《1768妖术案》 正文 楔子 1768年,也就是大清朝乾隆三十三年。 大清朝历史上最鼎盛的这一年,发生的乌七八杂的事情却不胜枚举。对外,征伐缅甸之役正毫无指望地被困在瘴疠肆虐的热带丛林,朝堂皆无望而沮丧。 这时候的国内,叫魂谣言四起,剪辫恐慌由江浙往北扩散至全国。各地屡屡收到妖术案的举报,而地方官吏大事化小c小事化了,对于妖术事件迟迟没有举动。等到乾隆的眼线收集到妖术案的讯息,并快马加鞭汇报皇帝时,妖术恐慌早已席卷全国。 乾隆面对叫魂谣言和剪辫恐慌时的心理活动到底如何,我们自然不得而知。但是,当他被迫下令施行妖术大清剿时,下至民间,上至庙堂,无不人心惶惶。 最真实的,也就是最丑陋的。1768年妖术案,人人都想勘破迷雾,见识真相。而真相呢,却早已植根于每一个人的心底,藏在最阴暗的角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关于我 如今是这样,我每天更新45k,后期争取能追加到每日6k。 深海吃栗,会努力更新,绝不弃书!旁友们可以大胆放心追! (因为我是全职写作哒小年轻,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关于此书 这本书,是我根据历史真实事件创作的“悬疑”。接下来,将有许多案件慢慢亮相,请旁友们耐心等待。也谢谢收藏此书的旁友们的支持!! 我很期待自己把握好“历史”和“悬疑”这两个元素。也期待你们能在“悬疑”的外衣之下,体会到一些些最真实的东西。 即便真实是如此丑陋!我还是藏不住私心,想要告诉给你们听。因为真实并不可怕,是值得拥抱的东西。 祝好心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章 猫血叫魂 “戊辰,乙卯,壬寅,丁未”。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北风啪啪撞门窗,红双喜窗花落了一地。红烛已燃过半,火苗呼呼乱窜。 王东林眯起长眼,照着烛光,小心翼翼的,在红纸上写下马三阳的八字。随后从衣橱里取出元通大师赐的八角铜缸。 铜缸光滑无纹饰,约四寸宽,倒还不重。 他又从床底下掏出一把新夜壶,里头灌满了偷宰野猫得来的猫血。 他合掌默念了一会儿,将写了八字的红纸平放进缸底,再徐徐往里倒猫血。 望着红纸逐渐被浓稠的黑红液体淹没。登时,王东林眼珠一闪,歪着嘴笑,“马三阳啊马三阳,老子看你死不死,老子他妈弄死你。” “东林。” 王东林猛一回头,摔翻了手里的新夜壶,里头淌出腥红的血液着实吓坏了新婚妻子。 徐翠凤一双圆眼迅速瞥了烛台旁的铜缸,立即跑下床去,一把将铜缸推翻在地。她赤着身躯,早已顾不得严寒和新婚的羞涩。 缸底跳出一张湿软的红纸,牢牢粘在地板上。 “你哪里学的?”徐翠凤大喊。 “妈的,你别跟老子叫,坏老子大事还跟老子嚣张?”王东林有些气闷。 “是马三阳对吗?”徐翠凤话音未落,王东林一个巴掌便扇了过去。 他愤恨不平地吼:“老子就是要干掉你相好,你去啊,去报官啊!” 徐翠凤委屈大哭着呢喃:“都过去了,结束了。今天可是新婚夜,你不能好好的吗?” 王东林见她没胆子报官,便脱靴上床,一甩后脑的长辫子,倒头就睡。徐翠凤的肌肤起了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她呆立在红烛台旁,闻着一地腥血的骚气,无声抹泪。 杭州府大峰书院,月光照着床榻。 马三阳呆坐在书院的单人宿舍间里,从清晨迎亲队的鞭炮声启,一直坐到月光如水。 “砰砰砰”敲门声传进马三阳耳朵里,可他不想动,也动不了。 “秀才,你开开门。”书院的刘院长,一口烟嗓吃力地喊着。可惜马三阳还是不肯动。 “干点事儿,别傻坐着,昂。”刘院长说完便走开了。 最后一句话马三阳算是听进去了。 他摸黑点燃油灯,转身从枕头底下翻出铜镜,架在书桌上。镜子里,马三阳双眼红肿像顶着两颗桃胡儿,脸颊湿乎乎全是泪水,连灰色长衫也湿透。 原来徐翠凤的出嫁竟能令自己伤心到麻木而全然不知,马三阳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还有很多事想干一干。 于是乎起身洗了一把冷水脸,再往脸上扑了层香粉。闻着喷香的脂粉滋味,马三阳赶紧再描了个新学会的细长眉,最后擦上玫红色的胭脂。他脱掉灰黑的男儿长衫,换上珍藏多年的粉色褂裙。解开后脑的长辫子,往前半个光头上套大红色头巾。 马三阳站远了瞧铜镜里的自己,心想着有机会买一些头发来自己做一顶假发,一头秀发才是女儿家模样嘛! 干完这些,马三阳又想起了已为他人妇的徐翠凤。曾经,她亲手教他描眉,教他画唇,要他妆扮成女人模样才好上街约会,女人们就可以手拉手c肩并肩,甚至揉碎对方抱在一起。 马三阳的心像是再次碎掉般,疼得他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唉,还要再补一层粉。” 马三阳等到子时后,溜出书院,跑到书院后山脚下的溪涧旁散心。今夜与往常不同,今夜有美酒。 他是一屁股坐在溪旁石头上,抱着一壶绍兴老酒便开始猛喝。眼睛里的泪水模糊了天上的月亮,马三阳昂着头喝酒时发现,冷傲的明月也是偷偷流泪的伤心人。 他忽然高歌:“月下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再喝一口,“哈哈哈,哈哈哈。” 马三阳大笑后迎风站立。柔软的秀发和飘洒的裙摆被高高扬起,他大喊:“徐翠凤,以后我再也不扮女人了,啊!”他挥手摔碎了酒壶。 “为什么不扮了?”伶俐的一声询问从背后传来。马三阳头也来不及回,瞬间石化。“喂,跟你说话呢?” 立即,马三阳赶忙跳进溪涧里,手脚并用像个逃命的蛤蟆似得,哗哗扑腾起溪水,迅速洗了把脸,摘下遮盖光头的红头巾后,僵直身躯,立正,向后转。 马三阳笑盈盈望着来人。月光下,一个油头垢面的小乞丐。马三阳这才长舒口气,幸好不是书院里的先生和学生。 小乞丐突然指着他哈哈大笑道:“扮女人?还卸妆呢?哈哈哈哈,卸啥卸啊?这不粉红卦裙还穿着呢!哈哈哈哈哈”小乞丐在马三阳面前直接笑抽了筋,“诶哟喂,胃,胃,胃抽了。”马三阳全然不搭理这个口无遮拦的小乞丐,扑通着溪水回书院去了。 “小样。”小乞丐扬眉一笑,眼睛弯成一对月牙。 马三阳哈一口气给双手取暖,对着樟树杆擤了个鼻涕。 昨天半夜在溪涧里又洗脸又泡脚的,回到宿舍就有些受寒迹象。失恋的绞痛还没过呢,发热的疲惫就找来了。 他要去城郊的严家家访,学生严肃一早上都没来上课,作为先生他要去把情况了解清楚。过去,小严肃瞪着大眼睛喋喋不休的模样,很讨他喜欢。说起来,他还有些担心这个毛头小子。 “让开,让开” 衙役开路,马车拉着木囚笼,里面四颗光头蜷缩在囚笼的四个角上,相互没一点交流。底下围观的路人七嘴八舌c指指点点。大概意思是,这四个是萧山县运来的疑犯。马三阳好奇心起,提手拉住囚车后头跟着走的大胡子李小。 李小一惊,搂着马三阳的肩走到路边:“秀才,你多久没来府里了。奶奶的,我都想你了。”李小嘻嘻哈哈笑个没完。 马三阳一脸黑线,“小李大哥,确实很久不见啊。这车和尚怎么回事?方便说吗?” 李小蹙眉:“跟你有什么不方便的。四个剪辫子和尚,叫魂术士,在萧山县被抓的,押来我们杭州府受审。我得走了,晚上来值班房喝酒,要来的!”撒开腿跑回囚车后头。 三个多月前,马三阳曾在杭州府暂代过两个月的师爷,和小李大哥几位衙役混得不错,还算能跟他们打听点消息。 自打新年一过,各地关于姓名c八字c剪辫子的叫魂恐慌是越来越剧烈。从上个月的德清石匠案后,这两天又是萧山和尚案。“官府也信妖术?”马三阳摇了摇头,继续往城郊严家赶路。 严家木门虚掩,里头叫喊声不断。 马三阳大力推门而入,只见严家父母和大哥小弟四人架着小严肃,一名陌生男子手里持刀剪,正朝小严肃走去。 “马先生,马先生,快救我!”小严肃眼白一红,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捡个大儿子 严家老父匆忙放手,迎上解释:“马先生,您快叫他别喊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我们这是救他小命啊!” 马三阳再一看那名陌生男子的刀剪,手上起的厚茧,还有泥地上摆着的一盆艾草大蒜金银花水,大致了解了事情的缘由。 他往小严肃走去。 没想到小严肃直接跑上来,拽着他衣袖喊:“马先生,我们快去上课吧!”小严肃后脑的长辫子已经散乱,看起来少了半截。 严家老父说:“严肃今早上学路上被人剪了辫子,诶哟,缺德哟,太遭罪儿。我们得剃光他头发,再拿那水给洗洗,去去灾。你看,他死活不要剪的,还要我们一家人动手的,不叫人省心。” 马三阳俯身与十二岁的小严肃对视,他一双大眼忽闪忽闪还在流泪。“小严肃,你被剪辫子了?把经过跟先生说说。” 点点头,小严肃说:“早上走到出镇子,刚过北桥呢,忽然我就昏倒了,等我醒来已经是中午了,还发现辫子没了。就是这样。”小严肃一脸委屈。 “你撒谎。”马三阳毫不客气地开口。 马三阳接着说:“我出了城门,再穿过林子,发现今天桥口堆满新卸的私粮。我一问才知道,附近的漕运码头被官家封锁占用。私人货物昨夜连夜运出,今早到的私货都排到城南码头去了。但是城北的陈记离城南太远,他就找了你每天上学都要经过的北桥搭桩卸货。这可是货来人往的。你说你在桥边上昏倒了一早上?” “那,那我可能记错了。不是在桥边上,是在林子里。”小严肃还很倔强。 “那更不对了,城门口的林子向来都是马车行人众多的。清晨更是往城里赶集的时候。”马三阳言语毫不放松。 小严肃一时无话。马三阳见时机成熟,摸了摸他的脑袋,“其实,北桥如往常一样没什么人,你第一句谎言是合理的。但从你拉着我的袖口说去上学时,我就知道你在心虚。小严肃,你双膝黄泥还没拍干净,早上是去了南山捉松鼠了吧?我记得前几天,你跟同窗打赌要抓一只松鼠来给他瞧瞧。然后,你抓了一早上没抓到,结果是着急对先生和父母无法交代了,连忙回到镇上找剪刀,装作是被术士偷剪了发辫而昏倒。对吗?还有,你不肯剃光头,觉得光头不仅难看,而且,为了一个早上的旷课,付出丑的代价未免太大了而不甘心。所以说,你委屈地央求要去上课。小严肃,先生对吗?” “呜,呜呜。我错了,先生我错了。”小严肃大声哭喊,用力发泄。 严家老父越听越窝火,提起扫帚就一阵狂打。严母也被气哭,大叫:“诶哟,小撒谎精,你把你老娘快吓死了知道吗?” 严家老父怒吼:“你个撒谎精,叫魂都敢乱编,想要你娘命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唾沫星子满天飞,他更是气得浑身战栗。 他大眼紧眯,对着马三阳好声好气地说:“马先生,我给您六两银子,六两是我全部的积蓄了。您让这小撒谎精跟着您端茶递水学做人,没学好别回家。您成全我,我求您。” 严母接着说:“老妇心脏不好,之前被严肃吓得险些背过去醒不来,老严也是为我考虑。严肃呢他心不坏,但平常调皮捣蛋全家没少受他折磨。我大儿子严海做工很辛苦,大女儿嫁人还时常来看我,小儿子还算乖了。就他惹我发毛病,我还想多活几年,在家做蚕丝工,给他们爷几个减轻负担。马先生,您成全我们吧。” 严母说着激动,紧紧拽住马三阳的胳膊不放。 马三阳确实吓坏了,这不等于捡了个大儿子吗?自己也就刚满二十,最多也是刚成家的年纪。 “银子我不收,您二老留着。只要他自己愿意,小严肃以后就跟着我。”马三阳咬咬牙答应下来。 “爹娘,我错了。马先生,我以后跟着您学好。”小严肃说。 严家院子里养了四只母鸡,一只黄白老母鸡刚从窝里起身,留下鸡窝里两颗白莹莹的大鸡蛋。 严母趁着小严肃收拾行李的间隙,往灶台煮了锅水,将鸡窝里的两颗蛋下进锅里煮。严家大哥抱着小弟坐在藤椅上呆呆望着马三阳。严家老父和剃头师傅站着与马三阳小声攀谈。 小严肃要离开这个家,所有人都有些沮丧。 严母塞给马三阳和小严肃一人一颗水煮蛋。“路上吃”,说完就转身进了木门。严家老父c剃头师傅c严家大哥和小弟,四人目送两人离去。马三阳背起行李,拉着小严肃的手往前走。 北桥无人。城门口的林子有马车往来,林子中央的何记茶铺只供应龙井绿茶,三名黑衣黄腰带的男子占了张七人圆桌喝茶吃点心,也不说话。再往前走,两名村妇席地而坐,脚前摆着自家做的香囊荷包,隐隐有一阵花香。 他们终于走进了城门。 小严肃先开口:“先生,我爹娘是不是嫌弃我,所以把我扫地出门?” “你爹娘觉得你不听话,想要你外出学习,等你学好了,便欢迎你回家了。” “怎样才算学好?” “这先生说不来,你若学好了,你自己就能知道。到时候先生送你回家。”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马三阳忽然有些开心,母亲去世已经多年。如今有个亲近的人了,确实值得开心。 走着走着,马三阳忽然推开小严肃的手,“先生害了风寒,你快离远点,免得传染了。” “不怕的,我的身体可好了。”小严肃扎着短小的辫子,大眼得意一瞥,拉起马三阳的手,狠狠亲了一口,然后快步往书院去。 然而,夜里。 马三阳发着烧还要给小严肃熬药。小严肃喷嚏不断,一个喷嚏能打出白晶晶的一嘴鼻涕。“逞能,传染了吧?”马三阳无奈地抱怨。“没,没先生严重,啊嚏。”小严肃不甘示弱。 马三阳加了件棉袄,坐在厨房门口盯着矮炉里的火。小严肃问:“先生怎么不拿扇子?啊嚏,煎药不是要用扇子扇火吗?” “傻瓜,厨房南北窗户都开着,今夜风力够大,矮炉放在通风口上,哪还要什么扇子啊?” “哦?马先生真聪明。” 小严肃话音刚落,一阵寒风袭来,矮炉随即熄灭。一股尴尬气息从马三阳的棉袄里渗出。小严肃要打的喷嚏,瞬间僵住。。。 “诶呀,不对不对,重来重来重来。额,小严肃,先生平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马三阳崩溃大吼。 小严肃摆摆手离开,“先生,我还是回去等药吧。” “你别不信啊!” 隔壁的鸡还没叫,马三阳便掰开胸前的小脚,缓缓下床。 从没跟人一张床睡觉,马三阳还真不习惯。小严肃倒好,一点不认床,喝完药倒头就睡。 想起来昨天没遇见刘院长,小严肃住在宿舍的事情也就没报备了。 想到这,马三阳连忙洗漱好,与小严肃交代一声,就匆匆出门去。他想在菜市开市前去排队,好早些买到张大嫂大肉包,刘院长最爱吃的早点。为小严肃的事情,肯定要多孝敬孝敬他,再说点好话。 跑到菜市口一看,张大嫂还没出摊呢,买包子的队伍已经有五六米长。 “你个死秀才。”后头一个大掌拍过来,马三阳险些栽了跟头。 只见衙役李小跟衙役曹大方气呼呼站在他身后。“哟,小李哥,大曹哥。”马三阳这才想起来,昨天大街上说好去值班房喝酒的,这招呼都没打,直接放人家鸽子了。 马三阳连忙赔礼:“我给忘了,抱歉抱歉,请二位哥吃包子,来来来。” 曹大方说:“害我白等你一晚上。呵,你那还是小事。本来吧我们昨天值夜班,上午还能休息睡懒觉,谁想到,你看,谁想到?恩?奶奶的,出来上早班了。” 李:“怪谁啊?坏人就该下监狱,死了进地狱,奶奶的,上个月抓强奸犯也是这样,这次厉害了,抓捕逃亡的熊巡抚,咱们的上上头,熊学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重回衙门(上) “不得了!”马三阳也是一惊,熊学鹏可是爱新觉罗的亲戚,远了说也是满洲小贵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而且还是浙江巡抚,整个浙江的老大,下属九个知府,数不过来的知县。“看来杭州要变天了。”马三阳感叹。 “秀才,包子我们来不及吃了,走了昂。最近府里忙啊,酒你欠我们的,闲了再喝。走了”李着话跟曹大方匆忙走了。 这下马三阳排队也不无聊了。使劲琢磨会是什么事儿能搞倒浙江巡抚。等他买完包子走进书院大门,“诶哟喂,怎么吃完了?”马三阳一路琢磨一路吃着包子。买了五个吃了四个半。 小严肃叉着腰站在书院门口等他:“你不是说买包子吗?包子怎么全进嘴里了?” “还有半个呢!” “恩,倒是还剩半个,全是皮啊,你倒是沾着肉汁儿吃光啊!”小严肃毫不留情。 马三阳有些恼火,“你啊你,现在不用尊称了哦,一觉醒来不会叫先生了哦!” “先生,院长一早上没找到你,我还说你给他买包子去了。” “啊啊啊啊,完了完了。”马三阳这下是真急了。也是后悔自己想什么熊学鹏的事情。 刘院长撸着半白的胡须,挥着一只肉手,顶着滚圆的肚子走到院门口,厉声喝道:“马秀才,我明天要吃包子。就这样了。快带严肃去厨房吃早饭,一会儿就要晨诵了。” 马三阳乐开了花,连忙将半块包子皮塞进嘴里,“呜,院长,刘院长,三阳爱你。”连忙拉着小严肃的手哈哈笑着跑去厨房。 “有子之言似夫子,有子问于曾子曰”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 大峰书院,前堂后屋,三间一室。出了书院往后直行十米便是宿舍别院,四位先生和院长夫妻都住在那里头。晨诵时候,书声琅琅,马三阳也捧着本《楚辞》摇头晃脑地诵读。院子里荡着读书声,只有画眉和燕子窃窃私语。 晨光拂面,一切的心情,是如此春风和煦。 这时候,杂乱紧促的踏步声闯进了书院。男人大喝:“拿下刘世卿。” 马三阳扔下书本,夺门而出。老桂树底下,七八名衙役带着大刀和铁链,气势汹汹,如临大敌。刘院长乖乖走上前去,也不撸胡子了,叠好一双肉手,等着他们上镣铐。 崔先生跑上去:“院长,怎么回事?院长你说啊?” 带队的捕头许笑春面无表情地说,“刘世卿窝藏通缉要犯,他没得抵赖了。跟我走吧。” “许捕头,且慢。”马三阳走上去。 “马师爷,别来无恙。”许笑春微笑着作揖,马三阳也是作揖回礼。 “许捕头,不知我们院长犯了哪件案子?三阳也好厢助于院长。” 许捕头凑过身来低语,“他窝藏熊学鹏,清早在他城西的老家地窖里找着了。听说是他大舅子,你说这都什么事啊?刘院长啊,自己惹的祸。” 许捕头作揖告辞,刘院长缩着圆肚子沉默不语,一行人迅速走远了。 马三阳一扭头,只见无数学生在那儿抹眼泪,就连崔先生也哭了起来。 真是,一招错,步步错。 马三阳决定去一趟知府衙门。能帮多少是多少。 第二日清晨。杭州府衙,门口人山人海。 这次熊学鹏的案件是全城轰动,有牵扯的官府和商界要员来了不少,没关联的吃瓜百姓凑热闹的,也没少来。可衙门开放人数有限制,马三阳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钻了。 “没长眼睛啊?”“挤个屁啊!”马三阳原本是拉着小严肃,后来干脆背着小严肃,可劲掰扯人群。一路钻也是一路被人骂过去。 “是你啊”伶俐的惊呼响起,一个油头垢面的小乞丐站在他身旁,笑成弯弯月牙的一对眼睛惊喜地瞧着他。马三阳这才回忆起,是月光下笑抽了筋,没脸没皮c没心没肺的小乞丐。马三阳脸色一阵绿一阵白。对着他点头打招呼,也算是基本礼貌了。 马三阳背着小严肃继续往前挤,挨点骂倒还好,可算挤进了前八十人,顺利进府衙围观审讯。 杭州知府李广茂,国字脸络腮胡,抬头挺胸正襟危坐。想必,这是他职业生涯最为瞩目的一场审讯了。马三阳见到一向懒散的李广茂大人如此严肃,不禁有些崇敬他了。 “堂下何人?额,内个,可是熊学鹏?”开口跪。。。马三阳有种真心错付之感。 一旁坐着的大人开口:“李知府,为官刚正不阿,百姓可都看着呢,别落了把柄给人耻笑了。” “是是是,您说得是。”李知府擦了擦额头的汗。 “熊学鹏,本官问你,二月二十七日凌晨四更时,你在何处?” 白囚服熊学鹏跪在堂下,“我,在家睡觉。” “熊大人,事情都明摆着了,您承认了也不用跪着再遭罪了。证据都在这呢,你” 一旁坐着的大人再开口,“李大人。” 李知府又是一阵擦汗。 堂下的熊学鹏突然大吼:“苏大人,您救救我,我该怎么办?您救救我啊!” 原来是闵浙总督苏畅,满洲正蓝旗,排位第三的封疆大臣。苏总督双眼含情,肌肤光洁,小脸小嘴,一副妩媚的模样。只是岁数确也不小了,眼角和额头满布了细纹。 苏畅起身,面朝百姓,“熊大人是本官一手培养的心腹重臣” “先生先生。”小严肃小声叫唤一旁的马三阳,“我在南山抓松鼠的时候见到过跪在地上的熊巡抚。他也在抓松鼠。哦,有可能是在挖春笋。” 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小严肃,你说得是真的吗?你如何肯定那是熊巡抚?”马三阳连忙问。 小严肃一副坚毅的表情,“那人辫子后有一缕白发,右脸有个伤疤,和熊巡抚一样。而且关键是长得也一样,我不会认错的。” 苏畅的话音在马三阳耳朵里重新响起,“本官真是没想到,如此办事细致,精明干练的熊大人,也会走私官盐,有三年之久。甚至是牟利二十万两白银。更令本官寒心的,是他企图潜逃,知错不改。如果都没有异议,李大人,你大可直接宣判!” “带犯人王虎c白新城c刘世卿。” 李知府言,“熊学鹏,原浙江巡抚,主管浙江一省民政,兼管盐政。新历三十三年二月二十七日四更,也就是寅时,于城南漕运码头的西一库房里走私官盐被抓现行,可惜疑犯狡猾逃跑。于第二日,也就是二月二十八日辰时,在大峰书院刘世卿的西山路六号老宅地窖里被抓。走私官盐现场抓获两名黑衣打手,已然招供了熊学鹏。现场也找到熊学鹏逃跑时遗留的私章,还有记录三年私盐交易的账簿,确为铁证。刘世卿作为疑犯妹夫,窝藏疑犯,包藏祸心,至于刘某是否参与官盐走私一案还有待彻查。而熊学鹏官盐走私一案证据确凿,由不得犯人抵赖。而因疑犯熊学鹏身份特殊,证据及档案将移交刑部审批。各位,都在罪状上签字画押吧。” “且慢。”马三阳举手高喊。众人纷纷投来目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重回衙门(下) 马三阳跪下行礼。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马师爷,请起请起。”李知府笑脸相迎。 苏畅似有不悦,“何人乱闯公堂?为何起立?” “苏大人,这是我们杭州府的秀才,可站着说话。他在府里任过职,探案很有一套。不如,让他说两句。”李知府匆忙说好话。 马三阳再次向李知府作揖,表达感谢,才开口说话。 “两位大人,在下马三阳,曾任职于杭州府衙师爷,如今是刘世卿开设的大峰书院的教书先生。十四岁通过童试,成为一名生员,十六岁乡试落榜,到现在也还只是个秀才。秀才不才,但有个疑问想问问苏大人。” “你说。”苏畅不屑一笑。 “您刚才夸赞疑犯熊学鹏精明干练,而且是办事细致。细致c精明!秀才认为您看错了人。试问为官多年c办事细致而精明,这样的人在干坏事时,会遗落了私章?这也太不小心了。就秀才来看,熊学鹏分明是个粗心之人,似乎还是个初犯,可不像干了三年的走私,他啊,太没经验了。” 李知府大吃一惊,连忙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可秀才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家看堂下四人。打手王虎c白新城,面容乌黑c头发散乱,白囚服肮脏不整,看起来像是在牢里住了几个月。刘世卿,书香门第,书院院长,有头有脸之人,平时对仪表还算注重,才一日的功夫,已经发辫散乱了,左脸有几道污痕。我们再看昨日辰时就被抓获的熊学鹏,咦!发辫整洁,脸面干净,一点污泥都不沾。唉,就是囚服脏了点。确实啊也没个换洗衣裳。这样细心的熊学鹏,可不像什么粗心之人啊!倘若是个三年走私惯犯,能逃跑,却还会留下私章这样的铁证?秀才我是怎么都信服不了的。” 李知府点了点头,“马师爷说得有理。” 苏畅浅笑一声,“你这是推论,衙门是要讲证据的。” 李知府大喊:“对,对,马师爷,这只是你一面之词。” “大人,在下请求传人证。” “哦!快传。”李知府眼光一亮。 小严肃走上前来,下跪行礼,“拜见两位大人,小的严肃今年十二岁,家住城郊北桥镇,在大峰书院上学。” “严肃,请你把前天,也就是二月二十七日凌晨的事情,原原本本和两位大人说清楚。” “因为二月二十六日我与同窗林昌打赌,看谁写抓到今年的第一只松鼠,我不甘心输给他,于是二月二十七日一大早,就出门了抓松鼠了。我出门时天还没亮,家中父母都没有起床。我先去北桥镇的菜市买了碗阳春面吃。李池老板的阳春面特别有名,他是每天四更之后才开始揉面,所以我知道我吃完面的时间是四更左右。然后我走了很久,走到南山的霞子坡,那里松树多,我起先找不到啊,就一直找,找啊找” 李知府急出又一身汗,“停,严肃,你开头说得不是蛮好的吗,后面讲重点。” “哦,那我就先休息,我坐在一棵松树干上打算守株待鼠。差不多那个时候,天就开始亮了。就是那时候,我扭头看到大松树背后不远的地方有个男人弯着腰锄地,我刚开始以为他也在抓松鼠,后来看见他手里的锄头,我才发现他可能是在挖春笋。因为他四周都是竹子。” 李知府有些慌,“然后呢?” “然后。是不久后,差不多天大亮了,他扛着锄头走出竹林,随手将锄头给扔了,最后往山下走去。” 严肃换了口气,接着说,“那个男人发辫上一股头发是白的,右脸颊上有块像烫伤一样的疤痕,大眼睛大鼻头,就跟熊巡抚长得一样,哦,应该就是熊巡抚本人。” 熊学鹏开始有些发抖,头垂下去反而一声不吭。 马三阳接着小严肃的话说,“严肃四更之后出发,从北桥镇镇中心往南山霞子坡走,大约要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他至少寅时便可走到霞子坡。注意,他还提供了一个线索。就是他发现熊学鹏时是天刚亮的时候。天光大亮之后,熊学鹏才从霞子坡出发离开。如今的初春,天亮的时辰大约在卯时之后,距离城南码头事发的时间,差距在一个时辰左右。” 李知府疑惑,“虽然城南去往南山的霞子坡要翻两个山头,但走得快些,一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没错。他完全可以在一个时辰内赶到霞子坡。但是,我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李知府大吼,“是什么?” “霞子坡可是在杭州城外啊!他既已经花费一个时辰逃出城去了,又为何跑回到杭州城内,还躲在城西刘家老宅?第一,全城门禁在卯时解封,他如何在寅时出城?第二,他既然跑出去了,何不逃亡外地?他,回来干嘛?” 李知府追问,“对啊,回来干嘛?” “只有一个原因。因为,熊学鹏更不整夜都在城外。他”马三阳指着白囚服熊学鹏,“他,根本不在城南漕运码头,甚至,他根本不知自己,正被全城通缉。” 全场哗然。 百姓交头接耳,连衙役们也互相张望。 李广茂知府挠挠头摸摸络腮胡,实在想不明白,“可,可这是为何?马师爷,你总得给本官一个根本原因吧。” “这就要熊大人自己说了。在下相信,熊大人会将难言之隐说明白的。”马三阳站到了一旁。 熊学鹏缓缓抬头,“苏大人,下官无辜啊,苏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啊!”熊学鹏无奈地呢喃。 马三阳紧追着问,“莫非苏大人知晓隐情?” “不,苏大人能知道什么。我那晚住在南山别院里,想着去南山上挖点竹荪,没挖到我就回去了。天亮后,我照例进城往自己府里走,刚到后门就遇到老管家,他跟我说全城都在抓我。我这一慌乱,就跑去城西妹夫家,我知道他们家有个地窖可以藏人。事情就是这样。”熊学鹏喘着气说完。 李知府不解,“你跑干嘛啊?早点出来说清楚不就好了?” 马三阳摇摇头,“李大人,熊巡抚确实没必要跑,他跑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我恳请加派人手调往霞子坡搜查证据。在下以为,霞子坡定有熊巡抚不可诉说的根本原因。” “好!”李知府胡子一撑,心情大好。 苏畅起身走到马三阳前,打量了一眼,眼里依旧含情。他扭头对李知府下令:“李广茂,这件案子恐怕只是有心人企图诬陷熊巡抚,你理应加派人手,彻查走私官盐一事,而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霞子坡。退堂吧,后日重审。”说完,苏畅大步流星退入后堂。 马三阳扶起刘院长,从怀里掏出一袋张大嫂包子。“可惜冷了,您凑合吃。” 刘院长老泪纵横,“到老了晚节不保哟!” “我会查清楚熊学鹏,给您一个交代。”说着,给了刘院长大大的拥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熊氏案中案(上) 李知府摘下红顶官帽,冲下大堂,一把扶住马三阳的肩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抖了很久的嘴唇才开口:“马师爷啊,恩人你救我性命了啊!” 马三阳一脸迷惘。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你有所不知,熊学鹏可是我岳父熊天诚的亲侄子,我能上这位子,还不全是他们的功劳。我要真下了判书,那,那家里可就翻天了啊,我,我不就吃里扒外了嘛我。”李知府抬手擦了擦络腮胡上的汗珠。 “我不能确定熊学鹏有没有犯事,至少,他肯定被人栽赃了走私官盐的罪名。但是” “嗨,没有但是。我只要查清楚走私官盐跟熊学鹏无关,就万事大吉了。”李知府非常满意的告辞了。 马三阳才不管谁与谁是亲属,他遇到案子了,不寻人情,只求真相。 当日傍晚,马三阳找来李小c曹大方,带上小严肃,一行人去往南山霞子坡。 李小一边爬山一遍开骂:“秀才,你刚可没说还要爬山啊?你这可不厚道了。” 曹大方接着抱怨:“我们都两天没睡觉了,奶奶的还带我们爬山?” 小严肃不爽了:“先生可没说一定要你们来,只是想借你们夜灯用用。可你们非要来。”两个大爷们被小毛孩怼得无话可说。 “到了。小严肃带路,大家开工吧。”马三阳丝毫不受干扰,开始在夕阳下找线索。他们搜证了一夜,直到亥时才寻到了熊学鹏丢弃的长柄锄头。只能先回南山镇住一晚,天亮再做打算。 四人同挤一间农舍,马三阳听着李小和曹大方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是彻底的一夜未睡。干脆出门去熊学鹏的南山别院转转。 他刚一出门,小严肃就拽住了他,“先生等我,我先把裤子穿好。”马三阳哭笑不得。 二人迎着晨雾走上南山大街。天还是蒙蒙亮,大街上已经有小贩准备出摊。 “熊管家,诶,熊管家。”菜农边跑边喊着从二人身旁经过,找上前方不远处的灰发老头。“您老又忘了拿毛豆啊。”灰发老头连声感谢。 马三阳连忙拦住菜农,“这位大哥,请问那老伯就是熊家别院的管家吗?”菜农说,“没错,记性最差的就是熊管家,哈哈哈。”笑着走了。 二人尾随着熊管家,马三阳与小严肃交代几句后迅速分开走。 小严肃一个趔趄,扑倒在熊管家面前。老头也是一愣,匆忙上去扶起小严肃。“大爷,你见到我娘了吗?大爷,你帮我找娘好吗?”小严肃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起来。 “小孩,你走丢了?” “是我娘走丢了。” “哦,那大爷带你去报官。” “报过了,官府不管。您带我去找吧!”小严肃掉下泪来。 “诶呀,你别哭昂。大爷没这本事,大爷就是个下人。” “弟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时候,马三阳出场了。 “哥哥,我们叫大爷带我们去找娘吧。” “大爷,您见过我们的娘亲?”马三阳面露惊喜。 熊管家急得直跺脚,“我就是个下人,没这本事。” “实不相瞒,我们爹死得早,我们娘又突然失踪。弟弟接受不了,成天要找娘。我更是没本事养活他。贵府想必不是一般人家吧?可否给我弟弟找个差事,省得他成天喊娘。” 熊管家叹气,“这换了以前还好说,现在可不行啦,我们主子遇麻烦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啊,府上有牢狱之灾?”马三阳五官惊恐。 “嘘!这事可不能声张。你们兄弟是真的可怜,我们上了年纪的人啊,就是见不得这种生离死别。大爷是没本事帮你们啊。”熊管家有些失落地说。 马三阳连忙说,“大爷真是好人。我看您拎了这么多食材,我们兄弟帮您拎着,送您回去,也算是报答您的情谊。” 熊管家喜笑颜开,“那就太谢谢了。” “您买这么多好吃的,是主人家回来了?” “你可别误会。主人家的事可不是我瞎编的托词。我们主人家还在里头呆着呢。只是一位叫苏大人的征用了我们别院。他们下人嘱咐我买好这些食材,我也只能照办了。” “哦?这位苏大人住很久了吗?” “好几天了,诶呀,几天呢?想不起来了,总之很多天。” “这么久?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那原本住这别院里的人,上哪里住去啊?”马三阳试探性地问。 这一说,熊管家火气就上来了,“就是啊,他们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你说吧,这别院原本是住着我们熊小夫人的,他们这样合适吗?熊小夫人和大夫人不和,所以常年住在别院。这下好了,熊小夫人连我的照面也不打,就被他们赶回城去了。现在主子在牢里,大小夫人指不定闹成什么样了。” 熊管家带路,马三阳拎着菜,小严肃跟在后头。 从别院后门进入,穿过一条种满桃花的长廊,折进小天井,就来到厨房了。厨房里两名厨娘已经开始忙碌。马三阳放下食材,熊管家连忙推着他们走回后门口。 “小兄弟,对不住了,大爷我连口水也不能给你喝。刚刚那两个就是苏大人带来的下人,平时连话也不跟我这个糟老头说说。今天和你抱怨几句还挺痛快。你们兄弟好好的,大爷不送了。”熊管家抱歉地关上后门。 马三阳拉着小严肃快步走回农舍。李小和曹大方这才刚醒来。 “二位大哥,拿好锄头。我们要进城了。进完城,还有很多事等着干。”马三阳说。 清早,李小和曹大方回府衙上工。马三阳先送小严肃回大峰书院,自己再往城东的熊府去,寻思着如何混进熊府。 “招工,招工了。只要扛得动四年桃树,就可以上工啊!”工头在巷子口大喊。 “做几年啊?哪个府上?”有人问。 “就两天,下午上工,后天结束。城东大老爷熊府招工。”工头大喊着回答。 这下把马三阳乐坏了。冲到工头面前,左肩一棵树,右肩一棵树,憋得面红耳赤地扛起两颗四年桃树。“好小子!可以上工。”工头抽着旱烟狂点头。 马三阳的眼里闪起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熊氏案中案(下) 杭州府衙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一次,马三阳和小严肃是被许捕头领着进府衙的。 “这不是上次挤人的毛头小子吗?”有人问。 “那可不,你没进去你不知道。他可是探案好手。上次就是他替熊学鹏翻案的。”有人说。 “小小年纪这么厉害,我上次还骂他了,可别记我仇咯!”有人担忧。 “人家也得记得你才行啊!哈哈哈哈哈。”众人笑成一团。 马三阳一看,今日与前天不同。苏畅总督坐在老位置,而他旁边加了把椅子坐着李广茂知府。李知府络腮胡子有些张扬,似乎心情格外舒畅。公堂中央是一位从未谋面的大人。八字胡大粗眉,长脸大耳,威严十足。堂外百姓交头接耳c议论纷纷。 惊堂木一拍,“升堂”,公堂上的大人一声吼,衙役捶棍威武。“本官乃是两江提刑按察使廖聪,兼管浙江刑事检察。奉刑部指令接手熊学鹏走私官盐案。闲杂人等切莫议论。”廖大人先把话撂下。 廖聪接着说:“传,犯人熊学鹏c王虎c白新城c刘世卿,证人严肃,马三阳。” 李知府带着证物走上堂来,走私案现场发现的熊学鹏的私章,一本三年私盐交易账簿,并向廖按察使一一交代了案发过程,以及马三阳所推论的种种疑点,并强调熊学鹏的无辜。廖聪挥挥手,打断了李知府的闲言碎语,“马三阳,听说你已经彻查了此案疑点。” 马三阳上前行礼后开口,“廖大人,不如先听三阳讲讲一个女人的故事。” 六年前,一个叫惠儿的姑娘,年轻貌美,温柔贤淑。她被一位才情出众的男子所迷,违抗家人的反对,毅然嫁给了那名男子做小。谁料不久之后,男子厌恶了这个惠儿姑娘,将她扔在城郊,与大夫人过着夫妻情深的好日子。多年后,一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看上了惠儿姑娘,男子一见大人物对惠儿垂涎多时,便双手奉上姑娘。大人物不仅霸占了姑娘,甚至,残酷至将其虐杀。 马三阳叹一口气说:“这名姑娘的尸体已经找到了,被人埋尸南山霞子坡。” 两名衙役扛着蒙着白布的尸体上到公堂。瞬间,一股腐烂的恶臭充斥全场。百姓们嫌弃地往后退步。 罗仵作说:“启禀大人,女尸约三十二三岁,从尸体腐烂程度来看,应该死于六至七天前。除了头部受过钝物撞击,下体有严重的受损外,浑身上下有近三十多处瘀伤,初步推测是生前受过非人的性侵犯。死因是胸口受了两刀,心脏受损而亡。” 围观的女人多数已经流着眼泪犯呕,公堂里开始弥漫着一股酸臭。 廖聪问,“马三阳,你的意思是?” 马三阳大喝,“这具女尸,便是熊学鹏不可说的秘密。”全场哗然,李知府蹭地跳起来。 廖聪问,“你可有证据?” 衙役曹大方捧着长柄锄头请求上堂。“这就是当日证人严肃亲眼所见,熊学鹏扔在霞子坡的锄头。我们在霞子坡找到它时,他的锄头上还挂着这半块带血的泥泞,泥泞里缠着一小片女尸的右手大拇指碎指甲。” 衙役李小将盛了泥块的盘子呈上,中央正是一小片深红色指甲,形状正好与尸体指甲的缺口吻合。 廖聪叹气,“马三阳,这只能证明熊学鹏曾经在霞子坡埋尸,并未出现在城南走私案现场。你可有其他证据?” 突然,向来无话的苏畅苏总督起身开口:“廖大人,本官有证人可以证明,马三阳的证据丝毫不能成立。传证人,张显。” 张显跪下磕头,“拜见大人,小的张显,是杭州城郊北桥镇人士,以剃头谋生。” 马三阳这才认出,原来是在严家见到过的剃头师傅。他忽然明白,苏畅迟迟不开口到底在等什么了。 张显说,“禀大人,二月二十七日,大约午时,严肃的父亲严斌跑来找小的,说他二儿子严肃被妖人偷剪了发辫,要小的赶紧去给他儿子剃光头发。小的就给他出主意,要准备金银花c艾草,还有大蒜,用这些泡的水洗头可以去灾。后来我们正要剃头时,马三阳闯进来,马三阳可真聪明,他很快就识破了严肃其实在说谎。他根本没有被人剪辫子,就是旷课怕挨骂,所以瞎编了谎话。这种小骗子连叫魂都敢编,他爹娘早把他赶出家门了。大人,这种小骗子的话哪里能信啊?” 苏畅说,“严肃十二岁,照理说还是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可他撒谎的底线似乎太低了点,我听说,他差点把她娘气死。” “是的是的,禀大人,小的去他家时,郎中正给她娘扎针急救呢,那郎中可说了,晚半柱香早没命了。”张显接话。 小严肃跪在地上,默默哭了起来。他终于尝到了谎言的代价,一种连真话都无人相信的惩罚。 苏畅依旧双眼含情,和善地笑说,“小孩子嘛,我们还是要给机会的。只是,以他的底线来说,他什么样的瞎话,都是可以轻易编造的。至于,他是否真的见过熊学鹏,熊学鹏是否真的扔过那柄带血块的锄头,可就难说了啊!”苏畅无不遗憾。 马三阳问,“那苏大人有何见解?” 苏畅毫不客气,“既然霞子坡的证据有待考量,那么以走私官盐案的铁证来说,加不加一条杀人罪,他都是死路一条了。” 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所有的努力和对抗似乎毫无意义。可是,马三阳不甘心。 马三阳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打手王虎c白新城。 “廖大人,马三阳请求传召证人,何记茶铺的何老板。”马三阳眼里再次闪起光芒。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何老板胖乎乎的身影走进大堂。 何老板磕头,“小人何四甫拜见青天大老爷。” 马三阳问,“何老板,你可记得大约是二月二十七号中午,有三名黑衣黄腰带的男子,坐在你的茶铺喝茶?” 何老板仰头想了一会儿,“记得记得,他们就三个人,非要坐我七个人的位置。关键他们穿着一样的黑衣服,我还打量了很久,自然记得。” 马三阳挥手问:“你能否在公堂上认出他们来?” 廖聪说,“何四甫,你可起身查看。” 何老板先走了一圈,然后拖着腮帮子,盯着每个衙役的脸看了很久,惹得两个衙役绷不住偷笑起来。何老板再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六个男人。“诶哟,你脸这么黑,我差点没认出来。”何老板指着王虎说。 廖聪大喝,“王虎,这是怎么回事?二十七日中午,你不是呆在大牢里了吗?” 许捕头上前一步说,“大人,白新城确实是二十七日凌晨就进了府衙监狱,而王虎是我们在傍晚时候,在城北门口抓住的。而且,王虎是熊学鹏的亲信,我们也是在他身上搜到了能指证熊学鹏的账簿的。” 马三阳语调高扬,显得很诧异,“哦?王虎凌晨在城南走私官盐,事发后顺利逃亡出城。怎么会与两位下属坐在城外林子里悠闲地喝茶,再傍晚回到城里让你们抓住?还正巧身上带着一本最为关键的账簿?这不仅不合逻辑,简直就是,蓄意栽赃啊!” 廖聪大拍惊堂木,“王虎从实招来。” 王虎颤颤地开口,“小人,因为,小人之前与熊学鹏结怨,所以特意找出他藏在城外豆腐坊里的账簿带在身上,然后故意让捕役抓住,想让熊学鹏无路可退。” “搭上自己的性命?你们什么深仇大恨?”马三阳问。 王虎沉默不语。 “来人,上刑。”廖聪下令。 衙役搬来夹棍,左右两根木棍箍紧两条腿,一名衙役当当当将一根木棍敲进王虎两腿之间的缝隙。“啊,啊~,啊!”王虎双眼凸起,声嘶力竭地大喊。喊声的间隙,全场都能听见骨头“咯,咯”的碎裂声。 “你要说出真话,本官可以免你刑罚。”廖聪缓缓说。 “我说”王虎求饶,“大人,我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真相是什么? 王虎道出真相。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二月二十七日凌晨,王虎奉熊学鹏的命令,带着十名兄弟去漕运码头接收货物。照往常一样,由王虎验货,白新城和另一名兄弟在仓外巡查。王虎向来负责,每一袋私盐都会亲自尝过去,所以他的小兄弟青山会给他抱着一大壶水。这天,他刚验完货物,正要漱口时,就听见白新城大叫“太婆”,这是发出逃命的暗号。他们剩余八名兄弟,带着对家四人,从仓库暗道逃走,这暗道通往城南郊外的豆腐坊,他们很顺利的全部逃出。王虎吩咐兄弟们四散躲藏三天,他计划着先去南山别院看看能否见到熊学鹏。 他们一行刚出豆腐坊,就被一队人马包围。那里一名管事的人递给他一本账簿,说:“王虎,这是熊学鹏的私盐交易账簿,只要你带着它自投罗网,并指证熊学鹏的罪行,便可以放过在场所有兄弟。”王虎答应了,毕竟熊学鹏是个贪官,这些兄弟可都是与自己出生入死的亲人。 王虎说,“小人知道自己要没命了,所以让两位好兄弟送小人最后一程。小人吃了盐口渴,我们就在何记茶铺喝茶饯别。只是,小人没想到,新城兄弟已经被抓。但想那位大人物在小人被抓时,已经解救了其他的兄弟。小人就算说出实情也无所谓了。” 真相是如此吗?马三阳从未料想过,他眼里的闪光逐渐熄灭。 廖聪沉思良久,“白新城,本官问你,王虎说得可是实情?” 白新城答,“我们十兄弟一直为熊大人做事,这是事实。至于虎哥后来的情况,小人不知。但是虎哥为人仗义,他不会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 “熊学鹏,官盐走私案你可认罪?”廖聪问。 熊学鹏缓缓抬头,“我认。” 廖聪言:“走私案件已经得证。至于熊学鹏是否在南山掩埋女尸,本官所听得的证据还不足以判断。马三阳,你之前说,这名叫惠儿的女尸是熊学鹏的小妾,你可有其他新证据?” “不,不是小妾。”马三阳开口。他徐徐抬眼,停顿良久后接着说,“女尸并非惠儿。” 廖聪突然发火,“大胆马三阳,那你为何编造惠儿的故事?” “大人,三阳虽然知晓女尸究竟是何人。但三阳,没有证据。最关键的王虎的证词,并没有任何大人物的线索。三阳无能。”马三阳狠狠闭上双眼。 廖聪略显失望。最后做出了陈词,“熊学鹏官盐走私案已经水落石出,案犯也全部认罪,犯人一律暂时收监,案件将交由刑部审批后再下判决。至于熊学鹏埋尸案,由于罪证不足只能先行立案。但人命关天,李广茂知府,你必须彻查此案,本官将时刻关注本案进程。退堂。” 入夜,南山熊家别院。 马三阳敲响了黑漆大门。“吭哧”灰发老人打开了大门。 “小兄弟,你怎么来了?”熊管家吃了一惊。 后面走来一名侍卫,“熊管家,你退下吧!”侍卫对着马三阳说,“是马先生吧?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请。”马三阳向熊管家作揖后,径直往里去。留下熊管家一头雾水,甚至有些害怕。 走廊很长,月光下可见两侧桃花肆意开放。 书房里,苏畅着了便装,皱着眉头阅读各地送来的公文。书桌旁又加了一张矮桌,上面堆积如山的公文,叠得有近一米高。 苏畅望了一眼马三阳,没有公堂上的深情,反而如同望着熟悉的朋友,没什么戒备。他先开口:“早料到马先生会来,没想到来得这么早。”苏畅继续低头将手里的公文看完,又提笔写下两行小字,再是合上公文,目视马三阳。 马三阳也不着急,站着等他写完。 苏畅靠着木椅感叹:“马先生的思维和推辩确实优秀,起初是苏某小看了您。如果马先生愿意与苏某同事一处,共同为皇上效力,苏某非常欢迎。” 马三阳说:“在下向来有话直说,就不瞒苏大人。大人假意示好,也是想看看在下的真心是往何去,对大人的威胁又有多大。马三阳一直的心愿确实是考取功名,有一番作为。但绝对不会赖上苏大人,找点麻烦,捞点好处。”马三阳压抑着怒意。 苏畅大笑一声,“马先生误会了。苏某是真心错付了啊!看来,马先生始终认为,是苏某杀害了那名女子,也是苏某设局诬陷了熊学鹏。” 马三阳说,“我一直以为,你虐杀了熊小夫人惠儿,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真是没想到,我从根子上就错了。原来,你杀的根本就是熊大夫人崔丽君。”马三阳终于将真相丢了出来。“我混进熊府,想要证实熊小夫人的失踪。却让我发现唯一在府里的熊夫人,砍光花园里的桂树,耗费多日栽种出一整片的桃林。我忽然想起,南山别院里一排又一排的桃花。苏大人,你看这多可怕。一个女人恨透了另一个女人,连对方喜爱的无辜植物,都要连根铲除。” 苏畅笑了笑。 马三阳接着说,“我猜,你们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否则你为什么要帮那个惠儿,杀死原配,还整倒熊学鹏?最要紧的是,你会帮她买下熊府。可惜,我找不到证据,你也不会让我找到。” 苏畅浅浅笑着说,“我们的关系,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她是我妹妹。我帮助她也是应该。”苏畅忽然眼含泪光,“马先生一定没有见过,一个女人,养了一屋子猫。然后,每天杀一只,每天杀一只。她满手是血,那血好像是,好像是从她身体流出来一样。她偷偷告诉丫鬟,只要杀光七七四十九只猫,用那些血,把崔丽君和熊学鹏的八字,泡上七七四十九天。他们就会死,而且一定会死。”苏畅站起来,背过身去。 马三阳愣住没说话。 苏畅转过头还是浅笑:“我可不管什么叫魂妖术。只要,苏惠有愿望,我就悄悄帮她实现好了。我有这个本事,把事情做得干干净净。” “哦,马先生,不仅私盐是熊学鹏自己干的,就连崔丽君,也是他自己杀的。苏某不想马先生误会,因为马先生您是个值得结交的人才。”说完以上,苏畅作揖,迎送马三阳。 马三阳离开时,想要和熊管家解释一下自己的身份,年纪大的人总喜欢胡思乱想。 可惜不见了熊管家,他只能现行离开。 这几天太过匆忙,等到马三阳注意到天气时,已经明显觉察到晚风带来了丝丝暖意。然而,他心里突然一寒,随之是由头到脚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甚至觉得背脊难以抵挡地发凉。 他终于知道了真相。 苏惠十八岁,满洲正蓝旗,父亲是福建巡抚苏逵。 当时的闵浙总督富明安举行家宴,已是浙江巡抚的熊学鹏独自前往福州赴宴。苏惠跟着父亲苏逵一同赴宴时,发现熊学鹏仪表堂堂,年纪轻轻居然已与崇拜的父亲平起平坐,她大为震惊。满洲女子不似南方姑娘矜持内敛,苏惠个性张扬,敢爱敢恨。在熊学鹏暂住福州的半个月里,她展开追求,即便熊学鹏屡屡拒绝,她依旧打定主意要跟着他回杭州。 苏逵苦口婆心劝告,她一个大家闺秀跟着已经婚配的男人,也只能做小,简直不成体统。苏惠执拗,“大不了不做大家闺秀。”她抛下这句话,就冲进了熊学鹏的马车。父亲苏逵当场被气倒,一纸书信写道:“你既选择不姓苏,从此天涯永别,别再相见。” 虽然苏惠与苏家闹得势同水火,给熊学鹏惹了不少麻烦。但苏惠年轻可爱,性格开朗,他也是打心底喜欢极了。 熊家大夫人崔丽君,虽不是出身名门,但娘家也是杭州有名的米商,家庭富裕,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她哪里能忍受丈夫的忽视和小妾的骄纵。 怨恨总会在某一刻爆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两江总督的风范 崔丽君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喜欢什么c厌恶什么,她是摸得清清楚楚。 她买通街上不怕死的流氓,也算准了丈夫回府的时间,对苏惠下迷药。她要让熊学鹏亲手捉奸在床。无疑,崔丽君成功了。 熊学鹏杀了流氓,但他不能杀苏惠。即使苏惠已经彻底离开了苏府,但血浓于水,难保哪天苏家人要来寻人了。而且,她的父亲和哥哥都在朝堂上混得有声有色,他万万不能将他们得罪了。熊学鹏狠狠咽下这口气,只是让苏惠先去南山别院住着,好好冷静一下。 她这一去,将近五年。 苏惠如何独自在别院生活,如何在夜里诅咒曾经心爱的男人。马三阳忽然就都看见了。他继续往前走,想到仇恨是多么可怕,人心又如何能够看透? 两年前,苏畅继任闵浙总督,苏逵退休回到了北方老家。 苏畅开始私下打探妹妹的状况。当他调查清楚一切,明白妹妹的凄苦处境时,他更加不敢出现在妹妹面前。他怕伤了苏惠的自尊。所以,他买通了苏惠身边所有的下人。了解她的需要,帮助她实现愿望。 苏畅彻查过熊学鹏,在今年,也就是七七四十九天的叫魂妖术开始发功时,他派人了崔丽君。而最过阴毒的,是苏畅以官盐走私的证据来要挟熊学鹏,叫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发妻。可惜,熊学鹏照做了。 当熊学鹏抬着妻子的尸体去南山霞子坡时,苏畅的报复还在继续。他不守诺言,交出了账簿,还买通了十兄弟的一员,偷偷在仓库现场留下熊学鹏的私章。一切都在苏畅的掌握之中。他正如他所自信的那样,做得干干净净。妹妹苏惠,也终于得偿所愿。 最威胁苏畅的,就是出现了马三阳。 但是马三阳自己明白,苏畅故意露出马脚,是为了引他继续调查霞子坡。他的目的何在?与此同时,案件越是涉及苏畅本人,熊学鹏反而更主动地认罪。“这又是为何?”马三阳想到此处,不禁喃喃自语。 抬头一望,他竟已回到了大峰书院。 “先生,你可算回来了。两位大人可等了半个时辰了。”小严肃站在书院门口喊。 “两位大人?” “在你房间,快去。”小严肃使劲推他。 房门一开,一个陌生男子呲牙咧嘴,在对着铜镜照看自己的牙口。他身旁坐着白日公堂上颇有威严的廖聪按察使。 陌生男子连忙放下铜镜,笑脸相迎,“想必您就是马三阳,马先生了吧!” 廖聪连忙起身介绍:“马先生,这位是两江总督高晋高大人。” “高大人?”满洲镶黄旗,去年刚过世的皇贵妃的弟弟,掌管全国最为富裕的江南和江西军政大权的两江总督,排位第二的封疆大臣。不是吧?马三阳有些不信。 “您真是高晋,高大人?”马三阳还要确认一遍。 “嗨,马先生可真幽默。假冒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哈哈哈哈!”高晋大张嘴巴,有些不羁地大笑。 马三阳连忙行礼。 高晋突然收住大笑,严肃地说:“马先生连上两次公堂,虽然没能斗过苏畅,但以马先生的聪明才智,当个小教书匠确实可惜了。所以,高晋来,是想先生能够来我的身边,协助高晋,为皇上效力。” 马三阳大惊,作为位高权重的封疆大臣,他居然亲自跑到大峰书院等待自己半个多时辰,就是为了让自己加入他的阵营。马三阳有些感动,也可以说是非常激动了。 马三阳不是呆瓜之人。高晋亲自上门并耐心等待,就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诚意。此人不以结果论输赢,反而没有官架子,是个难得的上司。马三阳心里已经是一万个愿意了。 只是,想起入狱的刘院长,还有一摊子书院的事。马三阳心里犯了嘀咕。 廖聪连忙说:“刘世卿的事,我已经向刑部申请从轻处理。他收留熊学鹏时并不清楚官盐的事情,亲友义气可以谅解。但是官盐是个碰不得的东西,所以,我跟刘世卿建议,把书院卖给旁人。他已经让刘夫人与城南的九卢书院沟通过,书院的事情不离十了。你也不用多操心。” 马三阳赶紧向二位鞠躬,“多谢两位大人。马三阳他日若能为高大人分忧,定当是三阳的荣幸。” 深夜,马三阳突然从床上跳起来。 “诶,先生你干嘛?梦游?”小严肃揉揉眼睛,不愉快地翻个身继续睡。 马三阳喊:“我明白了,我知道了,都知道了。”他赶紧起身穿衣服。“不对,不对不对。”他又脱掉衣服,钻回被窝。 他这一上一下的,彻底惹毛了小严肃,“先生,你发什么疯呢?大半夜的。” 马三阳伸手给了小严肃脑袋一锤,“没大没小。” “小严肃,先生问你。如果有个人打了你一巴掌,你承诺他说,你绝对不会打他。那你最后,是打他呢?还是不打他?”马三阳问。 小严肃闭着眼睛说,“先生刚刚打我了,但我不会打先生,因为先生是好人。如果是坏人打我,我肯定打他两下,因为他是坏人。坏人除了打我,还会打别人。” 马三阳一拍脑袋。点了点头。 他终于解开了最后的谜团。 走私官盐本就是死罪,熊学鹏本可以无所畏惧地供出苏畅,他即便再加上一条杀人罪名又能怎样?也不会多死一次。熊学鹏早已是亡命之徒。 可是,苏畅却向他抛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有我能救你一命,你确定要拉我下水?”苏畅探监时对熊学鹏说。 没有人会信任一个陷害自己的人,除非,他以为苏惠想要他活。五年来,如果熊学鹏去过一次,哪怕一次南山别院,就会清楚疯狂的苏惠是多么想要他死。 谜团里的一切都徐徐展开在马三阳的面前。马三阳终究还是被技高一筹的苏畅所利用,成为逼迫熊学鹏认罪的工具。 他不可怜苏惠,也不厌恶苏惠。只期望她未来的人生,可以幸福快乐。但是苏畅,有朝一日,他定会在公堂上战胜苏畅。马三阳怒火中烧,夜深人静里暗暗发誓,默默与自己较劲。 清晨,马三阳匆匆赶到杭州府衙。 马三阳刚进门,就与李广茂迎面撞上。李知府一见了马三阳,络腮胡子气得根根倒竖。 “李大人,这么早出门?”马三阳连忙作揖问候。 “哼。”李广茂拒绝与马三阳对话,径直出门去了。 马三阳回头想想,也是可怜了李知府。昨夜在家里,肯定没少受李夫人折磨。想到这些,马三阳反而认为他朝自己撒撒气确实应该,而且合情合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总督的真面目 廖聪已在府衙偏堂等候多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马三阳赶紧迎上去,“廖大人,高大人到底怎么了?侍从天没亮就来狂敲门?” 廖聪顿觉羞愧,“马先生误会。高大人是个急性子,他的侍从向来风风火火的,您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廖聪抬手指着侧门,“咱们从这儿悄悄出门,高大人在外头等我们呢。” 马三阳昨夜就没睡好,凌晨好不容易睡着,结果,没一会儿就被“咣咣咣”的砸门声吓醒。一瞧,高晋的侍从也是不好惹,上来就是一句,“高晋在府衙等马三阳”,转身就走,面无表情。将马三阳扔在原地,是半天摸不着头绪。后来,马三阳甚至以为高晋命不久矣,在等着他见最后一面!! 高晋站在府衙侧门的屋檐下,依旧穿着昨日的便装,身后却背着个竹箩筐,里头放着几把铲子锄头。 他指了指地上另外两个箩筐说,“廖兄c马先生,快背上背上,来来来,快点背上。今日不如由东道主马三阳先生带路,我们往南山挖竹荪吧!” 马三阳险些跌坐在地。不靠谱,太不靠谱了。 对于昨夜的决定,马三阳已经开始后悔了。虽然高晋名声在外,但是很显然,昨夜伟岸的领袖形象,完全是高晋一板一眼装出来的。 马三阳算是看清楚了,眼前位高权重的封疆大臣,完全就是个急脾气c冒冒失失的普通人。 高晋和廖聪跟在后头,马三阳在前面领路。上到南山不久,高晋开口说,“咱们这次回南京,我一定要梦河好好感谢您,马先生,说您呢!” “梦河是谁?” “我夫人,她最爱吃竹荪了。我那日听见熊学鹏说来霞子坡能挖竹荪,便没了一点抵抗力。” 马三阳心里头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儿女情长,唯唯诺诺,简直无可救药。纵使高晋诚意满满,他马三阳也不想再上这条诡异的贼船了。 一路上找竹荪,高晋开心得像个三岁的孩子。不过可惜,将近一个半时辰的搜寻,也只有廖聪一人,在霞子坡背后的林子里,找到了一丛二三颗的竹荪。高晋也不气馁,也没什么抱怨。三人背着日光,缓缓往山下走去。 “南山霞子坡,朝南向阳,太阳整日直射,并不利于竹荪的生长。也可以说,根本不可能有竹荪。以熊学鹏爱干净c平日习惯仆人伺候的个性,他也不可能有上山挖竹荪的习惯。两项结合,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熊学鹏并没有埋尸霞子坡,而是将尸体埋在了曾长有竹荪的地方。”高晋娓娓道来。 他跳过一个溪涧,继续说,“看来马先生是寻着竹荪找到的尸体。只是高某仍然有疑问,当日熊学鹏,在霞子坡到底干了什么?” 马三阳回答:“他什么也没干,只是拿着锄头比划了几下。” “熊学鹏心机如此,还是败给了苏畅,还有马先生。”高晋愉快地感叹。 马三阳忽然觉得高晋的个性似曾相识,好像是非常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朋友。“诶呀”马三阳在心里头大叫一声。哪里是什么朋友,分明就是活脱脱的另一个自己嘛!谈起案子时认真忘我,生活上却马虎粗糙。 虽然人与人之间的地位c学识c财富c脾性,会因为处境与际遇的不同而千差万别。但人的本心,是像深夜里的明月般夺目耀眼的存在,它不会因黑夜而黯淡,也不会因星星的灿烂而示弱。倘若有两颗明月,他们又怎会互不相识呢? 马三阳终于放下心来。再厉害的传奇英雄,也是个吃喝拉撒睡一样不能少的庸常凡人。谁还没点凡人毛病了? 马三阳开始主动聊天,讲讲熊学鹏的案子,再讲讲学院里的学生。高晋时而暴出阵阵放荡不羁的笑声。 第二日凌晨。 “咣咣咣”马三阳和小严肃又被一阵砸门声惊醒。 还是昨天面无表情的侍从,“高晋在城北李府等马三阳”。 “李府?什么城北李府?喂,喂。我投诉你,你再这样我要投诉你。”马三阳朝着侍从高大的背影拼命喊。 小严肃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坐在床上打哈欠,“李府,就是李知府的家呗!”他连着又打了个哈欠,再徐徐滑进被窝。 这一次马三阳学精明了,不慌不忙地穿衣,哼着小曲儿洗漱,顺便再去书院厨房喝了碗米粥。这才款款出门,往李府去。 一进门,“马三阳!”高晋大怒呵斥。 马三阳一瞧,高晋c廖聪正与苏畅同坐一张大圆桌,李知府低头哈腰站在一旁。马三阳惊得险些跪倒。 苏畅问:“马先生为何到得如此晚?架子不小呀!要高大人好等。” 高晋的急脾气上来了,“马先生手脚也太慢了。” 马三阳匆忙往前疾步,连行礼都忘了。落座的三位似乎也不介意马三阳的僭越。 高晋说,“马先生已加入高某麾下,不日便启程同高某回南京。原本想要带马先生一同与苏大人告别,只是没想到苏大人走得比高某还急。”高晋手持白子,低头落子。 苏畅拿着黑子,对着马三阳招呼,“马先生坐。”落下子后接着说,“高大人是贵人事忙,苏某在杭州已经无事,是该回去处理公事了。只是舍不得马先生,才让高大人邀来先生一同吃个早膳。吃完,苏某就真走了。” 马三阳越听越糊涂。 李知府招呼来四份早膳。马三阳打了一眼,愣了会儿后便开始狂涌口水。 一双山东荷花酥盘酒糟鹅掌碗粉色桃花面碟金色桂花茶饼盏燕窝枸杞粥杯新上市的明前龙井茶。诶哟,李广茂拍马屁真是有一手。既有杭州特色,又有时下最流行的高档点心。 但是,但是。高晋和苏畅两位大人,你来我往,棋盘上厮杀正酣,愣是迟迟不动筷。那廖聪,也是面不改色地盯着两位大人的棋盘。马三阳只狂吞口水,静坐傻等。 “吃吧!”高晋放下棋子说。李知府一挥手,后堂出来四位端着脸盆和干毛巾的侍女。马三阳学着三位大人洗手,然后擦净双手。马三阳急不可耐正要吃时。另四位侍女又端上两盒水果,一盒切片的黄色苹果,一盒红色的樱桃。啧啧啧,简直完美。马三阳心里头连连感叹。 苏畅品了品茶说,“今年雨水多了点。” 高晋尝了尝荷花酥,“太甜。” 廖聪喝了两口粥说:“粥没上次浓。” 李知府一边擦汗一边诉苦,上次的厨子回乡奔丧去了,今天是他徒弟顶上的。今年雨水确实多了点,但他李广茂也没有能耐叫天少下雨。 马三阳嘴里正在颠鸾倒凤,对于这些嘴刁的大人物,他真的无法苟同,也就只管闷头吃了。 “马先生似乎很喜欢,那你就嘉奖一下今天的厨子吧。”苏畅说。 马三阳感叹,“我们平头小老百姓,哪里吃过这么精致丰盛的早膳。自然喜欢。” 苏畅接话,“马先生的人生还长着呢!就比如您马上要去的南京,您可以吃到更精致,更为丰盛的。当然,假如马先生不喜欢南京的早膳,可以来我福州尝尝。” 高晋立即接话,“马先生既然来我南京,高某自然会认真招待。” 马三阳一脸黑线。 他可算明白这顿饭的意义了!他自己就是个奢华的玩具,两位年迈的小朋友你争我夺,互相显摆! 马三阳忽然发现,嘴里越吃越没味。 最后,简直味同嚼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你个大忽悠 闵浙总督苏畅离开了杭州。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马三阳隐隐有种直觉,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到时,一较高下,在所难免。 高晋独自带着马三阳去往城南豆腐坊。 春季的绿芽从纸窗户里钻出,豆腐作坊里,灶台c卤水桶c晾晒架都积起满满一层灰。 高晋伸手拔出纸窗上的嫩芽,说,“熊学鹏的手下一直都以这间豆腐坊作为藏匿和逃亡转移的基地。而我在南京处理苏州乞丐剪辫案时,得到了一条线索。苏州乞丐鹿娃,是受了一名杭州豆腐作坊老板张四儒的利益引诱,才开始了偷剪人发辫的勾当。而我们查到,杭州所有豆腐作坊里,只有这家店的老板叫张四。从打手王虎和白新城的口供里,可以肯定一点,这名张四,同样是官盐走私十兄弟之一。我有理由怀疑,熊学鹏或者苏畅,与这剪辫妖术,脱不了干系。” 马三阳开口,“高大人的意思,如今民间沸沸扬扬的叫魂妖术,很有可能是一些官员做了手脚?” 高晋说:“不能肯定。但我觉得事情恐怕并不如老百姓们想得这么简单。所以我尤其需要马先生这样的人才。我希望,是在叫魂妖术的恐慌还在江南时,就将涉案的所有人,连根拔起。” 马三阳的激情被瞬间点燃。他要的可不是什么精致名贵的早膳,而是这桩桩件件案子,更是揭露一个个真相。 高晋继续说,“马先生,我们明日便要动身去苏州,重新审理乞丐鹿娃,确保亲自拿到张四儒的具体线索。确实,以豆腐坊老板张四儒这样的线索,根本不可能抓获罪犯。如果马先生没什么要紧事,明日就一起出发吧!” 马三阳立即答应。 大峰书院,门口。 马三阳紧紧攥住小严肃的手,拉着他快步往宿舍走。“先生,先生。”小严肃害怕,马三阳的表情实在太过诡异,小严肃有些不好的预感。 马三阳说:“先生要去苏州一趟,然后再往南京去。要赶紧收拾行李。小严肃,你可以回家。当然了,先生一定会送你回去。” 小严肃气呼呼,“不回家。” 马三阳俯身捧住小严肃的头,“我知道你想家了。你一哭我就知道。” 小严肃眨巴一下大眼睛,五官随即变得通红,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流。他说:“不回家,我就站在镇口看一眼,一眼就好。我不想让爹娘困扰。” “好”马三阳哭着用手擦起小严肃的眼泪,擦得小脸全是泪花。 他们先去了北桥镇,站在镇口远远地看。 严母正在纺线,严家小弟在院子里追着会下蛋的母鸡玩。不一会儿严家老父和大儿子严海陆续放工回到家中。厨房间锅灶里早已熬好了米粥,烟囱往外冒白烟。严家老父揭开锅盖,米粥热气腾腾。扑在他脸上,应该是既温暖又湿润的。严海挽起袖子,下厨炒了一荤一素。随后,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对着夕阳的余晖吃完了今天的晚饭。从开始到结束,小严肃都没再哭。 后来,二人又去了府衙大牢探望刘院长,给他带来了热乎乎的张大嫂包子。张大嫂夜里不出摊,这还是两人追到张大嫂家里,从她家餐桌上抢来的。 最后,马三阳独自拎着两壶酒,去了府衙值班房。曹大方和李小正在赌大小。马三阳实现承诺,请他们喝了顿酒。酒一喝高,马三阳就哭了。他说,“我死去的娘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人。她不许我当官。现在,我就要给当官的人干活了。我的娘啊,儿子不听话,你快来打我啊!”马三阳哭出凄凄声。 所有人都笑话他。 辰时,廖聪准备了三辆马车。 高晋执意要三人同坐一辆,加上还有个小严肃。于是乎,三名大男人带着一大小孩,膝盖碰膝盖地挤在同一辆马车里。 马三阳和小严肃,终于要离开杭州了。他们揭开窗帘看了看往后倒退的楼房行人,心里头又紧张又兴奋。 廖聪上车便开始睡觉。高晋尤其喜欢小严肃,一路逗着他玩。马三阳原本还有些别扭,认真听着高晋同小严肃的对话。后来也是经不住马车颠簸起伏,像是在摇篮里似得,也垂头呼呼睡觉了。 高晋问小严肃:“你为什么叫严肃?名字这么严肃?” “我爹姓严,我娘姓苏。他们懒得起名字了,就叫我严肃。这是我爹告诉我的。” 高晋又问:“那也是严苏啊!怎么变成严肃的?” “恩,厄,也许,有可能是我爹觉得我不够严肃吧。” 高晋大笑,“哈哈哈哈,你已经够严肃了。” “哈哈哈哈哈哈。”小严肃也跟着狂笑。 左边二人头挨着头瞌睡不止,右边二人哈哈哈哈哈,狂笑不止。好一副愉快轻松的场景。 “啊”一声惨叫从马车外传来。 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往前一个趔趄,四人由于惯性通通往前摔,像叠罗汉似得纠缠在一起。 高晋大惊,连忙钻出马车。 只见黄泥路上,一位衣衫褴褛,约六旬的老人平躺在马车旁。两位蓬头垢面的年轻人跪在老人身边大哭大喊。除此之外,还有一群像是流民的老老少少站在一旁等着看戏。 高晋往前查看老人状况,突然被那群旁观看戏的老少拦住去路。一名约莫四十岁的男子,满面污泥衣衫破旧,操着本地口音说,“你们,撞到人了。你说,怎么办吧?” 马三阳看得明白,团伙碰瓷啊! 高晋尤其客气地说:“您觉得该怎么办?” “赔呗。那老头,五个儿子四个女儿。他死了,九个人张嘴等饭吃。你说你要不要赔?” 高晋继续说:“那当然要赔。他这种有特殊状况的,我肯定要多赔一点了。要我看啊,凡是磕碰c伤人c伤物的,全都该加三倍赔偿。这位兄弟,你看我说得对吗?” 那名男子竖起大拇指,“上道,哈哈。” 高晋挠了挠头说:“我算算。老头要是死了的话,我就赔他二百两银子,没死呢,顶多三十两。我这很公道了兄弟。没死也就是受伤,有伤治一治就完了,我三十两可是几倍的医药费了。你这没意见吧?” 跪在老头身旁的两个被称为儿子的男子也是一愣,连哭都忘了哭。 老少人群里有人喊:“他死了,老头死了。按死了的赔。” 高晋点点头,“那好办了,我再加五十两,当作我私人出的丧葬费。你们啊,给他好好办个丧事。” 男子连连作揖,“好人啊,大好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流民不好惹 高晋作揖回礼,“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你看到后头那位小公子了吗?杭州府严氏大少爷,整个浙江还有福建的黑道全归他们家管。严老爷说了,谁蹭破少爷皮,就杀一条命来赔偿,出了血要他全家人命来赔。我这上道的赔偿理念,还不都是跟我们严老爷学的。” 男子一惊,连连往后倒退,站回了人群里。 高晋哀声叹气地说,“不瞒各位,二百五十两银子或是再多,我都可以给。钱对于我们严家门,那都不是事儿。只是你们伤了严老爷的马,而且啊,刚刚马受了惊,少爷坐在里头,手臂蹭破了皮,膝盖撞得乌青,额头又有些红肿。这,唉!赔一条命肯定是不够的了。好了,你们,哪几位跟我去领银子?” “等一下!”躺在地上已死的六旬老头高喊坐起,笑呵呵地赔礼道歉,“这位老爷,我一点事没有,不用去拿银子了,我们不要赔偿。您慢走!呵呵呵!慢走!” 高晋不依不饶,“那可不行。说好的二百五就是二百五。你虽然没有死,但我们少爷可是真伤了。你们不要赔偿,我们严家门可还要啊!” 没等高晋讲完,人群作鸟兽散,一溜烟逃得没影了。 小严肃在后头笑得直不起腰来,“你个大忽悠。” “连北方话也会啊?严少爷真厉害!”廖聪打趣。 “哈哈哈哈哈”笑声不断。 马三阳这才注意到,远处有块湖州界碑。原来他早已离开了杭州。在小严肃朗朗笑声中,他有些忧愁地思念起自己的母亲。 母亲从不允许他走上仕途,也不准他出杭州城半步。母亲将他管得死死的,要他读书识字c娶妻生子。十七岁时母亲去世,他也依旧乖巧地当个教书先生。直到十八岁爱上了徐翠凤,他才意识到事业可以让他有资格拥有爱情。于是,他开始与府衙的人接触,开始热爱查案,开始欣赏自己的聪颖。 原来,他早已背离了母亲的意愿。他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离开杭州城?究竟是什么? 高晋一把搂住他的肩,“先生何事如此苦恼?倘若想不通,便不要想。你带着这个苦恼好好过,有那么一刻,这个苦恼就会变成糖蜜。先生宽心!” 马三阳微笑点头。 他们上马车继续赶路。还赶得及在戌时之前抵达南浔镇。 南浔,蚕丝名镇。 马三阳所在的杭州府手工业种类繁多,其中多家蚕丝厂还算生意兴荣。而南浔不同,南浔不仅辑里丝为皇室专供,而且由于多位丝商运营得当,依赖蚕丝业,使得全镇百姓富裕异常,早已为浙江各地所艳羡。 入夜的南浔镇,彩色灯笼挂满一条街,各家门牌上写的,不是“蚕丝坊”c就是“绸缎庄”。夜幕下的大街小巷,糕点玩具的摊贩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往来,络绎不绝。 小严肃很是兴奋,虽然杭州城也是繁华大城,但却与细腻的水乡繁华略有趣味上的差别。他下了马车东跑西逛,真正是孩子模样了。 马三阳倒是算不上开心。尤其是思念过世的母亲后,他始终沉浸在自我的忧伤里。这一夜再热闹,于他而言也是浮华。“先生,你又犯毛病了吧?想案子也是这样,现在出来玩了还这样!”小严肃颇为嫌弃。 马三阳气鼓鼓地拍了他一掌,“又没大没小。先生没毛病。” 高晋作为两江总督,并不管理属于浙江的南浔镇。因此,他还是打算低调出行。让几名侍从去找客栈,自己与廖聪c马三阳c小严肃一起,绕着南浔镇瞎走,打算考察考察民情民风。尤其是河道与水利,这是高晋的专业。 六年前,他曾任江南河道总督,多年治理河道的经验,使得他养成了沿河行走的职业习惯。一行四人沿着河岸由南往北,再由里往外,绕着整个镇子行走。 这时,他们瞧见了远处的大院子,里里外外被人群围堵得水泄不通。 廖聪拉着路人询问,路人说:“你们外地人可别过去。那是王顺星的王掌柜家,他儿子今天成亲,原本热热闹闹大吉大利的事情,结果因为惹上一群要饭的,亲也结不成了!” 四人面面相觑,往王掌柜家去。 王掌柜呆坐在太师椅上。他们摆设精致的红色喜堂,铺了新红毯的院子,摆了新盆景的走廊,还有挂上红绸写着铿锵有力的“王宅”二子的大门,大门外的阶梯,等等等等。所有可以坐人的空隙,全塞满了外地流民。流民破布衣裳c蓬头垢面,有些依偎在一起的一家人,有些独自啃着馒头的单身汉。整个王宅,在灰暗的烛光里,就像个黑压压的蚂蚁窝,既拥挤还臭烘烘。 王掌柜欲哭无泪,呆呆坐着也没有只言片语。 有人说,“你是没看到,从早上开始到现在。王掌柜喉咙都喊哑了,你看有什么用?这群要饭的,不求财不求饭,人家就是要报复你。你能怎么办?” 马三阳问:“何事要如此报复?” 有人答:“都是小事。上午有一群要饭的来讨要喜钱。王掌柜抠门,硬是不给。后来要饭的不走开,还多次讨要。王掌柜一着急,叫人把他们打出门去。你看这不就来报复了嘛!” 有人应和:“宁得罪小人,也莫得罪乞丐啊!” 高晋扭头对随行侍从说:“去把乡绅找来。” 马三阳立即阻止,“高大人,乡绅恐怕没什么用了。这些都是外地流民,而且人多势众。乡绅这些老头子,恐怕也是力不从心了。” 小严肃问:“那怎么办?难道不管吗?” 马三阳钻进围观人群,走到门口的流民面前,大声喊:“谁是头头?杭州蔡思明找。” 靠在古井旁的一名灰衣男子缓缓起身。蹲坐在门口的流民匆忙挪屁股,给马三阳让出一条小道来。 马三阳信步往前走,既要保持行走的风度和气势,还要避免踩着地上人的手脚皮肉。马三阳这信步,走得也是蛮艰难了。 灰衣男子狐疑问,“阁下是蔡老?” 马三阳作揖答:“蝉鸣桑树间,八月萧关道。” 灰衣男子豁然开朗,“拜见蔡老,久仰大名,在下唐五。” 马三阳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好小子,你就是唐五啊,早听说你小子了。” 唐五略羞涩地挠挠头,马三阳立即说,“跟你报个信,你们这次私下行动,已经惊动了官府。这边已经有人去湖州报官了。你们要是再不走,官府就来抓人镇压了。” 唐五大惊,“看来保存实力要紧。” 马三阳点了点头,“你们的目的既已达到,切莫逗留伤了自己元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八卦教蔡老 马三阳又说,“你们别往湖州去了,往苏州,苏州没官兵。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唐五鞠躬:“感谢蔡老。咱们来日再聚。”说着,连忙一拍手,做了个跺脚的动作。众多流民纷纷起身撤离。 王掌柜的脸上忽然绽开了荷花一般鲜嫩的笑容。他蹒跚起身,拿起一袋银两递给马三阳。“这位蔡爷,也不知您与那伙人是什么关系。总之多谢您让他们离开。小小心意,望您笑纳。” 王掌柜说着,落下了眼泪。似乎有些懊悔的情绪想要向强大的蔡爷宣泄。 马三阳尴尬拒绝,“我就是编了几句话。您不用客气。” 高晋迎上来问,“马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马三阳引着高晋众人离开了王宅后,站在河边小声解释:“杭州蔡思明,是八卦教杭州分舵的二舵主。此人年纪不大,但是资格很老。传言八卦教里头没几个人见过他,但都知道他年轻有为,做事英勇。” 廖聪问:“八卦教?难道是那个依靠佛典来敛财的流氓教派?最近几年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了。我还以为他们消失了呢!” 马三阳摇摇头,“不,他们才刚刚开始。去年年底。杭州有一起轰动全城的连环情杀案,我们在追查过程中发现,犯人正是八卦教教徒。他受了八卦教其中的享乐流派影响,纵情声色,轻人性命。也因为这个案子,我才了解到杭州八卦教的蔡思明,还有他们的暗号和符文。” 高晋问,“先生如何发现,那群流民也是八卦教教徒?” 马三阳说:“这个嘛!三阳是猜的。”高晋惊得下巴直直往下掉。 “这起事件,应该是八卦教利用流民势力发动的反社会事件。我想,中间的环节还有很多未知。包括他们今年的行动导向,也是未知。”马三阳鞠躬,“高大人,看来我们要连夜去苏州了。三阳已经引导他们往苏州逃跑,到时候,我们便可瓮中捉鳖。”马三阳嘴角一抬,自信坚定。 他们没再在南浔停留,而是连夜驾着马车往苏州赶。 苏州知府陈步,腰粗腿短,扶着官帽快跑出门来迎接两江总督高晋,还有提点按察使廖聪。 高晋大步流星往府衙走。一边对侍从下令:“把苏州总镇叫来。”再对知府陈步下令:“陈大人,叫你的衙役c捕役全都集合。” 高晋先下令苏州总镇林民真接管苏州各个城门,务必将唐五等人悉数抓获。府衙由廖聪接手,负责彻查八卦教线索,任何人c事c物都不可松懈错漏。林民真还需安排城郊巡逻人马,将可疑的流民暂时关押在南郊仓库里,配合廖聪逐一盘查。 马三阳独自往苏州城外走,倘若唐五等人没有进城,他必须以八卦教蔡老,杭州蔡思明,的名义将他引到城郊,或是快速联络上城郊巡逻队实施抓捕。 这一日,马三阳独自在苏州城外闲逛。 他在去往苏州城的必经之路桥头口来回晃荡。桥头口,离城门约三公里远,巡逻队一个时辰经过一次离桥头口不远的林子。马三阳便选了这个合适的地点。 晃得无聊了,马三阳便又像头一次来似得,走到桥头口的茶棚喝茶。 忽然,一群流民从茶棚后屋走出来,站在马三阳的位置旁,将他层层包围。唐五手里玩弄着一把短匕首,缓慢地从茶棚里走出来。 马三阳瞬间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了。 唐五笑说:“蔡老,我就问你一句。你为什么和官府的人在一起?” “官府的人?你是说高大哥?他是我朋友。” 唐五满脸怒意,“蔡老,我尊敬你是前辈,你给我们通风报信我很感激。但八卦教教规第三条,不得与官府勾结。你说我该不该以德报怨处罚你?” “这只是你眼睛看到的,确实,旁人岂能看透我的用意?” 唐五一怔,“你是说,你故意接近官府的人?” “很多事情,我不便多说。唐五,这你也不该多问。”马三阳骄傲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头这才安下心来。 唐五收起匕首,挨着马三阳坐下一起喝茶。他想了想接着说:“我听探子说,您和两位官府的人亲密无间,很有可能早已背叛了八卦教。但我唐五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一看您,就不像出卖兄弟的小人。幸好我心有不甘,特意来跟您确认一遍,差点误了教里大事啊!” “唐五兄弟眼光独到,是个干大事的人。” 唐五咧着嘴笑,“多谢蔡老夸奖。对了,蔡老,有个说话贼狠的小乞丐一直在找您。他听说您来了苏州城,也跟着我们找过来了。您可要小心,那人有些难缠。” “好,多谢唐五兄弟了。哦,湖州官兵很快就要赶到苏州郊外,你们今日必须混进苏州城了。在城里装成乞丐也好乞僧也好,好生保护自己。” 唐五连忙起身鞠躬,向马三阳表达了最诚挚的谢意。然后下达了分批混进城的指令。马三阳始终坐在那里喝茶,直到唐五等人全部离开。 他继续喝茶,余光仔细观察四周,反复确定没有人了,这才起身离开往林子里去。林子里,高晋那位面无表情,曾经狂敲书院房门的侍从,安安静静站在梨花树下。马三阳站到他身旁,眼望远处苏州城门,小声说:“鱼已上钩,分为三批,傍晚入城。” 侍从点了点头,大步往城门方向走去。 马三阳转身往林子深处走,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必须与经过林子的巡逻队汇合,由巡逻队领路往城外仓库去。 “什么蔡老?原来是冒牌货!”伶俐而熟悉的语调传进马三阳的耳朵。 一位戴着破瓜皮礼帽,面目乌黑,辫子杂乱,衣服破旧不堪的小乞丐插着腰站在马三阳的面前。 马三阳吃了一惊,“怎么又是你?” 原来是他穿女装在河边喝酒的夜里,笑到胃抽筋的小乞丐。这个小乞丐,他还在杭州府衙大门口遇见过。奇怪,太奇怪了,如今已是第三次遇见。天底下没这么巧的事情吧? 小乞丐有些恼怒地说,“干嘛骗人?你又不是蔡思明,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害我跑到苏州来。都是你害的!” 马三阳发现,此人不仅莫名其妙地反复出现,更为可怕的,是他知道真正的蔡思明是谁。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是八卦教的教徒,更有可能是八卦教的核心领袖。他必须要设法将小乞丐拿下。 马三阳笑了笑,“你认识的蔡思明是假的吧?我才是真正的蔡思明。” “你叫马三阳,小骗子,现在还想着骗我呢?”小乞丐得意地说,“你肯定以为我是八卦教的人了,想要抓我?别别别,我啊,跟八卦教没关系,只是在找蔡思明而已。” 马三阳大惊,“诶,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嘛!对你没坏处的大好人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小乞丐陆志中 小乞丐一双眼睛又笑成月牙。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马三阳迎上去盯着他月牙状的眼睛,问:“那你能帮我的忙吗?大好人。” 小乞丐吃了一惊,连连倒退,“帮不了帮不了。” “你知道我想让你帮什么?就直接拒绝了?”马三阳疑惑。 小乞丐摇头晃脑地说,“想抓我回去审问,想让我交代八卦教的消息。”他瘪一瘪嘴,“无非就是这些咯。你们官府的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们官府的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官府的人啊~~都不是什么好人~~这句话萦绕在马三阳的耳朵旁,久久挥之不去。他顿时就想起了母亲,她也说过这句话,是一模一样的话语。马三阳忽然就湿了眼眶。 小乞丐这下给慌了神了,“诶诶诶,我没说你是坏人啊!你怎么就哭了?大男人怎么这么脆弱啊?” 马三阳擦干眼睛,“抱歉。不管你愿不愿意,还是跟我走一趟吧!” 说完,马三阳伸手死死拽住小乞丐的左手。但是,马三阳轻视了小乞丐的能耐。 小乞丐左手下压,有右臂一抬,右手拽住马三阳的臂膀,再是用力一推,马三阳一个跟头跌倒在地。 小乞丐撒腿就跑。马三阳只得起身追赶。 按照小乞丐去的方向,马三阳很有把握能迎面撞见巡逻队。这样便能一举拿下小乞丐。可谁料到,小乞丐突然转变方向,右拐出林子,往苏州城门的反方向狂奔。 “糟糕”。马三阳有些慌乱,他开始没有把握抓住小乞丐了。这个身板瘦小,有些功夫的小乞丐,居然还很聪明。 小乞丐彻底打破了他的计划。 但他必须抓住小乞丐,脏兮兮的小乞丐的身上,有太多未知,太多秘密。眼前逃跑的人,仿佛有一种魔力,能不断牵引着马三阳追逐,不停追逐。 他们你追我赶,跑进一片湿地。马三阳的脚力明显不够,一摔跤倒在水泊里,才刚站起来,又摔进了泥坑里。他时不时摔跤,搞得浑身沾满烂泥巴。 “还追呢?你抓不到我的,快回去吧。”小乞丐坐在一块岩石上,盘着腿不无得意地大喊。 马三阳又从泥泞里爬起来,提起衣角抖了抖粘稠的泥块,慢慢走到岩石边坐下。他深深叹口气,“不追了。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做个假乞丐又是要干嘛?交代清楚,我就不追你了。” 小乞丐托着腮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假乞丐?我扮得不像?” “你虽然瘦小,但不论腕力还是脚力,都是个练家子。一个有钱习武的人,怎么可能是个乞丐?而且,你除了四肢发达,头脑也很灵活。聪明的人,不会甘愿以乞讨为生。就算你与八卦教没关系,也不是普通人家这么简单。”马三阳很是自信地分析。 小乞丐点点头,又鼓了个掌,“不愧是屡破大案的马师爷。我可以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但现在不行。还没到时候。” 马三阳皱起眉头。 小乞丐继续说:“我叫陆志中,蕲春人。我的养父命我出来找人的。至于蔡思明,是我跟他私交的问题了,这跟你还有官府,都没什么关系。你又爱扮女人,又会查案这么有趣。咱们可以交个朋友,如何?” 马三阳被他一句“爱扮女人”气得不轻,脸一阵红一阵白。 小乞丐还不消停,“你看,我出来闯荡这么些年,你算是我见过最有趣的人了。我见过男人爱喝酒爱赌博,女人爱首饰爱作诗,就是没见过男人爱扮女人的,啧啧啧,太有趣了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马三阳气得牙痒痒,“陆兄弟,我说过我不会再扮女人了。这个事以后就别提了。”马三阳忽然觉得脸有点干扯着疼痛,抬手使劲搓脸。 小乞丐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布,粘了点池塘里的清水,单手捧起马三阳的脸,另一手一点一点仔仔细细擦净他脸上的泥泞。小乞丐轻声说:“泥巴干了,扯着皮会出血的,别猛搓。” 马三阳有些安心。望着小乞丐弯弯的眼睛,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或许这就是成为朋友了的惺惺相惜吧!马三阳很愉快,面前的叫陆志中的小兄弟,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这时,陆志中兄弟的双眼陡然倒竖,眼珠子往右一白,拉起马三阳往后跑。马三阳扭头一看,这一看着实吓得他腿软。 四名黑衣人从不远处的树干上往下跳,手里举着大刀,杀气腾腾地冲刺过来。 “这,什么情况?”马三阳大喊。赶紧迈开腿逃命。 陆志中小声说:“你往东跑,东边就是你们安排的仓库。快跑。”说着,把马三阳一推,自己反方向冲向四名黑衣人。 马三阳跑了几步往后张望。 只见陆志中一个回旋踢,夺下了黑衣人一把大刀,然后以刀挡刀,以脚挡脚。以一敌四,来回好几回合不落下风。马三阳心中简直太佩服这位新交的陆志中兄弟了。 他脑子里盘算了往东的路程,如果搬救兵的话,他实在没把握他的陆兄弟能抵挡多久。不可行,这样太过冒险。 他赶紧脱下外衣,找来两根树枝。他再往灌木丛较高的地方跑。然后大喊:“林总镇,就在那边,快啊!林总镇,那边那边。”双脚不停踢踏一片积水,右手树干顶起的衣服来回波动灌草,左手树干打着两颗矮树叶子。随后,他又换了个尖锐些的嗓子高喊:“往这边,快!都跟上,都跟上。” 四个黑衣人也是一惊,真以为来了一队官兵,匆匆忙忙逃往西边去了。 马三阳扔下树枝开心地一跃到陆志中身旁。陆志中已经累得连话也说不全了。马三阳扶着他快步往东边走。 “你,你,我,我不去。”陆志中喘着气说。 马三阳无奈地解释:“我不抓你,你放心跟我来。” 他们走到仓库门口,廖聪正坐在茅草亭子里询问一户流民。 马三阳拖着陆志中走到仓库后头,守卫的衙役见是白天跟着高总督的马先生,纷纷上前打招呼。马三阳一一点头回应,直到钻进马棚才轻松喘口气。 陆志中靠在马棚柱子上说,“我天天说官府没好人,结果还要官府的人保护,呵呵,真有意思。” 马三阳挨着他靠在柱子上,“我娘也这么说。” 陆志中不再接话,而是闭上眼睛休息。 马三阳原本还想问问关于黑衣人的事情,见他一副不愿意沟通的模样,他出于对朋友的基本礼貌,也就不再多问。起身去茅草棚找廖聪了。 马三阳前脚一走,陆志中便睁开了眼睛。他呆坐了一会儿,随后爬起身绕过仓库离开。 走了没几步,陆志中扭身朝马三阳的方向轻声说:“谢谢!”这两个字包含了无限温情和感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马三阳的私心 “廖大人”马三阳跑进茅草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廖聪神采奕奕,赶紧迎上去,“马先生,唐五已经抓获,全依仗先生的才智了啊!” 马三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舒一口气后说:“廖大人客气。您这边可有什么发现?” “城内由李捕头悄悄盘查,竟然发现有几处民居里藏有八卦教的八卦符文和教义资料。仓库这边,也发现一些曾经参与过八卦教集会的流民,交代了集会的细节。但我觉得还不够。还有,这个案子的线索,似乎来得太容易了些。”廖聪将发现与顾虑毫不保留地说出来。 马三阳静思良久,说:“廖大人顾虑得没错。其实三阳也有些疑问,似乎八卦教的背后,还有更为恐怖的势力。或许,八卦教只是明面上的一些东西。” 廖聪拍了拍马三阳的肩膀,说:“即便是明面的东西,我们还是要先把这东西处理干净。背后的,慢慢会出来的。” 马三阳与廖聪三言两语的对话,使他心中大为安定。原本因为陆志中的身份,以及遇见的黑衣人的事情,就令他头疼不已,有一种势单力薄之感。然而,廖聪的才智和沉稳,好像某种坚实的支持。他忽然地开朗了许多。 马三阳没再去马棚找陆志中,他知道陆志中早就离开了。他居然也为朋友有了私心?马三阳自己似乎还没注意到这些。因为他正愉快得和廖聪聊案子。 随即,两人勾肩搭背地往苏州城里走。刚到城门,他们就看见高晋与小严肃也是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四人一见面,哈哈大笑了一番,好似某种案子了结的庆祝仪式。 苏州府大牢里,马三阳由外头进门,随衙役领路往第三监牢走去。 “蔡思明,你是叛徒。”唐五被独自关押在第三监牢,他趴在监牢粗壮的柱子上,恶狠狠地怒吼。 马三阳上前一步,“我不是蔡思明。我来就是想跟你说明这一点。尽管我与蔡思明立场不同,他甚至是我要抓捕的对象。但我还是不该损毁他的人品,何况他在你们八卦教里也算是条义气好汉了。” 唐五怔着没敢开口。 马三阳继续说:“唐五你是死脑筋,我猜你们八卦教里早有奸细,否则,我们即使抓到你了,也不会找到这么多罪证。” “罪证?怎么可能?”唐五大惊,“你是谁?” “在下杭州府秀才马三阳,为两江总督高大人办事。如今,我们不仅掌握了你们非法集会的证据,甚至找到了谋反的八卦教符文。你若是可以交代更多八卦教的线索和供词,我可以向高总督和廖按察使请求为你减刑,你至少还能活着,甚至还有命走出大牢。”马三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唐五气急败坏,对着木柱子拳打脚踢,“不,我们没有谋反。我们只是不满意某些乡绅欺压流民,我们在帮助流民抢夺乡绅的钱财而已。我们,我们,我们有一套自己的赚钱方式,这干你们什么事儿啊!” 马三阳突然提高声量说:“你或许在帮助流民。但是你的教众们,却目无法纪的实践你们所谓的正道。去年十一月,八卦教杭州分舵黄富嗳,他要发扬享乐人生的八卦教理念,连续将有感情纠葛的六位所谓专情女人杀害并分尸,你可知道,他还把尸体拿去喂狗。”马三阳目露凶光,“他被抓住时朝我喊说,他是对的。公堂之上他还宣言,人想要学会享乐人生,就该让所有专情的人死光。这样,人的后代就全部没有专情,只有享乐了!八卦教的正道就可以实现了。呵!” 唐五无话可说。 马三阳忽然有些享受这种击溃坏人的胜利感,但是,他不会忘了受害人的悲惨命运,他还要为受害者讨回公道。 马三阳接着说:“唐五,你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我希望你能想明白,你们热血集会的背后,又有多少偏执与牺牲。你在这里好好想想,升堂之前,你还有机会。”马三阳把话撂下,扭头就走。 他知道唐五是个死脑筋,不可能会交代什么八卦教的线索。但他何尝不是死脑筋。刑罚仅仅是惩罚肉身,这使马三阳不甘心,他就是想要告诉唐五“你是错的”,他还想要恶人从心忏悔,他期望这个世界干净纯粹c黑白分明。 小严肃站在大牢门口等他。 马三阳显然有些激动,握着小严肃的手有些颤抖。 “先生,你还好吗?”小严肃有些担忧,见马三阳没有回答,他继续说:“高大人让我来找先生去府衙书房,说是另一个案子有些棘手。” 马三阳一听,立即振奋起精神,匆匆赶往书房。 书房里,高晋垂着脑袋坐在书桌后,廖聪拿着一份口供紧锁眉头。 马三阳预感到某些事情不妙,“两位大人何事苦恼?” 高晋开口:“先生,乞丐鹿娃死了。”高晋显得有气无力。 马三阳回忆起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乞丐鹿娃剪辫案和口供里的张四儒而来。关键人犯鹿娃死了,这案子根本不可能再进行下去。 廖聪低沉着嗓子说:“鹿娃一口咬定上游是杭州豆腐坊老板张四儒,但是,除了张四,根本查不到所谓张四儒。当然,人是可以化名的也可以乱编职业。案子的关键点还在于他上游人的外貌特征c言谈c出没的地点等等,也只有拿这些来找线索。但鹿娃一死,这案子也就彻底断了。想要控制江南的叫魂妖术发展,太难了!太难了!” 高晋怒吼:“全是废物,居然死在牢里?全是废物!” 马三阳很久之后开口:“既然案子不能从鹿娃的口供下手,我们不如重新走一遍剪辫案的每个细节,或许鹿娃的遗物,又或者鹿娃经过的地方,会留下他上游人的线索。” 高晋问:“先生还不死心?这案子没救了。” 马三阳有些恼怒:“高大人,您这是什么话?我们今天才接手这案子,您连案子从头至尾都没梳理过一遍,就想着放弃?话可是您自己说的,目标也是您自己定的,遇到一个困难就大喊没救了?如果我们不努力去阻止妖术案,外头有千千万万个老百姓,就有千千万万个鹿娃。” 高晋困惑:“我们还能阻止妖术案?” 马三阳怒火中烧,“您做过什么了?现在就问这样的问题?” 高晋有些惭愧说:“马先生说得对,是我一时没想通。听先生一席话,高晋万分惭愧。”高晋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就好好查一查。” 马三阳浅浅一笑,“高大人,三阳请求调查此案。”说着这话,马三阳的眼里闪起了光芒。 高晋有些激动,“感谢先生!” 高晋明白,在死局面前,为官者的生存之道便是暂避风头。而马三阳知难而进,甚至甘愿一力承担。或许是无知鲁莽c或许是年少气盛,这些都是他高晋自己,再也不能够拥有的品质了。他有些想要护卫马三阳的锋芒与纯粹。想着这些,眼中竟含着了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鹿娃案(上) 陆志中离开马棚后,悄悄溜进了苏州城。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为了躲开黑衣人的追杀,陆志中买了身新衣服,租了间客房,要乔装打扮一番。 脱下能抖出一层灰的旧衣袍,摘掉破瓜皮帽,散开杂乱的长辫子,用热水擦一把脸。陆志中一回眸,洗澡水蒸腾的热气扑在她光洁的鹅蛋脸上。 她一直是个漂亮的女人。只是出来闯荡江湖,乔装成男人也好,老太婆也罢,甚至是如今扮成乞丐,于她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陆志中钻进洗澡水里。她很珍惜泡澡的机会,因为她不知道,她是否还有命泡下一回澡。 突然,房门洞开。 紧接着,房门“吭哧”被关个严实。 陆志中背对房门靠在木桶上,异常冷静地说:“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听说你一直在找我。”背后男人的声音浑厚有力。 陆志中冷笑,“没有,最近才开始找的。” “哦,你找我什么事?”男人很冷漠。 陆志中气得死死抠住木桶边缘,指甲深深陷进木头里。她努力平复心情,缓慢说:“上次不告而别,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 “立场不同,没为什么。志中,你别找我了。”说完,男人推门而出。 陆志中很不争气地抽泣了,后来还忍不住哭出声音来。 曾经,这个男人,是她最敬重的兄长,也是最爱的情郎。养父一共收养了三个孩子。大哥时未敏,粗鲁莽撞,时常办错事。但二哥蔡思明不同,从小就聪慧过人,对于她这位小妹也是关爱备至。蔡思明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男人,也是最疼爱他的男人。 不知是多少年前,总之是很久很久以前,陆志中就深深爱着自己的二哥。她飞蛾扑火,为爱不顾一切。蔡思明拒绝她的那天,陆志中为了表达真爱的决心,竟然拿把刀捅了自己。 陆志中哭着摸了摸腰上的刀疤,刀疤在水里,折射使它变成了一个三角形。 陆志中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该放手了。蔡思明宁肯背叛养父,加入什么八卦教,也不愿意同她呆在一处。她还有什么理由坚持? 她再也不要为任何人轻易付出生命了,简直太愚蠢!她忽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她继续泡澡,即便感情要匆匆逝去了,至少她还有命可以泡澡,她就该好好珍惜——这是江湖教她的! 夜幕沉沉,洗澡水的温热减弱。 陆志中起身擦干肌肤上的水珠,穿上新买的干净白内衣,编好男子的发辫,再往脸上贴了一把络腮胡子。她这一次要乔装成富裕的商人。 于是,她往手上套了一个翠玉扳指,穿上金灿灿的大褂,最后,戴上一顶镶了绿松石的金边瓜皮帽子。好一副暴发户的模样。 陆志中一扫颓废,大摇大摆出门去,钻进络绎不绝的人流,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苏州府衙档案房,烛光跳跃,马三阳趴在书桌上。 鹿娃的卷宗快被他翻烂了,马三阳依旧没什么头绪。 他趴在书桌上盯着烛光看。 他们平民老百姓,多是用油灯照明。蜡烛,太贵了。而蜡烛的光与油灯不同,有些偏白,光束也够大,在蜡烛下看书确实字迹清晰不少。即使不小心碰倒了蜡烛,扶起就好了,谁也不会多担心什么。 可油灯不一样,母亲便是死在翻倒的油灯引起的大火里。 他想到这里,重新坐直身躯,努力继续钻研卷宗,他还想从其他案件里面找找灵感呢。 马三阳对于离开杭州城后的忧伤,和时常浮现在眼前的母亲形象,已经感到痛苦不已了。这个时候,他只能逼着自己沉入案件的海洋。 突然,马三阳突然看到,抓住鹿娃的大河村村民,不久前正经历过一场大火。 “去一趟”,马三阳不管这大火是否对鹿娃的案子有影响,他都打算明日去走一趟。没有头绪时,找点事做做总归是好的。 小严肃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莲子粥进门,“先生,快来尝尝我做的莲子粥。” 马三阳很是疑惑,“你什么时候会做粥了?” 小严肃很得意地说:“我当然会啦!以后啊都要靠我来照顾先生了。所以我跟衙门后厨的大婶学了这个,好歹在先生熬夜的时候,我还能给您把肚子喂饱咯!” 马三阳用行动感谢小严肃。他拿起碗,大口大口挖着粥,也不顾着烫嘴。 “噗~”马三阳喷了小严肃一脸的粥粒小严肃一愣,肚子里火气蹭蹭往上冒。 马三阳咽了咽口水,“咳,怎么是咸的?” 小严肃一惊,“怎么会?我加糖了。”一把夺过碗来尝了一口。脸色瞬间泛绿。 马三阳连连摇头,“还指望你照顾我呢?” “先生,不好意思啊!我加了好几次糖的,哈,可能糖和盐认错了。”小严肃只能挠挠头羞愧地退出门去。 “认错?认错?怎么会认错呢?”马三阳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反复念叨。他起身来回踱步,他是越想越觉得哪里有问题。 马三阳开始自言自语,“认错?没可能。但如果不是认错了,又怎么会毫无线索呢?”所有的线索,只能等到天亮后往大河村才能找到答案。 或者,没有什么不可能。马三阳先给自己下了一颗定心丸。 太阳才刚冒出头,马三阳就顶着一对黑眼袋,找来苏州府衙的李捕头,还带上两名捕役,一行四人往大河村赶。 李捕头带着马三阳先去拜访了村长陈良。 陈良八字胡泛白,一对小圆眼睛炯炯有神,他作揖,“李捕头,您怎么来了?屋里坐。” 李捕头摆摆手,“这位是高总督特派的马先生,负责鹿娃剪辫案。马先生有话问你。” 马三阳与陈村长打了招呼,便开始绕着院子走走停停,左顾右盼。陈良家鸡鸭养了两大群,屋顶砖瓦整齐,看起来时常修理。 马三阳问:“陈村长,抓到鹿娃时,是您搜到他身上带着一把剪刀的?这过程可否再与我详细说说。” 陈村长瞧了一眼李捕头,再慢慢说。 那天,陈良正在家里喂鸡,突然接到一封报喜的信件。信上说,他出嫁到无锡的妹妹生了一对龙凤胎,他激动得大哭了一场。所以,陈良对那天的所有事情,都记得很牢。 他哭完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出趟远门。他的妻子正好洗衣服回来,对他说小溪旁有人在吵架,让他快去看看。他干脆背着行李出门去,打算去完小溪后就直接到苏州城坐车去无锡。他这一去,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名穿着邋遢,头发乱糟糟的乞丐,正在和他们大河村的陈阁打架。一旁三三两两围过来几堆村民。陈阁大喊:“叫我儿子魂,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跟你拼了。”陈良作为一村之长,肯定是要出头管管这种事了。 他一拉架。陈阁就抱着他哭:“妖人,这个臭乞丐就是妖人。烧了我家猪棚,还想叫我儿子魂。”站在旁边的陈春信从人群里出来,他说:“搜身,妖人都有工具的。”陈良觉得有理,于是伸手掏他的胸口,还拉下乞丐的腰包来看。正好,腰包里掉出一把带锈的剪刀。这时,陈富贵指着乞丐说:“我想起来了,他就是剪我辫子的妖人。” 马三阳连忙问:“陈富贵是怎么认出来的?他怎么解释?” 陈良说:“因为陈富贵闻到了乞丐身上的气味,那种臭味和他被剪辫子时闻到的味道一样。”陈良说完经过,非常恭敬地站立着,头还略微谦卑地低着。 马三阳思索良久,抬头问:“你只搜到鹿娃的剪刀?那头发呢?”马三阳记得证物里,有一把杂乱的头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鹿娃案(中) 陈良继续回忆,“这个嘛!好像,后来在乞丐落脚的破庙里找到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马三阳左手摸着下巴的胡渣子,略有所思后说:“我们要先去找陈阁。” 陈阁的院子杂草丛生,后头被烧毁的猪棚没了棚顶,黑漆漆的木柱子光秃秃留在原地。一扇崭新的木栅栏,被牢牢钉在漆黑的猪棚上,像是打了个补丁。 捕役敲门,陈阁的老婆许氏披着毛毯上来开门。她嘴唇干裂起皮,脸色焦黄,双眼欲张不张,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马三阳仔细打量着。 这时,陈阁从屋子后头走上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汤。他一抬头,吓得险些摔翻了药汤。 陈阁长舒一口气,才将药汤小心翼翼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四方餐桌上,再是挥挥手赶自己的老婆进屋。他走出房门后,转身将房门关严实了,再笑盈盈作揖,“几位大老爷怎么有空来找我?” 马三阳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陈阁,鹿娃被你们抓住那日,听说你家猪棚着火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能否再详细说一遍?” 陈阁很客气地招呼官差和马三阳去坐门口的长条凳。他见没人想坐,于是乎自己也站着说话。 那天,陈阁照例给妻子许氏抓药。才刚进村口,就看见远处黑烟滚滚,心里正盘算着是谁这么倒霉呢。没走几步就撞见要去抬水救火的邻居陈仁发。陈仁发对着他喊:“你家猪全烧死啦,快抬水去。”陈阁一听,几乎是心在滴血地跑去救猪。他的猪还真的都死了。 除了过年杀过一头猪,陈阁真的是没敢动这些猪祖宗,他天天伺候他们真跟孙子一样。他原本打算在端午之前卖掉这一批猪,他好换点钱给儿子上学,给老婆治病。好啦,他的猪全烧焦了,他这一年的努力全部白费了。 这时候,他看到一个乞丐鬼鬼祟祟跟在自己的儿子身后,他正想去轰乞丐走时,只见乞丐伸出黝黑的大手,一把拽住儿子脑后的辫子。 陈阁就像发了疯似得,追着乞丐打。从家门口一直打到小溪旁。当他想明白乞丐要剪儿子辫子时,他恨不得直接杀了乞丐。 陈阁非常冷静地描述着这些事。 马三阳问他:“你怎么确定他要剪你儿子发辫?” 陈阁突然有些激动,“我当时看到了他的动作,我很清楚他要干什么。而且搜到的剪刀和头发完全可以证明他要剪发辫。” 马三阳问:“你是亲眼看见他剪了?还是说,你只是猜他要剪?” 陈阁气得满脸通红:“这位大老爷,话可不是你这么胡说的。” 李捕头大喝:“陈阁,说话注意身份。” 陈阁很是不屑,“不就是个师爷嘛!” 李捕头正要发作,被马三阳阻止,马三阳说:“我们该下一家了,去找陈富贵。” 陈阁一屁股坐在长条凳上,翘着二郎腿,嘲讽马三阳:“陈富贵可不在村里。” “他在哪里?”马三阳问。 “他是富贵命,住在苏州城。”陈阁干脆盘腿坐在长条凳上。 马三阳一边说一边走出陈阁的院子,“先去找陈春信。” 李捕头不解,“马先生,我们难道要每一个目击者都亲自跑一遍吗?岂不是全村人都要问过去?” 马三阳站立住,豁然开朗:“你说得太对了!” 李捕头险些崩溃,这叫什么事儿啊! 后来,马三阳真的挨家挨户走了一遍。有些说当日不在场,有些则说只是围观,与陈良和陈阁的描述差别不大。 马三阳在大河村问了一天,直到傍晚才走到陈春信的屋子门口。 来得也是巧,陈春信正好从地里干完活回来。挽着袖子和裤腿,肩上扛着锄头。马三阳迎上去,“是陈春信吧?在下马三阳,专门为鹿娃的案子来。” 陈春信打量了一会儿,又探头瞧了一眼马三阳身后的捕役,这才回应马三阳,“小的正是陈春信。马大爷找小的何事?” 马三阳依旧开门见山说:“我听闻鹿娃剪辫被抓时,你也在现场。不知可否与我详述一番?” 陈春信沉默了许久,说:“我原本只是去小溪打水的,看到一群人围在那边,我就上前看看热闹。” “原来是这样,那你怎么会想到搜他身呢?”马三阳问。 陈春信又是沉默,慢慢开口说:“就是想到了,没为什么!”他把锄头往墙上一靠,推门进屋去。 马三阳往他屋子瞧了一眼。 只见满满一屋子的旧物品,堆得满满当当。碎磁瓦片堆了两箩筐c缺了一条腿的四方桌靠在墙上立着c穿了孔的铁锅被拿来种满小葱马三阳指着一把断了一半的小刀问:“这么节约?断成这样还在用?” 陈春信拿起断刀说:“这刀是我捡来的,还能用就用用呗。” 大河村也算是富裕的村子了,即便贫穷如陈阁,也还养得起猪,还能照料多病的妻子,供儿子上学。而陈春信,这位普通农夫,在富裕的鱼米之乡却不能以种地养活自己,甚至要依靠捡破烂来保证日常生活需求。 捕役互相对视,在场的人都是吃了一惊。 马三阳离开陈春信的屋子后,脑子里始终在回忆陈春信的屋子。他总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马三阳扭头问李捕头。 “啊?”李捕头也是一愣。一天相处下来,李捕头已经非常不满意马三阳了。时而神经兮兮,时而没头没尾,他还从没伺候过这么难搞的大人,更别说是一个小师爷了。 李捕头心里不爽,开口也没什么好话,“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回去了。不打扰马先生贵人大事!” “等等,咱们还要去苏州城里找陈富贵呢!”马三阳拦住捕役。 三名捕役瞬间像吃了苍蝇似得,一双双死鱼眼睛往上一翻,恨不能爆粗口。李捕头有功名在身,有了上头的指令,他也只得硬着头皮,乖乖听话跟着走了。 “妈的!”天知道他肚子里已经骂过多少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鹿娃案(下) 苏州城,菜市猪肉摊。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陈富贵围着油腻的围裙,正在收拾卖剩的一块猪颈肉和两块板油。一颗大光头像揩了猪油一般,闪亮光洁。 马三阳站到摊位前说:“生意不错啊!” “嗨,还行吧!你来晚了,明天赶早吧!”陈富贵笑呵呵说着。定睛一看,来人后头站了三位捕役,也是吓了一跳。 马三阳自我介绍:“在下马三阳,奉高大人之命调查乞丐鹿娃的案子。你可是陈富贵?” 陈富贵腮帮子抖了抖,再使劲点点头。他说:“这位大老爷,小的就是卖卖猪肉,您可别难为小的。” 马三阳浅笑一声问:“你大可放心,官府都是公事公办。你可否将鹿娃被抓那天的情况与我再讲一遍?” 陈富贵撩开围裙,杵着手臂说起那天的情况。 那日是陈富贵父亲忌日。他特意让老婆看着猪肉摊,卖一些腌猪肉,自己则出城去,回了大河村。才刚走到小溪口,就远远看见养猪的陈阁拖着乞丐不放手。乞丐好像有点神志不清,不停喊:“杀人啦,杀人啦!” 陈富贵一听,那还了得。连忙跑过去救人。 走近后,陈富贵才听明白陈阁的意思。是这个乞丐要剪他儿子的辫子,还乘机放火烧了陈阁家的猪棚。这个乞丐简直十恶不赦。 陈富贵自己就是妖术的受害人。不久前,他回大河村买活猪的时候,就被人弄晕了,剪掉了发辫。为了祈求平安,他就去把头发全剃了。但是,剃光了还是没用。自从被剪了头发,他连续着好多天都很晦气,白天经常觉得力不从心,夜里还会梦游。他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陈富贵恨透了剪辫的妖人了。他一听说乞丐是个妖人,冲上去就打了两拳。 这一凑近,他就觉得乞丐身上的气味似曾相识。是一种发霉的腥臭味。他忽然明白过来,这不就是被人弄晕前闻到过的妖人气味嘛!他当即就指认了乞丐。 马三阳听完后问:“你就如此肯定?光凭记忆里的气味?” 陈富贵似乎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抓耳挠腮,始终答不上来。 离开猪肉摊后,李捕头很不满地提醒马三阳,“马先生,您不觉得您问的问题都非常奇怪吗?其实,高大人想要您查的,是鹿娃上游的接头人张四儒的线索,您不去查张四儒,这一整天都来问东问西。好像,好像您对鹿娃是否剪辫还很有疑问。” 马三阳点了点头,“李捕头,您怎么想?” 李捕头有些得意,“鹿娃都招供了上游的张四儒,就是他确定自己是妖术团伙的一员啊!这还用问吗?” 马三阳抬了抬嘴角:“三阳不会管这些。案子有疑点就去查,查到干干净净为止。”说完就径直走开了。 李捕头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莫名有些怕了眼前的年轻人。 马三阳独自走回苏州府衙。他拜托了廖聪,由廖聪的侍卫带领着去了一趟府衙大牢。 府衙大牢的值班房,三名衙役正在赌大小。听到铁门一开,匆匆忙忙收拾起骰子。马三阳非常懂衙役的无所事事,也便装作没看见。 马三阳招呼三名衙役:“都坐,三位兄弟不必慌张。我就是来聊聊天的。”马三阳率先靠桌坐下。三名衙役也放下心来,一一落座。 马三阳先说:“我刚刚带着几个捕役跑了一遍大河村,唉,气死我了。我不就是查不出名堂,想努力找点线索嘛!可倒好,几个捕役摆脸色给我看,呵!” 粗眉毛的衙役开口:“哟,是哪几个捕役?连您都敢得罪?胆子不小啊!” 小嘴巴衙役也开口:“就是,谁不知道您可是高大人身边的红人啊!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马三阳挑一挑眉毛说:“那也没你们想得这么夸张。高大人是让我来干事的,干不好还不得被扫地出门。我压力很大的!” 瘦弱的衙役说:“没想到您也这么难做?” 马三阳丧气地点点头,说:“大家都是混口饭吃,谁都不容易。是不?” 三名衙役纷纷点头,已经不能更同意了。 马三阳这才开口问:“几位兄弟真是好人,不像捕役那几位心高气傲。你们是不是也看管过那名乞丐?” 小嘴巴衙役笑一笑说:“马先生不用跟那帮眼高手低的家伙生气,他们嘴脸向来难看。都以为当个捕役就了不得了,目中无人。我们可是天天看着犯人的,不比他们懂得多?” 瘦弱衙役说:“就是,那帮人自以为了不起了,天天就知道吹牛。” 马三阳赶紧问:“看来你们知道很多内情啊?” 粗眉毛衙役很得意,“当然。” 马三阳在他们的言语里大致套出了这样的情况。 鹿娃左眼有点瞎,生活基本靠右眼,所以,往常看到鹿娃时,他的头都有点往左歪。不久前,他在苏州城乞讨时得罪了一家酒楼老板,被人赶出了苏州城。后来,鹿娃就经常出没在大河村附近,夜里住在大河村西面的破道观里。平时与鹿娃接触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他一旦激动起来,就会很疯狂。有人赏他一顿饭吃,他会开心得吃完要把碗全摔碎。有人打了他一顿,他会害怕得大哭大叫。有人惹他生气了,他就扑上去乱咬乱抓人。往常,知道他脾性的都爱躲着他。所以说,他如何与剪辫妖人联络上,如何干叫魂的勾当,反而更使人惧怕了。 马三阳回到档案房看卷宗。 他有自己的设想,但苦于没有证据。尤其是鹿娃已经死去,即便有证据,他也很难找出来。“该怎么办呢?”马三阳独自思索。 廖聪进来问候。 马三阳答不上来,便问:“廖大人,您派张仵作检查鹿娃的尸体,可以有什么发现?” 廖聪递给他一份验尸记录,“他根本不是病死的。鹿娃,约三十岁。口腔和肠胃全部破裂,身上密密麻麻无数道破裂化脓的伤口。还有,胸前有一处灼烧的印记,从伤口的愈合情况看,约是死亡前一至两天时造成的。也就是说,他生前在府衙大牢里,受过严酷的刑罚折磨。死因,仵作判定为器官大出血。通俗来说,就是被活活折磨致死的。”廖聪说着说着,眼光变得深邃而哀伤。 马三阳确是听值班的三名衙役提过,有人给鹿娃上过刑。但他从未料到,鹿娃是被活活折磨致死的。他以为鹿娃有可能自杀c有可能先天有疾病,在监狱里病死的绝对不在少数。况且,府衙仵作给出的判断也是病死。 他感到震惊的同时,也发现了一个最大的疑点:“鹿娃很早就已经招供,为何在死前一两天,还在受烙刑?” “屈打成招?”廖聪叹口气说。 “那大河村的人,谁在说谎?”马三阳惊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谁在说谎(上) 苏州知府陈步跪在公堂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廖聪红顶官帽一戴,威严赫赫。惊堂木一拍,“升堂”威武严肃。 “带疑犯,陈良c陈阁c陈春信c陈富贵”。陈步依旧瑟瑟发抖。 高晋坐在廖聪旁边静静地喝茶,眼里除了失望,还有沮丧。他知道自己想要剿灭妖术团伙的志愿,又一次泡汤了。 马三阳向两位大人行过礼后说:“陈阁,请你在正大光明的公堂上重新叙述一遍,你怎样看见乞丐鹿娃剪你儿子陈顺的发辫的。” 陈阁不太耐烦,但知道公堂上耍性子对自己的屁股不利,于是耐心回答:“我是先看见乞丐鬼鬼祟祟跟在我儿子身后,然后再看到,他伸手拽住我儿子的辫子,他正要掏剪刀的时候,我就上去打了他一拳。” “你怎么看出他鬼鬼祟祟?”马三阳问。 陈阁想了想才回答:“他轻手轻脚跟在人身后,还歪着脖子奸笑。” “哦!你知道他左眼是瞎的吗?”马三阳又问。 陈阁一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乞丐鹿娃因为左眼是瞎的,必须依靠右眼正视前方,所以经常歪着脖子,准确来说,是歪着脑袋。如果你知道他是这样的情况,还会觉得乞丐鹿娃鬼鬼祟祟吗?”马三阳继续问。 陈阁不同意,“他,他就是鬼鬼祟祟呀!我还不清楚吗?我都亲眼看见了!” 马三阳点点头,“那我再问你,你亲眼看见他掏出剪刀剪辫子吗?” 陈阁有点慌张,“这个你已经问过我了,我是没看到他剪。但我能看出他想剪。” “哦!”马三阳装作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你没有看到他剪辫子,也没有看到他真的鬼鬼祟祟。但你就是毫无理由地认定,他是个剪辫妖人。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陈阁正要反驳,马三阳立马接话,“因为你一肚子气无处发泄!” “你养了一年的猪,像个孙子一样伺候的一群猪,眼看就可以换到钱了,结果一把火全被烧了干净。陈阁你该有多气啊!老实说,庄稼人下决心养猪,本身就是不小的挑战,这是要承担很多心中的不安全感的。而你为了花钱给妻子治病,供儿子继续学业,决定下大手笔冒个险。我很能明白你面对失败时的绝望。你跪在猪棚前哭天抢地都是合情合理的。” 马三阳叹口气继续说:“就在你最痛苦的时候,你看到了乞丐鹿娃。他肮脏的样子简直惹人嫌。而且他跟在你儿子身后,还拉住你儿子的头发。你真替你儿子感到恶心。然后呢?你忽然想起时下最恐怖的剪辫风波。你从陈富贵那边早就听说了可怕的剪辫妖人。你这么一想,越看乞丐越像个妖人。所以呢?你突然肯定了自己的想象——没错了!这个乞丐就是个妖人。你可以骂人了,也可以打人了,你终于找到借口发泄一肚子的怨恨。” 陈阁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可他,真的是妖人。他身上有剪刀。” 廖聪大喝:“陈阁,在你并未看到乞丐鹿娃掏出剪刀时,就一口咬定他是个剪辫妖人。你从一开始就带着偏见,有污蔑他人的嫌疑。你可有异议?” 陈阁大喊:“我不服!我只是预感比较准确,他身上真藏着剪刀了!” 马三阳接话,“好!那我们来说一说剪刀的问题。” 衙役呈上证物,一把带着铁锈的剪刀,还有一把黑发。 马三阳握住那把黑发,说:“这是一匹马的毛发,我们现在就来验证一下。”说着,他拿起剪刀用力一剪。剪刀被卡在马毛上,毛发毫无损伤。 马三阳解释:“这是一把生锈的剪刀,可以剪断一根头发,它还可以用来凿东西,就是剪不了成把的发辫。鹿娃就是拿他来凿东西的。他用这把剪刀凿开了他落脚的道观里,废弃的破柜子。当然,柜子里什么也没有。他还用这把剪刀凿破了苏月酒楼的大门,被苏月酒楼的老板赶出苏州城。” 公堂一片哗然,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地议论着什么。 廖聪问:“马先生,即便剪刀不能算作证据,但从他落脚的道观搜出一包袱头发,这又作何解释?” 衙役又呈上证物,一个红色包袱,里面是几把长短不一的头发。准确来说,是杂乱无章的头发。 马三阳指着证物说:“我们稍微对比一下自己的发辫,就可以发现一个疑点。这一团杂乱无章的头发,并不像从一个人或是几个人头上剪下来的辫子。他乱成一团球,好像是剃头匠地上抓来的一把散发。” 廖聪问:“马先生是何意思?” 马三阳拿出鹿娃的供词念道:“张四儒对我说,剪一条辫子就可以换一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马三阳呈上供词后说:“两位大人,如果鹿娃的供词是真,那么他剪辫纯粹是为了获利了。然而,所谓证物的头发里,长短不一,色泽不同,显然不止是一人的头发。试问,他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把成根的发辫搞成一团散发?这不明摆着算不清银两吗?” 廖聪点点头,“马先生说得极是!看来这团头发,是另有隐情。” “大人英明。”马三阳高声回应,“如今的局面很清楚,这团头发与供词互相矛盾。那我们来做个对比吧!假使,这个供词是真的,那么这一团头发,就是假的。假使,这团头发是真的,那么,供词就一定是假的。” 廖聪有些激动,“先生,那究竟孰真孰假呢?” 马三阳恭恭敬敬地回应:“大人,不如我们先来追究这团头发的由来如何?” “好!好!”廖聪异常兴奋。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陈春信说:“这团头发的由来,我想陈春信非常清楚。” 陈春信稳稳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廖聪大喝:“陈春信,马先生说的可是实情?” 陈春信冷静地回答:“小的不知。怕是马先生对小的有什么误会!” “陈春信,土生土长的大河村人。因为父亲生前嗜赌成性而欠债累累,多年还债依旧贫寒,年过三十仍没有娶妻。但陈春信踏实肯干,勤劳朴实。每天除了在地里努力干活,还会收集旧货废弃物,他时常在别人丢弃的东西里找到还能使用的价值。因此他节省了很多不必要的开支。甚至,还能额外赚点小钱。” 陈春信有些慌了,“你想说什么?” 马三阳背着手走到陈春信的身边,“你发现一条财路。你与多个剃头匠交好,回收他们的碎发,再倒卖给假发商和苏州制枪处的杂役。当然,这件事牵扯了很多制枪厂的官员,你究竟卖给了谁,我想廖大人会另立案子来彻查此事。但我们刚刚在你的屋里搜到了半袋头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谁在说谎(下) 马三阳话音刚落,衙役就呈上了一黄色布袋的头发。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陈春信辩解,“我不过是做点小生意,这跟案子没什么关系吧?” “本身是没什么关系,但你栽赃嫁祸,就有大关系了。在村民把乞丐鹿娃扭送来府衙时,你悄悄溜到他落脚的道观,塞进这一团头发,企图栽赃嫁祸。” 陈春信使劲摇头,“我干嘛害他?我根本不认识他。” “你确实不认识他,但你讨恨他可不是一天两天了。”马三阳顿了顿,继续说:“我们还在你家找到一铜缸猫血,里面泡着一张纸,上面就写着鹿娃的八字。” 陈春信忙说:“不是他不是他。” “就是他,上面写着鹿娃两个字。”马三阳硬起嗓子说。 “写得是陈发有,不是鹿娃!”陈春信脱口而出。 马三阳恍然大悟,“原来是陈发有啊!” 陈春信一惊,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纸张泡了十几天了,怎么可能还看得清上面的字!他失策了! 廖聪开口:“陈良,你可知陈发有是谁?” 陈良谦卑地说:“回大人,是我们村的乞丐,老挨家挨户讨饭。” 马三阳解释,“陈春信自认为,是全村命运最悲惨的人。但他极度崇拜自己的勤劳。人的偏执是相对的。陈春信有多崇拜自己的勤劳,就有多厌恶乞丐的懒惰。他恨极了这种不劳而获的人了,他觉得乞丐全都是没有尊严的行尸走肉。于是,他想为民除害。” 陈春信没有辩驳。 马三阳继续说,“其实,陈春信是个非常善良的人。他很贫穷,但还会出钱帮助村子里的孤寡老人,时常去探望他们。他做人很有追求,可能是,他的追求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盲目了,有些失了方向。”说到后面,马三阳的语气异常温柔。 陈春信依旧没有回话,却呜咽地哭出声来。 马三阳知道,他完全没有证据能证明陈春信的栽赃嫁祸,但他打了一场心理战术,无疑,马三阳是胜利的。 陈春信自己交代了全过程。 在乞丐鹿娃被抓之前,他就看到鹿娃在大河村的街面上横冲直撞。他观察了鹿娃好几天,发现他捡到了一把剪刀,成天拿着剪刀东挖挖西凿凿。 到乞丐鹿娃被抓的那日,他听着陈阁大叫“妖人剪辫子”,他忽然就想到了乞丐鹿娃的身上一直有一把剪刀,于是他主张搜身。不出所料,村长陈良真的搜到了那把作为关键证据的剪刀。 可后来,陈春信回到家中就觉得事情不对。万一乞丐鹿娃会耍嘴皮子,而官府又相信了怎么办?因为一把剪刀而定罪,这事儿陈春信自己都不信服。也就是这样,陈春信掏出一把头发包在一块脏兮兮的黄色布袋内,悄悄溜到道观,藏在乞丐鹿娃的铺盖里。 陈春信最后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乞丐是没有剪辫子的。当陈阁喊出‘妖人剪辫子’时,我突然很坚定地认为,他就是个剪辫妖人,我要让他蹲大牢。直到听了马先生与陈阁的对话,我才发现,原来,我只是为自己的丑事找了个好安慰的借口罢了!呵,我太可笑了!” 陈春信被衙役带下公堂,陈阁似乎不敢置信,两眼放空地发愣! 廖聪问陈富贵:“陈富贵,你之前说乞丐鹿娃就是剪你发辫的妖人。你可有这个指证?” 陈富贵有些心虚,“大人,小人确实有这样的指证,不过,现在,我也不能肯定了!” “大胆”廖聪发火,“公堂上岂可儿戏!” 陈富贵不敢再回答,只能磕头求饶。 廖聪感慨说:“尽管陈春信已经认下了栽赃嫁祸的罪名,确定了头发是假,但依然不能证明乞丐鹿娃无罪。马先生已经证明了这团头发是假。那么供词呢?” “禀大人,这团头发与供词确实互相矛盾。假使供词是真,那么可证明头发就是假。然而倒推来说,假使头发是假,却不能反过来证明供词是真。” 廖聪问,“这又是何解?” 马三阳慢慢道来:“可以这样说,因为头发与供词,全都是假的!” 现场又是声声惊叹!百姓似乎还有些疑问。 马三阳请求传召张仵作和乞丐鹿娃的尸体。 张仵作大声解释:“死者鹿娃,三十有一二。死者身上有近八十多处伤口,疑似受过长期的鞭刑。死者胸前还有两处烙伤的印记,疑似受过烙刑。此外,死者肠胃全部搅烂,口腔及食道大面积破损,疑似受过棍刑。从八十多处伤口和一处烙伤印记的愈合情况来看,可以推测,死者在半月前就备受鞭刑和烙刑的折磨。从胸前的另一处烙伤可以判断,死者咽气之前的一至二日,仍然受着痛苦的刑罚折磨。至于死因,小人判定为器官大出血,若是给大人作为判案参考,可以理解为——折磨致死!” 张仵作在说着这些话时,嗓音一度哽咽。围观百姓没有人敢在此时吱声。 一直跪在原地的苏州知府陈步,早已汗如雨下。 他连话也说不出,便不停朝着高晋磕头,又朝着廖聪磕头。额头撞击着地砖啪啪啪直响。而高晋,全当没看见,依旧在那里品茶。 廖聪沉默许久,望着马三阳说:“马先生,您可否解释一下,为何供词是假?” “是。供词的书写日期为二月二十三日,乞丐鹿娃的死亡时间是三月二日清晨时分。这中间的时间差距为九天。而张仵作说,乞丐鹿娃在半个月前就受着酷刑折磨。这不能排除是被屈打成招的可能。而最令人奇怪的是,鹿娃明明已经在二十三日写下了供词,为何还会在死之前,仍旧受着非人虐待?甚至是被折磨致死?答案有两个可能。第一,下令者与鹿娃有私仇;第二,下令者要死来要掩盖屈打成招的事实,他听说高总督要亲自提审鹿娃,他连忙串通府衙仵作,做一个病死狱中的报告。” 廖聪怒目大喝,“府衙仵作何在?” 府衙仵作从坐在墙角的主簿身后钻出来,立即跪倒在地。他大呼:“小的认罪,小的知错。小的也是被迫的!大人饶命!” 高晋皱着眉头起身,他望了望底下跪倒的二人,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再开口:“这件案子就这样吧!细节上,本官不想再听了。廖大人宣判吧!” “高大人稍等。”马三阳连忙阻止。 马三阳行礼,说:“这案件里,还藏着一件贪污案。” 廖聪马上接话:“马先生请讲。” 马三阳说:“陈知府c李捕头,以及大河村村长陈良,私下勾结,贪污”高晋立即打断马三阳的话,“够了,本官不想再听其他。鹿娃剪辫案的全部都已经水落石出。本官累了,退堂吧!” 高晋头也不回地离开,退进了内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真相不可说 公堂上,只剩下马三阳一个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时,离开的脚步声又往回走来。来人静静站在他身边,起先不说话。 许久,来人开口,“马先生为何觉得我与官府勾结贪污?”大河村村长陈良满是疑惑。 马三阳转过身与他对视,“村长好运气,高大人不愿追究,你也是逃过大劫了!” 陈良苦着脸感叹,“逃过什么大劫啊?你在公堂上乱造谣,我回村里面还怎么抬头做人?我做村长十年有余,向来无愧于心。如今是,你这半句话,毁了我剩余的人生啊!” “无愧于心?”马三阳一边念叨一边冷笑出声。 陈良突然呲牙笑,有些奉承地说:“马先生既然也和高大人一样不追究这些事情了,不如再帮小人一点点忙。跟小人去一趟大河村,跟村民们解释解释。恩,就说是您诶搞错了,根本就没有贪污这件事。这么说,对您也没什么坏处,小人也会备上厚礼答谢马先生的!” 马三阳原本有些沮丧。可听了陈良一番话,忽然来了精神。他浅笑着说:“陈村长果然厉害。不过我劝您要牢牢记住一点,纸呢是包不住火的!今天马三阳不能把你们一网打尽,以后的马三阳,一定把你们连根拔起。至于去说一些假话?马三阳要脸要皮,干不出这种勾当!哼!” 马三阳说得尽兴了,拔腿就走。 陈良心里恨得发紧,可惜没什么能耐斗过马三阳。他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了! 小严肃见马三阳迟迟没有回到他们住的府衙客房,便焦急着一路找到公堂门口。 马三阳一见到小严肃,忽然就忍不住一肚子的委屈,眼泪像瀑布似得,哗哗不断往下流。这下把小严肃吓得不轻,焦急地绕着马三阳打转,问这问那。马三阳抹着眼泪往前走去,心里头不知有多懊悔哭这件事,他尽可能让自己哭得不像个女人。 小严肃灵机一动说:“先生,我已经做好一桌午饭了,快跟我来!” 马三阳有些不信,“你熬粥都困难,现在会做饭了?” 小严肃嗔怒,“先生,你不信任我!你瞧好了,可是一桌的饭菜哦!” 马三阳走进住处,一张浅木色四方桌上,放着满满一桌菜肴。糖醋排骨c清炒豆苗c三鲜粉丝汤c红烧鲫鱼c水灼河虾,还有两碗米饭。 马三阳回头看了看小严肃。小严肃憋着笑容一脸骄傲。 马三阳落座,拿起筷子先尝了尝清炒豆苗。“恩!咸味适中,豆苗入味,好吃!”马三阳真的很惊喜,他没想到短短两日,小严肃在自己埋头研究案子的时候,却在努力研究做菜。 小严肃正襟危坐,得意地说:“先生过奖。我也就是多练了几次做菜。”他忽然小声说:“住在这里就是好,食材随便你用,不用自家花钱买。那我不赶紧多练练手!”小严肃嘻嘻嘻地笑着。 马三阳突然没了胃口。他想到贫穷如陈春信,富裕如陈良,想起府衙里的贪污勾当,而自家却心安理得地享用着不公平的鱼肉滋味。 马三阳觉得有些反胃。但是,他望着喜笑颜开的小严肃,还是决定努力吃下手里这碗饭。有些时候,人真的非常矛盾,可又无从选择,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 深夜,客房院子。 马三阳坐在石阶上,呆呆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廖聪穿着灰色的长袍,缓步走到他身边,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再坐下。 马三阳一直不开口,廖聪就直接说起他心里的话。 “先生,其实高大人昨夜就审讯过陈步,所以陈步在公堂上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公堂,有的时候就像演戏,坐椅子的心里明白,跪地上的也十拿九稳,最要紧的,是围观人的感受。所以啊,我时常让你解释一下这个,说明一下那个。先生也非常配合,想必先生也懂。有些时候,真相都在心里。但要不要说出来呢?就要看大家想不想听了。” 廖聪说完这些话,也是静默着不动,不再开口。 马三阳听着这番话,良久之后,突然说:“真相在心里又如何?只要没说出口,那它就只是个秘密,而不是真相了!” 廖聪接话:“高大人非常重视陈步,陈步如果没有犯下人命案,他就是未来的江苏巡抚。你也了解高大人,他性子很急,所以说,对于心痛的事情,他确实没耐心再经历一遍。” 马三阳有些激动地问:“那贪污呢?没有命案,有贪污案呢?” 廖聪叹口气,“哪个官员是干干净净的?即便官员自身不贪污,他也难保手底下的人,还有攀附的亲戚,不会欺压百姓,不对钱财趋之若鹜。这种事情啊!很难抓干净。高大人对于手底下的官员,是否贪污?是否行为不端?他心里很清楚,比谁都清楚。” 马三阳更是生气,“所以,就算官员贪污,高大人还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我想要说出真相,就会成为高大人的眼中钉。所以,我如果坚持查贪污案,还会变成高大人的政敌!” 廖聪很无奈,“先生可别说气话了。即便贪污案不查,陈步也是没好下场的。高大人如此重视先生,又怎会视您为敌人?这件事,主要还是高大人性子急的缘故。我来跟先生解释,也是希望您别生气。各中误会,解释清楚,你们互相谅解就完事儿了嘛!” 说着这些,廖聪的大粗眉拧在一块,一副很是焦虑的模样。 马三阳松下一口气说:“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我并非多么气高大人,只是,我对于真相和事实很执着。廖大人,三阳确实需要时间。” 廖聪见有了转机,连忙说:“是先生正直的缘故,我很明白。对了,先生,我已经派属下处理李捕头和陈良的事情了。既然公堂上处理不了,就私下处理嘛!” 马三阳猛一抬头,只见廖聪温和的微笑,再起身同他告别。马三阳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回答:“廖大人辛苦!” 廖聪穿过走廊后向面前的男人行礼,“给他点时间。” 此男人正是高晋。高晋望着远处马三阳的背影,点了点头。他确实有些后悔,自己急脾气上来了,还真是想控制也控制不住。事后想想,公堂上简直太不给马三阳面子了。 这不,找来廖聪商量如何缓解二人的尴尬局面。 廖聪给出主意,亲自出面说和。高晋远远听着二人对话,心里七上八下。不过幸好,马三阳最后还是消了气。高晋对于这样的结果,还算满意了! 此时的马三阳,依旧坐在石阶上。回想廖聪的言语,他忽然有种无力感。冰凉的寒气从屁股下传遍全身,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我的侍从 风凄凄,新发的梧桐叶拍打着门窗。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一道黑影穿过梧桐树下,与留在窗台上的树荫交织着。恍惚之间,黑影穿门而入,消失不见。 是一个蒙面黑衣人。他悄悄潜入马三阳的房间,摸黑找上床铺。黑衣人亮出一把双刃匕首,缓缓靠近床铺,正要用力刺下去时,他发现被子松散——床上根本没有人! 马三阳在哪里?蒙面黑衣人心里犯嘀咕。他转身正要出门时,房间门猛然洞开,一位穿着白衣袍的男子从外头进门。“啊!”四目相对,蒙面黑衣人立即认出白衣袍男子正是马三阳。 马三阳一声惊叫后,夺门而出,大喊“救命啊!”往右跑向廖聪的住所。 蒙面黑衣人紧追不放。他绝对不能让马三阳穿过走廊搬救兵。 于是,黑衣人高举匕首,三根手指轻巧地捏住刀刃,手腕使力一掷。“嗖~”匕首迅速飞出,直直往马三阳的后背飞去。眼看就要射中之时,突然一道白光略过,匕首顿时转变方向,猛地插在走廊木柱上。 马三阳人没穿过走廊,呼叫救命的声音早就惊动了廖聪和高晋的侍从。 先出来的是高晋那位面无表情的侍从。他挥剑阻拦住蒙面黑衣人的去路,然后用一记扫堂腿攻得黑衣人一跟头摔出走廊。此时,廖聪的两名侍从左右夹击,没几下就捉住了黑衣人。面无表情的侍从依旧面无表情,他抬手扒下黑面巾——竟然是李捕头。马三阳倒是一点也不吃惊。 天还没亮,高晋从东侧厢房赶过来时,廖聪c小严肃已经围着跪地的李捕头开始训话了。 这让高晋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昨日上午与马三阳闹得有些不愉快后,还没单独说过话。但他毕竟多年为官,还是装出一脸热情地问:“马先生可有受伤?” 马三阳行过礼后说:“大人放心,三阳安好。” 廖聪开口:“李贤,苏州府衙捕头,三十四岁,苏州城南人。黑衣蒙面企图刺杀马先生,被三名赶来的侍从阻止,当场抓获。至于刺杀的原因,下官以为,是白日马先生在公堂上的指控。” 高晋用余光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捕头,说:“府衙中人知法犯法,胆子够大!我原本只想撤你的职,你却要杀人?这可是死罪啊!” 李捕头吓得面目扭曲,“高大人,小人知罪,请您看在没酿成大祸的份上,轻饶小人吧!大人大人!” “带下去吧!”高晋下令。 高晋转身与马三阳说:“我看先生脑袋聪明,但是手脚本事不强,倘若再遇到危险,如何是好?本官也要为先生担忧了。不如这样,就让侍从麒麟保护先生吧!” “麒麟?”马三阳念叨。 高晋挥手招呼,“麒麟,你跟马先生比较熟,你以后就跟着马先生,保护先生的安全。” 只见,那位向来面无表情,高大威猛的侍从,从人群里站出来,向高晋跪地行礼,“遵命!” 马三阳一怔,“他?我跟他不熟!” 高晋说:“先生莫慌,麒麟从小跟着我,是个忠心的好孩子。他武艺高强,一定能保护好先生。至于麒麟你的开支和俸禄,每半年来高府结算,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侍从麒麟答:“是!” 马三阳拉着小严肃的手回去,麒麟紧紧跟在身后。 小严肃仰头问:“李捕头来杀您时,先生为何会在外面?” 马三阳脸色一绿,“咳,我去茅房了。”马三阳说完这话,回头看了麒麟一眼。 小严肃捂着嘴笑了笑,“先生命大!” 马三阳送小严肃回房,再往自己的房间走。侍从麒麟依旧紧紧跟随。 马三阳终于忍不住要同麒麟搭话,“你叫麒麟?” “恩。” “你是哪里人?” “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 “不知道。” 马三阳要抓狂了,干脆懒得理他,开门就钻进房间了。 正要关门,“哐~”麒麟的大手死死顶住房门,门上哗啦啦落下一头碎木屑。 马三阳抖一抖木屑,吃惊喊:“麒麟你干嘛呢?” “麒麟要进来。” “哦?你回去睡吧!已经没事了。”马三阳摊手说。 麒麟高大的身影寸步不移,“不!跟着马三阳,保护马三阳!” 马三阳也很无奈,只能先随他的意了。可是,令马三阳更无奈的还在后头。 只见麒麟一进门,就冲向散乱的床。他放下手里的长剑,开始整理床铺。被子平铺后,将被子边缘往里折叠,然后摆正枕头,最后掀开被子一角,静静立在床边等待马三阳上床。。。什么情况? 马三阳忽然明白了“侍从”二字的意义。侍从不仅要保护主人的安危,更重要的是伺候好主人。 马三阳简直太后悔,他不仅不该让麒麟进房间,更不该答应让一个大老爷们跟着伺候! 马三阳硬着头皮,很是听话地走过去,躺进被窝。麒麟俯下身体温柔地给马三阳拉好被子,再鞠一躬后坐在床尾不远处的椅子上。麒麟一双大圆眼睛牢牢盯住马三阳,行注目礼似得要求他天亮前赶紧入睡。 马三阳躺在被窝里,身上直冒冷汗,甚至感到丝丝寒意而来回起鸡皮疙瘩。 “天啊!天~啊~” 马三阳忍不住大声惊呼。 “何事?”麒麟面无表情地问。 马三阳大喊:“我不要你伺候,你快走,快点走!” 麒麟不再回应他,反而闭上眼睛静坐。一夜不再说话。 天光大亮后,梧桐树上停着三只窃窃私语的喜鹊。 马三阳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恍恍惚惚地走出房门。此时,侍从麒麟端着早膳向他走来。马三阳如临大敌,清了清嗓子,“不吃不吃!” 侍从麒麟连忙端着早膳往回走。 小严肃打开房门走出来,不无感叹地说,“马先生以后就是富贵人了,有了贴身伺候的侍从,我也不用想办法学做菜给先生吃了。” 马三阳两眼冒火,“不,我要吃你做的。” 小严肃说:“先生其实不必如此排斥麒麟。以后的日子,可是我们三人一块儿过了,先生能接受严肃,为何不能接受麒麟?” “是吗?”马三阳不禁自问,“为什么呢?” 小严肃说:“他可是你的侍从!” 马三阳呆呆望着走廊深处,高大壮硕的麒麟的背影。“他是我的侍从?”马三阳忽然眼光一闪,想到了好主意。 在马三阳的房间里,小严肃和麒麟并排坐在桌子前,马三阳端坐在他们俩对面。 马三阳清了清嗓子说:“马家会议现在开始。作为马家当家人,我提出本次议题:麒麟在马家的地位。” 小严肃举手发言:“麒麟可以做我的哥哥。” 马三阳摇摇头,“小严肃,你这太草率了。你在马家的地位都还没定,他倚着你的关系,还怎么确定地位?那要么,先把你的地位摆清晰了!” 麒麟突然说话:“我是侍从。” “不不不,作为马家当家人,我要给你一个新地位。”马三阳抬抬眉毛说,“小严肃,是我的学生。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小严肃就是我的学生,这一点不可改变。那么,麒麟做我的学生好了。麒麟你多大了?” “二十四。” “厄,这个。麒麟你这么大了?”马三阳一脸尴尬,他自己也就二十岁。。。还想着收人家当学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乖巧的学生们 小严肃一脸兴奋,“那以后麒麟就是我的同窗了!” 麒麟嘴角一抽,“不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马三阳又清了清嗓子,“作为马家当家人,我正式宣布,学生麒麟,学生严肃,你们就是我马三阳的入室弟子了。当然了,你们要在我马家立足,一定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麒麟负责保护为师的安全,小严肃负责为师的吃饭问题。你们互相不可僭越了各自本分。听明白了吗?” 小严肃高喊:“明白啦!” 麒麟垂着头:“不明白。” 马三阳认真说:“麒麟,你是高大人派给我的,你就要听我命令。你以后做我的学生,这也是命令。我们马家现在是三口之家,作为马家的一份子,你们都要认真生活,不可不明白。” 麒麟呆呆楞在那里,马三阳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明白。 小严肃很是愉快,“先生,咱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了。但我可是你第一个学生,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大师兄做做啊?” 马三阳嘻嘻笑着回答:“那要看麒麟的意思,他比你大这么多,想叫你师兄还是师弟由他做主。” 麒麟眼睛瞪大,“做主?怎么做主?” 小严肃拉着麒麟的袖子,“麒麟师弟,你叫我师兄如何?” 麒麟望了望小严肃红扑扑的脸蛋,开口,“师弟!” 马三阳拍着手笑到肚子痛,“好麒麟,好麒麟,哈哈哈哈哈!”小严肃鼓着腮帮子一脸不痛快。 麒麟又说:“我做师弟。” 马三阳吃惊得僵住笑容。 小严肃惊喜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麒麟,“好棒好棒!麒麟师弟,太谢谢你了!师兄会对你好的。” 麒麟面色有些潮红,但依旧面无表情。 马三阳满意地宣布:“先生会开始给你们布置学习任务,你们要好好读书。好啦!本次马家会议圆满结束。鼓掌吧!” “啊?还有学习任务啊?”小严肃有些失望,“先生,我们忙着做饭和保护你,很累的!” 马三阳考虑了一下,点点头说:“确实。这样吧,先生还是要给你们布置学习任务,但会适量减轻。先生不能光靠你们努力做事,也要付出先生自己的劳动。那就这样说定了。快鼓掌吧!” 三个人互相望着,噼里啪啦不断鼓掌。 马三阳突然从昨日的阴郁中走了出来。 他望着面前的古里古怪的麒麟,单纯可爱的小严肃,他忽然体会到了家庭的温馨与快乐。尽管他收麒麟当学生,三人像家人一样相处,只是不想睡觉的时候被麒麟冷眼盯着。但他真的感到了快乐,没有什么比拥有家人还要快乐了! 马三阳很陶醉,拉着他的两个学生开始唠家常。小严肃的话最多,有时候马三阳自己都没这么多耐心听小严肃滔滔不绝。反而是麒麟,对于小严肃和马三阳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异常认真地倾听。 麒麟好像从来没有累的时候。马三阳渐渐有些喜欢上这位新学生了。 府衙大牢,廖聪坐在审讯房。 廖聪继续鹿娃案的收尾工作,私下里也在处理贪污案相关的官员和官差。马三阳带着麒麟走进审讯室时,他正在埋头书写即将上交刑部的鹿娃案卷宗和判决书。马三阳不便打扰,便在廖聪侍从的带领下,去大牢瞧一瞧被关押的李捕头和陈良。 陈良很不幸地又被卷了进来。他蜷缩在大牢一角,脚底紧紧踩住一样东西,他在等待什么。 李捕头目视马三阳进门。马三阳又一次与他四目对视。不过,马三阳并未停留,而是径直往陈良的方向走。 陈良的囚门被打开。马三阳背着双手走了进去。 陈良眼睛一亮,微微放松了脚掌,正要开口,马三阳抢先说话,“高大人不想我插手你们的案子,我也拿你没办法。不过,我这一次来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是谁。”马三阳浅浅一笑。 陈良忽然狡黠地笑了起来,也不说话。 马三阳蹲在他身旁,小声说话:“我猜你故意向我暴露贪污案的情况,还想多次用金钱买通官府求平安,为得,还是加深你的假身份的设定。别人看不出,我马三阳很清楚。我现在确实没证据,也不想多此一举。我可以不插手,只要你安安分分蹲你的大牢。陈良,你要小心了,我的一双眼睛,在你背后紧紧盯着呢!” 陈良笑着说,“马先生是想多了!” 马三阳起身,“告辞!”离开了陈良的监牢。 陈良挪开脚掌,脚下露出一张折叠成正方形的银票。陈良仰头笑道,“有意思。”然后收起银票,仰躺在干草堆上。 学生麒麟忽然开口:“先生,他是何人?” 麒麟一声询问打断了马三阳的思路。他还从没想过麒麟会有好奇的时候。于是非常认真地回答:“他是八卦教的人,我估计他早晚会逃出监狱。但我没有证据!” 麒麟不再接话,低头跟着走。 马三阳似乎也懂得了麒麟的回应,抬头挺胸往前走去,慢慢说道:“陈良的事情很简单。我第一次去陈良的家中时,就发现他家鸡鸭成群,屋顶修葺得非常整齐,完全是个富裕农家的样子。但是,陈良一方面暴露着自家的富裕,一方面却在隐藏着自己的真实身份。” “为何?”麒麟歪着脑袋问。 马三阳继续说:“第一,他家房屋里生活用品不齐全,虽然物件摆放整齐,但角角落落布满蛛网和灰尘。看起来,是不太生活的地方。第二,我挨家挨户走访大河村时,了解到村民从来没怎么进过他家门,村民还抱怨说太阳一落山,就找不到村长,家里敲门也不回应。村长两夫妻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出门了。第三,问题出在他妻子身上。陈良反复强调他妻子去小溪边洗衣服。这常年在日光里曝晒,还干着体力活。这样的女人不可能双手白嫩,皮肤光洁。这就非常可疑了。第四,他在公堂上向我行贿。这,他太冷静了,也太不正常了!” 麒麟说:“那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八卦教的人。” “你说得对!”马三阳立即赞同,“他或许不是八卦教的人,但他一定是某个庞大组织布在民间的眼线。怪只怪他遇到了乞丐鹿娃,险些暴露身份。” 麒麟又问:“为何故意提醒他?暗中查探不好吗?” “其实我是想看看,他在他所处的组织中的地位。以后再交手,我也能知己知彼了!”马三阳背着手继续往前走。 此时,跟在身后的麒麟眼中满是钦佩。麒麟一晃脑袋,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马三阳往外走去,打算去书店给他的两位学生选两本《古文观止》。他刚走上苏州城的中心大街,就看见不远处一个男人样貌甚为熟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荒唐的生日宴 “他是谁呢?”马三阳望着男子侧面脸,一边嘀咕一边往他那里走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此时,这名男子正搂着苏州城最红的梦红阁头牌江小玉,走在中心大街上闲逛。马三阳一边望着二人一边往二人走去。然而,街上大多数男子也都是望着那二人,摸黑走道的。 路上几名妇女对着马三阳嗤之以鼻,“色狼”c“色鬼”! 马三阳的思路被几位妇人连续的辱骂打断,他一扭头,只见学生麒麟望了他一眼,接着不停摇头。马三阳正要辩解什么,想想没必要与这些傻瓜论长短,也就回身继续走。 马三阳刚一回头,就看见脸熟的男子丢下美丽的姑娘,一个人钻进小巷子消失不见了。 那名熟悉的男子喘着气跑进巷子,再从巷子口穿出街道逃远了。 这名脸熟的男子,正是马三阳的陆兄弟,小乞丐陆志中。 她扮成暴发户在苏州城已有五日。 那日,陆志中接到养父新的指令,要她追查几位潜逃到苏州城的叛徒。而江小玉则是她的助手。陆志中起初沉浸在自己扮演的角色里。一看到远处的马三阳,吓得汗毛倒竖,匆匆忙忙就逃跑了。 她不确定马三阳是否看到了她,是否认出了她。总之,她是被吓得逃跑了。 马三阳站在原地,觉得那名逃跑的脸熟男子并不简单。但是,究竟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乎,他干脆放进脑子的资料库里,打算慢慢琢磨。 他继续往书店走。这时,江小玉朝他走来。 马三阳先闻到一阵莲花的香气,再是见到眼前楚楚动人的姑娘。 江小玉提手,用手绢半遮面,轻声说:“这位公子,小女子是梦红阁的江小玉。今晚的梦红阁有晚宴,不知公子可否赏脸,来阁中一聚?” 马三阳被眼前女子的温柔吸引,正要答应时,忽然转醒过来。 “哦!不知贵府有何喜事?” 江小玉娇羞地说:“其实是小女子生辰,大姐要给我好好操办一番。我见公子面善,想必与公子有缘,所以私心想着邀请公子光临。莫不是,公子不愿意?”说到后面,江小玉面露沮丧。 马三阳心有不忍,只好点头答应。 书店里,马三阳抓住两本《古文观止》,略有所思。他想到,最好晚上能遇见那名面熟的男子,搞清楚对方的身份。他总觉得那名男子并不简单。 结账后,马三阳拎着书往回走。他忽然对身后的麒麟说:“麒麟,你跟在我身边,别老往后退。” 麒麟说:“身后方便保护。”马三阳也就只能随他了。 这时,麒麟又开口:“先生晚上要去妓院?” 马三阳大惊,“妓院?什么妓院?” 麒麟一脸黑线,“就是,梦红阁。” 马三阳吓了一跳,“那是妓院?我以为那名女子是,那,消失的男子的夫人。那名叫江小玉的姑娘穿着谈吐都很正经,反而有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唉!我失误了!” 麒麟松了口气:“先生可去?” 马三阳点了点头,“去。我要搞清楚那名消失男子,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月夜下,挂满彩灯的梦红阁。 江小玉亲自在门口接待,马三阳带着麒麟向江小玉作揖,麒麟递过去一大捆礼物。仆人接过礼物,险些因为过重而摔跤。江小玉一脸笑意:“公子真是客气,里面请。” 在婢女的引导下,马三阳二人穿过粉色帷幔的走廊走进开阔的大厅。 大厅里依旧是粉色。粉色的玫瑰c粉色的丝带,以及粉色的花灯。前方一个宽大的舞台,舞台下摆放着整齐的四方桌。桌上瓜果零嘴很是客气。 马三阳与麒麟落座在离粉红色舞台不远处的墙角,倒是可以一览全场。大厅里已经坐了半数人,全都是穿金戴银,好不富贵。倒是马三阳和麒麟,素色衣袍,简直太过穷酸。 但他们二没想得这么多,只是眼珠子滴溜溜转,都在观察四周着四周的宾客,找找是否有白日消失的男子。 江小玉正站在门口招呼,忽然一只大力的手掌按压着江小玉钻进侧间杂货房。 来人压住江小玉,将其抵在门框上。 “你怎么回事?那小子怎么会来?”扮成暴发户的陆志中气急败坏地问。 江小玉示弱,“陆姐姐,你弄疼我了!” 陆志中松手,“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江小玉理了理衣裳,“我看陆姐姐这么重视那小子,妹妹就好奇他是何人。邀他来吃酒咯!” 陆志中警告她:“这个人你碰不得,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 江小玉吃了一惊,打趣问:“难道是陆姐姐的心上人?” 陆志中白了她一眼:“不知所谓!话我只讲一遍,你自己注意分寸。”打开房门走了。 江小玉俏皮一笑,心里开始盘算了起来。 女人开口:“尊贵的客人们,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凤姑。今天是我们梦红阁头牌,小玉姑娘的生辰,诸位都是她亲自邀请的贵客。所以呢,今日梦红阁美酒畅饮,诸位切莫客气。当然了,你们期待已久的环节即刻登场。只是,在此之前,我们先举起手中的夜光杯,祝福我们的寿星,美丽快乐!来!” 宾客们全都躁动起来,举着手中的酒杯呼喊。 一杯酒饮下,舞台上的灯光转暗,透着一股浓厚的脂粉色。接着,六名穿着红色肚兜,披着粉色薄纱外衣的女人在台上翩翩起舞。 “脱c脱c脱c脱哈哈哈”底下接二连三的宾客掏出银票,喷着唾沫星子,怒吼c淫笑c狂叫。 接着,一名c两名c三名越来越多的宾客掏出银票,往台上泼洒。漫天纷飞的白色银票像飘落的雪片一般。 马三阳看得面红耳赤,下巴险些掉到桌底下。他望了一眼身旁的麒麟,厄,麒麟居然在打瞌睡。。。确实啊,麒麟晚上不能睡觉,今天白日又没有休息,这个点犯困也是正常。只是马三阳没想到,妓院是这么个地方。 “淫荡而荒唐!”这是马三阳作为饱读诗书的孔门弟子所想到的第一句形容。 然而,女人香艳的舞蹈还只是开始。接下来,美丽的寿星——头牌江小玉换上华贵的衣袍走上舞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被人算计 舞台中央的女人,螓首蛾眉,肤若凝脂,美目盼兮,真当是巧笑嫣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尤其是她鲜艳欲滴的红唇,小巧而饱满。 马三阳呆呆望着美丽的女人出神,眼前就幻想起与那红唇亲吻的画面。忽然,马三阳觉得双眼发虚,额头直冒汗,有了想要站起来呼喊些什么的。马三阳皱起眉头,捂着胸口大喘粗气。“嗡嗡~”耳鸣之后,他的耳朵渐渐听到了满堂宾客肆意的吼叫,随着心里瘙痒的感受,大声呼喊的也是越来越强烈。 “啊!”麒麟一声惊呼张开双眼,“先生,我们中毒了!” 马三阳瞬间清醒过来,喘着粗气问:“什么毒?可有方法解毒?” 麒麟咬着牙,有些吃力地回答:“应该是五石散。” “五石散!这是,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药效过去后也就好了!”马三阳流着眼泪冒着汗,不断努力保持清醒。 二人像喝多了酒似得晃晃悠悠站起来。 “咦!天呢!这位大爷出五千两黄金。五千两一次c五千两两次c五千两三次,成交!”凤姑惊喜得高呼。 全场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马三阳和麒麟,有人丧气有人喝彩。马三阳发现情况不太妙。麒麟忧虑地自言自语:“他们好像在拍卖。我们好像拍下了什么。” 凤姑笑嘻嘻地望着二人,挥挥手绢笑说:“公子别傻愣着,快上来。” 马三阳连忙解释:“我们不是有意破坏府上的拍卖,但其实,我们二人没想要买任何东西,只是起身,上个茅房!”马三阳尽力保持口齿清晰。 凤姑笑着皱起额头三道皱纹:“哈哈哈,公子真会说笑。原来小玉姑娘请来的客人,不仅是有头有脸的大贵人,还是如此幽默。” 江小玉抬手理一理斜挂下的秀发,甜甜一笑,轻声说:“唉,马公子如此抬爱,小玉受宠若惊。还不请马公子上台?” 一群婢女从大厅各处走过来,簇拥着马三阳往台上去。麒麟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默默跟在队伍后头,尽可能靠近马三阳。 马三阳眼神迷离,脸颊通红,呼吸越来越急促,嘴角不时挂下口水。原本脑子还算清楚,但是,在一群女人的簇拥下,马三阳的脑子也有些犯迷糊了,缓步走上舞台,开始笑盈盈往美丽的江小玉走去。 马三阳双眼含情望着江小玉,她飘逸的秀发,修长雪白的脖颈,丰满的胸脯,束紧的纤细小腰突然,一道金色身影闯进马三阳的视线,马三阳的眼神一亮,大喝:“麒麟带我走。” 麒麟是个没有主见的侍从,听惯了主人的号令,他是没有什么能耐自作主张的。所以当马三阳头脑发昏时,麒麟也就只能独自着急,像失了主心骨一样无计可施。但是,只要马三阳一声令下,麒麟就能变成一头勇往无前的野兽。 刹那间,麒麟托着马三阳的后背,带着马三阳飞离舞台,三两步冲出大门。 江小玉楞住了,她望着马三阳坚决离去的背影,心里头有些发寒。没有拴住的男人,他是第一个!甚至,她还下了五石散!江小玉抖着双手,脸色逐渐发青。 今夜梦红阁的生日宴,将成为明日满苏州城的笑柄。凤姑想到这些,就气得又飙眼泪又跺脚。凤姑觉得牙根发酸,只能双手捂着脸大叫:“把他抓回来,快去,抓回来。抓不回来都给我滚蛋!” 这个时候,马三阳靠在麒麟背上流口水,有些口齿不清地说:“追,那个男的。继续追。麒麟,追上他。”麒麟跟着金色衣服的男人身影不停狂奔。但他毕竟也中了五石散,而且背上还背着一个看起来瘦弱,背起来格外沉的大男人,跑着跑着就追不上那个跳动的金色影子了。 麒麟放下马三阳,两人靠在街面店铺的木板门上休息。夜里凉风一吹,两人头脑也是清醒了很多。 马三阳叹口气说:“被人算计了!” “刚刚的男人?”麒麟问。 马三阳托着腮帮子,想了想说:“不,是江小玉!” 麒麟一惊,“我们怎么办?” 马三阳继续说:“先回去。明天再去找江小玉。” 其实,马三阳趴在麒麟背上的某个瞬间,终于想起眼前奔跑的男人,就是他的小乞丐陆兄弟。他后来想要追上去,也只是好奇陆兄弟怎么变了个妆扮而已。他似乎从未想过,陆兄弟会是某种危险人物。 月夜里,苏州城的大街上连个鬼影也没有。马三阳和麒麟二人,搭着肩,晃悠着疲软的双腿,慢慢往苏州府衙走去。 城门口,金色衣袍的男子转过身来——正是贴了络腮胡的陆志中。 她蹲在城门口喘着气,大骂:“蠢猪!马三阳你是蠢猪!” 陆志中的任务是在宾客最亢奋的时候,悄悄偷走第二排正中央的刘员外挂在手上的钥匙。她今夜要去刘员外的仓库里偷出一本重要的名录。她一边设局偷钥匙,一边也在暗中悄悄观察马三阳,结果还真发现了马三阳的异样。于是,她故意出现在马三阳的眼皮子底下,引他逃出梦红阁。 陆志中真的怒了。但她必须先按照计划偷取名录。“江小玉,你给我等着!老子扒了你的皮。” 江小玉独自回到房间。 她脱下华丽的银色衣袍,步伐沉重地穿过堆满贺礼的客厅。心里面五味杂陈。一方面怨恨马三阳,一方面怨恨自己。她向来美艳,没有什么男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如今,马三阳居然不管不顾,丢下她跑去追一个络腮胡子大男人! 这时,她瞥见了靠在墙角的红色包裹——是马三阳送的贺礼。又大又沉!她忽然格外好奇,拿起桌上的剪刀剪断捆住包裹的绳子,扯开红布。 江小玉看呆了。是两刀书籍。有注析版的《诗经》c《楚辞》,有民间流行的志怪,还有贴了红纸的《古文观止》。红纸上秀丽有锋芒的黑字写道:马先生叮嘱,每日晨诵一篇。 江小玉不禁扑哧一笑。 “马三阳,你真有趣!”江小玉的心情莫名开朗了很多。她对于这个马三阳更加有兴趣,更加想占为己有了。 她一直都知道,陆志中心里面只有叛徒蔡思明。所以,她如何挑逗马三阳,陆志中都无权干涉。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陆志中居然为了解救马三阳,故意暴露在马三阳面前。这样一来,江小玉就越发好奇他们的关系了!与此同时,她占有马三阳的念头,也就更为强烈了。 江小玉继续脱下衣裙,一挥袖,换上夜行服。最后蒙上面纱。她打开一扇朝西的窗户,纵身跳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苏州舵主冷玉 马三阳喝下大夫开的药,异常安详地躺下睡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小严肃收拾碗匙,给马三阳拉好被子,轻声掩门出了房间。 书房里,麒麟憋得一脸通红跪在地上。 高晋背着手训话:“你说你,马先生虽然会查案,但他毕竟才二十岁,女人是什么他压根就不清楚,你们还去妓院?还被下五石散?” 麒麟低头认错。 高晋大声斥责:“你不会阻止他吗?” 麒麟摇摇头。 高晋接着训话:“要你跟着马先生,不是摆着看的!你要保护他,保护知道吗?你这叫保护吗?现在还好是五石散,如果是剧毒呢?你们当场毙命了!我要你保护干嘛?” 麒麟垂头认错。 高晋叹口气:“你也去喝药吧!明天等马先生醒来,再商议今晚的事情。” 麒麟起身告退,高晋摆一摆手让他快点走。 廖聪走进来,“高大人,您脾气又急了。” 高晋赶紧问:“廖兄,马先生如何了?” “先生喝过药就睡下了。先生中的五石散剂量很轻,没什么大碍。以后不碰这东西,也不会上瘾的!”廖聪说。 高晋放下心来,“这就好!先生是栋梁之才,可不能被恶人给毁了前程啊!” 廖聪说,“梦红阁的事情不简单。如果明天再行动,我怕犯人早已逃跑了!但今夜行动,我们对情况的了解也不清楚,就怕打草惊蛇了!” 高晋赞同说:“马先生只是说去找旧人,误中五石散,其他一点线索也没有。我们万万不可贸然行动,自乱阵脚!” “麒麟怎么说的?”廖聪问。 “麒麟说,是梦红阁什么头牌摆生辰宴,他们只喝了一杯酒,就中了毒。”高晋回。 廖聪点了点头,“高大人,既然他们用过一次五石散,那么以后还会继续用。这样,下官先安排眼线,务必掌握他们的作案时间。今晚的生辰宴应该已经结束了,行动我们要再从长计议。待明日,马先生醒来后再做商讨。” 高晋满意地点了点头,“廖兄说得有理,就按你的办。” 深夜,苏州城郊竹林。月亮透过竹叶,泼泼洒洒落了一地月光。 一地月光之上,蓝衣人旋身挥剑,黑衣人拔剑抵挡。蓝衣人右腿前踢,黑衣人倒退躲避。然而蓝衣人紧追不放,不断进攻,招招蛮横。 黑衣人在抵挡最后一招双腿共同出击的过云梯时,不甚慢了一步。黑衣人胸口连中四脚,直直飞出,背部撞在一根竹竿上。竹竿“吭哧”断裂。黑衣人又往后跌坐在泥地里。蓝衣人急速冲刺,将闪亮的长剑架在黑衣人的脖子上。 蓝衣人掀开面纱,正是没粘胡子的陆志中。陆志中冷酷异常,“冷玉,你活腻了吗?竟敢无视我的警告!” 黑衣人慢慢从断裂的竹竿上爬起来,蹲在泥地喘着气说:“陆姐姐,为何如此在意马三阳?难道,姐姐不喜欢蔡思明了?” 陆志中冷笑一声:“你在行动之前,可否探查过马三阳?你知道他住在哪里?是什么人?” 黑衣人掀开面纱,正是梦红阁的江小玉,“书呆子一个,还是穷酸至极的书呆子!”江小玉笑着回答。 陆志中俯下身体,抓着江小玉的领子,厉声道:“你给我听着。他住在苏州府衙,是两江总督高晋的得意助手,与提刑按察使廖聪平起平坐。这个人,是官府找来专门查案的秀才先生。你以为他身边跟着的侍从是什么人?曾经的四品带刀侍卫,一刀割头的麒麟鬼。” 江小玉听呆了,这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江小玉空洞的双眼微微眯起,“你是说,马三阳不仅是官府的人,而且高晋还把麒麟鬼送给了他!!”江小玉错愕地张着嘴。 陆志中松开她的领子,忧心忡忡地说:“你对他们下手,恐怕已经惊动了官府。你苦心经营的梦红阁必须要尽快放弃。我猜今晚官府不会有什么行动,毕竟马三阳的药效还没过去。你今夜带着手下,连夜撤出梦红阁。切记,马三阳是断案奇才,阁中都处理干净了,绝不可留下任何把柄。” 江小玉没有回应。 “冷玉,听到老子说话了吗?”陆志中憋着怒火,厉声问。 江小玉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泪光,“陆姐姐,我这几年,怕是白干一场了!” 陆志中白了她一眼,“哼!你活该,惹谁不好去惹马三阳!”说完,陆志中从怀里掏出名录,“这本名录已经到手,你尽快通知上去。我会将名录存在老地方。” 陆志中将名录塞回进怀里,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江小玉不甘心放弃梦红阁这块依仗自己建立的通讯枢纽。她开始想办法与官府斗一斗。她必须这么做。如果江小玉听了陆志中的话,当真放弃了梦红阁,那么她苏州舵主的地位将会被人取而代之。 江小玉的泪水流进了肚子,她起身蒙好面纱,爬跃城墙,回到梦红阁。 她连夜召集部下,谋划了一出弃车保帅的大戏。她向自己的下属磕头,“冷玉无能为力,才出此下策。待你们入狱后,我会找人将你们掉包出来。你们放心。” “誓死效忠舵主。”她的部下宣誓。 天光大亮,苏州府衙的老梧桐树下,围着三名小声交谈的男子。 他们三人啃着厨娘做的白馒头,一边啃一边交流梦红阁的情况。 廖聪说:“昨夜潜入梦红阁的探子清晨来报,丑时,梦红阁上上下下失踪了许多人。但是在寅时,突然又都出现了。很奇怪。” 高晋说:“我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侍从说,梦红阁每两天有一场舞会,每天都会拍卖新到货的女娃。而大部分梦红阁的常客,都有吸食五石散的习惯,皆已上瘾。” 马三阳说:“昨日的生辰宴,既有舞蹈又有拍卖。简直是十分荒唐!” 他叹口气继续说:“我能肯定一点,江小玉有意针对我,至于其他宾客是自愿喝下五石散,还是他们以五石散作为套牢顾客的把戏,三阳还不能肯定。但是,如果他们昨夜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想来,他们已经有了大动作,就等着官府找上门,再排演一出好戏了。” 廖聪问:“马先生,他们有这么聪明吗?”说完,咬一口馒头。 马三阳点点头,“有。我与那个江小玉打过交道,她不是寻常人。” 高晋问:“何以见得?” 马三阳咽下一口馒头后回答:“我估计她已经有二十一二岁了,在风月场所混迹多年,但为人谈吐与气质,却没有多少风尘女子的性情。虽然性格活泼,却更像个精明的老板娘,或者可以说,是个聪慧的大家闺秀。我猜测,梦红阁背后,是她自己在当家做主,她绝对不是赚点钱财这么简单了。” 高晋说:“马先生会否将一名风尘女子看得太过重要?” 马三阳正想说一说他那不简单的陆兄弟出没在梦红阁,但又觉得没必要拉陆兄弟下水。 于是转变言语说:“寻常妓院,或许会作为五石散的交易场所。而他们却聚众吸食,光是每天的货物来源,就能知道梦红阁的背后势力很大。而梦红阁的老板凤姑,却是个大草包。假使江小玉并非幕后老板,那也轮不上凤姑来做。” 廖聪说:“我赞同先生的意思。不过,我们如果要立案,还是得有证据在手。” 高晋咬一口馒头,跟着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梦红阁案(上) 高晋皱起眉头,厉声说:“证据?哼,即便梦红阁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我们还是要去碰一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马三阳说:“大人说得极是。既然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线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晚就去碰一碰吧!” 廖聪忍不住笑说:“二位想到一处去了。那廖某也一并奉陪。” 马三阳灵机一动,“不知二位大人棋艺如何?我们可以切磋几盘,然后再吃一顿小严肃做的午膳。” “小严肃会做饭了?”高晋惊喜着问。 “何止是会做,还做得非常可口。”马三阳感慨说。 高晋推着马三阳和廖聪着急着走,“走走走,现在就去。早点跟小严肃下菜单,让他给我做一道松鼠桂鱼。” 廖聪一脸黑线,“高大人,你,你这不是刁难小严肃吗?” 马三阳也接话,“高大人还真把小严肃当大厨了!” 高晋很是无辜,“诶!你们这是什么话嘛!我是想多磨练小严肃的水平,好让他更上一层楼。” 马三阳的房间里,高晋和廖聪撸着胡子对弈。马三阳走来走去,心有不甘地说:“你们怎么还没下完,该我了该我了。高大人你快落子啊!” 高晋白了他一眼,“嗨!先生怎么也学我的急脾气了?让我再想想。” 廖聪呵呵笑不停,“高大人,你都输了,快承认了换马先生来下吧!” “这怎么行,我还没输呢!这招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们等着我反败为胜吧!”高晋得意地解释。又想了半柱香的时间。。。 马三阳被赖皮高晋折腾到现在还没下过一局,手养,心更养了。 此时的厨房,小严肃一边烧柴禾一边骂:“臭高晋c死高晋。就想着折腾我。臭马三阳c死马三阳。带一堆人想要我死吗?” “当当当~”,麒麟把着菜刀低头切葱,刀光霍霍闪耀,只是速度太快了不见刀影。 小严肃睁大眼睛感叹:“麒麟师弟,你可真厉害,切得又快又整齐。” 麒麟面无表情地回应:“恩。” 小严肃好奇问:“麒麟师弟,你武功这么厉害,切菜也这么了不得,怎么会做一个侍从呢?” 麒麟楞了一会儿继续切菜,慢慢回答:“就是做侍从练出来的!” 小严肃蒙头想想也是,又会武功又能切菜做饭,这样才是个侍从嘛!只是,做侍从要求这么高吗?他突然有些怀疑人生了。 “哎呀!我要努力学做菜。即使以后连侍从都做不了,还能去当个厨子吧!”小严肃握紧拳头高喊,他突然找到了人生理想了! 小严肃咬牙切齿地撕碎下一条抹布,紧紧扎在额头。然后双目冒火,卯足劲干活。手脚并用,像个从山顶滚落的雪球,越滚越快,越滚越大。小严肃左手洗菜右手切菜,左脚烧火双手炒菜。。。 麒麟呆在一旁直冒冷汗,“严肃师兄,你,需要看大夫吗?”麒麟望着他绷紧的背影,忍不住打听。麒麟这种呆瓜哪里知道小严肃的危机感。此时的小严肃像打了鸡血,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苏州府衙的一日,小严肃和麒麟都在厨房忙碌。两位大人和一位先生,就在房间里抢着下棋。好生快活。。。 太阳落山,夕照渐弱。一场心知肚明的博弈,即将开始。 梦红阁里,莺莺燕燕,一群群浓妆艳抹的姑娘互相戏闹玩耍,刚进门的宾客神采飞扬,左拥右抱。 府衙公堂上,廖聪集合衙役c捕役布置任务。高晋与马三阳坐在一旁小声交谈。 “廖兄的棋艺好是好,就是太凶悍了!”高晋小声嘀咕。 “廖大人对自己的棋艺很自信,最后还不是输给我们了!”马三阳得意地说。 “就是,他还在那里瞎起劲个什么!”高晋抬抬嘴角嘲笑地说。。。。。。 小严肃在一旁忍不住了,“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背后说人坏话!丢人!”高晋与马三阳瞬间无话,觉得颇为尴尬地脸红了。 廖聪走过来说:“你们两个小气鬼,多赢你们几局还心里有气呢?棋品太差了!” 马三阳连声咳嗽,立即转移话题:“廖大人,我们何时出发啊?” 廖聪也不再追究,“戌时出发。还要再等等!” 高晋起身说:“呐,下棋的事情我们先不谈了,明天我再杀你们威风,晚上通力合作,搞定梦红阁。说好了,都不许记仇!” 马三阳不甘心,“高大人,哪里是你杀我们威风?咱们,明天再大战一番,你可别哭鼻子咯!” 廖聪拍拍二人肩膀:“行啦!都是我的手下败将,都别吹牛皮啦!” 高晋不服气,“嘿!廖兄这话可不对,你最后一局可是输了的!” “好了好了,马上戌时了!咱们准备一下吧!”马三阳说。 三人暂且作罢。 小严肃拉了拉麒麟的袖子,仰头感叹:“一群三岁小孩!”麒麟浅浅一笑。 黑夜之下,梦红阁灯火通明。 廖聪与马三阳在前,带着麒麟和一众捕役c衙役闯进梦红阁。梦红阁摔碗摔酒杯的破碎声c女人尖叫声与男人惊吼声交织缠绕着,还与丝竹弦乐骤停的撞击声互相推搡。总之,官府的人一进门,整个梦红阁都在颤抖。 凤姑匆匆忙忙跑下楼,害怕地侧着身子,小心翼翼与廖聪说话:“这位大人,您这兴师动众来我们梦红阁,有何贵干呢?” 廖聪威严的胡子一张,大声说:“有人举报,你们这边聚众吸食五石散。搜吧!” “是”后头官兵大声应答后,衙役开始一寸一寸翻着搜查,许仵作与两名药剂大夫逐一检查桌面的酒杯与酒壶。捕役将男女分开搜查问话。整个梦红阁近两百号人,无人敢出一声。 马三阳问:“凤姑,江小玉呢?” 凤姑一惊,“是你?你,你个小瘪三,欠我五千两黄金说跑就跑。现在还跑来捣乱?我打死你!”凤姑抬脚脱下红鞋子,下了死力往马三阳砸。 “啪!”麒麟单手捏住红鞋,挺身挡在马三阳面前。 廖聪大火:“泼妇,这位是高总督特派查案的专使,你胆敢冒犯!”廖聪双眼冒火,下令,“来人,掌嘴!” “住手!”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江小玉从二楼走下来。她一身整洁素雅的褂裙,头上发髻简单,只别了一朵粉色朱钗,但气势强大豪不逊于男子。她身后两名婢女低头紧跟。 江小玉缓缓走下来,光彩夺目的脸蛋惊呆了现场的男人。 “廖大人,凤姑向来不拘小节,您大人有大量,还望海涵!”江小玉欠身行礼。 廖聪打量了江小玉一番,脸上微微泛红:“你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梦红阁案(中) “小女子江小玉,是这梦红阁的掌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江小玉彬彬有礼。 凤姑吓得一把抱住江小玉,“小玉,他们要打我,你要想办法救救我的!我不管,你要救我的!”江小玉挣脱开凤姑,转身安慰她。 廖聪对着看呆的官差大喝:“都看什么,赶紧做事!” 马三阳开口:“廖大人,给她点警告就算了吧!” 廖聪点了点头,眯起眼睛打量,“江姑娘,你们这梦红阁好生热闹啊!” 江小玉垂头一笑,“廖大人有空也可以来我们梦红阁凑凑热闹的,我们一定好生招呼!” 捕役来报:“禀大人,有两名男子疑似服用了五石散,在他们身上也发现了两包完整的五石散。” 仵作来报,“大人,只有一张桌子的酒壶里有五石散,其余正常。” 马三阳蹙起眉头,看了江小玉一眼。江小玉正笑盈盈望着他。吓得马三阳空喷了一口气。 不久,衙役跑来禀报:“大人,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物品。” 廖聪下令:“把那两人带上来。” 只见两名双眼迷离的男子晃着腿走过来。一名年轻男子看到江小玉,大喊:“美人。”扑上去,紧紧抱着她,疯狂地流着口水又亲又啃。 江小玉吓得大叫一声,三名捕役上去狠狠拽开年轻男子,硬是拖到廖聪面前。男子不停挣扎流口水,直到把他的手脚捆住,男子才肯罢休。 江小玉惊魂未定,跪下哭着说:“廖大人,小女子虽然身处青楼。但也是卖艺不卖身的啊!如今受他如此羞辱,恐难以抬头做人,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啊!”说完话就开始磕头。 马三阳不禁脱口而出:“好厉害的女人。” 廖聪本已经生出同情心,被马三阳一句话点醒,转过头去看了看两名瘫倒在地的男人,终于明白了马三阳的意思。 捕役呈上两包五石散说:“大人,这是他们二人身上搜到的五石散。只是二人神志不清,恐怕难以套出话来。 那名被捆住的男人突然高声大喊:“美人,让我再亲一口。我给你吃好宝贝,我家里多得是这种好宝贝。美人你让我再摸摸,我给你吃两口好宝贝” 廖聪问:“此人是谁?家住何处?” 捕役答:“此人是苏州城中非常有名的布商,王吉安,小的与他有一面之缘。” “你速速带人去他家里搜查,看看是否如他所说。”廖聪下令。 “是”捕役带一队五人出了梦红阁。 江小玉还是跪在地上,“大人,小女子的冤情,大人不可不管啊!” 马三阳往前一步,浅浅笑着说,“江姑娘应该都看到了。大人已经命人去搜查王吉安的住所。如果真搜到五石散这种东西,别说是轻薄了姑娘,纵使从未与姑娘碰面,他也是死路一条。姑娘在急什么?” 江小玉抬手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继续说:“小女子无知,还望大人见谅!”说着起身理了理褂裙。 马三阳继续说:“在你们梦红阁发现有人服用五石散,你们梦红阁算是惹上大事了!” 凤姑大哭:“这可怎办啊!小玉,怎么办啊?” 江小玉细声细气地说:“马先生也看到了,我们阁中可没有什么五石散。想必是客人自己带进来的,这与我们梦红阁可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廖大人,就依仗大人为我们一群弱女子主持公道了。” 马三阳发现江小玉的言语,始终在试图拉拢廖聪,用美貌吸引,用弱势博取同情。马三阳心里阵阵发寒。他从没见过如此工于心计的女人。 廖聪与马三阳对视一眼,冷静地回答:“你们梦红阁是否无辜,还要等本官看个清楚才是。马先生有何主意吗?” 马三阳冷冷一笑,说:“大人,不如让仵作和药剂大夫好好检查检查地上的两位,三阳想知道,他们到底有多疯狂。” 江小玉眼角一抽搐,她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一点。 仵作和两名药剂大夫又是把脉又是扒眼皮,还给他们针灸了一番。三人商议了许久后,仵作来报:“禀大人,二人确实服用了五石散,但是,但是我们发现了一点问题。” “是何问题?”廖聪连忙问。 仵作答:“年纪较大的这位,确实中了剂量较重的五石散,他的程度非常可怕,再加深一点剂量,基本人就废了。而年轻的这位,不仅中了很轻剂量的五石散,而且他的五石散不纯,另加了一味金银草。金银草有抑制毒药药效的作用。如果五石散加上金银草,他对于五石散的药效反应是迟缓的,还有消减药效的功能,但同时,与金银草一同服用,容易对五石散急速成瘾。” 廖聪疑惑不解,“你的意思是,王吉安服用了五石散的抑制药物?他没道理如此疯癫?” 马三阳思考良久,对廖聪说:“廖大人,我看这位王兄弟,是在装疯卖傻吧!”他上去拍了拍坐在地上的王吉安的肩膀。 众人无话,廖聪望了望江小玉,再与马三阳小声交流。 这时,外头脚步声传来。 离开多时的捕役抱着一个木箱子进门来。捕役禀报:“廖大人,属下在王吉安城南家中发现了一箱子的五石散。请几位大夫查看!” 仵作带着两位药剂大夫围上去检查。一名大夫端来一碗净水,撒一小簇粉末到水里,手指浸湿后又闻又品。另一名大夫拿出一口铁碗,倒进粉末后,再往里加一种自带的白色液体。互相点着头,确认是纯正的五石散。 廖聪觉得情况有些异常,似乎是那装疯卖傻的王吉安故意引他们搜出这批五石散的。但是,王吉安为何要演这么一出戏?他究竟想要掩饰什么? “马先生有何高见?”廖聪问。 马三阳向廖聪点了点头后,背着双手绕着大厅走了两圈。 只见男宾客和一众姑娘们,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待着他开口,目光始终追随着马三阳自己。 马三阳回到这一箱五石散前,低头拆开一纸包。望着白色细密的粉末,他忽然伸手,死死抓住一把。马三阳先顶出鼻子闻了闻,最后走到坐在地上的王吉安旁。 马三阳拽着王吉安的领子,有些凶狠地说:“王吉安是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不说实话,我就把手上这把五石散,全塞你嘴里。你应该听说了仵作的话。吃了金银草,能急速成瘾。你想不想好好品尝一下,五石散真正的滋味?哦!对了,以后你坐牢的话,就在监牢里,美滋滋地享受思念五石散的悲痛吧!” 马三阳将拳头塞到王吉安的嘴边,王吉安一直往后退,一点一点往后倒。捆住的手脚使得他不能挣扎,只能往后仰去。 众人都见到了真相。即便王吉安不开口说任何话,他这清晰明显的往后退却的动作,也早早地出卖了他。 王吉安自知瞒不住了,大吼:“我说我说我说。” 马三阳退回原地,“你说吧!” 王吉安突然哭了起来,他留着两行泪,悲痛地说:“我本来想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但现在真的瞒不住了。其实,我是想给小柳赎身,但我没有这么多钱,所以想着卖五石散赚点钱。就是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梦红阁案(下) 那名叫小柳的姑娘跌跌撞撞走出人群,她哭喊着跪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姑娘手脚并用,迅速爬过来,抱着廖聪的腿说:“大人,不是这样的。其实这件事都是我的主意。我与王吉安早已私定终身。他想为我赎身,但银两不够。我就给他出主意,说一起卖五石散赚点钱。这样我每天都能上交银两还不用接客。攒下来的钱可以还我自由,我们以后生活也能有些保障。大人,都是我的过错,求您放过王吉安吧!这些都是我的主意。” 廖聪依旧有些疑惑,但望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他也无从判断事情的真伪。 马三阳清了清嗓子说:“你们的演技不错。” 这一句,把在场所有人都听楞了!许多宾客都在窃窃私语地讨论。 “我想问王吉安一个问题,你的金银草,上哪儿去了?”马三阳低头与王吉安对视。 王吉安磕磕巴巴说:“都吃了。” 马三阳点点头,“哦!都吃了。那你是,知道今天晚上,官府要来查案吗?都准备好金银草了,打算撒个弥天大谎?恩?是这样吗?” 王吉安犹如晴天霹雳,他一时回答不出来。 马三阳继续说:“你这吃金银草的逻辑一点也不通啊?你别告诉我,你正巧手上有一棵,或者正巧后院种了一株!金银草只在西南生长,你应该懂吧?毕竟你一个人就能想到,用药理这一招瞒天过海。” 这时,抱着廖聪小腿的小柳爬到马三阳脚边,磕头说:“马大人,求求您放过王吉安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马三阳眼里闪起光芒,“你是说,金银草是你准备的?你为何会准备金银草?谁让你准备的?” “这,我,我是在药铺买的。”小柳瞪大了眼睛说。 马三阳点点头,“你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 “今天什么时候?” “你们,进门之前。” “你为什么买?” “我,我看到你昨天来过梦红阁,知道你住在府衙里,所以,我怕你发现了我在卖五石散,就先买好金银草备着。”小柳喘粗气,把问题回答完。 马三阳笑着点头,“你这话说得通。” 小柳松了口气。 “但是。”马三阳继续问,“你为什么让你心爱的男人吃金银草呢?你不爱他?” 小柳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个陷阱。 马三阳不依不饶,“你爱他,却让他吃迅速成瘾的金银草,为得就是隐瞒自己卖五石散的真相。但是,刚刚王吉安没有供出你时,你又自己招认了!怎么?良心发现了?”马三阳蹲下去,盯着小柳的脸说着。 小柳三角眼睛通红,“是,是。我不该这么做的,我后悔了!所以我现在愿意与他共赴生死。” 马三阳重新站起来,感叹说,“啊!真是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对。” 廖聪大惊,“先生快说。” “小柳与王吉安本有大好未来,既然小柳早已发现官府会来搜查,她为何还照旧卖着五石散?并且,如此危险的关头,王吉安一个卖五石散的,自己跑来吃?晕头转向之余还吃了一棵金银草。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一个猜到官府会来,并买金银草企图掩饰的人,会故意来撞官府枪口,只是为了耍一场大戏?” 马三阳朝着江小玉问:“江姑娘,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廖聪走了几步后,说:“马先生,看起来这是有人故意将他们推上台面,试图掩饰真相。先生可有其他线索?” 马三阳指了指自己,“大人,我与麒麟昨日受江小玉姑娘的邀请,来梦红阁赴宴。我们的座位c使用的酒杯酒壶,以及水酒,都由江小玉姑娘亲自安排妥当的。但是,我与麒麟只喝一杯酒,就中了五石散的毒。在下以为,应该将小柳c王吉安c江小玉,还有老板凤姑,一并带往府衙暂时收监。” 马三阳话音刚落,梦红阁大厅顶部的吊顶花饰就直直坠落,眼看着就要压倒马三阳,麒麟轻功一点,托着马三阳飞往大厅一角。随着“啊~”的众人齐声尖叫,吊顶花饰狠狠砸在地上,迅速碎裂四五块不规则的形状。 马三阳一抬头,“糟糕。”江小玉和她的两名婢女不见了。 忽然,外面打斗声一片。 廖聪惊喜说:“是高大人的兵。” 马三阳在麒麟的搀扶下起身,跟着廖聪跑出门。 只见两名婢女武艺高强,早已为江小玉打出一条路。江小玉跑着跑着突然回头望了望马三阳。两人双目对视,江小玉眼里有泪,凄楚不已。随后,江小玉跳跃几下,消失在街尾。 苏州总镇林民真大喊:“追,快追。” “啊!”马三阳快步跑回大厅。 只见,王吉安背后中刀,死在了地上,小柳跃窗而逃。 捕役匆忙来报:“虚柳抢了我们的刀,拿王吉安做挡箭牌,冲出包围,逃跑了!” 苏州城的黑夜,灯火通明,喧嚣不断~ 高晋和小严肃在书房斗蛐蛐。 马三阳与廖聪臭着脸回到书房来。高晋一看就知道今夜不顺利。 小严肃眼力是有的,但是好奇心抵不住诱惑,还是张口就问:“先生,廖大人。你们怎么不高兴啊?快说来听听。” 廖聪将晚上梦红阁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陈述一遍。 高晋大惊:“那名叫江小玉的女子,有问题,很有问题。” 他叹口气接着说,“二位也别沮丧。那名女子设下双层圈套,还是被先生识破,这件案子也算真相大白了。原本以为只是个五石散案件,这名女子使出功夫逃遁,她的婢女又是武艺高强,看来,这名女子背后的势力很不简单,我们就一点一点去查。” 小严肃问:“高大人今日如此有耐心?” 高晋笑言:“公事上,本官向来有耐心。” 良久后,马三阳行礼说:“高大人,三阳怀疑,这名女子是八卦教中人。” “何以见得?”高晋问。 “在上一回八卦教案件时,我曾经与一位小乞丐有一面之缘。后来,我又看到他出没在梦红阁。所以,我怀疑江小玉与八卦教有些关系。当然,这还只是三阳的推测。”马三阳回答。 他还是忍不住将见到陆志中兄弟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一直以为,梦红阁只是为了替八卦教敛财,然而,他今夜亲眼见证了对手的自相残杀。马三阳终于意识到,可怕的八卦教派,不仅给老百姓带来灾难,而且,里面都是些可以为利益与活命不讲道义的禽兽。他要将这些禽兽绳之以法。 “高大人”,总镇林民真求见。 “进来吧!如何?” 林民真说:“禀大人,下官活捉了江小玉的两名婢女。其中一名婢女当场自尽了。另一名,下官已经命人严加看管住。大人可随时提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虚氏姐妹 苏州城外,漆黑的洞穴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哧~”火石点燃了,拢成堆的柴禾逐渐燃烧起来,也照亮了整个漆黑的洞穴。 小柳跪地,“禀舵主,混在宾客中的三名兄弟被官府扣押盘查,他们逃出的问题不大。其余舵里兄弟都从密道撤出,很快就会赶到这里汇合。只是,虚真c虚洁在与官府交手中被抓,生死未卜,她们忠肝义胆,恐怕早已双双赴死了。还有,属下逃出梦红阁之时,已处理掉吉安,想来是不会暴露的。” “不会暴露?”江小玉扭一扭脖子,“啊~”她满眼血丝,脖颈通红,一声惊呼。 这位化名江小玉的舵主冷玉,忽然瘫倒在地,呜咽哭了起来,“虚柳,我输了,我全输了。失去了梦红阁,还搭上了兄弟姐妹的命。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意孤行。我不该与马三阳硬碰硬,我彻底败了!” 小柳也是化名,虚柳才是真名。 虚柳双眼通红,“冷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是个意外!” 冷玉颤抖着抬起双手,红色指甲油鬼魅异常,“我都干了什么?事情不该这样的,我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教主会不会要杀了我?怎么办?” “不会的!冷玉。”虚柳走到冷玉面前,轻抚她的双肩。 冷玉叹口气,擦了擦眼泪,突然暴怒,“滚开!”她一脚踢在虚柳的肚子上,虚柳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冷玉咆哮着大叫:“你滚,别以为我不知道。要不是你们俩暴露了,马三阳会扯到我的头上吗?都是你们,你们都该死。”冷玉指着地上的虚柳怒吼,双目冒着仇恨的火光。 虚柳轻声唤:“冷玉,别这样!” 冷玉像泄了气似得,抱着脑袋哭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她忽然又变得沮丧,“其实是我不对。这怪不了你们。吉安死了,虚真c虚洁也死了。虚柳,我只有你了。” 冷玉跪在地上,捧着虚柳的脸,柔情而满是依赖。 虚柳坚定地说:“冷玉,你有我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带着撤退出来的二十六位兄弟姐们,我们重整旗鼓,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为死虚真c虚洁,还有吉安报仇的!” 冷玉垂头低语,“苏州城,我们是呆不了了。” 虚柳说:“去杭州,那里没人认识我们。” 冷玉点了点头,“杭州舵主秦峰与我交好,我们也只能去投靠他了。只是,恐怕教主怪罪,你我今后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虚柳抱着冷玉:“不怕,教主向来喜欢你我,总会有机会,再讨教主欢心的!” 柴火摇曳,两位楚楚动人的女子,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深夜的监牢灯火通明。 廖聪端坐在审讯房书桌后,高晋坐在墙角太师椅上。马三阳笔直立在高晋身旁。 官兵将活捉的婢女押进审讯房。女子黑布遮眼,口塞方巾,双手反捆,被两位官兵推搡着送了进来。 林民真拆开她的黑布,女子双眼紧眯后张开,算是逐渐适应了亮堂的烛光。 廖聪问“你叫什么?” 林民真取下她嘴里的方巾,单手捏住她的下颚,防止她趁机咬舌,“快说。” 女子不肯。 廖聪开门见山,“你们梦红阁背后,是谁在操控?说。” 女子依旧不答。 廖聪威胁道:“好,本官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不作答,就拶刑伺候!” 女子面不改色,甚至连眼皮都懒得一动。 马三阳往前,向廖聪行礼,对着女子说:“姑娘,你已经被抓了。你是生是死,对于江小玉或者你们教主来说,都是一样。这个道理你懂吗?没有人无缘无故想要牺牲。” 女子抬眼望着马三阳,似乎等着他继续说。 “你或者生或者死,你的主子也当你死了。如果我们放你一马,让你从此隐居山林,再不涉及江湖纷争,岂不更好?”马三阳目光坚定。 女子终于开口,被捏着下颚有些口齿不清地说:“怎么可能?他们早晚会知道的。” 马三阳摇摇头,“你的姐妹自尽了,但官府并没想过要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性命。你们即使不说一句,我们也就是关着你们,不能拿你们怎么样!你说不说都可以,但千万别轻视自己的性命,你可以答应我吗?” 女子望着马三阳深邃的眼睛,那眼睛如此真诚与温和,她不自主地点了点头。 马三阳请求说,“总镇大人,您放开她吧!她不会自尽的!” 林民真有些犹豫,看了一眼高晋。高晋点头示意后,林民真这才松手退下。 马三阳蹲在她面前,有些忧郁地说:“我不知你们教派是如何培养你们这些打手的,但我很清楚一点。人,都是独立的生命个体,你们都如此年轻,还可以看这山水世界,还能成家生子。自己的生命要由自己爱惜,断不可为了守护一个无妄的秘密而轻易付出自己的生命啊!” 马三阳突然浅笑一声,“呵,我是个教书先生,好像有些喋喋不休,还望姑娘见谅!但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什么官府里的大老爷,我只是一介草民,所以我看得清楚,说得明白。我只想找到案子的真相,不希望有这么多无辜的人死去。你的姐妹死了,那名叫王吉安的也被同伴灭口了。这叫什么?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女子楞了楞,缓缓开口:“我叫虚洁。我的二姐,虚真自杀了,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马三阳眼里含着泪水,微笑着说:“我的母亲在一场大火中离开了我,她是我唯一的亲人。那时我也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走。但有的时候,咬咬牙忍住悲痛,跟着真心去做喜爱的事情,人生道路不也就走出来了嘛!” 虚洁落下两行清泪,“真的可以吗?我能带着虚真,偷偷活下去吗?” 马三阳抹了抹泪说:“可以,一定可以。” 虚洁突然谨慎起来,“不,我不能出卖她们。” 马三阳犹豫了片刻,温柔地说:“我不要你出卖任何人。你只说说你自己的故事,如何?” “我的故事?我没什么故事。”虚洁一怔,“我和二姐虚真都是孤儿,是大姐虚柳收留了我们。大姐一直跟着舵主冷玉出生入死。我和虚真也从小就跟着大姐和舵主。我们日夜苦练武艺,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努力听大姐的话。” 马三阳试探地问:“你们舵主冷玉,就是江小玉是吗?” “恩” “虚柳,是小柳?” “恩” 马三阳点了点头,“虚洁姑娘,你可知你们教中很是有名的杭州蔡佬,蔡思明?” 虚洁摇摇头,“我不知,没听说过。” 马三阳大惊:“哦?怎么会不知呢?他在八卦教里这么有名!” 虚洁疑惑,“八卦教?我听说过八卦教,但我们怎么会知道八卦教的事情呢?” 马三阳双眼瞪起,“你们不是八卦教?” 虚洁眨巴眨巴眼睛,“恩,我们是,白莲教。” “白莲教!”众人大惊失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白莲依旧 马三阳沉思良久后问:“虚洁姑娘,不知你今晚是否方便在大牢里过夜。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关于你的事情,我可能要先与两位大人商议一下。” 虚洁向马三阳行礼,“您是马先生是吗?请先生让我今晚为虚真守夜。她刚刚过世,魂魄一定还没走远,我想和她说说话。” 马三阳起身与高晋小声议论,高晋点点头,对廖聪说:“廖大人,她姐姐的遗体在何处?” 廖聪说:“禀大人,在仵作的停尸房。” 高晋嘱咐道:“给这姑娘抽调出一个杂物房,将遗体转到杂物房,再买些香烛冥币,让姑娘守个夜吧。” 他转头对林民真说:“林总镇,你派人看管住杂物房就是了。” 虚洁激动地热泪盈眶:“虚洁给先生磕头,给高大人磕头,给廖大人磕头,给林大人磕头。你们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说完,“哐哐哐”不停磕头。 马三阳上前阻止,扶她起来,“姑娘不必如此,节哀顺变!” 府衙书房里,三人对坐无言。 廖聪打破寂静先行开口,“这白莲教,当年不是被灭了吗?” 高晋感叹:“估计有二十多年了吧!” 马三阳也开口,“白莲教藏得很深,我们只知八卦教,全然没有想过白莲教这回事。如今的白莲教,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举措,我们要努力查一查了!” “今日幸亏马先生足智多谋,套出了虚洁的供词,不然,我们都还蒙在谷里。”廖聪感叹道。 马三阳摇摇头,说:“这虚洁姑娘没有说全。她是个一根筋,单纯又迷茫的小姑娘,她是宁愿死也不会出卖姐妹的,这是她的底线。但如果与她交了心,这姑娘又会为你赴汤蹈火。” 高晋同意,“她跟着冷玉和虚柳这种教派里的核心人物长大,一定会掌握很多教派秘密。先生可有良策套出更多线索?” “没有。”马三阳挠挠头,“今夜我是乘虚而入,看准了她失去亲人的伤感,博得她的好感,才让她交代了一些基本情况。我一方面也不敢逼她太紧,怕她设下太多防备。一方面,也是不想伤了她的单纯和底线。” 廖聪灵机一动,“她与先生投缘,不如让她跟着先生,做个女侍从得了!” 高晋反对,“这怎么行?她是什么出生?万一哪天,她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如何是好?” 马三阳站起来,摸着下巴思索良久,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好!”他突然拍手大喊。 高晋惊喜地问:“先生可想到什么良策?” 马三阳大笑说:“就按廖大人的意思办!” “啊?”廖聪大惊,“先生,我这是玩笑话,你切莫当真了。” 马三阳坐回原位,小声说:“那名姑娘身怀武艺,又熟悉白莲教动向,把她留在身边,以后与白莲教交手,她一定会帮衬一些。她如此才能,不管是关在牢里还是放归山野,于我们而言,都是个大损失。我的身边,有麒麟关照,以后让麒麟多多留意她的举动,哪怕她私下里与白莲教联络,我们也能顺藤摸瓜,找上白莲教老巢。这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吗?” 高晋蹙眉,“不可。不论多少好处,这对于先生来说,都太危险。” 廖聪劝说高晋,“高大人,白莲教对于我们,或者是圣上,都是天大的威胁。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查清楚白莲教的情况,禀报圣上,让圣上早做准备。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广撒渔网,捞到一条是一条。就让先生试试吧!” 高晋无话,靠在椅背上许久。 “行!那就试试吧!”高晋无奈地同意。 月光如水,从杂物房敞开的大门外照进来。 虚洁穿着染了道道污垢的浅绿色布裙,跪在简易木板棺材前。 “虚真,你还在吗?牺牲的姐妹就数你有福气,还有棺材和香烛。”她往棺材前的火盆里加了一把黄色铜钱。 虚洁叹口气继续说,“我本应该随你一同赴死,但我心有不甘。也有可能是我胆小怕死吧!我就是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死。我们流落街头时,只想着能吃上东西,为得就是活命。如今有东西吃了,为何就能轻易去死。马先生说得对,没有人会珍惜我们的性命,性命是要自己去爱惜的。虽然我不明白活着干嘛!但我知道,总之不能轻易去死。” 她拿出三支香,往火盆里点燃,“虚真,往常我们形影不离,没有我陪你,你会怪我吗?”说完,她拜了三下,往炉子里插上三支香。 “虚真,请你先不要怪罪我。我想,等我弄明白了为什么活?为什么死?就来陪着你,咱们形影不离。”虚洁又往火盆里加了一把黄色铜钱。 “你知道信仰吗?”马三阳进门,麒麟守在门口。 虚洁拱手作揖,“马先生。” 马三阳拿起三支香,拜了三拜,往炉子里插好后,跪坐在虚洁面前。 “虚洁姑娘,你的姐姐选择死亡,是她的自由。但是,你知道她为何有这样的选择吗?” 虚洁摇摇头。 “因为信仰!她有自己的信仰,你的信仰又是什么呢?” 虚洁抬头思考,“我可能,没有信仰吧!虚真的信仰是什么?” “她的信仰,是白莲教给她的。白莲教要虚真卖命,你呢?”马三阳盯着虚洁的眼睛问。 虚洁大惊,张大一双圆眼,“是吗?或许吧!”她自言自语,就是不回答问题。 马三阳继续追问:“虚洁姑娘你,没有这样的信仰吗?” 虚洁反问:“马先生可有信仰?” “有,当然有。”马三阳骄傲地回答,“我想要为天下冤案找寻真相,我想要恶人改过自新!这就是我的信仰,也是我活下去的意义!” 马三阳不依不饶,继续问:“姑娘的信仰又是什么?” 虚洁双眼涌出泪水,“可我没有。我不甘心死,又不知为何活。” 马三阳轻声安慰,“姑娘莫悲伤。可愿意听在下的建议?” 虚洁点点头,拿袖子擦擦泪水。 “你与虚真形影不离,想必是受着同样的教导长大。她选择为白莲教而死,你却没有。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你的心里,在否认白莲教。你拒绝以白莲教为信仰!” “不可能。”虚洁大喊。 “事实如何,你大可细细回忆过往。大姐虚柳教导的话,你可甘心去做?舵主冷玉下的指令,你可曾排斥?你天生就是个拥有自我的人,为何要为清醒而苦恼?” “自我?难道拥有自我,会更快乐吗?”虚洁几近崩溃地问。 马三阳不疾不徐,开口解释:“当你的身边是一群醉汉,你会为清醒而感到孤寂。当你身边是一群清醒的人,你会为清醒而骄傲。自我如此。你懂吗?” 虚洁长大嘴巴,欲说不说。 马三阳继续说话,“你离开那群醉汉,这是你的机会,找你自己完全认同的信仰的唯一机会。”说到最后,马三阳的言语变得充满魔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女学生驾到 虚洁被深深吸引,她感到未来有什么值得追逐的东西,在一点一点靠近,徐徐诱惑着她。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马三阳停顿许久,他要给她多一些时间去思考c去接受c去消化。 月光渐弱,虚洁终于开口:“马先生,我该怎么办?” 她有些迷茫了。 马三阳会心一笑,很是郑重地告诉她:“虚洁姑娘,你,单纯善良,又聪明,先生我非常喜欢你,也想给你指点方向。如果姑娘你不嫌弃,干脆入我马家门,做我的学生如何?” “啊~”虚洁大吃一惊。 马三阳问:“姑娘不愿意?” 虚洁理了理头绪,恭恭敬敬回答:“马先生,我可是你们抓来的犯人。官府难道会放过我吗?而且,先生不怕我恢复自由后回到教中,与先生为敌?” 马三阳笑着摇头,“高大人那边,你大可放心。至于你回去?当然不会。你的姐姐为教派而死,你都讨厌他们了!” 虚洁直冒冷汗,面前这位马先生,真的说准了她的心思。不止是说准了她过往对教中指示的排斥,更是说准了她如今对白莲教的心情。虽然她不愿意出卖舵主和虚柳,但她再不想回去了——那个剥脱了虚真生命的地方。 马三阳乘胜追击,一边感叹一边强调,“你是我见过最聪慧的姑娘。不是说你脑子里书读得多,而是你看得清。家庭女子多为传统禁锢,江湖女子又为规则禁锢。而虚洁你,在痛苦挣扎着,想要摆脱这些禁锢。所以说,你可以怀疑的我初心,但你不能否认我对你的欣赏。你若答应做我的学生,我们共同去探究未来的道路,该怎样走好!” 马三阳这一席话,说得虚洁心服口服。 她心里面一直在疑惑马三阳的用心,想要利用?还是想套话?但她从未料到,马三阳会如此开诚布公,这样聪颖又坦率的做法,彻底征服了她不安的心。 虚洁膝盖向后挪了挪,向马三阳磕了三个响头,“先生在上,受学生虚洁三拜。以后虚洁会一心一意跟着先生学知识,学做人。”她扬起头来,早已是满脸泪水。 马三阳正要伸手去帮忙擦泪,一想起男女有别,又缩回了手。 他清了清嗓子说:“你是我第一个女学生,先生很高兴。你的同窗都是男儿,所以以后你要是没人说说交心话,或是觉得女儿家话不好开口,就把先生当娘当姐姐,跟先生唠唠。但是先生毕竟也是男儿,有些肢体接触上,会显得生疏,你莫要介意。” 虚洁破涕为笑,用力点头。 天光大亮,小严肃起床为马三阳料理早膳。 自从小严肃找到了职业目标,便每日做得既丰盛又愉快。 揉面c烧水c熬粥c炒菜。今日的早膳有白馒头c玉米粥c炒青菜。小严肃晃着脑袋,把这些早膳逐个端到马三阳的房间。他不无快活地大喊:“先生c师弟,吃饭了!吃饭了!” 麒麟进门,“师兄辛苦!”便端坐在长凳上。 小严肃东张西望,“先生呢?这么早就起床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麒麟说,“先生叫师妹去了。” “师妹!什么师妹?”小严肃一头雾水。 马三阳大摇大摆进门,“这就是师妹了!” 小严肃回头一瞧,只见马三阳身后跟着一位绿衣女子,身材妙曼,五官端正,最为重要的是,那女子肌肤吹弹可破,还白净如雪。小严肃忍不住想伸手捏一捏。 “啪~”马三阳用力拍掉小严肃伸往虚洁的手,“小严肃你干嘛?” “哈!”虚洁忍不住笑了一声。 马三阳招呼学生们就坐。四人分坐桌子一边,四方桌刚刚好坐满。 马三阳不禁感叹,“看来我天生就该有三个学生,这桌子坐得刚刚好,不多也不少。虚洁,给大家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虚洁恭敬地点了点头:“我叫虚洁,虚实的虚,整洁的洁。今年大概是,十九岁。” 小严肃好奇地问:“为什么是大概?” “因为我是孤儿,从小在江南一带流浪。大概九岁左右被大姐虚柳收留,大姐教我武艺,教我识字,这样的日子算下来也有十年了。所以应该就是十九岁。” 小严肃大吃一惊,“虚洁师妹,你太可怜了。师兄会好好照顾你的。” 虚洁颇为感动:“那以后请两位师兄多多关照了!” 小严肃愉快地开口:“我叫严肃,就是很严肃的严肃,先生都叫我小严肃。我是杭州人士,今年十二岁。虽然我年纪小,但我跟着先生最久了,所以是你们的大师兄。师妹可以叫我小严肃师兄。师弟,该你了!” “厄!”麒麟一呆。 马三阳嘱咐,“麒麟,快介绍一下自己。” 麒麟垂眼说:“我叫麒麟,二十四岁。” 小严肃很不满,接话说:“你这介绍太不全面了。他叫麒麟,以前是高晋高大人最厉害的侍从,武艺高强,还会做菜。现在跟着先生了,只负责保护先生。菜都是我来做的。”小严肃很是骄傲。 马三阳欣慰地大声感叹:“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先生我别提多高兴了!麒麟平常跟着我进进出出,保护我的安全。小严肃留在住地,料理家务。既然虚洁也进了马家门,也该有一项安身立命的本事,虚洁你自己可有什么主意?” 虚洁嘟着嘴思虑良久,“啊!先生,我可以做你的婢女!” “不要!”马三阳大喝。把三名学生吓得不轻。 马三阳好不容易摆脱了侍从,岂能再来一个婢女? 马三阳琢磨后说:“那么,虚洁就与麒麟一起保护我的安全吧!你们应该知道,先生我有些时候查案子,碰到女犯人或者需要去女人多的场所,会很不方便。有虚洁在,一定能助先生我一臂之力的!” 虚洁一听,险些掉下眼泪。她很明白,马三阳是告诉她,他放下了一切戒心。 虚洁拱手作揖,“先生放心,虚洁会一心一意跟着先生,保护先生,向先生学习。” 马三阳满意地点头,他发现虚洁与自己也很有默契,一点就通。 “我们马家门又添一人,以后咱们是四口之家了!晚上先生带你们去苏州餐馆大吃一顿,庆祝一下。” 小严肃欢呼雀跃,“好啊好啊!我要去苏月酒楼吃。” 虚洁说:“师兄品味这么好!苏月酒楼的菜色确实非同凡响。” 马三阳说:“那晚上就去苏月酒楼!” “恩”麒麟默默回应。 虚洁有些顾虑:“先生,苏月酒楼可不便宜啊!” 马三阳脸色尴尬:“这样啊!那,我们就在府里吃了。晚上叫上两位大人,吃一吃小严肃的手艺。” 小严肃闹脾气了:“先生不能这样,每次都要我一个人做一桌大菜。不如!我们叫上两位大人一起去苏月酒楼,让他们付钱,不就好啦!” 马三阳一捶砸在小严肃头上,“坏严肃,天天耍滑头!先生我这是在给你又一次锻炼厨艺的机会。你的职业目标都忘了吗?” “哦!先生说得有道理。”小严肃捂着脑袋认怂。 虚洁偷偷打量了一眼麒麟,心里想起了过去的一件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麒麟鬼 午后,阳光和煦。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马三阳躺在房间里补眠,麒麟捏着把长剑坐在门口长廊上小憩。 虚洁换了身干净的灰色粗布褂裙,从长廊尽头徐徐走来,在麒麟身边坐下。 麒麟一动不动。 虚洁眼望前方,轻声问:“三年前皇帝南下苏州,你可在他身旁?” 麒麟张开眼睛,扭头望着虚洁,依旧面无表情。 虚洁浅笑着望着他,有些惊喜地问:“你当真是麒麟鬼?” 问完,她也不等麒麟回答,抬起右臂,将袖子往上撸。在手臂上端,一条横向的弧形刀伤,既深又宽。可以想见,当年这断筋挫骨般的疼痛,十多岁的女孩是如何咬牙熬过来的。 “那是我第一次行动。我们三姐妹和冷玉奉了教主指令,参与伏击皇帝的任务。我们连皇帝人影都没见到,就被传说中的麒麟鬼,以一挑三十,砍得全军覆没。我们三姐妹还算命大,只是一人被砍了一刀。有十七人,一刀断头。”虚洁眼里满是惊恐。 麒麟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那三年前的刀疤。 突然,他觉得有些尴尬,连忙缩回了手,低头回答:“不好意思!奉命办事!” 虚洁也觉察到了尴尬,匆匆放下袖子,笑盈盈说:“那一刀,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活着不容易。也许还要谢谢你呢!” 虚洁又收起笑容,“我过去参与了很多犯法行动。先生知道了,会不会拿我去问罪?” 麒麟有些不知所措,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当做倾诉对象。他挠挠头,摸摸下巴,就是回答不出来。 “好吧!你也觉得是吗?那我该不该跟先生说呢?”虚洁有些沮丧。 “不不不,我没觉得。”麒麟脸颊抽搐,随便应付了一句。 虚洁问:“你的意思是,先别跟先生说?”她沉思一会儿,突然高兴地说:“我知道了,你是要我别去回忆过去,好好生活,要面向未来!” 虚洁眉飞色舞地起身,向麒麟行礼,“感谢麒麟师兄。你还是麒麟鬼的时候就帮了我大忙,现在听君一指点,实在又明白了许多。虚洁感激不尽!那,师兄好好休息,我,我不打扰了!” 虚洁快步往回廊深处了。 麒麟是一头雾水!自己什么也没干,倒是帮了别人两次大忙,他也是被吓得一愣一楞的,满脸莫名其妙。 他往后一仰,靠在柱子上。过去一场场洁白花海,一幕幕血腥的场景,突然跳出眼眶,在他面前缓缓上演。 四年前,五月扬州城。 清风吹扬,一树琼花挥洒细小的白色花瓣,散遍蓝色天空。麒麟手握赤色雁翎刀,旋身,挥刀,一颗人头断在尸体肩头。他翻身踢腿,一刀砍破敌人胸膛,内脏与血液泼洒了半树琼花。躲在侍卫包围圈里的皇帝大惊,将麒麟带回了皇宫。 麒麟一战成名。从高晋的侍从,摇身一变,进了皇宫,被皇帝封为四品带刀侍卫。 从此,杀人的机会越来越多,砍掉的头颅越来越多,杀死的尸体累累重叠成山。他忽然从不谙世事,还会欣赏漫天琼花的少年,变成了杀人如麻,甚至是沉迷杀人时候,那酣畅快感的——麒麟鬼。 麒麟靠在柱子上,眼睛变得通红。 他捏了捏手里的长剑,一柄威力不强,用不大习惯的武器。但他现在喜欢这把剑,捏着这柄有些钝的长剑,他心里很踏实。 “麒麟!”一颗脑袋靠上麒麟肩头。 麒麟一惊,下意识左手一推,右手一凿。“啊~啊~”此人捂着脑袋往地上摔。 “先生!”麒麟认出马三阳,赶紧拽住马三阳的手臂。 马三阳虽然没摔跤,但左脸颊被麒麟凿得乌青,疼得他眼冒金星,泪水直流。 麒麟跪地请罪,“先生,麒麟知罪!” “你,你,麒麟你,你!”马三阳疼得龇牙咧嘴,话都说不灵清,“算了,算了,你也会,发呆?算了。”马三阳疼过劲头后,捂着脸去找药剂大夫,李大夫了。 麒麟像做错事的小孩似得,低头默默跟在后头。 虚洁站在走廊尽头,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她心里五味杂陈。这是麒麟鬼吗?她突然不能肯定了,甚至觉得刚刚极有可能认错了人。但虚洁永远记得,麒麟鬼那双冷漠的鹰眼,这不可能出错。 “李大夫”马三阳捂着脸走进府衙西院。 李大夫一头白发,蹒跚着从后堂出来,“是马先生啊!哟~这脸怎么了?” 马三阳捂着有些肿胀的脸颊说:“被高手误伤,您快帮我瞧瞧有没有伤到骨头。” 李大夫喋喋不休,“这谁啊?下手没轻没重的。马先生是咱们大清的人才,高大人疼惜不已,这高大人要是知道马先生被人伤成这样,不得急得跳起来!咱们高大人什么脾气?急脾气” 麒麟的头越垂越低。 马三阳连忙打断,“李大夫,你这老头,话太多啦!这事情你别跟高大人说了。” 李大夫也不生气,“行,我不说。高大人回头见到你这张歪脸,什么都看见了,要我多说什么?”李大夫仔细检查,“哦,没伤到骨头,幸好马先生脸上肉多。不过你这脸颊肉都裂了。我给您调个药,马先生稍等。” “有劳李大夫。” 马三阳右脸颊贴上膏药,踩着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石子,慢慢往回走。 “麒麟”马三阳开口,“你有心事?” “哦,恩。”麒麟回应。 “你这个闷葫芦,三天打不出两句话。”马三阳退后一步,与麒麟并排走。 马三阳继续说,“先生大胆猜测,你的过去使你不愉快!这没什么,谁还没个过去啊!你要是觉得憋心里不好受,可以把先生我当个倾诉对象。” 麒麟无法回应,他压根对倾诉这种事情没有任何概念。 马三阳忽然有些严肃地小声说:“过去如何已经过去。未来如何,才是你我要去面对的。” 麒麟说:“是,先生。” 马三阳拍拍他的肩膀说:“虚洁也是,你们可以互相帮助,多多交流。”说完往前快步走开了。 麒麟望着手上那把长剑,杵在原地发呆。突然,他跑动起来,跟上马三阳的脚步,二人一同往回走去。 太阳落下山渠,小严肃做好了一桌子菜。 高晋狂拍桌子大喝:“谁啊?是谁啊?把先生伤成这样!” 麒麟“刷~”跪地认错。 高晋背着手,绕着一桌子菜发火,“麒麟,又是你?自打你让你保护先生开始,先生不是中毒,就是被你弄伤。你怎么回事?啊!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立刻马上!” 马三阳上前阻止,“高大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麒麟不会说话。我要麒麟教我功夫,他一时错手,砸了我一拳。” 高晋大惊,“先生学功夫?” 廖聪也问:“先生有什么想不开的,要练功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梦河夫人(上) “唉~你们俩管得太多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先吃菜,全是小严肃做的。麒麟,虚洁,你们快坐下!”马三阳岔开话题。 高晋眯着眼打量着虚洁。一位是封疆大臣,一位是乱臣贼子。高晋也很不解,为何会同这样的人同桌吃饭。虚洁向两位大人行了大礼,倒是不骄不躁,安静得与小严肃拼座。 “先生,晚上你们收拾一下。咱们明日就回南京。”高晋喝过一碗热汤说。 “南京可是有什么急事?”马三阳问。 高晋深深叹口气,“圣上下了旨,回南京后,有得忙了。” 廖聪代为解释:“圣上下令,官员之间卷宗奏折来往,皆改用满文。彻底施行满文政策。” 马三阳疑惑,“这,太困难了吧?如今在职官员,虽然有不少满人,但大多数还是汉人。即便是满人,能完整掌握满文的也是少之又少吧?” 高晋点点头,“我作为满洲镶黄旗,呵,满文还没认全呢!” 廖聪感叹:“圣上这是怕了汉文了。如今满人越来越多写汉文c读汉文。满文正在被遗忘,圣上想要大兴满文,重振满族荣光,也一片苦心啊!” 马三阳笑嘻嘻地说:“那就辛苦二位大人了。你们回去埋头苦读,好好学习满文,三阳祝二位大人早日学成出山,报效圣上。”说着,举起手中的酒杯。 高晋见马三阳如此幸灾乐祸,抬抬嘴角,笑说:“马先生如此得意,恐怕不妥吧?既然咱们三人兄弟情义深似海,不如同甘共苦,一块儿学习满文吧!” 马三阳连忙推脱,“我一介布衣先生,教学生汉文,我学满文干嘛!哈哈哈!” 高晋忽然郑重宣布:“本官现在就任命马三阳为两江总督下属主簿,正八品。先生可还满意?” 马三阳欲哭无泪。他虽然有仕途之心,但并不想搅合满文这趟浑水。他也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 “哈哈哈哈”高晋话落,满堂大笑声,不绝于耳。 廖聪高兴道:“马先生,可喜可贺!” 小严肃一嘴油花说:“哇哦!先生当官了!恭喜先生!” 马三阳连忙拒接恭喜,嗔怪般说话,“高大人当真要捉弄三阳,你们就别恭喜了!” 高晋板着脸,“本官一言九鼎,说封官就是封官。先生休想赖掉!” 马三阳满头黑线。 大清早,苏州府衙门口人来人往。 这一回,马三阳师徒四人坐一辆马车,高晋与廖聪坐一辆。第三辆马车坐着廖聪从南京带来的许仵作c李大夫。 苏州总镇林民真护送高晋一行出苏州地界。大队腾起烟尘,缓缓驶向北方。 一路颠簸后,当日夜里,一行人赶在常州城宵禁前进了城门。 高晋与廖聪并未通知常州知府,而是低调入住常州客栈。 深夜,马三阳刚入睡,就听见有人小声敲响自己的房门。他起床披上外衣,开门一瞧。只见高晋拖着睡眼惺忪的廖聪来找马三阳喝酒了。 马三阳几近崩溃,“我的高大人啊!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您大半夜还喝酒啊!!” 高晋反身关上房门,招呼二人快快坐下,异常兴奋地说:“我的按察使,我的大主簿,本官实在太兴奋了。找你们喝酒聊聊天。” 马三阳问:“大人何事兴奋?” 高晋羞涩一笑,廖聪打着哈欠抢先回答:“因为明日夜里就能见到高夫人了,他心里莫名激动。”廖聪说着话,双眼微眯,一脸无奈。 高晋咧开嘴笑说:“我都多久没见梦河了,廖兄又不是不知道!” 廖聪鄙夷地回答:“大人每次出远门都这样,下官也早已习惯。恐怕您啊,吓到先生了!” 马三阳有些来精神了,连忙说:“高大人夫妻如此恩爱,是好事。大人深夜兴奋,是想与我们分享你们夫妻的爱情故事?” 高晋正要回答,廖聪又抢先开口:“高大人是耐不住寂寞了,想要与我们夸赞一番美丽贤惠的妻子。” 高晋有些不爽了,“廖兄你今夜话太多了,我拉你们来,是要听我说的。你这全讲完了,我还能讲什么?” 廖聪又打了一个深深的哈欠,“好好好,下官不讲了,洗耳恭听。 高晋拿起酒杯,给两位满上,神采奕奕地说:“我夫人王氏梦河。嗨!可是个传奇女子。” 马三阳笑说:“大人快别卖关子了。” “我的夫人。刑部员外郎王德林之女,已是大家闺秀,学识教养无可挑剔。谁能想到,她居然,拉弓射箭c骑马打球样样皆能。你们说,是不是传奇女子?” 马三阳回答:“高夫人确实与众不同。难怪高大人如此思慕夫人。” 高晋满意地饮下一杯小酒。 就这样,高晋拉着两位兄弟情深的下属,促膝长谈,直到天光大亮 常州一夜相安无事,如高晋所盼,第二日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落山时,他们一行车马终于抵达南京城东门。这时,女人浑厚的嗓音响起两声惊叫,“昭德,昭德!” 高晋飞奔出马车,“梦河,梦河!” 马三阳在后头撩开马车布帘,探出脑袋远远看着。 只见,高晋夫妻在行人络绎不绝的城门口,忘情得紧紧相拥,还耳鬓厮磨不知说些什么。马三阳一直以为,只是高晋一人兴奋异常。没想到,高夫人王氏梦河,竟然比她夫君还要激动。马三阳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小严肃探出脑袋,小声感叹,“呀!高大人羞羞!” 虚洁说:“师兄不懂了吧,这叫伉俪情深!” 马三阳心里不得不佩服位高权重的高晋高大人了!如此郎情妾意,如此正大光明,如此自我陶醉,还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做到的。 小严肃继续说:“我爹娘常会骂这种羞羞的事情,是轻薄之人才能干的。高大人居然” 虚洁问:“但高大人不像轻薄之人啊?” 马三阳忽然明白,这便是满洲文化与本地汉人风俗的不同之处了。天大地大,各族百姓风俗禁忌不同,有些事情,并不能拿一句话,或一本书来一概而论的。 马三阳连忙向学生们解释:“高大人夫妻从小受满人习俗影响,与我们惯常认知确实会有差异。如今满汉大融合,我们汉人也该多多吸收满人之优异传统,丰富自身文化。大可不必在背后议论指点。” 虚洁问:“先生。倘若两族文化反差过大,甚至是完全对立的,我们又该如何抉择呢?” 马三阳答:“不用抉择,只需互相尊重!” 学生们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一行人继续坐着马车深入南京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梦河夫人(下) 三月下旬的南京城,夜风徐徐,轻柔舒爽。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酒肆飘着酒香,花市荡着花香,餐馆扬着紧密的聊天声。马车横穿过秦淮河,泛着月光的秦淮河水上,小船来回闲逛。马三阳看呆了,南京城像个温柔贤淑的大家闺秀,他满意地点头观赏着。 高夫人身穿紫色褂裙,手里捏着一把粉色桃花团扇,巧笑嫣然,端立在大门口。她红扑扑的脸蛋上,一双丹凤眼尤其迷人。她很热情地招呼:“马先生,三位客人,里面请。” “两江总督部院”小严肃照着牌匾读出声。 下了马车,立即能看到,那竖列的六个大字,高高悬在大门上方,颇有威严。 穿过第一重门,走进开阔的中心庭院,三月的桃花开得绚烂。再往前走,就是总督府的正堂了。 小严肃抬头又念出声,“这块匾写着,惠洽两江。咦,先生,这惠字为何少一点?” 高晋走过来摸了摸小严肃的脑袋,“小严肃观察很仔细嘛!圣上的书法造诣深厚,他是故意没有多加一个点。如此的四字,其实更为圆润和谐,浑然一体啊!” 马三阳大惊:“这是圣上亲笔书写的?三阳还是第一次见识圣上的字迹。” 高晋说:“这是圣上亲笔题写,赠给上一任两江总督尹继善大人的。尹大人历经三朝,做过四任两江总督。为两江百姓的安康奉献了一辈子,确实是惠洽两江呀!” “爹,爹~”五个圆滚滚的小娃娃,从右侧木门里接二连三跑出来。 马三阳大惊,“高大人都有五个孩儿了?” 廖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有四个孩儿是我的孩儿。” 小严肃瞪大眼睛问:“廖大人真牛!” 廖聪擒住小严肃的脖子,假意恶狠狠地说:“小滑头!” 其中一个声音甜糯的女娃娃爬到高晋的腰上,高晋这才把视线从梦河夫人的身上移开,弯腰抱住她,“姝儿乖吗?” 小姝儿也长了红扑扑的脸蛋,齐刘海俏皮地随着点头直摇摆,“我可乖了!” 高晋抱着姝儿走在前头引路,后头跟着廖聪的四个孩子,大队伍洋洋洒洒c叽叽喳喳进了偏厅歇息。 梦河夫人对马三阳说:“马先生,听闻您聪明绝顶,还收了入室弟子,哪位是您的弟子呢?” 马三阳连忙起立答话:“高夫人过奖。三阳确实收了学生。这三位便是了。小严肃c麒麟c虚洁。” 梦河夫人眼神一亮,感叹道:“先生年纪轻轻已经收了这么多学生!还有女学生。”她走到虚洁面前,捧起虚洁的手来回欣赏,“这姑娘长得真水灵。” 虚洁向夫人行礼,“多谢夫人夸奖。” 梦河夫人深思良久,转头又对马三阳说:“马先生,您也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汉人最喜爱挂在嘴边的言语。您是儒生,怎会收女子做学生呢?” 马三阳一愣,他没想到梦河夫人竟然如此直接。当初廖聪也只是让马三阳收虚洁为女侍从,后来,两位大人也从未开口询问过一句。或许是不便当面询问,或许是他们心里反对。 高晋劝阻说:“夫人,你去后院把高管家找来吧!” 梦河夫人心有不甘:“昭德,马先生会回答我的。” 马三阳连忙开口答:“三阳听闻,高夫人不止饱读诗书,而且能骑马射箭,是比男子更为英勇的巾帼传奇。虚洁虽然不及夫人如此优秀,但她身怀武艺,聪明伶俐,单纯善良,也是个不同于住家女子的豪杰。最要紧是,我与虚洁颇有缘分,三阳也不会拘泥于前人几句主观臆想,就将一位可造之材推出门去。” 梦河夫人拍手叫好,“屡破大案的马先生,果真与众不同。作为儒生,竟然不以前人言语为权威,梦河真当佩服。” “高夫人过誉了!”马三阳拱手作揖。 梦河夫人往高晋耳旁说了几句话,高晋直摇头,“夫人快别闹,这不妥啊!” 梦河夫人才懒得理他,对马三阳说:“马先生,我家有一女儿,高姝,今年四岁有余,已经开始背诵唐诗。不知道先生,能否收下我的姝儿做学生?” “啊?” 大厅里,众人异口同声地发出惊叹。 姝儿坐在高晋腿上,盯着马三阳看了又看。 梦河夫人很是淡定,继续说:“姝儿虽是女儿,但在梦河心里,她珍贵无比。梦河希望,她不仅能找到善待她的夫家,还能一生都沉醉在学习中,满足快乐!先生既有学识,又不与儒生那般迂腐,梦河希望姝儿有跟着先生学习的福气。” 马三阳硬着头皮说:“高夫人您如此抬爱三阳,三阳真是受宠若惊。只是,三阳出生卑微,我的学生们也都是走投无路的游民。与其说三阳收了学生,不如说,孑然一身的我们四人,是害怕了孤独漂泊,在一起组建了一个大家庭罢!令嫒姝儿家庭温暖幸福,又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跟着我们四个游民,确实不妥啊!” 高晋连忙帮着说:“先生优秀,本官很清楚。但先生是否适合做姝儿的老师,咱们还是再观察观察。夫人你看如何?” 梦河夫人有些丧气地点头,也只能就此作罢! 接风晚宴时候,梦河夫人安排马三阳坐在姝儿身旁。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先生。”坐在马三阳另一边的虚洁禁不住感叹。 姝儿乖乖坐着,奶娘喂什么,她就吃什么。不吵不闹不顽皮,特别听话。 马三阳虽然不肯收高家千金做学生,但心里也是暗暗佩服这位叫姝儿的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大方得体,不骄不躁,乖巧可人。梦河夫人坐在二人对面,望着马三阳和姝儿,竟是一脸得意。 马三阳满头黑线 廖聪突然提及,“高夫人,您有所不知,在苏州城,高大人已经任命马先生为八品主簿。他以后要常住府里,您的机会,还挺多,哈哈哈哈!” 梦河夫人大喜,举起酒杯要敬廖聪一杯,“廖大人,您说得太对了。来,梦河敬您一杯酒。”廖聪连忙举杯相迎,二人仰头干杯。 “哈”廖聪品酒后感叹,“好酒啊!这酒跟以往不同了!” 梦河夫人喜笑颜开,“这酒,是梦河亲自去南门醉月楼挑的九年女儿红。” 高晋嗔怪,“平日怎么不见夫人如此客气,今日马先生来,还特意去挑酒了!” 梦河夫人拉着高晋的手说:“昭德小气鬼,马先生是贵客,我还有求于先生呢,怎能怠慢了先生。”夫妻二人说着窝心话,双手紧紧捏在一起。 “咳,高大人,”廖聪有些尴尬,“这一桌子客人,你们啊晚点再说悄悄话。” 梦河夫人吐了吐舌头,“廖大人还是迂腐,没有马先生坦荡。” 廖聪不满了,“夫人可不能挑拨离间啊!我与马先生可是要好得很的!” 小严肃捂着嘴笑不停,这下把梦河夫人的火力吸引了过去。 “你是小严肃吧?干嘛笑这么开心,说出来同大家分享分享嘛!”梦河夫人问。 “我错了夫人,我不笑了!”小严肃都快哭了。。。 高晋摆摆手,“夫人别找小孩打趣,把他都吓坏了!” “恩,我知道了!”梦河夫人丹凤眼一瞥,“麒麟,好久没碰面了!” 完蛋!!!麒麟心里自己在嘀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当官第一天 麒麟有些紧张地抬手行礼,“夫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我光听说你回到昭德身边,就是没见到你,你说吧,怎么不来见我?”梦河夫人气鼓鼓地询问。 麒麟嘴巴抖了抖,很久后才发出声音:“一直在做任务,呃~” 梦河夫人还较真了,“借口,借口。你回到西院,离我多近啊,我就在北院。跑过来打个招呼就这么困难?” 高晋叹口气,“梦河啊!你就是这点不好,话多!” 梦河夫人嘟着嘴不说话了。现场忽然的安静,显得莫名尴尬。 马三阳清了清嗓子,说:“高夫人性格活泼,想来高大人的生活也是多姿多彩啊!” 梦河夫人一听,又来了精神,“先生对极了!昭德,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高晋连忙安慰,“夫人的好,我自然知道。” 梦河夫人重新活跃起来,现场瞬间其乐融融,充满了欢声笑语。马三阳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虚洁凑过来小声说:“先生宽心,与高夫人接触惯了,应该会觉得夫人可爱的!” 马三阳恨不能举起四肢来堵住女学生的嘴,于是乎狠狠瞪了她一眼。 虚洁贼兮兮垂头,无话。 马三阳带着三名学生,住进了总督府西院。 西院也分为前中后三个独立庭院。 前院房间窄小,多住着男仆c家丁。中院房间相对宽大,是给高晋亲卫队的住所。麒麟还是高晋的侍从时,也属于亲卫队一份子,一直住在中院。 而后院,是给供职于总督府有官衔的大人的住所。每个房间都配有卧室c大厅c书房。府里高管家摸着灰白的胡子,带着他们四人参观了西院和西后院的空房间。 高管家慈眉善目,语气温和地说:“高大人嘱咐,马先生与三位学生都可以留住后院。麒麟尽快从中院搬过来吧!” 马三阳连忙推辞:“我们住中院就行了,一人占一个大房间太浪费了。” 高管家说:“马先生,您三位男子住中院也就罢了,这位虚姑娘也住中院就不适合了。” 麒麟说:“中院窄小,都是男子。” 小严肃说,“先生,我看西后院房子都是三间式的,要不我与麒麟师弟拼一个房子。师妹与您一人一间完整的。” 马三阳点了点头,“好主意!那就麻烦高管家多安排一张床了!” 太阳西沉,一轮红日从马三阳书房的窗户照射进来。 马三阳走进书房,望着气派的书桌c摆了瓷器摆件的书架,都在夕阳红光下熠熠生辉。他想起过去在杭州城大峰书院的单间宿舍。书桌只有一尺宽,书本只能堆在桌底下。 他已经离教书匠的身份渐行渐远了。一份新的工作,一种新的职责。马三阳感到身体里充满澎湃的能量。 他回身出门,穿过客厅的圆餐桌,走进卧房。 只见,榉木雕花架子床,两侧玲珑剔透垂花门,缎面水蓝色床帏,既有江南秀丽又有官家气派。马三阳被这张富丽的床榻吓坏了,竟有些不敢靠近。 小严肃欢快地闯进门,“先生先生,这里也太漂亮了!咱们以后都住这儿了吗?” 马三阳若有所思,没有回话。 小严肃依旧欢快,“我和麒麟师弟住在先生右侧,虚洁师妹住在先生左侧。咱们马家门团团圆圆不分开,还有大房子住,真是太好了!” 说着这些,小严肃一双大眼睛滴溜溜打转,满是美好的期待。 马三阳没有什么不开心,但心里有一种声音在隐隐往上冒,似乎是在告诫自己什么。他忽然有了顾虑。他不仅不是孑然一身的糙汉子,还是拖家带口的一家之主,更是正八品的官员。他想起有个成语叫做,“不进则退”。 马三阳咧开嘴笑,忽然觉得这笑容太过勉强了! 在富丽的床榻上躺了一夜,第二日,马三阳正式新官上任了! 原来,他们还在苏州城处理鹿娃案时,高晋已经上书京城,为马三阳安排下正八品的官衔。 所以,马三阳大清早一开房门。门口就站着伺候更衣洗漱的四名婢女。其中一位的手中,还端着红顶镂花阴文的吉服冠。马三阳双眼湿润,顺应着婢女的侍候,换上了正式的缎面深蓝色补服,重新梳好发辫,带上吉服冠。 高晋和廖聪也穿上各自的补服,端坐在总督府的官堂上。两侧站着总督府的各职官员,一位布政使都事为马三阳授予官印,宣读任命书。 “马主簿,未来的两江依仗马主簿了!”高晋拱手贺喜。 “高大人过誉,三阳一定竭尽所能,为大人与圣上效力。”马三阳行礼回应。 高晋突然勾住马三阳的肩膀,悄悄耳语:“先生切莫因为官衔太低而存有顾虑。只是先生初次为官,还得一步步来。如今先生有我高晋提携,前途一片大好。先生需先忍忍。” 马三阳大惊:“高大人你这是哪里话。我马三阳只是布衣秀才,能得大人提携,已是受宠若惊。岂敢心存顾虑。” 马三阳向来有话直说。高晋一方面想听马三阳的真话,一方面又希望马三阳能学会说假话。但不管高晋想听哪种话,无法就是马三阳说出来的这段话! 高晋不再多言,拿起京城来的书函,敲了敲桌面,“有什么意见的,都大胆说出来。” 从二品江苏布政使刘鲁乙往前一步,理了理袖口,拱手说:“高大人,不如等彰大人来了再议?” “彰宝?他人呢?”高晋这才发现,从二品江苏巡抚彰宝不在官堂上。 刘鲁乙呵呵笑了两声,“昨日彰大人新取了小妾,怕是还没从床上下来呢!” “哈哈哈哈哈哈”在场官员哄堂大笑。 高晋笑眯了眼,“哟~彰老头艳福不浅啊!” “他这个人就好这口。”刘鲁乙接话。 “你跟他熟,他几个小妾了?” “好像,第六个了!” “哦~第六个了。老当益壮,可喜可贺!” 这时,外头传来沉重的跑步声,“高大人~高大人!彰宝,拜见高大人。”彰宝老脸红粉,有些羞涩地进门行礼。 高晋上去握着彰宝的手臂,意味深长地说:“彰大人年事已高,何苦夜晚如此拼命,搞得肾亏气虚就不好了!” 彰宝抬眼看了看布政使刘鲁乙,“大人教训得是,下官知错。” 高晋高声着说,“彰大人抬举高晋了。我品阶虽然高于大人两级,但咱们是各司其责,没有从属关系,大人不必如此客套。” 彰宝用力一笑,满脸褶子地说:“诶呀!高大人折煞老夫啊!” 高晋一转头不再搭话,重新拿起黄皮书函,“这是圣上亲自拟定的满文推行规制。但各位同僚也很清楚自己的满文水平,看满文都不一定全懂,莫说是写了。所以,各位大人都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咱们合计合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满文谁来写? 彰宝恭恭敬敬站在头一位,语气平和地说:“彰宝以为,不如让熟悉满文的藩台写一本字词册,里头满汉文对照好,我们在写到不会的字词时,可以拿出来翻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廖聪说:“彰大人这个主意不错。只是藩台在外公干,不一定写得了。” 高晋点点头,“刘大人,藩台到哪了?” 刘鲁乙拱手答:“藩台前日来信,已到安徽凤阳府。” 廖聪说:“此次藩台甚是辛苦啊,跑完安徽,还要在跑江苏。倘若还将满文的工作交给藩台,对藩台不公啊!” 刘鲁乙接话:“臬台您也辛苦,不止要管理两江刑狱,还要兼管浙江刑狱,不过,这也是圣上慧眼识珠,您是能者多劳啊!” 高晋皱眉,“好啦!刘大人,你今日就给藩台去一封书信,转达本官的慰问,叫他注意身体,早日回来。” 廖聪的下属,江苏按察使陈敏说:“高大人,下官有个主意。” “讲”高晋抬手一挥。 陈敏说:“彰宝彰巡抚素来写得一手好书法,满文汉文都是信手拈来。不如让彰大人找几位专攻满文的教授,共同完成这本,满汉文对照的字词册。” 彰宝有些不服,“陈大人你这话说得,在座的大人,哪位不是喜好书法之人?” 陈敏拱手不再作答。 高晋扬眉说:“高晋本是体恤大人年事已高。但又听闻大人娶了六房小妾,想来是我低估了大人的好身体了。既然如此,大人的好身体就该多为大清效力,为圣上劳累。咱们就按照陈大人的主意,由彰宝大人负责字词册一事吧!” 众人无话。 高晋扫视一遍,“可有异议?” 廖聪与陈敏拱手行礼,“下官无异议。”接着,众人才都一一行礼无异议。 高晋挥手,“行了,都散了吧!” 大小官员鱼贯出门,官堂只剩下高晋c廖聪c马三阳。 马三阳不是很懂官阶与从属,便向两位大人询问。 廖聪很耐心地说:“拿这江苏一省来说吧!” 马三阳连忙点点头。 “彰宝,从二品江苏巡抚,是一省最高地方官,行政c军事c刑狱都要负责。但是圣上又设立了三品江苏布政使刘鲁乙,督查行政;三品江苏按察使陈敏,督查刑狱。他们之间,虽品阶有高低,但相互独立,是互相牵制的关系。”廖聪说。 马三阳算是明白了,“也就是说,廖大人是督查三省刑狱的总按察使,俗称臬台。” 廖聪赞同道:“没错。我是从二品总按察使,虽然管辖范围是三省,但依旧与巡抚彰宝是相互牵制的关系。那位身处凤阳的藩台也是同样。不过,咱们的高大人,跟我们凡夫俗子可不同!” 马三阳好奇问,“高大人不同?想必高大人作为朝廷的封疆大臣,要高于诸位大人了?” 高晋自己回答:“先生只知其一。之所以封疆大臣要不同于其他官吏,是因为掌握了军队。” 马三阳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高大人果真了不得。总督兼任兵部右侍郎,以文臣钳制武臣。以此协调各省关系,统一事权,防止各省互不相属,互相推诿。” 高晋大惊,“只需稍稍提点,马先生就心若明镜了!不论是我这两江提督,还是廖大人的总按察使,都是为了地方及各省的工作顺利开展,好为圣上效力。” 高晋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也是真心。 虽然皇帝的目的确是如此,但如同高晋与廖聪的小团体一样,官员之间结党营私,工作互相推诿也是在所难免。就如同这一次的“满文政策”高晋还不是看彰宝不爽,故意将事务全推给了他。 马三阳搞清楚了官堂上的从属关系后,也早看明白了高晋的负面情绪和有失偏驳。他心里独自感慨:“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老爷。”管家匆忙跑进门来。 “何事?” “姝儿小姐突然呕吐不止,还发烧昏倒,老爷快去看看吧!”管家着急到双眼通红。 高晋一声未吭,疾步往北院去。廖聪与马三阳紧紧跟随。 北院,桃花与杜鹃争相盛开,三人匆匆略过,刮落一地绯色花瓣。 他们一进姝儿的卧房,就听到奶娘大喊:“姝儿小姐!” 高晋进门大吼:“喊什么?” 梦河夫人坐在床边抓住姝儿的手,苦着脸说:“昭德,大夫查不出原因。” 研究药剂的老相识李大夫,还有总督府专职大夫池大夫,站在一旁,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梦河夫人继续说:“姝儿刚刚吐到昏倒,现在全身滚烫,该如何是好啊!”梦河夫人满脸愁容,浑身死气沉沉。 高晋思虑良久,安抚梦河夫人,“梦河别慌,姝儿还能治。大夫不行就找崔大师来。” 两位老大夫颇为尴尬,脑袋垂下,不敢言语。 不久,神采飞扬的崔大师就进门了。他顶着大光头,胡子倒是大把,穿一身黄色僧服尤其醒目。 “高大人。”崔大师双手合十,向高晋行礼。 “崔大师,您快看看姝儿。”梦河夫人很是熟练地掀开被子,露出姝儿的四肢。 崔大师上前,左捏捏右捏捏,再拉开姝儿苍白的嘴唇。他起身说:“还是老方法,筷子c半碗水c黄铜钱c元宝。” 梦河夫人与高晋同时长舒一口气。马三阳发现了这个细节,心里多有疑问,却不便直接询问。也就站在一旁看着了。 突然,廖聪开口:“高大人c高夫人,又是老方法?这事真的靠谱吗?” 高大人叹口气,“这群大夫有用,我哪里还用什么老方法啊!” 池大夫颤巍巍地说:“高大人,是小人无用。请高大人c高夫人原谅。我等也是不明白,到底是为何?或许,还是我等医术过低,我” “好了,二位先回东院吧!”高晋打断池大夫的忏悔。 “是”两位大夫退出房间。 奶娘领着四名婢女,站定房间四个墙角。奶娘亲自端来半碗水。后头跟进来一名侍卫,手里攥着一把筷子。 高晋眼睛一垂,“有劳夫人了。” 梦河夫人亲自在四个墙角,各烧了一把铜钱纸。顿时,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灼烧的腥味。 接着,梦河夫人平静地走到房间正中央,奶娘小心谨慎地把那半碗水放置在地板上,在徐徐退后。之后,那名攥着一把筷子的侍卫,抽出三根筷子呈给梦河夫人。 梦河夫人接过筷子,蹲在半碗水之前。 她双手合十,将三根筷子紧紧箍在手心,嘴里念念有词。 接着,她将三根筷子并拢,竖着插在水里。就好像,那水并不是水,而是一抔沙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站水碗 突然,梦河夫人高喊:“公公高述明高大人!公公高述明高大人!公公高述明高大人!”她连忙放开手,只见三根筷子扑通倒下,挑起三束水花。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梦河夫人捡起筷子,重新合掌念咒。她依旧并拢筷子,像插进土里似得往水里插。 她又高喊:“婆婆高朱氏慧娴!婆婆高朱氏慧娴!婆婆高朱氏慧娴!” 喊声响过三遍后,松手起身。。。立住了,筷子竟然立住了! 梦河夫人走到房门外,在门口开始烧纸钱,又烧了一些纸扎的男女仆人,还烧过去一座纸扎的大宅。 梦河夫人朝火堆磕头,“婆婆慢走!”话音刚落,筷子“啪嗒”又倒下了! 一切结束后,她才走回到姝儿的床头。 马三阳看得惊奇,也是一头雾水,完全想不通这筷子是怎么立住的? “姝儿醒了!”梦河夫人轻声宣布。 崔大师上前,又是捏又是扒嘴巴,然后点点头说:“没事了。” 高晋亲自迎送崔大师出门。廖聪与马三阳也向梦河夫人告辞,走出了北院。 马三阳问廖聪,“廖大人,这个老方法是怎么回事?那三根筷子又是为何能立在水碗里的?” 廖聪犹豫片刻,才说:“不太清楚。” 马三阳置气说:“廖大人是不肯说?” 廖聪停下脚步,顿了顿后,开口说:“这叫站水碗。听崔大师说,这是一种古老的叫魂方式。” 马三阳险些不敢相信自己,位高权重的两江总督,机智老练的提刑按察使,竟然在叫魂恐慌不胫而走的当下,在自家后院里面施行叫魂妖术!! 马三阳怎么都接受不了,连廖聪后头要说的话也不听,扭头就跑。 “诶呀!先生,先生,先生。”廖聪越喊越着急。 马三阳疾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端坐在椅子上来回想这个事儿。 虚洁敲敲房门,没等马三阳回应,就径直走开门走进来。 “先生。”虚洁轻声叫唤。 马三阳不理会。 “先生脾气够大的!不理学生也就罢了,竟然不理会按察使廖大人?您这八品主簿的架子,比二品按察使还大啊!” 马三阳纠正她,“是从二品总按察使。” 虚洁笑道:“我在西院碰到了廖大人,他托我来说服先生。我同他说,学生没这个本事可以说服先生的。” 马三阳突然心情好了许多,急急忙忙回应:“你有这本事的。先生我现在没什么事儿了!” 虚洁望了望窗外的柳絮,“春天很美,万物生长。” 马三阳问:“廖大人都跟你说了?” “恩。他还说了很多。姝儿小姐已经是第二次发生这样的意外了。那位姓崔的大师说,是高大人的母亲在天之灵太过思念孙儿,跑来拉着姝儿小姐的魂灵不放。所以正常药物是救治不了的!” “你也信?”马三阳皱起眉头。 “先生,信与不信并不重要。关键是崔大师的方法真的奏效。父母对儿女最大的期盼就是活着。就如先生所说,珍惜自己的生命,姝儿小姐知道有个古怪的方法能就自己性命,她也会愿意尝试的。这与高大人是否为官,没什么关系。” 马三阳深吸口气,又吐出来,“道理我都懂。能救自己女儿的性命,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马三阳肚子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他想的是:为求活命,就该不择手段吗?他没有说出这句,是担忧眼前的虚洁会胡思乱想。当然,也是他自己没有找到坚定的答案。有些时候,他自己也在摇摆。 “先生这套补服如何?”马三阳振作精神,起身展示身上的蓝色缎面衣袍。 虚洁竖起大拇指,“先生最帅!” “先生!”小严肃在屋外大喊。 “先生,高大人请先生再去一趟官堂,说是有新案子。”小严肃接着喊完。 马三阳不假思索,夺门而出。 虚洁连忙跟上马三阳,麒麟已经等在门口。马三阳在前,两位学生在后,三人快步走出后院,经过议事厅,抵达正厅官堂。 官堂上,高晋c廖聪c陈敏都在,还有三位不曾谋面的官员,立在大堂中央。 高晋换了身便装坐在太师椅上,他指着进门的马三阳,对站在面前的官员说:“这位就是马先生,本官的主簿。” 官员很是客气地与马三阳打招呼:“马先生,久仰大名。” 高晋说:“这是南京知府许学仁,许大人。” 马三阳向各位大人行过礼,“下官马三阳,原先是个秀才先生。新官上任,还请各位大人多多指教!” 许知府许学仁拱手说:“马先生客气。制台和臬台两位大人吩咐了,以后叫魂妖术案,都由马先生经办。还望马先生多多关照了。” 高晋说:“河道漕运那边,本官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过几天要去一趟苏北和皖北。廖大人是要再去一趟浙江。所以,马先生就全权代表本官,处理妖术一类的案件。具体审批公文以及案件督查,就要陈大人和许大人两位多加协办了。” “是。”陈敏和许学仁异口同声回答。 马三阳一听,心里头很是高兴:“三阳定不负所托!” 高晋点点头,对许学仁说:“许大人要清楚一点,本官之所以查收地方办案,并非不信任许大人的办事能力。而是这妖术案并非一处特案,而是整个江南的案件。本官志在必得,要将江南肃清,所以,许大人要审时度势,多配合马先生的工作,也就是配合了本官的工作。” 许学仁有些害怕:“制台有大格局,实在令下官佩服,下官一定配合马先生的工作。一定!” “这就好!”高晋转头对马三阳说:“先生,本官与廖兄都要离开南京一趟,这一堆烂摊子,就全丢给马先生了。南京的案子办完后,马先生还可再看看各地官员呈上来的妖术案卷宗。待廖大人回来后,你们即刻出发去各地办理相关案件。越来越好!” 马三阳拱手行礼,“是,高大人。” 马三阳正要跟随许学仁去府衙商议案子,廖聪拦住去路,拉着马三阳到角落里交谈。 “先生,这高大人府里的事情”廖聪说着有些别扭。 马三阳立刻打断他,“廖大人不必担忧。三阳能理解你们的心情。公事上也不会抱有任何负面情绪。三阳就在南京等着廖大人回来。” 廖聪感慨:“先生虽然书生意气,却识得大体,胸怀坦荡。唉!是我小人之心了!” 南京府衙,停尸房。 许学仁站在门口,拿一块手帕捂住鼻子,闷声闷气说:“马先生,可需要手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张屠夫案(上) 马三阳摇一摇头,站在一旁专心致志看仵作验尸。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仵作放下手中的小刀,说:“禀告许大人,马主簿。死者男性,年约四十,体外多处擦伤,体内器官破裂大出血,可以确定他就是被马车撞倒,器官大出血而亡。” 马三阳问:“此人身上可有其他伤口?” 仵作答:“哦,除了发辫被剪,膝盖有一些擦伤外,还有后脑勺有指甲盖大小的瘀伤外,没有其他伤口。” 许学仁继续闷声闷气说:“马先生,这本是个事故,但由于死者的发辫被剪,所以归类到剪辫案中,也属于妖术案之一。马先生只需记录时做个结案的说明,这案子啊就算过去了。” 马三阳提出反对意见,“许大人,这案子确实简单到一目了然。但这也是案子最可怕的地方!” 许大人不解,“何出此言?” “如果这是个复杂的谋杀案,或许只会成为百姓的谈资。然而,这是一起死了人的剪辫案。如果官府直接拿事故死亡为理由,就此结案,恐怕百姓对于剪辫的恐慌,会从臆想发展为真实的恐惧。一种近在咫尺,有例可循的恐惧。这不是高大人想要的结果。” 许大人大惊,“马先生所言极是,是本官疏忽了!险些得罪了高大人。” 马三阳打量了他一眼,不再继续说话。转头盯着尸体看。 他突然说话:“许大人,可否再提审一下马车夫?” 傍晚,霞光肆意,天空橙红一片。 马车夫狗子跪地磕头,“拜见青天大老爷。” 许学仁说:“犯人狗子,你把招供的说词,重新说一遍。” “草民狗子,姓陈名大,家住南京城郊扶灵村,家有妻儿老母。一直为大淮车马局赶马车,大掌柜刘老爷是专门做租赁马车生意的,我在他手底下干了有五六年了。昨天下午,我赶了一趟生意后,就从北郊回城。经过玄武路时,老黑马受了惊,斜着冲往汇巷口。这不正巧,张屠夫低着头往前跑,马就把他撞飞了。他流了好多血,很快,很快就死了。”狗子说到后面,话音有些颤抖。 马三阳念叨:“好巧!” 许学仁不以为然,“马先生接触的案子少,所以觉得这种事故难以理解。其实,这南京城每天都有事故发生,有些情节,嘿,就是这么巧,毫无理由的巧合。” 狗子应答:“是是,许大人说得是。这事情就是这么巧。” 马三阳琢磨了一会儿,问:“狗子,你说你的大黑马受惊了,为何受惊?” “这大人,草民不太记得。”狗子惶恐。 “不记得?赶马之人不了解马?”马三阳反问。 狗子惊恐,“大人饶命!草民确实不知那畜牲为何受惊。” 许学仁说:“马先生不必为难他。本官已经审过了,他确实不记得,马也检查过了,没什么异样。” 狗子求饶:“大人饶命,草民只是赶着刘老爷家的马车,然后倒了血霉撞了人。张屠夫被剪了辫子,是肯定要死的。只是草民无缘无故成了倒霉的替罪羊啊!大人明察!” 马三阳总觉得哪里不对,于是杵着下巴思考,久久不开口。 许学仁看马三阳没有回话,就下令:“今天先到这里,带下去吧!” 马三阳走出公堂,麒麟和虚洁走到马三阳身旁,缓着步子紧跟。 马三阳回头问麒麟:“你说,怎么样才能让马受惊?” 麒麟想了想,回答:“突然的声响c动作,伤害马匹的疼痛,以及马匹自认为受到伤害的举动。” 虚洁说:“马的反应比人要敏感许多。一切可以吓人一跳的东西,都会让马方寸大乱。同时,每匹马的性情也不尽相同,对每一种惊吓的抵抗程度也不同,似乎很难界定。” 麒麟反对:“也不是不能界定,至少对大多数事物,马是相同的。” 虚洁反对的反对:“不是,人都能各有想法,马也会如此。” 马三阳听得头都大了,“好啦好啦,先生不问啦!” 虚洁瞪了麒麟一眼,麒麟面无表情。三人一路无言走着。 深夜,马三阳坐在书房里翻看张屠夫的案子。 “张辽,南京城张记肉庄老板。一妻一妾,两子一女。”马三阳在烛光下念念有词。 马三阳打算从头开始,明日去一趟张记肉庄。 “先生”小严肃端着一碟水果进房门,“这是高夫人命人送来的水果。” 马三阳问:“小严肃,高大人和廖大人明日几时走?” 小严肃将水果摆在书桌上,黄瓤的橙子,白瓤的苹果。小严肃说:“明日巳时。” 马三阳又岔开话题,“如今开春了,怎么还会有橙子?” 小严肃手指开动,拿起一瓣黄橙子肉,“听仆人说,高夫人喜爱橙子,专门找了阴干的房间储存。除了夏天,总督府里橙子是不间断供应的。”说着,往嘴里一塞。 马三阳也拿起一瓣尝尝,春天的橙子,他还没吃过呢! “嘶~哇啊,怎么这么酸!”马三阳呲牙咧嘴,两只眼睛和两条眉毛纠结成一把柴禾了。 小严肃嚼了好久,终于把橙子咽下去,竖起食指指着马三阳,“哈哈哈,先生哈哈哈,这个是浙南的橙子,本来就是酸的,哈哈!” 马三阳吃惊问:“哦?品种不同?” 小严肃点点头,“江苏往北,尤其是山东,那橙子可甜了。但我听说浙南的橙子吃了对人好,只是味道酸涩。” “哦?”马三阳若有所思,“这好比是苦口良药利于病。” 小严肃又吃了一瓣橙子:“大家都这么说,谁又知道哪个真的好呢?” 马三阳思索后说:“那每一种都尝试过去,不就知道了?” 小严肃继续吃橙子,“那先生就去试试吧!”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书桌旁的凳子上,专心吃起橙子来,还顺道吃了两块苹果。 马三阳自顾自点头思考,突然发现那碟水果被吃光了一半,赶紧把水果夺走,“这是给我吃的,你这个不尊师重道的家伙!” 小严肃耍赖皮说:“先生嫌酸,我帮先生吃,居然还要挨骂!” 马三阳白了他一眼:“你还吃苹果了,小滑头,先生我可都看见了!” “嘿嘿,先生莫怪罪,我不吃就是了!”小严肃嘻嘻嘻笑着。 马三阳笑着将水果递过去,“慢慢吃。带去给你两位同窗分享,不可独食!”马三阳语气突然严肃。 “遵命,主簿大人”小严肃抱着水果碟,欢快出门去了。 天刚亮,马三阳带着麒麟,就先去了一趟城郊的大淮车马局。 清早,一排一排错落有致的马厩里,长工不断往马槽里添草料。马三阳进了大淮车马局后,险些被浓重的马粪味熏倒在地。可马三阳忍住了,因为那地上也全是粒粒马粪,堆堆粪山。倒在地上可还了得! 马三阳拉住一个干活的长工问:“兄弟,我想租马车。不知道你们掌柜的在哪儿呢?” 长工吼着嗓子说:“老弟,你找错地方啦!这里是车马局里的马局,你要出门左转,就在城门口的边上,那里是车局。你去那里办手续。” 马三阳感叹:“诶哟,你说我怎么这么笨,连地方都找错了。”他拍拍脑袋话锋一转,“兄弟,我是听说你们有一匹马撞死了人,是哪一匹?叫什么名字?我一会儿租马车时就要避开那匹。” 长工指着对面马厩最右侧的马说:“大黑,都一把年纪了还搞出这么大的事。唉!你也不是第一个点名不要它的。你过去和车局的刘二掌柜说一声,大黑不要就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张屠夫案(中) 马三阳继续问:“这大黑,该不是兄弟你养的吧?” 长工摇头回答:“我们都喂过大黑的。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大黑平时这么乖巧,年纪大了,出工也很听话懂事。没想到临到老了,把人撞死了!原本他老了就可以留在车马局里内部驮粮用,现在搞成这样,还不得拉到肉庄去剁了哟!” 马三阳走近那头叫大黑的马。 通体乌黑发亮,四肢浑厚有力,只是一双眼睛迷茫没什么精神。“本是一匹良马。”马三阳摸了摸大黑,独自感慨。 麒麟站在马厩外回应:“确实好马!” 接着,马三阳就将大黑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没有丝毫收获。 “让开!你们这些下贱的奴才,给老子滚蛋!” 门口有人骂街,不少长工都围上去阻拦。 马三阳耳朵听着来人叫嚣的脏话,与麒麟俩人缓缓走到门口。 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瘦小的身板袒露在衣袍外,根根肋骨清晰可见。他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后头跟着五名结实的大汉。壮汉也是袒露胸膛,只是太过结实有些吓人。小伙子骂道:“把那畜牲交出来。”后面一排大汉抖了抖胸肌,袒露的胸膛震颤着雄赳赳气昂昂! 一名管事迎上去,还算客气地说:“都是老朋友了,小张掌柜,互相留些情面,他日还好相见嘛!” 这位小张掌柜啐了口痰,憋红了脸怒吼:“他妈谁要情面。你们那只狗东西撞死我老爹,我老爹啊,死人了啊!你们叫我留情面?我现在是要宰畜牲,不是宰人,你们这群死奴才搞搞清楚!都给老子让开!” 马三阳算是听明白了,他扭头看了看远处马厩里的大黑。上前拱手,对小张掌柜说:“小兄弟,在下马三阳,是供职于两江总督部院的下属主簿,专门负责您父亲案子的。” 小张掌柜脸色一收,白了一眼问:“干嘛?我爹都死了,你们还查什么?” 马三阳耐心解释:“只是我们官府觉得有几处疑点,需要好好查一查。那匹马我会带回府衙好好检查一番,小张掌柜是吧?你请再宽限几天,过几日,官府会给你们受害家属一个满意的答复!” 小张掌柜不领情,举起手中的杀猪刀,对着马三阳狂喷口水:“你们扣留我爹的遗体,我还没找上门算账的,现在还来管我宰畜牲?我先把你砍了吧!” 小张掌柜一挥刀,麒麟迅速闪现,拔剑一抵,旋身踢腿,那人就摔倒在地,脸面朝下吃了一嘴的马粪。 马三阳大喝:“你竟敢袭击朝廷命官!麒麟,将他押解到府衙。” “是”麒麟从一旁长工的背篓里捡出一条麻绳,三两下就将小张掌柜反手捆了起来。 小张掌柜突然和气了很多,糊了一脸马粪说:“马主簿,是小人不对,您行行好,我爹刚死呢,我心里头憋屈啊~啊~”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两行眼泪往下流,划过他脸上粘稠干涩的马粪。 马三阳说:“第一,让你那五个壮汉先回去,别到处闹事。第二,你带本官去一趟你们张记肉庄。第三,你再跟本官去一趟府衙,回答几个问题。” 小张掌柜苦哈哈地抱怨:“马主簿,我,我这么做,有什么回报?” 马三阳瞪了他一眼:“你脑子不灵光啊!本官不追究你刚刚的攻击行为,就是回报。” 一旁围着的长工都捂着嘴笑。 小张掌柜对后头五位壮汉说:“你们先回店里,都走,都走!”他叹口气说,“马主簿,我们走吧!” 张记肉庄,在城东学林路口子上,靠近菜市和集市。 “你爹选地方的眼光不错。”马三阳对小张掌柜说。 小张掌柜眼睛一红,哭着说:“我爹,靠杀猪白手起家,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搞了个大肉庄。可倒好,被人剪了辫子下了诅咒,还被马给撞死了。我爹得多憋屈啊~呜~我爹太憋屈了,杀了这么多马,结果被马给杀了!” 马三阳惊叹:“你爹不是杀猪的吗?” 小张掌柜回答:“我爹以前是杀猪的,开了肉庄后,除了人什么都杀。现在人啊口味刁,喜欢吃什么羊肉c牛肉c狗肉c马肉,哦!还有人爱吃鹿肉c熊肉这些野味的。” 马三阳听着这些,转着眼珠子点头。 “儿啊!”张夫人穿着满是油污的粗布衣裳从店里跑出来,“你怎么搞成这样?” 小张掌柜说:“娘快给我擦擦脸。” 张夫人大喊:“你绑我儿子干嘛?我要报官抓你!” 小张掌柜皱着眉头着急:“诶哟!我的亲娘,这位就是官老爷,您找谁报官呐!快给我擦擦脸,快点!” 张夫人也不慌张,拿来毛巾一边细细擦一边指桑骂槐:“官老爷有什么了不起!官府里的人就知道看你爹的身体,没完没了看来看去。也不去抓剪辫子的妖人,也不把刘家抓咯,就知道折腾咱家!” “娘诶,少说两句吧!”小张掌柜吓得不轻。 马三阳抬头望天,预估了还是辰时。 接着,马三阳在小张掌柜的带领下,走了一遍张记肉庄。 临街三个门面,挂满现杀猪牛羊肉,六七名长工进进出出料理生意。门口停着拖车,正在装卸各类禽肉。也有散客提着菜篮子切个半斤肉回家。往里屋走去,过堂风一吹,一股腥血骚气迎面而来。穿过满地油污血渍的中庭,立即进入一间屠宰室,屠宰室的后门正在运进来一头活牛——一头即将死亡的黄牛。 小张掌柜颇为得意地说:“这是四海酒楼在我们这边预订的整头活牛。我们张记不止做散客生意,这种预订和批发的生意做得更多一些。” 马三阳从屠宰室里退出来。那里面不是正常人可以久留的,就冲那阴湿的环境和浓重的血腥气,也是在逼人赶紧走开。 马三阳问他:“你爹会自己动手吗?” 小张掌柜用力点头:“我爹每天都要亲自宰一头畜牲,他说手艺不能丢。他自己的手艺绝对是我们整个南京城最高】好的!”小张掌柜非常自豪。 “大哥。”一位十三四岁年纪的小孩站在中庭里叫唤。 “你来干嘛?回去!”小张掌柜不太耐烦。 “妹妹吵着要你抱。”小孩有些委屈地说。 小张掌柜瞥了一眼马三阳,置气说:“你没看到大哥被人绑着了?哪还有手抱小妹!” 马三阳示意麒麟,麒麟走过去拽住麻绳,“好汉快解开。”小张掌柜咧着大嘴笑。 谁知,麒麟狠狠一拉,拖着他快步出了张记肉庄。 小张掌柜觉得特别没面儿,小声叫闹:“怎么回事,诶,怎么,诶?” 麒麟拖着他先去了南京府衙,马三阳独自回到总督府。 总督府门口,四辆马车停着。车夫正在收拾座椅,仆人往马车上搬运用衣物和日用品。 太阳逐渐偏南,已是戌时。 高晋与廖聪走出大门,梦河夫人带着女儿姝儿和廖家四姐弟跟在后面送行。 马三阳赶紧迎上去,“高大人c廖大人。两位保重!” 高晋拱手答谢,“马先生保重!府里大小事务,就依仗先生了。” 廖聪说:“先生,我家四子,大女儿和三个儿子,还望马先生多加管束。” 马三阳感慨:“二位大人如此看重三阳,三阳定然不负期望。” 总督府大门口,男女老幼站成一排。 “昭德,平安回来!”梦河夫人紧紧抱住高晋,高晋轻轻拍拍梦河夫人的后背。 高晋坐上马车往右驶去,廖聪的马车往左驶去。两人一同出门却背道而驰,一人往北门去,一人往南门去。而马三阳,还要留在原地继续妖术案的探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张屠夫案(下) 麒麟匆匆赶到总督府大门时,马车已经离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只见一排男女老幼垂着头,全都默不作声。 麒麟上前向马三阳禀报:“先生,张平在府衙闹事,被许大人抓进大牢了。” 马三阳一惊,“愚蠢。”招呼虚洁,向梦河夫人鞠躬告辞,随麒麟一同去府衙。 许学仁坐在审讯室里,见马三阳进门,连忙热情招呼:“马先生,你可来了。这个张平不知好歹,出言不逊,本官已经好好教训他了。” 马三阳望着昏倒在地的小张掌柜,心里头不是滋味。 衙役抬了盆冷水将小张掌柜泼醒,“他妈的。疼死老子了。”小张掌柜还在骂骂咧咧。 马三阳拱手向许学仁求请:“许大人,这位小张掌柜是下官从外头抓回来问话的,得罪了许大人,下官替他向您赔罪。” “马三阳,”小张掌柜扶着屁股侧身,“你也不是东西,说话不算话。” 许学仁大声呵斥:“张平,你还不知悔改,给我接着打。” 马三阳连忙阻止:“住手!许大人,他是受害者的儿子,是下官找来的重要证人,您可不能把他打坏了啊!” “证人?什么证人?”许学仁问。 马三阳说:“可以证明死者张屠夫为何要去汇巷的证人。” “这很重要吗?你说。”许学仁疑惑。 马三阳解释:“张屠夫会被马撞死与他出现在汇巷不无关系。可汇巷距离张记肉庄的距离非常遥远,所以,他为何出现在汇巷就是一个非常大的疑点。许大人,请您让我带他去看看张屠夫的遗体。我想,答案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许学仁也没胆不同意,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麒麟架着小张掌柜缓缓往前挪步。 小张掌柜忍不住说:“马主簿,我,我不知道我爹为什么去汇巷。” 马三阳点点头,“你看到你爹,就知道了。” 小张掌柜一头雾水。 停尸房里,仵作整理铁质器具,“马主簿”,他作揖行礼。 马三阳扶着仵作的手臂,郑重说:“老大哥,麻烦您再重新验一遍了。” “马主簿客气。”说完,掀开白布投入工作。 小张掌柜站在门口,惊恐地撑大眼睛,看着躺在那里发黑发臭的老父亲,他一边恶心一边泪如泉涌。 仵作大喊:“怎么会这样?”反身向马三阳鞠躬,“主簿大人,不得了啊!” 马三阳往前走到张屠夫的尸体前。只见尸体的胸口和肚皮上,慢慢渗透出几片淤青。 仵作说:“尸体两日之后才显现了生前的瘀伤,看来,死者不止是被马撞倒这么简单。” 马三阳吩咐:“快看看他的后脑勺。” 仵作抬起张屠夫的头颅,“啊!”他惊恐大叫。 马三阳低头一看,原本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瘀伤,已经慢慢变成拳头大小的一片黑紫色。 仵作解释:“如果人在死亡之前不久受到锤击而体内出血,创伤要在死亡之后一至两日才能看出。又因为死亡导致人的血液不会流动,创伤也多是偏黑,且不会消散。看起来,这些都是死者死亡前不久,遭到有心人的毒打。” 马三阳问:“那死者有没有可能,是被毒打导致的内脏出血而死,而非受马车所撞?” 仵作说:“这可能性不大。如果死者在马车碰撞前就已经死了,那么内脏的伤口就不会外翻,内脏的破裂就会成为两种状态。而我之前已经剖开过死者胸腔,已经确认过内脏的伤口,全是死亡之前造成的。” 马三阳若有所思说:“也就是说,死者生前被人毒打,伤了内脏。没多久,又被马车撞飞,摔在地上又一次伤了内脏。这等于是伤上加上,这张屠夫才彻底死亡的?” 仵作赞同,“马主簿说得极是!” 小张掌柜留在泪大喊:“我老爹是因为被人打伤,才会撞死的?” 马三阳回答:“对!你必须告诉我,你爹为什么会出现在汇巷!” “我,我。”小张掌柜犹豫不决。 马三阳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还要隐瞒什么?你的爹不是意外死去的,是这个毒打之人故意要你爹被撞死,你知道吗?” “啊?怎么可能?”小张掌柜惊恐不已,直接瘫坐在地。 马三阳蹲下来轻声说:“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这是谋杀,你爹会死不瞑目的!” “我,我,我” “小张掌柜,你爹靠一门手艺白手起家,好不容易将生意做大,原本可以享清福了,却被人设计害死。你不想为你的亲生父亲报仇吗?”马三阳开始诱导他,语气声嘶力竭。 “我只知道,我爹,在汇巷养了一院女人。他可能只是意外死的。所以,我不想让我爹死后还身败名裂。”小张掌柜紧紧闭上眼睛。 马三阳恍然大悟,“养女人?不会吧!” 小张掌柜小心翼翼地说:“是,就是关起来养。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他抱着头不想再回答。 马三阳带着麒麟虚洁,还有一队捕役,一同来到汇巷乙号院。大铜锁勾住门拉环,院门牢牢紧闭。 马三阳下令:“把门撬开。” “是” 捕役拿出钳子和铁棍,“一c二,三!”两名捕役迅速撬开了铜锁。 院子大门洞开。只见院中央,生长着一株高大壮硕的香樟树。树底下,腐烂的枯叶子湿漉漉粘在地砖上,铺展覆盖了一整个院子。院子正面与左侧各有一间被同一种黄铜锁锁住的厢房,右侧是敞开着房门的厨房,里头黑洞洞没个人影。 三座屋子外,是一整圈白漆黑瓦的高墙。 “被外墙囚禁的一木——好一个困字之局。”马三阳不禁自言自语。 他们刚进到院子,就听到左侧屋子有人大力敲了一下门,接着便没了动静。马三阳一慌,觉得情况不妙,赶紧吩咐捕役分头撬开两个厢房。 马三阳对虚洁说:“虚洁,你先进屋看看情况,再出来汇报。” “是,先生。”虚洁先打开左侧的房门,站在门呆立了一会儿,立即退出来关上房门。 “你们都别进去。捕役大哥,你派人买个四件女人衣服,再派人买些白粥来,越快越好。”虚洁有些激动地嘱咐。 “好,你们跟我来。”几名捕役迅速行动。 虚洁伸手对麒麟说:“麒麟,借你水壶一用。”麒麟从腰上摘下一只小葫芦,递给虚洁。 虚洁眼含泪水望了一眼马三阳,马三阳点点头,他们一个眼神的交流,就已经将全部信息传递了过去。 虚洁回到左侧厢房,不一会儿,又去到正面厢房。 马三阳背着手,和麒麟还有两名留守的捕役,默默站在老樟树底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色中禽兽 很快,买白粥和买衣服的捕役飞快跑了回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虚洁将粥和衣服分别送进两个厢房,关上房门后,她垂着泪走到马三阳面前。 “先生,左边厢房有两名女子,都还活着。正面厢房里,也有两名女子,一个还有气,另一个已经死了。等她们穿好衣服,就让兄弟们扛回去吧!” 马三阳有些凝重,“找四个担架来吧!” “是,大人!” 马三阳对虚洁说:“等她们意识清醒一些了,问问她们三天前的情况。” “先生,她们是被张屠夫囚禁的奴隶,让她们再去回忆这些恐怖的事情,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虚洁有些反对。 马三阳一想,也赞同着说:“你说得对。这件事还需缓缓。” 救出这些可怜女子后,马三阳开始重新分析张屠夫死亡案件。尽管张屠夫恶贯满盈,但如果有冤情,马三阳还是要揭出真相。这是探案者唯一的道德。 晚上,马三阳在书房里组织开会。 马三阳将所有案件相关的卷宗都铺展在书桌上,对他的三位学生说:“现在有一个最大的疑问。张屠夫在汇巷见过那些女子之后,和他在汇巷口被马车撞死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虚洁问:“先生的意思,是张屠夫不是意外死亡?还有可能与那些女子有关?” 马三阳说:“有这个可能!” 麒麟靠在门框上说:“会不会是院子里的女人的亲属,跑来仇杀。” “这不会。”马三阳摇摇头,“如果是女人们的亲属,早该救出她们了。” 马三阳他们陷入沉思,小严肃晃着腿一边听着一边嗑瓜子。 马三阳突然说话:“虚洁,你今日有在那三名女子口里,听说些什么吗?” “左厢房有个叫蔡熏的姑娘说,她们俩被饿了三四天还能活着,是因为喝了张屠夫留下的一盆洗脸水。还说自己是个寡妇,大约四个月前被张屠夫掳来后就再没出过那个房门。哦,她们三人住在府衙客房里,三人想回家又不敢回去,就躲在客房里不出门。” 马三阳继续问:“那具尸体怎么样?” “仵作说,确实是被饿死的。那名女子浑身有许多瘀伤,下身创伤有溃烂情况。想来生前折磨不小。活着的三名女子,估计情况类似。” 马三阳拿起一份卷宗读道:“张辽的儿子张平与张甫,是原配所生。小女儿张维,是张辽在外捡来后收养的。”马三阳抬头叹口气,继续说:“小女儿今年三岁有余,肉庄的熟客说,张屠夫对两个儿子甚为严苛,却唯独对养女宠爱无比。想来是外头的私生女了。” 小严肃感叹:“这张屠夫,简直是色中恶鬼!” 虚洁气愤不已,“不对,是色中禽兽!” 马三阳无奈道:“好啦!我们明日正式提审张辽的儿子张平。我想,他知道院子女人的事情,就应该也知道他妹妹的事情。” 小严肃磕着瓜子说:“先生,你也太八卦了。知道这些又不能破案。” 马三阳瞪了瞪眼:“谁八卦了?不放过任何线索,才能查出事情真相。” 麒麟说:“先生,上午你回府里时,许大人就审问过张平。张平之所以恼羞成怒c大闹府衙,就是因为许大人不停追问他父母之间感情的问题。我看,他确实知道什么。” 马三阳眼光一闪:“不好!我们立刻去找张平。” 夜里,府衙大牢灯火通明。 马三阳闯进审讯室,只见名为张平的小张掌柜被吊在房梁上。双臂束起,脚尖点地,染血的鞭子使劲抽打着。 “许大人手下留情!”马三阳冲过去拦住挥鞭子的衙役。 许学仁一愣,笑脸相迎:“马先生怎么半夜来此?” 马三阳硬着嗓子说:“许大人啊,这件案子已经越来越复杂,您就别再拿儿女私情搀和一手了啊!许大人与那蔡熏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许学仁脸色一变,有些苍白的嘴唇颤巍巍:“马先生,这事情,您可别与高大人说啊!您也知道,高大人尊爱高夫人,一向不喜欢男人三妻四妾。彰宝巡抚就因此吃了很多亏。学仁也不想无端端得罪了高大人。还请马先生嘴下留情。” 马三阳说:“许大人您也是怜香惜玉,我不会与高大人提及。但是你放过张平,我有话要问他。” 许学仁满面笑容,“当然可以c当然可以。松绑!那学仁我先走了,马先生随意。”说完后,带着一众衙役,灰溜溜走了。 虚洁好奇问:“先生,您是怎么知道许大人和那蔡熏有关系的?” 马三阳浅浅一笑:“我第一天到府衙里时,就跟后厨的厨娘聊了几句天。她们说和许大人好过的蔡寡妇突然失踪了,都认为是许夫人耍手段弄死了蔡寡妇。而这一次营救来的三名女子,只有蔡熏一人交代自己的详细情况,细想,是蔡寡妇想经过捕役的嘴,将消息传到许大人耳朵里。” 虚洁感慨:“先生太厉害了。” 马三阳见坐在地上的小张掌柜已经缓过劲来了,便也坐到他对面,“小张掌柜,你可真够倒霉的。” 小张掌柜面无表情,“都给老子滚。” 马三阳摸了摸他满是血渍的脸,“别激动!你这情况叫父债子还。人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道路,但唯独父母没得选。” 小张掌柜不屑:“你说得倒轻巧!要是你爹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你也心甘情愿为他承担罪名?” 马三阳笑出声:“呵,莫说我没有爹,就算我爹真的干了坏事,我也一定亲自送他进监狱。” 小张掌柜白了马三阳一眼,扭头不再说话。 马三阳直接问道:“你既然知道你爹那个院子的情况,也应该知道你的妹妹张维的身世吧?” 小张掌柜吓得浑身一哆嗦,“这事儿跟我妹妹没关系!” “她是个小孩,我当然知道她没什么。但是她的身世呢?她是那院子里的女人生的吗?” 小张掌柜垂头不说话。马三阳自然知道他在默认。 马三阳继续问:“所以,你的母亲刘氏恨透了张辽,她就杀了你爹对吗?” 小张掌柜大叫:“不是我娘,不是我娘。” 马三阳眼睛一抬:“你说什么?不是你娘?就是说你知道是谁了?” 小张掌柜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后说:“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我娘每天都在肉庄里进进出出,任劳任怨,她是个好女人。” “我问你,你娘知道那院子的事情吗?” “当然不知道。我娘是个急脾气,她要是知道了,肯定直接杀进院子。我其实跟我娘一样。我知道那天直接闯进了院子,是被我爹拉到厨房里关了半天才想明白的。” “你想明白什么?” “我当时想,不能打我爹,也不能报官。家里有个肉庄,有娘,有弟弟妹妹。我不能毁了一家人的生活。就是这样想的。” 马三阳站起来踱步,他认真回想肉庄里的情形,还有张夫人刘氏和小张掌柜的言谈举止。他不知真假,但能肯定一点,小张掌柜的话说得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大死局 马三阳对麒麟说:“先带他找府衙的大夫看看。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小张掌柜可能觉得胃不舒服,赶紧捂着嘴巴,这才对马三阳说:“有些饿,再来点饭吧!” 马三阳向麒麟点头示意。 二人走后,虚洁走到马三阳身边说:“先生,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马三阳眯着眼睛点头,“迷局变死局!人人都有嫌疑,但指证谁的证据都没有。我一直以为刘氏杀夫最为说得通,张平肯定也知道。因为张辽一死,最得利的就是他们母子。” 虚洁说:“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而张平的供词又合理。我们,当真无路可走了吗?” 马三阳顿了顿说:“有两种可能,第一,我们遗漏了某些证据,凶手极有可能已经入局。第二,杀人者就是剪辫者,这是我们还没有查探的方向。” 虚洁疑惑:“先生为何不先查探剪辫案子?先生本就是冲着剪辫妖术而来的啊?” 马三阳摇摇头,“因为我根本不信这妖术!所谓无利不起早,我要查的是剪辫背后的得利者,而不是谁没了辫子,谁中了妖术。” 虚洁眼睛一垂,有些担忧着说:“学生以为,先生该去查查剪辫案,或许那背后的阴谋,比死一个人要恐怕。” 马三阳大惊:“你莫不是知道一些隐情?” 虚洁慌了神:“啊!学生不知,学生就是猜测的。” 马三阳微微一笑,“恩,我们先回去吧。” “好!”虚洁有些不自在地快步往回走。 马三阳说的都是真心话,当然,他是故意说得天真一些,好套出虚洁不敢说出口的话。尽管虚洁透露的真相只有半句,但马三阳大致也能推测出,剪辫案确实是有得利者在背后搅风搅雨。 但马三阳也看明白一点,这一次的张屠夫案,可不是剪辫得利者设计的。表面看起来是个意外,表面看起来是因为剪辫叫魂妖术。那么,杀人者就是在利用这些表面,来掩盖他杀的真相!!!马三阳越来越确定这一点了! 又过去一日,已经是张屠夫死后第四日。 大清早,梦河夫人特意邀请马三阳师徒四人共用早膳。 梦河夫人端上来亲手做的兔子馒头,一群小孩子叫闹着特别开心。 梦河夫人拿起一块递给小严肃,再拿起两块分给麒麟和虚洁。最后,她拿起一块长得最丑的兔子,递给马三阳。 马三阳微微一愣,梦河夫人笑说:“就先生是平辈人,你我要谦让给晚辈。先生就吃一块最难看的吧!” 马三阳忍不住笑说:“高夫人真是周到!” 梦河夫人叹口气说:“我听阿翁说,先生这几天常常熬夜到天亮,很是用功。先生要多注意身体啊!” 马三阳感慨:“其实还好,不算用功也不太熬夜。只是脑子里在想着案子,没什么睡意。” “昭德也是这样,经常半夜坐在书桌上发愁。”梦河夫人亲自给马三阳盛粥。 “多谢高夫人!”马三阳双手接过粥碗。 “先生以后都来后院吃早膳,就算夜里熬夜没精神,这早膳也能给先生带来一些能量。” “高夫人客气,只是三阳有些时候会早出门,怕影响到夫人休息。还是偶尔过来蹭一端,珍惜夫人这兔子馒头的手艺吧!”马三阳咬了一兔子馒头。 梦河夫人笑得特别开心,说:“先生如此会说话,真是让人愉快!昭德还说您的少年意气会得罪人。我看不会!” 马三阳望着兔子馒头里黑黑的馅料,突然想到了什么,彻底沉浸在自家的世界中,一动不动盯着馒头,耳朵里梦河夫人的话从左耳朵飞进去,又从右耳朵飞出来。 小严肃见状,轻声对梦河夫人说:“夫人,嘘~先生在想案子了!” 吃个馒头都能开始想案子?什么人啊?她想到高晋说马三阳容易得罪人,她终于信了! 梦河夫人一脸黑线,心里甚是鄙视。 马三阳僵着不动,大约半炷香的时间后,马三阳终于吃掉了手里冰凉的半个兔子馒头。 三位学生异口同声地问:“如何?” 马三阳一愣,“什么如何?” 小严肃着急:“案子,案子啊!” 马三阳吃了一惊:“你们以为我在想案子?不是,哈哈哈,我在想这种甜而不腻的馅料是如何做的?于是在脑子里做了一遍。” 正离席的梦河夫人“噗嗤”一笑,带着一群孩子扬长而去。 三名学生脸色十分不好,也纷纷离席,不肯再搭理这位不靠谱的先生了! 马三阳在看到这黑色馅料时,又想起了那头叫大黑的老马。他以为,那马身上,还会留着凶手的证据。 马三阳当即赶到府衙马厩。 马三阳问马夫:“大黑这几日可有异样?” 马夫如实禀报:“大人,大黑整天无精打采,吃点东西就会拉肚子。小的让兽医来看过了,说是什么受到剧烈刺激的后遗症。” “剧烈刺激,剧烈刺激的后遗症!”马三阳反复念叨。 马三阳又问:“不是吃了什么或者伤到了什么?” 马夫答:“这倒没有,身体上没任何损伤。” 马三阳嘴角一抬,笑着说:“辛苦你了!” “是,是小的应该的。”马夫恭恭敬敬鞠躬。 马三阳仰头感叹:“死局已破!”随后,领着麒麟去府衙大牢找马车夫狗子。 狗子躺在干草堆上睡回笼觉。 “你倒是逍遥快活了!”马三阳站在监牢木门外,笑着说。 狗子惊慌坐起,“诶呀!马主簿,您来找小人啊?” 衙役开门,马三阳独自走进监牢,招呼狗子坐好,自己也一屁股坐在干草堆上。 马三阳往脏兮兮的狗子靠了靠,小声说:“我问你,这马听见什么或者闻到什么东西,会受刺激呢?” 狗子缩着脖子笑呵呵:“小人不明白。” 马三阳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就是耳朵听见什么声音,或者鼻子闻到什么气味?会让马大受刺激?” 狗子恍然大悟:“哦~有的。不过只听说过,自己不会弄。” “你简单描述一下。”马三阳愉快地说。 “有一种笛子,这种笛子吹出来的声音,马能听到,但人听不太清楚。总之这种笛子可以吸引马前去,也会让马抓狂甚至是上瘾。”狗子说得神采飞扬。 “还有呢?” “还有,一种气味,好像是北方满人有一种香料,就像马的毒品一样,让马癫狂。”狗子说得很激动, “没了?继续啊!”马三阳催促他快说。 狗子不太好意思地挠头:“就这些了,马主簿。我也不是很懂,只是听一些养马多年的人说起过。” 马三阳点点头,“南京城里可有哪些厉害的养马人?” 狗子大声说:“当然有,而且是全国闻名的。就比如我们刘老爷手下的崔老头,手底下的马全靠他安排交配,交配生下的马,个个壮实。还有住在城郊的贺西风,养了一院子马,全是最优品质,连崔老头都要和他借种的。” 马三阳点点头,“还有吗?” 狗子犯难:“还不够啊?那,城西王润,城东醉爷,南郊富大为,这些都很厉害!” 马三阳眼里泛光,“我不要厉害的,我要马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凶手是谁? 狗子长吸一口气,突然说:“有一人,只有这一人称得上马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马三阳白了他一眼:“还卖什么关子。” “嘿嘿嘿!此人名叫张细川,以教人骑马为生的。有件事情半个城都知道。他啊,因为自己一匹马被人弄死了,直接拿着刀冲进人家家里。就因为这样,蹲了一年牢呢!”说完,狗子在一旁啧啧称奇。 “张细川?”马三阳双手叉在胸前,开始自己念叨c 突然,马三阳问道:“这张细川为了谁蹲的半年牢?” 狗子立即反应:“就是我们大淮车马局的刘老爷。” 马三阳迅速从干草堆上弹起,他一边往外冲,一边大喊:“陈捕头,陈捕头,捕役捕役集合!” 马三阳翻查监狱档案,集结两队捕役,分头往小米村的张细川老母亲家和张细川在郊外的马园而去。 第二日清晨,南京府衙门口人潮汹涌。 老百姓一听说张屠夫不是意外死亡,一个个异常振奋地跑到府衙门口。 许学仁知府换上补服,吉服冠一戴,也是一副青天大老爷的模样。 他清了清嗓子喊道:“带犯人。” 只见,鹰钩鼻小眼睛,脸上有两道伤疤的男子,眼睛平视前方,面无表情地走进公堂。 “怎么是他?”“又是他!”门口老百姓议论纷纷。 许学仁一拍惊堂木,说:“肃静。下跪者报上名来。” 张细川小眼睛一翻,“张细川,南京小米村人。在城郊开了一家马园,专门养马和教人骑马。” 许学仁问:“三月二十五日下午申时,你在何处?” 张细川面不改色,说:“在马园睡午觉。” “你可有证据?” “没有。” “我们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一根笛子,这根马笛吹出的声音可以迷惑马匹。本官有理由怀疑,你在三月二十五日下午申时,利用这根马笛使大黑马受惊,从而害死了屠夫张辽。你可有异议。” “冤枉。” 马三阳穿着补服走到堂中说:“许大人,下官恳请传召证人张平。” “传张平。” 小张掌柜跪下行礼:“小人张平,拜见大人。” 马三阳问:“张平,你可认得旁边这位?” 小张掌柜答复:“认得。此人叫细川,在我们张记肉庄工作了近一个月。前几天突然说不干了,后来就再没见过。” 马三阳又问:“他在你们肉庄做什么?他不是养马为生的吗?” 小张掌柜说:“这我就不清楚了。他是在我们店里打杂的。之前我们并不认识,也没听他说起过养马的事情。” 马三阳大惊:“啊!他虽然蹲了一年的大牢。但毕竟手里有一个马园,维持生计肯定是没问题的。可为何要去肉庄打杂一个月?” 张细川说:“想感受一下不同的工作岗位。” 马三阳寸步不让,“既然如此,为何张辽一死,你就离开了张记肉庄?” “我怎么知道他正好死了?”张细川话语冷酷。 许学仁大怒:“大胆刁民,公堂之上岂容你撒野,来人,杖责三十。” 马三阳连忙阻止:“许大人息怒。下官有证据让张细川认罪。” “哦?”许学仁面露微笑,“马主簿请讲。” 马三阳一挥手,麒麟带领着两名衙役,将一具尸体抗至公堂上。立即,恶臭弥漫,人人掩面犯呕。 马三阳掀开白布,只见张屠夫的尸体是趴着的。他指着尸体后脑勺的拳头大小的淤青说:“许大人,请仔细看淤青的形状。” 许学仁提着补服衣襟,踩着碎步走下椅子,他掏出手帕捂着口鼻,凑近了看,“怎么像个月亮?” 那后脑勺的伤口,虽然如拳头般大小,却又似半月形状,颇为诡异。 马三阳再一挥手,衙役呈上一个木制球杆。马三阳拿起球杆说:“这是张细川的击鞠球杆。许大人请看,杆底形状与屠夫张辽脑后的瘀痕是完全吻合的。” 许学仁兴奋异常,跑回椅子上,正襟危坐,“大胆张细川,如今证据确凿,你还不承认?” 马三阳尴尬一笑,“许大人,下官话还没说完呢!” “呃!”许学仁动了动头上戴着的帽子,“咳,马主簿请继续。” “是”马三阳故意恭恭敬敬行礼。 “禀大人,如果只是击鞠球杆打伤了张辽,确实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如果这球杆是可以证明凶手的唯一身份的证物,就可以使问题迎刃而解。”马三阳慢慢道来。 许学仁好奇心起,“马主簿快说。” “这位张细川,除了善养马匹,教人骑马外,还是南京大河击鞠队的击鞠手。下官特意找了大河击鞠队的班主陈大河。他告诉下官,大部分的击鞠手使用的都是班主下发的击鞠杆,也有击鞠手在外花钱定做。而只有张细川的击鞠杆,是自己亲手做的。市面上大多数击鞠杆的底部,都是椭圆形和方形,而张细川的击鞠杆,是绝无仅有的半月形。” 许学仁一拍惊堂木:“张细川,你还有何话辩解?” 张细川依旧倔强,说:“那又如何?” 许学仁说:“呵!前有证据马笛,后有证据击鞠球杆。甚至有人证证明你在肉庄伺机埋伏了一个月。如此明显的蓄意杀人,你还死不承认?” 张细川说:“就算我拿击鞠杆打过张辽,那又如何?我在他们肉庄打杂时与张辽结了怨,我只是打晕了他。打一下又不会死人。”张细川突然变得凶神恶煞,他激动地喊:“他杀了那么多马,用屠杀的方式赚钱,我看不过眼打了他一下!那又如何?你们官府就是这样冤枉人的吗?打一下就是杀人了?” 马三阳望着张细川通红的眼睛说:“我可没说你杀人了!” 许学仁大惊,双手空拍桌子:“马先生,你是何意?” 马三阳拱手后,立直身躯,大声说:“这一切都是幌子,全都是那幕后之人步步安排好的!我没说错吧?张平!” “啊!小张掌柜?不会吧?”背后的百姓又议论纷纷。 许学仁吓得楞住了,也忘了该让百姓肃静。他问:“马主簿,你这是什么话?” “许大人,下官确实被张平耍得团团转,昨日才探得真相!”马三阳有些惭愧。 张细川有些吃惊,扭头牢牢盯住小张掌柜的侧脸。只见,小张掌柜从面目表情到浅浅笑着,一种阴冷恐怖的气息直逼得人倒退。 马三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后,这才缓缓道来:“故事还要从张平的妹妹张维一年前来到张家说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真相大白 一年前的初夏,大约是午时。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张平正跟母亲刘氏在肉庄收银。父亲屠夫张辽,怀里抱着个小娃娃走进店里。张辽宣布:“这女娃娃是我在路上捡到的,真是可怜。我打算收她做女儿。” 刘氏倒是没什么意见,一边看账簿一边说:“反正咱们没女儿,你要养就养呗!又不是养不起。” 刘氏没多想,但张平开始怀疑。以他对父亲张辽的了解,张辽不是个毫无理由就会付出的人。 于是,张平常常留意父亲张辽的举动。张辽经常外出半日,他都会偷偷跟着。也就是这样,他发现了张辽在汇巷的院子,还有院子里高墙之下的。 他惊恐异常,再也不能直视自己的父亲了。 张平一直以来都很崇拜靠一门手艺而白手起家的父亲,他以父亲为目标,非常努力打理肉庄。街坊领居和新老客服都觉得这位小张掌柜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当张平发现了表面英伟的父亲,背地里那些龌龊的勾当后。他变得小心翼翼,变得学会伪装。 然而,张平为父亲不断降低底线时,他最后的底线却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打碎。 秋天快来的时候,张平抱着即将三岁的妹妹去城郊三叔家串门。他们两个走在满是石子路的地上,妹妹张维突然说话:“哥哥,痛,哥哥痛。” 张平放下妹妹问:“维维哪里痛?” 妹妹眼睛睁大了喊:“痛,抱抱,痛。” 张平觉得奇怪,这边看看那边瞧瞧,并没看到哪里受伤了。正在发愁时,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个可怕的念头!!! 张平小心翼翼地拉开妹妹的裤子,竟有一点血渍留在裤裆上。 张平吓得往后一摊,他没有勇气去检查妹妹的创伤,他不敢看,也不能看。张平心颤抖着,眼泪哗哗流。 妹妹趴在他身上,小手张开,一点一点为他擦着泪。那天,张平坐在石子路上,抱着妹妹哭了一下午。他觉得心疼得要死。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觉得该为妹妹做点什么了。 张平作为张家长子,他必须保护母亲和妹妹不受父亲张辽的迫害。他先是找了奶娘看管妹妹,接着,他的脑子里就在盘算,如何让自己的父亲消失。 马三阳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曾经问过我,如果我的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是否愿意为他承担罪名?我想,你已经做出了你自己的选择,就是剥脱父亲的生命。” 小张掌柜仰头,五官显得有些扭曲,他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马三阳说:“前日夜里,你饿的胃不舒服时举手捂着嘴巴。这说明,你是个细心敏感且做事得体的人。是这个动作出卖了你在我面前的伪装。后来,我找过你弟弟,他觉得你很奇怪,也发现你妹妹有异样。” 小张掌柜苦笑一声,“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父亲的罪孽,也不想让任何人歧视我的妹妹。马三阳,你破案我懂。但你不该将这一切公之于众。你毁了我的家。” 他低下头,一颗硕大的眼泪掉落在地板上,溅起一束尘埃。 许学仁大喝:“大胆,官府破案岂能由你随意指责。张平,你老实交代犯罪过程,本官可以免你刑罚。” 小张掌柜大喊:“我全都说。我满足你们!”他声嘶力竭地喊,脖子暴起青筋。 张细川刚来到张记肉庄时,张平就知道此人的身份,也知道他来者不善。但张平没有轻举妄动。他只是暗中观察,想要先摸清楚张细川究竟要干什么? 其实张平已经猜到张细川是冲着父亲张辽来的。他只是隐隐有种直觉,他自己可以在背后动一些手脚,也可以拿张细川做替罪羊。 于是,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跟踪与陷害的大戏,就如此开始了。 在张平不断的探查下,他发现了张细川的仇恨心。张细川出狱后想要报复大淮车马局的刘老爷。张细川暗中关注刘老爷,却同时发现了南京城宰杀马匹最多,并以此牟利的张辽。张细川是个马痴,马于他而言就是生命的全部。于是,张细川的仇恨心开始转向了张辽。张细川最先选择潜伏在张辽的肉庄里,每日监督调查,伺机报仇解恨。 张平很聪明,他不管张细川的计谋是什么,他老早就先准备好了马笛——让张辽死在马蹄之下,似乎可以将杀人的嫌疑毫无破绽地转移到张细川的身上。 等到张细川行动的那天,张平躲在汇巷的一棵大树上,默默注视着巷子中央两人的纠葛。 张细川埋伏在巷子中央的杂物堆后,待到张辽优哉游哉从院子里出来,反身锁门时,张细川抡起击鞠杆子,一把打晕了张辽。 他有发了够狠,使劲踢打张辽的肚子。张细川解气后,还顺手剪掉张辽的发辫,这才悄悄从巷尾溜走。 张平本以为张细川是想杀掉张辽的,可谁料到,张细川只是打晕了张辽,还随手剪掉了发辫。他知道自己的设想付诸实践的时候到了。于是,他就躲在树上等啊等。 张平在树上眼睁睁看着父亲张辽醒来,爬起身,捂着肚子,最后发现发辫被剪。父亲张辽大惊着往巷子外跑。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道上狗子正赶着马车快步往前驶。 张平看准时机,拿起准备已久的马笛,“吁~吁~”有些刺痒耳朵的细密声响,快速传进大黑马的耳朵里。 大黑前蹄高扬,迅速失控,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狂奔! 树上的张平眼皮死死撑着不眨眼。他终于亲手促成了一场意外事故,他终于亲眼见到了父亲生命的流逝。 大黑的冲刺,将快步奔跑的张辽撞飞,狠狠摔在巷子口的地板上。血液像蛛网一般铺展开来。随着路人惊恐的喊叫声响起,张平异常冷静地爬下大树,也从巷尾溜走了。 张屠夫的案子彻底真相大白。 小张掌柜被判了死刑,张细川除了故意伤人,还学着妖人剪发辫,被留待盘问。狗子无罪释放。而张记肉庄的丑闻,却早已传得全场沸沸扬扬。 马三阳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饭不吃c觉不睡,只是盯着小张掌柜的供词反复看。 他第一次品尝到,成功破案之后的失败感。是一种心碎的沮丧情绪。马三阳并没有认为自己揭开真相是个错误。但这种心碎却折磨着他很不好受。 小严肃敲门,“先生,先生开开门吧!” 虚洁也敲敲门:“先生开门拿点东西吃吧!我们不会进来的。” 麒麟竟然也敲门,只是不开口说话。小严肃与虚洁很是鄙视地白了他一眼。 小严肃拿出杀手锏:“先生,许大人说又有新案子了,让你快去府衙!” 门没有开。 “不太可能啊!”小严肃疑惑,“不管出任何事,先生一听到新案子,就会鼓起精神探案的!今天到底怎么了?” 虚洁说:“先生受刺激了。” 麒麟却说:“先生是心疼张家人。” 虚洁一惊,“麒麟师兄居然如此善解人意!” 麒麟装作没有听见,稳稳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马三阳坐在椅子上,耳朵里听见了学生们的对话。但他正如麒麟所说,心疼,心疼不已!聪颖如他,也帮不了自己。只能等待新的冲击来淹没这种情绪。 他自己也算是极品乌鸦嘴了!新的冲击,竟说来就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虚假之亡 月光如水,西院静谧无声。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小严肃在厨房里生火。麒麟与虚洁守在马三阳的书房门口。 噼噼啪啪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一位总督府的仆人匆匆跑进西院。他站在马三阳房门鞠躬说话:“禀马主簿,府衙官差来报,说是,叫张平的囚犯,刚刚自尽了。” 马三阳破门而出,跑到仆人面前,喘着粗气问:“官差何在?” “在西院前厅。”仆人鞠躬行礼。 马三阳撒开腿狂奔,麒麟与虚洁紧紧跟上。 “捕役小兄弟,张平如何?”马三阳死死拽着官差粗糙的衣袍袖子。 来的捕役行礼说:“主簿大人,张平,张平已经死了。许大人说,张平死相难看您不必再去看了。”捕役从腰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粗布,双手奉上说:“这是张平留下的血书,是给您的。” 捕役行礼退出前厅。 马三阳抖着手接过血书,双臂更是止不住地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再打开血书。只见,用鲜血写著的红字,歪歪扭扭地附着在囚服的前襟上。 “马主簿,平,或早或晚都是死,不如早些了断,你不必挂怀。平本恨你道出真相,只因这真相太过残忍。但平明白,真相往往就是如此,如此残忍,如此丑陋。请马主簿继续揭露更多真相!人人都能逃避,包括平。可是,马主簿你不行,你没有回头路。路漫漫其修远兮,望珍重!” “如此残忍,如此丑陋!说得好!”马三阳双手捏着血书,双眼不断涌着泪水。 想起第一次与小张掌柜见面,他装作鲁莽暴躁的模样,还趴在地上吃了一嘴马屎。这一切都是少年人最该有的时光。而然,却全是张平扮演的,是悲凉的心灵强颜欢笑,是嗜血者伪装的纯真。罪恶的张平伪装成小张掌柜时,马三阳还很喜欢他。 “是假的,全是假的!可现在连假的也没了!”马三阳垂头呢喃。 点着一支蜡烛的前厅灰暗阴沉,孤单的烛火光亮微薄,显得尤其寂寞。 麒麟与虚洁站在厅外静静望着阴暗之下的马三阳,他的臂膀不停抽动,全身摇晃不定,好像随时就会昏倒。 虚洁说:“先生还是少年,不该承受这些。” 麒麟望着虚洁,捏了捏手里的长剑,说:“人心不古!世事需要先生。” 张平死后,马三阳似乎恢复了正常。 他早早起来去南京府衙查看卷宗,每日也是正常的一日三餐。只是,不如往常这么活泼了! 小严肃端着新出炉的包子走进马三阳的客厅圆桌上,“先生,看我今天给你们加餐了!” “辛苦你了!”马三阳走过来,摸摸小严肃的头,很是和蔼地说着。 “先生最近?有点,有点”小严肃歪着脑袋打量马三阳。 马三阳笑说:“坐,先生有点什么?” 小严肃摆着一张严肃脸,皱眉说:“先生有点老了!对!老了!” 虚洁迈进门槛,浅笑说:“先生是成熟。小严肃师兄这话太难听了!” 随后,麒麟也进门来。 马三阳小声笑了笑,连忙问麒麟:“麒麟你来说。我是老了还是成熟了?” 麒麟有些局促,叹口气说:“我可比先生大四岁,先生老了我该如何?” “呃~”小严肃尴尬大笑,“哈哈哈哈,是啊哈哈哈哈!先生是成熟了!” 马三阳忽然深叹口气,脸色变得铁青。一桌人只能沉默吃饭,不再玩笑。这样的日子过了近半月。 四月中旬,南京城已经有些炎热。 廖聪终于回到南京城,立即跑来找马三阳,浑身汗涔涔。 “马先生,先生,哈哈哈,可想死我了!”廖聪闯进马三阳的书房。 马三阳惊喜不已,上前抱住廖聪。本是要说笑几句的,忽然眼里泪光闪烁,险些哭出声来。 廖聪有些慌了,招呼马三阳坐好,二人好好谈谈。 马三阳如释重负般说:“三阳心里的负担,似乎见到廖大人才能释放。” 廖聪说:“先生聪颖非凡,只是年纪尚小,倘若心存负担,先生大可来找聪。” 马三阳点了点头,先将张屠夫案从头至尾讲述了一遍。 廖聪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突然站定了说:“先生之负担,可谓是善意的同理心啊!”廖聪坐上椅子,继续说:“先生既然抱定了真相揭露的必要,就要压抑自己如此敏感的同理心。罪孽就是罪孽,不管同情,只有律法。圣上以大清律法立国,我们大清官员,一切都该公事公办。” 马三阳起身,向廖聪行礼,“廖大人说得对。只是我们为官自当为国为民,倘若连同理心都摒弃了,我们岂非是冷血的行尸走肉?” 廖聪连连摆手,对着马三阳露出笑容,“先生太过黑白分明。真相不是非黑即白,人也不只有善恶两种。聪所说的收起一些同理心,并不是让先生就剩下一点冷血可用。先生如此非凡能耐,又岂会不懂聪之良言呢?” 马三阳叹口气承认,“我都明白。都明白。三阳自当努力为官。” 马三阳的眼睛倒是变干了,只是泪水往肚子里流淌,并且源源不绝。 廖聪岔开话题,“这一次往浙江去,本意是巡防各府官员刑名状况,结果发现了好几起妖术案。聪已经命人将案子移交到杭州府,过几日咱们回一趟杭州。” 马三阳好奇:“如今浙江的妖术案在不断增多?” “何止是增多!是翻倍暴涨。”廖聪喝口茶静静心,继续说:“我们如果再不调查清楚妖术案的起因和散播途径,到了下半年,势必蔓延至全国。” 马三阳一捶桌面,“老百姓日子不好过啊!” 廖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思虑良久后开口问:“先生,聪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廖大人直言无妨。” “先生长于市井,心里头总会从老百姓的角度考虑事情。但是,先生现在已经是八品主簿。聪可以大胆预言,有高大人的照应,先生以后就能直上青云了。先生如果想要将仕途之路走好,必须转换角度,改变为官态度。先生明白否?”廖聪愁眉苦脸。 马三阳楞了许久。他自然知道廖聪的好意,也非常清楚廖聪的意思。 马三阳拱手问:“廖大人良言一席,三阳甚是感动。”马三阳还明白廖聪的话里话——我们不是为民当官,而是为天子当官。 廖聪见马三阳毫无回应,心里头有些气闷,毕竟自己一腔热血好心劝慰,却得到冷遇。也便就此作罢了。他说:“先生还年轻,任何事都不用着急。聪先去找四个小家伙了!” “廖大人慢走。”马三阳送廖聪出西院。 马三阳望着廖聪的背影,自言自语:“这就是,渐行渐远吗?” 廖聪一下马车就赶来找马三阳,甚至将四个孩儿放在了第二位。这是何等的分量。作为从二品总按察使,廖聪绝对是个难能可贵的朋友。但是,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二人可以合作探案,甚至是天作之合。这些都不能令马三阳接受——心里头坚持的东西,谁人都不能撼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高晋归来 春风有些湿润,梦河夫人感叹:“快到梅雨天了!” 马三阳还在整理浙江妖术案卷宗,为出发回杭州准备案件信息。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先生,先生先生。”小严肃兴奋地跑进来,“先生,信使来报,高大人快到西门了。” 马三阳大喜,“梦河夫人呢?” “夫人已经出发了,咱们也去吗?” “当然去,走。”马三阳说着就起身,朝外吼了麒麟和虚洁,四人也赶去西门迎接高大人。 西门口,梦河夫人换上紫色褂裙,发髻也与往常不同。她立在夕阳下好似一幅仕女画卷。 梦河夫人突然喊:“昭德,昭德,昭德!”她笑容灿烂,冲出城门,朝着远处驶来的马车大喊。“昭德”她又喊。 马车布帘一掀开,高晋探出光溜溜的大脑门。这马车还没停稳呢,高晋就跳下马车,撒腿狂奔。 二人嘭一声撞在一起,紧紧抱住对方。又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景象。 廖大人从马三阳身后走来,背着手站在马三阳身旁,他忽然开口:“马先生,前日与您说的话,先生莫怪罪。先生毕竟情况特殊,是聪想的不周全。” 马三阳侧着身子对廖聪说:“廖大人不必担忧,马三阳明白廖大人的好意。倘若三阳话语说得不妥当,也请廖大人原谅。” 廖聪感叹:“你我本无事,只是心与心相近了,才会发现彼此的不同。” 马三阳点点头,“廖大人说得很对。” 廖聪突然扭过头来,眼睛有些惊恐,“高大人不该这么早回来啊!” 马三阳一惊,“难道是高大人遇到什么困难?” 廖聪接话:“连高大人都觉得困难的事,就是天大的事了!” 高晋远远的向马三阳和廖聪行礼,然后拉着梦河夫人钻回了马车。两辆马车吭哧吭哧穿过南京城门,逐渐开远了。 马三阳忽然意识到失策了,笑着说:“廖大人,看来我们又得走回去了!” “嗨!,我可不走。”说完,廖聪扭身钻进一旁停着的四抬大轿里一摇一摆,也走远了。 “呃~”马三阳转身怪罪小严肃,“小严肃,你可是管家里头的事务的,怎么就不搞个代步工具呢?我们刚刚可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啊!现在又要花一炷香时间走回去?” 小严肃摊摊手,“我能怎么办?咱们又没轿子没马车。” 虚洁见马三阳心情不坏,就撒娇似得推着他往回走,“先生真小气,自己不跟阿翁嘱咐坐轿子马车,还怪小严肃师兄,诶呀,快走吧,走吧!” 四人一路闹腾着回到总督府西后院。 高晋下了马车就一头扎进书房。梦河夫人带着姝儿留在后院。 廖聪下了轿子匆匆进了书房,里头又出来四五位侍从,再进去两位官员。至此,书房门长久不再开过。 马三阳原本兴冲冲跑来找高晋,刚到中庭就被侍从拦住。 马三阳疑惑,“两位兄弟,在下马三阳啊?去一趟安徽就不认识我了?” 左侧侍从说:“高大人有令,除非是他召见,不然,谁都不能进去。抱歉马主簿。” “哦!既然是高大人指令,下官一定遵循。” 马三阳慢慢往回走去,心里想着到底是何事?不能与他讲,却要私底下悄悄商议? “看来不是妖术案的问题”马三阳稍稍放心很多,回书房继续查看卷宗。 马三阳坐在书房里,突然想到什么,他大喊:“麒麟” 麒麟快步进门,“先生何事?” “是这样的,这份卷宗要交给许大人批阅,你去南京府衙跑一趟吧!”马三阳坐在桌子后,拿起桌面的一份卷宗,递给麒麟。 “是”麒麟接过卷宗,飞快出门。 马三阳见麒麟一走,立即起身,走到坐在客厅圆桌上看书的虚洁旁。 虚洁盯着书本问:“先生怎么不叫我送?我现在只能每天学文了。” 马三阳坐在虚洁对面,小声说:“先生有另外的事情找你帮忙。” 虚洁一摔书本,惊喜地问:“何事?何事?” “嘘~”马三阳举起食指示意她小声些,这才慢慢说:“你悄悄守在通往高大人书房的中庭门口,别让任何人发现了。你盯着都有哪些人进进出出高大人的书房。直到高大人离开书房为止。” 虚洁眨巴眼睛,愉快回答:“我明白了。”起身,要走。 “等等”马三阳又压低嗓子:“别告诉任何人,包括麒麟和小严肃。” 虚洁鞠躬道:“是!” 马三阳坐回书桌后,他耐心等待着虚洁回来。 不久,麒麟回来禀报:“先生,卷宗已经交给许大人了。” “恩,麒麟辛苦你了。”马三阳颇为客套地说。 小严肃端着两盘红烧肉进来,感叹说:“今晚的接风宴不搞了,咱们自己吃吧!” 马三阳喊:“小严肃,你来。” 小严肃放下两盘肉后,走进书房,“先生,何事?” 马三阳漫不经心地问:“高大人不舒服吗?为何不办接风宴了?” 小严肃晃着脑袋说:“听阿翁说,高大人有要紧事办,明日再办接风宴。这阿翁真不错,把做好了的红烧肉分给咱们吃。晚上我炒两个蔬菜,咱们就可以开饭了。” “哦!我让虚洁去了一趟张记肉庄,你给她留点饭菜,咱们先吃。”嘱咐完,马三阳继续看起卷宗来。 小严肃一乐:“虚洁师妹终于干活了,好啊!省得她整天跟我抱怨。”他乐呵呵走去厨房。 三人吃过晚膳,依旧不见虚洁回来。 马三阳坐在书桌后,盯着桌面的烛火,静静等待。马三阳越来越肯定,高晋是遇到什么生死攸关的难题了。可惜马三阳有心,高晋却无意。 突然,“砰砰~”房门轻扣声传来。 马三阳大喜,“进来!” 虚洁打开半扇门,悄声钻进来,再紧紧关上房门。她大步走到马三阳身旁,搬来一张木凳子,挨着马三阳坐,小声说话,“我在门口蹲了近两个时辰,原本书房门一直没有动静,到最后半个时辰的时候,有四名侍从进去,不久就出来了。然后又进去一个侍从。哦这名侍从是到最后才出来的。” 马三阳小声问:“除了侍从,还有其他人吗?” “有。”虚洁吸口气说:“最后出来时,先是两名穿着便装的官员,然后才是高大人和廖大人出来。” 马三阳疑惑:“两名穿着便装的官员?穿着便装你又如何认识?” 虚洁解释:“他们出来时,正好与送点心来的梦河夫人遇见,听夫人叫唤,应该是有一名是盐运司经历和一名是按察使。” 马三阳感到情况不妙,“盐运司经历是七品官员,按察使是三品,而高大人是从一品,廖大人是从二品。这不是盐运司亲自参与会议,而是盐运司经历来与朝廷重臣商议。那么,问题就该出现在盐运使的身上。” 虚洁说:“先生说得极是。我听到高大人出门时与廖大人说过一句话。” “是什么?” “他说:立斋的事就摆脱廖兄了。” “立斋?你如何听得见?” 虚洁捂嘴笑:“学生会看嘴型分辨言语。” 马三阳竖起大拇指,狠狠赞扬了虚洁。但心里已经明白了很多。 高晋的弟弟高恒,字立斋,四品盐运使。马三阳已经可以肯定一点——高恒犯了事,高晋正在沟通上下,为高恒摆平这件棘手的事情。 虚洁轻轻问:“先生可推理出结果了?” “恩。高晋想给他弟弟高恒帮忙,预计是高恒要落马这一类的事。”马三阳回答。 虚洁大惊:“这可得了,他弟弟怕是要杀头了吧?” 马三阳连忙问:“何以见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两淮盐运使 虚洁说:“我听说了,高大人的弟弟是两淮盐运使。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两淮!还是盐啊!这可是全国最肥的差事了!要是他犯事,哪里是落马?直接就是杀头的罪。” 马三阳摸了摸下巴,“两淮盐运使?虚洁,你比先生想得细。所以,高大人怕是要出大招了。” 虚洁点点头:“如果先生推理的没错,那高大人,是想要包庇自己的弟弟吧!” 马三阳说:“我现在就去问问。”马三阳是真的慌了,他不太相信自己的推论,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虚洁拉住他,“先生等等,这些只是我们的设想,待明日。我再去探个虚实可好?” “明日就晚了!如果是如此十万火急的事情,高大人今夜就会有所行动。我要问清楚,如果他真的要这么做,说什么都得阻止他。”马三阳推开虚洁的手,大步走远。 虚洁在后头追上来,激动地不停劝阻:“先生,你不能这么做。你可是高大人的下属主簿,你本该为他分忧的,如今他的兄弟有了麻烦,做哥哥的出手相救也是人之常情。你要是逼得他颜面无存,那你的仕途之路就难走了啊!先生三思,先生!” 马三阳突然立住,对虚洁说:“仕途之路算什么?高大人要走一条死路,我必须阻止他。这才是下属主簿该干的事!” 马三阳双眼通红,嘴唇颤抖不已,牟足劲继续往前冲。虚洁站在原地呆呆望着马三阳的背影,坚毅果决。 后院里,高晋与梦河夫人坐在亭子里赏月,亭子外一池鱼塘,红鲤在月光下翻腾出层层水花。 侍从上前禀报:“高大人,马主簿求见。” 高晋原本欢笑的嘴角往下一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挥手:“让他去书房。” “是” 梦河夫人说:“昭德,马先生处理案子可真有一手。之前那个张屠夫的案子,简直是查得干干净净,滴水不漏。” 高晋莞尔一笑,“梦河,你说马先生能为我所用吗?” 梦河夫人骄傲地说:“当然可以!马先生虽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昭德是良主,自然能驾驭千里马。” 高晋握着梦河夫人的手,轻轻拍着,说:“好!那我先去书房了。” 梦河夫人凑上去,在高晋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才将他往外推去。 书房里,马三阳挺直身躯,端坐在木椅上。他心里也算平静了许多,但是,该说的话他也绝不含糊。 高晋走进书房,随手关上房门,笑着说:“马先生,都是我不好,回来到现在还没与先生好好聚聚。” 马三阳起立行礼,“高大人,三阳等你多时了。” 高晋背着手,走到叠满折子的书桌前。他拿起一本黄色缎面的折子,拿起看了一眼,又放下。高晋轻轻喘了口气,说:“马先生似乎有话要说?” 马三阳拱手道:“高大人当真愿意听一听三阳的真心话?” 高晋拿起另一本蓝色缎面折子,侧脸对着马三阳,缓缓说:“先生倘若真的要说什么真心话,我自然愿意听一听先生所言。先生聪颖非凡,自会有一定考量。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先生总会有数的。” “高大人这是在警告三阳?”马三阳问。 “先生误会!”高晋又一次放下手里的折子。 马三阳盯住高晋的眼睛,轻声说:“高大人今夜在这书房里,您与几位大人,关着房门商议了两个多时辰。是舍弟高恒高盐运史,有些麻烦?” 高晋轻笑一声:“你可是本官的下属主簿。先生可是僭越了职责?” 马三阳耐不住拐弯抹角的性子,大声问:“三阳不想再顾左右而言他,只想问问高大人。朝廷想要查办高盐运使,高大人要如何搭救?” 高晋回头,正视马三阳通红的双眼,声调有些紧凑地说:“先生只需做好分内工作。至于舍弟的麻烦,作为兄长,高晋一定设法搭救,不牢先生操心。” 马三阳有些气愤:“两淮作为富硕之地,官盐价格节节攀升,私盐交易更是猖獗。请问高大人,舍弟如何当得起这个两淮盐运使?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为何舍弟能够受到家族庇佑,逃避罪责?” 高晋沉默不语,绕过书桌,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 马三阳继续说:“高大人买通盐运司经事,又找来从办案子的按察使,企图更改账目,上下互通,为舍弟脱罪。高大人,三阳说得对吗?” 高晋扬眉一望,“马先生手眼通天,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马三阳不回话,继续听着高晋说话。 高晋深叹口气,“马先生孑然一身,我何尝不羡慕先生可以按照本心说话做事。先生谏言,高晋感激不尽,我又何尝不想像先生这般毫无顾忌,勇敢谏言。但先生有所不知,我们高家曾是满洲皇室的汉族包衣,我们是皇室的奴隶。高家,必须团结一心,才能在皇室的恩泽下,在汹涌的朝堂上,安身立命。” 马三阳吃了一惊,“高大人是想说身不由己?” “对,”高晋点头,“无忧之人,岂能体会身不由己的身心折磨。而且,骨肉亲情是我们高家的最高宗旨,立斋,我是一定要救的。先生再不要多言。” 马三阳点点头,“三阳明白了。告辞。” 马三阳很是决绝地转身出门。 “等等。”高晋犹豫着说:“还请先生为舍弟保密,这件事情,高晋一定要办好,不能有任何差池。就算我恳求先生了!” 马三阳眼睛望着歪斜的门闩,“好。”说完,开门离去了。 湿润的春风吹进书房,温柔地拍在高晋的脸蛋上。他觉得,又是温暖,又是心痛。 今夜难熬。 马三阳躺在卧室的榉木架子床上,镂空的雕花床饰精美无比。马三阳望着蓝色缎面床幔,心里头五味杂陈。他明白,人无完人。他也懂,身不由己。 那又如何?他追求真相,早已见惯了真相的冷酷。即使他是如此黑白分明,咬牙忍受灰色与黑白的激烈碰撞,他也能岿然不动地咽下一口口冷酷。 马三阳默默下了决定。恶事他见得多,但他不能做,不能默许接受——这是探案者必须遵循的道德! 他起身下床,叠好被子。转身出了房门,穿过客厅进入书房。 马三阳打亮火石,点燃蜡烛。照着烛光写下一份书信。他就这样稳稳坐着,等待天亮。 清早,小严肃照理端进来一碟碟下粥小菜。 马三阳打开书房门,面无表情地对小严肃说:“把麒麟找来。”说完,默默回身。 小严肃吓了一跳,赶紧出门找麒麟,在门口正好与麒麟撞上。小严肃拉着麒麟小声说:“先生找你,他有些心情不好。” “谢谢师兄,”麒麟拍拍小严肃的肩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辞别归乡 马三阳拿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递给麒麟说:“麒麟,这是张平给先生的血书,算是他的遗物了,你跑一趟,还给他母亲留作纪念。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是”麒麟拱手答应。 马三阳又嘱咐说:“与人说话要有耐心,好好说,别面无表情的。” “是”麒麟犹豫了一下,不再言语,转身出门去了。 马三阳喊道:“虚洁呢?来一下。” 虚洁探出脑袋,依在门框上望了望马三阳,“先生何事?” 马三阳朝她招招手,对她说:“今天你还有个任务,去盯住盐运司经事,看看能否收集到一些线索。我要做些准备,如果高大人事情败露,我也好帮他一帮。” 虚洁笑得灿烂,“是,我这就去。” 马三阳拉住她,又多嘱咐了一句:“要学会保护自己,一切小心!” 虚洁开玩笑说:“先生怎么像在告别啊?哈!学生去了!” 马三阳呆立了一会儿,突然跑进卧室打开柜子,从里头拿出早已准备妥当的包袱。他拉着小严肃的手说:“快去收拾行李,快!” 小严肃一头雾水,愣是没动。马三阳很是着急,拖着小严肃去理行李,手脚都因为太过着急而抖动。 小严肃疑惑:“先生,我们为何要走?师弟师妹怎么办?” 马三阳抓着他的肩膀,有些激动地解释:“先生与高大人意见不同,恐高大人不能容我。小严肃,你可愿意与先生回家去?” “愿意”小严肃不再多问。 快速收拾行李后,二人从西院侧门悄悄溜走了。 他们快步跑出南京城,在南门外的大淮车马局,与两位去浙江办事的商人拼了一辆马车。马车轱辘快速转动,踉踉跄跄离开了南京。 一位穿着墨绿色长袍的商人开口说:“既然同车而行,便是缘分。我介绍一下自己。在下曹行,山东济宁人,路经南京城,往浙江湖州接生意。这位是我在盐城结识的何老板。” 何老板说:“在下何大通,扬州人士,在盐城做点小生意,与曹老板有缘,就结伴而行。” 马三阳也不拘束,大方介绍:“在下马三阳,我们师徒二人是杭州人士,在南京住了些日子,如今是回老家去。” 何老板问:“您是位先生?” 马三阳拱手答:“小小教书匠,不值一提。” 曹老板说:“马先生,失敬失敬。我们都是粗人,最喜欢结识有学识的人,显得咱们也有学识,哈哈!” 小严肃哈哈笑说:“先生是真有学识,还很有本事。” 马三阳笑道:“学生吹擂先生,确实很有学生的自觉啊!” 一车人又是哈哈大笑一场。 车里头欢声笑语,马三阳竟有一种从未来过南京,不曾尝得任何痛苦的错觉。萍水相逢多么美妙,君子之交淡如水确实是至理名言。马三阳多么怀念在杭州城的大峰书院里,第一次遇见呲牙咧嘴的高晋,还有沉稳踏实的廖聪。他怀念极了!还有自己的一腔热血和满腹志向。 金灿灿的日光下,马车驶进猴子岭,穿越一望无际的竹林,留下两行浅浅的车轮印。 春风从南吹来,将马车帘子哗哗拍在车里人的膝盖上。 马车夫回头喊:“四位客官,咱们已经到了猴子岭。前方不远处有一间客栈,就是环境差了点,几位将就一下,今晚就在那里歇歇脚。” 曹老板爽快地喊话:“行嘞!出门在外不讲究!” “吁~”马匹一声长啸,马车骤停,坐在马车口子上的曹老板和马三阳,直接摔出马车帘外。 马三阳趴在马车踏板上,肚子撞在门框上撕裂着疼痛。 他一抬头,只见马车夫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发抖。不远处,雄赳赳气昂昂地站着一排人。有抗大砍刀的,有拉满弓箭的,甚至还有人拿着镰刀锄头的。 来人里走出一位衣衫褴褛的男子,他头戴草帽,肩扛大砍刀,歪着头大喊:“想要财物,把命留下!财物留下,命你拿走!”草帽男人很是得意,说完话竟开始抖腿。 背后一排人肆意大笑。 小严肃哭出声,“先生,咱们遇到强盗了,怎么办?要是师弟师妹在就好了。” 另一位手持镰刀的男人走过来招呼,“都给我下来,见了大王还敢坐马车,全下来。” 那位似乎是大王的男人,背后背着双刀,浑厚的嗓子大喝:“全他妈下车。” 四人战战兢兢下车,自觉站成一排。强盗手下将他们浑身上下摸了遍。两位老板还稍微有点钱,分别搜到一些碎银子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马三阳和小严肃倒好,总共就十三两二十二文。 那位强盗大王显然很生气,“你们出门在外,就十三两?哄乞丐呢?” 另一位给马车夫搜身的强盗背着弓说:“大,大,大王,这,这人,连个,屁,屁,屁啊没,没,没有!” 强盗大王说:“他一个赶车的能有什么钱,他就马车值钱。把他放了,马车留下。那两个有钱的,也给我滚吧!” 三人跪地叩谢,小心翼翼地往回跑远,消失在竹林深处。 小严肃生气喊:“为什么他们可以走,我们不可以?” 强盗大王白了他一眼:“你们就这点钱?还坐马车呢?再不老实交代,就把你们俩做了!”强盗大王双眼一突,做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马三阳拱手说:“这位大王,在下是个穷教书匠,带着学生回打算回老家。教书匠能有什么钱?这十三两已经是我全部的盘缠了。还请大王格外施恩!” 强盗大王点了点头,“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这话说得很有说服力。我呢,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样吧!你既然是教书匠,就到我们山头来,给兄弟们上课。” 马三阳大惊,“大王,您这是,让我落草为寇啊?” 强盗大王双眼一瞥,厉声喊:“不愿意?行,把他们给我捆了,带走!” 小严肃“哇哇哇~”大声哭喊,二人被五花大绑着推搡进了竹林。 赶了很久的路,又爬了一个山头,终于在猴子岭深处的山坡上,进了强盗的山寨。可马三阳望着山寨的牌匾甚是奇怪,“金尤斋”这什么名字? 更令马三阳觉得稀奇的,是押着掳来的人上山寨,尽然不蒙着眼睛?好像请人来家中做客似得随意。竟然,直接让马三阳他们自己跟着队伍爬山!! 马三阳觉得这位强盗大王颇为有趣,便问他:“大王,你这金尤斋是何意?” 强盗大王背着手站到马三阳面前,气呼呼大吼:“你不是读书人吗?这是金龙寨,什么尤?尤什么?” 小严肃脸上挂着泪大笑:“哈哈哈,这就是金尤斋,你们都不识字吗?” 强盗们一听,很是不满,撸起袖子就想动手。强盗大王挥手制止,有些犹豫道:“这当真是金尤?不是金龙?” 马三阳顿了顿说:“看来,是有人耍了大王。” 强盗大王指着那群强盗小弟大骂;“奶奶的,你们这群废物。被李师群耍了吧!一群废物。” 马三阳大惊:“李师群?可是湖州的书法大家?” 强盗大王静下来说:“对对,对!看来你这教书匠,还有些水平。那你就先教我的兄弟们学习写金龙寨吧!” 小严肃噗嗤一笑,“你们是寨子,不是书斋c居然连寨也错了。” 马三阳连忙给小严肃圆场,说:“看来这李师群大师,对大王寄予厚望了啊!真是用心良苦。” “哦?”强盗大王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金龙寨 马三阳清了清嗓子,尽量将话说得好听些,“尤,有特别特殊之意。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斋,乃整洁身心的意思,又有高远居所之意。李大师想必是期望大王在这幽深的山岭里,能比金龙更为特殊,像隐匿在山林的整洁身心的君子。”马三阳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过别扭,紧张得起了一身汗。 “哈哈,哈哈哈!你小子果然懂行!”强盗大王甚为愉快。 马三阳抿嘴一笑,恭敬地说:“大王才是高人,得金尤斋,不能与庸人同日而语。” 强盗大王笑得灿烂,吩咐属下说;“还不给先生松绑?你们要好好招待先生,先生是贵客,不可怠慢。” 小严肃贼兮兮地笑问:“大王,你也给我松一松呗!” “既然是先生的学生,一律好生招待。”强盗大王乐呵呵,说完,大摇大摆离开了。 拎镰刀的问:“他们,他们住哪儿啊?” 一名抗大砍刀的问:“客人都住哪里啊?” 背弓箭的说:“我们哪有客人住的屋啊?只有监牢。” 抗大砍刀的不屑地大叫:“都说了好生招待,当然住兄弟们自己的房间了!快去安排。”抗大砍刀的挥挥手。 拎镰刀的c背弓箭的c抗大砍刀的,一个个眼珠子翻滚,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突然,走出来一位戴草帽的,他自告奋勇说:“住我那屋吧!” 拎镰刀的心花怒放,“诶!四哥威武!” 马三阳二人被带到山涧流水旁的小木屋里,房间虽小,倒是什么都有。 小严肃坐在土夯的床沿边,沮丧道:“先生,我们不会是要做强盗了吧?” 马三阳打开窗户往外瞧,小声说:“这强盗大王,还真有意思。” “先生!”小严肃怒气冲冲,“你还说风凉话呢!” 马三阳关上窗户,慢慢分析给他听,“你见过哪个强盗会找书法大师给山寨题字?他抢劫以不伤人性命为准,讲究以钱财换取自由。这强盗大王崇尚文艺,有魏晋风范,实属难得啊!这还不算有意思?” 小严肃狐疑地瞧着他,“这么说,先生打算留在这里收一群强盗当学生了?” 马三阳拍了拍小严肃的大脑门,笑说:“你这大师兄岂不有一大群师弟了?”马三阳突然转变话峰,“我们先住下,找个机会走一遍山寨。” “先生可有出逃计策?” “还需再思量。”马三阳坐上床沿,两只双掌往后一撑,“嗯?” “先生何事?”小严肃问。 马三阳回头摸了摸床铺,再掀开被褥。只见床板外圈板材,有一些因为凹陷不平,而来回晃动。 小严肃好奇问:“这床板,下面,是不是空的?” 马三阳眼里一闪,“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小严肃将被褥堆叠抱走。马三阳手指伸入床板缝隙,五指用力,使劲抬起双手,床板“吭哧吭哧”掉落灰尘。 那床板下,竟然排着满满当当的瓦罐子。每个罐子头上,都用黄泥和红布封死,最顶上,还押着一块青砖,像是怕老鼠钻进去似得。 小严肃惊奇地一喊:“这么多酒?” 马三阳弯腰朝一瓦罐吹了口气,灰尘翻卷着飞扬。马三阳再抱起这坛瓦罐,晃了晃,说:“不是酒,应该是粮食。” 说着,打开了瓦罐封口。马三阳伸手一掏,有些泛黄的陈米“淅淅沥沥”,从手上滑落回瓦罐之中。 小严肃有模有样地开始分析:“这房间是那个戴草帽的人的。那床底下的粮食,也是他攒的吧!也就是说,他背着自己的兄弟偷偷攒粮食。这人太鬼了,我们去举报他。” “不,不可。”马三阳立即反对。 “为何?我们除掉他们的内奸,强盗大王说不定会放了我们。” 马三阳一坛一坛抱过去,然后直起身,对小严肃说:“如果我没猜错,这寨子里的每个床板下,都该藏着一些粮食。你去揭穿他,只会惹人嘲笑罢了。” “先生何出此言?” “强盗大王嘱咐,要好生招待我们,但这里只有监牢没有客房。势必,必须有人让出房间给我们住。这个时候,在没有人愿意出让房间的情况下,草帽男人主动让出了房间。你可看到,那些人通通松了口气。这说明什么?”马三阳说。 “这说明?说明他们每个人的房间都有鬼!”小严肃兴奋地回答。 “对!你看。”马三阳指着左边的瓦罐子,“这些黄泥看上去是新封的,右边的就要陈旧很多了。可以看出,他们是一批一批装进来的。这样大动作的存储粮食,绝对不会是个人私下行为。” 小严肃问:“先生,那他们为何要存那么多粮食?还不如存银两实在。” 马三阳走到窗前,打开那扇窗。只见窗外溪涧对面,是一排哨兵站岗。哨兵的武器也是稀奇古怪,同样的衣衫褴褛。 马三阳指着那些哨兵说:“因为饿怕了。他们因为饥饿远离家乡,钱财再有用也不能当饭吃。即便有了再多钱,还是习惯换粮屯粮。” “原来是这样!”小严肃若有所思。 “先生好厉害的本事!”强盗大王“哈哈哈”笑着走进来。 马三阳吓得险些晕倒。房间里目前的景象真的非常尴尬,他们存在床底下的粮食瓦罐已经全部暴露在外,床板歪斜着倒在地上,铺盖被丢在洗脸的水盆上 马三阳连忙拱手行礼,“大王,是我们毫无礼数,还望大王开恩。” 强盗大王摆摆手,“开恩就算了,我也没打算罚你们。这样吧!你们就加入到我们金龙寨,入伙做我们的新兄弟!” 马三阳心里大叫不好,他知道这是自己闯进了陷阱。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大王有所不知,在下不仅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还是一名坚定‘仁c义c礼c智c信’的儒家学子。虽然在下颇为崇敬绿林豪杰,但那毕竟是违背了大清律法,我等定当不肯落草相受了。” 强盗大王似乎有所预料,大喝:“你们已经看到了我金龙寨的秘密。粮食,是我们的生命。既然你们不肯加入金龙寨,那就,只能把你们的命拿走了。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除了兄弟和死人,谁都没有资格共享秘密。给你一天时间考虑,自己慢慢想吧!” 强盗大王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回头问:“阁下怎么称呼?” 马三阳理直气壮地回答:“杭州府秀才,马三阳。这是我学生,严肃。” 强盗大王拱手做谢,自己也介绍道:“独天,金龙寨大王。” 叫独天的强盗大王,领着门口的一群属下,浩浩荡荡离开了。 马三阳深深叹口气,坐在了床沿边发呆,“没法子了!这独天也够狠的。”马三阳独自呢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落草为寇 小严肃看楞了!这种威胁生命的状况,还是头一次遇见。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况且,他还从未见识过马三阳彻底放弃的沮丧模样。 “先生,先生。”小严肃眨巴眼睛,鼻头泛红,努力宽慰马三阳,“先生,我们不能放弃啊!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马三阳在窘境里,突然想起了过去饥饿的感受。 杭州城阴雨绵绵,那是马三阳七岁的时候。 母亲张氏水仙,一直在一家米粉作坊打杂。因为那年的梅雨来得格外早,制作米粉的质量大大下降,老板毫不留情地将张氏辞退赶走。突如其来的失业使得母子二人只能躲在小屋子里,吃点余粮度日。 张氏为了两人的口粮,每天冒着阴雨走街串巷找活干。终于,家里的米缸见了底,腌制的倒笃菜也只剩了点汤水。然而,张氏还是没有找到活干。 没有饭吃的那天夜里,淋过雨的张氏浑身发寒,抱着饥肠辘辘的马三阳,坐在床榻上。 “娘,我好饿。好像肚子被人钻孔了,空荡荡还很痛。”马三阳捂着肚子说。 “三阳,都是娘不好,让你饿了一天。”张氏说着话,落下了愧疚的眼泪。 “娘,我不怪您。您也很辛苦,也一天没吃。”马三阳伸手给母亲张氏擦擦泪。 张氏摸摸马三阳的头,紧紧抱住,小声说:“娘看到路边丢着半块包子,娘想过带回来给你吃。但娘不服气,娘没有捡那半块包子。我张水仙的儿子,即便吃掉在地上的包子,也要吃完整的一个。我的儿子是个好儿郎,又不是狗。” “娘,您说得对。三阳都听您的。”马三阳的肚子不停翻滚着胃液,深深发疼。但他还是尊重母亲的决定,并且尽可能支持她。 “但娘现在有些后悔啊!那半块包子,也不算太脏。娘如果捡起它,把它带回家的话,娘可以弄干净了再给你吃。诶哟!”张氏后悔着感叹。 马三阳抬头望着母亲张氏懊悔的双眼,小声安慰:“娘,您明日就能找到活干,我们会有完整的包子吃。您不用对那半块脏包子心心念念。” 回忆闪现,马三阳站在金龙寨的山涧草屋门口,望见天上缠缠绵绵飘来细密的水珠。 “今年的梅雨来得真早!”马三阳伸直手臂,手掌向上,想要接着一些飞舞的水珠。 小严肃收拾好床铺,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会儿继续之前的问题,“先生,您可有主意了?” “没有。”马三阳随即回答。 “先生您不能如此颓废。你若没有主意,我们可是要做强盗了啊!您好歹也是八品主簿,哪里有跑来当强盗的说法?”小严肃很焦急。 “随我到处走走。”马三阳说。 马三阳拉着小严肃的手,二人冒着细密的阴雨,迎着春风在寨子里行走。 这金龙寨像一株等待拔出的萝卜。它安在猴子岭的两座山峰之间,海拔较高的盆地里。寨中央最高的瞭望台更像是萝卜的叶子,高高长出两座山顶的高度。 “四周哨兵队轮岗把守,瞭望台上安置着大火盆,恐怕,夜里的金龙寨也是灯火通明啊!这里有两条下山路,一条是我们从东侧山头进山走过的路。一条是翻过西侧山头的路。而南北两侧悬崖坡度太陡,甚至直接是挂着小瀑布。除非不要命了,悬崖是不可取的。”马三阳一边走着一边独自呢喃。 “那如果官兵从两个山头一起进攻围剿,那金龙寨也太不安全了!”小严肃说。 “你错了。”马三阳顿了顿,继续说:“金龙寨早已占据了两座山头的至高点。官兵爬山上到顶峰,早已是精疲力竭。只要金龙寨以两个山头作为天然堡垒,由上而下投石射箭,根本不屑于几个官兵的围剿。” 小严肃直接哭了起来,“那咱们,是没救了!” 马三阳拽了拽小严肃的手,摇头叹气,说:“真拿你没办法!先生已经有主意啦,收收收情绪,你个爱哭鬼。” 小严肃紧紧闭着嘴巴,疯狂点头,保持一声不出,心里倒是乐开了花儿。 夜幕降临的金龙寨,并未点燃瞭望台的火盆。整座寨子黑漆漆的,只有哨兵的眼珠子还闪着光。 正堂大门紧闭,门缝里漏出亮光。强盗大王独天,设宴款待马三阳师徒二人。他们也就很乖巧地坐在左手主客座上。 “我是四川人,只喝大曲酒,只吃辣食。要马先生这种江南人士作陪,真是辛苦马先生了。我,再敬你一杯。”独天眼神犀利,盯住马三阳,高高举起酒杯。 马三阳喝些本地黄酒倒还好,喝这种以烈为名的大曲酒,他还真是为难。 “独天大王厚爱我马三阳,在下受宠若惊。岂敢要大王再敬一次酒。自当是马三阳敬您一杯了!”马三阳站起来高声喊,随即干掉手里的酒。酒太烈,辣得他心窝一颤。 “好!马先生果然义气!”众人欢呼叫好。 马三阳顺势再次发言。他向独天鞠躬,又向在座的强盗小弟鞠躬,然后清了清嗓子,高声喊话:“我马三阳二十年来每日只管读书,自以为读书人总该独有风骨,与粗鄙之人不同。今日,来到诸位的金龙寨。我马三阳真是自愧不如啊!诸位虽然识字不多,却在大王的带领下,有一颗热爱知识c崇敬先贤之心。你们哪里是强盗,分明是义气为先的绿林豪杰。我马三阳,恳求能为诸位兄弟服务,教授你们真正的先贤智慧,弘扬金龙寨光明正道!” 马三阳一席激情澎湃的言语,听得在座的糙汉子一愣一愣的。都有一种,“虽然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就是好厉害的样子”的想法。 小严肃听呆了,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马三阳的意思分明是要落草为寇了嘛!这就是他的主意?小严肃心里已经在哭爹喊娘了! 独天也起身,举起手中的酒杯,大声宣告:“马三阳,马先生,以后就是咱们的亲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众人高声大喊,举起满杯,一饮而尽。 今夜马三阳喝了太多酒,被小严肃扶着,醉醺醺地晃回山涧草屋。一夜无话。 清早天晴,马三阳扶着有些生疼的脑袋晨起读书,小严肃已经早早去找厨房做早膳去了。 马三阳有些恍惚,对于昨日自己所说的一番话,他也没有十分把握,更是不知道自己的设想能否成功。他自然不甘心落草为寇,一切都在依照他的计划进行。 马三阳走出门来,只见夜里神采奕奕闪着目光的哨兵,在清晨时候都无精打采,满脸写着“乏累”二字。 此外,除了小严肃在厨房里生火,整个金龙寨如死了一般寂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马大先生 马三阳在窸窸窣窣的竹林子里,找来一根顺手干净的细竹竿子。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他学着强盗兄弟肩扛大砍刀的架势,将竹竿子扛在肩头,抖抖腿,大摇大摆闯进一间间草屋。 马三阳先闯进了一座较长的草房子,刚一进去,一阵隔宿的霉味和酒气扑面而来。只见地上躺着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正是拎镰刀和拿锄头的强盗兄弟。二人勾肩搭背睡在地板上,呕吐物随地可见,而左右两张床铺倒是干净整洁得很。 马三阳扭头深吸了一口清新干净的空气,再重新回到门框内,对着二人大喊:“晨诵啦!晨诵啦!” 地上二人忽然抬头张望,眉头紧蹙双眼迷离,脸色苍白双唇干裂。马三阳满意地转身出了门,又进入隔壁的草屋子。 “晨诵啦”马三阳一闯进草屋就大喊。只见,一张宽大的床榻上,两名裹着被子的女人紧紧挨着中间的男人。这不就在扛大砍刀的那位兄弟嘛! “大刀兄弟好福气啊!”马三阳不禁感叹了一句。那名扛大砍刀的兄弟抡起枕头一掷,正好砸中马三阳的眉心,他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马三阳嘴角浅笑,继续去下一个草房,“晨诵啦!晨诵啦!”他一处又一处地捣蛋,间又一间地叫醒宿醉的强盗兄弟。 远处,强盗大王独天披着皮袄缓步过来,他远远地叫唤,“马先生起的真早!”笑眯眯地看着四处乱喊乱叫的马三阳。 马三阳作揖行礼,“大王早!三阳正在叫弟兄们起床晨诵呢。” “晨诵?是什么?”独天问。 “晨诵即是清晨早起诵读诗书。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大王您看,如今的四月春风和煦舒爽,真是一年之中最适宜读书的季节。再看那东方的红日,昭示着一日最适宜读书的时候就是现在。我这是想为弟兄们培养良好的学习习惯。哦!大王您也要参与。”马三阳尤为认真地解释。 独天好奇问:“书里当真这么说?” “当然!”马三阳点点头,然后双手围成喇叭状,对着上空高声大喊:“起床起床,晨诵啦!” 独天叫来哨兵,吩咐道:“打四下锣。” “是”哨兵打着哈欠离开。 不一会儿,“咣c咣c咣c咣”四下刺耳的大锣声响彻金龙寨。 强盗兄弟们纷纷跑到中央的广场上。有的在穿外套,有的在勒紧裤腰带,还有的着全身裹紧棉被就出来集合了。 独天大声喊:“以后清晨,都听从马先生的安排,开始晨诵。就是,就是什么?马先生?” “就是清晨早起诵读诗书!” “哦哦!每日清晨早起诵读诗书。都明白了吗?”独天怒目扫视一遍。 “是~”兄弟们回答的不情不愿。 马三阳顺便请求,“大王,三阳想在晨诵后叫几位兄弟,带着小严肃去山下最近的镇子上买一些《古文观止》分发给诸位弟兄。” “《古文观止》?哈,我听说过。当然可以!四弟,你吩咐下去。”独天背着手说。 “是,大王”那名让出草屋给马三阳住的草帽男恭敬应答下来。 马三阳抡起手里的细竹竿子,指着那名裹被子的裸男,“你,去穿好衣服再回来。” “是!”裹被子裸男连忙跑回自家草屋。 马三阳严肃地说:“今日晨诵《诗经》里较为易读的《鸡鸣》,诸位随我齐声朗读。” “鸡既鸣矣,朝即盈矣。”马三阳念。 “鸡既鸣矣,朝即盈矣。”众人复读。 “匪鸡则鸣,苍蝇之声。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独天疑惑问:“马先生,这是何意?” 马三阳说:“妻子苦口婆心规劝丈夫在鸡鸣时起床,丈夫就是不听,还狡辩说,那鸡鸣是苍蝇叫,那日光是月光。妻子骂他,不如与虫子睡去。就是这样的意思。” 独天双眼一闪,对着底下一群强盗兄弟说:“看到没?这就是学识,真正的读书人。你们这样好吃懒做的家伙,就是个虫子!” 马三阳连忙解释:“大王言重了。只要诸位兄弟坚持每日晨诵,夜里少喝酒,多看书,自然能够学习到先贤知识。” 独天作揖,“就依仗马先生了!”独天抬头朝他们一挥手,“接着念。” “鸡既鸣矣,朝即盈矣。” “鸡既鸣矣,朝即盈矣。” “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匪鸡则鸣,苍蝇之声。” 临近午时,小严肃跟着三名强盗兄弟,快步从东山小路下山,去往离猴子岭不远的梨花村买书。可惜梨花村只有一本《古文观止上册》,四人又赶到距离溧水城不远的江林镇找书。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小严肃四人终于找到了十九套全册的《古文观止》。 马三阳焦急等待,几乎是坐立不安。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小严肃笑嘻嘻地回到了金龙寨。他们二人走到山涧旁开阔的平地上小声交流。 “如何?”马三阳双目平视远方,问道。 “我已经散播出去了。一定行!”小严肃语气坚定。 马三阳笑着说,“那我们继续该办的事。你去通知哨兵,敲四下锣。” “是,先生。” 夕阳下,强盗们扛着自己顺手的母亲,吊儿郎当站在广场中央,恶狠狠地盯着前方即将发言的马三阳。 “诸位兄弟,三阳已经为大家找来了最适宜学习的教材,《古文观止》。你们三至四人合用一套,先凑合着用,以后我再给大伙儿补点书,尽可能人手一套。你们别心疼钱。书的投入一定要大方,这样你们才能更好的学习先贤智慧。” 马三阳早就看到底下凶狠的目光了。他不以为然,继续说:“今晚开始,你们每天夜里都要背诵一小节文章,直到全套背完为止。明日晨诵三阳会一一检查。如若有人偷懒!哼”马三阳挥了挥手里的细竹竿子,“就要受到惩戒。”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扛大砍刀的男人早已忍受不住,开口大骂。 “给老子滚,别对大爷们指手画脚。”背弓箭的男人也开始骂人。 至此,底下的强盗们全都义愤填膺,喷着唾沫星子狂骂。甚至将马三阳从头到脚骂个遍,更是骂到祖宗十八代的程度。 “放肆!”独天从大堂里走出来,“你们怎么与先生说话的?” 草帽男人上前走到独天旁,说:“大王,兄弟们都是粗人,哪里忍得住文人那套东西?还请大王三思,将马三阳赶走吧!” “四弟,你这是何话?”独天忽然悲戚戚地感慨:“咱们都是穷人,小的时候没有机会学习。现在咱们有这个条件了,为什么不能耐下心来,好好学呢?你们就这么甘心,一辈子大字不识,一辈子做个毫无出路的强盗?” 马三阳大惊,眼见他的计策就将成功,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强盗大王独天的言辞太有煽动性! 强盗兄弟们交头接耳,互相议论,显然已经开始动摇。 这时,背弓箭的男人说:“大王,我们兄弟只想好好生活,有吃有喝就够了,没想过要什么出路,也没不甘心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逃离猴子岭(上) 独天恼怒大喝:“他妈的都知道什么?咱们现在年轻力壮还能靠武力压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那老了呢?我们早晚是要被招安的,如果大字不识一个,咱们连招安书都看不懂,上哪门子去招安?你能?还是你能?”他指了指俩小兄弟。 “那也得朝廷肯招安咱们才行啊?”扛大砍刀的抱怨。 独天被他怼的一时答不出话,只能憋着气,两颊通红。 马三阳见众人都不言语,便开口对独天说:“大王,这件事其实很好解决。” “如何解决?”独天问。 “让兄弟们自己选择,想要学习先贤智慧的,站到左边。不想学习,甚至想赶三阳走的,站到右边。我马三阳可不想被自己的学生嫌弃,三阳希望先生与学生是心灵相通的。”马三阳不卑不亢地回答。 他话音刚落,“噼噼啪啪”众人踏着步子,全都压在了右边! 独天气急败坏,“你们你们这群蠢猪。” 马三阳望着独天,方脸尖下巴,一双深陷入眼窝的眼睛。他早已气急败坏,喉结上下颤动,脸颊上挂落下松弛的皮肉也左右摆动。 马三阳向独天作揖,冷笑说:“大王,看来您的兄弟是很不待见三阳啊!三阳留在这里的意义何在?一群厌恶先生的学生,我收来干嘛?三阳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特意安排晨诵,采购《古文观止》,制定教学计划。我以为人人都与大王这般热爱文艺,崇敬先贤。呵!看来真的是三阳误会了。” 独天面色尴尬,向马三阳深深鞠躬,“马先生的话实在严重,只不过是弟兄们还没有适应马先生您的节奏。” “大王!不可向他行礼。”抗大砍刀的男人怒气冲冲,紧接着,强盗窝里自乱了阵脚,一个个不仅对马三阳嗤之以鼻,而且,还连带着谴责了强盗大王独天。 独天思虑良久,瞪了马三阳一眼。他转过身去对强盗兄弟们说:“你们啊!让我说什么好啊!”他恼火地拍拍手,唉声叹气地摇摇头,“罢了罢了!你们想吃吃,想喝喝,别浪费马先生的一片苦心了。散了吧!” “那马三阳”扛大砍刀的正要问什么,却立即戴草帽的拖走。强盗兄弟们算是松了口气,快速作鸟兽散。 大王独天背着手,慢慢走近马三阳。他小声说:“以为马先生只会读书,原来还能耍一手好本事。是独天,看走眼了!” 马三阳一惊,转而恼怒,厉声说:“看来,大王是要因为受了自家弟兄的气,来迁怒马三阳啊!呵!看来大王并没有表面看起这般有风骨。” “马先生不承认不要紧。你给我兄弟下套,想让他们赶你走,这我能理解。即便马先生不肯教授知识了,也能留下来做我独天的助手啊!你也看到了,这山寨里,除了我还有点脑子外,他们都是只会吃喝干活的蠢蛋。有了马先生,咱们山寨可就不一样了!呵呵,所以,马先生就安心呆着吧,有我独天在,自然有马先生的好日子。”独天背着手笑呵呵走开。 马三阳双手交叉在胸前,苦恼不已。 与此同时,他发现了强盗大王确实是个有脑子的人。独天毫无偏差地判断出了马三阳的手段。马三阳故意接受了独天当教书匠的邀请,故意在宿醉的清晨逼着众人晨诵,故意当日就买来《古文观止》安排夜里的背诵任务一切都是马三阳故意为之。 他如此积极地安排教学任务,无非就是要让整一件“强盗好学”的好事,变成最极端的坏事。马三阳就是要逼得他们内部怨声载道,最后顺利赶他下山。当然了,最后赶下山还是被有脑子的独天阻止了。 他的计划已经失败了一半,“这不要紧!”马三阳自我安慰。 马三阳留了后招。是要小严肃下山时,在四处留下线索。然而,线索能否被发现,却是极其被动的。因此,马三阳没有把握,并且甚是担忧。 小严肃端着晚膳放在木桌子上,说:“先生,他们这边只有大米和番薯,今晚又是番薯饭了,不过这饭可香了。” “对不起,今天失败了。”马三阳深情凝望着小严肃。 “嗨!不是还有山下的线索吗?咱们能成。”小严肃笑眯眯说。 马三阳走出房门,伸直手臂,张开手掌。“啊!”又接到了细密的雨滴。小严肃猛地跑了出来,也张开手掌。 “怎么会!不要啊!”小严肃委屈地抽泣不止。 这一次,马三阳任由他哭泣。“如果希望破灭了,哭是个很好的办法。”马三阳对他说。 原来,昨日晚宴之前,马三阳就有了两重主意。 第一个主意自然是假意接受教书任务,再逼得众人赶他下山。 与强盗博弈风险太大,所以说,马三阳也就准备了第二个主意。 第二个主意,马三阳用包袱里的笔墨,在信纸和撕下的《古文观止》的每一页上,都写下“马家门”和“金龙寨”六个字。他嘱咐小严肃,一定要避开强盗,在镇子最中心,还有东山山路上,随处留下这些纸张。最好用米饭黏着,用石子压着。 小严肃一路留下线索很顺利。因为这些跟随他下山的强盗,简直半个字也不认识。也因此,小严肃对于麒麟和虚洁发现线索的信心增加了十倍。 站在草房门口接雨滴,小严肃失望地说:“师弟师妹不一定会来找我们,更别说是看见线索了。下雨?就下呗!” “哦?对我们这么没信心?”清爽的女儿声,从山涧对面传来。 马三阳眯起眼睛细细看。只见夜风中,灰色缎面衣袍的麒麟手里捏着长剑,头上绑着的灰色发带随风飞扬。他的身旁,虚洁穿着墨绿色褂裙,腰带上的流苏也随风扬起,肆意纷飞。 “啊~~~”小严肃惊喜大叫,马三阳一把捂住他的嘴,“死小子,冷静!” 山涧彼岸的俩人,轻轻腾起,瞬间变跃到了马三阳的面前。 “先生,你不要学生了!”虚洁委屈地嘟着嘴。 “先生”麒麟没说出话来。 小严肃一手抱一个,紧紧搂住他们的肩膀,三人抱成一团,都显得激动不已。 “是先生的错。”马三阳温柔地说。 虚洁得理不饶人,“先生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你究竟哪里错了?” 麒麟抬手阻止:“我们先离开,有话以后说。” 小严肃跑进房间,抓起两个包袱,正要走时,看到桌子上热腾腾的两碗番薯饭。虽然吃了一天,但他不得不承认番薯和大米都太香了。于是,他把两碗并作一碗,抱着满满一大碗番薯饭离开。 “先生,带上饭吧!”小严肃问。 “行。快走吧!”马三阳接过两个包袱,让小严肃踏踏实实抱着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逃离猴子岭(下) 麒麟拉着马三阳,虚洁拉着严肃,四人心翼翼潜到金龙寨大门的哨兵台。这里是唯一通往东山下山路的关卡。四人缓步靠近,没敢出声。 哨兵台下,四名哨兵笔直站立着,眼睛炯炯有神,黑夜中还闪着光,好像几尊大猫。 “恩?什么味道?”一名哨兵突然开口。 背后缓步的四人一惊,动作僵硬着不敢动弹。 “哪有什么味道?”另一名哨兵。 “有诶,我也闻到了。是暖洋洋的什么东西。”又一名哨兵。 “嗨,就是番薯的味道啊!”最后一名哨兵。 暗处的三人怒目瞪着严肃,还有他怀里的番薯饭。 “对,原来是我们常吃的番薯饭啊!”第一名哨兵重新开口。 四人突然觉得不对,一齐扭头。只见,一男一女抡着拳头朝他们冲刺过来。迅雷不及掩耳,两名哨兵哐当重重摔在地上,另两名还没举起大枪,又被一男一女摔翻在地。 但是,那名没有闻到番薯饭香的哨兵,迅速吹起了口哨,“呜~呜~”的口哨声响了两下。虚洁一把夺走口哨,再使劲挥出一拳,将其打到昏死过去。 马三阳和严肃上前汇合之时,突然之间,漆黑的金龙寨灯火通明,仿若白日。 东山顶上的巡逻队迅速跑来把守住出口,后头一群衣衫褴褛的强盗喊打喊杀地冲来,瞭望台上的火盆里,大火熊熊燃烧。 “几成?”马三阳声询问麒麟。 “九成。”麒麟迅速答复。 “十成。”虚洁瞥了一眼麒麟。 马三阳将手里的包袱背在身后,走出两步,静静立着。 独背着两把大刀,气势汹汹地走出人群。 “马先生是要离我而去?”独恶狠狠地开口。 “独大王,承蒙您的厚爱,三阳万分抱歉。”马三阳不疾不徐。 独双手举起,紧紧握住背后的刀柄,潇洒一挥,抽出了两把大刀。他人高马大,手握双刀,眼睛冒火,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马三阳也不惧怕,继续:“大王的金龙寨在这深山之中难以寻找,四周哨兵严密把守,可以是无懈可击。但大王您也看到了,我的两位学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潜入山寨,可见他们手脚上的过人之处该有多了不得。大王是个聪明人,更有好学进取之心,实属难得。更何况,大王还有一帮生死与共的兄弟,三阳也是真心羡慕。倘若因为三阳的个人去留而影响到大王对于先贤智慧的热爱,兄弟们的性命和山寨的安慰,三阳怕是要心有愧疚啊!” “你!”独大惊。“你书生竟然敢威胁我?我堂堂金龙寨当家人,还打不过你那两个学生?” 马三阳作揖,笑:“岂敢。不如这样,咱们学习先辈的高下之争。三阳派学生麒麟来向独大王讨教。一战定输赢,以免我家学生手脚太糙,伤到了大王的兄弟们。” 扛大砍刀的发了大火,“格老子,大王,让五弟帮你教训教训毛没长齐的臭子!” “大王,您骁勇善战,还是您亲自出马为好!摘了他人头。”戴草帽的拦下扛大砍刀的。 “摘了他人头。”后头强盗兄弟纷纷跟话。 独忍下怒火,上前两步,“金龙寨独,赐教少侠。” 马三阳退步回到麒麟身旁,与麒麟对视一眼,双方心里早已有数。 麒麟踏着湿润的夜风,一步步向前走去,站定后:“马先生学生麒麟,请赐教!” 话音还未落下,独腾空而起,双刀交叉在胸前,迎着麒麟的头颅划出“十字”。独带着冷冽刺骨的杀气,狠狠击出双刀。眼见着双刀即刻击中麒麟的头颅时,只见麒麟迅速仰头,向后弓身,躲开了独特的“十字挥刀”。双刀摩擦起了火星,照得刀锋之下麒麟的脸庞尤为苍白。独狡黠一笑,刀锋骤停,然后迅速向下,朝着麒麟暴露的脖颈捶去。 “挥刀变招!”虚洁忍不住惊叹。强盗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等待刀锋捶破麒麟暴露在外的脖颈。 此时,躲在剑鞘里的长剑,银光一闪,迅速挡住锤击的双刀。麒麟单手握长剑,抵住冒火的双刀。他下弯的身体犹如弹簧一般,一拉扯之间,就将握着双刀高头大马的独,大力弹射出去。独飞出三米之外,踉跄着站稳在地。 “好快的剑!”独唏嘘不已。强盗众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麒麟借着明亮的火光,观赏了一眼手中长剑,“可惜有些钝。”独一听,忽然有些害怕了面前的少年。 独迈腿,举刀,换了一个防守的姿势。麒麟毫不介意,缓缓提起长剑,用剑头直指独眉心。他瞄了一眼,忽然腾空旋身。周身的力道带动着夹了细密雨丝的夜风变成一圈白色雾气,好像是他的影子,紧紧跟随在他的身侧。 独咽下口水,紧了紧手里的双刀,双眼仔细判断麒麟的攻势。 麒麟带着他的白色影子,像投身大海的游鱼,撕开带着波纹的空气,径直刺向独的眉心。独判断好对手的路数,依旧用双刀抵挡。眼见着长剑即刻撞上“十字双刀”时,突然,麒麟眉毛一抬。 独看到了麒麟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庞上,眉毛往上一挑,有一种隐隐的顾虑,他总觉得面前的年轻人有些不简单。 “啊!!”独应声倒地。鲜血从独的大腿里源源不断涌出。 “大王!大王!”强盗兄弟们大惊呼叫,却也不敢上前半步。麒麟早已将长剑架在了独的脖子上。 就在麒麟眉毛往上一挑的瞬间,麒麟将独的“挥刀变招”改为“刺剑变招”,将笔直刺出的长剑迅速改为旋转半圈的挥剑。钝了的长剑割下深深的伤口,独彻底败了! 马三阳上前向独作揖:“独大王,两日以来,感谢您对三阳和学生严肃的照顾。我等不想伤害您和您的兄弟们。还请大王谅解,放三阳下山。” 独败下阵来反而没了脾气,“你的学生真当厉害。那句话怎么来着?彼什么道?”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麒麟还真是记仇啊!”马三阳回答。 “对!”独捂着腿,忍着痛,“成王败寇,你们可以走了。这位是叫麒麟是吧?改日有缘经过猴子岭,再来金龙寨切磋,我独一定要击败你!” 麒麟转头望了一眼马三阳。 马三阳替他拱手示意,然后:“麒麟,大王是信守承诺的大丈夫,将剑收了吧!” 麒麟迅速收起长剑,回身走到马三阳身后。四人再次拱手道别,走出东山哨兵台。 独坐在地上朝着巡逻队挥手,众哨兵默默让开路,目视着四人离去。 直到马三阳四人翻过东山顶不见了踪迹。后头的强盗兄弟们才涌上来扶起独,扛着他走进大堂。山寨的大夫匆匆赶来,为独心处理着伤口。 独双目凝重地:“多少年了,没见识过这么厉害的高手!” 拎镰刀的感叹:“他也叫麒麟!怎么江湖上厉害的都叫这名字?” “那,我也要改名叫麒麟好了~”扛大砍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一碗番薯饭 “你什么!”独大惊,撕裂了嗓音大吼:“麒麟是谁?” 拎镰刀的不敢回答,只在一旁哆哆嗦嗦站着。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麒麟啊!就是那个四品带刀侍卫,麒麟鬼。”扛大砍刀的连忙回话。 戴草帽的扶了扶草帽,:“大王是在怀疑,他就是麒麟鬼?”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独蹙着眉头,不再话,眼里暗淡无光。 东山路上,月光朦胧,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严肃紧紧抱着番薯饭,有些担忧地问:“先生,他们不会追来吧?刚刚就应该拉那独当人质的!” “死子,独腿上的伤口这么大,你让他下东山,不得出血过多而身亡?”马三阳。 “那万一他反悔了呢?”严肃继续问。 虚洁抱着严肃的肩膀:“大师兄思虑过多,该休息了,把你的饭给我。”完,伸手去抢番薯饭。严肃躲开她的手,飞速冲下山。二人打打闹闹奔跑远了。 “麒麟,今日多亏你了!”马三阳顿了顿,压低嗓子问,“你的武艺如此厉害,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先生?” 麒麟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先生抛弃了麒麟。麒麟不想。”他撂下话,快步走开。 “啊~麒麟,你等等我!”马三阳捶着脑袋懊悔不已,追着麒麟跑下山。 走了近二十里路,四人才抵达距离猴子岭最近的梨花村。 虚洁租下一间农房,四人围坐在四方木桌上休息,这才彻底放松了神经。尽管他们都知道金龙寨不会来人追杀,但却还是悬着一颗心。 “饭好了,我去拿。”严肃跑到灶台旁,顶出鼻子嗅了嗅,再掀开大锅盖。锅里飘荡出甜丝丝c热乎乎的香气。 严肃拿来空碗和饭勺,一勺一勺填满饭碗。他再用双手心翼翼地捧着,稳稳端到四方桌上。 四人端坐在四方桌的四边,八双眼睛牢牢盯着中央的饭碗,鼻子细细闻着那温暖的甜香。 “好一碗番薯饭。险些丢了性命!”马三阳先话。 “这饭多棒啊!米粒硕大饱满,番薯橙红香气浓。”虚洁赞叹。 “我中午吃过,超好吃!”严肃咽了咽口水。 麒麟瞟了瞟三人一眼,:“比这饭重要的,是先生不辞而别!” 马三阳刷的满脸黑线,委屈地:“麒麟啊!先把饭吃了,先生再跟你好好解释,成不?” 虚洁灵光一现,“不如,一边吃一边解释。” 马三阳反对,“先生舌头不得打架咯!” 严肃出来主持公道:“这是先生活该。就罚你一边吃一边解释,罚你少吃一点。” 马三阳无奈地笑笑,也只能答应下来了。 他先动手挖了一大勺番薯饭,半橙半白,迅速塞进嘴里嚼。他有些口齿不清地:“你们的高晋高大人,他与我不合。” 三名学生也不甘示弱,边嚼边挖,还不忘吹吹热气再下嘴。马三阳断了言语,咽下那口饭,嘴里回味着热乎的甘甜,心里逐渐有了负担。 马三阳望着狼吞虎咽的学生们,心里十分愧疚。他自己,以及三名学生,都是艰难生存的苦命人。他们都曾忍受过饥饿,都品尝了人间冷暖。所以,他们比谁都要珍惜眼前的饭,一碗热气腾腾的番薯饭。 他如何忍心抛弃他们? 马三阳咽下眼泪感叹:“是先生不好!先生一时气恼想要辞官回家,便以为,麒麟是高大人的人,以为虚洁跟着我已毫无意义。先生错了!你们都是我最珍贵的学生,只要你们不离弃先生,先生今生今世,都要你们当学生,咱们永远做一家人。” 虚洁落下眼泪,“先生再也不要抛下我了!” 麒麟望着勺子里的番薯饭发呆,嘴唇抖动欲不。 严肃倒是没心没肺,一个继续大口吃着,他叹口气:“先生好煽情。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马家门!” 马三阳忍着哭的冲动,训斥严肃:“就你话多!快吃吧!” 虚洁抹着泪水嚼着饭,还有气力问:“先生打算,彻底离开高大人吗?” 麒麟不再吃饭,竖起耳朵认真听。 “是,我既然离开,就不会再回去。”马三阳有些伤感地言语。 严肃叹口气,“虽然我很舍不得高大人和廖大人,还有梦河夫人和姝儿姐。但是先生要离开我也支持,谁都没有先生重要。”严肃呵呵笑着。 马三阳盯着他看,打趣:“看来你们的大师兄有心事啊!” “嘿嘿,先生果真聪明。”严肃搓着手里的饭勺子,纠结了很久后,才:“都我要带番薯饭,才会让哨兵发现我们的。如果不是麒麟师弟武艺高强,我们都不知道会不会死。我向你们认错,向先生和麒麟抱歉!”严肃的眼里泛起泪光。 “哈哈~”马三阳大笑后,“我们都是饿过肚子的人,为一碗香甜的米饭,值得冒险。” 麒麟难得开口:“严肃师兄你没错。” 虚洁搭着严肃的肩膀,郑重地:“严肃师兄,你拿都拿了,就应该多拿几碗嘛!你看,完全不够吃。” “你又闹我!”严肃白了虚洁一眼,瞬间破涕为笑。 师徒四人终于团圆,聚在一起聊开玩笑。一夜相安无事。 清晨,有些放晴,四人心情大好,打算走着去下一个镇子,在那里找辆马车回杭州。虚洁从来没去过杭州,好奇得问东问西。 午后,终于来到一个叫云镇的地方。 街上行人不多,看起来有些萧瑟。偶尔开着的一间街面店铺,也是生意惨淡。 这时,迎面走来的老头盯着马三阳看了许久,突然面露惊恐,倒退着逃跑了。马三阳四人觉得有些古怪,便往老头逃跑的方向走去。 冷清的街道上突然响起脚步声。三名捕役妆扮的衙差叮叮当当跑过来。老头从捕役背后伸出脑袋,“就是他。”他指着马三阳喊。 捕役掏出铁铐;“马三阳,可算抓到你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麒麟提剑挡在马三阳面前。 虚洁大喝:“你们凭什么抓人?” “马三阳涉嫌利诱王东林剪辫,是个大妖人,乖乖跟我们走吧!”一名捕役示意,三人一齐冲上去。 “王东林?”马三阳疑惑不解,拉住准备动手的虚洁和麒麟,“先生清白,去走一趟就是了。” 马三阳伸出双手,很是配合地被三名捕役带走。三名学生默默跟在马三阳的身后,前面四人,后头三人,一行缓缓走出云镇。 走到云镇出口时,马三阳这才看见了逮捕自己的画像。“画得还真是像!”马三阳自言自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狱中邂逅 常州府衙大牢,牢房木门打开,马三阳被重重推了进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怎么又关在这里?瞎搞这么多男犯?”一名捕役不满地走过来问。 “诶呀!他是上头重要的犯人,必须住单间。你说我们大牢生意可真好,就这一个单间了。”衙役绘声绘色地解释。 俩人也不多话,锁上木门,径直走开了。 “喂!”细弱的女声从右侧传来。 马三阳扭头一看,居然真是个女人!他左右环视了一下,这大牢里,竟然有男有女他在杭州府衙任职时,倒是从来没有碰到这种状况。 女人穿着脏兮兮的黄色褂裙,脸上几道污痕,发髻有些散乱,垂挂下长长的秀发显得蓬头垢面。但是,马三阳依然看得见,她那白嫩的肌肤和精致小巧的五官。 女人站在两间牢房的隔断木柱前,忧虑地问:“你是新抓的妖人?” 马三阳往前一步,想要看清楚楚动人的美丽模样,还想记住她那张温柔恬静的脸庞。他说:“我不是妖人,是被冤枉的!” 女人一双窄窄的眼睛闪着泪光:“你真是冤枉的吗?该有多可怜。” “你是谁?为什么也被关在牢里。”马三阳再走近她,慢慢询问。 “我姓陈,单名一个开字。也是因为剪辫案被冤枉入狱的。”叫陈开的女人垂头言语。 马三阳理了理褶皱的衣角,对她说:“陈姑娘,在下马三阳,杭州人士。陈姑娘你放心,三阳一定想办法为我们洗清冤屈。” 陈开温柔一笑,点了点头。 “开饭了~”衙役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然后在每个监牢门口,放下一口破瓷碗。马三阳拿起一看,只见两片大白菜叶子,半碗冰凉的旧米饭,一块温热的白馒头。 “马三阳。”陈开叫唤马三阳,“这给你。” 陈开右手握着白馒头,穿过隔断木柱,伸直手臂递过来那块温热的白馒头。 “陈姑娘你吃吧。”马三阳连忙拒接。 陈开笑着说:“给你。我饭量小,给你。快拿去!” 马三阳犹豫了一会儿,接过那块白馒头。他垂头望着望手中的馒头,心里面有些感动。不!是被这萍水相逢的美丽女子深深感动。 月光从墙壁顶端的通风口照射进来。马三阳靠墙坐着,眼望前方一排的囚犯狼吞虎咽地吃着旧米饭和馒头。他每样尝了尝,“这馒头可真好吃!”他大声说着,眼睛的余光瞟着右侧的陈开。陈开抬头一笑,又低下头吃饭。 马三阳第一次遇见这般善良可爱的女人。他笑盈盈地吃着馒头,馒头的味道也是越吃越美味! 因为这一次的心动,他忽然又想起徐翠凤,过去的爱人也曾令自己心动不已。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大半年不曾谋面了。自从徐翠凤要嫁给王东林的消息得到证实后,他就躲在大峰书院不再与她见面。 而奇怪的是,这一次他被捕入狱的理由竟是因为王东林? 马三阳不太能厘清这一次的案件的具体情况。今日已经入夜,知府知县都该休息了。想来他的案子还是要等到明日天亮才能搞清楚了。 吃过饭,衙役又来收了一轮碗。 不一会儿,一个老妈子跟着衙役过来说:“女的谁要解手?你们跟我来。” 陈开起身出了监牢,许久之后,老妈子又带人回来。解手后的女人们鱼贯钻回自家的监牢里。 “男的谁要解手?没有?半夜憋不住的都给我忍着,要是再发现你们在监牢里撒尿,老子剁了你们命根子。哼!”满脸络腮胡子的衙役举着鞭子警告。 陈开递给同监狱的老妇人一堆晒得干爽了的干草,又抱了一把塞过木柱递给马三阳。她说:“马三阳,这是白天出太阳的时候晒过的干草。你快拿着。” 马三阳连忙跑去接过干草。 陈开又说:“现在天气开始潮湿了,如果白天出了太阳,光会从墙上的通风口照出在门房那个方向。”她指了指监牢单间木门,继续说:“照过的干草干爽一些,夜里会稍微舒服一点,虫蚁也少一些。”她莞尔一笑,走开了。 马三阳学着陈开铺好干草,踏踏实实躺好。 直到躺下休息,马三阳才将视线从陈开身上移开。他终于想起监牢外焦急的三个学生忽然觉得情况不太妙。 “诶呀!瞧我这笨脑子!”马三阳一拍脑袋,简直懊悔不已。 自从他听到“王东林”三个字,便深深陷入对徐翠凤的思念与惋惜之中。来到监牢后,一见到陈开,他又心动到不能自己。“真当是有异性没人性啊!”马三阳朝着自己骂骂咧咧。 他一开始就没有同三位学生嘱咐过安排,一晚上又没有想过从衙役那边探听一下案子的情况。他现在脑子里完全就是砧板上的肉,活该任人宰割啊! “不!”马三阳转念一想,明日见到知府等人,他还是很有把握洗脱罪名的。最起码,他对自己的脑子很有信心。 “先生。” 马三阳迷迷糊糊听到有个女声在呼唤他。 “先生,快醒醒!”虚洁推了推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马三阳。 马三阳也是一惊,吓得弹了起来。 “嘘~先生,我来了。”虚洁小声耳语。 “虚洁!”马三阳有些激动。 虚洁环顾四周,继续小声说:“先生,我本想劫狱将你救走。但麒麟反对,他已经快马加鞭去找高大人。先生只要挺到后天清晨,麒麟一定会带来高大人的任命书,让您出狱彻查此案,还自己清白。” “先生知道这是个好办法,你们也是真心帮助先生。但先生已经留信辞官,绝对不会再接受高大人的任何任命的了。”马三阳叹口气,目视前方。 虚洁咬咬牙,“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跟我走。” “不可。”马三阳拒绝。 虚洁很生气,“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得要我看着先生受难吗?” 马三阳拍拍她的后背,“别生气。先生知道你们好。黑便是黑,白就是白,做没做过恶事,真相就在那里不会改变。放心,先生自有解救方式。” 虚洁掏出笔墨纸张,放在干草堆上,再往上面盖了一些干草用于遮掩。 “麒麟已经去找高大人了,先生改变不了。其他我不管,先生有需要帮助的,就将事情写在纸上。每日卯时和亥时,先生听到通风口外有野猫叫唤四声,就将纸条扔出来。只要先生吩咐的,虚洁一定全力办好。” 马三阳点点头,注视着虚洁关上牢门,无声离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崔新剪辫案(上) “马三阳,出来。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清晨,一队衙役进到监狱,将马三阳押了出去。 马三阳走过陈开的监牢前时,陈开趴在木柱子上,就像昨日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马三阳,千万小心。”陈开朝他喊。 “好。”马三阳笑着回答。 走出铁门,今日是阴雨绵绵。 马三阳在前后两名衙役的押解下,穿过常州府衙的中庭,从侧门走进公堂偏厅候审。与马三阳在一处的,还有个身材高大却有些消瘦的光头男子。虽是光头,但因为穿着华贵的长袍,有仆人跟随伺候,显然是个富裕人家的少爷,而非和尚。 捕役走进来说,“马三阳,轮到你了。” 马三阳手脚都带上了镣铐,走路总是“叮叮当当”响。 “大人好,在下杭州马三阳。”他鞠躬行礼。 “啪!”惊堂木一拍,“大胆刁民,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马三阳拱手回答:“禀大人,马三阳是杭州府的秀才,公堂上可免去跪拜。” “二十个板子,打。”座上知府张秋林,冷酷地下令。 马三阳大惊,也只能乖乖趴在长条凳上。“一c二c三”马三阳心里默默数着,咬着牙,忍着疼痛。 “住手,他是两江总督下属主簿,不能打!”后头围观的百姓里,响起一声大喊。 马三阳心里暗叫不好,这虚洁应该是不清楚两江总督与地方官吏之间的纠葛。 “是吗?”座上知府张秋林冷笑一声,“再加二十。” 马三阳早已见识过两江总督高大人与地方巡抚的暗中较劲。只要高大人不在场,巡抚c知府c知县,有哪个会给他八品主簿什么面子? “马三阳,本官的板子可以先不打。那你就回答我,王东林指控你拿钱诱惑他剪人发辫。你可承认?”知府张秋林问。 “没有。”马三阳咳着一口气回答。 “给我打!” 马三阳死死拽着板凳,大腿c臀部c腰部,仿佛被野兽撕咬破碎般锥心疼痛。他不只是身体感受着伤害,而是心里头才最痛。妖术案的影响非常可怕,倘若每个地方官吏都与如今的常州知府一般屈打成招,这妖术的恐惧,哪一天才能根除?高晋的梦想,永远也实现不了! 打过三十下,马三阳脑袋一栽,昏死过去。 当马三阳醒来时,已经回到了大牢的单间里。自己左脸朝下,歪斜着趴在地板上。他第一眼就看到陈开的脑袋挨着木柱子,紧张地盯着他看。 “你终于醒了!”陈开惊喜地说。 马三阳一动,下半身的痛使他浑身抽搐,几乎又要昏死过去。 陈开忧伤地说:“你要是有办法挪点过来,我可以给你擦点金疮药。” 马三阳也不客气,“不如,不如,我自己擦。”他一说话,冒了一身冷汗。 陈开从袖子里翻出墨绿色瓷,横着放在地板上,轻轻一推。“咕咚咕咚”子翻滚着停在马三阳面前。 “我,可能要,一会儿擦。动不了,现在。”马三阳闭上眼睛,“我再睡会儿。” 马三阳为地方官吏的不作为感到悲哀,为妖术案的未来感到堪忧。而更多的,他在为自己破碎的自信感到羞耻。他宁愿沉沉睡去,都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失败! 他终于见识到一点——冤屈,是冤屈者的墓志铭! 等马三阳醒来时,已是深夜。虚洁穿着黑色夜行服,无声抽泣着给马三阳涂上创药。月光照在她的背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马三阳侧着脸小声说:“虚洁,先生可能,救不了自己。” 虚洁擦着药,带着哭腔说:“是我害了先生。先生本可说得上话。” 马三阳阻止她:“别擦了,男女授受不亲。先生醒了自己擦。” 虚洁点点头,将一红色的瓷塞到马三阳手里,缓缓起身,消失在黑暗中。 马三阳这才看到面前平躺着一墨绿色的金疮药,手里还有一红色的金疮药。“擦哪一?”他忽然有些犯难。 他起身侧着躺,这才看到自己的黑紫色的屁股整一个暴露在外。“呃”幸好他刚刚将虚洁赶走,这种状况太尴尬了。 马三阳忍着疼痛,继续抹药,脑子里开始回忆曾经见过的常州案件卷宗,希望能找到事件的蛛丝马迹。 清晨时分,马三阳听着耳朵里野猫的四声叫唤,他立即往外扔了纸团。 “马三阳。”陈开小声叫唤他。 马三阳趴在地上抬起头,朝她露出轻松的笑容。 “好些了吗?”陈开问。 “好多了。你的药效果很好。”马三阳说。 陈开又趴在隔断木柱上,说:“苦了你了!今日说不定还要上堂,你别再让自己受苦了,大人说什么就应什么,也别与他作对。” 马三阳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反对说:“陈姑娘有心了。只是,没做过要如何应答?肯定要据理力争,受苦也是难免。” 陈开眼泪汪汪:“我见过太多人死在狱中,我还因为与大人作对,被处罚监禁一年。你要审时度势,千万不要自讨苦吃啊!” 马三阳趴在地上,努力扬起脑袋,说:“三阳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 陈开不再多言,似有些绝望地背过身去,缓缓靠着木桩坐下。 “马三阳,出来”衙役大喊。 马三阳趴在地上,厉声说:“昨日你们打了我一通,我哪里起得来!” 衙役互相看了一眼,两名衙役自觉地钻进大牢,架起马三阳的臂膀,匆匆往外拖曳。 这一次上公堂没有片刻停顿。 “马三阳拜见张大人。”话音一落,马三阳双腿一软,直接趴在地上。 常州知府张秋林,是江苏巡抚彰宝的连襟。马三阳昨夜想起了一幅幅案件卷宗的场景画面,还有廖聪曾经解释过的彰宝家族派系。 马三阳先于张秋林开口:“张大人将在下牵扯进剪辫案,是因为河南李西常妖人案?还是本地崔新剪辫案?” 张秋林大惊,“你究竟是何人?” “在下马三阳,是跟随两江总督高大人的小小八品主簿。”马三阳说。 “本官知道,但你小小主簿,怎么可能清楚本官在卷宗上的拟案名称?”张秋林眉头紧皱。 “马三阳抬脖子实在太累。”马三阳狡黠一笑。 张秋林惊堂木连拍两声,“怎么?想跟本官提要求?” 马三阳不甘示弱,“岂敢岂敢,只是马三阳习惯了站着说话。彰宝大人曾经说过,三阳可以与他携手站立,友好交谈。” 张秋林大惊,指着两名衙役说:“你们去扶着他,站着说话。” “多谢张大人。”马三阳作揖答谢。 两名衙役也是蛮尴尬了,昨日就是他们打了马三阳四十大板。想来,马三阳与那麒麟也是同道中人,喜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张秋林厉声说:“你该跟我解释一下了。” 马三阳被两名衙役夹在中间,还好双手能够灵活使用,他先拱了拱手,缓缓说:“高大人与彰宝大人互相有些不同意见,认为这妖术案需要一位大家都信得过的人来处理。也就是这样,他们二人信任我马三阳,将全省的妖术案卷宗都交由在下处理。这一次,我也是因为妖术案的事情来到常州。可是没想到的是,三阳刚来到云镇,就被人抓来了府衙。真是令人大惑不解啊!” 张秋林慌张地跑下来,“我怎么没听彰大人说起?”他小声问。 “彰宝大人已经将案子全交给三阳探查,他需要的是结果,而非过程。三阳此次来常州,就是要将过程,处理成结果的。彰宝大人日理万机,这等杂事,又怎能叨扰他老人家呢?”马三阳恭恭敬敬回答。 张秋林摸了摸下巴,“可王东林怎么会提到马主簿呢?” 马三阳叹了口气,换了个不耐烦的强调说:“那人简直不可理喻。我与他因为女人的事情,有些摩擦,真是没想到,居然想坑害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崔新剪辫案(中) 张秋林沉思片刻,说:“那王东林真是小人嘴脸。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本官一定还马主簿清白。还希望马主簿在彰大人和高大人面前,多替本官美言几句。” 马三阳擦了擦疼出的汗水,拱手说:“一定一定。” 张秋林回到公堂的椅子上,惊堂木一拍,大喊:“提犯人,王东林。” 不久之后,王东林在衙役的押解下跪地。 “小人王东林,拜见大人。”王东林浑身的囚服满是血迹,但看他的面貌,想来受过酷刑的伤口已经好了大半。 马三阳望着他的侧脸,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曾最心爱的女人,终究没有得到幸福。 张秋林大喝:“大胆王东林,本官如此用心良苦,逼得你说出实情,你倒好,竟然将剪辫的脏水泼到了马主簿的身上!好大的胆子!”他双眼一瞪,甚是吓人。 “什么马主簿?”王东林不解。 “王东林,你就如此恨我?”马三阳忧伤地问。 王东林寻声扭头,只见自己恨之入骨的马三阳,正被两名衙役搀扶着站在一旁。“呀!”他吓得跌坐在地。 “跪好!”张秋林命令。 王东林慌张大喊:“大人,就是这个马三阳,就是他。他威逼利诱我,一定要我去剪辫子,大人,小人才是无辜的。他就是幕后真凶。” 张秋林说:“此人是江苏巡抚与两江总督专门派遣来处理妖术案件的主簿,你可知你的指证究竟有多荒谬!” 王东林长大嘴巴喘着气,突然说:“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大人,他肯定是撒谎的。” 张秋林白了他一眼,客客气气对马三阳说:“马主簿,你就将你的官印亮出来,让他信服!” 马三阳站着不回答。 张秋林突然心存疑虑,谨慎地劝说:“马主簿不如拿出来,让他那对狗眼好好瞧瞧!” 马三阳还是没回答。 王东林眼睛一瞥,压抑不住惊喜说:“大人,他马三阳就是个穷秀才,哪里有本事做官啊!他就是骗您的,不然早把官印拿出来了。” 马三阳依旧不回答。 张秋林冷漠地问:“马主簿,你知道的卷宗,莫不是偷来看到的?” 马三阳仍旧不肯回答。 张秋林大喝:“大胆马三阳,竟敢贸认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你们,给我往死里打。” 搀扶着马三阳的两名衙役本就感到不爽,一听张秋林的命令,立即压倒马三阳。另两名衙役提着威武棍就跑过来。 “住手!”公堂外的人群里,一名黑衣男子举着一枚官印缓步上前。他正是及时赶到的麒麟。 麒麟低沉的嗓音大吼:“马三阳乃从六品按察使经历,你们岂敢动用私刑!” 王东林愣在原地,望着地上因疼痛而面目狰狞的马三阳。他好恨,却无力!! 张秋林提着补服快步跑下台阶,亲自验证了麒麟手里的官印。心里叫苦不堪。按察使经历虽然官衔要低于自己的从四品,但是,但是,人家就是兼管自己的刑名事宜的啊!自己不仅让他在大牢了走了一遭,还险些屈打成招!! 张秋林先左膝下跪,再右膝下跪,端端正正跪在伏地的马三阳面前,谨慎小心地说:“马大人您真是深藏不露啊!秋林多有得罪,您,您可要给点机会啊!”说完,伸手亲自扶起马三阳。 马三阳猜到麒麟快要赶来了,却没料到自己还连升两级!? 马三阳起身后,拱手说:“张大人多虑。是下官身上没带官印,心里有些惭愧,所以才不敢多言。还请张大人见谅!” “您客气!您客气!您这么说,秋林就放心了!”张秋林深深鞠躬。 麒麟双手奉上官印,退出公堂。 马三阳问:“大人,您看这案子?” 张秋林摆摆手:“马大人您亲自来审如何?” 马三阳望了一眼垂头不语的王东林,“三阳腰臀有伤,无法坐着处理案件,还是大人您亲自来审吧!只是,大人还需将案子从头至尾重新梳理一遍,三阳也好回去报告臬台。” “是是是!你们,给我打起精神,好好扶着马大人。”张秋林松了口气,慢慢走回去。 张秋林喊:“传被害人崔新,崔陈氏。”他亲切地对马三阳说:“就是被王东林剪了辫子的受害者和证人。” 马三阳点头示意。 “大人,我是冤枉的!”王东林大喊。 马三阳向张秋林求情,“张大人,不如让王东林将自己以为的冤情,好好详述一番。” 张秋林点头批准。 王东林冷静下来说:“禀大人,小人一家两个月前来到常州,与崔家往来龙井生意,关系一向融洽。崔家大少爷在自家后院被剪发辫的夜里,我正在回家的路上。我是没有证人,但我也没有理由啊?毕竟我与崔家大少爷的关系十分的好。崔夫人指认是我剪的发辫,她一定是见我与崔家少爷在一起喝酒的时间太多而怀恨在心。请大人明鉴!” “岂有此理,你之前交代的供词可不是这样的!”张秋林气愤不已。 “大人,大,人。”王东林犹豫许久,才继续说:“是我忍受不了刑具的折磨,才认罪的。” 马三阳好奇问:“你说你是屈打成招?那为何要拉无辜之人下水?” 王东林憋屈得满面通红,双眼泪水滚滚,他纠结了很久,说:“我,我故意的。死也想要你陪葬!” 张秋林叹口气,“马大人您的案子算是厘清了。就是这小子想报私仇。” 马三阳说:“张大人,既然王东林口口声声喊冤,那我们就要好好审理崔新夫妻的供词了。王东林与崔陈氏,必有一人说谎。” “是,马大人说得极是。”张秋林,一拍惊堂木,“崔新c崔陈氏。” 身材高大的光头男子走进公堂,他衣衫华贵,手持鸡翅木折扇,腰间佩戴拳头大小的玉佩,一副非富即贵的贵公子模样。马三阳突然想起,这就是昨日偏厅遇见的光头男子。 他行过礼后恭敬跪地,等待知府大人的审讯。 不一会儿,两名衙役押着带了镣铐的女人缓缓走进公堂。 马三阳彻底奔溃了! 她是谁?她究竟是谁? 这名崔陈氏,就是监牢里关心他c爱护他,美丽善良的女人,她就是陈开——那位穿着鹅黄色褂裙,递给他墨绿色瓷金疮药,令他心动不已的陈姑娘。 马三阳突然明白了案件的全部,“原来如此?”他想起本“地崔新剪辫案”卷宗里的白纸黑字,想起两夜一日的监狱时光。 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崔新剪辫案(下) “草民崔新,拜见大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民女崔陈氏,拜见大人。” 张秋林问:“崔新,把你剪辫发生时的状况,再详细说一遍。” “是,大人。”崔新回答。 四月六日夜里亥时,崔新与王东林在醉梦楼聊完生意回家,由两名仆人搀扶着从西后门回到崔府。此时才刚刚亥时一刻左右。仆人将他送到小妾许氏的房门口,就都离开了。崔新想起夜里与王东林聊的好生意,就心情大好,又想起许久不见了正妻陈氏,于是独自绕过花园,从西厢往东厢去找陈氏。 才刚到东厢房的门口,就被人从背后袭击,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等到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陈氏的房间里,而且天也已经亮了。 马三阳问:“你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是谁袭击了你,也不知道是谁剪了你的发辫?” “是的,大人,草民本已无话可以交代。但草民只是想将妻子陈氏接回府里。她并非故意顶撞大人,请大人宽宏大量。” 马三阳望着陈开,陈开望着马三阳。两人心里都有些异样。 张秋林说:“崔陈氏,你的证词最为关键。把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 陈开说:“禀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四月六日夜里亥时左右,陈开有些失眠,便披上外衣在东厢的院子里散步。累了之后,就坐在湖边的桂树底下赏月。突然,她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陈开扭头望过去。幸好月光明亮,她很快就看清了,是丈夫崔新背着手漫步到东厢房院子口。 她确实许久没见丈夫,心里很是雀跃,连忙往前走去。这时,她看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跟在崔新的后头。是一个头戴瓜皮帽,束着红腰带的男人,她正要大喊,只见那男人抡起板砖,砸在崔新的后脑勺上。陈开见丈夫被砸晕,吓得躲在桂树后头不敢出声。 她继续看着,只见那男人掏出剪刀,剪掉了崔新的发辫,还顺手偷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钱财,这才从东厢穿出去,从东侧大门逃走。 马三阳犹豫了片刻,问:“陈氏,你如何确定那人就是王东林?” 陈开垂下头说:“那人有王东林的帽子c王东林的红腰带,还有一双王东林的长眼睛。就是王东林。” “贱人,你撒谎!”王东林大喝。 “住口!王东林,你若不想再挨棍子,就给本官闭嘴。”张秋林严重警告他。 马三阳抓住身旁的两名捕役,挺了挺前驱的身体,缓口气说:“陈氏,你的丈夫被人用砖头砸晕,你为何不大声呼救?只要你呼救,崔府里的护院难道不会前来搭救?” “我,我就是害怕了。而且东西厢房是没有护院能进出的。我怕我一喊,不仅自己被伤害,还会让对方迁怒相公。”陈氏回答。 崔新盯住马三阳打量,插话说:“这位大人,我们只是普通商人,自然不如官家可以大队人马巡逻。我们的护院都是守在外院轮岗。只有管家才能带队进入后院女眷的住处。女人家胆小也很正常。” 马三阳作揖,表达一定的歉意。他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对于陈氏的怀疑是她真的有所隐瞒,还是她的身份令自己失望而故意刁难?他自己真的不清楚。 这时,虚洁从人群后头钻到第一排,马三阳似乎察觉了身后百姓的骚动,他回过头去,与虚洁对视一眼。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指了指左侧偏厅。 马三阳表情凝重地回过头来。他抛出通风口的纸团,如今已经带来了真正的答案。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马三阳再黑白分明,也会有不忍心的时候。他良久杵在那里,不敢退,更不敢进。虚洁在后头干着急,恨不能冲上去催促马三阳。 这时,小严肃钻到虚洁身边,轻声对虚洁说:“别急!先生会处理好的!” 马三阳在张秋林的问话声中,听到了小严肃清脆的声音,好像一滴清泉掉进了模糊的眼睛里。刹那间,他忽然从自我的迷惘中转醒过来。“人固有私情,但黑白不分就不是我马三阳了!”他自言自语说道着。他身旁的两位衙役一头雾水,也只能低着头,不敢随意张望。 “张大人,下官一直派遣了得力助手在外调查此案,如今有了新发现,请大人传召。”马三阳字字铿锵有力。 张秋林惊喜:“快传。” 虚洁上前跪拜,再起立说:“禀大人,小人是马大人的属下,马大人派小人去调查崔府和崔陈氏。” “你有何发现?”张秋林问。 “小人在崔府陈氏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些佛典的抄录。还有一些佛珠。”虚洁呈上一个包袱。 张秋林打开包袱,仔细端详。 崔新说:“禀大人,贱内信奉佛家,平日时常礼佛,这些不足为奇吧!” 虚洁继续说:“大人,请您翻到每一本佛典的后半部分。这些可不是礼佛之人该有的心情吧?” 张秋林打开陈氏抄录的佛典,前面还是佛典语句。可翻到后面,只见满满十几页上,写满了两个字——“志通”! “志通,志通是谁?”张秋林高高举起写满“志通”二字的书页。 崔新很迷茫,扭头去看陈开。陈开始终低头不语。 “张大人,”虚洁说,“小人已经抓获了志通,正在外面候审。” 陈开惊愕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恐惧与悲伤。但她又低下头去。 “夫人,志通是谁?”崔新继续问她,“你有事瞒我?” 陈开低着头,始终不言语。 一名穿着土黄色僧袍的和尚,被押上公堂。他头上比丘戒者的十二个戒疤尤其明显。 志通和尚缓步往前,双手合十低头行礼,说:“龙溪寺戒律院志通,见过大人。” 张秋林问虚洁,“这是何意?” 虚洁向志通和尚行过礼后说:“志通师傅,四月六日亥时时分,你在哪里?” 志通有些犹豫,忽然抬头回答:“在崔府。” 众人大惊,议论的轰轰声响起。 “肃静”张秋林一拍惊堂木,“志通,把你在崔府的事情,如实交代。” 志通和尚双手合十,缓缓说道:“是我砸晕了崔新,剪了他的发辫。” “不~”陈开满脸泪水,爬到志通的脚下,拽着他的衣袍,大喊:“你是好人,你是无辜的!都是王东林干的,你是好人,你是最好的人!” 衙役上前拽开陈开,陈开久久不能平静,始终在喃喃自语。 志通突然跪在陈开面前,说:“做了就是做了,这些日子贫僧寝食难安,甚至无颜面对佛祖。贫僧一定要说出实情,解脱自己。” “你会死的,你会死的!”陈开怒吼。 “死又何惧?”志通柔情地望着陈开。 “是我害了你。”陈开挣脱开衙役的束缚,冲上去抱住志通,紧紧抱住。 众人哗然!虽然都已经猜到二人的关系,但当真见到和尚与妇人抱在一起,却觉得难以忍受,甚至令人作呕。 张秋林大怒,“拉开,快拉开。” 四月六日亥时一刻左右,志通与陈开在东厢的观音堂偷情,他们坐在窗台边亲吻时,正好看到崔新一人往东厢房的卧室去。志通怕崔新看到房里无人会惊动侍女仆人,于是抄起观音堂门口的板砖,偷袭崔新,砸晕了他。陈开要他赶紧走,后面的事情她来处理。 陈开找来剪刀,剪掉崔新的辫子,再偷走他身上的财物,装作的是被妖人剪辫后偷走财物的假象。她将头发埋在花园泥土里,将财物全丢进池塘里。事情办完后,陈开回到卧室脱掉外衣穿上睡袍,弄乱床铺。这才出门大喊救命。 马三阳默默听着一切,他突然问:“为何嫁祸王东林?” 陈开面无表情,不肯回答。王东林竟也低头不语。 张秋林也发觉了怪异的情况,连忙问:“陈氏,你不说,本官可要用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先生失恋了(上) 陈开向张秋林磕头,又向马三阳磕头。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她长舒一口气,平心静气地说:“女人的罪孽,就是长出一个足够诱惑男人的模样。女人的罪孽,就是受害而成为罪恶的源头。我狠王东林,他背着自己的朋友,玷污了朋友的妻子。他伤害我,我就要他死,要他下狱。” 公堂上鸦雀无声! “贱人!”王东林磕头大喊,“她撒谎,我碰都没碰过她!她这个私通和尚的贱人,我怎么可能碰她!” 志通和尚俯在地上说:“大人,我与陈氏相识,就是她受到王东林的迫害后,跑到山上求死时遇见的。她怕夫家嫌弃,怕受外人闲话,又觉得自己肮脏丑陋,当时的她,痛苦不堪。请大人明鉴!” 张秋林问马三阳:“马大人,这件事,您怎么看?” “这件案中案,还需彻查到底!”马三阳目露凶光,“这已经不是妖术案的范畴了,下官不便多加参与,张大人不如派人详加调查,查明真相后再下宣判。” 张秋林点头同意,大声说:“剪辫妖术案事情已经查明。只是志通和尚和崔陈氏为掩饰奸情而撒的谎言。崔陈氏原本的一年监禁需要重新加罪。志通和尚已经承认了罪,本官将请示刑部,你简直死不足惜。至于崔陈氏控告王东林的奸污案,本官要重新立案调查。退堂。” 虚洁c麒麟c小严肃,跑上来扶住马三阳。 张秋林连忙跑下来,有些惭愧地说:“马大人,秋林给您找个大夫,您跟我来。” 马三阳答谢说:“不必了张大人,昨夜我涂了些药,没什么大碍了。”马三阳转念一想,“张大人,下官有个请求。” 张秋林连忙说:“马大人尽管吩咐,秋林一定办到。” “下官想说的,是崔陈氏的事情。她在王东林案件里是受害者,还望张大人多上心,给她声张正义,让坏人有应得的惩罚。”马三阳说。 “马大人放心。马大人与那妇人相熟?”张秋林狡黠一笑。 “她的牢房与下官的牢房相邻,承蒙她多加关照。下官理应报恩!”马三阳回答。 张秋林一脸尴尬,“马大人受苦了,不该啊!” 马三阳边走边说:“那下官去牢里探望一下。”也不回头,缓缓往前挪步。 “马大人请便!”张秋林在后头高喊。 常州府衙监牢之内,梅雨季节即将来临,监牢的地板上湿漉漉的,有些滑脚。 马三阳在麒麟和小严肃的搀扶下,缓缓来到陈开的监牢前。 灰暗潮湿的监牢里,老妇人蜷缩在角落里发呆,陈开站在通风口下,仰头望着再不能企及的白日光芒。 衙役打开了铁锁,进来将发呆的老妇人像拎包袱一般拎了出去。陈开转过身张望,正好与马三阳的双目对视。 马三阳握住木门框,依靠在门框上用以支持笨拙的身躯站立。小严肃见状,拉着麒麟的衣袖离开。 单间监牢里,只有他们二人两人静静立着,注视着对方。 许久之后,陈开迈开步子走到马三阳面前,两个人的距离只有半米远。她闻得到他身上金疮药的滋味,他闻得到她身上汗与泪交织的气味。 陈开笑了笑,又流下两行清泪,她说:“马三阳,你没事真好!” 马三阳眼眶湿润,“谢谢你这两天的关照。” “我想,我的后半生都会在监牢里度过了。谢谢你能来看我!保重!”陈开笑着哭,哭着笑。 “我们,我们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马三阳犹豫着说出口。 陈开明白他的意思,她往前一步,凑近他,轻声说:“我是个糟糕的女人,但我很爱志通,可惜他就要死去了。但我知道他不怕死,所以,我也不怕失去他。” 马三阳闭上眼睛,忍住拥抱的冲动,忍住不去看她凄楚而坚定的脸庞,更是忍住不去想她话里决绝的意思。当马三阳再睁开眼睛时,陈开已经转身走向墙壁上那方小小的通风口。 “陈姑娘,”马三阳叫唤她,“是我揭露了真相,如果,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 “不!”陈开打断了马三阳脆弱的言语,背对着马三阳,坚定地说:“你是对的。谢谢你!” 陈开再也没转过身来,她就像堕入凡尘的仙女,此刻要驾云西去,不留丝毫眷恋。 马三阳扶着监狱的木桩,一点一点离开,步伐脆弱而无力。 远处待命的麒麟和小严肃跑过来,搀着他慢慢往外走,一寸,一米,一条监狱的通道。 马三阳站在铁门口往里张望,两夜一日的情谊,就将永生逝去。莫名的令人心动,可爱善良的言语,美丽充满诱惑的脸庞,纤细又满是能量的小小身躯。他多么喜爱,又将无尽怀念。 马三阳回身走出了铁门,“咣~”铁门紧紧关闭。 三人来到歇脚的客栈,客栈整洁的床铺,靓丽的装饰实在使马三阳不适应。他晕眩着进去,双眼迷糊。 马三阳的房间里,虚洁早已料理好给他洗澡的热水,换洗的干净衣裳,还有满满一桌菜肴。 “先生可算回来了!”虚洁上前扶住马三阳,爽朗地说,“这里交给你们了。”她与麒麟和小严肃打过招呼,径直出去关上了房门。 麒麟将马三阳扶进满是热水的木桶,二人就退到屏风外头的椅子上坐着。 “咳,呵”马三阳在里头发出细微的声音。小严肃与麒麟对望一眼,心里也都不是滋味。 “唔~,咳~”马三阳捧着脸,埋头进热水里,无声地大力哭泣,使尽宣泄,眼泪全都流进了热水里。 太阳快落山前,马三阳终于穿着一身干净衣服,站在桌子旁,喝下一碗鸡汤。 他忽然间就恢复如初了,好似一切心痛c内疚c惭愧c无力,都没有发生过。 他喝着汤,问:“你们哪来这么多钱?这客栈和这一桌菜肴,不便宜。” 小严肃喜笑颜开,“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先生,是高大人安排的,高大人去了常州府衙,晚上约您叙旧。” 马三阳忽而有些迷茫,忽而又有些清醒。他说:“我先睡一觉,高大人回来了你叫醒我。”他放下手里的鸡汤,走去床榻,倒头就睡。 小严肃小声问麒麟:“先生,是不舒服吗?” 麒麟摇摇头。 “哦!”小严肃恍然大悟,凑近麒麟的耳边,压着嗓音说:“先生失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先生失恋了(下) 麒麟似懂非懂,端着两盘菜,出门去了。 小严肃也端起两盘菜,追着麒麟说话,二人来回两趟收拾掉饭菜,就在小严肃的房间里吃起了晚餐。 虚洁吐掉嘴里的鱼刺,有些疑惑地问:“按照小严肃师兄的意思,先生岂不是爱上了一个女囚犯?” 小严肃拿着鸡爪啃,嘴里含着骨头,嘴巴油光光地说:“没错。就我对先生的了解。他就是失恋了。”他吐掉嘴里的骨头,继续说:“你们听我说。在公堂上,先生没有立马让虚洁师妹上公堂揭穿崔陈氏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尤其是先生看着崔陈氏时,那幽怨的眼神,唉!他就是喜欢人家啊!” “他喜欢的女囚犯就是崔陈氏?”虚洁大惊,手脚匆忙险些摔掉了手里的碗筷。 “就是她!”小严肃点头肯定。 虚洁八卦之火熊熊燃起,“我怎么看不出来?那你还发现了什么?” “当然还有了,咳咳,嗓子有点干。”小严肃得意地说。 虚洁和麒麟同时去拿水壶,两人手撞在一起。 “哟~麒麟居然也会好奇?”虚洁出了一惊,故意刁难麒麟。麒麟也不多言,拿过水壶,给小严肃空茶杯里倒满开水。 “恩~是这样的。我太了解先生失恋的状态了。他过去就失过一次恋。诶哟,成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搭理。现在也是,他故作镇定,还不是洗澡时哭泣发呆,睡觉也是哭泣发呆!”小严肃得意地摇晃脑袋,给自己夹上一块红烧肉,大口咀嚼着。 麒麟问:“先生以前也失恋?” “对。”小严肃满嘴是肉地回答。 虚洁感慨,“先生的感情太坎坷了。以前失恋就算了,这一次还喜欢上一个女囚犯,最后还是他亲手撕破女囚犯的伪装,将喜欢的人送进监牢囚禁一生。太可怕了!太可怜了!先生就该找个好姑娘一生一世,别再受感情折磨了!” “师妹说得对,”小严肃接话,“不如?师妹这么好,你跟先生在一起吧!你们一生一世,先生也就不受感情折磨啦!” 虚洁一怔,“我?”她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似乎觉得有些奇怪。 “先生不喜欢虚洁师妹。”麒麟说。 “那倒是,先生喜欢那种温婉可人的,师妹又调皮又粗鲁,先生不会喜欢你的。”小严肃自顾自分析。 “你,你!严肃!”虚洁愤怒大吼:“小心我揍你!”她亮出硬邦邦的拳头。 “麒麟师弟救我!”小严肃躲到麒麟背后。 虚洁指着小严肃正要发火,麒麟突然盯着她问,“你喜欢先生?” “啊?”虚洁颇为震惊,“你们就这么看我?我可是先生的学生啊!” 她收起恼火,很是认真地说:“先生聪明善良,单纯又有正义感,是非常好的人。但先生就是先生,他应该是我永远追随的老师。哪里有你们想得这般羞耻。” 麒麟起身,说:“先生起床了,我去看看。”他转过身去时,嘴角上扬,露出浅浅的笑意,又迅速收敛。走出门去时,又是一副面无表情的阴沉模样。 小严肃锁起眉头望着麒麟的背影,又望了望虚洁,他似有所明白,招呼虚洁耳语:“麒麟八成是对你有意思。哈哈!”说完话,就跑开了。 虚洁满脸黑线,抓狂大喊:“臭小子,唯恐天下不乱!” 夜里,阴雨渐弱,月光透过乌云投下几束光芒。 高晋独自坐在凉亭中喝酒,亭外远远站着一圈带刀侍从。 马三阳在麒麟的搀扶下,走进凉亭。 高晋表情凝重,起身作揖:“马先生,可真是让我好找啊!” 马三阳弯腰鞠躬,“见过高大人。” “马先生,你我何须客套?”高晋有些伤感。 “三阳不辞而别,不值得高大人留恋。”马三阳有些抱歉的说。 高晋站起来,走进马三阳,说:“是我要同先生解释。弟弟立斋的事情,还请先生谅解。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做,即便我不做,家族也会有人出面,即便家族里头不做,圣上也不容许高家在小事上出岔子。其实先生聪颖,如果能跳出黑白分明的边界,站在高处俯看这一整件事,一定能明白圣上的心意。也便知道了高晋为何一定要解救立斋。” 高晋站在马三阳面前,久久凝视。 马三阳抬手请高晋落座,高晋给马三阳在石凳上垫好软垫子,这才安心坐下。 “罢了,我明白了。”马三阳皱着眉头,缓缓坐在软垫子上,再理了理衣衫,缓缓说道。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高晋有些激动,“先生当真懂了?” 马三阳抬头望着凉亭的房梁,说:“高家是圣上的亲信,为圣上监管江南与江西。即便高家做错了一点事,只要仍旧忠诚于圣上,他宁愿当作无事发生。所谓是非对错,不过是立场问题。高大人可认同?” 高晋眼里含着泪,感叹说:“先生聪颖,我对不住先生,是我让先生失望了!” “这一次的监狱两日行,三阳明白了很多。”马三阳转而望着高晋,慎重地说:“这件事情多么残忍,我自负清高,发誓以一己之力查出案件真相,结果却是逼得自己仗势欺人,搬出高大人,甚至搬出仅一面之缘的彰宝巡抚,如此才能在公堂之上得到话语权,才有机会揭开真相。反过来说,倘若三阳只是一介书生,即使有一张说得清道得明的嘴巴,也无法洗脱自己的冤屈,更别说是帮助有冤之人了。由此可见,话语背后的权利,是多么有用,多么令人向往!” 高晋为马三阳斟酒。 马三阳一口喝掉杯中酒,继续说:“权利本不是坏东西,权利引发人心之恶,便使权利变成了祸端。这道理三阳一直都懂。但三阳有自己的为人准则,有些行为不能忍,也不敢忍。但有一句话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三阳既然身负高大人的期望,还有探案的决心和能力,自然要有所牺牲。” 高晋喜出望外,再给马三阳斟酒。高晋举起酒杯说:“先生深明大义,有容人之量。高晋敬先生一杯。” 清脆的碰杯声不断,他们二人接二连三地干掉了三杯酒。 高晋搂着马三阳的脖子,喷着酒气说:“先生,没有先生处理刑名,真的不行啊!再干一杯!”二人爽快干下一杯。 马三阳哈一口气,笑嘻嘻说:“高大人看得起我啊!” “不不不,先生当之无愧。先生与我一起才两个月,才两个月啊!先生破了好几起案子了。从南浔到苏州,到南京,又到常州。有杀人的,有妖术的,还有邪教的。先生没让我失望过,从来没有。”高晋说着话发起了楞。 “三阳无能啊!妖术案子始终没有起色,现在连妖术源头都没找到,还怎么根除妖术现象?”马三阳靠着高晋有些绝望。 高晋拍拍马三阳的肩膀,“嘿嘿,先生有些喝多了!”高晋左右张望,大喊:“麒麟,麒麟何在?” 麒麟快步进到凉亭。 高晋喷着酒气,招呼他说:“送先生回卧室休息,先生喝多了。” “是”麒麟扛起马三阳,三步两步走出凉亭。 高晋仰头再干一杯,“千里马戳瞎了自己的眼睛,究竟,是喜是悲?”他呜咽哭泣着,落下一串串泪来,打湿了衣襟,也湿透了内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从六品经历 马三阳睁开眼睛。只见嫩绿色的床帐微微摆动,像一排排波浪在翻卷。似乎是哪个角落吹来阵阵清风。 “咿呀~”传来关门声。 小严肃捧着脸盆走到木床旁的脸盆架前,放上脸盆后,他喊话:“先生该醒醒了!” “已经醒了!”马三阳平躺在床榻上回话。 小严肃连忙扶起马三阳,“先生的伤似乎好了很多,要不要再上一次药?” “也好。”马三阳皱着眉头翻身,小心翼翼趴在床榻上,小严肃从餐桌上拿起红色瓷瓶金疮药。 “等等,用绿色的。”马三阳,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墨绿色瓷瓶。 “好。”小严肃接过瓶子,细心上药。 小严肃愉快地说:“先生,今日清早天还没亮呢,高大人就派人送来了按察使经历的吉服冠和补服。一会儿辰时三刻,在常州府衙议事。” “看来,常州有大事发生!” “会是妖术案的事情吗?” “你猜得对,而且,事情应该不只限于此。” 马三阳梳洗过后,穿上胸前绣着鹭鸶的深蓝色缎面补服,头戴砗磲顶吉服冠,神采奕奕出门去。 客栈门口,知府张秋林早早安排了四人大轿恭候马三阳。 麒麟在左边,虚洁与小严肃在右,师徒四人浩浩荡荡前往常州府衙。 马三阳坐在四方狭窄的轿子里,屁股底下松软的垫子非常舒适。一面舒适一面狭窄的体验,让他心里头滋生了无限感触。 马三阳总觉得,这是一种用自由换取权利的悲伤感。然而,适当的牺牲又是避无可避的。他始终宽慰自己: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马大人到~”衙役大声传讯。 常州府下四名知县在知府张秋林的引领下,全都跑到府衙门口迎接马三阳。 “诸位大人可都是下官的上级,如此隆重,下官不胜惶恐!”马三阳拱手感谢。 张秋林笑说:“马大人是栋梁之才,入仕两月已经跃升从六品按察使经历,岂可与老朽们同日而语啊!” 一位刘知县感叹:“早就听闻马大人破案从无失手,乃神人也!我等头脑愚钝,破案简直比女人生小孩还难,可不得指望马大人多加关照,呃多多指点!” “大人言重了!”马三阳拱手还礼。应付这种客套场面,他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 马三阳立即说:“高大人可是来了?” 张秋林说:“高大人有些闹肚子,正在解决问题。我们先到议事房等候吧!” “好,好~”众人一同往议事房去。马三阳揩一揩额头沁出的汗珠,长舒一口气。 议事房上方两张太师椅宽阔霸气,下方左右两列木椅整齐排列。 张秋林指了指最靠近太师椅的位置,说:“马大人请上座。” “使不得。”马三阳连忙拒绝,“我们还是按照官衔品阶,由高到低,依次就座。”说着马三阳找了一个最靠近大门的木椅子坐下。 五位大人依次坐好,侍女来回端热茶添热茶,众人也是等了许久。 “诸位,抱歉啊~”高晋跨进门来,拱手大声道歉。 众人起身迎接,张秋林立即关心地询问:“高大人,您这身体还是不舒服吗?不如找大夫再看看!” “不必了,府里随队大夫早就给看过了。老毛病,水土不服闹肚子。”高晋回答。 一位林知县大赞高晋,“高大人日理万机还不辞辛劳来常州公干,真是朝廷的楷模啊!”顺便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另一位徐知县不甘示弱,“高大人如此忘我的工作,真是圣上与朝廷之福啊!”顺便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高晋皮笑肉不笑,坐上太师椅,扫视后说:“诸位大人说乖乖话的毛病,还是要多改改。你们彰宝大人可能爱听,他呀毕竟年纪大了,喜欢听乖乖话也是可以理解。我高晋年岁尚轻,听不得这些。”他皱起眉头,又再扫视全场。 众人尴尬不语。 高晋喝过清茶,品了品茶香,说:“还是龙井好喝。” 张秋林低眉顺耳说:“高大人真是有品位。”也不敢继续多言。 “哦!彰宝大人最近回到苏州了吗?不久前我们还在江宁见过。”高晋挑起话题。 张秋林坐姿端正,认真回答:“是的,不久前,彰宝大人来信说已经回到苏州,大小文件可直接送递苏州巡抚衙门。” “你们的彰巡抚才真是日理万机,而且还是日夜操劳啊!他在江宁娶了小妾,呃!第几个来着?”高晋笑说。 “下官不清楚。”张秋林依旧坐姿端正,认真回答。 高晋发现这张秋林确实是当官的材料,会演戏,沉得住气!就是业务能力差了一点! 高晋站起身说:“我看过各地上呈的卷宗。常州如今有多少起妖术案了?” 张秋林起身回答:“共计十一起,有三起已经抓获了罪犯。其余没有报官的至少占了两成。” “马大人,你可听明白了?”高晋大声对马三阳说。 马三阳连忙向前一步作答,“是,高大人。” 高晋继续说:“彰巡抚c藩台,一同向本官举荐的马三阳马大人。如今,就由这位新上任的按察使经历负责常州府妖术案的全部事宜。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张秋林抢先回话:“既然是两位大人慧眼识珠一同举荐的英才,我们做下属的自然没异议。况且这一次的崔新剪辫案全依仗马大人的本事,才能如此快速地侦破。我等简直太欢迎马大人了!” 高晋点点头:“本官一会儿就要去一趟苏州会见彰宝大人,此地妖术案的事情立即执行起来,一切人力物力全部倾斜,各级官员要事全都要给马大人让路。此事乃十万火急,你们可听明白了?” 众人大惊,互相传递眼神,异口同声地说:“下官领命!” 高晋走过马三阳身旁时,小声说:“一切依仗先生了!”说完话,这才快步离开。 林知县好奇张望,“这,这高大人怎么往里走了?大门要往前啊!” 张秋林似笑非笑,回答:“那是茅厕的方向。” 众人一愣“高大人这肚子可折磨人了啊!”林知县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扯些有的没的。 张秋林对马三阳说:“马大人,您看您是否搬进府衙居住?” 马三阳连忙回答:“张大人,下官就住在春风客栈里头,离府衙大约两里路。早上已经付了半月房费,就不来叨扰张大人了。感谢张大人的好意,下官心领了。” “那就麻烦马大人每日来回跑了,今日的轿子就留给马大人使用。”张秋林等人与马三阳告辞,众人鱼贯离去。 马三阳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有个人还未见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保重!保重! 马三阳坐在审讯房的木椅上,双手交叉着,若有所思。 今日没有下雨,但湿气很重,审讯房的地砖湿漉漉的,容易滑脚。衙役小心翼翼行走,押着犯人进门来。 “马三阳”犯人大惊。此人正是恨死马三阳的王东林。 王东林别过头去,手脚带着镣铐,直直站着不愿意行礼。 马三阳起身走到他面前,两人目光犀利,互相带着狠劲盯住对方。 “王东林,你为何来到常州?” “哼!” “目前的形式,你要搞清楚。你只是个阶下囚,身上有一桩奸污案项诬告朝廷命官的罪名。而我马三阳,是朝廷命官,是这监牢可以一言要人命的按察使经历。你自己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的话。” 王东林一怔,忽然有些激动地说:“马三阳,以前是我不对,不该诬告你。但你也知道的,我与翠凤感情很好,她还在家里等着我回去。你难道忍心要我死在牢里,要她孤寡一生吗?” 马三阳很是和气的笑,他踱步说话:“你不必拿翠凤博取同情。你在这牢中少说也有半个月了吧!她都没来看你一眼,你说你们感情好?你觉得我会信?” “马三阳!”王东林突然大喝一声,接着又颓唐下语气,“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我?” “我要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马三阳靠近他,咬着牙根发话。 “好,你问。” 马三阳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你为何来到常州?” “是杭州的元通大师被通缉了,我怕连累我王家,所以举家搬到常州。”王东林回答。 “哦?元通大师为何被通缉?”马三阳转过身去,背对着王东林继续问。 王东林有些犹豫,突然开口:“你救我出狱,我就告诉你。”他昂头,尤其骄傲。 马三阳眯起眼睛打量他,“你怎敢跟本官提要求?”马三阳突然拽着王东林的领口,恶狠狠地警告他:“我是官,你的民。我要你死,你还能有命?现在你只能讨好我,说不定我还会顾念旧情放你一条生路。” 说完话,马三阳一把推他在地,下令说:“给本官跪着说话!” 王东林有些懊悔,只能跪着回答:“元通,他被指认是剪辫妖人的小头目。我与他走得近,怕被人牵连了,就离开杭州。” 马三阳思虑良久,突然问:“翠凤在何处?” 王东林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吱声,面色又青又红。 “听说你把她赶出了王家?”马三阳继续说。 “对,她不守妇道。”王东林牙咬切齿。 “她在哪里?”马三阳紧追不舍。 王东林目光发狠,说:“城东一尺巷,丙号。” “恩,刘主簿。”马三阳叫唤进门口待命的常州府衙刘主簿。 刘主簿有一对窄小的八字胡,模样较为和气。他向马三阳行礼:“马大人。” 马三阳嘱咐:“王东林交代了杭州府通缉的剪辫要犯元通的一些情况,你重新问他一遍,将元通的事情记录在案,本官过目后再发往杭州府。对了,他要是不说,可以用刑。说得自相矛盾,也可以用刑。” “是,马大人。”刘主簿朝王东林一笑,又显得有些阴险,反而不太和气了。 “刘主簿,你一会儿将妖术案全部卷宗整理出来,本官需要全部过目。” “是,马大人” 马三阳不再理会王东林,先去了一趟客栈,换上便装后,只带着麒麟去了城东一尺巷。 城东一尺巷,以巷子太过窄小而得名“一尺”。 马三阳轻敲丙号院门,“咔”院门朝里打开。 一位头戴方巾的妇人探出脑袋,面貌和善,身材娇小。妇人看到了马三阳,还有马三阳身后高大的麒麟。 她盯着马三阳看,忽然浑身发抖,一只手捂着嘴巴流泪,逼着自己别哭出声来。 马三阳伸出双手,扶住她的臂膀,轻声唤:“翠凤。” 徐翠凤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巴,只是浑身颤抖,就是不肯给马三阳反馈。 “翠凤,翠凤。你,翠凤~” “谁啊?”屋里走出一个男人,高大威猛,就是断了一只胳膊。 那断臂的男人边走边问:“你们找谁?” 马三阳咽下泪水,较为冷静地说:“听说这里有位写字先生,我是来找代笔写信的?”马三阳早已看见了屋檐下晾着两幅临摹的《兰亭集序》,以及一副喜事对联。 断臂男人满面笑容迎上来,“二位里头请。翠凤,你快去拿小号笔来。二位请吧!” 断臂男人满是墨水的左手接过笔,粘上墨水,抬头说:“十字一文,我们开始吧!” 马三阳望了一眼立在独臂男人身后的徐翠凤,她脸颊通红,双眼有些发肿。他顿了顿,说:“娘,你在老家可安好?” 独臂男人写完后,说:“请继续。” “孩儿今年发生了很多事,半年前,心爱的女子嫁给了旁人。孩儿能看出,那男子不是什么好人,心里始终放不下。直到半年之后,孩儿看见了心爱的女子转嫁了一位学文识字的好人,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虽然我与她,今生有缘无分,但只要她幸福快乐,就比一切都好。” 独臂男人换了一张纸,点头说:“请继续。” “今年,孩儿在各地到处跑,生活虽然不太安定,但做着自己热爱的事业,心里也是很欢喜的。孩儿过得很好,娘你就放心吧!虽然我们总会天各一方,甚少见面,但孩儿会时常挂念您,在远方祝福您安康快活!儿,马三阳。” 马三阳擦一擦泪:“就是这些。” 独臂男人晾干两张纸,交给徐翠凤,“翠凤,你算算要多少文。” 马三阳掏出十两银子,递给独臂男人,说:“不必找了,多出的银两就有劳二位寄给我娘吧!” “哦,这位老爷是要寄往哪里?”独臂男人问。 “杭州府城南河巷马家。”马三阳说。 “行了,记下了。承蒙马老爷信任在下,您这封信与这些银子,在下一定亲自托人寄去。”独臂男人起立说话。 徐翠凤说:“大兴,还是我来寄吧!你忘了我是杭州人吗?杭州的地方我比较熟。” “哦哦哦,我差点给忘了。”独臂男人单手拍拍自己的大光额头。 徐翠凤问:“二位都是老乡啊!你们是初到常州吗?有什么不懂的,小女子可以作答。” 独臂男人用仅有的左手握住徐翠凤的双手,骄傲地点点头:“是啊!二位客官可以随意发问。” 马三阳拱手说:“那太好了,我们想去一趟最近的钱庄换些银两,不知二位能否带路?” “这我正在屋里赶书院的那批书写材料,那翠凤你拎着两位老爷走一趟吧!钱庄也不远。”独臂男人交代。 马三阳与独臂男人告辞后,三人排成一条直线,走出了一尺巷。 马三阳与徐翠凤并肩行走,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三阳,你的那些银两,谢谢你!我知道那信是你要对我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徐翠凤有些悲凉地笑了笑。 “那男人是个好人。你可以幸福,我就放心了。”马三阳垂着头说话,行走。 “我,两个月前就被赶出王家。是大兴收留了我。他不嫌弃我嫁过人,是真心对我好。如今,我只有他了。”徐翠凤流下眼泪。 “是因为我吗?你被赶出王家。”马三阳问。 徐翠凤没有再开口。马三阳自然知道了作为肯定的答案,他全当是他们曾经相爱过而被王东林所不容。 但他又哪里会料到,其实是因为洞房花烛之夜没能见红。徐翠凤的床帏的冤屈之事与他毫无关系,却无端端被王东林记恨。猫血叫魂也好,牢狱之灾也罢,一切都发生了,也全都消失殆尽了。新的生活,期待各自全新的开始! 徐翠凤转过身正视马三阳说:“也许是我们有开始却没结果,所以我一直很思念你。现在,我们就此做个了结吧!你要好好查案,不是谁都能刚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你要早点找到最爱的人,与她再也不要分开,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马三阳看着她圆圆的大眼睛,里头闪烁着年轻时候无限的光辉,他灿烂微笑:“好!我努力做到。” “保重!”徐翠凤说。 “保重!”马三阳回应。 二人背过身去,一位往东,一位往西,背道而行,渐行渐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宜兴剪辫案(上) 梅雨季节正式来临,房前屋后湿漉漉的,随时可以挤出水来。 马三阳穿上前日晾干的干净衣裳,发觉湿哒哒有些不爽。他摸摸木质桌面,冰凉凉还有水雾。 “诶哟!”小严肃在过道上摔了一跤,仰躺在地上大骂,“什么鬼天气!诶哟喂!” 清晨出发,马三阳带着三名学生,还有三名常州府衙捕役,一行七人,快马加鞭赶去宜兴县。马三阳与小严肃和虚洁坐在马车里,麒麟与王捕头骑马在前方开路,两名捕役在马车后头跟着。终于,在申时时分进了宜兴城,抵达宜兴县衙。 宜兴县衙大门口空空荡荡,连个守门衙役也没有。 马三阳下了马车四处张望,说:“两位捕役兄弟留下看守车马,其余人随我进去。” “是。” 县衙大门虚掩着,麒麟一退就豁然洞开。 王捕头脸上挂不住,抱歉说:“马大人,昨日属下就派人来通知了蔡知县。” 马三阳继续往前走去,穿过中庭进到空旷的公堂。 “谁?敢擅闯县衙?”两名巡逻衙役凶巴巴冲过来。 王捕头赶忙亮出府衙令牌,“这位是来此地办案的按察使经历,马大人。快让蔡知县出来会面。” 两名衙役连忙行礼,说:“拜见马大人,马大人有所不知,蔡大人昨日连夜回无锡老家去了,要明日才能回来。” 虚洁气不过,大喊:“昨日白天就已通知过,马大人要来宜兴办案。你们知县大人居然连夜回老家?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马三阳抬手阻止虚洁,对两名衙役说:“这样吧!先给我们七人安排住处,然后通知你们县衙的师爷也好,主簿也好,立刻来找本官。” 衙役说:“县衙里没有住处,只有城西郊外的一处驿站有闲置空房。” 马三阳一行又出了宜兴城,进了破旧的驿站客舍。 虚洁愤愤不平,“先生,我看这宜兴知县是刁难你的,故意回老家,故意让你住破驿站!哼!” 小严肃也接话:“对,先生,这个知县不安好心。明日见到了,你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给咱们出出气。” 马三阳笑着说:“知县怎么说也是正六品,我这个从六品经历,哪里敢教训他啊?” “啊?”小严肃不无失望,“先生可是高大人亲自举荐的,没想到从六品比知县还低了半级!” 麒麟说:“先生是按察使司下的从六品,相当于地方上的从五品,并不低。” 马三阳开门走进驿站的客房,仔细一看,笑说:“只是家具老旧了一些,条件已是不算差了。麒麟说得对,但按察使司是朝廷在地方的派遣员角色,就看地方官吏如何看待了。倘若地方看重,那派遣员就是老大;倘若地方不看重,那么派遣员就是小喽啰。” 小严肃坐在床沿边说:“那么,这个宜兴知县,就是把先生看成小喽啰了?诶呀!这个地方只有床,我们怎么一起吃饭啊?” 虚洁努努嘴,“明日夜里,我悄悄潜入知县卧房,狠狠揍他一顿。” “不可!”马三阳指责说:“你现在是动不动喊打喊杀,该收收性子了!我毕竟官做得有些古怪,他人有些意见本就无可厚非。如果宜兴知县是个只会阿谀奉承的人,我也看不上他。” “最近确实暴躁了一些。”虚洁若有所思。 “师妹似乎,隔一段时间,就有些暴躁啊?是否要找个大夫看看?”小严肃问。 马三阳忽然想到了什么,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虚洁,你先去找自己喜欢的房间,最好是朝南的。快去,别被旁人抢了!” “哦!好。”虚洁跑着出门。 “我们跟你们说,”马三阳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虚洁是女儿家,女儿家身体会有些不适的时候,你们以后不要问,也别去插嘴。尤其是你啊!小严肃,听明白了吗?” 麒麟与小严肃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马三阳在说些什么。肚子在盘算,也许是梅雨天气容易影响女人的心情 “马大人,县衙的陈师爷来了。”王捕头来报。 陈师爷留着山羊胡子年纪也是不小了,他和和气气向马三阳行礼,“不知马大人驾到,小的有失远迎。” “陈师爷,本官此次来是为云生和尚的案子和汪笑剪辫案而来。有劳陈师爷准备好一下,本官明日要提审人犯和证人。”马三阳说。 陈师爷大惊:“马大人,云生和尚的案子,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你只管去安排,我不等你们的蔡大人了,明日辰时,本官便要来县衙办案。你去吧!”马三阳寸步不让。 “是,马大人。”陈师爷退着步子离开房间。 “等等”马三阳叫住陈师爷,“本官同你一道去县衙,今夜就提审。” 夜幕降临,宜兴县衙灯火通明。 马三阳身着补服,头戴吉服冠,坐在公堂之上。他手里拿着云生和尚的供词,若有所思。 一名光头囚犯进门来,跪下说:“拜见大人。” 马三阳放下手里的供词,说:“你是云生和尚?本官是专来查你案件的按察使经历,你可抬起头来回答本官几个问题?” 云生和尚缓缓抬头,只见他的脸面已经不成样子,额头肿胀泛紫,脸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马三阳望着他的脸,有些疑惑地问:“你包袱里有一把剪刀和两束辫子,剪的是何人的发辫?” 云生面无表情,仿佛在背诵一般,说:“已经不记得了。” “你这两束辫子要给拿到哪里换钱?能换多少钱?”马三阳继续问,一双眼睛不停打量他。 “就在宜兴的关帝庙里换,藏在里面的徐富已经逃跑了。换?换二十文吧!”云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马三阳抬眼望了望公堂之外的黑夜,又看了看在一旁做记录的陈师爷,再对云生说:“本官在常州府时就看过你的案件卷宗,包括你的供词。本官本以为你的供词有些不合逻辑,想要仔细盘问你,以便排除地方官员审查案件时的错漏。但似乎,你还有些话不肯说出口啊!怎么?还在隐瞒本官吗?” 云生突然奔溃大哭,“你们还要我怎样?我都认罪了,还要怎样?” 马三阳恍然大悟,思虑片刻后,大声说:“本官向你发誓,绝不动用私刑!” “恩?”云生楞了一下,连忙手脚并用爬,爬近两步,大声呼喊:“大人啊!小的是冤枉的啊!大人啊!我受了好多折磨,不敢再说真话了啊!大人做主啊!” 马三阳冷静地说:“云生,你将被捕经过再复述一遍。 云生磕头后,缓缓说出当日的情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宜兴剪辫案(中) 四月十一日清晨,从溧阳来的云生和尚背着行李在宜兴县下的曹家村化缘。 云生先是遇到了一位好心的本地儿郎,好生招待了云生和尚,还送给他一些干粮,说是好让他路上吃。后来,他在曹家村边上的小杨村,又遇到一位年纪较大的好心老太太。她甚至送给他一些盘缠。 午后,云生和尚继续上路,走到宜兴县城不远的乔门村时,莫名其妙被一群村民围堵,一口咬定他就是个剪辫子妖人,将其五花大绑到县衙来。巧的是,衙役们居然在云生和尚的包袱里,搜到了一把剪刀c两根辫子,还有一些干粮和盘缠。这些完全可以证明那群乔门村的村民,眼睛都是雪亮的! 作为一名游方和尚,而且是位没有度牒的见习和尚,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 云生悲戚戚地哭泣着。马三阳继续问,“你既然是冤枉的,又为何要这么快招供?四月十一日入狱,十三日便已经交代了作案过程?” 云生呜咽说:“小的有些怕痛,又害怕了官府的威严。蔡大人不肯信小的,小的只能认罪了!” 马三阳还在常州府衙看卷宗时,就已经发现了云生和尚交代的作案过程十分不合理。他早已怀疑宜兴知县又是一位滥用私刑的官员,今日亲眼得见,果真证实了最初的看法。但马三阳不便追究刑讯逼供的罪状。 “云生和尚,你还记得曹家村的好儿郎和小杨村的老太太,家住哪里?模样如何吗?”马三阳问。 “当然记得,不过是十一二天的事情,自然记得。”云生有些激动。 马三阳对陈师爷说:“陈师爷,如今县衙你说了算,一会儿给云生和尚找个大夫瞧一瞧。明天你给云生和尚指派一支捕役队伍,去将曹家村的好儿郎,还有小杨村的老太太,全部带回衙门。” 陈师爷大惊,起身走到马三阳身旁,有些不安地说:“马大人,云生和尚可是已经认罪了的重犯,怎可放他出狱?还大摇大摆跑去抓一些无辜善良的好人?” 马三阳点头同意,改了言语说:“那就把云生和尚的两只手捆住,不就不算大摇大摆了?” 陈师爷突然跪地:“马大人,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啊!而是云生是蔡大人在公堂之上下令关押的犯人,公堂的威严不能损毁啊!请马大人三思!” “本官是按察使司经历,有监查c重审c结案的职权。蔡大人要对地方百姓有威严,而我马三阳以朝廷的指令审理案件,朝廷的威严就可不管不顾吗?本官需要你的蔡大人给什么下马威吗?”马三阳的怒火隐而不发,双目凶悍,威严十足。 陈师爷吓得不敢再多言。 “王捕头”马三阳喊道。 “属下在。”常州府衙的王捕头回话。 “你命两位捕役兄弟轮流到监牢督查,不可让犯人跑了,也不可让犯人死了。”马三阳狠狠瞪了陈师爷一眼。 陈师爷眯着眼睛,连看都已经不敢了。 马三阳坐在回驿站的马车里,麒麟犹豫良久后说:“先生,如今有官威了!” “哈哈!”马三阳笑着说,“官威这东西还是有些用处的,比嘴巴管用!” 麒麟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驿站位置偏远,来去已经是深夜。幸好宜兴城没有宵禁,马车便疾驰在黑暗中。 虚洁坐在驿站门口草坡的岩石上,迎着湿漉漉的夜风,等待马三阳与麒麟回来。小严肃在驿站门口与大黄狗玩耍,也是等待二人回来。 马三阳一下马车,就伸了伸懒腰,径直回屋休息去了。小严肃一把抱起大黄狗,屁颠屁颠跟着马三阳进去。大黄狗挣扎着“汪汪”不停叫唤,小严肃只管笑声朗朗。 麒麟走到虚洁身边坐下,捏了捏手中的长剑,不发一言。 虚洁扭过头打量了他一眼,说:“你有话要说?” “恩。” “说吧!” 麒麟良久没有回话,大约过去半柱香的时间,他突然开口:“先生变了!” 虚洁叹口气,“人总会长大。” “不像。” “那像什么?”虚洁盯着麒麟的眼睛问。 麒麟换了一只手捏长剑,说:“像高大人。” 虚洁扭过头去,起身轻拍褂裙,拍拍麒麟的肩膀说:“别多想。”回身下了草坡,进到驿站里去了。 麒麟闭上眼睛,迎着湿漉漉的晚风,静静守着身后的驿站。 第二日天微微亮,师徒四人就早早来到县衙。 由云生和尚带路,后头跟着麒麟和王捕头,再后面是一队六人捕役队伍,众人往小杨村和曹家村寻人。 马三阳坐在公堂之上,传召剪辫受害者,汪笑。 汪笑光着大脑袋,一双大耳朵迎风招展。他跪地说:“草民宜兴紫砂壶制局长工汪笑,拜见青天大老爷。” 马三阳说:“汪笑,你将你发辫被剪的全过程,系数讲述清楚,本官会还你公道。” 四月九日午后,汪笑从城南郊外的家中出门,打算回城西的紫砂壶制局。他已经在制局里洗模具有七年了,隔几天他就会回家一趟,所以这些小路大路他都走得很熟练了。他几乎是脑子里在想些别的,脚就能自行走回制局去。 可是这一天,他才从家里出发,穿过小桥来到离南门不远的小道上时,他忽然闻到一股异香,只觉得脑袋犯晕,手脚发胀,随后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等他醒来时,身边已经围着一圈路人。路人说他的辫子被剪了,赶紧去报官吧!汪笑刚开始还不信,可他一摸后脑勺,这才信了话,拼命往县衙跑。 马三阳点点头,问:“你会认得自己的辫子吗?” 汪笑一愣,觉得奇怪说:“辫子不一定认得,但是我睡觉时,女儿顽皮,在我的辫子里塞了一些蓝色的丝线。如果辫子内里有蓝色丝线,就肯定是我的辫子了。只是只是,哪里找得到辫子啊!早被人拿去叫魂了!”汪笑颇为沮丧。 马三阳抬手示意,衙役呈上来两条辫子,端放在汪笑面前。 马三阳说:“你检查一下,有你的辫子吗?” 汪笑哆嗦着手,先翻了翻左边辫子中央凸起的辫肚子,没什么发现。他又拿起右边辫子,“啊!”他吓得扔掉了手中的辫子。 “大人,大人!”汪笑惊叫,“那就是我的辫子,真的有蓝色丝线,真是我的辫子!怎么会是我的辫子?怎么在这里?” “你别着急,本官会查清楚剪辫子的妖人。但你要配合本官的工作。”马三阳说。 汪笑连磕三个响头,“大人,小的一定配合大人。” 马三阳说:“你先告诉本官,你闻到的异香是什么滋味?” 汪笑有些尴尬:“小人读书不多,只能说出香还是臭,具体滋味实在不知如何说明!大人见谅!” “你若是再闻一次,还会记得那香味吗?”马三阳问。 “这,小人不能肯定,但愿意一试。”汪笑恭敬回答。 “哟~谁人鸠占鹊巢?好大胆子!”一声粗重的嗓音从外头传来。 马三阳无声浅笑,从椅子上走下来,恭恭敬敬迎上去。他行礼说:“见过蔡大人。可把蔡大人盼来了!” 宜兴知县蔡一坤,三十六岁考中举人,官场摸爬滚打一十九年,五十岁才当上宜兴知县。脾气够大,业务一般。马三阳早已了解清楚了此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宜兴剪辫案(下) 蔡一坤长脸宽额头,一对眉毛又粗又长。他背着手,快步走进公堂,一摇一摆的行走,晃动着脸颊上垂挂下的脸皮,也是一抖一抖,好像随时都会掉下来。 “你是何人?”蔡一坤不看马三阳一眼,明知故问。 “下官按察使经历,马三阳。”马三阳不骄不躁。 蔡一坤瞥了一眼,说:“哦~你就是那个走后门的秀才啊?失敬失敬!”他拱手笑着打招呼。 马三阳抿嘴一笑,大声说:“不管马三阳是秀才走后门,还是考了十几年的举人才当上官,不都是小小官吏一名嘛,蔡大人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蔡一坤的怒气正要发作,马三阳立即开口,“你我同朝为官,上头紧紧盯着宜兴的两桩妖术案子,咱们早已是一条船上的两只蚂蚱,蔡大人当真要与下官,势同水火?” 蔡一坤也是有所顾虑,不再多说甚么。 马三阳指了指地上跪着的汪笑,说:“下官与蔡大人的办案方式或有不同,但结果无非就是为了给上头一个交代,蔡大人就忍一时作壁上观,可好?” 蔡一坤本想奚落马三阳,没想到却被马三阳三言两语给堵得,任何话都难以说出口。长叹一声,拂袖而去。 公堂上的衙役c捕役c陈师爷,还有跪地的汪笑,心中无不又惊奇又困惑。他们又哪里晓得为官者的多重心思,还只以为当官只要耍威风就够了! 马三阳重新坐到公堂上,大声说:“汪笑,本官命你今日留在县衙里头,哪里都不可去。不久之后,本官就需要你的帮助了。” 汪笑心悦诚服地磕头,说:“小的遵命。” 申时一刻,太阳开始偏西。此时马三阳正坐在后院的靠椅上补觉,小严肃也找了把椅子躲着睡觉。虚洁依靠着门框守着马三阳。梅雨开始的季节,难得出太阳,三人晒着太阳颇为惬意。 这时,王捕头领着云生和尚和一众捕役回到了县衙,脚步踢踏声惊得小严肃跌坐在地。马三阳迅速起身,戴上吉服冠跑着去公堂。 云生和尚跪地,说:“禀告马大人,两名好心人都找来了。” “下跪何人,报上名来!”马三阳大喝。 一名约莫二十岁的男子行礼说:“拜见青天大老爷,小人是曹家村的曹会,不知道所犯何事?请青天大老爷明鉴!” “你又是何人?”马三阳问另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头发半白,长相和气,她行礼说:“拜见大老爷,小杨村杨刘氏,拜见青天大老爷。”她颤颤巍巍挺起身,显得有些艰难。 马三阳静静等候着什么,也不回应。瞬时空气仿佛凝滞,公堂上鸦雀无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突然,衙役进来传话:“禀马大人,麒麟请求上堂。” 马三阳大喜,“传。” 麒麟手里捧着一个包袱走上公堂,说:“马大人,乔门村当日逮捕云生的二十一位村民全都在县衙外候审。这是属下找到的证据。”麒麟呈上证据。 “不必审,让那二十一位村民进公堂来旁听。”马三阳下令。 乔门村的二十一位村民拢在一处往前走,稀稀拉拉行过礼,就静静站在公堂外围,谁人都不敢多言。 “诸位,”马三阳起立说,“本官乃按察使司经历,奉命彻查宜兴妖术案。堂下所跪之人,就是你们在四月十一日抓捕到县衙的游方和尚,云生。他被诸位抓住后,在监牢里受尽残酷的折磨,因不忍皮肉苦痛,最终写下了认罪书。本来,这件案子早已经可以了结了,但本官在异地查看卷宗时,却发觉此案疑点重重,特意快马加鞭赶来重审此案。如今,本官就将案子审给诸位看,你们睁大眼睛仔细瞧,看看自己亲手逮捕的和尚,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马三阳坐下,一拍惊堂木,“传汪笑!” “小的汪笑拜见马大人。”汪笑跪地磕头。 “汪笑,你的发辫是何时何地被妖人剪去的?面前的发辫你可认得?”马三阳问。 汪笑大声回答:“禀大人,小人是在四月九日下午,在宜兴城南门附近的小路上被人偷剪了发辫。小人的发辫里有女儿贪玩藏进去的蓝色丝线,而因为蓝色丝线,小人确定这两条发辫里,右边这条就是小人被偷剪的发辫。” “四月九日?云生和尚,你四月九日在何处?”马三阳继续问。 云生和尚回答:“禀大人,小的还在溧阳附近的村庄呢,大约在四月十日左右,小的才抵达桃花山,小的在那里投宿了一户农家的马棚,那户农家可以为小的作证。” 马三阳思索片刻说:“本官会派人去调查此事。如果桃花山的农家当真在四月十日夜晚见过你,你就能洗脱剪汪笑辫子的嫌疑了。” 云生青黑的大脸满是笑意。 “你别高兴的太早。即便你没有剪过汪笑的发辫,可依旧有非法收买发辫的嫌疑。”马三阳立即打压云生和尚。 马三阳眼光一闪,忽然对曹会说:“曹会,四月十一日清晨,你可是看清了云生和尚从桃花山的方向而来?你想清楚再回答,你所在的曹家村离桃花山不算远,如果他确实从桃花山来,并且当日午后就被抓捕,那么,云生和尚就连非法收买发辫的嫌疑也可以洗清了!” 曹会吃了一惊,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望了杨刘氏一眼,又看了看云生和尚。云生和尚殷切的眼神久久盯着他。 曹会犹豫片刻,说:“大人,他有可能是从桃花山来,也有可能不是,小人不太清楚。” 云生和尚险些气晕过去,他扶了扶额头,激动地大喝:“你怎么不知道?你从村里出来要下田里干活,田间就一条道,我从北边来,你从南边去。那北边不就是桃花山嘛?你很远就看到我了啊!” “大人,小人是真不知啊!他万一从南边过去,然后又从北边过来,可怎么办?”曹会磕头大喊。 马三阳惊堂木一拍,厉声说:“曹会你这是何意?本官只是问你,他是否从桃花山方向来?你既然亲眼看见了云生和尚从桃花山的北边方向过来,为何不肯说出口?好像?好像你很怕云生和尚洗脱罪名啊?” 众人皆大吃一惊,公堂外围的二十一位村民开始小声嘀咕。 曹会有些不敢置信,深压下一口气后,解释:“大人,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只是想得比较多” “不必解释。”马三阳打开麒麟呈上来的包袱,一把扔在地上。两根乌黑的发辫犹如两条黑蛇从洞里窜出,吓得众人齐声惊叫。 马三阳说,“曹会你才是真正的剪辫妖人,这两条辫子,便是在你的房间里找到的!”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曹会楞了一会儿。立即坚定地喊:”是她,全都是她剪的!!”曹会激动地拽着杨刘氏的胳膊,大声叫喊。 马三阳狡黠一笑,“原来如此。” 曹会还不知自己已经上当,继续求饶说:“大人,都是这个老太婆剪的,我一根都没有剪过。她拿银两诱惑我,我一根都没剪过啊!” 一旁的杨刘氏颤抖着说:“大人啊,您可别听他胡扯,老妇一把年纪,连地都种不了了,还怎么干得了恶事啊!大人,老妇冤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二十一位村民 马三阳怒斥曹会:“大胆曹会,杨刘氏已经是一把年纪,你竟恶毒至此,想要诬陷孱弱的老妇人?” 曹会眼见自家说不清道不明,连忙对马三阳磕头说:“大人,这毒妇是小人的上家,她拿银子诱惑小人去剪发辫,还给过小人一包迷药。迷药!对,她家里藏着好几包迷药,大人快去搜啊!” “那汪笑的发辫?”马三阳轻声问。 “也是她剪的,都是她剪的,她家有迷药为证!”曹会指着杨刘氏,亢奋地喊叫。 杨刘氏哭泣着呼喊:“啊~青天大老爷,老妇冤枉啊~大老爷!” 马三阳朝麒麟一点头,麒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敞开了递给汪笑。 汪笑先是一愣,连忙凑过去,顶出鼻子细细地闻。他思虑良久,突然咧开嘴,笑着对马三阳说:“禀大人,这就是小人剪辫当日闻到的异香,小人可以肯定。” 麒麟将布袋狠狠扔在杨刘氏面前。 “这包迷药,是本官的下属在你杨刘氏的家中找到的。”马三阳平静的说。 曹会大笑,“大人,我说得没错吧!她就是个毒妇,背后都是她干的。现在还拿两条辫子栽赃我。我可不是傻和尚,哪里这么好骗!” “蠢货!”杨刘氏愤怒地朝一旁的曹会尖叫,嗓子无比尖锐,刺得人耳朵奇痒。 杨刘氏自知大势已去,整个人瘫坐在地上,无声垂泪。可曹会觉得自己获救的希望来了,自告奋勇向众人说出陷害云生和尚的过程。 据曹会所说,四月十日夜里,杨刘氏带着两根发辫和一把剪刀来到曹家村。杨刘氏的意思是,最近官府和民间都在愤愤不平抓剪辫妖人,怕留着两根辫子没换到银子反而害了自己。于是想到陷害外地来的和尚,把发辫和剪刀都藏进倒霉和尚的行李里去。 四月十一日这天清晨,曹会假装去地里干活,扛着锄头在往北的大道上一来一回。他将近走了七八趟之后,还真的让他守株待兔抓到了游方和尚云生。 曹会假意客气,将云生带回家中好生招待。除了给云生吃饱外,还在他的包袱里塞了些干粮,而干粮的下面,就藏着那两根发辫和一把剪刀。 杨刘氏一直躲在曹会家后院偷看,她认清云生的样貌后,在小杨村口等待他的到来。同样是假意热情招待,还塞给他一些散钱,为得就是显示他不止一次剪发辫。 马三阳问曹会:“为何云生和尚会在乔门村被村民抓住?” 曹会说:“乔门村本来就对和尚有偏见,杨刘氏看准这一点,提前去挑了挑村民对那些和尚的不满。所以” 杨刘氏突然停止流泪,昂头对马三阳说:“大人,我是陷害了和尚,这我承认。但曹会才是剪辫子的真凶,老妇只提供了迷药。我们是通力合作,没有什么上家下家的分别。他为求自保,企图将全部罪责都推到老妇身上,简直太恶毒!” 曹会不服:“大人” “好了!”马三阳阻止他们,“你们究竟谁是剪辫子的凶手,谁是上家,本官心里一清二楚,这一条在曹会家里找到的发辫,也是本官布的局,你们不必再争执。本官安排了今日的公审,目的并不在抓住真正的剪辫妖人。而是,公堂外的二十一位乔门村村民!”马三阳抬起左手,往外一指。 马三阳走下台阶,走过跪地懊悔的曹会,心情大好的云生和尚,徐徐走近二十一位淳朴的乔门村村民。 “你们种地c养鸡鸭,你们外出打工,一日三餐。所有人都如你们一样生活,比你们富裕的人,比你们贫穷的人,大家都是这么活着。和尚,吃斋念佛,如乞丐般祈求一口饭吃,你们便比他高贵了吗?和尚与丧事有关联,和尚来路不清,和尚,他的生活你们理解不了。所以说,你害怕的c你理解不了的,在你们那双所谓淳朴好人的眼睛中,他们就全都是邪恶妖人!?”马三阳有些气愤地怒吼。 他整了整衣服,继续说:“本官来此地办案,是为了洗清冤屈,抓获真正的凶犯。但本官突然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比剪辫妖人更可怕的,是你们淳朴老百姓的怯懦之心。你们集结成一个整体,可以打人c抓人,甚至杀人,你们最后变幻出一种法不责众的王法,吃人的王法!四月二日戌时,你们活活打死了一条无辜性命,因为他是个来路不明的和尚,他仅仅是多看了你们的小孩一眼。所以!” 马三阳深吸一口气,悲戚吃力地说:“所以,这个和尚就该被打,就该被活活打死。他的头颅破裂,他粉碎的眼珠子和鲜血一起流淌,他的肠子从洞开的肚子里滑出来!他,他到底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是什么!!”马三阳出离了愤怒,大声吼叫着青筋暴起。 乔门村的二十一位村民,男人和女人,齐齐跪在地上小声哭泣。 马三阳满脸是泪,转回身踉踉跄跄地走上公堂。他有些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努力说话:“将曹会c杨刘氏c乔门村村民暂且扣押,退堂。” “威~威~武~武~” 众人皆已散去,马三阳仍旧坐在公堂上。 三名学生远远站在公堂门口,静静等待马三阳。 “马大人,何必如此愁眉不展?”蔡一坤从后堂走出来。 马三阳起身向蔡一坤行礼,“多谢蔡大人不计前嫌,放手让下官审理此案。” 蔡一坤将双臂交叉在胸前,说:“马大人年岁尚轻,自然不懂最为凶恶是人心!不过,马大人刚刚审理案子时,蔡某在后头已经全部听见了。蔡一坤在这里,正式向马大人道歉。马大人聪颖异常,办理案子更是手段高明,蔡某确实及不上,咳,惭愧啊!这么大把岁数了,最怕的就是办案子。”说着,向马三阳拱手行礼。 马三阳谢过蔡一坤的和气态度,又若有所思念叨:“最为凶恶是人心?蔡大人会否太过片面呢?” “片面?不不不,年轻人总是太过于理想化,等你哪一天到我的岁数了,就会知道这一点都算不上片面。蔡某读书一辈子,考学一辈子,到老了却要与凶恶的人心为伍,真是泥菩萨过江咯!呵呵呵!” “蔡大人认为下官该当如何?”马三阳问。 蔡一坤皱了皱眉,说:“马大人如果是想问那二十一位村民该当如何?蔡某以为,全都放了最为稳妥。” 马三阳突然背着手,往前缓步走,说:“那这个好人,就让给蔡大人来做吧!三阳在驿站敬候佳音!”马三阳大步流星离去。 蔡一坤第一次碰到如此书生意气的在朝官员,他心里是既羡慕又心痛。可惜着自己为何再没有如此意气风发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粗鲁的虚洁(上) “砰砰砰,”小严肃狂敲马三阳的房门。 “先生,你快醒醒,出事啦!”小严肃在房门外大喊。 马三阳拖着沉重的双腿,下床开门,眼睛还没睁开来,就被小严肃一把拽去穿衣服。 “小严肃,干嘛呢?慌慌张张。”马三阳说着话,打了个大哈欠。 “今早捕役兄弟来报,蔡知县又用私刑,要打到曹会和杨刘氏全部招供为止,先生快去啊!”小严肃着急得很。 马三阳不慌不忙问:“我去干嘛?” 小严肃两眼一瞪,“先生不是说了,不能让犯人死了嘛?” 马三阳笑着坐回被窝里,又打了个大哈欠,哈欠太深,搞得两眼泪汪汪,这才说:“那俩个犯人为财犯事,为命互咬,你觉得他们会不为了保护同党忍受酷刑?” 小严肃忽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也便坐在床沿上定定心。 马三阳继续说:“虽然这蔡大人办案子不灵,但他刑具用得适宜。姑且等着,倘若没什么意外,过会儿就该有人请先生我去县衙看口供了。” “嗯?”马三阳突然想到什么,“小严肃,你今天是不是没晨诵?” “先生,你自己睡大觉还好意思问我有没有晨诵,那你怎么不先自己晨诵了啊?”小严肃鼓起腮帮子反问。 “这么多废话,”马三阳大力拍了一下小严肃的脑袋,“不就是没晨诵嘛?” “啊!被,被发现了。我,我这就去晨诵”小严肃只能求饶。 麒麟进门,“先生,县衙派人来找您过去。” “先生说对了吧?”马三阳得意地仰头。 “对!先生都对!”小严肃恭维的语气忽然转变,大声说:“还坐着发呆?什么都对的先生,可好换衣服了?” 阴雨绵绵,宜兴县衙要比往常热闹一些,青石砖地上全是湿漉漉的脚印子。 马三阳走进后堂,蔡一坤正靠在太师椅上检阅供词。 他一看到马三阳便愉快地迎上来,“马大人,马大人。恭喜马大人又拿下两桩案子。”他伸手递过供词。 马三阳盯着供词看了又看,“所以,发辫虽然是曹会剪的,但杨刘氏才是真正的剪辫妖人,曹会只是她雇佣的助手。恩,这份供词至少九成真!那杨刘氏的供词呢?” 蔡一坤连忙递上去另一份供词,说:“杨刘氏的意思,曹会才是真正的剪辫妖人,她不过是提供迷药和放风。一共四次的剪辫行动,都是二人通力合作的。” 马三阳说:“恩恩,六成真。加在一起,就是杨刘氏从上家那里拿到迷药和银两,她便找来曹会,发展曹会成为她的下家。二人四次剪辫都是合作共同完成,真相八成就是这样。” 蔡一坤点头同意。 “不过,发展杨刘氏的上家又是谁?蔡大人可仔细盘查过?”马三阳问。 “诶呀!”蔡一坤懊糟地手心打手背,“瞧我这脑子,完全没想到这档子事啊!不行,我,本官这就去办。” 马三阳无奈地挂下满头黑线。蔡一坤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业务水平确实太过一般他竟然也被马三阳的套路拽下水,脑子里只想着曹会与杨柳氏谁才是剪辫妖人?! “可惜,真是可惜!”马三阳独自感慨。 马三阳一时兴起,带着三名学生上宜兴城遛弯。 虚洁说:“先生是有什么新发现吗?不如和学生分享一下。” “没发现。”马三阳与虚洁并肩走在前面。 小严肃跑上来说:“先生一定有发现,是不是又是案中案?” “哦!这次真没有。”马三阳无奈叹口气,“你们不觉,先生最近有些累吗?想出来动动筋骨,放松一下!” “切~”小严肃与虚洁扫兴地携手往前走,落下马三阳在后头一脸郁闷。 马三阳连忙拽住麒麟,“麒麟,你说前面两位是不是目无尊长?!学生对先生这么不尊敬的哦?” 麒麟一怔,忙说:“因为先生没架子c好说话吧!” 马三阳一笑,搭着麒麟的肩膀,“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先生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咳,”麒麟一声咳嗽,匆匆丢下马三阳,找前面的小伙伴去了。 马三阳在后头快步走,突然看见繁华的街道旁,一条窄小的巷子里,密密麻麻坐了一地的流民。他立即想起在南浔城里的员外家,八卦教有组织的利用流民敛财。马三阳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事情似乎有些不同,却又好像同等严重。 三名学生回头走到马三阳身旁,顺着马三阳焦虑的眼神望去。只见巷子两面墙上,排开一溜的流民。占据了一整条巷子地面的是锅碗,又是铺盖,摊了满地都是。 马三阳往前走去,离开了巷子口。 “先生在考虑什么?”小严肃问。 “你们有没有发现那群流民不太对劲?”马三阳锁着眉头问。 虚洁说:“先生是指没有女人和小孩?” “对!”马三阳点头同意。 虚洁继续说:“也许是女人和小孩都在城外某些地方住着,让男人到城里来找粮食。” “不可能,那些男人不仅带着锅碗,还带了铺盖。显然是住在巷子里好些日子了。倘若有女人和小孩在附近,他们又怎么会安心留宿外头!”马三阳边走边分析。 小严肃这才恍然大悟,“所以先生觉得他们有问题?!” “呃~对啊,但究竟会是什么问题” “先生何须苦恼,待学生抓几个来问问!”虚洁亮出自己硬邦邦的拳头,得意地说。 “虚洁师妹,你太粗鲁啦!”小严肃不满意她的不温柔。 马三阳却拍拍虚洁的肩膀,“那就有劳你了,哦,记得晚上的时候悄悄抓,别惊动其他流民。”马三阳笑着说。 “恩恩恩,”虚洁高兴坏了,抓着麒麟的胳膊,“你跟我一起去,抓两个来。” 麒麟不语,跟着马三阳继续溜达。 马三阳酉时左右才回到县衙,蔡一坤正拿着新供词得意。 蔡一坤一听马三阳回来了,赶忙从书房里奔出去,“马大人,马大人,马大人您快看啊!”递过来新供词。 马三阳边看边念:“金大元,来常州采办粮食的广德人,元宵之后与其在米店结识,在他的钱财诱惑下,开始剪辫。” “马大人,杨刘氏供出的金大元,可是安徽人啊!这,这跨省的追捕工作蔡某不好展开。”蔡一坤说这话有些勉强。 “蔡大人放心,下官知道怎么做了。”马三阳合上供词,继续说:“我们开始吧,把这两桩案子的卷宗和详文都撰写好,追捕工作必须尽快展开。” “好!马大人里面请。”二人进了书房。 夜深人静,马三阳与蔡一坤还在书房对照律例,提笔书写。 虚洁与麒麟悄悄出了衙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粗鲁的虚洁(下) 麒麟稳稳站在巷子对面人家的屋顶上,他头上束着的灰色发带随风飘扬。虚洁抱着膝盖坐在屋顶上,飘逸的秀发也随风挥摆。 “睡了?”虚洁小声问。 “睡了。”麒麟答。 二人对视一眼,一种难得的默契和对默契的欢欣在俩人的心里滋长。 “巷口那两个不错。”虚洁下巴一抬,示意麒麟。 “走吧!”麒麟腾空一跃,跳上巷口的墙头,虚洁起身,迅速跟了上来。 二人再一跃,稳稳当当落在街面石板地上。 虚洁抢先走进巷子,弯腰瞧着一个大鼻子年轻人。她狡黠一笑,捏住那人的脸颊肉,大力一拧。“呃”那人嗓子里的呼叫还没喊出口,就被虚洁一拳打晕了过去。那睡梦中的大鼻子年轻人还没转醒就立即又堕入梦境。 虚洁揽腰扛起大鼻子年轻人,好似蚂蚁扛着臭虫,大摇大摆走出巷子。与麒麟擦肩时,还朝麒麟得意一笑。 麒麟迅速抓来一个国字脸的中年人,二人快步往县衙跑去。 这时,一名蒙面人突然出现,挡住虚洁与麒麟的去路。 蒙面人右手提刀,二话不说,冲上来就一通狂砍。麒麟晃荡来回避开进攻。 突然,虚洁丢下肩上的大鼻子男人,赤手空拳与那蒙面人打了起来。你来我往,刀光拳影,打得不亦乐乎。 麒麟见二人陷入胶着,立即用左手拔出长剑,只见银光一闪,蒙面人的右手连带着手掌里的大刀,一起掉在地上。鲜血从空空荡荡的右手腕上喷涌而出。蒙面人蒙声惨叫,扭头就跑。丢下一只手和一把大刀 虚洁有些生气,“我正要拿下他,你干嘛多管闲事?” 麒麟说:“打太久了,我怕先生等。” “哼!”虚洁捡起地上的男人,重新扛上肩膀,自顾自走了。 麒麟掏出一块手帕,包起地上的右手,再拿好了大刀,小跑着去追虚洁。 马三阳从蔡一坤的书房出来后,便与小严肃在偏厅等着。 “先生”虚洁喘着气跑进来,一把将大鼻子男人丢在地上。 “虚洁师妹,你又粗鲁了!”小严肃翘着二郎腿感叹。 “话多!”虚洁没好气回应。 这时,麒麟也进门来,放好肩上的男人后,将手中的大刀和手帕放在桌子上。 小严肃瘪着嘴问:“咦~这,都是血啊!咦~是什么啊?” 麒麟打开手帕,“一只手”,他面无表情的说。 小严肃连忙退后,不敢去看。 “怎么回事?”马三阳觉得事有蹊跷。 虚洁气呼呼说:“我正在和这个人交手,结果麒麟嫌我收服不了对方,直接将人家的右手砍了下来。哼!就一点点啊,先生,我本来可以活捉了他的!” “到底怎么回事?”马三阳有些担忧地追问。 虚洁只好认真回答:“我们在巷子里抓来两个流民后,没走多远,就被一名蒙面人攻击,麒麟砍掉他的手后,那人就跑了。” 麒麟重新拿起桌上的大刀,说:“先生请看!” 马三阳接过大刀,只见刀身上隐约刻着一行小字,“八卦廿六”。 “是八卦教的?”虚洁大惊。 “应该是。”马三阳重新看了一遍大刀。 “啊!你们是谁?”地上躺着的中年男人醒了过来。 麒麟退后守着大门,马三阳走到他面前,回答:“教中人。” “诶哟,痛,诶哟~”另一名虚洁乱扔两次的大鼻子年轻人,在地上缩成一团,嘴里哆哆嗦嗦叫唤。 虚洁伸手拍拍那人的脸颊,“快醒醒!” 中年男人连忙说:“小五,快起来,咱们被教里大爷抓了。” “恩?”大鼻子年轻人猛地坐起来,“几位大爷,这是,要干什么?” 马三阳蹲下来说:“是这样的,我的手下被人杀了,你们可知是谁干的?”马三阳指指不远处桌上放着的大刀和血淋淋的手掌。 大鼻子年轻人认出那把大刀,疑惑地看着中年男人,“老三,那人不是很厉害吗?” “我怎么知道!”中年男人惶恐不安。 马三阳继续说:“我的手下死的时候,只有二位晕倒在巷子里。其他人都跑了。现在我想知道,是你们那伙人杀了我手下,还是哪个厉害角色干的?” 大鼻子年轻人连忙解释:“肯定是别的厉害角色干的,我们一群乡下人哪里能杀了您的那位高手啊!” “你们都看见了?快说。”马三阳追问。 “我没看见,我只记得睡着了,醒来就在这里了。”中年男人连忙跪在地上。 “我,我,有人打晕我了,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大鼻子年轻人忍着浑身的疼痛,翻身也跪在地上。 马三阳站起来踱步,“你们倒是说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中年男人说:“大爷的教中人与族长都沟通好了,这种互相都好的合作,我们两个小小角色怎么会轻易破坏呢。” “恩,说得有理。那你们逃跑的伙伴,回去哪里了呢?我也好找来几个问问。”马三阳扬眉说。 “一定是逃回广德了!哼,丢下我们不管。”大鼻子年轻人抱怨说。 “广德!!”马三阳小声嘀咕。 “有命回去当然跑得快了!你就别抱怨了,我们俩也算命大,蒙面兄弟死了我们还好好活着呢!这样也好,回去享儿子福咯!”中年男人说。 “那不行,我们粮食都还没搞到,怎么回去?”大鼻子年轻人义愤填膺。 马三阳一听,立即气愤地说:“别吵了,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出来多久了?到现在还没搞到粮食,你们还有脸回去?” 二人垂头丧气,“是~都快一个月了~” “哼,你们老大呢?”马三阳问。 “大爷您说的是哪位老大?巷子里就只有我们族长,您教中的黄大哥一直在常州呢!”中年男人说。 “是吗?常州哪里?”马三阳继续问。 “这您最清楚了,我们怎么会知道呢!”中年男人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马三阳对麒麟说:“把他们先关到牢里。” “诶诶,这位大爷,你这是破坏族长与你们的合作啊?”大鼻子年轻人大叫。 马三阳笑眯眯地说:“谢谢二位兄台的帮助,你们就去大牢里乖乖写供词去吧!通知蔡大人。” “是”麒麟一手一个拎着走。 “你们,你们是官府~你们怎么是官府?” “青天大老爷饶命,大老爷别介,大老爷饶命” “哈哈哈,笨死了,哈哈哈哈~”小严肃本来在躲在马三阳背后捂着嘴笑,最后实在忍住,大笑出声。 马三阳坐在椅子上感叹:“这广德州,还真是不简单啊?与八卦教和剪辫妖术案都有关系。” 虚洁如今早忘了生气的事,也坐在椅子上,说:“会不会只是巧合?” “不是没这个可能。”马三阳转念一想,“今夜必须彻底审完那两个流民,我们明日直接去广德!” 马三阳快步走去找蔡一坤。 此时蔡一坤,正美美地躺在被窝里。他才刚进入梦乡,又被人吵醒。 “蔡大人,快出来!蔡大人,十万火急,快出来!”马三阳在他房门口大喊。 蔡一坤无精打采地打开房门,垂着头听马三阳解释案件,丧着气去大牢审问流民。 “马大人,蔡某一把年纪是不能熬夜的!”蔡一坤挡着马三阳的去路,苦口婆心地诉苦。 他又说:“马大人,你现在年轻不觉得,等你到我这岁数了,就知道熬夜的苦处了。年轻人想要有的好身体,就不能有熬夜的坏习惯”马三阳任凭他说,也不理会。 审问两个流民,又是一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杭村风波 第二日天还未彻底亮堂,马三阳就坐上了马车。 马三阳c小严肃还有虚洁坐在一辆马车里摇头晃脑地打瞌睡。 麒麟与王捕头照旧在前面,骑马开路。两名常州府衙捕役骑马在后头跟着。而赶马车的两位,是新加入的宜兴县衙捕役。如此,一行增加至九人。 细雨飘摇,不时有大风刮进来。 “糟糕!”虚洁一声惊叫,不停拨弄长发。 “怎么了?”马三阳问。 “我的头发,都炸毛了~呜呜~呜呜~”虚洁伤心不已。 “涂,涂点发油”马三阳突然脸颊微红,想起过去扮作女人时梳着毛糙的头发时的场景。 “头发好看多重要啊!你们男人很难理解的。不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说你们就能懂一点了。”虚洁念叨。 “那是头发珍贵,又不是说头发要好看!”小严肃直接怼过去。 “哼!懒得理你!”虚洁朝小严肃置气。 “虚洁师妹,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对于昨天的话,向你道歉还不行嘛?!你就理我嘛。” “哼” 马三阳在两名学生的吵闹中,思绪回到了马车里头。他瞬间起了层层鸡皮疙瘩,浑身颤栗。有一瞬间,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长久之后才将状态调整过来,缓缓开口:“你们有没有想过,妖人剪辫子,或许另有目的?” 虚洁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僵住不敢动弹。 小严肃好奇问:“什么目的?” 马三阳咧嘴一笑,“没什么目的,先生在胡乱猜想。”马三阳望着虚洁脸上僵硬的笑容,心里多少肯定了自己的答案。 “先生,咱们再眯一会儿吧!我又困了。”小严肃伸了伸懒腰,继续闭眼睡觉。 虚洁缓过劲看了一眼马三阳,正好撞上马三阳锐利的一双眼睛。她吓了一跳,赶紧也闭上眼睛睡觉。 马车里的气氛尤其诡异~ 深夜,一行人终于进入安徽境内,他们又往前行驶了一段路程。在一个叫杭村的地方落脚。 王捕头辗转找到一座农舍,一行八个男人全都在里头睡大通铺,虚洁与农家小女儿拼床睡。一夜也就这么凑合过去了。 天光刚亮,公鸡还没打鸣。 马三阳睡得脖颈疼痛,早早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他突然听到外头有些骚动,于是小跑着打开房门。 “哇!”马三阳吓得一哆嗦。只见门外站着一群村民,一个个张大眼睛探头探脑的。 “他就是马大人!”后头有人大喊。 村民一齐跪地磕头,“拜见青天大老爷~大人啊~”“马大人救命啊~”院子里房门外,塞满了跪地的村民,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各自的请求和冤屈。 马三阳简直欲哭无泪,只能使劲点头,双手挥摆示意,“大家听我说,听我说,都听好了!” “快请起,都起来吧!本官乃按察使司经历,马三阳。本官途径杭村,是要去别的地方办事的,不能在此处逗留太久。有冤情的去衙门击鼓,有摩擦的去找你们族长,本官不敢过多干预。还请各位父老乡亲多多包涵,多多包涵。”马三阳拱手行礼。 一位老头穿着整洁,走出人群,对马三阳说:“马大人,在下就是族长。我们的冤情如果官府真的会管,早就解决了。”他抹了抹眼角。 马三阳意识到事情有些严重,连忙说:“不如族长进屋里来,亲自说给在下听。看马三阳能否为大家提供一些帮助。” 族长眼里含着泪花,跟着马三阳进屋。外头村民始终站着,静静等待。 马三阳坐在四方桌后,为族长倒满茶水,招呼他坐下说话。 族长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哭丧着脸说:“马大人,我们村的男娃娃,全都不见了!唉呀~谁都不知道怎么不见了~唉呀~” 马三阳一怔,问:“都是男娃娃?” “对,带把的差不多都不见了。就剩了麻子的儿子,还有冬瓜的儿子。其他人的儿子都没了。哦哦哦,年纪大一点的儿子都在的,不到三四岁的全没了。哦麻子的儿子还是两岁。” 马三阳连忙打断族长的话,“您的意思是,村里三四岁以下的男娃娃,大部分都离奇消失了是吗?”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但是也不能说消失,有些人见到过穿着浑身黑衣服的人抱走了男娃娃” 马三阳算是弄明白了族长的意思。他觉得这事情不止是与杭村有关,估计还有别的地方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那您报案了吗?”马三阳继续问。 “早报了,丢一个就报一次案。县老爷来查过几次,后来就再也不办了。” “县衙办案能力低下c拒受报案c消极怠工。族长,这些情况本官会如实上报按察使司,你们的县官老爷就等着吃苦头吧!”马三阳有些恼火地说。 “那,那不行啊,县老爷吃苦头了,就更不会给我们办案子了。我们的娃娃是生是死,在哪个地方受罪都还不知道呢,这” “族长大爷,”马三阳又打断他的话,“您这个案子,地方办事不力,我是要给你们找个能办案子的县老爷,您明白的我意思吗?” “哦哦,这个意思啊!那马大人能给我们办这个案子吗?”族长问。 “我办的案子必须由按察使司指派,不能轻易接手案子。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马三阳心里很不是滋味,这要是换了以前,他还是个秀才的时候,他完全可以冲进衙门与知县据理力争。可如今官衔在身,职权与限制等身,他已经负重难行了。 族长不无失望,突然用置气的口吻说:“听说马大人在江苏破了好几起大案,怎么到我们小村子里来,就什么都不办了?难不成是看不上我们乡下人,只给城里人办事?” 马三阳哭笑不得。 族长走出大门,对外头等着的村民说:“马大人不办,马大人不办。马大人要换一个县老爷再来办!” 村民们似乎习惯了来来回回的失望,没生气,也不骂骂咧咧,一个个拉拢着脑袋散去。 虚洁气愤不已,冲到马三阳面前问:“先生为何不办?先生曾说过的,自己是有信仰的人。你要为天下冤案找寻真相,要恶人改过自新。这是你活下去的意义!!为何先生如今退缩了?眼睁睁看着无数孩子失踪,父母亲伤心欲绝?那先生的信仰到底是干嘛用的?”虚洁气不过,踢了一脚地上的凳子。 麒麟按住虚洁:“别为难先生。” “先生,”虚洁留下两行清泪,“先生,你可以抛弃我,但你不能抛弃自己的信仰!”她撂下话就跑。 麒麟下意识去追了两步,又径直走回屋来,坐在马三阳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男娃娃案(上) 马三阳对麒麟笑了笑,这笑容太苦了。 此时大通铺上,坐着一溜发呆的捕役,最后头还有矮小身材的小严肃。小严肃打了个哈欠,远远得对马三阳说:“先生,我觉得虚洁师妹是对的。”一名捕役“嗯~”一声应和。 马三阳心里委屈,不愿意再留在这间满是圣人的屋子里,起身出门往村子里走去。麒麟远远跟在后面保护马三阳。 杭村沿河而建,呈长条状。 马三阳顺着河边泥路,自东向西走去,路过一座座破败的小院落,还有一块块发出嫩芽的田地。 “嗯?”马三阳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在一座院落的外墙面上。他小跑着跨过几个水坑,来到一座同样破败的小院落前。 只见石砌的院墙上,离地面大约一寸高的地方,被人用黑色墨汁写下了“一三”两字。马三阳忽然觉得哪里见过。他起身往回走,才走出没十米远,就又看到另一户院落的外墙面上,被人写下“六”一个字。 麒麟走近问:“先生何事?” “你看,”马三阳指着墙上的黑字,对麒麟说:“你快去把捕役们全都叫来。” 麒麟眼中忽然满是惊喜,他又瞬间收敛下来,恭敬地说:“是。”他快步往回跑。 捕役们拿着笔墨和记录簿,挨家挨户查询过去,大约一个半时辰后,王捕头向站在河边远眺的马三阳汇报,“马大人,都查清楚了。果然不出您所料,这些由小到大的数字记号,确实就是农家丢失男娃娃的顺序。” 马三阳问:“几月几日开始?一共多少个孩子?” “三月廿六日开始,到四月中旬为止,总共十八个男娃娃。” 马三阳看了看王捕头忧伤的神情,继续问:“这一个月中,村里可有生人来往?” “村民都说很少,有也是像我们一样住个一两晚就离开的。”马三阳点点头。 族长匆忙跑来,气喘吁吁地对马三阳行礼,“马大人,感谢您啊!我们终于有救了!” “族长大爷,您来得正好。我问您,三月廿六日之前,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在村子里来往?您一定要好好想想。”马三阳很是认真地问。 族长使劲回忆,几乎绞尽脑汁地想着,突然说:“有好几拨流民来来去去,我们也没太搭理他们。马大人,流民都是没什么饭吃的人。我们也就偶尔给几个敲门的人分些粮食,院子都不给他们进去的。” “族长,你们这个案子显然是有人预谋已久才下手做的。我必须要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我必须去一趟广德县衙。”马三阳说。 “不,马大人您不能走。您才刚开始查案就要走了?您又不管我们了?”族长死死抓住马三阳的胳膊。 马三阳也很无奈,只能耐心安抚,“族长放心,既然马三阳开始查这件案子了,就不会撒手不管。但您这边的案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单纯,我必须去一趟县衙。” 马三阳继续说,“王捕头,你一会儿派个捕役送两封信去江宁城两江总督府。再留两名捕役在杭村继续挨家挨户调查。具体调查内容本官会列好。族长,两名捕役在村里的调查,就依仗您老人家的关照了。”马三阳作揖行礼。 族长激动得难以言语,又一次向马三阳行礼。 马三阳回到落脚的农舍,在四方桌上书写了近一个时辰,再交代好送信的常州捕役。又将书写好的《查案细则》递给留下查案的一名宜兴捕役名常州捕役。这才收拾行李准备离去。 族长率领村民站在村口为马三阳送行。 马三阳收下村民赠送的煮鸡蛋和干粮,一行剩下了六人,迎着湿漉漉的晚风,迅速消失在山路尽头。 虚洁坐在马车里,低着头不敢言语。 小严肃主动与她说话:“虚洁师妹,你今日话太少了吧?” “嗯。” “那你还不快说点什么?先生该觉得无聊了吧!” “嗯。” 马三阳说:“虚洁,你说得很对,这一次是先生不好,你不必挂怀。” 虚洁嘟着嘴望了马三阳一眼,又低下头,似乎是在忏悔地说:“先生是这么好的人,我尽然质疑先生。还骂先生。学生知错了。” 马三阳撩开布帘,望着马车外青山绿水,还有雾蒙蒙的远方。他忽然搞不清楚自己了。他究竟为何拒绝查案?又为何重新接受了查案?他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一行人又在途中一间客栈落过一次脚,等他们抵达广德城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王捕头与县衙衙役交涉良久,衙役又来回禀报知县,马三阳等人在县衙门口等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被衙役请进偏厅。 广德州虽是县级,却是直隶于安徽巡抚的特殊地区。虽然广德知县仍旧是高于马三阳半级的正六品县太爷,但却又因为直隶的关系,往往高于普通六品官员。这样半级又半级的差距,广德知县江逊早不把马三阳放在眼里了。 江逊身材不高,肚子奇大。他挺着几乎是女人要生产的肚子,蹒跚着走进偏厅。 马三阳向他行礼,“江大人。” “嗯,不必多礼。”江逊背着手走过马三阳,一屁股坐上太师椅。 他说:“马大人是吧?听说你要在我广德查案,可有上头的批文?” 马三阳毕恭毕敬地说:“因为案情紧急,下官从常州直接赶来了广德,江南府来的批文还在路上,估计还要好几日才能抵达。” “哦!那你好几日之后再来我县衙吧!”江逊不肯拿正眼瞧马三阳。 “江大人,两江总督高大人曾交代过,两江妖术案件就由下官去一线探查,此事十万火急,地方上要尽可能配合,还请江大人多加体谅!让下官尽快接触广德州的相关卷宗。” “放肆!”江逊一拍桌子,“你少拿高总督压人。本官是地方官吏,只听冯巡抚的命令。你再口出狂言,小心本官让你挨板子。” 马三阳见江逊如此目中无人,也是怒火冲天,“江大人是丝毫不将高大人放在眼里啊!本官是按察使司经历,有权接手地方上无能之人无法解决的案子!哼,江大人,马三阳是来给您擦屁股的,您可千万不能拒绝啊!” 江逊暴跳如雷,“大胆马三阳,你要搞清楚,安徽有安徽的按察使,浙江有浙江的按察使,是你想逾越界限,本官自是紧守本分,绝不让你此等小人诡计得逞!” 马三阳嘲讽一笑,“江大人见多识广,还知道按察使的地域分工,这自然是好事。但大人要明白总按察使廖聪大人,他可是两地一人说了算的总按察使。本官与廖大人交好,在杭村遇见男娃被盗案后,早已书信一封,派人递交给廖大人。您办案不力c拒收报案,甚至是,就失踪十九名男娃的大案隐瞒不报的事情,本官早为江大人如实上报了。江大人如今还能再做几日大腹便便的县太老爷,等廖大人收到书信,您这好位置,也是坐不稳了!” 江逊大惊,他怎么也没想到,马三阳才刚来广德,就已经将他死死压住的案件通通上报了。“这还了得?”他心里暗叫不好,一时没了主意。 马三阳见他呆愣着,便转头换了和善的语气说:“江大人也不必烦扰。为今之计,就是在廖大人派出按察使司的同僚,到广德探明详情之前,咱们迅速把案子给破了,下官再为大人说上几句好话,就说自己并未了解清楚江大人的日夜苦工。这事儿,不就安然解决了嘛?” 江逊听得一愣又一愣,疑惑问:“这,这案子怎么可能破得了?” 马三阳笑笑,“大人可去打听一下下官在浙江与江苏的履历。现在,只有下官可以帮助江大人了。哦!这是江大人唯一的机会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男娃娃案(中) 江逊背脊发寒,他惊恐地望着眼前满面和气的年轻男子。突然觉得面前的男子正拿着一把匕首,抵住他的命门。他早就没了退路,只能乖乖举手投降。 “马大人今夜就住在县衙里吧,江某愿意协助马大人尽快破案。”江逊语气有些僵硬,但他好歹把求饶的意思表达了出来。 马三阳平静地说:“那就有劳江大人了!哦!这是宜兴县衙通缉的要犯金大元的资料,请您务必安排全县秘密追捕。”马三阳将一份文书递给江逊,“您带路吧。” 江逊长叹一口气,招呼马三阳等人跟着他进后院。 小严肃在后头小声地与虚洁说:“先生是这个!”他竖起两个大拇指。虚洁捂嘴一笑。 此时天灰蒙蒙的,太阳还没落下山。 马三阳刚一进房间,就又被江逊拽了出来。江逊有些慌张地说:“马大人,去我书房,我把卷宗都给您看。” 马三阳背着手,得意地点点头。 江逊手忙脚乱,一会儿抽出一份卷轴,一会儿又东翻西找拿过两本折子,最后又从柜子里搬出一刀蓝面册子。 他归拢了一堆文书,放在书桌上,喘口气后说:“马大人,这是今年广德州所有报到县衙的案件资料了。左边是已经破获的案件,中间是没有破获的,右边是,嘿,是我押着没上报的案子。这里,杭村的案子就全在里面了。” 他忽然向马三阳深深鞠躬,低着头说:“马大人,如今只能依仗您了!您一定要说话算话,在按察使司里为我解释解释啊!” 马三阳走到书桌前,望着堆成山的案件文书,感叹道:“只要江大人配合,马三阳一定尽力保全江大人。” 说过话后,马三阳绕过书桌,坐在桌椅上,对着屋里亮堂的烛光,认认真真看起右侧的案件文书。 “杭村王新c王艾青c王方学c陈禄c陈峰一共十六起。江大人,你这儿只有十六起杭村男娃失踪案啊?可我在杭村亲自探查过,一共是十九起。”马三阳有些不悦。 “嘿,嘿,马大人,确实有漏一些案件,主要是后来,后来没再接收他们的案件了!”江逊有些紧张地说。 “早听说了。”马三阳白了一眼江逊,继续往下翻看。 “嗯?”马三阳忽然吃了一惊,“郎溪村也有男娃失踪?” “对,他们那边比较少,就丢了六个。”江逊站在书桌旁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摆了一个“六”的动作。 “就六个?!”马三阳将手里的册子狠狠往桌面上一摔,“江大人你这是嫌少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马三阳叹口气继续看,“苦岭关女娃失踪?苦岭关在何处?” “哦!苦岭关是在孝丰附近,就在安徽与浙江的交界处。这个是不久前的新案子,是个女人来报的案,最后她家人说她有失心疯,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江逊毕恭毕敬回答。 马三阳指指侧面的椅子,“江大人别老站着,坐那儿!” “诶诶诶,我坐。”江逊快速坐定。 马三阳忽然合上册子,不再查看男女娃失踪的相关文书。他问江逊,“江大人,焦村堡今年有人报案吗?” 江逊使劲回忆,摇摇头说:“好像没有。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好像有些通缉要犯,都是焦村堡的人,本官还曾特意去了一趟焦村堡。”江逊起身出门去,良久后,又匆匆跑进来。 江逊递给马三阳一本蓝面册子,他说:“马大人,三月份与四月份的要犯名录,里头有好几名焦村堡出身的犯人。” “金孝生?广德州焦村堡人,偷盗罪,判监禁五年。”马三阳读着三月的要犯名录。 江逊说:“三月底还有个焦村堡人,叫什么晋的,在广德城里杀了人,现在还在外面逃着没抓到呢!” “这个吗?金方晋,被通缉的杀人犯。”马三月问。 “对,就是他。”江逊说,“四月份还有一个焦村堡的盗贼,我看,这焦村堡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马三阳想起在宜兴县衙连夜审讯的两名流民,逐渐的,他将很多破碎的线索在脑海里拼凑在一起。可是,马三阳脑子里的这块拼图,好像还差了些什么东西。 “我们继续!”马三阳重新打开手里的册子。 这一夜,马三阳连晚膳也顾不得吃,卯足了劲地仔细看广德州各地大小案件。他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他觉得有那么一伙人,在背地里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勾当! 马三阳清楚明白一点。既然干了恶事,势必会留下痕迹。而有些痕迹,说不定就留在了广德州县衙卷宗里头。当然,还会留在人的灵魂里。 清晨已经是阴雨蒙蒙。 马三阳在书桌上小憩了会儿,便叫醒了在书房卧榻上打呼的江逊。 “江大人,我得去一趟焦村堡了,您给下官支点人手!”马三阳打了个哈欠,鼻子通红。 江逊半眯着眼睛点头。 马三阳带着虚洁与小严肃坐上马车,顺便还带上没能看完的案件文书,在马车摇晃里花着眼,继续看了起来。 常州县衙的王捕头带着两名捕役一同跟在马三阳的马车后头。 马车前方开路的,是熟悉地形的广德县衙捕头老彭。他带着一队三人的捕役队伍一同上路。江逊还特意叫来了当地赶马车的好手,为马三阳赶马车。 一行十二人,九匹马,浩浩荡荡往西南方向驶去。 “呕~呕~”马三阳脑袋挂在车窗外,不停呕着酸水。 “先生,你说你坐马车看什么卷宗啊?都看吐了,真不让人省心。”小严肃很无奈地抱怨马三阳。 “嗯我怎么知道坐马车看字,会吐。”马三阳擦着嘴巴回应。 虚洁递过去水壶,“先生,我把这些收起来吧,别弄丢了!” “我,自己来收。不能弄乱顺序了。”马三阳喝下一口水,开始收拾膝盖上c坐垫上c地板上歪歪扭扭的各类册子。 大约申时二刻,一行人终于风风火火抵达了焦村堡。 马三阳有些虚弱,被麒麟扶着走下了马车。他有些晕眩地望了望焦村堡。只见一块脏兮兮的门牌竖在村口大树底下。远远一条通向主街的通道上了无人烟,阴雨随风吹来,空荡荡的整座村子,显得尤其严寒。 马三阳带着一行人缓步进了村子,沿着空荡的主街往前行走。 突然,紧闭的右侧农舍里,有一声轻咳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男娃娃案(下) 马三阳向捕头老彭点头示意,捕头老彭拱拱手,带着两名捕役走近右侧农舍。 他轻轻敲门,侧着耳朵听里头的反应。这时,里头响起迟缓的脚步声。 “吭哧~”紧闭的房门被打开,灰暗的房间里探出一个灰发老太的脑袋。她眼皮肿胀,脸上皱纹密布,驼着背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着眼前高大伟岸的捕头老彭。 灰发老太掏出一块粗布擦了擦眼角可能淌出的泪,小声问:“你们找谁?” “衙门办案。”捕头老彭掏出令牌,“你一个人在房里?” “我儿媳和孙子也在屋里。”灰发老太赶紧回答。 马三阳晃了晃脑袋,走到房舍门口,“老人家,为何你们焦村堡路面上,都没什么人?” “都躺在家里躺着啊!” “哦?这是为何?” “我们粮食少,躺在床上难能抗饿。”灰发老太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马三阳一愣,说:“我们能进屋瞧瞧吗?您放心,我们不吃您粮食。” “嗨,县衙大老爷怎么会吃我们的糙粮食,请进吧!” 马三阳一进门,就闻到一股酸腐臭味,也不知是老年人身上的气味,还是哪个地方放着腐坏了的食物。 灰发老太缓慢挪步进屋,她轻声叫唤:“阿宝他娘,快出来见见大老爷。” 一位穿着朴素的年轻妇人从里屋出来,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儿。 “民女金刘氏,见过大老爷,”她抱着孩子鞠躬行礼。 马三阳问:“冒昧来访,真是抱歉。我们能否在屋里屋外瞧一瞧?” 金刘氏与灰发老太对视一眼,勉强地点了点头。 马三阳带着两名捕头和虚洁,一同走进里屋。 里屋内,靠墙摆着两张木板床,铺盖还有些凌乱,显然是刚起床的样子。床靠墙的两边叠满一堆一堆的,基本都是孩子的衣物。反而大人的衣物被叠在进门的一张木桌子上。马三阳扫视一遍后,便转身出了里屋。 他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家的男人呢?” “我儿去外地找活干了,我的丈夫去世早。”灰发老太倒是毫不遮掩,很大方地说。 “去哪儿找活了?家里头没个男人操持总归要很辛苦的!”马三阳叹息一声。 “大老爷是头一次来焦村堡吧?我们这儿本身就闹了饥荒,前些日子又发了山洪,哪里还有粮食吃啊!男人嘴巴大,留在家里全家要少吃好几天。去东边干活了,吃别人的赚别人的,再给我们老家寄粮食来,我们这个村子,才有点活路啊!”灰发老太很是心痛地说着这些。 年轻妇人话不多,眼睛总是盯着怀里的孩子,死死抱紧了。 “那县衙就没给你们放些粮?”马三阳问灰发老太,又抬眼望着捕头老彭。 老彭抢先说:“马大人,江大人早已命人放过一次粮。但广德也不是只有这一处地方需要粮食救济。所以” “我知道了。” 灰发老太说:“县老爷放过一次粮,确实是少了一些,不够吃十天的。” 捕头老彭不爽了,“给你们的粮已经是最多的了,救急不救穷,你们自己没存好粮,县里也不能天天管饭啊!” 不大说话的金刘氏说:“我男人现在不就是去外地找活了嘛?这位捕头老爷怎么能这么对老人家讲话?”她抚了抚怀里孩子的后脑勺。 马三阳立即转移话题,“这位嫂嫂,您这孩子真是可爱。” 金刘氏掩饰不住地绽放笑容。 “嫂嫂,这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小我分不清哩!”马三阳笑眯眯问。 金刘氏一愣,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她从未考虑过似得。 灰发老太高兴地说:“是个男娃,我们家小孙子,哈哈!” 马三阳点点头,与二位告辞。灰发老太热情相送,金刘氏抱着孩子扶着门框,目送马三阳一行离去。 “先生,”虚洁问,“先生觉得那两人有蹊跷?” “不!”马三阳蹙起眉头,坚定地回答。 “那先生为何在那里逗留这么久?”小严肃也来问。 “你们没发现?他们如此贫困的地方,竟然在供桌上放了一个份醋蛋,你们不觉得奇怪?”马三阳反问。 “醋蛋?”捕头老彭问,“马大人,醋蛋一般是在孩子出生的三日才会准备的庆祝食物,他们家,有醋蛋?” “有,放在客厅一角的供桌上。不过,那醋蛋似乎有些变质了,少说有放了十天半个月的,使得房间里更是有一股酸腐气味。”马三阳转念一想,“所以说,这孩子应该是新出生十天半个月啊!” 虚洁大惊,“那孩子少说也有两岁。所以,先生的意思是?那孩子?” “等等!”马三阳阻止虚洁的猜测,“我们再往前去,一家一家探查。” 马三阳转身对身后的八名捕役说,“诸位捕役兄弟,一会儿要麻烦你们家家户户调查过去。”马三阳将调查内容分配下去,要小严肃和虚洁也参与和老人妇女的沟通工作。 麒麟跟在马三阳身旁,突然说:“先生的怀疑,会不会太离谱了!” 马三阳一笑,“很离谱才是真的。你以为人心这么简单?” 马三阳挨家挨户看过去,等到他往回走时,忽然看到抱着孩子的金刘氏站在自家门口,用一双幽怨的眼神盯着马三阳。 “嫂嫂似乎有话要说?”马三阳走到她跟前,轻声问。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金刘氏凶巴巴地问。 “你也看到了,在查案子。”马三阳说。 “不,不是。你们这些恶人是来抢孩子的!对不对?”金刘氏紧了紧手里的孩儿,似乎是她自己用力过大,孩子在怀里反而哭了起来。 马三阳若有所思,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金刘氏突然有些发慌,转身回屋去了。 马三阳回到马车旁与一众捕役交流信息。 捕头老彭说:“马大人,情况与第一家差不多,男人出远门干活,家里就剩了老母亲老父亲,还有媳妇小孩。但有一点奇怪。” “是什么?”马三阳问。 捕头老彭继续说:“我们所查的十一户人家,全都是男娃,一个女娃都没有。” “啊~”虚洁捂着嘴巴,但惊叫已经脱口而出。 王捕头说:“马大人,我这边情况类似,而且几乎每家都有一枚发臭了的醋蛋。但有两家不是这样的!” “你是说,有一家没有醋蛋?”马三阳问。 “不是的,”王捕头深吸口气,“有好几家都没有醋蛋,但是,其中有两家是没有男娃的,但有稍大一些了的女娃。” 虚洁接话:“我去过的三家,都是没有任何小孩的,自然也没有醋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严肃问。 “虚洁姑娘你是想到什么了吗?”王捕头问。 马三阳知道如今的线索虽然庞杂,却始终往一个真相去发展。但他作为团队的领袖,必须要给迷茫的下属放一枚定海神针。 马三阳径自点了点头,突然说:“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有人偷走了杭村与其他一些村落的男娃,送到了这里,焦村堡!” 众人哗然,即使大家心中曾经有一丝念头是这么怀疑的,但却都不敢如此去设想。因为这个答案实在是太过离谱,太令人难以接受。 “这,这是什么啊?偷了一个村子的男孩,放到另一个村子里去。交换父母?还是交换小孩?这不是闹着玩儿嘛!”捕头老彭激动地念叨。 马三阳对他说:“这是我们目前明面上就能看到的结果,但是,你们可曾想过,焦村堡原来的孩子去哪里了?”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这才是我们来的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财神庙之夜(上) 马三阳抬头望天。阴云密布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 “对面那间财神庙能遮风挡雨,小严肃c虚洁,你们去把财神庙稍微打扫一下,找一张桌子来就行。彭捕头c王捕头,你们带着众位捕役兄弟,将全村所有人,记住,是所有人,都集中到财神庙。”马三阳指着右前方的一间武财神庙,异常严肃地说。 天光暗淡下来,财神庙里灯火通明。 马三阳蒙着脑袋找了一刻钟,这才找到一块个头合适的褐色石头。他手里拿着褐色石头,背手踏步,走进财神庙。 财神庙的正殿里,密密麻麻站着焦村堡的留守村民。一群又一群的年轻妇人怀里抱着孩子,还有一些年岁较大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 马三阳背着手走进去时,一位半边脸长满老人斑的大爷从豁开的人群里走出来。他单手拄着拐杖,肩膀歪斜着朝马三阳走去。 “大人,”大爷烟嗓粗糙,缓慢说,“在下是焦村堡的老族长,金秉田。” 马三阳行礼说,“老族长,本官是按察使经历,马三阳。” “大人有礼了。敢问大人,你们在我焦村堡查来查去不够,还要将所有人聚集在此,到底是何意?”老族长有些恼怒地问。 “这个意思!”马三阳举起手中的石头。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议论纷纷。 马三阳绕过面前的老族长,走到摆好的四方桌后头,突然将石头大力拍在桌板上,“升堂!” “什么~”“在这里升堂?”众人大惊! 四名捕役把守大门,另四名捕役跑进正殿,在马三阳的两旁依次排列,雄赳赳气昂昂地高喊:“威~武~” “本官按察使经历马三阳,借用神明正大光明之厅堂,公开审理焦村堡众村民。诸位,请行礼吧!”马三阳目光扫视,威严不可侵犯。 村民有些惶恐,但还是跪地行礼,“拜见大人!”年迈的老人还需要儿媳女儿的搀扶,才能站起来。马三阳心里既不忍,又有些发狠。 虚洁站在一角落,打开空册子,沾好墨汁提笔记录。 “金秉田,请出来回话。”马三阳命令。 老族长表情冷漠,颤巍巍走出来,“大人有何吩咐?” “焦村堡总共几户?外出男丁几人?七岁以下孩童几人?其中,男娃几人?女娃又是几人?”马三阳问。 老族长趾高气扬,“焦村堡共六十二户人家,男丁外出五十一人。七岁以下孩童?大约?二三十罢。”老族长说到后面有些心虚。 “怎么?孩童的人数不能肯定?那男娃与女娃分别是几人?”马三阳追问。 “女娃七岁以下共四个,其余都是男娃。”老族长说。 马三阳继续问:“为何女娃只有四人?而且都是六七岁的年纪?而男娃都尚在襁褓?”他抬手指了指妇人怀里的男娃娃。 老族长似乎也有些困惑,“这这,他们的床帏之事,我老头子怎会知道?”老族长有些埋怨马三阳。 马三阳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老族长,“看来您不做族长已经很多年了?” “是,我已经赋闲近十年,一直是我儿子在打理族中要事。” “好,那本官来告诉你,你的好儿子在这十年里,都干了些什么!”马三阳笑着说。 老族长有些惊愕地望着马三阳,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马三阳一拍作为惊堂木的石头,大喝,“传金刘氏。” 麒麟按着金刘氏的肩膀,推着她走出人群。金刘氏有些害怕,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儿。 “跪下!”一旁的捕头老彭走上前,拿着大刀指了指金刘氏的膝盖,她吓得双腿一软,直接扑倒在地,将怀里的孩儿往上空中一颠,险些整个地扔出去。幸好她眼疾手快连忙又将孩子拉扯回自家怀里。 “大胆妖妇,你可知罪?”马三阳大喝。 “我没罪,我哪里有罪?”金刘氏仰头一喊,委屈的眼泪就滚满脸颊。 马三阳寸步不让,“你的孩儿今年几岁?” “两岁!”金刘氏回答。 “两岁几个月?”马三阳追问。 “两岁四个月。”金刘氏继续回答。 马三阳一招手,小严肃捏着鼻子将一碗酸臭熏人的醋蛋拿进来,放在金刘氏眼前。 “醋蛋是为庆祝出生三日的新生婴儿健康出生而制作的特殊食物。你的孩儿已近两岁半,为何家桌上还摆放着醋蛋?”马三阳问。 突然,有个干瘦的老太太悄悄溜出正殿大门,却又被门口守卫的捕役押了回来。众人面面相觑,皆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只是妇人们怀里的孩儿不懂事,时常有几声苦闹。 马三阳冷冷地说:“金刘氏,给本官一个说法!” “你,你果真是来抢我的孩儿的!”她搂紧怀里的孩子,哭着叫喊。 金刘氏的婆婆,那名灰发老太跪地求饶:“马大人,为何要为难我家?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哼,你的心中难道从不知情吗?还是说,你宁愿自欺欺人,也不肯面对真相?既然如此,本官就告诉你真相,帮助你直面你内心的魔障。”马三阳如是说。 灰发老太错愕不已。 马三阳蹲在金刘氏面前,字正腔圆地说:“你可以再抱紧一些,更紧一些。不是你的孩子,你抱再紧,也不是你的!” 金刘氏往后一跌,张大嘴巴大喊,但却哽咽着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灰发老太站起来,高举手里的拐杖往马三阳脑顶砸去。这时,人影一闪,麒麟早已抢夺过灰发老太手中的拐杖,随手扔在脚边。 马三阳站直身体,从怀里掏出两张供词。 “这是金师艾和金师志的供词,他们已经被关在宜兴大牢里,并且,早已招供了你们所有人的罪行。你们出卖男丁劳力,以此换取粮食和儿子。本官可有说错。”马三阳高高举起手中的供词。 老族长气呼呼大喊:“胡说,简直是胡闹!”他气得直跺拐杖。 “金秉田老族长,这就是你儿子的丰功伟绩!他迫于村里的饥荒,与邪教合作,出卖了你们全村的劳力。你以为他们去哪里了?他们出卖了灵魂与,给邪教做替死鬼去了!呵!”马三阳冷冷一笑。 一位老太太大叫:“我儿子,我儿子在哪里?还我儿子!” 众人一阵哄闹,有些激动得大喊大叫,有些直接昏倒在地,更多的是一声不吭,怕是还不愿意相信。 马三阳对着跪在地上的两名妇人,说:“你们用自己儿子和丈夫的性命,换取一个别人的儿子,有意思吗?”马三阳无不嘲讽。 “他是我儿子,他就是我儿子,他是我的儿子啊~”金刘氏不断呢喃。 灰发老太愣在原地,依旧没有吭声。 老族长转身示意村民保持安静,他扯着烟嗓大喊:“各位乡亲,我了解我的儿子,金师鹏他不是这样的人,你们的儿子丈夫也不是这样的人。他们此番出门,还不是为了咱们在老家可以吃个饱饭吗?上个月,他们就托人寄过来一批大米,你们都忘了?” 众人低头不语。 “老族长,你切莫真心错付啊!”马三阳走到他身边,“你看看这些人。”他展开手掌,由左往右展示似得挥了挥手掌。 “马大人什么意思?”老族长没好气地说。 “老族长,你以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儿子c自己丈夫所做的勾当吗?这整个村子,怕是只有你一人不知道了!你让他们相信什么?”马三阳反问。 老族长瞪起双目,狠狠扫视一遍众人。妇人们大多数都开始抹眼泪。老族长凶恶地大叫:“操他娘!哭屁!你们把话给我说清楚!” 一位留着白胡子的老头气愤说:“老族长,你有什么可气的?这些主意都是你儿子弄的,我们还想找你要说法呢!” 马三阳抬嘴一笑,他审案的伎俩又一次成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财神庙之夜(下) “你什么意思?”老族长跺脚大喊,气得满面通红。 “什么意思?还不都是你那恶毒的儿子干的坏事啊!就是这个意思!”老头身旁的妇人大哭着说。 老族长彻底僵在原地,身体直直地往后倒下。马三阳一把抵住他的肩膀,老族长才清醒过来,自行重新站立着。 等他重新站起来时,脸上早已没了光彩,只是一脸死气沉沉,面无表情。 “马大人,马大人饶命!”一位穿着绿衣裳的年轻妇人跪地求饶,“民妇是金师志的妻子,我丈夫年纪尚小,我们还没有生子,更没有抱了别人的儿子。请大人放我丈夫金师志回家。请大人明察。” 案件的走向依旧在马三阳的计划之中。 马三阳走到木桌后头,手里捏住褐色石头说,“既然你们夫妻没有参与此事,本官定会查明真相,放金师志回来。” “谢大人,谢大人,谢大人。”绿衣裳年轻妇人不停磕头感谢。 马三阳说:“你们也看到了,本官不喜欢惩罚别人,反而更喜欢宽恕犯人。只要你们足够坦诚,并且拿出你们无罪的证据,本官可以保证不去追究!” 财神庙里的空气瞬间凝滞,但顷刻间,又活泛了起来。 “禀告马大人,”一位中年女人跪地说:“大人,民妇金林氏共生育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大儿子跟随他们的父亲和族长外出去赚粮食了,大女儿远嫁广德城,如今小儿子十一岁,小女儿八岁。他们都是民妇亲生的孩儿。请大人明察。”她起身将两名年岁较大的一子一女招呼到身边来。 马三阳问:“好!但你要告诉本官,有哪些人的孩子是亲生的,哪些人的孩子不是亲生的。” 她顿了顿,“民妇不太清楚。” 马三阳一拍褐色石头的惊堂木,“大胆金林氏,竟敢撒谎!你是想挨棍子还是挨鞭子?” 虚洁写字的毛笔一怔,又继续记录。 金林氏磕头认错,勉强开口:“民妇只知道,金师竹的妻子江氏的三岁孩儿是亲生的。” 金江氏抱着怀里的孩子跪地磕头,“马大人,民妇金江氏,这孩子确实是民妇所生。” 这时,所有怀抱孩子的妇人齐齐下跪,拼命地磕头,“大人,我的孩子也是民妇所生。”“我的孩子确实是亲生的。”场面一片混乱,一个个偷养他人孩儿的罪人,竟企图浑水摸鱼?! 马三阳大拍惊堂木。 “彭捕头,读一下醋蛋调查结果。”马三阳说。 “是”捕头老彭行礼后掏出蓝皮册子,他大声读道:“共发现七岁以下男娃三十一人,其中四岁以下男娃有二十七人,而醋蛋全部都集中在这些人的家中。共一十四个男娃的家中摆着醋蛋。分别是,金师学家c金师斌家c金秉承家c金” 马三阳听着捕头老彭的话,在木桌子后头来回踱步。 捕头老彭念毕,向马三阳行礼,“马大人,在我们广德州,醋蛋只为了新生儿所做。家里条件好的,会每天做一个,做到孩子满月。而因为这边闹饥荒,所以才会有把醋蛋摆在供桌上摆个十天半月的状况。” 马三阳问:“可有不足月的孩子?” “没有,最小的是金师和家梅氏的孩子,接近一岁。” 金梅氏脱口大喊:“这孩子是我生的,我生的。他才九个月啊!” 人群又开始焦躁不安,“马大人,醋蛋不是给孩子做的。”“孩子是我们自己生的。” “肃静!”马三阳“啪啪”大拍手里的比作惊堂木的石头。 他说:“没摆醋蛋的农家的男娃,不一定是亲生的。但是,摆了醋蛋的农家的男娃,却一定是抢夺来的。你们大可不承认,但本官会将杭村丢失孩子的父母,还有郎溪村丢失孩子的父母,全部叫到焦村堡。本官会让孩子们的亲生父母,自己来将孩子领回去。” 马三阳话音刚落,众人哭成一片,哭声震耳欲聋。 马三阳再“啪啪”拍手里的石制惊堂木,“家中没有四岁以下男娃的,靠左侧墙壁站立。其余靠右侧墙壁站立。” 马三阳招呼来捕头老彭,将一份信函塞给他,要他亲自回广德县衙。一切举措,马三阳已经在信纸上列清楚了。 “退堂!” 捕头老彭冒着细密的小雨,在夜色中骑马往东去。 所有村民都暂住在财神庙中,虚洁与小严肃负责取一些铺盖和衣物用品。王捕头带领着六位捕役轮流看守大门。 马三阳手拎油灯,走在空无一人的焦村堡大道上。麒麟紧紧跟着。 “先生,”麒麟忍不住问,“这么多老人小孩,住在破庙里不太好吧?” 马三阳冷笑一声,“案子最大,没什么不好。” 麒麟有些迷茫了,又说:“先生今日,有些太狠了!” 马三阳驻足,望着麒麟,说:“不久之后,你会知道先生为何这么狠!”马三阳咬牙切齿地说着这些。 夜幕下的武财神庙。小严肃从马车里抱下一袋大米,在财神庙的中央堆了个火塘,竟熬起大米粥来。 左右饱受饥饿的焦村堡村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吃过大米。小严肃还没开始煮,他们就已经频频咽口水了。村民们虽然心里不爽被关在破庙里打地铺,但却因为一会儿就有大米粥喝,一个个反而一句埋怨的话也不说了。 小严肃煮粥,虚洁给村民们分粥,帮忙照顾老人小孩。 做错事的人并没有感到抱歉,仅仅是舍不得怀里的孩儿,担忧远方的丈夫和儿子。只有老族长,靠着马三阳升堂使用了的木桌,独自坐在那里出神。 “爹,您喝一点粥吧!”儿媳推着十岁的孙女给老族长送粥喝。 “爷爷,喝一点吧!”孙女乖巧可爱。 老族长落下两行浊泪,终于绽开笑容。他双手接过热乎乎的米粥,不说话,默默地喝着。 他作为族长的荣耀的一生,全被自己信任的儿子摧毁。他的荣耀被摧毁c这个家被摧毁,甚至是这个村子,全都毁在自己儿子手里。他心里头无比怨恨,无比心痛! 老族长闭着眼睛大口喝粥,饥饿的肠胃并没有觉出这粥的甘甜来,反而越喝越苦了。 财神庙外淅沥沥下起大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夜里大雨 马三阳推开木门,手里拎着油灯,走进一间房里,房间由黑暗变得光明。 麒麟点燃了房间里的油灯,又掏出一根蜡烛点上。只见,正是白日来过的,灰发老太与金刘氏的屋子。 屋里整个亮堂了,摆放的东西看得清了。马三阳这才一点一点搜查着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一个旧茶壶配了四个新茶杯c破了洞的蒲扇c藏在角落的腌菜c晾在客厅的小孩儿尿布马三阳每一样都不放过。 搜查过客厅,他又进了里屋查看。 依旧是白日所见的两张床铺,被子床单还是凌乱的。 马三阳站在床铺旁,对着靠墙堆放的一列婴儿衣物打量许久。突然,他坐上床铺,盘着腿弓着背,拿起每一件衣服,都要仔细地一瞧再瞧。 “先生,可有什么发现?”麒麟问。 “还没有。”马三阳心不在焉地回答。 他继续看那堆婴儿衣物,忽然,他走下床铺,去翻找摆在木桌子上的大人衣物。 良久之后,他说,“不对,不对,还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麒麟问。 “少了一样东西,让为人父母信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作为父母亲,他们又会藏在哪里?”马三阳从回答问题,变成了自言自语。 麒麟环顾四周,除了两张床和一张桌子,“似乎没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 马三阳开始在里屋来回踱步,走了两趟,他拍手惊叹:“我可能预估错了,或许是很不起眼的东西。” 他又埋头找了起来,翻翻衣物口袋,又翻翻被褥枕头。 突然,一张红色信封出现在马三阳眼前。红色信封大约半个手掌大小,薄薄的四方型,被夹在被褥与床板之间。 “这是?!”麒麟大惊。 马三阳有些紧张,他有一些残忍的设想,但他也只是设想罢了。对于真相的好奇心促使他跑到这里来找寻设想的可能性。但是,如果这张红色信封里,当真有可靠的证据,那么,他又该如何面对这残忍的真相? 马三阳突然不敢打开红色信封。 他将信封紧紧攥在手里,缓步离开屋子,坐在门槛上,望着天上越落越大的雨水,逐渐出神。 麒麟问:“先生,在等什么?” 马三阳晃了晃脑袋,说:“在等雨停。” “这场雨,怕是不会停了。”麒麟盯着马三阳的侧脸。 马三阳目光一垂,没有立即回答,又是很久之后,他问:“现在出去会被大雨淋湿,还要不要出去?” “那要看先生,肯不肯被雨淋。”麒麟回答。 马三阳展开手掌,四方的红色信封袒露出来。他右手两指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一张红色信纸。他望着信纸上一排排黑色文字,留下满脸的泪来。 马三阳悲痛大哭,“为什么是这样?你说,是否我不来这村子,这些事情,就不会出现在世间?” 麒麟笔直立着,说:“先生,即使你不来揭露这件事,这件事不被世人所知道,但发生过的事情,永远都存在。”虽然麒麟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明白,恐怕是人心所难以承受的残酷。 马三阳扶了扶额头,“对,你说得对!是我被悲伤冲昏了头脑了。”他收好信封,塞进胸口的暗袋里。 “那里有两顶蓑帽,我们带上,去下一户。”马三阳回身进屋取了蓑帽。 整一夜,马三阳带着麒麟一直在空无一人的焦村堡来回走。 财神庙的屋顶有些漏水,为了保护庙里老人小孩的健康,两名广德县衙捕役,冒着大雨,修葺屋顶。 虚洁与小麒麟坐在墙角静静听着这些人的对话。 两名中年妇人有些抱怨,“放我们回家,不就不用修了吗?” “就是,那些生不出儿子的,还非要抱人家儿子,还把我们给坑在破庙里了!哼!” “说得对,那些没儿子命还要享儿子福的,早晚要进大牢吃牢饭!连累我们干嘛啊!” 一名老妇气不过,“那你们去把抱儿子的给告发了啊!去啊!” 另一名年轻妇人安慰说:“三婶莫气,两位嫂嫂也是讲义气的,只要我们团结一致,量官府也查不出好歹来。” 又一位年轻妇人说:“是啊是啊!我们都是自家人,丈夫儿子在外面拼死拼活,我们可不能自家人打起来啊!” 一名抱怨的中年妇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这话也有理。如果在外地的相公,知道我们自己人闹矛盾了,就不能齐心弄粮食了!对!” 另一名抱怨的妇人很不屑,“齐心什么啊?齐心?都是因为这个馊主意,我老头子在外面还不知道是生是死呢!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老娘就跟你们没完!” 被她这么一说,众人通通哑口无言,庙里骤然无声,接着响起了好几阵婴儿啼哭声。 雨过天晴,太阳光从斑驳的门窗外照射进来。 “啪啪啪”,“啪啪啪”。 捕役从外头打开财神庙的大门,“干什么?” 一位年轻妇人说,“两位大哥,我们,我们都憋了一晚上了,让我们回家行个方便吧!” 捕役喊:“虚洁姑娘。” 虚洁从里头出来,“捕役大哥,让嫂嫂们两人一组出来,我陪着方便。老大爷们就你们陪着去吧。” 捕役点头同意,“你们去吧!” 小严肃伸了伸懒腰,开始早上的熬粥工作。 未时,太阳逐渐偏西。 马三阳与麒麟一身泥泞地走进财神庙。 众人一惊,盯着马三阳走进来,再坐在小严肃煮粥的凳子上,谁都不敢发出声音,甚至捂着孩子的嘴巴。 虚洁跑去马车,抱着两套干净衣裳走进来。 “麒麟,快把衣服换了。”虚洁递给他一件干净衣裳,是麒麟自己的衣裳。 虚洁蹲在马三阳身边,“先生,你衣服湿了,换个干净的吧!” 马三阳望着空空荡荡的饭锅说,“好!把这锅子和火塘都撤了吧!”马三阳接过虚洁递过来的衣裳,出了财神庙门,在侧面的槐树下换衣服。 麒麟一边换一边说:“先生可还好?!” 马三阳一笑,“很好,就是有些累!” 马三阳穿好干净衣裳,突然问:“从杭村到焦村堡要多久?” “大约,马车要七八个时辰!”麒麟回答。 “那就是说,要到明日天亮,杭村的村民才能赶来了?”马三阳理一理袖口,又从脏衣服的暗袋里拿出红色信封,不是一封,是近十几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换婴案(上) 麒麟问:“先生,我们何时审案?” 马三阳背着手,站在槐树底下,望着远处柔和的阳光从山顶背后照射出来。他说:“再等等!” 小严肃走过来,“先生,为什么要拆锅子和火塘?我弄起来可不容易了!”小严肃撅起嘴巴,有些委屈。 虚洁在背后回答:“先生,你不会是不想让那些人吃饭吧?” “对!”马三阳不假思索回答。 虚洁也是一怔,她只是随意开个玩笑,没想到先生真的是这样想的!她有些不能理解。 “先生,他们都是老人妇女和小孩,没必要粥也不给喝啊?”小严肃说。 麒麟挡在马三阳面前,“你们听先生的,什么都别问。” 马三阳无力一笑,说:“罢了罢了!你们爱煮就煮吧!”说完话,马三阳拿脏衣服铺在财神庙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下,背靠墙壁,闭上眼睛小憩。 这时,马蹄踢踏声传进众人耳朵里。 马三阳立即飞身跃起,跑出财神庙的外围墙。 远处浩浩荡荡一队人马驶来,头马正是马三阳昨日夜里派往广德县衙的捕头老彭。 捕头老彭冲下马行礼,他说:“马大人,属下按照马大人吩咐,带来一共六辆囚车。通知杭村和郎溪村的四名捕役昨夜便出发了。江大人已经在来的路上,预计天黑之前能够抵达。” “辛苦彭捕头了!”马三阳拱手作揖。 马三阳算一算时间,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问:“彭捕头,跟你来的一共几位捕役兄弟?” “都是赶囚车的,一共六个。”捕头老彭指一指身后的囚车。 “好,请你与这六位捕役兄弟,去西北方向的金氏祠堂后院,走一下。”马三阳仰头说。 麒麟向捕头老彭示意,捕头老彭带着六位捕役,一同跟在麒麟往西北方向的金氏祠堂走去。 马三阳忽然想起廖聪说过的话:“审案如同演一出戏。”即使众人早已心中有数,但怎么样将审案的这一出至关重要的戏演好,却往往比心知肚明的真相来得更加影响深远。 马三阳缓着步调走进财神庙,他往里一瞧,昨日那块褐色石头还摆在木桌子上。只是木桌腿上,依靠着一位苍老而面无血色的老人。 “老族长!”马三阳一惊。今日的金秉田老族长,竟比昨日苍老了十岁有余。 马三阳一进财神庙正殿,叽叽喳喳聊天的c啃啃哧哧逗孩子玩的,全都如临大敌,不敢轻举妄动。 他扫视一遍那些喝了大米粥,神采奕奕的村民,走到老族长身边,蹲下说:“看来受伤害的,只有你一个!” 老族长回答:“马大人,有何贵干?” “本官还要再审一案。如果您觉得不舒服,可以先回家休息!”马三阳早已不忍心伤害无辜的人。 “不,我是族长,我还是族长的爹。任何案子,我都要看着。”老族长抖着右手,有些激动地回答。 马三阳连忙拉住他颤抖的右手,用力扶起老族长,再捡起地上的拐杖交到他手中。 “王捕头,”马三阳喊,“将老族长遣送回家,不得踏入财神庙半步!” “是。” “你们干嘛?!马大人,我不走,我不走。马大人~”两名捕役架着老族长金秉田,快速走出财神庙。 马三阳绕过木桌子,走到木桌子后头,背朝红脸武财神,面朝正殿大门。 “啪!”褐色石头锤击桌面,“升堂~”马三阳中气十足,威严赫赫地大喊。 两名捕役把守大门,另四名捕役跑进正殿,在马三阳的两旁依次排列,雄赳赳气昂昂地高喊:“威~武~” 虚洁匆匆跑到马三阳右侧的墙角处,打开蓝皮册子,准备好墨汁毛笔。 “小严肃!”马三阳皱着眉头喊。 “是。” “将火塘撤了。” “是。” 小严肃鼓着腮帮子,先抱走了大锅,再大力一推,整个石头叠的火塘,被歪着着推到了门口角落。 马三阳掏出一张红纸,读道:“丙戌c辛丑c庚戌c乙未。金刘氏,你觉得这八字很耳熟吧?” 金刘氏抱着怀里的孩儿,扑通跪在地上,双膝单手,爬着往马三阳靠近。她呼喊:“大人,求您别抢我孩儿啊!大人!” 马三阳继续读:“丁亥c甲辰c己丑c壬午。那这八字呢?你可还记得?” 金刘氏手一松,怀里的两岁孩子“扑通”掉在地板上,“哇哇~哇哇~”两岁孩儿不停哭。可金刘氏没再去管地上摔痛了的孩子,反而不停发抖,不断战栗。他的婆婆灰发老太赶忙抱起地上的孩子,一同跪在地上。 马三阳将手里的纸重重摔在木桌面上,双手压在上头,悲痛大喝:“你这丙戌年出生的两岁男孩,就是你拿丁亥年出生的一岁女儿,换来的吗?!啊!” 所有人都楞住了,他们心里头久远的秘密被人一铲一铲地挖了出来。这是一件可怖而荒唐的事情,是一件全体村民选择遗忘与自我宽恕的罪孽。 金刘氏趴在地上大哭,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马三阳说:“金刘氏,你说一说吧!你女儿去哪里了?是怎么换到儿子的?” 金刘氏不回答,众人都在流泪,无一人开口。 马三阳说:“对女人本不该用刑,可你若不交代,本官还是会用上夹棍。当然了,你自然有权不说话。但是,我想要告诉你一点,你女儿埋在金氏宗祠后院的尸体,找到了!” “啊!哇啊!”金刘氏捧着脑袋惊叫。随着她一声尖锐的惊叫,身后人群中,不少妇人昏死过去。 马三阳背着手,挺胸昂头,“所以,你说不说?”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我说?为什么不是别人?”金刘氏趴在地上,双手死命捶着灰色地板。 “没有任何理由。你以为她们不用说吗?一个个,全都要给本官,亲口说出来。”马三阳大怒。 “太残忍了!作为母亲怎么说得出口?”后头,一名年轻妇人大喊。 “残忍?母亲?”马三阳一声嘲笑,“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是母亲做得出的吗?你们这群毒妇,做得出还不敢说吗?”马三阳已是泪眼婆娑。 “我没有,我没有,呜~啊~我没有!”金刘氏趴在地上哭得岔了气。 灰发老太抽泣着说:“马大人,虽然我的孙女身体埋在了后院,但是,她其实一直活着,就在老妇怀里。就是,就是他。他就是我的孙女,我的孙女变成了男娃娃。这孩子就是我以前的孙女啊!”她说完,响亮地磕了一个头。 马三阳举起红纸,“你是说,这张红纸,让你的孙女变成了你的孙子?” “是的!”灰发老太惊喜不已,“大人明白老妇的意思,老妇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没有干坏事,只是让孙女变了个性别,好为家族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她说到最后,浅浅笑了起来。 金刘氏趴在地上没有声响。 马三阳继续问:“那这红纸,是怎么做到的?” 灰发老太如同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连忙解释:“哦!就是将两名孩儿的八字写在一起,让大师做法,就能得到一个新的八字。那个就是我的这个孙子了!” “荒谬!”马三阳暴跳如雷,双手猛拍桌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换婴案(中) “你说光这张纸,就能把你的孙女变成孙子?简直愚不可及!”马三阳指着灰发老太大骂。 灰发老太不甘心,“马大人,这是真的。是一位道行极高的大师为我家施法的!”她尽力辩解。 这时,一位昨夜来回抱怨的中年妇人上前磕头,“禀告马大人,小人知道这些人做的恶事!” “二嫂!!”“李氏!!”后头众人惊呼阻止。 马三阳仔细打量了这位中年妇人,“你是何人?尽管直说,本官会为你做主。” 中年妇人理直气壮说:“小人金李氏,丈夫是族长的堂兄金师维。小人一共生育两子,都已成年。他们父子三人听信了族长的话,跟着一帮恶毒的人去外地,如今生死未卜,我恳请大人搭救我无辜的丈夫和儿子。我们全家就是为了粮食,绝对没有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马大人,您肯解救我的丈夫和儿子,您想要知道任何事小人都可以告知。请大人明鉴!” “你这是在威胁本官?!”马三阳反问。 中年妇人连忙解释:“不是的,大人您误会了。小人只是想给丈夫与儿子求个平安。” 一位穿着蓝色衣裳的年轻妇人将手里的孩儿放在一旁老妇人的怀里,匆忙跑到殿中央,跪地大喊:“马大人,请您切莫听信金李氏的谎言。”她又重重磕了头。 马三阳一拍惊堂木,“尔等岂能一次次打断本官的问话?王捕头,掌嘴三下。” “是。”王捕头上前,拽住年轻妇人的脖子,“啪啪啪”迅速打了三下。 年轻妇人倒也勇敢,不哭不闹不求饶。她问:“马大人,为何只打民女?金李氏也打断了大人的问话,请大人同样赐金李氏处罚。”她磕头请求。 马三阳倒是心里佩服起这位勇敢又有脾气的妇人。 “好,王捕头,给金李氏掌嘴三下。”马三阳下令。 金李氏有些害怕地往后躲,还是被王捕头制住,“啪啪啪”就是三下。 蓝色衣裳的年轻妇人毕恭毕敬地说:“民女金如顺,金师维与金李氏,是民女的大哥大嫂。” “你们姑嫂想搞什么名堂?”马三阳有些不满。 金如顺说:“马大人,我大哥与两位侄儿确实无辜,但是她不了解实情。族长为了全村人能有饭吃,能活下去,与一个叫非爷的人合作。非爷带他们去南方富裕的县城干活,再给我们全村捎粮食。我们多活几天也全依仗族长和那帮出远门的男人,是他们在养活我们。但嫂嫂只顾自家丈夫与儿子的性命,甚至想踩着所有人的脊梁骨保自己活命,请大人明察。” “本官明白你的意思。但本官是来查案的,不是来看谁的人品好,谁的人品坏!”马三阳深叹口气说。 金如顺一下说不出话来。 金李氏捂着嘴巴,“大人啊!她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因为生不出孩子被休妻的女人,突然抱着个小孩儿说自己儿子一岁多了,这太可疑了。小人问她,但她一口咬定是自己生的。后来串门的时候,小人才发现好几户人家的女娃娃变成了男娃娃。那些人全说是自己生的,还把一张红纸给小人看。就是大人手中的红纸。” 马三阳连忙问:“她们怎么说的?” “她们说,师给她们做了叫魂术!”金李氏回答。 灰发老太高声呼喊:“大人啊~叫魂术做过了,那男娃娃就是我的孙儿了啊!” 马三阳问始终趴在地上的金刘氏,“金刘氏,你的孩子可做了叫魂术?” 金刘氏还是不回答。 马三阳突然明白了一切,人心虽恶,却也残留了一丝愧疚! 马三阳绕到木桌子前,背手而立。他突然变得温柔,“本官算是搞清楚你们这些妇人的想法了。” “在一个封闭又崇尚生子的村落,生不出儿子,是你们每一个女人心里的痛。但是,你们却一再被要去生子。可是呢?生儿子这条路实在是太过艰难,你们大多数人生来生去全是女儿。这可怎么办?不仅儿子没生出来,女儿又多张嫌嘴吃饭,怎么办呢?”马三阳随着自己言语的语气,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 全村人都沉默着,但她们又知道马三阳问题的答案。 “后来啊,有人抱着自己生的女娃娃,跑到河边,扑通,扔了进去。女娃娃连挣扎都没有,就缓缓沉入河底,又慢慢浮出水面。扔下去活的,浮上来是死的。女娃娃的小脸蛋,苍白而阴冷。” “啊!啊~啊!”马三阳话音刚落,人群里几个女人扯着身旁的人,拼命嘶吼,哭得五官扭曲,瘫软在地。 马三阳不为所动,冷静地继续说:“后来还有人,抱着自己生的女娃娃,站在木桌子上,狠狠往下丢,啪,女娃娃落在地上,脑后鲜血流啊流,好像一张红色的蛛网。哦!还有人,还有人抱着自己十月怀胎的女娃娃,轻轻放进挖好的土坑里,这个人才一铲一铲,把女娃娃埋起来,女娃娃就在睡梦中死去,一点都没有挣扎。” 金刘氏像发了疯似得拽住马三阳的腿,“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怎么样?” 马三阳全然不搭理她,继续说:“说真的,女娃娃还那么小,软绵可爱,毫无招架之力。她连大人的用意都不懂,又怎么会挣扎呢?女娃娃的生命太短暂了,才刚来到人间,就因为不是儿子还要吃嫌饭,被狠心的亲生父母” “没有!”“啊~呜啊~”众人惊叫着不让马三阳说出那个词。 马三阳一脚踢开金刘氏,走回木桌子后,一拍惊堂木,“肃静!” “金如顺,你来告诉本官,得到大师的叫魂术后,你们又是如何杀害自己的女儿?”马三阳颤栗着说出这句话。 金如顺双眼迷离,“我不知道。我连孩子都生不出,怎么会想过要杀死自己的孩子?” “那你一岁多的儿子,又是哪里来的?”马三阳问。 “大哥给我的,他说捡到一批男娃娃,是没人要了的可怜孩子。”金如顺很是痛苦地说。 “所以,你们就将捡来的男娃娃作为死亡女儿魂灵的寄居地?那在你们的心中,你们杀害的,是自己的女儿,还是手里没了魂灵的别人的儿子?”马三阳悲痛地问。 众人早已沉浸在马三阳制造的恐怖气氛中,连一句辩驳的话都不能再听到。 “启禀马大人,尸体都抬来了!”门口捕役通报。 “很好!你们就与自己的孽障,做个了断吧!”马三阳向外招手。 麒麟背着一个大包袱走在前面,他将包袱一展开,一具具半米不到的婴孩尸体叠在一起,像一座瘆人的小山。 “呕~”“呜~”各种作呕与恐惧的声音,荡漾在财神庙正殿上。 麒麟之后,两名捕役一起拎着一个大包袱。大包袱放在地上展开来,全是孩子,全是那些女娃娃的尸体。女娃娃沾满泥泞的尸体已经腐烂了一半,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在腐肉间来回扭动。恐惧与恶臭一同纠缠着痛苦不已的母亲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换婴案(下) 马三阳望着眼前千疮百孔c堆积成山的小小躯体,落下滚烫的泪水。 他从怀里掏出十几封红皮信封,“啪嗒”扔在木桌面上。 他开口说:“当杀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然后还要抱着别人的孩子,欺骗自己这孩子就是亲生的时候。你们不仅杀了女儿,也杀了自己。在你们怀疑叫魂术与男娃娃的出身时,你们还有一丝清醒。可又是什么,让你们自我洗脑,自我杀害?今日,本官在正大光明之庙堂上,要你们睁大眼睛瞧瞧,自己的骨肉在冰冷的地下如何存在?你们自己肮脏的灵魂,要如何苟活?” 金刘氏侧着躺在地上,直直望着堆叠在一处的腐尸,一声不吭。金如顺与金李氏颤抖着背过头,不去看那些小小的尸体。女娃娃的母亲们发着楞,眼光望见,爬满蛆虫和沾满泥泞的亲手缝制的孩童衣服,还有曾经嫩白的肌肤变得干瘪。老老少少们,紧紧闭上眼,捂着嘴巴,恨不能呕出血来。 马三阳再不忍见这人间炼狱,背过身去。他抬头望着武财神那张通红的面孔,心里说不出的畏惧。 虚洁一边擦着泪,一边奋笔疾书。小严肃蹲在墙角抱头痛哭。麒麟静静立在马三阳身旁,眼里似乎有泪光。王捕头与殿内的捕役,憋得面目通红,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巴痛哭。站在门外待命的捕役和捕头老彭,尽量站得远一些,垂着头心里发闷。 天擦黑。 门口捕役来禀报:“马大人,江大人到了。” 马三阳转过身,径直走出去迎接。 “马大人。”江逊微笑着向马三阳拱手。 马三阳实在笑不出,“江大人,案子已经审完了,公堂文书记录也在虚洁手上。供词和尸体,就交由你处理了!” 江逊退后两步,向马三阳深深鞠躬,“这几日,辛苦马大人了!江逊绝不敢忘马大人的恩情!” 马三阳正要离开,突然想起前几日的事情,忙问:“江大人可查到金大元这个人?” “没有,广德城翻遍了也没有。昨日,本官已经命人在整个广德州秘密调查了。”江逊说。 马三阳点点头,拱手与江逊告辞。 江逊有些不能理解地望着,正在远去的背影为何既年轻又苍老? 马三阳大力挥着手往外走,麒麟小跑着跟上来问:“先生,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安排?没有安排!”马三阳回答。 麒麟疑惑:“死了这么多女婴,还有几十个男婴没被遣送回杭村和郎溪村,先生放心交给江知县?” 马三阳轻笑一声,“这几日与那彭捕头相处,你觉得他办事如何?” “彭捕头,还算可靠。”麒麟回答。 “江大人快马加鞭赶来,可见对这次的案件是非常上心了。彭捕头做事能分轻重,能力不错。交给他们解决,我很放心。况且,江逊才是广德的青天大老爷,我没必要去抢他的威风。”马三阳拍拍麒麟的肩膀,如是说。 马三阳往马车走去,突然说:“对了,我们都没怎么睡觉,先生去马车里睡会儿,你也找个踏实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还要继续追查金大元呢!” 马三阳向麒麟咧嘴一笑,钻进了马车。 麒麟依靠着马车轮子,笔直立着保护马三阳。 夜幕降临,财神庙里依旧灯火通明。 江逊坐在木桌子后头,张师爷接过虚洁的审案文书,挨个审问焦村堡的疑犯。 那些杀害自己女儿,抢夺别人儿子的妇人们,早被马三阳吓唬得一愣一愣的。江逊审问与签认罪书时,可以说是非常顺利了。 江逊虽然查案能力差了些,但审案子也是多年老手了。在如此复杂与严重的案子面前,审案能如此容易,势必前期工作做得充足。江逊拿过虚洁记录的文书,心里头对马三阳的才干暗暗佩服。 马三阳躺在马车里,想要睡一觉,却眼睛瞪得铜铃般又大又圆。与麒麟在金氏祠堂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重现。 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大雨磅礴地下着。 马三阳与麒麟,头上戴着从金刘氏与灰发老太家带出的蓑帽,冒着大雨往西北方向去。那时候,马三阳已经将全村的空房子走了个遍,找到了十九封红色信封,里面每一张都写了三个人的八字。他将信封全塞进胸膛的暗袋里,用双臂紧紧箍住。 他们顺着焦村堡的主道,一路搜寻过去。出了主道,远远地便瞧见了雨夜里孤独伫立的金氏祠堂。 金氏祠堂白墙黑瓦,飞檐雕花,精致而古朴。马三阳与麒麟跑进祠堂,点亮了祠堂里的灯烛。只见,祠堂摆着一张张长条桌子,桌子上整齐排列着手掌大的木制灵位。 马三阳拿起供桌上的《金氏族谱》,他一方面想要找找宜兴县衙通缉的金大元,一方面,也想看看焦村堡是否还有其他人,而这些人是否与红纸上的八字有关。 可这不看也就罢了,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在《金氏族谱》里面,从庚辰年到丁亥年,也就是从八年前至去年为止,七年时间总共才四人入族谱。但在今年,却一下子有二十二个人入族谱。 “果真是这样!”马三阳翻看族谱后感慨。 麒麟问:“先生,今年一下二十多人写入族谱,到底是何意?” 马三阳说:“这份《金氏族谱》只写男人的名和字,以及族中男子配偶姓氏。这七年只有四人入族谱,也就是说,这七年来,焦村堡只有四名男婴出生。” 麒麟说:“七年生四个男婴不是没可能,其他人说不定都生了女婴。” 马三阳说:“没错。七年生四个男婴很有可能,但一年生二十多个男婴就很奇怪了。加上生女婴的可能性,那么,这半年来就有少说三十个孩子出生。这对于总共六十多户的村子来说,会否太过离谱?” 麒麟问:“那先生的意思是?” 马三阳突然看见祠堂墙角放着一堆锄头和铲子。而锄头铲子上,却沾满了干巴巴的污泥。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马三阳拿起两把锄头,一把丢给了麒麟,“跟我来。”马三阳快步穿过祠堂,绕过围墙,来到一片开口却毫无生机的后院空地。 马三阳指着雨水里的烂泥地,大喊:“麒麟,那些冤屈的灵魂,全都在这片地底下哭喊。那些襁褓中的女娃娃,全都在下面承受苦难。我们,我们必须还她们一个公道。” 马三阳冲进泥地,在雨水中锄地,锄下一块泥,又被雨水冲刷下半块来。 他焦躁地又跑回祠堂,拿来两把铲子。 “愣着干嘛!快啊!”马三阳喊醒发愣的麒麟。 二人在烂泥地里从黑夜干到白天,在雨过天晴的一瞬间,一缕阳光照射在泥地里一块肮脏的橙红色衣角上——他们终于发现了第一具女娃娃的尸体。 马三阳躺在马车里,捂着胸口,无声地大哭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没完没了 天蒙蒙亮时,虚洁拉着小严肃的手,从财神庙里出来。 小严肃撩开布帘,只见马三阳衣袖全湿,侧着身体睡着了。麒麟说:“先生哭了一夜,刚睡着不久。” 三人找了财神庙外墙的台阶,并排坐好。 “我以为先生变了,原来他的内心还是这么温柔c这么火热。”虚洁手肘杵着膝盖,双手捧着脸颊,深深感叹。 “才没有,先生本来就是面上坚强,但会躲起来悲伤的人。他心肠可好了!”小严肃趴在自己的膝盖上说。 “不管先生如何,我们做好本分就是了!”麒麟捏了捏手里的长剑。 三人都有些疲惫,却谁也不敢睡去。 这时,远处乌压压涌来一波人。 有些嘈杂的声响弄醒了马三阳,他立即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跳下马车往来人跑去。 焦村堡村口木牌旁,杭村的父老乡亲全都赶来了。 杭村族长没了往日的整洁,有些灰头土脸的从驴车上跳下来。他匆忙迎上去,“马大人啊!感谢马大人!”在族长的带领下,众人齐齐下跪磕头,比表达感谢! 马三阳为了还礼也赶忙跪下。 “诸位父老乡亲,马三阳算是谨守诺言,帮助江大人调查此案,实在受不起诸位的感谢!请起吧!”马三阳扶起杭村老族长。 身后,江逊有些疲惫地走过上来,“你们就是杭村的百姓?现在孩子就在财神庙里,你们排好队,依次进门领孩子去吧。” 马三阳松开杭村族长的手,他连忙领着身后的众人,再一次磕头答谢。江逊笑呵呵地说:“哈哈!都起来都起来!快去吧!哈哈!” 马三阳对江逊拱手,“江大人辛苦一夜啊!” “还是马大人辛苦!马大人才智过人,江某心中佩服!”江逊确是说心里话。 “江大人过誉。案子可是了结了?具体状况如何?”马三阳问。 江逊掏出一本硬皮册子,说:“女婴死亡数为五十八个,时间跨度长达十五年,但近三年也是奇怪,生女的占比高达八成,光近三年就死了二十四个女婴。”江逊不由得感慨万千。 “越是想生男婴,反而全是女婴。世间事就是这么求而不得。金秉田还在任时,村民倒是少有杀婴,即使有也是偷摸着来。后来倒好,杀女婴竟变成了集体行动,人心当真可以硬成铜铁?!”马三阳摇摇脑袋感慨。 江逊看一眼册子,递给马三阳,说:“除了杀女婴,还偷别人家男娃娃。嘿什么世道!马大人您看,抱养的男婴的,共计一十九个。” 马三阳疑惑,“是准确数据吗?一十九个?”马三阳接过册子仔细看,“不太可能出错了。醋蛋是一十四个,红色信封是一十七个,两个女人因为不能生育而抱养。全都对上了。那杭村十八个男婴之外,还有郎溪村的六个男婴。所以?!” “马大人,您的意思是?”江逊大惊。 “意思是,还有别的地方,也在干这些勾当!”马三阳愤愤说。 捕头老彭匆匆来报:“两位大人,不得了啊!有三个男娃娃没有人领。杭村两户人家找不到自己的男娃娃!” 江逊吃了一惊,“马大人预料的果真没错。” 马三阳发了狠地说:“还没完没了了?!可恶!”他缓口气说:“江大人,关于案犯的资料可详加审问了?” “有是有,但不太具体。”江逊招呼捕役,“把供词拿来。” 江逊翻开一份供词说,“这里,说是一群穿着黑衣的男人将三名男娃娃交给了族长金师鹏。还有这里,”他翻到另一份供词说,“这里说,族长叫一名黑衣男人为非爷,还有鲁爷。但那妇人不知道是哪个‘非’和哪个‘鲁’,本官就先按照这两个字记录了。” 马三阳接过来供词,说:“江大人,我们要尽快回县衙。在县衙卷宗里看看能否找到,与这两人有关的名字。还有,要立即抓拿金师鹏!” 江逊有所领悟似得点点头。 马三阳捧着供词往马车走,这时,留在杭村的两名捕役上前汇报:“马大人!” “你们回来了!查的怎么样?”马三阳问。 一名捕役说:“按照大人给的指示,全都在里面了。”俩人呈上两本蓝皮册子。 “辛苦二位了,好好休息。”马三阳接过册子,全都放进马车里。他正要上车仔细查看时,却看到远远的,焦村堡主大道的中央,站立着两个人。 天是浅灰色的,偶尔有一束光。大道是褐色的,是湿哒哒一片。 两个人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原来是焦村堡的老族长金秉田,他身后跟着的,是穿着广德县衙捕役衣裳的捕役,他正奉命看着金秉田,不许他靠近财神庙。 而老族长金秉田,便只能拄着拐杖,远远看着。如同一株被风一吹,随时都能歪倒的枯草。 马三阳绕过马车,往老族长金秉田走去。 “金老族长,”马三阳向他拱手行礼。 “马大人,到底为何不能让老朽去财神庙?为何来了这么多官兵和百姓?”金秉田焦灼的眼神尤其沧桑。 马三阳深吸一口气,说:“以后宗族里的事,您就别管了!年纪这么大了,不要想得太多。好好活着才最重要。您老说是与不是?” 金秉田追问:“那我们焦村堡,到底犯了何事?抱养了别人的小孩,就送还给别人嘛!不用背着我这个老头啊?!你们到底什么事不让我知道?” 马三阳鞠躬行礼,“抱歉了,金老族长。”他挺身对捕役说:“送老族长回屋里。” “是。”捕役答。 捕役硬拽着金秉田回去,金秉田扭过脖子,还在远远眺望,留下一双焦灼而毫无生机的眼神。 村里涉案的犯人全被关进了六辆囚车里。众人浩浩荡荡离开,前行在泥泞野路上。 马三阳坐在江逊宽敞的马车里,小严肃也坐进来,为两位大人伺候笔墨整理文书。 “马大人,本官已经命彭捕头继续把守财神庙,只等到郎溪村的村民抵达,认领完孩子后,再回县衙汇报工作。”江逊说。 马三阳点点头,继续看供词。 江逊迟疑一下,又开口说:“马大人,这江宁府的消息,怎么还没下来啊?” 马三阳放下供词,笑眼望着江逊,“江大人是在怀疑,在下欺骗江大人?” “那怎么,那怎么会怀疑,马大人是言行合一之人。呵呵呵!”江逊摸摸大肚子,憨笑不止。 “江大人放心,等我们回到广德县衙,江宁府的消息也就来了。”马三阳继续看手里的供词。 江逊尴尬一笑,不再说话。 他们乘坐的宽敞大马车后头,是马三阳之前一直乘坐的小马车。 此时,麒麟与虚洁二人正坐在里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大麻烦鬼 麒麟闭着眼睛又张开,来来回回地,总能瞧见对面,虚洁百无聊赖的一张脸。 “怎么了?”麒麟问。 “跟你这个大闷葫芦一辆车,嗨,太无聊了!”虚洁瘪了瘪嘴说。 麒麟眨巴眨巴眼睛,说:“你要忍忍。” 虚洁一脸黑线,“我当然知道要忍啦!难不成挤到前面马车里?!”她很是不屑地瞥了麒麟一眼。 麒麟无话,垂头不语。 虚洁突然想起初次见面的场景,眼珠子滴溜溜转。她凑到麒麟身旁坐下,温柔地说:“咱们,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她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大声说:“打一架吧!” 麒麟有些慌神,只能点头同意。 “好麒麟,一会儿回到广德城里,咱们挑一个人少的地方,好好打一架。你知道的,我第一次出行动就被你砍了一刀,险些断了胳膊。我现在要跟你比试比试,看看能不能跟你打到平手。”虚洁笑眯眯地叹口气,继续说:“嗨,你应该看得出来,如今的我可不是当年。我有信心不被你击败。” 虚洁莞尔一笑,麒麟侧着头呆呆望着,有些挪不开眼睛。 瞬间,他的眼前闪过大砍刀割开的皮肉,激扬的鲜血,还有那股腥甜的血的滋味。他立即垂下头,已是不敢再多看一眼。 虚洁将脚翘在对面座位上,挨着麒麟聊起鸡毛蒜皮的天来。 “麒麟你发现没有,小严肃在财神庙里熬米粥的时候,多大方啊!那粥可稠了!他平时哪里这么大方过,早晚喝粥,一碗粥只有一口米,其他全是汤。你说他良心都不会痛吗?不行,晚上我要好好说说,他再这样虐待我们的肚子,哪里有力气跟着先生走南闯北” 虚洁滔滔不绝。麒麟干脆闭上眼睛,装睡总不需要回答问题了吧! “妈的,麒麟你不讲义气!”虚洁愤怒大吼。 “怎么,怎么了?”麒麟张大眼睛问。 虚洁怒气冲冲,“我跟你唠嗑,你却在那里睡觉?先生都很尊重人的,你倒好!哼!”她双臂环抱,不再多话。 麒麟捏了捏长剑,一点也不知道该哄一哄,只是默默坐着,自然也不敢闭眼睛了。 夜深后,一行人才抵达广德县衙。 “马大人,”江逊笑呵呵引着马三阳去客房,“您这几天太辛苦了,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再商议案子的事情。” “呕~呕~”马三阳下车没走几步,就扶着大梧桐树狂吐。 “诶哟,马大人这是怎么了?”江逊大惊。 小严肃冷着脸给他拍背,说:“马大人是有些晕马车了,呵呵呵反胃。江大人不必慌。” “哦,小兄弟,你快扶马大人进屋吧!马大人,您好好休息,别再看供词了。那,那我先走了!”江逊打着哈欠告辞。 小严肃絮絮叨叨地,扶着马三阳走进屋里。马三阳耳朵里听着颇烦,只觉得又一阵头晕眼花,便抱着脸盆呕吐不止。 “说您什么好?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还是不明白吗?”小严肃摇着脑袋唉声叹气。 “呕~呕~~” “嗯?师弟师妹哪儿去了?”小严肃东张西望。 这时候,虚洁环抱捕役用的大刀,慢慢往县衙外走去。她的后头,跟着手捏长剑的麒麟。 今夜雾气重,皎洁的月光也被弥散了明亮。二人相隔三米站在县衙后门的空地上,竟是不太能看清对方。 虚洁右手拔刀,左手丢掉刀鞘。她深吸一口气,右腿向后一步,侧着身子半蹲,做好一切准备动作。 麒麟笔直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长剑。风摇曳着他的发带和衣袂,他竟岿然不动。 虚洁那深吸的一口气憋了许久,在即将呼气的瞬间,她右脚一蹬,整个身躯便腾空飞起,像个展翅的白鸽,身段优雅而充满能量。在积蓄能量的最后关头,她俯身往下冲刺,速度越来越快。随之,右手的大刀旋转一圈,高举头顶。在落下的半空中,她又变换了招式。只见,一道绿色身影瞬间隐遁在茫茫雾气中。 虚洁消失了?! 麒麟这才警觉起来。他双目与双耳同时发动,将周身的空间全都扫一遍,却依旧没有发现虚洁的身影。 ‘找到了!’麒麟心里一声低喝,立即抬剑抵挡。 “哐~”大刀与长剑在麒麟的头顶撞在一起。随着虚洁翻身往回撤去,大刀与长剑在空中摩擦点火星,“噼啪噼啪”在雾气中爆开。麒麟对于虚洁能在空中使力,往上迅速腾起而达到隐遁的本事暗暗佩服。虚洁为麒麟耳朵的灵敏,和反应速度的迅猛,也是心生佩服。 虚洁动作毫不迟疑,右腿点地,又是前冲进攻。她左腿与右臂共同进攻,大刀与腿的劲力企图夹击麒麟。而麒麟早已预判了虚洁的进攻,迅速向后退去,与此同时,他也已经挥舞长剑朝虚洁的右腿刺去。 ‘糟糕!’虚洁心里一惊。她只知道夹击进攻,却忘了还得防守。但是,她也是苦练武艺之人。一瞬间,她借助大刀的惯力,放松全身。于是,她的右腿便迅速往上缩,整个人直直往前飞去。 虚洁化为一道绿影从麒麟头上跃过。麒麟弓身呈半圆,翻滚一周,从虚洁身下旋过去。二人豁开近十米远,这才都稳身站定。 麒麟背对着虚洁站起,他缓缓转过身,这时,一把冰凉的大刀狠狠砍在麒麟的左肩头。虚洁那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从麒麟背后刺骨寒冷的刀光中浮现。 “呃~”麒麟应声跪地。 大刀撕拉出一道弧形鲜血,划破了雾气沉沉的夜空。虚洁这才反应过来,她望着手里滴着腥红鲜血的大刀,还有背对着她跪在地上的麒麟。 “啊!”她彻底吓傻了,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真的没想过要伤害麒麟。 虚洁丢掉沾满鲜血的大刀,绕到麒麟面前大喊:“你怎么不还手?” 麒麟吃痛,右手扶住左肩,垂着头大汗淋漓。他哑着嗓子说:“疏忽了!比试,你赢了。” “不可能!你可是麒麟鬼。就算是当年的你,也能挡下这一刀啊?!”虚洁跪在麒麟面前,抓着他右肩,泪光闪闪。 麒麟皱着眉头,鼻尖滴下硕大的汗珠,“我早已不是当年!你应该赢。” 虚洁张大嘴巴,良久之后才说:“你,你刚刚,是故意的!对吗?” 麒麟抬眼望着虚洁,两行清泪留在光洁的脸蛋上。 “你别流泪。我还不起!”麒麟吃力地说。 虚洁大哭两声,“呜~咳~你这个麻烦鬼。你别叫什么麒麟鬼了!你就是个大麻烦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不许怕我(上) 麒麟忍着痛,抬起干净的左手,给虚洁擦眼泪。 虚洁一愣,僵在那里任凭麒麟温柔的大手,贴在自己湿漉漉的脸蛋上。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 河水波光粼粼,三年前的苏州城里,柳絮纷飞像雪花儿一般随风飘洒。 皇帝的游船靠了岸,穿着微服的皇帝秘密抵达苏州码头,在太监的搀扶下跨上河岸阶梯。他们一行只有十人左右,是最好的行刺机会。 为了这次行动,整个江南白莲教几乎倾巢而出。教主有令,割下皇帝人头的分舵主,将能被提拔为副教主,部下赏黄金万两。这一次行动,白莲教早已下定决心要了皇帝的性命。 作为苏州分舵的新成员,虚洁跟着大姐虚柳,二姐虚真,穿着黑色蒙面服,埋伏在码头附近的客栈二楼。而客栈楼下,有一条皇帝的必经小道,白莲教众人早已伪装成摊贩静静等候。另一边,草丛与柳树的绿叶背后,更是埋伏着数不胜数的白莲教刺客。 而皇帝在七八名便衣侍卫的包围下,一步一步走上河岸,眼见着就要走进摆满小摊的小道。众人瞬间屏住呼吸,手捏刀柄,只待一步,只要皇帝再往前一步,整条小道的摊贩将手挥砍刀,群起而攻之。 但皇帝才刚跨出这一步,突然,在皇帝背后冒出一道蓝色身影,他手握赤色雁翎刀,旋身,挥刀,只见道口的六名伪装成摊贩的白莲教刺客,抱着大刀应声摔倒。 皇帝见状,匆匆往后退去,被七八名侍卫护在身后。 但那手握赤色雁翎刀的蓝色身影丝毫没有退却,他如同一头吃人的野兽,一刀一颗头,一刀又是一颗头。他一边往前走一边挥砍着手里的绝命武器。埋伏在客栈二楼和绿叶丛里的白莲教刺客早已被激怒,在圣使的号令下,众人跃身往皇帝冲刺。 而那蓝色身影突然挡在皇帝面前,毫不费力地一挥刀,只见,二楼冲下的十名白莲教刺客“咣~”一声被刀气所震颤,七零八落地全坠落在地上。 虚洁吃力地坐起身,她手臂如同废掉了一般毫无知觉,可鲜血却染红了衣衫,她立即吓得浑身发颤。虚真瘸着腿拉起虚洁,随着撤退的人群迅速往后撤退。 漫天血红色的柳絮间,在无数耷拉下脑袋的尸体之上,虚洁仔细地看,她看见那浑身冒着杀气的蓝衣男子,像是从地狱来到人间的阎王。他脸颊上溅满了血渍,一双冰凉的鹰眼透着无比冰凉的快意和兴奋。 虚洁眼含泪水,望着面前苍白而失了血色的麒麟。突然,她看到麒麟脸颊上染着一道血痕,她立即浑身打颤,吓得推开麒麟轻抚的左手,双脚慌乱着往后退却。 麒麟左肩吃痛,皱着眉头俯下身。 虚洁这才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忘记了你受伤。我,我扶你回去上药。”虚洁半蹲着身子,将麒麟的右臂搭在肩头,握着他的腰带使力往上拔,二人紧靠在一起,齐步往回走。 麒麟顺势搂住虚洁的肩膀,“我只是肩膀受伤了,腿可以走。” “哦!”虚洁呆愣愣地回答。 “你刚刚,很怕我。”麒麟低头望着她。 “才没有呢!嗯,也不是没有。就是想起三年前与你打的那一架,回想起来都有些瘆人。”虚洁大大方方说。 麒麟问:“三年前,我很吓人?” “何止是吓人,简直是在吃人。”虚洁抬头与他对视。 麒麟瞬间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头打过的草稿全都说完了。临场发挥方面,他的水平实在太糟糕。麒麟的五官迅速僵硬,嘴巴张开,欲说不说。 “你如今怎么与当年,相差如此之大?怎么?什么事情让你想开了?”虚洁很好奇。 “嘘~”麒麟忽然竖起食指,苍白的脸蛋迅速警觉起来。 虚洁侧着耳朵细细听,“有刺客。” “先生危险!”麒麟眉头紧锁,突然搂住虚洁的腰,一蹬脚飞上围墙。 马三阳躺在床上,有些口齿不清地问:“小严肃,是不是我做错了,所以老天要我害病啊?” 小严肃端来新烧开的热水壶,倒满一杯热水。他端着满杯水,小心翼翼走到床头来,“先生哪里做错了?老天不会害你的。” 马三阳盯着床顶的布幔看,徐徐说:“我一直,想要追求真相,但似乎破坏了很多家庭的幸福生活。一路来,我这样的事情干得还少吗?” “嗨,先生现在是身体不舒服,等你身体恢复了,就不会这么胡思乱想啦!来,喝点热水。”小严肃安慰说。 马三阳坐起身,接过小严肃手里的杯盏,正要喝时,“咔啦~”一声,房门洞开,闯进来一队蒙面人各个手持大刀。 “刺客!啊~”小严肃吓得钻进被子。 “你们,你们是何人?胆敢擅闯县衙?你们如此不懂礼数,是想挨板子还是蹲大牢?!”马三阳破口大骂。 蒙面人互相对视,不禁哈哈大笑。 马三阳指着一位笑声最长久的说,“你,对说得就是你,你跟这些好汉比起来,身材又瘦弱,刀也是最钝的,你凭什么笑成这样?说不定你连我一个书生都打不过。” 那名蒙面人一愣,抬手指指自己“说我?” “对啊,就是你!你一看就是要蹲大牢的货色,唉,你跟这帮好汉站在一起,根本不匹配嘛!”马三阳不屑地说。 “他娘的,找死。看老子不一刀做了你!”那名蒙面人气急败坏,提刀就要往前冲。 “等会儿!”领头人拦下他,“你就是马三阳?真有意思,读书人说话就是这么自不量力!哈哈哈!” “哈哈哈~”蒙面人又是笑成一片。 领头人看了看手里的刀说:“我一个人就能干掉马三阳,不劳兄弟们动手。” 马三阳望着缓步走来的蒙面人,这才慌了神,不知道再说什么来拖延时间了。他左顾右盼,突然将手里杯盏中的热水泼出去。 领头人下意识拿刀一挥,“啊!啊~”滚烫的热水滑过刀锋,全都泼在领头人的脖子上,他蹲在地上大声惨叫。 后头的蒙面人们这才从笑呵呵中转醒过来,怒吼着杀向马三阳。 马三阳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紧紧闭上双眼。死亡到来的最后一刻,他自己实在不忍心亲眼去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不许怕我(中) 绿色身影一晃而过,蒙面人连连往后退去。只见虚洁手握大刀,高傲地挡在马三阳之前,双目犀利地扫视着众人。 蒙面人们一惊,迅速挥刀反扑。虚洁双手握刀,半蹲着身子,迅速旋转。蒙面人们惨叫几声,重重摔在地上,鲜血溅了一地。 这时候,县衙的捕役和衙役,快速涌进房门,镣铐“叮叮当当”全给箍上。 马三阳睁开眼睛,“哇啊!”激动得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忙问:“麒麟呢?他在哪里?” “他,刚去通知这些官差了,就回来。”虚洁回应。 虚洁用刀撩开领头蒙面人的黑纱,“你们是谁派来的?说!” 领头人的脖子和下巴被热水烫得通红,挂着满面泪花,呲牙咧嘴地说:“饶命,女侠饶,饶命!” 马三阳蹲在领头人面前问:“你们是江湖杀手?” 领头人低着头,不回答。 马三阳从床头行李中翻出烫伤药,说:“你们不是死士,那就是收钱干活咯?你告诉我,我把烫伤药给你。” 领头人往后瞧了一眼,立即说:“放了我们,我告诉你!” “哼,那我再给你灌一些热水!”马三阳起身去拿水壶。 “等等,等等,好汉且慢。是苏州城的一位有钱老板!他蒙着面,我也,不知是谁啊?”领头人无奈地说。 “有中间人吗?”马三阳问。 “就他一个,直接来找我的,没有中间人。”领头人答复。 马三阳点点头,“先关进大牢。” “是!”捕役衙役推搡着黑衣人们离开。 虚洁问:“先生有何发现?” “我知道是谁!”马三阳坐在床沿上。 “是谁?”虚洁忙问。 马三阳一笑,“你放心,不是你的旧人们。是陈良。哦,你可认识陈良?在苏州城外的大河村做村长。” 虚洁认真思考了摇摇头,“没听说过。先生打算如何?” “我们离开苏州之前,廖大人特意安排了亲信留守苏州府衙。明日必须派人去江宁府询问苏州大牢里的情况,如果陈良逃跑了,那就一定是他无疑!”马三阳念叨。 麒麟从门外走进来,虚洁慌张一看,只见他早已换了身干净衣服,丝毫看不出受伤的迹象。 马三阳担忧地问:“麒麟,你可受伤了?” 麒麟一惊,低头望了望左肩,“哦!没受伤。” 马三阳早已心中有数,反问他,说:“你若不是受伤,怎会迟迟不出现?还换掉了白日的衣服?” 麒麟叹口气,他的先生简直太过聪明了! “那些刺客这么厉害?竟能伤到你?快坐下,伤哪儿了,我给你上药。”马三阳招呼麒麟坐下。 虚洁忙说:“先生,麒麟是因为我才受伤,我来给他擦吧!” “那行!”马三阳了然一笑,转身取来药箱子,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 “嗯?小严肃师兄呢?”虚洁问。 马三阳指了指床上瑟瑟发抖的棉被,“小严肃,没事了快出来!” 过去许久,被子里的小严肃探出一颗小脑袋来,一脸委屈地说:“先生,今晚我睡这里吧!您去我房间睡呗!呐,我房间离师弟师妹近,再有人刺杀您,也好及时搭救,呵呵呵,呵呵呵!”他苦哈哈地笑着。 马三阳眼光一闪,径直走过去,抬起背角往里看。 “先生,先生别呀,别看,别看啊!”小严肃慌张地压着背角。 虚洁一怔,“哈!你是不是吓得尿裤子啦?!哈哈哈!” 小严肃提起被角,盖着自己半张脸。 马三阳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顺便帮小严肃圆个场,“咳咳,内个,小严肃你穿着鞋子跳进被窝,床都被你弄脏了,这里交给你处理。先生我就先到你房里睡了。哦,内个,你早点休息!” 马三阳迈开腿,快步逃离现场。 虚洁笑呵呵踱步到床边,“小严肃师兄,要我帮忙吗?” “你,你走开!你们都走,快走快走!”小严肃缩回被子里,蒙着嗓子回答。 虚洁捂着嘴笑,“我们走啦!”她抱着药箱子,拽着麒麟离开。她倒也不戏弄小严肃,顺带把房门给关上了。 听着关门声,小严肃才再伸出脑袋来,“呜呜~可耻!”他瞧瞧被子里湿哒哒的地图,嘟着嘴感叹。 虚洁点亮了油灯和蜡烛,麒麟的房间里灯火通明。 风“呼~呼~”响,吹着柳絮飘进窗来。虚洁走过去关上窗户,柳絮缓缓飘落,房间里一下子寂静无声。 “快把衣服脱了。”虚洁开着药箱子说。可刚说完这话,她瞬间就刷红了脸。 麒麟乖乖把上衣脱下,赤着上身端坐在凳子上,右手扶着木桌子,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虚洁每一次看到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便觉得好笑。麒麟面无表情时,显得尤其得傻,可他分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显然他这种面无表情的呆傻样子,完全就是有心装出来的。 “别老是面无表情,你知道吗?我小时候见过一个流浪汉,他成天面无表情。别人打骂他,他也面无表情;别人给他吃对他好,他还是面无表情。”虚洁翻找着药罐子时说。 “为什么?”麒麟问。 虚洁抬头一笑,“因为他是个呆子!” 麒麟一愣,“呆子?不好吗?” “当然不好啦!怎么你也变成呆子了?”虚洁拿起一包药粉,又找着一瓶药水。 麒麟突然不答话了。主要是他突然脑子反应不过来,彻底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虚洁叹口气,“你果然是个呆子!” 麒麟立即辩解,“我不是!呆子不好,我不是呆子!” “好好好,你不是呆子!你最聪明了!”虚洁像哄小孩儿似得哄着。 虚洁走到他身旁,望着血红的刀口子,带着哭腔说:“伤到骨头了。”她真的快要哭了。 “我没事!”麒麟扭头说,“涂吧!” 虚洁不再说话,忍着大哭的冲动憋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给他涂药。差不多涂好了药,虚洁这才松下这口气来。 她从药箱子里翻出白布带子,盖着伤口后,斜着往右下方打,再是打麒麟的右侧腰部处绕一圈,给麒麟牢牢包扎起来。 虚洁俯身一圈又一圈地绕打,两人的脸蛋贴得异常紧。 麒麟忽然有些激动,嘴里冒出一句稀奇古怪的话:“不许怕我!” 不许怕我不许怕我 虚洁耳朵能感受到麒麟说出这句话时,嘴里冒出的力量。那力量有些暖意,撞在虚洁的耳廓里。 她怔了怔,继续绕打白布带子。 麒麟翻着眼珠子,斜着看虚洁。光洁雪白的脸蛋好像新剥了壳的煮鸡蛋,他特别想咬一口。但他忍住了。 “你,不要怕我,我,不会再伤害你了!”麒麟磕磕巴巴重新说了一遍刚刚的意思。 虚洁低下头去,在麒麟胸口打结。 麒麟鼻子抵着她的发髻,有一股青草的幽香,他说:“你别怕我了!”麒麟见她两次都没回答,不甘心地又说了第三遍。 虚洁绑好后,在麒麟对面坐了下来。 “你第一句是怎么说的?”虚洁给自己倒了杯茶问。 “什么第一句?”麒麟疑惑。 “第一句,笨蛋,第一句啊!”虚洁有些火大。 麒麟终于明白了,大声说:“不许怕我!” 虚洁有些羞涩地笑,说:“我答应你便是了!”她低下头去喝茶。因为头太低,茶也就嘬到一小口。 麒麟很意外,想了许久才蹦出一句话,“谢谢你!” 虚洁原本羞涩的笑容立即僵掉,“哼!”她将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起身离开,豪不拖泥带水。 麒麟望着虚洁坚决离去的背影,还有,一滩浅黄色茶水淌在木桌子上,中央是一小堆杯子碎渣。他歪着头想不明白了! “砰砰砰,砰砰砰” “谁啊?” “我。” “‘我’是谁啊?”马三阳半眯着眼睛起床开门。 马三阳一看,“麒麟?”他伸出头看看月亮,“深更半夜找先生何事?” 麒麟立在门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马三阳回身坐在凳子上打哈欠,“进来坐吧!”趁着月光,马三阳点亮了油灯。 红通通的光芒照着桌面,映出麒麟有些焦灼的神情。 马三阳又打了个哈欠,说:“你左肩膀的伤,好些了吗?” 麒麟一顿,“好些了。” “你是不是想来问先生,关于你和虚洁的事?”马三阳揉着眼睛说。 麒麟感慨:“先生真是神通广大!” 马三阳一笑,“你们俩那点事情,我一看便知。你大胆说便是,先生不会去胡言乱语的。” 麒麟匆忙给自己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 他喘口气说:“我,不知为何惹她生气了。” 马三阳起身去关房门,心里面开始琢磨虚洁的脾性,他忽然想到了一些,说:“你们俩的相处呢,要你们自己来,先生不可能手把手教你。那先生给你讲讲虚洁的为人吧!” “先生请讲。”麒麟说。 马三阳坐回位置,说:“虚洁是个孤儿,被白莲教的虚柳收养长大,她本该是个没有脑子只要拼命的死士,就像她姐姐虚真一样。但是,她却选择脱离白莲教,好好活下去。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不许怕我(下) 麒麟思索片刻,“因为她有脑子!” “呃?!算你对好了!”马三阳尴尬一笑,“虚洁她是个讲究的人。她做的事情c活着的目的,当然也包括人生的另一半,她都很讲究。她纯粹c善良c还讲究。当然了,这个讲究也可以用你的有脑子来代替,道理上也说得通。你看哈,像她这样的女人,并不是个合格的闺秀,也不是合格的江湖女子。” “那她是什么?”麒麟问。 马三阳摸了摸下巴,“她是个男人啊!” 麒麟撑大了他细长的鹰眼,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是你想的那样!”马三阳皱起眉头,给他倒了杯水,说:“先生不是说他真是个男人。意思是,她是女人身躯,却有男人的灵魂。她不仅有女儿家的敏感,还有男子汉的豁达和人生追求。虚洁啊,绝对是个难能可贵的贤者。” 马三阳说着这些话,眼里浮现着激动的目光。 “先生就是因为这个,才收她做学生?”麒麟问。 “对!”马三阳有些兴奋,“小严肃还没有长大成人,他的小聪明还需多加教导。麒麟你,你虽然不说,但先生知道。你历经生死,有着疲惫的灵魂。倘若能教你卸掉负担,轻松上路,那便是马三阳毕生的荣幸。当然了,虚洁与你们全然不同,她是迷茫而孤独的。她很需要关爱,需要有人懂她c教她c夸赞她。” 麒麟听着这些话,有些感触涌上心头,“先生,学生有您才是毕生荣幸。”麒麟双膝下跪,重重磕了个响头。 “诶呀!快起来!”马三阳扶起麒麟,“你我之间何须客气。千万注意伤口啊!”马三阳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右肩。 麒麟告辞后,马三阳独自坐在凳子上思考。 这些天太过疲惫,竟连与自己独处的时间都没有了。这次与麒麟的交谈,使得马三阳羞愧难当。他既能将三名学生看得明白,怎么就不能将自己看明白了呢? 马三阳自言自语,“要是刘院长或者陆兄弟在就好了!”这时候,他想起曾经的大峰书院刘世卿院长,作为长辈,他总是很关怀马三阳。他还想起了萍水相逢,却共患难的陆志中小兄弟,对他尤其感到亲切。 马三阳给自己倒了杯冷水,干掉后有些许神清气爽,“人生倘若有苦恼,不如坠入书海去寻求解脱!”说完,马三阳从包袱里找出他心爱的《楚辞》,悉悉索索念了起来。 清晨,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虚洁打开房门,只见麒麟端着一壶热茶立在门口,脸上不再是没有表情的傻样,反而有些神采奕奕,或者说是眼神有些温和。 “你来干嘛?”虚洁心里偷着乐,却还要故意刁难他。 “送茶。” “你送茶干嘛?” “道歉。” 虚洁都问得不耐烦了,懒得理他,侧身便要走。麒麟立马用高大的身躯挡住去路。 “麒麟,你到底干嘛?”虚洁这次是真的有些不爽了。 “喝茶,喝一杯我就跟你说。”麒麟坚持不懈。 她忽然有些好奇麒麟会说些什么。于是倒了一杯茶,暖乎乎的便一饮而尽。 “嗯?”虚洁瞬间感到惊喜,嘴里有些清香还带着回甘。“这什么茶,真好喝!” 麒麟说:“梦河夫人曾说,把五种鲜花烘干,再用山泉水翻煮。这样得到的茶水,对女人的身体特别好。昨天惹你生气,请原谅!”麒麟说着话,咧开嘴露出雪白牙齿,给了虚洁一个灿烂的微笑。 虚洁立即用手捂着嘴巴,望着他灿烂夺目的笑容,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麒麟突然收敛笑容,问:“怎么了?” 虚洁转而破涕为笑,“你刚刚是故意笑给我看的吗?” 他点点头。 “你这样,我,我不习惯!”她边哭边笑,也不知是怎么了。 “那我该笑,还是不该笑?”麒麟疑惑不解。 虚洁擦干泪水,“呆子,茶给我。这个问题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乖!”虚洁一把夺走花茶水,随手关上房门。 麒麟虽然不知该笑不该笑,但看到虚洁心情不错,自然也没什么大烦扰了。便去厨房,给小严肃打下手。 虚洁坐在凳子上,给自己斟满一杯热花茶。喝下一口,突然止不住放声大哭。 泪水模糊视线,仿若穿梭了回到故去。 “大姐,他到底是什么人?”虚洁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满目惊恐地问。 虚柳给自己的大腿简单包扎了一下,便给虚洁包扎,“麒麟鬼。我们疏忽了麒麟鬼的本事。以为人多势众,他再厉害也会败下阵来。” 虚洁吃痛皱起五官,“麒麟鬼吗?他杀了这么多人,早晚会有报应的!”虚洁抱着大姐虚柳,躲在虚柳的怀里埋怨着说。 虚洁想起过往的场景,哭着哭着,突然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语:“难道你的报应就是我吗?”虚洁又甜蜜又恐惧,“有毛病的人才想被麒麟鬼喜欢吧?!” 她喝光杯子里的花茶水,“可喜欢了能怎么办?” 她望着空茶杯出神。 辰时,四人匆匆吃过早膳,便全都投入到卷宗的搜查和整理的工作中。 江逊一大早就下了通缉令,通缉焦村堡族长金师鹏以及涉及杀女婴的十四位金氏男人。马三阳也特地命宜兴来的两名捕役,快马加鞭回去禀报详情,并且带上通缉文书,命宜兴方面协助捉拿金师鹏等人。 “案子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啊!”马三阳感慨。 江逊进门,“马大人,这是我刚刚审讯昨夜刺客的供词。” 马三阳起身接过供词,正要看时,江逊立即阻止,“马大人,还有个好消息,彭捕头回来了。”马三阳大喜,直接捏着供词跟着江逊出门去。麒麟立即起身跟着。 小严肃和虚洁蹲在地上翻看卷宗。 “虚洁师妹,”小严肃笑呵呵地问:“你今日有些反常啊?平时你话可多了,今日总是一言不发,看卷宗还会楞神。你怎么回事啊?” 虚洁望着小严肃,笑盈盈说:“老在想一件事,可苦恼了!” “哦?什么事?快和我说说。”小严肃拿耳朵凑过去,做好聆听准备。 “咳,我今日总在想,人在怎么样的坏境下,才会失禁尿裤子。唉~我是学不会了!”虚洁狡黠一笑。 “你,你!”小严肃气得满面通红,“你,大坏蛋。” 虚洁见玩笑快过头了,有些于心不忍,忙说:“小严肃师兄,你别生气,我再不开你玩笑了!” “哼,看你的卷宗吧!” 虚洁伸手掐了一把小严肃,逗得他又“咯咯咯咯”大笑不止。 县衙偏厅里,马三阳与江逊从后堂出来,正要撞见进门来的捕头老彭。 捕头老彭汇报,“禀告两位大人,郎溪村来的村民,在焦村堡找到了两个失踪的男娃娃。如今还有一位妇人抱得的孩子,无人认领。哦!下官把她带来了。” 马三阳一看,正是那位颇有胆识的女人,“金如顺?!” 金如顺哭红了眼睛,抱着怀里的熟睡的孩子进门来。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摆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这才上前两步,磕头行礼。 江逊问:“下跪者何人?” “民女金如顺,曾经的夫家是广德城中有名的李铁匠,如今离了夫家,独自在老家焦村堡生活。”金如顺跪地答复。 马三阳说:“这么说来,郎溪村还有四名男娃娃没有找到,而金如顺这边又多出一名男娃娃找不到家?金如顺,你可愿意暂时留在广德城看养这孩子?” “愿意,当然愿意!”金如顺愉快地点头。 “但你要知道,你与这孩子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你们有可能一辈子在一起,也有可能随时分别。你当真受得住这样的折磨?”马三阳问。 江逊说:“马大人,本官还是给这孩子另外安排农家寄养吧!谁知道这妇人会不会起了贼心,抱了孩子悄悄溜走!” 金如顺磕头喊道:“大人,请给民女这个机会。民女自己没有孩子,早已将这孩子当做亲生儿子看待。只要这孩子幸福,民女非常情愿帮助孩子找到真正的家。民女这辈子本就没了指望,如今能为这孩子做些事情,真的是太愿意不过了。请两位大人成全。” 马三阳点点头,“江大人,我看县衙后厨挺缺人的,不如让这妇人带着孩子,在县衙里谋生。以后找到可能的亲生父母,便能很方便的带孩子来认领了。” “那就听马大人的”江逊对捕头老彭说,“将这妇人交给后厨李大娘安排住处。对了,每月孩子的吃穿可以到衙门来报账。” 金如顺“哐哐哐”连磕三个响头,心满意足地抱起孩子出门去。 这时,衙役来报,“禀大人,按察使司的信使求见。” 江逊突然地紧张起来,“马大人,您可是答应过我的!马大人啊,你要说话算话啊!”他苦着脸唠叨。 马三阳点点头,安慰地拍拍江逊的肩膀,“江大人宽心!” 江逊理一理衣领和袖口,“快去请!” “是。”衙役退去。 一位瘦弱,长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偏厅。 “在下按察使知事王贤勤,拜见两位大人。这是臬台下发的文书,请江逊江大人过目。嗯,敢问哪位是江大人?”王知事恭敬地问。 “哦,本官是江逊。”江逊收紧了大肚子,接过文书。 王知事望着马三阳,“那您就是马大人了?这是臬台与高总督给您的书信,请您接好。”王知事低下头,双手递过来两封信。 “多谢王知事。”马三阳接过书信说,“王知事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坐着歇一歇脚。” “马大人有心,下官还是不了。其实除了文书和信件外,臬台还命下官为马大人在安徽的工作打下手,所以以后下官就听马大人的指挥。马大人不休息,下官一定不能休息。”王知事拱手鞠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下官王知事 “廖大人真是器重马大人啊!”江逊笑眯眯的感慨一声。 江逊心里暗暗庆幸,还好前些天他态度变得谦和,也极力配合马三阳查案。真当是明智之举啊! 马三阳拱手说:“是诸位大人瞧得起马三阳。王知事,快请坐!我们有话坐下说。” 三人围着圆茶桌坐好。 江逊打开手里褐色硬面折子。王知事解释说:“关于杭村男婴案拒不上报的事情,臬台廖大人要马大人亲自查证,若是实情,他会与安徽巡抚冯铃大人商议,处理江大人的事情。”王知事朝江逊作揖,表达一定的歉意。 江逊脸色不十分好,眨了眨眼,低头继续看折子。 王知事结着说道:“因为高总督曾下令,要马大人查办妖术案件,一切紧要事物也需得给马大人让路。所以臬台已经下了令,要安徽的按察使司配合马大人查案,也要求江大人全力配合。” “好,好!”江逊很敷衍地回应。 马三阳明白江逊在一位八品知事面前如此失威严,心里多少有些尴尬和不爽。于是说,“王知事有所不知,其实江大人一直在查办杭村男婴的案子。但因为案子实在太过严重,又怕走漏了查案的线索,所以一直没有上报。他就是想等到案件真相大白后再一并往上头禀报的啊!” 王知事一惊,满是狐疑地望着江逊。马三阳招呼江逊自己来解释。 江逊突然挺起大肚子,咧着嘴笑说:“就是这么回事。马大人可以为本官作证。本官昨日已经查明了杭村男婴案的全部事实,还查到了焦村堡这个贼窝里头了。下午便会准备案件卷宗和相关文书。”江逊瞬间精神熠熠。 “对,对!”马三阳惭愧道,“是本官没调查清楚,险些冤枉了江大人。” 马三阳本来只是打算写封求情信,为江逊多说几句好话,但还真没打算将全部功劳都扣在江逊头上。这倒不是马三阳在乎功劳,只是他计较真相罢了。可他见了江逊对于王知事的不爽,心中万分担忧。倘若不扭转局面,马三阳担心莽撞的王知事,会因为彻底得罪江逊而吃苦头。也是怕二人不合会多生事端,最后影响到自己在安徽办案的进度。毕竟得罪地头蛇,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江逊心里高兴,又在王知事面前长了面儿,于是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焦村堡的案件来。 马三阳旁若无人地拆开信件,两封信读了一遍又一遍。 “马大人,何事如此忧愁?”江逊问。 马三阳咬着下嘴唇烦恼,他回答:“高大人要我五月中旬之前回到江宁府。而廖大人要我五月中旬之前彻查安徽。” “什么?!”江逊大惊,“现在,现在已经是四月廿八。从这里回到江宁都要两天了,再扣去安徽境内的来回车程,马大人最多也只有十天时间查案,根本来不及啊!” 王知事说:“原来是这样,所以二位大人要下官辅佐马大人,也让安徽各级官员协助大人。不过,妖术案的事情这么紧急吗?” 王三阳拖着下巴思考良久,说:“看来,妖术案的影响已经被传达到京师了!” 江逊恍然大悟,“马大人的意思,是上头给了两位大人压力?” 马三阳点点头,“看来从下个月开始,天下要风云变幻了。俩位大人,咱们必须立即制定广德妖术案的行程,越快越好!” 王知事八字胡一动,起身鞠躬,以此表达决心。江逊摸了摸大肚子,说:“马大人如此仗义,本官定当协助马大人,彻查广德。” 马三阳领着麒麟往书房走去,脑子里开始回忆广德的地形地貌,一些与浙江和江苏不同的方面。 “先生,你终于回来了。”虚洁兴奋地望着马三阳。 马三阳大惊,“查到什么了?” “查到了,那个非爷和鲁爷都查到了!”小严肃欢快地蹦跳。 虚洁拿起一本《葵未年广德案犯簿三册》,说:“王罗汝,广德州杭村人。五年前因为偷盗罪被判刑半年。” “王罗汝?!鲁爷,汝爷?!有这个可能。但你如何肯定就是他?”马三阳问。 虚洁翻开后一页,“王罗汝因为偷窃租客徐成非一百两银子被抓,但是他只蹲了一个月的牢,就被放出监牢了。” “已经判刑的话,不太可能这么快就放出来。除非,除非是原告为他翻案?!”马三阳大惊。 虚洁拿起另一本《葵未年广德偷盗案录》,“先生快看。与您想的一样。就是徐成非撤销了对王罗汝的控诉,然后以三十九两银子,将王罗汝作保救出监牢。” 马三阳沉思片刻,突然说:“好虚洁,你干了一件大好事!” 虚洁脸上挂满了笑意。 “非爷?鲁爷?”,马三阳立即大喊:“王捕头,王捕头。” 王捕头进门,“马大人有何吩咐?” “你快去找彭捕头,叫他们去把杭村的族长,还有一位叫王罗奇的请到衙门来。” “是。”王捕头退出门。 虚洁疑惑不解,“先生,为何不下令通缉这俩人?” “还不是时候,万万不可打草惊蛇。”马三阳坐到书桌后头,开始看起手里的昨夜刺客供词。刺客说的一切也正如他自己所料,倒是没什么新收获。马三阳又重新收起供词。 他突然问:“可有查到金大元的消息?” “没有。”虚洁和小严肃看着手里的文书,异口同声。 小严肃看得有些无趣了,说:“会不会这个金大元,根本不叫金大元呢?” 虚洁点头,“也说不定。” 马三阳盯着广德地图,听见小严肃与虚洁的话,突然想到什么了似得。“哗啦”一声站起来,气愤不已地说,“可恶,简直可恨!都别再查金大元了。是我上当了!” “啊?!”学生们惊呼。 麒麟说:“先生为何这么想?” 马三阳展开手里的广德地图说,“我们假设真的有金大元这个人,他是广德城某家的粮食采办,那他为何去要千里迢迢跑到宜兴买粮?你们看地图,广德往浙江的安吉甚至是杭州,都要比去宜兴方便,因为这里有一条新修的路,专为南北运输所造的大道。除此之外,我走了三省发现一个细节,江苏一带的粮食价格要远高于浙江。这就是说,金大元的职业是假的,也有可能连名字也是假的。甚至是,他彻底就是个捏造的人!” “难道是宜兴抓到的杨刘氏撒了谎?”虚洁问。 “不,她没有撒谎。”马三阳坚定地说,“是这案子,另有隐情!”说完这些,马三阳双眼有些迷离了。 “先生,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严肃很苦恼。 “既然有人故意引我们来安徽,那就随他的意,咱们就将这藏污纳垢的角落,全给掀个底朝天!”马三阳捏紧了拳头,重重凿在书桌上。 夜幕沉沉,天上落下丝丝小雨。 王知事轻敲房门,“请进。”王知事推开半扇门走进烛光里。 “马大人,”王知事呈上一份文书,“这是下官与江大人商议的未来三日的行程。广德州的两例妖术案以及宁国府的落脚点,都以及安排停当。” 马三阳接过一看,点头说:“王知事办事靠谱。” “马大人过奖了。”王知事毕恭毕敬行礼答谢。 马三阳好奇问,“王知事今年贵庚?是北方人?” “下官三十有二,是山东茺州人,但一直在安徽按察司下做知事,已有八年光阴了!”王知事两撇胡子微微抖动。 马三阳心里头盘算。这个王贤勤一没朝廷背景,二是个性较为直接容易得罪旁人。虽然办事得力,仕途上确实会有阻碍,真是颇为可惜了的人才啊! “臬台既然命王知事协助本官办案,想来是臬台认可了王知事的才干。这几日王知事务必好好把握,之后是否能有新的出路,就看王知事自己了!”马三阳善意提醒他。 王知事一愣,忙说:“多谢马大人,下官一定做好本分。” “嗯,王知事,你舟车劳顿,今夜好生休息,明日辰时,我们即刻出发!” “是,下官告退。”王知事弓身退出门外。 王贤勤被唤作王知事已经有八年多了,二十岁出头中了举人,曾经也是无限风光的了。谁又能料到,做了八品按察司知事后,便再怎么努力干事,也都难以出头。 这一次,他突然被总按察使廖聪钦点,他本以为自己的风光的岁月又要回来了。可谁曾想,尽然是要他听命于一位二十岁的臭小子,还是当官三月便连升两级的关系户?! 王知事本是愤愤不平,他本想着,大不了就是装装样子,对马三阳看起来恭敬便是了。 但是,他第一眼见到马三阳时,心里竟颇为震撼。这种震撼并不是马三阳长相多么俊美,也并非看出他的聪明才智来。而仅仅是一种气场,一种智慧而充满生命力的气息。王知事看到马三阳时,他便觉得那是个遗世独立的清高之人。而这种强大到震颤一颗老朽灵魂的气场,彻底让王知事心悦诚服。 “书生意气,却聪颖非凡!”王知事走出书房时,回头望了望书房里头透出的烛光,禁不住如此感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新的线索 月光透过阴云,照着湿漉漉的地砖闪闪发光。 捕头老彭领着两个人,疾步穿过县衙中庭,抵达马三阳所在的书房。 “马大人,杭村族长王贵峰,还有王罗奇,都带来了。”捕头老彭在门外禀报。 小严肃开门说:“快请进。” 马三阳放下手中的卷宗,“二位可算来了。” “小的拜见马大人,感念马大人恩情,小的给大人带来了村里的一些农家吃食,还望大人莫要嫌弃。”杭村族长跪地行礼,还从身旁王罗奇手里接过一满篮子鹅蛋和两壶酒。 “万万不可!二位心意本官收下了,吃食你们要带回去。你们农家种粮糊口太不容易了,本官受之有愧,切莫为难本官啊!”马三阳起身说。 “这这”两人对望,有些犯难。 马三阳连忙说:“这里不是公堂,起来说话吧!” 马三阳重新坐回椅子上,问:“你们村子里可有位村民,叫王罗汝?” “罗汝啊!是有此人。”杭村族长答。 王罗奇说:“马大人,罗汝是小人的堂弟。” 马三阳重又说话:“本官知道你与王罗汝的关系,所以特地要你过来。王罗汝近日可有在杭村出现?” “罗汝三四个月前还回到老宅一次,送小人一些城里的布匹。之后就在没见过他了。”王罗奇恭敬地说。 “本官了解到,他当年是因为偷了租客的银两被抓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有五年了吧。因为他父母早亡,家中还未娶妻,所以就想着依靠来往留宿的房费来谋生计。有一回来了个大老板,在罗汝家留宿了两夜。可能是那人露财罢,罗汝起了偷窃的心,被那个大老板抓现行了。当时的县老爷还不是现在的县老爷,那位县老爷很快就给罗汝下了罪书,要蹲半年的大牢。小人当时还带着妻儿来牢里看过他。” “他有说什么吗?” “好像也没说什么,就是有些认命了。他还嘱咐以后别来看他了,他觉得丢人得很!” “后来呢?” “大概是半年后吧,小人也记不得了。他出狱后回过村里一趟。后来说要去外地找活干。仔细想想,这几年都没怎么见过他,总共也就两三回吧!”王罗奇说。 马三阳再问:“那他有什么变化吗?或者,是否提起过在哪个地方干活?” 王罗奇说:“他似乎发财了,穿得好,用得烟也贵。他就我一个亲人,回来几次也会和我絮絮叨叨,大概意思是,他在外头做得多赚得多,但很危险,也很辛苦。小人老问他干些什么?也好带带老哥哥发财,可他就是不说,也老要避开这种话。小人心里还时常埋怨他不关照老哥哥,罗汝最多就是笑笑。” 王罗奇说完,看了杭村族长一眼,突然问道:“大人,是不是罗汝又犯事了?马大人明鉴,罗汝早已蹲过大牢,洗心革面,绝对不会再犯事了,请大人明察!” 马三阳点点头,“他若没犯事,本官绝对不会冤枉了他,你放心。族长,这个王罗汝,你了解多少?不妨说来听听。” “他啊?”杭村族长慢慢回忆道,“罗汝这个人话不多,但小子脑子还挺聪明的,当时他把家里折腾好租给来往要留宿的人,就赚了一些小钱了。后来许多村民,也是学他招待来往行人,都是赚到不少的碎银子了。但是他有个毛病,古怪极了。” 王罗奇说:“是,是。他力气很大,却喜欢干精细的活儿。这一点谁看了也都想不明白。” “何为力气大,何为精细的活?”马三阳好奇问。 杭村族长说:“他一个人可以扛起石磨,这力气可是当真大啊!他小子不是一般人啊!但是,他偏偏煮饭切菜,还有做女工,都是一把好手。大人您可以想象,他那魁梧的大高个子,拿一枚针线缝缝补补,确实是奇怪啊!” 马三阳脸色一变,想起自己大老爷们还老扮成女人,多少也要被人嘲笑和想作古怪的毛病了! “咳,这也不能算是毛病。”马三阳有些尴尬地说,突然又转变话语,“你们可还记得,当年抓了王罗汝的租客,是什么样子吗?” “哦,是个中年人,身后总跟着一对双胞胎侍从。长得什么样早忘了。”王罗奇说。 “这样,你们跟着彭捕头,去把王罗汝的长相说明一下,画出来。本官想要通过王罗汝找到那名被偷了银子的租客。”马三阳故意说这些。 王罗奇长舒一口气,“原来是找那个中年大老板啊!好,哈哈!那就好!” 二人面目轻松地告辞,离开了书房,跟着彭捕头画画像去了。 虚洁望着外面远去的身影,“先生,王罗汝一直在瞒着旁人。为何他没有蹲大牢却要骗自己的亲人?” “难道”小严肃接话。 “他在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干脆用蹲大牢来掩饰。”马三阳浅笑着说。 众人这才觉察到,除去民间偶尔因为妖术案引起的恐慌外,似乎还有个什么阴谋,在拿民间大众老百姓作为挡箭牌,妄图得到自己的利益。 麒麟问:“是八卦教吗?” 马三阳点点头,“目前看来,八卦教作祟的可能性很大!” 良久的沉默之后,马三阳说:“今夜就先散了吧!明日辰时便要出发,都快去睡吧!” 一夜无话了。 天光微亮,已是四月廿九了,距离五月中旬又少了一天。 衙门官差出行,基本都是走路。而王知事给江逊出了主意,为缩减路上耽搁的时间,用两辆运粮车载上二十名捕役,一行浩浩荡荡出发。 虚洁c麒麟,还有小严肃,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小严肃随着马车颠簸,摇头晃脑打瞌睡,晃得头昏脑涨的,便要挨着麒麟的臂膀睡觉。 虚洁一看是左臂,心里不乐意了,“小严肃师兄,你坐中间的位置睡觉,头就不会左右晃了!”小严肃睡眼惺忪地爬到马车正坐上,仰着头继续打瞌睡。 麒麟望了望虚洁,虚洁望了望麒麟,两人也不说话,带着笑意你看两眼我看两眼的,就是不敢对视。不小心对视了,也要匆忙躲开眼睛,低下头笑笑。 马三阳与江逊c王知事,同坐一辆较为宽敞的马车。三人商议着即将要处理的苦岭关案子。 江逊说:“苦岭关连续有三人被剪了发辫,还有一个渔家女被剪了衣襟。但始终没有找到凶手。” 马三阳突然想起,曾经聊起过,苦岭关失踪了一个女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苦岭关案(上) “江大人,我若没记错的话,苦岭关曾经有一起女婴失踪案?”马三阳摸了摸下巴。 江逊一愣,“马大人好记性。确实有这么件事。但广德每个地方多多少少都会有人犯事,这样一起案子,根本不足为奇。”江逊说到后来,一脸云淡风轻。 马三阳有些不满江逊的言语,包括他后来的云淡风轻,说:“做人做事最忌讳虚与委蛇。我们既然兼顾刑名责任就不能轻视每一件案子,甚至,是每个人的每一句话!” 王知事眼中一亮,八字胡微微抖动。他连忙接话:“马大人所言有理。早听闻马大人屡破奇案,下官始终不能相信,竟有人神奇到数日便能破解一桩大案。如今下官算是信了,我们官做久了,往往有些惰性是免不了了。尤其是翻来覆去的各种恼人的案子。但马大人的态度却格外端正,绝对不轻视任何线索。这样的谦恭心态,不是我等能够习得的啊!” 江逊突然意识到,虽然王知事的话有奉承的嫌疑,却也道出了自己总破不了案的症结所在。但他向来要面子,于是笑呵呵说:“王知事说得很对,马大人确实是查案的人才,所以才会受高总督和廖总按察使的青睐。” “两位大人过誉了!这件案子不管是否与妖术案有关系,总归是苦岭关的案子。倘若我见案而不理会,岂不是辜负了高大人与廖大人的一片苦心啊!”马三阳早明白两人打的主意,干脆将功劳推得一干二净,再拿高晋和廖大人压一压江逊,好让他心悦诚服地继续办案子。 江逊丝毫不上道,“哈哈哈,马大人怕是记性出岔子了。那名报案的妇人早就撤诉了,她的家人说她是个疯子,脑子弄不灵清。” 马三阳不再与江逊搭话,他自己心里明白得很。有焦村堡前车之鉴,苦岭关的女婴失踪案,绝对不能随意对待。 天又下起雨来,细雨从门帘缝隙里飘进来,冰冰凉的。 王知事感慨,“都说五月才是梅雨季节,谁知道竟早了半个月。” 马三阳将手伸出窗外,冰凉的,“既然早半月开始,是否也早半月结束?!” “嗨,这梅雨季节太难熬了,整天湿哒哒的,夜里睡被窝都是冰的。”江逊摸着大肚子,一通抱怨。 迎着细雨,绕着崎岖山路,马三阳一行终于抵达了苦岭关。 苦岭关四面环山,好像一座与世隔绝的盆地。平直的泥路两旁,站着衣衫破旧,却又充满好奇心的男女老幼。他们都在打量马三阳一行人的马车,还有穿着整洁的官差。 “马大人请,王知事请!”江逊领着众人住进了驿站,“这里穷山恶水,诸位将就着住,怠慢之处还望见谅!” 江逊往后对捕头老彭说:“彭捕头,带着两位大人参观一下驿站,还有街上” “江大人,我们在何处审案?”马三阳直接打断了江逊的嘱咐。 “哦!苦岭关祠堂地方够宽敞。”江逊匆忙回答。 马三阳抬头望天,阴云遮着太阳,辨别不出时辰,“那就立即去祠堂,请江大人安排整个村的人,全去祠堂集合。被剪辫的两名受害者,还有被剪了衣襟的女子,都要安排问话。” 马三阳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说:“女婴失踪案的报案人,也请江大人安排我与她见面。”话落,马三阳疾步往外走。 “快给马大人带路。”江逊在后头大喊。 江逊心里虽然很不爽马三阳讲话傲慢的态度,但他又必须伺候好这位大老爷。一方面是马三阳确实很得宠;另一方面,马三阳的办案本事可谓是高效c精准,他若是不赶紧抱住马三阳的大腿,好好整治一下广德州,今年俸禄还指不定被克扣成什么样了! 想起这些,江逊双手捧起大肚子,小跑着去安排马三阳交代的事情。 “许氏祠堂,哇!”小严肃仰头望着祠堂的大金匾,忍不住一声惊叹。 马三阳在捕役的带领下,穿过一条无人的小径,很快便走进了祠堂。只见屹立在一片破落房舍的中央,是一座白墙黑瓦,精致雕花门廊,气势巍峨的大祠堂。 虚洁大惊,“苦岭关全是黄澄澄的,又在深山里头,我还以为很穷呢!看这祠堂如此宏伟,想必村里很有钱了!” 这时,一个面色黝黑,个头瘦小的中年男人快步冲到马三阳面前,“小人许氏族长许光明,拜见知县大老爷。”双膝“咯噔”敲在地砖上,“砰砰”就是两个响头。 “呃本官是按察史司经历,并非广德知县。”马三阳无奈道。 “他奶奶的,你是什么?什么经历?”他瞬间跳离地面,觉得自己特别委屈,恼羞成怒地大叫:“不是知县,你,你他奶奶的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他说着就抄起闲置在祠堂门口的簸箕,举手朝马三阳打去。 麒麟向前一步,右手拽着他拿簸箕的手腕,轻轻一拎,那名像矮黑猴子的族长,就被直直挂在空中,双腿乱蹬,嘴里稀奇古怪地乱叫,是怎么挣扎都不能挣脱。 王知事赶来,见麒麟手里拎着一个乱吼乱叫的人,不免吃了一惊,心里琢磨到底怎么回事。又见马三阳一脸怒意,生怕会得罪马三阳,王知事也就不敢多问了。 “马大人,这是哪个贼人?”江逊顶着肚子挥着手臂走路,随口一问。 小严肃没好气地说:“这小老头自称许氏族长,结果自己如此不讲理数的乱骂人,还要攻击马大人!” 江逊大惊,“你就是许光明?” “诶呀,您是知县大老爷吗?大老爷救命啊!小的,小的不知道这位大人是厉害角色,冒犯大人罪该万死,还请大人,宽,宽宏大量啊!诶哟~造孽呀!这位大人,大人啊饶命~”麒麟手里拎着的许氏族长许光明,晃着身躯喋喋不休地求饶。 江逊脸色十分难看,站到马三阳身边,一句求情的话也不说,装作完全没许光明这个人似得。 马三阳吩咐麒麟,“放了吧!” 麒麟一松手,许光明“咣当”掉在地砖上。他吓得站也站不起来,趴在地上留着泪,嘴里渣渣嗡嗡说一些方言的胡话。 江逊铁青着脸大喝:“还不快去把人全都叫来!” “哦哦,是是是!”许光明狂奔着往村大道上跑。 半柱香的功夫,整个苦岭关二百多号人,全都聚在祠堂大厅里。 许氏祠堂灯火辉华,里头青砖白墙钉头磷磷,雕梁绣柱煞是好看。只是令马三阳不解的是,底下二百号人却衣衫褴褛,有的甚至是衣不遮体,好似叫花子进皇宫,显得尤其不协调。 马三阳疑惑不解,“许族长,你这祠堂如此富丽堂皇,为何族中人却这般狼狈?” 许光明有些得意,“嘿嘿,禀告马大人,这是我们苦岭关的规矩,每年每个人头,必须缴纳六两银子作为宗族费用。他们生得多,吃的就多,在宗族里揩油就要揩得多,这是老底子的规矩,特别公平!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