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娘》 第1章孽种 龙娘 舞独魂灵 本书由米读文学授权掌阅科技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 侵权必究 第一章孽种 我娘是个傻女,十八年前顺着黄河游荡到了九星湾。 秦春生是最先看到我娘的男人,当时我娘正裹着满身黄泥在生吞一条两尺来长的黄鳝。 膳血猩红,顺着娘苍白的嘴角往下流,一直流进只能遮挡半个胸脯的破棉袄中。黄鳝还是活的,活生生的被我娘一口一段的吞进肚子里面。 秦春生开始还很害怕,可是当我娘对着他凄然一笑的时候,他的人就是中了魔怔一般,再也不觉得我娘有多可怕,上前拉着她的手把我娘领回家。 三天后,秦春生就和我娘成了婚。 梳洗干净,穿着大红嫁衣的娘亲,比九星湾最好看的娘们还要美艳三分。村里不知多少人羡慕秦春生的艳福,却没人知道秦春生压根就没能如愿。 无论秦春生怎么哄怎么骗,我娘都不让他碰身子,一旦秦春生强来,我娘就会发疯,又撕又咬力气大的出奇。 秦春生无奈,只能一忍再忍,变着花样的待我娘好。 可谁知道,还没等他哄得手,我娘的肚子居然一天天的大了起来,这下秦春生再也无法忍受。 虽然他们秦家需要传宗接代,可是这来历不明的野种是绝对不会要的。 乡村守旧,光是庄稼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而且那时候人穷,九星湾的人更穷,多一口人就多一口饭,谁愿意养别人家的野种。 秦春生本来就不是什么纯良之辈,便找人配了堕胎药,放在鸡汤里端给我娘喝。 我娘脑子不清楚,平时秦春生给她啥她就吃啥,可就在秦春生端给她这碗鸡汤的时候,她没有伸手去接,反而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你要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就和你做真正的夫妻。” 正是这句话,令秦春生暂时放下了鬼心思。 我娘生我时难产,秦春生故意拖着不去找稳婆,一直折腾到后半夜羊水破裂,我娘才凭着自己的一口气将我生了下来。 生下我娘也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坐起来喂了我几口母乳就去世了。 我娘死后,秦春生把满腔恚怒全部发泄在我身上,决定连夜把我送走。 所谓送走,并不是把孩子送给别人是抚养,而是送给黄河大王,装麻袋里沉黄河。 小婴儿骨头都是软的,等麻袋被水腐烂,尸体也早就被鱼虾分食,连骨头都剩不下。 做这事之前秦春生先给自己灌了半瓶烧酒,然后将我往麻袋里一塞,拎着就往黄河边上走。 到了黄河边上,秦春生寻了处人迹罕至的水弯,就在他准备将我沉进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水响。 抬头一看,一艘乌篷船正从河心飞速驶来,很快就开到秦春生面前。 船头站着一个女人,全身上下都被黑布包裹的严严实实,脸上还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阴森闪亮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秦春生看。 秦春生被看得发毛,一动也不敢动。 “今个,你要是把这孩子送走了,你们秦家包括整个村子的所有人都要为他偿命。” 女人的声音沙哑阴冷,听得人不寒而栗。 “你是谁?”秦春生硬着头皮问道。 “我是谁你不用管,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这孩子的命黄河大王不收。” 说完这句话,也不见黑衣女人有所动作,乌篷船又掉头驶向河心。 一边驶一边向下沉,正好到河心的时候,整个的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午夜的乌篷船,蒙面的女人,阴冷的语气,处处都透着诡异。 黄河边上的守旧山村少不了关于黄河的神鬼传说,从乌篷船现身的时候,秦春生的酒就醒了一半,等看到乌篷船又整个的沉进了水底,吓得酒全醒了。 再也不敢停留,提着麻袋掉头往家走。 回到家,秦春生把麻袋往床上一扔,也不管我死活,赶紧给喝酒压惊。 灌了一整瓶烧酒进肚后,秦春生倒头一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屋子里起了阵阴风,把秦春生给冻醒了,就想着去床上扯被子。 用手一扯,被子是又黏又湿,仔细一看手上全是血。 再朝床上一瞅,床头上 我娘正抱着我在喂奶。察觉到秦春生的眼神,我娘对着他露出一个诡异无比的笑。 秦春生顿时两眼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外面已经天色大亮,爬起来就往外面跑。 昨夜的恐怖场景历历在目,此刻秦春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去镇子上找端公。 镇子上的端公姓胡,叫胡紫芝。年轻时做过道士,跑过江湖,回来定居后又做起了端公。 秦春生哆哆嗦嗦的把我娘诈尸的事说了一遍,胡端公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说他八成是黄汤喝多了,看花了眼,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鬼祟。还要他节哀顺变,既然孩子的娘已经去世,就该早点入土为安,把孩子抚养长大。 见端公不信,秦春生扯着他的袖子就往家里赶。 到家一看,我娘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床上,还是死前的模样,而我则是躺在她怀里,闭着眼睛呼呼大睡。 看起来一切如常,可是只有秦春生自己清楚,我根本不应该躺在我娘怀里。 床上的麻袋还在,除非有人帮我解开,否则我这个刚出生的小婴儿绝不可能一个人爬出来。 但是这事他没法和端公说,就算我是野种,那也是一条人命,他要将我装麻袋里沉黄河,是杀人犯法,要吃枪子的。 无奈,秦春生只好遵从端公的吩咐,赶紧将我娘下葬。 至于我,这会儿他是决计不敢再将我送走了,只能暂时先养着。 这一养,就是十八年。 上面这些事,都是秦春生临死前躺在病床上亲口告诉我的。 秦春生说他憋了半辈子,死前想求个解脱。而他的死对我来说,也同样是一种解脱。 过去的十八年,我身上的伤就没断过。 动不动就拳打脚踢,恶言恶语,喝多了更是直接抄家伙揍我。 别人家的孩子在外面受了欺负还有家长可以出气,而我这个野种就是在外面被人打死,他也绝不会找人理论。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在村里人人都可以欺负。 在他得病的这几年,我遵从孝道,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却从没有听他说过半句好话。 还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天他终于醒悟了。 “秦决,你恨不恨我?” “不恨。”我想了想说道。 不管他有多不情愿抚养我,总之我秦决是靠着他才活到现在,没有他也就没有我,相反我还很感激他供我读完了初中。 听我说不恨他,秦春生惨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继而向我提了一个请求。 “秦决,你娘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把你生下来就和我做真正的夫妻,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在我死后你能不能把我和你娘葬在一起?” 小说《龙娘》第1章孽种试读结束。 第2章鳞 第二章鳞 秦家在九星湾是独姓,没什么近人,秦春生死后,给他下葬的事就全部落在我这个野种身上。 我虽然才十八,不过生活早就教我变成了大人。关于秦春生的葬礼,我只要舍得花钱倒也能办,唯一的难点在于合葬。 无论是迁坟还是新造坟都有很多讲究,其中禁忌最多的就是开坟合葬。既要让新死者入土为安,还不能惊动先死的墓主。 由于忌讳太多,这种事基本上除了至亲至近的人,没有外人愿意插手。 秦家没人,村民更没人愿意帮我,这事我只能花大价钱求人去做。 我找的是村里的年轻人,年轻人鬼神不忌,收了钱就去办事,连时辰都不挑。可也正是因为年轻人没有敬畏之心,开坟的时候出了事。 当年秦春生给我娘下葬的时候打的是一口薄棺,在地下埋了十几年,棺材也差不多全腐蚀坏了。挪棺的时候几个年轻人下手不知道轻重,一下子就把我娘的棺材给弄散了。 几个年轻人一看出了这事,顿时脸都绿了。 就在这几个互相出主意想办法推脱的时候,有个叫芭蕉的小子忽然冒出来一句:“你们看,这棺材不会是空的吧?” 虽说尸体会随着时间腐蚀化掉,但是骸骨和寿衣肯定还在。可眼前这棺材板下面可是空荡荡,啥都没有。 出这事的时候,我正跪在灵棚里给宾客搭礼,是芭蕉跑回来告诉我的。 我听完立刻跟着他去了坟地,事实和芭蕉所说的一样,我娘的棺材的确是一口空棺。 没有尸骨,连寿衣也没有。 望着墓堂里的空棺,我不仅伤心难过,更不知道出了这种事该怎么解决。 围观的村民很多,却都只是远远的站着看热闹,我不知道该去问谁,也没人来给我出主意。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胡端公来了。 看见他我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当年我娘下葬的时候他也在场,我赶紧问他我娘的棺材为什么是空的。 “秦决,你先别问,先下去找找,你娘的棺材里面有东西。” “有什么东西?” “别问那么多,快下去找。” 我娘的棺材散架后没人敢动,我跳下去把棺材片一块一块的移开,最后果然在棺材底找到一样东西。 这东西巴掌大小,椭圆形,红的刺眼,像一块烧红的火炭。 “胡端公,这是啥?” “你先把它收起来别让人看见,晚点我再告诉你。” 这玩意看起来像火,摸起来却很凉,我把它装进口袋爬出了墓堂。 胡端公要我先别管我娘尸骨这事,说今天的当务之急是先给秦春生下葬,越拖越麻烦。 葬礼已经办了一半,再拖下去确实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为秦春生操办葬礼已经花光几乎所有积蓄,如果今天他不能顺利入土,接下来的事情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办一场又要花很多钱,关键是村民也不会来参加。 “胡端公,我娘的尸骨还能找回来吗?”我问道。 “这个我现在也没法告诉你答案。这样吧,晚上你去我家,记得带着你口袋里的东西,到时候我帮你起卦问问。” “好吧。” 我娘已经死了十几年了,除了我没人在乎她的尸骨。可这事太诡异,我就算想找也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 唯一指望的就是胡端公,无论他怎么安排我都只能听他的。 见我答应,胡端公转身走向村民,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打消了村民心中的种种疑虑。 他说我娘五行属水,北方癸水命,五行生克土克水,尸体遇土而没是正常的风水现象。 不过这个墓堂是不能再用了,用了会冲煞,对整个九星湾都没好处,需要给秦春生重新再开个新坟。 胡端公平时就很受人尊敬,他的话也没人怀疑。 接下来,胡端公先让人把我娘的坟茔重新填土,继而又指挥村民在秦家的自留地里挖了一座新的墓堂。等秦春生平安入土,这场风波也算平息了。 到了晚上,我骑着自行车去镇子上找胡端公。 刚见面胡端公就这样问我东西带来了没,我点点头就要把那东西拿给他看。 他伸手把我拦住,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先别给我看,进屋再说。” 进了屋,胡端公把门窗关好,先恭敬的给中堂的三茅祖师 爷神像上了三炷香,才要我把东西递给他。 屋子里很暗,没开灯,只点了一支红烛。 胡端公把那东西拿到红烛下面,凑着烛光细细打量。我白天忙了一天,这东西到底长啥样我也没来得及细看,趁机跟着他一起仔细打量起来。 这东西不像石头也不像玉,被烛光一照,凸起的那面更加鲜红,就像是跳动的火焰。 接着,胡端公把它翻过来,凹进去的那面却是蓝色的,被烛光一照,蓝汪汪的就像是一汪水。 我越看越惊奇,忍不住问道:“胡端公,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片鳞。”胡端公说道。 “什么鳞?”我更加好奇。 胡端公没有直接回答我,用手指蘸了点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字。 写完只给我看一眼,又迅速的抹去了。 看到这个字,我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世上怎么可能真有这种东西。 刚想问,胡端公就对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神情严肃的说道:“秦决,法不传六耳,此物不可说。” “这是真的?” “以前我也不相信世界上真有这种东西存在,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我不信。” 胡端公说,这片鳞凸起的那一面叫做阳面,阳面红彤彤的像火,代表五行八卦中的离火。凹下去的那面叫做阴面,阴面蓝汪汪的像水,代表癸水。 五行生克,水火不容。 能同时具备水火之相的神异生物,从古到今就只有一种。 胡端公不会和我开玩笑,可我一时间还是难以相信。 最关键的是,就算世界上真有这这种生物,它的鳞也不可能出现在我娘的棺材里。 我娘是个傻女,是秦春生捡来的媳妇。 生前没人关心,死后也默默无闻。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我娘和这片鳞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胡端公,我娘的棺材里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去找,是因为有人告诉我在你娘的棺材里能找到它。” “谁告诉你的?”我又问道。 “我。”一个冰冷的女声突然从外面响起,沙哑低沉。 小说《龙娘》第2章鳞试读结束。 第3章黑衣女人 第三章黑衣女人 听到这个声音,胡端公的身体一震。 迅速把手里的鳞放下,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来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还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是一双极为动人的眼睛,黑白分明。 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明亮,又像是秋水寒潭,深邃无比。 仿佛可以一眼看到人的灵魂深处。 可不知为何,她这身打扮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我总觉的在哪里见过。 我努力回想,却根本想不起来。 嗒,嗒,嗒 女人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朝我走来。 她穿的是一双木屐,湿漉漉的。 上面还缠着水草,每走一步都会在地板上留下脚印。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一件事,地板上只有她的脚印,却没有她影子。 刹那间,这个发现令我遍体生寒。 我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就是秦春生临终前提到过的那个黑衣女人。 女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也越来越慌。 很快,女人走到我面前,伸出一只冰凉的手勾起了我的下巴。 “你,很怕我?” 我不敢看她,也不敢说话。 “秦决,就算天下人都怕我,你也不应该怕我。” 说着,女人松开了手,依旧站在我面前,冷冷的盯着我看。 “你是谁?”我咽了记口水,鼓起勇气问道。 “我是谁你不用管,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你娘的尸骨,包括你娘的身世来历,在我这里都可以找到答案,除了我再也没人能告诉你真相。” 黑衣女人提及我娘的身世,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令我暂时忘记了恐惧。 我只知道我娘是个傻女,村里人也是这么称呼她。 没人知道她的名字,也没人关心她的来历。 过去我也没有想过去追查我娘的身世,直到今天,我在她的棺材里发现了那片鳞,才令我起了疑心。 “你能不能把我娘的事告诉我?”我问道。 “我可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现在的你根本没有知道真相的资格,就算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又能为你娘做些什么呢?” 说到这里,女人背过身去,语气更加阴冷的说道:“过去的十八年,你活的连一条狗都不如。都说母凭子贵,如果你娘还活着,我想她一定会很后悔生下你这么一个废物!” 这些话就像阴冷的鞭子一样,狠狠的抽打着我仅存的自尊心。 秦春生活着的时候我恨死了他,恨他不把我当人看,可等他死后我才发现,没了他我连在九星湾立足的资格都没有。 村子里人巴不得我这个野种早点滚蛋,好侵占秦春生的田地宅院。 其实我也想过离开,可我读书少也没有一技之长,留在九星湾我还可以种田养活自己,到了外面我不知道该怎么生存。 就像一条癞皮狗,人人都可以踹两脚,偏偏还要到找食吃。 我是很窝囊,可这一切能全部怪我吗? 我刚生下来我娘就死了,我不知道我爹是谁。 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不会再去照顾可怜的自尊。可今天也不知为何,我用尽全力也没能把眼泪忍住。 大颗的眼泪在我脸上滚滚流淌,还没有落地就被一本黑书接住。 这是一本古书,铜制的书封长满了铜锈,黑色的封皮泛着水气,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黑衣女人用雪白的手指捏着书封,接住了我的眼泪,随后我听见她的一声叹息。 “秦决,你现在所经历的并不是你真正的命运。” “那你告诉我,我真正的命运是什么?”我哽咽着问道。 “你的命运写在这本书里,胡紫芝会教你怎么读懂它。我该走了,希望我们下次再见的时候,你不会像今天这么怕我。” 说完,黑衣女人用手擦去了我脸上的泪,转身朝门外走去。门外夜色漆黑,她刚走进院子人就和黑暗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黑衣女人一走,屋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尴尬起来。 刚才我情绪激动忘记了胡端公的存在,这会才想起他,被他看见我流泪实在是太丢人。 不过丢人归丢人,该问的还是要 问。 “胡端公,她是不是鬼?” “不是。” “可她是没有影子,只有鬼才会没有影子。” “你看看神龛上的香火就明白了,如果她是鬼,香火一定会出问题。” 在我刚进来的时候胡端公给祖师爷上了三炷香,现在那三炷香已经烧了大半,剩下的还在继续燃烧。 香烟笔直,三炷香燃烧的速度也都一样。 香火无恙,说明三茅祖师爷是默许黑衣女人存在的,也就是说黑衣女人绝不可能是邪祟。 “胡端公,你要我今晚来找你,是不是为了和她见面?” 胡端公沉默着点点头。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娘的事?” “秦决你现在不需要知道她是谁,你只要知道她对你是没有恶意的就行了,不然也不会把这么珍贵的书交给你。” 听胡端公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手里还有一本书,凑着烛火仔细研究起来。 这书的书封用铜做的,书皮像是某种动物的皮革。 我把书翻开,发现书页用的也不是纸,而是一种薄如蝉翼的纱。 书里的文字也不是写上去的,是用黑色的丝线绣上去的。 一针一线,极为工整,字体秀美端庄。 遗憾的是,字是古体字,以我的学历自然是看不懂。 我把书递给胡端公,想要他帮我看看这书写的是啥,哪知他连连摆手,说这书是她给我的只有我能读,碰都不愿碰一下。 “她要你教我读,你看都不看怎么教我?”我问道。 “秦决,你误会她的意思了。她要我教你读,并不是要我教你书里面的内容,而是要我教你认字。你记住,这本书只有你能读,你也千万不能给别人看。” “为什么?”我问道。 “道门收徒弟都是师父找弟子,从你接过这本书的那一刻起,就代表接下了她的衣钵传承。” “什么传承?”我又问道。 “天地阴阳为之道,阴阳不测为之神。” 胡端公说,这句话代表阴阳之道。 道生阳,阳生阴,阴阳生太极,太极生万物。 后世以此衍生的五行八卦,星宿神煞,奇门遁甲,风水堪舆等,都可以称为阴阳之道。 我听的头大,就问他我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既不想做道士又不想做端公。 “一切修行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知命修命,但是你不一样,我曾经帮你看过八字,你的命如果不改就会死。” “我是什么命?” “辰戌相冲,日见魁罡。” 小说《龙娘》第3章黑衣女人试读结束。 第4章起卦 第四章起卦 辰为天罡,戌为河魁,乃阴阳灭绝之地。 魁罡命的孩子极难养活,所以在给我算过八字后,他又帮我取了个名叫秦决。 决,意思是有缺口的坚玉。 天生就是残缺的,除非能够像玉石一样坚硬才能平安长大成人。 胡端公想用秦决这个名字帮我镇住魁罡命格,但是和我的命格相比,名字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 命我自立,福我自修。 若想改变命运,只有立功德才是出路。 我没有一技之长,要立功德就必须多读书,只要我能学会书里的东西,就可以通阴阳晓五行,行走人间广积功德。 当晚我在胡端公家留宿,第二天回家后,我果断处理完所有的家事就此离开了九星湾。 从此以后我就跟着胡端公,一边帮他照料香烛店的生意,一边跟着他学东西。 我要学的东西很多,除了古体字之外,还要跟着胡端公学阴阳之道。 而要学阴阳之道,首先要从易经学起。易经是群经之首,万法之宗,周易六十四卦几乎可以推算天地间所有隐秘。 胡端公说,他和黑衣女人的相识就是因为他偶然起了一卦。 他起的是个兑卦,兑为泽,于是他就拿起罗盘就去黄河观水。 顺着河堤走到九星湾,罗盘天池针突然开始急转。 天池针不仅可以指向,还可以感应空间理气的变化。天池针急转,说明这里的理气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然而,就在胡端公试图推测其中玄机的时候,手中的花梨木罗盘忽然裂开。 罗盘炸裂,应了兑卦,因为兑卦在易经里本来就有破损的意思。 随后,胡端公就着这事又起了一挂,依旧是个兑卦。 这次是第五爻当位,爻辞是悔亡,吉。 罗盘是胡端公的宝贝,罗盘炸裂自然是让他后悔的要死,在看到这个卦象后,心里略微松了口气,知道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就在那天晚上,黑衣女人找到了他。 黑衣女人要胡端公帮她做一件事,事成之后送他一样东西来弥补他罗盘炸裂的损失。 “她要你做什么?”听到这里我问道。 “引你入门,传你阴阳之道。”胡端公说道。 “那她又给了你什么呢?”我又问道。 “就是那片鳞。” “那她可真够大方的。”我撇撇嘴悻悻说道。 开始我还以为鳞是给我的,毕竟是在我娘棺材里发现的。 直到胡端公将它做成了罗盘,我才知道鳞是他的,黑书才是我的。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半年过去了。 这半年里我学会了认古体字,学会了演卦。 跟在胡端公身边耳濡目染,也通了点风水算命的门道。 这天,胡端公被人请去看阴宅,我在家守着他的香烛店。 半下午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进了店。 他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椅子上坐着,起来招呼他的时候,用力过猛,咔嚓一声椅子折了一条腿。 我随心起了一卦,是个剥卦。 不利有攸往。 男人是打黄河对岸的李家村过来的,想找胡端公问个事。 我告诉他我师父出门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想问什么可以和我先说一声。 胡端公是我的引路人,也算是我的师父,不过他自己从来不肯认,说他没有资格做我的师父,只在人前让我这么称呼他。 开始男人还不肯说,左等右等不见胡端公回来,才和我说起了他的事。 他叫李明亮,媳妇临盆在即,他心里却一直很不安宁。 他媳妇这次怀的是第三胎,头胎是个儿子生下来就是个死婴,第二胎是个女儿,两个月的时候从床上掉下来摔死了。 这第三胎怀上之后,他也没心思出去打工,在家专门守着媳妇就怕再出事。 怀孕以来倒也没出过什么意外,眼瞅着临盆在即,最近却经常做起了噩梦。老梦见自己被困在一片竹林里,怎么都走不出去。 在李明亮说他的事的时候,我给他看了眼面相,子女宫没看出问题,但是他的印堂却有一道很明显的竖纹。 印堂的竖纹俗称斩子剑,学名玄真纹,主克子女。 我正要说破,胡端公从外面回来了,看见李明亮忍不住眉头一皱,张 嘴问道:“你家是不是和蛇结过仇?” 李明亮被胡端公突如其来的一问,微微楞了一下说没有。 胡端公也没急着催问,先让他把来意说完。 等李明亮又把自己做梦梦见困在竹林的事情说了一遍,胡端公再次问道:“你再仔细想想,你家到底有没有和蛇结过仇。” 连续两次问同一个问题,李明亮也意识到胡端公不是在和他开玩笑,点上一根烟认真回想起来。 这一想,他还真想起来一件和蛇有关的事。 李明亮大儿子出生是在半夜,他骑着摩托车去请稳婆的路上,压死了一条过路的蛇。 胡端公听完叹了口气说道:“蛇轻易不会过道,尤其是在半夜。半夜遇到蛇一定要避开,因为有可能是过道的阴兵。” 小说《龙娘》第4章起卦试读结束。 第5章黑气化蛇 第五章黑气化蛇 听胡端说,他遇到的有可能是过道的阴兵,李明亮的脸色一下变白。 “胡端公,我遇见的是蛇还是阴兵啊?” “你梦见困在竹林里走不出去,应的是蛇祸,竹子代表蛇。如果是冥兵,在害死你大儿子后,一命换一命这事就算了结了,一而再的纠缠明显是蛇祸。”胡端公想了想说道。 “那这事能破吗?” “普通的蛇没这么大的怨气,也没这么大的能量,这事估计很难。”胡端公叹了口气说道。 李明亮以为胡端公在暗示要花钱,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沓红钞票,目测有大几千。说钱不够还可以再筹,要胡端公一定要帮帮他,解决他家的麻烦。 胡端公没接他的钱,说这事他现在还吃不准,让李明亮先回去,明天上午他再亲自上门看看。 李明亮走后,我问胡端公明天是不是真的要去,胡端公点点头。然后我告诉他我刚才起了个剥卦,此行恐怕不顺利。 “第几爻当值?” “初六,剥床以足,蔑,贞凶。” 胡端公听完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胡端公,这卦真的很凶吗?”我小心的问道。 “他应的是蛇祸,你起的是剥卦,这叫啥你知道吗?” “叫啥?” “群阴剥阳。” 第二天吃过早饭,胡端公要我和他一起去李家村。 乘船过河的时候,胡端公递给我一根针,要我滴一滴血到河里。我问他为啥要这样做,他又什么都不说。 李明亮家住在村口,是一座三层小洋楼,很气派。 进了院,我看到了李明亮的媳妇,她的脸色有点阴白,命宫黑的骇人。 我仔细一看,黑气在她命宫凝聚不散,竟然有了化蛇之兆。 李家惹的就是蛇祸,黑气化蛇可真是凶险万分,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李明亮没告诉他媳妇蛇祸的事,只说我们是来相宅院的,要她先去楼上避避怕犯了忌讳。他媳妇倒也懂事,什么也没多问就腆着个大肚子上了楼。 等李明亮的媳妇上了楼,胡端公拿出罗盘开始勘察李家的风水。 阴灵邪祟这些东西的出现,一定会对空间内的理气造成影响,有道行的风水师通过罗盘推算,就可以找出祸乱之源。 风水学有二十四山,以十二地支为重。 十二地支代表宇宙中的十二道主要能量,但凡坐落在这十二个方位上的住宅都可以称为好风水。 李明亮家坐北朝南,山向子午,正是传说中的三元不败之屋。 按理说这样的家宅不容易出问题,但是由于每座房屋都受地运转变的影响,导致这种正山向的房屋得令时极旺,失令时极衰。 胡端公用罗盘详细推算了李家风水理气的变化,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胡端公,我家宅子有问题吗?”李明亮问道。 “没问题。”胡端公说道。 “我就知道没问题,当初我建房子的时候找人看过,他说我这是子午山,家宅安宁三元不败。”李明亮面有得色。 “好风水不一定都能养人,有时候还能杀人。” “啥意思?” “如果家宅的主人积德行善,风水就会起正能量的作用,越来越好。如果家主悖德行凶,好风水就会逆转,吉宅变成凶宅,甚至比一般的凶宅危害还要大。” 胡端公这么一说,李明亮当时就急了,赌咒发誓说他们两口子可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院子里没问题,胡端公端着罗盘进了屋,刚一进屋天池针就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他这面罗盘,是用那片鳞做成的内盘,外盘用的是黑檀。 黑为玄,玄为水,而传说中的那神物就生活在水中,对空间理气的变化最为敏感。 现在天池针急转不停,说明这座房屋已经成了罕见的凶宅。 胡端公在屋子里巡视一周,最后端着罗盘进了一楼的夫妻主卧。主卧室窗明几净,通风采光都很好,峦头摆放中规中矩不犯什么忌讳。 只有一件事显得很突兀,梳妆台下放着一张粘耗子用的胶纸。 “你家里耗子多吗?”胡端公问李明亮。 “说起这事也真是邪门,我这是楼房水泥地,平时家里没人的时候门窗都是锁死的,也不知道这些畜生从哪里进来的,逮也逮不着。”李明亮恨恨的 说道。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在你媳妇怀上后才开始有耗子。” 李明亮想了会儿说道:“还真是。” “蛇鼠一窝,你家这不是耗子,是蛇的灵媒。” 从卧室出来,胡端公让李明亮把堂屋的神龛收拾一下,准备请香。 香堂设好,胡端公取出一根柳树枝插在香炉里。 蛇妖在北方又称柳仙,这根柳枝就代表蛇妖的神位。 有了神位才可以上香,上香也有讲究,神三鬼四妖五人六。 给蛇妖上香,要烧五根。 胡端公站在神龛前,先把代表妖族的女娲娘娘宝诰念了一遍,点上五根香插在香炉里。 五根香刚插上,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阴风,香火应声全灭。 胡端公脸色一沉,口奉三茅真君之名念了一遍净坛咒,再把五根香点燃重新去。 这次香火也只是多烧了一会,最后还是全灭。 这下,胡端公的脸色更难看了。 就在我寻思着他还要使出什么手段的时候,胡端公忽然把头转向我,说道:“秦决,这香你来烧。” “我?”我有些犹豫。 今天这事处处透着诡异,但我并没有犹豫太久,既然决心走这条路,早晚都要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我上前一步,从胡端公手里接过五根香香炉里。 说来也是真的奇怪,胡端公上香会灭,念咒也不顶用,但是我这五根香去之后却烧得好好的,一点异状都没有。 没有异状,我就只能站在神龛前继续等,一直等到五根香同时燃尽。 神龛上还是没什么动静,但是,院门外却传来了一阵诡异的敲门声 小说《龙娘》第5章黑气化蛇试读结束。 第6章附体 第六章附体 敲门声很诡异,上香上的是五根,敲门声也是响了五下。 隔了会,又再响,还是五下。 李明亮看了胡端公一眼,胡端公对他点点头,他这才走出去开门。 来的是个女人,远远的听见他们的对话。 “妹子,你怎么来了?”李明亮的语气中带着欣喜。 “这不学校过节放假,来看看嫂子。”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声,声音清脆。 “好好,进来说话。” “哥,你真让我进门?” “说什么呢,你啥时候来我啥时候欢迎。” 门打开,进来的是个衣着时尚,肤白貌美的姑娘。 上身穿的是件驼色长款毛衣,下身穿的是条蓝色的紧身牛仔裤,衬的一双修长笔直。 李明亮把姑娘领进屋,给我们做起了介绍。 姑娘叫李君龄,是他二叔家的女儿,在岳湘市读大学。 他在做介绍的时候,李君龄也在打量着我们。 她先看的是胡端公,面无表情的扫了一眼,继而又转头看向我。 看着看着,眼睛忍不住细细的眯了起来。 本来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随着瞳孔不断收缩,渐渐的变成了绿色。 绿光幽幽,顿时令我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胡端公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道了一声道号:“福生无量天尊。” 李君龄微微一冷,嘴角勾勒起一抹诡异的笑意,淡淡的说道:“我道是哪里来的神汉,想不到却是个道士。” “仙家越界了。”胡端公淡淡的说道。 “越界又如何?”李君龄挑眉问道。 “修行不易,还请三思而后行。” “因果在身,天道不涉。” 俩人这一问一答,李明亮听得满头雾水。 我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把地上李君龄的影子指给他看。 世间万物,但凡是积聚阳气者都有倒影,而鬼阳气已尽,所以在民间传说中鬼是没有影子的。 妖怪也有阳气的,但为禽兽等物所变,所以影子会显出其原形。 此刻李君龄的人看不出问题,但是她的影子却不是人形,弯弯曲曲的像是一条蛇。 很显然,她是被蛇妖附了身。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李明亮吓的脸色一白。 “就算是以命还命,李家已经丢了两个孩子的性命,所欠的因果也该还清了,仙家又何必再苦苦纠缠。” “呵呵,如果真要以命还命,李家的两条人命远远不够,必须才行。” 早就猜出这蛇妖来头极大,但是没想到居然会如此嚣张。 这里毕竟是人间,胡端公也不是没有火气的泥人,听见她这话立刻被激怒了。 一手抓着罗盘,一手拔出了腰间悬挂的枣木剑。 枣木又叫辟邪木,胡端公的这把枣木剑用的是山顶的雷击木雕刻,能量很强,不仅可以辟邪还可以斩邪。 “老东西,我知道你有几分本事,如果你不怕伤了她的性命,尽管动手就是。” “你” 蛇妖轻飘飘一句话,又把胡端公的满腔火气憋了回去。 她现在附体在李君龄身上,如果胡端公贸然动手,伤的是李君龄而不是她。 确定胡端公不敢动她,蛇妖绕过他走到我面前问道:“刚才是你上的香?” “是我。”我说道。 “我可以放过李家人,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做我的香童。” 所谓香童,指的是出马弟子,仙家在人间的代言人。 仙家本体是精怪,不能像道士那样入世修行,只有寄托在人类身上才可以行走人间。 我已经有了传承,肯定不能再做别人的弟子,刚想拒绝,胡端公突然说道:“我替他答应你。” “当真?”蛇妖面色一喜。 “只要你有本事开堂,我就让他答应替你出马。” “好,一言为定,今晚子时我会亲自来收他入门。” 这句话说完,李君龄的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李明亮壮着胆子问胡端公这是怎么回事,胡端公要他不用担心,蛇妖刚走,她自己的魂还没回来,等下就好。 等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李君龄睁开了眼睛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后,露出迷茫的表情。 “哥,我怎么在你家?”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李明亮问道。 “我只记得我在家睡觉来着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跟着一个女人来到了你家。” “女人?” “不是现实里的女人,是梦里的女人。” 李君龄说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被困在一片竹林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就在她急的不行的时候,从竹林深处走出来一个女人,说能带她出去。 于是李君龄就迷迷糊糊的跟着女人往外走,走啊走啊,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李明亮家门口。 女人对她说,到了,你进去吧,然后她就两眼一黑啥都不知道了。 “哥,我这是咋回事?”李君龄问道。 李明亮张了张嘴,不知该这事该怎么和她解释,抬头看向胡端公。 “你这是犯了梦游症。”胡端公说道。 “梦游?” 梦游症并不常见,尤其是发生在成年人身上。 可这事除了梦游,她也想不到别的解释。想了半天没有答案,转而问起我们的身份。 胡端公告诉她我们是看风水的,李君龄听完立刻露出鄙夷的神情。 “哥,你怎么还信这个?风水算命都是骗人的。” “瞧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你嫂子在楼上,你难得回家一次去陪她说说话吧。” “好,那你可要小心别人骗了钱。” 说完,李君龄吐了吐舌头,腾腾腾上了楼。 她刚一走,李明亮立刻问胡端公,是不是真的要我做蛇妖的出马弟子。 还说如果事情真的这样解决了,他愿意出一大笔钱做补偿。 胡端公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你这是想让他送命。” “可你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了蛇妖吗?”李明亮挠挠头问道。 “是我答应的不是他答应的,他的事还轮不到我做主。” “那现在咋办?”李明亮顿时没了主意。 “你家这事肯定还有隐情,我希望你能和我说实话。” “胡端公,我说的都是实话,除了开车压死过一条过路蛇之外,我真没有做过什么得罪蛇的事。” “你最好仔细想想,实话告诉你,就算她把你全家都害死,老天爷也不会拿她怎么样。因果在身,天道不涉,这八个字不是谁都能说的。” 李明亮吓得不轻,可他依然坚持说自己啥也没做过。 我想起李明亮媳妇那黑的骇人的命宫,心中一动,说道:“师父,你说这事会不会和他媳妇有关?” 小说《龙娘》第6章附体试读结束。 第七章因果 第七章因果 农村要养家糊口,多半都是靠男人打工。 李明亮想不起和蛇有关的事情,那是因为他常年不在家,这事或许还真要从他媳妇身上下手。 可他媳妇临盆在即,我们也不能冒失去问,必须先心里有数才行。 李明亮这边已经问不出话了,再想多了解,就只有借助术数推算,查他的流年大运。 胡端公为李明亮推算八字四柱,算出李明亮最近的大运年是在六年前。 那一年李明亮领着一帮人在外面搞装修,发了一笔偏财,不仅让他盖起了小洋楼,还存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但令人不解的是,李明亮的八字很弱根本担不动那么旺的偏财。 而且,就在那一年,他们丢掉了第一个孩子。 得财是福,失子是祸。李家的大变故都发生在六年前,只要问问他媳妇六年前有没有做过什么,或许就能找出答案。 “去吧,去把你媳妇喊下来问问吧。” 李明亮上去没多久,他媳妇就和李君龄一起下了楼。 也不知道李明亮是怎么传得话,他媳妇的脸色很难看,李君龄的脸色则是更加难看。 “你说我们家没孩子是因为过伤天害理的事,活该没有孩子?”李明亮的媳妇气得声音都变了。 “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 胡端公干咳两声,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君龄打断。 “不是这个意思是啥意思,我最懂你们这些装神弄鬼的骗子了。真是猪油蒙了心,我嫂子都快要生了,你们还要说这种话她,你们还是不是人。” 李君龄牙尖嘴利,一番话说得我都替胡端公脸红。 “艳茹,我实话和你说了吧,我请他们来根本不是来看风水,是专门为了解决咱家的事。”李明亮叹了口气对他媳妇说道。 李明亮的媳妇姓王,叫做王艳茹。 “咱家有啥事需要解决?” “最近这几天我经常做噩梦,梦到困进一片竹林里出不来。想着咱们已经丢掉了俩孩子,我怕再出什么事,就托人打听找了胡端公。端公说” “他说什么?” “胡端公说竹子代表蛇,我被困在竹林里出不来,说明咱家这是蛇祸。” 本来王艳茹还怒容满面,一听蛇字,脸色瞬间变了。 毕竟是即将临盆的孕妇,情绪一激动,身体就站不稳,吓得李明亮和李君龄赶紧扶着她坐在椅子上。 她的这个反应,又惹的李君龄狠狠的剜了我们几眼。 “当家的,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过,现在想想或许真的是报应。”王艳茹沉默了一会说道。 “啥事啊?” “这事要从六年前说起。” 六年前,李明亮和往年一样开春就出去做活了,留他媳妇一个人在家守着三亩地。 这天王艳茹从地里干完农活回来,肚子也饿了,就准备烧水做饭。 那时候农村还没自来水,用的是大水缸。 王艳茹把水缸上面的木盖一掀开,发现水面一直在晃动,仔细一看,水里居然有条蛇。 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爬进去的,困在水缸里出不来了。 看见蛇,王艳茹也没多害怕,更多的是恶心,随手找了根棍子把蛇从水缸里挑出来,隔着墙头扔了出去。 后面的几个月,李明亮的电话打的很勤,告诉她现在装修的活很好做,水涨船高,今年肯定能赚到钱。 王艳茹也给李明亮说了个好消息,说她怀孕了,这下李明亮干劲更足。 转眼夏天到了,天气闷热,夜里常常热的睡不着觉。但是今年夏天,王艳茹并没有觉得闷热难熬,她住的那间屋子特别阴凉,连风扇都不用开。 有天半夜,王艳茹起来解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无意中朝房梁上瞅了一眼,赫然看见一条青蛇盘在梁头,正对着她吐着舌头,嘴里还发出嘶嘶的声音。 这次王艳茹可是真的吓坏了,再也没睡着,天明就找人帮她抓蛇。 村里的老人告诉她,青蛇进家宅是好事,能保家宅平安。可王艳茹一个孕妇,怎么可能容忍一条蛇住她屋子里。 见她执意要把蛇赶走,老人就教她一个主意,要她用雄黄把蛇从房梁上熏下来,但是千万不要伤了蛇的命。 蛇最怕雄黄,王艳茹用雄黄一熏,没过多久蛇就从房梁上掉下来了,还不止一条。 除了她见过的那条青蛇之外,还有五条刚孵化没多久的小蛇。 筷子粗细,身体呈半透明,还带着粘膜。 小蛇从房梁上掉下来就摔死了,那条青蛇倒是没死,不过也被雄黄熏得全身发软动弹不得,睁着一双怨毒无比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王艳茹看。 “那条青蛇你是怎么处理的?”胡端公问道。 “我本来没想害死它,但是它的眼睛真的好吓人,我把它的孩子全害死了,它一定会找我报仇的。所以我就我就把它也打死了。” 王艳茹造的孽还不止如此,听说猫能克制蛇的怨气,她就把青蛇拿去喂了猫。 至于那五条刚出生的小蛇,则是被她用用报纸一包,扔进灶膛里烧成了灰。 王艳茹的这番话听得我背脊生寒,胡端公更是脸色阴沉如水。 就连本来还气势汹汹为嫂子出气的李君龄,都听傻了眼,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胡端公刚才给李明亮算八字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因为他的八字根本镇不住流年大运。 现在答案揭晓了,李家的财,是青龙入宅带来的。 王艳茹救了青蛇的命,青蛇给李家带来了财运,帮李明亮镇住了流年。 后面,青蛇又感念恩情,盘踞屋梁,送女主人一夏清凉。谁知王艳茹根本不领情,反而恩将仇报,将它连通它的孩子全部烧成了灰。 难怪蛇妖说,如果以命换命,李家死掉的两个孩子远远不够,必须才行。 “胡端公,蛇丢了命就要害死我们全家,可我们是人它们是爬虫,难道真要我们以命相抵吗?”李明亮问道。 “在人眼中,爬虫的确不如人命尊贵,但是,天道不这么看!”胡端公说道。 小说《龙娘》第七章因果试读结束。 第八章护身符 第八章护身符 在人类眼中,蛇不过是一条爬虫而已,有些地方,甚至还把蛇当做一道家常菜。 但是李家的蛇,并不是普通的蛇。 李家的蛇懂得知恩图报,并且已经介入到了人的因果之中。 正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天道看得不是物种的高低贵贱,而是因果。 胡端公的一番话,听得屋内一片沉默。 就连不相信风水算命的李君龄,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沉默半晌,李明亮走到胡端公面前,红着眼圈说道:“胡端公,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 “我救不了你们。” “你救不了,他能。只要他答应做了蛇妖的香童,蛇妖就会放了我们。”李明亮指着我说道。 “你以为蛇妖是真想找个香童?她要的是我徒弟的命!” 胡端公解释,他当时答应蛇妖也是迫不得已。 蛇妖是被我请来的,如果我不答应她的条件,她当时就会对我发难。 最关键的是,他当时也没想到李家的因果竟然是天道不涉的死局。 “做香童就是做蛇妖的出马仙,怎么会丢命,只要你肯答应,要多少钱我都给。”李明亮犹自不死心。 “你再找高人吧,秦玦,我们走。” 说完,胡端公领着我就朝外走。 才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噗通一声。 “艳茹。” “嫂子。” 李明亮和李君龄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我回头一看,只见王艳茹挺着大肚子跪在地上,流着眼泪怔怔的看着我们。 “蛇妖是我杀的,我愿意抵命,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我不求活命,只求能给我肚子里的孩子一条生路。” 王艳茹即将临盆,最怕情绪激动,然而任凭李君龄和李明亮如何拉扯,她都不肯起来。 李家的因果沾不得,可是,看到她那张哭泣的脸,我却再也迈不开脚步。 我想起了我娘。 我娘是个傻女,秦春生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黄河边上生吃一条鱼。可见,在这之前她不知道已经受过多少罪。 嫁给秦春生后,她坚持不肯让秦春生碰她的身子,为的还是肚子里的孩子。 就这样一个傻子都知道护自己的孩子,最后还因为生我难产而死。 王艳茹的确做错了事,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什么过错? “胡端公,是不是我只要做了蛇妖的香童,她就真的会放过李家人?”我问道。 “秦玦,你要想清楚。你现在跟我走还有机会跳出李家的因果,只要过了黄河,就算那蛇妖手段通天也奈何不了你。”胡端公神情严肃的说道。 “可是,如果我今天就这么走了,一辈子也难心安。” 蛇妖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冷漠的人心。 如果我今天就这么走了,那么余生只要想起王艳茹曾经跪在我面前,流着眼泪求我救救她的孩子,我都不会原谅我当日的冷漠。 王艳茹的恶行,无法掩盖她身上母性的光辉。 我肯留下来,不是为她赎罪,而是为了祭奠我那因为难产而死的娘。 见我执意要留下来,胡端公没有再劝我。说那蛇妖的道行很深,他必须先回去一趟多准备些东西。 他走后,李明亮陪着媳妇上了楼,一楼客厅就只剩下我和李君龄两个人。 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和女孩子单独相处,心里难免有点紧张,尤其是她还一直盯着我看。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闪闪发光,我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蛇妖你都不怕,为什么怕我?”看了一会,李君龄好奇的问道。 “地势坤,男人怕女人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还有句话叫做天行健,君子宜自强不息么?”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我以易经乾卦爻辞作答。 “啥意思?” “越是君子,越是要谨小慎微,这样才不会犯错。” “唉,你这人怎么这么不会和女孩子聊天呐。”李君龄叹了口气。 我没有再说话,不是故意装高冷,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孩子聊天。 过去十八年,何曾有女孩子多看过我一眼。 以前我不奢望,以后我不追求。 李君龄对我真的好奇,并没有因我的冷淡而放弃,没过多久又开始找我说话。 “你们说的蛇妖是真的吗?” “你不相信?”我问道。 “我不信,但是看我哥和我嫂子的样子,又好像是真的。” “妖和鬼祟一样,信则有不信则无,但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却不是妖邪鬼祟。” “是什么?” “人心。” 李君龄沉默了,她想起了王艳茹所做的事。 接下来,我和李君龄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基本都是她在问我回答。 我从小就在村子里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多亏了这半年我跟着胡端公学了很多书上的道理,才勉强应付得来。 聊着聊着,李君龄电话响了,家人喊她回去。 见她要走,我赶紧叮嘱她不要把李明亮家的事随便和人讲,就算至亲的人也不能乱说。 李君龄浑不在意的说,这种事就算说出去也没人信,总要亲眼见了才行。 我心说,你何止见过,你都已经被附体过一次。 李君龄在的时候,时间过的很快,她一走,时间立刻变得很煎熬。 到了中午饭点,李明亮杀了只鸡,蒸了一锅米饭。我吃了两碗,他们两口子几乎连筷子都没动。 吃饭的时候我注意到王艳茹印堂的黑气已经几乎化为蛇形,如果今晚再不把事情解决,她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不仅是她,李明亮脸上也显出了死相。 天中地阁一片黑,眼下卧蚕两道紫,正是相书上写的必死之相。 吃过饭,我就开始盼着胡端公来,这一盼,又是一个下午。 直到天快黑了,胡端公才赶了回来。 他走的时候说要回去准备点东西来对付蛇妖,这次回来却什么都没多拿,只是提了一条鱼。 一条二尺来长的黄河大鲤鱼,还是活的。 进门后,胡端公立马要李明亮去厨房找把刀。先用刀把鲤鱼拍晕,然后仔细的沿着鱼肚子开膛,最后竟然从鱼肚子里取出一样东西出来。 这东西圆圆的像个玉佩,通体漆黑如墨,上面还雕刻着奇怪的图案。 “师父,这是啥?” “帮你求的护身符,今晚你能不能活下来就靠它了。” 小说《龙娘》第八章护身符试读结束。 第九章铜钱剑 第九章铜钱剑 胡端公从李家离开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黄河岸,蹲在河岸上钓了整整一下午的鱼。 至于这鱼是怎么钓上来的,为什么肚子里会有玉佩,他却不肯告诉我,只要我把玉佩贴身佩戴。 蛇妖说她会在子时找我,我们还有很长一段准备时间。 但是,我们能准备的东西并不多。 道门中的很多符箓和咒语只能用来对付普通的妖邪,而仙家基本都有功德在身,也就是说胡端公会的那些道门手段根本排不上用场。 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从蛇妖说要收我做香童开始,胡端公就说她是要害我的命。 只有愿意入世救人的仙家才会收香童,做香童还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好处,胡端公为啥一直说蛇妖是要害我呢。 当我把这个问题问出来后,胡端公却说那蛇妖根本立不起香堂。 南方佛,北方仙,胡黄不过山海关。 仙家一旦过了山海关看事就不灵了,香堂立了也是白立。 所以蛇妖说要收我做香童,本来就是骗我的,她真正看重的是我的身体,要吸我的阳气助自己修行。 李明亮早就被吓破了胆子,随着夜色越来越深,他坐立难安。 既担心自己,又担心他媳妇,楼上楼下的来回跑。 “你去楼上待着吧,今天晚上不用下来了。”胡端公说道。 “这我想留下来帮你们。”李明亮扭捏着说道。 “你留在这也派不上用场,还不如安心守着你媳妇。记住,今晚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下楼,以后也绝不可和人说起今晚发生的一切。” “好,我一定记着你的吩咐。” 李明亮上楼之后,胡端公算了算时间,开始布阵。 说是布阵,其实只是用了三把五帝铜钱剑。 铜钱历经万人之手,汇集百家之阳气,民间自古就有佩戴铜钱挡煞辟邪的习俗。 这三把剑也各有讲究,一把是二十一枚铜钱编织的七星剑,一把八十一枚铜钱编织的达摩剑,一把是一百零八铜钱编织的乾坤剑。 三把剑都是玄门通用的法剑,其中以乾坤剑的威力最强。 枣木剑和桃木剑要配合符箓咒语才能发挥出效果,仙家不吃普通的神符咒语,只能以铜钱剑上的阳气来镇压。 胡端公把七星剑玄关在李家院门正中,达摩剑玄关在堂屋门匾正中,而他自己则是手握乾坤剑坐在中堂上。 随着子时越来越近,胡端公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终于,时钟指向十二点,一阵阴风从门外吹来。 门是开着的,阴风吹过七星剑的铜钱眼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像小孩子的哭声。 阴风惨淡,哭声惨绝。 可见蛇妖道行匪浅,不是一把七星剑就能镇压的。 开始我还以为蛇妖就是那条被王艳茹害死的青蛇,后来胡端公告诉我,青蛇只是通灵,根本没有为自己复仇的本事。 来的这位蛇妖是柳家的正神,不知道修行多少年了。 除了风吹铜钱的呜呜声,我还听见院门外响起沙沙的声音,仔细一看,门外的空地上爬满了蛇虫。 蛇虫聚集在门外,顾忌七星剑不敢进门。 随着蛇虫聚集的越来越多,阴风也越来越强,七星剑被风吹的旋转个不停,越转越急。 七星剑是第一道防线,用来测试蛇妖的道行深浅。 然而看现在的情形,七星剑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终于,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七星剑被阴风吹断了线,二十一枚铜钱哗啦啦落了一地。 七星剑解体,门外的蛇虫黑压压的如同潮水一般涌进了院子。 除了蛇,我还看到四周的院墙上还有许多诡异的眼睛,在朝院子里看。 有体型硕大的黄鼠狼,有刺猬,有耗子,乌鸦 柳仙领兵带队,妖灵邪祟都纷纷前来观战。 七星剑被破,蛇虫开始朝堂屋门口聚集,对着悬挂在堂屋门匾上的达摩剑发起冲击。 望着黑压压的蛇群,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些蛇,大的有两米多长,最小的只有筷子粗细。 各种颜色都有,身上鳞甲在被惨白的月光一照,格外惊悚。 最恐怖的是它们的眼睛,全都死死的盯着我看 蛇群还在不断的从院门外涌进来,很快占据了整个 院子。 阴气越来越盛,达摩剑也没有坚持太久,零零散散落了地。 那些落在地上铜钱,一个个都摔的四分五裂。看到这一幕,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群阴剥阳了。 蛇虫为阴,铜钱为阳,阳气剥尽,铜钱碎裂。 而这,还只是刚开始。来的只是蛇妖的爪牙,而她本尊到现在还没现身。 没了达摩剑,蛇群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开始试图往屋子里面冲。 就在这时,胡端公手持乾坤剑走向门口,张嘴咬破舌尖,朝乾坤剑上喷出一口精血。 舌尖血,又称之为真阳涎,是人身上阳气最重的气血。 五帝钱本来就阳气浓烈,被胡端公一口真阳涎喷上去,腾的一下烧起一道火光。 蛇虫怕火,被火光一照,纷纷向后倒退。 胡端公每向前一步,蛇虫就后退三尺。堪堪将蛇虫逼到院子中央,乾坤剑上的火光也终于灭尽。 见此,蛇虫又开始聚集。 胡端公再喷一口舌尖精血,乾坤剑再次燃烧。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少精血可用!” 伴随着一道阴冷的女声,我看到李君龄走进了李家院门。蛇妖白天来是附体了她,想不到晚上来居然又找上了她。 她往前走,蛇虫在她前面自动分开。 这次李君龄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睡袍,头发披散在肩膀上,神情阴森又可怕。 “藏头露尾算什么仙家,本尊为何不敢现身。”胡端公冷冷的说道。 “我怕本尊来了,李家人受不住。胡紫芝,我今天只是为了他,你要是识相就赶紧滚,不然的话别怪我不念道门香火。” 说话的功夫,胡端公手上的乾坤剑火光又熄灭了,他二话不说又是一口舌尖血喷在剑身上。 人越年轻火力越旺盛,胡端公快六十的人,哪里经得起三口血的消耗。这口血刚喷上去,他的身子一晃,差点站不稳。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允许你害他!” 说完,胡端公举起乾坤剑,右手举剑,左手捏了个法诀。 明知咒语无用,依然冲着蛇妖念道:“天地玄宗,敕妖灭形,急急如律令,敕!” 小说《龙娘》第九章铜钱剑试读结束。 第十章 梦 随着最后一个敕字出口,胡端公一剑刺向蛇妖。 铜钱剑是用精麻绳编织,以朱砂染色,铜钱又都是经年古董,这样的剑如果是用来刺人,都不如一根树枝。 但若用来刺阴灵邪祟,阳气催发配以真阳涎,阴灵规避,妖邪退让。 眼看着剑尖直奔面门,蛇妖冷哼,身体猛然向后仰,避开了这一剑。 胡端公一剑刺空,想上前追击,哪知双腿根本无法移动分毫,低头一看,双腿被群蛇死死缠住,正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爬。 蛇妖现身吸引了胡端公的注意力,同时也给了地上的群蛇偷袭的机会。 大蛇小蛇,拼命朝胡端公身上爬,有的还往他衣服里面钻。 胡端公拼命想把蛇抖下去,可是蛇越缠越紧,很快就把他全身上下缠了个密不透风。 他手里的乾坤剑也掉在地上,零零散散。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我在屋子里看得心惊胆战,又是恐惧又是愤怒。胡端公是为了保护我才和蛇妖斗法,他要是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最终愤怒战胜了恐惧,我咬牙从屋里冲了出去。 奇怪的是,蛇群看到我冲出来纷纷避让,并没有攻击我,很快我就来到胡端公身边。 他脸色铁青,嘴唇发紫沾满了血,两眼通红怒视着蛇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到那些蛇只是缠着他并没有咬他,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望着蛇妖问道:“是不是我答应做你的香童,你就会放了他?” “当然,自始至终我要的就是你。”蛇妖说道。 “好,我答应你。” “早就该这样,也省得姐姐我费一番手脚。” 说完,蛇妖扬起秀美的脖子,发出一声清啸。 听见这声清啸,胡端公身上的那些蛇纷纷往地上掉。 群蛇离体,胡端公身体又是一晃,张嘴喷出一口黑血,接着两眼一闭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我赶紧去扶,喊他也喊不醒。 “你放心,他只是透支了阳气暂时昏迷,根本死不了。” “你没骗我?” “骗你作甚,杀他只会坏我功德,跟我走吧。” 说着蛇妖抓着我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等等,你不把院子里的蛇收了吗?”我问道。 “蛇?哪有蛇?”蛇妖诡秘一笑说道。 我回头一看,刚才还满院子到处爬的蛇群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地上只有一层枯枝败叶,零星还有几段破旧的麻绳。 这情景看得我目瞪口呆,再看院墙四周,那些原本蹲在墙头的黄皮子c乌鸦也都消失不见了。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可若是梦,地上昏迷的胡端公,以及散落在他身边的铜钱,都清楚的告诉我刚才的事绝不是梦。 今晚月色惨白,我跟在没有影子的“李君龄”身后,心里一阵阵惶恐。 我不知道蛇妖要把我带到哪里,只知道我的身体越走越轻,路两旁的树木倒退的飞快。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蛇妖就把我带进了深山。 进山后,我就再也记不住来时的路,老林子遮住了月光,周围漆黑一片啥也看不清。 这一走,又是半天,最后我被蛇妖带进一个山洞。 进了山洞,蛇妖放慢了脚步,领着我一直往前走,隐约可以感知到我们是在向下走。 又弯弯曲曲走了不知多久,蛇妖带着我拐进了一座墓宫。 墓宫墙壁上点着油灯,我借着灯光仔细打量,地上到处是蛇蜕,还有几具死人的骸骨,有蛇从死人的头颅内钻进钻出。 在墓宫中央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棺盖已经被打开。 蛇妖拉着我来到石棺前,望着我说道:“看着我的眼睛。” 我本能的想到她的眼睛就立刻被吸引住了。 她的眼睛闪烁着幽幽绿光,却没了原来的阴森诡异的感觉,反而像是两颗绿宝石,闪耀着令人迷醉的光芒。 蛇妖望着我,一点点的靠近,鼻尖闻到一股异香。 这股异香若有若无,随着我的呼吸,钻进我的心肺,融入我的四肢百骸之中。 血液开始翻滚,加速。 “抱我。” 听见这俩字,我再也无法压抑体内的冲动,一把将她搂在怀中。 她柔弱无骨,又滑不留手。 令人忍不住想要努力把她抱紧。 她推着我倒退,一步一步,直到我们两个一起跌入棺材中。 棺材被重新盖上,里面一片漆黑,黑的就像是梦境一样。 人的欲望可以被梦境无限放大,现实中老实懦弱的人,在梦里也会变成嗜血的屠夫。 清纯的处子,在梦里有时也会变成人尽可夫的荡妇。 渐渐的我的神识开始沉沦,进入了一个诡谲神秘的梦境,忘记了身在何处。 在梦里我可以做任何事,譬如,撕开身边这个女人的衣服。 我今年才十八岁,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一旦在梦里发了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我的动作很野蛮,反正都是一场梦,无须付出任何代价。 下手很用力,还用牙齿啃食,渴望感受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就在我即将完成人生最大的挑战的时候,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隔着肌肤浇灭了我心头的火。 与此同时,我的神识开始归位,我终于想起了我在哪里,身边的女人又是谁。 “为什么不继续?” 蛇妖充满诱惑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但是,我已经不会再被迷惑。 “秦玦,你的身体为什么这么冷?” 蛇妖试图远离我,连她都受不了我身体的温度。 “好冷,好冷。” “不,我受不了了。” 砰的一声,棺材盖被蛇妖撞飞,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从棺材里坐起来,重新打量眼前的一切。 温度骤降,令墓宫内升起了寒雾,墙壁上结了一层冰。 墓宫里原来有很多蛇,现在全部僵死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看到蛇妖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在她身前,站着一个黑衣女人。 第十一章 柳青漪 被蛇妖附体的李君龄衣衫不整,露在外面的肌肤,布满了咬痕和指印,而这些应该都是出自我的手笔。 黑衣女人当然也注意到了蛇妖身体上的异状,转头看了我一眼。 我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可她又什么都没说。 只是冷漠的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蛇妖,冷冷的说道:“我若再晚来一步,他这条命就葬送在你手里了。” “我向李家索命,是他主动揽因果上身。”蛇妖颤抖着为自己辩解。 “你说的没错,这事我不怪你,我只是好奇,你为何放着李家三条人命不取,偏偏选他一个呢?” 蛇妖低头沉默,没有回答。 黑衣女人也没有催她,就那么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她。 仿佛一眼可以看穿她所有的隐秘。 过了会儿,黑衣女人又再次开口:“其实,你不说你不说我大致也能猜到。” “猜到什么?”蛇妖忍不住问道。 “群阴剥尽阳复生,只有他的阳气才可以帮你凝聚真形。”说到这里,黑衣女人顿了顿,语气更加冰冷的说道:“你根本不是野仙,你是鬼仙!” 被黑衣女人喝破身份,蛇妖忍不住全身一震。 胡端公早年跑过江湖见多识广,在和我说起关外野仙的时候,也曾提及过鬼仙。 所谓鬼仙,指的是仙家死后留下的残魂。 鬼仙有形无实不能长存于天地间,遇到刮风下雨灵体就容易被打散。 除非生前怀有强烈的执念,才能怨气不散一直存在。 想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为什么蛇妖一直选择附体李君龄了。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真形。 “说出你的身世来历,然后由我来决定杀不杀你。” 这一次,黑衣女人的语气中充满了杀机,墓宫内的温度再度下降了几分。 感受到黑衣女人的杀机,蛇妖更加惶恐。 知道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秘密,只能选择说出自己的身世来历。 “我已经活了很多年了具体多少年,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我姓柳,我不是长白山柳家的人,我来自大别山,你可以叫我柳青漪。” “我的故事要从讨封开始说起” 大别山是长江和淮河的分水岭,距离我们这边谈不上近,也不算远。关外长白山从来不缺关于仙家的传说,古时候的大别山也一样。 传说中灵物要修行,需要渡三劫,又称为天地人三劫。 天劫就是雷火伤身,地劫就是碰上天敌,人劫指的是要得到人类的首肯和祝福,又叫讨封。 人是万物灵长,又称为地行仙,得不到人类的封正就无法幻化人形。 柳青漪在大别山中苦修了五百年,到了幻化人形的时候下山找人类讨封。 哪知她命不好,下山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个贪财的猎户。 猎户先骗她说今天已经为别的仙家封过正了,要她明天再来找他。 然后等柳青漪走了,暗中召集一帮村民悄悄的跟在后面,一直追到了蛇洞附近才躲藏起来。 修炼成精的大蛇全身是宝,最珍贵的还是大蛇体内的冰魄。 蛇为阴物,要靠吸收月华才能修行,所谓冰魄,就是蛇妖吸收月华凝聚出的内丹。 冰魄很难得,只能趁大蛇吐出来修炼的时候才能抢夺,如果蛇死了,冰魄就会在体内融化消失。 这天晚上正是十五月圆之夜,月亮才一升上来,柳青漪就迫不及待的祭出体内的冰魄吸收月华。 就在她闭上眼睛专心吸收月华的时候,猎户悄悄的走到她身边,一把将悬在她头顶的冰魄抓在手中。 冰魄被夺,柳青漪急忙睁开眼睛,一眼看见白天答应要给她封正的猎户,心中困惑不解,她想不明白猎户为什么要夺她的冰魄。 就在这时,猎户露出凶相,狞笑着说道:“小小爬虫也想做人,下辈子吧。” 一句话,坏了柳青漪五百年的苦修。 冰魄被抢,又讨封失败坏了五百年的修行,柳青漪恼羞成怒,凶狠的扑向猎户。 就在这时,原本藏起来的村民集体冲了上来。 柳青漪没了冰魄,道行大减,只能靠本体和村民搏斗,又哪里斗得过这帮带着猎刀的村民。 没坚持多久,就被村民活活打死,死后还被剥皮割肉。 柳青漪死后,怨气不散,化为鬼仙。 最初她没能力为自己复仇,也不知道鬼仙的修行之法,只是凭借本能在夜里寻找墓地吸收阴气。 随着阴气越吸越多,她渐渐的凝聚出了阴身,可以为自己复仇了。 遗憾的是,等她凝聚出阴身的时候,当初害死它的猎户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 再后来,柳青漪就游荡到了我们这边,无意间在山中发现了一座古墓,就把这里当做了家。 如果说被王艳茹杀死的青蛇很可怜,那么柳青漪的遭遇就只能称得上可悲了。 说完自己的身世,柳青漪也没那么恐惧了,神情平静的望着黑衣女人说道:“这就是我的故事,我说完了,你要杀我就动手吧。” 黑衣女人没有动,室内的杀机也早就消失于无形。 不仅如此,那些原本僵死在地上的蛇也恢复了行动能力,正在朝柳青漪身边聚集。 沉默一会,黑衣女人望着柳青漪说道:“蛇修行未必就需要人类的封正。” “不得人的言灵之力相助,又怎么化成人形继续修炼?”柳青漪问道。 “你为什么一定要化人呢?” “你的意思是?” “大蛇入江,走蛟如海。”黑衣女人淡淡的说道。 民间神话传说里,龙的形象就是蛇身。 南北朝志怪笔记《述异记》也写过,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这里的虺,指的就是大蛇。 “不,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只是一条普通的竹叶青,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也没有那么大的福缘。”柳青漪摇着头说道。 “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 “不用试,我从来没听说过有蛇能成功走蛟入海。” “我见过。” “你见过?”柳青漪吃惊的问道。 “我不仅见过大蛇走蛟入海,我还见过蛟在海上化龙!” 第十二章 了结 蛇妖难以置信,但是我却对黑衣女人的话深信不疑。 因为我想起了我娘棺材里的那片鳞。 “现在说什么都太迟了,老天爷也不会再给我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也不瞒你,我要他就是为了夺舍他的阳气,群阴剥尽阳复生,只有他才可以让的阴身变为真形实体。”柳青漪看了我一眼说道。 “我既然来了,你应该明白我是为什么而来。”黑衣女人说道。 “是啊,所以我不求什么。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要是早知道你在背后护着他,打死我也不会打他的主意。” “你也不用过于悲观。你现在虽然只有阴身,但若真想走蛟,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为何?”柳青漪急忙问道。 黑衣女人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怀里取出一个黑色瓷瓶递给柳青漪。 “这是什么?”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柳青漪打开瓷瓶,只看一眼,脸上就露出无比震惊的神情。 想要行大礼祭拜,又被黑衣女人阻止。 “他欠你的因果,我替他还,你无须念我恩情。”黑衣女人说道。 “可这也太珍贵了。” 说着柳青漪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 事情到这里,也算解决了。 虽然我不知道黑衣女人给了柳青漪什么,但也能从她反应看得出来。 “我要走了,你借人家的身体最好早点还回去,不然容易伤及魂魄。”黑衣女人说道。 “好,我这就去还。” “嗯。” 黑衣女人微微点头,走出墓宫。 直到她背影消失,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令我心里无比失落。 停了片刻,柳青漪走过来对我说道:“走吧,我送你离开。” 我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在山林里穿行的很快,等到了李家村,脚步放慢了许多。 我也正好有机会问出心中最想的问题。 “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是谁?” “你问的是谁?” “就是那个穿黑衣的女人。” “她为你做那么多事,你居然不知道她是谁?”柳青漪瞪大了眼睛。 “我不知道,她从没和我说过。” 柳青漪楞了一会,又点点头,说道:“也是,你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没必要知道那么多,她不告诉你也很正常。不过,既然她自己都没告诉你,我当然就更不能说了。” “” 胡端公不知道,柳青漪是不说。 联系到今晚发生的种种,以及黑衣女人和柳青漪之间的谈话,我对黑衣女人的身份越发好奇。 到了李家庄村口,柳青漪和我分别,我要回李明亮家照顾胡端公,也不知道他现在醒过来没,她要去李君龄家把李君龄的身子还回去。 我刚要转身,柳青漪喊了我一声。 “怎么了?”我问道。 “你看我像人吗?” 明明是个修行不知几百年的蛇妖,在问出这句话后,给人的感觉就像个忐忑的小姑娘。 特别是当这个表情,还是借助李君龄那张清纯的脸展现出来的时候。 我笑了笑,说道:“在我眼中,人类并不比你们更尊贵。” “这算什么口封?” “不是口封,你现在也不需要口封,我说的只是我想说的话。” 柳青漪的悲哀在于,渴望化人而不可得,而我的悲哀在于,我本就是人,却曾经活的连狗都不如。 人是万物灵长不假,但,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被称之为人。 我回到李明亮家的时候,大门是关着的,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李明亮的声音。 “谁啊?” “是我。” 听出我的声音,李明亮把门打开。 堂屋里亮着灯,胡端公坐在藤椅上,看到我回来急忙站起来,可他实在太虚弱了,才站起来又摇晃着跌在藤椅上。 我赶紧走过去,问他现在的身体情况。 “我不碍事,蛇妖的事情解决了?” “嗯。”我点点头。 胡端公脸上露出微笑,说道:“那就好,不枉我钓了一下午的鱼。” “你钓鱼就是为了给她传信?” “早在过河的时候,就已经给她传过信了,还记得我要你朝河里滴血吧,那时候她就知道了。” “鱼肚子里的玉佩是怎么回事?” “就是她给的护身符,只要你有难,她就能感知。秦玦,我可是真的帮你要了一张有求必应的护身符啊。” 我和胡端公之间的对话很含蓄,李明亮听不懂,他只关心蛇妖是怎么解决的。 当我告诉她蛇妖没死的时候,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不过我也没有多做解释,这件事本身就是李家不对,而且若不是黑衣女人来得及时,今晚我也不可能回来。 当晚我和胡端公在李明亮家留宿,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走的时候李明亮给了胡端公一大笔钱,胡端公也没客气直接就收下了。 昨晚我们损失惨重,先不说胡端公的身体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过来,光是那三把铜钱剑就值不少钱。 寻常铜钱剑用的都是小五帝,也就是清五帝,顺治到嘉庆年间铸造的铜钱。 而胡端公昨晚拿出来的那三把,可是大五帝。 秦半两c汉五铢c唐开元几乎是胡端公半辈子的收藏,按照现在古币市场的行情,我们其实还是亏了。 三天后,王艳茹顺利产子,但是新生的孩子屁股后面却长了一条小尾巴。 这种事,医学生称之为返祖现象,并不算什么大问题。 但是,李明亮两口子却不这么看。 所以,在孩子出生后,李明亮又去找了胡端公一趟。 “胡端公,你们不是说我家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吗?”李明亮进门就问。 “那蛇妖的确答应不再追究了。”胡端公说道。 “那我儿子为什么会这样?” “蛇妖答应不再追究,但是你别忘了,人在做天在看。” 一句话说的李明亮再也无话可说。 末了胡端公劝慰他,说孩子既然平安出生,就是他们李家的人。只要他们两口子以后多积德行善,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李家的事算完结了,但是我的事好像并没有完。 国庆长假快结束的前一天,李君龄找到了我。 进门就死死的盯着我看,我想起那天晚上她被蛇妖附体的事,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极为不好的预感。 “秦玦,你是不是给我下咒了?” 第十三章 白塔 李君龄面色不善,胸脯气的一鼓一鼓的。 “下咒?”胡端公问道。 “哼,肯定就是你徒弟干的。” “到底怎么回事?” “他他给我下咒了,害我被鬼压床!” “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先不说我徒弟根本不会邪法,就算是会以他的心底也不可能去害人。”胡端公正色说道。 “你是他师父,当然护短。”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你仔细和我说说,但凡和我徒弟有一丁点关系我决计饶不了他。” “我” 一听胡端公要听真相,李君龄脸色一红,张嘴说不出话来。 “我看你眼圈乌黑,双目无神,刚才你又说鬼压床,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胡端公耐心的问道。 “对,我梦见你徒弟了。” 说完自知食言,粉面又是一红。 “梦见他做什么?” “梦见他欺负我。” “他怎么欺负你了?” 胡端公句句相逼,李君龄哪里扛得住。 嘴巴一撇,泪珠子就出来了。 李君龄发生了什么,我大致能猜得出来。 那晚柳青漪要吸我阳气,引诱我和她在棺中缠绵,差点就犯下大错。 想起她当时衣衫不整的样子,我也是羞愧满面,最关键的还不仅仅是这,她身上还有我留下的齿痕手印。 少女皮肤娇嫩,这些暧昧的痕迹要很久才能退掉。 看她今天的打扮就能看得出来,今天她穿的是高领毛衣,披着衣,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 由于这事是柳青漪主导的,李君龄只当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可如果是梦,这身上的青紫瘀痕又该怎么解释? 所以她就把这事归结为鬼压床。 尴尬的是,她偏偏又记住了那个鬼是我。 “咳咳,姑娘你到底梦见了什么,说出来我好给你参合参合,老话说的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胡端公话没说完就被李君龄打断:“你无耻,你也无耻,你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忿忿不平的骂了我们几句,知道今天这事除非舍得不要面皮,否则根本找不到说理的,跺了跺脚摔门走人了。 李家的事,是我第一次和阴灵邪祟打交道,还差点丧了命。 如果说黑书是一扇通向神秘世界的大门,那么柳青漪算是帮我验证了这个世界的真实存在,同时,也真正开启了我的宿命之旅。 跟着胡端公学习古体字也有段时间了,我还是读不懂黑书。 易经是万法之宗,黑书里的内容也同样能在易经中溯本追源。 但是我读黑书的时候却一直很别扭,明明讲述的是一样的道理,我却始终无法理解。 这种感觉很怪异,就好像上课的时候拿错了课本一样。 我问过胡端公,他也说不明白,只说我可能是修行太浅,对阴阳之道的理解还不够深刻。 读不懂黑书,我大多数时间还是跟着胡端公学本事。 他早年做过道士,真正精通的却是风水之道。 这天胡端公带着我去黄河观水,顺着黄河南岸往上走,一路走到周庄古镇。 周庄在我们当地很有名,历史悠久,经济发展也是一支独秀。 令人奇怪的是,周庄发展的顺风顺水,河对岸的白塔村却一直贫穷落后,比九星湾还穷。 周庄渡口有个黄河古祭台,相传是旧社会用来献祭黄河娘娘的地方。 旧社会人们为了祭拜黄河大王,经常会举行各种献祭仪式,为黄河大王供奉各种祭品,其中最恐怖的就是献祭活人。 专门挑选未出嫁的黄花姑娘,还要挑那种身材样貌好的。 裹上红布,用铁链子捆好扔进黄河里。 由于黄河娘娘身世悲惨,引起人们的同情,经常会有人在祭坛上为她烧香。 久而久之,黄河古祭台的香火越来越盛,甚至演变成一种民俗文化。 反观黄河大王,畏者多敬者少。 黄河大王可不是什么河神,都是兴风作浪的河妖精怪。 遇到道行精深,又愿意济世救人的道士,黄河大王常常被镇压或者被直接斩除。 白塔村因白塔而得名,那座白塔据说就是为了镇压黄河 大王修建的。 百姓对黄河大王敢怒不敢言,心怀怨气,白塔就成了发泄怨气的对象。 由于承载的民怨太多,导致白塔周边的风水越来越差,白塔村自然也是越过越穷。 我站在黄河南岸往北看,能看到白塔上方云气枯黄。 这种差别普通人是看不出来的,风水师可以借助罗盘推算,灵觉强大的人则是直接靠肉眼分辨。 我靠的就是肉眼观测,也是在跟着胡端公学会理气之后,我才知道我的灵觉远比普通人强大的多,不用罗盘也能直接望气。 静静的看了一会白塔上空的云气,我忽然发现云气的颜色正在逐渐发生变化。 起初只是预兆衰败,现在枯黄转黑,隐隐出现了凶灾的征兆。 我能看到,胡端公自然也能算出来,从怀里摸出三枚铜钱递给我,说道:“秦玦,起个卦吧。” “好。” 我在地上找了块平地,双手合十握住铜钱,静默一分钟后开始落卦。 连续落卦六次,胡端公帮我记下爻象,最终得出一个坎卦。 易经中的凶卦并不多,都和水有关,坎卦就是其中之一。 看到这个卦象,胡端公久久没有说话。沉默许久才对我说,天象有异,秋汛又晚来,不来则以,来了必有水祸。 水祸还不是关键,坎卦是双水,阳陷于阴,水祸只是其中一水。 我问他还有一水是什么,胡端公随口念了句戏文:“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第十四章 玉冷 胡端公随口念了句戏文,但我还是很快领悟了他话里的意思。 “白塔下面真的镇压着黄河大王吗?” “有。”胡端公点点头说道。 “那古祭台上的黄河娘娘也是真的?”我又问道。 “黄河娘娘是香火硬造的神明,但是那黄河大王却是真的存在,就是作乱的河妖。” 周庄白塔一卦,结束了我和胡端公当天的观水之行。 一直到家,胡端公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倒没什么太大压力,一来是我对黄河大王的存在犯狐疑,二来黄河早就被驯服,又能泛起多大的水祸。 但是,鉴于上次剥卦的应验,我对这次的坎卦也有点拿不准,万一又应了呢? 胡端公说水祸会在七天之内到来,事实上却没有用那么长时间。 当天晚上就变了天。 不下雨还好,一下雨就是电闪雷鸣,倾盆而下。 电视上说这场雨是百年罕见的大雨,有些地方比我们这里还要大。 起初人们还只是咒骂天气无常,快立冬了还下这么大的暴雨,后来看着雨一点都没有止歇的样子,开始为黄河水势赶到忧虑。 等暴雨下到第三天,黄河水势就和两岸涨齐。第四天开始向两岸农田泛滥,淹没了大片的农田。 第五天,河水漫过了最后一道防汛大堤,咆哮着涌进了两岸村庄。 可是,暴雨还是没要停的样子。 又过了一天,灾情越发严重,村民开始转移,一些地势低洼的村庄直接被洪水淹没。 九星湾也被洪水波及,白石镇由于地势高,只是积水严重,镇子上的乡民暂时还不受影响,但是已经引发了恐慌。 等到第七天,暴雨终于停止,黄河两岸已经有几十个村镇被洪水淹没 胡端公说水祸只是坎卦的双水之一,还有一水要应在黄河大王身上。 所以,在洪水退却后,我和胡端公立马去了周庄。 周庄还被洪水包围,祭拜黄河娘娘的古祭台被这场洪水冲塌了,祭坛上的黄河娘娘神像也全部沉入了水中。 遥望对岸,白塔已不知所踪,塔顶上方的黑气也一同消失了。 白塔压着黄河大王,现在白塔消失意味着黄河大王也将再次重现天日。 历来关于黄河大王的身份就有很多种传说,有说是鳌,一种类似于乌龟和蛇的生物,又说是成精的黑鱼,大蛇,各种说法都有。 白塔残破,所有有价值的线索早就被人为的毁灭的一干二净,没有人知道白塔下面镇压的是哪位黄河大王。 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哪一个,只要被放出来就能搅个天翻地覆。 这些天,周庄和对岸的白塔村也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风水师c算命的c道士c和尚c憋宝人等,他们都是为黄河大王而来。 可直到洪水彻底退却,也不见黄河大王有动静。 又过了一个月,黄河重归平静,那些闻讯赶来的玄门中人找不到黄河大王也都相继离开了。 渐渐的,连我也认为我的坎卦不准。 沧海桑田,人间早已变了样,关于黄河大王的传说,或许真的只是传说了。 但是,胡端公却始终对此深信不疑。 他说黄河大王之所以迟迟没有动静,是因为它还没有拿到黄河令。 我问他什么是黄河令,他说黄河令指的就是管辖当地黄河河段的令牌。 就相当于做官要有官印,没有印就无法发号施令,敕令黄河。 胡端公虽然深信不疑,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等。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黑衣女人。 天气寒冷,水面上升起寒雾。 她就和秦春生所描述的一样,乘着乌篷船,从河心朝我划来。 等船靠了岸,她的人却没有上来,就那么站在船头默默看着我。 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以前我只觉得她的眼神太深邃,锋芒毕露,令人不敢直视。 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的,我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疲惫。 她就那么看着我,似乎有话要和我说,却终究没有开口。 直到乌篷船倒退着离开,她一个字都没有和我说。 我是被冻醒的,冻醒我的就是胸口那块玉佩。 胡端公说 ,玉佩是黑衣女人给我的护身符,只要我有危险她就能感知,有求必应。 柳青漪要害我的时候,就是玉佩变冷惊醒了我,随后她也跟着现身,帮我解决了李家的蛇祸。 现在玉佩又变得一片冰凉,我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 我打开灯,连续就着这件事起了好几次卦,没有一个可以作数的。 这说明,我参不透其中的玄机。 第二天,我把玉佩的事情告诉了胡端公。 胡端公拿着玉佩仔细端详,最后告诉我,玉佩变冷代表凶兆。 玉佩变冷,不再适合贴身佩戴。 我做了个布囊将它放进去,依然挂在胸前,希望有天可以将它捂热。 然而,还没等我将玉佩捂热,就有人找上门来。 来人约莫五十出头,身材矮小,皮肤皴黑,相貌不是一般的丑。 他穿着一件黑棉袄,似乎已经湿透了,还在朝地上滴水。 北方天气寒冷,可他似乎一点都不怕冷。 进屋瞅了我一眼,问道:“老胡在家吗?” 声音暗哑,就像一面破锣。 “我师父出去办事了,要晚上才回来。” “哦,不忙,我就坐这等他回来。” 说完,老头随手拉了一把椅子。 他不是坐,而是蹲在椅子上,就像一只猴子蹲树上一样。 自从学会看相一来,我养成了见人就分析面相的习惯,但是这个人我看不透。 印堂晦暗,卧蚕更是黑得发青。 连带着正长脸都笼罩着一层阴郁的黑气。 如果说当初李明亮的面相是必死之相,那么他分明就是一张死人脸! 第十五章 水下行棺 老头很快察觉到我在观察他,扭过头呲牙一笑问道:“怎么样,小兄弟,从我脸上看出什么来了吗?” 这一笑,露出满嘴白牙,更加阴森可怕。 “没,没什么。” “你不用怕,我还活着,起码今天死不了。” 屋里有个这样的人,我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暗地里给自己起了个卦,是个坤卦。 履霜,坚冰至。 这个卦看似对我很不利,但是因为是第一爻当值,且和第四爻没有应,说明对客方也很不利。 简单来讲,老头会给我带来麻烦,但是他不是为了害我。 等了大概有一个多钟头,胡端公才从外面回来。 看到胡端公,老头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上前抓着胡端公的手说道:“老胡,我摊上事了,这事你一定要帮我。” 胡端公阴沉着脸,想甩开又被水猴子抓的死紧,不耐烦的说道:“水猴子,你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胡,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可我捞尸送死者入土为安,也是在立功德啊。” “你也配谈功德?” “咳咳,老胡,你也别一棒子把人打死。你想想,不是我兢兢业业,黄河里要多多少冤魂?” 胡端公不说话了,过了会说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我丑话先说到前头,能帮我就帮,不能帮你也别死气白咧的求我。” “好好好,你先听我一遍,我保证你对这事也有兴趣。” 接下来,水猴子开始说起他遇到的诡异事。 每年汛期,黄河都会淹死不少人。 由于死人太多,黄河两岸也诞生了一种神秘职业。 这个职业叫做捞尸人,水猴子就是一名捞尸人。 一个月前黄河发大水,两岸死了不少人,水猴子的生意自然好到极致。 寻常百姓尸体,捞一具几千块,赶上能出得起钱的,水猴子坐地起价,狠狠发了一笔死人财。 前天,白塔村的村长来找水猴子,要他帮忙捞几具村民的尸体。 水猴子又说,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你现在找我,我也不知道上哪去给你捞啊。 村长告诉他,说有渔民见过尸体,就在白塔河湾附近。 水猴子一寻思,既然有人见过,凭着他祖传的捞尸手艺,这事应该不难。 张嘴咬了个狠价,一具尸体两万,哪知村长眉头都没皱直接就答应了。 于是,当天晚上水猴子开着他的捞尸船就出发了。 普通人打捞尸体是在白天,捞尸人在晚上。 晚上阴气重,尸体死后的怨气会散发出来,捞尸人就是靠死尸的怨气来判定尸体的位置。 就和风水师用罗盘理气一样的,只不过捞尸人判断的是尸气。 这碗饭不是谁都能吃的,首先就要命够硬胆子够大,其次还要求是八字属水,起码要占三个水以上。 事实上,黄河捞尸人和湘西赶尸匠都属于阴阳禁忌,都可以称为玄门中人。 到了晚上,水猴子按照村长指引的线索,开着捞尸船在白塔河湾来回寻找,可任凭他手段用尽,一具尸体也找不着。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船忽然僵在水里不动了。 无论他怎么用力划都划不动,过了一会船反而自己又动了起来,就像是下面有东西在推着走。 水猴子心里一沉,知道自己这是遇到尸抱船了。 正所谓艺高人大胆,水猴子八字四柱全是水,又是在船上出生,向来认为自己命够硬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在船头烧香拜了拜黄河大王,带上防水手电,提着裹尸一头扎进水中。 一下水,水猴子就察觉到了异常。 黄河水混,照亮了也是昏黄色,可船下面的水却是黑水。 漆黑一片,像泼了墨一样。 虽然心里犯嘀咕,但是一想捞尸是立功德的事,自己靠手艺吃饭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一寻思,水猴子继续硬着头皮往下潜。 这一潜就是半天,水越往下越冷,冰寒彻骨,怎么都够不到底。 等到水猴子一口气耗尽,准备浮出水面缓口气的时候,脚下突然够着了地。 既然够着了地,水猴子就准备看看下面有什么。 不看不差点吓死。 原来他踩着的根本不是河底,而是踩 在了水下的尸体脑袋上面。 尸体是竖着的,头上脚下,正在一步步的往前走! 这叫啥,这叫死倒。 捞尸人不怕水鬼不怕尸煞,最怕的就是河底的死倒。 死倒死倒,死而不倒。不管死了多少年,依然保持着生前的模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河底行走。 除非黄河水干,否则永不上岸。 最可怕的是,只有怨气极深的人才会变成死倒,只要撞上了就必须替鬼伸冤。 如果完不成,就只能以命相抵。 水猴子的故事听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胡端公却没多大反应。 “就这点事?” “咳咳,其实还有。”水猴子干咳两声说道。 “你最好和我说实话,否则别指望我帮忙。” “死倒不是一个,是八个。” 一听是八个,胡端公脸色立马变了,盯着水猴子问道:“除了八个死倒之外,你还看到了什么?” “我还看到他们八个在抬着一口棺材。” “什么样的棺材?” “我哪里看得清,当时只顾着逃命。” 第十六章 求助 捞尸遇见了死倒抬棺,让水猴子怕的不行。 死气白咧的想留在店里过夜,直接被胡端公拒绝了。 “老胡,那可是八个死倒啊,你确定我能熬得过今晚?”水猴子可怜巴巴的问道。 “死倒忙着抬棺,哪有功夫搭理你。” 水猴子还行多问几句,胡端公打开门把他赶了出去。 等水猴子走后,我问胡端公死倒和棺材到底是怎么回事。 “死倒是水下八仙。” “那棺材呢?” “水下八仙,黄河行棺,棺材里是谁还用猜吗?” “难道,棺材里是黄河大王?” “嗯。” 胡端公一直相信坎卦的另一水是黄河大王,却怎么也找不到证据。 现在,水猴子的故事恰好验证了他的推测。 死倒怨气深重,如果村民只是被洪水淹死,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死倒。 更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去抬一口棺材。 黄河大王被白塔镇压了不知道几百年,日夜承受着村民的诅咒,天天看着对岸黄河娘娘的香火,必然怨气滔天,也只有它才能把人变成死倒。 胡端公说,黄河大王现在被困在棺材里出不来,只有找到黄河令它才能破棺而出。 “黄河大王能找到黄河令吗?”我问道。 “不可知。” 别说黄河令,我们到现在对黄河大王到底是什么精怪也还是一无所知。 白塔没有任何线索,当地也没有流传下来与之相关的故事传说。 “那现在我们打算怎么做?”我问道。 “兵行险道,先把那口棺材捞出来。” “棺材捞出来之后呢?” “把黄河大王重新镇压。”胡端公语气坚决的说道。 “咳咳胡端公,这事你做不来吧?” 胡端公有鳞做的罗盘,锁定棺材的位置他可以做到。 只要锁定了棺材的位置,他也有对付死倒的手段,但是封印黄河大王他就真没办法了。 要是有镇压黄河大王的本事,当初他也不会在李家被柳青漪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所以这事必须请人出手,这个人就是黑衣女人。 “她,真的能镇住黄河大王吗?”我有点担心的问道。 “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能与不能,你今晚去和她谈谈就知道了。” “为什么是我去谈?” “哼,当然是你,除了你,还有谁请的动她。” 胡端公要我先去眯一会,等到了晚上再和我一起去请黑衣女人。 可是,想到要去和黑衣女人见面,我哪里还睡得着,不到十一点就催促着胡端公出发了。 我们要去的地方正是九星湾。 到了地,胡端公在河岸上摆上香炉,要我先上香。 “烧几根?”我问道。 “随便你烧几根都行,只要是你烧的香,就算烧错了她也不会怪你。” 我想了想,还是迟迟拿不定主意。 烧香最忌讳烧错,烧错了香不仅不会得到回应和祝福,还会因为对神明不敬惹祸上身。 除此之外,烧错香有时候还会给祭拜的对象带来业报。 譬如你拜得是去世的人,也就是鬼,烧的却是敬神的香,那么他不仅不会因你的香火得到好处,还会因你的香火不得安宁。 最终,我想了又想,依着我的本心取出了三根香插进了香炉。 神三鬼四,三根香代表神明。 黑衣女人没有影子,胡端公又说她不是鬼,那么在我心里她就只能是神。 神无影鬼无踪,神也是没有影子的。 还好,香火正常燃烧,没有丝毫异状。 我跪在香炉前,手里握着她送我的玉佩,安静的等待她的出现。 今晚的月色很好,照在水雾上,像是笼上了一层烟沙。 在水猴子的故事里,午夜的黄河阴森可怖,可在我面前的黄河,似乎变得格外温柔。 等了约莫一刻钟,我听见黄河深处传来轻轻的水声。 黑衣女人撑着乌篷船在水雾中缓缓现身 一切就和我梦里的一样,船靠了岸,她依旧站在船头。 深邃的眼神,透着一丝疲惫。 第一次见她,她给了我很大 的压力,让我感到害怕。 等到第二次在古墓见她的时候,我就没那么害怕,甚至还有种亲切的感觉。 今天是我第三次见她,那种亲切感更加强烈。 我不知道她是谁,也没见过她的样子,但是她却知道我娘的事,因着这一点就令我对她生出亲人的感觉。 “你来找我,何事?”黑衣女人开了口,和以往相比语气温和了许多。 “为了黄河大王。”我说道。 “这事与你何干?” “如果不把黄河大王重新镇压,一旦给他找到了黄河令,两岸百姓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人类的死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黑衣女人冷冷的问道。 “胡端公说,你传我阴阳之道就是为了帮我逆天改命,要逆天改命就要立功德。如果能把黄河大王重新镇压,功德也会算我一份。” “这功德你可以不要。”黑衣女人依然不为所动。 “上天有好生之德,灵物修行尚且知道济世救人,我身为人类,难道就能眼睁睁看着两岸百姓生灵涂炭吗?” 我一口气把话说完,但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冷。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只知道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回去吧,这件事我不会答应,除非你自己有危险,别人的死活与我无关。” 说完这些话,乌篷船掉头驶向河心。 直到乌篷船没入寒雾消失不见,也不见她回头再看我一眼。 胡端公早在我上香的时候就远远的避在一边,看到乌篷船离开,走到我身边问道:“她答应了没有?” 我摇了摇头。 “走吧,凡事不必强求,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胡端公还是坚持要把棺材先从黄河里捞出来,与其放它在黄河里成为潜在的致命威胁,不如趁它还没有找到黄河令之前,让它离开黄河。 无论黄河大王到底是什么,有一点可以肯定,它绝对离不开黄河。 第十七章 夜引棺 第二天,我和胡端公一起去找了水猴子。 只隔了一晚上,水猴子就大变样,头发一夜全白,眼中再也没有半点神采。 他给自己穿了寿衣,屋里面还放着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 看到胡端公,水猴子呲牙一笑,笑容阴森诡异。 “老胡,我死后,你一定要给我挑个阳气旺的风水宝地。我在黄河捞了半辈子的尸体,欠了一屁股的的阴人债,我可不想死后不得安宁。” “少说断头话,今个我来找你有事。这事要是做成了,你的命就还有救。” “啥事?” “找你来还能有啥事,捞尸!” 听说还要去打捞那八个死倒,死猴子说什么也不肯干。 胡端公倒也没逼他去,问他要了捞尸船上的钥匙,抬脚就走。 等我俩来到河边,才把捞尸船解开,远远的又看见水猴子冲着我们大喊。 “你不是不来吗?”胡端公问道。 “唉,你俩走后我寻思着反正我都要死了还怕个卵,跟着你混没准还能捡回一条命。” 接着,我们三人开着捞尸船前往白塔村,先去找村长。 白塔村的村长叫许文山,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 才和老村长一照面,水猴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咒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村里人都看不下去了,老村长愣是一声不吭,讪讪笑着给水猴子上烟。 先头他说有人看见过尸体,其实看见的就是死倒。打小在黄河边上长大,没少听过黄河里的禁忌。虽然年轻人不信邪,这老村长心里有数,不然他也不会出高价去找水猴子。 等水猴子骂完人解了气,胡端公问老村长想不想把尸体捞出来。 老村长当然想,拍着胸脯表示花多少钱都愿意出。 因为,死倒的事不解决,白塔村以后就甭想着再靠黄河吃饭。 本来村子就已经够穷了,要是再不能靠水吃水,白塔村早晚变成荒村。 “这次我不要你出钱,我要你出人。” 胡端公要村长去找八个壮汉,年龄属相不挑,只看八字。 这八个人必须是五行属金的和属火的,其它都不行。 属火的阳气旺,属金的命硬。 等人找齐了,胡端公让村长再去准备八口棺材,送到河岸上等着。 棺材这事好说,死者家属早就准备好了。 等把一切准备妥当,村长问胡端公啥时候开始打捞。 “晚上。”胡端公说道。 一听是晚上,当时就有人不干了。 白天人多还能壮胆,大半夜的去河里捞尸体,谁愿意干。 都在黄河边长大,看见水猴子和胡端公在这,谁都能猜出来尸体肯定有古怪。 “不愿意捞也行,没准那天半夜,河里那几位就去找你们喝酒去了,乡里乡亲的都不是外人,记得给人家多炒俩热乎菜。”水猴子阴恻恻的说道。 “这世上哪有鬼,你少吓唬我们。”有人说道。 “既然没鬼,你还怕个卵,是男人就留下来按照我的规矩办事。只要能把这八具尸体全部捞上来,老子一毛钱不要全给你们均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下再没人有意见。 白天的时间我们是在村里渡过的,老村长杀了一只羊,炖了一大锅肉,好吃好喝。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跟着胡端公去了白塔河湾。 死倒一直在水下走,尸体的位置不是固定的。水猴子可以追踪尸气但是追踪的范围很小,这时候胡端公的罗盘就派上了用场。 牵扯到黄河大王这种影响两岸民生的存在,黄河里的理气也会发生变化。 胡端公可以通过罗盘推测理气的变化,来锁定棺材的位置,先把棺材找出来,再把死倒重新引回白塔河湾。 胡端公先让村民在岸上等着,然后带着我和水猴子一起上船寻尸。 水猴子开着捞尸船从白塔河湾出发,先往上游行了数十里,接着又倒回来顺流而下,期间还经过了九星湾。 等船行到白雾渡的时候,罗盘指针开始急转。 胡端公通过一番计算,终于锁定了棺材在河中的大致位置。 由于担心遇到尸抱船,捞尸船不敢直接开过去,只能远远的停在一边。 “水猴子,下去找找,看看到底在哪。”胡端公说道。 “老胡,我有点怕 。”水猴子扭捏着说道。 “命都快没了,你还怕个啥,拿着令旗,找到死倒了就把令旗举起来。” 说着胡端公交水猴子一面黑色三角旗。 这旗叫做五行旗,黑旗代表癸水,上面写着玄武大帝神咒。 水猴子接过令旗,闷了一口高粱酒,对着胡端公所指的方向游了过去。 这一潜就是半天不见水猴子的身影。 “胡端公,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我有点担心的问道。 “不会。” 话音刚落,就见黑旗从水里冒出来,连着晃了三下。 接着水猴子的脑袋就钻出了水面,拼了命的朝我们游。 胡端公问清了位置,让水猴子把船开到死倒的正前方,拿出罗盘对我说道:“秦玦,滴一滴中指血。” 我也没多问,直接咬破中指,滴了一滴血在罗盘天池位置。 罗盘的内盘是用那片鳞做的,阳面属火,看起来红彤彤的。 我的血滴在上面,瞬间消失不见,紧接着罗盘像是要烧起来一样,红光大盛,接着胡端公举起罗盘照向棺材位置。 红光刚一入水,水底下就发出了大动静。 水面上窜出八个漩涡,八个漩涡中间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四四方方的,真像是一口棺材。 黑影刚一显形,就立刻朝我们的捞尸船追过来。 水猴子马力全开,黑影在后面紧追不舍。 每当黑影快要追上来的时候,胡端公就朝水里扔一枚五帝钱。 我看得忍不住肉疼,胡端公扔的是大五帝中杀伐最盛的秦半两。 秦半两存世稀少价格昂贵,这是真的在拿钱打水漂。 五帝钱砸进去,黑影就会慢上几分。 就这样,胡端公靠着五帝钱拖延速度,最终把棺材一路引回了白塔河湾 第十八章 上岸 瞅见河岸上的灯火,胡端公要水猴子赶紧把船靠岸。 船靠岸后,胡端公带着罗盘迅速跳上去,我和水猴子紧随其后。 追踪而至的黑影搅动了河水直接把捞尸船吞没。 此时已经是午夜,河岸上看热闹的村民早已离开,岸上只剩下挑选出来的八个汉子,老村长以及几位死去村民的家属。 都是男人,没有女人。 看到水猴子的捞尸船被河水吞没,老村长赶紧过来问怎么回事。 胡端公要他别管这个,要村长赶紧做好准备,死倒马上上岸。 听说死倒上岸,老村长露出震惊的神情。 接下来,胡端公手持罗盘继续照向河里,以罗盘上的红光吸引水里的黑影。 红光越来越微弱,但是黑影依然被吸引,就在距离岸边十余丈远的地方徘徊着不肯走。 老村长知道事情的严重,把那挑选出来的八个汉子叫到一边说了些什么,我能看出那八人纷纷露出恐惧的神情,但是最终又全部被老村长说服。 老村长要那些不肯走的亲属先离开,说胡端公会在这里招魂作法,他们留在这里容易被死者的冤魂缠上。 这些亲属都只是普通人,一听要招魂不敢继续留在这里,结伴返回了白塔村。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老村长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那八个汉子。 这时老村长走到胡端公面前说已经准备好了,胡端公转头对我说道:“秦玦,你来拿着罗盘,就站在我现在的位置。” 我从他手中接过罗盘,才已入手就感受到一股灼热感,罗盘本该是凉的,现在却像是捧着一团烧红的火炭。 不知道是不是我原来滴过血的缘故,握着罗盘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我握着一面盾牌,可以为我抵挡一切危险,令我心安。 胡端公把罗盘交给我后,就立刻去找那八个人。 先让那把人全部把上衣脱掉,然后用准备好的毛笔朱砂,在他们前胸后背各自画了一道符箓。 每个人所画的符箓都不一样,前胸为阳符后背为阴符。 阳符阴符都是由八卦中的阳爻和阴爻变化而来,现在这八个人就成了八卦阵的阵符。 画符完毕,胡端公又给了他们每人一枚秦半两,要他们含在口中。 做完这些,胡端公开始推测星位计算时间,引着这八人围着我站成了一座九宫八卦阵。 阵法刚一成型,我凭借强大的灵觉立刻感知到了身体中的变化。 全身每一个毛孔都仿佛被打开,有神秘未知的能量通过张开的毛孔不停的灌注到我身体中。 九宫八卦阵属于阴阳之道中的奇门遁甲,以甲子为时间符号,以八卦为空间符号,再将两者以某种法则联系起来,形成一个可以融合时空为一体,包含天c地c人c自然为一体的神秘空间。 布阵的人可以借助这个神秘空间来预测要发生的事,也可以借助神秘空间所产生的能量达到目的。 以前我只知道胡端公精通风水,想不到他还会用奇门遁甲秘术布阵。 在古代奇门遁甲主要是用在军事上,又称为帝王之学,普通修行者很难接触到这方面的玄机。在玄门中,考量一个门派实力强弱的标志,就是看这个门派的法阵有多大的威力。 这一刻,我对胡端公的身份产生了困惑。 懂奇门遁甲的人多,但是真正能够用来布阵,并且确实能够调动法阵能量的人却凤毛麟角。 他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会安心留在白石镇做一个小小的端公呢? 再想到以前他教我的东西,很多解释听起来比原书作者还要精妙的多,可见他对阴阳之道的理解绝对超出了一名端公应有的水平。 不止我对胡端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在布下九宫八卦阵后,水猴子看向胡端公的眼神似乎也有些异样。 阵法在随着时间变化,胡端公也在不停的调整这八个人的位置。 “秦玦,再滴一滴血到罗盘上。”胡端公大声说道。 听到他的话,我把手指上的伤口弄破,又朝着罗盘滴了一滴血,罗盘顿时又红光大盛。 河水开始涌动,原本静止的八个漩涡开始朝河岸移动。 等到了距离河岸还有五丈左右的时候,我看到漩涡中隐约露出了人的脑袋,但就在这时,死倒又不动了。 黄河大王离不开河水,就算是在夜里它也不肯上岸。 “秦玦,继续。”胡端公又说道。 这次,我直接把受伤的中指直接摁在了罗盘上。 鲜血从我体内汩汩流出,被罗盘全部吸收。 红光越来越强,罗盘也渐渐变得滚烫。 河水又开始翻滚,就像是煮沸了一般。被红光一照,像是翻滚的血水。 水里的八个漩涡继续朝前移动,漩涡里的死倒脑袋越升越高,渐渐的露出了一张张人脸。 面色乌青,双眼紧闭。 头发丝丝缕缕的贴在头皮上,上面还有泥沙和水草。 他们的身体早就被河水泡的腐烂不堪,有些地方皮肉都已经剥落,露着阴森白骨。 漆黑阴森的午夜,八个死倒抬着一口黑色棺椁一步步朝着岸边走。 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形,罗盘给我的勇气也开始减弱,我的心越来越慌,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我的心跳如打鼓。 终于,最前面的两个死倒上了岸,在地上的淤泥里留下两个深陷的脚印。 没有人阻止他们,后面的死倒也陆续全都上了岸,而他们抬着的黑色棺椁也正式离开了水面。 罗盘上的红光直直的照在阴森诡异的黑色棺椁上,将棺椁染成了血红色。 死倒上岸之后,稍微停了一会,紧接着就抬着血红的棺椁朝我一步一步走来。 等到死倒距离我只剩下最后两丈左右距离时候,随着胡端公一声敕令,布阵的八个汉子迅速从我身边撤离。 没了阵法护佑,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席卷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看着步步紧逼的死倒,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手里的罗盘越来烫,烫的我再也无法忍受,等到死倒距离我只剩下最后一丈距离的时候,我终于松开了手。 罗盘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好巧不巧的是正好倒扣在地上,红光一下子被切断了。 失去了红光来源,死倒的脚步也戛然而止。 第十九章 开棺 自始至终吸引黄河大王的都是罗盘的红光,失去了红光来源,死倒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一个个僵在原地。 趁这个机会,胡端公步罡踏斗绕着棺材疾行一周,在每个死倒面上都贴上了一张镇尸符。 死倒被贴了镇尸符,切断了和黄河大王直接的感应,但是他们的手还紧密的和棺材连在一起,怎么都不肯松开。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按照我的吩咐去做。”胡端公走到一名汉子面前大声说道。 那名汉子满脸恐惧的走向左前方的死倒,一咬牙用手掰开了死倒抬棺的手,换成自己来抬。 死倒的手刚从棺材上离开,水猴子立刻用准备好的裹尸布把死倒包住,招呼着村长的两名儿子把死倒抬入准备好的棺材里。 这裹尸布是捞尸人的法器,用精麻织成再用黑狗血浸泡七天七夜,放烈日下再暴晒七天七夜,可以镇压死尸的怨气防止尸变。 八个死倒,水猴子准备了八块裹尸布。 和胡端公朝水里撒钱一样,水猴子这次也是下了血本。 一名汉子替换一名死倒,等最后一名死倒也被放入棺材里,抬棺的就变成了八个活人。 黑色的棺椁尺寸只比寻常棺材大一圈,看起来也并不是很沉重。 后来我才知道,这棺椁用的是极为珍贵的乌木。 棺椁通体漆黑,没有纹饰和雕刻。 我们一直都不知道黄河大王的来历,棺椁上面也没有给我们提供半点线索。 “胡端公,咱们是来捞尸的,这棺材是怎么回事?”老村长问道。 “你以为死倒是怎么来的,就是这棺材闹得。”水猴子替胡端公做了回答。 老村长脸色变了变,又问水猴子:“这棺材里装的是谁的尸体?” “当初你们村的白塔镇压的是谁,这棺材里装的就是谁。”水猴子说道。 “黄河大王!” 老村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抬棺的汉子的身体更是开始颤抖起来。 “千万不要让棺材落地,不然我们都要死这儿!”胡端公急忙说道。 听他这样一说,那八个汉子心里再害怕也不敢松手。 棺材落地自古以来都是最大的禁忌,慈棺落地为不舍,凶棺落地是不甘。 这黑色棺椁里装的是黄河大王,它要是落地连同了地阴真不知道会发什么凶险的事情。 我捡起地上的罗盘擦拭干净,走到胡端公身边问道:“师父,现在我们该怎么做?” “先把棺材抬到向阳的地儿,今晚寅时之前就把它给镇压了。” 子时是一天重阴气最盛的时辰,但其实子时并不是最危险的时辰,最危险的时辰是寅时。 寅时阳气上升,阴气下降,天地相交,日夜更迭。 到了卯时,天地阳泄,阴物无法生存,寅时是它们最后的活动时间。 老虎在寅时最刚猛,阴物也是在寅时最凶。 在见过胡端公的手段后,我现在对他能镇压黄河大王也有了信心。 胡端公所说的向阳的地儿指的是白塔旁的那座无名孤山,白塔已经被水冲塌,失去了镇压邪祟的功效,但是那座无名孤山还屹立不倒。 山为艮,艮卦的卦像是阴在阳下,本就可以镇压阴灵邪祟。 在给地上的棺椁又各自贴上一张神符后,胡端公就指挥八个汉子抬着棺椁朝无名孤山走去。 老村长也跟了过去,两个儿子则是被安排留下来看守地上的八具棺椁。 死倒虽然可怕,但是他们却不是因为自己的怨气变成的死倒。 切断了和黄河大王之间的联系,又被裹尸布和胡端公的神符镇压,这八具村名的尸体已经做不了祟。 只要明日在暴晒一上午,下午就可以平安入土。 孤山距离这里并不远,我们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来到孤山脚下。 上山的路有点艰难,胡端公c水猴子和老村长都下了手才把棺材抬上去,至于我,胡端公碰都不要我碰棺材一下。 他说我今晚已经损失了太多血气,容易阴气入体。 到了山顶,八个人按照胡端公指示的位置把棺椁放下,休息了片刻又重新站成了一座九宫八卦阵。 只不过上次的阵眼是我,这次换成了胡端公。 连番两次成为阵符,这八人的脸色变得很差,事后难免要大病一场,不过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寅时将至, 刻不容缓。 当下胡端公手持枣木剑,在法阵中游走不停,八人随着他的枣木剑所指,不断的变幻着方位。 我看见胡端公的气色越来越红润,眼睛也越来越亮。手中的枣木剑起初只有风声,渐渐的变成了风雷之声。 风雷声一响,胡端公左手捏了个法诀,示意水猴子开棺。 “老胡,你真要开棺?”水猴子有点游移不定。 “这事必须在寅时之前解决,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万一棺材打开,你要是没本事镇压,到时候咋整?”水猴子又问道。 这时候,胡端公有若无意的扫了我一眼,说道:“真要镇不住,你就带着秦玦立刻下山。” 见胡端公态度坚决,水猴子只好去开棺。 这棺椁严丝合缝,水猴子仔细观察了一会,从腰间摸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匕首,一咬牙直接插进棺椁的缝隙里,双手握着匕首顺着棺材走了一圈。 最后站在棺椁的小头位置,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棺椁盖一下子给推开了。 刚一推开,水猴子就立刻后退,老村长等人也跟着后退了好几步,站的远远的。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棺椁里并无丝毫异状。 胡端公没有退,走到棺椁前,伸头看了看,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老胡,里面有东西没?”水猴子问道。 “你来看看就知道了。”胡端公语气平静的说道。 水猴子走向棺椁,我也跟了过去,这一看,我心里也是无比惊讶。 棺椁里装的是清水,清澈透明,一眼就能看到底。 在棺材底部,似乎有个巴掌大的物事,仔细一瞅竟然一个龟壳。 一个雪白如玉的龟壳。 第二十章 玄武玉匣 一汪清水之下,雪白的龟壳安静的潜伏着。 这不是普通的龟壳,上面铭刻着神秘的符文,仔细辨认,刻的是洛书河图。 如果说易经是群经之首万法之宗,洛书河图则是象征着生命的起源,诠释着适合一切物种的宇宙之理,并不仅仅局限于人类。 河图中的河指的不是黄河,而是星河。 所有能仰望星河的物种都可以从洛书河图中体悟宇宙之理,大道真章。 棺椁里封印着黄河大王,开棺之前我想过种种可能,以为会看到丑陋邪恶,阴森恐怖的妖邪鬼怪,但是,棺椁里居然只有一汪清水,水下是一具刻着洛书河图的雪白龟壳。 四象中,青龙主生,白虎主杀,朱雀主动,玄武主静。 五行中,火为动,水为静。 龟壳代表玄武,潜伏在水底,安稳如磐石,隐忍如大地。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派祥和。 但是,这只是表面上的祥和,我远超常人的灵觉告诉我,我们今晚可能犯下了大错。 白塔倒了,胡端公认为黄河大王逃脱了镇压,在看到这幅刻着洛书河图的龟壳后,我忽然意识到,黄河大王的封印或许并没有解除,它就镇压在下面。 水猴子没有说话,胡端公也保持沉默。 老村长和那抬棺的八个汉子围上来,各自带着困惑的表情。 没有人想到棺椁里居然是这样一幅情形。 沉默许久,胡端公开口问道:“秦玦,你看到了什么?” “你不动我,我不动你。”我想了想说道。 这句话是胡端公给我讲风水的时候重点提过的一句话,所谓风水指的是人和自然空间的相处之道,其中最精髓的就是这八个字。 关于这八个字还有个风水学上的民间传说,说的是明孝宗的一位娘娘。 这位娘娘是个奇人,精通术数,在她临死前对皇上说,将她的尸体葬在瓮山。 皇上觉得很奇怪,因为瓮山怎么看都不像是风水宝地。娘娘说,风水轮流转,若干年后此地就会变成风水宝地,还会有皇帝为我守门。 到了乾隆年间,瓮山被乾隆爷一眼相中了,他觉得这里适合建造皇家园林,特别是半山腰适合修建行宫。 于是就命令工匠开挖山腰建地基,一帮工人挖着挖着,挖出个明朝的墓门。乾隆爷乃真龙天子哪里怕这个,命人继续挖,说就算是挖出个明朝皇帝出来他也镇得住。 这一路挖到了这位娘娘的棺椁面前,棺椁前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的就是这八个字:你不动我,我不动你。 到这里,乾隆皇帝才算是怕了。 不敢再挖,反而在山顶修建了一座庙,后来又在山下修建了一处行宫,由于行宫所在的方位正对着娘娘的墓宫正门,乾隆皇帝也成了为娘娘守墓的人。 听我说完,胡端公一声长叹,说我们已经犯下了大错,当初就不应该打捞这具棺材。 可是不捞棺材,死倒的事就无法解决,水猴子本死倒诅咒难逃一死。 “老胡,我们再把棺椁沉进河里?”水猴子问道。 “棺椁已经动了,就算重新沉进去,天机也发生了变化。”胡端公说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水猴子又问道。 “落地为坟,入土为安。既然棺材在山顶落了地,就只能就地掩埋,这里阳气充足,只要孤山不倒黄河大王就不会出乱子。” 说完,胡端公和水猴子两人把棺椁重新合上,然后让老村长回村带点工具过来,趁现在天还没亮赶紧把棺材埋进地里。 这事还不算完,胡端公说,还要在孤山上修建一座真武大帝的神庙来镇压黄河大王。 修庙不是一件小事,要花一笔钱,老村长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山石坚硬,等到把棺椁埋进地下,天色也已经大亮。 处置完这件事,叮嘱老村长千万不要把今晚的事情随便乱说之后,我和胡端公也回到了家。 一夜没睡,到家后我埋头就睡,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 胡端公不在店里,直到傍晚才回来。我问他去哪里,他说是去帮白塔村主持那八个死倒的葬礼。 “白塔村准备建庙了吗?”我问道。 胡端公叹了口气说道:“建庙怕是没那么容易,真武大帝的庙不是小庙,白塔村的人不愿意出钱。” 其实也不全是钱的问题,老话常说不见棺材不掉泪,黄河大王的棺材里没啥邪 祟,闹邪祟的是死倒。 现在死倒已经平安入土,没人再把黄河大王当回事。 毕竟现在的人间,已经不是当初的人间,就连死倒最后也被村民认为是胡端公施了邪法招上来的。 “老村长是见证者,他怎么说?” “白塔村本来就穷,他能有啥办法,我估计这庙八成是建不起来了。”胡端公说道。 我问胡端公如果不建庙会怎样,他说建庙并不全是为了镇压黄河大王,也是为了震慑人心。 真武大帝是道教正神,在民间有很强的影响力,他的庙轻易不会有人动。 “谁会这么做,又图的是什么?” “棺椁里的玄武玉匣。” 胡端公说,镇压黄河大王神魂的是玄武玉匣,不说玉匣本身的价值,只说上面雕刻的洛书河图,就称得上无价之宝。 村民或许不会打玉匣的主意,但是一旦这事传出去,肯定会有人打玉匣的主意。 胡端公的担忧不无道理,可是这事我们偏偏什么都不能做。现在是冬天,天寒地冻的我们也不能天天守在孤山上。 这天半夜,我被一声炸雷惊醒。 起床就看见胡端公站在院子里,神情凝重的看向西北方。 冬日惊雷罕见,而且还是干打雷不下雨,西北夜幕闪电交错,就盘旋在白塔村孤山上空。 闪电持续了大约一刻钟,才重归宁静。 天亮后,我和胡端公立刻前往白塔村,登上了孤山。 孤山山顶,一片焦土,显然在昨夜被天雷击打过。 埋葬黄河大王的地方,更是被雷击成了一个天坑,乌木棺材烧成了灰烬,玄武玉匣不知所踪。 第二十一章 履霜 从埋棺到现在,前后也不过五天的时间。 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得到了风声,又是谁不顾两岸民生盗走了镇压黄河大王的玄武玉匣呢? 我和胡端公在白塔村询问了一上午,也没有答案。 当初黄河发水灾的时候,来过很多玄门中人,不排除有人一直没走。 玄武玉匣消失,破坏了棺椁里的玄武之势,毫无疑问,黄河大王一定逃了出去。 当晚,胡端公和我又来到了九星湾。 他要我再联系下黑衣女人,问问她黄河大王是不是已经回到了黄河。 可是这次我上香的时候,香火无论如何都点不着。 我在河岸上跪了很久,河心里都没有半点回应。 天气一天寒冷,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在我的记忆中就算再冷的冬天黄河都没有冰封过,最多也就是在靠着河岸的水面结一层薄冰,中间的水流只有零零散散的冰块。 可现在还没到腊月,水面就渐渐有了结冰的迹象。 水面上的冰层破碎了又复原,最终在月底的时候彻底冰封了整个河面。 冰层一天比一天厚实,河岸开始有渔民凿冰抓鱼。 等到连小孩都可以肆无忌惮的在冰层上面玩耍的时候,我想起水猴子第一次来时占卜的卦辞。 履霜,坚冰至。 当时我得出的结果是水猴子不会对我不利,但是他的到来会给我带来灾厄。 看着冰封的黄河,我开始怀疑当初我占卜的结果。 现在我的人就站在九星湾河岸上,冰封的黄河曲曲折折的像是一条僵死的黄鳝。 我下了河,踩着坚硬的冰层,从河岸走向河心。 走到黑衣女人乌篷船消失的地方,我蹲下来,开始铜钱落卦。 我算的不是黄河大王,是黑衣女人。 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不再回应我,就连做梦的时候都梦不到她。 黑衣女人每次现身都是撑着船,现在黄河已经冻成了坚冰,她的船在哪里,她的人又在哪里。 连续六次,均不成卦。 我没有立刻离开,隔着厚厚的冰层向下看。 黄河水质浑浊,冰层下面也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看了半晌,我准备离开。 刚走出两步,忽然脚下的冰层传来异常的震动。 震动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有东西在冰下面奋力撞击着坚冰。 仔细一看,冰层下面似乎有个人影。 我吓了一大跳,黄河早就被冰封,河底下根本不可能有人。 就算有,也绝对不是人。 我不敢再继续留在这里,开始往岸上走。 然而,我走到哪里。 那人影就追到哪里,一直撞击着我脚下的冰层。 我跑的越快,他撞击的越厉害。 咔嚓。 我听见冰层炸裂的声音,不敢再跑。 他的撞击配合我落脚的节奏,如果我再没命的跑,很有可能会导致冰层彻底破碎掉进河里。我开始放慢脚步,水下的人影却依然再用力撞击冰层。 我只能强迫自己稳定下来,这时候绝对不能慌,越慌越危险。 九星湾的河道很宽,河心距离河岸足有半里路那么远,等走到河岸的时候,我全身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 就在我准备一步跨越跳上岸的时候,忽然从岸上吹来一道强风,我脚下一滑,仰面摔倒在冰面上。 冰下的人影撞击的越发猛烈,冰层又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我赶紧翻身爬起来。 就在我翻身的那一瞬间,我瞧见了水下人影的脸。 皮肤乌青,丑陋狰狞。 这张脸我认识,他,正是许久不见的水猴子! 当初孤山黄河大王的棺椁被人打开后,胡端公曾经去找过水猴子,然而水猴子根本不在家。 水猴子无儿无女也没有亲人,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联想到水猴子这人十分贪财,我怀疑是他盗走了玄武玉匣,可是胡端公说水猴子不会做这种事,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取走玄武玉匣放出黄河大王的后果。 逃命要紧,我来不及多想。 就在我手脚并用努力爬起来的时候,冰下的水猴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用头狠狠的撞向冰层。 只听咔嚓一声,冰层被他用脑袋撞出 了一个窟窿。 紧接着一只乌黑僵硬的手臂从水下伸出来,伸手抓向我的脖子。 我立刻扬起脑袋避开了他的手臂,没命的往后爬。 几乎是闭着眼睛爬上了岸,根本不敢回头看,一口气跑回了白石镇。 胡端公正在店里喝茶,看到我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赶紧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喘着粗气告诉他,我看到水猴子了。 “在哪看见的?” “就在黄河里,九星湾的黄河里。” 听我说完事情的经过,胡端公决定立刻去九星湾察看。 等我再次回到九星湾,河岸上的冰窟窿已经被重新冻结了,冰层下面也再也没有动静。 胡端公又详细问了事情的经过,在河岸上呆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盗走玄武玉匣的人正是水猴子。 “那他又怎么出现在黄河里?”我问道。 “玄武玉匣镇压着黄河大王的神魂,他只要动了玉匣就一定会被黄河大王附体利用。你看到的根本不是水猴子,而是黄河大王。” “可是,黄河大王为什么要袭击我?” 黄河被冰封已经有段时间了,小孩子都经常在上面玩耍。 这些天它谁都没有动过,黄河里也没有发生过半点异常,捕鱼的捕鱼,过河的过河,为什么会突然袭击我呢? 听到我的问话,胡端公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它袭击你,或许和黑衣女人有关,你身上带着她的信物。“ “你说的是玉佩?” 想到玉佩,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胸前那股冰凉的感觉没了。 我赶紧用手一摸,发现玉佩连绳子一起没了。 看到我脖子上的玉佩没了,胡端公立刻问道:“秦玦,你的玉佩呢?” 我努力回想,终于想明白玉佩是怎么没的了。 当时我以为水猴子抓我是想要我的命,现在想想,他要的应该是我脖子上挂着的玉佩。 “玉佩被水猴子抓走了。”我说道。 “啥?” 胡端公瞬间大变。 第二十二章 血纹 胡端公说,玉佩没了,代表我失去了黑衣女人的庇护,同时也代表黑衣女人现在处于很危险的状态。 否则,任何人都别想从我手里夺走那枚玉佩。 胡端公的话,令我为黑衣女人感到忧虑。 她是唯一知道我娘身世的人,当初要不是她阻止了秦春生,或许我早就被秦春生喂了黄河里的鱼虾。 过去的十八年,我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所抛弃。其实并不是。 在我身后一直有她在默默的看着我,用她的方式一直在默默的守护着我。 玉佩是墨色的,上面雕刻着奇怪的图文。 我至今都不知道玉佩上的图文代表着什么。也曾拿给胡端公看,他的态度和对待黑书一样,碰都不愿碰。 玉佩在我梦见黑衣女人的那晚开始变冷,怎么都捂不热,我只好用布囊装起来挂在胸前,即便这样。夜里有时候我偶尔还会被玉佩冻醒。 现在,玉佩没了,我开始怀念胸口那股冰冷的感觉。 “胡端公,黄河大王为什么要针对她?” “传说中,黄河里一共有八个大王,六十四名鬼将,各有各的地盘。白塔镇压的黄河大王属于这里,她也在这里。” 他的意思我明白,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方虔诚一方神。 当初我只为黄河大王出世,为祸及两岸民生,却忘记了为黑衣女人安危着想。 以前她的眼神深邃而冷漠,就像天上的寒星,而后来,无论是在我的梦中还是在九星湾再次见到她,她的眼睛都透露着一股疲惫。 或许,从我为白塔落卦的那一刻,她和黄河大王之间的战争就已经开始了。 “胡端公。你能帮帮她吗?”我恳求的看着胡端公问道。 “我只是一名端公。”胡端公淡淡的说道。 “如果你只是一名端公,当初就不应该用奇门遁甲布阵。”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秦玦,我知道你对我有疑问,关于我的事我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你。但是,黄河里的事情我真的无法插手。” “是不能还是不肯?”我继续追问。 “黄河里的因果只能在黄河里解决,何况我也确实没有那个本事,别说我,就是天师府的人来了也管不了。你放心,只要黄河大王拿不到黄河令。它就绝不是她的对手。” “万一它拿到了呢?” “那就只能说明天意如此。” 胡端公说他无法插手,这事只能在黄河里解决。 连他都无法插手,我就更加什么都做不了。 过去我破罐子破摔,不在乎自己的生死,现在我开始为自己的无能而悔恨。 我把黑书拿出来,一页一页的翻,明明我能认清所有的古体字,却偏偏体悟不到字里行间的意思。 黑书上的字是绣上去的,针脚细密。秀丽端庄。 这说明,这本书的作者很有可能是个女人,或许就是出自黑衣女人的手笔。 念及此,我心中仿佛被一道闪电划过。 我之所以读不懂黑书,是不是因为我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以人类的思维方式去理解书中的内容呢? 那晚在九星湾。黑衣女人说的是人类的死活与我何干。 我当初急着反驳她并没有特别留意这句话,现在想想,她明显是在暗示她不是人类。 她没有影子,不是鬼祟,也非神明。 胡端公猜不出她的身份来历,只将她归为异类,说将来我能在黑书中找到答案。 异类有很多种,柳青漪,黄河大王。甚至传说中的龙都算是异类。因为人类把除了自身和天地神明之外的一切存在,全部归为异类。 神物,妖邪。精怪,鬼祟通通都是异类。 我读不懂黑书,是因为我是以人类的身份在读。而这本书却不是写给人类看的!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胡端公给我讲道时提到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和天师张道陵获授四卷天书有关。 传说中天书共有四卷,分别是龙章c凤草c云篆c鬼符。 张天师就是因为读过四卷天书,才实现了人神交流沟通天地,从而体悟大道,飞升成仙。 这四卷天书里,龙章记载的是天下鳞甲类灵物修行之法,凤草属于天下飞禽类灵物的传承之道,云篆写的神明的语言,鬼符说的是冥界的事。 可见,并不是只有人类才会著书立传。异类也有自己的传承。 我一开始就进 入了误区,以为只有学会古体字才能读懂黑书,心里默认黑书记载的是人类的阴阳之道。 其实并不是,黑书根本不是为人类写的。 而我之所以一直读不懂它,就是因为我是按照人类对天地自然的认知方式去理解。 醒悟过来之后,我心底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既然黑书根本就不是写给人类看的。黑衣女人为什么会把黑书给我,还说只要我能把黑书读懂,就能解开自己真正的命运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就拿着黑书去问胡端公,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他给我一个答案。 听到我的疑问后,胡端公的反应很奇怪。 他根本不听我把话说完就一口否决了我对黑书的猜测,说黑书深奥晦涩,以我现在的道行读不懂很正常。 “我的道行读不懂,你能读的懂吗?” 说着,我把黑书翻开给他看。 胡端公看到不看,直接走出了房间。 这件事令我和胡端公之间产生了矛盾,一直到天黑我俩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发现桌子留有胡端公的字条。上面写着黄河有变,要我去九星湾找他。 看到字条,我早饭也顾不得吃,赶紧骑车前往九星湾。 早上寒雾很重,胡端公的人就站在当初我给黑衣女人上香的地方。 面色凝重,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胡端公,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 “你看看就明白了。”胡端公指着黄河上的坚冰说道。 我走到岸边一看,立刻震惊了。 只隔了一夜,冰封的黄河炸出了无数道冰纹。 冰纹不全是白色的,有些是暗红色的。 暗红色的冰纹,像是在渗血! 第二十三章 失而复得 眼前的一幕令我震惊,我赶紧问胡端公这是怎么回事。 胡端公说,黄河大王和黑衣女人之间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我听了更加忧心,但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而且因为黄河被冰封的缘故避开了世俗的眼光。 战斗以什么样的方式展开,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没有人可以察觉。 我和胡端公在观望的时候,有人陆陆续续的来到河边。 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很普通,看起来就和普通村民一样。但是他们并不是普通人而是玄门中人。 随着人越来越多,胡端公示意我离开这里,先回家再说。 看得出来胡端公根本不想和这些人接触。 我想留下来观望。胡端公严厉的瞪了我一眼,要我立刻跟他回家。 到家后我问胡端公为什么急着回来,他说,这些人都是玄门中的旁门左道,不是什么正统道门。黑衣女人是为了守护我才会留在九星湾,如果被他们看破就会给我带来天大的麻烦。 听了这话我又问他。黄河连续发生了这么多变故,为什么没有看到正统道门的人来。 我所说的正统道门指的不是庙里的和尚,也不是道观里只知道收香火钱的道士,指的是玄门正统。 譬如终南山的全真教,龙虎山上的天师府。 这些道统,不仅继承了千百年的香火,同时还继承了真正的道法传承。 野仙修行尚且知道济世救人,他们也有济世救人的责任。 “道门正统尊崇无为而治,这天下太平,人族气运鼎盛,他们当然不会轻易出来。何况现在是末法时代,道法微末,所谓的玄门也早已名存实亡。”胡端公说道。 想想也是,在没有跟着他学习阴阳之道前,我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异类存在,也不知道有玄门。 易经里的阴阳之道,早就被归为人类的哲学思想。 现代社会,几乎没有不能用自然科学来解释的。维度空间。量子力学,波粒二象性,现代人眼中,连灵魂都可以用磁场和电波来解释。 在这样的社会里,道门中人又没有拿的出手的神迹手段,根本无法立足。 上很多关于见鬼的传闻,可是现实中又有谁真正的见过鬼? 我若不是亲眼见过柳青漪,李家的事谁又能和一条蛇联系起来。 道法站不住脚,异类的存在也同样站不住脚。 站在历史角度看。末法时代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必然结果,而如果用玄门中的说法,末法时代的出现和天地灵气有关。 当初颛顼帝绝地天通,切断了人神两界,此后人神就再也无法相处。 天地灵气轻灵上扬,归入神界后一去不复返,浊气下沉充满人间,导致人间界的修行越发艰难,从神祇时代进入了修仙世代。 等到灵气日渐稀薄。再也无法被修行者化为己用,就出现了丹道,借助天地间储存着灵气的天材地宝代替灵气。 天材地宝也有用尽的时候,这时候,修道就慢慢的变成了修身养性道法成了空谈。 但是,只要天地间还有灵气存在。传说就绝不会只是传说。 只不过那个承载着无数传说的神秘世界越来越隐蔽,难以被世人所察觉罢了。 玄门正统不出手,旁门左道却按捺不住。 尤其是涉及黄河大王这种超自然的大事件,既是劫难,也是机缘。 最重要的是,他们会成为一段神秘历史的见证者。 九星湾吸引了大批人的目光,我和胡端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避开他们,悄悄的躲在暗处观察着黄河里的变化。 黄河里的血纹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为黑衣女人感到忧虑。 在这几天里,也有人明里暗里的来找过胡端公。 每当有人来,胡端公都会要我先躲起来。不和他们接触。 当初胡端公就说我命格特殊,面相上能看出端倪,在没有学会遮蔽天机前。警告我不要和玄门中人接触,现在更不敢让我和他们接触。 这天下起了大雪,大雪茫茫遮住了黄河上的血纹,连续三天的大雪把黄河冻了个通透。 我再也不能通过血纹的变化来揣测水下的玄机,连着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我想了很多事,想的最多的还是我娘的身世。 黑衣女人为了我才留在这里,她当然不是真的为了我,而是为了我娘 。 那么我娘为什么和她产生交集呢? 我娘的棺材是空的,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去了一趟九星湾,祭拜我娘。 虽然明明知道坟茔只是一座空坟。但是跪在这里还是给我一种心安的感觉。 多日的失眠折磨的我憔悴不堪,迷迷糊糊我就爬在坟头睡着了。 睡着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我再次梦见了黑衣女人。 这一次,她没有撑着她的乌篷船,而是全身浸泡在冰冷的河水里。 河水是血红色的,全是从她身上流出的鲜血。 她在怒视着我。带着怨恨,愤怒,失望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想冲过去把她从水里救出来,可就在这时,一个邪恶恐怖的黑影突然从她身后出现,就像一头恐怖的凶兽,张嘴就把她的人彻底吞没。 我大喊着跳进河水里,河水冰冷无比,一下子将我冻醒了。 等我醒来,周围一片漆黑。 失魂落魄的回到胡端公店里,看到他正在坐在桌前等我。 桌子上面放着一团黑布。 看到黑布,我心里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黑布令我想到了黑衣女人,我赶紧走过去把黑布展开,里面放的正是她送我的玉佩。 我把玉佩握在手中,只觉得它比从前更加冰冷。 “胡端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玦,从今往后,你只能靠自己了。”胡端公说道。 第二十四章 请神 玉佩的失而复得,给我的不是惊喜而是一份沉重的打击。 胡端公教我阴阳之道的时候就说过,黑衣女人不会守护我一辈子,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玉佩是墨色的,通体漆黑如墨,然而现在却有了瑕疵。我对着灯光仔细观察,发现这玉里飘散着零零星星的白点。 像是雪花飘散在漆黑的夜空里。 我只是在我娘坟前睡了一觉,等我一觉醒来已经是后半夜。 手里的玉佩告诉我,黄河里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她输了吗?”我问道。 “她没有输。否则也不会把玉佩重新夺回来。”胡端公说道 “既然没有输,那她为什么还要离开?” “她没有输,却也没有赢。她之所以会离开。是因为不得不离开。” “为什么?” “等下你就明白了。” 说完胡端公站起来,撤掉了三茅祖师的神像,要我把玉佩把放在神龛上,递给我四根香。 我问他做什么,他说要帮我请神。 捏着四根香,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问胡端公为什么要烧四根。 “开始吧,你会明白的。”胡端公说道。 请神和敬神不一样,请神就是请神上身,类似于李君龄被蛇妖附体。 神上身之后,宿主的神魂会处于无意识的沉睡状态,醒来后会不会记得发生的事,所请的神明愿不愿意你记得。 当下我虔诚的跪在神龛前,对着玉佩敬上了四根香,然后闭上了眼睛。 胡端公开始念诵请神咒,同时教我放松心神。 渐渐的,随着我的呼吸,我忘记了一切,忘记了身在何处,也忘记了自己。 我的意识变得越来模糊,最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冥冥中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有点冷,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九星湾河岸上。 黄河被冰雪覆盖,银白色的雪中掺杂着一团团的红雪。 像是盛开的血色花朵绣在了白布上。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安静的诡异,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将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 未知的恐惧压迫着我的心脏,我的心开始狂跳,充满了不安。 忽然,河心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紧接着整条黄河都开始颤动,冰纹向四面八方炸裂。 伴随着轰然一声巨震,一团庞大无匹的黑影从河心冲向空中。 我曾经梦见过黑影,当时我没有看清它的样子。现在我终于看清了。 这黑影乍一看像是一只巨大的玄龟,龟背如小山般大小,龟壳下伸缩扭动却又像是一条黑色的巨蟒。 巨蟒粗如巨柱,就藏在龟壳之下。 龟蛇又称玄武,玄武是道家镇天大神,代表天地正气,而我眼前的黑影却邪恶无比,全身散发着死气。 巨蟒的眼睛是血红的,在黑暗中像是两个猩红的灯笼。 我看得瑟瑟发抖。生怕被它看见。 胡端公说玄武玉匣镇压着黄河大王的神魂,看到这一幕我哪里还会猜不出黑影的来历,它,就是黄河大王。 在这之前我和胡端公对黄河大王的身份有过种种猜测,却压根也想不到它居然是龟蛇。 龟蛇和龙一样罕见,都是传说中才会有的神物。 这令我无比好奇当初它是怎么被镇压的。玄门之中有哪家道统拥有降服龟蛇的能力,谁有那么大的神通手段。 黄河大王的目标不在岸上,在水中,在空中辗转腾挪片刻再次潜入水中。 这一潜,就再也没有上来。 冰层不断的破碎,冰层之下浊浪翻涌。 我看不到水下的情形,只能看到冰层在急速破碎,厚达数尺的坚冰,脆弱的如玻璃一样。 伴随着水下传出的一声声沉闷的巨响。冰层不断的破碎着。 从九星湾开始,冰纹向上下游不断延伸。 天极冷,河水才开始流动又被冻结。飞溅的水花在空中又变成了冰棱。 水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渐渐的浮冰和河水在河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越来越大。四周的河水拼命的涌入其中,却仿佛永远也填不满。 看着眼前这震撼的一幕,我终于明白黄河大王和黑衣女人是在哪里战斗了,就在黄河的河眼中。 九星湾 ,就是黄河的河眼! 传说中,黄河的河眼可以通向冥界,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战斗是在我们的世界还是在冥界。 漩涡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河水和浮冰不断的被吞没,我的心也在一点点的下沉,仿佛也被拉入了无尽的漩涡之中。 声音来不及发出就被吞没,我再也听不见水下的震动。 不知过了多久,漩涡的旋转开始减弱。 漩涡吞噬的河水开始回吐。伴随着破碎的冰块。 这个过程开始很缓慢,越来越快。等到所有被吞噬的河水又全部回到了河道中,一艘乌篷船缓缓浮出水面。 我看到黑衣女人站在船头,乌篷船向我驶来。 越来越近,终于来到岸边。 她的脸上还蒙着黑布,眼神却已黯淡无光。再也没有半分神采。 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乌篷船上到处是血。 船行过的地方也都是一圈圈的血色波纹。 黑衣女人朝我伸出一只手,雪白如玉的手掌沾满了鲜血。 她的手在颤抖,鲜血不停的低落。 我伸手去拉她,可是在我的手刚要和她接触到的时候,她的手又缩了回去。 胡端公说只要黄河大王拿不到黄河令就一定不是她的对手,可她却伤的那么重,我甚至从她眼中看到了浓郁的死意。 “为什么会这样,黄河大王已经被镇压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还能把你伤成这样?”我颤抖着问道。 “它拿到了黄河令。”黑衣女人淡淡的说道,声音透着虚弱。 “它怎么那么快就找到了黄河令?”我吃惊的问道。 “黄河令本来就不难找,你也早就见过。” “我见过?” 可我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 我仔细回想过去发生的一切,想着想着我忽然想起了黑衣女人送我的玉佩。 那天我去九星湾为她落卦被黄河大王附体的水猴子偷袭,事后胡端公说黄河大王之所以对我下手,是因为我身上带着黑衣女人的信物。 现在想想,它偷袭我根本不是因为玉佩是她的信物。 原来,她早在很早之前就把黄河令给了我。 是我辜负了她的嘱托,还被黄河大王抢走了,害她身受重伤。 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心底万分后悔。 怪不得她不要我管黄河大王的事,这事只要我不碰,黄河大王根本翻不了身。 “秦玦,你无须为此自责,黄河大王的因果本来就要应在你身上。只是,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能力来还,我便只好替你担下了这份因果。” “黄河大王的因果为什么会和我有关?”我问道。 “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现在知道太多对你无益。秦玦,我要走了。” “去哪里?” 以前她说要走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多问过什么,现在我却为她忧心。 最关键的是,我从她语气中听出了永诀。 “去一个我从未去过的地方。”黑衣女人说道。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我问道。 黑衣女人没有说话,乌篷船缓缓开始转向驶向河心。 等到乌篷船全部没入水下,她的人也即将一起消失的时候,我心底传来她的声音。 “如果你想再见我,千万不要再把玉佩弄丢了“ 第二十五章 送行 当我回神的时候,我的人还跪在神龛前,泪水早已湿了脸颊。 胡端公说,我该知道的她都已经全部告诉我了,至于那些她没说的,是因为我还没有资格知道。 但是,我想知道不是这些,我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她口里所说的那个从未去过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我把这个问题问出口后。胡端公沉默的望着我,过了很久才说:“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 我听完一愣。张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神三鬼四,只有给死去的人烧香才会烧四根。在我从胡端公手里接过四根香的时候,他就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不是我想要的。 曾经她向我承诺会告诉我关于我娘的事,现在,我还没有知道真相她就已经离我而去。 我的心像是空洞了一大块,过去我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更不会在乎离别。 所谓的离别,在我眼中也不过是我和世界的离别。 我没有在乎的人,更从来没想过有天会有人带给我一场痛彻心扉的离别。 这离别来的猝不及防,没有给我留下一丝一毫反应的空间。 直到她永远的离开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以前我对她充满敬畏,心里念着她也是为了追问关于我娘的身世。 后来她送我玉佩,又在古墓中救下我,让我觉得她是我的依靠。 也是从那次开始,我在心里偷偷的将她看做我的亲人。 黄河大王重现,她不走是因为我在这里。她说黄河大王的因果要应在我身上,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去抗,她便替我担下这分因果。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担下这分因果的代价竟然是付出了她的生命。 “不,我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她说只要我能好好的保护好这枚玉佩,将来就还能在见到她。”我摇着头说道。 “这玉佩中有她留下的神魂残念,如果你能为她重聚神魂,的确有机会再次见到她。但是你知道这有多难?”胡端公叹了口气说道。 三魂七魄散了,灵魂就会冭灭。剩下的残念,最终也会被天地罡风吹散。 要想招魂重聚,根本不是人可以做到的。 “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我依然不甘心的问道。 “如果她是普通人,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了。她不是普通人,既然那样对你说,可见事情还有转机。” “我该怎么做?” “你不该问我,你应该去那本书里寻找答案。” 胡端公说我去黑书中寻找答案,可是这本书我根本读不懂。 它和易经的阴阳之道有重叠的地方。但是叙述的方式却截然不同。 易经讲究的是德配天地,从头至尾阐述的都是君子之道。 黑书里没有君子,没有道德。 我甚至怀疑这本书根本不是写给人看的,因为人和野兽的区别就在于人有道德。 “我读不懂。”我颓然说道。 “你读不懂是因为道行太浅,有些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胡端公说道。 “那你教我读懂它。”胡端公的话令我燃起了希望。 “我可以教你,这是我答应过她的事。不过,一旦我教你,我们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为什么?”我不解的问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秦玦,你现在可以做出选择了。” 胡端公的话令我震惊。我没想到他一直不教我读黑书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现在他给了我选择,如果我选择读懂黑书,就不能再跟着他继续学阴阳之道,也不能再留在他身边。 可是,如果我不这样选,我就永远弄不清我的真正命运。也无法为黑衣女人重聚神魂。 “秦玦,我知道要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很困难,本来我还想再继续教你一段时间,只是我没有时间了。就算你不走,我也要离开你。” 胡端公说,黄河大王的事情已经惊动了天师府,这里很快就会成为天下玄门的中心,他必须离开。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解的问道。 “秦玦,你要知道。不是只有你有秘密,我也有。” 说完这句话,胡端公递给我一页写着字的宣纸。 字是他写新写的。还带着墨香。可见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只等我回来和我做 个告别。 写的是贾谊的鵩鸟赋,不是全篇。而是其中一段: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 胡端公说,读懂黑书的关键就藏在这几句诗文里,如果我能体悟出其中的深意,自然也就能读懂黑书。 交待完这些,胡端公就去忙着整理离开的东西,留我坐在桌前仔细揣摩这几句诗文。 我做事很容易入神,一旦开始研读,就会忘记身边的一切。 学东西快,也是因为我做事专心的缘故。 不知不觉我在桌前就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等我醒悟回神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胡端公早就打点好了行装在等我,见我回神,递给我一个包裹。 “这里有我从前写的心得,留着你做参考吧。五帝钱都给你了,还有我这把枣木剑,这把剑不是普通的枣木。是山上的雷击木,也都给你了。” 五帝钱是宝贝,雷击枣木剑更是罕见的法器,不仅可以辟邪还可以斩邪。 还有赤硝,赤硝主要是用来画符,却比朱砂珍贵的多。 除了法器材料,他还给了我一笔钱,两万多块。 看到这笔钱,我有点脸红。 跟着他学了那么多东西,供我吃穿花用,还要倒给我钱。 “以前没想着弄这些俗物,拿着吧,你也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总要到外面闯荡,这钱就当我送你的路费。”胡端公劝我收下。 最后,胡端公拿出了罗盘。 神情复杂的看了半天,最终又把罗盘收进了自己的行囊。 “这罗盘我现在不能交给你,会给你惹麻烦。等你有资格使用它的时候,我再给你吧。” 我沉默着点点头。 交待完一切,胡端公要我送他一程。 在镇子口,我们坐下来一起吃了顿早点,咸菜豆腐脑,每人两根油条。 吃早点的时候他又交待了我许多事,香烛店不必再开,把门锁好就不用再管,要我以后也不要再到镇子上来。 若有人问我他的事,我该怎么应对,他都做了交待。 吃完早点胡端公就离开了,我站在镇子口的石桥上,看着他的身影在晨雾中一点一点隐没,不知何时才能再和他相见。 第二十六章 贵人 一夜之间,我失去了生命最重要的两个人。 胡端公离我而去,而她则是为我付出了生命。 一夜没睡,我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惫,心里被悲伤和离别的情绪装满。 回到香烛店,我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带着胡端公送我的东西锁上店门就离开了。 再次回到九星湾,人还是从前的人,心却不是从前的心了。 现在的我可以坦然面对村民的眼光。不会在乎他们怎么看我。从我开始学习阴阳之道的那一刻起,世俗就和我背道而驰。 回到秦春生家,放好行礼。我又去了黄河岸边。 破碎的浮冰,殷红的雪,贯穿整条河道的冰裂纹,这一切都说明我在请神上身时所见的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关于黄河的这次异变,官方给出的解释是上游凌汛导致水势暴涨。炸裂了冰纹。 至于为什么会在九星湾爆发,没有给出详细的解释。 不过,村民不关心这个,他们在忙着捡鱼。 她和黄河大王一战,整段河道的鱼虾几乎全部死绝,浮冰上全是死鱼。 有普通的黄河鲤鱼,还有长大两米多长的鱼王,车轮大小的老鳖,蒲扇大的老蚌,巨蟒,黄鳝 似乎是有人将黄河一打尽,翻了个底朝天。 她不在了,我也没再刻意回避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旁门左道,村民口中的异乡人。 我的灵觉很敏感,很轻易就可以将他们认出来。但凡修行玄门秘术的人,身上的能量或者说是气场和普通人都有差别,差别越大代表道行越精深。 气场是一种很玄的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可以通过人的言行举止透露一二。 表现在外表上的时候可以理解为人的气质,譬如有些人一看就令人望而生畏,有些人看起来很阴鹜,有些人很看起来很冷漠 天地阴阳为之道,阴阳不测为之神。通阴阳的人,都有神秘诡谲的一面。 这种气场能量也可以隐藏,我一直看不透胡端公,就是因为他把他的能量全部收尽了骨子里,外表就是个普通的老头。 我在人群中穿梭。假装不经意的走过他们身边,听到了许多我想听的事。 原来,黄河里的事已经震惊了整个玄门。 这些异乡人来自天南地北,从关外到南疆,从西域到南洋,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黄河大王的死已经被证实了,他们现在想弄清的是谁杀死了黄河大王,玄武玉匣也是他们留在这里的主要目的。 白塔村的村民可架不住利诱,早就将乌木棺材里的东西传了出去。那些日子不断的有人找胡端公,就是为了调查玄武玉匣的下落。 这些异乡人中看热闹的多,真正有资格夺宝的人我一个也没见到。 起码我没有看到有谁的能量,能强过胡端公那天晚上布下的九宫八卦阵。 胡端公临走前叮嘱我一定要小心,不要和旁门左道接触,更不要和玄门正统接触。他说我身上藏着秘密。一旦暴露出来就会给我惹来天大的麻烦。 其实我自己也早就意识到了,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她又怎么会一直在黄河守护我十八年,最后还为我付出了生命。 只是我不确定,她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我娘。 如果是为了我娘,我要怎么称呼她,是称呼她姨娘,还是喊她师父呢? 异乡人来来走走。最终在靠近年关的时候走了个干干净净。 在这期间,有人来问过我关于胡端公的事,这些他走之前有交待。我照着他教我的说辞应对,也没人怀疑我。 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见到天师府来人,也没看到大道统来的高人。 倒不是胡端公骗我。道行越高,越不喜欢显山露水,能够被我看出来历的人称不上高人。 在村子里的时候,我几乎不出门,除了隔三差五去镇子上买生活口粮,剩下的时间我几乎全部用来研读黑书。 贾谊的鵩鸟赋是在借物抒情抒发自己不得志的情怀,但是,胡端公摘抄的那几句诗文却大有深意。 天地为炉,万物为铜,阴阳为炭,造化为工。 这几句说的是众生平等,万物生灵都在天地这座大铜炉之中。 以前我读不懂黑书。是因为我是按照人类的思维方式去理解,当我换一种方式去读,抛弃了道德理念世俗礼法,渐渐的在黑书里发现了一方新天地。 然而,尽管我知道了怎 么读它,黑书里的阴阳之道对我来说还是太过晦涩。真要把它全部领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快过年了,我去镇子里采购年货,意外看到了李君龄。 她穿着黑色修身款羽绒服,下身穿着一条同款的羽绒裤,看起来时尚又大气。 精致的脸上画着淡淡的妆容,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发红。 还是那么美丽,比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还美。 看到她,我低头就想走开,哪知这姑娘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我,快步朝我走了过来。 “好啊,原来是你。你以为关了店,本姑娘就找不到你了吗?”李君龄拦住了我的去路。 “君龄,他是谁?”和李君龄同行的姑娘问道。 她不开口我还没注意到她,一说话我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这一看令我有些吃惊,这姑娘竟然生有伏羲骨。 所谓伏羲骨,指的是从两眉中间到发际线中间的区域,如果有突出的额骨就被称为伏羲骨。 生有伏羲骨的女人,一般出身于富贵之家受尽宠爱,不仅可以得到家庭的帮助本身的气运也很通达。 她的眉眼看似柔和,眼睛却极为有神,鼻子又高又直,下巴尖挺圆润。 有这种面相的人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好命,又称为命。 其实李君龄的面相已经算是极好,和她身边的这位姑娘相比还是落了下乘。 不过面相并不能代表人的命运,而且相也分很多种,手相c身相c心相c动相c衣相等,要结合起来才有判定价值。 姑娘问起我是谁,李君龄附耳在她耳边了几句,姑娘听完一阵娇笑。 李君龄被她笑的羞红了脸,连着锤了她好几下。 我趁俩人说话的功夫赶紧开溜,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李君龄从面拽住了衣服。 身上穿的还是前年买的棉服,本来就质量不好,被她这一扯,只听刺啦一声,肩膀到肋下撕开长长的一道扣子,里面的丝绵都露了出来。 我心中一动,暗中起了一卦,竟然是个乾卦。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第二十七章 张清濯的故事 我命既定,靠功德改命不是短期内可以实现的,见龙之象要应肯定是应在贵人身上。 眼前这个生有伏羲骨的姑娘,毫无疑问就是能帮我脱困的贵人。 得了这样一个乾卦,我心安定也下来,也不急着离开了,转身望着李君龄。 李君龄撕破了我的衣服,被我看得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道:“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这衣服质量这么差。” “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我同学对你的事挺好奇的。” “你同学?” 接着李君龄给我做了介绍。身边这位姑娘叫做张清濯,是她在岳湘大学的同学。 李君龄在返校后曾经和张清濯提过她哥哥家的事情,她只是当做民间故事来讲,自己一点也不信。但是张清濯听完却说蛇妖的事或许是真的。 后来黄河里发生了很多变故,先是秋汛的一场洪水,继而又是百年难遇的冰封黄河,再加上白塔村的死倒,黄河大王的传说,早就在上传的沸沸扬扬。 张清濯对这些事都很好奇,刚好今年她一个人在岳湘,就接受李君龄的邀请跟她一起回家过年来了。 李君龄做完介绍。张清濯大方的走到我面前,对我伸出手,大方的说道:“你好。” “你好。”我也伸手和她相握。 她的手温软如玉,手指细长看不到骨结。 和我轻轻一握又迅速把手缩回去,忍不住说道:“你的手好凉。” 我笑了笑,没有解释。 自从我知道玉佩中有她留下的残魂神念后,我就片刻不离身的贴身戴着玉佩。 开始冷的受不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最后的结果是,我没有把玉捂热,反倒是身子骨被玉佩的寒意浸透,变得越来越冷。 互相认识之后,李君龄提出来。 我本想拒绝,可是看到张清濯眼中好奇的神采,点点头答应了。 她对我好奇,而我也同样对她很好奇。伏羲骨可不常见,还有这个见龙在田的乾卦更是我从来有起过的。 白石镇到九星湾也就两里路,三个年轻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 我家真的很破,木门上的油漆全掉光了,锁头也生了锈,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屋子里没有生炉子,家具都很老旧,看起来给人一种很脏的感觉。 就算是在并不富裕的九星湾,我家也是最穷的一户。 “你家就你一个人吗?”张清濯问道。 “嗯。爹娘都不在了。”我淡淡的说道。 “对不起。” “没什么。” 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张清濯问了我帮李明亮家除妖的事。 由于牵扯到柳青漪,我没和她说细节,只说我师父道行高深,震退了蛇妖。 接着她又问起了黄河里的事,问的很细致,譬如黄河惊变那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动,天气有什么变化,还有白塔村的死倒,乌木棺椁等。 不知道这些问题是她在上查到的,还是来到这里后做的功课,连玄武玉匣的事她都清楚。 我以胡端公徒弟的身份简单做了回答。末了说道:“可惜我师父不在,不然他一定能满足你的好奇心。” 听我提起胡端公,张清濯目光闪动,瞪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我问道:“秦玦,你觉得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师父早年做过道士,会念咒画符,在我眼里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嗯,你师父的确了不起,比你想象的还要了不起。” “你认识我师父?” “不认识,家中有个长辈倒是和他是旧识。我来之前还受到老人家的叮嘱,要我记得来拜访一下。” 李君龄好奇的问道:“怎么没听你说过?”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说起我家那位长辈和胡端公相识的经过。也是和蛇祸有关。” “说来听听。” “这件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接下来,张清濯说了一个和胡端公有关的故事。 张家是做古董生意的,二十年前古董还不像现在这么有市场,懂得人也不多,那时候就是全国各地来回跑着收货。 有次,张家这位长辈来到长白山下的一个山村收货,遭遇了蛇祸。 村里有个姑娘被蛇精附体,性情大变。看到年轻的男人就走不动路, 晚上还会跑到单身的男人家里。 蛇性最淫,姑娘被蛇附体后,短短时间内就把自个糟践的不成样子。败坏门风不说,自个的身体也吃不消,一天比一天虚弱,痴痴傻傻的连人都认不清了。 关外是野仙的地盘,敬畏柳仙的人多。村民就算知道她是被蛇妖害了,也只能感叹姑娘命不好。恰好胡端公云游到了这里,听说这事后就找到姑娘家里,说他可以帮他们除妖。 姑娘的爹娘就她这一个女儿,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赶紧求胡端公出手救救他们的女儿。 于是胡端公就带着姑娘进了山,寻找蛇妖的藏身地。 村民听说后都跑来看热闹,张家那位长辈也跟着进了山。进山绕了半晌,胡端公带着村民来到一个山洞前。要村民都在外面等着,他自己则领着痴痴傻傻的姑娘进了山洞。 这一进去就是半天,就在众人纷纷猜测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的时候,忽然从山洞里钻出一条一条的蛇。 细的筷子大小。粗的像人的胳膊。 当时正是冬天,天寒地冻,蛇哪里受得了,才从洞里钻出来没多久,就全部僵死在地上。 即便如此,洞里的蛇还是一直不要命的往外爬。最后爬出来一条金色的巨蟒,水桶粗细,两丈多长,头上鼓起两个包。 有人立刻认出这是土龙。 土龙是大蛇化蛟前的叫法,这时候的蛇已经长出了角,但没有彻底蜕化成形。 村民纷纷后退,一个个吓得不轻。 土龙现身后,胡端公也领着姑娘走出了蛇窟。 此时,姑娘双眼恢复清明,看到爹娘就流出了眼泪。 土龙看到胡端公,爬到他跟前开始磕头。磕的满头都是血。胡端公却看都不看它一眼,走到姑娘的爹娘面前问怎么处置它。 姑娘的爹娘虽然恨死了蛇妖,可是看到成精的土龙,也不敢说狠话。 于是胡端公就问姑娘该怎么处置,姑娘张张嘴半天没说话。最后跪下来对着爹娘磕了个头,从山崖上跳了下去。 见此,胡端公一声长叹。 转头对那土龙说道:“念你修行不易,本想留你一条性命。可惜你作孽太深。” 土龙看出胡端公起了杀心,吐出一团黑雾就往林子里逃窜。 胡端公躲开黑雾后,也不急着追赶,念了声咒语对着林子扔出了手里的法师剑。 只听一声声惨绝的哀鸣,土龙在林子里掀起一股又一股腥风,期间不知道撞断了多少棵树。 等到半晌没动静,众人大着胆子走进去一看,满地都是腥臭的蛇血。 胡端公扔出去的法师剑,正好插在了土龙的七寸要害上面,一剑就要了它的命。 故事说完,听得李君龄大呼过瘾,而我则开始回想那晚胡端公和柳青漪对峙的一幕。 如果张清濯说的故事是真的,胡端公又怎么对付不了柳青漪呢? 就算鬼仙道行要比土龙高,他也不该如此不济。再联想起胡端公临走时对我说的话,他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忽然觉得胡端公这个人我好像从来没有看透过。 这么一想,我立刻遍体生寒,因为我想起了黄河令。 假如胡端公一开始就知道玉佩就是黄河令,那么黑衣女人的死就和他脱不了干系。 第二十八章 新生 张清濯的故事在我心底引起了一连番可怕的猜测。 我越是去想,越是觉得胡端公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最关键的是,这些秘密似乎都和我有关。 我的名字是他取的,当初我娘的葬礼也是胡端公主持的。 为秦春生合葬,在我娘棺材里发现了一片鳞,由此引出我和黑衣女人的相识,这一切也都是他安排的。 胡端公明知我读不懂黑书,却一直不教我方法。他有对付柳青漪的实力。却偏偏宁可自损真阳也故意不出手。 还有玉佩,玉佩是胡端公从黄河里钓上来的。 我怀疑他骗的不只是我一个,连黑衣女人也被他骗了。 等我对他产生怀疑的时候。他果断的选择离开,更让我怀疑他一开始就知道玉佩就是黄河令。 如果他肯提醒我,我绝对会带着玉佩躲开黄河大王。只要我离开了黄河,黄河大王就永远也拿不到黄河令,那么她也就不会死。 抛开对胡端公的恶意揣测,我又念起了他对我的好。 教我学东西的时候。认真专注,对我的提问从来不觉得厌烦。临走的时候,他把他能给我的东西全给了我。 在我过去的十八年中,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 我阅历浅薄判断不了真假善恶,但是,如果有人真的对我好,我是可以判断出来的。 难道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害死黑衣女人吗?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直到李君龄将我拍醒。 “想什么那么出神,喊你也不理人。”李君龄嗔怪的问道。 “没什么。”我对她笑了笑,转头问张清濯:“你家长辈还有没有说过我师父别的事?” “没有。不过我来的时候,长辈说如果我见到了胡端公,要我转交他一句话。” “什么话?”我问道。 “当年他斩蛇的那把剑,至今还留在张家,问他什么时候去取。” 瞅着快中午了,李君龄拉着张清濯和我告别。 我有心留她们吃饭,可是想想厨房里的食物又不好意思开口。我吃东西只求果腹,根本没有想过去招待客人。 送她们出门。李君龄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黑书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读通,胡端公给我的两万块钱也不能吃一辈子,我准备出去找点事做养活自己。 于是我就对她说,明年我可能出去打工。 “哦,那你准备去哪里?”李君龄又问道。 “不知道,等过了年算一卦问问东西,再做打算。” 我这话说完,惹得两位姑娘一阵娇笑。 “秦玦,如果你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为你找份工作。”张清濯说道。 “做什么?” “我在岳湘帮家里经营着一家古董店,可以去给我帮忙。” “我对古董一窍不通,怕帮不上什么忙。” “那有人天生就会,你还年轻,只要肯学很快就能入门。” “好。”我没再犹豫点头答应。 张清濯似乎很开心,当场就要了我电话,说等过完年来邀请我一起回岳湘。 所谓贵人,并非是指一定可以帮你出人头地。 在特定时间特定的地点,为你解惑帮你摆脱困境的。都可以称之为贵人。 张清濯愿意为我介绍一份工作算是为我解决了困境,但是她的到来又令我陷入了一场困惑之中,我分不清她的到来对我究竟是好还是坏。 从这天开始,我就盼着过年,盼着早点离开九星湾。 黄河里的事情犹如一块石头堵着我的心,如果继续留下来只会坏了心境。读完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也是时候去看看大千世界了。 我们初六上午离开,会面地点在白石镇,李明亮开车送我们去车站。 再见到李明亮,我发现他印堂的斩子剑已经消失了,子女宫却晦暗不明,说明依然被困在青蛇的因果之中。 至于未来,就他有没有听胡端公的话多行善积德了。 我们先做汽车去了市里,到市里再转火车去岳湘。一路上都是李君龄帮我买票办手续,我就像个木头一样跟在后面。 一路上。不断有人好奇的打量我。 城里的年轻人穿着时尚,打扮新潮,而我提着蛇皮袋背着布囊。穿得老气横秋。 晚上到达岳湘,有张家的人来接待我们。 张清濯先让司 机把李君龄送回学校,随后带着我去了店里。 张家的古董店开在城西古玩街。是一座三层小楼,装修的古香古色。 牌匾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风霜斋。 店门两侧挂着一对木联,朝霞明翠霭,秋雨濯岚昏。 看到张清濯,一个穿着长衫的老先生急忙走过来迎接。 “阿清,你终于回来了。” “吴伯,和你认识下,这位是秦玦,以后要留在店里做事,你有空多教教他。” 吴伯看了我一眼,露出困惑的神情。 见此。张清濯把吴伯拉到一旁,了些什么。随后吴伯才微笑着走过来,热情的邀请我进店。 “秦玦,我要先回家一趟,接下来的事你听着吴伯的安排就行了。”张清濯说道。 “好。” 张清濯离开后,吴伯领着我去了三楼。给我安排了住宿的房间。 安顿好行礼,吴伯问我饿不饿,我很诚实的点点头。然后他就领着我去了二楼的餐厅,亲自下厨为我做了一碗牛腩面。 牛肉汤鲜美,牛腩嫩滑,这碗面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顿饭。 吃过饭,吴伯给我介绍如何使用电器,盥洗,给我拿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 我初来时拘谨,后来也慢慢放开了。 一个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看着整洁的房间,心里还有种发梦的感觉。 就像是我忽然从一个满是灰尘的世界,来到了崭新的天地。 而我的阴阳之道,也将从风霜斋正式起航。 第二十九章 镜子 岳湘的古玩市场这几年发展的越来越火爆,每年都有来自全国各地古董商来岳湘交易。 玩古董的无非是三个去处,古玩街c拍卖行c买卖会。 在老年间还有个去处很受欢迎,鬼市。 夜半开市,天明即散。 之所以叫鬼市,一是因为来路不明的东西太多,二是因为生意一般发生在清晨三四点钟,并且像鬼一样来无踪去无影。 不管是走宝还是捡漏,打眼还是开门。事后都无法追查。 现代社会,鬼市早就不流行,但是依然还有一些店铺继承了老年间的传统。只在夜里营业。 风霜斋就是这样一家店,白天闭门谢客晚上开门营业。 张清濯目前的身份还是学生,平时很少来店里,店中事物都是吴伯在打理。 年前还有个年轻人在店里上班,春节辞职回家结婚去了,所以张清濯才把我喊来给她打工。 转眼我在风霜斋已经呆了半个月。每天做的事就是陪着吴伯熬夜。 这半个月里,风霜斋一个生意也没谈成。 不过吴伯似乎一点也不急,每天半夜十二点准时开门营业。 吴伯不急,我更不急。 捧着一本《古玩指南》,假装看书实则默默观想修行。 胡端公说我是因为道行不够才读不懂黑书,其实就是在暗示我早点开始修行。 然而,修行是一件极度枯燥乏味的事情,我宁可去研究万世英的算命通会,也不想耗费大量的精力放在修行上面。 过去我可以一拖再拖,现在我不修不行。我读黑书已经到了瓶颈期,很多阴阳奥义无法理解,只能寄希望在修行中解决,因为修行本身也是阴阳之道的一部分。 黑书里的修行功法和易经的乾卦息息相关,一共有六重境界分别对应乾卦六爻。 譬如第一爻,潜龙勿用。 就是要人以后天养先天,聚灵觉为真灵。 有了真灵就可以沟通天地阴阳,感受天地灵气的存在,只能感受不能汲取。 要等真灵修成龙形。才可以吞吐灵气化为己用,这也正是潜龙勿用的意思。 我天生灵觉就很强,聚成真灵不难,难点在于化龙。 要让真灵化龙,必须投入海量的精神力去观想。 夜深人静,我沉浸在观想中忘记了身外的一切,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我拉回现实世界。 我放下书站起来准备迎客,吴伯伸手把我拦住。 门外站着两个男人,抬着一面长方形的东西。黑布缠的严严实实。 这两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一个相貌阴鹜,一个凶相毕露。 最关键的,是两人的面相都带着凶煞之劫,显然正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不伤人便伤己。 “吴老,你这是什么意思?”脸带凶相的男人问道。 “没什么意思,你的货,风霜斋不收。” “为什么不收?”男人又问道。 “不收就是不收。你可以去别家看看。”吴伯冷冷的回绝。 连番被拒绝,男人动了怒,瞪着眼睛对吴伯说道:“这货当初从风霜斋走出去的,也必然要你们风霜斋来接手。” “邢老三,你别坏了鬼市的规矩。” “鬼市的规矩我自然清楚,张家我也招惹不起。我只退货不退钱。” 说完,邢老三和同伴把手里的东西靠墙一放,转头就走。 吴伯急忙去追,哪知邢老三和同伴拐角就上了车,油门一踩人就没影了。 “吴伯,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这事你别管,我现在就跟阿清打电话。” 电话那头,张清戳似乎还没有睡醒,有气无力的问吴伯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 吴伯说。邢老三又把东西送回来了。 张清濯一阵沉默,随后说东西先别动,她马上开车过来。 半个小时候。张清濯一个人开车来到店里。 她和李君龄是同学,俩人在一起的时候还看不出差异,今夜她孤身前来。我从她身上看到了明显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东西。 凌乱的头发,随意的穿着,显得她来时匆匆。 但是低沉的眉眼,冷峻的神情却又不给人丝毫慌乱的感觉。 盯着靠墙的东西默默看了一会,张清濯的表情渐渐烦躁起来,眉间皱起一道竖纹。 这时, 吴伯递过去一支烟。 张清濯接过,摸出一个银色打火机,熟练的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吴伯,你和秦玦先把这东西抬进店里。” “阿清,此物大凶。进店不详。“ “总不能一直撂在门口,给同行见了,我风霜斋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如果还是从前的样子倒也无所谓,我就怕它离店的这段时间又” “把它抬进去,今晚我亲自镇它。” 张清濯的语气不容反驳,吴伯也没在说什么。招呼我和他一起把这东西抬进了店里。 这东西很沉,约莫有一百多斤。 四四方方,厚约两寸,我实在猜不出黑布下面到底是什么。 抬进店靠墙放好,张清濯先给店里的供奉的神像上了三炷香,然后走到这东西面前。 “秦玦,帮我把黑布解下来。” 这是张清濯从开车来到现在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阿清,他行吗?”吴伯看了我一眼问道。 “是童子身就行。” “” 我无话可说,默默动手解黑布上的绳索。 童子身这三个字提醒了我,在我动手解黑布的时候,不断的以真灵感知着黑布下面包裹的东西。 邪恶,诡异。 至阴至邪,怨气滔天。 我终于明白那两个男人为什么会带凶煞之劫了,这东西活人沾不得。 虽然感知到了里面是什么,我还是把黑布全部解了下来。因为我非常好奇,黑布下面到底是什么。 最后一道绳索解开,我把黑布扯落,屋内顿时一亮。 这是一面镜子。 第三十章 镜中人 准确的说,这是一面古代铜镜。 四尺高,三尺宽,中间是椭圆形的镜面。无论镜框还是镜面都是铜做的,年代久远还带着没有擦拭干净的铜锈。 镜框上雕刻着恶鬼浮雕,刻的是百鬼夜游。 古代关于鬼祟的雕刻,都会同时刻着对应的神明,譬如钟馗,郁垒。神荼,代表邪不压正。 但是这面铜镜上面,只有鬼没有神。 午夜看到如此阴森诡异的一面铜镜。饶是我现在心境稳固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没有神明镇压百鬼,说明这面铜镜本身就是一件邪器。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买这种东西收藏,除了害人,我想不出这镜子还有什么作用。 镜子显形,我闪身避到一边。 但是张清濯并没有避开,她揭开了束发。踢掉了鞋子,披发赤足的站在镜子前。 “秦玦,去给我接一盆冷水过来。”张清濯说道。 “好。” 我没有多问,依着她的吩咐接了一瓷盆冷水放在她和镜子中间。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已经能够感受到她身体开始散发出磁场能量。 原来,她也是玄门中人。 其实我就该猜到了,若不是玄门中人,又怎么可能因为好奇心千里迢迢的跑到李君龄老家打听黄河大王的事。 张清濯的磁场能量并不强,比不上胡端公的九宫八卦阵,也远远比不上柳青漪。 我非常好奇,她要拿什么来镇压这面邪恶阴森的铜镜。 “阿清,你确定要这么做?”吴伯面带忧虑的问道。 “邢老三这么着急的把镜子送回来,说明它已经醒了。如果我不镇压,怕是等不到天亮它就会破镜而出。” “就算出来,也不会第一个找你算账,你现在镇它只会惹祸上身。” “张家招惹的它,这事只能由张家的子孙来抗。”张清濯凛然说道。 吴伯还想再说什么,看到张清濯决然的表情终究没有再劝她。 长叹一口气。走向内室。 “秦玦,你也回房间吧。”见我还站在原地张清濯对我说道。 “当初我师父捉蛇妖的时候我在,白塔村引死倒上岸的时候我也在。”我不为所动的说道。 听我提及胡端公,张清濯目光闪动,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若不怕,就留下来吧。” 不是我有意窥伺张清濯的隐秘,主到了衰败凋零之相。 伏羲骨,命。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今年应该是她的大运年。 能在大运年彰显衰败凋零之相。我大概能够推断出她要怎么来镇压镜子里的邪祟了。 等我们两人停止交谈,屋子里的气氛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越来越冷,又阴又冷。 张清濯的投在地上的影子,也在随着时间一点点的变短,而灯光并没有移动。 终于,她的影子彻底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张人脸出现在镜子中,正是张清濯。 脸色惨白,眼底带着深深的不安。 镜子照出了张清濯的脸。而她本人的脸也在同一时刻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变得狰狞而扭曲,眼中的瞳仁瞬间消失,只剩下空洞的眼白。 从张清濯影子消失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被镜子里的东西附身了。 镜子前的她不是真正的她,真正的她被困在了镜子里。 身体未动,但是神魂已经以某种方式互换了。 想清楚这点。我把关注点放在镜子里,然后我发现镜子里的张清濯正在一点点的变老。 眼角开始出现细细的皱纹,继而向整张脸蔓延。 额头,下巴,都开始有皱纹出现。 皱纹越来越深刻,人显得越来越苍老。 她的头发在一根根变白,满头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灰白色。 很快,张清濯自己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眼中露出无限惊恐的神情。 她张嘴大喊。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拼命想从镜子里出来,可根本出不来。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教人间见白头。 张清濯正值青春妙龄。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瞬间苍老更加可怕的事情。 想必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她原来的计划,她开始流泪。流出了悔恨的眼泪 镜子里的张清濯流泪的时候,镜子前的她脸上却带着笑。 笑容阴森而诡异,看的人不寒而栗。 它要的根本不是张清濯的阳寿,要的是张清濯的命。 只等镜子里的张清濯寿元枯竭,它便可以占据年轻女人的身体,就此从镜子里逃出来。 水盆里的清水已经变成了黑色,正是这盆水让张清濯和镜子建立了连接。 黑气代表邪祟,如果水不能恢复清明,那么张清濯就再也无法从镜子里回来。 可是,就算她能回来,还是青春貌美的她吗? 我开始为她感到焦虑,拼命思索解救她的方法。 灵魂已经互换。遮住镜子解决不了问题,把水盆移开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不敢动张清濯的身体,怕她神魂难以归位。 好像无论我做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现在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镜子里老去,直到寿元枯竭而死。 命。伏羲骨,张清濯的命不该这样。 那么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 就在镜子里的张清濯满心绝望的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胸前的玉佩传来一道冰冷的气息。 比从前更加冰冷,令早已习惯了它的我再次感受到洞彻骨髓的寒意。 这股寒意很快传遍了我的全身,并从我的身体向周围散发。 地上的水盆开始结冰,镜子上面蒙上了一层寒雾。 继而寒雾也开始结冰,把镜面彻底冻结,我再也看不到张清濯那张苍老绝望的脸。 寒意深重,镜子前的张清濯收敛了阴森诡异的笑容。 体内的邪祟像是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拼命想从她的身体里冲出去,回到镜子里。 然而水盆的水已经被冻结,铜镜也被冰封,它根本回不去了。 张清濯的五官越发扭曲狰狞,喉咙里不断发出桀桀的怪叫。 最终,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 随后我听见空气中传来一声叹息,一个熟悉的声音幽幽说道:“你,太贪心了。” 第三十一章 玉佩上的裂纹 这个熟悉的声音来自于黑衣女人,短短一句话过后,再无任何声音。 尽管听见了她的声音,我还是无法感知到她的存在。 我把玉佩从胸前拿出来,认真的打量。 墨色玉佩,飘散着零零散散的白点,就像雪花洒落在寂静的夜空里。 我反复观察,最后发现玉佩上面赫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裂纹很细,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我不知道裂纹是怎么产生的,心中一动,我尝试着将真灵引导到玉佩中。 真灵由灵觉凝聚而成。而灵觉指的是人的灵魂意识。 其实,真灵只是黑书中的称谓,佛道两家都称之为阴神,阴神掌控灵魂意识。 阴神,只有在静坐修炼至无思无欲时方能显现。 所谓灵魂出窍,指的是阴神离开了身体。 当下我盘膝坐在地上。放空一切做到无思无欲,真灵出窍顺着裂纹进入到玉佩当中。 画面一转,我的人来到了一个阴冷幽暗的空间内。 天空飘散着雪花,无声无息的洒落。 “你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试图去捕捉的时候,黑衣女人突然在我眼前现身。 她背对着我,依旧是一身黑衣。 背影单薄,仿佛随时会和黑暗融为一体。 这里是玉佩中隐藏的神秘空间,就像胡端公布置的九宫八卦阵形成的神秘空间一样。 当初我请神上身时,她曾对我说过一句话。 她说如果我还想再见到她,就一定要保管好玉佩。 来到这里,我才算真正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秦玦,我以为要过很久很久,你才会来这里见我,我甚至害怕我等不到那一天。” “为什么会害怕等不到那一天?”我问道。 “玉佩的能量在枯竭。” 维持阵法形成的神秘空间,会透支布阵的人的能量。 同样,玉佩内部的神秘空间,也会消耗玉佩本身储存的能量。 大千世界能亘古永存。在于阴阳互根生生不息。 而这里只有阴没有阳,能量只减不增。 一旦玉佩能量耗尽,她的残魂也就失去了最后的容身之所。 “是不是胡端公算计了你?”我问出埋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秦玦,不要恨他。”黑衣女人淡淡的说道。 “我不恨他,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这样做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黄河大王是你的因果,早晚要应在你身上,他不过是想逼我替你担下这份因果而已,其实他根本不必这么做。” 关于我和黄河大王之间的因果,在上次请神上身的时候我就问过她。 当时她没告诉我。这次我也不打算再问。 现在,我只想问清一件事。 她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甚至为了我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黑衣女人沉默许久,才缓缓说道:“很久很久之前,我欠你娘一条命。后来,当我终于有机会还给她的时候,她却要我还在你身上。” 原来,是为了我娘。 我很想继续追问,可惜我知道。在我没有把黑书读通之前,她绝不会说和我娘有关的任何事。 我的真灵第一次出窍,根本无法坚持太长的时间。 可是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我不忍离开。 玉佩的能量在不断的枯竭,我担心我这次离开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 在这个世界。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她是我心里唯一牵挂的人。 除了她,没有人会慷慨到为我舍弃自己的生命,如果能让她重生,我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我问她,究竟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她重聚神魂。 她说我做不到,起码现在的我做不到。 黑书的修行功法有六重境界,我现在修为连第一重潜龙境界都算不上,重聚神魂是第五重飞龙境界才有的威能。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这时候的大人,指的不是贵人,而是自己。 “回去吧。秦玦。镜子的事我已经为你解决了。不过那面镜子很古怪,我只是暂时压制了它的凶性,解铃还须 系铃人。” 说完这段话话。她的身影隐没于黑暗中。 真灵开始出现涣散的征兆,我不敢再继续留在这里,以真灵的念力唤醒身体的意识,最终将真灵从玉佩内的神秘空间内平安撤出,返回到身体之中。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房间里的寒意消散了。 水盆的水恢复了澄清,镜子也恢复如初。 张清濯闭着眼睛站在镜子前,镜子里已经没有了她的脸。 我喊了几声她的名字,她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有些迷惘,脸上犹自带着余悸。 对张清濯而言,镜子里发生的事情犹如一场噩梦。 而她不知道的事。若是黑衣女人没有出手,她的噩梦就会变成现实。 玉佩上新增的那道裂纹,就是黑衣女人这次出手的代价。 过了很久,张清濯才从她的噩梦中回神。 回神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先摸了摸自己的脸,扯了扯长发。 她的肌肤依旧光滑紧致,秀发也依旧乌黑发亮。 但是她依然不放心。转头看向我,轻声问道:“秦玦,你觉得我的样子有没有什么变化?” “没有。”我淡淡的说道。 “你确定?” 说着,张清濯拿出手机,点开自拍,摆弄半天才算放下心来。 听见我们的谈话,吴伯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此时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寅时已过,镜子的危机算是暂时解决了。 “阿清,接下来该怎么处理?”吴伯问道。 “先收起来吧,短时间内它不会再出来作祟。”张清濯说道。 “阿清,这事总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总不能每次都要你出手。”吴伯说道。 “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也知道张家能有今天和它有着离不开的关系。”张清濯叹了口气说道。 第三十二章 古镜来历 听张清濯话里的意思,这面镜子和张家渊源很深。 我又想起黑衣女人的话,她说镜子古怪,以她的能力也只能暂时压制镜子里邪祟的凶性,解铃还需系铃人。 于是我便问起这镜子的来历。 “能不能和我说说镜子的故事?”我问张清濯。 “小秦,事关张家隐秘,你还是” 吴伯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清濯打断:“曾经是隐秘,现在已经不是了。秦玦。你若真对它好奇,不妨先猜猜这镜子是做什么用的,然后我再告诉你关于镜子的故事。” 早知道这镜子可以摄魂。我没有直接对着镜面,而是站在一旁从镜框上开始研究。 镜框上刻着百鬼,丑恶狰狞,阴森可怖。 每一只鬼祟都雕刻的纤毫毕显,仿佛随时能活过来一样。 我的视线从百鬼雕像上掠过,停在一个缢鬼上面。 缢鬼是民间传说最常提及的十二鬼祟之一。形象为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长发遮面,吐着长长的舌头,手里还拿着一段腐烂的麻绳。 缢鬼要害人,就是劝人上吊自杀。 我试着以灵觉去感知缢鬼的雕像,立刻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过往曾经遭遇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 我再以灵觉感知其它鬼祟,然后我发现镜子上的每一种鬼祟都有独属于自己的怨气。 鬼的怨气,对应着人的怨念。 如果朝夕和它们相对,早晚会被其中一道怨气趁虚而入。 怎么看这镜子都只能用来害人,但是它绝不止这一件功用。 张清濯说张家能有今天和这镜子脱不了干系,可见这面镜子曾经影响了张家的气运。 念及此,我心里有了眉目。 镜子在风水学上应用广泛,既可以用来化煞,也可以生煞。 这面铜镜如果是放在人的起居室里,毫无疑问只能害人。但是如果用在风水上面,会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 因为鬼为阴,阴为水。 在风水学上。水又代表财运。 镜子本身就可以聚阴,百鬼为镜,就是传说中百鬼聚财之局。 我并没有急着告诉张清濯我的答案,而是开始回想送镜子来的那两个男人的面相。 邢老三相貌丑恶,只是给人的感官,仔细回想他这人法令纹极浅,山根极长,眉低压眼。生有这种面相的人,报复心和破坏欲很重。做事极端不易回头。 而他那位同伴,鹰钩鼻,鼻梁起节皮薄无肉,上三白眼,这种人性格孤僻,人缘极差。 这两种面相的人都有一个共性,嗜赌如命,天生的赌徒。 百鬼可以聚财,但是聚的不是正财而是偏财。再联想到邢老三两人的面相。我大概可以推断出这镜子是被他们拿去做什么了。 邢老三或许不是镜子背后的买家,但是这镜子背后的买家肯定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赌场。 童年的凄惨遭遇令我对世界充满了戒心,也令我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思维习惯。尤其是现在我凡事都只能靠自己,这种思维习惯就成了我最大的生存本钱。 君子终日乾乾,逆天改命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本就不是普通人可以走的路。 理清思路。我对张清濯说道:“这镜子可以改风水。” 听我这样一说,吴伯露出惊讶的神情,张清濯却依旧面色平静。 她知道我是胡端公的徒弟,镜子改风水并不能难猜。 “你既然猜到了镜子可以改风水,不妨猜猜它上一任的主人把它用在什么地方。”张清濯微微一笑说道。 “赌场。”我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一次,不止吴伯张大了嘴巴,张清濯也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他们两人的反应,也正好验证了我的猜测没有错。 “秦玦,我很好奇。你从哪里看出是用在赌场呢?”张清濯目光闪动,盯着我问道。 “赌场鱼龙混杂,人鬼不分。阴气极重,用来布百鬼聚财局最好不过。” “阴气重的地方不一定只有赌场。” “阴气重的地方的确不是只有赌场,不过镜子既然是由两个赌徒送来的。那么它的来历自然也就很容易猜了。” 此时吴伯已经被震撼的说不出话来,张了张嘴说道:“秦玦,你不可能认识邢老三和吴顺,怎么知道他们是赌徒?” “面相上可以推测出来。” 张清濯长叹一口气说道:“秦玦,开始听说你是胡端公的徒弟我还不信,现在我已经相信了。” “我只是跟在师父身边久了,其实没多少道行。”我老实的说道。 “这点我能看出来,你现在还算不上玄门中人。” 玄门正统以可以使用天地灵气为标准,旁门左道以通灵为标准。 所谓使用天地灵气,就是将阴神修炼成元神,吸收天地灵气纳为己用。而通灵,则是可以感召鬼神等异类的存在。请神,养鬼,出马,招阴,都算通灵。 但凡符合这两个标准的,都算是入了玄门。自身也会生出相对应的磁场能量。 如果单从这两点来算,我的确不算玄门中人。 “现在我就把镜子的故事说给你,这个故事也和我家那位长辈有关。” 接下来,张清濯又说起了她家那位长辈的故事。 张家得到这面镜子是在十五年前,那一年,湘水上游的九嶷山爆发山洪,冲塌了山中的数座古墓,张家那位长辈得到消息后立刻前往九嶷山收货。 这镜子是他从九嶷山下的一户农家收来的,当时这家人正在发丧。 全家一共七口人发了五具丧,都是横死。 院子正中摆着五口黑漆漆的棺材,三伏天进去阴嗖嗖的,村子里的狗一直对着他家门庭狂吠不止。 张家那位也是个玄门里的人,他不仅看出了院子里的阴煞之气,还从农夫两口子脸上看出了必死之相,这是典型的灭门之灾。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有看出阴煞来自哪里,一进正堂立刻发现了问题。 就在农夫家正堂,竖着一面锈迹斑驳的古镜。 当时古镜还没有除锈,包浆很重,根本看不出上面的百鬼,只擦出了个镜面。 张家那位长辈立刻去问农夫镜子是从哪里来的。 农夫这会悲痛欲绝本来不想理会他,但是架不住他一直纠缠,就告诉了他镜子的来历。 这镜子是他从山里捡回来的,当时用石头擦出铜色,又听说了山洪冲塌古墓的事,两口子费了好大的劲把镜子给弄回家来了,家里没出事之前一直在外头联系买家。 张家那位长辈听完说,他们家之所以遭遇横祸就是这镜子惹的祸。 一番话说的农夫懊悔莫及,当场就要把镜子给砸了。 张家那位长辈又赶紧把他拦住,说这镜子要是砸了他们两口子活不过今晚,最后表示自己愿意出钱把镜子买下来。 把镜子运回家之后,张家那位长辈亲自为镜子除锈,清洗包浆。 等到镜框上的百鬼一一显形,他才知道他给张家带回来一个天大的麻烦! (读者朋友们大家好鸭,有人喜欢我的书吗?喜欢的留言鼓励一下~~) 第三十三章 衣相 张清濯的故事只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秦玦,如果你想知道后面的事,我可以带你回家,由我家那位长辈亲自讲给你听。”张清濯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什么时候带我去?”我问道。 “你困吗?” “不困。” “那好,今天我就带你回家,我先去楼上洗漱,你先帮吴伯把镜子收进地下室。” 当先,我和吴伯把镜子重新用黑布封好。小心翼翼的抬进了地下室。 这间地下室装修的很奇怪,四面墙壁全是金属,地板是一个巨大的罗盘。天花板上雕刻着周天星斗。 在罗盘的天池位置,放着一口红木箱子,看木质应该是枣木。 吴伯把箱子打开,和我联手把镜子装进去,再把箱子盖上,取出几张神符贴在上面。 等我们从地下室出来。天已经大亮,风霜斋不再营业。 想到今天要陪着张清濯回家,我决定回房间换身衣服,我现在穿的是和吴伯一样的长衫,不太适合出门见客。 回到房间才发现,我自己的衣服好像还不如身上的工作服。今年我还没有给自己买过衣服,带来的旧衣服廉价不说,样式也实在不怎么样。 以前我在农村不见外人还无所谓,现在我觉得衣相也很重要。 骨骼定一生之荣枯,气色看行年之休囚,衣相彰显的就是人的气色。 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着装要求,这也是中华传统化。 我准备等下问问张清濯哪里可以买衣服,我想买身正装,毕竟去张家要见的那位是和胡端公有渊源的人,穿的体面些也不会给他丢人。 正想着这事,门外传来敲门声。 推门一看,已经换好衣服c梳洗完毕的张清濯就站在门外。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是从我对面的房间走出来的。 透过敞开的房门。我还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情形,家具摆设装修怎么看都不像是临时住所。 看不出她人那么清爽,房间里却是典型的少女风格。 “你住这里?”我有些吃惊的问道。 “这里本来就是我的房间,只是这学期学业比较忙才住学校宿舍。” 张清濯是来邀请我一起吃早点的。 岳湘市生活节奏缓慢,气候适宜,风景迷人,这样的城市最适合养老居住,当然也少不了美食。 我们选了家装修雅致的早点铺子,我简单要了一份汤粉。张清濯点了一份糍粑和一份甜汤。 初次吃汤粉我是当做面条来吃,糍粑我倒是一次没有吃过。 我对吃的没有什么要求,以前是吃不上,后来渐渐的也就放弃了对美食的幻象,只求果腹。 “秦玦,你有没有吃过这里的糍粑?” “没有。” “要不要尝尝?” 说着,张清濯用勺子舀起一小块糍粑,上面还粘着一粒秘制红豆。 无论是她闪亮的眼睛,还是她勺子里雪白软糯的糍粑都看起来很诱人。这和昨夜站在镜子前的她大相径庭。 但我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实在不好意思。 心里打定主意,改天我自己来尝尝糍粑的滋味。 “秦玦,你和别的男生真的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怎么说呢,别的男生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不会在意吃的是什么。” 我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抬头看了她一眼,恰好看到她含笑的眼睛。 “你好像眼睛里只有米粉。” 吃过早点,我问张清濯哪里可以买衣服。 她说古玩街就有一家制衣店,她可以打电话要老板娘提前开门。 制衣店隔了一条街,等我们走过去的时候,老板娘已经站在门口了。 “阿清,好久没有来我这里看衣服了。”看到张清濯,老板娘热情的说道。 “芳姨,这次也不是我要。是帮他选几身衣服。” “他是?”老板娘好奇的看了我一眼。 “我店里新招的员工。” “哦,那你这老板可真够大方的。” 进去后发现这家店是专门做订制的,成品并不多。每一件看起来都很令人赏心悦目。 做工考究,用料精美,至于款式。我实在是不懂。 不过这点倒 不用我操心,有张清濯替我拿主意。 “秦玦,去试下这身。” 说着,张清濯递给我一身黑色的中山装。 等我换好衣服再走出来,芳姨一直盯着我看。 “阿清,我真不知道该夸你眼光毒,还是夸他身相好,这衣服就好像是专门为他做的。” “当然是我眼光好。” 被她们看得不好意思,我自己去看镜子。 都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身衣服穿在身上,令我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而且我在照镜子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事。我的相貌好像也发生了变化。 以前我太消沉,虽然五官齐整,看起来阴柔有余阳刚不足。 现在穿着这身得体的黑色中山装,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锋芒虽然还未彰显,骨相已经在暗中形成。 相有心生,多半是我开始修行的缘故。 黑书里的修行。修的是君子如龙,对人的气质提升最为明显。 “喜欢么?”张清濯问道。 “嗯。” “喜欢我再帮你选两身。” 我本想拒绝,可是心里真的很喜欢这种穿了新衣的感觉。 鲜衣怒马,少年意气,都是我曾经错过的青春。 张清濯又一口气为我选了几身,其中还包括两身汉服。 “这衣服也能穿着出门?”我好奇的问道。 “怕人看,就在家穿啊。”张清濯浑不在意的说道。 “在家穿就没必要花钱了,这衣服应该很贵。”我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张清濯瞥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付账的时候我才体会到她这个眼神的意思,买的几身衣服,没有一件是我出的起价的。 我所有的积蓄就是胡端公临走时给的两万块钱,这次出来只带了一千块,而张清濯挑选的衣服总价是十三万九千多。 至此我也算明白芳姨开始那句话的意思,她说张清濯这个老板很大方。 嗯,的确大方。 大方到,起码这两年,张清濯不用给我开工资了。 买完正装,张清濯又带我去买贴身穿的内衣c鞋袜,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连发型都换了。 等我们开车回店里的时候,吴伯看了半天才看出是我。 “吴伯,以后不要在喊他小秦了。” “那喊什么?” “咳咳,秦公子。” 吴伯哈哈一笑,弯腰说道:“秦公子里边请。” 看似玩笑的一个称呼,却在以后被张清濯喊了很多年。 一声公子,是她对我的尊重,也是她对我的期盼。 第三十四章 张家老祖 张家祖宅在岳湘郊外的翠屏山中,依山傍水。 水是湘水,山是翠屏山。 我以为张家肯定是别墅园林,直到张清濯把车停下,也没见到什么高门大院。 站在山下向山腰望去,只见一座座低矮的仿古民宅点缀在林间山坳里,犹如被时光遗忘的世外乡村。 “你家在村子里?”我好奇的问道。 “那不是村子,那就是我家。” “你家这么多人口?” “这只是祖宅,全国各地都有张家的产业。” 山道清幽。我和她徐徐前行,一边听她讲述张家的历史。 张家是古董世家,从明朝就开始做古董生意。 最鼎盛的时候。张家祖上买下了翠屏山。虽说现在翠屏山早就被国家收回,但是依然给张家子孙保留了使用权。 当初这里本想发展成旅游园区,也因为张家的反对而作罢。 张家清末衰落,民国的时候最凄惨,当时山间的民宅十室九空。 这一没落就是一百多年光景,直到张家那位长辈横空出世。 走到半山腰。我发现这里的民宅不是随意建造的,有点像是某种阵法。 默默观察了一会,我终于看出这些民宅的格局,是按照三元九运的玄空阵法布置的,并且暗和五行八卦。 风水气运不是一成不变的,二十年为一运,三运为一元。 而张家的民宅,无论气运怎么变化,总有一处占据龙脉精气,处于三元不败的位置。 “这些宅子是后来改建的吗?”我问道。 “不错,我家那位长辈说,这就是最初张家古宅的样子。当初张家之所以衰败,就是因为后人移动了民宅的位置,他不过是将其复原如初罢了。”张清濯说道。 “看来,你家这位水大家。” “这是当然,不然又怎敢把古镜请回家,还用它布下百鬼聚财局。” 默默的跟着张清濯往前走,等走到最里面的一处民宅前。她停下了脚步,说道:“就是这里,进去吧。” 我以灵觉推算,这处民宅正是当值的风水大运位置。 门是开着的,院子里栽满了绿植,正月还没过,已经是春色满园。 刚走进院子里,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人从偏房走出来。 这人的气场很强,行动之间。对周围的环境理气都造成了微弱的影响。 我在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 眼睛细细眯着,犹如刀锋在我身上切割,似乎想个通透。 可惜他还是能量太弱,看不出我的潜龙之象。 黑书里的修行之法本就不属于人类,除非我故意彰显,否则普通玄门弟子根本堪不透。 “二小姐,他是谁?”年轻人问道。 “风霜斋新招的员工。陈铎,太爷爷在吗?” “在。老祖算出你今天要回来,已经在后院客厅等你了。” “好,我这就去见他。” 看来,张清濯口中的太爷爷,应该就是她反复提到的家里长辈了。 进了后院,空间理气又明显有了新的变化。 这处民宅分前后两院。前院房屋四角雌伏,绿植也以柔顺为主,有花无刺,枝叶低垂,没有高大乔木。 两侧各有两间厢房,中间正堂是两室。并排为双,呈现的是坤卦之象。 前院对应的是坤卦,后院对应的是乾卦。屋脊高耸,棱角分明。修竹茂盛直插云天。 坤在乾上,是泰卦,内健外顺。小往大来。 令我心里不由得暗叹,也难怪张家生意那么兴隆。 进了后院客厅,一位老人正坐在里面等我们。 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慈眉善目。 别看张清濯在外人面前那么含蓄,一口一个我家长辈,看到老人立刻迎了过去,扑到他怀里甜腻的说道:“太爷爷,我回来看你了。” “丫头,客人在,也不怕人家笑话。” “我是他老板,他敢。” “行了,快给太爷爷介绍下。” 我没等张清濯介绍,主动走到他身前五尺站定,按照玄门礼节,给他郑重行了个弟子礼。说道:“晚辈秦玦,见过前辈。” “你是玄门中人?”老人眼光灼灼的望着我说道。 “太爷爷,他就是我和你提过的,胡端公的徒弟。” “什么 ?胡先生的徒弟?快快免礼。” 说着老人急忙伸手将我搀扶起来,硬要我坐上座。 我哪敢做上座,赶紧推辞:“前辈。我” “你是胡先生的徒弟,咱们平辈论交,喊我一声师兄就行。”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张清濯就投来一道杀人的目光。 “太爷爷,他是我员工,还比我小三岁,你让他和你平辈论交,那我岂不是也要喊他太叔公了。” “胡先生于我有恩,大恩不能忘。” “我不管,总之他今天要是敢占我便宜,回去我就让他还钱。” 提到还钱,我就开始头疼,买衣服还欠她十几万呢。 “要不这样,我也喊您太爷爷吧?”我说道。 老人眼光在我和张清濯之间转了几个来回,说道:“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 落座之后,老人给我介绍他叫张若虚,胡端公于他有半师之恩,语气中似乎为没能拜倒胡端公门下感到遗憾,这令我更加好奇胡端公的身份。 “太爷爷,我师父在玄门中很有名望么?”我试探着问道。 “你不知道?”张若虚微微一愣问道。 “不知道,我师父从来没有和我提过他从前的事。”我老实说道。 “他没告诉你的话,我也不能乱说。” 张若虚是什么人,察言观色看出我是真的不知道胡端公的来历,立刻开始遮掩起来。 不过我这次是为了镜子而来,没想打听胡端公的隐私,而且如果问太多,还容易把我自己牵扯进去。 “太爷爷,秦玦对风霜斋的古镜很好奇,我这次带他来是想让您亲自给他讲讲古镜的事。”张清濯把话题引到了镜子上面。 “说起那面镜子,就不得不提胡先生,当初若不是胡先生出手,我们张家别说翻身,怕是要遭灭门之祸。” 第三十五章 生而为神 十五年前,张家在岳湘刚站稳脚,但是生意却一直不温不火。 张若虚一心想着在有生之年,重现张家祖业的辉煌,这才冒着风险把镜子带回家。 他精通风水,看中的就是鬼镜的阴煞之气,却低估了它的来历。 “秦玦,在说古镜和张家的因果前,你可以猜测一下古镜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张若虚问了一个和张清濯同样的问题。 我先前曾推断出古镜在风水学上可以用来聚财。但是这并非造这面镜子的初衷,因为这面镜子是从古墓里冲出来的,是一件殉葬品。 古人认为不仅活人需要辟邪。死人也同样需要。 人死后下葬必不可少一面镜子,这在考古和盗墓中都能发现,主要是用来安定死者的灵魂,作用和镇墓兽一样,称为安魂镜。 “难道它是一面安魂镜?”我问道。 “不错,它的确是一面安魂镜。”张若虚赞许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虽然得到了张若虚的肯定。但我心里还是有疑惑。 安魂镜的作用是用来超度亡魂震慑妖邪,镜子多半是道士或者和尚开过光的清白镜或者昭明镜。 风霜斋的古镜刻有百鬼,只会令人灵魂不安,绝对起不到安魂的作用。 想到这里我又问道:“鬼镜聚阴成煞,用它来安魂岂不是适得其反?” “鬼镜当然不能安魂,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原因。”张若虚点点头说道。 “是不是有人故意要死者不得安宁才这么做?”我想了想问道。 “最初我的猜想和你一样,不过你师父却不是这样认为。” “我师父怎么说的?” “胡先生说,如果要让人死后不得安宁有的是手段,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况且这鬼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造得出来的。所以,他的推测是这镜子对死者的作用肯定是正面的。” “正面的?” 我又陷入了沉思。 一山不容二虎,一墓不容二主。 既然已经有了墓主,就绝不能再放置一面可以聚阴成煞的鬼镜。 除非墓主的亡魂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镇压百鬼的地步。 我想起了柳青漪,倘若这面镜子放在她的墓里,于她来说不仅不会受到鬼祟的滋扰,反而会给她带来莫大的好处。 她可以利用镜子聚阴,凝聚阴身。 “我明白了。这墓主肯定不是普通人,他放一面鬼镜在墓里是想凝聚阴身,以鬼证道。” 听我说完,张若虚一声长叹。 “秦玦,我终于明白胡先生为什么不肯收我做弟子了。” “为什么?” “玄门收徒,都是师父找弟子。和你的悟性相比,我空活了一大把年纪,自叹不如啊。” 张若虚这话令我有点脸红,有件事我没和他说。胡端公根本不是我的师父。 因为他说,他没资格做我的师父。 这事要是给张若虚知道了,不知道他又该做何感想。 在我和胡端公的日常相处中,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他在教我玄门术法,但有时候他也会很认真的问我的看法。 开始我以为他是故意考教我,后来才知道并不是。 他曾经对我说过,有些人生而为人,需要后天学习才能弥补先天不足。而有些人生而为神,天生就与天地建立了联系。 在胡端公眼里。我就是那个生而为神的人。 他不让我和玄门中人接触,就是担心我被人看出这一点,并不仅仅是因为我命格特殊。 不过现在我倒不用再刻意回避玄门中人,我的修行已经进入潜龙之境,普通玄门中人已经从我身上看不出什么了。 关于墓中人的身份,不在我们这次的讨论范围。接下来,张若虚重点讲述的是镜子和张家的因果。 他把镜子从九嶷山带回来后,看到百鬼显形,就知道自己惹下了大麻烦,这镜子阴邪无比,不是他的道行可以使用的东西。 但是,他依然决定赌一把。 当时的张家民宅还不是现在的格局,他把镜子布置在张家祠堂下面,布了一座百鬼聚财阵。 阵法布成之后。张家的生意水涨船高,短短数年,不仅在岳湘市打开了局面。全国各地也是遍地开花。无论是鬼货c荒货c水货,张家过手的东西,就没有一件赔钱的。 在这期间。还淘了不少孤品珍宝级的古董,瞬间让张家成 了文物界炙手可热的新贵。 但是,在财运滚滚的同时,张家人的自身的气运却差到了极致。 每一年,都有张家子孙意外亡故,各种疾病缠身。 张清濯的爷爷因病亡故,父亲死于坠机,她还有个哥哥,死于一场离奇的车祸。 她家是张家嫡系血脉,晦气最重的也是他们家。 除了他们家之外,凡事身带张家血脉的子孙,都在承受着家族里的诅咒。 疾病。牢狱,口舌,血光,不一而足。 在张清濯的父亲坠机身亡那年,张若虚就已经意识到了镜子的反噬,撤了百鬼聚财的风水局。把镜子深埋山中封禁起来。 直到半年后,张清濯的哥哥车祸身亡。这时候张若虚才明白,镜子已经和张家建立了强大的因果,只要镜子还在,张家的诅咒就永远存在。 他找了许多玄门高手来解决镜子的麻烦,却没有一个人能镇得住镜子里的邪祟。 他也去寻求过大道统的帮助,在终南山下跪了三天三夜,却没有一个全真弟子愿意下山。 末法时代,玄门正统是不出世的,除非出现重大事件,譬如九星湾的黄河大王。 何况,在玄门正统眼中,张家因镜子惹祸纯属咎由自取。 就在张若虚万般无奈之时,胡端公找上门来。 看到胡端公,张若虚老泪纵横,一把年纪跪在地上求他出手救救张家。 而胡端公也没说二话,立刻出手。他先让张家拆掉翠屏山上的所有民居,然后按照他设定的规格重建。 这就是我看到的风貌,所谓的重建张家古宅格局,其实都是为了对外遮掩耳目,这座三元九运玄空阵出自胡端公的手笔。 阵法建成之后,胡端公说,只要翠屏山还有龙脉存在,张家就不会再继续败亡。 但是,龙脉灵气是有气数的,翠屏山本就是一条残龙,最多还能支撑十几年的光景。而且三元九运玄空阵本身的运转也在透支着翠屏山的龙脉灵气,只会加速龙脉灵气的衰竭。 无奈之下,张若虚只能选择把鬼镜放在鬼市上出售,同时也期待能够遇到真正的玄门高手出手将鬼镜降服。 鬼镜的确会给人带来灾厄,但是聚财的本事也是真的,根本不缺买家。 只要不过分贪心,也未必就一定闹得家破人亡。 但是,人心总是贪得无厌。被鬼镜害得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而且无论如何转手,鬼镜最后还是会回到张家手中。 只等翠屏山龙脉灵气枯竭,届时张家必遭灭门大劫。 第三十六章 清濯起卦 镜子是张家的因果,若不是张若虚将它从九嶷山带回,它或许还不会像今天这般邪恶。 张家当初靠百鬼聚财的风水局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有多少财就凝聚了多少阴煞,这也是为什么镜子始终不肯离开张家的原因。 现在张家只能寄希望于镜子能在翠屏山龙脉灵气枯竭之前找到能降服它的主人,但是这样做也是很危险的事情,因为镜子一旦杀人就会凶性发作。 那天晚上,若不是黑衣女人出手,张清濯这个张家最后嫡系传人就会被镜子所杀。 事实上。若非张清濯是罕见的伏羲骨命,恐怕也活不到现在。 知道了镜子和张家的因果,我不由得为张清濯感到忧虑。 早知道我和她很有缘。却没想到我们也是同病相怜。我在世上没有亲人,而她也成了张家唯一的嫡亲血脉。父亲和哥哥相继离世后,她母亲受不了打击没过多久也离开了她。 这点在面相是看不出来的,因为伏羲骨的存在可以遮蔽其它命理玄机。 我很想帮张家解决镜子的诅咒,但是以胡端公的本事也只给张家布了个三元九运玄空阵,而无法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 这令我无比好奇。镜子里的邪祟到底有什么来头? 我想起了黑衣女人的话,她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在想什么?”见我发呆太久,张清濯忍不住问道。 “我在想,或许一开始你们就错了。鬼镜的事,不该寻求外人的帮助,这事只能靠张家自己解决。” 我这句话说完,张若虚眼睛一亮,看着我说道:“当初你师父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我师父怎么说的?”我问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 原来,胡端公和黑衣女人的看法是一样的。 只是,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张若虚接着说道:“胡先生这句话我想了十几年,至今都没有想明白什么意思。后来,我又去找胡先生问,他告诉我时机未到,时机到了我自然就懂了。” “我师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才算时机到了呢?”我问道。 “他没明白告诉我,只留给我留下一句卦辞。” “什么卦?”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听完这句话,我浑身一震。 我之所以会来岳湘。就是因为我从张清濯上看到了这一卦。 其实这一卦有两个意思,一个意思是君子的才华得到了大人的赏识,也就是遇到了贵人。还有一个意思是,君子修行有成,可以下山展现才华了。 胡端公留下的卦辞应的是我,令我又再次陷入沉思。 我反复思考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的意思,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忽然,我想起了张清濯在九星湾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家里的长辈要她见到胡端公后,问他当初的斩蛇的剑什么时候去取。 想到这里。我立刻对张若虚提出请求,胡端公当初斩蛇的那把剑。 卦辞是胡端公所留,应在我身上。胡端公人现在已经不知去向,我若想和他建立联系,就只能从他的随身之物上面起卦。 “清濯,去把剑请来。”张若虚毫不犹豫的吩咐张清濯去取剑。 趁她取剑的时候,张若虚又问了我几个问题。 他问的是我的身世,今年多大,家里还有什么人。 得知我是孤儿后。他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没过多久,张清濯就把剑取来了。 剑放在一个红木剑匣中,张清濯双手抱着剑而来,看起来颇为沉重。 她把剑放在桌子上,打开剑匣露出一把古铜色的法剑。 道教认为法剑是神授之宝物。是代天行法的利器,代表着道士的威仪和修为,是道士身份的象征。 我想不明白胡端公为什么会把法剑留在张家,因为舍弃法剑,代表舍弃了道士的身份。 细算时间,胡端公弃剑不用的时候正是他归家做端公的时候。 见剑如见人,当下我站在桌子前整顿衣冠,小心翼翼的把剑从剑匣中取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道门法剑,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剑身一面雕刻着符箓铭文。一面雕刻着日月星辰。 没有所谓的寒光也没有所谓的剑气,如果抛却剑身上的符文,这就是一把普通的青铜剑。 从符文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把道门常用的斋蘸法师剑。 道士斋醮行科时,咒c讳c气c符,均以法剑配用。代天行化,布令宣威,全凭三尺法剑。 醮坛上高功之法剑,具有斩妖驱邪的无比神力。 我右手持剑柄,左手食中二指捏成剑诀,从剑身上轻轻滑过。 因为玉佩的缘故,我的体温远远低于常人,肌肤和剑身接触,也没有在剑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剑指划过剑身后,我抱元守一,心中有所明悟后,我把剑又重新插入鞘中。合上剑匣对张若虚说道:“太爷爷我要三枚铜钱起卦。” “清濯,取三枚铜钱来。” 铜钱很快取来,我对张清濯说,这卦由你来起。 张清濯没有多问,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会。将铜钱掷出,连续掷了六次,得到一个否卦。 否卦代表困境,因为占卜的是镜子的因果,应的是上九。 上九,倾否,意思是困境颠倒过来。 看到这个卦象,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转头对张若虚说道:“太爷爷,我知道怎么解决镜子的麻烦了。” “怎么解决?” “镜子本困在九嶷山古墓中,是您将它带到世间为祸,张家为此所困。现在起到了否卦,只需要将事物返还到原来的状态就可以圆满解决了。” “我以为你想到了什么好法子,这法子,我太爷爷早就想过了。”张清濯没好气的说道。 “那为什么没有成功?” “原因很简单,因为那座墓已经不存在了,找不到墓穴又怎么把镜子还回去。” “别人找不到,我或许可以。”我说道。 第三十七章 李君龄的麻烦 我说我可以,张清濯抽了抽嘴角,明显不信。 “秦玦,九嶷山古墓群被洪水冲塌,墓穴或许已经不在。”张若虚说道。 “墓穴肯定还在,墓主生前既然有以鬼证道的打算,他的墓岂会遭天地之劫。而且,我怀疑这面镜子根本就不是被山洪冲出来的,而是被人盗出来的。” “就算墓穴还在,也一定隐藏至深,九嶷山为山九疑,峰峰相似难以辨别。传说是舜帝驾崩之地。九条龙脉交汇于此,理气繁杂混乱,寻龙无路。如果胡先生亲至,以他的手段或许可以找出这座古墓。你” 张若虚没有把话说完,但是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 我拜师胡端公一共也不到一年的时间,对普通人而言,没个年怕是连风水学的门槛都进不去。 风水学流派太多,要考虑的东西也太多。 虽说其本质依然是阴阳五行,但是阴阳和五行之间又有着千万般变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研究的越深越觉得无从下手。 不过这种困惑对我来说不存在。我看风水靠的是天生的本钱。 我天生灵觉超越普通人,除了能够感知普通人无法感知到的理气能量之外,我还可以直接感知到龙脉的存在。 在我感知龙脉的时候,就好像我自己也变成了一条龙。我可以把土想象成龙的肉c石头是龙的骨c草木是龙的毛发。 这个本领是我在向罗盘滴血的时候发现的,当时罗盘上的鳞和我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只是,现在我只能大体感知到龙脉的走向,还无法精准的找出龙穴所在的位置。 要等真灵化龙之后,才能真正的发挥寻龙点穴的本事。 翠屏山的龙脉灵气会在仲夏枯竭,张家还有半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应该足够我将真灵化龙。 “快则三个月,最迟半年,我就可以找到九嶷山中的古墓,在此之前不要动鬼镜,以免再沾因果。”我说道。 “秦玦,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张清濯狐疑的看着我问道。 “你还记得那天在白石镇,李君龄撕破了我的衣服吗?” “嗯,我记得。” “当时我就此事起了一卦,得的是和胡端公同样的卦,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衣服撕破你怎么能起到乾卦上面?”张清濯不解的问道。 我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张若虚微微一笑,替我说出了答案:“衣服撕破,展露了本质,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意思。在这个卦里。秦玦自比金玉。” 张清濯听完忍不住白了我一眼,见我脸红,终于没舍得再揶揄我。 转眼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依着张若虚的吩咐,这顿午饭是张清濯亲自下厨烧的。 看不出她这个尊贵的大小姐,还能烧的一手好菜。 吃过饭,我们就和张若虚告别回市里。张清濯下午还有课要上,我则是要补觉,昨晚熬了一夜,这会已经困的不行。 可不像里写的那样,修行起来几天几夜不睡觉,越修越精神。 真正的修行特别是最初的观想阶段。对于精神力的消耗无比巨大。 一觉醒来已经天黑,已经是晚上七点多。正准备穿衣服下床,手机忽然响了。 电话是李君龄打来的,问我晚上有没有时间,陪她参加一个同学聚会。 我心里觉得奇怪,如果只是单纯的同学聚会,李君龄绝不会和我联系,她能想到我一定是遇到了麻烦。 到了地儿,李君龄正在学校后门等我。 岳湘天暖,她穿着时尚的春装,身高腿长,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她是我家乡的女孩子。也是我这辈子第一个接触到的女人。 此刻再见她,我心里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我这次来穿的是一身黑色休闲装,开始李君龄并没有认出是我,直到我站在她面前喊了她一声姐,她才怔怔的说道:“秦玦,你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一样?” “人没换,只是换了身衣服而已。” “看来,清濯对你还真的不错。” “你们都对我很好。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我先不说,你不是神棍么,看看能不能猜出来。”李君龄挑眉说道。 “八字给我。” 刚见她的时候我就看出她印堂不对,笼罩着一层黑气。 只看面相,我没看出问题出在哪里,准备结合八字算一下流年命局。 李君龄的八字子c午c卯c酉均沾,天生命犯桃花。 命犯桃花的人,通常都是男的英俊女的貌美,桃花也主富贵,运气也不会太差。 至于会不会变成桃花煞,关键还日元。 李君龄日元为七杀。我仔细推算她的命局,发现此刻桃花和七杀相冲,竟然演变成了桃花煞,印堂上的黑气也是因这道煞劫而来。 沉思一会。我小心的问道:“最近是不是一直有个男人对你纠缠不清?” 李君龄先是惊讶无比的看了我一眼,继而脸色瞬间暗淡下来,沉默着点点头。 “你这道桃花煞因七杀而来,七杀同时又是你的喜用神。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安慰道。 “什么意思?”李君龄问道。 “意思是你会遇到小人作祟,但是同时也会遇到贵人相助,喜神在这里指的是贵人。” “秦玦,你会是我的贵人么?”李君龄睁大美眸看着我问道。 “这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了,如果我能帮到你,我就是你的贵人。”我坦然说道。 接下来,李君龄说起了她遇到的麻烦。 李君龄读的是考古专业,这学期学校从外面聘请了个叫韩明的考古学者来做教学。 韩明是本地人,三十出头,穿着时尚举止潇洒。这个年龄的男人本身就很受小女生欢迎,再加上韩明家里很有钱,自然就更受女生青睐。 来学校没多久,韩明就盯上了李君龄,明里暗里展开各种追求手段。 张清濯知道这人的底细,私下和李君龄透过底,说韩家靠盗墓起家门风不正。他这人更是出了名的薄情寡义,莫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李君龄自幼家教严格,人也很传统,听了张清濯的劝一直对他很冷淡。 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谁知他反而变本加利。 花钱买通了她的同学轮番给她洗脑,还经常在私底下对她动手动脚。 今晚班里有个女生过生日,韩明掏钱给她预定了潇湘酒店豪华包间,让她邀请全班同学参加。 李君龄知道韩明肯定也在。本想不去,但是不去的话又担心被同学孤立。 她和张清濯不一样,张清濯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她一个农村来的姑娘,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 思来想去,李君龄想起了我。 她想要让我做她的挡箭牌,以她男朋友的身份陪她一起去参加生日会,好让韩明死心。 这种荒唐的请求,如果是在平时我肯定会拒绝,但是这次不一样。 她这次的桃花煞真的很严重,稍有不慎就会演变成血光之灾,我绝不会坐视不管。 正说着,李君龄接到了同学打来的电话,问她人在哪里,要她赶紧来潇湘酒店。 等她挂掉电话,我对她说道:“走吧,我陪你会一会这个韩明。” 第三十八章 傀儡术 开车半小时后我们来到了背靠湘水的豪华度假山庄,潇湘酒店。 潇湘酒店是岳湘市首屈一指的豪华大酒店,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在酒店门口,我和李君龄被保安拦住。 李君龄报出了同学的名字,保安查了查告诉她没有这个人。 “是韩明邀请我们来的。”李君龄说道。 “韩家韩公子?”保安问道。 “嗯。”李君龄点了点头。 就在保安打电话询问的时候,一个三十出头的英俊男人从酒店中走出来,看到李君龄快步走来。 “秦玦,就是他。”李君龄低声对我说道。 很快,韩明就来到我们面前。 我打量他的面相,这人嘴唇很薄,眼睑轻浮。眼尾杂纹多而乱。 这种面相纵欲多情,异性关系杂乱。 不过,大多数纵欲的人眼神迷离无神,他的眼睛倒是很有神采。也令他更加有魅力。 我以灵觉感知,果然从他身上感知到了属于玄门中人的特殊能量磁场。 这股能量并不强,但是却很阴邪。 看到我,韩明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李君龄:“君龄,他是谁?” “我男朋友,秦玦。”李君龄直言不讳的说道。 听说我是李君龄男友,韩明再次看了我一眼。这次明显带着几分敌意。 和保安交待了几句,说道:“进来吧,同学们都等急了。” 进了一楼包厢,里面几乎全是女同学。 仅有的两名男性,一个是今晚女主角朱莎莎的男朋友,另外一个则明显是社会人士,应该是韩明的朋友。 我一进来,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我身上。 听李君龄说我是她男友,朱莎莎的表情微微楞了一下,说道:“怎么从没听你提过有男朋友的事情?” “秦玦去年和我定亲了。” “哦,原来是乡下来的未婚夫啊。” 朱莎莎笑着说道,她在说话的时候眼神有若无意的瞟了韩明一眼。 正式落座后,随着一道道精美大餐的上席,包间里的气氛也越来越热烈。 都是还没有踏上社会的大学生,哪里参加过这等层次的宴会,在朱莎莎和她男友的刻意烘托下,韩明毫无疑问成为了今晚的主角。 年轻,有学识,有钱,风趣幽默,谈吐优雅。 很快就征服了全场女生的芳心,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爱慕。 到了敬酒环节,一众女生跟着起哄,先让朱莎莎和她男友喝了交杯酒。继而开始轮番给在场的男士劝酒。 我我小时候被秦春生喝醉酒打怕了,对酒很敏感,曾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喝酒。 连续推了几次,坐在韩明身边的男人站起来对我说道:“兄弟,哥哥敬你一杯。” 这人叫展飞,也是个玄门中人。 我能看出韩明身上的磁场能量,但是这个人我却看不透。 他太过阴鹜,而且善于隐藏自己的气场。 如果他不说话,绝不会引起别人的主意。 “我不会喝。”我老实说道。 “不会喝酒算什么男人,总不能只是为了来吃饭吧?”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秦玦不喝酒,我替他喝了。” 说完。李君龄拿过面前的酒杯,一口气喝干。 她帮我挡酒,韩明看我的眼神更加怨毒,举着手里的酒杯说道:“君龄,看不出你这么能喝,我这杯,你不会也要替他喝了吧?“ “不好意思,韩老师,我男朋友真的不会喝酒,你要敬酒,还是我替他喝了吧。” 连续喝了两杯红酒,李君龄的脸上泛起了红潮。 而这也才刚开始而已。在某些人别有用心的安排下,轮番有人和李君龄碰酒。 若是她一开始就坚持不喝,也没人说什么,可她刚才冲动为我挡酒,再推辞就说不过了。 一杯接着一杯,脸像红透了的苹果,眼神也渐渐迷离。 酒过三巡,展飞提起韩明曾经拜过师父。会看八字算命,引起了一众女生的兴趣,纷纷八字。 韩明来者不拒,有些八字说的十分精准,引起一声声惊叹。 在韩明为女生算命的时候,我注意到展飞拿出了一张黄纸和一把精致小巧的银剪刀,一边偷偷打量李君龄一边剪纸。 很快一个纸人就在他手下成型,看模样和李君龄本人别无二致。 众人都被韩明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等把纸人剪成,他第一时间收了起来。 “君龄,你八字多少?”韩明问道。 李君龄醉意阑珊。便要说出自己的八字,我用力扯了下她的手臂,说道:“在我们老家,女孩子的八字只有父母或者女孩的夫家才有资格知道。不能随便和外人透露。” 被我阻止,韩明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而这时候,我也大致猜到了他今天要打的算盘。 人的八字不仅和命理相关,也可以通神。利用八字和纸人可以控制人的神魂。 这是玄门左道中的傀儡术,稍有不慎就会中招,而且事后根本找不到害人的证据。 傀儡术看似阴毒,其实也没那么容易施展。 首先,纸人需要当面照影,有一定的时效,因为人本身就处于不断的变化状态。 其次,如果施术人的神魂不够强大,还容易发生反噬。 “她的八字不能说,你的八字呢?”韩明冷冷的看着我问道。 “我的八字很隐晦,一般人看不出来。”我说道。 “笑话,我师父是命理大师,我虽然学艺没几年,看个普通人的八字有什么难的。” “好,既然韩老师有这个自信,我就请你算上一算。” 说完。我对韩明报出了我的生辰八字。 在我没有修行之前,我的八字一直是个禁忌。 现在我已经修到了潜龙境界,虽然还无法摆脱命格的束缚,但是外人已经无法再从我的命格中推测到真正的玄机所在。 而且,我现在也根本不怕被人利用八字控制我的神魂。 因为我已经凝聚出了真灵,神魂直接归真灵掌控,我就不信展飞的神魂能比我的真灵还要强大。 听我报出八字,韩明开始掐指演算。眉头越皱越高,半晌说道:“辰戌相冲,日见魁罡,想不到你居然是魁罡命。” “我的确是魁罡命,不知韩老师看出什么来没有?”我问道。 “没有,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多行善事,再不好的命也能活下来。” 在韩明说八字的时候,展飞就一直在剪纸。 等我报出八字后,他便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包间。不用说,八成是准备对我施展傀儡术去了。 跳过了算命环节,朱莎莎和她的男友又开始劝酒。 李君龄还要替我喝,我直接拦下了。 “你今晚已经喝得够多了,接下来我来吧。” 第三十九章 黄皮子的故事 见我端起酒杯,众人纷纷露出轻蔑的眼神。 本来靠女人挡酒就已经引起不满,现在我又站出来提出要自己喝更加为人不齿。 就连李君龄看我的眼神也有点怪异,似乎在埋怨我刚才不肯为她出头。 其实我是真的不愿喝酒,一滴酒都不想沾。 之所以现在站出来,是因为我感受到了展飞的动作。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正在某个隐蔽的地方试图用傀儡术控制我的神魂。 来而不往非君子,有仇不报亦非君子。 我望着酒杯里摇曳的红酒,心中默念片刻。一咬牙灌进嘴里。 果然,这酒是没有味道的,就和喝水没什么区别。 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 由于我先前滴酒未沾,一群女生嚷嚷着要罚酒。 我是来者不拒,倒多少喝多少。 很快酒桌上的酒一大半都被我灌进肚子里,韩明又喊酒店的招待上酒。 见我酒杯不停,一直在喝,李君龄对我的不满也消失了。开始为我担心。起身站起来对韩明说道:“韩老师,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这才几点,难不成等下你们还有事要做?”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哄笑,李君龄的脸羞的全红了,只好重新坐下来。 我喝酒如喝水,韩明也是眼睛越喝越亮,玄门中人有的是千杯不醉的手段。 但是他一定想不明白我为什么喝不醉,一边让朱莎莎给我倒酒,一边暗中拨弄着手机,暗中联系展飞。 联系几次那边一直没有反应,韩明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又是一瓶红酒进肚,我算算也差不多了,站起来说道:“一直这么喝也没意思,要不我给大家说个故事吧。” 一听说故事,立刻有女生来了兴致。 “讲故事可以,讲的不好可是要罚酒的哦。”朱莎莎说道。 “当然,我可以保证这个故事一定有人感兴趣。” “哦。说来听听。”韩明终于发了话。 他不是傻子,拼酒到现在肯定也能看出我不是普通人。 而且,展飞对我用傀儡术的事情他是知道,我一直没有出现异常反应,更令他起了疑心。 “我这个故事和黄皮子有关” 接下来,我对他们讲了一个黄皮子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长白山下的一个偏僻小山村,这天村里的一个老太太过八十大寿。 人活七十古来稀,老太太儿孙满堂,这场寿宴更是邀请了全村的人都来参加。 宴席很丰盛。鸡鸭鱼肉,应有尽有,酒是陈年老酒,十里飘香。 拜寿结束,村里人开始给老太太敬酒。 说是敬酒其实也就是意思一下,给自己找个理由喝酒顺便说句吉祥话,满堂欢。 可谁知道,老太太一点也不含糊。不管谁敬酒,老太太都是一口喝干。 一边喝酒。一边大口吃肉。 八十老太太,满口牙早就松动了,平时喝口稀粥都嫌塞牙,可这会老太太吃起肉来就像个好几天没吃饭的小伙子。 不大会功夫,老太太一个人就吃了一整只烧鸡,一份红烧鱼。 儿孙们觉得奇怪。劝她少吃点少喝点,反被她一顿痛骂。 过了会,村里的一个老猎户瞧出了问题。 偷偷的把老太太的几个儿子喊到一边,要他们几个把屋子里的门窗全部关死。 几个人问老猎户关门窗干嘛,老猎户也不说破,要他们赶紧去关门闭窗。 等把门窗关好,老猎户带着老太太的几个儿孙开始在屋子里面找,最后在西厢房的柜子里找到一只半人多高的黄皮子。 黄皮子肚皮溜圆,满嘴酒味。喝得是酩酊大醉。 不用老猎户解释,老太太的儿孙们这会也都明白了,堂上喝酒吃肉的根本不是老太太。而是眼前的成了精的黄皮子。 故事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了下来。 “明白了什么?” “继续说啊。” “黄皮子打死了没?” 几个女生催促要我继续往下讲,我不为所动。端着酒杯看着韩明。 开始我讲黄皮子的时候他还没什么反应,等我讲到老太太喝酒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了。 这会,一张脸阴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 “韩老师,这酒 我喝还是不喝呢?”我举着手里的酒杯问道。 别人不明白,韩明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死死的盯着我看了一会,重重的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了包间。 他前脚离开,我立刻拉着李君龄的手臂就往外走。 此地不宜久留,很快韩明就能找到展飞,以他在岳湘的人脉肯定可以迅速安排别的手段对付我们。 走出酒店,我掏出手机拨通了张清濯的电话,问她在不在学校。她说在。我便要她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和李君龄马上就到。 等我来到岳湘大学的时候,张清濯已经在等我们了。 看到李君龄醉眼朦胧走路不稳的样子,皱眉说道:“怎么喝这么多?” “呵呵,我哪有秦玦喝得多果然男人都是骗子,开始还装着不会喝。喝起来比谁比谁都凶。”李君龄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俩一左一右把李君龄扶到女生宿舍楼下,然后由张清濯把她送进宿舍。 等了大概五分钟,张清濯从楼上下来。 “秦玦,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清濯盯着我问道。 我没有立刻回答,眼神平静的看着她。 昨夜她没睡好,估计今天一整天也都没休息,黑眼圈有点重。 “说啊,到底怎么回事,你一直看我做什么?”张清濯被我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催促道。 “张清濯,我一直以为你是君龄的朋友。” “君龄本来就是我的朋友。” “呵,那你这个朋友也真够冷漠的。” “秦玦,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明是玄门中人,你早就知道他的底细,为什么还任由他纠缠君龄?” 听我提及韩明,张清濯若有所悟,沉默下来。 我继续说道:“一个韩明,一个展飞,俩人联手做局施展傀儡术。今晚如果不是我在场,君龄必定被他们所害。” 张清濯依旧沉默,掏出一根烟点上。 等到一根烟抽完,她才开口说道:“我已经提醒过她。” “你提醒错人了,你应该提醒的不是李君龄,而是韩明。” “秦玦,你太高估我的能量。韩家这几年发展迅猛,我们张家却一直在走下坡路,或许过不了两年,韩家就能取代张家在岳湘的位置。” “你怕韩明?”我问道。 “韩明的出现不是偶然,本就是为了我而来。我不怕他,我怕的是他的嫡亲弟弟,茅山宗入世弟子韩百川!” 第四十章 青铜刀 茅山宗由上清派宗师陶弘景所创,奉三茅真君为祖师,在民间影响力巨大。 和其它道统相比,茅山宗重术法而轻道法,符箓咒语尤为精妙。 也正因如此,跑江湖的游方道士都喜欢奉茅山弟子的名讳,因为茅山的符咒最灵验。 末法时代玄门正统不出世,但凡事皆有例外,茅山宗本就是扎根于世俗的道统。每一年都会安排入世弟子下山历练。 张清濯说,韩百川就是茅山宗今年挑选的入世弟子之一。 身为入世弟子,只要不做太过分的事情。茅山宗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它道统也不会多说什么。 根据张清濯今天打听来的消息,韩百川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回到了韩家。 “你准备如何应对?”我问道。 “我们张家这些年也拉拢了不少玄门中人,如果只是韩百川自己为韩家出头,倒也不怕,就怕他得到茅山宗的支持。”张清濯说道。 “末法时代。茅山宗应该不会直接插手俗世因果。” “那也未必,要支撑一个庞大宗门的运转,仅靠宗门信徒的捐赠远远不够。” 张清濯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玄门若要用钱,最方便的法子就是从古董这一行下手。 所谓古董,多半都是墓里面来的东西。 民间收藏的东西早就被明码标价,利润很小,从死人手里要钱,才是真正的暴利。 无论是摸金倒斗,还是搬山卸岭,都绕不开玄门。 真正能把古董这一行做大的,背地里都和玄门牵扯很深,张家也不例外。 末法时代玄门正统不插手世俗之事,但是如果是玄门内部的事,他们是有资格出手的。 张家内有鬼镜这个隐患,外有韩家这个竞争对手。现在还牵扯到了茅山宗。 鬼镜的事我可以帮忙,但是张家和韩家的因果我不想牵扯进去。 从听说韩百川这个名字开始,我心里就隐隐有种直觉,这个人将会成为我的败神。 我现在只是潜龙境界,最适合做的就是默默积累实力。 韩明和展飞这种左道小人我还可以勉强应对,韩百川这个茅山宗的入世弟子,我实在招惹不起。 看看时间不早了,我和张清濯告别准备打车回风霜斋。 就在此时,张清濯接到了太爷爷打来的电话。要她赶紧回古玩街,水墨人间出事了。 “秦玦,一起走吧,我要开车去古玩街。” “好。” 张家在岳湘古玩街不止风霜斋一家店,还有一家叫做水墨人间的总店。 风霜斋开在只在午夜营业,位置也比较偏僻,开在古玩街中心黄金地段的水墨人间,才是张家在岳湘的主要产业。 负责打理水墨人间的是张志远,出身于张家旁系血脉。是个很精干的中年人。 等我们赶到水墨人间的时候,张志远已经在门口等我们了。 “二叔,出了什么事?”张清濯问道。 “阿清,进来再说吧。” 张志远的语气很沉重,像是才经历过不幸,我还隐约听见店里面有女人的哭声。 进店后。我听出哭声是从楼上传出来的,哭声悲切。 “二叔,是我二婶在哭?” “你先别管,你先跟我来。” 张志远带着我们走进地下走廊,一直走到尽头,开启了一扇写着镇物室的铁门。 镇物室和风霜斋存放鬼镜的那间地下室装修的几乎一模一样,四面墙壁都是金属质地,地板上是一个巨大的罗盘图案,天花板上雕刻着周天星斗。 由此可见。所谓镇物室就是用来存放邪物或者鬼货。 现代科学认为所谓的鬼祟其实一种特殊的电波,金属墙壁可以隔绝这种电波。 鬼祟生活在没有时间概念的特殊空间里,也最怕被人提醒时空的存在。地上的罗盘天花板上的星斗,都可以起到镇压鬼祟的作用。 在镇物室的中央有一张枣木做的桌子,桌下上用白布盖着一样东西。 东西看不出是什么形状。但是白布却在渗着血。 “二叔,这是什么?”张清濯问道。 “你自己看吧,小心点,不要碰到它。”张志远面色沉痛的说道。 张清濯刚要去掀白布,我拦住了她,说道:“我来。” 从我看到白布的时候,我就开始释放出灵觉感知下面的东西。 邪恶诡异,充满了无尽的怨气。 给人的感觉虽然不如鬼镜那般可怕,也绝对是一件大凶之物。 我走到桌子前,收敛心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白布一点点的移开。 白布下面是一把刀,一把沾满了血迹的青铜古刀。 看到这把刀。张清濯神色大变,立刻问道:“二叔,这刀从哪里来的?” “今天下午有个土夫子来水墨人间出货,当时我不在,是寒水收来的。” “我堂兄人在哪里?” “市人民医院,已经送进了急诊室。不知道还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说到这里,张志远已经是泪光闪动。 张清濯一阵默然,想安慰又不知怎么说,叹息一声说道:“二叔,我想看一下店里的监控。” “好,跟我来吧。” 进了监控室,张志远很快就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部调了出来。 监控里,一个张志远眉目仿佛的年轻人在看店,这人就是张志远的儿子,张寒水。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进来了个穿黑衣戴墨镜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裹。 这人和张寒水一番交谈,接着打开了手里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了一把刀。 一看到这把刀,张寒水脸上显露出喜色。 随后俩人开始交谈,似乎是在讨价还价。没过多久,张寒水去柜台给男人取钱,男人收钱离开,张寒水带着刀去了楼上的鉴定室。 画面一转,切到了鉴定室的画面。 我看到张寒水在很认真的观摩这把刀,神情很投入。 他反复把刀握在手中,在空气中比划。 我注意到,从他握住刀柄的那一刻起,神情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呆滞,面容却越来越狰狞。 最后,他把自己左手放在桌子上,挽起袖子露出手腕。 嘴角露出一个诡异无比的笑容,扬起右手中的刀,对准自己的左手腕,狠狠的砍了下去 第四十一章 水火未济 张寒水一刀斩断了自己的左手,鲜血喷涌,染红了整张桌子。 他怔怔的看着流出的鲜血,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叮当一声,刀落在地上,他的人倒地昏死过去。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令人头皮发麻。 离开监控室,我们准备再回镇物室看看那把刀。就在这时,张老太爷也从翠屏山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陈铎。 张若虚先问了问张志远儿子张寒水的情况。随后便直接去了镇物室。 到了镇物室,张若虚盯着那把刀看了很久。 刀造型苍茫古拙,弯如残月,长约二尺,厚约半寸。 刀身和刀柄是一体的,裹满了铜锈。殷红的鲜血浸透进铜锈里面,显得格外诡异。 我以灵觉感知,察觉到刀中隐藏着一股邪恶的灵力。 张若虚一直看了很久,才把视线从刀身上收回,转头问张清濯:“阿清,你对青铜器有研究,有没有看出这把刀的来历?” 张清濯早有答案,闻言立刻说道:“太爷爷,这应该是一把刖刃。” 古代有种残酷的肉刑叫做刖刑,处刑方式是砍断犯人的手脚。砍脚是为了惩罚奴隶逃跑,砍手是为了惩罚盗窃。 和刽子手要用鬼头刀一样,刖刑也有专门的刀具,这种刀具就叫做刖刃。 听完张清濯的回答,张若虚点点头,又望着张志远问道:“志远,土夫子的身份查了没有?” “寒水一出事,我就开始调查,至今也没有查到那人的下落。”张志远说道。 “不用再查了。这种凶兵绝不是拿来换钱用的,是有人故意送来的。” 张若虚说,刖刃这种青铜器本身在古董界就非常罕见,能够作祟的从未听说过。 通常提到的凶兵,指的是那些杀过人的古剑,或者刽子手用过的鬼头刀。 眼前这把刖刃连锈迹都没有除去,明显是才从地下取出来的,这种年代久远的东西要想聚阴成煞很难,除非有人特意祭炼过。 而要祭炼一把这样的凶兵。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太爷爷,是不是韩家的人做的?”张清濯问道。 “茅山宗的确有祭炼凶兵的本事,但是这件事应该不是韩百川做的。”张若虚想了想说道。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韩家和我们张家势成水火,如果是韩百川出手,绝不会只是送来一把刖刃这么简单。刖刃只能伤人不能害人,更像是一种警告。” “秦玦,你有什么看法?”张清濯终于想起问我。 “刖刃看似阴邪,却不像鬼镜那般怨气冲天。就算不能化解其中的凶灵。也不会对张家造成什么损害。” “所以,你也认为刖刃是一种警告了?” “嗯。”我点点头。 “问题是,刖刃在警告我们什么呢?”张清濯叹了口气说道。 “这个就只能问你们自己了,你们都不知道,我这个外人也猜不出什么。”我说道。 “要不,你再起卦帮我们问问?”张清濯瞪大美眸看着我。一脸诚恳的说道。 “好,我试试。” 见我答应,张清濯就要去给我拿铜钱,我告诉她不用。 虽然铜钱落卦最常用,但是却不是最精准的。 最精准的起卦方式来自于心卦,即在决定起卦的那一瞬间,心中自然感应生出的卦象。 以前我心境未宁只能被动感应成卦,现在我修行黑书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只要放空心神至空明境界。便可用真灵主动感应成卦。 上次起卦,问的是张家和鬼镜的因果所以要张清濯落卦。 这次是我来为张家解惑,卦也当由我来起。 当下。我释放出真灵遥遥感知桌子上的刖刃,心中渐渐生成了一个卦象。 是个未济卦,变爻为六三。爻辞为:征凶。利涉大川。 征凶的意思是客方太过强势,若主方和客方有交涉,当遵从客方的要求,也就是说受制于客方。 大川代表绝境不通,这里指的是张家最大的困境。 利涉大川,则表示张家如果遵从客方的要求,最终会将最大的困境圆满解决。 得出这样的卦,我心中顿时有所明悟。 张家目前最大的困境不是来自韩家的挑战,而是那面鬼镜。 鬼镜本来就不是张家的东西,虽说也是张若虚花钱从农夫哪里买来的,但农夫并不是鬼镜的主人。 不告而取谓之窃,张寒水被刖刃斩断了左手。说明在送刖刃来的人眼中,张家犯了盗窃罪。 想清楚这些,我对张清濯说道:“我大概知道刖刃在警告什么了。” “是什么?”张清濯立刻追问。 “就是在提醒你们把鬼镜还回去,这件事刻不容缓,必须马上去做。” “唉,不是我们不肯还。而是根本找不到山中的古墓到底在哪里。秦玦,这事还是要落在你身上,你说过你可以帮我们找到古墓的位置。” “以我现在道行还找不出古墓所在,不过,送刖刃来的人已经告诉了我们找到古墓的方法。” “什么法子?”张清濯眼睛一亮。 “以古镜为罗盘,刖刃为天池针,便可在九嶷山中锁定古墓的位置。” 我这话说完,不止张清濯瞪大了眼睛,犹如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就连张若虚也一脸震惊的样子。 “秦玦。”张清濯念了一声我的名字。 “怎么了?” “我怀疑你不是人。” “” 其实,我也怀疑我不是人。 我修行的黑书里的功法,而这套功法根本就不是人类可以修行的。 如果我修行失败还好说,关键我还成功进入了潜龙境界。 我的灵觉很强,远超常人。 再联想到胡端公说的那句话,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人。 当然,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收到了刖刃的警告,张家现在要做的就是整顿人手准备物资,前往九嶷山寻访古墓。 这需要几天的准备时间,在这期间,我陪着张清濯去了一趟医院,看望了张寒水。 张寒水的断手已经成功接上,神志也恢复了清明。 从他口中我们并没有问出新的线索,他甚至连土夫子的姓名都没问,就完成了这笔交易。 “秦玦,有件事我很奇怪,那人明明知道鬼镜就在我们手中,为什么不直接讨要,反而要我们去送回去呢?” “或许这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的意思吧,镜子现在成了张家的因果,也只能由你们去亲自了结。” “那为何过去的十几年他不来提醒我们,偏偏要等到现在才来提醒呢?” 对于这个问题,我给不出答案,只能隐隐猜到或许和镜子里的凶灵有关。 昨晚张清濯试图以自己的寿元来镇压鬼镜,结果却差点被鬼镜里的凶灵夺舍。 或许,那位土夫子这时候找张家来讨要鬼镜,就是因为察觉到鬼镜里的凶灵已经成了气候。 第四十二章 韩百川 就在张家准备完毕,临近出发的前一天,岳湘市发生了一件大事。 韩家以东道主的身份邀请了岳湘市古董市场,以及隐藏在岳湘的玄门中人,在潇湘酒店为茅山宗入世弟子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招待会。 在这次宴会上韩百川第一次以茅山宗入世弟子的身份亮相,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茅山宗的入世弟子和他同时出场。 茅山宗,玄门正统。 其门下出来的入世弟子,在世俗玄门中拥有超然的地位。绝非旁门左道之流可以相提并论。 韩家在岳湘并没有做东的名望和实力,但只要和茅山宗扯上哪怕一丁点关系,就不会再有人怀疑他们的资格。 何况。韩百川本身就是韩家的嫡系传人。 韩家大张旗鼓的借茅山宗造势,其背后的动机不言而喻。 古董界的生意,和玄门牵扯不清,一旦茅山宗选择站位韩家,那么张家的生意必然一落千丈。 这场招待会也邀请了张家,张清濯选择赴约。我与她随行。 从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时,我就预感到了他会成为我的败神,就像张清濯会成为我的贵人一样。 命里的贵人和败神不是一成不变的,韩百川只是我现阶段的败神,也是我踏上逆天改命之路迎来的第一个挑战。 我想见一见韩百川,看看他的能量到底有多强,究竟会对我有多少损害。 招待会在潇湘酒店顶楼举行,中午十点准时开场。 韩家一早放出消息,在这场招待会上,茅山宗将会挑选有缘人赠送灵符。 消息传出去后,立刻惊动了整个岳湘市的豪门权贵。 一时间豪车云集,华服香鬓,接踵而至。 我和张清濯开车赶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幕场景,这让她更加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韩家的挑战。 张清濯是岳湘古玩界的熟面孔,很多人都认识她。 一路走来,各种眼神在她身上汇聚,伴随着种种关于张韩两家的猜测。 等我们来到顶楼宴会厅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潇湘酒店的顶楼极尽奢华,天棚是玻璃钢架设计,水晶琉璃装饰出夜幕星辰的风格。 虽然明知时间是上午,却给人一种沐浴在夜色星光之下的感觉。 大厅中央是一座喷水池,此刻韩家的家主韩如风正在那里和各路来的贵宾交谈。 韩明也在,一身正装,令他看起来儒雅风流。 但是,和他身边站着的那位年轻人比起来,立刻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站在他身边的年轻人。五官精致秀美,气场强大非凡。 天棚上的星光落在他脸上,为他笼上一层梦幻的光彩,也更令他成为全场最耀眼的存在。 他的面相我看不透,被一层云雾所笼罩。 张清濯的我看不透是因为她生有伏羲骨,而他的却是被道法修为所遮蔽,但是我又感觉不到他身上的磁场能量。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今晚的主角,茅山宗的入世弟子韩百川。 韩明是韩家的嫡长子。但是从名字的格局上看出,韩百川才是韩家的未来希望。 年纪轻轻就被挑选为入世弟子,足见他在茅山宗也是很受器重的人物。 在韩百川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人,背着一把斋蘸法师剑,神情倨傲,眼神冷漠。 我看不透韩百川的修为。却能感知到这人的磁场能量,而他也似乎是在有意彰显。 他的磁场能量很强,足以和胡端公当初在白塔河湾布下的九宫八卦阵相提并论,远远超过了张若虚。 “秦玦,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和韩家家主打个招呼。”张清濯低声说道。 “嗯。” 张清濯今天打扮的很惊艳,一出场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黑色礼服将她的傲人的身材曲线描绘的淋漓尽致,裸露在外面的雪白肌肤,犹如精美的瓷器。 美人在骨不在皮肤。偏偏张清濯生有伏羲骨面相。 令她的美超越了世俗,将大厅里一众浓妆艳抹的贵妇明嫒远远的比了下去。 以前我还没有觉得她有多美,此刻望着星光下的她。才知道我过去对她的忽视有多严重。 如果把韩百川形容为全场的焦点,那么张清濯的出场就是对他最大的挑战。就连他本人都被张清濯的美貌吸引住了,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张韩两家明争暗斗。但是在这种场合依然会维持表面上的和谐。 韩如风对张清濯表示欢迎,同时为她引见了那位陪着韩百川一起下山的茅山宗入世弟子,柳松。 看到张清濯,柳松原本冷漠的眼神升起一股炽热,充满贪婪之意。 接下来,张清濯果然被柳松缠住。 也不知道他和她在谈论些什么,我看到张清濯笑的越来越尴尬。 过了很久,张清濯才从水池边脱身。 “原以为茅山宗的入世弟子肯定是神仙般的人物,想不到也是一般庸俗。” “嗯。那个韩百川怎样?”我问道。 “他倒是很知礼,修为似乎也比那个柳松要强。” “嗯,就算没有茅山宗这个背景,他本人也有资格做你的对手。” 听我夸奖韩百川。张清濯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觉得他不如你。” “好吧,那你说说,他哪里不如我?” “骄傲的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还要和女人抢风头,没有半点君子风度。”张清濯言辞锋利。损起人来毫不留情。 我苦笑着说道:“也就你才会这么觉得,在大多数女人眼中,他才是君子。” 张清濯来参加这场宴会,一是不想失了礼数,二来也是看看韩家在岳湘市的名望。 如今两者都已经达成,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而且今天的这场宴会韩家肯定会谈及以后在岳湘市的发展,她这个主要竞争对手留在这里实在碍眼。 就在我们准备下楼的时候,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相貌阴鹜的男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察觉到来者不善,张清濯冷冷的问道:“有事?” “张小姐,我找的是他。”男人指着我说道。 “你认识我?”我上前一步问道。 “我不认识你,你也应该没有听说过我,不过我有个徒弟你一定认识。” “谁?” “展飞。” 听到展飞的名字,我明白了男人的来意。 本来我还纳闷为什么韩明一直没有来找我,原来早就安排好了人。 “你想做什么?”我问道。 “宴会才刚开始,陪我喝两杯再走也不迟。” “好。”我想了想说道。 第四十三章 纸人醉酒 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 就像秦春生第一次用皮带抽我的时候,听到呼啸的风声,我害怕的不行,但是等皮带落下来又不觉得有多疼。 当然,有时候面对,是因为不得不面对。 这里是韩家的主场,张清濯也只带了我一个人过来。 或许从我和张清濯一起出门的那一刻起,韩家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韩明咽不下这口气。展飞的师父沈天林更加咽不下这口气。 之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动我,是因为我在为风霜斋做事,我是张清濯的人。 到目前为止韩家也没有正式和张家撕破脸。但是今天不一样,韩家把茅山宗这面大旗扯出来,就是想告诉岳湘玄门,他们已经拥有了挑战张家的实力。 就在我和沈天林交锋的这短短一瞬间,宴会厅的气氛就发生了某种变化。 豪门公子依旧在和富商名媛调情,商界大佬还在谈论生意。他们的表情和我刚进来的时候一样。 韩家家主在招呼客人,柳松在享受世俗权贵的轮番恭维。韩百川依旧如玉山一般立在人群中间,天棚上的星光令人沉醉,他本人也和星光一样光彩照人。 而在那些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正有人在暗中观察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末法时代,玄门中人行走于暗影之中。 他们不会在公众场合显露行迹,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 韩明朝我们走来,脸上带着微笑。 “沈师叔,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这位小友有缘,想和他喝两杯交个朋友。”沈天林说道。 韩明故作为难的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里人多不太方便,要不我给你们安排个地方?” “你是主人,我们都是客,你看着安排。” “好,你们给我来。” 韩明在前面走,沈天林在后面跟着。 那些原本置身于暗影中的人也都在这一刻跟了过来。 看热闹不嫌事大,何况这件事还牵扯到了张韩两家之争。 我是张家的人,沈天林是韩家的人。 表面看是沈天林要为自己的徒弟找回场子,同时也代表着张韩两家私底下的博弈。 只不过。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张家就落了下风。 张清濯事先根本不知道沈天林会在这里对我发难,而韩家明显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潇湘酒店的顶楼面积很大,除了外面的宴会厅之外,走廊走到尽头还有个内厅,专门用来举办隐秘的私人会议。 来到内厅门口,韩明转身笑着说道:“这里很安静,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受到打扰。当然,身为东道主,我也不希望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诸位请。” 沈天林冷冷的看了我一眼,第一个走了进去。 我正要进去,张清濯扯了扯我的袖子,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道:“秦玦,你现在跟我走,我就是拼着和韩家撕破脸也要护你周全。一旦你进了这扇门,我就再也帮不了你。” “这件事因我而起,也当因我而终。”我说道。 当初要不是我故意逞强以真灵破了展飞的傀儡术,沈天林这个玄门高手也不会跳出来针对我。因为我严格意义上根本不算玄门中人。我到现在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磁场能量。 但是,这个事情出来之后,我就被牵扯进了玄门因果中。 张清濯想要维护我,就必须付出代价,而我不想给她带来麻烦。 “沈天林是旁门有数的高手,心狠手辣。你连玄门中人都算不上,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我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但是我还想赌一把。” “拿什么来赌?” “泽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张清濯睁大眼睛看了看我,终究没有再阻拦我,说道:“好,我相信你。” 在陪张清濯参加宴会前,我给自己起了一卦,起的就是这个困卦。 当时我还奇怪。韩百川虽然是我的败神,以他的身份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我。 却没想到,这一卦应的不是他。而是沈天林。 泽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要想达成愿望就必须有重大牺牲。 勇于牺牲。才能摆脱困境迎来转机。 进了房间,宾主落座。 韩明坐在上首,我和张清濯坐在左 侧中央,沈天林坐在我对面,其余玄门中人也各自按照自己的身份坐下来。 在外面众人还能收敛自己的气息,而在这个私密的内厅,众人都不在刻意掩饰自己的磁场能量,磁场能量代表他们的身份和地位。 这些能量有强有弱,多半为阴邪之气。 张清濯也释放出了自己的气场,和煦而刚正,试图为我隔绝阴邪之气对我造成的影响。 “沈先生,冤家宜解不宜结。还请您看在秦玦年少无知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到了这时候,张清濯依然在为我求情。 “徒弟被人打了脸,我这个做师父的当然要把场子找回来。”沈天林冷哼一声说道。 “我可以在别的方面给与补偿。”张清濯再次示弱。 “张小姐,我徒弟被他暗算到现在神魂都没有彻底归位,就算将来能治好。修行之路也到此为止。这事如果用钱来解决,我沈天林以后在玄门还怎么做人?” 张清濯还想再说,我直接拦住了,对着韩明说道:“上酒吧。” 酒是预先准备好的,高浓度白酒。 六瓶高浓度白酒,斟满了十八个杯子。 酒能乱性,也能伤神,沈天林说展飞到现在神魂都没有彻底归位,就是那晚饮酒太多,伤到了神魂。 经常醉酒的人,精气神都很差,就是因为神魂受损的缘故。 我和展飞的恩怨出在酒桌上,沈天林要为徒弟报仇必然也从酒桌上找回来了。他要我陪他喝两杯,就是这个意思。 酒倒好后,沈天林取出一张符纸,当场为我剪影。 在他剪纸的时候,韩明派人送来了朱砂符笔。 很快一个和我本人毫无二致的纸人在他手下成型,沈天林将我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人背后,最后为纸人画上了眼睛。 这已经不是傀儡术了,而是赤裸裸的拘魂。 果然,纸人的眼睛刚一点上,我便觉得头脑昏沉,意识开始出现眩晕。 人来隔层纸,魂来隔重山。 我迷迷糊糊的往前走,和纸人撞在一起,接着便是一阵天昏地暗。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看到坐在我对面的张清濯,以及坐在她身边的我自己。 未等我彻底醒悟发生了什么,轰然一声,我识海中受到了沈天林的指令。 纸人也因着他的指令开始摇摇晃晃的走向第一杯酒,走到酒杯面前,纸人弯下腰,对着酒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坐在对面的那个我,脸色涌上了一层红潮。 一杯接着一杯,我的脸越来越红。 纸人走路的时候也开始摇晃,不停的跌倒,又再爬起来 这一幕无比的诡异,即便是见惯了玄门手段的这些人,也都纷纷变了脸色。 第四十四章 致命遂志 张清濯失去了矜持,眼底涌出一丝懊悔之情。 拘魂是真正的邪术,她没有想到沈天林居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拘走我的神魂。 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我的神魂已经出窍,她什么都做不了。 人吃饭,鬼闻香。 纸人对着酒杯深深的吸一口气,便等于我本人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坐在张清濯身边的我,脸红如血,双目失神。 脸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每一口呼吸都带着浓郁的酒味。 张清濯为我擦拭脸上的汗水,她的手在轻轻的颤抖。 “沈先生,要怎样才肯放过他?”张清濯问道。 “只要他把桌子上的酒喝干。我就绝不会再为难他。”沈天林阴狠的说道。 纸人还在喝酒,尽管它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 它喝过的酒,会变成水。 真正的酒,全部被我本人喝进了肚子里。 沈天林拘走的是我的魂,魄还在我身体中。 这么多酒喝进肚子里,不仅会伤及神魂。魄也会受损,甚至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等到只剩下最后一杯酒的时候,纸人踉踉跄跄,几乎是爬着过去的。 喝酒的时候,还差点一头栽进杯子里。 纸人对着酒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喝掉了最后一杯酒。 最后一杯酒进肚,纸人站也站不稳。 醉态可鞠,手舞足蹈。 这是最后一杯酒,按照沈天林的说法,在喝完这杯酒之后他就会放过我。 不过,他似乎犹自怨恨未消。 纸人还会动,便证明我的神魂还活着。 “沈先生,我希望你能言而有信。”张清濯眼神平静的看着他说道。 “哼!” 沈天林冷哼一声,假装不经意的看了韩明一眼,放弃了对纸人的掌控。 失去掌控,纸人环顾四周,确认到我身体的位置,摇摇晃晃的朝我走来。 纸人走的很慢。一步一跌。 就在纸人即将走到我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怔怔的发了会呆,转头向韩明走去。 张清濯看得心急无比,一声声念起了我的名字。 纸人却充耳不闻,一路歪歪斜斜的走向韩明,好像把韩明当做了自己的身体。 几乎没有人发觉,韩明身后正在烧着一根引魂香。 纸人中藏着的是我的神魂,根本抗拒不了引魂香的诱惑。 等到纸人走到韩明面前,韩明微微一笑。伸手把纸人抓在手里。 “韩明,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清濯冷冷的问道。 “张小姐好像忘记了一件事?”韩明微微一笑说道。 “什么?” “秦玦真正得罪的人是我,今天要是就这么放过他,岂不是要人觉得我韩家人人可辱?” “你要做什么?”张清濯脸色大变。 “我要把他的神魂烧成灰烬,这就是他冒犯韩家尊严的代价!” 说完,韩明掏出一个打火机,便要点燃纸人。 “韩明,你敢!” 张清濯瞬间爆发所有的磁场能量,便要冲过去和韩明争抢纸人。 然而。她刚有所动,立刻便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与此同时,数道磁场能量同时朝她席卷过去,疯狂的向她施压。 张清濯的磁场能量和在场的玄门中人相比,并不算很强,起码还没有强到可以突破重围的程度。 在各种磁场能量的压迫下。她的磁场能量根本无法发挥出威力。 甚至,连身体都动不了。 玄门中人的比斗,靠的是术法神通和神念。 所谓神念,指的就是磁场能量在精神力上的外在表现,能量越强,神念威压也越强大。 神念威压属于精神力攻击,可以攻击人的五感六识,或者直接伤害神魂。 玄门中也有把磁场能量化为武力的修行功法,可以大幅度提升人的力量c速度和反应能力。 譬如江湖上流传的茅山神打。其实就是把修行来的磁场能量转化为武力。 但是看现在的情形,别说张清濯根本不会这种修行功法,就算会也不可能是眼前这群人的对手。 她只有孤身一人。而在场的几乎都是韩家的人。 强行突围,只会自取其辱。 啪的一声,韩明点燃了打火机。 纸人开始燃烧。只略微挣扎几下,就被火烧成了灰烬,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酒香。 纸人中囚禁着我的神魂,纸人烧成了魂,也代表我的神魂彻底冭灭。 此刻我的身体依然坐在椅子上,心跳和呼吸还在,证明我还活着。 可是,一个人如果没了神魂,和死人还有什么区别? 张清濯颓然坐在椅子上,美丽的脸上流下两行清泪。 事情到这里算结束,韩明得意的离开了房间,沈天林和其它玄门中人也随着他一起离开了房间。 等到人全部走光。张清濯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秦玦,对不起” 默默哭了一会,张清濯将我从椅子上扶起来,弯下腰准备将我背下楼。 她看起来身娇体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就将我背了起来。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 外面韩家的宴会正热闹。她要是这样子背着一个男人出去,不知笑话。 她是张家的二小姐,张家未来的家主。 即便没有这个身份,于她这样的少女而言,背着一个男人出去本身也是一件很失体面的事情。 不过她并没有犹豫太久,毅然背着我走向客厅。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背着我走进电梯,又一路背着我走进停车场。 张清濯小心的把我放在副驾驶,然后开车回风霜斋。 “阿清,秦玦他这是”吴伯吃惊的问道。 张清濯没有说话,和吴伯一起把我扶到楼上的房间。 她为我脱掉鞋袜,盖上被子。 “吴伯,你给我太爷爷打个电话,告诉他秦玦出事了。” “哦。” 吴伯离开,房间里再次剩下我和她两人。 她伸手触摸我的脸,伤心的说道:“秦玦,你为什么那么傻。如果我当时就带着你离开,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泽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要怪只怪,你早已成为我心中的君子,所以我才会那么信的话。” 张清濯坐在床头说了很多自责的话,最后叹息着离开。 在她走后,我一直坚持着不肯彻底放空的心神,终于堕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四十五章 蛟化龙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无尽黑暗之中醒来。 虽然有了神识,却根本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周围的一切都是空荡荡的,上有风雷声,下有海潮声。 这是海上,还是云间?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我这到底在哪里? 咔嚓。 一声惊雷从上空响起。 旋即,一道粗大的雷柱。犹如利剑一般直接插入水中。 闪电照亮天地的那一刻,我终于看清周围的处境。 无尽的深海,苍茫而辽阔。 海浪泛涌。水气冲天。 我只见过黄河,没有见过海。 和大海相比,黄河真如一条黄鳝一般大小。 这就是大海吗?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是一道闪电劈入水中,掀起惊涛海浪。 无边水幕激荡在空中,海中炸裂出一个庞大无匹的海水漩涡。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这是真正的自然之威! 眼前这一幕深深的震撼到了我,也令我终于明白,只靠观想,我永远不能让真灵显化龙形。 因为我的精神世界,远远达不到龙的高度。 何为龙? 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云气而翔乎阴阳。 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 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我今年才十九岁,在来岳湘市之前,甚至都没有离开过九星湾。 君子不患无量,见大则量大。 可我既没有见过高山,也没有见过大海,凭什么让真灵化龙? 玄门修行出来的阴神都是人形,我的真灵也不例外。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蛟这种神物尚且需要渡无数次的生死劫难,凝聚千年之功才能化龙。 我以人形化龙,又岂是仅靠观想就能做到的? 过去我太天真了,以为只靠黑书里的修行功法,就能观想出龙形。 此刻,见识到真正的自然之威,才明白我有多肤浅。 念及次,我心中涌出一股悲凉的感觉。 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走错了路,人的寿元有限。或许我一辈子也不能让真灵化龙。 这样的话,我就无法逆天改命,也不能为黑衣女人重聚神魂。 就在我陷入怀疑的时候,又是一道惊雷响彻天地。 这是第三道雷柱,声势更加浩大。 海水升起千重浪,水气弥漫,气象万千。 第二道雷柱造成的海水漩涡尚未消失,第三道雷柱至极插入漩涡中心,紧接着海水漩涡开始旋转。 没过多久。第四道雷柱从空中落下。 海水漩涡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犹如归墟海眼一般,吞吐天下海水。 第五道,第六道,第七道。 第八道雷柱斩入漩涡中心的时候。我听见一声沉重的悲鸣。 这声哀鸣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像是在质问苍天。 海水漩涡之中似乎隐藏着某种神秘而强大的生物,刚才的悲鸣就是它发出来的。 原来,这雷不是无端落下来的。 连续八道天雷,都是为了隐藏在海眼中的神秘生物。 我忍不住猜测,它到底是什么,又做错了什么,无端惹下天雷轰打。 第八天雷的电光尚未完全泯灭,第九道天雷又在天空成象。彻底点亮了整片海域。 便在这时,漩涡深处的那生物像是感受到了死亡威胁,奋不顾身的从漩涡之中冲了出来。 吼! 一声嘶吼。海水漩涡中突然升起一个庞大无匹的长满鳞甲的青黑色脑袋。 有点像鳄鱼也有点像蛇,但是头上有角。 看到它,我忽然想起了我娘棺材里的那片龙鳞。 难道这是一条龙? 雷霆巨剑即将斩落。漩涡中的神秘生物也终于跃到空中,露出了完整的形态。 原来,这也不是龙,这是一条黑蛟。 龙有两对爪子,而蛟只有一对前爪。 鳞甲也不一样,龙鳞有神光,蛟的鳞甲依旧是本身的颜色。 在没有化 龙之前,蛟依旧算动物,不能算神物。 见此,我终于明白天上会降下天雷了,是因为黑蛟化龙的机缘到了。 我所见证的,就是它化龙的这一刻。 黑蛟在空中辗转腾挪。掀起惊涛骇浪。 然而无论它怎么移动,第九道天雷始终悬在它的头顶上方。 直到黑蛟精力耗尽再也无力躲避,随之第九道天雷轰然落下。 伴随着一声惨绝天地的悲鸣,黑蛟被天雷击打的鳞甲崩飞,血流如瀑。 重重落入海中,鲜血染红了海域 “不!” 我大声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全身都被汗水浸透。 就在黑蛟渡劫失败的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撕成了碎片。 我感受到了它的痛苦,感受到了它的不甘。 就好像第九道天雷轰打的不是它,而是我自己。 我坐在床上大口喘息,犹自沉浸在梦里的悲伤和愤怒中,直到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才将我拉回现实。 进来的人是张清濯,神情憔悴,眼圈还是红的。 看到我醒来,张清濯先是神情一怔,继而用力揉了揉眼睛,轻声念起我的名字:“秦玦?” “嗯。”我笑着点点头。 “你醒了?” “当然。” 我起身就要下床,才一动,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 张清濯快步走过来,把我扶在床头做好,说道:“你先别动,太爷爷说你七魄受损,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静养才行。” “我昏迷了多久?”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要不是太爷爷说你神魂还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谢罪。” “事先不是和你说过吗,君子以致命遂志。”我笑了笑说道。 “我哪里知道你凝聚出了阴神,害我白为你” 说到这里,张清濯没再继续往下说。 我想起了她为我哭泣的那一幕,以及她背着我离开潇湘酒店的场景。 她还说,早把我当成心中的君子。 我之所以记得这些,是因为沈天林压根就没有把我的神魂拘走。 他拘走的是我的真灵,即玄门修行者口中的阴神。 我这样做很危险,因为真灵受损也会伤及神魂。 当时的想法是靠真灵熬过去这一劫,哪怕真灵受损也能靠灵觉慢慢恢复。 哪知韩明如此狠毒,竟然直接把我的真灵连同纸人一起烧成了灰烬。 这一次,我算是损失大了,不仅短时间内没有真灵可用,魂魄都被真灵所连累。 唯一庆幸的是,我还活着。 第四十六章 破而后立 我损失了好不容易凝聚的真灵,唯一的收获就是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虽然这场梦令我对化龙有了更加清醒的认知,但是,这个认知却令我更加迷茫。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黑蛟化龙,要渡九重雷劫,我以凡人真灵化龙,只会更加艰难。 念及此,我心里暗自叹息一声。 “秦玦,你饿不饿?”张清濯问道。 她不说我还没觉得,一问我立刻觉得饥火中烧。 过去三天,我一直靠输液维持身体损耗。现在我已经醒了,肠胃立刻叫嚣不安,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一声。 张清濯抿嘴一笑,说道:“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二十分钟。她便用食盘送来一碗燕窝鱼蓉粥。 粥熬的很细腻,热气腾腾。 我试着抬了抬手,发现根本抬不起来。 “你别动,我来喂你。” “好。”我点点头。 张清濯先给我胸前围上一条雪白的餐巾,然后端起盛粥的瓷碗,用勺子舀了一勺燕窝鱼蓉,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才喂给我喝。 她吹气的时候认真而专注。我一时间移不开眼神。 “看什么看?”张清濯红了脸。 “你好看。”我直白说道。 “才知道我好看啊?” 张清濯瞪了我一眼,把粥送到我嘴边。 粥熬的很细腻,软糯细滑,温度也刚刚好。 一口咽下去,从喉咙到肚子里慢慢的都是暖意。 把粥喝完,张清濯靠过来为我擦拭嘴角。 我和她的脸贴的很近,近到可以闻见她的呼吸,头发上的香味。 一时情动,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你不是说我是你的贵人来着,不对你好,又怎么做你的贵人。” “嗯,你的确是我的贵人。” “我看你这卦算得不准,我害你差点丢了命,应该是你的败神才对。” “不,我的败神另有其人。”我微微一笑说道。 “是谁?” “韩百川。” 张清濯楞了一下,问道:“怎么是他?” “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应该是后来的事情,现在我还没资格被他看在眼里。” 我人才醒,和她说了会话就觉得精神困顿。 她看出我的困意,要我好好休息,就离开了我的房间。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 房间里开着灯,张清濯坐在桌前背对着我,似乎在落卦。我听见了铜钱落在桌子上的声音。 “清濯姐。”我轻轻喊了声她的名字。 她比我大三岁,和李君龄同岁,我称呼她们两个都是喊姐。 张清濯瞬间转身,手里还捏着三枚铜钱,看着我说道:“秦玦,你醒了。” “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闲着无聊,给自己算一卦。” “起得什么卦?”我好奇的问道。 “不告诉你。对了,我太爷爷来了,他要和你聊聊。” “嗯,去喊太爷爷吧。” 张清濯走后,我瞥到她落卦的桌子上放着一张白纸。纸上写着六爻。 下卦为离,上卦为艮,这是一个贲卦。 贲卦的卦辞是,亨,小利有攸往。 占者以其柔来文刚,阳得阴助,而离明于内,故为亨。 想起贲卦的第四爻爻辞,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六四,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冦。婚媾。 现在是晚上,晚上能与火相媲美的是月亮,黄昏时分,月亮升起,洁白如玉,像白马生长了肢膀飞向夜空。 在皎洁美妙的月光下,一对男女手牵手来到湖傍谈情说爱。无须顾虑重重,只要两人志趣相同。欣然前往,必有所得。 如果张清濯的变爻是六四,这一卦可算是深得我心。 以往我封闭自己的心,不敢奢望男女之情。现在我修黑书中的君子之道,抛弃了以往的封闭和自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张清濯那么美丽,又对我那么好,我要是不动心才是怪人了。 正在暗自浮想联翩,张若虚和张清濯进了房间。 进来后,张若虚就一直盯着我看,连我喊他太爷爷。他都没有回应。 许久之后,张若虚一声喟叹,说道:“秦玦,你太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性命!” “太爷爷。我当时没有别的选择。”我解释道。 “怎么会没有选择,当时你就应该跟着阿清回来,我张家就算撕破脸也要护你周全。” “事情因我而起,也当因我而终。这是我的修行。” 听我提及修行,张若虚又是一声长叹:“能在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就凝聚出阴神,放眼整个玄门,能做到的又有几人。都怪我不好,明知道你是胡先生的高徒,却没有好好照顾你,将来还有何面目再见胡先生。” 张若虚满脸愧疚,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其实我想告诉他,我凝聚阴神这事和胡端公一点关系都没有。 就算阴神被毁,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太爷爷,秦玦他真的凝聚出了阴神?”张清濯睁大眼睛问道。 “当然,若非他凝聚出阴神,这会还哪里还有命在。” “那他以后还能继续修行吗?” “普通人通常只能凝聚出一次阴神,阴神被毁,一生修为付之东流,再想重来难如登天。” 听了张若虚的话。张清濯神情瞬间黯淡下来,看向我的眼神更加愧疚。 张若虚说的没错,普通人一生的确只有一次凝聚阴神的机会。 这个阴神是靠灵觉来凝聚的,人有三魂七魄,灵觉便是三魂中携带的一点先天灵感。 先天来的东西,后天再努力也不能弥补。 所以阴神被毁,就代表一生和修行无缘。 但是我不一样,我天生灵觉就很强大。失去一次真灵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甚至还令我有种解脱的快感。 尤其是在我梦见蛟化龙之后,这种解脱感就更强烈。 因为我知道,我若只靠现在的真灵,或许永远也不能显化龙形。 回想蛟化龙的那一幕,我心底忽然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真灵化龙很难,但是,如果我一开始就凝聚出的就是龙形真灵呢? 君子以致命遂志,我付出了生死为代价,换来的绝不仅仅是活下来。 否则的话,我当初就绝不会选择面对沈天林。 难道,这个志就是要我舍弃人形真灵,重聚龙形真灵? 第四十七章 前往九嶷 虽然心里有了想法,但是我现在三魂七魄受损,短时间内我并不打算尝试重聚真灵。 在聊天的时候,张若虚言辞之间多次问到了胡端公。 问我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会回来,我告诉他我不知道,张若虚听完神情又开始忧虑起来。 安慰我几句,就离开了我的房间。 张清濯为我难过出自真心,张若虚更多的是顾虑到胡端公。 想想也能明白。我一个乡下来的小子,年纪轻轻,怎么会被他看在眼中。如果我阴神没有被毁。或许还有前途可期,可惜现在我在他眼中已经和废人无疑。 自始至终他都把希望寄托在胡端公身上,即便我以八卦先后揭开鬼镜和刖刃之谜。 这一点上,他远远不如胡端公。 天地阴阳为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 胡端公常说,玄门的精髓就在于这个玄字。 不通阴阳大道。纵然手段通天也不过匹夫之勇。 这也倒不能全怪他,重法而轻道,是从古至今玄门修行者的通病。 张若虚走后,我问到鬼镜的事,问张清濯什么时候出发前往九嶷山。 “太爷爷说鬼镜的事耽搁不得,昨天早上已经安排人出发了。” “你怎么没有一起去?”我问道。 “我本来也要去的,只是你迟迟不醒。” 我听得心里一暖,然而想到那天晚上鬼镜差点害死张清濯的一幕,我对鬼镜始终不放心。 鬼镜在镇物室不会闹邪祟,一旦进了九嶷山就不一定了。 而且以鬼镜为罗盘,刖刃为天池针锁定古墓的法子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无论是鬼镜还是刖刃都是至阴至邪之物,都封禁着凶灵,只有真正的风水理气高手才能精准操纵。 风水的本质是以空间来推演时空内的变数,其推演靠的是计算理气的变化。 两大凶器可以改变空间的理气,一旦计算失误,便有可能引发凶灵反噬,甚至会导致封印失败凶灵逃逸,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我立刻对张清濯说道:“清濯姐,你必须尽快前往九嶷山,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去。”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觉得自己好多了。” 说完,我从床上爬起来,试着在房间里走了几步。除了身体酸痛疲惫之外,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对普通人而言,阴神被毁一定会重创神魂,严重者甚至会导致神魂离散。 但是我不一样。我天生灵觉就很强大,即便暂时失去了真灵,灵觉也可以维持神魂安定。 之所以会虚弱不堪,主要是昏迷时间太久导致身体机能依然处于无意识状态。 见我无恙,张清濯放下心来,答应明天一早和我一起前往九嶷山。 “今晚想吃点什么?” “什么都行,清淡一点最好。” “嗯,那我还是给你熬粥吧。” 等张清濯把粥熬好,我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桌前等着。 银耳莲子粥。莲子雪白,银耳透明。 “你晚饭吃什么?”我问道。 “哦,我忘记给自己做饭了。”张清濯这才想起来。 “那正好多做一点,我还有点饿。” 张清濯做了两碗素面,我们几乎是同时吃完,然后各自回房洗漱。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天亮,我的精气神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身体还稍微有点不适应,无伤大雅。 吃过早点,张清濯先去了一趟翠屏山,到中午才开着一辆越野车回来。 “我们这会出发天黑前可以到宁远,那边我已经联系过陈铎,他们还没有正式动身。” “那就好,告诉他们。一定要等到我们去了再进山。” 九嶷山在宁远县境内,从岳湘到宁远需要半天的行程,一路上都是她在开车。 长时间开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张清濯这几天因为我的事情没有休息好,神情看起来很疲惫。 “秦玦。” “嗯?” “帮我拿支烟,有点困了。” 我想说女孩子抽烟不太好。不过还是帮她抽出一支烟,顺便用车载点烟器帮她点燃。 烟雾缭绕,遮住了她额头的伏羲骨,令她的命运更加诡秘难测。 先前我看出她是命,现在我觉得她的命很假。 因为命的人做事一定很顺利,命里没有这么多的灾厄。 我常说我命苦,其实她也很苦。 父母很早就去世了,相依为命的哥哥死于一场车祸。 相书上写着,生有伏羲骨的人天生富贵,自身气运通达,才智过人。 而张清濯除了继承了张家庞大的家业之外,她自身承受的只有痛苦的回忆。和不堪重负的压力。 眼下鬼镜是张家的一道劫难,同时还要面临来自韩家的危机。 就算能成功解决鬼镜的诅咒,她的未来也是险恶重重,不见光明。 难道,这是因为没有涅槃的缘故? 传说中,是人世间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它就要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和幸福。 同样也是在肉体经受了巨大的痛苦和磨砺后,它们才能得以更美好的躯体得以重生。 涅槃只是神话传说,但是张清濯的命理的确很奇怪,以我现在的道行根本参不透。 只隐隐觉得,或许这次九嶷山之行会揭开她真正的命运。 宁远,隶属于湘南省永州。 境内四面皆山,南耸九嶷山,北枕阳胆山,西都岭,东亘雾云山。 到了宁远,张清濯直接开车前往陈铎等人的落脚处。 这次张家一共来了三十四人,除了九名玄门高手,剩下的二十五人是张家的私人护卫,都是经过特训的人员,实战能力很强,擅长多种武器作战。 张清濯本人就是个自由搏击专家,还是个剑道四段的剑道高手。剑道共有五段,五段国内只有数人,四段已经是罕见的高手了。 陈铎更强,不仅拥有强大的磁场能量,同时还是个玄门炼体术高手,可以将磁场能量转化为武力。 我只听胡端公提及过玄门中有这种炼体术,却从未见过。 和大家见过面之后,张清濯带我去安排房间。 “秦玦,等下我为你叫个外卖,你吃过后早点休息,明天清早咱们就出发。” “明天你准备先去哪里?” “槐树岭,鬼镜就是从那里来的。” 第四十八章 槐树岭 张家来了三十四人,算上我和张清濯一共有三十六人,开了九辆车,清一色的大越野。 正式出发的时候,鬼镜放在张清濯车里,刖刃则是放在陈铎车了。 刖刃煞气很重,陈铎身上也有煞气,可以对刖刃起到克制作用。 俗话说,鬼怕恶人。凶灵也一样。 九嶷山是中国名山,舜帝驾崩之地,人文始祖文化之源。同时还是道教三十六洞天之一。 纵横两千余里,南接罗浮山,北连衡岳。素以独特的风光,奇异的溶洞,古老的文物,动人的传说。驰名中外,令人神往。 槐树岭位于九嶷山西北,那里属于瑶族的故乡,依然保持着原始的生态风貌。 瑶族古朴醇厚,依山而建的吊脚楼c奇异艳丽的民族服饰,能歌善舞的瑶家男女,形成了别具风情的民族文化,每年都吸引了大量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 不过,槐树岭位于大山深处,位置偏僻开车又无法直达,周边一带一直都很落后贫穷。 我们早上从宁远出发,一路颠簸,赶到三公主镇的时候已经是正午。 三公主镇,是我们此行最后一个人口密集的村镇。 镇子破败而落后,没有想象中的人气。当我们一行九辆车来到三公主镇的时候,立刻引起了围观。 车停下没多久,镇子上的族长来和我们联系,询问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当听说我们要去槐树岭的时候。老族长告诫我们槐树岭去不得,那里已经成了当地出名的荒村。 其实这个消息,张家早就知道了。 当初槐树岭因为鬼镜出了一桩灭门惨案,一家七口人死了五口,只剩下农夫两口子。 后来鬼镜被张若虚带走,农夫两口子就失踪了,直到有人进山打猎,在一颗大槐树下发现了两口子的尸体。 这件事发生后,村子里厄运不断。经常有人出事。 请神婆来看,神婆说槐树岭被山神诅咒了,住在这里的人都会倒霉。 就这样,村民陆续搬走,短短几年功夫槐树岭就成了远近有名的荒村。 虽然劝诫,但是当张清濯拿出一大笔钱的时候,老族长还是高兴的招待了我们,并且给我们腾出了两个可以落脚的院落。 槐树岭不通车,只能步行。 吃过午饭。张清濯提议由她先带人前往槐树岭探察。 我本想和她一起去,但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从三公主镇到槐树岭有三十里的山路要走,以我现在的体力只会拖累他们。 最后的确定的先行队有七个人,张清濯和陈铎带队,配合一个来自苗疆的巫医和四名张家护卫。 临行前。我暗中为张清濯起卦,连续三次均不成卦。 和我猜测的一样,从进入九嶷山开始,张清濯的命理就被完全遮蔽了,再也无法窥探其中玄机。 张清濯等人离开后,我回房继续修行,很快进入冥想状态。 识海中灵觉澎湃如潮,并没有因为真灵被毁枯竭。 以我现在的修行境界,只要我想。随时可以再聚一道人形真灵。 我并没有打算这么做,来得容易失去的也容易,梦里见识到化龙的艰辛后。我是真的打算直接凝聚出龙形真灵的。 一直静坐到黄昏,始终不得要领,唯一的收获是身体越发行动自如。真灵被毁的后遗症,也差不多完全消失了。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黑,张清濯等人还没有回来,我的心越来越焦急。 槐树岭已经变成了荒村,人不住鬼住,白天阳气充足或许没事,但是晚上就难说了。 吃过晚饭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张清濯依然没有回来,我有点坐不住了,和张志风提议再派人去槐树岭看看。 张志风是张家此行的另一个负责人,张清濯不在由他说了算。 张清濯迟迟不回,深山里电话也没信号。张志风也很为她担忧,听了我的建议,立刻安排人再次前往槐树岭。 这次抽调了八名张家护卫,全服武装,由一个叫金霖的退役特种兵带队。 “风叔,这次我要跟着去。”我说道。 “阿清着你。夜里赶山危险,你就在这等着吧。”张志风说道。 “我放不下心,留在这里也是干着急,想跟着去看看。” 见我执意要跟着去,张志风没再强留,叫我挑把防身武器带身上。我不会炼体术,对于兵器也是一窍不通,随便选了把匕首防身。 夜间赶 路走不快,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才来到槐树岭。 山道在上,槐树岭在下。 今晚月色朦胧,隐约可见林地中间耸立着一排排屋梁,看来那里就是槐树岭。 这一带的植被以槐树最多,槐字通鬼,虽然这会槐树还没有长出叶子,夜晚看起来依然一片阴森。 槐树岭在山的背阴面,看起来更加阴暗幽深。 但是,最初槐树岭的瑶民在此安家立寨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阳中之阴为真阴,阴中之阳为真阳,槐树岭所在的位置,正是整面山坡的阳气最充足的地方。 虽然处于山的背阴面,一天也有将近七个小时处于阳光照射之下。 村子看似幽深荒僻,实乃天然养生之地。 “小秦先生,可曾看出什么?”金霖问我。 “没有。” “那咱们直接下去吧,山林里毒虫多,大家戴好驱虫的香囊,抱团一起走。” 惊蛰还早,山中已经有虫鸣。 毒蛇爬虫畏惧灯光,手电过处,听见草丛里传出沙沙的声响。 偶尔还有夜鸟被电光所惊,扑棱棱的冲天飞起,骇人一跳。 金霖和八位护卫都是经过特殊培训的硬汉,处变不惊,只有我一路走来,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又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了槐树岭村口。 村子里房屋错落有致,依然很完整。 放眼望去,不见半点灯火,也听不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金霖开启强光手电对着村子里来回闪了几下,没有人回应。 见此,我的心开始下沉。 没有人回应我们,说明张清濯等人肯定出事了。 第四十九章 老槐 站在村口,我开始观察整个村子的格局。 村子方方正正,四平八稳,没有一处房屋不协调,皆为东西朝向。 山向倒是没有问题,但是由于村子房屋的格局太过周正,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村子里的吊脚楼高低起伏,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凶兽。 我打开强光手电,看到吊脚楼由于年久失修,多半都已经破败不堪,支撑楼体的椿树桩长满了绿苔,窗户上面结满了蜘蛛。 电光一晃。从一间空楼里飞出几只蝙蝠,蒲扇般大小,很是吓人。 顺着长街往前看,村子中央长着一棵巨大的槐树。三人合围。枝干向四周伸展,方圆十丈之内全部被槐树遮蔽。 看见这棵树,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本来槐树岭还能称得上风水宝地,虽然地势背阴,却是阴中真阳。 但是由于这棵老槐的存在,村子里的真阳全部被它所吸收。 阳气无法进入,再加上村子格局过于周正,导致阴气无法泄出。时间久了必然会产生地煞。 即便没有古镜作祟,村子也早晚会变成荒村。 而且鬼镜之所以一出世就开始作祟,多半也是和村子里聚集了太多阴气有关。 “小秦先生,我们现在进去?”金霖问道。 “嗯,不过队伍要变一下。” 说完,我让张家的八名护卫站成一个就九宫八卦格局。 在见识过胡端公的九宫八卦阵后,我求他给我详细讲解了这座阵法的关键。 以我现在的道行根本施展不出九宫八卦阵的威力,但是八卦本身可以驱邪。 阵法成形,我和张家护卫讲解了行路的方法,力求阵型不乱。 然后由我和金霖在前面带路,八名护卫在后面紧随。 除了金霖手里的手电还开着,其它人全部关闭。 我们的脚步走的很轻,即便如此,走过长街,还是惊得两侧的吊脚楼连番传出响动。 越往村子里面走,越能感受到村子里凝聚不散的阴煞之气。 等走到老槐树下的时候,我发下树下居然有一口水井。 水井很古老,在朦胧的月光下,升起一股清寒的水雾。 水雾升起后,开始围绕着老槐树打转,最后全部被老槐树所吸收。 水为阴,槐通鬼。 这究竟是刻意为之,还是无意中促成了这种格局?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井水边看看。”我对金霖说道。 “小秦先生小心点。我总觉得这里有点不对劲。” “嗯,我心里有数。” 古人云,独坐莫凭栏,其实观井也一样。 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一个人观井,会对人的灵魂产生强大的冲击力,容易失神。 万一被迷惑了心智,就会有坠井身亡的危险。 跳井自杀的人,未必都是心存死志,只是走到了井边,就再也身不由己。 我慢慢的走到井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心境平和下来。 井里漆黑一片,我打开手电照射,只见一汪井水犹如墨玉一般。 井水无波,就像是面镜子。 我往前凑了凑身子,倚靠在护栏上去看水中的倒影。 渐渐的一张人脸在水面上成形,却不是我的脸,而是张清濯! 井底的张清濯和那天在鬼镜中的倒影一样,脸色惨白,睁大的眼睛透着巨大的惶恐,像是被困在井底一样。 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好像也看到了我。 然后我听见她在井底呼喊我的名字,并朝我伸出手臂。 这井并不深。触手可及,仿佛只要我一伸手,就可以把她从井中捞出来。 我明知这一切都是幻象,可是还是本能的朝她伸出手。 随着我的动作,我的身体越来越往前倾,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部压在了井栏上。 就在我即将触碰到她手的那一瞬间,镜面破碎,张清濯的倒影消失。 才回神。年久失修的井栏突然断裂,随后我的人便一头栽向井里。 便在这时,我感觉到有人在我身后抓住了我的一只脚踝,紧接着又有人抓住了我的另一只脚踝,两人合力将我从井中拉了出来。 死里逃生,我的心还在砰砰狂跳,大口喘着粗气。 “ 小秦先生,你刚才怎么回事?”金霖怪异的看着我问道。 我刚要说话,忽然觉得脖子一紧,像是被人死死勒住一样,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空中升起。 强烈的窒息感让我说不出话。只能手脚乱蹬。 金霖反应极快,拔出两尺长的军刀,顿足跳起来,一刀斩向我头顶上方。 只听咔嚓一声。我脖子一松从空中掉在地上,一名张家护卫赶紧上来扶住我的身体。 低头一看,金霖挥刀斩断的是一截槐树枝,手指粗细。卷曲成一个套索模样。 “这里太危险,快离开这里。”我说道。 等回到原来离开的位置,我长长的出了口气,心里有点懊恼自己的愚蠢行为。 君子不立危墙,我明明已经提前察觉到了危险,还要仗着自己灵觉强大去探察究竟。 灵觉强大只能阻碍邪灵入体,却无法应对成精作怪的鬼祟。 “小秦先生,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金霖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老槐树有鬼,那口水井也很古怪,只是不知道作祟到底是水井还是老槐。”我说道。 “哦,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金霖又问道。 “既然来了,总要找找二小姐的下落,去当年老太爷收古镜的那户农家看看。” 我这个提议一说出来,有几个护卫脸色白了白,明显露出惧意。 这也难怪。任谁看到刚才老槐树突然将我吊起来的一幕,都会觉得这里太诡异。 现在是午夜十分,槐树岭又是以闹鬼出名的荒村,他们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根本不想再去凶宅查探究竟。 “二小姐平时对咱们如何,你们心里都清楚,现在她有危险,是男人就应该留下来。直到找到二小姐为止。”金霖手握军刀,看着那几个护卫说道。 “霖哥,兄弟跟你也算出生入死,这要是活物,来什么咱都不怕,可这里闹鬼啊。”一个名叫杨杰的年轻护卫说道。 “都是见过血的汉子,活人都不怕还怕鬼祟?真想走我也不拦着,随时可以回去。” 杨杰左右看了看,只有三人对他有回应,剩下的四人明显是站在金霖这边。咬牙说道:“霖哥不走,我也不走,找到二。” “这才是爷们该说的话。”金霖说道。 等大家心神稳定之后,我便带着他们朝当年被灭门的那户农家走去。 第五十章 鬼打墙 那户农家背靠山阴,位于村子正南方,在一条胡同最里头。 胡同幽暗深邃,两侧载中的都是槐树,用手电的灯光扫过,皴裂的槐树皮,犹如一张张老人的脸,显得无比诡异。 最诡异的是,手电能照出两侧的槐树和吊脚楼。却照不清前方的路。 前方一片黑暗,连光线都能吞噬。 先前我在山道上看过整个村子的格局,胡同不会太长。可是我们明明已经走了很久,却还没有走到尽头。 光线不能通达,说明这里的时空是扭曲的,也就是这里存在着某种类似于阵法之类的东西,强行改变了这里的时空,譬如鬼打墙。 我一直沉默着往前走。身后的人越来越紧张。 到最后就连金霖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硬汉,也开始乱了脚步。 槐树作祟,他毫不犹豫的拔刀砍断了槐树枝,可是普通人的勇气不是一直存在的。 和鬼祟打交道,信念要比勇气更重要。 勇气会流失,而信念永存。 “小秦先生,这胡同好像走不到头。”终于,金霖忍不住开了口。 “我知道,我们遇到鬼打墙了。”我淡淡的说道。 一听是鬼打墙,金霖身体一震,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小秦先生,二你是有本事的人,咱们也愿意跟着你走。可是你能不能提点几句,兄弟们现在心里慌着呢。” “跟着我走就是了,我一定可以带你们走出去。你们要是觉得害怕,可以原路退回去,我也会教你们方法。” 听我这样一说,金霖显得很为难。至于其它护卫,则是把退意明显的写在脸上。 鬼打墙的出现有时候并非是坏事,因为这个鬼不是真鬼祟,事实上这个鬼根本是不存在的。 之所以被困住,是因为人灵魂深处的求生本能在暗示你前方有危险。 我们一行十个人,全部遇到了鬼打墙,说明前方必定凶险异常。 我可以为了张清濯不惜以身犯险,但是他们只是受雇于张家,远远不必这么做。 “小秦先生。老太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肯定要跟着你去找二小姐。至于他们,我”金霖犹豫着说道。 “霖哥,让他们先回去吧。记得不要乱了阵法,不要靠近那棵老槐树,出村之后,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回头。” “要怎么出去?”见我松了口,杨杰立刻问道。 “怎么来的就怎么出去,鬼打墙只挡前路不挡退路。” 知道了方法。杨杰对着金霖拱手说道:“霖哥,不是兄弟们不愿同生共死,只是这里的事” 没等他说完,金霖就打断了他们的话:“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好,我们会在三公主镇等你们平安归来。” 杨杰带人离开。脚步渐行渐远。 金霖叹了口气说道:“小秦先生,接下来我们是继续往前走吗?” “霖哥,你还是喊我名字吧,既然选择留下来,我们就不要那么客气了。” “那怎么行,二你是张家最尊贵的客人,鬼镜的事只有你出手才能解决。” “清濯姐太抬举我了,其实我连玄门中人都算不上,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你出手我命都没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哈,说的也是。那我以后就喊你名字,秦玦。” “嗯。走吧霖哥,我现在就破了这鬼打墙。” 要破鬼打墙其实很简单。我知道最少三种方法可以破解。 之所以一直没有出手,主要是因为一旦破了鬼打墙,无论有什么危险大家都要一起面对。 当下,我用匕首割破左手中指,对着前方的黑暗连续弹了三下。 三滴精血弹出,胡同里的黑暗退却,月光洒落下来。 再用手电一照,直接照到了胡同尽头的院门,距离我们只有不到十丈的距离。 这是一扇槐木做的木门,门很破,油漆都剥落了。 十丈的距离并不远,很快我和金霖就来到门前。这时我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血腥味是从门缝里传来的,说明这座凶宅果然出事了。 望着破败的木门,我有点踟蹰。 若是真灵还在,我可以利用黑书里的驱邪禁咒。 黑书里的咒语,大气磅礴,完全是把鬼祟当做天地间的阴煞会来驱除。 以符咒沟通天地。靠自然之力来净化。 不涉因果,不涉天道。 而现在,我只能凭借我本身的真阳来驱散阴邪。 魁罡命生于阴阳灭绝之地,而在我体内天生就存在着先天真阳和先天真阴之气。 真阴藏于我的神魂中,赋予我强大的灵觉,真阳藏于我的血气之中,天生就可以克制阴邪。 从我一出生开始,这两股先天之气就一直在和魁罡命带来的诅咒相抗衡。 随着我年龄的增长,真阳和真阴都在不断减弱,而命格却越来越稳固。胡端公要我修行,就是要我修阴阳二气,以后天补先天,来压制命格的反噬。 贲如皤如,白马翰如。 想着张清濯美好的面容,以及她为我做的事,今天我就是拼着耗尽所有真阳也要救她。 我取下背上的枣木剑,用破损的中指在上面划出一道血痕。 吸收了我的精血枣木剑轰然烧起一道火光,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金霖看得一愣,眼中闪过震惊之色。 “秦玦,你这剑怎么会发光?” 我没有多做解释,要他在门外等着我,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估计是想起老槐树下的诡异一幕,金霖有点担心的说道:“秦玦,咱们一起进去吧,我怕你出事。” “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会加倍小心。” 说完,我用手推开了木门。 一步跨越,下一刻我的人就来到了一片笼罩着迷雾的灰色空间。 就好像,我这一步跨越的不是门槛,而是另一个空间。 迷雾重重,什么都看不清。 我能听见金霖在身后大声喊我的名字,但是回头却根本看不到他的人。 这时的我和他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他依然在我们的世界,而我已经置身于凶宅形成的鬼蜮之中。 第五十一章 鬼蜮 鬼蜮,由怨念和地煞形成的特殊空间。 身处鬼蜮之内,五感六识都会受到怨念的影响,不断产生各种幻觉,就像是做了噩梦一样。 不同的是,做噩梦最多伤及神魂,对身体不会造成损害,而在鬼蜮之中,幻觉很有可能演变成现实。 在鬼蜮中被杀死。等到鬼蜮消失的时候,可能真的会变成了一具尸体。 鬼蜮只能出现在夜晚,或者阴气特别重的地方。如果被阳光直接照射,鬼蜮就会消散。 要想人为的破开鬼蜮的禁制,需要极为强大的魂灵做向导。 浓雾遮蔽了一切,我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只是凭着直觉向前走。 地面的路很不平,乱石遍布。野草丛生。 我明明进的是凶宅,而这里却像是山林谷底。 外面的时节还是早春,而这里的草木都在茂盛的生长,空气中飘散着槐花的香味。 香味中,掺杂着一丝血腥气。 有风从右侧山谷中吹来,血腥气更加浓郁。 我一手拿着枣木剑,一手握着一把五帝钱,小心的朝山谷中走去。 山谷两侧,长满了高大的槐树,开满了槐花。 槐花本来应该是白色的,而这里的槐花却是红色的,红的像血一样。 血色槐花落在山谷里,就像是铺了一条长长的红地毯。 我踩在槐花上往前走,冥冥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嚣的乐器声。 有唢呐,有笛子,鼓,月琴。 仔细聆听。曲子欢快,吹得是一首百鸟朝凤。 我加快脚步,渐渐的追上了前面的队伍。 只见前方的浓雾中,有一群人抬着一顶花轿在赶路。 我听到的乐器声,就是他们传出来的。 越走越近,人影也渐渐清晰。 我不敢直接走上去看,从侧方绕过去观察,然后我发现那些吹奏乐器的人,根本不是真正的人。而是一具具行尸。 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身体腐烂不堪,有些整张脸都烂掉了。 他们手里的乐器,全是用人骨做成的。 尺骨做成的骨笛,头骨的做成二胡,琵琶骨做成月琴。 我听到的鼓声,来自于两个巨人观的行尸,他们用手不停的拍打着鼓胀的肚皮,发出咚咚的声音。 这一群全是行尸。只有队伍中间的才有人样。 定睛一看,走在前方的正是陈铎和那名来自苗疆的巫医,四名护卫抬着花轿走在其后,唯独不见张清濯。 陈铎面目黑青,英俊的脸上有利爪扫过的痕迹,皮肉翻出。鲜血淋漓,双眼怔怔的看着前方。 巫医比陈铎还惨,双眼鼓胀似乎随时会从眼眶里掉出来,脸上挂着两行血迹,脖子上还有一圈黑色的痕迹。 四名张家护卫,每个人脖子上都骑着一个婴儿般的怪物。 怪物面容丑陋狰狞,手里拿着根绿竹,竹子插在护卫的颈椎里面,满嘴流血。 胡端公曾经和我提过这种怪物。这叫山婴。 传说中,山婴是那些被活着遗弃在深山里的小孩子,靠着山神的怜悯活了下来。 山婴对人类怀着强烈的憎恶。最喜欢吸食人的骨髓。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我心里无比骇然。 难道他们都已经死了吗? 鬼蜮里的一切可以解释成幻觉,但是也有可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我暗暗以灵觉感知。发现只有陈铎身上似乎还有微弱的生命能量波动,巫医和四名护卫已经没有丝毫生命气息。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为张清濯感到万分忧虑,可是无论是行尸还是山婴,我都没有勇气去招惹。 若是鬼祟,枣木剑可以压制,但是行尸和山婴都是有实体的存在。 要对付他们仅靠真阳之气可不行,还必须动真格的。 枣木剑不能杀敌,我身上只带了一把匕首。 我有点后悔没有让金霖跟我一起进来的,还有那八名护卫也不应该放他们走。 很明显,轿子里的人就是张清濯,如果他们都还在,我们还有机会救下她。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来到了鬼蜮,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我为此懊恼的时候,胸前的玉佩传来一股冰凉的气息,紧接着一个声音在我识海中响起。 “切莫冲动,这些鬼祟不是你能 对付的。” 是黑衣女人再和我说话,确认是她。我立刻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你先跟着,等洞主出来,只要杀了洞主,鬼蜮就能破掉。” “洞主是谁?” “南蛮十八洞,洞洞出妖精。这洞主就是九嶷山中的妖邪,又被称为洞神。” 说起洞神,我想起来与之有关的描述。 跟着胡端公学习的时候,他教过我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各种神鬼怪谈。 洞神属于神秘文化崇拜,就和黄河里的黄河大王一样。 九曲黄河万里沙,洞神的威能自然无法和黄河大王相提并论,实力应该相当于黄河里的鬼将级别。 黑衣女人如果是在全盛状态,我一点也不为她担心,现在她只剩下一道残魂,不知道还是不是洞主的对手。 想到这里我问道:“你现在只剩下一道残魂,真的能杀死洞主么?” “呵呵,能不能我都要去做。”黑衣女人坚定的说道。 上一次张清濯有难,她为了就她,导致玉佩产生了一道裂纹。 见她这次又要为张清濯舍命出手,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出手救她?” “我救她是为了你。”黑衣女人说道。 “为我?” “她是你的贵人,在她身上你会找到开启你真正命运的方法。” “可是,玉佩的能量本就剩余不多,我担心你强行出手会出事。” “那我问你,我和她,对你来说谁最重要?”黑衣女人问道。 她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张清濯是我的贵人,也是我喜欢的人,她代表着我对生活的美好向往。 可是黑衣女人却是我的守护者,我的师父,没有她,或许我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如果硬是要我在她们两者之间做选择,我只能选择放弃张清濯。 原因是,我不欠张清濯什么,真情出自本心固然可贵,可我的命却是人家给的。 “你更重要。” “为什么是我不是她?” “因为我欠你一条命,没有你我活不到现在。” 听我说完,她很久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我听见一声叹息,道:“跟上去吧,洞主要出来接新娘子了。” 第五十二章 洞主 因为和黑衣女人交谈的缘故,此时我已经落后队伍一段距离,听她说洞主要接亲了,赶紧追了上去。 “洞主是不是和槐树岭的老槐树有关?”我一边赶路一边以神念和黑衣女人交谈。 “是有关系,不过老槐是草木之精,洞主另有其人。我猜洞主先前应是死过一次,靠着老槐重聚了阴身。” 先前我就觉得槐树岭的房屋有点奇怪,占据了阴中之阳,却偏偏又建成了一个聚阴的格局。 真阳之地聚集的可是真阴。遇到有道行的阴魂,便可以借此凝聚阴身。 看来村子之所以建成这样,就是为了给这位洞主重聚阴身。 送亲的队伍在山谷尽头停下。乐器声也戛然而止。 山谷尽头,雾气浓郁的无以复加。 我小心贴着山壁一点点的靠近,藏在一块黑石后面观察。 只见迷雾中隐约露出一方幽暗深邃的洞窟。 陈铎和巫医就站在洞窟前,神情木然的盯着洞窟。 四名抬轿的护卫也把轿子放了下来,轿帘低垂,也不知道里面坐着的究竟是不是张清濯。 扑棱棱。一只黑色的蝙蝠从洞窟中飞出。 随后,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袍的老妪走出了洞窟。 老妪面容皴皱如树皮,两只眼睛却格外有神。 一手挑着灯笼,一手拄着拐杖。 在老妪身后,又陆续走出来四个身穿瑶家彩衣的落洞女。 在湘西一直有关于洞主娶亲的传说,被洞主看上的女子称为落洞女。 落洞女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被洞神看上后,就不会再和人说话。 每天不停地抹桌擦椅洒扫厅堂,把家收拾得纤尘不染,就好像进入了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 也不再为世俗的任何男子动心,一心等着洞神选好了吉祥的日子来迎取她。 而那一天,也就是少女死亡的日子。 老妪径直走在轿子面前,用手里的拐杖挑开了轿子的门帘,朝里面瞥了一眼,露出满意的神情。 “既然到家了,新娘子也该下轿了。” 话音落地,轿子颤了几下,头戴凤冠身披七彩霞衣的张清濯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从我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半张侧脸。肌肤雪白,精美如白瓷。 睫毛又密又长,睫毛下面是一双勾魂夺魄的大眼睛,清澈如秋水,灿如星辰。 唇点朱砂,脸带云霞,令人一看就再也无法移开将视线移开。 “明明是尊贵的命,偏偏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也难怪连伏羲骨都镇不住她的厄运。”黑衣女人幽幽说道。 “” 张清濯的表情十分的僵硬。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尊雕塑,明显也是被洞主勾走了神魂。 老妪把灯笼递给站在轿前的陈铎,随后用手搀着张清濯朝洞窟前走去。 我看得心急,身体刚有所动,黑衣女人立刻念道:“新郎官还没露面,你急个什么劲。” “那等下我们该怎么做?”我问道。 “我杀人,你抢亲。” 说话的功夫,老妪已经搀扶着张清濯走到洞前。 清了清嗓子说道:“姥爷,新娘子都到门口了。您该出来接亲了。” 话音落地,洞窟里陡然升起一股黑雾,遮蔽了视线。 等到黑雾散尽,我看到一个身穿降红色黑边金绣锦袍,胸带红花,腰系玉带的男人走出了洞窟。 若只看身材打扮。称得上气度不凡,看长相吓了我一跳。 说是人,长得还不如野兽。 脸黑如炭,尖嘴猴腮,鼻子又尖又长,脸上还长了一圈黑色的绒毛。 眉毛下面藏着一双绿色的猫眼,闪烁着邪恶的绿芒。 “我倒是什么精怪,原来是只鬼枭。”看到洞主显形,黑衣女人冷冷的说道。 鬼枭又称为鬼鸟。一身九尾,长得和夜猫子很像,是一种传说中喜欢在黑暗中出没的凶鸟。 雌鸟喜欢偷婴儿吃。雄鸟性淫,喜欢在晚上袭击落单的少女。 鬼枭洞主看到张清濯,眼中精光闪烁。 淫邪一笑。口水都要流出来。 上前抓着张清濯的手,搂住她细软的腰肢就要往脸上亲。 便在此时,我只觉得胸前一阵清寒,一道黑气犹如利箭一般射向洞主。 洞主此时脑子里想的全是张清 濯的美色,直到黑气近身才反应过来。 转身对着黑气张嘴吐出一团黑雾,瞬间把黑气吞没。 黑雾遮蔽一切,隐约看见黑气在其中翻滚。 最后终于破开黑雾的封锁,掉头飞向空中。 黑雾在后面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追上,黑气忽然在空中化为一条黑蛇。 黑蛇显形,迎风暴涨数丈。 回头对着黑雾发出一声长嘶,直接把黑雾震散。消弭于无形。 看着空中的黑蛇,我忽然想起了那天做的噩梦。 眼前的黑蛇体型和我梦见的黑蛟一模一样,唯独没有长角。 黑蛇在空中辗转腾挪,搅动鬼蜮中的阴煞迷雾,阴风涤荡,动静越来越大。 鬼蜮乃是由地煞和怨念形成的特殊空间。本身就不稳定,黑蛇闹出如此大的动作,鬼蜮中的空间能量越来越不稳定。 一旦鬼蜮被破,一切幻象都会被破开。 最关键的是,寅时将过,鬼蜮撑不到天亮,洞主要娶亲,也必须抢在天亮之前尽快完成。 被人搅了好事,怎不叫它愤怒抓狂。 “小小爬虫也敢来本神面前造次,今天定要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语闭,鬼枭洞主拔空飞起,在空中显化本尊形体,变成一头黑色巨枭。 猫脸,鹰眼,巨喙犀利如刀锋。 两翼展开数丈宽,九尾拖曳带出滚滚黑气。 发出一声桀桀怪笑,闪电般朝着空中的黑蛇俯冲而去。 第五十三章 少年热血 两大凶物在空中交锋,黑雾翻滚,鬼气弥漫,飞沙走石,阴风浩荡。 一时间整座山谷,再也看不分明。 “秦玦,此时不去抢亲,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收到黑衣女人的神念传音,当下我再不犹豫。飞快的冲向张清濯。 这鬼蜮乃是由鬼枭洞主的神念所形成,无论行尸c鬼婴c落花洞女都是由它掌控。 此刻它在空中和黑蛇搏杀,无法分心阻拦我。我很顺利的就来到张清濯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转身就往来的路上跑。 便在这时,老妪察觉到我的动作,从空中收回视线,望着我桀桀一声怪笑。冷冷的说道:“杀了他,把夫人抢回来!” 收到老妪的指令,距离我最近的两名落花洞女立刻朝我扑来。 本来娇美的面容,瞬间变得无比狰狞,粉面带煞。 手臂往前一伸,暴涨数尺,指尖长出乌黑的指甲,又细又长,寒光闪烁。 我心里一慌,急忙挥动枣木剑,剑光一闪,斩断左侧袭来的落花洞女的一条手臂。 落花洞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断臂出冒起一股子黑气。 另外一条手臂,依然不依不饶的抓向我。 我挥剑再砍,再次斩断。 双臂断折,同时喷出黑气,落花洞女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淡。 她们和行尸不同,行尸有实体。而她们全是阴灵,靠鬼蜮中的怨念凝聚出了人形。 这黑气就代表着鬼蜮中的死亡怨念,怨念消失,她们的形体也会随之一同消散。 伴随着一声不甘的哀鸣,落花洞女形体溃散。 这是我第一次斩灭妖邪,落花洞女形体溃散,我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未等我心神平复,右侧袭来的落花洞女已经近身,我只来得及斩断她的一条手臂。就被她的另一只手狠狠的插进肩膀上。 落花洞女一击得手,正要继续追袭,手臂上忽然升起黑烟。 我的血带有真阳之气,她为阴魂,根本沾不得。 血中的真阳烧起火焰,说着她的手臂一路烧向她的身体,落花洞女发出惨叫,在惨叫声中烧成了灰烬。 连续解决两个落花洞女,剩下的两名落花洞女露出恐惧的神情。不敢再上。 我顾不得察看伤情,继续拉着张清濯的手往前跑。 “拦住他!” 老妪又下达了命令,旋即那些原本僵直在原地的行尸,朝我围了过来。 行尸移动缓慢,如果我只是孤身一人肯定可以抢在它们围住我之前突出重围,但是我还拖着张清濯。 张清濯被洞主勾了魂。身体僵硬,整个人处于无意识状态,我带着她根本走不快。 很快,行尸将我重重围困。 和落花洞女不同,行尸是有实体的,这意味着我必须展开搏杀,只靠我的血解决不了问题。 如果是在以前,别说和行尸搏斗,吓都能把我吓个半死。 但是现在不同。修行黑书里的功法,赋予我远超常人的勇气和心境。 恐惧只会令人怯懦,君子以致命遂志。 当下我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涎喷在枣木剑上。 枣木剑瞬间火光大盛,朝着离我最近的一具行尸刺了过去。 只听噗嗤一声,枣木剑瞬间透胸而入。噗嗤溅出一股子黑色的污血。 行尸身体一怔,喉咙里发出一阵怪叫,身体往前一爬,我急忙闪开,眼睁睁看着它倒在我身前。 我把枣木剑抽出,剑身上因为沾染了行尸的污血,火焰熄灭了不少。 又有一具行尸近身,我照准行尸的心脏位置又是一剑刺出。 这次就没那么顺利了,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剑堪堪刺进它腐烂的身体中。 握紧剑柄,用力一旋转,行尸一声惨叫,不甘的倒在地上。 杀掉这具行尸后。枣木剑上的火光更加暗淡。 我咬破舌尖又是一口真阳涎喷在剑身上,枣木剑也再次升腾起火焰,但是明显这次的火焰威力不如刚才。 无论是中指血还是真阳涎,一天内能使用的次数都是有限的,其中附加的阳气一次比一次衰弱。 特别是真阳涎,每次使用都会给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 我左肩背落花洞女刺穿。本就损失了不少精血,连续两口真阳涎喷出,身体也扛不住。 在又相继杀掉两具行尸之后,枣木剑上的火光 彻底熄灭。 肩膀上流血不停,精神越发虚弱。如果再使用真阳涎,只怕会直接昏迷过去。 无奈之下,我只能靠近战硬拼。 我松开张清濯的手,从腰间摸出匕首。 枣木剑的威力全靠真阳涎的激发,没了真阳涎,威力大减,杀伤力远远比不上一把锋利的匕首。 当下我一手持剑一手拿着匕首,靠着一腔热血,硬着头皮冲上去和行尸展开搏杀。 这些山村老尸多半肢体不全,动作迟缓战斗力并不强。 持剑横扫,匕首穿刺,一时间杀得腐尸烂肉飞溅。 刺鼻的腐尸味道熏得我睁不开眼睛,黏腻的尸水尸油沾的全身都是。 我杀得心惊胆战,又刺激得头皮发麻,越杀越勇。 就好像要把我过去所受的所有屈辱,全部在今天的这场杀戮中全部宣泄出去。 行尸的指甲尖利如刀,可以轻而易举的划破我身上的衣服。 混战中,也不知道被行尸抓了多少次,全身上下到处火辣辣的疼。 最恶心的是,行尸除非被打散或者斩首,否则无论受到什么伤害都不会停止攻击。 我才把一个行尸砍翻,下一刻它又从地上挣扎爬起来抱住了我的小腿,被它狠狠的咬掉了一大块皮肉才挣脱。 鲜血越流越多,我的手臂也越来越酸,全身上下更是没有一处不疼。 我咬牙坚持着,直到最后一具行尸被我用匕首切断了脖子,这场混战才算结束。 心神一松,我双膝一软半跪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然而,还未等我恢复几分力气,随着老妪的一声冷笑,张家的四名护卫目露凶光朝我走了过来 第五十四章 再见黑蛟 行尸的战斗力很差,是因为都是些肢体残缺不全的山村老尸。 有的只剩下一副皮囊,有的连骨头都风化了。 但是,张家的护卫不一样。 新死未久,怨念极强,再加上血肉俱全,战斗力比生前还要强大的多。 就算是我全盛状态都未必能打得过一个护卫,更何况我现在体力耗尽,全身都是伤。 勇气减弱。顿时心中升起一股绝望的念头。 四名护卫身后,巫医摇摇晃晃的也跟了过来,目标显然也是我。 只有陈铎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可惜他也受了重伤,就算恢复清明也不能帮我解围。 至于张清濯,已经变成了落洞女。 只要鬼枭洞主不死,她的神魂就不会归位。 这一刻能救我的只有黑衣女人,但是她好像也和我一样陷入了绝境。 所化的黑蛇看似威猛,可是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不过早就凝聚出阴身的鬼枭。 随着鬼枭的一次次迅猛的扑杀,黑蛇鳞甲迸飞,发出一声声悲鸣,我看得心痛的无以复加,她是为了我才强行化蛇。 明明已经在九星湾为我死过一次,现在又再次为了我面临死亡的威胁。 “好强大的魂灵,今天就死在这里,彻底沦为我的口粮吧!” 鬼枭一声怒吼,双翼展开遮蔽了山谷上空。 下一刻,奋力一挥,两只巨大的利爪狠狠的抓向黑蛇。 黑蛇来不及闪避,就被鬼枭的巨爪抓住身体,下一刻,鬼枭的巨喙狠狠的啄在黑蛇的七寸位置。 只听轰然一声巨震,黑蛇形体溃散,化为一团黑气消散。 这变故来的太快,我以为先死的人一定是我,却没想到她反而死在了我前面。 万念俱灰之下。我摸出了胸前的玉佩。 玉佩一如既往的冰凉,上面的裂痕变成了两道,继而第三道,第四道裂纹也在迅速生成。 裂纹密密麻麻,很快布满了整个玉佩。 我的手在颤抖,心更是痛的无以复加。 这玉佩是她最后的容身之所,一旦玉佩破碎,她仅剩的一道残魂也将无处可归。 这一刻,我恨死了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不够强大,既不能为她挡死,又不能为她重聚神魂。 泪水迷蒙了我的眼睛,在我眼中汇聚,终于一颗热泪低落。 啪的一声,滴在玉佩上面。 旋即,本就破碎的玉佩再也无法承受更多力量。 我的这滴泪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泪水低落,玉佩在我掌心无声化为齑粉 不! 我发出痛苦的哭声。颓然跪在地上。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我抬起头,看到那四名已经变成行尸的护卫站在我面前。 黑衣女人已经神魂冭灭,而我也将随她而去,迎接死亡的命运。 我没有试图做任何反抗,只回头看了一眼张清濯。便平静的闭上了双眼。 这一生,只有两个女人对我最重要,一个是黑衣女人,一个便是她。 可惜,我一个都救不了。 我闭目等死,然而死亡却迟迟没有到来。 空气安静的诡异,似乎整个鬼蜮都静止下来。 我睁开眼睛,发现周围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渐渐的连我自己也仿佛被黑暗所虚化。我再次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这种感觉,就和我做的那个噩梦一模一样。 鬼枭的狂叫打破了宁静,叫声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 我听见它惶恐不安的振动着翅膀。然而,即便这是它所造化的鬼蜮,它依然没能从黑暗中脱身。 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一切,甚至连鬼蜮都被黑暗彻底吞噬。 光无所遁形,黑暗无所不在。 我沉浸在漫长的黑暗之中,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空气中又传来了新的变化。 起风了。 风吹起了我的头发,吹起了我被鲜血浸透的衣衫。 风越来越大,瞬间席卷了一切。 风在我头顶上空形成了气旋,然后所有的黑暗都朝气旋中汇聚,最终形成一个庞大无匹笼罩了整座山谷的黑色漩涡。 随着黑暗不断的被黑色漩涡吸收,周围的环境渐渐清晰。 我看到鬼枭从空中落在地上,瞪 着一双鹰眼怒视着空中的黑色漩涡,眼中写满了恐惧。 老妪瑟瑟发抖。只僵直片刻便化为一只黑色的姑获鸟。 落花洞女惊恐不安,张家护卫僵直在原地。 巫医的眼睛从眼眶里掉出来,只剩下两个恐怖的血洞盯着天空。 陈铎依然沉浸在生与死的争夺中,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 张清濯的眼睛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鬼枭洞主失神的望着空中的黑色漩涡问道。 刚才还无比狂傲凶狠的鬼枭,仿佛被人拔光了羽毛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精神。 在强大的精神威压面前。它只能臣服。 黑色漩涡寂静无声,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许久之后,我听到一声叹息,一声熟悉的叹息。 是她,她并没有冭灭。 伴随着这声叹息,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漩涡中显形。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庞大无匹长满青鳞的脑袋,接着是一双幽幽巨眼。 再然后是长大数十丈的庞大身躯,黑鳞闪闪发光。 黑色漩涡中出来的神物,不是别的,正是我梦中所见的黑蛟。 原来,黑蛇根本不是她的本体,眼前的黑蛟才是。 胡端公猜不出她的身份,而现在她终于清晰的把自己的本来面目呈现在我眼前。 其实我早就该明白了,我不会无端梦见蛟化龙,我梦见的就是她。 虺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 黑蛇对应的是她的前身,而她为了化龙恐怕也已经渡过了千年的光阴。 我把梦里的黑蛟和她现在的形体相比较,然后我发现连身体的残缺都是一模一样的。 第九重天雷将她轰击的鳞甲崩飞,现在她的身上的鳞甲依然残缺不全。 她悬在空中,巨大的眼睛凝视着我。 蛟龙本是可怕的生物,可是在我眼中,她庞大无匹的身躯是如此的神秘而美丽,眼神也是如此的温柔。 我和她对视,心里没有任何恐惧。 静静的看了我一会,黑蛟的庞大身躯又开始虚化,先是化为滚滚黑气,继而又重新凝聚成一个人类女子的模样。 依然是一身黑翼,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清寒的眼睛。 “秦玦,即便迎战黄河大王,我拼着身死都未曾展现我真正的来历,你可知为了什么?”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我和你一样,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第五十五章 逃出鬼蜮 我要活下去,需要逆天改命。 蛟想化龙,同样是在逆天改命。 只不过,我的路才刚刚开始,而她已经失败了。 黑衣女人走到张清濯身边,用手撩起了她额前的一丝乱发,认真的盯着她的脸看。 张清濯极美,即便整个人处于失魂状态,也有种别样的凄美。 看着看着。黑衣女人轻轻叹了口气。 “秦玦,你没有找错人,张清濯的确可以帮你开启真正的命运。” “我的命运和她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只有在她身上你才会有真灵化龙的机缘。元凤血脉觉醒之日,便是你真灵化龙之时。” 说完这句话,黑衣女人朝鬼枭洞主走去。 后者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人形,刚才还气焰嚣张的它,现在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硬抗九重天雷而不死,足见黑衣女人的道行到了何等恐怖的程度。 放眼天下万物生灵。恐怕也只有关外野仙之首胡三太爷能够做到。 可惜,这世界容不下她。 “我绝不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绝不会”鬼枭恐惧无比的说道。 “太迟了,天道之下没有秘密可言。” 见黑衣女人不肯放过自己,鬼枭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拔空飞起,于空中再次化为九尾怪鸟。 他不敢对黑衣女人出手,反而朝我扑杀过来。 “敢!” 黑衣女人一声怒斥,对准鬼枭伸出一只雪白的素手。 五指弯曲,虚空一抓,伴随着一股浩大的神念,一只巨大的黑色龙爪在空中显形。 龙爪显形,天地瞬间昏沉。 仿佛随时可以破碎鬼蜮,抓向苍穹。 鬼枭回头一看,惊惧欲裂,再也顾不上抓我,拼命向空中逃窜。 黑衣女人一声冷笑,锁定鬼枭的气机伸手一抓。 空中的巨龙之爪也随着她的动作闪电般的抓向鬼枭。将其一把抓在掌心。 接着,黑衣女人把手握紧,空中的巨龙之爪也同时收缩。 鬼枭洞主发出一声声惨绝的哀鸣,却根本无法逃脱。 随着巨龙之爪越收越紧,鬼枭的身体中冒出滚滚黑气,直到身形溃散,化为黑气消失于天地间。 这一幕,看得我神魂巨震。 刚才还凶戾异常主宰整个鬼蜮的鬼枭,在龙爪面前宛若蝼蚁一般脆弱。 鬼枭洞主伏诛。鬼蜮也即将消散,算算时间,外面也应该快天亮了。 早在龙爪显形的时候,老妪便已经吓得昏厥在地,两名落花洞女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地上的行尸,变成了真正的尸体。 鬼婴也从护卫脖子上跌在地上,僵死不动。 黑衣女人没有对它们再做什么,只要鬼蜮消散,这里的怨念都会随之消失。 怨念消失。它们也将不存。 “他们是不是真的死了?”我指着那些犹自僵直在原地的张家护卫问道。 “只有他还活着,其它人都已经死了。” 她说的他指的是陈铎,只有陈铎生机尚未断绝。 闻言,我心里生出无尽的感伤。 古墓尚未找到,已经付出了五条人命的代价,后面或许还有更加凶险的事情在等着我们。 事情已经解决。终于到了我和黑衣女人离别的时刻。 “秦玦,我的身份已经暴露,从此不能陪在你身边,剩下的路只能靠一个人走下去了。”黑衣女人平静的说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逆天改命失败的代价只有死,要想活下去就必须瞒过天道。 然而,就像她刚才所说的话,天道之下没有秘密可言,要想欺瞒天道谈何容易。 我不知道她会去哪里。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和她见上一面。 我沉默的看着她,心里生出浓浓的依恋。 到现在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从没有见过她黑布下的脸。 或许在我没有出生之前。她就已经在世上活了千年。 在这千年中,她一定见过很多人。 但是肯定不会有人像我这样,让她珍爱如生命。不惜一切代价只为守护我周全。 黑衣女人继续说道:“秦玦,你成长的很快,今天你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你自己。然而这点勇气还 远远不够,你” 我没有等她把这句话说完,终于再也无法压抑心头情感冲动,跪倒在她面前。 见我跪下,她急忙伸手将我扶起来,嗔怪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跪我做什么?” “我受了你的衣钵传承,你便是我的师父,徒弟跪师父。天经地义。”我说道。 “谁说要做你师父了,秦玦,你给我记着,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要喊我师父。”黑衣女人撇过身说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总之。我是决计不会做你的师父。”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我问道。 “那本书上写着我的名字,如果下次我们还能再见面,你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说完这句话,她便匆匆离去。 这次是彻底的离开,不像上次那样还留着一枚玉佩供我怀念。 等她走后,我把黑书从怀里拿出来。 黑书浸透了我的血,等我把血迹擦干,铜制书封上面渐渐显出了一行古体字。 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翔乎阴阳。 这行字的下面还有两个小字落款,宋珏。 原来,她的名字叫做宋珏。 第五十六章 招魂 天亮了,晨曦从外界一点点渗透到鬼蜮之中。 周围的环境在不断的虚化,仿佛一切都在随着迷雾消失,就连站在我面前的张清濯都渐渐模糊起来。 鬼蜮就像是一场幻梦,我们可以在梦里相会,梦醒后还是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所以,我依然要继续寻找张清濯。 在鬼蜮中,我走了很远的路,而等到迷雾散尽。我发现我的人站在一处陌生的院子里。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太久没人居住,地上堆满了枯叶。 院子中间。赫然摆着七口棺材。 当初张若虚来九嶷山淘鬼货,遇到农夫家发了五口丧,后来农夫两口子的尸体又在深山中被发现,加起来一共是死了七口人。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张清濯c陈铎c巫医c护卫加起来也正好是七人。 棺材很破旧,沾满了泥土。看样子像是刚被人从地里刨出来一样。 看到这七口棺材,我终于明白张清濯他们去了哪里。 我朝距离我最近的棺材走过去,刚准备把棺材推开,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院门被推开,一群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张志风,在他身边站着的是金霖。 看来,应该是金霖见我没有回应,回去通知了张志风。 看到我,金霖立刻走到我身边,关切的问道:“秦玦,你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 此刻我的样子确实凄惨,和行尸的搏斗搞得我全身是伤,满脸污血。 除了我自己的污血,还挂了一身的腐蚀烂肉,就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 “秦玦,找到阿清了吗?”张志风问道。 “嗯。”我点点头。 “在哪里?” “就在这七口棺材里。” 张志风脸色凝重,回头对着身后一名身穿黑色长袍。面目阴沉的男子说道:“吕先生,秦玦说阿清他们就在这七口棺材里,您看?” 这人叫做吕文,阴山派传人,在张家这次重金请来的玄门高手中实力最强。 阴山派,又称阴山法脉,最擅长和阴灵鬼祟打交道。 利用阴兵阴将及五鬼来驱符办事,是以阴神为主流的派系,所以力道直接而快速。信奉阴山法主,鬼力大王。 阴山派本无正邪之法,但是由其衍生出来的鬼王宗却是不折不扣的邪门歪道。 吕文走上前来,绕着七口棺材转了一圈,沉声说道:“五死二伤,其中一人魂不在位,开棺吧。” 听吕文这样一说,张志风立刻命人把棺材打开。 第一口棺材里躺着的是巫医,脖子上缠着条腐烂恶臭的麻绳。 第二口棺材里躺着的人是陈铎。身上的伤和我在鬼蜮中所见的一样,双目紧闭,脸上的伤口已经凝固,恐怖骇人。 “他还活着。”吕文说道。 张志风急忙令人把陈铎从棺材里抬出来,随行的护卫打开急救箱开始为陈铎做身体检查。 接着,剩下的五口棺材也一一打开。 四名护卫面色乌青。身体僵直,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张清濯身体无恙,双目紧闭,眉头紧锁。 “她的魂不在体内。”吕文上前看了看说道。 “吕先生,我听说阴山法脉有招魂之术,不知先生能不能把阿清的神魂找回来?”张志风问道。 “我的确会招魂术,不过槐树岭阴气太重,在这里开坛招魂容易招来邪祟。” “那先生还有别的法子吗?” “或许可以试试八字迷合之法,以我的命魂把二小姐的阴魂引入体内。” 阴山法脉常用的法术有六种。分别是迷合c冲开c叫魂c锁魂c驱魂c调魂c招财。 迷合术主要是用在男女感情方面,以阴神强行将男女的神魂链接在一起,从而达到男女和谐的目的。 迷合也可以用来招魂。但是,如果这样做的话,失魂的人很容易对招魂的人产生情感上的依赖。 如果招魂的人本身就心怀不轨。对失魂的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张志风也是玄门中人,当然也知道迷合术的弊端,听吕文说要用迷合术为张清濯招魂,忍不住皱起眉头。 “我希望你尽快多决定,二小姐失魂太久的话,将来就算归窍也会对她造成极大的损害。”见张志风犹豫不决, 吕文再次说道。 “除了迷合术之外,还有其它方法可以为阿清招魂吗?” “怎么,张先生难道信不过我?” “不是信不过吕先生,只是阿清对我张家很重要,这件事不是我能决定。”张志风叹了口气说道。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为张清濯考虑。既担心她失魂太久留下后遗症,又担心被吕文施展迷合术后,会给她的生活带来很不好的影响。 这次张家请来的玄门高手,均为旁门左道,只有五位是张老太爷的旧识,剩下的四个全是新招来的。 知道鬼镜凶险异常。所以在招人的时候也是以道行作为主要标准。 九人的道行最高,失魂招魂,也正是阴山法脉最擅长做的事情。 但是他到底值不值得信赖,谁也不能做保证。 张志风迟迟下不了决心,吕文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是笃定张志风会求他出手。 早在他提出用迷合术招魂的时候,我就认真看了看他的面相。 玄门高手的面相很难看出命理,命理可以遮掩,本性却没那么容易。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性通常是不会变的。 吕文天仓凹陷,奸门枯暗纹丛生,正是相书上写的险诈之相。 张清濯不仅生的貌美,还是张家唯一的嫡系继承人。 我很难相信吕文能够抵挡住这种诱惑,不在施法中对张清濯刻意产生影响。 想到这里,我对张志风说道:“风叔,我知道一种招魂的法子,或许可以试试。” “年轻人,招魂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你招来的是孤魂野鬼,占据了二小姐的身子,她可就再也回不来了。”吕文斜睨了我一眼,冷冷的说道。 我这样做等于是在拆他的台,其他人一直默不作声,就是怕得罪他。 但是,就算和他结仇,我也不愿意拿张清濯的幸福做赌注。 “秦玦,你有把握?”张志风问道。 “我想试试。” “这事关生死,我怕万一你招魂失败,阿清再也回不来怎么办?” “让他试试,我相信他。” 我转头一看,说话的人是陈铎。 他受伤很重,想不到这么快就清醒过来。 “风叔,让秦玦为二小姐招魂,如果有事,我来承担!”陈铎再次说道。 “好,秦玦,你来吧。”听陈铎这样一说,张志风也终于下了决心。 (说下,前文我做了一次比较大的修改,希望不影响你们的阅读。每天更新,以后会加更。) 第五十七章 魂兮归来 道家认为,人有三魂七魄,而在黑书中,神魂是被认为是一种希夷之气。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希夷是一种看不见听不见的气,就和天地灵气一样,只不过这个气承载着魂识。 谈阴阳,就离不开理气。 希夷之气也可以归结为理气中的一种,只不过要比理气更加隐晦的多,除非道行精深的人才能感知到希夷之气的存在。 我虽然道行浅薄,但是我天生灵觉就很强大。 过去我没有刻意去感知希夷之气的存在,但是今天我想试试。 “秦玦。需要我做什么?”张志风问道。 “风叔,你带他们先出去,让金霖留下来陪我就行了。” “好。”张志风答应。 “我也留下。”陈铎说道。 “你身体虚弱,神魂不稳。留在这里对你没好处。”我说道。 “你自己又比我强多少?” “好吧。” 张志风带人出去,出远门的时候,吕文回头瞅了我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怨毒。 等他们都离开后,我让金霖把院门关上。 “秦玦,需要我做什么?”金霖问道。 “你就负责看好院门,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让人闯进来。” “嗯。我一定做到。” 招魂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中间被人打断,不仅会导致招魂失败,我自己也有生命危险。 张家这些人中,我最信赖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金霖,一个就是陈铎。 陈铎是张若虚收养的孩子,只比张清濯大几岁,虽然为人冷漠不爱说话,但是我一点都不怀疑他对张家的忠诚度。 张清濯安静的躺在棺材里,就像一个睡美人。 鬼枭洞主死后,她的神魂也随着鬼蜮的消散失落在天地间。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她的神魂召回,然后再送魂归窍。 当下我脱掉鞋袜,赤足站在地上。 如果真灵还在,可以令我更加敏锐的捕捉到属于张清濯的希夷之气,现在我只能兵行险道,先将自己的神魂出窍,再去直观的感受希夷之气。 这样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槐树岭阴气太重,荒村里隐藏着不知道多少脏东西。 不过,为了她我愿意赌一把。 意识放空,从脚部开始,我让自己的身体进入彻底的放松状态。 放松每一根脚趾,继而整个脚掌也全部放松。 我的脚就像是踩在云朵里。渐渐的,这种放松的感觉,从脚掌一路向上,到小腿,大腿,一直到我的上半身。 等到了头顶的时候,我意识一阵眩晕,下一刻我的神魂便从身体中脱窍而出。 神魂出窍,再也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 明明能看清周围的一切,却像是来到另一个世界,传说中鬼魂生活在异度空间不是没有原因的。 阴冷,晦暗。 不远处。浓烈的阳光犹如利剑一般插在地上。 我环视一周,看到金霖守在院门口,神情紧张的看着我。 陈铎盘膝坐在地上,脸上的伤口已经做过包扎,只露出一双寒光闪烁的眼睛,仰头看着我。 棺材里的张清濯依然安静,我的视线穿过她的身体,得不到任何回应。没了神魂,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副躯壳。 黑书里没有具体写到招魂的方法,只要人静心感悟希夷之气的存在。 九嶷山理气十分复杂,龙脉不止一条。山中溶洞极多,也因此留下无数关于洞神的诡异传说。 本身是人文发祥地。人道气息浓郁,同时还是道教三十六洞天之一。 各种气场强弱交织,也各种混杂的理气。 要从这些混乱交织的理气中辨识出希夷之气的存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我静下心,慢慢的抽丝剥茧,渐渐的感受到了希夷的存在。 刚有所感,希夷之气便幻化为虚影,层层叠叠。一时间不知多少道虚影从黑暗中产生,朝我张望。 就和阴阳眼一样,阴阳眼能见鬼,同样鬼也能看见有阴阳眼的人。 希夷不是鬼,鬼怨气浓烈本身就有很强的气场,道行精深的鬼还有阴身。而希夷就是一种单纯的虚影,或浓或淡。 我的灵魂视界并不远,只能看到周围百丈方圆的希夷虚影,目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张清濯 在哪里。 我心里焦急,却又不敢离我的身体太远。 找不到她,便只有喊她的名字,让她来见我。 我对着无边的旷野大声呼喊张清濯的名字。就像屈原在楚辞招魂中所写的那样,呼唤着楚王的归来。 清濯,魂兮归来。 东方不可以讬些。 归来兮! 不可以讬些。 清濯,魂兮归来! 南方不可以讬些。 归来兮! 不可以讬些。 没有人回应我。却招来更加多的虚影在黑暗中现身,并不断的朝我走来。 有人的,更多的都是动物的虚影。 它们穿过山林,小心的避开阳光。一点点朝凶宅靠近。 本为希夷,围墙挡不住它们。 很快,它们就来到院子里,把我围在中间。 陈铎眼眸露出冷光,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院子里气场的变化,疑惑的朝我看了一眼。 我没有和他回应,冷静的观察着越聚越多的虚影。 虽然张清濯没有回应我,但是我可以肯定,她一定隐藏在这些虚影之中。 终于,我看到了她。 她的虚影很淡,仿佛随时会随着一阵清风消散于天地间。 我朝她走去,由于灵觉强大,神魂也很强,这些不知死了多少年的虚影根本不敢阻拦我的道。 见我走来,它们纷纷避让。 没过多久,我就来到张清濯面前。 她怔怔的看着我。眼中一片迷茫。 神魂离散太久,她的意识还处于一种混乱状态。 我试着去拉她的手,她仓皇后退,满脸警戒的看着我。 “清濯。” “朝霞明翠霭,秋雨濯岚昏。” 我念了她的名字,继而又念出了写在风霜斋的门联。 她皱起的眉头开始渐渐舒展,眼神也越来越清明。 不过,依然没有向我靠近。 见此。我又念道:“六四,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寇婚媾。” 这一次,她终于有了回应。 完美无瑕近乎透明的脸上,露出一抹梨涡浅笑。 我趁机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到棺材面前,指着棺材里她的身体说道:“回去吧,这里不属于我们,我会在外面等你。” 张清濯轻轻点点头,虚影飞起来落入棺中。 见她平安归窍,我也该回到我自己的身体中。 一夜鏖战,早就透支了我的精神力,这次为她招魂更是令我虚弱不堪。 等我好不容易将神魂还到身体中,双眼一黑栽倒在地上彻底昏迷过去 (第二更送上,希望大家能一直支持我。我有个读者q群,如果想认识我,备注龙娘里的任意角色名,就可以进群328143132) 第五十八章 倾诉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人躺在医院的病房内,床头的铭牌上写着宁远县第一人民医院。 这是一间整洁的病房,床单雪白,床头柜上放着一束鲜花,和一个果盘。 果盘里的苹果是新洗过的,上面还挂着水滴。 我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过,衣服也被人换过。 我往怀里一摸,心头微震。黑书不在我身上。 黑书对我来说和性命一般重要,是我逆天改命的关键。 我顾不得察看伤情,急忙起身下床。刚穿上拖鞋,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张清濯走了进来。 她略带疲倦,气色也还好,看来失魂并没有给她造成多大的影响。 我在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我,眼眸深处的欣喜藏不住。一点点散发出来荡漾在眉间。 双目相对,温情默默流转。 直到她脸色微红的侧过身去,我才想起问她黑书的事情。 “清濯姐,我身上的衣服谁换的?” “这里的护士。”张清濯。 “那我身上带的东西放在哪里?” “你指的是那本黑色的古书?” “嗯。”我点点头。 “我就知道那本书一定对你很重要,替你收起来了。” 听说收起来,我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你能不能把它拿给我?” “现在?” “嗯。” “好,我这就去拿,你身上有伤别乱动,我很快就会回来。” 在她走后,我开始为自己检查伤势。 在鬼蜮里我被行尸抓咬的全身是伤,揭开衣服一看,伤口已经结疤,一些浅浅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很小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我和别人不一样,无论受到多么严重的伤势都会很快愈合。 不止伤势愈合的很快,透支的精神力也几乎全部恢复过来。 我闭上眼睛用心感知,只觉得识海充盈,灵觉念力比从从前还要强大。 当我尝试着去观想龙形的时候,灵觉依然犹如死水一般平静无波。 宋珏说我会从张清濯身上得到化龙的机缘。元凤血脉觉醒之日,便是我真灵化龙之时。 我在心里默默推演张清濯的命理,却依然一无所获,从来到九嶷山后,她的命理就被天机彻底遮蔽,再也无法看清。 半小时后,张清濯回到病房,递给我一个黑布包裹。 包裹里装的正是我那本黑书,上面的血迹已经被她清洗过。里面的书页倒是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我把黑书重新包好,收进怀里。 抬起头,发现张清濯正在盯着我看,眼神幽幽。 见我抬头,她将视线收回,侧身对着我。 我认真的看着她的侧脸,发现她在取黑书的时候补过了一次妆。 方才略有些凌乱的发丝,现在归顺的一丝不苟。 脸颊上涂抹了些许胭脂色,嘴唇也比方才更加显得红润。 空气中多了一丝清雅的香味。 “秦玦。我以为你醒来后,一定会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却不想你好像只关心那本书。” 听她语气古怪,我心底哑然失笑。 我明白她的意思,不是我不关心她的事,而是关于她的事我几乎都知道。 甚至。比她自己知道的更清楚。 鬼蜮中发生的事对她来说犹如一场幻梦,梦醒后什么都不会记得。 但是我不一样,我记得鬼蜮中的每一个细节,包括她穿着凤冠霞帔嫁人的样子。 当时,多希望她要嫁的人是我。 我只是不知道她是如何被困在棺材里,还有我为她招魂的事,她能记得多少。 “清濯姐,我这次昏迷了多久?” “两天。” “这两天一定你一定经历了很多事,能和我说说吗?” “好。” 接下来。张清濯板着脸,面无表情的开始给我讲述她的经历。 那天她和陈铎等七人进了槐树岭,进村后也察觉到了老槐树的诡异。巫医上前察看的时候,从槐树上面落下一根麻绳,缠住了脖子。 不过。当时倒没出现什么怪异的事情。 在老槐树哪里没发现什么,接着七个人就去了那座凶宅,发现院子里停着七口棺材。 棺材一看就是 新刨出来的,粘着新鲜的泥土。 张清濯很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让手下人把棺材打开了。 “棺材里有什么?”听到这里我问道。 “有两口空棺,里面什么都没有,有一口棺材里面放着一截麻绳,剩下的四口棺材里各有一个干枯的婴儿尸体。” 棺材打开后倒也没发生什么诡异的事,但是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院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困了片刻,几人准备翻墙离开。 就在这时,他们发现墙头上不知何时落满了黑色的怪鸟。 长得和猫头鹰很像。全身漆黑如墨,眼睛碧绿,像毒蛇一样死死盯着人看。 任凭他们怎么赶都赶不走,赶走了还会飞回来。 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几人心里越来越着急,陈铎拔出刀准备硬闯。张清濯也拔出了剑。 等真正动了手,才发现这黑鸟是杀不死的,它们根本就没有实体。 杀掉一只,化为黑气消散,没多久又会重生。 杀着杀着,夜幕临近,从村子里的吊脚楼里飞出一群群的蝙蝠,铺天盖地,遮蔽了凶宅的上空。 蝙蝠隔绝了光线,凶宅瞬间变的漆黑幽暗。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张清濯的心越来越慌。大声呼唤同伴,却发现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到有人在她耳边轻轻的吹了一口气,告诉她良辰已到,她便彻底昏迷过去。 “昏迷之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我问道。 “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也是一片黑暗。也不知道在黑暗中过了多久,我像是醒来又似乎还在梦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 “谁在喊你的名字?” “起初我也不知道是谁,只是有种熟悉的感觉。” 说到这,张清濯转过头,睁着一双美丽清澈的眼瞳看着我,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低头去看桌子上的苹果。 张清濯拿起桌子上的苹果和水果刀,一边削皮,一边继续说道:“那人不仅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风霜斋的门联,我很想靠近他,可是又看不清他的脸,心里有点害怕。” 她一边轻声低语,一边认真的削着果皮。 “直到那人念出了贲卦的爻辞,我才知道,他是值得我信赖的,任他牵起了我的手。” 这句话说完,她手里的苹果也已经削好,递到我面前。 第五十九章 元凤血脉 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甜的一个苹果,一直甜到心里。 令我想起了诗经里的句子,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认真回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我为她动情应该是从她背我离开潇湘酒店的时候开始,或许还要更早些。 一边吃着苹果,一边听张清濯继续诉说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槐树岭死了五个人。给张家的这次九嶷山之行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这才刚开始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令很多人萌生退意。虽然张家给的酬劳十分优厚,但是有钱拿也要有命花才行。 处理完死者的善后事宜。杨杰第一个表示退出,张清濯没有勉强,紧接着又有人表示退出。 张家来了三十四人,最后只剩下十二人愿意继续前行,分别是张志风c陈铎c金霖,四名从翠屏山老宅带出来的护卫。以及包括吕文在内的五名玄门高手。 可以想象,未来的行程只会更加艰难。 但是,鬼镜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 槐树岭的事情与其说是一场灾厄,不如说是一种警告。 所有的因果都是由鬼镜而来,不是鬼镜聚集了阴气,鬼枭洞主也不能那么快就凝聚出了阴身。 而且事后张清濯去检查过鬼镜,在来到九嶷山后,鬼镜里的凶灵似乎变得越发狂躁,连着震落了好几道神符。 “清濯姐,无论如何,鬼镜的事情必须解决。”我说道。 “我也知道,鬼镜关系着张家的气运,如果不能解决,整个张家都会被牵连。” “你错了,鬼镜诅咒的不是张家,而是你。” “是我?”张清濯惊讶的看着我问道。 “以前有没有人帮你算过命?” “有,我出生的时候天有异象,所以生下来后。太爷爷就去找了个命理大师给我看了八字。” 接下来,张清濯给我说起了她出生的经过。 张清濯比我大三岁,生于翠屏山。 当时正值盛夏时节,正是一年中翠屏山最苍翠的季节。 满山苍翠,花团锦簇。 就在她出生的那天晚上,翠屏山中天降暴雨,草木摧折,百花凋零。 天明后,院子里的屋檐下落满了避雨的乌鸦。 在古代巫书的记载中。乌鸦常常是死亡c恐惧和厄运的代名词。 人们认为乌鸦的叫唤,会带走人的性命c抽走人的灵魂,因此乌鸦被人们所讨厌。 而且由于乌鸦喜食腐肉,常见于坟地,更因此被认为是大不祥的征兆。 张家才添了一位千金,天明就看见院子里落满了乌鸦,立刻派人撵走,哪知这些乌鸦死都不肯走,一直围着张清濯的房间转。 一边旋转一边发出凄厉的叫声。就像是来索命一般。 直到雨停太阳出来,才重新飞到山中。 有了这种异象,张家人将其联系到张清濯身上,当天就派人去请了个命理大师来给张清濯算命。 大师来后,先给张清濯看了八字,一口笃定这是贵人之命。 接着又给她看了看面相。看出了伏羲骨,直言她是命,贵不可言。 大师的一番话令张家人转忧为喜,重金酬谢将其送走。 在没有请回鬼镜之前,张清濯的确运势极好,还显露出远超同龄人的智慧,学什么都快,过目不忘。 但是这一切都随着鬼镜的到来而终结,鬼镜进宅后。张清濯先后失去了父母兄长。 从此活在噩梦的阴影之下,长大成人后又肩负着张家的期望,不堪重负。 “大师说我是命。一生亨通,可我觉得我自己是乌鸦命,只会给人带来不祥。如果不是为了救我,我哥也不会死。” “其实大师并没有看错,你的确是命。” “呵呵,如果是的话,那我这个也一定是个假。”张清濯自嘲的说道。 “不是命格假,而是你的命被诅咒了,诅咒你的正是那面鬼镜。”我说道。 我之所以敢说这番话,主要是来自宋珏的提醒,她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在暗指张清濯背负着元凤血脉。 血脉指的不是身上流着元凤的血,而是代表一种很特殊的命格。 百鸟朝凤,元凤为尊。 这种命格只要觉醒,就会伴随终生。 无可逆转。势不可挡。 无论发生 什么事,都会按照命运既定的轨迹走下去。 张清濯背负元凤血脉,却因为鬼镜的到来陷入沉睡,就像进入涅槃之境一样。 只要能打破鬼镜的诅咒,觉醒真正的元凤血脉,她便可成为命理大师口中的大人物。 “接下来的时间你怎么安排的?”我问道。 “你和陈铎有伤在身。等你们伤好了再做打算。秦玦,等锁定那座古墓的位置后,你就回岳湘吧。”张清濯说道。 “为什么要我回去?” “你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不想你再涉陷阱,而且我能预感,这次古墓之行会很凶险。” “你忘了来的时候我为你占卜的卦了吗?水火未济,利涉大川。相信我,这次我们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张清濯看着我,静静的看了许久,叹息着说道:“秦玦,有时候我真的好奇你的底气是怎么来的。” “怎么,你不信我?” “好吧,虽然不知道你的底气从哪里来的,我还是选择相信你,秦公子。” 我的伤势恢复的很快,陈铎也没比我慢多少,他有修行在身,天地灵气不仅可以转化为磁场能量,也可以用来修复伤势,生机要比普通人强大的多。 三天后,我们再次回到三公主。 刚回来,张志风就急匆匆的过来说有人要见张清濯。 “风叔,谁要见我?”张清濯问道。 “本地的神婆。” “她现在在哪里?” “现在人在老族长家里,我现在就能把她请过来。” “好,我在房间等她。” 安置好,我也去了张清濯的房间。 神婆在瑶族乡民中的地位不亚于族长,神力强大的神婆更是被视为神祇在人间行走的化身。 我们没有等太久,张志风就把神婆带来了。 这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拄着一根拐杖,整个人蜷缩在夸大的黑袍里。 脸上皴皱的像一张枯树皮,所有的命理特征都被遮掩。 她刚一进门,我就感知到了一股微不可察的阴极磁场能量,心里一惊,这神婆的道行似乎还在吕文之上。 神婆进来后一直盯着张清濯看,看了很久,才哑着嗓子说道:“我以为有生之年等不到你,想不到你终于还是来了。” “你认识我?”张清濯吃惊的问道。 “伏羲骨,命,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第六十章 苍梧神婆 神婆和巫医都可以列入玄门,但是和普通玄门修行者不同的是,神婆的道行不是练出来的,而是神灵直接给的。 占卜的时候,神灵直接说话告诉神婆,或是显出图象,神婆只是传达神灵的通知而已。 其实神婆算的不是命,也不是卦,而是神。 先前我就从神婆身上感知到了磁场能量的存在。可见她的确已经有了通灵的能力,也就是说她身上存在着某个神灵的意志。 听神婆说自己是她要等的人,张清濯挑眉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等我?” “我是苍梧一族的后裔,我的使命就是寻找元凤血脉的传人。”神婆说道。 “我知道九嶷山又称为苍梧山,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苍梧族?” “因为苍梧族早就不存在了,自从苍梧神树被烧毁之后,苍梧族就再也没有在世上出现过,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了。” 神婆提及苍梧神树。我忽然有了印象。 黑书中提到过这棵树,说它是凤栖之木,九嶷山灵气之源。 提及苍梧神树的时候,还同时提到了龙凤大劫。 这苍梧神树,就毁于龙凤大劫。 但是,黑书中并没有对龙凤大劫给出解释,我至今也不知道龙凤大劫到底是什么意思。 神婆说苍梧一族已经有千年没有在世上出现过,由此可以推算出龙凤大劫应该也是出自那个古老的年代。 “苍梧族为什么要寻找元凤血脉的传人?”张清濯问道。 “因为只有找到背负元凤血脉的人才能破解苍梧族的诅咒,让苍梧族重现于世。”神婆说道。 “你为什么笃定要找的那个人一定是我呢?”张清濯又问道。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那件东西可以证明你是不是我要找的人。”神婆提出了一个请求。 张清濯看了我一眼,我对她点点头。 虽然不知道神婆到底有什么来历,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对张清濯是没有恶意的。 而且我在她说破张清濯命格的时候,就暗中起了一卦,是个随卦。 变爻为九四,随有获,贞凶。 在这里的意思指的是,如果我们寻求神婆的指引。必定会有所收获。 “好,我愿意随你去,不过他也要陪我一起去。”张清濯指着我说道。 神婆把视线转向我,看着看着露出惊讶之色,问道:“年轻人,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命运?” “我是魁罡命。”我坦诚说道。 自从我修到潜龙境界后,我的命理玄机就被潜龙之象彻底遮蔽。 只不透我的命格。 “想不到我不仅能在有生之年等到元凤血脉的传人,还能见到传说中的魁罡命。你们两个跟我来吧。” 和张志风c陈铎等人打过招呼后,我和张清濯就随着神婆离开了三公主镇。 神婆带我们去的地方是她的家,一个叫做龙潭寨的瑶家村寨。 龙潭寨在三公主镇西北,位于深山中,我们一路顺着龙潭溪向上走了,走了约莫一个小时候才到底目的地。 和阴气深重的槐树岭相比,龙潭寨犹如世外桃源。 颜色鲜明的吊脚木楼,淳朴神秘的民族服装风格,清澈的龙潭水。飘荡在山林间的蔑香,随处可见的百灵鸟 虽然山寨在崇山之中显得有些偏僻c封闭,但封闭的只是地域,而不是人的心灵。 山寨里很少来外人,我和张清濯很受人瞩目,不过并没有人和我们搭话。他们很尊敬神婆。对我们也充满敬意。 神婆的家的在龙潭边的山坡上,是一间搭建了三间茅屋的院子。 我们进来的时候,院子里正有人在等神婆。 看模样似乎是一对母女,母亲是个身材高大的瑶族妇女,女儿八九岁的样子,俩人眼圈都是红的,看到神婆又流出了眼泪。 瑶族妇女跪倒在神婆面前,具体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懂,神婆听完进屋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她。然后瑶族妇女又跪下给神婆磕头,随后拉着女儿离开了。 她们走后,我好奇的问道:“婆婆。她们是做什么的?” “来求认尸蛊的。”神婆说道。 “做什么用?” “那女人的丈夫进山采药,死在了山里,求认尸蛊是为了把她丈夫的尸体赶回来。” 见我实在好奇。神婆又多解释了几句。 尸体死在荒 郊野外,容易被邪灵上身,这时候就需要认尸蛊来鉴定死者的亡魂还在不在体内。 把尸体的嘴巴掰开,喂认尸蛊,如果蛊虫肯进去,就说明这具尸体的亡魂还在。 如果蛊虫不肯进去,就说明亡魂已经消散,或者被邪灵占据了尸身,这样的尸体就不用再赶回来了。 解释完毕,神婆领着我们进了屋子。 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坛子,瓷瓶,还有股特殊的腥臭味道。 桌子上爬着一只暗青色的蝎子。墙角边蛰伏着好几条大蜈蚣,房梁上还悬着一条颜色血红的赤练蛇。 莫说张清濯看得脸色发白,我也是心里极度紧张。 见此,神婆微微一笑说道:“你们随我到内屋来吧。” 和外屋相比,内屋才像是人住的房间。整洁干净,地上铺着竹席。墙壁上悬挂着瑶家手工编织的刺绣。 屋子里面靠墙摆着一座神龛,神龛上供奉着神婆口中的蛊神神像。 蛊神人首蛇身,背生两翼,两翼上描绘着神秘的花纹。人首是个美艳的女子,两个耳朵上各自咬着一条碧绿的小蛇,袒露的胸口深谷中爬着一只挥舞着螯爪的毒蝎。 进屋后,神婆先给蛊神上了三根香,然后从神龛下面的取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木盒长约三尺,看起来颇为沉重,透着古意。 “蛊神之所以肯眷顾我,便是拖了它的福。”神婆双手捧着木盒走到张清濯面前说道。 “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张清濯问道。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如果它肯认你,就证明你就是我要等的人,如果它不认你,你就可以离开了。” 张清濯沉默一会,把木盒打开。 这木盒里装的是一截树枝,颜色枯黑,碳化的很严重,似乎随时会化为灰烬。 但是,其中却蕴含着无比精纯的天地灵气。 除此之外,我还感受到一道浩瀚如海睥睨万物的神念威压! 第六十一章 凤凰之血 看到这截枯枝,张清濯立刻怔在原地。 紧接着在她脸上又出现了我在鬼蜮中见过的神情,像是瞬间被抽离了魂魄一般。 我释放出灵觉去感应,她的神魂依然在体内。 这截枯枝中的神念苍茫而雄浑,浩如烟海,连带着张清濯的眼瞳中也升起了烟波。 她痴痴的望着枯枝,最后终于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手指才和枯枝一接触,她的人立刻发生了变化。 枯枝中的浩大神念似乎瞬间转移到了她的身体中。令她的人瞬间变得无比威严,全身上下散发着强大无比的气息。 神婆站在她对面,身体开始颤抖。捧着方盒倒退着离开,站到我身边。 不止神婆在张清濯面前颤抖,就连我也是神魂惊恐难安。 握着枯枝的张清濯,像是掌握了某种令众生臣服的力量,她的头发无风自动,神情越来越冰冷。眼光也越来越迷离。 神念威压越来越强烈,我听见沙沙的声音,屋子里的蛊虫开始拼命的朝外爬。 就连神龛中的神像,都开始颤抖。 神婆把手里的方盒放下,用红布遮蔽了蛊神像,将其抱在怀中,走到我身边轻轻说道:“年轻人,我们去外面等她吧。” “婆婆,她这是怎么了?”我担心的问道。 “先离开这儿,等下我自会和你解释。” 我随着神婆离开了房间,来到院子里。 这时我发现,院子里到处爬满了蛊虫,它们从屋子里向外爬,像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 神婆叹了口气,把院门打开,这些蛊虫立刻冲出了院门,逃向山林。 房间里那股神念不是它们可以承受的,怕是连蛊神都会被其所伤。 “婆婆。那截枯枝到底有什么来历?” “苍梧神树焚毁于龙凤大劫之中,事后我的祖先在火焰余烬找到了这截尚未燃尽的枯枝,保存到了今天。” “原来如此。” 想不到,那截枯枝居然来自于苍梧神树,难怪会有如此精纯的天地灵气。 既然知道了树枝的来历,我也明白了神婆要张清濯来的目的。 凤栖梧桐,传说中苍梧神树是在天地间的寄身之所,张清濯是命,神树通灵必然会和她产生某种感应。 “婆婆。这么说,树枝中的浩瀚神念也是苍梧神树留下的了?” “不是,苍梧神树并没有封神,没有那么强大的神念。”神婆摇摇头说道。 “那,神念又是从何而来?”我又问道。 “我祖先留下的这截树枝不是普通的树枝,而是真正的凤栖之木,上面沾染了陨落时留下的一滴之血。放眼天下万物生灵,除了司掌天空的神鸟,谁还有如此强大的神念!” 神婆的话令我无比震惊。 颛顼帝绝地通天后。神祇撤离人间。 现在所谓的人间神灵,譬如野仙c洞神之流,皆非正神。 名为神,却没有神格在身。 那些在道观庙宇中供奉的神明,则是空有神位,却连神迹都无法在人间彰显。 神祇不在人间。的确有傲视天地万物的资本。 不过神婆还是说错了一件事,叱咤九天的并不是只有,还有龙。 “婆婆,您的祖先既然提到了,有没有提到过龙?”我问道。 “没有,只提到了龙凤大劫。”神婆说道。 “什么是龙凤大劫?” “根据祖先留下的记载,龙凤大劫指的应该是一段黑暗的纪元,在那个纪元中发生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恐怕没有人知道了。因为那段历史已经被道藏彻底从人间抹去了。” 道藏能抹去的历史,可见这段历史和道门是脱不开关系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出于哪个年代。 神婆只说苍梧族已经消失了一千多年。到底是多少年,她也说不准确。 连黑书提到龙凤大劫的时候都没有多做解释,说明这段历史已经成为了某种禁忌。 就在我思索的时候。张清濯所处的那间茅屋忽然升起了白烟。 须臾间,便有火焰开始燃烧。 想到张清濯还在里面,我立马就要往里冲,却被神婆伸手拉住。 她的人很瘦小,力道却奇大无比。 我只觉得一股阴邪的能量传入身体中,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僵直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张清濯发出痛楚的呻吟,听得我目眦欲裂恨不就死。 “神婆,你为什么要这么害她?”我愤怒至极的问道。 “我没有害她,我是在帮她,这场大火对她来说不是灾难而是机缘。”神婆淡淡的说道。 “我不信,分明你是想要烧死她。” “信不信由你。她虽然是命,却天生命理不全,根本无法觉醒元凤血脉。苍梧枝上的之血,可以帮她把命格补全。” 先前我只意识到她被鬼镜诅咒才会导致命格沉睡,却压根没有想到她生下来命格就是残缺的。 残缺的命格无法觉醒,就算我们打破了鬼镜的诅咒也无济于事。 可是。听着她在火焰中的痛苦呻吟,我依然恨不得冲进去,哪怕陪她一起被火烧死也好过在这里受煎熬。 我担心她会承受不住,更担心会失去她。 “你很爱她?”神婆问道。 我没有回答,心里对她也是恨到了极致。 就算她说的都对,我依然怨恨她没有提前说破,更恨她把我困在原地,连给我看一眼张清濯的机会都不给。 “如果你爱她,从今天开始就把这份爱藏在心里。”神婆继续说道。 “为什么?”我冷笑着问道。 “不与燕雀为伍,我担心你会成为她的累赘。” “就算我是燕雀,也是我们自己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一千多年来,苍梧族人只有一个使命,寻找元凤血脉的传人,把命格补全。这是我们是的使命,也是我们的诅咒。” “现在你已经找到了,诅咒也该破解了。” “是啊,的确找到了。找到了又如何呢,苍梧族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你告诉我,她的事和我有没有关系?” 沉默一会,我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配不上她?” 神婆尚没有回答,张清濯的声音远远的从烈火中传来:“若只因着一滴之血便要我放弃他,我宁可一辈子做个凡夫俗女。” 语闭,张清濯从烈火中现身。 周围燃烧着汹汹火焰,而她本人却不受任何影响。 第六十二章 有凤来仪 张清濯从烈火中朝我走来,在她周围燃烧着一团炽白的火焰。 这火焰并非是真的火焰,而是一种特殊的磁场能量,由之血中的浩瀚神念所化。 随着她越走越近,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开始感受到火焰灼热的切肤之痛,仿佛连神魂都被炙烤。 本能的想要回避,却因为被神婆下了禁制,只能僵直在原地。 还好,张清濯及时停下了脚步,站在我面前。 她的面容丝毫未变,还是一样的美丽,鼻梁又高又直。 下巴光洁圆润。额头饱满,中间的伏羲骨线条分明。 我静静的看着她,然后我看到有火焰在她眼眸深处燃烧。 眼底的火焰,赋予她一种奇异的美感。 神圣不可亵渎。又仿佛充满了无尽的诱惑。 涅槃,有时候也代表着永生不死。 静静的看了一会,我看到她眼中的火焰开始消退,与此同时,围绕在她身体外面的炽白火焰也开始隐没。 等到最后一丝火焰被张清濯敛入体内,她忽然仰起头,对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啸。 声音清绝,初听婉转柔和。犹如潺潺溪水落入深潭。 再听声音又忽然冷冽,脆若琉璃,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碎人心魄。 神婆的茅屋失火,山坡下的乡民提着水桶急匆匆赶来救火,走在半道上听见张清濯这一声长啸,瞬间晃了心神,一个个怔在原地。 山林间的百灵鸟,在这一刻鸦雀无声。 深山,幽谷,山林,同时安静下来。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张清濯的这一声长啸 昆山玉碎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这是真正的凤鸣! 也代表,从此坐入张清濯的命宫之中。 一声长啸之后,张清濯再次朝我走来,走到我身边牵起了我的手。 她的手掌温软如玉,才和我一接触,我便感受到一股和煦温暖的能量涌入身体中,神婆留下的禁制也随之接触。 “清濯姐” “我方才已经和神婆说的那么清楚,你怎么还喊我姐?”张清濯轻轻皱起眉头。 我还没说话,只听神婆干咳两声朝我们走了过来。 张清濯松开我的手,转身与她对视。 “告诉我,你在火焰中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棵燃烧的大树,火势冲天。烧得天地一片赤红。” “你有没有看到神鸟?”神婆又问道。 “没有,我看到苍梧神树在山顶汹汹燃烧,两群人在山下浴血奋战,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大地。” 张清濯说,交战的双方,一方身穿七彩巫衣,脸上涂抹着油彩。 一方穿着五色道袍,手持令旗法剑。 战场中,腥风血雨,鬼哭神嚎,闪电交错。光华流转。 这根本不是世俗间的战争,而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玄门之战! “巫师人数不及道兵三分之一,这场战争一开始就不对等,甚至可以说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这么说,是巫师输了?”神婆问道。 “巫师输了,不过道兵也没有赢。” 眼看巫师即将被道兵斩尽杀绝,就在这时,苍梧神树轰然倾塌。 流火从天而降,战场瞬间变成一片火海。火海埋葬了一切,也彻底把这场战争从人间抹去。 道藏中只字不提,九嶷山也再也没有了关于苍梧神树的传说。或许这场玄门之战,本身就是龙凤大劫的一部分。 听完张清濯的描述。神婆泪光闪动。 不用问我也能猜到,交战的巫师中,肯定有她的祖先苍梧族人。 神婆没有在悲伤中沉浸太久,因为这时候来救火的乡民已经冲了过来。 见神婆的三间茅屋已经彻底的烧成了灰,乡民提着水桶僵在原地满脸愧疚。 看得出来,他们是真的尊敬神婆。 神婆走过去,和其中一位老人低声说了些什么,随后老人带着乡民浇灭了残余的火焰。火焰彻底熄灭后,老人就带着乡民下山了。 “走吧,咱们先该回去了。”神婆说道。 “婆婆,你的房子烧成了灰烬,以后住哪里?”我问道。 “龙潭寨每一户人家都可以当做我的家,我住哪里用不着你操心。” 神婆送我们到村口,把张清濯拉到一边,低声和她 说了几句话。 随后,张清濯和她告别。 回到我们在三公主镇居住的院落,张清濯要我去她房间。 我以为她要和我说在龙潭寨发生的事情,谁知她直接拉着我的手去了卧室。 进去后,张清濯把门窗锁死。背对着我开始解衣。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轻薄款的黑色羽绒服,脱下来,露出一款雪白的长袖内衫。 见她又在解内衫的扣子,我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阿清。你要做什么?” 张清濯回头看了我一眼,满脸娇羞,细不可闻的说道:“我样东西,你莫要乱想。” 说着。张清濯把内衫的扣子全部解开,从香肩向下一点点滑落。 她肌肤雪白如玉,看得我呼吸凌乱,情难自禁。 知她身材极好,骨骼匀称,却不想会美的如此惊心动魄。 冰肌玉骨,清凉无汗。 我忍不住吞咽口水,同时在心头暗暗发誓。 便是为她死了,又有何难。 当衣衫滑到肩胛位置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张清濯的是什么了。 在她的背上,赫然盘旋着一只燃烧的。 麟前鹿后,蛇头鱼尾,龙文龟背,燕颌鸡喙,五色备举。 两翼展开,伸向肩胛骨。七彩尾翼向下低垂。凤爪燃烧着烈焰,全身都被烈焰包围。 烈焰本身就极具美感,在张清濯白皙如玉的肌肤衬托下,更是到旖旎了极致。 我正看得痴迷,耳边听到她低声询问:“秦公子,看够了没?” “啊。”我轻声回了一句。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只燃烧的。” 闻言,张清濯把衣衫重新披上。 等她把衣服全部穿好。脸上的羞意还没有褪尽,不敢看我。 我秦玦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身体,同样不敢看她。 沉默半晌,还是张清濯率先开了口:“你既然看到了,告诉我,的眼睛是睁着的还是闭着的?” “闭着的。” “唉,看来,我虽然获得了元凤血脉,血脉依然没有觉醒。”张清濯悠然叹了口气说道。 “你背上的是从前纹上去的?” “不是。我在龙潭寨被烈火焚烧的时候,冥冥中感知到有东西落在背上,想必就是那时候被它上了身。” (喜欢就收藏一下,谢谢你们的支持~欢迎留言,每一条评论我都会认真去看。) 第六十三章 观崖 烈焰纹身,是苍梧枝上的血赐予张清濯的一场造化,让她从此拥有了纯正的元凤血脉。 但是,元凤血脉虽然修复完整,却依然在沉睡中并未觉醒。 张清濯在龙潭镇上表现出来的强大神念和烈焰能量都不是来自她本身,而来自于背上的烈焰纹身,她本身的道行依然和原来一样。 只有血脉彻底觉醒之后,她才能将之血中蕴含的能量全部吸收。 烈焰纹身目前对她最大的意义是为她打开一扇神秘之门,从此她会拥有属于的心灵视界。获得属于神鸟的修行功法。 就像我从黑书中得到机缘一样。 以前我就怀疑黑书不是写给人类看的,后来书封浸透了我的血显出文字,更加证实了我的猜测。 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翔乎阴阳。 这句话出自孔子,孔子见老子,被老子的气度所折服,回来后就对弟子说了这句话,告诉弟子他在老子哪里见到了真正的龙。 黑书用这句话是做书封。在加上里面的修行功法每一重境界都和龙有关,那么黑书到底是写给谁看的,不言而喻。 想起黑书,我便想起宋珏,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化龙成功,可叱咤九天之上。 一旦失败,便只能藏于九地之下,永不见天光。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或跃在渊,无咎。 我想起了噩梦里的那个黑夜,庞大无匹的深海漩涡,她会不会又回到了那个冰冷漆黑的深渊? 以她今世的命运,怕是永远要囚禁在深渊之中。 “在想什么?”张清濯问道。 “没什么,对了,你应该问问神婆关于古镜的事情。” “不用问,她会和我们一起去寻找那座古墓。” “她也去?”我有点吃惊。 “九嶷山深处别有洞天,当初的苍梧神树曾经在山中造化出了一方世界,神婆说。我们要找的古墓就隐藏在那个世界中。”张清濯说道。 “神婆能带我们找到那座古墓吗?”我问道。 “不能,神婆说只有鬼镜和刖刃才能指出那个世界的入口。” 关于古墓的事情神婆没有多谈,我们还有很多问题要问她,譬如槐树岭的事,黑衣人的来历,张家得到鬼镜究竟是巧合还是被人算计。 这些要等明天和神婆汇合后,再找机会去问她了。 张清濯的那一声叫,惊动的不止是龙潭寨的乡民,三公主镇也能听见。 中午吃饭的时候。吕文特意提到了这件事,别有深意的看了张清濯几眼。 张清濯不作解读,吃过饭便和众人说起了明天进山的打算。 “二小姐,现在我们就在九嶷山中,古墓到底在哪?”岳湘风水大家吴家生问道。 “九嶷山龙脉驳杂,具体在哪里,要以鬼镜占卜后才能知道。吴老,您可有把握使用鬼镜?”张清濯说道。 “鬼镜和刖刃均为至阴至邪之物,如果赵大师还在。我们两人联手或许可以尝试一下,现在就剩我一人,属实没有多少把握。”吴家生诚恳的说道。 吴家生口中的赵大师也是张家所聘请的玄门高手之一,在槐树岭出事后退出了这次寻墓之行。 吴家生是张若虚的故交,原本鬼镜点穴的重任就是交给他来承担,现在他虽然没有退出。却也是明显换了一副口吻。 “咱们这里一共就两个风水师,吴老若是没有把握,这事就只能交给秦玦去做了。”张清濯说道。 “风水之道,易学难精。就怕口气不小,肚里没什么真本事。”吕文看了我一眼,冷冷的说道。 “那么以吕先生的意思是?”张清濯问道。 “这里就是九嶷山,他若真能用鬼镜寻龙点穴,现在就可以试试,免得到时候害人害己。” 吕文的话。代表了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 无论是鬼镜还是都是大凶之物,莫说用这两样东西来寻龙点穴,碰都没人愿碰一下。 而此行能否成功。还全压在这两样东西上面。若是不能靠它们锁定古墓的位置,接下来的行程也就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开始众人还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张家给的报酬十分优厚。即便空手而回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 而现在,寻墓之行尚未真正开始就先死了五个人,他们难免顾虑重重。 若我能在出发前,以鬼镜为罗盘刖刃为天池针提前锁定古墓的位置 ,便可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 略作沉思,我站起来说道:“我可以试试。” “去哪里试?”张清濯问道。 “三公主镇北面有片山崖,下对溪水,风水学上称之为钓龙之地,在那里或许可以指出古墓的位置。”我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不行,现在是白天,阳气浓烈,鬼镜和刖刃均为阴邪之物。在逢魔时刻使用最佳。” 见我主动愿意尝试,接下来众人再无异议。各自回房修整,只等黄昏逢魔时到来。 时间还早,我和张清濯先去了三公主镇上北面的那片山崖。 山崖高百丈,下面是一片深谷,深谷中溪流奔涌。汇聚成河,最终流入湘水中。 当初九嶷山山洪爆发,这里也是泄洪之地。 “逢魔时人鬼相交,你真有把握在那时候使用鬼镜?”张清濯问道。 “法子是我想出来的,有没有把握我都要去试。”我说道。 “我怕你会出事。” 山崖上风冷,吹得她长发乱舞。 独坐莫凭栏,观崖也一样,容易令人心潮起伏。 我们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很久都没有交谈。 她开启了元凤血脉,未来不可限量。而我若不能逆天改命,根本就没有未来。 或许,神婆的话是对的,我根本配不上她。 “这里风冷,你先回去吧。”我说道。 “你呢?” “我就在这里等你们过来。” “好。” 张清濯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下山崖。 等她背影消失,我盘膝坐在地上,再次尝试观想龙形。 第六十四章 寻龙 张清濯的涅槃烈火给我了很大启发,我将其和那天真灵被韩明焚烧联系起来,若有所感。 君子以致命遂志,这个志指的就是要我舍弃人形真灵。 而涅槃,同样是舍弃旧体迎来新生。 心境空明,识海因着这份感悟,渐渐的生出波澜。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可惜,这风力实在太过微弱。吹不起太大的波浪,最终识海重归于平静。 我睁开眼睛,看到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起身向山下望去。只见一行人正在登山。 张清濯和张志风并肩走在前面,在其身后,陈铎背着黑色长条形包裹,包裹里装的正是那把刖刃。 金霖带着四个张家护卫抬着一口枣木箱子,箱子里装着鬼镜。 在他们后面跟着阴山法脉的吕文,岳湘风水大家吴家生。湘南闾山派传人林方平,走在最后两位是张家从湘西请来的赶尸人,孟学真c孟学艺两兄弟。 五人道行最高,阴山法脉能招魂,驱鬼,最善于对付阴灵邪祟。 吴家生是风水大家,通阴阳晓五行。 林方平是闾山派的黑头法师,能驱邪收妖,超度亡灵。提到林方平,就不得不提一下以邪法著称的闾山派。 闾山派是由茅山阴法演变而成的一种民间教派,虽然法术出自茅山,但其术法更加阴邪歹毒。 闾山派法师认为,茅山正法太过温和,对一些凶神恶煞不管用,所以要以邪治邪。 两名湘西来的赶尸匠都是张家的旧相识,张家的生意遍及全国,但是其大本营扎根在湘楚之地。 吴家生和孟家两兄弟,都和张家有十几年的交情了。林方平也和张家打过几次交道,唯有吕文是第一次接触。 阴山法脉的势力在闽南沿海一带,极少在内地现身,这次张家重金悬赏玄门高手他是不清自来。 等到众人上山,黄昏逢魔时也终于来了。 所谓逢魔,指的是人神鬼三界相交的超自然时段,这个时间段最容易撞鬼。 “秦玦,我们来了。”张清濯说道。 “嗯,准备开始吧。” 我让金霖把场地开平。把枣木箱子放在地上。 箱子刚一打开,鬼镜上面的神符就被风吹的哗哗乱响,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自从来到九嶷山后鬼镜就再也不肯安分,如果神符跌落,很容易失控,不过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冒险一试。 我让金霖把镜子抬出来,再把箱子盖好,把鬼镜平放在上面。 只这一番动作,便有两道神符被风吹走。 张清濯看得满脸担忧。她知道鬼镜的凶险,害怕鬼镜会闹出什么邪祟。 我从怀里取出一把随身携带的五帝钱,用匕首割破手指,把五帝钱一枚一枚用血染红,放在箱子上面。 等把二十八枚五帝钱全部染红后,我果断的撕掉鬼镜上面的神符。把这二十八枚染血的五帝钱按照二十八星宿的方位,迅速而准确的落在鬼镜上面。 二十八星宿是术数的重要组成部分,既可以指代时空,也可以指代空间方位。 在鬼蜮中,我已经证明了我的血的确可以克制阴邪,再以阳气浓烈的五帝钱列出二十八星宿,鬼镜中的凶灵想要作祟也很艰难。 果然,阵法成型之后,鬼镜没有丝毫异状。 有了二十八星宿的指向。鬼镜已经初步具备了罗盘的作用。 只要定下天池针,便可以推算理气的变化。 “陈哥,把刖刃给我。”我对陈铎说道。 陈铎解开背上的包裹。小心的把刖刃取出来。 刖刃中封印着凶灵,才一暴露在空气中,就迎风发出呜咽之声。 陈铎的磁场能量很强。凝神屏气,以黑布缠住刀锋,倒转刀柄递给我。 “小心点。” “嗯。” 我点点头,握住刀柄。 刖刃才一入手就开始剧烈颤抖,我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让它不从我手中挣脱。 还好,上山崖前我就做好了准备,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包的给陈铎,要他帮我打开。 油纸包里装的是赤硝,胡端公临走时留给我的。 我拿起一块赤硝开始顺着刀身涂抹,刚一落下,刖刃颤抖的更加剧烈。 等我用赤硝将它通体染红,再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涎喷在上面。它才彻底安静下来。 我的这些手段既称不上玄奇也算不上高明,都是些玄门常见的手段。 吕文面露不屑,吴家生和张志风则是显得有些失望,几人中,只有闾山派的林方平看我的眼神格外灼热。 闾山派以邪治邪,其法咒经常用到鲜血。以血为咒,以骨为符。 施法时常常会用到自己的血,孕妇的血,婴儿的血,尸体中的黑血等,对血气最为敏感。 早在我以鲜血染红五帝钱的时候,他就看出了些什么,此刻见我又成功以赤硝和真阳涎封禁了刖刃,终于忍不住问道:“秦兄弟,你的血似乎与众不同。” “哪里不同?”陈铎闻言立刻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和普通人的血有些不一样。” “哦,少年人血气旺也正常。秦玦,逢魔时过时不候,你抓紧时间开始吧。” 高功是对法师的敬称,和其它人相比林方平要年轻的多,所以陈铎才称呼他为林高功。 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他对我微微点头。 很明显,陈铎是在故意给我解围。他见过我为张清濯招魂,应该也在刚才看出了些问题,所以才故意为我遮掩。 接下来重头戏到了,鬼镜和刖刃都封禁着凶灵,虽然暂时安稳下来,但是一旦两者接触,谁也猜不到会发生什么。 “秦玦,你小心点。”张清濯担心的说道。 “嗯。” 我点点头,把刖刃轻轻的落在鬼镜中央。 才一落下,刖刃便开始疾速旋转。 刖刃四周是四方星宿,任凭它如何急转,都不敢碰触染血的铜钱。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变黑,天上星辰灿烂。 星光落在铜镜上面,二十八枚染血的铜钱被星光点亮后,刖刃的旋转速度开始减弱。 最终停止,刀尖指向西北。 那里正是湘水的源头,九嶷山溪流交汇之地。 我想起来时占卜的卦,再推演九嶷山中的龙脉走向,心中顿时有所明悟。 征凶,利涉大川。 大川指的是湘水,我们要找的古墓便在湘水的源头。 第六十五章 凤眼 我以为一定会费一番手脚,没想到这么顺利就锁定了古墓的位置。 不过,要是按照神婆所说的话,刖刃指出的并不是古墓的位置,而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神婆说,苍梧神树曾造化出一方天地,对此我是深信不疑的。 如此庞然大物,如果真的存在于我们的世界,必然受举世瞩目。而翻遍历史文献从未有过关于苍梧神树的记载,可知它虽然扎根于我们的世界,却有着独立的时空和气场。 风水学认为天地万物皆有气场。人体有气场c植物有气场c建筑物有气场c万物之间皆有气场。 气场之间的相互感应,构成了宇宙存在的大环境。 人们所见的一切物体都会不可避免的和周围的东西产生气场交流,因为理气是相互流通的。 假如某个气场自始至终不和外物产生交涉,那么这个气场所对应的物体也绝不为世人所见,自成一方世界。 这样的世界听起来玄之又玄,其实却是真的存在的。 譬如闾山派所说的闾山。相传发源于闽江之底的神秘世界,凡人都看不见,唯独修行到了一定能力的人才能看到。 类似的还有道教所说的洞天福地,虽然都有确切的地点却从未向世俗显露真容。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秦玦,可有发现?”见我迟迟没有说话,张清濯忍不住问道。 “我找到了。”我说道。 “在哪里?” “九嶷山溪流起源之地,便是古墓所在之处。” 听我这样一说,张清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湘水起源之地在九嶷山深处的深水岭,从三公主镇到深水岭足有三百里山路。 山道险峻,不通人烟。 徒步翻山越岭,绝非日能抵达,这是一场艰苦的旅程。 “秦玦,你真的锁定了古墓的位置?”吴家生问道。 “嗯。” “深水岭距此三百里远,我研究了一辈子的风水,自认无论阅历还是修为都在你之上,也无法感应三百里外的气场变化,你是如何判定古墓就在深水岭的呢?”吴家生盯着我问道。 “鬼镜出现在九嶷山山洪之后。与水有关。来之前,我曾占得了一个未济卦,征凶,利涉大川,卦象显示和湘水相关。刖刃指示的位置正是湘水源头,所以我才敢断言。” “这么说的话,你并没有真正找到古墓,一切全凭想象来的了?”吕文冷冷的说道。 “九嶷山龙脉驳杂,千龙交汇。除非把九嶷山千峰走遍,否则很难锁定古墓的位置,不然的话我们张家也不会把这事拖到今天。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的话,我想试一试秦玦指的路。” 张清濯说完,环视四周。 张志风,陈铎自然是站在她这一边,四名张家护卫拿钱办事也不会多说什么。 吴家生c孟家兄弟和张若虚交情匪浅,他们也遵从张清濯的态度。 如此一来,就只看吕文和林方平的态度了。 “林老弟。你怎么说?”吕文问道。 “吕大师,我不通风水之道,不过从刚才秦小哥操纵鬼镜和刖刃的实力来看,我相信他的推断。” 林方平这样一说,吕文脸色一下变得无比难看。 冷哼一声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吕某客随主便。”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上午准备物资,过午出发前往深水岭。” 语闭,张清濯让人重新收了鬼镜,刖刃继续交给陈铎保管,一行人下了山崖。 使用鬼镜令我损耗了很多血气,一回到房间,我就立刻按照黑书里的修行功法调和气血。希望尽快把损耗的真阳之气恢复过来。 期间张清濯来找过我一次,见我在闭目调息没有打扰我就离开了。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她又来一次。这次是给我送晚餐,把食盘轻轻放在桌子上,人却没有离开。 我在调和气血的时候。灵觉是清醒的,能感知到外面发生的事情。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睁开眼睛,恰好看到她正盯着我看。 在龙潭寨我从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燃烧的火焰,此刻忽然发现,她的眼睛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 以前她的眼睛是最标准的杏眼,眼白和瞳仁比例协调,虽然不够深邃,却澄清明亮,犹如会说话一般,深情凝视的时候也最温柔。 但是现在,她的眼睛却变了。 眼尾似乎上 扬了几分。内勾外翘,眼神也比从前凌厉了许多。 即便是深情的时候,眼睛也带着锋芒。 我突然睁开眼睛,令张清濯有些猝不及防,匆忙收回视线。 “清濯姐。” “嗯?”张清濯挑眉看了我一眼。 “阿清,你有没有照镜子?” “怎么了?”张清濯神情立刻紧张起来。 “你的眼睛变了。” 听我说完。张清濯立刻拿起窗前的镜子,仔细观察起来。 “的确变了,那我问你,我现在的眼睛好看,还是从前的眼睛好看?” “在我眼里,你什么时候都好看。”我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张清濯一怔,斜睨着说道:“原来,道貌岸然的君子也会调情。” “没有,我不过是遵从古礼而已。” “哪来的古礼?”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其实张家这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远行的准备,帐篷,手电,饮食,武器,药品准备的都很充足。 第二天上午又补充一些,很快就整装待发了。 张志风想早点赶路,这样的话能够在天黑前赶到白云岭,但是张清濯坚持要在午后出发。 我知道她是在等神婆,果然午时刚过,神婆就来到三公主镇和我们汇合。 神婆不是一个人来,身边还跟着个肤色白皙的少女,十五六岁的样子。 和昨天相比,神婆今天换了一身新装,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 少女叫阿雅是神婆的徒弟,自幼就跟着神婆学习养蛊,人看着年轻却藏了一身的蛊,只等神婆去世,她便会继承蛊神的传承,成为龙潭寨新的神婆。 听张清濯说神婆要和我们一起出发,众人一阵狐疑。 其中反应最明显的当属吕文,神婆没来之前,我们这群人以他道行最高,而神婆的道行还要比他强几分。 镇子上的老族长将我们送进深山,随后我们一行人便顺着山中的溪流朝白云岭进发。 第六十六章 蹇卦 离开三公主镇后,开始的两个小时我们在山道间穿行,等进了九嶷山深处,山道险阻,我们下了山沿着谷底的溪流向西北上游赶路。 神婆年龄最大,但是却一点不显老态,她和阿雅c张清濯三人远远的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张家护卫分成两组轮流抬着鬼镜前行,金霖持刀跟着在山中开道。 吕文c吴家生等玄门高手和张志风走在一起,边走边交谈。吴家生手持罗盘。时而不时的察看下山峦水势。 陈铎背着刖刃走在最后面,我和他同行。 虽然是早春,但是密林谷底已经草木郁郁葱葱。就连冬眠的蛇虫,都随处可见。 谷底的溪流是萧水分支,越往上游走,河道越宽阔,山顶冰雪消融,溪水渐涨。击打乱石发出悦耳叮咚的声音,令人心旷神怡。 我昨天气血有亏,七魄受损,走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的山路后,身体就有点吃不消了。 真灵不能化龙,我就无法靠吸纳天地灵气淬炼体魄,平时还好,一旦气血有亏魂魄受损就需要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真灵被焚的后遗症并没有完全消退,在槐树岭强行招魂,昨天又动用了鬼镜和刖刃,人越发疲累。 陈铎看我频繁擦汗,走过来接过我的行囊,背在背上。 “谢谢。” “不用。” 默默走了一会,陈铎问道:“秦玦,你身上藏着秘密。” 我心头微震,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为二小姐招魂的时候,我其实是可以看到你的神魂的,我是阴阳眼。” 我又是一惊。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猛一看,陈铎的眼睛和普通人的一样,但是仔细一看,他的瞳仁中居然还藏着一个瞳仁,正是相书中所写的重瞳。 重瞳可以见鬼,是阴阳眼的一种。 同时,重瞳也是一种异相c吉相,象征着吉利和富贵,往往是帝王的象征。 但是我却没有从陈铎面相上看出帝王格局。相反他的命格并不好。 脸颊瘦削,唇线薄如刀锋,眉眼太过凌厉,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我不是帝王命,重瞳也不是天生的。”察觉到我在看他,陈铎淡淡的说道。 “那你的重瞳是怎么来的?” “我有个双胞胎姐姐,刚生下来就死了,我身上有两个灵魂。” 一体双魂,指的是两个灵魂共用同一个身体。其中一个占据主导地位。 和医学上提及的双重人格很相似,不同的是,第二人格是可以控制的,而双魂根本不可控。 明明很多事不是自己想做的,但偏偏不由自主的做了。 内心里经常会生出很多莫名其妙的念头,或者对某个人某件事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 这种事小时候最常见。等到命格渐渐成形后,副灵魂的影响才会渐渐减弱,但是在遇到生死危机的时候,副灵魂依然拥有强烈的护主意识。 “这应该是你的隐秘,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问道。 “不是我要告诉你,是我姐姐要我告诉你的。很奇怪,我姐姐从来没有对人有过好感,就连对二她只是个假。但是她对你好像很特别,她很敬畏你。” “敬畏我?” “我姐姐说,你的灵魂很强大。强大到令她感到害怕。招魂那次,我能明显感受到她的恐惧。” “我只是个普通人,你应该查过我的身世来历。”我说道。 “当然。从你跟着二小姐回岳湘后我就查过你的身世来历,所以我一直很怀疑我姐姐的话。不过,昨天你用气血封禁鬼镜的时候,我开始怀疑你的身份,普通人的气血封不住鬼镜中的凶灵。” 我沉默不语。 没有修行之前,我也一直认为自己就是个普通人,直到我开始修行,察觉到了体内先天纯阳和先天纯阴之气的存在。 纯阴藏于我的神魂中,纯阳藏于我的血气之中。虽然通过修行也可以在体内凝聚出纯阴和纯阳,而我的却是天生的,这绝非普通人可以拥有的。 “秦玦,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打探你的隐秘。而是想替我姐姐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话?”我问道。 “我姐姐说,在你足够强大之前千万不要暴露你的神魂,因为它对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异类而言是一种无法拒绝的诱惑。” “陈哥,谢谢你。”我认真的说道。 “不用谢我,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的命是老祖给的,为我寻访名师以张家的财力助我修行。便是为了要我好好保护二小姐,你做了我做不到的事。” 山中天黑的早,约莫赶了六十里山路后,张清濯决定找地方过夜。 深山老林荒无人烟,煞气很重,最容易闹邪祟。 而且我们携带着两件招阴之物,等于携带着两个移动的阴极气场,凶灵可以封禁气场却不能彻底封闭,选择落脚点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 “吴老,以你看,我们今晚在哪里过夜比较好?”张清濯问道。 吴家生手持罗盘观察了一会,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峰说道:“那座山金星圆满,山形如弓,一派祥和,可以在那里扎营。” 我朝吴家生所指的山峰看了一眼,按照五星风水论,那座山峰的确是代表吉地的金星拱顶,美中不足的是山底和溪流相隔太近。 水流不断切割着山体,形成了风水学中的割脚煞。 这里山峰耸立深谷交错,水边不适合露宿,若是避开那座山峰,就只能选择去谷地修整,这样一来又和虎口煞犯冲。 两害相权取其轻,似乎也只有吴家生所指的山峰适合落脚。 我随心就今晚的事起了一卦,上坎下艮,竟是个蹇卦。 往蹇,来反。 蹇卦是易经四大凶卦之一,预兆灾劫来临,无人幸免,除非终结行程返回到原地。 看来,今晚我们不论选在哪里过夜都会遇到避不开的凶煞灾劫,只是不知道这灾劫是天生的还是鬼镜引来的。 第六十七章 神婆的推测 走了一下午的山路,众人都累得不轻,搭好帐篷简单吃了点东西,就再也无人交谈。 入夜就要有人守夜,张家护卫由于要抬着鬼镜赶路,张清濯安排他们休息,守夜人由陈铎,金霖c张志风来担当。 我从蹇卦中占得今夜必有凶灾,主动提出守夜。张清濯看了我一眼说道:“这样吧,金霖和风叔你们守前半夜,陈铎和秦玦守后半夜。” 安排完毕。张清濯走过我身侧时低声说道:“到时候我来陪你。” 一下午赶路我和她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谈,此时听到她轻轻柔柔的话语,整天的劳累都仿佛消失了。 张清濯和神婆c阿雅住在同一个帐篷,背靠着山体。洗漱完毕后,她便进帐篷休息再也没有出来。看得出来她有很多话要跟我说,我也一样。不过只能等到后半夜再交谈了。 我和陈铎住在同一个帐篷,还有那把刖刃。 陈铎的体力很好,隔壁几个护卫已经鼾声如雷,他犹自抱着黑布包裹的刖刃盘膝坐在原地。 “你怎么不睡?”我问道。 “我在和我姐聊天。”陈铎说道。 “你们经常说话吗?”我好奇的问道。 “小时候经常,她喜欢说教,经常对我指手画脚,青春期后就很少了。” 青春期过后,阳气越来越盛,命格也渐渐稳定,副灵魂的影响会减弱。 平常不会再对主灵魂产生干扰,除非是遇到了主灵魂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者生死劫难。 陈铎告诉我,他能在鬼蜮中活下来就是他姐姐救了她。 当时他的神魂也被勾走,是他姐姐的魂支撑着身体,护住了最后的生机。 我本来很好奇他是如何在鬼蜮中活下来的,听他这样一讲顿时释然了。 转而我又想起一件事,如果那时候她姐姐在掌控身体,她会不会见到了宋珏? 想到这。我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陈哥,你姐姐有没有和你提过在鬼蜮中发生的事?” “没有,鬼蜮太过凶险,我姐姐根本不敢将灵觉散出体外。” “哦。”我心底松了一口气。 夜色笼罩,帐篷中一片漆黑。 我困意上涌,却只能咬牙强撑着不肯睡,索性坐起来盘膝开始打坐。 以往我在凝聚观想龙形的时候重视的是气的运转变化,这次我准备用黑书中提到的纳音术来感悟自然。 以五音十二律,感四时八节之天籁。 这里山林深处人迹罕至。也是最贴合自然的地方。不仅气息纯净,声音也返璞归真,最适合使用纳音术感悟天地自然。 我闭上眼睛,开始用纳音术聆听识海变化。 开始没有什么反应,当我渐渐心境渐渐空明,各种声音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最先入耳的是流水声。溪流击打在石头上溅起水花,水花又再次落入水中,溅起波浪。 溪流不是完整的,被突起的石头分割成许多支流。有的流尽岸上的石缝,有的被泥土所吸收。 单是水声,便能听出千万种变化。 深林有风,风吹过林梢,吹过山头,吹过草茎。吹起枯叶沙尘,风的声音也有千万种变化。 当我以灵觉认真谛听水声和风声的时候,我还听到了许多的别的声音。 我听见地下深处的虫鸣,听见春笋破开泥土的声音,听见嫩芽吐秀的声音,甚至我还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远近高低,上下左右,在我识海中汇聚成一个庞大无匹的气旋。气旋旋转,摇动了整片识海。 识海代表我的神念,也代表我的灵觉。 灵觉越强大。识海也宽阔。我不知道别人的识海有多大,我只知道从我意识到识海的存在时,我的识海便一望无际。看不到尽头。 声音汇聚成的气旋在识海中央盘旋,虽然摇动了识海却并没有让识海产生相应的变化。 于是,我尝试着再将气的运转和音律相结合,识海中的气旋立刻开始加速旋转,渐渐的海水开始随着气旋旋转,最终形成一个和气旋一样庞大无匹的海水漩涡。 看到这个海水漩涡,我心中豁然一震,我想起了梦见蛟化龙的那一幕。 在那个梦里,黑蛟便是从海水漩涡深处升起。 如果我要真灵化龙,那么龙也必然从海水漩涡之中产生。 这一次,我总算找到了方法,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迟迟不能领 悟的原因。 黑书把灵魂视为希夷之气。同样也把阴阳二气视为希夷。 视而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如果我不用纳音之法,只去观摩气的变化,就无法真正理解黑书里的阴阳之道。 海水漩涡虽然已经成型,但是却不够深,无法令潜龙浮出水面。不过我能在今晚找到方法也算大有收获。 想起今晚还有凶险,我收敛心神从识海中收回重新回到身体中。 这番收获令我精神力越发充盈,身体的疲惫也一扫而空。慢慢睁开眼睛,看到陈铎正在黑暗中盯着我看。 见我看向他,他把视线从我身上收回,低头看了看腕表说道:“时间到了,该我们守夜了。” 我沉浸在识海中不知时间长短,想不到时间居然过的这么快。 走出帐篷,我去西边和金霖换班,陈铎去东面和张志风换岗,我们两个各自守着一座山谷出口。 原始森林,野兽在山谷出没,这里是最需要警戒的地方。 我靠在一棵石枞上面,远远的看着张清濯的帐篷。 没过多久,便看到帐篷的布帘被掀开,一个曲线苗条的人影朝我走了过来。 刚睡醒,脸上还带着倦容。 熟练的摸出一根烟,刚准备点上,发现我在看她又把烟收了起来。 “秦玦,神婆说鬼镜是被人故意从古墓中带出来的,刖刃也是。” “什么人?” “是什么人神婆没说,只说鬼镜是因我而来,就算我太爷爷不去九嶷山,鬼镜最后也会来到我们张家,这是我的因果。” “如果鬼镜因你而来,为什么现在又要你还回去?”我问道。 “为了我的元凤血脉,以前我血脉不纯,所以鬼镜的主人才没有急着动手,而现在那人算定神婆一定会把之血交给我,所以才要我把鬼镜还回去。还鬼镜不是目的,目的是要我进入那座古墓。” 第六十八章 阴山搜魂咒 张清濯说古墓对她来说是凶险也是机缘,不然神婆肯定会阻拦她进墓,而不是选择和我同行。 听完她的话,我陷入沉思。 这事没那么简单,如果那人知道之血的存在,随时都可以逼张清濯出发寻找古墓,因为他知道,只要她来三公主镇,神婆就一定给她之血。 之所以等到现在。肯定是有别的因素在这里。 沉思一会,我和张清濯说起了我起的蹇卦。张清濯听完吃了一惊,问我会发什么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这里虽然犯割脚煞,但煞气并不重,理气上也没有感知到阴极磁场的存在。如果是山里的凶兽,以我们这些人肯定也能对付。”我说道。 “子时已过,我们小心点。应该没问题。” “嗯。” 接下来,我们没有再说话,一直很警觉的察看四周的动向,但是却始终没有感觉到危险的讯号。 我和张清濯挨的很近,近到可以闻到她的体香。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种蔷薇花的香味,令人沉醉。 许是困了,她不知不觉将秀美的头颅靠在我的肩膀上,悄咪咪的睡着了。 我搂着她细软的腰肢,背靠着枞树蹲下来,将她靠在我怀里。 这是我们第一次亲密接触,我的心跳的很厉害。察觉到她没什么反应,我开始认真观察她的脸。 完美的素颜有着属于少女的圆润,带着几丝被树叶割伤的红痕。睫毛又密又长,盖住了神秘诱惑的凤眼。 顺着脸颊下方是她精美的锁骨,透过领口,可以窥见一抹深深雪色。 张清濯发育的极好,胸前饱满的惊人。到了腰肢又惊心动魄的瘦了下来。 我正看得心猿意马,溪水上游忽然传来重物落入水中的声音。 溪水上游是个悬崖,下面是深潭。应该是有东西从悬崖上冲了下来,掉进了深潭。 起初我不在意,但是接下来又陆续传来好几声。 不远处,陈铎已经前去查探究竟。 我也想过去看看,正要把张清濯推醒,却见她早已睁开了眼睛。 眼神闪烁,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张清濯手握剑柄,我也拿出了那把匕首,朝溪水上游赶去。 走了约莫两百米远,我们来到了悬崖下的深潭前,潭水中飘着十几样黑漆漆的物事。 长方形,半沉在水中,露出漆黑的脊背。 “这是什么?”我问道。 “沉香悬棺。”陈铎说道。 悬棺是南方少数民族的习俗,沉香指的是打造悬棺的木材。 很明显,悬棺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根据九嶷山地图显示上游是瞿陵绝壁。 瞿陵绝壁再往上是簸箕谷,簸箕谷溪流九曲十八折,就是有悬棺也流不到这里,由此推测,悬棺唯一的来源之地只能是瞿陵绝壁。 就在我们三人陷入沉思的时候,水里的悬棺忽然开始打起漩涡。漫过潭水又顺着溪流向下流去。 溪流很急,我们紧紧跟着悬棺走,一直追到我们扎帐篷的营地,悬棺戛然而止。 先前我就看出我们的营地犯割脚煞,溪水在这里有个弯道,现在悬棺就停在这个弯道里。 我数了数,这棺材共有十六具,密密麻麻的排在一起,大头冲着我们的营地。阴森诡异。 十六具悬棺,我们这次来的正好是十六个人。难道又是和槐树岭一样,我们这次又被人算计了? 就在我们观察着十六具悬棺的时候。神婆走出了帐篷,吕文等人也陆续走了过来。玄门修行者,一旦修成了阴神。即便是在睡眠中也保持着几分警觉。 “瞿陵绝壁的沉香棺?”神婆一看悬棺立刻喝破了来历。 “婆婆,你怎么知道这些悬棺来自于瞿陵绝壁?”张清濯问道。 “我见过。” “瞿陵绝壁不通人烟,历史上也没有人类居住的记载,为什么会有悬棺?” “没有记录就不代表没有人住,只是不和外界来往罢了。” 神婆说,曾经有个叫做乌衣族的部落,一直隐蔽的生活在瞿陵绝壁,直到民国时期才彻底绝迹。 这些悬棺就是当初乌衣族留下的,也只有他们才有在绝壁上挖洞升起悬棺的本事。 悬棺的来历清楚了,问题是这批悬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数目不多不少,正好和我们一一相对。 “林老弟你来还是我来?”吕文问道。 “有吕大师在。我哪里敢班门弄斧,吕大师请。”林方平说完作了个请的手势。 这里人以吕文的修为最高,神婆虽然也道行高深,但是她的神力并非来自于自己,而是请了蛊神上身。 而且巫蛊之道主要用在人身上,并不擅长对付阴灵鬼祟。 吕文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在看着他,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一张神符。 默默念了几句咒语,抬手把神符掷向空中。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神符悬空不落,就像是被定在哪里一样。 接着吕文取出一把黑剑,口中念道:“天法法地法法,拜请阴山老祖放阴法,放出五鬼叫魂法,直入棺中,无论大鬼,小鬼,善鬼,恶鬼,听命前来效命,如若不来,压在阴山之下永世不得翻身,吾奉阴山老祖敕,急急如律令!“ 敕令祭出,吕文以手中黑剑指向其中一具悬棺,神符顷刻而动,瞬间贴在悬棺上面。 阴山搜魂符,一符重万斤,寻常阴灵邪祟根本无法承受。 然而这张神符落下之后,悬棺没有任何变化。 接着,吕文故技重施,又连续祭出四张神符,分别贴在四具悬棺上面,依然没有异常的事情发生。 阴山搜魂一天之内只能使用五次,唤做五鬼搜魂大法。 五鬼搜魂完毕,悬棺转身望着我们,语气轻松的说道:“这些悬棺没有古怪。” 然而,便在他这句话刚说完,贴在悬棺上的符纸忽然开始燃烧,瞬间把符纸烧成灰烬。 紧接着,五口悬棺同时开始剧烈颤动,似乎有东西正在破棺而出。 第六十九章 鸦杀 棺材里的声音,密集如雨,犹如爆豆,这种奇怪的音节最能激发人心底的恐惧 渐渐的随着撞击声越来越猛烈,我听见一声刺耳的尖叫。 沙哑,高亢,刺穿耳膜。 这是乌鸦的声音。 我刚反应过来,最先被吕文贴上神符的那具悬棺忽然被掀开,紧接着一群黑漆漆的影子破棺而出。 黑影巴掌大小,黑羽长喙,正是乌鸦。 万万想不到,这些密封的悬棺里竟然藏着一群乌鸦。 第一具悬棺破开。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每一具悬棺中都飞出一群乌鸦,数目不均等,多的上百只。最少的只有十几只。 乌鸦冲天飞起,瞬间又俯冲而下,落在那些尚未破开的悬棺上面,竞相用长喙狠狠的啄击,发出箭镞击石的声音。 很快,那些悬棺里的乌鸦也是感受到了同类的召唤,开始从里面撞击悬棺。 直到最后,所有的悬棺全部被冲开。乌鸦全部飞了出来,密密麻麻足有上千只,犹如乌云一样笼罩在我们头顶上空。 千百只乌鸦集体嘶鸣,惊醒了帐篷里的人,所有人都走了出来,震惊无比的看着头顶的乌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看得头皮发麻,唯有神婆面色沉静,像是早就猜到了乌鸦的出现。 见此,我和张清濯朝神婆走了过去。 “婆婆,这悬棺里为什么会有乌鸦?”张清濯问道。 “乌鸦是乌衣族崇拜的神鸟,也和悬棺有关。” 神婆说,乌衣族人认为乌鸦可以吸食怨气,超度生魂。如果部落里有人含冤而死,怨气不化,安葬的时候就会在悬棺中放进去一对乌鸦。 怨气越盛,棺材里的孕育出的乌鸦就会越多。除非怨气散尽,乌鸦才会随着死者的神魂一起升天。 看现在的情形,显然这些棺材里困着的都是一等一的凶灵,凶灵的怨念哺育了这些乌鸦。 “那,这些乌鸦是不是为我们而来?”张清濯又问道。 “是为我们而来,准确来说是为了你。”神婆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 神婆的这句话令我想到了张清濯出生的场景,在她出生的时候就有一群乌鸦落满庭院。围着她的房间哀嚎盘旋。 张清濯是命,乌鸦是金乌的后代。 传说中,第一只从太阳的纯净烈焰中诞生,而在太阳中央还有一只黑色的三足乌鸦,黑乌鸦蹲居在红日中央周围是金光闪烁的光圈,称之为金乌。 代表光明,金乌司掌黑暗,这两者从一出生就是宿命之敌。 早在张清濯和神婆交谈的时候,陈铎c张志风和金霖等人已经拿起了武器,吕文等玄门高手也各自拿出法器,随时准备战斗。 吕文的法器是黑剑和招魂幡,林方平的是一根五色斑斓的拷鬼鞭。赶尸人孟家兄弟拿出的是引魂灯c赶尸棒。 吴家生是风水宗师,只有一方罗盘可用。 罗盘可以驱邪镇邪,但是用来对付悬棺中的乌鸦就有点不堪大用了。因为这些乌鸦并不是单纯的灵体,既不属于生者也不属于死者。 张清濯拔出一把长剑,我也同时拿出了枣木剑和匕首。 神婆不动如山,阿雅小脸紧绷,取出一支竹笛捏在手中。 每个人的心情都极度紧张,因为我们面对的都是从未见过的怪物,就是自持道行精深的吕文,这会也是脸色无比凝重。 时间过的很慢,乌鸦始终在我们头顶上空盘旋,迟迟不肯发动袭击。 又过了一会。神婆对张清濯说道:“不能再等了,赶紧动手。否则一旦乌鸦锁定了你的身份,就会群起围攻你一人,让他们动手吧。” “嗯。” 张清濯应了一声,对着陈铎点点头,陈铎立刻下令开火。 金霖和张家护卫早就把手里的散弹火铳填装完毕,陈铎这边下令开火,金霖便率先打响了第一枪。 散弹火铳装的是铁砂和火药。一打便是一大片。 一声枪响,空中的乌鸦立刻被轰出一个缺口,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哀鸣,十几只乌鸦从空中坠落。 金霖这一枪提振了大家的信心,接着张家护卫齐齐开火,空中黑血飞溅羽毛乱飞,瞬间不知死伤多少。 鸦群受惊并未逃走,反而因为同伴的死亡发出愤怒的嘶鸣,群体暴怒从空中俯冲而下。 乌鸦群起而落,散弹火铳排不上用场,金霖几人抄起火焰喷射器,对着俯冲而下的 鸦群喷出一条条火龙。 哀鸣连绵不绝。又不知多少乌鸦被硫磺火焰烧死烧伤。 然而乌鸦实在太多了,两番大动作也不过将鸦群削减了四分之一,剩下的乌鸦愤怒欲狂,一边躲避火焰扫射一边瞅准机会对地面上的人发动袭击。 众人齐齐动手。吕文把招魂幡插在背上请了鬼力上身,手里的黑剑带起风声。 每当有乌鸦近身,立刻被他用黑剑斩杀。 林方平的拷鬼鞭在血咒的加持下,爆发出五色神光。长鞭舞动,炸出惊雷之声,每次炸雷都能炸死一片。 孟家兄弟的引魂灯对乌鸦之魂有着克制作用,赶尸棒大开大合,杀得也是酣畅淋漓。 这些人,要么本身可以把磁场能量化为武力,要么能请神上身,要么可以借助法器本身的威力,鸦群暂时还无法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至于战力稍弱的吴家生和张志风,则是站在人群后方,谨慎应对。 在战场这边,陈铎守护在张清濯身侧,他的武器是一对刀剑,一长一短。 长剑绕指柔,短刀百炼钢。 看到这对奇形兵刃,我心中有所明悟。陈铎不是一个人作战,说不得姐弟已经联手。 陈铎本人就修为了得,磁场能量化为武力,赋予他刚猛绝伦的武力,短刀快如闪电,点杀精准,一刀毙命。 持刀杀戮的同时,左手的长剑护佑全身。每当有乌鸦从背后突袭,长剑犹如毒蛇一般瞬间杀至。 有陈铎护佑,张清濯基本感受不到压力,偶尔有乌鸦突围冲过来袭击她,她也能应付自如。 张清濯无碍,我自己也渐渐投身于杀戮之中。 尝试几次,发现枣木剑对乌鸦并没有太大作用后,我选择用匕首近距离刺杀。 以此磨砺胆色,锻炼反应速度。 和其它人相比,我的杀戮速度并不快,但我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我珍惜自己的每一分体力,将其精准的化为杀机。 鬼蜮中和行尸的战斗教给我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战斗中必须珍惜每一分体力。 在我的另一侧,神婆揭开了蛊神像上的红布,少女阿雅吹响了竹笛。 每当有乌鸦对神婆发动攻击的时候,便会有五色流光从神婆身上飞出,这些流光便是蛊。 蛇蛊c尸蛊c飞碟蛊c金蚕蛊c竹叶蛊c拍花蛊,天下毒虫皆可为蛊,就连草木之精也可以当做蛊毒来用。 神婆放蛊,阿雅以竹笛驭蛊,这对师徒配合的天衣无缝。 鸦群的数量不停的在锐减,而我们的战力也在逐渐下降。 火焰喷射器用尽,金霖等人立刻成为鸦群眼中的血食,瞬间鲜血染红了衣衫,见此张清濯果断下令让他们暂时避进帐篷中。 很快,又一道脆弱的防线被打破,吴家生被一只乌鸦袭中面门,差点被啄瞎一只眼睛。 张志风也被连续两次攻击被乌鸦啄得肩膀血流不止,两人相互扶持着退进帐篷。 还好,剩下的人越战越勇。 最终在战斗进行了将近半个小时后,乌鸦被猎杀殆尽,我们的体力也差不多被透支的干干净净。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危机已经彻底解除的时候,水里的悬棺忽然动了一下。 随着悬棺在水中摇动,一具形容枯槁的干尸从棺材中缓缓坐了起来 第七十章 乌衣尸煞 看到这具干尸,我心头巨震。 原来乌鸦只不过是马前卒,它们才是正主。 鬼蜮里的行尸多半为墓虎,尸体腐烂严重,毫无战斗力可言。 悬棺中的干尸肢体保存完整,封闭在悬棺中怨气不散,让尸体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黑青色。 准确来讲这不叫行尸,这叫尸煞。 行尸多半没有灵识,而尸煞不仅怨念极强,通常还保持着生前的记忆。 它们被困在悬棺中不见天日,用怨气饲养乌鸦,渴望能够以此得到灵魂的救赎。 但是我们杀光了这些乌鸦。斩断了它们唯一的希望。 所以,当这具尸煞刚一觉醒,眼中立刻冒出嗜血的凶芒,死死的盯着我们。似乎只有把我们全部杀光才能抵消心中的愤怒。 张清濯身体一颤,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 她是第一次见到尸煞这种恐怖的生物,乌鸦虽然可怕,却也是常见的鸟类,而尸煞是真正的异类。 不止是她,就连陈铎的脸色都白了白。 鬼蜮中的事,他们都不记得,而在现实中。张清濯和陈铎都没有机会接触到这种异类。 “婆婆,我怕。”少女阿雅颤抖着说道。 “没什么好怕的,蛊神会护佑我们。”神婆出声安慰。 这边,吕文深深皱起了眉头,脸色阴沉如水。 转头对着孟学真说道:“孟老大,你们孟家世代赶尸,可知道怎么对付这东西?” “若是行尸的确有手段对付,但是这根本不是行尸,这是尸煞。聚阴成煞,凶灵不灭,乃是一等一的邪物。”孟学真说道。 “林老弟,闾山派可有破法?”吕文又问道。 “闾山派斩尸术要开坛做法,这里不能开坛做法,我也是有心无力。”林方平说道。 闾山派的法师最重坛法科仪,施法必开坛,无坛不成法。 这里既没有八仙桌,也没有龙角c铃刀c令旗c朝板等法器,而他穿的也只是一身寻常道袍,连马甲和战裙都没有披挂,根本无法开坛。 正说着,张志风和吴家生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吕大师,我听说阴山法中有请五鬼驱邪术,斩妖除秽无往不利,要不试试?”张志风说道。 “阴山法脉一年一劫。我今年天劫未渡,将来还要请五鬼护法为我渡劫,如果这时候请五鬼出战,谁来助我渡劫?”吕文冷冷的说道。 吕文这样一说,无人再相劝。 这些人为张家办事都是为了求财,若是为了求财把命丢了就太不值了。 没人知道怎么对付尸煞,那就只能再打一场硬仗。 张志风又把金霖等人喊出来,人手一把火铳,塞满了铁砂,严阵以待。 张家请玄门高手是为了对付妖邪,哪知遇到的尽是些硬仗,这会张志风后悔带少了人手。 虽然现在只有一具尸煞觉醒。但是剩下的十五具悬棺里肯定还藏着尸煞,如果全部起来诈尸,又是一场残酷的硬仗。 高科技武器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这些土制的火器在频繁战斗中威力很有限。 “秦玦,你好像一点也不怕。”见我深色如常,张清濯好奇的问道。 “见多了也就不怕了。” “你见过?” 我点点头,没有和张清濯多讲。 在九星湾我见过死倒上岸,鬼蜮中还和行尸血战过一场,虽然尸煞比死倒和行尸加起来还要恐怖,我心里也早就没了初见时的恐惧。 君子不失色与人,就算我心里害怕也绝不会表现出来。 便在我和张清濯交谈的时候,最先觉醒的那具尸煞也摇摇晃晃的爬出了棺材。踩着溪水上了岸。 双眼环视一周,最后锁定在张清濯身上。 乌鸦只有攻击本能,但是尸煞带有灵识,它一定是察觉到了张清濯身上的元凤血脉。 悬棺是故意被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张清濯。 尸煞每走一步,速度便加快一分。 头发和指甲也在疯涨,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 “开火!” 张志风一声令下,金霖手持火铳轰向尸煞。 只听轰然一声巨震。尸煞被密集的铁砂击退,身上所穿的乌衣被轰成了碎片,露出了黑青的尸身。 铁砂密密麻麻的嵌在尸煞胸前的肌肤上,尸煞桀桀怪叫一声,尸体一震,铁砂纷纷落地, 没有留下一丝伤痕。 看到这一幕我才算是真的慌了。 万万想不到尸煞的防御力居然如此强悍,连火铳都无法伤及分毫。 我看了看手中的匕首,默默的收了起来。铁砂都打不穿,我的匕首也派不上用场,只看枣木剑配合真阳涎能不能刺破尸煞的煞体了。 金霖这一枪,震惊的不止我一个。其余人也都开始慌了。 眼看尸煞又摇摇晃晃的超张清濯走来,张家那四名护卫齐齐开火。 尸煞被铁砂冲击的再次后退连连,却依旧屹立不倒。 这时金霖又抄起了备用的火焰喷射器,咬牙冲上去。对准尸煞喷出一道火龙。 被烈焰焚烧,尸煞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哀鸣。全身冒起滚滚浓烟,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臭味,最后轰然一声倒在地上。 看到尸煞被火焰烧成灰烬。众人长长出了一口气。 “金霖,火焰喷射器还能再用几次?”张志风问道。 “没了,刚才杀乌鸦把压缩燃气用光了,这是最后一发了。” 闻言众人一阵默然。 便在这时,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十五具尸煞齐齐从悬棺中诈尸而起。 爬出棺材,同时朝岸上走来。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张清濯。 “金霖,带人守护好二小姐!” 陈铎大喊一声,手持刀剑第一个冲了上去。 稍作犹豫,孟家兄弟应了上去,随后林方平c吕文参战。 陈铎冲到一具尸煞面前,原地跳起,狠狠斩出一刀,砍在尸煞伸出的胳膊上。 这一刀势大力沉,借了人体的冲势也带着陈铎一往无前的决心。 只听咔嚓一声。尸煞的臂骨应刀而断。 看来这尸煞并非刀枪不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依然承受不住。 陈铎一刀得手,正准备再出刀斩向尸煞的脖子。 谁知,尸煞反应极快,抬起断臂挡住刀锋,另一只手闪电般的插向陈铎胸前。 寒光一闪,陈铎长剑出手,剑身极为柔软缠着尸煞的手臂环绕一周。再用力向后一拉,噗嗤一声卸掉了尸煞的这只手臂。 与此同时,陈铎的短刀已经在尸煞的脖子上斩出了一个三角形的缺口。 一股黑雾从缺口出喷出,陈铎一个后空翻退出。尸煞也不追他,歪着脑袋依旧朝张清濯走来。 这一幕看得我头皮发麻,想不到这尸煞居然如此凶残。 只要凶灵不灭,尸身受再重的伤也无法彻底杀死它们。 我再不犹豫,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涎喷在枣木剑上,顺着陈铎斩出的缺口,一剑斩出。 枣木剑配合真阳涎,先天纯阳化为斩邪真火,只听砰的一声,尸煞的头颅冲天飞起,在空中就开始燃烧。 失去了头颅,尸煞僵直在原地怔了片刻,轰然倒下! 第七十一章 凤怒 我和陈铎联手配合杀死一具尸煞后,全面混战已经正式开始。 散弹火铳打不穿尸煞,是因为尸煞有煞气护体。 无论是吕文的黑剑,还是林方平的拷魂鞭都有破邪之威,孟家兄弟的赶尸棒也是,每人接下一具尸煞捉对厮杀。 但是尸煞实在太多,剩下的尸煞依然朝张清濯扑了过来。 形势危急,陈铎再次抢攻。 枣木剑火焰灼灼,我没有急着拦截。持剑守护在张清濯身边,看向神婆。 神婆表情不变,手里的蛊神神像俨然睁开了眼睛。 每当有尸煞接近。蛊神神像便会张嘴吐出一道黑芒,直接没入尸煞的身体之中。 随后尸煞就像是醉了酒一般,速度减慢,眼中的凶光也黯淡不少。 但是,没过多久,尸煞的凶性又会重新恢复过来。 看出这一点。等到神像又再次吐出黑芒的时候,我立刻冲到那具中了蛊毒的尸煞面前,把枣木剑插进它的胸口。 蛊毒破煞,枣木剑的真阳之气可以破邪,透体而入,尸煞的身体开始燃烧。 相继解决两名尸煞后,我的真阳之气全部耗尽,若再强行使用,不仅不会发挥作用,还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巨大的损伤。 陈铎在失去我的配合后,迟迟无法解决第二具尸煞,反而被尸煞缠的脱身不得。 那边吕文已经用黑剑解决了一具尸煞,不幸的是,在他和第二具尸煞搏杀的时候,黑剑被尸煞硬生生在肉身中折断。 没了黑剑,吕文就只剩下一面招魂幡。 招魂幡可以聚阴招魂,但是吕文很明显不想请出五鬼作战,反而抽身退出了战局。 孟家兄弟挥舞着赶尸棒已经各自解决掉一具尸煞。正在和第二具苦战。 尸煞速度极快,看到同类相继身死,眼中红光越来越盛。 拼着以肩膀硬受着孟学义一击赶尸棒,冲上去抱住了他的身体,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孟学义瞬间被尸煞扑倒。 情急之下,抓起腰间的引魂灯砸向尸煞的脑袋,灯油喷薄而出。 这灯油乃是大庙里求来的香油,可以克制阴邪。遇到邪灵会自主燃烧。 瞬间尸煞被火烧的满头满脸,但它依然死死的咬着孟学义的脖子不松口,直到狠狠的咬下一大口血肉。 这一口直接咬破了孟学义的动脉,血流如注,他捂着脖子却根本止不住。 “弟弟!” 孟学真愤怒的大吼一声,一棒击倒和他缠斗的尸煞,冲到孟学义身边想要为他止血。 便在这时,数具尸煞被孟学义的血气所吸引,放弃周围的目标。全部朝他冲了过来。 “哥,你赶紧走,快走!” 孟学义用力把孟学真从身边推开,自己主动冲向了尸煞。 下一刻,惨绝人寰的一幕发生了。 尸煞群体争食,片刻功夫就把孟学义全身血肉吞噬一空。 众人看得遍体生寒。原本负责守护张清濯的几名护卫彻底吓破了胆子,后退连连。 此时,战场中算上被林方平杀死的尸煞,还有整整八具尸煞存活。 而我们的战斗力已经所剩无几。 孟学义身死,吕文断剑,只剩下陈铎c林方平以及愤怒欲绝的孟学真还在苦战,却已经分身乏术。 又有两具尸煞摇摇晃晃的朝张清濯走来,此时我近战拼不过尸煞,血中的真阳之气也已经用尽。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 尸煞的目标是张清濯,只要逃离她身边,就可以摆脱尸煞的威胁。 “秦玦。我自己来吧。”见我又准备冲上去,张清濯拉住了我的手。 她的脸色还是那么的苍白,孟学义的死让她红了眼圈。同时也令她因为悲痛暂时忘却了恐惧。 “我和你一起战斗。”我说道。 “不用,这是我的因果,我不想再看到任何牺牲。” 张清濯没有急着出战,而是走到神婆身边,说道:“你一直不肯出手对付尸煞,是不是就是在等我?” “如果元凤血脉的传人连这些乌衣族的凶灵都对付不了,是没有资格进入那个世界的。”神婆说道。 “如你所愿。” 说完,张清濯持剑走向尸煞。 她的人刚在战场中心一出现,所有的尸煞同时放弃了身边的目标,死死的锁定在她身上。 “陈铎, 你退回去,它们的目标是我。”张清濯说道。 “二小姐” “回去!”张清濯加重了语气。 陈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退到我身边。 尸煞的目标是张清濯,而当她真的走出来的面对的时候,它们又没有急着动手攻击。 它们是有灵魂的,张清濯身上有令它们灵魂感到畏惧的力量。 “你为什么不劝她?”陈铎问我。 “只凭这些尸煞根本杀不死她。”我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张清濯背上的烈焰纹身。 “为什么?” “你莫忘了,她是命。” “可我姐姐说二小姐是假。”陈铎说道。 “命格不假,只是天生命理不全。现在她的命格已经全了。”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退出了战场,战场中央只剩下张清濯孤身一人,面对着八具尸煞。 张志风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林方平面带惊诧,孟学真尚未从弟弟的死阴晴不定,眼中带着困惑,金霖则是张大嘴巴站在原地 没有人想到张清濯为什么会主动走出来,他们更想不明白,那些穷凶恶极的尸煞为什么会停止攻击,反而露出如临大敌的模样。 而这一切,随着周围温度的变化,渐渐有了答案。 周围空气中的温度开始升高,夜风清冷,现在却吹得人燥热无比。 没有人知道气温为什么会突然升高,只有我知道,她在使用之血的能量。 她用的很小心很谨慎,并且只动用了其中一小部分。 由于元凤血脉尚未真正觉醒,即便只使用很小一部分,依然在疯狂透支着她的魂能。 没有觉醒之前她就是个凡人,凡人之力岂能比肩神祇? 身为张家的嫡系传人,张清濯手中所持的是一把罕见的古剑,材质为百炼花纹钢,剑光清寒一看就不是凡品。 张清濯把剑举起来,割破手指,鲜血滴在剑身上立刻开始燃烧。 流火炽热,仿佛能将剑身融化。 便在这时,八具尸煞像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不顾一切的朝张清濯冲了生来。 张清濯身形不动,凤眼眯成一条缝。 等到第一具尸煞近身的时候,凤眼圆睁,眼底升起火焰。 剑尖精准无比的点在尸煞额头,剑上的流火也迅疾传遍尸煞全身。 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尸煞瞬间烧成了火人 第七十二章 献祭 一剑灭杀一具尸煞,张清濯展现了远超旁门左道的修为。 未等众人从第一剑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张清濯凌空倒转,挥剑横扫,一剑斩落左侧尸煞的头颅。 颅骨从天飞起,尚未落地就在空中烧成了灰烬。 之血中的能量不仅赋予她强大的火焰之威,同时令她拥有了闪电般的速度和身法。 弹指间,两具尸煞伏诛,剩下的六具尸煞爆发出愤怒的嘶吼。从四面八方同时扑向张清濯。 六具尸煞,每一具都拥有强大的毁灭力,煞气护体子弹都难以击穿。强如吕文c陈铎都要用尽手段才能应对。 现在六具尸煞齐齐扑向张清濯,纵然知道她有烈焰纹身护体,我心底依然为她捏了一把汗。 六具尸煞,带起六道黑色旋风。 张清濯临危不乱,眼眸深处火焰越烧越旺,却又给她把凤眼眯成一条线全部压了回去。 眼看她的身形即将被尸煞彻底锁死。张志风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阿清,小心。” 便在这时,张清濯身体微微倾斜,以右脚为轴左脚原地画圈,身体随之急转,抢在尸煞锁死她身形之前,旋空飞起。 失去目标,尸煞僵直在原地,仰首看向天空。 空中张清濯衣猎猎,犹自旋转不停。流火的长剑点亮了夜空,犹如一朵盛开的火焰花。 等到旧力用尽,身体开始下坠的时候,她忽然扬起双臂,人如一只大鸟般俯冲而下,从尸煞头顶疾速掠过。 长剑过处,又是两具尸煞身首两异。 剩下的四具尸煞从她背后发动袭击,感知到背后的威胁。张清濯借着身体前冲之势一剑刺在地上。 长剑刺入地面,她的人犹如风车一般借着长剑的支撑倒转过来,面朝四具尸煞挥剑横扫。 四具尸煞冲势不减,根本来不及闪避,齐齐被流火长剑扫中。 煞气护体顿时被破,尸煞的动作也慢了几分。张清濯趁机抢攻,一剑刺中一具尸煞的面门,接着又反手一剑刺穿了旁边另一具尸煞的心脏。 顿时,两具尸煞燃烧着轰然倒地。 眼睁睁看着同伴悉数死绝。最后仅剩的两具尸煞发出绝望的怒吼,一左一右扑向张清濯。 张清濯眉毛一挑,先挥剑斩断了左侧尸煞的手臂,正要应对右侧尸煞的威胁,先前那两具倒地的尸煞忽然挣扎着抱住了她的腿。 双腿被困,张清濯奋力挣脱,然而,未等她脱身就被右侧的尸煞抓中了肩膀。 只听噗嗤一声,尸煞尖利的爪子直接刺破了她的衣服。抓进皮肉之中。 偏在这时左侧尸煞又扑了过来,张嘴咬在她的左肩上。 张清濯一声怒吼,撇身侧转挣脱了地上的围困,先挥剑斩断插在她右肩膀上的尸煞手臂,随后倒转剑柄,从噬咬她左肩的尸煞喉咙下方刺穿了尸煞的头颅。 彻底脱困后。张清濯跳出战局。 两肩血肉模糊,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极致的痛楚令她的身体不停的颤抖。 此刻,围攻张清濯的八具尸煞只剩下最后一具,还被她斩断了双臂。 张清濯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合力握住剑柄,走到那具断臂尸煞面前,持剑横扫,将这最后一具尸煞拦腰斩为两截。 解决掉最后一具尸煞后。张清濯双眼环顾四周。 此时她眼底的火焰已经消退,但方才所展示的杀戮狂热依然写在脸上。 眼神冰冷,嘴角挂着一丝残酷的微笑。 最终。狂热退尽,张清濯手中黯淡无光长剑掉在地上,随后她的人也软软的向地上倒去。 我早就看出她神情不对。抢在她倒地之前把她拦腰搂在怀里。 所有人都被张清濯表现出来的强大战力所震撼,只有我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 元凤血脉没有觉醒之前,她根本无法使用之血的力量。 这场震惊世俗的杀戮,全是靠她用自己的魂能换来的。 魂能,由神魂所产生。 由于她引动的能量太过强悍,已经远远超过魂能的承受范围,我怀疑她燃烧了自己的一部分神魂。 献祭自己的神魂,换来神念的眷顾。 战斗已经彻底结束,十六具尸煞悉数伏诛。 火焰还在燃烧,残魂余烬未灭,不过等到明天太阳升起。这里的一切都会天地罡风吹散。 我们这边多人负伤,孟学义战死。 不远处,孟学真跪在弟弟的尸骸面前,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 孟学义被尸煞剥吞了全部的血肉,尸骸也残缺不全。 这恐怖一幕成了众人心头的梦魇,一时间竟无人上前去安慰。 我朝孟学真走去。站在他身侧。 “我赶了半辈子的尸,只为把灵魂送回家乡,还死者安宁。现在我弟弟死在这里,他的尸体我却不能赶。”孟学真说道。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弟弟死在这里是他的命。” “但是,他不该死。” 孟学真站起来,快步朝张清濯走去。 此时张清濯已经恢复神识,阿雅正在为她包扎肩膀上的伤口,两肩俱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看到孟学真走来,张清濯拢了拢衣衫,遮住露在外面的肌肤,冷静的看着他。 “二小姐,你这一身惊天的修为瞒得我们好苦。” “”张清濯默然不语。 接着,孟学真指着地上的长剑又说道:“能把剑烧成这样,二小姐的修为我自认一辈子也无法企及。” 张清濯所用的剑,尽管材质不凡,却也经受不起烈焰焚烧。 剑身扭曲,剑尖位置已经融化变形。 见她始终不肯解释一个字,孟学真冷哼一声说道:“二小姐修为精深,我孟学真修为浅薄留下来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就带着我兄弟还乡。” 说完,孟学真走到孟学义的残骸前,拿出一个黑色布口袋开始殓装。 等他把尸骸殓装完毕,张清濯走到孟学真面前。 “怎么,二小姐这是不打算放人了?”孟学真问道。 张清濯没有说话,双膝跪在地上,默默的对着他磕了三颗头,起身站到一边。 孟学真深深看了她最后一眼,转身朝来路走去。 第七十三章 念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张清濯的之血是她最大的隐秘。 末法时代,每一点天地灵气都极为珍贵,而之血中蕴含着极为纯净的天地灵气,浩瀚如海,浓郁的无以复加。 全部被烈焰纹身封禁在张清濯体内,一旦给人知晓,不仅会引得世俗玄门窥伺,恐怕就连那些隐世不出的正统道门都坐不住了。 之血不止能为张清濯开启一扇神秘的修行之门。其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一点是黑书不能与之相比的,黑书只能教我修行,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我自己去修行感悟。 漫道雄关真如铁。修行本就是逆天行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之血虽然拥有浩瀚的天地灵气,但是张清濯想要将其化为己用也千难万难。 所以,面对孟学真的诘责,张清濯不敢说真话。一个字都不敢解释。 天亮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黑暗却依然没有散尽。 四名张家护卫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散弹火铳c火焰喷射器都已告罄,接下来他们只能靠冷兵器作战。 见识到乌鸦和尸煞的恐怖之后,他们的勇气在逐渐消退。 “前方是瞿陵绝壁,悬棺就是从那里来的。前面还有危险在等着我们,如果愿意和我一起完成这次任务,就继续跟着我前行。如果不愿意,你们现在就可以走了。”张清濯淡淡的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沉默。 沉默一会,我看到吴家生走到张志风身边,和他在低声说着什么。 张志风神情复杂,叹了口气说道:“吴老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勉强,就此别过吧。” 接着吴家生又走到张清濯面前,对她说道:“二小姐,我和你太爷爷相交半生,本该帮你完成这段旅程。奈何此行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预估,有秦小哥在,我这点微末本事也派不上用场,就此别过。” “吴老,你是我太爷爷的朋友,我尊重你的选择。”张清濯面无表情的说道。 孟学真已经走了,吴家生这时候选择离开,四名张家护卫面面相觑。 与凡人作战,他们可以悍不畏死。然而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是那些从未见过的异类。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不是道义可以相抵的。 张清濯是明白人,柔声说道:“吴老要走,你们也跟着一起回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二小姐,我们”一名护卫挠着头说道。 “我不会怪你们,这里的事本就不是凡人能够应对的。” 说完,张清濯看向金霖。 “二小姐,你不用看我。我是不会走的。”金霖坚定的说道。 见金霖心意已决,张清濯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吕文和林方平。 “吕先生,林先生,你们两位还要陪我一起走下去吗?”张清濯问道。 “我继续,林老弟呢?”吕文说完看向林方平。 “有吕大师在。我当然要舍命陪君子。”林方平说道。 “多谢两位先生相助,接下来只要我张清濯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再有类似今晚这样的事情发生。” 等吴家生带着四名护卫离开后,我们稍作休整继续顺着溪流前行。 张志风和金霖抬着鬼镜,两人受得都只是皮外伤,伤口包扎过后,并不影响行动。 我因为损失太多真阳之气,血气亏浮,赶路倒是没有问题。 陈铎的情况和我也差不多。只不过他是因为透支了太多磁场能量,脸色显得很差。 吕文和林方平的神情没有多少变化,这两人都是玄门高手。尤其是吕文,我怀疑他昨夜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 无论是阴山派还是闾山派,都擅长使用邪法。而昨晚他们却一直在凭借本身的磁场能量作战。 张清濯以一己之力斩杀八具尸煞,看似威猛绝伦,但若吕文肯请五鬼护法出战,我相信他也一样能够做到。 还有神婆,她也在隐藏实力。 我们这群人中张清濯受伤最重,不过我看她气色反倒是恢复的最快的,不知是不是因为之血的缘故。 走了两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一片开阔的山林处,准备在这里休息一番。 张清濯和阿雅去溪边洗漱,我和陈铎负责生火做饭。 捡了些石头堆成锅灶,架上野餐锅开始烧水。等把水烧开,打开牛肉罐头。脱水蔬菜,菌子扔进去。 等熬出香味,先给众人各自盛了一碗汤,接着 再架上汽锅蒸米饭。 我们带的食物虽然充足,可不知道后面还要走多久,吃用很珍惜。 吃过饭。众人在林间休息。 我靠在一棵侧柏上面,闭上眼睛运转血气。 没过多久,我听见有熟悉的脚步声朝我接近,靠在侧柏的另一侧坐下来。 “你的伤怎么样?”我问道。 “快好了,应该不会留疤,你呢?” “我也没事。” 沉默一会,张清濯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她依然在为孟学义的死而自责,这是她的心结。 在槐树岭也死了很多人,但是那时候她并没有得到之血,她什么都做不了。 而这一次,她若早点使用之血,孟学义根本不会死。 “阿清,你是怎么想到使用之血的能量?”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脑子很乱,心里也很害怕。我看到你们一个个为了我拼命,自己却没有勇气冲上去“ 直到孟学义惨死,令她陷入巨大的悲痛和愤怒之中。 也就在这时候,她仿佛得到了某种暗示一般,开始尝试着去观想背上的烈焰纹身,以神念与之沟通。 火焰从她背后烧起,很快烧遍了她的全身。 烈火焚烧,血气沸腾,就连灵魂也仿佛被点燃。 然后,她发现自己再次回到了在龙潭寨被神念主宰的状态,全身充满了力量,和力量相伴而生的还有一股陌生的杀机。 “开始我只想为孟叔叔复仇,后来杀着杀着,我仿佛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也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最后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什么念头?”我问道。 “杀念,力量杀戮生命,烈焰燃烧魂灵。” 第七十四章 天斩煞 修整过后,我们继续顺着溪流往上前进。 溪流断崖此起彼伏,水中怪石嶙峋,瀑布飞溅潭水深不可测。 这里保存着最原始的森林风貌,有时候根本找不到路可走,乱石挡道藤蔓交错。 有时候好大力气开辟出山道,走不远发现前方无路。 神婆说鬼镜是有人从古墓中带出来的,这令我很好奇,当初带鬼镜出来的人倒地有着怎样的通天手段。才能翻阅这崇山峻岭,从湘水源头把鬼镜带到人间。 开始进山的时候,我和张清濯还刻意保持着距离。不想被外人看破什么。 她是张家嫡系传人,而我只是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名义上只是风霜斋的员工。虽然我们都不在意名分,可当着外人的面,还是有所顾忌怕被人说闲话。 情窦初开,难免患得患失。 然而。昨夜的生死之战令我们心境变化很多,也更加珍惜彼此的存在。 于是走着走着,俩人就经常一个停几步,一个赶几步,慢慢的就走到了一起。 起初神婆还会狠狠的瞪我几眼,金霖也会睁大眼睛,到后来也就无人再理会我们,至于他们心里怎么想,随他们去。 走着走着,张清濯忽然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我问道。 “我以前是很在意面皮的。”张清濯淡淡的说道。 “嗯,我也一样。” 相视一笑,仿佛林间的山风也温柔起来。 我们走的很慢,直到半下午才走出密林,前方就是瞿陵绝壁。 两侧山崖高耸入云,中间相隔只有一线。下方幽谷终年浓雾不散,不知深浅。 风水学上称这种地形为天斩杀,也称天堑煞。 泛指两座大山靠得很近,致使两座山崖中间形成一道相当狭窄的空隙。远望去就仿似山体被从天而降的利斧所破,一分为二似的即为天斩煞。 两山相夹是天斩,山越高时越凶险。 最凶险的莫过于上有天斩,下有深渊,意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天斩煞地形山谷中罡风十分强烈,远远超过人体的血液流通速度,这种凶地别说住人,野兽都不愿多待。 不过,有一种鸟例外。这种鸟就是乌鸦。 天斩煞虽然凶险万分,但如果有乌鸦肯在这里筑巢,便可起到聚阴化煞的妙用。 乌衣族人能在瞿陵绝壁扎根繁衍,想必肯定是和他们信奉金乌图腾分不开的。 根据九嶷山地图现实,瞿陵绝壁纵深七公里,且都是未知探索区域,终年被浓雾笼罩,无路可走。 现在是半下午,按照我们的行路速度。天黑之前是不可能穿过瞿陵绝壁的。张清濯和众人商量一下,决定今晚就在这里扎营休息。 吃过饭,我和张清濯站在一处山坡上眺望瞿陵绝壁。 “神婆说,瞿陵绝壁中很有可能还有乌衣族人。”张清濯说道。 “悬棺明显是故意有人放下来的,我也认同神婆的说法。” 乌衣族人把当做死敌,如果瞿陵绝壁中真的还有乌衣族人存在。他们绝不会允许张清濯从瞿陵绝壁通行。 一定会在绝壁中为她布下天罗地,重重杀机。 十六具悬棺的恐怖犹在心头,完全可以想象瞿陵绝壁中还有着什么样的凶险在等着我们。 沉默一会,张清濯说道:“秦玦,天黑还早,我想先去瞿陵绝壁探探究竟。” “我陪你一起去,正好可以推测下绝壁中的风水理气。” 张清濯摇了摇头说道:“我一个人去就行。” “我们只是去探路,有危险退回来就是了。” “不行,万一有事。我担心护不住你。” 我没有再劝她,取出三枚五帝钱,说道:“这样好了。我为自己起一卦,若卦象无咎,我便与你同行。” 张清濯想了想说道:“好。但是你不许骗我。” 我笑了笑,开始以铜钱落卦。 心卦虽然最为灵异,却不是想起就起的,以我现在的道行,落卦还是离不开铜钱。 连掷六次,得了一个泰卦。 六阴,帝乙归妹,以祉元吉。 卦象显示张清濯陷于困境之中,若和她有交涉会对我有损害,但若我肯付出,便会让两人同时得到好处。 我把卦辞和张清濯解释一番,她听完莞尔一笑说道:“帝乙归妹。你这是要把自个儿嫁给我了?” “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看着她认真的点点头。 见我说的直白,张清濯俏脸一红,嗔道:“我看你才是狗。” 等大家安顿完毕,张清濯说了自己的想法,张志风当场表示反对。 “秦玦陪我进去。若有危险我们提前就会退出来,风叔尽管放心。”张清濯解释道。 “我陪你们去。”陈铎说道。 “陈铎,你留下来,看好鬼镜。” 张清濯一再坚持,张志风和陈铎也没办法。 对于张清濯的提议神婆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在她离开时叮嘱了几句。 随后,我和张清濯开始顺着溪流前行,走到前方断崖转向山林。 谷地虽然开阔,但是林间依旧寸步难行,荆棘拦路,林木交错。 咔嚓一声,张清濯随手一刀斩断了一截拦路的枯枝。 “你的伤真的没事?”我问道。 “怎么,你不信我?”张清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 “不是不信,是你伤得太重。” 张清濯朝来路张望一眼,确信我们不在众人的视野之内,然后解开外套,褪下领口的毛衣,露出一截雪白的香肩。 肩膀上齿痕犹在,却只剩下浅浅的印记。 约莫一个小时后,我和张清濯走出了密林,终于来到瞿陵绝壁的路口。 两侧山崖高千丈,中间只相差一线,真的像是被人一斧子劈开一样。 一道罡风吹出,清寒彻骨,血液立刻为之一滞。 这里是真正的绝地,就算没有乌衣族人,瞿陵绝壁本身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我观察四周,发现前方有块四方的石头矗立在地上,位置正好对着瞿陵绝壁峡谷。 走过去一看,只见这块方石上面有着一道明显的裂痕深入石中。 看来这块方石肯定也一直承受着天斩煞的冲击,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裂开。 略作思索,我纵身一跳踏足石上,面朝瞿陵绝壁峡谷释放出灵觉。 第七十五章 潜龙勿用 天斩煞的冲击很强,会对我的五感六识造成困扰,且罡风刺骨血脉滞停,释放灵觉还容易伤到神魂。 但是,我选择的这块石头完美的帮我解决了这个难题。 虽然不知道这块石头到底是什么材质,但它在这里的作用很明显,挡灾挡煞,类似于民宅所用的泰山石。 知道瞿陵绝壁凶险莫测,我将灵觉汇聚一线探入谷中。 才出窍。灵觉就感受到了来自天斩煞的威胁,犹如置身刀山火海寸步难行。 若是手持罗盘,天池针肯定会震颤个不停。 九嶷山龙脉驳杂。两侧断崖各自诞生一条龙脉。 若把两侧山崖相合,其本身又是一条龙脉。 念及此,我不再把瞿陵绝壁分开计算,而是将两侧山崖视为一体,渐渐的在我识海中出现了一座雄伟峥嵘的山岳,犹如龙首。 看来。这便是原始的瞿陵峰了。 也难怪这里的煞气会如此强大,龙首被一斧子劈开,怨念不散聚阴成煞,煞气不强才怪了。 说白了,这煞气就是巨龙的怨气所化。 识海中有了这个认知,灵觉继续前行,在变化万千的气海上朝着巨龙之喉前进,这次畅行无阻。 从龙吼深入龙腹,灵觉开始认真感知绝壁山谷内的气场。 循着理气变化摸索,发现这些气场都来自于两侧山崖。准确的说,是来自于两侧山体中的岩洞。 岩洞密布,深浅不一。 有些气场恒定,有些气场依然处于变化之中。 无一例外的是,这里的气场或强或弱都带着阴邪的气息,阴森诡谲,充斥着浓重的死意。 随着我的灵觉深入,我感知到一股极为强大的神念就潜伏在绝壁山谷深处。 识海中刚有了这个认知,下一刻那股强大的神念就被我的灵觉惊醒。令我瞬间感受到了死亡威胁。 我赶紧收回灵觉,哪知那股强大的神念如影随形,顺着我的灵觉直接锁定了我的存在,就算我再想切断也来不及了。 瞿陵绝壁犯天斩煞,这股强大的神念也仿佛一把利斧一般,循着我的灵觉,一斧子劈在我的识海之中。 轰然一声巨震,识海掀起滔天巨浪。 识海是神魂所化,识海受此重击直接伤到了我的神魂本身。 滔天巨浪彻底打破了识海的平静。也令我的神魂陷入极度危险的状态。 一波未平一波又至,巨浪尚未平息,那股强大的神念又再次对我的识海发起冲击。 海水炸裂,神魂惊惧交加,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连续两次都没有击溃我的神魂,令那股来自瞿陵绝壁的强大神念变得无比狂怒。 根本不给我回神的准备,又是一记强大的冲击排山倒海而来。 尚未落入识海,神魂便已惊惧欲逃。 我内心深处生出绝望,我低估了瞿陵绝壁中的凶险。根本不该以本身的灵觉去窥伺其中的吉凶。 若是用罗盘推算,就算惊动了那股神念,也不过是罗盘炸裂而已。 而现在,要炸裂的是我的识海。 一旦识海被破,神魂无处可归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此时我是入定状态无法告诉张清濯我正在遭受的危险。就算是告诉她,她也救不了我。 生死须臾之间,我准备最最后的抵抗。 我把所有的意念全部用来观想龙形真灵,若真灵能够化龙,便可帮我化解这道死劫。 若是不能,世上再无我秦玦。 终于第三次神念冲击降临,与我识海之上开辟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眼看识海即将为之彻底破碎,深渊尽头忽然传出一声震天嘶吼。 这声音无比熟悉。令我想起了梦中蛟化龙的一幕。 可惜的是,我看不到它到底是龙还是蛟。 即便被瞿陵绝壁的浩大神念所惊醒,它依然不能跃出深渊。 不是不肯。而是我的修为根本没有到那一步。 伴随着这声嘶吼,同时诞生了一股浩瀚无尽的庞大神念。 神念比拼,比拼的是精神力。 瞿陵绝壁的神念很强大。然而在我的潜龙面前它依然处于下位。 潜龙神念才已诞生,顷刻间就把来自瞿陵绝壁的那股强大神念瓦解消融。 随后,海水闭合,识海重归平静。 初九,潜龙勿用。 勿用不等于不用,而是该用的时候才用。 见证潜龙之威后,瞿陵绝壁中的强大存在再也没有对我发起新的神念冲击。 又过了一会,等到神魂彻底归位,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清濯那张充满关切的脸,凤眼含泪,泪湿双颊。 我想去安慰她,才一动身。身下的方石轰然一声化为齑粉。 原来,天斩煞攻击的并不只是我,还有我身下的方石。若潜龙未动,我的下场将会和这块方石一样。 想到这里,再看张清濯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哭了。 我伸手想要为她擦去眼角的泪。她倒退着离开,看着我冷冷的说道:“这便是你常说的君子以致命遂志?”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的天斩煞会这么危险。” “如果你知道呢?”张清濯冷着脸继续问道。 “”我沉默不语。 如果我知道,我一样会去做。 瞿陵绝壁隐藏着巨大的凶险,而且是为张清濯而来。 在她动身之前,我肯定会帮她预卜吉凶。 “泰卦已经应了,我并没有以身犯险。”我解释道。 “我从不信卦,我信的是你。” 识海中的变故几乎榨干了我所有的精神力,再想继续前行已经是不可能了。 张清濯也没有再继续的打算,主要是怕我再遇危险。 回去的路上,我问张清濯刚才感知到了什么。 她告诉我,在我坐在方石上入定之后,开始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没过多久,绝壁山谷中就吹起了凌厉的罡风。 罡风径直朝我吹来,吹得飞沙走石,方石也被吹得裂纹遍布,仿佛随时会裂开。 她很为我担心,想为我挡住罡风。 然而罡风太强,根本无法立足,她连靠近我都不能,只能站在旁边看着我。 直到一股浩大的神念从瞿陵绝壁深处袭来,等她感知到神念中的杀机时,那股神念已经没入我的身体中,她再想做什么已经晚了。 “秦玦,我知道你从前有人对你不好,但是这不是你如此不爱惜自己性命的理由。有人对你不好,也会有人对你好,有辜负你的人,就会有怜惜你的人。” “你会是那个对我好的人吗?” “你说呢?”张清濯挑眉看着我问道。 第七十六章 神树之争 等和张清濯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 张志风和陈铎就在溪流边上等着我们,看到我们赶紧迎了上来。 “阿清,有什么发现?”张志风问道。 “瞿陵绝壁是绝地,不好过。”张清濯说道。 “如果我们不走瞿陵绝壁绕行呢?”陈铎问道。 “绕行要多花一倍的时间,山高路险,也不知到底要怎么走。先回去歇息,我要请教下神婆,或许她有主意。” 回到营地。张清濯带着我去见神婆。 见到神婆后,张清濯把在瞿陵绝壁的见闻描述了一遍。 神婆听完不置可否,盯着我上下左右看了半天。问道:“我看你精神萎靡不振,神魂受损,可是遇到了什么外邪?” “我以灵觉理气的时候,被瞿陵绝壁深处的一股强大的神念所伤。” “有多强?” “和苍梧枝中的神念相差无多。” 神婆听完,眉头紧皱,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瞿陵绝壁中隐藏的神念应该来自于乌衣族的圣女,想不到过了那么长时间,她居然还有残魂意志留在世界上。” “乌衣族圣女有什么来历?”张清濯问道。 “不止乌衣族有圣女,我的祖先苍梧族也有,这事要从神树之争说起。” 接下来,神婆给我们讲述了一段从未在人间流传的隐秘传说。 九嶷山是人族圣地,自古便有万里江山朝九嶷的说法。 颛顼绝地天通之后,人间神迹断绝,但就在众神返回天界的时候,本身为玄鸟所化九天玄女娘娘朝九嶷山丢下一颗神树的种子。 玄女娘娘意识到,以后人间必定是以人族为尊,如果这棵种子能在人族圣地九嶷山生根发芽,就会给天下飞禽赢得一片栖息之地,不会被人族所灭。 不知过了多少年,种子生根发芽,渐渐的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并且造化成了一方天地。 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苍梧神树才一长成就吸引了天地间的灵鸟朝这里聚集。除了天下灵鸟朝神树汇聚。南疆十万大山中的两个神秘原始的部族,也来到了这片与世隔绝的天地中。 这两大部族就是苍梧族和乌衣族。 两大部族都认为苍梧神树可以召唤他们的图腾,让和金乌重现人间。围绕着苍梧神树的归属权,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战争一直持续了很多年,直到两大部族再也无法承受战争的代价,开始签订了停战协议。 协议的内容是,两大部族各自选出一名祭祀攀登苍梧神树,哪一方能登上神树之巅,苍梧神树就归哪一方所有。 苍梧神树聚集着大量的灵鸟。这些鸟类早已通灵,它们知道一旦真给乌衣族招来金乌,或者给苍梧族引来,那么它们就再也不能留在神树上面。 所以每当有祭祀攀登神树的时候,就会招来它们的疯狂攻击。 如此又过了很多年,两大部族意识到这样做只会白白牺牲祭祀的性命,而部族想要繁衍发展,也不是只靠图腾信仰就可以持续的。 于是,两大部族就暂时放弃了攀登神树展现神迹的计划。专注于休养生息种族繁衍。 直到又过了不知多少年,苍梧族诞生下一位女婴,赤发红眸,天生就不畏惧火焰。不知道是不是天道弄人,就在苍梧族圣女出世的同一天黑夜,乌衣族也诞生了一位天生带有异象的女婴。 两大部族都认为获得了神眷。互相隐瞒圣女的存在,只等圣女长大成人好让她们攀登神树展现神迹。 为了这一天,两大部族倾尽所有,把各自的圣女培养成法力强大的巫师,同时培养成了最优秀的战士。 等到两位圣女终于长大成人,又在同一天选择攀登苍梧神树。 苍梧族的圣女选择从南面攀登,乌衣族的圣女选择北面。初始两人的速度不相上下。白天苍梧族圣女要快上几分,到了夜晚又被乌衣族圣女追平。 随着时间过去,两位圣女越登越高。同时面临的攻击也越来越疯狂。 最终在攀登神树到第七天的时候,乌衣族圣女再也无法承受灵鸟的疯狂攻击。 当时正值白天,她的神力要在夜晚才能恢复。而她很明显已经撑不到晚上。 她看了苍梧族圣女一眼,见她虽然也和自己一样遭受着灵鸟的疯狂攻击,却依然咬牙战斗。越战越勇,眼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乌衣族圣女知道自己拼不过她,但是她也不 想让苍梧族圣女走到最后。 趁着她们都在苍梧神树顶端,下方的人看不到这里的情形,她暗暗起了杀心,趁苍梧族圣女不备,对她发起了一次致命袭击。 苍梧族圣女只顾着专心应对神树上的灵鸟,哪里想到乌衣族圣女会对她突然下手。 猝不及防之下,被乌衣族圣女用一把匕首从背后刺穿了心脏。 一击得手,乌衣族圣女从苍梧神树退了下来。 看到乌衣族圣女主动退出,苍梧族人很高兴,他们认为还是自己的圣女更强大。一定能够登顶展现神迹。 然而,这一等又是七天过去了。 神树上面始终没有动静,这时候苍梧族人意识到了不对劲。 而乌衣族圣女也经过七天的修整恢复了元气,直接率领自己的族人对苍梧族发动了攻击。 苍梧族无人能挡乌衣族圣女,被乌衣族人杀得流血满地。 战斗从白天一直持续到晚上,白天苍梧族占优尚且不是乌衣族的对手。晚上就更加打不过乌衣族。 眼看着苍梧族即将被赶尽杀绝,变故发生了。 苍梧神树上面的灵鸟忽然冲天飞起,惊惧着逃离神树。 遥远的西方,一颗燃烧的流星划破夜幕正在朝此间疾速赶来。 等到流星越来越近,众人才真的看清,这根本不是流星,燃烧的也不是火焰。 这是神鸟,一只通体流火的神鸟。 “后来呢?”张清濯问道。 “降临,苍梧神树自然归苍梧族所有。志在九天,不愿在苍梧神树上停留,展现神迹之后又飞走了。临走的时候以涅槃之火复活了苍梧族圣女,并赐予她一根尾羽。” “那乌衣族呢?” “苍梧族圣女浴火重生实力强大近乎神明,她并没有急着给自己复仇,而是给了乌衣族圣女一个逃生的机会,在第二天日落之前才会对乌衣族动手。” 随后乌衣族便开始逃亡之旅,在第二天夜幕降临之时来到了瞿陵绝壁。 当时的瞿陵绝壁还是完整的一座山峰,乌衣族被山峰阻隔再也无法前进,便在这时苍梧族圣女手持一把烈焰之刀劈了下来。 这把刀乃是的尾羽所化,一刀斩出漫天流火。 眼看乌衣族几乎要全族被灭,乌衣族圣女燃烧自己的神魂化为金乌,展开翅膀护住了自己的族人。 苍梧族圣女一刀落下,把金乌一分为二,连带着也把瞿陵绝壁一刀斩开。 乌衣族圣女身死,但是她所化的金乌却救下了一部分族人。 随后夜幕降临,乌衣族人遁入瞿陵峡谷之中。从此就一直生存在这暗无天日的瞿陵峡谷中,直到部族自然消亡 第七十七章 深入绝地 神婆说,自从被驱逐出苍梧神树造化的世界后,乌衣族人一直心怀怨念,时刻不忘重返昔日的家园。 他们隐藏在瞿陵绝壁深处设立祭坛,企图获得金乌的神恩眷顾,帮助他们夺回苍梧神树。然而一直到龙凤大劫苍梧神树被烧。乌衣族也没有获得金乌的回应。 龙凤大劫之后,和苍梧神树有关的一切都被道门从人间抹去。 苍梧族最先覆灭于龙凤大劫。乌衣族在瞿陵绝壁苟延残喘千年最终也没能逃过灭亡之灾。 神婆的故事听完,问题依然没有解决。 如果瞿陵绝壁中残留着乌衣族圣女的残魂意志,我们要平安通过瞿陵绝壁根本不可能。 或许,从张清濯来到九嶷山后就已经被她盯上了。 “一千多年来。乌衣族一直没有忘记当年的屈辱。你背负元凤血脉,想要穿行瞿陵绝壁势必难逃乌衣族圣女残魂的追杀。”神婆沉声说道。 “那我们要怎样才能通过瞿陵绝壁呢?”张清濯问道。 “只有一个法子,打败她。” “她生前便是乌衣族的圣女,我这点道行恐怕不是她的对手。”张清濯说道。 “别说你,就算我们这些人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要想打败乌衣族圣女,你必须祭出之血。” “婆婆,阿清的血脉并未觉醒,妄动之血的能量难免会伤及神魂。”我说道。 “如果连这点牺牲都做不到,还怎么去古墓解开鬼镜的诅咒,不如现在就回去好了。” 说完这句话,神婆开始闭目打坐,再也不看我们。 我和张清濯离开了她的帐篷。边走边交谈。 “你真打算一个人挑战乌衣族圣女?”我问道。 “嗯,如果我们一起走,大家都有危险。如果我能打败乌衣族圣女,大家就可以平安通过了。”张清濯点点头说道。 “你有信心打败她么?” “没有,但是我也不想逃避,这是我的因果。也是我的修行。” “嗯,你准备什么时候进瞿陵绝壁?” “明天日出之后。” “好,到时候我送你。” 其实我根本不担心张清濯会输,我担心的是别的。 乌衣族圣女的残魂再强大,也不过是凡人的执念,而本尊留下的神念。 我仅仅用潜龙之象就能破掉乌衣族圣女的神念冲击。本尊留下的神念比我的潜龙意志要强大不知多少倍。 回到自己的帐篷,我已经困的快要睁不开眼睛,和陈铎简单说了几句便倒头睡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我急忙跑出去发现这里只剩下金霖一个人。 “霖哥他们人呢?” “二小姐他们天明就动身了。”金霖说道。 我心里大急,急忙和金霖一起前去和他们汇合。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陈铎c神婆c张志风等人就站在瞿陵绝壁入口附近朝里面张望。 “陈哥,阿清进去多久了?” “两个小时了。” “你为什么不喊醒我?” “二小姐特意叮嘱要你多睡会。” “”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已为时已晚。 瞿陵绝壁山谷被浓雾遮蔽,看不清里面的情形。我不知道张清濯在里面到底经历着什么。 关心则乱,想要为她占卜又不成卦。 一个小时过去了。瞿陵绝壁依旧没有动静,张志风也有点沉不住气了。走到吕文身边问道:“吕先生,阿清一去不返,可是遇到了危险?” “瞿陵绝壁犯天斩煞,悬棺尸煞也是从瞿陵绝壁而来,实乃大凶之地。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家二小姐有隐藏手段,实力不在我之下,定可化险为夷。” 吕文的话。听得张志风皱起了眉头。 同为张家人,他对张清濯是知根知底的,但是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张清濯表现出了远超平时的强大战力。 “陈铎。你和二小姐相熟,你觉得二小姐修为如何?”张志风问道。 “以前我觉得二小姐和我相差不多,或许我还要比她强几分。我也不知道二小姐为什么突然实力精进,好像是在她随着神婆去了一次龙潭寨后,人就变得很从前不一样了。” 自从张清濯获得完整的元凤血脉之后,她的人的确有了新的变化。 杏眼变成了凤眼,眉毛也张扬了许多,磁场能量虽 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她的人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神秘感。 如果是以前她是因为伏羲骨遮蔽了命理玄机,现在的她则是真正的无法再被人看透。 这些变化我心知肚明,其它人也能看得出来。 “秦玦,那天你和阿清去神婆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志风走到我身边低声问道。 “神婆为她请了位神祇护身。”我想了想说道。 之血是张清濯最大的隐秘,我当然不会和他说实话。她背上有烈焰纹身,倒也符合请神上身的说法。 “可是蛊神?”张志风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神,风叔想知道自己去问她好了。” 听我这样一说,张志风没有再多问。 吕文和林方平则是把视线落在神婆身上,对他们而言神婆的存在是个密,不过他们真正忌惮的还是神婆怀里抱着的蛊神像。 蛊神比不上道家正神,却不是他们这些旁门左道可以随意亵渎的。 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时间到了正午,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刻,也是神鸟能量最强的时刻。 瞿陵绝壁终于有了变化,雾气开始升腾,无数只乌鸦从峡谷深处飞出,在瞿陵绝壁上空结成云阵,瞬间遮蔽了太阳的光芒。 光线被拦阻,瞿陵绝壁中黑夜降临,天斩煞发动。 罡风呼啸,飞沙走石。 沉寂许久的乌衣族圣女,终于将她所有的怨念孕育成了无上杀机! 第七十八章 破壁 瞿陵绝壁,千百年来不通人烟。 终年被浓雾所遮掩,除了谷底的萧水暗流,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 这里是乌衣族人生存的地方,乌衣族人以金乌为图腾,除了神秘的悬棺文化之外。传说中乌衣族人还善于驯养乌鸦。 乌鸦反哺,在食物匮乏的冬季。大批的乌鸦会出来觅食,养育着乌衣族的子民。 金乌是乌衣族的守护图腾,乌鸦是金乌的使者,也是乌衣族人最亲密的伴侣。此刻。绝壁峡谷杀机浓郁,成千上万只乌鸦在上空云集,遮蔽了太阳的光芒。 峡谷内暗无天日,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张清濯现在正处于最危险的状态,这杀机是由她引发的。 “婆婆,乌衣族圣女动手了吗?”我走到神婆身边低声问道。 “嗯。”神婆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阿清能平安归来?“ “当然,若是连一道残魂都镇压不住,她是没资格觉醒元凤血脉的。” 尽管神婆笃定张清濯一定能打败乌衣族圣女,可我的心还是揪着不肯放下。 峡谷内的杀机浓郁的无以复加,强盛无匹。已经超越了鬼蜮中的鬼枭洞主,恐怕就算和黄河大王相比也弱不了几分。 若是宋珏在我倒不怎么担心她,可是张清濯修为浅薄。纵然背负烈焰纹身,究竟能给她多少能量呢? 乌衣族圣女的残魂比尸煞强横不知多少倍,何况这瞿陵绝壁中也不止她的残魂,说不定还有幸存的乌衣族人,还有悬崖峭壁上的悬棺洞窟,隐藏了不知多少危险。 这杀机如此狂乱。明显不是一个人所能形成的。 乌衣族圣女的残魂只是主导,瞿陵绝壁本身就是穷凶极恶的绝地。 吕文开始还能淡定,现在也变了脸色。 “吕大师,这峡谷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怎会有如此恐怖骇然的杀念?”林方平吃惊的问道。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莫忘了去年的黄河大王事件。先是黄河水淹两岸,后来又一夜冰封炸出无数血纹,那一次闹出的动静可比眼前要大的多。” “不知吕大师对黄河里的事又知道多少呢?”林方平皱眉问道。 “我只知道这事和镇妖白塔有关,到底是黄河里的哪位大王至今没有答案。”吕文摇了摇头说道。 “早前还听闻贺兰山中有大凶之物出世。看来这人间怕是要生变故了。”林方平叹了口气说道。 “茅山宗弟子这次高调入世,或许是已经提前感知到了人间的变化,恐怕用不了多久正统道门就会大举入世。”吕文深深看了一眼林方平说道。 吕文这句话说的大有深意。 道门正统如果大举入世,玄门格局肯定会发生变化。 到时候,像阴山派c闾山派这样的旁门左道,要么抱团求生。要么选边站队。 茅山宗弟子这次高调入世,摆明了要支持韩家。而韩家又是张家的竞争对手。 林方平当然能明白吕文话里的意思,但是他并没有正面回应。望着瞿陵绝壁幽幽说道:“看这山谷中的情形,张家二小姐怕是凶多吉少了。传闻张家二小姐伏羲骨命,不知能不能平安归来。” 此言一出,吕文立刻沉默下来。 瞿陵绝壁中的杀念固然可怕,但如果张清濯能从瞿陵绝壁中平安归来,这才是真正恐怖的事情。 吕文的修为并不弱,五鬼齐出威力惊人,连他都没有把握应对瞿陵绝壁中的凶邪。要是张清濯能成功从里面脱身,只怕在道门正统大举入世之前无人是她的对手。 可问题是道门正统真的会大举入世吗? 道门大举入世,意味着末法时代的终结。 黄河大王的动静闹得那么大,影响数以万计的民生。也没见天师府的人现身,足见道门入世绝不像吕文所说的那样轻松。 瞿陵绝壁杀机越来越狂暴,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感知到张清濯的气息神念。 终于一整个白天过去了,太阳落于西山,鸦群纷纷没入山谷之中,乌衣族圣女的神念越发狂暴。 我想起了神婆的故事,在她的故事里,乌衣族圣女的力量会在夜晚变强,而苍梧族圣女的力量则是在夜晚变弱。 是光明的化身,白天张清濯不能脱困,晚上我更加为其忧虑。 随着夜色越来越沉重,神婆也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我正准备去询问,却见阿雅径直朝山谷中走去。 阿雅是神婆的徒弟,进山以来一支跟在神婆身边,前天晚上我们和鸦群作战的时候,她曾吹响竹笛,驭蛊对付乌鸦。 除此之外,她一直默不作声的跟在神婆身边。 阿雅进了山谷,谷中杀机越发狂暴。 谷底的溪流犹如怒龙一般咆哮着喷出,溪水中漂浮着破碎的悬棺,还有无数乌鸦的尸体。 忽然,瞿陵绝壁深处传来一声愤怒至极的尖啸,直冲云霄震撼神魂。 尖啸充满了不甘和怨念,在山谷中久久回荡连绵不绝,引发山体崩塌乱石如雨。 我以灵觉感知,发现瞿陵绝壁两侧的龙脉竟然有了合体的趋势,心中不由得大急。 此时张清濯和阿雅还在山谷中,一旦两侧山崖合拢,即便她觉醒了全部的元凤血脉也难逃出升天。 我再也顾不上危险,就要冲进去寻找张清濯的下落。 便在这时,瞿陵绝壁中的尖啸突然转为惨绝的哀鸣,继而强大无匹的神念能量轰然爆发。 山峰倾塌,大地震颤。 伴随着滚滚黑雾,两侧山崖开始闭合 第七十九章 圣女阿雅 两侧山崖合璧,山体崩塌震耳欲聋。 我人像个傻子一样,怔怔的看着这一切,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了出来。 不,这绝不是她的命运! 我不顾一切的冲进去,才进去几丈,便有一块山石从天而降,崩裂在我眼前。 陨石如雨,我竟是一步也前进不得。 乱石崩飞犹如枪林弹雨。很快砸的我满头满脸都是伤。 大地震颤,站都站不稳。 一想到怕是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她,我的心被绝望占据。 昨天她的话还在耳边。她说这世界有人待我不好,便会有人待我好,有辜负我的人,就会有怜惜我的人。 现在我活着,却很可能永远也见不到她。 又是一块山石从我正上空跌落,落在我正前方。烟尘四起。 金霖和陈铎冲过来,想要把我带出去,我突然站起来,发足狂奔。 一边奔跑一边以灵觉躲避山顶上的乱石,还要小心龟裂的大地滚滚的乱石。 山体倾塌犹如天崩地裂,耳膜震的生疼。 我在毁灭和死亡间奔跑,就像一只穿行于暴风雨中的蝴蝶。 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可对心怀执念的我,真正的恐怖却是再也见不到她。 我卜的是泰卦,帝乙归妹,以祉元吉。 昨日我们没有一起入谷,这卦也一直没有应验。 现在,是我唯一验证卦象的机会,绝不能再错过。 迷茫中不知穿行了多久,前方山崖已经彻底闭合,再无路可走,我的心越来越绝望。 可心头的执念依然促使我走到了尽头,然后我在溪水和污泥中看到了一只伸向空气中的手臂。 雪白的手臂。沾满了污泥,五指蜷曲,仿佛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抓住 我认出了这是她的手,急忙冲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庆幸这手还是柔软带着温热。 我拼命的把压在周围的乱石移开,把裹满污泥的张清濯拖出来。 却不想,她的另一只手居然还抓着一个人。 “秦公子,我知道你会来。” “阿清” “你不用管我。我还能走,快带着阿雅离开。” 说完,张清濯奋力从地上站起来,和我一起又把少女阿雅拉出了泥潭。 阿雅此时已经陷入昏迷,若非张清濯不肯舍弃,她早已被乱石逆流埋葬。 我用一只手把阿雅夹在腰间,另一只手拉着张清濯拼命往外面跑,身后乱石滚滚,被截断的溪流水位也在疯狂暴涨。 山体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紧紧跟随着我们的脚步。 我和张清濯十指紧扣,并肩和死亡赛跑。 伤痛早已无视,力气也早已亏空。引领我们的是求生的意志,以及对彼此的生之承诺。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除了天与地。便只剩我与她。 终于,前方出现了光亮,我们从瞿陵绝壁峡谷中成功冲了出来。 陈铎飞身抢了过来,从我怀中抢走阿雅,随后金霖,张志风也都赶到,把我和张清濯拉到了安全地带。 才一回头,伴随惊天巨震,瞿陵绝壁彻底合拢。 两侧山崖在重力崔嵬之下。夷为平地 劫后余生,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直觉脸上滚滚热流。用手一摸全是鲜血。 方才不觉得痛,现在全身宛如针扎,好几处怕是连骨头都折断了。 张清濯比我更加凄惨。秀美的脸颊被鲜血和污泥遮蔽,轻轻一笑,只看见两排洁白如玉的贝齿。 “帝乙归妹,以祉元吉。” 我艰难的说出了这句卦辞,随后便身子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黄昏。 张清濯已经醒来,而阿雅还在昏迷。 “别动。” 我努力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张清濯按住了肩膀。 她手里捧着一个小碗,冒着热气,发散着味蛋白粉的味道。 我们这次出来,除了带足了干粮和药品,还带了蛋白粉维生素花青素之类的保健品。 这些才是补充体力的关键。也利于伤口的回复。 “别乱动,我来喂你。” 我这次伤的很重, 肋骨断了三根,左边肩胛骨也断了,全身上下更不知有多少伤。 没有龙形真灵,无法汲取灵气回复伤口。只能靠医药慢慢调理。 虽然回复速度比普通人要快,却远远比不上张清濯。 不过她的伤也没全养好,鼻梁上还贴着创可贴,额头还缠着一圈绷带,看起来比我还像个病人。 “第三次了。”我说道。 “嗯?”张清濯皱眉问道,估计是皱眉的动作牵动了额头的伤口,我见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岳湘时一次,宁远县一次,这是我第三次被你照顾。” “怎么,你不喜欢?” “只是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未免太弱了。” “秦公子,你可不弱。” 说完,张清濯幽幽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被困在哪里,万念俱灰,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当时便想着,死了倒也不怕,只是没能和某人把话说清楚实在有些遗憾。” “你当时有没有想到某人会来救你?” “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我才努力想要活下来,因为我知道某人是个不怕死的主。” 说到这里,张清濯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情感,大颗眼泪滚滚而落。 我想为她擦眼泪,却连手臂都抬不起来。 其实真正应该庆幸的人是我,如果张清濯选择了放弃,我和她都活不下来。 还好,我们都没有放弃。 “阿清,阿雅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你还记得神婆说的故事么,当初就是苍梧族圣女的牺牲才引来了神鸟。” “嗯,但是这和阿雅有什么关系?” “阿雅就是苍梧族的圣女,若不是她帮我唤醒了之血中的神念,恐怕我早就死了。” 第八十章 阴龙之地 以张清濯现在的神魂强度,即便全部燃烧殆尽也无法唤醒之血中的神念。 她的元凤血脉虽然已经修复完整,但是,这种传承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血脉传承,而是一种命格。 除非张清濯可以把命格与背上的烈焰融为一体,这样她才算真正的变成了,不仅可以使用全部的之血,她本人也可以行使的意志。 不过,虽然张清濯现在无法行使的意志。但如果有苍梧族圣女指引方向就不一样了。 当初就是苍梧族圣女的牺牲引来了神鸟,她若为张清濯引路便可引来意志降临,这是前生的因果也是今世的宿命。 “她是怎么做到的?”我好奇的问道。 “当时我在绝壁深渊和尸煞作战。乌衣族圣女的残魂意志笼罩我的身心,我使用了之血的能量,却不能将能量发挥到极致“ 这种感觉就像是火焰在水中爆发,火困于水中。 对应的正是易经中的离卦,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凶。 重离之间,前明将尽。 瞿陵绝壁犯天斩煞,怨气极重,白天有乌鸦蔽日,晚上阴气森严。 张清濯引动的能量只堪堪打败尸煞,然而在乌衣族圣女残魂的主导下,峡谷中又生出种种恶灵幻象。 昔日的乌衣族人,化为厉鬼,手持刀兵朝她不断的发动攻击。 杀之不尽,屠之不绝。 她自己心里也清楚,只靠自己是决计撑不到天亮。 便在这时候,她在漆黑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点光亮,就像是一盏灯,灯火摇曳。 黑暗试图吞噬掉这唯一的光明,可这灯火虽然明灭不定,却始终燃烧,任凭阴风涤荡黑暗包围。 这火。便是阿雅燃烧的灵魂之火。 阿雅在黑暗中前行,无数阴灵鬼魅围绕在她周围,却畏惧灯光,不敢靠近。 张清濯一边杀敌,一边朝阿雅冲过去。 等她的人冲到阿雅面前,心中忽然一动,犹如神启一般,把手里的长剑插在地上,背对着阿雅单膝跪在地上。 随后。她便感觉到背上一阵滚烫,似乎是那盏灯火落在背上。 紧接着背上的烈焰纹身忽然开始燃烧,眼中也再次爆发了金色的火焰。 全身充满了力量,凤眸所视,阴魂冭灭。 乌衣族圣女的残魂再也无法压制她,直到她燃烧所有的残魂意志引发深谷崩塌,试图和张清濯玉石俱粉。 一旦瞿陵绝壁坍塌,张清濯难逃灭亡之灾。 张清濯抱着昏迷的阿雅,拼命向外逃。可是她鏖战那么久早就透支了所有的体力根本无法逃脱。 “阿雅现在的情况如何?”我问道。 “神婆说她魂魄几乎散尽,就算醒来恐怕也” 张清濯没有把话说完,但我明白她的意思。 魂不在其位,魄依然可以维持生机。但是,这样的人活着和活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神婆有说阿雅的来历吗?” “说了,阿雅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她就是来自于苍梧世界,是神婆捡来的孩子。” 张清濯说,当年九嶷山的那场洪水冲塌了山中很多古墓,神婆心有所感,顺着山洪逆行向上,试图寻找关于苍梧世界的线索。 便在湘水和萧水的分叉口发现了一口石棺,石棺上面雕刻着涅槃图案。 神婆把棺材打开,发现里面有个女婴,这女婴便是阿雅。 开始。神婆以为女婴就是她苦苦寻找的元凤血脉传人,直到女婴一天天长大,始终无法和苍梧枝产生感应。 她才明白。女婴身上并没有元凤血脉。 神婆信奉蛊神,也想让女婴跟着她接受蛊神的庇护,然而当女婴对着蛊神像跪倒的时候。蛊神推辞不受,女婴根本跪不下去。 就在当晚,蛊神给神婆托梦,告诉了她女婴真正的身份。 瞿陵绝壁两侧山体合拢,直接导致上游萧水暴涨,水漫过山体,周围一片汪洋,我们只能从闭合的瞿陵峰上穿行。 我的伤势很严重,光是养伤就用了三天的时间才能下地。 少女阿雅醒来后,双目失神,不言不语,只剩下生存本能。 拖着我和阿雅两个累赘。队伍前行的实在缓慢,光是翻越瞿陵峰就花了两天的时间。 过了瞿陵峰,往前便是簸箕谷。 簸箕谷的山路更加难走,我们用了整 整五天的时间,才穿越纵深百里的簸箕谷。 出了簸箕谷便是天步峰,天步峰瀑布倒挂犹如银河决堤。深潭溪流交汇。 这里是萧水的起源之地,也是湘水上游支流的汇聚地。 湿气重雨水足,连着三天都是阴雨绵绵,又湿又冷。山道湿滑,稍有不慎便有粉身碎骨的危险。 所幸天步峰上溶洞极多,可以避雨休息。 不过我们也没敢多停留,所带的干粮已经消耗了大半,怕是连回程都不够用。 潭中倒是鱼虾肥美,但却不能生火,只能生吃。 天步峰是地图标识的最后一处命名之地,再往后便是未经探索过的未知地带,原始老林,千百年来都未必通过人烟。 这里海拔很高,云遮雾绕,毒虫猛禽极多。 幸好有神婆的驱虫香囊,倒也不怕毒虫滋扰,只是山道实在难走,曲曲折折分不清到底哪里才能走出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后面的这些天我们面对的只有自然障碍再无邪祟恶灵滋扰。 世上无鬼神,都是人在闹,不通人烟的地方又哪里闹什么邪祟。 不过这种深山老林,倒是很容遇到精怪。 出天步峰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条成精的土龙,在山崖裂缝中探出大半个脑袋,脑袋上生有一只肉角。 还没等我们动手,它便缩进裂缝中消失不见。 它畏惧的是张清濯。 瞿陵绝壁一战,张清濯整个人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神念比从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原本吕文还自持修为精深不把她放在眼里,现在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历经二十天后,我们终于来到了此行的最后一站,雾隐山回音洞前。 通过这一路上我对龙脉理气的分析,回音洞的确可以通向湘水尽头,只不过要通过一条幽深狭长的暗河。 回音洞是雾隐山龙脉死穴,死气凝聚之地。洞中的暗河虽然流动,却是条阴龙,凶煞莫测。 死地阴龙,聚阴成煞,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瞿陵绝壁。 第八十一章 灵魂回响 我将回音洞中的情形一说,众人都皱起了眉头。 “婆婆,这回音洞可有什么古怪?”张清濯走到神婆身边问道。 “你使人朝里面喊上一嗓子就知道了。”神婆说道。 “陈铎,你来试试。”张清濯说道。 “好。” 陈铎走到洞口,朝着里面大喊了一声。 洞里面同时传出两个声音,一男一女。 男声明显是陈铎的回音,女声却不知从何而来。 神婆神情古怪的看了陈铎一眼,说道:“你再念一句话试试。” “念什么?”陈铎问道。 “就念一句福生无量天尊好了。” 陈铎依着对着洞口大声念了一句,洞里又传出两道回音。男声和陈铎别无二致,女生缥缈诡异。 “金霖,你试下。”张清濯说道。 金霖也对着洞口喊了一声福生无量天尊。回声却只有他自己。 见此,神婆直勾勾的望着陈铎问道:“你是双魂?” 陈铎自知隐瞒不过,点了点头。 “怎么从未听你说过?”张清濯吃惊的问道。 “我与胞姐一体双魂,老太爷是知道的。” “哦。” 接着,神婆对大家解释了回音洞的灵异之处。 所谓回音,回应的不是本人的声音。而是来自灵魂的回响。 “现在你们都挨个试一下。”神婆说道。 “为什么?”吕文问道。 “回音洞步步杀机,若有灵魂回响说明还有一线生机,倘若没有回应必葬身此洞。” 灵魂的回响,会揭露人最真实的一面。 普通人揭露的是真实的性格,而对于有修为在身的人而言,揭露的则是他们阴神的真面目。 阴山派和闾山派修的都是邪法,吕文和林方平的阴神肯定诡异。 所以,神婆把话说完,他们两人立刻露出犹豫的神情。 “我先来吧。”张志风说道。 说完张志风站在山洞前,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 念完之后,回音洞中丝毫没有任何回应。 张志风当场愣住了,神情复杂的看向神婆。 “你进不得此洞,进去必死无疑。”神婆冷冷的说道。 “风叔,你就留在这里等我们吧。”张清濯走上去柔声说道。 “那怎么行,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你的安全。” “风叔,你能一路陪着我们来到这里,已经尽职尽责。太爷爷绝不会责怪你什么。” “那好吧。” 陈铎和金霖已经试过,不必再试。 吕文和林方平迟迟不动,而少女阿雅早已失魂,表情呆滞,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张清濯看了我一眼,我侧过身看向别处。 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也没说什么,自个儿走到洞前,往里面多走了几步轻轻哼了一声。 回音洞起初没有任何回应。沉默死寂。 就在我为之担心的时候,回声从洞穴最深处曲曲折折传了出来。 清脆如洗,百转千回。 犹如风吹玉树,悦耳玲珑连绵不绝。 她只轻轻哼了一句,却换来天籁般的吟唱。 就连无知无觉的阿雅都忍不住多看了张清濯几眼。 我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先前在龙潭寨入了她命宫,想不到连她的神魂也被打上了的烙印。 元凤血脉尚未觉醒便已如此昭然,等她觉醒之后,还会是她吗? 我想起了那天她灭杀八具尸煞后露出的残酷微笑。那个笑容明显不属于她本人。 还有她心底的那个念头,力量杀戮生命,烈焰燃烧魂灵。 这又岂是凡人心中应该生出的念头? 张清濯的这一声凤吟,别人虽然听不出究竟,却也听出了其中的神异。 吕文和林方平对视一眼,再看张清濯的眼神全是震惊。 张清濯能从瞿陵绝壁中逃生。已经令二人对她起了疑心。此刻这声叫百转千回,通灵剔透,更是令他们困惑不已。 “两位谁先来?”神婆看向二人问道。 “我来吧。” 说完林方平站到回音洞入口,他念的不是道家谶语福生无量天尊,而是闾山派的开坛咒:“天上至尊 是玉皇,人间最贵是君王。天下鬼神皆敬仰,唯有闾山做主张。” 洞中立刻响起回应,却是个阴沉沙哑的女声。 声音阴冷,阴气充沛。在回音洞中引发回响,惊起阴风阵阵。 毫无疑问,这林方平定是也隐藏了本身的实力。这声回响明显和他表现出来的修为境界不相符。 “想不到林老弟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得了李三娘的真传。”吕文显然也没想到林方平的声音会是这样,阴沉着脸说道。 “吕大师言过了。”林方平淡淡的回应。 既然已经暴露了实力。他也没打算再遮掩。 闾山派拜的神很多,除了道家正神外,还有闽越巫法中的神祇,譬如闾山九郎c临水三夫人c张觅娘等诸神。 这李三娘,便是临水三夫人之一,另外两位是陈靖姑和林九娘。 林方平能在回音洞中回响李三娘的声音,便说明他已经有了通神的能力,而护佑他的神祇便是这李三娘。 林方平之后,便是吕文。 吕文上前走进山洞,往前走了数丈,大声念道:“天清地灵,兵将随令。兵随印转,将随令行,吾奉上下阴山法主敕令,在此显圣,敕!” 伴随着敕字出口,吕文把随身携带的招魂幡往地上一插。 回音洞中顿时阴风涤荡。怨气滔天,隐约听见鬼哭神嚎,令人毛骨悚然。 这一次不仅林方平吃惊,就连神婆都变了脸色。 早猜到吕文肯定有隐藏手段,却不想他这招魂幡居然引得百鬼齐哭。 “哼,好强的修为,好重的心机!”神婆冷哼一声说道。 林方平和吕文相继回音,便只剩下我和神婆。 “该你了,年轻人。”神婆望着我说道。 “我不用试,无论有没有回音我都会陪阿清走到最后。”我说道。 “秦玦,试试吧。”陈铎说道。 金霖也在一旁劝说,张清濯更是眼含关切的看着我。 见推辞不过,我只好试一试。 进了山洞,往里面走了几步,轻轻念道:“初九” 才念出俩字,便从回音洞深处传出海潮声。 见此,我立刻把剩下的四个字咽进了肚子里,转身走出来。 第八十二章 蝾螈 初九,潜龙勿用。 海潮声听得我心狂喜。 灵魂回响对应的是修行者的阴神,也就是黑书中的真灵。 虽然我没有听到龙吟,但是这海潮声已经说明,我已经凝聚了潜龙之象。 只是机缘不到,潜龙还无法跃出深渊。 我从回音洞退出,发现众人都在看着我,神情不一而足。 “秦小哥,刚才响起的是什么声音?”林方平最先发问。 “许是暗河传来的声音。”我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么说,你的声音并没有回应了?” “林先生,我先前便说过,无论有没有回应我都会陪着阿清走到最后。” 张清濯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中充满了疑惑。 我知道她心中一定对我有很多疑问,或许从纸人醉酒那次,她就开始对我起了疑心。 农村出来的弱冠少年,只和胡端公学了不到一年的本事。怎会凝聚真灵。 后来她堕入鬼蜮之中,我为她招魂,引来魂影重重,那时候她便见过我神魂的真面目。 瞿陵绝壁,乌衣族圣女一道神念直接斩进了我的识海,她当时也有感知。 只是,这一切我没有和她说,她也就不问。 喜欢就是克制。若非真的深爱一个人,又怎么会压抑着心底的疑惑与之交往呢。 我走到张清濯身边轻声说道:“相信我,以后我自会给你解释。” “嗯。”张清濯点点头。 回音洞漆黑幽暗,纵深极长,我们修整很久才决定进洞。 洞里当真妖邪,步步回音响彻心头。 神婆事先叮嘱,如非必要切不可开口说话,这回音洞不仅会引发灵魂回响,也会招来冥界的幽灵。 至于为什么会引来冥界的幽灵,要和舜帝斩九龙的神话传说有关。 传说中,在九嶷山下宁远与道县交界的地方,潜伏着黄龙c青龙c蛟龙c横龙等九条龙。 骄横残暴,胡作非为,妄想把这一带变成大湖深渊。 后来舜帝南巡,听说了九龙为祸的事情后,便以人皇的名义召来九龙,和九龙商量归海的事情。 九龙臣服于舜帝的人皇之威,相继表示臣服愿意归海,唯独其中一条阴龙恶性深种名义上归附,暗地里却又顺着河道重新潜回九嶷山,继续在山中作孽危害百姓。 舜帝大怒,祭起斩龙剑追杀阴龙,从舜源峰一直追杀到九嶷山深处的雾隐山。 阴龙自知死劫难逃,恰好看到雾隐山底有个洞窟。一口气钻了进去。 舜帝手持斩龙剑紧追不舍,哪知阴龙进洞之后,再也不见踪迹。顺着洞内的暗河继续追赶,最后在暗河尽头发现一块界碑,上面写着“天地交征,阴阳两断”八个字。 看到这块界碑,舜帝知道阴龙八成是逃进了冥界再也回不来了。 传说毕竟只是传说,暗河尽头到底有没有界碑无人可以考证,但这回音洞确实可以引发灵魂回响却是真的。 所以,对于神婆所说的话,我们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黑暗中穿行,手电的灯光不时惊起洞中的蝙蝠。 扑棱棱飞起。发出骇人的声音。 这洞窟是曲折向下的,越往下走越潮湿,温度也越来越冷。 金霖背着鬼镜行走不便,我和陈铎时而不时的和他交换着,轮流背负。 阿雅紧紧的拽着张清濯的衣服,一步也不舍得松开。 自从她清醒后,就只认得张清濯,连神婆都忘记了。魂不在位只剩下生存本能,就好像把张清濯当成了她的亲人。 阴气越来越重,出没的毒虫也越来越凶邪。 一尺来长的蜈蚣在石壁上爬来爬去,拳头大小的蜘蛛五色斑斓,时而不时还能看见大蛇缠绕在洞顶倒挂的钟乳石上。 有神婆在。这些毒虫倒也没有攻击我们。 约莫走了半个小时后,陈铎的灯光照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型蜥蜴。 长期生活在黑暗中,蜥蜴的眼睛已经退化,被灯光一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顿时被激怒了。 张嘴发出一声嘶吼,朝我们凶狠的扑了过来。 大蜥蜴足有七尺余,大口一张。吐出一条三尺来长的血舌。 陈铎反应极快,抽出短刀迎上去,一刀斩断了蜥蜴的舌头,鲜血喷薄而出,喷的陈铎满头满脸都是。 大蜥蜴被斩断了舌头,暴怒着飞身扑过来。 陈铎临危不乱,等蜥蜴飞起,他瞬间倒地,双手握着刀柄,从大蜥蜴腹部划过。 只听噗通一声,大蜥蜴轰然坠地,腹部被陈铎用刀从下颌切到尾部。五脏齐出血流满地。 浓郁的血腥气,吸引了不知多少隐藏在黑暗中的穴居生物,晰晰索索的朝我们围了上来。 我用手电环照一周,看到挥舞着巨螯的蝎子。蜥蜴,守宫,蝾螈。 前面还只见蜘蛛蜈蚣等爬虫,这阴暗的地下竟然全是这种丑陋狰狞的穴居生物。 距离我们最近的是一只体型庞大的蝾螈。 蝾螈一生都生活在黑暗中。是当之无愧的黑暗洞穴里的霸主。 体型乍一看和龙很相似,头上是角状的腮,腹部两对足,可七年不吃不喝,十二年交配一次。 以毒虫为食,最为凶残。 眼前这只蝾螈体型足有两丈长,被灯光一照,半退化的眼睛睁开一条裂缝透出邪恶的红光。一身黑皮发散着金属光泽,闪耀着血纹。 看见这等凶物,我们齐齐后退了几步。 蝾螈嗅着地上血迹,伸出舌头开始吸食地上蜥蜴的鲜血,等把血液吸干,它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尖牙开始吞噬蜥蜴的尸体。 犬牙交错,听得人头皮发麻。 蝾螈是黑暗中的霸主,它来觅食,其它穴居生物动也不敢动。 等到蝾螈把蜥蜴尸骸吞噬干净。抬头朝我们看了一眼,神态倨傲的朝我们爬了过来。 吕文c林方平虽然是玄门高手,但在这等凶物面前,一身阴术根本无法施展,要对付蝾螈只能靠武力打败。 所以,看着蝾螈一步步靠近,这俩人也露出一丝惊慌的神情。 神婆的蛊神像能克制毒虫,凡是可以炼制为蛊的蛇虫毒蝎均被蛊神所克。包括守宫,蝎子,但是蝾螈不在其内。 蝾螈有龙的特征,传闻蝾螈是阴龙的后裔。 看到这只蝾螈,神婆也难得露出了凝重无比的神情。 张清濯倒是没有任何畏惧,但是女人的天性令她十分讨厌这种地下穴居生物。 眼前这只蝾螈毫无疑问是这里的首领,只要杀掉它,其它穴居生物必然会有所忌惮,可是一时间我们这边竟无人敢上前。 陈铎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再次冲上去,我拦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刀给我,我来。” 从看到蝾螈一开始,我的识海就起了波澜。 识海中的潜龙,变得躁动不安,同时也产生了一股狂暴的杀意。 乾卦取龙,取的便是龙为天下刚健之物。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龙可以潜一时,不可潜一世,阴龙自甘堕落实为逆龙。 杀逆龙,以证乾道。 这蝾螈虽然凶险万分,对我来说却是极为罕有的机缘,我杀它,可助潜龙早日跃出深渊! 第八十三章 潜龙出渊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若要跃出深渊,必须不断提升自己的阳气。 然而潜龙困在识海深渊之中是孤阳,孤阴不长孤阳不生,若无阴气相冲潜龙永远无法积累到足够的阳气跃出深渊。 蝾螈是阴龙后裔,阴气极盛。 我来杀它,不仅可以证乾道,同时还可以阴龙之阴养我潜龙之阳。 当下,我手握短刀。一步步朝蝾螈走去。 虽然心意坚决,然而这蝾螈凶相狰狞恐怖,我心里紧张万分。握刀的手都在颤抖。 但是识海中潜龙的杀念一直在激励着我,见此我索性放空了意识,把心神全部交给潜龙去掌控。 杀念起,识海上空风起云涌。 狂暴杀机瞬间占据了我的身心,只觉得四肢百骸中像是有火焰在燃烧,灵魂战栗不已。 我的主动挑衅激发了蝾螈的怒意。这漆黑丑陋狰狞的怪物停止了动作,微微昂起脑袋半退化的双眼流露出困惑的神情。 片刻后,这份困惑悉数化为狂暴的怒意。 伴随着一声低吼,蝾螈朝我凶狠的扑了过来。 粗壮有力的四肢在地上摩擦出四道深深的裂痕,庞大的身躯一发动腥风扑面而来。 我双手握着短刀,抢在蝾螈落地之前原地跳起,一刀斩在它的双眼中间。 蝾螈鳞甲坚硬无比,陈铎的短刀虽然材质非凡,这一刀震得我手臂发麻,却没有斩破蝾螈的鳞甲。 与此同时,我的人也因着这巨大的反冲力倒飞出去。 蝾螈吃我一刀,又是一声暴怒的嘶吼。 此时我人在空中尚未坠地,根本无法躲闪它的第二次袭击。 但识海中狂暴的杀念,却比蝾螈还要愤怒,张清濯飞身想要接住我,而我却抢在她飞来之前,身体宛若游龙一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改变了身法。再次朝蝾螈杀了过去。 当时我并未意识到我这个动作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做出来的,而是在真灵化龙后才能掌控的龙游之术。 这一次,我没有再攻击蝾螈的头背,而是把目标锁定在它颌下那块白鳞上面。 龙皆有逆鳞,触之必死。 蝾螈为阴龙之属,这块白鳞就是它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 我的去而复返,对蝾螈来说犹如自寻死路,它候在原地不动,等我距离它只剩下数尺距离的时候。它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嘴,想要将我吞噬入腹。 眼看就要把我吞进肚子里,便在这时,我硬生生的将身体再度拔高数尺,堪堪避开蝾螈的噬咬。 随后双脚用力向下一踩,踩在蝾螈的脑袋上面,身体向后一仰,一个凌空后翻,头上脚下。手握短刀对准蝾螈颌下的白鳞狠狠刺了进去。 这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无懈可击,只听噗嗤一声,短刀应声而没,只剩下半截刀柄。 蝾螈被击中要害,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狂吼。鲜血如利箭一般射出。 挣扎着往前冲了几步,轰然一声倒在地上,已是不活。 正当我准备收刀返回陈铎身边的时候,忽然,从洞穴深处传来一声巨震。 紧接着整个回音洞都开始震颤不已,大地颤抖,周围的守宫c蜥蜴,巨蝎亡命般的朝洞穴各处仓皇逃窜。 石壁上的岩石开始剥落,石钟乳纷纷折断。像利剑一般插在地上。 山体摇动,落石如雨。 众人震惊失语,不知发生了何事。 “秦玦。你看!”金霖惊呼出口。 我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到一双巨眼在黑暗中闪耀着阴森诡异的光芒。 紧接着,一只庞大无匹的凶兽脑袋从隧道中伸了出来。 头生双角。已经长成了尺木的形状。 所谓尺木,指的就是龙角,龙无尺木不能升天。 “这是阴龙,不可轻敌,先退出去再说!” 神婆果断下达了命令,拉着阿雅就往外走。 金霖和陈铎抬着鬼镜,林方平c吕文谁也不敢在此停留。 几人渐行渐远,只有张清濯还在原地等我一起离开。 我望着她凄然一笑,转身朝前方隧道里凶兽冲了过去。 神婆说这是阴龙,其实并不是。 若是阴龙必然下颌有须,生有龙鳞,隧洞里的这物事空有尺木。却无龙鳞龙须。 而且我仔细观察,发现它的眼中瞳仁和刚被我杀死的蝾螈几乎一模一样。 这根本不是什么阴龙,而是一只成了精修炼成龙形的蝾螈,或者称之为龙螈。 我杀了它的子孙,它这是找我寻仇来了。 此时我识海中的杀机尚未完全消退,因着这龙螈的出现又变得更加强盛。 识海中翻起惊涛海浪。无尽杀机汇聚成风暴之眼,风暴之眼又在识海中牵动起海水漩涡。 漩涡越旋越深,向下便是无尽深渊。 龙螈的出现,激发了潜龙之怒,我能感受到它在深渊之下孕育的无尽狂怒和杀机。 它急于破出深渊,却因为阳气不足只能困在深渊之地。 龙螈身躯庞大无匹,这隧道狭隘容不下它通行,它要追杀我必须破开石壁的阻碍,此时它行动不便正是我下手的好机会。 泽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我持刀冲着龙螈而去,尚未近身就感受到一股恐怖至极的神念威压。 蝾螈强大却依然只能算是普通凶兽,这龙螈却已经有了通神的能力,拥有了神念威压。 可惜我识海中潜龙早已觉醒,这神念威压对我根本不起作用,反而更加激怒了潜龙。 识海中的大漩涡还在疾速旋转,潜龙奋力上升,狂乱得搅动着四方海水。 终于,我冲到了龙螈面前。 盛怒至极的它,张嘴对我发出一声怒吼。 这一声嘶吼直冲神魂,震的我血脉凝绝,气息紊乱,眼中一片血红。 耳朵,鼻子,嘴巴,都有热流涌出。 就连神魂也惊惧欲逃。 眼看龙螈就要破壁而出,便在这时,识海中的大漩涡传出一声惊天龙吟 第八十四章 一念深渊 龙螈虽然强大无匹,却远远不如我梦中所见的黑蛟,即宋珏的真身。 宋珏化龙,能接下八道天雷,凝聚千年之功。 而这龙螈只继承了龙阴性的一面,能潜却无法飞升。 飞者,龙之正行也。 不能其正而只能潜,便失了乾道之刚健,所以才称为逆龙。 虽说逆龙也是龙。但实力和九天真龙有云泥之差。事实上当初在九嶷山作乱的九龙,均为逆龙而非真龙。 龙螈的神威远远不如宋珏,甚至连鬼蜮中的鬼枭洞主都比不上。 但是。它乃凶兽,强横的肉身和原始的凶兽本能,却又令它的战力超越了鬼枭洞主。 所以神婆才会对它如此忌惮,吕文和林方平也要退避三舍。 若我本尊面对它,根本没有面对的勇气,更别说战而胜之。但是现在主宰我身心的是识海中的潜龙。 潜龙勿用是时机未到,其龙魂依然是真龙之魂。 这一声龙吟响彻识海,在海上掀起腥风万丈,天幕崔嵬引发惊雷滚滚。 咔嚓一声巨响,有闪电从天幕深处凝聚成型,宛若利剑一把直接斩入海水漩涡之中。 熟悉的一幕出现了,潜龙想要出渊,便要承受九重雷劫。 和黑蛟不同的是,黑蛟承受的雷劫是因它要逆天化龙,功德有亏才会被天道不容。而我要承受的雷劫,是因为修行不够阳气不足,还没有达到潜龙出渊的条件。 这雷劫也非天道所降,而是出自我的心魔。 除非斩尽心魔,龙魂才能与我的灵魂融合为一,那时便是我真灵化龙之时。 一道闪电斩入深渊,紧接着又是一道。 潜龙怒意勃发,硬撼雷霆之威,誓要冲出深渊。 第三道。第四道 每当有一道雷霆斩落,我的灵魂都会承受一次撕裂般的痛楚。 潜龙势不可挡,连续熬过八道雷霆,一个庞大无匹莫可名状的脑袋出现在识海之上。 这是真龙,尺木完整,龙鳞也和我在我娘棺材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龙目所射,光耀八极,天地再起风云。 深渊之下,庞大的龙躯摇动着海水。汲取癸水之气为见龙做准备。 然而,未等潜龙蓄势完毕,识海中突然黑暗降临。 识海是神魂所演化,由灵觉凝聚而成。 此时黑暗降临,是因为我的神魂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灵觉,再也无法支撑这种浩大的幻象。 幻象破灭,意味着一切的终结。 我最终也没有见证到潜龙出渊的一幕,也不知道它到底能不能接下这第九道雷劫。 识海幻象破灭之后,身心再次由我自己的神魂所掌控。 然后我发现我的人正站在幽暗的隧道深处。下方传来湍湍水声,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来到了暗河边缘。 暗河就在我脚下的深渊中,我若再往前数尺就会从悬崖坠落。 念及此,我心底不由得一阵喟叹。 假如我的识海没有破灭,潜龙接下了第九道雷劫,我的人也会堕入这暗河深渊之中。难逃一死。 或许,这就是潜龙勿用的意思。 机缘不到修为不够,强行化龙只会给我带来灾祸。 一双手臂,温柔的从后面揽住了我的腰身。 火热的身躯,紧密的拥抱着我。 她抱得是那样的紧,像是要将我融入她的生命中再也不分开。 “秦玦”张清濯哽咽的念着我的名字。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问道。 “你不知道?” “嗯,我刚才神魂不由自己掌控。”我点点头说道。 接下来,张清濯缓缓诉说方才发生的一切。 开始她想等我一起离开。但我却突然冲着龙螈杀了过去。 她追上来想帮我,可是这里阴气太重,也太过黑暗。情急之下她竟然无法使用之血的能量。 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冲到了龙螈面前,看着龙螈一声嘶吼,震得我七窍流血。而她也被这一声嘶吼震得倒飞出去。 伴随着这声嘶吼,暴怒的龙螈又破壁前行了数尺。 眼见我即将被龙螈吞噬入腹,她忽然听到一声海潮声。 龙吟在我识海,她是听不见的,但是她却听见了龙吟引发的灵魂回响。 海潮声起,一 股浩大莫测的神念骤然降临,从里到外散发出来。 这神念遮蔽了我的神念气息,以至于她再也感知不到我的存在。 我虽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是人却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 龙螈本来愤怒欲狂,誓要将我撕成碎片吞噬入腹,然而当我被被这股陌生的神念占据身心之后,它忽然露出畏惧的神情。 随后我每向前一步。从我身体中散发出的神威便强大一分。 我一步步的逼近,龙螈一步步的退缩。 直到来到暗河边的悬崖上,隐藏在我身体中的神威像是再也无法压抑,轰然爆发。 龙螈一声低吼,转身堕入深渊暗河。 “我看着你走向深渊,我想冲上去拉住你的手。可那时的你,我根本无法靠近当时我真的好怕,我怕你会堕入暗河,我怕我会失去你。” “对不起。”我回身抱着她,用手为她擦拭眼角的泪痕。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愿意说我也就不问,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做致命遂志的君子?” “不做君子做什么?” “只要你能活着,我宁可你做个苟且偷生的小人。” 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张清濯关于我修炼黑书功法的时候,神婆等人又从前面折返回来,我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 “二小姐,秦玦,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金霖大声说道。 声音太大,在回音洞中引发回响,深渊下的暗河中传来诡异的哭声。 神婆瞪了金霖一眼,走到张清濯身前低声问道:“刚才那阴龙呢?” 张清濯指了指身后的暗河说道:“阴龙跳进了暗河。” “你做的?”神婆深深的看了张清濯一眼问道。 “嗯。”张清濯没有否认。 “看来距离你觉醒元凤血脉又进了一步,也不枉阿雅为你牺牲。” (今天卡文,写了好久都不满意!) 第八十五章 暗河难渡 神婆以为是张清濯的神念惊走了阴龙,所以对张清濯的话深信不疑。 而张清濯则是在故意为我遮掩,我的秘密连她都没有告诉,她自然晓得我是刻意隐瞒,不想让我暴露于人前。 只是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如果再拖下去必然会在我和她之间造成隔阂。 关于我的身世张家做过调查,可身世并不能说明什么。 最关键的是我刚才展现了潜龙的神念,这股神念明显不属于我,我欠她一个解释。 事实上我和张清濯是同一种人,都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命运。 区别在于,她是伏羲骨命,只需要觉醒元凤血脉便可找到自己真正的命运。而我不知道我真正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宋珏说,只要我读通黑书就能找到我真正的命运。 这句话开始我不懂,自从开始修行黑书里的功法后我才渐渐明白,她的本意并不是要我学她化龙。而是我只有在化龙之后才能用九。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关于乾卦用九的说法,历代易学家都给出过不同的解释。公认的说法是,乾卦六爻皆九,纯阳皆动,乃象天德。 而宋珏在黑书中的解释是,群龙无首。指的是有大人隐藏于其中。 若能身化六龙之象大人必现于世间,这里的大人指的才是我真正的命运。 “刚才那凶煞之物并非阴龙,而是一只成了精的蝾螈,也不知在这回音洞生存了多少年了。这隧洞地形狭隘,容不下它庞大的身躯,被我和秦玦联手将它打入了深渊。”张清濯面无表情的对众人解释。 对于她的解释,众人虽心有疑虑,不过却没有再问。 她能活着从瞿陵绝壁离开,本身就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能打败龙螈也在情理之中。 龙螈的事情解决了,现在我们就站在暗河悬崖上,如何过河是一个难题。 这暗河水呈现浑浊的血黄色,虫蛇满布,清寒彻骨,腥风扑面。 河水中有雾气升腾,方才金霖大声说话,雾气中便生出恶鬼幻象,听见鬼哭。传说暗河水可以通向冥界,与忘川黄泉相连,见此情形不由得人不信。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悬崖上,和对岸相隔十余丈宽,根本过去不去。右侧地势曲折向下,河道也变窄了许多,于是我们就顺着山崖朝右边走去。 一路走来。没人说话,脚步声也轻不可闻,唯恐惊起河中的怨魂。 顺着右边的山道走了差不多半小时,我们来到个突兀的石台前。 石台像是刻意打造的渡口,对岸也有一石台与之相对,相聚只有数丈,距离河面数尺。 如果轻身功夫了得可以纵身越过,不过普通人是断然过不去的,没有人可以跳那么远,必须拥有磁场能量在身的玄门中人才能做到。 “婆婆,要怎么过?”张清濯压低声线问道。 “过河要有桥,没有桥过不去。”神婆说道。 “这么近的距离。我应该能够飞过去。”陈铎说道。 “这暗河与黄泉水相通,只怕你的人能飞过去,魂却要堕入水中,不然冥界也不用在忘川河上设一座奈何桥了。” “方才那成精的蝾螈就堕入水中,如果真的是黄泉水,它又怎敢跳进去?”张清濯想了想又问道。 “蝾螈本就是阴物,暗河伤不了它,它能过河我们却不能。这河中鬼影,乃是阴气不化凝聚而成,活人过河必遭群阴剥阳。” 说起群阴剥阳,我想起了曾经为李明亮的事起的那个剥卦。 神婆的话很有道理,这里阴气充盈。孤阳对重阴,对应的是易经里的艮卦。 艮,止也。 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在这里的意思就是劝我们止步,若无时机不可前行。 “婆婆,桥为何物?”我思索片刻问道。 “能渡人者皆可为桥。” 说道这里,神婆看向林方平。 李三娘是临水三夫人之一,有渡阴的神通。 “闾山派倒是有神通过河,只是我道行不够。还需要吕大师的援手。”林方平说道。 “怎么说?”吕文皱眉问道。 “吕大师以招魂幡引鬼开道,我好趁机请神下鞭。” “好。” 吕文点头答应,祭出了招魂幡。 迎风一抖,念出阴山收阴咒。 暗河中的阴气瞬间朝招魂幡中疯狂涌入 ,河中重重鬼影也随之没入幡中。 两座石台之间的河面,瞬间清明,阴怨之气皆被吸入招魂幡中。 林方平整顿衣冠,默默念了几声咒语,身上的气场顿时为之一变。 在他身后隐约浮现出一个红衣女子幻象,扎着红头巾。 上身穿着绿袄,下身穿着甲群,脚下穿着一双草鞋。 一手铃刀。一手龙角。 女子幻象若隐若现,面容冷漠,粉面带煞。 嘴巴开合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林方平忽然抽起腰间的拷鬼鞭。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拷鬼鞭上面。 随着这口精血喷出,拷鬼鞭陡然前伸,暴涨数丈。堪堪搭在对岸的石台上。 与此同时,林方平一声敕令:“闾山林方平在此造庙下鞭,阴灵勿扰,妖邪规避,免得魂飞魄散,吾奉李三娘急急如律令,敕!” 敕字出口,拷鬼鞭绽放五彩神芒,犹如一道虹桥搭在暗河上面。 “速速通行,他坚持不了多久。”神婆说道。 说完,神婆拉着阿雅第一个踏上虹桥。 这拷鬼鞭虽细,神婆走在上面却稳如泰山,阿雅也能平安同行。 神婆和阿雅先过了虹桥,随后张清濯和陈铎也相继过桥。 轮到金霖的时候,露出几分怯意。 “见山是山,见桥是桥。你只管闭着眼睛往前走就是。”林方平说道。 金霖迟疑了一下,背起鬼镜咬牙踏上虹桥。 他这边刚过河,招魂幡忽然风声大作,吹得幡猎猎作响。 吕文身形一晃,说道:“招魂幡撑不住了,林老弟你再坚持一下,我先过去。” 语闭,吕文收了招魂幡快步过了虹桥。 没了招魂幡聚阴。暗河中又浮现出重重鬼影,从水中伸出一双双手臂,看得人毛骨悚然。 林方平背后的李三娘的神影也开始闪烁,似乎随时会消散。 “林先生,你还能支撑多久?”我问道。 林方平看了我一眼,沉声说道:“你先过。” “好。” 知道时间珍贵,我没有多言立刻飞身穿过了虹桥。 林方平最后过河,才过一半,李三娘的身影就彻底消失不见,拷鬼鞭的五色神芒也瞬间黯淡下来。 眼看他的人就要随着拷鬼鞭一起堕入水中,陈铎双手抓起鞭梢,用力朝空中一甩,将他拉到河岸上。 虽然平安落地,到底还是被暗河中的阴气伤了神魂,脸色苍白神情黯淡。 这时,张清濯走到林方平面前,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清濯代表张家感谢林先生高义。” “我与你太爷爷相熟,帮你也是理所当然。”林方平淡淡的说道。 “以后若有需要清濯帮忙的时候,先生尽管开口。” 林方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第八十六章 入口 过了暗河,我们再次进入幽深黑暗的隧洞,一路曲折向下。 黑暗中也不知杀死了多少滋扰的穴居生物,我们边走边休息,大概又过了一日的时间,才穿越了回音洞。 从回音洞出来,重见光明犹如新生。 此时天正值正午,我们的人出现在雾隐山的半山腰处,在我们正前方云霞蒸腾。水气缭绕,下方惊涛拍案,水气冲天。 正是我们此行的最后一站地。深水岭。 雾隐山和深水岭遥遥相对,下方是深不可测的深水大峡谷。 深水岭往西北一望无际的崇山峻岭,再非人力可以攀登,瀑布倒悬溪流纵横,西北之水全部凝聚在此,往东南分为两条水流。 其中主水径直向东。通向宁远县方向,成为湘水之源,还有一条支流则是奔着东南而去,通往罗浮山,汇入汶水。 “对岸便是深水岭,先前秦古墓就藏在深水岭中,可有眉目?”林方平转头看向我道。 话音落地,其他人也全部看向我。 在三公主镇我曾以鬼镜为罗盘,刖刃为天池针锁定古墓位置在这九嶷山深处的深水岭,这才有了这一路艰辛跋涉几度生死的九嶷山之旅。 如今我们已经来到了深水岭,若是寻不着古墓,责任肯定要算在我身上。 “我来试试。” 说完,我走到一块突兀延伸的岩石上面,盘膝坐在地上。 识海破灭过一次,后面这一日又是在黑暗压抑的环境下渡过,灵觉至今也没有全部恢复。 不过用来寻墓应当是够了,鬼镜指的位置在深水岭,我在张家所卜的卦象利涉大川也是在此。 当下我空心神。开始释放灵觉。 深水岭山势奇特,主峰极高,两边又各有山体相连。 我的灵觉穿行于充盈的水云之间,寻找龙脉灵气所在,然而令我吃惊的是,深水岭看似山水环绕,竟然感知不到龙脉灵气的存在。 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山是龙的骨,水是龙的血,深水岭水气充盈。山势雄伟,怎么会没有龙脉灵气? 我认真感知,将灵觉从此间发散,向周围逐渐延伸,然后我发现,周围群山中,乃至河流中都有龙脉灵气存在。 并且不断的向此地交汇,按理说深水岭的龙脉灵气应当比别的更加浓郁才对。 接下来,我没有再尝试寻找深水岭的龙脉灵气。而是将灵觉发散出去,循着十里外的一条小型山峰龙脉附了上去。 这一缕龙脉灵气很微弱,不仔细感知几乎察觉不到。 我把灵觉附加在这一缕龙脉灵气上面,渐渐的随着山体延伸来到了深水岭。 就在龙脉灵气试图和深水岭龙骨交汇的时候,忽然从深水峡谷中传出一股神秘莫测的牵引力,把这一缕龙脉灵气拉入到水下。 灵觉也随之来到水下。瞬间一片黑暗,不由自主的随之旋转。 水下牵引力极强,灵觉没有深入多久就被癸水之气冲散消融。 等到灵觉彻底冭灭,我睁开眼睛。 “秦玦,可有发现?”张清濯关切的问道。 “深水岭并无龙脉灵气,但是深水峡谷底下另有玄机,周围群山溪流的龙脉灵气全部被水下漩涡所吞噬,形如万龙归宗。”我说道。 “秦小哥的意思,难道这古墓藏在水下?”林方平问道。 “嗯。”我点点头。ォ 既然确定了古墓的位置。我们便寻路下山。 这里水气充盈,山道湿滑,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才来到雾隐山脚下。 在半山腰还不觉得深水峡谷水势有多迅猛,此刻站在水边,只见溪水犹如一条条怒龙一般在此地汇聚。在峡谷中央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水势湍急,暗流涌动。 “深水峡谷是湘水尽头,千百年来溪流冲击,水深不可测,古墓若在水下可就难寻了。”林方平叹了口气说道。 “水深倒也无惧,怕的是这水下暗流。”陈铎说道。 说完,他走到岸边一棵石枞树前,挥刀砍下一截手臂粗细的树干,远远朝着峡谷中央的水面投掷过去。 石枞树干入水而没,片刻后又从水下浮上来。 入水的时候枝枝叶叶,出水时只剩下一截洁白的树干,连树皮都被剥得干干净净。 众人看得面面相觑。 石枞坚硬无比。尚且经不起暗流摧残,活人下水还不是要粉身碎骨 。 道法再玄奇,面对天威也束手无策。 我心里也没了主意,如果就此打道回府,张清濯的鬼镜诅咒都无法破解,张家护卫以及孟学义的牺牲都变的毫无价值。 来之前我占得是个未济卦。征凶,利涉大川,正好与现在的情形完全相符合。 除非我占错了卦,不然事情肯定还有转机。 我认真观察水中的漩涡,发现这漩涡并非是随机生成,而是随着时间在变动,就像是某种阵法一样。 天下水势莫出河图洛书,念及此,我将这深水峡谷的漩涡与天地之数互根,再将这涛涛水声与黑书中纳音术相合。 最终得出河图之象,一六共宗,为水居北;二七同道,为火居南;三八为朋,为木居东;四九为友,为金居西;五十同途,为土居中。 默默推算出五行之数后,我学着陈铎也折下一段石枞树枝,朝着正东方的一个漩涡扔进去,树枝入水瞬间浮上来,枝叶完整没有丝毫损伤。 印证完毕,我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水下看似凶险万分,却有生门可入。 (最近这段剧情不好写,因为涉及的东西太多,大家包容下,过了这段剧情,我就可以每天多更几章了。谢谢支持~) 第八十七章 温柔如水 深水峡谷的漩涡看似凶险莫测,若以洛书五行找出生门所在,便可顺利潜入水中。 终究是要入水,也不知这水下深浅。不仅要求水性极好,还要会闭气的法门,方能下水寻墓。 玄门修行有辟谷之术,龟息之法,张清濯c陈铎c林方平c吕文等都可以做到,神婆能请神上身也难不住她,金霖和阿雅肯定不能下去。 想清楚后,我将深水峡谷的玄机说给他们听。 “秦的玄奇。究竟我们要怎么做?”林方平问道。 “河图以十数合五行,与天上五星相对,现在是早春,岁星现于正东。天三生木。地八成之,以此为经络,那里就是生门所在。”我指着方才投石枞树枝的漩涡说道。 “怎么证明你说的那里就是生门?”吕文问道。 “很简单,我可以第一个下水。” 听我这样一说,众人再无异议,接下来就是要研究的是谁来下水寻墓的事。 “金霖,你留在岸上。”张清濯说道。 “鬼镜怎么办?”金霖问道。 “鬼镜我来背,刖刃就交给二小姐好了。”陈铎说道。 张清濯点点头。看向吕文问道:“吕先生是在岸上等我们,还是一起下去寻墓?” “既然来,总要陪二小姐走完最后一程,能亲眼见见传说中鬼镜墓主,也算不枉此行。”吕文说道。 吕文愿意下水寻墓,林方平也愿意。 “我也去,阿雅就交给金霖来照顾好了。”神婆看了金霖一眼说道。 “也好,金霖人品可靠,阿雅交给他我也放心。” 诸事安排妥当,看时间距离天黑还早,我们决定立刻动身。 深水峡谷水流湍急,我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生门有十余丈远,怎么过去有点发愁。 他们都有磁场能量,虽不能御气飞行,却可以使用玄门轻身功法,踏水而行,提纵数十丈不在话下,而我可却做不到。 我只能靠着水性和灵觉,避开水中杀劫游到生门那里。 打定主意,我走到深水峡谷上游的河岸上,屏气凝神片刻,开始朝水中走去。 以往带惯了玉佩,倒也不畏惧水冷。 越走越深,渐渐的水没了腰部。再往里数尺,脚下一空,顿时被水流拉进一个漩涡之中。 不过由于这里距离岸边很近,暗流涌动缓慢,对身体也没什么损伤。 越潜越深,循着灵觉的感应,避开一道道充满杀机的暗流漩涡,朝着生门所在的位置游了过去。 越往深水中央,杀机越发凶险。 身边环绕的暗流漩涡犹如刀锋一般,一旦判断失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也正是感受到了这水下漩涡步步杀机,才令我明白潜龙出渊为何那么艰难。 和我识海中的海眼相比。深水峡谷的漩涡简直不堪一提。 泽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此刻我在水下倒还真和这个卦辞很应景。 我在水下,顺着水流和水流之间罅隙,巧妙的扭转身法,如游鱼般随波逐流。 也不知是不是和修行黑书功法有关,每当凶险来临之际,身体就会自主反应避开。 约莫过了三分钟左右,我游到了深水峡谷河图水阵的生门所在。 周围水流奔腾如箭,唯有这里水势安稳,漩涡安静的旋转。 长达三分钟的潜水,已经耗尽了我体内的氧气。浮出水面大口呼吸。 见我现身,张清濯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这里,就是生门所在,你们各凭本事过来吧。”我大声喊道。 “我先来。” 语毕,陈铎背负着鬼镜踏水而行,他选的每一步洛水点都极为巧妙,几个提纵之后来到我在的位置。 “陈铎,这漩涡直通水底。至于水底到底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了。”我说道。 “我先下去探路,你等下和二小姐一起下水。” 说完这句话,陈铎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入水中。他背负着沉重的鬼镜,很快就沉的瞧不见人影。 等陈铎下去后,吕文踏水而来,第二个潜了下去。 接着是林方平,神婆,最后才是张清濯。 知道要在水下潜行,其它人都做了紧身装打扮,张清濯是女儿身,尽然连外套都没有脱。 脸色苍白,神情紧张。强撑着踏水来到我身前,瞬间跌入水中。 我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她八爪鱼一般的紧紧缠住。 “秦玦,我怕水。” “不要慌。我先帮你把外套脱了,带你一起下去。” 张清濯脸色微红,任由我解开她的外衣。 她里面穿的是件单薄的浅色毛衣,被水浸透。隐约露出黑色的文胸轮廓。 看得我心头一颤,急忙别开视线说道:“你先用龟息术调息,准备好了我们再下去。” “嗯。” 过了片刻,她轻声说了句好了,我要她抱紧我,开始沉入水中。 漩涡上方水势缓和,越往下牵引力越大,到最后,我们几乎是被生硬的拖着往下坠落。 水下黑暗,强大的水压封闭人的五感六识,对于怕水的人来说尤其致命。 张清濯不自觉的将两条大长腿缠绕在我腰间,两只手用力的扣在我背后。 我和她宛若连体婴儿一般,贴的严丝合缝。 女体的软软,胸前惊人的弹性触感,令我血脉贲张呼吸加粗。 我本来就不能吸纳天地灵气,也不会龟息术。靠的是天生的水性,呼吸一乱,氧气就明显不够用。 只觉得胸腔被水压迫的难受,肺部抽的生疼。 缺氧的窒息感令我身体紧绷,手脚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不知还要潜水多久,我心里开始恐慌。 便在这时,只觉得嘴唇一阵酥麻,张清濯柔软的舌头。犹如小蛇一般轻轻的邸在我唇间。 我嘴唇一动,她立刻把一口氧气渡入到我口中 冥冥中,又向下不知坠落了多久,漩涡中的牵引力越发蛮横粗暴,仿佛随时都能把身体撕裂。 我和张清濯紧紧相拥,同时濒临这生死一瞬,心境反倒是平和下来。 只觉得,便是就此葬身水底,也无怨无悔。 最终,伴随着一场来自水下的风暴,我与她彻底堕入黑暗之中,直觉得周围犹如山崩海啸一般,意识开始眩晕 第八十八章 古墓 虽然意识模糊,但我和张清濯依然紧紧的抱着对方。 既像是一起堕入深渊,又像是共赴黄泉。 时间太久早就超出了我所承受的范围,而张清濯也因为要渡氧气给我,令我们同时陷入绝地。 终于黑暗到了尽头,就在我即将意识昏厥之际,一道洪流将我和张清濯从漩涡中冲了出去。 劫后余生,我们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眼中只有彼此。 直到神婆一声轻咳。才想起身在何处,急忙分开。 水下漩涡将我们带到了一个极为空阔的洞窟之中,一半是水与外界相通。另一半是岩石陆地。 洞窟中暗无天日,但却蕴含着极为浓郁的龙脉灵气。 龙脉灵气和天地灵气不同,天地灵气可以看做是一种可以吸收转化的能量,而龙脉灵气不可吸收,但却可以用来开辟识海玄关。 只不过,龙脉灵气不是谁都可以使用的。 龙能升能潜。飞天遁地,便是因为龙的识海无尽,气势恢宏。 宋珏化蛟失败,除了功德有亏,修行不够之外,还与她的度有关,她只有蛟的视界,没有真龙的渺天地自然之度。 默默感应一番后,我问神婆:“婆婆,这里是哪里?” “你是风水师,还会猜不出这是哪里?” 听她这样一说,我将灵觉与洞窟山体相连,一点点向外散发。 再结合这水位,以及此间浓郁的无以复加的龙脉灵气,最终推测出我们现在的位置就在深水岭的山腹之中。 “深水岭是座空山?”我问道。 “嗯,算你有点能耐,按照此间的情形推测,深水岭的确是座空山。”神婆横了我一眼说道。 也难怪我在深水岭感知到不龙脉灵气的存在。深水岭看起来雄伟壮阔,谁又能想到这是一座空山呢。 空山自然没有龙脉灵气,偏偏这深水峡谷中的神秘漩涡又将四方龙脉灵气全部引到此间,等于是活生生造了一方洞天福地出来。 这究竟是自然巧合,还是墓主的通天手段呢? 深水岭山体磅礴,这山腹也辽阔深远。 修整片刻,我们开始向着黑暗深处进发。 山腹空旷,时而裂谷深远,时而高陵险峻。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一处直通地下的深渊峡谷面前。 这峡谷鬼气阴森,气场极为强大。 刚来到这里,陈铎就变了脸色,沉声说道:“鬼镜在作祟。” 我和张清濯急忙把鬼镜从他背上解下,把箱子打开一看,镜面上原本有我留下的二十八枚沾血的五帝钱,现在居然剥落下来。 镜中鬼气阴森,百鬼雕像像是活了一般。令人不敢直视。 鬼镜作祟,张清濯身上的刖刃也跟着颤鸣不已,上面的赤硝早已剥落,刀身颤动,里面的凶灵随时破刀而出。 刖刃和鬼镜都出现了异变,证明我们距离古墓越来越近。或许就隐藏在深渊峡谷之中。 先前宋珏说过,这鬼镜中的凶灵极度危险,连她都只能暂时压制,如果凶灵在这里解封,恐怕更加难以压制。 “把鬼镜竖起来。”神婆走过来说道。 我和陈铎将鬼镜取出来竖在地上,神婆揭开蛊神像上的红布,放在鬼镜的正前方。 这蛊神像当真通灵,滴水不沾。 对着鬼镜一照,只见镜上那蠢蠢欲动的百鬼渐渐的收敛了气息。镜面上的鬼气也渐渐消散。 镜中倒映着蛊神像的影子,依然是人首蛇身的美艳女子,眉眼带着肃杀之意。 末法时代神祇归天。蛊神因为本身为邪神的缘故无法飞升天界,但神通也被重黎二神所定的天地法则禁制。 神性受损,更近乎妖灵。 然而即便如此。仅存的一丝神性也镇住了鬼镜中的凶灵。 鬼镜恢复如常后,神婆又将蛊神像收了起来。镜中的蛊神倒影却依然存在,只是变淡了许多。 鬼镜被震,张清濯手里的刖刃也变得老实许多,不再颤鸣。 接下来,我们继续朝深渊峡谷中。开始只是自然地形,渐渐的开始出现了人工雕琢的痕迹。 两边山体上刻着鬼纹雕像,越往里走,鬼气越发阴森,阴森程度不在暗河之下,就好像这深渊也是通往冥界的通道。 一直走到峡谷尽头,一座宏伟高达的黑色石门出现在眼前。 石门两侧各有一个狰狞可怖的人形雕塑。青面獠牙,凶神恶煞 ,披着一身铠甲,怒视着正前方。 右边鬼像手持一把鬼头刀,站成弓步,似乎正在斩断人的脑袋。左边的鬼像同样的姿势,手里像是也握着一把凶器,现在却空空如也。 石门上刻着冥界众生像,血海浮屠,阎罗鬼殿,远远就能感知门背后必然隐藏着大恐怖。 山腹凝聚如此多的龙脉灵气,完全可以造化一方世界,谁能想到造化有人居然硬生生在此造了一座鬼气阴森的墓穴。 “秦小哥,这就是那古墓?”林方平问道。 “应该是。”我点点头说道。 说是古墓,犹如鬼门关。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张清濯径直朝着石门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不断提升之血的能量,神念气息随着她的脚步在增强,也只有烈焰才能对抗这里的阴森鬼气。 这时的她,已经不再刻意遮掩神念气息的变化。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为冷漠,又极为陌生的神念威压,令我又想起了她那天绝杀八具尸煞时候的样子。 张清濯走到石门前,沉默一会,将手里的刖刃插在左边鬼像空悬的手中。 刖刃归位,鬼神齐哭,阴风浩荡。 只听石门轰然一声巨震,缓缓开启。 门背后是一座宏伟的墓宫,墓宫内鬼像如云,犹如冥界点兵。 遥遥可以看见,墓宫尽头有座神秘的祭坛,祭坛上面灯火通明,供奉着一具神秘的红棺。 第八十九章 阴凤 望着阴森的鬼殿,张清濯也在石门前面停下了脚步。 “吕大师,你做什么?” 耳边传来吕文惊呼,我转头一看,只见吕文虔诚的跪在地上,露出万分激动的神情。 “百鬼朝宗,这是凤阴祖师的道场,想不到尽然隐藏在这里。”吕文激动的说道。 阴山派在民间传说中供奉三大祖师,分别是阴山法主。鬼力大王,盘古大帝。除了这三大祖师之外,据说还有一支极为隐秘的传承。阴山凤阴教。 阴山派本就是阴法,操纵阴魂,放阴,收阴,阴山六术均和阴魂有关,凤阴教也不例外。而且更加阴邪。 凤阴教拜鬼不拜神,共有三百八十四位恶鬼被凤阴教吸纳为神灵。 传说中,凤阴教祖师是来自冥界的使者,以恶鬼道教化众生。 巧合的是,乌衣族的图腾是乌鸦,而乌鸦也常常被认为是来自冥界的使者。 难道阴山派也和乌衣族有关? 传说中的阴山法主乃是神祇级别的人物,鬼力大王的真身当是冥界酆都北阴大帝,盘古大帝更不必说。 阴山派源远流长神系完整,怎么会和乌衣族这种原始部族扯上关系呢。 “吕大师你怎么确定这里就是凤阴祖师的道场?”林方平又问道。 “我方才已经用心数过,这里共有三百八十四尊鬼像。”吕文说道。 听完他的话,我用心一数,殿所说的一样,三百八十四尊,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古墓,没想到最终却找到了凤阴祖师的道场。 我看向张清濯,发现她依然出于出神状态,面容冷漠,眼睛死死的盯着祭台上的红棺。 我走到神婆身边问道:“婆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乌衣族和阴山派的确有关联,所谓的凤阴教,便是当初的乌衣族人所创。” 神婆说,乌衣族人并没有全部灭绝。 一部分留在瞿陵绝壁,还有一部分去了人间。 乌衣族人以乌鸦为图腾,其实就是信仰死亡和黑暗之力,这点和阴山派理念相合。后来这部分人被阴山派所吸收,最终形成了阴山三教之外的第四教,凤阴教。 只不过这个第四教极为隐蔽。收徒严格人数稀少一直没有被玄门所承认。 神婆的话,引起了吕文的不满,忍不住反驳道:“凤阴祖师是鬼力大王派往人间的使者,和乌衣族有什么关系?” “呵呵,你可知凤阴二字的来历?”神婆一声冷笑说道。 “有什么来历?” “凤阴,阴凤,阴凤指的就是金乌。” 神婆这样一说,吕文顿时沉默下来。 便在这时,一直无知无觉站在鬼殿门前的张清濯忽然动了。径直朝着祭坛走去。 她一动,我顾不上再去想凤阴教的事,急忙跟了上去。 一进鬼殿,犹如堕入阴曹地府。 彻骨的阴冷,从肉体到灵魂深处。 铜镜上面刻着百鬼,而这里则是把百鬼的形象更加具体化。行走此间,犹如行走于无间地狱。 被数百只鬼像盯着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身体开始颤抖灵魂也开始战栗不安。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只有吕文脸色不变,眼中甚至还带着一丝属于朝圣者的狂热和兴奋。 还好,这一路虽然心理压力巨大,但终究是有惊无险,最后我们随着张清濯来到祭坛前。 这祭坛高一丈。周围烧着一圈圈的长明灯。 灯火幽蓝碧绿,犹如鬼火。 祭台上的棺椁在绿色鬼火的照耀下,越发显得诡异。红的像血一样。 而在棺椁正对着的石壁上面雕刻着一个神龛,神龛上却空无一物,也不知供奉的是什么神祇。 张清濯一直盯着棺椁看。表情木然,眼中时而冷漠,时而困惑。 这时的她,不再是纯粹的她,就像是神念和她本人的合体,在共用同一具身体。 我们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找古墓,解决鬼镜的诅咒,可真来到了这里又不知该怎么做。 神秘的祭坛,诡异的红棺,以及石壁上空空如也的神龛。 神婆说凤阴教是乌衣族人所创,可见这鬼镜也当是乌衣族人所制,关键是乌衣族人造出鬼镜和祭台是为了做什么? 难道真的是想让金乌重现人间? 我正准备询问神婆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 。忽然吕文又动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黑符,口中念念有词,念完咒语,吕文将招魂幡一挥,只见一道黑影从左侧一座鬼像中飞出,闪电般的没入到陈铎体内。 这座鬼像是个红衣女鬼。嘴唇血红,五官秀美,眼睛却是两个血洞。 陈铎被女鬼附体,身体开始颤抖。 他是一体双魂,一道鬼影不足以夺舍他的身体,见此,吕文招魂幡又是一挥,又有一道黑影从鬼像中飞出,没入到陈铎身体中。 这次是个男鬼,青面獠牙,穿着一身血衣铠甲。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陈铎已经被双鬼附体,不由自主的朝着祭坛后面的神龛走了过去。 神婆冷冷的看着吕文所做的一切,说道:“怎么,终于露出尾巴来了?” 吕文冷哼一声,眼睛只盯着陈铎的背影看。 “你这一路来到这里,怕也不是为了张家那点报酬吧?”神婆又问道。 吕文继续沉默。 “你根本不是阴山法主的弟子,你是凤阴教的人!” 被神婆揭破了身份,吕文终于不再沉默,冷冷一笑说道:“是又如何,这里是凤阴祖师的道场,诸神规避,你又能奈我何?” 吕文说这话的时候,展现了自己的神威,和外界相比,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凤阴教拜鬼,在这鬼气森罗之地,蛊神也难展神威。 但神婆的神情依旧很淡定,并且丝毫没有阻止陈铎的意向,更像是早就猜到了吕文会在这里发难。 “你既然猜出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不阻止我?”吕文好奇的问道。 “凤阴教辛苦谋划千年,为的便是让阴凤重现人间。先不说我并没有能力阻止,即便是有我也不会做。”神婆点点头说道。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这是她的命运,也是她的选择!” 第九十章 凤凰翎 神婆的话我没有听懂,这明明是一场算计,怎么能说是张清濯的选择呢? 吕文露出了真面目,他不是传统的阴山派弟子,而是最隐秘的凤阴教。 神婆说凤阴教谋划了这一切,那么当初把鬼镜带出古墓的人应该就是凤阴教的人,送刖刃的人应该也是。 再联想到张清濯出生时的群鸦绕庭的景象,或许从她刚一出世就被凤阴教的人盯上了。 末法时代正统道门不出世,张家求助不得。鬼镜诅咒也无法化解,正好给了凤阴教密谋的机会。 只是我想不通的是,凤阴教为什么一直隐忍到今天才出手。 我们的这些对话。张清濯置若罔闻。 她还是和刚才一样,死死的盯着祭坛上的红棺。 直到陈铎走到祭台后面的石壁前,她才把视线从红棺上移开投向神龛。 陈铎被双鬼附体,眼神僵直,动作生硬,高高举起鬼镜。将其竖立在神龛上面。 鬼镜才一入神位,立刻在鬼殿中引发了惊天变化。 黑暗中吹起了阴风,风中传来鬼哭。 声音呜咽,顺着人的耳朵,一直往心里头钻。 阴风吹得人遍体生寒,但最令人恐怖的还是鬼像的变化。它们就像是在这一刻全部活了一般,齐齐抬起头望向鬼镜。 随后一道道鬼影飞入鬼镜,包括附体在陈铎身上的两道鬼影。他本人则依旧神情僵直的站在神龛之下,才被附体,神魂还未归位。 等到三百八十四道鬼影全部没入鬼镜中之后,镜面上开始产生了变化。 一个带着乌鸦面具的黑衣女人从黑暗中现身。 我从女人身上感受到熟悉的神念气息,立刻猜出了她的身份,她就是鬼镜中的凶灵。 那晚张清濯在风霜斋试图封印凶灵,若不是宋珏出手,张清濯差点被她夺舍肉身。 此时的她神念强大无匹,全身散发着令人恐怖的气息,甚至超越了当初在鬼蜮中身化黑蛟的宋珏。 难怪宋珏说她也只能暂时封禁,无法灭掉鬼镜中的凶灵。 当时的凶灵只是一道灵体。而现在这鬼殿中的三百八十四道鬼影为她重聚了阴身。 乌鸦面具漆黑如墨,只露出女人的一双眼睛。 这眼睛是没有眼白的,也是一团漆黑,深不见底,犹如深渊。 从戴着乌鸦面具的女人一现身,张清濯眼中就烧起了金色的烈焰。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在镜子里一个在镜子外。 这如此诡异的一幕,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林方平也和我一样被彻底震撼到了。 陈铎依旧无知无觉。神魂没有彻底归位。吕文则是在戴着乌鸦面具的女人现身之后,就虔诚的跪在地上。 在槐树岭他曾提出为张清濯用冲和之术招魂,那时候我还怀疑他的人品,现在想来,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上面。 神婆抱着蛊神像,冷眼旁观。 还记得她当初所说的话,古墓存在于苍梧世界,可这里绝不是什么苍梧世界的入口。 我现在对她的动机也产生了怀疑,隐约觉得她并非是为了让张清濯觉醒元凤血脉那么简单。 时间在黑暗中流失。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为她接下来的命运感到忧虑,甚至开始后悔帮她来到这里。 林方平比我的困惑更深,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张清濯背负着元凤血脉。 或许瞿陵绝壁一战他会产生怀疑,但是绝不可能知道张清濯早已获得了完整的元凤命格,并且还拥有一滴之血。 “婆婆,你说的选择究竟是什么选择?”终于。我忍不住开口询问神婆。 “有两条命。”神婆说道。 “什么意思?” “一条命诞生于光的纯粹烈焰之中,另一条命诞生于绝对的黑暗之中。” “婆婆,诞生于黑暗中的不是金乌吗?” “你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难道还不明白,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金乌,所谓金乌指的就是黑暗中的,阴凤!” 我被神婆的话震撼的无以复加,张嘴说不出话来。 原来,和龙是一样的。 山海经中提起的烛龙。睁眼就是白昼,闭眼就是黑夜,同时司掌光明和黑暗。 想不到也是如此。 转而我又想到后世道藏篡改的那句话。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 颛顼帝绝地天通 之后,人间再无神祇。那么世间也就不该再有龙凤这种阴阳不测的神物存在。 想到这里,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张清濯拥有了完整的元凤血脉却无法觉醒了。 因为她还需要另外一条命。 这条命,就藏在鬼镜中的凶灵,也就是所谓的凤阴祖师身上。 只有两者合而为一,她才能完全觉醒。 可觉醒后的她,还会是她吗? 神婆所说的选择指的就是这一点,如果张清濯愿意合而为一,她便可觉醒元凤血脉,掌握属于神祇的力量。 代价是,她也将彻底失去凡人的身份,斩断所有尘世的因果。 如果她不选择融合,那么她就会永远背负着鬼镜的诅咒。凤阴祖师会一直追着她阴魂不散,就像有光的地方就必然有阴影一样。 她会被厄运笼罩,所有和她有关的一切都会承受凤阴祖师的诅咒。 这是一个死局,但是我的卦象显示的却是利涉大川,根本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婆婆,棺材里装的是什么?”我问道。 “元凤的传承。至于究竟是什么,只有把棺材打开之后才能知道。” 神婆这句话刚说完,鬼镜中的凤阴祖师突然往前踏出一步,从鬼镜中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张清濯的人也踏上了祭坛的台阶。 两人相向而行,走到红色棺椁跟前,同时朝着红棺伸出一只手,合力打开了棺材。 棺材刚一打开,就绽放出七彩神光,充斥整座大殿。紧接着一样神物从棺材里缓缓升空,悬浮在二人中间。 这是一根七彩绚丽的羽毛。 (前有龙鳞,此处再现翎,关于本书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这章很烧脑,也不知道大家能不能接受,我懂,你们最接受不了的是我的更新速度,但是真的很难写啊~~我会努力,欢迎大家来我的q群撩我~328143132记得备注龙娘书友) 第九十一章 真灵化龙 一根七彩绚丽的羽毛,安静的悬浮在凤阴祖师和张清濯两人中间。 神婆说棺材里装着的是元凤的传承,那么这根羽毛自然就是翎。 我想起了神婆所讲的神树之争,乌衣族落败后,苍梧族圣女用一根尾羽毛化为烈焰神刀,一刀斩出漫天流火,将瞿陵峰劈开。 神祇不显的末法时代,这根翎的价值超越了我娘棺材里的龙鳞,乃是当之无愧的神器圣物。 凤阴祖师盯着这根翎,眼中的贪婪丝毫不加掩饰。 这是神器,掌握了翎就拥有比肩神祇的力量,并且可以令她在人间直接封神。而不仅仅是阴间来的使者。 张清濯也死死的盯着翎,眼中的火焰燃烧的越发旺盛,充满了凡人对神祇力量的渴望。 无论是凤阴祖师,还是张清濯。所传承的都是元凤的双重命格之一,只能动用一部分之力。 只有这根神威的象征。 要两人融合才能觉醒元凤血脉,但是看这两人的神情,谁都不愿意选择融合。 因为一旦融合之后,她们的神魂都会被新生的元凤之灵抹杀。 如此一来,想要得到翎就只剩下一个法子,杀掉对方。谁最后活下来,翎就归谁所有! 强大的神念威压从两人身体中轰然爆发,受这神威所迫,神婆c吕文c林方平齐齐后退。 我还好,识海中有潜龙存在对这神威的感受并不强烈,趁两人还没有正式动手,我绕过神坛,把僵直在原地的陈铎背了过来。 “呵呵,终于要开始了。”神婆冷笑着说道。 “神婆,当年的神树之争中选择了苍梧族,这一次你觉得谁会赢?”吕文问道。 “输赢对我来说并不重要。”神婆说道。 “什么意思?”吕文问道。 “拯救了苍梧族,但也为我的族人带来了灭顶之灾,我来这里只不过是想见证一段因果罢了。”神婆说道。 “你说的不错,无论谁胜谁负,世界上都不会再有苍梧族和乌衣族。”吕文叹息着说道。 苍梧族只剩下神婆,还有个神魂散尽的少女阿雅,而乌衣族当初入世的那部分人,也早已不是当年的乌衣族人。 从这点来讲,乌衣族和苍梧族都不会再重现人间。 凤阴祖师和张清濯身上的神念越来越强,林方平最先承受不住,神婆和吕文也只能选择暂时退出鬼殿。 这场战斗已经超出了鬼蜮中宋珏和鬼枭洞主的战斗级别,无论是获得黑暗命格的凤阴祖师,还是获得光明命格的张清濯,她们都拥有半神之威。 这个半神。指的是真正的神祇,不是蛊神c洞神c野仙之类的异神或者邪神可以相提并论的。 两个半神级别的对手相争,凡人是没有资格观战的。 随着俩人的神念越来越强,我们全部退出了鬼殿,而鬼殿的大门也开始缓缓闭合。 就在只剩下最后一尺间隙的时候,我把陈铎交给林方平,闪身没入其中。 神婆他们受不住的神念威压,我可以。 能承受多强的神念威压,除了和阴神c真灵有关外,还和识海有关。 识海越大,承受的神念威压就越强。 何况,在我识海海底还有潜龙之象。龙的神威并不在之下。 我闪身进了鬼殿,殿门在我身后关闭,此刻这鬼殿中就只剩下三个人,我,凤阴祖师,张清濯。 凤阴祖师和张清濯还在疯狂提升各自的神念威压,我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 索性盘膝坐在地上,放空身心,把神魂守在识海中。 两股神念,一阴一阳同时在我识海降临。在阴阳之力的推动下,海水顷刻开始旋转。 宋珏离开的时候告诉我一句话,她说元凤血脉觉醒之时。便是我真灵化龙之时。 眼前的这场半神之争,就是我一直在等的机缘。 只凭神念我就可以感知张清濯的安危,我索性闭上眼睛,再也不闻外界之事,专心体悟真灵化龙的机缘。 在阴阳神念之力的推动下,海水漩涡重现于识海。这一次,漩涡的规模无比宏大,仿佛牵动了整片识海。 随着神念之力的不断涌入。漩涡的旋转速度也越来越快,同时也越来越深。 识海中,黑夜和白昼轮番交替。 潜龙感受着日夜轮转,阴阳交替,神念也变得越来越强大。 轰隆一声巨响,识海上空又开始降下雷劫。 雷劫是潜龙出渊的象征,只要撑过九重雷劫,潜龙才能完整的破出深渊。 在回音洞和龙螈对峙的时候,潜龙就熬过八道雷劫,在第九道雷劫的时候因为我识海无法承受如此浩大的幻象而破灭。 所以,这第一道雷劫对潜龙根本构不成半分威胁。 从第一道开始,到第八道雷劫。潜龙轻松度过,此时识海中的海水漩涡已经扩散到了整片识海,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海眼。 而在海眼深处,潜龙正努力攀升。 伴随着第九道雷劫响彻天地。潜龙终于跃出了深渊,现身于识海之上。 龙首如山岳,头上有博山,又名尺木。背生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 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 此时正值黑夜交替,龙珠闪烁生辉犹如一轮明月从海上升起。 潜龙的龙躯庞大无匹,远远超过了我那天梦到的蛟化龙,横亘于天地之间,龙尾拖曳,破开水幕。 才一现身,风雨如晦,天地一片昏沉。 便在这时,第九道雷劫从空中轰然落下,犹如利剑一般斩向潜龙的逆鳞。 粗如巨椽,犹如长枪。紫电环绕,雷力奔腾,这道雷柱散发着无尽毁灭之威。仿佛可以毁灭世间万物。 逆鳞是龙的要害,犹如蛇的七寸。 无论潜龙如何躲闪,这道雷劫始终锁定在它的逆鳞位置,寸步不离。 终于,潜龙被彻底激怒,昂首一声嘶吼,正面迎接雷劫的轰击。 听得轰然巨震,第九道雷劫孕育无尽毁灭之威。直接轰在潜龙的逆鳞上面。 潜龙发出一声惨绝的哀鸣,龙鳞崩飞,尺木寸寸折断。 龙血如雨,染红了整片识海。 我心痛欲绝,难道失败了? 此时识海幻象又即将溃散,如果这次潜龙没有出渊,就意味着我错失了真灵化龙的机缘。 蛟尚且要千年之功才能化龙,我以人类神魂化龙,何其艰难,一旦错过,再等下次机缘又不知要何年何月。 潜龙从空中堕入海上,识海黑暗降临。 就在我以为潜龙身死化龙失败的时候,一个宏大悠远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第九十二章 凡女 黑暗降临,识海破灭。 精神力透支,神魂已经无法在支持识海的幻象,我虚弱的睁开双眼。 然后我发现,鬼殿中的鬼像已经全部无声破碎,化为齑粉。 我抬头看向祭坛,祭坛还在,幽幽碧烛还在安静的燃烧,但是,祭坛上既看不见凤阴祖师,也看不见张清濯。 就连漂浮在空中的那跟翎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心中一慌,赶紧朝祭坛走过去。 走到祭坛前。我发现红棺已经重新合上,而神龛上的鬼镜遍布裂纹。 刚才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张清濯自己的命运,也是她的选择,我当时既无力干涉半神之争。也不愿去干涉。 如今我已真灵化龙,修为到了黑书中的第二重境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龙已出现,我的大人在哪里? 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既然我能潜龙出渊,那么张清濯就一定不会有事,可是她人在哪呢? 安静的思索半天。我把视线锁定在祭坛的红棺上面。 刚才棺材被两人打开,现在又重新合上。 棺材是死亡的象征,但对于以为图腾的部落而言,死亡又是新生命的开始。 有些人活着便已经死去,有些人要死后才能重生。 我没有急着开棺,盘膝坐在祭台上,开始放松心神,准备再次尝试灵魂出窍。 从每一根脚趾,每一根手指,到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头发,都渐渐的化为虚无。 这不是真正的虚化,而是代表我的人已经进入到了一种极致的放松状态。 终于,在我自己都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意识一阵眩晕,灵魂从眉间神庭穴破出玄关。 在槐树岭的时候我曾以灵魂出窍的法子为张清濯招魂,此刻我的灵魂再次出窍,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我本来的面目,而是龙形。 成功凝聚出龙形真灵之后,龙就是我,我就是龙。 真灵就是阴神,看不见也摸不着,我可以在识海中看到潜龙之象,但是当真灵出窍之后它便无影无踪。 我看不到它。却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由于识海才破灭过一次,我能感知到这新生的龙形真灵极度脆弱,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散。 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养乎阴阳。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潜,能显能隐,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呵气成云。吐气成火 这是历代神话传说中对于龙的描述,但究竟龙是什么样子,谁又真正见过? 鬼殿中鬼像冭灭之后,阴森鬼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深水岭凝聚千年的龙脉灵气,对龙来说犹如一场浩瀚如海的机缘。 龙便是我,感知到龙脉灵气的存在后,我心中生出无尽渴望。 我开始忘情的呼吸,汲取这天地间极为珍贵的龙脉灵气,龙吸入腹,识海又渐渐成像,浩瀚如海的龙脉灵气全部朝识海中汇聚。 识海的规模越来越大。风云变幻,气象万千。 天地灵气可以转化为能量,龙脉灵气只能用来扩充识海,却也只有龙才能用。 人修行要扩充识海,只能靠观想苦修,不断的提升精神力。 识海越大,能汲取的天地灵气也会越多,最终所能使用的能量也会越强。 从我开始修行的那一刻起。我就走上了一条通天大道。 我的识海已经两次破灭,那是因为识海全靠神魂演化,而现在,在吞噬了浩瀚的龙脉灵气之后,识海已经被固化成形。 除非我身死魂消,识海再也不会有破灭之威。 我还在疯狂吞噬,近乎本能,直到将深水岭凝聚千年的龙脉灵气全部吞噬一空。 龙脉灵气本身也能自成龙象,天地万物皆有灵,即便我有龙形真灵也不能任意剥夺,有违天合,但这里的龙脉灵气却不同。 凤阴教千年谋划。凝聚龙脉灵气为凤阴祖师开辟道场,这龙脉灵气是他们剥夺来的,即便被我全部夺舍,也天道不涉。 吞噬完所有的龙脉灵气后。我将龙形真灵收摄入识海悬棺,缓缓睁开眼睛。 精神还是很虚弱,但只要识海无恙,我就有了面对的勇气。 开棺前。我轻声念了一句,用力把棺材盖推开。 张清濯闭目躺在棺中,面容祥和,像是已经沉睡了千万年。 那根翎被她握在手中,不复刚才的神采 ,就像是一根普通的羽毛。 额头的伏羲骨隐没在皮肤下面,眼前的她就像是一个平凡的少女,不再是那个背负元凤血脉的她。 “阿清”我念了一声她的名字。 没有反应,随后我又念道:“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我的大人就是她,这句话既是我自己占卜的卦辞,也是胡端公当年留在张家的预言。 这句卦辞念完,张清濯终于睁开了眼睛,从棺材里走出来,看着我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你不记得了?”我问道。 “我不记得了。”张清濯扶额想了一会,继续说道:“我只记得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和人打了一架。” “和谁打架?” “一个戴着乌鸦面具的女人。” “你赢了还是输了?”我问道。 “我不知道” 张清濯说,戴乌鸦面具的女人很强,她开始不是对手,后来神念在她身体中觉醒,接下来的战斗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是半神之争,也是命理之争。 凤阴祖师代表的是元凤的一条命,而张清濯背上的烈焰图腾是元凤的另一条命。 如果她们选择融合,元凤就会觉醒。 如果选择相杀。那么战斗的结局,谁也推算不出来。 “阿清,你能不能衣服脱了?” “嗯?”张清濯意味深长的盯着我。 “你额头的伏羲骨隐没了,我想看看你背上的纹身。” 张清濯听话的转过身躯,背对着我开始脱衣服。 她身上穿的是件毛衣,要举起手臂才能脱下。 最先如眼的是细细腰间的雪色,她的腰真得很细,盈盈一握。 肌肤细腻雪白,散发着如玉的光泽。 细腰之下,翘臀又是那么的圆润,形状完美,令人无限遐想。 毛衣除下,张清濯背上的纹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玦,你看够了没?” “嗯。” 张清濯把衣服穿好,耳根都红透了。 “纹身没了。”我说道。 “哦。”张清濯淡淡的应了一生。 “没了伏羲骨纹身,这下你可就真的成了个凡夫俗女。” “那么,秦公子会嫌弃我么?”张清濯轻笑着问道。 “你可是我债主,这辈子都还不清,怕是要卖身才能抵债。” 第九十三章 山崩 张清濯失去了命,却也化解了鬼镜的诅咒。 我不知道这对她来说究竟是得还是失。 卦象倒是应验了,征凶,利涉大川。事情得到了解决,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巫医的死,张家护卫的死,孟学真的死,这些都是九嶷山之行的代价。 一切结束,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这时我忽然想起神婆说的话。她反复提及过苍梧世界,还说通向苍梧世界的入口就在湘水尽头,可是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找到和苍梧世界有关的线索。 凤阴祖师是靠着鬼镜召唤到了人间。她不是来自苍梧世界。 “阿清,你还记得神婆说的,湘水尽头就是苍梧世界的入口吗?”我问道。 “当然记得。” “现在看来,神婆骗了我们。” “不,神婆没有骗我们,这里的确是通向苍梧世界的入口。只不过苍梧世界已经破灭了。” “你怎么知道的?” 张清濯挥了挥手里的翎说道:“如果苍梧世界还在,它就绝不会出现在人间。” 其实,苍梧世界的崩溃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本就是由苍梧神树所造化,神树在龙凤大劫中烧毁,苍梧世界失去能量来源,早晚都会破灭。 “翎中还有神威么?”我问道。 “没有。” 没有了神威的翎依然是天地间不可多得的神物,就像我娘棺材里的龙鳞一样,可以用来制作强大的法器。 龙鳞被胡端公做成了罗盘,翎要怎么用我就不知道了。 走到鬼殿门口,我用手一推,没怎么用力,石门就轰然洞开,烟尘四起。 就在此时,鬼殿也在身后震动不已,仿佛随时都有崩塌的危险。 门外无人,我拉着张清濯的手立刻朝来时的路奔跑,刚跑出深渊峡谷,便听见轰然一声巨震。鬼殿崩塌埋葬了一切。 鬼殿崩塌在山腹中引发回响,强大的回声音波,震撼的山壁落石如雨。 “快走,这座山怕是也撑不住了。”我说道。 我和张清濯继续奔跑,一直跑到和外界交接的水域附近,才看到神婆等人。 张清濯一现身,神婆和吕文立刻朝她迎了上来,死死的盯着她看。 神婆脸上阴晴不定,看到最后发出一声怪笑。 “你笑什么?”吕文神情灰败。怒视着神婆问道。 “凤阴教谋划千年,终究一场空,怎不教人发笑。” “呵呵,凤阴教空等千年,也不及你一个人可笑。”吕文冷笑着说道。 “我有什么可笑的?”神婆反问道。 “凤阴教的千年,来自于乌衣族人千年的传承,而你,则是一个人苦苦等了千年,谁才是可笑的人?苍梧族圣女。” 被吕文叫破了身份。神婆瞬间变了脸色。 本就苍老的面容,更加苍老。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当年的苍梧族圣女?”神婆看着吕文厉声问道。 “本来我也不确定,直到我看到她手中的翎才确认。” 祭坛上的红棺,代表元凤的传承。 是陨落之后,元凤的传承就全部寄托在翎上面,而这根翎就掌握在当初的苍梧族圣女手中。 “尘归尘土归土。当初我与凤阴祖师算计一场,想不到最终却是这个结局。其实早就该想到了,龙凤大劫之后这世界上怎么可能还会有再有龙凤。”神婆喟然说道。 “婆婆,连你也算计了我?”张清濯问道。 “没了命,你什么都不是,有什么好算计的。” 神婆这句话刚说完,山体就开始崩塌。 我们再也不敢在这里停留,急忙跃入水中离开。 我们来的时候,是被水下的漩涡拉进了山腹之中。现在漩涡中的引力依旧朝向山腹,人潜下去,就会被冲上来。我们被困在这里根本无法离开。 “神婆,我们该怎么出去?”吕文问道。 “出去?若元翎化为神刀还能开山逃出升天。现在好了,一个也别想走。”神婆冷冷的说道。 听她这样一说,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 山体震动的越来越强烈,乱石滚滚,山腹中的回响也越来越强,震得人耳膜发痛。 一直神魂迷失的陈铎,也被震醒了,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方平与他简单说了几句,明白现在的处境后,陈 铎也皱起了眉头,看着我说道:“秦玦,你不是说二小姐这次有惊无险。事情一定能圆满解决吗?” 陈铎这样一问,众人都看向我。 刚才神婆和吕文只关注张清濯,现在才回过神来,他们一直忘记了一件事,我是怎么在鬼殿中活下来的。 “小子,没有人能抗住半神的神念威压。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吕文沉声问道。 就在我琢磨着该怎么回答他的时候,山腹终于承受不住强烈的震颤,山体轰然崩塌,犹如天崩地裂。 生死危机面前,再也无人关心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们更关心自己该怎么才能活下来。 “深水岭崩塌,会破掉深水峡谷的水阵,大家赶紧潜水往外面冲!” 说完,我拉着张清濯再次潜入水中。 此时漩涡中的引力依然还在,但明显已经开始虚弱。 深水岭从内部开始崩溃,乱石排空产生的强大冲击力,和外面深渊峡谷水阵中的压力相冲。 山崩何其气势何其宏大,最终破掉了深水峡谷的水阵,水下一片混乱,暗流涌动,不知所向不知所终。 我拉着张清濯以灵觉察沙观水,寻觅生门,其他人则是紧紧跟在我们两人身后游动。 冥冥中也不知在水下游了多久,游着游着忽然眼前一亮,我抬头向上看,已经可以透过水面望见头顶的星空。 立刻带着张清濯奋力往上游,最终浮出水面。 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里应是深水峡谷下游,距离我们原来入水的地方相距数里远。 死里逃生,众人都耗尽了力气,靠在岸上动弹不得。 远远看着深水岭一点点的塌陷,最终彻底崩塌,在深水峡谷引发了一场罕见的山洪。 怒水滔滔,朝下游奔走而去 第九十四章 真龙后裔 等到力气恢复些许,我们去上游寻金霖。 金霖还在原地等我们,正在给阿雅喂水,粗犷的汉子展现了罕见的温柔的一面。 看到我们,金霖放下水壶,开心的迎了上来。 “我们没事,鬼镜的事情也解决了。”张清濯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金霖挠了挠头说道。 此时天色微亮,我们又饿又累。准备在这里好好休整一番。 所带的干粮也基本耗尽,深水岭山洪爆发,想去河里抓鱼都没有。 我们还好。阿雅无知五觉只有生存东西,经不起饿一直张着嘴巴要吃的,金霖无奈只能喂她水喝。 “饿,我饿。”喝水哪能当饱,阿雅依旧不依不饶。 “食物都给她吃光了”金霖无奈的说道。 看着阿雅,我心里很难过。 神婆是当年的苍梧族圣女。阿雅才是苍梧族最后的血脉。 她自己不肯牺牲,什么都不肯做,却要让阿雅牺牲了自己的神魂去唤醒张清濯的神念。 张清濯默默的看了阿雅半晌,望着我说道:“秦玦,你能给她招魂吗?” 我走到阿雅身边,以灵觉默默感应希夷,感应一会叹息着说道:“不能。” “吕先生可以为阿雅招魂吗?”张清濯犹自不甘心的问道。 “她神魂燃尽,又去哪里招魂。”吕文淡淡的说道。 事到如今,关于元凤的一切都被终结,吕文也放下了心中的执念。 “你也不用为她难过,阿雅的魂别人招不得,蛊神可以。”神婆说道。 “真的?”张清濯惊喜的问道。 “这本来就是我答应蛊神的事。阿雅天生通灵,能以凡心沟通天地,所以才被苍梧族选为圣女,同样也被蛊神所选中。” 颛顼帝绝地天通后,诸神归天,这些因为不被天界认可滞留在人间的邪神c异神c低阶神灵,则被抹去了神格。 若有信仰传承。还能保持神性超然于精怪妖灵之外,若是无人信奉,神性也会随着时间慢慢的消亡。 还好,蛊神一直在苗疆有传承,神性并未损失太多。 但是终究是因为失去了神格,陨落是早晚的事,除非立功德方可延续自己的神性传承。 而化神为人,是最完美的传承。 “化神为人后,阿雅是谁?”张清濯问道。 “蛊神是慈悲之神。但凡阿雅有一点灵识不灭,蛊神就不会动她的残魂,若有机缘还会将其补全。” 神婆这样一说,张清濯才算安心。 接下来,神婆把蛊神像取出来,放在一块山石上,对着阿雅说道:“阿雅,你过来。” 阿雅看了神婆一眼,不肯过去。张清濯拉着她的手走到蛊神像面前。 “跪下,给她磕头。”神婆说道。 “她好丑” 此言一出,神婆的脸立刻黑了,其他人也都露出神情复杂的神情。 我以灵觉感知到蛊神像也有了变化,神眸中升起一股怒意。 “阿雅,跟着姐姐学。” 张清濯说完对着蛊神像恭敬的鞠了个躬。然后双膝跪在地上。 阿雅有样学样,也跪在蛊神像面前。 张清濯磕了三下,却是斜着对向空气,阿雅则是正对着蛊神像磕了三颗响头,很用力的那种。 三下磕完,周围的空气中立刻产生了变化。 一股浩大的神念降临此间,把所有人全部笼罩在内,却硬生生的避开了我。 神念在众人头顶上空盘旋一周,最后全部汇聚到阿雅身体中。 伴随着这股浩大神念的涌入。阿雅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眉眼间也涌现出痛苦的神情。 “婆婆,阿雅她?”张清濯关切的问道。 “无妨。” 又过了半晌。阿雅终于不再颤抖,从地上站了起来,眸中神光流转。灵识恢复清明。 走到神婆面前,对她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圣女成全。” 她称呼神婆为圣女,可见现在主导她身体的当为蛊神。 “你传我长生之法,我帮你传承神性,本来就是答应你的事。我死之后,阿雅就是我苍梧族最后的血脉,还请蛊神尽心。” 说完,神婆虔诚的跪在地上,对着蛊神磕头。 蛊神受完神婆的大礼,又走到吕文面前,对他说道:“苍梧 乌衣。阴凤阳凤之争因果已经了结,阁下心中可还有心愿未了?” “世上既然再无苍梧族,又何必再有凤阴教,此后凡我教中弟子,不会再入九嶷山,也不再和张家为敌。”吕文说道。 “善!”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还请蛊神解惑。” “什么事?” “他到底是怎么在半神之争中活下来的?”吕文指着我问道。 原以为,我带他们逃离死地后,他们就会不再追问我的隐秘,想不到吕文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随着他这句话问出口,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我,就连张清濯眼底也带着一丝丝希冀之色。 她知道我的隐秘最多,我也瞒了她最久。 “以我的神性,是没有资格在鬼殿中观战的,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么?”蛊神幽幽说道。 “蛊神的意思是,难道他的神性还在你之上?”吕文震惊无比的问道。 “他的身世被天机遮蔽,我只能告诉你们我的推测,而且等你们听完之后,我还会把这段记忆全部抹去,此后你们只会记得是他带你们来到这里,了断了这桩因果,却不记得他究竟做了什么,你们可还愿意听?”蛊神问道。 吕文沉思一会,说道:“洗耳恭听。” “你们呢?”蛊神环视一周问道。 “我时日无多,还请蛊神解惑。”神婆说道。 神婆表态后,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 “也罢,既然你们都对他很好奇,我就说给你们听。鬼殿因果,因龙凤大劫而始,如果九天元凤不死,也不会有这场阴凤阳凤之争。” 说到这里,蛊神走到张清濯面前继续说道:“你能来到这里,是因为背负着元凤血脉,这是你的因果,而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他是应劫之人。” “什么劫?”张清濯问道。 “龙凤大劫。” 此言一出,神婆,吕文,林方平全都震惊无比的看着我。 陈铎和金霖却因为不知这段道藏禁忌,只是感到困惑。 “关于他真正的命运是什么我也参详不透,但是我从他神魂中看到了龙的影子,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当为真龙后裔!” 第九十五章 临终解惑 等到我们周周转转再回三公主镇的时候,距离我们进山已经过了月余,九嶷山之行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蛊神抹去了众人关于我在九嶷山所作所为的记忆,只留下一部分关于风水堪舆上的推测,现在他们只记得我是风水师,是我带领他们进了找到了鬼殿,破了深水峡谷的水阵,至于别的他们一概不记得了。 九嶷山中我们见证了各种神神鬼鬼,经历诸般生死。再回人间有种在世为人的感觉。 吕文和张志风等人先行离开,我和张清濯则是多在三公主镇停留一天,为神婆送行。在将蛊神的神性传给阿雅之后。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临走前,吕文试图想要向张清濯讨要那根翎。 “翎是你我两族的圣物,为什么要由她保管?”吕文问道。 “你若不怕为凤阴教乌衣族弟子惹祸,尽管把翎拿去。”神婆冷冷的说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翎这种东西一旦面世,势必引发玄门抢夺。就和胡端公带走的那片龙鳞一样。 “没了命,她不过凡夫俗女,能守得住翎?”吕文又问道。 “蛊神会随着她一起入世,有蛊神在她身边,除非道门正统大举入世,谁能从她手中抢走翎。阿雅是苍梧族圣女,这根翎就算轮也轮不到你们凤阴教。” 吕文看了阿雅一眼,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争不过你家蛊神。” 人有三苦,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乌衣族被求不得的苦楚煎熬了千年,当年没能在苍梧神树引来金乌,最后也没能让凤阴祖师在阳间封神。 还好,随着元凤命格的消失,属于乌衣族的这场幻梦也终于醒了。 凤阴教本来就是阴山法脉中最神秘的一支,在幻梦破灭之后,人间再也没有听说过凤阴教弟子入世行走的消息。 后来道门大举入世。阴山派被茅山宗合并,吕文和教中长老带着最后的乌衣族人,远遁于南疆。 茅山宗主大笔一挥将凤阴教从玄门中除名,从此人间再无凤阴教。 神婆的院落被烧了之后,龙潭镇的乡民又给她新造了房子,是一座规模齐整的吊脚楼,造型精美,用料考究。 此刻,蛊神已经藏于阿雅识海。现在主导她身体的是阿雅本人。 由于神魂不全,她的记忆是残缺,所幸她终于还是认得神婆的,知道神婆才是将她抚养长大的亲人。 “我活了一千多年,早就活腻了,死亡对我来说一种解脱,你莫要哭。”神婆盘膝坐在床上,望着哭泣的阿雅说道。 “婆婆”阿雅摸着眼泪,语声哽咽。 “我早就说过。我死之后,便由你继承蛊神的传承,行善积德。你年纪尚小,此去人间跟在阿清身边,要学会照顾自己。若有人向你求助,你他们是不是心思纯良之人。蛊神本是慈悲之神。却被道藏泼了一身污水,如非必要切勿插手玄门之争。” “阿雅会牢牢记住婆婆的话。” 和阿雅交待完毕,神婆转头看向张清濯说道:“我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也害死了很多人,但我从未后悔和凤阴祖师联手。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现在就问吧。” “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为什么是我?”张清濯想了想说道。 “龙凤大劫之后,阳凤身死。命格流转在人间不知所踪。凤阴教一直在查,我也一直在查” 神婆说,五百年涅槃一次。上一次人间出现命格还是五百年前的事情。 当时正统道门还在人间行走。 五百年前那位背负元凤血脉的传承者在前往九嶷山途中,途径贵州龙场,被在龙场悟道的王阳明察觉。 王阳明何等人才。道藏中的威名与刘伯温齐名,掐指一算,知道这是龙凤大劫留下的因果,背其道而行之,将其带到长白山余脉山。 山和九嶷山一个在天南,一个在地北。 山,就再也逃不出去,直到五百年前那位命传承者寿元终结,也没能离开山。 迫于当时正统道门强势,大拿尽出,前有刘伯温,后有王阳明。 凤阴教和神婆根本不敢和正统道门起冲突。只好放弃。 这一等又是五百年,终于等到张清濯出世,正值人间进入了真正的末法时代,正统道门隐世不出,玄门一盘散沙,修为浅薄。道法微末。 才有了今天这场以鬼镜为始的布局,步步为营,先等她自己觉醒部分元凤命格,再由神婆以之血补全,最终将其引入鬼殿之中 。 先前我还困惑为什么要到今天才引她入墓,原因就在于机缘未到,张清濯本身的元凤命格就没有完全觉醒。 “五百年前我们已经失败过一次,这一次原本也很担心,所以才将凤阴祖师的阴灵封禁在鬼镜之中,以防不测。”神婆说道。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风霜斋的一幕,问道:“你就不怕凤阴祖师直接吞噬了阿清的神魂?” “如果真是那样,那也是她的命。什么阴凤阳凤,我早就看透了,苦等千年也不过想见证这场因果而已。” 是啊,苍梧族都没了,而且是被龙凤大劫波及的。 神婆这位昔日的苍梧族圣女,自然也不会再想从前那般虔诚。 听神婆将前后因果解释完毕,张清濯露出极度复杂的神情。 一出生就被算计,甚至爹娘的死,哥哥的死,都可以看做是凤阴教的算计,鬼镜就是靠着厄运诅咒,来唤醒她体内沉睡的元凤血脉,阳凤命格。 因为本身就是给人间带来祝福的,只有在黑暗中才能绽放光明。 “如你所愿,如你所终。”沉默许久,张清濯叹息着说道。 神婆嘿嘿一笑,说道:“其实你应该很庆幸,做凡人可比劳什子元凤强多了,起码可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是啊,我早就说过,若不能和秦公子在一起,宁愿做个凡夫俗女。” 第九十六章 回岳湘 神婆去世,龙潭寨发丧,三公主镇周边村寨万人送灵。 人们感念的神婆的巫蛊济世救人之道,在当地人心中,她俨然已经成了神明在人间的化身。 在过去的一千多年中,神婆变幻过无数个身份,经历了灾荒经历了战乱,但每一个她都在积德行善。 除了是为了兑现对蛊神的承诺,昔日的苍梧族圣女本身就是心善之人。不然也不会引来阳凤现身。 代表光明和祝福,她口口声声说说早已放弃了对的信仰,可她这一千年中所作的事。除了和凤阴祖师的那场算计之外,又何曾背弃过光明投身于黑暗之中。 神婆死前最后说的一句话是,我曾经有过最黑暗的时刻,仿佛身处地狱之中,但即便是在那时候,我也在仰望着人间的光明。 她之所以答应和凤阴祖师合作。真正的原因是想再看一眼那沐浴着光明烈焰的九天真凤。 “神婆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弃过她的信仰。”张清濯说道。 “是的。” “秦玦,你说是不是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 “未必。”我想了想说道。 “可是我背上的图腾已经消失了,鬼镜也破碎了,元凤血脉却没有觉醒。” “没有选择共生,也不一定就是选择了同归,之所以没有觉醒,或许是因为机缘未到。” 普通人的死叫做死,帝王的死叫做薨。 是飞禽的王者,尊贵而神圣,它的死也不叫死,而是叫涅槃。 也就是说其实永远不会真正死去,它一定会涅槃重生的。 元的祖先,所谓元凤觉醒,觉醒的是元凤的意志,而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一只,就像世界上也不止一条龙一样。 “你的意思是,还有机会重现人间?”张清濯问道。 “嗯。”我点点头。 “那,如果下次出现。是阴凤还是阳凤呢?”张清濯又问道。 “这就它自己的选择了,光明的确可以给人类带来希望和祝福,但有时候不杀不足以止杀,黑暗本身也是值得敬畏的力量。” 听我说出这样的话,张清濯略带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如果是在以前,我根本说不出这样的话。潜龙勿用,没有力量可用,也就没有杀机彰显。 而现在,我已经修到了黑书里的乾卦功法的第二层。见龙在田,利见大人的境界。 龙见于世,靠什么在弱肉强食的世界威压众生? 自然是它的无边龙威。 就像张清濯灭杀八具尸煞时心底涌现的那个念头一样,力量杀戮生命,烈焰燃烧魂灵。 凝聚出龙形真灵后,我也算正式成为玄门中人,可以汲取天地灵气化为磁场能量。 张清濯失去了命,会直接影响到张家的气运,蛊神只能在暗中守护她。 韩百川是我的败神。宿命注定我会参与张韩两家引发的岳湘玄门争斗。 而我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赶紧以龙形真灵汲取天地灵气,尽快提升自己的磁场的能量。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几乎没有离开过九星湾。 更是只有挨打的份,关于如何精准的使用武力,生死格斗,器械搏杀这些都需要学习。 黑书虽然包罗万象。却不像道藏那般,记载了大量的术法神通,符箓玄奇。 主要是这本书是写给龙类的修行,龙只需要沟通天地自然,遵循阴阳消长,五行生克之道,剩下的全靠龙类本身强大的武力攻击。 而这恰恰是我的短板,因为我是以人类之体来修黑书功法。 也就意味着我必须精通人类的搏杀之术,在不断追求力量和速度的基础上。还必须研修武学上的奥义,以武入道。 再回岳湘,恍如隔世。 岳湘玄门表面上平静如昔。暗地里早已风起云涌。 这风因茅山宗而起,云也朝着韩家云集。 昔日和张家的玄门中人,陆陆续续的和张家切断了联系。 古董这一行和玄门牵扯很深。玄门重新选边站队韩家,对张家的生意肯定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虽然张清濯成功破解了鬼镜的诅咒,从九嶷山平安归来,但是这件事只让张家人内部松了一口气,却并没有让外界安心。 要怪只怪茅山宗太过强势,道门正统,千年威名,岂是小小的张家可以比拟的。 还好,茅山宗只出了两个入世弟子,而且也不可能在明面上 牵扯世俗间的因果,这才给了张家喘息之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韩家再强终究也是崛起未久。只是,谁都能看出来,张家已经日薄西山,早晚会被韩家取而代之。 一回来张清濯就参与各种生意场合,忙得焦头烂额,有时候好几天都看不到个人影。学业也无暇顾及。 她是张家嫡系传人,要对整个家族负责。 生意上的事我帮不上忙,有阿雅跟在她身边,我倒是不为她的安全担心。 从九嶷山回来后,我们也只逛过一次街,吃过一次饭。 吃饭还是李君龄约的我俩,阿雅也跟着去了。 再见李君龄,她气色明显比之前好多了,韩明没有继续骚扰她,她也恢复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我帮她看了下她的面相,发现她今年不仅有烂桃花,居然还有正桃花。 而且,面相显示,她的正桃花对她而言还是个贵人,将会改变她一生的命运。 这令我感到很好奇,提前暗示她几句,说她今年一定会遇到心中的白马王子,到时候可要抓住机会。 “要是遇见,早就遇见了。”李君龄瞥了张清濯一眼幽幽说道。 张清濯默默点上一根烟,淡淡的说道:“吃茶。” 我们吃饭的地方在甜品店,之所以选在这里,主要是为了照顾阿雅。 蛊神已经归隐识海,阿雅展现了天真烂漫少女的一面,自幼跟着神婆在瑶寨长大,哪里吃过什么甜品。 回到岳湘后,跟着张清濯可算是大饱口福,尤其喜欢吃甜食,奶昔c慕斯c布丁 看见阿雅大口吃着慕斯,李君龄和张清濯羡慕不已。 “你们也要吃吗?”阿雅抬起头认真问道。 两女连连摆手,不是谁都有阿雅这种体质,怎么吃都吃不胖。 “你倒是可以吃一点的。”我对张清濯说道。 张清濯只是失去了命,修为还在,有的是控制体重的手段。 “算了吧,万一吃重了怕被人嫌弃。” “谁会嫌弃你?”我问道。 “你说呢?”张清濯挑眉看了我一眼,反问道。 “你俩是真的狗。”李君龄翻了翻白眼说道。 这句话听得阿雅满头问号,诧异问道:“姐姐和哥哥明明是人,你为什么要说他们是狗?” “咳咳,阿雅你现在太年轻,是人是狗分不太清,等你大了就懂了。” 第九十七章 火天大有 风霜斋本就为了解决鬼镜的事而存在,现在鬼镜的事已经解决了,风霜斋也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我在张家翠屏山的祖宅住了下来,专心悟道修行,汲取天地灵气化为磁场能量,和陈铎交流武学心得。 陈铎修得也是以武入道的法子,一身磁场能量全部转化为武力,不修神通术法。 这天我和陈铎在竹林中练剑,又一次被他击败后。他叹了口气说道:“秦玦,你底子实在太差,我建议你还是去武馆学习一段时间。” “你不能教我么?”我问道。 “我若教你。你的剑道肯定会受我的影响。你要学剑,就必须自己从头开始,因为每个人对剑的体悟是不一样的。” 陈铎说,年刀月棍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 百兵之中,自古以来最难成就的就是剑法。它没有刀的霸道威猛。也不如长枪大开大合。 对于普通武者来说,能用剑杀死的敌人,一定能用刀砍死,甚至有些人一辈子都没办法把剑和刀区分开来。 只有那些真正剑客,才能把剑的威力发挥的淋漓尽致。 原因在于,剑遵从阴阳之道。既能百炼钢,也能绕指柔。 我选择修剑法,也是看中这一点,剑可以通神,所以历代道门高手都是用剑作为法器。 譬如张天师的斩邪阴阳雌雄剑,许逊斩蛟所用的万仞剑,而传说中的全真道祖师吕纯阳,更是有剑仙之名。 陈铎说的有道理,我便依着他的指点,在岳湘寻了家剑道馆从基础剑法开始学起。 张清濯听说之后,专门为我安排了一名司机来回接送。 我学剑的地方在岳湘西郊,一家叫做沧澜的剑道馆。 馆长姓谢,叫做谢青松。是个儒雅风度的中年人,穿汉服佩长剑很有古代侠士风范。 据说以前曾经在终南山做过道士,道法没学全,反而从全真学了身剑法出来,遂弃道学武。 他自己爱剑如命,奈何生了个儿子却对剑没有丝毫兴趣,倒是喜欢钻研神神鬼鬼的道法,打小就被谢青松送进了终南山学道。 谢青松人到中年,不舍得一身剑术造诣。索性开馆授徒。 陈铎要我选择这家剑道馆学剑,一是因为谢青松剑法高超,二来就是看中谢家和道法的渊源。 穷文富武,败家子修真,这年头能来剑道馆学习剑道的都是富家豪门子弟。 沧澜剑道馆收费也很贵,所用的练习剑都是从赤堇山下龙泉古镇定制的古法锻造的龙泉剑,一把剑就价值上万根本不是普通家庭可以承担的。 虽说对绝世剑客来说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但是对于初学者来说,好剑如名师。有一把好剑更容易体会到剑的内涵。 谢青松自己的佩剑是一把松纹古剑,出自宋末铸剑名家之手。 元兵占据中原后,禁制民间打造兵器,这把松纹剑从一打造出来就被藏起来,从未杀人见血。 现在存世的古剑多半残缺不全,金气流失。这把松纹剑因为一直藏于匣中从未出鞘,不仅品相完整,依然保持着原有的锋芒。 谢青松对松纹剑视若至宝,随身携带,片刻不离身。 学剑这么多天,我也就见这把剑出鞘过一次。 那是个下午,一只春燕在剑道馆习武的后院上空飞过。在经过谢青松头顶的时候,忽然振翅,掉下一根羽毛。 当时谢青松正在和我们讲解基础剑法中的撩剑动作要领。所谓撩剑,是剑从下往上,贴身弧形撩出。力透剑尖。 眼见这根燕羽摇摇晃晃就要落到谢青松头顶,却见他嘴角微微上勾,铮然一声。松纹剑出鞘。 只见一抹寒光形如满月,燕羽从中折断一分为二,当时看得我们一群弟子全傻了眼。 我震惊的是谢青松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以及他的心境。若非心境通明,怎么可能感应到燕羽的存在。 这份心境绝不是普通武者能拥有的,看来他虽然弃道学剑,但道心却依然还在。 除了震惊谢青松的剑道和心境之外,我对这把松纹剑也是羡慕的很。 张清濯去九嶷山的时候也带了一把好剑,后来被烈焰烧毁,而谢青松这把剑的价值丝毫不比她那把差。 恰好当晚,张清濯回到张家祖宅,我和她说起了下午的所见所闻。 “你别看谢家在岳湘不显山露水。真实底蕴却不是我们张家能够比拟的。当年我太爷爷为了和谢家结段善缘,特意为他寻了把松纹剑。可惜人家根本不受,硬是花 了双倍的价钱从我太爷爷手中买了下来。”张清濯说道。 “谢家有什么来历?”我问道。 “谢家祖上有人做过全真教斗部师君,统领三十六方道兵。他的后人,即便是在世俗之中,也享有祖上的余荫。” 斗部。是道统里道兵所属的部门,代表着道统的真正实力。 道兵,大方万余人,小方也有五六千,一般都是有多人统领,能以师君之名统领三十六方道兵的,都是陆地神仙般的道门大人物。 “陈铎要你在沧澜剑道馆学剑是对的,若能让谢青松收你为亲传弟子,韩家绝不敢再动你。” “怎么,韩明还记着我?” “韩明是真小人,睚眦必报,上次没有害死你,难保不会有下次。”张清濯颇为忧虑的说道。 “哦,那我自己小心就是了。” 末了,张清濯告诉我,有人在楚地倒了座战国墓,据说还是个诸侯的大墓,出了好多把古剑。 她已经派人去打听了,最近这两天会有消息。 如果运气好,或许能给我弄把趁手的剑。 “战国都是青铜剑,材质远远不如铁器。”我说道。 “这你就错了,镇国至宝越王勾践剑也是青铜器,锋利程度,现代技术都望尘莫及。” “越王勾践剑,出自欧冶子之手,普通青铜剑哪能和它相比。” “所以说,运气了。” 听她反复提及运气,我心中一动,就此事起了一卦。 火天大有,九二,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 这里的有,指的是有所希冀,大车以载,说明主方处于绝对主导地位,客方对主方过于依赖,前去必有收获。 大有卦象一出,我立刻对楚地古剑的事充满了期待。 第九十八章 雨夜杀机 学剑,我是认真的。 古代剑术把击c刺c格c洗四类剑法称为母剑。 所谓击法,就是用剑尖去点啄c敲击,如点剑和崩剑。 刺法指得是通过手臂的屈伸,用剑尖进攻对方。 格法是用剑劈c斩c扫c截等剑法,去攻取或拦截对方。 洗法指的是通过剑刃的滑动,剑的挥摆,形成弧线来克敌制胜,譬如带剑c抹剑c抽剑c撩剑c削剑等剑法。 自从掌握了四种母剑之后。我就开始专门勤学苦练基本功,对于剑法套路反倒是没什么兴趣。 谢青松授徒随心所欲,愿意学他就愿意教。不学他也不多问,毕竟都是些身娇体贵的豪门子弟。 等同期学员都掌握了最少一套剑法的时候,只有我还是什么都不会。 这样的特立独行,难免会引人瞩目。 “你们说秦玦是不是傻子,花那么多钱就来这里就学几招基础剑法。”一个叫林成的年轻人说道。 “是啊,老师一身剑法他不学。基础剑招一共就那么简单的几个动作,他准备练多久?”有人附言。 “我很怀疑他是不是这里有问题。”林成指着自己的脑袋说道。 “林成,不许这么说人家。”说这话的是个子小巧,性格却大大咧咧的女生,名字叫做夏雪。 夏雪是谢青松的亲传弟子,已经跟着他学剑三年了,平时我们都称呼她为大师姐。 谢青松讲解完剑法奥义后,经常由她带着大家一起练习。 大师姐发了话,林成等人也不敢再说什么。 夏雪走到我跟前,甜甜一笑说道:“秦同学,我看你已经完全掌握了剑的基本要领了,是时候跟着大家一起学习套路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就听见厢房窗口传来谢青松的声音:“夏雪,你不用管他,他还远远没有掌握。” “师父,我看他动作比我都标准哩。”夏雪不解的说道。 “每个人学剑的追求不一样,有些人是为了强身健体,有些人是为了养精气神。有些人是为了满足侠客梦,他不一样。” “那他是为了什么?”夏雪问道。 “他为什么你不用管,以后也不许多问。”谢青松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就在这天授业完成后,谢青松单独将我留了下来。 从进沧澜剑道馆到今天,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聊天,平时只有我有问题请教才会和我说话。 “坐。”谢青松指着对面的蒲团说道。 我对他行了个礼,依言坐在他对面。 “刚才夏雪问我你学剑是为了什么,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学剑是为了什么。”谢青松很直白的说道。 “剑为杀伐之兵。”我说道。 “这么说。你学剑是为了杀人了?”谢青松又问道。 “不是,我只是不想失了剑的本意罢了。”我摇摇头说道。 杀人非我所愿,只是有时候不杀不足以止杀。 “我相信你,剑如其人,你的剑法充满阳刚正气。但是你若只练习基础剑招,永远无法把剑的本意发挥到极致。” “陈铎告诉我,每个人对剑的体悟是不一样的。” “看来,你不学我的剑法,是打算自创一套剑法了?”谢青松问道。 “是的。”我没有否认。也不觉得说这话有多大言不惭。 “很好,有志气。不过,在和平年代你想要自己创一套剑法很难。”ヅ 谢青松说,剑法是从生死搏杀中积累出来的经验,每个人面对生死搏杀的时候都会有不同的反应,也因此产生了种种剑法。 有的剑如猛虎下山。迅疾如电,有的剑如春风化雨,阴柔绵绵。 有的追求完胜,先天立于不败之地,有的舍命相击,不惜两败俱伤。 我若想自创一套剑法,就必须经历生死搏杀,持剑与人争命,这样才会再心中产生相对应的剑意。 而这在和平年代。几乎是没有机会的。 首先杀人犯法,而且剑是冷兵器,本来就没有多少出场的机会。 他这番话倒是点醒了我。难怪我一个人练剑的时候,心里半分剑意都没有。 有杀意才有剑意,有剑意才有章法。 我认真想了一会。站起来对着谢青松一躬到底,说道:“多谢老师指点。” “不用谢我,现代社会还有对杀剑感兴趣的人不多了。” 谢青松将我送到门口,看到我上了车才转身回去。 由于和他多聊了一会,等我们开到岳湘北郊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上来,天气不好,开始下起了雨。 翠屏山这边的道路狭窄,车速开的很慢。 我坐在汽车后排,抱着剑一直在回想着谢青松说的那些话。 忽然,车子来了个紧急刹车。 “李哥,怎么回事?”我问道。 张清濯给我找的这个司机姓李,叫李俊。也是张家的老人了,为人诚恳可靠。 “前面有车抛锚了,过不去,我先下去看看情况。”李俊说道。 就在李俊打开车门准备下车的那一瞬间,我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李哥!”我大声喊了他的名字。 李俊转头看向我,这时我从他脸上看出了死相。 心中一动。推算出前路乃是凶杀灾劫,杀劫是为我而来。 “李哥,你留在车里,把车灯关掉,门窗锁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下车。” 九嶷山归来后,从张若虚到张清濯,张家上下都给了我极高的尊崇。 见我说的慎重,李俊点点头也没多问,依着我的话熄灭了车灯。 抛锚的车子在前方三十米外,也幸亏李俊视力好车速不快,才能及时刹车。 我提着剑,朝前方走去。 李俊关了车灯,道路一片黑暗,只有前方抛锚车子的应急灯闪烁着点点红光,还越来越微弱,似乎随时会熄灭。 等我的人刚走过去,灯光果然熄灭了,周围变的漆黑一片。 黑暗中,杀机降临。 我以灵觉感知,前后左右共有四个人在向我不断的逼近,最后将我围在中央。 四人中,我还感受到两股熟悉的气息,仔细回想,辨识出两人正是那天晚上送鬼镜到风霜斋的邢老三和吴顺。 “秦玦?”正东位置的男人开口问道。 “是我。”我说道。 “目标确认无误,动手吧。”北边的一个男人说道。 “谁抢头功?”东边的男人又问道。 “我来。” 说这话的正是刑老三,说完,我就听见劲弩上弦的声音。 第九十九章 杀敌 很显然这是一场预谋很久的杀机。 邢老三和吴顺的出现令我稍微有点意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那天晚上在风霜斋张清濯封印鬼镜的时候会出事,说明鬼镜在赌场肯定害死过人,所以才会凶邪发作,导致她镇压失败。 凤阴祖师是来自冥界的死亡使者,可以汲取亡魂的怨念增强自己的力量。 而那晚正是邢老三和吴顺把鬼镜送了回来,只是当时我并没有想到他们已经被人收买。 张清濯不久前还说韩明是真小人,还会对我动手,此刻四人的出现正好验证了此事,那么收买邢老三和吴顺的人明显就是韩家的人。 四人占据四个方位,东西南北。 邢老三的位置在正南,南方属朱雀。主动,所以他才会第一个对我动手。 劲弩上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我在张家老宅跟着金霖补习了很多关于现代武器装备的知识,其中就有关于各种弩的介绍。 弩这种冷兵器时代的暗杀利器。现在早已重返现代信息化战场。 无声,隐蔽,没有硝烟,这些都是枪械无法取代的优点。 特别是在高科技的技术支持下,弩片用滑轮装置发力,材质是高强度塑料,上弦容易,射程和杀伤力都比以往提升了不知多少倍。 此时我和邢老三之间的距离不到五丈。正是劲弩最完美的射程。 就在邢老三上弦的时候,北方玄武位置那人偏向东方移动了一段距离,避开了劲弩的攻击范围。 而我却一直没有动,安静的等待邢老三出手。 这四个都是普通人,我也没有动用龙形真灵,更不打算使用我的磁场能量。 天地灵气可以转化磁场能量,功法不同,磁场能量的属性也不同。我修得是乾龙之道,磁场能量至刚至阳,特别适合转化为武力,霸道而迅猛。 但是,今晚我只想以剑来解决这个麻烦。 谢青松言犹在耳,今夜对我来说既是杀劫,也是机缘。 有杀意才有剑意,有剑意才有章法。 嗖! 箭矢破空声响起,带着刺骨杀机。 邢老三的目标是我的心脏偏上一寸,对应的那块皮肤产生了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皮肤下的血液也开始流动加速,似乎急于寻找一个缺口。 尽管我不打算用龙形真灵,但是天生的灵觉还是本能的给出判断。 邢老三的目标应该是我的心脏,之所以偏上一寸,是因为他在箭矢离弦的时候手抖了一下。 但已经足够冷静了,我甚至怀疑这绝不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 从我为他看相的时候就看出他的赌徒命,这种人很难回头的。除非有大师以佛法超度。 可惜,我不是大师,也不会佛法。 世界上最强的弩射出的箭矢速度能达到音速的一半,当我听到箭矢破空的声音时,箭已经出现在我胸口。 灵觉的提前预判,令我早就做好了准备。 只听得铮然一声金铁交鸣,箭镞射在剑颚的兽纹吞口上面。 这把剑是龙泉古镇的师父按照古法打造,吞口用的是黄铜,黄铜比不上特种钢,箭镞轻易的射穿了黄铜吞口,刺在剑身上。 高碳钢箭镞对决百炼花纹钢剑身。 伴随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我的身体猛然一晃,箭镞在我胸口直接炸裂。 高碳钢硬度最强。韧性最差,一旦遇到强烈阻击就会炸开。 破碎的箭镞碎片割伤了肌肤,鲜血流出。 “怎么回事?”东方青龙位那人沉声问了句。 “点子扎手,被挡住了。”刑老三说道。 “这都能挡住,得多快的速度,还是他穿了防弹甲?”吴顺问道。 “不管穿的是啥,老子今天也要把他射成刺猬。” 紧接着又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这一次邢老三直接上了三支箭。 我能用剑裆下一支箭矢,就已经是在拿命相博了,如果三箭连发除非动用磁场能量,否则只要被锁定身形就决计躲不过。 速度太快,远远超过了普通人的应变速度。 但也正是这样的危机。成功激发了我的杀意。 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这一次我依然选择直面杀机。 不过,不再是躲闪招架,而是选择进攻。 灵觉提前预判,身体三处位置产生异样感应的 时候,我用力踩踏脚下的雨水,啪的一声。人也如箭矢一般冲向邢老三。 对面邢老三也在此时三箭离弦,与我在空中擦身而过。 一支箭矢擦着肋骨割破了我的衣服,一支箭矢被我摆动肩膀成功躲闪,第三支箭则是险之又险的贴脸而过,切肤之痛,火辣辣的疼。 三箭擦身而过,我的剑也出现在邢老三面前。 不杀不足以止杀,杀意起,剑意生。 我的手腕猛然一抖,剑身剧烈一震,剑尖崩在邢老三的右肩窝处。 只听噗嗤一声,鲜血在黑暗中激射。 连皮带肉。伴随着零星碎骨,在邢老三右肩膀爆发。 邢老三一声惨叫,被巨大的痛楚击垮了神经,身体一软昏倒在地上。 终究还是我太年轻。杀性不足。 我没有用剑了断他的性命,但这一剑他也同样受不起。 整个右肩膀被我废掉,而且是那种无法修复的粉碎性破坏。 邢老三失手,其他三人微微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东方青龙位的那位带头大哥,抄起劲弩射向我。 此时,三方杀机齐动,我哪里还敢站着不动等他锁定,身法一转,堪堪避过一箭,同时剑尖崩在地上朝他一撩。 水泥地被我用剑崩裂,砂石朝他激射而去。 紧接着我头也不回的持剑杀向西方白虎位的吴顺,吴顺这人不如邢老三阴狠,应当也是第一次杀人,一开始就站错了位置。 西方白虎主杀,而吴顺杀意不足。 被我抢攻,身体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才想着射击。 而这个时间差,已经足以令我把剑刺进了他的体内。 噗嗤一声,剑尖刺进了吴顺的小腹。 入体一寸。转为横切,创口两寸戛然收剑。 我没有用崩剑,这个位置用崩剑,吴顺必死无疑。 现在的这道伤口,虽然会造成大量失血,却不会致命。 连伤两敌,最开始站在北方的男人手持一把开山刀从我背后斩了过来。 这人最悍勇,可惜选错了最佳时机。 我反手一剑。点向他持刀的手腕。 有灵觉在,我就是想不作弊也不由控制。 这一剑又是精准无比的点中了他的手腕,剑尖太过锋利,差点把他整个腕子给切了下来。 连着两声惨叫,令青龙位的带头大哥失去了原本的镇定,眼中露出深深的怯意。 我提剑向他走去,站在他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问道:“韩明要你们来杀我的?” 问他问题的时候,我用上了一丝龙灵威压,精神上的冲击力令他没有机会撒谎,直接点头承认。 “我今天不想杀人,下不为例。” 说完,我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用他的衣领擦干了剑身上的血迹。 等剑身光洁如洗,空气中传出一股古怪的味道。 我皱了皱眉,把剑插入剑鞘,朝李俊的车子走去。 上了车,远远的看着那位三个受伤的同伙拖上车,随后车子发动消失在深夜的雨幕之中 (忘记说了,我前面做了个小小的改动,修改了一个名字,秦丽改为夏雪~作者君取名比较废,如果谁想要龙套角色,可以进群找我哦~q群328143132) 第一百章 美人赠剑 回到我居住的院落,我看到屋子里亮着灯光,隔着窗户看见张清濯正坐在桌子前。 看到我脸上的伤口,张清濯急忙上前问道:“秦玦,你怎么受伤了?” 我把韩明派人杀我的事情和她一说,她立刻忧虑不已。 失去命后的她,反应远远不如从前淡定,神情全写在脸上。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如今龙已出渊。大人却成了凡人。 命贵不可言,我真的为她感到惋惜,同时也更坚定要一辈子守护她。 “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说完,她撑着伞离开。 等她走后,我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古拙的木匣。 尽管还没有打开,我已经从木匣中感知到一股非常强大的庚金之气。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张清濯先前提到的楚地古剑的事情,看来她今天来找我。是特地送剑来了。 过了一会,张清濯从外面急匆匆的回来,头发被雨水淋湿,鞋子也湿了半截。 “你坐着别动,我给你上药。” “嗯。” 她的动作极为轻柔,细滑的手指磨蹭着脸上的肌肤,磨的我心痒难耐,伤口也不觉得疼了。 伤在脸上,她离的近了,呼吸可闻。 从九嶷山归来后,这还是我们第一次这么亲密接触。 蛊神抹去了一段记忆,其中就有我们在水中唇舌相抵的画面,我记得她却已经遗忘。 鼻尖闻着她的呼吸,偶尔有秀发落在我眉间,撩拨的我有些意乱。 “别乱动,处理不好会留疤,要是破了相,可就做不了吉士了。”张清濯说道。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我轻轻一笑,想把她搂在怀里,忽然想起胸前还有伤。我穿的是黑衣,看不出血迹,肯定会给她染一身血污。 等她把脸上的伤口处理完毕,我开始解衣服。 “秦玦,你要做什么?”张清濯脸色微红的问道。 “这里还有。” 我把上衣全部除去,露出胸口的肌肤。 箭镞碎片炸裂的力道很强,这几处伤口交错纵横。还在不停的渗血。 张清濯顾不上害羞,急忙检查。 我默默感知一会,对她说道:“这里应该有东西,你用镊子帮我取出来。” 张清濯打开医疗包,取出一把纤细的镊子,按照我指示的位置,夹出来一片箭镞残片。 动作幅度稍微大了些,疼的我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啊,对不起。”张清濯急忙说道。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害的。”我忍不住说道。 “要不要去医院?” “不碍事,莫忘了我现在也是玄门中人了。” “嗯。” 脸上还好,胸前肌肤最为敏感,哪里经得住她小手乱摸。 而且有处伤口,就在敏感位置,被她连着用小指扫了几下。已经明显起了反应。 我自己暗暗惭愧,她倒是浑然不觉。 等她把伤口处理完毕,我进去换了身衣服,重新出来和她相见。 “这是什么?”我指着桌子上的木匣问道。 “你猜。”张清濯挑眉问道。 看着她澄清的美眸,灯光下的美人脸,我随口念道:“美人如玉剑如虹。” “秦公子,你果然有运道。”张清濯笑了笑说道。 “怎么?”我问道。 “若此剑暴露世人,能抵张家半壁江山,我也是央着太爷爷好久。才下定决心买了它。” “花了多少钱?” 张清濯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百万?” “五千万。” 我倒吸一口凉气,急忙问道:“什么剑这么贵?”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五千万都是捡漏。” 我把木匣打开。只见乌木剑匣中放着一把剑柄,剑柄古旧,上面的锈迹已经除却。纹路古雅。 但是却只见剑柄,不见剑身。 我心里有些困惑,抬眼看到张清濯正目光灼灼的观察我的反应,于是我便认真打量起来。 很快,就看出了剑匣里的玄机。 剑匣是乌木所制,里面的衬布是染青的桑麻软布。 看似只有一截 剑柄,而顺着剑柄往前延伸,桑麻软布明显凹下去一道压痕。 而且这剑匣是半开,上层也是染青的桑麻软布。 见此,我的心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我想起了一把剑,一把我认为只有在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剑。 抬头再看了一眼张清濯,此时她已知晓我猜出了剑中的玄机。对我微微点点头。 我站起来,整顿衣冠,等心情恢复平静后,我伸手握住了那截剑柄。 剑柄比我想象的要沉重,我用了些力气才把它拿出来。 果然,剑柄一出剑匣。一把剑就出现在我手中。 对着灯光,映射的满屋清寒。 这是一把没有影子的剑,因为它完美的用光线的折射掩盖了自己的存在。 藏在匣中,就只见剑柄,映射的是桑麻软布。 只有在被我握在手中的时候,才因为无法全方位避开光线的原因,显出了真形。 道藏中曾记载过一个孔周舞剑的传说。 说的是在卫国郊外一片松林里,天色黑白交际的一瞬间,一双手握着一截剑柄缓缓扬起。 只见剑柄,不见剑身。 就在晨曦洒落,黎明到来的那一瞬间,孔周持着剑柄挥向一棵挺拔的古松。 太阳照射到剑柄上,在地上投射一个淡淡的影子。 斩出这一剑后,孔周便收剑回家。 一直等他走了很久,那棵古松才缓缓倾倒 “世界上真的有承影剑?”我喃喃问道。 “商天子三剑本是道藏术语,用来寓道,这世界上既没有承影,也没有含光和宵练。”张清濯说道。 “那我手里的这把剑是什么剑?” “有神话传说,就有追逐梦想的人,这把剑没有名字,但铸造它的人却大大有名。” “谁?” “春秋越人,欧冶子。” 欧冶子,古代铸剑鼻祖,龙泉宝剑创始人。 传说中,欧冶子曾为越王铸五剑,名湛卢c纯钧c胜邪c鱼肠c巨阙。 后与干将夫妇一起为楚王铸龙渊c泰阿c工布三剑。 张清濯说,欧冶子晚年决心仿造商天子三剑。 自费剑胎无数,最终成功。 三把剑同时出炉,欧冶子震惊于剑的神鬼莫测,毁掉两把只留下一把,这一把就是仿造的承影。 由于他没有为这把剑取名字,所以这把剑也很少被人知道。 没在世间流传多久,就伴着它的主人长眠于地下。 “这把剑没有名字,你倒是可以给它取一个。”张清濯说道。 我看着她娇美的脸颊,澄清的眼瞳,一时情动,脱口说道:“就叫做清濯剑好了。” 第一百零一章 剑在人在 龙形真灵打坐调息一夜,等到第二日天亮时,我的伤已经完全无碍,只是脸上的擦伤很难看,贴着创可贴。 第二天我照旧去沧澜剑道馆练剑,昨夜的那场杀机令我对剑有了新的感悟,我想去问问谢青松。 上午照旧练剑,等到午间休息的时候我去书房找谢青松。 他正坐在桌子前,翻看一本古旧的书册。封面上写着中华名剑谱。 这本书我在张家的藏书室也翻到过,上面记载了华夏有历史文献以来记载的各种传世名剑,已经名剑背后的故事。 既有神话传说。也有官方考证,将华夏五千年文明史中但凡有名字的剑全部记录在册。 看到我,谢青松把手里的书放下,书页正好停在列子汤问说剑的那一章。 列子说剑,说的正是商天子的三把剑,承影c含光c宵练。 故事是这样的。魏黑卵因私怨杀死了丘邴章,丘邴章的儿子来丹准备为父亲报仇。 来丹虽然复仇心很强,但是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杀不死传说中刀枪不入的黑卵。朋友建议他去找卫国的孔周借剑,说孔周的祖先得到了商天子的三把神剑,只要能拿到任何一把都可以杀死黑卵。 来丹找到孔周,把自己的妻子孩子全部抵押给孔周,求借剑一用。 孔周对他说,我有三剑,但是这三把剑都杀不死人。 含光剑看不见也摸不着,它从身体中经过,身体没有感觉。 承影只有在黑白交替的时候看得到影子,但从身体内经过感觉不到疼痛。 宵练白天能看见影子,看不到剑光,夜里能看到剑光,却看不见剑影,从身体中经过能令人感到疼痛,但是剑上却不会沾染血迹,伤口也会愈合。 来丹听完依旧心意不改。于是孔周就把宵练借给了来丹。 故事的结果是来丹用宵练斩了黑卵三剑,但是黑卵并没有死,也没有流血,只是在被剑所斩的位置留下了慢性症,犹如中了风邪,疼痛难消。 昨天张清濯说,所谓商天子三剑只是用来寓道,其实并不存在。 含光是入道合体之状,承影是遇道引信之状。宵练是为按道守习之状。 此刻我看到谢青松恰好把书页停在列子说剑这章,立刻明白,他应该是知道了张清濯在楚地收了一把神剑的事情。 还没等我主动开口询问,谢青松先问道:“昨夜可有收获?” “老师指的是?”我怔了怔问道。 “有杀意才有剑意,有剑意才有章法。”谢青松微微一笑说道。 他的话令我心头微震,他怎么知道我遇到伏击的事? 转而又想到,昨天下午谢青松专门为我解释了剑意的产生和剑法的来源。在我离开沧澜剑道馆的时候,他一直站在门口直到我上车才离开。 心中顿时有所明悟,怕是他早就预知到了昨夜的那场伏击。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昨晚遇刺的事?”谢青松又问道。 “嗯。” “两天前,韩百川以茅山宗入世弟子的名义来拜会我,闲聊中提到了你,他问我有没有把你收为亲传弟子的打算,我告诉他你只是沧澜剑道馆的普通学生。” 韩百川走后,谢青松以此事起了一卦。算出了他的来意。 昨天我来上课的时候,他又以六壬阴阳术从我身上推演到了那场杀机。 所以,他才会把我留下来讲解剑意和剑法。 “秦玦,韩家已经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要你的人还在岳湘,就永远无法摆脱韩家的杀机。”谢青松盯着我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说道。 “我知道你有些玄门手段,普通人或许伤不了你,但你才入玄门多久。如果下次韩家出动左道高手,你拿什么来应对呢?不要低估茅山宗的影响力,也不要低估岳湘玄门。” 我沉默了一会。说道:“老师的意思是?” “秦玦,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谢青松的话很容易明白。只要他把我收为亲传弟子,韩家就绝对不敢再派人暗杀我,整个岳湘玄门也无人敢对我动手。 因为茅山宗虽然是道门正统,无论是影响力还是门派底蕴都远远不如全真教。 玄门两大泰斗,龙虎山正一道,终南山全真教。 谢青松收我做了亲传弟子,韩家再动我便是羞辱他,辱他就等于是打了全真教的脸。 当然,他也不会白白 收我为徒,代价就是要我交出张清濯在楚地收的那把神剑。 “我这辈子只爱一物,便是剑。君子有成人之美,只要你肯把张家楚地购得的那把剑转让给我。在岳湘谁也不会再动你。我知道你也是对剑有执念的人,你可以考虑几天,但不要太久。”谢青松说道。 “我不用考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 说完,我正了正衣冠,对着谢青松深深鞠了一躬。跪下给他磕了三颗响头。 这三颗响头,是谢他授业传道之恩,同时也代表我与他因果断绝。 磕完头,我转身朝门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谢青松在我身后说道:“剑重要还是命重要?” “剑在人在,剑失人亡。”我说道。 走出剑道馆,我给李俊打电话要他回来接我。 这会他还没走远,没过多久,就把车开了回来。 “怎么才来就回去,今天不学剑了?”李俊问道。 “回去吧。”我没有和他多解释。 回到翠屏山后,我开始收拾行李,既然韩家执意要杀我,我若再留在翠屏山,只会给张家惹祸,不如搬出去住。 我打算在山下找处民宅暂时住下来,给韩家个机会。 谢青松说在岳湘只有他才能保得了我,我不怀疑他有说这句话的实力。 可惜,他还是说错了。 茅山宗不插手世俗因果,韩百川本人不可能亲自出手杀我。 那么除了他和柳松之外,我想看看,岳湘玄门谁能杀得了现在的我! 第一百零二章 再见玄武玉匣 等我收拾完行李,便准备去和张老太爷辞别。 便在这时候,我接到了张清濯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她语气焦急的问我人在哪里,我告诉她我在翠屏山张家古宅,她立刻说要我赶紧去潇湘酒店。 等我赶到潇湘酒店的时候,张清濯正在门口等我。 “阿清,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记得九星湾的黄河大王吗?”张清濯问道。 “记得,怎么?”我问道。 张清濯没有说话。递给我一张名册。 今天潇湘大酒店有一场盛大的古董拍卖会,这本名册记录的就是这次参加拍卖的古董。 就在第一页的最后一排,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正是我和胡端公在白塔村为黄河大王开棺时候所见的玄武玉匣。 当初黄河大河就被镇压在玄武玉匣里面,水猴子偷了玉匣后才把它又给放了出来。 水猴子死后,玄武玉匣也不知所踪。 再次看见玄武玉匣,我立刻问道:“这东西怎么来的?” “自然是黄河里来的。” 张清濯说,黄河大王事件渐渐平息后,玄门也几乎忘记了这桩事。 但是。有一群人却一直惦记着,这群人被称为盗门。 盗门是旧社会外八行之一,天下没本钱的买卖都可以称之为盗门,无论是摸金倒斗,搬山卸岭,夜过千家万户的飞贼土鼠都可以归为盗门。 憋宝相灵也属于盗门,却是盗门最神秘的一支。憋宝相灵说白了就是专门寻宝的人,南方称憋宝,北方称相灵,民间称为牵羊。 黄河大王事件出来后,玄门来了很多人,盗门来的人不少。 其实,盗门和玄门也有交叉的地方,有些盗门也可以归为玄门,譬如憋宝人和相灵师。 黄河大王事件平息后,看摸不到油水,大部分盗门中人都离开了,但是有个打关外来的相灵世家却一直留在九星湾不肯走。 不仅肯走。还把家族里的掌眼给请了过来。 掌眼可不是一般人,打小就经过特殊训练,关在密室里不见天光,每天见的东西就是各种各样的宝贝。 阴阳眼可以通过辨识阴气看到鬼,这掌眼看的是宝气。 相灵师认为,天材地宝皆有宝气,宝气分为好几种颜色,根据宝气的颜色可以判断出宝贝的珍贵程度,或者藏身之地。 这个相灵世家在关外有好几百年传承。当代掌眼更是不世出的奇才,而且是个罕见的纯阴命女儿身。 这意味着,她不仅能鉴宝,还是鉴灵。 因为纯阴命女儿身是天生的阴阳眼,可以看见鬼魅。 正是这位掌眼从黄河里找到了玄武玉匣,并指点家族里的人把它捞了出来。 不过她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一双眼睛废了一个,也不知是被玄武玉匣的宝气所伤,还是被黄河里的阴灵所伤。 胡端公曾经和我说过。玄武玉匣不说本身的材质,就凭借它上面雕刻的洛书河图就可以称为无价之宝。 一个镇过黄河大王的法器,玄门中人谁不眼红。 张家和韩家一直在岳湘明争暗斗,所以,玄武玉匣的归属对他们两家的名望很重要。 但这种人人都知道价值连城的法器,要想吃下去肯定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搞不好就要把家底掏空。 张清濯之所以急着把我喊过来,就是想让我评估一下玄武玉匣的价值,值不值得张家孤注一掷。 玄武玉匣在下午拍卖,这会大家都在潇湘酒店用餐。 我和张清濯进去找了个临窗的位置,边吃边聊。 “这样的宝物拍卖,怎么没有提前造势?”我问道。 “有人一直在压着,不想太引人瞩目。本来是要暗拍的,那位掌眼不同意,才又临时换了名册。把玄武玉匣印了上去。”张清濯说道。 “谁在压着?” “还能有谁,玄武玉匣这种宝物,茅山宗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不过南宫家也不是吃素的。家里供着胡三太爷,茅山宗再强势,也不敢不给胡三太爷面子。” 南宫家就是张清濯所说的那个相灵家族。当代掌眼叫做南宫婧,芳龄二十七,在家族里的地位仅此于家主。 南方佛北方仙,胡黄不过山海关。 南宫家在关外扎根,供奉的自然不是道门而是仙家。 而关外仙家以胡三太爷为首,胡三太爷即便是在道教中也有护法神的地位,所以即便是来到了关内, 茅山宗也要给他点面子。 “太爷爷怎么说?”我问道。 “太爷爷要我问问你,如果你没什么建议的话,要我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玄武玉匣。”张清濯说道。 “嗯,等见了玄武玉匣再说吧。” 到了下午两点,拍卖会正式开始。 韩百川没有来。这次韩家来的人是家主韩如风和韩明父子。 进场的时候,我和韩明打了个照面,眼底的怨毒丝毫不加掩饰,我报以微笑淡然处之。 张清濯是贵宾,有专属包厢,我和她坐在一起安静的等待玄武玉匣的出现。 “秦玦。看刚才的样子,韩明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张清濯忧虑的说道。 “随他。” “就怕他会借茅山宗的势,请玄门高手对付你。” “君子乾乾,夕惕若厉,生死安危本来就是我现在的修行之道,他要是真对我死了心,我反而要大失所望了。” 我现在已经修到了见龙在田的境界,下一重境界是君子乾乾,本就是要在生死安危中不断的磨砺自己。 现在的处境,与我的修行之道相合。 连着拍了几件珍品古玩之后,玄武玉匣终于开始登场,起拍价五百万。 拍卖师也换了,换成了一个穿着墨色长衫的老者。 远远看见南宫家的客座上也多了一个人,正是沧澜剑道馆的谢青松。看来南宫家的掌眼不是一般人,居然把他给请来镇场。 “你的剑道老师来了,你要不要去打个招呼?”看到谢青松张清濯说道。 “他现在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了。”我说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将上午的事和张清濯一说,她听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若能保你性命安全,一把剑又算得了什么。” “从我给它取名为清濯剑的时候,它就已经不再仅仅是一把剑了。” “不是剑是什么?”张清濯目光一热问道。 “除了杀人的时候,其它时间都是你。” 第一百零三章 无价玉 对于玄武玉匣的归属,我心里充满了矛盾。 宋珏曾经说过,黄河大王是我的因果,那么这玄武玉匣肯定和我也有大有牵连。 玄武玉匣是玉龟壳,上面刻着河图洛书。 或许我可以凭借它来推算我和黄河大王之间的因果。 普通收藏家看中的是玄武玉匣本身的材质,出到五千万的时候就再也无人叫价格。 潇湘酒店印制的拍卖图册中介绍,玄武玉匣本身的材质是昆仑产的羊脂白玉,无垢无暇,水头十足。透着天然粉色,犹如脂肪。 但即便如此,五千万的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白玉的价值。 目前市场上成交价格最高的乾隆白玉玺也不过才六千多万而已。而玄武玉匣并没有年代考证,也从不见于史料记载,价格还要打个折扣,五千万已经超出了它本身的价值。 普通收藏家和古董商停止举牌,剩下的就只有玄门中人。 玉匣顶多算是宝贝,上面的河图洛书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谢青松肯出面为南宫家镇场。足见玄武玉匣的确是玄门顶级法器无疑,所以玄门出价也绝不手软。 在张韩两家都还未动手的情况下,玉匣的价格就很快飙升到了八千万。 出价的是闾山派的一个红头法师,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美妇,林方平和她坐在一起,神情对她很恭敬。 在正统道门不出世的情况下,闾山派和阴山派都是旁门左道中的豪门大派。阴山派的道场在闽南,影响力也在闽南福建乃至南洋,而闾山派发源于楚越古地,在岳湘拥有强大的影响力。 闾山派的红头法师出到八千万,其它左道既没有这个财力,也不想和闾山派起争执,玄武玉匣的价格一时间就停到了这个坎上面。 沉默一会,见无人再出价,拍卖师那位老者开始举锤。 就在此时,韩明举牌,出价一个亿。 这个价钱一出,在场一片哗然。对普通收藏家和古董商来说玄武玉匣是血亏。 而对玄门来说,这个价格还远远没有达到玉匣本身的价值,所以,他们纷纷把目光看向张清濯所在的包厢。 张清濯对站在包厢外的张家工作人员招了招手,和他说了几句,那人随后举牌报价,一亿五千万。 相比较韩家的价格,直接跳了五千万。 韩明不示弱,再加五千万。举牌两亿。 此时,整个拍卖行的气氛开始沉默下来,除了张韩两家,再也没有出价。 不少人都在暗中擦汗,同时也心存困惑,玄武玉匣就算是最顶级的白玉,也不值这个价啊。 渐渐的有人开始低语,互相询问玄武玉匣到底有什么神异之处。 韩明和张清濯一路飙价,玄武玉匣的价格很快就到了一个崭新的临界点。人民币十亿。 十亿,这个数字足以令在场的任何豪门富商汗颜。 信息化商业世代,所谓的亿万富豪,也很难筹集到这么多现金储备,而南宫家拍卖玄武玉匣时就已经说清楚了,不管拍多少钱。最后都要钱货两讫。 韩明神情犹豫,和韩如风低声交谈,也不知道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只见他一咬牙,再次举牌,十一亿。 张清濯倒是没有任何犹豫,再次提价十二亿。 此时,最开心的莫过于南宫家的人,南宫家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玄武玉匣是掌眼失去一只眼睛换来的。能拍出十二亿的天价,对南宫家来说这个牺牲是值得的。 谢青松露出几分惊讶的神情,显然他也没有想到玄武玉匣能拍出这么高的价格。 张清濯报价十二亿。再次让韩家陷入犹豫之中。 韩家是新贵,这些时间为了和张家抢夺岳湘的生意,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金。韩明报价十一亿的时候。就已经是尽了韩家最大的努力。 如果再继续加钱,即便得到了玄武玉匣又如何? 拿金钱换名望本身没有错,但也看玄武玉匣带来的名望值不值得的这个价。 十二亿,对于正统道门都是个不小的数字。也由此可以看出,张家的底蕴到底有多丰厚。 不少人开始为张家叹息,叹息张家的富有,同时也叹息张家背后无人。 张家背后若能拉拢个道门正统支撑,根本不会给韩家出头的机会。 十二亿的天价物品,这是国宝才有的待遇,两千年那会马超龙雀的估价是一个亿,放到今天翻上十倍也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 十二亿,已经是极限了。 就在拍卖师认定不会再有人出价的时候。穿着一袭白色西装的韩百川走了拍卖大厅,在他身后跟着茅山宗的另一个入室弟子柳松。 韩百川没有举牌,而是直接张嘴说了一个价格,十五亿。 都说穷文富武败家子修真,这个价钱可真是败家到了极致。 正一道的龙虎金丹百万一粒,有价无市。和眼前的玄武玉匣相比,也黯然失色。 这一次,不仅那些世俗的古董商开始困惑,就连在场的玄门中人,特别是知道玄武玉匣来历的那些左道大拿都开始感到困惑,玄武玉匣到底有什么玄机? 张清濯也开始困惑起来,转头问我:“秦玦,玉匣上的河图洛书值这个价?” “不值得。”我认真回忆了一会说道。 “你怎么知道不值得?” “我见过玄武玉匣。” “你见过?”张清濯吃惊的问道。 “上面的图文是上古河洛,和易经缺失的连山易应为同一个时期,值得研究,但不值这个价格。” 传说中,易经共有三本,现在所说的已经指的是周易,前面还有两本分别叫做连山易,归藏易,只不过早已失传。 现在道藏中的洛书河图暗和后天八卦,而玄武玉匣上的洛书河图记载着关于先天八卦的一部分信息。 和我的先天灵觉远超普通人一样,我的记忆力也很强,虽然只见了玄武玉匣一眼,也能把上面的古河洛分毫不差默写下来,常常拿来和黑书里的阴阳之道相互印证,获益匪浅。 在我眼中,上古河洛虽然透露了一部分关于先天八卦的信息,但这些信息完全可以凭借后天八卦来推导。 就算有差错,也是可以靠人力的反复推演可以修正的,只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物资。 “你还有多少预算?”我问道。 “十二亿已经是张家能拿出手的极限了。”张清濯苦涩一笑着说道。 “那就放弃吧。” “可是太爷爷他” “放弃吧。” “好。” 张清濯选择了放弃,韩百川胜券在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然而就在拍卖师落锤定音的最后一刻,一直安稳坐在南宫家客座上的一个年轻人突然站了起来。 “二十亿。” 第一百零四章 谢流年 张清濯放弃玄武玉匣,其实最失落的人是我,张家得到它无非是想借助玄武玉匣为张家造势。 而我,却可以从玄武玉匣上来推演我真正的命运。 从再次看到玄武玉匣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暗中以灵觉去触碰它。 当时我见它的时候还没有开始修行,更没有龙形真灵,而今天,当我以龙形真灵遥遥感应的时候,竟然从玄武玉匣上的河洛图文中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龟背上刻的不仅仅是河洛图文。还有几个神秘的符号,我所感知到的熟悉气息就是从这几个神秘符号中感知出来的。 白塔的年代无可考证,怕是有千年的历史。我才出生多少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玄武玉匣扯上关系。 再想起宋珏的话,黄河大王是我的因果,这因果到底从何而来? 可惜,十五亿的价格,已经是张家所能承受的极限。只能隐忍放弃。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居然还会有人出价。 出价的是个年轻人,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座位在南宫家的方阵,距离谢青松也很近。 我一眼看过去,越看越心惊。 此人五官平凡,气息不显,眼神看起来也很平淡。属于那种在人群中,丝毫不会引起人注意的人。 但是,这些都是假象。 他的面相已经被天机遮蔽,以我的修为都看不出半点玄机。 其实韩百川已经足够内敛,即便茅山宗拿他当做天骄来栽培,他却只展现了属于凡人的气质和修养,从不彰显自己在修为上的气场。 而这个年轻人比他还要内敛的多。 如果把韩百川比喻为一把尚未出鞘的宝剑,那么这个人就是连锋都未开的剑胎。 仅仅是剑胎而已,就已经给我莫测高深的感觉,若他肯展露锋芒,怕是连韩百川都能比下去。 年轻人一出价。全场俱惊,就连南宫家的人都纷纷侧目。 韩百川脸色阴沉下来,眸子深处带着一丝怒意。 “小友,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南宫家主南宫霖疑惑的看着年轻人说道。 “怎么,难道你怀疑在胡乱喊价?”年轻人皱眉问道。 “一旦落锤定音,是要银货两讫的。”南宫霖又说道。 “放心就是。” 年轻人说的云淡风轻,但二十亿的生意,他哪里能放得下心。 忍不住去问谢青松。后者也不多话,微微点点头,连回头看一眼年轻人都没有。 二十亿的价格,严重超出了韩家的承受范围。 其实早在出到十亿的时候,就已经动了韩家的筋骨,后面韩百川出的价格明显是得到了茅山宗的支持。 对茅山宗来说,二十亿是承受得起的,但是如果茅山宗再出价,未免涉世太深。手笔也未免太大了。 末法时代正统道门不沾染俗世因果,帮韩家补个差价无所谓,若自己做了大头,那就另当别论了。 二十亿的价格很纠结,韩如风频频抬眼看向谢青松。 谢青松是南宫家请来的保人,只要他不质疑年轻人的价格。那么韩家如果想得到玄武玉匣,就必须加价。 犹豫很久,韩百川迈腿朝南宫家方阵走了过来。 走到谢青松跟前,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谢先生,二十亿的价格是否作真?” “二十亿不是谁都能拿的出来的,说实话,我也很怀疑他能不能拿出二十亿出来。”谢青松淡淡的说道。 此言一出,南宫家主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这就怕了?”谢青松微微一笑说道。 “谢先生。如果流拍的话,这玩笑开得就有点大了。”南宫霖说道。 “钱他未必有,我这个保人也补不了这个差价。你若现在反悔。大可以直接撤拍,把玄武玉匣卖给韩家。”谢青松说道。 南宫霖犹豫起来,他的确可以撤拍。最多损失点押金,以及南宫家的声望。 南宫相灵的根基在关外,在关内掉些脸面,也无损大局,毕竟韩家的十五亿,值得他这么做。 可是他又吃不住谢青松的话。 虽然谢青松自己也说年轻人未必拿得出二十亿,他这个保人也保不了,但是他的态度却很奇怪。 尤其是,他从头至尾看都没有去看出价的年轻人一眼。 这说明什么? 说明谢青松肯定知道年轻人的身份和来历。 就在南宫霖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他身边坐着的那个戴墨镜的年轻女人回头看了出价的年轻人一眼,说道:“大伯,继续进行吧。” 这个人女人。就是南宫家的当代掌眼。 “婧儿,你确定?” 南宫婧点点头。 南宫家决定继续拍卖,问题又回到了韩家人身上。 韩百川回头看了柳松一眼,对着南宫家主行了个礼说道:“二十亿已经超出了玉匣本身的价值,韩家就此退出,若有机会。在下想邀请南宫家主和掌眼先生来韩家做客。”ァ “好,好,若有机会一定会上门拜会。”南宫霖回应道。 韩家退出竞争,玄武玉匣被那位不知名的年轻人拍得。 随着拍卖师落锤定音,年轻人和南宫家主同时走向后台进行交易。 韩家虽然退出竞争,却并没有离场。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离开,都在等着看后台的结果。 二十亿不是小数目,没有人不好奇最终的结果。 “秦玦,他真能拿出二十亿?”张清濯问我。 “钱未必有那么多,但是玄武玉匣一定是他的。”我想了想说道。 “为什么?” “人的名,树的影。金钱虽然容易令人蒙蔽双眼,但有些时候远远不如一份友谊来得珍贵。”我说道。 “你知道年轻人的身份?”张清濯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问道。 “谢青松有个儿子,自幼就被送到终南山学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刚才那位出价的年轻人就是他的独子,谢流年!” “是他!”张清濯吃惊的说道。 想不到,为了一个玄武玉匣,居然连一直不出世的全真教也来人了。 难道,这玄武玉匣除了是黄河大王的镇物,以及龟背上的河图洛书符文之外,还有别的玄机不成? (谁要是能猜到玄武玉匣和男主的因果,我愿以身相许,留言吧,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第一百零五章 试剑 虽然猜出了年轻人的身份,但是我和张清濯还是很好奇他拿什么来兑现这二十亿。 二十亿真不是小数目,全真教就算是道门的泰山北斗,也不是随便敢报的价格。 毕竟是末法时代,正统道门不出世,也不插手世俗间的因果,他们对世俗权势的影响力很微弱,钱财积累也来之不易。 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南宫霖和那位年轻人同时从内厅走了出来。 年轻人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低眉淡眼的样子,手里捧着一个考究的木盒,不用猜盒子里装的肯定是那个玄武玉匣。 南宫霖则是面色潮红。一把年纪激动成这样,看来一定是从年轻人那里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并不止是钱财。 谢家祖上做过全真教的君师,统率三十六方道兵,可这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事。 由此可以看出,这年轻人肯定在全真教拥有自己的特殊地位。若只靠祖上余荫根本无法兑现这二十亿。 玄武玉匣是最后一件拍卖的物品,至此整场拍卖会宣布结束。 几家欢喜几家忧,韩家人一个个冷着脸。 张清濯虽然也很失落,却不像他们那么明显,毕竟她半道就退出了,而韩家则是竞争到了最后。 出了潇湘大酒店来到停车场,刚坐上车,就看到韩明把车横在我们车前面。 张清濯面含怒意,鸣了下车笛,他根本毫无反应。 眼看她就要下车理论,便在这时,我拉住她的手,顺手将她带到怀里。 张清濯脸瞬间红了,挣扎几下发现我没有放手的念头,索性把脸缩在我怀里,道:“你发什么神经,这里那么多人” “现在知道颜面问题了,当初是怎么一步步背着我从这里离开的?”我笑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背过你?”张清濯楞了一下问道。 “韩家不舒服。想发泄在你身上给你添堵,随他去好了。你若生气了,才是不值得。”我说道。 “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怎么知道我背过你。”张清濯继续问道。 “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被烧掉只是阴神,神魂是醒着的,只是人却动不了。”我坦白说道。 “所以你才会为我那么卖命?”张清濯睁大眼睛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道:“阿清,我要你永远记得。我为你做事不是感恩,不是回馈,而是” “是什么?” “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张清濯听完眼里带着笑,咂砸嘴巴,露出回味的神情。 “你在回味什么?” “刚才吃了颗糖,被甜到了。” “有糖吃,不分享的么?”我笑着说道。 才说完,就被她搂着脖子在我唇上轻轻啄了一下,亲完还不忘小声问一句:“甜么?” “甜。” 过了一会。张清濯从我怀里挣脱,神情严肃的盯着我看。 我被她看得发毛,就问她在看什么。 “秦玦,我越想越不对。亏你还自命为君子,我就没见过比你还会勾人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错?” “那如果你遇到别的淑女呢?” “一叶障目兮,不见泰山。” 张清濯一声长叹说道:“秦公子,是在下输了。” 张清濯的车子窗户贴着太阳膜,但是前玻璃却有一半是透明的。 我和她在车子里的亲热举止,韩明是看得清清楚楚,没过多久就狠狠的踩了一脚油门离开了。 他走后,张清濯开车载着我回翠屏山。 等到了张家祖宅我和她说起,我要搬出去住的打算。 “不行,你在这里我都为你担心。如果一个人出去住,我怎么能放心。”张清濯紧绷绷着脸说道。 “看来你是不相信我的自保能力了?”我问道。 “嗯,除非你能证明你是安全的。不然的话绝不许你离开张家祖宅。” “好,你跟我来,把陈铎和阿雅也喊上。” 接下来。我带着那把命名为清濯的楚地古剑和张清濯c阿雅c陈铎一起去了后山。 此时满山苍翠,姹紫嫣红,正是翠屏山一年中最值得游玩的时节。 原本我推测翠屏山龙脉灵气即将耗尽,而现在,龙脉灵气因为我的潜龙出渊,又重新丰盈起来。 风水运势是一直 在变的,龙脉灵气也一样。 我凝聚出了龙形真灵,又在九嶷山深水岭吞噬了浩瀚无边的龙脉灵气,归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给翠屏山的龙脉注入生机。 和万里江山朝九嶷的九嶷山相比,翠屏山只是一条微乎其微的小龙,重新激活它对我的识海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也正因为是条小龙,改不了张家的大运。 对抗韩家可以。一旦和茅山宗这种大道统产生交涉,龙脉就要为其所镇。 “秦玦,你要带我们去哪里?”走了半晌,张清濯问道。 就在她问这句话的时候,我恰好看见一棵三人合围的古松。 松盖方圆数丈,怕是已经长了不知几百年。 有心拿它来试剑。想了想又放弃了。 草木有本心,这棵树已经生长了这么多年,若被我毁了,怕失了天心。 视线移开,我重新选了一棵苦槠树。 这棵苦槠树叶子暗黄细小,树皮剥落,树枝多半干枯,显然是从根部开始腐烂,带着明显的死意,和周围的生机明显不符。 就是它了。 “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完,我一个人带着清濯剑走到苦槠树跟前。 这棵苦槠树虽然不如方才的古松粗壮,却也要两人合围才能环抱。 木质密实,坚韧有弹性,用剑来斩的话,要比那棵古松还多了几分难度。 我站在树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龙形真灵现于识海。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随着龙形真灵的出现,我将这些时日汲取的天地灵气转化的磁场能量全部化为武力。 龙的聚灵能力毫无疑问是最强的,不然风水学也不会拿龙来做隐喻。 可终究是因为我汲取天地灵气的时间太短,生成的磁场能量并不多,既不如张清濯也不如陈铎。 但是我的磁场能量却有一个特点,它属于龙的能量,黑书中称之为龙炁。 龙炁至刚至阳,无坚不摧,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不是凡人倾尽全力可以比拟的。 我没有把龙形真灵的神念外放,只将龙炁从识海中的抽离,默默的在体内运转。 识海之水最初由神魂所显化,后来由龙脉灵气化虚为实,而龙炁在识海中对应生成的是云气。 易经有云,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覩。 随着龙炁在我体内经脉中流转,我心中升起一股强大的战意,整个人也随之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第一百零六章 有客上门 这个变化只有我自己清楚,别人无法感知的到。 雨夜遇伏那次,我只动用了灵觉,并没有用磁场能量对付凡人。 而这一次,我动用了所能动用的全部龙炁。 承影剑只有在黑白交替的时候才能看到影子,其它时间的影子全部被它自己所遮蔽。 所以,落在陈铎等人眼中,我只是握着一截剑柄。 剑光完美折射了周围的环境,隐藏于空气中。但是若以灵觉去感知的话,还是可以感知到剑身的存在。 龙炁无邪,刚健中正。 普通材质的剑。容纳不了太多的龙炁,剑体就会直接炸裂。 但是欧冶子铸得这把剑绝非凡品,我将龙炁全部引入剑体,依然没有测试出它的极限在哪里。 龙炁进了剑体,清濯剑身上升起一层寒光。 它所折射的景致,也因着这层寒光产生了扭曲的变化。渐渐的将它从空气中暴露出来。 只能看到扭曲的光影,却依然看不到剑身的存在。 剑的基本动作,有四种。 这四种也被称为母剑,分别为击c刺c格c洗。 前三种不太适合我以苦槠树试剑,这里我用的是洗法中的抹剑。 蓄势完毕,剑意圆满,我上前一步,双手握住绕着苦槠树走了一圈,还剑入鞘,回到张清濯身边。 陈铎眼中充满疑惑,他看见了我的剑,却明显没有看懂。 而张清濯虽然知道这把剑的来历,也知道承影剑背后的故事,但是她却对我能否做到心存疑虑。 只有半神的阿雅,既看到了剑,也看清了我的动作,同时也见证了苦槠树最后一丝生机的断绝。 所以,阿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做到了?”听见阿雅的叹息。张清濯立刻问道。 “嗯。”阿雅点点头。 张清濯倒吸一口凉气,眼中犹自带着不可思议。 “秦玦,你做了什么?”陈铎看着我问道。 “我出了一剑。” “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到剑意?”陈铎又问道。 “因为我出的是道剑。” “道剑,你是说你刚才用的是磁场能量?” “嗯。” “怎不见你出阴神?” “出了,只是你没有看到罢了。走吧,我们回去吧。” 我没有阴神,只有龙形真灵。 龙形真灵藏于识海,所以他根本感知不到。 以前我曾想过对张清濯解释我修黑书乾道功法的事情,后来蛊神抹去了与之相关的记忆。打消了张清濯对我产生的疑惑,我便放弃了这个打算。 张清濯不知我真灵为何物,陈铎就更加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我又重新凝聚了阴神,并且已经开始汲取天地灵气化为磁场能量。 我们往前走,陈铎依然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那棵苦槠树。 就在我们转角要下山坡的时候,忽然从南面吹来一阵清风,没过多久,便听见轰然一声巨震 陈铎匆匆走到我跟前。死死的盯着我看。 “秦玦,你怎么做到的?” 我有些为难的看了张清濯一眼,她上前为我解围说道:“秦玦能做到,不仅仅是和他的人有关,也和他的剑有关。” “什么剑?”陈铎立刻问道。 张清濯在楚地购剑的事情知情的人很少,而且这把剑自从买回来后。也只给张若虚看了一眼就交给了我。 所以陈铎根本不知道我手里拿的是欧冶子铸造的神兵。 我把剑连鞘递给他,陈铎接过,一点点的把剑从鞘中抽离,等出窍三寸的时候,他颓然一声长叹,把剑重新归鞘还给了我。 下山后,回到我住的院落,张清濯帮我收拾行李。 她耐心而细致的给我准备了很多生活用品,同时也安排人去山下帮我寻找出租的民居。 尽管我用剑证明了自己。也只是从山上搬到山下,但我还是从她眼中看出了隐藏的落寞。 “我就住在山下,你回翠屏山的时候随时可以见我。”我说道。 “嗯。”张清濯淡淡的应了声。 “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只是有点感伤。” “就因为我搬出去住?” “不是。今天你搬出去是因为不想连累到张家,我明白 你的苦心。我只是在想,若哪天你自己主动要走。我又要怎样才能留得住你。从前你说我是你的贵人,现在你已潜龙出渊,也不再需要我这个所谓的大人了。” 见她为此感伤,我有些后悔。 不该以苦槠树试剑,更不该用上全部的龙炁。 倘若她还有命,这样做自然无妨,现在她只是个凡夫俗女,我越是表现的强大,越是会令她患得患失。 无他,只为动情至深的缘故。 我想了想说道:“我若走,你的确留不住我。” 此时张清濯正在为我叠衣服,听到这句话动作僵了一下。一滴泪珠子就那么猝不及防的脱出眼眶。 还好,我反应极快,清濯剑瞬间出鞘,接住了她这颗眼泪。 宋珏是我师父,当年她惹哭了我,用黑书接住了我的眼泪。我这招便是跟她学的。 “我知道你没有留住我的能力,所以我永远不会走。” 张清濯帮我租的民宅在翠屏山西北,是一处独居的院落,租下来后她已经安排人里里外外的打扫干净,水电家具也都安排妥当了。 开车把我行李全部送过去,从此我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凝聚出龙形真灵后,我现在的灵觉能感应到的范围比原来大了许多倍,全力释放,整个翠屏山都可以收摄在我识海中。 张家若有事,我也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张清濯依旧很忙,有阿雅在她身边我不为她的安危担心,白天悟剑,晚上用来汲取天地灵气化为龙炁。 龙炁用尽会复生,就像人的力气一样。 但是转化的越多,龙炁的威力也就会越强,就像人经过锻炼力气也会见涨一样。 我住的很隐蔽,除了张家内部的人谁也不知道,加上我平时也很少出门,所以平时除了张清濯偶尔回来,从来没有任何人来打扰我。 这天晚上,我像从前一样盘膝坐在蒲团上,准备释放出龙形真灵汲取天地灵气。 每次释放出龙形真灵之前,我都会先用灵觉对周围感应一番,这次也不例外,在我的灵觉延伸到翠屏山正东方向时,忽然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场。 这个气场非常强大,并且在以极快的速度向我现在的方向移动,犹如一场小型的龙卷风暴! 除了韩家的韩百川,我实在想象不出岳湘还有谁能有如此强大的气场。 感知到这个气场的存在后,我将龙形真灵重新隐遁于识海,安静的等待此人的到来。 此人的气场开始很强大,距离我越近越微弱。 等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气场已经消弭于无形,我再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敲门声响了三下,我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贫道,谢流年。” 第一百零七章 玉匣之谜 谢流年报出姓名的那一刻,卦象在我心中自然生成。 上巺下震,是个益卦。 主卦为震,雷厉风行。客卦为风,顺从而有利。 变卦为六二,爻辞为,或益之十朋之龟,弗克违,永贞吉。 意思是如果某个邦国能送给自己一个价值十朋的大神龟。那千万不要推辞,要收下,这将意味着永久的贞正吉祥。 益卦是损客利主。这一卦明显对我有利,但我心情丝毫不敢放松。 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谢流年绝不会无缘无故示好于我,必有所图。 我起身走到院子里开门,门打开。谢流年一身玄色道袍站在外面。 在潇湘酒店已经见过他一次,那时的他犹如剑胎,锋芒不显,而现在的他,锋芒毕露,强大的神念威压在我开门的那一刻轰然爆发。 识海中,风云变化,潜龙出渊现于海上。 仰首一声低吼,把谢流年绽放的阴神之威滴水不漏,照单全收。 谢流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阴神内敛,磁场能量开始彰显。 眼看着先前我所感受的那股龙卷风暴即将再度来袭,我用力一拍剑鞘,清濯剑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争鸣,脱鞘而出。 下一刻,我抢在谢流年爆发之前,一剑抵在他喉间。 学剑我是认真的,这个拔剑动作我练过不下数万次。在动用龙炁的情况下,速度已经达到了凡人的极限。 清濯剑无影无踪,谢流年看不到剑身也就无法判断出剑的轨迹,等他察觉到剑意升起的时候,生死已经全在我一剑之下。 谢流年神情一僵,只能咬牙把即将爆发的磁场能量全部收回。 此番交锋,一切全在电光火石之间。 巺为风,山雨欲来风满楼。 震为雷,雷厉而风行之。 谢流年欲要强客压主。反被我以雷厉风行的手段破掉。 正好应了益卦的卦象。 等谢流年把磁场能量全部收回,我也在同时收了清濯剑。 “你作弊了。”谢流年淡淡的说道。 “嗯。”我没有否认。 “我以为你会和我对决一场。” “我不是你的对手。” 谢流年自幼修行,我才修行多久。 龙炁再霸道,也当不过他十余年苦修,何况他本人就是精才艳绝之辈。 “这话倒也坦诚,只是令我有点失望了。”谢流年说道。 “失望就失望吧,好过我大半夜还要去找地方住。” 谢流年一怔,继而哈哈大笑。 “秦玦,你不和我拼修为。是担心拆了你的家?” 我没再回应,转身走向客厅。 客厅里我备好了蒲团,也沏好了茶。 茶是陈年普洱,张清濯送的,味道很淡,回味悠长。 我不懂茶。平时只喝白水,难得有客上门,才给这茶拆封。 谢流年坐在我对面,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见茶几上只有一个杯子,问道:“你自己不喝?” “我只喝白水,这茶是专门为了待客。” “福元号的普洱,一片的价格在两百万左右。看你这沏茶的功夫,怕是也不会保存。这片茶估计要费了。” 普洱茶论片,一片的重量约为五百克。 我知道张清濯送我的茶叶很贵,却没想到价值堪比市区一套房。 “早知这么贵。还不如和你打一架合算。”我有点胃疼。 谢流年莞尔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颓然叹了口气。说道:“这才多少钱。” “嗯,你说的不错,和二十亿相比的确不算什么。” “秦玦,不带你这么扎心的。” “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事后反悔是自找苦楚。” “二十亿啊,二十亿,老子花了二十亿买了个王八壳子。” 说完,谢流年接下背上的包裹,取出木盒放在茶几上。 木盒打开,正是他花二十亿买的玄武玉匣。 先前我占得益卦,变卦为六二。就是在暗喻谢流年有礼相赠。 可我万万想不到他拿出来的居然是二十亿! “你这是何意?”我问道。 “见面礼。” 我沉默,因为我实在想不出,我哪里值二十亿。 别说把我整个人卖了,就算再加上一把清濯剑,也值不了这些钱。 哦,不对。 我还真有个东西能值二十亿。宋珏送我的黑书。 “怎么,你不敢收?”谢流年问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只是想不到该怎么回礼。”我说道。 “既然是送的,还说什么回礼。”谢流年说道。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二十亿的大礼,秦玦实在受不起。” “如此说来,是我唐突了。好吧,秦玦,我就明说了。这玄武玉匣的确是我诚心诚意要送你的,当然,我也不会白白送你。” “你想要什么?”我问道。 “我要这里面的玄机。”谢流年说道。 “你指的是上古河洛图书?” “不不不,我又不修理气风水,也不研究奇门遁甲,洛书河图与我无用,我要的是这个。” 龟背上刻的不仅仅是河洛图文,还有几个神秘的符号。 此刻谢流年伸手所指的正是这几个神秘的符号。 不仅他想知道,我自己也想知道,早前在潇湘酒店我遥遥以龙形真灵感应,正是这几个神秘的符号令我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若黄河的龟蛇大王和我有因果的话,也应出在这几个神秘的符号上面。 “我很好奇,全真教大拿云集,你不回师门求助,为何来问我?”我问道。 “有人告诉我,只有你才能解开这几个符号之谜。”谢流年说道。 “谁告诉你的?” “这个人姓胡。” “胡端公?”我吃惊的问道。 “端公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他真正的来历要比你想象的大的多。”谢流年说道。 这一点,我早前就猜到了。 胡端公肯定是大有来历的人,奇门遁甲不是什么人都会。 只是我想不到胡端公的来头这么大,随便一句话,就让谢流年乖乖的把价值二十亿的玄武玉匣送给我。 “我可以试着解密,但你要把胡端公的真正来历告诉我。”我说道。 “秦玦,这不公平。玄武玉匣对你我都有好处,我花了二十亿买下来送你,你若再提条件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 谢流年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我要是再提条件,的确不是君子处世为人之道。 只怪我对胡端公的来历太好奇,才起了贪心。 念及此,我对谢流年说道:“我答应为你解密。” 第一百零八章 龙章 答应为谢流年解谜,我开始认真专注的观察玄武玉匣。 上古河洛早已被我凭借记忆推演无数次,这一次我只盯着那几个神秘的符号看。 看了半晌,也看不出到底有什么玄机。 不过,胡端公既然说我能解开符号之谜,就说明这几个符号一定和我有很大的关系,只是我一时之间想不到该怎么去破解。 黑书里没有类似的符号,我的记忆里也没有与之相关的东西。 是什么令我觉得它们熟悉呢? 谢流年在这里,我不敢祭出龙形真灵。这样一来,连那一丝熟悉的感觉也找不到了。 估计是看出了些什么,谢流年开口说道:“我在这里妨碍到你了?” “解谜这些符号我要出阴神才行。”我说道。 “看来。你是不想让我见到的你的阴神了。也好,我隔日再来,希望明天晚上你能给我一个答复。” “多谢。” 谢流年是个痛快人,说走就走。 等他离开后,我把院门关好,先以灵觉洞察方圆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任何潜伏的危险后,我立刻放松心神祭出龙形真灵。 龙可大可小,身处陋室,这龙灵长约一尺,细如竹筷。 才一出窍,龙灵就直奔玄武玉匣而去,盘旋在雪白龟甲上空。 龙灵通体透明无暇,龙眼微睁,隐约可见电光流转。 此时我已不存,龙灵便是我。 再看玄武玉匣上的神秘符号,我再次感受到了那一丝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只有一缕,很淡很淡,即便被我精准的捕捉到了,却依然无法顺着延伸推演。 我努力尝试着去解读,始终无解。 无奈之下,我试着让龙灵去触碰这几个神秘的符号,才一接触,龙灵便轰然巨震被弹开。 无法触及。不可捉摸。这几个符号像是带着某种封印,以我现在力量根本无法解封。 这令我感到困惑,胡端公到底凭什么说我能解密呢? 我和他已经分开了很久,我凝聚出龙形真灵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 这一夜,直到天亮,我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反而因为龙灵出窍时间太久伤到了神魂,眼看龙灵也即将因为灵觉耗尽而溃散,我只好将其重新纳入识海之中。 我用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养神,期间不饮不食。 到了晚上。我继续用龙灵解密。 这一次,我没有急于求成的去破解符号的玄机,而是重点关注在符号的封印上面。 随着龙灵一次次的被弹开,渐渐的我对这个封印有了整体的印象。 神秘符号像是被一层无形的气场所笼罩,而这个气场是独立的,和玄武玉匣本身没有任何关联,就像是专门为了封禁着几个符号而存在。 除非破掉这个气场,否则这几个符号就永远不会被人看清。 问题是,要如何才能破掉这个气场呢? 苦思无果。我心底对胡端公生出几分怨念。 既然指引谢流年来我这里解密,就不能多给点提示。 再想到以前我被他各种愚弄,死倒抬棺那次,骗我献了那么多血 血? 一想到血,我脑海中立刻回想起那天晚上我的血和龙鳞罗盘产生感应的情形。 罗盘本来是凉的,吸了我的血后变得和火炭一样。 但我却不觉得可怕。反而产生了某种神秘的感觉,就像是手握着一面盾牌,有它在可以为我抵挡一切危险,令我心安。 念及此,我终于明白符号上的熟悉气息是什么了。 就是那种心安的感觉。 此心安处是吾乡,难怪会令我觉得熟悉。 符号共有六个,我对着这六个符号滴了六滴指尖血。 我不是随意乱滴,而是从下往上滴,因为易经的卦象。都是从下往上解读。 第一滴精血落下,识海轰然一震。 紧接着一个声音传遍识海,牵动万里风云。 这是一个女声。 却宏大悠远。气象万千,仿佛可以响彻万古苍穹。 我在龙潭寨听过张清濯的叫,昆仑玉碎叫。可谓荡气回肠声动九天。 而这个女声蕴含的神念,丝毫不在之下。 大有气吞山河,山海归藏的感觉。 尊无极致,贵不可言,此乃 帝王之音,又像是神祇俯瞰人间。 叫只闻其音,不解其意。 而这个女声却是在开口说话,说的是易经里乾卦的爻辞。 “初九,潜龙勿用。” 就这样,一滴精血一句爻辞。 直到六滴精血全部落下,乾卦完整。 便在我以为,识海中再也不回产生回响的时候。 女声又再次开口。 这一次。她的声音已经带有毁天灭地的神威。 而我的识海也仿佛再也容不下她的神念,随时会有崩裂的危险。 “用九,见群龙无首,大吉!” 最后一个字念完,识海轰然崩裂,而我也在这强大的冲击震撼中神魂离散。失去了意识。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仿佛是一瞬间,又仿佛是无数年。 神魂疲倦欲绝,龙灵早已溃散。 我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谢流年就坐在我面前,一脸忧虑的看着我。 只觉得脸上一热,我用手一摸,全是血。 神魂离散,七窍流血。 原来,我已经在生死边缘走过了一遭。 而我面前的玄武玉匣,已经破碎成粉,变成了一堆玉尘。 “你先照顾好自己,我不急。”谢流年说道。 “好。” 我闭上眼睛开始调息,离散的神魂已经重聚,却脆弱不堪。 而龙形真灵则是潜入深渊之中,这意味着,短时间内我无法再使用龙炁。 谢流年是君子,我打坐调息了一整夜,他守了我一整夜。 等到天亮,我终于稳定了神魂,再次睁开双眼。 “说吧,秦玦,那几个符号到底是什么?”谢流年问道。 我没有急着回答,用手指蘸着他昨晚吃剩的冷茶,在桌子上画了一道乾卦。 乾卦的卦象很简单,就是六条横线。 “这是什么?”谢流年皱眉看了会问道。 “乾,元,亨,利,贞。”我一字一字的说道。 “秦玦,你不要告诉我玄武玉匣上的那几个符号就写了个乾卦。”谢流年难以置信的盯着我说道。 “确实如此。” “乾卦众所周知,根本谈不上什么玄机。”谢流年说道。 “乾卦的确称不上玄机,玄机在这几个符号本身,这些符号其实是一种文字。”我说道。 “据我所知,人类任何一个时期都没有使用过类似的文字。” “的确没有。” “那你又怎么说这是一种文字?”谢流年问道。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写给人类看的文字,这是龙章。” 第一百零九章 大蛇走蛟 张道陵曾经得到四卷天书,分别是龙章c凤草c云篆c鬼符。 分别代表四种语言,可以沟通天地鬼神。 而他也正是因为这四卷天书证道,创下正一道,不断吸收化的精髓,把道教文化发扬光大。 老子证道在前,但真正将道家思想惠及整个人类世界的,却是天师张道陵。 龙章不是一本书,而是一种文字,一种专门写给龙类看的文字。 听完我的解释,谢流年问道:“世界上真的有龙章存在?” “天师府现在还保存着鬼符书写的半部天书,以此和冥界沟通。既然有鬼符,也该有龙章。”我说道。 “就算世界上真有龙章,你是怎么确定玉匣上的字符就是龙章?” 终于,谢流年问到了正题上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如果实话实说必然暴露黑书的存在。 总不能告诉他我能认出是龙章,是因为我修行的本来就是龙类的功法。 见我很久没有说话,谢流年淡淡的说道:“秦玦,如果这件事关系到你的隐秘,你也可以选择不说。” “当真?” “嗯,只要把玄武玉匣复原如初,或者直接给我二十亿也行。”谢流年指着桌子上玉尘说道。 “” 唉,我在心里长叹一口气。 价值二十亿的玄武玉匣已经变成了玉尘。一文不值,而且还是毁在我手里。 我可以不回答他的问题,前提是我能拿出二十亿。 “我们读不懂这几个字符,是因为它们被某个神秘而强大的气场封禁了。昨夜我苦思无果,最后只好铤而走险,阴神出窍进入气场内部。”我缓缓说道。 “告诉我,你的阴神看到了什么?”谢流年问道。 “我什么也没看到,阴神刚一进去就被六道强大无匹的能量毁灭。阴神被毁,神魂离散,你赶来的时候正是我阴神被毁的样子。” “那你又怎么知道这几个字符是龙章呢?”谢流年又问道。 “字符有六个,八卦有六爻。灭我阴神的六道能量强大无匹,又刚健中正,就在我阴神被毁的那一瞬间,我心底占得一个乾卦。”我说道。 “乾卦以龙为象,所以你就这样推测出龟背上的字符是龙章?” “嗯,除了龙章,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字符能够拥有如此刚正的纯阳之力,瞬间抹杀我的阴神。”我说道。 解释完毕,谢流年陷入沉思。 过了很久,才看着我说道:“道藏中没有记载相关的字符,你的解释我也无法验证,不过我还是认为你的推断是对的。” “为什么?”这次轮到我困惑了。 我的解释全部来自主观臆断,完全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按说,谢流年应该会有所怀疑才对。 “因为九星湾的黄河大王本来就和龙有关。”谢流年说道。 “有什么关系?” “白塔不过是迷惑世人。那条龟蛇根本不是被玄门高人所杀,而是死于大蛇走蛟,入海化龙。” 接下来,谢流年给我讲述了一段不被道藏所记载的秘闻。 这件事发生在一千多年前,至于究竟是多少年,已经无法考证。 昆仑山中有大蛇修行圆满,暗行黄河古道,走蛟入海。 大蛇走蛟,黄河水必泛滥成灾,牵动两岸民生。 于是,在察觉到有大蛇走蛟后,道门入世应劫。想要抢在黄河上游将大蛇猎杀。 然而,这大蛇神异无比,从下昆仑入黄河,历经数战始终不败。 直到它走蛟到了龙门,方才遭遇道门的沉重打击。 龙门是黄河的咽喉,此处两面大山,黄河夹中,河道狭窄,河水奔腾破门而出后,方才黄涛滚滚,一泻千里。 在这一战中,道门大拿纷纷出手。只杀得天地昏沉日月无光,也终于杀得大蛇鳞甲迸飞,鲜血染红了黄河水。 然而,即便如此,道门也没有将它彻底杀死,反而给它突破龙门,遁入河底,向下游逃窜。 当时黄河里的八个大王。六十四名鬼将都在,起初看到大蛇走蛟纷纷避让,无人敢当。 可在大蛇被道门重伤之后,这些黄河大王们动了心思。 大蛇是从昆仑山来的,全身是宝,传闻它下山时就已经长出了尺木,结出了龙鳞。 如果能够把它杀死,夺了它一身的造化,必定实力暴涨。 末法时代,灵气枯竭,人类修行难,这些异类想要证道更难。没有人能够抗拒这种诱惑。 反观道门,因为龙门一战损失惨重,再也无力阻挠大蛇走蛟,所以。接下来的战斗就发生在大蛇和黄河大王之间。 然而,大蛇悍勇异常,即便被道门重伤,依然保持着强大的战力。 一路厮杀。浴血奋战,只杀得黄河八大王,死的死,伤的伤,无人再敢正面截杀,望风逃窜。 但不是所有的黄河大王都对大蛇死了心,黄河八大王中实力最强的龟蛇大王一直没有放弃。 它知道大蛇已经是强弩之末,一路尾随。 大蛇走蛟这一路,身经百战,就算强若神祇,也有神力枯竭的时候。 便在它行至白塔河湾的时候,终于显露败相,龟蛇趁机发动攻击。 于是这两大神物,就在白塔河湾的河段再次爆发了一场惊世之战。 说到这里,谢流年暂时停了下来,神情有些惘然。 我忍不住追问:“谁赢了?” “道门赢了。”谢流云说道。 “道门?” “大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龟蛇虽然杀意坚决,依然不是它的对手,被大蛇杀的肉身崩溃只逃出一缕残魂,就在这时候,道门趁机对大蛇下了死手。” “大蛇死了?”我问道。 “没有,道门灭了大蛇的肉身,想要连它的神魂一同冭灭的时候,天象起了变化。” 谢流年说。大蛇知道自己死劫难逃,不等走蛟入海,直接舍身化龙,引发了九重雷劫。 蛟化龙,要渡九重雷劫。 别说这时候大蛇肉身被毁,只剩下神魂,就算是它全盛时期,都未必能接下九重雷劫。 听到这,我心头一阵黯然,说道:“想不到大蛇最后还是死于雷劫。” “你错了,如果大蛇就这样死了,也就没有后来龟蛇大王被杀的事了。”谢流年说道。 “你的意思,难道它渡劫成功了?”我吃惊的问道。 “嗯,大蛇渡劫成功,蛇魂化为龙魂,隐入云中失去了踪迹。”谢流年点点头。 “可这怎么可能?” “上天有好生之德,或许是上天念它这一路艰辛血战,九死不悔,才给了它一线生机。” 第一百一十章 兼山艮 谢流年说,道藏之所以没有记载大蛇的事,是因为实在堪称是道门历史上最大的耻辱。 但我不这样认为,我认为这件事不见道藏或许是和龙凤大劫有关。 说到这里,关于玄武玉匣的事情也算彻底了结。 谢流年花了二十亿得到一个乾卦,我在生死边缘走一遭听了故事,说起来都是血亏。 不过若仔细算来,我似乎还是占到了便宜。 我对谢流年说我的阴神被毁,其实只是被识海中的女声震散了神魂。龙灵并没有被毁,而是重新潜入了深渊之中,短时间内无法动用龙炁而已。 而且我能隐约感知到。龙灵的这次潜伏,并非是受到了伤害,反而更像是从女声所念的乾卦爻辞中得到了某种机缘。 龙是天下最刚健的神物,不可能因为受伤而退缩。 这会天已经大亮,谢流年和我辞行。 想到他损失惨重,我心有不忍。取出纸笔,为他画下了上古河洛的图文。 “我知道这些对你无用,但全真教也不是只修道法的,肯定有人需要他,你带着它回去也算对师门有个交待。”我诚恳说道。 “上古河洛最多值十亿,这么算来,我还是亏了十亿,不过我也不算亏,或许还赚到了。”谢流年看着我莫测一笑说道。 “赚到什么了?”我好奇的问道。 “我们的友谊。” 谢流年见证了我神魂离散的一幕,那时候也是我最脆弱的时候。 他把玄武玉匣交给我,也说明他很信任我。 此人心怀坦荡,言而守信,的确值得结交,但是我可不认为自己值那么多钱。 他的话令我感动,所以我也因着这份感动,说了一句令我后悔莫及的话:“以后你若有事求助与我,我一定会帮你。” “君子一诺。” “千金不易。” 相视一笑,我目送谢流年远去。 我这辈子。待我好,感动我的人实在太少,所以才会为他的那句话而感动。 可惜我还是太年轻,哪里知道这人看似淳朴却是个灾星。 谢流年走后没多久,张清濯就带着早餐来到我这里。 她昨夜回了翠屏山,只是回来的太晚,没来找我,今天一大早就做好了早餐,给我送了过来。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我也是真的饿了。 吃着香酥软糯的蛋黄酥,喝一口温热暖胃的玉竹排骨汤,从嘴巴到心里,感受到的都是她对我的心意。 我以前是不在意食物的味道,能吃饱就行,现在也知道馋字是怎么写的了。 “这是什么?”张清濯指着茶几上的玉尘问道。 谢流年才走,这些玉尘我还没来得及处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虽然知道再好的玉变成了尘也是废物,可这毕竟是二十亿啊。 听见张清濯问。再想起谢流年心痛的样子,我忍不住笑着说道:“这是二十亿。” “什么二十亿?等等,你是说,这是谢流年花了二十亿买的玉匣?”张清濯吃惊的问道。 “嗯。” “怎么会变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我将谢流年带着玄武玉匣来找我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只把关于我神魂离散的事情隐没不说。张清濯听完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二十亿的买了乾卦,谢流年可真是败家。” “你也够败家的,这茶叶我又喝不出味道。”我指着茶几上的普洱说道。 “喝不出味道才要喝最好的。”张清濯说道。 “为什么?” “因为在你下次喝别人的茶的时候,就知道我对你有多好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我只知道她为我什么都舍得,却哪里想到这些小心思。 瞬间被她的深情触动,怔怔的看着她。 “看什么,汤都要凉了,还不赶紧喝。”张清濯被我看得脸红。 吃过饭。张清濯陪我坐了一会就开车离开了。 只要韩家的威胁还在,她就永远没有空闲的时间,而生意上的事情。我又无法帮她分忧。 我用了一整个上午的时间来梳理谢流年的那个故事。 大蛇渡劫成功,蛇魂化为龙魂,隐于天地之间。 龙合而成体。散而成章,称乎云气,翔乎阴阳,对龙来说,只要有了龙魂,那么重聚龙躯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没过多久,它便重聚了龙躯,并且显化人形,行走人间。 后来又伪装成道门大拿的身份找到了龟蛇,把它的残魂封禁在玄武玉匣中,镇压在白塔之下。 之所以不杀龟蛇,是因为它也算是因龟蛇而渡劫。 再后来这条龙又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谢流年就没说了,他也不知道。 我将这条龙的事和龙凤大劫发生的时间相互印证,推测出大蛇走蛟的时候,龙凤大劫应当还没有开始。 陨落于龙凤大劫,难道它也陨落了吗? 我修得是龙类的功法,对于龙有种天生的亲切感。而且我还在我娘的棺材里找到了一片龙鳞。 想起龙鳞,一个大胆的推测忽然在我心底诞生。 我娘棺材里的龙鳞会不会就是它的? 然而,当我试图对此作出推演的时候,只见白光一闪,接着便是一声惊雷在我屋顶正上空炸裂。 我走出房间,发现天象已经起了变化。 张清濯离开的时候还晴空万里,而现在已经是乌云压顶,山雨欲来。 乌云犹如一座城池一般压在我的院子正上方,云中电光交错,仿佛随时会降下无妄雷劫。 我默默看了会天象,随心起了一卦,是个艮卦。 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得出这个卦象,我立刻放弃了继续推演龙鳞的念头。 再看天象,乌云已经开始消散,很快天空又恢复晴明。 艮为止,是劝诫。 看来,天象的变化是在警告我,我已经触碰到了天机想要遮蔽的东西。 (写到这里,小声提醒一下下,这是一部悬疑,咳咳悬疑的意思你们懂得。喜欢的话,欢迎来我的q群,一起交流:328143132) 第一百一十一章 青龙不回头 我想起胡端公和我分别时的那一幕,他本来想把龙鳞罗盘留给我,后来又带走了。 当时他说,龙鳞罗盘会给我惹麻烦,先由他保管,等我有资格使用的时候再给我。 现在想想,我觉得他把罗盘带走的原因没那么简单。 周易六十四卦可以揭开一切天地之谜,他把龙鳞罗盘带走,或许是担心我凭借龙鳞罗盘触碰到真正的天机。 念及此。我越发渴望再次见到胡端公。 这些时间我已经积累了无数的疑问,想要找他要个答案。 关于我,关于我娘。 宋珏已经隐于世间。我找不到她,就只剩下胡端公能够给我解惑。 可惜,谢流年说胡端公在他下山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终南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而关于胡端公自己的身世,谢流年更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龙灵不肯出渊,我无法动用龙炁。 如此一来。若韩家再派人对我下手,我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我住在这里并不安全,随时都会遇到杀劫降临。 浩大女声在我识海发音,降下完整的乾道机缘,龙灵需要七天来领悟。 乾卦六爻,分别对应六龙。 潜龙,见龙,剔龙,跃龙,飞龙,亢龙。 龙灵需要用六天的时间演化六龙之象,由于我的修为才到见龙境界,越境悟道必引发反噬,才需要在第七天把龙灵打回原形。 而第七天正好对应乾卦的用九。 见群龙,代表乾道的刚健达到了极致,无首则是柔顺到了极致。 在这里的意思是,龙灵本身没有演化六龙的实力,若不用九。就会因为纯阳耗尽而死。 只有六爻全变,从至刚转为至柔,才能重获生机。 龙灵会在第七天重新回到见龙境界,看似没有实力上提升,但是因为成功演化过六龙之象,等于是提前为我的修行铺平了道路。 修行本就是逆天行事,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道消,这份机缘的价值不可估量。 龙灵需要七天的时间体悟机缘,我也因此有了七日的杀劫。 我的住处很容易查。所以在平安度过第一天后,我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里,就连张清濯我都没有告诉。 在郊外的镇子上重新换了身行头,我买了张车票回了老家。 龙鳞无法再推演,我这次回来只是单纯的为了祭拜我娘。 顺道再缅怀下白塔河湾曾经发生过的那场战争,大蛇化龙之地。 谢流年故事里的大蛇,指的是蛟。 虺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的说法出自述异记,大蛇走蛟的时候这本书还没有出世。 而在这之前。蛟也常常被称为大蛇。 重新回到九星湾,我再也不是当初的忍辱少年,村民眼中我却没有多少变化,眼神中依旧充满了厌恶和不屑。 有时候我会想,我到底欠了九星湾村民什么,秦春生虐待我还有个说法。他们这一个个的又为什么这样? 回到家,看着满园荒草心里有些悲凉。 我在这里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十八年,犹如暗夜行路。 老房漏水,屋子里的家具都发霉了。 就在我想着要不要再收拾一下的时候,村长带着人进了院。 进门第一句话就是:“秦玦,你家我已经卖掉了,这里是卖宅子的两万块钱。” 说实话,两万块钱已经超出了我的预计,虽然远远谈不上公道。 可这里是我的家。没有人可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变卖它。 村长性格暴躁,见我没说话也不接钱,立刻变了脸。瞪着眼珠子说道:“咋的,还嫌少?” “我家的地怎么算?”我淡淡的问道。 “你家的地?上面可没写你的名字。” “那我娘的坟呢?” “一座空坟有啥好念想的,早就平了。” 至此。我的心已经冷到极致。 默默收下村长手里的钱,走向我家的自留地。 “村长,秦玦这狗崽子是啥意思?”宋老三问道。 “甭管他,小杂种半年没见倒是长脾气了。” “那他到底同意没同意卖家宅啊?” “钱都收了,你说呢。” 来到秦家的自留地,发现我娘的坟茔果然已经变成了一块平地。 我以为我会伤感,心里反而一阵轻松。 我娘不属于九星湾,我也不属于。 九星湾只是世俗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不值得我们为此羁绊。 至此,因果断绝也好。 九星湾的村民永远也不知道他们失去了什么。 离开村子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家的风水气运果然发生了变化。 站在村口往我家看,左边是青龙位。右边是白虎位。 村子整体的地形格局是左低右高,白虎压青龙。 风水自古有云,宁可青龙高万丈,不可白虎高一头。 此处犯煞,白虎探头。 再看房屋,我家穷。右边不远就是村长家的高门大院,院门口还正对着我家。 如果住宅的白虎位强于左边的青龙位,称之为白虎伸手。 自古有宁可青龙前面游,不可白虎来伸手。 此处犯煞,白虎伸手。 村长家门前有个池塘,正对着他们家,犹如白虎张开了嘴巴。 这也是白虎煞,俗称白虎开口。 至此,九星湾白虎三煞全中。 最先倒霉的是买我家宅子的宋老三,会被白虎三煞吞噬的骨头都不剩。 破财c散财c血光之灾,一样也少不了。 宋家败光之后,倒霉的就是整个九星湾。 村长占据白虎位置,白虎三煞会吞噬整个村子的气运。 数年之后,九星湾必成荒村鬼店,而村长家也会遭到白虎煞的反噬,落一个比宋家还要凄惨的下场。 当初秦春生抱着我准备献给黄河大王,宋珏警告他说,你要是把这个孩子送走了,整个九星湾都要为他陪葬。 那时候我还不懂风水,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命运。 而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宋珏话里的意思,她不是以自己的能力威胁秦春生,而是以天地之威。 如果我家宅子依旧挂在我名义之下,白虎再凶也压不过青龙。 白虎只有象,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真龙入宅。 所以我只是默默的收了村长的钱,一句话也不说,你要我走我就走,但是别想着我再回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张家危机 离开九星湾,我走向白塔河湾,凭着直觉找到了当初大蛇化龙之地。 这会是傍晚,繁星点点。 历史上黄河无数次改道,当初的化龙之地现在已经成了村镇,一派人间烟火。 我没有进去,站在一处山坡上遥望。 村镇一共有三个,彼此相连,我以灵觉推演。发现这三个村镇的地形恰好和天上的星斗对应。 对应的是南天朱雀三宿,柳c张c星。 巧合的是,这对应柳的那个村镇。又是三村中最大最富裕的镇子,名字就叫做柳镇。 柳c张c星三宿均属于长蛇座,其中柳宿居于长蛇座的蛇头位置。 长蛇座是周天八十八星座中最大也最长的星座,横跨全天四分之一的天幕,形如一条盘旋的长蛇。 八十八星座的说法来自于现代科学的统计,是现代世界上公认的星域划分方式。 我默默观察着天上的星斗。将长蛇座的轨迹一点点的在脑海中描绘出来,然后我赫然发现,所谓的长蛇其实并不是蛇,而是龙。 长蛇座的命名来自于西方,而它真正的形状描述的是中国龙。 以前我也观星,不过都是按照中国传统星相学上的三垣二十八星宿的划分方式去观察,今天是我第一次采用更加直观也更加全面的现代科学定论去观星。 这个发现令我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大蛇在这里成功化龙不是没有理由的,这里就是天生的化龙之地。 柳宿是蛇口,也是龙口。 它能在这里化龙,是借了周天星斗之力。 或许,这才是它为什么能化龙成功的真正的玄机 只可惜,这个玄机被道藏信奉的三垣二十八星宿的理论给完美无瑕的遮蔽了。 三垣二十八星宿来自于人类的视角,而八十八星座是科学对于星空的归纳总结。 和人类的视角局促狭隘相比,借助于各种现代科学仪器规划的八十八星座,更宏大更精准,同时也更符合龙的视角。 有了这个认知,我不敢再继续留在这里推演,顺着黄河一路往上游走。 后面的两天。我都在循着黄河古道往上游追寻大蛇昔日的足迹,到了第六天我决定返回岳湘。 不辞而别这么久,张清濯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 等我乘车返回岳湘时正值第七天黄昏。 在过去的六天时间里,龙灵在识海相继演化了六龙之象。只要撑到第七天子时用九结束,我便可以重新掌握龙炁。 下了火车,我给手机开机拨通了张清濯的电话。 电话才一响就接通了。 “秦玦?”张清濯轻轻的念了我的名字。 “阿清。” 接着便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我在车站,你来接我吧。” “好。” 我一直站在长街上等她,约莫过了一个小时,终于看到她的车子。 张清濯把车停靠在路边。打开车门下了车,并没有直接走过来,也没有邀请我上车,而是依着车门给自己点上一根烟。 深深吸了一大口,吐出一个缭绕的烟圈。 她带着宽大的墨镜,却遮不住憔悴的脸颊。才几天没见,她的人像是整个瘦了一大圈。 我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她把一根烟抽完。 然后走过去,将她一把搂在怀里。用力亲吻她的嘴唇。 她起初挣扎的厉害,想把我推开,还用脚踩了我几下。 见始终挣扎不脱,就换了一种攻击方式,张嘴咬住了我的嘴唇。 牙齿犹如小兽一般,轻易刺破了嘴唇。满口鲜血。 等到血腥味在我们嘴里散开,她的动作忽然停滞下来。 停滞片刻,开始疯狂的回吻我。 直到我们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引发交通堵塞,交警用随身携带的大喇叭喊醒了我们。 我们才反应过来,刚才在做什么 闪电般的钻进车厢,张清濯一脚油门,跑车发出一声咆哮,驶向前方。 车速很快。一直开到翠屏山下才渐渐放缓。 张清濯取出一张纸巾递给我,说道:“你嘴角还有血。” 我对着后视角看了一眼,何止是嘴角。下巴,衣领都染了红。 她自己也是,不过流的都是我的血。 “疼吗?”张清濯淡淡的问 道。 “你属狗的?”我嘴角一阵抽搐。 “呵。你还真说对了。” 张清濯把车开到我租住的民居停下,然后我们两人一起开门走了进去。 进了屋,张清濯依旧没有摘下墨镜。 墨镜是她对我产生的心结,也是她的自我防御。 在摘下墨镜之前,她的心对我是封闭的。 见此,我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 “秦玦,你不应该再回来。”张清濯说道。 “为什么?”我问道。 “张家已经完了。” “韩家动手了?” “不止是韩家,茅山宗,阴山派,闾山派整个岳湘玄门,包括世俗官方。” 接下来,张清濯安静的给我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就在我离开的第二天。张家最大的古董店水墨人间就出了事。 不久前购买的一套青铜乐器被官方认定为文物,张志远就被带走,水墨人间被临时查封。 文物和古董的界定其实很模糊,如果真要查,没有哪家古董店是干净的。 张家开始还不在意,然而没想到这次是动真格的。 从水墨人间开始。接着张家在岳湘所有的生意都遭到了盘查,连祖宅翠屏山都被搜查了好几次。 还好,张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懂得经营之道。 托人情走关系,花了很多心思周转,总算把这些事化解了。 古玩生意,玉器也占了大头。 万物皆有气场,通灵宝玉的气场中封禁着天地灵气。 张家的玉器生意主要在外地经营,就在张家为了文物事件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外地的玉器生意遭遇了一次沉重打击。 玄门左道冒充顾客上门,暗中出手破掉了玉器中的气场。 将一件件通灵宝玉,全部变为凡品。 玉失去了灵气,也就失去玉器最大的价值。 黄金有价玉无价,很多玉器都是张家代为销售,玉器失灵,张家要面临巨额赔偿。 韩家的影响力主要在岳湘,但是茅山宗的影响力遍及全国。 末法时代正统道门不出世,民间广为流传的阴山派c闾山派,都和茅山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吕文的凤阴教虽然没有参与,阴山派其它三宗却都对张家动了手。 在茅山宗的暗中影响下,张家的生意遭遇了一场空前危机,不仅要面临巨额赔偿,在玄门中的声望也一落千丈。 “茅山宗毕竟是正统道门,按理说不应该插手俗世因果,这一次为什么要如此针对张家?”我问道。 “为了翎!”张清濯冷冷的说道。 “茅山宗怎么知道翎在你手中?”我吃惊的问道。 “林方平把翎在我手里的事泄密给了茅山宗。” “原来如此。” 茅山宗看中的不是张家的产业,也不是为了帮助韩家得势,他们要的是张清濯手里的翎。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云楼 翎是神物,价值甚至还在龙鳞之上。 易经记载,龙有九九八十一片鳞,象征纯阳之数,而的尾羽却只有六根。 山海经有云,南有玄鸟,生六尾,非梧桐不栖,非甘露不饮。其名为凤。 张清濯手里的翎代表着元凤的传承,还曾化为七彩烈焰神刀,而我娘棺材里的那片龙鳞却只能用来做罗盘。 虽然神婆说。道门不大举入世,没有人能从张清濯手中抢走翎,但是,如果茅山宗一定要得到翎,蛊神绝对无法阻止。 蛊神只有一个,茅山宗却有将近两千年的道统传承。在民间道法中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 它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就有数不清的旁门左道愿意为它出手。 末法时代,道门正统不出世,蛊神也不可在人间彰显神迹。她可以保护张清濯,却没有能力对抗茅山宗,更无法为张家解围。 过去的时间里,韩家虽然咄咄逼人,张家也不甘示弱,虽然此消彼长,却也是有来有回。 而这次,茅山宗只稍微施加影响就毁了张家几十年的苦心经营,面临生死存亡的困境。 在见到我之前,张清濯不会认为我是不告而别,只会当做我被韩家暗算。 担忧我的生死,又背负着家族危机,承受着来自韩家和茅山宗的打压。 墨镜遮住了她的眼睛,令我无法看清她现在的神情。 只看她憔悴的脸颊,淡无血色的嘴唇。就可以想象在过去的几天里,她每天都在承受着什么样的煎熬。 “秦玦,你走吧,永远的离开岳湘。”张清濯说道。 “你会和我一起离开吗?”我问道。 “不会。” “那我也不会走。” 说完,我走进卧室,取了三枚五帝钱递给张清濯。 “起个卦吧。” “问什么?”张清濯问道。 “既然所有的事都是因翎而来,你就以它起卦好了。” “好。” 张清濯双手合十,将铜钱连续掷了六次,最后得了一个坤卦。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联想到张家现在面临的困境,变爻当为第六爻。 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乾卦以龙为象,坤卦主柔顺厚德,和龙无关,这一爻却提到了龙。 张清濯占出这个变爻,说明整个坤卦都要变。 所以单凭这一爻不能下断语,要用六。 我默默的想了很久。才终于看清了整个卦象。 “阿清,你现在可以把墨镜摘了。” “你看出什么了?” “用六,利永贞。”我念出用六的爻辞。 “你指的是我们张家能够平安度过这次的危机?” “嗯,所有事情都会得到圆满的解决,张家安然无恙。” 最后的用六,意味着张家会走出困境。但是前面的变爻上六却是应在我身上。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这个龙指的是我。 玄黄指的是血流的多,这里指的是我会因为张家的事付出惨重的代价。 至于这个代价究竟是什么,我占不出来。 张清濯迟迟不肯摘下脸上的墨镜,我便自个儿伸手去摘。 她用手来挡,挡到一半又把手放下来。 墨镜摘下,曾经灿若星辰夺人心魄的眼睛,黯然无光失掉了所有的光彩。 睫毛还是湿的。眼角还有一滴没来得及擦干的泪痕。 她的身体在轻轻颤抖,眼神也一直躲闪不愿意看我。 我知道她不想让我看到她脆弱的样子,用手指抹去那滴泪痕。又把墨镜给她戴好。 沉默一会,张清濯问我这几天去哪里了。 我和她说了九星湾的事情,末了告诉她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 张清濯握住我的手。柔声说道:“你还有我。” “怎么,现在不赶我走了?” “秦公子,是我错了。” “阿清,你要记得,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好,我们一起面对。” 两只手握在一起,血脉相连的那一刻我想起了诗经里的句子。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张家现在四面楚歌,她没有太多的时间 陪我,没多久就接了个电话离开了。 张清濯走后。我取出清濯剑,一遍遍的擦拭。 我的七日杀劫还没有结束,张家的事应在我身上,我要是渡不了劫,张家死局无解。 夜色笼罩,死寂无声。 我没有开灯。清濯剑满屋清寒,却不见半点剑光。 亥时正值夜阑人定之夕,又称为人定时。 只要熬过这个时辰,我就算是平安渡过了七日杀劫。 一刻钟过去了,没有变化。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亥时走到了末刻。 只要再熬一刻,龙灵便会重掌识海,龙炁也能为我所用。 最后的一刻,每一秒都是煎熬。 忽然,周围的理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我的心开始向下沉。 吱呀。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人进了院子,我却没有听见脚步声。 这说明,这次出手的不再是普通人。 又等了一会,院子里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空气中也传来纸张烧焦的味道。 透过门缝,我看到院子里多了一群人,他们正在用八仙桌搭建云楼。 在院门口还蹲着一个缠着黑头巾的道士,正在烧纸扎。 道士烧的是黄纸扎成的八仙桌,每烧一张八仙桌,云楼就高一层。 搭云楼的不是活人,没有一丝阳气,应当是道士烧的纸人。 云楼是闾山派的法坛,云楼越高说明登坛做法的人道行越深。 最终云楼叠到了十八层。 纸人化为阴风散尽,院子里只剩下一座高大的云楼。 就在这时,院门口的道士站起身,解开了头上的黑布。 披发赤足,步罡踏斗,手持铃刀念起了闾山兵马咒。 能叠十八层云楼,说明道士修为高深,拥有自己专属的镇坛兵马。 闾山兵马有三种,分别是:天仙兵马c地仙兵马c人仙兵马。 云楼是烧黄纸搭的,说明道士要请的是地仙兵马,俗称阴兵鬼将。 随着道士念诵咒语,一股股的黑气从院门外涌到院子里,落地化为人形。 黑衣黑甲,刀兵鲜明,青面獠牙,煞气腾腾 正是闾山阴兵。 第一百一十四章 剑崩铜钱 当初李明亮遇到蛇祟的时候,胡端公就提及过阴兵,说半夜遇到蛇拦路一定要避开,因为有可能是过道的阴兵。 其实阴兵并不难招,稍微有些道行的道士在半夜做科仪,都可以招到阴兵,多半都是些残魂怨念所幻化,奉法师敕令前来效力。 闾山阴兵现身后并有立刻动手,而是在院子里站成两排。 看这个阵仗。我知道道士是准备招鬼王了。 招阴兵站在地上就能招,招鬼王必须登坛开科。 这十八重云楼是黄纸烧出来的,活人上不去。要招鬼王只能由道士的阴神来完成。 只见道士依旧站在原地,神情越来越僵硬。 忽然,他的身体猛然一抖,紧接着从他身体走出了一个影子。 这个影子就是他的阴神,模样和他本人别无二致。 阴神普通人看不到,只有通灵的阴阳眼。或者同样修行出阴神的人才能看得见。 道士阴神出窍,径直走向云楼,一层层的往上登。 没过多久,就站在了十八层云楼顶端。 对着四方拜了拜,手捏法诀,念出请鬼王咒:“杳杳冥冥,天地同生,散则成气,聚则成形,兵随日战,时随令行闾山蒋彬在此开坛做法,奉闾山九郎之名,赐汝兵马大元帅,速速现身领命,敕敕敕!” 随着最后一个敕字出口,院子里升起一股浓郁的黑雾。 黑雾散尽,一个高两丈余,腰围五六尺的鬼影在院子里现身。五官狰狞丑陋,阴森可怖。 刚一现身,空气中的温度就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无论是鬼王还是阴兵,都是闾山派这个叫做蒋彬的道士招来的,受他的差遣。 蒋彬的阴神站在云楼上,遥遥用手一指,开口说道:“杀!” 杀字出口,院子里的阴兵立刻冲向我的房门。 轰然一声,房门破裂。 不等阴兵闯进来。我抢先冲上去,以剑横扫。 阴兵乃是残魂怨念所化,看起来骇人,却根本经不起清濯剑的杀气。 鬼五行属木,而剑为庚金。 清濯剑是欧冶子取赤堇山之锡,若耶江之铜炼制,庚金之气千年不散,本身就是鬼魅的克星。 一剑横扫,破门而入的头一个阴兵被我拦腰斩为两截。 随后我上前一步。又连出数剑,将他的阴灵彻底绞杀,化为黑雾消散。 轻松解决了一个阴兵之后,我算是知道了阴兵的战力。 出剑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 偶尔有阴兵挥舞着兵器砍在我身上。也不觉有多疼。 人来隔层纸,鬼来隔重山。 我本身就带有先天纯阳之气,这些残魂怨念想伤我很难,对我的威胁还不如鬼蜮中的行尸。 不过,若是冥界的那种正统阴兵就是两回事了。 冥界正统阴兵不仅有阴身,还有修行在身,实力不比道兵差多少。 一边杀一边往院子里走,阴兵无人能挡。 开始还受蒋彬的敕令,后来被清濯剑爆发的杀意和庚金之气所慑。再也不敢向我靠近。 阴兵不能挡我,蒋彬露出几分吃惊的神情,转而嘴角又勾起冷笑。 用手一指鬼王。再次念起咒语,这一次他念的是聚阴咒。 随着蒋彬的咒语,那些被我杀的溃散的阴兵纷纷化为黑气朝鬼王体内涌入。 包括那些还活着的阴兵。也一个个身形爆裂,化为黑气被鬼王摄入体内。 院子里阴风惨淡,一派鬼哭神嚎。 吸收了大量的阴气,鬼王身体扭曲变形,面容越发狰狞可怖。 鬼王不同于阴兵,而是由真正的厉鬼凶魂所化,怨念极强。 只是因为没有阴身的缘故,只能靠怨念来杀人,一旦有了阴身,战斗力堪比旁门左道高手。 此时我还无法使用龙炁,不等鬼王阴神凝聚成型,立刻持剑杀了过去。 我用的是崩剑。每一次刺入鬼王体内,都会爆发出强大的剑意。 剑意爆发,鬼王尚未凝聚成型的阴身又很快溃散。 只气得他怒吼连连,不停的显化种种可怖的幻象,甚至想要以怨念吞噬我的神魂。 若是普通人早被他骇的魂飞魄散,我在经历九嶷山中一系列的生死磨炼后。早就不是当初唯唯诺诺的农家少年。 何况,我与鬼王不涉因果, 任他怨念再强也伤不了我分毫。 蒋彬的脸越来越黑,见鬼王凝聚阴身无望,飞身下了云楼准备还神归窍。 便在这时,鬼王被我一剑刺中阴灵本体。 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鬼影轰然破灭,连带着震散了云楼。 眼看蒋彬就要阴神归窍,我心里一冷,杀机涌现。 取出一枚五帝钱,咬破舌尖喷了一口真阳涎在上面。 五帝钱双面染血,我把它抛到空中,手捏剑尖对准五帝钱用力一弹。 只听铮然一声,五帝钱朝着蒋彬的阴神激射而出。 阴神也属于阴灵,被沾染了纯阳血气的五帝钱击中,轰然破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蒋彬阴神破灭时与真身只剩一步之差。 阴神被毁,蒋彬身体一晃缓缓睁开眼睛,满脸怨毒的怒视着我说道:“小崽子,你好狠!” “杀人者,人恒杀之。你既然来杀我,就应该有这种觉悟。”我淡淡的回应。 普通人灵觉有限,只能凝聚一次阴神。 纵然机缘巧合再次重聚,一身修为也毁了。 蒋彬怨毒无比的瞪了我一眼,转身朝门外就走。 杀劫消失,我松了一口气。 想着把院门关上,人刚走到院门口,立刻察觉到三道凌厉无匹的杀机。 未等我反应过来,我的人就已经被这三道杀机锁定。 难怪蒋彬敢在我院子里有恃无恐的开坛招阴兵,原来他只是个诱饵,真正的杀机一直隐藏到现在才爆发。 看来上次韩明派人杀我失手后,这次是真的下了死手。 可惜的是,他们隐忍的时间太久,已经错过了最佳出手的机会。 因为,就在三道杀机轰然爆发的那一刻,识海中响起了一声惊天龙吟。 亥时已过,子时到来。 七日杀劫过后,我便是龙,龙便是我! 第一百一十五章 神打 我毁了蒋彬的阴神,等于是和闾山派结下了仇怨。 先前我已经得罪了韩家,现在又多了个闾山派。只要我依旧为张家做事,未来的仇家只会越来越多。 张家没什么依仗,碍于茅山宗展现的强势作风,整个岳湘玄门都几乎和张家划清了界限。 张家孤立无援,而韩家则是水涨船高。 如果张清濯不选择臣服,可以想象接下来张家会面对什么样的打击。 现在的张家就像是一艘行驶在海上的孤舟,承受着狂风暴雨的摧残。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 从这三道杀机爆发的那一刻起,张清濯的坤卦就已经应验。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命运注定我要为她而战。 此刻我全身气机被锁定。就算是再退回院子也躲不开这杀劫。 我以灵觉感知周围理气的变化,默默推演杀机。 然后我发现在这三道杀机,属于三个修行方式截然不同的玄门杀手。 西方杀机飘忽不定,东方凌厉刺骨,南方鬼气阴森浓郁不化。 杀机飘忽不定,说明西边这人擅长使用术法。符箓咒语和法器会是他的主要攻击手段。 因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也堪不破他的杀机。 东方的杀机凌厉刺骨,丝毫不加隐藏,说明这人是将磁场能量用来提升武力,修得是炼体功夫。 炼体功夫在民间一直广为流传,最有名的是神打和降童。 传说中,神打高手练就一身铜皮铁骨,上刀山,下油锅,力大无穷,中之必死。 南方鬼气阴森浓郁不化,说明此人修的是鬼道,很有可能就是阴山法脉的传人。 这三道杀机虽然各不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三人都是真的想杀我。 念及此,我心中的杀意开始疯狂提升。 七日渡劫重生的龙灵在识海中翻滚,强大的龙炁汇聚成云气。 随着我不断提升自己的杀意,识海中的云气被杀意浸透。染成了绯红血色。 这个变化是龙灵渡过七日杀劫后才有的,先前无论我杀意有多强,龙炁都不会变红。 红色代表杀机,龙炁变红,说明我现在已经拥有了龙类的杀机。 以前我虽然凝聚出了龙灵,行使的依然是人类的意志,直到今天我才算完成了真正的蜕变。 或许,这才是女声赐予我的真正机缘。 沉寂片刻,终于有人忍不住动手了。 东方夜色中。走出一个穿着黑衣戴着关公面具的男人。 男人体格健壮,身高近六尺。 随着他朝我越走越近,脚下的大地开始震颤。 明明来的是个人,却像是走来一座山。 他脸上的面具告诉我,他要请的神是关二爷。 关公不睁眼,睁眼必杀人。 现在关公的眼睛是闭着的,说明他还没有把自己的杀机提升到极致。 男人越走越近,带给我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我能感知到他身上的血气越来越狂暴,杀机也越来越强。 他不是空着手来的。身后还拖着一把长刀。 长刀划过,无声切割地面,留下一道深刻的刀痕。 等我们之间的距离只剩下最后一丈的时候,男人停下了脚步,犹如一座即将倾塌的山峰。 也就是在这一刻,男人的杀机提升到了极致。面具上的关公睁开了眼睛。 关公睁眼,男人的气场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看到的不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手握长刀,悬停岳池站在沙场中的男人。 千军万之众取上将首级,犹如闲庭信步。 “你死了。” 男人话不多,只有三个字。 说完这三个字后,他的人突然原地起跳,人在空中朝我斩出一刀。 这一刀尚未落下,地上便已烟尘四起。 刀锋斩破空气。也轻而易举的斩破了我散发出的无形气场。 我毫不怀疑,他这一刀不仅能斩断我的生机,连我的魂灵也能被他一刀冭灭。 面对如此卓绝的一刀。我自然不敢站在原地硬接。 手握清濯剑,向后一个空翻,瞬间倒退数丈。躲开了长刀笼罩的范围。 这个身法叫做龙跃,普通人的后空翻可翻不了这么远。 我 至今没有自己的剑法,但是身法却一直在随着龙灵提升。 虽然躲开了他的必杀一击,但是因为气机早被他锁死,躲开了刀形却躲不开刀势。 后背猛然一痛,身体也跟着晃了好几下。 空气中传出鲜血的味道。 一刀没有把我杀死,男人冷哼一声,拖刀冲杀过来。 他从东来,我只向西逃。 但是西面不是生路,还有个强大的玄门杀手在西面等着我。 所以,无论能不能打赢,我都只能面对。 男人追上我。长刀挥舞以千钧之力向前横扫。 一寸长,一寸强。 清濯剑属于短兵,面对如此强势的横扫,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眼看长刀即将扫中我的身体,我拔空飞起,人在空中被刀风带翻。仓皇坠落在地上。 未等我稳住身形,男人原地转身,身体也跟着完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轮起长刀又是一记必杀之击。 我只能就地翻滚,身形更加狼狈。 堪堪躲开了刀锋,却被刀势切中了小腹,鲜血汩汩流出。 连续三刀,已经令我彻底看清了我的对手。 我猜到韩明会请高手对付我,却没想到来的会是这样的狠角色。 三刀没有把我杀死,男人显然也很吃惊。 很快,第四刀又斩了出来。 和前三刀相比,第四刀的刀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前三刀,每一刀都蕴含着最极致的杀机,势大力沉,皆为必杀之刀。 也正因如此,我才不愿以清濯剑与他正面交接,我吃不准清濯剑能不能受的住长刀之威。 而这第四刀,男人大大减弱了刀势,转为速度上的提升。 我的一味躲闪,令男人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他不再试图将我一刀灭杀,现在只想着怎么斩中我。 殊不知,这样一来,刀对我构成的威胁就大大减弱。 第四刀出手,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幕。 就在刀光即将没入我身体的那一刻,我没有躲闪,而是选择正面迎上。 身形和刀光交错,半个身子都被刀势震麻。 避开这一刀,我朝着男人挥了挥手。 当然,我不是真的挥手。 只因清濯剑无影无形,他看不到剑光,便以为我是在挥手。 男人先是一愣,等到他察觉到我究竟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叮当两声,金属做的关公面具落在地上。 被清濯剑一分为二。 第一百一十六章 雷法 面具被斩破,男人也落下了神坛。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个满脸怨毒的普通人,死死的盯着我看。 看着男人怨毒的眼神,我内心的杀意在疯狂叫嚣。 邢老三等人杀我失败,我给他们留了一条生路。 蒋彬杀我失败,我也只是毁了他一身的修为。 若是在从前我还能控制自己的杀心,可是这场杀劫,从一开始牵动的就是龙类的杀机。 识海中,龙灵在疯狂翻滚,怒不可遏。 灵魂深处的杀意,令我无法压制,握剑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我杀过行尸。斩过邪灵,但是我至今为止还从未杀过人。 识海人龙交战,令我陷入迷惘困境。 我开始回想修行的初衷。 我命不好,要想活下去就要逆天改命。 命我自修。福我自立。 命是不能改的,只有广积功德才是出路。 天有好生之德,杀人会坏我功德。 念及此,杀机开始减弱,我收了清濯剑。 然而,我刚把清濯剑收入鞘中,男人再次出手了。 他没有用长刀,用的是一把七寸长的匕首。 等我意识到危险来临的时候。男人的匕首已经捅进了我的小腹。 我后退挣脱,用手捂着血流不止的小腹,冷眼看着他。 男人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勾勒起一抹讥笑。 看到这个笑,我终于记起了男人的身份。 他只是个杀手,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我,是非善恶与他无关。 失血太多,令我的身体有些发冷。 更冷的却是我的心。 男人自以为得逞,却不知正是他这一次突袭,令我彻底舍弃了心中一直坚守的尺度,认清了残酷的现实。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我不知道未来我还要流多少血,还要面临多少生死杀劫。 战无休而祸不息,不杀足以止杀。 男人一击得手,再次抢攻。 这次,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他舍弃了匕首抄起了长刀。 双手握刀,朝我杀了过来。 没了神力他依然是个训练有素的武道高手,而我已经重伤在身。 男人冲到我跟前,暴起一刀斩向我胸腹。 长刀耀眼,我已经可以看到男人眸子深处的兴奋。 可惜,我还是要让他失望了。 我没有躲避,手按剑柄与他擦身而过。 没有神力,男人的长刀只有形而无势。速度也变慢了很多。 这一刀对我根本构不成威胁,我轻易就可以躲开。 男人一刀斩空,人也跟着向前冲了好几步,僵直在地上。 他想回头,可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再也回不了头了。 在和他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清濯剑出鞘,犹如流水一般无声无息的从他体内划过 轰然一声,男人的身体倒在地上,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看着男人断裂的尸身,我蹲在地上开始大口呕吐。 阿清,我杀人了 “福生无量天尊。” 一声道号。将我从杀人后的混乱中警醒。 声音从西方传来,很快他的人也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面容苍老,眼中精光闪烁。 穿着紫色法衣,手里拿着一柄斋蘸法师剑,剑身上刻满了符文。 我半跪在地上,把清濯剑插在地上支撑着我的身体。 小腹还在流血,血流的越多我的心就会越冷。 很快我就重新变得冷静下来,抬起头与他对视。 “你也是来杀我的?”我问道。 “魁罡生于阴阳灭绝之地,你根本不该活在世上。”老道说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杀我?” “我是神宵派传人。” 神宵派是著名的雷法派系,现在已经并入大道统中。基本不再独立活动。 道藏万法,雷法为尊。 传说中,雷法之中最强的是大道的的混沌神雷,大道所创,可以毁灭一切。 其次是盘古的都天神雷,盘古所创可以毁天灭地。 再往下 是天道的紫宵神雷,天道所创,七十二重紫霄神雷。可以屠神灭仙,反克万物。 最后是三清的三清神雷,由道藏三清所创。 神宵雷法据说是由三清神雷中的上清雷法所化,分为天雷诀c地雷诀c云雷诀c水雷诀c妖雷诀c斗雷诀。 早前就猜到老道的杀机来自于术法,却没想到他居然是神宵派传人。 看来,林方平一定是把我的实力泄露给了韩家,所以韩明才会如此不惜血本。 蛊神只是抹去了他部分记忆,对于我的实力他还是知道一些的。 “想不到民间居然还有神宵派传人,韩家请你来杀我,还真看得起我。” “我既然来了,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老道微微一笑说道。 “出手吧。”我淡淡的说道。 老道一愣,问道:“你要我先动手?” “嗯。” “如此也好。五雷正法神魂俱灭,死的时候倒也轻松些。” 语闭,老道手持法师剑,步罡踏斗开始念咒。 雷霆为阴阳之气所生。雷为阳,霆属阴。 依《洛书》五行之数,东三南二北一西四,而雷霆行天地之中气。故曰五雷。 天地间本就有云气电气雷霆之力,修行者可以通过采集云气电气,配合修行得来的磁场能量,化为五雷克敌。 “上天赐我威震万灵,地降震雷入吾腹盛,急急如律令。” 随着这这一声敕令,老道眼中神芒彰显,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 在他头顶上空,云气开始凝结。 “五雷使者,威猛降灵,轰天霹雳,队仗如云,速捉妖魔,捕逐邪精,吾奉北极大帝敕。” 这声咒语之后,云气之中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只是雷声太小。远不如天地自然之威。 但在道法微末的今天,能靠咒语牵动天象变化,足以惊世骇俗了。 这样的高手,韩家是请不动的,能请动的只有茅山宗。 “一转天地动,二转六神藏,三转四煞没,四转雷火腾。五转霹雳发,六转山鬼死,七转收摄一切迎天无道,不正为祸鬼神,并赴五雷魁正之下受死,急急如律令!” 老道一边念咒,一遍持剑原地转圈。 每转一圈,天上的云气就厚重一分,雷力也随之增强一分。 七周转完,已成乌云压顶之势。 电光明灭,雷霆乍现。 见此,老道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身上,持剑指向我,大声念道:“敕!” 随着敕字出口,云中闪电汇聚成一道粗大的雷柱。 犹如巨剑一般,向我斩落!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杀戮是原罪 道藏诸般神术中,我最熟悉的就是雷法。 我之所以会给老道施法的时间,让他使出最强的雷法神通就是因为这一点。 如果我提前抢攻,不知他还会用什么术法来对付我,而对于雷法我是最有把握的。 神宵派的雷法再强,也强不过天道的紫霄神雷。 我见过紫霄神雷,并且不止一次。 紫霄神雷有八种,分别是乙木正雷c丙火阳雷c癸水阴雷c庚金劫雷c戊土冥雷c诛邪神雷c戮神魔雷c生灭紫雷。 每一种有九重境界,合成七十二重紫霄神雷。 宋珏蛟化龙引发的是诛邪神雷。专门用来震慑妖邪。 蛟化龙之前是妖邪,只有熬过九重诛邪神雷的轰击,才可以化为真龙比肩神祇。 而我在让潜龙出渊时。引发的是生灭紫雷。 龙灵是由我所凝聚,属于无中生有,有没有资格存在就看能不能通过生灭紫雷的考验。 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实力越强,引发的紫霄神雷威力也就越强。 宋珏引发的诛邪神雷是由天道亲自所降,而我的生灭紫雷则是由识海中的心魔所演化。 此刻雷劫降临。老道召唤的五雷犹如巨剑斩落。 看似威猛霸道,威力却远远不如当初心魔在我识海演化的生灭紫雷。 当日我的龙灵能渡劫,今天的我一样也可以。 五雷轰顶,我举剑相迎。 只听咔嚓一声巨震,雷柱击打在清濯剑身上,顺着剑身被我引入到体内。 雷电激荡,震得我全身发麻。 电流在我身体表面奔腾游走,电交织。 仿佛随时会将我击散,连神魂一起被烧成灰烬。 可惜,这一幕注定无法实现。 此刻我的神魂已经归隐,掌控我身体的正是龙灵。 龙灵附体,龙炁游走于我的四肢百骸,雷电只要入体就会被龙炁吞噬,消弭于无形。 直到雷电隐没,我的人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随后,龙灵重返识海。 不仅没有因为五雷轰击萎靡,反而越发昂扬多姿,龙目中隐约可见电光流转。 神宵紫雷属于天罚。万物只能承受,无法吸收转化。 而老道召唤的五雷本质上属于一种强大的磁场能量,想不到最后居然被龙炁全部炼化了。 老道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七转五雷正法伤不到你?” 我自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手按剑柄走到他面前。 杀机临门,老道不闪也不避。 “你想做什么?” “你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我冷冷的问道。 老道冷哼一声,狞笑着说道:“我能杀你,但是你却不能杀我。” “为什么?” “我是茅山宗请来的人。你若杀我茅山宗必定不会放过你。” “我不杀你茅山宗就会放过我了吗?” 老道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又说道:“如果你肯从张家脱身,我或许可以为你求情,甚至可以把你推荐给茅山宗。” “我的剑是张家二小姐给的。”我想了想说道。 “那又如何,一把剑值得你卖命?” “一把剑的确不值得,但是,她值得。” 语毕,我一剑点向他的额头。 剑尖尚未触及他的肌肤,我便闪电般的抽回。 老道茫然的看着我。至死都不相信我真敢杀他,直到他额头涌现出一个红点,轰然倒地。 这是我今晚第二次杀人,虽然心里依然烦躁混乱,却比刚才要好多了。 平复好心情,我准备面对最后一道杀机。 然而。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南面的杀机已经消失了,与此同时有个熟悉的气息正在朝我走来。 此人一身玄色法衣,五官平凡,气息不显。 正是全真教最有名的败家子,二十亿打水漂的那位流年小哥哥。 “是你。”我有些意外的说道。 “秦玦,我是不是应该还庆幸当初没有和你真正的斗法?”谢流年耸耸肩说道。 “我修为远不如你。” “邱老道的七转五雷正法都杀不死你,你居然还说不如我?” “是他的雷太弱。” “这 么说,童正英被你所杀,也是因为他请的神不够狠了?”谢流年问道。 “你一直在旁边观战?”我反问道。 谢流年点点头。 “你这个朋友可真够可以的。” “还行吧。起码阴山派的活判官被我劝走了。” “那他一定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来,他这个活判官恐怕要见真阎王了。” “秦玦。杀人是原罪,会有业报的。” “我知道。”我淡淡的说道。 谢流年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我。瓷瓶里装的是全真教的疗伤丹药凝碧丹。 全真教属于丹鼎派,炼丹术冠绝道藏。 正一道的龙虎金丹虽号称百万一粒,全真教的重阳续命丹却是千金不换。 道统里的两大泰山北斗,龙虎山正一道继承的是符箓派,终南山全真教则是丹鼎派的集大成者。 我接过瓷瓶,取出一粒丹药口水吞服。 原地坐下,抱元守一运转血气,把丹药融入血气中。 这凝碧丹主要用来凝血,配合体内的天地灵气修复受损的器官肌肉,以达到让伤口快速愈合的效果。 全真教的凝碧丹果然神异,药行处伤口立刻止血。 我受的伤很重,不仅被伤到了腹部要害。后背也被童正英的刀势创伤了大片肌肤。 一粒凝碧丹不足以完全止血,我又连续服下两粒。 等到伤口全部止血后,我起身站起来,把瓷瓶还给谢流年,并对他郑重道谢。 “你留着吧,后面还用得着。韩明不会放过你。今天你更是彻底得罪了茅山宗。受伤还只是小事,我怕到时候连重阳续命丹都救不了你的命。” 其实他不用提醒我,我自个儿也知道。 得罪了茅山宗之后,我会有数不清的敌人。 张清濯身后还站着一尊蛊神,而我只能依靠我自己。 “谢流年,上次的普洱茶还有剩余,难得重逢,我想再请你喝杯茶。” “好,我今天来也确实有事找你。”谢流年点点头。 “那,喝茶之前,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小忙?”我诚恳的看着他问道。 “什么忙?” 我指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说道:“我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劳烦谢真人超度些亡魂,好让死者入土为安。” 神宵派邱老道的尸体还好,只有眉间一点猩红。 童正英等于是被我拦腰斩断,血流满地,死状凄惨无比。 谢流年越看,眉头皱得越高,张嘴欲呕。 “秦玦,敢情我大半夜跑这儿给你擦屁股来了?” “你若早点现身,他们不必死的。既然那么喜欢看杀人的戏码,就当是买票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逐鹿 回到屋子,我继续擦拭清濯剑。 过了半晌,院子里传来谢流年的开门声。 随后他推开了房门,坐在我对面。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看来刚才处理尸体的时候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冲击。 “秦玦,我真的难以想象你会动手杀人。”谢流年看着我说道。 “我也没有想过有天我会杀人,只是,有时候不杀不足以止杀。” “你救不了张家,就算你杀再多的人也救不了他。” “我知道。”我想了想说道。 蛊神以半神之威。尚且无法为张清濯解围,我又能做什么呢? 她能战胜几乎所有的世俗玄门高手,但是她对付不了茅山宗。大道统的底蕴不是她这种异神可以比拟的。 就算她不受末法时代限制全力出手,也战胜不了一个拥有千年传承的道派。 茅山法脉在玄门中的影响力仅次于正一道和全真教,甚至,在世俗中的影响力还要在这两大道统之上。 神做不到的事,我这个普通人又能做什么。 除非张清濯主动交出翎,和茅山宗和解。 否则就算帮她摆脱了现在的困境。张家也没有未来。从茅山宗出手的那一刻开始,张家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但令我无法理解的是,这明明是个死局,张清濯又为什么占了一个坤卦呢? 忽然,我想到了张清濯起卦的初衷。 她起卦问的是张家的事,但是这卦却是因翎而起。 想到翎,我脑海中灵光一闪,犹如在无尽黑暗中看见了一丝曙光。 卦因翎而起,那么破局的关键肯定也在翎身上。 我没有再继续推演,而是问起了谢流年的来意。 “我来找你,是想问你关于茅山宗的事。”谢流年说道。 “问什么?” “我想知道茅山宗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的针对张家,末法时代道门不插手世俗因果,茅山宗的所作所为已经越界了。” “越界的代价是什么?”我问道。 “没有代价,茅山宗本就扎根于世俗,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乱子,玄门内部也不会有人去刻意追究这件事。”谢流年说道。 “也就是说,就算茅山宗把张家连根拔起,道门也不管不问了?” “你可以这么理解。除非茅山宗的动作给道门造成很大的影响,或者损害了其它道统的利益。”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要打听茅山宗的事呢?” “唉,要怪只怪茅山宗的动作实在太大,我想知道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我可以告诉你茅山宗的动机,但你要帮我一个忙,我可以保证不会让你太为难。” 听说我又要请他帮忙,谢流年的神情有些犹豫。 不过他没有犹豫太久,因为他的好奇心实在太强。不然也不会花二十亿买玄武玉匣。 “张家和茅山宗的因果,要从鬼镜开始说起,准确的说要从张清濯的命开始说起。” 接下来,我从张清濯出生时的异常征兆,鬼镜的到来,一直说到九嶷山揭秘。 九嶷山中发生了很多事,譬如苍梧族乌衣族的千年恩怨,神树之争,包括凤阴教的算计。最后的阴凤阳凤之争,这些我都告诉了谢流年。 如果张清濯还背负着元凤血脉,那么关于她的隐秘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我之所以把这一切全部说出来,除了和我接下来的请求有关之外,还因为林方平肯定早就把这一切全部泄露给了茅山宗。 张清濯灭杀尸煞,龙潭寨的叫。这些都是经不起推断的。 特别是最后山腹鬼殿中的那场因果,更是直接揭破了张清濯的身世,林方平不是傻子,他能算得出来。 最关键的是,他知道阿雅的身份。 把整个故事说完,末了我告诉谢流年,茅山宗看中的不是张家的产业,而是她从鬼殿中带出来的翎。 此时谢流年依然没有从故事中回神,他被彻底震撼到了。 槐树岭的鬼蜮。棺材里的乌鸦和尸煞,回音洞的龙螈,瞿陵绝壁的天斩煞。 深水岭山腹中凤阴祖师的道场。三百八十四尊鬼像。 封禁着凤阴祖师魂灵的鬼镜,神秘的祭坛,诡异的红棺。以及棺材里的那根翎。 神秘的传说,惊天的算计,横跨千年的因果。 最关键的是,这一切的主角是九天神 鸟。 末法时代道法微末,异类也鲜有见闻。 如此惊世骇俗c离奇曲折的经历,不是谁都能有机会经历,每一场都可以看做是机缘。 倘若一开始就把张家和的因果暴露出来,我完全可以肯定,这件事将会震惊整个玄门,甚至可以打破末法时代道门正统不出世的约定。 可谁又能想到,就这样的惊天大事件,居然无声无息的在九嶷山中了结了。 深水岭崩塌埋葬了一切。张清濯失去了命。留给世人唯一的凭证,就是她带回来的那根翎。 谢流年震惊之余,也把遗憾写脸上。 看他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比损失二十亿难受多了。 沉默半晌,长叹一声说道:“秦玦,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多好。” “你现在买票也还不晚。真正的大戏还没有上演。” “不,故事已经完结了。”谢流年说道。 “张清濯的故事是完结了,但是翎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茅山宗的动机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该轮到你兑现承诺答应我的请求了。”我说道。 “好,就冲你对我的这份信任,只要不损害到全真教的利益,无论什么事我都能答应你。” 我先将张家现在面临的困境和谢流年说了一遍,继而问他有什么建议。 谢流年摇摇头说,张家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茅山宗既然亮刀,张家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就算他知道茅山宗图谋翎,也无法说动全真教参与争夺。 翎已经失去了神威,本身只能算是一件异宝,虽然千古罕见,但还不值得全真教和茅山宗撕破脸。 “如果我将翎公告天下玄门呢?”我问道。 “你的意思是要把整个玄门全都拉下水?”谢流年吃惊的问道。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只有高材捷足者先得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斗宝大会 如果我只把翎告诉了谢流年,全真教爱惜颜面不好出手。 但如果天下玄门都知道翎在张家,那么翎就成了人人都有资格争夺的机缘。 谢流年眼中一亮,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是具体要怎么做,才能把翎堂而皇之的公告天下呢?”ゐゐ “这就是我有求于你的地方。”我说道。 谢流年陷入沉思。眉头紧皱。 眼看一夜耗尽,他才终于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 “盗门每年都会举行数场斗宝大会。今年轮到南宫家做东,或许可以从这上面做文章。不过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一旦翎参加斗宝大会,它就不再是张家的私有物。只要有人出得起价,就可以带走翎。” “不这样做,张家也保不住翎。” “有道理,与其被人巧取豪夺,反而不如拱手相送。” “茅山宗想要瞒天过海暗中下手,我偏要搅得天下人尽皆知。” 天亮后我送谢流年离开,接下来一整天我都在房间内养伤调息。 到了黄昏,张清濯开车来找我。 尽管她故作轻松,我还是从她眼中看到了无法隐藏的疲倦。 张家的事不能再拖了,每一天都在折磨着她身心。 “今天过的怎么样?”张清濯问道。 “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 关于昨夜的那场杀机我只字不提,就像她也不会向我诉说今天遇到的困难一样。 没有好消息。就算沉默无言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张清濯是来给我送晚餐的,亲手做的菜,四菜一汤,主食是粽子。 看到粽子我才想起,端午节快要到了。 张清濯亲手拨开一个粽子,递给我。说道:“打电话让李婶烧的,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吃了一口,粽子又香又糯,十分可口。 算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吃粽子。 北方不怎么过端午,就算过。我也没有那个口福。 “好吃么?” “嗯。” “这次做的匆忙,用的是粽叶包的,下次我用山上的斑竹笋壳给你做一次。” “不如明天我们一起去后山剥笋壳?” “明天我可能没有时间。”张清濯摇了摇头说道。 我当然知道她没时间,否则也不会让李婶烧菜。 “昨晚谢流年来了。”我说道。 “他来做什么?”张清濯好奇的问道。 “来问我关于茅山宗的事情。问我茅山宗为什么会对张家搞出那么大的动作。” “你是怎么说的?” “我告诉他,茅山宗想要的是翎。我还将你的命,和我们的九嶷山之行全部说给他听了。” 张清濯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低头想了会说道:“说给他知道也无妨,反正茅山宗应该也都知道了。” “阿清,如果说交出翎可以解开张家现在的困境。你愿不愿意?” “翎已经失去了神威,要是能换来解脱。我自然是愿意的。”张清濯说道。 见她同意,我对她说了我的计划。 张清濯听完很吃惊。担忧的问道:“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 “没有别的办法,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张清濯的卦是用六,意味着六爻全变。 坤的六爻都是阴爻,全变就是都变成阳爻,从坤卦变为乾卦。 这卦象也预示着翎从暗处走向明处,昭告天下。 “事情闹得越大,茅山宗越要顾忌自家的名声,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针对你们。”我说道。 “就怕这种明摆着得罪茅山宗的事。南宫家不肯做。” “所以我才要求谢流年出马,你放心好了,只要谢流年去,这事准成。翎这种神物。全真教也心动的很,只是不好和茅山宗明着抢。” “秦玦。”张清濯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念起我的名字。 “嗯?” “认识你真好,总是令我充满希望。” “那今晚,你是不是可以安心睡一觉了?”我笑了笑问道。 “嗯。但是明天我真的有事” “又不是真的要你去,你尽管去忙,记得我一直在背后支持你,不要老想着一个人抗下所有的事。” “好。” 她答应的轻松,但我知道,只要事情没有出现明显的转机,她的心始终是悬着放不下的。 生意上的事我帮不到她什么,只能暗暗祈祷谢流年动作快些,早点搞定斗宝大会的事情。 只要把翎的事情传出去,茅山宗必然会有所收敛。 盗门,游离于世俗和玄门之外。 天下没本钱的买卖都可以归入盗门,所以盗门里充满了各种来路不明的奇珍异宝。 有些东西能见光,有些东西只能暗中交易。 暗地里的生意,价格也不好琢磨,禁忌太多,如此以来就在道门中产生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渠道。 这就是斗宝大会。 和传统的古董拍卖会相比,斗宝大会最注重买卖双方的隐私。 有资格参加斗宝大会的都是经过严格筛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以确保不会出乱子。 如果有人故意捣乱,会招致整个盗门的追杀。 盗门看似零零散散,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但真要整合起来,绝对是世俗中最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南宫相灵世家是盗门巨头,今年正好轮到他们做东主持盗门大会。 先前玄武玉匣的拍卖,已经让南宫家在岳湘打响了名气,这一届的斗宝大会也选择在岳湘举行。 消息传出去后,天南地北的盗门中人立刻朝岳湘赶赴,世俗权贵豪门也都在关注着这场斗宝盛会。 除此之外,玄门中人也来了很多。 甚至一些本来不应该在世俗现身的玄门隐宗,都暗中派人来参加。 自从在黄河里捞出玄武玉匣之后,南宫婧的名气在盗门乃至玄门中都如日中天。 人们渴望她再次拿出传世之宝,再一次震惊世俗。 而她也果然不负所望,才宣布斗宝大会即将在岳湘召开,两天后又放出一记重磅炸弹。 张家携带翎参加斗宝大会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五湖四海。 再次震惊了整个玄门! 第一百二十章 昆仑 青海,西州格尔木市郭勒木得乡。 一个身穿藏袍的戴着皮毛的精壮汉子,早上就骑着马出发。 此人叫多吉次旦,年约四十上下,体格高大健壮,皮肤皴黑,是当地有名的向导。 多吉次旦每年都要往返野牛沟多次,带领游客参观不冻泉,玉珠峰。野牛沟岩画。 靠着做导游,养活了一家人。 今天,多吉次旦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前往野牛沟。 从早上出发。直到黄昏才来到通向野牛沟的大峡谷。 峡谷内是昆仑河,顺着昆仑河北岸一直往上走,又用了两个多小时,多吉次旦循着河水分叉口来到昆仑泉。 昆仑泉终年不冻,两侧山崖银装素裹,有六月映雪的奇观。 不过多吉次旦此时可没有心情欣赏美景。马被他留在了野牛沟,此刻他正踩着厚厚的积雪往深山中前进。 白天已经赶了一天的路,多吉次旦却没有半点休息的意思。 冰天雪地,深夜无声。 多吉次旦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偶尔山体雪崩引发的一阵轰响。 半夜就着泉水吃了点东西,喝了几口马奶酒,多吉次旦又再次上路。 穿过野牛沟,越过昆仑泉,天亮时分多吉次旦来到了一个被成为地狱之门的山谷。 山谷四处布满了狼的皮毛c熊的骨骸c猎人的钢枪及荒丘孤坟,向世人渲染着一种阴森吓人的死亡气息。 即便是大白天,这里也阴森诡异的很。 多吉次旦也很害怕,却依然硬着头皮下了山谷,穿行十余里后,来到山谷尽头的一块被冰雪覆盖的石壁面前。 石壁被两侧山体遮蔽,上方有突起的冰峰将它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多吉次旦抬头看了看方位,辨识出这里就是他要寻找的地方,取出一个木槌,按照奇特的节奏击打石壁。 石壁被木追震动。积雪纷纷落下。 渐渐的随着回声越来越响,冰峰上的积雪也开始不停的朝下洒落。 最终,落雪引发了一场小型雪崩,把多吉次旦整个人全部埋在雪下面。 冰雪越堆越厚,多吉次旦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眼看就要葬身雪底,就在这时候,石壁忽然传出轰隆隆的声音。 紧接着石壁被打开了一条裂缝,等到裂缝勉强可以穿行的时候。多吉次旦立刻爬了进去。 他的人刚钻进去,山壁裂隙又缓缓合拢,外面被冰雪彻底覆盖。 冥冥中也不知道在山腹内穿行了多久,多吉次旦耗尽了所有的体力,此刻全凭着一股子信念向前攀爬。 还好,这山腹内的隧道并没有什么危险,他终于从里面爬了出来。 眼前天光一转,下一刻宛若仙境的世界出现在他面前。 冰河倒挂,冰峰耸立。犹如一柄柄玉剑直插天幕。 脚下是亘古不化的雪原,好像从来没有被人涉足过。 一轮明月悬挂在群玉山间,在最高的那座山中间隐约看到一片建筑群。 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形貌。 多吉次旦的神情变得无比激动,整了整衣冠,开始朝最高的那座雪山前进。 用了半天功夫。多吉次旦终于来到山下。 他没有试图攀登,而是虔诚无比的在山下跪了下来。 此时他的体力终于耗尽,意识也因为低温变得模糊起来。 下雪了,雪花在他身上堆积,他的人也变成了雪人。 低温和疲倦,让多吉次旦出现了幻觉,识海中不由自主的开始回想他过去的一生。 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一个充满热情脾气暴躁的女人。 脾气暴躁只是给人的假象,只有多吉次旦自己知道。这个女人温柔起来简直要命。 他想起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儿子在国内最好的大学读研究生,女儿在格尔木市的一家医院里做护士。 儿女都很孝顺。一家人生活的其乐融融。 不缺钱,不惹事,过去的几十年。也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乱子。 当那个消息传遍天下,传到他耳中的时候,他毅然决绝的离开了家乡,来到这里。 多吉次旦知道,他只要来到这里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但是他并不后悔。 体温越来越低,多吉次旦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就在他的人即将昏迷的那一刻,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来的是个年轻的女人,穿着一身雪白的道袍。 雪落无声,她的人也像是一片雪花一样,没有任何声音,地上也没有她的脚印。 “你。来这里做什么?” 女人开了口,开口的瞬间安静的世界更加安静了。 犹如风吹玉树,又如一泻清泓流入心田。 听到这个声音,多吉次旦睁开了眼睛。 只看了女人一眼,瞬间觉得死在这里也值得了,他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姑射仙子。 “回答我。你来这里做什么?”女人又问道。 “翎出世了” 说完这句话,多吉次旦身体一软彻底昏死过去。 ,九天神鸟。 传说中,在长白山中有座山,九嶷山中有棵苍梧神树。 这些都和有关。 而在更加古老的传说中,还有神迹留在南疆的十万大山之中。 但是,这些都不是神话的真正起源之地。 无论是苍梧族还是乌衣族,他们的故事都是错的,信仰本身没有错,只是他们弄错了神祇的来历。 在神婆的故事里,颛顼帝绝地天通,众神归天,九天玄女娘娘朝九嶷山丢下一颗神树种子。 这便是后来的苍梧神树,最后这棵神树也果然引来了。 神婆没有提及九天玄女娘娘的来历,不知道所谓玄鸟其实指的就是。 更不知道,昆仑就是昔日九天玄女娘娘的道场! 终南山,仰天池。 栖真厅内,两位老道正在下棋。 穿青衣的老道坐在主位,麻衣老道坐在客位。 白棋是羊脂玉雕琢而成,只看品质比那玄武玉匣还要更胜一筹。 黑棋是墨玉雕琢,似乎还是寒玉,棋子周围缭绕着一圈雾气。 棋盘很奇怪,因为这根本不是棋盘,而是一个罗盘。 内盘赤红,底盘是黑檀,就像是火在水中燃烧,同时具备水火之象。 “秦失其鹿,天下人共逐。翎这种神物,难道你一点都不动心?”客座上的麻衣老道落下一字,抬头问道。 “只怕到头来竹篮打水,反而为别人做嫁衣。”青衣老道说道。 “你若全力出手,天师府未必争得过你。”麻衣老道说道。 “就算天师府肯卖我个面子,昆仑呢?”青衣老道问道。 麻衣老道闻言沉默,过了会说道:“昆仑遁世太久,已百年未曾在人间现身,末法时代他们不会轻易出世。” “要不咱们赌一把?” “怎么赌?” “我赌昆仑必定因翎出世,如果我输了,就把秦玦收入门下。” “要是我输了呢?”麻衣老道问道。 “简单,我徒弟亏了二十亿,这笔钱你给补上。” 青衣老道提及二十亿,麻衣老道老脸一红,讪讪说道:“家境贫寒,赌不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楼船 翎的消息传遍天下之后,玄门中人也在茅山宗的授意下,暂时停止了对张家的打压,给了张家喘息之机。 随后张家变卖了大量的库存古董,偿还了玉器上的亏损债务。 只要茅山宗肯松手,张家平安度过危机并不难,只是再想成为岳湘古玩界的龙头是不可能的了。 韩家明显已经占据了全面上风,就算茅山宗往后什么都不做,岳湘的格局也已经注定韩家将张家全面取代。 张家得到喘息之机。我的杀劫也戛然而止。 现在天下玄门都紧盯着岳湘,茅山宗爱惜颜面不想在这时候搞大动作。 最关键的是,他们现在也确实拿我没办法。 蒋彬是闾山派高手。童正英和邱老道更是玄门杀手中的狠角,皆非无名之辈。 我以肉身应劫邱老道的七转五雷正法,已经展现出了强大的实力,逃走的那位阴山派杀手肯定会把我当时的战斗情形报告给茅山宗。 想要杀我,就必须请更加厉害的玄门杀手,或者直接请茅山宗内门精英弟子亲自出手。 末法时代。想在俗世中找出类似邱老道的这样的玄门杀手很难,至于内门精英弟子更是要尊重末法时代的约定,不对世俗之人出手。 如果茅山宗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破约定,会对整个玄门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所以,即便韩百川和柳松都有杀我的能力,他们也只能恨的牙痒不敢越雷池半步。 韩百川和柳松只是茅山宗推在明面上的人,暗地里茅山宗还有人在主导着发生在岳湘的一切。 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我知道这个人现在已经把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还好,斗宝大会已经成功转移了他的视线,在斗宝大会结束之前,我不会再被他重点关照。 翎本身就已经是神物,背后还牵扯到了九嶷山苍梧神树之争和凤阴祖师,再结合张家的鬼镜,张清濯的命传闻。 消息才一传出去,就立刻轰动了整个玄门。 末法时代平静太久,当初的黄河大王事件没有搅动风云,今天的翎才一出世便风起云涌,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止世俗玄门竞相云集。道门正统也都坐不住了。 根据我从谢流年哪里得来的消息,就在翎传出的当天,灵宝派c净明派c上清派c少阳派等理学上属于符箓派的道统,就陆续派人上了龙虎山。 龙虎山正一道是符箓派集大成者,这些道统分支向来遵从天师府的意志,唯龙虎山马首是瞻。 茅山宗也属于符箓派,不过茅山宗影响力太强,完全自主行事不受天师府制约。 在龙虎山天师府举行会谈之后,这些门派便立刻安排入世弟子。 龙虎山属于南方道门。而在北方道门,龙门派c随山派c南无派c嵛山派,清静派等等,这些理学上属于丹鼎派的道统,也都派人去了终南山仰天池。 由于这事最先是茅山宗起的头,所以全真教掌教也没有反对丹鼎派道统参与翎的争抢。 符箓派丹鼎派两大派系闻风而动,峨眉c青城c华山c崂山c武当等洞天福地的传统道统也不敢居后,纷纷派遣门中精英弟子来了岳湘。 一时间,岳湘风云际会。不仅集合了吸引了盗门势力,还把天下玄门一打尽。 这些人不全是为翎而来,很多人只是为了长长见识,开开眼界。 还是那句话,末法时代沉寂太久。 即便远离世俗的昆仑谪仙人,也有寂寞如雪的时候。 岳湘。湘水河畔。 一艘古香古色的楼船停在湘水中央,正对着潇湘酒店。 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艘楼船造价不菲,但是大多数市民还是会认为这是哪家影视城的道具。 其实楼船是可以拆卸的,这是一艘机关船,出自青城机关世家的手笔。 早在一年前,南宫家就定做了这艘船,光是制作费就花了两亿多。 南宫家要举行斗宝大会,这艘楼船本身就是一件独一无二的宝贝,不仅仅因为打造楼船的木材珍贵。还因为诸葛家的机关术。 船体内部,可以容纳上千人。 隔绝一切磁场电波侦测,在里面发生什么事都不会被外界的人知道。 而身为这艘楼船的主人。南宫家也有解决麻烦的能力。 南宫家近年来在盗门中行事越来越高调,玄武玉匣事件可见一斑。 玄武玉匣拍出二十亿 的天价,牵扯到茅山宗和全真教的暗中对抗。令南宫家声名鹊起,震惊了天下盗门。 传说中,家主南宫霖有一统盗门的野心,只是由于南宫家的根基远在在关外,而盗门向来以中原为根基,才迟迟没有动作。 还有种说法是,盗门和玄门交涉很深,南宫家一直没有动作,是因为还没有争取到道门正统的承认。 胡三太爷在关外被称为野仙之首,但是在关内胡三太爷的威名远远不如道门正统,甚至还不如大道统里的一个掌教。 所以,南宫家要想完成盗门大统一。就必须得到道门正统的认可。 就在南宫家为此事苦恼的时候,谢流年送来一份大礼,提及了翎的存在,并说只要南宫家愿意,他可以说动翎的主人参加斗宝大会。 起初南宫霖还有点犹豫,这些天岳湘的变化他们是看在眼中的。 如果翎参加斗宝。茅山宗势必迁怒于南宫家。 南宫霖没有立刻给谢流年答复,而是让南宫婧坐飞机立刻飞到关外,回关外问了胡三太爷。 就在南宫婧回来的当天晚上,南宫霖就给了谢流年肯定的答复,翎可以参加斗宝大会。 随后没多久,楼船就在湘水现身,同时斗宝大会的时间也定在端午节之夜。バ 端午将至,今天是张清濯按照约定交付翎的日子。 车子停在湘水河畔,岸边早有南宫家安排的行脚船在等候。 楼船从外面看有五层楼那么高,每一层都刻着一条龙,各不相同。 从下往上,依次是见龙c剔龙c跃龙c飞龙c亢龙。 由此可以推测,水下的船体上刻着的肯定是潜龙无疑。 登上楼船,南宫霖站在船首等我们。 看见我们立刻迎上来,拱手说道:“张小姐,秦公子,两位请!” (这种章节是最难写的,包括上一章。好了,戏台子搭好了,接下来就等着大戏纷纷上场吧。谢谢追书到这里的读者朋友们,喜欢我的书记得收藏下,多多评论我每天都会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掌眼 南宫霖是个看起来很精明的中年人,穿着考究的黑色中山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印堂明亮,紫气缭绕,预示着南宫霖鸿运当头,正是行运之年。 令我困惑的是,南宫霖天仓有亏,地仓塌陷,颧骨瘦削如刀。怎么看都是福薄之人。他的福从哪里来? 进了一楼客厅,我看到了南宫家的当代掌眼南宫婧。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她,竞拍玄武玉匣的时候就已经见过她一次。 那一次她很低调。戴着宽大的墨镜,几乎没有毫无存在感。 而今天不一样,刚看到她第一眼,我就瞬间明白了南宫霖的福从何而来,全部来自于南宫婧。 张清濯的伏羲骨,主富贵。 南宫婧没有伏羲骨。但是她额头两侧赫然长了两块和伏羲骨类似的小骨头。 那天在拍卖会她的头发是散开的,遮住了额头,今天她穿了身宽大的玄色道袍扎了道髻,露出鬓角,也把额头两侧的小骨头显露出来。 龙无尺木不升天,这两块小骨头代表龙的尺木。 南宫婧额生尺木,预兆青龙坐命宫。 可惜,她是女儿身。 如果是男人生有这种面相,必定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 南宫婧的灵觉很强,我只多看了她几眼,就被她全部收入眼底。 宾主含蓄落座之后,她朝着我微微一笑问道:“早知秦公子精通术数,不知方才可从我的面相中看出什么?” 她这一问,正好切中了我的好奇心。 女生尺木千古罕见,但只看面相看不出真正的命理玄机,还要结合八字四柱才能下定论。 “面相做不得准,要结合八字四柱才行。”我如实说道。 八字四柱是人的机密。我的话让南宫婧露出几分犹豫。 不过她并没有犹豫太久,就对我报出了日元。 “日柱乙巳。” 八字四柱断命,以日柱为准。 有了日柱,其它三柱不看也能断个大概。 南宫婧日柱乙巳,乙为木,巳为金。 木伏金上,三命通会中称之为青龙伏藏。 南宫婧额生尺木,已经是青龙入命宫,如果日柱坐实青龙伏藏命的话。那么她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因为面相和命格结合起来,是真龙天子命。 当初袁天罡为武则天看相,看出武则天的天子命后,连称自己三生有幸,得见贵人。 念及此,我心中有了定数,看着南宫婧直言问道:“听闻南宫掌眼在九星湾寻宝伤到了一只眼睛,敢问可是左眼?” “嗯。”南宫婧点点头。 “可惜了。” “可惜什么?”南宫婧问道。 “若命里无此劫,乃九五之相。”我说道。 “怎么说?” “尺木临头。日柱又应了青龙伏藏格,此乃真龙天子命。可惜画龙点睛终究成了败笔,一生气运只为别人做了嫁衣。” 画龙要点睛,南宫婧命格千古罕见,但是被伤了眼,运道就毁了一大半。 倘若是伤的是右眼还有补救的机会。偏偏是左眼。 左青龙右白虎,直接断了龙气。 我的话让南宫婧陷入沉默,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这女人心气极高,南宫家能有一统盗门的野心,恐怕也是因她而来。 南宫霖只是名义上的家主,南宫婧才是家族的实际掌舵人。 她今年才二十七岁,正是一展雄才的当打之年。 沉默片刻,南宫婧有若无意的看了张清濯一眼,淡淡的说道:“我不信命。何况,命也是会变的。” 我知道她指的是张清濯失去了命的事。 张清濯本来是伏羲骨命,失去元命也随之荡然无存。 所以,从九嶷山归来后,张家就不可避免的走下坡路。 这里就能看出命运的变化。 然而。命是天道所定,要想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开始我也以为张清濯真的失去了命,直到那天她以翎占出了坤卦。 这个卦不仅解读了张家现在面临的困境,指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同时也是在暗示张清濯的命格。 乾为天,坤为地。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张清濯占得坤卦,预示着她的命运并未被改变,只是 暂时安忍潜伏下来。 因为坤卦全为老阴,一旦生变,就是全变为老阳。 而她现在根本没有凤鸣九天的实力,也不存在这样的契机。 茅山宗一开始就搞错了。翎固然千古罕见,但是真正的神物却不是本身。 我在想这些的时候,情不自禁的看向张清濯。 “你为南宫小姐算命,一直瞧着我作甚。”张清濯斜睨了我一眼说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了你的命。”我说道。 “我和南宫小姐一样。不信命。”张清濯微微一笑,眼中有深意。 她不信命,信的是我。 寒暄到此,南宫婧开始谈及正题。 “张小姐,翎带来了吗?” “嗯。”张清濯应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盒,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轻轻的推倒南宫婧面前,说道:“这盒子里装的就是翎,请南宫小姐过目。” 翎何等神物,南宫婧脸上立刻露出激动的神情。 不过,她没有立刻把盒子打开,起身站起来对着南宫霖说道:“大伯,启动安全防护,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许来打扰我。” “婧儿,翎不是凡物,你一定要小心。”南宫霖担心的说道。 “大伯放心,我心中有数。” 交待完毕,南宫霖离开了客厅。 没过多久,我便察觉到客厅里的理气发生了变化。 理气被固定死了,不再和外界气场有任何交流。 随之,灯光一暗,只剩下一盏烛火。 南宫婧双手合十对着木盒拜了拜,取下了面上的墨镜。 右眼黑白分明,清澈如幽潭望不见底。 而她的左眼,眼眸破碎如琉璃,生出了无数裂纹。 南宫婧小心翼翼的开启了木盒,缓缓打开。 翎安静的躺在柔软的白绸上面,光彩鲜明,神光流转,仿佛随时会飞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撞衫 南宫婧静静的看了一会,把眼睛闭上。 过了许久,才重新睁开眼睛,带着困惑看向张清濯问道:“翎是真,但我为什么感觉不到它的神性?” 张清濯将阴凤阳凤之争简单说了一遍,南宫婧听完露出惋惜的神情,叹息着说道:“这个故事我先前也听人说过,却没想到竟然真是这样。” “不知在南宫小姐眼中,翎现在价值几何?”我问道。 “翎毕竟是神物。就算没有神性也是无价之宝,只不过,会让某些人失望了。”南宫婧说道。 南宫婧告诉我们。这次翎参加斗宝大会震动了天下玄门。 以龙虎山正一道为首的符箓道统,和以终南山全真教为首的丹鼎道统,不分世俗内外都有派人参加。 武当c峨眉c崆峒c华山这些传统道统也都闻风而动,派出了门中精英弟子。 斗宝大会,顾名思义就是斗宝。 不是所有的宝物都是用钱可以衡量的,所以。来参加斗宝大会的这些人很多都是带了门派法宝而来。 说着,南宫婧从怀中取出一张精美的书页递给张清濯。 张清濯把书页平放在烛火下面,我凑过去一看,这书页上记载着密密麻麻的参会宝物。 除了古董字画美玉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道门法器。 仙草灵药,珍稀神符,道藏秘典,玉笏法印,法剑令旗等。 我看到全真教那一行,上面写的赫然是重阳续命丹,而且不是一粒,而是九粒。 再看天师府,写的是一张令牌,名曰天师五雷令。 道藏万法,雷法为尊,天师五雷令是天师府秘宝,由张天师亲传弟子所制,传世极为稀少。 如果是在末法时代之前。这枚天师五雷令的价格不在重阳续命丹之下。 只是因为现在是末法时代的缘故,天师五雷令拍不上用场,才略输一筹。 也仅仅是一筹而已,或许在某些人眼里令牌比重阳续命丹更有价值。 武当c峨眉两派拿出的都是法印。 武当的是上清巡摄邪群印,峨眉的是北极杀鬼印,均为末法时代堪称神迹的象征,杀鬼驱邪无有不灵。 我越看越是心惊,想不到翎会被道门如此重视。 也难怪茅山宗肯为了翎不惜名誉,巧取豪夺。 只是。如今的翎神威已失,还值得道门如此大张旗鼓争抢吗? 张清濯也看得皱起了眉头,她和我一样的担心。 “这些不算什么,我担心的也不是名单上的这些道门。”南宫婧说道。 “你担心的是什么?”张清濯微微一怔,问道。 “据青海那边的盗门弟子传来的线报,昆仑谪仙派或许也会派人来参加道门大会。” 金神在东,水神在西。 昆仑,天下庚金凝聚之地。 庚金主兵戈,昆仑谪仙派也被称为道门第一杀生派。 而且。昆仑还是九天玄女娘娘的道场。 《云笈七签》云:九天玄女者,黄帝之师也。九天为干金之象,性刚好动。九天之方,可以扬兵布阵。 即便龙虎山和终南山是道门公认的泰山北斗,但昆仑依然有着超然的地位。 只是昆仑一直与世隔绝,已经有百年未曾有谪仙派弟子在人间现身。 我本意是要翎引发关注。继而为张家解围,想不到连昆仑谪仙人都为翎动了心。 现在的局势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掌控,不知道这对张家来说是福还是祸。 离开楼船时,张清濯直接把翎交给了南宫婧。 “如此神物,交给我你放心?”南宫婧问道。 “就是因为它太珍贵,我才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距离端午还有三天的时间,我想安心过个节。”张清濯温婉一笑说道。 “你倒是能安心过节,我这个端午怕是过不安稳了。” 回去后,我搬回了翠屏山张家祖宅。 左右不过三天时间。杀劫也已经解除,我想好好的陪在张清濯身边。 风暴已经渐渐成形,最后的这三天。是暴风雨来之前的安宁。 卦象只是征兆,这么强大的风暴,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也因此产生了种种变数。 张清濯放下了家族的生意,我们一起去市区购物,路过一所驾校的时候,一时心血来潮帮我报了名。 “秦公子,等事情过去,你学个驾照 ,我帮你买辆车。”张清濯说道。 “你这是要包养我么?本来我还想自个儿努力来着。” “别努力了,阿姨不差钱。”张清濯眉眼一弯,笑着说道。 “” 接着我们去了学校,端午学校也放假,李君龄早先就打电话问我回不回老家。 关于张家的事,李君龄也听说了一些。不过她听说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根本不知道张家真正的困境。 我们约李君龄出来吃饭,地点在一家海鲜饭庄。 坐下点餐的时候,我接到了谢流年的电话,问我人在哪里,有事想找我和张清濯谈谈。 我告诉他我和张清濯在外面吃饭。顺便邀请他也过来。 今天李君龄穿的是一身造型古雅的纯白连衣裙,头发花了心思,两鬓抱面,头顶梳一个朝天髻。 配合白色连衣裙,略施粉黛,整个人显得仙气飘飘,飘然出尘。 她五官本来就比张清濯精致一些,只是输她几分气场。 这么用心一打扮,气质立刻上来了。 看得张清濯连连感叹,笑骂她动机不纯。 三人闲聊没多久,谢二十亿极为低调的开着辆辉腾来到海鲜饭庄。 谢二十亿今天没穿道袍,穿了一身白。 白色衬衫,白裤,小白鞋。 正所谓人靠衣衫马靠鞍,原本五官平平无奇的他,换了这一身,反而多了几分温润公子的味道。 谢二十亿一现身,包间里的三人全都愣住了。 我和张清濯穿的都是一身黑,对面这俩人都是一身白,明显是双双成对。 “这算撞衫吗?”谢流年瞅了李君龄一眼,弱弱的问道。 “算!”张清濯立刻回答。 第一百二十四章 谪仙由来 谢流年是名门弟子,玄门中人,别看五官平平,却是真正的天骄。 相比之下,李君龄虽然生的美,毕竟只是凡夫俗女,两人之间很难有因果纠缠。 从谢流年的表现也能看的出来,他完全不受李君龄的影响,除了刚开始做介绍的时候礼节性的握了一下手,接下来他就再也没有多看李君龄一眼。 谢流年不是普通人可以攀附的,就算张清濯没有失去命,都未必被谢家看在眼中。 吃过饭。我们一起开车送李君龄回学校。 张清濯和谢流年把车子停在外面等我,我陪着李君龄慢慢往宿舍走。 吃饭的时候就看出她有了心事,酒喝个不停。 “秦玦,你今年端午不回家么?”李君龄再次问道这个话题。 “九星湾不再是我的家了。” 关于我上次回家发生的事情。对张清濯我也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一下,面对李君龄的提问,我反而和她解释了个清清楚楚。 村长的奸诈,村民的无情。 这些我不会和张清濯说,却对她娓娓道来。 认识她的时候,我还是个很普通的农家少年。 即便现在看到她,我也会想起九星湾时的我自己,她代表着我最平凡也最真实的过去。 她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而我却已经走上了一条与世俗截然不同的道路,与红尘渐行渐远。 “秦玦,你变了。你变得和今天那个谢流年一样,令人琢磨不透,越来越陌生。”李君龄幽幽说道。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我也知道自己变了很多,最大的改变来自于心境。 以前我的心就像是一潭死水,没有波澜起伏。 自从凝聚出龙形真灵之后,我的心就变得越来越狂野,死水也变得像海洋般辽阔。 潜龙勿用,见龙在田,剔龙无咎,飞龙在天。 我不断的努力成为大人,期待跃出深渊,龙行天下。 这是乾卦里的君子志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即便不为任何人,我也不会让自己停下脚步。 如此一来,我只能和世俗越来越远,和身边的人越来越远。 或许有天我也会亢龙有悔,但只有不断的去挑战自我,才能揭开我真正的命运。 听谢流年说完大蛇的故事后,我对自己的命运已经有了全新的感悟。 我和黄河大王没有因果,真正的因果来自于我娘。 每当念及此,我内心都会疯狂的想要继续推演。然而关于我娘的因果已经被天道禁忌,我只能从我自己身上去找寻。 “九星湾不再是你的故乡,我们之间的关系也不再是一衣带水。”李君龄继续说道。 “不会,我永远记得你这个朋友。”我说道。 “呵呵,仅仅是朋友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沉默。 “秦玦,那天晚上的事不是梦,只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 “君龄,我” “你不用解释,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不懂,也没有勇气去面对,错过了就错过了。我今天之所以和你说这些。只是要你以后加倍记得我。不管以后你飞黄腾达也好,远离世俗也罢,你始终要记得,曾有人与你共饮一江水。” 妾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见她如此感慨,我心里有点后悔邀请谢流年一起吃饭。 不是他,李君龄也不会这么敏感的察觉到我的变化。 同桌四个人,三个玄门。 她不是傻子,就算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能明显的感知到自己的格格不入。 “送我到这里就行了,你回去吧。”到了宿舍门口。李君龄与我告别。 “君龄。”我念着她的名字。 “怎么,你还有话要和我说吗?” “很抱歉我只能选择这条路,我会记得你,也希望你记得,你有一个道士朋友。” 阴阳之道也是道,即便我不加入任何门派,也可以使用道士这个称谓。 “嗯,我自然会记得你。” 把李君龄送回寝室后。我们三人开车前往翠屏山,回我原来租住的小院。 “秦玦,见你一面可真麻烦。”进了院子谢流年忍不住抱怨。 “怎么,介绍大美女和你认识不开心?”张清濯问道。 “温柔乡英雄冢,休想坏我道心。”谢流年正义凛然的说道。 大道忘情,真正的修行者从不为儿女情长羁绊。 只是,这是他的道,不是我的道。 进屋落座,我问谢流年找我们有什么事。 “两件事,一件和她有关,一件和你有关,你想先听哪一件?”谢流年看着我和张清濯说道。 “先说阿清的事。”我说道。 “昆仑出世了。为翎而来。”谢流年神情严肃的说道。 “来了多少人?” “一个人。” “只来一个人,也值得你如此忌惮?”我问道。 “秦玦,你不懂谪仙派。” “还请谢真人解惑。” 接下来,谢流年和我解释了谪仙派在玄门中的特殊地位。 道门从理学上分为五大派。分别是符箓派,丹鼎派,积善派c经典派c占验派五类。 元初佛道相争,元世祖焚烧道藏典籍。给予道门一次重创。 后来,大明朝洪武皇帝禁道,道统传承被毁去大半,道法不全。 积善派c经典派c占验派三派道统传承相继断绝,只剩下以龙虎山正一道为首符箓派,和以终南山全真教为首的丹鼎派传世。 明末开启末法时代后,道法日见式微。 再加上天地灵气越来越稀薄,几乎所有的道派都在走下坡路。 所谓的末法时代正统道门不出世就是由此而来,不出世也是为了保存实力,免受世俗的折损。 但是,却有一家道派截然相反,不仅没有削弱,反而因为末法时代而受益。 这个门派就是谪仙派。 谪仙派源于魏晋时期的神仙道,当时的天地灵气还不像今天这么稀薄,有天师张道陵渡劫飞升在前,后世也不乏修仙者。 神仙道以九天玄女为最高祖师。其法门除了阴阳c五行c六壬c奇门c遁甲c望气等传统阴阳术数之外,还有禹步c假形c剑道等炼体术。 修道者多以此开发人体潜能,体道修仙。 后来随着灵气日渐稀薄,想在人间修仙已经成了痴心妄想,神仙道也渐渐没落。 但是,没落的只是道法学理,神仙道中的炼体术不仅没有没落,反而因为修仙无望。越发昌盛。 后来,一部分炼体修士索性摆脱了神仙道的身份,创建了一个崭新的道门,自称谪仙派。 修仙无望,以剑谪仙。 由于昆仑是天下庚金凝聚之地,而庚金又是剑之本源,所以谪仙派也就把昆仑当做他们的道场。 道法越是微末,谪仙派的剑道就越发显得卓绝。 刘伯温奉旨斩龙脉的时候,也曾带人去昆仑考察,因为昆仑是万山之祖,龙脉之源。 等刘伯温带领大军来到昆仑山下的时候,谪仙派早有人在山下等候。 面对刘伯温,谪仙派高手只出了一剑。 一剑使出,大军退却。 “谪仙派的剑真有那么可怕?”我问道。 “谪仙剑气太盛,而道门因为末法时代的缘故,许多术法神通被列为禁忌,不能现于人间,所以只要昆仑来争,道门就只能选择放弃。”谢流年说道。 “如果不受末法时代限制,全力出手呢?”我又问道。 “如果是那样的话,十个昆仑也不及我一个全真!”谢流年扬眉说道。 (今天就一章,整理道门历史太耗费我时间了,查了很多资料,大家晚安。)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奉我之名 我修的是黑书里的功法,乾龙刚健之道。 龙凭借强大的肉身,天生就具备沟通自然万象的神通。 强悍的肉身,可以轻易摧毁一座城楼。 能隐能显,能大能小,春分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雷厉风行。 我是人类修行龙章。只能借助于龙灵的威力,要靠炼体术来弥补肉身的缺陷。 而剑道,是我最心仪的选择。 因为乾道也是君子之道。剑为君子的象征。 自从学剑以来,我深感于剑的伟大,剑的高洁,剑的霸道,剑的勇决 张清濯送我一把宝剑,宝剑在手。更令我坚定了学剑的决心。 有杀意才有剑意,有剑意才有章法。 从雨夜那场杀机开始,到蒋彬c邱老道等玄门杀手对我的猎杀,成功激发了我的杀意,也令我渐渐掌握了专属于我自己的剑意。 谢流年反复提到昆仑的剑气,谪仙派的理念就是剑气除秽。 剑气是什么? 剑气是剑意和道法的结合,由磁场能量转化而成。 譬如我现在的龙炁,如果我将来也能洗练出剑气的话,我的剑气就是龙炁和剑意的结合。 虽然没有剑气,我也可以使用龙炁御剑,但是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最大的区别在于,龙炁只能藏于剑体中,而剑气可以外放。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洲。 这里的剑,不是武道的剑,而是道家的剑,剑气外放。 中描写的剑仙,百里之外取人首级。靠的也是剑气。 所以,听谢流年提到谪仙派,我立刻想到了剑气,为剑气而心动。 但也只能心动,昆仑的剑气不外传,要想以剑入道,只能拜入谪仙派门下。 谪仙派收徒严格,只能由师父找弟子,不存在主动拜师的可能。 “谢流年。听你的意思是,只要谪仙派参与翎的争夺,其它道门就只能放弃了?”我问道。 “不不不,翎既然参加了斗宝大会,自然是谁出的起价谁得到。”谢流年说道。 “那你为何笃定翎就一定花落昆仑呢?” “昆仑有玉山之称,无论是昆仑寒铁还是通灵宝玉,都是玄门顶级的炼器材料。除非其它道门舍得拿出同等价值的法宝,同时还有勇气和谪仙派撕破脸,否则这翎一定被谪仙派所得。” “翎是张家祸乱之源。谪仙派有实力就给他们好了。”张清濯说道。 张清濯并不在意翎的归属,她在意的是张家的危机。 如果能从灾厄中脱身,无论是哪家道门得到翎,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 “秦玦,接下来我要说的这第二件事和你有关。”谢流年看着我说道。 “什么事?” “韩明以私人名义对你发起了玄门追杀令,悬赏两千万要你的命。斗宝大会结束后生效。” “和平年代,玄门也受律法管控,韩明怎么敢明目张胆的买凶杀人?”张清濯吃惊的问道。 “杀人者,人恒杀之。秦玦杀人在先,韩明就有理由追杀他。” 谢流年当着张清濯的面揭破我杀人的事,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再想遮掩也来不及了。 转头看向张清濯,发现她正用震惊的眼神看着我。 “秦玦,你杀人了?” “嗯。”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我和她在九嶷山中都曾大开杀戒。但是我们杀的不是人。 无论是鬼蜮中行尸还是九嶷山里的尸煞,本身就不容于天地,斩邪除秽是在替天行道。 正所谓人命关天。杀人要沾染大因果。 瞧出气氛不对,谢流年小心翼翼的问道:“秦玦没和你说过这事?” “一字未提,还请谢真人告知详情。”张清濯说道。 于是。谢流年便将那天蒋彬c童正英等四人杀我的事和张清濯简单陈述了一遍。 张清濯越听神情越冷,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失望。 “阿清,对不起。”我说道。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一个礼拜了,韩家一直暗中追杀你对不对?” 我点点头。 张清濯眼底更见伤心,漠然看了我一会,转头向谢流年问道:“韩明的悬赏令能不能撤销,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撤不了,秦玦的名字已经被春秋笔写在了生死簿上,落笔的那一刻就已经生效了。” 阴曹地府有本生死簿,而在玄门中也暗中流传着一本隐秘的生死簿。 生死簿上定生死,春秋笔下无生魂。 这本生死簿。是玄门中噩梦一样的存在,黑暗中律法。 只要被写了名字,最后的下场通常就只有死。 “执笔人是谁?”张清濯沉默半晌再次开口。 “执笔人不是我们所能接触的存在,就算我告诉你他的身份也于事无补。”谢流年叹了口气说道。 “蛊神能庇护秦玦么?”张清濯又问道。 “末法时代神迹不显,蛊神既然已经选择化神为人,还是不要涉及这种因果的好。否则必遭道门镇压。”谢流年说道。 “这么说,没有人能救他了?” “没有,就算他师父来了也救不了他,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以秦玦的实力,世俗中能杀他的玄门杀手并不多,即便有也不是两千万就能请出山的。” 谢流年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这两件事。 两件事全部说完后,他便起身告辞。 我送他出门,他向我道歉。 “秦玦,我事先真不知道你一直瞒着张小姐。” “早晚她也会知道。” 送走谢流云,我再次回到房间。 气氛更加凝结,我隐瞒了太多的事,一时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过了一会,张清濯要我把剑给她。 我依言把清濯剑递给她。 她把剑抽出剑鞘,仔细打量剑身。 清濯剑无影无形,杀人不沾血,一丝杀气也无。 她看了一会剑,伸出两根洁白如玉的手指去触摸剑身。 “小心。” 我急忙出言提醒,却已为时已晚。 空气中漂浮着两点猩红,正是她食指上低落的血。 张清濯把剑横在口间,轻轻一吹,那两滴鲜血便顺着剑身滚滚而落。 “秦玦,从我把剑送给你的时候,我就预感到有天你会用它来杀人。我不怪你持剑杀人,只是你不该瞒着我。” “阿清,对不起。”我再次为令她伤心而道歉。 “你曾说过,这把剑除了杀人的时候,其它时间都是我,现在我要你收回这句话。” “为什么?” “从今天开始,这把剑就算是在杀人的时候也是我。奉我之名,担君之罪。如果杀人有罪,就让我们一起下地狱好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清白何在 奉我之名,担君之罪。 若非用情深到极致,怎会说出这八个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却不想她会对我用情至深。 深情将她拥在怀中,低头吻着她的秀发。 “阿清” “秦玦,我不希望我们有隔阂。你为我不计生死,我对你也是一样的,答应我,无论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来承担,好吗?” “好。”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便是我们的承诺。你若违背了诺言,就罚你” “罚我什么?” “罚你一辈子做不了君子,一辈子都是小人。”张清濯咬牙切齿的说道。 “那。如果我真成了卑劣小人,你还会愿意和我在一起么?”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若做了小人,我也只好多做点坏事。做不成神仙眷侣,就做一对狗男女好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端午,中国传统四大节日。 关于端午节的来历。国人喜欢将其和屈原联系在一起。事实上端午节源自天象崇拜,由上古时代龙图腾祭祀演变而来。 先天八卦以乾坤定南北,天南地北,上为天为乾,下为地为坤。 仲夏午月午日,苍龙七宿运行至正南中乾方位,对应乾卦九五爻,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这一天,是龙飞天的日子,划龙舟的习俗也是由此而来。 乾卦里的龙,其实是古人对青龙星宿一年四季的运转做出的诠释。 九五爻飞龙在天,是乾卦六爻中最吉利的爻,既得中又得正。 我修得是龙类功法,又凝聚出龙灵,这一天的天时在我。 斗宝大会在南宫家的楼船举行,楼船上雕刻着乾卦六龙,地利也在我。 天时地利人和三才中,我占得其二。 念及此,我心里对于斗宝大会的忧虑也减缓了许多,放下心来和张清濯一起享受过节的氛围。 一大早张清濯就为我缠了五色丝线,随后约着阿雅c陈铎一起去山间空地放风筝。 蛊神化神为人后,大多数时间都是以阿雅为主,除非张清濯遇到强大的危机她才会神灵附体。 放完风筝。我们开车去江边观赏龙舟比赛,尽享浮生半日闲。 到中午回祖宅,全家人一起吃张清濯亲手包的笋壳粽子,扎艾旗,贴午时符,待到正午时分参加张家的祭祖仪式。 张家连遭大劫,厄运连连,祭祖仪式上气氛显得很沉闷。 张若虚更显老态,有寿元枯竭之兆。 吉凶难测的斗宝大会,更像是一团厚重的乌云笼罩在张家人心头。 张清濯半日的欢喜,也因着这场祭祖仪式冷淡下来,眉宇愁绪凝结。 我也为她感到忧虑。她是张家唯一的嫡系传人,年龄声望不足以服众,如果张若虚有事,只她一人,恐怕很难维持整个家族的运转。 若是命还在,还可助她趋吉避凶,失去了命,再加上韩家的强势打压,就算茅山宗不再针对张家,张家也依然会日渐败亡。 过去的日子里,已经有不少张家的外戚远亲选择退出。 翠屏山的龙脉救不了张家,除非张清濯再次觉醒元凤血脉。才能让张家扭转乾坤。 参加完张家的祭祖仪式后,我便和她一起回了房间。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她的闺房,以往多半都是她去找我。我今年也才十九岁,即便我和她两情相悦,总要避嫌。 张家敬我敬的是我的风水堪舆的本事,不是我的人。 即便如此,我与她交往也有攀附富贵的嫌疑。 张家祖宅建筑仿古,装修家具也是。唯独张清濯的闺房充满现代气息。 沙发,电脑,音响,手办,现代艺术雕塑,还有一架钢琴。 唯独不见古玩字画。 “想听什么曲子?”张清濯坐在钢琴面前问道。 “我不懂,你随意好了。” 张清濯想了想,弹了一首诗经里的古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这首古曲,曲风悲凉却哀而不伤。 就如我们现在的处境。她背负着张家的灾厄,我承担着我的杀劫。 但是我们都充满斗志,愿意面对一切。 “弹的怎么样,可曾入了君心?”一曲弹尽。张清濯抬起头望着我问道。 “有句话叫做,若要儿女情长,便会英雄气短。”我故意只说半句,等她来问。 “怎么。与我相好,也坏了你的道心?”张清濯皱眉问道。 “不不不,我想说的是,听你弹完这一曲,我才知道这句话是错的。” “秦公子,我发现你越来越会哄人了。” “我不会哄人,只会哄你。” 听到这里,张清濯再也坐不住,迎上来,伸出手搂着我的脖子,盯着我看。 越看,眼神越迷离。 她喝了点雄黄酒,呼吸中还带着一点酒味。 我被她瞧的意乱情迷,心跳得厉害,忍不住将她抱紧,低头去亲吻她的嘴唇。 这一吻。就像是点燃了火焰,同时灼烧了两个人。 压抑心底的悲苦,也仿佛被这火焰悉数烧成了灰烬。 越吻越觉得饥渴,苛求更多。 等我们好不容易分开时,才发现衣衫尽乱,最尴尬的是,我的手不知何时伸进了她上衣里面 惊人的触感,令我瞬间回神。 才要把手收回来。张清濯垂了眼角,道:“我喜欢。”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我全身的血脉。 端午本就是阳气至盛,又和我龙灵相合,纯阳之气犹如熊熊烈火在我体内燃烧,苛求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可就在我与她肌肤相亲,拼命想要索求更多的时候,院门外传来敲门声。 敲门声,响了数下便再无动静。 还未等我们把衣衫整好,阿雅推门而进。 睁着一双大眼睛,在我俩身上来回巡视几回,稚气未脱的脸庞也浮上了一层红晕。 “阿雅,你翻墙进来的?”张清濯故意板着脸掩饰羞怯。 阿雅默不作声。 “下次不许再翻墙,更不许随便进人房间。”张清濯继续训斥。 “君龄姐姐说的对。”阿雅咬着嘴唇说道。 “怎么?” “你俩是真的狗!” (唉,这把狗粮,扎到我自己了!!我为什么要自寻死路,活着不好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冲虚 阿雅是奉了张若虚的吩咐来找我的,左右寻不着,便来到这里。 张清濯想随我一起去,阿雅说老太爷只想见我一人。 张若虚在后院的凉亭里等我,身边站着陈铎。 我很少和张若虚见面,尽管他明面上不反对我和张清濯交往,但是我能感受他并不是很乐意看到。 从张家开始遭劫以来,张若虚苍老的很厉害。 张清濯是未来的掌舵人,只要张若虚还活着。属于张家的压力就全部集中在他身上。 今天是端午,震动天下玄门的斗宝大会就在今天晚上举行,张若虚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太爷爷。”我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礼。 “坐吧。” 我在张若虚对面坐下,陈铎为我斟上一杯清茶。 “陈铎,你现在可以去招呼张志风他们在前厅开会了,让阿清先陪着他们,我稍后就到。” “好。” 陈铎离开,凉亭里就只剩下我和张若虚。 “秦玦。我听说韩家对你发起了玄门追杀令?”张若虚问道。 “嗯,只等夺宝大会结束,就会生效。”我说道。 “玄门追杀令非同小可,生死簿上分生死,春秋笔下无生魂,除非韩家主动撤销,否则你一辈子都难逃玄门杀手的追杀。” “我知道。” 张若虚停了一会,问起了胡端公。 “你师父能联系上么?” “音信全无。”我说道。 “若是你师父在,或许可为你周旋。看来你这次注定在劫难逃。你准备怎么做?”张若虚叹了口气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知道你有些真本事,阿清也给了一把好剑。但是,别说是你,就算是蛊神也无法和一个传世千年的道统相对。以韩家在玄门中地位,是请不动执笔人的,你应该清楚是谁在要你的命。我若是你,现在就离开岳湘,躲得越远越好。”张若虚说出一番长话。 “执笔人写了我的名字,犹如阎王点卯。恐怕我就是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开这场杀劫。”我说道。 “能不能躲过都是你的命,与人无尤。但你要是不肯走,阿清必然为你所累。” 早就猜到张若虚找我就是劝我离开张清濯,可亲耳听他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发苦。 “秦玦,我知道你为张家付出了很多,我这样说也许你会觉得不近人情。阿清是张家最后的血脉,我时日无多,以后整个家族都要交给她,我不想她有事。” “太爷爷。我可以承诺,绝不会因为我的事让阿清受到任何牵连。”我看着他,语气坚决的说道。 “秦玦,阿清她对你用情至深,你觉得她会眼睁睁看着你被人追杀坐视不管吗?” 张清濯不会坐视不管,她只会和我同生共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她故意弹奏这首曲子,就是在向我表达她的决心。 我们说好了一起面对一切困难,如果我不辞而别。她一定很伤心。 “太爷爷,阿清先前曾以翎起卦,斗宝大会将是张家面临的最后一道生死大劫。” “哦,什么卦?” “坤卦,变爻却有两个,分别是上六和用六。” 上六为凶。用六为吉。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如果没有上六的牺牲,就不会换来用六的圆满结局。 我对张若虚解释了张清濯当日所起的卦象,并表示,只等上六关于我的爻辞应验,就会离开岳湘。 张若虚听完沉默不语,看我的神情极度复杂。 把一切说明,我知他有事。自己也不想在这里和他多待,起身告辞。 张清濯去主持张家的会议,我一个人去了山间林地。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就到了黄昏逢魔时。 由于今天阳气太盛,不利于阴神,这一天我都没有修行。 直到黄昏逢魔时到来。我才开始入定修行。 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做,但在今天我想去尝试。 魁罡生于阴阳灭绝之地,我从一出生体内就带着两股先天之气,先天真阳藏于气血,先天真阴藏于神魂。 正是这两股先天之气和魁罡相抗衡,才令我平安长大成人。 真阳又称纯阳,真阴又称纯阴。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 随着我年龄 的增长,真阳和真阴都在减弱,最终会渐渐消亡。 如果我想留住这两道先天之气只有一个法子,神游气血,阴阳互根。 只有阴阳互根。才能生生不息永远留存。 端午是龙飞天的日子,阳气达到巅峰,隐藏在我体内的先天真阳之气也被全部激发,就在气血中流转不停。 而在凝聚出龙灵之后,隐藏在我神魂中的先天真阴之气也全部归龙灵所掌控,只要我能让龙灵把气血中的先天真阳之气全部吸收融合。就算大功告成。 这件事,只能在黄昏逢魔时来做。 黄昏逢魔,阴阳不测,最容易失败也最容易成功。 此刻,四周僻静无人。 我放空心神,龙灵跃出识海,在我血脉之中游走。 龙行处,血脉凝结。 龙灵中的真阴和血气中的真阳相互排斥,导致龙灵无法顺畅行走。 要想阴阳互根,首先就必须克服阴阳相冲的问题。 何为冲,冲指的是冲虚。 不是阴阳抵消,而是阴阳相互融合。 就像是拿一条河,冲到另一条河里面,河水越发壮大,这才是冲的体验。 若阴阳不合,互相抵消,这么着两条河都有决堤崩溃的危险。 所以,要解决阴阳相冲的问题,只能问道于虚。 阳不可用极,阴不可用极,互相留出可以容纳的空间。 念及此,我心越发空灵,身体放松到极致。 龙灵的吞噬欲念消失,不再刻意彰显存在,而是选择和血脉融合。 当龙灵彻底和血脉融合后,血气便等于是在龙灵体内流转。如此一来,就成了负阴抱阳的局面。 万物负阴抱阳,冲气以为和。 随着先天真阴和真阳在血脉中默默流转,融合的部分越来越多。 等到两者完全融合之后,龙灵再现归入识海,仰首发出一声惊天龙吟。 龙吟在我识海,外界不可闻。 但是,这一声龙吟却引发了外界天象变化, 翠屏山顶被乌云笼罩,伴随着风雷阵阵,山雨潇潇而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谪仙人 龙灵是阴灵,阴阳互根之后,龙灵摆脱了阴神桎梏,比肩龙魂。 红色龙炁代表我可以行使龙类的意志,爆发属于龙类的杀机。 但龙灵本质上依然属于人类的阴神,阴神只有阴气,没有阳气,被一切至刚至阳的能量克制。 而龙魂不一样,龙魂阴阳不禁。就像龙能同时掌握水火两种能量一样。 未来属于我的杀劫还有很多,甚至没有止歇的一刻。 龙灵能够摆脱阴神的桎梏,虽然对于战力并没有太大的提升。却令我的龙灵可以承受更多的攻击手段。 玄门杀手和世俗杀手不同,世俗杀手针对的是人的肉体,以灭绝生机为主。 玄门杀手以精神攻击为主,目标是人的魂魄。 魂飞魄散而肉身不坏,才是玄门杀手最可怕的地方。 现在我的龙灵和龙魂一样阴阳不禁,道藏中专门用来克制阴魂的符箓道法。就很难对龙灵构成威胁,除非能量太过强大。 除此之外,阴阳互根最大的好处就是将我体内生来就有的先天二气完整的保存下来。 黄帝内经有云,生之本,本于阴阳。 阴阳互根,生机流转不休,先天阴阳二气不仅不会枯竭,反而会随着我对阴阳之道的体悟变得越来越强大。 体悟的越深,先天阴阳二气就越强,这就是所谓的后天补先天。 而龙灵也会因着阴阳二气的增长,不断的变强,等到足够强大的时候,便可以从龙灵蜕变为真正的龙魂。 不过要蜕变为龙魂很难,大蛇走蛟血染黄河,我以人魂变成龙魂,其中艰难还要在大蛇之上。 起码要等我把黑书全部领悟,同时掌握六龙之象后才有机会做到。 我现在的修为是见龙境界,见龙之后是剔龙c跃龙c飞龙c亢龙。等我修到亢龙境界,不知何年何月。 人的寿元有限,或许我这一生也未必能够做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玄门追杀令。 今天本来天朗气清,这场突然起来的山雨影响了很多人的出行。 还好山雨的范围并不大,只影响了翠屏山周边,市区天气如旧,至于有没有人从这场山雨中猜出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当我返回到所居的院子的时候。张清濯已经在等我了。 她撑着伞站在院门外,穿着身玄色的汉服,犹如从画卷里走出来的古代佳人。 暮雨潇潇,烟雨迷蒙,伞下是一双深邃澄清的眼瞳。 烟波温柔,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上扬。 “门没有上锁,为什么不在屋里等?”我问道。 “在这里等,你才会明白我有多想你。” 说着,张清濯踮起脚尖。用手帕为我擦拭额头的雨水。 我捉住她的手,俩人同撑一把伞走回房间。 进去后,我先去换衣服,换了一身与她同款的玄色汉服。 换衣服的时候,顺便将黑书用丝线缠在胸前,清濯剑则是用黑布包成一个长条形的包裹背在背上。 现在是晚上七点。斗宝大会在晚上十点举行,算算时间,我们也该出发了。 “斗宝大会名额有限,张家有几人出席?”我问道。 “五个,太爷爷c风叔c陈铎c你和我。阿雅身份特殊不能出席,和我二叔他们在岸上等着。” 张清濯的二叔,就是水墨人间的掌柜张志远。 “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出发了?” “嗯。” 为了避嫌,各自撑着一把伞出门。 开车的时候,张清濯想要载上阿雅。谁知她却直接跳上了陈铎的车子,还不忘对着我们做了个鬼脸。 见此,张清濯颇为懊恼。 “都怪你。这下在阿雅心里我永远也洗不清了。” “为什么要洗?”我问道。 “唉,本来是不用洗的,谁要你生的那么晚。”张清濯叹了口气说道。 “和我生的晚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早生几年。我便可光明正大的和你去民政局登记,谁还敢说咱们是狗!” “嗯,有道理。” 车子开出山雨范围,张清濯犯起嘀咕。 “秦玦,你有没有觉得这场山雨很奇怪,事先没有一点征兆。” “喜欢么?” “嗯,喜欢。” “喜欢就记住这场山雨吧。” 等我们把车子开到湘水河畔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潇湘酒店的客房早就人满为患,光是道门正统弟子都住满了。附近周边酒店,也差不多全部住满了人。 先不说这场斗宝大会到底如何,只看眼前的阵仗,南宫家就已经赢了。 盗门云集。玄门云集。 旁门左道,道门正统,就连早就从玄门中脱身的佛家都来了许多高僧。 道家应劫,佛家断因果。 所以道家修命,而佛家修性。 南宫家的楼船只能容纳千人,这里大部分人只能隔岸相望。但是他们毫无怨言。 就像参观开幕式一样,每当有大道统里的弟子出场,都会在人群中引发一阵阵兴奋的议论。 末法太久,道门正统也远离世俗太久,许多传说也成了真正的传说。 为了不在世俗中引发争议,潇湘酒店和楼船所在的周边河岸,都已经被严加管控,只许玄门和盗门进出,普通百姓只能远远观望。 张家是出宝人,排位在很后面。 我和张清濯也扎堆在人群里,看着那些大道统弟子光彩的出场。 “龙门派弟子来了,果然符箓正统,气场非凡。” “上清派弟子来了,道门正统。” “灵宝派弟子,清净派弟子也来了。” “丹鼎和符箓,两大道统实力果然相当。” “怎么不见正一道和全真教?” “道门泰山北斗,早就被南宫家请上了楼船,高来高去的陆地神仙岂是我等轻易能见到的?” 众人议论纷纷,一边谈论着门派传承,一边猜测着各大门派带来的法宝。 龙虎金丹,重阳续命丹被反复提及多次,被提及最多的自然还是本次大会的压轴之宝,翎。 提及翎,自然又要引发一场世上到底有没有这种神物的争论。 忽然,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下气变得安静下来。 我觉得奇怪,远远的朝着南宫家的迎客处望了一眼。 只看一眼,我便立刻明白为什么众人变得沉默了。 出场的是一个女人,白衣如雪。 面冷如寒霜,又如冰川亘古不化。 冷到极致,也美到了极致。 震惊的不止是围观者,南宫家的执事也被震的张嘴结舌,过了好一会才想起问女子的来历。 “不知道友来自哪座仙山洞府?” “昆仑。” 第一百二十九章 沧海月明珠有泪 昆仑二字一出,本就很安静的人群,再次一片死寂。 人的名,树的影。 直到白衣女子登上楼船,人群才渐渐有声音传出,生怕惊动了谪仙人。 “绝代有佳人,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都说昆仑剑气无双,可这样的人,杀人又何须用剑。”张清濯叹息着说道。 说完,见我没有回应,眼神立刻变得幽怨起来。 我默默牵着她的手。道:“她有一样不如你,相差甚远。” “哪里?”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我说的极为隐晦,张清濯却瞬间红了脸。 她当然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昆仑谪仙人的出场。将这场玄门盛事推上了巅峰。 大道统相继亮相出场后,接着便是旁门左道,盗门大拿。 最后才轮到出宝人,这一次张家被第一个请上了楼船,同样吸引了大批关注的目光。 “早前坊间就有传闻,说这张家二小姐天生伏羲骨命,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就算是真又如何,九嶷山证命失败。落毛的不如鸡。” “得罪了茅山宗,张家已经日薄西山,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张家二小姐身边那少年小哥是谁?” “此人叫做秦玦。” “听说韩家两千万请了执笔人落笔,写的可是他的名字?” “不错。生死簿上分生死,春秋笔下无生魂。只等斗宝大会结束,这份玄门追杀令就会即刻生效。” “看来,他一定是死定了。” 人言可畏,张若虚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张家是他一手创下,如今被韩家全面取代,并且至今没有从灾厄中脱身,怎不叫他恼怒。 不过,纵然他再懊恼,也只能接受。 韩家只是明面上的敌人,幕后黑手是茅山宗。 这一点,很多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他们绝不会说茅山宗仗势欺人,只会说张家不识好歹。 上了行脚船,远离了岸上的人群。 “秦玦,等我们再上岸的时候,玄门追杀令就生效了。”张清濯立在船头,低声说道。 “嗯。” “你一点不怕?” “以战止战,以杀止伐。” 张清濯用力点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冷冷的说道:“如果有人杀你。你尽管放手去杀就是,一切因果我来和你共担。” 登上楼船,再次进入二楼客厅,客厅的布局明显发生了变化。 客厅正东位置摆了一张可以旋转的水晶圆桌作为展示台,台下列出数百座位。 大厅周围还被隔离出了几十间厢房,大道统弟子皆被请入厢房内。 此时厢房内人员已满,东西厢房安置了符箓c丹鼎两大道统,南北厢房则是来自三山五岳,洞天福地的传统道门。 每一间厢房容纳的人不等,多则十余人,少则人。 唯有北厢房正中的一间厢房只安置了一个人,正是白衣女子。昆仑谪仙人。 碍于翎是本次斗宝大会的压轴宝物,张家的坐席在台下正中最前排,正对着展示台。 韩家的位置就稍微偏后了,其实按道理说,韩家是没有资格出席的,之所以能登上楼船还是托了茅山宗的福。 十点钟,入席仪式结束,座无虚席。 南宫霖首先向在场众人致辞,宣读斗宝大会规矩,言辞短促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随后斗宝大会正式开始。 南宫家启动了磁场屏蔽,封锁了整座楼船。客厅中一片寂静,众人屏息等待珍宝亮相。 斗宝大会和古董拍卖不同,拍卖会有事先印刷的名册供人参考,而斗宝大会的所有珍宝都不对外公开,除了翎。 在众人期盼中,第一件宝物登场,两位穿着汉服的古典美女抬着一口黑檀箱子登上展台。 黑檀箱子两尺见方,看起来颇为沉重。 一名女子把箱子打开。另一名女子迅速取出一块素白绸布铺在水晶圆桌上面,随后二人戴上手套将箱子里的物事合力取出,放在水晶圆桌上面。 随着包裹的黑布解开,这物事也正式显露在众人面前。 这是一块黑色的石头,棱角粗糙,看不出有何神异的地方。 当我用灵觉感知的时候,发现已经有许多道神念气息覆盖在黑石上面。 这里的人修行者占了大多数,都是凝聚出阴神的高手,有阴神就有神念。 神念的强弱和阴神相关,阴神越强,神念也就越强。 修行者靠神念去感知黑石的气场,我依靠的是本能的灵觉。相比较而言更加隐蔽,无从察觉。 因为灵觉与生俱来的,而阴神是后天修炼来的。 黑石里的气场异常坚固,我的灵觉无法融入其中。如此一来也就无法判断出这块黑石的价值。 我把灵觉收回,发现在场众人也纷纷露出疑惑之色。 无法判断宝物的价值,也就无人出价。 默默等了片刻,见始终无人出价。南宫婧走上展台,背对着人群摘下墨镜看了黑石一眼,随后又将墨镜戴上,转身对着台下众人说道:“泰山石敢当,宝气一尺七寸,我给出的建议价格为八千万!” 万万想不到,第一件出场的宝物就给出了八千万的报价。 不过,宝气一尺七寸,也符合这块灵石本身的价值。 泰山石敢当,取材于泰山。 吸收日月精华,承受雷电轰击,凝聚千万年之功,方可有顽石通灵。 不是所有的泰山石都可以称之石敢当。 真正的泰山石敢当,既可以用在风水中化煞改运,也可以用来镇宅辟邪镇鬼。 万物皆有气场,这块泰山石连我的灵觉都无法进入。可知其内部气场有多稳定,当真是一件可以传世的镇宅之宝。 南宫婧点破了黑石的来历,立刻便有人开始竞相出价。 最终这块黑石被国内颇有名望的风水师购得,价格为两亿五千万。 风水师本人自然担不起两亿五千万的价格,他是替幕后东家出价。 泰山石敢当惊艳开场,完美收宫,充分展现了南宫家强横的人脉和名望。 南宫婧上台之后,就没再下去。 等到泰山石敢当被抬到下层的交易厅后。她立刻差人献上第二件珍宝。 一个容貌气质俱佳的宫装丽人捧着托盘走上了展台。 托盘上蒙着红布,依稀可以看出宝物的轮廓。 宫装丽人把托盘轻轻的放在水晶圆桌上面,在南宫婧的示意下,掀开了红布。 红布下面是两个瓷瓶,很明显这次珍宝是瓷瓶里装的东西。 看到瓷瓶,俗世贵人和盗门大拿露出炽热的目光。 不管是龙虎金丹还是重阳续命丹,都是有价无市的仙丹灵药。 “这两件宝物宝气相当,皆为两尺,所以一同出场。左边这瓶正是重阳续命丹,一共九粒,南宫家给出的价格是九千万。” 说到这里,南宫婧故意卖了个关子,没有继续介绍右边的瓷瓶装的是什么。 也因此更加引发了众人的好奇心,到底是什么仙丹灵药,能和重阳续命丹宝气相当,且同台出场。 只是在场高人众多,许多人心里存疑也不敢想问。 便在这时,西厢正中一间厢房内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南宫小姐,不知右边瓷瓶里装的是什么宝物,竟然有资格和我全真教的重阳续命丹同台竞价?” 问话的正是全真高徒,谢二十亿。 谢流年出言相询,南宫婧也不好继续卖关子。 对着西厢微微福了福,扫视全场缓缓说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听见这句诗,你们应该猜出是什么了吧?当年宋珏就曾送了一瓶给柳青漪。下一更应该在1点左右,大家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看,我继续码字去。) 第一百三十章 七星龙渊 南宫婧没有直接道明瓷瓶里的东西是什么,而是念出了一句诗。 这首诗是李商隐写的。 当初宋珏在古墓中给了柳青漪一个瓷瓶,给的时候念的也是这句诗,由此我可以推测出瓷瓶里装的应该是同一种东西。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这两句诗说的到底是什么呢? 从柳青漪接过瓷瓶后的反应可以看出,瓷瓶里的东西一定对她很重要。 柳青漪是鬼仙,虽然凝聚出了阴身,但是却不是真形,无法行走在阳光之下。 她之所以想要害我,就是为了凝聚真形,入世为人。 宋珏给她的东西,也应该与此有关。 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众人已经开始纷纷出价了。 泰山石敢当只有客厅坐席的人出价,厢房里的道门高人没有参与,而这一次却不同。 重阳续命丹对普通人来说,主要用来养神安魂。补人的精气神。 人最怕老,老去的不仅仅是容颜,还有日渐衰老的心。 让心态焕发青春,比驻颜更有意义,也更符合哪些位高权重的大人们的需求。 但重阳续命丹真正的价值,却不在这上面。 之所以被命名为续命丹,是因为它真的可以续命。 只不过,续的不是阳寿。而是阴神。 普通人一生只能凝聚出一次阴神,阴神被毁,一生修为也付之东流。 但是如果有重阳续命丹,便可将破碎的阴神重新修复完整。 这才是它如此珍贵的主要原因。 九千万的价格,只是南宫家给出的世俗价格,在修行者眼中,重阳续命丹的价格远不止于此。 所以,当南宫婧宣布可以竞价的时候,厢房里的道门高人,精英弟子,也纷纷参与了竞争。 重阳续命丹的价格一涨再涨,最终停在了一个令世俗凡人无法企及的价格,五亿四千万,等于是翻了六倍。 出价人是龙虎山天师府。 期间茅山宗也曾参与竞价,但是当天师府弟子连续三次出价后,茅山宗选择了让步。 重阳续命丹被天师府购得,现在托盘上只剩下一个瓷瓶。 南宫婧只念了两句诗,没有说明瓷瓶里到底是何物,但是能和重阳续命丹宝气相当,足以说明这东西的价值。 宝气是一种很玄的东西,类似于磁场能量,由物体本身的气场辐射出来。 普通人看不到,修行者能隐约感知却看不分明,只有通过特殊手段训练过的相灵师或者憋宝人。才能看到宝气。 “南宫了两句诗,并没有说出此物的来历,能否告知详情,也好让我们心里有底。”坐在前排的一位老者说道。 “岳大先生,不是我故作玄虚,实乃此物有违天合,不可言说。玄门历来提及此物,都是以这两句诗词相称呼。” “还请南宫小姐多透露一二。”被称为岳大先生的老者再次厚着脸皮问道。 “好吧,此物与阴灵有关。”南宫婧说道。 她这句话刚说完,张清濯瞬间露出恍然之色。 “秦玦,我知道瓷瓶里装的是什么了。” “是什么?”我低声问道。 张清濯不答。摊开我的掌心,用纤纤玉指在掌心写了三个字:鲛人泪。 得知是鲛人泪,我算明白南宫婧为什么说此物有违天合了。 传说中,南海生活中一种很奇特的生物,被称为鲛人。 鲛人善于纺织,可以编织入水不湿的龙绡,女鲛还能滴泪成珠。 秦始皇为了炼制不死药,令方士搜寻天下奇珍异宝。 鲛人也被方士盯上,最初只是图谋鲛人的龙绡。 掠夺一空后,就把男鲛人当着女鲛人的面杀死,逼她们泣泪成珠。 等到鲛人连眼泪也流干之后,贪婪无尽的方士们又打起了鲛人油的主意。鲛人的鱼油做成明灯,能烧千年不灭。 鲛人由此灭绝,再不现于世间。 鲛人泪玲珑剔透,至阴至玄,不仅可以用来凝聚阴身,还可以炼化怨气。 柳青漪虽有阴身,却无法行走世间,就是因为她死后怨气难消。 有了鲛人泪。她便可消除怨气永固阴身,即便不得真阳相辅,也可以行走人间。 不过,鲛人泪虽然神异,却只能为阴灵所用。 而阴灵又不为天地所容 ,一时间竟无人出价。 沉默片刻,有人问道:“此物估价多少?” “宝气和重阳续命丹相当,价格也是一样的。”南宫婧说道。 九千万买一滴鲛人泪,更加无人应声。 其实我很想要,宋珏现在是阴灵,鲛人泪对她有用。 但是,我没钱。 张家连遭打击。损失惨重,九千万的价格,是现在的张家无法承受的。 就算张清濯肯为我周转,张若虚也未必答应。 再想起我不知还能不能与宋珏见上一面。只能在心里叹息着放弃。 无人出价,就意味着这件宝物斗宝失败。 眼看着进入倒计时,鲛人泪即将被南宫家收走,谢流年出价了。 “南宫小姐。此物我要了。” “成交。” 不愧是谢二十亿,果然财大气粗,但是我却想不明白他要这东西来做什么。 连续三件宝物,都卖出了震惊世俗的价格,也让这场斗宝大会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往斗宝大会能卖出千万就算是天价,破亿极少。 今天,南宫家刷新了盗门中人对斗宝大会的认知,而这才刚刚开始。 可以预想到的是,等这场盛会结束后,南宫家在盗门中的声望将会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一统天下盗门指日可待。 斗宝大会在持续进行,在连续请出数件世俗宝物之后,终于又轮到道门献宝。 仙草灵药c道藏秘典c玉笏法印c法剑令旗等纷纷登场。 这些法宝中,宝气最高的当属天师五雷令,宝气三尺三寸,最后由符箓派道统上清派购得。 天师五雷令拍出的价格并不高。只有两亿,远远不如重阳续命丹的五亿四千万。 原因在于,天师五雷不是寻常人可以使用的,必须道行精深,还要精通雷法。 除此之外,末法时代道门正统不出世,不得插手世俗因果,就连旁门左道也不可公然挑战世俗理法。此令用处不大。 最关键的是,使用者必须得到天师府的同意才能使用。 如果用来滥杀无辜,必遭天师府追杀。 时间在流失,随着午夜来临,南宫家也加快了献宝的速度。 一些不见天光的冥器,开始扎堆登场。 价值不高,却是盗门中人的谋生手段。 冥器交易,寂静无声。 张家靠古董起家,最初也倒腾过冥器,看到眼热的古董,张若虚也忍不住出了几手。 遗憾的是,只要张家出价必遭韩家打压。 连续几次之后,张若虚干脆闭目养神。 终于,冥器交易结束了,南宫婧宣布下面将有重宝出台。 目前本次大会的最高价格依然是全真教的重阳续命丹,其次便是开场时的泰山石敢当,两亿五千万。 价值都远逊于当初的玄武玉匣。 原因在于,玄武玉匣是道门通用,上古河洛传承极为珍贵且早已失传。 碍于重新推演耗费的人力c精力和时间,道门中始终无人愿意推演,所以才拍出二十亿的天价。 当南宫婧宣布将有重宝出台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张家的翎。 可惜大家都错了,翎依然在后面,这次南宫家请出的是一把剑。 “春秋古剑七星龙渊,宝气四尺九寸。” 第一百三十一章 寒铁 说到剑,有个人不得不提,有个地方也不能忽略。 这个人叫做欧冶子,这个地方叫做赤堇山。 欧冶子,春秋末期到战国初期的铸剑宗师,龙泉宝剑创始人。 中国传世名剑湛卢c纯钧c胜邪c鱼肠c巨阙,皆出自他的手笔。 在欧冶子之前,古剑皆为青铜剑,是他先发现铜和铁性能的不同之处。并冶铸出第一把铁剑,开创中国冷兵器之先河。 这把铁剑,就是七星龙渊剑。 七星龙渊剑是龙泉宝剑之祖。相传欧冶子为铸此剑,凿开赤堇山,放出山中溪水,引至铸剑炉旁成北斗七星环列的七个池中。 剑成之後,俯视剑身,如同登高山而下望深渊。飘渺而深邃仿佛有巨龙盤卧,遂为此剑命名为七星龙渊。 这把剑在历史上大大有名,汉高祖刘邦c春秋军事家伍子胥c晋人雷焕c唐高祖李渊都曾是这把剑的主人。 李渊之后传于唐太宗李世民,后来和李世民一起葬于昭陵。 李唐之后,此剑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七星龙渊是一把帝王之剑,更开创冷兵器之先河。 南宫婧用重宝来形容七星龙渊,当之无愧,实至名归。 四尺七寸的宝气,冠绝全场。 此剑一出,全场雅雀无声。 在此剑之前,众人都以为翎是本次斗宝大会压轴之宝,七星龙渊剑的出现打了很多人一个措手不及。 原因在于,翎虽然神异,却不是每个人都想要。 而七星龙渊,不管是在世俗还是在道门中,都是顶级至宝。 宝剑斩邪,气冲牛斗。 震惊之后,众人生出困惑。 “南宫小姐。既然有七星龙渊这等重宝参加斗宝大会,为何事先不做通告?”东厢房天师府的代表提出质疑。 “陆真人,七星龙渊是帝王之剑,颇多忌讳,所以才秘而不宣。”南宫婧说道。 “哦,不知此剑估价多少?”陆真人又问道。 南宫婧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三十亿。” 三十亿! 超越了玄武玉匣。 这一次不止大厅静若寒蝉,厢房内的道门大拿也鸦雀无声。 这把剑,南宫家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大家考虑。 末法时代。道门不兴,聚财不易。 三十亿,旁门左道出不起,正统道门也要三思而后行。 天师府有钱,仰天池也有钱,号称世俗第一道门的茅山宗也有钱。 但是,钱不是这么用的。 如果七星龙渊剑还能气冲牛斗,这价格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就怕三十亿买了一把残剑,有名无实。 “如此重宝。还请南宫小姐亮剑一观。”谢流年说道。 “七星龙渊剑气太盛,剑不轻出,我自认没有拔剑的资格,不知在场诸位高人,谁愿一试?” 南宫婧此言一出,在场剑道高手无不心动。 但是很快。他们又想到了一件事。 今天,昆仑也来人了。 当着谪仙人的面试剑,岂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贻笑大方? 随着众人的视线转移,渐渐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北厢房。 北厢房帘幕低垂,昆仑谪仙人自从进了楼船,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而这一刻,帘幕终于动了。 白衣女子款款走出。所行处人人屏息,无人敢直视她的冰雪容颜。 “请仙子试剑。”南宫婧恭敬的说道。 白衣女子微微颔首,站到水晶桌面前。 对着剑默默的观想了一会。才伸出玉手抓向剑鞘。 持剑在手,白衣女子宛若亘古不化的冰雪容易,也产生了一丝神情波动。 谪仙人毕竟不是仙人。做不到太上忘情,他们也有心动的时候。 只不过,他们只为剑心动。 白衣女子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抓住剑柄,把剑缓缓抽出。 剑身每抽出一寸,她的神情便跟着凝重一分。 等到剑身还剩下一半的时候,白衣女子眸子一沉,七星龙渊剑铮然出鞘。 满室流光,霜华灿烂。 七星龙渊剑出鞘的那一刻,我立刻想到了诗僧贯休的诗。 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霜寒十四洲。 原来,剑气真的是冷的。 白衣女子肃然动容。眼眸深处烧起炽热的火焰。 过了许久才把剑重新收入鞘中,放回原处。 等她重新回到西厢房,众人开始出价。 剑在鞘中的时候,有人质疑剑的品质,质疑它还有没有当初的锋芒。 现在,欧冶子再一次证明了他通神的铸剑术。 七星龙渊锋芒依旧。剑气逼人。 价格在一路攀升,各大道统不遗余力的出价,也令这把剑夺尽了先前所有宝物的光彩。 斗宝大会和古董拍卖会不同,不是非要钱货两讫,也可以等价交换。 今天来的这些正统道门,能拿出三十亿的很少,但是每一家的底蕴都不是用钱财可以衡量的。 譬如茅山宗这种传承两千年的道统,有的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茅山法始于汉朝民间,直到北宋时期才获得皇帝封号。 宋徽宗封大茅君为太元妙道真人东岳上卿司命神君,中茅君为定录右禁冲静真人,小茅君为三官保命冲惠真人。 封号之后,宋徽宗还亲自为三茅真君画了像送给茅山宗,如今这幅三茅祖师像就藏在茅山宗的祖师殿内。 末法时代没有神迹,但是三茅祖师像却屡屡彰显不测神威,这幅画的价值根本不是用钱财可以衡量的。 各大道门以门派至宝参与竞价,南宫家的人当场评估宝物的价值,折算成钱财。 很快,七星龙渊剑的价格超过了起始价的两倍,最终停在七十五亿。 等到再无人出价的时候,北厢房帘幕再次开启,白衣女子朝着南宫婧招了招手,后者立刻快步走了过去。 她没有出价,而是拿出一张地图,指着地图对南宫婧说了几句话,南宫婧的神情立刻变得激动起来。 随后,南宫婧回到展台上,对着众人说道:“昆仑谪仙派,出寒铁矿脉一条。”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面谈 大厅到厢房,再次雅雀无声。 昆仑谪仙人只修剑道,名见道藏的法宝并不多,但是昆仑本身就是最大的天然宝藏。 金神在西,水神在东。 身为天下庚金凝聚之地,昆仑寒铁是玄门炼器的不二之选。 百亿的价格,令各大道统望而止步。 他们或许能拿出等价的宝物,但是肯定会对门派声望造成很大的影响。 即便是谪仙派,为了这把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寒铁矿脉已知的只有三条。就算是最小的漱金山脉估价也在百亿以上,矿藏最丰富的玉龙山脉,更是无价可寻。 无人再继续出价。七星龙渊剑最终还是落在了谪仙人手中。 不愧是以剑入道,为剑不惜一切。 剑有了归宿,众人开始对出宝人的身份感到好奇。 这寒铁矿脉对世俗无用,不知出宝人是谁,要这矿脉何用。 子夜将至,七星龙渊剑是本次斗宝大会倒数第二件宝物。最后一件宝物自然是翎。 昆仑谪仙人的到来几乎锁定了翎的归属,但是七星龙渊剑的出现,又让翎花落谁家有了新的变数。 原因在于,昆仑已经为了七星龙渊剑伤筋动骨,如果再对翎出手,势必会对门派底蕴造成很大的影响。 事实上,在很多眼中,翎远远不如七星龙渊剑更有价值,张家对翎的期望价只有五亿。 千呼万唤始出来,翎终于出场了。 如果没有翎造势,玄门中不会来这么多人,很多大道统甚至根本不会入世。 “翎,九天神凤尾羽,岳湘张家张清濯于九嶷山中所得,估计两亿。” 报价完毕,南宫婧把盒子打开,手持木盒将翎示众。 翎,光彩鲜明。神光流转,美的令人叹息。 “南宫小姐,翎宝气多少?” 东厢房有个熟悉的声音出言询问,正是韩百川。 他不与韩家同列,此刻代表的是茅山宗。 “韩真人,翎宝气一尺三寸。”南宫婧说道。 “这等神物,宝气只有一尺余么?”台下一个左道散人提出质疑。 “若是完整的翎,宝气自然要比这丰盛的多,奈何此物曾遭劫难。失去了神性,宝气只剩一尺三寸。”南宫婧淡淡的说道。 此言落地,不知多少人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关于翎失去神性的事,林方平是知晓的,他也肯定告诉了茅山宗。 但是,其它人却不知晓。 不过,翎乃九天神凤的尾羽,哪怕宝气尽失,价格也在两亿之上。 箫韶九成。来仪。 世俗权贵的代理人开始竞相出价,翎的价格一路攀升,瞬间破了十亿。 十亿的价格,令玄门左道c盗门大拿望而却步。 最终当翎停在十五亿的时候,世俗权贵不再继续提价,大厅一片沉寂。 南宫婧给翎同样留出了足够的考虑时间。静等道门正统出手。 这一次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翎没有神性,价值大打折扣,甚至不如全真教的重阳续命丹,而重阳续命丹的价格也才五亿四千万。 沉默半晌之后,峨眉派出价了,二十亿。 峨眉派女修居多,她们看中的是翎的凤仪象征。 “二十五亿。”韩百川出价了。 韩百川出价,谢流年随之出价三十亿。 天师府再加十亿,谢流年略微犹豫。给出全真教的最终价格,报出了五十亿的天价。 五十亿,超出了翎的应有的价值。 天师府选择放弃。就在众人转身望向北厢,静等昆仑谪仙人出价的时候,韩百川再次开口。 “六十亿。” 韩百川的这次出价。震惊了很多人。 茅山宗是有钱,可翎根本不值这个价格。 北厢房迟迟不动,张若虚心情极度复杂。 六十亿,足以弥补张家在过去所有的损失,甚至还血赚了一大笔。 不过,如果收了茅山宗的这六十亿,张家也算是彻底把茅山宗得罪死了。 就算茅山宗不出手,光是闾山派和阴山派就足以令张家灰飞湮灭。 如果是别人得到了翎,茅山宗或许还有所顾忌不对张家出手,因为出手就有恶意报复的嫌疑。 茅山宗得到了翎,性质就完全 变了。 张清濯频频回首望向北厢,帘幕低垂。谪仙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传出。 难道她真的对翎失望了,连出价的兴趣都没有。还是她得到了七星龙渊,不愿再为翎耗费巨资? 见张清濯越来越紧张,我握住她的手,发现她的掌心全是虚汗。 “在这里等我。”我轻声说道。 说完,我起身站起来。快步走向北厢。 我的异常举止引发关注,刚走到北厢帘幕前,就被南宫家的人拦住。 随之,南宫婧来到我身边,淡淡的说道:“秦公子,自重。” 我没有解释,直接拔出了清濯剑。 清濯剑无影无形,却在帘幕上面投射出一道剑影。 剑影彰显,谪仙人说话了。 “让他进来,封锁厢房。” 我掀开帘幕,走了进去。 随后南宫家的人关闭了房门,启动了这座厢房的禁制。 南宫家布置的这些厢房,都刻有法阵,一旦法阵启动,厢房就会变为封闭的空间,禁忌一切神念感知。 无论我在这间厢房内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任何人知晓。 七星龙渊剑已经被白衣女子拿到手,现在她全幅心思都在剑上面。 直到我把清濯剑放在桌子上,她才把视线从七星龙渊剑身上移开,开始打量起清濯剑。 默默看了一会,白衣女子开口说道:“传说中欧冶子晚年仿造商天子三剑,最后只有一把传世,可是此剑?” “嗯。”我点点头。 “开价吧。”白衣女子说道。 “仙子误会了。” “哦?” “剑只是敲门砖,我来见仙子,是想让仙子出价购得翎。”我说道。 “翎神性尽失,不值六十亿。”白衣女子说道。 “翎不值得,但是张清濯值得。” “没了命,她连做谪仙派弟子的资格都没有。”白衣女子冷冷的说道。 “如果命还在呢?”我问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阳神 听我说张清濯的元凤血脉还在,白衣女子明显不信,于是我将古墓中发生的事情和她全部说了一遍。 最后我告诉她张清濯以翎所起的坤卦,用六,利永贞。 白衣女子从未进来到现在,没有看过我一眼,直到我说出张清濯的卦,她终于抬起了头。 谪仙派以武入道,抛弃了很多道藏里的神通术法。玄门理学,但是对于五行八卦学说一直保存下来。 剑有阴阳之分,气在五行之内。 气之清而强者为火。清而弱者为水;浊而沉者为土,浊而浮者为木,浊而实者为金,皆一气之清浊而流派为五也。 所谓离火剑气,并不是说剑气像火一样燃烧,而是指剑气至清至强。杀人于无形。 庚金剑气,刚猛绝伦。 癸水剑气,以柔克刚。 乙木剑气,飘忽不定,鬼神莫测。 戊土剑气,专守门户,一剑能挡百万师。 传说中,纯阳剑仙吕洞宾所擅长的就是离火剑气,他的剑向上可斩浮云,向下可绝地脉。 我之所以有龙炁而无剑气,便是因为不懂剑气的五行之道。 除了剑气和五行相关外,谪仙派身法禹步就是从八卦中变化而来。 谪仙派以易经为根,剑未出手便已洞察先机,这才是昆仑剑道最可怕的地方。 每一个谪仙派弟子在学剑之前,都必须先学会演卦。 所以,我根本不用和她解释,只说出爻辞她便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抬起头看着我,清澈眼眸。闪烁着冷冽的光采。 “你也懂卦?” “略有道。 “如果仅仅是小成,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所说的事?” “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问道。 “茅山宗为了翎出价六十亿,不如以此为题,推测下其中玄机,你若猜中了,我便信你一回。”白衣女子说道。 翎神性已失,怎么看都不值六十亿。 可是,当着这么多道门高人的面,茅山宗也不可能开玩笑。 如此来看。翎一定对茅山宗很重要。 易经六十四卦可以揭开一切天地之谜,但是这种没有来由的事情根本无法推测。 起卦要有因有,我只是个局外人。 见我为难,白衣女子又说道:“主方是茅山宗,客方为翎。” “所问何事?”我问道。 “凤鸣九天,问的自然是九天之事。” “好,我试试。” 我闭上眼睛,开始用心推演。 即便知道了主方客方,这一卦依然无从演起。 我的时间并不多。斗宝大会会在子时结束,只有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苦思无卦,我只能用最笨的法子,铜钱落卦。 斗宝大会结束玄门追杀令便会生效,所以我来之前,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五帝钱。枣木剑,黑书全都带在身上。 当下我取出三枚铜钱,连续落卦六次,得到一个乾卦。 易经六十四卦里,我最熟悉的就是乾卦。 心中一动,得出变爻为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今天是端午节,青龙七宿在正南中天。对应的也是这一卦。 两者相合,我不由得再次陷入沉思,任由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子时将近。只剩下最后一刻了。”白衣女子说道。 此时,我也大致推测出茅山宗为何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翎了。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此卦是九五。九五贵极,乃是帝王之卦,凌驾于众生之上。 茅山宗当然没有称王的野望,现在人族气运鼎盛,国泰民安,别说茅山宗一家,就算是整个道门联合起来,也动不了人间的根基。 那么除了帝王,这一爻还应什么呢? 起卦问的是九天之事,得到的又是这样一个乾卦,答案不言自明。 俯瞰人间的并不是只有帝王,还有九天之上的神祇。 问题是。现在人间处于末法时代,蛊神尚且要化神为人,茅山宗怎么会和神祇扯上关系? 神祇不会下界,今日的人间也不可能再封神,那么唯一和神祇相关的就只剩下一件事,阳神出窍。 道门性命双修。精神与气法一起修炼的,聚则成形,散则成气,所到的地方,真神 现形,称之为阳神。 阳神包含了阴神,同时拥有天地灵气凝聚出的灵体。 随着天地灵气的日渐枯竭,飞升成仙早已成为了传说,阳神出窍就已经是道门修行者的最高成就了。 张清濯说,谢流年的祖上做过全真教的君师,统率三十六方道兵,他的这位祖上就是阳神境界。 阳神出窍,掌握半神之威,足以在末法时代俯瞰人间众生了。 理清此节,我对白衣女子说道:“茅山宗之所以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翎,是因为茅山宗出了一位大人物。” “哦?”白衣女子眼中一亮。 “或许用不了多久,这世上就会多出一位阳神境界的道士。” 阳神二字出口,白衣女子身形微微一震,死死的盯着我看。 “这些,你是事先有所耳闻,还是真的起卦算出来的?” “你说呢?”我反问道。 白衣女子沉默半晌,一声长叹:“想不到世上真有生而通神的人,走吧,南宫家留给翎的时间不多了。” 推门而出,我随着白衣女子重新回到大厅。 见我无恙,张清濯放下心来。 此时,南宫婧正在和茅山宗的人在厢房商议怎么结算翎的交易,只见白衣女子径直走到台上,再次拿出了昆仑图。 “斗宝大会尚未结束,翎何必急着出手。” 听到白衣女子说话,南宫婧急忙走了回来,问道:“仙子此言何意?” “划个价吧,翎谪仙派要了。”白衣女子指着昆仑图说道。 昆仑不止有寒铁矿脉,还有通灵宝玉。此刻她手指所指的位置,正是昆仑玉山分布图。 黄金有价玉无价,白衣女子此言一出,意味着茅山宗无论出多少钱,谪仙派都会跟下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仙不可辱 张家携翎参加斗宝大会本身就已经是在挑战茅山宗的尊严,现在昆仑谪仙派又闹出了这一手,茅山宗当真成了今晚最大的输家。 颜面问题,从来不是小事。 可惜,末法时代道门正统不出世,茅山宗势力再大,也撼不动昆仑谪仙人。 因为剑气和神通术法不同,剑气不受末法时代所限制。 而且昆仑的剑气实在太强,不出法阵。不用神术,不请宗门大拿出山,根本不是谪仙人的对手。 谢流年当日说只要昆仑来争。其它道门就只能放弃,就是因为这一点。 不是争不过,而是时不待我。 白衣女子拿出了昆仑图,茅山宗即便再心有不甘,也只能放弃。 随便一座玉山,估计都在百亿以上。 然而。翎牵扯到了茅山宗的一个大人物,而这位大人有很大几率成就阳神,要他们放弃,又何等的不甘心。 韩百川走上了展台,对着白衣女子躬身行礼后问道:“翎对茅山宗极为重要,仙子可否割爱?” 韩百川儒雅风流,相貌英俊,才一出场就引发关注。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雪白道袍,与白衣女子同台而立,倒也相称的紧。 只不过白衣女子气质清绝,而韩百川身上却多了几分刻意。 人在世俗外,心在红尘中。 面对韩百川的请求,白衣女子眉头微蹙,说道:“翎与昆仑大有渊源。” “有何渊源?”韩百川问道。 “远古神话中,昆仑是九天玄女娘娘的道场,玄鸟娘娘本体为玄鸟,你可知这玄鸟为何物?” “玄鸟者,燕也。”韩百川略作沉吟说道。 关于玄鸟。历史上有很多种说法。 诗经和楚辞明确写明玄鸟就是燕子,原因在于玄为黑,燕子也是黑色的。 但是,这个论点在近代发生了变化,后世出土的许多文物证明,所谓玄鸟其实指的就是。 譬如史前文化中的玄鸟高古玉,名为玄鸟,形体却是。 人们喜好光明吉祥,对于黑暗有种天生的恐惧。所以才把和玄鸟分开描述。 道藏屈从民意也从未将玄鸟和联系在一起,甚至连九天玄女娘娘也被描写成一位人形人神的应命女仙。 “玄鸟是燕子乃后世附会之说,所谓玄鸟指的便是,你说我该不该争这翎?”白衣女子说道。 韩百川沉默无语,转头看向茅山宗厢房里的一位老道。 茅山宗对翎势在必得,除了韩百川和柳松两位入室弟子外,还派了一位门中长老。 老道扫了白衣女子一眼,眉眼不抬,淡淡的说道:“远古神话早已在人间绝迹。不可考证。谪仙派出自神仙道,神仙道乃道门正统,敬得是三清四御。仙子何必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远古神话,伤了道门和气呢?” 看出老道身份尊贵,白衣女子对着他遥遥行礼,随后说道:“真人勿怪。来之前便听家师口谕,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拿到翎,以证九天玄女娘娘神位。” “哼,既然奉了师命而来,为何一早不争,偏要和我茅山宗过不去?”老道眼中精光一闪,沉声说道。 玄门敬昆仑,全因末法时代的缘故。 然而就像谢流年所说,如果真的全力出手比拼底蕴。十个谪仙派也比不上一个全真。 而茅山宗的实力,并不比全真教差上多少。 一旦宗门内那位大人成就阳神,茅山宗的声威还会再次上涨。 白衣女子接不上话。被老道逼的紧了,索性说道:“斗宝大会尚未结束,谪仙派有出价的资格。” “这么说。谪仙派是一定要驳我茅山宗的脸面了?”老道冷冷的问道。 “如果真人一定要这样认为,我无话可说。茅山宗真想要,尽管出价就是。”白衣女子说道。 “很好。” 老道吐出两个字,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强大的神念威震当场。 身为东道长,南宫家必须有应对一切麻烦的能力,但是,出手的是茅山宗的长老,由不得他们不谨慎对待。 如果对老道出手,势必和茅山宗结怨。 就在南宫家为难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白衣女子动了。 只听铮然一声,七星龙渊剑脱鞘而出。 剑气尚未绽放。便已满室清寒,温度骤降。 见此,全真教c天师府的高人立刻出面调停,南宫婧也挺身而出拦在白衣女 子面前。 略过此节,斗宝大会可会玄门盛事,南宫家收获无上声望。凝聚无上人气。 然而,一旦茅山宗和谪仙派动了手,本次斗宝大会就算彻底失败了。 不仅捞不到半分好处,无论那一方吃亏,最后倒霉的都是南宫家的人。 在天师府和全真教的周旋下,茅山宗那位老道终于平息了怒火,白衣女子也重新把七星龙渊剑还入鞘中。 一场干戈消弭于无形,可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谪仙派和茅山宗已经结下了梁子。 南宫家的人松了一口气,张家的心却凝重到了极致。 末法时代,谪仙派剑气一骑绝尘,茅山宗再咽不下这口气,也不会和谪仙派公然发难。 他们只会把怒火的矛头指向张家。 因为如果不是因为张家的翎,茅山宗根本不会有今天的屈辱。 从这一刻开始,茅山宗和张家真正有了因果牵连。 早在茅山宗那老道绽放神念威压的时候,张若虚就已经眉头紧皱,此刻更是坐立难安面色惨白。 茅山宗失了颜面,倒霉的必然是张家。 昆仑玉山再值钱也要有命去挖才行,见识到了今天的阵仗,只怕这座玉山也成了烫手山芋,无人敢接手。 然而,就在茅山宗准备带人提前离场的时候,白衣女子以神念发音,声震全场:“岳湘张家嫡次女,张清濯,自今日被收入昆仑谪仙派门下。” 说到这里,白衣女子顿了顿,再次开口:“凡我昆仑弟子,仙不可辱,神不可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君子如龙 随着白衣女子最后那句话说完,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仙不可辱,神不可欺。 这八个字,就是张家的护身符。 只要末法时代不结束,只要道门没有大举入世,昆仑就是最锋利的剑,无人敢直撄其锋。 用六,利永贞。 起卦要有因有,这就是张清濯以翎起卦最好的结局。 未来或许还有变数,张清濯和谪仙派都有可能因为今天的事,和茅山宗产生交涉。 但就这一卦而言,已经圆满了。 遗憾的是。这只是她个人的圆满,与我无关。 我应的是上六,战龙在野,其血玄黄。 韩百川离开的时候。刻意走到我身边,给我留下了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白衣女子本来不欲为翎出价,是我在和她一番谈话之后,她才改变了主意,这一切都被茅山宗的人看在眼中。 再加上先前的九嶷山之行,也是由于我的主导才让张清濯破解了鬼镜的诅咒。 邢老三等人的雨夜杀机,后面蒋彬c邱老道等人对我的杀劫。都被我无形之中化解,并且还杀人见血,结下大因果。 张家本身没有应对茅山宗的实力,是我一步步把局势经营到了今天的局面,也成功把自己从幕后推倒台前。 战龙未必就是真的要浴血奋战,今晚的斗宝大会就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解决了张家的危机,应了我的卦象。 斗宝大会结束,玄门追杀令就会生效,而我也将因此亡命天涯。 翌日,翠屏山,张家祖宅。 白衣女子正式代师收徒,将张清濯收入谪仙派门下。 张家现在上下陷入一派狂喜之中。 “不知仙师高姓?”张若虚亲自为白衣女子奉茶,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老人家无须客气,清濯拜入谪仙派与我平辈论交。我姓慕容,表字灵筠,老人家唤我灵筠即刻。” 正常斗宝大会无人提及白衣女子的名讳,我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她的名字。 筠,青竹品格也。 青竹如剑,只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果然人如其名。 张清濯的拜师仪式结束,就要随慕容灵筠返回昆仑。 昆仑谪仙派百年未入世,她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她相逢。 此刻。我在她的闺房中,陪着她打点行装。 她的眼泪,就含在眼眶中,随时都能落下。 而我虽然面色平静,内心却早已风起云涌,情难自持。 她不能不走,谪仙派弟子,是每个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无上荣光,甚至超越了天师府和仰天池。 谪仙派,代表着剑道的至高成就。 修仙无望,以剑谪仙。 可是,这些并不是张清濯想要的。 但是她不能不走。 她不走。张家就不复存在,她自己也难逃杀劫。 有了昆仑谪仙派在背后撑腰,张家无人敢辱。 张若虚已是迟暮,因着这份喜悦以及慕容灵筠的仙草灵药,还可多撑几年。 张清濯这一走,前途无量又无后顾之忧。 “秦玦,只要你肯说一个字,我愿意舍弃一起留下来陪你,活一日便是一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终于,她再也无法压抑心底的情感。转身握住我的手,与我执手相对。 眼泪在她秀美的脸上恣意流淌,湿了脸颊,湿了衣领。 “阿清,我不要与子成说,我要的是与子偕老。” “我不怕等,不怕相思之苦。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秦玦!” 说着她扑进我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便是无休无止。 而我在背着她的脸上,俨然泪如雨下。 从我出生到今天,受过不知多少苦楚,苦到尽头,连我自己都不肯为自己流泪。 因为我知道,没有人会心疼我,没有人关心我的眼泪。 张清濯,是唯一一个为我流下泪水的人。 她的爱,她的陪伴,她的温情话语,明里暗里的关心。点点滴滴早已融于血脉,深入灵魂。 鬼蜮中,宋珏曾经问过我一句话,她问我。她和张清濯谁对我更重要。 我当时的答案是她重要,因 为我的命是她给的,我欠她一条命,没有她我活不到现在。 现在。我的答案不变,我依然可以为她而死。 但是,我愿意为了张清濯而活着。 不管有多苦,不管有多难,不管要等多少天,多少年,我都愿意等下去,活下去! 男儿亦有泪,不洒离别间。 可是面对倾城雨下的爱人,我要怎样才能忍得住眼泪。 “秦玦,玄门追杀令已经生效了,你要我怎么走!” “阿清,我告诉你怎么走。” 离别将至,为了让她不会为我日夜牵肠挂肚,也是为了对我们的感情做一个证明,我把黑书从怀里取出来。翻到了修行功法那一页,正式向她解释了我的修行。 等解释完毕,我把黑书合上,要她把掌心伸开。 张清濯依言照做,我将龙灵脱出识海玄关,化为一条两寸来长的透明游龙,萦绕在她掌心。 龙灵最初属于阴神,不为外人所见。只能以神念洞察。 而我的龙灵,因为阴阳互根,冲虚合道的缘故,已经可以随心演化实体镜像。 透明的游龙,在张清濯掌心游走,看得她神情激动,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阿清,我修得是乾道功法,君子如龙。玄门追杀令是我的杀劫,同时也是我的修行,你要相信我。” “可我还是很怕,你看它是那么的脆弱。” “凤不会死,只会涅槃,龙为天下刚健之物,哪有那么容易遭劫。反倒是你,一定要努力修行。等我飞龙在天,还要再见一次大人。” “就怕我到时候更加没有资格做你的大人了。”张清濯说道。 “做不成大人,那就再添一笔。”我想了想说道。 “夫人?”张清濯破涕为笑,睫毛上泪痕犹在。 “嗯。”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冥界摆渡人 泰安,蒿里山,冥府大庙。 规模庞大,庙宇重重。 传说普天之下凡是死的人,最终灵魂都会来到泰山受审,冥府大庙也因此香火鼎盛,力压道门各大道观。 今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来大庙烧香求签的游客往来如织。 人群中有一麻衣老道,相貌清瘦,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登上了蒿里山,来到大庙北门。 北门是冥府大庙正门。两侧是两个面目狰狞的守护神护卫的门廊,穿过门廊再往里走正对着的就是森罗殿。 院内有一香炉,高一丈,经围五六尺。香炉中插着高香,香火终年不灭。 老道站在香炉前,默默的看了一会香,迈步都上台阶来到森罗殿门口,站在台阶上向里面望。 只见森罗殿正中端坐着一尊巨大的金神神像,相貌魁伟,法度森严,正是道藏中所记的东岳大帝泰山君。 泰山治鬼的说法先秦就有。最早出现于西周末年。然而直到汉朝道门崛起,东岳大帝的神位才正式确立。 道藏认为泰山君为盘古大帝的后裔,金虹氏。 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后,众神归天众鬼入地,东岳大帝也被后世并入九幽冥界,成为冥界至高神,掌生死c寿夭c贵贱,掌籍幽冥c权涉拔罪解冤。 东岳大帝神像左右侍立二人,立于西侧二人为文官,一人执笔,一人执一卷状文书;立于东侧二人为身着戎装的武官,一人执矛,一人执斧。 殿壁上绘有地狱图十景,排列着地狱七十五司及其惩治罪人的场面。一入此殿,犹如进入阴曹地府,令人悚然起敬。 末法时代不显神迹,渎神者众,但是这东岳大帝却从未因此在人间受人轻视。 即便是无神论者,入了这冥府大庙也要再三思量,举头三尺有神明。 老道默默看了一会,遥遥对着大殿正中的东岳大帝神像拜了拜,口中低声念道:“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森罗殿两侧有两道侧门,中国传统以左为尊。左边通往酆都殿,殿中供奉酆都北阴大帝和五方鬼帝。 酆都大帝为冥界至高神祇,地位仅次于东岳大帝,因为东岳大帝不仅掌冥界鬼神同时还掌人间生死,管辖阴阳两界。 酆都大帝下有五方鬼帝,分别为东方鬼帝蔡郁垒c神荼;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北方鬼帝张衡c杨云;南方鬼帝杜子仁;中央鬼帝周乞c稽康。 森罗殿右边侧门则是通向十王殿,十王殿中供奉着十殿阎君和四大判官。 冥界神系复杂,结合了各个时期的神话传说。 这阎君和判官的神性不仅仅和道藏有关,还受到了佛家的很大影响。 主要来源于后土娘娘身化六道轮回之说,有了六道轮回,就有专门负责维持六道轮回运转的一众神祇。 老道朝着左右两侧门庭望了望。迈步走入通向十王殿的侧门。 经过十王殿老道依然没有进去,而是循着一条偏僻的小道继续往前走,走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来到一座古旧的牌楼面前。 牌楼上面写着三个字,鬼门关。 传说中,入冥界要过鬼门关过黄泉路,经望乡台,金鸡岭,野狗坡,供养阁,轮回殿,忘川河。奈何桥等阴司十三站。 传说只是传说,至于冥界到底是什么光景,只有死去的人才知道。 老道站在鬼门关前默默看了一会,转头走向旁边山坡上的一座凉亭。 凉亭里坐着一个相貌枯瘦脸色惨白的黑袍道士,面前放着一个棋盘,棋盘上面摆着一个残局。 残局名为,人鬼殊途阴阳两叹。 老道走进凉亭,对着黑袍道士拱手作揖。坐在他的对面。 黑袍道士眉眼不抬,待老道落座后,对他伸手说道:“请。” 乾坤难测,世事如棋。 道门高人相争,多半以棋局为定。 传说上古昊天和人皇为了谁执掌天道也是一局定胜负,以天为棋盘,星辰为棋,众生命运运筹帷幄。 老道执黑子,思虑许久终于落下。 一子落下,凉亭内起了风。 黑袍道士随之落子,风随之转冷。 随着两人相继落子,阴风阵阵。凉亭内的温度也在不断的下降。 而在凉亭上空,早已风起云涌,风雷滚滚。 最终轮到黑袍道士落子,他却已无处可落。遂弃子认输。 “末法时代,三界有序。阴阳相隔,人鬼殊途 。道友何必一定要越界?”黑袍道士叹息着问道。 “我想去见一位故人。”老道说道。 “冥界鬼事,何不去十王殿问三司六案七十五司?”黑袍道士问道。 “我这位故人不在十王殿管辖范围之内。” “十王殿管不了。可去酆都殿。” “北阴大帝统御万鬼,但我这故人亦不在他管辖之内。” 听老道这样一说,黑袍道士的眉头越皱越高。苦思无果,直接问道:“不知道道友要见的是何人,所居何地。” “我要见的这人非神非鬼,身在北极冥海之中。” 一听冥海俩字,黑袍道士立马变了脸色。 现在关于冥界的描述中已经很少提及冥海,冥海出自先秦之前的神话传说。 据山海经记载,冥界有冥河,人死后魂入冥界,在冥河浮沉,按照生前罪孽功德,有专门的摆渡人接引到各处。 身在冥河还有上岸之日,而一旦顺着冥河流入冥海,等待的便只有无尽的沉沦,永远没有尽头。 沉默许久。黑袍道士叹息这说道:“如今的冥界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冥河古道已经没落,冥海也成了传说。道友就算去了冥界,也未必能找到冥海。” “还请道友指路。” “好吧,你既然胜了我,愿赌服输,我可以为你指路。不过,此事万万不可与人提及。无论你在冥界做了什么,都不可影响到人间的因果。” “道友请放心,老朽这次去见故人只是传达一个消息。” “如此,道友请上路。” 说完,黑袍道士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鬼门关。 麻衣老道循着道士的手指,大步朝着鬼门关走去。 一步跨越,再现身已经身在九幽之地。 天色晦暗,阴风浩荡。 老道并没有走寻常的阴司十三站,而是直接现身于冥河古道。 冥河腥风万丈,河中怨鬼无数,浮浮沉沉。 河水清寒彻骨,蛇虫遍布。 老道从怀中取出一面罗盘,念了几句咒语,把罗盘投入水中。 罗盘入水不沉,河中怨鬼纷纷避让。 下一刻,老道纵身跳入河中,脚踩在罗盘之上,顺着冥河之水向东流去。 冥冥中也不知漂流了多久,最终来到了冥海。 冥海苍茫无尽,接引天下癸水之气,连通三界,传说中就连天河的水,最终也是流进这里。 在冥海中央有个神秘的海眼漩涡,称为归墟。 老道找了块空地上了岸,登上海边的一座山崖,迎着万丈腥风,对着青冥浩荡不见底的冥海大声念道:“初九,潜龙勿用!” (老道的身份不难猜,就是老胡。那么他去冥界去见谁,猜到了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走阴,又称摸吓c摸瞎c驱鬼c下神c下阴等,各地民俗叫法不同,意思都一样,就是从阳间到阴间。 正统道门是没有走阴的说法,多为神婆,仙娘,鬼师之流。 譬如苗人中某家有人病了,就请鬼师来过阴看病。一升米放在火塘边,点三支香插在米上,并烧一些纸钱,然后打卦念咒。 咒语如下:神水过乡。不念不灵,井中舀来五龙排位之水,路上带来草鞋之水,江边讨来长流之水。河中舀来五鬼之水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最后的这句敕令,说明苗人的过阴咒是经过道门的教化的,但是道士本身不过阴。 道士死后不归地府管,大道统中每月初一c十五都有传度法会,传度的目的通俗地说是将道士入道的信息上报天庭,在地府名册中消除归天庭管辖。 在这个过程中,道士要济世救人,如果品行不端。传度封正就会作废,依然会被打发到地府受审。 由于道士死后不归地府管辖,生前也轻易不过阴。 如果要问阴司之事,可以直接找三曹六案七十五司上香询问。 所以,麻衣老道在走阴之前才会被黑袍道士拦阻,最后以一局人鬼殊途阴阳两叹棋来决胜负。 麻衣老道身份来历不明,但是这蒿里山冥府大庙的黑袍道士却是大有来历的人,他是这蒿里山的山神。 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后众神归天,但由于蒿里山是执掌阴阳两界的东岳大帝的道场,地位实在特殊,所以蒿里山的山神才得以隐姓埋名留在人间。 其实,所谓的众神归天指的多为威能无尽九天正神。 闾山派的林方平能请神上身,童正英也能请动关二爷,关外野仙能出马,苗疆蛊神能化神为人 上述种种说明,神祇并未全部在人间销声匿迹。 只不过,滞留在人间都是些低阶神祇,神性多半残存全,动不了人间根基,其实力甚至还不如道门里的阳神境界大拿。 综上所说,人间依旧是人类的天下。 老道一步迈入鬼门关,脚踩罗盘顺着冥河来到了冥海。 这一路并未和阴曹地府众神交涉,也未遇见一个阴兵鬼将,只因他走的是蒿里山所指的冥河古道。 冥河古道属于上古昆仑神话。中国神话有四大体系,先秦之前昆仑神话是主体,如今才被道佛两家互相融合,形成了以昊天玉皇为主的新神明体系。 人间有改朝换代,天庭和阴司亦如是。 当下,只见老道站在悬崖上,对着青冥浩荡的冥海念出乾卦第一爻的爻辞。 初九,潜龙勿用。 一语念毕,海上腥风万丈,吹开了重重迷雾,掀起了惊涛骇浪。 刹那间,狂风骤雨。电闪雷鸣。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一道粗大的龙形闪电劈在山崖上,骇得老道面无人色。 老道虽然害怕,依然没有后退,咬牙念出乾卦第二爻的爻辞。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此爻念完,冥海重重迷雾中传来鬼神嚎哭,惨不忍睹。 海上鬼影幢幢,鬼市蜃楼,魔神幻象,层出不穷。 归墟海眼开始旋转。深渊尽头,隐约可见一道庞大无匹无可描述的神物,正在奋力破出深渊。 老道继续念着乾卦爻辞。 九三,或跃在渊,无咎。 九四,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九五乃乾道刚正至极,也是念到这一句的时候,深渊之底那神物终于一跃跳出冥海海眼,现身海上。 这是一条真正的巨龙,尺木数丈,龙目圆睁光耀八极。 九九八十一枚重阳鳞片,猩红如血,又如八十一面神光镜。 龙尾拖曳,破开千重浪。 所行处,海水一分为二,犹如破开一道天谴鸿沟,仿佛连冥海都要被破开。 冥海上空。闪电惊怒,不断的斩向巨龙,巨龙仰天怒吼震撼九幽。 然而,即便巨龙现身于海上。却依然无法飞升。 只因在它身上捆绑着无数青铜锁链,任它暴怒连连,也无法叱咤九天。 冥海是神祇的洗罪池,即便九天正神堕入冥海。也只能一辈子沉沦其中。 巨龙能破出深渊,现身于海上,已经足以说明它的实力丝毫不在九天正神之下。 最终,巨龙拖着沉重 的青铜锁链,来到岸边,昂首望向悬崖。 青铜锁链捆绑的龙躯,已经鳞片崩裂,龙血染红了冥海海水。 龙目也因着巨大的痛楚,泪光闪烁。龙为刚健之物,连巨龙都无法承受的痛楚,到底有多痛? 修道修得是断情绝欲,太上忘情。 老道能有今天的修为,足以证明他道心稳定坚如磐石。 但是,当巨龙昂首,出现他面前的时候,他心中犹如被重锤击中。身躯一晃,终究没能忍住,老泪纵横。 道心也因此产生无数裂纹。 “你来见吾,可是与他有关?”巨龙发声,声如女子。 “正是。”老道说道。 “所谓何事,速速报来。” “贺兰山古地巨变,九嶷山中元凤血脉开启,茅山宗即将有阳神出世。末法时代或许也将因此终结。” “末法时代能持续这么久也是时候结束了,不过,这与他何干?” “执笔人将他名字写在生死簿上,一如当初你行走人间。” “悬赏人是谁?” “茅山宗。”老道沉声说道。 “这么说,这份追杀令是不可能被撤销了?” “不仅不会撤销,一旦道门大举入世,他便会面临道门正统弟子的追杀,杀劫难逃。” “宋珏何在?” “黄河大王遭劫,如今下落不明,以她的身手,旁门左道无惧,却非道门正统之敌。” 巨龙沉默,许久不见声响。 “你可还记得,吾为何被困在此处?”过了半晌,巨龙又问道。 这次轮到老道不说话,满面羞愧。 “仙不可欺,神不可渎,难道吾真龙一脉,在你们人类道门眼中,连条微不足道的爬虫也不如吗?” “陛下”老道羞愧难当,语声哽咽。 “吾要你去天师府一趟,替我问一问张道陵的后裔。” “问什么?” “吾想问问,千年之后,道门还有没有实力重演龙凤大劫!”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剑气 巨龙提及龙凤大劫,龙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老道更是被她的决心所震撼。 龙凤大劫,是道藏禁忌,后世无数道门大拿试图推演这段历史,都不得其果。 或许,真正抹去这段历史的人并非是道门,而是天道。 鬼门关前,凉亭之内,老道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去的是阴神。而非真身。 见老道醒来,黑袍道士问道:“道友,可曾见到故人?” 老道默然点头。神情犹自沉浸在无尽的伤感中,沉默一会,问道:“末法时代何时结束?” 黑袍道士神情一怔,很显然没有想到老道会突然问及这个问题,略作沉吟说道:“末法时代起始于明末,由刘基烧书引发。要知末法时代何时结束,就必须先明白刘基为何要焚烧道藏典籍。” “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明太祖一统天下,怕道法乱世,蛊惑民心,所以才烧毁道家典籍,挟管天下道门。”老道说道。 “道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黑袍道士摇摇头说道。 “愿闻其详。” “洪武年间,天书云篆现于人间,刘基奉旨搜查天下道藏,只为寻找云篆的下落。” “那他找到了吗?”老道问道。 “找到了,但是他并没有献给洪武皇帝,而是私下里藏匿起来,后来也因着这事被明太祖猜忌,惹来杀身之祸。”黑袍道士说道。 “刘基忠心耿耿,既然找到了云篆为何不献给洪武皇帝?” “云篆是仙人书,传说中只要修行了云篆里的秘法便可白日飞升,即便不能飞升。也能超越生死玄关,长生不死。刘基神机妙算,知道大明不过二百七十六年江山,若给洪武帝得到云篆,势必引发天道反噬,祸及天下苍生。” “人心自古如此,做得了皇帝便想着长生,始皇帝遍寻不死药,如出一辙。可是。这和末法时代有什么关系?”老道感慨完毕又问道。 “末法时代因云篆而开始,自然也因云篆而结束。” “道友的意思,难道云篆即将出世?” 黑袍道士张嘴欲言,便在这时,蒿里山上空乌云密布,云中风雷滚滚。 见此,黑袍老道再也不肯多说半个字。 老道自然也晓得此事涉及天机,起身恭敬对着黑袍道士行礼,感激的说道:“多谢道友解惑。”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福生无量天尊。” 语闭,黑袍道士闭目入定。 老道再次鞠躬,随后下了蒿里山。 张清濯随着慕容灵筠离开,阿雅也随她一起前往昆仑。 待她们离开后,张若虚便使陈铎来找我。 “秦玦。老祖找你。”陈铎面无表情的说道。 “陈哥,我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个忙?” “说。” “送我去沧澜剑道馆。” “老祖那里呢?” “太爷爷找我为了何事,想必你比我清楚。我入世是为了阿清,阿清不在了,就算他不开口,我也不会留在翠屏山。” “好,你在这等我,我去开车。” 玄门追杀令已经生效,张若虚找我什么事根本不用猜。 谪仙派守护的是张家。而不是我秦玦。我若留在这里,只会给张家惹祸。 过了一刻钟,陈铎开车来到我院门前。 我将行李收拾好之后上了车。坐车前往沧澜剑道馆。 张家不能留,这岳湘我也不能留。 临走之前,我想再见一面谢青松。 “你来沧澜剑道馆是想求助于谢流年?”陈铎问道。 “不是。谢流年未必在剑道馆,我的事他也帮不上忙,来这里是有事请教谢馆主。” “和剑有关?” “嗯。” 一个小时后,陈铎把车开到沧澜剑道馆门前。 “我在这里等你?”陈铎问道。 “不用了,有缘再见。” 说完,我迈步走向剑道馆。 推门进去的那一刻,我终究没能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铎依然留在原地,正盯着我的背影看,神情落寞而伤感。 九嶷山中,我们曾结下生死友情。 如今,随着张清濯的离开。我们又再次成为陌生人。 “秦玦,我姐姐要我告诉你一句话。” “什么?”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我敢打赌,你肯定没有告诉你姐姐我还背着一张玄门追杀令,不然你姐姐肯定不会说这话。” 提及玄门追杀令,陈铎眉头皱起。想说什么最终也只道了一声珍重。 我挥一挥衣袖,走进了沧澜剑道馆。 此时正值午间休息,我径直走向谢青松的书房。 穿越走廊的时候,恰好和夏雪迎面撞上。 看到我,这位昔日的大师姐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我笑着和她打了招呼,问道:“老师在吗?” “在书房。” “好,我找他问点事。” 说完,我对着夏雪拱了拱手,走到书房门口,开始敲门。 只敲了一下,里面就传来谢青松的声音:“进来吧。” 谢青松正在喝茶,看到是我,微微有些意外。 “是你。你我师徒因果断绝,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晚辈对剑道有些困惑,还请前辈指点。” “剑道永无止境,困惑长存。但是,我为什么要指点你?”谢青松冷冷的说道。 “剑有阴阳之分,气在五行之内。” 我只说了这么一句,谢青松立刻色变,矜持,骄傲一扫而空。 他一生沉醉于剑道,剑法造诣已达武道极限。 然而,剑气对他而言,却如天上的浮云一般遥不可及。 只因他舍弃了道法神术才换来今天的剑道修为,再想重修已不可能。 这一瞬间,谢青松神情变幻多次,最终还是冷下了脸,沉声说道:“别以为在斗宝大会见了谪仙人一眼,便可对剑气心存妄想。你可知道,这天下道门有多少人想着以剑入道,又有几人最终修得剑气?” 我没有多做解释,默默接下背上的包裹,取出清濯剑,拔剑出鞘。 清濯剑无形无影,在我手中只显露一截剑柄。 剑在手,我默默运转龙炁,随后剑身开始一点点变红,像是笼上了一层红色烟纱 第一百三十九章 山海关 剑气,与磁场能量有关。 龙炁是我的磁场能量,但是因为我不懂剑气的五行变化,所以才无法把龙炁化为剑气。 在此之前,我甚至无法让清濯剑因为龙炁的灌注而产生颜色的变化。 斗宝大会上,慕容灵筠与茅山派的老道对峙,虽然最终没有发出剑气,但是却令我因着她的剑意,对剑气有了些许感悟。 这点感悟算不了什么。之所以能够让清濯剑因为龙炁变色,主要原因在于龙灵的阴阳互根。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 龙灵阴阳互根。也让我的龙炁产生了莫测的玄机变化。 这才是清濯剑会因着龙炁变色的主要原因。 谢青松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清濯剑看。 震惊他的不仅仅是剑的颜色变化,同时还因为龙炁的特殊性。 普通修行者的磁场能量是无色的,而我的龙炁却是红色的,红色代表杀机,只有杀机浓郁到极致。磁场能量才会变红。 而我之所以能做到,是因为我掌握的是属于龙类的杀机。 雷惊电掣风云动,龙杀一出天下红。 “这是剑息?”谢青松震惊之余终于问道。 “我不知道什么是剑息。”我说道。 “剑息,便如修行者所谓的胎息,剑气衍生的前兆。” 本来我不明白,听他这样一解释我立刻就懂了。 道藏有云,得胎息者,能不以口鼻嘘吸,如在胞胎之中,是一种心性与命所达到无念无为之表现。 神气归根而止念,心不动念,无来无去,不出不入,自然常驻。 阴神汲取天地灵气转化为磁场能量,靠的便是胎息入定。 磁场能量由胎息入定转化,剑气的产生则依赖于剑息。 胎息是心性与命相合,剑息则是人与剑相合。 忘我唯剑,人剑合一。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磁场能量才能化为剑气。 “你既然有了剑息,又何必问道于我。”谢青松长叹一口气,露出无尽萧索之情。 “还请前辈指点剑气的五行变化。” “你还记得我当日和你说剑法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吗?”谢青松问道。 “嗯。有杀意才有剑意,有剑意才有章法。”我说道。 “不错,剑气的五行变化与剑法有关。” 谢青松告诉我,剑法势如猛虎,其剑气也当刚猛绝伦,一发而不可收,他的剑气。便是庚金剑气。 剑法冷漠肃杀,剑气也一定至清至强,杀人于无形,是为离火剑气。 剑法如流水,顺势而为,以柔克刚,是为癸水剑气。 剑法稳重如山,克己守礼,攘外必先安内。是为戊土剑气。 剑法空灵,剑气也会因之飘忽不定,为乙木剑气。 “如此说来,要想掌握剑气,就必须先精通剑法了?” “剑意,剑息。剑法,这三样缺一不可。” “我明白了。” 说完,我对着谢青松深深鞠了一躬。 而他也还礼相赠,对我也是一躬到底。 “前辈,这” “今日你若不来,我恐怕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见到剑息。” 不亏是爱剑成痴,想想也明白,昆仑谪仙人轻易不涉凡尘,寻常人又哪有机会见识到剑气之威。 莫说剑气。剑息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触到的。 与谢青松一番说剑,令我获益匪浅。 至此我在岳湘心愿已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我听流年说起过玄门追杀令。不知道你今后有何打算?”告别时,谢青松忍不住多问了我一句。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去的。” “秦玦,剑乃杀伐之兵,你的剑杀机之盛千古罕见,我想送你一句话。” “晚辈洗耳恭听。” “杀戮是原罪,而上天有好生之德。” “前辈教诲,晚辈铭记在心。” 离开沧澜剑道馆,我出门打了一辆车,去了岳湘长途客运站。 客运站四通八达,全国各地皆可去得。 我没有目的,随心起卦,算出吉位在东北,于是我便买了一张通向东北方城市的车票。 此后数天里。每到一站地,我就 下车重新换乘,从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城与城之间看似漫无目的,最终却一直往东北而行。 玄门追杀令虽然已经正式生效,但只要我随着人群流转。他们就很难对我构建杀局。 一是因为行踪飘忽不定,二来如果贸然动手很容易在世俗中造成很大的影响,牵扯到不相关的人。 毕竟是末法时代,对于异类神通管制十分严格,国家也有相关的应对机构。 真动起铁腕来,莫说旁门左道之流扛不住,天师府也经受不起。 还是那句话,人间由人族说了算。人族气运鼎盛,天下太平,就算道门大举入世,也撼不动大国之威。 玄门杀手不会轻动,要杀我就只能出动世俗杀手。 不过以我的灵觉,世俗杀手只要动了杀意就能被我所察觉。 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杀掉我,韩家也不会那么着急去找执笔人写生死簿了。 一路向东北而行,半个月后我来到东北方的最后一城,秦岛市。 秦岛是滨海之城,南邻渤海,向东眺望东海,向北数十里便是名震天下的山海关。 南方佛,北方仙,胡黄不过山海关。 传说中,山海关镇东楼上封禁着一把乾隆皇帝御赐的镇妖刀。 但凡野仙入关,必遭镇妖刀斩去半身功德。 下了车,我在秦岛滨海区找地方落脚,租了一套价格昂贵的农家小院。 张清濯离开前给了我一大笔钱,足够我数十年的花销。 安定好住处之后,休息一夜,第二天我便去了山海关。 山海关是万里长城第一关,而长城横亘华夏北方,长约万里,宛若巨龙卧边陲。 华夏以龙为图腾,这万里长城乃是守疆之龙,蕴含的龙脉灵气浓郁的无以复加,更糅合人族气运。 君子不患无量,见大则量大。 尚未登楼,我便已经意识到在这里修行对我有莫大的好处。 除了山海关和长城,往东南瞭望东海,汲取大海无尽癸水之气,也能壮大我的龙灵。 我打定主意暂时在秦岛市住下来,一边修行黑书功法,一边体悟剑道,并在此地迎战各路玄门杀手。 第一百四十章 长城杀机 明洪武十四年筑城建关设卫,因其依山襟海,故名山海关。 山海关城周长约四千米,与长城相连,以城为关,城高十四米,厚七米,有四座主要城门。 四座城门按照东西南北,分别为镇东门c迎恩门c望洋门和“威远门。 四门上原先都筑有高大的城楼,但仅存镇东门楼。 镇东楼面向关外,最为重要,由外至内设有卫城c罗城c瓮城和城门四道防护。 名闻天下的“天下第一关”匾额,就挂在镇东楼上,而传说中乾隆帝御赐的镇妖刀亦藏在匾额之后。 当然,传说只是传说。匾额后面自然不会真的藏着一把镇妖刀。 关外野仙从此入关也未必真的会折损半身功德,所谓胡黄不过山海关,主要原因还是在于关外和关内的信仰根基不同。 野仙出自萨满教,而关内以道教佛教为主。 鬼神之道,信则有不信则无。关内百姓不信奉野仙,自然也就没有念力因果,没有念力因果,野仙便只能作妖而无法通神。 虽然未必有镇妖刀,但是这镇东楼上还真藏着一把宝刀,这便是关公一千七百年历史的青龙偃月刀,刀锋向东,成为镇关之宝。 关二爷有武圣之名,军威极盛,他的刀镇山海关。镇了妖族气运,保了汉室江山。 我来到山海关,先来的便是镇东楼。 此时正值六月酷暑,我随着游客来到镇东楼门前,仰望那写着“天下第一关”的匾额。 笔力雄健,气势磅礴,与这山海关气质浑然天成。 我通风水,来到这关乎人族气运的山海关,心痒难耐,立刻释放出灵觉,感知万里长城独有的龙脉灵气。 所谓龙脉,指的是起伏的山脉。 因山脉在形态上多方面与龙相似,故中国风水学将山脉比喻做龙。寻龙首先应该先寻祖宗父母山脉,辨理气,分阴阳,以此判断因果吉凶。 只有山脉才能称之为龙脉,而万里长城却不是山。 之所以被称之为龙脉,原因在于这条龙不是由天地孕育,而是由人力硬生生造出来的。 天地之间有人存,在远古时期,人皇敢与天帝争夺天道归属。 颛顼帝绝地天通后,神祇归天,冥界下沉,但是天地间的神鬼仙魔依然窥伺人间的造化机缘。 直到秦始皇在统一六国之后,以人族气运硬生生造了一条巨龙横卧北疆,但凡一切神鬼仙魔企图染指人间者,必遭巨龙镇压。 龙脉灵气与识海有关,可以扩充识海的规模,也可以固化识海,不容易溃散。 先前我在九嶷山中已经汲取了磅礴无匹的龙脉灵气。识海也因之浩瀚无尽,波澜壮阔,为龙灵提供了完美的栖身之地和修行之所。 识海越大,能汲取的天地灵气也就越多,修行速度也越快。 由于我修行的是龙类的功法,从一开始我的修行就站在了人类的巅峰,唯有龙凤这种神物才能与我相比。 龙脉灵气虽然对我修行有益,但我知道,这长城关乎人族气运,所以,我只想感知,并未对它动贪念。 哪知道,我的灵觉才一触碰到长城龙脉灵气的存在,识海便顷刻崩溃。 巨浪排空,天翻地覆。 这识海又和精神力相关。识海崩溃,神魂首当其冲。 我脑袋轰然一震,身子跟着晃了晃,跌坐在地上,半晌不能动。 此时,识海依然处于不断的崩溃状态,龙灵发出一声声悲鸣,在天崩地裂的海啸中奔腾游走,几欲溃散。 念及此,我急忙收敛心神,切断了外放的灵觉。 而此时已经为时已晚,龙灵还是被万里长城的人族气运重伤,而识海也差点因之溃散。 我只是用灵觉触碰了一下万里长城的龙脉灵气,便遭人族气运镇压。 若非龙灵已经阴阳互根生生不息,只这一个念头我便万劫不复。 起初我还想着在这里修行。哪知这万里长城竟然对我有着如此强烈的敌意。 如果是人族在此地观想修行,肯定会有人族气运加成,而我却不行。这说明在万里长城的灵识意志之中,我是人族大敌。 我想起了我娘,想起了我娘棺材里的龙鳞,想起了谢流年故事里的大蛇。 张清濯的元凤血脉是一种命格,她不能是后裔。 所以,我也一直认为,即便我的身世与龙相关,也仅仅是命格血脉。 我是我娘十月怀胎生下的孩 子。人类所生人类所养,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怀疑过我是人类的一份子。 可是,如果我真的是人类所生,为何会这样? 我的异常,惊动了身边的游客。 一位打扮清凉c五官清秀的姑娘站在我面前,俯下身子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 说完我想站起来,哪知手脚根本使不上劲。 见状,姑娘伸手便要扶我,却在这时,从她身后又冲上来一位年轻人拉住了她的手臂。 “娴雅,小心惹麻烦。”年轻人提醒道。 “他又不是老人,八成是中暑了,来,我们一起把他扶起来。”姑娘瞥了年轻人一眼说道。 年轻人还在犹豫,姑娘却已经拉住了我的一条手臂。年轻人也只好跟着拉住我的另一只手,两人将我从地上扶起来。 两人将我扶到背阴处,问我要不要叫救护车。 “谢谢你,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我说道。 见我这样一说。身边的年轻人立刻说道:“娴雅,同学们都在前面等我们,再不跟上就掉队了。” 姑娘朝远处人群看了一眼,又问了我一句:“你确定没事?” “嗯,如果不嫌麻烦的话。姑娘能不能帮我买瓶水?” “好。”姑娘痛快的答应,立刻去买水,连钱都没有问我要。 姑娘走远,年轻人撇着嘴说道:“你知不知道长城上的水很贵?” “知道。” “知道你还好意思要人家自掏腰包?”年轻人又说道。 “你看她身后,戴着鸭舌帽的中年人。” 年轻人听见我的话,转身看向那位姑娘。 卖水的生意很好,姑娘正在排队,身前左右都是人。 在她左侧,紧贴着一个中年人。 当年轻人顺着我指的方向去看的时候,恰好看到他伸出两根手指从姑娘的背包侧面划过。 看似只是无意中碰到,而姑娘的背包却瞬间被切割出一条长约两寸的口子。 这个位置是他一早便打算好的,只等姑娘再把钱包放进背包,便会被他顺手牵羊。 见此,年轻人立刻便要冲上去,我伸手扯住他的袖子。 “你这时候过去,他若不认,也拿他没办法。就算被你抓个人赃并获,你们两个也未必拦得住他。” “那我要怎么做?”年轻人皱眉问道。 “盗门三只手,千门两颗心,兰花情全假。红门手非真。你现在过去,把这句话念一遍给他听,念完之后他若掉头就走这事就算了,如果他看你,你就把他引到我这里来。” 胡端公跑过江湖,曾和我说起过江湖外八门。 这几句话说的就是外八门的营生,不过如今国泰民安律法严格,外八门鲜少被人提及,天下没本钱的买卖都被并入到盗门之中。 年轻人听了我的吩咐,快步走到买水的姑娘身边。把我教他的话念了一遍。 鸭舌帽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消失不见。 等两人买完水回来,姑娘对我感激着道谢。 她钱包里有身份证,银行卡,还有返程的车票,如果真的被人偷走,损失多少先不说,来回手续办下来肯定是一堆的麻烦。 “你怎么知道他是小偷?”末了,姑娘好奇的问道。 “我看得不是他,而是你。”我笑笑说道。 “我?” “方才你伸手扶我,我无意中看到你掌心巺宫发青,旋即又看了一眼你的面相,眉间无故而乱,这两者均为失财之兆。但是你印堂又紫气萦绕,主遇贵人逢凶化吉。” “你会看相?”姑娘挑眉问道。 “早先曾跟着一个先生学过点皮毛。” “这么说,你就是我的贵人了?”姑娘想了想问道。 “不是,真正的贵人是你的功德心。” 姑娘若有所悟,而她身边的年轻人则听得满面羞愧。 那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显然已经跟了姑娘一路,若不是被我点破,早晚要得手。 姑娘不对我起善心,我也不会动念头去看她的手相和面相,也就算不出这道劫。 说破因果,我和两人告别。 此时我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我必须尽快离开此地,找地方修养龙灵。 行踪已经暴露,属于我的杀劫随时将至。 第一百四十一章 剑法 长城上的故事只是一段小插曲,却令我想起了我修行的初衷。 逆天改命需要功德,行走人间济世救人就是在立功德。 我才入世未久就惹上一道玄门追杀令,可见魁罡命的诅咒一直都在,更需要多行善事多立功德,方能做到命我自立,福我自修。 转而我又想到,人来杀我,我必杀人,而杀人又是原罪。 只怕我靠行善累积的功德远远不如杀伐来的业报,也不知,命运最终会将我引向哪里去。 长城游客中不乏情侣。譬如刚才的姑娘和年轻人明显就是一对情侣,看到他们我又想起了张清濯。 有蛊神在身边,背负着元凤血脉,她在昆仑一定无恙。 分别时我和她说了很多事。却唯独没有说起我娘。 如果我关于我娘的猜测为真,那么我也会和宋珏一样,是不为世人所允许的存在。 或许老天爷给我一条魁罡命,本身就是一种警告。 幸运的是她,继承了元凤的命格,却不用承担属于元凤的宿命。 她的身世清白可靠,谪仙派把她接到昆仑,而昆仑本身就是九天玄女娘娘的道场。 有这位名传道藏的应命女仙护佑。便是她觉醒了元凤血脉,道门也不会拿她如何。 无罪,有罪的是龙。 因为不会死,只会永远的涅槃,而龙则不一样。 大蛇走蛟,入海化龙,争的是天地造化机缘。 这天地造化机缘是与人类共享的,龙占据的越多,那么人类得到的就会越少。 下了山,我打了一辆车回到了租住的农家小院。 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带着清濯剑去了海边。 长城无望,便只有无尽之海的汪洋癸水之气可以供我修炼龙灵。 海边游客也很多,我避开人群,走到一片僻静的悬崖下面,开始打坐调息。 先用纳音术稳定识海,等到识海平复后,我祭出龙灵小心的潜入海水中,神魂内敛,忘我唯龙。 神识随着龙灵潜入碧波之中,龙游大海。 残破的龙灵才一如水便发出一声欢快的龙吟,忘情汲取着癸水之气,不断的修复着自身所受到的损伤。 太一生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故曰,上善若水。 龙灵在海水中自在遨游。身法竟比在空气中还要灵动的多。 以前我修行黑书功法全靠观想,今天是我第一次实践,龙灵越潜越深,远离了海岸,远离了我的身体,仿佛就此归入大海一去不回。 今日风平浪静,这水下却暗流涌动。 与江河湖泊不同,海水不受外力干涉,人在海中只能随波逐流,即便是龙灵也是一样。 有暗流,就有暗流运行的轨迹。 龙流随波逐流,感悟癸水之变。时而顺势舒展,时而逆流而行。 就像是一个欢快的孩子,恣意在海中纵横。 浑然不觉中,龙灵所受的损伤已被这癸水之气复原,继而龙灵越发斗志昂扬,越潜越深。 直到彻底遁入深海,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人类生理学上有种疾病叫做深海恐惧症,幽暗封闭,冰冷压抑。 龙灵开始恐惧,向上不见半点光明,水压越来越大,不停的压迫着它的身躯。 黑暗环境封闭了龙灵的意识延伸。它看不到,听不到,甚至因着势若千钧的水压动弹不得。 水能养人,也能杀人,封闭五感,窒息灵魂。 这时候,龙灵无论做什么动作都是徒劳,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隐忍。等待。 初九,潜龙勿用。 海底的水是黑色的,黑为玄,玄为阴,玄水为重阴。 重阴在上,孤阳在下,恰好与震卦相对。 震为雷,意味着除非有惊雷之变,否则潜龙无法破出深渊现身于海上。 至此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蛟龙出渊的时候要有雷劫。 这雷劫不仅仅是天道降下的神罚,同时也是蛟化龙或者龙出渊时的机缘。 没有这九天劫雷,龙是决计无法出渊的。 不知不觉中,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两夜。 这里是渤海之滨。所谓海底深渊的位置相距陆地也并没有多远,最多不超过百里。 海底深度,也只数十丈,与真龙藏匿的万丈深渊无法等同而语。甚至还不如九嶷山深水岭 的水底。 然而,即便如此,我的龙灵依然被囚禁在海底。 只因这是海,镇压龙灵的不仅仅是海水。还有磅礴无尽的癸水之气。 不见大海,不知溪流。 与苍茫无尽的大海相比,龙也只是沧海一粟。 我性子坚定,不为此着急,然而三天两夜滴水未进再加上天气炎热,海风吹面,对我的肉身伤害很大。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除非我主动切断和龙灵的联系,舍弃了龙灵,神魂才能苏醒重新回到身体中。 可我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一生修为付之东流。 我有点后悔让龙灵入海,更后悔在它初次入海便想着要它印证黑书里的乾龙之道。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来之前连天象也未看,也不知何时有雨,何时有雷。 我从岳湘来的时候,南方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水涝之灾。天地无情,洪水肆虐,闹出的动静比当日九星湾的黄河大王还要大得多。 南方洪涝,这北方天气却是大旱。即便身在海边,也酷暑难当。 又是两天过去了,天气依然没有转阴的样子。 我的体力到了尽头,嘴唇干裂流出鲜血,鲜血又很快被风干。 汗水干涸。在肌肤上面凝结成细密的盐粒。 魂不在其位,魄还藏在五脏器官中。 这时候,我损失的已经不仅仅是生机,连七魄也在同时受损。 我在心中一遍遍的呼喊,龙灵却没有任何的回应。 我登长城,长城赐我于杀机。 我观东海,东海难道也要置我于死地? 呼吸越来越微弱,心跳也仿佛将要停止。 普通人不饮不食三日必死,即便有修行在身,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也不过能多撑两天而已。 天地灵气可以修复受损的身体器官,但是连七魄都难以安稳,汲取再多的灵气也毫无用处。 道门所谓的辟谷之法,首先保证的是七魄的正常稳定。 第七夜到了,无尽星光从天幕洒落。 繁星随着海水摇动,一轮明月现身与海上。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如此良辰美景,却是我最大的杀劫。 倘若今晚依旧没有风雨,我决计撑不过天亮。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失,便在我生机即将断绝,准备切断龙灵自救的时候,天象终于变了。 星辰隐没,月华消失。 风起云涌,惊雷滚滚,天地一片昏沉。 随着喀嚓一声巨响,一旦闪电劈入远方的海水之中。 电光入水炸裂,龙灵伺机待发。 狂风暴雨,瞬间演变成山崩海啸,龙灵也终于脱困而出,现于海上。 仰天一声嘶吼,穿越狂风暴雨,惊涛海浪,闪电般的朝我飞来。 待到龙灵入体,我霍然起身拔出清濯剑,举剑向天。 当漫天雷光为我气机所引,朝我汇聚而来的那一刻,我终于领悟了独属于我自己的第一招剑法。 我修得是黑书里的乾龙功法,我的剑也当与此相关。 这第一剑,我为它取名潜龙出渊!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百鬼 谢青松告诉我,要想领悟剑气,剑意,剑息,剑法这三者缺一不可。 剑意我早有,剑息也已经具备,只有剑法我今天才有所得。 武道的剑法,五花八门令人眼花缭乱。 但是剑法并不是说剑招越多就越强,反而是越简单越好,因为大多时候杀人只需要一剑。 值此风雷之变,电光明灭的那一瞬间,我有了自己的第一招剑法。 领悟此剑之后。我再也不敢停留,顶风冒雨返回到住处。 吃饱喝足之后,我继续打坐直到天亮。 第二日,身体犹自没有复原。出门去买来新鲜的菜蔬,在家做饭调养身体。 吃饭的时候又想起张清濯,以前我吃东西从不挑食只求果腹,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饭菜实在难以下咽。 到了黄昏,我准备去海边演练新领悟的剑法,迈出家门的那一刻,恰好望见一只海鸟从树上失足跌落。 我飞身冲过去,把海鸟接在手心。 这是一只苦恶鸟。以鱼虾为食,通常情况下不会上树,也不高飞,只会隐藏在沼泽里或者海滩礁石间。 我撒开手,苦恶鸟迅疾从我掌心飞走,隐入草丛里消失不见。 出门遇见这种事,我便随心起了一卦。 上离下震,是个噬嗑卦。 变爻为上九,何校灭耳,凶。 噬嗑卦象征牢狱之灾,我背负玄门追杀令,虽然身体自由,这道追杀令却像是枷锁刑具一般如影随形。 上九的爻辞为凶,意味着主方会受到客方的逼迫,客方强硬,如果主方表现软弱顺从就会招来灾祸。 要想破局,只有施展雷霆手段。 如此一来卦象就会变,从震卦变为离卦。 噬嗑卦还有刑罚的意思,小惩大诫。 占得此卦,我便知道一直等待的玄门杀手终于对我下手了。 我住的这个农家小院地势比较偏僻,平时就没有多少人经过,一旦入夜就更加孤僻。 昨夜才下过风雨,今天又是阴天。 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今晚必当杀机临门。 见此,我锁好院门返回室内。 由于杀机不明,我开始准备应对方案。 在张家的时候,我重新补充过一次五帝钱,此刻手里五帝钱数量充足。 我取出五帝钱,用丝线开始编制铜钱剑。 学着胡端公那天应对柳青漪,我也编制了三把剑,一把七星剑,一把达摩剑,一把乾坤剑。 末法时代正统道门不出世,闾山阴山都是阴法,神宵雷法罕见。今天的杀劫很有可能和阴灵有关。 那天蒋彬曾召唤出一个鬼王,不过他的鬼王是从荒野召来的,道行太弱,没有对我构成威胁。 有韩家这两千万的赏金,倘若再有阴灵来犯,必然是实力强大的鬼王冥帅之类,普通阴灵根本无法靠近我身。 逢魔时过,夜幕初垂。 铜钱剑已经编织好,一柄悬挂在院门出,一柄挂在正堂门匾,一柄被我拿在手中。 做好准备,我熄了灯。点上一支笢香。 就着这点香火,盘膝横剑,坐等杀机临门。 这一等,便是半天。 笢香烧完一根又一根,等烧到第九根的时候,烟气发生了变化。 本来直直向上的香烟,开始向门外偏斜,穿越堂屋。穿越庭院,朝门外飘去。 香火烧的极快,瞬间燃尽。 就在香火熄灭的那一刻,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敲门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听得我心里烦躁难耐,索性直接开门迎敌。 门开的那一刻,七星剑随风而落,二十一枚铜钱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别说人影,连一丝阴风都没有。 我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五帝钱,铜钱才已入手,就四分五裂。心里不由得大惊。 立刻释放出灵觉感应周围理气变化,灵觉才延伸数十丈,就被无形的阴极气场切断。 只觉得南面阴气排山倒海,强盛到了极致。 我放弃灵觉感知。站在门口继续等。 又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南面厚重如山的阴气终于产生了变化,开始向我移动。 随着阴气的变化,寂静的深夜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蒋彬 召唤过阴兵。但他召唤的阴兵皆为幻象,并没有阴身,然而这马蹄声一响,我便明白这次来犯的阴兵不仅实力强大还有阴身。 这种阴兵虽然还是远远不如冥界正规阴兵,但明显是经过教化的。 阴兵容易招也容易毁,但是有一种阴兵例外。 阴山派鬼王宗有祭炼阴兵的邪法,取命格属阴的生人,以阴损歹毒的法子活活杀害,祭炼成凶魂。 鬼王宗之所以被称为邪教,就是因为这套祭炼鬼兵的邪法。 这种祭炼过的阴兵,不仅有阴身,实力还要强过普通鬼王。 只是要出动起来很麻烦,需要海量的阴气才能满足消耗。统率这种阴兵,需要用到招魂幡,这招魂幡就是阴山派鬼王宗专门用来储存阴气用的。 马蹄声响动,一行人影也渐渐在黑暗中现身。 人人穿着一身黑色盔甲带着鬼脸面具。胸前还写着一个猩红的鬼字。 手提七尺鬼头刀,刀兵鲜明煞气腾腾。 人来隔层纸,鬼来隔重山。 但是,这种鬼头刀若是砍中了人,和真刀真枪没有任何分别。 马蹄声络绎不绝,待到全部集结完毕,竟有百人之多。 百余名阴兵,每一位都有着鬼王的战力。还都有阴身,盔甲刀兵。 这种阵仗,绝对不是两千万可以请得动的,只有茅山宗才能逼阴山派拿出这种手笔。 单个的阴兵战力远远不如邱老道,也比不上童正英。 但是,阴兵统一结成战阵,就会有军威。 有军威,就有军威煞气。 这百余位阴兵集结起来目标锁定在我身上,对我构成的杀机丝毫不亚于一位道门精英。 阴兵列阵完毕,从后方又走出两人。 其中一人气息熟悉,正是那天和邱老道等人一起伏击我的阴山派活判官,而另外一人则是个缠着红头巾的妩媚女子。 女子披着战裙,背挂四面靠旗,眉眼风情无限,嘴唇漆黑如墨,一手持刀,一手拿着龙角。 想不到今天来杀我的不仅有阴山派,闾山派也来了一位高功法师。 只看这女人的气息神念,我毫不怀疑她也有请神上身的本事,就是不知道她所请的神又是临水三夫人中的哪一位。 “道友深夜来此,所谓何事?”我问道。 “秦玦,死到临头又何必多此一问。”活判官戴着鬼脸面具,声音暗哑低沉。 “这么说,两位都是为了杀我而来了?” “今夜你必死无疑。” 语闭,活判官一挥手中的招魂幡,对着阴兵发号施令,大声喊道:“杀!” 一声令下,鬼气涛涛,军威煞气犹如山洪爆发,滚滚来袭。 第一百四十三章 魑魅魍魉 阴兵群起搏杀,阴风排山倒海,风中听见百鬼惨嚎不觉。 百余位阴兵,骑着黑色骷髅马,手提鬼头刀,光是军威煞气,就能骇得人魂飞魄散。 倘若我的龙灵还是从前一样只是阴灵,必然难当阴兵的军威煞气崔嵬。 现在龙灵阴阳互根,不再仅仅是阴神,阴兵的阴气随声,却无法灭掉龙灵中的真阳之气。 龙灵在,便有无尽龙炁为我所用。 就在阴兵群起而攻。即将冲到我身前的那一刻,我运转龙炁全部融入剑身。 旋即,清濯剑呈现出一层绯色,犹如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烟纱。 我双手握剑。用力把清濯剑狠狠的插在地上。 龙炁顺着剑身灌注大地,强大的剑意激荡起滚滚烟尘。 烟尘滚滚,与阴兵的军威煞气相冲。 阴兵的身形立刻减缓,阵型随之紊乱。 见此,我又把剑从地上拔出来,双手握着清濯剑冲向最前排的数位阴兵,用力横扫。 清濯剑无影无形,犹如流水一样划过了阴兵的身躯。 一剑划过。阴兵座下的骷髅战马已经往前冲,而马上的阴兵却已经被我用剑拦腰斩断。 一剑得手,我开始辗转腾挪,趁着阴兵阵型大乱开始持剑杀戮。 我的身法很快,却快不过阴兵的战马。 鬼头刀七尺长,势大力沉虎虎生风。 除了第一剑我一击得手之外,接下来的战斗只能用险象环生来形容。 阴兵挡不得清濯剑的杀气,而我也同样经受不起阴兵的鬼头刀。 清濯剑被龙炁灌注,剑势如流火一般。 从阴兵现身开始,我便将龙灵暗中出窍,藏于上空的夜幕之中。 龙灵在空中辗转腾挪,飘若浮云,宛若游龙。 而在下方战场中,我的步法身法,也随着龙灵的动作灵动迅捷到了极致。 任凭阴兵刀锋猎猎,我都能在生死千钧一发之机绝境逃生。 噗嗤一声,清濯剑刺穿了一个阴兵的心脏,剑的颜色变得更加猩红。 杀人越多,杀机越盛,清濯剑的颜色也就越发鲜艳,鲜红如血。 身后有刀风响彻,我不回头,反手一剑后撩。 阴兵连人带马,被我这一剑砍去半个身体。 这一场恶斗。只杀的天地昏沉,阴气弥漫。 阴兵的战力,要比九嶷山中的尸煞还要强横,可我也早已今非昔比。 龙灵在空中辗转腾挪,不停的聚集着云气。 而我在下面持剑杀敌,以一挡百。 身法足够快,清濯剑的杀机也足够凌厉卓绝,这才堪堪杀得阴兵丢盔弃甲阵型涣散。 见久攻不下,活判官开始摇动招魂幡,念起了五鬼护法咒,开始召唤五大鬼王。 这五鬼,战力卓绝。来历匪浅。 东方青瘟鬼,木之精,领万鬼行恶风之病; 南方赤瘟鬼,火之精,领万鬼行热毒之病; 西方白瘟鬼,金之精,领万鬼行注气之病; 北方黑瘟鬼,水之精,领万鬼行恶毒之病; 中央黄瘟鬼,土之精,领万鬼行恶疮痈肿。 随着活判官的咒语,五大鬼王相继破土而出。 那些被我所杀的阴兵。阴气溃散之后立刻被五大鬼王所吸收。 最先出现的是东风青瘟鬼,它一现身,战场中木属性的阴兵立刻向它靠拢,被它张开血盆大口吞噬。 紧接着,其它四大鬼王也相继现身,便如那天蒋彬召鬼王一样,鬼王一出现,就开始吞噬阴兵。汲取阴气。 随着五大鬼王相继成型,围攻的我阴兵连人带马系数消失不见。 这便是所谓的献祭,献祭阴兵之魂,召唤统兵之将。 五大鬼王,五行俱全。 土之精黄瘟鬼在中,身高两丈余,形如恶虎,青面獠牙。 黄瘟鬼怒吼一声,做饿虎扑食状朝我突袭而来。 这一击,势大力沉,超越了当日童正英的长刀之威。 它不用兵刃,是因为黄瘟鬼的鬼体本身就是一件兵刃。身为五鬼,全身剧毒,只要被它抓中了肌肤,就会感染恶风剧毒。 而我若用对付阴兵的法子斩破它的鬼体。也会受恶风的腐蚀。 简单来讲,要对付黄瘟鬼,最好的法子就是远攻,以符箓神术为主。 或者使用剑气。倘若昆仑谪仙人在此,一道剑气便可重创鬼躯。 我现在还没有剑气,只能选择避让。 好在我身法够快,黄瘟鬼看似威猛,却远远不如我身法灵动。 我与黄瘟鬼周旋许久,青瘟鬼加入战斗。 青瘟鬼鬼体呈现暗青色,形貌干枯犹如老树,全身充盈着青色的鬼气。 黄瘟鬼动作势大力沉,速度显得有些慢,这青瘟鬼却比它要更加灵活。 双鬼来杀,我依然只能与之周旋。 见双鬼始终无法锁定我的气机,活判官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招魂幡上面,再次摇幡低吼。 随后,剩余的三大鬼王也全部加入战场。 五鬼分属五行,列成五鬼噬魂阵,这一次我的气机直接被锁死。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我只好拼命挥动清濯剑,把龙炁杀机发挥的淋漓尽致,同时咬破舌尖喷在剑身上,让剑烧成一团烈火。 五大鬼王纵然凶猛,却也知道这火焰碰不得,围而不攻,相互连横。形成一个鬼气肃杀的五色气场。 气场成形,开始搅动,变为一个五色漩涡。 随着漩涡的不断旋转,恶风鬼气开始不断催伐我的身躯和魂灵。 活判官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誓要用一座五鬼噬魂阵将我冭灭归虚。 长久的消耗,耗尽了清濯剑中的剑息。 而我的真阳涎也因为连续使用,再也无法燃烧起火焰,剑身变得黯淡无光。 不止是剑失去了威力,我的身体也因着鬼气伐体,七魄受损。 眼看着就要被这五鬼噬魂阵活生生绞杀在原地,便在这时,龙灵在天空中也终于凝聚了足够的云气。 潜龙出渊剑,对应的是易经里的震卦。 没有雷霆龙无法破出深渊。 我一开始就知道这是一场恶战,所以才没有让龙灵本身迎战百鬼,而是要它在天上集结云气。 有生死才有剑意,有剑意才有章法。 “秦玦,还不速速领死!” 活判官一声怒斥,招魂幡迎风暴涨,五鬼噬魂阵运转到了极致。 就在我神魂明灭的这一瞬间,天象起了变化。 风雷滚滚,从天上来。 伴随着咔嚓一声巨响,龙灵接引云气中酝酿许久的雷霆之力,携带滚滚风雷从天而降。 而我也在这最后一刻,把神魂归入识海,身躯交由龙灵掌控。 今夜本无风雷,风雷由龙灵在天空中凝聚云气而成。 龙灵归窍,这漫天风雷也随之归入我身体之中,再由我的身体全部灌注到清濯剑之中。 先前我用的龙炁仅仅是一小部分,大部分龙炁都在龙灵身上。 此刻龙灵附体,龙炁悉数化为剑息。 在风雷之力的相助下,剑息又化为洪流全部被逼到清濯剑的剑尖上面。 剑息洪流崩腾咆哮,只差一个缺口,便可倾泻而出化为剑气。 吼!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剑息洪流终于挣脱了剑身的桎梏,化为剑气,破剑而出。 剑气匹练如虹,横扫四面八方。 鬼气弥漫,烟尘四起。 待到周围一起归于平静,我用清濯剑指向活判官,用最后一点剑气洞穿了他的眉间,留下猩红一点。 第一百四十四章 庚金剑气 活判官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我,眼中的神光在渐渐涣散。 “这这不可能,你怎么会有剑气?” 我没有回应他,也没有看他,而是看向闾山派的红头法师。 早在我大战百鬼的时候,她便已经请神上了身,现在主导她身体的不是她本人。 随着轰然一声,活判官的尸体倒在地上。 而他所持的那面招魂幡也随之落地,覆盖在他的尸体上面。 “你已经是强弩之末。”闾山派那女人冷冷的说道。 冷漠的语气。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恐慌。 她的确请了神力在身,但是她所请的神,扛不住龙灵的真龙威压。 如果没有请神反而好些。我现在的确是强怒之末,根本扛不住她的杀机。 现在,神明反而成了她的累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神不会,比起软弱的人心,神更怕死。 何况。她所请的仅仅是神灵的一道神念而已。 这一点和阿雅不一样,阿雅是化神为人,可以行使蛊神全部的神力。 而闾山派的这位红头法师和当初九嶷山中的林方平一样,请的都是神念,不是本尊。 何况我到底是不是强弩之末,总要试了才知道。 万一杀我不死,她这位神祇便要沾染上一份天大的因果,而神是最怕沾因果的。 “你敢对我出手?”我问道。 女人默默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叹息着说道:“我不会对你出手,但是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明明是人类,为什么阴神却是一条龙?” “你真想知道?”我皱眉问道。 闻言,女人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我听说闾山派供奉的是临水三夫人,先前也在九嶷山中见过林方平请神上身,他请的是李三娘。不知阁下又是哪位神祇?” “我的名讳不提也罢,今日来此并非我本意,奈何香火恩情也是我在俗世的因果。” 说完,女人转身就要走。 “今晚发生的事情,还请娘娘保密。”我在她身后躬身行礼说道。 “放心好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当年那位有没有关系,龙类的因果都不是我这种低阶神祇能够沾染的。” 女人走了,但是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却令我陷入沉思之中。 我有种直觉,她所提及的当年那位。一定和我有着莫大的因果。 女人一走,今晚的杀机也算正式结束了。 天空阴云消散,星辉重新洒落。 我看了地上活判官的尸体,默默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拔掉瓶塞发出数只尸蛊。 尸蛊循着活判官的七窍钻入他体内,没过多久便将他一身血肉全部吞噬一空,连骨头都没剩下。 把尸体全部吃个精光之后,尸蛊也分解成无数个细小的爬虫,四散逃开。钻入地面。 尸蛊看起来可怕,其实却是一种善物。 古时遇到灾荒战乱,大量尸体堆积无人处理便会产生瘟疫瘴气,这尸蛊只以人类和动物的尸体为食,与生人无害,可极大减弱死尸对环境的污染。 蛊有形无实。轻易也不为人所见,放在下了禁制的瓷瓶中可以存放许久,一旦放出去,寿命只有短短七天。 七天之后,无论这些繁衍出来的子蛊有没有找到食物都会僵死消散,化为尘埃。 我自知以后免不了要杀人,所以才在阿雅离开前向她讨要了这些尸蛊。 阿雅是蛊神,无须养蛊也能随意念利用天地间的各种灵气煞气化生万蛊,既可以用来杀生克敌。也可以用来治病养生。 也正因如此,有她守护在张清濯身边,我才不会为她感到担心。 处置完活判官的尸体。地上只剩下一面残破的招魂幡,我用火把它烧了,烧的晦气冲天。臭不可闻。 也不知活判官用它祭炼了多少生魂,才如此恶臭难闻。 一场恶斗令我疲累欲绝,回到院子锁上门,我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之后的数天时间里,都没有杀劫到来。 想想也能明白,活判官借了鬼王宗的阴兵,还召唤了五大鬼王,这都没有将我杀死,短时间恐怕很难再轻动杀手出山。 就算有,也不是两千万的价格能够请 动的。 修行是最枯燥的事情,龙灵入海。领悟出剑法,这些耗尽了我在此地的机缘。 后面的时间里我再去海边悬崖下观想,就很难再有新的收获了,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把这招潜龙出渊剑修行的越发圆满纯熟。 无须龙灵出窍,剑出便有风雷之声。 剑气的释放速度也变得快捷许多,随心所起。清濯剑便可吐露剑息,化为剑气。 剑有五行之分,我杀百鬼所用的剑气霸道无匹,当为剑中杀伐最盛的庚金剑气。 年刀月棍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 如今我已经有了适合自己的庚金剑气,就需要红尘历练磨炼剑心。 这一点我和昆仑谪仙派弟子不同。 谪仙派有着完整的剑道修行体系,来自于无数前辈的心得体悟,谪仙派弟子只要每日勤学苦练,便可提升自己的剑道造诣,稳固剑心。 而我不一样,我的一切全是由我自己所创。 稳固剑心我必须亲力亲为,靠自己去红尘俗世中去打磨。 所谓的以剑入道,指的便是用剑心去洞察大道真章,揭开天地自然之谜。 我修的虽然是龙类的功法,但我本身却是人,只有龙灵不足以应对一切危机。 剑对我来说,犹如巨龙的爪牙,而我的剑法也注定与龙有关。 今年我也才十九岁,我想游历天下增长见闻,可惜玄门追杀令又将我限制在这东海之滨。 东海癸水之气可以修复滋养龙灵,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我的战场。 离不开这里,我能游历的也就只有秦岛市了。 就在我寻思着要不要去秦岛做个阴阳先生或者风水师当做职业的时候,谢二十亿找上了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神祇陨落之地 谢二十亿找我的时候,我才从驾校归来。 早在岳湘我就动了学车的念头,渡过百鬼杀劫之后没多久,我就去秦岛海滨驾校学习开车。 现代社会没车简直寸步难行,我学东西很快,上了两次基础课就把交通法规则全部背熟,学车也只用了三天时间就练熟了,只等考试完毕拿驾照。 海滨游客多,我租住的农家小院以前做过农家乐。也常有游客循着电子地图登门拜访。 所以当我从驾校回来,看到门前停着两辆车的时候又误以为是游客,直到车门打开有人走出来。我才看清这几人全部是修行者。 神念气息丰盈无比,气场也格外强大,远远超过以往我所见的玄门的高手。 见此,我心中莫名一紧。 清濯剑藏在家中,并未随身携带,以我现在的龙灵威力根本不是这几人的对手。 就在我站在原地迟疑的时候。谢二十亿拉开车门走了出来。 见我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谢流年笑眯眯的说道:“秦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冷着脸看他一眼,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你自然有事。” “什么事?” “咳咳,千里迢迢来见你,连进屋喝杯茶都不肯招待么?”谢流年干咳两声说道。 “他们是?”我把院门打开,迟疑着看了看那几位问道。 “先请他们进去,我再为你做介绍。你放心好了,他们都是我平时相熟的道友,不是来害你的。”谢流年说道。 我开了院门,几人随我进了院子。 这座农家小院规模不算小,有专门招待客人的客厅。 谢流年自来熟的把他们引进客厅,我也只好沏茶让座。 随后,谢流年对我做起了介绍。 除了谢流年之外,一共有四个人。 他最先给我介绍的是一个美艳女子,年约三十上下,穿着一身红色旗袍,身材火辣。 张清濯身材已经是极好。两轮明月贴胸前,高耸入云,斗宝大会初见谪仙人的时候,我还曾用唐人的诗打趣她,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这穿旗袍的女子要比她还要妖娆。 媚而不妖,气场强大,烟波中杀机暗藏。 “这位是峨眉道场来的于小涵师兄。”谢流年指着穿红旗袍的女子说道。 道门弟子没有男女之分,只有乾道坤道。 所以。谢流年才不称呼她为师姐,而是称之为师兄。 “福生无量天尊,于师兄幸会。”我执礼相见。 “秦师弟大名在外,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于道。 “多亏了韩家的玄门追杀令,贱名不足挂齿。” 接着谢流年指着一位眉目和善,身材略微发福的年轻人说道:“这位是武当道场的任锦师弟,他比你大,你可要称师兄。” “见过任师兄。”我说道。 “秦师弟好。”任锦和善一笑点点头说道。 剩下两位,一个是南无派的高功法师刘晓辉。年约四十左右,谢流年称呼他为师叔。 另外一个则是一个神情倨傲的年轻人,名叫关鸠,出身海南剑派。 天下道门并不是只有昆仑有剑道,大道统中皆有,但是能够修行出剑气的人却不多。 这海南剑派在道藏中并不出名。道法传承浅薄,但是他们的剑道造诣却非同小可。 清朝嘉庆年间,昆仑谪仙派曾举行过一次论剑大会,邀请天下道门来昆仑说剑。 就是在这场盛会上,海南剑派一鸣惊人,出了个不世出的剑道天才,凭借一套白云剑法,连胜五场,最后被昆仑仙子李素真的凝霜剑打败。 随着末法时代的演变。道法越来越微末,海南剑派的影响力却越来越强,虽然还无法与传统道门大派相提并论。但在海南却拥有独霸一方的实力。 关鸠神情倨傲,他也有倨傲的资本。 七岁学剑,十五岁那年就有了剑息。二十岁白云剑法大成。 也就是在那一年,他以白云剑气洞穿海南古城墙。 道士的神通都在符箓和术法上,无论是施展术法还是念咒引符都需要时间,而剑气不需要。 道兵对战的时候,大战比的是道门底蕴,阵法威力。 高手对决,比拼的是磁场能量,请神上身。 短兵相接,狭路相逢,剑气就成了真正的杀 手锏。 原因无他,天下神通,唯快不破。 当然。剑气也不是无敌于天下,天师府的金光咒,可以召唤护体金光,寻常剑气根本刺不破。 其它道门,也都有各自的神通防御手段。 只是,有些剑气防不胜防。更有通天剑修一剑破万法,上决浮云下斩地脉。 “见过关师兄。”我向关鸠见礼。 我与其他人见礼,他们均向我回礼,唯有关鸠依旧坐在椅子上,斜着瞧了我一眼,继续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小剑。 我不以为意,与众人相继见礼之后,我正要落座,却听关鸠说道:“我听说你有一把春秋古剑,欧冶子晚年所铸,能不能拿出来给我看一眼。” “不好意思,恐怕有些不方便。”我说道。 关鸠眉头一皱,问道:“有何不妥?” 我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这把剑是张清濯赠我的,我以她的名字命名。 除了杀人的时候,都是她。 这样的剑,怎么会无缘无故给外人看。 只是,我不好明说罢了。 见我不说话,关鸠继续说道:“如此吝啬,难成大气。”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看我的剑?”我直直的看着他问道。 “是又如何?”关鸠冷冷的问道。 “如果你只是为了看剑,现在就可以走了。” 关鸠把玩小剑的手猛然收紧,眼中迸发出杀机,死死盯着我问道:“你在赶我走?” “关师兄切勿动怒,莫忘了我们的来意。”谢流年打圆场说道,说完又转头对我说道:“秦玦,你也不要介意,先听我把来意说完。” “说吧。” 我背负着玄门追杀令,而这些人全都是道门正统弟子,开始我还疑惑他们来找我做什么。 听谢流年说完我才明白,他们来找我竟然是要我与他们一起前往贺兰山古地。 “天下间风水师多的是,为何找我?”我问道。 “你能在九嶷山中帮张家找到翎,我自然相信你的本事。”谢流年说道。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有杀劫在身,自顾不暇。” “秦玦,只要你和我们同行,我可以保证没有玄门杀手敢对你下手。”谢流年继续劝说。 “不去。” “秦玦你就真的不好奇贺兰山古地的机缘吗?” “就算有机缘,与我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呵呵,玄门追杀令赏金已经追加到了五千万,朝不保夕之徒有我等护你周全就不错了,还想着谈条件?”关鸠冷笑着说道。 “我的命是我自己的,死活也与诸位无关。” 说完我走到客厅门口,摊手指向门外,说道:“诸位请便。”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云篆 所谓机缘,通常也伴随着劫难。 九嶷山中翎就是最大的机缘,我和张清濯一行人几度生死,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贺兰山古地是名列道藏的禁地,传说中里面藏着一座神仙墓,更有人猜测天书里的云篆或许就藏在贺兰山古地中。 云篆是刘伯温所藏,道藏也曾被刘伯温所改,贺兰山古地的机缘还真有可能和天书云篆有关。 但是,不管有没有云篆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流年是全真高徒。关鸠是海南剑派的天骄,于小涵是峨眉派风头最盛的入世女弟子,任锦是武道新秀。刘晓辉是南无派高功法师。 这几位,随便哪一位入世行走,都不是旁门左道之流可以相提并论的。 末法时代,何为末法? 并不仅仅指的是道法微末,还因为名门大派集体隐遁。 若非如此,只凭一张玄门追杀令我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与他们同行。我只有出力的份,半点好处也捞不着。 倘若谢流年一个人来,碍着我欠他的人情,我愿意随他前往贺兰山古地。 可惜关鸠搞错了事,也摆错了姿态。是他们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他们。 我起身送客,态度坚决。 谢流年满脸尴尬,想说什么又没说,叹息着离开。 其他人也有点无所适从,跟着谢流年一起离开。 唯独关鸠在经过我身旁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 “如果没有末法时代的禁令,你在我剑下已经是个死人了。” 等他们全部离开,我把院门关上,却没有落锁。 以我对谢流年的了解,今天晚上他还回再来。 九嶷山的千古之谜,因着我才能解开,天下风水师虽多,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 甚至有很多人直到翎现世才豁然惊觉。 这里面我不敢居全功。但若是没有我,除非道门大拿肯出雷霆手段,否则谁也别想找到凤阴祖师的道场。 深水岭的那座河图玄水阵,既要通上古河图之数还要结合纳音术才能辨识出生门所在,末法时代的风水师谁能两者兼备? 如果硬闯,必遭玄水阵反噬。 外力如果太强,还会提前引发山崩,一旦凤阴祖师的道场被外力所毁,也未必就能再找到翎了。 还有那鬼镜和刖刃。都不是普通风水师可以接触的。 千百年来无人能解九嶷山中的龙脉之谜,我能精准的判断理气,不仅仅和天生灵觉强大有关,还因为我本来就是真龙后裔! 这一点蛊神早已点破,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认罢了。 到了晚上,我正在翻阅黑书,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门没有锁,请进。” 来人果然是谢流年,进来坐在我对面就开始叹气。 “秦玦。我是来替关鸠道歉的。”谢流年说道。 “是我不对,他的确有骄傲的资格。”我回应道。 “别啊,论剑道,他的确有独到之处,术业有专攻,我上哪再去找个精通古河洛的风水师去。秦玦。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韩家明面上的悬赏是五千万,私底下茅山宗动用了人脉。我知道你才杀了活判官,但是你也因此彻底得罪了鬼王宗。” “那又如何?” “鬼王宗里有位大人物,修得是万鬼朝宗之法,能请鬼力大王上身,如果他亲自出马对付你,你拿什么来应对?” “你说的这位大人物和关鸠比起来谁强?”我问道。 谢流年略作思索,说道:“关鸠的剑气,寻常魑魅魍魉难以近身就被斩灭。但是鬼王宗这位大人物通神之后,一身铜皮铁骨鬼气滔天,两人相争胜负难料。” “哦。那他要来杀我就让他来好了。” “秦玦,你别告诉我你有把握对付。”谢流年吃惊的说道。 “我听说关鸠曾经用剑洞穿南海古城墙,墙厚三尺。”我说道。 “这还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的他剑气更加可怕。” “你随我来。” 我领着谢流年往外面走,一直走到海边,来到我平日修行的悬崖上。 暮色降临,黑暗笼罩,海面上星光点点。 “这里的夜景不错。”谢流年感叹道。 “我带你来这里不是来看夜景的。” “来做什么?” 我没有说话,从怀里取出一枚五帝钱。 屈指一弹,五帝钱朝着远方的海面飞出。 我用上了龙炁,五帝钱破空呼啸,一直飞出三十丈之外方才力道减弱下坠。 便在五帝钱下坠即将没入海水中的时候,我拔出清濯剑,一剑斩向远方。 剑出手的那一刻,清濯剑通体赤红。而剑气却无影无踪。 直到铮然一声,金铁交鸣。 那枚铜钱被我的剑气所破,直接在空中炸裂。 剑息呈现红色,是因为龙炁杀机变红,而剑气本身是没有颜色的。 无影无形,这正是剑气最可怕的地方。 再回头。谢二十亿长大了嘴巴,很久才回过神来。 “秦玦,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有很多秘密。” “我知道你有秘密,但是你学剑也才多久,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使出剑气?”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能像我一样朝不保夕,游走在生死边缘,我相信对你的阴神也会有莫大的好处。” 道藏有句话叫做,不经生死,不破玄关。 有时候顿悟并不是来自于勤学苦修,长年累月的观想,而是来自于生死一瞬。 动物修行会引发天劫,这劫难本身就是一种机缘。 修道没有捷径,所谓的捷径往往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唉,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拒绝了。能与君同行是我们的福气,而不是我们的施舍。看来,韩家这五千万又要翻一番了。”谢流年长叹一口气说道。 “其实我也想去贺兰山古地看一看传说的神仙墓,只是我自幼便忍辱惯了,实在不想再被人轻视。” “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办错了。秦玦,开个价吧。” “你觉得钱对我来说有用么?”我问道。 “这样好了,我出一粒重阳续命丹。另外如果古地中有适合你的机缘,任君索取。” “玄门追杀令呢?” “玄门追杀令无法撤销,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护你周全。” 我陷入沉思,谢流年的条件很令人动心。 重阳续命丹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何况我也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杀劫随身,备一粒重阳续命丹可防龙灵不测。 最关键的是,我真的对贺兰山古地的神仙墓好奇。 四卷天书中,我的黑书与龙章相关,张清濯的翎与凤草相关,天师府存着鬼符残卷,这样算来,便只剩下云篆没有现世。 我真的很好奇,如果云篆出世,人间会发生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神尸 重阳续命丹这种东西,谢流年自然不会随身携带,他要先回一趟师门。 “谢流年,我有个问题很早就想问了。”我说道。 “什么问题?” “你在全真教到底是什么身份,二十亿说拿就拿,重阳续命丹也是说取就取。” “我祖上曾经有人做过全真教的君师,统率三十六方道兵。” “仅仅如此?”我笑着看着他问道。 “当然不是。秦玦,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问你的,你也不要问我,行不行?” “行。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下月初,你等我从终南山回来找你。”谢流年想了想说道。 “嗯。到时候我应该也拿到驾照了。” “怎么,要不要哥送你一辆车?” “不要。” “看来,张家二小姐一定给了你很多私房钱。送钱,送剑。说不定连人都是你的,你小子可真是好福气,羡慕啊。” “阿清是对我很好。”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永远留在昆仑,再也回不来呢?”谢流年撇撇嘴,给我泼了一盆冷水。 “她不回来,我自会去找她。” “太上忘情,剑道更是清绝。只怕等你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做了高高在上的剑仙,不肯见你。” “无妨,如果她忘了我,我自会做些事要她记得。” “做什么?”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飞龙在天是九五之卦,彼时的大人指的是我。 如果我能做到,天下谁敢不见我。 到时候,哪怕就算她比慕容灵筠还要冷,冷成一坨冰块子,我也要把她搂在怀里慢慢捂热融化。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谢流年临走前告诉我,去贺兰山古地的人并不只有他们,还有很多人。 多半是名门大派出身的年轻人,但也不乏长老级别的存在。 神仙墓的诱惑,超越了玄武玉匣,超越了翎,贺兰山古地的变故也比黄河大王闹出的动静更大。 只是因为贺兰山古地本就是道藏里的禁地,才不为世人所知罢了。 至于被道藏列为禁地的原因,这事还要从大明朝洪武年间说起,还是和刘伯温有关。 刘伯温惊才艳绝,洞察天机。 所以民间才有,“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的说法。 洪武年初,刘伯温奉旨斩龙脉的时候。游历天下山川,从西到东,凡有龙脉之山,龙气聚集之地,他都带人开山挖掘埋金断气。 朱元璋为了保朱家万世江山,希望把天下龙脉全部斩尽,只留下安徽的不斩,因为那里是朱元璋的老家,也是明朝龙脉的起始之地。 刘伯温妙算无双,明知斩龙脉有违天合,但是他却不敢不听朱元璋的话。 原因在于,朱元璋是九五真龙。刘伯温终其一生都要臣服在他之下。 却说刘伯温奉旨斩龙脉,天下龙脉悉数被斩,唯独三处保留下来。 这三处龙脉分别是昆仑山,长白山,贺兰山。 先说昆仑山,昆仑山是谪仙派的道场,本身又是极北苦寒之地,不利行军。 任你大明朝军威再盛,遇到谪仙人的剑气也是得不偿失。 何况昆仑的龙脉是祖龙,真要斩了,朱家的龙脉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在刘伯温回朝启奏之后。朱元璋也就放过了昆仑山。 再说长白山的龙脉,这里就不得不提刘伯温的私心了。 此人能洞察天机,早就算出大明江山多少年,这长白山的龙脉会诞生下一朝真龙天子,而他的后人也将会在这个朝廷效命。 于是,刘伯温就假称长白山只有气脉没有龙脉,瞒过了朱元璋。 最后说到这贺兰山的龙脉。 贺兰山脉位于宁夏回族自治区与内蒙古自治区交界处,北起巴彦敖包。南至毛土坑敖包及青铜峡。 山势雄伟,若群马奔腾。 蒙古语称骏马为贺兰,故名为贺兰山。 南北长二百二十公里,海拔两千到三千米。山地东西不对称,西侧坡度和缓,东侧以断层临银川平原。 西北在八卦中对应的震位,这贺兰山也的确是地震多发地带,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地震自然灾害,并且还有白日惊雷的天象。 传说中,西北对应天庭雷部,上有九 天雷神斗姆元君所辖的雷海。 上应天雷,下应地震。 刘伯温来贺兰山斩龙脉的时候。就遇到了一场强烈的地震,兵马受阻。 刘伯温能洞察天机,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不在他预料之内,于是就带着几个术数高人进山察看。 进去后发现。地震是由天雷引发,这雷也不是天象变化而成。 刘伯温心中困惑不解,急忙推演,一连推演三天三夜。才算出所谓的天雷,是因为天界西北战乱引发的。 人间有刀兵之劫,天界众神也有战争交涉,冥界也常有阴兵打仗。 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后,天界和人间再无相接,但是由于这次参战的天兵天将太多,崩溃了雷海,这才波及到了人间。 尽管洞察了玄机,这龙脉该斩还是要斩。 刘伯温决定带兵先驻扎下来,等到天界这场战争结束,再斩贺兰山龙脉。 这一等就是许多天,眼看着天雷即将隐没,天界之战也快结束了。 便在这一天,天空风云突变,乌云滚滚,伴随着一道惊雷。从天上坠落下一物。 自古就有流星,陨石在历史上也常被记载。 起初刘伯温也把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当做陨石流星,可直到此物轰然坠地,砸出一个天坑,他才发现,这天上掉下来的根本不是陨石流星,竟然是一具战死的神仙尸骨! 神祇陨落,葬身于贺兰山龙脉之中。 刘伯温胆子再大也不敢再斩这贺兰山的龙脉。原地造墓为神仙安葬。 并封锁了神尸坠地的所有消息,同时把贺兰山在道藏中列为禁地,禁止道门中人前往探索。 后来由此衍生出种种传说,有人说神祇并未死,还有一口气,向刘伯温泄露了天界的隐秘,这个隐秘和云篆有关。 传说毕竟是传说,但是刘伯温后来真的找到了云篆,还因为云篆惹来杀身之祸,并且由此引发了道门大劫,朱洪武怒烧道藏典籍。 还有种说法,说刘伯温死前藏云篆的地方就在贺兰山神仙墓。 后世无数道门大拿前往贺兰山古地寻墓,窥伺云篆之谜,但都是有去无回。 刘伯温何等人才,他造的神仙墓,岂是普通凡夫俗子能盗的? 一来二去,这贺兰山古地从硬造的禁地,也渐渐的变成了真正的禁地。 正所谓,神仙墓,葬神仙,神仙去了也不还。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再见胡端公 禁道的其实是洪武皇帝朱元璋,但是他自己肯定不认,连同斩龙脉的事情一样,全部归在了刘伯温身上。 后来三界也都认同了这个说法,只因他是真天子,他的名讳神鬼仙佛都要忌讳。 我曾问谢流年,既然神仙墓一直是禁地,为什么现在突然又有大批人对它感兴趣。 谢流年解释说,早前贺兰山古地曾有一场变动。有人曾经暗中潜入墓中,破掉了刘伯温设下的一部分禁制。 神尸怨气泄漏,滋生出无数阴灵邪魔。西北一带。乃至整个天下,不知多少阴灵云集前往贺兰山。 谢流年走后,我依旧照常生活,等到驾考的日子来临,一路通关顺利拿到了驾照。 有了驾照就要考虑买车的事情,至于选什么车我实在不通。拨了驾校教练的电话,问了他的建议,最后选了一辆吉普。 很普通的车型,胜在马力强劲四轮驱动,能胜任各种路况。 遥想一年前,莫说买车,坐车都是梦想。 现在坐在内饰奢华的新车里,心情属实有点激动。 开着车顺着秦岛环游一圈,熟悉了各种交通规则,也明白了开车的辛苦。 这天,我再次驱车来到山海关。 上次我来这里被长城龙脉的人族气运所伤,这一次再来拜访,我没有动用灵觉,收敛气息站在长城上向北望气。 关外是野仙的地盘,人族气运和妖族气运交织。有心去关外长白山走上一遭,偏巧又遇到了谢流年找我去贺兰山古地。 想着神仙墓里的劫难和机缘,我心血来潮,忍不住在长城上用铜钱起了一卦。 三枚铜钱才落地。我心里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等到六爻全出,赫然是个泽风大过卦。 变爻为上六,过涉灭顶,凶,无咎。 泽风大过,君子以独立无惧。 这意味着,如果我如果与人同行,当有灭顶之灾。 过涉灭顶的意思就是深水淹没了头顶,此乃大凶之兆。 而无咎的意思是。除非有强大的机缘,否则在劫难逃。 我看卦看的出神,等我再抬头的时候,发现身前站着一位老道。 老道身穿麻衣,戴着斗笠,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我起身和老道对望,长久无言。 从第一次离开九星湾到现在,我动情的时候很少,鬼蜮因宋珏而动情。剩下的都和张清濯有关。 可是,我只看了老道一眼,就再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我从来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他相逢,当初心里积攒的很多个疑问,在见他的时候,全部化成了两个字。多一个字都说不出。 “师父。” “和你说过很多次,我没资格做你的师父”胡端公说道。 他的语气也有些变样,眼中同样泪光闪动。 看我的眼神,犹如慈父,关切是真,这泪光也是真的。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压下心头的激动问道。 “我道行不如你,只能算出你会来山海关,便日日来这里等你,还好今日被我撞见了。”胡端公说道。 “我上次来过一次。被人族气运所伤,后面就没再来了。” 胡端公莫测一笑说道:“一定是你动了贪念。” “才没有,我只是好奇。胡端公。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嗯。” “那,咱们回家聊?我现在会开车,也买了一辆车。”我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傻小子。” 我开车带着胡端公返回了我租住的农家小院,先打开空调消暑气,问他饿不饿,渴不渴。 见我为他忙碌,胡端公笑着说道:“傻小子,我喝一杯茶水就走。” “为什么那么急?” “我留在你身边只会给你带来灾祸。”胡端公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想问为什么,甚至也想着一口气把以前积攒的疑问全部问出来,譬如我娘的事,宋珏的事,他自己的真正身份,可是人在面前我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问起。 沉默了一会,还是胡端公先问的我:“你先前在长城上占的是什么卦?” “泽风大过。变爻上六。”我说道。 “谢流年是不是找过你?”胡端公又问道。 “嗯,他来找我一起去贺兰山古地寻访神仙墓。” “泽风 大过,君子以独立无惧。此行你若单独成行无咎,与人同行会有灭顶之灾。”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答应了他。胡端公,神仙墓中真的有关于天书云篆的线索么?” “传说只是传说。哪怕真的有云篆,你也碰都不要碰一下。” “为什么?” “因为云篆一旦出世,就意味着末法时代的结束,你应该能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 末法时代结束,就意味着道门大举入世。 莫说我背负着玄门追杀令,就算没有这个,茅山宗也不会放过我。 随便一个门派精英高手出山,便可杀了我。 与那些隐世不出的陆地神仙相比,我现在或许连一只蝼蚁都不如。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劝我不要去贺兰山古地?”我问道。 “不是,贺兰山古地你一定要去,但是不要去碰任何和云篆有关的线索。” “那我去做什么?” “宋珏已经去了,你不去,她恐怕很难如愿,还会有杀身劫。”胡端公说道。 “什么?” 我这次真的被惊到了,万万想不到宋珏居然去了贺兰山古地。 不过想想也能明白,贺兰山古地出了问题,天下阴灵云集前往,宋珏也是阴灵之体,她去哪里的理由也能成立。 “秦玦,玄门追杀令非同小可。我救不了你,你自己也无法自救,能救你的只有宋珏。如果她能脱困,就算道门大举入世,有她守护你我也不会太为你而担心。” “神仙墓中除了云篆之外,还有别的机缘么?”我问道。 “当然,只不过这份机缘只属于阴灵。” “什么机缘?” “神仙墓,最大的机缘自然就是神仙本身,也就是当初的那具从天界跌落于人间的神尸。” 宋珏对我重要性,是无可替代的。 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即便是张清濯都无法代替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所以,不管神仙墓中有多少杀劫,只要她在,我便要为她赴汤蹈火。 胡端公和我说完这些便要离开,他来见我只是为了告诉我关于宋珏的消息。 送他到院门口,想着以后再见又不知何年何月,我终于忍不住问道:“胡端公,你是不是也知道我娘的身世?” “嗯。”这一次胡端公没有对我撒谎,对我点了点头。 “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娘的事,你只能去问宋珏,她不肯说的话,你就只能靠自己去领悟,你手里那本书足以揭开你想知道的一切谜题。” 第一百四十九章 喝酒论道 念及宋珏,我对贺兰山古地之行充满了期待,恨不得谢流年早点来。 可他倒好,说是七月初,直到过了七夕人才出现。 依然是上次来的那几位熟面孔,只少了关鸠。 谢流年私下告诉我,关鸠不愿和我同行,被茅山宗的韩百川拉去做了队友。 “如此甚好。”我说道。 “关鸠这人剑法可以,度量不行,你就不担心他会对你暗中下手?”谢流年问道。 “韩百川是我败神,有没有关鸠贺兰山古地中我都有杀劫。” “秦玦。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一下,贺兰山古地不在世俗之内。” “你的意思是道门正统出身的弟子也可以对我动手了?”我皱眉问道。 “嗯。不过我可以保证不会让这件事发生在我眼前,等进了贺兰山,你千万不要和我走散。” “谢流年你是真的在拉我为你卖命。” “咳咳,所以我这次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份额外的礼物。” 谢流年迟来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的确给我了一份大礼,不过我问他是什么的时候,他又卖起了关子。 由于今天天色已晚,几人决定先在我这里住一晚上,等明天早上再动身。 至于该准备的物资他们也都一早就准备好了,全真教在银川也有个道场,到时候还会有个全真教的师叔与我们一起同行。 贺兰山处于关外,不仅这次道门大举探访古地。野仙也闻风而动。 到时候,我们会见到很多关外的出马弟子,仙娘,其中不乏野仙本尊。 大门派的长老级别大人物出山,就是为了震慑野仙。 都是年轻人,在农家小院升起篝火,秦岛市买了美食回来,饮酒论道,点评天下道门修行。 道门修行有七重境界,寻常弟子只是前三重,分别是凝神,阴神,聚灵。 凝神,指的是有意识的把神识聚集起来,为将来凝聚阴神做准备。 阴神,则是把凝聚起来的神识化为阴神。 聚灵指的是利用阴神沟通天地灵气,引气入体化为磁场能量。 凝神便可以念咒作法,使用符箓,但有些威力强大的神符必要有阴神才能使用。 只有在聚灵境界才可以释放术法神通,或者请神上身,因为所请的只是神念,神念降下神威消耗的是自身的磁场能量。 聚灵境界,世俗旁门左道的巅峰。 而在那些隐世不出的大道统中,还有修行到了第四重。第五重境界的高手,他们才是道门正统震慑天下玄门的中坚力量。 第四重境界叫做神游,阴神可以出窍游离于物外,同时所能引动的天地灵气也大幅度增加,磁场能量强度也会发生质变。 其实第二重阴神境界也可以出窍,但是那时候的阴神太过脆弱,一旦出窍就很容易在外界迷失,而且一定不能离本尊太远。 神游则不同,神游物外,可见可闻,最远可达数十里外,并且随着境界的提升。神游的距离会越来越远。 末法时代成仙成了传说,神游物外,就等同于体验了做神仙的逍遥自在。 第五重境界叫做天贼,黄帝阴符经中有云,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这五贼,其实指的就是天地间的五行之气。 天地灵气只是概论,细分为五行,分别为乙木,离火,庚金,癸水。戊土。 天贼境界的高手,可以精准的选用符合自己的五行之气施展道法神通,并以此铸造出适合自己的五行灵体。 每个人的五行都不相同,火命人的灵体必然是离火灵体,水命人的灵体必然是癸水灵体。 只有在有了自己的专属五行灵体之后,才可以尝试突破下一层境界,把阴神和灵体融合,铸造阳神。 阳神是道门修行的第六重境界。第七重是飞升。 而以人间现在的天地灵气强度,飞升早已是痴心妄想,阳神就已经是人间巅峰。 谢流年等人的境界皆为第三重聚灵境界,末法时代正统道门不出世,重点针对的不是前三重境界的弟子,而是第四重第五重境界的门派中坚。 如果不是因为贺兰山古地机缘太大,并且邪魔滋生,野仙也参与其中,这些门派里的长老级别的大人物是不会轻易出山的。 只因威能太大,传说中当今道门里的天贼境界高手,有呼风唤雨c搬山倒海的大神通。 当然传说只是传说,未必是真。 这 次去贺兰山古地。目前已经知道的道门大拿有几位神游境界的高手,天贼境界的高手有没有出山就不是谢流年所能查到的了。 境界只代表对阴阳之道的体悟,真正的战力还修行的是什么术法神通,请的是哪位九天正神。 除此之外。法宝,法器,神符这些东西也对战力有很大的影响。 谪仙派能在末法时代一骑绝尘,并不是说他们的修为境界有多高。而是他们的剑气实在太过霸道。 他们所讲的这些东西有些我已经知晓,只是了解的不多,通过询问才知究竟。 谢流年畅所欲言,欣然解惑,其余人对我也不见外,尤其是峨眉派的那位于小涵师兄,性格豪爽,喝酒谈天那叫一个爽快。 弄清了道门的修行境界后,我难免会将之与黑书里的乾道功法做比较。 道门修行有七重境界,同样我的黑书也有乾卦七爻。 六爻对应六龙,第七爻为用九。 看似和道门一一对应,却总比道门要高上一筹。 譬如我在见龙境界便已经可以让龙灵任意出窍,龙灵的强度根本不是阴神能比拟的。 未来东海之前,我就已经摸进了剔龙境界的门庭。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也正好与我现在背负着玄门追杀令的处境相似。 龙灵数次入海汲取机缘。再以剑道之威相助,我现在的修为已经到了剔龙圆满大成。 而且由于我的龙灵已经阴阳互根,所能引动的天地灵气,也远盛于道门的聚灵境界,直追第四重神游。 当然,龙炁的强度还是无法于质变后的神游境界道士相比。 道门的极限境界是阳神,阳神是第六重,但是威能对应的却是乾道功法的第五重。我只需要修到飞龙在天,便可拥有阳神境界的神通。 道门的最后一重是飞升,而飞升对应的是亢龙。 到了飞升,道门再无境界之分,而亢龙之上还多了个用九,见群龙无首。 怎么看,都是龙类的功法更强。 不过,龙类功法虽强,却不是谁都可以修行的。 (这一章很有必要,算是对本书的境界做一个体系的划分,我不是刻意要写修行,算是对前文的一个总结和归纳,也为了让后面的剧情更加容易理解。今晚还有一更,估计要凌晨一点发了,这章修行太难写了,耽误了很多时间。) 第一百五十章 风后八卦玉樽 喝酒论道到了尾声,于他最为相熟的峨眉派大师姐说道:“谢二十亿,你迟来这几日说是为了给秦玦求份大礼,隐瞒了一路,这时候还不拿出来么?” 谢流年酒意正酣,大笑着说道:“好,我现在就拿出来给你们看。” 说完谢流年打开背囊,取出一套拳头大小的玲珑玉器摆件,看模样似乎是张衡的地动仪。 只不过张衡的地动仪是铜制的,这套是玉制的,规模也要小的多。 根据史书记载,衡作地动仪。以铜为器,圆径八尺,形似酒樽,合盖充隆。饰以山龟鸟兽。 樽中有都柱,傍行八道,施关发机;外有八方兆龙,首衔铜丸,蟾蜍承之。 地动仪上的八龙对应的是伏羲八卦,代表方位,也暗合天地玄机。 我不知这是何物,以灵觉也只察觉到玉樽中存在着一个强大的气场。却不知到底有何妙用。 而且这套玉器明显是新雕琢的,谢流年迟来这几天应该是特意为了打造它。 “谢流年,这是做什么用的?” 见我发问,谢流年又卖起了关子,笑道:“你猜,你们都可以猜,谁若先猜中,我便赠谁一瓶玄武归灵丹。” 全真教是理学丹鼎派集大成者,这玄武归灵丹也是有价无市的灵丹妙药。 阴神出窍,常有所损,通常要靠海量的精神力去恢复,但若有了这玄武归灵丹只需要服上一粒就能顶上半日苦修。 看似无用,一旦在那种很急迫的场合就显得珍贵多了。 谢流年要大家猜,一时间气氛沉默下来,我们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我的灵觉堪不破玉樽里的玄机,说明玉樽中有阵法遮蔽。 张衡的地动仪,感应的是大地之变,以金器为引,这套玉制地动仪肯定不是为了同样的作用。 君子如龙,君子如玉。 无论是这玉樽上的龙,还是玉器本身,都和君子之道相关。 那么,君子之道究竟讲的是什么呢。 易经六十四卦提及君子的时候最多,譬如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可以说,六十四卦讲的都是君子之道,而这玉樽上的八条玉龙又恰好对应着八卦。 那么,可想而知这套玉器摆件当和易经有关。 周易六十四卦可以揭开一切天地玄机,而占卜的寓意更多的是用来警告。 我沉思许久,心里有了定数,还未等我先说,武当派的任锦师兄抢先开了口:“此物或许可以用来探测凶险杀劫。” “虽不中,也不远矣,你们谁还有要补充的么?”谢流年笑着说道。 “贺兰山古地凶险莫测,杀劫也未必只有一道。如果是只用来指引杀劫所在的方位,明显不当其用。”我想了想说道。 “秦师弟,那你说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南无派的刘晓辉师叔皱着眉头问道。 “这件玉器本身就是一座阵法,而阵法是会变动。根据杀劫强弱,找出生机所在。”我说道。 “可是诸葛武侯的九宫八卦阵?”任锦问道。 “不是,当为上古风后八阵图。” 上古风后为黄帝麾下的将帅,八卦阵法的创始人。 起初世人提及八卦阵最先想到的就是诸葛亮,直到河南密县发现一套上古风后八阵图,才将华夏八卦用兵的历史向前推了两千五百年。 风后八阵,以天c地c风c云c龙c虎c鸟c蛇命名,分别为天覆阵c地载阵c风扬阵c云垂阵c龙飞阵c虎翼阵c鸟翔阵c蛇蟠阵。 天地风云为四正,龙虎蛇鸟为四奇。 四正代表天地自然之力。不可更改,只能避让。 除非有逆天的术法神通,或者本身就掌握了一种天地自然之力,或占天时或占地利。 譬如黄帝战蚩尤,蚩尤动用雨师风伯,浮云望之逃,骤雨射成箭。 黄帝打不过,只好向天帝求助。 天帝派了天女旱魃相助。最终打败蚩尤,这里就是以天威破风云。 如果两者都没有,还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便是自寻死路。 四正轻易不能改,能改的是四奇。 四奇中,蛇指的是龟蛇玄武,加起来正好是青龙,朱雀,玄武,白虎四象。 青龙主生,白虎主杀。朱雀主动,玄武主静。 只需要洞察四象玄机之变,便可以此反复推演出生门所在。 这些道理我没有和他们全讲出来,只简单描述了用法。 术数上的东西。除非深入研究,否则说也说不明白。 不过,我倒是很佩服全真教那位打造这套风后八卦玉樽的高人,这东西如果参加斗宝大会。估价绝不在那九粒重阳续命丹之下。 九粒重阳续命丹卖出了五亿四千万的天价,谢流年可真送了我一份大礼,我心里有点受之有愧。 貌似从认识他开始,我都一直在承受着他所带给我的机缘。 此人是我的福星,但同时也是我的灾星。 唉,一言难尽。 总之我要是不能还清欠他的因果,将来必定会因他损失惨重。 “谢流年,这份礼物实在太贵重了。”等我解释完毕,郑重向谢流年致谢。 “这东西也就是用你的名义才能求来,如果是别人给多少钱他都不会出手,全真教上下也不过两套而已。一套在掌教手中,一套在当代君师手中。” “为什么?”我问道。 “上次,你给了我一份上古河洛图,回去我就送给了这位长老,他承的就是你的这份恩情。” “还是太贵重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亲自上终南山当面拜谢。” “我想你们一定能谈得来。” 先前我还对贺兰山古地之行有些惴惴不安,有了这风后八卦玉樽,心里安定了不少。 谢流年取出玄武归灵丹,我说什么也不敢再要,最后和大家分享,落个皆大欢喜。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日天亮,我锁了院门。正式和他们一起踏上了前往贺兰山古地的征途。 只为了一座传说中的神仙墓,一具传说中跌落于九天的神之骸骨,天下玄门,盗门,名门大派,关外野仙,阴灵邪魔,齐聚贺兰山古地。 风云际会,大拿云集。 念及此,虽然明知杀劫重重,我心中依然起了豪情。 我想起了岳武穆的满江红,其中一句正是,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第一百五十一章 石棺之谜 我们开车一路向西,两日后到达银川市。 修整一天,再从银川出发,开往西北五十里外的贺兰口岩画风景区。 贺兰山岩画驰名中外,多半出自石器时代,既有个体图像,也有组合画面;既有人物像c人面像,又有动物c天体c植物符号和不明含义的符号。 在贺兰口岩画景区还留着这样一个关于仙人脚的传说,贺兰沟内躺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有两个巨大的脚印,一前一后,传说就是仙人开山时候留下的。 当地的妇女如果患有不孕不育。就来到这里触摸仙人脚印,回去后就容易怀上。 除了仙人脚之外,贺兰山口还有灵蛇洞,燕子梁,母鸡岭,白龙洞等民间耳熟能详的神话故事。 贺兰山中雨水并补充沛。除了黄河引流的青铜峡等几个河口之外,就只有暴雨降水。 不过在贺兰口岩画风景区却有一条叫做琴溪的河流,终年流水不断。 关于琴溪,也有一个神话传说。 传说中曾有为仙人来此地赏景,恰好上空有一团云彩飘过,云彩中承载着雨水,眼看就要越过贺兰山。 仙人取出古琴在大石上弹奏一曲,吸引云彩留驻,并将其化入琴弦中。 临走时,仙人抽出一根琴弦掷向贺兰山谷,化为小溪,这便是琴溪的来历。 贺兰山的汛期在七八月,正是眼下时节。 汛期暴雨频繁,我们才把车停在风景区,天上就下起了暴雨,这一下就是三天三夜。 琴溪水暴涨,游客也在三日中纷纷离去。 等到天晴,我们离开了风景区酒店。开始顺着琴溪西北的山道朝深处进发。 往前行了十余里,来到一座千丈高的石坡面前。 石坡倾斜五十度,石壁光滑如镜,在半山腰处横放着一具长约八米宽一米的石棺,四处无依靠。 贺兰山是地震多发地带,石棺就摆在石坡中央看似随时都能滚落下来,但是自有人类历史一来,数千年过去了,石棺依然安然无恙。 不知道石棺是天然风力雕琢而成。还是上古之人的文明遗迹。 途径石坡,我们几人忍不住停了下来。 “唉,也不知这石棺之谜什么时候能解开。”默默看了会石棺,谢流年一声长叹。 “难道自古以来就没有人解开过吗?”于小涵好奇的问道。 “没有,科学解释不了石棺为何能依附山体数千年不坠。”谢流年说道。 “玄学呢?”于小涵又问道。 “玄学上能解释,解谜的人正是刘伯温。” 谢流年说,此事不见道藏,终南山的秘录中有记载。 刘伯温经天纬地洞察天机,来此地斩龙脉的时候。对着石棺推演天机,最后给这口石棺取了个名字,叫做聚灵棺。 这山坡面朝正南,正面承接阳气,为正阳之地。 而石棺又在山坡中央,为阳中之真阴。 碍于贺兰山特殊的地理位置。历史上长期作为战场。 不知多少将士埋骨山中,阴灵怨鬼无数,而这贺兰山谷正是阴灵通往人间的主要通道。 每当有阴灵试图从此入人间为祸,就被吸入到石棺之中,而石棺也因为吸收了大量的阴灵才能保持千年不坠,定在山坡上。 末了谢流年又说,刘伯温虽然解开了石棺数千年不坠的隐秘,但是他却无法揭开棺中人的身世之谜。 “打开棺材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于道。 “这棺材打不开。我知道你们峨眉派轻身功法高绝,你可以试试。看看能不能飞到石棺的位置。”谢流年说道。 于小涵挑着眉毛,深深吸了一口气,纵身飞起。脚踩石壁冲着石棺而过去。 她体态妖娆,今天穿的又是一身红色纱裙,腾空飞旋犹如惊鸿。 初始身法快如闪电。哪知才高飞不过十余丈便如遇到了无形的屏障,掉头坠落。 如果不是任锦伸手相扶,怕是要直接跌在地上。 “这山坡有古怪,不能使用真炁。”于道。 所谓真炁,是道藏对于磁场能量的经典说法,就像我的龙炁。 “不是不能,而是一旦使用任何磁场能量都会被石棺所吸收。修行者不能上,飞行器也会失灵,所以数千年来这石棺从未被人打开过。”谢流年说道。 “阳神境界的高人也做不到么?”于小涵问道。 “不能,如果距离石棺足够近的话,阳 神也会被吸入到石棺中再也出不来。”谢流年摇着头说道。 “石棺年代久远,或许还在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前。很有可能是远古神祇留下的神迹,对现在的人间无人能解。”南无派的刘晓辉师叔说道。 神祇留下的隐秘,自然也只有神祇才能解。 如今的人间,阳神就是巅峰,飞升成了传说,这石棺之谜也就再也无人能解开。 但是。这只是针对人类而言。 黑书里不仅有关于这具石棺的记载,还直接点破了棺材里的玄机。 望着石坡上的石棺,我心思潮涌,激动不已。 根据黑书记载,这口石棺里藏着的是一截龙骨,一截四尺长的龙脊骨。 此龙乃上古巨龙,死于上古魔神之战。 那时候天界还和人间相通,神祇居于人间,人皇执掌天道。 这头上古巨龙乃是一位战力强大无匹的龙族领袖,欲与人皇争夺天道。 然而任它战力再强,也不敌人皇所掌的天道之威。 挑战失败,被人皇所杀。 由于龙魂过于强大,为了防止巨龙死后怨气不化,人皇命人将巨龙分尸无数,葬于天地四方。 数不尽的千年之后,巨龙尸骨与山川河岳相融。 唯独这截龙脊,始终无法被天地自然炼化,意志长存。 无奈,人皇便将这截龙脊镇压在贺兰山。 企图借贺兰山中天雷之威,将龙魂意志消磨殆尽。 哪知,一直到颛顼帝绝地天通,神祇归天,龙脊中的龙魂依旧没有彻底冭灭。 不过,这时候的龙脊也只剩下些许残魂,再也无法兴风作浪。 颛顼帝算出后世贺兰山必成人族交涉征战之地,便将这截龙脊藏在棺材里,悬在贺兰山通向人间的入口峡谷中,以此震慑万鬼。 可谁能想到,龙脊不断的汲取着阴气,聚阴成煞,依据自身的形状最终化为一柄煞气极重,蕴含无上杀机的神兵。 遗憾的是,黑书里虽然点破了棺材里的玄机,却无人能动。 只因这把无上神兵,只有修行到了第七重群龙无首之后才能使用。 在此之前,一旦对这本神兵起了贪念,必遭其诛灭神魂。 第一百五十二章 过崖 我虽然对石棺里的龙脊神兵无比心热,却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动不得这份贪念。 宋珏是蛟化龙失败,就算成功她的修为也不过是飞龙在天,相当于道门中的阳神境界。 而要动龙脊神兵的主意,阳神不够,就算是真正的神祇都未必能动。 能动这把神兵的只有用九,见群龙无首,大吉。 见我一直沉默,谢流年问道:“秦玦,你不会是想窥伺石棺里的玄机吧?” 我笑笑说道:“刘伯温都堪不透,我又哪里能堪呢。走吧,咱们继续前行。” 说完。我们一行五人继续前行。 约莫走了七八里,来到了传说中的白龙洞。 于小涵好奇的走到洞口,按照民间传说连续喊了三声小白龙,洞内只有她的回音。再无别的动静。 民间传说中,如果有人站在洞口喊小白龙的名字,就会传出龙吟,要是等的时间够久,还会看到涓涓细流涌出。 “既然来了,你们也都试试。”于小涵兴致勃勃的对大家说道。 “传说只是传说,妄言妄信,于师兄何必当真。”任锦笑道道。 “玩玩而已。难得下山一次。” 任锦先试,连续喊了三声小白龙,洞内也是只有他的回音。 随后是刘晓辉,谢流年,都没有引发异象。 “秦师弟,就剩你自己了,快去试试。”于小涵瞪着一双美眸看着我说道。 “好。” 我依言站在洞口,正要一试,心里无端生出不好的征兆。有心放弃,可于小涵不依不饶,非要我试试才肯罢休。 “我可以试试,不过你们最好别站在这里,站远一点。”我说道。 “怎么,难道你还真能把小白龙给召出来不成?”谢流年笑着问道。 “小白龙未必是真,但是这洞里癸水气息充沛,没准真能引出一条水龙出来。” 几人浑不在意,要我赶紧试。 我也不再相劝,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洞内连续喊了三声小白龙。 第一声喊过,洞内回音连绵不绝,犹如闷雷。第二声起,山体动摇,海潮声起。 待到第三声喊完,我纵身飞起。用手抓着岩石,瞬间升高数丈,站在洞口上方一块突起的石头上面。 而他们几人也看出苗头不对,奈何这洞口上方突起的石头只能寄身一人,他们只好向下方逃窜。 身法再快,又哪里快的过疯狂咆哮的水流。 才飞出数十丈,就被白龙洞里咆哮奔腾的水流追赶上,一个个被水冲得狼狈不堪。 唯有于小涵逃过一劫,她压根没有随着谢流年等人向下逃,而是纵身飞向我。 这块石头只容得下一人,我只能把她拦腰抱在怀里。 胸前惊人的触感,令我面红心跳。身体更是被她八爪鱼一般缠的死紧。 水龙只有一口气,宣泄一口,再无后劲。 等到水势冲下去,我和于小涵直接跳下去,谢流年几人也从后面重新赶了上来。 “秦玦,为啥我们喊没动静,你喊就出事?”谢流年全身被水浇头,满脸困惑的问道。 “这山洞里有悬河,只要连续发声,引发山体震颤,悬河就会决堤,我不过是凑巧赶上了。”我解释道。 “秦师弟。倒是提前说一声啊。”任锦无奈的说道。 “人家秦师弟不早就说了吗,山洞内癸水气息浓郁,是你们不听话。”于小涵为我辩解。 “啧啧啧,我咋记得是你非要秦玦喊上两嗓子,现在自己倒跟个没事人一样。”谢流年耸耸肩说道。 于小涵俏脸一红,张嘴说不出话。 过了白龙洞,再往贺兰山深处行,鬼气越发阴森。 山势峥嵘。荆棘满布,一不小心就被划伤腿脚。 我们虽然各个都有修为在身,可这贺兰山地脉诡异,气场紊乱,磁场能量时灵时不灵,有时候连轻身功法都不能用。 在翻越一道十丈宽的峡谷的时候,武当派的任锦师兄用上了武当道法梯云纵,才飞到一半就瞬间从空中跌落。 若不是于小涵及时甩出峨眉弟子常用的牧云鞭将其卷回来,任锦师兄多半要在今天作古。 “刘师叔,你用神仙索试试。”谢流年说道。 “好。” 神仙索是南无派的招牌法器,施法者将神仙索投掷空中,悬而不落。人便可以顺着神仙索向上攀登 。 当下只见刘晓辉打开背囊取出一根五彩斑斓的绳索,筷子粗细,念动口诀把绳索扔向空中。 只听嗖的一声,神仙索笔直的定在空中。向上直接没入云中。 遗憾的是,神仙索立是立起来了,给他稍微一用力,直接从空中给扯了下来。这法子根本行不通。 四个名门大派的道门精英,居然被一条仅有十丈宽的峡谷拦住了去路,当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这会已经是黄昏,再要绕行恐怕天黑之前都到不了对面。 我站在悬崖上,向下看了一会,计算了下高度和坠体的速度,最后决定冒险一试。 “秦玦,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真的有把握能落到对面的那块石头上?”谢流年问道。 “这里气场紊乱,力场也有偏差,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想了想说道。 “那你还要冒险?” “这深谷当为大泽,而泽中无水,我们又被困在这里,正好和易经里的卦象相对,泽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 “秦玦。你确定易经能这么玩?”谢流年很无语的问道。 “韩明烧纸人杀我的时候,我便已经玩过一次了。” 语闭,我把神仙索缠在腰间,另一端被谢流年等人抓在手中。 我后退数丈往前冲,跑到悬崖前张开双臂纵深一跃而下。 风声呼啸,我的身体疾速向前飞行。 早知道这悬崖下鬼气古怪,我压根没有使用龙炁,全是凭着身体本身的惯性。 冲出大约三丈。身体开始向斜下方坠落。 我的目标是对面山崖下的一块突起的石头,眼看着距离那块石头越来越近,触手可及。 偏偏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忽然从深渊中传出一股极为强大的吸引力,堪堪令我与那块岩石失之交臂。 绳索开始绷紧,谢流年等人见我失足开始用力往上拉。 强大的拉力,令我止住了下坠的势头,人像个秋千一样在峡谷内荡来荡去。 等我荡到山崖这面的时候,找准时机用力一登,身体疾速冲向对面山崖,同时让谢流年等人立刻放开绳索。 这一次,我成功荡到了对面山壁前,拔出随身携带的野营军刺刺入山壁中。 紧紧抓住刀柄,算是稳住了身形。 清濯剑是我珍爱之物,轻易不会出窍,来之前我特意准备了一把野营军刺和云纹钢匕首。 当下,我将军刺和匕首来回交插,人也一点点的升高,最终登上了对岸的悬崖。 擦了擦脑门上的白毛汗,暗道一声好险。 第一百五十三章 邪魔 我过了崖,寻了一块突起的大石头系好神仙索,再把神仙索另一端绑上石块扔到对面,把他们一一拉了过来。 第一个过崖的人很危险,他们就安全的多了。 神仙索计算好距离,他们只需要向前冲出一段距离,被我用力一扯,人就会带过来。 不过,饶是如此,于小涵也是骇得脸色惨白。 用手拍着酥胸,喘着粗气说道:“秦师弟,你就当真不怕的么?” “哪有不怕死的人。” “那你怎么敢跳崖?” “我习惯了。” 简单四个字。听得于小涵晃了神,其余人看向我的神情也都格外复杂。 我是魁罡命,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刚出生就惨遭杀劫,从小到大尝尽人情冷暖。 九嶷山几度生死。岳湘又再遭杀劫。 对我来说,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活着才是最难的。 通往贺兰山古地的路有很多,我们为了赶时间选的是条捷径,所以才会遇到这种天堑。 其他人这会多半已经进了贺兰山古地,时间紧迫,我们原地休息了两个时辰,又趁着夜色继续进发。 后面再无天险。只有山野间怨灵滋扰,却也挡不了我们的路。 前面是黑石峡谷,是通往贺兰山古地的主要入口,也是属于我们最困难的一段路。 黑石峡谷中,风沙如刀剑,乱石大如斗。 还有山魈精怪,阴煞恶灵。 传说中,黑石峡谷是洪荒凶兽望天吼的尸身所化,怨气成风,煞气成雾,云遮雾绕中不知有多少邪魔滋生。 庆幸的是,这黑石峡谷虽然阴气深重煞气横行,却可以使用磁场能量引动符箓法宝,只是无法召唤天雷或者请神上身,而谢流年等人都是有备而来。 从一进峡谷,诸人就各自施展护体符咒。 全真教用的是重阳金光咒,念咒施法配合重阳符,便有护体金光万邪难侵。 峨眉派没有护体金光,于小涵却有一套强大的护身法器,名曰阴阳生杀峨眉刺。 峨眉刺细如竹筷,一黑一白,长约一尺,中间有个扣环,可以扣在中指上面。 一旦有阴灵近身。峨眉刺便会感应旋转不停,同时把磁场能量化为阴阳杀机。 既可以贴身迎敌,还可以当做远程法器外放。 外放的时候旋转的峨眉刺形如刀扇,随心所欲,收放自如。 武当任锦的法器便是上清巡摄邪群印,此物曾出现在斗宝大会上,拍出四千万的天价,为武当特有的法器。 上清巡摄邪群印不可量产,武当现存也只有十余枚,任锦能拿出这等法器,足见武当派对他寄予了厚望。 据任锦透露的消息,武当派其实也派了一位四重神游境界的长老暗中潜入了贺兰山。 至于为什么他没有和长老同行。原因也很简单,神游境界的大人物高来高去,他们这些低阶弟子跟着反而容易成为累赘。 武当派这样,其他门派也都差不多。 要么门派内部的年轻弟子结伴成行,要么就是和道门相熟好友成群。 能在贺兰山古地结下一段深刻的友谊,本身也是一种收获。 南无派在正统道门中属于中等偏弱的道统,强在传承了许多失传的道门戏法。 譬如神仙索,三仙归洞,画地成川,撒豆成兵等。 道门戏法真真假假,有些是真神通,有些则是障眼法。无论哪种秘诀。关键都在于一个快字。 同时,南无派传人念咒施法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镇派法术就是万符朝宗,可在一息间发出数十道乃至上百道神符,集合天地风云雷电之力,攻击敌人。 刘晓辉虽然修为只是道门第三重聚灵境界,却已经算得上南无派的中坚,这次南无派也只派了他一人来,带了一身的神符。 几人皆有法宝。唯独我只有一把清濯剑。 于道:“秦师弟,你连一件法器都没有么?” 我扬了扬手里的清濯剑,说道:“我有剑就行。” “剑乃庚金之物,虽然也能斩邪,但是你没有剑气,万一遇到强大的邪魔还是难以应对。”于道。 “于师兄,你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秦玦自有手段应对,不然你以为韩家的赏金为啥从两千万突然涨到五千万。”谢流年忍不住说道。 “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五千万有些高估 了。” “不是高估是低估,等着看吧,秦玦的身价起码要两亿往上。” “两亿?啧啧啧。我都心动了,我们南无派可是很缺钱的。”刘晓辉含笑看了我一眼说道。 “刘师叔,你要是对秦玦出手,等今年仰天池丹鼎派开会。可别怪我不给你留位置。”谢流年急忙说道。 “哈哈,你这孩子,说句玩笑话你也当真,秦师弟能交到你这种朋友。真是他的福气。”刘晓辉哈哈一笑说道。 “不,认识他才是我的福气。没有他那纵身一跃,我们这会还不知在哪座山头绕圈呢。” 说说笑笑中,我们已经进入黑石峡谷腹地。 黑雾弥漫遮天蔽日,彼此之间都看不清人脸。 又往前行了大约半里,我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互相示警后,我们循着血腥气往前追踪,在一堆乱石中发现了一具尸骸。 皮肉被吞噬的干干净净,只剩下白骨森森,白骨上面还沾染血丝。 谢流年蹲下来看了看残破的衣物碎片,面色沉重的说道:“这是一位净明派的道友。” 现场有打斗痕迹,但是却只有人类的鲜血,脚印凌乱,还有血迹延伸向远方。 我以灵觉感应,发现这里依然留着强大的怨气。 这里除我之外就属任锦最年轻,应当是第一次见死人。忍不住当场呕吐起来。 于小涵和刘晓辉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神情紧张。 谢流年反应还好,上次我杀人他收尸的时候,已经吐过了,这会神经也变得大条了。 只有一具白骨,没有邪魔,我们用乱石把白骨掩埋,然后由刘晓辉师叔念咒超度。 “福生无量天尊。慈悲慈悲。” “慈悲慈悲。” 超度完毕,继续前行。 这时候任锦流露出几分惧意,看起来有些犹豫。 末法时代太久,正统道门不下山,这些隐世修行的弟子,面临残酷的生死时,反应有时候还不如旁门左道。 道家其实杀性很重,远比佛家好杀的多。 但是,杀性再重也被清修给淡化了。 清修只是修性,除魔卫道济世救人是才是修命。 修道本就是逆天行事,如果只修性不修命,必有五弊三缺四舍两劫加身。 谢流年嘴巴能说,一番性命双修的大道理,说的任锦下定决心继续随我们前行。 往前行了十余里,气场开始紊乱,前方有大动静传出。 感知到道家的真炁能量后,我们几人立刻加速往前冲。 等我们赶到现场,远远瞧见前方被人布下了一座法阵,法阵外围鬼影重重,不知聚集了多少魔物。 法阵里面三男两女,身穿道袍,地上还躺着两具尸体。 一具被啃的面目全非,另外一具则是被掏空了内脏。 还活着三男两女中,还有两位受了重伤,其中一位年纪略长的道姑盘膝坐在地上,面色淡如金纸,显然已经油尽灯枯。 这座法阵是北斗七星阵,但是布阵的七人已经死了两个,只剩下五人在苦苦支撑。 第一百五十四章 道门行侠 黑石峡谷暗无天日,唯独这块战场被法阵接引星光,掀开了一片光幕,也得以令我们看清了战局。 北斗七星阵是道门最常见的法阵,几乎每个大门派都会。 最初这套阵法是由全真教开派祖师王重阳所创,传于弟子马钰c谭处端c刘处玄c丘处机c王处一c郝大通c孙不二等七大弟子,后世称为全真七子。 北宋末年,道门曾遭遇一次大劫,受到来自北方黄教的冲击,黄教是喇嘛教的分支。 王重阳和全真七子为了道门的振兴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也让北斗七星阵成为道门共有的镇山法阵。 北斗七星阵,七人依上三颗玉冲星。下三颗璇玑星次序,占据七个方位,分别为天枢c天璇c天玑c天权c玉衡c开阳c瑶光,对敌形成包围。 随着阵式变化。七人既可联手往复,流转不息。 眼前这三男两女再加上地上的两具尸体,一共有七人,但是因为已经战死两人,导致开阳和瑶光星位失守,阵法陷入僵局,再也没有任何变化。 同时法阵所产生的气场也因为邪魔入侵不断的弱化,法阵即将崩溃。 若非主阵的那位道姑拼尽一身修为苦苦支撑。这法阵早就破掉。 “道门弟子面临生死危机,我们一定要救下他们。”谢流年说道。 “刘师叔,看清是什么妖邪了吗?”于小涵问道。 “鬼气太重,看不分明,你们几个先后退,我以神光符探一探究竟。” 刘晓辉说完,我们几个退开,随后他从怀中祭出一张神符,念诵咒语,直到神符闪亮,把神符远远的掷向重重鬼影之中。 神符坠落于鬼影之中,腾的烧起一道火光,显露了魔物的真容。 赫然是一群飞僵。 子不语中曾将僵尸分为六种,分别为紫僵c白僵c黑僵c绿僵c毛僵c飞僵。 紫僵并无神通,是最简单的尸变,不具备攻击力也没有灵识。 白僵有嗜血本能,但移动缓慢,灵识低下。 港台电影里出现的僵尸指的是黑僵,黑僵灵识极高,行动迅捷,还可以传染尸毒,被黑僵咬伤的人也会变成僵尸。 但是黑僵也不会神通术法,只是力大无穷,皮肤坚硬。 僵尸到了绿僵境界才可以通灵。吸收日月精华,吸收阴气修炼,绿僵会阴法,能攻击阴神,其战力相当于道门第一重境界,凝神。 毛僵比绿僵厉害,出了名的铜皮铁骨,最关键的是毛僵不畏惧阳光,也不畏惧凡火,只有道门离火,雷法可破。 至于飞僵,就不是寻常道士所能对付的了。 飞僵。顾名思义是可以飞的,而且还擅长法术神通,其战力相当于道门第三重境界聚灵,却比聚灵境界的道士难对付的多。 这六种僵尸都曾见于世俗,而在这六种僵尸之上,传说中还有三种更加厉害的僵尸。 不化骨,伏尸,游尸。 这三种僵尸无论哪一种都需要千年之功。 根据道藏记载,在三苗古地黑龙潭曾经出现过不化骨,当地人称其为尸王,最后集合数十位道门高手才将其杀死。 至于伏尸和游尸就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了,传说中黄帝战蚩尤所请的天女旱魃。其本体就是游尸的一种。 游尸集天地怨气而生,不老,不死,不灭,为天地摒弃于六道轮回之外。 修成游尸,上游九天,下游幽冥,可谓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刘师叔的神光符照出了飞僵的影子。只见灵宝派弟子周围密密麻麻的围了一圈飞僵,不下上百只。 这阵仗看得人人头皮发麻。 飞僵的战力相当于聚灵境界的道士,而我们这五人正是聚灵境界。 灵宝派能在上百只飞僵的围攻下坚持到现在,想必也是手段尽出,用尽了法宝。 这时候救还是不救就成了艰难的选择。 如果我们贸然出手,很有可能自己也会惨遭杀劫,但若掉头就走的话,就只能再从别的路进入贺兰山古地。 最关键的是,尚未深入古地就遇到飞僵级别的妖邪,我们真的有实力应付贺兰山古地里的阴灵邪魔吗? 就在我们还犹豫的时候,两只飞僵因着刘晓辉师叔的神光符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朝他飞了过来。 “不好。飞僵已经发现我了。”刘晓辉沉声说道。 “来就来,杀了就是。”于小涵咬牙冲到刘晓辉身前。 飞僵来临,她双手中的峨眉刺开始旋转。 距离越近,旋转的速度就越快。 于师兄敢上前迎敌。我们这些男的就更加没有退缩的理由。 谢流年祭出斋蘸法师剑,任锦也祭出自己的法剑,同时还祭出了上清巡摄邪群印,一手剑。一手法印,护卫在刘晓辉身前。 我没有多余的动作,默默站在最后面。 “秦玦。”飞僵即将来临,谢流年忍不住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有点紧张。 他和我不一样,我是见惯了生死,他可是头一遭。 “不用慌,尽管放手杀就是。”我低声说道。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谢流年说道。 说时迟,那时快,转眼之间两只飞僵已经飞到我们头顶上空。 飞僵身体枯槁,双眼闪耀着绿芒,全身长满长长的绿毛,背上生出了骨膜,形如蝙蝠的翅膀,就靠着这对绿皮骨膜御空飞行。 攻击神通主要来自尖利的两只前爪。以及发出的灵魂尖叫。 飞僵的灵魂尖叫,可以直接攻击人的神魂,犹如音波冲击,一旦被击中便会五感六识紊乱。 也有飞僵可以吞吐煞气毒雾,麻痹人的神经,或者直接腐蚀人的皮肉。 伴随着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最先俯冲而来的一只飞僵选择了于小涵当做第一个攻击目标。 尚未落下,刘晓辉已经祭出了数道雷符。 雷符击中了飞僵的身体引发爆炸。炸的飞僵哀嚎不绝,腐尸烂肉横飞。 飞僵虽然身体坚硬刀枪不入,可刘晓辉的神符可是南无派的大道统的底蕴,一符抵万金。 直接把这只飞僵轰的尸骨无存,化为飞灰。 谢流年大声叫好,刘晓辉却是嘴角一阵抽搐。 一符万金的雷符,就这么轰下去十余道,这可都是钱啊。 估计心里也是后悔的要死,明明两道神符就能解决的麻烦,他出手就是十余道,瞬间砸了几十万进去。 第一只飞僵的凄惨下场,让尾随的第二只飞僵动作迟疑了几分。 但是俯冲的力道很强,等它意识到不对,想飞空逃离的时候,于小涵的峨眉刺已经出手了。 只见黑白两轮刀扇瞬间闪电般的飞向飞僵的身体两侧,直接切断了它的骨膜翅膀。 没了翅膀,飞僵从空中向下坠落。 这会刘晓辉正在为神符而心痛,武当派的任锦师兄当即不让,直接祭出上清巡摄邪群印砸了上去。 上清巡摄邪群印那是什么等级的法宝,莫说是飞僵吃不起,就算是不化骨来了,也吃不了几下。 只听轰然一声巨震,这第二只飞僵也变做了劫灰。 “可是武当派道友赶来相助?”我们这边闹出了强大的动静,被困在北斗七星阵里的灵宝弟子也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立刻寻声问道。 “武当弟子任锦前来相助。” “全真谢流年前来相助。” “南无派刘晓辉。” “还有我们峨眉。” 四人相继发声,豪情在胸。 我也一时动了侠肝义胆,想学他们报出自己的名号。 想想那一纸玄门追杀令,压下了心头的悸动。 凭借我修行的黑书功法,以及我对我真正命运的直觉,就算我能魑魅魍魉一剑破万法,也永远也做不成名满天下的道门侠客。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才是我要走的路。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化骨 轻而易举解决掉两只飞僵,也为我们增加了无上的勇气。 当下由任锦手持上清巡摄邪群印在前面开路,我们五人朝着灵宝派弟子的北斗七星阵冲了过去。 上清巡摄邪群印能镇万邪,任锦以真炁激活,对飞僵产生了强大的威慑力,纷纷避让。 等我们冲到法阵边缘,灵宝派那位占据玉衡星位的女弟子立刻移开阵脚,让我们闯进去。北斗七星阵是道门通用阵法,道门弟子人人都会。 我们入阵之后,刘晓辉主动填补开阳星位的残缺,谢流年则是补了瑶光星位。 任锦接替灵宝派那位年长的道姑占据了天枢星位,于小涵换下了天权星位那位受伤极重的灵宝派男弟子。 阵法重新运转。感应天上星斗,法阵威力重新焕发,震慑的飞僵再也不敢强攻。 但是,它们也不走。依旧把我们围在法阵里。 要维持法阵的运转,需要耗费磁场能量,灵宝派弟子本来就和飞僵僵持了很久,这会已经出现真炁枯竭之兆。 飞僵围而不攻,要打消耗战,而我们却耗不起,只能主动杀敌。 此刻飞僵集体飞空,围着法阵旋转不定。一旦出阵杀敌必遭群起围攻。 道姑先为重伤的灵宝派弟子以灵药稳住伤情,包扎好伤口,等处理完毕才站起来对着我们躬身行了个大礼,说道:“贫道法号听云,灵宝派外门执事,多谢几位相助之恩。” “同为道门弟子,除魔卫道义不容辞,师兄言重了。”刘晓辉说道。 他称这道姑为师兄,足见听云道姑在灵宝派的辈分,我们要称其为师叔或者师伯。 不过这里情况凶险,还不是谈交情论辈分的时候。 “师父,我恐怕撑不了多久了。”灵宝派那位面容姣好的女弟子说道。 此时我们来的五个人,已经有四个人顶了北斗七星阵的星位,只剩下我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于是听云道姑望着我问道:“师侄可愿替翎儿补阵?” “不好意思,我不懂阵法。” “北斗七星阵道门弟子人人皆会,难道你不是道门弟子?”听云道姑又问道。 “师伯,秦玦他不是道门中人。”任锦说道。 “秦玦?这名字有点耳熟。”听云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谢流年一眼,说道:“难道,你就是那位被韩家悬赏五千万,还被执笔人亲自写了生死簿的秦玦?” “正是在下,只是没想到连道门正统都知道了我的名字。”我说道。 “执笔人亲自落笔,再加上你得罪的又是茅山宗,怕是这天下道门几乎都知道了你的名字。” 我不能补阵。危机依旧,大家都愁眉不展。 听云道姑说灵宝派的长老早在五天前就随着天师府的高人进了贺兰山古地,根本无暇顾及他们。 眼下我们只能等,等等看后面还有没有道门弟子走黑石峡谷。 “黑石峡谷劫难重重,凶名远播,恐怕一时半会不会再有人来了。”刘晓辉说道。 “几位道友可有门中高人相助?”听云叹了口气又问道。 谢流年等人默然不语。 各家道统都一样,神游境界的高手都是一早进了贺兰山古地,我们这一行人其实已经算是来迟一步。 “求人不如求己,没人来帮忙,咱们就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于道。 “师兄说的容易,这飞僵有古怪,要是能杀光我们早就杀光了。”那名叫做翎儿的灵宝派女弟子说道。 “有什么古怪?”于小涵问道。 “你们看看地上的尸骨就知道了。” 她不说我们先前还没主意。这会仔细一看,只见满地腐蚀烂肉,尸骸满布。 看来,在我们来之前,灵宝派这一行人已经杀了好几十只飞僵。 而且,就在我们聊天的这会功夫,飞僵的数目又增加了。 “飞僵杀之不绝,它们的大墓地一定就在附近,其实我最担心的还不是飞僵。”听云道姑说道。 “师伯在担心什么?”任锦问道。 “飞僵的数量如此众多,可见那大墓地中怨气一定极重,或许存在着不化骨。” 贺兰山自古是兵家交战之地,战死将士极多。白骨无人收,这些飞僵应该也是战死的士兵怨念不散所化。 有兵就有将,听云道姑猜测的一点都没错,这里的确有不化骨,而且正在朝此地赶来。 我的灵觉很强,不化骨 的阴性气场极为强大,我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飞僵相当于道门第三重聚灵境界的道士,虽然难对付。但是我们这些人都有大派底蕴,法宝在身,倒也能对付。 但是这不化骨对应的乃是神游境界的道士,会对我们形成神念威压。 道门修行,一重境界一重天。 神游境界的道士,神念气息远远强于聚灵境界。 先不说术法神通,光是神念威压就不是普通聚灵境界弟子可以承受的。 眼前北斗七星阵还能勉力支撑,一旦不化骨赶来,此阵必破无疑。 念及此,我对众人说道:“放弃阵法,大家全力出手,能杀多少是多少。” “飞僵这么多。怎么杀得过来,一旦放弃阵法的威慑力,肯定死伤惨重。”一位灵宝派男弟子反驳道。 “如果现在不杀,等下就只有被杀的份。听云师伯的猜测没错,这里的确有不化骨,而且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我说道。 “秦玦,你说的是真的?”谢流年问道。 “嗯。” “既然如此。那么大家各自准备好法器,动手杀敌。”谢流年大声说道。 “秦师侄,你真的感知道了不化骨?”听云道姑犹自存疑。 “听云师叔,请相信秦玦的判断,要知道,没有他张家二小姐根本不可能从九嶷山中找到翎。”谢流年正色说道。 听云道姑立刻露出凝重的神情,等大家都做好杀敌准备,她一声令下,众人齐齐收了北斗七星阵。 阵法一撤,瞬间黑暗笼罩。 飞僵绽放杀机,群起来袭。 任锦把上清巡摄邪群印祭到空中,一片清光洒落。 随后刘晓辉也朝空中掷出两道神光符,照的大放光明。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杀!” 于小涵杀字出口,黑白峨眉刺化为刀扇疾速旋转着飞到空中。随着她的咒语,这两根峨眉刺在空中上下飞舞,不断的切割着飞僵的皮肉筋骨。 上清巡摄邪群印威力无穷,一旦有飞僵被清光照射到,便会瞬间失衡从空中跌落,随后便会被刘晓辉以雷符轰杀。 灵宝派早已血战多时,法宝符箓能用的都所剩无几,我们这些人担当杀伐主力。 谢流年只以法剑斩邪。我看不出他的真正实力,其实只要多等片刻,他肯定会使出隐藏的神通,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 飞僵他们能对付,就算不能全部杀死也能杀出一条血路逃生,但是一旦不化骨到来,这些人根本活不下来几个,甚至还会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而我要做的,便是趁着众人各自陷入苦战无暇他顾的时候,离开这里,单独迎战不化骨。 我现在是剔龙境界圆满大成,只差一分机缘便可提升到跃龙境界。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但是现在已经不再需要继续乾乾下去,我需要的是纵身一跃,跳入深渊。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第一百五十六章 英灵鬼将 趁着众人和飞僵斗法厮杀至极,我收敛气息,绕行到一块风石后面,就地一滚下了山坡。 爬起来来不及抖落一身泥土,我立刻施展轻身功法在山坡谷底疾速朝黑石峡谷西北方向的缺口赶去。 赶路途中,一只飞僵发现了我的存在,朝我俯冲而来,我弯腰按着剑柄,一直忍耐不动。 等到飞僵距离我只剩下最后两尺的距离,尖利的爪牙即将抓中我的身体的那一刻,我拔剑出鞘,清濯剑剑身瞬间变的猩红如血。 剑气未发。只凭借剑身本身的杀机,就把这只飞僵的两只前爪斩断。 飞僵吃痛欲要飞走,我深吸一口气,反手一剑隔空劈出。随后我的人立刻就地翻滚躲开。 飞僵腹部被剑气斩破,腐尸烂肉血流漫空,发散出刺鼻的腐朽臭味。 解决掉这只飞僵,我继续前行。 黑石峡谷的尽头是通往贺兰山古地的入口之一,而我现在所走的这个分叉口,却是通向大墓地的所在之处。 大墓地是一座天坑,深数十丈,方圆数里。黑雾笼罩,寸草不生,隐约可见坟茔满地,白骨皑皑。 贺兰山是古代兵家必争之地,数不尽的千年之中不知多少场战争发生在这里,又不知多少将士尸骨不能还乡。 阴森的鬼气,皆为将士的英灵所化。 因为无人超度,死后怨气不化,才形成今天的面貌。 贺兰山在天之西北对应震卦,本来也预兆这里是灾厄之源,除此之外,传说中贺兰山下面还对应着冥界的阴山。 阴山是冥界专门镇压恶鬼的地方。 上有雷海劫雷,下有阴山怨气上冲,再加上人间刀兵杀伐征战,凝聚三界煞气,悉数交汇在贺兰山古地之中。 这黑石峡谷仅仅是通向古地的入口通道,便已经怨气不化,古地之中的凶煞灾劫可想而知。 庆幸的是,古地并不和人间交汇,甚至也不出现在人类的地图上。 类似于洞天福地,被天地遮蔽了玄机,不为世俗所知。 我站在悬崖上默默感知了一会,取出风后八卦玉樽感应不化骨的杀机。 没过多久,对应着地载阵的那条玉龙忽然开始颤动。接着吐出一粒米粒大小的玉珠,发出悦耳叮咚一声。 天地风云为四正,杀机在地载阵方位,说明这大墓地不可深入。 见此,我绝了跳下去的念想。 黑书中也有关于不化骨的记载,所谓不化骨指的僵尸的某一部分骨骼发生了异变。 类似于佛家的舍利骨。 这部分异变的骨骼,因为凝聚怨气不化,再汲取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同时还承受着无数次雷劫,最终变得坚如金刚,万法难伤。 一部分骨骼异变叫做不化骨,如果全身上下的骨骼全部异变。叫做伏尸。 伏尸就不是我能对付的了,金刚不坏之神,只能有天贼境界的道门高人,以先天五行之气来杀伐。 我盘膝坐在悬崖上等待,又过了片刻,不化骨终于现身。 最先感应到的是一座强大无比的阴极气场,从地下向上移动,很快来到地面上。 阴极气场移动的很缓慢,仿佛才苏醒未久。 大墓地天坑方圆数里,这只不化骨在正北方的地穴中现身,相距我大约七八里。 它不是即刻出现的,应该是已经在地下暗行了一段时间的路。 随着它的缓慢移动。大墓地里的阴煞怨气全部朝它身上凝聚,阴极气场也变得越来越强大。 等它来到大墓地中央位置的时候,我终于窥见了它的身形。 和身体发生异变的飞僵不同,这只不化骨依然保持着完整的人类形态,四肢俱全,身上还穿着一身残破的盔甲,披着一件破烂不堪的斗篷。 只不过,盔甲下面的身躯空荡荡的。只有骸骨在支撑,没有半点血肉。 看盔甲的制式,这位应当是唐朝的一位将军。 贺兰山是战争山脉,从秦人和匈奴交战开始,中原政权与来自西北的异族交战长达七百年。 到了唐朝,突厥人崛起。 贞观元年,作为突厥君主的颉利可汗带领十万突厥骑兵攻入渭水,直达大唐首都长安七十公里外。 突厥人的嚣张激怒了李世民,公元六百三十年,贺兰山冰雪尚未融化,华夏历史上真正称得上军神的李靖大将军,亲自统率大唐豪侠剑指贺兰山。 李靖何等人才。用兵如神,历史上无出其右者。一 战肃清突厥大军,活捉颉利可汗,并直接导致东突厥灭国。 此后贺兰山依旧战事不断。直到唐朝与回纥人联军,占据了贺兰山要塞,才暂时宣告和平。 但是,和平只是短暂的。贺兰山特殊的地利位置注定它是一座战争山脉。 唐朝不化骨战将站在大墓地中央,许久未动。 它是真正的邪魔,可是,从它披着一身唐朝铠甲进入我眼前的那一刻开始,它在我心中的形象就瞬间变了。 它不是邪魔,他是我华夏立下过赫赫战功,最终战死沙场的不死军魂。 我不再称呼它为不化骨,改称其为英灵鬼将。 英灵鬼将站在大墓地中央,默立许久,似乎在缅怀昔日的战场,和那些战死在此地的袍泽英魂交流。 这一刻,他身上再也没有半分邪魔凶煞之气,有的只有无尽的悲伤。 他半跪在地上,大墓地的所有怨气疯狂朝他凝聚。 伴随着一股浩大的神念,大墓地深处响起了诡异的挽歌。 挽歌哀怨悲伤,听得人不忍卒听。 无人收废帐。归马识残旗。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时。 不知不觉,我已经泪湿了眼眶。 然而等到一曲挽歌结束,等英灵鬼将再次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无尽邪魔凶煞之气从他身体中爆发出来。 所谓怨极生煞,指的便是眼下这副场景。 千百年来无人收敛的尸骨,偏偏又因着此地阴气极重怨气难消,亡魂不得入冥界轮回。又不能再回到生前的日子。 对亲人的思念,罡风煞气的摧残,死亡的孤寂,难以忍受的漫长岁月,把属于亡魂的悲伤悉数化为对生者的憎恶。 英灵鬼将消失了,不化骨再次归来。 这一次它眼中射出的碧蓝色的幽光,极度冷漠,整个大墓地的温度都在骤降。 随着阴极气场的翻倍暴涨,我感受到了一股属于上位者的神念威压。 不化骨对应着道门神游境界,和龙灵堪堪持平,但是,我却一样受其反制。 只因它集结了整个大墓地的怨气,而我却因为心里生出了慈悲,让龙灵变得软弱。 我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我面对的不是唐朝鬼将,而是一具实力强大的邪魔,生者的大敌。 龙灵受到神念威压的反制,开始重新酝酿杀机。 龙炁在识海泛涌,悉数涌入我的身体,最后全部灌注在清濯剑身上。 无影无形的清濯剑最终变得鲜红如血,似乎随时会从剑尖滴落下一滴真正的鲜血。 就在这一刻,我也终于爆发了属于自己的神念威压,龙杀。 第一百五十七章 红遍山崖 剑笼上了红色烟纱,我的人也仿佛笼上了一层红色的烟纱。 这便是我的气场,代表着龙炁的颜色,也代表着龙类的杀机。 气场才一形成,立刻惊动了大墓地中的英灵鬼将不化骨,它或者说是他,抬头朝我看了一眼,只这一眼便令我如坠冰窖。 随后,他便迈着沉重的脚步朝我走来。 走到大墓地边缘,踏上了天坑通向山崖的一条狭隘的斜坡山道。 脚步沉重,每踏出一步,都仿佛带着重若万钧的力量。 不化骨坚如金刚。杀机深重无坚不催,同时,还万法难侵。 我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血战的准备。但还是被他所绽放的杀机暗暗心惊。 不是我不知道珍惜性命,而是因为我的命注定我要成为这样的人。 魁罡,本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要想活下去,就只能逆天改命,向死而生。 当英灵鬼将一步步朝我走来的时候,我察觉到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也想起了远方的爱人,以及被困在贺兰山古地中的宋珏。 这一次。我真的拿性命下了赌注。 如果我输了,她们两个,我一个也见不到。 即便她们要为我伤心,恐怕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睁开。 我的剑气属于庚金,庚金杀性极强,最为刚猛,一发而不可收。 识海风云际会,龙灵盘旋高昂。 以往我所有对于乾道功法的体悟,我所经历的一切生死磨难,以及我对杀意,剑意,剑法的理解,在我识海中不断的交汇融合。 何为剑? 剑的伟大,在于它的放荡不羁。 绝世剑客,草木竹石皆可为剑。 那么龙呢? 龙能不能为剑? 龙也能,我领悟的第一招剑法就是潜龙出渊。 此念起,龙灵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潜入识海深渊消失不见。 龙潜的那一刻,代表我已经做好了最充分的准备,杀机,剑意,都提升到了极致。 只等潜龙出渊。便可斩出我最强的一剑。 英灵鬼将犹自在狭隘的山道上独行,阴风吹起了他残破的黑斗篷,面甲缝隙中渗透出寒雾。 在他腰间悬挂着一把古旧的长剑,剑鞘是铜制的,锈迹斑驳。 明明是一个人在独行,却仿佛身后跟着千军万马。 一个人,带着军威。 同时,也携带着无尽的怨气和凶煞。 识海起了波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犹如我心底的恐惧,在不断的浮浮沉沉,压下去又升起。 终于。英灵鬼将踏上了悬崖,视线和我正面交接。 悬崖上突然吹起了狂乱的风,寒风呼啸,吹过他残破的铠甲缝隙,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 两个气场的正面碰撞,没有人肯退步。 我占据了地利,早已等候在此,而他站在悬崖边缘,容不得后退一步。 气场交汇,神念相杀。 我撑不过他的阴煞怨气,身形一晃,只得俯身弯腰半跪在地上。把清濯剑插进岩石中方才稳住身形。 清濯剑插在一块坚硬的黑石上面,随着阴灵鬼将杀机的入侵,这黑石开始出现裂纹。 很快,随着英灵鬼将再次往前踏出一步,黑石终于在我剑下破碎。 随后我的人,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双手握住剑柄被冲击的后退数丈,清濯剑切割着无数岩石。留下细如发丝的剑痕。 英灵鬼将的军威煞气实在太强大了,我的龙杀根本承受不住。 这次冲击,令我的神魂受到强大的冲击,五感六识已经开始迷离起来。 但是,我只能咬牙苦撑。 潜龙勿用,这时候我绝对不能出手。 我的剑法只有一招,现在还不是我出手的最佳时机。 英灵鬼将发出一声桀桀的冷笑,再次向前踏步,我继续被冲击的后退,直到我的身体抵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退无可退。 接着,他犹自脚步不停。 我的七窍开始流血。细密的血珠子从皮肤表面渗透而出。 自遭杀劫一来,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伤的这么重。 虽然也曾命悬一线,但今天的杀劫对我来说更像是一场毁灭。 英灵鬼将 的怨念太深,煞气也太重。 意识开始紊乱不堪。鲜血从眼睛中流出,视线里一片血红。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我依旧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坚决不肯让潜龙出渊。 我只有一剑的机会。赌的是英灵鬼将近身。 昆仑谪仙派弟子能剑气匹练如虹,我的剑气很短,距离不够就发挥不出最大的威力。 英灵鬼将再度逼近,我的纯阳血气,激发了他的贪婪。 他死死的盯着我,忘情的呼吸着鲜血的芬芳。 “这是我记忆中的味道。” “曾经,我惧怕这种味道我害怕这种颜色。后来,我习惯了。” 英灵鬼将口吐人言,声音嘶哑。 我大概是他千年以来第一个聆听者。 “曾经我杀人,只为不让苍生再流血。现在,我是为了鲜血而杀人。” “你的血我很喜欢。” 说完最后这句话,英灵鬼将终于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剑鞘锈迹斑驳,而这把剑却犹自寒光闪烁。 这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只是大唐时代的制式武器。 但是,因为杀人太多,自带锋芒。 英灵鬼将拔出长剑。同时也把杀念凝聚到剑身中。 对他而言,品尝最甘美的鲜血,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斩首。 如果提前以神威将我杀死,鲜血就失去了味道。 我听着他厚重的脚步山,看着他大步朝我走来。 十丈,五丈,三丈。 等到距离我只剩下最后一丈的时候,英灵鬼将向前一个箭步。拔剑横扫,一剑斩向我的脖子。 而我苦苦再等的就是这最后一刻。 在他长剑出手的那一刹那,我把神魂归于识海。 与此同时,龙灵昂然一声跃出深渊,直接接管了我的身体。 强大无匹的巨龙杀机瞬间主宰了我的身心,清濯剑红光暴涨。 当英灵鬼将以强大的军威煞气化为杀机,意图一剑斩取我的头颅的时候,龙炁化为庚金剑气终于爆发了。 只听得轰然一声巨震,漫空飞红,红遍了山崖。 雷惊电掣风云动,龙杀一出天下红。 清濯剑何等锋芒,岂是英灵鬼将的古旧长剑可以相比的,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接斩断。 随后,清濯剑直接斩在英灵鬼将的腰腹之间。 不化骨,坚如金刚。 当坚不可摧的不化骨,遇到无坚不摧的庚金剑气,再次迸发出轰然巨震。 犹如大地惊雷。 我身后的岩石轰然破碎,身体也跟着倒飞出去,人在空中连连吐血不止。 反观白骨战将,犹自站在原地,毫发无伤。 仿佛我这一剑根本就没有斩中他。 但是! 他眼中的碧蓝色幽光却已经变得暗淡下来。 犹如火焰,即将熄灭。 (这章是不是超级好看?喜欢的朋友记得收藏一下,欢迎评论留言。我的q群:328143132) 第一百五十八章 跌落冥河 就在幽光明灭即将消散的那一刻,英灵鬼将步履艰难的向前踏出一步。 随后,身体一晃,轰然倒在地上。 英灵鬼将终究没能抗住我潜龙出渊的一剑。 再坚固的身躯,也扛不住红透山崖的龙类杀机。 英灵鬼将倒地,身躯瞬间破碎成灰,连带着他身后的半座山崖也轰然崩塌,坠落下深渊。 烟尘四起,黑雾弥漫。 等到一切归于平静,地上只剩下一副残破的头盔。 头盔里面有东西讪讪发光。 我想走过去看看究竟,但是,强大的一剑同样给我的肉身造成了极强的破坏。 七窍犹自在流血。全身更是被鲜血染红。 龙灵也同样的虚弱。 不久前,谢流年给了我一颗重阳续命丹,我直接把它吞下。 身处险境,随时会有不涉杀劫。我不敢在此地多留。 重阳续命丹很快发挥作用,把龙灵修复完整,但是亏损的龙炁就不是重阳续命丹能够修复的了,短时间内我再无战力。 重阳续命丹修复的是阴神,而我身体上的伤势只能靠凝碧丹来疗伤。 由于我受的是军威煞气冲击,伤势多半为内伤,凝碧丹所能发挥的作用也极为有限。 我盘膝打坐半晌,咬牙站起来。用衣袖擦干脸上血迹。 幸亏穿的是一身黑衣,鲜血看不分明。 整理好衣冠,我走向那副残破的头盔,伸手将它拿起来,然后发现头盔遮盖的地上留着一枚闪闪发光的珠子。 佛门高僧死后有舍利子,不化骨也有,称之为英灵丹。 只不过,英灵丹和那鲛人泪一样,只能为阴灵所用,用来凝聚阴身实体,效果要比鲛人泪要显著的多。 我把英灵丹收起来,开始检查风后八卦玉樽。 庆幸的是,我的身体被军威煞气冲击的破败不堪,但是这风后八卦玉樽却安然无恙。 正要将其收起,东南方位玉龙落下一颗玉珠,对应八卦阵中的云垂阵。 风后八卦阵中,天地风云为四正,不可更改,除非掌握同等自然之力。 此刻我战力亏损,既不占天时也不占地利,云垂阵出现,除非有巺风相助,不然绝对躲不开这道杀劫。 云垂阵顾名思义,杀机当从天上来。 我转身望向东南方。只见天幕黑压压一片,一群飞僵正在疾速朝我飞来。 飞僵同样是由战死的唐军尸体所化,我杀了英灵鬼将,它们直接放弃围攻谢流年等人,来找我复仇。 看到这阵仗,我才知自己招惹了弥天大祸。 我不该动英灵鬼将的主意,然而此刻再后悔已经晚了。 本来我是剔龙境界,斩杀英灵鬼将令我修行突破,触摸到了跃龙境界的门庭。 跃龙在渊,无咎,现在我的人又正好站在悬崖面前。 怎么算,也只有跳下悬崖这一条生路。 只是。悬崖下面是大墓地,死意凝聚,怨气不化,我这纵身一跃之后,除非修行突破,否则还是难逃一死。 罢了罢了,本来存在逆天改命的心,偏偏此时又只能靠天来赌命。 眼看着飞僵越来越近,我不敢再停留,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人在空中,只觉风声呼啸。 天幕晦暗不明,地下死气凝聚。路在何方? 噗通一声,我的人坠落在大墓地天坑之中,伤势再度加重,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我从地上爬起来,拔剑四顾,内心一片茫然。 大墓地是属于阴灵的,飞僵可以借助此地的阴气和煞气,与我相克。 如果在这里作战。我必死无疑。 左右寻思无果,我索性循着英灵鬼将现身的轨迹一路奔跑而去。 不化骨最初是从大墓地正北方的洞穴处现身,很快我便来到洞穴入口,直接深入其中。 洞穴内漆黑幽暗,四周山体磷光闪烁,鬼气阴森。 明知这条隧道只会将我带入真正的死地,但我只能不管不顾的往前走。 隧道从地面曲折向下,温度越来越低。 冥冥之中,我也不知道仓皇奔跑了多久,最后来到一处宽敞的岩石洞窟中。 这洞窟又深又阔,中央是一处黑水潭。 黑水潭方圆数丈,黑气弥漫。寒雾缭绕,不知深浅。 岩石洞窟内 寄生着无数只黑暗蝙蝠,由于我的到来,激发了蝙蝠的凶性。纷纷朝我扑来。 我有伤在身,也无龙炁所用。 只能拼命挥舞清濯剑,然而蝙蝠成千上万只,杀之不尽除之不绝。 眼看着。不等飞僵追踪到这里,我就要被蝙蝠活活咬死,只好跳入黑水潭中躲避。 人才已入水,全身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这水极冷,奇怪的是如此冰冷的水却没有结冰。 蝙蝠还在头顶盘旋,我只好潜入水底。 才一下潜,水底忽然传出一股极强的拉伸之力,我来不及反抗就被拉入水下的漩涡之中。 又是黑暗无尽,不知在水下漩涡中下沉了多久,期间灵识几度昏迷。 等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漂浮在一条浑水河中。 河水寒冷彻骨,怨魂无数,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围绕在我身边,也不知道它们在畏惧着什么,始终不敢冲上来噬咬我。 这河水是流动的,一直向西流。不知道流向哪里。 我全身无力,无力游上岸,也无力斩杀身边的恶鬼凶魂,只能任由河水浮沉,随着它向西流去。 顺水漂流,时间随着河水流逝。 刺骨的冰冷,和萦绕在心头的恐惧,形影不离。 流着流着。我望见前方出现了一条乌篷船。 熟悉的乌篷船,船头也站着一个黑衣女人,黑布遮脸。模样和宋珏有几分相似,但我知道这绝不是她。 宋珏是有神念气息的,而这个黑衣女人却像是裁剪出来的剪影。 她,连同她所乘坐的乌篷船,都像是纸上的剪影。 逆流而上,河中怨魂纷纷远离,无人敢挡她的路。 终于,乌篷船来到我面前。 女人向我伸出一条手臂,将我拉上了船。 她的手极度冰冷,似乎还在颤抖。 我跌在船上,女人继续撑着船逆流而上。 她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只能看着她的背影,看着看着,我流出了眼泪。 泪如倾城雨下,但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眼泪擦不干,才抹去,又瞬间满脸纵横。 仅仅一个背影,就彻底崩溃了我的心,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今天这么脆弱过。 她的背影看起来很单薄,凄凉。 自始至终,她没有和我说一句话,甚至再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但是,仅仅一个背影啊,就胜过了世上的千言和万语。 我不敢问,不敢说。 蹲在船舱里,双手抱着膝盖。 也不再试图去擦眼泪,因为每当我用衣袖去抹眼泪那一刻,我就会少看她一眼。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昆仑神迹 有些事,涉及到了天机,我不敢推演。 但是,我不推演不代表我不知道。 终于,船行到了我从天上坠落的地方,这里阴气向上冲虚,犹如沟通天地的一道虹桥。 她指着这天上的虹桥,开口说话,声音暗哑。 “你上去吧。” 我依言起身,但是因为伤势太重,又一下跌落在地上。 她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我,说道:“这粒是我早年所杀的南海魔蛟所得的龙珠。你把它吃下。” 我没有和她客气,从她掌心拿起那枚光泽黯淡的龙珠,吞下去。 龙珠入口即化,强大旺盛的生机。犹如春风化雨一般洗涤我的肉身。 受损的经脉,器官,五脏,瞬间被修复。 生机犹自没有耗尽,我将其归入识海,被龙灵所吸收。 等把龙珠的生机全部汲取,龙灵发出一声快意的龙吟,再次潜入深渊。 只不过。这一次已经不再是潜龙勿用,而是跃龙在渊。 斩杀英灵鬼将只是让我触碰到了跃龙境界的门庭,而这粒龙珠直接将我的龙灵蜕变为跃龙。 跃龙在渊,无咎。 也直到这一刻,我才重新把体力战力恢复到巅峰,感受到强大的力量。 并且,拥有了真正的龙威。 踏上鬼气虹桥,我以为我可以头也不回的冲上去,重回人间,但就在天地交涉之地,我终于还是回了头。 她果然还在原地站着,目送我离开。 我无数次推演过天机,只是不敢推演最后一步。 但是,今天她的出现,令我知道我以往推演的全错了。 只是,我不能问,她也不能说。 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会哭的那么汹涌了,这世界上最大的悲痛并非相爱相忘。 而是明明血浓于水,却偏偏 形同陌路。 只因,天道禁忌了这一切。 一旦我喊出那个称谓,我与她都会同时遭天道诛杀。 含泪踏上虹桥,头也不回。 在我走后不久,冥海无端掀起滔天巨浪。 巨龙捆绑着一身锁链冲破了深渊,仰天怒吼。 悲彻天地。 锁链撕扯着它的皮肉筋骨。龙血染红了冥海。 巨龙犹自咆哮不已。 只因,心中的剧痛要远远胜过肉体的痛楚。 眼见巨龙即将冲出冥海,最终又被锁链拖曳着坠落于冥海之中。 “九天十地,神鬼仙魔,但凡吾子有事,吾以龙血染青天!” 西昆仑,万丈冰崖。 冰崖上有玉树,有美人。 美人会老,玉也会。 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八千年玉老,一夜枯荣。 此刻,在昆仑冰崖之上。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正在雪中舞剑,在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女子。 红衣女子持剑狂舞,剑意撼动了玉树,枝枝叶叶发出叮咚响声,宛若仙音。 她穿的是一身红色道袍,袖口和衣襟黑金描边,绣着凤纹。 长发挽成道髻,插着一根玉搔头。 玉是罕见的昆仑冰魄翠,雕刻着是一只神鸟。 活灵活现,仿佛随时会飞走一般。 女子手中的剑,寒光照人,古意盎然。持剑相看。犹如踏足深渊。 上有七星照月,下有七口寒潭。 七星龙渊,春秋战国欧冶子所铸,龙泉剑之祖,同时也是一把诚信高洁之剑。 美人如玉,剑如虹。 红衣女子已经舞剑多时,眉间隐约有香汗沁出。 而白衣女子也显然已经观望多时,身上落满了雪花。 终于。红衣女子收了剑势。 “剑气就这么难么?” “清濯师弟,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体悟出剑息,已经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较之当初的剑仙吕纯阳也不遑多让了。”慕容灵筠说道。 “为何师父一定要我修行离火剑气?”张清濯问道。 “五行剑气中,离火剑气最为清绝,师妹背负元凤血脉,离火本就是玄女娘娘所合的大道之一,这离火剑气最适合你来修行。” 离火剑气最为清绝,同时也最难 修炼,一代剑仙吕纯阳所修的就是离火剑气。 离火,不代表剑出如火,指的是剑意清绝。不沾人间烟火。 五行剑气之中,其它四剑都容易修,唯独离火最难,只因。离火剑气本就是属于仙人神祇所能掌控的剑道。 昆仑谪仙派传承千余年,能得离火剑气者不足五人。 而这五人中,有三位都是阳神境界的道士。 “师弟,师父要你练剑完毕即刻返回玄女神殿。”慕容灵筠说道。 “嗯。师兄先下山吧,我等下就去。” 等到慕容灵筠人影被大雪遮蔽,张清濯对着玉树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她也知道离火剑气最难,只想着从最简单的剑气入手,好尽快下山。 可惜,从她一来昆仑,就被直接赠与七星龙渊剑,甚至连她的住所都被安置在昆仑九天玄女娘娘的神殿之中。 谪仙派上下三百余人,包括她师父在内,人人都对她恭敬有嘉。 她自认失去了命格,受不得这份尊崇。 然而,当代谪仙人,她的师父羽少阳只用了一场祭祀,就令她意识到了自己从未失去过元凤血脉。 在那场祭祀中,谪仙派弟子从神殿内到外,悉数跪倒在地。 蛊神绽放神性。用一把薄如蝉翼的透明玉刺,刺进张清濯的心脏,取了她一滴本命真血。 随后,蛊神将这滴精血点在九天玄女娘娘眉间。 鲜血点入即没,随后神像大放光明。 昆仑终年飘着白色雪花,而就在这一刻,漫空飞雪全部染红。 红雪飞舞,随着冷风聚散。犹如一团团火焰。 末法时代没有神迹,可谁能想到,在这与世隔绝的昆仑道场,神迹就这么突然的发生了。 世俗没有察觉,道门也无人推演。 凡昆仑谪仙派弟子以剑起誓,绝不将此事外传。 末法时代即将结束,看似强势无匹的谪仙派,一旦等到道门大举入世,影响力势必一落千丈。 谪仙派最高修为是羽少阳,而他今年已经七十九岁,也不过是天贼境界,今生阳神无望。 张清濯的到来,是谪仙派千年以来最大的机缘,同时也代表着谪仙派的未来。 祭祀那天,不知多少谪仙派弟子失声痛哭,羽少阳老泪纵横。 第一百六十章 清濯下山 昆仑,玄女神殿。 九天玄女,俗称九天娘娘c玄牝氏c九天玄女娘娘c九天玄母天尊c九天玄阳元女圣母大帝玄牝氏。 上古神话传授兵法之神,曾传黄帝兵书,后来被道教奉为应命女仙与术数神。 道藏《云笈七签》云:九天玄女者,黄帝之师圣母元君弟子也。 黄帝战蚩尤的时候,曾获九天玄女授六甲六壬兵信之符,灵宝五帝策使鬼神之书,制妖通灵五明之印。五阴五阳遁元之式,太一十精四神胜负握机之图,五兵河图策精之诀等符箓天书。 玄女演其序章注:玄女乃天地之精神。阴阳之灵气。神无所不通,形无所不类。知万物之情,晓众变之状。亦上古神仙,为众真之长。 九天为干金之象,性刚好动。九天之方,可以扬兵布阵。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大能。却在民间很少被提及,道藏中也很少说起她,甚至连她的真形都没有准确的描述。 九天正神皆有来历出身,唯独玄女娘娘的身份来历一直存疑。 在先秦时代之前的神话传说中,还有关于她是玄鸟所化的描述,一些壁画中,还常在她身边围绕着青鸾彩凤。 而在被道门吸收为应命女仙之后,直接将玄鸟之说摒弃。 后世所有的玄女娘娘的形象都是人形,或者是面容肃杀身穿铠甲战裙的女将,或者是雍容华贵的后妃。 更有甚者,将其描述为西灵圣母座下的神使。 道藏中从来没有一本书,或者说一位大人物,把九天玄女和元凤相联系。 只有在早已在人间失传的上古昆仑神话中,曾隐约暗示过九天玄女的这一形象。 天界历经多次改朝换代,旧的六御退位,玉皇和新的四御掌权,很多关于神祇的真相被后世抹杀篡改。 人类历史尚且难分真假,何况神话传说呢? 所以。今日的昆仑玄女神殿中,九天玄女的形象依旧是穿着群甲的战神形象。 当张清濯的心头精血点在神像眉心的时候,九天玄女的神像却大放光明,而她的元凤血脉也在这一刻正式觉醒。 九嶷山中求而不得的机缘,原来一直隐藏在昆仑山中。 那一根神性全无的翎,也在玄女显圣的那一刻虚化为烈焰,没入张清濯后背。 羽少阳盘膝坐在神殿中央的蒲团上,膝头横放着谪仙派的象征,一柄重约九九八十一斤的寒铁重剑。 在他背后。还背负着一柄雪白透明的轻剑。 斗法论剑,羽少阳用的都是轻剑,这也和他的乙木剑气完美契合。 寒铁重剑,一般不用。 一代谪仙人一生只能用一次。 因为这把剑在灭敌的时候,同样会燃烧自己的生命。 这把剑叫做护法剑,与门派共存亡。 慕容灵筠进了战神殿,向羽少阳见礼。 “师父,清濯师弟稍后归来。”慕容灵筠说道。 “今日她修行如何?” “唉,离火剑气最为清绝。修得是太上忘情,断情绝欲。师弟她心思不属,即便是在练剑的时候,心里恐怕也在想着那人。”慕容灵筠叹了口气说道。 “你曾在斗宝大会上见过那人一面,那人到底如何?”羽少阳问道。 这一问,令慕容灵筠陷入回忆。 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道:“我看不透他的人。但我相信他有生而通神的本事。” “有资格做清濯的爱侣么?” “清濯师弟已经觉醒了元凤血脉,普天之下皆为凡夫俗子,谁有资格与她相配。”慕容灵筠傲然说道。 “如此说来,此子不能留了?”羽少阳皱眉问道。 “是的,不斩情丝,师弟恐怕慧剑难成。不过,此人背负着玄门追杀令,即便我们不出手,他恐怕也杀劫难逃。”慕容灵筠说道。 “要是真像你所说的生而通神。玄门追杀令未必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那师父的意思是?” “此事先不做计较,他既然得罪了茅山宗,茅山宗自会替我们解决这个祸患。我今天等你们来。是想谈论关于贺兰山古地的事情。” 正说着,张清濯从外面回来,与羽少阳行弟子礼。 看到她。羽少阳眉间舒展,嘴角忍不住上扬,柔声说道:“清濯,今日可有所获?” 张清濯摇了摇头说道:“弟子愚钝,一无所获。” “宝剑随身藏,剑道 永无止境,无须急躁功到自然成。” “嗯。师父,关于贺兰山古地的事情,现在有结果了么?”张清濯问道。 “为师想让你和两位师兄一起前往贺兰山古地,探访天书云篆的下落。”羽少阳说道。 “真的?”张清濯眉间现出喜色。 “你才从俗世来昆仑,想必这些时间也憋坏了,出去透透气也好。不过。你这次下山你可要遵循当日的承诺。” 听羽少阳提及此事,张清濯脸上的欢喜瞬间消散。 沉默半晌,最终说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也必当遵从当日所立下的誓言。” 张清濯下山,随行的两位师兄一个是慕容灵筠,另外一个也是羽少阳的亲传弟子。剑道奇才李玄武。 李玄武是名门之后,祖上便是当初打败海南白云剑客的昆仑仙子李素真。 慕容灵筠修得是癸水剑气,李玄武修得是戊土剑气。 在张清濯没有来昆仑之前,他是谪仙派未来掌门的最佳人选。 因为戊土剑气最为稳重,也最适合执掌寒铁重剑。 慕容灵筠的修为相当于道门三重聚灵境界,而李玄武的境界却是第四重神游。 放眼天下道门神游境界并不算什么,但对谪仙派却不同。 谪仙派的神游,战力堪比其它道统的天贼境界,甚至还要超越普通的天贼境界高手。 李玄武剑眉星目,为人儒雅稳重。 早就到了婚配之年,却因为痴迷于剑道,既无心在昆仑坤道弟子中择偶,也不愿沾染世俗因果。 昆仑虽然远离世俗,但门派想要传承,总要开枝散叶。 早前羽少阳曾有意撮合李玄武和慕容灵筠,奈何两人都是剑痴。论起剑法来俩人能说个三天三夜,一旦涉及风花雪月,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三人都是寡淡的性子,联袂下山一路无话。 到了西州格尔木市郭勒木得乡,略作修整,随后由张清濯驱车前往银川。 第一百六十一章 苟且小人 当我再次回到地面的时候,人依然在大墓地正北山体的地下洞窟深处。 我爬出寒潭,还没等我喘口气,蝙蝠乌压压的又全部朝我冲了过来。 此时的我,伤势已经全部愈合,体力也重回巅峰,更因着斩杀英灵鬼将的战力突破,再加上龙珠的机缘,从剔龙无咎晋升到了跃龙在渊的境界。 乾卦的前几爻讲的都是龙要隐忍c苦修。时刻保持警惕。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子终日乾乾,说的都是隐忍精进的道理。 而到了第四爻,直接进了上卦。 这时候的龙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力量,既可以向上飞升,也可以向下潜入深渊。 但是。因为九四处于阳气发展c上升的时期,还没有强大到足可以战胜阴气的程度。 所以尽管龙跃跃欲试,依然把握好时机,懂得进退的道理。 此刻,望着空中黑压压的蝙蝠,我哪里还需要判断时机,拔出清濯剑,直接爆发出我的最强剑气。 清濯剑猩红如血,剑气清寒彻骨于黑暗中吐露寒芒。 我只有一招剑法,潜龙出渊。 潜龙出渊是立威之剑,剑出无悔,战必胜攻必克,求的就是决绝二字。 而要杀这漫天蝙蝠,我肯定不能逐一杀之,不然的话要杀到何年何月去了。 虽然剑气崔嵬也能将蝙蝠大面积的杀死,但终究与剑道不符。 我一边纵剑厮杀,一边体悟剑道,最终随着福至心灵的一剑斩出。我领悟了专属于我自己的第二招剑法。 九二在临卦互震里,震为龙。 每年春季,龙星从田间地平线升起,此称之为见龙在田 春雷起惊蛰,万物复苏。 所以我为这招剑法取名为,见龙之怒。 剑法成形,剑意自生。 而剑气也随之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当我一剑斩出,隐隐带起风雷之声,而在剑势将绝的那一瞬间。剑气轰然炸裂,犹如雷鸣。 剑气炸裂,被波及的蝙蝠群根本来不及惨叫就被破碎的剑气绞杀成碎片,空中下起了血雨。 如此连出数十剑后,洞窟中再无蝙蝠敢向我靠近。 我就着潭水洗清了脸上的血污,循着来路向上走,等走出隧道来到大墓地中,大墓地上空赫然云集了数百只飞僵。 飞僵的战力可不是蝙蝠能比的,如果真要打起来。恐怕我剑气耗尽也杀不完。 我若为人,飞僵必然不会放过我。 但若我是龙呢? 我把清濯剑插入鞘中,龙灵掌管身体,龙炁游走于四肢百骸之中。 深深吸了一口气,绽放龙威。 强大的龙类威压从我身体中散发出去,原本在我头顶上空盘旋的飞僵。在龙威绽放的一瞬间便纷纷怪叫着逃离。 龙威绽放,大墓地上空风起云涌,阴风怨气涤荡,纷纷远离。 我循着山道登上悬崖,从大墓地从容离开。 等我走远了,把龙威收起,整理好衣冠去找谢流年等人汇合。 当我找到他们的时候,属于他们的战斗也已结束了。 灵宝派只剩下三人还活着,而这三人中。听云道姑已经散尽真炁,只剩下最后一丝灵识返照。 任锦的上清巡摄邪群印被破,由于上清巡摄邪群印吸收了太多的阴煞怨气。他本人也受到了反噬,脸色惨白如纸,阴神受损。 于小涵也受了伤。右臂在混战中被飞僵抓破,感染了阴毒。 刘晓辉的神符耗尽了六成,而他也因为频繁使用神符,导致阴神极度虚弱。 谢流年没有和他们聚在一起,远远的站在一边。 “呵呵,真不亏是全真教的高徒,年纪轻轻就修到了神游境界。”名唤做翎儿的灵宝派女弟子,冷笑着看着谢流年说道。 “张师弟,我已经解释过了,我真的只有三重修为,也不是故意隐藏实力。”谢流年说道。 “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么,不是神游境界。你能使出六壬阴阳御雷诀?”张翎继续问道。 “师弟,不要再说了,莫忘了我们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此人所救。”幸存的那位灵宝派男弟子冷冷的看了谢流年一眼说道。 “翎儿,陆平,谢流年的确只是三重修为。”坐在地上的听云虚弱的说道。 “师父。可是他明明使出了六壬阴阳御雷诀,如果他肯早点出手,师兄他 们根本就不会死。” “使出六壬阴阳御雷诀的人不是他,相反,他是为了救你们做出了巨大的牺牲。” “不是他又是谁?”张翎问道。 听云道姑正要说破,谢流年对着她摇了摇头。随后她便停下,开始向两位灵宝派弟子交待后事。 灵宝派八名弟子结伴出行,哪知还没有真正进入贺兰山古地就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最后两名弟子,至于听云道姑本人,生机已经断绝,死意从她脸上就能看出来。 早知道黑石峡谷凶险,先行者肯定也有,可谁又想到偏偏是他们惊动了大墓地里的飞僵呢。 如果不是飞僵群起出动,只凭怨灵幽魂根本伤不了他们。 这次灵宝派也有高人出动,但是属于他们这些低阶弟子的历练已经结束了。 听云道姑交待尸骨原地超度掩埋,等张翎和那位灵宝派男弟子处理完后事后,即刻返回师门。 张翎二人含泪答应,听云道姑原地坐化,溘然长逝。 众人默默,齐声念出超度亡魂咒,而我也远远的在心底默念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等到几人把听云道姑以及其他几位灵宝派弟子的尸骨埋葬入土,我才朝他们走了过去。 “秦玦?”谢流年最先发现我。 “秦师弟,你刚才去了哪里?”于小涵跟着问道。 “哼,还能去哪,定是找地方躲了起来。”张翎说道。 “秦师弟不是那种人。”于小涵为我辩解。 “你看他安然无恙,神情从容,不是躲起来能这样?”张翎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秦师弟?”刘晓辉皱眉看向我。 “对不起诸位师兄,我先前不知道飞僵来势如此凶猛,临时有事去了别的地方。”我说道。 “呵呵,好一个临时有事。你,还有你,谢流年,我张翎今天算是真正的开了眼界,你们两个简直就是道门之耻,苟且小人。” (有点卡文,下一更应该半夜两三点了,大家早点休息明天再看。) 第一百六十二章 谢君师 张翎的指责我不做任何辩解,谢流年也只是皱了皱眉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都有不能言说的苦衷。 听云到死也没有点破谢流年隐藏的秘密,而我却从她那句话中窥伺到了一点玄机。 道藏记载,六壬阴阳御雷诀乃是全真教高人所创,是谁道藏中没有提及,但真正令这套术法神通名传天下玄门的人是谢家祖上那位统率三十六方道兵的君师。 明末天下大乱,匪帮流寇祸乱秦岭南北。 终南山位于秦岭中段。原本末法时代已经开启,全真教不能再插手俗世因果。 可谢家这位君师,天生侠肝义胆。无视末法时代的玄门律法,孤身带着一柄法剑,入世应劫。 从陕南起剑,杀遍渭河与汉江两岸,一路向东,杀到霸凌江。 道法在明朝初期经历一次大衰退。此后道门雷法大半失传,只有影响深远的神宵派雷法幸存,以至于后世雷法皆受到神宵派雷法的影响。 谢家这位君师的雷法也不例外,但是他进行了创新。 不再刻意应天贼五行,而直接从阴阳本源走六壬玄机之变,把五行藏于六壬之中。 他的雷法变幻万千,巅峰时刻甚至能在白日晴空召出一片雷海出来。 根据玄门秘闻描述,谢君师这次从陕南起剑一路向东,共招天雷十二次,地雷二十七次,云雷八十一次c水雷六次。 杀生数以万计。 虽说是为了济世救人,以杀止伐,终究是犯下了杀戮原罪。 当时,很多人都认为他已经走火入魔。 再加上他本来就是违反了末法时代的玄门律法私自下山。 天师府代表天下道门上了仰天池,一定要全真教给个说法。 于是,震惊整个道门的一幕出现了。 谢君师直接在终南山之巅,以剑硬生生引下了一道天道的紫霄神雷,生灭紫雷第六重。 天道紫霄神雷一出。道门大拿群起变色。 然而,这道天雷,谢君师并没有用来攻击道门,而是全部引到了自己身上。 神魂俱灭之前短短数语,羞愧了整个道门。 “不为苍生血泪而拔剑,我学剑何用?” “不能济世救人,我学道又有何用?” “剑毁人亡。” “身死道消。” “天道,雷来!” 剑引惶惶天威,降下六道生灭紫雷。 此后终南再无谢君师。 谢流年能在全真教拥有如此特殊的地位。便是因为他的这位先祖实在太有名,所做的事也实在太悲壮。 谢君师引雷自决的那天,全真教掌教一夜白头。 后来,全真掌教上了天师府要求修改道藏,要将所有关于谢君师的事情从道藏中抹去,连名字都不能写。 当时负责编纂道藏的天师府长老问其何故。 全真掌教说道:既然你们认为他是魔,魔又怎么配写进道藏呢? 谢君师当然不是魔,但是他给出的这个理由天师府无法拒绝,只好遵从他的意思。把道藏里关于谢君师的事情,要么直接抹去,要么隐去姓名。 就是这样一位人物,不见于道藏,却永远活在世人的心中。 不是谢君师不配写进道藏,而是在全真教掌教心里。道藏配不上谢君师。 关于他的故事,也永远在秦岭流传下来,后来被写入旁门左道编纂的玄门秘闻中。 这本书张家有收藏,我后来常常翻阅。 听云说使出六壬阴阳御雷诀的人不是谢流年,不是他的话,那么就只能是他的祖上谢君师。 谢君师虽然引生灭紫雷身死道消,但是他的意志却永远的留在终南山。 后世所有谢家子孙,每年都会来终南山凭吊先祖。 据说,天赋异禀道法通神的谢家子孙。还可以靠阴神感应到谢君师的意志。 再联想到听云最后说的那句话,我毫不怀疑谢流年一定是传承了谢君师的意志,而真正引动六人阴阳御雷诀的人也不是他。 意志和血脉很相似。不同的是血脉是天生的,血脉选择人,人不能选择血脉。 而意志是后天做出的选择。而且是双向选择,谢流年首先要得到谢君师的认可,而他本人也愿意成为像谢君师这样的人。 这大概就是谢流年隐藏起来的秘密。 灵 宝派的两位弟子谨遵师父教诲准备离开黑石峡谷返回师门,谢流年询问我们的意见。 尚未进入古地就已经遭遇如此残酷的杀劫,每个人的心态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他最先问的是任锦,因为任锦这次伤的最重,玄武归灵丹都未能令他的阴神复原,最关键的是他还损失了上清巡摄邪群印。 任锦认真思索了一会说道:“谢师兄,我决定和他们一起离开。” “好,这正是我期望的选择。古地杀劫重重,每个人都有杀劫在身。”谢流年说道。 接着,谢流年询问刘晓辉。 刘晓辉叹了口气说道:“南无派就这么点底蕴。再往前都要给我折腾干了,这次也算不虚此行,验证了符箓之威,同时也算经历了生死磨炼。我准备返回师门,闭关悟道。” 道门弟子,易经是必学的课程。 刘晓辉修了半辈子道法。哪里还会堪不透易经里的哲学道理。 无大智大勇,又何必以身犯险。 “于师兄,你呢?”谢流年看着于小涵问道。 “师弟,我这手臂上的阴毒多久能消退?”于小涵笑着反问道。 “你已经服用了碧元清毒丹,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完全消退。”谢流年说道。 “那就说明,我还不算个累赘。”于道。 “于师姐是打算继续了?” “嗯。” 最后谢流年看向我,我以为他也会询问我的意思,哪知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去和于小涵一道,与任锦等人作别。 任锦和刘晓辉都是他们的道友,道不言寿,交友也无论辈分。 我没有去道别,只因我知道终有一天,我将与他们背道而驰。 等他们离开后,谢流年对我和于道:“咱们先慢慢往前走吧。” 这里死了太多人,太过伤感,我们都不愿在此多留。 走之前,三人一起对着听云道姑的坟茔拜了拜,默默离开。 再往前,一路顺畅。 行了大约半里路,谢流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神情才回复成原来的模样。 “秦玦,说老实话,你到底去哪了?” “能不说么?”我问道。 “能。”谢流年有些失望的说道。 知道他受了委屈,我这会又见不得他皱眉失望,一时心软,只好说了实情。 “听云前辈推测的没错,飞僵数量如此众多,原因就在于此地出了不化骨。” “那不化骨为什么一直没有出现?”谢流年问道。 “你猜?” “秦玦,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杀了不化骨。”谢流年瞪着眼睛看着我说道。 “嗯。” “韩家又要涨钱了。”谢流年。 “我也觉得。”于小涵。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再现未济卦 谢流年和于小涵都没有继续追问关于我杀掉不化骨的细节。 “秦师弟,你刚才怎么不去和任师弟他们告别?”于小涵问我。 我微微笑了笑,说道:“我不是道门中人。” “那也是同道中人啊,而且我们也算一路同行,生死相见。”于道。 “我的路,注定只适合我一个人走。” “这么说,我们只有同行的缘分了?” “算是吧。” 我的回答,惹得于小涵皱起眉头。 她一定想不到我是这么绝情的人,过不了一会,她又转头问我:“你说你的路只适合你一个人走,这么说的话,张家二小姐你也会很快忘记了?” “她不一样。”我想了想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需要她和我一路。因为无论她在哪里,我都会自个去找她。” “她现在在昆仑,你也敢去昆仑去找她么?” “现在不去,将来一定去。” 于小涵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不再继续追问。 接下来,我们顺着黑石峡谷徐徐前行,累了便停下来休息。 出了峡谷,又往前翻山越岭,走了一段崎岖幽暗的山道,最终终于来到贺兰山古地的入口面前。 所谓古地,并不在世俗之内。 找不到入口,普通人永远也无法触及。 在我踏入玄门之前。我也曾只相信双眼所看到的一切。 直到我遇到了柳青漪,遇到了黄河大王c宋珏c鬼镜,九嶷山中的一切,从此我才算真正明白,现实世界是存在的,天地自然也是真实的。 但,这并不是全部。 就像阳光之下有阴影一样,我们的世界不是只有实境,还有虚境。 譬如道家的洞天福地,贺兰山古地,鬼蜮,苍梧界这种,你可以称其为独立空间,同时也可以称之为虚境。 虚境和实境相关,贺兰山古地这种奇特空间的形成,是和贺兰山本身的自然特性是分不开的。 就像鬼蜮,也同样离不开槐树岭一样。 贺兰山古地的入口是一面黑漆漆的石壁,看似和周围的山体毫无差别,但是如果用神念或者灵觉碰触,就会发现这石壁其实是一层障眼法。 它只存在与视野里,并不是真正的天然石壁,而是贺兰山古地的空间结界。 之所以成为入口,是因为这里的空间结界最薄弱,即便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一旦铁了心撞上去也能闯进古地。 刘伯温当初来斩龙脉,进的是贺兰山,而神祇陨落之地却并不在贺兰山中,而是直接坠入了古地之内。 这也是为什么民间没有关于神尸传说的原因,因为普通人根本不晓得古地的存在。 石壁前,留下了许多脚印。 能看出,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有很多人先行一步进入了古地。 “秦玦,我们现在就进去?”谢流年问道。 “进去吧。” 谢流年正要迈步,于小涵喊了一声:“等等。” “怎么?”谢流年问道。 “我来之前听师门长辈说起过这古地中惊雷终年不觉,地震不断,师弟要有心理准备。” 谢流年略作斟酌。念动重阳金光咒。 而我却不等他咒法念完,便一手抓着剑柄,迈步朝着石壁走去。 等于小涵的惊呼声响起的时候,我的人已经直接没入石壁,从他们眼前消失不见。 这层结界的确很薄弱,我只动用些许龙炁,便直接穿山而过。 人才刚在古地现身,一道天雷轰然而落。 还好我龙灵反应迅捷,立刻运转龙炁护体,同时我自己也心有所感及时拔剑出鞘,以剑引雷。 最终这道天雷全部被我引入体内,被龙灵吞噬炼化。 有了这道劫难。我不忙着打量古地的环境,死死的盯着古地的入口,随时准备为谢流年和于小涵引开雷劫。 片刻后,谢流年现身,安然无恙。 于小涵紧随其后现身,天幕平静如旧。 这 “怎么了,秦师弟?”于小涵问道。 “没什么。” 说完,我转身开始打量贺兰山古地。 阴云笼罩天空。光线晦暗不明。 雷声从云中传出,断断续续,络绎不绝。 目之所及的远方,是一片云海,群山埋没于其中,高低起伏,露出些许峰峦山巅。 不如贺兰口风景秀丽,也不像黑石峡谷阴气弥漫暗无天日,贺兰山古地就像是一副昏黄的古代画卷。 看似云遮雾绕,却充满了陈旧的年代感。 仿佛这里曾经埋葬过一段久远的历史,从来不曾收录于人间的记忆中。 古地之名,名副其实。 望着苍茫辽阔的云海。以及云海中的群山,一时间我们竟不知该往哪里走。 我释放出灵觉,深入云海之中,才一入云。灵觉便消失不见。 谢流年企图在地上寻找先行者留下的足迹,却一无所获,转而问我:“秦玦,我们该往哪里走?”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要不你起个卦?” 谢流年要我起卦,要问的自然是神尸,可我只想尽快找到宋珏。 胡端公说宋珏已经进了古地,只有我才能助她脱困。 如果两者联系在一起的,怎么起卦都无所谓,就怕南辕北辙。 不过我根本没有多做犹豫,直接以宋珏起卦。 神尸找到也未必得到,欠谢流年的人情我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偿还,但宋珏的事绝不可耽搁,同时也非我不可。 古地无法通神,起卦也只能以铜钱来起。 连掷六次,得了一个未济卦。 曾经我为张清濯起卦,起的也是个未济卦。 征凶,利涉大川。 而这一次,我以宋珏起卦,依然是个未济卦。连爻辞都如出一辙。 未济卦是周易六十四卦里的最后一卦,第六十三卦是既济卦。 既济意味着终结,按理说文王应该将这一卦放到最后,可他偏偏把未济卦放在了最后。 未济卦是由离卦和坎卦组成,离为火,坎为水,火在水之上,水在火之下。 火势上炎。水势下润,两两不相交。 这就预示着事情还没有完成,仍在持续之中。 如果只看变爻,能看出结局,但是要纵观全卦的话,未济卦在未来依然有着无数个可能。 可是,这个卦对我来说有点尴尬 因为这两次未济卦都是我为异性所起,女子为水,里面的火都是在暗指我自己。 也就是说,无论是张清濯还是宋珏,她们和我的未来都会一直纠缠下去,就像一部没有完结的周易一样。 除非一方身死,否则必然交涉。 张清濯我能理解,若能与她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更是我一生所愿。 可是,宋珏呢? 为什么她在卦象里,居然会得到和阿清一样的地位? 以她黑蛟的年龄,不知要长我多少岁。 而且,她一定认识我娘。在我心里,她如师亦如母,更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想起了她离开时说的那句话,她说她永远不会做我的师父。 不做我师父做什么? 见我许久没有说话,谢流年终于忍不住问道:“秦玦,卦象可有所指?” 我点点头,伸手指向西北云海说道:“我们往那边走。” 西北云海之下,便是宋珏所困之地。 第一百六十四章 青虺 看山跑死马,西北云海看似半日光景,这一走直到天黑,看起来依然那么的遥远。 距离正西那片云海倒是近了不少,时而不时的能感知到从云海深处冲天而出的道家神念,以及来历不明的强大神祇之力。 很显然,在哪里定有大变故发生,不知道是外来者触及了云海中的杀机,还是他们彼此之间内部起了争执。 这次前往贺兰山古地的人甚多。道门五重天贼境界的人都出动了,关外野仙也来了不少,竞争自然异常激烈。 野仙各有各的堂口。道门内部也非铁桶一块。 我朝着正西云海默默看了会,算出那里正是刀兵交征之地,又拿出风后八卦玉樽推演,四奇中的白虎c朱雀,四正中的风云全在那里交汇。 除了正西,西南方向也频繁有神念波动传出。晴空闪电响彻不停,只有西北云海风平浪静。 “秦玦,你确定我们没有走错路?”谢流年问道。 “你也可以不跟着。” “想都别想,我决定了,你走哪我就跟到哪。” “夫唱妇随?” 于了句,谢流年瞬间无语。 几人走了半日,不觉黄昏已经到来。 天上阴云密布,一旦入夜,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没有急着赶路,原地休息。 一来古地险恶杀机重重,二来古地内方位错乱,容易迷失方向。 白天还可以看天象,以云气流转推断,晚上无形无月连云气变化也看不到。 道藏有言,天不足西北,地不满东南。 天是东南高,西北低,日月星辰乃至云气变化都是从东南向西北而去。 三人靠在一起。背对背原地打坐。 距离太近,呼吸见闻,神念也相通。 谢流年修行的是重阳玄功,气息如雷,神念如海。 于小涵的修得是峨眉丹霞心诀,神念运转,缥缈若流云。 外界天地灵气衰弱,古地中灵气浓郁,倒是一处修行的绝佳之地。 我也想练功。龙灵在识海跃跃欲试。 可是如果我动了龙灵,就等于暴露了自己最大的隐秘。 无奈,我只好用最简单的道门吐纳方式打坐调息,等身体神念悉数恢复圆满后,我起身站起来反复演绎剑道心得。 我没有直接使出剑法,所使的依然是剑的基础招式。也不知为何,今晚的剑格外温柔,杀意不起,剑意不兴。 手里握着剑。想的人全是她。 从前我也常常会想到,都不如今晚这么强烈。心里叹了口气坐下来,还剑归鞘,横在膝头。 剑随身常在,可不知何年何月,我才能见她的人。 道门几乎是全体出动来了贺兰山古地。不知昆仑会不会也派人来。 这件事谢流年没有提及,我也没有问,问了怕失望,患得患失。 一夜无话,等天色清明,我们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继续前往西北进发。 贺兰山古地水源匮乏,连日赶路,人人都是灰尘满面。于小涵干脆弄块红色纱巾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每当我回头的时候,总觉得她在偷偷看我。 这一走又是半日。我们终于来到西北云海遮蔽的山脚下。 循着山道往上攀登,越往上,云气越厚重。 穿行于云海之中。有种人间仙境的错觉。不过这可不是仙境,而是真正的险境,稍有不慎便会失足掉下深渊。 云气之中,还会无端酝酿出一道惊雷出来,在耳畔轰然炸裂。 我们三人携手相互扶持,连续翻过两座山头,来到一个幽谷入口面前。 取出风后八卦玉樽,这座幽谷对应着天地风云中的地。 见我停下脚步不动,谢流年问道:“秦玦,我们要进去?” “嗯。” 说完,我附身趴在地上侧耳谛听。 古地云海之下,灵觉无用。罗盘也无用,我只能用最原始的法子。 我以龙灵来听,还用上了黑书里的纳音术。 仔细谛听半晌,终于给我听得一丝极不寻常的理气波动,这幽谷深处似乎正在发生着一场大战。 除了杀伐之气外,我还察觉到了蛟蛇独有的气息神念。 只是相距甚远无法判断到底是大蛇还是蛟。 “谢流年。这里很危险,你是现在随我 一起进去,还是等着宗门的人汇合?”我问道。 “有多凶险?”谢流年问道。 “应得是地载阵之杀劫,杀机深不可测。” 谢流年露出凝重的神情,想了想又问道:“你呢?” “无论你们去不去,我自己都要进去。”我说道。 “那我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于师兄你呢?”我问道。 “你们两个男人都进去了,总不能丢我一个弱女子在这里。”于道。 “好,那我们即刻出发。” 说完,我立刻快步进了幽谷。 这一路虽然我们也曾争分夺秒,但直到这一刻我才拼尽全力赶路。 不惜动用了龙炁,甚至包括龙类的身法。 至于龙炁奇特的能量波动会不会引发两人的猜疑,我这会也完全顾不上了。 我在乱石草木间奔走,时而纵身高高跃起,时而足步点地的在灌木顶端疾行。 谢流年还能跟的上,于小涵很快就被我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等到连谢流年也被我远远甩开之后,我全力运转龙炁,任由龙灵掌管我的身体。 幽谷中潜伏着凶兽毒虫,每当它们试图靠近我,我便直接绽放龙威将它们惊走。 距离越近,我越能清晰的感知到幽谷深处的杀意之盛,但我依然无法辨识出是蛇还是蛟。 终于,在疾行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后,我来到幽谷尽头。 幽谷尽头是一个神秘漆黑的洞窟,洞窟前方盘亘着一条被鲜血浸透的大蛇。 大蛇已经完全异变,长成了硕大的青鳞。 鳞片说明大蛇化蛟成功,可它并没有长出尺木,尾巴也依旧是蛇尾。 蛇眼碧绿,犹如两盏鬼火。 龙为天下蛇虫类之长,我凭着龙灵的直觉辨识出了蛟蛇的气息,可是眼前这既不是大蛇,也不是蛟。 而是一条正处于化蛟突破边缘的青虺。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龙,虺本来就是古人对于大蛇的称谓。 在青虺对面是一群神秘的黑衣人,人人脸上带着兽形面具。 为首的是个女人,带着一副白狐面具。 青虺浑身被鲜血浸透,鳞甲不全,地上也堆积了十几具尸体。 显然双方才拼杀过数场,此刻已经到了交战的关键时刻。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野仙 感知到我的出现,青虺朝我扬起了脑袋,碧绿的蛇眼远远的看了我一眼。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的它的眼神很熟悉。 黑衣人约莫三十余人,我现身之后,他们也纷纷转头看向我。 这些人身上的气场强弱不一,但最弱的也有道门三重聚灵境界,不过他们可不是道门弟子。 从他们脸上的兽形面具就可以看出,他们来自关外萨满教。正是从关外来的出马仙。 为首的白狐面具女人气场最弱,但是众人隐隐以她为首。 当我关注到她的时候,也从她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 双方的战争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青虺受伤虽重,但凶性也被彻底逼了出来。 而出马仙这边,也因为死了很多人,点燃了复仇的怒火。 “来者何人?”一个戴着灰鼠面具的老妪翻着精光看了我一眼问道。 “秦玦。”我说道。 “问的是你的身份,哪座道观哪座庙。”老妪又问道。 “与你何干。” “关外仙家在此办事。闲杂人速速离开,否则杀无赦。”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死死的盯着我说道。 我早已收了龙炁,龙灵也隐没于识海中。 由于我修的是乾道功法,能隐能显,单从气场上他们也感知不到我的修为。 不过,我能在出现在这里,足以证明我有着强大的实力。 所以先后两人与我搭话,都还只是告诫,并没有绽放出杀意。 “何必废话,只他一人直接杀了就是,别等到道门察觉到此地的异动,反而误了事。”一个身材矮小戴着黄皮子面具的老者说道。 老者的话很有威严,才说完两侧便各有一名黑衣人向我靠近。 杀机凝重,存了必杀之心。 我拔出清濯剑,就等着他们出手。 便在此时,那位带着白狐面具的女人开了口:“且慢动手。” 说完,白狐面具女人走到戴着黄皮子面具的老者跟前低声说了点什么。 随后黄皮子老者再次转头看向我,说道:“小子。我现在给你个选择的机会,你若现在走,还有命在,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好,我走。” 说完,我转身向来路奔跑。 在我身后一棵高越十余丈的云柏,五人合围,高耸入云。 等我纵身跑到云柏跟前,脚踩着树身腾腾的往上攀登。等到人随之升到树梢,我用力顿足,一个后空翻,在空中施展龙类游身功法朝青虺飘去。 这次变故根本不在出马仙的预料之中,等他们才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持剑站在了青虺跟前。 开始我就觉得它的眼神有些熟悉,离得近了,才终于想起了它是谁。 与其说是它,不如说是她。 察觉到她已经鏖战多场。更是由阴灵所化的鬼仙,我毫不犹豫的从怀里取出谢流云赠我的重阳续命丹,从瓷瓶里倒出来递到她嘴边。 重阳续命丹才一暴露在空气中,便听得戴着白狐面具的女人发出一声丝毫不加掩饰的惊呼:“重阳续命丹!” 这声惊呼,也终于让我记起了她的身份。 南宫相灵世家的掌眼,南宫婧。 早知南宫家供奉的是胡三太爷。而她脸上戴着的也正是白狐面具。 南宫婧叫破了丹药的名字,青虺本欲张口吞噬,又把嘴巴闭紧。 我望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赶紧服下,等下还有恶战。” 如此,青虺再不犹豫,张嘴把重阳续命丹吸纳如腹。 强者之战,决定胜负的不是体力,而是精神力和磁场能量。 本来青虺鏖战许久。阴灵受损,只这一枚重阳续命丹,等于是让出马仙这边白白牺牲了那么多人。 怎么教他们怒火中烧。对我杀意暴涨。 不过我根本不在乎,我站在柳青漪身边,就已经决定与她共同进退。 “臭小子。你这是找死。”戴着黄皮子面具的老者怨毒无比的说道。 我根本不予回应,正在以神念和柳青漪沟通。 从柳青漪口中得知,她身后的洞窟赫然正是刘伯温埋葬神尸之地,而她之所以一直守在洞口,是因为宋珏已经先人一步进了洞窟。 开始她们两人结伴进去,可这洞窟机关重重,以她的修为只能闯破墓宫第四层,无 奈只好放弃。 而宋珏继续向下闯关,破了第五层杀阵,进了墓宫的第六层。 柳青漪在洞窟内等了许多天,也不见宋珏上来,察觉到外面有人试图闯进来。就出来抵挡,正好被我撞上。 大敌当前,我们没有久别的感慨,说清问题关键后,就准备联手迎敌。 “我挡不住他们,迟早要给他们闯进去。”柳青漪说道。 “再加上我呢?” “你根本就不该来。虽然你现在变强了不少,但绝不是他们的对手,我担心等下打起来根本护不住你。” 柳青漪虽然已经得到了化蛟的机缘,但终究还没有正式化蛟,其战力相当于道门的神游境界。 而我眼前的这群出马仙中,尚未动用仙家神力就已经有三人到了神游境界,一旦请了仙家,战力还会再次翻倍暴涨。 之所以会与柳青漪僵持到现在,只因他们不想浪费仙家神力。 刘伯温的神仙墓,必定杀机重重,他们想保存实力。 而且神尸机缘难得,谁也不想错过。死的那些,也都是低阶的弟马随从,根本没有请仙家上身的本事。 现在柳青漪重回巅峰,我的出现又令他们担心很快引来道门大拿,已经开始有人按捺不住准备使用仙家神力了。 “黄老,我先来吧。”一个虎背熊腰,戴着虎头面具的壮汉主动走到阵前。 “符老弟,只你一人恐怕拿不下这蛇妖。诸位兄弟,谁愿意助阵?” “既然是柳门出的败类,自然由我柳门来收拾。” 语闭,一个身材丰满妖娆戴着蛇脸面具的女人也站了出来。 “柳大妹子愿意出战最好不过,速战速决,刘伯温的神仙墓还有天大的机缘等着诸位。” 这些人戴的是仙家面具,姓氏也随了仙家。 唤做符将军的所请的野仙正是符仙,符仙指的是通灵得道的老虎,战力骁勇,在关外三十六路野仙中排名第九。 百兽之中,老虎为王。但要说修行,老虎就远逊于胡黄柳白灰了。 只因符仙杀性太重,劫难也最重。 不过,如果真有符仙修得圆满大道,战力悍勇堪比天神下凡。 符家弟马出战,柳青漪便欲绽放杀机,我将她拦住,说道:“我来对付他,你等下保存实力迎战柳仙。” 语闭,我不等柳青漪回应,提剑走到符仙正前方说道:“不如你我先战一场,如何?” (下一章预告,龙争虎斗。) 第一百六十六章 龙争虎斗 我的主动挑衅,令符仙弟马微微一怔,继而纵声狂笑。 “杀你,何须请仙。” 符仙弟马符将军才把话说完,南宫婧走到他身边,与他耳语几句。 不用猜,我也大致知道她在说什么。 如果我有那么好杀,绝对活不到现在。 不过,南宫婧也不可能知道我现在到底战力如何。 就在南宫婧和符将军交谈的时候。柳青漪幻化为人形,青衣沾血。 以前我见她的时候,她上的是李君龄的身子。今天我才算看见她的真容。 眉骨很高,眼窝很深,生了双翡翠色的大眼睛。 琼鼻秀口,下巴尖细,身材可比李君龄还要丰满妖娆,曲线玲珑有致。 “符仙如果请仙。还是我来吧。”柳青漪说道。 “你不是当初的鬼仙,又怎么知道我还是当初的少年呢?” “从宋大人那里我能猜出你一定是大有来历的人,可满打满算,你修行也才不过一年的时间。” “我想试试,请给我个机会。”我正色说道。 见我语气坚决,柳青漪微微一愣,无奈点点头,向后退出一段距离。 符将军得了南宫婧的叮嘱,也不再骄横,开始念咒施法请符仙上身。 其实,修行到了符将军这种境界的人,无论是心理还是性格上都不会有太多的破绽。 玄门高手相争,可不是街头小混混争强斗狠。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轻敌骄敌,只会早死早投胎。 简单一句话,玄门高手相争要做最稳妥的计划,出最险诈的杀招。 不同于传统的五大仙家胡黄柳白灰,符仙属于外五行仙。 传说中。符仙有形无实,不为肉眼凡胎所见。 被符仙附体的人,下辈子会转生入修罗道,只因符仙杀性太重。 这种仙家通常不会被请进堂,也不受普通仙家弟子的香火,你要想为符仙立堂,就必须先梦见符仙。 梦不到,还想着给符仙立神位,只会遭其反噬。 眼前这位戴着虎脸面具的符将军。从他念咒的那一瞬间,我就感知到他和符仙之间一定有极重的因果,杀性也是极重。 通灵之前,他要么是常年在山中打猎的猎人,要么就是个杀生无数的屠户。 龙行云,虎啸风。 随着符将军念动萨满咒,幽谷之中起了腥风。 腥风吹散了迷雾,吹动了草木。 继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只吹得天地昏沉,似乎要把人的三魂七魄全部吹散。 符将军做法,身边的出马仙纷纷远离,就连五大仙家都要退避三舍。 只因,符仙的杀性实在太盛。 风势越来越强,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吹的我头发乱舞,衣袂猎猎作响。 到最后,连身形都稳不住,我只好半跪在地上,细眯着眼睛死死的盯着符将军。 海有海眼,风也有风眼。 等到风眼渐渐在空中成型,漩涡深处传出虎啸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进幽谷之前,我曾用风后八卦玉樽探测谷中的杀机。知道应的是八卦阵里地载阵的变化,理应退让。 险地不可深入,现在又多了符仙引来的暴风。 天地风云四正。地载阵和风扬阵相辅相成。 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风借了幽谷的地势,地借了风行。两者合而为一,恰好为符仙所用。 如果说将军请了符仙的仙家神力后,能有神游境道士的战力,那么他在这里爆发出的战力,将堪比天贼境。 大墓地中的英灵鬼将仅仅是神游境界,就差点将我灭杀,如果对上了天贼境,我拿什么来应对? 我心中起了犹豫,可是如果我现在退却,柳青漪能挡住天贼境的符将军吗? 她做不到,除非她化蛟成功。 念及此,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把身体和五感六识全部交给龙灵,神魂隐没于识海之中。 因为我自个儿的神魂,是决计挡不住符仙的神威的。 早在符将军做法念咒的时候,识海就已经风起云涌掀起滔天巨浪。 此刻龙灵附体,感应到来自符仙的威胁,龙灵忍不住仰天长啸。借我之口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 龙吟在山谷间激荡,从一座山传到了另一座山。 便在 这时,引发了一个被我忽略的变故。 我只知道虎啸风,风扬阵和地载阵可以互相借势,却忘记了云从龙,而我们本就处在云海之下。 伴随着这声高亢的龙吟,漫天云气滚滚朝西北凝聚。 至此,天地风云之中,除了天覆阵之外,其它三阵俱全。 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 有了云垂阵的介入,令我受到的压力减弱许多,但依然没有摆脱杀劫。 符将军请仙与我战力相当,但他有两阵相助,而我却只有一阵。 除非天时在我,否则我依然必输无疑,而且难逃一死。 天地风云中,最不可能被人掌控的就是天时。 如此以来,便只能听天由命。 终于,符将军念完了请仙咒语,空中的暴风之眼中,一头五色斑斓的猛虎之灵跃然而出,附体到符将军身上。 符仙上身,符将军也拔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两把猛虎刀。 看到猛虎刀,我才意识到符将军真正的出身来历,他既不是屠夫也不是猎户,之所以杀性深重,只因他杀的全是人。 要么是铁血悍匪,要么是丛林雇佣兵。 只是不知道他又是从哪来的机缘,得到了符仙的青睐。 猛虎刀,严格来说应该称之为匕首。 在世界十大军刺中排名第三,几乎可以应付一切恶劣环境。 长不盈尺,坚若精钢。 如果说清濯剑凝聚了欧冶子毕生的心血,这两把虎头刀则完全是现代科技的结晶。 两者硬度相差无多,符将军手持两把虎头刀,犹如猛虎擦亮了爪牙。 这一战,注定是一场硬战。 也将是我修行以来最为严谨的一场近身肉搏。 龙虎相争,必有一伤,只看鹿死谁手! 第一百六十七章 胜负手 以往我也历经杀劫,槐树岭鬼蜮战行尸凭借的是少年热血,九嶷山战鸦杀,尸煞,靠的是真阳之血,真阳涎。 杀邢老三等人用的虽然是剑,但那几人都是凡人,而我当时也没有自己的剑法,更没有剑气。 至于蒋彬c童正英等人,我靠的是龙灵和龙炁。 从那一战结束后,我开始把战斗的中心转移到剑本身上面。 山海关龙灵入东海,潜入深渊。 七天七夜不饮不食,最终令我体悟出属于自己的第一招剑法,潜龙出渊。 隔日,活判官和闾山派高功法师上门。 一场血战。我持剑诛杀百余位高阶阴兵铁骑,最终凝聚漫天风雷,随着龙炁一起全部涌入剑身。 剑尖吐露寒芒,爆发出庚金剑气。 一剑破万法,破掉了五鬼噬魂阵。点杀活判官,惊走了请神上身的闾山派高功法师。 不久之后,我随着谢流年等人来到贺兰山,再次于大墓地中攫取机缘,斩杀英灵鬼将,获得乾道功法境界提升,并体悟出第二招剑法,见龙之怒。 过往的所有战斗经历,生死体验,虽然都是近身迎敌。生死一瞬,但是更多的比拼的都是龙灵,龙炁,以及后来的剑气。 这其中并没有多少关于贴身肉搏的技巧可言,而今天这场战斗完全不一样。 云垂阵抵不过风扬阵和地载阵联手,龙灵拼不过符仙,我的剑气也拼不过符仙的神通。 唯有境界上,我算是和符将军旗鼓相当。 我为黑书功法第四重跃龙境界,他现在借了地势,相当于道门第五重天贼。 跃龙,对应着天贼。 但,我是突破未久,而符仙是直接请仙家上身。 符仙得道不易,能够被称为仙家的都是修行千百年的老妖怪,境界相等实力却是完全不相等的。 要打赢这一仗,只能拼肉搏技巧。 速度,精准,力量。 对体力的控制,对杀机的判断,小往大来。 以最小的伤势,换取对敌人最大的伤害。 唯有此,我才能有一线生机。 天时求不得,我所能求的就只有人和。 符将军请了符仙上身,力量暴涨,全身肌肤坚如钢铁,速度身法也提升到了极致,杀意坚决,犹如猛虎下山。 而我龙灵附体,龙炁运转悉数涌入清濯剑中,清濯剑血芒闪耀。几欲滴血。 此时不是我故意藏拙不肯吐露剑气,而是一旦暴露了剑气这章底牌,我担心会为我引来更多的杀机。 何况,我有剑气,符仙便有刀罡。 敌不动,我不动。 此刻符将军手里的两把猛虎刀都没有刀罡彰显,我又何必急着亮出自己的底牌。 龙虎相争,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是一场肉搏战。 符将军的腰背向下压,脚步在地上移动,寂静无声。 龙行虎步,他现在所走的就是虎步。 他穿的黑衣随风鼓胀,两把猛虎刀也在狂风的吹拂下,发出金属铮鸣。 虎脸面具遮挡了他的脸,我只能看到一双碧绿幽深的眼睛,双目圆睁。犹如琥珀。 随着符将军朝我越走越近,他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杀机越重,走路的动作就会越慢。 在符将军向我靠近的时候,我也同样朝他走了过去。 我行的是龙形身法,一边躲避着风扬阵的杀机,一边提防着地载阵的杀机。 风力,气流,地形,地脉,皆不在我。 唯有头顶的流云,默默为我凝聚造势。 风察觉到了云气的存在,呼啸着离开了幽谷,直冲云霄,意图冲散我头顶上空的云海。 风云交征。电闪雷鸣。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忽然从空中劈下一道闪电,恰好击打在我和符将军中间的地面上。 这道惊雷,震散了符将军苦心营造的势,同时也坏了我好不容易凝聚的杀机。 此时我和他相聚不足一丈,惊雷退却的那一瞬间,我和他同时朝着对方扑了过去。 清濯剑无影无形,落在凡人眼中我像是只握着一把剑柄,但是落在请了符仙的符将军眼中,这是一把极致的杀器。 我的剑属于长剑。而猛虎刀却是短兵。 就在我抢先用剑尖刺中符将军小腹的那一瞬 间,符将军双臂前身,手臂忽然暴涨一尺,猛虎刀切向我的双肩。 这招叫做猛虎探爪,看似臂展不够,但是如果腰腹收缩到极致,俯冲过来臂展是刚好可以切中我肩膀的。 我拿不准清濯剑能不能刺破他小腹的丹田,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绝对扛不住猛虎刀的切割。 无奈之后侧身抽剑。 侧身的瞬间,我避开了猛虎刀的杀劫,但同时也令我自己乱了身法。 符将军趁机强攻,我只得原地顿足拔空飞起。 人在空中倒转,犹如风车一般头下脚上朝着符将军劈出一剑。 这一次,符将军依然没有后退,眼中神光一闪,锁定了清濯剑的轨迹。旋即双持猛虎刀吉交叉格挡清濯剑。 清濯剑乃张清濯所赠,更是稀世珍品古剑,价值连城。 我本不愿与猛虎刀硬拼,奈何此时我身法力道已尽,再想收剑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一声金铁交鸣。刀剑相交,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白光。 双方都动用了磁场能量,这次相交,除了力量和速度,同时还直接引爆了我和他两人的磁场。 白光灼烧人眼。强度甚至超越了方才的那道闪电。 虎口巨震,传出撕裂般的痛楚,连同我握剑的手臂,仿佛连骨头都要被震散。 无坚不摧的清濯剑,还是没能斩断猛虎刀。 下一刻,我凭借着强大的反冲力,倒飞出去,在空中转身落向后方。 人还未落地,符将军已经俯身贴着地面,犹如猛虎一般冲了过来。 我落地转身横扫,他右手以猛虎刀拦截,左手弯腰向前突刺,我只能及时变招,改扫为点,向下点向他的左手手腕。 他左手翻转再次格挡剑锋,右手向前突刺。 真正的血腥之战开始了,我们两人以闪电般的身法,贴身肉搏。 猛虎刀每一次和清濯剑相击,都会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白光频繁闪动,令人眼花缭乱。更是直接混乱了空间,震散了探察的神念。 渐渐的,除了交战的双方,谁也无法再看清战局。 我不知道究竟和他拼了多少下,也不知道全身上下被他刺了多少刀。 我听不见,也感知不到外界的变化,也不知鏖战了多久。 我在等他的仙家神力耗尽,他在等我的龙炁枯竭。 而一旦我们真的快用光神力或者龙炁的时候,必定会爆发出最强的杀机。 终于,这一刻到了。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我与他互拼一记,同时倒退。 才分开,还未等人判断出我们谁在刚才的打斗中占了上风,我们两人又同时出手。 这次,我们的人都没有动。 我出的是潜龙出渊剑,爆发出了庚金剑气。 剑气斩出的那一刻,符将军双刀相击,爆发出了刀罡。 刀罡剑气在空中相遇的一瞬间,引发气场爆炸,所有人都被强大的能量冲击波波及,纷纷退让。 现场只剩下我和符仙站在原地。 符仙还能屹立不倒,是因为他确实比我强,而我之所以能站着,是在气场爆炸的那一刻,柳青漪没有选择退避,反而舍身冲上来从背后扶住了我。 “你赢了。”我说道。 “不,是你赢了。”符将军说道。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朋友 我说符将军赢了,是因为他能最后的对决结束后,还能保持站立姿势。而我则需要柳青漪从背后扶着我,才能勉强屹立不倒。 他说我赢了则是因为我靠的是我自己活下来,而他是请了符仙的神力。 现在符仙的神力已经被他用尽,只靠他自己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这一战,无生无死。 战斗结束,符将军退回到出马仙阵营,柳青漪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准备迎战柳门弟马。 “不用了,后面这场决斗不用打了。”我说道。 “为什么?”柳青漪问道。 “谢流年来了。” 就在我和符将军刚开始交手的时候。谢流年和于小涵就已经赶了过来,现在终于正式现身。 他和于小涵早就换了道袍,身份来历一眼就能看清楚。 南宫婧是认得谢流年的,见他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野仙在关外的实力很大,可是南宫婧的野心可不仅仅放在关外。 最关键的是。这里是人间,人类修行自带五百年道行,天地之间有人存。 仙家再厉害,也不过是道藏里的护法神地位,拿什么来和道门正统相提并论? 所谓的南方佛北方仙,也不过是清朝皇帝抬举萨满教才传出来的,野仙何德何能与道藏数千年传承相比? 只不过因为处于末法时代,有些事很难去证明。 末法时代神祇不显圣,仙家强还是道门正神强,怎么分辨? 对普通百姓而言,谁能通神谁就最厉害。 南宫婧上前和谢流年打招呼,谢流年先是露出几分意外的神情,继而又很快释然。 两人说了一会话,随后谢流年便带着于小涵径直朝我走了过来。 而南宫婧则是忙着去和戴着黄皮子面具的老者解释,出马仙聚集在一起开始讨论。谢流年来了,柳青漪和柳仙弟马的这一仗肯定打不起来了。 谢流年来到我身边,看着我身上遍布的刀伤和淋漓的鲜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取出凝碧丹准备为我救治伤口。 于小涵也为我帮忙止血,双目震颤,几欲落泪。 方才那一战,我不知道吃了多少刀,全身上下被切割的体无完肤,左脸c额头都被刀锋划破。 还有几处深刻见骨,这种伤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处理完几处外面肉眼可见的伤口,我对谢流年说道:“去里面吧,这里不方便。” 柳青漪依旧守在洞口。她不会疗伤也没有仙草灵药可用,唯一可用的就是青虺的内丹,却关系到了她的性命。 谢流年和于小涵把我扶进洞窟,寻了块隐秘的石头让我背靠着坐下来,由两人为我处理伤口。 “秦师弟,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伤成这样还能活下来。”说着,于小涵眼中落下两滴清泪。 “都是些外伤,算不了什么。”我淡淡的说道。 “疼么?” 我摇摇头,没有回应。 挨第一刀的时候的确很疼。疼入骨髓。 等挨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疼能证明我还活着,最怕的就是没有知觉。 谢流年将我的衣服解开,衣服已经被鲜血彻底浸透,和肌肤黏连的很紧密,他用刀直接把衣服精准的切割开。一点点剥离。 即便如此,依然痛得我牙齿打颤。 终究是人,龙炁再强,天地灵气太多,也改变不了肉身的身体结构。 何况,有些伤是只能依赖手术和药物来处理。 我强于凡人的只是恢复速度,以及身体里被开发到极致的潜能。 伤口太多,有几处伤在隐秘处,于小涵在这里我有点不好意思。又不好明说。 谢流年忍不住问道:“于师兄,你要不要避嫌?” 于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避嫌,颜面重要还是救命重要?” “颜面重要。”我说道。 于小涵一怔,有些尴尬。 “于师兄。我真的不碍事,交给谢流年处理好了。” “好。” 等于小涵离开,谢流年微微一笑,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我问道。 “于师兄似乎对你有意思。” “我都快要痛死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谢流年帮我在洞窟里面处理伤口的时候,外面的出马仙最终和柳青 漪达成了协议。 柳青漪是绝对挡不住他们进去的,现在全真教和峨眉派都来了人,用不了多久道门肯定大批抵达。 我和符将军那一战,惊动了整个贺兰山古地的云气肯定惊动了他们。 与其等到人多的时候众人哄抢,不如两家各退一步提前进场,到了墓宫里面再各凭手段攫取机缘。 反正神仙墓是刘伯温留下的,刘伯温算天算地算鬼神。神仙墓中生死难料,早来未必是福,晚来也未必是祸。 这边谢流年刚帮我处理完伤口换了身衣服,柳青漪和于小涵就带着大批的出马仙进了洞窟。 柳青漪先问了问我的伤情,随后便站在一边任由出马仙朝洞窟里面闯。 经过谢流年身边,南宫婧和他打了声招呼。 等她走远了。谢流年发出一声叹息,神思不属。 望着出马仙人群在洞窟深处隐没,柳青漪看着谢流年说道:“谢谢你为秦玦疗伤。” “这是我应该做的事。”谢流年淡淡的说道。 接着,柳青漪以过来人的身份向我们解释了洞窟里的玄机。 神仙墓入口隐藏在洞窟底层的深渊裂隙中,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要走上差不多两个时辰才能到达。 “后面的路好走吗?”谢流年问道。 “先前阴灵云集怨魂无数,不过这会应该没什么威胁了,该杀的差不多都给宋大人杀光了。” “宋大人是谁?”谢流年好奇的问道。 “该你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不该说的你就不要问了。”柳青漪淡淡的说道。 “多谢仙家相告。”柳青漪是青虺,青虺依然是妖,所以谢流年称呼她为仙家。 “我和你说这些,是想给你个选择。秦玦有伤在身,肯定不能现在就去神仙墓闯机关,你是愿意等他伤势恢复一起走,还是你们两个先下去?”柳青漪问道。 “秦玦是我朋友,我是肯定要和他一起走的。” “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做,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现在拿他当朋友,我怕以后你会后悔有他这个朋友。” 谢流年摇了摇头说道:“仙家误会我的意思了,秦玦是我私人之交,与道无关。即便将来他成了终南山的生死大敌,依然是我谢流年心中的朋友。” 正义凛然的说完,谢流年又对我挑了挑眉毛说道:“秦玦,我说的没错吧?” “嗯。”我点点头。 “秦师弟,那我们算不算私人之交呢?”于小涵趁机问道。 “于师兄也是。” 早在谢流年二十亿的玄武玉匣送我的时候,我便把他当做我的朋友。 而我之所以把于小涵当成朋友,是因为她刚才为我动情落泪。 我从小孤苦,没有兄弟姐妹。 她照顾我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姐姐一般温暖。 现在,我只希望她不要后悔有我这个朋友。 我已经预感到,贺兰山古地将会成为我人生最重要的转折。 一旦我和宋珏重逢,势必会与天下道门决裂。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闻龙吟 张清濯c慕容灵筠三人进贺兰山古地的时候,已经算是最后一批了。 不过谪仙人并不着急,用慕容灵筠的话来讲,刘伯温的神仙墓,坑死人不偿命。 谪仙人对刘伯温可没什么好感,当初刘伯温奉旨斩龙脉也去了昆仑,双方还差点动了手。 传说里的故事说的是谪仙派出了位高手,一剑逼退了刘伯温的大军。 而事实上并非如此。 试想,刘伯温是什么人? 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 天下大业他都能帮着朱元璋摆平,还会奈何不了一个道门分支谪仙派? 最关键的是,刘伯温可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智囊。他可是道门有数的高手,位列阳神境界。 阳神境界的道士,有什么剑接不下? 玄门秘闻中称其为天师张道陵之后,人间唯一有飞升希望的人。 以至于关于他的死,一直存疑。 甚至有人怀疑,刘伯温其实根本就没有死。而是尸解成仙了。 进了古地,张清濯站在入口处,许久未动。 天灰蒙蒙的,远方是一片云海。 贺兰山古地的一切就像是一幅古代画卷,对于做古玩生意的张清濯来说,这里充满了她熟悉的气息。 她可以凭借对古玩的理解,察觉到古地中很多人察觉不到的东西。 地上没有踪迹可见,一时间三人也不知道往那边走。 一路走来,一路有谪仙人专门搜集来的线报。 道门大拿出动,精英弟子云集,盗门弟子,阴灵怨魂,关外出马仙等都进了古地。 贺兰山古地处处皆为机缘,并不是只有神仙墓。 当然,神仙墓肯定是其中最大的机缘,却不是谁都可以窥伺的。 根据线报,全镇教出动了不少人,谢流年也进了古地。 沉默些许。慕容灵筠问李玄武:“师兄,我们往哪边走?” 三人中,李玄武阅历最深,年少时也曾入世行走磨砺剑心。 谪仙派弟子均精通术数之道,常常可以趋吉避凶,未卜先知,无往不利。 “我在等张师弟拿主意。”李玄武微微一笑说道。 “张师弟才入师门未久,解卦都不会,怎么问她?”慕容灵筠好奇的问道。 “师弟的元凤血脉现在已经觉醒。乃通天大人象,我相信她的选择。” “你说的不错,有些人生而通神,和这种人相比,术数之道已经算是落了下乘。” 说完,慕容灵筠看向张清濯,也不急着催促。 张清濯见两位师兄都在等自己指路,有心指出一条明路。 奈何也不知为什么,从一进贺兰山古地就乱了心境。 这会看着天上云气翻滚。朝西北涌流,更加心乱如麻。 她有点后悔没有带着阿雅同行,有阿雅在她会觉得心安,现在她像是失去了主心骨。 阿雅是蛊神,蛊神一生没有离开苗疆。 随着张清濯上了昆仑山后,蛊神对于雪域之巅的冰蚕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天下万物生灵皆可入蛊。雪域冰蚕更是天下奇蛊。 传说中,冰蚕蛊能让尸身千年不坏。活人中了冰蚕蛊,会立刻血脉冻结进入假死状态,灵魂也不能从体内逃脱。 蛊神神性不全,她所掌握的蛊术多半为济世救人所用,杀性很弱。 现在,末法时代很有可能结束,她需要一种强大的蛊来重振神威。否则,一旦道门大举入世。谪仙派起了战祸她将什么都做不了。 阿雅不在身边,张清濯觉得自己很孤独。 虽然谪仙派上下都对自己很好,慕容灵筠更是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 想起离开昆仑时师父说的话。张清濯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慕容灵筠和李玄武都要她拿主意,她这会哪有什么主意,随手朝西北一指。说道:“我瞧这漫天云气往西北集结,似乎哪里有什么大变故发生,我们去那边吧。” 话音刚落,西北云海中忽然响起一声惊天龙吟。 听得这声龙吟,张清濯瞬间脸色大变,身子也跟着一颤,犹如被击中了神魂。 “贺兰山古地怎么会有龙吟?”李玄武疑惑的说道。 “你看这漫天云气,说不定还真有龙的存在。”慕容灵筠猜测道。 “不可能的,人间没有的,古地中也 不会有。龙凤大劫之后,世上就不再有真龙和元凤了。”李玄武辩解道。 “没有不代表不会有,如今元凤血脉已经在师弟身上觉醒。保不齐也会有真龙降世,走吧,我们这就去那边看看。” 语闭,三人各自施展身法,疾速前往西北云海。 慕容灵筠和李玄武不知道龙吟的真相,但张清濯知道这声龙吟代表着什么。 三人中。就属她最心急如焚。 最关键的是,她不是第一次听见龙吟。 在九嶷山回音洞中,她就听见过一次龙吟,虽然那次只是灵魂回响。 这声龙吟,高亢,充满了无穷无尽的战意。 令她忍不住去想,曾经你是见龙在田,我是你的大人。 现在,我已远不如你,还会是你的大人么? 第一百七十章 北斗七星剑 我和符将军的那一战,爆发了一声高亢的龙吟。 惊动了才入古地谪仙派三人,也等于直接告诉张清濯我就在贺兰山古地中。 同时,也惊动了正西,西南云海中攫取机缘的道门大拿,关外野仙。 一时间,无数人疾速赶往西北云海。 而在神仙墓最深处,有人也同样听见了这声龙吟。 这是层叠交叉的混乱空间,由多重阵法互相交涉而形成。 幽暗封闭。光影迷离。 如同流星坠大地,星光照九幽。 混乱空间中,杀气纵横。稍有不慎便有身死道消的凶险。 阵法其实很简单,就是道门最常见的北斗七星阵。 七人便可成阵,十四人,二十一人也行。 阵法的编排结合道教一元c两仪c三才c四相c五行c六合c七星c八卦c九宫的流变规律。 譬如二十一人的北斗七星阵,等于是三座北斗七星阵,称之为三才七星阵。 只要是七的倍数。阵法便可以层层叠加,没有极限。 北斗七星阵是道门基础阵法,但就是这么一个几乎所有道门弟子都会的基础阵法,困住了蛟龙。 宋珏已经被困在这里很久了,久到她自己都忘了是第几天。 记得才来到这一层的时候,才出发杀机,她还有点失望,暗笑刘伯温也有江郎才尽的时候。 后来,等她闯阵才发现这一层的阵法是没有极限的。 开始以为是九宫七星阵,九宫七星阵如果是由道门弟子来演绎,需要出六十三人。 等她堪破玄机,找出九宫七星阵的破绽试图破阵而出的时候,才发现九宫之外还有九宫,而原来被她所破掉的那个九宫已经变幻了位置。 开始,她是站在地面上,后来她是悬浮在空中,只觉得天上地下前后左右,全是一颗悬浮在空中的星辰。 毫无疑问。星辰是美丽的,星光代表着永恒。 但是,当这些星辰按照某种阵法来排列的时候,星光不再代表永恒,而是代表终结。 人会死,神也会陨落,但星辰亘古永存。 过去的时间里,宋珏一直在和无尽的星光作战。 破掉了一座又一座阵法,黯淡了一颗又一颗星辰。可是,阵法无穷无尽,任凭她一身修为用尽,也找不到生门所在。 北斗七星形如一柄勺子,斗柄会随着四季变化指向东南西北。 但是,这里的北斗七星不是勺子,而是一把剑,一把北斗七星剑。 无论宋珏怎么转换位移,剑尖始终指向她。 仿佛。这剑要永生永世指着她,直到斩灭她所有的生机。 而她之所以还能坚持到现在,全是因为她是蛟龙,而且已经修到了飞龙在天的境界。 龙也是星辰的使者,能够敏锐的洞察星辰杀机所在。 如果是人类修行者,哪怕是个天贼境界的高手。也早就被北斗七星剑诛杀。 严格来说,飞龙在天对应的是道门修行中的阳神境界,因为乾道功法要比道门高一重。 不过,宋珏因为化龙失败被天道禁忌,以至于她空有飞龙在天的境界,却无飞龙在天真正应有的龙威。 其实力仅仅相当于道门天贼境界大成圆满的水平。 当然,由于她本体为蛟,这种实力已经足以令她站在天下玄门巅峰了。 她来神仙墓攫取机缘,并不是为了云篆。而是和天下阴灵一样为了那具被刘伯温埋葬的神尸。 宋珏本体为黑蛟,黑为玄,玄为阴。她来神仙墓,求的是黑龙之道。 天下万物皆出五行,龙也有五行之分。 《墨子·贵义》云:“且帝以甲乙杀青龙于东方。以丙丁杀赤龙于南方,以庚辛杀白龙于西方,以壬癸杀黑龙于北方。” 之所以不杀黄龙,乃是因为黄龙为帝所用。 五条龙,都可以称之为真龙。也都可以用九,见群龙无首,大吉。 颜色只代表龙所属的五行,龙变化万千,同时司掌水火之变,黑龙能行云布雨,兴风作浪,赤龙也可以。 龙本身阴阳俱全。所谓的五行其实就是阴阳交征的产物。 因为五行本就是从阴阳变化而来,金为少阴之气,木为少阳之气,水为太阴之气,火为太阳之气,土为阴阳杂气。 阴阳互根之后。还会有交征之变。 阴阳是里,五行是表。 黑龙最适合阴灵来修,和九嶷山阴龙不同的是,阴龙属于孽龙,本质相当于邪恶的龙魂,而黑龙则是拥有完整的真龙血脉,同时也符合乾卦的刚健之道。 最开始,宋珏想的是如何折断这把北斗七星剑。 现在,她思考的却是,到底有多少把北斗七星剑,为何这里的星辰寂灭后还会重生,难道刘伯温把周天星斗全部引了一遍不成? 刘伯温当然没有这个本事,是阵法就有破绽,有死穴就有生门。 她之所以一直被困在这里,就是因为没有找到破阵的关键。 然而,这里的杀机连绵不绝,而她却无法停歇,还能再坚持多久呢? 宋珏后悔了,后悔不该来这里。 可是,她若不来,何年何月才能化蛟为龙? 末法时代即将结束,如果她不能化龙,只凭借她现在的实力,又来如何守护那人? 就在宋珏斗志压抑,郁郁难解的时候,识海中忽然响起一声高亢的龙吟。 这声龙吟充满了战意,同时也充满了不甘和愤怒。 宋珏现在所处的空间是封闭的,按理说她应该听不到,她听到是龙吟在她识海中的回响。 只因他们血脉相连,生死相关。 玦为有缺口的玉,珏则是坚不可摧的玉。 从她为自己取名为宋珏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她要用一生来守护! “秦玦,原来你也来了。”宋珏在心中默默念道。 语闭,满腔战意再度引燃。 第一百七十一章 前往墓宫 我的伤势很重,如果等全部恢复,恐怕要花费数月的时间。 在柳青漪的指引下,我们躲在一处很隐蔽的岩洞里面,收敛神念气息。 每当有强大的神念气息传出,柳青漪都会小心的释放出自己的神念去探察。 只过去的半日光景,就有数百个修行者进了洞窟深处。 有道门,有妖邪,也有探险的盗门狂徒,旁门左道,出马仙,甚至还有一些修炼出实体阴身能够行走在阳光下的阴灵。 最多的自然是道门中人。 正统道门加上各大道统的分支加起来就有上百家。还有旁门左道。 就拿茅山宗来说,世俗里的闾山派,阴山派都可以看做是茅山宗的分支,因为它们的阴法全是出自茅山。 峨眉派。一座山有两座道场,一家属于武道,一家属于道门。 峨眉如此,武当c青城等传统名山道场也大致是如此。 道魔势不两立,但是道门和传统的古武却是不分家的,剑道最能集中体现这一点。 这次来贺兰山古地,其实也来了不少古武派的高手,他们修行的丹田气海。把自身的潜能开发到极致。 佛家也有出人来贺兰山古地,因为这里也有佛家的机缘。 古地外的贺兰山中有座珈蓝寺,寺内供奉着一位佛门大人物的灵塔。 由于佛家只修性不修命,向来与世无争。但是这位大人物不一样,他是性命双修,至情至性,一生中杀伐不断。 按理说这种人根本不可能靠佛法证道,但他却做到了,并且成就了末法时代以来唯一的佛家阳神境界,般若。 此人一生充满了传奇,死后也争议不断。 传说中,他并没有真的在珈蓝寺圆寂,而是去了贺兰山古地,一去不返再也没有回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进入洞窟地底隧道的人越来越多,期间还曾引发过两次不大不小的争斗。 这两次争斗和正邪无关,与关外出马仙无关,都是来自道门内部的对抗。 末法时代道法微末,邪魔更是脆弱不堪,不然的话道门根本不会隐世不出。 早前传出的古地惊变,其实指的是外围的阴灵凝聚,倒也真的滋生了许多邪魔,却又哪里是道门的对手。 黑石峡谷里的飞僵厉害,那是因为大墓地中有英灵鬼将的存在。 英灵鬼将被我斩杀之后。残余的飞僵群龙无首,怨力大减,势必要再次隐入地下,否则一旦露面必遭道门高手斩尽杀绝。 属于道门的威胁,只能来自于道门本身。 尚未见到神尸道门内部就起了纷争,一旦真的见到了神尸机缘,道门还能像现在维持现在的体面么? 玄门早有传闻,茅山宗虽然名义上还以天师府为首,私下里早已脱离了天师府的掌控。 这两起争斗中,都有茅山宗的人参与其中。 斗宝大会,茅山宗没有得到翎,被谪仙人扫了脸面憋了一肚子火。 他们不敢找谪仙人报复。只好在道门内部逞威。 说是逞威,其实也有很强的试探意味在里面。 一旦宗门中那位阳神出世,茅山宗必然要自立门户,与天师府c全真教三分天下。 如果大规模的冲突爆发,道门内部决裂,整个玄门都会被波及。 真到那时候,即便云篆不出世末法时代也会因此而终结。 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我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昏迷是人潜意识的保护,当有无法忍受的痛苦的时候,人就会昏迷过去来逃脱。 我的意志很顽强,可是要让伤口一寸寸的愈合。这期间要承受多大的痛楚,再顽强的意志也无法一直保持清醒。 这会我刚从昏迷中醒来,眼睛尚未睁开,便听见三人在谈论着什么。 “谪仙人来了,不知会不会在古地和茅山宗起冲突。”谢流年说道。 “应该不会,茅山宗现在根本没有和昆仑开战的勇气,也挡不住谪仙人的剑气之威。”于道。 听到这里,我立刻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轻声问道:“谪仙派来人了?” “嗯。”谢流年望着我点点头。 “来了多少人?”我问道。 “三人。” “都有谁?” “慕容灵筠,李玄武,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是谁?” 明知谢流年在故意拖 延,我偏偏无法控制的凑上去追问。 “张家二小姐,张清濯。” 再次听见她的名字,我心中一阵惘然。 我没有想到她会来,昆仑是九天玄女娘娘的道场,元凤血脉并不比神尸机缘差。 虽然我很想她,想的要命,可我并不想和她在这里重逢。 茅山宗不会一直隐忍,神尸机缘如果真的牵扯到了谪仙派。我毫不怀疑茅山宗会和谪仙派起纷争。 谪仙派的剑气虽强,论势力不及茅山宗,影响力不及茅山宗,拿什么来迎战一位阳神境界的道门高手。 别说是谪仙派。一旦茅山宗真有阳神出世,全真教和天师府都要避其锋芒。 这可是近百年来道门罕见的盛事,天地灵气越来越稀薄,谁知道下一个阳神又要等多少年? 虽然阳神境界也有高低之分。强如谢君师,能引天道紫霄神雷。 但最低境界的阳神,那也是半神啊。 一个境界一重天,何况是拥有半神之威的阳神呢。 我自己可以承受很多苦,玄门追杀令不算什么,得罪了茅山宗也不算什么,但是我不愿张清濯受一点点的委屈和凶险。 哪怕天下大乱,我也想许她一世平安。 “秦玦,我知道你为心上人担心,放心是了,末法时代不终结,无人敢惹谪仙派。”谢流年说道。 “如果茅山宗的阳神出世呢?”我问道。 一句话说的他哑口无言。 茅山宗即将有阳神出世的消息对外一直封锁,但身为全真教的精英弟子,又是谢君师意志的传承者,谢流年又怎会不知道。 来贺兰古地之前,我曾在长城上起了个大过卦。 泽风大过。君子以独立无惧。 我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和谢流年等人同行,才会遭遇灭顶之灾。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一卦应得根本不是他而是张清濯。 她只要来,我便要为她挡尽一切杀劫。茅山宗的威胁,自然也是由我来替她承担。 我的伤依然很重,等到战力恢复不知要等到何时。 张清濯到来的消息耗尽了我所有的耐心,我向谢流年开口求助:“流年兄,重阳续命丹还有么?” 谢流年默默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重阳续命丹交在我掌心,说道:“重阳续命丹能让你阴神迅速复原,可是你身体上的伤只能慢慢调养。” “我有阴神就已经够了。” 玄武归灵丹也可以修养阴神,但要论效果,还是重阳续命丹来的爽快,价格也是一个天上地下。 龙灵在和符仙一战中受损,这一粒重阳续命丹可以帮助龙灵迅速恢复,同时还可以令我的龙炁复原如初。 一夜过后,龙灵重回战力巅峰。 看着身体上的伤口也多半结痂,我起身站起来说道:“走吧,我们去闯墓宫。” 柳青漪无语,她不知我和清濯因果。 于小涵也只听了些传闻,只有谢流年最清楚张清濯对我有多重要。 深深看了我一眼,发出一声叹息。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所爱隔山海 我们四人从岩洞中现身,我的脸在和符将军的决斗中被割破,左脸和额头交叉形成了一个十字形的刀痕。 刀痕狰狞而丑陋,而且因为是被刀罡所伤。 即便愈合也留下了一个无法抹去的伤疤,犹如一个诅咒的符号。 我皮肤白皙,五官生的很秀气,刀疤越发显得狰狞和违和,柳青漪不忍心我以这样的面目示人,取下一片青虺次鳞。做成面具送给我戴上。 与符将军一战中,龙灵曾借我之口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而我也动用了全部龙炁的能量。但是这些只是令人震惊于我的强大气场,并没有暴露我阴神为龙灵的隐秘。 在道藏神术中,龙吟声并不罕见。 吕纯阳的离火剑气可以显化火龙之象,道家四象巺风阵可以召唤出一条风龙,席卷敌人。 雷法中也有许多禁咒和大神通与龙相关。 龙是刚健的象征,同时也代表着极致的力量和毁灭之道。 戴上青虺鳞面具。我整个人的气质也为之一变。君子风度消失不见,反而平添了很多诡谲的神秘感。 乾龙是刚健之道,这副来自于柳青漪的青虺鳞面具则令我彰显了属于女子的阴柔气质。 “秦玦,这下你不开口说话,连我都认不出你了。”谢流年说道。 “如此甚好,你我都认不出来,茅山宗的人肯定也认不出。”于道。 有了这副面具,我们才得以大胆的继续前行。 我有伤在身走不快,更不适合与人起争执,遇到强大的神念,就暂时避让,等他们经过后我们再继续往前走。 不过,这会前往洞窟深处的人都是为了神尸机缘,也无人多留意我们。 隧道是通向地下的,神仙墓的入口则是隐藏在洞窟底层的深渊裂隙之中。 深渊裂隙充满了地煞罡风,如果自身修为不够强大,未等找到神仙墓的入口神魂都会被地煞罡风吹散。 贪念神尸机缘的人虽多,但真正有实力进入墓中闯关的并没有多少人。 柳青漪先前说。要去洞窟底层差不多有两个时辰的路要走,她说的时间是按照她的正常速度,受我拖累,最后我们多花了整整一倍的时间。 洞窟的最底层是一座天然的岩石大厅,四周闪耀着鳞石的闪光。 等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岩石大厅中已经聚集了数千人,那条深渊裂隙就横桓在岩石大厅中央,将这密密麻麻的数千人分割在两岸。 南岸这边以道门势力为主,天师府。全真教,茅山宗这三家人口最多,诸多门派也是这三家为首聚集。 谢流年没有和我透露太多关于全真教来人的信息,此刻一见才知道全真教也是下了大手笔的,神游境界的道士有七人,天贼境界我看不出来,但最少也有两人。 全真教的七神游可以布下全真独有的天罡北斗阵,可以威慑镇压天贼境界的高手。 全真教来的人多,天师府也不遑多让。 但是。人数最多的还是茅山宗。不仅本门内部来了大批高手,阴山闾山都几乎是大拿齐出。 除此之外,旁门左道中有将近半数的人都站队茅山宗。 没办法,若论玄门世俗势力,茅山宗一家独大,只因他们本就出身于世俗。即便末法时代正统道门归隐,茅山宗也常常会派遣入世弟子维持世俗关系。 天师府高不可攀,仰天池与世俗无缘,昆仑山高雪冷,唯有茅山宗术法不禁,在民间广为流传。 十个跑江湖的道士,九个自称茅山道。 我在南岸巡视一周,看到了许多门派,龙门派c南无派c灵宝c上清武当c峨眉c华山等等。 唯独不见昆仑谪仙。 心底充满疑惑。我把视线投向北岸。 北岸鱼龙混杂,有道有僧,有关外野仙弟马。有盗门大拿,在被黑暗笼罩的阴影之中还隐藏着许多道行精深的阴灵邪魔。 最终,在北岸的一块突起的岩石下面。我看到了张清濯的身影。 一看到她,我就再也无法把视线移开。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欲狂。 这是里的诗词,而张清濯正是我心中的。 我们的相逢平平无奇,开始的相处也平平淡淡。 没有一见钟情,也没有情不知所起。 相反,正是在这种平凡的生活中积累出的情感才最珍贵。 龙潭寨的那一声叫,至今在我心头回响。 她雪背上的烈焰纹身,更成为我心头最绮丽的幻想,梦里不知梦到过多少回。 我们都不是凡人,但我们的情感却洗尽了铅华。回归了纯真。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是她心目中的君子,她是在水一方的伊人c 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她是怀春的少女,我是风雅的吉士。 我们的爱情就像她所起的卦象,贲如皤如。白马翰如,匪冦,婚媾。 如今我和她只差一纸婚约,却早已三生既定。 再次看到她,我眼中一片潮湿。 她穿的是一身雪白道袍,扎着和慕容灵筠一模一样的道巾。 脸颊变瘦了,越发彰显风骨。 眼神还是那么的温柔,明亮。 张清濯不缺乏果敢和勇决,同时也不缺乏智慧和慈悲,是值得我拿性命去守护的爱人。 她腰间悬挂着一把剑,看到这把剑我嘴角忍不住上扬。 七星龙渊,诚信高洁之剑。 想必她在昆仑一定很受尊崇,慕容灵筠把这把剑也配给了她。 谪仙派以剑观人,剑也代表着在门派中的地位。 七星龙渊本就是帝王之剑,张清濯带着它,说明她已经继承了九天玄女娘娘的传承。 元凤血脉的觉醒,让张清濯找到了自己的真正命运,却也背负了更多的灾厄。 本身代表吉祥如意,但都是带给别人的,本身充满了劫难,所以才会借助一场场烈火涅槃重生。 我痴痴的看着她,忍着不舍最终把视线一寸寸的收回。 不再看她,转而看向脚下的深渊。 神仙墓就藏在深渊裂隙中,也只有刘伯温这种经天纬地的鬼神之才,才会想到把神仙墓建在这种地方。 第一百七十三章 深渊裂隙 神仙墓规模浩大,杀劫无数,号称神仙去了难还,这种机关自然不是刘伯温一个人能完成的,他也有自己的隐形势力。 华夏人文中,道从伏羲而起,自刘伯温而终。 他最为人知的名声是大明第一谋士,在道门中的地位却很少有人提及,原因在于正是他开启了末法时代。 虽然烧毁道家典籍的人不是他。但若不是他私藏云篆,又怎会给道门迎来这道大劫。 伏羲,老子。庄子,列子c鬼谷子,袁天罡,李淳风,诸葛亮刘伯温。 这份名单说的是华夏人文中的道家著名人物,无论信不信鬼神之说。他们都是名传千古的存在。 张道陵虽然称为道门祖师,还曾飞升得道,但是却只能出现在神话传说历史无关。 刘伯温,是最后一个把道和华夏命运联系在一起的人。 很少有人知道刘伯温的道行有多深,更很少有人知道他生前还曾建立过一个庞大的隐形势力。 据说这个势力最强盛的时候,能够力压天师府三分,如今早已烟消云散,都随着刘伯温的死掩埋于历史之中。 玄门秘闻中提及这个势力的时候,也没有留下多少字,只隐隐猜测负责发布玄门追杀令杀手组织春秋盟,最初的执笔人很可能就是刘伯温的门下弟子。 玄门杀手看似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但是其核心却是有组织的,这个组织的名字叫做春秋盟。 深渊裂隙充满了地煞和罡风,地煞能摧残腐蚀生灵的意志,罡风能吹散生灵的魂魄。 而那座传说中的神仙墓入口,就隐藏在深渊裂隙的深处。 深渊不见底。谁也不知道神仙墓的入口在哪里,也许就隐藏在深渊两侧的石壁中,也许隐藏在深渊的尽头。 传说中,贺兰山古地向下与冥界相连,那么深渊的尽头会不会通往冥界? 正是这种担忧,令一众玄门高手和阴灵妖邪站在两岸犹疑不定,迟迟不肯以身相试。 “谢流年,你要不要回全真?”我问道。 谢流年朝全真教阵营看了一眼,正色说道:“神仙墓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和你一路同行到这里也算是完成了属于自己的历练,接下来我肯定要回归师门,听从师长的安排。” “回去吧,或许神仙墓中我们还会再相逢。” “你现在一身是伤,怎么进神仙墓?”谢流年皱眉问道。 “我是肯定要进去的,时间问题。这一路上我也没帮到你什么,亏欠你的只能以后再说了。” “现在说这个做什么,朋友是一辈子的事情。” “嗯。” 朋友的确是一辈子的事,但道不同终不相为谋。 也不知亏欠他的恩情。何年何月才能还清。 谢流年离开后,于道:“秦师弟,我也该走了。” “好的,于师兄。” “你多珍重。”于小涵眼眶有些湿润。 “一样。” 我们本就是迟来者,隐藏在人群身后,在谢流年和于小涵各自回归师门后。我和柳青漪就更加无人注意。 这会所有人的神念都集中在深渊裂隙中,连阴灵邪魔都没有道门弟子去除魔卫道。 我和柳青漪退缩到暗影中,我背靠着一块岩石坐下来调息经脉,她站在我身边为我护法。 “刚才你一直看的那个女子就是你的心上人么?”柳青漪轻声问道。 “嗯。” “的确很美,却不及宋大人。” 柳青漪说这话的语气有点奇怪,似乎是在为宋大人打抱不平。 “你见过宋大人的容颜?”我问道。 “当然,我从来没有想过世上还能看到这么美的脸,你的心上人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张清濯的美是内敛的,所谓美人在骨不在皮。她有自己的风骨风情。 若只论容颜精致气质出尘,她不如慕容灵筠,但也仅仅稍稍逊色而已。 就像宋朝诗人卢梅坡所写的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各有千秋罢了。 可是柳青漪居然说她不及宋珏的万分之一。令我心中颇为不平。 不过我也没法反驳,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宋珏的脸。 每次见她,她的脸上都蒙着一层黑布,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星的眸子。 我也曾想象过黑布下面的容颜,或许极美,或许极冷。 后来,我有了阿清, 就再也没有生过此念。 “倒是高估了你们人类,早知他们如此畏惧,我们也不必急着赶路。”柳青漪说道。 “这不叫畏惧,这叫谨慎。”我说道。 “刘伯温的神仙墓,任你机关算计。又能算得过刘伯温么?要进神仙墓,就只能拿命来赌,没有赌生死的勇气,来也是白来。” 她这番话令我无言以对。 想想也是,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 刘伯温打造的神仙墓。考虑的再周全,必然也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要么知难而退,要么就以身犯险。 时间在流逝,我的伤势也在缓慢的回复中。 我很想抢先一步进墓,这样就可以尽快见到宋珏又不容易与人起争执。 得罪了茅山宗,一旦被人喝破身份,必然会平添无数杀劫。 在古地之外,茅山宗的人还会因着末法时代的约束不会亲自对我动手,神仙墓里可不一样。 又过了半晌,北岸终于传来了异动,我起身观看。 阴灵邪魔可没道门的性子隐忍,只见从北岸的黑暗中窜出两道黑影,一前一后跃入深渊。 在鳞石闪光的照耀下,我看清了这两道黑影的形貌。 一个是不化骨,一个是尸魔。 不化骨属于僵尸通灵得道,而尸魔则不一样,尸魔不是僵尸的变种,而是骸骨吸收天地精华通灵,并且不断的吸食血肉养育自身的魔物。 最有名的尸魔,就是西游记里的白骨精了。 尸魔一开始靠吃腐蚀烂肉,渐渐的拥有自己的体态,丑陋可怖,随着道行加深,便会幻化成妖言惑众的美人,去人间引诱活人吸食他们的阳气。 不过,能够幻化美人的尸魔,起码也相当于道门神游境界。 眼前这位相貌狰狞丑陋,实力远远未达到。 尸魔和不化骨相继跃入深渊裂隙,不化骨不停的向下坠落,承受着罡风的洗礼和地煞的冲击,而那尸魔的肉身却经不住地煞罡风的杀伐。 便在不断下坠途中,就被剥离一身的血肉,最后只剩下一具洁白的人类的骸骨。 而这具骸骨也没能存在多久,很快便化为骨尘消散。 尸魔冭灭,不化骨继续向下坠落,最终消失不见,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追随 在两位妖邪相继迈出第一步后,两岸的玄门大拿们也终于醒悟,刘伯温的神仙墓不是让你玩术数推演的,要进墓,就必须以身犯险。 终于,北岸出动了一位大人物,就是原本打算和柳青漪决战的那位柳仙弟马。 站在深渊面前,请了仙家上身后跃入深渊。 罡风地煞无视,身如灵蛇。一边下坠一边还能游刃有余的在两侧石壁中探察玄机,甚至可以让身体在空中悬浮停留。 我越看越吃惊,按照和先前不化骨的对比。明显这位柳仙弟马的修为要高出很多。 而且这不借助法器符箓滞空的能力,即便是天贼大成境界的道门高手都做不到,这是属于阳神境界的神威。 “不用惊讶,这位不是弟马。”柳青漪在我身旁轻声说道。 “难道是仙家本尊?”我问道。 “嗯,不过她也没多少道行,靠人间香火骗来的功德。妖仙而已。”柳青漪不屑的说道。 左道之所以称之为左道,就在于请神或者请仙。 闾山派c阴山派,关外出马仙,都有请神灵或者精怪鬼力上身的神通。 但是这种做法向来为佛道两家正统所不齿。 可以向神明求助,以得到神明的祝福,但是身体却是绝不可容纳别的灵体。 而那些喜欢附体的神祇,也被打上乱神或者异神的标签。 九天正神是不可能附体凡人的,一是因为对神格有损,二是因为在天神眼中,凡人与蝼蚁无疑。 柳青漪说她不是弟马,意思指的是她已经把自己完全的献祭给了柳家仙。其本身的灵识已经被全部抹杀,好把身体当做器皿供给仙家使用。 这种作法,在道藏中属于明令禁制的邪法,而占据了凡人身体的神灵,也被称之为邪神或者妖仙。 岩石大厅最大的势力就是道门,而唯一有资格和道门对抗的就是关外出马仙,柳家正仙这纵身一跃,道门这边也纷纷坐不住了。 等到那位柳家正仙人影在深渊消失不见。道门先后两位天贼境界的高手跳下悬崖。 此后,轮番有大人物跳入深渊之中,寻找神仙墓的入口。 等到人数下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人则是继续在上面等待。 最终,神仙墓的位置被一众高手成功锁定,就在南侧悬崖下方三十丈处,被深渊裂隙中的迷雾所遮蔽,不容易发现。 这个位置不难到达,道门第三重聚灵境界圆满大成。皆可利用真炁能量护体,施展轻身功法进入墓门所在的岩洞。 贺兰山古地与外界不同,在这里磁场能量不受任何限制,一切术法神通都可以施展。 找到了墓门的位置后,进墓的先后次序又将引发新一轮的纷争。 最先进去的自然是那些名门大派的精英弟子,由门派中神游天贼境界长老护法,相继投身悬崖,进入墓门所在的岩洞之中。 等这一批人进去后,便是关外野仙。 再之后是道门里的中小门派。旁门左道,盗门,阴灵邪魔也伺机混入其中。 大家的心思都在神仙墓宫里,倒也没有发生冲突。 等人都进去个差不多了,珈蓝寺的两位高僧,低声念了句佛号。带着数名佛门高手跃下深渊。 佛家与世无争,若非神仙墓牵扯到了珈蓝寺的那位般若境界的高僧,佛家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是来,最多也是见证因果。 佛家进去后,留在岸上称得上大门派的就只有一家,昆仑谪仙。 其余人要么是门派安排的接引,要么就是修为薄弱之人,根本没有资格进入神仙墓。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盗门中人,他们进不去。只有临渊羡鱼的份。 盗门中也有玄门高手,但是大部分的盗门中人多半修的是古武炼体术,轻身术。暗劲,气劲,撑不过深渊裂隙中的地煞罡风。 一时间人消失了大半。岩石大厅也显得空旷了许多。 没有人群的视线阻隔,我即使隐藏在黑暗一角,也能看到对岸的张清濯。 她正在和慕容灵筠交谈,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过了会,三人终于决定动身。 谪仙派只来了三人,神仙墓里凶险万分,不可能全都进去,肯定要留下一人接应。 三人中以张清濯的修为最弱,那名男子最强。 我以为张清濯会留下来,谁知留在外面的却是慕容灵筠,张清濯与那名男子进墓。 决定好之后,张清濯站在北岸悬崖上。望着深渊裂隙,凤眼迷离,神情不属。 “师弟无须惶恐,这地煞罡风伤不了你。”身旁的男子轻声安慰,语气格外的温柔。 “嗯。” 张清濯轻轻应了一声,抬头望向南岸。 从我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眼神就一直在人群中流转。 “师弟,我们这就下去吧。”男子说道。 “好的,李师兄。” 语闭,两人同时跃下深渊。 便在这时,忽然从深渊裂隙深处冲出一道极为强劲的罡风,恰好吹向张清濯。 眼看她就要被罡风吹得身形不稳,便在这时那名谪仙派男弟子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带,将她揽入怀中。 张清濯反应极快,不等罡风吹过,便闪电般的从男子怀中挣脱。 玉足轻轻在下方岩石上一点,身体提升数尺,贴靠在悬崖上。 “李师兄,请自重。”张清濯淡淡的说道。 “师弟多心了。”男子叹了口气说道。 等罡风吹过,两人再次向下坠落,身影消失不见。 从张清濯一动身,我就来到了南岸悬崖上,深渊里发生的一切我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也下去吧。”我说道。 “怎么,看到心上人和别的男人接触,吃醋了?”柳青漪勾起嘴角看着我说道。 “有些事不是开玩笑的,你也莫要再和我开这种玩笑。” 我的语气很冷,话也有点严重,听得柳青漪神情一怔。 男子眼神纯净质朴,并无丝毫邪念贪恋之意。 而张清濯的反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她似乎过于敏感,就像是担心被我撞见一样。 再联想到她那片刻也未停止的搜寻眼神,我顿时明白,她一定是从那声龙吟中猜到我来了。 念及此,我一刻也不想在悬崖上停留,纵身一跃飞下深渊。 (这书是不是写的过于细节了?请留言告诉我,也欢迎说点别的意见。)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投石问路 身体全然恢复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借助龙炁护体,我并没有受多少磨难就成功进了深渊裂隙中的岩洞。 此刻岩洞内空无一人,深处的墓门结界也早被破开,露出两扇打开的石门。 上门各有一行字,分别是:不意天帝错怪恚,谓此是我所当为。 看到这副对联,我立刻明白这里当真是刘伯温埋葬神尸之地。 他隐瞒云篆,犯下欺君之罪,私藏神尸,违逆天道轮回。 但从这两句诗中可以看出,刘伯温对此并没有丝毫悔恨。反而理直气壮。 我没有多停留,撇身进了墓门。 入口是条狭窄的甬道,机关已经被破去,地上还躺着几具老朽的尸骨。不知身死了多少年了。 甬道石壁上布满了刻痕,抓痕,沾满了陈旧的鲜血。 “神仙墓以前有人进来过?”我问道。 “是的,只不过进来的人都死了。若不是这次古地巨变破掉了神仙墓最强大的杀手锏,根本就不是凡人能进的,阳神都要饮恨此间。” 柳青漪说,刘伯温造神仙墓的时候担心后人来此盗取机缘,从深渊裂隙中搜集地煞之气。炼制十二头墓虎,看守神仙墓。 这十二头墓虎,每一头都有堪比阳神的战力,由它们守着墓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古地巨变到底是指的什么?” “冥界关闭了和贺兰山古地连通的通道,导致地煞之气断绝,墓虎也因此失去了生机能量来源,形体消散。” 至此我才算明白所谓的贺兰山古地惊变到底指的是什么,原来是冥界关闭了和古地的通道。 但是我却想不通冥界为什么要这么做。 “冥界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道。 “你问我我又哪里知道,都是宋大人告诉我的,想知道为什么等见了面,你直接问她好了。” 说完,柳青漪用幽怨的神情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也不知道宋大人在下面怎么样了,这么多天也没出来,肯定遇到了劫难。” “我来这里,就是帮宋大人。”我说道。 “她现在身处墓宫六层,你这一身伤,只怕连第五层都进不去。” “未必,刘伯温的墓不是非要考教道行深浅。” 生而通神者,对于天地玄机最敏感。 我不知道刘伯温会怎样设计墓中的机关,但无论怎么构造都离不开阴阳之道。 混元生太极,太极生阴阳。 有了阴阳之道,才有后来的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玄机之变。 现在存世的道藏典籍残缺不全,但黑书却记载着最完整的阴阳之道。 只不过,这个阴阳之道不属于人类,而是属于龙。 伴随着境界的每一次提升,我对于龙类的阴阳之道领悟的也越来越深刻。 并且还可以和人类所认知的阴阳之道互相印证。再加上我手里还有风后八卦玉樽,我有信心破掉刘伯温设下的重重机关。 越往甬道深处走,路上的尸骨越多。 有资格进入神仙墓的都是道行精深的玄门高人。这满地尸骸中不知道有多少位神游,多少位天贼。 至于阳神,能够修到阳神境界的必然已经渡过了四舍两劫,不会轻易犯险。 甬道尽头的地面上刻画着一个迷宫一样的法阵,由无数神秘的符文组成,现在法阵已经被破掉,可以直接穿过。 站在第一层墓宫门前,柳青漪伸出双手各自按在一扇墓门上,随着她运转磁场能量,沉重的墓门渐渐开启。 等我进去后,墓门在我们身后缓缓闭合。 这墓门上原来是有阵法机关的,只是现在已经被人破解掉。只要磁场能量足够强大,便可随意进出。 进入墓宫,来到一个鬼气阴森的大厅。 大厅内,阴风惨淡煞气纵横。 喊杀声,呻吟声,兽吼声,鬼哭神嚎声各种声音,陷于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中。听得人头皮发麻。 浓郁的鬼气,看不清大厅里具体的情形,隐约可以感知到先前跳下深渊的那些人,有将近一半都被困在这里纵情厮杀。 一瞬间,我有种来到了修罗血狱的感觉。 “这里要怎么通行?”我站在墓宫门口询问柳青漪。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杀死足够数目的阴灵恶鬼,积累到足够杀意,阴灵恶鬼自然会给你让出一条道来,否则就 会被它们无休无止的纠缠,到死为止。”柳青漪说道。 “只考究杀意么?” “嗯。不过你不用杀,跟着我走就好了。” 说完,柳青漪拉着我的手径直往前走。 她已经杀过太多的阴灵恶鬼。穿行在鬼气浓雾中,那些阴灵恶鬼嗅到她身上的杀意纷纷退避。 的确像她所说的,这一层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末法时代。道门弟子不沾世俗,更很少有杀生行为,道家的杀伐之性得不到锻炼。 很多人,恐怕一生都没有犯过杀劫。降妖除魔你也要先找到妖魔才行。 对这样的人来说,过这一层墓宫很难。 而对那些杀伐成性的恶灵妖邪而言,过这层墓宫就很简单了。 这里的阴灵恶鬼,战力平平无奇,多半是靠鬼气凝聚的幻象攻击,有的甚至连阴身实体都没有。 我们在征战大厅中穿行,很快就来到下层一墓宫的入口,再次开启石门,踏上螺旋向下的岩石阶梯。 周围的石壁上亮着一盏盏幽冥鬼火,犹如路引。 来到第二层墓宫门前,柳青漪没有急着推门进去,转头看着我说道:“我以为你会为你的心上人担心。” “不,她只会比我进来的更快,这些阴灵恶鬼拦不住她。” “她也杀过人?” “她没有杀过人,但是她带着一把杀过人的剑。” 张清濯带的是七星龙渊,这是一把帝王之剑。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真要考究起杀意来,恐怕进墓的这些人加起来也没她的杀意盛。 其实我也一样,没有柳青漪,我相信这些阴灵恶鬼也不敢拦阻我。 因为我掌控的是龙类的杀机,龙杀一出天下红。 开启石门,进入第二层墓宫。 “小心。”柳青漪出声提醒。旋即扯住了我的手臂。 在我脚下,是万丈深渊,看不到底。 向前看,只见空间辽阔,鬼火点点,虚空中悬浮着无数巨石。 还没等我看明白,一块巨石从左侧飞速袭来,我和柳青漪急忙后退,身体贴着墓门才堪堪避过。 “这一层又要怎么过?”我问道。 “唉,你们人类的刘伯温可真是鬼才,我从来没想过有人能设计出这样的机关。这一层墓宫叫做投石问路,首先要跳上一块巨石,再由巨石按照固定的轨迹轮转,将你送到下层墓宫的入口。” “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一旦你的人在巨石上落了地,就会受到漂浮在虚空中的鬼魅攻击。如果承受不住,就会落下万丈深渊,冭灭于虚无之中。” 听完她的话,我开始仔细打量。 这些漂浮在虚空中的巨石大小不一,有的可以容纳数人,有的只有立足之地。 再仔细一看,有些巨石上面已经站了人,遗憾的是瞧不见一个熟面孔。 每一块巨石都可以通往下层墓宫,但是运行的轨迹不同,有的很快,有的则需要等上很久。 体积越小的巨石,运转的速度越快,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下一层。那些容纳数人的则要等上很久,也因此承受的鬼魅攻击越多。 这里就有着很强的考教意味,刘伯温在考验后来人的实力。 实力强大的肯定选最小的石头,单靠一己之力就能迅速找到下一层入口。道行浅薄的必须结伴而行,进入下层墓宫的时间也就要慢上很多了。 “你身体还有伤,我们选那块吧。”柳青漪指着一块正在朝我们飞来的巨石说道。 这块巨石能容纳两人,还有多余的战斗空间。 “好。” 等那块巨石飞到我们身前,我和柳青漪飞身落在上面。 站稳之后,我直接盘膝坐地继续打坐养伤,由柳青漪来应对鬼魅攻击。 她战力相当于天贼,鬼魅战力连神游都算不上,应付起来也是游刃有余。 第一百七十六章 我好想你 巨石在幽暗虚空中流转,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巨石本身自带的荧光,犹如暗夜星辰。 传说中刘伯温有搬山的神通,却不想他却把斗转星移的本事用在了这里。 每一层墓宫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维持空间的是一座座法阵。 这层空间用的是玄空飞行和奇门遁甲,模拟周天星斗的运转方位,将通往下一层墓宫的入口设立在北极紫微星垣。 北斗定天下元气,传说中在那混沌初开星云紊乱之际。星辰之母斗姆元君发下大宏愿要梳理诸天星斗。 这个大宏愿一出,万古虚空与之回应。 原始天尊降下大道本源灵感,化生为九朵莲花显现在斗姆元君面前。 斗姆元君观莲花悟道。于每一朵莲花中诞生一颗全新的星辰。 九星排位出现,漫天星云纷纷自行改变轨迹,以这九颗星辰为中心罗列,这才有了周天星斗之序。 后来,九星各自悟道成就神格。 天皇星执掌天道,紫微星坐镇北极中天。剩下的七颗星辰就是后人所熟知的北斗七星,定天下星辰序列。 我们来时的位置在正南,入口其实也是一块悬浮的巨岩,对应着天皇星,而通往下一层墓宫的入口在紫微星位,正好符合天南地北的说法。 定下这里的南北方位后,我再看这虚空里的诸天星斗,不再杂乱无章。 收起神念,释放出灵觉,按照星辰的运行轨迹用心感知,发现这里的每一块岩石中竟然都带有星辰之力。 人类喜欢观星体悟天道,但是却很少有人去打星辰之力的主意,相对而言,他们更喜欢日精和月华。 周天群星罗列,每一颗星辰都有独属于自己的磁场。 星辉交错洒落到地面上,磁场能量也千变万化。与其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梳理,不如去直接炼化日精月华。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日精月华淬炼的是神魂。而星辉淬炼的是体魄。 和一些强大的妖兽相比,人类的寿命要短暂的多。肉身再强终究是皮囊,在有限的寿元中他们不得不把精力放在神魂方面。 但是,真龙和元凤不一样,它们可以活上很久。 不仅需要强大的神魂,还需要有强大的体魄来应对威胁渡过天劫。 在龙章和凤草中,都有关于汲取星辰之力淬炼体魄的方法。 遗憾的是,就算我掌握了星辉炼体的方法,也感知不到天上的星辰之力。 实在太过遥远。超出了我所能感应的范围,而这里的则不同,这里的星辰距离我很近。 念及此,我以龙灵掌控身体,慢慢梳理混乱的星辰之力,将其接引到身体中。 我闭上双眼,忘情而投入的感应着星辰之力。 渐渐的,我忘记了身边的一切。 随着星辰之力的不断涌入,识海晦暗不明的天幕中忽然有了闪光。 细看。星辰大如斗。 每当我感应到一种星辰之力,识海便会对应的生出一颗星辰。 以前我的识海只有风雨雷电,雷还是引雷入体后留下的精华,现在又有了星辰。 初生的星辰,闪耀着微芒,看起来就像是随时会熄灭的灯火。可是又那么的令人心安。 龙的世界并不是只有无尽的威仪和狂暴的能量,它们的世界也可以很温柔。 我沐浴着星辉,身体和龙灵都得到了一次净化,受益最多的还是七魄。 七魄司掌生机,不知不觉中,我身体上的伤口也开始加速复原。 那些闪耀着奇异荧光的巨石也因为星辰之力的损失,变得光泽黯淡下来。 巨石里的星辰之力虽然很微弱,也不是我能全部汲取的。 冥冥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张开眼睛就看到柳青漪正盯着我看。 “秦玦。你做了什么?”柳青漪问道。 “引星光入体,淬炼体魄。”我坦诚相告,不做任何隐瞒。 “引星光入体是龙类才有的神通。你是怎么做到的?”柳青漪吃惊的问道。 “因为我有一颗强大的龙灵,阴阳互根,并且已经修到了跃龙境界。” “短短一年的时间。你不仅学会了龙章,还修成了跃龙。秦玦,我现在真的很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 柳青漪称黑书里的功法为龙章,我更喜欢称之为乾道。 因为并不是单纯的修行龙类功法,还在修行的基础上,加上了易经里 的君子之道。 未等我回答,柳青漪又自顾说道:“人类是没有这么快的修行速度,也修不成龙章,除非你是真龙后裔。” 我不置可否,拔出清濯剑准备截杀鬼魅。 “还是我来吧,你还有伤在身。”柳青漪说道。 “我的伤已经好了。” “真的?”柳青漪再次睁大眼睛。 “嗯。” 星辉不仅修复了我的伤。还淬炼了我的体魄,反应速度和力量都提升了许多。 并且,再也不会桎梏龙炁在体内运转,等于变相提升了战力。 我没有用剑气去截杀鬼魅,剑气太容易引人瞩目,我用的只是单纯的基础剑招。靠清濯剑本身来杀敌。 鬼魅由黑暗中的污秽之气所凝聚,形体介于虚实之间,战力等于道门三重境界,截杀它们对我来说不算难事。 正杀的兴起,忽然我察觉到一股强大无匹的剑意。 转身一看,只见在距离我们三十丈外的一块巨石上,有人以戊土剑气绞杀鬼魅。 那块巨石上面一共只有两人,正是张清濯和她口中的李师兄。 鬼魅层出不穷,而张清濯则恍如无知无觉一般,痴痴的望着我这边。 尽管我戴着青虺鳞面具,张清濯还是认出了我的剑。 我收起剑,由柳青漪来抵挡鬼魅,平静的与她对视。 两块巨石各自有各自的轨迹,越靠越近,眼见着只剩下数丈,我甚至已经看到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可就在只剩下最后两丈的时候,两块巨石交错而过。 黑暗虚空无法使用任何轻身功法,我和她就这样眼睁睁的错过。 直到她的身影再也看不见,我才回过神来。 反复品味她的唇语,犹如一泓清泉流入心田。 “秦公子,我好想你。”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从军行 伴随着一丝惆怅和久别重逢的欢喜,我和柳青漪随着巨石轮转来到紫微星台,这里是第三层墓宫的入口。 每一层墓宫都是一个独立空间,谁也不知道刘伯温到底制造了多少层墓宫。 而且,这些墓宫并不是专门用来构建杀机,反而像是一场场考验。 联想到神仙墓正门上写的那两句诗,不意天帝错怪恚,谓此是我所当为。 刘伯温藏下天书云篆,恐怕并非出自私心。而是是算出那时并非云篆出世的机缘。 之所以费劲心思打造出神仙墓,应该是想把云篆机缘留给后人。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只有进入最后一层墓宫之后,才会揭晓答案。 第三层墓宫是沙漠幻境,才一进去就被风沙迷了眼睛。 进门不远处,便是一座高大的石碑,上面写着两句诗。 人间有情悲白发。天道无意了沧桑。 刘伯温最大的功绩是辅佐朱洪武定下了大明江山,身为开国之相,最愿意看到的就是天下太平。 然而,人类的天性就注定了战火永远不会熄灭。而文明的进步,也是依靠着一场场战火的洗礼。 身为道门一代宗师,大明开国元勋,他所能做的只有八个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石碑前站了很多人,有些已经闯进了沙场,有些还在石碑前停留,琢磨这一层墓宫的意义。 在这里,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谢流年c于小涵,海南剑派的关鸠,韩家的韩百川。 不对,韩百川在这里代表的应该是茅山宗。 许久不见,韩百川的神念气息越发的强盛,就是那种想费劲心思藏起来都无法隐藏。 这说明他已经到了突破的边缘,随时可以踏入神游境界。 张清濯和那位李师兄也在。只是站的比较远。 由于茅山宗的人也在这里,且数目众多,我没有去和谢流年打招呼,而是直接带着柳青漪朝张清濯走了过去。 走到两人身边,我先对着那位李师兄躬身行了个礼,念道:“福生无量天尊。” 李师兄与我回礼,神情温和,态度谦恭。 他的气场很强大,走到他身前。犹如望临一座巍峨的高山。 接着我再和张清濯见礼说道:“福生无量天尊。” 张清濯目光灼灼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交汇,嘴角勾起隐隐笑意,念道:“福生无量天尊,不知两位道友来意如何?” “这第三层墓宫杀机不明,斗胆来见,冒昧请求与两位谪仙派上师结伴同行。”我直接说出请求。 李师兄看了看我,又去看向柳青漪。 在我身上一扫而过,反倒是在柳青漪身上停了很久。 我修的是乾道功法。能隐能浅,此刻我只彰显出普通道门弟子聚灵境界的神念,他对我并不在意。 而柳青漪已经修成了青虺之体,青虺属于大妖,境界堪比神游巅峰。 “以这位道友的实力,应当通行无碍。”李师兄说道。 “以道友的战力也当通行无碍。不知又为何在此停留呢?”我反问到。 “这层墓宫考教的是从军行,黄沙之中不知掩埋了多少战死的英魂。我自己能过,只是担心军威煞气伤了我这位师弟。” “既然如此,为何不结伴而行呢?” “恕我直言,道友戴着面具,藏头露尾非君子所为。这位又是妖仙,道不同实不相为谋。”李师兄正色说道。 不愧是谪仙派弟子,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但是,我心底非但不怒。反而对他生出几分敬意。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我能理解,柳青漪可就不乐意了。冷冷的看了李师兄一眼,说道:“万物有灵,你们人类又比妖邪好在哪里?” “就凭天地之间有人存这句话。就足以说明人类的伟大。”李师兄凛然说道。 “好一个天地之间有人存,我问你,人魈算不算人?” 所谓人魈,指的并不是鬼怪妖邪,而是恶性深重,把自己的快乐愉悦全部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种人是没有丝毫善念的,一生为恶死不改悔。 李师兄闻言一怔,他没想到柳青漪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 “师兄,人有好坏之分,妖也一样。咱们谪仙派以剑问道,又何必管他是人还是妖。是非曲直,由剑来断。”张清 濯说道。 “师弟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诚心来求。我们就和他们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李师兄沉默了一会,说道:“好。” 来之前,柳青漪就已经和我交代过这第三层墓宫的细节。 这里风沙满地,考究的正是从军行。 刘伯温要考的不止是道法修为,还要考验家国情怀。 要想从这风沙之地穿行。势必少不了一场场征战杀伐。 而这一次我们面临的敌人也不再是妖邪,而是那些战死沙场的英魂。 我不知道刘伯温是用什么样的神通手段才把英魂拘到这里,我只知道只有把他们杀死才是唯一的解脱。 数不尽的千百年中,英魂早已失去了一切的记忆,他们变成了凶魂恶鬼,因为执念留在战场上。 不死就永远承受着痛苦的煎熬,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 虽然知晓了这层墓宫的杀机来源,但是对于其中的杀劫凶险还是难以判定。 沙场中不知掩埋了多少支军队,如果运气不好遇到大军铁骑,别说道门聚灵境界过不去,神游境界也要饮恨此间。 李师兄一直犹豫着没有进入,就是在担心这件事。 他自己倒是无惧,张清濯却修行尚浅,万一遇到了大军铁骑,担心难以护她周全。 四人结伴同游,正式进入沙场。 越往里走,风力越强,吹的人睁不开眼睛。 柳青漪和李师兄走在前面,我和张清濯紧随其后。 不过,这一路我们并没有交谈。 九天玄女的传承,那是要当做九天神祇来侍奉的,谪仙派怎会允许她和我相恋。 从她以唇语吐露心迹的时候,我便晓得了她的顾虑是什么。 (明天加快节奏,发糖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李玄武 沙海阑干,北风如嘶。 牵动的是地载阵和风扬阵的杀机。 整个第三层墓宫世界,事实上就是由这两座风后八卦阵构成的。 要维持这个空间的稳定存在,就必须有磁场能量,刘伯温在这里所用的能量是沙场中千年不灭的英魂。 只要把他们全部灭杀,这个沙场世界也就荡然无存。 贺兰山有鬼山之称,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数不尽的千年之中,谁又能记得清这里到底发生过多少战争。死过多少人。 男儿大丈夫行走此间,怀古之情不可抑制。 我修得是龙类的功法,或许身世也和龙相关。但我同样也是人类的一份子。 如果硬要我做出选择,我并不想成为叱咤九天的真龙,反而更愿意做个坦荡的君子,养一身浩然正气。 灵气只会日渐稀薄,神祇不会再回来,那些传说中的龙凤想必也不会再重现人间。 虽然我依然在修龙章。而张清濯也觉醒了元凤血脉,但是我们都不认为龙凤还会重新回来。 我不会变成龙,她也不会变成。 行走半日,我们四人每人都裹了满头满脸的黄沙。 英魂一个也未遇见,反倒是撞见三两道门大拿,飞驰电掣般疾行而过。 行到一处山丘背阴处,我们停下休息。 李师兄解下背囊,取出两个玉制水壶,递给张清濯一个。 沙海中行路,最容易口渴,泉水比黄金还要珍贵。 说来也是尴尬,进古地之前我准备的食物饮水倒也充足,只是没想到会耗费那么久的时间,这会哪有吃喝的,只能靠体内生机流转压抑生理上的需求。 道门还有养精补元气的丹药,我和柳青漪什么都没有。 看着张清濯小口的喝着玉壶里的昆仑山泉,里面还混杂着雪莲精华,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 张清濯轻轻抿了几口。看到我和柳青漪都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在背囊里捯饬一番,腾出两个瓷瓶,装满水朝我们走来。 先递了一瓶水给柳青漪,柳青漪感激的接过道谢,随后她把另一瓶递给我。 “多谢。”我说道。 “客气。” 昆仑山泉甘美异常,又是美人所赠,我哪里舍得喝咽了两小口就想把瓷瓶收进怀里。 “多喝点,不够我这里还有。”张清濯淡淡的说道。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随意招呼不相关的人,眼底却是一片心疼。 被她眼神所迫,我将瓷瓶里的水喝干,她又给我重新倒满,这才转身离开。 等她走远,柳青漪低声说道:“她倒是对你很好。” “阿清一直对我很好。” 简单休息了一会,抖落一身风沙,我们继续朝正北行。 这次没走多远,就遇到了杀劫。 风后八卦玉樽传来剧烈的感应。足见杀机之盛。 人影还未见着,军威煞气已经冲天而起。 随着军威煞气的逼近,在我们正前方出现了一支数量庞大的大军,约有五千人。 为首的是一员虎将,身穿铠甲,背插四面靠旗。头戴稚鸡翎,手里拿着一杆长刀。 横刀立马,岳池悬停。 只看这份气魄,就知道此人生前必是镇守一方的名将。 他的气场强大无匹,远在我先前在大墓地遇到的英灵鬼将之上,麾下数千骑兵也个个都是精锐。 这是一支虎狼之师,看他们所穿的铠甲,应为汉代中原士兵。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然而。究竟又有几人能够真正活着回来解甲归田呢。 这是一支被全军覆灭的军队,从他们携带的武器可以看出,应该是一支奇兵。负责打乱敌军的阵型。 只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样的强大对手,最后全军覆灭。 死后英魂不灭,因为执念留在沙场中。 不管生前立下多少战功。死后都只剩下一腔怨气。 和一切生者为敌,至死方休。 察觉到我们身上的活人气息,大军朝我们冲杀过来。 五千铁骑每一个都有聚灵巅峰的战力,杀念强大,怨念深重。 而那位带队的英灵鬼将,战力至少也是神游境界巅峰。 倘若他能够聚集军威煞气化为己用的话,将会成为一个更加可怕的对手。 沙场相见,是不能逃的。 追杀无休无止,如果我们这时候选择撤退,等于没有通过第三层墓宫的考验。 遇到危险,张清濯本能的看了我一眼,继而转头对着那位李师兄问道:“李师兄。这该怎么应对?” “师弟莫怕,我能拦下军威煞气的冲击。” 和张清濯说完,他又看着我和柳青漪说道:“两位,杀劫瞬息将至,李玄武请求两位出手相助。” 原来他叫李玄武,倒真是符合他的性格。 玄武不动安忍。人如其名,他修得也恰好是戊土剑气。 “哼,这会不嫌弃人家是妖邪了?”柳青漪挑眉讥讽了一句。 李玄武闻言竖起眉毛,想要反唇相讥,却见柳青漪已经取下两片青虺鳞,化为两把军刀,提刀来到他身前。 “军威煞气,你等我先拦下再杀敌。”李玄武说道。 “就怕你拦不住。” 就在两人交谈的功夫,五千铁骑席卷黄沙冲杀而至。 李玄武拔出背上一柄重剑,目视正前方。 军威煞气排山倒海,化为罡风吹的他道袍猎猎作响,吹得他手里的重剑破风尖啸。 柳青漪撑不过军威煞气的冲击,人忍不住后退数步,见此,李玄武向她正前方踏出一步,将她护佑在身后。 随着五千铁骑大军越来越近,军威煞气也如山海决堤一般,席卷天地。 我和张清濯人在后方,都难以承受罡风伐体之痛,军威煞气更是直接冲击到了神魂,心底生出大恐惧。 柳青漪又连连后退数步,连她也无法正面承受。 但是,李玄武却依旧纹丝不动。 为首的英灵鬼将纵马长嘶,长刀指向李玄武。 军威煞气也在这一刻朝他身上凝结。 便在这一刻,李玄武一声嘶吼,双手握着重剑,插入地下。 戊土剑气激荡黄沙,化为沙幕拦在身前。 军威煞气和沙幕相冲,一冲即溃,但未等黄沙落地,又是一道沙幕掀起。 一道又一道沙幕,宛若一道又一道城墙。 最终将军威煞气消尽锋芒。 柳青漪拔空飞起,持刀杀入五千铁骑之中。 而李玄武也在同时拔出重剑,双手握着剑柄杀向那名英灵鬼将。 “秦玦,我们也加入战斗吧。”张清濯转身对我说道。 “好。”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吾与城北徐公孰美 张清濯拔剑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神芒。 尽管瞬息消散,我还是看清了神芒的形状,是两只燃烧着的烈焰。 烈焰出现在她眼底,说明元凤血脉也已经融入了她的神魂当中,开启了她真正的命运。 我有龙炁,她有凤焰。 七星龙渊剑散发着一股炽烈的气息,只是没有火焰产生。 这说明她已经学会了控制凤焰,除此之外。我还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剑意。 剑意清绝,带着凤仪。 这是离火剑意,张清濯想要领悟的是离火剑气。 无论是离火还是庚金。都是命途多舛之人。 庚金带煞,离火多劫。 但是,庚金和离火如果相见,乃千年难遇的大吉之兆。 念及此,我忍不住嘴角上扬。 除了龙凤呈祥外,原来我们的剑气也是如此的登对。 五千铁骑不是小数目。即便没了军威煞气的威胁,对李玄武和柳青漪二人也是一场苦战。 最怕的是战斗时间太长,引来其它英魂。 此刻两人已经大军包围,我和张清濯联手杀入阵中,一边倾心杀戮一边和他们汇合。 清濯剑会暴露我的身份,这次我准备以短兵杀敌。 一把军刺,一把匕首。 随着龙炁的运转,两把短兵也闪耀着红芒。 星辉炼体后,我的速度提升很大,总能在杀劫临身之际极限逃生。 两把短兵上下翻飞,疯狂在英魂身上切割。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张清濯的战力提升巨大。 七星龙渊剑是帝王之剑,阴灵规避,而她又是元凤血脉,剑意带着元凤神威。 英魂虽然怨念深重杀意不化,但对于她的人和她手中的剑,都有一种天生的避讳。 正是这种避讳,让张清濯得以倾心杀戮。 长剑所向。英姿飒爽。 在九嶷山杀尸煞的时候,她是直接使用的烈焰的神念,那时候的她要比现在更强,但却不是她自己的。 而现在我所看到,才是张清濯自己本身的战力。 随着我们各自全力杀戮,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英魂朝我们身边汇聚,压力骤增。 我只有两把短兵,杀敌也只能一个一个的解决。 张清濯虽然剑意清绝,却因为没有剑气的缘故。也无法强势横扫强敌。 我们陷入苦战之中,因为互相牵挂着对方,身形也渐渐靠近。 一名铁骑冲杀而至,连人带马腾空飞起,高举长刀从张清濯上方斩落,同一时间,左右两侧还有两杆长枪从下方突袭而至。 张清濯拔空飞起,以七星龙渊剑斩断头顶长刀,继而刺向那名铁骑。 而我在她拔空的瞬间。以军刺和匕首替她格挡了来自下方的攻击。 张清濯在空中完成击杀,人如风车一般向后倒转,斩断了正从我背后袭来的那名英魂,而我也在几乎同时,左冲右杀,解决了那两名铁骑。 我们的配合。来自于心灵交感。 不是谁一定要护佑谁,而是彼此都会出现在对方最需要的地方。 就像是阴阳二气一样,我们互相需要,彼此共存。 杀着杀着,我们眼中只剩下了彼此,至于那些纷纷扰扰的杀劫,也变成了风花雪月。 我们这边配合默契是互为唯一之神,犹如湘君和湘夫人一般。 令我意外的是,李玄武和柳青漪也是罕见的默契。 李玄武长天阔海。柳青漪妩媚多娇。 在李玄武和英灵鬼将对决的时候,柳青漪为他掩护,杀尽一切来犯之敌。 末法时代。道门不出世,昆仑更是与世隔绝。 然而有些人就像是天生的军神,即便从未杀过人。一旦进了沙场兵戎相见,就会承担起军神的义务。 李玄武就是这种人,实乃谪仙派之幸。 不过,他也是有短板的。 戊土剑气重守不重攻,李玄武只能担当戍边之臣,做不了开疆扩土之将。 一旦道门大举入世,昆仑还缺少一名征战杀伐之将。 慕容灵筠勉力可以担当,但终究还是欠缺几分威仪,张清濯是最完美的人选。 等她领悟出离火剑气,将成为昆仑最具锋芒的长剑。 茅山神起,剑出昆仑。 终于,伴随着英灵 鬼将一声不甘的怒吼。化为烟尘消散。 他这一死,沙场中残存的千百铁骑也随之一同消亡。 杀劫解除,地上只留下英灵鬼将的战旗插在地上,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李”字。 尸骨无存,英灵散尽,战旗依然不到。 直到我和张清濯c李玄武念诵完道门的超度亡魂咒。战旗才化为灰烬随风消散。 在这场战斗中,李玄武耗尽几乎所有的磁场能量,也再无剑气所用,柳青漪也损失了大半的神念。 获益最大的是张清濯,她已经领悟了离火剑息,这是剑气衍生的前兆。 惹得李玄武连连感慨不虚此行,不辜负师父所托。 一生一死乃见交情,有了这场战争,李玄武不再拿我和柳青漪当外人。 取出几枚谪仙派的灵丹赠给我们,还把自己的玉壶递给柳青漪随意饮用。 柳青漪也没多想,接过来就喝了好几口,喝完才想起这玉壶乃是李玄武的私人之用,一路上也不知被他喝过多少次,瞬间红了脸。 这次我们没有急着赶往下一层墓宫,原地修整了一夜。 李玄武因为耗费心神最大,入夜未久就昏沉睡去,柳青漪解下斗篷为他遮挡风沙。 我和张清濯也各自打坐调息,默默无闻。 夜里风冷,黑沙铺天盖地,只往人的头发耳朵衣服里钻。 瞧见张清濯频频皱眉,我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感情,走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中,替她遮挡风沙。 “秦玦,我以为你能忍到天亮。” “” “你把面具取下来,给我看一眼。” 我有点犹豫,但还是照着她的要求去做。 摘下青虺鳞面具,露出额头和左脸上的刀痕,刀痕狰狞而丑陋。 张清濯从我怀中豁然挣脱,伸手触碰着我脸上的刀痕,眼中一片氤氲。 我不想她为我心疼落泪,笑着问道:“我与城北徐公孰美?” 张清濯先是一愣,瞬间破涕为笑:“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晚安,谢谢你们一如既往的支持,能不能多留点评论啊~) 第一百八十章 移魂术 邹忌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朝服衣冠,窥镜,谓其妻曰:“我孰与城北徐公美?”其妻曰:“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这是一篇,此番提及思绪万千。 自踏入玄门以来,我一点点的与世俗脱节,视野不在局限于现在,上下而求索。 年少时的自卑自伤。被道藏洗净,人也因着修行乾道功法变得越来越有古之君子风采。 我梳起了长发,穿上了道袍。更是手握长剑。 手机,电脑,络,这些当下最流行的年轻人喜好的元素与我格格不入。真正的修行者是不用这些东西的,没那么多的杂念,才有心思去修行悟道。 我变了很多。张清濯也一样。 还记得她抽烟的样子,优雅不颓靡,别有风情。 “还抽烟吗?”我问道。 “师父不许,早戒了。” 张清濯蜷缩在我怀里,像一只月光下的狸猫。 眼睛又黑又亮,勾魂夺魄。 “秦玦。”张清濯痴痴的看着我,念出我的名字。 “嗯?” “想我没?” “嗯。” “有多想?”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我也想你。” “有多想?” “没你那么多词,我就是想你,想的要命。” 明知不宜动情,偏偏情难自禁。 我低下头去亲她,反被她勾住脖子主动攻城略地。 “唔。”我忍不住一声痛呼,鲜血的甜腥在口中氤氲化开。 “不好意思,又让你受伤了。”张清濯讪讪说道。 这女人,不动情的时候是娴静温婉,一旦动情,就像涅槃里的。全身烧起火焰。 杀人何须用剑,一吻便杀一个人。 我们热烈的拥吻,越抱越紧,紧密的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她听我的容易,而我还要越过山丘才行。 心里起了邪念,我试探着把手伸进她怀里,却不知她何时已经放开了怀抱,颇有神女自荐枕席之意,真情流露。 当我用尽最后的理智把两人分开始。张清濯犹自美眸带雾,嘴巴半张。 我不是楚先王,她也不是巫山神女。 我们要的不是巫山云雨,而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秦玦,看不出你还是个守城将军,克己守礼不越雷霆半步。”张清濯回过神来,含笑打趣我说道。 “名正言顺谓之泰,无名无实谓之否。”我红着脸说道。 “什么意思?” “乾坤不正,有损无益。” 张清濯整顿衣冠。故作悔恨道:“先生这番教诲令学生受益匪浅。” 说完,又侧身小声嘟囔一句:“伪君子。” “” 一阵风吹过,柳青漪随风相合:“嗯,我也觉得秦玦是个伪君子。” 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泪流满面。 只怪动情太深,忘了不远处还有个三千瓦辐射的超级电灯泡。 修整完毕。继续向北。 此后再也没有遇到杀劫,顺利进入第四层墓宫。 每层墓宫都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一层墓宫的空间是鬼蜮,还是个怨力极强,不知比槐树岭强盛多少倍的超级鬼蜮。 槐树岭的经历给张清濯的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刚一进来她就露出几分惶恐的神情。 鬼蜮阴森,幽暗。 怨气不化,阴气凝结。 黑暗中不知隐藏着什么阴灵凶魂。 进神仙墓的人很多,有资格进入第四层墓宫的。要么是宗门里的大人物,要么是不世出的天骄。 在我们进来之前,这里已经有了数十人。无一不是神念强大,修为精深的大人物。 柳青漪曾经成功穿过鬼蜮,据她的描述。这鬼蜮中不仅有不化骨,还有伏尸隐藏其中。 不化骨对应的是神游,伏尸对应的是道门天贼境界。 一重境界一重天,天贼境界的杀机,由不得不让这些大人物慎重。 数十人停留在鬼蜮外围,迟迟不敢深入。 在这些人中,我看到了那位柳家妖仙,道门大拿,珈蓝寺的高僧。 还有两名强大的妖邪,一个是显化人类女子模 样的山鬼,一个正是第一个跳下裂隙深渊的不化骨。 此刻他身上穿着在第三层墓宫夺来的鬼将战甲,手里拿着一杆阴气森严的长枪。 这些人中。战力最低的也是神游境界,还有一部分修为深不可测,我连他们的神念气息都捕捉不到。 道门里来的都是修行多年的长辈,年轻弟子一个也无。 就在我正琢磨着谢流年会不会来到这一层的时候,背后的墓门被人推开,又进来一批人。 为首的是茅山宗的韩百川。 看到他我心里吃了一惊。想不到茅山宗居然对这人如此器重,居然能一路将他送到了这一层墓宫。 我在黑暗中多看了他几眼,然后我发现他的神念气息似乎和我上次见他的时候有些异样。 上次我见他的时候,他还只是聚灵境界,想不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已经突破到了神游境界。 茅山法有传统道法,也有根据古巫术演化的茅山阴法。 韩百川的修行速度让我怀疑他修得是茅山阴法,上古巫术。 “你也觉得他有问题?”见我一直盯着韩百川看,柳青漪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嗯,我怀疑他修得是茅山阴法。” “不仅如此,你再仔细看看,多观察下和他接触的人。” 经柳青漪的提醒,我开始新一轮的观察。 然后我发现,茅山宗来的人中,不管修为有多高,辈分有多长,都对韩百川带着一股敬意。 即便他们刻意掩饰,但是神念却是骗不了人的。 茅山派和谪仙派因为翎交涉,李玄武也把神念关注在茅山宗的人身上。 此刻他也正在观察韩百川,皱起了山字眉。 “瞧出来了么?”柳青漪望着李玄武问道。 “他被移魂了。” 和传统道门相比,巫道更注重天人交感,最擅长的就是通灵,在这方面古巫甚至比萨满教更强。 传说中巫道有种秘法叫做借尸还魂,又称移魂术,特点和请神上身很相似,都是借用别人的神威。 区别在于,请神上身请的是部分神念,而借尸还魂则是可以使用所请神魂的全部神威。 不过移魂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施法,施法者和被移魂的人八字中日柱必须相同,最好还是同一种命格。 柳青漪凭借妖的先天灵觉最先察觉到了韩百川的异样,李玄武则是靠术数推演理气变化也察觉到了这一点。 韩百川的确被移魂了,问题是他移植的是谁的魂? (下一章估计要等到1点左右了,等不及的先睡明天早上看!) 第一百八十一章 罗刹 早在岳湘的时候,我就从韩百川身上看出他是我的败神。 后来我潜龙出渊,修为一路精进,更在生死杀劫中以剑入道,掌握庚金剑气,就渐渐的忘记了这件事。 因为,他已经没有资格做我的败神。 而现在,我从他身上又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或许,败神指的并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命格。 茅山宗乃世俗第一道统,宗门内部藏龙卧虎,神仙墓是旷世难寻的机缘。宗门大拿齐出,人数超越了龙虎山和全真教。 而令这些宗门大拿都尊敬的人,会是什么人? 韩百川之后,谢流年进了第四层墓宫。 对于他的出现我并不吃惊,全真谢君师意志的传承者,闯过前三层墓宫并不难。 大道统里的天骄。掌握的修行资源不是普通弟子可以比拟的,何况谢流年在全真教还拥有极为特殊的地位。 于小涵也进来了,进来后就是一阵张望,看到我微微一笑,对着我点点头。 陆陆续续又进来许多人,年轻人居多。 先前那些前辈一直停留在鬼蜮外围,除了因为鬼蜮杀机不明外,停在这里也是为了提携后辈。 鬼蜮杀机不明,若没有把握最好还是趁早抽身,否则难逃身死道消的下场。 来到这里的都是大人物,各自都代表了门派中的中坚力量。 全真,天师府,茅山宗,这三家道统的人数最多,其它道门加起来勉强和这三家的总人数持平。 关外野仙方面,南宫婧已经进来了,依旧戴着那副狐脸面具。 除了胡仙弟马之外,黄仙。灰仙,狸仙,柴仙都有弟马来到这里。 柳仙家的弟马最多,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位柳门妖仙。 不过,如果只靠她自己是决计无法和道门抗衡,在这些弟马中保不齐还有妖仙隐藏行迹。 神仙墓里的机缘并不是只有云篆,每一层的生死考验也是一种机缘,尤其对身处于末法世代的道门弟子来说。 道家杀伐性最重,而在末法时代却根本彰显不到这一点。 不经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就无法堪破生死玄关,修行停滞不前。 灵气本就已经稀薄的接近虚无,要是再不能从生死中体悟大道,何来进境? 我能进境这么快,是因为我修得是龙类的功法,我的识海看不到边际,龙灵吞吐天地汲取灵气的能力也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除此之外,还因为我生下来体内就有先天真阳和先天真阴,这份先天机缘才是我修行远超常人的关键。 修道本就是逆天行事。是谓漫道雄关真如铁。 勤能补拙不假,可机缘才是关键。 灵气稀薄竭尽虚无的今天,每一份机缘都弥足珍贵,这也是支撑着年轻修行者,甘愿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的原因。 可是机缘再珍贵,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在反复考量了鬼蜮中隐藏的杀机之后。一部分后来的修行者被门中的长辈劝退了。 退出的不只有年轻人,也有知难而退的门派元老,长辈,其中不乏修行半生乃至一生的老人。 道门大拿,修行一生,这一生的体悟本身就是门派中珍贵的机缘。 若丧命在此,损失的可不止是一条人命。 半晌后,于小涵退出了第四层墓宫,临走时对我挥了挥手。 关鸠也退出了。海南派底蕴本就无法和南北大道统相提并论,经不起精英弟子的损失。 陆续有人离开,留下来的人越来越少。 到最后。几乎清一色全是神游境界的高手。 道门走了很多人,野仙弟马也有许多人知难而退,只有佛家纹丝不动。 道门有大智慧。佛门也有大勇,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看着众人纷纷离开,我忍不住看向张清濯,但令我好奇的是,李玄武根本就没有劝她离开的打算。 张清濯现在修为就是聚灵境界,破境还早。 而且她也没有剑气,只有剑息,最大的依仗是元凤血脉。 看来,她是存心要在神仙墓中体悟离火剑气,否则是决计不会走的。 “两位道友,你们还要继续么?”李玄武看向柳青漪问道。 “当然。”柳青漪说道。 “那,我们继续结伴同行?” 说这话的时候。李玄武明显底气不足。 先前是我们求他,现在他是主动邀请我们。 柳青漪表现的战力令他赞赏,而两人的配合也堪称默契无间。 一个重守,一个重攻。 “一起走也好,不过我有个请求。”柳青漪说道。 “什么请求?”李玄武皱眉问道。 “这次我们要最后进入鬼蜮,并且具体怎么走要听我的安排。” 李玄武思索片刻说道:“好。” 从进来到现在我们就一直隐藏在黑暗一角。茅山宗势大,谪仙派不愿与其交涉。 而我和柳青漪身份特殊,更不想和道门打交道。 众人在鬼蜮外停了很久,这期间也一直有神念扫向我们这边。 依旧是关注柳青漪的多,关注我的少。 李玄武和张清濯代表谪仙派,按理说当和道门互通见礼,但是这件事从一开始他们就没做。 等了很久,才终于有人开始朝鬼蜮深处进发。 依旧是那名不化骨一马当先,山鬼紧随其后。然后是道门,接着是关外仙家弟马,珈蓝寺高僧。 等到最后一人也消失不见,我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咱们什么时候进去?”李玄武问道。 “再等等,这鬼蜮中有伏尸,先等等再说。”柳青漪说道。 “伏尸?你怎么知道?”李玄武有些惊讶。 “我来过一次,自然清楚。” 这次李玄武就更震惊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柳青漪已经来过一次。 “你已经来过一次,那么这次来是专门为了保护他了?”李玄武看了我一眼,问道。 “与你无关。” 我们等了许久,鬼蜮中依旧没有变故发生。 又过了会,柳青漪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进去吧。” 才进去没多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靠近一看,一具人类的尸骨横在眼前,五脏六腑被吞噬一空,只剩下阴森白骨和满地鲜血。 “他是怎么死的?”张清濯问道。 柳青漪先是如临大敌般的警视四周,最后才面色凝重的说道:“罗刹鬼。” 第一百八十二章 鉴鬼之法 佛说,人有八苦。 生c老c病c死c爱别离c怨憎会c求不得c五阴炽。 人有八苦,相应也在人间生出八种专门以折磨人的鬼神。 罗刹和夜叉都是由八苦孕育出的两位鬼神,受七情六欲的煎熬,其存在的目的就是消磨人的道性,使其背离大道堕入无间地狱。 后来,佛陀以无上功德度化了罗刹和夜叉,使其不再人间为恶,成为维持六道轮回运转的护法神。 夜叉身上带有神性,本身又承受着与生俱来的强大的执念,很难修成正果,但是因为夜叉身上的神性。容易被大道真章点化,常为神祇所用。 而罗刹则完全不同,但凡托生为罗刹者,都是生前有福德的恶鬼。 罗刹对人有着非常浓郁的贪念和恶念。很难度化。 如果放任其留在人间,必然会给人间带来灾祸。 故而罗刹只存在于幽冥界,托生为鬼卒,专门诘责恶鬼,以暴制暴。 罗刹有男女之分,男性罗刹相貌狰狞丑陋,性格残暴喜欢以人的血肉为食,罗刹女妩媚多娇。喜欢以人类的阳气和魂灵为食。 末法时代,神祇不显,罗刹这种冥界生物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人间。 “这里为什么会有罗刹鬼?”我问道。 “神仙墓和冥界相通,刘伯温毗邻冥界造神仙墓,偷渡几只罗刹鬼根本算不上什么。”柳青漪说道。 “你上次来的时候也见到罗刹鬼了么?” “这倒没有,罗刹和夜叉是人的八苦生出来的邪魔,与我不涉因果,就算撞见了也无妨。不过,你们可要小心了。” 罗刹鬼能在人间逗留,起码也有神游境界的战力。 而且由于罗刹的恶念极其恐怖,倘若吞噬的生魂足够多,实力还会飞速暴涨,晋升到天贼境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罗刹不修道,吞噬的生魂和吸收的恶念越多,战力也越强大。 只从一具尸骨,我们判断不出这只罗刹鬼的战力,只能小心提防。 早前知道第四层墓宫可能有伏尸,现在又知道了罗刹鬼,不知这鬼蜮中还有多少未知的凶险。 鬼蜮不知大小方圆,我们也只能跟在柳青漪身后慢慢前行。 正走着,忽然一股冷风从我身后吹来,我回头一看什么都没有。 继续往前走,越走越觉得背上阴冷异常。 我看向其它人,然后我发现身材高大挺拔的李玄武。走路姿势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李玄武是剑痴,他走路的时候身子也会挺的笔直,就像一把剑一样。 而现在,他的腰不觉已经变得弯了,但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犹自直着脖子,看起来很诡异。 我再看张清濯,她脸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显得很疲惫。 只有柳青漪没有任何变化,脚步轻快的在前面的带路。 见此,我心中一沉,怪不得这半晌我们一个鬼祟也没遇到。原来早就被罗刹鬼给盯上了。 不过我不敢说破,张清濯和李玄武明显都已经被罗刹鬼附身,至于我自己,背脊一片冰凉,搞不好也背着一只罗刹鬼。 “等等再走。”我喊住了柳青漪。 “怎么?”柳青漪转身回头看着我问道。 “有点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再继续。” 听我说要休息一会,张清濯长长出了一口气,李玄武也在这一刻露出几分轻松的神情。 我们四人围坐在地上,张清濯和柳青漪挨得比较近,我和李玄武对坐。 李玄武修的是戊土剑气,用的也是一柄重剑。 这把重剑和谪仙派的护法剑同出一炉,都是由昆仑寒铁打造。 昆仑寒铁带有先天庚金之气。能克制妖邪,如果用来做镜子还能鉴妖。 “李师兄,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剑?”我问道。 “剑如性命,不借于人。”李玄武一口回绝,答案也在我意料之中。 “怎么突然对我师兄的剑感兴趣?”张清濯好奇的看了我一眼问道。 “道藏有云,金神在西,水神在东,昆仑乃天下庚金之气的源头。昆仑寒铁更是炼制神兵法宝的最好的材料,想借剑一观,看看这寒铁有什么神异之处。” “只是对寒铁有兴趣么?”张清濯又问道。 “嗯。”我点点头。 张清濯背过身,从腰间解下一柄半尺长的匕首,递给我说道:“这把匕首也是由寒铁打造,借 你一观。” “师弟,这把匕首是师父送你的入门礼,怎可轻示与人?”李玄武说道。 “此人在沙场与我有恩,生死须臾,肝胆相照,借他一观又何妨。”张清濯说道。 李玄武听的微微一愣,哑口无言。 为剑而痴者。剑犹如妻子,决不可轻易给别人看。我自己修得就是剑道,我的清濯剑也从来珍如性命。 我能理解李玄武的心思,也不觉得他小气。不过张清濯的话却又是另一番解释了。 接过寒铁匕首,我立刻将其从鞘中拔出。 匕首长不盈尺,宽约两指,即使在黑暗中。依然寒光闪烁。 我将匕首立在眉前一尺,发散视线,望向前面的黑暗。 毕竟不是法器,鉴鬼要讲究方法。 我将视线发散,以眼睛的余光去看匕首,渐渐的一把匕首因为左右两只眼睛视线的不同,变成了两把。 见此,我放松心神,继续目视前方的黑暗。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把匕首又因着视线相交的缘故,从我两只眼睛中间又分出一把。 这把匕首,才真的可以鉴鬼。 不仅能找出鬼祟的真形,还不会被鬼祟所察觉。 因为鉴鬼所用的第三把匕首事实上是不存在的,只存在于人的潜意识中。 第三把匕首显形,我将视线转移到它上面,凝神一观。立刻将我吓了一跳。 在我后背正贴附着一头狰狞丑陋的恶鬼,黑身c朱发c绿眼。 罗刹以丑恶著称,即便我早有了心里准备,开始看到它长着血盆大口攀附在我背上,依然令我心底生寒。 心中有了关于罗刹鬼的认知,等于给识海中的龙灵预警,龙灵顿时杀机发作。 我强压下龙灵杀机,用手转动匕首。去观察其它人。 柳青漪无恙,李玄武和张清濯背后各自攀附一罗刹鬼。 我和张清濯背后附体的都是男罗刹,丑陋狰狞,李玄武背上的却是一个女罗刹,妩媚妖娆,美艳绝伦。 罗刹有藏匿的神通,是谓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只要被我喝破,它们便无处可藏。 由于杀机不明,我没有急着喝破。 伸开左手,用匕首刺破中指,再把精血滴在匕首上面。 见此,李玄武露出几分不解,语气生硬的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这会哪有时间解释,反手一挥,将沾了我精血的匕首狠狠的刺向罗刹鬼的脖颈。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罗刹鬼瞬间从我身上跌落。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宋大人的来历 丑陋的罗刹鬼被我用匕首在脖子左侧捅出一个血洞,任凭它狂呼哀嚎,却不能愈合。 匕首上面沾了我的精血,被匕首伤到了鬼体它既无法隐遁于虚空也无法让伤口愈合。狂怒之中,罗刹鬼奋起朝我凶狠的扑了过来,而我也在同一时间手持两把匕首朝它扑过去。 星辉炼体后,我的身体变得更加敏捷,力量更具有爆炸性。 两把匕首上下交错,格挡住罗刹鬼的鬼手。罗刹鬼张开血盆大口从我头顶上方咬合。 我身体后仰,双足用力踩蹬罗刹鬼的小腹,借力完成一个后空翻。罗刹鬼趁机又向前俯冲,抓向我双肩,速度快如闪电。 它快,我的身法更快,趁它双臂暴涨张开至极,我不躲反进。侧身避开罗刹鬼的臂展,欺身而进,将手里的两把匕首分别从它的脑袋两侧灌入。 只听噗嗤两声,寒铁匕首和云纹钢匕首同时没柄。 罗刹鬼双目圆睁,死死的盯着我,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轰然倒地。 但凡鬼魅,阴神与魂灵都相融,身死魂灭后便会化为阴风鬼气消散。 这场战斗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其它人醒悟过来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我没有使用龙炁,也没有使用任何术法神通,全靠星辉炼体后强悍的肉身,以勇绝之心,杀罗刹鬼与须臾间。 修为是修为,境界是境界。 正所谓鬼也怕恶人,任你道行再深,遇到生死无惧的勇绝之士。也只能饮恨。 夫专诸之刺王僚也,彗星袭月;聂政之刺韩傀也,白虹贯日;要离之刺庆忌也,仓鹰击于殿上。 勇绝当值,天象都为之而变。 龙杀固然霸凌天下,但人族的勇绝也能震撼乾坤。 杀掉这只罗刹鬼,李玄武c柳青漪,包括张清濯在内全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 李玄武和张清濯背上的罗刹鬼,更是面露惊恐之色。 我把两把匕首从地上拾起来。擦干净上面的污血和晦气,走到张清濯面前,说道:“你是自己走,还是要等我动手?” 张清濯困惑的看着我,正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终于醒悟过来自己被罗刹鬼附体。 罗刹鬼被我的气势所逼,但本性中的贪念又令它舍不得张清濯的细白的脖颈,以及娇嫩肌肤下鲜血的芬芳。 最终贪婪战胜了理智。罗刹鬼忍不住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獠牙,歪头咬向张清濯的脖子。 见此,我闪电般的上前一步,抓住张清濯的一条手臂将她带到我怀里。 张清濯身体一动,背后的罗刹鬼一口咬空,转身欲逃。 便在这时候。我及时松开了张清濯的手,张清濯反手一剑,将来不及逃遁的罗刹鬼拦腰斩断。 她从来不是弱女子,至今我依然记得她在九嶷山灭杀尸煞时绽放的冲天杀意。 先后解决掉两只附体的罗刹鬼,等我再看李玄武的时候,他背上的那只女罗刹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多谢道友,若不是你我和师弟差点着了道。”李玄武走到我身前对我躬身行礼。 “李师兄客气了。”我说道。 “先前你要借剑,也是和这罗刹鬼有关吗?”张清濯问道。 “嗯。” 说完,我将匕首用衣襟擦洗干净。还给张清濯。 有了这次经历,我们知道罗刹鬼的可怕和阴险,战力倒还算是其次。 先前我所见的鬼魅。要么是纯粹以怨力害人,要么就是借助强大的阴身,而罗刹鬼可以遁入虚空还能隐形。令人防不胜防。 短暂休息了一会,我们继续往前行,路上又遇到几具人类的尸骨,有道门弟子也有关外出马仙。 越往鬼蜮深处走,气氛越诡异。 走着走着,柳青漪停下脚步,说道:“似乎有些不对劲。” 听她这样一说,我也察觉到了问题。 鬼蜮自成一方世界,其本身的能量是固定死的,气场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但是现在,鬼气似乎处于不断的变动之中,不断的流向一个固定的方向。就在我们的左前方。 而第五层墓宫的入口,也在那个位置。 我们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随着鬼气的流动,鬼蜮中起了阴风。 阴风里掺杂着鬼魅的叹息,听得人心头寒意渐生。 又往前走了半里。鬼气森严的黑暗中传出三道强大无匹的神念。 神念交错,杀机纵横,前方似乎正在有人交战。 越走越近,交战的场景也渐渐落入眼中。 只见三名全身穿着黑色铠甲的古代武士被围在中间,脸上都带着锈迹斑驳的上古青铜鬼脸面具。 三人所持的都是黑色的长兵,为首那人持枪,枪长约一丈。 枪尖锋利寒光闪烁,枪身通体漆黑如墨,上面雕刻着鬼纹。 鬼气森严,煞气无双。 左边那人看身材是个女人,双手握着一把苗刀,苗刀长七尺。 这把苗刀也是通体漆黑,刀刃带着无数个缺口。 右边那人的兵刃是一把战旗,旗杆长约一丈二,尖端锋利如矛,战旗展开约八尺宽五尺。 战旗褴褛破旧,中央绣着两个古体字,九黎。 这三人所穿的铠甲制式都十分古老,古老的就是从历史长河中打捞出来的冥器一样。 由于都戴着鬼脸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眼睛闪耀着妖异的神芒,带着蔑视一切生灵的杀机。 明明三个人,站在那里的感觉却仿佛站了一支大军铁骑。 先前柳青漪说第四层墓宫有伏尸,如今我们终于见到了,这三人均为伏尸,而且还是那种由无上杀念和怨念所凝结的英灵鬼将。 子不语把僵尸分类,最高三级分别为不化骨c伏尸c游尸。 不化骨是骸骨通灵,伏尸是白骨通灵后又长出血肉,游尸则是神魂一体,上游九天下游九地,威力堪比九天正神。 伏尸对应的是道门天贼境界,最强大的伏尸,是战死的沙场的鬼将所化。 肉身坚如金刚,且万法难伤。 要对付这种伏尸,普通术法符箓已经没有效果,要么以三清雷法相克,要么以真炁能量化为降魔之力,以力降服。 三清雷法早已失传,道门现存的神宵派雷法对付不了伏尸。 “伏尸和游尸,我一直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想不到还真有。”李玄武感慨道。 “我当初便是因为这三具伏尸拦路,放弃了继续前往下一层墓宫。”柳青漪说道。 “宋大人呢?”我问道。 “它们并没有拦阻宋大人。” “为什么?” “因为这三具伏尸和宋大人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冥界,冥河。”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苗古尸 我曾跌落冥河,知道冥河中怨鬼无数,皆为上古之鬼。 彼时冥界六道尚未开启,冥河乃至冥海是天下生灵死后的归处。 六道轮回建立后,这些上古之鬼一部分被超度,还有一部分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善恶难断便一直留在河中浮沉。 冥河中除了上古之鬼外,蛇虫遍布。 柳青漪说宋珏出身于冥河,令我想起了冥河里的蛇虫。 难道。她是从冥河中得道? 三大伏尸战将拦在第四层墓宫的出口,从地上零散的尸骨可以看出先前已经经历过一场惨烈的血战。 伏尸战力相当于天贼,而在场众人里面天贼境界的高手包括仙家本尊在内也不超过十人。 冥河皆为上古之鬼。从那位男伏尸手里的战旗可以看出,应是蚩尤的子民。 “你可知这些人的来历?”我问道。 “宋大人说,这些伏尸也是刘伯温从冥河里带出来的,是上古三苗族人。” 三苗是黄帝至尧舜禹时代的族名,与黎族c瑶族c畲族等,皆为九黎之主蚩尤的后裔。 根据史记五帝本纪记载:舜归而言于帝。迁三苗于三卫,以变西戎。 三苗迁于西戎,西戎正是现在的贺兰山。 “李道然,张云灵,道门向来以龙虎山全真教为泰山北斗,不知两位可有退敌之策?”一位身穿茅山宗道袍的白发老道开口说道。 “上古伏尸,沉于冥河,怨气不散,煞气凝体,天师府符箓无效,我亦无计可施,李道友可有良策?”张云灵连消带打,把问题转而推给了全真教。 “全真多年不出世,专心炼丹,茅山宗以降妖除秽行走人间,难道也没有法子对付伏尸么?”李道然也不是吃素的,又把问题还给了茅山宗。 “伏尸不受道法符箓,我茅山宗也想不出什么克敌的手段。”茅山宗老道面色一怔。颓然说道。 “诸位仙家怎么说?”张云灵目光闪动,望向以南宫婧为首的一众出马仙。 “你们道门不舍得出力,妄想着要我们来卖命么?”一个戴着鼠脸面具的老妪冷哼一声说道。 地上的尸骨,有道门弟子也有出马仙。 显然,先前的战斗已经令两家受了很大的损失,这时候谁也不敢再冒进。 好在伏尸只看守墓门,也不主动进攻,才会拖延到现在。 先前三层墓宫遇到妖邪,还可以隐藏手段。保存实力,而要想通过三位伏尸战将的挑战,就必须动真章了。 三大伏尸战将看似随意站在那里,暗地里却正好应了一座三才偃月阵。 无论攻击哪位伏尸鬼将,另外两名都可以发起合围,牵一发而动全身,互为犄角。 如果把这三位伏尸鬼将拆开来对付,就相对简单多了。 在场虽有天贼境界的高手,但是却没有破阵之法。即便胜过伏尸的武力,也难以突破。 随着时间的流逝,鬼蜮中的鬼气不断的朝着右侧那位伏尸鬼将手中的战旗凝结,战旗挥动,给这座三才偃月阵再度增添威力。 可以预想,时间拖得越久。三才偃月阵的威力就越强。 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茅山宗的老道神念一扫发现了我们,冷声说道:“谪仙派的人也来了。” 老道这样一说,我们也只好随着李玄武走上前去。 一路上,谪仙派都未曾和道门搭礼,一来是谪仙派出了名的孤傲清冷,二来是因为谪仙派和茅山宗交恶。 这次遇到了不吃术法符箓的伏尸,昆仑的剑气派上了大用场。 一时间,各大道门纷纷和李玄武见礼。 李玄武为人稳重朴实。不像慕容灵筠那般清绝,执礼回敬,包括那位茅山宗的老道。他也以晚辈礼节相敬。 从张清濯一现身,韩百川就一直盯在她身上。 面目表情,眼底却有神光闪动。 不止是他。在场的高人也都在她身上投以关注的神念。 斗宝大会上,翎被谪仙派竞得,同时,张清濯也被谪仙派收入门下。 开始大家还都以为,谪仙派收张清濯是看在翎的面子,后来才从隐蔽渠道得知,原来真正的宝物根本不是翎,而是张清濯本人。 传闻,就在张清濯上昆仑不久,昆仑便落下一场红雪。 红雪飞舞,犹如火焰燃烧。 虽然谪仙派有意隐瞒,可是在现代社会。想要隐瞒天象可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件事在上传的沸 沸扬扬,最后专家给出的解释是火烧云。 此后关于张清濯元凤血脉觉醒的猜测就传遍了整个道门。 道门一众大拿的目光都盯在张清濯和李玄武身上,忽略了我和柳青漪。 但是关外出马仙,却没放过我们,南宫婧更是直接朝我走来。走到我身边低声说道:“想不到,你还真有胆子现身。如果我说破你的身份,你应该能想到会发生什么。” “你觉得茅山宗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我动手?”我问道。 “韩百川自己就能杀你,别忘了他也是韩家的人,你们之间属于私人恩怨。” “你既然来找我,想必肯定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说吧,你想要什么。”我说道。 “我什么都不想要,只不过想和你结个善缘罢了。” “受宠若惊。”我淡淡的说道。 “你可知当初我为何要承办斗宝大会?” “凝聚人心,一统盗门。” “纵然做了盗门领袖又如何,这天下,终究是道门的天下。” “佛家与世无争,仙家终非正神,你说的很对,这天下的确是道门的天下,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仙家争不过道门气运,但是龙凤可以。” 我沉默不语。 见我沉默,南宫婧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是不是有点多了?” “的确很多。” 南宫婧摸了摸脸上的狐脸面具说道:“很多事,我是没有资格知道的,但是,胡三太爷有数。” “胡三太爷远在关外,他又怎么知道龙会应在我身上?”我问道。 “秦玦,你还是不够聪明,有时间你可以去一趟大庙,等你见到胡三太爷的时候就明白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血战 听南宫婧话里的意思,胡三太爷似乎对我了如指掌。 我认真思索,从九星湾出世到现在,除了宋珏和胡端公,以及蛊神之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堪破我的身世玄机。 就连张清濯,我也只是告诉她我修得是龙章,并没有告诉她我是真龙后裔。 胡三太爷虽然是神祇,但属于淫祀。不被天庭所承认,只能在人间显圣,这样的神可推不出天地玄机。更无法参透过去未来。 其实力相当于道门阳神境界的道士,掌握半神之威。 只有那些被天帝或者人皇所敕封的神才能称之为正神,正神或居于天界,或居于冥界,通常是不会留在人间的。 “这三苗伏尸的偃月阵,你可有破法?”南宫婧问道。 “这里这么多高人。你为什么问我?”我好奇的问道。 “你能帮张家二小姐从九嶷山中取回翎,我相信你也肯定能破了刘伯温的机关。”南宫婧说道。 “偃月阵不是机关,只能力破。” “这么说,只有打败他们,没有别的法子了?三大伏尸,谁能战而胜之。” “单独迎战自然没有胜算,如果你们肯和道门联手,并不算太难。”我说道。 南宫婧走后,我和柳青漪隐匿身形站在人群后方,看着一众道门大拿和关外出马仙出谋划策。 出马仙和道门南北不交涉,但是眼前这个偃月阵,只有联手才能破解。 珈蓝寺的高僧只有两位,阴灵鬼魅还可以靠佛法度化,这伏尸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过了一会,张清濯悄悄退回来,站在我身边。 “李师兄表明态度参战了。”张清濯说道。 “早就猜到他会被人当枪使。”柳青漪远远瞥了一眼李玄武说道。 “道门出七人,三位天贼,四位神游。以北斗七星阵破敌,仙家出两位,柳仙和柴仙。”张清濯继续说道。 “都是仙家本尊么?”我问道。 “嗯,这次来的仙家不少,黄仙和灰仙也来了,看来都对神尸机缘势在必得。” 商议完毕,道门大拿联手布下北斗七星阵。 李玄武也爆发剑意,寒铁重剑握在手中,寒光四射。 柳仙显化一身青色妖莲战甲。手持两把弯刀,柴仙则是一身黑曜战甲,手持一杆长兵狼牙棒。 道门七星阵担任主攻,李玄武和两位妖仙各占一路,三路强攻。 等到阵法成型,占据天枢星位的张云灵手持天师斩邪剑,念动五雷决,集合七人之力,一剑斩向中央手持鬼纹枪的伏尸鬼将。 天师五雷由张道陵所创。不同于神宵派的五雷正法,此五雷乃是由人体本身的五行之气所演化。 墓宫深处地下,即便想引天雷也不可得,只能靠本身的五行之气对法。 张云灵年纪不过五旬,却已经晋升到天贼境界,他的五行之气为癸水。由他所施展的天师五雷术,为癸水真雷。 随着张云灵一剑斩出,一股浩大澎湃的癸水之息扑面而来,犹如狂风暴雨,惊涛海浪。 无尽汪洋中,孕育着强大的雷霆之力化为蛟龙。 蛟龙乘风破浪,昂首冲向手持鬼纹枪的伏尸鬼将。 伏尸本不受术法攻击,奈何张云灵的癸水真雷太过强大,并且经过北斗七星阵的阵法加持。这一剑既可以看做是雷法神通,也可以看做是雷霆杀机。 只听咔嚓一声巨震,龙形闪电照亮了鬼蜮。 伏尸鬼将暴喝一声。趁着龙形闪电近身之际,身体突然腾空急转,在空中双手发力。鬼纹枪划破空气,抡向龙首。 枪身和龙形闪电相交,爆发出刺目的白光,引发气场爆裂。 龙形闪电一击就被打散,但是闪电却顺着枪身涌入伏尸鬼将的身体中,开始燃烧。 伏尸鬼将本体没有受伤,一身残破的铠甲却被闪电烧的七零八落。 张云灵一击得手,北斗七星阵变化阵型,这次轮到全真教的李道然主攻。 李道然重阳金光护体,直接祭出重阳法印。 全真教虽然被称为丹鼎派,但是其本身的道义却是至高至圣的,全真两字。故名思议就是全黄老之道。 黄老之道,是人间道法本源,凝结人间浩然正气。 即便是伏尸这种级别的妖邪,也不敢硬接全真教天贼高手的重阳法印。 经过北斗七星阵的加持后,这枚透明的重阳法印,阴风暴涨。重如千钧。 以泰山压顶之势,罩向伏尸鬼将。 伏尸鬼将目射精光,一声低吼,把手中的龙纹枪重重往地上一顿,硬生生以枪尖撑住了重阳法印。 法印大发光明,强势碾压。 伏尸鬼将咬牙苦撑,鬼纹枪枪体撑不住重阳法印的重压,枪体开始弯曲,渐渐的弯成弓形。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伏尸鬼将朝左侧那位女性伏尸鬼将投去求助的眼神。 女将这时候正在以一己之力迎战柳仙和柴仙,柳仙双刀挥舞的密不透风,无孔不入,而柴仙的狼牙棒势大力沉。 正值鏖战之际,受到中央伏尸鬼将的求助神念,只好以肉身硬吃了柳仙两记刀法,抽出苗刀斩向李道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杀机,李道然只能选择收手,切断了和重阳法印之间的联系,阵法变化,改为茅山宗老道担任主攻。 重阳法印失去念力支持,化为金光散尽。 原本不堪重负的鬼纹枪,直接屈弓反弹,伏尸鬼将借力用力,身体朝着茅山宗激射而出。 茅山宗老道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伏尸鬼将欺身到身前,被他一头撞中胸腹,当场喷出一口精血。 而伏尸鬼将也被北斗七星阵之力反噬,身体倒飞回去。 茅山宗老道受伤,阵法只能再变,可谁知还未等第四人就位,那名倒飞出去的鬼将竟然以鬼纹枪为轴,身体旋转一周后,原地下蹲,双手抓住鬼纹枪底部,就是一招怒龙出海。 这一次,茅山宗老道避无可避,被鬼纹枪直接透胸而入。 “黄真人!”茅山宗弟子齐声大喝。 其余人则趁机朝鬼将发动攻击,把鬼将逼退。 然而已经为时已晚,鬼纹枪透体半尺,正好刺在了茅山宗老道的心脏上面。 黄真人,乃是茅山宗有数的天贼高手,谁也想不到最先陨落的会是他。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人否 大混战继续,伏尸鬼将越战越勇,又连续重伤两人。 庆幸的是,手持苗刀的那位女性伏尸,在先吃了柳仙两刀后失去了先机,渐渐处于下风。 而手持战旗的那名鬼将虽然也是悍勇非凡,奈何对上的却是戊土剑气的李玄武。 李玄武寒铁重剑,犹如撼不动的山岳。 任他战旗翻滚搅动整个鬼蜮的鬼气,也无法撼动他分毫。 大混战继续。低阶弟子纷纷远离。 偃月阵很强,何况又是三大伏尸布阵。 道门输在于人心不齐,北斗七星阵死板僵硬。做不到七人一心。 但饶是如此,轮番车轮战下来,中间那位鬼将也承受不住,渐渐的出现了力竭之兆。 伴随着一声哀鸣,最先倒下的是手持苗刀的鬼将,临死之前与柴仙互换一击。 自己被柳仙双刀刺入胸膛。而她手里的苗刀也狠狠的刺中了柴仙的心脏。 茅山宗折损了黄真人,关外出马仙折损了个柴仙。 女伏尸一死,剩余的两位伏尸鬼将立刻陷入疯狂的暴怒之中。 鬼纹枪伏尸战将被北斗七星阵压制无法突破,手持战旗的那位却因着女伏尸的死,以战旗吸收了她的残魂意志,战力大增。 李玄武被战旗席卷,连人带剑被一起卷入战旗之中。 “师兄!” 张清濯大喊一声,便要冲上去为李玄武解围,哪知柳青漪比她更快。 李玄武这边刚被战旗卷入,她便手持双刀杀向那名伏尸鬼将。 柳青漪乃青虺大妖,实力神游巅峰比肩天贼,双刀一出悍勇绝伦,直杀的持战旗的伏尸鬼将连连后退,根本腾不出手绞杀李玄武。 在柳青漪的步步紧逼之下,伏尸鬼将最终退无可退,被柳青漪一刀斩断持战旗的手臂。 战旗失控,李玄武脱困而出,反手一剑刺入鬼将的胸腹之中。 三大伏尸鬼将连续战死两名。仅剩的最后一位,最终也在道门大拿的联手围攻之下发出一声叹息,轰然倒地。 战斗结束,所有参战的人都已疲惫不堪。 柴仙身死,柴家仙的两位弟马含泪为他收尸,痛哭失声。 而茅山宗这边,却将黄真人的死迁怒于道门不出全力,怒目相向。 第四层墓宫结束了,伏尸鬼将的强大。又令一部分打了退堂鼓。 人人面色凝重,机缘再重要,也比不过性命。 早先进来的不化骨和山鬼,默默选择退出。 从一开始我就对这两位异类感到好奇,他们是最先来到神仙墓的头一批人,一路走来也没有和道门起冲突。 此刻见识到了第四层墓宫的杀劫选择抽身而退,表现出了不属于妖邪的强大心智。 或许和贪婪的人心相比,有些异类仅仅是身为异类而已。 柳青漪是大妖,她可有妖性? 两位妖邪退出后。柴仙两位弟马以及其他极为战力地下的弟马也选择退出。 道门这边,也退了很多人。 第四层墓宫就出现了伏尸杀劫,谁知道下面还要面对什么样的危险。 一时间,浩浩荡荡的数十人退却了大半。 剩下的还有勇气继续闯关的,皆为道行精深或法宝护体的高手,代表着各家道统的脸面。 方才那一战中。李玄武又再度受伤,而且他的确已经用尽了全力。 如果再继续,他连自身的安危都没有把握,更无法护佑张清濯。 “师弟,我们回去吧。咱们谪仙派修得是剑,墓中机缘本来也和咱们没有关系。”李玄武望着张清濯说道。 “师兄,我” “你想继续?”李玄武问道。 “嗯。”张清濯点点头。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第五层墓宫对应的是道门天贼境界,不是我们能应对的。” “我想去看一看。如果真的不行,到时候我们再退出也不迟。” “也好,不去见识一下我也不甘心。” 说完。李玄武走到我们面前,先对着柳青漪一揖到底说道:“多谢道友出手相助。”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柳青漪没受过这么大的礼。面色微红。 “她叫柳青漪。柳门的柳,青山的青,涟漪的漪。”我说道。 “要你多嘴。”柳青漪瞪了我一眼说道。 “哪里多嘴了 ,你救了人家的命,人家总要知道恩公的名字。” “不知道友又该如何称呼?”李玄武看着我说道。 “我姓秦,我本来也不是道门的人。” 李玄武还没说什么,张清濯立刻说道:“哦,既然如此那就称呼你为秦公子好了。” 说完,还不忘对我眨了眨眼睛。 天下姓秦的多得事,倒也不担心李玄武这种直心肠的人多想。 要是换做慕容灵筠在这里,我就算什么都不做,她也能识破我的身份。 我们正说着话。谢流年走了过来,先和李玄武见礼,又和我们见礼。 “几位道友还要继续么?”谢流年问道。 “嗯,你呢?”张清濯问道。 “我还没有考虑好。” 说完,谢流年看向我,看他的来意。似乎是想要我为他拿主意。 我也不废话,直接取出三枚铜钱,应他所求为因,连续掷了六次,得了一个谦卦。 谦,亨,君子有终。 “你也去吧。”我说道。 “多谢。”谢流年称谢告退。 等他走后,张清濯好奇的问我给他起的什么卦。 “是个谦卦,六爻皆无咎。” “秦公子,不如给我也卜一卦如何?”张清濯挑眉问道。 “你们谪仙派以易经为根,剑法身法均出自九宫八卦,何须我来占卜。”我假意推辞。 “医者不自医,算人不算己。” “道友言之有理。” 我笑着取出铜钱,为张清濯起卦。 连掷六次,均不成卦。 我心里有些困惑,转而又很快想清楚了原因。 若张清濯有杀劫,劫难肯定会先一步应在我身上。 所以,我以她起卦是做不了准的。 念及此,我为自己落卦,得了个否卦。 天地否,君子以俭德避难。 这是在劝我抽身后退,否则必有大难临头。 可是,这个否卦又同时预兆着她将会在下一层墓宫攫取机缘,福泽加深。 “什么卦?”张清濯问道。 “倾否,先否后喜。” “这么说,我也可以进入下层墓宫了?” “嗯。” 第一百八十七章 烧饼歌 第五层墓宫开启,随着一众道门大人物领先而入,很快第四层便只剩下我们四人。 柳青漪没有进过第五层,只有宋珏进去过。 进去的是完好的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身体近乎破碎,神魂也受到重创,以至于她不得不退出神仙墓,在幽谷深处修整了许多天才重新进去。 宋珏没有和她说第五层墓宫到底有什么,只告诉和刘伯温的烧饼歌有关。 站在第五层墓宫入口。我迟迟没有动。 从我知道第五层墓宫和烧饼歌有关后,就一直在推演其中的玄机。 中国历史上曾经历过三次海外求仙,五次大封神。 第一次封神在西周。伯邑考封北极紫薇大帝,姜子牙以乾坤万年歌封神。 第二次发生在春秋战国,周公旦封崇恩圣帝,祖龙一统六国,张良解无字天书。 第三次封神发生在三国争霸,关云长封附魔大帝。诸葛亮以马前课封神。 第四次封神发生在隋唐,李淳风作推背图,李靖封托塔天王。 最后一次封神发生在明初,封神者刘伯温,代表作烧饼歌,玄武被敕封真武大帝。 第五次封神之后,末法时代开启,从此人间再无神迹。 不会再有第六次封神了,因为人间的天地灵气已经削弱到了极致,阳神已经是人间巅峰。 颛顼帝绝地天通的本意是不让神祇插手人间之事,但是连续五次大封神却让人间力量一步步消亡,失去和天庭对抗的资格。 每次封神的代价,背后都是灵气的大幅度虚弱。 但是这个神又不能不封,不封便是违逆昊天旨意,自从夏禹开启家天下失了人皇大义之后,天道便由昊天掌控,违逆昊天等同于违逆天道。 昊天执掌天道,同样手握着属于天道的七十二路紫霄神雷。 顺天则昌。逆天者亡。 莫说刘伯温身为臣子不敢违抗,洪武皇帝九五至尊,不也自称是昊天嫡长子么? 封神,其实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在想什么?”见我一直沉默,张清濯问道。 “我在想烧饼歌的由来。”我说道。 “想到什么没有?” “没有,只能猜出第五层墓宫或许和第五次封神有关。” 我理不出头绪,再想也无用,推开墓门对大家说道:“我们进去吧。” 墓门背后是一个隐藏迷雾中的世界,在迷雾中穿行。越往前走,世界越清晰。 清爽的风吹开了迷雾,露出世界的真容。 这里是一座山,巍峨高大的青山。有一条台阶,从山底直达山顶。 眺望可见山顶上有一座祭坛,看到祭坛,我瞬间明白了,第五层墓宫其实就是封神祭祀。 那条台阶叫做天梯,祭坛是封神坛。 关于刘伯温曾主导第五次封神的事。并没有被道藏所记录,就像道藏也从来没有收录过李淳风的推背图和诸葛亮的马前课一样。 没有人知道刘伯温到底敕封了哪些神明,也没有人知道他是在哪里封神。 唯一知道的是,这次封神的主角是四灵神兽北玄武。 玄武,在民间从来不缺乏信仰,无论是远古的星宿崇拜还是动物图腾崇拜。玄武都有着独特的神性。 这次封神,将玄武的神位提升到了天帝的级别,封其为真武大帝,比肩四御尊神。 其它四灵则没有这种待遇,青龙,白虎,朱雀,依旧是镇天大神,只有玄武一跃成为天帝。 我们来的比较晚。已经有很多人在攀登天梯。 全真教的李道然和天师府的张云灵并驾齐驱,走在最前面。 紧随他们的赫然是韩百川。 看他步履轻松的样子,似乎随时可以超越前两人。 韩百川被移魂的事是瞒不过道门大拿的。但是这件事不好明面上说破。 茅山宗道统本就驳杂,吸纳了不少上古巫术,民间阴术。 就算点破韩百川被人移魂。也可以解释成茅山宗的秘术,无可厚非。 来到山脚下,仰望天梯,台阶不知几万重。 柳青漪好奇心重,上了台阶,脚步轻快的往前走了十几道,转身对我们说道:“都说登天难,这天梯也不难登。” “多走几步你就知道天梯有多难了。”我笑着说道。 “是吗?” 柳青漪继续往上,果然,在她 又连续攀登了上百道台阶后,脚步慢了下来,站在原地一边调息一边等我们。 我们三个也上了天梯。李玄武健步如飞,如履平地,走的最快。 张清濯走的也不慢,身法矫健,身姿优美。 唯有我,从踏上天梯的第一步开始。就宛若担山,步履维艰。 封神坛封的是玄武,这天梯上也留着他的意志烙印。 明成祖时期,由于政治需要,朱棣把真武大帝的出身改为盘古之子,说他生下了炎帝和黄帝,是中华民族的祖龙。 我才一踏上台阶,就感受到一股浩大莫测的神威在压迫着我,想要我臣服。 这台阶,别人可以站着走,我似乎要跪下才能同行。 历史所记载的祖龙只有一个,那便是一统六合八荒的秦始皇。 玄武被封祖龙,与其说是明成祖朱棣的政治需要,不如说他是奉了昊天的质疑,故意褫夺秦始皇的祖龙之名。 从秦朝到明朝,前后将近两千年。 在这两千年的时间里,人间从上古仙话时代进入末法时代。 颛顼帝绝地天通本意是为了不让昊天插手人间,殊不知绝地天通导致灵气枯萎,断了人间的仙缘,反而让昊天通过一次次封神成为了三界众生的主宰。 人间再也没有能力与天界抗衡,那么秦始皇的祖龙威名也不复存在。 玄武被封祖龙,也意味着人间的彻底臣服。 我迈不动脚步,身心都承受着来自玄武大帝意志的重压。 这仅仅是他残留的意志,既不是他的神念,也不是他的神性,但即便是一道意志,就令我无法承受。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或跃在渊 我想起了柳青漪所说的话,她说宋珏在闯过第五层墓宫后便受了重伤,不得不退出神仙墓在古地修养好久再次进入。 想来,她也和我一样感受到了来自玄武意志的威压。 柳青漪不受威压,是因为她现在只是青虺,属于妖,还没有资格被玄武大帝看在眼中。 但是我和宋珏不一样,宋珏已经化龙失败过一次,而我有龙灵。 最关键的是。我们修得都是同一种功法,乾道龙章。 龙章,凤草。云篆,鬼符。 这四卷天书乃天道所演化,不受昊天上帝所掌控。 张清濯走了一会,见我没有跟上,转身停下来问道:“秦公子,你怎么不跟上?” “我这就来。” 说完。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落下,心脏如遭重击。 我身体一晃,差点站不稳。 咬紧牙关,再踏出一步,这一次精神冲击直接深入到了识海。 识海掀起惊涛海浪,龙灵破出深渊。 冲击的不仅仅是我的精神,肉体也同样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血液奔腾加速,心脏跳动如打鼓。 耳朵雷鸣,视野错乱。 我继续前行,犹如行走在刀山火海,全身上下无一个毛孔不痛。 玄武意志,在我识海中显化雷霆,一道道天雷击打着龙灵。 我不知道宋珏是怎样一路走上了祭坛,以我现在的道行,根本无法再继续。 痛楚,每一个神经都在叫嚣。 即便我咬紧牙关,咬的满嘴血腥。依然无法遏制想要忘情嘶吼的冲动。 和符仙那一战足够凄惨,但也只是凄惨而已,而现在我感受到的是凌迟之痛。 无休止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折磨着我的身心,意识想要昏迷,但龙灵的一声声哀鸣,又在时刻警醒着我。 “秦玦?”张清濯从上面退了回来,来到我身边。 “” “你在颤抖?”张清濯柔声问道。 “这台阶封印着玄武大帝的意志,克制我的龙灵。”我说道。 “来,我背你。” 张清濯走到我身前。弯下腰。 见我未动,又说道:“又不是第一次背你,快上来。” “天梯只能独行,你先上去吧,我自己慢慢走。” “你确定能克服?” “能不能我都要自己去尝试,这是我的磨炼,也是我的机缘。你如果真想帮我,我想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好,你说。” “不我。一眼也不行。” “秦玦”张清濯眼中泪光闪烁。 “去吧,相信我。” 张清濯没有让眼泪流下来,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走的很坚决,也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我看着她的背影,努力想追上她的脚步,又强撑着攀登了十几步后。身体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喉咙腥甜,视野里也开始出现一抹绯红。 耳朵里涌出热流 这些都是我的鲜血,七窍流血,皮肤毛孔也渗出血液。 我没有再继续往前走,因为这么走下去,我只有死路一条。 盘膝坐在地上,开始调息。 身在天梯之上,压力只增不减,说是调息。但是身上的痛楚并没有减弱一丝一毫。 一阵风吹过,鲜血变冷。 我很想回头看一眼,又怕我后退了再也没有前行的勇气。 或跃在渊。无咎。 这是无咎么? 极致的痛楚之中,心神涣散,一个画面忽然从我脑海中闪过。 我想起了我跌落冥河的那一幕。 冰冷的冥河。厉鬼怨魂。 河上的乌篷船,船头的黑衣女人,伸出的那只冰冷的手。 她没有回头看我一眼,留给我的只有她的背影。 可是,仅仅一个背影就瞬间崩溃了我的心,胜过千言万语。 我现在所承受的痛楚,比得过她血染黄河么? 痛苦是没有极限的,不然地狱也不会有十八层。 大蛇走蛟,血染黄河,她承受过多少种痛? 我不愿去想她,想起柳青漪,她被人类剥皮抽筋夺去冰魄 的时候。又是怎样的痛楚? 宋珏海上化龙,那九道天雷,每一道都带着毁灭神魂的力量,又该有多痛?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我从地上站起来,只要龙灵还没有破碎。我便要凭借自己的意志继续走下去。 她们能承受,我又为何不可? 我抬头望天,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如果有星辉,我可以借助星辰之力修复身体的创伤。 可是星星收起了光芒,它们不再为我闪耀。 现在我只能忍住泪水,拼命坚持着,记录下在这里的每个痛苦的瞬间。 只因,这每一分痛苦,都可以看做是化龙的机缘。 痛楚没有尽头,但是玄武意志却有。 跃龙在渊的意思,其实就是一种选择,当痛苦来临时,你可以选择面对,也可以选择后退。 但无论选择哪一种,只要是依从于本心,都不会出错。 所以,当我重新站起来继续往前走的时候,身体也依然能够承受的住,龙灵也没有溃散。 天上依旧没有星辰,但是我识海中却亮起了星光。 先天真阳和先天真阴在龙灵体内交汇,化为强大的生机修复着龙灵的创伤。 龙灵承受着天雷的洗礼,残破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身形越来越灵动,也越发雄伟而健壮,开始主动吞噬雷霆之力。 等到,那一道道闪电悉数被龙灵吞噬入腹,玄武意志的神威也终于被龙灵本身的龙威所抵消。 我身体豁然一轻,先前的痛楚烟消云散,犹如做了一场噩梦。 玄武并没有真的成为祖龙,否则,以我现在的修为,绝对撑不过他的意志碾压。 玄武不是祖龙,那么就说明祖龙还在人间。 (两章更新完毕,晚安。心疼我家秦玦~)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天下为公我为母 龙灵受住了玄武意志的碾压,但是这天梯本来就不是给众生走的路,依然带着来自于天道的神威。 修道本就是逆天行事,这天梯更是漫道雄关真如铁,步步艰辛。 张清濯答应我不回头,但她却刻意放慢了脚步,没用多久,我就追上了她。 与她并肩通行。 察觉到我的气息,她向我伸出手。我也在同一时刻抓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眼神交汇。 “秦公子。” “阿清。” 她的手温暖而炽热,才一握住我便感受到汹涌澎湃的烈焰之威。 我没有抗拒。任由这股烈日骄阳般的能量涌入到我身体中。 识海里的星辉只是暂时修复了伤口,寒冷的七魄需要她赐予生命之火。 寒冷的血脉变得炽热,心中充满了温暖。 “几时掌控的这等法门?”我问道。 “元凤血脉觉醒的时候就会了。” “只有阳凤的意志么?”我又问道。 “嗯,我感知不到凤阴祖师的存在。”张清濯点点头说道。 “如此也好,凤阴祖师乖戾阴暗,我的阿清就做一只永远生活在光明中的烈焰好了。照亮黑暗,给时间带来光明和温暖。” “那你呢,准备成为一条什么龙?” 张清濯的话令我陷入了沉思,我开始认真思考人间的龙。 述异志中说,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化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这里所说的龙,乃天地自然感应创世之神烛龙兽性所孕育的一种神物。 盘古开天辟地,破开混沌,自身血肉经脉催发万物。 然而混沌初开之际,天地依旧晦暗不明。时有烛龙衔火精以照天门,自此宇宙有了黑白交替,光阴流转。 烛龙也因此被称为创世之神,龙祖。 龙祖衍化上古山神,雷神,江河海神等一系列自然神祇,上古之神多为人首龙身。 女娲抟土造人。人龙开始分割。 先有应龙出世,后有青赤黄白黑五大神龙相伴而生,以应龙为尊。 后来五龙各自衍化,衍生出五大龙族,龙族居住在昆仑山之巅。 后来,颛顼帝和共工争夺人皇之位,把人间水祸归罪于神祇乱世,遂命重黎二神把天举高把地下沉,自此人不得复上。神不可下界。 最初的人皇都是有神格的,既是人皇也是天帝。 然而由于天地分割,人神不再共同居住,人皇的神格也渐渐削弱。 等大禹做人皇时,因神格受损无法成为天帝,于是私天下立夏。 到了西周时期,武王为了名正言顺的讨伐无道的纣王,自称奉天承运,为天之嫡长子。 人皇的地位也因之再降。此后历代帝王皆称为天子。 到了秦朝,秦始皇嬴政一统六合八荒,自认德比三皇,功盖五帝,不满做天之子,自称祖龙。 祖。始也;龙,人君象。 所谓祖龙,指的就是始皇帝。 秦始皇自称祖龙,昊天大怒,降下真龙之气来褫夺祖龙的气运。 真龙之气刘邦所得,刘邦也被称为历史第一个真龙天子。 从汉高祖刘邦开始,只有拥有真龙之气的人才能做帝王。 彼时大山大川中还没有形成龙脉,昆仑山五色龙族顺应天命全部散入大山大川,轮流诞生天子龙气。 这便是风水师为什么说昆仑山是龙脉之祖的由来。 真龙化为龙脉是奉天命感召。但是龙族血统却没有失去传承。 凡是带有龙族血统的鳞甲类生物皆可化龙,而化龙的方式也根据各自的机缘而定。 大蛇走蛟,鲤鱼跃龙门。 或者就像述异志所说的。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化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然而人间鳞甲生物想要化龙又何其艰难,不仅要渡重重天劫,还需要海量的天地灵气。 而依现在天地灵气的稀薄程度,基本上不可能再有龙这种神物出现。 我的剑气是庚金,庚金代表着白龙。 龙章可以让我以人身修龙之道,可这本身就是在逆天行事。 我若选择为龙,那么就只能放弃做人。 就像她当初在九嶷山中如果选择成为,无论选择阴凤还是阳 凤,世界上都不会再有张清濯。 最终她没有选,依旧选择为人,元凤血脉也因此而沉睡。 拜师入了昆仑后,神性觉醒。这元凤血脉最终坐入命宫成为凤灵,以张清濯的意志为尊。 这也符合她那天所起的坤卦,用六,利永贞。 想到这里,我对张清濯说道:“我不会成为任何一种龙,潜龙也好飞龙也罢。乾卦里的六龙我一个也不想做。” “那你想做什么?”张清濯含笑道。 “用九,见群龙无首,大吉。” “甚好,天下为公我为母,我们做个永世同心的夫妻。” 我听得一愣,心底暗自发笑,假装正色问道:“阿清,你不知羞的?” 张清濯脸色微红,说道:“怕什么,反正又没人听见。” 第一百九十章 出神 天梯步步难如登天,最终,我和张清濯一步步的追上了李玄武和柳青漪。 李玄武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却也什么都没说。 天梯不知多少层,此刻我们已经在半山腰,这一路行来,超越了许多人,前面还有许多。 蜀道难,难如上青天。 今天走了天梯才知道,和登天相比,蜀道真的不算什么。 反倒是令我想起了李大诗人的另一首诗,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这座山的确是倾斜的,倾斜的方向正好是东南,只是不知道封神祭坛之上,有没有开了天门。 四人同行。前面的人越来越少,留在我们身后的人越来越多。 李玄武为神游境界,但是谪仙派修的是剑道,他这个神游意志比普通天贼还要坚定的多。 柳青漪也为神游,本体为青虺大妖,做过妖也做过鬼,经历过凌迟之痛,也在黑暗中渡过了无数光阴。看尽人间烟火。 她的意志,要比关外大多数的仙家还要坚定。 我们四人中当属张清濯的道行最浅薄,不过她有元凤坐命宫,神念要比普通神游境界的道士还要丰盛的多。 只有我,明明历经生死,才克服了玄武意志,还要承受天道的威压。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仅仅是因为我的魁罡命格,还是因为我是真龙后裔? 天龙被昊天贬为地龙,难道就真从此不能再登天了么? 我走的最艰难,最辛苦。 每当我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张清濯都会停下来一阵子,李玄武和柳青漪也不急着赶路。 又往前走了不知几千台阶,李玄武终于露出了疲态,不堪重负,柳青漪也几乎在同时陷入困境。 再往前走,真的每一步都在登天。 张清濯脸色苍白,鼻尖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她还能走,却已经要拼尽全力才行。 这时候的我,已经开始重现刚踏上天梯时的光景。只不过这次碾压我的不再是玄武意志,而是天威。 我咬牙坚持着,努力跟上他们的脚步,直到他们终于也停了下来。 此时,前方还有寥寥十余人。天师府两个,全真三个,谢流年也在。 茅山宗两个,包括韩百川。 其它道统加起来也不超过五个。 关外出马仙加起来有三个,其中就有南宫婧。 珈蓝寺还有一名高僧走在前面,须发皆白,枯瘦如松,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偏偏一直坚持着。 这就是当今玄门的现状,灵气枯竭,道藏被毁,人间帝王失去册封神祇的资格。万物生灵神性消失殆尽,仙途断绝。 我忍不住去想,就算末法时代因着云篆而终结,就凭眼前这些人能在人间掀起多大的风浪? 或许,在我们还不知道的时候,末法时代就已经随着天地灵气的损耗结束了。 曾经神性还在人间的时候,众生有两个选择,生前成仙或者死后封神。 如今,众生命运既定,已经没了选择。 成仙无望,封神亦无望。 然而,当人间不再能够产生神祇的时候。这人间对于天道还有什么价值? 念及此,我心底莫名生出一种彻骨的寒意,再也不敢多想。 李玄武用尽全力也没能再踏出半步,即使他用剑插在台阶上也不行,长出一口气颓然说道:“我尽力了。” “我也一样。”柳青漪叹息一声附和。 “张师弟,你还能走么?”李玄武望向张清濯问道。 张清濯摇了摇头,说道:“我还能再走几步,但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追不上他们,也上不了神坛。” “说起来,秦公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你会很早就停下,想不到竟能一步步追到这里。”李玄武说道。 “也仅限于此了。”我说道。 “不愧是一统江山的刘伯温呐,一座封神祭台就把我们全部劝退了,这神尸机缘,无人可得。”李玄武感慨道。 “那也未必,如果真的不给后人一点机会,他大可不必费劲周章建造神仙墓。”我想了想说道。 “哦,听你的意思,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刘伯温主导了第五次封神。这层墓宫也和封神有关,既然是封神,想必你们也该能明白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被封神。” “什 么人?”李玄武问道。 “死后封神,所封的都是死人。”张清濯说道。 “嗯。张道友果然天生慧根,悟性绝佳,不亏伏羲骨,命。”我笑着说道。 柳青漪想笑。又忍住,一副忍得很辛苦的样子。 张清濯看她那副样子,脸色微红撇过头去。 “刘伯温封的是死人,准确来说,封的是魂灵。其实要走这天梯并不难,只要神魂出窍,应该比我们现在要轻松的多。”我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天梯是给阴神走的?”李玄武皱眉问道。 “嗯。阳神可以平步至上,阳神之下,只有阴神才能上得了封神祭坛。”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说?”柳青漪埋怨道。 “漫道雄关真如铁,这天梯虽然难走,却也是罕见的机缘。”我说道。 “秦公子言之有理,这一路走来,的确受益匪浅。不过这阴神虽然能上神坛,但这肉身总要有人守护才行。” 这的确是个问题。 我们四人彼此信赖。但是却不能不提防别人。 在我们下方的人倒是不用担心,他们上不来,我们要提防的是走在我们前面的人。 特别是,还有个被人使了移魂术的韩百川。 谪仙派和茅山宗交恶,我又是韩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揭开面具便能识破我的面具。 阴神出窍的时候,本命神魂处于归隐状态,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这个法子很好解决。我们只要最后出阴神就行了,先给他们全走了。”张清濯想了想说道。 “不行,阴神走了还会回来,谁也不知道封神祭台上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必须有人守护。”李玄武说道。 “那要不我留下来?”张清濯说道。 “师弟,还是我留下来吧。” “我也留下来。”柳青漪看了我一眼说道。 我没有推辞,无论如何这神仙墓我要走到底,我必须见到宋珏。 张清濯是谪仙派最看重的人,未来的掌门,神仙墓里的机缘也以她为重,李玄武甘愿为她护法。 定好决策,现在就等上方的人做出决定。 我能想到的法子,他们肯定也能想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终于,上方传来一声佛号,珈蓝寺的那位高僧最先醒悟,与前方几人商议一番后,盘膝而坐,率先出了阴神。 天师府还有两人在前,一位出神一位护法。 全真教留下一人护法,谢流年和李道然出了阴神。 有全真教和天师府担当,其余道门阴神全出。 令我意外的是,南宫婧没有出神,出神的反而是另外两个,一个就是那位柳门妖仙,还有一个是黄皮子仙。 上面天梯陆续有人阴神出窍,下面却迟迟没有动静。 见此,我也不愿再多等怕误了机缘,与张清濯对视一眼,齐齐出了阴神。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登坛 我的阴神为龙灵,张清濯的为凤灵。 当然,因着我是人,龙灵也可以化为人形,就像有道行的大妖都可以化人一样。 我的龙灵化为黑衣男子,脸上犹自戴着面具,体态与我本人一般无二。 张清濯的凤灵也化为一英姿飒爽的女子,穿着一身流火霓裳,头上戴的却是翎,背上还挂着四面靠旗,绣着雕c鹖c鹰c鸢四种神鸟。 她本就生的极美,此刻更是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环。 唇似樱桃,自在规模端雪体。 庄严妙相,还带着一丝藐视万物生灵的肃杀。 此乃战神九天玄女相,凤灵一出。李玄武不由自主的单膝跪在地上。 柳青漪也震惊于张清濯的阴神,弯腰福了福,口中念道:“妾身柳青漪,拜会天地之精神,阴阳之灵气。道敖众真之长,九天千金,兵戈之主,玄阳元女天尊。” 柳青漪的称谓。是道藏为九天玄女娘娘所封的宝诰。 虽然敬称很多,但终究不过天尊,未登帝王位,实则为应命女仙而已。 道法要传道,必然要符合民心,民心对玄女娘娘敬畏非常,道藏即便不承认她的神位,也要大加赞赏供奉。 我也有点震惊于张清濯的变化,和我预想的出入很大。 在我的想象中,她就算凤灵化人,最多也只比本相多几分威仪罢了。 今天看来,她在昆仑山一定得到了天大的机缘。 难道九天玄女娘娘还有神迹留在人间么? 就在我困惑的时候,随着一阵光影转换,张清濯的形象又再度有了新的变化。 这一次她换了一身黑衣,云鬓高耸,面容沉静。 属于玄女娘娘的神威消失,身上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这才是我本相,方才是凤灵中留下的玄女娘娘的神念烙印。”张清濯说道。 “师弟,玄女娘娘在人间神迹也只剩下这缕神念烙印,你又何必轻易抹去?”李玄武不解的问道。 “我又不是她,又何必借她的神威?” 张清濯语出惊人,实为大不敬。 不过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李玄武虽然瞠目,却也无法反驳。 我心里生出感动。她这句话别人听不懂,我却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仙凡两隔,她若自认是玄女命,就无法再和我做夫妻。 “你到底是谁?为何阴神也要戴着面具?”李玄武望着我说道。 我微微一笑,将面具从脸上摘下。 到了这时候,我无须再继续隐瞒李玄武。 “晚辈秦玦。” “秦玦?你便是被执笔人写了名字的秦玦?” “正是在下。” 李玄武震惊之余,看向张清濯,沉声说道:“师弟,你可还记得答应师父的承诺?” “师兄放心,清濯心里有数。我既然拜入谪仙派门下,继承了玄女娘娘的道场,我这一生也必当献给昆仑。” “你记得就好。” 语闭。我和张清濯联袂朝天梯上走去。 等到距离李玄武甚远,张清濯道:“我刚才那么说,你不生气吧?” “你既然把自己献给了昆仑,我还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 “傻瓜,我自个心里有数。谪仙派与我有恩,我总要为他们做些什么。仙凡相隔,大不了我不做仙好了。” “神仙逍遥长生,你若真有仙缘,可别为我耽误了。”我不冷不热的说道。 “若是不能和你双宿双飞,我必慧剑斩仙缘。” “自古只听说过慧剑斩情丝的,斩仙缘的倒是第一次听说,想来也不是什么慧剑。蠢剑还差不多。”我撇撇嘴说道。 “那你会嫌弃自家婆娘蠢么?” “嫌弃有什么办法,既然娶了,就做一对愚夫愚妇好了。”我笑道。 “秦玦,你才不蠢哩,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聪明的人。” “我真的很聪明吗?” “聪明绝顶,在我心里比刘伯温也不差。” 听她把我比作刘伯温,我心里没来由的一股不安。 人算不如天算,生而通神。机关算尽又如何? 出阴神走天梯,路要轻松的多,天威还在,但是没了肉身拖累,只要坚持走下去,就能登顶。 阴神不为生人所见,除非特意以神念去搜索。此时几人都专注于 为身边出神的道友护法,倒也无人觉察到我和张清濯。 但是当我经过南宫婧身侧的时候,她特意多看了我两眼。 眼神耐人寻味,带着丝丝的引诱。 我没有停留,和张清濯一步步登上了封神坛。 封神坛上,有幽幽鬼烛映照天上二十八星宿。这鬼烛用的是冥火之精,能烧千年不灭。 二十八星宿位列四方,中央是四座神兽雕像。 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此为镇天四灵。 四灵神兽雕像拱卫着一座高台,台高二丈。 上分八卦合阴阳。下立九宫定龙虎,四角有四柱之形,左右立乾坤之象。 祭坛周围云气缭绕,云是黑云,气为黑气。 毕竟不是真的封神坛,是刘伯温以神仙墓中的鬼气所显化。 与其说是用来封神,倒不如说是用来封鬼。 周天三百六五正神早在西周就被姜子牙封尽,此后所封神祇地位也一落再落。 最后一次封神,除了玄武被封为真武大帝之外,其余神祇多为城隍c山神c江河土地之流。 天界神满,还有许多入了冥界阴司为官。 后世道士死后因为功德不够位列仙班,魂归地府做了阴差鬼将的更是数不胜数。 此刻,封神祭台前正站着一行人。 天师府一位,全真两位,茅山宗两位,仙家两位。还有一位老僧。 阴神不为生人所见,但是同为阴神是可以互相感知的。 韩百川被施了移魂术,此刻所出的阴神也不是他本人,为一神秘中年男子,穿的是茅山宗的紫色法衣。 道门法衣共有七种颜色,其中紫色最尊贵,通常只有掌教才有资格穿。 这人穿紫,却又不是茅山宗的掌教。说明他在茅山宗必然有着极为特殊的地位,这令我忍不住想到关于茅山宗将有阳神出世的传闻。 韩百川的阴神令我惊讶,但谢流年的阴神更令我震惊。 谢流年本人相貌平凡,为人坦荡随性,可他的阴神却面容肃杀严整,犹如纵横沙场的英灵鬼将。 想到他继承了谢君师的意志,难道这便是谢君师的形貌? 珈蓝寺的老僧,阴神缥缈,介于虚实之间。 佛道两家都能出神,只是佛家的神要远远弱于道门的神,因为佛家只修性不修命。 两位野仙的阴神非同凡响,神威强大,看起来竟比道门阴神还要强盛一些,附体弟马出神本就是仙家惯用的神通。 第一百九十二章 浩气长存 我和张清濯是后来者,感应到我们的存在,众人齐齐回头,更多的是看向张清濯。 “伏羲骨,命,看来道友终于觉醒了。”全真李道然同张清濯打了声招呼。 “道友入了昆仑,实乃谪仙派之福。”天师府张云灵说道。 “谪仙派张清濯,见过两位前辈。”张清濯微微一笑拱手作揖。 “颛顼帝绝地天通后神不可复下,能够在末法时代还滞留人间的。皆为淫祀野神妖灵鬼魅,是福是祸尚未可知。”茅山宗老道冷冷的说道。 “周道友,元凤可不是妖。”珈蓝寺老僧说道。 “不是妖。为何有龙凤大劫祸乱人间?” 茅山宗周老道提及龙凤大劫,在场几人纷纷色变。 他自己也自知失言,说完这话便转过身躯,背对众人。 “何为龙凤大劫?”张清濯紧追着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无人作答。 见此,张清濯上前一步。走到珈蓝寺老僧面前躬身行礼后问道:“大师,可能为我解惑?” 老僧神情尴尬,讪讪说道:“龙凤大劫出现时,佛法尚未于九州弘扬广大,佛门对此知之不祥。” 道藏没有记载龙凤大劫相关的历史,玄门秘闻和黑书中同样没有记载。 这段历史就像是被刻意抹去了一样。 我们唯一可以确证的一点是,龙凤大劫中阳凤陨落,至于同时被灭杀的是哪条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龙凤大劫的时间和谢流年故事里的大蛇走蛟完全吻合。 最关键的是这个时间不确定,历史上王朝更迭,一千多年前发生的事要从秦朝之后开始算,至唐朝为止,正好处于人间两次封神之间。 诸葛亮以马前课进行第三次封神,李淳风作推背图主持第四次封神。 纵观这段历史,并没有发生过什么和龙有关的大事件,也没有和有关的消息。 虽然各地都有见龙的传闻,大蛇走蛟也在民间广为流传,但是真正称得上祸乱人间的。却是一件也没有。 众人都关注在张清濯身上,移魂韩百川的那位中年男子也不例外,我从他眼中感知到了一丝杀机。 斗宝大会,茅山宗因谪仙派受辱,但是碍于昆仑剑气,茅山宗想报复很难,除非道门大举入世。 传闻茅山宗即将有阳神出世,但若张清濯能在昆仑以元凤血脉封神的话,谪仙派和茅山宗孰强孰弱依旧难断。 现在的天地灵气不足以诞生真正的神祇。但是张清濯却可以凭借元凤血脉掌握半神之威。 神树之争的时候,苍梧族圣女手持翎所化的烈焰神刀斩出的那一刀,便是半神之力。 若换成张清濯来斩,要比她更强。 即便茅山宗有了阳神,也未必能接下。 绕过张清濯,终于有神念开始关注到我。 谢流年认得我,他认得,全真教的李道然自认也清楚我的身份。 除了这两人,两位野仙也知道我是谁。 这四人都未与我搭话。天师府的张云灵余光扫视一圈,也没有与我搭话。 但是茅山宗的人却没有放过我,因为我是和张清濯一起来的。 “你是谁?”移魂韩百川的中年男子望着我冷冷的问道。 “与你何干?”我淡淡的应道。 “好,很好。” 中年男子再不看我,专注盯向封神祭坛。 我们都是阴神来到这里,动干戈阴神必定受损。想办法通过这第五层墓宫的考验才是头等大事。 现在已经判定,这第五层墓宫和封神相关,但又不是真正的封神。 如何才能通过考验呢? 祭台高两丈,向下有台阶,要知道考验是什么,只能登台。 可是,谁也不肯第一个先上去。 就在我们迟疑的时候,祭台上发生了变化。 黑气涌动,笼罩了整个祭台。 随后。一扇虚空之门在黑气中显现,门背后是一望无尽的黑暗虚空。 看来,这便是刘伯温考验的真正目的。他想让我们进入门背后的世界。 “秦玦,这便是可以通往天界的封神之门么?”张清濯以神念询问。 “天门早已关闭,封神何从谈及。”我说道。 “那这扇门是通向哪里的?” “我也不知道通向哪里。不过我们既然来了,总要进去走一遭。走吧,我们这就进去 。” 见我作势欲走,张清濯又急忙问道:“你不担心里面有危险?” “其实真正的考验在天梯上已经结束了,虽然我不知道门背后的世界到底隐藏着什么,但我可以肯定对我们是没有恶意的。” 说完,我当先一步踏上台阶,走向黑暗之门。 站在门口,我转身对着张清濯点点头,又看了谢流年一眼,再转身进入门中。 无尽的黑暗将我笼罩,五感六识顿时封闭。 穿越黑暗之门的这一刻。我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仿佛进入了一场混乱的梦境,又仿佛神神魂归于天地,自己也化为了希夷。 冥冥中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恢复神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处于黑暗虚空之中。但是,在我身边却有无数个透明的神魂虚影环绕。 说是神魂虚影也不对,这应该是希夷。 黑书中写道,人死为鬼,鬼死为希夷,希夷也可以看做是没有意识的魂灵。 我仔细观察着这些希夷虚影,皆为古人相貌,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到底是些什么人呢? 我尝试和他们交流,他们无知无觉不给我半点回应。 我陷入沉思,开始回想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想着想着,我忽然记起来黑书中在提及希夷之气时记载的一句话,说的正是封神之事。 黑书是这样说的,由于所封的神祇皆为人族的大人物,名传千古,浩气长存。 所以,当这些人死后神魂归于天地,但是却依然会在人间留下一缕希夷之气,与天地同归。 念及此,我忽然明白刘伯温在神仙墓铸造封神祭坛的目的。 他造封神台并不是要封神,而是要我们通神。 换句话也就是说,只有通过神祇的拣选我们才算彻底通过第五层墓宫的考验。 如果不被选中,那么第五层墓宫将会成为神魂囚禁的噩梦,永远无法醒来。 (一点前,还有一章,今天是三更,补偿昨天的亏欠。) 第一百九十三章 玄甲衣冠 我开始虚空中漂浮,绕过一尊又一尊希夷幻象。 每一尊幻象,皆为一位神祇。 我尝试和他们沟通,却无一人肯回应我。 这些幻象,按照神位的尊卑高下,流转着不同颜色的神光。 神位越高,身上的光照越强,同时也越令人无法靠近。 遗憾的是,神祇无名。仅凭流传后世的神像画册,是辨识不出神祇的身份。 我继续在虚空中遨游,不知疲倦的穿越一个又一个神祇。 最终给我看到一个熟悉的神祇虚影。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 赤面长髯,手握青龙偃月刀。 关公为民众喜爱,历代帝王感其忠义勇武仁信俱全,多次加封。 宋代封为显灵王,宋徽宗时封为义勇武安王。 明神宗封其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清代顺治皇帝加封为忠义神武灵佑仁勇威显护国保民精诚绥靖佑赞宣德关圣大帝。 民间还封其位武财神。 不仅神位众多。香火鼎盛,同时关公还是罕见的儒释道三位一体的神明。 道家封神称圣,儒家封神称圣,佛家亦封神成圣。 这虚空中神祇众多,关圣的光辉无人能遮掩。 然而,当我试图向他靠近的时候,却被他的神光无情的拂开,莫说通灵交感,竟是连其神光都沐浴不得。 我自认从未有过恶行,想不通为什么会遭到这种待遇。 这黑暗虚空感知不到时间流逝,我也不知道在其中渡过了多久,经过了多少神祇。 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人与我通灵交感。 而且我越是往上,感受到的恶意越是深重。 上天无门,我便向下坠落,下层神祇因为神位卑贱,黯淡无光,到最后悉数化为阴森鬼气。 求不得天神护佑。我只能求助于冥界之神。 可是,这冥界神祇也无一人回应我。仿佛天上地下的神明都将我舍弃了一般,这是为什么? 我感知不到张清濯的存在,也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进入黑暗之门,他们又去了哪里。 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我找不到愿意回应我的神祇,那么我将被永远困在这里。 又不知在这虚空中游荡了多久,我遥遥望见一个人的背影。 他身上没有神光之流转,也没有阴森的鬼气。他孤独的悬浮在虚空中央,身前左右都没有与之并列的神祇。 没有神光,没有鬼气,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靠近他呢? 我向他走去,走到他跟前,细细打量。 他穿的是一身玄甲,面容也被面甲所遮蔽,手握一把长剑。 这是什么人,他手里握着的又是什么剑? 没有神光没有鬼气说明他不是鬼神。既然不是鬼神,又凭什么立于这万古虚空呢? 他到底是什么人,刘伯温为什么要把他放在这里,并且不与鬼神同列? 我看不到他的容颜,也猜不出他的身份,只好去认真观察他的剑。这是一把青铜剑。剑无名,连半个字的铭文也没有留下。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令我靠近的人,遗憾的是他却不是鬼神。 面甲遮蔽了他的脸,眼睛部位是两个黑洞。 我试着穿越黑洞向里去看,发现这仅仅是一具铠甲,铠甲里面竟然是空的。 怪不得既没有神光也没有鬼气,原来这只是一具衣冠。 我长久的注视着这具衣冠,并且大着胆子去触摸那把青铜剑。 一切皆为刘伯温采集天地希夷之气铸造的幻象,这青铜剑同样也是。我只能看得见,却根本摸不到。 苦思无果,我决定不在这具玄甲衣冠上浪费时间。继续寻找肯回应我的神祇。 又不知过了许久,我来到全真教吕祖的神像面前,之所以能认出是吕祖。是因为一个熟悉的人正跪在他面前。 吕祖并非是封神所封的神祇,而是道藏之神,传闻他是生前成仙飞升。 但是,因着在民间影响力太大,香火鼎盛,并且还是道藏全真祖师,即使飞升也在人间留下了希夷之气。 事实上这里有许多希夷之气都不是五次封神之人留下的,有很多是民间所封的淫祀野神,包括一些有功德在身的精怪妖灵。ジ 譬如胡黄柳白灰五大仙家,死后被民间封神的可不在少数,做了道教护法神乃至位列仙班的都有。 这些神祇不被天庭所承认,却征服了民心。死后化为希夷之气与天地同归。 刘伯温也为他们铸造了神像,将它们与九天十地的神鬼仙佛同列。 我看到谢流年的时候,他正沐浴在吕祖的神光之下。 吕祖名列八仙之一,同时也是“五文昌”之一,常与关公c朱衣夫子c魁星及文昌帝君合祀。 其神光,丝毫不弱于关圣。 民间关于他的传说数不胜数。还有着天下第一剑仙的美誉。 被尊为剑祖,天下剑仙之首。 看到谢流年得到了纯阳剑仙的回应,我内心生出无尽的羡慕之意。 谁说太上忘情来着,全真祖师明显偏向全真教。 我无法靠近吕祖,也不知他到底赐予了谢流年什么机缘,知道神光消散,吕祖的幻象也随之冭灭于虚无。 这幻象乃是刘伯温采集天地希夷之气所铸,其本身只保留了神祇的一丝微弱到近乎不可察觉的神性。 但,即便如此,也是一场天大的机缘。 因为这丝神性并非来自于神祇的施舍和眷顾,而是来自于神格深处的神之本源,与烧香拜佛求来的神念眷顾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吕祖的神像消失了,谢流年起身从地上站起来,还未等我与他打招呼,他的人忽然向前踏出一步,旋即从我眼前消失不见。 只有经历过神祇的拣选,才可以离开这无尽虚空,而他已经做到了。 我想起先前为他所起的卦,谦,亨,君子有终。 即便得不到云篆,抑或见不到神尸,谢流年的神仙墓之行,至此也算圆满而终。 此后,我再也没有见到其他人,同时无论寻找多久,天上地下也没有肯回应我的神像。 包括最卑贱的淫祀野神,妖灵精怪。 没有哪位神祇肯看我一眼,或者容忍我靠近,除了那具玄甲衣冠。或许玄甲衣冠之所以会容忍我,是因为其没有主人的缘故。 再一次回到玄甲衣冠面前,我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既然这具玄甲衣冠没有主人,我将它穿在身上又如何? 略作沉思,我将龙灵化为一束流光从面甲上的黑洞没入玄甲体内,没有任何阻碍的就全部投入其中。 随后,我再重现化为人形。 等我睁开双眼的时候,双眼穿过面甲上的黑洞,重新看向这黑暗虚空。 漫天神神鬼鬼,竟然在这一刻全部齐齐望向我。 (第三更送上,喜欢的朋友请多多留言~明天继续三更。) 第一百九十四章 嬴政 鬼神齐齐望向我,我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们朝我投来神念,神念繁杂,有的包含恶意,有的带着诅咒,有的冷漠,有的则是赤裸裸的仇恨。 千万道神念中,我竟然察觉不到哪怕一丝的善念和怜悯。 这是为何? 这玄甲衣冠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何九天十方的鬼神都他? 能够立在这里。必定是人间有名的大人物,可我翻遍整个历史也想不出有谁会有这种待遇。 我扬起手中剑,再次打量。 这是一把青铜剑。剑身原本无名,没有留下半个字。 但是,当我以龙灵进入玄甲衣冠后,这把剑忽然与我生出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我痴痴的盯着剑身,心中莫名一痛,从眼中落下两颗眼泪。 眼泪落在剑上上。烧起两道青烟,刻下了两个先秦古篆,写的是“定秦”二字。 看到这两个字,我瞬间明白了。 难怪他要在这无尽虚空遗世独立,难怪他要承受着十方鬼神的诅咒。 以他的所作所为,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昊天还执掌天道,万物生灵皆以其为敌。 只因,他是昊天之死敌。 剑有了名字,无尽虚空中也回荡起了他的名字。 嬴政,嬴政。 传说中,定秦剑铸造于始皇三十七年,由大臣李斯监造,而始皇帝也正好是在这一年驾崩。 根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始皇三十六年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玉璧拦住使者,说替我把这块玉璧献给滈池君。 临走又对使者说了句谶语。年内祖龙死。 后来始皇帝果然于第二年驾崩,期限正好是一年。 定秦剑,是秦始皇的御驾亲征的立威之剑,又是一把带着天道诅咒的绝世凶兵。 传说中这把剑出炉的时候,天上出现了荧惑守心的异象。 在古代,人们把火星称作荧惑,认为火星是一颗不详之星。 据《史记·天官书》记载:“荧惑为勃乱,残贼c疾c丧c饥c兵”。 心指的是心宿二,天蝎座最亮的那颗星。 这两颗星都是赤红的天体。如果两者相遇,红光漫天。 定秦剑出炉的时候,夜空一片赤红犹如血海倒悬。也就在秦始皇拿到这把剑没多久,崩于东巡沙丘平台。 关于始皇帝的神话故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秦王照骨镜,赶山鞭,定日阵,祖龙玺,兵马俑。荧惑守心,不死药,十二金人,九鼎,湘水河神,洞庭湖 神话传说。真假难辨。 而在现实中,长城成为华夏在宇宙的标志,兵马俑震惊了全世界。 辨认出这是定秦剑,我也终于明白玄甲衣冠的主人到底是谁。 没见到玄甲衣冠之前,我一直以为神仙墓最大的机缘就是神尸云篆,刘伯温费劲心思想要隐瞒的也是这两样东西。 但是现在,我不再这样认为。 万万想不到,刘伯温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以希夷之气为始皇帝在封神祭台私立神位。 这是历代封神没有人敢做的事。 始皇帝不封神。不是神格不够,而是天庭根本没有他的神位,容不下他。 刘伯温虽然胆大包天。却也不敢为其加封,只在这里留下了一具玄甲衣冠一把定秦剑,留给后人凭吊。 漫天鬼神皆以恶念窥伺我。然而我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沉默许久,我举起了手中的定秦剑,遥指苍穹,口中念道:“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这八个字,透支了我所有的神念。 漫天鬼神也因着这八个字,化为混沌闪光冭灭于虚无。 而我也在此之后,龙灵也因为极度衰弱陷入沉睡 冥冥中不知沉睡了多久,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的人再次出现在封神祭坛上,但是祭台上的黑暗之门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暗之门消失了,门背后的希夷世界也至此而终结。不会再被人开启。 山崖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向下看,模模糊糊看到张清濯三人的人影,他们还在天梯上,依旧守护着我的肉身。 张清濯最先看到我,急忙朝我走来。 龙灵脆弱不堪。我的五感六识也因之混乱,我看不清的她脸。 张清 濯伸手想要扶持我,然而她现在已经还神归窍,而我依旧是灵体形态浑然不受力。 我对她点点头,示意她不用过分紧张。 然后我自己慢慢走,一步一步回到身体中,还神归窍。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心爱人的模样。 张清濯脸上还有泪痕未干,又因着过分激动再次涌出了眼泪。 我伸手为她擦去眼角的眼泪,才擦拭一边,便听见李玄武两声干咳,手中动作一顿。 张清濯嗔了李玄武一眼,埋头扎进我怀里,双手环着我的腰死死的把我抱住。 李玄武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最终深深叹了口气别过身去,什么也没说。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柳青漪感慨念道。 “自古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以剑入道者,当以慧剑斩情丝。”李玄武道。 “呵呵,好一个慧剑斩情丝,令尊令堂要是有这种觉悟,谪仙派也就少了你这位剑道天才了。” “你” “我什么我?” “冥顽不灵,妖言惑众。” 听李玄武骂她是妖,柳青漪冷哼一声直接显化青虺妖体。 亮起毒牙,阴森雪白。朝着李玄武发出一声嘶鸣,骇得后者猛然后退好几步。 见此,柳青漪咯咯一笑,道:“还以为昆仑剑客有多悍勇,想不到却经不得吓。” “面若桃花,心如蛇蝎。”李玄武悻悻说道。 柳青漪匆忙化为人形,含羞看了李玄武一眼,柔声问道:“面若桃花,你是在夸我生的美么?” 第一百九十五章 张清濯的遭遇 劫后余生,能有爱人温柔相伴,足以心中充满了温情和感动。 温柔虽然短暂,但我内心坚定,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人分开,我问及了张清濯的遭遇。 我为龙灵是隐秘之事,但她阴神为凤灵几乎人尽皆知。 “我见你进了那扇门,我紧随其后,可是等我进去后,就再也看不到你。开始我很慌,一直想要找你” 张清濯娓娓道来。细说她在希夷界的遭遇。 开始她忙着找我,等到冷静下来后便开始打量黑暗虚空。 张清濯一直都很聪明,很快便意识到自己进了刘伯温打造的封神空间,这一尊尊虚影乃是人间所封的神祇。 既有忠臣良将。也有淫祀野神。 所谓的封神考验,便是要通过神祇的拣选。 意识到这点后,她便开始寻找愿意回应她的神祇。 “有神祇回应你么?”听到这里我问道。 “开始没有,无论男神女仙都无人愿意回应我,我甚至无法靠近他们。”ら 张清濯继续往下说,天神不予回应,她便也和我一样开始向下寻求冥界鬼神的回应。 说来也是奇怪,天神对她冷漠。冥界鬼神却对她很敬畏。 见她靠近,不由自主的避让。 可是,虽然敬畏,却也无人回应她。 冥冥中不知寻求了多久,漫天神鬼都不肯回应她,她又找不到我,心里开始惶恐。 担心自己永远也出不去,更担心再也见不到我。 便在她为自己黯然伤神的时候,忽然听到心底传出一个极为冷淡又熟悉的声音。 “纵然你做了九天玄妣战神又如何,五方天帝退位之后,如今这天庭众神眼中可还有你?” 张清濯听出这是凤阴祖师的声音,便问道:“天庭众神眼中没有我,冥界鬼神为何也不与我回应?” “他们不是不回应,而是不敢。” “为什么?” “等你想明白了,也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说完这句话,凤阴祖师就消失了,张清濯再也感知不到她的存在。 “秦玦,我当时想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我先不说,看你能不能猜到。”张清濯看着我问道。 她这个问题如果问别人,的确很难回答。 但对我来说想明白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我读过黑书。 黑书可不像道藏那般谨小慎微,唯恐遭触犯昊天禁忌,什么都敢写。 譬如祖龙和昊天之争。昊天如何以神道设教,以五次大封神一步步褫夺人皇神性,贬天龙为地龙,如何收编鬼神插手冥界,这些黑书都有记载。 凤阴祖师提到了五方天帝,所谓五方天帝,指的是东方青帝伏羲氏,西方白帝天金氏,南方赤帝神农氏,中央黄帝轩辕氏,北方黑帝颛顼氏。 这五位天帝都曾做过人皇,也都执掌过天道。 彼时天地间有三皇。分别为:天皇,人皇,地皇。 昊天代帝俊为天皇掌管天界后,因为不满天皇为人皇所欺,便开始一步步褫夺人皇天帝之威。 颛顼帝绝地天通,昊天立刻开四大天门,收编神祇归天。 大禹私天下失了人皇大义,天道改由昊天掌控。 等到商末人皇气数消亡,昊天以神道设教褫夺人皇封神的权利,改为昊天掌管。 这便是人间第一次封神,昊天收编人神。 第一次封神后,昊天插手幽冥界设东岳泰山幽冥地府。开始收编鬼神。 同时设四御尊神,化解五方天帝架空之局面,五方天帝隐退。 九天玄女与五方天帝皆为上古神祇,在五方天帝隐退后,她也被昊天所忌。虽经历多次入世轮回,最终也没有获得昊天的认可。 恰在此时,后土皇地祇不满昊天插手幽冥界,为了压制昊天所立东岳泰山幽冥地府。设六道监察使,监管六道众生轮回。 理清楚这些,我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九天玄女有双面神性,阳凤郁郁不得志,便化为阴凤遁入幽冥界。” 听我这样说,张清濯眼中一亮,笑眯眯的说道:“我就知道,秦公子是最厉害,继续往下说。” “彼时,后土皇地祇不满昊天插手冥界之事,恰逢九天千金玄女战神入九幽,又怎会错过。民间缪传凤阴祖师为冥界来的使者。这个使者可不是普通的 使者。” “不是普通使者,又是什么使者呢?”张清濯追问道。 “职责为六道监察使,便是酆都天子见了也要称一声司命大人。” 这番话一出,不止张清濯惊讶。李玄武和柳青漪更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李玄武还好,守着玄女娘娘的道场,多半知晓关于的阴阳双面神性。 而柳青漪却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无法将和九天玄女娘娘联系起来。 她尚未成人便先做了鬼,等到成为鬼仙行走人间的时候,人间已经是末法时代,又去哪里知晓这些不见于道藏的神话传说呢。 张清濯叹息着说道:“秦玦,我实在想不明白,你又是怎么知道她的真正身份呢?” “我也是猜测。”我不愿在人前提及黑书,随口敷衍道。 “不可能,你能准确说出六道监察使的神职,绝不仅仅是猜测。”张清濯笃定的说道。 “好吧,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那本书里有提过六道监察使的神职。” “什么时候,把你那本书也借给我读下。”见我犹豫,她又立刻说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介意。” 见她客气的令人心疼,我忍不住叹息说道:“不是我不肯给你读,是这本书是她人之物。” 黑书的主人是宋珏。没有她的首肯,我和张清濯关系再亲密也不能借给她看。 当初胡端公可是千叮万嘱过,要我万万不可与别人看。 开始我只是固执的遵守承诺,后来等我渐渐读通,我才知道这本书之所以不能与外人观,实在是因为里面所写的东西太过匪夷所思,也太过大逆不道。 不亏是龙章所写,秉持了龙类惯有的骄傲。 虽然我不知道张清濯传承的是什么。但绝对不会像龙章这般霸道不自持。 六道监察使并没有存在多久,随着昊天权威日隆,帝王为子,地皇也终于俯首称臣。 随后,六道监察使的神位被昊天剥夺,凤阴祖师也因为失去了后土皇地祇的护佑,再次入世历劫轮回。 是涅槃道体,不死不灭,也不入轮回。 历劫轮回的是元凤的两道神性,以阴柔见长的凤阴祖师和阳刚见长的九天玄女。 直到张清濯背负最纯正的元凤血脉出生,两道神性这才有了重新融合的机缘。 张清濯求神不得回应,鬼神又不敢回应。 便在孤立无援之际,两道神性在她体内悄然融合,返本归元。 从此再无凤阴玄女,只剩下凡女张清濯,我的阿清。 (我滴妈呀,我承诺三更,一直写到半夜三点才写完第二章,累哭。)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三才不成阵 天地茫茫,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元凤涅槃,因她而终,也因她而始。 想着张清濯的命运,我联想到我自己,我真正的命运是什么? “他们去了哪里?”我问张清濯。 “离开了。”张清濯说道。 “还没有见到神尸,怎么会舍得离开?”我略有些惊讶。 “全真李师叔说这封神坛便是刘伯温以神尸所演化。神坛背后世界的一尊尊神祇代表的就是云篆机缘。”张清濯说道。 所谓云篆,并不是指的是修仙秘笈,而是神祇所用的特殊语言。或者说是一种和神祇沟通的能力。 希夷世界里的那一尊尊神祇,就代表着这种与神沟通的能力。 神祇的回应为神谕,这神谕便是云篆机缘。 我常把黑书称为龙章,不是因为黑书叫龙章,而是读通黑书之后,就获得了和龙相沟通的能力。 天书不是书。云篆也非篆。 李道然的解释很有道理,也在道门中达成了共识。 如果我不是听柳青漪说宋大人进了第六层,或许我也会就此止步。 可惜,刘伯温的神仙墓没那么简单。 沉思一会,我想起了韩百川。 先前,我为张清濯起卦,算出当与此人交涉。 “韩百川也走了么?”我问道。 “随着茅山宗的人一起走了,不过走的时候有点奇怪。”李玄武说道。 “哪里不同?” “天梯上的韩百川明显是被人施展了移魂术,随着茅山宗离开的时候,他似乎又恢复了本来面目。”ァ 韩百川本人走了,那么原来占据他身体的那位紫衣道士是不是也随着离开了呢? 我想就此事起卦,还没有摸出铜钱,怀里的风后八卦玉樽忽然引发异动。 先前我以风后八卦玉樽推演神仙墓中的杀劫,八条玉龙悉数锁死。 但当我欲要以韩百川落卦的时候,风后八卦玉樽动了。 动的是风扬阵,杀机从天上来,藏于云中,深不可测。 “李师兄。昆仑可有剑阵?”我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李玄武诧异的看了我一眼问道。 “眼下当有不测杀机现于云中,我们四人联手也非其敌,若能布下剑阵,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杀机因何而来?” “除了背负元女,还有谁会被茅山宗的阳神看在眼中呢?”我叹息着说道。 “什么,你是说茅山宗的阳神出世了?”李玄武震惊的问道。 “我们先前所见的紫衣阴神,便是他。” 斗宝大会上,茅山宗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下翎,便是要借神威助他封神证道。可惜被谪仙派坏了好事。 同时也说明,他的成神机缘不在翎上面。 末法时代灵气何等稀薄,如果没有机缘,或许茅山宗的这位阳神一辈子也出不来。 恰逢贺兰山古地生变,于是附体韩百川身上,以移魂术李代桃僵,进了神仙墓寻找机缘。 而他的机缘,恰好就在封神坛上。 “可是,韩百川不是已经走了吗?”张清濯问道。 “韩百川的确走了。但是他却没走。而他留下了的目的,便是为了杀你。” 君若不死,吾心难安。 谪仙派剑气纵横天下,茅山宗虽然能举整个道统之力,硬折剑锋,却必定会因此伤筋动骨。再难和天师府c全真教分庭抗礼。 但是,如果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杀了张清濯这只,谪仙派气数必定一落千丈,茅山宗或将不战而胜。 即使给谪仙派人识破,茅山宗也无惧这场道门内战。 前提是,张清濯必须死。 只要她能活下来,便可以神道设教,化昆仑剑气为神性,晋升阳神是早晚的事。 我把此中因由一说。气氛瞬间凝重下来。 阳神,即便是末法时代的阳神,也有半神之威。 道门修行。一重境界一重天。 李玄武和柳青漪不过神游,而张清濯甚至连神游境界都称不上,拿什么来抵挡来自阳神的杀机。 茅山宗的阳神。可不是蛊神能比的。 蛊神本为淫祀野神,神格卑贱,又在数不尽的千年中导致神性损耗太多,空有地祇神名,却无神祇当有的神威。 “昆仑为九天玄女娘娘的道场,自然少不了阵法玄奇。不过我们谪仙派的剑阵,至少也要三人才能布阵,三增而成五c五增而成九,九九归一,以剑合道。”李玄武说道。 我转头看向张清濯,问道:“先前我便见你有了离火剑息,封神坛走了一遭。元凤为离火之精,现在是不是可以使出离火剑气了?” “嗯,已经悟得离火剑气。”张清濯点点头道。 “就算张师弟能使出离火剑气,要布三才阵还是少一个人。”李玄武说道。 “再加上我就够了。” 说完,我解下背上的包裹,取出清濯剑。 清濯剑无影无形。握在我手中也只见一把剑柄。 “秦玦,不要告诉我你也有剑气?”李玄武吃惊的看着我问道。 “秦玦他当然有剑气,而且是杀伐最盛的庚金剑气。天地庚金,万剑本根,比你家玄女战神的离火也不遑多让。”柳青漪瞥了李玄武一眼,为我自豪的说道。 李玄武瞬间无语,犹自以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着我。 “李师兄,杀机随时从天而降,我们还是着手布阵吧。”我说道。 “好。” 我为庚金,张清濯为离火,李玄武的剑气为戊土。 火生土,土生金,看似五行顺承生生不息,但是与我们三人的战力完全不符。 离火轻盈其上故为天,戊土浑浊下沉故为地。 而我以庚金入剑道,杀伐最盛,所担当的偏偏是天地人三才中最弱的人。 这座剑阵对我不仅没有战力的提升,反而会令我有所折损。 我思虑许久,最终选择放弃。 与其勉强凑出三才剑阵,反而不如我和张清濯联手。 我修的是乾道,她以离火入剑。 离上乾下,恰好应了易经里的火天大有卦。 火天大有,犹如太阳照耀万物。 既诠释了她的命格,同时也暗合我的乾道功法。 第一百九十七章 阳神出世 这个火天大有不是我第一次起卦,当初张清濯派人去楚地收剑的时候,我便起过一次,最后得到了清濯剑,也开启了我以剑入道的修行生涯。 此刻再现火天大有,亦当有所得。 我把接下来的战斗计划一说,柳青漪还没说什么,李玄武立刻反驳:“张师弟才体悟离火剑气未久,怎可正面迎敌?” “师兄。茅山宗杀机因我而来,就算我不出手,他的目标也是我。”张清濯说道。 “李师兄。你和柳姑娘两人为我和阿清护法就行,杀敌只能由我们来担当。离火在天,为火天大有,这是我们唯一的能取胜的机会。”我说道。 “你们准备怎么对敌?”李玄武又问道。 “可有风行符?”我问道。 “没有。谪仙派不以符箓见长,我们下山的时候也没有准备符箓。” “要破云中杀劫,有风行符辅助最好。没有的话也无妨,我们就在地上接他就是了。” “秦玦,我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柳青漪说道。 语闭,柳青漪再次显化青虺妖体,背脊上耸起两片锋利的虺鳞,自行脱落,留下两块浸血的伤疤。 随后她又变回人形,捡起两片虺鳞,以神念催发,幻化为两件青色的斗篷,递给我和张清濯一人一件。 “这能做什么?”张清濯不解的问道。 “龙无尺木不升天,虺无羽鳞难成化蛟。这两片是我的羽鳞,可助你们身轻如燕,御空杀敌。”柳青漪说道。 “你把羽鳞给了他们,将来还怎么化蛟?”李玄武听得肃然起敬,皱眉问道。 “我能有今天,全靠宋大人。秦玦铁了心要以性命守护张清濯,我自然不能看着他送死。否则他若有事,我还有何面目再见宋大人。” “宋大人是谁?”张清濯好奇的问道。 “宋大人便是我那本书的主人。”我说道。 “怎么从未听你提及过?”张清濯看着我问道。 “等渡过今日杀劫,我再告诉你宋大人的来历。” 商议后对敌之法,接下来的时间就是等,等茅山宗的阳神现身。 杀机随时会从天而降,但又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来。 我和张清濯c李玄武一边交流剑道心得,一边小心提防着天象的变化。 柳青漪则是在一边盘膝打坐,失去了两片羽鳞伤了她的元气。 张清濯不愧是玄女传人,虽然才新体悟离火剑气。但是她对剑气的理解却极为精深。 剑气有五行,五行中以离火剑气最为高绝。 离火不是火,其意指的是火升腾为天,所谓离火剑,如果用天地风云自然万象来形容,离火剑当为天剑。 离火为天剑,戊土为地剑,风吹叶动,乙木为风剑。云集雨落,癸水为云剑。 唯独庚金不在天地风云四正之内,当为人间兵戈。 庚金为杀伐之祖,剑为百兵之君。 混沌初开,烛龙衔火精以照天门,离火先天就有。 彼时大地一片汪洋。水落而地出,天地交征引发风云变幻。 故先天神祇所用之兵,皆为天地自然之力所幻化,要一直等到女娲抟土造人,人间兵戈四起的时候,方才有庚金入剑。 这也是柳青漪为什么说,天地庚金,万剑本根的原因。 基础剑招只有十四式,剑意。剑法,剑气其余皆为个人体悟所化。 我能体悟庚金,并非我天生性格刚烈倔强。主要是因为我经历的生死杀劫太多。 除此之外,庚金的刚健也和乾龙相符。 张清濯的离火,是因着她命的缘故。火为天火,在天。 我和张清濯在默默交流剑道体悟,以及怎么联手作战应对茅山宗的阳神杀劫。 可是,任凭我们怎么推演预算,都是个无解的死局,最后干脆放弃。 张清濯主动牵起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并肩站在一起。 两人手中各自执着一把剑,望着天上晦暗不明的云气,心越来越沉静。 起风了,云也因着生出了新的变化。 阳神境界是可以御空飞行的,神游便可以御空。而阳神是神游的固化,本体为阴神,却有了灵体。 我的龙灵也可以升空,但是龙灵不具备实体。 阳神则不同,阳神可以化虚为实,同时还可以化实为虚。 正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 。 阳神所掌控的,便是这种虚实交迭的不测神威。 天空中云气开始朝一个方向凝结,一团团的云气从四面八方而来,像是在回应什么人的召唤。 这第五层墓宫本来只有灰雾,现在灰雾清明,化为五彩云霞。 云霞凝结,最终在天中央化为一个伟岸高大的中年男子,犹如天神降临。 黑云为其发,白云为其容,紫云为其裳,青云为其靴,红云为其血。 背负青天,俯瞰大地。 以雷霆为剑,神念为杀机。 阳神出世,只一瞬间就成了这片天地的主宰。 末法时代没有神祇,只有神话传说。 直到今日我们看到了阳神出世,方才知道凡人当真如蝼蚁一般的脆弱,而阳神也才仅仅只有半神之威。 “秦玦,这就是道门的阳神之威么?”张清濯怔怔的问道。 “是阳神的法相,本尊还没有现身。”我说道。 “法相和本尊有什么区别?”张清追又问道。 “法相是神威,本尊才能代表阳神真正的实力。你也不用太过惶恐,茅山宗的阳神,没那么大的神通。” 说话间,云中的紫衣法相开始渐渐缩小。 最终变得和普通人一般无二,神威也全部也压缩到了本体内。 阳神终究只能算是半个神祇,其本体依旧属于凡人。 显出本体之后,紫衣中年人没有第一时间看向我们,先朝着封神坛拜了拜,随后又对着四方拜了拜,最后才把目光放在我们几个人身上。 神情倨傲,犹如神祇一般高高在上,俯瞰万物生灵。 “伏羲骨,命,想不到龙凤大劫之后,人间居然还能重现元凤血脉。” “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你居然还觉醒了。” (晚点还有一更,一点之前,继续码字。) 第一百九十八章 剔龙之殇 阳神发音,振聋发聩。 浩大的神念直接冲击到了我们每个人的识海。 柳青漪脸色白了白,李玄武如临大敌又不堪重负,这是来自上位者的神念威压。 张清濯的反应倒是淡漠许多,阳神只有半神之威,又怎会惊得到凤灵。 至于我,更是无惧。 我见过龙螈,见过鬼枭,见过宋珏的蛟龙之躯,跌落过冥河,也见证过天道紫霄神雷之威。 希夷界神祇位列如麻,我也敢手握定秦剑傲然而立。 “恭喜道友证得阳神。”李玄武拱手向天说道。 阳神为道门盛事,此刻中年紫衣男子杀机尚未彰显,李玄武这句话并非示弱,而是道门之礼。 “喜从何来?”紫衣男子问道。 “道友证得阳神。乃道门百年盛事,特此道贺。” “你说的不错,谪仙派虽然偏居昆仑不涉世俗,亦为道门一分子,可惜的是” “可惜什么?”李玄武问道。 “可惜谪仙派剑气太盛。也辱我茅山宗太甚。” “道友何意?” “我既然在此现身,你应该清楚我是为谁而来。” “这么说,道友是一定不肯放过我们了?” “古有汉高祖刘邦斩白蛇称帝,今有我韩宗布斩以证阳神。”紫衣男子持剑指着张清濯说道。 此言一出,杀机彰显,再无转圜余地。 李玄武面色凝重阴沉,心知杀劫难逃,默默凝聚剑意以克强敌。 “笑死了,这点微末道行也拿来和赤帝之子相提并论。早就听说茅山宗厚颜无耻,霸凌世间。欺压凡夫俗子,今日所见果然如传闻所言。” “你,找死!” 语闭,茅山宗阳神韩宗布剑指柳青漪,杀机化为雷霆。 还未等我们反应过来,雷霆凭空乍现,一道雷柱瞬间劈向柳青漪。 只听柳青漪发出一身哀鸣,全身被雷电劈得体无完肤,狼狈不堪的跌倒在地上。 李玄武抢身过去想将她扶起来,却被柳青漪一把推开,咬牙从地上站起来,再次说道:“阳神之威,不过如此。” 韩宗布大怒,雷霆凝聚在剑断端,跃然欲出。 便在这时,一直隐忍的张清濯终于爆发了冲天战意,仰首清啸,犹如九天凤鸣。 柳青漪出言挑衅,便是为了给我和张清濯创造机会。 一声凤鸣,昆仑玉碎。 七星龙渊剑绽放光明,斜堪北斗,剑指星河。 青虺羽鳞斗篷一震,张清濯拔空飞起,剑出无悔,犹如飞蛾扑火一般的刺向韩宗布。 离火剑气何等卓绝,再由张清濯含怒而发,杀机直接越境,超越了神游,直逼天贼。 天有五贼,是谓五行。 谪仙派能在末法时代以五行剑气称雄。只因这剑气一出,战力便不输于天贼境界高手。 韩宗布虽然是阳神,但毕竟是新晋阳神,面对张清濯必杀之剑,不敢轻视,立刻将法剑中所孕育的雷霆杀机,全部用来抵挡张清濯。 道门万法,雷法为尊,茅山宗也不例外。 而雷法中,以神宵派雷法传承最为完整,茅山宗以阴术见长,所掌控的神宵雷法为妖雷和水雷。 雷霆杀机挟风带雨,化为一条青色闪电,斩向张清濯。 张清濯面对雷霆杀机,凛然无惧。任由闪电劈在身上,七星龙渊剑依旧刺向韩宗布。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闪电劈在张清濯左肩。 张清濯身形一滞,左肩怦然冒出血光,但是,她依旧被剑刺了出去。 韩宗布冷笑一声,以法剑拦截七星龙渊。 轰然巨震,妖雷爆发,法剑强行破掉了七星龙渊剑的离火剑气。 水雷声势浩大,气象万千,而妖雷凌冽霸道,变幻无穷。 韩宗布先以水雷伤了张清濯,再以妖雷破了她的离火剑气,轻描淡写的两记雷法,就把张清濯从空中击落。 张清濯一击不中。反而身受重伤,人从空中跌落,犹如折断了翅膀的蝴蝶。 不待张清濯落地,韩宗布杀意暴起,再发雷霆杀机,又是一道水雷诀斩向张清濯。 李玄武挺身而出,抢在水雷劈中张清濯之前,以重剑引雷入体,随后他的人也被雷电击伤,人在空中连连吐血不止。 张清濯落地。身体被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看得我心中一 痛,但是现在还不到我出手的时候。 火天大有,必须漫天流火才应卦象。 大有卦,只有一个阴爻,其余五个阳爻皆属于它。 阴爻在君位,得正,犹如太阳在天上照耀万物。 魏晋玄学大家王弼曾这样解读过大有卦:夫两刚不能相用,而独阴不可以用阳,故必居至寡之地,以阴附阳,而后众予之。 意思就是,离火必须先烧尽,方可彰显乾道之刚健。 我们四人中,若论常规战力。当以李玄武战力最强,柳青漪稍弱,然而即便我们四人联手也不是韩宗布的对手。 敌强我弱,还想取胜,便只能寄望于天地玄机阴阳交征的变数。 我生而通神。既然决心以火天大有退敌,就必须坚持到底,所以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清濯受伤,而无法帮扶。 李玄武的牺牲,为张清濯再次换来出手的机会。 尽管左肩受伤极重。她还是咬牙再次拔空而起,同时引动神念。 流出的鲜血,化为火焰在她身体周围燃烧。 青虺羽鳞斗篷随着跳跃的火焰鼓胀,被火焰烧成了红色。 七星龙渊剑绽放光明,通体流火。 这一剑,张清濯动用了神念,绽放了杀机。 凤杀一出,离火剑气脱离剑体,直接杀向韩宗布。 离火剑气最清绝,张清濯的这道剑气快如惊雷,无形无色,无迹可寻。 韩宗布意识到杀机难防,不再试图以雷法拦截,而是直接在身前以水雷诀演化一方雷海。 离火剑气越来越盛,最终显化凤形,发出一声清啸,杀向韩宗布。 可是,雷海已成,纵然剑气有了凤威。面对雷海也无计可施,反被雷海淹没。 韩宗布一身冷笑,化雷海为杀机,朝张清濯倾泻而下。 瞬间,千百道闪电同时劈在张清濯身上。 饶是她意志再坚定,也挨不过这千百道闪电加身,发出一声惨绝的哀鸣,鲜血挥洒,化为燃烧的火焰,染红了整片天空。 离火杀机退尽。张清濯命悬一线。 便在这时,火天大有终于成卦,龙灵瞬间破出识海,又瞬间没入地下。 是为,离上乾下。 当火焰落在地上化为火海,当我把命悬一线的张清濯抱在怀中的时候,大地开始震颤。 韩宗布本欲再次追杀,见此异动,杀机戛然而止。 我把张清濯放在地上,拔出清濯剑。 火海还在燃烧,越烧越旺。 这是张清濯的生命之火,一旦熄灭,便代表张清濯生机断绝。 韩宗布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没有再对张清濯出手,反而以水雷诀引动云气,化为倾盆暴雨,倾泻而下。 天雷勾地火,至此水火未济之时,龙灵突然从火海中跃然而出,昂首一声龙吟归入我的身体中。 清濯剑以龙炁催发,上应天雷下乘地火,而龙本来就能司掌水火之变。 剑因火天大有而起,水火未济而发。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这一剑我思虑许久,也隐忍许久,此刻终于含怒而发斩了出来。 我的人依旧属于凡人,但这一剑足以通神。 一剑斩出,此方天地瞬间换了主人,韩宗布惊惧欲绝,急忙向远方逃遁。 任他身法再快,又怎能快得过我的剑气。 便在他即将从第五层墓宫逃离的那一瞬间,被剑气追上透体而过。 (这章写的真精彩!!!嗯,你们说呢?) 第一百九十九章 君子以独立无惧 天际传来阳神韩宗布的一声惨叫,久久回荡。 这一剑蕴含剔龙之怒,因火天大有而起,水火未济而变,剑出无悔,最终斩出弑神之威。 惊得韩宗布仓皇出逃,最终被剑气透体而过。 这一剑超出了我本身的能力,不仅透支了龙灵,同时也令清濯剑不堪重负。 清濯剑无声无息化为粉尘,此刻我手中真的只剩下一截剑柄。 我曾说过,是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此刻。我的人还活着,清濯剑却已离我而去。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剑毁是因为我违背了君子之道。 这一剑揭露了太多的天地玄机。剔龙无咎,火天大有,水火未济,这些都是真正的天机。 凡人卜卦,十有九不准。 而我这一剑却包含了三个卦象,全部应验。 所以,剑出必毁,剑若不毁。毁灭的就是我的人。 因为这是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一剑,起码以我现在的剑道修为根本使不出这样的剑法。 没有人察觉到清濯剑已经被毁,他们只是震惊于我一剑惊走了韩宗布。 “他死了么?”柳青漪喃喃问道。 “没有,秦玦的剑气只是令他的阳神受了重伤,只要韩宗布本人无恙,还可以重铸阳神,只不过这就要等到很久很久之后了。”李玄武淡淡的说道。 李玄武说的没错,我这一剑不足以杀死韩宗布。 除非我舍得以龙灵与他陪葬,把这一剑的威力催发到极致。 而且就算我真的这样做了,也未必能杀死韩宗布。 因为清濯剑毕竟是人间之兵,承载不了如此浩瀚的杀机。 斩出这一剑后,清濯剑化为庚金之气消散,龙灵破碎,全靠先天阴阳二气得以苟延残喘,遁入识海深渊。 在这之后,我将会有很久一段时间不能再出剑,也无法再动用龙炁。 刚过易折,这一剑不仅透支了龙灵,也毁了我的剑道。 不杀敌,必伤己。 我能活下来,已经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清濯剑被毁代表属于我的剑道戛然而止,手中无剑,心中也无剑。 剑意渺渺,每一分剑意都弥足珍贵。全靠生死之间的领悟,等我再聚剑意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经历多少生死搏杀了。 有杀意才有剑意,有剑意才有章法。 在此之前我曾领悟了两招剑法,潜龙出渊,见龙之怒。 今天这一剑当为第三剑,我将其命名为剑出无悔,因为这一剑救下了张清濯。 我把残破的剑柄收起来,蹲下身为张清濯察看伤情。 流火漫空应了火天大有,也同样透支了张清濯的凤灵,鲜血浸透了她的身躯,火海也只剩下微弱跳动的火焰。如同她即将凋零的生机。 我抱着昏迷的她,把脸贴在她胸前聆听她的心跳。 心跳入微,犹如随时熄灭的烛火。 “阿清” 剑道被毁我不在乎,龙灵哪怕永世不出我也无憾,但是如果世界上没了张清濯,我不知道我自个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爱一人,如爱一个世界。 李玄武在边上看着我,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只递给我一瓶丹药。 “雪莲护心丹,你给张师弟服下。” 我伸手接过,倒出一粒送入张清濯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张清濯却依旧昏迷不醒。气息若有若无。 “李师兄,柳姑娘,你们能不能回避一下?”我抬头看向二人问道。 “你要做什么?”李玄武问道。 “走吧,无论秦玦要做什么,都是为了救她。”柳青漪说道。 李玄武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叹息着离开。 等两人走远,我为张清濯温柔的褪去身上的血衣。 血衣厚重,完全被浸透。和她细腻雪白的肌肤紧密的粘在一起。 有裂痕,有雷电的灼伤,望之触目惊心。 我身上还带有谢流年赠与我的凝碧丹,在指尖轻轻碾碎为她涂抹在伤口处。 褪去胸前的衣物,玉山染血。 这是世上最令人倾心的珍宝,如今却脆弱如琉璃。 终究没敢将她衣衫褪尽,我将她扶着坐起来,开始观察她雪背上的烈焰图腾。 雪白伤痕累累,折断了翅膀,涅槃 之火也仿佛会随时熄灭。 纹身曾经消失过一次,如今随着张清濯元凤血脉的觉醒而重现。烈焰代表着凤灵,眼前的惨状可以猜想到她的凤灵破碎到了何等程度。 我咬破指尖。用自己的真阳之血,一点点为她重新勾勒背上的烈焰图腾。 画完,再画涅槃之火。 等我把张清濯背上的烈焰纹身修复完毕,我的身体也虚弱到了极致。 阳凤代表生机。阴凤代表毁灭。 是以阳凤可以化为烈焰在其体肤,而阴凤却只能隐藏在她灵魂深处。 如同光明之下的暗影。 我以真阳之火把代表阳纹身修复完毕,等于是将我的生机渡给了她。 能给的,我全给了。 清濯剑因她而碎。剑道因她而毁灭,所有关于她的因果我都还给了她。 至此泽风大过卦应验,过涉灭顶,凶,无咎。 为张清濯整顿好衣衫,我把她平放在地上,随后我从地上站起来,招呼李玄武和柳青漪。 “秦玦,张师弟她伤的怎么样?”李玄武关切的问道。 “性命无碍。”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来?” “在这里醒不来,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要等她回到玄女神殿才能苏醒。” “那我现在就带着张师弟离开?”李玄武问道。 “嗯,去吧。”我点点头说道。 李玄武抱起张清濯朝来路走去,柳青漪犹自站在原地。 “你也随他们出去吧。”我看着她说道。 “我要留下来陪着你去见宋大人。”柳青漪说道。 “第六层墓宫你进不去,进去必死无疑,去吧,随着他们一起离开。” “秦玦” “有时候牺牲代表勇气。但无谓的牺牲毫无意义,你已经付出的够多,第六层墓宫真的不适合你,里面没有你的机缘只有杀劫。” “你保重。”柳青漪默然一会看着我说道。 看她下了天梯,追上了李玄武。 其实我很想问问她,宋大人与我有何关系,想想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追问。 我盘膝坐在地上调息,等他们都离开了墓宫。我再次走上封神坛。 希夷界已经被毁,这天梯走起来也和平地无疑。 我没费多大力气就登上了山巅,封神坛对面是悬崖,此刻我的人就站在悬崖边上。 站在上面向下看,幽冥浩荡不见底。 众人都以为墓宫只有五层,封神祭坛便是神尸所化,代表云篆机缘。 只有我和柳青漪知道,这墓宫还有第六层,入口就隐藏在这悬崖之下。 泽风大过,君子以独立无惧。 此刻终于只剩下我一人,望着悬崖下的黑暗深渊,我默立片刻,纵身跳下 第二百章 宋大人 手中无剑,亦无剑道。 生机枯竭,龙灵潜入识海深渊。 可谓否到极致。 我还有勇气跳下,只因先前所起的卦,便是否卦。 深渊不知尽头,越往下越是黑暗。 这种感觉和我坠入冥河的那次很相似,但又完全不同。 虽然同样黑暗漆黑,却无冥界的阴森鬼气。 冥冥中也不知向下坠落多久,隐约看到有光点在闪烁。 不是一个。而是九个。 细看光点的位置,恰好与天空北斗九星相映衬。 北斗是有九星的,常见的是七颗。还有两颗辅星,分别为左辅和右弼。 这两颗星辰,寻常世道不会出现,只有乱世才会出,代表天下大乱。 相传,斗姆元君观九朵金莲悟道。以九皇道体定天下星辰序列,固有北斗定中天元气之说。 此刻九星罗列,最先抢入我的视野。 随后,漫天星辰一一显现。 乾为天,天在上。 地为坤,坤在下。 但是易经并不认为乾坤这种方位是得正,反而谓之曰否。 天地否,不交不通。 乾上坤下意味着阴阳不交,万物不通,不利君子贞。 相反,如果坤在上,乾在下,谓之曰泰。 泰,小往大来,吉,亨。 君子道长,小人道小。 此刻漫天星辰在深渊之底罗列,而我上空则是被黑暗阴云笼罩。正好应了泰卦。 是谓否极泰来。 我跌落于无尽星空之中,身体周围被一颗颗星辰环绕。 尚未等我反应过来,杀机便如影随行。 此杀机为星辰杀机,并列七星汇聚成剑,既可以称之为北斗七星阵,也可以看做是七星剑。 或者两者兼而有之,称之为七星剑阵。 此时,我龙灵潜伏,无龙炁所用。手中也无剑,随便一道剑气便可将我形神俱灭。 可偏偏在这斗转星移,剑气折射加身至极,杀机骤然而停。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茫然望着漫空星辰。 就在我茫然无措的时候,周天星剑悉数转向,不再指向我,紧接着剑柄斗转,剑尖向下。仿佛这周天星剑全部向我俯首称臣。 这里是神仙墓的第六层墓宫,是刘伯温借了周天星辰之力以法阵所演化。 本该酝酿无上杀机,毁灭一切进入墓宫的人。 但是,它们却对我没有任何恶意,反而向我臣服,这是为何? 我陷入沉思。怎么都想不明白其中因果。 坤上乾下,代表乾坤逆转。 乾坤逆转,一切回归本源,那么我也将回到宿命的。 那么我宿命的是什么,或者说我到底是谁? 我再次看着满天星斗,只见一柄柄星剑,各自归位,北斗九星依旧盘亘在天之中央。 南方朱雀,西方白虎。北方玄武,二十八星宿俱在,唯独少了四象之首苍龙七宿。 苍龙七宿又称为龙星。是古老星宿崇拜的第一星,也代表着周易六十四卦的第一卦,乾卦。 初九。龙星秋分时潜隐不见,是谓潜龙勿用。九二龙星出现在天田星旁,是谓见龙在田。 根据远古神话,混沌开天之后,有烛龙照世,斗姆元君定星辰序列。 斗姆元君虽然为众星之母,但漫天星斗却因烛龙衔火精而生。 刘伯温演化周天星辰,为何刻意漏掉龙星呢? 此念刚起,原本隐没于我识海中的星辰忽然开始涌动云集,集合星辰之力,先后铸成九颗大星。 在我以星辉炼体的时候,曾接引星光入了识海。每感应到一份星辰之力,识海中便对应生出一颗星辰。 此刻这漫天星光最终铸成九颗大星,分别为:角c亢c氐c房c心c尾c箕。 角为龙之角,亢为龙之咽喉,氐为龙之足,房为龙之躯。心为龙之心,尾为龙之尾,箕为龙之行。 此九星,正是苍龙七宿。 等到苍龙七宿铸成,豁然从我识海中飞出,填补了缺失的苍龙七宿。 等到漫天星斗各自归位,虚空深处忽然传出一声虚弱至极的龙吟。 听见这声龙吟,我心中一痛,流下了眼泪。 刘伯温的周天星斗剑阵,根本无法可破,除非将缺 失的苍龙七宿补全。 在我来之前,她不知受了多少道剑气,剑气穿体之痛,无休无止,相比较她化龙时所承受的紫霄神雷,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雷劫加身,虽然痛到极致,却有始终,但这万剑穿体之痛却无休无止,片刻不能止歇。 难怪胡端公说,只有我才能帮宋珏脱困。 可我如果不是在第二层墓宫汲取星辰之力,在识海演化星辰,又拿什么来补全缺失的苍龙七宿的呢? 这是天意如此,还是刘伯温当真算计到了这一步? 道从伏羲而始,至刘伯温而终。 我越想越觉得恐怖,如果真是刘伯温一手算计,他会是何等可怕。 虚弱至极的龙吟,犹如一声声呼唤,我循着声音向宋珏飞去。 最后在无尽黑暗之底,我终于看到了她。 她现在的样子,岂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龙鳞崩飞,龙躯遍体鳞伤,不知承受了多少道剑气。 眼中光华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逆鳞破碎,龙血还在不停的滴落。 “秦玦你终于来了。” 望见我,宋珏充满伤痛的眼神化为似水的温柔。 声音沙哑,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师父”我看着她,语声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和你说过的永远不要喊我师父。” “那我要怎么称呼你?” “随你怎么称呼,只要不喊我师父就好。” “宋大人?” “好。” (知道为啥昨天一更了吧,这章属实难写,绞杀作者君无数脑细胞。喜欢的朋友可以加我读者群,大家手里的免费金币也可以打赏一点给我哦,记得评论收藏点赞~) 第二百零一章 棋盘终结 宋珏伤的很重,蛟龙之躯残破,生机近乎不存。 这种伤势,莫说我没有仙丹灵药,便是把龙灵给了她也无法帮她修复。 还好,这里有周天星辰之力,她可以汲取星辉重铸蛟龙之躯。 我安静的悬浮在龙首下方,看着她汲取星辉淬炼体魄。 星辰光辉一点点黯淡,宋珏身上的伤痕也一点点的愈合。 虚空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仿佛过了一日,又仿佛过了许多年。 直到星辰转冷,越升越高。再也没有星辉洒落,宋珏睁开眼睛,此时她的伤势已经几乎全部愈合。 新生的龙鳞,犹如玄甲,散发着强大的神念气息。 此时她犹自没有化蛟为龙,但龙鳞尺木均已完备。只需重铸龙魂,便可从黑蛟蜕变为黑龙。 神念丰盈,宋珏化为人类女子模样,依旧是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深邃无比又灿若星辰的眼瞳。 “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宋珏问道。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我说道。 “修得什么外功?”宋珏又问道。 “以剑入道。” “剑呢?” “剑已经被毁了。” “为何我从你身上察觉不到剑意?” “剑被毁,剑道亦荡然无存。” 我将与她在鬼蜮分别后的一起,简要说了一遍,包括我剑道的由来得失。 宋珏听完沉默,过了许久才说道:“剑在人在,剑毁人亡。现在你的剑已经毁了,那个人还在不在?” “在。” 宋珏再次沉默,又过了很久很久才说道:“走吧,我们去下一层墓宫。” “这神仙墓真有第七层?”我问道。 “有的,神尸就藏在第七层。先前我还以为,我自个儿便可找到神尸。直到被困进这星空杀阵后,我才明白刘伯温这座神仙墓根本没有给别人留下半点机会,你才是他要等的人。”宋珏说道。 “我?” “苍龙七宿缺失,紫微三垣化为北斗剑气折射周天星斗,除非将苍龙七宿补全,方可消杀机于无形,而你是世上唯一可以补全苍龙七宿的人。” 第七层墓宫的入口,就在苍龙七宿龙首所望的位置,那里是一团混乱的星云。墓门就隐藏在星云之中。 星云中充斥着星辰风暴,罡风逆流毁灭杀机,宋珏紧紧抓着我的手,带我穿梭于星云风暴中,寻得墓门进入其中。 神仙墓七层,每一层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这第七层是一座巍峨的神殿。 神殿之中没有神像,没有祭台,只有一具神秘的青铜棺椁。棺椁正前方有一僧一道二人,两人中间放着一张棋盘。 老道持黑子,老僧持白子。 两人身上充斥着强大的神念气息,但是却无半分生机。 我默默看了一会,算是想明白了,这二人皆为阳神法相。本尊应该已经仙逝了。 “这棺椁里放的应该就是神尸了,只是不知道这下棋的僧道二人又是谁。”宋珏说道。 “先前我进神仙墓时,有珈蓝寺高僧随行,后在第五层墓宫离开,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老僧就是他们要找的人。”我想了想说道。 “你是说珈蓝寺供奉的那座舍利佛塔的主人么?”宋珏问道。 “嗯。” “这老道又是谁?” “不意天帝错怪恚,谓此是我所当为。” “你是说这老道便是打造神仙墓的大明国师,刘伯温?” “也只能是他了。” “这么说的话,老僧来这里是为了和刘伯温争夺神尸机缘了?” “未必是争夺。或许只是想超度。超度亡魂尚且功德无量,何况是超度一位神祇呢?” 宋珏听得目光闪动,痴痴的望着我。 我被她看得很不自然。忍不住撇过头去。 “秦玦,对不起。”宋珏轻声说道。 “宋大人何出此言?” “你还真喊我宋大人?”宋珏眉头微皱。 “你又不让我喊你师父,我只好和柳青漪一般。喊你宋大人了。” “唉,以前对你说了许多蠢话,怒你不争气。现在我才知道,放在你当时的生活处境,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我自个糊涂看错了你。” 她说我的那些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只觉得委屈,还为此流泪。 此后每次想起,若不是她的一顿痛斥,何来今天的我? 赠我黑书,舍命守护我。 我对她的怨气早就化为感激,便是为她舍身也心甘情愿。 我望着她说道:“没有你的点拨。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你对我的恩情我永世记在心里。” “仅仅是把我当做恩人么?” “也是我的亲人。”我说道。 “说来,你我的确是亲人,不过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宋珏没有就此说下去,只随口提了句,便走过去看棋盘。 这局棋下在这里。争得自然是神尸机缘。 棋盘定数已成,刘伯温并没有给珈蓝寺那位高僧留下半点机会。 只等他将棋子落下,这局棋便为终结。 “刘伯温只要落子必胜,不知为何悬而不落呢?”我问道。 “他不落子,是在等你。”宋珏说道。 “等我?” “是啊,如果是刘伯温胜了,那么这机缘就是他的,如果是你落下最后一子,机缘就是你的。” “为什么他不要这机缘?” “道门气数已定,纵然他手段通天,也争不过天命。道从伏羲而始,至刘伯温而终,等你想明白这句话,也就什么都懂了。” 我从刘伯温指尖轻轻取下棋子,落在棋盘上。 终子落下,棋盘消失。 刘伯温面露微笑,望向老僧。 老僧苦着脸,侧目看了我一眼,继而与刘伯温同时起身,朝神殿之外虚空中走去。 一步跨越,两人的阳神法相彻底冭灭于天地间。 与此同时,神殿中那具神秘的青铜棺椁传出轰隆隆的巨响,整座神殿都开始震动起来 第二百零二章 若有人兮山之阿 这场景有些熟悉,和九嶷山深水岭山腹中的神棺很相似。 神棺中藏的是元凤的传承,而这具棺椁里藏着的却是一具自天而降的神尸。 蛊神属于地祇,而这具神尸乃是天神。 天神高高在上,俯瞰人间。 举头三尺有神明,可是谁又曾真正的见过天神的样子? 念及此,我的心开始激动起来。 我看了眼宋珏,发现她也露出激动的眼神。 宋珏为黑蛟,因着失去了肉身。归为阴灵,而黑为玄,玄为阴。而这神尸也为阴,当为她化龙的机缘。 蛟千年而化龙,化龙失败遭天道追杀,躲躲藏藏又不知多少年。 眼前便有她化龙的机缘,又如何不令她激动莫名呢。 可是眼看着神殿就要崩塌,宋珏却依旧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神尸乃是你化龙的机缘,赶紧开棺吧。”我忍不住说道。 “秦玦,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 “我怕我与这神尸里的神格融合后,会失去原来的我,变成陌生人。” “神祇已经陨落,神格也残缺不缺,应该不会有神念残留。” “万一呢?”宋珏问道。 我顿时沉默。 老话说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虽然化龙机缘唾手可得,可谁又知道到底有没有隐藏着凶险杀劫呢? 便在我和她相继沉默的时候,神殿已经开始崩塌。 那囚禁在青铜棺椁中的神尸,也仿佛要随时破棺而出。 陨落之神一旦破棺,神格也必消散于天地间。 当初刘伯温用尽手段,便是为了阻止神格的冭灭,避免被天道召回。 “秦玦,如果我忘记了我自己,请你帮我记得。”宋珏看着我说道。 “你放心就是,我永远记得你。” “不,我要你记得不是我的名字。而是” 说道这里,宋珏眼中露出一抹犹豫,最终又化为决然。 她终于扯下来了一直蒙在脸上的黑布,对我显露了真容,我只看一眼,便瞠目结舌,从双眼震撼到灵魂深处。 这一刻,我想起了曹植的洛神赋,宋玉的洛神赋。 先前读这两篇古文的时候。还以为文人骚客专门杜撰雅词,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美好的女子,便是天上的神女仙姑也绝不会像诗词歌赋中所描绘的那般。 此刻看到宋珏的真容,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翩若惊鸿,什么叫做婉若游龙。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 既有神女姑射之仙姿绰约,还有山鬼清幽之诡谲妩媚。 尽管我对张清濯情有独钟,可宋珏的绝美容颜依然令我久久难以回神。 宋珏显露了真容,深邃的眼眸中也升起了雾气,望着我幽幽说道:“妾本为云梦泽幽篁之山鬼,与君有大因果。” 所谓山鬼。指的并不是鬼,而是淫祀野神。 《礼记·祭法》:“山林川谷丘陵,能出云,为风雨,见怪物,皆曰神。” 古时山川河岳尚未封神之际,有妖灵精怪占据深山幽谷掌管一方洞府,称之为山神,洞主。河伯。 山鬼是楚地的说法,出自屈原九歌。 九歌是祭祀诗歌,所描述的山鬼乃是一位美丽痴情的姑娘。说她披戴着薜荔c女萝c石兰和杜衡,乘着赤豹拉的辛夷车,车上插着桂枝编织的旗。身边跟着长有花纹的花猫 山鬼痴痴的等着心上人,直到天黑心上人也没等来,伤心回了洞府。 听宋珏说她是云梦泽山鬼,我立刻想起了屈原写的九歌。 华夏神话繁杂混乱,尤其是在道门创建之前,图腾信仰,星辰崇拜,部族神话,各成体系。 譬如苍梧族的崇拜,乌衣族的金乌崇拜,按照地域来分,又有东夷神话。昆仑神话,九黎神话等。 流传于上古楚地的,便是九歌神话。 以东皇太一为至高神祇,下有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等一系列自然神祇。 直到昊天以神道设教,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大肆取缔淫祀野神,并收回帝王封神之权,许多神话文明也随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而一一灭绝。 再到道门崛起,佛门东渡,连从洪荒人族传承来的巫道都被同化吸收了。 于是云中君成了云神,湘君湘夫人则成了湘水之神,河伯成了黄河水神,大司命少司命也从天神被贬低为冥界之鬼神。 宋珏本为黑蛟通灵,有执掌一方山林的资格,且曾化龙失败过一次,按照修行时间推算也差不多符合楚地九歌神话时代。 但毕竟也与今天相隔两千余年,与我又有什么因果呢,除非是和我娘有关。 想到这里我问道:“你和我之间的因果,可是因为我娘?” 宋珏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有天你会想起我们之间的因果,或许你早就忘记了一切。现在我只求你记得我是谁,是何等模样!” 说完这句话,宋珏伸手推开了青铜棺椁,跃入棺中。 随后,棺椁重新闭合再无声息。 时光也仿佛在这一刻留驻。 我思绪万千,反复思考着她的话,却根本理不出半点头绪。 当初她为我抵消黄河大王因果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她说这是我的因果,我担不起,便只能由她来承担。 我一直以为,她这么守护我是因为我娘,直到今天她告诉我是因为我。 第二百零三章 飞龙在天 宋珏进了青铜棺椁再无声息。 我盘膝坐在地上,想着神仙墓之行。 这次神仙墓了牵动了天下玄门,在进入贺兰山古地中死了一些人,进墓后又连番遭遇杀劫损失了一部分玄门精英。 天梯封神之路劝走了一部分,直到最后进入希夷界又为玄门顶尖高手画上了休止符。 对他们来说,希夷界就代表着云篆,所谓的神尸是不存在。 兵解成仙,斩三尸以合道,没有人的尸骨可以永垂不朽。即便是神明也不例外。 他们最终想要得到的也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是那被封禁在尸体中,从天而降的神格。 刘伯温建造神仙墓。想要锁住的也是神格,不是尸骨。 所以,我可以断定,青铜棺椁中并没有神仙的尸骨,只有堕落于黑暗被死亡所萦绕的神格。 宋珏可以凭借亡者的身份突破死亡怨念的封锁,得到这份残破的神格。危险来自于神格中到底还残留着多少神性。 如果神性太多,吞噬了宋珏的灵识,那么她不仅得不到神格,反而灵魂被神祇所侵占,成为神祇的炉鼎。 这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假如这件事真的发生了,那么我该怎么做? 我没有能力为宋珏复仇去对抗一位九天下来的神祇,也找不到复仇的理由,因为最先夺舍的是我们,是我们先起了贪念。 如今我肉身生机枯竭,龙灵受损,还背负着玄门追杀令,更是和茅山宗结下了死仇。 只要宋珏不能成功夺舍神格化黑蛟为黑龙,我便只能永远留在神仙墓中,一旦出世必死无疑。 我和宋珏性命相关,如果她真的失败了,我也只好留下来与她陪葬。 心里想着这些,起伏不定终究意难平。 没有人不畏惧死亡,曾经我数次拿命来赌。只因没有别的法子。 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 而一旦当真正的面对必死之局时,我比谁都害怕死亡。 我若离去,后会无期,那么阿清该怎么办? 想到张清濯,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返回昆仑,有没有醒过来。 我为她所做的事情,不期望她能记得,甚至全部忘记最好。免得到时候伤心难过。 神仙墓之旅到这里就算结束,但属于我的杀劫却只是刚刚开始。 假如宋珏成功化龙,那么我又当何去何从呢? 是去昆仑找她么? 我若去了昆仑,必定为谪仙派带来灾祸,而谪仙派也未必容得下我。 不去昆仑,我便只能随着宋珏继续修行。 希夷界的一众玄门顶级高手获得了天大的机缘,可以预想到未来还会有人陆续因此证得阳神,而末法时代也因为神仙墓的开启而终结。 但未来的世界并不会因此有太大的变动,即便道门入世也不会。 自西汉董仲舒天人交感。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这人间便是儒道的天下。 只因这儒道便是昊天所立的神道,佛道两家集体入世也争不过儒道。 世俗不会有太大变故,起变故的是玄门。 茅山宗崛起已经势不可挡,道门会因此而分裂,或许佛门也会乘机再次入世宣扬佛法。佛道之争历史重现。 道门最鼎盛的年代是唐朝,唐朝帝王姓李,以道门始祖太上老君李耳为先祖。 当时道门大兴遍及人间各地,将佛门打压的毫无反手之力,但也因为太兴盛繁荣了,门派驳杂内部充斥着理念之争。 道门被分割,因为山头地域不同,开派祖师不同,道法理念不同形成了大大小小一众道门。 以儒道为尊的人间帝王自然不会看着道门一家独大。等唐朝灭亡后,五代十国佛门再次中兴,及至宋朝与道门渐成势均力敌之势。 元朝时期。佛道两家的竞争进入最关键的时刻,而最后的结果是佛门获胜。 此后佛道两家一直处于均衡状态,儒道帝王掌控人间。 这是最完美的结局。也是昊天所希望看到的人间格局。 今天的佛门看似清静无为,人间香火却一点不比道门差,甚至还要更盛几分。 只因天地灵气稀薄,修仙长生无望,而修仙长生乃道门创道的根基,而佛门则不受灵气枯竭的影响,因为佛门修的是轮回业报。 自古便有道门主生,佛门主死之说。 故佛曰五蕴皆空,而道 曰太一生水。 想到这里我忽然开始后悔,我不该落下终结棋局的那一子。 佛道相争不该有赢家,无论佛道两家哪家崛起,都会引发天界战乱。 如今的人间已经没有神性。天地灵气也即将枯竭。 这样的人间对昊天而言已经成了无足轻重的存在,反而因为牵扯到佛道之争成为昊天的因果。 如果昊天想要以身合道,就必须斩断这个因果。 这些我当日在天梯上便已经心有所感,我甚至怀疑,这将是人间最终的结局。 但是,如果结局真的注定。刘伯温又为何下这盘大棋呢? 他到底从未来看到了什么? 便在我消极悲观心怀测之时,青铜棺椁再次传出异动,紧接着整个神殿都开始震颤起来。 我不敢留在这里,急忙向外逃离。 才逃离神殿,青铜棺椁便轰然破碎,继而神殿崩塌化为废墟,烟尘四起,被一层看不透的黑雾所笼罩。 黑雾之中,隐约可见一庞然大物,其神念充斥此方天地。 忽然,伴随着一声惊天龙吟,黑雾破开,此物显出真形,龙首龙身,一双龙眼,如火如炬,仿佛可以看穿万古虚空。 这是一条黑龙,一显形便带着真龙之威。 龙威丝毫不弱于茅山宗阳神韩宗布,有过之而无不及。 黑龙盘旋,瞬间来到我面前,睁着一双巨大的龙眼盯着我看。 我从龙眼中感受不到任何欺凌和霸道的气息,有的只有无尽的温柔。 静默片刻,黑龙盘旋回到虚空之中,等它再次归来时又重新化为宋珏的模样。 黑布遮面,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星的眼睛。 宋珏来到我面前,对我躬身行礼,我不敢受,急忙撇身闪过。 “为何不受?”宋珏问道。 “你已化龙,九五之尊,我受不起。”我说道。 “纵然飞龙在天总要利见大人。秦玦,你便是我的大人。” 第二百零四章 伏羲 宋珏成功化龙,令我为其欣喜不已。 但是,方才我以刘伯温棋局推演,又令我心里像是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见我情绪不高,眉头紧锁,宋珏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点点头,然后将我所推演的棋局之谜全盘说给她听。 宋珏听完认真思索了一番后说道:“佛道之争或许会引发天庭之乱,但绝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为什么?”我问道。 “因为佛道本为一家,不涉天道。” 宋珏说。道从伏羲而始,指的是伏羲演先天八卦。 伏羲演先天八卦,为道之始祖。后人追随他的脚步,一步步探索下去,这才有了后来的连山,归藏,周易。 包括从周易衍生的五行阴阳学说,占星。巫祝,奇门等一系列神秘文化。 是以,最初的道,指的是道德经的道,老子c庄子等先贤,从伏羲八卦观天地自然阐述的天地奥义。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一直到汉朝,天师张道陵创建道门,道才渐渐成为一种宗教信仰。 有了宗教信仰,就有相应的神祇诞生。 老话常说,一方天地养一方神明,所以当佛法东渡在华夏神州扎根立足后,就必然引发信仰之争。 但佛道所争的只不过是人间香火传承,并不涉及天地大道。 大道至简,天下为公,佛道的本源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阐述的方式不同而已。 何况时隔这么多年,佛道两家互相吸收互相融合早就分不开了。 “过去的千百年中,我看惯了佛道之争。佛道本为一家,也不知争来争去在争些什么,能争得过昊天么。”末了宋珏叹息着说道。 “李唐尊道,以老子化胡为佛为根基,这事你怎么看?”听她反复提及佛道本为一家我问道。 “此事为真,佛本因道而生,而道从伏羲而始。”宋珏想了想说道。 “你这算是盖棺定论?”我看着她微微一笑问道。 “你们人类自己搞出来的纷争我哪有资格盖棺定论。不过这句话也不是我说的,说这话的人还真有盖棺定论的本事。” “谁说的?” “一代女皇武则天。” 原来是武则天下的结论,她还真有盖棺定论的资格。 中国有两个皇帝最有名,无人可以超越。 一个是男皇帝之首秦始皇嬴政,另一个便是女皇武则天。 武则天还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女皇帝,民间传说中,还有关于她是弥勒佛转世的说法,而她给自己的称号中也有一个金轮皇帝。 连她都这么说了,看来所谓佛法当为老子西出函谷关后与夷狄所化。 宋珏说。佛法东渡只因当初道门被昊天所立神教打压的太厉害,才有佛法东渡来辅佐道门与昊天所立神教对抗。 可惜人算不及天算,反被昊天所利用,挑起佛道之争。 见道门势弱,便一次次为道门封神,等到佛门势弱又在人间掀起教派之争。 直到最后。佛道全部被儒道同化,而昊天也成了儒释道三教至圣。 “无论你落不落那枚棋子,都在刘伯温的算计之中。你有句话说的没错,人间的确是昊天的因果,如果他想以身合道就必须斩断这份因果。”宋珏说道。 “这真的会是人间最后的结局吗?”我问道。 “是的,除非有人阻止他这么做。” “谁能阻止得了昊天?” “前有颛顼帝锁天道失败绝地天通,后有秦始皇自称祖龙与天平齐崩于沙丘,这世界上从来不缺与昊天为敌的人。我不知道刘伯温为何要下那盘棋,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成为他棋盘上的旗子。” “为什么?” “因为做棋子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而且昊天也未必真的选择以身合道。” 谈论及此,我被宋珏的智慧所折服,同时也为人间的命运而忧心。 不过即便昊天要灭世。那也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的事情了。 按照现在地球的地理环境现状,或许根本不用昊天出手,人类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折腾废。 与其想那么多遥远未来的事。我不如先考虑一下自己今后的路。 从神仙墓出去后,我会面临玄门追杀。 去昆仑暂时无望,我眼下的当务之急只有先提升自己的修为。 可是,跃龙已经是我的极限,下一重便是九五飞龙在天。 宋珏为了提升这一步,用了将近两千年的光阴,期间还失败过一次,若非这次有神尸机缘,她还未必能成功化龙。 先前宋珏虽然也可以称为飞龙在天,但是因为本体依然为蛟,其实力仅仅相当于道门天贼境界,而这次她算真正的称为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黑书里的功法比道门要高一重,第五重飞龙在天便是道门阳神。 而对我来说,飞龙在天可比道门的阳神还要艰难的多,因为我是以人类的身体修龙类的功法。 境界无法提升,能提升的就只有剑道。 遗憾的是,我的剑道已经随着清濯剑被毁。斩杀韩宗布使出的哪一剑太过霸道,揭破了太多的天机。 现在的我,龙灵残破归隐,剑意荡然不存。 除了还可以借助生而通神的灵觉起卦,简直和废人无疑。 便是想要修行,也不知从何修起。 “我们走吧,神仙墓即将崩溃,或许整个贺兰山古地也将从人间彻底消失。”宋珏说道。 “好。” 宋珏抓着我的手,朝外飞去。 我们进来时,这墓宫层层机关,出去的时候所有幻境都仿佛全部消失了,那些费尽心机打造的法阵,包括蛰伏的妖邪鬼魅,都随着神仙墓的崩塌而归于虚无。 等我们飞出裂隙深渊,整个贺兰山古地都开始震颤。 大地决裂,云海翻滚。 再等我们飞出古地,在外界现身的时候,石壁轰然崩塌,背后所隐藏的世界也彻底归墟。 重回人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 古地不知时间长短,这一回人间,我又困又累,饥肠辘辘。 这山道已经走过一回,几度生死,实在迈不开脚步。 在古地中宋珏还能带我御空飞行,一旦回到人间,受天道法则制约,凡人之体重如山,连她也背负不动。 除非显出本体化为黑龙,可她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虽然瞒过天机化龙成功,在天道眼中依然为孽龙,万不可随意化形。 无奈,我们只好重新再走一遭。 累了饮泉水,饿了猎杀山中野兽 最后来到贺兰山口,途径绝壁悬棺我们同时驻足仰望。 “秦玦,棺材里封着一把剑。”宋珏说道。 “我知道,你给我的那本书里有写到。” “你可知当时杀死这条巨龙的是哪位人皇?” “这个书里没写。” “伏羲。” 第二百零五章 前世 出了贺兰山,我和宋珏站在景区望着熙熙攘攘的游客有点不知所然。 我穿的是一身玄色汉服,宋珏也是一身黑袍,此时尚未入秋,俗世游客短衫短袖打扮,我和宋珏显得格格不入。 宋珏的表情比我更迷茫,她上次行走人间时人间还没有开启末法时代,至今已经过去了几百年。 东海化蛟失败后便一直隐遁在深海,直至我出世才在黄河里守望了我十八年。 身在河中,看尽两岸烟火,却从未上岸半步。 看着这繁华的景区,五颜六色的奇装异服。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秦玦,我们去哪里?” “先去景区停车场。” 说完,我带着宋珏去了景区停车场。 打开后排车门,示意宋珏上车。 她略作犹豫。终于还是抬起修长的美腿上了车,坐在后排神情显得有些紧张。 我帮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坐到驾驶位置发动汽车。 随着油门一声轰响,车子缓缓加速,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宋珏露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觉心中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却是为她感到心疼。 以她的能力,若不是因为我又岂会与时代脱节? 我开车一路向东。等进了市区,找了家高档酒店开了间套房。 钱物都被我藏在车子里,并未带进古地,张清濯临别所赠足够我应付尘世花销。 这是一间套房,装修精致优雅,时尚艺术风格。 房间内有茶水饮料,我为宋珏开了一瓶纯净水,递给她。 天地灵气已经稀薄到极致,所谓的修行,山中和俗世亦毫无分别,相对而言,行走人间红尘历练反而是优选。 正所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世,大隐隐于朝。 儒道把持的人间,入朝为官显然不可能,索性这人间天下大同,倒是哪里都可以去得。 我要修行不必归隐,现在的问题是,宋珏该怎么选择。 还记得她于神格融合之前曾说我前世与她有大因果,后来她化龙后就再也不提此事,依旧用黑布遮住了绝美的容颜。 “如今你已化龙成功,天下皆可去得,准备做些什么?”沉默许久,我开口问道。 “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宋珏轻轻抿了一口纯净水说道。 “如果不是为我呢?” 宋珏微微一愣,陷入沉思。 沉思许久方才说道:“你可知我名字的来历?” “你说。” “我本为山鬼,于幽篁山修行,说是山鬼但并未有人祭祀我,敬畏我的只有那些山林野兽。那时候的我觉得幽篁山便是世界上最好的洞天福地,浑然天真,无忧无虑” 宋珏款款诉说,我脑海中回荡着屈原的那篇祭文。 遥想着她驾乘赤豹后面跟着花狸,乘坐着辛夷木车,用桂花扎起彩旗。 身上披石兰腰束杜衡,头上插着鲜花。折枝鲜花赠你聊表相思。 云雾溶溶在她足下浮动舒卷,东风飘旋神灵降下雨点。 那时的她天真自然。不染半点人间烟火气。平时所做的唯一正事,便是在山间采摘益寿的仙草灵药,用来辅助修行。 直到有一天,宋珏从灵智初开到日渐成熟。 花开花落,年月轮转,这山间的野兽有生老病死,便是她所爱的花狸也老的再也爬不上她的辛夷木车。 于是她便开始感慨,光阴易逝,芳华易老,有一天她也会老去。 身为灵体而修行者,无不贪慕着逍遥长生。 心里起了这个念想,一缕哀愁从此羁绊在心头。令宋珏失去了从前的快活。 在那个年代,帝王还可以封神,她想走出幽篁山,去寻觅愿意为她封神的人间帝王。 然而,封神岂是一件容易的事。 帝王封神为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她一个无名山鬼,莫说封神的事。便是连帝王的面也见不上。 九歌神话时代,巫师巫祝个个手段通天,她又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 才入世便连遭生死横祸,还差点被人捉去炼妖。仓皇逃回幽篁山后,宋珏便断了封神的念想。 直到有一天,幽篁山下了一场罕见的暴雨,电闪雷鸣。 逢到这种天气她是不敢出来显现的,一直躲在自己的洞府里。 九天惊雷一声连着一声,仿佛天塌了一般,从白天到晚上无休无止。 忽然又是一道白光闪过,伴随着一声震撼天地的惊雷,一个男子突然闯进了她的洞府。 男子身穿紫裳。白玉为冠,脚踩云靴,全身上下神光缭绕。他生着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眸,皮肤洁白就像无暇的白玉。 手里握着一把宝剑。背上背着一张古琴。 “我当时一见他就觉得害怕,他身上有着令人畏惧臣服的力量,甚至比外面的天雷之威还令人惶恐。我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当时我心里想着。如果他要杀我,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如果不杀我,那么风雨停了他就会离开。” 宋珏在说这一段的时候,眼神闪烁,仿佛又回到了惊心动魄的那一夜。 那一夜过得很慢,男子一眼便察觉到了她,但是却并没有和她说一个字,他先是取出自己的剑,用心擦拭。 擦剑的时候,宋珏心里吓得要死。 便是渡雷劫的时候,都没有如此的害怕,她紧闭着双眼,看都不敢看。 过了一会,她听见了琴音。 这时候她依然不敢睁开眼睛,可是这琴声像是专门为她而弹奏。 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睹远物而知情意。 宋珏听得如痴如醉,神思也随着琴弦波动飞出了洞府,翱翔于风雨中,盘旋于电光之间,一路向东,顺着潇潇湘水入了洞庭湖。 八百里洞庭,为云梦之泽。 宋珏神游洞庭湖,她做山鬼的时候。还只是玄虺通灵,伴随着一曲弦歌,领悟了玄虺化蛟的机缘。 玄虺寿元不过数百载,而化蛟便可增至千载乃至数千载。 此乃天大的机缘,等到一曲奏完,宋珏感恩的望了男子一眼,可就在这时男子又突然拔出了剑。 她本来是想过去拜谢来着,见此又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闭上了眼睛,只听见一阵阵金铁争鸣声,男子用剑在石壁上刻字。 等到再无声息,宋珏偷偷睁开眼睛,发现男子已经不在了。 这一刻,原本应该轻松的她,心底涌起无比的失落。追出洞府,风雨苍茫,哪里还有男子的踪影 (还有一更,估计要半夜了,你们明天再看,晚安,谢谢一直追书的朋友,你们的评论令我知道我不是孤独的作者。) 第二百零六章 君之名 男子已经消失不见,宋珏对着漫天风雨大声狂喊,男子与她有传道之恩,古来徒弟拜师有赐名之说,便求他赐名。 风雨如晦,电闪雷鸣。 宋珏以为他已经消失,不会再回应她,可就在她准备返回洞府的那一刻,心底忽然收到男子的神念传音。 语声温柔。犹如春风化雨:“你姓什么?” “妾以宋为姓。” 春秋战国乱悠悠,是以彼时山精野怪c淫祀鬼神常以诸侯国号为姓,沾人族气运修行。 当时宋国强盛。宋珏便以宋为姓。 男子略作沉吟,忽然一股浩大莫测的剑意从天而降,落地石分,化为一个珏字。 自始至终她甚至连男子的面容也未看清,只知道他是那么的好看。 而他的那一曲琴歌,即便过了很多年。依然在她心头回荡。 故事说到这里,宋珏双眼迷离,陷入追忆,我也被她所讲的这个神话故事沉醉其中。 屈原为三闾大夫,这一官职就是主管祭祀之事,所书的九歌,均为祭拜神明的祭词。 宋珏并不是他笔下的山鬼,但以我所想她当时的生活场景大抵如此。 彼时的鬼神,寄托着人类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祭拜他们既是国家大事,也顺应着人美内心深处对于真善美对于和平的追求。 华夏神州神祇派系复杂,没有一个完整的体系。 各种道家典籍中,关于神祇的来源也相互矛盾,等到佛法东渡就更加凌乱。 从上古的图腾星宿神话文明,后来的巫师巫祝,再到道的兴起,诸子百家,佛法东渡。昊天以神道设教。 不知多少神祇擢升,又不知多少神祇跌下神坛。 九歌神话,是我最向往的神话文明时代,因为它最美。辞藻华美,所描写的神祇自然也美到极致。 譬如湘夫人这篇,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以及最令我心折的山鬼祝词,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明明写的是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但读起来能令人一下子把情思拉进去,随着每一句诗词,进入九歌所描述的神话世界。 从第一次读九歌开始,我就深深为之着迷。 遗憾的是,美丽的九歌神话并没有在人间留下出传承,其中最关键的原因出在最高神祇东皇太一身上。 东皇太一为九歌神话里的最高神祇,但是人间却没有关于他的描述。不知其所始,不知其所终。 甚至连为他写的祝词,都成了难题。 因为他没有在人间留下神迹,人们根本不知他的喜好,也不知该如何奉祀他。 屈原在写九歌的时候,山鬼篇着墨最多。感情最充沛,其次为湘君湘夫人,东皇太一着墨最少,充满了敬畏之词。 宋珏所述的故事本为传道,然而从她口中描述出来,却掺杂了眷恋,痴慕之情。 “这是我名字的由来,也是你我之间的因果。”宋珏深情看着我温柔的说道。 “他是谁?”我问道。 “我不知道,自始至终我也未看清他真正的容颜。更不知他的来历。”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笃定他和我有关呢?” “这要从他在石壁上所刻的字开始说起。” “刻的什么?” “乾卦。” 宋珏说,男子在她洞府石壁上所刻的正是易经的乾卦。连同爻辞一并刻了下来。 初九,潜龙勿用。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最后留下四个字,君子如龙。 化为黑蛟之后,宋珏便开始显化人形行走人间。 伏羲当初所演的先天八卦本就是为人类所演,为人族之天地大道,宋珏想要体悟其中玄机,就必须以人类的身份体悟人生百态,世事变迁。 这一点,我和她正好相反。 我本为人,却要以龙类的视角去体悟天地自然。 千百年来,宋珏见证了人类的朝代更迭,世家豪门的兴盛和衰亡。见证了道门的崛起,佛道之争。也亲眼看着这天地灵气不断的缩减 以蛟龙的身份见证人类的历史,最后把她两千年的漫漫求索著成了黑书,既可以称之为龙章,也可以称之为乾道。 “只因我修君 子之道,以人类之体凝聚出了龙灵,所以你便认为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人么?”听完后我问道。 “秦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凝聚出龙灵。” “我为真龙后裔,凝聚出龙灵并不奇怪。”我反驳道。 “你错了。”宋珏摇摇头说道。 “哪里有错?” “我知道你已经猜出了你娘的身世,你是真龙所生不假,但你并不是龙,而且永远都不会成为龙。” “那我修行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用九,见群龙无首,大吉,只有修到这一层境界,你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身世来历。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可以揭开你的真正命运,包括你娘。” 宋珏的这句话,先前我便有所感,直到今天才听她亲口说出来。 (36°的桑拿天,臣妾属实无法更新,这章已经透支所有精力,明天就开始降温了热哭我了。什么,空调?不存在的,土豪专用。) 第二百零七章 姨娘 宋珏化龙成功,亦可以化人行走人间。 我们在酒店停了几天,购买衣服,品尝美食。 宋珏这次化人,乃是以真龙之体化为凡人血肉之躯,衣食住行也与凡人无疑。 她很聪慧,与时代脱节也不过数百年岁月,只用了数日光景就习惯了现代人类生活。 实在是生的貌美,平日出行戴着鸭舌帽口罩。遮住了容颜却遮不住她完美玲珑的身材。 这天我们离开了银川,向东准备返回秦岛市。 她已化龙,我修得是龙章。秦岛位于东海之滨,最适合龙类的修行。 再次回到我原来居住的农家小院,我们两个一起动手打扫,购买了全新的电器,链接上了络。 这些都是为宋珏所准备的,她虽然化龙成功。但我能看出她更喜欢人类的身份。 后面的日子,就变得简单而休闲。 我每日去海边悬崖下静坐观想,修养龙灵,好让它早日出渊为我所用。 至于剑道,清濯剑被毁之后,我只能重修。 从最基础的剑法开始修行,一点点的感悟,重新凝聚剑意。 剑意因人的性格而定,还好,这些都是我走过的路子,我无须再重新领悟新的剑意,难点在于剑息和剑气上面。 龙炁太过强大,我平日修剑所用的剑都是从市面买的连锋刃都未开,根本容纳不下龙炁的霸道。 在连续崩坏了数十把剑器后,我终于放弃。 绝世剑客草木竹石皆可为剑,当真误人子弟。没有好剑在手,任你剑气纵横三万里,也发作不得。 不过有一种剑道是个例外。道门有专门修行剑丸的高手。 剑丸者,形为丸,意为剑。 利可削铁如泥,柔可绕指环柔。 这种修剑之术,只适合道门天贼境界的高手,利用所掌控的先天五行之气在丹田气海结丹,如果本身修行的是剑道,所结的便是剑丸。 剑丸的本质就是先天五行之气,胜在灵动变幻万千。还可以御剑飞空,配合神游出行,百里之外取人首级犹如探囊取物。 也称之为道门飞剑。 以剑入道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上分为三种,一种就是上面所提到的飞剑术,本质为先天五行之气的运用。 还有一种是法剑术,借助法剑施展符箓咒语,这个基本为道门通用。 道藏法器千千万,最受道士欢迎的当以法剑为首。 最后一种剑道称之为战剑术。持剑在手,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以剑御敌,战必胜,攻必克。 狭义上的以剑入道指的就是战剑术,末法时代战剑术以昆仑谪仙派一家独大。 而所谓的五行剑气。也是战剑术所独有的。 宋珏在说我前世因果的时候提及那个男人带着一把宝剑,后来又有剑气从九天传来,落地石分,刻下一个珏字。 可知,我前世所修的应当也是剑道。 念及此我不由得感慨,生而通神也就罢了,我对剑道领悟的那么快,恐怕也是沾了前世的因果。 我当前的任务是以重修剑道为主,乾道功法的下一层是飞龙在天。对我来说短时间内不抱任何期望,宋珏用了千年之功才修到这一境界。 关于我娘的事,宋珏劝我不要急于追查真相。 她说我娘被囚禁在北冥海。冥海乃是上古神祇的洗罪之地,便是大罗金仙进去也在劫难逃。 我当日跌落冥河所见的,是我娘的一缕分神。 “冥海中是不是很难熬?”我问道 “佛家有十八层地狱之说。一方冥海便抵地狱十方。”宋珏叹息着说道。 我听得难过,忍不住湿了眼眶。 我自个在人间逍遥快活,我娘却在冥海洗罪,枉为人子。 “你也不必太难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是她心甘情愿自囚于冥海。不然的话,便是天下玄门联手又有谁能奈何得了她。” “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又问道。 “为了生下你。秦玦,你是大有来历的人,魁罡生于阴阳灭绝之地,你也根本不应该再出现在人间。天上地下,只有她敢做你的娘,你也千万不要辜负她对你的期望。” “我娘也知道我前世的宿命?” “她和我一样。只知你为陨落之神,却不知你到底是哪一位,事实上我们都在赌。” “赌什么?” “赌你真正的命运。” 宋珏说,不止她和我娘在赌,刘伯温也在赌。 神仙墓中刘伯温所下的那盘棋大有深意,而我恰好是替他落子的那人。 “你先前也说过。道从伏羲而始,至刘伯温而终,难道刘伯温的道在人间还有传承么?” “现在只剩下半个。” “谁?” “胡端公。” “为何说是半个?” “这个等有天你再和他见面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狐狸尾巴总不能藏一辈子,他早晚要露出来。” 说到这,宋珏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看得我赶紧别过头去。 也只有她再和我独处的时候才会摘下口罩,先前为黑布,如今做了现代人也换了款时尚的口罩。 还好,我修得是君子之道,堪堪能抵挡住属于她的诱惑。 最怕她美人出浴,每次都要我为她吹干头发。 这些如果是我为张清濯而做,自然而温馨,为她吹头发,令我心里有点不舒服。 我不是好色的人,也不愿多情苦恼。 既然认定了张清濯,就绝不会再对别的女人存在任何幻想,就算我和宋珏前世的因果为真,也仅仅是传道的恩情。 “我为刘伯温落下了棋子,是不是意味着他赌赢了?”我想了想问道。 “这点的确出乎我们的预料,不过也不能说赢的就是他。毕竟你已经凝聚出了龙灵,修得也正是来自于他的乾道龙章。”宋珏说道。 “你和我娘是怎么认识的?” “我曾化龙失败,若非你娘我早已身死,我们的认识与你无关,后来却又和你有莫大的关系。不过这些,你最好还是不要细问,我也不会和你细说。” “为什么?” “我可不想做你的姨娘!” 说完宋珏翻了翻白眼,瞥了我一眼,起身去冰箱拿饮料,抱着一杯酸奶细细的啜饮,翘起大白腿专心的看着综艺节目 第二百零八章 昆仑之忧 昆仑,谪仙派道场,玄女神殿。 在这期间,各大道门因着神仙墓中得到的机缘,都将之视为道门再次中兴的机会,纷纷开启守山大阵,纳新人弟子入山门,同时开放门派丹药符箓以供门下弟子修行。 道藏一直有着关于洞天福地的传说,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皆以名山大川命名,但真正的洞天福地早就被道门或者天地大能下了禁制,并不在大千世界之内。 末法时代开启后。洞天福地中的修行机缘便被视为道门最后的珍宝,天赐的最后一方净土。 而今,随着末法时代的缓缓落幕,洞天福地也随之再次向世俗展露真容。 各大道统纷纷将门中精英弟子送入洞天福地中修行,里面充斥着浓郁的天地灵气,修行速度远超外界数倍。 还有不知多少天贼境界高手进入其中。希冀抢在寿元终结之前做最后的突破,为道门再添一位阳神。 道门前所未料的速度蓬勃发展,尚未大举入世,便已燃成燎原之势。 世俗不会发生太大的变化,昊天以神道设教,儒释道三圣齐聚一堂化为天下大同格局,起纷争的当为玄门。 随着洞天福地的解禁,一些原本没有人去探索的古地遗迹也随之引发玄门中人的探索。 华夏神州不过是中九州之一,在华夏之后还有夷狄之国和化外之民,四海皆有神迹仙山,秦皇汉武都曾开启过海上寻仙计划。 道门中兴,越不过人道的禁制,只能把目光投向海外仙山,古地遗迹。 所谓的玄门之争,也当在这些地方展开。 不涉利益,不起纷争。谁都不是傻子,佛道之争都可以盖棺定论,何况道统内部呢。 当飞升成仙成为痴心妄想。寻仙便成了玄门最后的追求。 这些地方以前很难到达,但是现在伴随着人类的科技手段,只要不出四海九州,皆可抵达。 只是,但凡为神迹之地中必然不为世俗所接触,如何进入其中,就要靠各家各使手段了。 说起神迹仙缘之地,最为人所知的便是昆仑墟了。 昆仑墟指的不是现在的昆仑山,而是山海经所描述的帝之下都。 海内西经有言。昆仑之虚,方圆八百里,高万仞。 现在的昆仑只是昆仑墟揭开的一角,并非昆仑全貌。 谪仙派可以在末法时代独占昆仑山,但是却无法掌控整个昆仑墟。 传说中,昆仑墟中还有瑶池仙境,化龙池,仙缘灵根无数,更是开创了一个独特的地域神话体系。昆仑神话。 在昆仑神话中,九天玄女也并非唯一的昆仑之主,西王母,元始天尊的玉虚宫,白帝少昊,金神蓐收。都曾是神话传说中的昆仑山之主。 中国神话体系太过驳杂,而昆仑山又是万山之祖,历来纷争不断。 昆仑仙缘虽盛,但属实天高地险,阳神之下如何翻阅茫茫雪域冰川本身就是一件很难为的事。 所以,尽管昆仑最为人所知,也不是玄门寻仙者的首选。 谪仙派占据昆仑山那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昆仑墟的入口,自古便有传闻昆仑和天相接。 或许。昆仑墟早已离开了人间,成为了天界的一部分。 夫无远虑,必有近忧。 是以自从得知茅山宗的韩宗布晋升为阳神之后。谪仙派掌教羽少阳便一直忧心忡忡。 神仙墓的出世代表着末法时代的终结,道门并没有大举入世反而更加注重内部的修行,积蓄力量。将眼光放在了海外寻仙,探索古地神迹上面。 而提到神迹,几乎所有人都会先想到昆仑。 洞天福地的开放,对那些本身就占有着洞天福地的道门来说是大机缘,譬如峨眉派,武当派,崂山派,华山派等,他们所要做的只是挑选天赋异禀的弟子进去修行便是了。 但这些道门只占据少数一部分,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存世并不多,一部分随着天地灵气的变化消失了,还有一部分被天庭封神后召回。不再归人间管辖。 洞天福地的开放得利最大的当属茅山宗,茅山号称七十二福地之首灵气充沛,再因着韩宗布已经证得阳神,道门三分格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其次为终南山,终南山又名太乙山,是道教文化起源之地。老子传道讲经的地方。 再次为天师府,龙虎山沾了初代天师张道陵的光,灵气充足。 而谪仙派虽然守着一座号称万山之祖,与天相接的昆仑,却毫无所得,只能比从前更加专 注的研修剑道。 昆仑剑道为战剑术,末法时代便是谪仙派最鼎盛的时期。 随着茅山宗的阳神出世,谁能知道未来还不会不会有新的阳神。 即便没有,随便哪家道统多出几位天贼境界的高手,谪仙派的地位也要与日俱落,再不复从前的威名。 已经和茅山宗结下了仇怨,昆仑墟本身也是道门乃至整个玄门必然要争夺之地,谪仙派的未来属实堪忧。 羽少阳曾想过末法时代会因着神仙墓的出世而终结,但是他却万万想不到刘伯温还在里面留下了一座封神坛。 正是这座封神坛,揭开了道门寻仙的大帷幕。 既然已经亲眼见证神祇是确切存在的,为什么不去寻找他们留下的神迹呢? 眼下谪仙派坐守昆仑守山剑阵倒也无惧,但是未来呢? 如果茅山宗挟道门大势,来昆仑寻仙,谪仙派又该如何? 羽少阳深深为之忧虑,但最令他夜不能眠的还是张清濯的伤势。 距离张清濯返回昆仑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沉睡未醒。 从李玄武口中他知道张清濯也登上了封神坛,并且得到了天大的机缘,开始他还为此欣喜。 现在看着张清濯一直沉睡不醒,这份欣喜也早消失无踪。 蛊神阿雅一直在照料着张清濯,还有慕容灵筠也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她房间里。 羽少阳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盘膝坐在玄女殿中,一遍遍的擦拭着他的那把重剑。 手拈长须,长须落下三两,划过剑锋而断。 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慕容灵筠来到羽少阳身前,恭敬的说道:“师父,张师弟醒了。” 第二百零九章 张清濯的剑道 张清濯悠悠醒转,第一眼看到的是憔悴的阿雅。 阿雅为蛊神,为了张清濯的伤势,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神念。 韩宗布那一方雷海破了元凤命格,同时,还重创了张清濯本人的神魂。 原本张清濯在希夷界已经令阴凤阳凤融合,偏偏又给韩宗布震碎。趁着张清濯神魂离散之际,阴凤阳凤又在她的灵魂本源深处再次相争。 而且因着我曾渡她生机的缘故,此番阴阳消长大有阴阳绝灭之意。 我为魁罡命。魁罡生于阴阳灭绝之地。 这生机是我赐予她的,以至于连累她体内的阴凤阳凤同时沾染了魁罡的因果。 若不能相融,便只能同时寂灭。 张清濯一直昏迷这么久。便是因为受到了魁罡的诅咒。 而要打破这个诅咒,除非她本人的神魂能够强势主宰的双面神性,将其全部纳为己用。 没了阴阳之争,也就破掉了魁罡的诅咒。 只凭张清濯本人的命魂是无法压制的双面神性的,幸好蛊神已经将雪域冰蚕炼成本命蛊。 将神性和冰蚕的寒冰之息一起引渡到张清濯的灵魂本源深处,把阴阳灭绝之地化为一方冰雪世界。连同张清濯的神魂三方全部冻结。 要维持冰雪世界的存在,就必须耗费大量的雪域冰蚕。 所以,在过去的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谪仙派弟子几乎搜遍了整个昆仑雪域,寻找冰蚕。 及至今天,已经耗费冰蚕成千上万只,若今天张清濯还不能醒来,先不说蛊神的神性能不能撑得住,雪域冰蚕也几乎绝迹。 冰雪世界中,张清濯的神魂化为一清绝女子,闭目站在世界中央。 在她左边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右边为一片光明的世界。 而她本人,就站在两个世界的中央。 黑暗世界中潜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来自于玄鸟,光明世界里同样潜伏着一股强大莫测的神威,来自于。 黑暗想要淹没光明,光明想要驱散黑暗,而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既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世界变为一片混沌虚空,阴阳绝灭。 所幸,在阴阳绝灭之前,蛊神将此地化为冰雪世界。 黑暗和光明以张清濯本人为界,分割两方,谁也无法再入侵对方分毫。 可是,这并不是蛊神想要的结果,仅仅是冻结的话。张清濯永远也无法醒来。要想活下来,就必须成为两方世界的主宰,把元凤的双面神性全部纳为己用,并借此重塑神魂。 冥冥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雪花落在张清濯的鼻尖,悄然滑落。 在过去的时间里,她身上已经不知落下了多下片雪花,却没有一片雪花令她生出感应。 这一片雪花也是如此,雪落无声。张清濯依然紧闭着双眼,无知无觉。 又是一片雪花落下,这次是落在了她长长的睫毛上。 张清濯是凤眼,睫毛又密又长,雪花被睫毛承接,没有滑落。 紧接着又是一片雪花压在睫毛上。一片连着一片。 当睫毛再也无法承受住更多的雪花的时候,张清濯眼皮子忽然动了动,双眼睫毛上的雪花全部洒落。 而她也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 玉人睁开了眼睛,此方冰雪世界,一同生出感应,大地出现了冰裂纹,天空犹如破碎的琉璃。 张清濯站在原地,凤眼闪耀着神光,开始环顾四周。黑白世界也因着她的视线而转移。 光明和黑暗不再相争,反而随着她目之所及而流动起来。 负阴抱阳,阴阳互根。 随着阴阳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阴阳鱼,此为先天太极图。 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太极图既成,生生不息开始流转。 最终将黑暗和光明两方世界化为阴阳两道洪流,分别涌入张清濯的命魂之中。 直到再无黑白之争,天地间只剩下张清濯孑然一人,而天空上的雪也在这一刻戛然而终。 冰雪结界消失了,外界的张清濯随着命魂归位睁开了眼睛。 望着阿雅憔悴的脸颊,张清濯动了动唇角,虚弱的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一个月了。” “这么久吗?” “嗯。” 阿雅点点头,闭上眼睛盘膝坐在地上,她的神念几乎耗尽,此后恐怕要 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再成为蛊神。 见张清濯醒来,慕容灵筠流出了眼泪。 “张师弟。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禀报师尊。” “等等。”张清濯喊住了她。 “师弟还有事?” “他如何?” “唉,看来在师弟心中,谪仙派三百余弟子,千年的传承远远不如一个他。” 这番话说的张清濯脸色微红,她当然知道谪仙派把她当成什么。恨不得把所有能给的资源全部给她,将她当做九天玄女娘娘来奉祀。 “慕容师兄,和我说说,他到底如何?”张清濯又问道。 “根据我们得来的消息,贺兰山古地崩坍后,他曾于银川市现身,后来一路向东而去。” “那就好。”张清濯眉宇舒展,松了一口气。 慕容灵筠离开,随后和羽少阳一同进来。 看到羽少阳,张清濯起身想要行弟子礼,羽少阳赶紧制止,要她好好休养,万勿再伤了元气。 张清濯问及神仙墓后续的事,羽少阳和慕容灵筠简单说了几句,顺便提到了末法时代的终结,以及玄门大势。 谪仙派虽然远在昆仑,玄门大势所趋也难置身事外。 何况与茅山宗结下了因果,茅山宗一旦崛起也必然会对谪仙派处处打压。 其实这两派现在已经算是死仇,茅山宗不会放过谪仙派,而韩宗布在神仙墓中对张清濯下死手后,谪仙派又怎能咽的下这口气? “师父,我准备闭关一段时间。”张清濯说道。 “因何闭关?”羽少阳问道。 “道从伏羲而始,刘伯温而终,这是道门的道,不是我的道。”张清濯想了想说道。 “敢问张师弟,你的道又是什么?”慕容灵筠问道。 “我于阴阳寂灭之地醒悟,并非真的不死不灭,这世界上没有永恒存在的东西。我当以此入剑,修天地交征阴阳绝灭剑意,化入离火剑气之中创下属于我自己的剑法。” 第二百一十章 玄门格局 玄门之变,牵动着人道气运。 对此,官方也在密切观察着一举一动,并成立了相关组织。 过去的一个月里,道门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茅山宗也越来越强势,阴山派最先相应并入茅山宗道统之内。 阴山派下分为四个宗门,分别供奉阴山法主,鬼力大王,盘古和凤阴祖师。 三大宗门相继入了茅山宗,唯独供奉凤阴祖师的凤阴教被茅山宗宗主大笔一挥,直接从阴山派除名。只因这的因果。 不过,凤阴教早就看清了局势,教中乌衣族弟子悉数随着吕文去了南疆,寻找图腾的神迹。 末法时代。阴山派四门各自为政,并未设立掌教一职,并入茅山宗之后,阴山派奉鬼王宗的鬼仇为掌教。 鬼仇便是谢流年曾经提及的那位鬼王宗的大人物,能请鬼力大王上身,其本人修为相当于道门神游境界,请了鬼力大王直逼天贼境。 阴山派并入茅山宗之后,闾山派立刻响应。 和阴山派一样。闾山派也分为好几大派系,譬如信奉临水三夫人的,有信奉闾山九郎的,有信奉张圣君的,这些派系之间并没有哪家独大到可以号令其它分派。 为此,茅山宗又再次展现强势风格,令那林方平做了闾山派的掌教。 阴山和闾山,为天下旁门左道的泰山北斗,随着这两家被茅山宗吸收,天下旁门左道纷纷前往茅山宗朝宗,祭拜三茅真君为祖师。 一时间,赶尸人c祝由科c占星术c南洋邪降等旁门左道皆扯出了法出茅山,茅山为万法至尊的旗号。 茅山法遍及华夏,在全世界都有很强的影响力,俗世之中本就以茅山宗声望最隆,此后更是如日中天,势不可挡。 能被称之为旁门左道者,必有其阴邪黑暗的一面,茅山宗为了崛起,龙蛇驳杂一并收入道统之内,引发了人道官方高层的警惕。 但茅山宗本身并无恶性,所以,官方也无法对茅山宗动手,只能暗中加强监管。 茅山宗三分天下格局既定。天师府也随机召开符箓派道统大会,在这次会议上,上清和净明两派宣布归入天师府,成立正一天师盟。 正一道本就是张天师所创,又称为天师道,正一盟威道,南方各大道统都受其影响。 天师盟的建立,将南方各大道统,除海南剑派之外的几乎所有道统,全部并入联盟之中。 一些原本还摇摆不定的中小道门,再三权衡利弊之后也有很大一部分选择加入天师盟。 茅山宗,天师府相继有了大动作。 作为北方丹鼎派道统之首的全真教自然也不例外。 天师道是第一次将道宗教化。天师张道陵为道教创始人,但全真教和道的渊源直追太上道祖老子李耳。 历史上佛道之争中,全真教曾一家独大,统率整个道门。 谢君师生活的年代,全真也是一骑绝尘。 全真教没有收编中小道统,也没有成立联盟,而是重组了三十六方道兵。 末法时代道法微末,道兵也随着时代消失,只有在那些底蕴丰厚的大道统之中还保持着道兵的传统。 全真教此番重组三十六方道兵,全真独占七方以应全真七祖。其余二十九方道兵,则分别由北方丹鼎道统各自出人。 大道统有能力统率一方者,出一方君师。中小道统合并成立一方道兵者,推荐德高望重道行精深的前辈长老为君师。 三十六方道兵,驻扎与秦岭深处与世隔绝。 与天师府的合纵连横,茅山宗的有教无类相比,全真教此番展现的手段更为直接,堪称杀伐果断。 老话常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只能说全真教当代掌教打得一手好算盘,直接重组了三十六方道兵。这招一出,天师府和茅山宗要动北方道门气运,可要再三掂量。 而未来的古地神迹之争,无论如何也少不了分全真教一杯羹。 武当c峨眉c青城等传统地域道统依旧保持着中立态度,不在三大道门阵营中选编战队,但是私底下到底有没有私心,就无从得知了。 和道门的风起云涌相比,佛门表面上看起来依然平静如昔,但私下里却趁机广开山门,派遣僧人渡法传道,行善积德,布施百姓。香火越发鼎盛,远远将道门甩在后面。 佛家有大智慧,知道天地灵气终将枯竭,但天地间的功德却不会削减一丝一毫。 与其和道门争来争取。不如广修功德,修来世业报。佛曰众生皆苦,又何必自涉 于水火。 何况,佛道本为一家。只不过一个注重于生,一个注重于死。 道家的因果在阳间,而佛家的因果在冥界。 南方佛北方仙,胡黄不过山海关。末法时代结束后,关外野仙大举入世,出马仙,弟马,堂口,日见繁多。 长白山大庙重开,仙家之首胡三太爷于人间显圣。 天地之间有人存,人间是人道说了算,但众生平等,但凡心向大道者皆可通灵得道。 以上为天下玄门大势,除了玄门之外,盗门也因着末法时代的结束发生了变化。 南宫家凭借先前积累的威望,再加上胡三太爷和全真教两家的扶持。完成了盗门统一。 寻仙争夺天材地宝,不是只有玄门才可以染指,盗门之中也不乏有着神通手段的大能。 憋宝相灵,一样可以攫取仙缘灵根。 不是谁都能修得一身道法,修道高手也未必就懂得寻宝诀窍。 南宫婧统一了盗门之后,便立刻将重心着眼于海山,斥重资购买远洋巨轮。 华夏神州之内的古地神迹,盗门是肯定争不过玄门。所以他们直接把目光放到了传说中海外仙岛上面,效法秦皇汉武,开启海外寻仙计划。 宋珏可不是每天追剧上,最关心的还是人间的玄门之变,她有自己的隐蔽途径可以打听消息,随时关注着玄门的大动作。 遗憾的是,她能从关外说道关内,从天南说到地北,却半个字也不提昆仑。 这天,我终于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思念,主动问及了张清濯的事情。 还未开口,便听她一声叹息:“我知道你为她牵肠挂肚,过去一直不说,是因为她一直都未醒来。” “那她现在呢?” “谪仙派弟子已经停止搜索雪域冰蚕,专注于修行,想来她已经无恙了。” “嗯。” 听见这个消息,我心底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准备去海边练剑,刚要出门又被宋珏喊住:“秦玦,明天你随我去一趟海南。” “去哪里做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去见执笔人,注销玄门追杀令。” “玄门追杀令名义上为韩家,实际为茅山宗发起的,除非茅山宗同意,执笔人未必肯注销。”我想了想说道。 “呵呵,她若不肯,那就换一个执笔人好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城隍庙 我的剑道没那么容易重修,龙灵日渐刚健,剑意波澜不兴。 静极思动,也想着出去走走。 晚上睡觉前,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去海南肯定不能开车,坐飞机是最快,宋珏的身份证是个问题。 当我这么一说,宋珏诡秘一笑说道:“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操心,早就弄好了。” 说着,宋珏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证件夹递给我。 上面写着宋珏。出生地就是秦岛,年龄算来是二十岁,和我同岁,还得我哑然失笑。 要按照她真实年龄,怕是两千岁也不止。 “笑什么?”宋珏抬了抬眼角说道。 “没什么。” “秦玦,今晚你还要随我去趟城隍庙。” “去哪里做什么?” “我这个证件只能蒙蔽凡人,骗不了鬼神,我要去找城隍爷盖个章,以免到时候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我吃惊的看着她,这还是我头一次听说入世为人还要找城隍阴司盖章。 宋珏微微一笑说道:“如今我可不比从前,飞龙在天。那可是能搅乱天下风云的大人物,找城隍爷盖个章也算是表明我只想安稳做人,不想招惹麻烦。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能瞒则瞒,能隐则隐。” 城隍,有的地方又称城隍爷,是中国民间和道教信奉守护城池之神。 城隍是冥界的地方官,下辖有文武判官c各司大神c甘柳将军c范谢将军c牛马将军c日夜游神c枷锁将军等神职。 祭祀城隍神的例规形成于南北朝时,唐宋时城隍神信仰滋盛,宋代列为国家祀典。元代封之为佑圣王。 但真正让城隍爷成为民间最重要的神祇,并融入到世俗生活的却是朱元璋。 明初,朱元璋大封天下城隍神爵位,分为王c公c侯c伯四等,岁时祭祀,分别由国王及府州县守令主之。 以鉴察民之善恶而祸福之,俾幽明举不得幸免。 封城隍爷的是朱元璋,但这个主意却是刘伯温起的。 此时的刘伯温已经预感到末法时代的到来,生怕道消魔长为祸人间,便借朱元璋天之嫡长子的权威打通和冥界的关系,为冥界在人间造神。 正好冥界也为人间日益增多的人口繁荣发愁,光靠判官生死簿,根本理不清人间的六道轮回因果祸福,城隍爷的出现既可以震慑人间的妖魔邪祟,也可以分担阴司判官的工作量。 城隍爷在阳间的职责是守护城池c国家。在冥界的职责为主管生人亡灵c奖善罚恶c生死祸福和增进幸福利益等等。 朱元璋为城隍爷分为王公侯伯四等,秦岛市为地级市当为候,可是这里的城隍爷却有王公位,世称定国公。 原因在于,秦岛和山海关共用一位城隍,而这位城隍爷也是大有来历的人,他是明朝开国第一功臣,徐达的小儿子徐增寿。 徐达家眷在南京,墓在钟山,为何徐增寿会在这里做城隍呢? 这就要从山海关的建立开始说起。 当时明朝国运既定,徐达刘伯温二人功高震主,为朱元璋所忌。便让二人去修长城,在秦岛市建一座北连燕山,南临渤海的天下第一雄关。 山海关建成之后,徐达正要为山海关命名,刘伯温急忙阻止,说陛下只让咱们建城关,可没让咱们取名。 随后,刘伯温又对徐达说了一番长话。自古兔死狗烹,你我二人功高震主,为陛下所忌,修长城看似是戍边大事,实际却大有玄机。 刘伯温的一番话。让徐达也豁然醒悟。回京复命,说城关已经建好了,让朱元璋自己取名字,朱元璋大笔一挥,赐名山海关。 此事消停后,徐达本人依旧留在南京,却让他的小儿子徐增寿带着家眷去了秦岛,守着山海关扎根立足。延续徐家血脉。 到了晚上,我和宋珏开车去了秦岛城隍庙。 进了庙,我们先进去祭拜城隍爷,才把香烛点燃,庙宇内忽然起了一阵阴风,香烛随风而灭。 只见城隍爷两侧牛马将军,日夜游神纷纷睁开了双目,对我露出凶相。 再看中央的城隍爷定国公,不怒而威,王冠震颤。 秦岛和山海关共用一位城隍,而山海关又牵动着万里长城的华夏人族气运。 联想起当初的长城杀机,我心中顿生警惕。 我为真龙后裔。却非真龙天子命格,是以这人族气运将我视为孽龙。 在这一点上,我和宋珏是有区别的。 她 是本体为龙,而我却生而为人带真龙之气。真龙之气为天子命格,由天命所定。 当然我这个真龙后裔的身份,也不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定国公能瞧出来。是借了万里长城人道气运的感应。 定国公何等威仪,生前便是沙场名将,受了人间这么多年的香火,念力深远强大,即便在人间无法显圣,也有半神之威。 感受到城隍爷的杀机,龙灵呼啸跃出识海,便与掌控我的身体。 便在这时候,宋珏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 “纵然阁下能飞龙在天,也不过孽龙一条不为天道所容。”城隍爷森然发声,神威暴涨。 “呵呵,你再看看我是谁?” 伴随着宋珏一声冷笑,身上的神念气息突然为之一变,赫然绽放出了属于九天神祇的威仪。 她曾在神仙墓中褫夺了神尸机缘,事后却一直没有和我说起这位神祇的来历。 此刻她背对着我。我依然看不出她的来历,但是那城隍爷定国公却气焰顿时为之停滞,随后杀机减弱。 “阁下此番入世我可以替你欺瞒天道,但此子绝不为人道所容。”城隍爷语气有所缓和,但依然很坚决。 这时候,他的目标只剩下我自己。 “他,你动不得。”宋珏说道。 “为何?” “他是刘伯温留在人间的最后一枚棋子,你若动他。便是毁了人间的道根!” “要我如何相信阁下的话?”城隍爷又问道。 “不意天帝错怪恚,谓此是我所当为。” 宋珏念出刘伯温刻在神仙墓墓门上的那两句诗,最后一丝杀机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接着,宋珏重新把香火点燃,双手恭敬的把她的证件放在神龛上面。 也不见城隍爷本尊有所动作,从他右边袖口飞出一方黑印,压在宋珏的证件上面,落下一个秦字。 秦为秦岛市的简称,是本地阴司的地方印,持此印证明宋珏为秦岛百姓,不违鬼神禁忌,可在阳间通行无阻。 (有点卡文,因为要查阅很多资料,特别是徐增寿这个人物是有历史来历的。就算我要胡说八道,也要一本正经的来,欢迎留言打赏收藏转发推荐~) 第二百一十二章 龙族 城隍爷给宋珏的证件压了城隍大印,这大印凡人是看不见的,只能以灵觉洞察。 此事作罢,城隍爷便要归位。 “定国公,请留步。”宋珏说道。 “还有何事?” “我既然向你说明了他的身份,你总要给点表示才行。” “你想要什么?”城隍爷问道。 “分他一缕人族气运,也算是为他取得人族的认可。”宋珏提出自己的请求。 “这” “我求得不多,只要一丝一缕,别忘了他可是诚意伯留在人间的棋子。” “好吧。我徐家亏欠诚意伯山海之情,勉以滴水为报。小子,你过来。” 我不明所以。寻声往前走。 见定国公威仪,又感念其为人族戍边镇守卫国功绩,便要对他行礼,才弯下腰,便有一股柔和的阴风将我托起。 我抬起头,看向定国公。 而他的神像也在这一刻睁开眼。神念落在我身上。 “你把眼睛闭上。” 我闭上双眼,直觉得前方有一股浩大莫测的神念突然朝我袭来。 龙灵试图反抗,定国公又说道:“莫要反抗。” 我将龙灵潜入识海,那股浩大莫测的神念旋即从我眉间神庭穴没入,游走于我的四肢百骸之间,奔腾流转,最后隐没再无所察。 “秦玦,恭喜,你终于成人了。”宋珏笑着说道。 “我不本来就是人么?”我问道。 “不一样,天道不可瞒,人道不可欺。你先前虽然也在人间有名有姓,却瞒不过人间正道,现在则不然。” 离开城隍庙,夜色正浓,我们开车回家。 “为何你提到刘伯温之后,定国公就对我没了杀机?”我问道。 “徐增寿是徐达后人,徐达能用兵如神,背后离不开刘伯温的运筹帷幄。” “难道定国公也知道神仙墓的事?” “当然。贺兰山是鬼山,刘伯温要在哪里建墓,没有徐达这位杀伐之将的镇压,可造不出神仙墓。” “原来如此。” 第二日,我们在秦岛登机,飞向海南。 抵达海南三亚的时候,正值黄昏。 华夏神州有四海五湖,古人很注重四方,故将无尽之海也分为四方海域。 四海之中以东海最为浩瀚无尽。通达九州,传说中的海外仙山都与东海相关,但是这南海也是个仙缘福地。 南海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同时也是道教至高神祇之一妈祖娘娘的神话起源之地。 说起妈祖娘娘,她大概是中国神话中获得封号最多的神祇,到光绪年间,妈祖的封号已经多达六十四字。 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福佑群生诚感咸孚显神赞顺垂慈笃祜安澜利运泽覃海宇恬波宣惠道流衍庆靖洋锡祉恩周德溥卫漕保泰振武绥疆天后之神 基本上历史上所有祥瑞尊贵神圣的封号,能封的全封了。 下了飞机后,宋珏先带我去妈祖庙祭拜祈福。 “妈祖和南海龙族大有渊源。有龙女称号,咱们来海南,她的神位不能不拜。” “如今这四海还有龙族么?”我问道。 “或许有,但我一个也未见过。人道当兴,四海龙族为人族气运所镇压隐遁不出。不过,这四海龙族都不是先天真龙。血脉不纯。” 宋珏说,先天真龙血脉出自龙之初祖烛龙,由五方龙神所衍化。 此为先天之龙,又称为先天真龙。 昊天褫夺人间神性的时候,上古五方龙神已经随着五方天帝隐退,应龙则消失三界无踪,人间真龙应天道召唤散入天下山川大泽,以诞生天子气。 随后人间开启化龙之道,凡是鳞甲蛇龟类生物皆可通灵交感化龙。 龙从先天沦为后天。真龙失了神性,也从天龙贬为地龙。 一些有大能的神祇甚至将龙当做宠物,或者座骑来驯养。出行乘坐龙车。 而所谓的四渎龙神,四海龙王,都是由道教所封的后天神祇。效力于天庭,早失了真龙血脉传承。 名为龙,实为神怪。 “你现在属于什么龙?”我看着宋珏问道。 “论血脉,我属于后天地龙,论龙章传承,我属于先天真龙。” “我娘呢?” “秦玦,说实话,我真的猜不透你娘的真正来历。” “我曾听谢流年讲过一个关于大蛇走蛟黄河的故事,大蛇濒死,长蛇座突然降下星辰之力,助其化为真龙之魂。” “传说未必是真,龙凤大劫连元凤都未曾逃脱死劫。而你娘却安然无恙,岂是后天蛟龙所能与之相比的,便是那先天真龙都未必能幸存。” “龙凤大劫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宋珏主动提及龙凤大劫,我立刻问道。 “此事涉及天机,不可言说。等你觉醒自己真正命运的时候,一切都会明白了。” 每次提及我娘。宋珏都避讳不谈。 其实我自己也能感觉到,有些事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真的不能说。 海南妈祖庙宇众多,不下千百处,我们去的是其中最有名的一座,位置在三亚天涯海角风景区。 下了出租车,宋珏要我在门外等候,她自己一个人进去祭拜。 等她从妈祖庙出来,我问她为何不让我祭拜观音妈祖。 “我费劲心思为你求来人族气运庇护,一是为了欺瞒天道,二来也是为了瞒过漫天神佛的耳目。秦玦,你记住,以后无论见到谁的庙,你都不可进去祭拜。若误打误撞惊扰神祇之地,口念鬼神冥冥自思自量,迅速离开便是。” “好。” 第二百一十三章 弑神 三亚风景独好,天涯海角更是闻名全球的度假胜地。 当然,风景好的地方也有点不好,那就是人多。 匆忙挤着人群去看了一眼天涯海角,我与宋珏便龟缩在酒店不出门。 她继续刷剧,我只能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去海边悟剑。 至于我们此行的目的,打我们来到三亚后,宋珏就再也不提。 不逛街,也不去品尝当地美食。 说到吃。宋珏是不吃海鲜的,连鱼也不吃。 到了海南不吃海鲜,能吃的便只有椰子。海南名吃几乎有一半都和椰子有关。 椰子饭,椰丝糯米粑,千孔糕,珍袋,东阁粿子等,都和椰子相关。 我们入驻的是家豪华酒店。有私人厨房的那种,宋珏心血来潮,学着烧饭,可惜她厨艺相比较张清濯实在差太远,天赋极差,尝试几次后索性放弃,依旧是我每天下厨烧饭。 这天我学着做了赤烧和东山烙饼,宋珏大快朵颐,吃完餍足的叹息一声说道:“秦玦,谁要是嫁给你,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说完又忽然改口道:“不对,谁要是嫁给你可真是倒霉透顶。” “为什么?” “魁罡命也就算了,还牵扯一身因果,未来还不知有多少杀劫随身,怕是到时候连我都未必护佑了你。”宋珏满脸嫌弃的说道。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移。” “话虽如此,你舍得心上人与你同生赴死么?” 我沉默下来,黯然伤神。 还记得我和阿清立下的誓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我对她痴心不悔,便是为她死了也值得,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遥祭疑君在固然是人间极为悲绝凄惨的事,但若要令阿清因我而死,我又万万不舍得。 “对不起。”宋珏自知失言,向我道歉。 “没什么。”我淡淡的说道。 随后我主动岔开话题,问她何时带我去见执笔人。 我想尽快消掉玄门追杀令,到时候便可以去昆仑找阿清。茅山宗崛起,谪仙派未来处境堪忧。 “我只知春秋盟在海南天涯阁,却不知道总舵到底在哪里。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们既然来了三亚,就算你不去找,他们也会主动找上门来,算算时间也快了。”宋珏说道。 宋珏上午才同我说起这事,下午酒店吧台服务生就送来口信,说有位先生约我们在天涯客栈会面。 同时还递给我们一张黑色的会员卡。金属质地,上面写着两句诗: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看到这张会员卡,宋珏眉毛一动,说道:“果然被我言中了,正主来了。” “你是说找我的是春秋盟的人?” “嗯。这天涯客栈便是春秋盟在世俗的联络点。” 天涯客栈在南山西南的一座海岛上,南山是华夏最南端的山,南山之南,当真是应了天涯二字。 乘坐租来的大丰田,用了一小时的时间,来到南山渡口。 在渡口询问哪里可以坐船前往天涯客栈,没过多久便有一个戴着斗笠,身穿无袖马甲的老翁上前来搭讪。 领着我们到了他的船上,老翁示意我们先付船资。 我正要掏钱。宋珏拿出了那张天涯客栈的会员卡,老翁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开动马达朝海中驶去。 这一去。便是半日光景,直到暮色降临,远方的海面上才出现一座小岛的雏形。 又过了半小时。我们终于登岛,老翁驾船离开。 我和宋珏上了岸,沿着一条人工开凿的山道往山上走。 这座海岛属于半开发状态,也有游客景区,但多半保持着原始风貌。 天涯客栈在半山腰,也接待俗世游客,却只有持着会员卡的人才能见到春秋盟的联络人。 客栈的装修是明朝风格,所用的木料极为珍贵,海南特产黄花梨木,古香古色,价值万金,门匾上写着天涯客栈四个字。 客栈外貌仿古。里面的装潢也完全照着明朝客栈风格打造,一色的明朝家具,墙上的字画都是明清文人所书。 柜台站着一位相貌英俊的年轻小哥,穿着一身明朝古衣,看到我们进来,问道:“两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找人。”宋珏吐出两个字。把会员卡放在柜台上。 “两位客官请上三楼。”小哥伸手往上指,紧接着又喊了一嗓子说道:“天字房接客。” 途经二楼,一排排雅舍多半住了人。 还未上到三楼,便有一穿白衣做书生模样打扮的年轻人下来,领着我们上楼。 三楼共有九间客房,天字房在最中间,取的是九五至尊的意思。 白衣书生推开门,示意道:“两位里面请。” 进去后,白衣书生又在我们身后,把房门关闭。 天字房,装修更见奢华。 进门便是一道影壁,笼着一层烟纱,隐约可见影壁上刻着字,写的是马致远的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越过影壁,一相貌古瞿身穿玄色道袍的老者坐在一张长几前,正在提笔写着什么。 他手里的笔初看还没什么,以灵觉观察竟有神光萦绕,所用的墨为朱砂研磨,落笔如血。 我和宋珏站在他面前,等他止笔后,宋珏上前一步说道:“生死簿上注生死,春秋笔下无生魂,想必阁下就是传说中的执笔人了?” “不错。”老者站起来,示意我们落座。 “我们既然来了,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的来意。” “春秋笔落,生死即分。” “这么说,你是决计不肯注销他的名字了?”宋珏语气转冷。 “你可知他现在身价多少?” “多少?” 老者伸出三根手指。 “三亿?” “三十亿。恕老朽直言,三十亿的身价,春秋盟根本无力背负,阳神之威,天涯客栈也承受不起。” “既然茅山宗肯出到三十亿的天价,为何一直无人来杀我?”我问道。 “春秋盟将目标任务难度分为四等,弑神,斩鬼,降妖,杀人。” “我为哪一种?” “弑神,杀你如同弑神。” 第二百一十四章 执笔人 老者的话令我有些惊讶,我没有想到韩宗布会对我如此看重,不惜三十亿的代价也要买我的命。 但更令我惊讶的是,春秋盟居然将我归为弑神级别。 “你应该能看出,我并不是神,我只是个普通人。”我说道。 “你当然不是神,我们承认先前确实低估了你,庚金剑气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领悟的,而你今年的年龄也不过才二十岁。” “既然不是。你们又为何将杀我的难度定为弑神?”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曾有三十七名玄门杀手进了秦岛市,其中神游境界高手十七人。天贼境界高手五人。”老者说道。 “他们都是来杀我的?”我问道。 “不错。” “为何我一个也未见过?” 老者嘴角一阵抽搐,说道:“有人替你挡了杀劫。” 我默默看向宋珏,问道:“你出手了?” “专心练你的剑,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杀劫。” “你不会是把他们全杀了吧?”我吃惊的问道。 “当然不会,上天有好生之德,须知杀戮是原罪。可是要担大因果的。” 宋珏一本正经的回答,听的老者嘴角又是一阵抽搐:“你的确没有杀他们,但你的手段与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毁了他们的修为而已。老话说的好,不破不立,说不定他们还会因此得福,毁道重修必有所获。” “咳咳,玄空真人七十破境天贼,阴神被毁识海不存,回家当日便呕血身亡。”老者说道。 “朽木不可雕,辜负了我对他的一番点化。” 老者脸色一变再变,涨的紫红,最终重重叹了一口气,转向我问道:“现在你应该明白,茅山宗为什么要出三十亿,春秋盟为何要将杀你的难度定为弑神了吧?” “嗯,我明白了。” 要杀我,就必须过宋珏这道关。 而要杀宋珏,我实在想不出如今这天下玄门。谁能挡得住飞龙在天。 宋珏可不是一般的蛟龙,修得是乾道功法。 飞龙在天对应的是道门阳神境界不假,但从她攫取神尸机缘化为黑龙的那一刻,便已经站在了阳神巅峰,绝不是韩宗布这种新晋阳神能相提并论的。 玄空真人呕血身亡后,春秋盟就再也没有派遣杀手去秦岛杀我,天下玄门中也再没有人敢主动来天涯客栈接下这份悬赏令。 人为财死不假,但宋珏是杀人诛心。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老者问道。 “我是什么人你不用管,你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不可能。玄门追杀令绝不可能撤销。” “哦,不撤销也行,还请掌柜的给收拾两间上房,嗯,一间也行。”宋珏说道。 “什么意思?” “这地方风景不错,我们准备住下了。” “两位准备住多久?”老者问道。 “住到春秋盟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为止,对了,我们是不付房钱的。” 这已经不是打脸,而是赤裸裸的羞辱。 执笔人发出玄门追杀令。要杀的人就住在天涯客栈里面。 不仅不能杀,还要每天伺候着。 老者一忍再忍,最后终于忍不住,一掌击在长几上。 啪的一声,杀机四起。 一瞬间,不知多少道强大无匹的杀念从四面八方而来。 其中最鼎盛的有三道。一道为剑意,一道为雷霆之威,一道极为隐蔽,藏于深海之中。 剑意来自于山顶,磅礴无尽,凌厉卓绝,仿佛随时可以一剑洞穿整个天涯客栈。 雷霆杀机来自于头顶上空,才一凝聚,天空中便惊雷滚滚。天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暴风骤雨,电闪雷鸣。 杀机最强的还是海中杀机。杀机才一显现,龙灵便破出识海,暴怒不止。 自从我凝聚出龙灵以来。我从未见它如此盛怒。 龙灵冲天嘶吼,识海中掀起惊涛海浪,风云变化,瞬间染红。 尽管我失了剑道,可是这识海中的龙炁却并未削减分毫,反而随着我提升到跃龙境界,更加浩瀚无尽。 暴怒的龙灵绽放出强盛的龙杀,紧接着我眼前的景色都笼上一层淡淡的绯红色。 龙杀一出天下红,我早知这句话,今天才懂这句话的意思。 宋珏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转而看向老者,淡淡的说道:“看来春秋盟早有准备。今日是真打算灭杀我二人在此了?” “断肠人在天涯,但天涯客栈自创建三百年来从未染血。如非阁下实在欺人太甚,春秋盟绝不会在此对两位动手。” 宋珏沉默,眼底露出凝重之色。 因为这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机目标都不是她,而是我。 一旦动手,她能全身而退。而我将必死无疑。 “秦玦,我以为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守护你,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我低估了天涯客栈本身的实力,也低估了他们的决心。”宋珏说道。 “士为知己者死,没有人可以羞辱春秋盟。”老者说道。 宋珏叹了口气说道:“行吧,今天我认栽,带我去见真正的执笔人。” 老者本来杀意坚决的脸上,立刻露出吃惊之色,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执笔人?” “人贵有自知之明。”宋珏抬了抬眼角说道。 “你” 老者气得语结,偏又发作不得,身处斗室,宋珏若要杀他易如反掌。 而且,即便我逃不出这场杀劫,天涯客栈乃至整个春秋盟都将要在宋珏的怒火中化为乌有。 是以老者虽然不清楚宋珏的真正实力,他也做不了主,不敢拿春秋盟做赌注。 “去吧,带我去见执笔人。有件事我忘记和你们说了,韩宗布的阳神之威你们春秋盟承受不住,我宋珏的怒火你们也一样接不住。” “你不用见我,我已经来了。” 有声音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我便听见一阵噔噔瞪的脚步声。 脚步声节奏感十足,十分锐利。 片刻后,一个上穿黑衣衬衣,下穿黑色套裙,脚踩黑色高跟鞋的女人走进了房间。 女人约莫三十出头,五官精致,气质高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 天涯客栈古香古色,从进来到现在我所见的人皆身穿古衣,言谈举止也遵从古礼。 而这个女人的出现,则把我们一下子拉回到现实。 我从她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神念气息,只有浓郁的书卷气。 她是标准的凡夫俗女,没有丝毫的修为在身。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执笔人? 第二百一十五章 欧阳诺 我看向宋珏,她似乎也很吃惊。 随着女人进入房间,所有的杀机也烟消云散。 “你是执笔人?”宋珏问道。 “如果你真的理解春秋盟的创建历史,你便会明白,如今的春秋盟根本就没有执笔人,因为没有人有资格执笔。”女人温和一笑说道。 “愿洗耳恭听。”宋珏说道。 “洪武四年因胡惟庸诬陷而被夺禄,入京谢罪后,不久即逝世。刘伯温身死,由他所创的诚意门解散。诚意门弟子远离庙堂散于江湖。靖难之役结束后,燕王朱棣即位,因国运交迭。民间多处现不祥之兆,妖灵邪魅秽乱人间,此时道门归隐,诚意门弟子再现人间于海南创建春秋盟” 这段历史,我只从玄门秘闻中看到过只言片语,此刻听女人娓娓道来。才知这春秋盟原来根本不是什么杀手组织,而是诚意门为了匡扶人间正气的侠义盟。 自古华夏每逢乱世,便有道门入世应劫,而佛家安享盛世人间香火。 春秋盟创建的初衷只是为了清除祸乱人间的异类,然而异类之祸,又怎比得过乱世人魈。 是以,春秋盟真正要清理的是那些玄门败类,邪道妖人。 随着春秋盟的势力越来越强大,为朝廷所忌,因为明成祖朱棣本身就是靠玄门术士起兵才有了现在的江山,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春秋盟做大。 永乐十年,三宝太监郑和奉旨第五次下西洋,规程绕行南山,以私人身份会见了当时春秋盟的领袖。 此番会谈之后,属于刘伯温嫡系传承的诚意门徒彻底归隐,春秋盟也在民间消失了很长一段时期。 等春秋盟再次出世时,已经变成了玄门杀手组织,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如今的春秋盟根本就没有执笔人。因为真正有资格执笔的是诚意门徒。” 女人说这话的时候,冷着脸看了老者一眼,后者惭愧的低头擦汗。 “你是诚意门弟子?”宋珏问道。 “不是,诚意门不会再现于世间。”女人摇摇头说道。 “我明白了,你是儒道的人。”我说道。 “不错,不愧是生而通神的易学奇才,一眼便看出了我的身份。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的身份?” “刘伯温仙逝后。诚意门就断了传承,是以最初的诚意门徒离世后,再无诚意门弟子。你毫无道法修为,却能压得住这满山风雨杀机。不为生死所扰,不为鬼神所惊,子不语怪力乱神,除了儒道弟子谁能有如此气魄!” 昊天褫夺人间神性不假,但他以天道所演化的儒道,当真是为了天下苍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儒道敬畏天道。敬畏民心,为治国平天下之根基。 我通读黑书,虽然有时也会为那些被昊天所褫夺的神性愤愤不平,为失落的神话文明感到遗憾,但自始至终绝地天通的是颛顼帝而非昊天。 在诸神归隐的前提下,天下还能有如今的盛世太平。足见儒道至圣。 可惜的是,儒道依旧是当初的儒道,而昊天已不再是当初的昊天,刘伯温写在墓门上的那两句诗,就是在暗喻此事。 “秦玦,我当真是小看了你。我复姓欧阳,教授。” “你好,欧阳教授。” 欧阳诺看了宋珏一眼,问道:“请问芳名。” “宋珏。双玉珏。” “秦玦,宋珏,好名字。寓意深刻。”欧阳诺微微一笑说道。 “有什么寓意?”宋珏来了兴致挑眉问道。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以珏之双全,补玦之残缺。是为璧人。” 欧阳诺不愧学者教授,出口成章。 此言一出,听得宋珏不自觉的弯了眼角,原来因着杀机而起的无边恚怒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瞥了我一眼,说道:“可惜,有人不识货。” 我为宋珏的直白感到羞愧,低头不敢接话。 欧阳诺的到来,缓解了紧张的局势,但是真正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春秋盟不肯撤销玄门追杀令,宋珏虽然有飞龙在天之能,也无法在天涯客栈的重重杀机中护的了我的性命。 所以,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在这欧阳诺身上。 她自称是大学教授。但按照老者对她的态度来看,她一定还有别的身份。 “秦玦,其实真正邀请两位来天涯客栈的人是我。”欧阳诺说道。 “是你?”我有些吃惊望着她问道。 “我知道玄门追杀令的事,上面也一直知道春秋盟的存在。之所以一直容忍他们的存在,只因他们还算本分,玄门中有些事上面也确实不好插手解决。关于你的事。已经引起了上面的关注,我也是专门为了解决此事而来。” “你准备怎么解决?”宋珏问道。 “秦玦身世还算清白,虽有杀人行凶案例也可算作正当防卫,且属于玄门恩怨。自古侠以武犯禁,道以术乱法,只要他以后能恪守本分愿意做个良好公民,上面决定给他一个特殊的身份。” “什么身份?” “超自然神秘文化研究小组,俗称灵异科。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肯为灵异科效力,所有的问题都不成问题。” “茅山宗呢?”宋珏又问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天下毕竟是儒道的天下。” 我看向宋珏,宋珏沉吟不语。 过了一会,宋珏说道:“我可以替他答应你,不过在答应你之前,我要你先见证一件事。” “什么事?”欧阳诺问道。 “你随我来。” 接着,我们随着宋珏走出了天涯客栈,来到海边。 此时夜色笼罩,天上星月交汇。 海水波澜不兴,先前那道强盛无匹的海中杀机也隐入水中,仿佛从未存在。 第二百一十六章 北斗注死 宋珏领先站在沙滩上,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深海。 沉默一会,宋珏转向春秋盟现任执笔人,天涯客栈的掌柜,说道:“既然都来了,就让他们都出来吧。” 老者面色阴沉如水,沉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呵呵,你不是一直很好奇我的身份么?等下你就会明白了。”宋珏冷笑着说道。 老者朝天伸出一只手,再重重落下。 一时间,从天涯客栈,山林草地,四面八方涌现出许多人影。 还有一道人影从山顶飞下来。犹如一只黑色的夜枭。 春秋盟藏龙卧虎,天涯客栈又是春秋盟总部,出现在这里的玄门杀手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 我以灵觉环视一周,光是天贼境界的高手就不下五人。其余皆为神游,还有许多人把神念气息隐藏起来,我看不出修为深浅。 而从山顶飞来的那位,手持一把法度森严的道经师宝剑,剑身上雷力涌动闪耀着异样的神芒。 还有一人,穿着一身黑衣,腰间悬挂一把古剑。 他的人刚一出现,我便察觉到一股强横的剑意。毫无疑问,他必然是以剑入道的高手,有剑气在身。 先不说春秋盟的势力遍布三江五湖,光是出现在这里的这批人,就足以顶的上一个道门中等道统。 倘若春秋盟群起而动,怕是那些传统的道门大派也难直撄其锋。 一个面目阴白的中年汉子走到老者身前,低声问道:“董老,召唤我们来这里何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总之你们小心盯着点那女人。”董老冷冷的看了宋珏一眼说道。 沙滩上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像是受到了气氛感染,天上的星辰相继隐没,月色也变得朦胧起来。 宋珏开始朝水中走去,海浪淹没了她的小腿,将她全身的衣服浸透。 她无所畏惧,脚步坚定,任凭海浪一道道袭来,依旧朝深海走去。 欧阳诺吃惊的看着这一幕,脸上了露出无比困惑的表情,直到宋珏整个人全部被海水淹没,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她要做什么?” “去做她该做的事。”我说道。 “你一点也不担心?” “该担心的人不是我。” “是谁?” “春秋盟。” 宋珏淹没在海水之下,再也无迹可寻。 星辰隐没,乌云遮蔽了天空。 待到最后一丝月色也被乌云蚕食,天空变得漆黑幽暗。大海变的深邃如墨。 董老死死的盯着海水,站在他身边的那位脸色阴白的中年汉子取出灵龟匣,投入三枚铜钱开始占卜。 灵龟匣用千年龟甲所制,而且不是普通的龟甲,上面刻着甲骨文。 这种龟甲通灵,用来制成方正的灵龟匣摇卦,可未卜先知,是玄门术士占卜最常用的手段。 不是所有人都生而通神,占卦自古十有九不准,神算如诸葛亮也有失算的时候,不然也不会七星灯续命失败。 有通灵法宝,可令占卜的准确率提升数倍。 灵龟落卦的法子最早出自中国古代占星术。龟代表玄武。 古代占星术认为,天有四斗,分别为东西南北。 南斗掌生,北斗注死。 玄武在北,北方癸水幽冥,同时玄武宿中的斗宿也包含了南斗六星,故玄武掌生死。 玄武掌生死,灵龟匣摇卦所问的便是生死之事。 阴白脸汉子不停的摇着灵龟匣,里面的铜钱叮当作响,随着手里的动作,他的脸色生起红晕。 摇到最后,红艳艳的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来。 忽然。阴白脸汉子咬破舌尖,一口喷在灵龟匣上。 灵龟匣沾了血,里面的铜钱不受控制一般的疯狂相撞,最终轰然一声,灵龟匣破碎,三枚铜钱落在地上。 寻常铜钱落卦要连续落六次,记为六爻,再找出变爻解读。 但是灵龟匣落卦只落一次。得出老阳,老阴,少阳,少阴四爻中的其中一爻作准。 老阳代表生,老阴代表死。 少阳和少阴,则代表吉凶参半。 三枚铜钱落地,阴白脸汉子一屁股蹲在地上,脸上的红潮悉数褪尽,一张脸惨白如纸。 “李复,你占的什么卦?”董老问道。 “老阴” 听李复说是老阴,董老神情大变, 转头看向我。眼中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死死盯着我看了一会,董老大步朝我走来。 “董渊,你要做什么?”欧阳诺上前一步拦在我身前问道。 “欧阳教授,春秋盟数百死士在此。岂能任由他人羞辱。”董渊沉声说道。 “先前不是说的好好的么,由我收秦玦入灵异科,茅山宗那边也由儒道出面解决。既然你们没有撕破脸,为何还要为难秦玦。”欧阳诺说道。 “此事关系我春秋盟命脉。来人,给我速度把秦玦拿下。” “呵呵,我看谁敢!”欧阳诺冷笑着说道。 “欧阳教授,自古民不与官斗,你们儒道的人我春秋盟也招惹不起,但那南海血龙王,是我春秋盟命脉之所在。龙王身死,春秋盟颜面何存!” “南海血龙王?”欧阳诺听得皱起眉头,露出思索的神情,沉思片刻,忽然眉毛一动,问道:“清末民间传闻,南山南有赤龙出没,可是你口中所说的南海血龙王?” “不错,其本体为血蛟,百年前就被春秋盟前辈高人降服。假以时日未尝不可化龙飞天,是我春秋盟命脉之所在。” “既然是蛟龙,想必手段通天,谁能伤得了它的性命?”欧阳诺问道。 “宋珏!” 董渊咬牙吐出两个字。 便在这时,黑沉沉的夜幕,仿佛被人一把扯碎。 紧接着咔嚓一声巨响,一道粗大的闪电在空中显形,震的人耳膜生疼。 暴风骤雨。电闪雷鸣。 海上吹起万丈腥风,瞬间化为滔天巨浪。 欧阳诺不拜鬼神,但面对这天地之威,忍住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还不速速动手!”董渊一声令下。 数道人影闪电般的朝我袭来。 他们来的快,我的身法也不慢。 早在欧阳诺替我拦住董渊的怒火向他诘问之时,我便已经算好了方位。 我失去的是剑道,与龙灵无碍。 数人尚未近身,我便闪身避开,原地顿足拔空飞向海滩山一块突起的礁石,踏足其上。 刚一落足,杀机四起,最犀利的依然是先前那道剑气。 我再次拔空飞起,人在空中以不可思议的动作辗转腾挪,以龙类身法相继避开了数道剑气之后,一头扎入海水之中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正人君子好杀生 先前海上杀机绽放的时候,龙灵便现出前所未有的盛怒,如今听董渊说破,这海中藏着一头蛟龙,我才明白真相。 我为真龙后裔,蛟龙连地龙都算不上,它想杀我,是对真龙的最大羞辱。 才一入水,龙灵便强势破出识海,我将神魂隐退,任由它掌控我的身体,在深海遨游。 上有雷霆交错。只有潜入深海才能避开雷劫。 冥冥中也不知往深海中游了多久,龙灵开始上浮,等我浮出海面的时候,龙灵归隐。我再次掌管身体。 尚未睁开眼睛,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睁眼一看,四周海水都被鲜血染红,目之所及,宛若置身于血海之中。 此时海水已经恢复宁静,天空雷霆隐没,一阙星空展露。 我四处张望寻找宋珏的踪影,忽然。下方海水一动,我正要闪避却被猝然不及掀到空中。 我大惊失色,还没等我瞧个究竟,一条数十丈长,全身闪耀着黑色鳞甲的庞然大物跃出海面。 紧接着耳边听见宋珏的轻语:“抱紧我。” 我双手抱住龙颈,跨骑在宋珏所化的黑龙背脊上面。 龙鳞坚硬无比,又湿又冷,给人的感觉极为怪异,但因着这黑龙乃宋珏本相,又令我生出亲近。 曾经的山鬼,今日的黑龙。 “你要带我去哪?” “就在前方不远,带你去建一桩天大的功德。” “什么功德?” “斩血蛟,为民除害。” 黑龙在海上遨游,破开千重浪。 先前我便闻到刺鼻的血腥,犹如置身血海,越往前游这股血腥味越浓,海水也变得越来越浓稠。 又行了数里远,前方隐约看见一座突起的礁石,高十余丈,犹如一把利剑刺向天幕,隐约听见一声声虚弱的悲鸣。 等游近了,我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令我震撼的一幕。 一条经围四五尺,长不可见的蛇形怪兽盘根错节的缠绕在礁石上,怪兽的下颌被礁石的顶端刺穿。将它的身体牢牢的捆在上面,挣脱不得。 鳞甲崩飞,深刻见骨,鲜血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注入到海水中,染红一片血海。 “这便是那南海血龙王?”我震惊无比的问道。 “不过一头孽畜罢了,也亏得春秋盟给它脸上贴金。” 血蛟哀鸣,声声惨绝。 我看得心有不忍,说道:“欧阳教授已经答应为我解决玄门追杀令的事,你又何必再杀它,与春秋盟结下死仇呢?” “呵呵,我若非化龙失败过一次为天道所忌。早就来南海杀它了。” “为什么?” “你可知这头孽畜手上沾染了多少条人命?眼前这方血海,远不及它为祸之甚。” 接着,宋珏和我说起了这头血蛟的来历。 欧阳诺说清末南山有见龙传闻,所传的正是这头血蛟。 血蛟,习性残暴,传说为赤链蛇所化。 因恶性极重,极少修功德,修得是吞噬血气凝炼妖神的妖道。 说是清末,其实早在光绪年间便开始在海南为恶,其后数十年,不知吞噬了多少无辜百姓,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蛇类性淫。这头血蛟尤其喜欢淫辱未出阁的少女。 淫辱致死,再吞吃入腹。 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恶行累累,罄竹难书。 后来血蛟无辜消失,传说被谪仙派的高人斩杀,还有传说是因为作恶太多被南海龙王治了罪。 而真相是,血蛟感国运之变。知道再想像从前那样靠吸食人血生魂凝练妖神,只会惹来杀身之祸,于是便和春秋盟达成协议。 它成为春秋盟的护法神,春秋盟负责为它提供血食。 “这些年,春秋盟所杀的人,除了首级之外,基本都被它拆屯入腹。此妖渐成气候,若给它凝聚妖神,蜕变为赤练血龙,到时候再想杀它可将难了。”宋珏说道。 “属实当杀。” 末法时代虽然结束,然而天地灵气是无可挽回的。 道高一尺,魔便要高一丈。 等到血蛟化为赤练血龙。不仅道门拿它没办法,人族军工科技手段用尽,也奈何不了一条能隐能潜的恶龙。 “秦玦,你现在已经有了人族气运在身。杀它不仅能为你凝聚无上功德,还会为你无形中增加人族气运,获得天地的认可。” “你虽然成功化龙,终究还是孽龙。这功德还是你来取吧。”我想了想说道。 “你错了,从我化龙失败的那一刻起,就不再被天地所承认,亿万功德也更改不了我的宿命。动手吧,秦玦。” 语闭,宋珏带我飞到血蛟头顶上空。 此时血蛟自知在劫难逃,怨毒无比的死死盯着我。双瞳如血,我被它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心生畏惧。 除了畏惧,还有几分犹豫。 以前只有人杀我的时候我才会反杀,而今天是我第一次主动杀生。 见我迟迟没有动作,宋珏念出两句诗:“为人长善作恶易,正人君子好杀生。” 这两句诗出自张良,道尽了人性。 天有好生之德,而人心不古,一个人哪怕做了一辈子的善事。当他想要为恶的时候也能轻而易举的做到。 而所谓的君子好杀,指的并不是君子喜欢杀人,而是当嫉恶如仇,杀伐果断。 对待大奸大恶,必须以直报怨,杀之而后快。 念及此,我拔空飞起,双手握着剑柄朝着血蛟的颈部一剑斩落。 清濯剑早已被毁。我现在所用的剑为百炼云纹钢。 血蛟有鲛鳞护体,若是在平时,我这剑根本伤不了它分毫。 不过它先前曾和宋珏鏖战一场,颈部鳞甲残缺不全,被我一剑得手,将血蛟的脑袋干净利落的斩了下来。 血蛟身首异处,魂飞魄散。 我的剑也因着与礁石剧烈相撞,断为两截。 鲜血犹如瀑布一般涌出,喷的我满头满脸都是。 蛟血滚烫,我的心脏也变得无比的火热,那一丝怯懦也消失不见。 为人长善作恶易,正人君子好杀生。 世道险恶,君子当以杀伐证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翻云覆雨手 我们距离海岸线很远,先前龙灵带我潜入深海,我也不知道究竟有多远,问了宋珏才知道,此处距离海岸线有上百里远。 宋珏依旧带我在海上驰骋,漆黑的龙鳞不再冰冷,迎着海上腥风,破开重重海浪,我心中生出莫名的欢喜。 阳神境界道士才可以御空,且不可持久,一旦神念亏空便要落地,能持久御风飞行的只有龙。 除了宋珏。无人能给我这种体验。 心旌神驰之际,我忍不住放声长啸,换来宋珏吃吃的笑。 解决掉血蛟之后,虽然海岸上还有天涯客栈的诸多杀手。但都已经无法再对我们构成威胁。 难得今晚星月交辉,我们像顽皮的孩子一般,在深海中追逐着海浪。 时而龙尾重击劈开千重海浪,时而龙吟高亢飞向九天。 上天潜海,自在逍遥。 我们并不着急上岸,遨游在南海一望无际的碧波上。 以前,我只有龙灵在识海中遨游过,我自个却从来没有这么恣意畅快过。 宋珏自化龙之后。也碍着天道禁忌,从未化龙飞天。 今晚,波澜壮阔,逸兴遄飞。 我随着宋珏纵情高歌,翩若惊鸿照影。 飞得倦了,宋珏载我落在一座荒芜人烟的海渚上面,我从她背上跃下,她亦落地化为人形。 原来宋珏所穿的衣服因着化龙的缘故,全部舍弃,此刻所穿的一身黑衣由她神念所幻化。 黑衣修身,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 容颜也未遮挡,月光皎洁,照在她完美出尘的脸颊上,又顺着领口与玉山辉映。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既有静女其姝的婉转,又有桃之夭夭的华采。 望着她深邃的眼瞳,想起她和我讲述的前生,心底有些惘然。 再不敢直视她的眼光,撇过身去,与她并肩望着海上的明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不知阿清现在过的怎样,一想到她,满腔思念再也化不开。 阿清不若宋珏这般清丽绝伦,也不像她这般超凡绝俗。 除了背负着元凤血脉。她就是真正的世俗女子。 音容笑貌,犹如和煦阳光,照亮年少阴暗的心,给我带来光明和希望。 没有随她去岳湘之前,我是孤僻的,孤独的,还有点自卑,就像是一块毫不起眼的石头,被人遗弃在路边,被杂草埋没。 是阿清将我从茫茫人海中找出来,以玉石相待。 一声秦公子,是她对我的尊称。也是她对我的期盼,更是代表了她的心。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今晚,望着海上的明月,我想起了她。 从前我不去找她是因为有玄门追杀令,现在欧阳诺为我解决了这个麻烦,我恨不得立刻插上一双翅膀飞向昆仑。 茅山宗和谪仙派是注定的死敌,一战在所难免。 只是我现在剑道不存,去了也只会令她分心,并不能真正帮到她。 我正想的出神,听见身边宋珏说道:“风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你也怕冷?”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 “风吹得久了,心就会变冷的。”宋珏望着我幽幽说道。 “” 宋珏重新化龙,载我飞向人间海岸。 等远远可以感知到岸上的杀机的时候,宋珏化为人形,脸上蒙上一层黑布,牵着我的手与我在海上踏水而行。 先前与她在海上翱翔,身上的血腥早就被海水洗清。 此番踏海归来,才暴露身形。便牵动岸上杀机。 越走越近,杀机也越来越浓。 然而,直到我和宋珏成功上岸,杀机也没有爆发。 先前欧阳诺只是一个人来了,而现在她身后多了一辆直升机,还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 自古民不与官斗,无论春秋盟如何怒火中烧,也不敢直撄官方盛怒。 毕竟这是儒道的天下,法治国度。 董渊阴冷怨毒的盯着宋珏,犹如毒蛇一样,仿佛要将这份仇恨烙印到骨子里。 其余春秋盟死士,也和董渊一样怒视着她。 只有先前以灵龟匣占卜的李复面如死灰般的站在原地。眼中一片迷茫。 三方各自沉默,最先有所动作的人是李复。 他走到宋珏面前,看着她一字一字的说道:“龙王它还在吗?” “你说呢?”宋珏淡淡的反问了一句。 “儒道插手,玄门追杀令已经成了一纸空文。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还一定要杀它。”李复说道。 “我为何要杀它,你们春秋盟自己心里清楚。南海血蛟罪行滔天,血债累累。祸及不知多少无辜百姓。我杀它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 李复闻言一愣,很显然他没有想到宋珏会对血蛟的来历如此清楚。 “如此孽畜居然还能苟活到现在,并差点修得妖神化为赤练血龙,背后可少不了你们春秋盟的暗中饲养供奉。” 宋珏说完这话,有若无意的看了欧阳诺一眼。 “今夜之事就此作罢,关于血蛟的来历,灵异科会彻查清楚。秦玦,宋珏,你们两个随我一起走吧。” 欧阳诺不想再多生事端,想带我们离开。 便在这时,董渊一步走到我们面前,死死的盯着宋珏,咬牙切齿的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今日看在灵异科的面子上暂且放你一条生路,杀龙王之仇他日必报。” “你真想报仇?”宋珏挑眉问道。 “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哈哈哈”宋珏纵声长笑,形态癫狂。 “你笑什么?”董渊愤怒的问道。 “董老头,我觉得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你是不是以为,如果不是灵异科插手,你们就能杀得了我?” “杀你有何难!” “好,我今天就让你们彻底死心。” 语闭,宋珏转身又走向海边,背对着春秋盟一众杀手。向天缓缓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 五指并拢向天,又缓缓向下平落。 随着她手臂的挥动,原本星月生辉的天幕又再次被阴霾遮蔽。 乌云滚滚,电光交错。 此时,她的手臂已经平落至胸前,掌心向上。 天空上,乌云越来越浓,闪电也越来越响,仿佛随时会降下暴风骤雨。 可是,任凭乌云滚滚,风雷阵阵,始终滴雨未落。 宋珏又开始动了,掌心陡然一转,变为向下。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狂风暴雨犹如排山倒海一般从天而降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此乃通天手段,道门阳神莫能施为。 雨只下了片刻便停歇,但岸上这些人无一个例外全部被大雨浇透,同时也浇透了他们的心。 董渊脸上雨水纵横,像是瞬间苍老了好几岁,眼底的怒火也消失了,只剩下恐惧。 “现在,你还想着为你们所谓的龙王复仇么?” 第二百一十九章 纯钧 宋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震惊的可不仅仅是春秋盟,还有欧阳诺。 欧阳诺惊得合不拢嘴巴,茫然的看着宋珏。 子不语怪力乱神,并非是不敬,而是敬而远之,这也是鬼神冥冥自思自量的意思。 先前宋珏要欧阳诺做个见证,见证的便是她的神通。 这一只翻云覆雨手。便是她送我的护身符。威慑的不仅仅是春秋盟的杀手,还有儒道,乃至天下玄门。 上了欧阳诺安排的直升机。乘着夜色飞回南山渡口,到了南山渡口,我们和欧阳诺分别。 分别前,我们再次讨论了关于我为灵异科效力的事情。 开始欧阳诺的打算是将我吸收为灵异科成员,而在宋珏展现通天手段之后,她便知道此事强求不得。 最后宋珏告诉她。我可以为灵异科做事,但只听调不听宣,同时,儒道也必须为我解决来自茅山宗的威胁。 “这个条件,怎么看都是你们占尽便宜,得到了应有的好处,却根本不用承担任何代价。”欧阳诺说道。 “你能主动找上他,相信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小人讲规矩,君子重礼法。只要儒道肯以礼相待,还用担心他不肯出力么?” “呵呵,宋姑娘所言极是。”欧阳诺微微一笑说道。 “说到这里,我很好奇,你们究竟看中他什么?”宋珏问道。 “术数通神,国士无双。”欧阳诺想了想说道。 “哦,我还以为你们看中的是他的剑道,可惜,他剑道已经毁了。”宋珏坦诚说道。 “怎么毁了?”欧阳诺好奇的问道。 “杀人不成,被剑反噬。不仅剑道被毁,连同他那把欧冶子仿制的承影剑也一并毁了。”宋珏说道。 “他要杀的是谁?” “茅山宗,韩宗布。” “神游境界,去杀阳神,仅仅毁了剑道,也难怪茅山宗肯出三十亿的天价也要杀他。”欧阳诺说道。 “后天,我会带他去文昌书院找你。” “好,后天见。” 与欧阳诺分别,我和宋珏返回入住的酒店。 今夜她先是和血蛟鏖战。又拼尽全力施展通天手段,眉宇间透着浓浓的倦意。 沐浴更衣后,偏又不肯睡,蜷卧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我洗完澡出来,她还在。 “去睡吧。”我说道。 “秦玦,我们又要分开一段时间了。你有人族气运在身,修得也是君子之道,儒道能容得下你,却容不下我。” “为何容不下你?” “儒道无论治国还是治人。讲究的是一个治字,无规矩不成方圆。他们认可你,并且认为可以约束你的行为,但是他们却拿我没办法。” 儒道的确容不下宋珏,灵异科也留不住这尊大佛。 道家思想以老子的无为而治为核心,这个无为并非是什么都不做。而是只传播道。不以人为干预,因为大道自有其规则,体悟了大道,也就懂得如何守规矩。 儒家思想则不同,儒家讲究的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这里面人占据了主导地位。 是以儒家会说,修身齐国平天下。 传播礼法的同时,还要人为的干预引导,约束管教不和谐的言行。 以宋珏今晚所展现的神通。我想不出儒道中有谁可以约束她。 人间阳神巅峰的战力,堪比鬼神。既然无法制约,便只能敬而远之。 敬而远之不代表畏惧。而是一种务实的态度。 《论语·先进》里面曾有一段论述,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意思是人事尚未处理好,不必考虑鬼事。 同时在《论语·雍也》里面也有这样的记载,樊迟问孔子何为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倘若一个国家,不以民生为计,反而一天到晚去钻研鬼神之事,那么这个国家距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是以李商隐会在《贾生》中写道: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儒道不事鬼神,为的是天下苍生。 也正是因为他们有这种思想,即便不设道观寺庙。不设神像,天下民心也始终向着儒道。 庙里的佛菩萨香火再盛,也主宰不了人间格局,而儒道却可以。 以苍生社稷为念,儒道无须刻意去做些什么,冥冥中存在的人族气运 。便可将十方鬼神全部打下神坛。 甚至,万民所向,连天道都要为之辟易。 “你跟着欧阳诺,我也不用再每日为你的安危操心,正好腾出时间去一趟云梦泽古地。” “云梦泽古地?” “我常常梦见幽篁山,想去云梦泽古地探寻一番”宋珏幽幽的看着我说道。 “若有机会,我也想去云梦泽古地看看。” “云梦泽已经化作洞庭湖,有没有古地存在尚未可知。你这段时间就留在欧阳诺身边,为灵异科做事,便是在为你累积人族气运,对你来说比单纯的立功德还要好得多。” “只是不知道他们要我做些什么。”我说道。 “她不是说了么,看中的是你术数通神的本事。不过,你在入世修行的时候,莫要冷落了剑道。你与我不同,我有龙威,你只有剑,剑气便是你的龙威。” “也不知我何时才能重聚剑意。”我叹息着说道。 有些事失去时容易,再想得到千难万难。 我日夜观想,剑不离手,连一丝剑意也体悟不出。握剑的时候,也再没有从前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我毁了剑道,同时,也失了剑心。 “这就欧阳诺有没有听懂我的话了,如果她肯给你一把好剑,对你来说重修剑道也不是一件难事。” “你怎知她有宝剑?”我好奇的问道。 “她没有,但是我知道儒道有一把好剑。你若有机会,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求来,它将会伴随你很长时间。” 宋珏说,七星龙渊剑能在斗宝大会上出现是个意外。 除了这把剑之外,欧冶子还有一把名剑传世,而这把剑要比七星龙渊还要尊贵的多。 “到底是什么剑?”我问道。 “纯钧。” 第二百二十章 孔庙 文昌市,历史名城。 西汉设紫贝县,隋唐设武德县,唐贞观改为文昌县,九五年撤离文昌县,改为文昌市。 文昌三面环海,四至角。我们要去的文昌书院,坐落在东北海岸上的七星岭山顶。 退了房,退了租来的车,我和宋珏登机飞向美兰机场。 下了飞机,便见到欧阳诺派来的专车,载着我们前往文昌书院。 车子开到七星岭下,欧阳诺已经在等我们了。 “秦玦,宋珏,欢迎你们的到来。”见到我们欧阳诺欣喜的说道。 “你好。” “你好。欧阳教授。” 文昌书院名为书院,实际为儒道培养灵异科储备人才的基地。 书院建在山顶,向东正对着南海七洲列岛。 七洲列岛是海南八景之一,自古有着人间仙境之称,从空中俯瞰犹如北斗七星罗列。斗柄遥指东南。 向西看,文昌书院对着的正是有着千年传承的海南第一庙,孔庙。 文昌孔庙史建于北宋庆历年间,明洪武八年迁于现址,是中国惟一一座不朝南c不开大门的孔庙。 之所以不开大门,据说是因为老文昌人曾经立誓:若文昌未出状元,孔庙就不开大门。文昌一直没有状元,孔庙就至今没有大门,只有一左一右两个侧门。 和欧阳诺寒暄完毕,她便开车载我们去祭拜孔庙。 儒道以孔子为圣。孟子为亚圣,我既然决定为儒道所用,在踏入书院大门之前必须先祭拜孔圣人。 既是表明决心,同时这孔庙本身也是一种考验。 到了孔庙,望着这座千年古刹,我心中肃然起敬,这大概是中国南方最古老最完整的一座孔庙了。 上学的时候读过的论语,只觉得迂腐,后来读的书越多,懂得道理越多,越明白为何这儒释道三教中儒道至圣。 平时孔庙也是接待游客,但今天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专门考验我,庙门广场上一个人影也瞧不见。 孔庙没有正门,侧门谓之礼门,礼门也称德配天地牌楼c东牌楼。 进孔庙的规矩是从礼门进,暗示人们要循礼蹈义,才能进入孔子的殿堂,学到孔子的思想精华,成为真正的孔门弟子。 到了礼门前,欧阳诺停下脚步,示意我们进去祭拜孔子。 “你自个去吧,我不进去了。”宋珏说道。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欧阳诺望着宋珏问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去拜孔庙,与礼法不合。”宋珏淡然说道。 她这句话,等于是揭破自己的异类身份,欧阳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情。 以宋珏的神通,即便灵异科费劲心机也查不出她的来历,就算问道于幽冥界城隍司,也有山海关城隍徐增寿为她遮蔽玄机。 宋珏不进庙。只剩下我一个。也不知为何,就在我准备迈步从礼门而入的时候,忽然心底生出一种极为不好的征兆。 我驻足留步,转头问欧阳诺:“我能不能不拜孔圣?” “孔圣思想遍及全球,别说我们华夏子孙,化外夷狄也仰慕孔圣之道,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拜?”欧阳诺问道。 “怎么了?你若不愿,无人可以勉强。”宋珏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我这就进去。” 语闭,我开始整顿衣冠,把香火点燃,手持着香火进了礼门。 拜孔圣,香火要在庙外燃上。 子不语怪力乱神。拜孔圣也没那么多忌讳,只要心诚,遵礼就行。 进了礼门,入眼是一道万仞宫墙。顺着走廊进入庭院,孔庙布局严谨,左右对称。 前庭有棂星门c泮池c状元桥和一座出自名家的孔子塑像。 状元桥边有一口古井,名曰圣泉。 我手持着香火从前院走进后院,进了大成门来到大成殿。 大成殿古朴庄重,内设孔子神龛c神像c神牌c四配十二哲神位。 我先站在殿外默默看了一眼,心怀忐忑的迈步进了大成殿。 才进殿门,香火无风自灭。 拜大成殿,会有人敲钟,以钋钟声开始起音,以玉磐声结束收尾。 取意集大成也者,金声而玉振也。 我这边进去。便听见钟声从大成殿后方的钟楼中传来。 咚的一声,犹如一把重锤狠狠的击在我的心脏上。 此时香火已经明灭,按说我不应该在进去,可是钟声已经响了,若是不等终结,便是对孔圣失了大礼。 念及此,我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钟声一声接着一声,重击着我的心,击打的我血脉喷张,眼花耳鸣。 随着钟声越来越响。我的五感六识紊乱不堪。 身体左摇右晃,站也站不稳。 又往前走了数步,眼看距离神龛越来越近,我咬牙继续前行。 咚,又是一声巨震。 喉咙腥甜,我才把那股精血强行咽进肚子里,鼻子一热又流出两道鲜血。 我不敢再动,站在原地直视着孔圣神像。 孔子神像为一相貌古瞿的老者,眼神睿智深邃。 就像他的弟子颜回所说的那样,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望着孔子像,我心中无比迷茫,为何这孔庙会对我有如此强大的敌意? 重伤我的不是敲钟人,而是儒道浩然之气。 可我死活都想不明白。我从未有恶行,也未曾失礼与人,修得也是黑书里的乾道君子功法,与儒道到底哪里有了冲突? 难道是因为我是真龙后裔? 可是孔子本身是不排斥龙的,甚至还将老子比喻为龙。 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散乎阴阳。 这句话就是孔子说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再次举步向前。 才行数步,忽然钟楼又是一声钟声敲响。宛若平地惊雷。 我急忙掩起袖子,怕染污了大成殿,一口精血全喷在袖子里面。 钟声未绝,我若再往前走,受的伤只会越来越重,甚至还有可能有性命之忧。 可若就此转身,对孔圣失了大礼。 我陷入犹豫,是走还是留?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儒道核心思想。 孔庙对我来说一重考验,或许要考验的就是这句话。 念及此,我大步上前,任凭钟声如雷,七窍流血,坚持着走到神龛前,把熄灭的香火插进香炉。 香火刚一归位,钟声戛然而止。 终结前的最后一次重击,震得我五脏欲裂,掩起袖子喷血不止,过了好长一阵子才缓过劲来。 钟声停了意味着大礼完成,本来我还想着跪下磕头。又担心自己这一跪下去再也起不来,索性转身就走。 出了礼门,见我面色惨白,宋珏急忙迎了上来。 “秦玦,你受伤了?” “为儒道浩然之气所伤,气血紊乱,神魂无碍。”我虚弱的说道。 “好端端的,怎么会惹来浩然之气?”宋珏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 欧阳诺眼中也露出困惑之情,解释说这种事从未发生过。 便是精怪妖邪之类误入孔庙,只要不作伤及体面的事情。也不会受此业报。 最令她困惑的是,我的大礼还完成了。 坐车回七星岭,一路上宋珏都在思虑这件事,等到快下车的时候,她突然说道:“秦玦,我明白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我问道。 “要怪只怪你在封神界请谁的神不好,偏偏要选那具玄甲衣冠!” 听宋珏这么一说,我也豁然开朗。 当日我以龙灵进了秦始皇的玄甲衣冠,并且举起了定秦剑,这代表我继承了始皇帝的祖龙之霸道。 而秦始皇,一生最大的恶行便是焚书坑儒 念及此,我喟叹连连。 慈悲,慈悲。 这亏得是拜的孔圣,只要不失礼便不会怪罪,若是拜的孟圣,不以浩然之气灭杀我才怪! 第二百二十一章 浩然之气与夫子剑 我被儒道浩然之气所伤,坐车的时候就一直在思索着这件事。既然要为儒道做事,将来少不了与这浩然之气打交道。 黑书中有提到浩然之气,放在和道门真炁一起来点评。 道门有真炁,本质为磁场能量。 龙炁也属于磁场能量,玄门术法千万,无非就是对磁场能量的掌控和运用。 其实,磁场能量是一种很笼统的说法。 就像光的波粒二象性一样,磁场能量也有波粒两种形态。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种很特殊的电磁波,也可以看做是有无数个承载着意识能量的粒子。 以波段呈现的时候,通常称之为神念,念力。 而将能量化为武力c剑气等实体能量的时候。就是粒子状态。粒子越多,承载的意识能量越强大,所转化的实体能量也就越强大。 念力通常为精神攻击,或直接攻击神魂。或勾动自然之力,以特殊的咒语和术法,感召天地自然雷霆乃至万物之力。 儒道的浩然之气也属于磁场能量,但是这种磁场能量与玄门大不相同。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门修行需要借助天地灵气,天地灵气由天道自然所衍。而浩然之气乃是由人道所化。 故天地灵气会日渐削减,而浩气长存。 这也是为什么人间由儒道掌管的原因,因为儒道最善于养浩然之气。 公孙丑问道于孟子,:“敢问夫子恶乎长?” 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公孙丑又问道:“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孟子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配义与道,集义所生。” 孟子的这段话对浩然之气解释的已经很清楚了,能掌握多少浩然之气,取决于其本身有多少大义。 何为义? 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维护人道和平,便是大义之所在。 大义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倘若自私狭隘,只贪图一己私欲,失了大义,同样也会失去相应的浩然之气。 天地灵气日渐枯竭,终将耗尽,。 洞天福地中的灵气只是落日余晖,所谓的寻仙,也只存在于虚无缥缈之中。 当后天修行再也无法弥补先天之不足,玄门修行也就走到了尽头。 除非能有人像我一般做到阴阳互根,体悟大道冲虚之妙。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冲虚之后。对天地灵气的需求就大幅度减弱,即便灵气耗尽,也可继续修行。 阴阳互根,生生不息,又何需天地灵气。 但凡夫俗子想要冲虚何其艰难?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昊天在一步步褫夺人间神性的同时,也在一点点斩除人间的道根,断绝凡夫俗子冲虚的可能。 灵气枯竭,无法冲虚,便只能受制于天命。 道从伏羲而始,自刘伯温而终。这句话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暗指人间再无冲虚之人。道根已经断了。 我能成功,是因为我本身就存在两道先天纯阴和先天纯阳之气。 这番深刻的体悟,令我不得不感叹,这人间当真是儒道的天下,浩气长存,道门谁与争锋? 除非人间再有伏羲降世,重启混沌再降大道机缘。 我伤的只是血气,并不严重,简单调息后,便已无大碍。 欧阳诺开车载着我们沿着盘山道直接登上山顶,开进文昌书院。 “秦玦,你有伤在身。我先带你安排住宿。”欧阳诺说道。 “好。”我应道。 下了车,只见一排排整齐的瓦舍竹亭,芭蕉椰树,绿意盎然,令人赏心悦目。 竹亭内三三两两,或读书,或下棋,皆身着古代衣冠。 途经一片竹林。林中有人在练剑。是一个身材曼妙,皮肤雪白的白衣少女。 少女持着一把几乎与她身高平齐的八面汉剑,双眼目视前方。 她很专注,我们从她身边经过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我好奇多看了两眼,赫然发现尽管少女没有任何动作,但剑意已经充斥了整片竹林。 最令我震惊的是,她的剑居然还有了剑息。 “儒道也修剑?”我问欧阳诺。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欧阳诺微笑说道。 “我看她已经有了剑息,怕是距离体悟剑气不远了,秦玦,论及剑道修行,她似乎比你还要厉害些。”宋珏说道。 “你要是知道她的出身来历。也就不会那么吃惊了。”欧阳诺说道。 “哦,有什么来历?”宋珏问道。 “她叫沈若羽,比秦玦小两岁,宁波赤堇山人。家里世代以铸剑为生” 接下来,欧阳诺边走边和我们说起了沈若羽的身世。 沈家世代以铸剑为生,所铸的龙泉宝剑在国内很有名气。即便是在高科技兵工的今天,沈家铸剑也采取古法。千锤百炼,敷土烧刃,工艺完全按照古法。 家族作坊一年也制作不了几把,所幸每一把都能卖出高价,生活还算富足。 沈若羽的父母结婚后,一直没有怀孕。 两人为了求子,各处求神拜佛,寻医问药,始终都没有怀上。 后来,俩人也就死了心,专心铸剑。 这天,沈若羽的母亲照例去给欧冶子的神像上香,无意间念道了一句,我视宝剑为子,却不知何时才能有自己的孩子。 结果当天晚上,她就梦见古剑入体。没过多久怀上了身孕。 开始她的父母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在怀上沈若羽之后,沈家仿佛受到了诅咒一般,一把剑也铸不成。 无论多么严格走工艺程序,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 剑有了瑕疵,也就从上品沦为下品,沈若羽的父亲不愿埋没祖上的名声,索性放弃铸剑为生。凭借多年的积蓄转行做了别的生意。 直到沈若羽七岁那年,沈父无意中邂逅了一位游方道士说起了这件事,道士听完觉得很好奇,便提出要见一见沈若羽,于是沈父就把道士领到家里。 看到沈若羽后,道士又要了她的生辰八字,参详半天,豁然开朗,大笑着说道:“你们既然已经生下了剑胎,又怎可能再铸成名剑。” 自此之后,沈若羽便有了剑胎之名。 她是十七岁才开始学剑,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武道剑法就再无所求,有心去昆仑学剑,奈何谪仙派与世俗不同,没有机缘她想拜入山门也难。 便在这时,灵异科找上了她,把她收入文昌书院,作为特殊人才培养。 “起初小丫头还不愿意来,说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直到院长亲自上门,以一招夫子三拱手把她打败,她才心甘情愿加入灵异科。”欧阳诺说道。 “夫子三拱手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能让沈若羽心服口服的自然是剑法,夫子三拱手是院长独创的一套剑法,全称为夫子剑。” “若有机会,我也想见识一下夫子剑。”我说道。 “等帮你安排好住宿,便带你们去见院长。”欧阳诺说道。 (今天就这一更,看完睡觉。) 第二百二十二章 尺木为簪 文昌书院占地面积恢弘,竹林瓦舍盘踞了整片七星岭山头。 书院里有学生,也有灵异科人员,分开居住在东西两处院落,西苑为学生,东苑为灵异科员工宿舍。 欧阳诺直接领着我去了西苑。 “西苑不是学生么?”我诧异的问道。 “这是院长的安排,看你太年轻,想让你多学点东西。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能学到多少看你自己造化了。”欧阳诺笑着说道。 “多谢院长一番美意。”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活到老,学到老。 以前在张家祖宅的时候,我修行之余所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翻阅张家的藏书。 道家思想是我接触最多的。结合周易和黑书,也令我明白了许多道理,但这远远不够我所用。 刘伯温刻在神仙墓上的那两句诗,其实更接近于儒道思想,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意思。 佛道本为一体,都是从自然万物中体悟天地大道。而儒道则是从人道入手,在与人的交往中体悟天地大道的奥义。 进了西苑,一排排整齐的厢房瓦舍坐落有致。 欧阳诺将我们领到一座独立的道:“知道你们修行人喜欢清静,这院子里一共有三间住房,左右都住了人,只有中间一间空房,我想安排你住在这里。” 我站在院门口往里面看了看说道:“能住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 “和你一样,都是些有本事的人,左边这间房的主人你已经见过,天生剑胎沈若羽。” “右边的又是什么人?”我问道。 “右边这位我不方便透露,等你们见了面自己去问好了。” 简单介绍完毕,欧阳诺取出钥匙打开房门。 房间不小,有客厅卧室,盥洗室。客厅装修的古香古色,卧室与盥洗室却十分现代化,空调c洗衣机c热水器很符合儒道的实用观念。 两人在客厅,我先去卧室换衣服。 今天身上这身衣服沾满了血污。我把它脱下来投洗,冲了个凉,换了身张清濯为我定制的汉服。 当初我们两个在岳湘,一共做了四套汉服,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件。其它三件都随着我的杀劫,悉数毁掉。 睹物思人,我又想起了阿清。 看欧阳诺的安排我应该会在文昌书院待上好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她。 换好衣服,我看向镜子里的我。 从前的稚气和自卑早已被一场场生死杀机洗尽。左脸和额头的刀疤现在只剩下两道浅痕。 我的五官属于偏秀气的那种,甚至可以说有点阴柔。 后来修了乾道,五官的格局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眉毛越来硬挺,眼神越来越深邃明亮。 两道刀痕无损我的面相格局,反而为我增添几分异样的气质。 可以称之为飒,也可以称之为煞。 头发有点长了,我找了条束带扎起来,先是扎成一个传统道髻的模样。看了看自觉好笑,和我的年龄很不相称。 略微思索片刻,我将头发从中分开露出前额,再绕后中间扎起来,扎一半留一半。 这种束发流行于秦汉,看起来很硬朗。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种束发需要一根发簪来固定,一时半会我也找不到,就这么走出了卧室。 古人很注重仪容之美,儒道尊礼,正衣冠也是礼法的一部分。 我既然要在文昌书院常驻,以后这衣相身相都要比从前更加注重,尽量做到不失礼于人。 尊重自己,也尊重别人。 走出卧室,看到我新扎的束发。欧阳诺露出一抹赞赏之色。 宋珏却凝神看了我许久。 我走到她面前小声问道:“我这个发型合适么?” “嗯。”宋珏轻轻的点点头,又说道:“你随我来,我再帮你收拾一下。” “好。” 我跟着宋珏进了卧室。她将门关好。 “你坐下来。” 我依言坐在椅子上,宋珏站在我身后,重新把我的头发散开。取出一把木梳细细的梳理。 “记着我的动作,以后你自己来。” 说完,宋珏开始教我如何盘发,如何把头发束起来。 等到把头发重新束好,看起来更加古意盎然。 “这是什么年代的发型?”我问 道。 “春秋。还缺一根发簪定型,显得有些美中不足。”宋珏说道。 “等有时间了,我去买一根。” “不用,我送你一根,你先把眼睛闭上。” 我把眼睛闭上,冥冥中感知到卧室内多了一股极为强大的癸水之气。 除了癸水,还有浩瀚无尽的龙威。 我知道,宋珏一定是显出了本相。但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过了一会,癸水和龙威相继消失。 “好了,可以了。”宋珏柔声说道。 我睁开眼睛,看到她掌心握着一根乌黑如墨的发簪。 细如竹筷,长约七寸。 一头尖细,一头雕刻着龙首。 “哪里来的?” “尺木。” 龙无尺木不升天。所谓尺木指的就是龙头上的博山角。 此物最珍贵,比龙鳞还要珍贵的多。 博山代表着龙的道行,也代表着龙的尊严。 “你把尺木给我做发簪,会不会有损龙威?”我心里感动不已,望着宋珏问道。 “你我将别,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根发簪权当留念。” 她这话听得我心里更加愧疚,因为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她。 再次走出卧室,我们随着欧阳诺去见院长。 院长不在山上住,而是住在东面山崖下的望海口,正对着七洲列岛。 这是一座高科技建筑材料搭建成一座音乐厅模样的组合建筑群,大厅足以容纳数千人。 二楼有会客厅,图书馆,珍藏馆,餐厅,剑道馆。 欧阳诺说,院长就在剑道馆等我。 推门而进,我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穿着宽大清灰长袍的老人,站在窗前背对着我们。 听见身后的动静,老人转过身朝我们走来。 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我们。 他起初看的是我,最后不自觉的被宋珏所吸引,脚步也变得缓慢而凝重。 我正要向他行礼,却见他忽然对着宋珏深深的弯下了腰。 口中念道:“先前我在望海的时候便心有所感,得了个乾卦,九五,飞龙在天。今日见到阁下,才知应在阁下身上。” “院长谬赞,宋珏当不起。”宋珏谦和的说道。 “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翔乎阴阳。阁下要是当不起大人之名,这世间也无人值得我一拜了。” 说完,院长再次对着宋珏一揖到底,惊得欧阳诺在旁合不拢嘴巴。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夫子剑气 院长行大礼令欧阳诺震惊无比,但更令她震惊的是宋珏居然坦然受之。 “我姓颜,颜不语。”院长做自我介绍。 “见过颜院长,晚辈秦玦。”我说道。 “宋珏。” “两位请坐。” 剑道馆没有坐席,只有蒲团。 我们三人盘膝坐在地上,欧阳诺因为穿的是职业套群,半跪坐在蒲团上。 “秦玦,欢迎来到文昌书院,更欢迎你加入灵异科。希望我们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合作愉快。”颜院长说道。 “不知灵异科要我做什么?”我问道。 “九嶷山之谜,困扰玄门千年。在你手中迎刃而解。生而通神,术算无双,灵异科目前所缺的就是你这种人才。” “具体做些什么?”我追问道。 “此事以后再说,现在你要做的是在文昌书院安顿下来,修剑可以来这里找我,听课让欧阳教授为你安排。”颜院长说道。 他说起剑道。我来了兴致,问道:“剑气有五行之分,不知院长掌握的是那种剑气?” “我的剑不在五行之中。” “天下万物莫出五行,不在五行之中的剑气又有什么说法?”我好奇的问道。 “浩然剑意,取仁c义c礼c智c信化入剑中,不入五行亦可为剑。” 我听的一怔,仔细思索一番后,肃然起敬。 无论是武道的剑,还是道门的法剑,剑道修行都在于杀人克敌,所谓五行剑气,其实指的是五种杀机。 杀机刚猛绝伦,是为庚金,杀机阴柔连绵是为癸水。 但是儒道的剑却不是用来杀敌的,仁者无敌,天下人莫能当也,又何须用剑? 孔子家语中曾经记录了这样一件事,子路戎服见于孔子。拔剑而舞,舞完问孔子说:古代君子,带剑是不是为了自卫? 孔子曰:“古之君子,忠以为质,仁以为卫,不出环堵之室,而知千里之外。有不善则以忠化之,侵暴则以仁固之,何持剑乎?” “颜院长。秦玦为人老实。你莫要欺哄他。”宋珏说道。 “宋大人此言何意?”颜院长微微一笑问道。 “剑就是用来杀敌的,天地庚金万剑本根,庚金主杀,只要是剑就离不开杀字。所谓的仁者无敌,才是真的杀人诛心。” 宋珏说的一点不留情面,颜院长一张老脸几乎都要挂不住了,干咳两声说道:“咳咳,宋大人慧眼如炬。” “那,颜院长的剑是什么剑气?”我问宋珏。 “是什么剑气。总要比试一番才知道。” 语闭,宋珏对着颜院长屈指一弹。 一道龙炁化为罡风,闪电般的袭向颜院长面门。 颜院长面色大变,两条长眉一动,左手震地,右手豁然抬起。食中二指并拢,剪向两眉中间。 只听铮然一声,犹如金铁交鸣。 宋珏抬了抬眼角,问我:“看出来了吗?” “霸道刚猛,遇强则强,当为上品庚金剑气。” 我这话才一说完,颜院长立刻问道:“我只出了一道剑气,你是怎么看出我修得是庚金剑气呢?” “因为他自个儿修得便是庚金剑气。”宋珏叹息着说道。 由于宋珏表现的太过强势,剑道馆的这场会面没有持续太久就结束了。 此时已经是中午饭点。我们一行人在餐厅简单吃过东西,就离开了这里,重新回到山上。办理相关的证件手续。 等把一切办理妥当,我问欧阳诺下午还有什么安排。 “下午没有事,你可以自行安排。这个证件你收好。文昌书院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包括整个七星岭,都在灵异科的监控范围之内。” 证件只有一本,宋珏没有。 我接过来收好,便准备回房间收拾行李。 “秦玦,我这里还有一分文昌书院的排课表,你看看对什么课有兴趣,只管按照进去听课好了。图书馆山上有一座专门收录古文典籍,院长那边的图书馆偏向于近代科研,两处图书馆你也都可以自由进出。” “好的,我知道了,欧阳教授。还有别的事么?”我问道。 “没暂时没了,有事我自会去找你。” “我今晚就会离开,你不用担心我会赖着不走。”宋珏淡淡的说道。 重新回到西苑小筑,宋珏躺在竹椅上翻阅着黑书, 不时做批注。 我先去盥洗室把上午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洗完又把卧室整理一番。把带来的行囊归置好。 弄完这些,等我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宋珏闭着眼睛睡着了。 自我们从酒店出来,她一直都戴着黑色的口罩,只有在和我独处的时候才肯把口罩摘下来。 由于戴的时间太久,细嫩的肌肤上还留着两道绯红的印痕。 这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山鬼的纯真与龙族的威仪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就像她的人明明就在我眼前,却又像是活在古老的过去。 我承认,我对她一直残留着初见的印象。 黄河里的乌篷船,乌篷船的黑衣女人,冷冽深邃的眼神,冰冷的手指 后来她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也令我见证了她脆弱的一面,但终究在我心里还是与她有着隔阂,远不如我与张清濯那般自然亲近。 这是为什么呢? 我坐下来望着宋珏的睡颜,陷入沉思。 我曾把她当做亲人,或者说是姨娘,以为她和我的因果,都是因为我娘。 可是,那天她却和我说了一桩两千年前的因果。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传道与她的男子,但我并不想成为他。 无论是妄想前生还是来世,都代表着对今世的失望。 尽管我有着悲苦的童年和少年,但我却愿意不惜一切代价经营我活着的每一天。 朝霞明翠霭,秋雨濯岚昏。 只因这一世,我遇到了张清濯。 第二百二十四章 裴旻 宋珏这一睡,直到天色黄昏才醒来。 “陪我去海边走走,顺便为我送行。” “好。” 我们由着东面山坡下了七星岭,走到一处悬崖下面,遥遥望着海中的七洲列岛。 此时海风柔和,空气中飘荡着轻柔的雨丝。两人沉默着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天色越来越晦暗,雨丝越发绵薄,淋湿了发丝。淋湿了衣衫。 “秦玦,儒道善养浩然之气不假,但你千万莫以为儒道尽君子。” “小人也能得浩然之气?” “天道不可欺。但是人心可瞒。只要瞒过人心,伪君子也可一呼百应,本身就算没有浩然之气,身边也绝不缺乏义士相随。以后你与儒道中人打交道,要以剔龙为本,万勿轻信与人。” “嗯。” “秦玦。我走了。”宋珏转头看向我,眼中幽幽离别。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我问道。 “等我从云梦泽出来,便会回来找你。” “我等你。” “君子一诺?”宋珏眼角舒展,笑着问道。 “千金不易。” “好,那你千万要等我回来。吾去也!” 语闭,宋珏忽然化为一股黑风,飞行到海上。 黑风说过之处,海水排空,掀起千重浪。 风雨如晦,都被她带走了,待我重新循着山道返回西苑的时候,天空已经繁星点点,月华如练。 回到房间,竹椅上还残留着宋珏的气息。 第二天,我洗漱完毕,拿着文昌书院的证件先去西苑餐厅了用了早餐。 西苑的学生不多,笼统不过两百余人,有风华正茂的少男少女。也有治学严谨的学者文人,甚至还有两鬓风霜的老人。 餐厅里很安静,食不言寝不语,很有古代学子之风。 吃过饭,我随着人群离开餐厅,翻开随身携带的课程表,发现今天上午有欧阳诺的民俗课,我忽然来了兴致。 课堂也是一座仿古建筑,学生穿着统一的汉服。我的出现显得有些另类。 我环顾一周,发现沈若羽也在。 虽然我们都住在西苑小筑,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正式接触过一次。 看到黑板上书写的课程内容,我才明白她为什么也出现在这里,因为这节课讲述的是唐朝民俗,剑舞。 钟声响了三下,欧阳诺穿着一身儒雅的长衫进了学堂,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金丝眼镜略显违和。 欧阳诺先从两篇很著名的诗词入手,一篇是乔潭的《裴将军剑舞赋》,一篇是杜甫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前者鲜少人知,后者却是千古脍炙人口的名篇,以至于提及唐朝的剑就会第一时间想到公孙大娘。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如果杜甫描写的是真的,公孙大娘的剑道造诣足以令道门汗颜。 裴旻对现代来说名气不如公孙大娘,但在他所生活的那个年代,可是天下公认的剑圣。 而且他这个剑圣的名字不是后人杜撰,而是由当朝皇帝唐文宗御笔所封。 唐文宗把李白的诗,张旭的狂草,裴旻的剑舞称为唐朝三绝。世人称呼他们为诗圣,书圣,剑圣。 “剑舞自古就有。历史悠久,汉唐最盛。提及历史上的剑法大家,左金吾大将军裴旻是绝对绕不开的人物” 欧阳诺中音柔美。娓娓道来,仿佛一下子将我们带回了盛唐。 从称赞裴旻的诗词歌赋入手,又陆续讲述了剑圣裴旻的几件逸闻,剑画合一,裴旻射虎,射杀蛛怪等,渐渐的为我勾勒起一个丰满的剑圣形象。 沈若羽听裴旻的故事聚精会神,一个字也不愿错过,但是等到欧阳诺讲起了公孙大娘,她却连番打起了哈欠。 这是一节大课,整整用了两个小时才讲完。等宣布下课的时候,沈若羽已经伏案睡着了。 我正要离开。却见欧阳诺朝我走来。 经过沈若羽身边,先把她拍醒,随后说道:“秦玦,沈若羽你们两个随我去一趟办公室。” 办公室在文昌书院中央,外貌是古建筑内部装修十分现代化。 “秦玦,我本来还想着上午课结束就去找你。没 想到你会来听我的课。”欧阳诺说道。 “秦玦?原来你就是那个被茅山宗悬赏三十亿的秦玦。”听欧阳诺提起我的名字,沈若羽略带惊讶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秦玦就住在西苑小筑,难不成你们还未见过面?”欧阳诺笑着问道。 “还没见过。”沈若羽说道。 “他也是修剑的,你们以后可以多交流交流。” “你好,我叫沈若羽。”沈若羽和我打招呼。 “你好,秦玦。” 正式认识后,我和沈若羽在欧阳诺对面坐下来。 “丫头,今天怎么有心思来听课?”欧阳诺问道。 “知道你要讲裴旻,他的课我可不能错过。” “你眼里就只有裴旻,我讲公孙大娘的时候,你可是睡得满脸口水。” 沈若羽脸色微红,辩解道:“公孙是剑舞扬名,最多算个舞蹈家,裴旻可是剑道大宗师,俩人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何况,咱们不是马上就要去考裴旻墓么,我自然对他比较关心了。” “我今天要你们两个来这里,就是和裴旻墓有关。” 说完欧阳诺拿出一叠照片,摆在桌子上。 第一张照片是鸟瞰群山,看山体植被应该是中国北方。 第二张照片拍摄的是群山深处,照着一座开在山体上的幽幽洞口。洞口是人工开挖的,应该是用了工业炸药。 第三张照片中,不止一座山体崩塌,洞口也被乱石遮蔽,地上一片泥泞,天上还下着雨。 “教授,这是怎么回事?”沈若羽问道。 “裴旻墓动不得。”欧阳诺叹了口气说道。 “为什么?” “先前负责勘察墓宫的十三人只有一个活下来,其它人全部牺牲了。” “怎么死的?” “剑气穿体,山体崩塌。明天颜院长会亲自带队前往燕山,到时候你们两个也跟着一起去。” “我也去?”虽然我也对剑圣裴旻的墓宫很感兴趣,却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有出勤安排。 “当然,你可是颜院长亲自点的大将,裴剑圣的墓到底能不能动,可全在你身上。”欧阳诺说道。 (秦玦的剑道重修机缘马上要来啦~) 第二百二十五章 挂职 裴旻墓的事情出的很急,虽然灵异科可以动用手段压制舆论的爆发,却无法彻底断绝由山体崩塌引发的社会关注。 出事地点在燕山南麓的一个幽谷之中,距离长城只有数十里远,站在长城上甚至可以看见事故现场。 现在人们想知道燕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惊天动地的异响,山峦崩塌,到底是人为,还是自然灾害。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引起了道门的关注。 末法时代已经结束,道门重新谋划格局,目前把主要心思都放在洞天福地以及寻找古地神迹上面。 燕山古墓因为距离长城太近。关系着人族气运,通常情况下道门不会轻举妄动。 但若裴旻墓中真藏有什么剑法神通机缘,道门肯定不会错过。 到时候,灵异科难免要和道门产生交涉。 当今儒道共有三大培训基地。分别为孔子故里曲阜,海南文昌书院,新疆惠远古城伊犁将军府。 一个在中原,一个在西疆,一个在海南。 三大基地中,曲阜只负责培养传播儒道的院派人员,弘扬儒道思想,养护浩然之气。 文昌书院负责培养解决自然之谜。包含考古c挖掘c探索c考察等自然方面的人才。 伊利将军府基地则是专门培养处理异类c以及那些发生在人间的超自然灵异事件的特殊人才。 子不语怪力乱神,是以除了孔子故里的培训基地之外,文昌书院和伊利将军府均不对世俗开放。 这次燕山考古出了问题,第一时间联系了文昌书院的院长颜不语。 由于事出紧急,当天下午颜不语就在山下礼堂宴会厅召开会议,决定成立一个专门攻坚的灵异科小组,由他亲自带队,前往燕山解决裴旻墓问题。 欧阳诺把情况交待完毕,对我们说道:“下午名单就会出来,等名单出来后我会喊你们过去开个小会,你们两个先回去收拾收拾,做好准备。” 我和沈若羽点头答应,离开办公室一起返回西苑小筑。 进了小院,沈若羽走到房间门口忽然驻足,转身问我:“我听说过你的事,知道你有一把绝世好剑,可否借我一看?” “剑已经毁了。”我淡淡的说道。 “真正的剑客视剑如性命,剑在人在,剑毁人亡。”沈若羽年纪不大,但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无比的深邃。 “你说的没错,我的剑道也因此被毁。至于我的人,我想,生命大于一切。”我想了想回答她。 “惜命的剑客,剑道终究不会圆满。” 说完。她再也不看我,推门而进。 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后,我开始认真思索,我当初到底能不能杀死韩宗布。 神仙墓中我最后使出的那一剑,连续堪破三道卦象,正因为堪破天机太多,所以不杀敌便伤己。 但是,我当时真的尽力了么? 如果我真的尽力了,那么为什么剑毁了,我的人却还活着? 我想了很久,最后不得不承认,我当时是有机会杀掉韩宗布的。 剔龙无咎。火天大有,水火未济。 三卦全中,所以我才能使出远远超越我剑道修为的一剑。 问题出在水火未济上面。 当时上有天水,下有地火,我以龙炁御剑,司掌水火之变,得出的卦象为水火未济。 水火未济是个延续卦,意味着事情并没有走到终结,也意味着韩宗布肯定能活下来。 倘若我起的不是水火未济,而是水火既济,韩宗布必死无疑。 起卦要结合人当时的心态,我当时心里牵挂着张清濯的生死。无论如何也起不出水火既济。 这最后一卦,与其说我是为了杀敌,不如说是为了张清濯而起。 是以韩宗布活了下来,张清濯也活了下来。 沈若羽说的没错,惜命的剑客,剑道永远无法圆满。 但我这一剑却是圆满无咎的,因为我惜的不是自己的命。 有了这番谈话,再和我相见的时候。沈若羽的眼中有了属于少女的骄傲。 或许在她眼里,我根本不配学剑。 名册定下来时已经是半下午,欧阳诺亲自来接我们去山下礼堂宴会厅参加会议。 开车的路上,欧阳诺说这次灵异科一共出动三十二人前往燕山,明天早上七点从美兰机场出发,直飞秦岛,再驱车前往卢龙县。 裴旻曾镇守河北卢龙县,死于卢龙葬于 燕山。 来到会议厅门口,欧阳诺推开门说道:“进去吧,人都已经到齐了,只差你们两个。” 会议厅中央摆着一张圆桌,颜院长坐在首席。左侧次席是空置的。 看到沈若羽,颜院长露出满脸宠溺之色。后者则是径直走过去,便要在次席落座。 “若羽,你和峨眉派师叔亲近。她给你留了位子,这个位子是秦玦的。”颜院长说道。 沈若羽抬头看了我一眼,默默走过去坐在一个身穿峨眉派道袍,背负长剑的中年道姑身边。 我环视一周。发现这些人中竟然有一半都是道门的人。 “秦玦,你坐这里。”颜院长招呼我。 “好。” 我走过去,对着众人躬身行礼,在次席坐下。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有道门的人出现在这里?”颜院长问道。 “是有些奇怪。” “灵异科虽然以儒家思想为主导,却并非只尊儒道。阴阳家,法家,包括道门,佛门,但凡心存大义的高洁之士,皆可加入灵异科。” “加入灵异科后,还算是道门的人么?”我问道。 “他们和你一样,只接受临时差遣,不在灵异科常驻,纯属个人意志,道门也无权加以干涉。” 坐下来后我又仔细看了一圈。很快看出关键。 在场的道门中人的确有,但都是传统地域性道统,譬如峨眉c武当c青城c华山,这些道统本身在成立之初就有着半官方的身份。 不仅多次受到朝廷的封赏,还经常为官方举办各种封禅祭祀。 至于以天师府为首的符箓派道统,以全真教为首的丹鼎派道统,以茅山宗为首的茅山法脉道统,则是一个也无。 念及此。我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这些传统道统之所以没有在天师府c全真教c茅山宗三方选编战队,是因为他们选了灵异科做后台。 和我简短聊了几句,颜院长说道:“燕山之行,秦玦也会参加,对于他的身份,想必就不用我在多做介绍了吧?” “可是被茅山宗悬赏三十亿追杀的秦玦?”有人问道。 “如假包换。”颜院长笑着说道。 “秦玦,我们峨眉派的于师侄,可是常把你挂在嘴边。”那位峨眉派道姑说道。 “于师兄近况可还好?”我问道。 “半个月前进了峨眉虚陵洞天修行。” “想不到于师兄有如此机缘,可喜可贺。” 不是所有人都能一下子接受我坐在次席的事,很快就有人提出疑问:“院长,我想问下,秦玦这次去燕山可有任务担当?” “这次裴旻墓小组,我为组长,秦玦为副组长。” 此言一出,满室震惊。 (嗯,晚安,明天咱们进墓。)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雷无妄 会议室这些人中,除了沈若羽之外就数我年龄最小。 不仅仅是年龄问题,我的出身也是问题。普通农村少年,既没有显赫的家世,也没有背景强大的山门。 关键我还不是儒道中人,今天也不过是我来书院的第二天。 颜院长突然将我推向裴旻墓灵异小组副组长的位置,怎么看都有着捧杀的意味。 满座衣冠皆前辈高人,怎么会轮到我出头? “若不是这次上面指明要我带队,我甚至想让秦玦全权负责解决裴旻墓的事情。” 颜不语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才给我戴了顶副组长的高帽,又说出这么一句堪称立靶子的话。 果然,在他刚说完。便有人反驳。 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沉声问道:“颜院长,我知道您看中他在九嶷山中的出色表现,神仙墓中他也展现了远超同龄人的玄门修为。但若仅仅凭借这些就把他推上高位,似乎有些不妥。” “樊匀,你说说哪里不妥?”颜院长问道。 “首先,此人身世疑点颇多。一身修为怎么来的至今没有定论。其次,太年轻,资历浅薄难以服众。最关键的是,他根本不是儒道的人!”樊匀说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秦玦一定可以帮助我们解决裴旻墓的危机。”颜院长说道。 “颜院长,贫道很好奇,你为什么对秦玦如此信任呢?”青城派的一位老道士问道。 “就凭茅山宗的三十亿悬赏。” 此言一出,再没有人对我提出质疑。 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亲人不是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仇恨越深,了解的越透彻。 茅山宗不惜三十亿的代价也要追杀我,便是因为我对茅山宗存在着巨大的威胁。 虽然赏金是因着宋珏的存在水涨船高,但茅山宗如此执着的背后,一定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隐秘。 “好,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秦副组长能够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随着樊匀的这句话,众人都把眼光关注在我身上。他们想看看我会怎么表态。 我想了想,也想不出该说些什么。 委任状是颜不语定的,以他的智慧和阅历,言必诺行必果,只要说出来的话就绝不会再收回去。 我如果推辞,只会招致更多的非议。 既然推不掉,那么就一定要做好。 裴旻墓中到底有什么机关,隐藏着什么惊天之谜,我目前一无所知。 我不敢说一定能解决。只会说尽力而为。 迎着众人质疑的目光,我取出三枚铜钱,连续掷了六次,得到一个乾上震下的无妄卦。 才得此卦,一位身着儒衫的老者便当场叫破:“乾上震下,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儒道也尊周易,孔圣曾专门为周易写过易传,并将其奉为群经之首。 是以。儒道学生也对易学了如指掌。 无妄是中下卦,尚未成行便占得此卦令我心中一沉。 “变爻是多少?”颜不语问道。 “六三,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我说道。 卦象人人都能看出来。但变爻却只有我知道。 这句爻辞的意思是,牛拴在路边被路过的人顺手牵走,牛的主人不去找牛,反而怀疑是同村的人偷了自己的牛。 意为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蒙受不白之冤。 “秦玦,此卦何解?”颜不语又问道。 “裴旻墓的危机能够解决,当有所得。” 我话音刚落,便听那儒衫老者冷冷的说道:“六三为凶爻。失了牛,便是错失机缘,怎么还会有所得?” “敢问老先生。这一爻中我们代表谁?” “自然是牛的主人。” “不是,我们代表行人。古人死者为大,裴旻剑圣已经入土为安。我们不管处于什么目地都不应该再去打扰。失牛的是裴旻,得利的是行人,所以我才会说这一次我们此番前去必有所得。”我说道。 “邑人之灾又何解?”儒衫老者又问道。 “此处不足与外人道,还是不说为好。” “不足与外人道者皆为一己之私,是你信不过我们,还是另有私心?”儒者老者再次逼问。 “秦玦,能够坐在这里的都是值得信赖的人。”颜院长说道。 我本来不想解 释,但是连颜院长也这么说了,我只好把话说明白:“所谓的邑人,指的是我。” “秦玦,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老者眉毛一挺,厉声问道。 “没什么意思。这卦本来就我为自己起的。” 接下来,陆续有人对这一卦提出质疑,但我均不再有任何回应。 最后会议也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欧阳诺开车送我和沈若羽返回西苑小筑。 “唉,秦玦,我知道你在术算占卜上有独到之处。但是你方才的行为未免过于意气用事。”下车后欧阳诺叹了口气对我说道。 “我不是诸葛亮,也没有舌战群儒的本事,我只是把我所起的卦和变爻阐述清楚,没想着去说服谁。” “好吧,希望你的卦能够应验,顺利解决满载而归。” 第二日早上出发,中午便在秦岛市落地。 稍作安顿后,我们一行人开车前往卢龙县。 为了配合此次灵异小组的特殊行动,当地已经做出了安排。 燕山南麓长城段封禁,裴旻墓方圆二十公里封山。 此外,颜院长还受到了上面的指令,限定我们务必在三天内彻底解决此事,消除一切破坏社会和谐稳定的影响。 于是,在卢龙县修整一下午后,我们当晚便挺近了燕山南麓,连夜开展行动计划。 欧阳诺是院的教授,也是灵异科的文职科员,她没有参加此次的行动计划,而我少了她这个中间人,在一行人中显得越发孤独。 头上顶着副组长的帽子,身后随着一大批鄙夷的目光,还要硬着头皮带着他们去做明知对我自己不利的事情。 是人都有几分火气,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到达裴旻墓所在的位置,现场已经被重新清理出来,留给我们的依旧是那个黑幽幽的洞口。 我以灵觉感知此处龙脉,发现这裴旻墓所处的位置恰好处于龙的逆鳞下颌。 不由得再次感叹一句,这裴旻剑圣也不知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无妄之灾。 第二百二十七章 孤身进洞 站在洞口前,我朝里面释放出灵觉,才行数丈,灵觉便被一股强大莫测的剑意斩断。 周围山峦崩塌,但是埋着裴旻墓的这座山依然保持着完整的形态,只有多处剑气穿孔残留。 灵觉无法深入,只有进去才知道墓中藏着什么凶险。 “秦玦,可有所察?”颜院长问道。 “没有。先前那些人进去多远?” “根据后来提取的卫星监控数据,应该没多远。” 颜院长告诉我。最开始负责探察裴旻墓的人几乎是刚进去就触发了墓中杀机,急忙向外逃离,然而却为时已晚。 没等他们离开这片山谷。剑气便已纵横此间。 进墓的是七个人,诱发了七道剑气。 剑气刚劲威猛,气象万千,不仅当场斩断了这七人的生机,剑气余威催发,还将周围的山峰悉数摧毁。把留在外面的六人也悉数埋葬。 上决浮云,下斩地脉。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剑法,什么样的剑气? 韩宗布已经证得阳神,可若不借天雷之威,仅靠他个人之力也撼不动一座山峰。 谪仙派以剑入道,剑气独步天下,然而就算羽少阳亲自出手,也无法用剑斩断一座山峰。 能在弹指间信手毁灭数座山峰的剑,已经不是人间应该有的剑。使出这种剑法的人,也绝不应该是人间的人。 欧阳诺在讲裴旻的时候,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开元年间,裴旻因母亲去世,想请大画家吴道子在天宫寺作壁画超度亡魂。 吴道子趁机说,我已经很久没有作画了,灵感枯竭,如果裴将军一定要我作画,还请为我剑舞。 裴旻听完,立刻持剑持剑起舞。 身处斗室。却无碍他走马如飞,左旋右抽。 开始裴旻的剑意还能自持,等舞到兴处,剑意再也无法压抑,怕伤到吴道子的性命,裴旻直接把剑朝天上扔出去。 剑穿过屋顶,向上激射,没入云中消失不见。 裴旻问吴道子,可有灵感。 吴道子不答话。望着屋顶上被剑刺破的洞发了一会呆,开始挥毫图壁,飒然风起。 在吴道子绘画的时候,裴旻一直站在原地,手里举着剑鞘。 等到吴道子把壁画的最后一笔画完,裴旻的剑又从天上原路返回,铮然插入鞘中,丝毫不差。 由于故事里没有提及吴道子到底画了多久,所以也就没人知道裴旻的剑从飞出去到返回鞘中用了多长时间。给人留下了无限的想象空间。 此事未必是真,但裴旻的剑可见一斑。 我和颜不语聊天的时候,灵异科其它人相继完成了对此处地脉的勘察。 得出和我一样的结论,裴旻的墓恰好在龙脉的逆鳞要害之处。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我打开强光手电朝里面观望,洞窟幽暗深邃。光照不到尽头,石壁洞窟黑漆漆的,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按照颜院长的说法,那七人刚进去就触碰了杀机,按理说这洞口就应该有杀机蛰伏。 “夫子,弟子有一事不明,不管裴旻生前有多高的剑道修为,毕竟已经做了古,为何还有剑气残留?” 问这话的人叫做晏秋。是颜不语的学生,修得也是剑道。 “秦玦,你可有说法?”颜不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问题丢给了我,眼底带有几分考教的意味。 “剑气不可留存,但是剑意却可以用剑阵保存下来。一旦有人触碰到剑阵杀机。剑意便会立刻勾动天地庚金化为剑气。天地庚金,万剑本根,丝毫不弱于其生前之威。”我说道。 “这么说,你是笃定墓中有剑阵存在了?”颜不语点点头又问道。 “此处为龙之逆鳞所在,而这条龙为金龙,逆鳞乃是藏金处,庚金之气应该十分浓郁才对,但是我所感知到的庚金之气却十分的稀薄。” “眼下我们应该怎么做?” “进洞,是阵法就有破法,不进去永远破不了剑阵。”我想了想说道。 “说的倒是轻巧,万一剑阵根本无法破解,进去岂不是妄送性命?”樊匀说道。 “樊先生可有高见?”我问道。 “我我听院长大人的安排。”樊匀脸色一僵说道。 “先前我便说过。此处以秦玦的意见为主。”颜不语刻意提高声音说道。 虽然有颜院长撑腰,但是我依然没有感受到多少 敬意。 现在我有点后悔没有尊从宋珏的教诲,她要我以剔龙为主,终日乾乾,可我还是没能忍住,把卦象连同变爻一点都不藏私的全部说了出来。 邑人指的是我。就是在暗指与我同行的人会陷我于不义之中。 尚未成行就因着我一时口快,破坏了整个队伍的团结,终究还是太年轻,忘记了自己是在和奉行中庸之道的儒道在打交道。 颜院长以我的意见为主,可是无论我的目光看向谁,谁都会下意识的避开,顾左右而言他。 见此,我取出风后八卦玉樽,默默感知了一会,对颜院长说道:“颜院长,先安排人暂时撤离此处五里之外,以防不测。” “你准备做什么?”颜院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问道。 “我想先进去看看。” “你一个人?” “嗯。” 颜院长沉默了一会,点头说道:“好。” 先前裴旻墓诱发的毁灭力有目共睹,随着颜院长发号施令,人员迅速撤离。 到最后,还留在原地只剩下颜院长和沈若羽。 “你们为什么不走?”我问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相信你。”颜院长说道。 “我剑心通明,能提前感知剑意的存在,真有危险再走也不迟。”沈若羽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倒是实话,如果沈若羽真像传说中所说的是天生剑胎,剑气还真的难伤到她。 颜院长也一样,身为庚金剑气的掌控者,他对庚金之气的感应也最为敏感。 除了颜院长和沈若羽之外,一些剑道修行者也都没有离开太远,还有几位道门高手隐在山头观望。 先前考古身死的那些人,皆为普通灵异科成员,而今天来的这些,除了一部分负责文物保护的文职科考人员外,剩下的都是悉心挑选的精英中精英。 站在洞口,我又再次释放出灵觉,和先前一样灵觉根本无法深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进入洞窟之中 第二百二十八章 剑阵之灵 裴旻墓在金龙的逆鳞,洞窟望之犹如巨龙之吼。 我的人才一进去,就感受到黑暗中暗藏着巨大的凶险,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吞噬之力。 识海中龙灵也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从跃龙在渊直接蜕变为剔龙无咎,隐藏在识海中,保持着警惕状态。 我一手拿着强光手电,一手拿着风后八卦玉樽,小心翼翼的往前走。 每向前一步。我所感知的凶险都会加重一分。 我心里计算着步伐,一丈,两丈。三丈 等到我进入洞窟第九丈深的时候,风后八股玉樽里代表蛇蟠阵的玉龙张嘴吐出玉珠,叮当一声落在下满承接的玉蟾口中。 蛇蟠阵对应的是四奇中的青龙,在天为龙,在地为蛇。 此处为山腹洞窟,应的是毒蛇出洞。同时也代表我现在的位置已经打草惊蛇,随时会有杀劫降临。 风后八卦玉樽给出的警示,我不得不重视。 我站在原地不敢再动,回头望了一眼,洞窟外面一片明朗,颜不语和沈若羽正在盯着我看。 见我回头,颜不语立刻问道:“秦玦,你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 我不敢说话,沉默着点点头。 “见机行事,不行就先退出来。”颜不语叮嘱道。 我点头回应,随后重新转身望向洞窟,用手电仔细打量。 前方还是一片黑暗,灵觉无法深入,手电的强光也照不到尽头。 默默思虑一会,我继续向前走。 又往前走了数丈,我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强大的危机感,急忙停下脚步。 但,已经为时已晚。 洞窟深处隐藏的杀劫已经被我警醒。我听见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似乎正有人从洞窟深处朝我迎面而来。 这个人的神念很强,同时还伴随着一股神秘莫测的剑意。 随着这人不断的向我靠近,他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响,在洞窟中引发回响。 我脚下的岩石在颤动,四周的岩壁上也开始不断的掉落细小的石头。 脚步声越来越疾,带起了风声。 伴随而来的那股神秘莫测的剑意也越来越盛,盛到极致,剑意勾动天地庚金化为剑气。 风声呼啸。剑气破空,我的心越来越紧张。 识海中的龙灵不知不觉中又从剔龙降格,从剔龙变为潜龙,潜入深渊不出。 龙灵何等骄傲,我从未见过它如此谨慎小心的一面。 潜龙勿用,同样是一种警告。 那人的身法越来越快,踏步疾行,犹如流星飞驰。 普通人遭此杀劫,第一反应肯定是转身就逃。但我没有,因为我知道无论我的身法有多快,都快不过他。 就算我能躲开他手里的剑,也躲不开他的剑气。 剑气崔嵬,山峦崩塌。 这样的剑气,绝不是我现在的修为能抵挡的。 我不能逃。也不能战,战必死。 眼看剑气瞬息将至,我迅速收敛神魂隐于识海中,同时以龙灵来掌控我的身体。 龙灵现在为潜龙状态,掌握我的身体后,迅速封闭了我的五感六识,并以龙炁封锁心跳脉搏,血气亦为之凝结。 龙能升能潜,能显能隐。 我没有真龙之体。做不到凭空消失,所能做的便是彻底断绝一切生命迹象,进入假死状态。 没有呼吸心跳。也没有神念波动。 龙灵乃是由我的灵觉凝聚而成,代表我的阴神。 龙灵所能感知的事情,我识海中的隐藏的神魂也同样会心有所感。 只不过。只能被动感应无法回应。 因为现在主导我身体的是它,不是我本人。除非我将其召回,让神魂重新回到身体中,否则我的神魂无法与外界产生任何联系。 龙灵在于外界产生交涉的时候,遵从的是乾龙之道。 潜龙勿用,就是它现在所用的道。 龙灵虽然潜到极致,但是因着体内的阴阳交感,依然可以洞察到外界发生的事情,它能感知,我同样也能感知的到。 察觉不到我的气息神念,从洞窟深处犹如流星般疾驰而来的那人,戛然停下了脚步。 他就停在我的正前方。与我本人相距不足一丈。 此时的我处于假死状态,只要他抬手挥剑,不管是用的什么剑法,都可以瞬间将我杀死。 可是没了神念指引,他就剑不知从何而起。 因为根本他不是人,而是一道因着剑阵运转凝聚而成的人形剑灵。 剑灵没有自主思考意识。只有杀戮本能,如果失去了神念指引,他也就失去了目标。 剑阵越强,所凝聚出的剑灵也越强大。 眼前这个剑灵,神念之强丝毫不弱于道门天贼境界。 而他所掌控的剑气,从先前的事故现场可以看出,毁灭之威还在阳神之上。 剑灵感知不到我的存在,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 拔剑四顾,不知该斩向谁。 我以为剑灵会抽身折返,谁知他忽然又向前迈出一大步。 这一步直接迈出七尺,风随人动,剑灵迈步带起的风吹起了我的头发。 死亡的阴影也在这一刻将我笼罩。 庆幸的是,剑灵没有再继续往前迈步。 默立片刻,转身拂袖离去。 等他彻底消失不见,我把龙灵召回识海,缓缓睁开了眼睛。 望着地上他留下的足迹,沉思片刻转身离开 第二百二十九章 北风行 走出洞窟,颜院长立刻迎了上来。 神情凝重的看着我问道:“秦玦,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惊动了剑灵。” “剑灵?” “嗯,剑阵凝聚而成人形剑灵,无自主意识,只有杀戮本能。其神念相当于道门天贼,剑气之威不亚于阳神。” 我的话让颜院长皱起了眉头,沉默一会又问道:“到底是什么剑阵,你可有眉目?” “剑阵千变万化。草木竹石皆可为阵,查无可查。”我说道。 查不出是什么剑阵,就只能从剑灵身上下功夫。 强行硬来的话。我们这些人谁都不是那道剑灵的对手,并且,一旦剑气爆发,又会引发山峦崩塌,甚至会毁了裴旻墓。 颜院长把灵异科的人又重新召回来,把我得到的线索与大家分享。众人听完也都沉默不语。 也有人对我质疑,但是立刻被颜院长严词压了下去。 剑灵只是头一道难关,裴旻墓为龙之逆鳞所在,墓中肯定要有别的杀劫,甚至不止一座剑阵。 我一直在回忆剑灵的印象,此人来如流星,去如闪电。 来时杀意坚决,剑意汪洋无尽,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去的时候又十分果断坚决,没有丝毫留恋。 这种性格,很像古代的刺客。 念及此,我识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个人。 剑阵未必就一定是裴旻所布,还有可能是他的后人或者徒弟。 “颜院长,裴旻墓为何人所建造,灵异科有没有相关的资料?”我问道。 “裴旻死于何年何月史料都没有详细的记载,他的墓更不知是何人所建。”颜院长说道。 “那你们又是如何知道这座墓就是裴剑圣的墓呢?” “一个月前。此处陡然有光华如练,激射斗牛,此后数日天空都有光晕残留不觉。紫微学院占星科派人传话给我,说燕山南麓有剑气破云,要我们前往调查” 紫微学院的占星科,和灵异科一样都是为了江山社稷服务的特殊部门。 占星是帝王之学,历朝历代都有专门负责占卜星相的官职。 儒道以人为本,但对于其它诸子百家采取的是兼容并包的策略,择其善者而从之。 而且星相学和风水学一样。是完全经得起科学推敲的,是一门真正值得人类去钻研的学问。 得到占星科的消息后,颜院长立刻组织人勘察,同时查阅历史典籍,最终把剑气的线索指向大唐剑圣裴旻。 除了裴旻,没有人会有这么强的剑气。 而且根据史料考证,裴旻的确在此地戍边,并且死后也是下葬在这里。 “气冲斗牛,未必就一定是人的剑气。也有可能是名剑出世。”听完我说道。 “开始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有人告诉我,这剑气是因人而起,与剑无关。” “谁告诉你的?” “南宫家的掌眼,南宫婧。” 南宫家以相灵憋宝为生,剑气引发的天相异动也引起了南宫家的主意。 南宫婧来到燕山南麓考察一番后。断定此处并无异宝出世,所谓剑气也与剑无关。 于是,灵异科便针对裴旻做调查,经过风水师细心推算,最终锁定了裴旻墓的位置。 “只要能找出造墓的人,就能推测出墓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剑阵了。”我说道。 “问题是,现在根本查不出这座墓是谁造的。”颜院长说道。 “能布下这等剑阵的,一定是剑道高手。而大唐虽然剑道百花齐放,但最有名的却只有三个人。” 这三个人。一个便是墓主裴旻,另外两个是李白和公孙大娘。 而在野史逸闻中,李白的剑法正是由裴旻所传。 “你的意思是。裴旻墓中的剑阵出自诗仙李太白的手笔?”颜院长问道。 “八九不离十。” “荒谬,简直一派胡言。先不说李青莲到底会不会剑法,师从于裴旻更是无稽之谈。” 先前在文昌书院开会时便与我起争执那位老儒生。听见我的推论后立刻开始反驳。 他一开口,我立刻闭嘴。 “秦玦,野史不足取信,除非你还有别的证据。”颜院长有些为难的说道。 “北风行就是证据。”我说道。 “北风行?” 见颜院长一时没有醒悟过来,我开口念诵 起了北风行全篇诗文。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生尘埃。 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 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念完我说道:“世人都以为这首乐府诗,是李白感悟边塞之苦战争之罪所写。其实并不是,这首诗通篇就写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裴旻。” “你怎么知道这首诗是写给剑圣的?”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的沈若羽突然问道。 “还记得欧阳教授讲的那节课,她一共说了三个裴剑圣的小故事,剑画合一,裴旻射虎。射杀蛛怪。诗里所写的‘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生尘埃’,就是在暗指他射杀蛛怪这件事。” 关于裴旻射杀蛛怪的故事,传说是这样的: 相传裴旻在深山中行走时,遇到了车轮一样的大蜘蛛。 大蜘蛛一看到裴旻,立刻吐出蛛丝,像一张渔一样,差点把裴旻给缠住。 裴旻躲开后,立刻引弓射杀,并从蜘蛛上的丝收藏起来。 当部下受伤的时候,他把蛛丝烧成灰涂抹上去,伤口瞬间就能愈合。 其实李白的这首诗,并不是只有这一处在映射。 开篇所写的‘燕山雪花大如席,纷纷吹落轩辕台’,也是在暗指他为裴旻下葬的事。 雪花指的是缟素,轩辕台乃是供奉祭品的地方。 我的话让沈若羽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她对着颜院长说道:“院长,我相信他的推断。” (不接受任何反驳,北风行这章真是神来之笔,天纵其思~~喜欢龙娘的朋友多多留言支持,谢谢啦~) 第二百三十章 侠客行 沈若羽选择相信我的话,颜院长的态度也立刻有了变化。 “秦玦,现在你已经证明了李白参与修墓,剑阵可有眉目?”颜院长问道。 “颜院长,其实我先前面对剑灵的时候,就已经心有所感,现在既然已经证明,剑阵也水落石出。”我说道。 “哦,到底是什么剑阵?” “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剑灵就是李白笔下的古代侠客,来时飒沓如流星般奔放不羁。 杀意坚决,出剑无悔,英雄不回头。 而一旦得手,便会立刻拂衣而去,没有半点留恋。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就像流星划过夜空 我面对的是一个流星般的剑灵,一个放荡不羁的侠客。 庆幸的是,这个侠客并没有自己的意识。 他的行为受剑阵的束缚,一旦失去了神念感知,就再也找不到令自己出剑的理由。 当猎手失去了猎物,纵然杀机满胸也无法宣泄。 这就是剑灵最大的弱点,也是破解这座剑阵的关键。 李白的剑和他的诗一样,天马行空,不受约束。 他的剑阵也完全不能按照常理去推演,与奇门遁甲无关,与三才五行八卦无关。 一首诗,便可成阵。 我把我的推论说出来,这次没有人再质疑,但也没有人表示认同。 沉默半晌,颜院长问道:“秦玦,既然你有了自己的推论,可知道该怎么破解?” “我需要一个能够将神念全部内敛,并且杀意坚决出剑无悔之人。随我一起进洞,诛杀剑灵。”我说道。 “只要一个人?”颜院长皱眉问道。 “剑灵靠神念锁定目标,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 “只能是剑修?”颜院长又问道。 “生死在须臾间,根本没有施法念咒的时间,而且也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一旦失败,便会彻底激怒剑灵后果不堪设想,只有剑最合适。”我说道。 颜院长露出深思的表情,目光环视一周。问道:“诸位谁愿与秦玦一起前往?” 全场静默,无人主动请缨。 我的似简单,其实很难。 即便是神游巅峰的修行者也很难做到把神念全部封禁,这需要强大的定力。 但凡有一丝杂念,便会引起剑灵的警觉。 同时,这个人还必须是个用剑的高手,掌握着一击必杀的剑术。 “院长,我想试试。”沈若羽突然开了口。 “若羽,我知道你剑心洞明。能够把神念内敛化身为剑,但你连剑气都没有,如何杀得了剑灵?”颜院长说道。 “我剑息酝酿已久,只差一丝机缘便可突破。”沈若羽说道。 机缘难求,尤其是剑道机缘。 西昆仑是公认的庚金凝聚之地,但谪仙派的门槛极高。 我剑道被毁之后。至今剑道无所适从。 莫说剑气,连剑意都难以凝聚。 所以,在听沈若羽提及机缘的时候,颜院长立刻露出凝重之情,问道:“你觉得这一次是你的机缘?” “嗯。”沈若羽点点头。 颜院长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摇着头说道:“不行,还是太危险了,你要知道,你对灵异科的价值。胜过裴旻墓本身。” 裴旻墓的价值在于唐朝民俗,剑道机缘。 机缘虽然难求,可是剑道天才更加难求。何况又是沈若羽这种天生剑胎。 宋珏也曾说过,沈若羽的剑道天赋还在我之上。 我甚至可以断定,颜院长肯亲自带队来开挖裴旻墓。就是为了沈若羽。 末法时代已经结束,儒道除了要应对来自道门的挑战之外,还有那些随着道门中兴应劫而生的阴灵邪祟,异类也必将会随着天地灵气的枯竭大现于人间。 对付异类,仅仅依靠常规武力远远不够,儒道必须培养自己的卫道士。 有句话说的很好,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能打败科技的只有科技。 最关键的是儒道本身也修剑,孔夫子左手剑右手刀,本身就是剑道宗师,门下七十二弟子,也不乏剑 道高手。 机缘难求。无非早一点晚一点的事。 对颜院长乃至对整个儒道来讲,最珍贵的还是沈若羽这个剑道天才。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沈若羽的决心。 面对着颜院长的满腔惜才之心,沈若羽再次说出了那句话:“惜命的剑客,剑道永远不会圆满。” 颜院长沉默,转头看向我问道:“秦玦。如果若羽与你同行,可有胜算?” “这她自己,机会只有一次,命也只有一条。”我说道。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沈若羽上前一步,目光坚定的望着我说道。 “可我对你没信心,你若失败了,死的不只是你,我也会陪着你一起死。”我直言不讳的说道。 “你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这算不算证明?”沈若羽问道。 “你一定要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我问道。 “这不叫赌,这本就是我追寻的剑道。” 不经生死,何以为剑。 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学剑的时候,不也和她一样,历生死而求剑道么? 雨夜杀机,让我第一感悟到剑意的存在。 后来的一场场杀劫,令我对剑意的体悟越来越深,并且创下了属于自己的剑法。 潜龙在渊,见龙之怒,剑出无悔。 可惜,剑出无悔成绝响,没有杀死韩宗布,直接毁了我的剑道。 沈若羽比我年轻,对剑道的体悟也比我更透彻。 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迟迟找不到自己的剑道,就像是迷失在海上的孤舟,失去了风向。 如果我能见证沈若羽的剑气觉醒,是不是就可以帮我走出困境,重现黑暗中的剑道曙光呢? 我丢的不是剑,是修剑的初心。 “走吧,跟上我。” “好。”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吞剑入腹 既然知道剑阵是李白所布,要破剑阵,就必须先理解李白这个人。 道藏有云,金神在西昆仑,水神在东归墟。 昆仑乃人间庚金之气凝聚之地,而天上也有一颗星辰,司掌庚金肃杀,主人间兵戈。 这颗星叫做太白,现于东方为启明。现于西方为长庚c 传说李白的母亲怀孕生子的时候,天上有颗星辰划破夜空,没入他母亲产子的房间消失不见。没过一会李白出生。 这颗星就是太白。 李白是太白金星转世,长大后也果然带着几分仙气。 他眼中的世界,与世俗截然不同。 贺知章见了李白的诗词后,惊为天人,称其为谪仙人。 所谓谪仙人,指的是犯错的神仙入世历劫。 李白写愁丝。能写出白发三千丈。写瀑布,疑是银河落九天。写黄河,黄河之水天上来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池月下逢。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李白天纵情思,书写天地,留下了一篇篇脍炙人口的诗篇。 其视野十分开阔,想象天马星空,完全超出了人间的格局。 说他是仙人,没有人会怀疑,因为他拥有仙人的逍遥和浪漫,同时还拥有属于仙人的广阔视角。 提及李白,人们想到的是他的诗,很少人会想到剑。 其实,作为剑客的李白同样伟大。 他写剑的诗词超过百篇,足见其对于剑的喜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弹剑谢公子,无鱼良可哀。 在李白写剑的诗词中,如果细心观察,他笔下的剑囊括了几乎所有剑的招式。 拔剑四顾心茫然,写的是拔剑出鞘。弹剑谢公子,弹本身就是剑的一个常用的动作。 抚剑增感慨。抽剑步霜月,拂剑照严霜,挥剑决浮云,脱剑膝前横,倚剑登高台 李白写了很多关于剑的诗篇,将其中所有关于剑的动作整理结合,剑法自成。 他在悲歌行中写道剑为一夫用,又在蜀道难中写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白的剑,也和他的诗词一般。白云无垢,无迹可寻。 称之为诗仙,亦可称之为剑仙。 虽然野史中称李白的剑法由裴旻所传授,但我认为李白的造诣恐怕早已超越了裴旻。 本为太白转世,最善于掌控天地庚金,而天地庚金。万剑本根。 除了李白,谁能将燕山南麓的金龙化为己用,收入剑阵之中? 只是不知道,他这个剑仙和道门里的吕纯阳孰强孰弱,谁更名副其实。 传说中,李白也曾去过西昆仑,不知昆仑谪仙派的典籍里,有没有李白留下的剑法。 沈若羽随我进了洞窟,我们并肩缓缓而行。 灵异科其他人。在颜院长的安排下,再次离开了这片山谷。 “你对李白了解多少?”我停下脚步问道。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沈若羽怔了怔。念出两句诗。 “你不知道他是个剑客?” 沈若羽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把他当做诗人来着。” “好吧,你现在就开始收敛气息,我们马上就要步入剑阵的感应范围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要怎么杀死剑灵。”沈若羽说道。 “等下我会先一步惹出剑灵。你在我身后暗中跟随。等到剑灵抽身返回的时候,你趁其不备,从背后伏杀。” “你能不能说的仔细一些?” “到了地方,我会给你说明出手的时机和方位,现在我你能不能做到收起所有的神念。” “我可以做到,不过,你不能笑我。” “笑你?”我有点诧异的问道。 “我在化身为剑的时候,看起来很古怪。” “哦,我不会笑你。” 见我答应,沈若羽背对着我默默拔出了自己的剑。 这把剑和先前我见的那把 不同,剑才出鞘,我便立刻感知到一股盎然古意。 剑宽约半寸。剑刃呈现一种半透明状,自带霜华。 紧接着,震惊我的一幕出现了。 沈若羽仰起头,把剑插入口中,一寸寸的把剑吞入腹中。 吞剑是一种极度危险的表演艺术,因为剑在入喉的时候。会因着人的生理特性,产生肌肉收缩和吞咽动作,稍有不慎,就会致命。 最关键的是,要把剑完整吞下去,剑要从两肺中间经过,并且还要贴着心脏。 我万万没想到,沈若羽所谓的化身为剑,居然是用这种方式。 三尺长剑最终被沈若羽全部吞入腹中,由于她是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颤抖的双肩可以看出,她正处于一种极度痛苦状态。 若非剑心空明,我实在想不出她这么做的勇气来自于什么。 我低估了这个少女。 惜命的剑客,剑道永远也不会圆满。 天生剑胎未必是真,但她的这种精神,完全符合剑的精神。 长剑入腹,沈若羽仿佛从我身边消失了一般。 我能看到她就站在我身前,但是却再也感知不到她的气息神念。 仿佛,她的人和剑融为一体。 又仿佛,她的灵魂已经被剑全部吸收,现在只剩下一具躯壳。 过了一会,沈若羽把剑从口中一寸寸的拔出来。 剑已经沾了血,看得我眼中一热。 染血的剑身还在微微的颤动着,宛若跳动的心脏。 沈若羽把剑插回鞘中,转身对着我。 此刻的她,神情呆滞,眼中再也没有半点神光,就像是一个木偶一般。 “为什么我感知不到你的存在?”我问道。 “我在这里。” 沈若羽艰难的吐出几个字,举起了手中的剑鞘。 她把自己的灵魂封在了剑中,并用剑鞘彻底封禁起来。 是以,我再也无法感知她身上的神念气息。 这样做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因为神魂不能离开躯壳太久。 我不敢再停留,立刻领着她往洞窟深处走去。 等走到我上次所立的位置,风后八卦玉樽再次示警。 我让沈若羽站在我身后五尺,示意她把握住出剑的机会。 “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我绝不会失败。”少女木讷又坚定的说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劫后余生 再次来到我上次遇险的位置,察觉到剑灵的异动后,我向后看了一眼,对着沈若羽点了点头。 后者身体紧贴在石壁上,整个人也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我把身体交给了龙灵,进入假死状态。 那股熟悉的杀意再次来袭,和上次相比,这次的剑灵气势更加强大。 十步杀一人,飒沓如流星。 随之而来的那股神秘莫测的剑意。也比上次更加坚决。 受剑阵范围的束缚,剑灵依旧站在上次的位置,距离我不足一丈。 就像一个失去了猎物的猎手。迷失了方向。 紧接着剑灵照例向前踏出一步,依旧拔剑四顾,茫然无措。 就在我以为接下来他会转身离开的时候,谁知他忽然又踏出一步,剑尖直接抵在我胸前,只差一寸便可触及我的身体。 这个变故超出了我的预料。 剑气锋芒刺痛了我的肌肤。心脏也为之骤然一紧。 感受到生死危机,龙灵也有点动摇,差点破了潜龙之道。 剑灵抬眼看向我身后,我才知这次的变故并不是由我引发的,而是沈若羽。 沈若羽没有半点神念波动,但是她手中的剑,从剑灵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在轻轻的颤抖。 剑鞘在震动,剑仿佛随时会破鞘而出。 感知到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沈若羽失去了镇定,陷入恐惧之中。 她不是怕死,而是担心自己会失败。 这种担心,令她的剑失去了控制。 如果她任由剑失控,当长剑出鞘的那一刻,便是我们两个的死期。 我有点后悔,是我高估了沈若羽。 她今年才十八岁,从未杀过人,也没有见过血。 纵然天生剑胎,可剑是需要磨的。不经生死何以为剑。 沈若羽的剑还在颤动,剑灵手中的剑也在不停的积累剑意,勾动的庚金之气也越来越浓,剑气也越来越盛。 剑气刺破了我的肌肤,一分分的刺向我的心脏。 龙炁桎梏了我的血脉,是以我的鲜血不会外流,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会受伤。 切肤之痛我可以忍受,可若心脏被剑气刺穿。我也就没了命。 剑气每入侵一分,我的心脏便收缩一分。 我距离死亡越来越近,甚至已经听到了死神的脚步。 终于,剑气刺入了我的心脏。 剧痛来袭,感受到死亡将至,龙灵欲要破出深渊,亡命一搏。 就在这生死一瞬之际,沈若羽的剑终于停止了颤抖。 而这时候,剑灵的剑气已经将我的心脏刺穿大半。 因为血气凝固。所以我只感受到疼痛,完全察觉不到生机的流逝。 沈若羽的剑停止了颤动,剑灵的剑气也戛然而止不再入侵。 随后又是一大段漫长的沉默,剑灵默默的把视线从沈若羽的位置收回,同时,刺入我心脏的剑气也从我心脏中退却。 就在剑灵转身欲走的那一刻。沈若羽手里的剑铮然出鞘! 我还没来得及把龙灵召回,沈若羽就已经刺出了她毕生最为勇决的一剑。 这一剑,初始只有剑息。 剑息澎湃,汪洋如海,在剑中奔走宛若大蛇走蛟。 而当她从我头顶越过的时候,大蛇已经入海并于海上化龙。 沈若羽一剑刺中了剑灵的后背,无尽剑气轰然爆发。 剑气爆发的这一刻,我想起了李白的诗。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剑气滔滔。一发而不可收。 剑灵被沈若羽刺中后背,身体骤然一滞,紧接着再无别的动静。 那些刺入他身体的磅礴剑气。犹如泥牛入海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若羽新生的剑气锋芒毕露,而且又是她在克服生死恐惧后奋力而发。 这样的剑气,便是道门阳神也无法全身承受。 可是剑灵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任由沈若羽的剑从后背刺到胸前,他依旧屹立不倒。 沈若羽把剑抽回,横在我身前。 剑灵也在这时,缓缓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她看。 我将龙灵召回,破了潜龙之道,将神魂归入躯壳之中。 血脉才一开始流动,我便张嘴喷出一大口黑血,身体一软跌坐在地上。 这口鲜血,来自于被剑气刺穿的心脏。 因为隐忍的时间太久,鲜血已经变成了黑色。 沈若羽看得神情抽紧,却不敢伸手来扶我。依旧持剑和剑灵对峙。 “为什么我的剑杀不死他?”沈若羽问道。 “他已经死了。”我说道。 “可是他明明还活着,就站在我们面前。” “你要知道,剑灵根本不存在,你这一剑杀得也不是他。” “那我杀得是谁?” “剑阵。” 我刚说完这两个字,便听见洞窟深处传出惊天异动,犹如大地惊雷。 剑灵的身体随之剧烈的颤动。身体迅速产生无数裂纹。 它本为灵体,由剑阵凝聚而成。 剑阵受损,它再也无法压制沈若羽排山倒海般的剑气。 见势不妙,沈若羽立刻拖着我往外逃。才逃出数丈远,便听得一声轰然巨震。 剑灵崩溃,剑意激荡,引发洞窟崩塌,落石如雨。 沈若羽护住我,用身体为我挡住上空的落石。 等到一切结束,沈若羽抖落一身乱石粉尘,一张脸憋得黑紫。 睁大眼睛关切的看着我,忽然转过头,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黑血。 我们两个挨着石壁坐下,谁都没有力气站起来。 我心脉受损,手脚无力。沈若羽则是因为剑气透支了神念,又在刚才用身体为我抵挡乱石冲击,受了重伤。 “谢谢你,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的剑道机缘。”沈若羽说道。 “你救了我,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说道。 “那我们算是扯平了?” “嗯。” 沉默了一会,沈若羽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望着我认真的说道:“不对,算起来还是我欠你恩情。” “欠我什么?” “劫后余生,我得到了剑气,你得到了什么?” 我正要回答,喉咙一阵腥甜,又是一口鲜血呕在掌心。 再抬头时,少女眼中升起了水雾。 “你除了伤,什么也没得到。” “你错了,我得到的并不比你的少。” “你得到了什么?” “一位未来剑圣的友谊。” 沈若羽噗嗤一笑,泪珠子也一并涌出了眼眶。 “秦玦,对不起。你不是惜命的剑客,和你相比,我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人。”沈若羽郑重向我道歉。 “你只是欠缺生死磨砺而已,事实上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真的?” “不是谁都能克服生死间的大恐怖,也不是谁都能战胜自己的恐惧。” 第二百三十三章 墓中深渊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恐惧,而是被恐惧所支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恐惧,恐惧黑暗,恐惧死亡,恐惧疾病,恐惧失败,恐惧别人的阳光。 或者说,从我们出生的那一刻开始,都会永远活在恐惧之中。 而战胜恐惧最好的方法不是去躲避,而是去面对。 沈若羽因为恐惧失败,剑在鞘中露出了破绽,差点害死我们两个人。 而在她迅速意识到这一点后。她选择面对恐惧并且成功克服了这种心态,这才有了我们最后的胜利。 这场战斗与其说是她和剑灵之间的搏杀,不如说是她与她自己的战斗。 我所犯的最大错误在于我不该轻信于人,把自己的生死交给别人来掌控。 庆幸的是。我终于没有看错人。 并因此收获了一段珍贵的友谊,一份来自未来剑圣的友谊。 剑阵破灭,剑灵消失,洞窟中乱石崩塌,但是裴旻墓并没有被毁。 灵异科的人很快将乱石清理干净,并且救出了我和沈若羽。 上面给出的时间只有三天,所以我和沈若羽仅仅修整了一天,就在第三天上午继续参与裴旻墓的挖掘。 乱石已经清理干净。再往后面的路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侠客行是一座极为强大的守墓阵,李白塑造的侠客所向披靡,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可惜的是,由剑阵凝聚的剑灵终究是死物,没有自己的意识。 一旦失去了目标,剑就成了死物。 我们顺着洞窟往里走,约莫前行了半里路的时候,看到了剑阵被毁后留下的废墟。 这是一座岩石大厅,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各种各样的剑。 剑的排列对应着天上的星辰轨迹,东方以启明星为首,西方以长庚星为首。 而启明和长庚,所指的都是太白金星。 启明和长庚此起彼落,是以不管白天黑夜,剑阵都能时刻处于运转状态。 在剑阵中央,是一座高大的石碑,石碑上面刻着一篇狂草侠客行。 灵异科的古文研究人员在研究了书法的结构和格局后,很快断定碑文很有可能出自草圣张旭之手。 如果真是张旭的手笔,此次裴旻墓的发现绝对称得上考古上的一大奇迹,并将震惊整个书法界。 遗憾的是,剑阵被毁的时候这座石碑也受到了反噬,研究人员甚至还没来得及留下几张照片,石碑就随着空气的流动无声化为齑粉,烟尘四起。 当场就有一名痴迷于书法的老儒生呕血不停的念叨着张旭的真迹。陷入痴狂。 走出岩石大厅,我们顺着一条曲折向下的隧道一直通向地下。 这条隧道深不可测,仿佛可以一直通向地底。 当我们走到隧道尽头的时候,裴旻墓的墓门也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 墓门高数丈,厚不可测,数千斤不止。 通体漆黑,上面刻有诗文,走近一看,正是李白的悲歌行。 悲来乎,悲来乎。 主人有酒且莫斟,听我一曲悲来吟。 悲来不吟还不笑,天下无人知我心。 君有数斗酒。我有三尺琴。 琴鸣酒乐两相得,一杯不啻千钧金。 悲来乎,悲来乎。 天虽长,地虽久,金玉满堂应不守。 富贵百年能几何,死生一度人皆有。 孤猿坐啼坟上月,且须一尽杯中酒 有了张旭碑文的前车之鉴,这次立刻有人上前拍照记录,留下拓文。 遗憾的是,这首悲歌行乃是由裴旻后人所写,价值远远不如那篇侠客行。 侠客行之所以请张旭落笔,是因为只有他的狂草才能写尽李白的剑意。 墓门推不开。一时片刻也没有找到开启的机关,更不知墓门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样的危险。 先前我断定李白动用了整条金龙的庚金之气,而侠客行剑阵只用了很小一部分,这路上我们没有遇到危险,那么最大的杀劫应该就在墓宫中。 研究半天,灵异科的考古专业人员断定这座墓门是完全封闭死的,想要进墓就只能用强硬的方式毁了这道墓门。 我对此有点质疑,如果按照古人的下葬传统。墓门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闭死的。 可是,我也找不到进去的方法。 无奈只能选择人工爆破,除 了爆破专家留下,其余人暂时撤离到上层地面。 半日后,从地下传来消息,墓门已经爆破成功,我们立刻返回地下。 裴旻墓的墓门先后有九重,每一重都有数尺厚。 第九重墓门背后是一座悬浮在石壁上的石台,石台下方是向下看不到尽头的深渊,四周皆为石壁,中央为深渊天坑。 这离奇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没有人会想到裴旻墓居然会是这等模样。 没有棺椁。没有墓宫,没有古迹殉葬品,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深渊天坑。 “颜院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樊匀问道。 “我也参详不出。道门中可有什么看法?”颜院长望着随行的一众道门高手问道。 一个身穿玄黑道袍的的武当山老道向下凝望片刻后说道:“颜院长,深渊之底似乎隐藏着强大的阴煞。” “煞气升腾,怨气不化,这裴旻墓大有古怪。”青城派的道士随声附和。 “先前九重墓门我便已觉得奇怪。现在看来,九重墓门根本不是为了防范盗墓贼,而是为了封禁深渊中的阴煞。” “唉,我们不该来这里,裴旻墓动不得。” 道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裴旻墓不该动。 “现在墓门已经被毁,外面的守墓剑阵也已经被破。不管这深渊下面到底隐藏着什么阴煞之物,我们都要调查清楚。”颜院长说道。 “深渊看不到底,该怎么查?” “院长,我们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万一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存在,怕到时候脱身都是问题。” “秦玦,先前你起的无妄卦,断定我们此行必有所获,现在怎么说?”颜院长看向我。 我这会也没什么主意。深渊看不到底,谁也判断不出下面隐藏着什么样的阴煞秽物。 从进来到现在,我一直在思索着一件事。 李白的剑阵哪里去了? 或者说,燕山南麓的庚金之气被他用在了哪里? 我看向四周石壁,释放出灵觉去感知,很快我变察觉到石壁中隐藏着剑意。 剑意不止一道,而是成千上百道。 成千上百道剑意隐藏在石壁中,含而不发。不仔细感知根本察觉不到。 “这石壁中藏有剑。”沈若羽说道。 “你也感知到了?”我问道。 “嗯,除了剑意我还感知到了天地庚金的气息,这里应该有李白布下的剑阵。” 沈若羽剑心空明,对庚金剑意的感知比我还要敏感些。 “你猜的没错,这座深渊本身就是一座浑然一体的剑阵,不过这座剑阵却不是为了对付我们,而是为了镇压下面的阴煞。”我说道。 “秦玦,到底是什么阴煞能让李白下这么大的手笔?不惜凿空山腹,盗取整条金龙的庚金之气。”颜院长望着我问道。 “既然是裴旻墓,所镇压的阴煞自然也只能和裴旻有关。”我想了想说道。 “你指的是裴旻的阴魂?” “裴旻生前乃建功戍边的名将,这种人死后英魂必然封神证道,绝不会留在人间为祸。” “不是阴魂又是什么?” “是什么马上就知道了,阴煞要现形了!” 我的话刚说完,深渊下面便爆发出一股极为强大的怨念。 伴随着黑雾滚滚升腾,四周剑意大盛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手 深渊之底煞气升腾,四周石壁上的剑意同时绽放,天地庚金凝结,化为一道道剑气,在空中密密麻麻交织成剑。 剑气纵横,我们所在的位置也变得极度危险。 颜院长果断下令全员后退,石台上只留下十余位修为精深的高手。 升腾的黑雾中,隐约可见千万魔形。 豺狼虎豹,蛇虫毒蝎,恶鬼怨魂c山精野怪 伴随着滔天怨气,一具青铜棺椁从深渊之底,冉冉升起。 棺椁捆绑着铁链。恶鬼扶柩,凶兽背棺,又见八大鬼王,各自手持铁链一端。将棺椁用力的往上拉。 上空剑交错,形成一片剑海。 棺椁每上升一分,剑海中的杀意便汪洋一分。 面对如此浩瀚的剑海杀机,在场众人无不变了脸色。 到底是什么样的阴煞邪魔,能够引发这等浩瀚无边的剑海。 剑密密交织,难道都不能将其彻底封禁么? 剑气充盈激荡,罡风煞气崔嵬。 众人又再次后退,不敢直视深渊。 在一众邪魔阴煞的拉扯下。青铜棺椁伴随着黑雾冉冉升起。 直到,黑雾与剑气交涉。 无边剑海倾泻而下,开始诛杀邪魔。 鬼哭神嚎,阴风惨淡。 剑气轻而易举的刺穿邪魔恶灵的躯体,斩下鬼王的头颅。 杀意起,剑气匹练如虹。 直杀得百鬼落尽,群阴伏诛。 内中那具青铜棺椁失去了鬼王的拉扯,百鬼的扶持,却不仅没有降落,反而扶摇直上,迎着剑气杀伐,一直向上。 突破了剑,挣脱了剑气的束缚,笔直朝着上空飞去。 一棺冲天,万剑相随。 任凭剑气如何强盛,始终无法压制棺椁上升的势头。 剑气劈砍在棺椁上面,现出一道道深刻的剑痕。 金铁交鸣,震耳欲聋。 都是现代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饶是灵异科见多识广,这会除了颜院长之外,也是一个个被震撼的目瞪口呆。 “秦玦,你刚才说的阴煞显形指的便是这具棺椁?”颜院长问道。 “嗯。”我点点头。 “棺椁中到底是什么?” “裴旻墓自然和裴旻有关,至于到底是什么,只有把棺材打开才能知晓。” “不行。这棺材绝对不能打开,一旦打开,必然会惹下滔天大祸。”武当老道神情凝重的说道。 “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这阴煞也必然会破棺而出。”我说道。 “你怎么知道?”沈若羽问道。 “庚金外泄,剑气的威力一直在不断的减弱。而阴煞无法脱困,怨念始终在增长。此消彼长,突破封禁只是时间问题。就算我们不动裴旻墓,未来它也会横空出世,先前气冲斗牛的剑气便是在预兆此事。”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做?”颜院长问道。 “无论是棺中阴煞,还是李白留下的剑阵,都不是我们能够插手干预的,我们所做的只有一个字。等。” “等到什么时候?” “等李白的后手,他既然在此布阵,肯定预料到了未来发生的事。”我说道。 便在我们交谈的时候,棺椁又上升数十丈,升到我们眼前。 这是一具古老的青铜棺椁,四面刻着神秘的符文,剑痕满布,深浅不一。 在过去的岁月中,不知经受过多少道剑气的崔嵬。 剑痕交错,丝丝入扣,犹如一个巨大的茧囊。 看着看着,我心底忽然升起一股阴寒之意。 倘若李白的剑阵根本不是为了镇压棺椁里的阴煞。而是为了助其破茧而出,羽化成蝶呢? 心里有了这个念头,我越看越觉得棺椁越像是一个茧囊。 这无边剑气看似杀伐至盛,然而落在青铜棺椁上的时候,却总是浅尝辄止。 看似是在镇压棺椁里的阴煞,却又像是把剑意可以烙印在上面,供棺椁里的阴煞所吸收。 我不敢再继续猜测,越想越觉得阴寒。如果真如我所想。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关键的是,这棺椁里到底是什么? 时间在慢慢流逝,棺椁也在不断的上升。 四周石壁上的剑意,变得越来越微弱,剑气的威力也随之减弱。 失去剑气的束缚,棺椁上升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最终挣脱了剑气的捆绑,跃出了无边剑阵。 挣脱剑阵后,棺椁安静的悬浮在空中,不再继续向上升起。 又不知过了多久,棺椁开始旋转。 随着棺椁的旋转,下方的剑气也开始随之发生变化。 那些由剑气所化的剑形,首尾相接。汇聚成一道道剑气洪流,纷纷涌入棺椁之中。 直到最后一道剑形也被棺椁所吸收,这个神秘的山腹之中,再无一丝剑意残留。 所有的剑意。包括整个燕山南麓的庚金之气,全部被神秘的青铜棺椁所吸收。 见此,我明白,化蝶的时刻终于到了。 李白布下剑阵根本不是为了镇压棺中阴煞。而是以无边剑意度其羽化成蝶。 现在大功已成,再想阻止已经为时晚已。 青铜棺椁还在幽幽旋转,棺中阴煞随时破棺而出。 尚未破棺,便已有令众生臣服之威。 一旦破棺而出,我想不出,在场有谁会是其敌手。 这时候,不仅是我,其他人也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颜院长,撤退吧。”我叹息着说道。 “秦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颜院长问道。 “一切罪责在我,是我算错了所有的事,我不该带你们来这里。如果我们不来,就算棺中阴煞凝聚成形,也只能被囚禁在此地。我们来到这里,为它打开了通向人间的生门。” “如果它入了世间,会给人类带来灾祸么?”颜院长神情凝重的望着我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现在离开还来得及。等到它破棺而出,或许我们所有人都会埋葬在此地。” 颜院长沉默一会,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等到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对他说道:“你们出去后,把洞窟入口彻底封死,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你不一起离开么?”颜院长问道。 “既然是我犯下的错,我愿意为之承担罪责。”我说道。 “你不走,我也不走。”沈若羽说道。 “若羽。你” “院长,我的剑气因秦玦而生,若弃他生死与不顾,就算我能答应,我的剑也不答应。”沈若羽淡淡的说道。 “你无须为我如此,这是我犯的错。”我说道。 “你错了,不是为了我,灵异科根本不会大张旗鼓挖掘裴旻墓,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是我的因果。” 颜院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若羽。 眼角潮湿一片,终究再也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石台上只剩下我和沈若羽。 “你还记得我来时起的卦么?”我问道。 “天雷无妄,变爻为六三,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沈若羽想了想说道。 “天雷无妄,君子以动机纯正赢得四方。死者为大,我们贪慕墓中机缘,惊扰死者亡魂,本身就动机不纯,所以才会输的这么彻底。” “可是,你先前所起的卦不是我们有所得么?”沈若羽又问道。 “有舍才有得。” “怎么舍,怎么得?” “等下你就知道了。” 青铜棺椁又动了,仿佛感知到了我们的存在,浮空飘逸,来到我们面前,落在石台上。 望着这具神秘阴森的棺椁,沈若羽脸色紧绷,现出前所未有的紧张。 “你不是一直好奇棺椁里的阴煞到底为何物么?打开就知道了。”我说道。 “我不敢。” “有什么好怕的,它既然主动过来,便是要我们动手开棺。” 说完,我用手一推,棺盖便随之移动,浑不受力般的被我推开。 下一刻,棺中之物暴露在我们面前。 这是一只手。 准确的说,这是一只手骨。 洁白如玉,无垢无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剑圣右手 这是一只洁白如玉,无垢无瑕的手骨,当你凝望它的时候,丝毫不会和深渊之地的阴煞邪魔联系到一起。 如玉的手骨,流转着莹莹的光泽。 你甚至无法分辨,它是属于男人还是属于女人,只能震惊于它的完美。 或者,裴旻曾经是它的主人。 但是,当这只手因为杀孽太多,剑法太过卓越,以至于死后不化开启灵识的时候,它就再也没有自己的主人。 因为它,就是自己的主人。 “这是什么?”沈若羽脸上写满了震惊,颤声问道。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化骨?”我问道。 “我读书很少,不知道什么是不化骨。”沈若羽摇摇头说道。 “根据道家秘典述异录中记载。人死后身体某些部位因为精神灌注而使其部位尸骨不化,称之为不化骨。” 所谓精神灌注就比如铁匠因为一直用手臂挥动铁锤出力,他死了之后手臂可能就不会腐化,而他的那只不化的手臂就叫做不化骨。 剑圣一生修剑,剑不离手。 他死后封神。神魂或归天庭,或归地府,只有尸骨留在人间。 时隔千年,他尸体的其它部位会随着时间风化腐蚀,变为骨尘,但是他握剑的右手却变成了不化骨。 身为绝世剑客,裴旻一生不知施展过多少套剑法,用剑杀过多少人。 他本为大唐名将,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的手也一定沾满了血腥。 是以。深渊之底才会怨气滔天,煞气弥漫。 同时,又因为他代表着剑道的至高至圣,剑道臻至完美无瑕,所有他的手骨也会以一种完美的形态出现。 这是一只握剑的手,人间没有人的手会比这只手更懂剑。 沈若羽原本就被手骨震惊,此刻听完我的解释,她的震惊变为惊艳。 她痴迷的盯着这只手骨,这只最懂剑的手骨。 眼底的狂热丝毫不加掩饰。 但凡心怀执念者,必有其疯狂的一面,令沈若羽为之疯狂的只有剑。 看她痴狂的样子,我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我在这里,她会不会立刻凑上去亲吻这只手骨。 我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从震惊变为痴狂,看着她从痴狂变得疯魔,直到少女眼底最后一丝清明消失。 “我想得到它,它是我的机缘。”沈若羽痴迷的说道。 “没有它,你将来也有希望成为剑圣。”我说道。 “不,我不相信世界上会再有如此完美的手,就像我也不那么笃定自己一定会成为剑圣一样。” “你可以追寻裴旻的剑道,但我还是希望你对剑有自己的理解。” “不,我只想得到这只手。秦玦,你一定要办法帮我得到这只手骨,只要你能帮我做到,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说着,沈若羽挺起了并不丰满,略显稚嫩的胸脯。 “你知不知道得到这只手的代价是什么?”我问道。 “是什么?”沈若羽问道,眼神依旧盯着手骨不放。 “人御剑,不是剑御人。你若得到了这只手,就会变成剑奴。即便给你通天的剑法修为,也无法在剑道上封神至圣。” “只要能得到它,我什么都不在乎。”沈若羽说道。 “无论你用它建立多少功勋,儒道都不会以你为荣,你会被天下所有剑客唾弃”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若羽打断。 她跪在我面前,流着眼泪祈求我:“秦玦,帮我得到它。” 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我心痛如绞。 至此,我才真正后悔莫及。 我的卦没有错,天雷无妄,有得有失。 沈若羽得到剑圣右手,会令她一跃站在人间剑道巅峰。 但她会彻底失去自我,那个骄傲着。倔强的告诉我,惜命的剑客,剑道永远不会圆满的少女,会从此成为过去。 我为她心痛的无以复加。 可是,剑圣右手又的确是为她而来。 我若拒绝了她,剑圣右手滔天的怨气,会给人间带来多少灾厄。 交给她,她可以把剑圣右手当成守护天下苍生的利剑。 拒绝她的请求,剑圣右手本身就会成为一切生者的死敌。 我望着黑暗深渊,又仰面望着空洞的虚空。 难道,这就是李白想要的结果么? 剑圣右手必然会成为不化骨,作为剑圣的徒弟,他不愿意毁掉师父的手,也不愿意剑圣的右手在变成不化骨后为祸人间。 所以,他用无边剑意雕琢打磨。把这只右手雕琢成完美至极的人间大杀器。 然后把善恶,交给后人做选择。 善人得之,兼济天下。恶人得之,屠戮一方。 我沉默的思索着,思索李白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忽然,我想到了一件事。 如果棺椁里面封禁的不是剑圣右手,而是一把剑的话,我又该如何选择? 剑本无正邪之分,好坏全在握剑的人。 此刻剑圣右手,不也是如此吗? 李白没有做错事。他做的很正确,所以这件事他是不沾因果的。 真正沾因果的人是我。 如果我帮沈若羽得到了剑圣右手,这和我亲手杀了她有什么区别? 我要是不帮她,就算她不恨我,剑圣右手能放过我吗? 所谓邑人之灾,指的就是这件事:机缘她得,因果我背。 我彻底陷入迷思,不知如何抉择。 而沈若羽已经完全迷失了自我,在她眼中除了剑圣右手,再无它物。 不用指望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能从这场癫狂的痴梦中清醒,别说是她,就算是修行了一辈子的道门高人,都难以抵挡这种诱惑。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天下无敌,是每个人的梦想。 我把沈若羽从地上扶起来。认真的看着她眼睛说道:“剑圣右手,你能得,我也能得。” 我的话刚说完,少女眼中立刻泛起无边怒意,对我起了杀心。 她的手飞快的按在了自己的剑上。怒视着我,随时会拔剑杀我,只要我刚再多说一个字。 “我修得也是剑,剑圣右手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诱惑,但我不会想得到它。” “你撒谎。”沈若羽死死盯着我说道。 “不。他没有撒谎,我从他眼中没有看到一丝贪念。” 一个女声从虚空上方传来,毫无征兆。 我抬头望向虚空,只见一个宫装丽人,宛若纸上剪影一般,脚踏虚空,款款朝我们走来。 她的身姿婀娜,步步生莲。 她的容颜纯净如雪莲,又像是一朵褪尽艳俗的芙蓉。 她的眼睛透明澄清,又仿佛秋水含烟。 她背负着一把装饰精美的古剑,剑袍与她的群摆一起在空中摇曳。 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的行至像她这般得体,举手投足带着无可挑剔的从容和自然。 宋珏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山鬼也是我见过最清新脱俗的气质。 可是这个女人不一样,她在诠释着人体之美,行止之美,体态之美,律动之美,自然之美,和谐之美。 她就像是山涧的溪流,竹林里的黄鹂。花朵上的蝴蝶。 明明是在走路,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翩翩起舞。 女人来到棺椁面前,只看了一眼剑圣右手,就把视线收回。 随后她看向沈若羽,后者露出一副如临大敌般的表情。 “在我那个年代,但凡拿剑的,无人不仰慕裴剑圣的风采,不知多少人想拜倒在他门下修剑,就连大名鼎鼎的谪仙人李青莲都不能免俗。”女子说道。 “但是你没有。”我说道。 “你怎知我不仰慕他?”女子好奇的问道。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你若也做了剑圣弟子。也就没有后来的公孙大娘了。” “你很聪明,一眼便看出了我的来历。你说的不错,我的确不仰慕他。” “为什么?”我问道。 “裴剑圣的剑,是杀人的剑,而我不喜杀生。” “可,剑不就是用来杀人的吗?”沈若羽问道。 “我问你,你杀人的时候,剑在哪里?”公孙大娘望着沈若羽问道。 “持剑杀人,剑自然在手中。” “杀人的剑的确是在手中,是以剑圣的右手会变成不化骨。你可知,不杀人的剑,剑在哪里?” “在哪里?”沈若羽问道。 “在心里。”公孙大娘说道。 “剑在手,可伤人,剑在心,只能伤你自己。” 沈若羽的话,令公孙大娘眼睛一亮,涌起一抹赞赏,道:“你说的不错,杀意在心而不能发,伤的只能是自己。是以我后来醒悟,手中无剑,心中也当无剑才对,所以我把自己的剑又藏了起来。” “藏在哪里?”沈若羽问道。 “吴道子的画里,张旭的书里,杜甫的 诗里。” 画圣吴道子观公孙大娘的剑舞,修成丹青笔法。 草圣张旭,观公孙大娘舞剑成就了落笔走龙蛇的绝世狂草。 诗圣杜甫,观公孙大娘舞剑,体会人生百态世事无常,写下悲凉慷慨的千古诗篇。 一剑封三圣,千古永流传。试问天下剑客,谁能做到?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舞成绝响 千百年前,裴剑圣的剑惊艳了整个大唐。 千百年后,提起大唐剑法,世人只记得公孙大娘。 裴旻和公孙大娘相比,谁更有资格被称为剑圣? “剑无止境,是以剑道也从来没有圆满的说法。你以裴旻的剑道固步自封,不惜舍弃自我,便是堕入了魔障。” 公孙大娘的一番话,说的沈若羽满面羞愧。 可是,望向剑圣右手,她眼中依然还残留着依依不舍的情绪。 “我有一曲仙武霓裳,可换天下太平。你若舍得这剑圣右手,我们可以做个交换。”公孙大娘说道。 “若我一定要得到剑圣右手呢?”沈若羽问道。 “你若执意要拿,我也不加阻拦,因为它本就是属于你的东西。”公孙大娘说道。 我无力阻止沈若羽的选择。而公孙大娘似乎也不打算强行改变沈若羽的意志。 命运不可更改,宿命终将验证。 要打破命运的锁链,就必须承担沉重的代价。 沈若羽痴迷的看着棺椁里的剑圣右手,眼底又闪烁狂热的火焰。 她靠近棺椁,把手伸进去。 见此,我心头一紧,可只能叹息。 沈若羽拿起了剑圣右手,并将其和自己的右手反复比较。 接着沈若羽把剑圣右手放下。拔出了自己的剑,看着公孙大娘问道:“要得到剑圣右手,是不是需要我把自己的手砍断?” “是的。”公孙大娘说道。 话音刚落,沈若羽手起剑落,鲜血飞溅。 她的右手掉在地上,断腕处血流如雨。 斩断的右手在地上不停的抽搐,五指伸开又锁紧,像是在责问沈若羽,它到底犯了什么错,沈若羽为什么要抛弃它。 我看得睁大了眼睛,可是少女眼中一片坚决。 我上前用丝带帮她止血,并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右手。 “秦玦,你帮我把这两只手放在一起。”沈若羽面色惨白,极致的痛楚,让她的身体轻轻的颤抖。 我按照她的吩咐,把她的右手和剑圣右手放在一起。 一个洁白无垢,一个沾满了血污。 沈若羽低下头仔细的打量,最后用左手重新拿起了剑圣右手。 这时候,我能感受到剑圣右手的颤动,不化骨也是有灵识的,沈若羽做出了令它希望的选择,它兴奋的发抖。 当沈若羽做出要把它装在自己断腕处的动作时,剑圣右手的五根手指相继亮起了神光。 拇指闪耀着金黄的光彩,这代表戊土。 食指闪耀着青色的神光。这代表乙木。 中指为赤红的离火,无名指为白色的庚金,尾指漆黑一片,代表癸水。 剑气有五行之分,剑圣的五根手指代表的正是剑气五行。 裴旻有剑圣之名,可直到我看到这五根手指闪耀的神光,我才明白他这位剑圣到底有多伟大。 难怪李白会布下剑阵留下这只右手,即便预料到它日后必定会变成不化骨。 只因,这只手曾掌控五种剑道法则。 普通人一生只能觉醒一种剑气,但是这并不是说一种剑气就比不上五种。 剑气就像命格,五行俱全的命格,并不是最好的命。反而这种人会很平凡,很普通。 剑也一样,剑道是永无止境的,也就没有圆满一说。 同时掌控五种剑道法则,只会令人陷入迷思,最终失去了锋芒。 不过,当五种剑气同时出现在剑圣右手上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普通人或许掌握不了五种剑气,但是裴旻绝对可以。 原本沈若羽就已经无法抵挡剑圣右手的诱惑,当五道剑气光华绽放的时候,她更加沉沦。 沈若羽拿着剑圣右手慢慢的靠近自己的断腕,断腕还在流血。鲜血一点点凝聚,滴在地上。 公孙大娘也在看着沈若羽,不悲不喜。 她没有阻止沈若羽的行为,我也同样没有阻止。 我们所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事情的发生,成为见证者。 此时,剑圣右手距离断腕只剩下一寸距离,便在这时。沈若羽停止了动作。 眼中的狂热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眼底重现清明。 清澈如水,又深邃如寒星。 沈若羽把剑圣右手递到公孙大娘面前,后者微微一怔,问 道:“你这是要把它给我?” “嗯。”沈若羽点点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只是突然改主意了。”沈若羽说道。 “剑圣右手是你的因果,它只为你而存在。” 公孙大娘刚说完这句话,剑圣右手忽然从沈若羽手中挣脱,在空中射出五道剑气,遥遥指向沈若羽。 沈若羽面不改色,傲然说道:“我视剑如命,为剑而生。但我不是剑奴,你也休想掌控我。” 剑圣右手盛怒,五指并拢,五道剑气刺向沈若羽。 便在这时。公孙大娘身法一转,背上长剑出鞘,拦下了这五道剑气。 剑气不肯罢休,公孙大娘身法变幻。开始于剑气搏杀。双方从石台上战到空中,忽而升到虚空,忽而坠落深渊。 剑圣右手的五道剑气凌厉卓绝,杀意十足,可是无论多凶险的杀劫,都能被公孙大娘从容化解。 掌握五种剑气的不是只有裴旻,公孙大娘也是。 当剑圣右手以庚金来袭,公孙立刻以离火融金,消弭庚金剑气的杀劫。 当剑圣右手以离火来袭,公孙大娘便以癸水来破。 以五行来克五行,剑圣右手是不化骨,灵识初开,哪里是公孙大娘的对手,处处被克制。 开始,璀璨的是剑光。 战斗在后来,剑气光华被公孙大娘的优美动人的舞姿所遮掩。所有的杀气也都消弭于无形。 待到最后一丝杀意消失,剑圣右手化为一捧骨尘,洋洋洒洒朝深渊之底飘落。 “尘归尘,土归土。” 公孙大娘一声叹息,重又飘落在石台上。 她捡起棺中沈若羽的右手,将它接到断腕处,以五指对着五指,丝丝剑气融入经脉。把断手又重新接好。 我取出凝碧丹碾碎成粉涂抹在伤口上,又为她重新包扎我。 “你这只手虽然还能接好,但是这辈子休想再握剑了。后悔么?”公孙大娘问道。 “不后悔。” “当真不后悔?” “我本来就不是右手用剑,我是左撇子。”沈若羽扬眉说道。 “”公孙大娘。 “”我。 “事情结束我也该走了。”公孙大娘说道。 “前辈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裴旻下葬的时候,李白赋诗,吴道子作画,张旭落笔,我献上的是一曲剑舞。世上早已没有我,你们所见的只不过是我千百年留下的一道神念罢了。” 说完,公孙大娘走向深渊虚空,舞起了手中的剑。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曲仙武霓裳终结,公孙大娘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宋珏归来 沈若羽最后的选择超出了我的预料,也令我对她再次刮目相看。 “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打算继承剑圣左手?”我问道。 “嗯,我诚于剑,自然不会对剑有二心。”沈若羽说道。 “那你为何狠心斩断自己的手?” “我只有这样做,剑圣右手才会展现最强大的剑意。同时我也想看看,自己的手和剑圣的手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么?”我又问道。 “没有。无论是剑圣的手还是我的手,对剑来说都是一样的,区别在于是御剑的人。” 裴旻的剑是很强,但是杀人的剑再强。所震撼的也不过是一时的人心罢了。 百代春秋之后,人们会忘记这个人,也会忘记他的剑。 而公孙大娘不一样。一剑封三圣,震撼的已经不只是人心,而是整个人道。 裴旻的剑止于盛唐,公孙的剑经得起岁月的磨炼。 此间事了,我们准备返程。 可是从地下来到地上,才发现进来的洞窟已经被彻底封死。 灵异科用炸药毁掉了山洞。把我们困在了里面。 我的心脏被剑灵的剑气所伤,本来就没有彻底复原,沈若羽的右手虽然被公孙大娘暂时接好,但要想彻底回复,还需要用心调理。 裴旻墓中没有食物和饮水,也没有天地灵气可以采集。 我们被困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辛苦挨过了两天,越往后越是煎熬。 沈若羽的伤口引发了炎症,发起了高烧,而我也因为心脏受伤,人也变得越来越虚弱。 “秦玦,都说你生而通神,你说你是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 若非我担心不化骨入世为祸,让颜院长把洞窟封死,我和沈若羽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出不去。 可是,谁又能想到李白的剑阵留了后手,这个后手就是公孙大娘呢。 我起卦起的是天雷无妄,无妄之灾。 机缘是沈若羽的机缘。受牵连的是我。 后来这一卦,又因着公孙大娘的出现又了变数。 公孙的一曲剑舞,令我和沈若羽获益匪浅。 沈若羽凝聚了剑气,同时也坚定了自己的剑心,洞察剑道真章。 而我从公孙大娘的剑舞中,对乾道龙章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大道都是相通的,公孙以剑入道,吴道子以画入道,张旭以书法入道。是以这二人都能在看过公孙的剑舞后,斩获机缘。 沈若羽看的是公孙的剑,我看的是公孙大娘剑舞中的身法。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在我忘情投入欣赏公孙大娘优美舞姿的时候,识海中的龙灵也在海上纵情狂舞,像是寻觅到了知音一般。 游龙身法是属于龙的,虽然我也可以施展,但总是会给人一种很别扭的感觉。 看过公孙大娘的剑舞后,我才幡然醒悟。 身法没有错。只是我还没有领悟到极致,所以才会画虎不成反类犬,不伦不类。 我和沈若羽都得到了莫大的机缘,可是比起我们身处的绝境,这些机缘都成了镜花水月。 又挨过了一天,我和沈若羽越发虚弱。 高烧不退。沈若羽打起了寒颤。 “秦玦,我冷。” 我将她抱在怀里,背靠一块岩石坐在地上。 沈若羽时而昏睡,时而清醒。 我比她强不了多少,龙炁无法修复身体流逝的生机,这具身体早已生机凋零。 有时我们两个都醒着,还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 大多数时候,我醒来时沈若羽都处于昏睡状态,睡也睡不踏实。身体一直因为寒冷而颤抖。 最后这一夜无比的漫长,沈若羽再也没有清醒过来,而我则是断断续续的做了许多的噩梦。 在梦里。我看到阿清站在昆仑冰崖上,脸上挂着冰棱。风雪落在她身体上,而她的人仿佛变成了一座冰雕。 任凭我如何呼喊她的名字。她都不给我一点回应。 接着画面一转,我仿佛回到了前世。 天上电闪雷鸣,幽篁山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翻山越岭无意中闯入一座洞窟之中,看到了山鬼时的宋珏。 她披着薜荔戴着女萝,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恐惧的望着我,看了会,又把眼 睛死死的闭紧。 看她胆怯怕死的模样,我忍不住觉得好笑,随口说道:“宋珏,原来你也这般怕死!” “嗯?你说谁怕死?” 听着熟悉的声音,我忍不住睁开了眼睛。第一眼便看到宋珏那张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我这是在做梦么?” 我揉了揉眼睛,坐在床边的的确是宋珏。 我挣扎想要从床上做起来,却被宋珏伸手阻止刚好按在我的心口,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人向后便倒。 宋珏弯腰来扶,却因为身体太过前倾。不仅没有把我扶起来反而被我拖着她的手臂,将她也带倒。 她的人趴在我身上,嘴唇好巧不巧的贴在我的嘴唇上。 我身体无力,便是想挣脱也没有力气,何况被她一吻就杀了大半个魂灵,哪里想挣脱,根本就是想沉沦。 宋珏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嘴唇越来越柔软,口齿流香,吐气如兰 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回应的时候,门一下子被推开。 沈若羽悬挂着打着石膏的右臂,左手拖着一叠果盘,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口。 啪的一声,果盘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宋珏迅速起身,脸不红心不跳,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在给他做人工呼吸。” “哦,看起来效果不错。”沈若羽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有些效果,起码现在人已经醒了。”宋珏点点头说道。 “那,你们继续?”沈若羽又问道。 “嗯?” 宋珏挑起眉毛,屋子里的温度迅速下降。 见此,沈若羽果断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宋珏去把房门关好,默默背对着我很久没说话。 尽管她是背对着我,我还是可以通过她粉红的耳垂,想象出她脸红如血的样子 终于,耳垂转白。 宋珏开始弯腰打扫地上的果盘,收拾完毕之后,她的脸色已经完全正常。 坐在桌边,翘起二郎腿。 “方才,你说谁怕死来着?” 第二百三十八章 少司命 宋珏的离开是为了寻找九歌神话中的云梦泽,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快回来。 云梦泽是她的前世,按照她的说法,也是我前世的因果。 “你找到了云梦泽没有?”我问道。 问及此,宋珏神情变得哀伤起来,幽幽说道:“我去了洞庭湖,却没有察觉到云梦泽的任何遗迹。” 云在江之南,梦在江之北。 关于云梦泽的一切,或许都随着长江入了东海。 “传说中东海有归墟,是天下海水的最终归处,若有机缘我想去归墟看看,云梦泽是不是被吞入了归墟海眼。” 归墟之下便是冥海。我娘就被困在冥海中。 母子连心,我娘的所受的苦我感同身受。 以往我做不了什么,便只能将这份伤痛深深的掩埋在心底。 这次我被伤了心脉,猝不及防的被宋珏一句话揭开了心底的伤疤。 只觉喉咙一阵腥甜。张嘴呕出一大口精血。 “秦玦。” 宋珏一声惊呼,急忙把我扶起来,用手帕为我擦拭嘴角的血迹。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呕血?” “归墟之下是冥海,我想起了我娘。” 宋珏听得一征,转而意识到是她提及了归墟的缘故,柔声说道:“你娘虽然过的很苦,但是你要记得,她是因为你才甘愿被囚于冥海。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才对得起她受的罪。” 说到这里,宋珏露出几分犹豫的神情,之前她一直隐瞒关于我娘的事。 过了片刻,她像是又下定了决心,望着我说道:“你娘的罪早在龙凤大劫中洗清了,后来的罪都与你有关。”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我不知道你真正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你娘怀了你之后,便惹来七十二重紫霄神雷死劫加身。” 紫霄神雷由天道所化,分八个体系,分别为:乙木正雷c丙火阳雷c癸水阴雷c庚金劫雷c戊土冥雷c诛邪神雷c戮神魔雷c生灭紫雷。 每个体系有九重,合计七十二重紫霄神雷。 七十二重紫霄神雷,每一重都带有毁天灭地之威。可以震慑万物生灵,乃至一切神鬼仙魔。 始皇帝召集百万玄甲铁骑,焚书坑儒,又造秦岭墓宫,以兵马俑接引冥界怨魂,组建玄甲阴兵。 即便如此大逆不道,昊天也只是降下四十五重紫霄神雷,震散了始皇帝的祖龙气运。 万万想不到,我娘仅仅是因为怀上我,竟惹下七十二重紫霄神雷的追杀。 宋珏说,我娘怀上我后,先是在东海遭遇九重乙木正雷。转身飞去南海,逢上丙火阳雷,掉头向北,又在北海遭癸水阴雷 东西南北四海皆去不得,我娘只好回到人间。 哪知,人间也容不下她。 才入人间,便遭到儒道和道门的联手镇压。 我娘不愿在人间缔造杀孽,逃向天外。 可是,无论她逃向哪里,紫霄神雷都如影随形。 待到前面六十三重紫霄神雷相继落尽,只剩下最后九重生灭紫雷的时候,我娘自知在劫难逃。便从归墟海眼直入冥海。 “其实,你娘是有机会渡过最后九重雷劫的,只要渡过最后九重生灭紫雷,她便可用九,见群龙无首之大吉。”宋珏说道。 “那她为什么还要去冥海?”我问道。 “她能熬得过,但是你却必将胎死腹中。她为了你,放弃了龙神之位,放弃了飞升九天。” 听到这里,我已湿了眼眶,哽咽问道:“我娘为我付出这么多,值得么?” “开始我以为她是在赌你的身世,后来我又想明白。不管她要赌的是什么,都不值得她拿自己的龙章大道下注。”宋珏说道。 “那我娘又为何执意要生下我?”我问道。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真相只有八个字,却是人间最伟大最无私的情感,超越一切自然界的法则。 我娘为了我保住我的性命,甘心入冥海洗罪。 至于她后来又是如何以傻女的身份去了九星湾,这些宋珏始终不肯说。 问急了就是那句,她可不愿做我姨娘。 “我今天之所以会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爱惜自己的性命。我才走几日,你便在燕山遭遇生死劫杀,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在那里,会有多少人为你伤心,会令多少人失望?” 宋珏的责备,令我无比羞愧。 我若死在裴闵墓中,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娘。 “秦玦,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命要比你想象的珍贵的多。你娘不惜为你舍弃龙章大道,而我” “对不起,是我错了。” “你无需向我道歉。自个晓得就好。对了,这次裴闵墓中,可有剑道机缘?” 我将墓中见闻和宋珏详细说了一遍,有些事她已经听沈若羽说过。听完依然感慨不已。 “你能从公孙的剑舞中体悟游龙身法也算是有所得了,不过,你可真要努力了,昆仑墟即将出世。属于你的时间不多了。” “昆仑墟要出世了?”我吃惊的问道。 “嗯。昆仑墟出世,第一个遭殃的就是谪仙派。”宋珏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道。 “如果阿清有难,你愿意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她么?” “就算不是为你,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元凤再次遭劫。只是,只靠我们两个,根本解不了谪仙派的危机,你必须借助儒道的势力。”宋珏叹了口气说道。 “我该怎么做?”我问道。 “裴旻墓只是儒道对你的试探,为的是将来的古汉城之行。古汉城中藏有天大的机缘,如果你能得到,不仅可以化解谪仙派危机,还有资格入昆仑墟争夺天地灵根。” “什么机缘?” “九歌神话的传承。” 宋珏说,九歌神话随着云梦泽的枯竭而衰弱,秦始皇统一华夏后,许多地方神话部落图腾都被他以清理淫祀野神的名义清扫一空。 到了西汉,董仲舒提出天人交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九歌神话又遭毁灭性打击。 再等到道门建立,佛法东渡,九歌神话在人间彻底断了传承,诸神亦不知所踪。 古汉城在武夷山,乃是楚国被秦所灭后,楚国王室后裔联合楚越两地百姓,为了推翻秦国的苛政建立楚越王朝。 楚越王朝传承了九歌神话,直到灭国前。每一年都会举行盛大的九歌神祇祭祀仪式。 古汉城遗址现在被列为国家一级考古文化公园,目前已经发掘出大量珍贵的汉朝文物,其中许多祭祀用品都和九歌神话密不可分。 “古汉城遗址目前只发掘了极地下还有一座祭祀神殿,供奉着九歌诸神。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灵异科已经派人前去勘察,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大举进驻武夷山。” 宋珏说,末法时代结束,道门洞天福地开放,未来还将大举前往神迹古地寻访仙缘灵根。 古汉城也是神迹古地,儒道怕将来被道门染指,索性自己先进去搜刮一番。 “古汉城中也有神迹吗?” “有。” “哪位神祇留下的?” “少司命。”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司命之神 我的伤势回复的很慢,宋珏一直耐着性子陪我。 这天黄昏,我们在海边散步,她又重新提及了昆仑墟。 昆仑是天下庚金凝聚之地,同时也是距离天界最近的地方,除此之外,道藏中还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昆仑的传说。 如同冥海是神祇的洗罪之地一样,昆仑墟为仙人的流放之地。 关于这个传说,要从上古诸神之战开始说起。 上古时代。绝地天通才开启,天地灵气依旧浓郁。 人间神祇归天之际在人间留下无数仙缘,当时的人间修行者凭借这些仙缘。紧随古神的步伐飞升天界。 后来人间不断有人飞升,人数越来越多,渐渐的与天界神族产生了矛盾。 在天神眼中,人间飞升的仙人属于外来者,地位卑贱。 而在人间飞升者眼中,天神不过是出生在了天界。神格也完全来自于神位的册封,德不配位。 随着矛盾的激化,天界爆发了战争。 不知多少神明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神位,不知多少仙人跌落凡尘。 对于这场战斗,昊天上帝自始至终都保持冷眼旁观的态度,直到五方天帝不忍天界一直乱下去,恳请昊天出手。 昊天趁机逼迫五方天帝归隐,扶持新的六御天帝上位,这场持续千年的诸神之战才算落下帷幕。 诸神之战结束后,昊天重建天庭权威,以新的六御尊神取代五方天帝。 原来的五方天帝分别是:东方天帝太昊伏羲,南方天帝炎帝神农,西方天帝少昊金天,北方天帝颛顼高阳,中央天帝黄帝轩辕。 新的六御尊神为:昊天玉皇大帝,西极勾陈大帝,北极紫微大帝,东极青华大帝。南极长生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 这次变革,因为人皇出身的五方天帝的归隐,让人间彻底失去和天界并立的资格,从此人间以天为君,以地为臣。 天庭重建之后,昊天开始惩戒那些在诸神之战犯罪的人间飞升者。 罪孽深重者打落冥海洗罪,罪孽较轻者贬下凡尘重新投胎做人,无罪而被波及者则被驱逐流放。 流放之地。正是昆仑墟。 末法时代,道法微末,神迹不显,以至于道门在人间失去了信仰。 如果昆仑墟出世,神迹或将再现于人间,这对道门来说无疑于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昆仑墟中不仅有海量的天地灵气,若有机缘还可得到仙人的点化,传授长生之法。 长生不仅是天下一切修行者的痴念,同样也是人间万物生灵的痴念。 秦皇汉武大规模海上寻仙。其目的就是为了长生不死。 直到明朝还有三宝太监郑和七度下西洋,帝王寻仙不死梦犹未断绝。 可以想象的是,昆仑墟一旦出世,不仅会吸引道门的注意,儒道一样会高度重视。 到时候改变的就不仅仅是玄门格局,人间格局都会因此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夜幕初垂。繁星点点。 我和宋珏没有急着回去,吹着海风继续在星空之下漫步,边走边聊。 “秦玦,属于你的时间不多了。即便不是为了张家小姐,昆仑墟的出世也是你避不开的生死劫。”宋珏说道。 “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问道。 “昆仑墟出世,不仅世俗之人可以前往寻求仙缘,昆仑墟中的道门上仙也会重现于人间。” 宋珏说,龙凤大劫是道门之耻。 当初人间上演龙凤大劫的时候,昆仑墟还被天道封禁。不与人间相通。 此番入世,肯定会重算这笔账。 张清濯的元凤血脉是摆在明面上的事,而我为真龙后裔的身份也瞒不过仙人的耳目。 与符仙之战的那一声龙吟。斩杀韩宗布时所用的龙炁能量。 东海我剑斩魑魅魍魉的时候,龙灵也曾暴露给闾山派的红头法师。 还有九嶷山中,我震慑龙螈所用的龙威。翠屏山中的那场突如其来的风雨。 这些,都是我留在人间的蛛丝马迹。 我能瞒过人间道门,却一定瞒不过昆仑墟中的道门上仙。 以宋珏现在的神通,还可勉励和道门周旋。一旦道门上仙入世,她根本护不住我。 飞升境界的道门仙师,根本不是她能应付的。 “昆仑墟还有多久出世?”我问道。 “灵气枯竭之时 ,便是昆仑墟出世之日。灵气枯竭邪魔滋生,仙人入世应劫,除魔卫道。” “若为众生考量,昆仑墟出世是一件幸事。” “是幸事不假,但你我却无法与人族共享盛举,反要被归为异类。秦玦。古汉城的机缘你必须得到。” “你所说的机缘到底是指什么?”我问道。 “等你见到了少司命就明白了,在此之前多说无益。” “我能见到少司命?”我吃惊的问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这个山鬼不就在和你聊天么。” “可是,少司命可是九歌正神啊,怎么可能还留在人间?” “屈夫子笔下的少司命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她只为复仇而生。” 宋珏说。九歌中的司命有两位,大司命掌管生,少司命掌管死。 在屈原的九歌祭词中把少司命描写成优美动人,善良慈悲的女神。 说她乘坐着孔雀翎装饰的云车,有翠鸟羽饰旌旗。 一手直握长剑,一手横抱儿童。 这是少司命最初的形象,在楚国灭亡后,少司命的形象在楚越王朝中发生了变化。 楚国人把战争的失利归结于大司命的不知所踪,认为大司命没有惩罚他们的敌军,所以才会战败。 大司命不在其位,于是楚越王朝的百姓渐渐的把少司命的神格提升,将她描述成一位既掌生又注死的女神。 楚越王朝子民稀少,自知无力与汉氏王朝对抗,便寄希望于幽冥,刻画出少司命为楚国而战的全新形象。 这一点,可以在古汉城发掘出的祭祀壁画中可以得到证实。 壁画中的少司命,头戴孔雀翎,身穿黑色战甲,背挂四面靠旗,脚踩云靴。 铠甲上有骷髅骸骨装饰,象征着她死神的身份。 戎装的少司命,通常背后还统率着一支煞气冲天的亡魂大军。 (读完这章,有没有想到什么?) 第二百四十章 阴阳相合 行至月亮湾,遥遥望见星光下的七洲列岛。 此时已经夜深,犹能看见鸥鸟成群在星光下飞翔。 海岛云遮雾绕,还有神秘的海上洞穴c斑斓的海底世界,是令人神往的海上仙山。 “累么?”宋珏柔声问道。 “有点。” “我们去那边坐着歇会。” “好。” 宋珏所指的是一块沙滩上的礁石,形如张天然石凳,刚好可以容下两人。 我和她并肩坐在礁石上,望着星光下的七洲列岛。 “你已经成功化龙,是不是可以随时汲取星辉炼体?”我问道。 “嗯。你也可以。”宋珏说道。 “我不行,群星对我的龙灵来说太过遥远,我感知不到星辰之力的存在。” “我可以帮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怎么帮?” “走,我们先去七洲列岛,寻个僻静之处。” 说完,宋珏牵着我的手往海中去。 等到海水齐腰,宋珏双手向前一分,海水一分为二。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入海浪峡谷之中,待到海浪闭合,即将把我淹没之际,宋珏华为黑龙。 “秦玦,抱紧我。” 我双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再次感受到御龙飞翔的奇异感受。 七洲列岛距离月亮湾有三十公里,宋珏乘风,瞬息便至。 我注意到宋珏龙首上的尺木,正中的一对尺木折断了一截,化为发簪此刻就插在我的头上。 念及此,我心底生出难以言说的情愫。 手心贴着的龙鳞也不在冰凉,仿佛可以感知到宋珏体内龙血的律动。 两千年前的山鬼,两千年后的黑龙。 虽然我一再否认自己便是她要找的那人,可是,如果真相非我,我断不会有解脱的快感。 我和宋珏的相逢,与缘分无关,相关的是宿命。 她是因着一份宿命的追寻来到我身边。而我却只把她当做亲人。 便是此刻,沐浴着星光,乘风破浪,我所感受到的也不是风花雪月,而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欧阳教授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以珏之双全补玦之残缺。 念及此,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宋珏说我忘记了前世,断了前世的因果。而她又是因着宿命寻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将会在她身上找到我前世的记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无需用九,便可解开我真正的命运。 七洲列岛的布局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我和宋珏在璇玑星位的海岛上岸。 宋珏收了龙神,化为黑衣女子。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身黑衣被海水浸透,傲人身材曲线更显妖娆。 玉颈白皙,领口敞开。胸前明月跃跃欲出。 她赤着双足,脚踝细腻犹如精美的瓷器,脚趾玲珑宛若羊脂玉雕。 星光照在她身上,美的令人叹息。 我看得红了脸,索性背过身躯。 “你看都不敢看我,如何教你汲取星辉之力?”宋珏在我身后幽幽说道。 我沉默不语。看向海上的繁星。 “看来,只有我化龙的时候你才肯与我亲近。” 话中充满了幽怨和委屈,我听得不忍。 有些事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情。 就在我准备向她坦露心迹的时候,耳边传来宋珏幽怨悲凉的歌声。 吟唱的是一首刹那芳华曲。 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黄河十曲,毕竟东流去。 八千年玉老,一夜枯专荣。问苍天此生属何必? 昨夜风吹处,落英听谁细数。 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 千秋北斗,瑶宫寒苦,不若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我听得痴迷,想要说的话全部被这一曲清歌噎在喉间。 宋珏一曲唱完,人重新走入海中,头也不回的对我说道:“秦玦,你现在凝神打坐,出龙灵吧。” 我深深的看着她,应道:“好。” 当下,我盘膝坐在地上,很快进入忘我状态。 等到五感六识彻底失去感知,龙灵从我眉间神庭穴跃然而出。 跃龙境界 的龙灵,要比道门神游还要坚韧的多。透过龙灵的视角,我察觉到大海茫茫。群星高远。 海中传来宋珏的一声龙吟,龙灵立刻朝她身边飞去。 随后一实一虚,两条巨龙昂首朝天空飞去。 她方才唱到九万里苍穹,御风弄影,谁人与共,这一刻便有我龙灵与她相随。 宋珏快意飞向九天。龙灵紧追不舍。 直到,星辰大如斗,我们停在云端。 宋珏还可以再飞,而我的龙灵却已无法抵挡天地间的罡风煞气的洗伐。 而且,龙灵这次飞的太远,远远超出了我所掌控的范围。 我的龙灵是澄清透明,宋珏的龙神通体漆黑闪耀着金属的光泽。 “这七洲列岛上应北斗七星,我今天教你汲取的便是这北斗七星星辰之力。”宋珏以神念和我交流。 “我该怎么做?”我以龙灵回应。 “等下我来承接北斗星光,你以龙灵感应下方七洲列岛。” 宋珏这样一说,我立刻明白了她的想法。 龙背有九九八十一片重阳鳞,本身又是乾道刚健之物。 龙灵为阴灵,阴灵汲取地脉之气。 而我们现在正好处于天地交征之地,她上承北斗群星之力,我在下方感应七洲列岛的地脉之气。 此时她为阳,我为阴。 万物负阴而抱阳,她可趁机把北斗群星之力系数引入我体内,与我体内的地脉阴气相融合。 “你真的确定这样做能成功?”我问道。 “我有万全之法,只看你肯不肯做。” “只要能令我伤势回复,我什么法子都愿意尝试。” “那好,等下你听我吩咐就是。” 第二百四十一章 苏东坡的诗 宋珏没有和我说她的打算,在我答应之后,昂首一声龙吟直入九霄。 矫健的黑龙,沐浴着星辰光辉的龙鳞,看起来是那么的美。 九歌里的神鬼,是自然纯真之美,代表着宋珏的过去。 而现在我看到的她,才是她真正的样貌。 强大而美丽,诡谲而优雅。 云梦泽寻觅无果。令宋珏明白,她不能一直活在过去。 这一点,从宋珏的性格变化就可看出来。 最初她给我的印象是冷静。甚至可以称得上冷漠。 直到黄河大王毁了阴身,鬼蜮中又揭开了她的黑蛟身份,我才知这个神秘冷漠的黑衣女人,内心隐藏着一万种情感。 只是她太过隐忍,什么都不肯说而已。 成功化为黑龙之后,宋珏隐藏在骨子里天性渐渐的流露出来。 从她肯对我摘下面具。就可以看得出来。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里,我还要时不时的被她打趣,沙发上慵懒的睡姿,醉眼朦胧时的眼波。 谈不上刻意引诱,却带着女性的诡谲心思。 这样的宋珏,越来越人性化,焕发着全新的生命光彩。 宋珏飞向九天,冲北斗而去。 直到她升至天极高处,开始顺着北斗七星的轨迹,盘旋往复。 从天枢到天璇,从天玑到天权,自由自在的徜徉在北斗七星的灿烂光辉之下。 此时,龙在天极高处,人间看不见。 大地众生都在沉睡,无人察觉到北斗七星下,正有一条黑龙在汲取星辰之力。 随着接引的星光越来越多,宋珏的龙躯也变得光辉灿烂起来。 黑色的龙鳞,像是一片片的夜空。星辰点缀其上。 她忘情的在天极高处狂舞,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优美的身躯像是涂抹了一身的油彩,又像是七彩琉璃。 我痴迷的望着天空之上的宋珏,心底悄然生出一股隐秘的情愫。 追逐美是人的天性,此刻不知是龙灵在作怪,还是来自于我人性中的欲望,我对宋珏起了痴念。 我想征服她。就像先前我御龙在海上飞行那般。 这份隐秘的痴念令我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我急忙收敛心神,开始以龙灵催发灵感,感应下方七洲列岛的地脉之气。 七洲列岛和北斗七星相对,是以当宋珏在天璇时,我的灵感也投掷到代表天璇的岛屿上。 当宋珏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星辰之力的时候,数十丈长的庞大龙躯从天极高出折返。 与此同时,我的龙灵也因着汲取了太多的地脉阴气,再也无力承重。向下坠落。 宋珏来到我身边,立刻以她的龙躯缠绕在龙灵之上。 她为飞龙在天,我为跃龙在渊。 跃龙没有做好飞天的准备,是以飞龙做了大人。 在飞龙的提携下,跃龙摆脱了深渊的桎梏。 两条龙在空中纠缠,首尾相接。 龙首贴面相亲。尺木相连。 龙灵本为阴灵,却因着地脉阴气的注入有了短暂的实体。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像是鱼在水中,又像是鸟儿在林中交颈吟唱。 星辰之力从宋珏体内引入我身体之中,同时我身体中的地脉阴气也被她汲取一部分。 天地交征,阴阳和合。 我沉醉在这奇妙的灵觉交感中不能自拔,宋珏也沉醉其中,不时发出一声掺杂着几分羞意的龙吟。 直到我眼中再无星辰,再无四野 龙灵和黑龙的痴缠。从夜幕初垂繁星初升,到中天明月西沉,夜色转冷。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的宋珏脸像是红透的苹果。 “你莫乱想,也莫乱动,赶紧调息炼化星辰之力。”宋珏低声说道。 我按照她的吩咐。收敛心神,让龙炁游走四肢百骸,把龙灵带回的星辰之力一点点散入我的经脉之中,再顺着经脉回到心脏。 心为生机之源,我之所以伤势一直没有恢复,就是因为损失的生机得不到补偿。 现在,星辉化为生机,犹如冷冽的甘泉流入枯竭之地。 我默默的炼化着星辰之力,任由其淬炼我的经脉,与我血气融合。 今夜的这场看似荒唐又美丽的机缘,为我的身体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生命能量。 不仅所有的伤势全部恢复如初, 身体的力量。速度,反应能力都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受益的除了身体之外,龙灵也越发通神如意。 龙灵是我的阴神,道藏称之为潜意识,黑书中称之为灵觉。 龙灵代表我灵魂深处的本源灵感,也代表真正的自我。我所追逐的大道。 曾经我以为,终有一天,我将化为九天真龙,舍弃人类的躯体。 但宋珏告诉我,即便我为真龙后裔,将来也不会变成真龙。 所谓的龙,指的是君子如龙。 星光之下,我和宋珏默然而立。 沉默许久,我问道:“这便是你说的万全之法?” “是。”宋珏点点头。 “我们刚才算什么?” “神交以往,见微知著。” 此刻宋珏脸上红潮退尽,这两句话说的也是一派云淡风轻。 这两句出自苏东坡的诗,和陶咏二疏。 原文为:神交久从君,屡梦今乃悟。渊明作诗意,妙想非俗虑。 意为,我与君神交以往,与世俗礼法无关。 我本来还很为此事纠结,听她忽然吟出这两句诗来,莫名忍不住想笑,不自觉牵了牵嘴角。 “你笑什么?”宋珏瞪了我一眼问道。 “没什么。” 沉默一会,宋珏忽然提眉冷脸,信誓旦旦的说道:“星辉之力,只有靠这种法子才可引入你体内。你若觉得是我冒犯了你” “无论你对我做什么事,都称不上冒犯,何况你这么做都是为我好。” “你晓得最好。” 第二百四十二章 宋珏说剑 长夜未尽,星河寂寥。 一阵清爽的海风拂过发梢,吹散了我心头的困惑。 还记得我为宋珏起卦,水火未济。 卦象就说明,我和她的故事是一直延续,并且孕育着无数的可能。 既然是水火未济,我又何必一再刻意撇清和她的关系。 “秦玦,你伤既然好了,我也该离开了。”宋珏说道。 “这次你又要去哪里?”我问道。 “关外大庙。老狐狸有事找我。” “胡三太爷?” “嗯,你这次出事在燕山,就是他派人通知的我。如果不是他。怕是你已经死在裴旻墓中,这件事,我欠他一分人情。” “胡三太爷,是不是就是胡端公?”我问道。 “你终于想明白了,除了胡三太爷,谁敢传你阴阳之道。谁又肯留在你身边十八年。” “他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报恩。” “我有恩于他?” 问完我就开始后悔,胡三太爷是什么样的存在,人间阳神巅峰。 就算是报恩,报的也绝不是我的恩情。 宋珏白了我一眼说道:“他要报的是你娘的恩,不是你娘的一念之仁,他早就被天雷冭灭归虚。我与你娘的相识,也是源自我当初化龙失败。” “原来如此。” “秦玦,你一定要记得,你娘虽然被道门称为孽龙,一辈子却从未有过恶行。她龙行于世,有教无类,不知多少异类受其点化之恩。当初龙凤大劫,元凤陨落,而她却能活下来,便是因为她这一身功德,天道难断!” 我很想问宋珏关于龙凤大劫的事,只是知道她不会说。 她已飞龙在天,这世界能令她禁忌的事情并不多。如果有。那就是真的触碰到了天道的禁忌。 “我这次离开不知道何时归来,春秋盟的杀手虽然不会再动你,但是那一纸玄门追杀令终究是无法撤销的。茅山宗现在如日中天,未来还将再有新的阳神出世,你只有借助灵异科的护佑才能保住性命。” “嗯,你走之后,我会一直留在灵异科。” “进古汉城之前,我希望你能在剑道上有所突破,没有剑气护体。我怕你连见少司命的资格都没有。” “其实我已经有所悟,只是始终难以下决心。” 说完我将我的为难,全盘说给宋珏知晓。 沈若羽的剑道突破,令我找到了学剑的初心,但真正令我重聚剑意的是公孙大娘的那一曲剑舞。 我从她的剑舞中得到了剑道机缘,同时也在心里对剑起了困惑。 剑为杀伐之兵,这点宋珏也曾刻意强调过,可是公孙大娘的剑却不是杀剑。 道门先贤是不排斥杀生的,张良就曾写道。为人长善作恶易,正人君子好杀生。 公孙大娘对道的理解,远远不如张子房,但我又对她的剑诚心佩服,一剑封三圣,远比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令我心折。 “大唐盛世。百兵不兴,人间需要一把仁慈的剑化解苍生的戾气,永享太平,这才有了公孙大娘的一曲剑舞。” “现在不也是太平盛世么?”我问道。 “现在也是,但是这只是人族的太平盛世,与你无关。你要修剑,只能修战剑,杀剑,不杀不足以止杀。”宋珏说道。 “我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可是每次练剑的时候,脑海中都会不由自主的浮现她那一曲剑舞。” “秦玦,你一定听过人族十大传世名剑的故事。” “嗯。听过。” “我这就和你论一论人族的十大传世名剑。” 历史上出现的名剑无数,也从来不缺关于剑的神话传说。 十大名剑中排名最末的是承影,这把剑同时也是最神异的一把。出自列子汤问。 之所以排名最末,是因为它在人间产生的影响最弱。 第九名是纯钧,纯钧是一把天人共铸之剑,为铸这把剑,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江水干涸而出铜。 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 铸剑大师欧冶子承天之命呕心沥血与众神铸磨十载,此剑方成。 纯钧是一把尊贵无双之剑,但仅凭借尊贵二字。不足以盖过前面八剑的锋芒,因为人族更注重的是剑的品格和功德。 第八名是鱼肠,飞鹰击殿,专诸刺王僚,鱼肠是一把勇决之剑。 第六七是干将莫邪,挚情之剑。 第五名是七星龙渊。这把剑不仅为帝王所喜,同时也是一把诚信高洁之剑。 排名第四的是太阿,太阿是一把诸侯威道之剑。 第三的是赤霄,赤霄是一把帝道之剑,刘邦斩白蛇起义所用的剑就是赤霄。 “十大名剑中,湛卢排名第二,你可知为何?”宋珏问道。 “湛卢代表着仁道,天有好生之道,仁者无敌。”我想了想说道。 “既然仁者无敌,为何还要排在轩辕剑之后?” “轩辕剑是黄帝所用的剑,至高至圣,排名第一也无可厚非。” “你错了,它排第一,不是因为它是黄帝的佩剑,而在于黄帝用它斩杀蚩尤,成就涿鹿之战。” 逐鹿之战是华夏第一场大规模战争,此后,战争就成为了历史的代名词。 所谓的历史,也不过是一场场战争交涉的产物。 “此战之后,剑便有了执掌人间兵戈的说法。这是剑的起源,也是剑的职责。”宋珏说道。 “我明白了,没有战争和杀伐,也就没有所谓的太平盛世。。” “明白就好,记住,公孙的舞,永远不及黄帝的剑。” 说完宋珏便化龙入海,乘风破浪而去。 留我一个人在海岸上默立许久 直到天亮,岛上的渡轮恢复营业,我才乘坐渡轮离开七洲列岛。 此后,我剑道再无障碍。 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我便重新掌控庚金剑气。 天地庚金,万剑本根。 (晚点还有一章,继续码字。) 第二百四十三章 再见陈铎 文昌书院的生活是最平静无波的,沈若羽是个剑痴,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抱着剑。 剑道馆只能研修剑法,要洗练剑气必须海上。 这天,沈若羽邀请我随她一起去灵异科的海上基地。 这是一座方圆十余里的天然岛屿,从外表看,乱石嶙峋,寸草不生。 灵异科的基地建在地下深处,内设剑道馆,阅览室,演武场,医疗室。餐厅,休息室,还有供人长住宿舍。 在我养病的时间里,沈若羽成了这里的常客。 进了剑道馆。里面已经有人在练剑。 这些都是儒道培养的剑道精英人才,长居在海岛上,很少在外界露面。 道门修剑,走的阴阳生五行的路子。 太阳为离火,太阴为癸水,少阳为乙木,少阴为庚金,阴阳杂气为戊土。 先修道法。再通剑法。 而灵异科的以剑入道,走的是儒道养浩然之气的路子,谓之曰浩然剑意。 儒道的浩然之气,并不比道家的阴阳二气差。 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是从大儒口中说出来,胜过天师符的通灵神符。 他们的剑也一样,浩然之气可直接化为剑气,再以每个人的性格和体悟的剑意,细分五行。 孔夫子是带剑的,七十二弟子中也不乏剑道修行者。 儒道的剑,可从来不是颜面和装饰,杀性一点不弱于道门剑法。 这一点沈若羽和他们不同,沈若羽修的不是浩然剑意,她是从武道剑法入手。 天生剑心通明的她,可感应天地间的庚金之气化入剑中。 可以说,庚金剑气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只是要等到机缘成熟才可为己所用。 至于离火剑气,则是她后天所悟。 看到沈若羽,一个眉清目秀的黑衣少年打招呼:“剑胎来了。” 他这一喊,剑道馆的其他人停下动作,纷纷迎上来。 看得出,这些人对沈若羽很尊敬,以她为荣,大有把她当做偶像的意思。 沈若羽人长得清纯秀美。气场强大,英姿飒爽。 先是在裴旻墓中领悟庚金剑气,归来没多久又再次破境掌控离火剑气。 无论是庚金还是离火,都是剑道中最难以掌控的上品剑气。 离火清绝,难以捉摸,被称为仙人所用的剑法。 庚金杀伐太盛,不伤人便伤己,很难驾驭。 沈若羽能同时掌控这两大五行剑气,当真不负剑胎之名。 “这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看着我问道。 “你好,我叫秦玦。” “原来,你就是秦玦,想不到这么年轻。”年轻人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 人的名。树的影。 拜茅山宗和执笔人所赐,我的名字早已传遍大江南北。 就连这座与世隔绝的海岛基地中,都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听说,你也是剑道高手,还有一把欧冶子仿造的承影剑?”有人问道。 “承影剑已经毁了。”我说道。 “承影剑毁了,你为什么还活着?要知道惜命的剑客,剑道永远不会圆满。” 听他这样说,我转头看向沈若羽。 沈若羽脸色微红,轻咳两声说道:“凡事皆有例外,秦玦对剑的体悟不在我之下。” “哦,这就要请教一二了。”一位生有傲骨,眼相锐意十足的年轻人说道。 “杜衡。我来和你比,离火庚金随你挑。”沈若羽说道。 “我不是你的对手,只想试试秦兄弟的身手。”杜衡说道。 “剑是杀伐之兵。”我说道。 “什么意思?”杜衡问道。 “我曾不诚于剑,以至于失去了一把本该陪伴我一生的好剑。” “你担心全力出手会伤到我?” “不伤人便伤己,犯过的错误我不想再犯第二次。” 我的剑道就是因为杀韩宗布不成而被毁,而被毁的原因究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对剑不诚的缘故。 倘若我全力出手是有机会杀死韩宗布的,我没做到,就是辜负了剑对我的信任。 “你放心就是了。你根本不可能伤到我。同样,我也不会伤到你,我们只比剑法。” 我不再说话,因为他根本就不理解我话里的意思。 有 杀意才有剑意,有剑意才有章法。 剑法本就是个人在生死搏命间的领悟,单纯的比拼剑法是没有意义的。 同门切磋是一回事,但我并不是他的同门。这里的人,除了沈若羽之外,我谁都不会信任。 “怎么,你不敢?”杜衡玩味的又追问了一句。 “杜衡!秦玦他说的没错,剑为杀伐之兵,不是小孩子的游戏。你若真想切磋,可找同门切磋。”沈若羽终于看不下去了,冷冷的说道。 “我只是一时好奇而已。” “好奇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你付不起这个代价,而他可以。”一个声音从门外走廊出来。 这个声音我听得耳熟,回头一看,发现门口站着的居然是陈铎。 他穿着儒道长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和从前相比,身上多了几分沉稳的气质,更显儒雅。 看到陈铎,我心中欣喜莫名。急忙走过去,说道:“陈哥,好久不见。” “秦玦,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沧桑。” “哦,是吗?” “想想也是,任谁背着三十亿的外债也压力山大。”陈铎笑着说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 “陈铎是江南分部推荐来的门生,今天才来这里报道。”随着陈铎来的一个穿着民国对襟衫的中年男人说道。 “秦玦,我先去见老师,等下来找你。”说完,陈铎又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我姐姐她也很高兴见到你。” 我先是一愣,转而想起陈铎是双魂。 陈铎随着中年男人离开,我继续留在这里看沈若羽和一众儒道剑修论剑。 有了陈铎的打岔。那个叫做杜衡的年轻人也没在继续纠缠我,当然他眼底的不服我能看得出来。 宋珏的那番话,令我突破了剑道上的障碍,同时也令我再次掌控庚金剑气。 这剑道馆中的儒道剑修不少,有剑气在身的却寥寥无几。 除了那个叫做杜衡的,还有三人。 不过,已经领悟出剑息的人却不少,足有十余人。 看了一会我终于明白沈若羽为什么会来这里了。她来这里不是为了练剑,而是为了传道。 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 沈若羽说剑的时候,神情严肃,眼神冷冽。 那些原本还与她谈笑风声的年轻剑修,一个个都露出尊敬的神情。 说了半晌,有人提议去地面上看沈若羽的剑气。 沈若羽看向我问道:“你要去吗,秦玦。” “我先在这里等陈铎,等下再去上面找你们。” “好,那我们先上去了。” 沈若羽带人离开,我从剑架上取下一柄剑,按照她方才所讲的剑道,用心揣摩。 在剑道的造诣上,她比谢青松要强,一番解读,饶是我几度生死,也获益匪浅。 剑法是生死之际的领悟,但是,剑终究是需要学习和练习的。 一个人的悟性再强,也不及前辈高人的经验积累。 所以孔子才会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做学问如此,剑如此,道法亦如此。 第二百四十四章 拔剑 等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陈铎终于下了楼。 “走吧,秦玦,我们去看沈剑胎的剑气。” “好。” 我们顺着走廊,乘坐电梯往上走,来到地面上,远远看见灵异科的一众剑修,犹如众星捧月般的围着沈若羽。 我和陈铎没有立刻过去,找了块平整的岩石坐在上面。 “陈铎。张家现在怎么样?”我问道。 “老祖身体还好,只是张家的生意大不如从前。茅山宗三分道门,岳湘现在是韩家的岳湘。” “阿清她与家里有联系么?” “没有。上个月阿雅倒是回来过一次。” “回来做什么?” “看望下老祖。我听阿雅说,二小姐正在闭关悟剑,不知道现在出关没有。” “嗯。” “你这半年过的怎么样?”陈铎问道。 “还好。”我淡淡的说道。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撑过来的,但我想你一定过得很辛苦。” “陈哥,你这次来是准备加入灵异科么?” “张家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我想为我姐姐做点事情。” 陈铎是一体双魂,姐姐一直隐藏他的灵魂深处。 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弟二人早已无法离开彼此,但是随着陈铎的年龄增长,灵魂越来越强大,姐姐的灵魂之火越来越微弱。 由于先天无命,姐姐的灵魂之火一旦熄灭,就会彻底冭灭,连入冥界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人生有三魂七魄,他姐姐生下来只有一缕命魂,别说七魄,连天魂和地魂都没有,这样的灵魂死后是不被冥界所接受的。 同样,也是因为地魂的残缺,无论是道家还是佛家都没有办法超度她,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没有地魂,就无法享受香火供奉。 外人无论为她做多少事,修多少功德。她自己都得不到半点好处。 姐弟两个明明密不可分,可是离别终将会到来。 陈铎为此忧虑,而他姐姐也常常因为自己的存在给弟弟带来的生活不便而自责。 只等离别的那一天到来,姐弟将永不再见,而陈铎也将只能在记忆中缅怀。 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叫做颜冰的年轻人找到了陈铎,颜冰告诉陈铎,如果他肯为灵异科效力,就有办法让她姐姐的灵魂之火永不熄灭。 “什么办法?”我好奇的问道。 “秦玦。这世界上不是只有生者和死者,还有一种存在,他们既不属于生者也不属于死者。” “你指的是僵尸?” 僵尸阳气已去,不是人界之物,但又存在于人界,不归天界与修罗界管。 由于躯体未归尘土,所以不堕六道轮回,因此不在三界六道之内。 “僵尸也算其中一种,除了僵尸之外还有一种很特殊的存在。他们生前魂魄不全,死后因为执念留在人间。由于没有阴身,他们只能借助于一种很特殊的灵魂容器存活。只要灵魂容器不毁,他们就可以永生不死。” “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我问道。 “开始我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存在,直到颜冰带我去了始皇陵。”陈铎说道。 “你指的是秦始皇兵马俑?” “不错。” 当初秦始皇为了和昊天争夺天道,命人造兵马俑拘来冥界恶鬼凶魂。 这件事在黑书中有记载。但是道藏却一直不承认。 如今的秦陵兵马俑只是单纯的工艺品,秦始皇死后,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些兵马俑重新活过来。 “原来你说的这种法子,可是兵马俑的炼制方法已经失传,你要去哪里再找人施法?”我问道。 “兵马俑拘魂术并不是秦始皇所传,而是起源于楚地一种神秘而古老的巫术。” “九歌?”听陈铎说道楚地的神秘巫术,我第一时间想起了九歌。 九歌神话,其实就是上古巫文化的传承,这一点可以从楚国人主持的祭祀仪式中可以看出。 “颜冰告诉我。武夷山中隐藏着一座楚越王朝的王城,里面有司命之神的神殿。只要能够找到这座神殿,或许就能找到让我姐姐永远活下来的方法。” 听到这里。我长叹一口气说道:“原来颜冰找你,也是为了灵异科的古汉城之行。只是,我想不到他为何要找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只要能让我姐姐活下来,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陈哥,你说的颜冰,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知道?”陈铎睁大眼睛问道。 “不知道。” “颜冰的父亲就是文昌书院的颜院长。” “” 刚说到这里,忽然一道剑气朝我后背激射而至。 我凭借强大的灵觉提前避开,陈铎则是立刻拔出短刀正面拦截。 陈铎的磁场能量很强,可是与这道剑气相比还是显得太弱。 剑气催发,轻易的折断了他的短刀,擦着他的肩膀一闪而过,瞬间鲜血飞溅。 陈铎还是九嶷山中的陈铎,遇到危险,便想着帮我分担。殊不知我早已不是当初的秦玦。 虽然他也知道我后来杀了很多人,也悟出了剑气,可是因着我喊他一声陈哥,这种兄弟情义已经深深的被他记在心里。 这道剑气为癸水剑气,看似杀意不显,却是绵里藏针。遇强则强。 避开无恙,若要拦截必为其所伤。 我转头看向远方,沈若羽正带人急速朝我们这边赶来。 我把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光,杜衡迎着我的眼神,神情显得有些慌乱。 “陈哥,我帮你看下伤。” 陈铎的伤口很深,没有伤到骨头。 我取出凝碧丹为其止血,然后扯下半截袖子为他包扎好。 当我做好这些的时候,沈若羽已经带人来到我们面前。 “伤的怎么样?”沈若羽问道。 “没事。”陈铎淡淡的说道。 “不好意思,刚才杜衡与林落试剑,没有注意到你们的位置。”沈若羽解释道。 “我不认为一个练出剑气的剑客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我说道。 “谁知道你们在这里窥伺剑法玄机。”杜衡冷冷的说道。 “这么说,陈哥受了伤,错的反而是我们了?”我问道。 “秦玦,杜衡才凝聚剑气未久,这件事只是个意外。”沈若羽苦笑着说道。 “你真的觉得这是个意外?”我看着沈若羽问道。 被我的眼神凝视,沈若羽终于低下了头,看了一眼杜衡说道:“这件事我会报告给颜院长,我相信他一定会秉公处理。” “你和海南剑派是什么关系?”我看着杜衡问道。 “杜衡的确出身于海南剑派,但现在他是灵异科的人,也早已养出了浩然之气。”沈若羽说道。 先前宋珏告诉我,儒道善养浩然之气不假,但养出浩然之气的并非都是君子。 杜衡的所作所为,验证了她的这句话。 “你不是一直很想领教我的剑法么?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我盯着杜衡说道。 “秦玦,把事情交给颜院长处理好吗?”沈若羽再次为杜衡说情。 “不行。”我直接拒绝。 “若羽,你不用为我求情,正好我也想看看,他的剑是不是也像他的人这么狂妄。”杜衡怨毒的瞪了我一眼咬牙说道。 “秦玦” “你若再为他求情,以后我们就再无交集。” 沈若羽闻言一怔,沉默下来。 “陈哥,你的剑借我一用。” “秦玦,我的伤并不碍事,你不用为我出头,交给颜院长处理好了。”陈铎诚恳的说道。 “他对我起了杀心。” 说完,我拔出陈铎的剑,朝海边走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阴谋阳谋 海风吹着海浪,水波不兴。 识海中却风起云涌,龙灵搅动海水掀起滔天巨浪。 为人长善作恶易,正人君子好杀生。 我不知道杜衡为何我对我动杀机,这里是灵异科的基地,杜衡是灵异科的人。 如果不是陈铎受伤,或许我还能忍得下这口气。 可惜,我与陈铎久别重逢,重逢的喜悦尚未消散他便因我流血。 陈铎的剑。不是一把好剑,远远比不上清濯剑。 杜衡的剑却是上品,古香古色。 癸水剑气。海南剑派。 能拿出这种品阶的宝剑,杜衡与海南派肯定渊源极深。 此刻我与他相距十丈之外,沈若羽和陈铎远远站在一块礁石上,身后站着灵异科的剑修卫道士。 “你既然知道我出身海南剑派,还要在这里和我决斗?”杜衡冷冷的说道。 “君子报仇不隔夜。” 杜衡冷哼一声,开始疯狂提升自己的剑意。 随着癸水剑气的凝聚。海水无风起浪,像是感受到某种召唤一般。 海浪不停的冲刷着海滩,一层层叠高,浪花飞溅。 海浪冲到海滩上,很快就把海滩淹没,打湿了我的脚面。 杜衡的剑为癸水剑气,而他的浩然之气也能牵动癸水。 可惜的是,以他的道行也仅止于此。 与宋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相比,相差十万八千里。 现在是正午时分,阳光浓烈,海水迅速升腾为水汽。 水汽无形无色,看普通人自然看不见,但是借助于灵觉,我还是可以看到水汽在朝杜衡身上凝聚。 他本人没有丝毫异状,但是他手中的剑却忽然泛起了水光。 剑上的水光,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连带着杜衡整个人也变得云里雾里,我再也无法锁定他的气息神念。 礁石上。陈铎神情紧张的看着我和杜衡的战局。 身后,灵异科的剑修们开始还很安静,当杜衡的剑泛起水光的时候,他们终于忍不住开始议论。 “他这是什么剑,怎么会有水光?”有人问道。 “因为这把剑的名字就叫做潋滟,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南十大名剑排名第九的潋滟?” “杜衡他和海南剑派到底是什么关系,潋滟剑怎么会在他手中?”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颜院长才能给你答案。” “看来。秦玦这一战肯定要输了。” “是啊,剑道被毁,用的剑还是一把普通的剑,怎么可能会是杜衡的对手。” “我只希望他们能够点到为止,秦玦颜院长请来的人,杜衡又是灵异科的精英剑修。这两人,无论谁受伤,都会令颜院长为难。” 这些人的议论,令陈铎越来越不安。 忍不住吞了记口水。望着沈若羽说道:“秦玦决不能有事。执笔人三十亿买不下他的命,茅山宗也拿他没有办法,如果他在灵异科基地出了意外,你们灵异科担不起这个代价。” “我当然知道他不能有事,不过你还是低估了灵异科,没有灵异科承担不起的代价。茅山宗之所以拿他没办法。也是因为他现在是灵异科的人,灵异科要对他的安全负责。” 陈铎怔了怔说道:“既然你也知道要为他的安全负责,为什么还要他和杜衡决斗?” “这场决斗是秦玦发起的,先前你也看到了,如果我阻止了这场决斗,就会失去和他的友谊。” “刀剑无眼,我怕他出事。” “我更担心的是杜衡。” “你是说秦玦能打赢杜衡?” “如果仅仅是打赢,我反而不担心了。” “那你担心什么?” “剑乃杀伐之兵,秦玦起了杀心。” 文昌书院。颜院长办公室。 基地的灵异科负责人第一时间联系了欧阳教授,通报了这里的情况。 收到消息后,欧阳教授也在第一时间来到了颜院长的办公室。 “秦玦要和杜衡决斗。”欧阳诺说道。 “我已经知道了。”颜院长淡淡的说道。 “你不去阻止?”欧阳诺问道。 “去。当然要去。杜衡是海南剑派玄冥剑客杜无悔的儿子,如 果出了意外,会给文昌书院带来很大的麻烦。” “我以为你担心的会是秦玦。古汉城之行即将启程,秦玦决不能有事。” “我一点都不担心他。” “为什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颜院长说道。 “年轻气盛,谁都有犯错的时候。” “普通人也许会意气用事,但是秦玦他绝不会犯这种错误,玉石不与瓦砾相争。” “你莫忘了,玦是坚玉不假,却是残缺的玉。”欧阳诺说道。 “以前是残缺的玉,当宋大人出现在他的时候,玉已经补全了。” 欧阳诺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又催促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出发?” “等分出胜负的时候。”颜院长说道。 “那岂不是晚了?” “有时候迟到要比早到好。” “你知道我现在担心谁吗?”欧阳诺推了推眼镜,有些无语的问道。 “谁?” “你。我担心你承担不起玄冥剑客的怒火。” “和宋大人的怒火相比,我更愿意面对杜无悔。乃至整个海南剑派。” “可是,你这样做,就不怕彻底得罪海南剑派?” “半个月前,海南剑派派人去了茅山。”颜院长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看来,我又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吧,安排好快艇,他们的战斗不会太久,开始就是结束!” “是,夫子。” 海南剑派,剑阁。 玄冥剑客杜无悔在和一个老者下棋。 “根据我们得来的消息,秦玦已经去了灵异科的海上基地。”老者落下一子,抬头看了杜无悔一眼说道。 “杜衡他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杜衡真能把这件事做成,海南剑派会在年底的道门论道大会争取到进入昆仑墟的资格。”老者说道。 “杜衡是个聪明人,我对他很有信心。”杜无悔说道。 “秦玦也是个聪明人。”老者说道。 “阁主的意思是?” “我要你现在就去文昌书院,拜访颜院长。无论杜衡能不能成事,你都要去,不如早点过去,以防不测。” “好。” 说完,杜无悔站起来转身就走。 他这边离开,一个茅山宗的道士就从内室走了出来。 “你应该很清楚,秦玦现在是灵异科的人。”老者说道。 “阁主放心,如果灵异科迁怒于海南剑派,韩大人会亲自去曲阜见孔宣,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茅山宗道士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械斗 杜衡的剑意早已提升到极致,但他的人却一直迟迟没有动作。 这场对决是由我提出的,我若再抢先出手,未免失了礼数。 开始,我是动了杀心的。 杀人的剑只有一剑,越快越好。 所以,无论杜衡有多慢,我都想多给他点时间。 也算是给我自己一点时间去思索杜衡到底该不该死,我到底该不该动手杀人。 龙威不容冒犯,但我毕竟不是龙。 抛却真龙后裔的身份,我就是个从小生活在法制社会的普通人。 时间在流逝,杜衡还在等。 “你知不知道我在等什么?”杜衡忽然问道。 “等什么?”我问道。 “我在等午时三刻。” 午时三刻。是古代行刑的时刻。 阳气最盛,一般用来处置罪大恶极的犯人,令其死后连鬼都做不成。 不过杜衡之所以要等到这一刻,并非是因为害怕我死后做鬼。 而是因为今天是十五。 海南渔民有句谚语。初一十五晌午潮,潮五落六。 午时三刻,是涨潮的时候,这一刻癸水之气最盛。 海南剑派的剑意多半和癸水相关,传说中敢去昆仑亮剑的海南剑客,自创的就是一套潮汐剑法,名字叫做潮汐诀。 午时三刻,对应现代时间是十一点四十五分。 我看了看脚下的人影。渐渐缩短,现在已经到了最短的时刻。 果然,就是现在。 我听见了涨潮的声音。 潮汐之力来自于月相的变化,月相一动,大地磁场随之变幻。 海水开始涨潮,汪洋无尽的癸水之气,开始从海底深处升起。 受杜衡剑意所牵引,剑身上的水光越来越明亮。 太阳照在水光上面,亮起一道灼目的白光。 杜衡翻转剑柄,剑光朝我激射而出。 伴随着刺眼的剑光而来的,还有庞大无匹的癸水之气。 无形无色的癸水之气,排山倒海一般向我催发而来。 万物皆有气场,杜衡剑牵癸水,就是借大海潮汐之力来破我的气场。 我一直以为杜衡是个骄傲的人,现在才知道他非但不骄傲,反而谨慎的令人可怕。 这场决斗还未开始,就被他算尽先机。 他知道我修君子之道,笃定我不会抢先出手。 此刻,天时地利人和,全被他一手算尽,我处于极为被动的局面。 嗤! 山崩海啸的癸水之气中,夹杂着剑气破空的声音。 我气场被潮汐碾压,龙炁也在血脉中狂乱的奔走,面对杜衡这一剑。我只能选择避让。 然而,癸水剑气胜在绵绵无尽。 就像下雨一般,如果不打伞,无论躲到哪里都躲不过雨幕。 我拼命施展游龙身法,将我在公孙大娘剑舞中的领悟,全部发挥到极致。 这才堪堪避开剑气的锋芒,但是我本身的气场依然在不断承受着来自潮汐之力的压迫。 我连续后退不停,可无论我怎么逃,都躲不开潮汐之力。 而且,随着涨潮的起伏,气场所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在我身后是一块矗立在海边的礁石,挡住了我的去路。 见此,杜衡暴喝一声,再次发力。 癸水剑意胜在绵绵无尽,而这一次他直接把含蓄的剑意,犹如泄洪一般全部催发。 恰在此时,一道巨浪排空,朝我迎面浇来。 我的人才飞起来,就被海浪从空中击落,身后是礁石,前面是杜衡的剑。 怎么看,我都已经陷入死地。 但,这正是我追求的结果。 海浪形成水幕。遮蔽了一切,以至于外人无法看清真实的战况,自然也就无人能够看清我的气场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龙灵掌控身体,这铺天盖地的癸水之气瞬间被龙灵所吞噬。 海南剑派擅长癸水剑意不假,可是,这世间最擅长癸水之道的生物,不正是龙吗? 龙灵气吞山海,潮汐之力非但无法再对我的气场构成威胁。反被龙灵一口吞入识海中。 紧接着,识海中因着潮汐的涌入掀起滔天巨浪。 龙炁转红,在我血脉中直接燃爆,我冒着血脉炸裂的 危险,将其悉数涌入剑中。 遗憾的是,陈铎的剑,根本容不下如此强大的龙炁。 几乎在龙炁涌入的一瞬间,只听铿锵一声金属铮鸣,长剑崩断,半截长剑激射向天空。 剑断,剑气犹未断绝。 我手持半截断剑,向前刺出。 庚金剑气与杜衡的癸水剑气正面相撞。 五行生克。金沉于水。 庚金和癸水相交,怎么看都是我吃亏。 但是,我的庚金乃是由龙炁所转化,而龙炁可以御使癸水。 惊奇的一幕发生了。 当癸水淹没庚金的那一刻。剑气突然显化龙形。 龙形剑气乘风破浪,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攻破了杜衡的气场,直接冲入其识海之中。 识海,由神魂所化。乃是人的潜意识集散之地。 而潜意识又称为灵觉,乃是阴神的组成部分。 识海被破,不仅神魂会受到重创,甚至还会导致阴神无处藏身而破灭。 这瞬间的变化,令杜衡惊怒交加。 当他想要抽身而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识海在藏神之地,即使破灭外人也感受不到丝毫动静。 但是,因着那道龙形剑气通神的缘故,我还是可以用灵觉听到杜衡识海崩塌的声音。 识海被毁,杜衡的阴神惊惧出逃。 才飞出眉间神庭穴,便被我手中的短剑一剑斩破。 此时,水幕堪堪落尽。 将我和杜衡两个人从头到脚,淋了个浸透。 现在,我和他依然正面相对。 他手中有剑,剑抵在我胸前,潋滟剑的锋芒刺破我胸前的衣襟。一缕殷红不断的渲染。 我手中只有半截短剑,无力的垂在身侧。 远方传来纷纷议论声。 “这场对决,从杜衡亮出潋滟剑的时候就注定了结局。” “海南剑派以癸水剑意见长,现在是正午,潮汐牵动大海癸水之气。都说秦玦生而通神,这一战他不仅错判了地利,也漏算了天时。” “现在我只希望杜衡这一剑没有斩断他的心脉,不然的话。颜院长恐怕会有大麻烦。”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与颜院长何干?” “要是秦玦有那么好杀,茅山宗也不会出三十亿了。” 众人一边分析着战斗结果,一边随着神情落寞的沈若羽朝我们走了过来。 陈铎的脚步最急,最先来到我身边。 “秦玦,你怎么样?” “受了点皮外伤,我们走吧。” 我淡淡的回了一句,随之擦着杜衡的剑身,离开原地。 见我无恙,陈铎长长出了一口气。 才走出没几步,就被沈若羽拦住。 少女眉头紧皱,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你当真一点余力都不肯留么?” “他留了么?”我反问道。 沈若羽神情一征,沉默的地下秀美的头颅。 远方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颜院长。 除了颜院长和灵异科的人之外,还有一个身穿黑色剑袍的中年人相随,看眉目与杜衡有八九分相似。 我走到颜院长身边,停下。 中年人先是充满震惊的看了我一眼,继而闪电般的朝杜衡而去。 “先前我还对你和宋大人的关系感到困惑,现在我已经没有这个困惑了。” 颜院长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我头顶的发簪。 “颜院长准备怎么解决这件事?”我问道。 “杜衡是不是还活着?”颜院长不答反问。 “毫发无伤。”我说道。 “既然他的人没有事,这件事就好办了。” “嗯?” “私下械斗,人员无伤亡。按照灵异科的规矩,劝诫警告,禁足三日。” “恐怕有人会觉得这个判决有失公允。”我意有所指。 “如果觉得不公,可以提起申诉走法律程序。”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我牵了牵嘴角说道。 “相比较他,我更担心的是你。” “为什么?” “因为宋大人不在律法之内。” (这章写的过瘾吧,最近我状态不是很好,过几天就恢复两更,马上调整回来,希望大家一直支持我。) 更多请收藏【bz】 !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夫子取剑 我和颜院长的对话还没有结束,便听见海边传来一声愤怒至极的嘶吼。 紧接着,那位身穿黑色剑袍的中年道士风驰电掣般的朝我赶来。 “他是谁?”我问道。 “海南剑派玄冥剑客杜无悔。”颜院长说道。 “他和杜衡什么关系?”我又问道。 “杜衡是他的小儿子,也是他唯一的儿子。” 我皱起眉头,道:“这么说,我麻烦大了?” “不,你没有麻烦,是我的麻烦大了。” 杜无悔动了真怒。 亲生儿子识海被破,阴神被毁,纵然学来一身剑法,却再也使不出剑气,与废人无疑。 不过。这一切都是杜衡咎由自取,怪不得人。 先前我还以为杜衡只是少年意气,才会和我起争执,方才那一战。令我见识到什么叫做少年老成。 天时,地利,人和,三样全占,将我算得死死的。 若非我修的是乾道龙章,还有龙灵龙炁可用,今天必难逃一死。 我想不通杜衡为何杀我,然而。等我从颜院长口中得知来人是玄冥剑客杜无悔的时候,我瞬间明白了。 杀我,不是杜衡一个人的主意而是整个海南剑派针对我策划的一场阴谋。 我修的是剑道,早晚会来到这座海上基地。 杜衡一直在等我,等待出手的机会。 杜无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肯定是事先得到了消息。 或许,从我来到海上基地的那一刻,海南剑派就已经知道了。 杜无悔放慢了脚步,步步杀机。 滔天剑意,满腔恚怒,系数化为杀机,锁定在我身上。 我以灵觉感知,他的气场已经彻底狂暴。 等他来到距离我还有五丈距离时,我就再也经受不起他的杀机崔嵬。 其实还可以承受,但我必须动用龙灵才行,我不想暴露龙灵的存在,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和韩宗布相比,杜无悔相差的还远。 “杜先生,杀机因何而来?” 语毕,颜院长往前一步,看似简单一个动作,却将杜无悔的满腔杀机全部切断。 “秦玦毁我儿子的识海,斩灭我儿子的阴神,此仇不报枉为人父。” “若羽。可有此事?”颜院长看向赶来的沈若羽问道。 “此事为真。”沈若羽垂首低声说道。 “杜先生,你先息怒,等我问下若羽事情的经过。” “很好,正好我也想看看灵异科的态度。” 杜无悔冷冷的说道,自始至终他的眼光都未曾从我身上移开。 这里毕竟是灵异科的地盘,灵异科代表的是儒道。 而儒道代表的是人族气运,天下大势。 纵然他杀意坚决,想要在这里杀我,也必须问问灵异科的态度。 除非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计一切后果。 颜院长很仔细的把事情的前后因果询问一番,沈若羽也同样回答的很仔细。 “私人恩怨,相约武斗。既然双方都没有受伤,此事大可以化小。当然,我以院长的身份作保,肯定会让秦玦受到应有的惩戒,以儆效尤。”颜院长说道。 杜无悔从我身上收回视线,望着颜院长问道:“不知颜夫子打算如何惩戒?” “按照灵异科的规矩,劝诫警告,禁足三日。” “好,好,好。” 三个好字说完,杜无悔长剑出鞘。 他用的是一把黑剑,黑为玄。这也是他玄冥剑客的来历。 长剑所指,自然是我。 杜无悔长剑出鞘,在场众人无不神情大变。 玄冥剑客,乃是道门天贼境界,且不是那种寻常天贼,而是天贼巅峰。 海南剑派能在天之南称雄,并曾出过剑朝昆仑的绝世剑客,其门派底蕴非寻常中等道门能比。隐隐有跻身于大道统之势。 要说门派中的两大高手,一个便是眼前这玄冥剑客,另一个则是海南剑派掌教,白云剑客苍无涯。 两人的剑,一个是黑云压城城欲催,一个是白云出岫无迹可寻。 正是这黑白两位剑客,为海南剑派在海南撑起一片天,时至今日,香火日益鼎盛。 海南剑派野心极大,当初剑朝昆仑,争的还只是剑道之妙。 如今随着茅山宗阳神出世,道门势力重新洗牌之际。海南剑派也心存野望。 意图攀附茅山宗这棵大树,跻身于道门顶级大道统之列。 最关键的是,昆仑墟即将出世,海南剑派不想错过这一场旷世仙缘。 沈若羽变了脸色。她天生剑胎,对剑意最为敏感。 杜无悔的剑,令她感受到强大的压力。 陈铎则是在第一时间来到我身边,他当然知道杜无悔为何而出剑。 那些灵异科的剑修。则是在灵异科高层弟子的安排下,纷纷远离此间。 剑气纵横,稍有不慎便会被剑气所伤。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颜院长神情不变,语气却冷漠了许多。 “拔剑向仇雠。” “侠以武犯禁,道以术乱法。” “不杀此子,难消我心头之恨。” “秦玦是灵异科的人。” “这是我个人私怨,与海南剑派无关。”杜无悔说道。 “这么说的话,今天你这剑是不打算收回去了?”颜院长问道。 “剑出必见血,见血必封喉。” 见杜无悔杀意如此坚决,颜院长沉默。 沉默许久一声叹息,说道:“看来,我的话,已经无法阻止你的决心。既然如此,那么就让剑来说话吧。” 语毕,颜院长向后一招手。 身后立刻有两名学生。捧着四尺剑匣递到面前。 剑匣鎏金,雕刻着龙蟠凤纹。 不看剑,只看这剑匣便已千金不换。 颜院长把剑匣打开,从中取出一把剑。 这是一把古剑,剑柄锈迹斑驳,像是从未清洗过。 剑鞘和剑柄不搭配,剑柄古旧,剑鞘却显得年代驳杂。 从上面的装饰铭刻来看。这把剑鞘显然经历过历史的沧桑,不知流传过多少代王朝。 颜院长持剑在手,遥遥对着天空一拜。 一拜之后,颜院长瘦小的身躯仿佛瞬间变得无比高大。 “如果你现在收回杀心,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一旦此剑出鞘,就再不由我掌控。” 杜无悔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回头看了一眼杜衡,瞬间又被怒火取代,杀机更盛。 “我的名字,就是我的剑道。” 杜无悔,剑出无悔。 “好,所有人离开,百丈之内禁足。” 颜院长一声令下,那些本来还在远远观望的剑修,又再次后退。 沈若羽也后退了。 “陈哥,你先走。” “你不走么?”陈铎问道。 “两大剑意为我而发,我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放心就是,颜院长既然把这把剑请了出来,我就绝对不会有事。”我说道。 “这是什么剑?” “人道,霸道,王道,三道一体,此剑为尊贵无双之剑,纯钧!” 第二百四十八章 贵人不出语 早在我来文昌书院前,宋珏就曾和我提起过纯钧剑的存在。 此刻,剑虽然还没有出鞘,但我已经认出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把尊贵无双之剑。 在后人杜撰的十大名剑排名中,纯钧的排名并不算高,甚至还要排在慕容灵筠在斗宝大会上拍走的那把七星龙渊剑之下。 纵观历史长河,这把剑也确实声明不显,远不及其它名剑。 但是这把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越王勾践剑。 数不尽的千年之中,不知多少神兵利器折戟沉沙。 同时期的文物吴王夫差矛已经残破不堪,沦为废铜烂铁,而越王勾践剑在经历了两千四百多年的掩埋后。剑身竟然没有锈迹,并且可以轻易划开十六张重叠的白纸。 关于国宝级文物的排名物界一直很有争议。 但是无论在那种排名方式中,越王勾践剑都出不了前十。 和其它传说中的名剑相比。这把剑不仅是真实存在的,同时还是历史的见证者。 所以,尽管它在剑器谱中排在七星龙渊剑之下,却在国人心中拥有独一无二的超然地位。 也因此获得了人族气运的加持,成为一把人道之剑,昔日的霸道之剑,王道之剑。 七星龙渊锋芒,遮蔽不了纯钧的厚重。 传说之物虚无缥缈。而纯钧却已早已征服了天下人心。 尊贵无双,名副其实。 颜院长捧出了纯钧剑,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纯钧尊贵无双的压迫感,一股历史的沧桑也扑面而来。 沈若羽俯身弯腰,遥遥祭拜。 灵异科的剑修,躬身行礼,既是在拜纯钧,也是在拜夫子。 因为持剑的颜院长,现在的神情动作令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孔庙的孔圣雕像。 玄冥剑客杜无悔眼底流露出一抹悔恨之色,稍纵即逝。 就像他自己的话,剑已出鞘,无血不归。 “请。” 说完,颜院长持剑走向左前方。 杜无悔狠狠的盯了我一眼,走向右前方。 而我依旧站在原地。 颜夫子和杜无悔相对而立,相距三十丈。 杜无悔的剑早已拔出,却直到这决战的一刻,才开始正式凝聚剑意。 此时,海水犹在涨潮。 癸水之气汹涌澎湃,随着杜无悔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海上忽然狂风大作。 数尺高的海浪,忽然开始暴涨。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数尺涨到数丈。 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来,疯狂拍打着海岸上的礁石。 下方的海水更加汹涌。犹如一方方的翡翠,在海上不断的破碎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癸水剑气,以气象万千著称。 惊涛拍岸,亦或者漫天飞雪,千里冰封,都是癸水剑气牵动的自然之象。 天贼境界的高手,阴神足以沟通天地自然。 此地又是癸水剑气的主场,是以才会引发如此浩大的气象。 不过,要是和宋珏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相比,杜无悔明显落了下乘。 他借的是涨潮之势,并非其本人有通神之威。 而且他所能影响的范围也不过方圆数里的海域。宋珏影响的可是天地之威。 无风起浪,平地惊雷。 杜无悔的剑升到最高,又缓缓向下垂落,直到剑身持平,最终指向颜院长。 “剑势至,请。” 若是和别人比剑,我想杜无悔一定不会如此客气。 可惜他面对的人是颜院长,一位德高望重的儒道领袖。 颜院长叹了口气,开始拔剑。 拔剑的那一刻,我的心也跟着莫名的紧张起来。 我见过七星龙渊,给我的感觉是满室流光,霜华灿烂。但也仅仅是斗室之内。 而这把剑,尚未出鞘,便已牵动人心。 颜院长的动作很慢,拔剑的动作极为优雅,优雅的像是不是在拔剑,而是在请。 剑缓缓出鞘,光泽不晦暗不明,即使阳光照在上面也黯淡无光。 越王勾践剑是一把青铜剑。此刻的黯淡也很符合青铜器的特点。 最终,剑身全部出鞘。 没有半点神芒,这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青铜剑。 说到神异,也无非是它的剑身很光滑,没有一丝锈 迹。 杜无悔原本凝重到极致的神情有所松懈,一丝笑意浮上嘴角。 即便是再自信的剑客再和纯钧为敌的时候都会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因为,有时候剑比人要厉害。 我看向沈若羽,她的反应倒是和其它剑修完全不一样。 本来,她对纯钧行礼,拜得是夫子,而这一刻她再次弯腰,一躬到底。拜得却是纯钧剑。 剑修们开始议论起来,至于说了些什么我不用听也大致能猜到。 “这就是纯钧剑?”杜无悔问道。 “是的,这就是纯钧。”颜院长答道。 “在我眼中,远不如七星龙渊。” “你这样说。只能说你根本不懂纯钧。”说完,颜院长又转头看向我问道:“秦玦,你对纯钧有什么想说的?” “农村有句俚语,只是有点过于粗俗。不知道用在这里合适不合适。”我想了想说道。 “下里巴人,阳春白雪。粗鄙之人只要言之有理,一样可以登大雅之堂。”颜院长说道。 “好,既然颜院长都这么说了,我就直说了。我们老家有句话,叫做贵人不出语,花子叫翻天。” 身为尊贵无双的纯钧剑,如果一出鞘就夺人眼目,那才叫真的大失所望。 所谓尊贵,必然有其尊贵之处。 贵人不出语,只有叫花子才会吵吵闹闹死乞白赖。 纯钧这把剑就是,不管你说它好也罢,它的地位就在那里。 如果你一定把它当做凡铁,那么错过的也是你,而不是它。 一把两千四百年前的帝王之剑,早已不需要再展露自己的锋芒。它所需要的是静水流深,韬光养晦。 “可惜,这世界上懂剑的人并不多。”颜院长说道。 “剑乃身外之物,一把剑够不够好,关键还在持剑的人。”杜无悔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么,出剑吧。” “好。” 杜无悔蓄剑牵动癸水之气,引发海潮起伏。而颜院长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静。 才把纯钧剑拔出来,就请杜无悔出剑,怎么看都像是在托大。 但我知道,颜院长非但一点都没有托大,反而要比杜无悔还要谨慎的多。 只因他的剑道,便是先礼后兵。 儒道尊崇温文儒雅,礼让当先,即使在生死决战也要先拱手相让。 所以在颜院长说请字的时候,他的剑意就已经准备完毕。 杜无悔出剑了,一剑刺出,海中腾起千万道细浪。 细浪滔天,落下又化为绵绵细雨。 随着海风的吹拂,细雨笼罩了整座岛屿。 朦胧雨丝中,癸水之气和剑气相融合,悄无声息的把杀机隐藏在这无边丝雨之中。 自在飞花轻若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这句诗就是这一剑的剑意。 颜院长皱起了眉头,看起来的确有些忧愁。 随着杜无悔的脚步越来越近,颜院长的眉头也越皱越高。 当杜无悔从三十丈外来到二十丈距离时,颜院长双手握住剑柄,再次做了个拱手的动作。 拱手的时候,纯钧剑剑尖向下。 而当他抬手的时候,剑尖突然外翻,一道剑光,宛若风雨中的闪电,直刺杜无悔。 杜无悔剑意发散,杀机笼罩,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颜院长的剑意变化。 同样双手握剑,把手中的黑剑奋力往上一撩,迸发出癸水剑气,截杀颜院长的庚金剑气。 五行生克,金沉于水。 表面上看不出两人有交涉,但以灵觉洞察,可知颜院长的庚金剑气,像是闪电劈譬如大海之中,直接被吞噬一空。 紧接着,杜无悔又欺身向前。 很快,他的人已经来到颜院长十丈之外。 十丈的距离,对于剑气高手来说,已经是极度危险的禁忌领域。 胜负往往只在一招之间。 杜无悔一声怒吼,原地腾空,一剑劈向颜院长。 一剑出手,海上掀起滔天巨浪。 细雨本就未停,瞬间化为暴雨,犹如利箭一般。 掉头转向,万箭齐发,激射向颜院长! 第二百四十九章 纯钧三道 杜无悔的这一剑,当真风雨如晦杀机汹涌。 浮云望之逃,骤雨射成箭。 就在所有人都悬着一颗心想到颜院长该怎么应对这一剑的时候,他只是微微欠了欠身,再次拱手。 夫子三拱手,这已经是第三次。 拱手的时候,他失去了所有的锐气,就像是一个迟暮的老人,穿着儒衫。 淋湿他的特仿佛不是什么风雨。而是来自历史的沧桑。 瘦小的身躯,犹如暴风雨中的枯叶,随时会凋零。 然而。当他再次挺身的那一刻,衣衫鼓胀,风满袖。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向颜院长身体中汇聚。 随着风力的灌注,颜院长气场变得越来越强大。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突然从颜院长的身体中脱壳而出。 道家称之为阴神,佛家称之为中阴身,儒家称之为浩然正气魂。 颜院长出了阴神,阴神与他面目相似,却比他更加高大,眉目之间电光流转,呼吸之间气吞山河。 此刻,暴雨如箭已迫在眉睫。 只见颜院长的阴神横眉冷对,伸出一指,遥遥点向漫天风雨,以神念发生,声传四面八方。 “子不语,怪!力!乱!神!” 最后一个神字出口,漫天风雨戛然而至。 就连海中越发狂乱的波涛,也仿佛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这就是儒家的浩然正气么? 义气所向,吐气发声,自然万象都要为之终结。 这一刻,我想起了道藏中的话。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有天道,就有人道。 人道法于自然,但又是在和自然搏斗中建立起强大的信念。 颜院长一句谶语,停住了漫天风雨。 幻想终结,在他面前只剩下杜无悔劈来的一把剑。 这是一把黑色的剑,犹如黑色的毒蛇,又像是深渊中的黑蛟。 杜无悔就是凭借这样一把剑。名震天南。 剑身笼着一层黑雾,剑尖吐露寒芒,犹如蛟龙出渊。 杜无悔人在半空,这一剑的剑意取的便是蛟龙出渊,龙行天下之霸气。 而当颜院长手持纯钧剑正面相迎的时候,杜无悔的黑蛟就被彻底封死在深渊中,再也出不来。 黑为玄,玄为水。 颜院长是庚金剑气,按理说是破不开杜无悔的癸水剑气。 他的人做不到。但是他的剑可以。 因为纯钧是一把人道c霸道c王道,三道一体的圣剑。 阴神的莫测神威,汲取的是纯钧的人道法则。 此刻,颜院长所彰显的乃是纯钧的霸道。 何为霸道? 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先灭三秦,再逼项羽自刎于乌江。夺天下气运定汉氏江山,这便是霸道! 莫说来的人是杜无悔,就算是茅山宗阳神韩宗布来了,面对纯钧的霸道,也要再三思量。 人道停了漫天风雨,霸道逼停了杜无悔的剑气如蛟。 现在,杜无悔的人从空中落地,失魂落魄的站在颜院长面前。 而颜院长的纯钧剑,还有王道之威尚未彰显。 何为王道? 指的是儒教秉持的。君主应以仁义治天下的政策。 但,这个仁并非妇人之仁。 “我还有一剑未出。”颜院长看着杜无悔淡淡的说道。 “我输了。”杜无悔颓然说道。 “输了就承担代价。” “你想怎么样?”杜无悔并没有愿赌服输,而是想反悔。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颜院长的意思很明确。 “我是海南剑派的长老。玄门不在世俗之内。”杜无悔说道。 “你既然知道玄门不在世俗之内,就不该来挑衅世俗礼法,更不该逼我请出纯钧剑。” “你剑道远高于我,即便没有纯钧,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杜无悔这句话的隐藏意思是,他并没有逼颜院长请出纯钧剑。是颜院长执意要请,并且把事情闹到没有转圜余地的地步。 “看来,你是个聪明人。不过,你若真的聪明,今天就不该来。”颜院长说道。 “末法时代已经结束,道门即将 大举如世。今天你若把事情闹大,难免会令天下道门寒心。”杜无悔说道。 “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我也没打算太过为难你,更没打算去找海南剑派算账。” “这么说,我现在可以走了?”杜无悔说道。 “人可以走,剑留下。” “你好!” 杜无悔咬牙说完,把手中的剑往地上一插,转身就打算离开。 “我说的剑。指的是你的剑气。” 杜无悔身形一震,再次转过头,愤怒至极的盯着颜院长问道:“颜不语,你当真要把事情做绝?” “不是我要把事做绝,是因为有人会比我做的更绝,我这么做不过是不想让宋大人把情闹到无法收拾罢了。” “宋大人是谁?” “等你想明白茅山宗为何花三十亿也要买秦玦的命,你就会明白宋大人是谁了。” “韩阳神会去曲阜亲自向孔圣后裔解释这件事。”杜无悔说道。 “这事,我说了算。” 语毕,颜院长大声喊道:“沈若羽!” 沈若羽闻言,立刻来到颜院长身前,说道:“院长,若羽在此。” “自古侠以武犯禁,道以术乱法。今有玄门宵密谋杀机,所幸未有人伤亡,按照灵异科的规矩该如何?” “轻者废除修为,重者交由法律严惩。”沈若羽答道。 “嗯,此人是初犯,论罪从轻,交给你来执行好了。” “颜院长,我”沈若羽面显犹豫。 看出沈若羽的为难,颜院长叹了口气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要你来做这件事?” “若羽做错了事。” “错在哪里?” “没有制止杜衡和秦玦的武斗,不,是一开始就对杜衡有所容忍。”沈若羽想了想说道。 “剑,只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顾虑重重,何以为剑?”颜院长问道。 “若羽知错了。”沈若羽再次认错。 “动手吧,这件事既是为了给秦玦一个交代,同时也是给你自己一个交代。” “好。” 少女再抬头的时候,眼神中一片坚决。 第二百五十章 颜冰 杜无悔冷冷的看着沈若羽,他不相信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敢出手废了他的修为。 如果她敢这么做,他绝对不会手软。 没有黑剑在手,又在先前一战中失了锐气,令杜无悔的修为大为减弱。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相信沈若羽有废他修为的实力,除非颜院长出手。 可惜,他又一次失算了。 沈若羽才受了教训,这次是真的剑心冰冷。坚若磐石。 走到杜无悔面前一句话也不说,抬手就是一剑刺向他前胸。 杀机骤来,杜无悔急忙闪避。 沈若羽一剑快似一剑。御使的是庚金剑气。 杜无悔赤手空拳,只能靠不断的凝聚癸水剑气,以剑指催发来抵挡。 剑乃杀伐之兵,一旦杀气锐气消失,剑法的威力也当然无存。 但纵然如此,也是他占上风。 沈若羽久攻不下。破绽越来越多,就在杜无悔犹豫着要不要挟持沈若羽当做离开的条件的时候,沈若羽忽然发出一道迅猛绝伦的剑招。 这一招来势迅猛,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 杜无悔一声冷笑,运起双指,恰好夹住了沈若羽的长剑,默默用力。 只听铮然一声,剑尖直接折断。 杜无悔以为少女已经无计可施,立刻欺身向前,试图将沈若羽挟持。 哪知他的人才闪过来,沈若羽的左手忽然并指如剑,一道离火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在他眉间神庭穴上。 神庭被破,识海炸裂。 阴神才要逃出,就被离火剑气绞杀。 “这是离火?”杜无悔面如死灰的问道。 “嗯。”沈若羽点点头。 接着杜无悔脚步踉跄的走到颜院长面前问道:“今天的事,是不是你一早就算计好的?” 颜不语不言不语,人如其名。 杜无悔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哀莫大于心死,带着杜衡往港口走去。 海岛基地发生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但在道门中引发的余震却久久未绝。 韩宗布的确去了曲阜,也见到了孔宣。 孔宣,是当今儒道的精神领袖,同样,也是灵异科的幕后首脑。 早已年过古稀,苍老的仿佛一片行将凋零的树叶,偏偏任凭风吹雨打不肯离开枝头。 韩宗布来曲阜。本意是想要孔宣指责颜不语对这件事的处理有失公允,灵异科不该强行羞辱一个成名多年的剑客,更不该一点颜面都不给海南剑派留下。 说白了,就是想给杜无悔父子二人讨个公道。 身为当今道门唯一阳神,茅山宗真正的领袖,韩宗布觉得自己有资格指出儒道在这件事上面所犯的错误。 孔宣听完韩宗布的陈述,先是一言不发,过了很久才说道:“纯钧是国宝,国之重器。以颜不语的资历,其实是请不动纯钧剑的。同样,以颜不语的剑道修为,即使不用纯钧剑,也一样可以打赢玄冥剑客。” 韩宗布怔了怔,继而问道:“既然如此。纯钧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海南?” “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而应该问你们自己。”孔宣说道。 韩宗布沉默,沉默半晌终于想清楚了问题的关键。 随后他留下一句话,昆仑墟之后,再议此事。 等他走后,孔宣一声长叹,随后颜不语从内室现身。 “你觉得韩宗布真的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吗?”孔宣问道。 “他自己认为已经懂了。” “身为当今道门三大领袖,他远远不如张静水。更比不上王遗风。” 龙虎真人张静水,天师府的最高决策人,正一道掌教。天师盟盟主。 王遗风,全真教掌教,手握三十六方道兵的最高指挥权。 这两位均为天贼巅峰。论修为韩宗布要比他们高出许多。 “韩宗布提到了昆仑墟,老师怎么看?”面对孔宣,颜院长以弟子自居。 孔宣不答,起身看向墙壁上的一张字画。 字画是一首词,浪淘沙。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 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颜院长也跟着看,看了会 有所醒悟。 “神也好。仙也罢,这人间终究是人族说了算。”孔宣说道。 “就怕世人迷信神迹,人心生乱。”颜院长说道。 “龙凤大劫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孔宣问道。 “张清濯是元凤此时已经确凿无疑,秦玦是不是真龙后裔还有待考证。此人的身世扑朔迷离查无可查,不过他背后有那蛟龙所化的宋大人撑腰,应该不会错。” “站在他背后的不止有宋大人。你还漏算了一个胡三太爷。” “这次裴旻墓,若不是胡系了宋大人,以大神通搬山卸岭,怕是连若羽都要折进去。”颜院长说道。 “若羽那丫头的剑法现在如何?” “年龄太小,心智不足以驾驭庚金离火两大剑气。” “刚过易折,你也不要逼她太紧。昆仑墟出世还早,儒道也没有到危急存亡的时刻,她还有大把的时间。” “是。” 西苑小筑有三间房,左边是沈若羽,右边一直空置着,至今我也不知道主人是谁。 这天黄昏,我从海边回到西苑小筑的时候,看到一辆白色轿车停在西苑小筑门口。 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人,正在从车子上往房间里搬东西。 “你好,需要帮忙吗?”我问道。 男人转过身,我才知自己闹了误会。 她只是长得很像男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女人。 短发,衬衫。 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女性特征,反而充满了男性的魅力。 看到我,女人的眼睛细细的眯了起来。 “你就是秦玦?” “嗯,你是?” “颜冰。” “原来你就是颜冰,我听陈铎提起过,只是没想到你是” “你可以继续把我当做男人。” 颜冰说完继续忙自己的事,随后开车离开。 她走后,沈若羽从房间探出了头,确认颜冰已经来开,这才走出来。 “你早就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是她?”我问道。 “嗯。” “那你为何先前一点都不和我说?” “有什么好说的,这人有病。” “什么病?” “性别认知障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是男人!” “” 第二百五十一章 谈心 先前陈铎只说颜冰的父亲是颜院长,而我也理所当然的把她当做男人。 说实话,如果不是近距离接触,真的很容易看错。 这还是因为她今天穿的很单薄,不经意暴露了女性的身材生理特点。 颜冰这人身上,根本没有半点女性的气质。 而且我能以灵觉感知,住在她身体里的那个灵魂也是完全属于男性的。 沈若羽说,颜冰既然回来了,说明我们的古汉城之旅就要开始了,她是这次行动的主要负责人。 果然,过了两日,我们就接到了欧阳诺的通知。召集大家前往海边礼堂会议大厅开会。 有了裴旻墓的前车之鉴,这次的古汉城之旅准备的十分充分。 不仅文昌书院这边精英尽出,伊犁将军府那边也派遣了十余位高手过来。 文昌书院主要的针对的是那些超越自然的神秘事件,以地理考察为主。而伊犁将军府则是针对那些为祸人间的异类。 若论战力,伊犁将军府要比文昌书院的更强。 这次活动编制为百人团,算上后勤非战斗人员,参与此次活动的人数高达五百人。 古汉城遗址占地千亩,考察的范围也十分的广袤。 而武夷山本身就是名传中外的风景胜地,不可能像裴旻墓那样采取严格管制,所以活动要在晚上进行。 古汉城遗址已经被开发出一部分,城墙王宫的大体轮廓已经有了雏形。 这次灵异科的攻坚目标放在地下深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那座失落的少司命的神殿。 楚越王朝历史上记载的很少,只知道灭亡于东汉,连哪一年都不知晓。 裴旻墓之行,还有人对我表示质疑。 这一次,灵异科乃至整个儒道都知道了颜院长为我拔出了纯钧剑,那些原来还对我表示质疑的人一个也不见。 而我在裴旻中的表现,也确实证明了我自己。 不过为了周全考虑,这次颜院口浪尖上推,古汉城行动的总负责人是颜冰。 副官叫做许墨阳,来自于伊犁将军府,剑修。 颜冰今年二十七岁,二十岁入剑道,自创夜雨挽歌剑法,剑法阴森诡异,雨夜出剑,能听鬼哭。 目前在儒道剑修之中排名第九。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儒道的剑修排名。 儒道养浩然之气,孔夫子就是带剑出行,所以儒道的武士修的也都是剑道。 如同道门里的真人榜一样,儒道也有个名剑谱。 名剑谱中排名第一的是孔宣,成名剑法为正气歌,剑气为中天戊土。 传说中,孔宣有着不弱于阳神的战力。 浩然正气化为剑气,当真有虽天下人吾往矣的气魄。 排名第二的是伊犁将军府的萧史。剑法为春秋,剑气为乙木。 第三便是颜不语的夫子三拱手。 颜冰能在如此年轻的年纪排进前十,足见其剑道造诣之高。 不过,儒道最强的剑修还是非沈若羽莫属。 沈若羽是儒道唯一一个修出双重剑气的人,从她废杜无悔的修为可以看出,持剑的沈若羽并不像她为人处世那般懵懂无知。 目前沈若羽再儒道名剑谱上排名第二十七位,这个名次足以震惊世俗。 剑道高冷,缥缈难寻。 儒道能凝聚出如此多的剑修高手,主要原因还是颜不语说的那句话。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儒道掌控人族气运。是以天下有志之士,皆为儒道而来。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华夏儿女从来不缺精忠报国之士。 这一点莫说道门比不了,天下玄门总人数加起来也远远不及儒道人才的十分之一。 宋珏要我与灵异科亲近,看中的就是这一点。 随着末法时代的结束,道门也在大力培养剑修,神通力士,高功法师等道兵战斗人才。 倒不是为了称王称霸,而是为了能在未来仙缘的争夺中不断增强自己的话语权。 茅山宗不惜余力的拉拢旁门左道,天师府组建天师盟,全真教重组三十六方道兵都是为了这一点。 儒道同样在凝聚自己的硬实力。仙缘气数之争,不可能靠科技军队,只能靠浩然之气与之抗衡。 浩然之气,便是儒道所掌控的磁场能量,一点都不比天地灵气差。 有句话说的很好,能打败科技的只有科技,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这是灵异科的初心,也将会永远的坚持下去。于世俗礼法中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是以儒道虽然有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说法,但这并不是说儒道在面对鬼神等异类的时候就束手无策。 这次会议我只是旁听,全程没有参与意见。 会议结束后,决定了先遣队名额,名额是二十人。 带队的是颜冰c许墨阳,随行的有我,沈若羽,陈铎,以及几位道门高手,文昌书院和伊犁将军府的剑修。 先遣队的目标不在古汉城遗址,而是在武夷山深处一个叫做黑雾岭的地方。 这地方阴森诡异,终年笼罩着一层黑雾。在当地也流传着各种阴森诡异的神鬼传说。 先遣队的出发时间定在十一月中旬,此时南国依旧暖阳高照,北方已经百草枯黄,天气日渐寒冷。 武夷山虽然也属于南国。昼夜温差也越来越大,这次出行要换新装了。 我的衣服总共也没几件,第二日托欧阳教授替我约了陈铎,前往文昌市区购物。 陈铎一直在海岛基地进行剑道特训。他不是儒道的人,无法感悟浩然之气,走的依然是玄门磁场能量的路子。 不过,因为他是双魂,对天地自然的感应远超普通人,修为提升的也很快。 和陈铎一起购物,有个很有趣的现象。 购物是女人的天性,特别是在买衣服的时候,他姐姐经常会占据身体发表意见。 明明半小时能够搞定的事情,硬是被他姐姐指手画脚用了半天的时间。 购物结束,我们在街头找了家饭馆品尝文昌的特色小吃,边吃边聊。 “秦玦,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二小姐?”陈铎问道。 “我也不知道。” “古汉城结束之后,我肯定会上昆仑。” “陈哥,你也应该知道,我身不由己。我怕我去了昆仑。不仅不能为阿清解围,反而会给她带来灾祸。” 陈铎沉默一会,忽然问道:“秦玦,我听说你现在有个宋大人。” “宋珏是我亲人。”我想了想说道。 只把宋珏当做亲人,内心还是有些愧疚。 单从卦象来看,宋珏与我也是个未济卦,这是一份注定会痴缠的因果。 想要斩断,我暂时还不具备这样的勇气。也下了这么狠的决心。 “她是你的亲人,阿清呢?”陈铎笑着问道。 “陈哥等等,你不是陈哥。” 如此刁钻的问题,根本不像是陈铎的风格,他这人寡淡性子,才不会这么八卦。 陈铎莞尔,眉眼间浮现女子神态。 “快说嘛,人家真的很好奇。” “你明明知道阿清是我什么人,还故意问。”我说道。 “哼,二小姐对你情有独钟一往情深,你要是敢负了她,我们姐弟二人一定饶不了你。” “我便是负了天下人,也绝对不会辜负阿清。” 第二百五十二章 武夷君 农历十一月十四,我们乘坐开往武夷山市的飞机离开了文昌市。 当天下午抵达,随后我们一行人驱车前往铅山县。 武夷山位于江西和福建两省交界处,西北为楚越文化,东南为闽南文化。 古汉城遗址在江西境内武夷山大王峰南麓,最近的城市为铅山县。 铅山县有一座完整配套的古汉城考古基地,灵异科把这里作为大本营临时征用,所有和古汉城有关的科考挖掘设备都集中在这里。 从一九五八年被发现到今天,古汉城周边的旅游业已经形成了规模。而关于这座古汉城的发掘也到了晚期。 这里不仅出土了大量珍贵的文物,其完整的城楼,宫殿。同样令其扬名中外,每年都吸引大量的游客来此怀古。 时至今天,民俗和历史文化已经被发掘完毕,隐秘记载的楚越王朝也得到证实。 后期的发掘工作,主要是和神秘文化相关。 传说中,楚越王朝覆灭时。被东汉大军血洗,全城上下无一人存活。 促成这个结局的主要原因在于,当时的楚越大军由少司命亲自点将,誓于王城共存亡。 两军交战期间,不知斩杀东汉大军多少万人。 城下尸骨如山,一片血海,最后东汉大军可以说是踩着袍泽的尸骨攻破了城墙。 是以,当最终楚越王城因为耗尽了所有战斗资源,城门被破的时候,统兵的汉将下达了屠城令。 全城上下,无论男女老幼悉数杀光,就连楚越王朝的皇室血脉也没有放过。 在楚越当地流传的民间传说中,每逢刮风下雨天气,汉城周边深夜还能听见鬼哭。 除此之外,还有个更加离奇的传说。 说古汉城地下还有一座地宫,和秦始皇兵马俑规模不相上下。 少司命大人在地下集结战死的亡魂,两千年来从未忘记复仇的使命,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这支神秘的大军被封禁了。 传说只是传说,除了早期发掘出的如山骸骨之外,古汉城并没有任何超越自然的异常事件发生。 所谓的夜雨鬼哭,自始至终也从来没有人见过。 这些年,考古科研人员也针对汉城地下进行过探测,证实地下并无异常。 所谓的兵马俑地宫,少司命的神殿根本不存在。 不过,如果真的不存在,灵异科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组织这次行动。 在铅山安顿下来后的第二天。颜冰来找我,要我和她一起去祭拜武夷山山神,武夷宫内的武夷君。 要打古汉城的主意,肯定要先和山神打招呼。 儒道虽然不祭拜鬼神,但却对鬼神保持敬重的态度,敬鬼神而远之。 武夷山是三教名山,名列三十六洞天第十六,称之为升真元化洞天。 汉武帝曾在武夷祭拜武夷君,后来唐玄宗大封天下山川。武夷山也被封,创建武夷宫。 武夷宫存世一千多年,期间多次改名,历经战火焚烧。 如今的武夷宫只剩下两棵古树,为宋朝所建立,其它皆为后人重新修建。 我和颜冰驱车来到大王峰的南麓。顺着九曲溪步行登山,九曲溪曲折瑰丽,风景优美,游客如织。 溪流有九曲,山也随着九曲排列分为三十六峰。 大王峰在第一曲,古汉城遗址也在第一曲,位于大王峰南麓和狮子峰之间的空旷平原地带。 我和颜冰徒步前行,随着熙熙攘攘的游客来到大王峰下的儒道讲学宫旧址。 这里也有一座孔庙,历史上不知多少学宫书院在此地扎根。为儒道在楚越之地的发扬传承做出贡献。 有了文昌孔庙的前车之鉴,我没有进去祭拜孔圣,在门外等颜冰。 等她出来后。我们继续登山。 毕竟不是凡人,我和颜冰的体力都是极好,仅仅用了半个时辰的光景。我们便来到武夷宫。 不出我的意料,今天的武夷宫为了迎接灵异科的到来闭馆整修,不接待世俗游客。 这令游客有些意兴阑珊,站在山道上频频拍照。 我和颜冰走险道绕行上山,从武夷宫的后山门进去。 武夷宫内长居道士十余位,此刻也都早先接到通知规避,只留下一位驻守的道长。 武夷宫属于道家,也属于佛家和儒家。 武夷山本身为三教胜地,这座由历代朝廷册封的宫殿也是三教不分家。 大殿空荡荡的,四周壁画皆为后人所绘,描绘的无非是历代朝廷祭祀武夷君的场景,神话传说倒是不多。 这一点和别的洞天福地有着截然不同之处。不止武夷山中神仙传说极少,就连这个山神武夷君,道藏中都没有相关记载。 扬名还是来自于汉武帝,说汉武帝曾派遣使者来到武夷山祭拜武夷君,用乾鱼作为祭品。 除此之外,再无关于武夷君的正史描述。 到了宋朝的朱熹。更是直接说:武夷君之名,著自汉世,祀以乾鱼,不知果何神也。 意思也就是说,武夷君是纯粹土生土长的山神。 大殿正中供奉着武夷君的神像,为一丰神俊秀的年轻男子,又不知出自何处。 颜冰进殿祭拜,取香烛点燃,插入香炉。 随后,她弯腰行礼,虔诚的跪在蒲团上,磕了三颗响头,起身取下一枚木刻铭牌放在神龛上。 铭牌上面刻着一个孔字,是儒道灵异科人员的标识。 香火正常燃烧,没有异常。 颜冰转身走出大殿来到我身边,问道:“你也进去拜一拜武夷君吧。” 我想起宋珏的嘱托,她要我以后无论去了什么道观庙宇都不要祭拜,如果误闯进去,念一句鬼神冥冥,自思自量,迅速离开。 想到这里,我说道:“我不拜鬼神。” 说完又觉得不妥,我不该在武夷宫内当着武夷君的面说这样的话,于是遥遥对着武夷君躬身行礼,念道:“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哪知,我话音刚落,便听轰然一声巨响。 抬头一看,武夷君的神像不知何故跌下了神龛,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颜冰。 “”我。 第二百五十三章 墓上墓 武夷君神像崩塌的事情,很快惊动了驻守的道长。 道长急匆匆赶来,望着神殿中的齑粉,目瞪口呆,追出来问道:“颜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颜冰看向我,把这个问题教给我来解释。 “我并未进殿,也不知神像为何而崩塌,或许是神像年久失修” “施主说笑了。武夷君神像上个月才重塑金身,除非有人故意推倒,怎么会无缘无故跌下神龛。” “道长。我可以证明这的确是一场意外。先前我祭拜完毕就从神殿出来,秦玦更是一步也未进入殿中。”颜冰说道。 “这” “找灵异科申请拨款,重修吧。” 下山回程,两人一路无话。 直到回到灵异科在铅山县的基地,颜冰忽然问道:“这真的是一场意外?” “不然呢?”我问道。 “我想不出理由,唯一的解释就是神祇显圣。”颜冰说道。 “神祇以这种方式显圣?” “是有点牵强。算了,这事就此揭过。” 武夷君神像崩塌的事情颜冰没有在当晚的会议上做出通报,这件事也就当一个小插曲过去了。 颜冰虽然没有在小组会议上通报,但是她却把这件事传到了曲阜,直接上报给孔宣。 孔宣立刻宣召儒道一众老学士就此事展开调研,考证武夷君的神话起源和身世来历。 并派遣一位儒道官方人物,去武夷山市拜祭了城隍。 城隍爷给出的答案是惊神,有人惊了武夷山神,所以神像才会崩塌。 至于为什么会惊神,城隍爷没有给出答案。 因为连他也不知道这个武夷君到底是什么来历,只推测出,武夷君的来历或许和九歌神话相关。 也就是说,这位神祇,属于失落的九歌神话。 神祇来历不明,惊神的原因也无从查起。 当然,出了这件事,关于我的身世来历再次被重视,可惜同样无从查起。 来到铅山县的第一天。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熟悉周边地形。 狭义上的武夷山共有三十六个峰,分列九曲。 而广义上的武夷山麓连绵上千里,东北延展接浙赣间的仙霞岭,西南伸至赣粤边界的九连山。 先遣队的目的地是黑雾峰,黑雾峰不在九曲之内,而是在靠近铅山县西北一个叫做黄林村的地方,属于武夷山支脉延伸。 颜冰是个行动派,修整一天后,第二天就带着我们前往黄林村。 这一次参与行动的人有五个。颜冰,我,沈若羽,许墨阳,还有一位当地很有名望的风水师,名叫马国云,属于灵异科特聘的向导。 五个人开了一辆大越野,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赶到黄林村。 黄林村是个半荒村,如今只有寥寥几户人家。且都院门紧锁,村民常年在外打工,有时候过年都不回来。 听马国云讲,这黄林村曾是方圆百里最富饶的村庄,风水上也为纳吉之地。 “那为何后来又荒废了呢?”颜冰问道。 “这事和黑雾峰的黑雾有关。” 接着,马国云给我们讲述了一段流传于当地的民间传说。 黑雾峰最早不叫黑雾峰。而是叫做白云峰。 山林秀美,溪水清澈。 白云峰的变故发生在大明永定年间,白云峰下有个奉旨归乡的朝臣,圈地数百亩,周边百姓都做了他们家的长工。 这位朝臣本身就品行不端,靠着溜须拍马青云直上,生了几个儿子也都是欺男霸女之流。 在京城还有律法约束,回了乡简直就是土皇帝,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等老朝臣年龄大了,就开始为自己的后事做打算,请了许多风水师寻龙点穴。 有个道士帮他在白云峰上选了出吉穴。名为黑龙归藏。 老朝臣上山在在白云峰上逛了一圈,也觉得这地方不错,山清水秀的。就开始拔人工修建墓宫。 谁知才挖地三尺,便有一股黑气从地下窜出,阴森诡异,久久不散。 老朝臣心里犯了嘀咕,又派人把道士找来。 道士来了后哈哈一笑说,此乃黑龙涎所化精气,说明找对了地。 并且鼓励老朝臣墓要往深处挖,越深越好。 听道士这样一说,老朝臣再不疑有他。 墓宫建好之后,老朝臣先把自个的祖先迁坟迁进去,大张旗鼓一口气迁了七座坟。 结果,到了第二天早上一开门。七具残缺不全的尸骨就直挺挺的站在门口。 有的只剩下白骨,有的耷拉着脑袋,有的断手断脚总之没有一个是完整的,要多骇人有多骇人。 有胆大的人循着地上的脚印,一路找到了白云峰,发现这七具尸骨全是从老朝臣家新修建的墓宫里爬出来的。 老朝臣又惊又怒。急忙派人去抓道士,可这会哪里还能找到道士的人。 从此往后,白云峰就一直黑气弥漫,聚而不散。 至于当初的老朝臣一家人,经此一事后各种意外,最后个个惨遭非命,不得善终。 民间传说,道士故意点了一口凶穴给老朝臣,就是要害他家破人亡替天行道。 故事听完,我们五个人也来到了黑雾峰山脚下。 “秦玦,你通风水之道,不妨看看此地山峦朝向,断一断龙脉吉凶。”颜冰说道。 “此地的确有龙脉,也的确是条黑龙。”我以灵觉默默感应了一会说道。 “是吉是凶呢?”颜冰又问道。 “这老朝臣的墓宫是建在什么位置。” 黑雾峰终年黑雾弥漫,但是这里的林木越茂盛异常,树冠遮天蔽日,更显得此地阴森诡异。 约莫半个时辰后,我们来到一处坑坑洼洼的山坡高地。 “这里就是当初老朝臣修建墓宫的位置。”马国云说道。 我再次释放出灵觉,深入地下感应,得出的结果却令我大吃一惊。 “怎样?”颜冰问道。 “道士断的一点不错,这里的确是黑龙归藏之地,龙脉灵气之浓郁,恐怕整个武夷山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哦,既然道士选对了地,那为何老朝臣一家还要家破人亡?”马国云不解的问道。 “地方是选对了,但是老朝臣家却来晚了。”我说道。 “什么意思?”沈若羽问道。 “这地下还有墓,老朝臣家的墓宫压在了前人墓上面。” 第二百五十四章 真龙之魂 关于墓压墓这种情况,对考古学者来说并不罕见。 风水宝穴有限,数千年的历史中,难免会出现两家看中同一处墓穴的情况。 一旦出现这种现象,考量的就是两代墓主的气数。 有先入为主,也有后者居上。 但是,老朝臣这个墓是纯粹被道士所害,道士在明知地下有墓的情况下特意为老朝臣点了此穴。 这说明道士笃定,老朝臣家的气数是绝对压不住原来的墓主。 “这黑雾又该怎么解释?”颜冰问道。 “这不是黑龙涎。而是希夷之气。”我说道。 “何为希夷?”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所谓希夷之气是人死后留在天地间的不死不灭的意志。” “从来只听说人有三魂七魄。死后天魂归天地魂归地,命魂入六道轮回,七魄散于天地之间,希夷之说又出自何处?”一路沉默的许墨阳开口问道。 “希夷之说不见于道藏,至于从何说起,我不好解释。”我说道。 希夷之说出自黑书龙章。所谓三魂七魄指的是人类的鬼魂,而希夷却涵盖万物生灵。 龙类的视角,是将万物众生放在一起论的。 这黑雾的确是希夷之气,与槐树岭的希夷之气不同的是,这里的希夷不具备个体魂识,承载的是集体意志。 众志成城,万众一心。 死后含冤不化,凝结为希夷。 这希夷之气如此的浓郁,令我十分好奇这地下墓宫到底埋葬了多少亡魂。 “秦玦,你不方便解释我们也不追问,我只想知道这地下到底有什么?”颜冰又问道。 “老朝臣的墓宫下面还有一座大墓,不过,如果灵异科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我不建议打这座古墓的主意。”我想了想说道。 “为何?”颜冰挑眉问道。 “这座大墓动不得,凶险程度比之裴旻墓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我这样一说,颜冰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 裴旻墓能破,是因为李白留下了生门,还有公孙大娘的神念为指引。 若非如此。就算灵异科出动大军,也经不起山中的剑气催发。要知道,李白的剑阵可是动用了整座燕山南麓的庚金之气。 除此之外,剑圣右手也是一等一的阴煞之物,一旦横空出世,无人能挡。 “比之刘伯温的神仙墓又如何?”许墨阳问道。 “两者旗鼓相当。” “小小一座黑雾峰,真能和贺兰山古地的神仙墓相提并论?”许墨阳又问道。 “与武夷山九曲三十六峰相比,黑雾峰的确不值一提,但是这座山峰的却是整个大武夷山万龙交汇之地。万龙朝宗。”我说道。 “万龙朝宗只有昆仑,小小一座黑雾峰如何担得起万龙朝宗之名?”马国云不解的问道。 “敢问马先生,何为龙脉?” “山峦走向起伏为龙,土是龙的肉c石是龙的骨c草木是龙的毛发。寻龙首先应该先寻祖宗父母山脉,审气脉别生气,分阴阳。” “马先生可知龙脉之说从何而起?”我又问道。 “龙脉为风水术之根,自古便有。”马国云说道。 “彼时祖龙嬴政与昊天争夺天道,天道降下五道真龙之气夺祖龙气数。秦朝灭亡后,后五道真龙之气为汉高祖刘邦所得。刘邦也因此成为华夏历史上第一位真龙天子” 在刘邦之前,人间帝王身上是有神性的,此神性来自于人皇的传承。 周天子称帝后,人间再无人皇之位,但是属于人皇的神性一直在暗中流传,昊天也无法褫夺。 直到汉高祖刘邦称帝。人皇神性才被真龙之气彻底取代。 此后昆仑山天龙纷纷散入天下山川,化为龙脉,以诞生天子龙气。 这才是龙脉的真正起源。 这番道理出自黑书龙章,属于人间禁忌。 无论是道门还是儒道,都是以天为尊,是以昊天李代桃僵,以真龙之气取代人皇神性的说法简直闻所未闻。 几人听得睁大了眼睛,看我的神情都变了。 这些话如果是人类之口来说,必遭天道禁忌。但我为真龙后裔,无论将来能不能化龙,这点都确凿无疑。 昊天以真龙之气取代人皇神性。贬天龙为地龙,从这点来讲,整个龙族都是受害者。 是以。从我口中说出,天道不 涉。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这与黑雾峰成为万龙朝宗之地有什么关系?”马国云又问道。 “天龙贬为地龙后,人间再无真龙。我之所以说这里是万龙朝宗之地,是因为就在这地下不仅埋葬着数不尽数的亡魂,还锁着一头真龙之魂!” 龙脉由天龙所化,天龙为真龙,化为龙脉之后,同时也失去了真龙的神性。 若有真龙现于此间,必成万龙朝宗之地。 要动地下这座大墓,就要直面真龙之魂,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说此墓凶险程度堪比神仙墓的原因所在。 真龙堪比九天正神。其龙魂的凶性也绝不会比神仙墓的神尸差。 想到这里,我又思忖起了神仙墓中神尸的来历。 宋珏虽然因着神尸化为黑龙,但是她却从未和我提及神尸的来历,至今我不知到底是哪位九天正神的尸骨。 不过,能让宋珏全了黑龙之道,这位神祇也当与癸水相关。因为黑龙对应的就是北方癸水。 “如果真有龙魂,那么这件事就要从长计议了。”颜冰沉默一会说道。 “世界上的真的有龙?”马国云问道。 “有。”颜冰看了我一眼说道。 调查至此,颜冰决定先返回灵异科基地,这件事她会上报给颜院长。 说白了,我所说的一切,都仅仅处于我个人分析。 要验证是否为实,还需要灵异科再派风水相关的高人结合武夷山的地形地脉,做全方位的考证。 马国云在与灵异科众人见面后表达了对儒道的敬仰,表达出愿意为灵异科效力的意愿。 颜冰也愿意吸纳这位性格沉稳,经验丰富的风水师。 便派他跟着灵异科的一位科员前往海南文昌书院,一来是去办理正式入职手续,二来也是为了给黑雾峰的事提交一份书面陈述。 隔了一日,颜院长那边还没有回馈,曲阜那边却派了一行人过来。 问了才知道,颜院长是直接把我的分析报给了曲阜,并引起了孔宣的重视。 现在这大批风水师的到来,就是为了求证龙魂是否真的存在。 开始灵异科调查黑雾峰,是想搞清楚黑雾形成的原因,如果龙魂被证实为真的话,那么古汉城遗址的发掘就只能暂时停下,全力主攻黑雾峰。 现在的人间虽然不再有真龙天子,但是真龙之魂一旦出世必定牵动人族气运,由不得儒道不重视。 (本章信息量有点大,不懂的留言我解释。今天就一更,我自己也要理一理剧情。)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有所思 等待灵异科做出新的调研结果需要点时间。 从黑雾峰归来后,我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有陈铎经常找我聊天。 惊神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我在黑雾峰又发表了太多不合时宜的观点,明显感觉到颜冰等人对我的态度有了新的变化。 曲阜来人,除了灵异科风水师,还有紫微学院占星科的占星术士。 若黑雾峰下真有真龙之魂,势必牵动星象。 这些人到来后,针对整个大武夷山展开调研。抽取卫星云图,结合星象变化。 再有国字头的大风水师以罗盘,乃至精密的科技仪器。全方位的分析武夷山诸峰的山峦走向,理气变化。 黑雾峰周边更是被严密封锁,各种探测仪器深入地下,土壤山石断层都被做成标本,一层层的分析。 开始我以为他们还会要我帮忙,以我的灵觉再加上龙灵的特殊性。肯定会令他们少走很多弯路。 然而,自始至终无人再来问过我。 便是我主动要求参与调研,也被颜冰委婉的拒绝了。 见此,我便知晓,他们已经对我为真龙后裔的身份生出了警惕之心。 黑雾峰千年以来,从来没有哪个风水师考证出龙魂,而我做到了。 而在这之前,武夷宫还发生了惊神的一幕。 要查出我身世的破绽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宋珏已现出飞龙在天之象,那么我的身份也并不难猜。 唯一对灵异科造成困惑的是,我们两个是如何瞒过了阴司城隍,乃至人族气运。 至于天道,天道是一种规则。 只要是规则就必然有漏洞,欺瞒天道并不难,难得是欺瞒昊天。 不过,昊天放眼诸天万界,我们于他眼中一粒尘沙而已。 儒道再好。终非同道。 而我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年。 不是少年,却做了浪子。 谈不上漂泊无定,却没有一点点的归属感。 做什么都觉得身不由己,是以在陈铎说他等古汉城之行结束后就会去昆仑找阿清的时候,我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我也想去昆仑,只是以我现在的实力能做的有限,一旦暴露在道门的视野之内更是会招来强敌环伺。 午夜梦回,最想的人就是阿清,不知多少次梦见过。 “这世界有人对你不好。却也有人对你好。有人辜负了你,却也有人会珍惜你。” “你是那个珍惜我的人么?” “你说呢?” 九嶷山的这一幕,每当我想起的时候,心里都是温暖和甜蜜。 还有更早的时候,她对吴伯说,以后不要喊我小秦,要喊我秦公子,怕是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被她放在心上。 后来她送我清濯剑。在我持剑杀人后又留给我八个字,奉我之名,担君之罪。 我和她可以说是萍水相逢,却在同一时刻心动。 就像是两朵在春风中摇曳的蓓蕾,彼此听见对方心底花开的声音。 阿清,我想你了。 是以。无论多苦,多危险,只要是为她,我心甘情愿。 我在这世上,除了一份隐蔽的身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阿清是我在尘世唯一的羁绊。 她是如此的信任我,敬重我,对我好。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如今公子做了浪子。玉人在昆仑万丈冰崖。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念完阿清,我又想起了宋珏。 宋珏说她去帮胡三太爷做事,也不知她身在何处。 我在房间里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心乱如麻。 最后甚至开始对自己今生的意义感到困惑,我,到底因何而存在。 只是个匆匆过客,抑或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若我只是个过客或者棋子,那么一辈子要听天由命,随波逐流。 这样的话,莫说去冥海解救我娘,便是像现在,连见心爱的人一面都做不到。 逆天改命很难,而且不是靠一个人能够做到的。 我要与天争命,就必须有自己的跟脚和势力。 道之所以在后期会以宗教的形式存在,就是因为单靠个人修为只能成仙。而无法凝聚神格。 天庭神位若如牛毛,但是有神格在身的却没有几个。 何为神? 现代人的解释是,神是对一个宗教或者信仰最高层次的统称。 其不具物质躯体,但有其躯体形象,它可以是人也可以是自然现象的拟人化。 受自然规律限制的同时,又常常高于自然规律。主宰物质世界,能对物质世界加以直接或间接影响。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 只有神才有资格与天争命,凡人永远都是命运的囚徒。 是以诸葛亮的七星灯续不了自己的命,强如刘伯温也要被洪武帝所杀。 过去的十几年我从未像今天这般觉得自己孤单彷徨,与世隔绝。 或许以前我也有,只是没有意识到。 颜冰是儒道极为优秀的人才,抛开特立独行的一面,她是个冷静自持又实力强大的人,这种人是天生的领袖。 许墨阳虽然话不多,但一样沉稳老练,年轻有为。 沈若羽是儒道乃至整个人间最不可低估的剑道人才。 灵异科人才济济,有足够的信心应对任何危机,背后还站着儒道,人族气运。 而在道门中,茅山宗,天师府,全真教三分天下玄门。 韩宗布虽然晋升为阳神,但是做了阳神也照样离不开茅山宗,反而比从前更加需要宗门的扶持。 洪荒英雄谱写的神话篇章已经成为过去。 英雄会白头,神祇也会陨落。 若想与天证明,就必须拥有自己的力量体系。 万民所向,天道谓之辟易。 遗憾的是,我修得是乾道龙章,属于我的力量只有宋珏,或许青虺柳青漪也能算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人可以称得上与我同道。 念及此,我终于明白宋珏为何说我化不成真龙了,因为龙是孤独的,而吾道不孤! 这天晚上我做了个梦,在梦里我来到一个幽暗深邃的地下洞窟之中。 这里白骨如山,一条身长数十丈的黑龙骸骨盘卧在白骨之上。 龙骨漆黑如墨,莹莹有光泽流转。 龙筋,龙肉,龙血,龙鳞皆化为尘土。 唯有一双龙眼犹自闪耀着不甘愤怒的神芒 第二百五十六章 来自孔宣的威胁 这天中午,我正在房间观想,颜冰派人来找我。 文昌书院的后续人员已经全部到达,颜冰来找我是来参加一个会议。 会议上,颜冰说计划有变,现在灵异科的任务是全力攻坚黑雾峰。 接着,颜冰说起了目前黑雾峰的计划。 灵异科的主张得到了曲阜方面的支持,同时伊犁将军府和紫微学院都安排了大量人手。 从今天开始,古汉城行动小组取消。成立黑雾峰专案行动组。 行动组人员也将扩充到五百人,同时还有精英武装组织介入,目标是在十天之内。挖出黑雾峰中的大墓。 整个会议大厅人才济济,有绝世大儒,有年轻才俊,有剑修高手,有数术通神之辈。 历经数天的调研,大武夷小武夷的地质地理都被灵异科研究了个通透。 颜冰拿出计划表。现场颁布任务,各小组负责人分别领命。 神仙墓,道门大拿齐出,依旧伤亡惨重,由不得灵异科不慎重对待。 本次会议,我一言未发,也无人邀请我发表看法。 等到会议结束,颜冰将我单独留下来。 “秦玦,你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今天的颜冰穿着很正式,一身黑色女西服,脚踩方头黑皮靴,走在通向走廊的地板上,铿锵有力。 走廊里每隔数丈便有一对黑衣警卫,神念气息十分强大,两两相对。 一人佩剑,一人持枪,魔法和科技并重。 走到尽头。颜冰站在一间房门面前,伸手推开房门说道:“进去吧。” “嗯。” 我走进去,颜冰又将房门关好,她并没有进来。 房间布置的很简洁,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对面站着一个老人,背对着我。 背对人而立,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 但是这个老人有这个资格,而且他这样做也是一个充满善意的举止。 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有如此强大的神念威压。偏偏又含而不发。 在神仙墓中我曾于韩宗布对峙,而眼前这个老人要比韩宗布的气息神念还要强盛几分。 老人的身材很瘦小,头发全白梳成一个团髻,插着一根半尺长的玉簪。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弱小的老人,却给人一种泰山将崩的感觉。 如临深渊,如观沧海。 饶是我有龙灵藏于识海,修得一身乾道龙章,仅仅一个背影依然令我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坐。”老人说道。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下。 心脏起伏不定。识海中龙灵如临大敌。 如坐针毡。 为了平复情绪,我伸手取下头顶的发簪,握在手中。 发簪是宋珏的尺木,代表真龙威压。 尺木在手,我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这时,老人转过身。面对着我坐下来。 才一照面,我心底又掀起惊涛骇浪。 他的容貌与我在文昌阁所见的孔圣神像极为相似,最神似的是他的气质。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再次深吸一口气,刚要对他行礼,老人侧身避开说道:“别,千万别,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再活几年。” 我神情一征,老人又说道:“武夷君惊神的事。颜冰早就告诉我了。” “夫子当得起秦玦一拜。”我说道。 “心意我领了,坐下吧。” 学了相面之后,我有给人看相的习惯。但是老人的面相我不敢看。 我有点紧张,握着尺木的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就算韩宗布坐在我对面我都不会紧张成这样。 天地之间有人存。这位是人族里真正的大人。便是刘伯温复生,也无法撼动这位大人的威仪。 只因这人间终究是儒道的人间,而眼前这位老人乃是孔圣后裔,当今儒道领袖,华夏人族气运的掌旗人,孔宣! “秦玦,在我面前你无需拘谨。” “不知夫子何事见我?” “你先看看吧。” 老人把桌子上的一个档案袋推给我。 我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几页复刻的影像,最下面那张是个拓本。 这些影像均和古汉城相关,有实体拍摄,也有后期电脑分析的出的立体建造图。 有三页复刻的是古汉城里的壁画,其 中一副壁画上画的是一支军队。 黑甲黑旗。士兵带着骷髅面具,披着黑斗篷,斗篷褴褛破碎,一如他们手中锈迹斑驳的道兵。 另一页壁画上画的是一名将军,将军穿着黑金骷髅战甲,背挂四面靠旗。 看身材当为一名女将。手握着一把黑漆漆的长刀。 看到第三页壁画,我神魂一震,急忙收敛心神,却根本瞒不过孔宣的目光。 这场景,分明是我前日所梦。 漆黑幽暗的神秘洞窟之中,白骨堆积如山,骨龙俯卧其上,怒睁双目。 最后的拓本来自石刻岩画,线条模糊,看起来像是一座墓门,不知通向何方。 “从五八年到今天,古汉城的考古发掘已经过了将近六十年了。”孔宣说道。 “这些资料都出自古汉城?”我问道。 “古汉城王宫之内有个隐蔽的石窟神殿,这些壁画都来自于那座神殿。”孔宣说道。 “我能不能去看看那座石窟神殿?” “可以,但不是现在。等到彻底揭开古汉城之谜后,随时邀请你进去参观,在这之前,那座神殿已经被彻底封禁。” “若揭开了古汉城之谜,我还去神殿做什么。” “秦玦,古汉城是对你的最后一重考验,我不想让神殿的存在干扰你的判断。” “古汉城之谜,不在大王峰。” “在哪?”孔宣问道。 “就在黑雾峰。”我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 “夫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秦玦,不让你参与黑雾峰的挖掘行动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龙魂。所有与龙有关的东西,你都要规避。” 我沉默不语,尽管早就猜到了原因,但听孔宣如此直言不讳的说出来,依然令我心生惶恐。 他话说的这么直白,等于是直接点明了我为真龙后裔的事实。 “秦玦,我今天来见你,是要你明白一件事,儒道要比你想象的强大,即便飞龙在天,只要身在人间,就无法超越礼法之外。” 第二百五十七章 条件 如果孔宣很早就告诉我这句话,因着少年意气,我片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现在,我留下来是因为宋珏告诉我,古汉城里的少司命是我的机缘。 我已经意识到,只靠我自己无法逆天改命,那么,每一份机缘对我来说都十分重要。 黑雾峰的挖掘每天都在进行,我却只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孔宣的意思很直白。龙魂的事不需要我参与,后面关于少司命的神殿才需要用到我。 沈若羽也随着颜冰出行,陈铎倒是没有任务在身。 他和我一样都不算灵异科的人。灵异科找我是看中我的风水学识,神仙墓和九嶷山的经验,但我却想不通他们找陈铎来是为了什么。 “陈哥,颜冰当初找你的时候有没有和你谈条件?”我问道。 “没有,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令我奇怪的是,他们也没有要我正式加入灵异科。” “这一点的确很奇怪。” “不过颜冰曾经很详细的问过我双魂的事情。我姐姐也和她打过招呼。” “这么说的话,灵异科找你应该是和双魂有关了。陈哥,我想为你占一卦,看看能不能算出些什么。” “卦因何而起?”陈铎问道。 “双魂和少司命神殿,你心里想着这两件事落卦。” “好。” 陈铎答应,我递给他三枚五帝钱,连续六次,得了一个损卦。 山泽损,君子以征忿窒欲。 变爻为六三,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 六三爻和人性的弱点有关。 三人指的是多人,多人同行意见不合,必有人折损。单人成行,孤立无援,更需要他人的相助。 陈铎占得此卦令我心中困惑,因为就目前为止,我还看不到损卦和他有什么联系。 不过这个一人行。很有可能就是在暗指他一体双魂的事情。 灵异科给出的时间计划是十天,在第七天的时候,黑雾峰地下的墓道已经清理出来,整个山体也几乎被掏空。 接着,灵异科开始攻坚,这些消息都是对我封锁的,具体他们在墓中遭遇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只看到不断灵异科不断的出动急救直升机,频率越来越高。 整个专案行动组精锐几乎全部驻扎在黑雾峰,我在这里什么消息也得不到。 到了第九天晚上。沈若羽忽然找到我。 多日不见,少女神情疲惫,眼珠子也不知是不是熬夜熬的通红一片,眉宇间一片悲伤。 “秦玦” “怎么了?” “过去的几天内,已经三十六人葬身山腹,里面充满了阴煞怨灵,伤亡惨重。颜冰也受伤了,现在正在抢救。” “怎么会如此严重,是被龙魂所伤么?” “龙魂在地下洞窟深处。暂时还没有惊动它,如果惊动了龙魂,怕是又是一场灾厄。秦玦,灵异科现在需要你。” “若羽,你来找我是你个人的意思?”我问道。 “嗯。” “你回去吧,灵异科不需要我。一开始就禁止我参与和龙魂相关的事情。” “为什么?”少女睁大了眼睛问道。 “或许是因为在他们眼中,我始终是个异类。” “异类?你怎么会是异类?” “若羽,有些事,我不想解释。你记着,不是我不愿出手相助,而是因为灵异科不需要我。” 沉默一会,沈若羽黯然离开。 她走后没多久,颜院长推门而进。 “若羽来找你了?”颜院长问道。 “嗯。颜组长的伤势怎么样?” 我问及颜冰的伤情,颜院长微微一愣。继而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说道:“秦玦,我并没有看错人。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可惜孔夫子信不过我。” (注:此处孔夫子指的是孔宣。孔子在书中被称为孔圣。) “唉,其实我曾私下找过他,我告诉他,身世并不能代表什么,秦玦有古之君子风采。” “他怎么说?” “夫子说,除非你愿意宣誓加入灵异科,否则龙魂的事你无法参与。”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冷冷的说道。 “并非仅止于此,你可 知夫子他因何对你身怀戒心?” “武夷宫惊神的事?” “不,远比那更早。早在你去文昌书院之前,祭拜文昌夫子庙的时候,夫子就对你表达出了顾虑。” “什么顾虑?” “能让孔圣动怒的人并不多。文昌孔庙千年传承,过去的一千年中,你是唯一一个。” “原来如此。” 也难怪孔宣会对我失了儒道气度,原因在这里。 “龙魂藏身之地可有白骨如山?”我问道。 “你怎么知道?”颜院长吃惊的问道。 “先前孔夫子曾给我看过一页画册,更巧合的是,早在我看之前。我就已经梦见过一次龙魂。这是一条守墓真龙,龙魂不灭,通往少司命神殿的大门就永远无法开启。” “的确如此,目前所有关于神殿的线索都指向白骨山,龙魂沉睡之地。秦玦,你可有把握对付龙魂?” “我梦见过它,也知道龙魂本体已死,现在的它只是一个实力强大的怨灵。要化解怨气,就必须搞清楚它的怨念因何而来。当然,如果灵异科打算硬来,我相信龙魂绝对不是儒道浩然之气的对手,也扛不住人道气运的催发。” “人族气运关系华夏人族不可轻动,浩然之气也不是说来就来,夫子年纪大了,我不想他因此事受到折损。”颜院长叹了口气说道。 龙魂的怨念没那么容易平息,即便孔宣亲自挥舞纯钧剑,想要冭灭真龙之魂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还会因此产生天地异变。 黑雾峰是万龙朝宗之地,龙脉皆因真龙之魂而汇聚。 若龙魂冭灭,整个大武夷山地脉都会受到巨大影响,甚至还有可能波及人间。 孔宣迟迟不肯挥剑,最大的顾虑就在此。 “我可以答应帮助灵异科化解龙魂的怨气,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说道。 “什么条件?” “龙魂冭灭之后,我想要全部的真龙之气。” “秦玦,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颜院长神情严肃的望着我问道。 “我知道这样做会令我失去儒道对我的信任,但,既然从一开始孔圣就对我动了真怒,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有挽回的余地。” “我会把你的条件转达给夫子,你等我消息。” “好。” 第二百五十八章 巨阙 第十天晚上,颜不语再次登门。 进门后,颜不语一直盯着我看,看了半天才说道:“秦玦,想不到你居然获得了人族气运的认可。” “自始至终,我也没把自个从人族剥离。” 关于人族气运的事,还是当初宋珏为我向山海关城隍庙的定国公求来的,后来我在天南海域杀死作孽的恶蛟,人族气运也有所增长。 破了裴旻墓玄机,化解剑圣左手的诅咒,人族气运也再次增长。 所谓人族气运,并非是单纯的一种运或者命数,而是代表人族的态度,其多少完全取决于得到了多少来自人族冥冥中的认可。 失道寡助,得道多助。这里的道指的就是人道。 君子应运而生,顺势而为。 有人族气运在身,会更方便我行走人间。 “这么说,孔夫子是答应了我的条件了?”我问道。 “嗯,既然你获得了人族气运的认可。这真龙之气便任你攫取。不过,将来你若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枉顾人族生死祸福,我必亲手持剑取你性命。”颜院长严词警告。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你只知我身世与龙相关,却根本不知道我修的是什么道。”我淡淡的说道。 “你修得是什么道?” “元,亨,利。贞。” 这四个字,是乾卦的象辞。 乾,天下第一卦,俯罩上下与四方,进退与动静皆利,乃天下正义之所在。 我的道,与血脉传承无关。 宋珏也曾直言了当的告诉过我,我将来成不了真龙。 做不了真龙,那么我要做的便只有君子如龙。 颜院长听完我的话沉默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夫子已经在黑雾峰等你多时了。” 开车的人是许墨阳,颜冰受了伤,他现在是整个小组的负责人。 许墨阳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相貌英俊,性格沉郁,此刻神情更加阴沉如水。 三人一路沉默,只用了半小时的时间就来到黄林村。 再次登上黑雾峰,令我不得不震惊于灵异科的办事效率。 黑雾峰的希夷之气已经散尽,原来老朝臣家的墓宫所在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天坑中有缆车和隧道与外面相连。 山下有重兵防守,山中有灵异科精英守卫。 天上二十小时有卫星监控,整个大武夷山的一草一木都在监控的范围之内。 不止如此,在黑雾峰四野之内,还有灵异科布下的高科技电磁矩阵。科学认为鬼魂的本质为一种特殊的电波,是以高频率的电磁矩阵可以强行拦截电波。 我以灵觉延伸,才触碰到电磁矩阵的辐射范围,就被瞬间抹杀。 四座电磁矩阵,相当于四个道门天贼境界巅峰高手坐镇。 这还只是中型矩阵,倘若提升到了战略级别的大型军武,想想都觉得恐怖。 人力有穷尽。而国力浩瀚无边。 诸子百家中,儒家为政,兵家法家镇国,墨家以工兵传世,唯有道门依旧追逐着长生仙缘。 道法微末,神祇不显。 这样的人间倘若没有太大的变故,格局百年乃至数百年都不会变。 可是昊天真的会允许人间格局千年不变么? 现在的人间可以说是最好的年代,但月满则亏,圆满就意味着终结。 若昊天想要从人间因果中脱身,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表面看起来人间依旧风平浪静,但是暗中已经波涛汹涌。 昆仑墟的出世,会让道门迎来一次大清洗。 道统之争,仙缘之争,天地灵根之争,会把道门彻底撕裂。 而那些生活在昆仑墟中的道家上仙。哪一个没有开宗立派的实力。 一旦他们入世展现神迹,汲取信仰之力自立为神,人间必乱。 可偏偏这件事又是无法阻止的。 宋珏说过,灵气枯竭,邪魔出世,仙人入世应劫,除魔卫道。 如果阻止昆仑墟入世,那么未来的邪魔谁来担当? 说起邪魔,眼前黑雾峰下的龙魂也属于邪魔,还有之前裴旻墓中的剑圣右手。 神州大地曾一度群魔乱舞,天人共居之时,更是上演过一幕幕神魔之战。 神魔都会陨落,但是神性和魔性一直隐藏在人间。 等到灵气 枯竭之后,人间还会迎来一次巨大的变革,届时神魔复苏。群魔乱舞,秽乱人间。 彼时能够救世的只有道,然而道在刘伯温那里已经断绝了。 大道传承断绝,刘伯温却故意留下了一个未终结的棋局,相当于易经里的未济卦。 这意味着,刘伯温死前算出当有人重开大道循环。而我因为无意中落下一子,成了他预言中的人。 沿着新开挖的山腹阶梯,我们一路盘旋向下。 整个山腹几乎被掏空,等到了与地面齐平的位置,我们进入地下隧道。 隧道中灯火通明。约莫前行了半个小时候,我们来到重兵防守的一个神秘洞窟前。 这座洞窟,通向骨龙沉睡之地。 洞窟之中,怪石嶙峋密密麻麻的耸立着,山体四周布满了各种阴森诡异的溶洞。 就是在这里,灵异科遇到了阴煞邪灵的轮番袭击死伤惨重。 洞窟尽头是一个天然的岩石大厅,正对着洞窟入口的是一座神秘沉重的墓门。 墓门上面刻着一条骨龙盘卧在白骨山上的场景,一如我所梦见。 在这个岩石大厅里,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带着纯钧剑的孔宣c沈若羽c手臂打着石膏脸色苍白的颜冰 还有一位气息神念极为强大,却又隐藏至深的中年男人。 从他胸前的伊犁将军府的标识,我推断出他的身份,当今儒道剑修第二人,春秋剑客萧史。 除了儒道高手,这里也有道门大拿。 武当c峨眉c青城等。皆为神游巅峰,还有数名天贼境界的高手。 还有一僧一尼,修为深不可测。 墓门前方,可以说已经凝聚了灵异科能在最短时间内,所能集结的最强阵容。 那么墓门背后。必然是龙魂怨灵无疑。 隔着沉重的墓门我都能感知到里面的怨气滔天,远超裴旻墓。 不仅有怨气,这里还是万龙朝宗之地。 龙脉灵气从四面八方而来,涌入此间,再被龙魂怨气染污。化为地脉阴煞。 果不其然,我刚来到这里,怀中的风后八卦玉樽就已经八枚玉珠全部落入玉蟾口中。 这意味着前方乃大凶之地,生灵禁忌。 我走到孔宣面前,先与他见礼,继而又和伊犁将军府的萧史见礼,再对着一众道门前辈弯腰行礼。 等把该有的礼节全部行毕,我将视线收回,径直走到墓门正前方,重新开始打量墓门上的石刻。 直视那双令人不寒而栗,蕴含着无尽怨气和愤怒的龙眼。 我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我终于明白真龙之魂的来历。 随后,我对众人说道:“把墓门破开吧。” 众人沉默的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怀疑,震惊,忧虑。 孔宣神情不变,微微点点头。 “我来。” 萧史上前一步,解下背上的古剑。 剑才出鞘,我就看出了来历,不由得一阵眼热。 不亏是儒道。才见纯钧,今天又见巨阙。 巨阙,相传为春秋时期铸剑名师欧冶子所铸。 阙字通缺,意为残缺。 此刻果然在剑身上看到一处残破的缺口,剑尖也被断去一截。 但饶是如此,巨阙依然是剑中霸主,其坚实厚重,无坚不摧,天下神兵莫敢与之争锋。 我名为玦,玦为残缺的玉。 颜夫子以纯钧大展神威的时候。都不及今日我见巨阙的惊艳。 所谓的传世十大名剑皆为后世杜撰,排位次序完全混乱。纯钧的价值被严重低估,同样被严重低估的一把剑就是巨阙。 残破的巨阙,说是人间第一坚兵毫不为过。 裴旻墓动用工兵炸药方才破开墓门,那是因为巨阙不在,若有巨阙在,一剑足以。 当下只见萧史上前一步,默默凝聚剑气,陡然出剑插向墓门最上方,直至没柄。 随后,他双手握剑,从上到下。又把剑提至中间,先左后右。 顿时,墓门上现出一个清晰的十字裂纹。 萧史把剑抽出,重新插入鞘中。 随后双掌陡然发力,吐气开声,以儒道浩然之气化入掌中,用力击在墓门之上。 只听一声巨震,沉重的墓门轰然洞开,露出一条幽暗深邃的甬道。 第二百五十九章 壬癸之君 墓门只有一重,不像裴旻墓被李白用九重墓门彻底封死。 墓门破开,阴煞之气滚滚而来。 孔宣下令所有人全部避开,直到这股阴煞之气散尽,我们才重新回到墓门前方。 和裴旻墓不同,面对真龙之魂这种完全超越自然的存在,我心里并没有底气。 虽然心底已经清楚龙魂的怨念从何而来,可正是因为太清楚,才知道龙魂的怨念有多深。 如果我不能成功化解它的怨念。那么必将为我引来杀身劫。 “我一个人无法胜任,谁与我同行?”我问道。 沈若羽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少女神情一片坚定。 当初裴旻墓中的际遇历历在目。她对我充满了信任。 但是,以她现在的修为,直面真龙之魂还是太过凶险。 “若羽退下,龙眠之地凶险万分,你们都退下,我随他去。”颜不语说道。 “算我一个。”萧史持剑上前上多。 “萧史。你还有重任在身,由我和颜夫子一起,与秦玦作伴吧。”孔宣淡淡的说道。 孔宣发话,众人再无言语,相继退下。 “夫子,望您以身体安危为重。”萧史说道。 “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多撑几年,我还等着看咱们的女剑圣扬名天下呢。”孔宣含笑望着沈若羽说道。 “夫子,若羽一定会成为儒道的护国之剑。”沈若羽说道。 “嗯,记住,刚过易折,儒道给你留下了足够的时间。纯钧剑,也是为你而留。” 颜不语才举步,颜冰走到他面前,眼中泪光涌动,喊了他一声。 “父亲。” 颜不语神情一动,颤抖着问道:“冰儿,终于肯原谅我了吗?” “是孩儿不孝。” “是爹太过迂腐。这些年我也想通了,只要你开心比什么都好。” “父亲” 父女泪眼相对,看得我心中莫名酸楚,既是羡慕又是伤心。 颜冰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是个很特别的故事。 从小就有性别障碍,长大后不仅没有纠正过来,反而越来越认定自己男命女身。 无论颜不语怎么教诲,她始终不肯以女儿身自居。 真正的决裂来自于少年时的颜冰喜欢上了一个女同窗,那时的她还不像现在这般冰冷。情动深处不惜飞蛾扑火。 这对最注重礼法的大儒颜不语来说是绝不可想象的事情,颜不语强行切断了她和恋人的关系。 母亲去世之后,父女几乎形同陌路。 颜冰封闭了自己的心,颜不语也强忍着收起了对女儿的关爱之情。 关于颜冰的故事,都是后来沈若羽说给我的。 看到父女相认,我想起了自己。 从小到大我只羡慕有娘的孩子,从来没有羡慕过别人的父亲。 这点或许和秦春生的虐待有关,或许,我骨子里就没有父亲这个概念。 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进了甬道,彻骨阴寒,心神顿时收紧。 我走在最前方,孔宣和颜不语紧随我身后两侧。两座儒道的大山拱卫,令我心中稍稍安定几分。 约莫前行十余丈,前方被浓郁的黑雾彻底封死。 再往前。就只能在黑雾中穿行。 黑雾中不知深浅,光线无法穿透,不知路在何方。 这地下深渊裂隙无数,稍有不慎就会跌落其中。 最关键的是,黑雾中无法凝聚气场,导致磁场能量都无法使用,这才是最凶险的地方。 “秦玦,往前怎么走?”颜不语在我身旁问道。 “我先试试能不能感受龙脉灵气的走向。” 所谓龙脉,其实指的就是山峦起伏的地形。若能找到龙脉灵气的走向,便可以此找到可以通行的路。 我附身贴在地上,黑雾隔绝了神念感知。但是这大地依然可以渗透灵觉。 当着两位儒道高山的面,我毫无忌惮的祭出龙灵,借助龙灵对龙脉灵气的感应。分析脚下大地的脉络。 过了许久,我终于从千头万绪的地脉中找出了一条路出来。 “秦玦,方才你可是出了阴神?”颜不语试探的问道。 “颜院长,时至今日我也不愿隐瞒,我的阴神为龙灵。” “这么说,你果然不是人类所生了? ” “嗯。”我点头承认。 “有朝一日,你是否也和宋大人一般飞龙在天,显化真龙之躯?” “我为真龙后裔不假,但我永远也不会成为龙。宋珏传我龙章修行之法,也不是要我化龙。” “不为化龙又为的是什么?”颜不语又问道。 “用九,见群龙无首之大吉。” “说的好,但。不化真龙,如何用九?”一直沉默的孔宣突然问道。 我想了想回道:“君子如龙,又何需龙身?” 孔宣一愣,许久不曾言语。 过了很久才说道:“人间的确有过用九之人。” “夫子,用九见群龙无首,乃天帝之象。人间真有用九之人?”颜不语问道。 “现在自然没有,以前有。” “谁?” “人皇始祖,伏羲。”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伏羲的名字,第一次是在贺兰山中,宋珏指着那具藏有神兵的石棺告诉我,杀死那条龙的人是伏羲。 谈话到此为止。 莫说两位大儒不相信我能修到用九的境界,便是我自己也不信。 想不到人间唯一用九的人竟然是伏羲。 道从伏羲而始,自刘伯温而终。 伏羲何须人也? 烛龙衔火精以照天门,斗姆身化九皇道体定天下星辰。 彼时人间鸿蒙初开,天地依旧昏沉,天人交战,神魔相争。 待到人皇伏羲初始,人间乱象才得以终结。 伏羲一画开天,先以阴阳为天地定位,再以八卦衍生万物法则。 后以五行分化妖族,魔族,神族,人族,使其各有所居,互不相扰。 此后,万物众生才得以在新天地中安居下来。 若无伏羲,不复有今日之人间,万古如长夜。 找到路,继续向前走。 冥冥中也不知在黑雾穿行多久,直到我窥见一座高大巍峨的神殿。 殿门与墓门不同,墓门有防盗,殿门却是为了供人朝拜祭祀。我走到殿门面前,默立片刻,用手一推,殿门便缓缓开启。 神殿之中,荧光闪耀,鬼火炎炎。 白骨如山,骨尘成灰。 一头通体漆黑的巨大骨龙盘卧在白骨山上。 伴随着殿门开启,骨龙睁开了巨大的双眼,顿时一股滔天的怨怒排山倒海而来。 第二百六十章 死神 龙威爆发的那一刻,孔宣立刻抽出了纯钧剑。 纯钧三道轰然迸发,挡住了骨龙的排山倒海而来的怨念冲击。 强盛的龙威,饶是纯钧这种神器都无法镇压,孔宣连连退步。 颜不语急忙亮出手中剑,两位绝世大儒同时催发浩然之气,方才堪堪挡住龙威催发。 而此时,两人已经被龙威逼退到神殿之外。 两人才退出,神殿大门便轰然闭合,同时一股强大不可描述的意志结界将神殿彻底封闭。 若强行破开,整个神殿也会与之俱毁。 现在,殿中只剩下我一人,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受到龙威的影响。 我有龙灵,且已经修到跃龙境界。除非骨龙对我动了杀机,否则龙威对我无效。 很显然,骨龙也是辨识出了这一点,才刻意留下我。 “汝是何人?”骨龙轰然发声,声音却为一女子。 “晚辈秦玦。觐见北方壬癸之君。” 骨龙身躯一震,整个白骨山都为之震颤,不知多少人类的白骨在这一刻折断。 道藏有云:帝以甲乙杀青龙於东方,以丙丁杀赤龙於南方,以庚辛杀白龙於西方,以壬癸杀黑龙於北方。 这里的帝指的是天帝,也就是如今的天庭之主昊天。 刘邦称为第一任真龙天子之后,昆仑天龙奉天道召唤散入天下山川,化为龙脉,滋生真龙之气。 然而昆仑天龙并非先天真龙。先天真龙为五方龙神,五方龙神与号称万龙之尊的应龙相伴而生。 后来,五方龙神随着五方天帝返回天界,应龙不知所踪。 昊天登上天皇之位后,先是收编天界神祇建立天庭秩序。 颛顼帝绝地天通后,昊天趁机收编人间地祇,接引先天自然神祇归天,进一步扩大天界的力量。 彼时,人间依旧还有人皇之位,且人皇为天帝执掌天道。 昊天为了在人间提升自己的影响力,便开始打起了龙族的注意,在昆仑之巅开辟龙池,降下天界灵气养育万龙。 愿意归顺昊天的龙族皆奔昆仑而去,在龙池繁衍生化。 诞生于昆仑龙池的龙被称之为天龙,天龙为后天之龙,甚至当不起真龙二字,因为它们是昊天驯化的产物,早已失去了真龙应有的骄傲。 不是所有的龙族都愿意归顺天庭,对于那些不肯归顺的先天真龙,昊天起初放任不管。 直到大禹失了人皇大义,昊天执掌天道后,才开始针对五方龙神的嫡系后裔展开大清洗。 由于龙类生性狂狷,喜怒无常,在人间惹下不少祸端。 于是昊天便以此为名,每逢甲乙日,昊天便为东方青龙降下由天道所衍化的紫霄神雷,丙丁日,为南方赤龙降下紫霄雷劫 雷劫年年岁岁,无止无休。 等到几乎所有的先天真龙在人间销声匿迹,或隐于深山大泽。或潜入四海之下,这场大劫才算结束。 至此,龙族这支强盛堪比神祇的力量终于被昊天全面瓦解,再不复与天庭对抗的实力。 刘邦称帝,天龙化为地龙之后,龙更是在人间绝迹成了传说。 我称骨龙为北方壬癸之君,其实就是直接叫破了她的身份来历。 它为先天真龙,或许,它本体早已死在了那场光旷日持久的雷劫中,只剩下残魂含冤不化,在此地凝聚不散。 “汝为何人,怎知吾之来历?” 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祭出龙灵。 七洲列岛与宋珏的一场星光下的旋旎,令我的龙灵不再像从前那般空洞无物,而是周身神光闪耀。光彩夺目,散发着真龙才有的威仪。 龙灵围绕我盘旋奔走数周,忽然朝着骨龙直飞而去。 长不盈尺的龙灵,悬停在骨龙的双眼中间,任由骨龙细细打量。 骨龙充满怨恨的双眸,因着这轻灵秀美的龙灵出现,泛起一丝丝属于母性的温柔。 龙灵悬停片刻,忽然飞入骨龙的眉间窍穴。 在庞大狰狞的龙骨之中奔走,龙灵所过之处,漆黑如魔的龙骨便会闪耀起一层荧光,上面堆积的骨尘也被荧光洗刷一空。 骨龙细密着眼睛,眼光越发温柔,带着一丝丝的颤动。 龙灵的出现,对这条雌性骨龙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数不尽的岁月之中,她心中只有怨恨和憎恶。除此之外,就只剩下无尽的孤独和痛苦。 等到龙灵再次从她眉间窍穴飞出,骨龙眼中充满了不舍和依恋。 “汝分明为人子,如何以魂精凝聚龙形?”骨龙问道。 “晚辈修伏羲八卦所演的乾道龙章。” “何为乾道龙章?” “初九,潜龙勿用” 待我将乾卦六龙之爻解释完毕,骨龙陷入漫长的沉默。 “人身修此道,除非伏羲再生。吾且问你,如今这人间还有真龙么?” “这支发簪便是真龙赠我之物,由尺木所化。” 说着我取下头上的发簪,呈现给骨龙看。 骨龙以神念扫光。露出一抹惊喜之色,说道:“此为黑龙尺木,人间可还有吾黑龙一脉?” “有。” “能舍得以尺木为簪,可见汝与这黑龙缘分极深。”骨龙喟叹道。 她的感慨,又勾起我心中对宋珏的思念。 以前我把她当做亲人,可不知从何时起,我想起她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亲人。 掺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儿女情愫。 七洲列岛那一夜的星空,成了我心头挥之不去的虚妄之念。 “不知前辈为何困囚在此?”我问道。 “这要从帝以壬癸杀黑龙与北方说起” 骨龙眼中闪耀着思绪,似乎飘忽回到了九歌诸神时代。 接下来,骨龙和我讲述了她的来历。 彼时的她为北方壬癸黑龙,被天雷击打,一路向南奔逃。 便在她无处可归之时,忽然想起了云梦泽。 当时的云梦泽,依旧供奉着九歌诸神。九歌诸神自称一方神系,不受天庭掌控,故而云梦泽也不在天道之下。 黑龙去了云梦泽,果然那无休无止轰击的天雷戛然而止。 不过,由于她先前已经被紫霄神雷重创了肉身。深受重伤,从天空坠落于一片大泽之中昏死过去。 等黑龙再次醒来,身上的伤势赫然已经痊愈。 环视四周,只见在她身前不远的一处山峰上立着一个黑衣女子。 黑龙思忖片刻,知道救自己的人正是这位黑衣女子。于是显化人形上前叩拜答谢。 黑衣女子急忙伸手搀扶,在两人交谈中,黑龙晓得这女子赫然是九歌诸神中的少司命大人。 彼时的少司命,性格温柔,纯真善良,乃是楚地人信奉的生育之神,妇女儿童守护之神。 路过此地,看到性命垂危的黑龙,便大发善心,以无上神力帮黑龙医治。 少司命问黑龙伤好之后准备去哪里,黑龙说无处可归,愿意为九歌诸神效力。 于是少司命便将黑龙收于麾下,名义上为属神,私下情同姐妹。 后来,秦皇一统天下,楚国被灭,九歌诸神在人间失去信仰无处可归,天庭趁机发动神战。 至高神祇东皇太一始终未显圣,战力最强的大司命也不知所终,九歌诸神陨落的陨落。降服的降服。 黑龙为报答昔日救命之恩,拼死救下少司命,遁入壬癸黑龙所属之地北海,后来又因着楚越王朝的建立重新复出。 王朝覆灭之战,汉朝动用汉高祖刘邦所传的赤龙之气,化为赤龙出战,黑龙挺身迎战于九天之上。 奈何这场战争自始至终都在昊天的掌控之下,黑龙本为逆龙,如何敌得过天命所向的赤龙。 一边承受着赤龙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承受着烈焰灼烧之痛。一边眼睁睁看着下方楚越王城被灭,满城百姓悉数被屠杀殆尽,尸骨如山,鲜血染红了大地。 少司命誓死与楚越王朝共存亡,直到城破,少司命犹自以凡人血肉之躯在城头摇旗呐喊。 绝地天通后,神祇要干涉人间大因果,就只有一个法子,化为凡人之躯入世应劫,否则必遭天道诛杀。 九天之上,黑龙死战不输,龙鳞崩飞,血肉如雨。 而在下方城门之上,少司命战至楚越王朝耗尽最后一兵一卒,浴血奋战,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吾以为她会就此陨落,直到吾再次被她唤醒,吾才知她已为自己再次封神!” “现在的少司命是什么神?”我问道。 “一切生者之死敌,天下亡魂之君,死神。” (又是信息量巨大的一章,晚安。) 第二百六十一章 往事如歌 神秘幽暗的神殿,莹莹的骨火。 我倾听骨龙诉说属于她的往事,随着尘封的记忆解封,骨龙的神情从怨恨变得越来越伤感。 不管未来如何,她永远再也无法回到生者的国度。 骨龙只有残破的龙魂,因为执念凝聚不散,少司命即便成为死神也无法为她重聚龙魂,甚至无法留住她的这缕残魂。 因为龙和人不同,人有三魂七魄。残魂亦可苟延残喘。 而龙魂一旦破碎,就只有灭亡。 因为龙魂太过强大,强大到一旦破碎就无法修复的地步。 不仅需要海量的天地灵气。还需要有海量的功德加持,得到天道的眷顾。 黑龙本为逆龙,天道又岂会垂青于她。 是以骨龙虽然在数不尽的孤独岁月中聚集了海量的龙脉灵气,却无法修补自己的龙魂,只能勉强维持残魂不散。 只待心头最后的执念消散,她也将永远消失于天地间。 而她的那缕执念。与其说是因着痛斥天道的不公,不如说是因为少司命。 只有她知道,当九歌神话破灭后,少司命是多么的孤独和痛苦。 也只有她知道,当楚越王城破灭之时,少司命的心是何等的悲伤和无助。 城头那个挥舞着楚越王旗的黑甲女将,身上插满箭矢,献血流尽,犹自屹立不倒,与王城共存亡。 这个画面永远的刻在黑龙心头,多少个孤独的夜晚,她一遍遍的回想。 当少司命以死神之名将她的残魂唤醒的时候,她的心中闪过瞬间的欢喜,然而等她察觉到,今日的少司命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善良慈悲的女神的时候,她又瞬间心痛如绞。 穿着黑金骷髅战甲的死神,不再是从前的生育之神,妇女儿童守护之神。 她温柔和煦的笑脸。只能存在于记忆中。 那些曾经共同经历的美好过去,都成了一段一段空洞的回忆。 然而即便如此,黑龙也愿意为她而战,追随其左右。 可是,她本为真龙后裔,根本无法和亡魂为伍。 黑龙请求少司命抹去她最后的灵识,她情愿永堕于黑暗之中,化为以杀戮和死亡为本能的死灵巨龙。 但是少司命不同意,少司命说。死神代表遗忘。 告别了生者的国度,也忘记了从前的一切。那些我记不住的往事,我希望你帮我记得。 黑龙问道,你要我记得什么。 死神说道,我要你记得幽篁山的云,云梦泽的雨。 缥缈的北诸江水,身穿华服的帝子。 薜荔和芙蓉装饰的兰舟,香荪为桨木兰为旌。 才为湘君和湘夫人的悲苦爱情送去祝福,又因着多情的巫女对云中君的痴念暗自叹息。 楚国年轻的巫师。无不爱慕自己的容颜。 在主持关于自己的祭祀时,热烈大胆的求爱,直到情难自控被祭司逐下祭坛。 是以,每年祭拜少司命的巫祝都会换新人 殊不知少司命心中只牵挂着幼子和临盆的产妇,为生命的脆弱暗中落泪。 说道这里,骨龙眼中泪光闪烁。 而我的心。也沉浸在这个悲伤的故事中无法自拔。 在这一刻,我甚至痛恨我自己,不该为黑雾峰解密,更不该打扰沉睡的骨龙。 若不是我的到来,骨龙可以永远保留着少司命的记忆,即便永远和孤独黑暗为伍。 如今,这一切都将随着儒道的到来而终结。 “儒道已经找到了这里。”我说道。 “吾早已知晓,为了今天这一刻,死神已经等待了两千年。” “什么?”我吃惊的问道。 “汝知不知道。死神为何要吾替她记得那些事?” “为什么?” “因为吾代表着她过去的因果,一旦吾身死,她便可彻底挣脱命运的枷锁。成为真正的死神。” 听到这里,我终于明白骨龙为何出现在这里了。 不杀她无法进入少司命的神殿,杀了她会让死神斩断少司命的过去因果。成为真正的死神。 死神代表着遗忘,没有彻底遗忘生前的一切,就不会觉醒死神最强大的威能。 我不知道觉醒后的死神有多强,我只知道,一旦死神真正觉醒,必将成为一切生者之大敌。 可惜,就算我们现在退出去也已经为时已晚。 灵异科已经破坏掉了黑雾峰的地形,武夷山中的龙脉灵气也不会在向此间汇聚。 没了龙脉灵气,骨龙就无法维持最后的残魂不散。一旦她最后的灵魂之火熄灭,死神就在会遗忘中重生。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孤独的永生。年轻人,吾即将死去。在吾死前,想与汝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答应吾,替吾掌管少司命的记忆。作为酬劳,汝将会得到吾全部的真龙之气。” “我该怎么做?”我悚然一惊问道。 “你什么都不用做,一切终将逝去,唯有死神永生。只等汝见群龙无首之时。望汝能够找回少司命失落的神格,为其再次封神!”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用九那一天。” “吾也不信,但吾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汝的出现,并非是一场意外。” 语毕,从骨龙庞大的身躯中忽然飞出一条半透明的黑色龙灵。 黑色龙灵悬浮在我面前,凝视我许久,忽然汇聚成一道黑色流光冲进我的神庭穴。 我被冲击的神魂凌乱,惊惧欲绝,急忙坐下抱元守一,将神魂藏于识海之中。 哪知那束黑色流光不依不饶,始终追着我的神魂,不停发动攻击。 正要召唤龙灵相助,却听识海中想起骨龙的声音:“勿要抵抗,待吾以真龙之气为汝重塑神魂,加冕为王。” 先前我只知这真龙之气对龙灵有大用,却不想骨龙竟是想要以此为我重塑神魂。 事发突然,就算我想要反抗也来不及了。 很快,我的神魂就被黑色流光击溃,化为无数闪光的神魂碎片,飘散在空中。 神魂碎裂,我的灵识也被切割成无数片。 茫茫然不知所念,不知所感,只觉得天地变成了一团混沌。 黑色流光冲进混沌之中消失不见。 冥冥中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似乎又有了新的动静,似乎正有什么东西想要破开混沌出来。 (最近剧情比较难写,写的不快,见谅。)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三教会议 何为混沌,指宇宙形成前气c形c质三者浑然一体而未分离的迷蒙状态,处于“先天五太”中第四太“太素”之后。 宇宙发展到了太素时期之后,有了能量也产生了物质,但是能量和物质并未分离。 我的神魂被真龙之气强行破碎,神魂碎片与真龙之气相互纠缠,变成一团混沌。 此刻从混沌中诞生的物质,便是我全新的神魂。 新魂一下又一下奋力撞击着混沌,这个过程无比的漫长。最终将其破开,一个人影出现在识海上空。 乍一看与从前一般无二,凝神细看。气场神念有了明显的变化。 眼睛深邃如寒星,再也无法看透。 额头日角渐渐隆起,形如插天,隆准丰盈如玉。 相书上称之为龙颜,黑书中称之为大人象。 原本我要等飞龙在天之后,才会显出大人象。 没想到这真龙之气。竟然提前把大人象赋予我。 张清濯觉醒鸣,眼睛变成了凤眼,想不到我被这真龙之气重铸神魂,居然也有如此造化。 如此算来,我与她到真成了天生一对。 说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即便知道她的心意,也常常会为我们的将来患得患失,压抑自己的情感。 并非全是因为年龄的原因。 如今我有日角隆准,完美匹配她伏羲骨命。 念及此,对她的思念再也无法自拔。 贲如皤如,白马翰如。 匪寇,婚媾。 少司命的故事令我伤感,也让我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 少司命还是从前的少司命,却不是当初的那位九歌神祇。 我与阿清相恋相知,这一世可千万不要错过才好。 只等我再次见她,便要正式求婚。 观想片刻。我将神魂归于躯壳,缓缓睁开眼睛。 白骨山上的骨龙已神魂散尽,我还没来得及伤感,白骨山轰然崩坍,化为骨尘。 待到烟尘落定,前方显出一扇漆黑沉重的青铜墓门。 与此同时,我身后的神殿大门也缓缓开启,孔宣和颜院长同时走了进来。 “秦玦,发生了何时?”颜院长进来就问。 “骨龙的怨念已经消失了。”我说道。 “你的样子变了。”孔宣慧眼如炬。进来就盯着我看,很快看出端倪。 “你得到了真龙之气?”颜院长也立刻问道。 “嗯。”我没有否认。 两人沉默一会,孔宣大有深意的说道:“秦玦,你应该知道,如今的人间没有九五至尊,也不该诞生天子气运。” “夫子请放心,这真龙之气我只做修行来用。我修乾道龙章,称之为大人象,与江山社稷无关。” “如此甚好。”孔宣点点头。 “眼前这扇青铜墓门便可通往少司命的神殿。不过,少司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少司命,现在的她有了全新的神格。” “现在的她是什么?”颜院长问道。 “一切生灵之敌,天下亡魂之君。” 我的话,让两位大儒深深皱起了眉头。 阳神现在是人间最高修为,有半神之威。 而觉醒后的死神。拥有全部神祇之威。 换句话也就是说,一旦墓门开启,灵异科就要直面神祇之威,与神为敌。 最关键的是,这位神祇还拥有近乎永生不死之身。 死神以魂能为力量之源,所谓魂能指的是神魂冭灭后释放出的一种磁场能量。 无论受到多严重的伤势,死神都可以汲取魂能之力迅速修复。 只靠灵异科的力量,不知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才可以击败死神和她麾下的亡灵大军。 末法时代虽然已经终结,绝地天通的法则依旧在影响人间。天界诸神不插手人间之事,冥界诸神亦如此。 不过,考虑到死神的存在威胁到了六道轮回的运转。只要人族同意冥界肯定愿意出兵。 我能想到的事,孔宣c颜院长二人也能想到。 “向冥界借兵?”颜院长问道。 “冥界一直因着无法直接插手人间的事耿耿于怀,如果向冥界借兵。岂不是正好给了他们插手人间的理由?”孔宣说道。 “若是只靠儒道自己的力量,只怕伤亡惨重。”颜院长 叹了口气说道。 “天下并非只有儒道一家,死神出世,乃人间之劫。除魔卫道匡扶正义,本就是道门弟子的天职,此地暂时封禁,我要你以儒道的名义在武夷宫召开三教大会。”孔宣说道。 “道门现在一心念着昆仑墟,未必肯出全力,起码茅山宗绝不肯出力。” “本也就没指望他们,我看重的是全真教的三十六方道兵,和龙虎山那把天师斩邪剑。” 据道藏记载,张天师修行得道后。恰逢青城蜀地鬼祸连连残害百姓。 为了扫除妖魔救护生民,张天师曾于汉安二年七月登青城山,会八部鬼帅,大战众鬼。 所谓天师斩邪剑,便是张天师大战众鬼所用的法剑。 传说中这把剑不仅能克制阴邪斩杀百鬼,据说剑中还封印者八部鬼帅的怨灵。作战的时候可以释放出来,克敌制胜。 “全真教自古便有侠义之名,三十六方道兵好请,斩邪剑却不好请。”颜院长说道。 “但请无妨,我自有法子应对。” 孔宣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姜是老的辣,何况是儒道的老姜。 从地下出来,事情就完全按照孔宣的安排进行。 死神出世,道门震惊。 但如先前所料,茅山宗果然不肯出力,只肯派遣门内低阶弟子供灵异科调度。 全真教掌教王遗风倒是二话没说,愿意派遣三十六方道兵全部出战。 有三十六方道兵出战,再配合灵异科本部人马,足以应对死神的亡魂大军,不过要想弑神还缺一把神兵。 孔宣没有直接挑明要这把剑,张静水本人自然也乐意保持沉默。 但,就在武夷宫三教大会结束后没多久,龙虎山忽然爆发异象。 传闻当世大儒,孔圣后裔,儒道领袖孔宣,于龙虎山炼气,浩然之气直冲牛斗,数日不绝。 没过多久就传出张静水登坛祭剑的消息,欲为苍生斩鬼,带剑出征黑雾峰。 第二百六十三章 少司命神殿 说起中国的死神,从洪荒神话至今经历过多次更迭交替。 人间记载的最早死神称之为宗布神,相传后羿从河伯手中救下了落难的洛河水神宓妃,并惩治了作恶多端的河伯。 为表彰二人惩治河伯有功,天帝封后羿为宗布神,宓妃为洛神。 据说宗布神喜欢出没在一棵桃树下面,审查那些前往阴间的鬼魂,如果是善鬼就放行,恶鬼就当场吃掉。 也因此宗布神有鬼王之称。为民间神话中的初代鬼王。 神话经过民间的艺术加工,桃树变成了桃止山,鬼王宗布也成了百鬼之祖。 后来冥界概念完善之后。因为亡魂太多,仅靠一位宗布神很显然无法胜任治理天下亡魂的重任,同时宗布神的神格也远远不够。 宗布封神来自于洪荒人民对于英雄的崇拜,但当远古英雄崇拜失落后,人们更愿意从自然神祇中获得赐福。 于是便有了关于后土皇地祇身化六道执掌冥界的说法,后土娘娘是中国神话历史中地位最高神格最贵的女性死神。 后土娘娘的神格足以担当冥界之主。但是由于老百姓对这位母神太过喜爱,不忍心一直称呼她为冥界死神,更愿意称呼她的另一个身份皇地祇。 这样一来,冥界就还需要一位至高神来打理,这位新的至高神就是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出自山海经记载的幽都鬼国,与之相伴而生的还有五方鬼帝。 到了汉代,泰山治鬼的说法开始盛行天下,于是善于创造的中华民族又为冥界封出了一位全新的死神,东岳大帝。 至此,冥界两帝一后的格局形成。 直到佛教流入中国且大面积传播,后土神话渐渐断绝,被阎王地狱神话所取代。 不过在阎王地狱神话中,依然为这两帝一后保留了至高神的位置,但实际的冥界掌权人却换成了十殿阎君。 除了最古老的宗布神在人间出没之外,其余死神都只生活在冥界,是冥界的主宰。 因为在人们的理念内,死神就应该生活在阴间,而不应该在阳间。 是以黑雾峰下的死神尚未出世。就已被视为人间最大的威胁,除了茅山宗有意推诿之外,佛道两家很快和儒道达成统一战线。 视死神为邪神,生者之大敌,必须铲除的人间灾祸之源。 半个月后,一切准备就绪,孔宣召集各路道门大拿成立精英小组再次深入地下。 这一次的任务是寻找死神的神殿,证实死神的存在,同时为即将到来的死神之战划定战场。 由于此行太过凶险。有资格参与的皆为精英高手,道门大拿。 儒道有颜不语c颜冰父女,萧史c许墨阳等剑道大高手,道门是各派长老c掌教,全真教谢流年也在其中。 我和陈铎也被邀请参加,沈若羽却落选了。 儒道对沈若羽十分看重,这次行动危险至极,沈若羽的剑道还不足以自保。 邀请我去是因为看重我过往的资历,但颜冰为什么会要求陈铎也跟上令我有些费解。 想起那天我为他所起的损卦。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 难道邀请陈铎是因为他是双魂的缘故? 看来关于少司命的神殿,灵异科还掌握着我不知道的资料。 骨龙的死只是让少司命觉醒死神的全部神威,而在她死之前,少司命已经为自己封了死神之位。 精英小组一行三十余人。颜不语与龙虎山掌教张静水,全真教掌教王遗风三人在前面带队,后面跟着萧史c许墨阳等大高手。 我和陈铎,谢流年远远缀在队伍后面。 许久不见谢流年的神念越发丰盈,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英魂肃杀之气。 他在神仙墓中得到了吕祖的机缘,这些时间一直在秦岭深处操练道兵,修为精进的同时,祖上谢君师的意志也被他完全炼化吸收。 如今的谢流年,实力已经达到了神游境界的巅峰。 更是从谢君师意志中领悟出一种很特殊的剑气。谓之白虎带刀。 剑气有五行之分,这个五行是笼统概念,细分还有很多种。 这些原来我只有体悟不知详情。都是后来和沈若羽的交流中,由她和我讲解。 白虎带刀,是上品庚金剑气的一种。 正所谓。白虎临金爻,凶上加凶。 这种剑气,杀伐性最重。 想想也能明白,当年的谢 君师含冤自裁,羞愧了整个道门。 满腔怨气,青山难埋。 久而久之,难免化为凶煞。 谢流年能把凶煞之气化入剑中,倒也算是为谢君师平了怨念。 “秦玦,你修得是什么剑气?”谢流年直言问道。 他不与我藏私,我也不想瞒他,直接告诉他我修的剑气为海中金。 大蛇走蛟,入海化龙。 龙从海上来。剑为海中金。 白虎带刀杀气无双,海中金则是胜在剑气磅礴无尽,汪洋如海气象万千。 单论品格,白虎带刀和海中金同为上品庚金,只不过海中金要更难驾驭,因为人类的胸怀毕竟无法和真龙相提并论。 和谢流年交谈。我自然不会忘记打听张清濯的消息。 “昆仑墟出世在即,谪仙派封锁山门,关于张家二小姐的事我也不知。”谢流年说道。 “哦。” “真想她,等此间事了,自个儿上昆仑去问。” “我倒是想去,只怕去了给她惹祸。” “即便你不去,昆仑也一样大难临头,年末的道门大会上,茅山宗准备提议将谪仙派逐出道门。”谢流年说道。 “其他道门也同意?” “多半会,除非谪仙派肯开放对昆仑墟的探索权。” 我不说话了,开放昆仑对骄傲的谪仙人而言是不可能的事。 可如果不开放,一旦被逐出道门,谪仙派同样会迎来道门的联手威逼。 而且会更加理直气壮,不用再顾虑什么同道之谊。 宋珏说少司命是我的机缘,看来这机缘我绝不能错过。 只是,如今的少司命已经变成了死神,她真的还会是我的机缘吗? 与谢流年交谈到这里,一行人已经来到骨龙的埋骨之地,正前方便是那扇青铜墓门。 张静水和王遗风,当今道门南北两大领袖各自伸出一掌,合力把墓门推开。 顿时,一个漆黑幽暗的神秘世界出现众人面前。 第二百六十四章 瑶姬 时隔两千年,少司命的神殿已经变成了一方鬼蜮。 所谓神秘世界,其实是一座城池。 城门数丈高,上面刻着四个古体字,幽冥鬼城。 鬼城非人力所建造,而是由鬼气怨念幻化而成,但给人的感觉就仿佛它就是一座饱经风霜的古老城池。 这座城市不是真实的出现在我们眼前,而是被一层神秘的光幕所笼罩。 我以灵觉感知,触碰到光幕上面瞬间被弹开。旋即在光幕上激荡起一圈圈的光影涟漪。 这意味着,幽冥鬼城不与外界通联,自成一方世界。 冥界和阳间是不相通的。阳间的人要去冥界有三条路可以走。 普通人寿终正寝,鬼魂走城隍庙入阴间,走黄泉路,过鬼门关。 有修为的阴人术士,以魂魄直入冥界,但一样要走城隍庙。并且要在城隍庙做登记。 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法子,找到阴阳相接的脆弱结界,强行闯破结界,进入阴间。 我上次是从大墓地深处的深潭直接跌落冥河,就属于第三种法子。 眼前这层光幕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即便是天师府张静水手里的都无法刺穿。 “这该怎么进入?” 张静水看向王遗风,后者则是看向颜院长。 阴阳结界没那么容易突破,不然的话阴间和阳间也早就彼此通连了。 “陈铎,你跟我来一下。”颜冰说道。 颜冰带着陈铎远远走到后面,随后只听颜冰以神念发音,念了句:“非礼勿闻。” 顿时一道无形的气障将他们两人与外人隔开。 也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只见陈铎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变得坚定下来。 颜冰抬手破掉音障结界,两人又来到光幕面前。 陈铎面对着光幕沉思一会,回头看着我说道:“秦玦,我终于明白损卦的意思了。” 说完,他不等我回应,转身对着光幕伸出右手。 就在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当陈铎的手掌按在光幕上面的时候,光幕对面居然也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和他掌心相对。 两只手相接,光幕上面生出一圈圈的光影涟漪。 对面的那只手在光影中延伸出了手臂,继而是肩膀,躯体,五官 随着涟漪归于平静,一个清晰的人影从光幕的另一侧渐渐成形。 看起来像是陈铎的影子,只不过。却是个年轻的女人。 女人有着和陈铎一样的面部轮廓,眉眼却比陈铎要显得柔和许多。 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我心中若有所思。 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这个友指的不是外人,正式陈铎体内的另一个魂灵。 不用猜,女人一定就是陈铎的姐姐。 陈铎属于活人,是以他本人也无法穿越这层光幕。 但是,陈铎体内还有一道灵魂。 这个灵魂生来无命。属于亡魂,同时也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亡魂是可以穿透光幕的。 光幕里面的那个女子身影,便是亡魂穿透光幕后显化的镜像。 由于姐弟二人长时间共用一具身体,是以姐姐的灵魂虽然进入了死神的鬼蜮,但是两人的灵魂依旧纠缠在一起,暂时无法分割。 死神鬼蜮的光幕结界完美无瑕。几乎没有破绽。 不过当内外两个灵魂相互感应的时候,破绽就出来了。 就像是一面镜子,姐弟二人的灵魂感应,就是打破镜子的原力。 对陈铎来说,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感情能比的上他和姐姐的关系。 从小到大,对于这个姐姐他充满了各种渴望和幻想。如果当初死的人是他,这具身体会是怎样一种样貌? 如果有一天,姐弟二人相见,又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场景。 冥界有一种花叫做彼岸花。花开的时候不见叶,见叶的时候不见花。 姐弟二人的关系,就是一朵彼岸花。 传说中。当彼岸花叶子和花相见的那一刻,会产生逆乱阴阳之力,破开阴阳间隔。 姐弟二人隔着光幕对视。两人的情绪都开始变的渐渐激动。 姐姐想要触碰弟弟的脸颊,弟弟也渴望给姐姐一个拥抱。 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可言,但却从来没有彼此见过面。 共同拥有同一个身体,聆听同一种心跳节拍,呼吸着同一口气。 “姐姐” 陈铎哑着嗓子喊,泪水湿了面颊。 对面的姐姐也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随着姐弟二人的感情共鸣越来越强烈,光幕又开始颤动起来。 光影涟漪越来越强烈,这次不再是封闭的环形波纹,而是向四面八方无限延伸的裂纹。 最终当裂纹充斥整个光幕的时候,光幕轰然破碎。 阴阳间隔消失。一股阴森鬼气扑面而来。 陈铎一步跨越想要给姐姐一个拥抱,却因着用力过猛,一下子扑了空跌倒在地上。 姐姐就站在他正前方,但是他却无法碰触到她的身体。 阴阳间隔虽然破除,人鬼殊途却没有消失,除非找到一具可以容纳姐姐魂灵的灵魂容器。才可以让姐姐重新复生。 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毫无疑问陈铎被颜冰欺骗了。 少司命已经成了死神,所谓的灵魂容器也不会再有。 陈铎有修为在身,他姐姐却只是一个脆弱的鬼魂。一旦从这里出去,她的鬼魂依然不被天地所容。 谢流年好奇的看完这一幕,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向他解释完后,他说:“亡魂不可滞留人间,我可以为她超度。” “你忍心这么做?” “超度还可重入轮回,不然就只有冭灭于天地之间。” “等等再说吧,你身上可带有收纳魂灵的玉器?”我问道。 “掌教身上带着块墨玉,可以收纳魂灵。” “帮我借来。” “好。” 谢流年走到王遗风面前,简短几句话,就从掌教那里拿到了一块墨玉禁步。 墨玉是阴极磁场,天生可以聚阴,用来收纳魂灵最好不过。 我拿着禁步走到陈铎面前。 “秦玦,颜冰骗了我。”陈铎说道。 “我知道,但是你别无选择对吗?” “是的,即便我不让姐姐出来,她也存活不了多久。秦玦,你能不能让我姐姐永远留在人间?” “先让你姐姐进到这块墨玉中安歇,再慢慢想办法。” “要怎么做?” “我来吧。” 说完,我走到陈铎的姐姐魂灵面前。 陈铎姐姐的魂灵无比脆弱,被我身上的阳气所逼迫,忍不住连连后退了好几部。 乾道龙章,至刚至阳。 她怕我是处于本能,真实的她对我是充满好奇和亲近之意的。 “这里对你来说太过危险,先进来吧。”我温和的说道。 “我要怎么进去?”陈铎的姐姐犹豫着问道。 “你可有名字?” 陈铎的姐姐摇了摇头。 我看向陈铎,陈铎也皱起了眉头。 “秦玦,要不你帮我姐姐取个名字?”陈铎问道。 我看着陈铎的姐姐楚楚可怜的样子,再想着以往她心思活泼的和我打趣,心中莫名一动,想起了九歌神话里的一位鬼神,说道:“瑶姬二字可好?” “好。” 第二百六十五章 幽冥之城 瑶姬是九歌神话里的一位女神,相传为炎帝之女,未嫁而死,葬于巫山之阳,精魂依草,实为灵芝。 我为陈铎的姐姐取名为瑶姬,来自心之所感,待见她欣然认可,不觉暗叹。 瑶姬是未嫁而死。而陈铎的姐姐却是未生便已胎死腹中。 取过名字,瑶姬的魂影化为一道清光没入墨玉之中,我把玉递给陈铎。 陈铎却推辞不受。说道:“我自知能力有限,姐姐就给你来照顾。” “” “这也是我姐姐的意思。”陈铎又强调一遍。 魂寄托于墨玉中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在陈铎眼中我是个有本事的人,能将张清濯的元凤血脉唤醒,自然也能为瑶姬重聚肉身还阳。 这里是少司命的鬼蜮结界,谁又敢说这里就没有属于他姐姐的机缘。 如果只是陈铎提出来。我还可以推辞,既然姐弟二人已经达成共识,我就只好把墨玉贴身收好。 鬼蜮的光幕结界已经破开,死神的幽冥鬼城也对着我们展露出真容。 这是一片漆黑幽暗的空间,青灰色的天空漂浮着一团团的迷雾,没有日月星辰。 脚下的大地是黑色,阴气从决裂的缝隙中向外渗透,随后化为天上的迷雾。 空间里的一切都来自于死神的怨念,是她所编织的死亡梦境。 看现在的情形,死神似乎还没有从梦境中醒来,不然在结界破开的那一刻她就会感知到。 行走此间,众人神情紧张。 张静水的天师斩邪剑感应到阴气散发着金色的幽光,萧史的巨阙剑寒光闪烁。 一众道门大拿,各自手持本命法宝,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张道友,王道友,前方便是死神幽都之城,此地空旷又与世俗断绝。可开辟为战场。”颜不语说道。 “颜夫子,我等今日是到此为止,还是继续往前探察?”张静水淡淡的问道。 “死神威能到底如何,两位道友可有判断?”颜不语问道。 “这就当初的少司命究竟集结了多少怨念吸收了多少死气了。”全真掌教王遗风说道。 “不知当初的少司命神威如何?”巨阙剑的主人萧史问道。 “少司命是九歌正神,神性别具一格,神威强弱无从判断,道藏中也没有提及。”王遗风答道。 九歌神话的灭亡,要从秦始皇一统华夏九州说起。 九歌神话为楚国人根据云梦泽流传的种种神怪故事建立的一种宗教信仰,楚国为秦国所灭。这种信仰也当然无存。 随后刘邦建立大汉帝国,昊天以神教设道,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九歌神话再遭毁灭性重创。 可直到九歌神话彻底从民间消失,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九歌神祇在人间显圣的事迹。 这些事,道藏中的确没有记载。 黑书中也同样没有提及九歌诸神在人间的神迹,不过却提到了九歌神战。 据黑书诸神之战九歌神战篇记载,九歌失去人间信仰根基之后,诸神无处寄托。在天界也一落千丈。 天皇勾陈大帝请命讨伐九歌神域,昊天不置可否,随后勾陈帝君统率勾陈帝宫十万天兵天将,与西方白虎星宿诸位星君联手,发起九歌神战。 黑书虽然提及了这场神战,却寥寥数笔带过。 只提到了云中君战死。东君为白虎星君所杀,其余诸神的生死未提。 神战中,九歌最高神东皇太一则是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九歌诸神为楚地神灵,道藏虽然没有提及神性神威,不过毕竟为地域性神祇,小小云梦泽方寸之地又岂能和五湖四海相提并论,以我所见,九歌诸神不过淫祀异神而已,根本不足以和道藏正神相提并论。”说这话的是灵宝派的一位老道。 “道友此言甚是。” 灵宝派老道的话。引起了一众道门高手的附和。 “秦玦,你怎么看?”颜不语转头看向我问道。 “古之云梦泽可不小,九歌诸神亦不可辱。”我说道。 “呵呵。九歌诸神可曾在人间显圣?” “宋道友此言差异,九歌诸神是有神迹的,岂不闻。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灵异科一位中年大儒说道。 “还有那云雨巫山,自荐枕席。”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九歌诸神在人间的确没有神迹,有的只有几则流 传的神话传说,而且都无比的香艳。 真假暂且不论,九歌诸神的神格明显是被轻薄了。 从前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读的时候还会忍不住浮想联翩,今天也不知为何,这些话令我觉得无比刺耳。 前方便是少司命的城池,当着她的面羞辱九歌诸神,佛祖还有几分火气。少司命已经蜕变为死神,她能忍? 众人达成一致,要去城下一观。 九歌诸神从未显圣,至今为止死神也从未彰显任何存在感。 所有关于死神的推断,一半来自于灵异科从古汉城隐蔽神殿中得来的资料,一部分来自于我和龙魂的交谈。 很快。我们来到幽冥鬼城城下。 鬼蜮中的大地是黑色的,这城下的土地却呈现出一种暗红色。 城关高数丈,城门城楼给人的感觉很阴森,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悲凉的历史沧桑感。 我想起了骨龙的故事,想起了发生在两千年前的那场战争。 不知死神造这座鬼城的时候,是不是按照古汉城的规模来建造。 我看向颜冰,还没开口,她就像是已经洞察到了我的心思,说道:“的确是仿照楚越王城所建。” 厚重的城门上,青铜锈迹斑驳。 看着这座城池,我没有鬼城的惶恐,只感受到满腔悲怆苍凉之情,同时还有一丝悔恨。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悔恨的念想,难道是因为我的前世? 按照宋珏的说法,我前世也是九歌神话的一位神祇,而且应该是大有来历的一位。 九歌诸神消亡,只剩下一个蜕变为死神的少司命,那么我又是如何从那场神战中幸存下来的? 由于鬼城没有丝毫杀意,很快有人提议进城一观。 众人都没有明显的反对意见,却没人愿意第一个进城。 城门残破,仿佛轻轻一推就会推开,但就算是胆识最盛的萧史,都没有主动上前。 “秦玦,城中可有杀机潜伏?”颜不语问道。 “我感知不到。” “你可愿意第一个进城?”颜不语又问道。 我想了想说道:“好。” 走到城门前,伸出双手用力一推,厚重的城门没有丝毫阻力,被我双手推开。 幽冥鬼城,是一座空城。 没有民居,官邸,皇城,街道 但是,这座城又不是空城,满城皆为兵俑。 整个鬼蜮都可以看做是死神的念力和鬼气所化,唯独这些兵俑不是。 栩栩如生,仿佛随时会从沉睡中醒来。 这,就是死神的大军? 第二百六十六章 寂寞的刻刀 鬼城数万平方米,兵俑目测超过五万人。 整整齐齐的列成方阵,气势恢宏,军威严整,仿佛随时会清醒过来。 面对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所有人都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分不清,这里的存在究竟是属于历史,还是属于神话。 我们为死神而来,可当确证这些穿着楚越王朝铠甲的兵俑是实体存在时。死神反倒退却于幕后,一股属于人族历史的沧桑和雄浑扑面而来。 没有人想到打开城门会看见这样的一幕 如果没有死神,那么眼前的发现就会震惊整个世界。甚至会超过秦皇兵马俑。 兵马俑只有八千余,而眼前五万不止。 当然,兵马俑不及此处,主要因为是秦皇陵的发掘并没有得到允许,实际上的秦皇鬼兵要远远超过这数字。 这一刻,不管是尊重历史的儒道大儒。还是超然物外的道门修士,在面对这些兵俑的时候,内心都充满了矛盾。 这仗该怎么打? 一旦真的动手,这些兵俑就会被毁灭。 兵俑是珍贵至极的文物,每一个都价值连城。 可是,它们又不是文物,而是死神麾下的亡灵大军。 “我希望死神永远不会醒来,不,我希望死神从不存在”颜冰喃喃说道。 “我在秦岭面对三十六方道兵,都不及眼前这一幕令人震撼。”谢流年说道。 这一刻,没有鬼神,没有了信仰之争。 面对着震撼人心的历史,众人都有一个同样的感受,华夏人族。 楚越之地地大物博,物产丰饶,同为华夏人族起源,繁衍过不止多少华夏子孙。 至今遍及九州,血脉同源者何止亿万。 或许我们信仰的不是同一个神灵。但我们扎根于同一片土地上血脉相连。 “秦玦,龙魂的事是真的吗?” 没想到,连颜院长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莫忘了当日孔夫子也见到了骨龙,并作出了召开三教会议的决定。”我说道。 “我宁可举倾国之力阻止昆仑墟出世,也不肯毁了这座城。”颜院长说道。 “问题是,死神会安于现状吗?”萧史说道。 “死神乃一切生者之大敌,此地怨念浓烈,一旦出世,必将为人间带来一场大灾变。”张静水说道。 “张道友。这些兵俑之中可有亡魂?”颜院长问道。 “我且一试。” 张静水手持斩邪剑,走到最近的一具兵俑面前,凝视着兵俑的双眼,释放出神念感知。 片刻后,说道:“这些都是普通的石佣,我感知不到亡魂的存在。” 张静水是天师府掌教,当今道门数一数二的领袖。 他说没有亡魂,那么这些兵俑就没有问题。 问题是,如果兵俑真的没有问题。少司命又为何将它们造出来? 这些石佣从线条和工艺来看,明显都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而如果只看新旧程度,又不像是一个时期。 有些刻痕已经被岁月磨平,浑然一体,有些兵俑却像是新刻未久。 我在张家做事的时候学过古董知识。一眼就能看出这方面的细节。 这里乍一看是历史,但如果注意到这些细节,很快就会发现这些兵俑与历史无关,只和神话有关。 因为兵俑是真,但是雕刻出这些兵俑的人却是神祇。 所以,这一战终究难免。 望着苍茫无尽的一排排兵俑,我仿佛看到了壁画中那位穿着黑金战甲披挂着靠旗的死神。 两千年的寂寞岁月中,她手持刻刀,采取武夷山中的山石。 一刀一刀的按照记忆中楚越大军的样貌。雕刻这些兵俑。 这些都是战死的楚越王城士兵,历史没有记载他们的名字,甚至连那场惨绝人寰的战争都没有提及。 没有人记得他们生前的故事。死后也无人凭吊。 白骨成灰,热血会凉。 谁来收敛他们死去的记忆? 谁又记得他们当初是为谁而战,为谁而死? 一切都将逝去。唯有死神永生。 是以,能够记得他们的只有死神。 两千年的寂寞岁月中,死神凭借着生前的记忆,一刀刀刻出当年那支大军的样子。 我不知道死神何时会醒,但我明白,一旦 她醒来,这些兵俑将会为她而战。 “这里一共有七万个兵俑,准确的说,是有七万零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全真掌教王遗风说道。 “七万是整数,为何还多出一个?”颜院长问道。 “有兵就有将,多出来的那个是将。”王遗风说道。 “将在哪里?”颜院长又问道。 “点将台。” 语毕,王遗风摇摇指向兵俑军阵大后方。 按照壁画记载。死神大军只有一位将军,就是死神本尊。 只有死神本尊才可以统率亡魂大军。 王遗风指出了死神所在的位置,同样也给在场众人出了一道难题。 谁敢穿越这七万佣兵,去见一见死神? 看看她是否真的存在,是否一如壁画石刻中的样子? 互相询视,无人发表意见。有人在吞咽口水。 灵异科做好了战斗准备,只要把道门大军儒道大军全部开进来,打破这些兵俑并不是一件难事。 甚至,在场的高手如果愿意,也可以用道法神术,或者刀罡剑气迅速摧毁这些石头雕刻的兵俑。 但是,却没有人这么做。 禁忌之所以会称为禁忌,就是因为会诱发人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迄今为止,死神没有任何异动。 但如果真的没有死神,谁来解释鬼蜮的存在。 鬼蜮和鬼城,都是靠无尽的怨念鬼气所幻化,怨念是谁的怨念? 灵异科和道门都做好了应对死神之战的准备,然而,当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们却不知道这一战该怎么开始。 如果死神直接绽放杀机,他们会果断抽身而退,继而率领大军卷土重来。 而现在,死神陷入沉睡,仿佛并不存在。 他们是要唤醒她,还是一直等待下去? “院长,安排人先撤离,我以这具兵俑开刀,求证死神是否存在。”伊犁将军府,巨阙剑的主人,有将军之称的萧史站出来说道。 “萧将军慎重,这些兵俑大有古怪,万万不可轻动。”一位儒道老人急忙劝说。 “那我们就这样一直等下去,等她醒来?”萧史皱眉问道。 “我去见见她吧。”我说道。 “秦玦,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颜院长目光灼灼的望着我问道。 “你们灵异科带我来这里,不就是想让我去求证么?”我问道。 “秦玦,我并没有要你这样做。”颜院长说道。 “但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我得了骨龙的好处,就有责任为灵异科出力。” “” 颜不语这次真的不语了。 我走到陈铎面前,把墨玉交给他。 “秦玦,你真要去?”谢流年走过来问道。 “嗯。”我点点头。 “我陪你。”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秦玦。” “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我还等着一起和你去昆仑墟。” 说完,我转身走向佣兵方阵 第二百六十七章 身份推测 行走在成千上万的兵俑阵中,我的心情无比凝重。 这些兵俑属于被遗忘的历史,属于失落的神话。 兵俑面无表情,但我知道,如果死神愿意,他们随时会苏醒成为一支最强大的军团。 当初战死的士兵属于楚越王朝,如今这些由死神雕刻的兵俑,只属于死神一个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支极为强大的军队。 未来死神之战如果这的打起来。这支军队将会给儒道和道门带来重大伤亡。 能够掌握这支军队的人,即便撼不动人族天威,也有和道门三大道统分庭抗礼的资本。 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开始激动起来。 我终于明白宋珏所指的机缘是什么了,不是死神的眷顾,而是这支独属于死神本尊的兵俑大军。 死神本尊是不可能出现在人间的,绝地天通的律法规则,天道禁忌,人族气运。包括九幽阴司,这些都不允许死神在人间显圣。 死神想要出世,需要一位人间代理人。 她之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苏醒,恐怕也是因为这一点,才有恃无恐。 而儒道有直面死神的勇气,开启这场凡人和神祇的战争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一点。 死神之战,对决的不是死神,而是死神的这支大军。 当然,在鬼蜮之中死神也有可能亲自参战。 是以儒道才邀请道门一众高手,孔宣不惜出卖面皮在龙虎山炼气,也要请出天师斩邪剑。 颜不语反复求证死神的神威,也是为了应对死神本尊参战的情况出现。 我怀着测的心情,穿越一尊尊兵俑。 直到我走到军阵最中间,忽然察觉到一丝极为冷漠的神念波动。 此刻在我身前左右,皆为千军万马。 神念波动才一传出,无边军威排山倒海而来。 我当场被重创神魂,身体一晃匍匐跪在地上,七窍中热流涌动。流血不止。 死神苏醒了? 我感受到的是她的神念? 神念轻而易举的刺破我的神庭穴,闯入我的识海玄关之中。 这股神念极为冰冷,才一出现在识海,识海便立刻被冰封。 群星隐没,连云气都被冻结。 识海冰封,天空飘散着雪花,黑暗笼罩大地。 这一刻,我失去了对龙灵的感知。 即便能够联系到龙灵,以死神的威能它也无法跃出深渊。 没了龙灵。我孱弱的神魂惊惧欲绝。 面对韩宗布的时候,神魂也曾感受到上位者的威压,可他毕竟只是阳神,只有半神之威。 而现在,我面对的是死神,一个拥有自己神格的正神。 死神的一丝神念冰封了我的识海,继而开始审查我的神魂。 带着强大的敌意,和轻蔑。 过了一会,神念的敌意忽然减弱。停留片刻从我识海中撤离。 神念撤离,排山倒海的军威也消散的无影无踪。 我从地上站起来,用袖子抹去脸上的血迹,继续往前走。 没有受到阻拦,一直走到一座高台上面。 高台便是点将台,七万兵俑皆在点将台之下。 点将台上站着一位女将。穿着和壁画中描述的一模一样的黑金骷髅战甲,背挂四面靠旗,脚踩骷髅战靴。 头戴稚鸡翎,脸上带着骷髅面具。 稚鸡翎羽毛残破,四面靠旗也遍布空洞,唯有这一身铠甲依旧阴沉如水,寒光闪烁。 女将半跪在点将台上,双手住着一把漆黑的长刀,刀身大半个插进石头里。 此刻。我站在点将台下,与她相距十丈远。 她没有神念波动,我不知道她是否已经醒来的。 方才的那股神念波动。未必来自于她的主神。 死神恐怖乃一切生者之死敌,可我再看到她的时候,心里没有恐惧只有怜悯? 怜悯。是上位者的情感姿态。 在死神面前我像蝼蚁一般脆弱,不知为何会生出这份情感。 死神低垂着头颅,她带着骷髅面具,我看不到她的脸,我只能从衣领处看到一节细白的脖颈。 白皙的肌肤,莹莹如玉。 柔顺低垂的姿态,像是在忏悔,与她死神的神格显得那样的违和。 我心中才生出怜悯,现在又忽然 感知到了她的脆弱。 她真的是死神么? 为何,在我心中她是那么的脆弱。 她在上,我在下。 可为什么在我面对她的时候,总有种自己才是上位者的感觉。 我心里无比困惑。 九歌记载的神祇并不多。神位在少司命之上的更少。 按照宋珏的说法,如果我真是那位神祇,必当占据一位祭祀名额。 那么我是谁呢? 云中君战死在天界神域,不会留下神魂转世。 东君传说归隐在海外扶桑岛,是九歌神话中天下男仙之首。 大司命失踪了,既没有参与九歌神战。也没有为楚国而战,至今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除了这几位,还有资格排在少司命前面的神祇就只剩下那一对留下千古浪漫诗篇的神仙眷侣,湘君和湘夫人。 九歌诗篇中对于湘君的描述,倒是和宋珏提及的形象很相似。 但我知道,我一定不是湘君。 因为湘君和湘夫人互为彼此的唯一,他们的神格都是联系在一起的,属于二元神。 有湘君,就必须有湘夫人。 绝不会独立存在。 排除这些,九歌神话中再没有神祇有资格对少司命生出怜悯之心。 不对,还有一位。 可是那位神代表着宇宙万物的本原c本体,天地未分前的混沌之气,即道家所称的道。 道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名,谓之太一。 太一近乎道,而大道忘情。 是以连楚国人都不知道该如何祭拜这位神祇,摸不清他的喜好,也不知道该向他求什么眷顾。 后世对于东皇太一的研究一直没有断绝过,赋予他很多种神性。 汉代王逸称太一为星名,天之尊神。 祠在楚东,以配东帝,故云东皇。 后世加以补充,认为太一乃苍龙七宿中的大火星。 到了近代,关于太一的神性起源有了更加大胆的推测。 甚至有人提出,太一便是伏羲的化名,所谓东皇指的就是伏羲。 等等,伏羲? 我忽然想起了神仙墓,想起了那句流传在人间的谶语。 道从伏羲而始,自刘伯温而终。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太极图 死神半跪在点将台上,纹丝不动。 仿佛已经跪了千万年。 以至于,我甚至怀疑方才攻入我是海中的那缕神念到底是不是来自于她。 望着点将台上的死神,我忘记了自己的任务。 我盘膝坐在地上,开始思索我的前生。 伏羲和东皇太一的关系属于后人臆测,道藏从未将这两位大能联系到一起。 但是,宋珏曾经说过一句话。 她说刘伯温在赌,赌我是他要等的那个人。 她和我娘也在赌,赌我真正的命运。 宋珏赌的是我的前世,九歌神祇,刘伯温赌的人又是谁? 道从伏羲而始,刘伯温而终。 人间大道已经终结。除非开启下一个循环,否则人间不会再有大道机缘。 刘伯温所赌的人,便是下一个大道循环的开启者。 问题是,这个人真的是我吗? 就目前来看。要我传道恐怕要等上很久很久,或许那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 因为要传道,就必须有道祖之威。 能够称之为道祖的人,必定是用九之人。 只有见群龙无首,方可法传六道众生。 时间在流逝,冥冥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我察觉到身后传来异样的神念波动。似乎有人在朝着点将台走来。 随着那人的气息越来越近,我注意到点将台上忽然起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风。 风吹起了死神的斗篷,吹起了死神的。 紧接着她扬起了秀美的头颅,视线越过我的头顶,看向远方。 她戴着骷髅面具我看不到她的神情,只感知到她的身上散发的冷漠杀机。 死神朝着远方投去一道神念,来自于我身后的神念波动便立刻戛然而至,随后传来一声痛呼。 是谢流年,我久久不归,他来寻我了。 谢流年的痛呼才响起,又有两道强大的神念瞬间赶来。 这两道神念其中一道我很熟悉,来自于颜院长,另一道想必属于全真掌教王遗风。 “流年,回去。”果然,我听见了王遗风的声音。 “秦玦久久不归,我想看看他发生了什么事。”谢流年说道。 我想告诉谢流年我没事,就在这时,无边刺骨寒意将我包围。 寒意彻骨,冻彻神魂。 我刚从地上站起来,尚未转身,血脉就被立刻冻结。 紧接着,我看到死神从点将台上站起来,拔出插在石台上的长刀。 我一个人来见她的时候,就曾引得四面八方的军威爆发。引来她的神念窥伺。 后来,神念和军威又莫名消失。 此刻,死神再次唤醒了军威,我能清晰感知到她的怒火。 对于我,她是仁慈的留了余地。 而对于谢流年他们,死神没有丝毫怜悯之意。 军威爆发,谢流年发出一声惨绝的哀鸣,颜院长传出一声怒吼。 王遗风高声念起了全镇神咒,以金光护体抵挡军威煞气。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咒语声中,我感知到了纯钧剑的气息。 颜院长拔出了纯钧剑,并立刻以儒道浩然之气催发。 金光咒,纯钧合起来压制了死神的那一缕神念,却无法抵挡来自四面八方的军威煞气崔嵬。 又有人闯了进来,是张静水。 张静水一来,立刻拔出天师斩邪剑,开始念咒。 “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仙左契,足蹑魁罡,左祛六丁。右役六甲,前有黄神,后有赿章,先煞恶鬼,后煞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 张静水以斩邪剑念出杀鬼禁咒,浩荡莫测神威瞬间冲破了军威煞气的包围。 死神仅仅一道神念,就引得儒道和道门压上了最强底牌。 看到军威煞气无法杀灭强敌,死神发出一声冷笑,继而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长刀起,无边杀机迅速凝聚。 此刻,谢流年等人正在苦苦应对军威煞气,如果死神在此时出刀无人能挡。 儒道大军和道兵尚未进入鬼蜮,没有人分担军威煞气。 是以,尽管颜不语等人都拿出了最强底牌,也无法在军威 煞气的压制下接下死神这一刀。 死神冻结了我的血脉。识海也同一时刻被冰封。 我现在动都动不了。 但我知道,这一刀绝不能斩出来。 一旦死神斩出这一刀,那么人间再无她容身之地。 儒道的尊严,道门两大泰斗。 如果在此地折损。别说死神,就是九天四御尊神也承受不起这份人间大因果。 识海冰封,龙灵无法跃出深渊,要挡下死神这一刀。我只能用我自己的神魂之力。 血脉冻结,神魂亦然。 我耗尽所有神念也无法移动分毫。 死神在蓄势,杀意越来越强,刀罡凝聚,风声呼啸。 背上残破的靠旗,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透过骷髅面甲,我看到死神的细密着眼睛,眼神冰冷至极。 魁罡生于阴阳灭绝之地,死神的刀意又何尝不是阴阳灭绝。 “一切终将逝去。” 死神用极度冰冷的语气念出了这句一句,随后,刀罡凝聚至大圆满之境。 只等她念出下半句,便要斩出毁天灭地的一刀。 “唯有死神” 不,我在心底疯狂嘶吼。 心痛如绞,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允许她斩出这一刀。 神魂被冰封,我要这神魂又何用。 破碎吧。破开这一切的禁止。 “永生!” 死神念出完整的谶语,随后一刀斩出。 便在这同一时刻,我自毁神魂,化为无数神念碎片,化为一道先天太极图,拦向死神的刀锋。 太极生阴阳,阴阳生八卦。 死神一刀斩在太极图上面,阴阳俱灭的瞬间。八卦生出,化为八种神秘能量阻止了太极图的破碎。 我是魁罡命,本就不该活在世上。 全靠着体内的两道先天之气,一直在和魁罡命的诅咒抗衡。 以前我不知道这两道先天之气从何而来,看到太极图的那一瞬间,我明白了。 它们来自于太极。 我生而通神,占卜起卦无有不准,原因也是因为我的灵魂深处藏着一副先天八卦。 此刻,我强行破碎神念,用尽所有意志,逼出了隐藏在灵魂深处的秘密。 死神的刀罡何其霸道,八卦字符震颤凌乱,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一旦太极图灭,我身死道消。 眼看着太极图就要被死神一刀摧毁,就在最后一刻,所有的毁灭杀机消失的无影无踪。 死神收起了长刀,细密着眼睛盯着我。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当初又找了你多少年。” “曾经,我甚至怀疑,你是九歌神话中最大的谎言,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你。” “想不到,在九歌诸神陨落两千年后,你终于出现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前世今生 死神收敛了杀机,我破碎的神念被太极八卦所吸收,随着阴阳互根,生生流转,打散的神念碎片又重新组合一个崭新的神魂虚影。 这个神魂虚影,面目模糊看不分明。 身穿紫裳,白玉为冠,脚踩云靴,全身上下神光缭绕。 见此穿着,我立刻想起了宋珏所提及的白衣男子,也就是她所认为的我的前世。 穿都是紫裳,戴着白玉冠。 我的心无比激动。难道宋珏所说的都是真的,她故事里的那个白衣男人,就是我的前世? 我被彻底震撼到了,忘记了死神。忘记了身在何处。 我试图去搜索关于我前世的记忆,可是任凭我如何努力,都没有任何线索。 神魂已经破碎成碎片,现在我的意识来自于识海龙灵的反馈。 此时识海冰封已经解除,龙灵作为一个见证者现身于海上。 破碎的是我的神魂,八卦图中却凝聚出一个陌生的白衣男子的神魂虚影。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衣男子的面容渐渐清晰。 和我有七八分相似,同样长着日角插天的龙颜。面如冠玉,神目渺渺,犹如帝子降北诸。 只是,他是没有表情的。 眼中虽有神光流转,却不为任何人停留,看不清他的眼神,也就无法洞察他的思想。 给人一种既深邃,又迷茫的感觉。 深邃来自于白衣男子的帝王威仪,迷茫则是指他的神念。 见此,我心中若有所悟。 不是我忘记了前世的记忆,是他亲手抹去了自己的记忆。 男子的身影从空中降落,太极图被他收入体内,八卦符号却已经围绕着他的身体流动不行。 天地,山峦,日月,星辰,河流,流风,闪电 八卦符号相互交征,自然万象流于体表。 看到他,我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人。 天地之间有人存,指的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此时,整个鬼蜮鸦雀无声。 我破碎神魂挡住了死神一刀,谢流年c颜院长他们已经成功逃离了鬼蜮。 七万兵俑。默默无语。 渐渐的仿佛我自己也不存在了,只剩下白衣男子和死神两人相对而立。 “看来,你真的忘记了一切。”死神叹息着说道。 “那存在的都是幻影,那永恒的终将破碎,天地万物,缤纷色彩,都不过是被蒙蔽的人心罢了。”白衣男子淡淡的说道。 “如果都是幻影,你又为何出现在我面前?” 白衣男子沉默不语,皱起眉头,像是在思索自己为什么会出现。 “你知不知道死神的威能的是什么?”死神问道。 “是什么?” “死神的最强威能叫做遗忘,但是却可以唤醒亡魂生前的记忆。我知道你已经忘记了一切,不过这不重要。很快你就会明白自己到底是谁!” 语毕,死神拂袖转身。 随着光影变幻,黑雾将她全身笼罩。 等到黑雾散尽的时候,死神已经换了全新的妆容。 没有了稚鸡翎,黑金骷髅战甲。 背上也没有了四面靠旗。 脸上没了骷髅面具,换上了黑色的遮颜纱。 现在的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巫师祭祀法袍,赤着雪白的双足。 她的身材婀娜纤柔,体态优美无骨。 属于死神的神威退尽,现在的她就是从历史中走出来的楚国女巫。 我曾答应骨龙,将来用九之时,帮助死神找回她失落的神格,重新为她封神。 可是。看到眼前的她,我忽然醒悟。 少司命的神格并未失落,而是被死神封禁在记忆深处。 如果她愿意,她随时可以,以少司命的身份重生。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语毕,死神赤足悬浮于空中,跳起优美的舞姿。 青丝墨染。广袖飘逸,若仙若灵。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墨色衣冠,犹如一道墨色的流云。 偏偏又在一片浓墨中,渲染出万种风情。 就像是一朵墨莲,在黑夜中无声绽放,凄美绝伦,令人叹息。 我在裴旻墓中见过公孙大娘的剑舞,公孙大娘一舞动四 方,何等空灵神秀。 可是,与眼前的死神之舞相比,还是失了几分神韵。 公孙属于人间。眼前所见只属于众神。 随着死神的舞蹈,一曲清歌宛若碎玉一般悠扬响起。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陈竽瑟兮浩倡 死神的清歌,唱的正是九歌祭词。东皇太一。 九歌诸神中,东皇太一乃不可名状近乎道的存在,是以他的神性无人可琢磨。 人们在祭拜他的时候,也不知道该提出什么样的请求,只能用尽一切美好的祝词,去祭拜这位开创九歌神话的创世神。 其实,莫说是世俗之人,就算是九歌正神,又有谁见过他呢? 这一点可以从死神方才所说的话语中得到证明,连她都曾怀疑过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太一这位尊神。 凡人为东皇太一祝词祭拜,太一不会回应。 如果是神祇来唱主持这场祭祀仪式呢? 死神的歌声充满了哀怨之意,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她在用歌声诠释自己两千年的寂寞,也在用歌声宣泄对东皇太一这位至高神的不满。 毕竟,一直到九歌诸神陨落,这位至高神都从未显圣。 一曲终结。白衣男子的神情依旧迷茫。 死神的神情渐渐冰冷,我从她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之情。 “你不是他?”死神问道。 白衣男子恍若未闻,没有回应。 “你到底是谁?” “我已经忘记了一切。”白衣男子说道。 “难道这世界上还有连死神都无法唤醒的记忆么?”死神不甘心的问道。 “身化大道之后,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清除。” “既然所有记忆都被清除,你又为何会在这里出现?” 白衣男子又愣住了,默然片刻,转身看向我。 幽幽看了许久,说道:“他是我的因果。我是为他而来。” “他又是谁?”死神问道。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又怎说他是你的因果?” “天地茫茫,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白衣男子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念出了一段记载于推背图上的谶语。 念完之后,男子忽然身体一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眼中神光不再流转,而是坚定不移的定在我身上。 “我明白了,我是过去的他,他是未来的我!” 一边说,一边朝我走来。 与我身体重合,化为一股浩瀚无尽的神念洪流,涌入识海。 我的识海哪里承受得住如此强大的神念冲击,瞬间崩溃。识海崩溃,我的人也彻底昏死过去 第二百七十章 不知去向 冥冥中不知昏迷了多久,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的人出现在灵异科的在铅山县的基地病房内。 守在病房内的人是宋珏,她穿着一身优雅的黑色西装,头发高高的扎成马尾,下巴微微扬起,脑袋侧扬靠在椅子上。 双手十指交叉,叠放在胸前。 宋珏拥有最立体的五官,眼窝深邃,眉毛英挺,人中深刻。 这样的面相,可刚可柔。 既可以彰显乾道龙章之刚健。叱咤九天风云。 亦可瞬间梨花带雨,泪眼倾城。 此刻的宋珏浑然天真,气息悠长,正在熟睡。 睡的不踏实。像是做了个噩梦,我看到她好看的眉毛渐渐皱了起来,越拧越深。 见此,我轻轻喊了她的名字,将她从梦中唤醒。 “宋珏。” 听见我的互换,宋珏眼皮轻动,瞬间睁开,暴起寒芒。 柔和的脸颊笼上一层肃杀。 飞快的从椅子上弹起。定睛看向我。 眼中先是迷茫,继而瞬间化为狂喜,嘴角上扬几分又收回去,淡淡的说道:“你醒了。” “嗯。” “要不要吃点东西?”宋珏问道。 我侧目看了眼桌子上的果篮,说道:“橙子。” 宋珏隔空一抓,一个赣南脐橙便立刻出现在掌心。 并指如刀,绕着橙子旋转一周,橙子皮剥得干干净净。 宋珏想掰下一瓣,奈何橙肉多汁,果汁滴落在她的黑色西裤上面,令她微微蹙眉。 一边把橙肉递给我,一边埋怨道:“吃什么不好,偏要吃橙子。” 我张嘴把橙肉咬紧嘴里,闭上眼睛品尝赣南脐橙的甘美。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 “美的你。”宋珏斜睨着瞪了我一眼。 吃完一瓣,张开嘴眼巴巴的看着她。 宋珏又瞪我一眼,索性坐在床边,一瓣一瓣的喂我吃橙子。 吃到最后一瓣的时候,她刻意将一根手指压在我唇上,眼中升腾起一股火辣之意。 我做势欲咬,她又瞬间收回,微微红了脸。 “秦玦,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秦公子请自重。” 使君有妇指的是我对阿清情有独钟,至于这句罗敷自有妇,多半指的是我前世。 见她神情颇为哀怨,我笑着问道:“夫从何来?”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宋珏,告诉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好。” 接下来,宋珏开始讲述在我昏迷后所发生的一起。 那天,谢流年等人从鬼蜮逃出去之后,立刻开始整顿大军,准备进攻攻打幽冥鬼城。 再次进入鬼蜮的时候,他们发现幽冥鬼城已经被黑雾彻底笼罩。 黑雾漆黑如魔,神念无法穿透。 灵异科大军和道兵在黑雾中前行。最终花了很长时间才来到城下。 可此时的城墙,已经布满了刀兵。 死神的七万大军,在城墙下方分成七座方针,分别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死神以七万佣兵布下北斗注死阵,阵中怨气冲天,死意盎然。 那些石刻的佣兵,都被注入了怨力强大的亡魂。 一旦开战,势必伤亡惨重。 战不可轻起,孔宣要求和死神谈判。 死神置之不理,留下一句话:“两千年前,吾曾与楚越王朝共存。两千后亦然。” 以儒道之浩然,道兵之强势,若强行攻城,城必破。 但是,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要不攻城,死神这七万佣兵,当为人族潜在最大的威胁。 如果放任不管,灵异科如何对人族负责。如何向国家交差? 无奈之下,孔宣去了泰山大庙。 以儒道领袖的身份,觐见东岳泰山大帝,将死神在人间出没之事告知于冥界知晓。 人族和冥界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无人知晓,只知道孔宣盛怒归来,决心靠人族之力扫荡幽冥鬼城。 就在大军一触即发之际,昆仑墟传来出世的消息,天下玄门纷纷前往昆仑。 天师府 c全真教人心离散。 死神的鬼城是心腹大患,可昆仑墟出世也同样牵动着人族气运。 一旦仙人入世,人间格局必然会出现大变故。 灵异科如果在死神之战中投以重兵,就无法应对昆仑墟出世引发的玄门巨变。 就在灵异科左右为难的时候,宋珏从海上归来。 她不是一个人来。同行的还有胡端公,关外野仙之首胡三太爷。 先是宋珏以昔日山鬼之名拜会死神被拒,随后胡三太爷再次求见死神,获得了和死神谈判的资格。 “为什么死神不肯见你?”我问道。 “九歌诸神在世的时候。楚地山鬼无数,一切山精野怪皆可称之为山鬼,我并未被她放在眼里。” “可你已经飞龙在天,难道黑龙的身份也没有见她的资格么?” “黑龙又如何。反被她嗤笑。壬癸之君新死未久,她此刻最见不得黑龙。” “那么她又为何肯见胡端公呢?” “老狐狸拿出了你娘棺材里的龙鳞,她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才肯见她。” “我娘她到底是什么来历?”我再次问及这个问题。 “龙娘的来历,我也不知,并非故意对你隐瞒。” “好吧,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老狐狸从城里出来,劝孔宣撤兵,转达了死神的态度。” “死神是什么态度?” “你不动我,我不动你。” 你不动我,我不动你。 这八个字我不是第一次听说,早在跟着胡端公学风水的时候就已经听说过了。 宋珏说,死神的态度很容易理解。 人族既然肯留下秦皇陵当做人间禁忌,那么她的鬼城人族也必须容忍。 “始皇帝有祖龙之称,人族能容忍他,却未必能容忍死神。” 一旦腾出手来,必然还会攻打鬼城。毕竟人族还有镇国利器未出动。 这次大军集结也不过是儒道小试牛刀而已。 泱泱华夏,九州人族,可不是只有这点底蕴。 “我当然知道人族的打算,死神自个儿也是清楚的。所以,在人族大军退却之后,死神的大军也消失了。” “消失了?” “是的,现在的幽冥鬼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 “死神和她的大军去了哪里?”我问道。 “没有人知道死神和她的大军去了哪里,当我和老狐狸再次进入鬼蜮的时候。只看到你躺在点将台上,生死不知。” “胡端公现在在哪?” “昆仑墟出世,老狐狸自然要为这件事做准备。秦玦,我知道的事已经全部说完,现在改轮到你了。” 我陷入沉思,开始回想和死神见面的场景。 太极图,八卦符号,神秘的白衣男子。 死神的挽歌,巫师的舞 沉默许久,我对宋珏说道:“如你所愿,我便是前世赐你机缘之人。” 宋珏全身巨震,眼中瞬间泪光充盈。 颤抖着问道:“你果然是他么?” “我是赐你机缘之人,但我并不是你要赌的那个人。” “你知道我要赌的人是谁?”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我念出这几句祭词,也等于告诉宋珏,我知道她赌的人就是九歌最高神祇东皇太一。 “宋珏,九歌里没有东皇,从来都没有这位尊神。” 从一开始我就应该想到,东皇太一被描述为不可名状之道。 这个不可名状,就是在暗示他根本不存在。 “不,这不可能那你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你曾说过,要等我用九之后才会知晓自己的命运,我现在根本无法推测我是谁。” 后世有关于东皇太一就是伏羲的说法,但是这个说法本身就是错的。 伏羲为天下共主的时候,既是人皇也是天帝。 后来昊天做了天帝,伏羲和其它五方天帝归隐。 这种创世大神是不可能轮回转生的,我又怎会是他。 第二百七十一章 玄甲为魄 死神给我扑朔迷离的身世带来一丝曙光,最后却又熄灭在黑暗之中。 没有人知道死神和她的亡魂大军去了哪里,幽冥鬼城现在成了一座空城,那些石刻的佣兵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你这次昏迷了七天,身体可还无恙?”宋珏问道。 “这么久?” “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昏迷的。” 我将神魂碎裂后,太极图的出现,八卦符文,以及那位神秘的白衣男子和宋珏说了一遍。 宋珏追问了关于白衣男子的细节。听完后又是一片迷茫。 她的反应被我看在心里,莫名有些吃味。相比较今世的我,她果然更看重我的前世。 见她如此伤感。我也没有再问她关于太极图的事情。 “他说他是过去的你,你是未来的他?”沉默一会宋珏问道。 “嗯。” “可是,一个人如果完全忘记了过去,未来重生的那个人还会是他么?”宋珏又问道。 “对不起。” “为何突然向我道歉?”宋珏有些吃惊。 “我不是你要等的人,有些抱歉。” 缘分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一旦错过。就永远的错过了。 即便再次相逢,却也不再是当初的你我。 是以此刻我无法判断宋珏的感情,即便我对她已经生出了情愫。 这个问题,连死神都给不出答案,死神没有唤醒我前世的记忆。 “秦玦,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梳理这件事。”宋珏说道。 “你又走了么?” “昆仑墟已经出世,归墟也生出异象。南宫靖准备出海寻仙,我想与她一道去看看。” “去寻找云梦泽?”我问道。 “不是,我想从归墟入冥海,去见一见你娘。有些事我自己做不了主,我要找她问一问。” “关于我的身世?” “嗯,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和我一样赌输了。”宋珏说道。 “你这次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我的归期?记得,你以前从来不问。” “没什么。”我笑了笑说道。 “我也不知道要多久” “去吧。”我心底一声叹息。 “灵异科不日会上昆仑,你可与他们同行。” “好。” 见她终于要走,我又将她喊住。 从头上拔下那支发簪,递给她说道:“归墟凶险,尺木还是补全的好。” “秦玦。我觉得你搞错了一件事。”宋珏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望着我淡淡一笑说道。 “什么事?” “我会走,但我还会回来。他为我取名为珏,便是要我来补你这块残缺的玉。除非我死,这一生都会守护在你身边。” “可我毕竟不是他。” “他不是当初的他,我也不是当初的山鬼。还有,那天晚上” 宋珏只说一半,便撇过身去。 “那天晚上?”我笑着问道。 “总之,你莫要以为轻易就能和我撇清关系。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宋珏便从我的房间离开。 只留下我,痴痴的回忆着那天晚上,星光下的一场梦幻绮丽。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孤独的,孤独的走完一生。 即便是再相亲相爱的人,都无法弥补这种情感上的孤独。 万籁俱静,唯见灵魂独舞。 但,或许会有那么一个人,在你一个人独舞的时候。她会随着你的节拍起舞,对影成双。 我们不会取代彼此,也无法血脉相连,但我们会永远陪伴。 我和宋珏在那天晚上的星光之下,彼此心底投射了对方的影子,完成了灵魂共鸣。 前世与她。是一场沉醉了千年的梦,是梦就会醒。 庆幸的是,即便醒来,我们依然可以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整理好心绪,我盘膝坐在床上打坐,这次神魂被撕裂。又被太极图重聚为白衣男子。 随后白衣男子又携带海量的神念冲入我的识海。 和从前相比,我的识海更加气势 恢宏。 最大的变化来自于龙灵,龙灵变了颜色。变成了一头庞大无匹的黑龙,长满了黑色的鳞甲。 龙眼如炬,多了几分我看不透的神秘威仪。 吐息之间。风云变幻。 我与龙灵神念沟通,感知到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寒冷永寂的孤独。 再观我的神魂,赫然披了一身玄甲衣冠。 穿着玄甲衣冠的神魂现身于识海上空,龙灵破开深渊,以臣服姿态在他身侧盘旋环绕。 一人一龙,都是黑漆漆的,看起来无比的般配和协调。 魂为阳,魄为阴。 有魂无魄谓之死,魄是魂的寄身之所。 所谓玄甲,指的是坚不可摧的魄。 传说中,秦始皇是创世大神烛龙的一缕残魄所化。玄甲就代表祖龙的魄。 也只有祖龙的魄力,才敢与昊天争锋,争夺天道归属。 念及此,我终于白衣男子和我有什么因果了。 白衣男子说他身化大道,神魂必然已经与大道相合,所以才会忘记一切。 但是。他的魄却并未随着神魂与大道相合,而是一直滞留在人间。 宋珏当日所见的也是他的魄。 魂飞魄散,但是大能者的魄没那么容易消亡。 若心怀执念,魄甚至还能瞒过天道,重新孕育出全新的神魂。 而这个全新的神魂,便是后来的我。 我才想到这一步,整个房间忽然开始震动。 天空中惊雷频发,电闪雷鸣。 九天之上在酝酿着一场毁天灭地的杀机,仿佛有一双神眼带着憎恶和诅咒之力俯瞰人间。 果然,又触碰到了真正的天机。 见此,我果断放弃,不再试图推演这到底是那位大能留下的魄。 并且下定决心,除非我能用九,否则决不再试图追寻我真正的命运。 有了这身玄甲衣冠,我的神魂已经成了无法撼动坚不可摧之物。 除非有人能打破这身玄甲,否则谁也别想伤我的魂灵,或者去追查我的神魂来历。 而要想摧毁玄甲衣冠,恐怕只有昊天亲自出手,降下七十二重紫霄神雷才能做到。 从此之后我万万不可再把神魂暴露于人前,一旦被天道察觉,必然会牵动天地杀机。 魄为死物,死物生灵不容于天地。 昆仑墟已经出世,我也是时候去找阿清了。 有了玄甲衣冠,神魂无惧无畏,我再也不用担心会成为阿清的负担。 只要肉身不毁,便可为她战斗到世界的尽头。 第二百七十二章 阿清,我来了 神魂复原,身体机能也迅速回复。 宋珏要我和灵异科一起前往昆仑,但是按照灵异科的规划,还要等上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儒道要考虑的事情太多,而我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此时古汉城特别行动组的主力已经撤离武夷山,只有颜冰还留在这里善后。 “秦玦,宋大人不在,你若单独一个人上昆仑,灵异科无法保证你的性命安全。”颜冰说道。 “昆仑墟已经出世,茅山宗未必顾得上我。”我说道。 “茅山宗或许顾不上你,但是你别忘了,你还背着三十亿的玄门追杀令。” 这倒是个麻烦。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有钱能使鬼推磨,三十亿怕是连阴帅都请得起。 不过,我既然已经决定独行,就已经把这些考虑进去。 辞行前。我为自己占得一卦。 与先前神仙墓之行时一样,依然是个大过卦。 泽风大过,君子以独立无惧,遁世无闷。 神仙墓中我始终与人同行,并未将此卦应验,今天我想认真验证此卦。 “这些天我为灵异科做了许多事,敢问可有功劳?”我问道。 无论是裴旻墓,还是古汉城。 这些隐藏于人间的祸端。最终都没有爆发。 我不敢居功至伟,但是如果没有我,以灵异科的行事风格,必然会给人间带来灾祸。 我这时候向颜冰提出报酬,是情理之中的要求。 “你想要什么?” “巨阙。” 颜冰莞尔一笑,眉间流露出几分女子风情。 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长条形的黑布包裹,递给我。 我把黑布一层层揭开,里面是一把剑,正是巨阙。 “难得萧将军肯割爱。”我叹了口气说道。 “秦玦,没有人敢独闯死神的七万亡魂大军,而你却做到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然你不是儒道中人,但你的行事风格,已经赢得了萧将军的认可。” “虽天下人,吾往矣。”我挺起胸膛,故作豪气干云的说道。 “噗,秦玦,难得你露出几分少年狂。”颜冰轻笑着说道。 “怎么,我看起来很老么?” “是很老,比孔夫子还老派,简直迂腐。”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行了行了,萧将军的确有赠剑之意。不过他同样也有句话留给你,萧将军说,巨阙是人族之剑,你持此剑时便是人族一份子。” “怎么,萧将军是担心我将来与人族为敌?”我问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众生平等,有教无类。”我说道。 颜冰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叹息一声说道:“姑且信你一回。” 语毕,与我相视一笑。 颜冰为我送行,亲自开车把我送到机场,并安排人帮我买好了飞往西宁的机票。 灵异科的身份证,为我在登机时省却很多麻烦。 傍晚时分。我在西宁曹家堡机场下机,准备在西宁修整一晚上,再坐火车前往格尔木。 格尔木距离昆仑山口最近,自从昆仑墟出世的消息传出去后,天下玄门都往格尔木而去。 灵异科也在格木驻扎重兵,这次的主力不再是文昌书院,而是换成了伊犁将军府。 玄门大举云集,格尔木人满为患,连处落脚处都寻不到。 物价也是奇高,远超往常数倍。 我不缺钱用,高价补足了数天的饮食,雇了一辆车前往昆仑山口。 昆仑山口同样采取了管制。禁忌世俗闯入,却不禁忌玄门。 只是在进去的时候需要做个登记,便于灵异科掌控人员的出入情况。 昆仑墟,仙人两界交征之地。 此番入世,极有可能会颠覆人间格局,由不得儒道不严加管控。 但是要完全禁止和世俗接触又是不可能的事情,长生和仙缘,是人间万族众生无法抵挡的诱惑。 儒道若强行封禁。只会令其失了民心。 距离昆仑墟出世的消息已经传出了有些日子,道门正统先遣队早已挺近山腹,后续源源不绝的来的都是各家道统的中坚道兵。 道兵人多,大规模流动,受到的监管也比较严格。 对此,各大道门已经提 前达成一致,在昆仑墟机缘凶险没有明朗之前,道兵不会进入昆仑山口。 昆仑墟虽然已经出世,但是入口却并未被发现。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谪仙派在昆仑盘亘千年,如果说哪家道门最先找到昆仑墟入口,自然非谪仙派莫属。 是以天下玄门。都在紧密盯着谪仙派的一举一动。 为了应对来势汹汹的天下玄门,谪仙派也早已开启了守山剑阵。 谪仙派的守山剑阵当初能拦下刘伯温的大军,天下玄门虽然高手如云,时局未明之前倒也无人敢硬闯。 不过。明眼人谁都知道,只靠一座守山剑阵绝对挡不住玄门大势。 破阵只是时间问题。 目前,昆仑外围靠近人间界诸峰皆有道门势力盘踞山头。 雪域秘境,冰封峡谷之内也有人捷足先登。 但巍巍昆仑乃万山之祖。气势磅礴,绵延无尽,依然有大部分区域属于人类未知之地。 昆仑墟入口,或许就隐藏在这些未知领域。 谁先找到入口,谁就能抢占先机。 在昆仑山口,我提交了自己的灵异科证件。 检查人员露出几分凝重之情,示意我稍等片刻,随后接通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把电话递给我。 “秦玦,是我。”电话里传出萧史的声音。 “多谢萧将军赠剑之谊。” “不用谢,你有资格做巨阙剑的主人,你现在就要进山?”萧史问道。 “嗯。” “昆仑山中道门高手如云,为何不和灵异科一起?” “心有所挂,想提前进去。” “好吧,既然你能来到这里。我相信你已经做出了决定。有什么需求尽管提,进山之后灵异科就无法再给你提供任何庇护了。”萧史叹了口气说道。 “如果方便的话,我想求一份谪仙派的地图。”我说道。 “可以,你稍等一会,我会安排人把地图送去。” “萧将军,谪仙派现在情况如何?”我问道。 “不容乐观,茅山宗已经在道门临时会议上提出把谪仙派剔除道门了,一旦各家道统达成统一。谪仙派孤立无援,只凭借一座守山剑阵绝对挡不住道门大势。” “关外野仙可有动作?” “胡三太爷两天前已经进山了。” “多谢萧将军告知。” “客气。秦玦,我虽然很欣赏你的勇气,但我希望你能认清时局。如果你肯诚心加入灵异科,我想聘你为幕府军师。” “萧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很敏感。就算我真的愿意加入灵异科,儒道也未必真能容得下我,现在也不过是各有所求而已。” 提及此,萧将军一阵沉默。 挂完电话没多久,就有传令兵给我送来一份谪仙派的地图资料。 谪仙派是隐士宗门,这份地图也属于绝密级别,也只有儒道高层管理才能调用。 随着地图来的还有一袭银色狐裘。 地图为义,狐裘为情。 我与萧将军交浅言深,此刻更能体会情义之珍贵。 收起地图,披上狐裘,我一头扎进茫茫风雪中。 阿清,我来了。 (小两口终于要见面了,我已经急不可耐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清濯出关 昆仑,冰崖。 慕容灵筠站在玉树前,望着一片片深绿色的玉叶,发出一声叹息。 大雪漫天,才落在玉树上,又被狂风吹散。 天寒地冻,风声如哨。 慕容灵筠却已经穿着轻薄的纱裙,任由冰雪洗伐,狂舞。 冥冥中也不知在风雪中伫立多久。慕容灵筠下了冰崖朝玄冰剑洞走去。 谪仙派,玄冰剑洞。 李玄武赤裸着上身,手提一把重剑从洞内走出来。 青铜色的皮肤上面渗出细密的汗水。一道道伤痕纵横交错。 这些伤来自于剑气,还是他本人的剑气。 玄冰剑洞保存着上古寒冰,历经谪仙派高人耗费精血打磨,把寒冰雕琢成镜。 镜子可以折射剑气,剑气越强受到的反击也越强。 每当谪仙派弟子有人体悟出剑气,就会来到玄冰剑洞磨砺剑气。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年复一年的磨砺,不仅让剑气越发锋芒锐利,同时也会让谪仙派弟子对自己所追寻的剑道有更深刻的体悟。 离火剑气就应该孤高清绝,戊土就应该不动如山。 癸水多变,既可以斜风细雨,亦可霜华漫天。 庚金势如猛虎,猛龙过江。 乙木缥缈空灵,百转千回。 李玄武才把衣冠穿好,就看到一身白衣的慕容灵筠在风雪中款款朝自己走来。 慕容灵筠本就极美,此刻越发仙气飘飘,不似红尘中人。 不过再美的人儿,从小看到大也变得无知无觉,在李玄武心中,最会勾人的还是那个蛇妖。 想到柳青漪,李玄武眼中闪过一抹温柔之色。 不知她今日又给自己烧了什么菜,炭烧牦牛腰肉,茵陈糯米糕,雪莲炖雪鸡。想起来就令人口舌生津。 也不知她一个蛇妖,哪里学来烧的一手好菜。想必是条贪吃蛇,得道前经常盘在人家厨房梁上。 谪仙派已经开启了守山剑阵,再也不能像往常那般去雪谷狩猎了。 食物补给撑不过半年,昆仑墟出世的时间比掌教预测的早了许多。 念及此,李玄武又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就这么几个晃神的功夫,慕容灵筠已经来到李玄武面前。 “师兄,可有突破?” “没有。”李玄武摇摇头说道。 “昆仑乃天下庚金剑气凝聚之地,除了庚金剑气之外。其它四种剑气想要突破的确难了些。” “师弟也是来试剑?”李玄武问道。 “嗯。”慕容灵筠点点头,忽又挑眉说道:“师兄,要不要比一场?” 李玄武连连摆手,说道:“不了,你剑气太刁钻,和你比斗这身衣裳肯定全毁了。” 慕容灵筠上下看了一眼,噗嗤一笑说道:“原来师兄是怕被柳姑娘骂。” “胡说,我只是不想辜负人家一番心意。” 说完,李玄武头也不会飞快离开。才走出几步忽然定住,抬头看向战神殿。 同一时刻,正准备进玄冰剑洞的慕容灵筠也急速转身。 谪仙派建筑不多,楼台只有几处,其余皆为石砌的房屋,低矮坚固。 唯有战神殿。耗费无数代谪仙派弟子的心血,年年加固年年整修,修缮的法度森严,神圣肃穆。 寒铁为基,玉石为瓦。精雕细琢,费尽心思。 毫不夸张的说,随便从战神殿上扣下一片瓦,都能去人间一线城市换套学区房。 战神殿是每一个谪仙派弟子心中的圣地,也是他们的心灵皈依之地。 玄女战神的兵刃是剑。九天为乾金之象,性刚好动。九天之方,可以扬兵布阵。 自古九天玄女就深受武者的喜爱。被称为军神,战神,武神。 谪仙派虽然源于道门分支。但是千百年来一直修的都是剑,专注于剑道不修神通术法。 对于道的传承,仅限于八卦五行,以及一套步罡踏斗的禹步身法。 谪仙派弟子敬畏战神殿,发自内心的喜爱九天玄女这位尊神。 是以,当战神殿异动传出,瞬间牵动了所有谪仙派弟子的心。 不知多少双眼睛,都在这一刻凝望战神殿。 只见在那苍茫风雪中,自从张清濯宣布闭关后,便一直沉寂的战神殿忽然爆发冲天战意。 战 意爆发,先后有两道清绝剑气直冲九天而去,瞬间消弭于无形。 “师兄。这是神迹?”慕容灵筠喃喃问道。 “不,这是张师弟的剑气。”李玄武说道。 “张师弟的战意怎会如此强盛?” “天佑我谪仙派,张师弟她一定是得到了玄女战神的眷顾。” 说着,李玄武虔诚的在地上跪了下来。 他祭拜的不是张清濯,而是玄女战神。 慕容灵筠神情激动,但是眼底依然带着一丝困惑。 “师兄。张师弟修的是离火剑气,战意化为剑气也当为离火,为何会有两道剑气?” “我也不知为何这般,走,我们现在就去战神殿,问一问张师弟。” 两人尚未动身,便听见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来了。” 三个字入耳,只见苍茫风雪中忽然显出一道赤红流火,犹如燃烧的。 等飞临头顶才看出这不是,而是披着猩红斗篷穿着流火霓裳的的张清濯。 龙潭寨有凤来仪时,张清濯便已生出凤眼。 此刻的她相比昔日更具神性,凤眼迷离,眼眸深处仿佛有烈焰在燃烧。 “张师弟,你这是什么身法?”李玄武震惊无比的问道。 “我不会取名,等见了秦玦再取名好了。” “果然,即便是得了战神的眷顾,心里想的还都是他么?”慕容灵筠皱了皱眉说道。 张清濯脸色微红,低声说道:“本来不想,李师兄刚好问起这个,顺便想到了他。从前,我的事都是他把我拿主意来着。” 李玄武可没慕容灵筠那般敏感,直接问及了剑气的事。 “我修的是离火剑气,方才两道剑气其中一道就是离火。至于另外一道,我也不知是什么。我来玄冰剑洞,便是想它到底属于什么剑气。” “好,张师弟请先试剑,我和你慕容师兄就在外面等候。” “嗯。” 张清濯点点头,迈步进了玄冰剑洞。 张清濯破关之后直接来了剑洞,并未和其它人见面。 在外等候的时候,山下不断有谪仙派弟子朝此地赶来。 阿雅最先赶来,柳青漪紧随其后。 后面则是羽少阳带着一众谪仙派的剑气高手,低阶弟子则要慢上许多。 “师父,师弟出关了,人就在玄冰剑洞试剑。”慕容灵筠说道。 “我已知晓,大家稍安勿躁,在外面安静等候便是。”羽少阳说道。 众弟子闻言,默默站成两排,眼神炽热的望向玄冰剑洞。 这一夜,风雪不再寒冷,人人都满怀希望。 (张清濯的另外一道剑气不在五行中~忍不住剧透。) 第二百七十四章 试剑 张清濯走进了玄冰剑洞,像是步入了一个神秘诡谲的世界。 这是她第一次来试剑,下山之前,她连剑气都没有,更没有机会进来试剑。 重伤昏迷回到师门,没过多久就开始闭关。 玄冰剑洞一共有四层,分别对应着道门修行里的聚灵,神游,天贼。阳神。 之所以没有更低修为的剑洞,主要是因为剑气太难领悟,一旦领悟出剑气。其修为境界最低也相当于道门第三重聚灵境界。 剑洞四周上下都是剑镜,出剑的时候,剑气也会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这对试剑弟子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如果对剑气控制的不够精准,无法掌控剑气的运行轨迹,很有可能在剑气被剑镜折射之后反伤自身。 只有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试剑。才会对剑气体悟至深。 除此之外,修剑离不开身法,身法的作用也在这里得到体现。 第一层剑洞针对的是聚灵境界的弟子,如果剑气太强,超越了聚灵境界,镜子就会破碎。 此刻张清濯站在一面镜子前,缓缓拔出了七星龙渊剑。 七星龙渊清寒彻骨,张清濯的眼光从剑身上的七口寒潭一一扫过。 剑意产生的那一瞬间,七口寒潭暴起寒光,寒光在剑身涌动,连成一体,化为剑气洪流在剑身上奔走。 这就是传世名剑七星龙渊的妙处。 以张清濯现在的剑道,普通凡铁根本无法支撑如此强盛的剑气。 而七星龙渊则不一样,七口寒潭深不见底,仿佛可以吞噬一切剑意,永远也填不满。 深深吸了一口气,张清濯对准正东方的玄冰剑镜一剑刺出。 剑气,无声无息没入剑镜之中。 既没有折射。也没有破碎。 就好像张清濯压根就没有剑气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 张清濯皱起眉头。 自己明明已经有了剑气,为何这镜子却没有任何反应? 剑镜和鬼镜一样,都有自身的气场。 气场的强弱,决定所能承受剑气的极限。 张清濯这一剑刺出,没有出现任何反应,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站在剑洞外面的慕容灵筠也皱起了眉头。 她距离洞口最近,如果第一层剑洞有什么异动她可以感知的到。 方才她已经察觉到了张清濯爆发的剑意,可是玄冰剑镜中却并无丝毫异动产生。 “师夫,张师弟已经出剑了。玄冰剑洞并没有反应。”慕容灵筠说道。 “剑意如何?”羽少阳问道。 “清绝,缥缈。” “比之你又如何?”羽少阳又问道。 “距离太远,无法判断。” 羽少阳沉默了。 按照战神殿的异象,张清濯这次闭关一定大有突破。 可是,玄冰剑洞为什么没有反应? 忽然,羽少阳心生警兆,抬头看向远方的山峰。 玄冰剑洞独立成峰,在其东侧千丈之外还有一座斜插如云的冰峰矗立。 当羽少阳的视线落在那座冰峰上面的时候,只听轰然一声巨震。 冰峰崩塌。漫天飞雪。 全场巨震,燕雀无声。 “师父,这是怎么回事?”李玄武问道。 羽少阳震惊之情写满整张脸,过了许久才念道:“离火渺渺,于无声处听惊雷。” “师父,您的意思是。冰峰崩塌和张师弟有关?”慕容灵筠吃惊的问道。 “快进去通知张师弟,让她直接去第三层剑洞试剑。”羽少阳说道。 “遵命。” 慕容灵筠进了剑洞,李玄武犹自困惑难解,追问道:“张师弟的剑气如果真有这么强,为何第一层剑洞没有异动?” “雁过留声,风过无痕。离火剑气最清绝,强大到可以轻易穿透第一层的玄冰剑镜的气场,而不伤本体。” “师父,这是什么境界才有的剑气?”李玄武问道。 “天贼巅峰。” “” 李玄武震惊失语。一个字也讲不出来。 闭关前的张清濯只有聚灵境界的实力,即便借助血脉也不过是把战力提升到神游境界。 现在,短短数月功夫。她的剑道竟然精进如斯。 依稀记得闭馆前,张 师弟说她要修天地交征阴阳绝灭剑意,化入离火剑气中。领悟独属于自己的剑法。 她这是成功了吗? 玄冰剑洞内,张清濯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觉。 她仍沉浸在自我怀疑之中,明明刺出了全力的一剑,为何剑镜没有丝毫反应。 就在这时,慕容灵筠走了进来。 “张师弟,师父要你直接前往剑洞第三层试剑。”慕容灵筠说道。 “嗯?”张清濯眼中露出困惑之情。 “玉笏峰崩了。” “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崩塌,可是强敌入侵?”张清濯皱眉问道。 “师父说是和你有关。” “和我有什么关系?”张清濯依旧不理解。 “你方才刺的可是这面剑镜?”慕容灵筠指着正东方的一面剑镜问道。 “嗯。” 慕容灵筠走到那面剑镜前,剑镜依旧光洁照人。 但是,镜子里却没有她的影像。 慕容灵筠伸出一根雪白如玉的手指去触碰,一指点落,镜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无数裂纹。 密密麻麻,纵横交错。 当镜面再也无法容纳更多裂纹的时候。无声化为冰尘雪粉。 慕容灵筠默默转身,看向张清濯。 张清濯也在默默的看着她。 两大美女,相顾无语。 “师弟,祝你好运,我先走了。” “师兄,慢走。” 慕容灵筠转身朝外走。内心已经抓狂。 若不是她自幼性子清冷,这会早已爆发。 明明才修了几个月的剑啊? 张清濯顺着盘旋的隧道继续往下走,很快来到第二层剑洞。 以往,这里是她无法触及的存在。 有资格来这里试剑的,整个谪仙派也找不出十个人。 但是现在师父却要她忽略这一层,直接去第三层剑洞试剑。 她在闭关的时候,对元凤的双面神性的确有了更加深刻的体悟,但是,这些体悟在剑气上的反馈却没有验证。 站在第二层剑洞环视四周,张清濯终于没能忍住,抬手一剑刺向正前方的剑镜。 这一次,不再无声无息。 剑气激射,纵横此间。 无尽光影变幻之后,化为满地冰棱 随手一剑,便毁了整座剑洞。 张清濯吐了吐舌头,心想,师父知道了会不会气得吐血。 要破第三层剑洞的剑镜,起码要有天贼境界的修为。 张清濯再不迟疑,迅速前往下一层。 第二百七十五章 涅槃 第三层剑洞对应的是道门天贼境界。 由于以剑入道对天赋要求极高,剑气的修为境界提升也比道门境界提升困难的多,但是战力却比同境强上许多。 天赋异禀的剑修,甚至可以越境杀敌。 由于谪仙派不与世俗相通,天才凋零,有资格来第三层剑洞试剑的只有掌教羽少阳一人。 仔细算来,羽少阳已有将近十年没有来过这一层。 第三层剑洞的剑镜十分厚重,气场强大。 不仅可以完美反射剑气,还能为剑气的强度增幅。是以在这里出剑一定要千万小心。 一旦剑气轨迹计算失误,便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张清濯站在剑洞中央,认真打量周围的剑镜。 深蓝色的镜体。镜面犹如深海。 镜中的自己,一身流火霓裳像是火焰在大海上燃烧。 她闭关领悟的天地交征阴阳绝灭,此刻在镜中却投射出水火之相。 从卦象来开,水为坎卦,上下为阴爻,中间为阳爻。 火为离卦。上下为阳爻,中间为阳爻。 此刻,火焰在大海上燃烧,离上坎下组成了未济卦。 见此,张清濯嘴角轻轻勾勒起一抹微笑。 未济并不是上卦,却令她想起了一生所爱。 以吾之名,担君之罪。 她想起了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力量可以为爱人分担,但今天不一样了。 念及此,张清濯心底剑意生起,用力握住了剑柄。 眼中火焰开始疯狂燃烧,血脉在体内加速流转。 七星龙渊剑,剑芒闪耀。 七口寒潭瞬间被剑意灌满,化为剑气洪流在剑身上奔走。 待到剑身震颤到无法自持,张清濯忍不住发出一声清啸。 昆山玉碎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凤鸣,剑振。 剑气催发,犹如一泻清泓。注入碧波天海之中。 清泓无声,瞬间淹没。 离火剑气最为清绝,于无声处听惊雷。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张清濯没有在怀疑自己,谨慎的盯着剑镜中的变化。 深蓝色的镜面,水波不兴。 仿佛张清濯的剑气没有产生任何影响,就被剑海所吸收。 剑海未动,动的是她在镜子中的影子。 她的脸渐渐模糊,身影也变的扭曲。 流火霓裳仿佛真的变成了火焰。 火焰在剑海上铺开。迅速染红了整片剑海。 离上坎下,水火未济。 当剑海变为火海的那一瞬间,一道剑气从海中升起。 剑有五行之分,五行之下还要细分为许多种。张清濯只知自己修的是离火剑气,却不知火从何而来。 此刻,眼前这一幕令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剑从何来。 此乃先天不灭烈焰,诞生于阴阳灭绝之地,根本不在五行中。 继而她又很快醒悟,这不是她原来领悟的离火剑气。 这是她的力量本源。 破关而出时。又两道剑气冲天而去。 一道为离火,另外一道剑气却不在五行之中。 方才张清濯全力一击,离火剑气被剑海淹没,但是另外一道相伴而生的剑气却点亮了整片剑海。 刚有所悟,那道由烈焰凝结的离火剑气忽然破出剑镜斩向她本尊。 张清濯来不及多想,心念一动犹如背插双翼。身体骤然拔空。 剑气失去目标投射到对面的剑镜上面,将对面的剑镜同样化为一片火海,继而再次斩出一道剑气。 剑气互相折射,直到整座剑洞的剑镜全部化为火海。 张清濯身法用尽,闪电般的穿梭于纵横交错的剑气之中。 剑气折射无穷无尽,越来越密集,属于张清濯辗转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 纵然她背插双翼,迅疾若电,倘若剑气没有休止。也终将插翅难逃。 噗嗤一声,剑气刺破了她的手臂。 身法一滞,又有数道剑气与她擦身而过。 剑气还在增加。张清濯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此刻她再想逃离已经为时已晚。 难道,这里就是我的绝地么? 我将死于自 己的剑下? 不,我不甘心。 张清濯开始反抗。以剑来破剑。 可是,她斩出的剑气又再次被剑镜所吸收,反过来杀向自己。 很快,张清濯就意识到,除非破掉剑镜,不然的话她必死无疑。 飞溅的鲜血化为火焰,很快张清濯全身上下都被火焰笼罩。 这种情形和在龙潭寨的那一幕出奇的相似。 只不过,那一次的火焰来自于之血,而这一次是她本人的血。 鲜血能燃烧,说明张清濯本尊已经从体。 她自己,就是。 尽管,这只还很弱小。神性甚至连半神都不如。 但只要是,便可以浴火重生。 剑气无尽切割,鲜血飞溅如雨。 随着生机的流逝,张清濯周围燃烧的火焰越来越浓烈。 温度在不断攀升,带着焚灭天地万物之威。 终于,剑镜再也无法承受之血的焚烧。无声无息融化。 剑镜本为不化玄冰所制,玄冰融化,剑镜也当不存。 火焰越烧越小,最终凝聚成一团炽白浓烈的纯净火球。 火球形如鸡子,孕育其中。 闭关的时候,张清濯只是用心感悟生与死的奥秘。而此刻,她本人却在真正的用生命去揭开生死之谜。 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存在,甚至包括死神本尊。 但,纵然阴阳绝灭,我依然可以在灰烬中重生! 火球炸裂,张清濯破茧而出。 这一次的她才算真正的出关,从凡人之躯蜕变为真正的。 闭关只是心境上的突破,现在蜕变的是她的身躯。 赤裸的张清濯依然有着雪白的肌肤,精致却并不完美的容颜。 凤眼犹在,火焰却已消失了。 涅槃重生的她,压制了一切神念气息。 把属于的神威全部内敛到体内。 看似与凡女无疑,却已将的神性全部融于血肉之中。 冥冥中不知过了多久,张清濯终于适应了全新的身体,魂与身合。 心念一动,赤裸的身躯再次披上了流火霓裳。 接着她随手一招,七星龙渊剑破壁而出。 方才她担心七星龙渊剑被焚毁,抢在涅槃之前把剑投入石壁中。 剑在手,张清濯望着被烧成熔岩的剑洞,暗自叹息一声,准备离开。 走到洞口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朝下方第四层剑洞看了一眼,却没有做任何停留。 第四层剑洞对应的是阳神。 她现在有了之体,神魂却并未提升到阳神境界,这第四层剑洞最好还是不要去试的好。 剑洞之外,羽少阳和一众谪仙派弟子并未感知到第三层剑洞的变化。 此时天色已经黑透,雪花依旧无声无息的洒落。 由于等待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人人都裹着一身霜雪,仿佛变成了雪人,只露出一双双乌黑发亮的眼睛。 张清濯从剑洞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双双眼睛。 嘴角还未扬起,眼角已经潮湿。 这世界对她不全是恶意,有人真心爱她。 还有人将她视为神明。 第二百七十六章 鬼修 昆仑雪域,浩瀚无边。 我徒步在冰雪世界里前行,从白天走到黑夜,再从黑夜走到黎明。 饿了吃些压缩食品,渴了喝点雪水。 很少睡眠,除非很累才会打坐调息。 谪仙派与世隔绝一定有通往世俗的秘道,但是灵异科的地图中却没有记载,按照我现在的位移速度,最少也要七天的时间才能进入谪仙派的领地。 从一条冰雪峡谷出来。入眼又是一片雪原。 银装素裹的冰封,犹如雪戟银叉,刺向苍穹。 雪天还好。倘若遇到晴天,刺目的阳光能灼烧人眼,走不了多久精神就会出现幻觉。 龙类的身法,可以让移动加速却会消耗大量的龙炁。 道门已经进山,我随时都会遭遇杀劫,每一分龙炁都极为珍贵。 我用了一下午的时间。直到天黑才走出这片壮阔的雪原。 前方是深邃的峡谷,峡谷两侧的山坡上零星绿植点缀,谷底的溪流两侧还生长着一丛的灌木。 昆仑是座石头山,植被稀少,我自从进入高原雪域之后,就很少再看到绿色,不由得心情一阵轻松,加快朝山谷进发。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越下越大。 溪流渐渐结冰,连续两天争分多秒的赶路令我的体力出现枯竭之兆。 今晚我想在峡谷内寻找一座山洞休息,哪怕是勉强可以容身的石头缝也可以。 顺着溪流前行,看到冰层下面的穿梭着的白鱼,宽约两指,长约半只。 进山后我一直吃的是压缩食品,虽然为身体补充了能量,损耗的却是身体机能器官,很需要补充新鲜的蛋白质。 看到白鱼,我立刻停下来。 隔着冰层锁定其中一条鱼的位置。拔出巨阙剑一剑破冰刺出。 剑尖无声无息的刺穿冰层,把白鱼刺了个通透。 手握剑柄把冰层旋切出一个圆洞,挑起小白鱼抓在手中。 利落的除去脏器和鱼鳞,切成鱼片放进嘴里咀嚼。 昆仑冰河的鱼,没有腥味,没有鱼刺,仔细品尝还有淡淡的甜味。 闭上眼睛,口舌生津。 张清濯很会吃鱼,不知她会把这小白鱼做成什么菜品。 鱼儿这么小。烧汤一定鲜美至极。 连吃了两条小白鱼,精神也变得清爽许多。 昆仑雪域天寒地冻,食物也不容易变质,我又连续捕了十余条剔除鳞片内脏后,拿油纸包了放进背囊了。 继续往前走了大约半里,我远远看到溪流对面的山坡上有块凸起的岩石,岩石下面似乎是一个洞口。 见此,我立刻打起精神朝洞口处走去。 才要进去,忽然感知到洞内气息紊乱。还掺杂着女子的娇媚声。 这洞内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就在我稍微犹豫的时候,洞内连续传出数道神念,锁定在我身上。 “谁?”一个阴森沙哑的中年男子声音从里面传出。 紧接着,我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阴邪诡谲的气息。 为首一人带着一副牛头面具。手中提着一把锁链长刀,另外个戴着马脸面具,手里拿着一根狼牙棒。 两人身上穿的是一身黑衣,衣衫凌乱,正中绣着一个血淋淋的鬼手。 见此,我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他们是鬼王宗的人,而且辈分不低。 牛头马面是地府阴帅,戴这种面具的人。起码也是鬼王宗的长老级别。 想不到,我居然在这里撞见了鬼王宗的人。 不过这倒也能想明白,我走的路是一条极为隐蔽的路。而鬼王宗这种臭名昭著的宗门,也不可能与正统道门为伍。 鬼王宗统一了阴山派,以鬼仇为首。全部并入了茅山宗。 阴山派四宗之中,就属鬼王宗最为臭名昭著。 他们不仅喜欢祭炼生魂,甚至连尸体也不放过。 年轻貌美的女人生前被凌辱至死后,尸体也会被炼成艳鬼,专门供给宗门中引鬼入体的长老发泄兽欲。 鬼修是一种特殊的修行法门,以特殊手段找出和自己五行相合的本命鬼,引鬼上身后再把鬼封禁在自己体内。 以人身修鬼道,自然无法和平常女子交合。 而且鬼物恶念深重,欲望强烈,如此一来艳鬼就成了鬼王宗最阴邪也最臭名昭著的存在。 当然, 这属于鬼王宗的隐秘,轻易不会被道门察觉。 从洞里走出来的这两人。我不仅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还以灵觉洞察到他们就是鬼修。 每个人体内都封禁着一个实力强大的鬼物,眼中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贪婪邪恶。 鬼修实力强大,双魂合一后能爆发出道门神游境界的战力。 辨识出二人的身份,我心中杀意升腾。 鬼王宗本就三番两次对我下手,如今又成了茅山宗的爪牙。 先前那些女子的声音空洞明显不是活人。想必一定是鬼王宗的长老在行丑恶之事。 昆仑山口虽然有灵异科监控,要进昆仑山却并非只有一条路。 鬼修恶念极深,欲念也最盛,倘若欲望得不到满足,便会反噬宿主。 是以千方百计,也要带几具艳鬼进来。 早前只是耳闻,却没想到我会亲眼见证到鬼修的存在,甚至还撞破了他们的邪恶罪行。 “你是谁?”戴着马脸面具的鬼修阴森的盯着我问道。 “秦玦。” 马脸鬼修听见我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困惑,看向身边的同伴。 身边这位倒是反应极快,很快想起了我的名字。 “三十亿的秦玦?” “是我。” 两大鬼修相识一笑,马脸鬼修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想不到冰天雪地中还能撞上这等好事。” “老马,是杀还是活捉?”牛头鬼修说道。 “废话,当然是活捉。宗主一定很喜欢他的生魂,罗刹仙子也一定很乐意把他炼成活尸。” “这小子不好对付,有剑气在身,要不把黄蜂和豹尾也喊出来,咱们哥四个一起动手稳妥点?” “剑气在身又如何,最多也不过神游境界,咱哥俩就把这事给办了,少不了到宗主那里论功领赏。” “嘿嘿,不错。” 两人商议完毕,亮出兵刃一左一右朝我走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杀鬼 我曾从张子家书中悟出一个道理,为人常善作恶易,正人君子好杀生。 从前我杀人,是为我自己。 而当我面对牛头马脸两位鬼修的时候,杀意满胸根本无法掩饰。 在南海杀血蛟的时候都不曾像今天这般义愤填膺。 牛头鬼修的锁链长刀最先出手,鬼气爆发,黑雾升腾。 鬼修最擅长的是神魂冲击,鬼气直接冲击我的神魂,只等我神魂恍惚,便会迎来长刀的致命一击。 以我现在的修为,即便不动龙灵,神魂也不会再受鬼气影响。 穿了玄甲之后。我的神魂已经成了无法撼动之物。 只是不能再轻易出窍,怕惹来天道禁忌。 除此之外,大人境界的气场本身也能克制万邪,神鬼难侵。 长刀未至。鬼气已经扑面而来。 黑雾幻想中,隐约可见一阴森可怖的厉鬼,头大如斗青面獠牙,张着血盆大口。 我不为所动,穿越黑雾死死的盯着牛头鬼修的长刀。 龙炁在巨阙剑中流转,剑在鞘中震颤不已。 终于长刀劈落,目标是我左肩至前胸。 我身形微微向右倾斜,避开长刀几分。紧接着右手奋力拔剑,巨阙剑出鞘。 铮然一声,宛若秋泓乍泄。 我的剑气为海中金,剑气汪洋磅礴。 一发而不可收,瞬间秋泓化为银河,从九天直落。 这样的剑气,已经无需再借助剑身传达,本身便可以破空杀人。 牛头鬼修震惊失色,想要抽刀后退,可我那里还会给他这个机会。 反手一剑撩出一道弧形剑气,剑光迅疾如闪电。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牛头鬼修握刀的臂膀已经被剑气整个的切掉。 鲜血喷溅,伴随着黑色的鬼气溃散。 牛头鬼修身体一软行将到底,体内封禁的鬼修感知到危险的来临,瞬间从他体内破开封禁,化为一个丑恶可怖的厉鬼,朝我凶狠的扑来。 先前鬼气的中的恶鬼只是幻想,只能发起精神攻击,此刻才是厉鬼真身,可以伤到我本体。 厉鬼暴起突袭,同一时刻,马脸鬼修也抄起手中的铁链朝我横扫而至。 此时,我剑式还尚未收回。面对暴起的厉鬼,我手腕巨震。一朵剑花跃然而出,飞向厉鬼。 随后,我持剑后空翻,避开了马脸鬼修的横扫。 厉鬼有阴身实体不假,却哪里能与我的剑花抗衡。 剑气失而复得,令我对庚金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玄甲为魄,守护我神魂的同时,还令我的神魂意志得到巨大的提升。 杀意提升,剑意也更加凌厉。 剑气的杀伐之威来自剑意和龙炁,龙灵蜕变为黑龙后,我的龙炁也比从前更加强大。 虽然我的修为依旧停留在跃龙境界,但是我的剑气已经有了道门第五重天贼之威。 一朵剑花压厉鬼。在一声声惨叫中,活生生将它的神魂打散。 厉鬼魂飞魄散,倒在地上的牛头鬼修面如死灰。 被我斩掉了一只臂膀后,他的身体就等于废掉了,强自挣扎着往后退。 马脸鬼修,也面露惊恐之色。 看了看牛头鬼修的惨状,心中再无半分战意,转身朝洞窟内跑去。 我没有急着追赶,提剑走到牛头鬼修面前。 “秦玦,你不能杀我。” 大难临头,牛头鬼修犹自心存侥幸。 见我不为所动,牛头鬼修又说道:“你若杀我。鬼王宗,不,茅山宗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杀你他们就会放过吗?”我问道。 牛头鬼修张嘴无言。 “有件事我要你们记得,我今天杀你和茅山宗无关,与个人私仇无关。我杀你们,是因为你们该死,不配活在人间!” 说完最后这句话,我手起剑落。以巨阙斩掉牛头鬼修的头颅。 头颅落地,一蓬黑血喷出,臭不可闻。 杀了牛头鬼修之后,我提剑朝洞窟深处走,才走数步,忽然从洞窟中飞出一群乌鸦,同时还有一道极为凶猛的杀机迎面而来。 我持剑相挡,只听轰然一阵,虎口发麻,气息紊乱。 那群乌鸦趁机从洞窟中飞出,向西北天空逃窜。 不用猜,这些乌鸦定是鬼修用来向鬼王宗报信去 了。接下来的战斗我必须速战速决才行。 站在我面前的是个身材高大,戴着黄蜂鬼脸面具的鬼修。 牛头,马面,黄蜂。豹尾,均为地府十大阴帅,戴着阴帅面具的都是鬼王宗的长老级别的精英高手。 黄蜂鬼修用的是一杆漆黑如墨的鬼王枪。 年刀月棍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 从这句老话可以看出。百兵之中枪法最难练,仅次于剑。 学枪是一辈子的事,而剑道无止境,一辈子也学不完。 黄蜂鬼修的气息神念要比先前的两名鬼修更加强大,眼神也更加阴邪狠毒。 此人现身后,很快又有一名带着豹脸面具的鬼修现身,逃走的马脸面具也同时出现。 三人互为犄角,站成品字形杀阵。 黄蜂鬼修用的是枪,枪打头阵,左边是马脸的狼牙棒,右边是豹尾鬼修的流星锤。 三人除了马脸鬼修之外,战力均为神游境界。 自从末法时代结束之后,不止正统道门弟子实力精进,旁门左道也把积累的资源一举耗尽,用来提升战力,都想在神迹仙缘中分一杯羹。 鬼王宗和闾山派在加入茅山宗后。更是获得了茅山宗的修行资源支持,提升巨大。 鬼修的战力以武力为主,类似于请神上身。 我修的是剑道,剑道也属于武力范畴,所以这一战是一场贴身硬仗。 牛头鬼修已经伏诛,三名鬼修再无侥幸心理。 一枪落空之后,很快黄蜂鬼修重聚杀机,鬼影绕身。枪尖黑芒闪耀。 身法急转,挺枪再次朝我刺来。 这一枪势大力沉,一枪刺出鬼影重重。 鬼哭神嚎,阴风惨淡。 神魂冲击对我无用,我眼中只有枪尖。 “死!” 死字出口,枪尖已经奔袭至胸前。 我正要挥剑格挡,忽然察觉到杀机不对。 果然,就在枪尖距离我只剩下最后一尺距离时,枪身忽然一震,改突刺为上挑。 用枪的都是高手,战术瞬息万变。 枪势变化,我放弃格挡,下身不动上半身向后仰,避开上撩的枪势。 我一动,左边狼牙棒袭来,我拧腰向右转,右边的流星锤脱手而出。 还好我速度极快,不等流星锤近身,双足发力,一个侧翻,犹如飞车一般避开了流星锤。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人才落地,黄蜂鬼修依旧担任主力冲锋,双手握住枪身,挽出斗大的枪花,朝我步步紧逼。 马脸鬼修和豹脸鬼修紧密配合,一左一右死死锁定我的身法。 只要我稍微判断失误,身法露出破绽,便会迎来致命杀机。 面对黄蜂鬼修的又一次势大力沉的突刺,我这次不闪避,持剑冲着枪尖而去。 黄蜂鬼修没想到我会迎面而来,放弃枪势变化,全力而发。 眼看枪尖即将从我胸口刺穿,偏在最后一瞬间,我身体忽然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 这不是人类的身法,以人类的身体根本无法做到突然扭曲成蛇形。 游龙身法,助我避开了枪尖突刺。 随后我的人又迅速回复原状,犹如弯弓骤然弹射,用自己的身体强行撞开枪身,朝黄蜂鬼修横向斩出一道弧形剑气。 剑气破空尖叫,黄蜂鬼修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体内封禁的厉鬼都尚未来得及出逃,大好头颅便已冲天飞起。 忍我可以很久,杀人只需一剑! 第二百七十八章 死神再现 一剑斩首黄蜂鬼修,马脸和豹脸鬼修当场惊骇欲绝,可是出路已经被我封死,两人只能拼死朝我发起攻击。 斩杀黄蜂鬼修令我杀意攀至巅峰,剑气再无阻碍。 先是一剑斩破豹脸鬼修的流星锤,继而就地一滚躲开马脸鬼修的狼牙棒,等我再次起身的时候,人已经冲到豹脸鬼修身前。 豹脸鬼修本能的想要转身逃走,却被我反手握剑。巨阙向前切出一个优美的圆月,巨阙剑行云流水一般的从豹脸鬼修的腰间切过。 此剑过后,我再不看他。原地拔空,身体在空中踩向另一侧的石壁,借力朝马脸鬼修扑过去。 马脸鬼修正要朝洞口向外跑,我这一剑从他背后斩出,从上劈到下。 两剑得手,我稳稳的站在地上。 豹脸鬼修面色惨白如纸。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嘴角抽搐,身体颤抖。 终于,迸发的鲜血冲开了身体的连接,身体错位。 一个漆黑的影子试图潜入黑暗,被我隔空一剑,斩破真形。 豹脸鬼修伏诛之时,马脸鬼修一声惨叫,连人带鬼一分为二。 黑雾散尽之后,只剩下满地鲜血,残缺不全的尸骨,刺鼻的腥臭。 连杀四鬼修,令我身心俱疲。 本来就已经体力不支,想找地方落脚休息一晚,谁知偏又在这里遭遇杀劫。 鬼修已经伏诛,洞窟深处还有神念波动残留。 我提剑走进去,看到洞窟深处的一幕令我后悔闯进来。 鬼修的精神攻击都不及眼前这一幕给我的视觉冲击强烈,我弯下腰扶着墙壁忍不住呕吐起来 只见两具僵白的女尸,以极度不雅的姿势横卧在地上。 双目空洞无神。望着上空。 僵白的肌肤上面,残留着齿痕抓痕。 生机早已不存,鬼气和怨念在支撑着她们的尸体不至于腐烂。 年龄不大,最多二十余。 我见过恶人,却从未直面过罪恶。 眼前这一幕令我震怒交加。 很早之前,我曾对李君玲说过一句话,这世界上最恐怖的从来不是魑魅魍魉,而是人心。 鬼王宗不容于世,可是那纵容为恶的茅山宗岂不是一样的可恨? 残魂还在呻吟。痛苦的挣扎着却不得解脱。 惨遭横死,魂魄被拘走,这残魂上天不得入地无门,只等鬼气散尽,残魂也会随之冭灭于天地间。 胡端公教过我超度亡魂的咒语,当下我整顿好衣冠,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准备超度这两个艳鬼。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 才念到一半,一股没来由的愤怒从识海深处冲天而起,打断了咒语。 滔天怒意。天海难埋。 龙灵惊惧破开识海,盘旋于天空之上,隐遁于云气之中,不敢朝下方凝望。 这是一股陌生的意志,以前我从未在识海中感知到这股意志的存在。 就在我惊魂未定不知愤怒从何而起的时候,海水排开千重浪,一座漆黑的石台从深海中冉冉升起。 我尚未看清石台的来历,神念就被立刻从识海中驱逐。 伴随着眉间神庭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一道黑气忽然从识海中飞出。落地化为人形。 身穿黑金骷髅战甲,背插四面靠旗。 手提长刀,长刀及地。 只一个背影。就我感受到强大的死亡威压。 宋珏说死神和她的大军不知去向,此刻看见她,我才晓得。原来死神竟然藏进了我的识海中。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尤其令我感到困惑的是龙灵为何不向我示警。 死神背对着我,我能感知她正在用神念与艳鬼尸体中的残魂沟通。 残魂只有些许记忆残留,但是死神却可以唤醒她们的一生。 我听见呜呜咽咽的鬼哭,哀怨断肠,不忍卒听。 死神一动不动,耐心的聆听鬼哭,听她们倾诉惨绝的怨念,听她们诉说一生的悲伤。 她们的怨无人知晓,她们的恨无人能平。 阎王不管,判官不闻,便是连一碗孟婆汤都求之不得。 因为她们连入枉死城的资格都没有。 终于。鬼哭渐渐停歇。 死神抬起头,唱起楚辞中的招魂。 当初我曾为阿清招魂,想不到此刻死神吟唱的居然也是这首招魂曲。 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雕题黑齿,得人肉以祀,以其骨为醢些。 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 雄虺九首。往来儵忽,吞人以益其心些。 归来兮! 不可?久淫些。 魂兮归来! 西方之害,流沙千里些。 旋入雷渊,爢散而不可止些 伴随着死神哀怨的吟唱,我看见两道淡淡的魂影从僵白的尸体中飞出。 残魂本来无法凝聚成形,是死神唤醒了她们的记忆,方使得她们记起自己的人类模样。 非魂非鬼,她们现在变成了希夷。 她们的模样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怨念消散,她们面容平静。 死神冲着她们挥一挥手,她们便朝着洞外飘去。 外面下着大雪,她们也仿佛融于天地间,化成了一片片雪花 这才是她们真正的归宿。 开始我想念超度亡魂咒来超度她们,可是她们本来就只剩些许残魂怨念,如何超度? 道家超度不了,佛门也超度不了。 上天无路,地狱无门。 我终于明白,少司命为何要做死神了。 只因,这世界上有一种亡魂没有家乡。 他们没有归处,只能永远漂泊孤寂,找不到解脱之法。 翻遍道藏,找不到可以令她们安息的咒语。 能够赐予她们解脱的,只有眼前的这位死神。 我默默的对着死神的背影弯腰祭拜,等我再次抬头时,死神已经转过身来,一双冷如秋水寒潭的眼睛盯着我看。 “你做的不错。”死神冷冷的开口。 “我” “杀戮是原罪,你的罪我来洗。” 说完这句话,死神再度化为一道黑气,冲入我的神庭穴。 死神现于识海,朝空中一招手。 龙灵盎然一声嘶吼来到她面前,显出臣服姿态。 死神轻轻的触摸龙灵的额头,一人一龙,随着神秘的点将台缓缓沉没 第二百七十九章 雪夜猎杀 走出洞窟,我来到冻结的冰河前,坐在一块冰冻的岩石上思索发生的一起。 死神为什么会存在于我的识海? 龙灵为何会向她臣服? 第二个问题不难理解,龙灵是一种灵体,或者也可以看成是希夷之气的一种。 问题在于,死神为何会隐藏在我的识海中。 九歌神话已经没落,众神消亡。 昔日的少司命,如今变成了死神。 难道她依然不肯放弃,还要试图唤醒属于东皇太一的记忆? 东皇太一是不可名状之道。不可名状就代表不存在。 但是,从那天死神的语气中可以看出,她是坚持认定九歌中是有这位神祇存在的。 而且。她还确定白衣男子就是东皇太一。 想到这里,我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东皇太一会不会另有其人? 此念才起,天空便已风云变幻。 我急忙停止推演,差点忘记,我推演东皇太一便是在推演我自己。 而我的真正命运。已经被天机遮蔽。 除非我能抗下七十二重紫霄神雷,否则必遭天谴。 收敛起心神,我盘膝坐在地上打坐调息,尽快回复神念。 本就身心俱疲,又经历一场血战。 那些被放走的乌鸦说不定已经把消息传给了鬼王宗,我必须尽快恢复过来才好应付接下来的杀劫。 我没有想过去逃避,也没打算这么做。 剑道的提升与心性和品性相关,但归根到底,依然要从杀道中体悟。 剑乃杀伐之兵,不经生死何以为剑。 雪越下越密集,洋洋洒洒,天地间一片洁白。 我闭目打坐,任由雪花将我堆成雪人,与这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忽然,心生警兆。 我悄然开启神庭,以龙灵的视觉去感知天地。 只见西北方乌鸦成群结队,飞翔于白雪中,地上先后有数道神念正在朝此处飞速赶来。 其中一人。气息格外强大,遥遥领先。 待到进入视野,赫然是一位身材妖娆的女子。 女子身后,两位戴着阴帅鬼脸面具,三名黑头法师紧随,后面还有鬼王宗弟子不断的朝这边赶来。 等到这些人全部进入我的灵觉感知范围,赫然有二十余人。 末法时代时茅山宗就积极入世,在人间行走,在旁门左道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阳神韩宗布横空出世扯起茅山法大旗。旁门左道纷纷响应。 道门三宗中,若只论人数茅山宗占据道门半壁江山。 这次昆仑墟出世,茅山宗更是当仁不让,进山的人数之多更是大大超越了全真教和天师府。 我现在所在的位置距离洞窟有半里之遥远,这些人到来后肯定会先去洞窟那边,无果之后才会展开神念搜查。 当下,我收敛神念气息,隐藏行迹,暗暗凝聚杀机。 鬼王宗的那位女子率先从洞窟离开。伸手召出几只乌鸦开始搜索山谷。 其余人也都各显神通,施展搜索神魂之法。 以我现在的神通瞒过搜查轻而易举,我也没急着暴露行迹。 眼前敌人太多,那女子神念强盛,当为神游境界巅峰,其余人也都修为不弱。 这些战力凝聚起来。大大超越了我原来的估计。 我要动手杀人必须一击即中,纠缠起来,对我大不利。 逃是不会逃的,鬼王宗恶行累累,敢来我便敢杀。 修剑不为苍生学剑何用,这是当年谢君师的话,也同样令我铭记在心。 很快,几大高手神通手段搜边了周边山谷。 “罗刹仙子,秦玦小贼奸诈。会不会已经逃了?”一个闾山派的黑头法师问道。 “不,他就在这里。”罗刹仙子说道。 “魂鸦凝聚不散,说明他就隐藏在这山谷内。”一个戴着日游鬼脸面具的鬼修看了看天空说道。 “也不知小贼如何瞒过搜魂之法。现在我们该怎么做?”那位闾山黑头法师又问道。 “分头搜查,若有发现第一时间传讯。”罗刹仙子说道。 这些人以罗刹仙子为首,下达命令后。这二十余人迅速分成两队,一队顺着溪流向上,一队顺着溪流往下。 等众人离开后,罗刹仙子在原地矗立片刻, 朝上游飞身而去。 神念气息可以遮蔽,但是生命能量波动以及人本身的气场却无法隐藏,一旦进入我周围十丈就会察觉。 不过,这也需要他们分散展开拉式的搜捕。 二十余人分成两队,每一队又分成两组,分布在冰河两岸。 山崖险峻,山壁冰封无立足之处,他们的目标在冰河灌木丛和谷底乱石中间。 大雪遮蔽万物。稍有可疑的雪堆都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我又等了许久,终于有人朝我靠近。 是两名传统阴山派弟子,一人手持招魂幡,一人提着引魂灯。 阴山法脉最初有四大派系,分别供奉阴山法主,鬼力大王。盘古大帝,凤阴祖师。 凤阴教被驱逐,盘古一脉明末便已绝迹人间,阴山派就只剩下阴山法主和鬼力大王两家。 阴山法主一脉属于正统阴山法,但是派中弟子凋零,争不过凶残歹毒的鬼王宗,是以才有鬼王宗的鬼仇一统阴山派,成为新的法主。 和鬼王宗的请鬼上身不同的是,传统阴山派弟子擅长阴术,以驱鬼养鬼为主要神通。 两位传统阴山派弟子的神念均不强,所依赖的是招魂幡和阴魂灯中封禁的恶灵。 两人朝我越走越近,刚进入我的十丈范围之内,前头那人手里的阴魂灯立刻开始闪烁。 碧火幽幽,连续闪了几下便熄灭了。 见此,两人顿时停下脚步。 “师弟,怎么回事?”手持招魂幡的那人警觉的问道。 “这里气场有古怪。” 两人谨慎的开始以神念搜索,很快就把神念锁定在我身上。 神念锁定的那一刻,我的人立刻从雪中暴起,持剑刺向手持阴魂灯的那人。 刺出这一剑的时候,我以龙灵爆发出龙威,先威慑两人神魂,随后再一剑刺出,杀机爆发。 那人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我当胸刺了个通透。 随后,我反手一剑,又将手持招魂幡的那位一剑枭首。 这次突袭,杀意坚决,动作干练如行云流水。 并且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使用剑气,怕剑气破空声引来鬼王宗高手的警惕。 杀掉二人后,我正欲掩埋尸体重新隐遁,偏在这时,天上的魂鸦忽然发出桀桀的怪叫。 魂鸦是鬼王宗独有的阴物,可以标记人的魂识。 虽然我可以藏自己的神念气息瞒过魂鸦的搜索,却无法切断魂鸦对鬼王宗弟子的感知。 在我动手杀人的那一刻,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魂鸦示警,顿时便有数人急速朝我赶来。 第二百八十章 龙杀一出天下红 曾经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心底除了难以置信的惶恐之外,还有种负罪感。 杀戮是原罪,伤及功德累及气运。 如今的我,在体悟出正人君子好杀生这句话后,对于杀戮已经可以平静接受。 我不担心有罪,因为我所犯下的罪死神都可以赦免。 而她的那句话,也令我下定决心,今夜无人可以幸免。 为首赶来的是一位手持铃刀的黑头法师。此时我已经无意再隐藏自己的存在,只想在其他人围剿之前,尽快斩杀强敌。 持铃刀的黑头法师施展轻身功法。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印记。 他走的太快,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想要抢头功,把同伴远远的撇在身后。 或许他认为我会逃,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的追过来。 当他欣喜万分的锁定我的气机之后,忽然发现身边左右无人,而我也在同一时刻锁定了他的气机。 他停下了脚步。但我却没有。 我持剑冲向他,风雪在耳边呼啸而过。 巨阙剑的剑锋传出奇特的风吟声。 行囊早已被卸下,穿着一身玄色劲装的的我,仿佛死神的使者。 真龙身法,令我的速度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很快我便冲到黑头法师身前,而他这时脸上的喜悦犹自没有退却。 “秦玦,你今晚在劫难” 我没有让他把话说完,提剑从他身边冲过去。 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巨阙剑犹如不经意般的从他小腹位置划过。 行云流水,缥缈无痕。 直到我从他身侧掠过许久,才听得身后传来噗通一声,鲜血染污了白雪。 杀掉黑头法师后,我冲到三名鬼王宗弟子面前。 无用多说,持剑砍杀。 这三名弟子不是鬼修,战斗中一人召出了护法鬼王,一人则是突然异变化为行尸,还有一人一直摇着招魂幡试图勾动我的魂魄。 巨阙剑杀机正盛,所向披靡。 我先把护法鬼王冭灭归虚。随后把鬼王宗弟子一剑刺个通透。 这时,那位尸变的鬼王宗弟子从后面扑了过来,我原地转身,半跪在地上朝他刺出一剑。 尸变的后的鬼王宗弟子,拥有一身铜皮铁骨。 但是,却根本挡不住巨阙剑的锋芒。 无需借助剑气,只凭巨阙剑本身的锋利就轻易刺破他的防御。 麻烦在于,身化行尸后生机被锁定在体内,除非斩灭神魂才能把他彻底杀死。 我才把剑抽出。忽然一道刚劲的杀机从左侧袭来。 回头一看,是一名新赶来的黑头法师。 此人神念气息强大,手中的惊魂鞭也是罕见的法器。 我就地翻滚避开这次突袭,还未起身,一面招魂幡又当头落下。 来的人越来越多,杀机越来越强。 每个赶过来的人都在第一时间对我发起强攻,轮番不断,无休无止。 等罗刹仙子姗姗到来之后,我终于落入鬼王宗的包围圈之内。 二十余人围成一个圆环。将我围在中间。 人鬼不分,鬼影幢幢。 在我头顶上空,还聚集着一大群魂鸦。 罗刹仙子到来后,鬼王宗的人暂时停止了攻击。 近距离观察,这罗刹仙子果然不负罗刹艳鬼的名声。 五官精致,眉目如画。 生的一双桃花眼。眼神闪烁着醉人的欲念。 传说中,罗刹仙子极好男色,在榨尽元阳之后还喜欢将男人的尸骨练成活尸。 此女心肠歹毒,战力强大,在鬼王宗仅次于鬼仇。 罗刹仙子身侧站着两大鬼修,各自戴着日夜游神面具,神念强盛,鬼气阴森。 闾山派的三名黑头法师先前已经被我解决一个,剩下的两名一个手持镇魂鞭。一个赫然已经轻身上身。 请的是闾山九郎,上身后他的身体已经发生异变,显出了法相。 变成了一个身高九尺。穿着一身金甲,手持金刀的巨人。 除了这五位强大的威胁之外,剩余的鬼王宗弟子和阴山法脉传统弟子。也几乎都有神游境界的战力。 算上先前那两位鬼王宗弟子,在场共有二十三人。 要是再算上鬼王宗弟子召唤的护法鬼王,厉鬼阴兵等,总人数超越百 人。 茅山宗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派遣出这么一份强大的战力来追杀我,足见茅山宗现在的底蕴是何等丰盛。 而且我怀疑,这些人并不是全部,说不定还有茅山宗内部的高手隐藏在暗处。 至此杀机已经成型,足以灭杀掉一名天贼境界的高手。 “秦玦,你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罗刹仙子吟吟一笑说道。 “彼此彼此。”我说道。 “咯咯,嘴巴倒是挺甜。看在你会说话的份上,姐姐我给你一个明智的选择。” “什么选择?” “束手就擒,在你被处死之前。我可以保证你享尽人间艳福,咯咯” “抱歉,我对你没有兴趣。” “为什么?” “因为你令我感到恶心!” 罗刹仙子脸上笑容敛尽,挂上了冷漠肃杀。 在和她对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暗中分析现在的处境。 鬼王宗针对我的杀机已经成型,我现在想逃也已经为时已晚。 但我并不想逃。他们想杀我,我又何尝不想将他们也一打尽。 遗憾的是,我始终无法确认暗中到底有没有隐藏的茅山宗高手。 要对付他们我必须祭出龙灵,爆发属于真龙的龙类威压,并且把龙炁催发运转到极致。 如此一来,也就等于暴露了我的隐藏底牌,承认了我是真龙后裔的身份。 真龙后裔这个身份,或许早已不是我的秘密。 但是,只要有一天没有大白于天下,我就可以以人类的身份生存。 一旦坐实真龙后裔的身份,将会给我的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将失去人类之子的身份,甚至会被人当做异类。 这样的话,儒道不会再庇护我。 道门能容下张清濯的元凤血脉,却未必容得下我。 虽然我不知道龙凤大劫的起因,但我娘至今囚禁在冥海之中。 而且涅槃可以消因果,而真龙却不会。 罗刹仙子动了真怒,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场所有人齐齐把杀机锁定在我身上。 而我也在这时完成了神魂和龙灵的转换,任由龙灵掌控我的身体,巨阙剑也因着真龙杀机笼上一层胭脂色。 鬼王宗一众人鬼杀机爆发的那一瞬间,龙灵借我之口发出一声惊天龙吟。 雷驰电掣风云动,龙杀一出天下红。 此战之后,世上再无人子秦玦,有的只有那条传说中的孽龙后裔!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不为人子 龙杀一出,此方天地一片殷红。 雪成了红雪,狂风席卷大地。天空中云气升腾,山谷中冰雪颤栗。 昆仑本为万龙之祖,乃是天下龙脉起源之地。 感应到真龙之灵的气息,龙脉灵气也在这一刻瞬间有了波动,使得龙吟迅速传向群山远方。 不知多少人听见了这声龙吟,却因着群山回应产生强大的音障,无法准确判断龙吟的来源。 真龙杀机爆发,那些试图围杀我的鬼魅瞬间被震颤。 但是茅山宗弟子却只有震惊,并没有受到龙威太多的影响。 原因在于,龙灵并非龙魂。而我也不是真龙。 短暂的震惊之后,杀机轰然爆发,众人开始朝我发起攻击。 请了闾山九郎的那位闾山派黑头法师担任正面主力与我对抗,披挂黄金甲手持黄金刀的巨人也的确有与我抗衡的资本。 在此人左右两侧。是两名战力强大的鬼修,日夜游神。 夜游神鬼修的兵器是一把月轮,月轮周围排列着刀扇。 既可以当做暗器来使用,也可以当做近战奇门兵器。 碰之即伤,触之即死。 除此之外,这位夜游鬼修还拥有无与伦比的速度。 甚至可以在移动过程中,借助月轮对光影的折射,产生两道虚影。 就像是月光下的影子一般。对影成三人。 日游鬼修的兵器是面燃烧着幽冥鬼火的青铜镜,青铜镜中封印着不少多少鬼魅。 除了可以照人伤魂之外,镜子本身也是一等一的防御神器。 可以吸收剑气刀罡,也可以吞噬道法神术。 先前我遇到的三位鬼修,修为境界与这两位相差不大,法宝却相差太多。 同境相争,争的便是法宝。 无论是夜游的月轮,还是日游的鬼火青铜镜,都是鬼王宗的秘法鬼器,宗门法宝。 尤其是青铜镜,镜子中不知封禁了怨魂,每一条怨魂都是一条无辜者的性命。 这三人正面与我缠斗,试图困死我的气机神念。 但他们却并非我最大的威胁,我最大的威胁是罗刹仙子。 这女人在下达完命令之后,人直接消失了。 活生生的人是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罗刹仙子也不可能是阳神,那么就剩下唯一的可能,她真的不是人,本体就是真正的罗刹鬼。 能够在人间以人类形态存在,说明她的道行极深。 借助夜色遁于虚空之中,只要我稍微露出破绽就会迎来她的致命突袭。 罗刹鬼行动迅疾,最善于隐匿身形。 此刻我无法全神灌注用来搜索她,只能尽快决杀强敌,好腾出手来应对她。 闾山派的这位黑头法师显出的是法相。能够显出法相已经不是寻常的请神上身手段,也只有神游巅峰才能做到。 而他也一定不是闾山派中的普通角色,起码也是派中长老级别。 法相出战,可以发挥出神祇三成的战力。 闾山九郎是闾山派的主神之一,地位与临水三夫人相当,神威还要略胜半筹。 他的三成神威,足以令这位闾山派黑头法师的战力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从神游跃然天贼。 看来,末法时代的结束的确对玄门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不仅改变了道门格局,还重新解封了一些早已失传的道法神通。 要知道,从前的闾山派根本没有这么强大的神通,而现在竟然连神祇法相都能请了出来。 鬼王宗也强势的可怕。鬼修都有了神游境界的战力,这在从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旁门左道尚且如此,那些在洞天福地得了天大机缘的正统道门精英弟子,实力提升只会更大。 也难怪茅山宗会敢拒绝儒道的邀请,不参与死神之战。 前面我连杀牛头马面黄蜂豹尾四鬼修,一来占了先发制人的优势,二来就是对方太过轻敌。 而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一场硬战。 闾山九郎的法相战力绝伦,日游夜游两大鬼修各有法宝在手,还有个以虚灵形态隐遁在虚空中的罗刹仙子。 除了他们,那些环伺在周围的鬼王宗弟子也都各个不容忽视。 此刻昆仑墟尚未真正出世,茅山宗便已在昆仑山中摆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可见其野心有多大。 转而我又想到,如果我连这些茅山 宗的爪牙都无法应对,又如何为阿清解围。 伴随着一道刺目耀眼的金光,闾山九郎的法相正面朝我发出一击。 金刀从空中劈落,刀罡宛若江海决堤。 地上的雪花被刀罡吹开,冰冻的岩石都被刀罡吹的满地乱走。 三成神威的闾山九郎,战力已经臻至天贼境界。 法相穿的是金甲拿的又是金刀,可见这位神祇所掌控的神威也和庚金相关。 我修的是庚金剑气。庚金和庚金相逢,比拼的就是谁更强。 当下,我暂且忽略了周围的其它威胁,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把金刀。 用力握紧巨阙剑,龙炁催发在我体内游走,不断的涌向剑身化为剑气。 龙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些被刀罡吹走的冰雪,又随着龙灵的呼吸重新吸纳回来。 战意提升到巅峰之时,金刀已斩至眼前。 我拔空飞起,挥剑与金刀相见。 狂风雪浪,剑气刀罡。 当巨阙和金刀相交的那一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庚金相交。应风云之变化为雷鸣。 宛若一道惊雷,平地而起。 金刀破碎,爆出一团刺目的金光。 闾山九郎法相庞大的身影被我从空中击退,金甲出现无数裂纹。 那些试图对我出手的鬼王宗弟子无不被震撼当场。日游夜游两大鬼修也在这一刻被刀剑相交爆发的能量磁场逼退。 这一剑,神威远不如当初我在神仙墓斩韩宗布的那一剑。 但,却是我个人最强的一剑。 能一剑斩破剑道,斩崩闾山九郎的法相。说明我的庚金剑气已经踏入天贼境界。 剑道难修,神游境界都有天贼战力,天贼境界的庚金剑气更是杀伐无双。 而且我的金,还是海中金。 海中金剑气汪洋如海,深不可测,一发而不可收。 一剑逼退闾山九郎的法相,我根本没有给他逃生的机会,趁着众人震惊之际,手腕一抖,一朵剑花从剑尖跃然飞出,印在闾山九郎法相的神庭穴上。 下一刻,只听轰然一声,金光再次爆发。 闾山九郎法相彻底崩溃,与法相一起崩溃的还有黑头法师本人,整人犹如血色烟花绽放。 总有些存在是值得敬畏的。 逼我放弃人子的身法,那么就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龙杀既出。便不会再回头。 杀掉这位黑头法师之后,我主动出击斩向日游鬼修,后者仓皇中举起青铜镜抵挡。 我一剑能斩碎闾山九郎的金刀,想不到,却只能在青铜镜上留下裂痕。 剑势受挫,夜游立刻强攻。 一人分化三人,虚实难辨。 而我在此时杀意已提升到巅峰,辨不出真假又何须分辨。人来杀人,鬼来斩鬼。 身法变幻,剑气纵横。 斩破两道虚影后,夜游鬼修急忙遁于日游鬼修身后,后者则是再次举起青铜镜相挡。 这一次,他的好运终结。 巨阙终不负绝代神兵之名,以岳池悬停之势,龙杀剑气之威,一剑斩破。 余威犹未止歇,直接把日游鬼修一分为二,人鬼双魂俱灭。 夜游再想逃时,已经为时已晚。 我原地不动,隔空一道剑气斩中他的后背,再灭双魂。 三大强力威胁消除,其余鬼王宗弟子肝胆俱裂,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宰割的命运。 风驰电掣的游龙身法,所向披靡,摧枯拉朽的庚金剑气。 所谓的逃亡,不过是苟延残喘。 从我正式以真龙后裔身份参战的那一刻,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终于,当最后一名鬼王宗弟子身死魂消之后,只剩下罗刹仙子一个人存活。 “出来吧。”我对着前方某处轻轻的说道。 自知无法逃脱,罗刹仙子终于显出真形。 “原来传说是真的,你不是人,你是龙茅山宗花三十亿买的不是人命,而是龙命!” “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秦玦,你逃不掉的,真龙后裔的身份一旦暴露出来,你很快就会成为天下玄门之敌,不仅茅山宗不会放过你,天师府c全真教都不会放过你!” 仿佛是想到了快意的事,抑或是死前最后的疯狂,罗刹仙子忍不住纵情狂笑。 “可惜,你等不到那一天了。” 语毕,我极为精准的出剑,一剑勾销罗刹仙子的恶魂,为今夜这场杀机画上了句号。 雪还在下,把满地鲜血尽 数掩埋。 我把巨阙擦拭干净,返回原来的藏身地,找到背囊。 迎着着风雪,继续朝谪仙派宗门所在之地前进 第二百八十二章 山海誓约 龙吟响彻的雪夜,整个昆仑山中的大能都有感知。ほほ 只是,群山回响产生了音障,他们无法辨识出龙吟产生在何方。ほほ 昆仑冰崖,张清濯披着一件猩红色的斗篷,遥望东南。ほほ 她也听到了龙吟,眼中闪烁着一丝疑惑,心神激荡。ほほ “是他么?”张清濯问阿雅。ほほ 此时的阿雅穿着雪白的貂裘,化身为甜美可爱的少女。ほほ 但是。眼神却出卖了她的年龄。ほほ 蛊神眼波浩瀚无垠,眼神深邃如海。ほほ 凝神聆听片刻说道:“是他。”ほほ “我要去找他。”张清濯说道。ほほ “谪仙派周围群敌环伺,你如果离开剑阵会有生命危险。”ほほ “茅山宗将他视为必杀之人。现在他又爆出了真龙后裔的身世,岂不是更加危险?”张清濯皱眉问道。ほほ “真龙后裔的身份的确会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但是,这对他来说并不算一件坏事,或许还是一件好事。”蛊神想了想说道。ほほ “为什么要这样说?”ほほ “你只知他是真龙后裔,可知他是谁的孩子?”ほほ “谁的?”ほほ “龙凤大劫中元凤涅槃。但是,那条罪魁祸首的孽龙却并未死去,秦玦正是那条孽龙的孩子!”蛊神说道。ほほ “如果他是孽龙之子,道门岂不是更加容不下他?”张清濯又问道。ほほ “道门容不下他,但只要孽龙一日未死,天师府和全真教就绝不会动他。”ほほ “为什么?”ほほ “这是要从一百年前的华夏人族大劫说起”ほほ 一百多年前,正值华夏九州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ほほ 气运凋零,民生残破,九州战火焚烧,华夏人族面临灭族之危。ほほ 由于死伤的亡魂太多,六道轮回都受到了影响。ほほ 一时间,人间邪魔滋生,百鬼为祸。ほほ 冥界以此为借口,试图以平乱为由出兵人间。ほほ 当时正值末法时代,一旦冥界大举入人间,人间本就凋零的气运将会荡然无存。ほほ 道门无力阻止冥界入侵,儒道当时为蛮夷所困更无力应对。ほほ 就在这时候,孽龙北出山海关。以自身真龙之气助关外妖族大兴。ほほ 帮胡三太爷拦下九重天劫,助其修成正果成为野仙之首。ほほ随后,野仙与道门联手入世应劫,清扫九州邪魔,为儒道攘外安内争取了时间。ほほ 眼看人族危机即将化解,但冥界依旧不依不饶,坚持要打着维持六道轮回正常运转的名号入世。ほほ 于是孽龙孤身下冥界,忘川河兴风作浪,释放河中怨魂无数。ほほ 后又硬闯枉死城。再放出八百万枉死之魂,祸乱阴司。ほほ 及至百年之久,冥界方才平定这场由孽龙引发的灾祸。ほほ 待到儒道重整山河,人间恢复秩序之后,孽龙凭借救世之功与道门在山海关达成协议。ほほ 只要孽龙在世一日,道门不得再对龙族下手。ほほ 龙凤大劫以来,不知多少道门弟子惨死孽龙之手。ほほ 同样,亦不知多少蛟龙虺蛇被道门猎杀,以至于千年以来再无真龙出世。ほほ 冥界稳定之后。便要向孽龙复仇。威胁人间如果不交出孽龙,便会每年七月十五开启鬼门关,放恶鬼还阳为祸人间。ほほ本来孽龙可以无视冥界的威胁,人类的死活与她无关,而且当时的人间根本没有力量可以威胁到她。ほほ 可也不知道为何,孽龙居然甘心自囚于冥海洗罪。ほほ 末了。蛊神说道:“现在想来,孽龙之所以甘心自囚于冥海,想必就是因为那时已经怀了身孕。”ほほ 这个故事听得张清濯震惊失语,过了很久才从故事中回过神来。ほほ “你说的故事都是真的?”ほほ “我当时神性不全,一直在南疆,故事真假无从分辨,但当时的人族气运的确经历过一番大动荡。而且以当时的情况,冥界的确有出兵人间的可能。”ほほ “如果真有这份协议的话,为什么茅山宗还一直要害他呢?”张清濯问道。ほほ “你要知道。维系协议的是力量,一旦力量失衡,协议也就不再有约束力了。”蛊神叹了口气说道。ほほ “这么说的话。秦玦还是 很危险。”ほほ “不止他很危险,你也一样。昆仑墟出世,道门真仙必将重究龙凤大劫之罪。他们容不下孽龙。也很难容得下你。”ほほ “我担心他。”张清濯幽幽说道。ほほ “你也不用太过忧虑,昆仑墟没有出世之前,道门不会轻易撕毁协议。”ほほ “如果茅山宗一定对他出手呢?”ほほ “茅山宗出手,胡三太爷绝不会坐视不管。”ほ ほほ 昆仑,西北冰峰。ほほ 王遗风雪夜登顶,已经在山顶上站了整整一夜。ほほ 雪落满地,他身上却滴雪未沾。ほほ 道门三宗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进入昆仑,互不干扰。ほほ 龙吟一响,今夜注定无人安眠。ほほ 忽然,东南传出一股强大的神念波动。ほほ 继而,这股波动又瞬间出现在王遗风头顶上空。ほほ 云气翻滚,从云中落下一根绳索。ほほ 神仙索! 王遗风细密着眼睛。死死盯着这根神仙索。ほほ 只见一个身穿麻衣道袍的老道,在云中缓缓现形,顺着神仙索倏然而落。ほほ 老道落地,收了神仙索,站在王遗风面前。ほほ 两人双目交汇,还未搭话。又几乎同时抬头看向西北。ほほ 西北天幕云气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云气中翻滚,朝此间飞速赶来。ほほ 片刻后,云气在中天停滞,有一道士从云中跃然飘落。ほほ 全真教掌教王遗风让出一个神位,容那道士从容落地。ほほ 随后,三人同时念了句福生无量天尊,陷入沉默。ほほ 先来的麻衣道士,不是别人,正是关外野仙之首胡三太爷。ほほ 后来的是龙虎山天师府掌教,张静水。ほほ 三人都是因着龙吟之事聚在一起,但聚集之后却一直没有交谈,像是还在等什么人。ほほ “看来,韩阳神是不会来了。”王遗风叹了口气说道。ほ 胡三太爷闻言露出一抹失望之色,更多的却是担忧。沉默片刻问道:“两位可还记得当初的山海誓约?”ほほ 王遗风看了看张静水,后者转身看向山崖。ほほ “胡三太爷,昆仑墟即将出世,道门大势再非我等可以左右。”王遗风说道。ほほ “道友的意思是,山海誓约不再有效了?”胡三太爷问道。ほほ 王遗风和张静水沉默无言。ほほ “龙娘并未死。”胡三太爷说道。ほほ “我们都知道龙娘还活着,问题是她还能从冥海出来么?”王遗风问道。ほほ “就算能出来,只凭龙娘一人,又如何与整个昆仑墟的道门真仙抗衡?”张静水随之发问。ほほ “这么说,两位也打算对秦玦动手了?”胡三太爷沉声问道。ほほ “昆仑墟一日不出世,全真教就一天不会对秦玦动手。但是,如果茅山宗坚持要对秦玦下手的话,我们也管不了。”王遗风说道。ほほ “这就是全真教的态度?”ほほ “也是我天师府的态度!”张静水说道。ほほ “看来,我今天来是指望不上你们了。”ほほ 胡三太爷神情萧索,像是瞬间苍老了许多年。ほ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要怪只怪秦玦不该提前暴露身世。”王遗风说道。ほほ “好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看来你们都已经忘记,是谁拯救了天下苍生,是谁凭借一己之力阻止冥界入世。”胡三太爷冷冷的说道。ほほ 王遗风和张静水眼底露出几分羞愧之色,但终究没有再回应一句。ほほ 这就是他们的最终态度。 第二百八十三章 直面阳神 全真教和天师府的态度,令胡三太爷心寒。 不过,他本为异类,人族的态度不是他可以改变的。 纵然满腔愤怒,也只能黯然身退。 离开此地后,胡三太爷并未返回野仙阵营,而是寻到一处僻静的山头,拿出了那面龙鳞罗盘。 默默感知片刻,胡三太爷一无所获。 盘膝坐在地上,祭出了妖神。 狐仙不可修阳神,却能炼妖神。 妖神出窍,可御风飞行。神通术法丝毫不弱于本尊。 胡三太爷祭出妖神之时,罗刹仙子等人伏诛的死讯已经传到了茅山宗阵营。 韩宗布惊怒之余,立刻派遣麾下精英高手搜索冰河雪域。 同时,派出门中长老去打探天师府和全真教对于龙吟的态度。 天亮时分。长老回归。 随后韩宗布宣布茅山宗原地安营不动,阳神正式出窍。 山中无岁月,天地一片雪。 一夜杀伐令我神念枯竭,身体也疲惫不堪。 但是我不敢停下休息,那声龙吟已经暴露了我的身份,天上的魂鸦也恐怕早就把罗刹仙子的死讯传给了茅山宗。 我只来得及用剑气斩杀数只,不能把它们一打尽。毕竟我的剑气还做不到上决浮云,下斩地脉的境界。要阳神境界才可以。 庆幸的是,当时并没有茅山宗高手在暗中隐藏,不然的话我未必能全身而退。 翻看地图描绘的山峦走向,再以灵觉感知龙脉灵气,我距离谪仙派还有百里远。 冰天雪地的百里路很难走,大雪满苍穹,深雪及腰寸步难行。 我一边走,一边调整呼吸恢复神念。如此一来,就走的更加缓慢。 走了约莫半日光景,背囊中的冻鱼也被我咬牙吃了个精光,再掬一蓬白雪吞入肚,全身剩下被冻了个通透。 眼看就到正午,我怀抱雪靠在山体上休息。 看着来路的脚印被风雪淹没,令我心中稍微安定。 闭上眼睛,收敛神念,很快我的人也被风雪覆盖,仿佛消失于天地间。 累到极致,不知不觉进入梦乡。 冥冥中也不知昏睡了多久,强烈的寒意将我冻醒。 我睁开眼睛,却发现脸上也结了一层冰。 只得运转龙炁在血脉中流转,如此过了许久我的身体才重新恢复活力。 抖落一身风雪,再看天色又是黄昏。 摸索着吞了几口饼干,再次朝着谪仙派的位置前行。 高原缺氧,极寒的天气更是令身体不适。 纵然我有龙灵龙炁。这身子终究为凡人体魄。 星辉炼体虽然令我的肉身变强了不少,却远远达不到脱胎换骨的地步。 事实上,若非早前宋珏帮我引星辉入体,我根本撑不过那场夜战。 想起宋珏,也不知她有没有找到归墟,有没有见到我娘。 走着走着,雪忽然停了,一阙星光露出天幕。 看到久违的星光,我心中一动,忍不住盘膝坐下来,开始尝试以龙灵接引星光入体。 此处山高天低,以往不可触及的星光。也不再高冷。 龙灵悄然飞出神庭,飞至天极高出,贪婪的沐浴着星光,并将其折射映照我身。 受损的肌肤开始恢复弹性,星辉化为生机源源不绝的注入身体之中。 龙炁渐渐充盈,识海中一片光明。 我忘情的汲取着星光之力,浑然不觉杀机已经暗中来袭。 龙灵在天,神念无法掩饰。 一朵乌云从天边迅速传来,遮蔽了天上的星光。 当我察觉到危险来临的时候,天空已是乌云密布,乌云深处风雷滚滚。 见此,我急忙将龙灵收入识海。 天象无端变幻。是受到了强大神念的引动。 龙行云说白了是因为龙类太过强大,是以所行处风云变化。 不止是龙,强大的阳神也可以引发天象变幻。 乌云在我头顶上空凝聚,层层叠叠。 云中隐藏着强大的神念,并且在不停的孕育着杀机。 终于,杀机成型。 乌云化为衣衫,一个伟岸高大的人影在云中显形,正是韩宗布! 阳神可以御风弄影。以云气为衣,神念为雷。 韩宗布在空中锁定了我的气机,眼神如电,杀机毕露。 我心底后悔万分,不该贪恋星光之力。 当时只想着尽快恢复体力,好应对接下来的杀劫,却忘了我最大的杀劫来自于阳神韩宗布。 宋珏不在我身边,谪仙派还有数十里远。 神仙墓中我差点弑神,靠的是三卦占尽天机,并且借了阿清的烈焰,以水火之变,显火天大有。方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他有备而来,而我只有孤身一人。 韩宗布没有急着出手,飘然跃下云端,站在我面前。 “秦玦。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没有回应,只是死死的盯着他。 韩宗布与韩百川面容有几分相似,却比后者更具神采。 “时也,命也。诛杀孽龙之子。不知能为我凝聚多少功德。”韩宗布再次开口。 我依旧没有说话,说什么都是自取欺辱,索性一言不发。 “翎之仇,神仙墓之耻,春秋盟三十亿的笑柄秦玦,我曾以为你只是韩百川的败神,没有把你放在眼中。现在我才明白我犯了错误,你是我的败神!” “不过还好,败神也好蝼蚁也罢,无论犯下多大的错误,都可以靠实力来纠正。” “神不可辱,今夜你必死无疑。” “当然,我不会让你死的那么痛快,在杀你之前,我要先废了你的龙灵,夺了你的真龙之气!” 我的确有真龙之气。不过却是来自于武夷山壬癸之君的馈赠,却非我本身。 但这不重要,只要我死了,真龙之气就会归他所有。 韩宗布杀机爆发,一步步朝我走来。 我被强大的神念威压所笼罩,气场被桎梏一身龙炁不可用。 一重修行一重天,阳神与我相差天殊。 见我始终不动,韩宗布伸出一根雪白的手指点向我的神庭穴。 他先前说了。杀我之前要先废了我的龙灵,之所以点向我的神庭穴,就是为了把龙灵逼出我的识海。 就在他手指落在我神庭穴上的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忽然动了。 虽然无法使用龙炁转化剑气,但我手中的巨阙剑还是一往无前的刺了出去。 从韩宗布的前胸直接刺穿到了后背! 没有剑气,凡夫俗子的一剑自然无法真正伤到阳神。 即使受到再严重的伤势,他都可以迅速愈合,因为阳神属于灵体。 但是,这一剑却狠狠的羞辱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可以出剑?”韩宗布后退几步,震惊的望着我问道。 韩宗布的神念威压很强,在他的意识中,我应该神魂惊惧欲绝,被压制的死死的,只有闭目待死的份。 殊不知我玄甲为魄,神魂根本不受任何神念威压。 他可以封禁我的气场,禁止我使用龙炁,却无法压制我的神魂意志。 我依旧无言,却因着一剑洞穿阳神之勇,破掉了他的神念威压。 下一刻,龙灵怒吼一声跃出识海,龙炁疯狂在体内运转。 此时,韩宗布还在修复受损的阳神之躯,而我趁机展开殊死反攻。 泽风大过,君子以独立无惧! 第二百八十四章 行尸走肉 以我现在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撼动阳神。 但是真相却令人无比惊讶。 或许是先前被我一剑洞穿灵体伤到了阳神本尊,或许韩宗布被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 当我以敏捷的身法不断朝他出剑的时候,他竟然被我强盛的剑气逼迫的连连后退。 我的挑衅,彻底激怒了韩宗布。 再次被我用剑气逼退之后,他一声怒吼,周身金光闪耀,将我一下子弹开。 金光护体,他的身影又重新变得高大神圣。双目如电,孕育着雷霆之威。 伸手一招,一把闪耀着清光的茅山五雷剑现于手中。 道门万法。雷法为尊,阳神韩宗布也不例外。 这里是昆仑,昆仑是天下庚金凝聚之地,也是召唤庚金劫雷的最佳场地,事半功倍。 但是,他似乎并不打算召唤庚金劫雷。 随着他念诵神秘沙哑的咒语。我看到他的阳神金身变得黯淡无光。 而他庄严神圣的阳神威仪,也变得阴森诡异起来。 忽然,五雷剑升起一道黑雾,遮蔽了法剑本身的清光。 继而,韩宗布整个人也被黑雾所笼罩。 念咒完毕,韩宗布并没有把剑举向苍穹,而是倒转剑柄插在地下。 五雷在天,幽冥在地。 法剑入地,阴风呼啸,从四面八方而来。 风中鬼哭神嚎,声声凄厉。 这种诡异的场气变化,令我想到一个关于茅山宗的传说。 传说中,茅山宗除了修行神宵五雷正法之外,还有一种更为歹毒的雷法,冥雷。 冥雷出自茅山阴法,召唤冥雷,需要大量的鬼气。 茅山宗为正统道统,自然不屑于炼鬼。是以鬼雷之法只存在于传说中,从未有人见过。 阳神的神念威压都对我不起作用,令韩宗布见识到了我神魂的强大。 逼他使出了传说中的茅山禁咒,召唤出了冥雷。 冥雷轰顶,百鬼缠身。 我有玄甲为魄,自信可以抵挡百鬼噬魂,但是却无法阻止鬼气入体。 阳神境界的冥雷,靠我现在的龙炁能量强度,是无法把鬼气从体内驱逐的。 时间久了。神魂也必定为肉身所累,渐渐丧失理智,最终沦为行尸走肉。 冥雷尚未成型,我周围已经变成了地狱。 天空鬼气升腾,化为黑云翻滚。 忽然,云中落下一面面招魂幡。 韩宗布的法剑变得漆黑如墨,一双神眼也变成了幽冥之眼。 道袍换成了玄甲,头顶鬼帝之冠。 瞬间功夫,他就从道门阳神幻化为冥界鬼帝。 这是法相。 要御使冥雷。就必须显出鬼帝法相。 只因这冥雷本就是鬼帝的威能。 三十六面招魂幡封禁了这方天地,这里现在已经成了森罗地狱。 天空变得灰暗不明,招魂幡中不知多少厉鬼凶魂蜂拥而出。 “想不到末法时代唯一的阳神,竟然修得是鬼道。”我说道。 “现在你应该明白,我为何需要那根翎了吧?”韩宗布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需要翎的阳火压制阳神中的鬼气。” “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 “你在这里暴露鬼道的身份,就不怕被天师府c全真教的人发现?”我问道。 “你以为我们现在在哪里?” 我以灵觉感知场气变化。发现竟然连昆仑的龙脉地气都消失无踪。 这个发现令我无比震惊,脱口问道:“这里是冥界?” “不错,这里是我用三十六面招魂幡为你专门量身打造的冥界炼狱。” 我默然无语。 如果这里真的成了冥界炼狱,那么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不会阳间的人所知晓。 昆仑山高,阴司也无法洞察。 “看来,你早有打算。” “不,最开始我只想杀了你,夺了你的真龙之气,现在我改主意了。”韩宗布淡淡的说道。 “你想做什么?” “我要让你成为我麾下第一鬼将!” 语毕。天空响起一道惊雷。 雷火碧蓝,诡异妖邪。 粗大的雷电,犹如一只巨大的鬼手。从空中狠狠的斩落。 这方空间已经被韩宗布彻底掌控,我避无可避,一下被冥雷击中。 无尽鬼气疯狂朝我体内涌入。同一时刻,那些从招魂幡中蜂拥而出的厉鬼凶魂也朝我扑了过来。 我想躲避,可是冥雷如同锁链一般,任由厉鬼凶魂化为黑气涌入我的神庭穴中。 鬼气在血脉中奔走,龙炁被纷纷蚕食。 那些厉鬼凶魂则是直接现身于识海,化为千军万马,冲向龙灵。 龙灵奋起杀敌,与厉鬼凶魂在识海中杀的天翻地覆。 龙灵虽然强大,可是这些厉鬼凶魂出自阳神手笔,个个强悍无匹。 即便被龙灵打散阴神,也能瞬间借着不断涌入识海的鬼气重聚。 杀之不尽,除之不绝。 龙灵越战越凄惨。龙鳞迸飞,血肉模糊。 见此,厉鬼越发猖狂,吸附在龙灵的灵体上面,疯狂的吞噬龙灵的血肉。 韩宗布平静的看着我的惨状,一双神眼仿佛可以洞察我识海。 “秦玦。你的神魂比我想象的要强大的多。” 是的,我现在之所以还能保持理智站在这里,就是因为无论是冥雷也好,鬼气也好,都无法撼动我的神魂。 神魂现在掌控我的身体,支撑着我默默承受着一切。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杀掉你的龙灵,你的神魂再强也没用。等到鬼气吞噬掉你所有的生机,你早晚会丧失理智变成行尸走肉。” 我用尽全力反抗,但是冥雷锁链死死束缚住了我的身体。 龙炁被鬼气蚕食,血脉开始凝固。 体温在下降,心脏也渐渐停止了跳动。 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麻木,肌肤呈现一种暗青色。 力量消失,终于我的手再也握不住巨阙剑,剑坠落在地上。 韩宗布的人变得越来越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空洞而迷蒙 这里距离谪仙派只有数十里,偏偏成了我的葬身之地。 命运注定我死前都无法再见阿清一面。 我凝聚所有的意志,试图打破冥雷的舒服,神魂出窍。 可是,当我的神魂刚挣扎着冲出神庭穴,韩宗布又瞬间召唤出一道冥雷,把我的神魂再次打入体内。 此人何其歹毒,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生机未断之前我还可以让神魂出窍逃离,一旦我真的变成了行尸,神魂就会被他彻底封禁在身体中,再也无法逃脱。 神魂有玄甲护体不会被冥雷所伤,但是却任凭我如何努力都无法冲出神庭穴。 而识海中的龙灵,已经奄奄一息。 若我变成了行尸走肉,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心脏不再跳动,生机也即将断绝。 就在这最后一刻,头顶上空忽然传出一道炸雷般的声音。 “福生无量天尊,道友你越界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因果断绝 这个声音无比的熟悉,我一下子就听出是谁。 九星湾一别,再无相见之日。 还记得那个清冷的早晨,他的背影在雾中隐没。 我斩断了和九星湾的一切因果,唯一没有斩断的就是记忆中的胡端公。 听见他的声音,我想回应,可是心跳已经停止。 他曾为那个自卑孤独的少年在黑暗中送来一盏灯,为他指明了方向。 现在灯火犹在,少年的世界却已陷入永夜。 短暂的黑暗之后,我的视野又渐渐清晰,只是这个世界不再有色彩。 这是属于亡魂的世界,冰冷孤寂。 星辰不在为我而闪耀。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与我再无关系。 我的灵魂依旧清醒,但情感却犹如冰封。 这种感觉令我无比悲伤,我还来不及与心上人告别,世界就已经开始将我遗忘。 胡端公以无上神力破开了韩宗布的幽冥结界。后者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你来迟了。”韩宗布说道。 胡端公闻言全身一震,睁着浑浊的双眼,脚步踉跄的走到我面前。 此时冥雷已经退去,我残破的身体僵直的站在原地。 这具身体,已经因为吞噬太多的鬼气变成了行尸。 而我的灵魂,也被禁锢其中。 胡端公看着我,我却无法开口说一个字。 我试着与他交流。发出的却只有桀桀的声音,陌生又诡异。 胡端公再不看我,转身与韩宗布对峙。 “你杀了他?” “身死魂还在,不过这个灵魂也撑不了多久了,冥雷轰顶,百鬼缠身。”韩宗布淡淡的说道。 “你知道他是谁的儿子?”胡端公冷冷的问道。 “孽龙而已,自囚于冥海,难道你还指望她能重返人间?要知道,这人间容不下这条孽龙!” “容不容得下,不是你们茅山宗说了算。” “胡三太爷,好叫你知道,三茅真君没有封神,昆仑墟出世,三茅真君重返人间。你觉得,区区一条孽龙,能与真君抗衡?” 三茅真君,可不是寻常道家真仙能与之相比的。 他们在民间信仰广泛,念力强大。 即使在昆仑墟一众真仙中,他们也拥有无上神威,位列道门真仙领袖。 龙虎山张天师飞升,直接被天庭敕封位列仙班,三茅真君本来也有这个资格,但是道藏中却从未记录他们的神位。 听韩宗布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原来他们并未选择飞升天界,而是去了昆仑墟。 胡端公的脸色极为难看,但是,这并没有令他愤怒消退,反而将至悉数化为杀机。 一旦三茅真君重返人间,他就再也没有为我报仇的机会。 杀机浓郁的无以复加,战意还在疯狂提升。 胡端公的身影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他的脸一会像人,一会像狐狸。 以他的修为,早已成功化人。 此刻突然显出狐狸兽身原型,代表他已经动了真怒,觉醒了狐狸的杀戮本能。杀过。 杀过,顾名思义,杀而过之。 寻常野兽杀生,皆为口腹之欲,每次狩猎一旦达成目标,就会停止杀戮。 但是狐狸不一样,狐狸在捕猎的时候,不管自己能不能吃得下,但凡所有活物一个也不会放过。 这种本能,就成为杀过。 传说在太古神魔之战中,曾有狐族大妖以杀入道,杀死神魔无数。 而那传说中的九尾天狐。更是杀得鬼神惊惧,望风而逃。 狐妖之所以能在关外力压诸仙成为野仙之首,正是因为狐狸的杀戮本能最强。 韩宗布为阳神,胡三太爷为妖神。 随着胡三太爷主动发难,一场神祇之战眼看就爆发,便在这时候,天幕又有了震动。 两道强大神念传来,随后天师府掌教和全真教掌教现身。 “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 张静水和王遗风各自念了声道号。站在胡端公和韩宗布中间。 “两位道友,是打算与茅山宗结盟了?”胡端公问道。 “南方佛,北方仙,韩阳神是道门中人。”张静水淡淡的说道。 “道门三宗,欺我妖族无人?”胡端公沉声问 道。 “唉,就算三太爷无惧生死,总要为关外一众野仙做个打算。”王遗风叹了口气说道。 胡端公沉默不言。 张静水和王遗风都来了,就算他神通强过韩宗布,也杀不了他。 最关键的是,如果真的和道门撕破脸,他自己不怕,关外野仙如何应对道门大势? 昆仑墟即将出世。道门真仙重返人间。 届时,人间将成为道门的天下,别说关外这一众野仙挡不住道门大势,儒道恐怕都难以制衡。 我看出胡端公的纠结。走到他面前,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秦玦,我” 我再次摇了摇头,然后朝着王遗风走过去。 走到他面前。我以后世弟子礼节,对他举了一躬。 王遗风惊讶的看着我,不知何意。 随后我迈着僵硬的步伐又走到张静水面前,再次对他行礼。 做完这些,我再也不看他们,朝着谪仙派的方向走去。 身如行尸,脚步蹒跚。 还好,风雪只能伤人切面,却已无法伤到我。 我拖着脚步渐行渐远,不回头的一直向前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胡端公追上了我。 “秦玦,我送你一程。” 说完胡端公伏下身子,我趴在他背上。 他的身法极快,没过多久,我们就来到谪仙派宗门所在的山脚下,胡端公把我放下来。 “谪仙派开启了守山剑阵。我们上不去了。”胡端公说道。 我朝他伸出手,胡端公微微一愣,继而醒悟从怀中取出龙鳞。 即便妖神离体,他也不忘带上我娘的龙鳞。 再次看到这片鳞,我心情复杂,愧疚,遗憾,痛苦。悲伤 我默默的看了一会,撕开胸前残破的衣裳,示意胡端公把龙鳞贴在我胸口。 龙鳞贴在我胸口,腾地烧起一团火焰。 感知到龙鳞的至刚至阳之气,鬼气在我体内疯狂奔走。 火焰越烧越旺,忽然涌入我的身体中,再次疯狂燃烧。 鬼气与之相遇,立刻被炼化。 随着火焰烧遍我的全身,最后一丝鬼气也冭灭归虚。 此刻,龙鳞也化为灰烬,从我胸口剥落。 没了鬼气,我不再属于死者,但也不属于生者。 非阴,亦非阳。 或者说,阴阳俱灭。 魁罡,生于阴阳灭绝之地,死神亦然。 死神就在我识海中,却迟迟不肯出手,就是为了在等这一刻。 识海中升起了火焰,把识海变成火海。 只不过,这场火不是龙的阳火,而是来自于死神的冥火。 死神的冥火烧尽了厉鬼,也同样把龙灵烧成了灰烬。 现在我的灵魂像是站在陌生的十字路口,不知去向何方。 不知前生,不知来世。 所有因果都已断绝。 执念消失,死神再次唱响了挽歌 第二百八十六章 执念 哀伤的歌曲传遍识海,灵魂却无法给予任何反应。 一曲终结,死神现于识海,与我的神魂对峙。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无法唤醒你的记忆?” 死神的眼中充满了困惑,她已经失败过一次,这一次同样失败。 “因为我根本不是他。” “不可能,我明明感知到你和他大有因果,怎会不是他?” “他已经身化大道。九歌诸神传承的是他的道。至于他本人,大道忘情,忘记了一切。你又怎么可能唤醒他的记忆。不”我说道。 “如果他身化大道与天地同归,那你又是从何而来?”死神问道。 “魂归天地,魄却不会。”我说道。 “我明白了,你是他的魄!”死神震惊的望着我说道。 我没有回答,一个字也不敢说。 白衣男子是那位大能留在人间的魄,因为执念而生。 至于这份执念是什么。就涉及到真正的天机了。 我所追求的命运真相,其实就是这位大能的执念。 他的执念,就是我真正的命运。 而在白衣男子化为玄甲披上我身的时候,他就彻底消失了,从此关于他的一切,都只能从我的命运中去解密。 死神震惊之余,陷入沉默,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所谓的东皇也是不存在的,而是另有其人。” “为什么这么说?”死神问道。 “能以身合道,并且靠留在人间的大道开创九歌神话,这样的大能怎会用一句不可名状来形容,他应该很有名才对。” “是啊,不可名状可是,他又会是谁呢?”死神喃喃问道。 “我不知道。” “不对,你是他的执念所生,答案也当从你身上去找。” “或许我会给你答案,但那要很久很久之后了。起码以我现在的修为,还没有资格去触碰真正的天机。” “那么多年我都能等下去,我可以等你。” “你不会一直在我识海中等吧?”我问道。 “本就无处可去。”死神淡淡的说道。 “好吧,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什么?” “我已经死了,虽然七魄还在生机却已断绝。如果不能复活,等到七魄散尽,神魂也会无处可寄。” “我是死神,你向死神求取生机?”死神奇怪的问道。 “死神当然不能复生,但是少司命可以。我生机还在。七魄也未散,以司命大人的神通应该不难做到。” 少司命既是妇女儿童守护之神,同样也是生命守护之神。 死神听完又陷入沉默。 沉默许久,才叹息着说道:“看在壬癸之君的份上,我可以以少司命的身份救你一次,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将来若有机缘,我要你帮我在人间建立一座道场,供我麾下七万亡魂当做安眠之地。” “好。我答应你。” “退出去吧,我这就帮你重聚生机。” 我把神魂从识海抽离,重新回到身体中。 识海中的这场对话,无人可见,即便胡端公有妖神的修为,也无法触及到死神的存在。 妖神只是半神。而死神是尊神。 我闭上眼睛盘膝坐在地上,放空一切,犹如沉浸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冥冥中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感觉到大地在颤动。 随着大地震颤的越来越剧烈,我又听见大河崩腾澎湃的声音。 大地是我的心脏,大河代表我的经脉。 当我听见这些的时候,代表我的肉身已经重聚肉身。 缓缓睁开眼睛,周围一片银白。 我看向苍穹,明月皎洁。星光如水。 在我正前方,胡端公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我。 “胡端公,好久不见!” “秦玦。你是怎么做到的?是龙鳞的缘故?”胡端公吃惊的问道。 “嗯。” 我点点头,没有向他透漏关于死神的事。 不是有意隐瞒,而是死神不能牵扯太多因果。即便是她的名讳,也不能随便提及。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胡端公问道。 “还好。” 身体无恙,似乎这全新的生机要比从前还要强盛些许。 遗憾的是,龙灵却被冥火烧尽,我短时间再无龙炁可用。 当我刚想起龙灵,识海中顿时引发回响。 我以神魂内观,赫然看到龙灵跃然海上。 仔细一看,这龙灵又似乎和从前有所不同,全身上下笼罩着死亡的寒意。 威能看起来要比从前强大的多。 我试着感应龙炁,发现龙炁能量的强度果然提升了不少。 龙炁变强,剑气也会变强。 先前我的庚金剑气就有了天贼之威,现在不知道又到了什么境界。 这份惊喜超出我的预估。也令我更加渴望回到阿清身边,去帮她解决危机。 接下来的时间,我和胡端公一直聊了很久。 我问了他很多问题,关于他的事,关于我娘的事。 这一次胡端公没有再隐瞒,几乎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我。包括昔日的山海盟约,包括我娘是如何在九星湾生下我。 胡端公问了我现在的修行,问了我接下来的打算。 “昆仑墟出世,三茅真君也将重会人间,秦玦,我担心宋珏和我都无法守护你。” “天地法则会允许神祇在人间显圣?” “天神不会轻易下届,但是三茅真君本就是在人间封神,他们入世显圣,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天庭就不会追责。” “昆仑墟的入口还没找到么?”我问道。 “缥缈难寻,各方都在努力寻找。其实,就算大家都不去找,等到机缘成熟,昆仑墟也会广开仙门与世相通。” 我想也是,道门现在所争的不过是先机而已。 先机未必是福,都说谪仙派近水楼台先得月,但是谪仙派恐怕是最不愿意昆仑墟出世的那一个。 说到此时,天明将至,我和胡端公告别。 仙缘对关外野仙很重要,他们从关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抢占先机攫取仙缘灵根。 昆仑墟中不仅有道家真仙,也有属于妖族的隐蔽机缘。 胡端公身为野仙之首,要担当起野仙的职责。 他本想送我一程,被我拒绝了。 我先前起的卦是泽风大过,君子以独立无惧。他以野仙之首的身份与我同行,未必是福。 而且昆仑天寒地冻,他妖神也不可离体太久。 “谪仙剑阵,能挡刘伯温大军,你有信心上山?” “没有。” “那你还敢孤身上山?”胡端公瞪了我一眼说到。 “我对闯谪仙剑阵没有信心,但我对张清濯有信心。” “她知道你要来?”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第二百八十七章 山海皆可移 谪仙派七峰环绕,宗门坐落在最中间的玉隐峰中。 七峰冲天,犹如一把把利剑,直插北斗,用来布阵最好不过。 而道门最强的阵法,莫过于北斗七星阵。 是以,当谪仙派祭出守护北斗七星剑阵的时候,宗门就成了禁地,禁忌一切外来强敌。 我没有急着破阵,先是围绕着七座冰峰转了一大圈。 七座冰峰彼此拱卫,单一一座冰峰就占地方圆数十里,整个一大圈转下来,就花了我一天一夜的时间。 最终,我借助风后八卦玉樽仔细揣摩,并以龙灵去感知地脉灵气。最终找到谪仙剑阵的一个突破点,就在天璇和天玑双峰的中间的山谷中。 此时正值清晨,天空又飘起了雪花。 大雪纷纷扬扬,山谷被大雪掩埋,找不到路径可走。 我这会饮食已经用尽。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大雪及腰,每一步都很艰难,我不敢使用龙炁,因为一旦我动用任何磁场能量都会激发整座剑阵。 才走了约莫半里就已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累,不敢使用龙炁,全靠本身的身体素质,即便我的肉身被淬炼的远远超越常人,也是无比的艰难。 又往前走了大约两里,我注意到前方雪花发生了变化。 雪花有六棱,可是落在这里的雪花却只有三棱。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分为二。 见此,我小心翼翼的释放出灵觉,才一延伸就被立刻切断。 我看向两侧冰封,只见在上方冰崖两侧,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冰剑。 剑尖相互交错,犹如虎口。 我再往前走,就等于是把自己送入虎口。 这里是禁区,但若绕开此处,只会比这里更加危险。 我不敢贸然乱闯,准备祭出龙灵试试剑阵的强度。 收敛心神,将龙灵从识海唤醒,小心翼翼的从神庭穴放出。 龙灵可大可小,大可长十余丈,小可绕指柔。 此刻龙灵只有一寸来长,小指粗细,披着一身黑甲,全身被一层清寒的黑气笼罩。 和冰天雪地的银白相映,显得格外突兀。 祭出龙灵后,我又把风后八卦御尊取出来。这件法器在面对强大的存在时,通常不可使用,但是这剑阵乃是由人力所布,即使通玄,也能窥伺蛛丝马迹。 我将灵觉注入到玉樽中,运转片刻,西北落下玉珠,对应着风扬阵。 风为龙属,当为生门所在。 念及此,我把玉樽收回,对准西北某个位置曲指一弹,龙灵犹如利箭一般射出。 龙灵引发了气场波动。冰崖上立刻暴起数十道剑光,斩向龙灵。 然而,龙灵何等迅捷,剑尚未落下,它便已闪电般的逃离,继续朝山谷深处飞去。 龙灵急速向前,冰崖上的剑光越来越多。 最终,这些剑光密密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剑,从山谷上空对着龙灵当头罩下。 这一次,剑预判了龙灵的移动轨迹,成功锁定了它的位置。 剑落下,龙灵挣脱不得,剑气纷纷刺中。 我看得大为心痛,令我想不到的是,龙鳞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强度。剑气刺而不中,才一触及龙灵就纷纷错开。 反倒是那些辐射剑气的冰剑,不断的因为剑气枯竭而折断。 这些冰剑,乃是谪仙剑阵的剑意自主凝聚。 一旦折断,短时间内无法再凝聚出新的冰剑,如此一来,这座剑阵就有了破绽。 见此,我立刻循着龙灵的轨迹,御使龙炁施展龙形身法往山谷里面闯。 就这样,借助龙灵开道,我的人越来越深入。 越往里走,山谷越是狭窄。 直到我来到山谷尽头的裂隙前方,对上一把被冰封在两面山体中的巨大冰剑。 此时,龙灵也仿佛感知到了危机,悬在裂隙入口。不敢深入。 这是一把深蓝色的冰剑,长约一丈,宽两尺。 剑身离地两丈高,剑尖冲下。 挟持巨剑的山谷裂隙,便是通往谪仙派的入口,但是人要从剑下穿行,必遭巨剑斩杀。 除了这把巨大的冰剑之外,我还察觉到这裂隙两侧的冰壁中还隐藏着极为凶险的杀机。 找到了突破的入口,入口却是如此的凶险。 龙灵不能入,就只能靠我本身的实力来硬闯。 心念一动。我 开始尝试着将龙灵与我的神魂相合。 从前我没有这么做过,因为担心神魂太过脆弱,无法容纳龙灵,最终导致神魂离散的下场。 现在则不同,我的神魂有了玄甲为魄,无论我怎么折腾都不会离散。 我试着将龙灵与神魂相融,伴随着一股强烈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惊神冲击,紧接着我的神魂开始了异变。 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鳞甲,双腿悄然合体,化为龙身,并且生出了龙尾。 我用手触摸自己的脸颊,面容倒是一点未变。 整个上半身都没有明显变化,但是下半身却变成了龙身。 上半身的玄甲还在,下半身却已化为闪耀着黑暗金属光泽的龙鳞。 人首龙身,万万想不到龙灵和我神魂相合后显出的居然是伏羲的法相。 传说中。初代人皇伏羲就是人首龙身。 直到女娲造人之后,伏羲才开始人龙分离,斩却龙身成为人族初代人皇。 这全新的神魂,令我心头巨震。 我隐约感知到,这已经触及到了我的真正命运。不敢多想,立刻将这人首龙身的神魂隐没于肉身中。 果然,随着这全新神魂的掌控,我察觉到我的身体也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肌肤上泛起隐隐清光,力量和速度再次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高度。 原本我的剑气就已经提升到了天贼境界。此刻我再次运转龙炁,化为剑气涌入到巨阙剑中。 巨阙剑铮然发出一声龙吟,剧烈颤抖不已,仿佛已经无法再容纳我的剑意。 连巨阙剑这种神剑都无法容纳的剑意,这还是天贼么? 可惜,就算我的神魂到了阳神境界,这体魄终究还在天贼,龙炁能量的强度也还有所欠缺。 剑在手,我全身上下焕发出自信,当下再不犹豫,提剑闯入山谷裂隙中。 才一进去,两侧冰壁中便有数道剑气破冰而出。 我早有警觉,直接挥剑拦截,剑气尚未近身就被巨阙剑直接斩断。 如此斩断了十余道杀机凌厉的剑气后,我终于来到巨剑面前。 再向前一步,便是剑尖悬垂之地。 深吸一口气,我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跨越,地动山摇。 巨剑爆发出无尽剑意,轰然斩落! 我用尽全力,举剑向天。 以巨阙残缺的剑尖。对上庞大的巨剑剑尖。 双剑都带有磅礴无匹的剑气,这是我有剑气以来最强的一次对决。 我抗下的不仅仅是巨剑本身,还有天璇和天玑两座冰峰感应激发的全部剑气。 这两座冰峰一动,整座北斗七星剑阵都可以互相感应。 瞬间功夫,巨剑中的剑意就迅速扩大了数倍,剑意汪洋如海,犹如天威一般,带有压迫众生的力量。 但此时,我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硬抗。 巨阙剑的剑身开始扭曲。我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剑气威压,双足深陷大地,身子一点点的弯了下来 现在,巨剑中的剑意还没有提升到极限,谪仙剑阵太过庞大,要调动全部剑意还需要一段时间。 如果我这时候无法突破,越往后只会越危险。 最后一搏,我用尽所有的力量,把所有的龙炁悉数压榨一空全部化为剑意。 神魂意志也在这一刻主宰我的身躯,我情难自禁再次昂首发出一声龙吟。 随着这声龙吟,本已被巨剑压弯的巨阙剑,奋力一弹,携带无尽剑气冲入到巨剑之中。 巨剑剑气的确很强,但是这把剑本身却是一把冰剑。 若非如此,巨阙剑早已被压垮。 此刻巨阙奋力反扑,把自身剑气全部涌入到巨剑之中,巨剑再也无法承受,冰体炸裂。 无尽剑气爆发,引发雪崩。 趁着雪崩还未阻隔,我闪电般的冲向前方。 堪堪在大雪封禁裂隙之前,冲了出去。 此时我已体力耗尽,神念亏空,倘若再有人来阻拦,我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除非来的人是她。 先前引发那么大的异动,谪仙派也早已惊动。 我抖落身上的积雪,安静的站在原地,静等谪仙派来人。 谪仙派反应极快,瞬息便有数道神念朝此地赶来。 我抬头看向前方天幕,只见一朵红色流云正在云间急速穿行。 所行处,云气翻滚,生出霞光。 流云瞬息而至,落地化为一穿着流火霓裳的年轻女子。 睁着一双凤眼,神情激动的看着我。 我与她对视,一 样的说不出半个字。 那些在心中默默念过不知多少遍的言语,都哽咽在喉间。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移。 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可说:“阿清,我来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风雪为媒 张清濯的容颜清减许多,依然明媚,但是凤眼深处多了几分沧桑。 我不再是当初的农家少年,她亦不是张家主事的二小姐。 唯一不变的是眼底的深情,不变的心火。 我痴痴的望着她,望着我心爱的阿清。 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 好看的凤眼,似乎又比从前狭长几分,多了神性。多了几分威仪。 流火霓裳,盛装重叠,却依然遮不住她完美诱人的身躯。 一双装饰着银甲的鹿皮战靴。紧紧的束缚着一双玉足,裙摆之下,是一双修成笔直,穿着符文银甲的美腿。 阿清的这身打扮,同时具备的烈焰柔美,以及玄女的战神威仪。 五官不算精致完美。但是骨子里的气质足以折煞天人。 我用最痴狂的眼神,把阿清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终沉醉在她的迷离眼光中,无法自拔。 我朝她走出一步,她走来两步。 双手相抵,十指相缠。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欲狂。 我们紧紧的拥抱,像火焰一样痴缠。 她的身体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火热。 她的脸是那么的圣洁,她的气息是那么的芬芳。 我忘记了我是经过多少艰难,才再次见到她。 不管多少苦,多少伤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已飘然随风。 雪花落在我们的头发上面,遮蔽了青丝。那么久的离别,才一相见就不小心白了头。 “秦玦,我想你了。”阿清在我耳边哽咽的说道。 “我也想你。” 我用手捧起她的脸。用手指抹去她眼角的泪,用力吻下去。 张清濯动情的回应,红唇犹如火焰在燃烧。 我们吻的很用力,仿佛只有疼痛才能令我们记得这不是梦,这是真实的存在。 冰天雪地,浑然忘我的深吻,忘记了时间,忘记周围的一切。 玄女是母神,神性越强。女性特征就越发明显。 是以神像中的玄女,无一不是曲线玲珑,臀部浑圆,胸前更是惊人的伟岸。 再加上张清濯的血脉,体温炙热。 这对至今犹是处子的我,是根本无法抵挡的诱惑。 深吻动情,闻着她凌乱的喘息,手无处安放,不自觉的想要探索更多。 阿清没有躲闪的意识。反而与我贴的更加紧密。 直到 有人两声轻咳,如同雷震。 将我和她从迷乱痴狂的梦境中惊醒。 分开彼此,我们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方才的行为又是何等的荒唐。 抬眼望去,只见慕容灵筠孤身站在远处。 她是只有一个人,但是地上的脚印却明显不是一个人的。 阿清羞的满面鲜红。低头走到慕容灵筠身边,小声问道:“师兄,就一个人来了?” “师弟,你数数地上的脚印便知几人来了。” 不数不要紧,一数张清濯的脸更红了,仿佛要滴出血来。 地上的脚印反复,凌乱。 还有好多是倒退着留下的,可见当时的场景是何等的慌乱。 “师兄,师父他老人家没来吧?”张清濯不死心的问道。 “守护大剑被毁。你说师父该不该来?”慕容灵筠挑眉问道。 “” “本以为强敌来袭,谁知赶来的时候撞见你们师弟啊,你不知羞的啊。”慕容灵筠痛心疾首的说道。 “” 见张清濯已经说不出话来。慕容灵筠走到我面前。 其实,我这会也是满心羞愧。 奈何阿清不顶事,我便只好装作云淡风轻。落落大方的样子。 如若不然,便是被抓了显形,做了狗男女。 慕容灵筠冷冷的盯着我,我终究年轻,不敢与她对视,撇过身去看风雪。 “伪君子!”慕容灵筠看了我一会吐出三个字。 “久别相见,情难自禁。”我故作镇定的说道。 “呵呵,我以前只晓得你命硬,想不到你的嘴更硬。幕天席地,风雪为媒。我在想,如果我没有出声提醒” 幸好,慕容灵筠还未说完。就被张清濯幽怨的扯住了衣袖打断。 她可以尽情羞辱我,却总要给张清濯留几分颜面。 问题是,从这地上一排排凌乱的脚印来看,张清濯还有多少颜面留存? 这可是战神九天玄女的人间化身,元凤血脉的继承者。 谪仙派上下,谁不将她奉为神明。 一朝情动。跌落神坛。 或许,谪仙派弟子并不会因此对她信仰动摇,但我一定会称为众矢之的。 因为,我就是那个渎神者。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师父还在等你回去解释。”慕容灵筠叹息着说道。 “师兄,一起回去吧。” “守护大剑被毁,我要留下来镇守。” “哦,师兄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师弟,我觉得,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人不是我。” 慕容灵筠瞥了我一眼说道。 来的时候,张清濯身化流云,瞬息千里。 回去的时候,心头沉重,举步维艰。 心事重重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体力不支,已经被她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风冷,雪又大。 我先前闯谪仙剑阵的时候,不仅透支了体力,生机也凋零不堪。 方才情绪激动,更是激荡的气血紊乱。 “阿清。”我在后面喊她的名字。 张清濯回头看了我一眼,急忙回到我身边。 “阿清,我们不急的。” “秦玦,你的脸怎么那么白?” 说着张清濯握住了我的手,从她掌心传来一束温暖和煦的能量。 温暖了我的身体,更温暖了我的心。 十指相扣,望着身边的爱人,即使冰天雪地,也盼着能与她天荒地老。 “秦玦,你是不是受伤了?”张清濯又问道。 “还不都是为了早点见到你,谪仙剑阵可没那么好闯。” 听我提及这茬,张清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认真的看着我说道:“师父说,谪仙剑阵就是阳神来闯也要饮恨。秦玦,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们慢慢走,我会把所有的事全部说给你听。” “嗯,好。我现在想明白了,不着急了。” “想明白什么了?” “喜欢秦公子,可不是一件丢人的事。” “我对你可不仅仅是喜欢。” “那是什么?” “帝乙归妹,以祉元吉。” “什么意思?” “我这次来昆仑,只有一个目的,娶你为妻。” 第二百八十九章 相谈 听我说要娶她为妻,张清濯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羞涩,而是诧异。 “为什么突然做出决定?”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一时间我也想不出该怎么与她解释。 “我们这一路要走多久才能到宗门?”我问道。 “这么走下去的话,等走到战神殿怕是要到黄昏了。” “那好,你的问题我等下回答,我先把自个儿要和你说的事从头说一遍。” 接下来的这半日光景,我与张清濯走走停停,将自神仙墓一别来。关于我的所有事情全部和她说了一遍。 神仙墓中她燃尽烈焰,重伤昏迷,回到昆仑就开始闭关。 闭关的时候领悟阴阳绝灭之意。并将之化入剑法,但并不知晓离火剑气的火从何来。 直到她在剑洞试剑,于剑海烈焰中涅槃,方才晓得,她的离火其实根本无须修行,因为这就是她的力量本源。 一道为五行之火。一道为先天不灭烈焰。 涅槃之后,五行之离火与的不灭烈焰融合,两道剑气也自此合二为一。 不仅修成了体,同时还掌控了纯净烈焰剑气。 诞生于光的纯粹烈焰之中,这种剑气不仅具备离火剑气的清绝缥缈,还带有焚灭万物之威。 是以她的剑,既属于剑道也属于神通。 纯净烈焰剑气已经尽得神威,但因为张清濯的神魂还不够强大,是以无法发挥出全部威力。 倘若她神魂够强,足以迎战天下阳神。 张清濯的故事很简单,元凤血脉属于先天机缘,别人就算羡慕也不可得。 相对于她,我的修为提升就复杂多了。 剑气被毁,又接着裴旻墓的机缘重铸。 我的剑气是海中金,海中金不可超出五行存在,是以我的剑会有极限,只是我现在还没有达到突破极限的境界。 张清濯已经有了之体,但我却并没有真龙之躯。那是飞龙在天才有的境界。 但我也有我的自己的先天机缘,玄甲为魄,已经令我的神魂强大到连天道都为之禁忌的地步。 自从龙灵和神魂相合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试图令他们分开。 一来分而兼顾太麻烦,二来龙灵本就是神魂的潜意识所凝聚,我现在也只不过将它们重新融合而已。 人首龙身的神魂,不仅可以直接御使龙炁,还将龙炁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不然的话我不可能破掉守护大剑。 龙炁的变强。除了和人首龙身的神魂强大有关外,还和死神有关。 龙灵曾经被死神冭灭过一次,重生后带着属于死神的冰冷死意。 龙灵与我的神魂融合后,这份死意也被化入我的龙炁中,为龙炁提升了杀气。 除此之外,龙灵与我神魂的融合,还完美吸收了我体内原本就有的先天阴阳二气。 龙灵属阴,我的神魂属阳。 就算没有玄甲为魄,我的神魂也因着阴阳相融。变得格外强大。 能破掉守护大剑,说明我可以爆发出阳神之威。 这是我们两人分开后各自的修行的变化,她的我很容易理解,我的解释起来很复杂,牵扯太多。 光是剑道的体悟就需要讲述半天,神魂又涉及到我的身世。前世的因果。 因此,修行方面的变化我只简单概括,重点说的是我与她分开后的经历。 而要说起我的经历,有一个人是避不开的,这个人就是曾经的山鬼,如今的黑龙,宋珏。 仔细算来,这还是我第一次郑重的和张清濯提及宋珏的存在。 我从我的出生开始说起,说到黄河大王事件。鬼镜事件,槐树岭鬼蜮事件 听到鬼蜮中,宋珏因着玉佩被毁不得不隐遁逃亡。张清濯叹息着说道:“秦玦,你不该瞒我,她先后救了我两次。是我的恩人。” 我继续往下说,鬼蜮一别,与宋珏再相见已经是在神仙墓中。 “你去神仙墓的目的就是为了她么?” “嗯,她便是我曾提到的宋大人。” “后来呢,你有没有见到她,她有没有得到神尸机缘?” “得到了,并且成功化龙。” “你是真龙后裔,将来也能化龙对不对?”张清濯问道。 “不,宋珏说我永远也不会化龙。她守护我也不是因为我是真龙后裔,而是因为我和她的前世。” “你和她的前世?” 说起宋珏和我前世的因果,张清濯听得格外认真。 多情的山鬼,化龙的机缘。 两千年痴心不悔的等待和搜寻。换来今世的相逢。 张清濯是读书人,她知道九歌。 “秦玦,她爱慕你。” “嗯。”我没有否认。 “继续说吧。” 我最难和张清濯讲述的就是这段因果,此刻见她神情没有太多变化,我就继续往下讲。 后面的故事就很简单了,天涯客栈。文昌书院,裴旻墓,武夷山 在经历这些事的时候,宋珏几乎都不在我身边。 不过如果不是她出手,我很有可能和小剑圣沈若羽一起葬身裴旻墓所在的山腹中。 在讲述死神的故事的时候,我用了很长的篇幅,因为这里涉及到了我真正的身世。 而且要理解这一部分也很难,我自己都无法推演出真相,也不敢推演。 “所以,你最终也没有找回前世的记忆么?”张清濯问道。 “是的,被他自己抹去了,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堕入轮回的,也不知我娘是因着什么机缘怀上的我。” “或许是他为了避开天道追查而选择自我毁灭,毕竟九歌神话的覆灭这种大事,是无法瞒过天道感知的。你是因着一道执念而生,只要执念还在,早晚还会重生。”张清濯说道。 “应该如此,这道执念带来的因果,恐怕也只有我娘才敢去承受。” “秦玦,你从没有和我说过你娘的事。” “不是不说,是关于我娘的事都属于天道禁忌。” “为什么?”张清濯问道。 “因为龙凤大劫便是由我娘引发的。” 故事说到这里,谪仙派的宗门已经遥遥在望。 最后的这段路我们没有再交谈。 沉默半晌,张清濯又问道:“你忘记了一切,她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是有的。” “秦玦,你突然向我求婚,是不是因为无法抉择?” 第二百九十章 男婚女嫁 张清濯突然这么一问,我当场怔住了。 我本来只想着把自个儿这么久的经历与她分享,包括我困扰我的种种心事。 等她问出这个问题,我才晓得,我的困惑也成了她的困惑。 我开始认真思索,我向她求婚,到底有没有这种因素在里面。 谪仙派宗门就在我们眼前,高大的玉柱拱卫着一座白玉匾额,上面书写着谪仙二字。 对世俗而言。这里是谪仙派的道场,但对谪仙派弟子而言,这里还是玄女战神的道场。是神迹所在这地。 玄女已经隐没,在世元凤血脉的继承者是阿清。 是以,这里才是阿清的家。 阿清的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如果我不能给出一个令她信服,同时也能令我自己信服的答案,我是没有资格踏入这道门的。 可是。我想不出答案。 即使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她,愿意和她死生契阔,白头到老。 向她求婚也是爱意凝聚,情深如海,可中间毕竟还有一个宋珏。 但我并不后悔和她说起宋珏的事情,早晚要让她知晓,瞒也瞒不住。 爱和喜欢不同,正是因为我深爱着阿清,才会连我的心结都要说给她。 而现在,我的心结对她造成了困扰。 我爱她的心,必然是无可挑剔无可怀疑的,问题是如何处理宋珏与我的关系呢。 或者说是,成亲后我该怎么面对宋珏? 与张清濯成亲,会让事情变得简单,但是这种简单粗暴的决定,会不会对宋珏很不公,或者说也是一种伤害?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两全之法。有得必有失。 人心无法抉择的,那么就只有让老天来抉择。 念及此,我心底有了计较。 我从怀中取出三枚五帝钱,交到张清濯手中。 “阿清,先前只一心念着你,考虑不周,现在我想让你替我占卜。” “占卜什么?” “婚媾。” “好。” 张清濯连续摇了六次,雪地上成了一个归妹卦。 先前我和她说的时候,就提到了这一卦。帝乙归妹,以祉元吉。 这说明,我向她求婚不是出于情感的波动,而是顺应我的本心。 张清濯在谪仙派修行有了一段时间,她当然知道这一卦的意思。 “帝乙归妹,君子以求终知敝。秦公子,这是你的初心啊。”张清濯叹息着说道。 “现在,你还怀疑我的心么?” “不怀疑了,可是宋大人对你” 我握着她的手。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宋珏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当然愿意。” “这么干脆?”我有点惊讶,本以为宋珏的事会让她犹疑。 “盼了好久再不嫁,难道是等着给宋大人做小么?”张清濯低声说道。 我心疼的握着她的手,轻轻的说道:“傻姑娘” “我才不傻哩。我们一天不成亲,宋大人就会成为我们的心结,但只要我们成亲了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到时候就成了她一个人的心结了。” “” 没来由的,我有点为宋珏感到担忧。 宋珏对我有多好,我自己比谁都清楚。 但是,我也清楚我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阿清占得归妹卦便是最好的证明。 谪仙派的危机迫在眉睫,等到昆仑墟出世,还会重新清算龙凤大劫的因果。 命运将我紧密的捆绑在一起。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结合呢? 虽然不成亲我也能帮她,但终究差了点名分。 成婚不是给天地人三界共知。继承阴阳和合大道。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 唯有阴阳相合,才可以生生不息。 至于宋珏。她对我的感情又何尝不是一种困惑。 不然也不会守着眼前人不要,坚持要去冥海找我娘要个答案。 可惜,这个答案是别人给不了的,能给的只有她自己。 再想起她临去时说的话,我不是当初的他,她也不是当初的山鬼。 或许,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念及此,我不由得深深的看了眼身边的阿清。 不由得暗叹,果然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 玉隐峰山势雄伟却并不高大,七峰守护,隔绝了昆仑的清寒。挡住了寒风。 是以这里的气候也比较适合居住,虽终年落雪,却无刺骨的清寒。 谪仙派的建筑多半建在半山腰,依山而建,破冰凿岩建造宜居的洞窟。 修炼的场所在山顶,共有庭院三重。 最高大最壮观的当属战神殿。建在玉隐峰山巅。 战神殿巍峨壮观,谪仙派把最好的玉石和寒铁,以及千年来无数人的心血,全部浇筑在了战神殿上。 由此可见,谪仙派对九天玄女这位神祇有多么狂热的信仰。 我们这一路顺着台阶上山,没有遇到一个谪仙派弟子,等一步一步登上山顶,来到战神殿前面的广场上,眼前的一幕,令我瞬间傻了眼。 只见诺大的战神殿广场上,三百余谪仙派弟子静默在风雪中。 头发,衣衫都被风雪包裹。 他们看着战神殿,神情肃穆,眼神坚定。 看到这一幕,张清濯没来由的一阵慌乱,挣脱了我的手,朝谪仙派掌教走去。 早已算到谪仙派不会欢迎我,却没想到他们会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张清濯。 我站在原地看着张清濯朝掌教走去,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来到我跟前。 “好久不见,柳姐姐。” “秦玦,你可真有胆色。”柳青漪说道。 “阿清在这里,我早晚要来。”我说道。 “你现在下山还来得及,我送你出去。”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了。” “你想做什么?” “娶阿清。” 柳青漪神情一征,显然被我的话惊到了。 “你和阿清成亲,宋大人怎么办?” “我与阿清的婚事和宋大人无关。” “好吧,这是你们事我这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眼前的阵仗你也看到了,你想要娶她,没那么容易。”柳青漪叹了口气说道。 “娶她很难?”我问道。 “当然,她可是谪仙派奉若神祇的存在,怎么会舍得把她嫁出去。” “是很难,嫁她是不是比较容易些?”我点点头又问道。 “秦玦,自古就只有男婚女嫁。”柳青漪无语的说道。 “先前我占得一卦,帝乙归妹。归字的意思本来就不是娶,而是嫁。男婚女嫁是西周之后的礼法,在此之前男就女。如果娶她很难,那么就由我来嫁她好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可愿娶我? 三百余谪仙派弟子列成方阵站在战神殿广场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其中,甚至还有许多连聚灵都没有的低阶弟子,他们的身体因为寒冷在轻轻的颤抖,嘴唇青紫,每一阵风雪吹过,都能看到他们的痛楚。 但是,却没有人移动一步,他们的眼神始终坚定无比。 当张清濯走过去的时候,他们的视线也没有转移,一直盯着战神殿中的玄女战神雕像。盯着他们心中的女神。 羽少阳半跪在台阶上,那把重剑给他用力的插进地下。 李玄武在他身后,脸色肃穆。 我还看到了蛊神阿雅,她站在战神殿大门左侧。有她在,没有一丝雪花可以闯进战神殿。 “师父”张清濯走到羽少阳身边,轻轻的念了一句师父。 羽少阳没有回应她,依然盯着战神殿中的玄女神像。 张清濯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谪仙派将她奉若神明,为了她不惜和茅山宗决裂。 自她来到昆仑后,谪仙派为她倾尽全力提升修为,重开战神殿。 末法时代结束后。谪仙派会跌落凡尘,他们把张清濯看做谪仙派未来的希望。 昆仑墟出世,道门上仙会清算当年龙凤大劫的因果。 但即便如此,谪仙派还是坚定的站在张清濯身后,甘心吞下这枚苦果,哪怕会有灭门之灾。 千年来,谪仙剑阵只开启过一次,就是刘伯温奉旨斩龙脉的那一次。 如今,为了张清濯,谪仙派再次开启谪仙剑阵。 维持剑阵的运转需要耗费难以计算的庚金之气,庚金来自于谪仙派积累千年的寒铁之精。 同时还需要门派长老昼夜不停的耗费神念去催化。 剑阵每维持一日,这些派中长老的神念都会虚弱一分,只要危机不解除,他们就永远无法从地底的阵眼中脱身,以身护道。 “清濯,你应该明白,你早已不是世俗的张家二小姐。” “你背负血脉,你是玄女战神的传人。” “你是谪仙的剑魂。” 羽少阳每说一句,张清濯脸上的羞愧之情就多一分。 师门对她有多好,她知道。 尽管她进谪仙派的时间并不长,但从她在昆仑现身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成了这座千年道场的唯一信奉的神祇。 谪仙派不修神通术法,也不供奉任何一位神祇。 昆仑也是上古神话中西王母的到场,金神缛收的道场。但是谪仙派不供奉他们,他们只供奉当初的那只烈焰,元凤的化身九天玄女娘娘。 张清濯没来之前,战神殿是谪仙派的禁地,是为了她而重开。 可以想象的是,如果有人敢在昆仑亵渎玄女战神的威仪,谪仙派愿意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捍卫战神的威压。 然而,渎神者还是出现了。 亵渎战神的不是别人,而是张清濯自己。 不知从谁开始,谪仙派弟弟一排排的跪了下去。 他们跪的也不是张清濯而是玄女神像。 张清濯的脸色苍白,眼中一片氤氲。 她又看了我一眼,我看不清她的眼神。也不知她接下来的决定。 我才要向她走去,柳青漪扯住了我的衣袖。 “这是谪仙派的事,也是她自己的宿命选择,你不应该干涉。”柳青漪说道。 “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既然她无法抉择,我便替她选择好了。” “你这样过去,只会成为谪仙派众人之敌。” “那又如何?你可知我这张玄门追杀令的是怎么来的,为她我纵然仇满天下又如何。” 语毕,我脚步不停的走向张清濯,握住了她的手。 “秦玦,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羽少阳淡淡的问道。 语气很平静,但是却蕴含着无法掩饰的愤怒。 神祇不该有凡人的情愫。剑其实也不需要,他们认为是我招惹张清濯动了凡心。 “玄女战神殿。”我说道。 “这里是战神殿,同时也是谪仙剑阵的剑胆之所在。只需要我一声令下,你便会被剑气穿体,神魂冭灭。”羽少阳说道。 “师父。”张清濯望着羽少阳为我求情。 “清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涅槃,不染离殇。你莫要自误。” “可是我要的不是命,我要的就是他啊。” “哈哈哈” 羽少阳扬天长笑,笑出两行浊泪。 “既然你要的是他,当初你为何要上昆仑?” “封神归位,从你踏上昆仑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听羽少阳这样一说,张清濯的脸色又苍白几分,惨白如纸,与雪无差。 “是不是我放弃神位,就可以嫁给他?”张清濯思绪混乱,喃喃自语。 “你可以放弃神位,茅山宗乃至天下玄门可会放过谪仙剑派?”羽少阳大声问道。 张清濯再也说不出话来。流着眼泪看着我。 “傻瓜,战神是不流泪的。”我一边安慰,一边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谪仙派对她的好我晓得,将她奉为神明。这已经是尘世中能够得到的最大的尊重和喜爱。 爱至极,莫过于信仰。 成为别人的信仰,就等于掌握了生死荣辱。 我毫不怀疑,如果张清濯有难。在场的每一位谪仙派弟子都愿意为她流尽第一滴血。 张清濯还想对我说些什么,被我伸手阻止。 我松开她的手,走到羽少阳面前说道:“羽掌教,当初是我安排阿清上昆仑,对当时的张家而言,这是她最好的选择,我会为这件事负责。” “秦玦,你想怎么负责?” “你们搞错了一件事,我来这里,不是要把阿清带走,也不是要娶她为妻。” “秦玦”张清濯喊了我的名字。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来?”李玄武不解的问道。 “战神不能嫁,嫁了神格有损。我与她死生契阔,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分开。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李玄武又问道。 “我嫁。” “什么?”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露出震惊的眼神。 自古男婚女嫁。我有真龙后裔之名,拜茅山宗所赐更是早已名满天下。 能凭借一己之力破掉谪仙派剑阵的守护之剑,更是说明我已经能爆发出阳神战力。 九嶷山,神仙墓,南海屠蛟,裴旻墓,黑雾峰 这些经历,不知不觉中已经为我累积赫赫威名。名扬天下。 壬癸之君的真龙之气为我铸造大人象,现在的我已经超越了跃龙境界,只差一分机缘便可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茅山宗的三十亿如同摆设,儒道灵异科奉我为上卿。 而我今年也不过二十岁,除了宋珏的帮扶,这一切几乎都是我凭借一己之力换来的。 人的名,树的影。 我早非当初的少年,现在的我有足够的豪气面对天下群雄。 就是这样的我,却当着三百余谪仙派弟子的面,说出震惊世俗的两个字。 谪仙派弟子还未缓过神来,接着我又对着张清濯单膝跪倒,笑着问她:“阿清,你可愿娶我?” 第二百九十二章 玄女 张清濯看着我,流着眼泪吃惊的看着我。 “秦玦,你” “帝乙归妹,本就是男嫁女,西周后文王重修礼法才有男婚女嫁之说,既然占得归妹卦,嫁你有何不可?” “好,我愿意。” 我的提议令谪仙派上下震惊,许久之后才想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羽少阳看我的眼神犹自充满警惕,抗拒的意味十分浓烈,起身说道:“凡夫俗子,如何与神女婚媾?” “凡夫俗子?” “除非你能飞龙在天。才有资格与神女婚配。”羽少阳沉声说道。 “我是真龙后裔不假,但我此生不能化龙,前辈有些强人所难了。”我说道。 “不能化龙,你又有什么资格和神女婚配?” “我可以帮谪仙派应昆仑墟之劫。至死方休。” “你是孽龙之子,我看你是自身难保,才来昆仑避难。” 便是再好的性子,也经不起羽少阳一而再,再而三的刁难。 若我无力自保,根本不会来昆仑。 看眼前的情形,我知道说再多也没用。 于是,我转身朝战神殿走去。 “秦玦。你要做什么?”张清濯在我身后问道。 “我想进殿亲自问一问玄女战神,我秦玦到底有没有资格与你婚配。” “秦玦,玄女战神乃九天千金之象,你千万不可有渎神之举。” “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见我举步进殿,李玄武站起来看着羽少阳问道:“师父,要不要拦下他。” “让他进去。”羽少阳说道。 李玄武叹了口气,再没说什么。 玄女战神是不可亵渎之神,即使隐没,余威犹存在于天地之间。 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只是不知道,数不尽的年月之后,她还有多少余威留在人间呢? 道藏对她的神位一贬再贬,昊天也无疑为她在天界开辟道场。 自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后,天地人系,玄女战神也不知所踪。 传说中她入世轮回,欲重证大道,可到底也没有确证。 谪仙派虽然口口声声称张清濯为九天玄女传人,甚至将其看作玄女的转世之身,但恐怕就连他们也搞不清楚战神到底去了哪里。 就像九歌里的东皇太一神秘难测一般,这扬名远古洪荒的兵主的去向也成了人类神话史上的千古不解之谜。 神殿门口,阿雅拦住了我的去向,此时的她神性远远超过了当初在九嶷山的时候。 末法时代结束后。地祇淫祀之神也被天地法则纵容,允许他们汲取天地灵气,炼化功德之力。 “秦玦,战神不是仁慈之神。” “我知道。” “上古之时,龙凤并不和谐,甚至还是宿敌。” “我非龙,永远也不会化龙。” “可你分明是她的后人,化龙不是早晚的事么?”阿雅问道。 “还请蛊神前辈入我识海一观。” 语毕,我以意念洞开神庭,随后阿雅分出一缕神念进入我的识海。 我的神魂不可现于外界,怕被天道察觉。 识海上空,人首龙身的神魂默默的与蛊神对峙。 “人首龙身。想不到你居然可以凝聚出伏羲法相。”识海中阿雅的神念镜像叹息着说道。 “若无伏羲一画开天,创下先天八卦,便无后世奇门遁甲,阴阳之道。” “你说的没错,只凭你的伏羲法相便有资格迎娶阿清,甘心居下嫁之更是足见心诚。进去吧,我相信兵主并不会为难你。” 阿雅退出识海,亦不再拦阻我进战神殿。 当初宋珏曾经告诫过我,要我千万不要随便进入任何神殿,无意中闯入也要默念鬼神冥冥迅速离开。 今天,我是主动进入神殿,才一进去。就感知到一股磅礴无匹的神念威压,排山倒海一般的朝我袭来。 我的身体忍不住一软,便要屈膝跪倒。 可是,也不知为何,灵魂深处传出一股强大意志,促使我站直了身体,不许我跪下。 我向前走,每靠近玄女神像一步。受到的神念威压就越强烈。 很快,强度就超越了我在孔庙面对孔圣神像的时候,还好我现在无论是神魂还是肉身都今非昔比。 神威虽盛难欺我,心如磐石照吾魂。 短短数丈距离,犹如跨越万水千山,最终我身体笔直的站在了玄女神像面前,距离她只有五尺距离。 我扬起头,以敬畏的眼光看向玄女神像。 与阿清一样的流火霓裳,裙琚扬起,露出银甲腿铠。 脚踩银色镂空火云靴,头戴凤铃战神冠。 寻常古代甲胄,靠旗只有四面。谓之风林火山。 疾如风,徐如林,贪如火,守如山。 但战神玄女的神像却有五面。分别是金木水火土。 天下万物,皆出五行。 所谓战神知道,便是圆满的五行生克之道。 我敬畏的看着玄女神像,在这个过程中我避开了与她的眼睛对应。 神眼不可直视。洞察虚空,摄人魂魄。 默默站立片刻,我主动双膝跪在莆团上,在心底念起九天玄女宝诰。 “既然有事求我,为何先前不跪?”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直接在识海中想起。 我心里无比震惊,想不到人间居然还有玄女娘娘的神念残留。 只是这声音虚无缥缈,神性也只有一丝一缕,难怪她的神威不足以压制我的神魂。 想来也能明白,若是玄女的神念全盛,别说容我欺身进殿,便是远远被她恶意窥伺一眼,便足以身死魂灭。 我没有以言语回应,神魂在识海中缓缓升起,对着天空遥遥祭拜。 “伏羲斩龙身以登天帝之位,想不到人间居然还能再现伏羲远古法相,你到底是何人?”玄女吃惊的问道。 “我只知我是一道天地无法炼化的执念。寄魄而生灵,却不知执念因何而起。”既然见到了玄女娘娘的神念,我自然不会放过追查自己的真正命运。 声音沉默许久,叹息着说道:“以我现在的神性,竟然无法推测你的身世来历。罢了罢了,你来拜我,所为何事?” “婚媾。” “伏羲女娲开天地人三婚,你以伏羲远古法相见我。这场婚事,我又如何能回绝。” “这么说,玄女娘娘是允许我与阿清成婚了?”我惊喜的问道。 “眼前谪仙派有灭门之威,张清濯亦有杀身之劫,除非你能令我相信你有保护她的实力,否则这场婚媾不要也罢。” “生死无论,以命相随。”我说道。 “匹夫之勇不足道。” 昆仑墟出世,道门上仙回归人间。 就算宋珏不计嫌隙来帮我,我也没有把握帮助谪仙派渡劫。所能做的便是,与她生死与共。 就在我为此事为难的时候,又是一个声音在识海上空响起。 “玄女战神,不知我麾下这七万大军,能不能守住昆仑?” 第二百九十三章 战神兵书 伴随着死神的声音,七万亡魂大军现于识海。 瞬间鬼气滔天,识海犹如冥海一般。 自从知道死神隐没在我的识海后,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麾下的七万亡魂大军。 此刻七万大军位列成阵,对应天上北斗七星。 七星拱卫点将台,点将台上死神一身黑金骷髅战剑,单膝跪地神情肃穆的望着天空。 死神乃后天地祇,前身为少司命,少司命亦为后天地祇。 而玄女战神乃是先天自然神祇。洪荒古神,绝地天通后第一批离开人间的尊神。 无论是神格还是神威,都不是死神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 是以。死神在战神面前,只能屈膝行礼,以下位者神明参见。 当然,最关键的是死神尊敬战神。 少司命身化死神,皆因战争之罪,她没能帮助楚越王朝打赢汉朝大军。 而但凡统兵打仗的。无不尊崇仰慕战神兵主。 玄女开人间兵法诡道,创奇门遁甲,是兵主,也是兵家之祖。 黄帝蚩尤一战,为她奠定战神之名。 人间只是中九州,传说在不为人知的大九州之中,战神之道也被用于神魔之战中。 看到死神现于海上,战神静默片刻说道:“想不到九歌少司命居然蜕变成死神,配合谪仙剑阵,有你这七万大军足以守护昆仑,但这是在昆仑墟出世之前。” “昆仑墟有何通天之辈,难道我这七万大军都守不住昆仑么?” “昆仑墟乃上古仙人流放之地,亦是道家飞升仙人之地,但凡因功德不足未能位列天庭仙班者,都在昆仑墟中,数千年以来,昆仑墟中凝聚了庞大无匹的仙族力量,强大到甚至可以重开诸神之战。” “这么强么?”死神震惊的说道。 “仅仅凭借你麾下的七万亡魂大军。根本无法与仙族力量抗衡。何况,你只有死神之名,也根本不懂兵法诡道。” 死神沉默,被战神一下切中了弱点。 她若兵法通神,当初的楚越王朝就不会覆灭。 两千年中,她只有一把寂寞的刻刀,刻出七万亡魂,却只能隐藏在地下。 玄女的这番话不仅令死神默然,也令我心头一片沉重。 昆仑是她的道场。关于昆仑墟的事情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这些事,恐怕连儒道都没有考虑在内。 我忍不住在心底自问,如果昆仑墟仙族集体入世,人间能容得下这堪比诸神的力量么? 念及此,我问道:“玄女娘娘,我们该如何应对?” “昆仑墟中的仙族力量虽盛,却也不会轻易入世。一来人间灵气早已不适合仙人居住,而来昆仑墟中还封印着洪荒神魔的意志,他们才是仙族最大的隐患。” “怕是一部分入世。也不是我们能够抵挡的。”我说道。 “人族气运还在,人间不会出太大的乱子,他们要的也不是人间香火,而是昆仑。”玄女说道。 “仙族要昆仑做什么?”我问道。 “只凭仙族本身的力量是无法压制洪荒神魔意志的,昆仑乃万山之祖龙脉之源,若能将昆仑墟和昆仑合二为一。便可将洪荒神魔意志永封。” “昊天会允许仙族这么做么?”我问道。 “昆仑是人间的根基,而人间是昊天的因果。”玄女说道。 很早之前我就明白一个道理,人间是昊天的因果。 昊天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从人间一步步褫夺来的。 先从人皇手中夺来天道的掌控权,再一步步削弱人皇的神性,直到人间再无人皇,后世帝王借以天子自居。 人间帝王沦为天子之后,昊天犹不满足。 五次大封神,褫夺人间神性。天龙也被贬为地龙。 最终把整个人间沦为天界的附属,昊天一统三界再无任何威胁。 “就算人间是昊天的因果,可是昊天已经永掌天道。为什么还要动人间?”我问道。 “天道是有轮回的,没有人可以永掌天道,要想永掌天道只有一个法子。以自身合天道。这样的话,他就必须斩尽一切因果。”玄女说道。 没了昆仑,短时间内人间不会有什么变化,或许很长一段时间内人间都不会受到影响。 但昆仑乃人间之根,树没了根还能活吗? 昊天无须灭世,便可让人间慢慢消亡 “秦玦,我要你守 护的并不仅仅是元凤血脉,也不是战神殿,我要你守护的是整个昆仑。”玄女说道。 “玄女娘娘,我做不到。”我叹息着说道。 “现在的你当然做不到,只可惜我已经等不到看到你觉醒的那一天了。其实我并非故意为难你与清濯的婚事,只是想知道现在的你到底拥有多少力量。现在看来。你还远远不够” 伴随着战神玄女娘娘的叹息,识海上空光影变幻,光影中战旗摇动,狼烟滚滚,金戈铁马纷纷而来。 战事如云,战场如雾。 云雾中。那曾经在人间燃烧的一场场战火化为一页页的兵书。 最终浇筑成一册黑色的玄铁书卷,书卷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战神之道。 兵书铸成,玄女的神念化为一道虚影显化。 这道虚影极为淡薄,仿佛会随时冭灭于天地之间。 玄女手持兵书,从天而降,来到我面前。 “这卷兵书,是我送你们的贺礼,清濯我便交给你了。” “定不负所托。” “晓得你们情比金坚。”玄女娘娘微微一笑,笑容转瞬即逝,换上一副伤感的面容说道:“若是你娘还在,昆仑倒也并不难守。” “玄女娘娘也知道我娘的事么?”我问道。 “当然,不过关于她的事我不好多说。” “为何?” “我虽有九天千金之象,战神之名,你娘的身世来历却并不在我之下。等她破出冥海的时候,你自个去问她吧。” 语毕,玄女的虚影转身朝虚空中走去。 眼看着她的虚影越来越淡,即将消失,我问出一个积攒许久的问题:“玄女娘娘,当初的龙凤大劫到底因何而起?” “烛龙衔火精照天门开光阴流转,斗姆现九皇道体定星辰序列。等你知晓了这两句话的意思,也就懂了” 声音渐行渐远,虚影也最终归于天地。 如同那些消失在人间的先天神祇一般,从此人间再无玄女战神。 我默然许久,看了一眼死神,走过去把兵书给她。 “这是战神的遗物,也是她的大道真章,你舍得把它给我?”死神吃惊的问道。 “你答应要帮我守昆仑来着,这兵书对我暂时勿用,你先收着吧。对了,如果方便的话,我想请你做我和阿清的证婚人。” “好。” 第二百九十四章 新婚前夕 再睁开眼睛,我的人依然还在战神殿中。 我对着战神玄女娘娘的神像叩拜行礼,起身走出战神殿。 殿外,羽少阳和三百余谪仙派弟子全部在看着我。 漫天花雨洒落,颜色鲜红,与白雪响应,惊艳了整个昆仑。 战神并非无声无息的离去,冭灭归虚之前以她最后的神性为我和阿清送来了祝福。 张清濯眼中一片迷茫,望着我痴痴的说道:“她走了吗?” “嗯。” “她有没有说什么?” “她将你托付给了我。阿清。” 闻言,阿清脸上再现泪痕。 我把她擦去眼泪,牵着她的手走到羽少阳面前。说道:“羽掌教,纳吉吧。” 羽少阳身体一颤,说道:“好谪仙派千年未有的幸事,我自会尽心操办。” 我和阿清的婚事获得了战神的认可,谪仙派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愤怒变成了祝福。 门派山下一片沉浸在喜庆的氛围内,处处张灯结彩。恨不得与天同庆。 但是,这场婚礼注定是与世隔绝的,谪仙派的危机并未解除,而且愈演愈烈。 谪仙派掌教羽少阳一边翻阅古籍筹备神婚,一边暗中派人盯着道门在昆仑雪域中的一举一动。 昆仑雪域,关于昆仑墟的入口时刻不停的搜索着,但却始终不见踪迹。 或许是机缘未到,或许是昆仑墟牵动三界,出世还需要一定时间,总之,这令玄门翘首期盼的仙缘洞天迟迟不肯给世人一睹真容。 早在半个月前谪仙派就开启了谪仙剑阵,道门因此生出嫌隙。 不久前的一次道门会议上,在茅山宗的一再要求下,道门终于做出了决定,将谪仙派从道藏中除名。 谪仙派本就不修神通术法,千百年来参加道门论道大会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时至今天,末法时代已经结束,谪仙派的剑气再也无法独步天下。随着各大道统洞天福地的开放,道门迎来一次罕见的中兴浪潮。 在这种情况下,谪仙派的剑气就更加不复昔日的威慑力。 昆仑墟出世,道门旧日飞升的仙人或将重回人间,再次清算龙凤大劫的因果也会提上日程。 道门做出决定把谪仙派从道藏驱逐,不仅仅是因着茅山宗的强烈要求,还因为谪仙派给予了张清濯庇护,而张清濯是龙凤大劫余孽,元凤血脉的继承者。 鬼王宗的惨痛伤亡。令茅山宗出离愤怒,在得知我已经前往谪仙派后,茅山宗主力也朝谪仙派所在的雪域进发。 昆仑墟迟迟不出世,其它道统苦寻无果也将目光投向谪仙派。 谪仙派在昆仑扎根千余年,没有人比他们对昆仑更知根知底,在茅山宗的带动下,他们准备联合起来找谪仙派要个答案。 除了要答案之外,谪仙派的底蕴也同样令人心动。 寒铁,灵玉。这些都是世间罕见的天才地宝。 传说中,昆仑冰崖上的玉树已经通灵,玉树本身就是无价之宝。 谪仙派已经被从道藏除名,道门也无需再给谪仙派面子。 巧取豪夺也好,趁火打劫也罢,反正只要昆仑墟出世。谪仙派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茅山宗有阳神出马,根本不缺乏追随者。 很快,道门大军逼近到谪仙派山下,被谪仙剑阵拦在七峰之外。 在过去的时间里,道门一直在不断的朝昆仑进军,成千上万的道兵或明或暗,从人间开赴昆仑。 在符箓咒语的加持下,行军速度并不比我当日慢多少。 名闻天下的谪仙剑阵曾禁忌过刘伯温的大军,但是却不足以威慑阳神带队的天下玄门。 更何况。道门真正的底蕴是法阵。 全真教和天师府至今没有阳神,但他们麾下的道兵如果结成法阵的话,绝对能爆发出阳神乃至数名阳神之威。 这也是为什么茅山宗有了阳神。依然无法号令整个道门的原因。 只是道兵集结并不容易,法阵对于灵气的消耗也十分巨大,除非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拿自己的门派底蕴相搏。 但是今天不同,为了抢夺谪仙派的机缘,抢占昆仑墟出世的先机,各家道统都是精锐齐出。 龙虎山计划出动道兵八万余人,算上南派道门组成的天师联盟,共计道兵十五万人。 全真教三十六方道兵齐出,每一方道兵都在五千人以上 。 茅山宗本部出动道兵十万,再加上阴山派c闾山派,以及那些民间修茅山阴法的旁门左道,总兵力超越二十万人。 能有资格进驻到昆仑山腹地的,各个都修为不弱。 昆仑墟是洞天,同时也是一方世界。传说中这方世界广袤无垠,地广人稀,充斥着浓郁的天地灵气。 是以,各门各派都选择让门下弟子精英齐出,抢夺机缘。 至于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危险反而成为次要。 他们面对的是仙族,不是神魔。 仙族,特别是后世飞升的仙族本就是道门供奉的真仙上神,能有什么危险? 不过是个各取所需的道门大循环而已,末法道门弟子进昆仑墟汲取灵气仙缘,昆仑墟中的仙人来人间重开香火汲取信仰之力。 这种循环不会一直存在,很快就会因为防止灵气过渡损耗而关闭。 是以,各大道统无不期盼着能够先人一步。 在我和阿清婚礼的前一天,道门大军终于完成了初步集结,全部驻扎在谪仙派七峰外围。 七峰对应着天上的北斗七星,道门占其六,不起眼的摇光星位留给了关外野仙。 道门大势已成,但野仙在胡三太爷的带领下依旧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只要昆仑墟一天不出世,他们就有和道门分庭抗礼的资格。 只不过,谁都知道野仙的大势已去,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南方佛北方仙的野仙了。 第七日来临,就在道门领袖还在为如何破掉谪仙剑阵商议的时候,谪仙派所在的玉隐峰忽然发出一股强大无匹的能量波动。 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困扰道门多日的谪仙剑阵,竟然缓缓隐退。 谁也想不到,即将迎来灭门危机的谪仙派,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撤掉了谪仙剑阵! 第二百九十五章 龙凤婚煞 昆仑有万山之祖的美誉,留给世人的印象除了雪域还有冰峰之外,还有一望无尽的云海。 绵延万里,烟涛明灭。 在山海经中,昆仑西还有流沙之国,昆仑北有冥界幽都。 虽然现代科技卫星早已为昆仑山麓测绘了地图,但即使在最清晰的地图中,昆仑深处也隐藏着大片的神秘领域,不为世人所察。 传说中。历经千年的搜索,谪仙派已经掌握了这些神秘领域的地图。 是以,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谪仙派都会成为道门的众矢之的。 可谁曾想到,就在道门大军集结完毕,兵临山下之际,谪仙派居然撤掉了他们最大的依仗,谪仙剑阵! 谪仙剑阵的退却,震惊了整个道门。他们想不出谪仙派为何要这么做。 震惊之下,道门没有立刻给出反应,不约而同的保持观望。 天璇星位的冰峰之外,一座白雪皑皑的断崖上,王遗风背负双手望向玉隐峰。 “掌教,道兵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结阵进发。”一位相貌古瞿的青衣老道说道。 “再等等,看看茅山宗的态度。”王遗风说道。 “师父,谪仙派为何突然撤掉谪仙剑阵?”谢流年问道。 “谪仙剑阵的运转要耗费大量的灵气和修行者念力,不可长时间维持运转,不过,为师也想不明白,就算再不支,也不该在这个节骨眼上撤掉谪仙剑阵。” “难道,谪仙派内部有大变故?” “等等看吧,七座冰峰斜插北斗,玉隐峰中所发生的事都被天机遮蔽。” 全真教保持观望,天师府那边的态度也一样。 茅山宗的阵营倒不如这两派祥和。他们苦等多日,甚至已经做好了强行攻打谪仙派的计划。 谁知,谪仙剑阵突然撤离了。 “韩上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茅山宗掌教许观问道。 他为掌教,但现在茅山宗的主事者却是韩宗布。 “苍老,谪仙剑阵真的已经撤离?”韩宗布没有回应,转身看向身侧的白袍道长。 他口里的苍老不是别人,正是海南剑派的掌教,白云剑客苍无涯。 “剑气威压已经消失。但还有些许剑意残留。” “苍老,可愿意出剑一试?” “好。” 海南剑派已经并入茅山宗,在折损玄冥剑客之后,苍无涯如今已经铁了心的追随茅山宗。 此刻韩宗布要他出剑,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往前踏出数步,站在断崖上,拔出了背上的白云剑。 白云剑客的剑道在人间登峰造极,遁世多年养剑气,剑气亦有天贼之威。 祭出白云剑。剑意轰然爆发。 道袍鼓胀,白发狂舞。 剑随着身法急转不停,越转越急。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湛蓝如洗,白云朵朵擦身浮游。 昆仑山高,他们所在位置本身就在云气中。 随着苍无涯的剑法演绎。云气悉数被剑气所接引,而他的人也在云气中不断的飞升,看起来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吸引了道门弟子的注意。 蓄意多时,终于圆满。 只见苍无涯一声暴喝,出剑斩向一座冰峰。 剑气浩大,云气万千。 一剑斩破浮云,剑气匹连如虹斩在冰峰一角。 只听轰然巨震,冰峰崩塌。雪浪翻腾。 直到一切恢复平静,也不见谪仙派七峰有任何反应。 “剑阵已经撤离。”苍无涯收剑后,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 “这么说。现在我们可以直接前往玉隐峰了?”茅山宗掌教许观问道。 “天师府c全真教那边如何?”韩宗布问道。 “还在观望。” “韩阳神,鬼王宗愿做先锋。”阴山派现任法主大力鬼王鬼仇说道。 “先结阵,时间还早。看看谪仙派接下来的动作再做决定。”韩宗布说道。 摇光星位,胡三太爷和一众仙家首领也在观望。 南宫靖也来到了昆仑,正在观察玉隐峰的气脉。 她生有慧眼,不仅可以观宝气,还可以望气观气数。 默默观察了一会,南宫靖喃喃说道:“奇怪。” “婧儿,谪仙派气数如何?” “气数晦暗不明,依旧危机笼罩, 不过我看到了一丝极不寻常的气机。” “什么气?” “贵不可言之气,或许谪仙派撤掉剑阵和这道气数有关。” “你能看出来历吗?”胡三太爷问道。 南宫靖摇了摇头说道:“只凭我现在的修为还看不出。” 海外寻仙,南宫靖寻的不是仙缘,而是散落在四海的龙气。 宋珏不仅为她指引了方向。还帮她出手斩杀了数条海中恶蛟。 如今的四海已经没有龙,但昔日海中龙族的群居地依然还有龙气残留,尤其是龙族的埋骨之地,吸引了大批的海怪蛟蛇。 南宫靖的命格为青龙伏藏,命带三甲,只因甲木太盛导致青龙无法飞天。 胡三太爷以半生功德帮她从山海关借来镇妖刀修剪甲木。在吸纳海中龙气后,南宫靖的青龙彻底蜕变为妖龙。 她修的不是真龙,而是妖龙。 龙凤皆为异类,其本质也属于妖。 虽然因着妖性失了人族天子气,却也因着妖族的身份获得无上法力神通。 如今的南宫靖,战力仅在胡三太爷一人之下。 不仅如此,胡三太爷还凝聚关外万妖之气,为其打造妖后龙幡。 持此幡,足以迎战天下阳神。 南宫靖是人族女子,却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个身份,被胡三太爷瞒过天机一手打造成关外野仙最强底牌。 至于老狐狸为什么要这么做,答案并不难猜。 “胡三太爷,现在我们该怎么做?”一位柳门女仙问道。 “谪仙剑阵已经撤离,我准备亲自去玉隐峰看一看。”胡三太爷说道。 “玉隐峰敌我不明,谪仙剑派或许还有隐藏杀机,三太爷还是再等等看吧。”一名黄家老仙出言说道。 “秦玦是我看着长大的,张家二小姐也是旧识,他们不会对我有恶意。” 胡三太爷刚说完这句话,忽然眉头皱起,抬眼看向摇光冰峰。 只见一道人影在冰峰上依山起伏,很快就来到野仙所控制的雪域之内。 这是一位年约四十的中年剑修,背负长剑气息强大。 胡三太爷以神念传音不得阻挠,很快剑修就来到一众仙家面前,抬眼看了一圈,径直走到胡三太爷跟前,从怀中取出一红色帖子呈给胡三太爷。 “今日龙凤大吉,在下奉秦姑爷之命,请胡三太爷前往玉隐峰战神殿观礼!” 胡三太爷闻言一征,继而眼中露出笑意,问道:“除了我之外,还邀请了谁?” “秦姑爷说了天下皆仇,故只邀请了三太爷一人。” “好,你且先回去,老夫旋即便会上山。” 那人走后,胡三太爷笑着对南宫靖说道:“你先前所察的那道贵气有眉目了。” “什么眉目?”南宫靖问道。 “天大地大,新人最大。秦玦和张清濯今日成婚,我倒茅山宗拿什么来挡龙凤婚煞!”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成婚 谪仙派,玉隐峰冰崖。 冰崖不在封顶,而是在次峰西向绝壁中,对面是玉衡峰,绕过便是无边云海。 今日是我和阿清的大婚之日,按照古礼,在吉时未到之前,我和她不能见面。 婚礼筹备完毕,只等吉时。 由于吉时还早,我便一个人来到冰崖,一边观赏玉树,一边思索今天会发生的一切变故和应对之策。 今天的我。修剪了长发,做了女装打扮。 得到战神祝福后,羽少阳曾问过我,要不要改变婚礼形式。毕竟男嫁女已经有数千年未见,太过惊世骇俗。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了。 龙凤大劫之后,人间再无真龙元凤。 我和阿清的婚礼,并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还关系到了龙章凤草。 一旦我们婚媾,龙章凤草就会再现人间,届时对万族众生都会造成影响。 龙为乾道。凤为坤道。 若我娶阿清,是乾上坤下,卦象为否,反之为泰。 我嫁她,求的便是这个泰卦,让阴阳顺利相交,阴阳互补。 如果是她嫁我,卦象就是大不吉,必有灾祸发生。 玉树极美,翠绿色的玉叶随风摇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听着优美的声音,望着洋洋洒洒的雪花,结在胸中的块垒也不觉疏散不少,张嘴吐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为何叹气?”身后传来李玄武的声音。 他是今天的礼官,穿的也是一身喜气洋洋。 “见过李师兄。”我说道。 “胡三太爷已经通知到了,很快就会上山。”李玄武说道。 “道门那边可有异动?”我问道。 “暂时还没有,茅山宗没有动作。秦玦,我很好奇,你用什么理由说服师父撤掉的谪仙剑阵?” “剑阵守护的是谪仙派,但婚礼之日广纳宾客,不适合结阵拒人。” “可是,若无谪仙剑阵,谪仙派岂不是更加危险,我担心你们的婚礼都无法正常举行。”李玄武说道。 “李师兄可曾听说过婚煞?”我笑着问道。 “听说过。说是新娘的八字冲了日元,一旦成婚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你所说的只是民间谬传,真正的婚煞不是这样的。天大地大,新人最大,但凡与新人相冲者皆犯喜煞,谓之冲喜。”我说道。 “来的都是道门高手,化煞驱邪本就是他们最拿手的事情。”李玄武说道。 “普通人的婚煞他们能化解,但是我和阿清的他们解不了,就算能解也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好吧,连师父都能被你说服,我也就不多问了。胡三太爷也该到了。我们下去吧。” 随着李玄武下了冰崖,回到谪仙剑派为我临时建造的洞府中,约莫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再次见到胡端公。 瞅着我一身红妆,胡端公满脸笑意。 “秦玦,恭贺新禧。” “胡端公,我想请你作我和阿清的证婚人。”我直接提出请求。 “我非人族,羽少阳比我更适合。”胡端公神情一怔道。 “羽掌教证的是人婚,你来证天婚。” 天婚是天神来证,但是现在的人间没有天神,只好降格求地祇。 胡端公是关外野仙之首,如果他不来。我就只能请求蛊神出面,他来了自然是他更有资格证天婚。 因为蛊神的神性实在损失太多,且已化神为人,不复有地祇之名。 胡三太爷的妖神,蛊神,韩宗布的阳神,虽然都能称之为神,但都只是半身。 只有死神和宋珏。才有神袛之名。 当然,神祇也有尊卑高下,宋珏的神威并不如死神强盛。 她现在是真龙不假,但是龙章却只有九五境界,上面还有一重,谓之亢龙有悔。 亢龙之后,她才有堪比九天正神的威能。 “你想证天地人三婚?”胡端公有些吃惊的问道。 “龙凤相合,乾坤逆转,不证天地人如何成婚。” “我虽然有仙之名,但你也知道野仙并不算仙,我没有资格普告九天。”胡端公说道。 “无妨,今日诸神归天。百无禁忌。” “你不说我倒给忘了,今日是小年,你倒是真会选日子。不过,就算我为你证天婚。这地婚你又找谁来证?” “地婚证婚人已经有了。”我说道。 “谁?” “少司命。” “死神也来了?”胡端公震惊无比的看着我问道。 “嗯。” “秦玦,我早就该猜到,若无万全之策,谪仙派绝不会撤掉守山剑阵。但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能把死神请来做证婚人。如果死神出面为你们证婚,谪仙派就再无转圜余地,必成道门死敌。” “就算死神不出手,你觉得道门会放过谪仙派么?” 胡端公再次沉默。 “行了,胡端公,今天是我和阿清大喜的日子,你就别苦着脸啦。” “秦玦,你娘知道么?”胡端公转换了个话题。 “我没有办法联系到我娘,不过阿清那么好,我娘知道了也一定很开心。”我摇了摇头说道。 我和胡端公没有多聊,他还要去和羽少阳商议证婚的事。 等他走后,房间里便只剩下我自己。 瞅着镜子里自己的一身红,心里也有些好笑。 随着吉时越来越近,我又变得紧张起来,慌乱不知所措。 又过了一会,李玄武和两名年轻的谪仙派弟子走进来。迎我出了房间。 婚礼在战神殿举行,他们是来接亲的。 我随着他们走出去,一路踩着红毯来到战神殿广场上。 广场上站满了人,处处飞红结彩。 见我走来,人群自动分割站成两排,中间是一条红毯通向战神殿。 红毯的另一头,张清濯一身红色官服,胸前系着大红花。头戴状元帽。 英姿飒爽,眉眼含笑。 本来羞涩的应该是她,却因着这场古怪的婚礼,她反而成了落落大方的那个。 慕容灵筠和柳青漪站在她身后,都穿了喜服。 两女都拥有完美的容颜,但是加起来也比不过今日阿清的气场。 这便是新人最大的缘故,无人可以争锋。 李玄武为礼官,柳青漪也为礼官,两人也可以称之为伴郎和伴娘。 阿雅恢复了少女神态,脸上一直带着吟吟笑意。 穿越人群,我看到战神殿台阶上的羽少阳和胡端公。 羽少阳紧锁的神情平静,但是眼底依然带着隐忧,在胡端公的劝说下,最终全身心投入于这场婚礼中。 在两人身后,死神依旧是一身黑金骷髅战甲,不过却披了一身猩红斗篷。 红与黑的强烈对比,冲淡了她身上的死亡之意。 大多数谪仙派弟子并不晓得她的身份,不过这个秘密并不会持续太久。 婚煞只能压制茅山宗,倘若道门大军齐动,就只好让死神出动亡魂大军。 李玄武手持一面铜锣开道,我在两名年轻英俊的谪仙派弟子的佣促下朝阿清走去。 两侧人群,不停的发出喜庆的欢笑。 “新郎官脸红了。” “什么新郎官,张师弟才是新郎。” “那这姓秦的怎么称呼?” “秦家小娘子!” 不知是谁开头,很快秦家小娘子的名声就开始传开。 脸红如血,根本无法自控。 来到阿清面前,在大家的祝福声中,我牵起阿清的手。 随后礼炮响起,羽少阳和柳青漪齐声宣布吉时到,随后我和阿清牵手走向战神殿。 战神殿石台上,羽少阳在中,胡端公在左,死神在右。 三人皆手持一张红纸,齐声念诵贺词。 “易正乾坤,夫妇为人伦之始。诗歌周召,婚姻乃王化之源” 第二百九十七章 决战开始 谪仙派等待吉时之际,道门大军在山下结成了法阵。 茅山宗以鬼王宗为先锋,辅以茅山阴法,列出七十二地煞聚阴阵。 旁门左道,又联手布下黄道十二神煞阵。 茅山宗宗门精英道兵,列出一百零八座北斗七星阵,组成周天星斗大阵。 周天星斗大阵为母阵,内中包含三才c四象c五行c八卦c九耀c十方等无数道门子阵。 每一座子阵,都可以焕发出数倍于布阵者的威力。 总兵力超过十万的周天星斗母阵。所爆发的战斗力不亚于百万道兵。 道门三宗,只一座茅山宗便可抗下道门半壁江山。 这等战力,放眼天下除了儒道挟持人族气运。无人可以抗衡。 昆仑天高云阔,与天最近,唯有星阵最能发挥威力。 茅山宗抢占先机,率先布下了周天星斗大阵。 如果天师府和全真教再出星斗阵,就会因为星辰之力动摇,无法发挥出威力。 当然。有得必有失。 星斗阵固然霸道稳固,是道门法阵之根。 却和终年落雪的昆仑天象不符,云气遮蔽之下,能够接引的星辰之力远不如天朗气清月明星耀之时,星斗阵能发挥的威力只有平时的一半。 不然的话,茅山宗也不会一直拖到今天不肯攻打谪仙剑阵。 金神在西,水神在东。 真正可以在昆仑逞威的还是谪仙剑阵,守护谪仙派千年不败。 只有剑阵,才可以完美发挥昆仑的地利,尽情挥洒天地庚金之气杀伐万物生灵。 茅山宗抢先布下星斗阵,天师府在人数上不占优势争不过茅山宗,只好剑走偏锋。 道门万法,雷法为尊。 天师盟以天师五雷入阵,先用五万道兵下五方雷域,再以符箓派独有的符箓通天荡魔玄极阵为枢,用剩余道兵组成万符万劫阵。 万符万劫,每一劫都为雷劫。 以符咒之威,调用九天风雷之威。天师盟大军的战力同样不可小觑。 星斗阵最稳固,雷霆阵最霸道。 道门相争,大型法阵是主要战力。茅山宗布下星斗阵,天师盟布下雷霆阵,留给终南山可用的阵法并不多。 不过,全真教有三十六方道兵。 全真教的道兵战力最强,军威最盛,即便没有阵法本身也是道门最不可忽视的强军。 三十六方道兵,请三十六方神煞。 神鬼难挡。仙魔退避。 道门大军结成战阵后,野仙也在南宫靖的妖后龙幡的感召下,结成战阵。 胡三太爷已经上山,野仙由南宫靖统率。 野仙势弱,只有数万人,战力神威都远远不如道门。 眼看道门大军已经成了气候,南宫靖心中忧虑不已,野仙对昆仑墟有企图,但并不想和谪仙派为敌。 不过。如果道门开战,他们也无法为谪仙派做什么。 昆仑墟中有道门的仙缘,同样也有妖族的机缘。 和人类相比,妖族对于天地灵气的依懒性最强。 人类自带五百年修行,而妖族想要修道实在太难了,立功德行走人间也禁忌重重。 人间灵气即将枯竭。昆仑墟中浓郁的天地灵气是野仙无法拒绝的诱惑。 道门大军结成战阵后依旧保持观望,谪仙剑阵是他们最大的威胁,但玉隐峰上的战神殿也同样令他们顾虑重重。 虽说如今的人间已经没有神祇,可是九天战神哪怕只在人间留下一缕神念,都是不容亵渎的存在。 终于,玉隐峰上的连番变故令道门耗尽了耐心。 特别是在胡三太爷上山后,玉隐峰上的那道来历不明的气机令人狂躁难安。 他们猜不出那是什么,直到礼乐响起 名正则言顺,言顺则事成。事成则礼乐兴。 随着天地人三婚证词念诵,天降祥瑞雪翻红,风吹玉树奏仙音。 坤上乾下为之泰。否极泰来,自龙凤大劫之后,人间再现龙章凤草。 龙章化为云气。凤草化为清风。 风云变幻,气象万千。 龙吟,凤鸣。 天降飞花,白雪翻红。 证婚贺词还在念诵,瑞气千条万丈,气冲九霄。 今日诸神归天,百无禁忌。 是以野仙可以普告九天,死神可以在人间传音。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红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念到最后一句,三人互视一眼,齐齐看向我和张清濯。 羽少阳的视线重点落在张清濯身上,眼神有片刻的复杂。惋惜,不舍最终化为期盼。 胡端公看的是我们两人,几乎不分彼此,眼神带着欣慰。 死神眼中一片茫然,思绪飘飞,像是穿越千年想起了九歌往事。 “此证!” “此证!” “此证!” 最终三人齐声念出最后的两个字。 剑气排空,金声玉振。 证婚贺词念诵完毕,婚礼正式开始。 拜天地,拜高堂。 我和阿清缓缓跪倒,对天地叩首,谢天地养育之恩。 随后,我们起身进殿,拜玄女神像。 再拜胡端公,他以我娘的名义受礼,拜羽少阳,他这次代表张家祖宅。 大婚最后一步,夫妻对拜。 只待这最后一拜完毕,大婚就算完成。 我看着阿清,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还记得我曾念出诗经的诗文逗她,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如今她穿了吉士的礼服,我却换上了红妆。 脉脉相对,眼中只有彼此。 那些说过的情话,那些拥有过的温柔,那些夜不能寐的思念, 我们笑着相对,却同时流出了眼泪。 “阿清” “秦玦” 哽咽再无话,唯有一拜到底! 我弯下腰,以从不曾有过的诚恳,满怀感激和希望,拜向我最爱的人。 最后一拜完成,天地风云起了变化。 风后八卦玉樽轰然巨震,从我怀中跌落,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战神殿广场传来谪仙派弟子的惊呼,剑出鞘,慕容灵筠传出一声暴喝。 羽少阳,胡端公同时飞出战神殿。 死神全身爆发出无尽死意,化为一束黑色流光没入我神庭穴中。 张清濯露出几分紧张的神情,更多的却是愤怒。 眉头紧皱,凤目蕴含杀机。 该来的总会来,茅山宗隐忍那么久,不动则以,一动道门大军齐发。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夫妻同德 我牵着张清濯的手,走出战神殿。 道门大军已经开始上山,但终究还是晚来一步。 或许,我和张清濯的婚礼并没有被他们看在眼中,或许他们也根本不担心所谓的婚煞。 可以,有一件事不是当今道门所能知晓的。 龙章,凤草。 天地有阴阳,阴阳有四象。 四象者,四卷天书也。 天书四卷。云篆象在天谓之太阳,鬼符象在地为太阴。 龙章为少阳,凤草为少阴。 四象无伯仲之分。相时而动。 少阳动可变爻为太阳,少阴动亦可变爻为太阴。 婚煞,便是我和阿清的变爻。 今天莫说诸神归天,即便诸神阵列在前也无力阻止。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 我有人首龙身之魂,魂之强与神祇无疑。然而肉身却远远落后,神魂为肉身所累。 张清濯有之体,凤躯之强和神祇无疑,但是她神魂稍弱,肉身为神魂所累。 是以,在此之前,我们最多只能有阳神之威,掌握半神之力。 但是,三婚之后,乾坤相交,阴阳互根。 夫妻同心同德,血脉相连。 凤体补我肉身不足,我亦以神魂补她神魂之残缺。 龙非龙,凤非凤。 我和阿清继承的都是血脉,本体依旧为人。 我们都不是真正的龙凤,但,这场婚礼却让我们各自的血脉传承全部觉醒。 或许等我认清自己的命运之后,还会有新的变化。或许张清濯也有着无法承载的命理。 但在今天,我们是龙凤。 飞龙在天,有凤来仪。 牵手来到战神殿广场上,看着三百余处于震惊和惶恐中的谪仙派弟子,我们心中一片坚定。 “道门大军已经绕过七峰,即将兵临玉隐峰。”慕容灵筠说道。 “茅山宗总兵力超过二十万人,列出周天星斗阵,七十二地煞,黄道十二神煞阵鬼王宗为先锋。”一位谪仙派长老说道。 “天师盟总兵力十五万余。天师五方雷域为先锋,符箓通天荡魔玄机阵为枢,布下万符万劫阵,此阵之威不亚于九天真神亲临,雷霆之力直逼紫霄。”又一人说道。 “全真教什么情况?”我问道。 “全真教三十六方道兵齐动。”慕容灵筠说道。 “只鬼王座的七十二地煞阵,便可抵三大阳神,黄道十二神煞相当于五位阳神,两座大阵就能为谪仙派带来灭门之威。”李玄武说道。 原本谪仙派弟子已经人人自危,此刻再听见这些沉重的话语。气势更加颓靡。 不是他们没有死战的决心,而是看不到希望。 “自古以来,谪仙派真正的底牌都是谪仙剑阵。”羽少阳淡淡的说道。 “谪仙剑阵的确能拦下鬼王宗和左道,却一定挡不住茅山宗的全面进攻。”胡端公说道。 “秦玦,你准备怎么做?”李玄武问道。 “这一战是茅山宗和谪仙派之间的恩怨,只要能打消茅山宗的气焰。全真教和天师府一定有所顾忌。”我想了想说道。 “可是,就算只迎战茅山宗,也不是我们所能敌,除非你能请出死神。”慕容灵筠目光闪烁的看着我说道。 “死神一旦出兵,谪仙派和道门便势如正邪不两立,哪怕仅剩一线生机,我都不愿出动死神大军。” 正像胡端公先前所说,死神出兵,谪仙派和道门只见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仅如此。谪仙派还会被儒道打上怪力乱神的标记。 因为死神非冥界之神,乃一切生者的大敌。 死神若仅仅为我证婚无妨,不为人知。儒道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若为谪仙派出兵儒道就必须表达自己的立场。 当初黑雾峰死神消失后,儒道没有继续追查。但是这不代表儒道对死神放任不管。 绝地天通之后,诸神归天不可插手人间之事。 一旦死神出兵,无论为谁,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违背了天道法则,犯了儒道大忌。 “问题是,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慕容灵筠又问道。 “如果只有茅山宗参战,我们有选择。”我说道。 “没了谪仙剑阵,拿什么来抵挡茅山宗的二十万大军?”一个谪仙派长老问道。 “张师弟,先前秦玦说龙凤婚煞能代替谪仙剑阵,你可有信心?”慕容灵筠看向张清濯问道。 我是外来人,我的话并不足以令谪仙派信服。 是以。当慕容灵筠问张清濯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向她,包括羽少阳。 “我不知道我们能做到哪一步,我只知道在我涅槃之前,绝不会看着任何一个谪仙派弟子罹难。”张清濯说道。 “这是我们谪仙派自己的选择,也是我们对玄女娘娘的承诺。我并不后悔。”慕容灵筠说道。 张清濯沉默不语,抬头看向周围的谪仙派弟子。 曾经他们奉她为神,把她当做战神传人。 可是,现在他们都知道,九天玄女娘娘已经斩断了人间的因果。 不久前,他们甚至亲眼见证了那一缕神念的消失。 战神不会重生,依旧涅槃。 自始至终,谪仙派信仰的是叱咤九天的战神而非永生不死的。 两者看似一体,但却是两种神性,两种信仰。 面对张清濯的眼神,我看到有谪仙派弟子低下了头,有些人的眼神失去了以往的坚定。 如果不是她来昆仑,谪仙派会有更好的选择,即便昆仑墟出世,谪仙派也有很大的转圜余地,不会如此轻易的就被茅山宗从道藏除名。 而现在,她成了惹罪之源。 张清濯没有多说什么,巡视一圈,眼神落在我身上。 我也找不到话语,除非张清濯能重新证明战神的身份,继承战神之道。 玄女的兵书我没有给她看,现在的她距离战神很远,死神反而最近。 “胡端公,你先回去吧。你是野仙之首,我不想你因我受累,为仙家惹火烧身。” “你真有把握应对这场危机?”胡端公看着我问道。 “我想试试。” “唉,可惜宋珏不在这里。”胡端公叹了口气说道。 “该来的总会来。” “好,我在山下等你,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身死。” 说完,胡端公下山。 他的离开,令谪仙派的士气再次低落。 不过这都无所谓,在我让羽少阳撤掉谪仙剑阵的那一刻,我就下定了决心。 这场战斗,是我和张清濯两个人的战斗。 除非我们两个同时殒命,道门大军伤不了谪仙派一兵一卒。 胡端公走后没多久,道门三军兵临玉隐峰下,彻底封死谪仙派所有的退路。 第二百九十九章 昆仑剑心 危机难解,但我无惧。 谪仙派在玉隐峰经营千载,一旦决战必然被毁。 我站在悬崖向下瞭望,正南方的雪原上,茅山宗犹如一把尖刀插在山下,全真教和天师府分列左右。 谪仙派最大的危机来自于茅山宗,茅山宗也有当仁不让的底气。 如果谪仙剑阵还在,茅山宗可能还会有所顾忌,现在二十万大军根本不把谪仙派放在眼中。 玉隐峰三面绝壁,正南雪原是最好的登山路径。 道门法阵很强,然而山路崎岖辗转,法阵必乱。 谪仙派整整一个末法时代都站在玄门巅峰。想要抢夺资源不付出点牺牲肯定不行。 “剑器,法器,龙脉石刻,玉树。域外神铁,剑诀昆仑剑心。” 茅山宗掌教许观列出一份很长的名单作为茅山宗打先锋的补偿,这份名单几乎把谪仙派的底蕴一打尽。 才说到一半的时候,天师府和全真教的长老就有人变了脸。 等许观说完,天师府立刻有人斥责:“茅山宗好大的口气。” “刘真人,茅山并不贪心。这些东西虽然重要,但昆仑墟即将出世,届时道法神术必然大兴。剑道沦为末流。”许观淡淡的说道。 “昆仑墟出世,剑道未必消亡。其它好商量,昆仑剑心绝不能被你们茅山宗一家独占。”全真教长老王清说道。 “我茅山宗也没打算独占,天下剑修皆可向茅山宗申请体悟剑心之妙。”许观说道。 “呵呵,茅山宗囤聚期货,笼络人心的手段未免太过难看。” 昆仑剑心,是谪仙剑派的镇派之宝,也是谪仙剑阵的阵眼,其最大的价值却是用来巩固和体悟五行剑气。 谪仙派之所以能屹立千年,剑道高手层出不穷也和这昆仑剑心分不开关系。 说是剑心,其实是一块产自地下的寒铁之精。 以剑入道很难,如果有昆仑剑心,成功的机会要比普通人高出数倍。 虽然对剑道高手价值无用,但对于立志以剑入道的初学者而言,价值巨大,且不可替代。 谪仙派受宗门理念制约,只招收剑道天赋绝高的弟子,而茅山宗不一样,一旦剑心被茅山宗抢走,茅山宗甚至可以量产剑修,对门派实力的提升价值不可估量。 关于昆仑剑心的归属,道门三宗争论了很久。 最后茅山宗以放弃寒铁和灵玉为代价,获得昆仑剑心的掌控权。 不是剑心不够珍贵,实在是谪仙派底蕴太过丰厚。昆仑寒铁和灵玉都是是打造道门法器的天才地宝,而且储存量巨大。 剑心的提升在于人,人数越多提升越强,茅山宗弟子人数占据道门半壁江山,所以才会如此看重剑心。 对天师府和全真教而言,剑心的重要性并没有那么大。 剑气虽然强,道门神通术法也不差。 最终的结果是,茅山宗得剑心,天师盟得寒铁矿脉,全真教得灵玉矿产。 至于其它神物法宝,三家平分。 分配完毕,茅山宗准备攻打玉隐峰。 玉隐峰高千丈。冰峰耸立,白雪皑皑。 开山而战,大型法阵只能列在山下,无法调度,只能组织精锐战力缓缓登山。 如此一来,就给了谪仙剑派放手一搏的机会。 倘若雪原决战,以谪仙派的战力根本没有和茅山宗抗衡的资本。 谪仙剑派给道门最大的威胁是谪仙剑阵,现在剑阵已经撤离,法阵也就只能用来立威造势。 先锋军队依然由鬼王宗担任主力,闾山和其它旁门左道为辅,一众茅山宗高手其中。 战术上采取稳步推进的策略,一旦情况有变。茅山宗会立刻组织精英高手支援平乱。 末法时代结束后,道门弟子纷纷突破,茅山宗现有天贼高手数百人,神游境界近万人,用来攻打玉隐峰怎么看都是绰绰有余。 倘若谪仙剑阵还在,或许还有点挑战,现在只剩下碾压。 当然,能在道门称雄数百年的谪仙派。肯定也有自己的隐藏手段。 遗憾的是,在绝对的战力差距面前,个人战力水平被严重拉低,单靠一人一剑想要扭转战局的话,除非剑道通神。 三百年末法,人间早已忘了道门神术,更不知道何为道兵之战。 就在今天,远离人间的西昆仑雪域之中,一场注定会被道藏铭记的血染昆仑之战已经拉开了帷 幕。 望着在山道中缓缓前行的招魂幡,谢流年的脸色凝重如水。 谪仙派已经被道藏除名,不管是为了什么目的,这场战斗全真教都无法置身事外。 生在礼法时代。接受现代人文律法教化,即使做了道兵君师,他依然无法接受即将到来的道门之战。 有战争就有死亡,而杀人犯法。 不只是谢流年。对道门大部分年轻弟子而言,都是一件很难令人接受的事。 而他们却必须习惯。 昆仑墟已经出世,未来的神迹古地之争也只会越来越惨烈。 天地灵气即将枯竭,届时天地间还会有无数邪魔滋生。 和平年代无法想象的战争。犹如阴影一般,不知不觉中把天下玄门全部拉入黑暗之中。 儒道能控制的是人间腹地,道兵参与古地之争根本不受律法管控。 这是时代的变迁,这是梦境的撕裂。 真实和幻影,生存和死亡。 长生,仙缘,道法,神通,鬼神仙魔齐出。 修行本就是逆天而为,机缘存在于生死之间。 长生,机缘,修行突破,天才地宝,神通术法,这些都是凡人无法抵挡的诱惑。 念及此,谢流年忽然有点羡慕佛门。 老子的道是清静无为。可惜,后世的道门却根本做不到。 或许老子就是洞察到了这一点,才会西楚函谷关,化胡为佛传下清净妙法。 迄今为止,谢流年的剑还从未杀人见血。 不止是他,就连臭名昭著的鬼王宗,都有很多人从未沾染杀戮之罪。 而从今天开始,道藏历史将用鲜血来书写。 “秦玦” 谢流年一声。 “师父,谪仙派为何撤掉谪仙剑阵?” “大婚之日,闭门谢客为大不吉。”王遗风说道。 “我想不明白,秦玦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成婚。” “因为他知道,谪仙剑阵挡不住茅山宗大军,也守不住昆仑。” “谪仙剑阵挡不住,龙凤婚煞就能做到吗?” “这就他们的血脉觉醒多少了,当初的龙凤大劫葬送过道门百万道兵。” 谢流年沉默,过了会又开口问道:“师父,如果茅山宗失利,我们真的要对谪仙派出兵么?” “当然,不出兵就会错失机缘。” “唉,想不到我会在这种场合与他相见。”谢流年再次叹息。 “他是孽龙之子,这一天早晚会来。” 第三百章 无衣 茅山宗的大军已经开始登山,招魂幡动,阴风吹散冰雪,黑雾升腾。 鬼仇可以请大力鬼王上身,在聚阴阵的加持下,掌控半神之威。 山道崎岖,七十二地煞阵无法正常运转,全部被拆分为聚阴阵,凝聚鬼气供茅山宗的鬼修吸收。 聚阴阵还可以招百鬼。护法鬼王。 迷离,冲合,勾魂。夺魄,阴兵鬼将 鬼王宗整合了阴山法,打造了一支专门冲击人神魂的符兵,以白纸黑字撰写幽冥鬼符御使恶灵,符兵的战力和阴兵相当,区别在于符兵无法持久作战。一旦符箓中的鬼气耗尽,符兵也就随之寂灭。 五万阴山弟子,随着漆黑沉重的招魂幡缓缓登山,鬼气阴森,死意之浓郁,令人不寒而栗。 谪仙派与世隔绝百年,只知修剑,却从未杀生。 这场道兵之战对不染鲜血的道兵是个严峻的考验,对谪仙派弟子同样如此。 剑是杀伐之兵,可他们却从未杀人见血。 婚礼的喜庆吹不散他们心头的阴翳,阴森的鬼气更是令他们心生恐惧。 羽少阳神情凝重如水,苍老的白发沾满了雪粒。 李玄武不动如山,慕容灵筠满脸肃杀,玉长虹紧握着剑柄,苏白脸色发白,胸口起伏不定 谪仙阵已经撤离,负责维持剑阵运转的十二剑使,人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的眼神从谪仙派弟子脸上一一扫过。我看到了坚决,也看到了怯懦,我看到了牺牲,也看到了恐惧。 没有生死就没有剑意,没有剑意就没有章法。 但是,因着昆仑剑心的存在,昆仑弟子只要天赋足够,即便没有体悟生死之战,也一样可以体悟五行剑气。 这是谪仙派的得天独厚之处。现在却成了他们的弱点。 战神不在人间,他们无法从背负血脉的张清濯上获得信仰之力,甚至还有些人把她当做了惹罪之源。 但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除非背弃谪仙剑派投降,否则谁也无法躲开这一劫。 张清濯曾是他们的希望,可是在见识到山下的道门大军后,他们的信念动摇了。 最关键的张清濯没有接下战神的传承。 昆仑要的不是涅槃重生的,而是九天千金之象的兵主战神。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动摇了信念。 昆仑之战是谪仙剑派不可避免的杀劫,即便没有张清濯,道门也依然会对谪仙剑派动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要怪只怪昆仑是天下庚金凝聚之地,要怪只怪寒铁只出昆仑,昆仑还有着玉山之称。 是以。有人想明白了这一点,战意开始凝聚,眼神也越来越坚决。 张清濯来到羽少阳面前。 “师父。” “清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师父从未后悔。”羽少阳说道。 张清濯再无话,对着羽少阳拜了拜,转身回到我身边。 “秦玦,我们下山迎敌吧。” “好。” 才走出几步,慕容灵筠从后面追上来。 “张师弟。你们要去哪?” “杀人克敌。”张清濯说道。 “山道不利决战,我们可以坚守战神殿。”慕容灵筠说道。 “师兄,战神殿是不沾血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允许战神殿被鲜血染污。” “我随你们一起去。” “我也去。”柳青漪说道。 “还有我。”李玄武也从后面走上前来。 除了他们,还有许多热血未冷的谪仙派弟子愿意随我们一起杀敌。 “诸位师兄的好意清濯心领了。龙凤婚煞已成,此煞敌我不分,还请师兄们允许我们夫妇二人放手一战。”张清濯语激昂的说道。 “龙凤婚煞,真的能挡住鬼王宗的大军么?”慕容灵筠问道。 “事在人为,还请诸位师兄坚守战神殿。” 慕容灵筠叹了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我们和一众谪仙派弟子挥手告别,并肩朝山下走去。 雪下的越发密集,天地一片银白。 我和阿清牵手而行,心中有火焰在燃烧。 “秦公子,先前我曾得一御空法诀,可瞬息百丈,你帮我取个名字如何?” “叫做凤翼吧。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亏秦公子,我的剑又该叫什么名字好呢?” 她问这话的时候,露出一副小妇人的神情,眼中带着依赖和信任,还有几分小欢喜。 明明才结婚半日,却像是已经相濡以沫很多年。 我笑着看她。伸手为她拂去落在肩头的雪花,略加思索说道:“剑意自涅槃之焰而生,剑中离火带有焚灭天地万物之威,天下人都知道你背负元凤血脉,不如就叫凤离剑吧。” “我的剑叫做凤离剑,你的剑又叫什么剑?”阿清点点头问道。 “海中金现在已经无法形容我的剑气,我也不知道我的剑该怎么取名。” “你既然已经有了大人象,剑也有了帝王之威。海中金无法形容你的剑气,昆仑金或许可以,昆仑是帝王金。” “帝王金?你指的是白帝少昊?”我问道。 “嗯,秦公子果然聪明。” 少昊是黄帝之子,五方天帝之中的白帝。 传说少昊出生的时候,院子里落下五只。 后来少昊建国后又以玄鸟为图腾,还娶了以为图腾的鸿鸟氏之女为妻。 想着想着,我忍不住露出微笑。 我娶阿清,不也是等于娶了为妻么? “好,我便为我的剑取名为少昊剑。” “如此甚好。”张清濯笑眯眯的说道。 得她满意,我也心中欢喜。 或许等到我的身世解密之后,剑道还会再有变化,但那都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行路的人定不了明天的脚步,也不知我到底能不能走到那一天。 我注定不会成为真龙,阿清的命运恐怕也不仅仅止于。 她闭关的时候体悟了阴阳寂灭之意,阴阳寂灭可不是能够掌控的大道。 无论是阴凤还是阳凤,都只是代表黑暗和光明。 阴阳寂灭是大寂灭,大虚空,彼时连光都未生,又哪有黑暗和光明之分。 鬼王宗的大军从山下往上,我和阿清是从上往下。 随着距离的拉进,招魂幡进入我们的视野,越来越清晰,甚至可以听见猎猎风声。 同时我们也感受到了鬼气的阴森可怖,军威煞气的存在。 “怕么?”我问道。 “和秦公子在一起,不知道怕字怎么写。”阿清吟吟一笑说道。 我握紧的她的手念出诗经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阿清与我相合,念道:“王兴于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第三百零一章 红 越往山下,阴气越浓郁。 黑风阵阵吹起山崖上的雪花,煞气冲天,天地一片肃杀。 招魂幡被风卷起,鬼王大军上方鬼影重重。 天光暗淡,犹如百鬼夜行。 玉隐峰的山道经过千年的开阔,石梯宽度可容纳十余人并排通行。 鬼王宗的行军速度并不慢,短短半个时辰光景,大军已经来到玉隐峰第一座石台。试剑台。 试剑台,是谪仙派专门训练新人弟子的地方,除了开凿出一方方圆数十丈的石台广场外。还有一座试剑别院。 曾经的谪仙派弟子一度壮大,最顶峰时期共有弟子一万三千余人。 人间末法开启后,谪仙派也随之没落。 一百年前华夏乱世时期,谪仙派更是切断了和世俗的联系,对新人弟子的选拔也越来越严格。 当然,谪仙派人数如此稀少的原因。还是和武道的凋零有关。 鬼王宗的五万大军挺进到试剑台的时候开始进行短暂的修整,军阵重新加固,巅峰战力也重新作出了安排。 谪仙派主力全部在玉隐峰顶战神广场,山道上的三座亭台别院几乎全部放空,难免会令他们起疑心。 谪仙剑阵的阵眼和阵胆都在玉隐峰山腹之中,关键的几处阵法枢纽也都藏在山体中,靠外围的北斗七峰互相呼应,调动昆仑庚金之气化为剑气杀敌。 是以放眼望去,整座玉隐峰犹如一座空山。 其实想想也容易明白,谪仙派从来没有想过有天会放弃使用谪仙剑阵,而一旦连谪仙剑阵都守不住的话,再多的防御都是徒劳。 当初我劝说羽少阳撤掉谪仙剑阵的时候,他思考了很久。 最后之所以答应,是因为我曾凭借一人之力突破了守护巨剑的封锁进入阵法内围。 我能破,道门大军也一样能破。 除此之外,我还交出了死神这张底牌,给了羽少阳一个承诺。 如果谪仙派面临灭门危机,死神会召唤她亡魂大军。 鬼王宗在试剑台修整的时候。我和张清濯来到上方的一处断崖上。 这处断崖距离试剑台有两百丈,把五万大军的动向悉数收入眼底,而鬼王宗的高手也同样可以看到我和张清濯。 我们两个还都穿着婚礼上的喜服,红衣白雪,格外引人瞩目。 望着招魂幡下一幅幅狰狞扭曲的面容,张清濯的眼神越来越冷漠,杀意也越来越浓郁。 令我想起了九嶷山中的那一幕,那次她短暂唤醒了血脉杀死尸煞。 利刃杀戮生命,烈焰燃烧魂灵。 杀意迅速攀升到巅峰。婚煞也开始发挥作用。 张清濯眼中的火焰在燃烧,澄清的美眸迅速烧成一片血红。 血红来自于婚煞。 即使在奉行无神论,并且将一切神鬼道法玄学全部归为封建迷信的今天,婚煞冲喜之说依然在民间大行其道。 譬如新人,尤其是新娘,在进门的时候,切不可直面新娘。 拜堂成亲的时候,孕妇老人小孩子都不允许出现在新娘的正前方,除非轮到你受礼。 孕妇最容易冲煞。体虚者也一样。 一旦被婚煞冲合,轻则大病一场,重则气场被婚煞冲破。 万物皆有场气,场气被破,生机凋零。 当然,婚煞并非都如此强盛。还要结合地点日辰,天时地利人和不相违婚煞就无从谈起。 今天众神归位,邪神现于人间。 昆仑为庚金凝聚之地,庚金掌杀伐。 龙凤婚煞不冲则已,一冲便会流血千里,造一方天大的杀孽。 最关键的是,今天新人最大,无论杀多少人,哪怕鲜血染红白雪。依然天道不涉。 玉隐峰是张清濯的师门,今日男嫁女娶,这里是她的主场。 婚煞中。新娘煞最强,新郎稍弱。 道门大军数以十万计算,属于我的新娘煞应该留给最强的挑战。 “这一战我来。” 张清濯杀意凝聚。语气也变得格外冷漠,握剑的手在轻轻颤抖。 终究是第一次杀人,而人命关天。 这是一场看不到结局的战斗,无休无止,一旦动手杀戮就等于开启地狱之门。 昆仑曾被称为神山,灵山,仙山。 华夏文明最古老的四种神话体系中,都把昆仑当成天之下都,人间仙境。 而今天,昆仑山的玉隐峰将会称为修罗之地。 雪花大片凝结,寒风呼啸吹起张清濯的长发,吹过她的剑锋。 “阿清。”我念出她的名字。 “你要和我说什么?”张清濯回头看我一眼问道。 “今日无罪。” “既然无罪。那么就让我们尽享杀戮盛宴。” 语毕,张清濯振衣朝山下走去。 张清濯穿的是一身红衣,和漫天白雪相映,红的刺目。 杀意凝聚到极致,也开始泛红。 张清濯全身上下都萦绕着一层浓郁的血光。 有黑暗和光明双面神性,两种神性本该各自独立。却被这一身的猩红杀意贯通。 这一刻的她,既掌控阴凤的死亡清寒,又掌控阳凤的毁灭烈焰。 她走的很慢,每踏出一步,身上的血光就浓郁一分。 白雪中的红,诠释的不是腊梅的苦寒,而是死亡的冰冷。 天大地大,满山白雪。 张清濯开启全部的血脉之力融入七星龙渊剑中,揭开今天这场杀戮盛宴的帷幕 百丈,五十丈。 随着张清濯越走越近,鬼王宗终于感受到了她刻骨不化的杀意。 杀意入骨,震颤灵魂。 虽然还有很多低阶弟子没有感知到她杀意的恐怖,但是那些鬼影,那些凶灵却已经开始惊惧,嚎叫。 或凶狠,或愤怒,或咆哮,或呜咽,或呆滞 此时的张清濯气场犹如一座烘炉,势要把一切魂灵投入其中烧成灰烬。 鬼王宗的军威煞气压制不住的神威,即使强大的护法鬼王,也无法攻破她的气场。 没有大型法阵的场气,谁都无法禁忌她的烈焰气场。 即便是阳神也不能。 其实,以张清濯现在的神威,就算是面对阳神也凛然无惧。 (今天两更,下一更应该在十二点半,别急,以后都两更了。) 第三百零二章 凤怒再现 谪仙派只有三百余弟子,谪仙剑阵也已经被撤离。 没了谪仙剑阵,这三百余人根本不被鬼王宗放在眼中。 鬼仇是个骄傲的人,请大力鬼王上身,借助聚阴阵催发无边鬼气,他甚至敢直面阳神而战。 谪仙派令他忌惮的人并不多,即便我曾灭杀罗刹仙子和数名鬼修,也不会令他对我产生丝毫胆怯之情。 在鬼王宗的人眼里,能够作为先锋是一份无上的荣耀。 谪仙派犹如粘板上的鱼肉,等着他们去收割。 然而,当张清濯孤身一人走向他麾下的五万大军的时候,鬼仇的心脏开始不由自主的抽紧。 他当然认出了张清濯的身份。却根本想不到第一个要面对的人会是她。 更想不到,张清濯明明是一个人,爆发的杀意却比千军万马还要恐怖。 她的杀意是如此的残酷,她的人又是如此的凄美柔弱。 鬼气涌动如潮。在鬼王宗秘法的激励下,百鬼也渐渐狰狞,凶相毕露。 如果张清濯是真正的凡女,即便她修为再高,也不会有如此浓郁的杀意,更不会如此从容的直面鬼王宗五万大军。 可惜,神物就是神物。 叱咤九天的元凤,一旦血脉全部觉醒。视万物生灵为蝼蚁。 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后,先天神祇和后天神祇陆续归天,直至今天连地祇都已经在人间绝迹。 人间五次大封神,所敕封的鬼神也从未在人间显圣。 是以,人间早就忘记了什么是真正的神威,更不记得那些曾经与神比肩,天地孕育的神物。 五十丈,三十丈。 到了三十丈的距离,张清濯停下了脚步。 鬼气如海,军威如山。 鬼王宗大军所爆发出的杀意如同山海洪流。 纵然有神威,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风开始狂乱,山海洪流和气场开始正面冲合。 寒风如刀,搅碎雪粒,又从冰峰上斩下一块块碎冰,化为冰刀冰剑,在空中呼啸盘旋。 聚阴阵开始运转,很快就在试剑台上空凝聚出一道道黑色的烟柱,烟柱中鬼物升腾,百鬼一一显形。 只短短片刻光景,试剑台就仿佛变成了人间炼狱。 一张张符箓被阴森诡异的咒语操纵着,漫天飞舞,一一燃尽,招魂出最恶毒的厉鬼凶魂。 鬼卒,鬼将。鬼帅,鬼王。 鬼王宗的弟子在法阵和符箓的加持下,开始引鬼上身。 招魂幡随风鼓胀,发出裂帛般的声音。 聚阴阵所聚集的鬼气,就是从招魂幡而来。 三百年末法,阴山法脉从未停止过对鬼气的吸收。 他们不停的祭炼招魂幡,吸收散落在人间荒野的孤魂野鬼,抹杀他们的灵识,吸收他们的鬼气和阴气。 儒道对人间掌控太严格,以至于阴山法脉早就有了堪比正统道门的实力,却始终以左道自居。 其实,如果真的只论实力。单单一个鬼王宗就绝不在海南剑派之下,何况阴山法脉还有其它两宗。 三百年末法,三百年的隐忍。 今天这只潜伏在暗影中的凶残猛兽,终于亮出了爪牙。 茅山宗让鬼王宗为先锋,正是看中了这头猛兽的力量。 能不能一战立威,关系着茅山宗会不会下定决心扶持阴山法脉。 昆仑墟出世,人间格局势必会出现大变动,但邪道终究是邪道,儒道能容忍道法入世,却也容不下邪道的存在。 可如果茅山宗决心扶持的话,就不一样了。 茅山宗现在受儒道的压制,可一旦昆仑墟出世。三茅真君重归人间,儒道拿什么来和这三位旧日的神祇抗衡? 三茅真君可不是道门飞升者能比的,他们生前封神,并且在人间吸纳了将近两千年的香火,这是堪比九天正神的存在。 能够在人间与三茅真君争锋的只有道门四大天师,上洞八仙,全真祖师王重阳,陈抟老祖等道祖级别的大能。而这些人要么封神证道,要么位列仙班,根本不会出现在昆仑墟中。 全真教和天师府已经为茅山宗妥协过一次,允许茅山宗三分天下。 倘若三茅真君能顺利回归人间,全真教和天师府还会继续对茅山宗妥协。 而今天这一战,既是谪仙剑派的生死存亡之战,也是茅山宗正式开始三雄争霸的首战,无论如何都不容有失。 鬼王宗杀意排山倒海,但张清濯终于还是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代表她已经适应了杀意凌迟。 三十丈,二十丈。 两大强烈的气场碰撞之后,再也无法分割。 张清濯以神念扫过。可以看清每一个鬼王宗弟子的面容,也可以辨识出隐藏在鬼雾中的恶鬼凶魂。 二十丈再无法寸进,战争犹如绷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现在。她需要等一个杀戮的契机。 这个契机可以是敌人的弱点,也可以看做自身的杀戮冲动。 战意凌绝,杀意入骨。 可是她终究是孤身一个人,的神性再霸道。可她终究是人。 所以,她还在等。 她能等,但是鬼仇已经无法再继续容忍下去。 能够允许张清濯走到军阵前已经是他的极限,再往前一步,就是对鬼王宗乃至整个阴山法脉的羞辱。 山下站着道门迄今唯一阳神韩宗布,还有数以十万计的道门大军。 他们都在盯着这场没有胜负,只有生死的战斗。 鬼仇开始念诵最恶毒的咒语,随着他的咒语,一个恐怖骇人的巨大鬼影从他背后冉冉升起。 大力鬼王的出现,让百鬼发出兴奋的呼喊。 这个曾经令道门蒙羞的恐怖存在,再次出现在人间。 牛头,鸟嘴,虎身,豹尾,狮爪,背上两翼。 恐怖的眼球。燃烧着属于幽冥的鬼火。 强劲的四肢,布满黑紫的脉络。 爆炸的肌肉纹理,闪耀着属于冥界的古老文字。 大力鬼王,集合冥界十大阴帅法相于一身,其真身的恐怖更令人不寒而栗,无法想象。 即便今天被召唤的只是它的一道分神镜像,也有着人间阳神之威。 看到大力鬼王的分神被召唤出来,张清濯的心神有片刻的惊惧。但仅仅是一瞬间,惊惧就被无边狂怒所替代。 狂怒来自于阴凤的意志,阴凤曾叱咤幽冥,监察六道。 阴凤是比肩鬼帝的存在,见酆都大帝而不拜,直接授命与九幽阴司之主,后土皇地祇的化身九幽女帝。 大力鬼王点燃了阴凤的怒火,阴凤意志又催发了阳凤的烈焰之威。 只听轰然一声巨震,张清濯全身爆发出火焰,燃烧的火焰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影响,却将她的杀意和战意再次提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 “利刃杀戮生命,烈焰燃烧魂灵。” 低吼着念出这句谶语之后,张清濯铮然拔出了七星龙渊剑。 欧冶子的七星龙渊剑,夺天地之造化,鬼斧神工,可仅仅出鞘的一瞬间,就有了即将被焚毁的迹象。 这把剑,承受不住狂怒的烈焰。 见此,张清濯伸出一根手指,用剑尖刺破,滴了七滴精血。 七滴精血分别落在剑身的七口寒潭上面,瞬间变为七颗燃烧的星辰。 同时也代表,这把剑正式和张清濯血脉相连,再不受烈焰的影响。 张清濯亮出了七星龙渊剑,大力鬼王也终于被召唤完毕,并且将神念锁定在她身上。 “杀了她!” 伴随着一声地狱嘶吼,张清濯扬天长啸,拔空飞起。 犹如一道流火,冲向百鬼! (明天继续两更!) 第三百零三章 极道杀兵 流火冲入鬼气黑雾之中,瞬间被鬼影包围。 我在山上看着这一幕,心脏骤然一紧。 鬼王宗的五万大军,鬼影幢幢,阴风惨淡黑雾弥漫,张清濯的流火几乎刚投入进去就被鬼影淹没。 刺目绚丽的流火,燃烧着的金色火焰,灼烧着阴灵的鬼魂,只听见一声声鬼哭神嚎。 可是。鬼影实在太多,杀之不尽除之不绝。 张清濯的光影开始如烈日骄阳,渐渐的光影开始暗淡。红色的流火在无边鬼气中浮沉。鬼气不停的腐蚀着流火的光辉 惨叫声越来越强烈,厉鬼凶魂的凄厉惨叫中还夹杂着鬼王宗弟子的哀鸣。 时而不时的有鬼将爆出怒吼,又在怒吼声中被烧成灰烬。 我只看得到张清濯的流火,看不到她的剑气。 滔滔鬼气如山海呼啸,如此密集的鬼魅攻击中,根本没有给剑留下多少逞威的空间。 强大密集的神魂攻击考验的是张清濯的神魂。她也根本无法分出心神去御使剑气。 起伏的鬼蜮中,我看到一个十丈高的护法鬼王凝聚成型,双手高举一把黑色的长兵,奋力斩向张清濯的流火光影。 张清濯在百鬼缠身之下,无法闪避,一声怒吼再次爆发冲天烈焰。 护法鬼王的长兵被烈焰焚灭,本体也被烈焰烧成了灰烬。 这次强力的反击,让张清濯损失大量神念,流火又变得暗淡几分。 就这样,她一边承受着排山倒海的鬼魅攻击,一边时而不时的爆发神威冭灭强大的恶鬼。 流火烧过的地方,魂灵冭灭成灰。 那些散落的火焰是从她身上损失的神力,落在地上被鬼王宗大军立刻扑灭,无法连成火海。 张清濯焚烧百鬼的时候,鬼仇身后的大力鬼王一直在冷静的观察着战局的变化。 鬼王宗的弟子在后面默默结阵,聚集此地的阴气供给大力鬼王所吸收。 而那些从招魂幡中飞出的鬼影和鬼气,也源源不断的飞向各大鬼王,鬼将。鬼帅的身体中。 百鬼消磨的神威,鬼将鬼帅毒蛇般的偷袭更是在加剧消磨张清濯的神念。 骄阳,落日。 残阳如血,残灯无焰。 看到张清濯身上的火焰越来越黯淡,鬼仇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黑夜终究会到来,只等张清濯的火焰全部熄灭,大力鬼王就会亲自出手吞噬掉元凤真灵。 如果真能做到,他就等于是向大力鬼王献祭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祭品,甚至可以借此直接把大力鬼王本尊从冥界深渊中召唤出来。 到那时候。鬼王宗就不用再依靠茅山宗庇护,本身就有了和道门争霸的实力。 在无边鬼蜮中杀戮,张清濯的双目越来越猩红,闪耀着嗜血的光芒。 神威在大量流失,神念也在急速损耗。 但是她的战意却不减反增,凤阴祖师的愤怒激发了阳凤的战斗意志。 看似光辉暗淡的背后,是阴凤和阳凤之间的再次融合。 张清濯得到的是完整的元凤血脉,虽然也曾在阴阳绝灭之地融合为一,但却未经生死之战的洗礼。 如果把阳凤比喻为赤堇山的铜。那么阴凤就是若耶江的锡。 只有在战火的浇筑中,铜和锡才会达到完美的融合,蜕变为五金之精,打造杀道神兵。 最开始,张清濯的杀戮方式简单而粗暴,就是靠烈焰无情的燃烧魂灵。把鬼影烧成灰烬。 炽热的高温,和阳凤的阳刚之气,不停的驱逐破坏者鬼蜮的场气。 随着战斗的白热化,她开始意识到,只靠烈焰根本无法打破这方鬼蜮,也根本烧不尽百鬼。 一旦神力耗尽,她拿什么来迎战鬼力大王。 念及此,张清濯再次爆发出一声饱含无尽愤怒的凤鸣。 曾经的叫,犹如一泓清泉泻入心田。大珠小珠落玉盘。 昆山玉碎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而这一声凤鸣,犹如铁骑刀兵破银瓶。金声玉振瞬间沟通了凝聚在昆仑的庚金之气。 方圆百里的所有金铁之兵,都被这一声凤鸣引起共振。 就连我手里的巨阙剑,都忍不住颤抖着发出铮鸣之声。 在这声凤鸣之后。火焰一下全部熄灭,属于的神威被张清濯全部纳入体内。 她准备用之躯接下所有的攻击,同时依靠自己的剑 道杀出一条血路。 这次她的目标很清晰,不再以鬼魅为主要目标,目标变成了活生生的鬼王宗弟子。 火焰熄灭的那一刻,鬼物将张清濯本体吞没。 但是,无论多么强悍的精神冲击都不可能磨灭元凤意志,而那些具有阴身实体的鬼魅爆发出的战斗力,短时间内也攻不破之躯的防御。 张清濯被黑暗包围,在百鬼中穿行。 一边拼命的挥动七星龙渊剑,一边朝鬼王宗弟子的法阵移动。 鬼将c鬼帅等强大的阴煞开始疯狂的拦截,不停的发出致命突袭。 张清濯只攻不守。倚靠之躯硬接,同时七星龙渊剑大开杀戒。 欧冶子的神兵,融入之血。 煞气升腾,杀伐无双。 她的剑气为离火,离火清绝缥缈,出招无声无息。不沾一丝烟火。 剑气沉默的切割,斩灭魂灵。 鬼魅如潮,剑气如风,而风过无痕。 随着七星龙渊剑的激情杀戮,剑气纵横,最终引发昆仑庚金之气的回应。 纵情杀戮的同时,她的人在承受着疯狂的攻击。 之躯再强悍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身上的铠甲破碎,紧绷的肌肤纹理被凌厉的鬼气切割出伤痕。 体内的烈焰透过伤痕溢出体外,鲜血只要流出来就会瞬间燃烧。 终于,全身浴血的她又再次变为一团流火。 而这个时候的她,也正是战力最强大的时候。 “利刃杀戮生命,烈焰燃烧魂灵!” 张清濯念出这句话,拔空飞起,双手握住七星龙渊剑奋力朝正前方斩出一剑。 一剑斩出,剑气犹如一道火龙冲击。 所有在她正前方的鬼魂瞬间被剑气和烈焰冭灭归虚。 烈焰落地不灭,张清濯的踩踏着火焰,利用这短暂的空白,闪电般的冲向鬼王宗弟子的法阵。 烈焰道路的尽头,张清濯再次拔空飞起。 这一次她飞的很高,犹如烟花升空,尚未炸裂她的人就开始高速下坠。 坠落到鬼王宗弟子的法阵之中,七星龙渊剑横扫出一个完美的弧形。 只听蓬的一声,随后烟花才正式绽放。 这烟花与火无关,只和鲜血有关。 数百鬼王宗弟子被张清濯的剑气拦腰斩断。 躯体破碎,鲜血化为血雾,又被昆仑冰冷的气温瞬间冻结,变成一片片红雪。 第三百零四章 动摇 如此激情残暴的一剑,不知令多少人肝胆剧裂。 而那些如影随形的鬼祟凶灵也被这一剑震撼到了,他们是死者,生前皆为横死之徒。 大面积生魂的冭灭,令他们想起了生前横死的那一幕。 片刻的恍惚,换来的是张清濯加倍的屠戮。 不等鬼王宗弟子做出反应,张清濯的身影再次拔空,这次她的目标是身后的鬼魅。 她没有浪费剑气,而是用剑挥洒烈焰。 反手一剑。一片火海从天而降。 成千上万个魂灵被火海吞没,将这场杀戮盛宴推向高潮。 杀! 无休止的杀念主宰了张清濯的心神。 视野之内一片猩红,除了杀戮她脑海中不再有任何别的想法。 我于杀戮之中绽放。犹如黑暗中的烟花。 剑气,烈焰。 鲜血,魂灵。 鬼蜮开始塌缩,恐怖开始蔓延。 张清濯每一次剑气激射,都会带走成百上千条人命,每斩出一方火海。都会冭灭千百个魂灵。 战斗火焰完美融合了阴凤阳凤意志,把张清濯本人打造成一把极道杀戮之兵。 人是未来鬼,鬼是过去人。 在这场杀戮盛宴中,没有人鬼之分,只有永恒的死亡。 鬼仇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看着无数惨死的鬼王宗弟子,招魂幡被烈焰焚毁,厉鬼凶魂被烧成灰烬,他终于意识到战局已经开始失控。 鬼力大王给予他的自信开始减弱。 鬼蜮塌缩,鬼气减少,那些狰狞咆哮的厉鬼凶魂,鬼王鬼将以令人无法置信的速度在迅速的减少。 从张清濯踏入战场到现在,不过片刻的光景,他最引以为傲的鬼魅大军就已经出现了即将崩溃的势头。 身后的鬼力大王突然爆发出一声冲天怒吼,随后庞大无匹的身躯骤然升空,开始汲取战场中所有的亡魂意志。 鬼力大王比鬼仇更早意识到战局的变化,更是看清只靠这些阴兵鬼将根本无法杀死张清濯。 无尽的黑气朝鬼力大王汹涌汇聚,他的身躯越来越膨胀。杀意也越来越浓郁,全身散发着恐怖骇人的气息。 张清濯冷冷的朝空中看了一眼,继续挥剑斩杀鬼王宗弟子。 一座座法阵被破,溃不成军的鬼王宗弟子根本挡不住张清濯的激情屠杀,剑气纵横,以摧枯拉朽之势剿灭生魂。 鲜血激荡,红雪漫天飞舞。 整个试剑台,都被鲜血染红 杀戮总有尽头,在最后只剩下数百鬼王精英高手的时候。张清濯停下了脚步。 她不得不停下,因为鬼力大王已经吞噬掉了所有招魂出的亡魂意志和此方鬼蜮中所有的鬼气。 鬼蜮被破,鬼力大王从空中落地,落在张清濯面前。 此时的鬼厉大王犹如黑甲巨人,手持一把巨大的黑炎战斧。 站清濯在他面前,弱小的像是一只蚂蚁。 山下的数十万道门大军,亲眼见证了张清濯掀起的杀戮盛宴,心情无比复杂。 从吃惊到震撼,从惊恐到惊骇欲绝。 他们中大多数都没有见过鲜血。更不知杀戮的残酷。 对于张清濯这种大规模的杀戮方式,他们只在现代化战争中见识过。 从未想过,一个人只靠着一把剑,也能造成如此恐怖的死亡数字。 这已经不是战争,这是赤裸裸的主宰和屠杀。 每个人都有一个疑问,如果是自己面对上浴血。能够撑多久? 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会经历漫长的一生,可是,在这里,生死只有一瞬。 谪仙派只有三百余弟子,张清濯留给他们的印象,多半还停留在张家二小姐身上。 见证着五万鬼王宗c阴山法脉弟子的死亡,他们恍然醒悟,原来自己距离死亡是如此的近。 人皆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可是,在张清濯的这场杀戮盛宴中,死亡不值一提。连生命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 这一刻,不止是那些年轻弟子,就连修炼多年的道门长老的心境都出现了动摇。 这就是道门法战么? 我们真的已经做好面临这种战争的准备了么? 鬼魅的冭灭不值得同情。可鬼王宗那些活生生的人类,竟然也死的如此毫无尊严。 恐惧犹如潮水一般,叩响每一个人的心门。 末法时代太久,道兵们即使经受了最严格的训练,也无法接受眼前残酷的一幕。 关键在于,他们都是现代社会的人,儒道的法制观念深入人心,除了现代化武器战争,他们无法接受这种杀戮方式。 鬼王宗不是弱旅,整个阴山派都不是。 尾随鬼王宗登山的旁门左道,停下了脚步。 和山下的道兵相比,他们面临的恐惧最直接。感受也最深刻。 如果鬼力大王能将张清濯杀死,或许道门还能重整士气,一旦失败,谁还敢继续登山? 最终,所有人的眼光都投向了鬼力大王。 这个曾经令道门憎恶的存在,承载了不知多少道兵的希望。 张清濯的美丽印象已经从道兵心头消失。和鬼力大王相比,她才是最令人诅咒的存在。 他们渴望鬼力大王能够消灭他们心中的梦魇,杀死张清濯。 “师父,张清濯为什么强?”谢流年收回眼光,问出心中的困惑。 有谢君师的意志在身,他的心境依然坚固。 “她觉醒了全部的元凤血脉,又被婚煞激发了终极杀意。”王遗风说道。 “张清濯已经这么强,秦玦又会如何?”谢流年继续问道。 “只会比张清濯更强。” “为什么?” “今日龙凤大婚是男嫁女娶,秦玦为新娘煞。” 谢流年沉默,叹了口气说道:“或许我们今天不该来。” “可惜,我们已经来了。”王遗风叹息着回应。 第三百零五章 沟通天地 鬼力大王虚空悬浮,黑气依旧不停的朝它身体中凝聚。 这是真正的魔鬼,狰狞丑陋,眼睛闪烁着愤怒和凶残的光芒。 鬼仇召唤的只是分神,可是现在分神竟然已经凝聚了阴身实体。 随着鬼气的吸收,鬼力大王的战力也在不停的增长,等到所有的鬼气被他吸收殆尽,它的战力也终于攀升到了阳神境界,拥有半神之威。 和它相比。张清濯更显得弱小。 鬼力大王提升战力凝聚阴身的时候,张清濯也没有闲着。 她将阴凤阳风意志融合,又把烈焰神威全部融入到七星龙渊剑中。 七口寒潭喷射出火焰。犹如七颗炽热的太阳。 喜服残破成缕,喜服下的战甲也鳞甲崩溃,被鬼气染成墨色,又被她身体中流出的之血烧的支离破碎。 雪依旧在下,未等近身就已经在她上空化为水雾。 那些被她亲手埋葬的五万大军,红雪满地堆积。那些被她冭灭的阴魂化为灰烬,风声中依然可以听见呜咽百鬼呜咽之声。 不是没有人想要逃亡,而是张清濯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洲。 鬼王宗和阴山派弟子倾尽全力维持法阵,缔造出鬼蜮,一旦鬼蜮崩溃,强大的反噬力就瞬间抽空了他们的精神。 何况面对已经化身为死神的张清濯,他们心中只有恐惧和颤栗,绝望到生不出逃跑的念头。 要怪只怪鬼王宗太过于自信,为了张清濯投入了太多,根本没有想过会失败。 张清濯的战力在飞速提升,终于提升到阳神。 情难自禁,再次发出一声凤鸣。 一声凤鸣,张清濯拔空飞起,背后隐约可见两道七彩绚丽的光影,若隐若现,犹如她背后的翅膀一样。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是彩凤之翼。也代表她此刻已经觉醒了全部的血脉。 空中,鬼力大王和张清濯隔空对视。 一个黑山压顶,一个有凤来仪。 这奇幻诡异的一幕方一出现,就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鬼仇不停的吞咽着口水,眼睛死死的盯着空中。 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鬼王宗已经彻底输了。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张清濯,只要杀了她,他就还有资格重新回归茅山宗。凭借鬼力大王的战力提升得到重用。 如果失败,鬼王宗包括阴山法脉将会从此被道藏除名,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谪仙派迄今为止只派出了张清濯一个人,仅仅一个人就埋葬了他的五万大军,耗尽了整个阴山法脉三百年积累的底蕴。 招魂幡中的恶灵怨魂,鬼气,是鬼王宗为恶人间的证据,过去的三百年中。不知多少生魂冤死,又不知多少人被鬼王宗残害。 茅山宗为鬼王宗洗罪,将整个阴山法脉纳入麾下。 可是一旦鬼王宗失去了利用价值,儒道势必会对遍布人间各地的鬼王宗余孽展开大清洗,到那时候韩宗布还会为他们出头么? 鬼仇握着最后一面招魂幡,身体在轻轻的颤抖。 “这就是的神威么?”南宫靖喃喃问道。 传说她曾在九星湾寻宝的时候被河中的阴煞伤到了左眼。行走的人间的时候习惯用墨镜来遮掩。 此刻她摘掉了墨镜,才有人知晓她的左眼果然被换掉了。 右眼依旧黑白分明,而她的左眼却闪耀着重华之气。 重华为乙木之气,归青龙所属。 她天生异相,尺木临头,又是青龙伏藏命格。 可惜化龙点睛失败,一生气运只能为他人做嫁衣。 但是现在,她补全了命格。 在海上寻龙吸收的龙气化为重华之精,为她生出一只全新的眼睛。 重华幽幽。这才是真正的神眼。 不仅可以看穿宝气,还能以肉眼察觉到龙脉灵气,磁场能量的变化。 “你看到了什么?”胡三太爷问道。 “我看到了的七彩神翼。我还看到张清濯身后拖着长长的尾羽,那是翎。” 翎是隐藏的神通,即使是胡三太爷这种级别的大能都无法看到。却被南宫靖一眼看穿。 “鬼力大王呢?”胡三太爷又问道。 “我在它身上看到了修 罗之心,它是阴山鬼母所生,阴神已经凝聚成实体,他现在有着阳神之威。” “谁会胜?” “我看不出胜负,鬼母的子嗣拥有者不逊色于血脉的恐怖威能。”说完,南宫靖转头朝山上又看了一眼,继续说道:“不过我一点都不为张清濯感到担忧,她一定可以活下来,而鬼力大王必死无疑。” “为什么?” “秦玦已经准备出手了,我看到了他的伏羲法相,他的身体已经和灵魂融为一体。” “你从他身上看到了伏羲法相?” “嗯。” 胡三太爷陷入沉默,眼中露出困惑。 他开始回忆从前。却根本想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初龙娘怀孕产子,并没有对他透漏过关于孩子父亲的事,他也不敢去问。 空中,鬼力大王依旧在和张清濯对视。 各自都在默默凝聚战意,提升战力。 战意无限制的提升终于到了无法再压抑的时候,一黑一红两道清气几乎同时冲向九霄。 黑色的是鬼力大王的鬼母意志。红色的是张清濯的元凤神性。 两道清气冲天,代表他们的战意已经沟通了天地。 天地很快做出回应,狂风奔走呼啸,飞雪化为一条条雪龙在天极高出盘旋。 云层快速移动,云中风雷滚滚。 今日众神归位,但因着天地的异动,不知多少神祇将神念投向人间。 可惜九万里苍穹,天地间隔太远,神祇根本无法感知到人间发生的事。 他们只能通过天地阴阳的异动推演猜测,难道,昆仑墟的界门已经向人间开启了? 天地被沟通,天庭诸神在默默推演的时候,阴司诸神也同样把神念投向人间。 可惜,上古幽冥之地早已和昆仑断绝,而现在的阴司距离昆仑又何止千万里远,他们也无法准确的观测到昆仑发生的事情。 阴山下,被五方鬼帝联手镇压的鬼母从一股无名之怒所惊醒。 同一时刻,幽冥神殿中的九幽女帝也放下了六道轮回剑,屈指一弹,一道黑色流光飞向酆都神殿。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之灵和鬼母子嗣的这一战,牵动了三界。 天上地下人间,不知多少道神念投向昆仑 (等下还有一章,一点左右吧,大家可以等到明天早上看。) 第三百零六章 鬼王陨 天地沟通,阴阳相杀。 杀意充斥在整个试剑台,最终形成一个独立的杀局。 鬼力大王先动,向前踏出一大步。 这一步,地动山摇,若非这里是昆仑,庚金浓郁,势必引发山崩。 冰封大地开始龟裂,一道道冰裂纹迅速扩散。 张清濯没有动。紧紧的握住手中的七星龙渊剑。 这种层次的战斗,一个微弱的优势都会被迅速扩大成天谴鸿沟。 正如阳神之下皆为蝼蚁,同境相争。天地之差也不过一道先机而已。 鬼力大王能抢先迈出一步,便说明他已经掌控了这道先机。 鬼仇心情稍微放松,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距离最近,也最先感知到战局的均衡已经被打破。 再踏出一步之后,鬼力大王又踏出一步。 这一次,张清濯依然没有动作。但是她的身体却受到了气场的干扰下沉了数尺。 鬼力大王再动,张清濯继续下沉。 随着鬼力大王的脚步加快,张清濯下沉的速度也在同时加快。 最终,她的人从空中落在地面上,但依旧站的笔直。 这时候鬼力大王已经来到了她的头顶上方,强大的气场牢牢的禁锢了张清濯的气机,令她无路可逃又退无可避。 紧接着鬼力大王举起了双手战斧,在他的身体被化虚为实之后,这把战斧也有了实体镜像。 巨斧如月轮,散发着阴森恐怖的毁灭之威。 战斧高高举起,鬼力大王体内的鬼气也滔滔不绝的涌入巨斧之中。 张清濯承受不起如此恐怖的毁灭威压,她的身躯开始向下弯腰,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溢出,落在地上开始燃烧。 巨斧一寸寸升高,张清濯的身体一寸寸的弯折。 最终,当巨斧升到最高点的时候,张清濯噗通一声单膝跪下,把七星龙渊剑狠狠的插在地上方才稳住身形。 看到这一幕。我终于再也无法冷眼旁观。 刚有所动,张清濯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腾出一只手对着我轻轻挥动。 我看懂了她的意思,这是她的战局,她不要我终结。 此刻我若出手,她不会有任何生死危机,而鬼力大王必死无疑。 但是也会因此坏了她的道。 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婚煞,如果不是因为婚煞,张清濯不可能如此轻易的把阴阳双凤意志融合。 现在意志融合。无论是她的身体还是灵魂都已经被烈焰洗礼。 但是,现在的她依然不能被称之为。 有九天正神之威,而她现在只能算作是半神。 剩下的半神要从杀戮之中取,鬼力大王需要祭品,她也同样需要一场屠神之战来为自己重铸神格。 神格,是神的尊严,也是神之本源之力。 天庭册封的只是神位,神格无法被册封只能靠自己来浇筑。 望着看似柔弱无助,内心又无比决绝的张清濯。我心神有着片刻的恍惚。 我可以轻而易举的回响起她的温柔,却无法肯定她此刻的坚决。 她真的可以打败大力鬼王么? 是了,是可以涅槃的,即便失败,她也绝不会死。 除非有人阻止她涅槃。 念及此,我没有再做出任何动作。冷静的看着即将到来的天崩地裂对决。 巨斧斩出,阴阳二气疯狂旋转。 最终化为毁灭浪潮,从空中重重拍下。 大地以张清濯为中心迅速坍陷,气场塌缩,溃散,山体巨震,整座玉隐峰都在颤抖。 亘古不化的寒冰开始破碎,震颤着被剥离。 冰雪飞溅,乱石滚滚。 这一斧天地昏沉。阴风浩荡,雷霆滚滚。 犹如一场能量爆炸,即使被波及都有神魂绝灭的危险。 鬼仇第一时间逃离。而他身边的百余位鬼王宗弟子就没那么幸运,瞬间死伤过半。 巨斧还未近身,张清濯周围已经被斧子的毁灭之威压塌。变成一个巨型天坑。 她的立足之地,孤零零的立在天坑中央。 似乎在等待着末日的到来,死刑的审判。 鬼力大王再次发力,爆出一声怒吼,巨斧的斩落速度提升到极致。 天坑还在继续塌缩,向下深不见底。 张清濯的孤峰也开始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崩塌摧折。 十丈,五丈。 当巨斧距离张清濯只剩下最后一丈距离时,这毁灭天地的一击已经是必中无疑,这时候便是天道亲自出手都无法挽回她的命运。 她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丝的余地和一线生机。 三尺,张清濯举起了手中的七星龙渊剑,剑身上的七颗太阳瞬间凝聚。化为一道烈焰洪流。 紧接着张清濯的人和她手中的剑同时燃烧,烧成一团炽白浓烈,令人无法直视的纯净火焰。 这是的涅槃之火,也是张清濯的本命之源。 涅槃之火出现的时候,张清濯的人连同她的剑一起消失了。 巨斧狠狠的劈在火焰上,像是斩中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孤峰崩塌,一节节跌落于深渊。 鬼力大王携带无尽毁灭之威,双手紧握巨斧继续向下杀伐,直到它也随着孤峰一起跌落于深渊之中。 深渊不见底,谁也无法得知深渊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能从冲天的火光中看出烈焰在深渊之地疯狂燃烧,空洞的深渊咆哮着发出来自于地狱的回音。 玉隐峰震颤的更加激烈,大块的冰雪倾塌。 山下的闾山派等左道开始逃离,鬼仇也带着残兵败将退出了玉隐峰。 试剑台仅仅是玉隐峰的第一道防线,而自始至终也只是张清濯一个人在出战。 却不想,这第一场立威之战会演变成如此恐怖的场景。 深渊中,鬼气浓郁,火焰炽烈。 火焰时而微弱,时而燃爆,那是的神性在和鬼母的意志抗衡。 时间在流逝,却无人察觉。 这一刻,天地人三界都在疯狂推演昆仑山中的变化。 却无人能知晓真正的答案。 最终,伴随着鬼力大王一声震撼天地的怒吼,凤鸣再现。 方圆数十丈的深渊天坑中烈焰滔天,似乎把这里炼成了一座熔炉。 凤鸣一声比一声凄厉。 鬼力大王的怒吼也一声比一声疯狂。 火光又一次暴涨,一个燃烧着的庞大身躯从深渊熔炉中飞出,是,一只燃烧着的。 眼看着就要从深渊彻底飞出,忽然又从深渊中飞出无数道黑色的锁链将它重新拉回深渊。 奋力挣脱,身上的羽毛被锁链扯下,之血挥洒在深渊上空,化为流火。 鬼力大王被流火灼烧着魂灵,它每一次用力都可以让受伤,但是流出的真血却又会灼烧它的魂灵。 这是残酷的神战,残忍的搏杀。 锁链开始崩断,被火焰融化,鬼力大王最终只能无力的看着挣脱所有的束缚飞出深渊。 哪怕也已奄奄一息,而它却再也无法反击。 结束了,飞出了深渊,声嘶力竭的发出一声凤鸣,朝着下方深渊天坑吐出一道烈焰洪流,洪流倾斜而下,在深渊之底化为一片火海。 鬼力大王在火海中挣扎哀嚎,愤怒的咆哮。 声音越来越弱小,最终被烈焰烧尽鬼气,烧尽魂灵 第三百零七章 下山迎敌 灭杀了鬼力大王,也耗尽了自身的神力。 一声哀鸣之后,重新化为张清濯的人影,从空中坠落。 我飞过去,将她抱在怀中。 “秦玦,接下来的战斗只能靠你自己了” 说完这句话,张清濯就彻底昏死过去。 我抱着她朝山道往上走,才走没多久,就看到慕容灵筠从上面赶了过来。 除了她。还有李玄武c柳青漪以及十余位谪仙派精英弟子。 “秦玦,阿清她?”慕容灵筠走到我面前问道。 我把阿清交在她怀里,说道:“她没事。你现在把她带回战神殿让她好好休息。” “你呢?” “阿清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我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秦玦,我们也要和你一起战斗。”李玄武望着我目光诚恳的说道。 张清濯和鬼力大王的战斗属于神之战,这种层次的战斗根本不是谪仙派弟子可以参与的。 虽然鬼力大王已经冭灭,最阴森诡异的鬼王宗阴山派也已经全面瓦解,但是正统道门才是我们最凶残的敌人。 和大型法阵不起来。鬼王宗的聚阴阵,招魂幡根本不值一提。 就连最强大的鬼王,所爆发出的毁灭力也比不过道门大型法阵。 山下道门大军数以十万计算,算算应该有多少个阳神? 不是谪仙派不够强大,而是当道门大军突破七峰兵临玉隐峰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 谪仙剑阵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但一座剑阵根本不足以和道门三宗中的任意一宗抗衡,何况是三宗呢? 还好,张清濯所展现的元凤神威激发了谪仙派弟子的战斗意志,驱散了一部分笼罩在他们心头的恐惧阴影。 可是残酷的现实依然摆在眼前,谪仙派根本无力抵挡道门大军的杀伐。 我直接说出所面临的残酷处境,李玄武面色有些尴尬。 而那些站在他身后的谪仙派弟子,好不容易从之战得到提升的战斗意志,又开始迅速瓦解。 这点我一点都不怨责他们,和我和阿清相比,他们只能算是普通人。 方才的神战震惊了所有人,也包括他们。 沉默片刻,柳青漪说道:“秦玦。既然你知道道门法阵的厉害,为什么还要一个人下山。你留下来,我们一起防守。” 我望着犹在燃烧的深渊熔炉说道:“玉隐峰承受不起神战,这里是谪仙派的根基,也是玄女娘娘的道场。” “秦玦”柳青漪。 “青漪姐姐,你们回去吧,在战神殿等我回来。” “那你一定要回来。” “我会的。” 如果是张清濯开启了一场神战,那么接下里的战斗将会演变为诸神之战。 当然,这不是真正的神祇。只是阳神级别的战斗。 但是,对于现在的人间来说,这已经与天界诸神之战无疑,不再是凡人之力能够参与的了。 我用一个从容的转身,飞跃了还在燃烧的深渊熔炉,落在对面。 慕容灵筠他们还没有走,我对他们挥了挥手,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天上的雪还在下,落在脸上一片冰凉。 今天是我和阿清的大婚之日。没有婚宴,只有一场杀戮婚宴。 没有洞房花烛,只有残酷杀戮。 阿清的战斗意志令我感到吃惊,特别是她惊人的战斗天赋和入骨的杀意。 或许,正像我们的誓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我们的爱情不是花前月下。而是仇满天下。 如今她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剩下的就看我能不能继续把这场杀戮盛宴推向高峰。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早在我将神魂和肉身融合的时候,我的乾道龙章就已经提升到了飞龙在天境界。 只是因着我是人类,战力也只能停在阳神境界,半神之威。 而半神,是根本不可能让我打败一众阳神级别的对手,破灭道门法阵。 除非我能把修为提升到九六境界,亢龙有悔。 亢龙有悔。掌握完整的神祇之威。 所谓刚过易折,盛极而衰,亢龙能让我的战力提升到极致的同时。也是我最危险的时刻。 不过,但从这一爻来看,事情还是会有余地。 九六阳升到极致。阳极生阴,诞生出一丝阴气。 这一丝阴气,才是我们真正的生机,因为它对应的是坤卦的第一爻。 初六,履霜,坚冰至。 这一爻看似凶险,放在今天的场合,却是大吉。 今天是我和阿清成婚的日子,阳极生阴代表阴阳和合。 先前所起的泰卦,也同样预兆此事必将发生。 鬼力大王的陨落,令茅山宗重新改变了阵型,道门三宗领袖重新聚首。改变了原来的战斗计划。 失去了阴山法脉的五万大军,失去了鬼力大王,对茅山宗的实力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尤其是低落的士气。 茅山宗的嚣张气焰受到了严重打击,终于放下了阳神身段和全真教c天师府认真讨论。 “张清濯一定受了重伤,整场战斗中也没有看到她受到玄女的神念眷顾。自始至终都只是她靠元凤血脉在战斗。”茅山宗掌教许观说道。 “许掌教想要表达什么?”天师府一位护法长老说道。 “没了谪仙剑阵,又身负重伤,现在玉隐峰上的强敌就只剩下秦玦和羽少阳。”许观说道。 “秦玦是真龙后裔,是那条孽龙的后人,今日命犯婚煞,实力不可小觑。”天师府掌教张静水说道。 闻听此言,韩宗布脸色阴郁,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冷冷的说道:“如果没有龙凤婚煞,此子不足为虑。” “那么,以诸位之见,龙凤婚煞能让秦玦有多少提升?”张静水又问道。 “从张清濯方才的战斗可以看出,龙凤婚煞并不是普通的婚礼,我怀疑很有可能是天地人三婚。”王遗风说道。 “就算是三婚又如何?”许观问道。 “三婚本身就可以沟通天地,如果真是这样,秦玦的战力就绝不在张清濯之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不相信孽龙之子会比纯血更强。”韩宗布说道。 “韩阳神莫要忘了,这场婚礼是男嫁女婚,张清濯穿的是新郎服,秦玦才是新妇。” “那又如何?” “婚煞,以新娘煞为主,秦玦才是我们最大的威胁!” 第三百零八章 死神兵符 张清濯已经爆发出半神之威,更是在最后一幕的深渊之战中爆发出了无限接近神祇的威能。 比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应该是什么境界? 答案不言而喻。 比半神之威还要强大的只能是神祇,掌握着完整的神之威能的神祇。 三方讨论许久依然没有答案。 茅山宗已经失去了五万大军,不想再失去道门法阵的优势,派兵强攻玉隐峰。 而全真教和天师府也同样不愿意在这时候出兵,玉隐峰山道狭窄又容不下道兵大军三路齐发。 就在讨论陷入僵局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掌教,秦玦下山了。” 瞬间。所有人转头看向玉隐峰山道。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一个人面对数以十万计算的道门大军。 可是,我别无选择。 飞雪从我眼前倏然飘落。山道上已经积了半尺深的雪。 孤独的前行,身后留下一排孤零零的脚印。 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 能不能靠新娘煞渡劫,全看道门肯拿出多少牺牲。 所谓的煞,其本质是一种不和谐的电磁波,煞气的存在会扰乱甚至破坏掉周围的场气。 如果场气足够强大。煞气就会被吞噬,无法逞威。 举个例子而言,凡人结婚的时候,小孩子和孕妇是最忌讳直接冲新娘的,但是成年男子却没那么多忌讳。 原因就在于,成年男子的场气本身就很强,除非遇到变故导致新娘煞陡然变强,否则即便是冲了喜也无妨。 但是小孩子和孕妇则不一样,小孩子的场气很弱,而孕妇的场气则是很不稳定,一旦和新娘反冲,便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局面。 红色的裙裾在摇曳,踩着的也是一双红色云靴。 我穿着一身大红喜袍,连头发都是精心梳洗打扮过的,上面插着宋珏送我的发簪。 脸上没有脂粉,嘴唇轻薄无血色染了丹朱色。 如果不是在今天,这场婚礼一定是温馨浪漫至极。 便是现在,我一个人在雪径上行走的时候还是会情不自禁的牵起嘴角。 天下为公我为母。山河洞房天星烛。 可惜拜道门所赐,我与阿清的洞房花烛被杀戮盛宴所替代。 山道转角,风力转盛,吹起了积雪,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茅山宗的法阵在百丈之外,周天星斗大阵为母,无数子阵相连。 十余万大军,军威煞气冲天。 左右是天师府和全真教的大军,天师府的雷法。全真教的神煞。 那三十六方道兵,每一方都有阳神之威,三十六方道兵对应三十六天罡神煞,阵法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我而言,这三十六方道兵要比茅山宗的周天星斗大阵更难应对。 还好,这次的主战方是茅山宗。 失去鬼王的煞阵之后,茅山宗就只剩下本部精锐的周天星斗大阵,闾山派为首的旁门左道已经退到了大军后方。 我站在百丈之外。遥遥和茅山宗对峙。 法阵后方的雪丘上,韩宗布身披紫色法衣,头扎剑冠,手持三茅真君威灵剑。 在他两侧站着一男一女两名道士,男的是茅山宗现任掌教许观,许观修的是五雷正法。神宵五雷正法集大成者。 女道士是个中年美妇,道号镜水上师,手持一柄拂尘,背着一面青铜古镜,修的是茅山阴法离魂决。 传说中,静水上师的拂尘可以抽三魂七魄,而她的那面铜镜可照人的神魂,正是茅山宗镇山法宝中的鉴魂宝镜。 韩宗布的修为是阳神,许观和静水上师二人各自都是天贼巅峰。 除了这三位茅山宗巅峰强者。在他们正前方还站着茅山宗的九位护法长老。 九位护法长老每一个都有天贼巅峰的修为,倘若结阵互通心神,可以念诵道门最强的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几乎每一个道统,都有专门念诵九字真言的护法长老。 如果说北斗七星阵是道门法阵之本,那么九字真言就是道门符箓之根。 九个字。可攻可守,可以鼓舞士气,可以搅乱场气的变化,倘若有大能者念诵出口,甚至可以凭借这九个字沟通天地。 其作用相当于儒道的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镇压一切邪祟,化 为闪电雷霆气罡神兵杀人克敌。 茅山宗千年宗门,高手如云,人才济济,天贼境界的高手不下百位,比我想象的要多出很多。 昔日的道门能修到天贼境界的凤毛麟角,而现在却已屡见不鲜。 末法时代已经结束,道门不再继续隐藏实力。天贼不再罕见。神游境界的更是数以千计算。 就算没有法阵,单是茅山宗的这些高手就不是我现在能够对付的。 我有点后悔没有听柳青漪的话,不该孤身下山。 可是若让道门三宗商议出对策强攻玉隐峰的话,玉隐峰必然无法保存,一旦引发山崩战神殿也会化为废墟。 玄女战神要我守护昆仑,我若是连她的道场都守不住的话。又怎对得起她传下的战神兵书。 想到这本书,我将神念投向识海。 从我决定下山的那一刻起,死神就已经升起了点将台。 识海平静无波,七万亡魂大军漂浮在海上。 军威严整,煞气无双。 死神研读兵书,这几日也一直在我识海中操练亡魂大军。 道门有法阵曰七星北斗,死神点兵依然尊从此道。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 没有什么比北斗七星更适合亡魂大军。 战神的兵书,让死神领悟了星辰的奥秘,并由此创下北斗生死两仪大阵。 军阵所掠,生机灭绝,刀兵所指,魂灵寂灭。 察觉到我的神念,死神抬起了头。 她还披着猩红的斗篷,似是颇为喜爱,头上戴着稚鸡翎甲冠。 透过面甲,我看到她眼中寒芒四射,杀意十足,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装备。 我将神念从识海撤离,眉间一动,一缕幽光出现在眼前,我伸开手掌,幽光化为一枚黑色的兵符落在我的掌心。 兵符上刻着一个古篆,死。 这是死神的兵符,倘若我受到致命威胁,只要把兵符摧毁,死神就会带着她的亡魂大军冲出识海。 我把兵符收好,冷眼看向前方,心中豪情陡生,向前踏出一步。 一步跨出,不死不休。 第三百零九章 玄武意志 天已过午,云厚雪浓。 风从南向北吹,我从北向南行。 寒风如刀,雪粒如盐。 我细密着眼睛,踏雪而行,一个人走向茅山宗的十余万大军。 周天星斗大阵宛若一座星海,无数个子阵首尾相连,感应九天星辰元气。 那些道兵,人人皆有神通之力。也不缺乏法器和符箓。 张清濯缔造的杀戮战绩曾令他们惊骇欲绝,可是当道门九字真言传遍每个人心头的时候,他们又迅速变得冷静下来。 不疯魔。不成活。 何为信仰? 信仰就是克服恐惧,以一种疯狂的献身精神来获得神明的眷顾。 已经重伤,谪仙派也必当在今日灭门。 随着无数个北斗七星阵的运转,九宫八卦相连,个人的意志被法阵所主宰。 阵法的威力越来越强,人性也变得越来越冷漠。 星辰化为杀机。杀意直冲九霄。 星海杀机涌现,汪洋磅礴的场气令我的神魂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总有些力量是值得敬畏的,就算是崇拜英雄神话的洪荒远古时期,也没有人可以对抗星辰之力。 现在还是白天,尽管天色阴沉,天光暗淡。 可是我的眼中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丝光明,我只看到漆黑沉重的夜幕,以及那些在夜幕上罗列的星辰。 周天星斗大阵,除了北斗七星,还有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 三垣中紫微垣定中天元气,也是整个周天星斗大阵阵法威力最强的部分,位于中军。 东北为上垣,西南为下垣。 茅山宗的大军整体布局完全就是复刻了周天星斗。 三垣定军阵,四象展杀机。 二十八星宿感召古老的四象星灵意志,化为星海中的四头猛兽。 朱雀,青龙,白虎,玄武。 星辰猛兽并非实体存在。但是却充满了这远古四象神灵的意志。 周天星斗大阵以北斗七星为阵符,以三垣紫微为阵眼,但阵胆却来自于这四头上古星灵的意志,它们才是我最大的威胁。 玄武在北,随着我向南走,最先触碰到的就是玄武意志。 朱雀主动,玄武主静。 安忍如山,不动如大地的玄武意志,在感应到我场气的那一刻开始。瞬间像是从古老的梦境中惊醒过来。 刹那间,不知多少座北斗七星阵亮出杀机。 道门万法以雷法为尊,道门法器却是以剑为首。 剑杀伐万物,万物皆可为剑。 雷霆可以为剑,冰雪可以为剑,磁场能量,神通术法,火焰,冰霜。乃至星辰之力皆可以显化剑形杀敌。 神仙墓中,宋珏就曾经被星辰之力所凝聚的无形剑气所伤。 而今,随着玄武意志的复苏,一座座北斗七星阵渐渐凝聚出剑气。 这些剑气很复杂,属性各不相同。 有的是阴煞鬼气,有的是刚阳之力。有的是幽隐如鬼魅,有的充满了浩然正气 法阵是利用星辰所在的方位,感应星辰之力的存在,并以星辰之力为枢纽,把凡人之力凝聚提升。 强大的法阵,可让凡人之力比肩神明。 但究其本质,阵法的战力之源依然来自于布阵者本身。 布阵者修行的是阴法,那么所凝聚的星剑也是阴属性,布阵者修行雷法。星剑则是风雷属性。 人类并不能直接引用星辰之力化为己用,茅山宗布下周天星斗大阵所引动的只是周天星辰的意志,或者说是它们的法则。 对亘古不动存在于宇宙中的冷漠星辰而言。它们的意志就是法则。 利用星辰法则凝聚战力,爆发出超越其本身的毁灭之威,这才是星阵最大的作用。 至于星辰之力本身。并非凡人可以触摸的,一来是星辰高远感应不到,二来是星辰极为冷漠,即使能够感应到也不会给予人类任何回应。 即使是龙凤,也只能把星辰之力用来淬炼体魄,而无法直接吞噬吸收炼化。 玄武意志被警醒,北方七宿同时点亮。 而那些组合成北方七宿的北斗七星阵,则是纷纷凝聚出剑气出来。 北斗七星阵为子阵,北斗注死,是以道门法阵以此为根。 大约三千座北斗七星阵凝聚出剑气,犹如一把把无形 巨剑,剑尖冲向我。 这三千把巨剑。同时又遵从北方七宿的运转法则,汇聚出更加庞大不可描述的七把无形巨剑。 最终的这七把剑,才是玄武意志的体现。 玄武主静,是以极为隐忍。 东北为上垣,玄武动,上垣动。青龙亦随之动。 东方又不知多少座北斗七星阵发力逞威,凝聚出不同属性的剑气出来,最终也凝聚出七把无形巨剑,彰显青龙意志。 玄武为主,青龙为辅,周天星斗大阵上垣开始运转。 茅山宗前军蓄势待发,犹如星海将倾。 看得出来,现在的茅山宗对我十分忌惮,张清濯的变化让他们见证了婚煞之威。 所以才会采用这种实力碾压的保守战斗方式。 韩宗布三番两次杀我不成,应该也意识到他没有资格再做我的败神,我才是他的败神。 我不知道周天星斗大阵的辐射范围有多广,我只是往前走,直到我再也无法向前迈步,触碰到了阵法的禁忌领域。 再往前一步,便是生与死的边缘。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疯狂运转龙炁,化为剑气涌入巨阙剑中。 张清濯的剑是七星龙渊,血脉相连可以把神威化为七颗燃烧的太阳。 我的巨阙没有这种神通,不过巨阙乃是天下至刚之剑,本身就无比坚硬,可以承受海量的剑气。 然而,巨阙再强,终究是人间道兵。 我也没有张清濯的本事,化凡铁为神兵。很快,巨阙剑就再也无法承受更多的剑气。 剑身开始颤抖,断裂的缺口处,剑气轰鸣喷薄欲出。 以前我没有达到极限是因为我的修为不够,现在我的剑气为昆仑金,剑气更具毁灭之威。 我暗自叹了口气,既为自己的修为提升感到欣慰,又为没有一把趁手的神兵感到遗憾。 玄武意志已经苏醒,青龙意志更是犹如毒蛇一般,在旁虎视眈眈。 我根本没有退路可走,稍有犹豫就会万劫不复。 无路可退,就只有拔剑斩仇雠。 念及此,我双手握住剑柄冲入茅山宗法阵禁忌领域之内。 一步跨越,万剑齐发。 第三百一十章 亢龙有悔 万种神通,便有万种颜色的剑气。 星光灿烂,剑气缤纷。 我疯狂御剑斩杀拦截,巨阙剑吞吐剑气如龙,气吞山河。 剑气纷纷,杀之不尽斩之不绝。 阵法在疯狂运转,无论我斩灭多少道剑气,都会在下一刻生出新的剑气出来。 我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一边疯狂的挥舞巨阙。一边在无边剑海中寻找前行的道路。 剑海惊涛骇浪,排山倒海。 我的人犹如一叶孤舟,随着海浪起伏。随时都有被海浪吞噬的危险。 但不管有多痛苦,我始终咬紧牙关,杀意满胸。 任凭剑气刺骨,任凭术法攻心。神魂坚不可摧,意志也绝不动摇。 战无休而祸不息,吾辈何以为战! 冥冥中不知过了多久。我的人还没有疲累,饱经岁月摧残的巨阙剑,却已暗淡了锋芒。 巨阙本就不是为修行者打造的神兵,它的战场是人间战火,而不是道法神通。 巨阙剑的黯淡,令我心生警惕。 可是现在我被困在阵法中,根本无路可退,只能继续向前。 人首龙身的战魂,神念汪洋无尽,强悍如龙的肉身也不缺乏生机。 我加倍爆发杀意,前行的脚步也在加快。我想抢在巨阙剑失去所有光芒前,杀入茅山宗的大军阵中,只有杀死布阵的道兵,才能破掉周天星斗大阵。 伴随着我的一次强力横扫,剑气激荡,斩灭数百道剑气之后,巨阙剑轰然破碎。 心中剑意满胸,而手中却已无剑可用。 此时。我与布阵的茅山宗弟子只剩下最后十丈距离。 我能清晰的看到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 开始时的严阵以待,紧张,惊骇悉数化为狂喜之情。 过去的战斗中,随着法阵的运转他们的精力和神念都被加倍透支,如果不是被玄武意志笼罩,他们恐怕早已被我攻破。 现在,战局因为一把剑改写了。 巨阙剑炸裂,茅山宗的剑海再次爆发。 我手中无剑,只能以肉身相抗。 眼看我就要被剑海埋葬。神魂颤栗我情难自禁,扬天发出一声怒吼。 红衣炸裂,身体上显出一枚枚漆黑的鳞甲。 这是玄甲,玄甲为魄本是用来守护神魂的,却在这生死一瞬在我体外显形。 剑气击中玄甲,纷纷摧折。 但我依然被困在这无边剑海中,只要剑气不断绝,我依然寸步难行。 看到我剑气无法伤我,茅山宗后方传出九道浩大的神念传音。 九大护法长老。齐声念起了道门九字真言。 临c兵c斗c者c皆c阵c列c在c前。 伴随着道门最强的九字真言,那原本冷漠观望的玄武意志像是瞬间被激怒。 即便是没有灵识的意志,也令我感受到了它的怒意。 剑海瞬间消失于无形,所有的剑气都被玄武意志抽取,空中直接显化出七把无形巨剑。 这七把剑代表北方七宿,是周天星斗大阵的阵胆。蕴含无上杀戮毁灭之威。 每一把剑都有半神之威,七剑齐发,犹如神祇再现! 我现在依然是飞龙境界,只有半神之力,手中也没有长剑可以拦截,只能硬接。 第一剑斩落,我以双手相接。 蕴含无尽毁灭之威的巨剑,被我用尽全身力气以双手拦下。 身躯巨震,经脉错乱。四肢百骸犹如被山岳碾压。 双手麻木,双足深陷大地。 待到剑气耗尽,我尚未喘息。第二剑又至。 这一次,我以双臂拦截。 巨剑斩在我的双臂中心,发出轰然巨震。如遭九天真雷。 全身骨骼都要拆散,血气激荡,七窍涌出鲜血。 第三剑再落,第四剑如影随形。 这两剑分别刺在我的左右两肩上面,坚不可摧的玄甲阻止了剑气入体,但我的身躯还是受到了严重的内伤。 身体摇摇欲坠,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第五剑又来,这次我强忍着剧痛,单膝跪在地上以背相接。 背上的铠甲接下了第五剑,我颤抖着从怀中拿出死神的兵符,却没有立刻捏碎。 一旦动用兵符,谪仙派就再无转圜余地。必成天下道门乃至整个人间的死敌。 第六剑,我扬起头以胸膛相接。 玄甲终究未破,但我的心脏却仿佛已经被彻底震碎。 我感知不到心跳的存在,也无法呼吸。 只知七窍中热流涌动,像是要把全身的血液全部流干。 第七剑来了。 此时的我,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血人。 经脉寸断。骸骨如齑。 如果不是因着玄甲的支撑,我甚至怀疑自己还会不会存在。 “为什么不召唤我?” 识海中,死神终于无法再隐忍,发出愤怒的质问。 我想回答她,可是神魂和肉身已经融合,我现在根本无法分出神念回应她。 “会死的,秦玦,你会死的!” 不用她提醒,我也明白自己根本接不下第七剑。 就算能接下又如何? 玄武之后,还有青龙。 茅山宗三垣为军,这只是上垣前军。 死劫将至,我心中陡生悔意。 接下六剑已经是我的极限,我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生机,同时也达到了飞龙在天的极限。 飞龙在天是阳极,龙星现于正南。 刚过易折,月满则亏。 是以第六剑之后,我便已肉身破碎,无力再捏毁神符。 终于,第七剑临头。 眼看我就要被第七剑压垮,斩断最后一丝生机的时候,脚下的大地中忽然升起一股阴柔厚重的气息,涌入我的身躯之中。 飞龙在天是阳极,而阳极生阴。 初生的阴气从地下升起,有了这丝阴气,乾卦老阳瞬间变为坤卦少阴。 初六,履霜,坚冰至。 卦象一变,乾坤逆转,而我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从飞龙在天跃然升至亢龙有悔境界。 亢龙有悔,掌握完整的神祇之力。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 通神之后,本已近乎断绝的生机又重新在我体内流转。 阴阳互根,生生不息。 第七剑,终于未能斩落,在我成神的那一刻,轰然破碎化为剑气碎片冭灭于虚空。 “秦玦,你是个真正的疯子!” 识海中,死神发出愤怒的咆哮。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尺木为剑 是的,我一直在赌。 自从我学会易经卜卦开始,一卦未落。 飞龙在天令我阳气升到巅峰,也就是在这一刻,我的乾道龙章终于突破到了亢龙境界。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 阳极生阴,初生的阴气让乾坤逆转,变为坤卦第一爻,履霜。坚冰至。 这一卦,代表危机还没有解除,亢龙从悔恨的阴影中走出来。等待它的依然是冰冷残酷的现实。 不过,生机已经出现。 随着我修为进入亢龙境界,凡人之躯也彻底被摧毁重铸。 正常人要完成一次细胞全部新陈代谢需要大约一周的时间,而且在代谢过程中还会因为种种不可预知的风险,导致代谢失败。 即使完成,细胞也不会被完美代谢。会出现损伤衰老,病变。 人为何寿元短暂,为何会有生老病死,就是因为人自身无法达到完美代谢,没有一套可以应对一切病理衰变的免疫系统。 但是神不一样,神之所以被称之为神,就是因为神掌握着凡人永远无法企及譬如完美的生物代谢。 神也会死,前提是神格受损,或者使命被终结。 除此之外,只要不是受到类似于断肢那种严重的伤情,神都可以自我修复。 玄武意志的冭灭,令茅山宗位于上垣星位的数万道兵瞬间失神,继而陷入无尽的惶恐之中。 我冷漠的看了韩宗布一眼,盘膝坐在地上开始调息恢复伤势。 这时候的我根本没有余力杀敌,最关键的是,茅山宗有戮神的实力。 四象二十八宿,都有神祇之威。 如果一开始,他们都这场战斗当做神祇之战。就是另一番结果了。 亢龙有悔为我争取了喘息的时间,但是时间并不多,茅山宗很快就会做出战略调整,而天师府和全真教也绝不会坐视不管。 等待我的依然是残酷的战斗,无休无止。 雪还在下,越发密集。 体内紊乱的筋脉被梳理打通,骨头的裂痕被修复,受损的器官也都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 心脏重新跳动,强劲而有力。脉搏犹如雷霆。 五感六识变得清晰而敏锐,灵觉前所未有的强大 中天紫微垣星阵中央,韩宗布脸色铁青的看着所发生的一切。 上垣前军的星阵威力随着玄武意志的冭灭荡然无存,数万道兵被透支了神念,战意跌倒低谷。 现在他们正在从前线撤离,茅山宗可以轻易舍弃鬼王宗阴山派的五万大军,却不敢拿自己宗门的道兵性命开玩笑。 从我封神的那一刻起,战局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亢龙有悔,但最应该悔恨的人是韩宗布。如果在战斗一开始,他便四象齐动我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错失良机,再想补救就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之战带给道兵的阴影尚未退却,新的黑暗又再次笼上心头。 现在他们面对的是一位新晋的神祇,虽然从我身上看不到半分神性的光辉,但我已经拥有神祇之威。玄武意志的冭灭就是最好的证据。 乾道龙章的亢龙境界对应的是神祇之威,不过,我依然不能算是真正的神祇。 因为我既没有神格,也没有神位。 茅山宗,下垣星位军阵。 “想不到秦玦他居然能一战封神。”韩百川面目阴狠的望了我一眼说道。 “不,你说错了,他不是神。”林方平冷冷的说道。 “不是神难道是龙?”韩百川又问道。 “也不是龙,如果是龙的话,方才就应该显化真龙之形了。” “既不是神。又不是龙,那他现在到底算什么?” “人。”林方平想了想说道。 “世界上会有这么强大的人类?”韩百川吃惊的问道。 “有,远古洪荒。” 林方平说的一点都不错。我的确不是神。 在我身上看不到一丝神性,也不能依靠强大的神念威压去压迫众生。 但是,我拥有神祇的战斗意志。比肩神祇的战斗力,以及堪比神祇的肉身。 现在的世界上根本没有这种人存在,但是在远古洪荒时期却有。 洪荒人族英雄,以凡人之力比肩神祇。 他们虽然也会死会伤,但他们发 怒的时候,天神也会感到恐惧。 譬如刑天,譬如后羿。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茅山宗的军阵变了。 大军以我为中心形成一个扇形,青龙意志在我左前方,白虎意志现于我右前方,中间面对的是朱雀意志。 三面合围,只守不攻。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虽然三大星宿神灵意志都有神祇之威,可是茅山宗似乎并没有打算以此来终结战局。 神祇之战的死伤太过惨烈,茅山宗已经损失了五万阴山派弟子,不想再继续伤筋动骨,更不想独立承担神战的代价。 韩宗布这会肯定再和天师府c全真教的领袖商议,要他们出兵。 他们能够从容的等待。但是我不行。 我必须抢在道门达成新的战争协议之前,尽可能的消灭强敌。 现在我的伤势已经彻底回复,战力更是翻倍暴涨。 可是,巨阙剑被毁,令我空有一身剑意,却无法宣泄。 我以神念进入识海,想问死神借剑。 死神本尊用的是刀,但是麾下的亡魂大军很多用的都是剑。 而且,身为死神,她可以化虚为实,以鬼气凝聚成刀兵杀敌。 得知我的请求,死神开始动手为我凝聚长剑。 她手指飞舞,在空中勾勒出一把长剑的模样,继而准备凝聚鬼气。 可就在长剑即将成型的时候,她忽然一声叹息,抬手把尚未完成的剑胎消弭于无形。 “为什么放弃?”我问道。 “你有剑,我本就不该多此一举。”死神淡淡的说道。 我心头困惑,说道:“巨阙剑已经被毁。” “我指的不是巨阙。” “那是什么?” “你头上的发簪,便是黑龙留给你的剑。” 说完这句话,死神将我的神念从识海驱逐。 我将发簪从头上拔下来,拿在手中细细打量。 这发簪,是宋珏的尺木。 龙无尺木不升天,这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想着死神的话语,我用发簪刺破掌心,发簪浸透了我的鲜血,开始随着我的观想发生异变。 不断的拉长,延伸。 最终,变成了一把闪耀着黑芒的长剑。 第三百一十二章 离开归墟 东海,远离人间的无尽之海深处。 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忽然起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先是一些浅海生物不断的逃离,继而海水开始以不正常的流向开始旋转。 随着海水旋转的速度开始加快,一个海水旋涡渐渐显化成型。 海水旋涡起初只有数丈,很快就扩大到了数十丈,并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在急速运转,急速扩张。 伴随着海水旋涡的旋转,一些深海生物也被惊醒。仓皇逃离。 天空乌云开始凝聚,云彩从四面八方朝此地凝结,在天幕上形成一个和海水旋涡同样规模的云气旋涡。 天气越来越阴沉。雷电在云中轰鸣震颤。 乌云堆积,雷力奔腾。 所有的雷力都在围绕着云气中央的旋涡旋转,一场蕴含着无尽毁灭之威的雷霆风暴正在酝酿中。 海水旋涡依旧在高速旋转,旋涡中心越来越深,旋转的半径也从数十丈迅速扩大到数百丈,数千丈 当海水旋涡扩大到数万丈之远的时候。仿佛整个无尽之海都在旋转。 与此同时,天上的云气旋涡也扩大的到了同样的规模,漩涡中凝聚的雷力,仿佛只要落下便可毁灭整个海域。 碧蓝色的海水,叠加到万丈不止。 那深邃幽暗的海眼,根本看不到底,仿佛可以直接通向冥界。 不错,这里就是归墟。 归墟吞吐天下癸水之气,所有的海水都流入其中,而归墟却永远也填不满。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因为从来没有人探索过归墟的尽头,也不知它的尽头在哪里。 道藏对归墟记载的很少,但是在黑书中却有着关于归墟的种种猜测,其中最大的一个猜测是,归墟可以通往冥界冥海。 黑书中写到,当归墟出世时会逆乱阴阳,由此打开人间和冥界的通道。 昆仑墟是仙人的流放之地,而冥海则是神祇的洗罪池。 被天庭打落冥海中的神祇。每一个都有着惊天动地的造化修为,拥有近乎不死不灭的神格。 对于这种神祇,天庭没有办法将他们直接杀死,只有投入冥海之中,以冥海的无尽阴煞之气消磨他们的神格。 说是洗罪,但从来没有哪位神祇能够从冥海中逃脱。 关于冥海,黑书中也同样记载着一个大胆的猜测,黑书中说,冥海洗的其实不是天神的罪。而是人类的罪。 不是现在人类的罪孽,而是那些生活在远古洪荒时代的英雄。 洪荒人族,凡人之力比肩神祇,绝代大巫可以靠自己的精神力沟通天地。 这样的英雄因为生前藐视天帝而获罪,死后就被打入冥海,受尽千万年的苦楚永不超生。 而冥海本身,也是因着洪荒而存在,随着洪荒时代落幕而隐没。 如今的冥界,只有六道轮回。忘川河,十殿阎君,望向台等传说之地,没有了关于冥河和冥海的传说。 天空孕育了风暴之眼,海水形成了海眼旋涡。 等到风暴之眼再也无法容纳更多的雷霆之力,等到那海眼旋涡深得再也看不到底。终于伴随着轰然一声巨震,雷霆之力从天空中倾泻而下。 雷霆洪流穿越层层气流,犹如一把利剑直接插入到海眼最深处。 何为归墟? 传说中,归墟就是通向冥界的入口。 雷霆巨剑,轻易撕破了冥界的天空,打开了通向人间的通道。 下一刻,一个矫健幽暗的身影,无尽冥海深处高高跃起,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 这是一条黑龙。体型优美,身上的鳞甲闪耀着金属光泽。 黑龙腾空,却没有立刻离开。 巨大的龙首看向漂浮在冥海上的无名黑雾。 黑雾之中站着一个黑衣女人。身体周围隐约可见九条漆黑的锁链,在她的头顶上方还悬浮着一枚虚化的大印。 大印取鬼蛇造型,上面雕刻着九天荡魔符文。正是出自真武大帝的手笔。 如果不是这方大印,如果不是女人身上捆缚的九幽镇狱链,女人早已离开了冥海。 “去吧,昆仑墟即将出世,他现在需要你。”黑衣女人叹息着说道。 “有张家在,他才不会想我。”黑龙幽幽说道。 “龙凤大劫中,我亏欠元凤许多,他们二人若能修成正果,反倒是了却我一桩因果。” “呵呵,你倒是好算计, 我的因果又找谁了结?” “是你自己不争气,又怪得了谁?”黑衣女人眼中含笑。 “你”黑龙气的说不出话来。 “去吧。因果未必要了结,他欠你的越多,对你来说反而是件好事。总之,你这个媳妇我是认可的。” “谁要做你媳妇了,我们可是姐妹。”黑龙发出一声阴沉的低吼,似嗔还羞。 “你当真要和我做姐妹?好吧。等再见秦玦,我要他改口喊你姨娘。” “你我才不要做他姨娘。” “你要是还不赶紧走,我怕到时候就只能做姨娘了。” 黑龙昂首一声龙吟,直冲九霄。 穿越那被雷霆之力撕裂的结界,穿越归墟海眼,重现于海上。 现身的一刻,天空乌云散尽,海水也瞬间平复。 黑龙正是宋珏,当初为了寻找归墟,她几乎翻遍了整个东海,最终才寻到归墟入口悄悄潜入冥海。 可是这冥海进去容易出来却难了,最后只能靠黑衣女人逆乱阴阳,方才撕开冥海结界,打通通往人间的通道。 阴司要去人间有很多种法子,但是冥海本身就属于古地,有着重重结界封锁。 宋珏现身于海上,遥望东方。 片刻后破开重重海浪,在海上驰骋,渺千万里于一瞬。 归墟和昆仑何止千万里远,宋珏昼夜不停,也花了数日光景才重归人间。 通过路上打探得来的消息,道门大军现在已经开始进驻昆仑,宋玦更是不敢停歇。 这一日,她终于抵达昆仑山口。 昆仑是天下庚金凝聚之地,杀伐气息最盛,而且曾经是天之下都,与天庭最近。 宋珏不敢化身为龙,只能以人类形态在冰峰雪原中穿行。 昼夜不停的赶路,令她的体力不堪重负,正欲在山中寻找一处龙脉窍穴打坐调息,忽然心脏莫名悸动。 掐指一算,血脉喷张。 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吼,化为黑龙不管不顾飞入无边风雪中 第三百一十三章 再堕地狱 尺木,宋珏的尺木。 龙无尺木不升天,尺木代表龙的威仪。 宋珏在神仙墓中得到神尸机缘,虽然她从未提及是那位神祇,不过我也能猜到,这位神祇一定是北方之神,甚至很有可能是北海之神。 北方壬癸水,也只有壬癸的神格才可以被黑龙完全吸收而不引发反噬或者夺舍。 九河横流归海若,孤峰俯眺慑天吴。 说起这北海之神,最有名的一个叫做赢神,又名海若。 海若第一次出现是在庄子秋水篇中,后来又在楚辞远游中被反复提及,后世文人骚客自此就将海若视为北海之神。 若为上古之神,关于海若的神性被九歌神话完美继承,九歌神祇河伯望洋兴叹的故事就是和海若相关。 当我用鲜血浸透尺木。察觉到尺木中残留的神性,顿时感知到一股汪洋磅礴的癸水之息。 这里是昆仑,昆仑是天下庚金凝聚之地。 癸水之息方一被我感知,顿时无边庚金之气开始朝我掌心凝聚。 五行生克,金沉水。 属于宋珏的癸水之息哪怕只有一丝一缕。也带有海若之威,瞬间就把庚金凝聚,以尺木为根化为一柄长剑。 剑长三尺三寸,宽一寸三分。 通体漆黑如墨,剑脊背显出暗金色的龙纹。 此剑由黑龙尺木所化,以昆仑金铸形体,海若癸水之气淬炼。 我把剑握在手中,细细打量,越看越顺眼。 这是一把通神的剑,属于真正的神器。不管我有多少剑气,都可以被这把剑全部承载。 剑中的神剑,而我的剑道也必将因此踏入新的境界。 剑道无止境,但自始至终追求的都是终极杀戮奥义,因为剑本为杀戮而生。 剑在手,豪气陡生。 我冷冷的望着茅山宗三面合围的十余万大军开始凝聚剑意,龙炁也在疯狂运转。 随着剑气越来越多,剑身开始泛红。 忽然,剑因为承载了太多的剑气发出一声金属铮鸣,犹如龙吟。 剑生龙吟,犹未达到极限。 可惜,我已经无法再凝聚出更多的剑气,因为我的剑道已经到了极限。 没有杀意就没有剑意,没有剑意就没有章法。 我的剑只在直中取,以直报怨,再想提升,就只有在无边生死之战中磨砺。 天空风雷滚滚,像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一片雪花落在剑身上,又瞬间从剑身滑落。 身上的玄甲被风雪吹冷,冰冷而沉重。 这身玄甲和我在神仙墓中所见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缺少一副面甲。 当我刚生出这个念头,直觉眉间一股冰冷,继而一副玄色面甲遮住了我的脸。 鳞甲迅速遮蔽了我全身,从头武装到脚。 黑剑,黑甲。 我全身被战意激荡的轻微颤抖,心中的杀意也越来越浓。 从下山至今,我尚未诛杀一人。 不是我天性悲悯,而是我知道生命的可贵,同类相残的残忍。 而现在,我的心越来越冷。 眼前一幅幅鲜活的面容也仿佛失去了色彩。 当生命失去了色彩。不再被尊重,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毁灭和杀戮。 或许生命本身真的毫无意义,只有死亡,才是人性的真谛。 喀嚓,喀嚓。 玄甲战靴踩在冰雪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前方强大的军威煞气和法阵气场双重叠加,冲击的我神魂震荡。 场气所化的罡风,吹得我战甲猎猎,鳞甲随风空鸣。 我细眯着眼睛,望着风雪中的大军,脚步坚定,杀意坚决。 韩宗布尚未回归,茅山宗企图以三座法阵将我拒之阵外,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打破眼前的均衡。 朱雀意志最先出动,无边剑气交织成。 杀机如潮。排山倒海。 朱雀才动,东方青龙意志发出惊天杀机,再现一座剑海。 北方玄武同样不遑多让,无边剑海凝聚屠神之威。 三座大型法阵,成千上万座北斗七星阵同时发力,剑海中暗流涌动。 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七星,八卦,九宫,十二神煞 茅山宗不止有周天星斗 大阵,内中还包含着无数奇门法阵。都在这一刻全部运转。 太上杀鬼咒,金光神咒,斗姆玄灵秘咒,五雷诛邪咒,破地狱神咒,上洞破法咒,真君镇煞咒,四大天师敕令,五炁乾坤正法咒,阴山拘魂令。荡魔真君敕令 伴随着一声声神秘晦涩的咒语,神通术法光华流转。 天贼高手纷纷祭出最强神通,他们的杀机潜伏在剑海中,时刻准备着对我发出致命一击。 和我现在遇到的危机相比,闾山派的阴兵,鬼王宗的鬼修根本不值一提。 我从未轻敌,可真当我面对着漫天杀机的时候,我还是有种恍如噩梦般的心悸。 如果把茅山宗视为一头潜伏的凶兽,现在这头凶兽已经被彻底激怒。 这就是拥有千年传承的大道统的实力,神祇也会望而却步。 蚍蜉撼树,萤月争辉。 茅山宗不以武力见长,术法的恐怖之威还在武力之上。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面对三面杀潮,我持剑朝正前方斩出一剑。 剑气洪流呼啸着跃出剑尖,化为一条庞大无匹的剑气巨龙。狰狞咆哮着冲入朱雀法阵。 剑龙刚奔走,无边杀潮就从天幕倾泻而下。 杀机滚滚,剑交错,神通术法犹如暴雨中的雷霆,飓风中的流星。朝我席卷而来。 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玄甲护佑我身抵消了大多数攻击,我咬紧牙关拼命挥舞手中的黑剑。 每斩出一剑,剑气能瞬间清空一方空域。 可是,杀机太多。从四面八方而来,根本无法全部斩断,好在这玄甲不仅能抵挡剑气,术法神通也被隔绝。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被杀机乱流冲击的身形不稳。 一道粗大的雷柱劈在我的甲冠上,雷霆之力震撼的我全身发麻。 雷力还未消退,忽然又是一股阴煞场气能量汹涌的冲击我的神魂。 茅山宗的符箓和咒语,不知请动了多少神煞的神念,这些神念化为五行之力,不停的切割着我的身体,折磨着我的神魂。 最令我无法抵挡的,还是来自于星阵凝聚剑气。 玄甲能够抵挡剑气,但是剑气在击中玄甲后产生的余震,依然可以对我的身体造成破坏力。 万剑穿体之时,更令我痛不欲生,五感迷离,六神难安。 我明明在人间,却像是坠入十八层地狱之中。イイ 剑气凌迟穿刺,雷霆拷打神魂。 杀意是可以汇聚的,当茅山宗万众一心势要将我神魂俱灭的时候。他们的杀意就会汇聚成一道道恐怖的杀戮意志。 这一道道杀戮意志,一直在不断的蚕食着我的婚煞场气。 婚煞是我今日的最大依仗,甚至还在亢龙的神威之上,如果婚煞场气被破,我就形同于赤裸裸的面对茅山宗十余万大军。 没了婚煞的庇护,以我的亢龙之威根本无法与茅山宗大军抗衡,而玄甲再强也终有崩溃之时。 随着我在无边杀海中越陷越深,天空中,一尊尊神祇虚影显现。 这就是道兵神战,动用一切人间之力。以符箓法咒通神,沟通九天九地神明。 虽然人间不再有神祇,但人间却保留着他们的神性。 在无尽的尘世光阴中,这些神性又受了人间香火产生神念,当神念被召唤出来的时候就会有神迹诞生。 所谓的请神上身,请鬼上身,都是如此。 不过,能让神祇虚影显化成形,才是茅山宗大道统的底蕴所在,旁门左道根本无法召唤神祇的镜像。 当初春秋盟的杀手曾将杀我的难度定为弑神,而今天,茅山宗是真拿出了弑神之力。 悲哀的是,这还不是茅山宗的极限。 茅山宗掌教许观还未动,静水上师未动,九大护法长老未动 眼前这无边杀潮,竟是茅山宗用来消磨我的战意。 (别喷,真的卡文了,五个小时才写了这么点,狗命要紧,臣妾明天再努力崛起,我要好好想想怎么写!) 第三百一十四章 剑气巨龙 无边杀潮,无边杀机。 雪花开始狂乱,天色越来越阴沉。 杀戮一直不断的虚弱婚煞的场气,在漫天混乱的杀机绞杀下,我的战斗意志承受着强大的挫败感。 我能战斗到现在,全靠不屈的战斗意志,一旦意志动摇,生死只在须臾一瞬间。 可是,任凭我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潜能,龙炁运转到极致,剑气也全部激发,始终无济于事。 沉重的挫败感。令我的信念为之转移。 我不再信任手中的剑,开始寄希望于身上的玄甲。 不管攻击多么恐怖密集,玄甲依然完好如初。 玄甲是九歌无名之神白衣男子留在人间的一缕神魄所化,又因着一缕执念渐渐的孕育出神识。 这神识。便是后来的我。 九歌王朝覆灭,白衣男子神魂无处可托选择和大道同归,但是他却把魄留在了人间。 我曾以为,除了天道七十二重紫霄神雷,人间根本没有力量可以摧毁我的玄甲衣冠,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今天这场毁灭杀机。 天若有情悲白发,人间无意了沧桑。 在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狂乱杀潮中。玄甲衣冠很快就达到了它所能承受的极限。 此刻婚煞气场还没有消失,玄甲衣冠就已经开始出现破碎之兆。 如果玄甲被破,我的神魂也将冭灭不存。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玄甲再强也无法守护软弱的神魂,毕竟神祇也会陨落,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永恒的存在。 我要破出困境,最好的法子就是捏碎死神的兵符,直接召唤七万亡魂大军。 茅山宗的大军再强,也强不过执掌战神兵书的死神。 死神是有神格的,在她的神威笼罩范围之内,只要有灵魂能量,死神就等同于拥有不死之身。 换句话也就是说,除非死神的七万亡魂大军被灭杀殆尽,否则谁都无法杀死死神本尊。 而且,一旦有人战死,他们的灵魂能量也都会被死神所吸收。 这等于让死神在大规模战斗中,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除非力量太过悬殊,灵魂能量来不及被死神所吸收就冭灭归虚,亦或者,有人可以压制死神的神威,阻止她汲取灵魂能量。 这一点,现在的人间做不到,除非等到昆仑墟道门上仙集体回归。 招魂死神和她麾下的亡魂大军是最好的法子,但。不是我唯一的选择。 我的灵觉天生就很强,不需要罗盘就可以感知龙脉的走向。 这里是昆仑,昆仑是万山之祖,地下运行着千万条龙脉,每一条龙脉中都蕴含着充盈的龙脉灵气。 龙脉灵气属于大地众生,即使是真龙也不敢肆意攫取。 我曾在九嶷山中汲取过无主的龙脉灵气,将识海固化成形,自此对龙脉灵气再无贪念。 过去,龙脉灵气对我无用,但现在却有大用。 当初刘伯温奉旨斩龙脉,巡游天下名山大川。 凡有龙脉之山,龙气聚集之地。即命地方官吏调集民众,开山挖掘,埋金断气,彻底斩断龙脉。 刘伯温斩龙并非是散尽龙脉灵气,而是阻断龙脉灵气的运行。 使其无法化龙,诞生天子龙气。 刘伯温用的是埋金斩龙的法子,阻止龙脉灵气化龙,而我接下来要做的正好与他相反。 群龙为甲木之象,以庚金为首,而我的剑气正是庚金剑气。 这意味着只要我将剑气插入地脉,便可以剑气主导群龙,使其在地下悄然化龙。 再借群龙之象。反过来为我的剑气增加威力。 先前我曾对着茅山宗的大军斩出过一道剑气巨龙,却尚未杀敌就被无边剑气崩溃,冭灭与无形。 其实,我的剑不缺杀伐毁灭之威,只是无法通达杀入敌军阵中。 如果我能暗度陈仓,掩埋杀机于九地之下,必可对茅山宗大军给予致命重创,解除生死危机。 念及此。我不再浪费剑气拦截杀机,更多的借助于龙形身法来躲避。 一边躲闪,一边不断的把黑剑插入地下。 在外人眼中,我的身法狼狈不堪,要借助黑剑插入地下才能稳住身形。 殊不知,我每一次把黑剑插入地下,都把剑气传入龙脉之中,用来引导龙脉灵气引入茅山宗大军腹地之中。 随着龙脉灵气引动的越来越多,龙气大量聚集悄然显化龙形。 群龙成象,汪洋喷薄欲出。 这些由龙脉灵气凝聚的群龙本身是没有杀机的,但是一旦在其中注入剑气就不同了。 茅山宗还在不遗余力的消磨我的战意,试图将我尽快灭杀。 却不知。就在他们脚下,一条条剑气巨龙已经在暗中积蓄力量,酝酿着一场恐怖至极的杀机。 我不停的朝地下注入剑气,剑气巨龙越来越狰狞。酝酿的毁灭力也越来越强。 但因为分神的缘故,我受到攻击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 婚煞荡然无存,率先告破。只剩下玄甲衣冠还在苦苦支撑。 对于我身上的玄甲,茅山宗深恶痛绝,却又不知来历,只能不断的增加攻击力度,试图将我连同玄甲一块碾碎,神魂俱灭。 在我咬牙苦苦支撑中,战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或许是茅山宗弟子的神念即将用尽,他们不再用剑气攻击我,而是开始集结剑气。 试图效仿玄武意志那样,凝聚成七柄弑神之剑。 很快,朱雀星阵上空的七剑凝聚成形,接着青龙和白虎也相继成形。 三大星灵神兽意志,凝聚出二十一把星灵巨剑,每一把剑都有弑神之威,杀机全部锁定在我身上。 一旦全部全部祭出,莫说是我。就连死神都无法淡然。 刚想起死神,识海中就传出她的神念传音。 “秦玦,你没有机会了。” “未必。” 语毕,我无视四面八方流星雨般的术法神通攻击,拔出手中黑剑,再次重重的插入地下。 这一次,我用光了所有的神念,也把所有的意志全部用光。 周围的大地以我为中心开始龟裂。寒冰裂纹迅速向周围扩散,以闪电般的速度延伸到茅山宗大军腹地。 杀心皱起,龙杀再现。 雷驰电掣风云动,龙杀一出天下红。 我无意与天下苍生为敌,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人要杀我,我必杀人。 狂暴的杀意令我全身颤抖不已,我的手仿佛再也无法握住剑柄。 就在杀意最癫狂的那一刻,我仰天嘶吼,发出一声巨龙嘶吼。 一声龙吼,群龙相合。 茅山宗大军腹地,一条条剑龙冲出地面。 不等茅山宗弟子反应过来,剑气巨龙便以最狂暴的愤怒选择自我毁灭。 剑龙崩溃,毁灭剑气纵横其间! (这种战斗方式,整个文界恐怕也只有我能想象出来,真累,有人打赏吗?) 第三百一十五章 再起风云 五丁仗剑决云霓,直取天河下帝畿。 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当龙脉催生的剑气巨龙在茅山宗大军腹地炸裂的时候,就注定这场杀戮盛宴将会推向最高峰。 迄今为止,我一人未伤,命悬一线。 朱雀,白虎,青龙,三大星灵神兽意志凝聚二十一把星剑。每一把都有弑神之威。 星剑已经成型,杀机全部锁定在我身上。 就在茅山宗阵法运转,试图以星剑之威将我彻底灭杀的时候。杀机却戛然而止。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剑气巨龙炸裂,剑气纷纷犹如巨龙的鳞甲崩飞。 雪意正浓,天地一片银白。 但,洁白的雪掩盖不了地上的血。 血光飞溅,血气冲天。 残肢败骸。血肉淋漓,茅山宗十余万大军正在承受着生命无法承受的杀伐。 为人长善作恶易,正人君子好杀生。 听着一声声惨绝的哀鸣,望着视野里的一片血红,我的心被冰封,前所未有的冷漠。 从我踏入玄门开始,就和茅山宗结怨。 但我今日拔剑却不是因为仇恨,而是为了活着,守护心爱的人。 十余万大军,大半数被剑气摧折,我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恨。 既然无意了沧桑,又何必再因生命凋零而悲伤。 狂风打作,血气染红了白雪。 我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握着黑剑的剑柄,冷漠的注视着犹如地狱般的场景。 剑气已经归虚,只留下满地尸骸。 昆仑极冷,鲜血来不及渗透地下,就结成了冰。 冰雪。冰血。 识海上空,阴云笼罩,风雷滚滚。 星辰的光芒暗淡下来。 昔日我曾凝聚的人族气运纷纷离我而去。 从此不管我再行多少功德,都无法弥补今天的恶行。 可我若心慈手软,谪仙派必将惨遭灭顶之灾。 今天是我和阿清的大婚之日,还没来得及朝朝暮暮,又怎甘心戚戚哀哀下黄泉。 人要杀我,我必杀人。 我抬眼看向前方,那些从剑龙杀机中逃出生天的茅山宗弟子退缩到百丈之外。一个个用恐惧的眼睛看着我。 茅山宗的天贼高手,虽然实力尚存,却也和普通道兵一样,战意不存,惊慌失措。 许观如此,静水上师如此,一众天贼巅峰高手皆如此。 这里是昆仑,尽管山高雪冷,依然属于人间。 明明是人间。却令人想起了天界的诸神黄昏,冥界的血海浮屠。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挡百万师。 我今日的战绩,即便没有真龙血脉,也足以在人间封神。 识海中,死神目光萧索。 她空有死神之名。却也从未经历这血腥残酷的战争。 楚越王朝战争爆发的时候,正值人间第二次封神。 昊天褫夺人间神性,九歌诸神劫数难逃。 人间是楚越王朝和汉室王朝决战,天界九歌诸神与天庭诸神决战。 是以,当时身为少司命的死神,只能眼睁睁看着楚越王朝的覆灭,却无法以神力扭转战局,因为神祇的战场不在人间。 直到楚越王朝覆灭,九歌诸神败亡。 少司命遁入地下神殿。汲取战死的英灵意志,瞒过天道为自己重聚神格。 可惜,神格铸成之时。王朝已经覆灭。 第二次封神结束,昊天以神道设教,人间帝王神性被龙性所取代。改称真龙天子。 连人间帝王的神性都被褫夺,死神更无法在人间称神。 空有一身神威却只能隐藏在九地之下,怀着满腔复仇怒火,却也只能用刻刀度过两千年的光阴。 她亲手刻出七万亡魂大军,让昔日战死的英灵有了栖魂之所,还在黑雾峰下建造了一座幽冥鬼城,让亡魂安眠。 现在的她是天下亡魂之君,却也是天下最名不符其实的死神。 因为,她还没有杀过人 “秦玦,你应该让我出手的。”死神叹息着说道。 “我不想你在人间杀生。”我以神念回应。 昊天还没有斩断人间因果,天道法则本身也不允许死神出现在人间。 昆仑是天之下都,死神如果出手。是在赤裸裸的藐视天威。 这一点她和我不同,我展现出了神祇的杀戮手段,但我并非神祇,没有神位也没有神格,天道无法追责我。 除此之外,我还亏欠壬癸之君一个承诺。 可惜的是。这个承诺我恐怕无法兑现了。 就算我能阻止死神在人间杀生,昆仑墟也将会成为死神的主战场。 “现在呢,你的龙炁已经用尽,神念也几乎完全枯竭,接下来的战斗你又该如何应对?”死神默然片刻又问道。 “我想再等等。”我说道。 “等谁?” “我手中这把黑剑的主人。” 当我想起宋珏的时候,心中再次生出一个泰卦。 依旧是否极泰来,乾坤相交。 不过这一次应的不是阿清,而是宋珏。 复卦起潜龙,戊已微调未可攻。 九二见龙临卦主,神通。 从此炉中次第红,泰卦恰相逢。 这一卦,是久别重逢卦,预示着宋珏必当在我最危机的时刻现身! 茅山宗的惨重伤亡,令韩宗布出离震怒。 十万道兵的死,让茅山宗好不容易凝聚的人心,瞬间崩塌。 韩宗布怒火中烧,后悔莫及。 他不该去找全真教和天师府商议,一开始就应该使出雷霆手段,将我彻底灭杀。 可惜,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除了复仇,他什么都做不了。 全真教和天师府虽然乐见茅山宗受挫,可是,十万道兵的死还是令他们深深的被震撼到了。 这一次,不用韩宗布动用口舌,两家都各自派出最强大的阵容。 人间道门巅峰高手群起出动,从四面将我包围。 此时的我已经无力再战,但一战灭杀十万道兵的余威犹在,是以在杀机成型之前,并没有人抢先对我出手。 众人齐齐看向韩宗布,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会对我发起灭绝之战。 韩宗布脸色阴沉如水,内心承受着懊悔的怒火煎熬。 望着尸骸遍野的战场,韩宗布的脸色越来越狰狞,直到再也无法忍受。 然而,就在他准备发号施令的那一瞬间,远方传出一声惊天龙吟。 龙吟浩荡,传遍昆仑群山。 再起风云! 第三百一十六章 宋珏现身 宋珏的存在对道门来说已经不是秘密,茅山宗当初开出三十亿的价格杀我,就是因为知晓了宋珏的存在。 真龙怒吼,传遍群山。 我能一剑冭灭十万茅山宗弟子,宋珏一样可以做到。 她的修为是飞龙在天,但她是真龙,北方壬癸黑龙,神祇有神格,壬癸之君就等于是宋珏的神格。 有神格的神被成为真神。而那些只有神位没有神格的神通常被称为虚神。 是以宋珏虽然修为境界不如我,战力却丝毫不在我之下。 当初南海屠杀血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神通早已震惊道门。 此刻,龙吟响彻,道门大拿无不惊心。 韩宗布更是又惊又怒。 在来昆仑之前,茅山宗声威震天,壮志凌云。 韩宗布本人更是凭借道门唯一阳神的身份,力压全真教和天师府。 攻打谪仙派是茅山宗的立威之战。若能一攻而克,茅山宗的声势必将再次涨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谪仙派一人未死,茅山大军甚至连玉隐峰都没有登上,就已经死伤超过十五万人。 韩宗布的心在滴血,但这时候他已经骑虎难下。 如果放弃杀我,他欠十五万战死的亡魂一个交代,而如果坚持杀我,他将要直面真龙之怒。 屠龙的难度,不在弑神之下。 因此,在杀我之前,他必须弄清楚天师府和全真教的态度。 茅山宗已经失去了周天星斗大阵,如果这两派不肯全力出手的话,茅山宗根本无力承担杀我的代价。 “张清濯和秦玦如今已经成了气候,若今天不将他们一举镇压,他日龙凤大劫必将再现人间,两位掌教以为如何?”韩宗布问道。 “韩阳神所言极是,这二人的确是当初龙凤大劫种下的恶根。”王遗风说道。 王遗风说完。张静水也点头默认。 “今日之战已经超出了我的预估,我茅山宗死伤惨重,如今又有恶龙来袭,还请两位掌教出手相助,斩杀此恶龙,一举解决龙凤大劫的隐患。”韩宗布神情严肃,语气诚恳的说道。 茅山宗的伤亡,天师府和全真教都是看在眼中的。 虽然他们不喜韩宗布高调的行事风格,但是身为道门的一份子。他们有义务清算龙凤大劫的因果。 茅山宗今天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如果他们再继续旁观,一旦三茅真君顺利回归人间必将迁怒于他们两家。 短暂的沉默之后,全真教掌教王遗风郑重神情的说道:“除魔卫道,义不容辞。” “张道友怎么说?”韩宗布看向张静水问道。 “匡扶道门气运,亦是天师府分内之事。”张静水面色沉重的说道。 “好,既然两位掌教都有屠龙决心,还请尽快做出安排。” 全真教和天师府的态度,让韩宗布心情略微缓解。 现在。道门已经不再把杀我当做首要事件。 此时他们也大致能猜测出我现在处于虚弱状态,杀我必可功成,但代价是面对一条不死不休陷入无尽狂怒的黑龙。 真龙之战不在弑神之下,单从毁灭力而言还在弑神之上。 因此,在杀我之前,道门必须对黑龙的战力进行准确的判断。 三大领袖商议完毕之后。张静水和王遗风各自回到本阵,紧接着双方大军开始变换阵型,互为犄角分列左右列出三才阵,将茅山宗的数万残军守卫在后方。 全真教的三十六方道兵偏重于冲杀,而天师盟的五方雷域重防,万符万劫杀阵更有困神之威。 茅山宗不参加屠龙之战,他们的目标是把我彻底困死。 再以我为诱饵,联合全真教和天师府布下三才杀阵,正面决战宋珏。 宋珏的一声龙吟。令我心情振奋,但眼前道门拿出的决战态度却又令我充满忧虑,我没有想到一直明争暗斗的道门。会这么快就达成联手屠龙的统一战线。 看来,张清濯灭了鬼王宗满门,我一战冭灭茅山宗十万道兵。已经超出了道门所能容忍的极限。 或许,他们从我们联想到了当初的龙凤大劫。 宋珏再强,也抵不过道门三宗。 大型法阵的恐怖,神祇也要望而却步。 天师府是符箓派执牛耳者,三百年末法道法神通衰败凋零,但符箓本身却不受影响。 万符万劫杀阵,威力恐怕还要比茅山宗的周天星斗大阵更强。 而全真教的三十六方道兵,更是道门最顶级的神煞军威阵,不仅军威严整杀意绝伦,还可以招三十六天罡煞神。 全盛时期的全真教,每一尊煞神都有阳神之威。 我能破掉茅山宗的周天星斗大阵纯属侥幸,茅山宗轻敌。以并不擅长攻击的玄武星阵应敌,却没想到不仅没有杀死我,反而令我境界突破。 随后,我以亢龙之神念掩埋剑气于昆仑龙脉之中,拼着玄甲破碎的危险暗度陈仓,最终以龙脉催发剑龙。一举埋葬茅山宗十万大军,周天星斗大阵也宣告被破。 我的侥幸,不会在宋珏身上重演。 完全可以想象,等待她的将会是一场何等残酷的战斗。 念及此,我心中有些动摇。 或许,捏碎死神的兵符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我的卦象告诉我,战局必将因着宋珏的出现转机。 哪怕这机会只有一线,我也不得不拿来赌。 死神是有神格的,虽然天上地下都没有属于她的神位,但她却是真神无疑。 漫天神佛千千万,能被称为真神者寥寥无几。 以真神之威对世俗凡人出手,必遭天谴。 神祇的战场从来都不在人间,昆仑墟即将出世,她的对手是昆仑墟中的流放仙人。 无论如何,这张牌我不能轻动。 西南,乌云滚滚,天色越来越暗。 地下,龙脉灵气开始崩腾。 这一切都是因为宋珏的出现,她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神念,而是直接以真龙姿态现身。 天地昏沉,腥风万丈。 黑云滚滚遮蔽了天空,犹如黑夜提前到来。 道兵们各个神情严峻,面色紧张。 随着宋珏越来越近,真龙独有的那股压迫众生的磅礴意志,正在疯狂冲击着他们的心神。 终于,伴随着又一声响彻九天的龙吟,一条蜿蜒百丈的黑龙跃出云端。 龙目所向,光耀八极。 道兵们纷纷握紧手中的法剑,默念金光咒,无人敢与之对视。 (更新实在渣,这段剧情属实难写,我已经尽力了,见谅。) 第三百一十七章 剥阳 宋珏归来,飞龙在天。 蜿蜒百丈的真龙之躯,闪耀着优美刚健的光彩。 龙鳞大如车盖,尺木犹如博山。 龙首犹如一座狰狞的山峰,龙目如电,如幽幽火炬。 雷电,罡风,流云,飞雪 声势浩大,气象万千。 这就是真龙。 神祇高高在上,真龙俯瞰人间。 身为天下鳞甲类生物的首领,真龙有资格叱咤于众生之上。 既是海洋中的主宰。又能在天空与争锋,化身龙脉定天下九州地理。 今天的战斗,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尤其是对于那些普通的道兵而已。 他们在今天见证了的烈焰。见证了通神剑气的毁灭之威,现在他们又见证了真龙的到来。 今日之前,他们是修为精深的道士,也能算是凡人口中的陆地神仙。 可是,在龙凤面前,他们感受到的是人类的渺小和脆弱。 道门修行主要是对于大道的体悟,道法强弱在于对天地灵气的运用。 道士们储存灵气,将至化为磁场能量。在通过沟通天地神明运用到术法和符箓之中。 这种修行方式漫长又艰苦,要守戒,清心,供奉神祇的时候更要虔诚恭敬,修行所用的法器材料价格昂贵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 道门修行有六重境界,每一重都是一重天。 大多说道门弟子都只能修到第三重聚灵境界,神游已经是悟性绝高之辈。 神游之上是天贼境界,天贼可以直接引动天地五行之气,不需要再经过灵气的转化,就可以使用五行术法神通。 天贼凤毛麟角,无一不是大道统精英,长老级别。 至于阳神,韩宗布依然是道门唯一的阳神,足见修行之艰难。 人号称万物灵长,和其它妖兽相比,人类天生自带五百年修行。 但和龙凤这种天生的神物相比,人类渺小而脆弱。 此刻宋珏现于云端,神威笼罩大地,除了那些修为精神的道门大拿,其余人都被她的真龙神威所压迫。 见此,道门三宗各自派出护法长老,念诵九字真言为道兵提升士气。 茅山宗在与我对阵的时候用的是星剑之威,北斗七星阵杀伐性重,最适合引动剑气。 而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全真教动用的是神煞之力,天师府则是借助天地五行之气来引动杀机。 随着九字真言的符咒之威,道兵战意暴涨,各大法阵也开始疯狂运转。 道门大拿也纷纷各施神通,把修行一生凝聚的元炁输入到法器符箓之中,酝酿神通,随时准备对宋珏发起术法攻击。 无论是普通道兵,还是道门大拿,他们皆为凡人。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和世俗凡人的区别在于他们拥有信仰。 最初的道,是道法自然。 但自从天师张道陵将道转为宗教信仰之后,修行就被笼上了一层神秘主义的面纱。 每一道术法神通的背后。都站着一尊神祇的影子。 道兵们面对真龙原本内心惶恐难安,而当九字真言化为一道道信念汇入道兵心头的时候,他们的恐惧开始减弱,战意开始迅速提升。 全真教和天师府,总计大军超过三十余万人。 最终当所有道兵的战意提升到巅峰的时候,三十余万大军所爆发的军威煞气直入云霄。 在道兵各自获得神眷之力凝聚战意之时,宋珏也在疯狂提升自己的杀机。 道门大军的煞气和宋珏的真龙之威相冲,顿时引发天地乱象。 宋珏所化的黑龙,催发黑云滚滚朝道兵上空碾压而来,犹如一座座黑色的山峰,给人强烈的精神压迫感。 而道门三十余万大军所迸发的杀机,则是化为一柄柄利刃。气冲河汉。 最终,宋珏龙威不及道门大军煞气,黑云翻墨,山峦崩塌。 混乱云气之中,宋珏发出一声巨龙嘶吼。 庞大无匹的真龙之躯在破碎的黑云中蜿蜒奔走,不断的激荡浮沉,提升龙威来抵消道门大军的军威煞气冲击。 她要冲阵,首要面对的就是军威煞气。 只有在抵消或者适应了军威煞气之后。她才有力量和道门大军对决。 在蜿蜒奔走之时,宋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龙目中闪烁着愤怒的凶光却无法掩饰眼底的关切。 我从地上站起来 ,举起手中的黑剑,示意她专心迎战。 天地昏沉,天色也越来越暗淡。 终于,宋珏的龙威提升到了和道门大军军威抗衡的程度,而她也在不断奔走之时选好了冲阵的角度。 又是一声龙吟,宋珏所化的黑龙昂首飞向西北高空。 龙行处,黑云翻滚,遮蔽了她的身形。 她飞的极高,高到神念隔绝。 就在道门大军纷纷仰目张望之际。宋珏从天空俯冲而下,直接冲入天师府的五方雷域之中的癸水雷域之中。 天师府的五方雷域,每一方都有禁忌神祇之威,但他们却忘了宋珏是黑龙。 黑龙被称为北方壬癸之君。为北海之神海若的属神。 宋珏冲癸水雷域,神威不涉。 癸水真雷的雷力根本无法伤她分毫。 眼看黑色的闪电雷霆对宋珏无效,癸水雷域的道兵再想逃脱已经为时已晚。 宋珏真龙入阵,巨大的龙爪向下用力挥击一次。便有数百名道兵身死道消失,庞大的龙尾横扫一记又有数百名道兵粉身碎骨。 这是赤裸裸的战力碾压,弹指间,宋珏便以摧枯拉朽之势灭杀天师府上万道兵。 五方雷域,行的是五行生克之道。 癸水雷域遭劫,其它四方雷域立刻凝聚雷霆电,轰向宋珏。 一道道劫雷化为龙形闪电,纷纷击打在宋珏的龙躯上面。 法阵孕育的雷霆,以符箓之道吸收转化天地五行之气,再以阴阳变幻孕育成五行真雷。 每一道真雷,都相当于道门天贼境界的高手全力一击。 宋珏击得手,便立刻朝空中飞去,可即便她反应快,还是被上千道劫雷击中了身躯。 黑龙鳞甲坚硬只是对刀兵而已,却经不起劫雷密集如雨般的攻击。 空中,宋珏发出一声呻吟。 奋力挣脱了雷霆电的绞杀。依旧被轰击的鳞甲迸飞,洒下一蓬蓬的龙血。 第一次交锋,天师府牺牲了上万雷兵,换来宋珏十余片残破的龙鳞,受伤遁走。 对于这个战斗结果,道门大军喜忧参半。 喜的是,黑龙虽然霸道却非不可战胜,忧的是。黑龙闪电一击,便带走上万人的生命,接下来的战斗还不知要死多少人。 癸水雷域的牺牲,令道门大军更加严阵以待,杀机也更加坚决。 只等宋珏再次从天中归来,便会对她发起雷霆一击。 宋珏龙血洒落,我随心起了一卦,是个剥卦。 山地剥,君子以明盈虚消长之律。 此卦预兆宋珏将会持续遭劫,只等阳气剥尽,便会迎来杀身之劫。 占得此卦,更令我心忧。 但我现在只能暗中调息,默默等待战局变化。 因为剥卦不是终结卦,还隐藏着一个强大的变数。 这个变数叫做群阴剥尽阳复生。 若能从剥卦变为复卦,便可逆转阴阳死中求活。 第三百一十八章 离上兑下 道门大军尚未从伤痛中走出来,天际,黑龙又卷土重来。 黑云无边无际,翻墨成山,犹如一座座城池压向天师盟大军。 天师盟才损折一万大军,惊怒之下军阵变幻,万符万劫阵严阵以待,只等宋珏来袭就会对她发出弑神一击。 黑云滚滚如潮,遮天蔽日,黑龙之躯隐藏其中,神念也无法洞察。 眼见着黑云来袭,天师盟四方雷域各自发出五行雷轰向云中。 与此同时。万符万劫阵中也爆发出璀璨的光华,成千上万道五行术法轰入云中。 黑云所化的城池瞬间被五行神通崩塌,破碎化为黑雾弥漫。 然而,直到黑云全部散尽。也不见黑龙踪影。 天师府尚未回神,右侧全真教的大军阵营之中爆出一声战意冲天的龙吟。 宋珏险诈多智,察觉到天师盟严阵以待不可强攻,便采取声东击西的策略。 先将黑云幻化城池压下天师盟的大军,本尊则是趁着黑云翻滚之时变幻龙躯,隐匿于九天之上。 这是真龙的威能,能大能小,能显能隐。 等到全真教心神稍微松懈之时。她立刻显形俯冲而下,冲入全真教的道兵军阵之中。 全真教三十六方道兵,既可以各自独立成阵召唤神煞,又能彼此呼应,组合成神煞六合阵。 神煞六合阵,每六方为一门,分别为风c雷c伤c死c水c火。 全真教三十六方道兵,每一方都有阳神之威,所组成的神煞六合阵,每一门则是有通神之威。 轮番强攻,威猛绝伦。 先前宋珏硬闯了天师盟的癸水雷域,此刻依旧是挑选与她神通不涉的癸水,故技重施杀入全真教的水门阵中。 看到黑龙显形,王遗风一声暴喝,念诵云雷诀,召唤九重云雷击向宋珏,试图拦截。 在他的带领下,全真教和丹鼎派一众道门巅峰高手齐齐施展神通。 然而,全真教反应再快,也快不过宋珏。 诸般神通法香大半落空,最终还是给她成功抢入水门阵。 此时,全真教的道兵早已请出神煞。 未等宋珏逞威显圣,水门阵的六尊神煞立刻朝她杀来。 神煞高数丈,双目狰狞。神光闪耀。 踏着雷鸣般的脚步,双手挥舞着巨大的锁链,全身澎湃着汪洋的癸水之息。 这癸水六神煞,每一尊都有堪比阳神的战力。 可惜的是,这六尊神煞皆为癸水神属,而宋珏乃北方壬癸之君,同时还吸收融合了北海之神海若的神格,神煞见了宋珏神威不显。 不过,这六尊神煞却也不像天师盟的雷兵那般无用。 当下只见六尊神煞齐声怒吼,同时把手中的锁链投向宋珏,六道锁链顿时困住了她的龙躯。 宋珏拼命舞动庞大的黑龙之躯,先后崩断三道锁链。 未等她再蓄力冲击。以王遗风为首的北方丹鼎派巅峰高手再降神通。 诸般五行术法神通,显化种种幻象朝她袭来。 宋珏被困,只能以真龙之躯硬生生吃了数十道神通术法,再拼尽全力崩断最后三道锁链。 摆脱困境之后,她立刻以龙尾重创大地。 大地颤抖,冰雪炸裂,水门阵六方道兵立刻阵法崩溃,乱成一团。 趁乱,宋珏再以龙尾横扫,瞬间把东北两方道兵击飞,死伤无数。紧接着她又扬起龙爪,探入正前方的道兵方阵之中。用力一挥,又有数千道兵死于非命。 先后毁了三方道兵,灭了大半个水门阵,宋珏不敢恋战,准备重返就九天之上。 可惜她还是低估了全真教的六合阵反应速度,水门阵受到攻击,雷门阵和风门阵立刻驰援。 六尊雷霆神煞联手封禁了天空,粗大的雷霆锁链交织成海。见上天无路,宋珏急忙转身逃向东方,哪知,东方也已经被行动迅捷的风门阵六尊神煞联手封死。 罡风如刀,飓风如箭,仿佛连人的血肉吹尽,三魂七魄都能吹散。 东方不能走,再转向正南时,南方六尊火焰神煞已经就位。 水火相克,火门阵先天克制黑龙。 她若敢硬闯,等待她的就是离火焚体之刑。 神煞六合阵变阵极快,身为全真教的传说级杀阵。自创建以来从未堕过威名。 却在今天被宋珏一招偷袭得手,失了先机,毁了大半个水门阵,灭杀道兵两万余人。 全真教乃千年大道统。更曾一度统率天下道门,掌教王遗风老谋深算,狠辣险诈杀伐果断,全真道兵更是承接的谢君师的意志。 这种耻辱。怎甘心忍受。 随着阵法连续变幻,宋珏即将被六合阵彻底困死。 天上有雷门阵神煞坐镇,东南两路被风门阵和火门阵神煞封死,正北有死门阵神煞严阵以待,东北有伤门阵神煞伺机而动,西北则是王遗风为首的一众高手,正西是天师盟十余万大军 情势越来越危机,现在她只是被困,而一旦杀机成型,便是在劫难逃。 莫说她现在只是九五飞龙在天,就算临时突破擢升到九六亢龙境界,留给她的也只有无尽的悔恨。 危难关头,宋珏扬起巨大如山岳般的龙首,转头看向我。 眼中有决绝,有关切,有遗憾。 察觉到她失了方寸。我立刻出黑剑指向正南。 宋珏龙目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后立刻掉头,以黑龙所掌控癸水之息朝南方喷出潮汐洪流。 汪洋澎湃的癸水之息化为滚滚海水,呼啸澎湃着冲向正南火门阵。 布阵的道兵还未反应过来,海水已呼啸而至。 道兵仓皇逃窜,可依然半数被海水淹没。 海水汪洋成海,宋珏则趁机遁入水中。 空中,隶属于火门阵的六尊神煞见她想要从水中遁逃。联手爆发离火之威,火海顷刻而下。 宋珏只是九五飞龙境界,所掌控的癸水之息远不及火门阵六神煞的离火之息强盛,海水终将被烧尽,届时她依然在劫难逃。 然而,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火在水上,离上兑下,恰好成了一个睽卦。 宋珏的本意是逃亡,应的是睽卦的第一爻。 初九,见恶人,无咎。 恶人指的是和自己对立的人,宋珏为水,与她对立的正是火。 整句话的意思是,接近和自己对立的人,没有灾难。 只见火焰在海水上层灼烧,烧起无边水气。 昆仑天寒地冻,水气方一产生就被冻成寒雾。 寒雾笼罩天地,同时也切断了那些锁定在宋珏身上的神念。 等到海水被火焰烧尽,寒雾也被风门阵的罡风吹散,哪里还能看得见宋珏的身影? (这神构思,这脑洞,大拇指都要给自己竖起来。今晚还有一更,不过应该很晚,大家可以明天再看第二更。) 第三百一十九章 宋珏不悔 连续两次偷袭,连续两次的封杀失败,令道门三宗充分认识到宋珏的可怕。 道门神战,实力为尊。 但是实力却不仅仅是境界的区分,兵法战阵,天时地利同样重要。 兵法,诡道也。 宋珏的是九五境界,有神祇之威,却没有九天正神的威能。 九天正神,一念风云变幻,一怒山崩地裂。 宋珏能以普通神祇之威迎战道门三宗,说明她的确拥有了乱世神通。而这正是道门最忌惮的事情。 看到黑龙重又遁入黑云之中,道门三军无不心情沉重。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黑龙虽强,却并非不可战胜。只不过要舍得牺牲才行。 如今的道门自然非龙凤大劫时可比,那时候的道门大拿齐出,手段通天。 无须借用大型法阵,阳神高手成阵就敢主动出击猎杀蛟龙,即使遇到真龙也能全身而退。 现在道法微末,韩宗布空有阳神境界,却无阳神应有的战力,否则也不会连续两次杀我不成。让茅山宗在昆仑蒙羞。 宋珏虽然成功逃脱杀劫,却也受了伤。 知道等她伤势恢复还会卷土重来,道门决定主动破局。 “既然以秦玦为引,还请韩阳神速速行事,莫给孽龙喘息之机。”王遗风以神念相告。 “王道友放心,这次由我亲自出手灭此孽种。” 语毕,韩宗布杀机彰显,再次锁定在我身上。 当着众多道门的面,韩宗布隐藏了自己修行阴法的事,也不打算以冥雷对付我。 他天贼境界修行的是癸水之气,这次杀我准备动用癸水神通。 当下只见他先屈握食c中c无名指,大指压上指尖掐亥纹,再屈握小指藏甲不见。 此法诀正是五雷正法中的水雷诀。 在他身边的一众茅山宗高手,但凡修行五行癸水神通之术的,也都随着他一起捏出水雷诀。 韩宗布捏出水雷诀,道袍鼓胀,法相庄严。 一手捏着法诀,一手端起手中的法剑,其余人等也都随着他一起做法。 口念咒语,步罡踏斗。 “上天赐我威震万灵,地降震雷入吾腹盛,鬼闻脑裂,出语惊神,急急如律令。” 此咒为唤雷咒。念诵之时可将平日修行所采集到的雷光电气从识海中释放出来。 修行雷法非一日之功,虽然借助五行运转阴阳之变可以凭空召唤雷霆,却不是什么场合都可以适用。 召唤天雷,要通阴阳五行之变,威力强弱还天时地利。 真正的雷法高手,数十年如一日不断的采集天地雷光电气,于每年春雷萌动便开始感悟雷霆之威,此后每逢打雷之时,还要面向雷霆方位观想吸收。 把对于雷力的感悟,传递到识海玄关之中。 以外界之天象,生识海之法相。 由此施展的雷法,不仅丝毫不弱于天雷。还更加迅捷方便。 随着咒语念诵完毕,包括韩宗布在内共计有十三人,眼中电光流转,神念气息也变得越来越霸道。 当初神宵派的邱老道杀我,施法念咒的时候体外有云气变化,雷声可闻,那是因为他修为浅薄,雷力一半出自识海一半来自于外界的云气感应。 而眼前这些人,无一不是道门精英,巅峰高手。 越是不动声色,孕育的雷霆之力越是狂暴。 唤雷咒念诵完毕,韩宗布举起手中法剑。开始念诵御雷神咒:“一转天地动,二转六神藏,三转四煞没,四转雷火腾,五转霹雳发,六转山鬼死,七转收摄一切迎天无道一十五种不正为祸鬼神并赴五雷魁正之下受死,不得动作急急如律令敕。” 此咒为天罡五雷通用咒语。也是雷法总纲。 雷法七转为大圆满,杀机提升到极致。 如果是在真正的高手对决中,绝不会给对手留下施法念咒的时间。 当然,念咒做法的时间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拖沓明显。 韩宗布之所以大张旗鼓要当着我的面做全套,其真正的目的还是在试探我的反应,想看看我究竟还有多少战力应对。 轻敌的代价换来茅山宗总计十五万大军的覆灭,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可惜,他这番功夫白费。 宋珏的两次进攻为我争取了调息的时间,但现在的我依然无法应对阳神之战,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玄甲身上。 御雷咒 念诵完毕,这十三人手中的法剑同时闪耀起雷芒。 法剑是起到引雷的作用,但即便如此。强大的雷霆之力,还是令这些人手中的法剑不断的颤抖,悲鸣。 咔嚓一声,一个身穿灰色麻衣道袍的老道手中的法剑生出裂纹。 几乎在裂纹产生的瞬间。法剑轰然炸成碎片,在他周围的人纷纷闪避,依然有数人被残剑碎片所伤。 十三人,削减一人变成十二人。 见我迟迟没有任何动作。韩宗布眼中闪过一抹狰狞之色,再不多等,吐气开声念出一个敕字! 敕字出口,一名茅山道士惊雷跃出剑端。 我根本来不及躲闪就被这道紫色的闪电击中胸口。 强大的雷霆冲击把我整个人从地上击飞到空中,五感六识一片混乱。 不等我的人落地,随后又是数道雷法击中在我身上。 我人在空中,连连吐血不止,重重摔在地上。 眼前这一幕,令宋珏发出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咆哮! 她不再隐匿身形,显化最庞大的龙躯,犹如连绵的群山一般,冲向茅山宗军阵。 又是一道雷法击打在我身上,玄甲发出一声轻微的异响。 方才的战斗中,玄甲已经承受了太多的剑气c术法神通攻击,无坚不摧的玄甲也终于到达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何须天道紫霄神雷,无穷无尽的人力就足以破碎它。 这应该是第九道雷法。还有三道。 一道出自阳神韩宗布,一道出自静水上师,一道出自一名须发皆白的老道。 老道最先出手,强大的雷力轰在我的左肩上面,肩甲被轰的支离破碎,带出一蓬血雾,玄甲残片深深的刺入血肉之中,但我已经再也感知不到疼痛。 宋珏愤怒至极的朝我冲过来。茅山宗被全真教和天师盟拱卫在后方,她要冲过来必先承受双方的合力围杀。 天师盟损折了一万雷兵,全真教也失去了三方道兵。 两家都和宋珏结下了血海深仇,也因此对她展开最残忍最狠辣的攻击。 黑龙以连绵群山之姿冲向茅山宗,尚未袭来,便开始承受无尽术法神通的杀伐。 至此,最残酷也最哀伤的一幕出现了 真龙如山,而山峦崩塌。 龙血飞溅成海,龙鳞破碎几乎找不到一片完整的。 我眼中流出鲜血,一片猩红的视野中望见宋珏挣扎着冲向我,不论承受多痛的伤害,她依然决绝的飞向我,哪怕等待她的是命运的终点。 静水上师出手了,她的目标是我的右肩,我在雷法袭来的那一刻全力扭转身体,以后背接了她这一击雷法。 残破的肉身已经无法在承受这记雷法,可我知道我不能倒下。 宋珏此时已经面临龙躯随时崩溃的危险,支撑着她飞向我,是因为我还活着。 龙血将近,龙鳞十不存一,龙骨也几乎寸寸断裂。 龙,乾阳也。 阳气被催催剥尽,应的是剥卦。 眼看宋珏即便肉身不存,龙魂冭灭也无法来到我身边,就在这时候剥卦的最终变数出现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手中的黑剑掷向宋珏。 黑剑乃是她的尺木所化,也是我为她保留的最后一丝真阳。 群阴剥尽,一阳来复。 黑剑在空中化为尺木,归入宋珏头顶的博山。 她以无上决心,堪破生死玄关,尺木具全的博山又令她瞬间冲破乾道龙章第五重的桎梏,修为从九五提升到九六。 九六,亢龙有悔。 亢龙有悔,而宋珏无悔! 龙躯破碎崩塌,化为血雾,化为红雪飘零。 肉身的死亡,让龙魂超脱。 黑色的龙魂昂首冲向九天,而九天之上再聚黑云! 可以预想到的是,等宋珏重组龙躯再次归来之时,留给道门三宗的,只有无尽的绝望! 第三百二十章 战事终结 看到宋珏应了复卦,我心中一阵轻松。 此时我玄甲已破,莫说韩宗布亲自出手,随便一个茅山宗弟子都可以挥剑将我杀死。 我强撑着站在原地,用手抹去嘴角的血,看向韩宗布。 宋珏归还九天之上,现在无人守护我。 韩宗布的雷法凝聚在法剑中,随时可以降下雷霆一击。 但是,这一剑他却不敢斩。 道藏关于龙的事情是被刻意抹去的。没有记载不代表不存在。 对普通道兵而言,黑龙已经死了,龙血染红了大地。 但道门大拿却很清楚。黑龙不仅没死还临时破境。 群阴剥尽,一阳来复。 等她再从九天归来,道门大军面对的就不再是普通的飞龙,而是亢龙。 飞龙有神祇之威,亢龙则是有真神之威。 以道门三宗现在的实力,鏖战亢龙的代价太过沉重。 天师盟和全真教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茅山宗却再也承受不起沉重的伤亡。 道门大军进昆仑,主要目的是为了昆仑墟,谪仙派的资源虽然也很重要,却远远不及昆仑虚中的仙缘。 或许,在宋珏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战斗就应该结束了。 可惜,道门对龙凤执念太深。 此刻望着天空中不断翻滚的黑色云气,不知多少人内心生出悔意 身为道门唯一阳神,韩宗布此时终于放下了他身为阳神的骄傲,脸上露出灰败的神情。 “我来杀他!” 语毕,一身雪白道袍,年轻英俊的韩百川跃然出列,提剑朝我走来。 面对这位昔日的败神,我心中一片平静。 我在想,倘若没有他,我和阿清会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韩百川朝我越走越近,脸色也越来越狰狞。 终于,韩百川走到我面前。 “秦玦。今天就是你的死期。”韩百川说道。 我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专注的感知空气中的变化。 宋珏逃出了龙魂,要归来就必须重聚肉身,天空云气变化万千,地下龙脉灵气崩腾不息。 我只关心宋珏何时归来,至于韩百川手中的剑我丝毫不关心。 被我无视,令韩百川又羞又怒,忍不住挥剑指向我的咽喉。 锋利的剑尖轻而易举的刺破了我的肌肤。流出细密的血珠,血珠又连成血线,在残破的玄甲上流淌。 “你不怕死?”韩百川死死盯着我,阴沉的问道。 “没有人不怕死,只不过,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死。” “只要我这一剑刺下去,你就必死无疑。” “你可以试试。”我淡淡的说道。 韩百川大怒,手腕一震,剑尖又刺入几分。鲜血灌入咽喉。 强烈的不适,令我不能的想要后退。 但我的本能反应却加倍刺激了韩宗布的杀心,眼中闪过一丝杀机,便要彻底断我生机。 偏在这时,一道刚猛绝伦的巽风水袖将他击飞。 我急忙用手摁住咽喉上的剑伤,咳出数口精血。 抽飞韩百川的人正是韩宗布。后者从地上爬起来,怔怔的问道:“为什么不让我杀了秦玦?” 韩宗布看也未看他,沉着脸走到我面前,认真的盯着我看。 “秦玦,我想和你好好谈谈。”韩宗布语气平静的说道。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我说道。 “亢龙有悔,天上那位可能一去不返。” 韩宗布这句话,正是易经对亢龙的爻辞注解。 龙飞的太高,再也无法飞回来。 亢龙是老阳,而阳极生阴。 一旦卦象有变。亢龙就就会一去不返。 同时,韩宗布这句话也是在暗指天地法则。 末法时代的天地法则禁止神祇在人间,而亢龙有九天正神之威。也绝不应该出现在人间。 不过末法时代已经结束,天地法则也应该做出改变。 要是宋珏无法回归,昆仑墟中的三茅真君也同样不可能重返人间。 “我相信她一定能回来。”我想了想说道。 “就算能回来。也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做很多事,譬如杀了你,譬如灭了谪仙派。” “你想和我谈什 么?”我问道。 “道门退兵,今天这场战争就此终结。”韩宗布说道。 “条件是什么?” “天上那位不得妨碍道门进入昆仑墟。” 韩宗布提的这个条件在我意料之中,事实上,不止茅山宗骑虎难下,全真教和天师府也泥潭深陷。 宋珏是一阳来复,归来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以道门三宗现在的实力,就算大军不动,只派精英高手上山就可以在弹指间灭掉谪仙派。 而就算宋珏归来,道门大军也同样有硬撼亢龙的实力。只不过代价实在太过沉重。 “这是你一个人的决定?”我问道。 我才问完,全真教和天师府各自传出一道神念传音,分别出自全真教掌教王遗风和天师府掌教张静水之口。 很明显,在这件事上道门已经达成了一致的协议。 “好,我可以答应你。” 我没有过多犹豫,直接答应了韩宗布的提议。 战无休而祸不息。也的确到了终结的时候了。 今天的战斗对道门来说,是一份巨大的耻辱,而对我们来说则是一场凶险异常的生死大劫。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平安渡过最终都活了下来。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道门三宗退兵神速,几乎是顷刻间退了个一干二净。 战死的道兵被当场超度,尸骨被带走,择地而葬。 等到所有的痕迹都被冰雪覆盖,天地一片白茫茫。 在道门大军开始撤离的时候,慕容灵筠和柳青漪下山来到我身边。 取出灵药,为我医治伤口,又给我服食了调理气血的雪莲归元丹。 我伤的极重,伤口触目惊心。 这些灵药只能暂时止住伤势恶化,要想全部修复需要很长时间的调理。 “秦玦,你会不会责怪我们没有出战?”慕容灵筠满怀愧疚的说道。 “这场战斗,本就不属于你们。”我说道。 “可是,如果不是你们,谪仙派必将被道门三宗所灭,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并肩作战。” “并肩作战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不是今天。” 慕容灵筠沉默不言,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作为全程战斗的旁观者,她很清楚今天这场战斗的残酷和凶险,根本不是谪仙派弟子能够参与的。 就算是掌教羽少阳来了,也只能退避三舍。 道门三宗,数以十万计的大军,周天星斗大阵,万符万劫大阵,五方雷域,三十六方道兵 伤口包扎完毕,我让柳青漪和慕容灵筠先回去,照顾好阿清。 两人走后,山下空无一人。 万籁俱静,白雪簌簌而落。 我盘膝坐在地上,一边打作调息,一边安静的等待宋珏归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宋珏上山 静夜无声,雪花一片片落下。 天地阴阳交汇,地下龙气奔走,宋珏重聚龙躯所用的时间比我预计的还要久。 今天是我和阿清的大婚之日,龙凤婚媾,换来的却是一场惨烈悲壮的生死之战。 或许,冥冥中早已注定我们要重演当初的龙凤大劫。 天下为公我为母,山河洞房天星烛。 都说好事多磨,可谁又能想到。最惨烈的一战会发生在我们大婚的时候。 我牵挂着阿清的伤情,却更为宋珏而忧虑。 亢龙有悔,真的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可惜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能做的只有等。 时间在流逝,轻薄的雪花落满我全身,渐渐堆积。 虚弱的精神,重伤的身躯,精力的过分透支,令我在寂静的雪夜里。悄然入睡。 冥冥中也不知我究竟睡了多久,等我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眼睑已经被冰雪冻结。 我想用手把冰雪抹去,四肢僵硬根本无法移动分毫。 左肩被雷里炸得血肉模糊,及时包扎了伤口,很长一段时间内也无法行动。 而我的右臂,因为奋力挥剑陷入导致筋脉血肉衰竭,此时也进入极度虚弱状态。 玄甲无惧寒冷,但我现在真的被冻成了雪人。 看不到,也听不到,也无法开口说话。 就在我为此发愁的时候,忽然心生警兆,似乎有一股强大到极致的神念正在向我靠近。 这神念汪洋如海,磅礴无尽。 超越了阳神,竟然有着和死神比肩的神威。 死神是有神格的,其神威堪比九天正神。 人间受天地法则所禁,九天正神绝不可能出现在人间。 就在我思索这股神念的来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念起了我的名字。 “秦玦” 是宋珏的声音。 听得我一阵激动。我想回应她偏偏又张不开嘴。 虚弱的精神,就连神念传音都做不到。 片刻的沉默之后,我察觉到一股温暖的能量吹拂我的身体。 这是里雪域昆仑,温暖的能量,犹如二月春风。 心如桑叶,刹那花开。 冰雪融化,温暖的能量洋溢我身。 伤口虽然已经被包扎,但是身体却无处不痛。 在这股温暖能量的吹拂下,疼痛渐渐消散。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我颤动眼皮,想要睁开眼睛,却听宋珏说道:“不要动。” 知道她要以黑龙元气为我疗伤,我急忙收敛心神。 太一生水,水生万物。 水利万物而不争,是天下生灵的生命之源。 宋珏是北方壬癸之君,她的龙气对普通人不起作用,但对我来说却再好用不过。 我本就有壬癸之君赐予的真龙之气,神魂人首龙身。又是真龙血脉。 在海南时,她曾接引星光之力为我疗伤,淬炼体魄,今日,在温和的龙之元气的包围下,我再次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感觉。 血脉上的亲和。灵魂中的共鸣。 正像欧阳教授所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我名为玦,她为珏。 命运注定要她来抚慰我的伤痛。 我怀着感激的心情,忘情汲取宋珏的黑龙元气,体内受损的经脉开始重铸,血气畅行无阻。 晋升到亢龙境界之后,我的凡人体魄被重铸,掌握了属于神祇的完美生物代谢。 吸收了宋珏的黑龙元气后,这种生物代谢加速完成。 只有那些破碎严重的骨骼脏器。无法直接靠黑龙元气来修复,还需要长时间的修养。 因为神祇也非不死不灭,天道好杀。 冥冥中又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察觉到体内生机一片汪洋,神念也丰盈如初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正是宋珏娇美精致。举世无双的容颜。 肌肤赛雪,眼若寒星。 乌黑的长发,用一根丝带随意的扎起来。 山鬼的神秘,真龙的威仪,宋珏拥有尘世最奇异的美。 宋珏喜穿黑衣,现在穿的却是一身黑甲。 黑甲峥嵘,泛着氤氲的水光。 她全身也笼罩着一层水气,就像我在胡端公家里第一次见她时那样。 还记得第一次相见,我被她吓的心惊胆战。 尤其是那双沾满了水气的木屐,很长时间都成了挥之不去的记忆。 我痴痴的望着她,犹如望着失而复得的心头至极宝。 亢龙有悔,想不到天地法则竟然真的允许她存在于人间。 我曾想过。如果宋珏再也回不来欠她的恩情又该如何去偿还,还好现在我再也不用担心了。 “看够了没?”宋珏梨涡浅笑着问道。 “你那么好看,怎么会够?” 宋珏但笑不语。 伸出手将我从地上扶起来,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温柔的触摸我的脸颊。 指尖温柔如水,眼中更是柔情万分。 这时候我身上的冰雪也全部消融。玄甲为魄,现在已经隐入体内,现在我身上穿的是破碎的嫁衣。 嫁衣虽然破碎,在白雪映衬下依然红的夺目。 “秦玦,以前从没见你穿过红衣,看起来还不错。”宋珏说道。 “我们上山吧。” “好,正好我也想去见见你那位心上人。” 我和宋珏并肩而行,徐徐登山。 雪还在下,却不再寒冷。 一路上山,等到试剑台的时候,宋珏指着张清濯和鬼力大王决战留下的天坑深渊问道:“这里发生过大战?” “嗯,鬼王宗请出了鬼力大王的分神,阿清觉醒全部血脉,化为烈焰与他在此决战。” “战斗结果如何?” “胜的是阿清,不过她也因此受了重伤。” “我倒是低估了她,想不到她现在实力精进如斯,已经有神祇之威。” “若非如此,我们又怎么能坚持到现在。” “秦玦,对不起,我还是来迟了。”宋珏略带歉意的说道。 “你没有迟,而是刚刚好。” 宋珏若提前赶来,婚煞不成。 阿清未必能战胜鬼力大王,而我也无法顺利晋升到亢龙境界。 而道门大军明知有黑龙助阵,也一定会改变战略。 到那时,不管我们怎么应对,都不如今天的完美结局。 谪仙派弟子一人未死,我和宋珏双双晋升到亢龙境界,至于阿清,等她醒来战力也必当更胜往昔。 越过深渊天坑,又行未久,遇到了巡山的谪仙剑派弟子。 看见是我,谪仙剑派弟子急忙躬身行礼。 “阿清在哪里?”我与他回礼问道。 “张师弟在战神殿养伤。” 一路上皆如此,遇见的每一个谪仙派弟子都对我有着发自内心的尊敬。 此时雪夜,深情紧绷的谪仙派除了守山人之外多半都已休息。 玉隐峰顶的战神广场上也一片空寂。 但是,房屋建筑上装饰的新婚红纸礼花,依然还在。 包括肃穆神圣的战神殿,正门都彰显着喜气,挂着一副喜联。 见此,宋珏眼中先是闪过一抹吃惊之色,继而轻笑着说道:“想不到今天谪仙派居然有人在今日成亲。” (下一章,狗血要来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难言 宋珏的这句话,令我浑身不自在。 自我入玄门改命以来,自问从来不缺乏孤勇。 但是,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勇气告诉她我已经和阿清成婚。 走进大殿,宋珏对着玄女战神像躬身行礼。 “秦玦,我这一生不敬鬼神,唯独这兵主战神值我祭拜。” “为何?”我问道。 “昊天五次封神,收编天地神鬼。天界神祇济济,皆被昊天所收编,唯独玄女不肯臣服。不屑于为天庭效命。”宋珏说道。 “昊天挟天道以令诸神,五方天帝都难逃架空之局,玄女不肯归降,昊天又怎会容得下她?” “神仙墓中我得到神祇机缘,也得知了一些关于天界诸神的隐秘。战神玄女其实根本没有飞升天界,也从未入世轮回。所谓的轮回。只不过是她留在人间的两道神性,两道神性合二为一便是完整的元凤血脉。” “那她究竟去了哪里?”我问道。 “天外神魔战场。我得到的神尸机缘,也并非来自于天界陨落的神祇,而是来自于天外神魔战场。” “天外神魔战场是什么地方?”我吃惊的问道。 “我只知那里是先天神祇迎战四万八千柱魔神之地,至于究竟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宋珏得到只有残破的记忆,至于天外神魔战场,她也说不清楚。 不过既然她主动提到了神仙墓的神尸机缘,我趁机问出了心中的猜测,我想证实一下她得到的是不是北海之神海若的神格。 “你猜的不错,正是北海之神。我先前没有告诉你,是怕泄露天机惹来天罚。现在我已成功将其吸收炼化,也就没必要再瞒着你了。” 果然是海若的神格,宋珏能够在今天晋升到亢龙境界,除了冥冥中暗合群阴剥尽,一阳来复的阴阳造化玄机之外,也和她继承了北海之神的神格有关。 黑龙曾为北海之神的属神,也只有她才能完美吸收炼化海若的神格。 身为上古海神,海若也是唯一一个在陨落后还留下神格的。对宋珏来说这是一份天大的机缘。 祭拜过玄女神像,我领着宋珏走入神殿侧门,进入后院。 战神殿气势恢弘,庭院广深,左右两侧依次建有军机殿,藏兵阁,演武厅,神策楼,正中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宫殿。玄鸟宫。 玄女的神性来自于玄鸟,玄鸟者,也。 玄鸟宫造型别致,从空中俯瞰,犹如一只振翅高飞的。 自从阿清上昆仑后,谪仙派就把她安置在玄鸟宫中,蛊神阿雅和柳青漪也随她一起居住在这里。 现在,阿清就在玄鸟宫里面养伤,有不死神鸟之称。她既然已经觉醒了全部的血脉,只要神魂无恙,无论受多重的伤都会恢复。 玉隐峰处处张灯结彩,玄鸟宫更是一派喜庆,地上还有一条红毯径直通向玄鸟宫。 看到地上的红毯,再看见灯火通明的玄鸟宫。宋珏脸上露出一抹狐疑之色。 脚步凝固,再不肯往前迈步。 “她住在这里?”宋珏问道。 “嗯。” 宋珏开始沉默,睁着一双如水的眸子盯着我看。 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眼神复杂无法形容。 沉默一会,宋珏叹息一声,无力的问道:“秦玦你到底还要瞒着我多久?” 我想解释,告诉她谪仙派灭门在即,只靠一座谪仙剑阵根本挡不住道门大军。 龙凤婚媾,三婚化煞。可以助我们击退强敌。 这个理由的确很充分,但是,最终我还是一个字没说。 因为就算没有这个理由。我还是愿意和阿清成亲,只因她是我一生所爱。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给过我的温柔,对蜷缩于黑暗中的少年而言。她是最明亮的晨曦。 “这个世界有人待你不好,就有人待你好。” 这是她说过的话,而她也确实做到了。 不管是张家二小姐,抑或是后来的神女,阿清情深于我,从未动摇。 我没有言语,令宋珏的神情更加悲伤。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安慰的时候,柳青漪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宋珏,柳青漪急忙上前躬身行礼,才要开口说话,又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僵在原地。 反倒是宋珏瞬间整理好了情绪。主动问起了阿清的伤势。 “有蛊神帮她疗伤,伤势无碍,只是因为透支了太多神魂之 力,现在还没有醒来。”柳青漪说道。 “嗯,带我去看看她。” “好。” 柳青漪在前,宋珏在后。 从见到柳青漪开始。宋珏就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走进玄鸟宫,在外厅我们见到了谪仙派掌教羽少阳,慕容灵筠等人。 宋珏化黑龙,逼退道门数十万大军,解了谪仙派灭门之威,羽少阳对宋珏欲行祭拜大礼,宋珏以无形神威拂却,推而不受。 只说她并非是为谪仙派而战,一切皆是为我。 随后,宋珏继续由柳青漪领着,前往张清濯的卧室。 (这章分外短小,属实不好写,明天努力多更。) 第三百三十三章 合卺酒 张清濯的卧室,也是我们的洞房。 龙凤喜烛,玉炉烟袅。锦绣罗账,剪纸红深。 昆仑盛产美玉,室内软玉温香,桌椅皆为墨玉雕琢,铺着雪白的皮草。 墙壁以白玉为底,彩玉为画。 黄金雕成的兰花在翡翠的玉叶中摇曳,玉屏风纱随风而漾。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明珠和红烛相映生辉,照的一室温暖,玉树生起烟霞。 墨玉梳妆台上。铜镜上的喜字尚未揭去。 白玉制合卺酒壶摆在茶几上,上面还放着两只精巧的玉杯。 宋珏刚走进来,阿雅就立刻起身,怔怔的看了宋珏一会,俯身弯腰行礼。 “见过壬癸之君。” 壬癸之君,是黑龙的尊称。 但凡黑龙修成真龙。都可称为壬癸之君。 不过,如今的人间恐怕也只有宋珏担得起这个称谓了。 蛊神为上古之神,却是淫祀异神,无论是神位还是神性,都远远无法和真龙相提并论。 神祇有尊贵高下之别,是以虽然蛊神修行得道要比宋珏更古老,见她也要行礼。 见阿雅弯腰,宋珏急忙上前搀扶,说道:“蛊神无需客气,清姑娘伤势如何?” “伤势无碍,但血气亏损太多,依旧处于昏迷之中。”阿雅说道。 “我来瞧瞧。” 说完,宋珏走到床前。 锦帐内,张清濯安静的平躺在婚床上,身上盖着绣着龙凤呈祥的被褥。 脸色苍白,双目紧闭。 不知是因为不适还是做了噩梦,眉头微蹙。 宋珏把手伸进被子下面,握住张清濯的一只手。感知她的血脉元气流动。 “真阴过盛,需要以真阳来调和。”宋珏说道。 张清濯身化烈焰和鬼力大王血战,一场烈焰透支了的真阳之气。 有阴阳双面神性,真阳虚弱导致阴阳失衡,不仅不能将盛极的真阴化为阳气,反而会因为阴盛压制阳气的复苏。 后天草木灵药中所蕴含的阴阳之气,皆为后天阴阳,先天真阴真阳旷世难寻。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真阴真阳代表的就是通神的玄机。 蛊神虽然也有神祇之名,但她却只有真阴,没有真阳之气。 不然的话,蛊神的神性也不会残缺不全,早就可以自我修复完整了。 “我来吧。”我说道。 宋珏瞥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自个真阳尚且不足以疗伤恢复,哪来多余的真阳医她?” “”我无言反驳。 我先前一战,导致肉身几乎被毁,重建生机需要阴阳互根。 玄甲破碎。也需要以先天阴阳之气来修复。 此时我要是强行为张清濯输入真阳之气,自己就会陷入困境,导致身体和魂灵都会出现问题。 “龙凤婚媾,阴阳协调,阿清亏损的真阳其实由秦玦来补最适合。”蛊神轻声说道。 “我呢?”宋珏挑眉看了蛊神一眼问道。 “上善若水,壬癸之君若肯出手最好不过。” 宋珏为黑龙。黑为玄,玄为阴。 而龙又是乾阳,符合阴中之阳为真阳的说法。 宋珏体内绝不匮乏真阳之气,并且可以自我转换,不会出现阴盛阳衰或者阳盛阴衰的情况。 最关键的是,宋珏修的是北方壬癸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她的真阳之气不会与张清濯体内的真阴产生冲突。 “你们先出去吧,我来为她疗伤。” 动用真阴和真阳。会让神魂处于极度虚弱状态,且不可为外物分神。 在宋珏决定为张清濯疗伤之后,我们就离开了房间。随后由蛊神亲自出手。在外面下了神念禁制。 做完这些,神情困顿的蛊神自主回房休息,我与柳青漪留在外室等待。 静夜无声。柳青漪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我看。 “柳姐姐,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柳青漪弯了弯眼角,神情促狭的问道:“怎么,现在知道心乱如麻了?” “” “宋大人为你可是此情至诚,可裂金石,我倒这场好戏你该如何收场。” “如果宋大人知道你在等着看她的好戏,你说她会怎么对你?” 柳青漪敬畏宋珏,起身就走。 此情至诚,可裂金石。 抛开前世的因果,今生宋珏待我依旧情深如海。 原以为我与阿清的成亲,会令事情变得简单,可当我目睹宋珏的伤心。又怎能静下心来。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宋珏看似隐忍不发,却是那块可以瞬间击中我心防的玉石。 没有前世的因果就没有我的今生,因为我的今生由宋珏来守护。 无论是宋珏还是阿清,两人都是我的未济卦。 万物不可穷,感情也一样。 强行终结只会越陷越深,反而不如顺其自然。等待命运给出真正的答案。 烛影深沉,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阵神念波动,宋珏从里面出手破开了蛊神所下的禁制。 我急忙起身,推门走了进去。 卧室内红烛将尽,宋珏坐在几前,在她对面坐着的人赫然是张清濯。 合卺酒放在中间,两人各自手持一盏玉杯。 神女对饮壬癸之君。 任凭我想破头,也不敢置信推门而进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酒不醉人人自醉,宋珏醉眼朦胧,斜睨着瞟了我一眼说道:“秦玦,你的合卺酒我替你喝了。” 我尚未想起怎么回应,只听宋珏又说道:“喝了你的合卺酒,顺便再帮你圆个洞房,你可有意见?” “没有。” 第三百三十四章 约战 宋珏留宿洞房,我只能回到我原来的房间休息。 昨日一场神战,再加上几乎一整夜没有休息,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 洗漱完毕,我怀着几分心虚去战神殿。 行至后院,听见演武厅内有动静传出,推门进去,看见是宋珏在传慕容灵筠癸水之道。 慕容灵筠修的是癸水剑气,虽然天赋绝高,但因为昆仑山高,远离癸水,是以剑道修为进境缓慢。 宋珏是北方壬癸之君。对于癸水之道天下没人比她更精通。 除了慕容灵筠之外,还有数位修癸水剑气的谪仙派弟子在听宋珏传道。 “壬戌癸亥,天门之地,气归闭塞。水历遍而不趋,势归乎宁谧之位,来之不穷,纳之不溢,包括乾坤之大,升沉日月之光” 癸水是五行之称,并非单指癸水,还包括壬水c戌水。亥水等,取壬水和癸水入剑道。 癸水为阴水,喜阴金辛而生,遇阳金庚而死。 而壬水为阳水,恰好与之相反。 要理解癸水剑气,就必须理解水本身的阴阳消长,再与代表金的剑道相合。 剑势刚猛,用壬水庚金杀伐。剑势绵柔,用癸水心金杀伐。 剑气虽有五行之分,但除了庚金之外,都是需要梳理和金之间的关系,庚金剑气则只需要体悟庚金本身的奥义即可。 虽然听起来简单,其实最难体悟的就是庚金,非七杀坐命,杀性入骨之人不能领悟。 宋珏讲癸水,直接从阴阳入手,阴阳不测方可通神。 虽然讲的是大道真章,但因为她本身不修剑道,是以就连悟性绝高的慕容灵筠也是听得一脸惘然之色。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能知迷才有顿悟,这一点就不是外人所能帮她的了。 悟道最忌贪多,宋珏见众人一时不能理解,也就没有继续讲解,简单交代几句走出演武厅。 “想不到你会来给他们讲解癸水之道。谪仙派弟子有福了。”我说道。 “山高水远,通癸水离不开大海。不过,我也算尽力了,至于能领悟多少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宋珏说道。 见面话说完,两人默默走路。 正厅内,蛊神神性隐退,少女阿雅正在拼命给自己碗里拣菜。 玄鸟宫是阿清的私宅,原来柳青漪还在这里,宋珏来后柳青漪便主动搬了出去。 原因无他,宋大人的八卦她消受不起。 “咳咳,阿清呢?”宋珏问道。 “还在厨房。”阿雅含糊的说道。 “我去帮忙。”我趁机说道。 走进厨房,阿清刚盛汤。 看到我。递来一根汤匙,说道:“秦玦,你先尝尝,是不是有点甜了?” “是有一点,不过阿雅一定很喜欢。”我说道。 “谁管阿雅了,我是担心她。”阿清皱起眉头说道。 阿清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宋珏。 “你这是专门为她做的?” “嗯。” 阿清现在的样子,令我想起朱庆馀的诗: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昨天还是新人,今天就拿出了新妇见舅姑的心态,这是完全拿宋珏当长辈来着。 想起以前宋珏连我一声师父都不肯受,忍不住笑着说道:“阿清。你越是对她客气,她反而越是郁闷纠结。” “那要怎么做?” “就像对我一样对她就好。” “对你?” 阿清看了我一眼,突然凑上来亲了一口,勾着眼角说道:“对你能这样,对她行吗?” “随你,反正洞房都是她替我圆的。” “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阿清脸色红了红说道。 “那我今晚努力争取一下?” “别了,反正咱们已经成婚,还是尽量照顾一下人家的心情吧。” “那她要是一直不肯走呢?”我问道。 “怎么会。宋大人不会这么不讲道理。” 不讲道理的宋珏,我见过。 而且我还有种直觉,除非有事,宋珏很可能会一直这么不讲道理下去。 一顿午饭,除了阿雅没有人尽享口腹之欲。 吃饱喝足阿雅自顾出去找相熟的谪仙派弟子玩耍,剩下我们三人更觉尴尬。 肚子里都有话要说,可是谁都不想先开口。 最关键的是,宋珏为客,她不动我和阿清谁也不能先离开。 “秦玦,我先前去归墟,找到了冥海入口,也见到了你娘。” 其实我早想问她这件事。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听她提起,我立刻问道:“我娘现在怎样?” “上有九天荡魔祖师印,下有九幽镇狱索,你娘现在依然囚禁在冥海之中无法离开。” “以我现在的能力。咱们手,有机会救我娘脱离冥海么?” 宋珏摇了摇头说道:“不说九天荡魔祖师印神威难测,光是那九幽镇狱索一动就会惊动阴司诸神,这件事在你用九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去多想。我之所以在今天提及你娘的事。不是要你伤心难过,而是想转达几句你娘的话。这些话是说给你听,也是说给阿清来听。” “姐姐请讲。”阿清说道。 “当初的龙凤大劫中,秦玦的娘曾经欠了元凤一份因果,如今秦玦帝乙归妹,这桩因果算是了结了。”宋珏看向阿清说道。 阿清听的一愣,没体会道其中关键,本能的看向我。 “就是说,我娘是认可你这个媳妇的。” 不仅是我娘认可,宋珏能说出帝乙归妹这四个字,说明她自己也接受了我们成婚的事实。 阿清明悟之后正色说道:“我一定努力修行,重现元凤神威,助婆婆大人脱困离苦海。” 婆婆二字,听得宋珏眉毛不受控制的一跳。 赶紧喝了口茶水掩饰,等到心情平复,继续说道:“昆仑墟即将出世。龙凤大劫也即将重现,这次龙凤大劫我也在应劫之中,但只凭我们三人,依然无力与道门众仙抗衡。” “如果再加上死神呢?”我问道。 宋珏已经知晓了死神为我和阿清主持天地人三婚的事,也知道死神和她麾下的七万亡魂大军藏于我的识海之中。 “死神神威难测,未来战机不可预知。秦玦,我想找个机会,见证一下死神的神威。”宋珏说道。 听宋珏这样一说。我以神念入识海询问。 死神虽然在我识海,但只要我不开神庭穴,她对外界之事就无法感知,道门之中,我的神庭穴是一直开启的。 看似生死一瞬的战局,却一直有死神在暗中掌控全局。 非如此,我亦不会选择独自迎战道门大军。 一缕神念进入识海,须臾之后,点将台缓缓出现,一身黑金骷髅铠甲的死神现身于点将台上。 得知宋珏的意思,死神眼中神光流转,隐隐有所期待。 “正好,我也想知道当代壬癸之君到底有多强,今夜子时,你可让她龙魂入识海。” 第三百三十五章 龙与神 道门大军在昆仑受到重创的事情很快传遍天下玄门,同时传遍天下的还有我和阿清的龙凤大婚,龙凤还在人间的消息震惊世界。 还好,在灵异科的管控下,世俗凡人并未将此事当真,只在络上掀起几波谈论热潮又很快散尽。 虽然末法时代已经结束,但人间终归是儒道的人间。 诸神籍籍无名,龙凤也很难走进大众视野。对普通人而言,传说依然是传说。神话依然是神话。 但,对于玄门,尤其是对于道门。关于人间重演龙凤大劫已经深入人心。 张清濯一场烈焰埋葬阴山法脉五万大军,几乎将阴山法脉精锐一打尽。 在她之后,我以龙脉御剑,剑气催发斩杀茅山宗十万道兵,更是坐实了孽龙之名。 孽龙恶凤,逆天似狂。 犹如插在道门心上的一把绝剑。不能不拔。 而我与阿清也终算得偿所愿,仇满天下,举世皆敌。 或许,这就是我们的命运。 宿命要我与她相逢不是为了风花雪月,而是为了生死相携。 人间道门之中,茅山宗的仇怨与我们最深,玉隐峰之战后,天师府和全真教也正式撕破脸。 但只要宋珏还在昆仑,道门就没有主动找我们复仇的勇气。 三百年末法让道门积弱太过,迄今为止也只得韩宗布一个阳神。 天贼高手虽然擢升了不少,却因道法不全神眷难顾,所能依赖的只有大型法阵之威,可偏偏要面对的是龙凤。 宋珏晋升亢龙境界,亢龙乃乾阳之盛,鏖战全盛时期的黑龙,犹如硬撼天威。 张清濯在与鬼力大王之战中获益匪浅,坐实神女之名,更有近乎不死不灭的涅槃之体。 而我也境界突破到了亢龙境界。亢龙神威再加上不破玄甲,一剑灭杀十万道兵。 便是道门大军卷土重来,又何须死神出手。 可惜,我们只能守护人间的昆仑。 一旦昆仑墟出世,道门飞升仙人重回人间,只靠我们是决计守不住昆仑的。 所以宋珏才会想着见证死神的神威,好为未来的神战做打算。 入夜,雪倏然飘落。 张清濯坐镇战神殿,我和宋珏走密道进入玉隐峰山腹禁地。 这里是谪仙剑阵的阵眼。也是整个玉隐峰最安全的地方。 剑阵中央,悬浮着昆仑剑心。 昆仑剑心为寒铁之精,形如一把剑,有形无实,不可触摸。 剑光流转,闪耀着最纯净的庚金之光。 天地庚金,万剑本根。 谪仙派弟子的剑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后,可以来这里体悟剑意凝聚剑气。 宋珏望着昆仑剑心,露出痴迷的神情。默默看了许久,叹息着说道:“名为剑心,实为剑,可叹千百年来谪仙剑派竟无人识得。” “你说这是一把剑?”我吃惊的问道。 “嗯,玄女归天之时把剑留在了昆仑,便是眼前此物。” “它现在还能用么?” “战神的剑。只能由战神来用,也只有战神才能将其化虚为实。” “阿清呢?” “现在的她只有之威,距离战神境界还差得远呢。” 宋珏说,玄女之所以能凭借之躯凝聚战神神格,原因在于的特殊神性。 不死,战神不败。 张清濯现在连生死都参悟不透,又哪里能凝聚出战神神格。 “战神在诸神之中属于什么境界?”我问出一个心中的困惑。 “战神为战争之神,开炎黄战争神话,神威远在天庭诸神之上。真实战力深晦难测,无从判断。” 神祇也有威能境界的,简单可以按照神格有无分为虚神和真神。 神格来自于诸神对道的体悟。而战神所行的道,毫无疑问是最具威能的核心大道之一。 华夏神话驳杂繁荣,体系广袤。 上古有盘古开天为主c烛龙照世c斗姆定星辰的创世神话。 有神农c仓颉c有巢c燧人的发明神话。有以金神c火神c木神等为主题的五行神话。 鲧禹的治水神话,炎黄之争c黄帝战蚩尤的战争神话等等。 能开创一种神话体系的神祇,便说明其神格必然与众生命运相关。 其所领悟的道,也必然直指大道本源,为先天大 道。 到了中古之后,随着宗教信仰的出现,神祇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这些神祇多半为虚神,虽然也有真神,但是其所能触摸的道源于先天大道的衍生,为后天大道。 后天因为无法触及大道本源,神威远不如先天神祇。 当然也有后天神祇后来居上,但由于后天神祇无法触及大道核心奥义。后天缺陷难补先天不足。 如今的天界由昊天掌控,昊天挟天道以令诸神,收编人神鬼三界大肆敕封后天神祇。 先天神祇无力与昊天抗衡,又不甘心被天道压制,先后隐没消失于神话历史长河中,就连以伏羲为首的五方天帝也不知所踪。 “与神祇相比。真龙属于什么境界?”我问道。 “真龙与神祇神威相近,也有先天后天之分,上古五方龙神皆为先天真龙。五方天帝隐没后,五方龙神也随之隐没。现在天地间的龙皆为后天真龙,要想摆脱后天桎梏只有一个法子。” “用九?” “不错,唯有用九见群龙无首,方可超脱天地法则限制体悟先天大道。” 九为老阳之数,阳气巅峰。 万物不可穷于九,否则必然盛极而衰。 这个法则,为天道衍生的天地法则。 我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耗尽先天机缘晋升到亢龙境界,修行不可谓不快。 但这最后一步用九,却成了横跨在我修行路上的一道天谴鸿沟。 天道体现的是宇宙万物众生的意志,从本质上来讲天道亦属于后天之道。 只是因为太过庞大浩瀚威能无尽,所以才能反过来对先天大道形成制约。 但是也而仅仅是制约,并非不容突破。 若有人可以将意志凌驾于众生之上,天地法则就会失去作用,但要做到这点太难了,简直无法想象有人可以做到。 交谈至此,亥时末刻结束,子时到来。 “做好准备没有,我和她在你识海对决或许会重创你的神魂。”宋珏说道。 “无妨,请君入瓮。” 语毕,我开放神庭穴,宋珏化为一束黑色流光进入我的识海。 (大家迁就下更新,真的写的很用心,因为认真才会慢,大家看在我曾身为魔道祖师的份上包含一下。有什么建议可以加群讨论,群号328143132) 第三百三十六章 识海神战 子夜的识海,一片漆黑。 我曾做过这样的梦,就是梦见宋珏化龙的那次。 如今宋珏再次现身于黑暗的海上,却已换了身份。 当初的她是化龙失败的黑蛟,现在的她是亢龙无悔的真龙。 末法时代终结后,昊天渐渐受制于人间因果,天地法则也相应做出改变。 是以昆仑墟可以出世,宋珏也可以以壬癸之君的身份行走人间。 我的识海无边无垠,浩瀚无边。 宋珏身化黑龙在海上飞行,龙行处波澜壮阔,腥风万丈。 优美健壮的龙躯放大到千百丈,龙鳞在黑暗中闪耀着金属光泽。尺木峥嵘,龙目神光流转,尽显大人威仪。 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黑龙尽兴的在海上遨游。时而升至云霄,时而潜入深渊。 龙吟恣意,畅快淋漓。 优美的黑龙,神秘的宋珏。 为山鬼,她纯净天真如处子,一首山鬼谣唱出情丝万缕,却又把相思内敛。 乘着赤豹,跟从着文狸。 披着石兰带着杜衡。寻觅于山林间。 每逢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的天气,登临幽篁山顶。 祈求着一场神灵雨,再见梦中人一面。 可当时的她却并不知晓,思慕的人根本不在当世,而是在来生。 自始至终,与宋珏相约的那人都是我。 如今我已和阿清情定今生,本不该再为前世而执着。 但是宋珏,只要我能记起你是谁,定要再为你下一场潇潇神灵雨。 未济,未济。 水火未济,君子有情。 宋珏所化的黑龙在海上尽显威仪,直到海上起了寒雾。 寒雾升起,天空变得更加漆黑沉重。 阴森的寒雾,笼罩识海。 宋珏在寒雾升起的那一刻,飞龙在天,隐匿在云层中,失去了踪迹。 随着寒雾中的死意越来浓郁,鬼蜮渐渐演化成型,死神的点将台渐渐浮出水面。 一身黑甲的死神,背夸靠旗,手持长刀现身在点将台上。 昔日的九歌少司命,如今的亡魂之君。 黑发飘荡,长刀清寒。 死神现身。寒雾中鬼气升腾翻滚不定。 天空云气变幻,开始朝点将台上空聚集。 漆黑如墨的黑云,崔嵬峥嵘,化为七座山峰笼罩在点将台上。 在伏羲所演的先天八卦中,一乾c二兑c三离c四震c五巽c六坎c七艮c八坤c 七为艮,艮为山。 宋珏以无上壬癸龙威崔嵬云气化为山峰,对应的正是伏羲先天八卦。 黑云压顶,死神抬头朝天空忘了一眼,拔出长刀,沉入水中。 长刀如水,寒雾中的鬼气疯狂变化,瞬间在识海上幻化为七座城池。 七座鬼城现于海上对应的是泽。而在文王所演绎的后天八卦中,泽的序列也是七。 九为老阳,六为老阴,七为变数。 七代表天地变化,阴阳对立,生死消长。 龙威孕育的七座山峰,和死神以无上阴森鬼气崔嵬的七座鬼城相对。 艮为阳,泽为阴。 艮上泽下,对应着易经中的损卦,意味着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山泽损,君子以征忿窒欲。 然而卦象已成,就算我再劝阻也为时已晚。何况她们也绝不会听我的话。 双方都在蓄势,山峰越来越巍峨高大厚重,城池也越来越坚韧不拔。 黑龙杀机在云中彰显,化为闪电雷霆。 死神战意沉入海水中,掀起惊涛海浪。 终于,无论是宋珏还是死神,都各自把自己的力量演绎到了极限。 决战开始,七座山峰压向七座城池。 天地交征。阴阳相冲。 山峰落在城池上,引发无形气场轰然相撞。 在这两股磅礴无尽的能量碰撞下,整片识海,乃至整个天地瞬间引发混沌风暴。 神祇之战,天崩地裂。 蕴含着无尽毁灭之威的能量朝四面八方辐射,我的神念也几乎在瞬间被冭灭虚无,与此同时,我的神魂也承受着撕裂般的痛楚。 在神念冭灭前,我看到七座山峰崩坍 ,而死神尚有三城未破。 宋珏发出一声不甘的黑龙怒吼,从空中俯冲杀向点将台 神念破碎后,识海之战再不为我所能感知。 神魂受到重创。若非我有玄甲为魄,怕是当成就有魂飞魄散的危险。 我小心翼翼的盘膝坐在地上,凝神屏息,安抚着激荡的神魂。 孰强孰弱。我已无法得知。 冥冥中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狂乱的识海开始平复。 待到识海彻底稳定下来,我再将神念投入其中。 然后,我看到死神的七座鬼城已经全部告破。但是宋珏所化的黑龙,却被死神以长刀抵在逆鳞上。 “你输了。”死神说道。 语毕,死神收回长刀。 宋珏也收起神通,显化人形。 她的脸色看起来极度苍白,嘴角还隐隐有血迹残留。 “你也未必就比我强多少。”宋珏抹去嘴角的血迹,挑眉说道。 “你不服?”死神问道。 “侥幸胜我半筹,有什么好得意的。”宋珏嘴硬说道。 “看来,你对死神的威能一无所知。” 说完这句话,死神单膝跪在地上,长发低垂,吟唱起了灵魂挽歌。 飘摇而又伤感的歌声在识海传遍,海上再次生气寒雾。 雾霭之下,人影憧憧。 一曲挽歌终结,死神的七万亡魂大军现于海上,在她背后集结成军阵。 七万亡魂大军,列成七座方阵。 军威煞气直冲天幕。每一阵皆有屠龙之威。 这才是完整的死神之威。 一切都将逝去,唯有死神永生。 宋珏脸色发紧,默默看了一会,转身顿足,化为一束黑色流光从我识海飞出。 等她在我面前显化成人,我将神庭穴重新关闭。 “秦玦,我不是她的对手。”宋珏神情落寞的说道。 “这是件好事,不是吗?” “嗯。你说的不错,只是我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罢了。” “死神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何况她又得道了玄女娘娘的战神兵书。”我安慰道。 “难怪那七万亡魂大军的军威会如此强盛。” “茅山宗是我们的生死大敌,以你的判断,死神能不能帮助我们战胜三茅真君?” “三茅真君神威难测,又受了人间千百年的香火。如果在人间决战,死神并无多少胜算。”宋珏沉思一会说道。 在人间决战,三茅真君会受到香火念力的加持,信封他们的人越多,神威也越强。 而死神在人间没有香火,甚至为人所憎。 此消彼长,死神必受其压制。 “如果决战之地是在昆仑墟呢?”我问道。 “你想让死神进昆仑墟?”宋珏反问道。 “昆仑墟乃是众生机缘,并非道门一家。既然出世,总才行。” 第三百三十七章 剑阁会议 年关将至,玉隐峰格外冷清。 往年到了过年的时候,门派内一派忙碌,战神殿会举行岁末剑道考核,考究弟子的修为。 可是今年的玉隐峰却和从前不一样,玉隐峰之战重创的不仅是道门的锐气,同时也令谪仙派弟子意识到神战的恐怖,意识到凡人之躯无法比肩神明。 昆仑墟即将出世,在不远的未来。昆仑的战事也将在神祇位面展开。 他们都是凡人,阳神对他们来说都是要用一生仰望的存在,更何况是道门飞升者。传说中的仙人呢。 是以,今年的岁末格外冷清。 玉隐峰,剑阁。 剑阁是掌教羽少阳的居所,也是主持谪仙派事宜的地方。 战神殿是谪仙派的信仰,玄女娘娘的道场,但谪仙派本身的道统却不在战神殿。而是在剑阁。 剑阁在玉隐峰半山腰,占地最广,剑阁庭院也是谪仙派弟子论剑考核之地。 龙凤大劫重新在人间拉开帷幕,谪仙派的处境岌岌可危。 玄女不再眷顾人间,张清濯无法取代她称为谪仙派弟子的信仰,反而为谪仙道统带来灾祸。 玉隐峰之战,龙凤击退了道门大军,却也和道门结下死仇,连累谪仙道统也跟着站在了道门的对立面,一旦昆仑墟出世,谪仙派必遭毁灭打击。 “或许,一开始我们就做错了。”诸葛玄一声叹息说道。 诸葛玄是谪仙派长老,谪仙剑阵的七位阵胆之一,修行戊土剑气,与羽少阳一样使用的都是重剑。 “错在哪里?”同为谪仙剑阵七剑胆之一的盛阳真人问道。 “当初就不该打翎的注意,更不该接张师侄上山。”诸葛玄说道。 “张师侄是玄女传人,我们谪仙派既然选择祭拜战神,自然要将她迎来。”盛阳真人说道。 当初的张清濯还是张家二小姐。因着九嶷山翎的事名传天下。 那时候的她,与凡女无疑,在岳湘被韩家打压的毫无反手之力,更别说和茅山宗抗衡。 谪仙派看到了她身怀元凤血脉,不惜得罪茅山宗,在斗宝大会结束后把她接上昆仑。 当时的谪仙派看的是玄女娘娘的香火之情,可谁又能想到,张清濯的觉醒来的那么快,那么猝不及防。 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就从凡女变为神女。 更在和鬼力大王的决战中,一战封神。 谪仙派求仁得仁,玄女归天后神迹不显,他们想为玄女重开道场,寄希望于张清濯。 可是当张清濯真的封神,变成了叱咤九天的,他们才悲哀的发现,战神已经乘风归去。 就连最后一缕滞留人间的神念也消失了。 自始至终,张清濯都非他们所选的神祇。可他们却因为她卷入了龙凤大劫,神祇之战。 神祇之战,不是凡人可以插手的,茅山宗十万大军的覆灭就是最好的例子。 现在谪仙派面临艰难的抉择,要想守住谪仙道统就必须依赖龙凤之力。 可若站队龙凤的话,将来仙人出世。清算龙凤大劫,他们也在被清算之列。 “如今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谪仙派长老林中鹤苦笑着问道。 林中鹤这一问,室内一片沉默。 沉默中,众人不约而同的都把眼光看向羽少阳。 羽少阳是谪仙派掌教,也是玉隐峰真正的主人。 张清濯上昆仑,应得是大人卦。 是以她这个大人上昆仑后,羽少阳的主人地位受到了挑战。但是他本人并不在意,不仅将毕生剑道心血传给她,还将谪仙派最珍贵的修行资源给了她。 没有羽少阳的支持。张清濯不会那么快以剑入道。 自从张天师将道宗教化之后,信仰本身就超越了道统,羽少阳这么做无可厚非。 可惜。他们信错了人。 九天玄女的真身的确是不假,但并非所有的都有战神之名,何况是战神这种触及先天大道的上古尊神。 面对众人的目光。羽少阳从怀中取出三封信。 三封信,分别来自三方势力。 终南山全真教掌教王遗风,龙虎山天师府掌教张静水,茅山宗掌教许观。 道门三宗掌教,各自给羽少阳写了一封信。 信里面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只要谪仙派肯放弃对战神的信仰,道门不仅既往不咎,还可以将谪仙派重新列入道藏。 只有要求, 没有提及任何条件。 羽少阳把这三封信拿出来,让众人表态。 留在室内的都是谪仙派长老,他们的态度将决定着谪仙派的最终选择。 “我信不过道门,尤其是茅山宗。” “末法时代结束。道法神通即将迎来一次强势复苏,而剑道依旧艰难。即便道门肯念香火人情,谪仙派未来也前景堪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就不信道门没有瓜分谪仙派的念想。” 羽少阳听着众人的讨论,白眉低垂,闭目沉思。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等到众人声音渐渐冷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 “掌教师兄,事关谪仙派生死存亡,你的态度是什么?”一直沉默的玉莲剑客易寒梅问道。 易寒梅,是在场七位剑胆长老中唯一的女性,也是他们这一代谪仙弟子中的小师妹。 为人沉默寡言,一生醉心于剑道不问外事。 她一开口,其余师兄都把视线重新定在羽少阳身上。 “易师弟,你对山下的那场决战作何感想?”羽少阳问道。 “先有张师侄以神威灭杀鬼力大王,烈焰烧尽阴山法脉五万大军,后有秦玦剑道通神,剑气纵横弹指间斩杀茅山宗十万道兵。两人均有神祇之威,且杀性入骨,视死如归。”易寒梅沉吟片刻说道。 “秦玦只有一剑之威,真正逼退道门大军的是壬癸之君。若非壬癸之君赶来,秦玦早已命丧韩宗布之手。”诸葛玄说道。 提及宋珏,众人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日的惨绝之战。 道门大军联手真有弑神之威,竟然生生将真龙壬癸之君形体打散。 龙血染红白雪,片甲不存。 如果黑龙战败,再无人能挡道门大军上山。 可谁知,就在众人心存绝望之际,道门居然选择了退军。 直到宋珏携带无上龙威从九天归来,他们终于明白道门为何退兵。 他们不懂乾道龙章,对当时的战局逆转至今心存困惑。 “如果我告诉你们,玉隐峰之战,自始至终都在一个人的算计之中,诸位又要作何感想?”羽少阳突然问道。 “谁的算计?”易寒梅问道。 “秦玦。” 第三百三十八章 除夕 在经过慎重思量后,羽少阳决议召集众弟子,让他们遵从本心做出选择。 对于离开的弟子,羽少阳承诺会替他们和儒道灵异科取得联系。 昆仑墟出世,道门必将重新崛起,儒道的压力很大,急于吸收新鲜血液。 谪仙派弟子不为道门所容,加入灵异科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而对于那些选择留下来的弟子,羽少阳要他们以自己的剑心起誓,是否准备好了和谪仙派共存亡。 有些人不愿意离开,可是当他们以自己的剑心起誓的时候,发现自己剑心已经失守。 这是真正的现实。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道心会崩溃,剑心也会失守。 对于这些人,羽少阳只能劝他们离开。 就算为他们争取再多的时间,哪怕穷尽一生都无法直面神祇之威。 谪仙派弟子本就不多。两种抉择之下最终选择留下来的不到一百人。 送别的日子选在腊月二十八,当这些弟子各自返回世俗的时候,恰好又逢新的一年开始,赋予他们的崭新的人生。 这一天,玉隐峰的雪花挥洒着离别的伤感。 站在山道上为弟子送行的羽少阳满头白雪,凭空像是老了许多岁。 剑阁会议中,羽少阳最终选择拥护战神殿。 七名剑胆长老,虽然在议论的时候各有分歧。但是当羽少阳做出决定后,再无人反驳。 没有利益纷争,有的只是人性上的犹豫和感情上的偏颇。至于初心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谪仙道统。 无论有没有龙凤大劫,在末法时代结束的那一刻,谪仙派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而随着昆仑墟的出世,神通术法会让剑道更加黯淡无光。 倒不是说剑道不够强,而是因为剑道修行太难。 既然皈依道藏也难改变谪仙派的衰退,又何必再去看道门脸色。 谪仙派坐镇昆仑千余年,寒铁灵玉堆积如山,祖宗留下的基业岂可拱手相让。 人不可有傲气,剑不可有傲骨。 如果谪仙派守不住玉隐峰这把剑,他们愿意与之共存亡。 不管未来的神祇之战会如何上演,上从掌教羽少阳,七名剑胆长老,下到李玄武c慕容灵筠c苏白c玉长虹等所有选择留下来的弟子,都已做好和玉隐峰共存亡的准备。 做不到慧剑斩情丝,也无法抵消生死间的大恐惧。 身为剑道修行者,他们能做的只有八个字: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或许不会就这样离开。”望着那些昔日的同门离去的背影,阿清无限伤感的说道。 我用手拂去她肩膀上的落雪,轻声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没有你道门也不会放过谪仙派。我们能做的是为离开的人送上祝福,但要更珍惜那些选择留下来的人。” “秦玦,你说他们根本看不到希望,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或许是为了剑,或许是为了你。” “可我并非战神。” “没有人可以生而为神,但我相信战神之道绝不会在人间断绝。”我想了想说道。 “你的意思是战神还会归来?” “或许,战神从未离开。” 我不知道羽少阳因何坚持拥护战神殿,不过,就在那些选择离开的谪仙派弟子下山的那一刻,以玉隐峰为中心,龙脉灵气在地下疯狂交汇。 龙脉灵气的汇聚,说明这里的风水气场生出了强大的元运。 风水学上。万物皆有元运。 在我第一次来玉隐峰的时候,我曾为谪仙派看过气数。 元运凋零,气数衰败。 整个玉隐峰,包括战神殿在内,都失了元运。 而现在,随着龙脉灵气的崩腾交汇,谪仙派气数不仅没有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弟子而衰竭,反而在逆势上涨。 隔日,除夕。 除夕要吃年夜饭,张清濯从下午就和阿雅一起开始准备。 谪仙派与世隔绝,但雪域依然有鲜美食材,沼兔c敦鸟c雪鸡c雪兔。肉食并不匮乏,蔬菜极为稀缺。 雪莲花,雪莲果,虫草c雪域灵芝,最出名的要属昆仑的野山葱。 虽然今年的玉隐峰冷冷清清,但是该备至的年货却没有一样忘却,早有人送来处理好的鲜肉和蔬菜。 玄鸟宫今晚要待客,不仅要招待相熟的慕容灵筠 c李玄武。苏白和玉长虹等年轻弟子也会来。 沼兔先烤后红烧,雪鸡拆骨炖汤,李玄武还大显手艺做了两只黑土叫花鸡。 昆仑盛产黑土,富含各种矿物质人体所需的各种营养成分,昆仑山当地人养生的最佳饮品就是雪山水泡黑土茶。 张清濯的手艺,烹饪家常菜不在话下,但对于昆仑的美食,还要求教于谪仙派的掌勺师傅。 在掌勺师傅的带领下,年夜饭丰盛无比。 炭烧麋鹿带有浓郁的西域风情,黑土叫花鸡则是满满的雪山风味。 银鱼雪莲果做馅包的饺子,野葱山猪馅饺子,味美汁浓。令人口舌生涎。 不止阿雅两眼放光,宋珏亦是食指大动。 喝的是雪莲果和高粱混合酿造的酒,酿制的过程中还要加上黑土,酒水倾入杯中犹如墨玉。 入吼清凉甘洌。回味悠长。 连我这从不饮酒的人,也喝了好几杯。 十几口人围坐在玄鸟宫的宴会厅,谈笑风声,大快朵颐。 关于未来的隐忧。神战的恐惧,也仿佛随着欢歌笑语,随着酒香飘然远去。 阿雅最先醉倒,第二个便是柳青漪。 柳青漪一醉,媚眼如丝,勾魂夺魄,吓得李玄武赶紧指派一位女弟子将其送走。 期间,宋珏一直在自顾自饮,眼睛越喝越亮。 慕容灵筠等人以晚辈弟子礼节为她敬酒,她是来着不拒。 玉隐峰之战,壬癸之君的神威有目共睹,我虽然有真龙后裔的名声,可宋珏才是当之无愧的真龙。 是以,谪仙派弟子对她敬畏有嘉。 谪仙派弟子敬畏宋珏,对于张清濯反倒是能拿出平常心看待,人人喜欢。 即便失了神性。却并未失了人心。 不知谁喝醉了喊了我一声秦家小娘子,继而又开始谈论起我和张清濯大婚的事情。 谈论中,我偷偷看了一眼宋珏,见她脸色如常,不由得放下心来。 及至午夜散席,各人陆续回房。 我本想帮阿清一起收拾,却被宋珏叫出来。 随她来到玄鸟宫后山的冰崖上,默默伫立。看着漫天飞雪。 冰崖上,盛开着几朵冰莲,花蕊透明,犹如水晶雕琢。 宋珏弯腰采下一朵冰莲,拈在指尖,细细把玩。 “明天,你便可以搬回来住了。”沉默一会,宋珏突然说道。 “你要走?”我问道。 “今天我望气的时候也曾察觉到云海中有不同寻常的异动,既然你打算让死神进昆仑墟,我想进云海看看,以免失了先机。” “凡事小心,且不可与道门大军起冲突。” 宋珏不置可否,低头把冰莲花瓣全部碾碎,抬头凝眸望着我问道:“秦玦,如果没有道门大军攻山,你会不会和她成亲?” 第三百三十九章 浮生半日 终于,宋珏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如果没有道门大军攻山,我会不会和阿清成亲。 “会。”我没有犹豫。 我这一生最庆幸的事,就是遇见阿清。 “你对她动情我能理解,毕竟她是你第一个认识的姑娘。”宋珏说道。 “她不是,李君龄才是。”我说道。 “哦,差点忘了还有个她。起初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李姑娘,却不想你钟情的人却是她。” 李君龄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姑娘,美丽善良。 我和她只有一水之隔,都是从小喝着黄河水长大。 论容貌,李君龄还在阿清之上。 阿清是骨骼清奇。并不算普通人眼中的美女。 那么,我为什么喜欢上阿清呢? 我陷入沉思,回想与她相识的一幕幕往事。 第一次见她,我被李君龄扯破了破旧的棉服。随心起了一卦,是个乾卦。 变爻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初见阿清,我惊奇的是她的相貌,伏羲骨,命。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能将这两种命格完美的融合在同一张脸上。 后来。李君龄和阿清去我家做客。 我在李君龄面前有什么是什么,但是面对阿清,我深深的为家里的窘迫感到害羞。 还好,她从头至尾,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蔑。 我可以发誓,但凡她有一丝的轻蔑,我们之间就没有后来的事。 不管她是不是我的贵人,我都不在乎。 衣着寒酸,生活窘迫,涉世未深懵懂无知,连普通话都讲不好,就这么一个土里土气的我,从未在她面前失过自尊。 有句话叫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其实,人在年少时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自尊。 因为一无所有,一无所知。 谁都可以轻贱,指指点点,说教一番。 但少年最珍贵的东西也是自尊。 珍贵到可以拿命去换。 古龙中的少年,可以因为一个眼神怒而拔剑。 我自幼受苦,尝尽人情冷暖,宋珏曾经说我,活的连一条狗都不如。 可惜我不是狗,我是人。 即使身在黑暗无光的地狱,我依然在仰望天堂。 只是。过去的十八载岁月中,从来没有天使眷念我,直到我遇见了阿清。 宋珏的出现,让我认清了我自己。 认清自己的懦弱,贫瘠,无能为力,卑微如蝼蚁。 我在黑暗中蜷缩,苦苦挣扎,宋珏走过来告诉我出口在哪里。 她只是告诉我该往哪边走,而阿清则是亲手将我从地上扶起来,让我直起身子,勇往直前。 一声秦公子。是她对我的尊重,也是她对我的期盼。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秦玦,风冷了,我们回去吧。”宋珏说道。 我站着不动,凝望着她的眼睛,念出九歌山鬼的祭文。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何意?” “我欠你一场潇潇神灵雨。” 宋珏听得动情,眼里泛起水光,嘴角却牵起一抹笑意,笑着问道:“敢问秦公子。山雨何时会来?” “群龙无首,以祉元吉。” “秦玦,你这是在故意报复我。”宋珏抽了抽嘴角说道。 “怎么?”我问道。 “当初我以话激你,伤了你的自尊,所以你才一定要见群龙无首。” “只有见群龙无首,我才会知晓自个真正的命运。”我辩解道。 “对她可以帝乙归妹,到我这里却是用九,我对你这么好。你的良心就不会痛么?” “咳咳,谁教你当初骂我是狗来着?” “秦玦,你你果然是在记恨我!”宋珏气结。 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心底正暗自好笑,却见她忽然哭了两行泪出来。 我心底一慌,想要为她擦拭,又被她推开。 “总之都是她好,是我不好,现在我们算是两清了。”宋珏哽咽着说道。 “两清?” “当初我惹哭了你,现在我自个也哭了,不是两清是什么?” 翌日清早,等我再赶去玄鸟宫的时候。宋珏已经离开。 知道她要走,却不想她会走的这么急,连给我送别的机会都不给。 说不得,还在记恨我昨夜的话。 “昨天晚上。你和她说了什么?宋大人回来时,眼睛都是红的。”阿清问道。 “没什么,只不过清了一笔旧账而已。” “说来听听。” “没什么好说的。今天大年初一,我们要不要下山出去玩?”我趁机转移话题。 “好啊。我想去逛街。” 谪仙派又通往世俗的密道,走密道可以节省翻山越岭的时间。 我大致算了算时间,以我们的修为,疾行赶路的话,最多两个时辰,便可抵达野牛沟出口。 这会昆仑山中没有游客,从野牛沟出来,还可以一路疾行,不过等出了昆仑山麓进入郭勒木得乡,就只能找车马借力了。 由于要当天返回,为了节省时间,我们连阿雅都瞒过,两个人偷偷下了山。 一路疾驰,御风踏雪,赶在正午到达郭勒木得乡。 在这里,我们见到了多吉次旦。问他借了辆车子前往格尔木市。 谪仙派和世俗交接不多,郭勒木得乡的联络点是其中最隐蔽的一个,至于其它联络点早已被道门盯上,弃之不用。 新年气象,世俗依旧一派繁华。 再入人间,恍如隔世。 我和阿清做了一身牧民装扮,皮裘棉袄,裹的厚厚实实。 阿清戴着遮颜纱。只露出一双凤眼,顾盼生辉之间,神光流转。 如今她已有凤来仪,气场与凡人迥异,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还好落在凡人眼中倒也看不出端倪。 我自个没法遮挡容颜,戴了顶护耳的狐皮帽子。 格尔木市因着旅游城市的身份,市中心繁华昌盛,年关更是热闹非凡。 逛街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即便知道世俗的精美服饰根本没有场合去穿,阿清还是频繁下手。 直到我手里再也拎不下,她才幡然醒悟。 也罢,真龙也好。 其实我们最愿意做的还是凡人。 可惜人间有情悲白发,天道无意了沧桑。 浮生一日闲,已是难得的福缘。 待我们拎着大包小包赶回昆仑,天色已经很晚了。 得知我们偷偷下山,阿雅气得不说话,我赶紧把买来的零食礼包塞给她。 回到房间,张清濯迫不及待的试穿新衣。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优雅精致的线条,时尚不羁的设计,正是阿清一贯的穿衣风格。 完美衬托身型美好的同时,又将个人气质彰显的淋漓尽致。 当张清濯优雅的抽出一支烟点燃的时候,那个令我一见倾心,青春无敌又带着淡淡忧郁的张家二小姐又重新回来了。 只是和那时的她相比,凤眼更飒。 “什么时候买的烟?”我问道。 “趁你不注意的时候。”说完,阿清优雅的吸了一口,吐出个烟圈,故作伤感的说道:“一杯酒,一支烟,一个自己想从前。” “今晚,你可不是一个人。”我深深的看她一眼说道。 阿清脸色一红,赶紧把烟掐灭,说道:“我先去洗澡。” 第三百四十章 爱君如梦 烛影屏风,暖玉生烟。 阿清一袭红衣,眼神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错过了合卺酒,美色当前胜过玉液琼浆,不饮也醉。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 阿清亦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反倒将我看的羞愧。 见我低头,阿清吃吃笑着说道:“小娘子,给为夫笑一个,等下为夫一定好好怜惜你。” “阿清,你不知羞的?” “有什么好羞耻,名正言顺。我们可是真正的夫妻。” “好,那我倒你怎么怜惜我。” 说着,我放下酒杯,捉起她的手。 阿清嘴上说的虎狼。可真被我抓住了小手,立刻烧的脸颊飞红。 这不是我们第一次牵手,从前也牵过数次。 但是今天不一样。 指尖的滑腻,肌肤的温软,才一接触,半只胳膊就麻了。 血液加速,像火一样燃烧。 我的火,她的火。烧在一处,同时点燃了两个人。 或许,这就是书上写的天雷勾地火。 我捉着她的柔夷,划过她的手指。 雪白的指节,柔软的指腹,滑腻温润,当真令人爱不释手。 “阿清,你的手形真好看。” “有多好看?” 我认真想了想,捏着她的道:“大概古代皇帝的三宫六院加起来,也比不得你这一根手指的风情。” 阿清闻言柳眉舒展,眼波横流,叹息着说道:“秦公子,我先前晓得你生而通神,这调情的本事也是天生的么?” “要怪只怪你生的太勾魂,我才会胡言乱语。” “这么好听的胡言乱语,我倒还是第一次听。” “还想听吗?” “嗯,想听一辈子。” “那好,我们换个地方,我再说给你听。” 说完,我揽起阿清的身子,将她拦腰抱起。 阿清轻呼一声,犹如一片羽毛落地,声不可闻。 微微侧过头,不敢直视我的脸。 我将她放在床前。为她去除鞋袜,雪白的玉足,像是脆生生的莲藕。 精美绝伦的脚踝,在烛光下,闪烁着羊脂玉般的光泽。 在我的目光之下,阿清羞不可抑的缩了缩可爱的玉趾,我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一根手指便抵帝王三宫六院,这双玉足怕是要将九天神明都能踩落凡尘。” “就会胡说,我哪有那么美。” 我先把自个外衣脱了,上了床,与阿清相跪而坐,为她解衣。 两人凑得很近。嗅着她天然的体香,我的五感六识犹如云里雾里。 这会哪里还有三魂什么事,全是人本能的七魄在作祟。 我的手穿过衣衫,触及她的肌肤。 才挨着,阿清就不由自出的一阵颤抖。 本能的想要躲闪,偏偏只微微仰起头,反倒是将身子整个送给我。 床头檀香袅袅,珠光纱帐摇曳,室内氤氲一片。 我解开她的束腰,露出大片雪白。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当真一睹真容。我心跳的厉害。 偷偷看阿清的脸,只见她凤眼迷离,唇如激丹。 不仅没有抗拒,反倒一副沉迷其中的样子。 随着我的动作,她的身体越来越向后仰,腰肢更是惊人的柔软。 “秦公子” 一声喜悦,几缕叹息。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拚却醉颜红。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 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我不在意名分,反倒一生钟情。 这一夜春宵,令我晓得以往所有的苦,都是值得。 一夜辛苦,冰肌玉骨汗透云鬓,阿清犹自强撑着不肯睡。 “睡会吧。”我说道。 “不睡。” “再不睡,就要天亮了” “这么快?” 阿清警觉 ,看了眼红烛才知长夜将近,红了红脸。娇羞着说道:“古人说春宵苦短,诚不我欺。” “怎么,现在晓得春宵苦短了?” “秦玦,你明天还会来吗?”阿清仰起头问道。 “阿清。你是不是忘了,这本来就是我的洞房啊。” “也是,我们已经成亲了。” “从前我学了个绕口令,红。红粉。” “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这个绕口令是错的。” “哪里错了?” “因为还有个傻。” 絮絮说着话,不觉共入梦乡。 再醒来时,天已过午。 阿清还在酣睡,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雪白精巧的鼻翼轻轻抽动,呼吸绵绵,吐气如兰。 我轻轻一动,她便睁开了眼睛。 “什时候了?” “过午。” “啊,真的?完了完了,这下要被阿雅骂死了。” 阿清掀开被子就要穿衣,才把被子掀开,又迅速盖住。 昨夜雨疏风骤,历历在目。 可不是什么春梦,事过无痕。 背转过身子,对我说道:“秦玦,你先起床。” 我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穿好衣物,又为她遮好床帘。 舀了雪水,梳洗完毕,我提着木盆走出房间。 经过走廊,撞上阿雅。 阿雅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我。 “阿雅,你看我做什么?”我淡淡的问道。 “昨晚上你和她睡一起了?”阿雅咬着手指问道。 “嗯。” “啊,阿清姐姐要生小宝宝了。” “” 阿雅神魂有失,痴如孩童。除非蛊神本尊出场,才会恢复常人心智。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被她的话逗得哑然失笑。 问她早饭吃的什么,阿雅立刻委屈的揉了揉肚子,说没人给她做饭,现在还饿着肚子。 “你怎么不去敲门?”我问道。 “阿清姐姐一早说了,不许我今天喊她,她醒了自己会出来。” 难怪,阿清早有预谋。 等阿清梳洗完毕走出房间,我已经亲自下厨把饭菜烧好。 看着阿雅狼吞虎咽的样子,阿清露出惭愧的神情,忍不住叮嘱道:“慢点吃,别噎着。自己饿了,就知道找我要吃的,这么大人了不会去蹭饭吗?” 阿雅抬起头,满头问号。 “记住了,明天我要是起不来,你去找你柳姐姐要吃的。” 说完,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顿时脸上一片通红。 我低头默默扒饭,暗自为自己鼓气 第三百四十一章 儒道来访 道门大军扎入茫茫云海一去不归,以南宫婧c胡三太爷为首的关外野仙也随之深入云海之中。 昆仑虚迟迟不肯对人间展露阵容,不断的消磨着人类的耐心。 如今的人间,看似一如既往的平静,私底下早已暗流汹涌。 玉隐峰的战事还在人间不断的发酵,虽说是玄门之战,但牵扯到十余万人的生死,由不得儒道坐视不管。 正月初九,晴。 一架军用直升机飞入昆仑雪域。直到低温和昆仑特殊的庚金之气令直升机无法再继续飞行,方才落地。 机舱打开,一行五人。三男两女下了直升机。 为首的是伊利将军府头号人物,萧史萧将军,许墨阳紧随其后。 两人身后跟着的儒道文昌书院的颜冰c天生剑胎沈若羽,走在最后面的是陈铎。 陈铎早就想上昆仑,奈何发生了太多事,行程也一再耽搁。 五人下地。直升机飞走。 萧史取出精密罗盘测了下方位,说道:“穿越前方冰封峡谷,就能看见玉隐峰了。” “还要走多久?”沈若羽激动的问道。 “天寒地冻的,至少也要再走个一天一夜,预计天亮能望见玉隐峰。” 简短交谈,五人开始赶路。 沈若羽穿的是一身银白冲锋衣,脚踩白色长筒靴,将完美身材和冰天雪地融为一色。 青春无敌,脚步雀跃。 五人中,就属她最为激动。 昆仑是天下庚金凝聚之地,而庚金又是万剑之本根。 才下直升机,沈若羽就凭借天生的剑心感知到了昆仑的庚金之气。 沈若羽的剑道精进神速,如今战力已经提升到道门天贼境界,来到昆仑喜不自胜。 此刻一遍赶路,一遍不停的挥舞着手中剑。 剑气破空,产生音障。 时而腾空,在空中辗转腾挪,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颜冰默默看了会,见沈若羽沉浸于剑道中无法自拔,忍不住说道:“若羽,不要浪费体力。” “没事。” 沈若羽淡淡的回了句,身体再次拔空飞起,又从空中倒转折回。 头下脚上,以剑尖触地再借力空翻。 剑尖突然绷直,荡起一团冰雪,直接袭向许墨阳面门。 猝不及防之下。许墨阳差点被冰雪砸脸上,虽然及时破开,还是落了一身银白。 “好你个沈若羽,竟敢偷袭我。” 许墨阳轻笑一句,立刻持剑追上去,和沈若羽打起了雪仗。 沈若羽少女心性跳脱,又是南方人,极少见北方的雪。 昆仑又契合她的剑道,自是无法压抑心中的欢喜。和许墨阳互相以冰雪招呼,玩的不亦乐乎。 颜冰默默看了会两人嬉闹,把视线收回,转移到陈铎身上。 “陈铎,道门危机难解,未来还有龙凤大劫。我劝你还是再考虑一下。”颜冰说道。 “张家与我有恩,陈铎愿誓死追随二小姐。”陈铎淡淡的说道。 “秦玦和张清濯已经犯下无边杀孽,不仅道门容不下他们,儒道也是一样。” “儒道准备插手玄门之战?”陈铎问道。 “儒道要的是天下太平,倘若玄门决战只在昆仑还可睁只眼闭只眼,但也仅止于昆仑。” 当初的龙凤大劫,儒道没有插手。 一是因着龙凤并未在人间造孽,二来,当时儒道才刚开始中兴。还不足以威慑天下玄门,而现在则不同。 自董仲舒提出天人交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儒道如日中天渐渐掌控了人间。 儒道中兴的背后,是昊天借五次封神褫夺人皇神性,家庙宗祠神性。淫祀神性,天龙贬为地龙,几乎将人间所有神性一打尽。 神祇归天,地祇被封,佛道两家的宗教神也被天庭制约,无法在人间显圣,至于龙凤等神物,更是在人间绝迹,这才有了儒道一统三教的局面。 但成也儒道,败也儒道。 儒道的中兴,为人族带来极为恐怖的气数增长。 而人族的强盛,反过来又把昊天拉入人间因果之中。以至于昊天要以身合道,就必须亲手斩断人间因果。 总之,无论是龙凤大劫,还是昆仑墟仙人入世,都无法撼动儒道在人间的地位。 除非昊天篡改天地法则,允许神祇插手人间之事。 一个白天过去了。到了黄昏天上又下起了雪。 白雪茫茫,狂风呼啸,吹得人睁不开眼。 彻夜赶路,吞冰咽雪。 沈若羽玩的尽兴,后面也终于品尝到了体力透支的后果,几乎整个人是被韩冰拖着走。 儒道弟子虽然训练严格,又哪里走过这么辛苦的路,沈若羽身体强度不够,许墨阳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但是,他们是轻装上阵,没有准备帐篷和取暖之物,只能咬牙苦苦支撑。 还好,天亮时分五人终于走出了冰峰峡谷。 放眼望去,七座冰峰犹如北斗七星一般拱卫着玉隐峰,玉隐峰形如剑,插入云霄。 看到玉隐峰,沈若羽疲惫中打起精神,感叹道:“好强的剑意!” “这里就是谪仙剑派?”许墨阳问道。 “不错。”萧史道。 “看山跑死马,要登山还要半天功夫。”许墨阳叹了口气说道。 昼夜不停,对于体力的消耗时分巨大。这会几人都是又累又饿,饥寒交迫。 进入谪仙剑阵覆盖的领域,萧史示意停下脚步。 默默感知片刻,转头看向沈若羽问道:“可有异常?” “我没有感知到谪仙剑阵的气息。”沈若羽说道。 “哦,继续走吧。” 几人走的是飞行路线,那条冰峰峡谷出口在玉隐峰正南。 很快,几人便来到昔日道门大军的决战之地。 道门三宗十余万大军的覆灭,震惊天下玄门,也刷新了今人对玄门之战的认知。 尸骨已经入殓,鲜血被冰雪覆盖。 放眼望去,一片纯净的银白。 萧史忍不住感叹道:“世人只知一将功成万骨枯,谁又懂得一战封神的残酷。” “萧将军,秦玦和张清濯,他们现在真的已经成神了么?”沈若羽问道。 “真龙元凤,都是不亚于神祇的存在。” “我也要封神。”沈若羽眼神放光。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是我儒道弟子,封什么神。”颜冰冷着脸,没好气的说道。 “剑神啊,我要做剑中的神剑,人中的剑神。” “不好意思,剑神我只认西门吹雪。”颜冰笑道。 “那你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尊我一声剑神大人。”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下注 谪仙派人数衰减,但是气运却日渐增长。 玉隐峰不断的接引昆仑群山龙脉灵气,朝此间凝聚。 按照现在的速度,用不了多久,这些聚集来的龙脉灵气就会发生质变,甚至有可能孕育出天子龙气。 如今的人间再无真龙天子的说法,那么这所谓的天子龙气应得只能是大人。 乾道龙章中,共有两个大人。 一个是九二见龙在天,一个是九五飞龙在天。 除了这两个大人之外。其实还有一个隐藏的大人,那便是用九。 用九,见群龙无首。 群龙无首。大人现 只是,我不确定这个大人是否应在我身上,因为用九对现在的我而言,难如登天。 而且时机也不对,按照现在的龙脉凝聚速度,大人将会在年内现身。 我就算机缘无数。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用九。 用九,神威比肩先天神祇,超脱天地法则之外,而我现在连天地法则是什么都触碰不到。 玉隐峰一战后,玉隐峰弟子做出抉择,选择留下来的剑心坚执,修行要比平时更加刻苦激励。 慕容灵筠最先破境,癸水剑气已突破到天贼境界。 在谪仙派弟子中排第一,剑威只在掌教羽少阳和七位剑胆长老之下。 李玄武修得是戊土剑气,修为进境依旧停滞不前,不过在柳青漪的帮扶下,两人倒是合力创下一套全新的剑法,名为玄冥双剑诀。 玄为玄龟,冥为灵蛇。 柳青漪为阴灵化蛟,修癸水之道,来昆仑后,改修癸水剑道,李玄武本身修的是戊土剑气。 两人合力创下的这套剑法。完美契合玄武神兽的灵韵。 动中有静,静中有动。 安静隐忍如大地,动如蛟龙出深渊。 联手施为,能爆发出阳神之威。 阳神虽然远在神祇之下,但这已经足以提振士气,让谪仙派弟子看到了未来的曙光。 宋珏说昆仑剑心是战神留在人间的兵刃,蕴含着战神之道,我把这话说给阿清之后,她便动了闭关悟道的心思。 战神兵书还在死神手中。所讲的也都是行军打仗奇门遁甲的诡道之术,并不适合现在的张清濯修行。 兵者诡道也,张清濯有大人相,却不适合统兵。 相反,死神虽然神格尊贵,却带有将格,是天生的征战杀伐之将。 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她恰好是天下亡魂之君。 张清濯入山腹闭关之后,我便开始探索玉隐峰周边雪域。 以灵觉去感知这万山之祖的龙脉灵气。寻找金神的机缘。 水神在归墟,金神在昆仑。 庚金为万剑之根本,如今我剑道修得是帝王金,再想提升,就只能从金神的威仪中寻找。 金神并非单指某个神祇,指的是神位。 君子不患无量。见大则量大。 金神的威仪,既是修庚金剑气的无上选择,也是剑道最极致的追求。 至于其它剑气修行者,最终也是根据五行生克的道理,溯本追源回到庚金上面。 玉隐峰之战中,巨阙剑被毁,现在我用的兵刃是一把寒铁古剑。 此剑原为谪仙派修庚金剑气的高人所用,距今有五百年历史,依然寒气逼人。 不过。这把剑还是远远无法和巨阙相提并论,更比不上儒道的纯均。 想起纯均,我想到了颜夫子。想到了文昌书院,想到了沈若羽。 心中一动,随心起了一卦。是个巽卦。 巽为风,君子以申命行事。 变爻为初六,爻辞为,进退,利武人之贞。 在昆仑我为主,巽卦意味着将要强客来访,主方受制于客方。 才起此卦,就见慕容灵筠踏雪来寻我。 “秦玦,儒道的人上山了。” “人在哪?”我问道。 “剑阁。” 人在剑阁,说明儒道正在和羽少阳商量关于谪仙派的事。 谪仙派这次有大批弟子加入灵异科,儒道得了好处,肯定想进一步拉拢谪仙派。 一旦谪仙派为儒道所用。龙凤孤木难栖,就不得不求助于儒道。 昊天挟持天道为己用,儒道挟持的却是整个人道。 如今儒道势大,即便昆仑墟出世仙人回归也很难 撼动人间根基,但是龙凤却不在人道之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和道门相比。儒道对龙凤的戒心还要重一些。 我占得巽卦就是在预兆此事。 除此之外,儒道来昆仑还有件很重要的事,问罪。 和平年代,十余万道兵的死,虽然道门并没有主动找儒道问责,但儒道本身却不能坐实不管。 人族气运离我而去,说明我已经站在了人族的对立面,超出了儒道所容忍的极限。 风雪漫天,慕容灵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慕容灵筠身材高挑,容颜清绝,当初斗宝大会曾被惊为天人。 那时候的她是昆仑的谪仙人,高高在上。 如今事过景迁,不论是阿清还是我,修为都早已超越了她,更在玉隐峰一战封神。 骄傲如慕容,面对这份落差自然无法接受。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太骄傲,只把心里的落差全部化为修行的动力。 人越来清减,剑法修为越来越高绝。 慕容是阿清的贵人,当初若不是她把阿清接回昆仑,阿清很难逃过茅山宗的阴谋算计。 此刻,风雪中望着慕容的背影,我忽然心有所感,问出了一个问题。 “慕容师兄,你有没有后悔过?” 慕容灵筠闻言站住脚步,不回头的问道:“后悔什么?” “接阿清回来,谪仙派被卷入龙凤大劫。”我说道。 “无论有没有龙凤大劫,谪仙派都无法幸免。”慕容灵筠淡淡的回应道。 “你觉得阿清是什么样的人?”我又问道。 “她永远也成不了战神,也不需要成为战神。” “为什么?” “儒道在剑阁同我师父商议归附的事,我虽然不知儒道会开出什么条件,但我知道我师父一定不会答应。”慕容灵筠没有回答,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为什么?”我再次问道。 “这两个问题,答案都是一样,都是因为你。从前我一再看轻你,现在我才晓得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秦玦,从你踏上昆仑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你有没有想过,很多时候我也是在赌?” “就算是赌,谪仙派也愿意在你身上下注。没有你,谪仙派不可能在这次玉隐峰之战中不伤一兵一卒。” “在我身上下注,你应该清楚赌输的代价。” “纵然血本无归,愿赌服输。这是我个人的态度,也是谪仙派上下所有弟子的态度。” 第三百四十三章 巽风 回到玉隐峰,我先回了战神殿。 前往山腹谪仙剑阵玄机洞府,去找阿清。 阿清初五开始闭关,今天是第四天。 来到洞府门前,我有点踟蹰,不知这时候该不该打扰,怕乱了她的心境。 才停留片刻,洞门缓缓开启。 一身白衣,披发赤足的阿清从里面走出来。 见我。微微一笑,说道:“秦公子,可是想我了?” “你晓得我会来?”我笑着问道。 “就算你不来。我也要出关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 “刚才我心有所感起了一卦,不解其意。” “什么卦?” “随风巽。” “嗯,我正是因此卦来。” 阿清也研读术数,这是谪仙派弟子的必修课。 自她觉醒全部血脉之后,对天地阴阳感悟要比从前敏锐的多,非常人可比。 无论是龙章还是凤草。都可体悟大道。 细细算来,人族对于大道的体悟,还要在龙凤之下。 龙凤不言,冥冥有感。 阿清走到我身边低下头,我帮她挽起秀发,用丝带扎好。 瞅着她雪白的玉足,皱着眉头问道:“鞋子呢?” “那里。”阿清指着洞府说道。 我将她拦腰抱起,走回洞府,抱到她打坐的石台上。 阿清微微欠了欠身子,收了收丰臀,低头露出一抹娇羞之色。 自她成了神女,身材就越发显露雌性威仪。 上古女神画像,皆有浓烈的母性象征,乳房饱满,臀部丰腴。 并非心怀不敬,而是一种古老的生殖崇拜文化。 阿清身材显化上古女神体貌,将来若能凝聚神格,神格也必当尊贵无双。 大地孕育万物。坤为众生之母。 雌性威仪,从女娲造人便开始成为一种神性的象征。 没成婚之前,她还带着几分少女体态,自我们圆房之后,阿清身材妖娆到了极致。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腰如扶风之柳,偏偏到了臀部又丰腴的惊人。 玉腿生辉,笔直坚挺,玲珑有致。 颠倒众生的身子。偏又带着凤仪天下的端庄,令人无法生出亵渎之心。 轻扶玉足,为她穿上鞋袜。 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用了很长的时间。 直到她羞不可以,呼吸急促,轻吟出声,我才想起和儒道的会面。 “阿清,你先前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想你了。” “有多想?”阿清烟波一荡。语丝绵绵的问道。 “今晚你就会晓得我有多想你。” 穿好鞋袜,阿清慵懒不起身,要我背她。 背着她犹如背负着一团沉甸甸的云,意乱情迷,又欢喜不尽。 阿清在我耳边轻轻吹起,吹得我脚步紊乱。脸上烧得厉害。 “秦公子,你为何生的那般好看?”走了几节台阶,阿清幽幽叹息着在我耳边说道。 “不及城北徐公。” “君美甚,徐公何能及君也。” “这算是妻之私我么?” “当然是妻,难不成还能是妾?” “” 从山腹走回战神殿,阿清犹自不肯下来,要我背着她回房换衣服。 哪知走到走廊,就看见慕容灵筠来找我们。 阿清急忙从我背上跳下来,脸色通红。 “张师弟。你受伤了?”慕容灵筠慧黠一笑问道。 “没有。”张清濯咬着嘴唇说道。 “我猜你一定受伤了,伤到了面皮,不然你的脸为什么这么红?” “” 张清濯无言。赶紧推门钻了进去。 “师父要我喊你过去,伊犁将军府的萧将军要见你。”慕容灵筠说道。 “嗯。” “儒道要问责玉隐峰之战,看起来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随风巽。进退,利武人之贞。” 这句爻辞中,进退指的是犹豫不决,无所适从。 武人,指的是刚决果敢之人。 本爻辞的意思是,客方强势,倘若主方过度谦卑,缺乏信心, 进退迟疑,不利于事情的解决。 倘若勇武之人坚守中正,展现强硬态度,事情反而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兵法上称之为。以进为退。 慕容灵筠冰心聪明,很快晓得我说这句话的意思,皱起秀美问道:“儒道掌控人道,你敢拒绝?” “金神在昆仑,有何不敢?” “怎么,你这是真把自个儿嫁个昆仑了?秦家小娘子。” “” 张清濯换了一身宫装。霓虹流火,神庭穴上用丹朱点了个凤尾图文。 儒道以大人现于昆仑,张清濯和我心思一样,都没有服软妥协的意思。 不过,这个凤尾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知她性格要强,却没有想到她会如此强势,神威,儒道不语怪力乱神,她偏要在儒道面前彰显神道。 剑阁中,儒道已经恭候多少。 羽少阳做在首座,左侧是儒道的人,右侧是谪仙派的剑胆长老。 陈铎的到来不在我意料之内,阿清刚进来,他便急忙起身迎了上来。 阿清见他也是惊喜不已,走到他面前说道:“陈铎,你怎么来了?” “早就想来了,一直抽不出时间。”陈铎说道。 “太爷爷他身体还好吗?” “身体健康,只是经常念你。” 说起张老太爷,阿清眼中闪过泪光。 她与我不同,我尘缘断的干脆利落,只因他们冷漠待我,从未有人给过我好。 阿清自幼就被张老太爷细心呵护,血脉亲厚。 这边阿清与陈铎见面,那边沈若羽见了我主动走了过来,走到我面前弯腰对我行了半个弟子礼。 我微微一征,沈若羽说道:“如果没有你待我去裴旻墓寻机缘,我也不会这么快觉醒五行剑气。” 沈若羽这番话说完,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玉隐峰龙脉灵气源源不绝,明显将有大人现世。 这大人应的既不是我,也不是张清濯。 难道,应得是沈若羽? (晚点还有一章,大家可以等到明天再看,估计1点左右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儒道所求 沈若羽是天生剑胎,剑道天赋无人可及。 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她便五行俱全,全部登堂入室,提升到天贼境界。 这点,从她个人气场中就能体现出来。 一个人,同时掌握五种不同属性的剑气,这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天地庚金,万剑本根。 我只知昆仑是玄女战神的道场,却忘了这里更是金神的道场。 难怪玉隐峰的龙脉灵气疯狂汇聚,原来应得是她。 念及此,我忍不住替谪仙派弟子鸣冤叫屈。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当初谪仙派选在这里开宗减派,冲的就是这万金本根的金神威仪。 可是,金神却从未眷顾过谪仙派弟子。 所谓的昆仑剑心,是战神的遗留之物。并非金神的馈赠。 我认真的盯着沈若羽看,从头到脚,她的面相果然已经发生了变化。 眉骨越发峥嵘,日角插出鬓角之外。还未剑道封神,便已生出了剑格。 起初我以为谪仙派气数上涨,所以才引来龙脉龙起的汇聚,现在,我才晓得。龙脉聚集在此,是为了等待沈若羽的到来。 至于谪仙派的气数,那是由龙凤婚媾带来的兴盛。 并非真正的中兴,未来还有很多变数,可以说,荣辱全系在我和阿清身上。 但沈若羽不一样,她既然来了昆仑,必当在此地封神称圣。 儒道来这里有问责,有胁迫,强客欺主。 但,与沈若羽夺了昆仑金神威仪相比,儒道不管施展如何手段,都万万不及损失金神威仪来的惨重。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我无法补救。 短短一瞬间,我心思迅速起落,感慨万千,忘却了与韩冰c萧史见礼,只把眼光怔怔的定在沈若羽身上。 我想起当初在裴旻墓中和她说过的话,当时她得到了剑气,我只换来满身伤。 在沈若羽满怀愧疚向我致歉的时候,我告诉她我得道的并不她少,因为我得道了一个未来剑圣的友谊。 一语成谶,万万想不到会应验的如此快。 如今剑圣在望,却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的友谊。 “秦玦。你一直瞧着我做什么?”沈若羽小声问道。 “没什么。” 我把视线收回,开始与颜冰寒暄,躬身向萧将军道谢。 张清濯也走上前来,我与她引荐,介绍颜冰的时候张清濯微微点头,轮到萧史,张清濯也学我一般,向他弯腰行礼,口中说道:“多谢萧将军赠剑之恩。” “神女之礼,我可受不起。”萧史急忙还礼。 “若非将军赠剑,秦玦未必能挡下茅山宗十万道兵。” 阿清此言,一语双关。 我一剑灭杀十万道兵用的是宋珏的尺木为剑。在此之前巨阙已经被迫。 阿清故意将此事拿来说,便是要先拿话堵住儒道的嘴。 巨阙是传世名剑,世人皆知这把剑在伊利将军府的萧将军手中,而我也的确用巨阙来杀敌。 若我是行凶者,那么巨阙便是儒道赠我的一把凶兵,有涉罪嫌疑。 果然,提及此事,萧史顿时露出苦相,而韩冰则面色转冷。 “说起这十万道兵,秦玦,你准备如何向人道谢罪?”颜冰沉声问道。 “何罪之有?” “你和张清濯,联手灭杀十余万生灵。罪大恶极,罄竹难书,天怒人怨。莫要以为玄门之战,便可超脱法理之外。借三婚成煞,又借诸神归天之日侥幸瞒过天道,但你却瞒不过人道。” “他人要杀我,灭我家室,夺我家财。我秦玦又岂能坐以待毙?不杀为仁,杀之为义。” “就算道门三宗对谪仙派有所图谋,那也是道门和谪仙派之间的恩怨,值得你痛下辣手?”颜冰问道。 “谪仙派是阿清的师门,也是凤栖之地,夫妻同德,她的事便是我秦玦的事。” “这么说,你和她是真的打算做一对孽龙恶凤,为祸人间了?” “不敢,但若再重来一次,秦玦亦别无选择。”我说道。 “秦玦,你要记得。如今的人间是儒道的人间,你们夫妇二人必须为犯下的恶行为付出代价。” “你想要什么代价?” “随我去曲阜,向圣人请罪。” 曲阜孔子庙是儒道圣地,亦是儒道 执掌人道的枢机要害之地。 以我和阿清所犯的罪行。莫说进庙,只怕人刚进曲阜地域,便会被浩然之气折杀。 去之必死。 道家重杀伐,儒道更非慈悲之主。 “如果我不去呢?”我问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秦玦,你不要以为可以一直躲在昆仑儒道便拿你没办法,天道可瞒,只要你还在人间就逃不过人道的制裁。”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在天道眼中,众生百态都是一样的,刍狗并非是贬义词。 是为天道无情。 而人道却不然,人道受人族意志的辖制,更是被现在的儒道一手把持。 倘若儒道肯挥动人道之剑,斩我机缘,折我气数,损我命格,我就算手段通天,也难逃人道之手。 昆仑虽远离世俗,但终究还在人间,金神威仪都要被人道压制。 韩冰语气强硬。让我毫不怀疑儒道的确可以做出这种事出来。 “昆仑墟即将出世,道门飞升者重返人间,我以为儒道应该以此事为重。”我说道。 “道门的事,是人族内事,自有人道冥冥之中监管,但今天犯禁的是你们。”颜冰说道。 至此谈判陷入僵局。 儒道没有提条件,也没有给我指出额外的选择。 但是,这并不是儒道真正想要的东西。 我和张清濯虽然杀孽滔天。但玉隐峰之战属于玄门之战,而且战场也仅限于昆仑。 除非我们真的为祸人间,儒道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我见到沈若羽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明白了儒道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沈若羽生出了剑格,儒道想为她在昆仑证道封神。 昆仑墟出世,势必会对儒道造成强大的冲击,而人族内部也并非众志成城,铁板一块。 儒道需要一把长剑来捍卫儒道的尊严,而沈若羽就是最好的选择。 这把剑倘若铸成,不仅可以用来对抗道门,同样也可以反过来压制龙凤。 沈若羽天生剑胎,只要她去求,金神必不吝啬与她。 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怎么找出金神所在之地。 金神非神,犹如天道藏于冥冥。 “你怎么知道,我能帮沈若羽找到金神所在之地?”漫长压抑的沉默之后,我直接问出了心底的困惑。 第三百四十五章 陆吾 金神在昆仑,水神在归墟。 道藏虽然提及金神在昆仑,却并没有知道金神到底藏在何处,或者说金神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 只说,金神非神,藏于冥冥。 关于五行的排位,现在公认的排序方式一共有三种。 第一种是根据洛书河图而来,即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二生火,地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天四生金,地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 按照这一顺序将生成数按五行方位排列,就可以得到河图。 第二种是根据黄帝内经所讲的五行生克而来。即五行相生,木火土金水。五行相克,金木土水火。 第三种是根据《二十八宿》的星位排列,即木金土日月火水。 此五行用于五星,合日月为七曜。 二十八宿每七宿为一组,四方四组,配合七曜,孕育朱雀c玄武c青龙c白虎四灵。 除了这三种五行排位顺序之外,龙章中还提及了一种排序方法,金为君c木为臣c土为民c水火为用。 这个法子出自已经失传的连山易。 剑为百兵之君,取得又是庚金杀伐之道。 由此看来,剑道其实更倾向于龙章所记载的五行顺位,以金为君。 金为君,称之为帝王金。 关于帝王金的记载,与白帝少昊相关,同时也和传说中的西王母相关。 传说中,西王母是人升天得道后去神界最先拜见的神祇,众神之长。司掌罚恶c预警灾厉。 《山海经》中称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狌,司天之厉及五残。 然而无论是白帝少昊,还是身为众神之长的王母,他们都只有金神的威仪,却无法代表真正的金神。 听到我的提问,颜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古雅的木筒。 手持木筒轻轻一扭,从中分开。木筒中装的是一块颜色发黄的兽皮。 兽皮上面写着古来的篆体字,符号扭曲,中间画的是一只长着九颗脑袋的老虎,正是神兽陆吾。 关于神兽陆吾的来历,《山海经·西次三经》有言:“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天神陆吾司之。” 在《海内西经》中又说:“昆仑之墟方八百里高万仞有九门,门有开明兽守之开明兽身大类虎,而九首皆人面。东向立昆仑上。” 陆吾的躯体十分伟岸雄壮,足有九十九只老虎那么大。他有九条尾巴,九颗脑袋,每个脑袋都长着人类的面孔。 它立在昆仑山上遥望东方,似乎在监护着什么,却并没有监护着什么。 颜冰拿出了兽皮画卷,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山海经中提到了陆吾。却并没有说清楚它到底在守护什么。” “你想说的是陆吾守护的是金神?”我问道。 “秦玦,我果然没有找错人。陆吾的守护的的确是金神,只要你能解开这张兽皮画卷中的玄机,便可找到金神所在之地。” “这兽皮画卷是哪里来的?” “朔墓。” 朔墓,指的是汉朝东方朔的墓。 东方朔一代其人,一生著书,其中有本叫做《神异经》,写的是西昆仑神话,民间神话中西王母相会东王公的故事就是此人杜撰来的。 在神异经中。东方朔写了很多关于西王母c东王公c陆吾c昆仑天柱的故事,对于昆仑神话的普及和影响,有着不可磨灭的贡献。 东方朔为人放荡不羁。生性慧黠,书中常存虚妄之言。 不过,无论是在当时还是现在。没有人比他更懂昆仑。 东方朔死后被封神,做了东华帝君的徒弟,后世神话传说中还称其为太白金星转世,庄子后世之身等等。 “你不用质疑这块兽皮的真伪,只管去破解就是。”颜冰说道。 “你确定我一定可以解开兽皮玄机?”我问道。 “你生而通神,又是真龙后裔,只要能理得清昆仑的万山龙脉,一定可以找到金神所在之地。这件事并不难,难得是怎么见到金神,得到金神威仪。” 颜冰说的没错,有陆吾看守,金神所在之地一定凶险异常。 传说中。陆吾看守的领域中有神兽土缕,它像羊而长着四只角,它不吃草而吃人。 还有一群名叫钦原的神鸟,它像蜂一样蜇人,但大如鸳鸯。 陆吾居住的地方还生有蛇树,躯干如巨蟒。枝干盘结,犹如蛇群互相缠绕。 被毒蛇咬伤一口,任何鸟兽都会立刻毒发身亡,尸体变成蛇树的养分。 这些都是山海经和神异经里的传说,真假无从分辨,但可以肯定的是,陆吾所在之地不是凡人可以擅闯的。 至于陆吾神兽本尊,身为传说中帝之下都的第一天神,其神威绝不容许人间挑衅。 不过,陆吾乃是上古神兽,自颛顼帝绝地天通后众神归天,陆吾这种级别的神兽肯定不会滞留人间。 “我可以答应你去找金神所在之地,却无法承诺一定可以帮她得到金神威仪。”我说道。 “秦玦,如果只是要你寻找金神所在之地,我根本就不会带沈若羽来昆仑。”颜冰冷哼一声说道。 “陆吾看守之地乃人间禁忌之地,神祇都要规避三舍,我并没有把握帮她得到金神威仪。” “可你也并没有选择。秦玦,这件事你不仅要做到,还必须抢在昆仑墟出世之前完成。” “为什么?”我问道。 “你觉得,道门飞升者会放着金神威仪不取?” 我陷入沉默,金神为君,剑道得之君临天下,神通术法但凡与庚金相关的,都可通神证道臻至巅峰。 道门雷法为尊,雷法中有庚金劫雷,倘若得到金神威仪加持,庚金劫雷的神威堪比三清神雷,直追天道紫霄。 甚至还可以帮助那些修庚金之气的仙人凝聚出神格,以金证道。 这样的机缘,超越世俗一切。 一旦被道门仙人攫取,对我和张清濯而言简直一场灭顶之灾。 第三百四十六章 玉美人 儒道也不知昆仑墟何时真正出世,在得到朔墓的这章陆吾兽皮画卷之后,韩冰就带着沈若羽来了昆仑。 来意很明确,我必须用一切办法帮助沈若羽得到金神威仪,至于她能否因此封神至圣与我无关。 可是按照卦象所示,沈若羽封圣只是时间问题。 这就意味着我帮她,其实就在帮儒道铸造一把双刃剑,这把剑可以用来对付道门,同时也可以用来压制龙凤之威。 但正像韩冰所言,我并没有别的选择。 自上昆仑以来,我对金神威仪也念念不忘,却寻遍千山不可得。 如今儒道送来兽皮画卷。给了我一睹金神威仪的机会,我自个也不肯错过。 我心中有了决策,却没有当场表态。 “秦玦,你并没有别的选择。”见我迟迟不语。萧史叹了口气说道。 “萧将军,我可以帮沈若羽去寻金神威仪,但我有一个条件。”我说道。 “秦玦,你觉得有谈条件的资格么?”颜冰冷冷的说道。 “说吧,你想在以往你为儒道做的贡献上,如果不太过分的话,我可以答应你。”萧史说道。 “在我归来之前,我要儒道保玉隐峰无忧。” 寻陆吾机缘。道路险恶,我不知何时才能归来。 如果我走了,等于也把死神连同她的七万亡魂大军同时从玉隐峰带走。 宋珏一入云海音讯断绝,如果玉隐峰有难,只靠阿清和谪仙派弟子绝对守不住玉隐峰。 虽然目前看来,玉隐峰黯然无忧,可是,昆仑墟随时会出世。 道门一心要清算当初龙凤大劫的因果,若我不在玉隐峰,阿清他们难逃覆亡之灾。 “你若离去,我亲自坐镇玉隐峰。”萧史略微斟酌说道。 “萧将军,人间格局将变,儒道正值用人之际。”韩冰沉声说道。 “我知道,只是我们既然有求于秦玦,总要让他尽心才好成事。人族气运昌隆,即便昆仑墟出世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出大乱子,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帮若羽得到金神机缘。”萧史说道。 “有萧将军这句话,秦玦在所不辞。”我说道。 萧史是真正的英豪,修得是孟亚圣的舍生取义之道,一诺千金。 得到他的承诺,我再无异议。 事情就这么解决,我帮助沈若羽去寻觅金神机缘,萧史留在玉隐峰保谪仙派无忧。 有萧史在,道门绝不会冒着和儒道撕破脸的风险动谪仙派。 此事了结后。陈铎正式宣布加入谪仙派,拜在剑胆长老易寒梅门下。 易寒梅从未收徒,却看中了陈铎一身的癸水玄阴。 陈铎与瑶姬姐弟二人一体双魂,瑶姬为阴灵,本身阴气就很重。 在阴灵被封入墨玉之中后,更将阴灵所凝聚的天地癸水之气全部留在陈铎体内。 癸水阴柔,陈铎性格也属于那种比较木讷,不苟言笑的鹜人,易寒梅收他为徒传癸水剑道最好不过。 等到陈铎行过拜师礼,我带着他去玄女宫。 当初我答应过要帮他姐姐凝聚体魄,行走人间,连名字都是我取的。明天我就要和沈若羽一起进入云海深处寻觅金神机缘,今晚正好了结此事。 因果不可欠,越欠越多难以偿还。 我带着陈铎进入玄女宫密室,这里是阿清从前闭关修行之地。 进了密室,陈铎把墨玉禁布交到我手里。 墨玉冰凉,就像当初宋珏的玉佩,怎么都无法捂热。 我试着把一缕神念渗入墨玉禁步之中,犹如瞬间堕入黑暗之中。 墨玉禁步自成一方空间,幽暗寒冷,空寂无光。 我小心翼翼的催动神念审查,在黑暗一角发现了瑶姬的存在。 她双手抱膝,蜷缩在角落里。低垂的脑袋侧着枕在膝盖上面,乌黑的长发垂落到地面。 我神念显化人形站在她面前,她依旧一无所觉,不知是昏迷还是沉睡。 看见这一幕,我心一阵抽痛。 当初想出这法子的人是我,将她收入墨玉禁步中的人也是我。 可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将她抛之脑后。 并非真的遗忘,只是根本没有余暇再去想她。 瑶姬的阴灵极为脆弱。对她而言,墨玉的气场太过冰冷。 过去的日日夜夜,她不知忍受了多少苦楚。 我轻轻的 呼唤她的名字,随着我的呼唤,瑶姬的身体轻轻一动,在黑暗中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黯淡无光,没有半分灵韵。 却在看到我的时候,一点一点的孕育出光彩,就像是黑暗中的人看见曙光。 瑶姬神情悸动,想要张嘴说话,又发不出声音。 这墨玉禁步的气场太阴寒,将她的神灵伤的不清。 “你终于记得我了。”瑶姬万分委屈的说道。 “对不起。瑶姬,让你等了这么久。你现在就随我出去,我带你向死神求助。” 瑶姬的阴灵脆弱不堪,离开墨玉禁步之后。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只能形成一个淡淡的虚影。 我早已开启神庭穴,是以死神在识海也能察觉到瑶姬的情况。 “还请死神陛下,帮瑶姬姑娘凝聚体魄。”我以神念传音死神。 “你先去找一块青玉过来。依着她的身材取玉。”死神说道。 谪仙派最不缺的就是玉器,得到死神的指引,张清濯立刻安排人去谪仙派藏珍阁选玉。 约莫半个时辰后,便有两名谪仙派弟子抬着一块两尺见方,六尺长的青玉进了玄鸟宫。 这块玉,通体翡翠,水头十足,虽然我不会相灵也能察觉到这块玉充斥着浓郁的宝气。 自古黄金有价玉无价,如此完整,品相绝佳的青玉若是拿世俗财物来算,估价虽少也要在十亿以上,足见谪仙派底蕴之丰厚。 “多谢二小姐大恩,陈铎无以回报” “陈铎,你已经是谪仙派弟子,你的事,就是谪仙派的分内之事。无须多礼。”张清濯说道。 我和陈铎抬了青玉进入密室,张清濯带有的烈焰神威,阴灵规避,不宜与瑶姬相见,依旧留在外面为我们守护。 密室中,瑶姬的人形虚影越发淡薄,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 我依着死神的指引,把青玉树立在室内。 “让他先出去。”死神说道。 “陈哥。你先去外面等着吧。” “好。” 陈铎离开,我将密室从里面锁死。 随着神庭穴一阵悸动,死神化为一束黑色流光,从我识海飞出,落地化为人形。 依旧黑衣黑甲,带着漆黑沉重的面具,只露出一双清寒冷漠的眼睛。 死神才一显形,瑶姬顿时陷入惶恐惊惧之中,本能的想要逃逸,可是密室禁忌一切神念,她根本无处可逃。 死神看也未看她一眼,径直走到青玉跟前。 上下打量一番,用一种极度哀伤的语气感叹道:“想不到人间居然还有如等美玉,昆仑不负玉山之名。当初我若能得此玉为用,壬癸之君又何必寄身于残破龙骨之中。” 叹完玉,死神这才去看瑶姬。 瑶姬本就惊惧欲绝,被死神窥伺,虚影又是一阵颤抖。 眼看着即将形体溃散,死神念道:“万物终将逝去,唯有死神永生。” 这句话,犹如镇魂曲。 才念出口,瑶姬的阴灵虚影就立刻镇定下来。 只是眼中犹自带有几分畏惧,锁在墙角里,不敢上前。 死神也不多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并指如刀,开始依着瑶姬的形貌雕琢青玉。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为剑而生的瑶姬 静室无声,唯有玉尘簌簌而落。 死神的手指雪白修长,看似柔弱无骨,却比最锋利的刻刀更具锋芒。 过去的两千年中,死神不停的雕刻,这才有了麾下的七万亡魂大军。 死神用的是古老巫术中封魂的法子,先把神魂封入石佣中,再以死神的名义唤醒沉睡的亡魂,再以阴气祭炼,让亡魂和石佣融为一体。 是以,死神的亡魂大军既能以实体存在,也可以化实为虚。一起随着她遁入我的识海。 无论是化虚为实,还是化实为虚,都是真正的神术,而且必须是有神格的真神。 青玉为胚胎。在死神的指尖渐渐勾勒成形。 模样与瑶姬毫无分别,五官纤毫毕现。 玉人雕琢完毕,死神发出一声叹息,转头看着瑶姬说道:“进来吧。” 其实,在玉人刚雕琢完成的时候,瑶姬眼中就闪烁着无尽渴望,她几乎目不专精的盯着为她雕琢的玉人。 但是因为对死神有种天生的恐惧,令她不敢靠近。 此刻得到死神的指令。瑶姬慢慢的走向玉人,死神让出位置,示意瑶姬站在玉人面前。 “从今往后,她便是你,你便是她。”死神说道。 瑶姬神情激动,对着死神深深弯腰行礼,犹自不敢确信的问道:“我真的有此福缘么?” “你命中无此福缘,也无须谢我,所有一切都是拜他所赐。”死神指着我说道。 瑶姬又对我祭拜,我坦然相受。 “进去吧。”死神说道。 瑶姬试着以阴灵与玉人相合,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做不到。 她的人形虚影,不受任何阻拦的穿过玉人,却无法停留在玉人体内。 玉是灵物,自有气场。 瑶姬无法融魂,说明玉人的气场在排斥她。 死神沉思片刻对我说道:“秦玦这件事还是需要你来做。” “我要怎么帮她?” “用你的先天阴阳之气为她开启生门。” 玉人现在的气场犹如混沌,混沌需要演化万物,需要用先天阴阳二气造化。 瑶姬是阴灵,只能以灵体存在。 且不为天地所容,更没有阴阳造化机缘。 所以,她才无法和玉人融合。 这一点她和死神麾下的亡魂大军不同,战死的亡魂,是以死神的名义唤醒的。 他们因死神而生,也将因死神而死。 而瑶姬本就有自己的灵识,不受死神意志的支配。除非她肯把自己献给死神,称为她麾下亡魂大军中的一员。 我走到玉人面前,伸出一指点在神庭穴上,正要输入先天阴阳之气,听见死神说道:“秦玦,你可要想清楚了,她生来无命,你为她求命就是在逆天行事,一切因果都要由你来承担。” 死神出言警告,但我心中早有决定。 我命带魁罡本就不该活在世上,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逆天行事。 “不意天帝错怪恚,故此是我所当为。” 语毕。我将先天阴阳二气各自分出一缕,渡入玉人的混沌气场之中,同时附加的还有我的一缕神念。 开辟生门是造化生机之道,我想亲自见证这个过程。 玉人内部气场空间,灰蒙蒙的一片,犹如混沌鸿蒙阴阳未分。 当我的阴阳二气进入其中之后,立刻互相吸引交感,以黑白阴阳鱼的形式组成了太极图。 随着太极图不断旋转,清灵之气上升,浑浊之气下降。 黑暗无声开化,天地渐渐清明。 待到鸿蒙初开,太极图也耗尽了阴阳二气。无声消散。 玉人气场依旧是空洞洞的一片,但是这时候的虚空,已经不再是虚空,诞生了孕育有的可能。 无中生有,是为混沌生太极。 我所赐予的造化,便是阴阳造化生出的太极灵感。 玉人混沌开辟,有了孕育有的可能,这个可能就是生门。 生门既开。我将神念撤离。 “瑶姬,你再试试。”我从玉人面前走开,对瑶姬说道。 瑶姬点点头,再次尝试融魂。 这一次,她的魂影成功隐没在玉人体内,宛若冰雪溶于骄阳之下。 有生门,玉人才可以接纳她的阴灵,同时,阴灵也可以借助死神的笔刀在玉人体内重生为人。 不过 ,重生之后的瑶姬还是和凡人有很大区别。 凡人是血肉之躯,肉体凡胎,而瑶姬则天生就带有昆仑万载灵玉的气场。 人类不过是自带五百年修行。瑶姬则是仿佛修行了千万年。 缺陷在于,玉终究是顽石,不如人类那般为万物灵长,但即便如此。她将来在修行上的天赋也极为可怕。 玉五行属金,瑶姬若修庚金之道,恐怕只有沈若羽能比得过。 接下来的时间,是等待瑶姬完成融合。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死神询问我最近的打算,听我说起要去帮儒道剑胎寻觅金神威仪,死神说道:“天生剑胎,生而为剑,沈若羽得了金神威仪,必能封神证道,御使五行剑气于一身,很快你便会为帮她而后悔。” “我已经答应了儒道,而且我也想亲自见证下金神威仪。”我说道。 “我建议你带上瑶姬。” “为什么?” “金神威仪那么天大的好处,你甘心让儒道的人独吞?相信我,一旦瑶姬开始修剑,定会令人刮目相看。” 我已经猜到瑶姬修剑肯定天赋异禀,听了死神也这么说,立刻问道:“与儒道剑胎相比如何?” 死神略微沉吟说道:“这两人,一个生而为剑,一个为剑而生。若要仔细论来。剑胎为先天剑道,略胜半筹,但剑道终究以杀为用,瑶姬未尝不能以后天补先天。” “所以说,孰强孰弱还是后天经历了?” “两人都是杀伐之主,不知未来又要缔造多少杀孽出来。”死神感叹道。 谈论到这里,玉人忽然传出神念波动。 玉人本为死物,纵然有气场却也毫无生机。而现在突然有了神念波动,说明瑶姬已经将阴灵与玉人融合成功,玉也从死物变成了活物。 我凝神望着玉人,只见翡翠光华逐渐消退,与此同时,一丝血色开始在玉人通体流转。 血色渲染,生机越来越浓郁,玉人也越来越鲜活。 待到翡色褪尽,玉人肌肤转为细腻的白瓷色,满头青丝仿佛被风吹动,披散开来。 瑶姬眼皮子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 她体貌已与常人无疑,唯有眼眸深处还带着一点翡翠之色。 瑶姬成功化人,对着我和死神深深鞠了一躬,说道:“瑶姬谢过死神陛下,秦大人。” 这一开口,当真是昆仑玉碎。叮咚入耳,大珠小珠落玉盘。 她人本就极美,死神笔刀雕琢青玉,更为她雕出几分姑射仙子气质。 “好美的玉人。”死神感叹到。 瑶姬羞涩的低下头,不敢应声。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尘缘欠缺 瑶姬成功复生,便如当初宋珏以人形行走人间。 当初宋珏还未自己向城隍爷求个名录,如今瑶姬却已不用那么麻烦。 末法已经结束,仙人即将重回人间,人间格局会大变,儒道也再无法令人间无懈可击。 最关键的是,我现在明显感觉到了天地法则的变化。 玉隐峰之战,天机并没有瞒过,诸神也有耳目在人间。但是昊天并没有出手干涉。 这说明,人间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在昊天的默许出现,包括昆仑墟所带来的昆仑大劫。 昆仑是人间根基。昆仑有事,祸及九州。 甚至有可能引发灭世大劫的到来。 从这里,我能感知到昊天有斩断人间因果的决心。 这种冥冥中的感知,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且随着我的修行越来越清晰。 天道在诅咒我,但我亦在不断的触碰着天道的底线。 瑶姬初成人。死神将她留在房间内传授阴灵修行之道,我带上门走出去。 阿清还守在门外,见我出来,立刻问道:“秦玦,如何?” “瑶姬已经成功化生,未来昆仑也多了一个剑神。” 我将瑶姬的情况和阿清说了一遍,她听得露出微笑,淡然道:“如此说来,你这次寻觅金神威仪,总算不是只为儒道做嫁衣裳了。沈若羽有剑圣之姿,瑶姬有成为剑神的潜质,却不知将来她们会不会有兵戎相见的一天。” “但愿不会。” “秦玦,你明天要走,今晚我们出去走走吧。” 我与阿清从玄鸟宫后门出去,来到冰崖上,上次与宋珏诀别也是在这里。 今晚难得有月,月华映雪,真把昆仑衬成了玉山。 “我们去看玉树。”张清濯说道。 “好。” “不用走回去。我来载你。” 语毕,阿清眼中神光流转,整个人的气场忽然变得格外炽热。 待到她眼眸彻底转红,眼底烧起流火,身上的衣衫也瞬间幻化为流火霓裳。 阿清走来,牵起我的手。 我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拖着跳下冰崖。 耳畔风声呼啸而过,白云过眼如电,降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阿清的手越抓越紧。但我依然觉得自己再飞速下坠,连带着她的身形也被我带乱。 凡人之体重如山,如今我虽然已经亢龙有悔,但这体魄依旧沉重。 宋珏能待我上天入地,那是因为她有真龙之躯,真龙撼天动地,翻江蹈海。 阿清的之躯却载不动我,除非她肯显化威仪。 “阿清,你这样是载不动我的。”见她身形行将失控。我急忙说道。 “哦,是吗。” 说完,阿清黠眸一转,果断松开了手。 我自问胆大,可是在她松手的那一刻,真的慌了神。 冰崖下是一片云雾。瞬间跌进去。人在高速下坠,下面是万丈深渊。 这一刻,无论我念什么法玦,剑道再强也救不了我自己。 心里想的是,若是祭出玄甲,能不能保我肉身无恙。 念到这里,我便准备祭出玄甲,恰在此时,忽然从上空传来一声凤鸣。 云雾中。一双流火四溢的七彩扎了进来,伸出朱红色的两只爪子勾住了我的腰。 彩翼舒展,瞬间将我从深渊带出。飞向玉树所在的冰崖。 到了玉树前,将我轻轻丢在地上,旋即收起神威重现化为张清濯。 “秦公子。感觉如何?”张清濯笑问道。 我坐在地上,不回答。 见此,张清濯又是一笑,问道:“宋珏载你飘洋过海,你念念不忘,轮到我载你腾云驾雾,你就不乐意了。” “宋珏可没摔我。”我没好气的说道。 “你怕了?” “那么高,谁不怕。” “就是要你怕了,才会记得我。” “为什么?” “你每次离别,我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心乱如麻。却又什么做不了,你可知道等你的时候我也很怕?” “所以,这就是摔我的理由?” “感觉如何?” “惊,怨,恨,喜。”我想了想说道。 “说的好。我等你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阿清点点头说道。 “你何时学来这种诡谲心思?” “成婚之后便无师自通,这便是我新学来的为夫之道。” “夫?” “自然是夫,莫忘了你可是自愿嫁我!” 见她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我又气又笑。 “还不快起来。” 说着她朝我伸出手,待我起身,又为我拍干净屁股上的冰雪。 我捉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 刚才还是振振有词驯妻的严夫,被我一搂瞬间柔化。 雪落无声,冰崖上只有玉树仙音。 她与宋珏终究不同,宋珏是人在红尘却不沾半分烟火,阿清则是出身世俗。 宋珏会算因果,做出判断推测,是以她每次与我离别都很潇洒,且每次离别的都是她。 所以她才会在黄河中看着我默默苦捱十八年无动于衷。 但是阿清不一样,阿清患得患失,我也一样,我们都做不到宋珏那般洒脱。 宋珏看了两千年的人间烟火,纵然与我前生因果,终究不是一世人。 红尘修的是心,讲的是缘,我和宋珏之间缺的就是尘缘。 这点无从弥补,除非我将来用九,再非尘世中人,方可与她站在同一个精神层面上。 雪花落下的时候,阿清踮起脚尖,正好吻在我的唇上。 一吻情深,再分开已经是两人白头。 “这次不会太久,等我回来。” “嗯。” (这章虽然简短,但我觉得写的很完美。时隔那么多天,我终于两更了一次!给自己点赞。) 第三百四十九章 神照煞 万丈冰崖,雪莲花落。 人生而孤独,因为道本身就是孤独的。 庄子云,独有之人,是谓至贵。 修行有太上忘情,修得是劫数,斩的是因果。 九歌诸神,东皇太一是唯一合大道而不可名,只因他神性至高根本不念众生。 若依着这个道理。那么所有的尘缘皆为劫难。 可是,这不是我的道。 若众生无情,又何必有众生? 我前世能堪破一切以身合道。又为何在人间留下执念?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林深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超脱,也契合庄子所言的独有,本我。 可是,此刻望着千山如玉。与阿清想拥听白雪簌簌而下,又何尝不是一种精神上的超脱?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 是以庄子有庄子的道,我也有我的道。 做不到清静无为,那么就让我做到至情至性也好。 心里萌生此念,越发觉得怀中人的珍贵。 想我秦玦,生于穷困,何曾想过也有一天会将这天仙般的人儿拥在怀中。 世俗里的她已经是艳惊四座,如今做了神女,更如九天仙子下凡,美艳不可方物。 偏生却能为我自荐枕席,任我予取予求。 我眼中的她是陌上人如玉,她眼中的我是公子世无双。 是夜,我与阿清深情相拥,整个世界一片安静。 按照陆吾兽皮画卷上的指引,九首面朝九山,九山可以锁定金神所在。 昆仑广袤无垠,雪原云海冰峰交错。 儒道萧史留在昆仑。安排许墨阳与我们同行。 谪仙派这边,我只带了瑶姬,陈铎其实也想陪着一起去,易寒梅不许。 九山隐藏在云海之中,这天早上我们与众人辞别,一行四人迎着风雪踏入茫茫云海之中。 道门大军在玉隐峰退败之后,重整精兵,保留精锐,于当晚就进了云海。随后宋珏也进入云海寻觅昆仑墟出世的消息,如今我带着沈若羽也来云海寻访金神威仪。 云海苍茫无尽,也不知道会不会撞上道门大军。 对此我倒是无所畏惧,死神藏于我的识海,那晚的识海决战,亢龙境界的宋珏犹自不是她的敌手,昆仑墟不出世道门大军不足为虑。 且有宋珏这条黑龙在,道门三宗也没有和我翻脸的勇气。 翻遍古籍,世人从来不缺乏关于昆仑的幻想。神话传说数不胜数。 《山海经·大荒西经》:“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 《山海经·西次三经》:“昆仑之丘。是实惟帝之下都。” 《山海经·海内西经》:“海内昆仑之虚,在西北,帝之下都。昆仑之虚,方八百里,高万仞。” 《淮南子》曰:“昆仑之丘,或上倍之,是谓悬圃。掘昆仑虚以下地,中有增城九重,北门开以纳不周之风。” 世人对昆仑有着种种奇思妙想。譬如传说中昆仑墟西边有珠树c璇树c不死树,还有和鸾鸟。 东边有沙棠树和琅玕树,南边有绛树c雕鸟c腹蛇c六首蛟。北边有碧树c瑶树c文玉树。 不死树上结的果实人吃了可以不死,琅玕树上长满了美玉,和鸾鸟以玉为食。 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如今的昆仑称为了人间的旅游胜地,海拔高度,气温地貌,地质特征都被现代人研究了一遍。 包括谪仙派在内的昆仑山麓都逃不过人类的探索和挖掘,只有这茫茫云海之中的昆仑,还依旧披着神秘的面纱,任凭人类用尽手段也难睹真容,而这正是昆仑的神秘魅力所在。 进了云海,青冥浩荡不见底,白雪纷纷而来下。 明明是在人间,却像是已经入了仙境。 世俗的昆仑是冰天雪地,高不可攀。云海之下则气候多变。四季随着地域变化,经历春夏秋冬。 沈若羽是天生剑胎,庚金为体,不受气温变化影响,我修的是龙章大道,体质超凡入圣亦不受外邪感染。瑶姬是青玉为体,随着气温而变。 我们这一行四人中,最苦不堪言的就是许墨阳。 我依着兽皮画卷的指引,不断的动用灵觉感知地下龙脉灵气的变化,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找到和画卷中相 符合的山峦。 陆吾有九首,每一首皆对应着一座山峰。 但凡被陆吾所映射,山峰中必然龙脉灵气枯竭,寸草不生,犹如死地。 风水学上称之为神照煞,又称之为夺灵煞。 意思就是,这块地方已经被强大的神灵占据,夺尽一切灵气生机。 兽皮画卷最大的作用是,用九首来锁定方位。 只要找出任意一处神照煞,再以每一首之间在兽皮画卷上显示的距离便可推演出下一处神照煞的所在。 每一处神照煞,都藏着一处生死玄关。 只有把九处玄关全部化解之后,陆吾藏金之地的空间入口才会打开。 所谓陆吾藏金,其实并不在人间,而是藏于一个类似于苍梧神界的特殊空间。 历史上道门大拿层出不穷,不乏手段通天之辈,若非如此,昆仑云海再隐晦,也守不住这金神威仪。 我们要做的是,先解开九处神照煞的生死玄关,再前往兽皮画卷中央的陆吾白虎兽身所在之地找到通往陆吾藏金之地的空间入口。 至于进去之后会遇到什么危险,就不是现在我所能知了。 当前这处神照煞所映射的山峰,气候温润,周边草木茂盛,飞禽走兽来往不绝,唯独这座山死意盎然,寸草不生。 山高越两千丈方圆七八里,黑水环绕,整座山峰都被浓郁的灰雾笼罩。 说是死地,并非真正的死绝,取的是不为生者所居的意思。 灵气被夺,煞气滋生。 煞气孕育满山蛇虫,瘟疫毒瘴,厉鬼凶魂。 此时正值黄昏,山中凶险未知,我准备先行前往探察。 瑶姬初具人形修为尚浅,我让她和许墨阳一起留在外面,至于沈若羽,我根本无法拒绝。 裴旻墓中我们曾共历生死,这次她铁了心的要和我共同进退。 第三百五十章 阴金武曲 山为凶山,地为险地。 瑶姬和许墨阳在外围等候,我和沈若羽穿越繁茂的树林,草木渐渐枯萎,最后来到黑水环绕的山下。 黑水腥臭,水波如镜,纵深数十丈。 我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投入水中,枯叶瞬间沉没。 这黑水与黄泉弱水相似,不可载物,魂灵难渡,满山灰雾,皆为这黑水之气所化。 我试着施展游龙身法。龙炁在体内凝固不畅,竟然无法使用。 看向沈若羽,她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黑水有古怪,我无法使用剑气。”沈若羽说道。 “黑水与冥海相关。古籍中昆仑是冥河的源头。”我想了想说道。 “那我们要怎么过去?” “先不急。” 我站在水边,试图用灵觉深入地下,绕过黑水去探测这座被神照煞覆慑之山。 然而,灵觉才一向前深入,就立刻被黑水斩断。 数十丈的纵深,神照煞覆慑之地也不能使用磁场能量,神念都被禁忌隔绝,我们只能依靠自然之力越过。 我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皆为矮山,从高处跳跃翻过也不行,一时陷入困境。 想不到,还没登山就被黑水困住。 黑水如镜,照着水边的两人。 水中的沈若羽背着剑囊,穿的是一身玄色紧身剑袍,头发扎成马尾。 她天庭广深,异于常人,额头上束着了块玉珏遮蔽,玉珏为一把小剑的模样,正好遮住了神庭穴。 许久不见,再见沈若羽气质变化很大。 还记得在南海文昌书院的时候,她还一身少女气,心性不够超脱,不够杀伐果敢。 杜衡向我挑衅,她束手无策。 现在的她与那时相比,完全换了一副心境。 这便是修剑的好处,剑心通明,一切随心,再不受外物相扰。 我今天穿的也是一身玄装,扎着秦人发髻。 这身衣裳是清濯托人裁剪,宽大的袖袍显出大人风格,又不失君子韵志。 穿玄裳,背长剑。踩云靴,仿佛随时可以剑破虚空。 阿清永远最懂我,她为张家二小姐的时候,尊我为秦公子,做了昆仑神女,便为我做仙君打扮。 念及阿清,我急于尽快结束这次的寻金之旅,静下心思继续寻找破局之法。 黑水环绕看似困住我们,但是这座山却并非绝地,不然的话东方朔也不会刻意留下这块兽皮画卷。 既然留下了线索,就一定有破法。 时间在流逝,夜幕降临。天上升起星斗。 我将陆吾兽皮画卷取出来开始参详,看着陆吾的九首所视的方位,心中忽然灵光一闪。 接下来,我一边看着画卷,一边看着黑水中映射的星斗。 默默在心中相互印证,最终有所明悟。 “走,跟我来。” “你找到过黑水的法子了?”沈若羽问道。 我看着沈若羽缓缓说道:“北斗有九星,九星定天下元气,人有九窍,九窍定人生死命数。” 沈若羽听得露出困惑之情,过了会又豁然开朗,抬头问道:“陆吾有九首。九首对应北斗九星?” “不错。” “可是这画卷上的陆吾九首方位,和九星没有任何关联。” “有关联,只不过极为隐晦。” 画卷上的陆吾九首,无论是本身的位置还是所慑的方位,看似都和北斗九星没有任何关系。 只因九首对应的并非方位,而是时辰。 古人尊崇占星术,道藏也把北斗元君当做主要信仰。 世人皆知北斗有七星,实际上北斗却有九星。九星代表九皇,道藏谓之大圣北斗九元君。 我们面前的这处神照煞位于正南偏西,天干地支对应的是巳未,而巳未生辰之人在道藏中的本命星君为北极武曲纪星君。 以空间可以推时间,再以时间定星君。 有了星君,就可以参照天上的北斗九星序列,寻找生门。 黑水环绕看似没有生门,但我可以笃定,生门一定藏在北极武曲纪星君所在的星位。 我将这道理说给沈若羽听,她听完露出极为震惊的神情,叹道:“难怪韩冰说你一定可以破解兽皮画卷中的玄机,若是换做别人想破头怕也找不到登山的路。” “想找也不难。 挨个试一遍总会找到,只不过容易被忽略罢了。” 有了方向,我和沈若羽围绕着黑水行走,等我们来到武曲星辉笼罩之地。果然在黑水中看到不同寻常之处,这片水域下面尽然有礁石隐藏。 黑水吞噬一切神念感知,礁石漆黑如墨,与黑水融为一体。如果不是事先有所猜测真的很容易错过。 礁石有好几处,隐藏在水下不知深浅。 “我先过去,你记着点方位。”我说道。 “秦玦,你小心点。”沈若羽叮嘱道。 “嗯。” 我站在水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纵深跃入黑水中,堪堪踩中水下第一块礁石。 礁石安稳不动,我站稳后略作调息,再次向前跳跃,踩在第二块礁石上,如此往复,提纵十余次最终到达对岸。 沈若羽在对岸看的惊奇而神往,我才落地,她便兴起渡河。 几个起落之后,落在我身边,秀美的小脸上写满自豪。斜睨着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等待我夸奖她。 “你很聪明,也很勇敢。”我说道。 “多谢秦大哥谬赞。” 语毕,我们相视一笑,仿佛又回到了裴旻墓中的时光。 既然确定这座山代表武曲,对于这里隐藏的杀劫我也有所觉察。 道藏中,武曲代表阴金。 金生水,而又沉于水。其实我早就从黑水环绕中看出此地为阴金相。 水为冥海之水,金为刑杀之金。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必然是和这山中鬼魅展开一场恶斗。 我修的是乾道龙章,乾阳伐阴金。 沈若羽天生剑胎,剑为庚金,庚金为阳金,亦可杀伐阴金。 此地若是换做别人来定是凶险异常,对我和沈若羽而言,反而占尽先天机缘。 修了那么久的剑道,纵然不用剑气,剑法也超凡脱俗。 当下我和沈若羽选了条山道开始登山,将一路上所遇到的蛇虫猛兽,山精野怪斩尽杀绝。 这些阴物丑恶狰狞,阴煞怨毒。 本来极难对付,可惜邪物都是由阴煞之气所滋生,而我和沈若羽都不受阴煞之气的影响。 何况,无论是我的寒铁剑,还是沈若羽的纯均,都是一等一的杀伐之兵。 尤其是纯均剑,本身就有克制万邪的作用。 用了一夜的杀伐,天亮时分我们和沈若羽登上山顶。 山顶黑雾凝聚,黑雾中潜伏着一个看不清形貌的庞然大物,散发着无尽怨毒杀机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公孙大娘的剑意 黑雾中的凶兽,散发着强大的阴邪之意。 阴气之浓郁,超越以往我对鬼魅的认知,同时还带有残历的杀伐之气。 神照煞覆慑之地,无法动用场气。 等同于,我和沈若羽现在就是两个普通人,所能动用的只有肉身之力,以及剑本身的杀伤力。 陆吾是威能近乎先天神祇的神兽,九首所向,禁忌一切后天神祇神通。 这里是它的意志笼罩之地,以我和沈若羽都无法破开它的禁忌,宋珏也不能,或许站在后天神祇巅峰的死神能够做到。 但是,死神这时候绝对不能出现。 死神的意志太过强大,一旦出现。我怀疑陆吾布下的这个锁金局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没有神力,我和沈若羽在这头不可名状的凶兽面前,孱弱如蝼蚁。 虽然我和沈若羽都不受阴煞之气的困扰,可是这凶兽本身的存在就超出了我们的武力应对范围。 很快,凶兽就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发出一声低吼,犹如虎啸。 继而,它的形体也在黑雾中彻底显形。 虎身如山,人面凶神恶煞。 两只眼睛犹如巨大的灯笼,射出碧绿的凶光,嘴唇如血,牙齿外漏,犹如尖刀刺破嘴唇。 粗壮的四肢踩踏大地,发出雷鸣般的颤音。 法相摄魂夺魄,凶气震撼人心。 沈若羽忍不住变了脸色。喃喃问道:“秦玦,这该怎么应对?” “要破了此地的神照煞,就只有杀了这头阴兽才行。” 虎身人面,对应的正是神兽陆吾的兽身,只有一面,则代表这是它的其中一道意志。 此地为阴金,此兽为阴兽。 阴兽有凶兽本能,阴气令它凶焰暴涨,金气又让它杀意残历暴虐。 倘若以道门修行境界来区分,此阴兽足以问鼎阳神巅峰。 我现在修为是乾道亢龙境界,但是却空有境界修为,却无法使用龙炁。 如此以来,我所能用的就只有以玄甲为魄护体,再以寒铁剑配合剑意和杀心迎战。 剑气不能用,但是剑意却不受神照煞的影响。 想到剑意,我又想起了剑圣裴旻。 颜真卿曾为裴旻写诗,写到:“大君制六合,猛将清九垓。战马若龙虎,腾凌何壮哉。将军临八荒,烜赫耀英材。剑舞若游电,随风萦且回。” 这几句诗写的不是剑法,也不是剑气之威,而是剑意。 所谓剑气,指的是剑意与磁场能量相结合的产物。 此地无法凝聚出剑气,那么我们所能用的就只有剑意。 剑意气势恢宏,一样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是为以意通玄,以玄通神。 意指的是意志力,凡夫俗子人人皆有的潜能。 这个潜能不是靠道法修行来的,也不是靠天地灵气。而是指的是人本身的生命意志。 凡人之力,比肩神明。 念及此,我对沈若羽说道:“若羽,你可还记得公孙大娘?” “嗯。”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几句诗写的是她的剑意,她也算你半个师父,你若能使出这等剑意出来,阴兽未必不能敌。” 裴旻剑圣的剑意固然高绝,但并不适用于沈若羽。 因为裴旻是将,剑意重在军威。 要对付阴兽,反而是公孙大娘的剑意更加专注,同时也更具单体杀伤力。 “我的剑意达不到她的高度。”沈若羽摇了摇头说道。 “无妨,我会为你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你要做的是,尽你所能。” “好!” “做好准备。我现在就去吸引阴兽的注意。” “你千万小心。” “放心就是了,茅山宗的玄武意志都杀不死我,这阴兽只继承了陆吾九分之一的意志,我不会有事。” 话是如此,但只有我心里最清楚我面对的是什么。 迎战茅山宗周天星斗大阵的时候,我既有玄甲护体,同时还能御使龙炁护佑我神。 而我现在,玄甲可以支撑,但我的肉身因为失去了龙炁,必定会承受无法想象的灾厄,且一旦受损,短时间内极难恢复。 所以,硬碰硬绝对不行,我还必须借助龙章里的身法来躲避。 阴兽巍峨如山,我才一动。就被 它用凶残的眼睛盯上。 为它恶意窥饲,便要承受其凶神的威压,但我已经不是从前,十余万茅山大军的军威都无法奈何我,区区阴兽又何足道哉。 玄甲不仅可以护我身形,还可护佑我的魂灵。 当下我迎着阴兽的凶念,持剑往前走,大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意味。 人影细小,而阴兽虎躯如山。 越是强弱对立,越能激发阴兽的凶性暴戾。 吼。又是一声嘶吼。 虎啸风,云从龙。 狂风大作,声传百里,云海翻滚,乱石奔走。 残历的气息铺面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黑雾被吹散,连带着我的三魂七魄也仿佛要被吹散。 浮云竞相逃,疾风如利箭。 身上所穿的道袍瞬间被破碎,我立刻摇动神魂,玄甲上身。 重新复原的玄甲,和上次相比又发生了变化。 甲片更加雄浑,带着一股苍茫古拙的气息,格外峥嵘。 百战为玄兵,不破为玄甲。 无论是刀兵还是甲胄,战火的焚烧。杀伐的洗礼,才是最好的淬炼之法。 玄甲上身,腥风再难奈何我,我持剑继续向前,加倍激发了阴兽的凶性。 吼! 阴兽再次怒吼。前爪重击大地,大地迅速龟裂,一股强大的杀伐之力化为一道罡风气流朝我迎面袭来。 我举起双手,以双肘护住面门。 激烈的罡风吹在玄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稀碎的石块。闪电般的击打在甲片上,令我剧痛难挡,几乎难以稳住身形。 但是,我还是坚持住了。 等到罡风减弱,我再次持剑前行。 阴兽愤怒至极,身躯向后收缩,前爪被拉直,身躯开始蓄力。 犹如江河满堤,海浪千重。 面对如此强大的势,我再想前踏出一步都不可能。 但是,为了加剧激发阴兽的凶性,我依然冒着粉身碎骨的凶险,拔出寒铁剑指向阴兽。 终于,阴兽全副的杀机被我以剑牵引。 它的眼里再无沈若羽,只剩下我一个。 而那排山倒海般的杀机,也只为我一人而来。 吼! 虎躯高高跃起,犹如一座山峰当空照下。 我急速施展身法躲避,可是,这山顶空间狭小,并没有多少辗转腾挪的空间。 而且。在无法动用龙炁的情况下,我的速度也不足以令我逃脱杀劫。 我压下心头的惊恐,立在原地不动。 阴影笼罩我身,虎躯当空。 无论我朝哪个方向逃,都会牵动阴兽的气机,这种时候不动才是最佳的应对方式。 我不动,它的气机就不会变。 等它的势完全发挥,气机锁死再无转圜余地之时,才是我逃脱的机会。 终于,虎躯如山落下。 一只巨大的前爪。隔空狠狠抓向我,势要将我碾碎。 一丈,五尺。 便在虎爪即将抓在我顶门的那一瞬间,我身体突然向前翻滚。 这时候阴兽的势,已经势在必行,气机也无法再生出任何变化。 虎躯如山重重坠地,压得山体摇晃。 乱石崩裂,烟尘四起。 倘若给它压重,玄甲不会破但我也必将被碾为齑粉。 所行的是,我最后那一刻从它左肋下穿出,堪堪必过躯体碾压。 但是,阴兽重压激发的狂乱气流还是令我受了重创。 我被狂乱气流掀翻,同时还承受着乱石打击,人在空中就连连吐血不止。 我不求伤它,只求牵制。 无论阴兽如何逞威,声势何等骇人,我都强忍到最后一刻变幻身形。 阴兽身躯庞大无匹,这是优势也是它的弱点。 尾大不掉,而我的神魂又偏偏不受它神威的影响,它要杀我就必须提前预判,而一旦气机锁死,它就拿我没有办法。 就这样,我一次次激怒阴兽,又一次次靠着冷静的判断逃出杀劫。 这件事只有我能做,若换做旁人,惊魂之下肯定做不出精准的判断。 但是,饶是我能精准预判,激荡的气流,破碎的乱石依然将我击打的浑身是伤。 五脏六腑也被冲击的错位流血,内伤越来越重。 在阴兽的一次次重压下,山峦崩催,山势也在一寸寸缩减,我毫不怀疑阴兽有把这座山峰彻底碾为平地的可能。 我的全副心思都在阴兽身上,战斗一开始就失去了对沈若羽的感知,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她早点凝聚出公孙大娘的剑意,斩杀阴兽。 随着山势被催压,乱石冲击对我造成的伤害也越来越重。 七窍流血,人更像是暴风雨中的孤舟。 在排山倒海的杀机中起起伏伏。 眼看,我再也无力承受更多,山体也被摧毁大半。 便在这时候,九天之上传来一声剑吟。 惊雷滚滚,电光交错。 无边雷霆之中,清光如剑,从天外斩来。 正是沈若羽。 第三百五十二章 君王剑意 神照煞之地,无法使用剑气。 这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一剑,全部来自于沈若羽的剑意。 裴旻中,沈若羽见了公孙。 公孙告诉她剑的取舍,让她在最紧要的关头放弃了剑圣的右手。 剑圣右手是外物,纵然得到也只是让她在短时间内获得巨大的提升,而剑修之路漫长,未来必然会成为她的桎梏,到那时候再想斩断千难万难。 沈若羽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自己,从此开启了她个人的剑意修行。 神照煞之地不可使用剑气,更是禁忌一切磁场能量。沈若羽空有五行剑气却不能使用,能用的就只有剑意。 自我修剑以来,虽然常在生死之际领悟剑的杀伐之道,更是凭借龙炁和对天地庚金之道的感悟。凝聚超绝的帝王金剑气。 但是,剑意一直是我的弱项。 甚至我还曾把剑意当做是武道剑客的臆想,是他们对剑气求而不得生出的执念。 此刻,看到沈若羽九天剑来,斩出如次气势恢宏的一剑,我才晓得以前的自己在剑道修行上一直是在舍本逐末。 得到了剑气,失了剑的真章。 沈若羽一剑从九天斩落,声势浩大气象万千。 阴兽感知到剑意的威胁。仰首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 朝着沈若羽喷出一道罡风气流,试图在空中击溃她的身形,阻止这一剑的到来。 空中的沈若羽,犹如一片枯叶,在疾风中摇摆。 看似随时会被罡风吹散,可是手中的剑依旧一往无前。 只因,这时候的她已经和剑成为了一个整体,只因她手中所持的是代表人族气运的纯均剑。 剑中的神剑,人中的剑神。 风,可以吹落树叶,却吹不动沈若羽的剑。 因为这剑中有雷霆震怒,有江海清光,有着沈若羽在剑道封神成圣的决心。 随着剑越来越近,阴兽从愤怒变为恐惧。 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惧意。 它想逃,可是,剑在九天,它无处可逃。 无法逃脱,便只有拼死一战。 阴兽四肢同时重创大地,山势再次被崔嵬下坠,仿佛承受不住阴兽的重击,山体崩塌决裂。 尘埃冲天而起,乱石奔走如嘶吼。 重击大地之后,阴兽冲着空中的沈若羽长大了幽幽兽口。 风水学上白虎张口要吃人,吞噬的是人的气运和生机。此刻阴兽张口,仿佛要把沈若羽连人带剑全部吞进肚子里。 阴兽用力一吸,沈若羽的下坠速度陡然加速,身体也瞬间失去了稳定。 这时候的她,如果继续刺下来手中的剑,剑意必当可以杀死阴兽,但是她本人亦会被阴兽吞入腹中。 沈若羽面临抉择,刺还是不刺? 不刺的话,我已经无力在继续牵制阴兽,而她好不容易凝聚出的雷霆剑意也将一泻千里。 阴兽不会再给她机会,她也无法再回到九天之上。 方才她能升空,是侥幸借了阴兽虎尾的力道飞升。若无此外力机缘,她纵然剑意埋胸,也不得凌空而下。 山顶方寸之地,若是地面决战沈若羽没有半分机会。 重伤的我,望着空中的沈若羽,等待着她的选择。 阴兽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她必须在落入虎口前做出决定。 庄子说剑,曾把剑分为三重境界。 剑道上乘者,向前无物可当,向后没有阻碍。 挥动起来,破开八方,断浮云。绝地脉。 其中乘者,上效法天圆来顺应三光,在下效法地方来顺应四时。 挥动起来呼风唤雨,移山倒海。 剑道下乘者,怒目而出言责难。上斩颈项,下刺肝脏,一朝斗败,血流满地。 庄子所说的这三剑。取的就是剑意。 我只知沈若羽动用了剑意,却不知她的剑意到底属于哪一重境界。 很快,沈若羽就做出了决定。 眼中最后一抹犹豫消失了,她的身体开始加速,剑意也更加凌厉坚决。 阴兽愤怒的咆哮,尽管兽吼连连却已经无法再阻止沈若羽,无法令她改变心意。 终于,剑落于虎口。 漫天清光也被阴兽系数吞入腹中,连同沈若羽的人。 时空也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眼睁睁看着少女投身 于阴兽的血盆大口之中。 阴兽痛苦扭曲的面容没有持续很久,粗壮的四肢也只来得及在地面刻画出几道深痕。 下一刻,江海雷霆剑意轰然爆发。 剑光夺目。从阴兽体内向四面八方激射。 血光漫天,血肉飞溅。 天空下起血雨,染红了整座山。 陆吾意志所形成的神照煞,也在这一刻被瓦解。 凝聚万千阴煞所形成的最强大生命体。被沈若羽一剑冭灭成灰。 血肉成灰,白骨为尘。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我遍寻不见,没有看到沈若羽的身影。 心中一慌。急忙去找。 看到沈若羽正挣扎着从血肉中爬起来。 雪白的小脸被鲜血染污,衣衫被鲜血浸透。 还好她只是脱力,并没有受伤。 我伸手去扶她,却被她推开,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满脸倔强的对我说道:“秦玦,公孙大娘的剑意的确很强,但是我比她的更强。” 这句话从前沈若羽说不出口,今天的她有资格说。 开始,她的剑意的确取自公孙,但是,在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她的剑意变了。 庄子所言的三重剑意,同时也代表三种人。 君王,诸侯,庶人。 公孙大娘的剑意虽然很强。但依旧受到时局的制约,晚年生活凋零。 空有剑意满胸,却壮志难筹。 所以,公孙大娘的剑属于诸侯的剑,只有君王的剑,才可以纵横四海,无所顾及。 沈若羽是天生剑胎,剑为百兵之君。她的剑也当为君王之剑。 君王的剑,向上没有尽头,向下没有极限。 这样的剑何须犹豫,剑出而无悔,一往而无前。 我震惊于沈若羽的悟性,同时也为自己过往的舍本逐末而惭愧。 以往我修剑的时候太注重结果,急于增强剑的杀伐之威,忽视了对剑意的追求。 纵然呼风唤雨,强盛一时,也不过是剑中之臣。 君臣佐使,剑意为君,剑气为臣。 臣子受君王命,开疆扩土,征战杀伐。 但,无论功有多高,都无法君临天下。 今夜一番血战,沈若羽体悟了君王剑意,而我也有所获。 最大的收获在于,我若一心追求剑道,那么今后就必须开始磨炼自己的剑意,为将来的用九做准备。 沈若羽追求的是君临天下,我追求的是群龙无首。 群龙无首,诸神为臣!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六首玄蛟 此处陆吾意志冭灭,代表金神威仪所在的空间封锁已经被破解了九分之一,接下来我们要做的是继续寻找其它八处神照煞之地。 与阴兽的一番血战,令我和沈若羽都疲累到了极致。 凶险的杀劫,总是会伴随着莫大的机缘。 沈若羽不仅体悟了君王剑意,还体悟了属于北极武曲纪星君的阴金之道。 道门喜欢以北斗布阵,剑道也可以以北斗入道。 北斗九星,阴阳五行各有所司,倘若能够融会贯通,或许可以从此体悟出一套北斗群星剑法来。 但我将心中所感说给沈若羽听,她眼中豁然一亮。 “秦玦,你当为吾师。什么心思都肯和我分享。” “未来剑圣,值得我费心思拉拢。”我淡淡一笑说道。 “可惜,你我道不同,不然我一定要拜你为师。其实。在我心里,你已经算是我半个师父了。”沈若羽神采暗淡下来。 “拜师就不必了,互相交流剑道心得而已。” 休息了半晌,想起山下还有人等候,我和沈若羽开始下山。 山顶惨烈的交战,让许墨阳和瑶姬心急如焚,只是他们过不了黑水,只能留在原地等我们。 看见我们。两人同时迎了上来。 这时候夜已深沉,我们离开此地寻了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扎营休息。 我没有带盥洗的衣服,只把玄甲当做外裳,沈若羽倒是洗浴过后换了身崭新的白色剑士服。 天亮烧水做饭,水用的是清泉,吃的是泉水中的鲜美鱼虾,以及带来的饼囊,肉干之类。 瑶姬虽然体质特殊,化形为人后也要吃食五谷。 真正做到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的只有真正的神祇,譬如死神,连宋珏都要享受口腹之欲。 凡人以食为天,修行者以食为用。 其实这样最好,身在凡尘若是失去了做人的乐趣,生活未免太过无聊了。 祭拜好五脏庙,我们继续出发。 云海下的昆仑是不曾向人间展露的神秘容颜,见过参天的古木,五颜六色的鸟兽,奇形怪状的植物。 有些生物,还留着上古血脉。 最恐怖的当属游荡在群山中的兽群,兽群如潮,掠食弱小的生物,所行处一片血迹。 山精林精,生物死后留下的精魄化为种种玄奇的生物。滞留于天地之间,超脱于世俗之外。 我循着龙脉灵气的指引,一边在苍茫云海下寻找下一处神照煞覆慑之地,一边体验着昆仑古域的神奇和惊悚,仿佛与人间渐行渐远。 瑶姬初始为人,起初还带着阴灵独有的阴鹜,不善与人亲近。 沈若羽晓得她便是当初在幽冥鬼城的瑶姬后,对她起了慈悲心,我趁机教她向沈若羽求教剑道。 瑶姬穿的是黑色谪仙派弟子剑修服,沈若羽是白袍。 俩人站在一起,一黑一白对比强烈。 死神曾点评,这两人一个是生而为剑。一个是为剑而生。 此时沈若羽封神在即,而瑶姬却连剑道门庭都尚未跨入,亦不知两人的命运究竟会走向何方。 昆仑山极大,我不知道门大军所向何方,也没有发现和他们有关的任何蛛丝马迹。 三天后,我们又来到一处神照煞之地。 这次不是高山,而是一座幽暗深沉的峡谷,峡谷黑云遮蔽,看不到有多深。 四周山势枯荣,鸟兽绝迹。 先前的神照煞对应的是天上的武曲星,这次我以陆吾兽皮画卷推演,算出这里对应的是北斗第七星。破军。 破军,五行属癸水,古代称之为耗星。 化气为耗,乃为多损之星,代表着损耗,破军临头,必有凶劫。 神照煞之地,生机灭绝。 所谓的破解。不仅要杀死里面的凶兽,还要化解陆吾意志孕育的煞气。 一道道陆吾意志封死了藏金之门,只有转死为生,才能打开那扇通向金神威仪的空间之门。 这才是兽皮画卷中的玄机之谜,也是陆吾神兽留给后人的考验。 不能化煞镇邪,夺来金神威仪又有何用? 陆吾是正神,身为轩辕黄帝的属神,陆吾代表的也是天地正气,不然也不会由它来看守金神威仪。 察觉出此处为破军星光临照之地,我转身对沈若羽说道:“这次你要留在上面,千万不能下去。” “为什么?”沈若羽问道。 “癸水为阴水,你天生剑胎。本命为庚金,庚金是阳金,阴水克阳金,你若下去必有损耗。” “那他们两个呢?”沈若羽问道。 “瑶姬是辛金。辛金为阴,至于墨阳兄,敢问你修的可是丙火剑气?”我看向许墨阳问道。 “被你言中了,我修的正是丙火。” “如此甚好。癸水为阴水。以辛金为始,再以丙火相激,符合阴阳和合生生不息之道。我们三人一起下去,定可逢凶化吉,将此地转死为生。”我说道。 许墨阳听的一怔,感叹道:“秦玦,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墨阳兄请讲。” “如果我修的不是丙火剑气,你又该怎么决定?” “这样的话,你们三个都不能下去,我一个人下去。” “据我所知你修的也是庚金剑气,你自己一个人下去就不怕遭折?” “我剑为五行庚金,但命数不是。” “哦,我差点忘了,你是魁罡命。” 魁罡生于阴阳灭绝之地,命数也不在五行之中。 商议过后,为了追求稳妥。我准备再起一卦,可惜连续三次均不成卦。 看来,神照煞覆慑之地,连天机都被蒙蔽了。 山谷幽深莫测,我们绕远找到入口,留沈若羽在外面看守行礼,然后我带着许墨阳和瑶姬走进迷雾深处。 雾气湿寒,越往里走越寒冷。 颜色也在逐渐加深。走到后来,伸手不见五指。 第一处神照煞的难关在于黑水难渡,而这一关看似没有设防,但是这黑雾本身就是考验。 方位难辨,更不知这黑雾中隐藏着什么样的杀劫。 我有玄甲护体,瑶姬是青玉,我们两个还好,许墨阳被寒雾冻得不清,耳边听得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本来不欲带他,偏巧他代表丙火,此行少不得他。 我让瑶姬在前走,伸出手掌为许墨阳渡入乾阳之力为他驱寒活血。 许墨阳向我表达感激的时候,令我想起了谢流年。 他和谢流年很相似,都有真性情,可惜,道不同不行为谋。 我得到了龙章大道,也失去了人子的身份。 走着走着,前方传来瑶姬的一声惊呼,我立刻持剑冲上去。 “秦玦,那是什么?” 顺着瑶姬所指的位置,我看见前方亮起十二柱光点。 每两柱为一组,分列上下左右四方。 我以灵觉感知,察觉到一股极度危险又带着点熟悉的气息。 立刻想到了一种传说中的昆仑凶兽,六首玄蛟。 第三百五十四章 乾阳 六首玄蛟,昆仑上古凶兽。 潜伏在深山大泽,随黑水而出。 通体玄黑,吞云吐雾,擅长喷射毒液,触之必死。 其血腥臭难闻,流血之地寸草不生。 传说中的六首玄蛟,是洪荒有数的毒物,传说它是九首相柳大蛇的子嗣。 因着生在昆仑,先天被庚金折损了三颗脑袋。 随着六首玄蛟的出现,黑雾中开始弥漫着腥臭的气息。 我心中警惕万分,起初我以为陆吾意志会根据自身的法相。演绎人面虎躯的阴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六首玄蛟。 转而又想,陆吾衍生的凶兽遵从的应该是北斗九星。 先前的神照煞之地是北斗第六星北极武曲星光降临之地,武曲五行属于阴金。白虎属金,是以阴兽才会是人面虎躯的形象。 这深渊峡谷是北斗第七星天关破军星降临之地,破军五行为癸水,玄蛟正是代表着北方壬癸水。 我修的是乾道龙章,倘若龙炁可用,这六首玄蛟不足为虑。 当初宋珏以飞龙在天境界灭杀南海血蛟于弹指须臾间,我已经修道了亢龙境界杀此上古凶獠应该也不会太难。 可惜,神照煞之地禁忌磁场能量。 玄蛟浑身剧毒。触之必死,我不知道玄甲能不能抵挡它的毒性腐蚀。 就算能,我也不能和对付阴兽那样,靠我去牵制让瑶姬和许墨阳去斩杀玄蛟。 六为阴数,易经中写道,阴变于六,正于八,凡有变数皆从于六。 六首玄蛟本身就无法锁定,这里是癸水阴地,它代表着阴地的变数,本身也在不断的变动之中。 阴兽在被我激怒后,眼里只有我一个,这六首玄蛟则不然,凡是被它判定有威胁的人,都会被它视为生死大敌。 还好,我修的是乾道龙章。 乾道龙章以九为用,九代表阳的变数。 这里是深渊地底,阳在下看似被阴气包围处于不利,但正所谓阴中之阳为真阳,只要我能坚定心智不盲从不畏惧,定可以找到破解之法。 而我当下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展现自己的主观意志,化潜龙为跃龙,跃龙在渊而无咎。 此刻六首玄蛟还在前方黑雾深处。它已经察觉到了我们,却并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这是破军的特点,多疑而善变。 过了会,光点消失,六首玄蛟隐没于黑雾之中不见踪迹。 “秦玦,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许墨阳问道。 “你们先在这里不要动,我去前面探察一番。记住,在这里你们两个必须呆在一处,千万不能分开。”我说道。 “好。” 既然晓得这里是阴极之地,且六首玄蛟又代表着阴的诸般变数,我所能做的就是彰显自己的乾阳之力。 以群阴来历练真阳。利见大人。 神照煞之地不能使用龙炁,如何展现乾阳之力靠的只能是君子志。 乾,天行健,君子宜自强不息。 这个强,指的是君子的意志,用于剑就是剑意。 破军为杀伐之星,剑为杀伐之兵。 在此地行剑,占了天时地利,但也有个弊端,因为剑是双刃,若人不能胜剑就会被剑所伤。 思虑万般,我持剑向前深入迷雾。渐渐走到了六首玄蛟现身之地。 这里的地面凹凸不平,黑水蔓延,形成一片沼泽。 沼泽深浅不一,不断向上翻滚着气泡。 气泡炸裂,形成黑雾。 走着走着,脚下一软,像是踩中了什么东西。 才,忽然从沼泽中窜出一条蛇形怪物。怪物的身子是蛇,却没有脑袋,只有一张长满了毒牙的血口。 这种蛇其实不是蛇,而是蛇蛊,形体介于虚实之间。 越是恐惧,它越是狰狞可怕,力量也越强,若是心怀正直,意志坚定,它便如杯弓蛇影。 蛇蛊暴起作祟,毒牙血口直冲我而来。 风声急响如利箭,刺激的耳膜发胀。心脏抽紧。 我本能的握紧剑柄,想用剑将它拦腰斩断,却在最后一刻我又将手松开。 蛇蛊利箭一般的射向我,越来越近。 毒牙交错。血口大张,仿佛只要被它咬中,就会被瞬间撕裂肌肤,切肉刻骨。 它冲的是我的面门。将恐怖散发到极致。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全身的肌肤都因为恐 怖骇人的气息本能的起了鸡皮疙瘩。 但我依旧不为所动,睁大眼睛凝望着它。 看着它如利箭般汹涌而来,在击中我面门的瞬间又化为黑雾消散。 一条蛇蛊起了惊,后面又有数条蛇蛊现身,以我的人为中心,成千上百条蛇蛊相继显化成形。 千万条蛇影,穿梭在我周围,不断朝我发起冲击。 眼前这一幕,令我想起了在李家村的那个晚上,胡端公以铜钱剑迎战柳青漪的蛇影。 那时的我就已经有勇气面对群蛇,今天的蛇蛊,又怎么可能破了我的心境。 随着蛇蛊越来越多,消散后所化的黑气也越来越浓郁。 群阴之力在加重,同时我的乾阳也因着不断遭受阴气的杀伐,越来越凝实。 这正是我所追求的结果。 阳气在外为虚阳。在内为真阳。 我内心不恐惧,不受惊吓,意志坚定,虚阳就会内敛凝聚为真阳。 等到我体内的真阳越来越多,乾阳属性就越来越彰显。 玄甲峥嵘,寒光闪烁。 我的意志越来越坚定,此时手中的剑就成了多余,我的人变成了一把剑。 神照煞之地没有剑气。但是,当我以人为剑的时候,强大无匹的剑气立刻向四面八方激荡。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洲。 这剑光,指的就是剑意。 剑意酝酿,扩散,涤荡,黑雾开始消退,蛇蛊发出悲鸣,蛇形溃散,邪不压正。 这蛇蛊,来自于六首玄蛟对于阴煞之气的操纵。 当乾阳立足,以刚健之力化君子为剑的时候,群阴剥阳就变成了一阳来复。 一阳来复,化被动为主动,变数也从六变成了九。 原本还隐藏在暗中窥伺的六首玄蛟,在察觉到此地场气的变化之后,急不可耐的现身。 六首昂扬在天,十二柱凶恶的神光全部照射在我身上。 黑水不断从地下涌出,很快从沼泽变成一方邪恶的水域。 黑暗中传出潮汐的声音,像是有巨大的身躯在不断拍击着海岸,大地开始龟裂,似乎要将沼泽演化为一片汪洋大海 第三百五十五章 水底杀劫 察觉到深渊又演化汪洋之意,我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自己要遭劫,而是瑶姬和许墨阳。 此地之变为乾坤相激的大变,乾坤相杀,势如水火,我能以乾阳立足,他们又该怎么活下来。 念及此,我立刻趁着海潮起卷之际,踏水冲向来路。 黑雾已经消散大半。但阴煞之气丝毫不减弱,并且越来清寒。 当我回到远处,看见只有许墨阳抱着一块耸立出水面的巨石时。心里陡然一沉。 “瑶姬呢?” “秦玦,瑶姬她被水下的凶兽卷走了。” 早知六首玄蛟气机多变,但我万万没想到,在我一阳来复之时,它还会分心打瑶姬的主意。 瑶姬是辛金,而金沉于水。这里已经预兆瑶姬会有水厄之灾。 还好辛金为阴金,与癸水不克。 但即便如此,瑶姬现在的处境也是危险至极。 此刻,我以人为剑,六首玄蛟规避我的锋芒,才动用了癸水之力。 想要以癸水来损耗我剑中的庚金,破军本就是损耗之星,所以我预测它短时间内还不会对我展开殊死搏杀。 我想要抓住这个短暂的机会,去水下把瑶姬救上来。 此地的黑水只是北方壬癸水,和先前武曲星神照煞之地的黑水不同。 陆吾意志夺来黄泉弱水守护阴兽,而六首玄蛟本身就强于阴兽太多,根本不用它大费周章的守护。 只是,我虽然不用担心沉溺其中,只是免不了要受寒气和阴气的崔嵬。 打定主意后,我对许墨阳说道:“墨阳兄,我下去寻找瑶姬。” “秦玦,告诉我,我能做什么?”许墨阳真诚的看着我问道。 “你要做的就是照顾好你自己。瑶姬遭水困,既是她的灾厄也是她的机缘,因为辛金必从癸水中升起。” 说完,我持剑投入黑水中。 水下清寒彻骨,即便有玄甲为魄,我依然被冻的牙关打颤。 一片漆黑,我不知瑶姬在哪里,只是寻思着金沉水中,一心想着向下潜。 汪洋澎湃的癸水之气压迫着我的胸腔。也在不断的损耗着我的剑意。 六首玄蛟在水下肆虐,不断以恶念化为水下凶兽。 时而怪蛟来袭,时而鬼鲨张嘴噬咬,还有不可名状的上古凶顽,恶念窥伺,往来不觉。 这些凶兽有的是纯粹的幻象,有的却是真实的阴身,真假难辨,凶险异常。 我必须在第一时间辨识出真假虚实。还要动用乾阳之气以最凌厉的剑意果断斩出祸根。 水下杀机不觉,剑意加倍损耗。 我最大的优势在于玄甲不破,即便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也能在水下凶兽的攻击下活下来。 越向下,水越寒冷。 冥冥中也不知我下潜了多深,直到我终于察觉到了瑶姬的气息。 此时水下凶兽的攻击已经断绝。我拼命朝瑶姬所在的位置潜下去,越潜越深,直到我来到她身边,以灵觉感知她的存在。 然后我发现,昏迷的瑶姬被困在一处水草中间。 怪异的水草粗如儿臂,像是无数个血肉触须一般将瑶姬纠缠的死死的。 我冲过过去,把水草斩断,又念着她的名字,朝她体内输入一股先天阴阳之气。将她唤醒。 癸水淹没口鼻,我来不及交谈,便将她拦腰抱起准备从水底离开。 便在这时候。水草开始剧烈生长。 以我们移动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水草的生长速度。 粗大如血肉触须般的水草,疯狂挥舞着朝我们席卷而来。誓要将我们永远困死在这里。 见此,我用了将瑶姬朝上空投掷上去。 “你先走,我来断后。” 见她迟疑,我又以神念催促:“速度上去寻找许墨阳,这里我能应付。” 瑶姬这才肯离开水底,朝水面游去。 只这片刻的犹豫,水草已经将我彻底包围, 血肉触须,长出了倒刺和逆鳞,顶端如同蛇蛊一般生出了尖牙血口。 六首玄蛟要夺我的乾阳,但我本身修的是龙章,跃龙在渊而无咎。我的乾阳不受癸水盘剥侵蚀。 此刻见我肯为瑶姬来到水底,它在水底催发水草猛烈生长将我彻底灭杀在水底。 起初它要盘剥的是瑶姬的辛金,而现在杀机因我而来,值得它动用全部的力量。 这些触须般的水草和蛇蛊不同,蛇蛊有形无实,而这些水草乃是由此地的阴煞之气所滋生。更受六首玄蛟以癸水之气催发,变得格外凶残。 最关键的是,杀之不尽,除之不绝。 每当我以寒铁剑斩断,立刻断肢重生,杀意丝毫不损。 密密麻麻,扭曲狰狞。 我拼命挥舞着寒铁剑,把杀意提升到极致,方才给自己斩出一丈方圆的容身之地。 而随着剑意的不断消耗,空间越来越小。 寒铁剑终究不是什么神兵,剑刃也起了卷,如此以来杀伐之威更是加倍减弱。 我的处境越来越危险,只等空间被压榨一空,那我就要以肉身来抵挡水草的噬咬纠缠。 到时候玄甲再强,也无法护佑我身。 无法可想,就只有殊死力剥,剑意再次拔高,四面癸水被剑意搅动,暗流翻滚。 苦恨无龙炁可用,不然我又何须如此费力动真章。 识海中有死神和她的亡魂大军坐镇,这是我最大的底牌,是以无论面对何等凶险的杀局,我都敢以身硬闯。 但是,死神这张牌我不能轻易动。 尤其是在陆吾意志笼罩之地,动死神可能会令我永远错失金神威仪。 如此,我只能尽自己的最大的意愿,不到生死相见的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最初的坚持。 寒铁剑还在坚持,尽管剑刃起卷,剑身扭曲变形。 我的人也一样在坚持,尽管神念即将枯竭,剑意也几乎损耗一空。 空间在压缩,从最初的一丈,渐渐挤压到数尺。 留给我辗转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小,水草触须已经近在咫尺。 只等我剑意耗尽,便会被这无数条生有尖牙血口的血肉触须彻底锁死,到时候我插翅难逃。 随着咔嚓一声脆响,寒铁剑应声而断。 下一刻,万千水草触须疯狂缠向我的身躯! 第三百五十六章 六合冲杀 我修的是剑道,但仿佛剑一直和我无缘。 无论是倾注欧冶子晚年心血的清濯剑,亦或是他的巅峰之作巨阙,这些本该万世传承的剑道光辉,都在我手中损毁。 宋珏赠我的尺木,算是我最趁手的神剑,也在她亢龙有悔之时还于她的博山之中。 如今谪仙派的寒铁剑,再次折断。 或许,我之所以留不住剑,只因我还没有找到一把可以伴随终生的剑。 每当我为此遗憾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贺兰山中的那具石棺。 世人不知石棺玄机,我却知道里面藏着一把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神兵。 神兵所向。天帝动容。 可是,那把神兵的威能太强,德不配位,现在的我根本没能力去取。 寒铁剑断折。海草触须疯狂缠绕我身。 我无力去切断,瞬间将我整个人缠成了一个蚕蛹的形状。 长满尖牙的血口不停的噬咬我身上的玄甲,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深渊之底,癸水气息本就在压迫着我的胸腔,此刻水草的疯狂锁缠更令我全身无处不痛。 玄甲能挡住尖牙的噬咬,却无法隔绝这种极致的碾压。 全身骨骼发出密密麻麻的声音,我努力去抗衡去挣扎,以神祇之躯去化解。可是众神也有无法承受的伤痛。 现在我还能坚持,可是若我不能破局,等待我的将是粉身碎骨,化为肉泥。 极致的碾压还在持续,扭曲的触须紧密纠缠,如同一条条锁链,将我拉入绞盘之中,碾为齑粉。 紧密的挤压下,我对四肢失去了感知,也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身体仿佛不存在,剑意茫茫无处寻。 便在我心神也即将随之失守的时候,识海中传出死神的声音。 “既然明知斩不断,为何还要去斩?” “不斩会死。” “你以身为剑,怎会死?”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死神的话,犹如一道电光划过识海。 是啊,我的剑意便是从以身为剑中来的。 我即剑,剑即我。 斩不断何必去斩,若我执念于斩,反倒是失了为剑的初心。 我放下一切,重新凝聚剑意。 以心为剑胆,腰腹腿为剑神,双臂为剑锷,头颈为剑柄。青丝为剑袍。 当我真正做到把自己当成一把剑的时候,玄甲被剑光点亮。 只因此时我的意,便是剑的意。 剑意爆发,癸水绕行,紧密束缚我的千万道触须水草,立刻迎刃而断。 剑在手,以剑为兵,剑在心,以身为兵。 便如宋珏的真龙之躯,她在展现龙威的时候,龙躯便是她最强的剑。 可惜,以身为剑并非君子之道。 君子格物致知。知其原理但又不沉耽于物形之内。 何况我终究为人,除非是沈若羽那种天生剑胎,才可以做到完美的人剑合一。 与我而言,只短暂的剑意爆发,就瞬间耗尽了我所有的神念。 还好,神念虽然亏空,杀局也被破解。 水底不能久留,身体受到的重创还在,我必须迅速返回到水面上调息。 当下我拖着重伤的身躯,挣扎着向上浮游。 当我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外界已经是一片汪洋,许墨阳和瑶姬两人同时失去了踪迹。 此时我身受重伤。神念枯竭,虽然忧心如焚却也再无力去寻两人的踪迹。 我努力游到一块巨石上面开始调息打坐,一边恢复体力修复神念,一边释放出灵觉感知两人的消息。 忽然,东北方水域巨浪排空,传出一声愤怒的兽吼。 我急忙将神念投向哪里,然后我看到一只巨大无比,犹如章鱼般的怪兽浮出水面。 这怪兽长着六个脑袋。尺木,逆鳞,下颌有须,正是六首玄蛟。 瑶姬和许墨阳,各自站在一头六首玄蛟的脑袋上,任凭玄蛟如何挣扎,俩人始终如影随形。 眼前这一幕,令我震惊无比。 瑶姬初始为人,战力不强,许墨阳倒是厉害些,但也不过勉强与道门天贼境界相比。 不过,境界在神照煞之地无用。剑气也同样无用。 但即便如此,我对两人能够各自盘踞玄蛟一首依旧感到深深的震撼。 仔细观察,然后我发现许墨阳是把自个儿用携带的绳索死死的锁在玄蛟头上的尺木上,而瑶姬则是手持一把死神赐予她的亡魂之剑。剑身已经刺入玄蛟身体大半,她是靠握住剑柄来稳住身形。 六首玄蛟声声嘶吼,搅动漫天风雨,在汪洋黑水中掀起滔天巨浪。 两人犹如暴风雨中的枯叶。却任凭风雨崔嵬,不肯凋零。 看着看着,我心中有所明悟。 水底的触须水草是玄蛟动用了本命癸水阴煞之气,当我以人为剑,剑意破碎水草的时候同时也重创了它的命门。 这命门,就如龙脉的藏精之地,一旦被破,龙脉灵气就会一泻千里。 此时的六首玄蛟再无神通可用,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甚至连潜入水底藏匿身形都做不到。 一定是许墨阳和瑶姬看出玄蛟受了重伤,才趁机下手。 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可玄蛟偏偏命运不济,撞上的是丙火剑许墨阳和辛金体的瑶姬。 丙火辛金,这两人所附身的蛟兽恰好是六合中的辰酉和寅亥。 玄蛟有六首,暗合六合。 六合中,辰酉合金。金火克,寅亥合木,木被金克。 冥冥之中暗合天机,是以尽管玄蛟殊死相争,却始终无法将两人摆脱。 六首玄蛟怒吼连连挣脱不得,其余四首来帮扶,又因着六合冲杀的缘故,六首本身也有刑克之道。 失了心智的玄蛟蛮横冲撞撕咬。不仅没有把两人甩开,反而把自个咬的遍体鳞伤。 瑶姬手中的亡魂剑不停的搅动蛟龙鳞片下的血肉,深入骨髓之中,许墨阳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蛟血洒落如雨,翻滚如潮涌。 空气中传出刺鼻的血腥味,六首玄蛟的气势越来越弱。 瑶姬所占的蛟首受伤最重,蛟目神光黯淡,脑袋低垂。 很快,许墨阳所占的蛟首也垂下了脑袋。 六首玄蛟连续损折两个脑袋,其余的四个脑袋也凶焰大减。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虽有六首,但共用的却是同一副蛟龙之躯。 眼看玄蛟生机即将耗尽,它忽然又挣扎着昂起了四个脑袋,狠狠的看向我! 第三百五十七章 北斗朝紫微 此时,玄蛟身负重伤,生机即将冭灭。 它将神念气机锁定在我身上,再也不管瑶姬和许墨阳,只想在垂死至极将我杀死。 险诈如它,心里很清楚我才是它最大的威胁。 玄蛟破开风浪,愤怒昂扬的四颗脑袋犹如四艘龙舟,在水面如利箭般的冲向我。 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令人惊惧的嘶吼。 蛟身在水下,蜿蜒百丈长。 波涛翻滚,风雨如晦。 夜色依旧漆黑沉重,天幕不断的闪过电光。 终于。玄蛟冲到我身前。 垂下的两颗脑袋四目沉沉,颈部的伤口恐怖骇人,蛟血还在汩汩涌出。 剩下的四颗脑袋高高昂起,血盆大口张开。恐怖狰狞到了极致。 瑶姬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剑,大声向我喊道:“秦玦,快闪开。” “秦玦,闪开!” 另一侧的许墨阳也在大声嘶吼。 面对玄蛟的最后一击,我也想闪避,可是我现在的身体和魂灵都处于比它还要虚弱的状态,根本不可能逃脱玄蛟的舍身一击。 瑶姬和许墨阳都尽力了,他们成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我也在水底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破了玄蛟的命门。 但是,我们都低估了玄蛟强大的生命力。 至此生死存亡之际,我想起了失去的龙灵,倘若龙灵还在,我还可以以真龙的神念威压逼退玄蛟,而现在,在失去对龙炁的掌控之后,我是在以凡人的身份与它对抗。 玄甲不会破碎,但我的肉身依旧会被玄蛟死前的致命一击破碎。 此时我神念只恢复些许,便是想着化身为剑也不可能。 玄蛟未到,水浪排空已经呼啸而至。 我被水浪冲击的身形不稳定,但依然咬牙站在巨石上面,凛然无惧的盯着玄蛟。 什么都没有,也浑然不觉得畏惧。 我一边死死的盯着玄蛟,一边疯狂推演着自己的还能借用的手段。 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 龙灵不存,肉身成神也难逃浩劫。龙炁不能用,玄甲救不了我的命。 除了死神,貌似我再也做不到什么 神庭穴我早已开启,死神明明可以感知到我现在的处境,但是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这说明,死神相信我一定可以逃脱杀劫。 你向神求助,说明你相信神的能力。神没有求助,说明神相信你的能力。 关键是,我究竟还有什么能力呢? 心,魂,神,炁,剑,灵觉,识海。 乾道龙章,后天八卦。 阴阳,五行 貌似我所有的神通都失去了作用。 那么,除了这些我还剩下什么? 黑色的水浪还在不停冲击着我的身体。强大的冲击力,令我想尽办法才能保持身形的稳定。 我弯下腰,用手抓住巨石的棱角,像壁虎一样贴在巨石上。 水浪冲击着面上的甲胄,冰冷的水从脖子里灌入,七窍都被塞满。 窒息,冰冷。 当我努力抬起头,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玄蛟越来越近的魔神一般的恐怖形体。 事实上,玄甲的作用一直被我高估。 亦或者说,我根本不知道怎么使用它。 它看似坚韧不破,可以守护我的神魂不受外邪影响。可是对于肉身的防护作用,它的有着巨大的缺陷。 就像我现在的处境,玄蛟绝对无法摧毁玄甲,但我还是会死。 剑与盾,不可或缺。 没有永不折断的剑,也不存在坚不可摧的盾。 即便是敢以祖龙自居,藐视天威,甚至敢打造玄甲大军挑战昊天的始皇帝。也需要李斯为他打造一把定秦剑。 可惜,等到定秦剑铸成的时候,他的气数就已经到了尽头。 五龙攻心克死了祖龙魄,始皇帝长剑在手之时,也是他丧命之时。 想到始皇帝,我又想到神仙墓中的封神祭坛。 在封神祭坛背后的世界,鬼神冥冥立于黑暗虚空之中,令人心生膜拜,敬畏油然。 或妙道神圣,或法相庄严。 唯独始皇帝,一身玄甲衣冠傲然独立。 定秦剑所指,漫天神祇不敢与之同列。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起玄甲衣冠并无始 皇帝的尸身,是空的。 一具空荡荡的玄甲,就足以傲立万古虚空。 而我明明把玄甲穿在身上,为何会沦落到这般凄惨的境界。 是我真的不懂玄甲。还是我根本没有资格披挂玄甲呢? 我现在乾道龙章依旧修到了亢龙境界,亢龙境界对应的是道门飞升者,但为何我的神魂还会如此的孱弱? 屡屡让自己陷入绝境,神念力不能逮。生命脆弱不堪。 我所欠缺的究竟是什么? 再坚硬的甲胄,也护佑不了懦夫的身体。 始皇能扫八荒六合,并非他有强于诸神的神通,而是他的大宏愿。 伏羲能一画开天,是他的大宏愿。 斗姆能现九皇道体,定星辰序列,也是她的大宏愿。 大羿落九日之时,道法未兴,术法不存,他能做到靠的是什么? 是远古洪荒顶天立地的英雄意志。 念及此,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玄甲始终不能庇护我。 我空有大人境界,但我的意志一直停留在俗世里的那个秦玦身上。 我根本,也从未把自己当做大人。 身可死,魂可灭,但意志永不言败。 这是始皇帝为何一具玄甲衣冠,就足以傲视诸神的根本原因。 醒悟此理。豪气自生。 山鬼的宋珏,少司命的死神,如今连瑶姬都已经出现。 虽然我不知道我真正的命运到底是什么,但是命运已经给出了足够的暗示,而我却直到现在才幡然领悟。 既然我能让龙凤大劫重现人家,九歌神话也必当再现人间。 但是这些,都不是我要追寻的命运真相。 要想知晓诞生我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必须等我用九。见群龙无首之时才可揭晓答案。 群龙无首,诸神黄昏。 眼看我即将丧命于玄蛟临的临死反噬,却在最后一刻从我的身体中爆发出一种强大到莫可名状的意志。 玄甲原本被黑水崔嵬的光泽暗淡,瞬间明亮如新,峥嵘激昂。 我站直了身子,不再畏惧,不再摧眉折腰躲避风雨,效法始皇傲然而立。 玄蛟冲到我身前,四颗脑袋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却在最后一刻畏惧不前,发出不甘的呜咽之声。 它撼不动我,只因当我展现那股浩瀚无尽莫可名状的大人意志的时候,连天上的破军都收起了光芒。 玄蛟败退,它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四颗脑袋轰然破碎,连同它的庞大蛟身一同化为阴煞之气冭灭。 玄蛟身死,黑水退却。 笼罩此地的陆吾意志一同溃散,此地也由死转生。 黑暗退却,星光重新洒落,照在我身上。 武曲和破军的星辉格外璀璨。 识海中,死神发出一声叹息:“北斗朝紫微,秦玦,你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第三百五十八章 左辅 黑暗除尽,转死为生。 当星光洒落的时候,我们三人离开了这片深渊。 山崖上,沈若羽在感悟剑道。 破军星光照在她身上,纯均剑也沐浴在星光之下。 见此,我又看了瑶姬一眼。 “这次,你可有收获?”我轻声问道。 瑶姬露出一抹羞赧之色,摇了摇头。 “你的路还很长,不急。” 沈若羽没有随我们去深渊之地,但是,她依然有所体悟。 而瑶姬的剑修之路,则要比她漫长的多。 这就是先天和后天的区别。先天不足,后天很难去弥补。 我们的脚步声惊醒了沈若羽,看到我们,她面露喜色。走上前来说道:“秦玦,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可以安然无恙。” “唉,你不知道到底有多难,我差点以为秦玦就要丧命。”许墨阳叹了口气说道。 “快和我说说你们的遭遇。”沈若羽坚定的说道。 许墨阳能诉说的东西并不多,瑶姬做了补充,说起了水底恐怖的水草。 两人重点说的是水面的战斗,听得沈若羽惊呼不已。 当说到我最后逃脱杀劫的时候,许墨阳看着我问道:“秦玦。我一直想问你,最后你是怎么逼得玄蛟意志溃散身死魂灭的?” 他一问,瑶姬也看向我。 “我什么都没做,许是玄蛟自己耗尽了生机,能坚持来到面前已经是它的极限了。”我淡淡的说道。 “不,绝不是这样,你一定做了什么,不然的话你的气势也不会发生那么大的变化。”许墨阳摇了摇头说道。 “什么变化?”沈若羽趁机问道。 “你先看看秦玦,有没有觉得他和从前有点不一样?”许墨阳反问道。 沈若羽睁大眼睛,将我上下打量。 当她黑白分明的澄清眼神对上我的时候,我有点不自然的撇开了身子。 “玄甲比从前更亮,人也比从前更加沧桑,嗯,毕竟已经嫁作人妇了。” 沈若羽大言不惭的点评,听得瑶姬忍不住笑出声。 我直接转过身去,不再听她胡扯。 人妇,秦家小娘子,一个帝乙归妹,成了我终身洗脱不去的污名。 虽是污名,却也是我今生罕有的欢喜。 想到阿清,嘴角浮起浅浅笑意。也不知她有没有想我,会不会很想。 再想到她故意摔我,当时觉得好气好笑,现在回味满心的感动。 偏生是她。值我一切。 “除此之外,你没看出他还有别的变化?”许墨阳问道。 “我看不出来。”沈若羽答道。 “也是奇怪,我现在也瞧不出来,可在当时,我觉得他和换了一个人一样,那股气场怎么说呢,我只在诸子庙宇中中感受过。” “孔圣?”沈若羽问道。 “不,是孟圣。”许墨阳想了想说道。 “那还好,孔圣一言而为天下师,秦玦若是有孔圣的威仪,必见群龙无首。” 沈若羽说的不错,若我有孔圣的威仪。必见群龙无首。 至于孟圣,以我当时展现的气场,的确和他很像。 虽千万人,吾往矣。 能说出这句话的孟圣,其威仪足以彪炳千秋万代。 无所畏惧,一往无前。 不过,他们还是错了,我当时展现的气场并不属于孟圣的勇决果敢。 既非义也非勇,也不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而是一种属于大人的威仪,便如始皇玄甲傲立于虚空。 无须做什么,只要是他,只要他在。就必须令诸神拱手规避。 这种威仪,在九歌专属于东皇,在天帝中属于伏羲。在妖族中属于女娲,在魔神中属于蚩尤。 与其说是勇决,不如说是帝王之威。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在破军相关降临之地有了全新的感悟,剩下的七处神照煞之地令我充满了信心。 接下来,我们寻找第三处神照煞。 从兽皮画卷分析。这处神照煞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很远,山道险阻重重。 毒虫遍布,猛兽出没,吮血舔骨,杀人如麻。 还好,我们都非凡夫俗子。 一路斩荆披沥,最终在七天好, 来到第三处神照煞之地,北斗第八左辅星光临照之地。 左辅右弼,均为北斗辅星,平时星光不显,威能也不如大圣北斗七星。 这处神照煞之地。是一片怪石嶙峋的丛林之地。 煞气弥漫,妖兽横行。 前两处神照煞之地,令我屡陷生死危局,虽然得以凝聚出无上机缘。但对于心神来说也是消耗巨大。 万物有穷尽,再一再二不再三。 在察觉到左辅星光之地煞气明显偏弱之后,我随心起了一卦,是个观卦。 观卦上为巽。下为坤,象征着风行大地,蔚为大观之局。 占得此卦,我没打算再进去。 暂做壁上观,让沈若羽c许墨阳c瑶姬三人进去破煞,我留在外面洞察天上北斗左辅星光的阴阳五行玄机之变。 三人入了丛林,很快便引发战斗。 阴煞之气所滋生的邪魔妖兽不断的朝他们发起攻击,天上的左辅星光也变得晦暗不明。 左辅属于戊土,妖兽多为地下暗黑生物,以爬虫甲壳类居多。 毒蝎蝾螈,蜘蛛蜈蚣,蜥蜴守宫等阴物,钻地破土令人防不胜防,惊险环生。 等三人渐渐失去踪迹,我便只能透过星光的变化来推测吉凶。 自从得知陆吾神照应天上九斗之后,破煞的时间就被我们全部放在夜里。因为只有在夜晚才能得到北斗星光的指引。 若是在白天,星光隐没,就算进去也一无所获。 这是陆吾意志给予后世之人的考验,即使再以邪魔妖煞示警,同时也是要人懂得敬畏北斗群星。 烛龙衔火精以照天门,斗姆显九皇道体定星辰序列。 北斗九星,对应的便是斗姆元君的九皇道体,而在正统道教中。大圣北斗九星君更是众生最值得敬畏的存在。 我曾对沈若羽提及过对北斗九星的体悟,还暗示她可以依此体悟出一套剑法出来。 但是我自己观星光,却迟迟不得剑法精要,只在剑意上有所突破。 看了一夜的左辅星,所得甚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亲身进去破煞的缘故。 一夜苦战,天亮时三人杀出丛林,破了此处的神照煞。 许墨阳和瑶姬两人都是全身血污,疲惫不堪,只有沈若羽眼神明亮,身上属于剑的庚金之气越发洗练。 其神念丰盈强大,竟丝毫不在阳神之下。 这才破了三处神照煞,沈若羽就精进如斯,天生剑胎果然非常人可比。 问其可有所得,沈若羽说道:“左辅右弼,便如剑锷,杀意在破军。” “破军煞你并未亲身经历,也有体悟?”我问道。 “观星便知其杀伐之道。你呢,今夜可有体悟?”沈若羽反问道。 “所得甚少远不如你,或许我与北斗无缘。” 沈若羽听完露出一抹忧思,叹了口气说道:“听你说和北斗无缘,我现在有点担心了。” “担心什么?” “北斗朝紫微,我怕你是帝星坐命。” 第三百五十九章 伏尸 随着沈若羽的剑意提升,以及我对大人意的体悟,接下来的神照煞之地危难迎刃而解。 北斗九星,分别为北斗第一阳明贪狼,第二阴精巨门,第三真人禄存,第四玄冥文曲,第五丹元廉贞,第六北极武曲,第七天关破军,第八洞明左辅,第九隐光右弼。 我们所破解的陆吾兽皮画卷玄机。从北极武曲开始,接着是天关破军和洞明左辅。 这三星的五行分别为辛金,癸水,己土。均为阴五行。 第四处神照煞之地为真人禄存星光照耀之地,这是一个极为阴寒的地下洞窟,禄存五行属己土,己土本就是阴寒。 禄存克孤,尤其克男身。 这处神照煞之地,我和许墨阳都没有进去,只让沈若羽和瑶姬进入。 这两人都是金,无论是阳金还是阴金都和己土不涉。反而有利。 破了禄存的神照煞,沈若羽的剑意更加凌厉,而瑶姬的气场也开始彰显锋芒。 事情仿佛变得简单许多,接下来的十余日里,我们又相继破了丹元廉贞,隐光右弼,玄冥文曲都是有惊无险,平安渡过。 只剩下最后两处神照煞,阴精巨门和阳明贪狼,破了之后,便可按照兽皮画卷所指的方位找到封禁着金神威仪的空间入口。 巨门五行也是己土,在巨门星神照煞之地我们面对的是难以计算的邪恶亡魂,山精邪魅死后靠着阴煞之气复活,满怀怨念,与一切生者为敌。 晓得此处凶险,我们四人联手进入。 在这里我再次见到了行尸,不化骨,最终考验则是一具不知死于何年何月的修行者尸骨所化的伏尸。 伏尸对应的是道门修行境界中的阳神,超脱五行三界,战力强大威猛,不受五行术法神咒克制,只能靠强大的磁场能量去斩杀,乃是修行者最忌惮的大敌。 伏尸的肉身坚不可摧,能飞天遁地。 虽然不像游尸那般上游九天。下游幽冥,却比道门阳神要自由自如的多。 巨门神照煞孕育生成的这具伏尸是个相貌古拙的老者,穿着一身青衣,看起衣着纹饰,当为先秦时代的修行者,不知因何死在昆仑山中,吸收阴煞之气修成了伏尸。 伏尸通神,灵智开化。 神照煞之地不可使用磁场能量,但是这伏尸却丝毫不受影响,占尽天时地利。 当伏尸现身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遇到了生死大敌,凶险程度超越了阴兽和六首玄蛟。 伏尸不在五行中。对付他我们只能靠剑意和剑法,困难是,这种千载伏尸的肉身强度怕是和我玄甲都有一比。 我手中无剑,瑶姬所用的是亡魂剑,许墨阳的是把松纹剑,我们三人的武力都无法对伏尸构成威胁,决胜的关键在沈若羽身上。 沈若羽带的是纯均剑,纯均尊贵无双,彰显人族大义。 能不能斩杀伏尸,就看沈若羽能不能将人族气数集于己身,再以儒道浩然之气催发,把这把人道之剑的威力发挥出来。 伏尸凶残暴戾。才和我们一照面就立刻发起攻击。 此时我们刚好处于谷底,他踩踏山壁巨石疾行,嘴里发出桀桀怪叫之声,召唤出鬼魅所化的乌鸦鬼枭从山窟谷底飞出,成群结队。 这种情形,令我想起了当初的九嶷山之行。 乌鸦鬼枭发出声声凄厉惨叫,盘旋在我们头顶上空,乱人心神。 而伏尸本尊。则隐藏在群鸦身后。 鸦群俯冲遮天蔽日,我们急忙反击。 沈若羽的纯均剑亮起清光,清光过处,群鸦伏诛死伤无数。 许墨阳的松纹剑不若纯均犀利,却也刚猛绝伦,剑意激荡,体型巨大鬼枭被一剑洞穿胸腹。 瑶姬的亡魂剑也展露锋芒,剑法有度,丝毫不见慌乱。 不愧是生而为剑者,这才和沈若羽学了几天剑法,就已经沉稳洗练,仿佛修行了很多年一般。 三人都在拼死杀敌。我手中无剑,只能趁着鸦群和鬼枭近身之际肉搏。 玄甲峥嵘,即使坚不可摧的防具,肩肘位置的甲片锋利儒道。也可以当做兵器来用。 鬼魅鸦群,往返攻击,不计生死。 我们杀的浑然忘我,失去了伏尸的踪迹。 又是一群乌鸦和鬼枭强势来袭。攻击力度超越先前所有,犹如乌云灭金顶。 我们倾尽全力方才撕裂乌云,还未等将鸦群逼退,然而就在此时,乌云背后隐匿身形的伏尸突然趁机出手。 四人中,我已修成神祇之体,瑶姬本体为青玉,沈若羽是天生剑胎,只有许墨阳是人类体魄,阳气鼎盛。 伏尸最喜欢吸食阳气浓烈的鲜血,所以许墨阳就成了他最先攻击的目标。 到底是开启了灵智的伏尸,对攻击的方位和时机掌控的十分精准,且势在必得。 青衣伏尸并指如剑,直插许墨阳双肩。 此时沈若羽的心思还在鸦群上面,全力操纵剑意,一时难以回转。 至于瑶姬。比她还要专注。 许墨阳突遭伏尸阳神一击,任他反应再机敏也无法应对,何况还是苍鹰捕兔,境界上的碾压。 唯一反应过来的是我,可我此时无龙炁可用,手中也无剑,不能在第一时间驰援。 才提醒他小心,他便被伏尸双臂并指如剑插进双肩。 只听噗嗤两声。鲜血如箭一般飞溅。 许墨阳发出一声通呼,手中的剑也掉在地上。 伏尸指甲尖利如刀,弯曲如钩,不仅轻易戳破了许墨阳的皮肉,还将手指无情的抓扣在许墨阳的肩胛骨上面。 这种剧痛非常人所能忍受,许墨阳死命咬紧牙关,依然忍不住发出痛楚的嘶吼。 伏尸死死扣住许墨阳的肩胛骨,拖曳着要把他带到空中。 如果我强力拦阻,许墨阳的肩胛骨就会彻底破碎。 可是,若是被伏尸带到空中,他可能就此身亡,恰在此时,沈若羽终于回过神来,不顾鸦群噬咬,一剑斩向伏尸双臂。 纯均剑无坚不摧,斩在伏尸手臂上发出金属铮然之声,堪堪斩入皮肉几分,却不见流血。 伏尸被激怒,松开了许墨阳,转而冲向沈若羽。 沈若羽挥剑朝他中腹用力一劈,伏尸双手合十夹中剑身,桀桀怪笑着扭转剑身。 尊贵无双的纯均,顿时被扭曲变形。 看着纯均即将被毁,沈若羽怒不可遏,把剑意系数灌注到纯均剑身上。 以无上勇决的信念,暴喝一声,纯均剑陡然一震,从伏尸手中挣脱,直刺其心口。 伏尸急忙倒退,还是被纯均剑刺破了胸口,涌出一股黑血。 遭此羞辱,伏尸凶光毕露,死死的盯着沈若羽,杀机也全锁定在她一人身上。 第三百六十章 剑起沧澜 青衣伏尸把杀机锁定在沈若羽身上,整个天空也仿佛变得宁静下来。 乌鸦和鬼枭不再继续俯冲,它们在青衣伏尸上空结成乌云法阵,无尽阴煞怨气开始凝聚。 天空变得更加幽暗深沉,半点星光也透不进来。 杀局已成,决战的双方变成了沈若羽和青衣伏尸,其它人等都成了这场决战的见证者。 我把重伤昏迷的许墨阳抱起来,寻到一块岩石背后,准备为他疗伤。瑶姬来到我身边帮我一起为许墨阳包扎伤口。 许墨阳伤的很重,皮肉外翻,左肩胛骨几乎断裂。鲜血流全身。 即使在昏迷中,依然英眉紧皱,牙关咬的死紧。 伏尸的爪牙没有尸毒,但是却带有无法化解的阴煞之气,阴煞之气渗透了许墨阳的血肉之中,他的皮肤呈现一种黑青色。 我们带来的疗伤药可以为他医治皮肉之伤。却无法祛除他体内的阴煞。 “瑶姬,你本为阴灵,能不能帮忙祛除阴煞?”我问道。 “死神曾经传我一个聚阴成煞的剑诀,我可以试试。”瑶姬想了想说道。 说完,瑶姬拔出亡魂剑,捏了个法玦,把剑尖抵在许墨阳的伤口溃烂处,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她的咒语,那些渗透在许墨阳体内的阴煞之气化为黑气,一丝丝的浮现,被瑶姬的亡魂剑汲取到剑身中。 见有效,瑶姬面露喜色,继续操纵着亡魂剑,抽离许墨阳体内的阴煞之气。 等到最后一丝阴煞之气也被吸收,许墨阳的肌肤终于恢复了正常,脸色却依旧惨白如金纸。 反观瑶姬手中的亡魂剑,颜色更加深沉如墨,气息也更加阴寒。 后来我才知道。死神送给瑶姬的这把剑,是楚越王朝战场的统兵之剑,折戟沉沙两千年,不知吸收了多少亡魂意志和阴煞怨灵。 这是一把神兵,是死神专门为瑶姬量身打造。 鬼剑幽幽,噬魂夺魄。 持此剑杀敌,不仅能杀人见血,还能聚阴成煞,汲取亡魂意志。 杀人越多。剑的威力就越强。 “死神给了一把神兵,可曾传你剑法?”我问道。 “没有,死神不修剑道。不过她告诉我一句话,所有的剑法都可以从这句话中领悟出来。” “说来听听。” “杀人无算,剑法自现。” “不愧死神,这话也只有她才说的出来。” 在我们交谈的时候,沈若羽犹自和青衣伏尸对决。 青衣伏尸开启了灵识,把沈若羽当成了他最大的威胁。 沈若羽封神在望,剑意何等锋芒。 神照煞之地能封禁她的剑气。却也将她的君王剑意全部逼了出来。 君王剑,上决浮云下斩地脉。 磅礴无匹,气象万千。 随着沈若羽剑意的提升,整座山谷引发了异动。 风声凌厉,草木摧折。 鸟兽奔走,精怪隐形。 整座山谷风声鹤唳。仿佛瞬间将这里变成了铁血沙场。 疾风吹起乱石,落木潇潇而下。 疾风吹起了瑶姬的长发,吹的她衣袂飘飘,仿佛会被一阵大风吹到天上去。 “若羽的剑意好强。”瑶姬赞叹道。 “嗯。”我点点头。 明知沈若羽将来很有可能成为我最强大的对手,但是此情此景,我依然为她感到欣慰和自豪。 见证一位剑圣的诞生,本身就是剑道的无上机缘。 沈若羽剑起沧澜,青衣伏尸亦不甘示弱。 乌鸦振翅,掀起一阵阵阴风。鬼枭沙哑嘶鸣,仿佛要将埋葬在山谷的怨灵和亡魂全部召唤出来。 我以灵觉感知,此处的气场处于疯狂的变化中。 决战尚未开始。沈若羽的剑意和青衣伏尸的阴煞气场就已经开始了杀伐对峙。 一具具有形或者无形的鬼影,从山体中走出来,目露凶光。将杀机全部锁定在沈若羽身上。 邪魅之物受到青衣伏尸的召唤,前来助阵。 阴气越来越沉重,鬼魅妖邪也越聚越多。 “秦公子,若羽她能打败伏尸么?”见形势越来越不利,瑶姬充满担忧的问道。 “你现在所见的战斗,便是将来你她眼中可有怀疑?”我问道。 “没有。” “她选择战斗,并非 出于自信,而是因为生而为剑者没有别的选择。” 瑶姬沉默一会,澄清美眸露出坚定的神情,缓缓道:“为剑而生者亦同样没有选择。” 终于,双方的战意都提升到了极致。 青衣伏尸全身被一层黑雾所笼罩。只露出一双闪耀着碧绿幽芒的眼睛。 沈若羽的剑意也提升到了极致,任凭怨灵亡魂侵扰,却始终不敢靠近她身周十丈之内。 无形的剑意,护佑着她,纯均剑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在争鸣。 争鸣声在黑暗的谷底回荡,我听见岩石在共振。 岩石为金。玉石为金。 文昌祭拜夫子庙,我听见过金声玉振的声音,今日沈若羽以剑引发。 许墨阳的剑在地上颤鸣不已,紧接着瑶姬手中的亡魂剑也开始颤鸣。 沈若羽的剑意越来越强,纯均泛起清光,朝四面八方折射。 下一刻,沈若羽拔剑指向苍穹。 天极高出,被阴煞怨气所遮蔽的天幕,瞬间被清光刺穿,露出一阙星空。 巨门星光洒落,被她以剑引到自己身上。 白衣的沈若羽被星辉渡上了一层温润柔和的星光,神圣,尊贵,贵不可言。 见此,我不由得在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战斗还未开始,却在巨门星辉洒落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剑动星辰,意在北斗。 贪狼尚未得见,沈若羽就已经体悟了北斗九星所蕴含的无上妙道。 距离封神圆满,只差一步之遥。 青衣伏尸的神情连连巨变,从最初的凶残阴鹜,到震惊反复,再从震惊到惊恐。 当星光照在沈若羽身上的时候,他,连同他所能召唤的一切阴物,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可是,剑意已经漫山遍野,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当剑光辉耀,传遍整座深谷的那一刻,沈若羽开始诵起长歌:“铸兵利剑,暗夜无当;凝聚础石,长城屹立;腾焰熊熊,炽烈华光;耀耀破晓,璨以晨光” 每念诵一句,这深谷中的阴煞之气便减弱一分。 最后一字念完,再无一个阴物存活,只剩下青衣伏尸,犹自屹立不倒,满脸怨毒的盯着沈若羽。 “灭。” 沈若羽轻轻吐出一个字,青衣伏尸,坚不可摧的尸身轰然化为齑粉。 身为剑之君,杀人又何须再出剑? 一字足以。 至此前路再无任何险阻。 第三百六十一章 杀破狼 沈若羽的剑道突破即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正所谓世事造就英雄,此刻正值儒道用人之际,末法时代结束后人族也需要一把剑宣示人族的地位,沈若羽乃是人道认定的天命之人,守护人族之剑。 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有人族气运在身。 先前玉隐峰引来龙脉交汇,预兆的祥瑞也应在了沈若羽身上,而陆吾所藏的金神威仪也必将为她而解封。 这是她的机缘。也是她的命数。 我能起卦占卜一件事情的吉凶,但是我却看不透沈若羽现在的命运轨迹。 从前还能感知,现在人道为其遮蔽了所有玄机。 一字诛杀青衣伏尸后。沈若羽收了剑意来到我身前。 一身白色剑士服,曾因着连番杀伐沾满尘土,现在却焕然一新,一尘不染。 不染凡尘,代表她现在的修为也超凡脱俗,再非凡俗中人。 娟秀的面颊。褪尽少女的青涩。 眉目如画,却比从前多了几分威仪和杀伐之气。 儒道不缺人才,却还未有人曾真正的展现手腕,以至于在末法时代结束后,人族内部都出现了不稳定的迹象。 这种不稳定虽然还不至于影响人间格局,但如果不加以控制,等到昆仑墟出世,儒道就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 沈若羽的出现,是人族在对天下玄门亮剑。 “看什么?”沈若羽展颜一笑问道。 “在看未来的剑圣。”我说道。 沈若羽淡淡一笑,转而去给许墨阳看伤。 许墨阳伤的很重,不止是伤在皮肉,肩胛骨也受了重创。 庆幸的是这次出行,儒道准备充分,龙虎金丹,金风玉露,续断膏,内服外用下去,伤情稳定下来。 白天我们原地休息。到了半下午许墨阳从昏迷中醒来。 终究是血性男儿,不肯做累赘,坚持要我们继续行程,寻找下一处神照煞之地。 陆吾兽皮画卷共有九处玄机,如今我们已经破了八处,只剩下北斗第一星贪狼星光照耀之地。 贪狼五行属于癸水,在正北方。 许墨阳有伤在身,我们走的不快,路上磕磕绊绊。用了将近七天的时间才赶到。 这里是一片戈壁沙滩,沙是黑沙,飞扬起来遮天蔽日。 山海经中曾提及流沙之国,黑水河畔,这里的却像是流沙浸透了黑水。 其实,这也正好和贪狼星的属性相符合。 贪狼五行属水但在风水理气上要当做木来用,黑沙有水土两种属性,水土生木,又称贪狼木。 沈若羽曾说过。左辅右弼犹如剑锷,杀意在破军。 按照这个说法,贪狼木对她的意义相当于剑柄。 能不能体悟出北斗群星剑,就看她能不能握住这把剑的剑柄。 这是她的机缘,我不忍也不想干涉,站在原地望着她孤身一人进入黑沙领域。 “秦玦。贪狼是北斗第一煞星,你真的放心她一个人进去?”许墨阳问道。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我若陪她,是在坏她的剑道。”ぼ 说完,我心中暗自叹息。 北斗第一星贪狼临照之地,杀劫最凶,机缘也最重。 在这里,可以同时感悟戊土c癸水c乙木三种五行之气的变化,正好可以全了沈若羽的五行剑道。 她若真能由此体悟北斗奥义化入剑中。普天之下再无人可在剑道上胜她。 我看了看身边的瑶姬,心底为她感到可惜。 只因一个先天一个后天,就错失这剑道无上机缘。失去了执北斗为剑的资格。 北斗定天下星辰元气,何曾为谁降临。 金神威仪固然是修剑者最珍贵的机缘,但这执北斗为剑的资格。还在金神威仪之上。 瑶姬若要体悟此道,怕是要付出千万倍的辛苦才行。 “秦公子,我自己生的晚,你又为何放弃不取?”瞥了许墨阳一眼,瑶姬走到我身边小声问道。 “她能见的我都能见,我不取是因为我志不在此。”我说道。 “执北斗为剑,搅动万象星辰,我就不信你不动心。”瑶姬撇撇嘴说道。 “天命不在我,心动有什么用。”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沈若羽一入沙海,就失去了踪迹。 时间已经是半夜,天寒地冻。许墨阳裹紧毛毯,强撑着瞪大眼睛。 “秦玦,要不你再给若羽起一卦吧?”许墨阳抽了抽鼻子看着我说道。 “她的事我算不出来,人道为她遮蔽了玄机。你也不用太过关心,若羽有人族气运在身,一定可以平安归来。” “能不关心么?儒道也就这一把剑可用了。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颜冰非砍了我不可。” 提起颜冰,我忍不住牵动嘴角,想起一些事。 黑沙无休无止,但在这外围却是星空如洗。 我抬头看天上的北斗星,此时早春,北斗指难。 北斗第一星贪狼灼灼生辉,光彩璀璨。 但是若仔细感知,这星光中蕴含着一丝晦暗不明的煞气。 贪狼化煞,意味着人间将再起兵戈。 想起沈若羽即将剑道封神成圣,不知是不是和她有关。 我专注的看了会贪狼,继而又被南斗一颗极为耀眼的星辰所吸引,是七杀。 贪狼化煞,七杀星动,就连破军星也开始大放光明。 我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危机,独自走上一座山丘,开启神庭穴邀死神观星。 前生为少司命,死神精通古之占星神数,当时无人能及。 “南斗主生,北斗主死,生死相见,人间果然要变了。”识海中,死神仰望天幕说道。 “是不是和沈若羽有关?”我问道。 “与她有关,是她牵动了七杀的杀意。不过,这杀破狼三星聚合却另有预兆。”死神说道。 “什么预兆?”我问道。 “杀破狼三星聚合,帝星紫微莅临人间。” 第三百六十二章 半壁见海日 这一夜过的极为漫长,我看着斗转星移,从长庚看到启明。 启明星出现在东方天幕,宣告长夜将近白昼来临。 晦暗云气消散,黑沙落定。 沈若羽从沙场朝我们走来。 其形貌比之昨日更加飘逸出尘,气息神念强大到极致。 明明是一个人,却像是走来一把剑。 沈若羽走路的姿势也变了。 青春无敌的美少女,脚步雀跃,就像才学会翱翔的雏鹰。 而现在的她,走路四平八稳,脚步像是蕴含着某种节拍。 我想起来了,这是拔剑的节拍。 拔剑。还剑归鞘。 再次拔剑,再次还剑归鞘。 我越看心情越凝重,这就是剑神? 不是没有见过大人,宋珏亢龙有悔从九天归来的时候就是真正的大人。犹如神祇莅临人间。 死神站在点将台上,堪比九天正神。 现在,沈若羽身上同样给我这种感觉。 我可以肯定,这就是神祇之威。 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圆满,我说的圆满是指她的神格。 她的人有了神性,但是她还没有凝聚出剑神的神格。 看来,她的神格要借助金神威仪才能补全。 到那时候。她才可以真的封神。 念及此,我在心底暗自叹息一声。 道门大军费劲心机,昆仑墟尚未出世就已经损折十余万大军。 儒道不出一兵一卒,就已先得到了一位剑神。 这就是命数的可怕,无论是天道还是人道,都有篡改命数的威能。 道藏太上感应篇中有言,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 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 这里所说的人算,指的就是人的命数。 天道不可名状,无论夺算还是增数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是人道这次明显出现了偏差。 感天地庚金而生,再集人族气运于一身,持北斗为剑章 转而我又想起我自己,沈若羽能有今天的机缘和成就,我也占了很大的因素。 是我帮她得到了裴旻墓中的机缘,是我帮她破解了陆吾兽皮画卷的玄机,并指点她化北斗入剑。 接下来,我还要帮她去夺金神威仪。 瑶姬看着沈若羽。眼中是好不加掩饰的羡慕,许墨阳则是看的瞪大了眼睛。 沈若羽收敛了神念气息,含笑走到我面前,轻声说道:“秦玦,再次谢谢你。” “客气。” 破了贪狼的神照煞,我按照兽皮画卷所指的方位,很快就找到了陆吾藏金之地的空间入口所在地。 这是一座幽深的峡谷,向上不见天光,向下没有尽头。 通往陆吾藏金之地的入口开在半山腰的石壁上,云遮雾绕看不清真容。 我们从对面山崖开始下山,舍弃行李,轻身攀岩。最终在石壁对面斜上方一块突起的岩石停下。 遥望石壁,相距数十丈远。 仔细感知,只觉得石壁光滑如镜,镜中云气翻滚,山海日月星辰都在其中。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那里就是入口?”许墨阳问道。 “嗯。”我点点头。 “我们要怎么过去?”许墨阳又问道。 “飞过去。” 许墨阳脸色发紧,犹豫着说道:“万一你判断错误,一失足可就是粉身碎骨。” “所以,墨阳兄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尝试。”我诚恳的说道。 御风飞行不是谁都能做到,即便是现在的我,也做不到御气飞空。 宋珏有真龙之躯,阿清有之体。而我只有人首龙神的魂灵,哪怕肉身已经堪比神祇,依然不能乘乎云气翔乎阴阳。 阳神境界的韩宗布可以御空,妖神胡三太爷也可以,但我明明已经修到了亢龙境界,体魄依旧沉重如山。 我曾经问过死神,死神想了许久也没有答案。 只猜测说,或许是因为我还未觉醒真正的命运的缘故。 身为异类的瑶姬也不能。许墨阳和沈若羽同样不行。 瑶姬是身在五行中,要受天地法则制约,许墨阳属于肉体凡胎。 至于沈若羽,她 现在不能是因为她还没有神格,一旦封神成功,上天遁地无所不能。 不过,即便不能御空,借助龙炁和龙形身法飞跃这峡谷对我来说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万一对面不是陆吾藏金之地的入口,等身法用尽我会有跌落深渊的危险。 “等下我先进去。”沈若羽说道。 沈若羽对金神威仪志在必得,无论有多大的危险她都会去赌。 “秦公子,我也试试。”瑶姬看着我说道。 “好。我会帮你过去。” 说完,我看向许墨阳问道:“墨阳兄要不要进去?” “你们都进去,我一个人留在外面也未免太过无聊。”许墨阳说道。 商议完毕,沈若羽第一个飞渡。其次是许墨阳,再是瑶姬,我最后。 石壁距离我们有数十丈,以我们现在的位置。强行飞渡的话,需要强大的气机牵引,同时还必须有强大的磁场能力作为支撑。 沈若羽的君王剑意一往无前,我不担心她,至于许墨阳我是真的很好奇。 他若能飞渡,靠的必然是儒道浩然之气,依他的剑道修为是不可能飞渡这么远的。 准备完毕,沈若羽走到巨石前端,用心计算好距离,又转身看向这边的山壁,默默看了一会,扎好裙摆,把纯均剑缠在背上。 “秦玦,我先走一步。” 语毕,沈若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足用力在地上一踏。巨石震颤,人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背后的山壁冲了过去。 双脚踩在山体上,上下交错。 白衣飘飘,沿着山壁渐渐拔高。 等到气势用尽,浮空长啸,再次顿足踩踏石壁,人像风车一般,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笔直如电的射向对面石壁。 绝美身姿,犹如姑射仙子凌尘。 矫若游龙,翩若惊鸿。 激荡云气,破开雾霭,浩荡君王剑意一往无前,瞬间飞跃峡谷。 待到石壁照出她秀美的身姿,沈若羽拔出纯均剑,连人带剑刺向石壁。 伴随着一阵光影变幻,下一刻她的人已经消失在镜中世界。 镜中云气翻滚不定,过了会画面重新变得清晰。 “秦玦,轮到我了。”许墨阳站出来。 “你有伤在身,确定要过去?”我问道。 “虽天下人,吾往矣!” 许墨阳拔出背上长剑,站在巨石前端。 他走的不是沈若羽的法子,而是准备动用浩然之气。 风起,云涌。 吹得许墨阳衣袂猎猎。 身为儒道最杰出的英才之一,许墨阳秉持儒道大义在身,眼神坚定而勇决。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念出这句诗文,许墨阳身体前倾,犹如一只大鸟般向前俯冲而下。 重力牵引他的身体本该直落,可偏偏云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大手在托浮着他,直到将他的人平安送入镜中的世界。 “他是怎么做到的?”瑶姬问道。 “儒道弟子秉持人族大义就会牵引天地浩然之气。” “这么说,儒道岂不是人人皆可御空飞行了?” “除非人人都像许墨阳这般勇决才行,人族大义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秉持的。” “哦,我们要怎么过去?”瑶姬问道。 “抱紧我。” “” 瑶姬带着几分娇羞,走过来从后面揽住我的腰。 “再抓紧些。” 察觉到瑶姬已经抱紧,我从巨石前端一跃而下。 汪洋澎湃的龙炁瞬间爆发,巨石轰然崩碎。 人在空中借助强大的反冲施展龙形身法,冲向山壁石镜。 计算好距离,我抓住瑶姬的右手说道:“抓着我的手。” 瑶姬把手从我腰间松开,右手与我十指相扣。 借着我用脚在虚空连踩数步,身形急转,借着旋转之力,把瑶姬送入山壁石镜之中。 瑶姬发出一声惊呼,身体才和石镜一接触就瞬间消失。 此时我身法用尽,眼看将要错过入镜的时机,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选中石镜下方一块凸起的石头。 用力一踩,身体再次拔高,在空中倒旋回来,紧随瑶姬之后冲入石镜之中。 第三百六十三章 白虎之神 山壁石镜为空间入口,穿越结界的那一刻,五感六识失去知觉。 等我再次清醒的时候,我发现我的人出现在云海之中,四周山峰耸立直插云霄。 立足在悬崖峭壁上,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万丈深渊。 烟涛微茫,云霞明灭。 云海之下有一座山峰孤傲向天横,矗立在云海之中。 山峰上隐约可见巍峨宫殿,朝向东南。 我晓得宫殿一定和金神威仪相关,但是四顾茫茫却找不到路可以前往。 千岩万转,迷花倚石,也不知我到底身在何方。 我在云中行走。施展身法,踩踏青石,穿越云海,风景斗转。一会在深林,一会在云颠。 云气多变,一会烟雨茫茫,一会列缺霹雳,雷电交错。 那些在山海经中记载的异兽也纷纷登场,我看见了真正的蛇树,生长在一处幽深的潭水边上。 乍一看和别的树木没什么区别,若是走进了。叶子就会化为蛇鳞,枝干化为青虺赤莽,动作迅疾如电。 在一面草木丰盛的山坡上我还看到了一只龙马,才一靠近,龙马就瞬间腾空飞走。 玉树倒是没有见着,但处处仙音缭绕,不知玉树在何方。 蛇树不会主动攻击人,只是守在水源处捕食那些来饮水的鸟兽,但是土缕却极为凶残,攻击性很强。 土缕长得像羊,不吃草最喜欢吃人。 这种凶兽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是群居,白日潜伏黄昏出没,且善于伪装。 黄昏时分我就遭遇了数百只土缕的攻击,依靠强大的剑意,折昆仑铁木为剑,方才杀退兽群。 走到午夜,眼瞅着即将抵达最高的那座山峰,忽然从云海中飞出一大群奇异的鸟,正是钦原。 钦原是鸟,却长着毒蜂的尾巴,最会蜇人。 大群钦原朝我轮番发起攻击,钦原速度绝伦,还有空战优势,我手中无剑。铁木承受不住太过强大的剑气,这里是陆吾界,钦原也不受我神念威压的胁迫。 这一战,令我精疲力尽,直到天亮钦原鸟才主动撤退。 破晓时分,我终于来到山下。 站在山下朝上面仰望,直觉得天地微茫,孤峰高绝不可攀登。 从进陆吾界到现在,我没有感知到沈若羽等人的消息,就连与我先后进入陆吾界的瑶姬也不知身在何方,心里有些忧虑。 不过,无论是土缕还是钦原。都像是在证明自己的存在,并非是专门为了我们而来。 沈若羽封神在即手中还有纯均剑,她肯定不会有事。 许墨阳秉持人族大义,能引动天地浩然之气为己用,本身的剑法造诣也在天贼境界,我也不为他担心。 最担心的还是瑶姬,瑶姬初生为人,战力并不强。 寻不到他们的踪迹,我开始一个人攀登这座天梯一般的孤峰。 不登山不知山道之难,这里居然无法使用磁场能量。 孤峰如剑,这里又是金神威仪所在之地,强大的庚金气场排斥一切磁场能量。 剑气。灵气,五行之气,元气,神通,符箓,神念统统被庚金气场隔绝,唯独先天阴阳二气不受庚金气场压制。 可是即便我有先天阴阳造化在身,登山的路也寸步难行。 简短打坐调息一会。我继续攀登,在一处山峰拐角处遇到了许墨阳。 许墨阳衣衫湿透,整个人四仰八叉瘫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 看到我,许墨阳狠狠吃了一惊,起身坐起来问道:“秦玦,你有没有见到若羽?” “没有,你是我第一个见的人。” 问及进来后的遭遇,我不由得感叹万千。 许墨阳进来时是直接被传送到山下,我所遇见的凶险杀劫他是一个未见。 “你还能不能走?”我问道。 “你觉得呢?”许墨阳苦笑着说道。 “那我可要先走了。” 我绕开他继续登山,身后传来许墨阳的哀怨声。 “别啊,他乡遇故知。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 “喂喂,秦兄。” “如果你遇到了沈若羽,别忘了你对儒道的承诺。” 金神威仪不等人,而且我有种直觉。沈若羽现在就在山顶,说不定瑶姬也在。 至于许墨阳,只是力气耗尽迟早能上去。 越走越累,先天阴阳二气傍身 。也经不住庚金气场的杀伐,只能咬牙坚持。 从白天走到黑夜,等到晨曦再次降临之时我来到山顶。 回望来处,云深不见行踪,苍茫万物渺如尘埃。 默默推演,这孤峰的高度赫然有四万八千丈。 山顶占地广袤,云遮雾绕,千万霞光瑞气从云中巍峨高大的金殿中升起。 金殿,是人间不曾有过的庄严和神圣。 广场铺满了白玉,中央是黄金雕琢的陆吾神像。 陆吾八首望向八方,中央一首做冲天状。 九首皆为人面,神情不一而足。 庞大的虎躯横亘在金殿门前,像是金殿的守护神。 我的人才一现身,正对着我的陆吾兽首瞬间朝我投来一道冷漠威严的神念瞥视。 神念中蕴含着憎恶,嘲讽和不屑。 我试着超前迈步,陆吾神念立刻被惊怒。杀机彰显。 此时我距离它有千丈远,但是杀机已经令我的神魂感受到了强大的危机感。 仿佛,它只要再多关注我一分,我便会被它的一道神念击溃,魂飞魄散。 如此强大的神念威慑,我只在战神玄女的神念虚影上见过,连死神都不曾有如此残历的威严。 想起死神,我开启了神庭穴。 “秦玦。陆吾神兽已经锁定了你的气机。没有它的认可,你根本进不去金殿。”死神推演片刻,以神念传音给我。 “我要怎样才能摆脱它的神念压制?”我问道。 “只有一个法子,杀了它。” “恐怕我做不到。” “这不是真正的陆吾,只是它留下来的九道神念,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强。” “你能不能帮我?” “不行,我若出手,金殿中的那位肯定会出手干预。”死神说道。 “金殿中还有人?” “不是本尊,但是这金殿中供奉着那位的神像。” “你也不是那位的对手?”我问道。 “莫说是我,若是那位真身在此,玄女战神也要礼敬三分。” “到底是何方神圣?”我吃惊的问道。 “西极万炁元君,白虎之神,司天厉五残,准确来说,她才是金神威仪真正的守护者!” 我闻言陷入沉默。 所谓西极万炁元君,指的是西王母。 如果金殿中供奉的是她的神像,那么金神威仪无人能攫取。 民间传说中的西王母皆为百般杜撰,更是夸大其词,甚至还将她配给了玉皇大帝做配偶。 真正的西王母,豹尾,虎齿,善啸,蓬发戴胜。 非但不是调和万物阴阳的生育女神,反而是真正的杀伐之主,司掌天厉c五残c刑克。 战神玄女曾夺算金神威仪,以半师之礼尊她。 “如果金殿中真有这等存在,为何我一点都感知不到?”沉默一会,我又问道。 “因为你没有神格。”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连进入金殿的资格也没有?”我叹了口气说道。 “你的难关只在陆吾身上,白虎之神绝不会刻意为难你。” “为什么?” “因为你有伏羲法相。” 第三百六十四章 紫微紫微 山海经云: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山,名曰昆仑之丘。 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 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 有人戴胜,虎齿。有尾,穴处,名曰西王母。 这几段是山海经中的话,人面虎身指的是神兽陆吾,后面虎齿有人戴胜c穴处的是西王母。 穴处,指的是远古穴居人。 远古洪荒。没有房屋瓦舍,原始初民居住在洞窟之中。 根据后世历史学家考证,远古洪荒昆仑山域的确曾经生活着一支以虎为图腾,名为羌戎虎氏族的原始部族。 羌戎人相貌狰狞,身穿兽皮,牙齿尖利,部落酋长号西膜。 又根据《尚书·帝验期》记载:王母之国在西荒。 由此可以推出,所谓西膜正是西母的别称,西王母为华夏羌戎族系共同的祖先。 伏羲和西王母早在先秦时期就已形成了神话体系,彼时各方宗教神都还未诞生。 先前神话的一个很普遍的特点,所有的神都曾在世为人,且为人族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有大功德在身。 庄子曾言伏羲和西王母,称他们都是先天地生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的人族先祖。 而在后世考古学家发掘的许多和西王母有关的石刻壁画,古代典籍中,伏羲和女娲也常常是西王母神话中的主要元素。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西王母在世为人时。天下奉伏羲为共主。 因着这层关系,西王母不会阻止我进入神殿,但是我却必须要靠自己的力量过了陆吾这一关。 陆吾是黄帝时代的神兽,它可不认伏羲法相。 我手中无剑可用,这里是被金神威仪所笼罩,庚金气场禁忌一切磁场能量,龙炁也无法使用。 陆吾的黄金雕像中封禁着九道神念,每一道都蕴含着强大无匹的毁灭力。 死神要我灭了它的神念,我实在想不出法子。苦思无果,我只能再次向死神求助。 “你若以武力征杀,便是九个你也不是对手,陆吾神兽在黄金雕像中一共封禁了九道神念,你要做的是将它的九道神念系数破灭。” “我该怎么做?” “你既然能来到这里,一定陆吾九首代表什么。”死神说道。 “贪狼,破军,巨门,廉贞。文曲,禄存,武曲,左辅,右弼。”我想了想说道。 “不错,陆吾留下的这九道神念正是靠接引北斗九星的星辰之力亘古不灭。要灭它的神念。就必须想办法切断它和北斗九星之间的联系。” “北斗定中天元气,星辉浩瀚无尽,我想不出如何才能遮蔽北斗的星光。” “没有人可以遮蔽北斗星光,但却有办法让星辉转移,不照在陆吾金身。” “什么办法?” “杀破狼三星聚合,紫微星动。” “我明白了。死神陛下,你怎么确定紫微星是因我而动?”我点点头,问出一个困惑。 “答案很简单,如果不是因你而动。所有因你而起的因果都会烟消云散,你甘心?” 所有的因果,包括我娘。包括宋珏。 包括龙凤大劫,同样也包括张清濯在内。 我当然不甘心。 可是,我却始终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命运。 道从伏羲而始。自刘伯温而终,神仙墓中,刘伯温赌我是伏羲。 我娘和宋珏,赌的是九歌东皇。 可惜,无论是伏羲还是东皇,都不是我真正的命运。 伏羲法相不能说明什么,上古先天神祇人首龙身着比比皆是。 死神精通上古占星数,紫微是斗数之主,若我紫微坐命,的确有法子把星辉从陆吾金神上面移开。 古来的研究者都把紫微星当成帝星,认为命宫主星是紫微的人就是帝王之相。 按照紫微斗数的说法,人在出生的那一刻会被天上的星辰照耀。被紫微照射命宫的人称之为紫微坐命。 紫微坐命的人很多,但是被紫微独照的人却少之又少,能引得紫微星动的人更是千古罕见。 在斗数命理学中,紫微为官禄主,有解厄c延寿c制化之功。 喜左辅c右弼为其辅佐,天相c文昌c文曲为之部从。天魁c天钺为之传令,日月为之分司。 更喜会合禄存c天府,其威能制火铃为善,能降 七杀为权。 由此可见紫微在众星之中的地位。 如果把天比作一个漏斗,那紫微星则是这个漏斗的顶尖,北斗七星则围绕着它四季旋转,这就是所谓的北斗朝紫微。 我要引开九斗的星辉,只需让神魂牵动紫微星光照耀我身便可做到。 一旦失去了九斗星辉从陆吾金身上面移开,陆吾的神念就失去了力量来源,我也就有机会将其彻底冭灭。 这件事最大的困难在于,紫微到底会不会因我而动。 现在是白天,群星不显,我要引动紫微星需要等到晚上星垂大地时才可以施展。 心中有了决定,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在打坐调息,争取在群星降临之前,让自己的神魂恢复到最完盛的状态。 时间过的很快,很快白天就过去了。 长庚现于西方,夜幕初垂,很快漫天星斗都被一一点亮。 夜凉如水,星光璀璨。 我一直没有靠近金殿,让陆吾神兽失去了对我的戒备之心,它将神念从我身上移开,贪婪而专注的汲取北斗九星的星辰之力。 天幕高远,星辰冷漠。 在海南的时候,莫说主动牵引星辉,便是连感知都做不到。 还是靠宋珏飞龙在天汲取星辰之力,为我疗伤。 如今我已亢龙有悔,人首龙神的神魂强大非凡,我关闭神庭穴,切断五感六识。 等到身心俱静,再无一丝杂念,我开始尝试让灵魂出窍。 很轻易就做到了,人首龙身的魂灵脱窍而出。 龙躯健壮而优美,每一片鳞甲都沐浴在星光之下。 人首戴帝冠,容颜与我一般无二。 壬癸之君赠与我真龙之气,亢龙境界又令我尽显大人风采。 眼眸澄清,神情如水。 我修乾道龙章,也修君子之道。 是以我的大人像没有帝王之威,反而更见君子风骨。 第三百六十五章 胡不归 修行到了阳神境界,神魂可自由出入肉身,摆脱肉身的禁锢。 所谓身为化身,指的就是阳神出窍。 阳神的本质是神魂和气融合后的升华,修炼到阳神境界后,神魂便由自己所掌控,道家所说的我命不由天指的就是阳神境界。 当然,阳神出窍仅限于祖气界即人间界,不能超入虚无界。 要达到炼神返虚后,才可以超入到虚无界,俗称飞升。 阳神有影有形,六通全开。出游见物能取,能与外物交涉同感。 譬如阳神韩宗布,他本人出战与他阳神出战别无二致,甚至阳神还能掌握本尊无法掌控的神通。更容易沟通天地神明。 和阳神对应的是阴神,两者的区别在于,阳神包涵神魂,是神魂和气融合后的升华,聚则为实,散则为虚。 而阴身是神魂所衍生出来的意志或者神念所形成的虚影,意属阴,实为鬼。 阴神可以通过太阴炼形炼出实体。功德如同再次造化。 玉隐峰之战中,和张清濯对战的鬼力大王就属于阴神,并且已经凝炼出了实体,所以战力才会如此强大。 我修的是乾道龙章,曾经凝聚出龙灵。 按照道家的修行体系来讲,龙灵属于阴神,神魂才属于阳神,但我并未修到阳神境界。 后来我失去了龙灵,得到了伏羲法相,人首龙身的神魂再不受阴神阳神所限。 在我晋升到飞龙在天后,人首龙神的神魂就可以化虚为实,称乎云气,翔乎阴阳,只是我怕招惹天道禁忌,轻易不敢让神魂出窍。 如今我已亢龙有悔,亢龙境界本就预示着龙升到最高处,我的人无法做到,能做到的只有魂灵。 要打败陆吾的金身,就必须牵动紫微星,让星光覆映吾身。 帮沈若羽攫取金神威仪是我对儒道的承诺,但如果我真的能牵引紫微星动,无疑可以令我在寻找命运真相的路上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身在陆吾神界也不知能不能瞒过天道,但我已经顾不了这么多。 人首龙神的神魂昂首迎着漫天星空,飞向九天。 冥冥中也不知飞了多高。天幕始终遥不可及,星辰依旧渺小如砂。 但是,我所能感应到的星辰之力却越来越纯粹,凝练。 星光照在龙身上,星光四溢,顺着鳞甲隐没在魂体内,我能感知到神魂能量越来越充盈,神念也越来越强大。 我已经是神祇之躯,但神魂空有伏羲法相,却无神祇之威,如今引来星光淬炼神魂,妙处立见。内心无比的欢喜。 静夜无声,我在星光下忘情的接引星辰之力。 优美的龙身在闪耀着星辰的光彩,我闭着眼睛在星海之下近乎贪婪的忘情感受星辰之力。 直到,我越飞越高,神魂忽然开始惊惧不安。 我睁开眼睛向上看,却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无尽的虚无。 天人相隔,以虚无为界。 虚无界是人间所能触及的最高领域。 念及此,我不敢再往上一步,内心生出一股莫名的悔恨。 九六,亢龙有悔。 亢龙到底在悔恨什么? 是高处不胜寒,还是悔恨生在人间。 我静静的望着上空的虚无。看着看着,我终于明白亢龙在悔恨什么了。 与其说是悔,不如说是恨。 这漫天星斗的星辰之力是何等的强大而无私,但是,在穿越虚无界后,星辰之力就变得极为稀薄。 即使我身在最高处,所能感知的星辰之力也远远不及彼岸。 两者之差,犹如米粒之光与皓月争辉。 颛顼帝绝地天通。让星辰远离人间,虽然远离但星辰依旧照耀人间万物。 但是,虚无界的诞生,直接让天人两界分出了尊卑高下。 难怪众神会受天地法则约束不肯轻易下界,难怪古来仙缘需要天梯引渡。 我不知道虚无界是来自于天道法则,还是昊天为人间所设的禁忌。 我只知道,洪荒人神共居的时候,星辰要比今天的更加明亮璀璨,群星如斗,皓月当空。 李白说的对,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愤怒。怨念,伤感,悲哀。 种种情愫最后全部沉静下来,因为我知道。以我现在的修为,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甚至,都不敢向虚无领域跨出一步。 怪不得人间再无飞升的传说,不仅仅是因为天地灵气的衰减。还因为虚无界的存在。 炼神返虚,才可跨越虚无。 但在跨越虚无的时候,依然有天劫要渡。 心冷静下来后,我隔着虚无界去感应漫天星辰。 群星灼灼,紫微立于中天。 我试着以神念牵动紫微,但是神念却无法穿透虚无。 除非紫微主动照我,否则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念及此,我不再有多余的杂念,静下来观想紫微,安静的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冥冥之中,又不知过了多久。 星光越来越淡漠,夜幕也不再漆黑沉重。 群星闪耀着隐匿行踪,启明星现于正东方。 二十八星宿,相继隐没,众星之主紫微光芒黯淡 长夜将近,白昼到来。 我心一片凄凉。 终于。还是不肯照我么? 北斗星光消散,遁入虚空,眼看着帝星也即将没入虚空,就在此时,紫微星忽然开始转动。 照在人间的这一面本来已经黯淡无光,但是随着紫微星的旋转,一道奇异的星光跨越万古虚空笔直的射向人间。 准确的来说,是覆映在我身上。 因为。这星光本就是因我而来。 这就是所谓的紫微星动,并不是指紫微星移位,而是引动紫微转向。 紫微星光覆映在我身上,人首龙身的神魂瞬间被星光照射的光芒万丈,前所未有的自信溢满我心。 这一刻,天地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 再次返回肉身的时候,晨曦初开。 陆吾金身经过一夜的星光洗礼,仿佛焕发了新生。 我试着往前走,很快就再次惊动了对向我的兽首。 依然充满讥讽和憎恶的恶念瞥视,蕴含着无尽神念威压,仿佛我再试图向前一步,就会被它震慑的魂飞魄散。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停留。 依旧朝它走去。 陆吾变得暴怒,金色的眼中充满了杀机。 虎躯震动,金口欲张。 我继续向前走,陆吾发出一声呼啸,继而九首皆转向我。 便在此时,我开口冲着正对着我的陆吾人面,说出了两个字。 廉贞。 这一首,对应的是北斗第五星,廉贞。 两个字出口,一道星光从陆吾金神中飞出,头也不回的返回天空 第三百六十六章 女帝 我依次念出北斗九星的名讳,趁着紫微星光还未从我身体中消散。 等到最后一颗星辰也离陆吾金身而去,陆吾九首向天嘶吼,怒不可遏的盯着我。 我让星辰背离了它,就是在断它的生机之源。 死神要我切断陆吾金身和北斗九星之间的联系,但当我真正牵动紫微星的时候,我发现我根本无须这么做。 紫微入命,众星臣服。 暴怒的陆吾金身开始震颤,九道神念融合为一,它复活了。 现在我面对的,是洪荒神兽。 虽然不是本尊,但是这金身却已有它的分神之威。 便如阿清面对的鬼力大王。我所面对的便是陆吾的分神。 陆吾复苏,整个神界的庚金之气系数朝它身体中凝聚,杀机飞速暴涨。 晨曦初照,金光还未洒落。就被乌云遮蔽了天空。 庚金杀伐万物,天雷勾动地火。 雷隐隐,雾蒙蒙。 整个陆吾神界都开始惊惧不安,群山拱手颤抖,草木摧折,百兽哀鸣,仓皇逃窜。 陆吾神界的一草一木皆和陆吾意志息息相关,陆吾一怒犹如天崩地裂。 唯有那座黄金神殿丝毫不受影响。神殿中供奉着西王母的神像,即便她在人间因果断绝,只要神像还在,就无人可扰,无人敢不敬。 至于,西王母本尊,也和同时代的先天神祇一般归隐于冥冥,不知位在何方。 陆吾复苏,引发天地异动。 看似随时会降下毁灭之威,但我能感知到这残历的杀机背后,陆吾的神念在迅速削弱。 失去了北斗九星的星辰之力,陆吾神念随时会衰竭,冭灭归虚。 咔嚓,一声巨震。 乌云中响起一道惊雷,紫色的闪电在云中穿梭。 电光一闪,便是一方雷域。 陆吾有九首,这雷域也有九方,对应着天道的九重雷劫。 每一方雷域对应着陆吾的一道神性,庚辛金,戊巳土,甲乙木,壬癸水,丙丁火 天有五雷,五雷归属五行。五行又各有阴阳之分。 滚滚雷海,闪电纵横交错。 黑暗和光明之间,充斥着雷霆震怒。 云从龙,虎啸风。 陆吾为虎,风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像利箭一般穿梭。 远处,参天古木轰然被大风吹倒,山崖上乱石奔走,被风吹起。 风过无痕,但是这风过处,大地被犁成千万道沟壑。 席卷万物,直冲九天。 雷上风下。对应的是易经六十四卦中的恒卦。 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意思为,观此卦象,君子更要坚守本质,坚守初心放得始终。 而要做到这点,首先就必须处于当位。 不当其位,田无禽,水无鱼。 不仅一无所获,还会因为风雷杀伐陷入悔亡之灾。 至此,陆吾金身本尊未动,风雷已经蕴含无尽毁灭之威,朝我席卷而来。 如果在从前。我根本无法面对。 但是现在,紫微星光尚未从我身上散尽,被帝星照耀的我,有直面一切的勇气和信念。 玄甲衣冠,浮现体外。 与始皇帝之间,我只差一把定秦剑。 紫微星光被玄甲吸收,为玄甲渡上一层淡淡的星光。 疾风如刀,吹不散甲胄的鳞片。 雷霆霹雳。破不开紫微星光罩。 我负手立在山之巅,雷滚滚,坐视风起云涌。 这一刻,满腔豪情在我,心思也仿佛瞬间穿透历史长河。 光阴在倒转,我从现代看到近古,中古,上古,看尽朝代更迭,看见种族的兴盛和衰亡,最后又回到了远古洪荒。 远古洪荒。人族英雄顶天立地。 大弈射日,夸父担山。 一幅幅波澜壮阔,苍茫雄浑的洪荒画卷在我双眼中流转。 随着光影流转,我见证的历史越来越古老。天地自然万物都在返祖归源。 最终回到了人间鸿蒙初开之际,天地一片混沌,我看到一位大人物从星河中跃然而出。 紫微星在他头顶旋转,漫天星光都凝聚在他身上。 我看不清他的相貌。只看见他人首龙身,手持一杆 长兵。 此时人间一片混沌,阴阳二气都尚未分离。 这位大人物手持长兵,朝下方一画,人间分了清浊。 历史文献中也有关于一画开天的记载,但是指的却是伏羲演先天八卦。 先天八卦从乾卦开始,一画开天指的是乾卦的第一笔。 而我所看到这位大人物,明显不是伏羲。 因为伏羲生活的年代天地已经分开,人族也已经开始从部落走向大统一。 那么这个被紫微星光覆映的人是谁呢? 我想不出答案,也无法在以往的认知中找到任何与之有关的线索。 他不是盘古,盘古开辟的是宇宙,而他开辟的是人间。 三大传世神祇,盘古,烛龙,斗姆,都不是他。他出现的时间明显要落后的多。 想来想去,我把心思回到紫微星上。 无论他到底是谁,有一个身份是毋庸置疑的,紫微星曾经为他一人独照。 想到这里,我忽然明白,我为何能一眼看尽万古,最终看到了他。 因为今夜的我,也沐浴在紫微星光之下。 冥冥中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眼中星河消散,眼眸再次恢复清明的时候,风停了。 风停雷印,陆吾金身不动如山,僵卧在金殿广场上。 我释放出灵觉,却再也感知不到它的一丝一毫的气息,这说明陆吾神兽的神念已经消失了。 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此间存在过。 晨曦洒落,鸟兽还林。 陆吾神界恢复了我初来时的安宁。 我从容走过陆吾的金身身侧,看着它真的变成了黄金雕塑。 当我来到王母金殿门前,殿门缓缓开启。 金殿外观金碧辉煌,庄严神圣,内部也是极尽奢华。 琳琅满目的珠玉,黄金打造的柱子。 殿堂内,黄金雕琢的卫士,玉石雕琢的侍女。 中央仙台上端坐的是王母神像。 山海经中的西王母,象征灾疫和刑罚,其形象为一豹尾虎齿善啸的怪物,称其为白虎之神。 太平广记中的西王母,头上太华髻,戴太真晨婴之冠,履玄璚凤文之舄。年三十许,修短得中,天姿掩蔼,容颜绝世。 我现在所看的西王母,既不是形貌丑陋的怪物,也不是女仙。 而是女帝。 第三百六十七章 九天千金局 女帝端坐在黄金台上,白玉为体,琼瑶为衫。 头上戴着束发紫金冠,穿白鸟朝凤大红箭袖,束着五彩长穗宫绦,脚踩白玉靴。 明明人就在这殿中眼前,却仿佛在青云端。 其象无双,其美无极。 手握阴阳,脚踩日月,五行五色绕身,九宫八卦为妆。 骨法多奇,应君之相。 王母以女帝为像。墨玉为瞳,眼瞳微微张开,仿佛可以看穿万古虚空,又仿佛把周天星辰都装入眼中。 深不可测。不可直观。 王母座下,左边是沈若羽,右边是瑶姬,两人相对而立。 两女身形无碍神情却仿佛陷入呆滞,眼神僵硬,我从她们身上也察觉不到一丝的神念流动。 在沈若羽和瑶姬中间,是一方棋盘。 棋盘上日月星辰轮转,万族万物生发。战无休而祸不息。 我只看一眼,神魂都仿佛要深陷其中。 见此,我明白了这棋盘是什么,是九天千金局,金神威仪就藏在其中。 破局者,可得金神威仪。 看沈若羽和瑶姬的神情,很显然她们的魂灵已经被摄入到棋盘之中。 这是千古未有之局,因为这一次进入九天千金局的是两个人。 沈若羽是庚金,瑶姬是辛金。 庚金为阴,辛金为阳。 阴阳对立,天地交征。 若是一人入了九天千金局,凭借所掌控的庚金之道,与万物万族冲杀,只要获胜就可获得金神威仪。 但是现在,棋盘有了新的变化。 庚金不再是主题,因为有了辛金的介入。 先前我还担心有沈若羽在,瑶姬很有可能会一无所获。 现在,我改变了看法。 不过沈若羽依然会凭借她强大的先天优势,在机缘之争中占尽上风。 随着殿门缓缓关闭,棋盘中开始杀伐。 九天千金局,只为庚金入命之人所设,我身为局外人看不懂其中的变化,也无法从沈若羽和瑶姬的脸上看出什么。 这是她们的是,我只是个局外人。 时间在安静的流逝。无人可闯的神殿,威仪莫测的女帝神像。 我不转眼的盯着棋盘,即便什么也看不懂。 我试图开启神庭穴,念头方一生起,就立刻受到了来自死神的警告。 她告诉我,绝不可以这么做。 冥冥中不知过了多久,仿佛过了一天,又仿佛过了一年。 当我再次看向沈若羽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她的眼睛有了变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出现了剑影,神庭穴中剑意喷薄,仿佛随时会有利剑破空而出。 她还是不言不语。呆滞如雕塑,但是剑意已经开始动了。 沈若羽的剑意是君王剑意,君王剑意一动,金殿中的卫士的气势立刻减弱。 我再去看瑶姬,然后我发现瑶姬的眼眸也有了变化。 君王再现,瑶姬所展现的剑意,竟然也是君王! 棋盘上的对决,变成了君王之争,气势也加倍凌厉,风起云涌,纵横冲杀。 一方棋盘,我听见了千军万马。金铁争鸣。 星空变幻,棋盘中的北斗九星大放光明。 九星齐出,千金局的时空大运立刻朝着沈若羽汇聚。 她已经领悟了御北斗为剑的奥义,斗转星移,时空发生了变化,连带着这棋盘中的庚金之气都受到了北斗九星的牵引。 果然,沈若羽的眼神变得越凌厉,剑意磅礴。声势浩大,气象万千。 强盛的君王剑意,誉满此间。 此消彼长,沈若羽的剑意越强,瑶姬身上的就越弱。 金殿中黄金卫士,玉雕侍女的朝向也随之转变,他们不再看向瑶姬,越来越多的人对沈若羽表示臣服。 形势渐渐失控,当所有人都看向沈若羽的时候,瑶姬眼中初生的剑影也当然无存。 脸色惨白,美眸黯淡无光。 随着沈若羽的剑意越来越激昂,千金局中的北斗九星开始移位。 左辅右弼为剑锷。破军为剑尖。 文曲武曲廉贞组合成剑身,巨门为吞口,贪狼为柄。 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手握贪狼。持剑杀伐万物众生,杀气从棋盘中跃然而出。 我看到黄金卫士和玉雕侍女的脸 上写满了恐惧,看向眼神中更加敬畏。 他们本来为死物,可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有了生命和意识。 这金殿,本就是一座玄关。 所有的一切造物,皆为虚幻,介于虚实和生死之间。 唯一不变的只有白虎之神,女帝。 女帝神情冷漠,眼中是无尽的万古虚空。 我不确定女帝是否真的有神念封禁在神像中,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沈若羽一个人夺尽金神威仪。 若是只她也就罢了,偏偏还有个瑶姬。 一旦沈若羽的星剑在棋盘演化成形,瑶姬的神魂必将被她拿来祭剑。 成王败寇,剑只有一个君王。 这棋局,也本该是沈若羽一个人的棋局。 瑶姬的衰败越来越明显,七窍中流出殷红的鲜血。殷红的鲜血流在凄美苍白的脸颊上,令人触目惊心。 我必须为瑶姬做些什么,念及此,我准备试着让自己的一缕神念进入千金局中。 刚有所动,一道极为浩大冷漠的神念从上方投来。 我一抬头。发现女帝的神像依旧未变,但是她那双冷漠苍茫的双眼,正穿过棋盘定在我身上。 为女帝神念所慑,我神魂惊惧欲散。 仅仅是一道神念,就胜过道门十万大军,就连陆吾的九道意志叠加,都无法与西极女帝,白虎之神的一念相提并论。 这不是我所能承受的神威。她也不是我可以面对的人。 神魂惊骇欲绝,无法自控。 玄甲都无法守护,最终神魂还是从我身体中逃逸出来。 我的神魂是人首龙身,代表伏羲法相。 当神魂出现在金殿中的那一刻,来自女帝的神念微微停滞,继而神念专注的打量着我的神魂。 “想不到世上还有伏羲法相,但,孤不许你这么做。” 一个充满威仪,不带一丝一毫情感的声音在我灵魂深处响起。 这个声音一出,整座金殿中的卫士和玉女全部跌伏祭拜。 金殿之外,整个陆吾神界都处于无尽惶恐之中。 而在我所不知道的三界之中,亦有不知多少神祇因着这个声音朝此间投来神念。 女帝开了金口,代表正有人在攫取金神威仪! 第三百六十八章 若羽封神 女帝将神念打在我身上,这一刻我感受到了山海经中不曾写过的威严。 刑克,杀伐,残历,夺凌。 道藏将其美化为天地之尊神,元气炼精,生育万物,调和阴阳,光明日月。为其塑造无数金神法相。 但是,道藏错了。 西王母从不存在,存在的只有眼前这位司天之厉及五残的西方白虎之神。 眼前的神像皆为幻象。并非她的本尊形貌。 即便已经感知到她的残历之威,我还是无法将美化的神像与山海经的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狌联系起来。 人都偏好美,但神并不在意自己的容颜。 我的勇气在消退,伏羲法相只是让女帝减缓了敌意,并没有融化她眼中的冰雪。 紫微星曾为我而动。当西王母以帝王威仪欺我的时候,紫微星光从的灵魂深处浮现,伏羲法相被紫微星光所笼罩。 “原来,是你牵动了紫微星。” 女帝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但很快又冷静下来。 冷静而专注的盯着我看,仿佛要从我的灵魂深处看穿我的命运。 越看眉头皱的的越高,眼神也越来越深邃。 “你到底是谁,为何连孤都无法看穿你真正的命运。” “有人曾将我看做伏羲转世。”我说道。 “不,你不是太昊。” “也有人将我视为东皇。” “东皇何许人?”女帝问道。 西王母在世的时候,世上并无九歌神话,所以女帝不知东皇。 我将九歌东皇太一的来历说给她听,白虎女帝听完面带讥讽的说道:“古来为天帝尊神者,皆为万族众生凝聚无上功德,无名无姓,不可名状之人,何来为天帝之说?” 这是华夏神话的特点,与蛮夷神怪相比,华夏神话文明中的神祇都在人间有出处。 历史学家认为。三皇五帝并非真正的神祇,而是为人类作出卓越贡献的部落首领或部落联盟首领,后人追尊他们为“皇”或“帝”。 后世之人把他们敬为神灵,以各种美丽的神话传说来宣扬他们的伟大业绩。 即使我一直否认自己真正的命运与伏羲和东皇相关,但是心里也难免产生困惑。 如今,借助女帝之口,将这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困惑。 我到底是谁,到底是何人留在人间的执念? 白衣男子是破解我身世之谜的关键。但是既然九歌中没有东皇,那么他也是不存在的。 他便如眼前我所见的西王母,都是神念的化身。 神念会冭灭,而执念却不会,所以才会从执念中诞生一个我。 道从伏羲而始,自刘伯温而终。 我终结了神仙墓中刘伯温的棋局,也成了他棋盘上的赌注。 刘伯温赌我是伏羲,认为大道将从再次以我为契机,开启下一个循环。 伏羲的道是先天八卦。先天八卦又是从何而来? 紫微星光覆映我身的那一刻,我曾见大人人首龙身手持长兵。 一画开天! 当时,我并未看清他的面容,现在我依然不能。 但是当我想起那一幕的时候,伏羲法相有了新的变化。 那些照进我命宫的紫微星光,忽然开始大放光明。 紧接着。我的神魂开始变得高大,我感知不到自身的变化,但是我能感知到这所神殿中再也无人可以压迫我,女帝也不能。 我昂起头,与女帝平视。 女帝眼中写满了惊诧,惊诧又瞬间变成了惊惧。 神像开始颤抖,黄金台,整座大殿都在随着她的神念波动而颤抖。 “汝到底为何人?”女帝颤声问道。 我想回答,可是神魂现在根本不由我自己控制。 现在的我。和她一样惶恐。 我的身心被一股极为浩瀚莫测的意志所主宰,浩如烟海的莫测神念将我的灵识彻底淹没。 女帝又惊又恐,可我比她还有惊恐千万倍。 我怕我真的被淹没。我怕的灵魂印记会像尘土一般被抹去。 强大的力量,带着前所未有的自信。 我的神魂,冷漠的注视着一切。渐渐的从女帝身上移开,投射到九天千金局上面。 “不,孤不许你这么做。”女帝大声说道 。 女帝出声阻止,可是我的神魂却充耳不闻,一道星光从命宫飞出,直接入局。 千金局中,北斗九星化为剑形,剑尖指向瑶姬的神魂所在的方位。 剑形已经完整,代表沈若羽已经彻底掌控了北斗九星的奥义,只要她一剑刺出,瑶姬就会立刻冭灭魂灵。 就在这一刻,紫微星现。 那本该刺出的北斗星剑。在紫微星现的那一刻突然转向。 剑尖对着紫微星。 剑身在剧烈的颤抖,蕴含着无尽的不甘和愤怒。 可是,无论如何努力,这剑都无法刺出一分。 眼看着,星剑的光芒越来越黯淡,行将消散之时。一道神念忽然从女帝神像中飞出,涌入九天千金局中。 下一刻,北斗九星同时大放放光明。 只因,这星剑的另一端,多了一只持剑的手。 女帝手持星剑,一剑刺向紫微。 北斗紫微相撞,引发星河崩坍,弹指间不知多少星辰破碎。 落星如雨,万物寂灭。 九天千金局棋盘咔嚓一声从中断裂,棋盘背后的世界开始陷入毁灭崩坍。 而我的神识,也在紫微和北斗相撞的那一刻陷入昏迷。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整个山顶,乃至整个陆吾神界都已经彻底崩坍,破碎。 眼前再无女帝,女帝连同的神殿一并消失。 这些皆为幻象,当幻象破灭之后,我们所有人都立刻回到了真实世界之中,一片被云海笼罩的山谷之中。 在我正前方,沈若羽和瑶姬依旧相对而立。 沈若羽的神情没有太多变化,瑶姬的伤势更重了,嘴角沁着一缕鲜血,衣襟更是被鲜血浸透。 九天千金局已经破碎,金神威仪到底被谁攫取我无从得知。 沈若羽最先醒来,眼睛才一张开,就立刻狠狠的盯在瑶姬身上。 察觉到她气息不对,我立刻起身冲了上去。 人刚挡在瑶姬身前,沈若羽便一剑出手,从我胸口穿透,直抵心房。 “你为什么要护着她?”沈若羽流着眼泪质问。 “她因我而生,我既然给了她从新做人的机会,就必须对她负责。” “金神威仪是我的,只有得到全部的金神威仪,我才可以称为人中的剑神,这是儒道对我的期望,也是你给我的承诺!” “若羽,你已经成神了。”我虚弱的说道。 “什么?” “除了九天剑神,没有人可以刺破我身上的玄甲。” 第三百六十九章 杀师 沈若羽,的确已经成神。 遗憾的是,我也是在被她一剑穿心之后才幡然醒悟。 没有人可以一剑刺破我身上的玄甲,即使是死神也不能。 死神可以轻易的杀死我,但是她也不能靠她手中的长刀击溃我的玄甲。 沈若羽轻而易举的做到了,只因现在的她已经成功封神。 不仅成功封神,同时还有了自己的神格。 封神不是小事,凝聚神格即使对天神来说,也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漫天神明。有几人真正的凝聚出神格呢? 沈若羽能够封神我不惊讶,我惊讶的是她为和如此顺利的凝聚出神格。 正如她自己所说的,本该属于她的金神威仪被瑶姬分走了一部分。这一部分就是她将来凝聚出神格的关键。 不是她自己的能力,那么就一定有人暗中相助。 这个人并不难猜,正是西极女帝。 神格来自于神祇对大道的感悟,身为司掌天之厉和五残的白虎之神,女帝是将自己对杀伐刑克之道感悟直接赐予了沈若羽,并以此为沈若羽铸造神格。 现在的沈若羽。不仅继承了残缺的金神威仪,同时继承了女帝留在人间的一部分神性。 女帝只要一道神念,神性也残缺不全。 原本也无法为沈若羽铸造神格,但是,当残缺的神性遇到了同样残缺的金神威仪。 两者在机缘巧合之下,引发了玄机之变。 对沈若羽而言,这是无上的机缘。 白虎主杀,庚金主杀。 白虎见庚金,意味着沈若羽必将以杀证道! 天生剑胎,生而为剑。 同时还意味着天地间将出现一把绝世凶兵! 念及此,我心中一片惘然。 如果不是我以紫微星光照射九天千金局,沈若羽就不会有今天的这场造化机缘。 白虎是白虎,金神是金神。 是我,让两者合二为一,铸造了这把绝世凶兵。 剑,还插在我的胸口。 沈若羽从开始的愤怒,伤心,到察觉到自己已经封神后的喜不自胜。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中。直到我从她眼中看到一丝肃杀。 不管她心思如何转变,剑从未从我胸口撤离。 当一丝肃杀在她眼底浮现的时候,我终于明白,她对我动了杀心。 “秦玦,我能有今天的造化,全是拜你所赐。”沈若羽的神情转冷,声音更是不带一丝情感。 “我曾以为,我会得到一位来自剑圣的友谊,看来是我想多了。”我平静的看着她说道。 “要怪只怪你不该有私心。如果今天没有瑶姬,我们会成为朋友,甚至在我心里,会将你看做我的传道恩师,毕竟我的剑道是因你而起。” “不,就算没有瑶姬,你也同样不会放过我。” “怎么,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无情?”沈若羽挑眉问道。 “裴旻墓中,你斩断了自己的右手。”我淡淡的说道。 “那又如何?” “你连自己的手足亲情都能斩。天地君亲师,我这个做师父的,又岂会被你放在心里。” “一日为师,众生为父。” “若羽,我很感激你将我当做师父,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今天是杀师日。” 春逢乙卯。是杀师日。 所谓杀师日,其实是风水学上的说法,这一天禁忌使用风水术数,杀风水师。 后来演变为这一天不宜收徒,会败坏师门门风,逆乱犯上。 今天正好是乙卯日,沈若羽杀我,正好应了杀师日的说法。 沈若羽听我说起杀师日,眼中神情流转。脸上涌现出一股伤感之情。 “秦玦,我是人道之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你莫要怪我心狠,人道不允许人间再现龙凤大劫。” 说道这一句,沈若羽的眼中再无任何情感。 手中的剑握的笔直。只需要再往前刺入几分,就会将我心脏刺穿。 血脉受激,鲜血从我口鼻中涌出。 我用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努力把喉间的热血咽下去。 鲜血上涌的太多,才一咽下,刺 激到气管,狼狈的咳嗽不止。 被剑插在胸中,我连呕血都做不到,最后鲜血全部从鼻腔中涌出。 沈若羽就那么冷冷的看着我,看的我心中无比的伤心。 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天真无邪的痴迷剑道的少女。 美人年幼,剑道尚远。 如今她成了美人。也在剑道封神,虽然她的眼眸依旧清澈,但是却不再有当初的天真。 或许,这时候的她才是真正的她吧。 天生为剑,不就该是一副冰冷的心肠么? 身后的瑶姬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不远处的许墨阳也依旧昏迷不醒。 沈若羽现在杀了我。无人知晓。 我甚至可以预见到她一定会一脸伤心的去见张清濯,告诉她关于我的不幸。 瑶姬不会揭穿她,因为瑶姬根本就不知道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沈若羽,你不能杀我。”我努力压下上涌的血气,对她说出这句话。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我若死了,死神必将重现人间。” “黑雾峰下,幽冥鬼城的死神?”沈若羽问道。 “不错。”我点点头说道。 “死神和你有什么关系?” “本来没有关系,但遗憾的是,死神离开幽冥鬼城后无处可去,只好暂时寄存在我识海中。” 沈若羽震惊,眼眸死死的盯着我看。 看着看着,嘴角浮现一丝冷笑:“秦玦,我不相信死神在你的识海中。” “你想要证明,还是想要赌一把?”我问道。 沈若羽犹豫片刻,说道:“我想见见死神的神威。” “好,如你所愿。” 说完这句话,我抬头望向天空。 一道黑气从我神庭穴飞出,迅速消散在空中消散。 看似没有引发任何异常,但是空中的云气却在集结。 白云转黑,很快阴云密布。 只短短瞬间功夫,天空已经乌云压顶,犹如夜幕降临。 翻滚的云海中,死神穿着黑金骷髅战甲,背夸四面靠旗,手持长刀。 沈若羽的眼神很冷,但是死神的眼神更冷。 死神从空中一步步走向地面,走向沈若羽。 沈若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眼神带着兴奋,恐惧,跃跃欲试,又惴惴不安。 终究是少女心性,虽然已经封神,却还做不到太上忘情。 “你就是死神?” “万物皆会凋零,唯有死神永生。” (今天还有第二更,继续码字去。) 第三百七十章 死神一笑 万物皆会凋零,唯有死神永生。 死神淡淡的说了这句话,不再看沈若羽,转身走到瑶姬面前。 瑶姬形如雕塑木立,神魂犹自处于深度虚弱状态。 死神伸出一根雪白的玉指点在她的神庭穴上,为她注入魂能。 瑶姬受此刺激,身体一软就要跌倒,死神扶着她的腰,让她依靠在一块山石上面。 转过头来。看到沈若羽的剑依然还没有从我胸口拔出,死神皱起了眉头。 “你如果真要杀他,我不会阻止你。”死神叹息着说道。 “当真?”沈若羽问道。 “杀了他。世上会少一条真龙,但我麾下必得一巅峰幽冥战将。” 沈若羽脸色一变,缓缓抽回纯均剑。 死神能为瑶姬铸造身躯,一样也可以让我起死回生。 只不过,活下来的我,将会彻底站在生者的对立面。成为死神麾下亡魂大军中的一员,这绝不是沈若羽希望看到的事情。 除此之外,沈若羽在死神现身之后就已经知道此事不可为了。 有死神作为见证,她若还要杀我,宋珏肯定不会不惜一切代价和人族决裂。 到那时候,只怕昆仑墟还未出世,人间就要承受真龙的无边的恚怒。 沈若羽收回了剑,鲜血喷涌而出。 我用手捂住胸口,盘膝坐在地上运转龙炁修复受创的经脉脏器。 纯均是尊贵无双之剑,去因为杀师的缘故,沾染了血污。沈若羽用袖子擦了擦,鲜血像是烙印在剑身中一样,根本擦不净。 沈若羽皱眉将纯均插入剑鞘,深深看了我一眼,走向许墨阳。 此时许墨阳已经醒来,正睁大一双眼睛看向这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若羽和他低声说了几句,随后两人朝远方走去。 望着沈若羽的背影。我心中感慨万千。 “她的神格是不是和西王母有关?”我对着死神问出心头的猜测。 “白虎之神的确出手了,不过真正为她封神的人是你。”死神说道。 “是我?” “没有你的指点,她如何挥动北斗星剑?” 死神冷着眼说完,瞥见我胸口的血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明知今天是杀师日,还对她不设防,纯属活该。” “你有办法帮帮我?” “你的伤我治不了,魂能只对死灵有用。” 瑶姬虽然托青玉为体,但是她并非从六道轮回中来。且先天无命,即使重新做人也摆脱不了死灵的本质。 我这身伤,魂能无法修复,若要靠我自己去养,可就难了。 沈若羽已经成神,我被她的庚金剑气所伤,即使我有神祇之躯,也无法痊愈,只能暂时止血。 “要化解庚金剑气对你来说其实也不难。”死神说道。 “该怎么做?” “找你家相公。离火融金,必然可以化解。” “想不到连你也会说笑。” “怎么,自己甘为人妻,难道还不许别人笑么?” 死神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浮现浅浅笑意。 这是我从不曾见过的神情,死神一笑。犹如春风拂过大地。 胸口的痛楚也仿佛消失了。 闭眼打坐,直到夜幕降临,方才勉强可以起身行走。 睁开眼睛看见瑶姬和死神相对而坐,在谈论着什么。 见我走来,瑶姬起身迎了过来,走到我面前便要给我行叩拜大礼。 我伸手相扶,瑶姬红着眼圈不肯起身。 “起来吧,就算不是为你,沈若羽这一剑也早晚落到他身上。这是他违逆天命的代价。”死神说道。 瑶姬这才起身,抬头看了我胸口一眼,又羞愧的低下头去。 “死神陛下。瑶姬有没有得到金神威仪?”我问道。 “七成落在了沈若羽身上,瑶姬所得不足两成。” “这么说,还当有一成。去了哪里?” “还有一成还于昆仑,假以时日,金神威仪还将重现人间。” “原来如此。” 金神非神,乃天地庚金造化之道。 昆仑是五行金气凝聚之地,庚金永不会断绝。 瑶姬所得甚少,但是,即便只有两成,也足以令神祇动心。 她为辛金,辛金属阳。 能从阴极的庚金中夺得几分威仪,已经极为难得,因为金本身属于少阴。 物极必反,阳极生阴。 代表火的太阳在向代表水的太阴转化的时候。金就会出现,金在水火之间。 太阳要转水阴,阳极阴生,这初生的阴气称之为少阴。 无论是辛金还是庚金,本质都属于少阴,只是处于不同的转化阶段。 辛金是太阳转化太阴的初级阶段。阳气充足,与丙火相近,所以辛金为阳。 庚金是末期阶段,靠近壬水,所以庚金属阴。 这天地五行中的金,皆为阴象,是以庚金随处可见,兵刃,工具,厨刀,等凡属于金铁打造的,统称为庚金,剑更是庚金之首。 至于辛金,辛金的代表是珠玉。 当初死神之所以用青玉为瑶姬重铸身躯,就是为了迎合她的辛金属性。 “死神陛下,沈若羽真实修为如何?”我问道。 “白虎遇庚金,杀伐无双。如今更是已经有了神格,假以时日,斩仙如草,弑神如麻。” “这么强?”我吃惊的问道。 “九天剑神,本就站在后天神祇的巅峰。” “瑶姬将来能不能在剑道封神?”我看了瑶姬一眼问道。 “这天地机缘有数,杀伐之气已经被沈若羽夺尽,瑶姬再想剑道封神千难万难。不过,瑶姬为辛金,珠玉之体,也犯不着和破铜烂铁争锋。” “死神陛下的意思是,瑶姬还有别的造化机缘?” “只要沈若羽还在人间,瑶姬就无法在剑道成神,但是,你可以为她封神!” 第三百七十一章 春风化雨 数日后,重回玉隐峰。 从张清濯口中得知,儒道的人已经全部离开。 死神重回识海,瑶姬在玄鸟宫安居,昆仑墟迟迟不肯出世,时间仿佛安静下来。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黎明前的黑暗。 回来的当晚,盥洗之后,我回房间和阿清说起沈若羽封神的事。 “怪不得我总觉得她神情异常,原来她已经封神。”阿清说道。 “封神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对我起杀心。” “沈若羽要杀你?”阿清吃了一惊。 “嗯。” 卧室无人,隐忍许久的伤痛我不想对最亲近的人隐瞒。 解开衣衫。露出胸口无法愈合的剑伤。 这些天,庚金剑气一直在折磨我的身心,经脉不畅,气血紊乱。 庚金杀伐万物。连我的魂灵都饱受摧残。 阿清用手轻轻触摸在伤口周围,眼光湿润,眼泪不自觉流出来。 “还痛么?” 我摇了摇头,说道:“有些冷,你给我摸一摸,舒服许多。” 听我这样一说,阿清用手掌整个的覆盖在伤口上,手心催发温柔和煦的生命能量。来自于神性。 沈若羽的剑气犹如寒霜杀伐万物,阿清温柔的生命之火恰好可以化解。 心口的剑伤在被修复,寒冷从我体内渐渐消融。 说到痛楚,其实从见到阿清的那一刻,就再也没有知觉。 能再次看到她,再苦的经历都不值得被惦记。 “你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你?”阿清问道。 “对我不好的人多了去,不差她一个。” “你不恨她?” “恨她我自己也会难受,就当做从来没有认识过好了。” “等在见她,我一定要为你复仇。”阿清眼中闪过恨意。 “阿清,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我遭遇什么,都是我的命,如果我有事,也是我强违天命的代价,我不要你为我复仇。” “你可以不恨,但是我恨。”阿清说道。 “有什么好恨的,我本就不该活在世上,是以谁都可以伤我,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对我好就值得。” 其实,我本不该说出这么伤感的话,不该让阿清为我心疼。 要怪只怪,沈若羽真的让我寒了心。 我从小受尽了冷眼,谩骂侮辱。我不在乎儒道苛责的眼光,将我看做异类。 但令我无法接受的是,我对沈若羽从我芥蒂,给她想要的机缘,与她生死与共。 但她要杀我的时候,当真不念半分旧情。 从一开始儒道就当我作为工具,他们看重的是我生而通神的卜卦风水之术,只是当时只能妥协,被利用也心甘情愿。 他们眼中的我,多智近乎妖,可以算尽一切。 却不知,我可以算天算地算鬼神。最不愿算计的就是人心。 对沈若羽我以诚相待,换来她一剑穿心。 倘若我对她有半点防备之意,又怎会算不出杀师日? 如此也罢,这铭心刻骨的一剑,总算要我晓得自个的身份。 温柔的烛光下,我和阿清盘膝坐在床上。 阿清小心翼翼的祛除沈若羽留在我体内的庚金剑气,温暖的能量犹如春风拂过大地,缓解伤痛,抚平心痕。 看着她的怜惜的眼光,绝美的容颜,我所有的哀怨和伤痛,也都被这春风吹散。 今生能与她相爱相知。不管经历什么都不值得我去介怀伤感。 待到伤势恢复,阿清疲倦的靠在我怀中,脸紧贴着我的胸膛,乌黑的秀发洒落在我肩膀上。 肌肤如脂玉,闪耀着令人迷醉的光彩。 “秦玦,你还不睡?”阿清闭着眼睛,睫毛颤动,声音轻的像是呓语。 “我在睡。” “胡扯。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在偷看我。” “你闭着眼睛怎知我在看你?” “我就是知道。”阿清依旧闭着眼睛和我说话。 “好吧,那你说我现在在看你哪里?” “哼,你在偷看我的胸。” “没有。”我否认。 阿清不再说话,我也开始闭上眼 睛。 默默过了一会,感知她的身体开始不安分起来。 “那么辛苦,还不睡?”我问道。 “我觉得我还可以再累一点,就是不知道秦公子那边怎样?”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秦爱卿一片衷心,孤当有重赏!” 语毕,阿清突然翻身骑在我身上,烟波荡漾,犹如春水横流。 而我也同样难以自持。神情迷乱,浑然忘我。 阿清为我疗伤,耗费的只是心神,通神之境稍微休息便可复原。 至于我。庚金祛除之后,心中块垒也随之消散。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正如李白短歌行所写,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这一夜春风,最终在天亮时分化为春雨。 继而,和风细雨到天明。 沈若羽封神,令我倍感危机加重。 最尴尬的是谪仙派的立场,才和儒道达成协议,却不想沈若羽这么快就开始翻脸。 羽少阳有和道门决裂的勇气,却无法承受与儒道决裂,因为这意味着谪仙派将永远和尘世脱节。 关于这件事,阿清要我暂且隐瞒下来,等到昆仑墟出世后再做打算。 我们无意连累谪仙派,但是昆仑墟没有出世,未来也不知昆仑将会有什么劫难降临。 要是现在我们离开,儒道是不可能为了谪仙派和道门起冲突。 最关键的是,这里是九天玄女的道场。 阿清不愿离开,我也想守住这里兑现对战神的承诺。 黎明前的黑暗。我们所能做的只有更加努力的修行,不知是我们两个,瑶姬,蛊神,柳青漪都在努力提升修为,为未来的神祇之战做准备。 死神传瑶姬观想太阴炼神之法,每到子时,观想太阴引入体内。 以剑引月华。犹如抽丝剥茧把太阴之气纳入自己的身体中,辛金宜见水,月华如水,越洗越明。 我传她剑道,阿清带她去感悟昆仑剑心。 瑶姬的修为提升与日俱增,很快就凝聚出了自己的特殊剑气,幽冥剑气。 剑气在五行之中,幽冥剑气将癸水和辛金同时囊过。 沈若羽能持北斗为剑,瑶姬无此机缘,死神便将自己体悟的刀法心诀传与她。 死神的刀,取得是阴阳灭绝之意。 瑶姬化刀入剑,以癸水和辛金见生死,在凝聚出幽冥剑气后,剑法也开始登堂入室,从此踏上漫漫剑修之旅。 柳青漪由我传授乾道龙章,蛊神则是自个修行。 至于谪仙派弟子,我和阿清也毫无藏私,将自己体悟的阴阳之道坦然相传。 龙章,凤草。 我与阿清所传的阴阳之道,是人间道藏从来不曾记录的大道真章。 第三百七十二章 出世之兆 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之丘。 有神,人面虎身,有文有尾,皆白,处之。 其下有弱水之渊环之,其外有炎火之山,投物辄然。 有人戴胜。虎齿,有豹尾,穴处,名曰西王母。 此山万物尽有。 这几段是山海经中的原话。提到了昆仑的在海内的方位,提到了神兽陆吾,提到了西王母。 除此之外,还有提到了两处地方,一处名为弱水之渊,一处名为炎火之山。 传说中,弱水之渊是冥界冥河的源头,冥河从昆仑弱水之渊起源。穿越冥界向东,最终归入冥海,而冥海对应的正是水神之所在,东海归墟。 炎火之山,传说中是女娲炼石补天之地。 水神共工怒撞不周山,四极废,九州裂,天倾西北,地斜东南。 女娲采昆仑五金之英,炼石补天。 数不尽的千年之后,炎火之山随着女娲不知所踪,弱水之渊也被后来的冥界神话所取代。 从来没有人见过弱水之渊,也从来没有人见过炎火之山。 今日晴空,我在玉隐峰冰崖上研读山海经,翻到这两处地方,远眺云海,若有所悟。 阿清修剑完毕,来冰崖寻我。 “昆仑墟迟迟不出世,也不知宋大人现在身在何处。”阿清说道。 “道门可有动静?”我问道。 “苦寻无果,大军几乎全部撤出云海,还在继续搜寻的都是各大门派的精英。秦公子,昆仑墟有那么难寻么?” “昆仑墟在很多典籍中指的就是昆仑,准确的说,指的是被神话的那一部分神秘仙域。这部分地域又被称为仙人流放之地。” “既然是仙域,又为什么被称为流放之地?” “灵气浓郁,仙缘充足,同时又杀劫重重,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身死道消。” “杀劫从何而来?”阿清问道。 “你若是昨个问我,我也不知,偏巧我今天有所领悟。” 说完,我把山海经递给阿清,翻到了记载弱水之渊和炎火之山的那一页。 “弱水之渊,炎火之山,真有这两处地方?”阿清问道。 “有。” “它们和昆仑墟有关系?” “我怀疑。昆仑墟就是这两处玄机之地造化所生。” 阿清沉默着思索片刻,摇头问道:“先不说到底有没有这两处地方存在,你这又是哪里的来的推论?” “易经。” “愿闻妻详。”阿清含笑说道。 “一天到晚,就知道占我便宜。”我摇头苦笑着说道。 “这都能听得出来?秦公子好生厉害。你说白天占你便宜也就算了,还说晚上,晚上我哪一次不是被你欺负” “不喜欢么?”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忍见众生皆苦,最好一辈子只欺负我一个人好了。”阿清煞有介事的说道。 “本来也就没别人。” “宋大人呢?”阿清悻悻说道。 “欺负不过她。” “不试试怎么知道欺负不过?” “你到底还要不要听昆仑墟的由来?”我无语。 “哼,就知道你肯定动过念头,男人!” 阿清吃醋的时候,凤眼变得冷冽。嘴角微微下撇,又可爱又严肃。 我拉着她的手,一起蹲在雪地上,用手在雪上画了一个未济卦。 未济卦是离上坎下,火在水上面。 水在火上,水不能克火。 此卦爻位不正,水火不相克,如同乾上坤下。阴阳不通。 “这是水火未济。”阿清说道。 “水火未济和大人否都属于爻位不正,你且说说,这两卦之间有什么区别。” 阿清先是用手在雪地上画了个否卦,继而开始沉思。 沉思的时候,秀美微蹙,又是另一番风情。 她穿的单薄,我看她的时候,眼神稍微下移,便可看到比雪还要白皙的肌肤。 玉山有丘壑,看得心猿意马。 想起昨夜的情事,赶紧转移视线。 从来没有觉得白天如此漫长,这会才上午。就开始盼着夜晚赶紧到来。 正胡思乱想,阿清说道:“乾上坤下,阴阳不通,代表事物陷 入僵局。而水火本身就无法共存,水火不交反而是件好事。” “孺子可教,继续说下去。” “水火之间有金存。”阿清说道。 “金在哪里?”我问道。 “昆仑是天下庚金凝聚之地,金指的是昆仑。” 说到这里。阿清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拍了拍手说道:“我懂了,金指的是昆仑墟。” “不错。” 金指的是昆仑墟,同时金在五行中指的是杀伐与刑克。 所以,我才会说昆仑墟本身就充斥着无数的灾厄,且会因为少阴之气的变化,杀劫反复,永不断绝。 上有离火焚灭万物,下有癸水湮灭一切。 饱受庚金之刑,却无法解脱,这正是昆仑墟被称为仙人流放之地的真正原因。 同时,水火之间又代表阴阳造化之玄机,故而仙缘灵根极重,称之为仙缘富地也毫不为过。 “这么说的话,要找昆仑墟的入口,岂不是要先找到弱水之渊和炎火之山?” “从来就没有人见过弱水之渊和炎火之山。又去哪里找。”我说道。 “那我们推演卦象有什么意义?”阿清问道。 “卦象告诉我们,昆仑墟根本不用刻意去找,等它真正出世的时候,天象自然会给出提示。” “你的意思是,昆仑墟根本就没有出世,所以道门大军才一直找不到入口?” “嗯。” “那我们还要等多久?”阿清问道。 我正要回答,却见西北天空,忽然映出一道霞光。 霞光初始只有绯红一线。很快千丝万缕接踵而至。 绯红的霞光,犹如折扇的扇骨,插入云海,很快将云海映了个通红。 云层翻滚,霞光辐射中心犹如火焰在燃烧。 燃烧之地距离我们极远,但是霞光辐射的距离却几乎将整个昆仑山域全部覆映,人间也当有感知。 “火烧云!”阿清惊呼。 “这不是火烧云,是炎火之山。”我说道。 “原来,炎火之山指的是这个。弱水之渊又指的是什么?” “弱水之渊在人间看不到变化,要去冥界才能感知。如果我没有猜测的话,这会冥河水一定波涛汹涌,水势暴涨。” “冥河水涨,冥海是不是也会起变化?” “龙见水而兴,冥海也是海。昆仑墟的出世,或许也是我娘脱困的机缘!” 第三百七十三章 魔意 昆仑,上古遗迹之地。 辐射万里的红云,翻滚如流火,又像是炎火之山在天空灼烧。 这诡谲的一幕,几乎所有昆仑生灵都有感知,心存惶恐,仰慕张望,不知发生何事。 一处神秘悬崖之上,全真教一行数十人。皆被震惊在原地。 王遗风神情凝重如水,身后的两位精通命卜的老道合力运转风后八卦玉樽,疯狂推演天象。 无人交谈。所有人都在沉默。 流火在天,是离上乾下,易经称之为大有卦。 头发花白的老道,片刻功夫就满头汗水,神情疲惫,眼神充满困惑。 “刘师叔。可有所得?”全真教掌教王遗风问道。 “火在天上,大有,但是此卦却根本不涉昆仑墟。”刘乾坤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 “此等天象亘古未有,必涉天地玄机,除了昆仑墟,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可以引发此等诡异天象。”王遗风说道。 “这也正是我觉得困惑的地方,无论怎么推演,都应该和昆仑墟有关才对。” “会不会是卦象有误?”谢流年问道。 “火在天,应的只能是大有。” 一众全真道人各凭手段推演玄机,得出了大有卦,但是这个卦象却和昆仑墟的出世扯不上半点关系,更无法占卜吉凶祸福。 卦无错,错的是残缺不全。 全真道人只看到了离火漫天,却根本看不到炎火之山下还有弱水之渊。 他们看到的卦象是残缺的,只看到了九天,却看不透九地。 其实这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件好事,火天大有,元亨。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道门自持奉天承运,占得此卦,更让他们对即将出世的昆仑墟充满了热望。 很快,王遗风就立刻做出决定,全真教一众精英高手立刻带着麾下精锐道兵,前往流火垂照之地寻觅昆仑墟出世的机缘。 道门大军此番深入云海分路行事,相聚此处悬崖百里之外的幽谷中,天师府一众天师也在推演天火玄机。 他们得出的结论和全真教相差无几。很快整军离开,前往流火垂照之地。 天师府和全真教做出了判断,茅山宗也同样开动了大军,道门三军精锐齐发。 道门三军进发,关外野仙落后片刻,缓缓开动。 野仙和道门不同,道门不能舍弃人间根基,而野仙这次几乎是孤注一掷。 一旦道门仙人回归,南方佛北方仙的格局就会瞬间打破。到那时候一切淫祀野神都再无立足之地。 佛家不出,无人能在人间和道家争锋。 所以,野仙这次精锐齐出,只为在昆仑墟中寻觅到妖族机缘。 传说中,昆仑墟不仅仅是仙人流放之地,其中还流传着上古妖族的血脉传承。 伏羲为天帝之前。人族未兴,洪荒有妖族掌控。 洪荒妖族,与鬼神齐名。 上古巨妖凶顽,甚至连天帝都束手无策。 天威不能降,地煞不能伏。 饕餮,穷奇,混沌,梼杌,四大凶兽几欲和镇天四灵一较高下。 山海经异兽半数出自昆仑。但是,自从昆仑墟离开人间后,人间妖族气运瞬间跌落到谷底。 从此再不见九尾天狐。青丘狐族。 是以有种传说,妖族之所以争不过后期的人族,原因就在于妖族气运随着昆仑墟离开了人间。 胡三太爷老谋深算。耗费巨大精力帮助南宫婧拜托青龙伏藏的限制,脱胎化为妖龙,并集结关外万妖之气,帮其打造妖后龙蟠。 其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让南宫婧能够在昆仑墟中夺回失落的妖族气运,重现妖族辉煌。 是以,在此之前,面对道门的嚣张气焰,关外野仙始终保持隐忍克制的态度,不与争锋。 直到道门三宗全部离开,野仙才谋定后动,朝流火垂照之地进发。 昆仑墟出世引发的天地异状三界大能都能感知,无论是九天之上。还是九幽之下。 诸神冥冥,三缄其口。 昆仑墟出世无疑会引发天地法则再次做出改变,仙人回归不是小事,预兆人间格局将会因此而变动。 倘若儒道应对失败,不远的将来诸神也就有了插手人间的理由。 神祇高高在上,蔑视众生。 但。神是需似冷漠无 动于衷,其实灵魂深处一直对人间充满了渴望。 昆仑墟的出世,代表昊天已经从沉睡中醒来,并且将视线重新投向人间。 因为只有昊天才有资格修改天地法则,让仙凡共存。 除了仙人回归之外,昆仑墟出世还会让魔再现人间,如今的人间妖族气运不存,魔意也陷入沉睡。 儒道的浩然之气,将邪魔镇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魔由心生,人间的魔称之为心魔,没有实体一切皆为幻象。 但是,昆仑墟中是真的有魔物存在,自古妖魔一体,既然有洪荒妖族血脉,也就少不了洪荒魔神。 魔神可能不会直接入侵人间,但是魔神却可以让魔意在人间重新复苏。 一旦如此,人间必将群魔乱舞,罹难人间。 儒道之所以如此迫不及待的打造沈若羽这把剑,一是为了震慑道门上仙,二来也是为了震慑魔神,涤荡乾坤。 剑除了可以杀伐万物之外,同时剑也代表天地正气。 尊贵无双的纯均,正是天地之间有人存的精神象征。 这些道理我从前不懂,直到今天昆仑墟出世,引发炎火天象,我才忽然生出警觉。 冰崖上,我和张清濯一直看着漫天流火,解读着未来人间将会出现的种种变化,心中充满了忧虑。 “秦玦,开神庭。”死神在我识海发音。 “好。” 我将神庭穴开启,死神化为一束黑色流光,直接飞向流火垂照之地。 第三百七十四章 雪中情 晴天白日,死神化为黑色流光,穿越白雪,激射远方。 身影闪动,激荡起黑雾如烟。 我还未将神庭穴闭合,紧着识海翻滚,千万道黑色流光从我识海中惊飞。 飞出神庭,化为鸦群,追随着死神的身影飞向远方。 昆仑墟出世,死神出征。 漫天黑鸦滚滚飞过,凄厉的鸣叫在我心头久久不绝。 人间从来不是死神的战场,她的战场在昆仑墟。 战神要我守住昆仑。其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我抵抗来自昆仑墟的入侵。 这不是什么仙缘天降,也并非灵气复苏。 昆仑墟出世的真相只有一个,天道要斩断人间因果。 “秦玦,死神去了哪里?”阿清问道。 “昆仑墟。属于她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属于我们的战斗什么时候开始?” 我笑了笑,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心里最大的羁绊是家族的古董生意,而我只一心牵挂着我娘,以及我真正的命运。 现在想来,属于我和她战争,从初见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至今我也不知龙凤大劫因何而起,曾猜测是因为天地灵气的衰减,让道门大拿觉得人族受到了威胁。天地灵气被龙凤两族攫取太多。 现在想来,根本不是。 无论是真龙还是元凤,从太古洪荒到末法时代,龙凤从来没有动摇过人族的地位。 反而为人族立下过无上功德。 提及龙族,除了祖龙之外,最有名当属应龙。 杀蚩尤c斩夸父c捕猎夔牛,助大禹治水而以龙尾画地成江,开龙门c擒无支祁c捉拿相柳的无双战神。 这是历史上对于应龙的记载,而在乾道龙章中,应龙并非单指一头龙,而是指应德之龙,应时之龙,换句话也就是说,应龙代表的是五色神龙,是整个龙族。 华夏人族自称是龙的传人,人皇始祖伏羲,造人神话的女娲,皆为人首龙身。若龙真的对人族有威胁,那么当初人类的祖先就不会将龙定为先祖图腾。 也是一样,自古就是祥瑞之兆。 历史上记载的妖邪众多,却从无关于作祟祸害苍生的记载。 齐飞,是吉祥和谐的象征,自古就是化的重要元素。 《论语谶》曰:“凤有六象九苞。” 六象者,头象天。目象日,背象月,翼象风,足象地,尾象纬。 《山海经·图赞》载,身负五种像字纹:“首文曰德,翼文曰顺,背文曰义,腹文曰信,膺文曰仁。” 道藏《抱朴子》对此解释:“夫木行为仁,为青。凤头上青,故曰戴仁也。金行为义。为白。凤颈白,故曰缨义也。火行为礼,为赤。凤嘴赤,故曰负礼也。水行为智,为黑,凤胸黑,故曰尚知也。土行为信,为黄。凤足下黄,故曰蹈信也。”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在传统道家典籍中,凤也是五行俱全,符合天地大道之行的。 孽龙有。多见于各地民间鬼怪奇谈,不见正统神话体系。 而在这些奇闻中出现的龙也不是真正的龙,甚至和龙扯不上半点关系。 至于,翻遍各族神话,也找不出其为恶的证据。 龙凤呈祥,如何为孽? 找不出作恶的证据,又是从哪里来的龙凤大劫? 我找不出答案,恐怕真正的答案只能等我见到我娘后。从她口中得知。 我娘被道门认为是龙凤大劫的元凶,她一定清楚龙凤大劫的由来。 收起心思,重新回到阿清的问题上,她问我,我们的战争什么时候开始,答案其实很简单。 我们的战争,从命运让我们相逢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龙凤成劫,所以我们才会相逢。 活下去,揭开龙凤大劫的真相,就是我们的战争。 “秦玦,我很担心宋大人。”阿清转向我,睁着双无暇美眸看着我幽幽说道。 “我也很担心她。”我说道。 “昆仑墟出世。还不知有什么凶险灾厄会发生,也不知宋大人她会经历什么。” 阿清是真的为宋珏感到担忧,我又何尝不是。 昆仑墟出世,人间将会有大劫。而昆仑则首挡其冲。 我为情故,事事为阿清做打算,却忘了,宋珏为我同样如此。 我有多念阿清。她便有多念 我。 炎火之山和弱水之渊,乾坤相激,庚金杀劫现于水火,仙魔同归。 道门大军人多势众,她却只她一人。 我既担心道门因着昆仑墟出世突然翻脸,又担心她被昆仑墟引发的庚金杀劫波及。 仙魔同归引发的杀劫,根本不是真龙可以面对的,即便是死神,也要带着七万亡魂大军出征。 想起宋珏,我忧心如焚,可是,如果我现在就去寻她,昆仑谁来守护? 不行,我不能寄希望于死神。 死神是一切生者的死敌,犹如冥界神祇现身人间。 而且,我到现在也无法确定。天道到底有没有允许她的存在。 仙魔可以回归,但死神属于阴阳对立。 强大的亡魂之君,真的可以在人间显圣么? “秦玦,你去找她吧,我在这等你们。”阿清握着我的手说道。 “你不怕我再遇到杀劫?”我问道。 “你是玦,她是珏,没有她,你就是不是完整的自个儿。我爱的是你的全部。” 阿清的话令我听得感动,同时又心怀愧疚。 我不愿做多情的人,更不愿亏欠阿清的情感,可是,就像她所说的,我是玦,而玦天生就不完整。 “阿清,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你记着,这次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要你们两个都平平安安的出现在我面前。” “嗯,然后呢?”我笑着问道。 “然后咱们继续做神仙眷侣,至于宋大人,等你什么时候晓得了自己是谁,我再考虑要不要和她做姐妹。” “好。” 阿清踮起脚尖,用手勾着我的脖子,主动索吻。 才回来没多久,又要离别。 晓得她担心我,舍不得我,这一吻情深绵绵,难舍难分。 离开冰崖,雪莲花落。 一直走出许久,还能看到阿清站在冰雪中。 寒风潇潇,飞雪飘零。 长路漫漫,踏歌而行。 回首所见,是爱人的在飞雪中期盼的身影。 昆仑墟,我来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蛇魔 我一路疾行,寒风如刀,雪花切肤。 炎火之山,流火垂照,激荡着云海化为火海。 从正午到黄昏,火烧云犹自还在中天上演。 我不能御空,全力催发龙炁施展龙行身法,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即使如此,也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赶到流火垂照之地。 远远望去,流火垂照之地犹如被笼上一层红色烟纱。将一方空间全部笼罩。 弱水之渊在冥界,但是受昆仑墟出世的气机牵动,弱水之气从冥界冲向人间,被来自九天的炎火一浇。变成了水火琉璃。 这里本来属于昆仑,却因着水火之变被从人间剥离自成一界。 金出于水火,这新生的空间中,金为主宰,又因着金主杀,这新生的独立空间便如一方杀阵。 所有闯入此间的生灵,皆成势如水火的仇敌。 隔着猩红的光幕,我能感知到结界内部充斥着极为混乱的场气能量。 万物皆有场气。山石草木,日月星辰。 人也有场气,神鬼仙魔都有各自的独立场气。 水火未济将所有闯入此间的场气全部打乱,让它们在水火琉璃界内刑克冲杀。 再利用场气和场气之间的刑克冲杀,引发磁场能量涨落。 能量涨落会形成强大的冲击波反过来破坏水火琉璃界本身,只有将水火琉璃界彻底打破,昆仑墟才算真正的落地生根重返人间。 水火为引,庚金为劫,再以两界生灵为祭品。 势要生灵涂炭,造一场无边杀孽方可破碎这水火琉璃界。 本来我还对昆仑墟的出世心存困惑,看着眼前这一幕,我终于确定,这是天道的手笔。 天道不仁,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昆仑墟出世需要开启两界之门,天道熔炼万物锻造的就是这扇青铜界门。 神念稍微伸展便可进入水火琉璃界,但是却无法收回,这意味着除非这光幕结界消失,无人可以从中离开。 眼前是一方棋盘,我是局外人。 一旦我入了局,就会成为棋盘上的棋子,从此生死纵横再不由我。 我思虑许久,取出三枚铜钱占卜。连掷数次,均不成卦,暗自叹息一声。 其实我心里也清楚,卦象已经成了,就是水火未济。未济卦充满无穷的变数,此卦当临,再无错综反复。 紫微入命,亢龙有悔,玄甲为魄。 现在的我,绝对有资格参与神祇之战。 观沈若羽剑道封神,同样也让我的剑道修为再进一步。 但是,无论我剑道修为有多高。这一生都不会在剑道封神,这与我求的境界不符。 我要的是用九,见群龙无首。 剑便如龙首的尺木,尺木再丰盛,也无法取代乾道龙章。 挂念着宋珏的安危,我没有再继续犹豫,一步跨越光幕,进入水火琉璃界。 一步跨越,短暂的时空更迭之后,我的人出现在一个苍茫古老的世界之中,这里天地昏沉,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天空烧着红色的流云。把天空渲染的一片血红。 大地漆黑而沉重,灰雾弥漫。 随着一阵阴风吹过,隐约可以听见恶魔的低语。 侧耳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到。 天空飞过一只鸟,长长的鸟嘴,却长着蛇的尾巴,眼神狠毒闪耀着毒蛇的光芒。 怪鸟盯着我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刺耳的怪叫又迅捷的飞走。 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周围充满了古怪的神念波动,我的灵觉一旦和这些神念交涉,内心就会烦躁不安。 七魄难定,生出种种欲念。 我想尽快离开这块邪恶之地,附身以灵觉谛听地脉好辨明方位,判定吉凶。 然而,我从地下听到却是更加邪恶的声音。 像是这地下埋藏了一颗巨大无比的心脏,迟缓而古老的跳动着。 我心里一惊,起身再看周围的环境,血色越发沉重,飞过天空的那只血红色的蛇鸟又折返回来,带着一群同类在我头顶盘旋。 大地颤动的越来越厉害。一道道裂纹龟裂开来。 黑色的魔意,从龟裂的地缝中逃逸而出,弥漫在空中。 魔意拂过大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光影扭曲起来。幻象丛生。 我有玄甲护体,倒是不担心魔意 入体,但是心神还是会受到魔意的影响,导致欲念难断。戾气滋生。 我盘膝坐在地上,念着静心诀,许久才让心情平静下来。 而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才发现周围的魔意越发浓郁了,血色的怪鸟越聚越多,魔意扭曲幻化出来的种种幻象也在周围不停的聚集。 我看到头顶生者一只巨大独眼的蛇怪,看到全身长满鳞甲,牛首蛇尾的怪物,看见长着人面的化蛇。 化蛇是山海经中记载着的魔怪,长着人的脸,却拥有蛇的身躯,可以像蛇一样前进,同时又长着能够飞行的翅膀。 所有的魔怪,都有部分带着蛇类的特征。 譬如化蛇,譬如虎蛟。 虎蛟也是山海经中记载的怪物,长着鱼的身子。老虎的脑袋,蛇的尾巴。 我像是遇到了蛇妖作祟,可是任凭我仔细瞧了一遍,都没有看到一条真正的蛇。 有长着翅膀和鸟嘴的飞蛇,长着四脚的,头大如斗的怪蛇。 有纤细如发丝的血线蛇,头顶燃烧着火炬的火蛇,一身皮皮肉烂尽。只剩下黝黑蛇骨的骨蛇。 我没有看到一条真正的蛇,心中顿时明白,我遇到的根本不是蛇妖作祟,而是蛇魔。 山海经记载的精怪,多半没有真正的在历史上出现过,原因在于,这些精怪只有一部分属于妖,大部分属于魔。 现代人类习惯将妖魔混为一谈,其实这两种邪祟是有很大区别的。 妖和人一样,是一种本体,由天地自然孕育而成,再吸收灵气日精月华修炼成妖。 而魔不是,魔是一种本体的反转和扭曲,就是本体因为入了魔障,迷失心智后发生了超越本体的转变。 什么叫超越,譬如蛇本来不会飞,而化蛇却可以飞,这就是超越。 所谓魔障,指的是被煞气或者戾气迷失心智,先是神魂被魔意入侵,接着是肉体发生变异,称为魔怪。 譬如战神刑天,刑天本是炎帝手下的一名战将,这是他的本体。 炎帝不敢与黄帝争锋,刑天不服,蚩尤被黄帝所杀后,刑天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吼,去中央天庭和时为天帝的黄帝决战。 被黄帝杀死之后,刑天受到魔神蚩尤的诅咒,无头而起,肉身成魔。 山海经中是这样记载:刑天至此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 被黄帝断首前的刑天是洪荒人族英雄,但是当他操持干戚而舞的时候,他就蜕变成了魔神。 本体发生了转变,失去了本我,便是堕入魔道。 入魔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一旦入魔,就决不可逆转。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指的就是这个过程。 这里出现的皆为蛇魔幻象,说是幻象,但是随着魔意越来越浓郁,幻象也渐渐的有了实体真身。 想到地下那颗跳动的巨大心脏,难道这里是洪荒蛇魔的埋骨之地? 第三百七十六章 腾蛇 魔意形成的黑雾在空气中弥漫。 我听见蛇怪鳞甲摩擦地面的沙沙声,黑雾中浮现出越来越多的眼瞳,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 越是如此,我心越是平静如水。 玄甲冰冷,在黑雾中泛着冷冽的光芒。 阿清为我做的道袍已经被我收起来,水火琉璃界是神祇战场,在这里我不需要任何伪装。 乾道龙章有六重境界,谪仙派为我打造了六把剑。 分别为,潜龙剑,见龙剑,剔龙剑,跃龙剑。飞龙剑,亢龙剑。 这六把剑,耗尽谪仙派几乎所有资源,即使品阶最低的潜龙剑。放在人间也是千金难寻的神兵。 而品阶最高的亢龙剑,与谪仙剑派现任掌教羽少阳手中的掌教之剑旗鼓相当,仅比张清濯的七星龙渊稍微逊色几分。 六剑虽然以乾卦六龙命名,但是却与境界无关,只和战意有关。 乾卦六龙中,战意最弱的是潜龙,最强的是亢龙。 若我战意提升到极致到了亢龙境界,除了亢龙剑之外。其它剑都无法高昂到极致的剑意,剑气催发,未杀敌剑身就已崩溃。 张清濯授意谪仙剑派为我铸剑,既是为了给我打造趁手的剑器,同时也在提醒我,君子惜命,不立险地。 六剑除了和战意相关之外,还和杀劫有关。 每一把剑,对应着一重杀劫。 若我遇到危险,剑会首先对我示警,给我克敌在先的机会。 年刀月棍一辈子枪,宝剑随身藏。 六剑铸成之后,我便一直随身背负,时时不忘观剑自省。 此刻,我感知到了蛇怪的威胁,首先拔出了潜龙剑。 潜龙剑由寒铁所铸,剑光冷冽,魔意化为黑雾,意图侵蚀剑身,剑意自生,寒光将黑雾瞬间驱散。 魔意还在增强,而我也在不停的提升自己的战意。 龙炁在识海翻滚,涌入体内在化为剑意,只等我锁定杀机。便会化为磅礴无匹的剑气瞬间杀敌。 随着战意的提升,潜龙剑开始发出金属颤鸣。 我生而通神,灵觉强大,感知到多少威胁,就会提升多少战意,一点都不愿浪费。 君子有三惜,此生不学,此日闲过,此身一败。 珍惜自己的神念和精力,用在当用的地方,不空耗,不磨损。方才是君子安身立命之道。 当潜龙剑在我手中颤抖的无法自持的时候,我将潜龙剑收起,拔出了见龙剑。 见龙剑比潜龙剑更加沉重,才一入手立刻开始震动,继而开始剧烈的颤抖,和潜龙剑一般,这见龙剑也无法帮我斩除强敌。 我暗自叹息一声,再次收起了见龙剑。 见龙在田之后是剔龙无咎,继而是跃龙在渊。 这魔意无穷无尽,魔怪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群魔环伺,杀机越来也深重。 见此。我直接越过了剔龙剑和跃龙剑,拔出了飞龙剑。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手持此剑,对应的正是道家阳神境界。 飞龙在手,剑光如水,波澜不兴。 此时,魔意已经遮蔽了天空,空中的血色怪鸟集结成红云。不停的向下俯冲。 黑雾中,一头虎蛟发出一声低吼,显露出完整的形体。 虎蛟身长数丈,犹如一座小山大小。 虎口大张,犬牙交错。 身上长满了鱼鳞,身后拖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蛇尾。 虎蛟死死的盯着我,魔眼闪耀着邪恶的凶光。 又是一声低吼,虎蛟朝我扑了过来。 虎啸风,虎蛟一动,阴风惨淡,连带着我周围的魔意也被驱散不少。 庞大的兽身,朝我当空照来。 我手握飞龙剑。立在原地不动,只等虎蛟在空中探爪,身法锁死,我才奋力朝它胸腹斩出一剑。 剑气破空。化为一道闪电。 直接将虎蛟的魔躯一分为二,剑气尤为断绝,隔空斩向在空中云集的血色怪鸟。 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哀鸣,血色怪鸟死伤数百。天空下起了血雨。 虎蛟身死,尸身落在地上,再次化为魔意被大地吞噬吸收。 血色怪鸟的尸体也在落地后,和虎蛟一样化为魔意,全部被大地所吸收。 随着虎蛟的身死,隐藏在黑雾中的杀机也终于全面爆发。 蛇魔群起围攻,魔意滔天。 我手持飞龙剑,仗着无坚不摧的玄甲,剑气纵横此间,斩杀群魔。 纤细如发的血线蛇,牛头巨莽,化蛇,独眼虺,无论蛇魔显化何种幻象,我来着不拒,一律斩尽杀绝。 这是一场鏖战。只杀得尸横遍野,魔意沸腾。 直到天空晴明,空气中再无一丝魔意留存,所有魔意全部回到地下。 我来不及松懈,大地之下那颗沉睡的魔心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随着魔心的剧烈跳动,大地开始翻滚,黑土犹如波浪一般起伏不定。 大地震颤,天空倒悬。 我察觉到地下存在着强大的魔头。却没有想到这魔头竟会如此强悍。 天翻地覆,这是神祇境界的魔头。 飞龙剑开始颤鸣不已,为我示警。 虽然我迄今为止也猜不出到底是洪荒哪位魔神,但是颤抖的飞龙剑告诉我,要降服它我必须使出全力。 当下我默默收起飞龙剑,拔出亢龙剑。 随着大地的波动,不停的推演魔意的源头。 天空也在不停的变化,阴云翻滚。 终于,再又一次强烈的大地震荡之后,地面忽然从中裂开,一个前所未有的黑色魔物露出背脊。 背脊长满了巨大的鳞片,蜿蜒千丈长。 最先显露的是中央脊背,高高拱起,弯曲如虹,黑色的鳞甲上有黯淡的火焰在燃烧。 才一显形,无穷无尽的魔意就开始疯狂从地下涌出,与空中的流火相融合。 脊背越升越高,首尾开始浮现。 一个庞大无匹的,狰狞丑陋的魔怪终于露出了真容。 长着蛇头,狰狞丑陋。 两只凶残的巨眼中燃烧着黑色的魔焰。 气温骤降,感知到巨大的危险,我身上的玄甲开始收缩,神魂显化伏羲法相。 魔怪阴冷的瞧了我一眼,蛇尾重击大地,发出一声低吼,突然飞向天空。 千丈长的庞大魔躯,就这么在我眼前骤然飞起,飞入空中流火云丛之中,消失不见。 隐于九地,代表是巳土,又能和流火相融,没有手足翅膀,却能御空而非,这是龙类才有的威能。 见此,我终于明白这到底是哪位洪荒魔神了。 这是腾蛇! 只是不晓得,这是腾蛇本尊,抑或是它的子孙后裔。 第三百七十七章 以龙为食 道藏云,上古有六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腾蛇。 道藏在吸收四象神兽为护法神后,为了将四象和五行相配,又将勾陈c螣蛇吸收,共同司掌中天戊巳土位。 勾陈之象,实名麒麟。位居中央,权司戊日,盖仁兽而以土德为治。 腾蛇之将,职附勾陈。游巡于前,权司己日,盖火神而配土德以行也。 勾陈在山海经中指的是天马,道藏神话中指的是麒麟。 无论是天马还是麒麟,都是祥瑞之兆,是以勾陈的神位没有太大的异议,人们乐意接纳这样一位新的尊神上位。 反观螣蛇,虽然与勾陈齐名。却很难摆脱凶神的恶名。 原因在于,螣蛇有个最为人诟病的特性,它属于蛇类,却以蛇为食。 《淮南子》云:螣蛇游雾,而殆于蛆。其性能制蛇,忽见大蛇,便缘而啖其脑。 这句话的意思是,螣蛇最喜欢吃大蛇的脑髓,见之必杀。 藏将螣蛇封神,但在更早的山海经中,螣蛇属于凶兽魔怪。 道藏是张道陵将道宗教化之后所编撰,山海经则是处于先秦之前,是上古之人对于螣蛇这种凶兽习性的本源认知。 后世命理风水学中,也继承了一部分上古之人对螣蛇的认知,认为螣蛇属于煞神,禀南方火,为虚诈之神,司惊恐怪异之事。 面相说的螣蛇入口,指人无论富贵贫贱都会饿死。 山海经称螣蛇为凶兽,而在龙章中,直接将螣蛇定义为魔神,乃龙族之大敌。 自古便有蛇五百年为虺,虺五百年为蛟,蛟千年化龙的说法。 在龙章记载的洪荒魔神传说中。螣蛇本体乃是一条修炼千年大蛇。 为了化龙螣蛇盘踞在大泽之地,隐匿踪迹,苦苦等待化龙的机缘。 终于,这一天到来了。 化龙机缘伴随着九重雷劫,动静极大,方圆千里都能看到。 螣蛇体型庞大,凶残狠戾,虽然有别的凶兽窥伺它的无上机缘,却无人敢强取豪夺。 螣蛇为了化龙准备了很多年,选择的化龙之地上应天光,下临地煞,火地为晋。暗合大道玄机。 但是,螣蛇最终还是失败了。 导致它化龙失败的不是雷劫,也不是别的凶兽魔怪,而是一条隐藏在暗处,常与螣蛇一起修炼的大蛇。 那大蛇妒忌心极强,险诈狠毒。 平时与螣蛇虚与委蛇,向其讨教化龙之法,实则心怀妒忌,包藏祸心。 大蛇嫉妒螣蛇的化龙机缘,趁它全力强渡天劫的时候,夺其造化玄枢,毁了它的冰魄。 最终害得螣蛇被天雷焚烧至死。尸骨无存,千年苦修毁于一旦。 满腔愤懑不得宣泄,一缕怨魂不散,徘徊在化龙之地。 这时候的螣蛇,虽然含怨不化但还未入魔,直到数百年后,那条害它化龙失败的大蛇自己也等来了化龙机缘。 为了顺利渡过天劫,大蛇也来到了这块化龙之地。 腾蛇已经身死。蛇尸也被雷火焚毁,只有一缕残魂徘徊在化龙之地。 看到大蛇在此地化龙,怨念瞬间爆发。 但是,由于它只剩下一缕残魂,只能眼睁睁看着大蛇化龙,却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九重天雷降临,大蛇迎来化龙的造化玄枢。 大蛇背负杀孽,罪恶深重,本该化龙失败。 眼看就要被九道天雷劈死,却在第九道天雷即将劈下的那一瞬间,太阳忽然破开乌云,金光万丈。 阳火烧起漫天流云。上火下地,晋卦自成。 冥冥中获得天意的许可,大蛇遂一举化龙。 头顶迅速长出了尺木,蛇躯化为龙躯。蛇鳞化为金鳞。 它本为一条金环巨蟒,竟然一跃化为金龙。 金鳞向阳开,龙躯优美而健壮。 金龙志得意满,盘旋在九天。昂首发出一声龙吟,百兽惊惧。 见此状,螣蛇残魂理智全无。 当金龙龙吟传遍云端的时候,螣蛇的这一缕残魂也在同时发出一声蕴含着无尽怨毒和暴戾的嘶吼。 我本向道,奈何天不向我。 阴阳不测谓之神,阴阳逆乱谓之魔。 魔意更狂从地下涌出,从四面八方朝螣蛇汇聚而来。 螣蛇以无上疯狂杀意,摧毁了心头的最后一丝理智,贪婪的汲取天地间的魔意和凶煞戾气,瞬 间重聚魔躯。 重生的螣蛇,身长千丈。 昂首如山,鳞甲漆黑如墨,燃烧着黑色的炎火。 成功化魔之后,螣蛇从地下一跃而起,冲向空中的金龙。 龙蛇相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金龙看到螣蛇重生就已经骇破了胆子。哪里还是螣蛇的对手。 被杀的鳞甲崩飞,龙血如雨。 可怜的金龙,才化龙没多久,就被螣蛇扑杀在九天之上。 复仇成功后,螣蛇杀机不减,游离山川大泽,专门寻找那些即将化龙的大蛇杀之,吞噬其脑髓。 因着它杀蛇有功。是以有人曾将其奉为神明。 由于螣蛇杀死的大蛇太多,引起人间龙族的惊怒,派遣真龙前去猎杀。 可螣蛇早已今非昔比,在疯狂嗜杀了无数大蛇之后,螣蛇已经有了魔神之威。 遂以无上魔威,横扫人间龙族。 不知多少龙子龙孙,死于它的口腹之中,直到天界五大龙神下界,方才将其魔躯打散,将其神魂镇压在昆仑。 这是龙章中关于螣蛇化魔的记载。 螣蛇虽然入魔,但因着并没有关于其为祸人间的记载,反而因斩杀大蛇有功而被道藏所吸收,将至奉为天之六神。 站在人类的角度这么做没有错,但是站在龙类的角度,螣蛇是不折不扣的魔神,龙族之死敌。 看着眼前这洪荒魔神展露真容,毁灭杀机排山倒海,似乎是专门为我而来。 螣蛇好杀龙,而我是真龙后裔。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穿越水火琉璃界后无意中闯入此间,还是冥冥中有股力量刻意将我引到这里。 唯一确定的是,今天这场血战在所难免,生死难料。 我要迎战的是一位来自远古洪荒的魔神,龙族之死敌,当初要靠五大龙神联手才能将其镇压。 今日它因我而解除封印,不知还有多少当年的神威。 天空红云如血,燃烧成一片火海。 隐约可见,一条身长千丈的巨蟒在火海中辗转腾挪,不断蚕食着火焰一样的流云。 每吞噬一片火焰,螣蛇的凶性就暴涨一分。 待到漫天流火系数吞入腹中,黑夜骤然降临。 黑夜降临,魔意复苏。 唯见螣蛇猩红的双目在空中凝视着我,犹如两轮血月。 (今天两更,等下还有一章,继续码字。) 第三百七十八章 灭魔 我站在地上,把六把剑全部拔出,插在地上。 立在原地,与螣蛇对视。 空中,血月照的人心惶惶,巨大的蛇首狰狞而丑陋,周围的光影因着无边魔意变得邪恶而扭曲。 螣蛇开始动了,巨尾搅动天幕,蛇首从空中垂了下来。 血月一般的双瞳,随着距离的拉近,变得更加令人毛骨悚人。 我从未直面过魔神,心底难免有些恍然无措。 恐怖阴森的血月魔瞳。仿佛拥有看穿一切的力量,深邃而邪恶。 这洪荒魔神,魔躯千丈不可测度,见首而不见尾。 一举一动。魔意滔天。 如此恐怖的毁灭之威,却还非出自它的本体。 五大龙神打散了螣蛇的魔躯,并且冭灭了它大部分的神魂,残余的神魂因为入魔太深,执念不化,只能将其封禁。 现在复苏的螣蛇,神威不及其本尊的两成。 但即便如此,也令我感受到了莫可名状的神念威压。 螣蛇吐息。魔音灌耳。 压迫的我心脏狂跳不止,眼前光影更加混乱。 无孔不入的魔音中,蕴含着黑暗中的阴森,和最恶毒的诅咒。 听着这个声音,我眼中所见的一切都仿佛变得缥缈而虚幻,理智开始游弋,烦躁的思绪紊乱不堪。 稍有不慎,就会坠入充满尖叫和远古疯狂的深渊。 魔,这种背离本我的生物,要比我想象的更加可怕。 古来修行者会有堕魔劫,常有人走火入魔,便是因为实在无法忍受无休止的精神混乱,又无法解脱。 只能渐渐迷失自我,堕入黑暗深渊。 我宁愿面对同等境界的妖神,抑或是九天正神,也不愿意面对一位实力强大的魔神。 人类最本质的恐惧起源于神秘的未知,而魔就属于那种无法被理解的存在。 尽管龙章将螣蛇化魔的缘由写的清清楚楚,可是当我真的面对它的时候,我依然不知所错,内心惶恐难安。 若我能读懂魔心,除非我自个也成了魔。 螣蛇缓慢而沉重的从空中下坠,血月一般的双瞳始终锁定在我身上。 我感受到巨大的压迫,像是置身于一个黑暗中的岛屿上,四周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螣蛇发出的魔音。如同潮水一般不停的冲击我的五感六识。 仿佛随时可以将我卷入深渊,永不见天日。 渐渐的,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惶恐。 螣蛇以它投射的阴影为我画地为牢,再以血月魔瞳将我看了个通透。 它看出了我的真龙血脉,也看出我拥有人首龙身的伏羲法相。 当它看穿一切后,血月魔瞳中升起无边恚怒,杀机骤然加剧,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遍体生寒。 我想逃离魔意牢笼,可是四面八方都是无尽的黑暗。 我不知道光明在哪里,也不知道该向谁而求助。 我站在阴影之下。惶恐如蝼蚁。 灵魂深处,像是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劝说,坦然接受自己的罪恶,穿越那黑色的深渊,等待我的将是永恒的解脱。 而我的罪恶,在于我身上流着真龙的血脉。 若要洗清罪孽,只需要斩断龙身。 伏羲法相开始变得光影扭曲,我第一次带着厌恶的感情打量扭曲的龙身,也是第一次意识到龙躯的丑陋。 受到螣蛇的蛊惑,我心中想要斩却龙身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伏羲法相,是人间大道之始。 当伏羲法相都在我心中变得丑陋不堪的时候,便说明我的心正在和大道背离。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我想斩却龙身,便去寻剑。 低头的瞬间,我看到了插在地上的六把剑。 剑长而直,六把剑,代表乾卦的六爻。 潜龙勿用,是乾卦的第一爻。 也是伏羲推演先天八卦,亲手写下的第一笔。 这第一笔是伏羲所写,却非伏羲所创。 创造出乾卦第一爻的是那位从星河中跃然而出。手持长兵的大人。 那位大人,人首而龙身。 脚踏星河,傲视万古虚空,一画而开天。 观想那位大人的法相,一股磅礴无尽,浩如烟海的意志就从剑身中生起,迅速传遍我的 身心。 我持剑旋即地上画出乾卦第一爻,同时口中念道:“初九,潜龙勿用。” 画完这一爻,心神更加镇定从容。 我将潜龙剑再次插入地下,拔出第二把剑,在地上画出乾卦第二爻。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剔龙无咎。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画出这一爻的时候,螣蛇变得暴怒不止,气息骤变。 先前它不断的以魔意腐蚀我的神魂,想要将我拉入比死亡还令人绝望的黑暗深渊。 可惜,它不知我早已紫微入命。 效法伏羲画出乾卦第一爻后,魔意便荡然无存。 意识到自己功败垂成,螣蛇不再试图蛊惑我,而是携带漫天杀机,从空中朝我杀来。 血月狂乱,魔瞳暴起凶光。 螣蛇长着大嘴,闪电般的袭来,犹如黑暗撕裂了一个扣子,势要将我吞噬。 值此杀机临头,我依旧不慌不乱,拔出最后一剑,画出乾卦的最后一爻。九六,亢龙有悔。 最后一爻刻画完毕,我将亢龙剑也插进地下。 乾卦成型,乾卦是龙卦,乾卦成型的那一刻,六把剑同时开始颤鸣不已。 此时,螣蛇距离我只有不到百丈。 眼看,下一刻黑暗巨口就要将我吞噬。我负手而立,冲着它大声念道:“天行健,君子宜自强不息。” 语毕,六把剑同时从地上飞起,刺向螣蛇。 剑气破空,龙吟相连。 潜龙斩其尾,见龙刺其腹,剔龙击其喉,跃龙劈其胸,飞龙削其冠。 最强的亢龙,以千钧之重,斩向螣蛇的逆鳞。 我的剑道,远远没有达到隔空御剑的地步,真正御使这六剑的人不是我,而是地上的乾卦。 这一卦,是我效法伏羲观大人一画开天而画。 冥冥中蕴含大道真章。 当大道真章化为杀机迸发的时候,群魔伏诛。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第三百七十九章 李白清 乾道有六龙,君子有六剑。 当六剑齐声龙吟,声传九天之时,螣蛇的千丈魔躯轰然崩塌。 魔意化为灰烬,纷纷扬扬。 螣蛇的残魂不知存在了多少年,但是即便魔意永存,让它经历万古,最终也会尘归尘,土归土。 正如死神所言,万物皆会毁灭,唯有死亡才是永恒。 神会死,魔也会灭。 望着空中螣蛇魔躯所化的万丈飞灰。我不由得再次思索自己的身世由来。 螣蛇这种洪荒魔神都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我仅是一道执念,又凭什么存在于天地间。 不是东皇,不是伏羲。 瞒过天地法则。以一缕执念牵动紫微。 我到底是谁? 魔意退散,天空恢复晴明。 山川大地像是空白画卷上的水墨,一点点浮现出来。 我方才所经历的战争,宛若一场梦魇。 梦醒后,既没有螣蛇,也没有魔怪。 魔由心生,可是如果真的是一场梦,地上的乾卦又是那么的清晰。 我附身看着乾卦。从初九看到九六。 乾卦六爻,我很早就晓得其中的意思,但直到今天,我才晓得它们组合成乾卦的时候,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神威,并且可以完美的和剑道融合。 剑长而直,代表的不正是乾卦里的阳爻么? 我曾经也想过以乾道入剑,还借此体悟出一套剑法,可惜还没等我将剑法补全,我的剑道就在神仙墓中被毁。 今夜我再以乾道六龙入剑,却是另一番心境。 此时晨光熹微,山林间雾霭重重。 我默默收起六剑,辨明方位,朝西北方前行。 与螣蛇一战,我得乾卦相助。 乾卦在西北,西北五行属金,金主杀,预示西北是征凶之地。 但无论有多凶险,我都应该前往。 因为乾卦的变爻是初九,初九变爻为阴,乾卦也变成了姤卦。 姤,遇也。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宋珏,姤卦预示着我若往西北征凶,必有所获。 水火琉璃界。景色往复,云霞明灭。 一路行来,竟是一个人也未见到,不知道门大军去了哪里,死神又去了哪里。 我从清晨走到正午,在穿越一片茂林的时候,遇到一头受伤的异兽。 长得像一头红色的豹子,身后拖着五根尾巴,头上长角。 正是山海经所记载的异兽,狰。 狰形貌凶恶,性格却极为纯良,常被仙人驯服为座驾。 眼前这头狰背脊上驮着白玉鞍。独角上还缠绕着一条白色流纱,明显也是给人捉去做了座骑,说不得还是个女仙。 却不知遭遇了什么,受了严重的伤。 五尾断了三尾,腹部滴着鲜血,左前爪被斩断,露着白骨。 看到我,狰发出一声示威的低吼。 我虽然悲悯它的惨状,却不善疗伤,更因一心挂念着宋珏不愿多事,便绕开它继续前行。 才走出没多远,狰又在我身后发出哀鸣。 我听得于心不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它正拖着滴血的伤,步履蹒跚的追了过来。 见此,我叹息一声,朝它走去。 待我走到它跟前,狰收起爪牙,垂首哀鸣,眼中泪光闪烁。 我蹲下来。察看它的伤情。 取下它头上的流纱为它包扎伤口,处理完毕我刚要站起来,却被狰咬住了衣袖。 “你要我做什么?”我问道。 狰泪眼朦胧的看着我,松开嘴冲着林地深处呜咽两声。 它所指的方位,不在我前行的路上,我本不想多事,可是面对狰的请求,又不忍心拒绝。 摸了摸它的脑袋,示意它别乱动,随后我顺着地上狰留下的血迹前往林地深处察看。 水火琉璃界,场气紊乱,神念不通。以我强大的灵觉也只能感知百丈方圆发生的事情。 又往里走了半里,空气中传来杀意。 密林深处,杀意纵横。 我释放出灵觉,隐匿身形。小心翼翼的前往。 林深处有条小溪,顺着溪流向上看,望见一处瀑布深潭。 潭水周围,神通术法纵横。妖气弥漫。 林木摧折,乱石崩飞如雨。 越走越近,我终于看清了战局,只见数十道人影,正围着一个年轻貌美的白衫女子往返冲杀。 年轻女子白衣染血,头顶升起白烟,全身上下散发着妖气。 围杀她的人,穿着青色的道袍,手持法剑,看修为均在天贼境。 虽然穿的是道袍,可是看他们的衣着相貌,却非人间道门。 我心中困惑,难道,他们是来自昆仑墟? 白衫女子的修为明显要比围杀她的道士高出一截,与阳神比肩。 我只看出她满身妖气,却看不穿她本体到底是什么妖。 道门斩妖除魔。本来与我无关,但是看到这么多道士欺负一个孤身女子,心里难免感同身受。 眼前这一幕场景,与我平生经历何其相似。 真龙元凤不容于道门,我和阿清也早已仇满天下。 就在这短短的瞬间功夫,白衫女子又先后被法剑刺中了好几次。 左臂低垂,受了重伤。 后背硬吃了一道雷法,白衣烧成灰烬。雪背一片血肉模糊。 白衫女子双目通红,手中弯刀疯狂挥舞,狼狈不堪的发起一次次突围,却都被这些道门弟子拦截下来。 “李白清,若不是看在楚公子的份上,我等早将你神魂俱灭。”一名中年道士厉声喝道。 “难得被楚公子看中,欲要将你收入青云宫共参大道,这是何等机缘,想不到你却毫不珍惜。” “李白清,白狐城已经被玄冥妖王破灭,北疆妖族容不下你,人间有天地法则监管,又岂会容得下你。” “楚公子最会怜香惜玉,包你享尽人间极乐。” 听着这些羞辱的言语,白衫女子怒极,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之情。 头顶白烟越发浓郁,渐渐凝聚成一只白狐模样。 白狐生有七尾,七尾是狐妖通神的象征。 随着白狐妖神渐渐清晰,白沙女子肉身的生机在迅速凋零。 脸色惨白如纸,眼中神光也渐渐黯淡。 见此,我终于明白,她一直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力战斗。 她并没有妖神修为,此刻是想要耗尽所有生机,强行突破到妖神境界。 境界不够,强行祭出妖神的代价是肉身死亡。 而且此刻她已经损耗太多的神念,即便妖神成功出窍,恐怕也不是眼前这群道士的对手。 看到这一幕,我再也不忍心继续观望。 施展龙形身法登上林巅,飞身抢入杀局,落在这名唤李白清的狐妖面前。 第三百八十章 血雨 我的人才一现身,立刻吸引了所有道士的注意。 李白清正在祭出妖神,因着我的出现,神念波动,七尾白狐又变得扑朔迷离。 秀美越皱越深,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 人皆有气场,而我的气场格外强大,已经对她造成了干扰。 晓得她正在燃烧生命力,我以伏羲法相爆发出更加强大卓绝的气场。 感知到上位者的神念威压,七尾白狐妖神惊惧难安,行将涣散之际,我口中念道:“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这句卦辞,出自周易第六十四卦水火未济。 李白清欲要祭出妖神和道士不计生死决战,便如狐狸过河。还没有过去,就已经失了尾巴。 此卦对应着李白清现在所处的形势,更巧合的是,她的妖神恰好是个狐狸。 随着我念出这句卦辞,我与她之间的场气立刻开始交涉,伏羲法相以上位者的神念威压,生生将她行将涣散的七尾妖神重新打入体窍之中。 妖神归窍,李白清的眼眸又恢复了几分光彩。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我对她展现了上位者的神念威压,她知道我有神祇之威,本能的生出恐惧,但我的所作所为又令她愤怒不已。 她身陷绝地,只想殊死拼杀一番,而我却不给她亡命一搏的机会。 “你是谁?”李白清抿了抿嘴角,压下心头的惊惧,咬牙问道。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身面向围杀她的那群道士。 她是昆仑墟中的狐妖,我是人间过客,便是说了我是谁,她也不晓得。 “福生无量天尊,阁下到底何人?”一个首领模样的中年道士向我稽首问道。 “福生无量天尊,我来自人间,感天地玄机变化来到这里。”我淡淡的说道。 “人间三百年末法,想不到还有阁下这般神仙般的人物。我等皆为昆仑客,来自昆仑墟青云宫,今日奉命前来降妖,还请阁下行个方便。” 这道士眼光毒辣,经验老道。 看出我能一言镇压李白清的妖神,不愿与我结仇,先是恭维一番,接着主动介绍身份说明来意。 “青云宫是什么门派,何人所创?”我问道。 “青云宫乃昆仑墟三十六玄门之一。宫主楚昭云乃晋末道门一代宗师,得天地机缘飞升昆仑墟,以千年之功创下青云宫道统,宫内阳神济济,仙人如麻。” 我熟读道藏,却从未听说过这楚昭云的名字。 不过想想也能释然,晋末道门乱象纷呈,各种道统宗门林林如雨,但凡修个阳神境界,都敢开宗立派。 正自忖想,身后李白清冷冷的说道:“不过一炼丹方士,侥幸得玄阴炉鼎双修得道。也配称一代宗师?” “大胆妖女,竟敢出言污蔑楚宫主,今日就算冒着被楚公子责骂,也定要将你形神俱灭。”一名年青道士厉声斥道。 “你莫要信他们,什么阳神济济,仙人如麻,若不是仗着有茅山仙宗庇护,北疆仙域哪有青云宫立足的地儿。” 茅山仙宗? 我应了狰的请求,来这里原本也只想救下李白清。 但听她提及青云宫和茅山宗的关系后,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子冷意。 “你说青云宫是受茅山仙宗的庇护?”我转身问李白清。 “若非茅山仙宗护着他们,仅凭楚昭云父子的所作所为,青云宗早就被昆仑仙盟除名了。” “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我问道。 “还能为了什么。青云宫臭名昭著,恶贯满盈,不知戕害我多少狐族姐妹,我不过杀了两个臭道士,就被他们一路追杀到这里。”李白清恨恨说道。 “道友,这妖女出手杀人罪大恶极,自古妖言惑众,吾辈修道只为降妖除魔以正乾坤。切莫听她胡言乱语。”最先开口的中年道士急声说道。 “哦,如今她妖神涣散,再无还手之力,诸位道友若是要降妖除魔,为同门报仇,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说完这句话,我撇身站到一边。 中年道士面露喜色,拱手向我道谢后,立刻便有两名道士朝李白清走去。 李白清怔怔的看着我,眼中蕴含着愤怒和失望。 她的确如我所说,失去了所有神通。 两名道士走到她身前,取出绳索。正要动手捆绑李白清,我上前拦着说道:“不是要除妖么?这是作甚?” “道友有所不知,此女修行数百载,若是就这么杀了 实在可惜。我等来之前便得楚公子授意。捉她回青云宫。” “捉回去做什么?”我假意问道。 “道友非我青云宫人,此中缘由无法细表。不过阁下今日这番援手之恩,我青云宫算是记下来。” “我给的不是你们青云宫的面子。” 中年道士脸色一僵,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讪讪一笑说道:“青云宫和茅山仙宗不分家,道友和我青云宗结善缘,便是同茅山仙宗结善缘。” “若我不想和茅山仙宗结善缘呢?”我又问道。 “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中年道士问道。 “我一直以为人间的茅山宗,便已足够无耻,想不到昆仑墟中的茅山宗也一样是藏污纳垢之地。” “道友竟敢出言亵渎茅山仙宗,不怕三茅真君降罪么?”饶是中年道士涵养极好,这会也皱起眉头。 “三茅真君连自个徒子徒孙都管教不好,又哪里管得着我。” “听道友话里的意思,今天这事是难以善了了?” “今日而等若真只为降妖除魔而来,我或许不会插手,可惜,狐妖无罪,罪在青云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青云宫降妖除魔,何罪之有?”说这话的时候。中年道士眼中杀机涌现,显然已经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呵呵。好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你都说的这么清楚了,我也无须再做妇人心肠!” 狐妖本无罪,是青云宫欺她生的貌美,对她起了淫辱之心。 所谓双修炉鼎,更是邪法。 若只是一面之词。还不足以令我其杀心,偏巧从这些人的言语中,我俨然得到了证实。 昆仑墟已经出世,茅山仙宗乃是我和阿清的死敌。 青云宫是茅山仙宗的爪牙,既然被我撞见了恶行,不杀不足以正我君子之名。 为人常善作恶易,正人君子好杀生。 青云宫的道士早就对我警觉,见我气机不对,立刻退回去,瞬息结成法阵。 法阵既成,眼前这三十余青云宫道士又生了底气。 “你若现在离开,我只当你从未来过。”中年道士阴冷无比的说道。 “我若不走呢?” “勾结妖邪,自甘堕落,今天青云宫少不得要替人族清理逆种。” “我本非人子,何来逆种之说?” 说完这句话,我再懒得看这些人的丑恶嘴脸,直接拔出了飞龙剑。 剑在上,龙炁在我识海瞬间凝聚成狂乱风暴。 当龙炁风暴走血脉悉数涌入到飞龙剑中,全部转化为剑气之时,青云宫道士刚结成的法阵,就被无上剑威压迫的乱了阵脚。 他们只晓得我能力压妖神,却不晓得我是以剑入道。 不止我本人有神祇之威,我的剑,也早已杀性入骨,曾一剑灭杀茅山宗十万大军。 剑动,雨落。 尸横遍地,无一人存活。 转身再回头,李白清瞪大了眼睛,充满恐惧的望着我。 第三百八十一章 狐妖重情 李白清神魂虚弱,生机也几乎燃尽,此时正满脸惊恐的望着我。 只因,我杀人的时候太过无情。 北风卷地,杀人如草。 我向她走近,每走一步,她便后退一分。 犹如受惊的小鹿,恐惧,胆战心惊。 见此,我站在原地,淡淡的说道:“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我曾见过狰。” “你见过我的朋友?”李白清吃惊的问道。 “嗯,它受了伤,伤的很重,但是却一直挂念着你。是它指引我来到这里。” “它现在在哪里?” 我指向远方的密林,告诉她狰的位置。 李白清转身就走,可她实在太过虚弱,才走了几步就跌倒在地上,挣扎着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我想把她扶起来,她又露出惊恐的神情。 “茅山仙宗与我有仇,青云宫的人也属实当杀。”我说道。 “你会杀我吗?”李白清问道。 “我非好杀之人。” “我是妖,你是人。你们人类修行者不是喜欢降妖除魔,替天行道么?”李白清凄然一笑说道。 “我非人子。” “那你是什么?” “既然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帮忙,我这就走了。” 说完,我转身欲走。 身后又传来李白清的呼唤,再回头,却已经不见她的人影,草丛里,蹲着一只毛色纯白的狐狸。 白狐伤痕累累,睁着一双无辜的狐瞳,可怜兮兮的看着我。 地上散落着她那件染血的白衫,还有一个青色的布囊。 白狐望着我呜咽两声,努力举起前爪,给我作揖。 我听说过狐狸拜月,便是举起前爪,这李白清突然显化原形拜我,令我有些不知所措。 看她实在可怜,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问道:“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 她化为白狐,却还是可以吐人言,但她似乎很怕我,不愿与我交流。 我问她,她只是歪头冲着狰的方位点点头。 “我带你过去。” 我起身站起来,超原路走,白狐在后面跟随。 她走不快,嘴里还叼着那个青色的布囊。更是缓慢。 我心里挂念着宋珏,不愿一而再再而三的牵扯太多,索性上去把她从地上捉起来,抱在怀里。 李白清略微挣扎,见我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索性把脑袋缩进我怀里。 我一手怀抱着她,一手拎着她的布囊。 布囊里装着许多东西,颇为沉重。 不再多想,带着她施展龙行身法,很快又回到狰所在的地方。 过了这许久,狰的伤势越发严重。 虚弱的俯卧在地上,奄奄一息。 似乎是差距到了主人的气息。狰努力的睁开眼睛。 李白清从我怀中跳下来,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去触碰狰的额头。 狰伸出猩红的舌头舔着她的爪子,李白清眼泪流出眼眶,看的我心里无比难受。 李白清神念虚弱,无法幻化成人,再次对我祭拜,用嘴巴拱着她的那个青色的布囊。 我将布囊摊在地上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有疗伤用的丹药瓷瓶,还有肉干,干果,一个玉葫芦里还装着美酒。 李白清先是用爪子指了指一个瓷瓶。再指向狰的外伤。 她要我救狰,可我早已看出狰的生机将尽,根本不是丹药可以医治的。 狰是通灵异兽不假,但多半修为不高。 生机耗尽,即便是为它求来全真教的重阳续命丹,也不过是帮它苟延残喘。 李白清道行精深,妖身堪比神祇之躯,生机只要不断尽。就有法子活命。 虽然晓得狰撑不了太久,我还是依着李白清的请求。 我把瓷瓶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一种碧绿色的油膏,倒在掌心些许,先为狰的断尾和断足敷药,又仔细的为它擦拭身上的外伤。 等我为狰处理完毕,李白清再次对我拱手作揖。 我能看出狰的生机无多,她自个儿其实也是清楚的。 不忍见她伤心的样子,我起身走到一边。 过了一会,听见李白清发出一声悲怆的呜咽。 都说风雨鬼哭最凄惨,却无人晓得狐狸的哭声,也能断人心肠。 默默等了许久。我再次回到李白清身边。 拔出潜龙剑,就地为狰挖了个墓穴,为它念诵超度往生咒,将它葬于此间。 李白清木讷的看着我做完这一切。期间有几次想要阻止,却又强忍住没有动,泪珠子一直没停下过。 念了句太乙救苦天尊,我开始为李白清敷药。 李白清默不作声。任我动作。 只在我触及她腹部伤口时,露出一抹羞涩之意。 我细细的为她敷药,指尖染满了温热的鲜血,心底更是为她而伤感。 她能逼出妖神出窍,足见她修行精深,更不知行走人间多少年。 虽然是妖,却比这世上许多人更重情义。 再想起青云宫道士说的话,忍不住问道:“你真的准备去人间么?” 李白清点点头。 “这水火琉璃界一时半会恐怕不会结束,你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问及接下来的打算,李白清垂头不语。 李白清短时间内修为难以恢复,这水火琉璃界又杀劫重重,我若舍她而去,她的处境属实堪忧。 也罢,先前为她杀了那么多青云宫的道士已经沾染了因果。 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若信我,便先跟随我吧。” 李白清仰起头看了我眼。眼中的还残留着几分对我的惧意。 转首看了眼狰的葬身之地,这最后的几分惧意也消失了,眼中一片坚定。 “好,我还有要事在身,咱们这就赶路,你若累了只管在我怀里睡好了。” 李白清点点头,任由我将她再次抱进怀里。 我将地上的布囊重新包好,系在腰间。抱起李白清继续朝西北方向前行。 这一走,直到黄昏夜幕,也没遇到什么人。 入了夜,我打坐调息,从布囊中取出一块肉干递给她。 李白清叼着肉干,看了我一眼,用爪子指向那瓶装在玉葫芦的酒。 “你要请我喝酒?”我笑问到。 李白清点点头。 我不好酒,但是却很好奇这玉葫芦装的是什么酒c 打开盖子,一股迷人的幽香传出,尚未入喉,便令人起了醉意。 轻轻抿了一口,直觉五感六识一阵清爽,全身上下无一个毛孔不舒坦。 不由想到,宋珏一定很喜欢。 第三百八十二章 雷师 西北偏北,利涉大川。 一人一狐,一路向北,感受着水火琉璃界孕育的庚金杀伐之威。 越往北,天气越冷。 即使在这独立的异界,北方也是风雪漫天。 我心里对昆仑墟十分好奇,很想从李白清口中了解一下,只是她知我杀性入骨,始终不愿和我交流。 其实我晓得,这会她心里早已不畏惧我,但她不愿开口,我也不好强迫。 又是一个黄昏的到来。我行的精神困顿,便准备寻找一个避风的岩壁休息,这天地茫茫,皆为冰雪覆盖。 张目远望。望见一处冰崖下的洞穴,遂抱紧李白清,踩踏冰峰登上了冰崖。 冰崖朝北,李白清卧在洞穴吃着干果,我则选在冰崖凸起的雪岩上打坐调息,以灵觉感悟天地间庚金之气的变化。 这水火琉璃界,便如一张棋盘。 水火两方,刑克冲杀。棋盘之大超乎我的想象。 也不知为何,我似乎一直游离在棋盘之外,这一路行来,除了开始的心魔劫,也只和青云宫的道士起了冲突。 沾的还是李白清的因果。 庚金主杀,而杀不在我,难道这是因为我紫微坐命的缘故? 我细细思量,又看向北方。 西北为天门,卦象为乾,此时西北金旺c水相c土休c火囚c木死。 水为阴,水处于上升阶段,便意味着哪里会称为天地冲杀之地,不知要诞生多少怨鬼新魂。 死神为天下亡魂之君,我有预感,那里将会是她的主战场。 或许,我这一路上之所以什么都没有遇见,便是因为,水火之变将所有的杀劫全部云集到了西北战场。 打坐许久,我忽然心生警兆。 这会夜已深沉,天幕漆黑如墨,不见一颗星辰。 而在天极高处的云层中,似乎正有强大的场气在急速穿行而过。 强大的场气变幻了阴阳,云层交涉,闪电云集。 雷音滚滚。发出咔嚓一声巨响,天幕犹如被利剑一分为二。 夺目的电光中,我望见一个紫发张扬的伟岸男子,脚踩着一柄巨剑在云层间穿行。 距离太远,我看不清他的容颜,只能感知到他周围汹涌澎湃着强大的雷霆之力,宛若九天雷神下凡。 人间没有神祇,此人有如此造化神威,当时从昆仑墟中来的仙人。 电光火石一刹那,男子的身影就消失在西北的天幕之中,但是那些被雷电斩开的云层,却久久未能弥合。 等我收回神念的时候。我发现李白清正蹲在我脚边,清澈的狐瞳中写满了恐惧。 “你认得他?”我问道。 李白清点点头。 “告诉我他的身份。”我再次追问。 李白清张了张嘴,又摇了摇头,似乎对提及他的名字都感受到深刻的惧意。 我一直盯着她看,她不敢与我对视,可还是不愿张嘴。 “他现在要去的地方,也是我此行的目的。我能感觉到此人将于我刑克冲杀,不可化解。你若还想随着我,就把关于他的一切告诉我,如果不愿意,你这就离开吧。” 我不愿言辞逼迫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李白清,可是紫发男子在云中现身的那一刻。令我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危机感。 神威现于九天,雷霆绕身,云天炸裂,这是天神才有的神威。 道藏万法,雷法为尊。 此人的雷法登峰造极,宋珏不是他的对手,当为死神劲敌。 他可以御空飞行,要先我抵达西北战场。 我关切宋珏安慰。很想知道他的身份来历,提前做出预判。 被我言辞逼迫,李白清眼里写满了委屈。 “算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不管他是谁,有何神通,只要他敢伤到我心爱的人,我必让他跌下神坛。” 许是我语气中的冷漠让她又回想起我杀人的场景,李白清闻言身子一震。 神情复杂的看了我一眼,最终做出决定,深处前爪在雪地上写下一个林字。 林,双木林。 道藏飞升者中。以雷法证道者,只有一个人姓林。 只是,我不确定这个人是他本尊,还是他的子孙后裔。 “可是北宋雷师林玄真?”我再次问道。 李白清点点头。 果然是他。北宋雷师,一代雷祖。 北宋时期,历史佛道相争,唐朝佛胜。宋朝道胜。 道门能在北宋力压佛门,甚至逼迫连佛陀都换了称谓,这里面大部分的功劳都要归功于林玄真。 将佛刹改为宫观,改佛为大觉金仙,释迦改为天尊,菩萨改为大士,罗汉改尊者,和尚为德士,皆留发顶冠执简。 不久又改女冠为女道,尼为女德。 尽管道藏对其歌功颂德,但儒家的正统史书中对此人却以妖道相称。 此人胸怀狭隘,睚眦必报,早年做僧人受辱,雷法通神后权倾朝野,对佛门的打压残忍至极。 不遗余力的打压佛门的同时,自身也嚣张跋扈。激起民愤。 传说其早年曾以纯阴女体存阴雷,自创阴阳御雷诀,逢压胜作法,便要先于女弟子媾和一番,以此激发雷力神通。 最终因行事太过怙恶不悛,肆无忌惮,不容于朝野,被宋徽宗以人间帝王之威强行镇压其气数。 林玄真也因此离开人间。飞升昆仑墟。 他早有飞升之姿,却因欲壑难填,滞留人间为恶。 知道此人是林玄真,我心中升起一股浓重的忧虑,再也不敢停留,只想早点找到宋珏。 “我现在便要赶路,你还愿随我?”我问道。 “嗯。”李白清声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刚才怕的要死,现在又不怕了?”我又问了一句。 “公子与我有救命之恩,奴家无以回报,愿舍身相陪。”李白清突然开了口,柔声说道。 “我救你是因为答应了狰的请求,本也就不要你做什么。你若怕那妖道,自顾离开就是。” “公子不怕,奴家便不怕。” “上来吧。” 李白清嗖的一声从地上跃起,跃入我怀中,把头深深的埋进我怀里。 接下来,我再不做半分停留,将龙形身法运转到极致,只为早点赶回宋珏身边。 (日常卡文,贱妾属实写不快,要查阅的资料太多了。晚安,明天争取多写一章。) 第三百八十三章 女娲意志 这一行,昼夜无歇。 于第二天黄昏降临之前,进入西北金旺之地。 寒风如针,冰雪如刀。 天空黑云如墨,风雷滚滚。 翻过一座冰峰,一片杀机盎然的雪域高原映入眼帘。 果然,这里才是真正的战场。 我一眼就看到了距离我最近的旗帜,是关外野仙的大军。 金旺c水相c土休c火囚c木死。 野仙位于南方火位。 论人数,关外野仙孤注一掷,人数最多,偏偏战意最低迷的也是他们。 火是被囚禁的,只能一忍再忍。 隐忍不发。方能死中求活。 若是主动出击,就会被北方水相冲杀,而在这方占据中,水势迅猛。远远强于火。 穿越茫茫白雪,我看到了南宫婧的妖后龙幡,龙幡随风翻滚,猎猎作响。 但是,只靠这面龙幡,无法提升野仙的气势。 我没做犹豫,飒沓如流星般,迅速赶往野仙阵营。 自我入玄门以来。胡端公很长时间内都是我的主心骨,即使我现在修为心境都超越了他,依然敬他如师如父。 野仙大军背靠雪岭扎营,帐篷上面积了厚厚的冰霜。 每一座营帐内都有一个堂口,妖军数百到数千不止。 有资格进入水火琉璃界的大部分是关外妖族,人族弟马与玉隐峰时期相比少了许多。 妖军修为多在聚灵境界,神游境界不到两成。 盛传关外有野仙七十三路,也有说是七十二路,其实都是泛称。 野仙数不胜数,但凡通灵妖兽,一心向道者,皆可在关外开堂口,升仙堂。 每个香堂都供奉着一位当家的堂仙,譬如胡三太爷就是长白山胡家的堂仙。 堂仙有通神之力,掌握半神之威。 不过,由于妖族气运不在人间,导致堂仙的修为也裹足不前,每况愈下,除了胡三太爷为妖神境界之外,其余堂仙仅为天贼境。 来到山下,我放缓脚步,一队妖军瞬息来到我面前。 “阁下何人?”一位首领模样的妖将问道。 “秦玦。” 人的名,树的影。 秦玦两字,不仅仅是在道门。天下玄门,乃至关外野仙。 神州大地,南水北山。 但凡修行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玉隐峰之战,一剑埋葬茅山宗十万大军,名动的可不止是整个人间。 三界神鬼,也有耳闻。 妖将听我报出名号,立刻整顿衣冠,半跪在地上向我见礼。 身后妖兵,亦纷纷跪倒,口中齐声念诵:“见过秦公子。” “三太爷可在?”我问道。 “末将这就为秦公子带路。” 我抱着白狐,随着妖将径直进入野仙军营之中。 一路行来。但凡有妖族兵将看见我,皆以最尊贵的大人礼节拜我。 “这些都是妖族,他们为什么对你那么尊敬?”李白清好奇的小声问道。 “我认识他们的首领,胡家堂仙。”我说道。 “仅仅是因为这个?”李白清存疑。 “除此之外,他们也和你一样,曾经过我杀人。” “看来你一定杀了很多人。”李白清感叹道。 我未说话,旁边一位妖兵多嘴插了一句:“昔日昆仑玉隐峰一战,秦公子一剑诛杀茅山宗十万大军。” 李白清闻言狐躯一震,再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缩了缩脑袋,又看我一眼,伸出温热的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 小声嘟囔道:“我一定不会惹你生气。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 “怪不得,你听青云宫的道士说起茅山仙宗就下了杀手。” “我和茅山宗有仇,但我不是因为这个而杀人。” “是因为我么?”李白清小心翼翼的问道。 “为人长善做恶易,正人君子好杀生。” 这句话我不晓得她能不能听懂。 其实,我自己也有点迷惘,换做从前,我绝对不会如此无情。 那些青云宫的道士,未必个个都恶贯满盈。 我连给他们认罪改过的机会都没有。便让他们个个做了剑下亡魂。 从前杀人,要么为了自保,要么是为了守护。 可那时,我又为的是什么呢? 唉,等见了胡端公,我要问一问这件事。 野仙军营很深,走了约莫半里路,我们来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大型军帐面前。 这军帐正前方建有一座石台,高约两丈,先前我所见的妖后龙蟠,就插在石台中间。 刚来到军帐门口,胡三太爷和南宫婧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玦。得知你来了,我本想亲自去迎接,是三太爷说不能失了关外仙家体面,只能在此地恭候。”南宫婧向我微微躬身说道。 我与她还礼。随后面向胡端公,单膝跪在地上,说道:“秦玦,见过胡三太爷。” 胡三太爷急忙将我扶起。口中说道:“你已亢龙有悔,这大礼我可受不起。”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走进军帐,关外一众野仙相继与我见礼。 遥想当初入神仙墓的时候,还有野仙与我为敌,如今敌意冰雪融化。 这里面固然是因为,我现在属于利见大人,大人指的是我。 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我现在已非人子。 虽然我内心深处依然将自己当做人族的一员,但是,道门的逼迫,和儒道的决裂,令我和阿清成了人族口中的异类。 龙凤有灵,若以人族的观点来看,也可以称其为妖。 只是因着龙凤神性太强,并且在先民神话中常常被当做图腾和祥瑞来祭拜。是以与其称之为妖,不如称之为神。 四大天书中,龙章和凤草,开化鳞甲和飞禽灵识。 人族将龙凤当成祥瑞图腾,在妖族眼中,龙凤的地位也是高高在上。 我在左席落座,胡三太爷为首,南宫婧与我对坐。 从我进来她便一直盯着我怀中的李白清。眼中颇为好奇。 “秦玦,你怀里的狐狸灵性十足,从哪里来的?”胡三太爷问道。 我将认识李白清的经过缘由说了一通,胡三太爷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来,对着李白清拱手作揖。 李白清从我怀里跳下来,亦是郑重其事的与他还礼。 她虽然还未真正炼出妖神,但在这军帐内,除了胡三太爷和南宫婧再无人比她修为更高。 知道她神魂虚弱,南宫婧立刻差人去拿医治神魂的仙草灵药。 待到灵药取来,南宫婧说道:“姐姐,你随我来。” 南宫婧跳进她怀里,与她入内账疗伤。 “秦玦,在你开口前,我想提一个条件。”胡端公说道。 “你想让她加入野仙阵营?”我问道。 “嗯。李白清是九尾天狐血脉,是我狐族最尊贵的血统,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你们是要入昆仑墟的,她在昆仑墟中无处寄身,才想着逃亡人间,让她加入野仙阵营可以,但我担心你们护不住她。” “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南宫婧已经是九五之身。”胡三太爷说道。 “昆仑墟仙人如麻,妖龙九五,恐怕也难以立足。”我想了想说道。 “无妨,我们有妖后龙蟠,可以吞噬妖族气运,招慑万妖。” “这幡到底有什么来历?”我问道。 “妖后龙幡中,封禁着一道女娲娘娘的意志。”胡三太爷说道。 “世界上还有女娲娘娘的意志残留?” “有,这道意志,是你娘赠我的一段机缘,作为我守护你的回报。” (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百八十四章 圣人之血 我娘的身世一直是个谜,我至今也不知道我娘是如何怀上我的。 这件事,恐怕宋珏也说不清。 此时听胡端公提及女娲意志,我识海轰然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及到了我的灵魂深处。 能够令我如此震撼的,只有关于我命运的真相。 我的神魂是人首龙身,玄门称之为伏羲法相,其实女娲也是人首龙身。 难道,女娲娘娘也和我身世有关? 我沉默不语。暗中推演玄机。 茫然起身向外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妖后龙蟠的祭坛前。 龙蟠高耸入云,风卷冰雪冻不翻。 我望着龙蟠。一片迷惘。 人间关于女娲有着种种传说,最著名的莫过于女娲造人和炼石补天。 女娲和伏羲也经常被形容为夫妻,或者是兄妹。 有女娲伏羲交尾图传世,天地人三婚也与这两位华夏最重要的神祇相关。 刘伯温曾赌我是伏羲转世,现在,女娲也牵扯进去。我越是推演越是迷茫。 我痴痴的望着翻滚的妖后龙蟠,忍不住想要伸手触摸。 当我要这样做的时候,胡端公喊醒了我。 “秦玦,你想要做什么?”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的人已经站在了祭坛上。 祭坛下面,一众堂仙都在盯着我看。 妖后龙蟠关系着妖族气运,我现在的行为等于渎神,为大不敬。 见此,我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走下祭坛。 “怎么突然失神?”胡端公又问道。 “没什么。胡三太爷,我娘是怎么把女娲意志交给你的?”我摇了摇头问道。 “你娘给了我一块石头。”胡端公说道。 “补天石?”我问道。 “补天石这种神物怎么可能出现在人间,不过,真要说起来,这块石头丝毫不比补天石差,上面沾染了一丝娲皇的血。” “我能不能见一见这块石头?” “石头已经毁了。” “那圣人之血呢?”我又问道。 “圣人之血,永不磨灭,自然不会无故消失。我将它从石头上面抽离,一丝一丝抽出来。最后织成了这面妖后龙幡。” “这便是你说的女娲意志?” “世人皆知女娲造人,为人文始祖,殊不知在造人之前,娲皇还曾掌管天下妖族。” 彼时人族未生,妖族遍及洪荒。 女娲为先天神祇,抟土造人之前,以娲皇的名义掌管万妖。 关于这段神话不仅记载的不详细,也充满了各种矛盾和漏洞。 譬如,女娲既然曾掌管天下妖族。她又为何要造人呢? 这件事古人想不明白,所以也一直极力撇清女娲和妖族的关系。 但是放在今天,却可以用进化论来解释,现代科学认为物种是会自然进化和演变的。 最初的人与妖兽并无区别,茹毛饮血,礼法不存。 但有点是进化论无法解释的,即人虽然经历了种种文明进化和历史演变,但是人本身却是个全新的独立生命体,与这个世界的其它任何生命都有着明显的区别。 你可以用达尔文的进化论去解释其它任何物种的起源。却唯独不适用于人类。 人体的经脉完美的契合整个宇宙星空,阴阳,五行,天地万物。 所以妖族一直想要化为人形,神祇也都以人为本相。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即便在现在的人间。女娲造人的神话也是学术界无法否定的研究课题。 女娲既然曾掌管万妖,她的血自然可以吞噬吸收妖族气运。 开始我还为关外野仙的未来感到忧虑,怕他们入了昆仑墟反遭遇道门飞升者打击。 现在看来,只要带着这面妖后龙幡,他们就必然可以在昆仑墟落地生根。 因为,昆仑墟中有妖族气运。 “我娘有没有告诉你她是怎么得到圣人之血的?”沉默一会,我又问道。 “没有。”胡端公说道。 “关于我的身世” 我还未说完,胡端公就出言打断:“秦玦,你真正的命运。只有你自己能解开。你娘或许有所猜测,但是你一定不要去问她。” “为什么?” “她自囚于冥海,便是因为窥伺到了天机真正想要遮蔽的东西 。” “我明白了。” 接下来。我跟着胡端公去了他自己的军帐。 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最关切的自然是宋珏的生死。 “水火未济,金旺c水相c土休c火囚c木死。现在我已知晓你们是火。其它四个是谁?”我问道。 “金为主,指的是昆仑墟入世之仙,道门大势。” “水呢?”我问道。 “水为阴,阴主死,应得是天下亡魂之君。”胡端公说道。 “看来你也知道死神已经来了这水火琉璃界。”我说道。 “她曾来找我,问关于宋珏的事情。” “嗯。土代表什么?”我点点头继续问道。 “土代表的是魔。” “为何是休?” “休的本意指失败或者终结,魔意是绝不会放弃染指人间的,所以,休在这里的意思是失败。如果把这里比作一方战场,魔已经出局了。” 听他这样一说,我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见我神情变化,胡端公肃然一惊。问道:“难道休魔与你有关?” 我将斩杀螣蛇的经历和他说了一遍,胡端公听完被震撼的久久无言。 螣蛇在地,地为土,正是休土。 “秦玦,我原以为死神会是你的大人,现在我才知道是我错了。” “怎么?” “她不该是你的大人。你才是她的大人才对。” “我战力并不如她。”我说道。 “你能以乾卦六剑斩杀螣蛇,这等神威并不在死神之下。” 我笑了笑,没有就此往下说,继续问道:“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木死,木指的是谁?” “木代表的正是宋珏。”胡端公叹息着说道。 我心头一震,立刻说道:“宋珏是壬癸黑龙,应该以水为相才对。” “黑龙自然是壬癸水为相,但你莫要忘了,她前世为九歌山鬼,山鬼为木!” 我听完瞬间带滞。 的确是我算错了,山鬼为木。 水火未济,庚金生。 金旺,木死。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东西南北 得知木死要应在宋珏身上,我神魂一殇,继而涌起无尽的狂怒。 心中杀机翻滚,六剑齐鸣。 妖后龙蟠随着我杀意的暴涨,陡然扯的笔直,猎猎作响。 无尽狂怒,令我心智瞬间迷失。 直到胡端公喊了句我的名字,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已经远离我在一丈之外。 正在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我。除了他之外,我还看到南宫婧也走出了军帐,身后站着一众堂仙。 整个野仙军营。几乎所有人都在警惕的望着我。 我收了杀意,压下心头因宋珏生死而起的怒火,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胡端公再次朝我走来,走到我身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道:“秦玦,你变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回应道:“人总是会变的。” “你知不知道,方才你身上的杀机已经惊动了女娲意志?” “为什么?” 问完,我才想起来,来见胡端公之前,还想着要问他我是什么令我变得比从前更好杀生。 “你随我来。”胡端公说道。 “嗯。” 他在前,我在后,就像从前一样。 只是,今天的他是关外野仙之首胡三太爷。 而我秦玦也以飞龙在天,做了大人。 我永远记得,当初为他在小镇送行的那个背影。 那时候我觉得我就剩下我一个了,今后所有的事都要靠我自己,有些惶恐有些难舍。 胡端公既是我的授业恩师,也是我当时最亲近的人。 如今这才两年不过,他没有变,我自己却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我了。 我随着胡端公走上一座山头,望着漫天飞雪。 “秦玦,当初你在玉隐峰一剑灭杀茅山宗十万大军的时候,我就知道早晚会出事。”胡端公说道。 “您最了解我。我非好杀之人。” “如果是从前的你,我自然相信你。” “我方才怎么惊动的女娲意志?”我问道。 “杀性入骨,杀机直冲云霄,妖后龙蟠因你而动,一众堂仙遍体生寒。秦玦,告诉我,你哪里来的这冲天杀机?” “雷驰电掣风云动,龙杀一出天下红。” “龙杀一出天下红的道理我懂,但是你今天表现的却不是真龙的杀机。”胡端公摇了摇头说道。 “那是什么?” “你说你六剑斩了螣蛇?”胡端公想了想问道。 “嗯。” “秦玦。螣蛇的残魂没那么容易杀死,不然当初五大龙神也不会只是将其镇压在昆仑墟了。” “你的意思是,魔意并没有被除尽,是我自个入了魔?” “魔由心生,你有没有入魔只有你自己知道,我只希望是我多虑了。” 胡端公的话我认真听在心里,但我不认为我的莫名杀机来自于入魔。 我有玄甲为魄护体,邪魔不侵。 神魂又是伏羲法相,伏羲是人间道之始。更不会堕入魔道。 魔的确很难除尽,尤其是螣蛇这种洪荒魔神。 但是,除魔的人不是我,而是我以六剑所画的乾卦。 效法伏羲,一画开天。 真正杀死螣蛇残魂,除尽万魔的是乾卦中蕴含的大道真章。 虽然我很确定我并没有入魔。但我也无法解释这通天杀机是从哪里来的。 认真回想,也想不出因有。 原本想着能找胡端公问个清楚,想不到他只是将其归为我受到了螣蛇的魔意影响。 我问及了宋珏的消息,胡端公没有任何线索。 如果真像他所说的,山鬼为木,木应的是宋珏的话,那么她的位置应该在东方。 因为,木在东。 “东面是什么?”我问道。 “东面也是雪原,苍茫无尽。” “你有去东面看过么?” “昆仑墟仙人凌尘应劫而来。我们只能困囚在此地避其锋芒。” “死神可有什么动作?”我又问道。 “东北方起了一座城,怨气冲天,阴风如晦。” 死神这次不是孤身而来。还带着她麾下的七万亡魂大军。 胡端公说东北方起了一座城,想必一定是死神的幽冥之城。 西北是金旺,死神本在正北。受金旺所迫,立于东北。 目前这雪域高原的局势是,西北为道门,东北为死神的幽冥之城。 道门势力最大,几乎盘踞了大半个北方。 不仅有来自人间的道门,还有踏虚而来的昆仑墟飞升者,包括昆仑墟内的一些应劫出世的玄门宗派,都在西北偏北之地立足。 因为西北偏北是水火未济的主位,同时也是机缘之地。 死神偏居东北一隅,只有一座孤城与道门大势对峙。 胡端公现在所在的位置在正南,南为火囚,无论是东南还是西南。都处于极为被动的地位。 这样算来,这水火杀局,只有正西方无人占据。 但是这明显不符合规则。 除却已经应劫的中央土休,水火未济催发庚金杀劫势必要杀尽东西南北,方能破了这水火琉璃界,让昆仑墟正式出世。 “正西应该有人才对。”我说道。 “我本来以为。正西应劫而来的人是你。”胡端公说道。 “不是我,不过,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谁?”胡端公问道。 我刚要回答,忽然心中一动,转身看向正西方。 只见,正西天幕震颤,云气再次分割。 先前我曾见林玄真以雷霆万钧之势破虚而来,宛若九天雷神。 此刻,西方天幕闹出的动静丝毫不逊色于他。 林玄真只是分割了天幕云层,而这次像是有人手持巨剑,斩碎了漫天流云。 “这是剑意?”胡端公震惊问道。 “是的。” “谁的剑意?” “沈若羽。” “儒道那个天生剑胎的小丫头?” “不,现在她的名字应该是儒道剑圣。” 我将关于沈若羽封神的事情和胡端公简单提了一下,至于我是如何打败陆吾神兽意志,紫微入命做大人相击溃西王母的神念,我并没有和他说。 这些关系着我真正的命运,告诉他反而会害了他。 得知沈若羽已经剑道封神,胡端公听完再次震惊失语。 西方应劫的是人间儒道,而儒道只来了一个人,一把剑。 剑圣沈若羽的到来,彻底激活了水火未济的庚金杀劫。 神祇之战一触即发,应劫者无人幸免。 第三百八十六章 伊人何在 水火未济,庚金主杀。 杀遍东西南北四方,昆仑墟方可落地生根。 沈若羽的入局,激活了这杀局。 魔代表的是休土,魔已经退出了这场水火之争,我是屠魔者,相当于棋盘上陡然多了一枚本身不在棋盘的棋子。 “秦玦,现在我已经看不透你的命运轨迹,或许,我从未真正看清过。”胡端公说道。 “我自己也琢磨不透。” “你接下来去哪里?” “我是为宋珏而来,准备去东面寻她。” “玉隐峰你为张清濯杀生十万,这次宋珏应得是死劫。你又准备杀多少?” “杀当杀之人。” “秦玦,杀戮是原罪。” “可我早已罪无可恕,对吗?” 胡端公叹息一声,不在说什么。 我们下了山。重新回到军帐。 李白清得了南宫婧的好处,已经重新化为人形。 我们进来的时候,她正和南宫婧相谈尽欢。 身上穿多半也是南宫婧的衣裳,头发扎成马尾,中性打扮,看起来英气勃发。 狐族男的俊美,女的妩媚。 李白清是兼而有之。 望见我,李白清起身走来。朝我一躬到底。 “见过秦公子。” “你觉得这里如何?”我问道。 “很好,我很喜欢。”李白清瞪着狐狸眼珠子转了一圈,微微低头说道。 看她这个表情,我就晓得她心底还是很畏惧我。 我又看了南宫婧一眼,她眼神躲闪,面色一红,我立刻便知道她一定说了什么。 “喜欢,就留在这里吧。” “秦公子,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白狐从不亏欠因果,愿追随公子效犬马之劳。”李白清摇了摇头,文绉绉的说道。 “我先前说过,我救你是因着狰,它已死,你我也再无因果。” 李白清张了张嘴想要说下什么,却又在我的眼光之下低下了头,最终什么都没说。 和她说完话,我再与这军帐内的诸位堂仙拱了拱手说道:“先前无意冒犯诸位,希望我们以后依然是朋友。” “秦公子无须介怀,龙娘陛下于仙家有恩,公子不管什么时候来,都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 我点点头,又拜了一拜胡端公,转身向外走。 走到门口。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重新走回去,走到李白清身边说道:“先前你那玉葫芦的酒我很喜欢,能不能送我?” 李白清点点头,从布囊里取出玉葫芦。 我接过收入怀里,对她道了声谢,离开了军帐。 东面依然白雪皑皑,我背着六剑,在雪中一个人独行。 这天大地大,人显得很渺小。 沈若羽激活了水火杀局,我很为宋珏的生死忧虑,不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龙行过。踏雪近无痕。 风声呼啸从耳边经过,白雪纷纷被眼神摧折。 越行越快,心中的杂念也越来越少。 少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字,宋珏。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俾荔兮带女罗。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为所思 心里念着她,仿佛有人在我心头吟唱这首九歌的山鬼谣。 宋珏化龙太久,久到我已经忘记了她山鬼的身份。 听胡端公说起,才恍然如昨。 我不记得前生的事,其实也不应该记得。 前生是那位大人的残魂。残魂已经合大道而去,与天地同归,执念生出的才是我。 但是,执念又才是那位大人的本我。 因为人的自我意识,就是因为执念而存在。 合道的神魂,属于哲学上的超我。 滞留不散的执念,才是本我的象征。 宋珏在等一场潇潇神灵雨,也是我曾许给她的承诺。 可是望着这天地白雪茫茫。不至雨期何时到来。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当我一直觉得亏欠宋珏偏爱阿清的时候,却在 不知不觉中,早已为她种下万缕情丝。 最早的黑衣女人,玉佩中的残魂,鬼蜮中的黑蛟,神仙墓中的黑龙,行走人间的孤傲清绝的女子,玉隐峰赶来的壬癸之君 两千年中,君当有无数个化身。 亦不知在人间走过多少回,心却始终锁在幽篁山的那一场雷雨之中。 秦玦。宋珏。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苦等两千年也要把这段因果补全。 偏执如君,值我深爱至死。 行了半日,依旧冰雪茫茫。不知所止。 又到黄昏,终于窥见这东疆雪域的尽头,那里冰峰耸立。 我登上最高的冰崖极目遥望,哪里都没有关于宋珏的踪迹。 低下头。看到崖边的冰棱里一缕殷红,仔细打量,发现是一朵盛开的花朵。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话,顺着往下看,只见这绝壁冰棱中,还开了许许多多殷红的花朵。 神念一动,我以剑挽出一朵红花。 花瓣如雪莲,带着鲜血的味道。 这味道我很熟悉,是龙血。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宋珏,不见她的人,却在这万丈冰崖上看到了龙血开出的花朵。 心脏宛若被千钧击中,痛到极致。 但越是如此我反而越是冷静,盘膝坐在地上,释放出灵觉感知这里的场气变化。 空气中,有龙血的味道,除此之外。就只有白雪冰冷的气息。 仿佛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被白雪掩埋,被寒风吹散。 可是,当我祭出伏羲法相的时候,我的神魂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残留的杀意。 这丝杀意,来自于神祇。 这意味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神祇之战。 其中交手的一方必然是宋珏,但我却推算不出她的敌人是谁。 继续推演。顺着杀意衍生,然后推演出这杀意并非来自于一个人,起码在三个以上。 还有,这方天地曾被封禁过。 所有在这里发生的事情,都无法被外界感知。 就像我与螣蛇的那场战斗,外界也同样不会知晓。 金旺,木死。 难道宋珏已经应劫? 不,我不接受。 无论多么惨绝悲壮的经过我都可以接受,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如果宋珏有事,我不晓得我自己会成什么。 无尽狂怒,伴随着痛苦到极致的悔恨,排山倒海一般袭来。 痛苦和悔恨中,我忽然想起与宋珏分别的那一刻。 记得她当时手中拈着一朵冰莲。 如今,龙血化为莲花。 难道这就是她最后想要和我说的话? 念及此,我再不愿停留,纵身一跃飞下冰崖。 心里有种预感,宋珏就在这冰崖下面。 第三百八十七章 龙魂照影 越向下坠落,温度越清寒彻骨。 幽冥不见底,我像是从人间直接坠入地狱。 寒雾迷蒙,寒冷仿佛连灵魂都要冻结,我被冻的全身麻木,睫毛上结了一层霜雪。 我将龙炁运转在眼眸,方可与这寒冷抗衡。 风如刀,切割在玄甲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越往下越黑暗。 不见光,没有一丝的温度。 弱水之渊在冥界,炎火之山在天界。 水火未济庚金生,可我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冰冷幽暗的地方。 这到底是什么所在? 我在昆仑生活日久。从未想过这里还有如此酷寒之地。 寒冷冻结一切,寒雾结成冰棱。 我的人还在高速下坠,穿越一层层的寒冰结界,最终跌落在一片闪耀着幽蓝色光芒的冰面上。 急速下坠的身体。冲击力极强,可我足下的冰面,亘古不化,连一丝冰裂纹都没有产生。 我从地上站起来,调理好气息,朝四周张望。 向上看不见天光,向下便是这亘古难化的冰层。 冰层下面闪耀着蓝色的光点,我心中一动。开始认真观察光点位置和轨迹,然后我吃惊的发现,这冰封的居然是星空。 有星宿c张宿c柳宿c井宿,以及太微垣三台。 这些星辰我曾见过,当初我去黄河寻找我娘留下的足迹,在大蛇化龙之地我夜观天象,看到的就是这些星辰。 道藏中的龙星,指的是青龙七宿。 而我足下的这些星辰也是龙星,只不过它们代表的是应龙。 青龙无实体,由四象中少阳c五行中木行所化,不仅与天之四灵创造世界,而且生五亿天地。 正是因为青龙无实体,故而为道藏所喜。 为其极尽美化,甚至称其为祖龙。 道藏喜欢青龙,而对于曾在上古神话中和青龙齐名的应龙,却极尽打压限制其神位。 甚至直接否认的应龙的存在,称其为应时之龙。 此刻,望着我脚下的龙星,我陷入沉思,难道,世界上真的曾有过一头名为应龙的真龙存在? 可是,如果真的有应龙。 以它的灭世之能和造化神通,在它所活跃的年代,天地间有谁能将它的意志冰封? 根据龙章记载。应龙生于烛龙之后,五大龙神之前。 彼时五方天帝都尚未归位,昊天也还没有掌管天界。 我想不出谁能封禁应龙的意志,只能推测出,或许应龙的莫名消失,与此大有干系。 脚下的龙星,看似近在咫尺,却也和九天上的龙星一样,可望而不可即。 因为无论我动用多少力量,都无法打破这冰层。 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宋珏,不愿再为关于应龙的事浪费时间,推演无果后我继续朝四周打量。 然后。我发现在我正东方也有微弱的寒光闪烁。 我朝东方走去,这里空气极冷,我要靠着龙炁的急速运转方能让血液不会冻结。 极冷的温度,令我步履蹒跚。 同样也是低温和寒潮,将一切气场全部冻结,连神念气息都无法留存。 我不知道宋珏有没有来过这里,也推演不出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只能循着寒光的指引向前走。 走着走着,我来到一座神秘的宫殿门前。 寒光,来自于宫殿内部。 这是一座由寒冰雕琢的宫殿,殿门幽暗,两侧是高大的冰柱。上面雕刻中巨龙的身姿。 龙柱人间也很常见,但是这里的龙柱,龙首冲下,与人间完全相反。 星空倒映,龙向下飞。 这是乾下坤上,为大不吉。 我走到门前,用手轻轻一推,殿门就轰然洞开。 朝里面张望。只见里面幽幽蓝光,从寒冰墙壁中渗透而出。 脚下的台阶为寒冰,墙壁为寒冰。 蓝光照龙影,仿佛这墙壁中封禁着成千上百道龙魂。 我越走越心惊胆颤,我身上流着真龙血脉,而这里乍一看像是宫殿,却更像是阴森恐怖的龙眠之地。 比我在黑雾峰下所见的龙骨大厅更家阴森,死意深沉。 我继续往前走,前方与龙相关的雕像越来越多,各种姿态都有,雕工精细,栩栩如生。 但都有一个共同点。死寂。 就是无数条龙,被寒冰冻结在此,灵魂也无法逃脱。 我感知不到一丝的生机,内心生出一股无比的凄凉。以及无边的愤怒和绝望。 我错了,这里非但不是龙眠之地,而是杀龙之地。 昆仑是万山之祖,龙脉之源。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号称龙脉之源的昆仑山中竟然隐藏着这样一座宫殿。 难怪,后世再无真龙诞生。 难怪我感知不到龙族应有的气运,翻遍五湖四海,走遍南水北山,从未有龙族气运残留在人间。 只因,我龙族气运被冰封在此,而那些曾在人间出现过的真龙,也几乎都已死绝。 应龙消失无踪,三界不可查。 望着眼前这一幕,我不由的产生一个令我极度愤怒的想法,或许,这里也是应龙的埋骨之地。 可是,谁能杀死应龙? 不知不觉中,我眼里流出了眼泪。 眼泪脱出眼眶,瞬间化为冰粒。 金旺。水相,火囚,土休,木死。 我推演到了宋珏的杀劫,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多她会陷入这种杀劫。 她已亢龙有悔,便是对上道门飞升者也有一战之力,再不济也能凭借真龙神通隐遁逃脱。 可是,如果她真的陷于此地。我要怎么才能救她? 念及此,泪不可抑制。 道门敢杀她,我敢向天下道门复仇。 神杀她,我屠神。 仙杀她,我戮仙。 可是在这里,我感受到的只有无力。 这比冥界的冥海还要令我绝望。 我娘被囚禁在冥海,我还可以群龙无首救她脱困。 虽然很难,但总有希望。 而现在,我还未确认她的生死,就已身陷绝望。 若不是宋珏留下龙血冰莲促使我来到这里,我根本不会想到人间乃至三界,居然还会有这种地方。 我不敢再继续往前走,我担心会看到令我无法接受的一幕。 可是,我不甘心。 穿越一道道龙影,一座座冰雕石刻。 我见到的龙越来越多,它们栩栩如生,眼中充满悲怆和愤怒。 前方是一座巨大的寒冰广场,广场上面群龙伏诛,龙血染红冰面,开出一朵朵的龙血莲花。 无头龙尸,被肆意切断的龙躯,残肢,破碎的龙鳞。 先前所见,还只是冰雕石刻,虽然栩栩如生我还无法真正将其视为真龙。 而现在映入我眼帘的,宛若真龙修罗场。 我蹲下身子,开始拼命呕吐。 惶然抬起头,我望向广场中央。 广场中央有一座高台,高台上面,高高悬挂着一头巨大的黑龙。 黑龙全身捆绑着锁链,身体被数柄寒冰利刃刺穿。 龙血还在滴落,而地上已经一片汪洋。 温热的龙血,升起寒雾,寒雾又瞬间结成了绯红的霜雪 第三百八十八章 胁迫 这一路行来,我感受到的只有冰封的死寂。 终于在这里,我感受到了一丝神念波动,是宋珏的神念。 这神念若有若无,仿佛随时会从天地间消失。 神念中带着一丝幽怨,像是在告诉我,我不该来这里。 连传音都无法做到,可见宋珏的神魂已经虚弱到极致,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在关心我,胜过关心她自己。 多少爱恨,生死一瞬。 我曾以为。无论有多苦,有多难,我都可以一个人面对世界的冰冷。 这一刻我才晓得,我也有无法面对的时候。 如果宋珏有事,我拿什么来偿还亏欠她两千年的深情。 我不是纳兰容若,也写不出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的句子。 我只想为宋珏下一场潇潇神灵雨,好让她晓得,我不曾也从不愿辜负她。 宋珏这一缕神念,令我瞬间泪如雨下。 可是面对着这广场上龙尸如山,龙血成海,仿佛有种无上恐怖的力量在决定着龙类的宿命。 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 能杀宋珏的,必然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神威。 绝非我现在可以面对的。 但我不甘心,我怎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无尽绝望之中,迸发的是无上的愤怒之火。 识海风云变幻,闪电雷鸣。 伏羲法相挣脱了帝冠,玄甲峥嵘而立。 君子六剑齐声共振。 怒不可遏的杀意,伴随着巨大的懊悔。 令我全身颤抖,血脉紊乱逆行。 我有先天阴阳二气,并以此为根,生出种种造化机缘令我踏上修行的捷径。 可就在此时,当我目睹那被寒冰锁链束缚,龙躯被兵刃刺穿。龙血满地的宋珏时,阴阳不再互根。 胡端公警告我有化魔之灾,当阴阳不再互根,就代表我已经背离了大道。 因为魔,就诞生于阴阳逆乱之时。 我曾说过,如果宋珏有事,我不知道我自个会变成什么。 现在我知道了,我会成魔。 伏羲法相瞬息万变,我察觉到我的面容越来越狰狞可怖。眼神也越来越可怕,这与我朝夕共处的神魂,变得越来越陌生。 随着陌生的气息笼罩我全身,同时我也感受到一股澎湃汪洋,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股力量在我体内疯狂流窜,给予我强大的自信。 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我,我只需要放弃伏羲法相,脱掉身上的玄甲,便可以掌控所有的一切。 伏羲法相的神魂。越来越不稳定。 扭曲的面容,高洁优美的龙躯也在蜕变成蛇。 龙鳞变得黯淡无光,黑暗在鳞片上闪烁。 以往修行积累的种种造化机缘,在阴阳逆乱之时爆发出最疯狂的反噬。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现在的修为是亢龙有悔,一旦化魔。十倍于现在的我。 这对于急于寻求力量,发泄心中无限狂怒的我,是世界上最甘美的诱惑。 但作为代价,化魔之后我便不再是我。 不是阿清所爱的秦公子,亦不是宋珏等了两千你的那个人。 痛苦折磨着我的身心,疯狂在一点一点侵蚀我的灵智。 最终,灵智被无尽的疯狂蚕食殆尽。 我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嘶吼。 汹涌澎湃的魔意想要从我体内溢出,似乎随时可以挣脱玄甲的束缚。 伏羲法相行将崩溃,双眼投射出疯狂的怒火。龙鳞亦彻底蜕变为黑暗丑陋的蛇鳞。 玦是残缺的玉,当终其一生也无法补全的时候,就让这块玉彻底的破碎。 过往的执念。最终击溃了我所有的理智。 宋珏,原谅我。 我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道救不了你,我只能选择成魔。 冥界。幽冥神殿。 九幽女帝与黑衣女子相对而坐。 冥界有六道轮回大阵,可以监管人间众生乃至三界命由。 女帝更有一把轮回剑,若命运不在轮回之内,她亦可以手持六道轮回剑洞察一二。 这是女帝最强的神威。 当然,也有人不受女帝监管,任她使出一身造化也 无法推演他们的命运。 不过这种人,多半已经挣脱了天地法则,离开了三界。 此刻,亘古冷静的女帝,神情显得略微有点慌乱。 剑已出鞘,剑身在轻微的颤抖。 随着剑身的颤抖,女帝眼底有冥火在燃烧。 “他没有别的选择。这是他的命数。”女帝开口说道。 “此时此刻,他的确没有选择,但是你有选择。”黑衣女子面无表情的说道。 “当初以你最强神通也要舍弃一身造化修为才能从冰夷宫逃出升天,他现在被困在哪里,我可没那个本事帮到他。”女帝说道。 “冰夷已经沉睡,远未醒来。” “可我为什么要冒着激怒冰夷的危险去帮他?”女帝微微一笑反问道。 “如果你不愿意出手。我只能去求一个故人。”黑衣女人说道。 “谁?” “前生的事我多半已经忘记,但有些人我永远记得。我本体被困在冥海,原本哪里也去不得,偏巧我那位故人就在冥界。” 女帝听完,瞬间变了脸色。 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说道:“天道亲自出手镇压,她根本不可能逃离幽冥深渊。” “你以为我要求她去救我儿子?” “难道不是?” “你错了,我求她是为了给冥界降灾。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难,炎火之山出世,她只需要一道神念便可将其拉入冥界。至于会给冥界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我想你比我更清楚。”黑衣女人淡淡的说道。 “你在威胁我?”女帝怒道。 “只有你手里的剑可以牵动紫微星光,你自己不肯做,我只能出此下策。” “我不能得罪冰夷,与得罪冰夷相比,我宁愿火烧冥界。”女帝说道。 “我已经说过,冰夷现在根本不会醒来,他将我打的形神破碎,自个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现在不会醒来,将来不还是要找我算账?” “将来他也没有机会找你算账。”黑衣女人笃定说道。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他杀我,我儿子必为母报仇。” 女帝闻言轻轻笑出声音。 “你觉得我在说一个笑话?”黑衣女人皱眉问道。 “我知道你儿子有些能耐,真龙血脉,伏羲法相,紫微坐命,但是,力量就是力量,所有这些全部加起来也比不过冰夷大人的一根手指头。” “现在的他的确看不到希望,但是,将来呢?” “我知道你在赌他真正的命运,莫忘了,就算你赌赢了,他也绝不是冰夷的对手。” “我赌的不是伏羲,伏羲并未入世轮回,这点我比你清楚。” “那是谁?” “这就留着你慢慢思量吧,总之我要你现在就登台招星,助我儿子渡过这次入魔之灾。” 女帝沉默,沉默许久最终做出决定。 冰夷何时会醒,是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如果她现在不出手,炎火之山顷刻就会落在九幽阴司。 但那时候,整个冥界都要因着幽冥深渊中的那个疯子化为一片火海。 重新回到冥海,黑衣女人露出忧郁的面容。 她关切的不仅仅是她的儿子,还有她那情同姐妹,却一心想要做儿媳的山鬼 第三百八十九章 大人屠魔 何为道?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道是华夏文明独有的一种认识自然为用的名词,指的是万事万物的运行轨道或轨迹,也可以说是事物变化运动的情况。 提及道,就会提及法,道在应用上的表现就是法则。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本我的存在受法则约束,但是。魔是不受任何法则约束的。 魔是本我的异化和扭曲,一旦本我发生变异,就会形成一股强大的破坏力。 这种破坏力很强,且不可预测。 如果魔可以被理解。就失去了其最强的力量来源,神秘和未知。 而人类最原始的恐惧,就是神秘和未知。 行将化魔,一股神秘的力量笼罩我的身心。 魔意在我体内汹涌澎湃叫嚣,仿佛只要破开这玄甲牢笼,便可以毁灭一切。 道不给我希望,魔来恩赐解脱。 最彻底的破碎,打破自我。换来最酣畅淋漓的恣意快感。 我尚未完全堕入黑暗魔域,就已经看到了黑暗中盛开的甜美花朵。 而宋珏,正拈花微笑,在黑暗中等我。 吾爱,我来了。 咔嚓一声,一片玄甲产生一丝裂纹。 继而,整副玄甲裂纹满布。 伏羲法相犹如大蛇狂舞,彻底放弃了龙身的尊贵和神圣,化为嗜血巨蛇。 人首面容越发狰狞丑陋,目射凶光,蕴含无尽毁灭之威。 我不晓得化魔之后的我会有多强,只看现在神魂的变化,便已超越了我遇到的螣蛇。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刘伯温并没有赌输。 在我身上的确带有大道本源之力。 因为,只有最强的道,才能蜕变为最强的魔。 在我化魔的最后一刻,我抬头向天。 从这深渊极寒之地,望向黑暗虚空。 我又再次看到了太古宇宙星河,看到了那位手持长柄人首龙神的大人。 大人身后,星河黑雾弥漫,跃然跳出千万魔神。 上一次,我曾见他手持发,恣意万古。一画而开天。 而这一次,他神光黯淡,四面楚歌。 紫微星回到了正确的位置,不再为他而闪耀。 我不知道我看到的这一幕是不是和我化魔有关,只冥冥中觉得,我辜负了他对我的期望。 可是,我没有选择。 如果道救不了宋珏,我只能化魔。 又是咔嚓一声脆响,胸前最坚硬的护心镜也终于破碎。 无尽魔意从身体中冲出。 眼看肉身即将不存,而我亦将在最极致的毁灭中重聚魔躯。 便在此时,一个声音仿佛穿透万古,从极为遥远的宇宙虚空传来。 “紫微紫微。胡不归!” 伴随着这个声音,紫微星大方光明。 将无尽星光覆映在大人身上,我也在同时被紫微星光笼罩。 在紫微星光的覆映之下,那些疯狂叫嚣着冲出我体外的魔意,被纷纷冭灭归墟。 破碎的玄甲,被紫微星光渡上一层神圣璀璨的光芒。 每一片甲胄,都被紫微星祝福,缓缓修复完整。 伏羲法相,丑陋的蛇鳞再次化为龙鳞,优美而健壮的龙躯,宛若新生一般充满了力量。 我的神魂沐浴着星光,五感六识也被封闭。 我能感受到的只有光。神圣而伟岸的光。 无尽光芒中,我看到那位大人转身冲向身后的万魔。 长兵所向,万魔伏诛。 九幽阴司,占星台。 女帝手持六道轮回剑,感应漫天星辰。 以无上轮回之力,终于引得紫微星动,一缕星光照向昆仑。 星动的一刻,女帝隐隐有所感。脸上涌出一股迷惘之情。 她察觉到了一股极为磅礴的意志存在,并且意识到这股意志必将在未来重返人间。 这一刻,她不知对错。 茫然而无措。 离开占星台,女帝片刻不停的飞向冥海。 可是,任凭她如何愤怒的呼唤,那自囚于冥海中的黑龙却始终不与回应。 潜龙勿用,悔之晚矣。 烦躁的心绪崩乱了女帝的心,离开冥海之后她又去了幽冥深渊。 深渊之地,冥火日夜焚烧。 熊熊火焰之中,一个批发赤足的黄衣女子酣然入睡。 见此,女帝心中稍微安定。 回到幽冥神殿的六道轮回大阵中,挥舞六道轮回剑。以无上神通抹去了一切痕迹。 自此,无人晓得她今天做了什么,天机不可推演。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极寒深渊。屠龙广场。 当紫微星光从我体内隐没之后,我睁开了双眼。 我不知这天降紫微到底是何人所谓,也推演不出任何玄机。 大人于星河绝杀万魔,而我也平安渡过了这次的化魔之灾。 并且因着这次魔劫。道心坚如磐石。 魔消道涨,我的修行也提升到了一个崭新的境界。 虽然我现在依然是九六亢龙境界,但是属于亢龙的最后一丝悔恨烟消云散。 大人做了应做的事,并且坚守下来。 乾卦由此变爻,一变而全变,卦象为坤。 元亨,利牝马之贞。 其实,刘伯温当初刻在神仙墓上的那两句诗,写的就是坤卦。 不意天帝错怪恚,故此是我所当为。 紫微星光驱散了笼罩在屠龙广场上那股冷漠超绝的意志,先前正是这股意志令我倍感绝望,又无力抗拒。 现在,意志消散,我所需要面对的只有眼前的杀机。 广场对面的宫殿中,正有人朝我走来。 一行六人,为首的是个白发英武男子。穿着幽蓝色铠甲,面容肃杀,冷漠。 身后五人,与之做同样的打扮。 也同样是满身杀机,神念磅礴,修为深不可测。 见此,我终于明白戕害宋珏的元凶是谁。 宋珏有神祇之威,能杀她的也为神祇。只是我没有想到,居然是足足六位神祇。 卦象显示的是坤卦,我要与之决战,也只能以坤卦御敌。 这里是地下深渊,乾在上不成卦。 我无法战胜六位神祇,但是如果坤卦能为我所用,我可以借坤卦所承载的大道真章,反手一搏。 “你身上流着孽龙的血脉,当诛。”白发英武男子望着我冷漠的说道。 “是你们杀了她?”我指着宋珏的龙躯问道。 “擅闯冰夷宫,她是自寻死路。” 听见冰夷宫三个字,我终于晓得为何应龙的意志会被封禁在此了。 应龙去向三界不可察,但在龙章最隐蔽的记载中,应龙为冰夷所杀。 第三百九十章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太古有龙,名曰冰夷。 呼气成冰,吐气成雪。 开辟虚空,破开混沌的是盘古大神。 盘古开天辟地之后,烛龙衔火精照世,斗姆现九皇道体。 后来,烛龙与斗姆决裂,时间与空间因着两大先天创世神祇的混战,开始无限扩张和延伸。 爆炸产生的混沌能量,撕裂虚空,诸天万界由此诞生。 待到烛龙斗姆同时陨落,时间和空间终于定型。这是站在神话角度来解释宇宙的诞生。 后来的道家思想,用先天五太解释宇宙最初的五个阶段,现代科学也用量子真空,质能转换来解释宇宙的从无到有。 但是。无论是哲学,还是科学,都无法给宇宙的起源盖棺定论。 能够解释的,只有神话。 因为科学的尽头,就是神学。 烛龙陨落之后,一部分神性被应龙所继承,应龙由此诞生。 应龙,应时而生。其本身就代表着光阴。 烛龙身死,一部分神性孕育了应龙,还有一部分神性随着它的死亡堕入宇宙暗黑领域。 暗黑领域黑暗无尽,不见天光不见日月,只有最极致的寒冷和永夜。 烛龙的神性在这里同样孕育出一条龙,名为冰夷。 冰夷继承了烛龙瞑为夜,吹为冬的黑暗冰霜神性,并且吞噬了烛龙濒死时迸发的怨念。 这怨念诸天万神不可超度,只能集合先天众神之力将其冰封。 然而,最后还是给冰夷逃出了暗黑领域。 关于冰夷是如何逃脱的,龙章中没有记载,后世也没有任何关于这点的推测。 饱含怨恨的冰夷,与先天诸神为敌,最痛恨的是应龙。 得知应龙在人间,冰夷也随之来到了人间。 彼时应龙正在昆仑山天池教化五色神龙,五色神龙又繁衍出五大龙族。 冰夷追至昆仑,冻结天池水,冻死龙族无数。 随后,一场暴风雪淹没了昆仑山。 曾经的昆仑江山如画,乃三界圣山,孕育万灵。 于飞,真龙翱翔。 是冰夷的到来将大昆仑仙域冻结,最终让昆仑从界圣山沦为天之下都。 龙章隐秘记载了这段神话,而道藏却对冰夷只字未提。就像他们不承认天地间曾经有一条名为应龙的真龙。 我当时在追溯龙族兴盛和衰亡,也曾就此问宋珏。 宋珏给不出答案,只告诉我冰夷冻结昆仑没多久,昊天就开始开始收编三界,并且正式对龙族下手。 这或许是个巧合,但细思极恐。 因为在此之前,龙族鼎盛,五大龙神无论在天界还是在人间都有着绝高的地位,仅次于五方天帝。 倘若没有冰夷给昆仑山带来的那场暴风雪,昊天绝对不可能将高贵的龙族一夜之间打落凡尘。 从高高在上的天神,变成神仙的附庸乃至坐骑。 冰夷毁了龙族的气运之根,才给了昊天褫夺龙族神性的机会。 于是。愤怒至极的应龙与冰夷在昆仑决战。 原本两条龙神性相当,但是因为应龙为众生和龙族透支了太多的神性,而冰夷因为吸收了烛龙的怨念,怨念与日俱增,神力也与日俱增。 最终,应龙战败身死。 而冰夷也在此战之后销声匿迹,不知所终。 这段神话,即使是在龙章中,宋珏也提及的极为隐晦,更从未在人间流传。 向我解释之后又露出极为懊悔的神情,并亲手把这几页毁去。 当时我还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直到我听见白衣英武男子说出冰夷宫三个字。 我才晓得。她随手写下的并非是自己的臆想,很有可能触及到了真正的天机。 冰夷灭龙族气运,乃龙族生死大敌。 乾道龙章的最高境界是用九,见群龙无首。 五大龙神为用九之龙,而冰夷和应龙的境界,恐怕还要在用九之上。 神性出自烛龙,为不可名状,至尊至强之祖龙级别。 得知眼前这六位神祇出自冰夷宫。我便晓得这将又是一场生死须臾之战。 颛顼帝绝地天通,人神分割。 但这冰夷宫在昆仑地下极寒深渊,乃三界禁忌之地,故而有神祇存在也不稀奇。 眼前这六人,都有完整 的神祇之威。 当我以灵觉暗暗感知,然后我震惊的发现,我要面对的并非是六位尊神,而是六条真龙! 而且,还是早已不存世的先天之龙。 冰夷并未造化龙族,那么他们的身份来历也并不难猜。 一股强烈的愤怒从我心底涌出,愤怒之余,又是深切的悲哀。 原来我所谓的屠龙者。正是龙本身。 他们,是龙族的背叛者。 背弃了乾道龙章,投入冰夷所营造的黑暗深渊。 怪不得,这里所有龙的雕塑都是龙首向下。而真龙本该在天上。 东坡易传中曾写道,乾之所以取于龙者,在于飞者其正。 飞者,龙之正行。天者,龙之正处也。 冰夷宫龙向地而飞,既是背离了龙的神性,同时也与乾道背道而驰。 我先前所应的卦象是坤卦,其实就是在暗喻此事。 周易六十四卦,分为复卦c综卦c覆卦c反卦c错卦。 六龙处于不当位,背弃了龙章,便是错。 而乾卦的错卦,正是坤卦。 若他们是真的乾道之龙,以我现在的修为,绝不是他们六人的对手。 而现在,坤卦的应现,给了我拨乱反正的机会。 当下我一边在心中默默推演坤卦,一边与这六人对峙。 “伏羲法相,想不到你的神魂居然是伏羲法相!”为首的白衣英武男子很快识破了我的神魂来历。 先前紫微星动,伏羲法相彰显。 是以给他瞧出了我的来历。不过我原也没打算隐瞒。 “紫微星光偏离轨道,可是因你而来?”一个面目阴鹜的男子沉声问道。 “不错。” “无端引动紫微星光,你可知罪?”阴鹜男子又问道。 “何罪之有?” “亵渎冒犯陛下的意志,罪大恶极,罪无可恕。” “你口中的陛下,可是指的冰夷?”我问道。 “大胆,竟然敢直呼陛下名讳。” “冰夷戕害我龙族,与我仇深似海。尔等背弃龙章大道,认贼作父,更是当杀!” 此人怒极,愤慨化为杀机爆发。 因着我有伏羲法相,又才引动紫微星光,值得他们慎重全力应对。 是以一人动,而六人全动,身形变幻,杀机瞬间成型。 可笑的是,他们是背叛者,但是杀机中所承载的道依然出自乾卦。 最后面的那位白衣男子最先失去了踪迹,谓之潜龙勿用。 一人振剑做声,谓之见龙在田。 又有一人枕戈待旦,眼神灼灼的锁定我的气机,谓之剔龙无咎。 再有一人虚浮与半空,谓之跃龙在渊。 中天还有一人,神威盛极,神念浩瀚无尽,谓之飞龙在天。 为首的白衣英武男子,也和最后的那位白衣男子一般消失无踪。 不过他没有潜入地下,而是遁入了天极高处,谓之亢龙有悔。 至此,六龙全出,欲以乾龙之道杀我。 而在几乎同一时刻,我亦掷剑成卦。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明天见,精彩继续。) 第三百八十一章 六九征凶 六龙在天,谓之群龙之象。 群龙以庚金为首,而这里恰好又因着炎火之山和弱水之渊出世,庚金生于天地间。 这是冥冥中天机给予我的困局。 此局本该无解,但这六龙本身处于不当位,导致乾卦六爻全变,谓之坤。 屠龙广场,脚下为亘古寒冰。 坚冰不破,六剑直立其上,被我以六道神念遥遥操纵。 随着我的境界升至亢龙有悔,再加上神魂被伏羲法相反复淬炼,现在的我已经可以神念御剑。 只是。这样的御剑方式依旧不能通神,无法随心所欲隔空御使剑气。 神祇境界本可以通神,但因着我的肉身还是人身,不能和伏羲法相完美融合。无法使用真正的神祇之威。 既不可以借助万物通神,也不可御空飞行。 人类之体宛若我的牢笼,封禁了伏羲法相的真正神威。 而想要打破这个牢笼,只能等我用九。 用九,超越天地法则的桎梏,觉醒我真正的命运。 到那时,我的神魂才不会被肉身所累。 不过,人身也有人身的好处。人的经脉窍穴可感应周天宇宙。这也是我为何能以易经六十四卦屡屡堪破玄机的关键。 六龙杀劫成型,我以灵觉感应天地玄机,坤卦六爻也在我心中显现。 此时六剑代表的是坤卦六爻,伴随着第一道杀机彰显,潜龙剑微微一动,剑尖陡然下沉几分。 潜龙剑本来代表的是乾卦第一爻,现在因着乾卦六爻全变,变成了坤卦第一爻。 初六,履霜,坚冰至。 这一爻,完美的契合我现在的处境,我的人站在寒冰上,强敌环伺,困于杀局之中。 客强欺主,主陷于困境之中。 如果不寻求改变,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就会出现极为凶险的后果。 潜龙剑先动,说明杀机当从地下而来。 我想起了先前第一个隐遁的白衣男子,他代表的正是乾卦第一爻,潜龙勿用。 随着潜龙剑颤动的越来越厉害,我终于察觉到了一丝隐晦的杀机。 杀机来自于坚冰之下,但我却始终无法锁定它的准确来源。 我的卦象应的是初六,客方应得是初九。 卦象对我的要求是积极主动,打破僵局。而对客方的要求是隐忍等待,寻找机会。 也就是说,如果我不主动出击,地下的潜龙杀机也不会主动爆发。 而我若妄动,必遭其它五龙截杀,这便是我杀局的复杂之处。 乾坤相激,六九互根,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有找出最关键的变数,才可破局。 若是应得别的卦还好,关键还是乾坤双卦。 六十四卦分错综反复,偏偏乾坤双卦只有本卦和错卦,其它卦象全是它们本身。 乾卦的反卦还是乾。坤卦也如是。 我要求变数,可是变数是死的,也就是没有变数。 没有变数为死局,但坤卦的卦辞显示的却是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吉。 就在我苦思破局之法的时候,飞龙剑动了。 飞龙剑对应的是乾卦第五爻九五,杀机当从天上来。 地方取错卦,对应是坤卦第五爻六五。 六五,黄裳,元吉。 这一爻同样是在讲述客强欺主,但重点阐述的是客方的状态。 客方急于求成。但自身存在着缺陷,是为元吉。 飞龙在天,我抬头望向天空。天空寒雾蒙蒙,此时六龙全不见。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 飞龙剑为我指出了杀机来自天上,但和潜龙剑一样。我只知其大致方向,却无法锁定杀机的真正来源。 不过,这道杀机很有可能作为变数出现。 因为坤卦六五爻诠释了客方的缺陷,急于求成。 念及此,我决定赌一把。 赌,并非是真的赌,而是处于对天地玄机的明悟。 按照卦象的指示,做出最精准的判断。 接下来,见龙剑,亢龙剑等相继震动,但我已经不再分心去推演玄机。 我把所有心思全部凝聚在飞龙剑上,同时疯狂运转识海中的龙炁。随时准备爆发冲天杀机斩杀强敌。 地下的杀机越来越盛,仿佛 随时会破冰而出。 同时,天极高出也凝聚出无上神威,孕育雷霆万钧之势。 潜龙杀机臻至巅峰。见龙,剔龙,跃龙紧随其后,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将杀机提升至巅峰。 但是。我的心思全部在他们身上。 我要等的是飞龙。 寒雾越来越深重,气温跌至最冰点。 宋珏所化的黑龙生机在迅速流逝,因着极致的寒意伐体,忽然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呻吟。 这声音微不可闻,但落在我耳中宛若大地惊雷。 我的心脏瞬间抽紧,忍不住朝宋珏的望去。 便在此时,那隐遁于冥冥中的飞龙,终于按捺不住出手了。 代表飞龙的白衣男子执寒冰为剑,朝我后背刺出一剑。 冰剑刺破空气,音障破裂,气场崩溃,虚空瞬间为之破碎。 破碎虚空,正是神祇的剑威。 与我一般,这六龙化为人形时修的也是剑道。 只有剑道,才可以取代龙威。 我的心挂念着宋珏的生死,但。我更清楚我自己现在的处境。 只有我活下来,宋珏才有一线生机。 代表飞龙的白衣男子剑意方一升起,我心就立刻生出警觉,继而无尽杀机排山倒海般疯狂涌现与识海中的龙炁相结合。 白衣男子的剑气为寒冰剑气,一剑破空,冰封万物。 剑未至,寒意便要将我血脉冰封。 一旦我被冰封,将再也无法御使剑道。 就在这生死一瞬。随着我神念一动,将飞龙剑抓在手中。 剑在手,几乎随时会将我识海崩塌的无上杀机和龙炁,瞬间全部化为剑气。 这剑气汪洋无尽,超出了飞龙剑所能承载的范围。 方涌入剑身,剑身便已迅速生出无数裂纹。 剑随时会破碎,但我却无法回头。 卦象预示我拨乱反正,我也只能以六五来应对九五。 乾坤相激,六九征凶。 白衣男子一剑斩出万古寒冰之息,冰封万物。 而我却在他剑意提升到极致,血脉即将为之冻结的那一瞬间,崩碎了手中的飞龙剑。 飞龙剑破碎,那些来不及宣泄的剑气化为一条风暴巨龙,昂首冲向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显然没有料到此番变故的发生,知道事已不可为立刻便想化龙逃脱。 可惜,就在我剑出手的那一刻,卦象就已经应验。 飞龙在天,本该利见大人。 遗憾的是,这个大人是我,不是他。 随着一声惨绝天地的本命,代表飞龙的白衣男子连龙身都来不及转化,就被我剑气所化的风暴巨龙撕扯成碎片。 鲜血迸溅,染红了天空。 这是最极致的肉身死亡,神魂亦无法逃脱。 第三百八十二章 龙族气运 有些错,是没有重来的机会的。 神祇饮恨,仙魔吞声。 一旦失败,结局就是死亡。 死亡,是一切生命的终点,九幽女帝也有无法掌控的命运。 六龙以乾卦设局杀我,群龙执庚金,其所凝聚的毁灭杀机,就算是九天正神来了恐怕也在劫难逃。 此局本该无解,因为没有变数。 但是,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法则,天道也要顺势而变。 易经之所以称之为易经,就是因为易这个字代表变化。 坤卦六五告诉我,飞龙自身存在着缺陷,直到杀劫应验。我才晓得他的缺陷是什么。 飞龙在天,龙威天下。 但是,飞龙并非龙的最强形态,最强的是亢龙。 也就是说飞龙不该亡命一搏,动用全力对我发起必杀一击。 代表飞龙的白衣男子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缺陷。所以当他动用一切来杀我的时候,自身就陷入无法逆转的僵局。 要么我身死道消,要么他神魂冭灭。 遗憾的是,我早已修道了亢龙境界,虽然神魂为肉身所累,但在伏羲法相和紫微坐命的双重加持下,依然爆发出了亢龙全盛的剑威。 混乱的剑气风暴直接摧毁了他的肉身,并将他的龙魂绞杀成神念碎片。 这位昔日的背叛者,人间仅存的六条先天真龙之一,就此冭灭归墟。 尘归尘。土归土。 飞龙的死,令剩下的五条先天真龙再也无法压抑心中怒火和杀机。 潜龙在寒冰之下最先爆发,冰面上瞬间生出无数冰裂纹,眼看潜龙就要跃出深渊,我立刻将潜龙剑抓在手中。 杀飞龙,崩碎了我的飞龙剑。 杀潜龙,我故技重施。 识海再次炸裂,狂乱盛极的龙炁与杀机纠缠,瞬间化为汪洋剑意涌入潜龙剑身中。 潜龙剑是最弱的一把剑,无法容纳我全部的剑气。 而我要做的是在剑身崩裂之前,找到潜龙所在的方位。 剑气随时炸裂,我以最疯狂的身法在坚冰上游走,追逐感应着每一条冰裂纹的产生。 此时,见龙,剔龙,跃龙,同时将杀机锁定在我身上,隐于最上层的亢龙也随时会降下灭顶之灾厄。 这四道杀机中,有些我可以幸免,有些是我无法规避。 可是太匆匆,我无法判断出准确的时间差,也懒得去计算。 时不待我,我必须再杀机降临之前,找出潜龙所在的位置,将他杀死。 玄甲战靴在坚冰上踩出密集的鼓点,我持剑狂舞如疯似魔。 手握潜龙剑,犹如扶大厦于将倾。 不能力挽狂澜,便要以身殉葬。 冰裂纹错综复杂,如龟甲占卜,看似毫无章法。却冥冥中蕴含天地玄机。 背后,剔龙终于出手,见龙迎面而来。 两股汪洋无尽的毁灭杀机迫在眉睫,眼看着跃龙又从左路袭来,这时候我终于找到了隐藏在坚冰之下的潜龙位置。 下一刻,我双手握住潜龙剑的剑柄,对准冰下的潜龙以无上勇决之心,刺出绝杀之剑。 冰层震颤,大地惊雷。 以潜龙剑为中心,冰纹炸裂,迅速布满了整个屠龙广场。 这亘古不化的坚冰,被我以剑所破。 裂纹还在疯狂扩张,一边扩散一边被鲜血染红。 这一幕与当初宋珏决战黄河大王很相似,同样冰纹沾血。 潜龙所化的龙躯在冰下奋力撞击坚冰,可是任凭他耗尽所有力气都无所逃脱死亡的命运。 只因。这冰下已经剑气纵横。 初九,潜龙勿用。 潜龙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永无出头之如。 连杀两龙,令我内心闪过一丝惘然。 我为真龙后裔,对于真龙的死最能感同身受。 要怪只怪,他们不该背弃龙章。 更不该将我龙族屠杀殆尽,戕害我心中挚爱。 潜龙伏诛之时,剔龙朝我后背刺出他最强的毁灭之剑。 这一剑我无法幸免,只能依靠玄甲来抵挡。 身体犹如被重锤击中,玄甲未破,体内经脉便已系数断绝,五脏粉碎,七窍流血。 剔龙的剑,蕴含着神祇的剑威。 只这一剑,就胜过道门十万道兵。 在提龙剑的重击之下。我不由自主的向前飞起。 而我的正前方,是早已蓄满杀机,愤怒到极致的见龙。 见龙直接舍弃了人类形态,化为一条披满鳞甲,身长数百丈的巨龙。 龙口大张,一声咆哮蕴含着无尽的真龙威压。 伏羲法相豁免了真龙威压,但是,却无法令我规避这声巨龙嘶吼中蕴含的音浪冲击。 体内早已经脉尽毁,受这无孔不入的音浪冲击,如同千万把利剑将我凌迟。 剔龙和见龙的两道杀机。几乎将我的生机彻底断绝。 偏在此时,跃龙又来。 而天上亢龙也显化为一条身长千丈不止的庞然大物,携带无上雷霆之威,降下灭顶之灾。 此时,我面临的才是真正的杀劫。 肉身已经近乎全部被毁,只有神魂因着玄甲的护佑暂时幸免。 但是,一旦我生机断绝,神魂也因着失去寄身之所失去玄甲的庇护,最终死劫难逃。 终于要做最后的抉择了。 随着命宫内的紫微星光绽放,我舍弃了行将破碎的躯体,人首龙身的神魂冲出体窍。 神魂沐浴着星光,冲破梦魇的枷锁。 现于天空之上。 我不止一次的观想过那位跃出星河的大人,紫微星倒悬,手握长兵,岳池悬停。傲视万古。 和他相比,我的神魂是那样的脆弱。 但是,当紫微星光覆映在我神魂上时,我心中也感染了大人的豪情。 神魂逃脱,剩下的四龙立刻转移目标。不再继续摧毁我的肉身,而是将气机锁定在我的神魂上面。 今夜星光灿烂,紫微倒悬。 人首龙身的神魂一番往常的淡定,沐浴着星光,眉眼冷漠。 视真龙杀机于无形。 伴随着四声惊怒的龙吟。四龙全部显化本体。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愤怒的龙目中充满了困惑,甚至还带有一丝丝的悔恨。 四龙同时搏杀,锁死我所有的变化。 我在杀劫来袭的最后一刻,用手指着下方生机枯竭的肉身念出坤卦第六爻。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最后一个音节落地,这冭灭过不知多少真龙之魂,流淌过不知多少龙族之血的屠龙广场瞬间发生了变化。 属于龙族特有,与我龙族气运息息相关的玄黄气诞生了。 玄黄气才一诞生,就从四面八方朝我身体中凝聚,疯狂的涌入我的体窍之中。 生机从枯竭到盛极,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龙生于天地间,气运散尽也不过是还归于天地。 此刻,我以星河大人的意志,以千万龙族的死亡悲歌,再次呼唤龙族的命运。 玄黄气的诞生,代表着龙族气运的回归。 而承载着所有龙族气运的那个人,便是我。 肉身修复完整,伏羲法相也终于摆脱了最后的桎梏。 我一直以为要等我用九之后才能做到。想不到龙族气运的加持,令我提前突破了肉身的极限。 神念一动,神魂再次回到我的身体中。 此时,我还有四把剑可以用,而这四把剑也同时随着我突破肉身的限制,全部有通神之威。 见龙距我最近,我朝他刺出了见龙剑。 剑从逆鳞中穿刺而入,没入龙身之中。 见龙震惊,惶恐,龙眼中写满了恐惧。拼命的想要逃窜。 可是,此时的我剑已经有通神之威。 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见龙在田,总有利见大人,而我就是那个大人。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见龙遇剑而崩,龙血瀑布一般从空中洒落。 见龙伏诛,剔龙亦死劫难逃。 跃龙转身头也不回的冲向冰夷宫,想要寻求冰夷意志的庇护。 可是,冰夷并不会在这时候护佑他们。 跃龙剑贯穿了他的身体,就在冰夷宫的殿门之前,诛杀了他的龙魂。 最后,只剩下亢龙。 死劫将至,亢龙终于露出一抹悔恨之情。 “在杀我之前,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亢龙问道。 “问吧。” “她值得你这样的大人物拿生命做赌注?” “值得。” “若不是紫微星无故偏离了轨道,驱散了冰夷陛下的意志,你本该必死无疑。” “她若死,我恨不 就死。” 说完这句话,我以亢龙剑刺穿了他的心脏。 第三百八十三章 哀江南 亢龙伏诛,六九征凶之战终于结束。 我来到宋珏面前。 庞大的黑龙之躯,插着数把冰剑。 龙血满地,化为红霜。 曾经傲视风云,睥睨天下的龙眼如封似闭,半分神采也无。 尺木断折,博山倾塌。 龙鳞残缺,鲜血溢出,可以想象她到底承受了多少伤害。 这不是我第一次目睹宋珏的惨状。 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りり 这里是冰夷宫,冰夷开化的寒冰深渊。 天寒地冻,龙血凝冰。 宋珏只剩下一缕残魂。龙躯中的生机也即将耗尽。 我不知宋珏的残魂在哪里,但我却知道她最想去哪里。 九歌,江南,云梦泽。 六剑先后被毁。我手中只剩下最后一把亢龙剑。 亢龙有悔,面对宋珏的惨绝遭遇,我心中更是悔恨的无以复加。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她为自己的使命便是以珏之完整来补玦的残缺。 但我今天,却只想着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给她。 只为,永生之年,不到她此刻的遭遇。 伏羲法相突破了肉身的桎梏,现在我等同于掌握着完整的神祇之威。 我面对着宋珏。身体缓缓升空。 以亢龙剑,指向四方。 从前我曾为阿清招魂,这次我要为宋珏再念一首悲怆的楚辞。 魂兮归来! 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 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托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才念半阙,便已湿了眼眶,情难自禁。 我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哽咽着念诵爱人的名字。 曾几何时,我以为我今生只有阿清便已足矣,甚至刻意不去想她。 每一次分别,她都要我等她。 莫问天涯,莫问归期。 我只知她每一次都不负我期待的归来,却不晓得,这每一次不辜负的背后,是怎样的情深如海。 黄河大王要杀我,她血染黄河。 鬼蜮之中,鬼枭洞主要杀我,她拼着被天道惩罚显化蛟龙之躯。 裴旻墓我遭劫,她在最后一刻赶来。 玉隐峰之战,她穿越千山万水,洒下龙血漫天,只为护佑我。 而那一天,是我阿清的大婚之日。 我一边念诵着楚辞。一边泪如雨下。 残魂不知所在,龙躯生机断绝。 宋珏,宋珏。 我的声音在这寒冰深渊中回荡,寒霜沉重,心也在一点点的冰封。 如果她就此不能归来,我当如何? 欠她一场潇潇神灵雨,又该为谁而下?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心悲。魂兮归来,哀江南!” 一阙招魂念完,黑龙无知无觉。 不见宋珏之魂。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我望着这茫茫天地。心脏仿佛一下子被掏空。 巨大的失落和痛楚将我从空中击落,剑也摔在了一边。 果然,没有了她,我自个便是残缺的。 我努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手足偏偏使不出半分力气。 她的名字如鲠在喉,我却连呼喊的力气都没有。 先前还能感知到她残魂的存在,现在却连一丝神念也无。 我明明已经杀光了强敌,难道还是迟了么? 不,我不甘心。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不要伏羲法相,不要龙族气运,我只要她回来。 手指扣在冰裂纹上。我拼尽全力朝我的剑爬了过去。 握住剑柄的那一刻,所有的悲哀和沮丧,全部化为滔天狂怒。 我双手用尽全力握住剑柄,以决裂识海之怒,撕裂虚空之恨,对着脚下的坚冰刺出我今生最具毁灭之威的一剑。 一剑直至没柄,剑气犹自疯狂朝下方涌出。 直到,坚冰龟裂。化为齑粉。 狂风呼啸,从四面八方而起,吹起地上的冰砂,化为漫天大雪纷飞。 这雪是红色的,因为浸透了龙血 。 茫茫红雪中,我仿佛看见有人在朝我走来。 我揉了揉眼睛,人影又消失不见。 宋珏,是你么? 道藏曰魂灵,龙章谓之希夷。 希夷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为灵魂所化的清绝之气,地之间。 我四处寻找。终于又在红雪中看到了那个黑影。 她穿着一身黑衣,神情迷茫,脚步缥缈。 狂风呼啸,红雪纷飞。 宋珏的希夷镜像。跌跌撞撞的走向我,仿佛随时会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我急忙朝她走去,站在她面前。 宋珏望着我,嘴巴张了张。伸手想要触碰我的脸。 可是她的手,根本无法触及,现在的她只是一道灵体。 “宋珏,是我不好我来迟了。” 宋珏摇了摇头,嘴唇嚅动,缓缓说出一句话。 她虚弱至极,发不出声音,但我却读懂了她的唇语。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说完这句话,宋珏从我身边经过,走向她生机断绝的龙躯。 站在身边,微微皱起眉头,看向我。 这龙躯生机断绝,她便是想要回去也再不可能。 若再重聚龙躯,以她脆弱的魂灵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办到。 我满脸愧疚的看着她,宋珏再次摇了摇头。 以唇语告诉我。这是她的劫数,是她做了不该做的事。 我问她是什么事,她却不肯再说。 “我们回去吧。”宋珏动了动嘴唇说道。 “好。” 我正要开启神庭穴将她收入识海中,忽然发现识海中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条半透明呈现玄黄色的龙影。 这龙影是如此的庞大无匹,一双龙眼中仿佛蕴含着浩瀚无尽的龙威。 先前我狂怒无匹的搅动识海,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现在一切风平浪静它才终于凝聚成形体。 只看一眼,我便晓得。眼前这龙影正是龙族气运的化身。 我看着龙影,思虑片刻,继而转首望向宋珏生机断绝的龙躯。 气运能散了重聚,宋珏也当可以起死回生。 再想起当时我以为她身死,恨不就死的心情,我知道我该做出决定了。 “宋珏,我可以让你复活。” 宋珏脸上一片困惑,睁着眼睛望向我。 我不再言语,开启神庭穴。 龙影是如此庞大,以至于我拼尽全力,几乎耗尽所有魂能,才将它重新化为代表龙族气运的玄黄气。 接着,我将玄黄气引出识海,口中念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玄黄气才一接触宋珏的龙躯,便开始疯狂的涌入其中。 第三百八十四章 龙神一梦 述异记云,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山鬼时期的宋珏,其本体为蛇怪。 鳞甲类妖兽修行,有一个最大的梦想,就是有天可以化为真龙。 宋珏在神仙墓中得到了海神若的机缘,因之蜕变为真龙。 但是,这份机缘并非与她的修行无关,甚至如果严格来推算,她根本称不上壬癸之君。 谢流年曾和我讲过大蛇走蛟的故事。我娘在蛟化龙之时得到星宿的点化。 现在我已知晓,所谓的星宿c张宿c柳宿c井宿,其实他们代表的正是应龙的意志。 应龙的意志垂照,让我娘拥有了化龙的机缘。孕育出新的龙魂。 和宋珏的遭遇相比,我娘才是真正的真龙。 因为她继承的是应龙的意志,而宋珏的神性来自于海神若。 人尚有出身来历,龙族更加注重血统。 先前我所杀的六神之所以称宋珏为孽龙,便是因为她的真龙身份来历不明。 神仙墓中的神尸,曾是宋珏千载难逢的机缘。 当时的她,急于突破九五境界,飞龙在天。 而当她的修为提升到亢龙境界的时候。这份机缘反而成了她的枷锁。 因为她无法借此铸造出属于自己的神格,也就意味着她永远失去了用九的机会。 现在,我将代表龙族气运的玄黄气给了她,以玄黄气为其重铸龙躯。 重生后的她将称为秉持龙族气运而生的真龙,从此再无人敢称其为孽龙。 就连天道,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存在。 烛龙为龙之初祖,其后的应龙c青龙一实一虚共为龙祖,冰夷也有龙族的资历,但他背弃了龙族。 龙祖之下,五大龙神最贵。 五大龙神隐没之后,天地间再无新的龙神诞生。 得到龙族气运加身,意味宋珏将来有可能成为新的龙神。 龙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恢复 宋珏睁大了眼睛,震惊无比的看着发生的一切,转头向我问道:“这是龙族玄黄气?” “嗯。”我点点头。 宋珏怔怔的看着我,眼睛仿佛再也无法从我身上移开。 没有人知道,一条鱼要渡过多少劫难,才可以获得跳龙门的资格。 就像同样也没有人知道一条蛇在开启灵识之后,多久才能化蛟为龙。 化龙不是传说,但几乎是所有鳞甲类妖兽的梦想。 如果说化龙尚且遥不可及,那么秉持龙族气运于一身,成为用九的龙神更是想都不敢去想。 我亏欠宋珏的已经无法偿还,所以我给了她一个最遥不可及的梦。 伤痕累累的龙躯,冰刃已经融化,消失无踪。 破碎的龙鳞剥落。新生的龙鳞散发着最尊贵的神性。 博山重铸,尺木峥嵘。 龙目依旧如封似闭,但是其中蕴含的龙威,已经汪洋澎湃。 仿佛只要它肯睁开眼睛,便可叱咤九天,睥睨众生。 战龙在野,其血玄黄。 先前的宋珏是壬癸之君,重生后的她也将因着玄黄气失去壬癸之君的名分,称为战龙。 秉持龙族气运在身,为龙族而战。 在神祇之战中展露龙族威仪,利见大人,方可铸造龙族神格。 我给了宋珏一个最遥不可及的梦。同时也让她踏上了一条充满披荆斩棘的征程。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这份责任本该由我来承担,但是,那位跃出星河大人给了我新的启示。 他要我晓得,我日后的命运会比诸神黄昏更加残酷。 那些从星河中冲出的魔神,根本不是三界神魔可与之相提并论。 龙族气运在我,会让龙族气运因我而断。 我晓得宋珏今后的路会很难走,但我再也不忍心再见她被人戕害,重伤垂死的场景。 在我没有解开自己真正的命运之前,我不想再看见她有事。 龙族气运,会让她战力更胜往昔。 龙躯已经焕发新生,宋珏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走向属于自己的崭新命运。 她走的很慢,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我望着她的背影疲倦的闭上了双眼。 战六龙耗尽我几乎所有的战力,最后以无上怨怒,坚冰化雪 的那一剑更是重创了我的神魂。 再到最后的炼化玄黄气,更是透支我所有神念。 我用尽最后的意志,看着宋珏消失。 却没等到战龙睁开眼睛,就再也无法稳住身形,栽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黑暗无声。红雪静静而落。 冥冥中,也不知我究竟昏睡了多久,在我有意识的时候,我感受到自己正躺在一处温暖柔软之所在。 云里雾里,缠绵悠长。 杜衡清雅,石兰芳馨。 恍然沉醉,盼着能经年不醒。 偏有人在我耳边吐气如兰,令我心猿意马,忍不住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第一眼窥见的便是宋珏绝美的侧颜。 玲珑玉致,冰雪为容。 宋珏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轻轻的盖在眼睑上。 下巴微微扬起。玉颈生香。 美貌可以靠妆容,但是秀美的玉颈却如倾国之柱。 玉碎宫倾,倾国倾城。 优美的曲线,带着龙族特有的尊贵。 细腻如脂的肌肤。更将宋珏之美,拔出尘嚣,魂归太清。 我心中暗自叹息,为宋珏之美而叹息。 窥见她的领口。也让我晓得我人在哪里,原来我正在宋珏怀中。 宋珏与我心念同感,我再想装睡也已隐瞒不过。 但她只微微颤了颤睫毛,没有多做什么。 反倒是我因着头枕在她的酥胸上面,心里烧起了火。 血液加速,呼吸也变得越炽热。 自知不能再继续装睡,我挣扎着坐了起来。 “秦家小娘子,你口水都不擦的么?”宋珏勾了勾嘴角说道。 眼如寒潭,却又水光潋滟。 我下意识的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却又见她微微挺了挺胸,说道:“擦错地方了。” “” 我背转过身,仰天长叹。 枉我被阿清夸赞过无数次,撩人的本事终究没能青出于蓝。 宋珏者,吾师也。 既然已经醒来,便要寻思着离开这里。 这里太过冰冻,我又牵挂着北方的战局。不知死神现在什么处境。 可是在失去龙族气运之后,伏羲法相不复神威。 我从冰崖上不知坠落多久才来到这里,再靠我自己能力根本不可能上去。 “宋珏,带我上去。” “你能灭杀六条先天真龙,却还不能御空飞行么?”宋珏问道。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宋珏背过身,忽而向前,仰首发出一声高亢入云的龙吟。 人形化为龙躯的那一刻。整个冰夷宫仿佛都在颤抖。 风起云涌,寒冰飞雪。 连我的识海都因她化龙起了波澜。 优美的龙躯,每一片鳞甲都充满真龙的威仪。 彰显神圣尊贵的同时,又蕴含着磅礴无尽的毁灭之威。 先前我所见的六龙,即便全部加起来,都比不得眼前的宋珏。 她没有显化全盛的龙躯,只有数丈龙身。 我跃起到空中,从她背上搂着她的龙颈,将身体紧密的提着她的身体。 耳畔风声呼啸,即便失去了奇异的飞行体验,但是和她一起飞行总令我恣意畅快。 许久,我们飞出深渊,重新回到冰崖上。 待我双足落地,宋珏昂首冲向九天,待她飞回来时却又突然将我推下冰崖。 我身体失衡,手足无措。 偏在我坠落没多久,又被她捞了上来。 宋珏化为人形,带着歉意说道:“秦玦,原来你并没有骗我,你真的不能御空。” “骗你作甚?”我没好气的说道。 “我以为,你是想骑我来着。” 第三百八十五章 金旺,水相,土休,火囚,木死。 螣蛇魔魂的冭灭应了土休,休代表着失败。野仙在南方的困境对应着火囚,先前我已经见过。 宋珏代表木死,若非紫微星无端偏离了轨道,她已应劫。 炎火之山和弱水之渊牵起庚金杀劫。如今土c火c木均已经应验,只剩下同位于北方的金和水。 金在西北,代表着机缘。 庚金杀劫要杀遍东南西北。同时也意味着四方皆有抢夺机缘之人。 宋珏在东,道门和昆仑墟在北,野仙在南,儒道在西。 沈若羽的出现,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天地庚金。万剑本根。 这机缘她肯定不想错过,所以不请自来。 现在,五行杀劫已经各自应验,幸存者将在这庚金棋盘上演一场神祇之战。 要让昆仑墟出世,必须以神祇的血来祭奠。 我和宋珏迎着风雪朝北方走去,本可要她带我飞行,再三思量还是隐蔽行事最好。 宋珏本该应劫而死,死中求活,反而成了最大的变数。 而我本就不在这方棋局之上,无端落子亦不在各方掌控之内。 我与宋珏并肩而行,雪落在她的黑发上,很快就蒙上了一层银霜。 但她却毫无抖落的意思,便是我想为自己抖雪也被她拉住了手。 牵了手,就没松开的意思。 我转身看她,她肆无忌惮的与我对视,于是我便主动败下阵来。 走了一程,我和她裹了满身冰雪。 宋珏转身看了我一眼,说道:“秦玦。我们这算不算执子之手?” 我看了她满头白雪,真如白头,瞬间明悟了她的意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故意不抖落风雪,便是因着心底一直念着这句话。 佳期如梦不知何时,因着同在雪中行走,便可假装白首到老。 雪中窥见宋珏深情一片,我心底只有感动,挣脱她的手对着她躬身一拜。 “无端拜我作甚?”宋珏讶然问道。 “谢谢你的龙血冰莲。若不是你故意留下线索让我寻你,我又去哪里听你说这些。” 宋珏闻言一怔,继而叹息着说道:“我晓得下面一定凶险,本来没打算告诉你我的去向,怕你犯险。” “那后来又为什么要留?” “后来我又想,你卜卦那么厉害一定会算到我的生死,如果我能活下来还好,若我死了不知你会多么伤心。” “宋珏,我不要你死。” “我倒是不怕死。但我最怕你伤心。” 此言一出,雪花在这一刻停止坠落。 万籁俱静,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宋珏这句话在我耳边萦绕。 宋珏无言,即便我与阿清瞒着她成婚,她也没有说什么反而与阿清姐妹相待。 直到她说出这样的情话,我才晓得她从前曾有过多少幽怨。 枉我自诩能窥见人心。却不如纳兰容若一首首蝶恋花看的清楚。 为她的深情而感动,可是,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却依然没有做好接纳这份感情的准备。 两千的岁月鸿沟,人间再非昔日的人间。 人类文明在进步,道德礼法也与时俱进。 我不用九,便会为天地法则所困,也同样受制于现在的人道。 玉隐峰上,我与阿清结下天地人三婚。这份婚约天地人共证,神鬼仙魔同听。 由天道所定,人道监管。 除非我能用九。摆脱天道和人道的桎梏,否则就无法再娶宋珏为妻。 总之,现在的我给不了她任何名分。 “宋珏。你也知道,从前我一直当师父来着。” 宋珏闻声,身体一震,眼中涌出失望和伤心之色,颤声问道:“怎么,现在你还当我是你师父么?” “早就不当你是我师父,我说这句话是要你知道,你曾为我师,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做辱没你身份的事。” 宋珏何等聪慧,我想她一定能听出我话里的意思。 可她听完却一言不发,沉默一会径直朝北方继续赶路。 她在前面走着。我在后面默默跟着。 一边走,一边思忖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辜负了她的深情。 想要 解释,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不知不觉中已被她远远的落在后面。 才要追赶。宋珏在前方停下了脚步。 待我追到她身后,她突然转身,一脸肃穆的望着我说道:“秦玦,方才我想清楚了一件事。” “什么?”我问道。 “我两千年都等了,多些时日又何妨。” “是我欠你太多。” “感情的事怎谈得上亏欠,你赐我龙族气运,怎么算都是我欠你。” “所以,你一定会等我用九对吧?”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 说完,宋珏又转身继续大步向前走。 风从耳畔吹过,传来她满含幽怨的声音。 声音很轻,却似是她故意要我听见。 “再怎么辛苦也要咬牙等下去,总不能白白便宜了张家丫头。” 越往北方走,天气越寒冷。 北方天幕瞬息万变,西北展露晴空一阙,往东北流云渐生。 越往动,云层越厚重。 直到来到死神的幽冥之城上方,犹如被泼了墨一般,漆黑沉重,仿佛随时会将黑城压摧折。 这北方天幕分了清浊,只看云气变化,我便晓得死神陷入僵局。 北方望气之后,我再看向西方。 先前沈若羽剑意漫天,搅碎流云,这会却一丝剑意也无,不知她人在何方。 第三百八十六章 认祖归宗 幽冥之城,黑云压顶城欲摧。 漫天流云悉数朝东北卷来,这并非自然天象,而是刑克冲杀的结果。 云中蓄满杀机,杀机越重,云层越厚。 便在我和宋珏困在寒冰深渊的时候,北方战火便已经点燃。 水火杀劫,庚金生。 而金沉于水,死神代表的正是水相。 不杀死神。水火催生的庚金机缘无人可以攫取。 玉隐峰之战中,道门死伤惨重。为了保留道门实力,这次进水火琉璃界的人并不多。 原本是绝无可能与死神匹敌。偏偏昆仑墟中应劫而来的仙兵极多,还有数位道门真仙本尊降临。 全真教c天师府c茅山宗三大道统在人间势力最大,在昆仑墟中也同样如此。 与人间道门不同的是,昆仑墟道门中茅山宗占据绝对领导地位。 张道陵开创人间道统,为人间道门祖师,正一道天师府在人间地位超然。 在昆仑墟中。飞升者也是龙虎山出身的最多,但正一道却无法在昆仑墟成为道门领袖。 昆仑墟为仙人流放之地,都是些曾被天庭降罪的仙人。 他们真正的称呼也不应该是道门真仙,而应该被称为谪仙。 谪仙,获罪被逐出天界的仙人。 谪仙犯了天条,为天道所不容,流放于昆仑墟。 而身为道门祖师的张道陵,不仅没有与他们共进退,反而被昊天册封位列天庭仙班。 天道由昊天掌管,张天师奉天承运本来无可厚非。 但在谪仙眼里,张天师却是失了道门大义。 所以,尽管正一道在人间依旧享有超然的地位,但在昆仑墟中却荡然无存。 全真教在昆仑墟中的遭遇和正一道几乎如出一辙。 全真五祖皆被天庭册封,教中最负盛名的纯阳帝君吕洞宾更被昊天钦封为纯阳剑仙。 如此以来,不仅正一道没资格做谪仙领袖,全真教也没有资格。 其实,当初天界神仙之战,参战者多为上古之仙。后世道门玄仙真仙属于牵连致罪,并非其本身有不敬天道之心。 所谓道门大义,纯为私心所至。 全镇和正一失了势,得利最大的自然是茅山宗。 茅山宗出身于民间,且为后起之秀,与天界素无渊源。 虽然飞升者的数量不如全真教和龙虎山,但因着其有三茅真君坐镇发展迅猛,很快就后来居上。 三茅真君在道藏的地位仅在道门四大天师之下,均有神格在身。威能堪比九天正神。 玉隐峰之战中茅山宗损失惨重,眼看再无法维持道门三宗鼎立的地位,偏在这时候昆仑墟出世,茅山仙宗回归人间。 茅山宗,茅山仙宗本就是一家。 若三茅真君能在人间显圣,以三位真君的香火念力,一统道门指日可待。 人间道门进了水火琉璃界,首要做的事便是与昆仑墟中的谪仙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引发道门势力变革。 虽然在谪仙眼中天师府和全真教都属于失了道门大义。但是却无法否认这两大道统在人间的影响力。 在经过长时间的论道争锋之后,最终达成临时协议。 谪仙暂时不动人间道统根基,作为交换,人间道统则必须承认茅山仙宗在昆仑墟的超然地位。 这个协议来自于双方妥协的结果。 茅山宗在玉隐峰一战失利后再无力与天师府c全真教分庭抗礼,反过来,这两大道统在昆仑墟中的地位又不如茅山宗。 至于人间道门弟子如何进昆仑墟斩获仙缘。谪仙又如何重回人间分封香火神位,这些都要后续商议后再定。 因为谪仙的回归对人间影响巨大,必须考虑儒道的态度。 眼前道门最重要的事,是攫取水火催生的庚金机缘,打破水火琉璃界让昆仑墟迅速回归。 幽冥鬼城煞气冲天,死意盎然,人间道门自是无人敢应其锋芒。 但在骄傲的昆仑墟谪仙眼中,死神不过人间淫祀邪神,即便有神格在身又岂能和天神相比? 在做出决议铲除死神这个威胁后。立刻便有一位茅山仙宗散仙向死神下达战书。 神有正神虚神之分,仙也有自己的境界划分,散仙。玄仙,真仙。 得道飞升谓之散仙,俗话说十仙九散。即使在不沾人间烟火的昆仑墟 中,散仙也占据了九成之多。 阳神只有半神之威,散仙掌握完整的神威。 法力通玄谓之玄仙,玄仙能法天象地,御五行大遁,实力远远强于散仙。 同样属于神祇,玄仙近乎与天神。 真仙指的是掌握后天大道,凝聚出神格的仙人。 昆仑墟中玄仙九不见一,真仙更是凤毛麟角,真仙等同于九天正神。 三茅真君属于真仙境界,同时又因着念力极强,除了真仙的身份外还有帝君之名。 帝君。仙之极贵。 剑仙吕纯阳在道藏的称号便是纯阳帝君。 昆仑墟出世,茅山仙宗极为重视,除了派遣三名散仙入世应劫,还请出了一位身份尊贵,修为绝高的玄仙压阵。 战书下达,泥牛入海。 死神不与回应。散仙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尽管韩宗布一再提醒,死神非淫祀邪神,其前身为九歌少司命。 但是这位散仙本就性格骄傲,更有心在人间道门面前显圣,根本不听劝阻。 不等道门大军出兵,便乘风而去,孤身前往幽冥之城。 及至散仙离去,韩宗布看了那位满脸冷漠的玄仙一眼,打消了继续劝说的念头。 他在人间茅山宗地位尊贵,可从昆仑墟出世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失去了昔日所有的尊崇。 和韩宗布的遭遇相比,全真掌教王遗风的境遇要好的多。 全真教的那位应劫来的散仙依旧称呼他为掌教,在得知谢流年是当年谢君师之后,这位散仙立刻以上品灵丹相赠。 全真为丹鼎派,即使飞升昆仑墟,亦不忘炼制灵丹妙药。 一粒灵丹蕴含的天地灵气,能抵谢流年数年苦修,若用在凡夫俗子身上,有脱胎换骨之功。 正一道人间和昆仑墟的融合也十分自然,谦恭有礼。 这两大道统皆为玄门正宗,人间和昆仑墟一派相承,仙人在昆仑,但祖庭却是在人间。 茅山宗因着三茅真君的缘故,祖庭也去了昆仑墟。 而且不管是在昆仑墟还是在人间,茅山宗都有一个教化不严的通病。 茅山通万法,派系复杂,宗门内部也常有分歧。 不过,昆仑墟有三茅真君坐镇,对外还算统一,否则也不会一统仙盟三百年。 (这章真的巨难写,因为要交代的东西太多了,我一直写到两点才写完。明天死神斩仙,敬请期待。) 第三百八十七章 少司命之死 水火琉璃界以水火未济成卦,催发庚金杀劫。 庚金主杀,而西北正是庚金所在之地。 现在,道门占西北庚金位置,死神东北辛金位置。 庚金为兵器,辛金为玉石。 从五行格局上来看,便注定道门主攻死神主守。 兵器代表进攻方,玉石代表城池。 若死神能坐正北,便可反客为主。因为正北为太阴,太阴代表幽冥。 可惜她还是来晚一步,现在正北被分成东北和西北。太阴也被分成了两个少阴。 少阴生金,金分阴阳。 于是西北就成了代表阴金的庚金所在之地,东北成为代表阳金的辛金所在之地。 至于原本应该大利北方的壬癸水则隐于地下,谓之水落石出。 死神在东北落下一城之后,便开始推演水火琉璃界中的杀局。 很快,就推演出她应的是水相。同时还算出,未来必遭道门大军攻城,应五行劫杀之数。 此后数日,从昆仑墟中应劫而来的道门越来越多。 死神孤身立在城墙上,见证了昆仑墟仙人的降临,用心揣摩分清了玄仙和散仙的区别。 骄傲如她,自然不把寻常散仙放在眼中。 只有神威近乎天神的玄仙,值得她慎重对待。 玄仙法天象地,御使五行大遁。 修为到了玄仙境界,一人便可覆灭一城。 当然,幽冥之城没那么容易告破,死神有神格,神威笼罩之地便是神之领域。 要想破城,必先破掉死神的神之领域。 死神为玄仙感到忧虑,但是她忧虑的却不是她自己,而是幽冥之城中的七万亡魂大军。 一旦神祇之战爆发,这些昔日的英灵又不知多少冭灭归虚。 翻开战神兵书,死神记起了来这里的目的。 昆仑墟出世。属于她的战争便开始了。 这是她的使命,虽然战神并未明确提出要求,但从死神接下兵书的那一刻,她就主动承担起了守护昆仑的责任。 放下兵书死神想起了从前,从前她也是这样守着一座城。 双眼迷离,两千年前的战火在记忆中燃烧。 她记起了东汉大军的残暴,记起了那些曾被她细心呵护,不惜降下神恩眷顾的妇女儿童,被无情的战火虐杀蹂躏。发出一声声惨绝的悲鸣 敌众我寡,东汉大军十倍于楚越王朝。 甚至不能称其为王国之战,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最令九歌诸神无法忍受的是,残暴的东汉大军根本不给楚越王朝投降的机会。 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灭国,还包括彻底冭灭九歌神话。只要有幸存者活下来,信仰的火种就会得到延续。 人间是王朝生死存亡之战,天界,九歌诸神与昊天决裂。 历史只记载了楚越王朝的兴衰败亡,却无人知晓。陨落了多少九歌神祇。 当时的死神,还是九歌的少司命。 身为妇女儿童守护之神,少司命并没有参与神战,而是化身为人类祭祀,带领王朝百姓在人间为九歌诸神祈福,祭拜。 直到亲眼见证着神殿中一尊尊神像的崩裂。死神终于晓得,九歌神话破灭了。 而她,将会是陨落的最后一位尊神。 于是她换掉了一身红衣,穿上了战甲,走向了城墙。 战力强大的诸神救不了楚越王朝,她这本不以战力见长的少司命更无法改写战争的结局。 在见证好姐妹壬癸之君的陨落之后,她跃下城墙,以凡人之力冲阵杀敌,直到战死也没有动用属于少司命的神性。 凡人之体战死。光辉灿烂的神性爆发,犹如春风拂过每个楚越人的心头。 似乎想用最后的神念吹散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尽管知晓那必将是最终的结局。 直到这时。楚越人才终于辨识出她的真正身份。 无论是在沙场中浴血奋战的王朝将士,还是楚越王城的百姓都在同一刻流出了眼泪。 少司命,少司命。 他们于无尽悲伤之中。疯狂哭喊着她的名讳。 那些战死在沙场的亡魂,也在这一刻同时抬起了头。 这一切发生在冥冥之中,东汉大军感知不到少司命神性的存在,因为他们并没有关于少司命的信仰。 而对那些 少司命的楚越人而言,此前的悲痛远胜王朝的覆灭。 他们可以接受楚越王朝的败亡,却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信奉的神祇陨落在眼前。 楚越王朝大军开始疯狂的搏杀,百姓冲出了王城。 少司命神性爆发,神格遍布裂纹。 虚弱至极的她漂浮在空中,望着眼前上演的一幕幕惨绝的场景。 她的神识在渐渐虚弱,神格也即将彻底破碎。 她以为她会死,随着九歌神话的破灭,楚越王朝的败亡而死。神魂俱灭。 殊不知,正是因为她为自己设计的死亡结局改写了她的命运。 因为无论是那些活着的人,还是那些战死的亡魂,都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呼唤她的名讳。 不是所有的记忆都会随风而散,有种记忆即使死亡都无法将其遗忘。 少司命的确死了,死于楚越王朝之战。 但是。很快她便又在千万亡魂意志的记忆中重生了。 重生的少司命,彻底抛弃了旧日的神格。 如果慈悲无法摆脱死亡的命运,她选择称为死亡本身。 于是,一位本来不该出现在人间的神祇就这样诞生了 这便是死神的真正来历。 从哀伤的旧日记忆中回神,死神忽然转头望向西方。 继而,眉头高高皱起。 她感知到一股浩大的神念正在急速朝幽冥之城赶来,神念中蕴含着无尽杀机。 死神很快辨识出来人的身份,一位来自昆仑墟的仙人,只是因着距离太远还无法确认来者是散仙还是玄仙。 天贼境界便可使用天地五行之力,但只有到了散仙境界才能御使五行大遁。 所谓五行大遁,是将五行之力运用到极致,一动一静便可引发天象变幻,即为传说中的法天象地。 此刻,云中气象万千,风雷滚滚。 显然来人掌握的五行大遁为木,木在八卦中代表巽和震,即风和雷。 死神微微一惊,她想起了前日所见的那位有着九天雷神之威的仙人,不过很快她又很快放下心来,来者不是那人。 又凝神观望一会,眸子深处涌出一股怒意。 区区散仙也敢孤身来战,这是真拿她当淫祀邪神么? 第三百八十八章 将死之人 江云子飞升于北宋末年,已经在昆仑墟渡过了将近千年的修行生涯。 仙也有劫,五百年一次。 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以凡人之体修炼成仙窥伺长生大道,本身就是在逆天行事,自然会有天劫加身。 能渡过便可延寿五百年,渡不过便只有身死道消。 不是所有仙人都有渡劫的勇气,为了避免身死道消的下场,有些仙人会选择入世轮回。 一旦选择入世轮回。就代表一切都要从新开始。 前生所有的神通术法都会被抹去,甚至连记忆都不复存在。 唯一能够保留的是一缕烙印在灵魂深处的仙缘。 这份仙缘会对命格造成影响,命理学上称之为童子命。 童子命通常会早夭。即使活下来也命途多舛,生活及其悲惨。 不靠修行,企图以轮回的方式渡劫,属于欺瞒天道。 即使成功,也会受到天道的诅咒。 除非仙缘觉醒,再次踏上逆天改命的修行之路。 江云子已经渡过了一次仙劫。很快就将迎来他的第二次仙劫。 越是畏惧仙劫,心境越是无法坚守。 最近几年,江云子道心蒙尘,自知修行不足以渡劫,于昆仑墟的仙府中广纳女色,妄图以采补之术弥补修行的不足。 借助茅山仙宗在昆仑墟的地下势力,不知暗中拐骗利诱了多少仙民少女。 所谓仙民,指的是当初昆仑墟还在人间的时候,住在昆仑墟中的原始居民。 可惜,采补终究非正途,不仅没有让他修行精进,反而令其意志消沉,沉沦于情天欲海之中。 直到有一天,江云子从三茅真君降下的神谕中得知昆仑墟即将重回人间的消息,不由大喜过望。 昆仑墟出世,意味着仙人重回人间。 原本属于仙人的天道劫数,也因此变成了人间劫数。 仙劫难渡,但是人间劫数。对于他们这些高高在上,视凡人如蝼蚁的仙人而言又有何难? 三茅真君降下神谕没多久,江云子便立刻主动请缨选择入世应劫,成为茅山仙宗第一批进入人间的谪仙。 时隔千年,重回人间,江云子激动的彻夜难眠。 他挂念的不仅是自己的劫数,还有人间的天香国色,绝代佳人。 昆仑墟仙民中绝色女子虽多,却都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出尘气质。见多了江云子反而很怀念人间的胭脂水粉。 江云子主动请缨做先锋,承担着要为茅山仙宗立威造势的责任。 这些年他因着修行采补之道,沉溺女色之中不能自拔,早就把自个儿弄得声名狼藉,失了仙家体面。 这次来也是有心立功,洗刷名节。 茅山仙宗论功不论罪,只要有足够的功劳,便可获得宗门的认可。 在得知死神为昆仑墟出世的最大威胁之后,江云子立刻请战。派人下了战书。 哪知死神根本不受,令其懊恼不已,自始至终他都未将死神放在眼中。 九歌神话早已破灭,人间不会再有关于九歌的信仰,若真有神祇幸存,天道又岂会放过? 韩宗布说死神与九歌少司命有关。他半个字也不信。 退一步来讲,即便有九歌神祇苟延残喘,可是失去了信仰的神祇还剩下多少神威呢? 从其改名换姓不敢再称少司命便可以看出,所谓的死神,当与淫祀邪神无异。 江云子凭借自创神通巽风遣雷诀,在昆仑墟不知冭灭过多少妖鬼魔神。 人间的邪神,又哪能与昆仑墟中的魔神相提并论。 江云子离开西北道门大营孤身前往死神之城后,茅山宗那位冷漠的玄仙当着两位散仙的面发出一声叹息。 玄仙名为元倾海,两位散仙一个叫做张青玄。一个叫做陈太清。 三人中只有元倾海是在人间修行得道飞升昆仑墟,张陈二人皆为昆仑墟仙民修炼成仙。 昆仑墟的仙民修行者众多,借助昆仑墟中浓郁的天地灵气。修炼成仙者大有人在。 不过,这些人的修行都有一个天生的缺陷,那就是成仙容易证道艰难。修为远不如人间飞升者。 雄关漫道真如铁,梅花香自苦寒来。 他们一开始就站在了高处,自然无法磨砺道心,散仙便是巅峰,再想精进一步都难如登天。 所以,同为散仙境界,张陈二人的 修为却连江云子都不如。 此时元倾海等三人均在青云之上,正在以神念朝东北幽冥之城所在的方位观望。 “上师为何叹息?”张青玄开口问道。 “先前只道他是道心蒙尘,想不到他心境竟然跌落到这种地步。” “死神不过淫祀邪神而已,江道友孤身应敌虽欠几分考虑,却也是一心念着为宗门立威造势,倒也无妨。”张散仙说道。 “江道友神威难测。五行木遁,风雷双绝。若能攻城掠地,一战屠神,实乃大功一件。”陈太清随声附和说道。 “江云子修道修到女人肚皮上,你们两个也是?”元倾海忍不住展露怒容。 见元倾海动怒,张青玄立刻换了副神色。小心问道:“上师,难道江道友也不是死神的对手?” “若是没有几分道行,如何敢在水相之地下城。”元倾海沉声说道。 金旺,水相,土休,木死,火囚。 金最吉,其次便是水。 水火琉璃界人间昆仑墟两界大拿云集,暗中还不知有多少势力潜伏,死神能在水相之地下城,便说明她拥有足够的底气。 称其为道门最大的威胁,毫不为过。 还未等张陈两位散仙想清楚其中的道理,便听元倾海说道:“我要你二人立刻前往幽冥之城。” “上师是要我们为江道友助阵?”陈太清问道。 “不。”元倾海微微摇头,接着说道:“终究是我茅山仙宗出来的散仙,我虽有心让他试探死神虚实,却也不忍他遭此大劫。若他与死神之战尚未开启,你们立刻把他劝回来。” “若战斗已经开始了呢?”陈太清又问道。 听他这样一问,元倾海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沉默许久,才叹息着说道:“若战斗已经开始,你们第一时间给我逃回来。” 听见逃这个字,陈太清忍不住身子一抖。 再看向张青玄,也如他一般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一刀戮仙 水火琉璃界所有玄机都处于虚无缥缈之中。 炎火之山和弱水之渊相冲,让这方空间生出种种奇诡变数,即便真仙降临,也难以彻底堪破其中格局。 但是大格局是不会变的,金旺,水相,土休,火囚,木死。 身为茅山宗有数的玄仙高手,元倾海能堪破大五行格局,但对于其中的变数却无法做出精准的推演。 他能够预知到死神的强大,却无法预知江云子的命运。 但是这步棋他不得不下。昆仑墟中茅山仙宗是道门领袖,水火琉璃界中亦当主动破局。 元倾海需要江云子这样有实力的人去探测死神的虚实,好为未来真正的死神之战做好完全的准备。 茅山仙宗不能失败,否则就会彻底打乱三茅真君的谋划。出师不利他也会因此而获罪。 不过当江云子真的去挑战死神,他心中又生出几分不安的感觉。 这种不安的感觉在他安排张青玄和陈太清离开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强烈。 于是他以神念传音,宣召韩宗布来到自己的军帐,让其将关于死神出世的所有细节全部说了一遍。 韩宗布事无巨细,一一禀报。 元倾海听完沉默不语,过了很久才问出一句话:“你说,没有人知晓死神去了哪里?”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人间再也没有关于死神的消息。直到她突然在玉隐峰战神殿现身为秦玦和张清濯证天地人三婚。”韩宗布说道。 “战神殿中封禁着九天玄女的一道神念,这也是为何道门能容忍谪仙派那么多年的原因。”元倾海说道。 “玄女战神还有神念留在人间?”韩宗布吃惊的问道。 “这不重要,即使先天神祇的神念,滞留人间太久也会随着时间损耗所有神性。战神在人间的使命已经终结了,她的神念即使还未冭灭也做不了什么,我担忧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 “死神能在战神殿现身,可见她一定获得了战神的认可。”元倾海说道。 “战神神念无多,即使获得了战神的认可,又能如何?”韩宗布问道。 “我担忧她获得了战神的传承,战神兵书。” 韩宗布闻言一震,终于明白元倾海的忧虑。 玄女曾授轩辕黄帝兵书,黄帝打败了蚩尤。 传说中,战神兵书记载了完整的五行遁法,奇门遁甲,上古河洛,先天八卦等天地造化玄机。 是三界,乃至万古虚空最强的统兵杀伐之道。 “张清濯才是元凤血脉的传人,战神兵书就算还在人间,玄女战神也不可能把她交给死神。”韩宗布说道。 “你错了,兵者诡道也,战神心思最难测。以目前来看,死神才是最适合掌控战神兵书的人,能在楚越亡国之后集结千万英灵意志重生,这种人是天生的将才。” “那张清濯呢?” “你觉得。既然昆仑墟已经出世,道门还会给她成为战神的机会么?” 韩宗布陷入沉思,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一个问题困扰着他,既然元倾海从一开始就没有低估死神,为何对江云子不加阻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我告诉你,一定要以神祇之血祭奠,才能让昆仑墟顺利回归人间,你会怎么想?” 天寒地冻,韩宗布愣是被这句话惊出一身冷汗。 随后他跪在地上,陈述自己在人间犯下的错。 最大的错误莫过于,不该因为顾及茅山宗的声誉。让张家翎。 更不该在神仙墓中,没有倾尽全力,给了孽龙后裔一线生机。 元倾海冷漠的听完,说了这样一句话:“你所犯的错,任何一桩都是死罪。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容忍你活到现在?” “为什么?”韩宗布颤抖着问道。 “因为你姓韩,或许你已经不记得祖上出过什么大人物,但是我却不能不给她留面子。” 江云子御风飞行,在云间穿梭。 对于死神之战,他有足够的信心战而获胜。 死神为淫祀邪神,过去的千载岁月中他杀过的魔神还少? 没用多久,江云子就来到东北水相之地。 隔着云层,站在青云之巅遥望幽冥之城。 听说死神麾下有七万亡魂大军。但是他看到的却是一座空城。 城是空的,但是却充满了无穷 无尽的阴煞之气。 死意浓郁,以至于连他的神念都被直接切断了,他无法去深入感知幽冥之城中隐藏着什么玄机。 他将视线重新回到城楼上,然后他看到了那个站在城墙上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铠甲,脸也被面甲遮挡,腰间悬挂长刀,身后披着一件猩红的斗篷。 斗篷很长。逶迤拖在身后。 女人背后还插着四面靠旗,残破不堪。 开始,他并没有从女人身上察觉到什么不同寻常的气息,直到女人抬起了头,朝他看了一眼。 深邃幽暗的眼瞳,神光流转,灿若星辰。 他没有从女人的眼神中看到杀机,只是单纯的为这双美丽眼睛而失神。 女人拥有完美的身材,面容又被面甲遮挡,本身就对痴恋美色的江云子充满了神秘的诱惑。 所以当他看到这样一双眼眸的时候,心脏突然一滞。 御女无数,何曾见过这种女人? 神秘不可捉摸。眼神仿佛能够穿透人心。 江云子心底瞬间涌出一股强烈的征服欲。 他迫不及待想去征服眼前的女人,甚至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来。 还好,毕竟是散仙,很快就收回了理智。 女人一个人站在城楼上。这城是幽冥之城,除了她之外,整座城都是空的。 难道,她就是死神? 第一个念头是惊。第二个念头是叹。 江云子在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想不到死神竟然如此之美。 他来这里是为了弑神,可是当他真的见到了死神的时候,他忽然改变了主意,继而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想亲手摘下死神的面甲,不过不是用战斗的方式。 如此诡谲奇美的女人,应当温柔以待。 江云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绽放仙之威仪。 神不可渎,仙不可辱。 江云子在昆仑墟享尽了仙人的荣光,所行处,不知多少仙民匍匐在地,叩首祭拜。 甚至那些被他轻薄亵玩的女子,也对他万般容忍由他予取予求。 五色光华在江云子的仙袍上流转,衬托的他面如冠玉,神圣而庄严。 仙人可脱胎换骨,重塑体貌容颜。 所谓仙姿绰约。仙风道骨,美如天仙,极少有仙人愿意保持本相。 江云子纵情声色,更是十分在意自己的容貌。 御女无数的他,对自己的魅力充满了自信。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值得他使出浑身解数去征服。 他已经忍不住开始幻想她被征服后的模样,会不会也想昆仑墟的仙民少女一般,梨花带雨不胜娇羞。 就在江云子还在沉溺于幻想之时,女人忽然拔空飞起。 身法一动。瞬息来到眼前。 等他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女人已经长刀在手,无声无息的斩出了一刀。 这一刀事先没有任何征兆,及至将死,江云子也没能从女人身上感受到半分杀机。 有件事他没有猜错,眼前的女人的确就是死神。 但还是有件事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没有想到死神会突然出手,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修行千年,经历过无数神魔之战的他,居然根本挡不住死神一刀。 无穷无尽的懊悔,伴随着破碎的神魂化为怨念在空中一一冭灭。 当张青玄和陈太清匆忙赶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江云子身体被刀罡爆裂成血雨,神魂俱灭,连一丝神念都未曾留下。 尘归尘,土归土。 战斗在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 只因在青云之上多看了死神一眼,天上地下再无江云子。 (死神:忍你我可以很久,杀你我只需一刀。诸位看官,明天见。) 第三百九十章 玄真论道 散仙与玄仙相差一线,这一线就是云天之别。 而玄仙与真仙之差,更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天谴鸿沟。 如果说黑雾峰下的死神,战力仅仅与玄仙相当,在得到了战神兵书之后的死神,足以和真仙比肩,站在后天神祇的巅峰。 兵者,诡道也。 以阴阳之道洞察天机,御五行大遁生克万物。 九宫八卦。奇门遁甲。 战神一部兵书,包罗万古玄机之变。 如果说易经可以解开一切宇宙奥秘,窥测天机。 那么战神兵书。则是真正掌握了宇宙法则,天玄地枢之秘。 周易只能推演,而兵书却可以将其化为己用。 死神从战神兵书中学来的不仅仅是统兵之道,还学会了洞察人心。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从江云子刚一现身,死神便晓得他的来历。 江云子亵渎的眼神令她无比愤怒。但她依然压着怒火,不为所动。 因为死神知道,若要一个人败亡,必先令其疯狂。 从一开始死神就动了杀心。 直到江云子越陷越深,沉溺于美色幻想中无法自拔,死神才果断出手。 死神不是战神,尽管她掌握了战神之道,却有自己独特的杀戮方式。 江云子尽显仙之威仪,死神偏要他死的连一只蝼蚁也不如。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刀,算尽了天时地利也算尽了人心。 直到身死魂消,江云子才晓得他今天所犯的错误。 曾经不可一世,享尽无数荣光的仙人死的无声无息,连一丝念头都未留下。 见证了江云子的死,张青玄和陈太清震惊的无以复加。 震惊之后,强烈的恐惧油然而生。 他们忽然想起了临行前元倾海的话,元倾海告诉他们如果战斗已经开始,要他们立刻逃回来。 当时,他们还死活想不明白。元倾海为什么会让他们逃。 此刻,望见江云子惨烈到极致的死亡,他们终于明白了元倾海话里的意思。 “陈兄,我们这就回去吧。”张青玄面目萧索的说道。 “嗯。”陈太清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依旧御风飞行,衣袂飘飘。 落在凡人眼中,他们依旧是逍遥自在的神仙,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的心情是何等的惶恐。 惶恐背后。是挥之不去的悲凉。 两人成仙不足五百年,尚未经历过仙劫的恐怖。 正是仙姿凌尘,志得意满之时,他们自由生长在昆仑墟,人间对他们来说只是一段传说。 传说中人间有红尘千万丈,广厦千万倾。 更有人族千千万,在仙人脚下匍匐如蝼蚁灰尘。 若昆仑墟重归人间,他们也将会随着三茅真君在人间享受无尽尊崇,甚至还可以立下自己的香火神位。 每当想到这里。他们的心都激动难耐。 他们迫不及待的想人间百味,做无冕之君。 可是,谁来向他们解释,人间为什么会有死神这种存在? 匆匆回到道门阵营,两人立刻前去向元倾海陈述。 “江云子命中当有此劫。你们把两人交手的情形说给我听。”元倾海从两人的神情中看出了江云子的下场,叹了口气说道。 听他这样一问,两人微微一愣,露出极为复杂的神情。 最后还是张青玄硬着头皮将两人所见的一幕告诉了元倾海。 “江云子能巽风遣雷,更有无数神通法宝护体,难道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元倾海问道。 “没有。”张青玄说道。 “死神真的只出了一刀?”元倾海又问道。 “嗯。”张青玄重重的点点头。 “去禀告林雷师,算了,我自己去吧。” 元倾海离开军帐,径直飞向青云之巅。 道门论道。实力为尊。 昆仑墟中,茅山仙宗虽然是当之无愧的道门领袖,但这北宋雷师林玄真却名列仙盟十大真仙第七。 九天遣雷咒神威无尽。能引三清神雷,演化一方雷海。 虽然在仙盟十大真仙中仅仅排在第七名,却是北疆妖族最恐惧的一个。在妖族心中,三茅真君都不如他可怕。 按理说林玄真这 等真仙绝无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他能来,是因着临行前收到了三茅真君中定禄帝君的嘱托。 林玄真虽然桀骜,但却不能不给三茅真君面子。 除此之外,水火琉璃界本身也存在着无上雷法机缘。 水火未济庚金生,阴阳不测现雷霆。 这庚金起的劫数,要以阴阳为炉,雷公击橐,方可化为利刃斩破虚空。 茅山宗攫取庚金机缘剑指人间,林玄真要的则是应劫而生的真雷造化。 此刻,林玄真正在青云端打坐。运转体内,以阳龙见炎火,阴虎跃深渊。 阳龙阴虎皆为丹道行气之法,欲炼金丹先采黄牙,欲得黄牙,须得龙虎。这龙虎就是阳龙与阴虎。 龙虎交,黄牙生,黄牙生铅汞就,铅汞得金丹成。 阳龙出于离宫在此地对应的正是天上的炎火之山,阴虎出于坎位,对应的是九地之下的弱水之渊。 世人皆知林玄真为雷法宗师,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雷法始于丹道。 他的雷法,并非全部靠采集天地雷光电气,有一部分来自于体内所结的金丹。 不过,还从来没有人将他的金丹逼出体外,谁也不知道他的雷法到底有多强。 看见林玄真在炼丹,元倾海远远的站在青云端,不敢上前打扰。 一重境界一重天,任他元倾海在茅山仙宗如何地位尊崇,见了林玄真也只有执弟子礼的分。 “你可是为江云子死而来?”林玄真吐纳完毕,斜睨着看了元倾海一眼问道。 “原来仙尊已经知晓,晚辈正是为此而来。江云子的死不值一提,倒是这死神的来历令人琢磨不透。”元倾海躬身行礼后说道。 “死神能在水相之地立足自然不可小觑,不过只凭她一人挡不住道门大势。” “听仙尊话里的意思,莫非这水火琉璃界还有别的麻烦?” “先前西方曾有剑意彰显,剑动漫天流云皆惊,当为剑神手笔。”林玄真说道。 “敢问仙尊,这西天剑神可是来自人间?”元倾海震惊之余问道。 “剑意浩大,气象万千,蕴含儒道浩然之气和人道气运,此剑当为人道之剑。” “想不到,这千年之下,儒道依然掌控着人间。”元倾海叹息着说道。 “除了儒道的剑意之外,这水火琉璃界还有两件事出乎我的预料。” “什么事?” “魔意滔滔,无故而休,明为枯木,偏又逢春。” 第三百九十一章 北风吹剑 林玄真虽然堪不破土休木死的玄机,但是眼前的死神危机他却不能袖手旁观。 不过林玄真这种境界的真仙,自然爱惜羽毛。 此人不仅道法通玄,同样也精通望气占卜之术,此刻东北水相之地杀意凝聚,死意昭然若揭,显然死神已经成了气候。 在战局不明朗之前,他不可能亲自为茅山宗出头,何况现在也轮不到他出手。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还请仙尊明示。”元倾海问道。 “死神气候已成,而道门却人心离散,你现在要做的是凝聚人心。”林玄真沉吟着说道。 “凝聚人心?”茅山仙宗在昆仑墟习惯了发号施令。一时没想明白林玄真话里的意思。 “怎么,难道你准备只靠茅山宗自己的势力攻破幽冥之城?” “茅山仙宗为了此番入世,集结五万仙兵应劫,五万仙兵,阳神高手无数,难道还拿不下死神的一座城?”元倾海问道。 “哼。只看现在死神的气数,莫说五万仙兵,便是再多出一倍也是痴人做梦。”林玄真冷哼一声说道。 “仙尊,死神真有这么强?”元倾海犹自怀疑。 “昆仑墟要以神祇之血为祭,你可知祭坛在哪里?” 元倾海思索片刻,神情渐渐凝重,倒吸一口气问道:“祭坛就是幽冥之城?” “不错。” 元倾海再无言语,在又得了林玄真的几句玄机之后,便又重回茅山宗军帐。 随后,元倾海以茅山仙宗三茅真君的名义召开两界大会。 人间道统,昆仑墟道统大拿全部参加,重新讨论如何攻打幽冥之城。 青云之巅,林玄真张目遥望天之东北。 伸手抓来一朵流云,朝其中打入一丝雷霆法咒,目送其朝东北方飘去。 默默观望一会,林玄真转移视线望向正西,紫发张扬,眉头越皱越高。 要杀死神。单兵不成阵,即便道门万军齐发也必然死伤惨重。 水火未济庚金生,阴阳不测现雷霆。 在雷霆机缘尚未展露真容之前,他本人又不想因为死神之战错失机缘。 昆仑墟这次来的散仙不少,也有几位道法通玄的玄仙亲临。他要元倾海去召开道门大会,便是想集合昆仑谪仙之力,完成屠神计划。 原本,道门若肯团结一致,即便不发一兵一卒。只靠谪仙联手便可令死神伏诛,但是这水火琉璃界中却存在着两个连他也无法堪破的变数。 他担心一旦道门动用全力与死神对决,却被隐藏的变数趁机夺了庚金机缘,辜负了定禄帝君的所托。 这庚金机缘,茅山仙宗志在必得,关系着三茅真君能否重回人间。 飞升诸仙皆斩断了人间因果,人间再非故土,再想重回人间就必须手执庚金突破人间业障,杀入红尘之中。 虽然不得庚金也可返回人间。但必然会被人道气运所压制。 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功德,导致果位受损。 其他谪仙可以不在乎,三茅真君却是最重功德和果位。 他们在人间的念力极强,若能在人间显圣,茅山宗很有希望完成道门统一大业。 斩获无上功德,以此突破后天神祇的桎梏。触碰先天大道。 触碰先天大道,是神鬼仙魔最终的追求,只有先天大道才能打破命运的锁链,不再受天道的掌控,追寻自己真正的命运。 林玄真朝西方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转身。 有心推演玄机,又打消了心思。 人道之剑,所有玄机都被人道所遮掩。 眼看着那把剑在朝着西北缓慢而又坚定的移动,林玄真忽然做出决定。他想去见一见这位儒道供奉的剑神。 紫发雷神的林玄真,御风朝西方飞去。 水火琉璃界。气场交错。 天象瞬息万变,地脉不可窥测。 有时候天涯咫尺,有时候咫尺天涯。 沈若羽只知道她要往北走。她能感知到西北偏北存在着庚金机缘,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还要走上多久。 剑道封神至圣,掌握金神威仪的她,本可叱咤九天之上。 但她却喜欢走路。 以前追逐的梦想是成为九天战神,可当她终于梦想成真,反而怀念从前的自己。 这就是人性,一缕人性的羁绊让沈若羽患得患失。 有心挥 剑斩断所有情丝,断情绝欲。 可每次下定决心的时候,脑海中都会浮现出杀师日那天的场景。 继而所有往事,都会一幕幕涌上心头。 裴旻墓中她曾决绝无悔的斩断自己的右手,却任由悔恨日夜纠缠,不忍斩断最后的这缕情丝。 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北风呼啸。 沈若羽想起了李白的北风行,在心里默念。 烛龙栖寒,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 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 李白是诗仙。裴旻是剑圣。 正是这首北风行解开了剑圣墓的千古之谜,并且让她见到了人间绝唱公孙大娘。 一首北风行念诵完毕,沈若羽停下了脚步。 抬首望天,秀发随风乱舞,犹如她凌乱的思绪。 此时的沈若羽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她沉浸在往事难以自拔之时,正有一群人在朝她无声无息的靠近。 这是一群别有心机的人,从他们统一的穿着可以看出他们是来自昆仑墟的道士。 人人古意盎然,手握长剑。 是杀人克敌的长剑,而非道门的斋蘸法师剑。 这说明,这些人全是剑修,来自昆仑墟的剑修道门。 凡人寿元有限,以剑入道很难,所以人间剑修极少,最出名的只有两家,海南剑派,昆仑谪仙。 但在昆仑墟中,无论是飞升者还是仙民,以及仙民与飞升者的后裔,他们都拥有凡人无法企及的寿元。 而且,剑本就是冷兵器,而昆仑墟与人间完全脱节,依然停留在冷兵器时代。 在昆仑墟中,剑修极多,剑修道门遍地开枝散叶。 昆仑仙盟十大真仙中修剑的就有三位,开宗立派的剑道宗门更是繁不胜数,足以与神通术法分庭抗礼。 除此之外,几乎每家大道统都有属于自己的剑修弟子,剑修高手。 此刻,一群来自昆仑墟某个剑修道门的弟子正在朝沈若羽靠近。 剑阵已经结成,剑意也开始流转。 每个人的神情的都很简单,望着沈若羽的眼神热烈而贪婪,近乎狂热。 沈若羽初来时曾绽放剑意,搅碎漫天流云。 但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有些人既是望见也不会将其与九天剑神联系起来。 此刻,这些人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位少女身上强大的庚金气息。 并且判断出,这庚金气息出自金神威仪。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人间羔羊 剑阵已经结成,杀机彰显。 沈若羽仿佛依然沉浸在往事中,直到背上的纯均剑微微一震,她才豁然惊醒。 人间出身的沈若羽,对于昆仑墟这种虚无缥缈的仙境,也曾充满幻想。 对于传说中的神仙,更是无比羡慕。 她才封剑神未久,这一次孤身前往水火琉璃界,少女的心其实也有点惶恐。 此时的沈若羽。神性与人性并存,年龄和阅历反而成了她的弱点。 但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她的手握住剑柄。就相当于掌控了全世界。 剑赋予她的自信,胜过儒道的千军万马,莫说昆仑墟,便是九幽阴司她也敢去。 感知到昆仑墟剑修的杀机,沈若羽有片刻的慌乱,本能的握住了纯均剑的剑柄。从背上解了下来。 洁白如玉的右手,紧紧的握在剑柄上。 沈若羽深深吸了一口气,黑白分明的眼瞳沉静下来。 再以神念洞察周围的杀机,嘴角勾起一抹冷意,静默观望。 话音落地,一位面容冷峻,眼神冷漠的中年人从雪中现身。 上下将沈若羽看了个通透,淡淡的开了口:“想不到人间居然有如此年轻的剑修,更想不到金神威仪居然在你身上,实在可惜。” 听他这样一说,沈若羽立刻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而来,为了金神威仪。 金神威仪对神祇都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对于剑修更是最极致的梦想追求。 天地庚金,万剑本根。 只要能够得到金神威仪,剑道封神是早晚的事。 其实金神威仪是可以掩饰的,但她因着出神的缘故,不知不觉将金神威仪释放出来,这才为她引来了强敌。 念及此。她有点懊悔。 不该在这种地方出神,更不该轻易就暴露出自己最大的隐秘。 关于她剑道封神至圣的事情,目前只有儒道和玉隐峰谪仙剑派知晓,道门都还未得到风声。 不过,倒也无妨。 既然她来到这里,关于她的所有隐秘都将不再是秘密。 她,本就是为了屠神而来。 儒道要想牢牢掌控人间,就必须展现铁腕。 沈若羽是儒道最犀利的一把剑,长剑所指的正是昆仑墟诸仙。 随着中年男人开口说话。其余隐藏在风雪中的剑修也陆续现身。 这些人,有男有女,共计三十七人。 万物皆有气场,而这些人身上的气场全部来自于剑。 眼神凌厉,就像一把把出鞘的长剑。 不过,尽管这些人杀意依旧坚决,但神情明显有所放松。 密谋许久的剑阵也已经悄无声息的撤离,仿佛从未存在过。 开始他们对沈若羽心存忌惮,是因为她身上居然有金神威仪。甚至还牵动了天地庚金之气的变化。 修剑者,对庚金之气最为敏感。 这才召集门中精英,循着庚金之气的流动锁定了沈若羽的位置。 但在他们确认出沈若羽并非出自昆仑墟,而是一位来自人间的下民后,对她的忌惮就开始减弱。 高高在上的昆仑墟,对人间凡夫俗子有着强烈的轻蔑之心。 在他们眼中。凡夫俗子寿元短暂,心性不纯,既没有天地灵气,修的也是最下层的功法。 无论是神通,还是剑道,都远远无法与号称仙境的昆仑墟相提并论。 他们没有从沈若羽身上感知到强大的神威存在,而少女最初的那一抹慌乱也被他们看在眼中。 尽管她又很快冷静下来,但在他们眼中,沈若羽已经与羔羊无疑。 一只来自人间的羔羊。孤身一人面对一群来自昆仑墟的饿狼。 “我真的很好奇,金神威仪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这位女剑修穿的也是男子剑袍,眉目英朗。不施粉黛,若非她开口说话,谁第一眼见了都会将她当做男子。 沈若羽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就在这些人群体现身的时候,她忽然从内心深处生出一种心悸的感觉。 群狼环伺,的确可怕。 但她并未把这些人放在眼中,令她心悸的另有其人。 沈若羽抬头看向天空西北,大雪纷飞,阴云遮蔽了天空,她并没有看出什么。 继而收回视线,看向站在她正面的那位女剑修,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想得到我的金神威仪?” “不错。”女剑修点点头。 “金神威仪与我命运相连,要得到金神威仪就只有一个法子,杀了我。” 沈若羽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 但是,却令女剑修再次提起戒备之心。 深陷绝地依然能够如此从容,这份心境恐怕已经超越了他们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她自己。 她开始为沈若羽感到遗憾,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境,又有庚金威仪在身。少女在剑道上的资质强到可怕,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在剑道封神至圣。 自从白雪剑仙冰棱子归隐之后,昆仑墟就再也没有出过出类拔萃的女剑修,剑道封神的一个也无。 女子修道难,修剑更难。 女剑修为沈若羽感到可惜,斜了斜眼角看了为首的中年剑修一眼,叹了口气说道:“要怪只怪金神威仪选错了人。” “你怎知我不配拥有金神威仪?”沈若羽淡淡一笑问道。 女剑修尚未回答,便听身后有人大声说道:“金神威仪乃剑道无上机缘,你区区凡夫俗子如何配得,简直暴殄天物。” 沈若羽充耳不闻,望着女剑修问道:“你也是和他一般想的么?” 问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开始虚无缥缈,眼中神光流转,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女剑修身体一震,这一瞬间她感受到了沈若羽的恐怖。 那是一种,令人绝望到极致的剑道神威。 她看了看身后左右,发现其余人依旧保持原来的神情,就连她那位有望成为下一任掌门的师兄都没有察觉到半分异常。 再看沈若羽,依旧面无表情,仿佛从未开口说话。 “是我在问你,你瞧着他们做什么?”沈若羽再次开口。 “我不知道。” 此时已经有人露出不耐的神情,包括那位为首的中年剑修。 水火琉璃界大拿云集,凶险莫测。 他们已经耽误了太久,若再不动手抢夺金神威仪,怕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变数。 “红叶,你还在和她废话什么,还不动手?”中年男子沉声问道。 女剑修闻言握住了剑柄,可是面对沈若羽却没有拔剑的勇气。 不是不忍,而是不敢。 她不敢,但是其他人却已按耐不住对金神威仪的渴求。 没有人知道金神威仪会选择谁认主,但无论怎么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先杀了它的现任主人。 杀意凝聚,强敌环伺。 剑尖直指那只来自人间的羔羊,剑气随时爆发。 便在这时,沈若羽动了。 她拔出了手中的剑,走向女剑修。 女剑修此时全身处于极度惶恐之中,战斗尚未开始,她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最可怕的结局。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羊都吃草。” 女剑修茫然问道:“羊不吃草,吃什么?” “吃狼。” 第三百九十三章 剑花 沈若羽的话落在魏红叶耳边,犹如平地一声旱天雷。 她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 明明生的剑眉星目,却在看向沈若羽的时候,宛若受惊的小鹿一般。 当羊不再是羊,狼便成了鹿。 沈若羽勾起嘴角对她轻轻一笑,继而开始观察手中的剑。 剑气随时会爆发,但魏红叶却未曾从沈若羽脸上看到半分惊慌,先前她为少女的镇定而惊讶,现在这份惊讶已经全部被恐惧所代替。 隐约中,她好像已经猜出了沈若羽的身份,可潜意识中又在拼命否认。 沈若羽在看手中的剑。魏红叶的眼神也被她手里的剑所吸引。 昆仑是天下庚金凝聚之地,从来不缺好剑。而在被称为世外仙境的昆仑墟中,剑器无论是品质还是灵韵,都远非人间可比。 在魏红叶的修行生涯中见过无数把神兵。但是,即便是疾风剑派的镇派之宝疾风剑,都无法与少女手中的剑相比。 少女手中的剑,没有宝气,神光黯淡,剑身锈迹斑驳。 不是锈迹,似乎是血迹。 世界上没有杀人不沾血的剑,但是作为一个爱剑如命的剑客。杀人之后一定会把剑上的血擦干净。 见血不祥,血迹也会对剑格造成损伤。 魏红叶想不通为什么少女不去擦拭剑身上的血迹,却在少女眼中看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哀伤。 注意到沈若羽手中剑的人并非魏红叶一个,就在沈若羽拔剑出鞘的时候,疾风剑派几乎所有人都把眼光转移到了她手中的剑身上,包括那名为首的中年人。 为首的中年人看向剑的眼神格外热辣,这把剑初始平平无奇,但是剑身却带有一种很奇特的韵味。 昆仑墟是一个古老的世界,古老到甚至还可以触摸洪荒岁月留下的痕迹。 但是,对于现在生活在那里的仙民而言,洪荒太过遥远,上古仙话断绝,受道门飞升者的影响,他们的认知只能追溯到两汉南北朝。 所以,即使在昆仑墟中,纯均依然是一把古剑,一把铸造于上古仙话时代的古剑。 昆仑墟中不缺乏铸剑的神铁,可是天上地下却只有一位欧冶子。 中年人看出剑身上的古韵,但他并不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手里的剑,是什么剑?” “纯钧。”沈若羽说出了剑的名字,没有做任何隐瞒。 人的名,树的影,剑也一样。 但凡剑修。没有人不晓得尊贵无双的纯钧剑。 在得知剑的来历之后,中年人的眼神更加热烈,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中年人失去了往日的淡定,贪婪的欲念令他理智全无,以至于忽略了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 金神威仪,纯钧剑。 当这两样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不仅重要,而且致命。 可惜在这个时候,不仅中年人忘记去想,其他人更加不会去琢磨。 纯钧剑的出现,让他们又多了一个杀死沈若羽的理由。 还是那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中年人向左边看了一眼,被他看中的那个剑修立刻走出人群。 这是一个年轻人,一个锋芒毕露的年轻人。 沈若羽人生的极美,白衣剑袍,衣袂飘飘。 可是年轻人看向她的眼神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惜,阴森冷漠,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剑乃杀伐之兵,诚心于剑的人,必然也是天生的杀人者。 江枫就是这样一位天生的杀人者,绝不会因为敌人拥有惊人的美貌而杀心动摇。 在江枫的世界里,人只有强弱之分,强者值得尊敬。但弱者无须同情。 因为软弱,所以该死。 至于是非对错,都与他无关。 他只奉命行事,在杀戮之中追求属于自己的剑道。 此刻,沈若羽在他眼中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他现在需要做的是,走过去,一剑斩断羔羊的脖子。 所以。在得到中年人的眼神指令后,江枫果断的朝沈若羽走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少女面前,近距离观察,他发现眼前的少女的确美的惊人。 五官精致完美,眼黑如棋子,冷若秋水,灿若星辰。 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少女脸上停留太久,很快下移 看向少女的脖子。 纤细如天鹅,白腻如瓷。 接着,江枫将眼神锁定在少女的咽喉上面,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用剑割破少女的咽喉,品尝最为极致的杀戮快感。 越想越激动。呼吸渐渐变粗,脸色泛起红潮。 在江枫看向她的时候,沈若羽也同时打量这位年轻人。 剑道封神的她,一眼就能看出隐藏在年轻人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随后沈若羽又看向其他人。然后她发现这些人几乎都是在用和年轻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除了那位叫做红叶的女剑修。 眼前这群剑修,沉溺于杀戮而不自知,妄想以杀证道。与嗜血成性的凶兽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穿了人的衣冠,又把剑当爪牙。 曾几何时,她也曾这样认为,剑是杀伐之兵,醉心剑道者必然也是最无情的人。 直到她剑道封神,以纯钧亲手刺入那人胸膛。 想起那人伤心的眼神,沈若羽眼中闪过一丝悔恨,转瞬即逝。 收回思绪,她望着年轻人问道:“你要杀我?” “不错。” “为什么?” “你配不上金神威仪,也配不上纯钧。” “哦。” 沈若羽轻轻哦了一声,再不多说一个字。 她的这种态度,令江枫怒火中烧。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从少女脸上看出恐惧,最初的确曾有一丝慌乱,但自从少女拔剑之后,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江枫怒不可遏,再也无法忍受。 仿佛少女只要还活着。每一刻对他来说都是极致的羞辱。 他果断的拔剑,剑刚出鞘,剑气就已跃然而出。 拔剑手法迅疾如电,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江枫凝聚的癸水剑气,癸水剑缠绵无尽,以柔克刚。 但他的水却是腊月寒冰,阴寒彻骨。 剑光一闪,剑气化为流光一束。闪电般的斩向沈若羽秀美的脖子。 比闪电还快的剑气,江枫自认少女绝无可能躲避。 所以在斩出这一剑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欣赏少女咽喉被剑气斩破,热血喷涌的绝美之态。 从某种意义而言,他的确做到了。 一剑斩出,鲜血激射。 热血遇冷又瞬间化为血雾,在这漫天白雪中渲染出一道靓丽凄美的花朵。 可惜的是,如此凄美的一幕,江枫却注定无法欣赏。 因为,这是他自己的血。 就在他的寒冰剑气即将斩中沈若羽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突然转向。 破碎的寒冰剑气,悉数倒卷折回,全部刺入他的身体中。 江枫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剑气就在体内轰然爆发 第三百九十四章 羔羊剑神 天下万物不出五行,剑气也有五行之分。 但是,疾风剑派根本不可能想到,沈若羽五行剑气在身。 封神之前,她便可同时掌控五种属性不同的剑气,封神之后的她,更是对剑气操纵到极致,已经可以使用五行生克法则。 江枫以癸水剑气斩向沈若羽,沈若羽本可以以离火剑气破解,但她却偏要以彼之道还至彼身。 利用剑神的强大的神威,以更具毁灭之力的癸水剑气将之系数镇压,再倒卷回去。 沈若羽做的极为隐蔽。以至于疾风剑派的人都误以为是她动用了护身法宝,却没有人看出他们围攻的根本不是来自人间的凡夫俗子,而是一位掌控五行剑气的九天剑神。 江枫的死,震惊了所有人。 正是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去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 望着那位依旧面无表情站在原地的少女,这些人的杀机轰然爆发。 不待为首的中年男人下令,下一刻就有两名剑修盛怒出手,从左右两路杀向沈若羽。 左边出手的是名疤脸男人,剑气为戊土。 戊土剑气重守不重攻,后发制人,但他同样剑走偏锋。 大剑一挥,便如擎起一座山。以排山倒海之势斩向沈若羽。 如此声势浩大的一剑,令同时出手的剑修身法微微一滞,出手间神情犹豫了一下。 他担心被疤脸男人的剑气波及,同时也想看看沈若羽会不会露出弱点。 那些没有随着强攻的人,大部分也都是这种想法, 可惜,沈若羽又令他们失望了。 疤脸男子以排山倒海之势从空中来袭,沈若羽却恍如未见,连抬头看一眼都没有。 戊土如山,山岳倾塌。 即便是昆仑墟中的仙人当此临头重击,也当有所行动。 可是沈若羽不仅看都没有看疤脸男子一眼,反而饶有兴致的转头看向了魏红叶。 而后者还没有从江枫惨烈到极致的死亡恐惧中回过神来。 感知到沈若羽的眼神,魏红叶再次后退了几步,眼中除了恐惧就只剩下绝望。 方才她只是隐约猜测到了沈若羽的身份,现在她已经从江枫的死中得到了证明。 她想逃,但是同门却依然杀意不减。 她想大声呼喊,告诉同门沈若羽真正的身份,可是,被沈若羽看了一眼,她便失掉了所有的勇气。 茫然无措的站在原地,等待着最惨烈的悲剧降临。 魏红叶心思百转之际,疤脸男子的双手重剑蓄势完毕,大吼一声斩落。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能挡百万师。 疤脸男子的这一剑虽然没有诗中所写的那么夸张。却同样斩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剑气轰然爆发,大地为戊土剑气所震,陡然下沉数尺。 冰雪飞溅,烟尘四起。 可是,那本该肉身破碎,神魂俱灭的少女,却毫发无伤的站在雪坑中央。 面对疤脸男子重若千钧的一剑,沈若羽只伸出了两根雪白的手指。 两根犹如羊脂白玉般的手指,看起来是那么纤弱无力,却紧紧的夹住了疤脸男的剑锋。 任凭疤脸男人用尽全身的力气,面皮黑紫,都无法让重剑下压一分。 江枫以癸水剑气攻击沈若羽。她以其人之道还至彼身。 疤脸男以戊土剑气来攻,她同样祭出了戊土剑气。 只不过她的戊土,用来守护。 剑神的戊土何其浑厚,和沈若羽相比,疤脸男人的戊土剑气根本不值一提。 就像全世界的鸡蛋加起来,也不可能打破一块石头。 一个仅仅天贼境界的剑修,竟然妄图以剑气去杀伐一位拥有神格在身,掌控金神威仪的九天剑神,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以卵击石。 沈若羽两指夹住了剑锋,疤脸男子倾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此时的他终于明白少女的身份,无尽的恐惧笼罩心头。 “九天剑” 沈若羽并没有令他把话说完。戊土剑气从她的剑指涌入疤脸男的剑身。 再从剑身瞬间攻入他的身体之中。 随后,沈若羽夹着剑锋,就像是拈着一朵花,轻飘飘的掷向远方。 疤脸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就被剑气彻底绞杀崩碎,血雨再现。 如果说,江枫的死,只是激发了疾风剑派的愤怒。 那么疤脸男人的死。终于将他们早该爆发的恐惧,全部激发出来。 一时间,恐惧如潮水一般在他们心头蔓延。 原本从右路出手,准备杀向沈若羽的那位剑修僵直的站在原地。 敌人就在眼前,可他已经完全没有了出手的勇气。 疾风剑派在昆仑墟剑走偏锋,亦正亦邪。 正是因为他们降妖除魔的先锋,邪是因着他们妄图以杀证道。 死在他们剑下的妖族不计其数,但,被他们所戕害的仙民也同样不在少数。 这一点,从江枫那种非人类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 沈若羽连杀两人,让在场的所有人陷入极度恐惧之中。 “你怎么不继续出手?”沈若羽看向准备在右边出手的那位剑修问道。 面对沈若羽的追问,那位剑修失去了所有的镇定。全身颤抖。 嘴唇张了张,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修的是乙木剑气对吧?” 剑修依旧处于惊恐中,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很好。万物生发,乙木为春。” 乙木剑气,缥缈无定,又如春雨润物无声。 沈若羽看出剑修的剑气。知晓他已失去了出剑的勇气,所以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屈指成剑,一道剑气从指尖飞出,以闪电绝伦的速度瞬间洞穿了这位剑修的神庭穴。 神庭穴被刺穿,随后响起了识海破碎的声音。 魏红叶骇的心惊肉跳,还好这次沈若羽只是单纯的杀人,并没有再搞出类似于江枫和疤脸那种血腥恐怖的场景。 连杀两人之后,再弹指间杀人。 还活着的疾风剑派弟子此时心里更加绝望。 心被绝望占据,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你是庚金,庚金剑气最盛,一发而不可收。” “你是离火,离火最清绝。” “壬水剑气,阴阳共济,剑意最圆融,倒是罕见。” “长流水。” “炉中火。” “沙中金。” “璧上土。” 开始沈若羽还饶有兴致的一一讲解剑气的内涵。后来只念纳音。 每念一句,便杀一人。 连杀二十余人之后,才有人想起来逃跑。 可是,逃的再快,又怎快的过剑神? 疾风剑派一共来了三十七人,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最后两人。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最后杀你?”沈若羽望向为首的那位中年男子问道。 男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冷静,面如死灰。 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杀过多少人。享受过多少威风,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所谓的人间羔羊,其实才是真正的饿狼。 不,比饿狼还要可怕。 命运给他们开了一场玩笑,他们居然想从九天剑神身上抢夺金神威仪。 中年男子本来已经心如死灰,可是听见沈若羽突然问他话,他心里又陡然生出一股强大的求生意志。 于是,他立刻谦卑的跪在沈若羽面前。 “我不杀你,是想着找你问问昆仑墟中的事。不过好像这些事她也能给我答案,所以你也死了吧。” 这句话说完,沈若羽屈指一弹,男子瞬间毙命。 至此群狼伏诛,一只来自人间的羔羊屠杀了整个狼群。 悉数死绝,沈若羽转身走向魏红叶。 (第二更送上,晚安。) 第三百九十五章 剑与雷 在魏红叶二十七年的剑修生涯中,从未见过如此惨绝的杀戮场景。 也从未像今天这般,见证五行剑气之威。 剑气纵横,弹指杀人。 她修的是离火剑气,离火剑气最为清绝,一旦有所成就,杀人克敌无往不利。 传说中的纯阳剑仙修的就是离火剑,剑意缥缈,于无声处听惊雷。 上决浮云下斩地脉。杀人于千里之外。 望着沈若羽走来的身影,魏红叶的内心恐惧到了极致。 忍不住看向沈若羽的手指,生怕她弹指间发出离火剑气。将自己斩杀。 原本,内心存着一丝希望。 认为沈若羽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自己动手,就绝不会再杀她。 可是,蒋云澜的死,让她的希望瞬间破灭。 剑神杀人,生死皆在一念之间。 魏红叶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手中剑重如千钧。 她想逃,可是又清楚绝对逃不脱剑神的剑气。 她想跪下来求饶,疾风剑派下一任掌教蒋云澜的死又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若羽越走越近,魏红叶的心越来越悲凉。忽然咬牙挥起手中的剑,抹向自己的脖子。 死亡是消除恐惧最好的法子,一了百了。 然而就在她的剑刚触及到肌肤上面,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把剑从她手中抽走。 魏红叶微微一怔,看向沈若羽。 两人之间,只有一尺。 如此近距离的看着少女的面容,魏红叶不由自主的被少女的美貌震撼。 沈若羽拥有完美的五官,因为年轻略显圆润的脸颊,也在她封神之后被剑气重塑。 美人如剑,剑如虹。 少女气质清绝,就像是刚出鞘的剑锋。 剑为杀伐之兵,诚心于剑者也当冷酷无情,可是沈若羽怎么看都不像是无情的人。 她的剑可以杀人,眼神也一样。 魏红叶痴痴的看了一会,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动刀者必死于刀下。能死她剑下,也算是一份好的归宿吧。 想到这里,魏红叶闭目待死。 “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沈若羽说道。 魏红叶没有把眼睛睁开,不敢。 剑神眨眼杀人,存乎一念之间,她怕再生出求生的希望。 绝望虽然可怕,但破灭的希望更令人无法忍受。 “她叫韩冰,你们拥有一样的眉眼。” 魏红叶眉毛一动,依旧把眼睛闭的紧紧的。 “莫要给我装死。你心里很清楚我不会杀你。睁开眼睛,给你再看一场好戏。” 沈若羽的话激起魏红叶好奇心,既然她已经说的那么清楚,一时半会是绝对不会再杀自己了。 魏红叶睁开眼睛发现少女正在看向西北的天空。 天空被阴云笼罩,天也越来越黑。 魏红叶看了一会,没有看出什么,转头再看少女,发现少女好看的眉毛几乎纠结到了一起。 她在忧虑什么? 什么事,会让九天剑神皱起眉头? 魏红叶不敢去问。只敢在心底私下琢磨。 阴云越来越浓郁,云气变幻。 伴随着咔嚓一声闷响,云层中闪过一丝电光。 “来了。”沈若羽说道。 “什么?”魏红叶脱口问道。 “好戏即将上演,等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动,妄动必死。” 说完这句话。沈若羽大步朝西北而去。 西北为震,天雷震震。 云中才闪过一丝电光,但是沈若羽却已经明锐的洞察到了隐藏在阴云背后的雷霆杀机。 杀机并不强,但是雷霆所孕育的毁灭之威,却强到恐怖骇人。 即使是她,也没有把握敢应对。 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云后仿佛隐藏着一方雷海,在不断的朝此间移动。 而沈若羽则是迎着雷海而去。 终于,雷海来到沈若羽的头顶上空。阴云再也无法遮蔽电光。 天空晦暗,电光交错。 惊雷翻滚,仿佛随时会降下雷霆杀机。毁灭一切。 雷海悬停,沈若羽也在同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她晓得这雷海是 因她而来,身为九天剑神。早在她动手杀人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隐藏在阴云背后的神秘意志。 天幕变得厚重,铅云重压大地。 雷海倾盆,随时可以破开铅云,倾泄而下。 雪在这一刻停了,风却更加狂乱。 猖狂呼啸的北风,吹起沈若羽的长发,吹起她的剑袍。 衣袂猎猎,纯均剑破空而鸣。 云层换了颜色,紫色的电光为云层渡上了一层玫瑰色。 又被雷火烧的通红。 云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因为云气全部被雷火烧尽。 终于,当最后一丝水气也消失的时候,雷海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正式显露真容。 只见,千万道闪电纵横交错,无边雷霆在奔涌翻滚。 电光,雷鸣。 雷海的中央,是一把巨剑。 巨剑由雷力凝聚而成,闪电缠绕。不断的震耳欲聋的雷音。 雷海已经足够震撼人心,这把由雷霆浇铸的巨剑,就算是神祇也要肃然动容。 鬼神辟易,仙魔绕道。 这不是九天雷神的手笔,但已经有了九天雷神之威。 沈若羽在直面雷神之威的时候,魏红叶也在远远观望着天空中发生的那震撼人心的一幕。 恐惧如潮水一般席卷她的身心,灵魂深处都在颤抖。 如此恐怖的雷霆杀机,令她想起了一个人,北宋雷师,林玄真。 林玄真在仙盟十大真仙中仅仅排在第七位,但是若论名声,三茅真君之下无人可以超越。 一方雷域,一座妖城。 不知多少妖王魔神丧生在他举世无双的雷霆巨剑之下。 如果说沈若羽刚才弹指杀人是属于疾风剑派的一场悲剧,那么林玄真北疆炼妖的时候就是一场灾难。 两者,都有神祇之名。 剑与雷,到底孰强孰弱? 魏红叶在心底发出疑问的同时,又很快给出了答案。 少女绝不是雷师的对手。 魏红叶的嘴角勾起冷笑,看向沈若羽。 方才她从沈若羽身上感受到绝望的恐惧,死亡的阴影至今还没有从她心头退去。 她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少女充满绝望的面容。 可惜,少女却令她失望了。 她没有屈服,傲立于雷海之下,拔出了纯均剑。 和天空中的雷霆巨剑相比,沈若羽的人显得那么的单薄和渺小。 而她手里的纯均,更无法与雷霆巨剑相提并论。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就在少女拔剑,举剑向天的那一刻,她的身影变得无比恢宏高大,比天神还要高大。 事实上,沈若羽的人一点未变,但是她的气息却变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展露她的身份。 她不是来自人间的羔羊,而是九天剑神。 剑中的神剑,人中的剑神! 第三百九十六章 林玄真的请求 面对随时倾覆的雷海,沈若羽咬着银牙,举起了纯均剑。 自从封神以来,这是她经历的第一场神祇之战。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剑神到底有多少神威,也不清楚与雷神孰强孰弱。 但是有件事她记得很清楚,剑神是不能败的。 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所以,沈若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动用了全部神威。 五行剑气在她识海疯狂演化成云气,再被金神威仪赋予无尽杀伐之威,最后。全部涌入到纯钧剑身之中。 剑神之威,人间本来无剑可用。 但是纯钧不同,传说中欧冶子造此剑时,雨师洒扫。雷公击劈,蛟龙捧炉,天帝装炭,盖三年于此而剑成。 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 由此可以看出欧冶子造的这把剑。本来就不是凡人可以使用的,纯钧本来就是一把通神的剑。 剑气激荡,风云四起。 狂风席卷残雪,风声凄厉,隐约听见鬼神齐哭,天地同悲。 魏红叶远远的看着,内心深处再次开始动摇。 原本她以为少女绝对没有半点机会,可是,这纵横四方的剑气,又点燃了她心中的火。 她也有一颗执剑的心。 终于当雷霆之威酝酿到极致,剑威也提升到了巅峰。 沈若羽举剑向天,神念传音,声传四面八方。 “一将功成万骨枯。” 此言一出,沈若羽的人影再次变得格外高大。 这句话,她是在向九天十地彰显自己人族之将的身份。 天地之间有人存,她是人族之将。 是黑暗中的剑锋,是长城上的守卫。 儒道为她倾尽一切资源,人族气运,人道垂青,便是要她称为儒道杀伐之将。 执剑守卫人族,抵御三界神鬼仙魔。 一将功成万骨枯,沈若羽也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她修的不是以杀证道,但生而为剑的她,根本不在乎杀多少人。 沈若羽喊出她身为人族之将的宣言。剑威再次提升到一个崭新的高度。 而这还不是她的极限。 今天是她的第一场神战,是她身为九天剑神的立威之战。 神祇有很多,神位有尊卑高下之分。 剑是百兵之君,剑神也当站在诸神的巅峰。 沈若羽的神位来自于人间,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志在九天的决心。 所以,接下来她又再次神念传音,声震九天。 “一剑功成百神愁!” 此言既出,沈若羽长发飞舞,目次欲裂。 剑心暴涨,剑意满胸。 纯钧剑再也无法自持,脱手飞向苍穹,直入雷海。 雷海闪电交错。雷霆所孕育的无穷毁灭之力眼看就要倾泻而下,纯钧剑的乱入,犹如一道导火索,瞬间引爆了整片雷海。 千万道闪电投向纯钧,烧起千万道雷火。 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只要纯钧剑被毁,沈若羽不战自亡。 雷霆毁灭之威,犹如一把把重锤在敲打纯钧,雷火的焚烧势要将其融化。 单薄的纯钧,在雷海中翻滚,犹如暴风雨中的孤舟。 这是九天雷神的毁灭怒火,纯钧神威再强。也终究是人间之兵。 本该瞬息破碎,融化。 可是,纯钧却在雷海中展现了惊人的一幕。 烈火焚身,百折不挠。 雷火的浇铸,不仅没有融化剑身,反而让剑身越发明亮如洗。 闪电的击打,不仅没有摧折剑身,反而让剑身显出一道道优美的雷纹。 这根本不是在毁剑。而是在重铸。 云层深处,紫发飞扬的林玄真皱起眉头,在心底暗自发出一声叹息。 原来,欧冶子造纯钧的传说是真的。 雨师洒扫,雷公击劈,蛟龙捧炉,天帝装炭。 只靠天地之威,不仅无法毁灭纯钧反而成了它的造化。 林玄真不仅低估了这位来自人间的剑神,同样也低估了剑神手中的剑。 不过这时候再后悔也已经晚了,他以毕生最强神通造化雷海,便是为了与剑神一争高下。 纯钧不毁,剑神不败。 那么接下来。他只能动用雷霆巨剑与纯钧正面对决。 看看剑与雷,到底孰强孰弱。 雷霆巨剑很快与电光火海中锁定了纯钧的气机,随后化为一把与之大小相同的紫色雷剑,杀向纯钧。 形体缩小。而雷威更盛。 雷剑与纯钧开始在电光火海冲杀,而操控它们的是来自天上和地下的两道神念。 纯钧被雷火重铸之后,炽白如练,雷剑电紫。 一紫一白两把剑。在雷海中穿梭。 每一次交锋,都引发雷霆震荡,虚空破碎。 沈若羽凝神灌注,神念再加速虚耗。 雷剑可以不断汲取的雷霆之力,而她却是在消耗本身的剑意。 剑意并非取之不竭,即便她已封神,神念也有穷尽。 纯钧剑没有一丝损耗,损耗全部来自于沈若羽本身。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沈若羽就处于极度的被动,当她察觉到神战爆发的时候,雷海已经演化成型。 她若不逃,就只能主动出击在雷海中对决。 否则,真要等到雷霆巨剑斩落,她的遭遇只会比现在更加危险。 没有人能挡住九天雷神的蓄力一击。 远处的魏红叶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她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战斗。 剑客在加速损耗自身,而剑反而越杀越明。 如果战斗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剑客会死。但剑却更胜往昔。 魏红叶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战斗,更不知道少女会怎样抉择。 此刻沈若羽若想活下来,最好的法子就是弃剑不用。 尊贵无双的纯钧,人族之剑的身份。 要她舍弃这样的一把剑,比杀了她更难受。 可是如果她不这样选,她真的会死。 她的神念在加速损耗,一旦彻底耗尽,她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只等隐藏在雷海背后的通天大人现身。一击必死。 一丝悔恨从沈若羽心头诞生,她低估了对手,太过自负,太过骄傲。 忘记了这里不是人间,不见日月星辰,也就无法使用北斗群星剑。 北斗群星剑才是她的最强底牌。 能执北斗为剑,她根本不用和雷神比拼神性,甚至无须动用神格。 可是,悔之晚矣。 就算她真的舍弃了纯钧,她又能逃向哪里呢? 这里是水火琉璃界,天道不涉,人道不察。 一丝悔恨,继而满心绝望。 接下来的时间里,沈若羽带着绝望的心情,拼命消耗着自己的神念,全力操控纯钧剑与雷剑对决。 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只期望用她的死铸造为纯钧赋予最强的神威。 神念终于耗尽,沈若羽再也无法操纵纯钧。 纯钧剑被雷剑从雷海击落,插在她面前。 这是她最心爱的剑,愿以死守护,此刻与她只有一步之遥,她却再也无法亲手握住剑柄。 因为就在纯钧剑落下的时候,那位隐藏在雷海中的大人物也在同一时刻飘落在她面前。 林玄真拔出纯钧,倒转剑柄递向沈若羽。 沈若羽神情一怔,僵在原地,没有伸手去接。 “纯钧已被我以雷火重铸,剑神阁下的剑威也将更胜往昔,或许他日再见我亦非阁下对手。”林玄真说道。 “你不杀我?” “杀你,便等于与人道决裂。” “就算不杀我,你也无须费尽心思重铸纯钧,再把剑还给我,除非你有求于我。”沈若羽说道。 “剑神陛下冰雪聪明,我的确有求于你。”林玄真笑了笑说道。 “所为何事?” “我想剑神陛下出手为我杀一个人。” (晚安,明天见。) 第三百九十七章 兵临神下 剑与雷的这场交锋,被水火未济隔绝,无人晓得。 就在这场不为人知的战斗结束之后,道门大军在茅山宗的带领下开始朝着位于东北的幽冥之城进发。 在与林玄真一番谈话之后,元倾海立刻召集道门一众巅峰高手商谈,商议如何应对死神的威胁。 江云子的死,为道门敲响了警钟。 死神不再是九歌的少司命,现在的她正在以死神之名参与神战。 人间道门与昆仑墟道门完成了初步融合,融合之后不再以道兵相称。而是依照昆仑虚的称谓,称之为十万仙兵。 当然这不是真正的仙兵,只是为了和人间的道兵区分开。战力还达不到天界神兵的境界。 此番昆仑墟共有二十七名散仙应劫,玄仙七人,真仙目前所知的只有一个雷师林玄真。 昆仑墟被称为仙人流放之地,世外仙源,但其中称之为仙的并不多。 神会死,仙也一样。五百年一次的仙劫也不是谁都能平安渡过。 除了仙劫,还有仙魔之战。 谪仙之所以没有大举应劫出世,便是因为昆仑墟中正饱受四方妖鬼邪魔侵扰,仙魔之战一触即发,他们必须留下足够的力量防范。 昆仑墟是仙人流放之地,但却并非仙人一家独大。 妖族霸占北疆,魔族立于南疆,西疆为鬼域,东方云海才是仙人修行生活的地方。 神鬼仙魔霸占四方,中央以昆吾山为天柱,昆仑墟中的仙民围绕昆吾山繁衍生根。 数不尽的千年之中,仙民在仙域谪仙的帮助下,不断的对抗魔神妖鬼的入侵。 作为回报,那些高高在上的谪仙也毫不客气的汲取着仙民的信仰之力。 开宗立派,享受仙民的膜拜和供奉。 由于人间灵气日渐稀薄,再加上末法时代的影响,导致道门飞升者断绝。 而昆仑墟本土诞生的散仙又先天不全,以至于神鬼仙魔四方实力中。仙的力量在不断的削弱。 最近百年,中央仙民饱受北疆妖族的侵害,尤其在玄冥妖王完成妖族大统一之后,妖族势力更是逆天暴涨。 不止北疆妖族,南疆也迎来一次大中兴。 传说中的万魔殿再次打开,不知多少邪魔从沉睡中苏醒。 妖魔当兴,道门没落。 昆仑仙盟开始收缩版图,停止四方征战,同时大肆在中央仙民中征兵。扩充实力。 由此引发仙民与道门之间的矛盾,但是道门背后有仙域撑腰,结果自然是顺仙者生,逆仙者亡。 昆仑墟出世,打通仙人两界。 对于以三茅真君为首的真仙来说,重回人间代表着突破后天桎梏有望。 而对于大部分的散仙和玄仙而言,人间又何尝不是最佳的避难所? 不仅受天道监管,还有人道的守护。 昆仑墟中妖魔肆虐,鬼族虎视眈眈。但只要昆仑墟能重回人间,他们就无需再为仙民而战。 至于人间会不会因此遭劫,那是儒道需要考虑的事。 他们要做的是趁机汲取人间信仰之力,提升修为安度仙劫。 只不过,理想虽然美好,但昆仑墟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重回人间。以及儒道是否愿意接纳他们,这里面还隐藏着未知的变数。 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昆仑墟中这个仙缘福地绝不可轻易舍弃。 仙人举兵,一日千里。 仙兵催发的军威,引发天象变幻,流云惊逃,向东北凝聚。 西北越来越亮,而东北越来越暗。 死神独自一人站在城楼上,望着压城的黑云。推演着即将迎来的神战。 仙兵有十万,十万仙兵便是九天正神也不能抗。 若只靠她一个人,是决计守不住幽冥城的。必须动用麾下的七万亡魂大军。 天越来越黑,黑云翻墨重如山。 子夜到来之际,死神在城中升将台。开始点兵。 她麾下有七万大军,可组北斗注死阵。 南斗注生,北斗注死。 一旦阵法组成,死神便可代北斗为君,战力暴涨,并可为亡魂大军提升无上军威。 这是战神兵书赋予她的统兵之道。 死神站在点将台上,望着城中的七万亡魂,深邃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光。 她见证过他们的死,又将他们用刻刀复活。 重新复活的亡魂,既非生者,也非死者。 他们重新回到了曾经告别的世界,却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日子。永远无法回到所爱的人身边。 他们是存在,也是诅咒。 于是他们抹去了关于前世的记忆,把命运交给了死神。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他们沉睡在永恒的黑暗中,等待着死神的召唤。 死神不是慈悲的神祇,但她也有自己的弱点。因为她承载着太多亡魂的记忆。 他们忘记的,她都记得。 最不忍做的,就是打扰七万亡魂的安眠。 但今天她不得不将他们唤醒,并要他们为自己而战。 因为这是玄女战神交给她的使命,也是她心中的东皇给予她的希望。 若她战死,七万亡魂无处可归。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我们从今夜开始,誓死守城。 死神拔出长刀,靠旗猎猎作响。 黑暗之中悄然响起战歌,甲胄震颤,刀兵顿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与子偕作 翌日晨,黑云越发厚重如山。 死神再次站在城楼上等候,却直到正午也没有等来晨光破晓。 等来的只有一望无尽道门大军。 兵临城下,仙兵列出十方战阵,云中仙人也一一现身。 继玉隐峰之战后,道门三大道统再次会盟。 金旺,水相。 水火琉璃界最强的两股力量,终于迎来正面对决。 只有最后的胜利者,才有机会攫取庚金机缘。 无论庚金机缘属于谁,水火琉璃界都会被斩破,让昆仑墟正式回归。 但却会给人间带来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道门若胜,执庚金为剑,剑指的是人间。 而若死神胜,将化庚金为刀,刀锋所向,正是昆仑墟本身。 道门大军集结,随时攻城,而城楼上却依然只有死神一人。 战意冲天,神威凛凛。 一个人,傲视十万仙兵。 江云子死后,仙人再无一个敢主动与之决战。 仙人云集而不下,军威盛极而不发。 这一切都只因为,守城人是天下亡魂之君,死神! 第三百九十八章 流年 死神孤身站在城头,道门十万仙兵不敢攻城。 谪仙隐于云中,见此情此景,各自茫然。 有一白衣仙人叹息一声,按落云头,飞入全真教阵营之中。 这个人,便是昆仑墟中全真教应劫来的谪仙,姓马,名真,道号嵩阳真人。 嵩阳真人是剑修,剑气为己丑,霹雳火。 人间的全真教传承的是丹鼎派的传承。人间灵气稀薄,炼丹能补后天残缺。 但在昆仑墟中,天地灵气依然浓郁,全真教也不再以丹鼎立教。修玄功术法,佐以剑道。 全真道统自老子始,嗣太上老君遗教,秉东华帝君演教,承正阳帝君钟离权和纯阳帝君吕洞宾二祖传教,开宗于重阳全真开化辅极帝君——王重阳。 这五人,被称为全真五祖。 全真五祖皆有玄功术法传世,只是人间多半失传。但在昆仑墟中还能窥见末法残章。 其中最著名的玄功有太上忘情诀,东华紫气功,正阳离火阵,纯阳剑。 纯阳剑由剑仙吕纯阳所创,据道藏记载,吕祖曾问道于正阳帝君钟离权,得传金丹秘法,天遁剑法。 吕纯阳何等人才,很快就将天遁剑法学会,以此行走人间,惩恶扬善。 在与恶人斗争中,吕祖是非分明,法理有度。 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服之以法。 而在面对冥顽不化的恶人的时候,他绝不浪费口舌,挥剑斩杀,除恶务尽。 后来,吕祖剑道大成,根据他行走人间的经历,重新诠释了剑道,将剑分为道剑和法剑。 道剑,出入无形,杀奸以去神散之法。 法剑。世俗共睹,治人以技艺。 这两种剑,一个重在修心,一个重在修身。 至此,吕祖再也不受早年所学天遁剑法的桎梏,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姿创下纯阳剑法。 纯阳剑法的创立,对后世影响巨大。 在此之前,剑法被归类为炼体之术,与剑法相比,修行者更注重于阴阳五行衍化的玄功术法,符箓之道。 虽然上古也有剑仙,剑神等大神通者。但都属于传说。 直到吕祖创下纯阳剑法,并以此入道飞升,后人才晓得原来修剑真的可以入道。 吕纯阳的飞升,标志着人间剑道的崛起。 从此剑修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开创与玄功术法并存的局面。 但遗憾的是,纯阳剑法并没有因此在人间流传,即使在全真教祖庭也找不到关于这套剑法的记载。 传说中,纯阳剑法之所以会断了传承,并非后继无人,也不是全真教不够重视。 而是因为这套剑法太过惊艳,为昊天所忌,不惜暗中操纵天道从人间抹去。 从此。法道双剑成绝响,人间再无吕纯阳。 马真按落云头,飞入全真教阵营中,落在全真掌教王遗风面前。 随手布下神念禁制,对王遗风说道:“掌教,我准备去迎战死神。” “嵩阳上真,万万不可。死神弹指杀人,一刀斩得江云子魂飞魄散。上真切勿轻敌。”王遗风说道。 “掌教有所不知,我仙劫将至,而证道遥遥无期。”马真叹了口气说道。 “昆仑墟出世后,上真可随我返回终南,渡劫有望。” 马真摇了摇头,看了谢流年一眼说道:“人间哪里都可以去的,唯独终南我绝对不会去。” “为什么?” “终南有谢君师,不战而逃,苟且偷生,我有何面目去见谢君师。” 听闻此言,谢流年全身一震,继而又带着几分困惑问道:“我家先祖并未飞升。人间道藏也未记其名,昆仑墟中怎会有先祖之名?” “何止是昆仑墟,怕是人间三界都记得你先祖的名讳。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挡百万兵。你家先祖做了连纯阳剑仙都没有在人间做过的事。不过,这并不是他扬名的真正原因。” “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谢流年问道。 “真正的原因是,君师以剑引雷,魂归终南之后。纯阳剑仙莅临昆仑墟,亲手将他的名字刻在了昆吾山最高峰。” 纯阳剑仙飞升之后,受天地法则约束不可能回人间吊唁。 但他毕竟是昊天亲自敕封,且神威浩大,故而能下界莅临昆仑墟。 吕纯阳把谢君师的名字刻在了昆吾山上,离开之时,又将纯阳剑隔着千万里掷向东方云海,还归全真 宗门。 这件事,莫说人间无从得知。 即便在昆仑墟中,也极少有人知晓。 修为到了吕祖的境界,意念一动,天机便隐晦难测。 就连手眼通天的三茅真君,也只知吕祖曾经来过昆仑墟,刻下了一个人的名字。 却根本不知道,他还留下了一把剑。 “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从你身上看到了吕祖留下的仙缘。”马真说道。 “我曾在刘伯温的神仙墓中。拜见过吕祖的神像。” 接着,谢流年为其解释了他在神仙墓中的始末,马真听完感慨万千。 再看谢流年的眼神中,已经全然没有了那种看向后辈才俊的提携之意,变得格外郑重。 “掌教,我向你提一个请求,也是今生最后一个请求。”马真从谢流年身上收回视线,对着王遗风躬身行礼说道。 “上真请讲。王遗风必倾力而为。” “我要你不管你接下来的战斗如何上演,都要守护谢流年性命周全。待昆仑墟出世,不惜一切代价将他安全送到云海全真仙宗祖庭,哪里有吕祖留给他的真正机缘。” “上真所指的可是纯阳剑?”王遗风变色问道。 “那不是一把剑。”马真笑了笑说道。 “不是剑?”谢流年问道。 “等你去了昆仑墟,亲眼见了自然会明白。” 说完这句话,马真抬手破开禁制,重入云中。 听不见他与元倾海说了些什么,就见他踏云飞向幽冥之城。 谢流年望着他决然的背影,伤感莫名。 “你可知,这么多仙人不出头,他偏要去第一个挑战死神?”王遗风问道。 “死神孤身出战,道门无人应,羞辱的是整个道门。”谢流年想了想说道。 “既然羞辱的是整个道门,怎么算也不该是我全真出头。此地茅山宗最为势大,也当有茅山宗出头才对。” “不,死神可以羞辱整个道门,但是,她不能羞辱全真。” “流年,今天我总算从你身上看到了谢君师的影子。此战结束之后,我必将倾尽所有送你前往昆仑墟云海全真仙宗。” 第三百九十九章 所谓仙劫 嵩阳真人修的是剑道,昆仑墟中剑修虽多,但以剑入道的散仙却并不多。 原因在于,剑为杀伐之兵,很容易在杀戮中沉沦迷失本心。 最后不仅不能证道,反而因为杀戮沾染一身的罪孽。 等不及仙劫加身,就被业力所杀,动刀者必死于刀下。 但是,全真剑修却极少受业力报。 纯阳剑法虽然失传,吕祖却给全真留下了很多关于修剑的心得。 道剑修心,法剑修身。 是以后世全真弟子修剑,极少受业力报。便是因为吕祖给全真留下了太多剑修谶言警句。 死神孤身守城,羞辱了整个道门。 能修仙论道,都有常人所不能有的心性。 生死都能堪破,荣辱自然也不会羁绊于心。 全真教在昆仑墟被茅山仙宗打压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全真教怎么反抗过。 但是马嵩阳今天却忍不了。 茅山仙宗与全真教的争锋,属于道门论道。 但死神,却是邪灵。 马嵩阳在心中默默念起了吕祖的赠剑诗。 粗眉卓竖语如雷,闻说不平便放怀。 仗剑当客千里去,一更别我一更回。 庞眉斗竖恶精神,万里腾空一踊身。 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吕祖好行侠,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嫉恶如仇。 马嵩阳修的是吕祖的剑法心得,继承的也是吕祖的为剑之道。 一首赠剑诗默念完毕,马嵩阳的人也来到了幽冥城前,浮空与站在城头的死神对峙。 马嵩阳修的是离火剑,纳音五行为霹雳火。 离火剑气最清绝,但他用的却是一把重剑。 平生所愿,便是期待能在仙劫加身之前,举重若轻,以剑通玄。 转眼仙劫将至,而剑道依旧渺茫。 不过,能在死前全了吕祖的为剑之道,纵然被死神所杀,也算死得其所。 “我道昆仑墟的道门也和人间道门一般窝囊,原来也有不怕死的。”死神看了马嵩阳一眼,冷冷的说道。 “人身难得今已得,大道难明今已明。此身不向今生度,更向何生度此身!” 听马嵩阳念出这首诗文,死神露出几分赞许的目光,问道:“我听说全真教之所以没落,是因为吕纯阳的剑道没有传下来。道法双剑成绝响,人间再无吕纯阳。” “吕祖的剑的确不在人间,但是他的为剑之道永远也不会断了传承。” “你敢孤身应战,看来承的是他的道了?” “护国安帮惩奸恶,道法自然斩邪魔。”马嵩阳坚定的说道。 “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拔剑吧。” “好。” 马嵩阳早已执剑在手,也早已剑意满胸。 离火剑气注重蓄意,早在他生出求战之心的时候,剑意蓄满识海玄关。 这些剑意,是他一生所悟,是他证道通玄的希望。 霹雳火剑气,以速度见长。 风助火势,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剑意起,风声大作。 风从四面八方而来,很快以马崇阳为中心渐渐形成了一个暴风之眼。 暴风之眼急速旋转,不断切割周围的空气,发出裂帛般的声音。剑锋铮鸣。 随着风力渐渐加剧,越来越狂乱,连剑身的寒光都仿佛被风吹起了波澜。 留下一道道风纹。 马崇阳毕生的追求便是举重若轻,其通玄的关键就应在剑身的风纹上面。 风纹每彰显一道,重剑就会变得轻灵一分。 霹雳火为天火,天火在上巽风在下,对应的正是易经中的鼎卦,蕴含天地玄机。 火风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望着风纹一道道彰显,马崇阳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 以他散仙的修为,自然不是死神的对手。 但若他能成功凝聚出八十一道风纹,重剑便可随着一元肇始。蜕变为轻剑。 而他的修为也能因此打破桎梏,迈入通玄之境。 散仙面对死神毫无还手之力,但一个以剑道通玄的玄仙,将五行大遁与剑气融合,或许有资格与死神一战。 剑修,从来都要比同境界的符箓神通术法修行者强上一筹。 就在马崇阳拼却一身修为,不断的以巽风之力在剑身上雕刻风纹的时候,死神一直保持冷漠观望的态度。 死神通晓九歌巫术。又得了战神兵书的传承。 以她对阴阳之道的理解,一眼便可看出了马崇阳剑法中蕴含的天地玄机,鼎卦。 火风鼎,卦辞为元吉。 马嵩阳取鼎卦为天算,死神虽然强大,却还没有强到可以予夺天算的地步。 但她并没有出手打断马崇阳施法,甚至连一点出手的意愿都没有。 这并非她刻意轻敌,而是她早在鼎卦显象的那一刻,就看出了其中蕴含的变爻。 卜卦以卦象为参照,但关键在于变爻。 鼎是器皿,古人用来烹制食物。 民以食为天,鼎卦的每一爻也都和食物相关。且都有除旧纳新的吉祥之意。 唯独第四爻为大不吉。 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 意思是说当鼎足折断了,被烹饪的食物被颠翻。其鼎中的食物倒出来沾污了鼎的全身。 这一爻极为凶险,预兆着主方的根基遭到了破坏。 风纹还在不断的被雕刻,眼看就要突破八十之数。 当第八十道风纹诞生的时候,暴风骤然失控。天象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狂乱的风吹散了马嵩阳的道冠,吹得他道袍鼓胀,几欲稳不住身形。 仿佛随时会被从云头吹落。 马嵩阳咬牙坚持着,风纹已经有八十道,只需要再操纵巽风刻上最后一道,便可一步通玄。 九九归真,一元肇始。 此时,他所有的神念都献祭在风中,他所有的剑意也都凝聚在剑中。 只待最后一道风纹彰显,他将斩出毕生最强的一剑。 第八十一道风纹现形。 伴随着轰然一声巨震,马嵩阳的重剑爆发出最为璀璨的剑光。 璀璨的剑光,震惊了所有人。 云中的谪仙,地上的仙兵,最为激动的是全真教。 他成功了,就在剑光爆发的那一刻,马嵩阳终于突破了散仙的极限。以剑通玄。 谁都不会想到,与死神之战竟然会成为他从散仙晋升为玄仙的机缘。 不堪破生死,何以证道? 这句话在叩问着在场的所有人,包括那些早就法力通玄的玄仙。 马嵩阳激动无以言表,再看向死神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决胜的信念。 死神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眼眸深处似乎多了一丝叹息。 “谢谢。”马嵩阳说道。 “谢我什么?”死神问道。 “谢谢你给我出剑的机会。” 马嵩阳是诚心道谢,因为如果死神没有给他出剑的机会。或者在他雕刻风纹的时候出手打断,他都不可能以剑通玄。 所以,他的道谢是发自真心的。 “不用谢我,我非慈悲之神,也并没有给你留下出剑的机会。” “若不是你给我出剑的机会,我绝无可能以剑通玄。” 死神微微一笑,转身朝城中走去。 离火剑气最为清绝,于无声处听惊雷。 此刻马嵩阳剑威已成,随时可以斩出弑神之剑。 但死神却在这一刻突然转身。 这种赤裸裸的无视,令他心中无穷战意伴随着怒火爆发。 然而,就在他准备斩出毕生最强的一剑时候,他忽然发现手中已经无剑可用。 第八十一道风纹的诞生,标志着马崇阳以剑通玄。 他的确做到了,在场的人也都见证了他晋升玄仙的一幕。 可惜,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另外一件事。 就在马崇阳以剑通玄的时候,他手中的剑也在剑光爆发的那一刻毁灭殆尽。 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凶。 鼎毁了根基,马嵩阳的剑道也无从谈起。 一口鲜血喷出,继而传来识海崩坍决裂的声音。 无剑可用,剑意全部反噬己身。 玄仙的剑威,死神不敢无视,马嵩阳自己更无力承担。 身死魂灭之际,他恍然所悟。 原来,这就是自己的仙劫,自己一心追求剑道,却因证道而死。 (大章节送上,今晚还有一章补偿昨天的欠更。) 第四百章 倾海剑 死神杀江云子,只用了一刀。 杀马嵩阳,一刀未用。 刀不出鞘,马嵩阳已经身死道消。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马嵩阳死于自己的仙劫。 马嵩阳的死,让死神的阴影笼罩大地。 十万仙兵的军威一落再落,云中谪仙,心乱如麻。 死神已经回城,对道门来说,这又是一次极致的羞辱。 元倾海终于明白为何林玄真如此重视死神。为何要让他整合道门所有力量,全军出击。 死神,不是淫祀邪灵。不是荒野异神。 虽然不为天地所容,但,有她在的地方,诸神规避。 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元倾海看向韩宗布,后者神情萧索。 “或许。我们都低估了死神。”元倾海说道。 “我们低估的不是死神,而是九歌。”一直沉默的天师府掌教张静水突然说道。 “张掌教此言怎讲?”听出他话里有话,一位上清派的谪仙问道。 “九歌神战结束后,天道抹去了三界对于那场神战的记载,以至于我们只知道神战的结局,却根本不知道曾经的九歌诸神到底有多少神威。”张静水继续说道。 天师府曾经一度掌管天下道藏,熟知三界秘辛。 传说中,天师府还供奉着鬼符残卷,对冥界阴司了如指掌。 张静水曾参与武夷宫三教会谈,也曾深入幽冥之城,见证死神和她麾下七万亡魂大军的存在。 听他这样一说,诸位谪仙阳神都露出思索的神情。 “九歌诸神如果真有神威,也不会在天界神战中一战消亡。”一名武当散仙质疑说道。 “出手镇压九歌的是天皇勾陈帝君,还有白虎星君统兵参战,九歌诸神其实输的也不算冤枉。”上清派谪仙说道。 “天皇勾陈大帝固然神威无尽,白虎星君也曾杀遍三界。但导致九歌神话破灭的真正原因却不是因为那场神战,而是因为九歌至高神东皇太一自始至终都没有显圣。”张静水说道。 张静水提及东皇太一,众人再次陷入沉思。 东皇太一在人间为不可名状之神。民间关于他的传说少之又少。 不止今人对他是否存在持有怀疑,古人也一样。 仿佛是看穿了所有人的心思,张静水望着幽冥之城,缓缓说道:“武夷山之行结束后,我曾翻遍道藏典籍,翻阅了流传于各个历史时期的神话传说,都没有找到关于东皇存在的确切证据。” 话说到这里,张静水露出几分凝重的神情,抬头看了看天空。 只见天空乌云厚重。天幕深锁,阻断了天人交感。 “直到今天,我终于从死神身上找到了答案。” 谪仙阳神,均道心通明。 根本无需张静水多说什么,便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死神的前生是少司命,少司命的神性是守护,昔日的妇女儿童守护之神。 是什么原因让这位神祇完成逆转,从守护之神蜕变为一切生灵的死敌呢? 是天意,还是冥冥中的命运? 天意不在九歌。不然也不会让九歌神话破灭。 至于命运,从九歌神话破灭的那一刻开始,诸神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不是天意,不是命运。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答案。 “东皇从前没有出现,以后也绝不会再现于人间。死神不过一枚闲棋冷子。且为天道所忌,杀之可得无上功德。” 最后一个字说完,北宋雷师林玄真现身。 原本众人因着张静水的话而士气低落,看到雷师降临,立刻为之一振。 且不说到底有没有东皇太一,若真的有,他又怎会亲眼看着九歌神话破灭? 证道成仙者都有仙劫在身,若真能杀死神以全天道,必然渡劫有望。 念及此。谪仙战意越发高昂。 下方仙兵中不知谁喊了一句,斩妖除魔,替天行道。 继而十万仙兵齐声呐喊。军威冲天。 元倾海趁机下达攻城令,仙兵结阵,以排山倒海之势力向前推进。 仙兵的目标很清晰。幽冥之城就在眼前,他们的目标就是把这座城池连根拔起。 但对于云中的谪仙和阳神而言,目标就没有那么明确了。 马崇阳身死道消,死神抽身而退。 当时还道她是存心羞辱道门,现在想来,她似乎是已经提前预知到了什么。 众人看向林玄真,林玄真已经闭目入定。 于是,众人又看向元倾海。 有江云子和马嵩阳的前车之鉴,谁都不愿再出头。 元倾海晓得众人心中所想,但他身为这次神战的发起人,必须拿出决策出来。 斟酌再三,最终决定亲身出战。 身为茅山宗有数的玄仙。元倾海虽然不如仙盟十大真仙如雷贯耳,战力却非同一般。 三茅真君派遣他作为茅山宗主事人,除了看重他城府深沉,善于谋划之外,更重要的还是他本人的战力修为。 他是剑修,一位以剑通玄的剑修。 同等境界。剑修的战力都要比那些修行五行神通术法的修行者高上一筹。 元倾海的剑气为癸水,大海水。 人有倾海之名,剑也有翻江倒海之威。 死神避而不战,其他人要逼她出战费劲心思也难以做到,但对元倾海来说很简单。 他只需要施展成名剑法,倾海剑便可将死神逼出幽冥之城。 “还请诸位仙友相助。”下定决心,元倾海拱手向四方作揖说道。 “福生无量天尊,上师愿以身试卒,吾等必助上师一臂之力。” 这就是元倾海的高明之处,以他自身修为也能将倾海剑神威发挥的淋漓尽致,却还要求助于一众谪仙。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诸位谪仙虽然清楚他的算计,却又不能拒绝。 当下,元倾海祭出法剑,开始演绎倾海剑诀。 剑意起,四方云动。 厚重如山的黑云,也被剑意引得缓慢移动起来。 在场谪仙,但凡修行癸水之道者,皆在这一刻将神念投于云中。 随着众人神念凝聚,黑云移动的速度加快,云层与云层开始交征,黑云翻滚如潮,雷霆乍现。 闭目打坐的林玄真抬眼看了一眼,朝黑云中打入一道神念,顿时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风,云,雷,雨。 四方交征,瞬间化为千万道瀑布,倒悬于九天。 元倾海眉头紧皱,双目神光如炬。 一声怒喝,剑尖倒转向下直刺。 受剑意牵引,幽冥之城上空的千万道瀑布也瞬间显化剑形,犹如千万把水剑,刺向幽冥之城。 在天为剑,落地倾海。 这便是茅山宗一代剑修玄仙元倾海的最强神通,倾海剑诀。 第四百零一章 龙鳞如盖 东北黑云压城,白昼如夜。 金旺,水相,土休,火囚,木死。 后三者均已应劫,随着北方两大势力的交征,水火琉璃界战场已经正式开启。 庚金机缘现于天地之间。 我能看到北方的战局,其它隐藏在水火琉璃界的神鬼仙魔也能看到,一时间不知多少身影迎着风雪赶赴北方。 看天象,道门已经全军出动。 死神只有孤身一人,纵然神威无尽。也无法与道门大军抗衡。 而且,昆仑墟出世乃道门大势,不可逆转。 我拔出亢龙剑,以剑引雪。 片刻收回。剑身落雪二十四片。 二十四片雪花,分为四组,分别对应着八卦的四中卦象。 错,综,反,复。 本卦为上艮下兑,山泽损。 这不是我第一次占得损卦,先前神仙墓中我就占过此卦。 这次的损卦没有变爻。任凭我如何推演,都找不出其中的变数。 没有变爻,我只能从卦的本象中寻找答案。 山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作为一位道德高尚c品行端正的谦谦君子,就要有抑制自己愤怒的能力。 我反复思考着卦象,最终明白了损卦对我的含义。 死神陷于僵局,生死难料。 但我却不能为她出手,不管她遭遇了什么,我都要克制自己的愤怒,关心则乱。 我本来就不在这棋盘上,为宋珏枯木逢春,已经耗尽了先机。 若再为死神杀伐,便会给我自己带来灾祸。 占得此卦,令我驻足不前,忧思难断。 前方风雪如晦,我凝望着前方的黑暗,心越来越觉得不安。 我不知道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灾祸在等着我,当初我为宋珏跃下冰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惶恐。 “秦珏,你在起卦?”看出我神情有异,宋珏问道。 “嗯。”我点点头。 “什么卦?” “山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变爻是什么?”宋珏又问道。 “没有变爻。” 宋珏通神,能谱写龙章的人,对易经也了然于胸。 很快她便想明白卦象的意思,劝我不要前往。 “死神前生为少司命。乃我九歌正神,她一定不能有事。”我说道。 “乃我九歌正神,秦玦,你现在终于肯认自己是东皇了?”宋珏勾起嘴角,含着一抹浅笑。 “东皇太一并不存在。” “东皇或许不存在,但九歌诸神中一定有你。” “有你,自然有我。” 宋珏嘴角的浅笑终于化开,眼中全是欢喜。 关于我的前生,我没有再否认。 白衣男子先我而存,但终究只是一道承载着执念的残魂虚影,且早已散于天地之间。 残魂虚影可以因为耗尽神念冭灭归虚,但执念却无法轻易超脱。因为执念代表着最初的本我。 这个道理,一直到我窥见那位跃然跳出星河的大人之后才终于完全想明白。 伏羲法相,紫微倒悬。 紫微星光将我与他链接,跨越浩瀚星河,无尽荒古岁月。 为何是我,又为何是他。 尽管我还不晓得自己真正的命运,但我已经晓得是谁留下的这道执念。 损卦除了在暗喻我不能亲自插手金水之战外,还同时预兆了死神的陨落。 死神代表水,庚金代表石。 昆仑墟出世不可逆转,也就意味着水落石出必会应验。 死神曾被玄女战神给予厚望,是助我与阿清守护昆仑的征战杀伐之将。 此刻我占得损卦,就意味着我将因金水之战损兵折将。 改命要付出代价。为一位堪比九天正神的神祇改命,更不知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可以为宋珏枯木逢春,那是因为冰夷宫封禁着龙族气运,再加上我本身就不在棋盘之上,所以才会导致变数的产生。 可变数只会出现一次,失了先机就成了定数。 现在的我虽依然不在棋盘之上,却已经无法再去更改棋盘上的结局。 我将心里的推演全部说给宋珏听,宋珏听完沉默一会。说道:“秦珏,死神有难我自会出手相助,莫忘 了,现在的我也已经跳出了棋盘。” “跳出棋盘不代表就一定能够改变结局。” 变数只是主动事物的发展方向,能不能成功关键还事物的存在基础。 假如冰夷宫没有龙族气运,我怎么能成功救出宋珏。 “但最起码有希望不是?” “若你们能安然无恙,即便庚金机缘被道门攫取,我也不会出手。” “秦玦,相信我。”宋珏认真的看着我说道。 “你有龙族气运在身,我反倒不怎么担心你,这损卦因死神而起,我更担心的是她。” “一切终将逝去。唯有死神永生。我倒想看看,道门谪仙要使出何等手段,才能让死神饮恨于幽冥。” 时不待我,宋珏决定立刻动身。 目送她化龙离开。我站在风雪中伫立片刻,朝西方天幕看了一眼,毅然向北而行。 东北,幽冥鬼城。 死神有神格。神格可以衍化神之领域,幽冥之城正是死神神域的化身。 十万仙兵攻城要破的也不是坚固的城墙,而是死神的神域结界。 随着仙兵结阵杀伐,各种神通术法层出不穷,疯狂的攻击着神域结界。 眼看着结界越来越脆弱,偏在这时候元倾海又祭出了他最强大的倾海剑诀。 在天为剑,落地倾海。 只等这千万把水剑齐齐斩落,幽冥之城必将因着内外交涉轰然告破。 届时,不仅死神要正面应敌,麾下的七万亡魂大军也将与道门十万仙兵展开终极搏杀。 城中,死神手持长刀站在点将台上,昂首望着即将斩落的千万把水剑。 剑气随着癸水倾泻而下,犹如银河崩塌,直落九天。 死神很清楚,单靠她手里的长刀,根本无法逆转这滔天癸水剑气。 她可以无视。但麾下的七万亡魂大军必当死伤惨重。 死神心中涌起强烈的悔恨,她后悔没有主动迎敌。 可她只有孤身一人,如何能挡道门谪仙的群力围杀。 若来的只是散仙c玄仙也就罢了,昆仑墟中还有真仙降临。 真仙掌握后天大道,与她神威相当。 正是因为感知到了那位真仙的存在,她才选择暂时退守。 那知,这一退便跌入万丈深渊。 水剑斩落,顷刻入城。 死神闭上双眼。不再去想会有多少亡魂死于剑气洗伐,也不再去思考城破后会迎来怎样的惨烈之战。 她只希望,在她再次睁开眼睛之时,能够长刀所向斩仙如麻。 灭顶之灾将至,即使是从不畏惧死亡的亡魂大军,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时间在流逝,每一秒都极度漫长。 伴随着一声响彻天地的巨震,死神瞬间睁开了眼睛。 天空依旧漆黑如墨,城中没有一滴雨落。 千万把水剑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 略微思索,死神知道了水剑的去向。 水剑没有消失,而是全部被挡住了,就像是有人撑起了一杆擎天之伞,把所有的水剑全部挡在了城外。 问题是,谁能撑起这样的一把伞? 如苍穹之盖,如补天之石。 这不是神通,而是法宝。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法宝,才会有如此强大的神通? 禁忌癸水,隔绝剑气,坚不可摧。 忽然,一个黑衣人影从空中跌落城中,急转几步方才稳住身形。 以手捧着胸口,眉目带着痛楚之色。 “是你?”死神惊讶的问道。 “自然是我。”宋珏没好气的说道。 “你方才到底以什么法宝接了这漫天癸水剑威?” “你看我全身上下缺了什么?” 死神上下打量,最后瞄向宋珏的酥胸。 只看一眼她便晓得宋珏方才用了什么。 根本不是什么法宝,而是一片龙鳞。 准确的说,是龙心口的逆鳞。 第四百零二章 城破 倾海诀是元倾海的剑道巅峰神通,今天的这场演绎不仅倾尽其一生造化修为,同时还集结一众谪仙和阳神之力。 林玄真打入云中的那一丝雷韵,更让癸水剑气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如此浩大恢弘,气象万千的剑法,足以破碎虚空。 所以,在元倾海倒转剑柄斩出最终一剑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倾海剑落,幽冥鬼城必破。 几乎所有人都这么想。以至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剑海倾落之时有一物从天外飞来。 此物初始只有巴掌大小,见风而涨。 等到飞到幽冥之城上空的时候。已经大如擎天之盖。 剑海直落,被此物悉数隔绝,滴水不漏。 这神奇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 仙兵在这一刻放弃了攻城,云中诸仙一片茫然。 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 元倾海收剑,瞬间飞至云端。来到林玄真面前。 刚要开口询问,林玄真便念出了当初孔子见老子归来后,说给弟子听的那段话。 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云气而翔乎阴阳。 元倾海心慌意乱,一时间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见此,林玄真叹息着说道:“那是一片龙鳞。” “龙鳞?”元倾海震惊的问道。 “先前我曾告诉你这水火琉璃界有两个变数我堪不透,你可还记得?”林玄真说道。 “记得,仙尊曾言,魔意滔滔,无故而休,明为枯木,却再逢春。” “既然记得,又怎会猜不出龙鳞的来历?” “龙在天为木,仙尊的意思是,这龙鳞的来历与那本该应劫而死的枯木相关?” “不错。”林玄真点点头说道。 “可是枯木应的是必死之劫,又是如何逃出生天呢?” “这正是连我也堪不透的地方。” 林玄真堪不透,元倾海自然也想不明白。 不过他曾听韩宗布细说人间龙凤大劫。反复提及孽龙后裔。 死神在人间最后现身的时候,恰好就是出现在龙凤婚煞上,难道是死神暗中出手救了本该应劫而死的龙? 然而当他把心中的推想说出来后,却被林玄真直接否决。 死神与幽冥之城一体而存,城池未动,就说明死神从未离开。 “仙尊,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元倾海问道。 “战。”林玄真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一字落地,犹如炸雷响彻云霄。 幽冥鬼城外,惊疑不定的道兵还在等候着来自云巅之上的军令。 龙鳞已经被宋珏收回。鬼城随时可破。 但这时候,宋珏带给道兵的震撼还未消退,一时之间十万仙兵僵直在原地。 突然听见林玄真的雷音灌耳,心情振奋,战意再次暴涨。 云中谪仙也被这道雷音警醒,他们很清楚这声雷音中蕴含的警告意味。 如果畏惧不前,便是忤逆雷师的意志。 三茅真君或许不会在事后追究他们的责任,但雷师睚眦必报,事后必难逃其清算。 更何况。死神是道门攫取庚金机缘最大的威胁。 死神不死,庚金不出。 不管方才那物事到底有何来历,死神之战都势在必行。 死神不过真仙修为,他们群起围杀,有何惧之? 降妖除魔,替天行道。 一时间从天空到地下。从谪仙到仙兵,战意燃烧,剑指幽冥。 没有人知道幽冥城中还有一条真龙,正是因为无知,所以才无畏。 仙兵军威爆发,疯狂崔嵬死神的领域结界。 终于,在千万道术法汇聚成排山倒海之势倾压在城墙上的时候,伴随着轰然一声巨震,幽冥鬼城终于告破。 城破。化为鬼气滔天。 黑气弥漫,无人能看清城中的景象。 处于对死神的恐惧,在这幽冥鬼气没有散尽之前。无人敢冲入其中。 鬼气翻滚,阴风惨淡,仙兵望而止步。 这是死神的领域。即使已经告破,却依然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 仙兵不敢动,云中谪仙一时间也不敢硬闯。 所有人都在等,等死神和她麾下的亡魂大军现身。 等待是 一种煎熬,尤其是在等待死神的时候。 对于那些道心不坚的人而言,死神的阴影并未从心头退却。 仙兵们紧紧的握着手中法剑,法宝,攥紧符箓,召唤护体金光。 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念诵着自家道祖上神的名讳,以此来抵消对死亡的恐惧。 谪仙也各个神情紧绷,只等鬼气散尽,他们就要直面死神之威。 水火琉璃界注定要以神祇之血为祭。面对一刀斩仙的死神,谁也不晓得下一个陨落的是谁。 空气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呼啸在鬼城废墟的惨淡阴风也仿佛停了。 时间停滞,大地一片死寂。 这是黎明前的黑暗,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孤零零的马蹄声从黑雾深处响起。 马蹄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偏偏又像是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 清脆的马蹄声,像是少女的尾指不经意的扫过琴弦,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很多仙兵在这一刻松了口气,但对那些隐于云端的谪仙来说,这诡异的马蹄声反而令他们更加紧张。 随着距离接近,马蹄声也越来越清晰。 但自始至终,马蹄声都只有孤零零的一道。 死神孤身立于城头的影子还未曾从心头淡忘,对于传说中七万亡魂大军更是从未见过。 这时候难免有人会猜测,难道死神依旧是打算孤身应战,所谓的幽冥鬼城难道是一座空城? 孤零零的马蹄声,像少女不经意的扫过琴弦。 琴音祥和,令人越来越心安。 又不知多少仙兵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甚至就连云中的谪仙都有人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马蹄声即将踏破黑雾而出的那一刻。 琴弦一转,陡然炸裂。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死神策马冲出黑雾,背后七万亡魂大军以无可逆转之势,冲入仙兵大军之中。 兵不厌诈,这是战神之道。 死神动用了战神兵书,以兵书遮掩了七万亡魂大军的气息。 不仅瞒过了云中谪仙,就连林玄真也是在死神破雾而出的那一刻,才豁然警觉。 可惜,已经为时已晚。 最惨烈的杀戮之宴已经上演! 第四百零三章 龙女击鼓 谁也不知,死神会骑马冲出黑雾。 这是一匹黑色的骷髅战马,披着古老的甲胄,四蹄燃烧着鬼火,马背上插着一杆招魂幡,上面写着两个古老的先秦文字。 九歌。 死神舍弃了少司命的神格,称为亡魂之君。 但,当她率军杀伐的时候,撑起的依然是九歌军旗。 只因。这七万亡魂皆为昔日楚越王朝战死在沙场的英灵。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昔日的英灵战将再次归来,九歌军旗飘入云端。 就在死神立马云中。为亡魂战将摇旗呐喊的时候,城中,大军后方响起一曲悲壮的鼓声。 死神出征,龙女击鼓。 鼓是龙鳞所化,龙鳞接下倾海剑诀,神性已经耗尽。宋珏将其化为战鼓,折下两节尺木为槌。 鼓声大气磅礴,雄浑悲壮。 震撼人心的鼓声,仿佛回到了两千年前的战场。 黄沙漫天,旌旗蔽日。 浩浩千军,荡气回肠。 死神为九歌少司命,宋珏又何尝不是九歌之山鬼。 有些事从前他们没有谈起,不是刻意遗忘,而是因为无从谈起。 九歌神话已经破灭,那过去的也永远不会再重来。 但是,当死神重聚麾下之兵,望着那些昔日的英灵面容,想起那段烙印在灵魂深处的古老神话。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从前。 是以宋珏能化龙鳞为鼓,折尺木为槌。 世上不再有九歌诸神,但云梦泽永远不会消失。 今天是道门攻城之日,死神祭出九歌大旗,宋珏也以山鬼的身份击鼓,再为九歌而战。 雄浑的鼓声。密集如雷,撕裂苍穹,重击大地。 将亡魂大军的军威杀气从一开始就拔至巅峰,这是一场惨烈的杀戮盛宴。 生死无论,血战到底。 亡魂大军以视死如归之群情杀入道门仙兵大军之中,杀声冲天。 “九歌,九歌!” “为少司命而战!” 亡魂和仙兵,两大军威正式开始冲杀交征。 惨烈的血腥杀戮,杀意冲天。神祇也无法插手。 仙兵无论是战力修为还是人数都要远远强于亡魂大军,但是,仙兵没有死神摇旗呐喊,也没有擂鼓助阵。 当少司命和山鬼以九歌神祇的身份重归的时候,七万亡魂抛弃了一切,心头只有最狂热的战火在燃烧。 曾经他们看着少司命身死,开着楚越王朝国破家亡。 不是他们惜命,而是天道不在九歌。 如今,死神再次摇动九歌招魂幡。亡魂再难自禁。 雄浑的鼓声,伴随着阴森的鬼气。 全面压制着仙兵的军威,亡魂以悍勇绝伦之姿,杀入阵中。 雷法爆发,离火成灾。 不断的有亡魂被仙兵的五行神通冭灭,死于符箓或者法器之手。 强大的剑修也纷纷以剑气杀伐。 可是。面对没有恐惧的亡魂大军,死亡无法停下他们的脚步。 亡魂突破仙兵的阵法防线只用了三息,三息之后仙兵就只能召唤护体金光,刀剑交锋,血肉相搏。 之后的每一息,每一念,都有人在死去。 无尽混战中,一位仙将咬破舌尖,用自己的精血引燃了一道雷霆咒符。 这是一道由散仙亲手书写的咒符。蕴含着天雷之威。 咒符炸裂,强大的雷霆之威瞬间冭灭十几道亡魂傀兵,还包括一位杀意如疯似魔的傀将。 仙将展现神威。仙兵战意提升,方圆十丈之内的战局改写。 群情振奋,颓靡的士气再次上扬。 仙将再次引动雷霆咒符。继续扩大战果。 仙兵以他为中心凝聚,从数十到数百,再次结成了战阵。 战阵成形,道门神术再现。 强大的玄功秘法之威,瞬间冭灭无数亡魂傀兵。 这一幕不是偶然。 仙兵之中隐藏着无数天贼境界的高手,这些人的存在,犹如立于洪流之中的砥石。 亡魂大军杀意无尽,但其本身的战力却很弱,全靠着战魂意志。 他们可以杀死低阶的道门仙兵,对于天贼境界 的仙将却很难攻破。 天贼可御使五行之气,都有护体玄功,也不缺乏符箓法宝。 死神的亡魂大军犹如一场洪流迅速席卷整座战场。然而当亡魂陷入苦战,原本隐藏在仙兵之中道门天贼境界高手开始浮出水面。 这些人都有神通在身,浸淫道法多年,也不缺乏作战经验。 可轻易瓦解亡魂傀兵的冲击,傀将也不是其对手。 随着天贼境界的仙将开始重新凝聚军威,从一块砥石变成一座岛屿。 战局出现了逆转。道门的军威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回复。 亡魂大军不缺乏勇气,但仅靠一腔孤勇,并不能左右这场战争的胜负。 随着仙兵的反扑,战死的傀兵越来越多。 虽然暂时还是亡魂大军占据上风,胜利的天平却已经开始向道门倾斜。 望着亡魂大军不断的死去,死神眼眸深处流露出最深切的哀伤。 眼下这一幕犹如历史重现,当初楚越王朝大军背水一战之时,楚越男儿也是这般视死如归。 却终究挡不住通神的道法,不知多少人惨死神通术法之下。甚至有些人连交锋的机会都没有,至死都不知为何人所杀。 继承战神之道的死神,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战争的结局。 慈不掌兵,即使她猜到了结局,却也知道战争必然以这种方式展开。 亡魂大军能列北斗注死阵,仙兵也有自己的五行阴阳法阵。如果战斗以阵法对决上演,仙兵将会以更大的优势获胜。 所以,死神没有打算和道门论道,她要和道门见生死。 宋珏的鼓声激昂依旧,悲怆之情化为滔天怒火。 鼓声越发激昂,犹如龙吟。 雷驰电掣风云动,龙杀一出天下红。 亡魂大军的战意再次被鼓声引燃,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拉着仙兵同归于尽。 七万,五万,两万。 战斗到现在,亡魂已经冭灭超过了五万人。 道门十万仙兵,也同时献祭了六万生魂。 现在仙兵还有四万,能够在最惨烈的杀伐中活下来的,无一不是道法精湛修行多年的老兵。 而亡魂大军却只剩下伤痕累累,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在坚持作战的两万残军。 至此战斗进入了尾声,两万亡魂残军根本不是四万仙兵的对手,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第四百零四章 诛仙 云中,谪仙已经将死神包围,她眼睁睁看着亡魂不断的战死,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曾经死过一次,因着她的意志而重生。 可是这一次,她将再也无法将他们唤醒,甚至连属于他们的记忆都会消散。 一切终将逝去,唯有死神永生。 这句话不是对死神的赞美,而是对死神的诅咒。 亡魂大军可以随着死亡解脱。而她却只能永远生活在痛苦和悔恨之中。 一滴眼泪溢出了死神的眼眶,顺着面甲滴落在冰冷的长刀上面。 眼泪滴在长刀上却瞬间烧起了幽蓝色的火焰,于此同时。死神眼中也有火焰在燃烧。 溢出眼眶,化为复仇的怒火。 下一刻,怒不可遏的死神长刀,决然朝着下方战场斩落。 撕裂苍穹,斩破虚空。 尸横遍野的大地,因这一刀而撕裂。 不知多少仙兵仙将被死神一刀斩的神魂俱灭。 仙兵无法抗衡死神的长刀。亡魂也同样无法抵挡来自谪仙的术法神通攻击。 死神打破了战局的平衡,作为回敬,群仙纷纷对着亡魂大军出手。 既有来自散仙的玄功秘法神术,也有来自玄仙的五行大遁,呼风唤雨,电闪雷鸣。 天象混乱,破碎虚空。 群仙出手犹如诸神灭世,无数神通术法犹如流星一般从天而降。 幸存的仙兵骤然身退,生恐被余威波及。 眼看这两万亡魂残军即将被仙威埋葬,偏在这时,一声龙吟从幽冥之城的废墟之上传出。 一条前所未见的黑龙闪电般的飞到空中,盘亘在亡魂残军正上空,以庞大无匹的龙躯硬生生接下来这漫天术法神通。 龙血如雨,龙鳞崩飞。 当最后一道雷电也被黑龙承接下来,黑龙也因为重伤从空中坠落。 战龙在野,其血玄黄。 普天之下,除了背负龙族气运在身的宋珏,无人敢以肉身硬接道门群仙之威。 龙族玄黄气赋予宋珏凝聚神格的资质。也给了她用九的机会,重生后的她就连天道都要默许她作为真龙存在。 死神不忍亡魂大军覆灭,宋珏身为昔日的山鬼又如何忍心。 只是这变故来得太快,她来不及做其它想法,只能选择以自己的肉身硬抗。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命运注定她会踏上一条劫难重重的道路,可没想到重生第一战便要她承受这粉身碎骨之痛。 还好,龙族玄黄气及时护住了她的心脉。 尽管伤势凄惨无比,却没有给她造成致命损害。 反而因着伤痛。激发属于战龙的强大战斗意志,并且让这种战斗意志更加深刻的烙印在了宋珏灵魂深处,成为她未来凝聚神格的机缘。 战龙,是最特殊的龙。 乾卦有六龙之象,但战龙却出现在坤卦中。 这意味着,战龙本就是向死而生。 只有向死而生方可乾坤逆转,让战龙出世。 死神并不晓得宋珏的造化神通,看着黑龙重伤坠地,心中伤痛再次化为无尽怒火。 两千年前的壬癸之君就这样陨落。成为她一生最痛苦的记忆,如今旧日重现,无尽狂怒令死神杀机彻底爆发。 不待群仙再次出手,死神长刀一挥杀向群仙。 这一刀蕴含天地交征之不测神威,又带着属于死神最极致的怒火杀机。 刀罡一出,虚空破碎。 混乱的气场洪流。激射四面八方。 一位低阶散仙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刀罡激发的气场洪流席卷。 待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之时,直觉得咽喉一阵冰凉。 死神刀锋划过,轻而易举的割破了这位散仙的咽喉。 仙人肉身为刀兵所杀,谓之兵解。 兵解身死,元神携带灵魂仓皇出逃。 所谓元神,指的是一种可以超脱于肉体的存在,并且可以控制灵魂的存在。 也可以看做是阳神的更高级形态,犹如仙人的第二条性命。 感知到散仙的元神正在出逃。死神眉头一皱,反手一刀斩向天空。 散仙元神惊惧交加,加速逃窜。 可是。他能逃过死神的刀锋,却根本躲不过刀罡。 刀罡轻而易举的斩碎 了他的元神,这位不知修行了几百年的散仙。彻底冭灭于天地之间。 继江云子之后,死神再次一刀诛仙。 伴随着又一声雷音灌耳,神祇之战,终于彻底爆发。 身为此间道门群仙之首的元倾海,奋起全力以倾海剑诀朝死神瞬间斩出数剑,癸水剑气化为层层巨浪,化为杀机狂潮卷向死神。 死神一刀斩破千重浪,刀罡携带无尽毁灭之威斩向元倾海。 元倾海毕竟身经百战,死神长刀近身,他立刻出剑拦截。 刀剑相交,爆发出最为刺目的电光。 但终究修为远不及站在后天神祇巅峰的死神,护体金光为刀罡破碎。 元倾海咬牙喷出一口精血。一道金色光盾从怀中飞出。 这是一件守护法宝,名为三山神符镜。 镜中封禁着三茅真君各自一道秘咒,每一道秘咒对应着一层守护光盾,乃是茅山宗一等一的守护法宝,只有玄仙境界的长老才有资格掌管。 死神刀罡所向披靡,接连斩破两曾守护光盾。却再也无力斩破第三层。 元倾海将神符镜掷出,趁机从死神刀下逃脱。 神祇交锋,一念杀人。 死神能在电光火石间诛杀一人,击退一人,而她自己也在这间隙连遭数道仙威杀伐。 先是被武当散仙以真武北极慑魂印重击后背,再遭遇茅山宗散仙陈太清和张青玄的两道缚法咒。 慑魂印击在死神后背的铠甲上面,压断两面靠旗,震得她气血翻滚。 陈太清和张青玄的缚法咒又令她身法陡然一沉,给予其它谪仙出手的机会。 天师府来的那位玄仙趁机出手,祭出雌雄剑,势大力沉的雄剑从死神头顶斩落,轻灵缥缈的雌剑刺向死神软肋空门。 青城剑仙也趁机出手,爆出离火剑气,削向死神双足。 离火神咒,焚灭万物。 艮山相撞,石破天惊。 惊雷闪,怒涛排壑。 神风动,暴雨如剑。 五行大遁动辄破碎虚空,阴阳玄功引发天象变幻。 仙威爆发,瞬间将死神逼做困兽。 除了神战开始时死神斩出的两刀,死神再无声威彰显。 并非其战力欠缺,而是孤神难敌众仙。 道门算计好了一切,今天势要以死神为祭品,破了这水火琉璃界,让昆仑墟重现人间。 (第二更送上,晚安。) 第四百零五章 两千年的无声抉择 破碎的虚空,搅动风云雷电,即使是身经百战的仙兵,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沉睡了两千年的亡魂,更是彻底惊呆在原地。 就连宋珏,都为神战爆发的强大毁灭力而震惊。 神不可渎,仙不可辱。 死神的猩红斗篷被杀气撕裂,黑金骷髅战甲也片片残破。 背上的靠旗折断,面甲也被毁掉一半。露出半张从未对人展露过的容颜。 束发冠震裂,长发随着罡气乱流飞舞。 寒冰附体,火焰烧身。 更有闪电雷霆。片刻不停的轰击着她的身躯。 恶毒的符咒,杀气腾腾的凶兵。 时刻摧残着她的身与魂,没有喘息的时刻。 死神并非不死之身,在神秘浩瀚的万古虚空中,即使是死亡也可以死去。 她杀意如炽火,在谪仙的重重围困之下。也只能徒劳无功的辗转。 伴随着元倾海卷土重来的一道玄仙剑威,无法专注的死神终于流下了第一滴神祇之血。 剑气刺中了死神的小腹,虽然才入体就被死神以护体魂能震散,却还是令她受了伤。 哪怕只流下一滴血,也代表死神自身的气场被攻破。 万物皆有气场,死神也不例外。 气场被迫,不仅会令死神神威大减,同时也会令她再难承受谪仙的杀伐。 接下来,她只能靠她自己的身体来硬接谪仙的神通手段。 元倾海一击得手,抽身飞退。 死神盛怒的长刀被两名玄仙挡下再无力追赶,同时再次迎来群仙的疯狂进攻。 阴阳交征,五行生克。 气场被破的死神,只瞬间就被杀伐的身形逆乱,全身浴血。 怒火攻心,却无能为力。 曾经她血染大地,如今她血染苍穹。 前生死于乱军之中,今世为群仙围攻。 没有人敢与她正面一战,仿佛命运注定要她含恨屈辱的死去。 战场尸横遍野。阴风惨绝,鬼气哀怨。 两万亡魂残军睁大双眼,仰望着天空中凄凉的一幕。 死神的血,刺痛了亡魂的双眼,那些被尘封的记忆也再次浮上心头。 他们曾是勇武刚强的战士,为了守护王城战死沙场。 记忆解封,当初交战的场景一一重现。 他们操持着吴戈被披着犀牛皮战甲,乘着战车冲锋,战车摧毁。转为刀兵相向。 楚越王军不敌汉军之威,战局尚未开始就已经注定。 他们并不畏惧死亡,人人皆存死志。 但是他们死的并不甘心,因为在这场战争中,他们所信奉的神祇从未护佑过他们。 他们仿佛被九歌诸神抛弃,抛弃在这横尸遍野的战场之上。 从前信仰有多坚定,爆发的怨气就越强烈。 直到,一名戴着面纱女祭司跳下城墙。 挥舞少司命的神幡,摇旗呐喊着冲向敌军。 这时候。他们还在心中嘲笑着女祭司的愚蠢,九歌诸神早已经将他们抛弃,即使再虔诚的信徒也绝不敢再心存妄想。 女祭司并无战力在身,她注定将凄惨无比的死在汉军刀兵之下。 然而,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这名戴着面纱的女祭司爆发出了强大的战力。 一手持幡。一手持刀。 靠着单薄的身躯,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不知多少汉军被她的长刀杀死,直杀得汉军望幡而动,无人敢挡其锋。 女祭祀没有展现任何神威,奋勇杀敌靠的全是手中的长刀。 汉军重重将其围困,女祭司浴血奋战挣脱不得。 长刀卷刃,筋疲力竭,最终被乱军残杀。 女祭司的死重新激励了楚越王军的战意,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令他们悔恨到极致。 就在女祭司战死倒地的那一刻,那面她始终不肯舍弃的神幡忽然无风自动。 神幡摇动,继而战场。城中,所有曾经信奉过少司命的楚越子民,都感受到一股神奇的力量。 仿佛有一阵春风拂过他们的心头。想要带走所有的伤痛。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忽然醒悟,原来神祇并没有抛弃他们。 九歌诸神中,最受人们尊敬称颂的神不是东皇太一。 不是风流多情的云中君,不是湘君湘夫人。 不是多情的瑶姬,也不是痴情的山鬼。 而是,一手持剑,一手怀抱婴儿的少司命。 遇到不平事,人们更喜欢祈求她来主持公正。 可是,他们却眼睁睁看着她孤身冲入敌军重围,血战至死。 少司命死了,死在他们眼前。 这是属于他们生前的记忆。一直被死神所封禁。 此刻,空中那个全身浴血,孤军奋战的的单薄背影,与当初那位跃下城墙,孤身冲入敌军的女祭祀何其相似。 他们曾经背弃了信仰,眼睁睁看着少司命死去。 难道今天。他们还要让曾经的悲剧重现? 亡魂大军前生的记忆解封,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以至于没有人注意到横亘在他们前方的黑龙不知何时已经幻化成人。 直到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开始唱诵九歌少司命的祭歌。 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 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兮愁苦? 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孔盖兮翠旍,登九天兮抚彗星。 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 一曲唱尽,宋珏转身望着亡魂残军,冷冷的说道:“即便有了死神的神格,自始至终守护你们的也都是曾经的少司命。” 傀兵傀将羞愧的低下头,没有人敢与宋珏的眼睛对视。 “现在,你们都知晓了她的身份,但我希望你们永远的忘记。” “为什么?”一位亡魂傀将问道。 “因为从今天开始,她将永远只有一个名字,死神。” 随着宋珏最后一个字出口,死神终于斩断了前世的因果。 重伤垂死的身躯忽然爆发出强大不可抑制的神威,无视谪仙的群起围攻,面向苍穹张开了怀抱。 浸透了鲜血的大地开始震颤,漆黑如墨的黑云开始翻滚。 诡异的天象震撼了所有人。 阴森鬼气从大地裂缝中升起,连同战场上的魂能一起化为千万道黑色流光,朝死神身体中汇聚。 残破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回复 两千年的无声抉择,最终她还是做了天下亡魂之君。 第四百零六章 鸢飞戾天 后世九歌神话以东皇太一为至高神,其下为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排列神位。 东皇太一为不可名状之道,云中君神龙见首不见尾,雌雄莫辨。 湘君湘夫人更多的是以配偶神存在,人间也只有关于他们缠绵悱恻凄美婉转的爱情传说。 大司命冷酷威严。存在于冥冥之中,执掌生老病死。 这些神祇要么无法理解,要么无法接近。远离人间,对于人类漠不关心,也根本不会回应人类的请求。 但少司命不一样,从屈原所写的祭歌中也可以看出,楚地百姓对于这位神祇的爱戴和尊敬。 竦长剑兮拥幼艾,荪独宜兮为民正。 这句话的意思是。少司命一手直握长剑一手横抱儿童,是最适合为人作主持正的神。 九歌神话已经消亡,但只要少司命还活着,九歌就永远不会消亡。 因为只有她,才是九歌神话的灵魂。 无尽鬼气从四面八方朝死神的身躯之中汇聚,这诡异恐怖的一幕震惊了所有人。 两千年的无声抉择,死神最终选择斩断九歌的因果。 宋珏早已不是从前的山鬼,可是当她看着正在重塑的死神之躯,泪湿脸颊。 东皇太一不可名状,少司命又亲手斩断了因果。 云梦泽,难道真的就只是一场梦吗? 如果真的是梦,是谁在人间造了如此一场大梦,又是为谁而造? 泪流满面的宋珏,望着黑暗笼罩的死神,轻声念出了一个从未人间响起过的名字。 一如死神那从未向世人展露的容颜。 馡鸢,馡鸢。 云层之巅,林玄真冷漠的看着云中的死神之战。 正如他所猜想,死神绝非谪仙的对手。 仙兵的死他看也未看一眼。陨落的两名谪仙也不被他放在心头。 水火未济势要杀遍东西南北,只有神祇之血的祭奠才能令昆仑墟重回人间。 就在林玄真默默算计着死神究竟还能坚持多久的时候,忽然听见一曲哀伤的祭歌响起。 他将神念投向地面,发现那条逆天而来的黑龙不知何时已经化为一穿着玄甲黑衣的女子,正在吟唱少司命的祭歌。 林玄真惊讶于黑龙这么快就伤势恢复,将神念更多的关注在黑衣女子身上。 很快他就辨识出了黑衣女子的神性,知晓了她在人间的身份,壬癸黑龙宋珏。 但紧接着他便皱起了眉头,因为除了癸水神性之外。他还从宋珏身上感知到一股极为恐怖的意志。 正是这股恐怖意志的存在,让林玄真明白了枯木逢春的玄机。 但他却无论如何,也推演不出这股极为恐怖的意志到底是什么。 乾卦有六龙之象,六龙代表着群龙。 可是这股强大的意志,完全不在乾卦六爻之内。 不知不觉,宋珏一曲祭歌将尽。 紧接着,林玄真听见她转身说给亡魂听的那些话。 “即便有了死神的神格,自始至终守护你们的也都是曾经的少司命。”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玄真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一切正如他所猜想。 所谓的死神,不过是少司命的重生。 世上哪里有什么死神,即使有,也绝不会出现在人间。 “现在,你们都知晓了她的身份,但我希望你们永远的忘记。” 在听见宋珏这句话的时候。林玄真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 直到,他听宋珏说道: “从今天开始,她将永远只有一个名字,死神。” 听见这句话,林玄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一颗心也沉了下来。 死神二字出口,无尽鬼气疯狂朝死神的身体中汇聚。 残破的身躯迅速被修复,无尽恐怖神威爆发,逼得道门群仙齐齐后退。 原来。真的有死神。 意识到战局即将开始失控,林玄真没有选择立刻出手阻止死神的重生,而是转头望向西方。 西方天幕。一派如洗。 万里晴空,白云朵朵,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 眼看着死神即将以天下亡魂之君的身份重生。林玄真陷入纠结之中。 天道所化的紫霄神雷共有八种,八种紫霄神雷只要攫取其中一种,就可令他平安渡过仙劫,掌控先天 雷霆之威。 水火琉璃界催发的是庚金劫雷,只有在庚金机缘出世的时候才会相伴而生。 此刻庚金未现,如果他现在出手与死神交征,稍有不慎就会错失这份天大的机缘。 林玄真是个谨慎的人,眼前的一切尽管超出了他的预料,却还未彻底失控,所以他还想再等一等,顺便看看这重生的天下亡魂之君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在吞噬了所有的鬼气之后,死神放开怀抱。犹如一只黑鸢冲天飞起,隐入黑云之中消失不见。 鸢,猛禽,代表凶残和杀伐。 鸢飞戾天,代表着大地杀机重现。 死神挣脱了命运的枷锁,开始司天厉。掌五残,杀伐众生。 黑云翻滚,每一次翻滚,杀机便凝重一分。 却没有人晓得,杀机究竟隐藏在哪里。 地上的仙兵惊恐的望着黑云,谪仙严阵以待心底萌生退意。 骄傲的谪仙,曾将人间视为下界。 以为凌尘,便可居于青云之上,享受人间众生的膜拜。 直到他们遇到了一刀戮仙的死神,见证了来自人间的杀伐之威。 黑云翻滚如潮,终于窥见穿梭于云中的恐怖身影,加在道门群仙心头的恐惧也在这一刻提升到了巅峰。 黑云之中,亮起了刀光。 初始为一点寒芒,继而化为一道闪电。 凝聚无尽戾气与杀机,倾尽毁天灭地之威,斩向诸仙。 只听声凄厉的惨叫,两名死神长刀所慑的散仙,元神破碎身死道消。 一刀之威,两名散仙陨落。 幸存者无不惊骇欲绝,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看向林玄真。 道门修行,一重境界一重天。 她的刀,他们接不了。 只有同样站在后天神祇巅峰的道门真仙,才能接下死神之刀。 死神一刀斩死二仙,又闪电般的连诛三仙。 两名散仙,一位玄仙。 最后,把刀意全部锁定在元倾海身上。 后者感知到杀机,立刻朝着林玄真飞了过去,口中疾呼:“仙尊救我。” 林玄真一声叹息,再不做其它想法。 死神的神威超出了他的预估,战局已经彻底失控,若自己再不出手,道门谪仙便要全部陨落在此。 一念之间,天空雷海成象。 下一刻,林玄真的人也如先前死神那般隐入雷海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死神本可一刀斩杀元倾海,可是抬头望了天空的雷海一眼,便停下了脚步。 她的确有了君之名,但却还是从雷海之中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威胁。 雷法诛邪,天生克制她的神性。 不仅如此,她还从雷海之中感知到了道门最强雷法,来自三清神雷的杀机。 第四百零七章 君王与将 雷法,是古人根据天人感应,衍生出来的一种设想。 上古之人敬畏天威,看到雷霆闪电心生恐惧。 为了安抚这种恐惧,就会产生种种设想,譬如雷霆是专门为了惩罚恶人的罪孽。 当雷与罚结合,雷法也就由此而生。 上古仙人雷法已经失传,现在道藏所记载的雷法起于北宋,兴盛于南宋c金c元时期。 创始者为神霄派的王文卿c林玄真等人。最初为神霄c清微等派所传习,后来全真c茅山c正一派等道统均修行。 北宋兴盛的雷法,以五行雷为根。结合内丹的修炼。 头天足地,四肢为四季,五脏对应五行。 雷法修行便是将人体的五行与自然交感,采集四季之雷电云气存于内丹之中,用时再释放出来。 内丹大成者,即使不借助外界自然之力。自身也可以产生雷霆之威。 无论是采集外界自然的雷力,亦或者是由人体本身修炼出来的雷力,都被称之为后天神雷。 后天神雷受天道制约,永远无法与真正的天威相比。 但是修行者却可凭借对大道的体悟,从大道之中领悟突破之法。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道藏以三清为尊,所谓三清乃是三种不可名状之道,类似于九歌神话中的东皇。 三种大道孕育而生的三种神雷,便是三清神雷。 仙人元神所居之处被称为紫府,是以三清神雷也被称为紫府神雷。 从威能上来看,紫府神雷依然远不如天道紫霄,但已经是后天神祇所能达到的极限。 再想有所突破,除非晋升为先天神祇才能做到,因为先天神祇不受天道制约。 论及后天雷法修行,林玄真冠绝道藏。 凭借超绝的天赋,他翻阅各种古籍。苦心钻研,不惜以身引雷来体悟雷法奥义。 最终在昆吾山之巅获得冥寂玄通元白之气加身,体悟出三清神雷之中太清神雷之法,同时借此从玄仙晋升为真仙。 仙盟十大真仙,林玄真位列第七。 但若单纯的比拼个人战力神威,林玄真绝对有资格位列前三。 死神抬头望天,只见奔腾的雷海之中已经升起一座紫府。 紫府高数百丈,气象恢弘,蕴含不测威仪。 雷力缠绕。电光四射。 紫府为内丹外显,同时彰显的还有一座白玉玄坛。 玄坛之上,林玄真披发赤足,手持一杆如椽巨笔,正对着虚空书写太清雷函。 一遍写一遍念道:“元神直捧一封书,一道寒光射太虚。径达玉京金去,玄恩星火下天街。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敕字出口,林玄真以雷力撰写的紫色符箓化为一束流光飞向九天。 须臾片刻。流光去而复返。 去的时候是符箓,归来的是一把剑。 剑存百炼之锋,刃涵七星之象。 林玄真对着剑躬身作揖,剑便像是认主一般径直飞入他手中。 持剑在手,林玄真紫发飘逸,道袍振云。 紫眸中电光流转。光耀八极。 先是紫府显化,继而玄坛做法,一封雷函送太清,换来天外一把雷霆神剑。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若闲庭信步。及至持剑四顾,傲立云端,群仙仰慕,仙兵拜伏。 三茅真君修为是真仙,却有帝君之名。非一般真仙可比。 而此时的林玄真持剑在手,犹如九天雷神下凡,仿佛也当得起帝君之名。 林玄真展现帝君之威。死神这位新晋亡魂之君同样不甘示弱。 破碎的铠甲早已随着身躯被重铸,靠旗修复如新,随风猎猎作响。 黑金束发冠。鸢尾插天。 脚踩骷髅战靴,群甲翻墨云。 连手中的长刀与从前相比,也更具锋芒。 杀意浓烈,带着死亡之彻骨寒。 与帝君威仪压迫众生的林玄真相比,死神更像是一名征战杀伐之将。 唯有从她那双散发着无尽戾天之气的眼眸中,方能感受到她与众生不同。 这场属于巅峰神祇对决,不仅人间罕有,即使在昆仑墟中也难得一见。 群仙按落云头,仙兵撤退。 宋珏也带着两万亡魂残军,退入幽冥之城废墟。 两大后天巅峰神祇即将开始交征,无人敢居于神威之下,甚至连仰望都没有资格。 人间阴兵过道尚且触目伤神。此等神战又岂能为人所见? 仙兵还可立足,那些来自人间道门的道兵,已经神魂战栗陷于莫名惶恐之中。 全真教阵营之中,掌教王遗风望着雷海玄坛之上的林玄真发出一声感叹:“想不到雷师竟有如此仙威,更想不到茅山仙宗竟然能请的他来压阵。” “师尊,雷师与死神相比。谁强?”谢流年问道。 “将不与君争,雷师更胜一筹。”王遗风沉吟说道。 “这么说,死神即便斩断少司命的因果,也同样在劫难逃了?” “水落石出庚金现,此为定数,也是她的宿命。” 王遗风认定死神必将陨落,谢流年心中暗自叹息一声。 他倒不是为死神的宿命感慨,而是想到林玄真弑神之后,庚金机缘也肯定会落到茅山宗手中。 茅山宗执庚金为兵斩破人道屏障,等于是为三茅真君的顺利回归铺平了道路。 未来茅山宗一统道门或许真的会发生。 伤感之余,谢流年把目光投向幽冥之城,隔着很远的距离看向宋珏。 若死神注定陨落,宋珏也将难逃一死。 龙凤大婚,死神为证婚人,为龙凤证天地人三婚。 玉隐峰之战爆发,危难之际宋珏前来相助,先是不计生死血战道门,最后爆发亢龙之威惊退道门大军。 死神和宋珏都与龙凤有关,且关系非同一般。 念及此,谢流年在心底喃喃问道:“秦玦,枉你生而通神,恐怕也没算出此间劫数吧。” 正西偏北,一阙晴空之下。 沈若羽不徐不疾的踏雪前行,身后的魏红叶在后面远远的吊着,既不敢逃跑,也不敢靠近。 自从知晓了她的身份之后,魏红叶对她的敬畏就已植入灵魂之中。 这是剑中的帝王,人间的剑神。 望着少女的背影,魏红叶羡慕渴望之中又多少带着点悲哀。 走着走着,沈若羽忽然停下了脚步。 魏红叶以为少女是嫌弃自己走的太慢,赶紧往前追了几步。 走近了才发现,少女在意的根本不是自己。 她看的是东南方,哪里正有一个年轻男子,朝她迎面走来。 第四百零八章 恨与怒 纯钧出鞘,剑意起,卷起满地积雪。 魏红叶站住了脚步,剑神起了剑意,纵横此间,不是她可以靠近的。 从前她不懂,现在她敬若神明。 剑意起,四风云动。 风云会聚,天上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这不是真的雪,而是少女的剑意所化。 神性为风别难过,剑意纷纷如白雪。 魏红叶被沈若羽的剑意所惊,转首望向那个迎面走来的年轻人。 她以为。年轻人会畏惧不前。 却不想,年轻人脚步不乱,神情没有半分紧张。 越走越近,魏红叶细密着眼睛开始认真打量年轻人的容颜。 昆仑墟仙民多貌美。无论男或者女,都有着令人赏心悦目的容颜,修仙有成还可以芳华留驻。 魏红叶见过很多优秀的年轻人,眉目清楚,姿态风流,或鲜衣怒马,或风度翩翩。 却从未见过一人如走来的年轻人这般。 他的五官不算精致,脸颊上甚至还有一道略显丑陋的瘢痕。 眉毛不够硬挺。眼中也无神威。 嘴唇,下巴,侧颜,都只能称之为清秀。 他穿的是一身玄甲,玄甲厚重,许是走了很远的路,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乍一看,这就是一位普通的年轻人。 可是,当他越走越近,天地都为他的脚步而撼动。 仿佛天地都在他心中。 昆仑墟的剑修不修道法,更不修儒道经典子集。 可是,当她认真打量年轻人的时候,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个词语。 准确的说,是想起了一种人,。 这种人,在物欲横流的现代人间已经不常见,在崇尚修仙论道的昆仑墟更鲜少被人提及。 但在数不尽的千年华夏文明之中,他们曾傲然立于天地之间。 这个词语,叫做君子。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沈若羽的剑意还在提升,雪下得越来越紧。 每一片雪花都承载着沈若羽的剑意,随时可以化为冲天杀机。 但是,年轻人不为所动,任由雪花一片片落在身上。落在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前。 望着少女高高皱起的秀眉,魏红叶莫名的为年轻人感到担忧。 她知道少女身上藏有多少剑威,更清楚重铸之后的纯钧杀机有多强。 还好,直到年轻人走到少女面前,这剑意所化的白雪也没有停。 年轻人看着少女,少女也在这一刻与他四目对视。 天地一片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雪落的声音。 “你杀人了。”年轻人淡淡的问道。 “剑本就是杀伐之兵,说起杀人,我远不如你一剑葬送十万道兵。” “以后我还会如此。” “所以,我当初就该一剑杀了才对。”少女恨恨说道。 “你今天也有机会杀我,你这一路西来,剑意已经圆满。你若现在对我出手,有很大的机会杀我。” 年轻人的话,似乎令少女有些心动。 剑神动了杀机,白雪为之一滞。 还好,雪只停了一息,又开始下了起来。 “我今天的确会杀人,但我要杀的人不是你。不过这不是关键,我只是担心我一剑杀不死你,今天可不是什么杀师日。”少女说道。 听见杀师日三个字,年轻人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之色。 伸出洁白的手掌,接起一片雪花,看着雪在掌心融化。 冰雪融化。眼神明亮如昔。 “这雪远不如燕山。”年轻人说道。 “你可曾后悔?”少女问道。 “一首北风行便已值我这么做,更何况还有机缘见到大唐绝世无双的剑舞。” 仿佛被年轻人的话勾起了回忆,少女杀机减弱,雪也变得温柔起来。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裴旻墓中死生相依的一幕,令少女心中一片惘然。 还剑归鞘,漫天白雪也消失无踪。 接下来。年轻人和少女又说了些许话,却不再为魏红叶可以感知。 有些话牵扯到了天地玄机 ,法不传六耳。 最后,年轻人离开,留少女驻留在原地。 少女凝望着那个背影,许久才转身对着魏红叶说道:“我们走吧。” “嗯。”魏红叶轻轻应了一声。 “离那么远做什么,陪我说说话。” 少女想与人交谈,却不肯先开口,魏红叶也不敢开口询问。 默然走了很久,魏红叶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他真的杀过十万道兵?” “不止。” “你是剑神,连你也没有把握杀他吗?” “若在人间我还有机会,在这里不行。”沈若羽坦然说道。 “为什么?”魏红叶问道。 “这里水火未济。炎火之山遮蔽了天空,我感知不到北斗九星的存在。” “你以北斗为剑?”魏红叶压抑着心头的震惊问道。 “嗯。我能执北斗为剑,便是他赐予我的机缘。” 魏红叶闻言再次一震,停下来怔怔的看着少女问道:“他到底是谁?” “秦玦。” 幽冥鬼城上空。金旺水相交征之地。 林玄真以帝君之威坐镇雷海,登临玄台。 死神以杀伐征战之将,爆发冲天戾气,杀入云端。 这场后天神祇巅峰之战。尚未开始,便已引发恐怖天象错乱。 下方众生惶恐,陷于极致恐惧之中。 只有心境到了阳神境界,方可有余力猜测这场神战谁会先出手,又将如何上演。 死神并没有让人等太久,待杀机攀升到极致,化为一只黑色鸢鸟,携带无尽杀伐战意,直入雷海之中。 长刀划破雷海,瞬间照亮了整片天空。 雷力奔走,电光交错,一把长刀搅动千万道千万道雷霆锁链。 望着毁灭雷霆排山倒海来袭,死神双手握刀爆发出无穷战意,一刀斩断所有闪电锁链。 闪电被斩破,雷霆之威犹在。 片刻蓄势之后,以崩裂天河之势朝着死神倾泻而下。 值此恐怖天威。死神深吸一口气,背上四面靠旗齐声共振。 靠旗声震,死神以千军万马崩腾之势再斩一刀。 这一刀,集结了两千年的楚越亡魂意志,陨落的九歌诸神之殇。 死神将之全部化入刀罡之中,与九天雷海对决。 神有神威,有诸般神通手段。 呼风唤雨,摧山搅海。拘神遣将,驱雷掣电,叱咤九天。 但死神,这位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异神,并没有震撼人心的神通法力,只有恨与怒。 刀罡与雷霆相撞,天地共震。 唯见漫天银花,漫天雷海皆化为灰烬朝人间洒落。 死神一刀斩破雷海,大地一片死寂。 如此恐怖的战力超出道门群仙所想,不知多少人开始从新估量这场后天神祇的巅峰之战。 这时候,一个念头同时从诸仙心头升起。 死神绝非人间无名神祇,更不会无故而陨落。 要杀死她,即使是一代雷师林玄真出手,也必须倾尽所能,甚至付出巨大的代价! 昆仑墟谪仙为天空神战惊心,几乎无人察觉道一股汹涌隐晦的杀机就在地面悄然成形。 幽冥鬼城,两万楚越亡魂残军依然站在原地。 但,军阵前方却已没了宋珏的身影。 鸢已飞天。 龙,也该出渊了。 第四百零九章 庚金现 宋珏显化玄甲,再折博山尺木为剑。 死神已经为自己证明,以天下亡魂之君的身份杀入紫府雷域。 身为九歌仅存的两位神灵,宋珏必须做点什么。 云梦泽还在人间的时候,山鬼不与诸神交涉,但若没有九歌诸神也没有她的幽篁山。 山鬼有很多,唯一留下姓名被楚越百姓纪念的却只有她一人。 被楚地百姓封为幽篁山山鬼之后,宋珏曾去拜祭九歌诸神。 诸神渺渺皆不见,只有一位神祇回应了她的祈求。 这位神祇。就是执剑守护幼子的少司命。 还记得那一天,她在幽篁山赏月,空中有流星划过。随后少司命从云中踏月而来。 那一晚,山鬼知晓了少司命的名字。 馡鸢,美丽的名字,仿佛世上最短的情诗。 再其后,两千年风吹雨打,九歌诸神冭灭归虚。云梦泽不知所踪。 宋珏入世避劫,寻找了很多年。 武夷山古汉城不知去了多少次,却再也不见诸神留在人间的踪迹。 武夷宫三教会议,黑雾峰下的幽冥之城被儒道发掘。 死神忘记了一切,不记得,或许只是不愿记得昔日幽篁山的山鬼。 识海决战,不过是宋珏想要验证死神的身世来历,更重要的是想确认死神是否还记得她这个幽篁山的山鬼。 但死神隐藏的滴水不漏,宋珏终究没有找到答案。 直到今天,死神不忍亡魂大军惨死,用两千年的恨与怒斩断了九歌的因果。 亡魂的记忆被解封,宋珏也从死神留下的那一滴神祇之泪中,懂了少司命的前世今生。 林玄真到底有多少神威宋珏测度不出,她只相信一个人的话。 山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 如果死神陨落,他不知会陷入何等懊忿愤怒之中,不计一切为她复仇。 九歌因他而起,因少司命而终。 做了天下亡魂之君的死神。只要魂能不缺,便可为自己重铸死神之躯,宋珏现在要做的便是为她杀生。 至于她自个能不能鏖战道门诸仙,已经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 这是他第一次郑重请求,宋珏很珍惜。 当初在九星湾,她眼睁睁看着他受了那么多的苦,羞辱和磨难。 但即使在最绝望的时候,他都不曾向神明求助。 宋珏一直在等,只要他开口祈求漫天神佛。不管是谁,她都会亲自出手。 现在想来,他宁可压抑着心里的怨怒受尽屈辱的活着,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中已经知道神明不会助他。 一梦开九歌神话,这样的他,漫天神佛又有哪一个敢助他呢? 天空雷电交错,毁灭杀机震惊众人。 道门谪仙仰望着空中的巅峰后天神祇之战,没有人注意到宋珏的到来。 来自人间的阳神陷于惶恐之中,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道门仙兵十万。与亡魂大军交战,陨折过半,只剩下四万余。 再受了死神一刀之后,仅剩三万。 这仅剩的三万仙兵之中,有将近两万余出自昆仑墟茅山仙宗。 并非全是茅山道士,但却奉茅山仙宗为尊。 等到天空再次为雷电点亮。宋珏携带无上战龙杀机,倾注于尺木剑中。 闪电般的冲入仙兵大军腹地,最惨烈的杀戮盛宴开始上演。 非我好杀,不杀不足以止杀。 宋珏修的不是剑,尺木演绎的也不是剑气,而是滔天的战龙杀机。 雷驰电掣风云动,龙杀一出天下红。 无可阻挡的战龙杀机,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仙兵。 短短瞬间。不知多少仙兵陨落。 水火未济要杀遍东西南北,昆仑墟要以神祇之血为祭方可重归人间。 没有堪破生死的觉悟,就不该来此应劫。 仙兵的惨死。立刻引起了谪仙的注意,这时候他们终于想起了宋珏。 可惜他们醒悟的实在太晚,等道漫天神通术法降落的时候。仅存的三万仙兵几乎全部冭亡,幸存者不足千人。 根本来不及逃散的残魂,化为滚滚魂能黑气飞向苍穹。 谪仙群起出手之时,宋珏爆发出一声惊天龙吟,化为黑龙之躯飞上天空。 龙鳞如盖,龙尾拖曳翻江倒海,电闪雷鸣。 博山巍峨,龙爪裂天。 真龙之威令人不敢仰望,战龙之杀机更令人神魂惊惧。 直到这一刻,谪仙才意识到他们犯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错误,他们不仅低估了死神同时还低估了宋珏。 这不是普通的真龙,这是一条流着玄黄血的战龙。 林玄真持剑太清神雷剑与死神在雷海搏杀。谪仙各自施展神通鏖战战龙与苍穹。 水火未济引发的神战,在这一刻终于推向了高潮。 四方而来的神鬼妖魔,齐齐站住了脚步,生恐被余威波及。 散仙张青玄战死,散仙雨忘陨落。 龙血如瀑布洒落之时,也将战龙的战意提升到极致。 连续两名谪仙的陨落。让谪仙也杀红了眼。 不惜以元神为引施展禁忌神通,连用来抵挡仙劫的法宝神兵也都召唤出来,杀向宋珏。 有人祭出了珍惜如命的通天灵宝,通天灵宝由天地灵气孕育而成,或为上古仙人遗留,每一件都可称之为无上仙缘。 有人祭出了本命法宝,性命攸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是谪仙渡劫最大的依仗。 风雨雷电以更胜于先前之势不停的轰击着宋珏的战龙之躯。 破碎的龙鳞来不及掉落,便被暴风骤雨般的神通术法打入血肉之中。 每个谪仙都在拼命压榨自己的元神,燃烧自己的神念。 就连城府深沉的元倾海都不再念生死,直接以元神控剑,存着与敌具焚的决心。 没有人在乎将来要靠什么抵挡仙劫,因为眼下就是群仙之劫。 博山碾为齑粉,尺木齐根而断。 离火的焚烧,艮山的撞击,来自九天之上神祇的诅咒。 风雨滔滔,五雷轰鸣。 众仙心存死志而战,那些被道藏香火供奉了不知多少年的神祇,也降下了愤怒的神眷。 符箓神威爆发,咒语显灵。 仿佛与宋珏交手的不是道门谪仙,而是九天之上的道家护法尊神。 雷域之中,死神亦可察觉到宋珏的惨状。 但她无暇伸出援手,吞噬了宋珏献祭的仙兵鬼气,方才与雷师战成平手。 太清神雷有诛仙戮神之威,已经无限接近天道紫霄神雷。 可是当看到宋珏再次为群仙从云端打落,甚至无力再起之时,死神终于舍弃了本尊朝着云中谪仙斩出一刀。 死神出刀为宋珏解围,自身也被太清神雷剑刺中后背,战力大减,只能疯狂燃烧神魂为战。 昆仑谪仙一共来了二十七人,现在犹能保持战力的只剩下十二人。 死神一刀再谪三仙,只剩下九位。 九位谪仙之中,玄仙还有三位,都有通天灵宝在手。 地面之上,宋珏被九位谪仙围攻,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片完整的龙鳞。 少司命,山鬼同时陷入绝境。 仿佛是为了道门最后的戮神助威,那迟迟不曾现身的庚金机缘终现于天地之间。 第四百一十章 剑神出手 冥界,弱水之渊。 水火琉璃界已经陨落太多的神祇,生灵死伤无数。 水火未济杀遍东西南北,庚金现于天地之间。 当死神与林玄真各自以无上神威杀伐九天之时,弱水之渊也同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极致宋珏再应杀劫,斩仙如麻,无尽癸水之气终于被彻底激发。 弱水之渊洪流涌动,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无匹的漩涡,漩涡成形。无尽弱水被吞吐其中。 最终,在几乎将所有的弱水全部吞噬一空之时,一道黑色的癸水之气以无可逆转之势冲破了冥界。 癸水显。同时从天极高出也有一道离火划破苍穹。 当癸水和离火相逢,立刻开始冲杀交征,衍化混沌之象, 水火未济,庚金现。 癸水和离火从交征到互根,混沌也在这一刻分了清浊。太极图显现的那一刻,庚金机缘从太极图中喷涌而出。 有生就有死,伴随着庚金机缘的催发,太极图中还孕育出了一道劫雷。 是谓,水火生庚金,庚金生劫雷。 机缘不可见,但水火琉璃界中所有人都能感知。 刹那间,不知多少道身影飞向空中。 但,相伴而生的劫雷,却又瞬间击碎了所有人的美梦。 这是献祭神祇之心祭出的庚金,妄取必遭天罚雷刑。 雷海之战,林玄真占据绝对上风,却在劫雷出现的那一刻,他被劫雷分割了心神。 令众生畏惧的劫雷,是他梦寐以求的无上机缘。 林玄真心神有失,为死神争取到喘息之机,她再次吞噬魂能,并试图从神格本源中汲取神性化为杀机。 庚金机缘的出现同样令围攻宋珏的谪仙分神。元倾海最为关切。 背负着三茅真君的嘱托,关系着茅山宗能不能一统道门的重任,元倾海岂敢错失。 此番茅山仙兵几乎全部伤亡殆尽,一战威名扫地。 若再错失了庚金机缘,他有何面目见三茅真君,茅山历代祖师? 元倾海以元神控剑,势要诛杀战龙于玄黄,可是此时的他却不得不为庚金机缘而分神。 神祇之战,生死一念之间。 分神的代价往往是致命。幸好战龙已遍体鳞伤,重伤垂死,在九大谪仙的围攻之下无力再反杀。 从天上到地下,庚金机缘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不止是道门的,还有那些趁着昆仑墟出世趁机而来的妖灵邪魔,仙民剑修大小宗门。 茅山仙宗大鹏遮天之时,他们对庚金机缘想也不敢想,现在却都在蠢蠢欲动。 就连一直恪守隐忍火囚之相的野仙,都动了贪心。 南宫靖祭出了妖后龙幡。闭上眼睛分出一律神念没入幡中,试图从圣人之血中得道神谕。 许久之后,南宫靖睁开了眼睛,站在一旁的胡三太爷急忙追问:“道门失了大势,这庚金机缘可会成为我妖族气运?” “取不得。”南宫靖摇了摇头说道。 “为什么?”胡三太爷问道。 “我不晓得为什么,圣人之血没有与我半分感应。” “难道这庚金已经有了主人?”李白清问道。 “或许这就是圣人之血没有回应我的真正原因。” “可是除了茅山仙宗。还有谁有资格攫取庚金机缘?”李白清又问道。 “有人。”南宫靖想了想说道。 “谁?” “你忘了,是谁将你带来这里。” “你是说他?” 李白清神情一怔,想起了之前的一幕幕。 在雷师携带雷神之威从天空掠过之时,那人曾问她雷师的来历。 “算了,我想要告诉你的是,不管他是谁,有何神通,只要他敢伤到我心爱的人,我必让他跌下神坛。” 言犹在耳 林玄真分了神。但太清神雷却依然非死神所能敌。 元倾海等九位谪仙也是如此,宋珏的情形要比死神更加凄惨。 只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勇气去面对相伴庚金而生的雷劫。 激战中。元倾海频频看向雷海。 即便被死神杀死众多茅山宗仙兵c谪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痛恨死神。 明知将死,偏又阴魂不散。 他渴望林玄真尽快解决掉死神。好收了那道劫 雷,他也好去夺拿水火庚金。 林玄真心中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死神不惜祭出神格本源中的神性,似是真的存心与他玉石俱焚。 机缘干系命数,稍纵即逝。 这时候,沈若羽就成了他心底最痛恨的人。 再望一眼西方,依旧天幕澄清,一丝剑意也无。 林玄真放下所有幻想,动了真怒。 紫府崩坍,雷海倾覆。 这漫天雷霆被他全部化入剑中。 太清神雷剑倾尽所有雷霆,重如千钧,林玄真要双手握住剑柄才能将其掌控。 紫发随风暴涨,眼中奔腾着紫色的雷电。 面目狰狞。帝尊威仪消失不见。 与死神鏖战到现在,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的显出雷神法相。 雷天生克制万邪,掌管天罚刑杀。 死神不在三界之内,不为天地所容,无论有多少神威。永远不可为正神。 名为亡魂之君,却永远也不会被冥界所承认。 所谓的死神永生,更像是一种诅咒。 感知到林玄真以无尽恚怒爆发的毁灭雷霆杀机,死神意志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反而生出一种解脱的快感。 两千年九歌诸神陨落之时东皇没有出现,如果今天再没有出现,那么这场大梦也是时候破碎了。 所以,面对林玄真的终极一剑,她没有去躲,反而更加决绝的迎了上去。 在死神以身应剑的那一刻,宋珏仿佛心中有感,破碎的龙尾重击大地,摇摇欲坠的飞上天空。 可是,本就重伤残破的龙躯,早就失去了叱咤九天的神威。 她根本来不及为死神挡劫,只能在眼睁睁看着死神奋起长刀,与太清神雷剑相击。 这是一场后天神祇巅峰之战,终于迎来了分生死定输赢的时刻。 金旺水相,水落石出,庚金机缘归于道门。 眼看定数已成,元倾海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死神将死,宋珏也难逃死劫。 只待雷师收了那道劫雷,他便可将庚金机缘收入囊中。 然而,就在刀剑相撞的那一刻。 有浩然剑意从天外飞来。 这股剑意浩大莫测,气象万千。 察觉到剑意的存在,林玄真本来无悔的一剑,悔恨渐生。 继而心中所有的怒火全部被引燃。 只因,这剑根本不是为死神而来,沈若羽真正要杀的人是他林玄真! 第四百一十一章 人间地狱 察觉到剑神是为他而来,林玄真又惊又怒。 此刻他若继续全力出手诛杀死神,自身必将为剑神的剑气所伤。 身为一代雷师,昆仑仙盟十大真仙,林玄真通天修为几乎可以完全无视刀兵之劫。 但,这是剑神的手笔。 莫说他肉身不能接,元神也要退避三舍。 先前他也曾以为第五次封神之后,人间再无神祇。直到他为通天剑意所惊,亲身前往。方才晓得儒道竟然挟持人道气运暗中封神。 若是别的神祇也不值得他如此忌惮,偏偏儒道所封的还是九天剑神。 神,以信仰为根。 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 但并非所有的神都需要信仰,都需要被供奉。 哪怕天上地下都没有神位,只要凝聚出神格便可叱咤九天。 雷神就是这样的尊神,剑神亦如是。 雷神不需要香火,因为雷霆本身就是大自然最值得敬畏的力量之一。 剑神不需要香火,因为剑主杀伐。 天下庚金。万剑本根。 庚金本就主刀兵,若给剑神攫取了庚金机缘,道门必将处处受制于儒道,除非三茅真君肯亲自出手干涉。 念及此,林玄真惊怒之余升起无尽的悔恨。 他是因着一己私心,担心错失雷霆机缘才想着借刀杀人,却忘了沈若羽是为什么而来。 察觉到林玄真神念有失,死神长刀以更加决绝无悔之势斩出。 下一刻,太清神雷剑以无上雷霆之威与死神刀剑相交。 强大无匹的毁灭能量瞬间破碎虚空,天塌地陷宛若末日降临。 光影重叠之间只见紫电疯狂流窜,鬼气被雷火焚烧。 这是来自于两个站在后天神祇巅峰的气场碰撞,爆发出的能量洪流足以令天地为之黯然失色,众生陷于无名惊恐之中。 众生为死神这一刀之威所惊叹,然而林玄真的太清神雷明显更具威仪。 当鬼气被雷火烧烧尽,死神手中的长刀也寸寸折断。 长刀折断,气场破碎,死神已经无力阻挡林玄真的太清神雷剑。 然而,当所有人都以为林玄真一定会乘胜追击。一剑破碎死神神格将之彻底除名之时,林玄真却突然拔空飞起,飞向九天。 待到道门众人回过神来,苍穹之上已经再无林玄真的踪迹。 只见全身燃烧着雷火的死神从天空坠落,犹如折翼的黑色鸢鸟,鲜血来不及滴落就已被烧成灰烬 目睹此状,宋珏扬天发出一声悲壮的嘶吼。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战龙之躯冲到空中,以龙脊接住了死神。 这是太清神雷火,除非死神生机断绝否则绝不会熄灭。 宋珏接住了死神。雷火也开始在她身上蔓延。 雷火焚身之痛,令宋珏忍不住发出痛楚的低吼,却不肯将死神丢下。 落地之后,首尾相衔,以龙躯将死神守护在中间。 任由无情的太清雷火,同时灼烧着两个人。 如此悲壮惨绝的一幕,落在道门谪仙眼中全部化为复仇的快意。 死神将死,这孽龙也当伏诛。 至此水火琉璃界战局水落石出,金旺。水相,木死 庆幸之余,望着天空中的庚金机缘,一个疑问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雷师为何放着庚金劫雷机缘不取,他到底去哪了? 雪山之巅,混乱的流云之下。 狂风呼啸。凄厉如刀,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紫发张扬,势如疯魔的林玄真,狼狈不堪的现身在少女面前。 少女眼神清澈,黑白分明。 寒风吹在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上,令人心疼。 但林玄真绝不会心疼,他只有满腔愤怒。 与死神的对决,令他几乎倾尽所有,空中还有尚未斩获的庚金劫雷机缘。 所以。尽管林玄真怒火攻心,却也不得不有所忌惮。 因为他面对的可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少女,而是九天剑神。 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九天剑神不仅掌杀伐之威,性格更是刚健勇决。 在没有问清究竟之前,林玄真实在不愿意再招惹到一个神威不在死神之下的剑神。 少女平静无波的眼神。令林玄真怒不 可遏。 却只能咬牙忍气吞声,重整帝君仪容,望着少女冷冷的问道:“你还记得答应我什么?” “我答应帮你斩杀死神,但既然你已经亲自出手,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林玄真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说道:“好,就算死神不用你出手,你方才剑意滔天可是为我而来?” “是。”少女没有否认。 看到少女承认的这么干脆,林玄真怒极反笑:“我以为儒家子弟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看来是我错了。” “这是我个人的决议,与儒道无关。” “为什么?”林玄真问道。 “因为有人给了我一个忠告。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什么忠告?” “昆仑墟出世,人间格局必将为之产生种种变数,谪仙入世非人间之福。”沈若羽说道。 “昆仑墟出世乃天道轮回,谪仙不过顺天休命,何错之有?” “如果谪仙没有错,那么就是天道错了。” 此言一出。天象立刻为之一变。 少女已经被人道封神,如此藐视天威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立刻引发天谴之象。 即使是在不为三界所察的水火琉璃界,天象还是为之一变。 只因天生万物,天威无处不在。 可是林玄真并没有从少女脸上看出半分畏惧之色,她还是那么的淡定。 淡定的令林玄真恨不得降下太清神雷,以五雷轰顶之势将其神魂冭灭,烧成灰烬。 “仅仅一个忠告,便令你枉顾一切的对我出手?” “他给我的不仅仅是一个忠告,还教给我一个应对之法。” “什么应对之法?” “谪仙背负劫数降临人间,是把人间当做渡劫的天堂。如果不想让谪仙肆意妄为,最好的法子就是便是将天堂变成地狱。” “三界分明,没有人可以把天堂变成地狱,即使昊天上帝也不能。” 少女摇了摇头,一脸萧索的说出一句令林玄真瞬间撕破所有帝君威仪,仙家体面的话。 “你若死了,这人间便是谪仙眼中的地狱。” (晚安,明天见。)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决战雪山之巅 昆仑墟出世是天意所向,儒道不能公然违抗天命,更不能在太平盛世与道门决裂。 如何处理好道门谪仙回归,是一件很棘手的问题。 稍有不慎便会打破人间格局,甚至会演变成一场浩劫,一场由仙人入世引发的人间浩劫。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儒道剑走偏锋,不惜动用人族气运为沈若羽封神。 水火琉璃界开启,剑神沈若羽应劫而来。 欲以剑神通天剑意警告道门谪仙。同时也想试图攫取庚金机缘,掌握谪仙入世的主动权。 可惜,林玄真的出现令她梦想破碎。 林玄真。北宋雷师,昆仑仙盟十大真仙之中排名第七。 曾携九天雷神之威荡妖北疆,妖王望风逃窜,昆吾山每次真君法会,林玄真的坐席都在最前列。 每逢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仙民无不默念雷师仙名。 道藏万法,雷法为尊。 不知多少雷法修行者,将林玄真视为道门第一谪仙。 真仙的战力很难区分,元神的强弱更隐晦难测,所谓十大真仙排名主要参照的是除妖斩邪的功德,以及在仙民中的威望。 雷师极少离开东海仙域,最近三百年更鲜少出手,所以排名才被其他真仙超越。 但只要天空还有雷霆,仙域之中都会有一个人的名字,随着惊雷闪电在人们心头回荡。 饶是沈若羽空怀满腔壮志,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也无可奈何。 甚至还不得不为之妥协,答应帮他诛杀死神。 死神虽然也被儒道视为人间大敌,但如果死神就这么死了,水火未济催发的庚金杀劫也就结束了。 庚金机缘必将为道门所得,昆仑墟落地生根,谪仙降临人间。 这是沈若羽不愿看到的事情,却不得不任由其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她想横刀立马棋盘上,最终却成了一枚棋盘上的棋子。 直到那人向她迎面走来,教了她一个破局之法。 晓得少女杀机的缘由。林玄真再也无法遏制心头的无边恚怒。 但在将恚怒化为杀机之前,他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需要从少女口中得道答案。 “那个人是谁?” 少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头看向远方。 远方的山道上,一个穿着玄甲的男子正在踏雪朝此间走来。 林玄真细眯着眼睛打量,却无法感知到男子的境界修为。 他看起来毫无神威,甚至只能靠一步步的攀爬才能登上这雪山。 可是他身上又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以至于林玄真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把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在男子踏雪登山的这段时间里,林玄真想了很多事。 曾经有两个变数一直是他心头的困惑,他不知魔因何而休。也不知枯木因何再逢春。 直到他看见了这个穿着玄甲的男子,他才终于知晓了答案。 原来,一切的变数都是因为他。 关于他的故事,林玄真已经有所耳闻。 从黄河到九嶷,再从九嶷到贺兰,贺兰到燕山,燕山到武夷。 他的足迹踏遍大江南北,最后去了昆仑。 传说中,他以帝乙归妹成卦。促成天地人三婚。 再以新婚煞为杀机,一剑葬送道门十万大军。 凡人之体,比肩神明。 终于,男子一步步登上了雪山之巅,站在了他面前。 “我曾说过,如果有人伤到我的心上人。不管他是何方神祇,我都会让他跌下神坛。” 说完这句话,男子拔剑出鞘,开始打量自己的剑。 神情专注的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手中的剑,恍若这九天雷神的化身并不存在。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无视林玄真,人间昆仑墟都没有。 短短一瞬间,林玄真因沈若羽而兴起的无边恚怒悉数转移,转移到男子身上。 他无法遏制心头的滔天之怒,杀意欲狂。再现雷神法相。 毁灭雷霆在太清神雷剑上奔腾,太清神雷剑开始颤抖。 就在林玄真陷于无尽狂怒杀机,凝聚毁灭雷霆之时。沉默半天的少女再次开口说话。 “他若死了,这庚金劫雷谁来收?” “我来收。”男子淡淡的说道。 “你能收庚金劫雷?” “答应你的事,我可有失手过?” “嗯。你都做到了。” 两人交谈的神情,宛若一对情侣。 这里是雪山之巅,风花雪月,霜华漫天。 别有一番风情。 但,正是这短短的几句话,让一代雷师林玄真瞬间泯灭了所有的理智。 神情自若,旁若无人。 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昆仑墟,林玄真都高高在上,视仙民凡俗为蝼蚁。 可这一刻,林玄真才仿佛是真的蝼蚁。 愤怒的毁灭雷霆轰然从识海跃然涌出的那一刻,识海为之炸裂。 太清神雷剑剧烈颤抖,似乎这九天来的神兵也无法承受林玄真的终极毁灭杀机。 剑出手。同时刺向两人。 每一剑都带有毁天灭地冭灭众生之威。 刺的是两个人,但真正的杀机却在男子身上。 是以沈若羽轻易的以纯钧剑卸掉了雷霆毁灭之势,转首看向男子。 哪知男子连挡也未挡,在毁灭雷霆加身的那一瞬间他反而迎着剑身勇进,朝着林玄真刺出一剑。 玄甲为魄,坚不可摧。 只有天道紫霄神雷方可击破。 然而在太清神雷剑面前。玄甲轰然破碎。 玄甲破碎,男子倒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已喷血如雨。 只一剑,便几乎斩尽了男子的所有的生机。 然而,还未等林玄真扬眉吐气品尝复仇的快意,一道魂灵从他破碎的身躯中飞出。 接过他手中的剑,以决绝无悔之姿继续刺向林玄真。 人首龙神,这是伏羲法相。 伏羲法相脱出了男子的体窍,宛若大人跃然踏出星河。 而他手中所持的长剑,也在这一刻显化无上神威。 自飞升人间之后,除了仙劫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畏惧,可就男子的魂灵持剑斩向他的时候,他的心瞬间被恐惧主宰。 下一刻恐惧再次化为无尽恚怒,林玄真倾尽全力不惜破碎神格,以太清神雷剑拦截。 双剑交锋,惊雷闪电迅速传遍了整个天幕。 紧接着,一个蕴含无尽恚怒和怨毒的惨绝哀鸣,也随之传遍四面八方。 第四百一十三章 潇潇神灵雨 望着被雷火不断焚烧的死神和宋珏,道门阳神谪仙心中涌动着复仇的快意。 虽然依旧不知雷师去向,但只要这两人死了,谁还有资格与道门争锋。 至于现在,他们依旧只能等。 等到真正的水落石出,等着昆仑墟落地生根。 唯一的纠结在于,没有雷师去挡了那道应运而生的劫雷该怎么攫取庚金机缘。 当然,这是属于茅山宗的纠结,与其他人无关。 雷火安静的焚烧。死神的生机随着火焰流逝。 隐秘的万古虚空中,即使是死亡本身也可以死去,没有什么可以永生。 就在谪仙怀着诡谲的人心。见证死神死亡之时,一声惨绝天地的哀鸣传遍了九天。 死神还未死,另一个死亡却降临了。 雷霆震散了天幕,自身也化为灰烬。 当雷神被打落神坛之时,夺目的电光变得苍白无力。 谪仙震惊失措,但真相从来都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他们最大的依仗。一代雷师 陨落了。 我叫秦玦,黄河畔,九星湾人。 从我懂事起,便有一个难听的名字取代了我的姓名。 他们称呼我为孽种。 我不晓得我是如何渡过了那十八年,便是知晓我也不会再去回想。 曾经有人告诉我,这世界有对我不好的人,也会有对我很好的人。 我们来到人间,既要能忍受人间的苦,也要能发现人间的美,这样才不枉活一世。 可她却不晓得,从我明白了她说这句话的心意,我就不再去想该如何活一世,而是想与她生生世世。 我一直想揭破我命运的真相,知晓我真正的命运是什么。 为此,我修道通玄,想从易经中寻找答案。 可当我跨越南水北山,见过神鬼仙佛,答案却始终没有对我彰显。 我的一生很短。我的一生也很长。 短短不过二十载,但我却不知道她们要用多少时光才会彻底忘记我。 我不记得前生,不记得亏欠过多少人。 我只记得我今生亏欠了很多人,我亏欠我娘,身为人子,却不能尽孝守在她身边,甚至从未喊过她一声娘。 我亏欠阿清,我答应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回到她身边。 即便是现在彻骨的寒冷冰封我心。我依然在怀念昆仑的雪,万丈冰崖。 我不记得我究竟有没有造过一场大梦,硬生生从人间造了一个云梦泽。 人间有没有东皇我不晓得,我是因着宋珏开始接受前世的因果。 道从伏羲而始,自刘伯温而终。 九歌从东皇而始,自死神而终,但我不要九歌终结。 有个问题,我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我一直想知道,九歌诸神陨落于九天之时。楚越王城被灭之时,少司命战死沙场之时,我究竟在哪里。 现在我依然没有答案,但我已经晓得该做些什么了。 我杀了雷师,只用了一剑。 沈若羽问我,为什么如此不顾生死。为什么要自毁神魂。 我们本可以联手杀敌,谁都不会受伤致命。 但可惜,我没有时间了。 林玄真不死,死的便是死神和宋珏。 我占的是损卦,损的不止是死神一个,还有宋珏。 先前沈若羽问我能不能挡下劫雷,我告诉她我能做到。 因为这劫雷根本不是林玄真的机缘,而是为我而来。 我将魂灵与身体完全融合,努力从地上站起来。 望着空中的劫雷和庚金。走向了悬崖。 沈若羽大声问我要做什么,我告诉她我要为她挡雷劫,这是我们的约定。 说话间。我看到她眼中的悔恨,也看到了她脸上的泪。 我向下坠落,不知几何。 神魂和肉体的融合。令我不断体悟着天地奥义,也在不断解开肉身的羁绊。 直到我终于感知到阴阳二气的存在。 合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翔乎阴阳。 最终令我摆脱肉身的桎梏,化为一条闪耀着清光的真龙,奔向那高悬于九天之上的庚金机缘和劫雷。 我将劫雷吞吐入腹,把庚金炼化为剑掷向雪 山之巅。 庚金劫雷,是真正的天威,隶属于天道紫霄神雷中的一种。 林玄真想夺舍庚金劫雷领悟先天神雷,但这雷却不是为他而来。 雷力在我的龙躯中崩腾,伴随着撕裂灵魂的痛楚。 无尽痛楚之中。龙躯时而成形,时而消散,最终化为一朵流云,飘向那本该属于我的战场。 没有人知道流云为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这朵流云是什么。 望着下方在承受着雷火焚身之痛的宋珏和死神,我心中的伤痛让流云变了颜色。继而天空也仿佛感知到了我的伤痛,变得晦暗而阴沉。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很多年以前,我亏欠宋珏一场神灵雨。 其实我亏欠的不止她一个,我亏欠的是那些陨落于九天之上的诸神。 因为在他们陨落于九天之时,我从未为他们流过一滴眼泪。 如今我来了,却已经迟到了两千年。 宋珏,但愿你不会再独立于山之巅 馡鸢,但愿你还能化刀为剑,重回少司命神殿 那些我从未触及的命运真相,就此化为潇潇神灵雨飘散于人间吧 (晚安,明天见,情人节快乐。) 第四百一十四章 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道门谪仙尚未从林玄真的死回过神来,又被这无端而来的风雨扰乱了心神。 先雷后雨,兑上震下,是个随卦。 卦象天生,卜的是所有身处水火琉璃界的众生。 随是追随,跟随的意思。 此番谪仙应劫,以真仙林玄真为首。 三茅真君对他予以重任,定禄真君亲自点将。 所以,随卦对道门而言。指的是林玄真。 雷霆黯然失去神威,预兆了林玄真的陨落,失去了追随的目标。道门该何去何从? 水火琉璃界已经开始在不断的瓦解,未济也在向着既济的方向转变。 破碎的虚空尽头仿佛有一扇古老的大门轰然洞开,向人间展露真容。 界门开启,代表昆仑墟开始朝着人间回归。 等到落地生根,昆仑墟将会重新以人间第一洞天虚境的身份回到人间。 便如人间那些现有的洞天福地一般,虽然依然虚幻莫测不可触及。但已经存在了进入其中探索的可能。 有人可以进去,就有人可以出来。 这是昆仑墟谪仙梦寐以求的事情,他们曾将人间视为渡劫之地,享受无上荣光的天堂。 然而此刻,没有人露出半分欢喜的神情。 林玄真的陨落,犹如一座大山压垮了谪仙的精神支柱。 重新打量战场,仙兵近乎死绝,谪仙陨落如雨。 即使在昆仑墟最残酷的神魔战争中,昆仑墟都不曾有过如此惨痛的伤亡。 与幻想中的天堂相比,人间更像是一座地狱。 泽雷随,君子以向晦入宴息。 随卦的显现,对谪仙而言更像是一种警告。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心中升起了悔恨,或许他们根本就不该回来 潇潇神灵雨,熄灭了雷火。 死神在雨中站起身,任由雨水落在她的脸颊上。 宋珏悄然化为人形,也在仰望着天上的雨。 天空晦暗,风吹着雨。 随卦成象。对道门而言应的是林玄真,对死神和宋珏而言应的又是谁? 九歌诸神因谁而起,大梦为谁而做? 死神最先感知到雨的来历,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哀伤击穿了灵魂。 重伤的身躯,脚步踉跄。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死神再也承受哀伤之痛,单膝跪在地上,无声痛哭。 便是在九歌诸神陨落之时,死神都没有流过眼泪。 因为她也和楚越王城的子民一样。心怀怨恨。 只不过,她恨的不是人,而是九歌至高神祇东皇太一。 死神的无声痛哭,令宋珏起初一片茫然。 身为精通阴阳八卦五行遁甲之道的宋珏,死神能感知到雨的来历,她又岂会不知。 只是,她就算知晓,也不愿去想。 宋珏神情木然的站在原地,任由雨水落满全身。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静静的淋了一会雨,宋珏茫然的向远方走去。 风雨飘摇,黑衣如水。 开始走的很慢,越走越快,最后在风雨中奔跑,疾行。朝着远处的雪山飞去。 孤独的雪山,被大雨冲走了积雪,吹得满目疮痍。 山巅还残留着雷火焦灼的痕迹,可任凭宋珏用神念搜索每一寸土地,都再也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秦玦,这便是你欠我的那场神灵雨么?”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的存在便是为了修复你的残缺。” “若无玦,何来珏。” “没有你的人间,我该为谁而存在?” “我没有想过死神也会流泪。但我不会为你而哭泣。” “如果注定要失去,当初你又为何无端招惹我?” “秦玦,我恨你。” 战龙倾尽所有哀伤。化为滔滔玄黄之气,撼动了阴沉如晦的天幕,撕裂了虚空。 却无法止住这漫天神灵所化的雨 海南,文昌书院。 离开水火琉璃界之后,沈若羽并没有回曲阜,而是带着魏红叶去了海南,回到了曾经 居住的西苑小筑。 这里她曾与人比邻而居。 魏红叶自幼在昆仑墟长大,才入人间心存惶恐。 但儒道的包容,人族礼仪之美,人文之美,很快便令她卸下心防。 和昆仑墟的冷酷仙境相比,人间丰厚的历史人文之美才是真正的天堂。 魏红叶被儒道妥善的安置。居住在沈若羽的故居。至于沈若羽本人,则是搬进了曾经那人的房间。 过去的时间里,关于昆仑墟出世的消息一直在玄门暗中发酵。 但,令所有玄门中人感到不解的是,道门不约而同的选择缄默,即便是得利最大的茅山宗都出奇的保持沉默。 这不由得让人怀疑。昆仑墟是否真的已经出世。 有人怀疑,就有人去求证。 有人向儒道求证,但儒道也和道门一样三缄其口。 唯一可以当做证据的是,自从昆仑墟出世的消息传出后,那些传承千年的大道统少了一些人。 少的这些,无一不是道门精英天骄,譬如峨眉的于小涵,全真教的谢流年。 但却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昆仑墟出世的消息像是被刻意忽略,同时被人刻意忽略的还有那早就甚嚣尘上的龙凤大劫。 原以为昆仑墟出世后,道门将会重新清算龙凤大劫的因果,哪只却再也未提。 人间平静如昔 归来后,沈若羽终日将自己锁在房间,醒了便痛饮求醉。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欧阳诺问不出答案,孔宣她直接不见。 喝醉了便出海练剑,剑气惊云三千里。 对于沈若羽的变化,颜冰看在眼中,一忍再忍。 直到有一天,她实在无法忍受,砸破了沈若羽的房门,砸光了她的美酒。 将大醉不醒的沈若羽强行带上了飞机,飞到了曲阜孔子书院。 沈若羽恍然醒来,发现自己人在孔宣的书房里。 “我知道有些事你不想说,但我不能不问。” 老人望着沈若羽,平静的眼神仿佛可以看穿剑神的心。 这是孔圣之后,他在以孔圣之后的身份询问。 面对着孔宣的询问,沈若羽眼中的愤懑开始减退,继而一股无法言说的哀伤溢出了眼眶。 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说一个字,只提笔写下了两行字,就离开了曲阜。 短短两行字,孔宣看了整整一夜。 这两行字写的是:人间再无君子,三界再无人可为吾师。 第四百一十五章 吾名应龙 人间平静如昔,但冥界却已风起云涌。 九幽,酆都大殿。 北阴酆都大帝正在与一众阴司功曹议事,北方鬼帝张衡c杨云联袂来见。 两位鬼帝镇守冥界北方,同时监管古冥海边界。 此次联袂来见,可见北地一定出了大乱子。 酆都大帝正要询问,忽然又有两道浩然鬼气于大殿门外降临。 来的是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 只短短片刻功夫。五方鬼帝中就来了四个。 酆都大帝不敢怠慢,起身相迎。 在这间隙,中央鬼帝嵇康。南方鬼帝杜子仁,西方鬼帝赵文和c王真人皆神色匆忙的步入殿中。 酆都大帝掌管幽冥,上承昊天之命,下效后土皇地祇之法。 掌管冥界一众鬼神,五方鬼帝也在其管辖范围内,不过皆听调不听宣。 冥界名义上的掌权者是酆都大帝。但真正有帝君之名掌管六道轮回的是幽冥神殿的那位女帝。 至于东岳大帝,严格意义上来算并非冥界神祇,也从不参与冥界鬼神之事。 东岳大帝属于天庭,九幽女帝属于幽冥,酆都大帝是天庭和幽冥相互妥协后共同推选出来的名义上的至高神。 平时五方鬼帝,八位帝君鲜少来酆都神殿,忽然之间全至,酆都大帝暗暗心惊。 不知这九幽阴司到底出了什么事,引得这一众鬼帝联袂来见。 起身下了王座,与一众鬼帝互相见礼之后,酆都大帝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惹得五方鬼帝大驾光临?” “陛下,古冥海传出异动,血浪滔天,怨气摇动东北两界。”北方鬼帝杨云说道。 “不知是哪位古神在冥海洗罪的神祇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酆都大帝眉头一皱,又问道。 “冥海古神,多半神性不全,神格有损。能闹出如此大的异动着,只能是才被镇压不久的那位。”东方鬼帝蔡郁垒说道。 “是她?” 酆都大帝心中陡然一沉,立刻沉默下来。 饶是他承天效法,提及那位也不由得慎重起来,只因他比这五方鬼帝更知道那位的底细。 “那位被九天荡魔祖师印和九幽镇狱链囚禁在冥海之底,这两大镇狱圣物可还在?”沉默一会酆都大帝再次问道。 “九天荡魔祖师印还在,但那九幽镇狱链却已崩了六道,只剩下最后三道在苦苦支撑。” 闻言酆都大帝没来由的一慌,赶紧问道:“此事女帝陛下怎么说?” “女帝陛下说她管不了这事。要我等来找陛下。” “这九幽镇狱链本就是出自女帝的手笔,现在那位即将脱困,女帝陛下怎会坐视不管?” “女帝陛下说了,这件事她不想管,也不忍心管。若是陛下也管不了,就上报天庭吧。” 虽然得知了女帝的态度,但酆都大帝还是想亲自前往幽冥神殿当面问一问。 五方鬼帝联袂来见,说不得便是出自女帝的心机。 他知道冥海中那位的底细,九幽女帝也是心知肚明。现在她摆明了不想插手,很明显冥海中出了大事。 “诸位帝君稍安勿躁,此事寡人要亲自向女帝询问一番后再做决议。” 说完这句话,酆都大帝离开神殿,腾云凌空飞向幽冥神殿。 幽冥神殿,内室。 九幽女帝眉头高皱。一遍一遍的擦拭着六道轮回剑。 剑被擦得雪白澄清,一尘不染,但女帝还是不停的擦拭。 直到,一个疏忽险些割破了手指。 女帝把剑放下来,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便在这时,外面传来酆都大帝的神念通告。 女帝还剑归鞘,整顿衣冠,徐徐回到自己的神殿中,见到了神色略显焦灼的酆都大帝。 “见过女帝陛下。” “酆都大帝无须多礼。” 两大冥界至高神祇相见。互相客气一番之后各自平身落座。 “酆都大帝来此所为何事?”九幽女帝淡淡的问道。 “寡人听五帝言说冥海出了大乱子,特来向女帝陛下问个究竟。” “这件事,孤不会管。” 没成想自己才说完来意就被女帝一口回绝。酆都大帝的面子有点挂不住。 但这正好说明,冥海出事的严重性。 “女帝陛下监察阴阳两界,寡人晓 得女帝陛下定然知晓此中缘由。还请女帝陛下解惑。”酆都大帝认真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唉。”女帝先是一声长叹,继而缓缓开口说道:“非孤不愿插手,实在是不忍插手。你可还记得当初那位缘何自囚于冥海?” 女帝提及这件事,酆都大帝顿时有所醒悟,立刻问道:“可是因着她当初留在人间的血脉?” “不错。” “早先听闻龙凤大劫重现人间,被称为真龙后裔者是一位名为秦玦的少年。”酆都大帝说道。 “此事非假,这次龙娘不惜自毁神格也要从冥海逃离,便是因着秦玦出事了。”九幽女帝叹息着说道。 “出了什么事?”酆都大帝问道。 “他死了。” 酆都大帝闻言一凛,再次问道:“秦玦,他真的死了?” “起初孤也不愿相信,自从消息传出之后,孤昼夜不舍监察六道。奈何这九天十地皆不见,想必,神魂已冭灭于天地之间” 冥海,腥风万丈。 庞大无匹的龙躯,不断的挣扎着身上的锁链,试图跃出冥海深渊。 每当这条巨龙跃出海水。便会被悬在她头顶的九天荡魔祖师法印重新镇压到水中。 博山早已崩坍,尺木也早已化为齑粉。 巨龙头上的鲜血从未停止过,染红了整片海域。 原本捆绑着龙躯的锁链有九道,现在只剩下三道。 挣脱六道九幽镇狱锁链,也让巨龙肉身破碎,体无完肤。 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片完整的龙鳞。 但,巨龙从第一天开始就从未停止过挣脱。 哪怕肉身尽毁,哪怕神格碎裂。 她也誓要逃出冥海,重返人间。 望着巨龙一次次的拼命抗争,又一次次的被重击回到水中,冥海中的古神残魂皆被震撼。 上古残魂们无法理解巨龙这种近乎自毁般的抗争。 从来没有人可以逃离冥海,他们也早已把地狱般的冥海当成了家园。 终于有一天,一位不知在冥海囚禁了多少年的古神,鼓起勇气走到巨龙面前,问她为何一定要这么做。 巨龙冲天嘶吼,天地悲鸣。 古神被龙威震慑,陷入无尽恐惧之中,生怕巨龙一怒将他神魂俱灭。 就在他试图逃离,准备重现返回海底之时,他听见了一个语气温柔,却蕴含着无尽悲伤的女子声音。 “我曾看穿万古虚空,也曾畅游宇宙星河。” “数不尽的千年之中,我看尽诸天万界的兴盛和毁灭,即使在永不凋零的人间陪伴我的也只有无尽的孤独。” “直到有一天,他于吾腹中诞生,我做了母亲,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将他视为我一生最大的珍宝,命运最美好的馈赠。” “为了他我愿意舍弃一切,可天道犹自不肯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说到这里,巨龙再次掀起无边狂怒。 搅动冥海,惊起滔天巨浪。 古神听见神格碎裂的声音,同时也感知到了那股仿佛凌驾在命运之上的惶恐。 不由得震惊失语,脱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吾名应龙!” 应龙二字出口,剩余的三道九幽镇狱链悉数崩裂! (第二更送上,晚安。) 第四百一十六章 逃离冥海 应龙其名为吉,亦名庚辰,是古代神话中一种有翼的创世龙神,真龙,龙族始祖。 但凡被人族称为创世神祇者,皆有大功德在身。 应龙在天之时,曾屡次下界为伏羲送上河图,带女娲朝天帝,假名为吉教导炎帝神农。 传说中当应龙授课之时。九天之上的所有仙c灵都会听她传道。 应龙在天为众神之师,在地为民立下不世战功。 黄帝蚩尤大战时,为助黄帝争帝而于南极杀蚩尤c夸父。助大禹治水而以尾画地成江c开辟龙门c擒无支祁,堪称中国神话战绩第一的无双战神。 上面这些都是后世人族广为流传的应龙神话传说,而在更为古老隐秘的神话传说中,应龙是集创世c造物c灭世三位一体的尊神。 《册府元龟》称应龙在仙人c真人尽数避世时重开天地,并且说她通过降雨创造万物,品物流形。箕宿毕宿。 《谗龙》一篇说当她发怒,不仅日月都会随之消失,就连天地也要立刻终结。 《阮籍集》称应龙舒体能让宇宙无法容纳,缩身能在无间从容。 《道教大辞典》说应龙是中斗七宿之神,主宰天上群星,同时也司掌着四季与黄帝的子孙。 当应龙在冥海之中说出自己的名讳之后,一股浩大莫测的龙威,仿佛穿越万古虚空,回荡在古神心头。 他们被称为古神,不知在历史的长河中望上追溯多少年。 但即使在古老的洪荒证道,也无人不晓得应龙的名讳,因为应龙比他们所经历的一切都要古老的多。 应龙曾见证过诸天万界的毁灭,直到最后她来到了人间。 望着这位龙之始祖,无双战神,集合创世造物灭世与一身的太古尊神,古神无不被她的悲壮所感染,继而涌起无限的哀伤。 这是属于诸神的哀伤,诸神因逆天而获罪。 天命真的不可违抗。以至于连应龙这种的太古尊神都要被囚禁于冥海中无法脱身? 昊天挟天道以威众神,与其说是天命难违,不如说是昊天的意志不容挑衅。 最初诸神并不甘心,他们无法熄灭心中的怒火,试图冲破冥海重返天界与昊天争锋。 可惜,数不尽的千年之下,怒火被无尽的痛苦折磨熄灭,最初的勇气消退之后,他们只能退缩在冥海之底苟延残喘。 应龙崩裂了最后三道九幽镇狱锁链。现在镇压她的只剩下头顶的九天荡魔祖师大印。 九天荡魔祖师,真武大帝。 这方大印集结龟蛇之力,犹如一座不可推翻的山峰压在应龙的头顶,任凭她爆发最强神威,撞得头破血流血染冥海,也无可奈何。 望着这一幕,众神明白,此时的应龙不再是当初的应龙。 或许她还有神格,但在过去的无尽岁月中。一定也和他们一般,损失了太多的神性。 冥海无边,罪孽永无洗清之日。 昊天不杀他们是为了维系自己的威名,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们留下一丝一毫的希望,甚至不允许他们尊严的死去。 这才是众神最大的悲哀。 是屈辱到失去所有尊严的苟活,还是像眼前的应龙这般惨烈的反抗。不惜自毁神格也要抗争到底? “我可以死,但我想有尊严的死去。”不知是哪位古神开了口,喃喃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果等到神性尊严全都失去的时候,即使是活着与死亡有什么分别? 他们被囚禁在冥海之底,佝偻如鱼虾,谁还记得他们也曾叱咤九天之上? 古神的话语在冥海之底回荡,继而引发共鸣。 下一刻,这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共鸣,化为执念之力将古神残存无几的神性全部点燃。 他们的神性是那么的脆弱。这点燃的神性之火也光芒黯淡。 犹如摇曳在风中的火烛,随时熄灭。 当时,当众神的意志链接在一起的时候。烛火相连照亮了冥海之底。 犹如群星倒影,星辉闪烁。 应龙本位中斗七宿之神,主宰天上群星。当众神燃烧神性化为星火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感知到了。 愤怒退却,应龙俯首看向冥海之底。 轻柔的女声再次响起,应龙问众神:“你们要做什么?” 众神默默,互相看了一眼,齐声回答:“我们想重回星空之上。” 应龙默然,为众神的命运而叹息,伤感的说道 :“你们做不到。” “我们做不到,但你可以。” 说完这句话,一位古神燃尽最后的神性,犹如流星划破夜空一般,撞向山岳般不可撼动的九天荡魔祖师印。 脆弱的星火没有让九天荡魔祖师印产生一丝一毫的异动。但这星火并非只有一束。 下一刻,群星从海底升起。 犹如一场灿烂的流星雨,以毁灭自我燃烧魂灵为念力,集合众神意志撞向九天荡魔祖师大印。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当一位神明选择了为尊严而去,爆发出惊天的毁灭力。 九天荡魔祖师大印开瞬间崩塌。龟蛇不复其形。 直到群星光芒散尽,这大印也荡然无存,应龙跃然跳出冥海。 一声龙吟,撕裂天幕,归墟海眼重现人间。 众神化为星火撞向九天荡魔祖师大印之时,真武大帝第一时间有所感知。 正当他准备亲身前往冥界查探究竟的时候,酆都大帝的通告也在此时传来。 得知应龙即将脱困,真武大帝立刻真身离开天界前往九幽冥海。 途径东海归墟,为冲天癸水之气所惊。 望着那犹自在不停旋转的归墟海眼,真武大帝停下了脚步。 没过多久,海眼漩涡消失,海水也重归平静。 真武大帝朝西方看了一眼,放弃继续前往冥界的打算,重返天庭。 他,终究还是来迟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哭子 时间是晚春,河畔碧草如丝。 这些年九星湾的村民打工越来越多,打鱼的人越来越少。 也不知怎地,从去年开始,村里就出现了一种很诡异的现象,几乎所有的村民都霉运缠身。 一户未娶,一家未嫁。 不仅没有添丁,村里还莫名走了许多老人。 村水先生,哪知先生一听说是九星湾。立刻闭门谢客,推着村长往外赶。 这几天又连下了几场大雨,黄河水泛滥。漫过了滩涂地,席卷两岸的农田。 村民被发动起来治水,疏通河道。 正在忙碌的时候,有人抬头看到河岸上不知从哪来了个女人。 现在已经是晚春,女人却还是穿着一身破棉袄。 披头散发,光着脚走在滩涂地上。手里抓着一条鱼,不时咬上一口,而那鱼还是活的。 如此诡异的一幕,一经发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黄河水在涨,不断的冲击着河堤。 村民在心里断定这就是一个傻女,早晚要被河水卷进去淹死在河里。 虽然有人担心,但却没有一人想着去警告女人,或者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直到女人,主动朝村民走来。 走到跟前,村民才发现这女人竟然生着一张美丽生动的脸,尤其是破棉袄中露出的半个胸脯,更是十足的勾魂夺魄。 年轻人动了血气,老不羞也看的两眼发直。 看着看着,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上前搭讪,问女人从哪里来,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找人。”女人说道。 “大姐要找谁?”一个年轻人嬉皮笑脸的问道。 “我找我的孩子。” “你孩子叫啥啊?” “他叫秦玦。” 年轻人先是一怔,等他醒悟秦玦到底是谁之后,立刻倒吸一口寒气。 不止是他一个。所有在场的村民都起了一身的白冒汗。 到此时,终于有人想起了发生在很多年前的一幕,想起了秦春生捡来的那个傻女媳妇。 女人眼光如刀,从村民身上一一扫过。 每个被她扫过的人都遍体生寒,陷于无名恐惧之中,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还好,女人并没有做什么。 其实也无须她在做什么,只一眼女人就能看出这些人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他们都糟了风水煞。 生门已闭。死门大开。 女人穿越人群,走进了村子,循着记忆来到了秦春生的家。 破败的秦家小院虽然已经卖掉,但买家也不知为何,并没有按照计划拆房子新建。 推门走进院子,杂草丛生满目荒凉。 女人在院子里站了很久,才推门走进屋里。 屋子里的东西早已破败不堪,地面上还积了几滩水。 女人看也未看中堂的牌位,径直走向里间。 这间屋子收拾的颇为整洁。却极为寒酸窘迫,没有桌椅,只有砖砌的灯台。 灯台边上,是一张矮小半塌的床。 没有衣柜,只在墙上扯了根绳子,绳子上挂着两件旧衣服。 靠着墙角还放着两双旧鞋。鞋面破损开线。 女人安静的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直到她坐在低矮的床头,弹指点亮了灯台上的油灯。 望着昏黄如豆的灯火,眼泪无声而落。 她眼前的这间陋室,是她孩子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女人闭上眼,仿佛可以看到一个可怜的孩子从蹒跚学步,到读书上学。 仿佛可以看见他忍着伤痛和饥饿,爬在灯台上写字。 女人睁开眼睛,用袖子抹去灯台上的灰尘。在下角看到两句诗。 字体幼稚,笔法拙劣。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 看到这两句诗。女人眼泪恣意纵横,再也无法心中的悲楚,压抑着念到:“我的儿” 我将你视为天下最美的一块玉。他人却视你为瓦砾也不如。 女人是不能在人间哭的,即使她已经极力隐忍,但最细微的啜泣已经传达到了九天之上。 一时之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浮云望之逃,骤雨射成箭。 才停了没多久的雨,以史无前 例之势向着九星湾倾泻而下。 欲祭疑儿在,龙娘哭此时。 狂风暴雨疯狂击打着门窗,整个村子都都仿佛随时会被暴雨倾塌。 但这风雨终究还是在夜幕降临之后渐渐停歇了 风停雨住,女人起身飞向黄河。 人尚未靠近河岸,水中便已升起了一艘乌篷船。 女人落在船头,换了一身黑衣。戴上了一顶黑色的斗笠。 转头再朝着九星湾看了最后一眼,嘴唇微启,吐出一个古怪的音节,随后这乌篷船便如利箭一般朝着上游逆行而去。 黄河之水天上来,天指的是巴颜喀拉山,起始于昆仑。 是以。从黄河逆行而上也是可以到达昆仑山。 女人乘船如箭,片刻不停的驶向黄河的源头。 所行处,风雨苍茫,瓢泼悲壮。 黄河两岸不知多少县城,县中不知多少城隍。 在这一夜,夜游不敢巡夜,无常不敢索魂。 黄河两岸又不知多少山麓,山中又不知多少山精野怪。 鬼神避如虎,妖邪莫敢出。 至于这黄河水中,亦不知有多少残魂鬼将,鱼鳖成精。 但凡乌篷船所到之处,无不惊惧仓皇的跪在水底祭拜,及至乌篷船行过百里方敢起身。 寺庙不闻诵经声,道观不复灯火明。 这一夜,黄河两岸死气沉沉。 唯见河心,乌篷如箭。 经过贺兰山之时,乌篷船骤然一停,黄河水立刻逆天掀起惊涛骇浪。 女人站在船头眺望贺兰山,穿越夜空,穿越群山的阻挡,凝望着贺兰山口斜坡上的那具石棺。 仿佛感知到了女人的神念,这亘古未动的神秘石棺开始颤动起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回应着女人的召唤,摇动着山体,几欲脱棺而出。 但女人并未驻足留念,叹息一声视线转移,继续逆流而上。 “秦玦,这棺椁里是我留给你的东西,将来也只有你亲自来取。你若不来,天上地下谁也休想染指!” 乌篷夜行,天光破晓之时女人离开了黄河,飞入群山隐没行踪。 等女人再现身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在昆仑山下。 第四百一十八章 认亲 昆仑有冰崖,冰崖有玉树。 昆仑有个玉隐峰,最接近世俗也最出尘。 玉隐峰上有个战神殿,战神殿中供奉着九天玄女的神像。 当初的谪仙派就是看中这里曾为九天玄女娘娘的道场,才将门派祖庭建在玉隐峰。 三百年末法,谪仙剑派远离世俗,最近的百年更鲜少有人入世。 直到,南宫世家在岳湘开夺宝大会,将翎公布于世。才引得骄傲的谪仙派入世争夺机缘。 最终,谪仙派如愿以偿的竞拍到了翎,并将传说中背负着元凤血脉的张清濯带上了玉隐峰。 从此天下玄门都知道。凤在西昆仑。 张清濯也从凡女变成了元凤后裔,玄女传人。 谪仙派上下为之欢喜,以为必将神眷在握,他日必当剑动九天。 然而,随着龙凤大劫的传说重现,谪仙派并没有因为凤栖昆仑声威大涨。反而因为张清濯与道门撕裂。 矛盾早在夺宝大会就已经埋下了祸根,神仙墓中韩宗布对张清濯动了杀机,正式结仇。 虽然结仇,但终究同是道门一份子,溯出同源,再加上谪仙派不与世俗来往,倒也各自相安无事。 直到昆仑墟出世的消息传出,道门大举进昆仑。 在阳神韩宗布的暗中影响下,将谪仙派正式从道藏除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加上龙凤大劫的不断渲染,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最终爆发了震惊天下玄门的玉隐峰之战。 玉隐峰之战前夕,真龙后裔秦玦以帝乙归妹成卦,男嫁张清濯缔结天地人三婚。 龙凤大婚,秦玦化新娘煞为杀机,一剑埋葬茅山宗十万道兵。 此战过后,谪仙派成为道门公敌。 后来儒道拜山,给了谪仙派一个选择。如果谪仙派选择加入儒道阵营,儒道愿意提供庇护。 可惜,掌教羽少阳自断生门,坚持选择站在了龙凤阵营。 失去了儒道的庇护,谪仙派再想入世半步都已不可能,而这时候整个谪仙派弟子加起来也不足百人。 声威实力,全部跌倒建派以来的最低谷。 不容于世的谪仙派就这么被暂时的孤立起来,与人间音讯断绝,前途一片晦暗。 因为一旦昆仑墟出世。道门谪仙重新回归人间,必将重新清算龙凤大劫的因果,届时谪仙派或将遭遇灭顶之灾。 水火琉璃界开启,死神与宋珏先后应劫。秦玦因着二人迟迟不归,前往查探再陷其中。 从此谪仙派便只剩下张清濯一人坐镇玉隐峰,终日守望 最终等来的只有昆仑墟已经出世的消息,死神没有再回来,宋珏也不知所踪。 至于张清濯最关心的人,更是一点消息也无。 道门不谈水火琉璃界发生的事。儒道也只字不提。 谪仙剑派本就被天下玄门孤立,便是想去人间打探消息也不得而知。 是以,张清濯所能做的只有满怀希望的等下去。 从此冰崖上多了一个凝望的身影,一袭红色霓裳独立风雪中。 等待是一种煎熬,但张清濯自始至终都很安静从容。 等待的时候也不忘修行,冰崖剑舞。伴着雪莲花落,玉树摇曳生风。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张清濯不急但谪仙派其它人却是一个比一个着急。 最急的是掌教羽少阳。 慕容灵筠,李玄武,陈铎,瑶姬不知多少人在暗中牵挂。 他们也曾去找寻,可是水火琉璃界已经破灭成虚境,不得其门而入,何况即使他们去了也不会有任何发现。 昆仑墟出世。人间安静如昔。 安静的犹如一潭死水,而谪仙派仿佛已经被人间遗忘。 越是安静越是令人不安,谁也不知道安静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石破天惊。 这天。张清濯依旧在冰崖上练剑。 清绝的离火剑气,心念一转,便能隔空斩碎百丈外的一片雪花。 剑气精准而绝妙。蕴含着最极致的杀机。 谪仙派弟子只能看见她美到令人窒息的剑舞,却不知她杀机同样令人窒息。 慕容灵筠常来冰崖同她说话,起初也没有感到异常,直到有天她俯身去看一朵冰莲,方才察觉到一个极为恐怖的真相。 这地上的积雪,没有一片是完整的。 每一片雪花都剑意斩破,剑痕交错 ,触目惊心。 慕容灵筠震惊于张清濯的剑道精进,更震惊于张清濯恐怖的杀机。 这要起了多少杀心,才能将这漫天白雪悉数斩碎? 如果她斩的不是雪,而是用来杀人,这要杀多少人才能平息心中的离恨? 也是在这一刻。慕容灵筠晓得了张清濯的心。 她看似平静的等待,只不过是将满腔绝望化为杀机斩进了白雪中。 慕容灵筠还记得她们那天的对话。 “水火琉璃界破碎为虚境我们进不去,但是你一定可以,你为什么不亲自去找他?”慕容灵筠问道。 “他会回来,我又何必去找。”张清濯平静的说道。 望着张清濯平静如昔的脸,在看着这漫天白雪为剑意所破。 慕容灵筠再也无法压抑冲动的情绪。脱口问道:“你不去找他,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这个问题刚问出口,慕容灵筠就开始后悔。 但是,张清濯的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淡定。 “是啊,我很早就知道了。” “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了他是我夫,夫妻同德,我若是连他的死都感知不到,还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正是这场对话,令慕容灵筠红着眼睛下了山。 从此再也没有上过冰崖。 甚至,连看都不愿再看张清濯一眼。 只有她知道,张清濯的剑舞有多美,就有多伤。 只不过伤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今天,慕容灵筠再次来到了冰崖,之所以会来,是因为不得不来。 有人来昆仑拜山,点名要见张清濯。 谪仙派的剑阵在这人面前形同虚设,谪仙长老在这人面前甚至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张师弟,有人要见你。”慕容灵筠说道。 “我不想见客。” “我知道你不想见客,但是这人你非见不可。” “什么人?” “一个穿着黑衣的女人。” “从哪里来?” “黄河,九星湾。” 第四百一十九章 婆媳相见 九星湾三个字,犹如重锤瞬间击中了张清濯的心脏。 好梦如旧,故地重游。 但凡这世间与他有半点交际,都是张清濯无法承受之重。 于是她立刻身化流火,投向战神殿。 战神广场,战神殿。 女人的到来让谪仙剑派上下如临大敌。 羽少阳面色阴沉如水,诸葛玄c盛阳真人c易寒梅等七位剑胆长老也一个个压抑着气息,凝重如山。 李玄武c苏白等谪仙派精英弟子早已结下剑阵,蛊神与瑶姬也做好了迎敌准备。 在场诸人中唯一神情异常只有柳青漪一个人。她远远的看着女人,眼神充满了困惑和茫然。 凭着强大的蛟龙灵觉,她能察觉到女人身上的带着一股苍茫古老的神性威压。可她却无法看透这股神性威压是什么。 她本能的感到恐惧,又本能的渴望接近。 黑衣女人早已解下了斗笠,脸上却还蒙着一层黑纱。 闲庭信步般的破了七峰剑阵,又徐徐登山视谪仙派上下如不存在。 即使来到这战神殿广场,九天玄女娘娘的道场她犹自彷若无人。 慕容灵筠传话的间隙,女人似乎有些不耐。无视谪仙派上下所有人的敌意,径直走进战神殿。 “放肆” 盛阳真人见她进殿,立刻喝止。 可惜,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冲击的倒飞出去,人在空中旋转如陀螺。 等他再重重跌回地面上时,两侧脸已经高高肿起。 谪仙派何曾受过如此屈辱,剑阵催发,七大剑胆长老合力出手。 羽少阳更是倾尽全力,爆发出雄浑如山的戊土剑气。 黑衣女人本来已经即将进殿,察觉到背后杀机再现,放下抬起的脚转过身来。 她来时,无人能挡。 只因无人可以直视她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她突然转过身来,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女人用眼神从所有人身上扫过,随后便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剑落了一地。 剑修失去了手中剑。遍体生寒。 前所未有的惶恐瞬间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你们想要杀我?”女人缓缓开口问道。 看似逼问,但语气中却蕴含着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哀伤。 “没有人可以亵渎战神殿的尊严。”羽少阳咬牙说道。 “呵呵,玄女吗?” 女人先是一声冷笑,继而说出一番令人惊骇欲绝的话:“如果她还有脸见我,必将在我面前长跪不起。” 话音落地,战神殿中玄女神像轰然崩塌,化为齑粉。 目睹此状谪仙派山下无不目呲欲裂,掌教羽少阳当场喷出一口老血,几欲稳不住身形。 可是。被女人的神威所笼罩他们不仅无法做出任何动作,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是最极致的羞辱,所有人都红了眼睛。 九天玄女,九天千金之象,战神之名传遍三界。 即使在遥远的洪荒神话传说中,玄女也站在先天诸神巅峰。 奇门遁甲之祖,战争之道的开创者。 是先天神祇中,唯一一个将阴阳之道与征战杀伐相结合,以战证道的尊神。 即使后世道藏对她的神性一贬再贬。玄女娘娘也少不了元君二字,谓之九天玄女无极元君。 君,帝王之尊也。 可是,女人信口说出的这番话,却将九天玄女瞬间从云巅打落尘埃。 这已经不是在亵渎神祇的尊严,而是赤裸裸的藐视。 谪仙派上下承受着无尽的屈辱。恨不能以死捍卫战神的尊严。 无论男女皆怒目相向,咬碎银牙。 瑶姬想要出剑,但剑在胸中而不能发,玉体震颤几欲碎裂。 蛊神激发本源神性,可是神性连出窍都做不到。 莫可名状的恐怖威压,笼罩了整座战神殿,仿佛天上地下只剩下黑衣女人一位尊神。 就在人人欲焚,满腔愤怒无可宣泄之时,只听噗通一声有人跪在了地上。 跪地的人是柳青漪。 这一跪。宛若卸下了千斤重担。 那股无形莫可名状的神念威压也随之消失。 面对谪仙派弟子的纷纷侧目,柳青漪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只有她知道,女人有资格说这话。 如果九天玄女还在人间。见到女人一定会跪地祭拜。 玄女娘娘的神性来自于融金为玄女铸九天千金之躯。 而应龙叱咤万古之时,还未从宇宙诞生。 当张清濯从天空以流火之姿降落在战神殿广场上之时。所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谪仙派上下人人目呲欲裂,杀机满胸而不得发,地上落了满地的剑。 战神殿中,玄女神像崩塌化为齑粉。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玄女神像的崩塌激发了她心底的恚怒,触碰了她的底线。 张清濯目光转冷,望着黑衣女人冷冷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说来也奇怪,面对女人的神威谪仙派上下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更无持剑之勇,可张清濯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甚至面对她蕴含着怒意的诘责,黑衣女人也没有动怒,只睁着一双深邃幽暗的眼睛望着她。 她看的是如此的认真。从头上到脚下。 看着看着,女人眼中露出一抹浅笑,可转而又被巨大的悲伤所取代。 被女人古怪的眼神凝望,令张清濯内心没来由的慌乱,心里的怒火也莫名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想起了慕容灵筠的话,慕容灵筠说女人是从九星湾而来。 可是她不是宋珏。尽管在她身上有着和宋珏像似的气息。 她只能联想到宋珏,至于别的她既想不到,也不会去想,因为这绝对不可能。 “你到底是谁?”张清濯略带慌乱的问道。 “秦玦有没有说过他的身世?”女人不答反问。 “说过。” “嗯。” 女人点点头,摘下自己的面纱,露出真容。 这是一张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脸,完美到无法形容。 可是这个美丽是无法诉之与口的,因为她有多完美,就有多高贵。 有多高贵,就有多神圣。 莫说不许凡人亵渎,诸神亦当仰望跪拜。 用九,见群龙无首。 女人摘下了面纱,以最温柔的语声看着张清濯说道:“我是他娘。” 第四百二十章 遥祭疑君在 “我是她娘。” 短短四个字,落在张清濯耳中如同雷震。 她想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想到会在今天,以这种方式和她见面。 龙娘是那么的美,美到令九天仙子也惭愧。 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温柔,温柔到仿佛梦中母亲的眼光。 还有,她为何见到自己就一眼认出? 是谁告诉她自己已经做了她的儿媳,是宋珏么? 心乱如麻的张清濯浑然忘记了一切。 忘记了崩塌的战神玄女神像,忘记了战神殿广场上的近百位谪仙剑派弟子。 怔怔的看着龙娘。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做什么。 脑海中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如果他在我身边就好了。如果他在我身边就好了 在张清濯发呆的时候,龙娘一直在用温柔的眼光看着她。 她是儿子选中的媳妇,为了她甚至不惜男嫁,为她犯下无边杀孽。 为她踏碎山河,为她倾付一切 龙娘一度以为,儿子是在为当初自己亏欠元凤的因果赎罪。直到她亲眼见到了张清濯。 谪仙派其他人看不出张清濯压抑的悲伤,但是龙娘一眼就能看出。 那悲伤排山倒海,早已摧毁了姑娘的身心和灵魂。 “不请我进去坐坐么?”龙娘温和一笑说道。 张清濯这才回神,匆忙低下头默默的在前面带路。 穿越战神殿,进了玄鸟宫。 张清濯在正厅停下脚步,龙娘却说道:“带我去你们的房间。” 张清濯没来由的脸色一红,继续低着头带路。 新婚洞房,喜字如新。 推门而进,满室温馨,如沐春光。 被褥整洁,枕头一双。 鞋袜都是成双成对的摆放,衣架上还挂着未穿过的春衫,床头还有一件,针线未收。 桌子上放着一本书,赫然便是那龙章。 另有一本,写的是凤草。 宣纸几叠,墨迹仿佛还未干的纸页上,写的是李白的古体诗自代内赠。 宝刀截流水。无有断绝时。 妾意逐君行,缠绵亦如之。 别来门前草,秋巷春转碧。 扫尽更还生,萋萋满行迹。 鸣凤始相得,雄惊雌各飞。 这首诗,是李白以自己妻子的口吻所写,写的是妻子思念自己的心情。 最悲莫过于一个代字。 妻不在,以妻子的语气代写思念自己的心情。 以张清濯现在心境写来,悲切至痛。令人不忍思量。 以至于,龙娘只读了半阙就再也不忍往下读,转身看向她这个从未谋面的媳妇。 张清濯自从得知龙娘的身份后,便已魂魄全无。 此刻犹如木雕一般杵在原地,眼神迷离,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想到从见她到现在也没有听她喊过自己一声婆婆叫过一声娘,龙娘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快只有心疼。 再也不忍看她这样,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说道:“阿清,你跟我走。” 张清濯抬起头。茫然问道:“去哪儿?” “他去了哪里,我们便去哪里找他。” “他已经不在了,我们找不到他。” “不去找,怎么知道找不到,你若一直等,才会永远等不到。” 龙娘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轰然破碎了张清濯心中最后的妄想,人也从痴痴傻傻中醒来。 自从那一晚风雨入梦,张清濯的心便一夜枯荣。 冬非冬,夏非夏。 从此心中再无四季,天空亦再无日月星辰。 天下人虽多,但她却只能把心事掩埋,化为剑意斩碎白雪。 强忍着心中的泪水,拼命坚持着度日如年。 只因不能同归,便心存妄想。 仿若一切未变。只要自己能等下去,便会等到他回到自己身边。 直到龙娘说出这句话,将她从妄想中唤醒。 心头一直压抑着的山海般的悲伤犹如山海决裂。继而全部化为眼泪汹涌而出。 再难自禁,扑进龙娘怀中,悲哀怨绝的一声哭喊:“娘” 只这一个娘字。便胜过世间千万种悲。 龙娘任由她在怀中痛哭,直到她声音渐息,方才舍得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道:“莫哭了,我这就带你去寻他。” “如果我们找不到他呢?”张清濯问道。 “相信我。” 张清濯闻言一怔,偷看了龙娘一眼。 暗忖,倒真是母子,连说话的口气都一模一样。 转而又想,自己把人家儿子都弄丢了,又惭愧的不敢抬头。 水火琉璃界空间破碎,变成一方死地,偏又给那场潇潇神灵雨。降下无尽生机。 苍山负雪尽,草木生春辉。 龙娘在前面走,张清濯微微落后半步,低着头跟随。 两人说着话,一个问一个答。 从九星湾的相识,到岳湘的相知。九嶷山中历生死。神仙墓中诉衷肠。 一直说到英雄拔剑为红颜,玉隐峰决战道门群雄。 最后听得龙娘忍不住感慨:“他为你到真是什么都肯做。” 张清濯羞愧的低下头,沉默下来。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有点为宋珏” 还没把话说完,就见张清濯泪珠子啪啪直往下掉,剩下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起这两人情深如此,再想到那可怜的山鬼,龙娘忍不住勾起嘴角。 不过却也怪不得人家阿清,自个儿得了宝贝不知道藏着捂着,给人捷足先登又怨得了谁呢? 水火琉璃界破碎之后,神灵雨的气息早已消失不见。 两人循着残破的战场,一点点的搜寻,最后来到林玄真陨落的雪山。 站在雪山之巅伫立许久,龙娘说道:“这里便是他最后消失的地方。” 闻言,张清濯释放出神念,努力搜索每一寸土地,最后终于在积雪下面寻到一截残破的剑身。 辨识出是残破的亢龙剑后,张清濯又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莫哭了,他不在这里,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去哪里?” “去一个可以揭开龙凤大劫之谜的地方,在那里自会有人给我们答案。” 第四百二十一章 龙凤大劫之谜 龙娘御风而行,张清濯相随。 虽然已经相识半天,但她却始终不敢于龙娘比肩。 且龙娘之容颜,还在宋珏之上,更令她觉得自个儿是个丑媳妇。 御风向东飞了许久,来到雪峰层叠之处。 龙娘落下来开始徐徐登山,有些话想先和张清濯交代清楚,回头一看,张清濯远远的落后丈许。 站在原地等她走近了问道:“为什么不跟上我?” “我” “你是她相中的媳妇。我也很喜欢你,不必生疏。” “嗯。”张清濯轻轻应了一声。 “阿清,你很美。我儿子很有眼光。” “我不如宋姐姐,更不如娘亲你。秦玦后来也说了,他愿意追随我,是因着我生了伏羲骨,是他的贵人。” 龙娘大笑,示意张清濯站在原地别动。 上下端详一番说道:“阿清。你站在这里,就宛若这方天地唯你所独享,这才是真的美,浑然天成。” 此时她身后是雪原辽阔,脚下是冰雪山道,漫天银白之中唯见一袭红妆。 原来是极为突兀,偏生是她,仿佛雪白纸上点了一枝梅,这便是美的浑然天成的秒处。 未必要眉目如画,但有她在的地方却画意十足。 就像旅行,有些人是在看风景,而有些人却无意间成了风景中的人。 龙娘的赞语令阿清欢喜不自胜,转而又想到,难怪秦玦那么会撩人,原来也是得了娘亲的遗传。 可是他自己怎么就没这么夸过自己呢? 想到他夸自己的那些话语,又忍不住心跳起来。 什么一双玉足能踩的仙人下凡,什么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往昔有多少温柔。便存有多少依恋。 再想到那一夜所梦的暗风吹雨,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看到张清濯莫名又红了眼圈,龙娘岂会不知心事,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默默登上冰崖,前方已经无路,下方是看不见的深渊。 “阿清,你对龙凤大劫知道多少?”龙娘问道。 “我知道的都是秦玦说给我的,知道的不多。” “当初我曾亏欠苍梧一桩因果,辜负了她一场。害她涅槃转生。今天我带你来这里,便如当初一般,也要你付出最珍贵的性命之物。” “是不是我只要付出了,他便可回来?”阿清问道。 “能不能回来他的造化和机缘,但你若肯付出,我们便能得知他的消息,知道他是生是死。” “只要我有,娘亲尽管从我身上取之。” “你不怕他辜负你,有可能他就算活着也不能再回到你身边。” “不怕。只要他还活着,哪怕忘了我也没关系,我只要他活着就够了。” 龙娘看着张清濯,看到眼中的坚决和牺牲。 此情至诚,可裂金石。 默默看了一眼,说道:“我们这就下去吧。” 冰崖之下。是冰夷寒冰深渊,万载寒冰之下封禁着星空。 龙娘临渊,望着寒冰下的星空说道:“我一直没有同你说我的来历,你可知我是谁?” “恕儿媳愚钝。”张清濯面带惭愧的说道。 “这寒冰之下封禁的是中斗七宿,中斗代表的是我。” 听龙娘这样一说,张清濯恍然记起了凤草中关于星斗的古老传说。 根据凤草中的说法,应龙是中央七宿之神。与青龙c白虎c朱雀c玄武四宿并列为天之五宿,五宿之中以应龙为尊。 如今这种说法已经失传,原因在于中斗七宿均不在其位。 寒冰深渊下封禁的看似是长蛇座。却比长蛇座星斗的排列方式更加悠远古老,也更加震撼心灵。 想到这里,张清濯神魂巨震。看向龙娘的神情越发敬重,甚至带着几分惶恐。 凤草所记的上古传说中,应龙之翼含有乾刚之威。可以覆盖苍天。 而当应龙飞天之时,一切云气c星宿尽皆跟从其后,同时有大雷霆响起,震撼天地四极,充斥九垓。 四方汪洋海水如龙卷般升往天空,其中有四海图籍为应龙献上。 正是因为应龙威凌苍天,是以历代天帝皆将其视为最大威胁。 直至昊天上位,以天道之威削弱中斗七宿之位,再以长蛇座取而代之,应龙也因此不知所终。 传说毕竟是传说,龙章未必全信,凤草也未必全真。 但联想到昊天曾贬天龙为地龙。冰夷曾于应龙在昆仑发生过一场毁天灭地的战争,不由得不令人深思。 最大的疑点在于,后世有无双战神的应龙怎会不是冰夷的对手? 看见张清濯面现惶恐之色,不敢与自己对手,龙娘温柔的说道:“我是应龙,但我也是秦玦的母亲。你又何必怕我。” “娘。” 张清濯念了一声娘,心态渐渐缓和。 并非她过于谨慎,实在是应龙之名太过难以想象。 天帝都将之视为威胁,她虽然背负着元在她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难怪她会说,如果玄女还在人间,必将在她面前长跪不起。 “所谓的龙凤大劫,起因便是这寒冰下的星空。”龙娘说道。 “娘,这星空与您相关,又如何牵扯其中?”张清濯不解的问道。 “因为只有的本命精火,光的纯粹烈焰,才可以融化这寒冰封印,释放出中斗七宿的意志之力。” “原来如此。” “当初我与元凤达成协议,她愿意助我融化这寒冰封印。但我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反因此被昊天警觉,在人间掀起龙凤大劫,害她涅槃轮回。” “当初娘又为什么要放弃?”张清濯又问道。 “我曾以大蛇之身重生过一次,导致神性有损,便是汲取了这中斗七宿的意志之力也无力回天。而一旦我动了这寒冰封印,冰夷必将从沉睡中醒来,为人间带来一场灭世大劫。” “现在,娘带我来这里,是做好了准备了么?” “没有。” 说完,龙娘抬头望着天空。 神情悲怆,眼中更是带着决绝之恨。 “现在我依然不是冰夷的对手,也无力重返天界。但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今天没有人来给我儿子的死一个说法,就让这人间与他陪葬吧!” (第二更送上,晚安。) 第四百二十二章 真武 夜幕将临,天上升起了星辰。 寒星冷漠而遥远,不能给人带来半分温暖。 龙娘立于寒冰深渊边缘,低头凝视着寒冰下的星空。 眼神深邃,永远也看不到尽头。 张清濯在她身边默然伫立,凤目低垂。 她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却不知还要在等多久。 龙娘说只有的本命精火才刻意融化冰夷的封印,可她只这样提了一句就再也没有说什么。 沉默中,龙娘看了身边的儿媳一眼,关切的问道:“冷么?” “不冷,只是” “只是很想他对吗?” 张清濯低下头,默默的流泪。 她只晓得思念如山海。每一秒都是在饮鸩止渴。 却忘了承受着丧子之痛的龙娘,悲伤并不比她少半分。 只是女子柔弱,为母则刚。 天地至虚,容纳万物。是以天不老而地无止。 至高至圣者,无一不是太上忘情。 傲立万古虚空的应龙,数不尽的千年之中,她可曾在心中有过真正的牵挂? 然而有一天,她有了。 最初的龙娘百般纠结,处于无名惶恐之中,更不知命运会给她带来什么。 就像当初那个在九星湾出现的傻女,疯魔到不知自己是谁。 怀着婴儿。就像是怀着一场弥天大谎。 她,怎会有孩子? 然而当孩子呱呱坠地之后,所有的恐慌和不安全部化为了初为人母的欢喜。 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龙娘有了牵挂。 即使在冥海背负无尽痛苦之时,她也能平静的忍受着一切,为自己尘世的幼子默默祝福。 直到,她于一场心悸的噩梦中惊醒。 神魂离体闯入幽冥神殿,看到女帝正在擦拭着六道轮回剑。 看到龙娘,女帝依旧神情平静,可是剑身上的一抹殷红之色,却证明她的心处于极度慌乱之中。 后土娘娘见了应龙都要以弟子相称,女帝的慌乱更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虽然龙娘早已不负在天之勇,但是,只要她还活着就是值得敬畏的存在。 在龙娘的眼神逼迫下,女帝最终告诉了她噩梦的真相 即使在应龙为冰夷所杀,命运最悲怆的时刻,龙娘都不如得知噩梦真相后的心境绝望。 她在冥海从不仰望星空,没有去想何时能重回九天之上。 她仰望的是她在尘世的幼子,心中最大的愿望也莫过于他能出现在自己面前,亲口听他喊出一声娘。 可是,阴九幽却告诉她,他死了。 一个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孤苦伶仃在人间忍受屈辱。 眼看着他一天天长大,即将触摸到自己的命运。 可就在这时。关于他的一切都随着一场潇潇神灵雨,消散于人间。 这一夜很漫长,长到仿佛可以让人有足够的时间把泪流尽。 张清濯会流泪,但是龙娘不会。 因为她知道,今晚必定会有人给她一个结果。 终于,繁星摇动,有人从天上来,落在了寒冰深渊对面。 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 为首的是个身材魁伟相貌威仪的男子,头戴帝王冠冕,却穿着一身道袍。 绣着阴阳八卦,混沌太极。 身后跟着两位战将。一个黑甲厚重,神情凝重如山岳,一个穿着一身青衣仙袍,灵动非凡。 张清濯远远看了一眼,便立刻被男子的神威所伤。 男子的神威浩瀚如海,又如日月高悬遥不可及。 神圣威仪,尊贵莫测。 一息一念星辰移位,一动一静山海崩裂。 张清濯在人间何曾见过这种浩瀚神威,即使她以神性相抗衡,也被惊的无法自持。 见此,龙娘立刻向前踏出一步,挡在张清濯面前。 随着龙娘这一步跨越。真武大帝的神威犹如清风消散,张清濯这才凝下神来,轻声问道:“娘,他是谁?” “九天荡魔祖师,真武帝君。” 真武帝君,即为道藏所信奉的九天荡魔祖师。 是一位有着帝君之名的九天正神,在天界的地位仅在六御之下,统率天庭法部。监管人间。 同时玄武首宿为斗宿,俗称南斗。 按照搜神记中的说法,南斗注生,北斗注死,真武大帝还有司命之神的神性。? 真武大帝人间的道场在武当山,本源神性未觉醒之前为道家护法神,降妖除魔扫荡人间,故有荡魔祖师之名。 等到真武大帝本源神性觉醒,获得玄武星宿意志之力,于民间再度封神。 人间曾经历五次大封神,而第五次大封神所封的便是真武大帝,将其从道教护法神封至帝君之列。 关于这次封神。还有种极为隐蔽的说法。 最初的荡魔祖师是道教护法神,被封为真武大帝之后,神位也从道藏转移到了天庭。 换句话也就是说,这是昊天假借民间信仰之力暗中完成的一次招安。 但与纯阳剑仙。张天师不同的是,真武大帝的本源神性来自玄武,而玄武乃天之四灵。 知晓了为首的男子是真武大帝,那么身后的两位的身份也不用猜的。一定是他麾下的龟蛇两大神将。 真武大帝远远对着龙娘施礼后,开口说道:“元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叫我什么?”龙娘眉头一皱,冷冷的问道。 “你本名元吉” 真武大帝话尚未说完,忽然察觉到一股磅礴无匹的神念杀机从寒冰深渊对面袭来。 神念杀机起,地动而山摇。 明明这里是人间,杀机却像是穿越万古虚空奔来,大有破碎虚空,崩塌一方世界之势。 面对曾有灭世神通的应龙杀机,真武大帝不敢轻敌,立刻祭出荡魔剑抗衡。 荡魔剑扫荡人间,不知斩杀过多少邪魔,鬼神辟易魔能抗衡。 然而,与龙娘的神念杀机相比,荡魔剑单薄的就仿佛真的只是一把道门普通法剑。 再不复弑神戮仙之威,更不足以和应龙杀机抗衡。 真武大帝立刻知晓。这神念绝非他帝君之威所能承受,一边持剑念咒抗衡,一边又匆忙召唤出荡魔祖师印。 剑与印结合,玄武星宿意志之力彰显。 化为清光笼罩真武大帝全身,方才令他勉强接下了龙娘的神念攻击。 他还能保持帝君的体面,持剑握印身形不动,但他身后的龟蛇两大神将已经被应龙杀机所慑伏,匍匐跪倒在地。陷于无尽惶恐之中。 真武大帝心中又羞又恼,但又不敢发作。 张清濯震撼于龙娘的强大神威,内心又为龙娘涌出无尽忧虑。 因为只有她听见了神格碎裂的声音。 龙娘看似只是一道神念起了杀机,却已经动用了她的本源神性,甚至不惜破碎了神格。 “真武,我等的人根本不是你。”龙娘冷冷的说道。 “庚辰龙祖,你从我的法印下逃脱冥海,我自然要来请你回去。”为应龙杀机所震,真武大帝换了称谓不敢再直呼龙娘本名。 “如果你能给我一个说法,我可以跟你回去。” “你想要一个什么说法?” “我的儿子死了,如果没有人给我一个交代,这中斗七宿今日我便要解封。” “中斗七宿由冰夷龙祖亲手封印,苍梧已死,谁能助你解封?”真武大帝冷冷的问道。 自始至终,真武大帝都没有朝着龙娘身后的张清濯多看过一眼。 而张清濯为他神威所慑,也不敢与他对视。 但就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张清濯从龙娘身后走了出来。 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脸上再无半分感伤忧虑之色,有的只有决然。 张清濯直视着真武大帝说道:“你错了,永远不会死。” 说完这句话,张清濯的身体突然开始燃烧。 瞬间她整个人就被烈焰包围,犹如那天在龙潭寨一样,但这火势却比那天大的多。 (晚点还有一更,久等了诸位。) 第三百二十三章 凤凰的诞生之谜 人间没有人知道的本命精火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不会死,只会一次次的涅槃。 其实,会死。 在耗尽了本命精火之后,就会失去涅槃之力,陷入永恒的死亡。 太初有龙,名为烛龙,衔火精以照天门。 烛龙睁目为昼,闭目为夜。从此宇宙有了光阴流转。 虽然有了时间,可是宇宙还是处于无尽黑暗之中,众星无序。光华黯淡。 后斗姆现九黄道体,夺火精之光定星辰序列。 从此星辰有了光辉,宇宙也有了最初的空间,并由此诞生出了诸天万界。 火精是宇宙开辟的关键,是生命之火。 当两大先天创世神祇因为一场毁灭了大半个宇宙的战争同时陨落之时,火精突然离开了天门。 犹如流星一般划破夜空。消失在宇宙的尽头。 火精是宇宙的生命之火,失去了火精也就意味着这个新生的宇宙将再也无法从毁灭中重生。 数不尽的荒古岁月中,太古诸神一边不停的与那些试图给宇宙带来毁灭灾厄的魔神抗争,一边为失去火精而叹息。 战无休而祸不息,随着太古诸神的不断陨落,周天星斗也在暗转流年。 忽然有一天,南方朱雀星宿大放光明,再次照亮了南天门。 与此同时,神鸟在宇宙尽头诞生。 这便是的来源。 所谓的本命之火,光的纯粹烈焰,其实指的便是散落在宇宙尽头火精余烬。 才已诞生就被诸神祝福,称呼它为不死鸟。 又因为带着火精的神性,才会一次次的涅槃重生。 然而终究只是火精的余烬,并不能取代火精成为生命的火种。 是以,诸神既为它祝福也为它降下了诅咒。 祝福是因为寄托了诸神的希望,诅咒它是因为的出现代表宇宙永远失去了真正的火种。 在诸神的诅咒和祝福中,有了双面神性,光明和黑暗。 传说中。当彻底燃烧黑暗神性的时候,就会爆发出原本属于火精的炽热余温,这余温可以灼烧世界万物。 沐浴着火焰的张清濯,面容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 那跳动的火焰,是她在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力,化为本命精火。 她微微闭着眼睛,头发在火焰中乱舞,犹如银白色的虚线,在光的纯粹烈焰的照射下。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光与影消失不见,火焰的中心是灼烧神魂的炽白。 张清濯承受着烈焰的焚烧,人影渐渐虚化,仿佛随时会从天地间消失一般。 她不晓得自己会不会真的消失,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 仿佛只要她肯燃烧,世界万物都会化为灰烬。 我这是怎么了? 张清濯有点茫然,她的眼睛穿过火焰,看向远方。 恍惚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少年。 少年面色交集的望着她。眼中全是关切,忧心如焚,恨不就死。 他是那么的好看,君子如玉,浑然天成。 生而通神的他,从未有过半分骄傲。尝尽人间的苦。又晓得人间的美。 他是那么的美好,所做的事,所说的话,没有一处不讨自己的欢喜,所以自己一见他就再也忘不掉。 看着少年模糊的脸,张清濯的流下了眼泪。 她终于明白,的本命精火来自于何方。 传说中的要燃尽黑暗神性,这黑暗神性起源于恨。 她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 恨命运对他不公。恨自己不能与他同归。 秦玦,我曾答应要做个对你好的人,可我没有做到。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没能再见你最后一眼。 那场入梦的风雨,是你对我的挂念。 你一定舍不得我,舍不得留下我一个人。对不对? 秦玦,我爱你。 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这世间。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既然永无绝期,那么就让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一场大火焚灭吧。 即使是龙娘这种傲立万古的大能,也无法直面的本命精火。 她能感知到张清濯心中的恨,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这并 非她要的最终结果,她从不信自己的儿子已经真正的死去。 龙娘从张清濯身边悄然移开数步,凝望着寒冰深渊对面的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被张清濯爆发的本命精火所震惊,即使远远的望着,都能察觉到火焰中蕴含的焚灭万物之威。 开始他并不相信有人可以解开冰夷的封禁,而现在他相信了。 一旦中斗七宿的意志之力为龙娘所得。应龙就会重现人间,届时冰夷也会从沉睡中醒来。 他被称为玄武之神,也不过是他的本源神性出自玄武。他不能代表真正的玄武,但龙娘却是应龙本身。 中斗七宿只不过是她的力量之源,却非她神性的起源。 何况就算是玄武亲临,也绝不是掌握着中斗七宿之力的应龙的对手。 或许她说的对。自己根本不该来。 当初龙娘被荡魔祖师印镇压在冥海,是因着她未有反抗。自愿囚禁于冥海。 否则,仅凭他与女帝联手又如何镇压得了她呢? 真武大帝萌生退意,决心动摇。 就在他百般纠结之时,夜幕星动,紫微星光降临此间。 看到这一缕星光,真武大帝定下心来。 是的,自己根本不该来,该来的是他。 还好,他终于来了。 一缕星光垂照,万象星辰臣服。 来人至高至圣,执掌天经地纬,以率普天星斗,节制鬼神与雷霆。 《北阴酆都太玄制魔黑律灵书》曰:“昔北极紫微玉虚帝君,居紫微垣中,为万象宗师,众星所拱,为万法金仙之帝主,上朝金阙,下领酆都。” 《犹龙传》云:“紫微北极玉虚大帝,上统诸星,中御万法,下治酆都,乃诸天星宿之主也。” 在道藏神话传说中,北极紫微大帝统率北极四圣等众,又有上清十一大曜星君c北斗七元c左辅右弼c三台星君,南斗六司,中斗三真。 擎羊陀罗二使者,十二元辰本命星君,六十甲子太岁星君c云天二十八宿,斗中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 斗中神仙诸灵官众c周天列曜星君c天罡大圣c魁罡星君等普天星斗,河汉群真。 乃是当之无愧的众星之主,万象宗师。 昊天之下,第一尊神! 第四百二十四章 星盘揭秘 没有人会想到紫微大帝能以真身下界。 自从颛顼帝绝地天通以来,虽然也有神祇屡屡犯禁,但多半为谪仙轮回疑惑神祇入世洗罪。 真正的天之尊神,是绝无可能离开天界的。 特别是向紫微大帝这种,贵为众星之主,统领万神的真正的帝君。 北斗定中天元气,紫微定天之中枢。 他是天界诸神之师,代表着天庭的威仪和尊严,也在数不尽的千年之中。捍卫着天庭的尊严,抵挡来自宇宙各个位面的黑暗入侵。 昊天是莫可名状,紫微是神威高悬。 帝王之贵。莫能贵过紫微。 当紫微大帝下界临凡之时,是天界最危险的时刻。 作为天之苍穹,天界不仅是三界万灵仰望的存在,同时也是守护人间的屏障。 人间三界并非宇宙的全部,在人间三界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的黑暗虚空,天外神域。太古生灵,四万八千柱魔神亦潜伏在虚空深处。 三界之所以能彪炳万古,独立于宇宙中心,便是因着一代代的神祇奋力抵抗着魔神的入侵,开辟出一方又一方的神魔战场。 紫微大帝是天界的守护着,亦同时在肩负着守护三界的重任。 是以,紫微大帝下凡,天庭最危。 他本不该来,但他还是来了。 如今的人间无法承受应龙之怒,也经不起冰夷复苏掀起的灭世大劫。 紫微下界,不仅天庭诸神惊动,人间玄门同样有所感。 他们当然不会晓得此中真相,但在这一夜,道藏中所有与紫微相关的玄法秘术,符箓咒语,乃至紫微斗数,全部失灵。 他们无法利用紫微斗数占星占卜,所有一切玄机全部被遮蔽。 风水师不能使用罗盘。命理师算不得八字四柱。 无论是哪一种,都需要北极紫微大帝坐镇中天,回应或者默许人间众生的请求。 紫微太初便有,紫微大帝是后来封神。 荒古历史中,紫微大帝是为三界所公认的唯一一个可以感应紫微星意志的人。 但也仅仅是感应,他并不能代表真正的紫微,也无法改变紫微星的意志。 及至昊天上位收编三界,挟持天道号令众生。 在昊天的扶持下,紫微大帝成为了紫微星在三界的代理人。以至于但凡涉及星斗秘术,都需要得到紫微大帝的回应。 所谓的天机遮蔽,幕后的那只瞒天过海的大手,指的便是这位众星之主,紫微大帝。 是以,紫微大帝才是龙娘真正要等的人。 紫微大帝降临,犹如无尽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盏孤灯。 灯火缥缈仿佛随时会熄灭,偏又给人带来了希望和光明,照亮了黑暗中的路。 在他身上察觉不到帝王之贵。也不见天神之威。 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披着星斗紫衣,徐徐慢行。 但当他所行处,最贵的天神也要躬身行礼,心中默念紫微大帝宝诰。 “大罗天阙,紫微星宫。尊居北极之高。位正中天之上。法号金轮炽盛,道称玉斗玄尊。旋玑玉衡齐七政,总天经地纬。日月星宿约四时,行黄道紫垣” 真武大帝无须念诵,龟蛇两大神将却已匍匐在地,念诵出口。 “恭迎紫微大帝陛下。”真武大帝躬身行礼。 “真武大帝无须多礼。” 紫微大帝温和的回应一声,继而临渊而立望向对面。 他先看的是龙娘,微微颔首,眼神无波。 背负着紫微之名。他并不需要对龙娘过于恭敬,应龙应的是中斗七宿,而紫微是诸天星斗之主。 紫微大帝看了龙娘一眼。继而被的本命精火所吸引。 看着看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火焰的来历,他比诸神要更清楚。 “庚辰龙祖。你何必如此?朱雀七宿晦暗不明,绝迹于三界,若这一缕本命精火燃尽,岂不是令众神绝望?”紫微大帝问道。 “火精化为灰烬之时,宇宙就已经陷入永夜。”龙娘应道。 “但总归可以看到希望。” “希望只在诸神心中,心怀光明者,即使处于黑暗之中,也当光明普照。” “说的好,但请问是什么令庚辰龙族的心看不到一丝光明?”紫微大帝缓了缓思绪问道。 “我的儿子死了。” “ 你本不该有子,又哪里来的丧子之痛?” “秦玦便是吾子。” “秦玦的确是你所生,但你对他又知道多少呢?” 龙娘微微一怔,紫微大帝一句话。令她陷入沉思。 当初赌的是东皇太一,可东皇太一并不存在,云梦泽也是不过是一场大梦。 晓得他乃执念所生,却又不知到底是何人的执念。 曾经,这个问题令龙娘困惑了他十个月。 直到他从自己腹中降生,呱呱坠地的那一刻。龙娘所有的困惑都烟消云散。 自己无须知道他是谁,从他降生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是自己倾尽生命也要守护的孩子。 “你监察三界,对他的事又知道多少呢?”龙娘问道。 龙娘这一问,紫微大帝也沉默下来。 因为他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真正的命运是什么,但我知道,紫微星曾为他偏离了轨道,且不止一次。”紫微大帝说道。 “所以,你才会暗算天数让昆仑墟重回人间,再借水火未济的庚金杀劫害死了他?”龙娘问道。 “庚辰龙祖,我神性出自紫微,岂可加害紫微星垂照之人?”紫微大帝摇着头说道。 “不是你,就一定是他。” 紫微默然不语,这个问题不是他可以能回答的。 时间仿佛停滞,只有的本命精火还在安静的燃烧。 “给我一个答案,你知道,有些事我不愿意做的。”龙娘看了张清濯一眼,目中露出几分不忍,语气也缓和许多。 “庚辰龙族,他的命运我无法推演。” “周天星斗有失,你在天上无法触及,但在这里你可以试试。” “好。” 说完,紫微大帝祭出了星盘。 一步跨越,踏足寒冰深渊的星空之上。 龙娘说的没错,周天星斗星位有失,他只以天星推演是算不出那人的去向。 而足下的这片星空,可以将周天星斗之数补全。 紫微大帝用心推演了许久,直至一夜将近,东方天色破晓,他才重新收起星盘。 对着龙娘缓缓说道:“他还在。” 龙娘神魂一震,脱口问道:“在哪里?” 紫微大帝本不欲回答,可最终还是为龙娘神念传音,告诉了她一个只有她自己知晓的答案。 昆仑。 (第二更送上,今天我要三更!!!有人鼓励一下吗??) 第四百二十五章 白泽的心事 昆仑墟已经出世,道门少了许多人。 而在末法时代三百年里,一直与道门抗衡的关外野仙则几乎是在人间一夜之间绝迹。 不知多少堂口香火凋零,多少保家仙切断了和弟马之间的感应。 随着野仙一起消失的还有北方相灵世家,南宫家的掌眼南宫靖。 野仙大庙,依旧游客如织,但却只是普通的游客,再无出马仙来此扶乩请仙。 因为他们知道,野仙已经离开长白山,随着胡三太爷一起进了昆仑墟。 昆仑墟,荒漠。 当日野仙一行进了昆仑墟界门,现身于昆仑墟冲虚幻境。 这冲虚幻境位于昆仑墟东方群山之中。阴阳变幻,虚实莫测,乃是上古时期昆仑墟与人间交界之地。 离开冲虚幻境后,野仙在妖后龙幡的指引下便开始一路向北而行。 昆仑墟。西方为鬼域,北方为妖界,南方是魔族的底盘,东方是仙域。 野仙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妖族气运,北方才是他们的目的地。 昆仑墟疆域极为辽阔,四野无疆,非人间其它洞天福地所能比拟。 能够承受洪荒魔神的毁天灭地之威的冲击,更不知在这片土地上诞生过多少仙魔妖邪。仅仅用一个墟字根本无法形容整个昆仑。 昆仑墟的宽广和无限,令野仙叹为观止。 只见天地无尽,星河辽源,仿佛这里才是真实的人间。 这并非是野仙的错觉,昆仑墟的墟字对应的当初华夏统一大九州时代的昆仑,并非现在的昆仑山。 根据《史记·孟子荀卿列传》记载:所谓中国者,於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中国名曰赤县神州。 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 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 在《淮南子·精神训》中也有类似说法,淮南子一书比较了伏羲女娲神农时代的“治极之世”和黄帝时代的治理,认为黄帝时代相差太远。 由此得出结论,伏羲女娲神农时代是治极大九州时代,东至太平洋岛屿c美洲,南至今东南亚c澳洲c南极洲,西至西极三危,北至北极圈内。 而黄帝时代虽有继承却失去远程控制而相对“德不及远”,是为小九州时代。 近代科学研究《山海经》后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山海经一书映射出的地理正是上古中华全球大统大九州时代。 所以,昆仑墟要远比世人所认知的广袤的多,若以实体全然入世,恐怕大半个人间都未必能够容得下。 大昆仑为万山之祖,发源千万条龙脉。如今的昆仑早不复大昆仑之名。 野仙一路向北走了不知多少天,穿过多少山峦峡谷,荒漠草原。 期间也曾见过不少昆仑墟修士,荒外山林中也不乏精怪妖灵出没,不过野仙数万人成军,更有胡三太爷和南宫靖两大妖神境界的人压阵,所见者皆被震撼,丝毫不敢靠近。 野仙入昆仑墟昆仑仙盟也有感知,但此时的仙盟正在为林玄真以及数万仙兵的死上下哀恸。 何况,野仙入昆仑墟对他们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胡三太爷和南宫靖是为妖族气运而来,与那玄冥妖王必然会因着气运归属起纷争。 近几年北方妖族日渐猖獗,仙盟巴不得妖族内部生乱。 经过一天一夜的穿行。野仙终于走出荒漠,正式踏足北疆妖族领域。 妖军群情振奋,众仙激动不已。 南宫靖祭出妖后龙幡,希望可以再次得到圣人之血中女娲意志的指引。 北风烈,妖后龙幡迎风招展。 南宫靖手持幡杆,闭着眼睛感知女娲意志。 就在她即将触摸到女娲意志之时,忽然妖后龙蟠骤然一震,继而狂风大作卷起龙蟠便要往天空飞去。 南宫靖倾尽全力扶持,犹自无法稳定妖后龙幡。 胡三太爷以神力相助,七十三路野仙也齐齐上前助阵,集合众仙之力方才稳住了这妖后龙幡。 然而,还未等众仙家松口气。一道清光骤然从龙幡中飞出,头也不回的冲着北方而去。 这下关外野仙全傻了眼,难道妖族气运易主了? 极北有妖,妖之灵莫过于仙霖谷。 仙霖谷乃北疆所有妖族圣地,灵气充沛,仙雾缭绕。 生长着无数仙草灵木,珍禽异兽。 这里是妖族圣地,同时也是妖族的禁地。 除了每年筛选出的妖族圣子圣女可以在特点的时间进谷之外。各大妖王也不敢贸然进入仙霖谷。 只因,这仙霖谷中供养的是上古洪荒神兽,白泽。 据《云笈七签·轩辕本纪》记载:帝巡狩,东至海,登桓山,于海滨得白泽神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因问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c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 白泽是中国古代神话中地位崇高的神兽,祥瑞之象征,是令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兽。 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 《三才图会》中描绘的白泽是一头雪白的狮子,头生一角。长着山羊的胡子。 神威凛凛,龙也不敢轻易冒犯。 但是,仙霖谷中的白泽却完全不似书上所写,不仅毫无神威。反而像是一只傲娇慵懒的白毛小狮子。 嗯,假如不是它头上长角的话。 每天吃饱了就睡,仙草灵药吃了无数,也不见其形貌有任何变化。 白泽不是昆仑墟固有。这仙霖谷也并非它的领地。 按照时间推算,白泽第一次出现是在两千年前,谁也不知它从何而来,只知道它一出现就霸占了仙霖谷。 仙霖谷乃北疆灵气最充沛的地方,妖王怎舍得让出。 奈何,当时的十大妖王联手也不是白泽的对手。 看似人畜无害的白泽,爆发出的却是九天正神般的恐怖战力。 一战屠杀三万妖族战将,并将当时北疆最负凶名的妖王驳屠杀至灭族。 此后这仙霖谷便归白泽独有,无人敢擅入其中。 再后来,妖族将其封神承认了白泽的地位。每年安排妖族中血统最高贵的圣子圣女前往献祭仙草灵药,并以仆从的身份帮助白泽管理仙草苗圃。 如此倒也相安无事,白泽每天就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 妖族对其恨之入骨又奉若神明,好在白泽除了吃吃睡睡之外没有再出来惹祸,妖族也就这么纠结着一供就是两千年。 就在妖族以为,白泽除了吃吃睡睡。永远也不会再有别的想法的时候,白泽有了心事。 它的心事来自于一片云。 不知何时,这仙霖谷白泽酣睡的花丛上方多了一片流云。 流云变化莫测,每次都能变换成白泽幻想中的样子,每次都撩拨的它心痒难耐。 白泽不止一次的想把流云捉下来,可是任他身法如电,也无法触及到流云的本体。 有时候眼看着就要抓住了,流云会瞬间散为清灵气消散。 等到白泽回到地面时。再重聚为流云。 流云在一天天的变淡,这让白泽有了心事,吃不下睡不安稳。 它害怕流云有一天会彻底消失,它不想失去这个令它羞恼抓狂,又万般不舍的朋友。 嗯,假如云也可以当做朋友的话。 这天白泽又从惶恐中醒来,它梦见流云消失了。 才睁开眼睛,白泽就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起初它以为女人是胡乱闯入的妖族,凶猛的扑了上去撕咬。 无人招惹的白泽自然人畜无害,一旦有人触发了它的禁令,必将迎来它最残忍的杀戮本能。 然而女人像是背后生了眼睛,白泽尚未近身就被她转身单手掐住了脖子。 “你敢对我出手?”女人细眯着眼睛问道。 看清女人的容貌,白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妖族北疆。 女人将白泽丢在地上,它立刻拼命摇动尾巴,跪在女人脚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求饶。 “少在我这里装可怜,我问你,你是不是想留住这朵流云?”女人问道。 白泽先是一愣,继而拼命点头。 “我可以教你怎么做,但成与不成关键还是在你身上。” 女人要白泽去湖边挖些湿泥回来,然后开始抟土,捏成人像 第四百二十六章 抟土造人 女人抟土捏人像的时候,神情很专注。 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是眼神却深邃悠远,倘若认真观察,还能从她眼中看到一股哀伤。 人间有千万种情绪,哀伤也有很多种。 但女人眼底的哀伤,白泽从未见过。 这是一种属于造物主的哀伤,为众生的命运而悲悯。 白泽安静的缩在一边看着女人捏人,雪白的毛色。纯净的就像是一片白云。 它看一会女人,又会看一会天上的流云。 流云在不停的变淡,这令白泽忧心不已。它担心还未等女人把泥人捏好,流云就已消失不见。 小心翼翼的咬了咬女人的裤管,发出祈求的呜咽声,催促女人加快动作。 “怎么,嫌弃我太慢?” 白泽拼命点头。 “若是别个,我又何须亲自动手。折一枝杨柳蘸点泥水就是了。但是他不一样啊” 白泽迷惑的看着女人,黑白闪烁的眼瞳写满了不解。 女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捏了捏它头上的角,温柔的说道:“因为天上地下,就只有一个他啊。” 白泽若有所悟,困惑又更深。 它不知道女人口中的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和空中的流云有什么关系。 但是,碍于女人的身份,它不敢多问什么。 能霸占仙霖谷两千年,白泽不知成为多少妖王心头的噩梦。 但在女人面前,它却只能收起爪牙。 因为它知道,如果眼前这个女人一怒,整个世界都会陷入巨大的恐惧之中。 无论她杀多少人,杀多少妖,天道都不会去管。 这是真正的天道不涉。 女人的动作很慢,白泽只敢对着流云忧虑,却不敢再催促女人的动作。 转眼过了七天,流云只剩下一个浅薄的虚影。 白泽要仔细眯着眼睛才能察觉到它的存在。它以无上法力神通禁忌了仙霖谷的风,生恐被风吹走。 此时,女人手中的泥人也已渐渐成形,五官分明。 这是一个男人。 穿着一身玄甲,站在大地之上仰望苍穹。 仿佛天上地下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神情看起来充满了悲怆,神祇见了也悚然动容。 衣服上的每一片玄甲,都布满了伤痕,额头上也带着一道浅浅的伤疤。 白泽见过无数的美男子,男人却不属于任何一种。 他并不完美。但有他在的地方,没有人可以将他的存在忽略。 就像沙漠永远也无法遮蔽太阳的光芒。 这光芒是内敛的,就像是一块璞玉,能够雕琢的除了时光,就只有爱恨。 白泽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从未有过任何情愫。 可是当它凝望着男子的面容的时候,灵魂深处情感翻涌如潮,玲珑剔透的大眼睛升起了雾气。 白泽的身体开始颤抖,它无法凝视着男子的容颜。却又不舍得把眼神移开。 在白泽凝望着男子的泥像的时候,女人也在盯着它看。 “你果然还记得他。” 白泽一怔,回过神来,对着女人摇了摇头。 “现在的你或许不记得,但终有一天你会记得他是谁。” 说完这句话,女人温柔的把男子的泥像放倒在地上。 白泽迷惑不解。甚至想冲上去阻止。 它本能的觉得男子永远不能躺下,他应该立于天地之间,傲视万古苍穹,直到世界的尽头。 “他累了,给他歇一歇也好。” 平躺在地上的男子,与草木融为一体,看起来十分的和谐。 站着的时候顶天立地,躺下的时候却又如不起眼的尘土一般。 女人把男子的泥像放好,重又站起身。对着天上的流云招了招手。 于是那朵始终不曾为白泽触及的流云,便化为一缕温柔的云气从天空飞下,萦绕在女人指间。 流云绕指。女人的神情变得格外严肃起来。 仿佛萦绕在她指间的不是一朵流云,而是一条万古星河。 女人弯腰伏下身子,对着男人泥像的额头伸出一根雪白的手指。于是那朵流云便瞬间没入男人的神庭穴之中。 泥塑的身体,在流云没入的那一刻有了生机。 皮肤 开始变得润泽有光,玄甲也开始闪耀着金属的光彩。 男人开始有了呼吸,有了心跳。 但他还是闭着眼睛,微微皱起的眉头,仿佛还纠结于旧日的梦魇之中,迟迟无法醒来。 白泽想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去抚平男子的眉宇,女人对它做了个禁止的动作,轻轻的说道:“让他多睡一会吧,等自己愿意的时候,自然会醒。” 白泽睁着懵懂的眼睛。点了点头。 为男人塑泥像,引流云入体,赐予男人生机,这些事让女人神情疲倦到了极致。 到了夜晚,她的身形开始闪烁,清光从身体中不断的溢出。 女人的眼睛。也变得光芒黯淡下来。 白泽对女人十分畏惧,可是当它感觉到女人即将从它身边消失的时候,白泽又涌出千万般不舍。 它用舌头亲吻女人的脚踝,用牙齿轻轻咬着女人的裤管,想让女人留下来。 “我不过一滴血的念力,为他重塑身躯已经耗尽,如今我心愿已了,也是时候和这个世界诀别了。” 白泽流下了眼泪,它不忍心听。 “等到有天他想起了自己是谁的时候,我想请你替我转达他一句话。” 白泽对着女人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忘记这件事。 “嗯,我要你告诉他,妖族的气运已经被我用尽,希望他可以善待妖族,便如他曾经善待了整个人间一般。” 说完这句话,女人再也没有留恋。 她从地上缓缓升空,一步一步飞向苍穹。 等她的身体飞升到天极高处,几乎与群星相接之时,忽然化为万丈清光,飘散在北疆妖族的大地上。 天降甘霖,这一夜不知多少妖族修行突破。 而他们却永远也不知道,这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女人的身份,所以,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谁离开了人间。 天地无言,万物有灵。 从昆仑墟四域,到人间九州八荒。 但凡能通灵感应天地者,皆能被一股无法名状的悲伤重击了灵魂。 这悲伤无法名状,如果硬要去形容,便如赤裸的婴儿于睡梦中失去了自己的母亲!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一场谷雨 谷雨,雨生百谷。 又到了仙霖谷祭祀仪式的时间,每年的这个时间,妖族圣子圣女都会盛装打扮来仙霖谷为白泽大人献祭祭品。 被白泽大人相中的人,将会在留在谷中为它管理苗圃。 这是一分赏赐,因为仙霖谷中天地灵气极为浓郁纯净,在这里修行是每个妖族梦寐以求的事情。 每一年的人选都是提前完成,但是今年出了点意外。 白狐城被玄冥妖王大军所灭,白狐一族也差点因此断了血脉。只逃出寥寥数人。 白泽不会理会妖族之间的纷争,但是这白狐族是出了名的美人妖族,男的俊美女的妩媚。每一年的谷雨祭祀,白狐族圣女都会被留到最后才离开。 这种事在历史上发生过多次,以至于整个妖族都晓得,白泽大人最喜欢的是白狐族的美女。 白狐城被毁,白狐族圣女以身殉城。 没有白狐族圣女参与,谷雨祭祀令北疆负责主持祭祀的妖王暗暗忧虑不已。 但玄冥妖王却显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最近数百年,玄冥妖族的势力扩张的十分厉害,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一个北疆妖域。 玄冥妖王野心勃勃,与南疆魔族暗中勾结,拜叛出万魔殿的魔神计蒙为将,暗中训练一支神出鬼没的幽冥妖军。 这支军队战力强悍,残暴嗜杀,妖军穿着被魔族强化过的铠甲,无惧暴风骤雨穿行于黑暗之中,对敌人发起雷霆般的毁灭袭击。 近百年来,昆仑墟中的天地灵气虽然不见减少,但戾气却在与日俱增。 随着南疆十万大山深处万魔殿的重开,北疆洪荒妖族血脉也出现了复苏的征兆。 洪荒妖族血脉可以不借助灵气修行,一些绝世大妖在失去了仙霖谷这个修行圣地之后,转而拥抱天地戾气,战力大增,修为境界也接连突破。 凡为妖者,皆有杀戮本能。 杀戮本能的复苏。幽冥妖王的崛起,妖族的野心已经不仅陷于蛰伏北疆。 玄冥妖王想要一统北疆妖族,白泽就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他能重新夺回仙霖谷,攫取的声威胜过千百场妖族血战。 这些年,玄冥妖王暗中干扰谷雨祭祀,不断的削减祭祀的人数以及供奉的祭品的数量,就是在试探白泽的反应。 根据那些被他当做眼线安插进去的圣子圣女的汇报,白泽的神力似乎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的所封禁。 每年吞噬无数仙根灵胎,始终不见其增长。 还有传言说。白泽当初鏖战十大妖王之时本就受了重伤,伤势至今都没有彻底回复。 昆仑墟出世,玄冥妖王也曾拍妖族入人间打探消息,他怀疑当初的白泽是从人间而来,一身通天神力也来自于人间。 因为白泽尚未成年,体内不可能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何况就算是成年的白泽,也不该如此强大,因为白泽是洪荒神兽不假,但却是一头不以武力见长的智兽。 甚至。可以将其视为妖族的叛徒,被妖族所记的洪荒神兽谱除名。 若不是白泽出卖了天下妖族魔怪的弱点和隐秘,人类又怎么可能成为洪荒的主人并取代妖族成为洪荒之主。 人族将其供奉为瑞兽,称其有辟邪驱鬼,逢凶化吉之能。 但妖族却将其视为众生的耻辱,魔族也恨不得将其剥皮拆骨。饮血食肉。 可惜,任凭玄冥妖王的眼线搜遍三山五岳,包括从道门收买线索,都查不出白泽神力的来源。 这神力并非白泽固有,但人间却根本没有和白泽有关的神话信仰。 对于今年的谷雨祭祀,玄冥妖王又暗中安插了许多眼线,想彻底查清白泽的底细,为将来的夺回仙霖谷之战做谋划。 不过,玄冥妖王本人却无暇关注这件事。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数日前,曾有一股强大的妖族军队出现在南方妖域边缘。 这是一支来自人间的妖族,关外野仙。 起初玄冥妖王并未正视这股力量。区区野仙不足为虑。 直到魔神计蒙告诉他,野仙中有人曾祭出妖后龙幡,妖后龙幡和妖族气运相关。 玄冥妖王这才认真重视起来。关切程度超过了白泽。 白泽早晚会除,但这妖族气运却刻不容缓,直接关系到他能不能一统北疆。 不过,在没有彻底查清野仙大军的底细之前,玄冥妖王不打算妄动。 这些年他轮番血 洗妖族弱小部落,更将白狐城一夜除名,各大妖族已经对他提高了警惕,甚至已经开始研究应对之策。 如果玄冥妖王这次再强硬出头,很有可能各大妖王群起攻之。 毕竟现在他只统一了北疆三分之一的疆域,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会盟整个北疆。 南疆万魔殿魔意滔天之时,北疆妖族也已风起云涌。 随着谪仙入世受创,以及人间道门的到来。东方仙域也在暗转流年。 就在所有人以为,西方幽冥之地依然沉睡不醒之时,随着两个女人的到来,那沉睡于地下的幽冥古城迎来了新的主人 女人走后,白泽日以继夜的守在男人身边。 一场谷雨的到来,洗刷了整个仙霖谷。草木葳蕤,万物生发。 雨丝微凉,穿越白泽擎起的芭蕉叶,滴了几滴春雨在男人脸上,于是男人便睁开了眼睛。 男人起身做起,澄清的眼眸中一片迷茫。 他先是看遍了四方,看着幽幽碧谷中的一草一木,又看向苍穹,任由雨丝打湿了他的头发,雨水在脸上流淌。 最后,男人才注意到蜷缩在脚边的白泽。 白泽的毛发早已被雨水浇头,裹着泥水,看起来脏兮兮的惹人可怜。 男人蹲下身子,仔细的看着白泽。 他忘记了一切,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但是,当他看向白泽的时候却涌起了久违的熟悉感。 就像是故友重逢。 男人目不转睛的看着白泽,眼神越来越温柔。 最后,男人喊出了白泽的名字。 “我记得你,你是白泽。” 从男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白泽的眼泪恣意奔涌。 男人记起了它的名字,可它却还是不记得他是谁,过去多少个不眠之夜苦苦思索,它都没有找到答案。 “我记得你是白泽,可是啊白泽,我是谁?” 第四百二十八章 初九 男子从沉睡中醒来,却不记得自己是谁,也忘记了一切。 最开始,他是充满好奇的打量着仙霖谷的一切,看蝴蝶追逐着最美丽的鲜花,听七彩的鸟儿在树枝上鸣叫。 白泽安静的陪着他,男人走到哪里,它便跟到哪里。 一天过去了,夜晚繁星点亮天幕。 昆仑墟的天空很蔚蓝。星辰也格外明亮。 男人陶醉在傍晚的清风明月下,聆听着虫鸣,陷入回忆。 可是他的回忆。是一片混沌。 男人再次入睡,第二天晨光照在脸上的时候醒来,男人觉得腹中饥渴,依着本能去寻找水源。 他来到澄清美丽的湖边,掬一捧清水痛饮,又从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脸上全是污垢。头发湿成一缕一缕。 他身上的玄甲并没有随着他一起化虚为实,淋过了雨便化为烂泥裹着身子。 男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倒影在湖水中的身影,一直看了很久,直到他噗通一声跳入湖水中,瞬间没了影踪。 白泽吓了一跳,正要跳进去救人,男人又从水中浮上来。 他仔细的用湖水清洗着每一寸肌肤,认真的梳理自己的头发。 男人拥有完美的体型,看起来略微瘦削,但每一寸肌肉都充满着张力,和原始的野性美。 太阳照在他身上,白皙而耀眼,仿若美玉有光。 洗完澡,男人就这么赤裸着走上岸,他不觉得羞耻,却令白泽无比尴尬。 白泽折了芭蕉叶,扔在男人脚边。 男人困惑的看着白泽,不知道做什么。直到白泽用爪子在地上画出穿衣服的人,男人才恍然大悟。 衣服,为人之初礼。 但古人穿衣的初始却非因为懂得羞耻,而是为了诱。 男人并不为自己赤裸身体感到羞耻,但是却从白泽的沙画中看到了一股源于自然又超于自然的美感。 追求美是人的天性,衣冠于人,如金装在佛。 男人裁剪芭蕉叶遮掩了下身,又觉得意犹未尽,接下来的半天。男人一直在琢磨着如何让自己沙画里的人那样,穿的更加自然而美丽。 但男人不懂桑麻,不晓得细线为何物。 忙了一个上午,男人觉得腹中饥饿,白泽殷勤的才来仙果,男人吃了许多,但还是觉得饿。 这时候,一只野兔从草丛中飞过。 牵动了男人的捕食本能,他喜欢有生命的东西。只有生命才能让自己更加有活力。 男人开始用手抓,他的动作敏捷而矫健,就像是健美的丛林野豹。 追逐了兔子很久,最终将兔子捉到手,想也不想的用嘴咬破了兔子的咽喉,吞咽着温热的鲜血。 喝干了血。开始吞食血肉。 男人捕食的时候,白泽依旧安静的旁观,尽管只要它愿意,这仙霖谷所有的珍禽异兽都会被送到男人面前,但它却只是看着。 时间一天天的过,男人品尝到了作为狩猎者的快感,每一次的追逐都会令他精疲力尽。 穿衣,狩猎,在树上筑巢。 男子在白泽的指引下。从茹毛饮血到火种刀耕。 断竹c续竹。飞土c逐肉。 白泽刻意封禁了男子活动范围内的自然空间,并将山川风物写入幻境供男子观察,为此耗费了它大量的神力。但是白泽一点都不在乎。 它不觉得时光漫长,男人的每一点进步都令它泪流满面。 而那些曾被它遗忘的记忆,也开始在白泽灵魂深处浮现。 人间关于白泽的记载最早出自抱朴子一书。书中称它通晓鬼神之事,达于万情,曾应黄帝所求作鬼神图鉴,内有万一千五百二十种鬼神。 这仿佛是白泽的本能,生而通神。 直到那些被它遗忘的远古记忆解封,白泽才晓得,它并非生而知之。 它之所以知道那么多鬼神的事,是因为它曾追随着一个人杀伐万界诸天,杀遍万界诸天鬼神。 它所知晓的那些鬼神的弱点,不过是因为见惯了他们的死。 可惜,白泽的记忆是残缺的。 鬼神的事它熟记于心,但它却不清楚它神力的来源。也记不起男子的名字。 每当它内心触动有所感悟的时候,它的灵魂就会因为巨大的愧疚而悔恨,继而失去思索的能力。 白泽觉得它一定追随了男人很多年,所以才会对他如此的熟悉 。 可它却想不起,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以至于始终无法直视男人的双眼。 这天男人又走到湖边。蹲在地上开始画星图。 从最早的北极紫微星开始,男子一点点的画出了三垣,后来开始描绘二十八宿。 如果有人看到男子所绘的星图,一定会一眼辨识出这人间最古老的星图,上古河洛。 男人绘出了河洛,开始不寝不食。 如此疯魔了一般在地上描绘了许多天,最后男子用手把星图从地上抹去,重新用树枝开始刻画地上的万物。 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以类万物之情。 待到地象通明,男人再次挥手把地上的图案抹去。 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 看的越多,想的越深,越是觉得宇宙万物深邃难解。 男人陷入苦思,许多天没有再画一个字符。 直到一场惊雷,崩裂了湖对面的山谷,流水宣泄仿佛水龙嘶吼。 水龙顺着流水而下,直落河心分心石上。 分心石仿佛通灵一般,在水龙的击打下,光影迷离,折射了大千世界。 在这一刻,男人忽然心有所悟,男子再次拿起了树枝,世界也在他眼中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穿过他的双眼,仿佛可以看见天地万物,山川河流,风雨雷电,日月星辰 自然万象在男人眼中变幻莫测,等到一切终结,眼眸恢复清明,男人举起树枝在地上重重的画下了一个字符。 这个字符很简单,比不上先前的河洛星图,也比不上后来的山川风物。 简单到哪怕是从没有进过学堂的稚子,也能轻而易举的随手写出。 男人在地上画了一横,以此代表天。 这一横在易经中被称阳爻,对应的是乾卦。 于是,男子在画完这一爻之后,随口念出了一句话。 “初九,潜龙勿用。” 语毕,一股仿若来自太古虚空的意志降临,白泽幻境轰然崩塌 第四百二十九章 小狐汔济 白泽幻境崩塌的这一天,正值谷雨祭祀的开门之日。 数百位盛装打扮的妖族圣子圣女很早就在仙霖谷的入口等待,有资格来这里的妖族,都是经过妖族内部筛选的天才精英。 无论少男少女,都有绝高的修行天赋,血脉纯正。 妖族通灵可化为人形,但妖族审美与人族不同,除了狐族与人族审美相同之外,其它妖族都有自己的特点。 譬如虎妖族以力为美,无论男女。 鸾鸟族以羽毛为美,即使幻化人形,也离不开头上的七彩羽毛。 反倒是对五官很随意。眉高鼻勾,肤色也各不相同。 长右族形体瘦削,手臂接地,长右族人善射。即使灵识未开也能百步穿杨。 英招族人形也带着虎纹,腹部生有白毛。 巴蛇族,皮肤碧绿,眼神阴森,声音暗哑难闻。 北疆妖族繁多,不乏身怀洪荒血脉的通灵大妖,无论是灵识的开化,抑或是原始兽性本能要远超人间。 圣子圣女在谷外苦等许久。人人心怀诡测,都盼着能得到白泽大人的垂青,进入仙霖谷修行。 名义上的管理苗圃,其实在里面究竟能得到多少好处,只有那些进谷的人才知道。 这些人按照妖族实力,个人修为,也早已分了个三六九等。 譬如站在最前排的那几个,个个出身与北疆大妖族,光是玄冥妖王就派了三位子嗣前来。 玄冥妖族的先祖,可以追溯到上古凶兽望天犼。 关于望天犼这种凶兽,人间流传着很多版本的传说。 有说望天犼,体型仅有一尺,和兔子差不多大,虽然形体小,但是能搏杀龙虎,吃其肉。 也有说望天犼和麒麟很相似,甚至直接说就是麒麟死后含怨不化催生的魔怪。 麒麟是众所周知的瑞兽,而望天犼却极为残忍嗜杀,尤其喜欢虐杀并且吞噬尸体。 是一种习性阴暗,极为恐怖的凶兽。 也是根据望天犼经常在尸中出没,在一些民间志怪中赋予其为僵尸祖先的神性,称望天犼为天地之间的第一只僵尸死后所化。 玄冥妖族天生就是人形且生有鳞甲,男子相貌狰狞,女子冷艳绝伦。无论男女都有一股肃杀冷漠之意。 能饮生人血肉,也喜欢吞噬尸体。 虽然仅凭这些无法证明玄冥妖族的祖先就是望天犼,但玄冥妖族强悍的战力,残忍嗜血的杀戮本能,令整个北疆妖族在提及的时候无不胆战心惊。 随着玄冥妖族在北疆四处征战杀伐,一个可怕的猜测也在暗中流传。 传说中,当今玄冥妖王在魔神计蒙的帮助下,试图让望天犼血脉重现人间。 而他自己也将会在吞噬千万魂灵之后,以洪荒凶兽望天犼的身份君临北疆,统率万妖。 处于对玄冥妖族的恐惧,玄冥妖王的这三位子嗣傲然站在最前列,无人敢与之并肩。 即使是妖族实力不在玄冥妖族之下的狻猊c虎蛟c骨雕等大妖族的圣子和圣女。都不与之靠近。 有些是敬畏,有些是恐惧,有些是厌恶。 妖族有高低贵贱之分,血统高贵,妖族势力强大的都在最前面,而那些出身弱小妖族的圣子圣女就只能猥琐在后排。 几百个圣子圣女,几乎无人注意到瑟缩在一块岩石后面的小女孩。 小女孩大约八九岁的模样,脸上脏兮兮的,头发乱茸茸的,也不知多久没有清洗过。 赤着脚,脚踝上面全是清晰可见的伤痕。 有些已经结了疤,有些还在流着血。但是女孩仿若未觉,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睛,不时从岩石后面探出头来,盯着前面的山谷入口。 可她身子实在太矮小,前方那些高大的背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女孩因此而焦急,大眼睛中蓄满了泪水。 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是有人付出性命,冒死将她送到了这里。 只因她背负着白狐族的血脉。也是白狐族最后的圣女。 尽管女孩隐藏的很小心,但因为她的频频探头远望,还是引起了人的注意。 最先注意到她的是一只狸妖,狸妖族的圣女。 狸妖天生嗅觉敏锐,很快就从女孩身上嗅到了狐妖的妖气。 北疆的狐妖并非只有白狐族一支,除了白狐,还有银狐,火狐,玄狐三支狐族,但最古老的莫过于白狐。 因为白狐一族传承的是洪荒神兽九 尾狐的血脉。 可是,仿佛是受到了命运的诅咒,银狐。火狐,玄狐等妖族皆有人修炼出八尾,唯独白狐一族的修行止步于七尾,更别说传说中的九尾了。 九尾狐。是能与麒麟齐名的瑞兽,更在人间留下无数浪漫悱恻,感人至深的神话传说。 譬如禹在治水之时遇涂山氏女,便是禹治水始于箕尾之间的美丽传说。 直到宋朝。九尾狐才开始逐渐被妖魔化,到武王伐纣在民间以话本形式流传之后,九尾狐就彻底失去了神性,沦为妖邪。 而昆仑墟中的白狐一族,承的便是人间的这段因果。 大约从一千多年前白狐一族开始衰落,再无八尾狐妖出现,最终被玄冥妖王在一场暴风雨般的袭击中摧毁了白狐城。 传说中,白狐族受到了天道的惩罚。 先是在人间被天道褫夺了神性,继而延祸至昆仑墟,导致白狐妖族的没落。 而天道之所以惩罚白狐一族,究其原因,恐怕还是出在李唐身上。 苍龙第五宿心月狐曾受命下凡,化身女皇武则天夺了唐氏江山,女身应天子之命为昊天不喜。 狸妖察觉到了女孩身上妖气,视线来回巡弋,最终确定眼前这女孩正是白狐一族的遗孤。 狸妖性格险诈。正愁不知如何附庸玄冥一族,被她察觉到白狐余孽,自然不肯放过。 然而,就在她刚要喝破女孩的身份的时候,只听轰然一声巨震从仙霖谷传出来。 这动静极大,天地昏沉,峰峦摧折。 众妖惶恐不已,纷纷凝望山谷深处。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到迷雾散尽,只见一个穿着皮草和树叶的男人从谷中走了出来。 初始,众人以为是白泽大人兴致来潮,显化人形,直到众人又从男人身后看到了摇着尾巴的白泽大人。 由此引发的震撼,比方才的天地共震还要强烈。 没有人认得男子的来历,更想不出为什么白泽大人会追随在他身后。 他到底是谁? 面对着众人的困惑,男子直接无视。 从他一现身,眼睛就定在小女孩身上,径直朝她走去。 女孩怯生生的打量着男子,不时去看他身后的白泽。 她来这里,是为了寻求白泽大人的庇护,送她来的族人告诉她,只有白泽才可以守护她。 可是,眼前的男子身上更有一种天生的安全感。 仿佛自己只要追随着他,便可以一路走下去。 这样想着,女孩的心情也变得激动起来,心脏砰砰的跳。 男子温和的看着她,将她从头看到脚,眼神温润有光。 就这么默默看了一会,男子牵起了女孩的手,柔声说道:“走吧,我们一起走吧。” 女孩诺诺的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男子怔了怔,说道:“不是我要带你去哪里,而是我想知道你将会把我带向哪里。” 男子一画开天,堪破天地阴阳玄机,六十四卦无师自通了然于心。 这番参悟耗尽了白泽的神力,同时也耗尽了整座仙霖谷的灵气。 他要带着白泽离开,却不知去往何方。 直到他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女孩,又从女孩身上看到了他未走完的命运旅程。 他的生命曾因水火未济而终结,但水火未济本身就代表着未完成。 如今出现在他面前的女孩,不就是水火未济卦中所预示的小狐么? 未济,小狐汔济。 濡其尾,无攸利 第四百三十章 重生 当我解读出未济卦的时候,一切尘封的记忆轰然洞开。 未济,是我未完成的命运。 重生的喜悦伴随着巨大的哀伤,从前我不晓得,但我现在能清晰的感知到天空之上有双冥冥的眼睛,充满恶意的窥伺着我。 劫后余生并不值得喜悦,因为每一次大难不死都是在消耗着自己的命数。 这一次我不知道付出了什么,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 而我所能做的,便是加倍的小心。 离开仙霖谷。我不知去向何方,能够为我指引方向的只有狐女。 “你想去哪里?”我问道。 “我我想回家。”狐女怯懦的看了我一眼,低头说道。 “好。” 我答应要送年幼可怜的狐女回家。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先找一个隐秘的地方,搞清楚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通过与狐女路上的谈话,我证实了这里正是昆仑墟。 水火琉璃界的那场雨令我身与魂俱灭,我本以为世界上不会再有我,偏又在这里重生。 按照重生后的记忆。我第一眼见到的是白泽。 我能清晰的喊出它的名字,也从它不敢与我对视的眼睛中看到熟悉的影子,却真的不记得它与我的因果。 神话传说中的白泽是可以口吐人言的,但是白泽却从未和我说过话。 从它那充满愧疚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它有很多话想和我说,只是它不肯开口我便不会去问。 白泽的事令我感到困惑,狐女也一样。 我能感知到狐女的出现并非偶然,尤其是当她以水火未济的卦象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 九尾狐自唐末开始妖化,两宋之后武王伐纣的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从此九尾狐不再是祥瑞,反而成为了人尽皆知的妖邪。 我于龙章中晓得昊天最喜欢算计,说不得这九尾狐的神性被贬低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但是历史上的九尾狐并未做过什么触犯天道禁忌的事情,所有的祸端都只能指向一个人。 武后到底做了什么,惹得昊天大怒不惜挟持天道篡改民心呢? 仅仅是因为她以女身做了真龙天子?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因为武则天上位的时间正值龙凤大劫在人间进入尾声。 苍梧陨落,真龙逃脱一劫。 关键就出在这上面,真龙当初是怎么逃脱了天道的算计呢? 这两件事看似没有什么关联,但若晓得了心月狐是苍龙第五宿。而东方苍龙宿又代表着伏羲。 再把心月狐入世看做是伏羲的授意,那么一切问题就有了答案。 因为伏羲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真龙被天道诛杀。 今人都把伏羲当做始祖,却忘记他也是中华龙的创始人,亦有龙祖之称。 据《春秋纬·合诚图》记载,伏羲人首龙身c渠肩c大腋c山准c日角c大目c珠衡c骏毫c翁鬣c龙唇c龟齿。 《三皇本纪》所记,伏羲生时有龙瑞,以龙纪宫,号曰龙师。 天水,堪称龙城。淮阳,称为龙都。 神龙见首不见尾,是以真正传承了化,并将龙作为图腾出现的人正是伏羲。 想到伏羲,我又想到了神仙墓中刘伯温的那局棋。 我曾以为刘伯温必输无疑,却又怎知命运千回百转,现在他又显然占据了上风。 可惜,不管我与伏羲之间有什么因果,我都不是他的执念所生。 因为伏羲之上。还有位大人。 我们避开妖族的耳目,走进深山密林,隐蔽之地。 经过一个白天之后,我们登上了一座被星光垂照的山峰。 白泽与女孩去采摘野果充饥,而我则准备在这星光之下完成真正的重生。 仙霖谷被毁,白泽也失去了大半的神力。 现在不仅女孩被众妖恶意窥伺。白泽同样是众矢之的。 我可晓得它做过什么事,背叛了整个妖族不说,连邪魔鬼祟的底细都被它泄了个一干二净。 若我一无所有,未来必然还将难逃杀劫。 所以,我就算弄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可以在昆仑墟重生,也必须知晓现在的我到底属于什么样的存在。 星光垂照在我身体上,我放开心神,张开每一个毛孔,任由星光洗刷着我的经脉。骨骼,脏腑。 引星光入体,从前对我来说很难做到。现在我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我凝神感知身体的变化,这是一具全新的身躯,涌动着最原始的生命力。 生机汪洋无尽。一呼一吸间仿佛都能与天地万物通联。 这已经不仅仅是神之躯体,而是无限接近于传说中的天人合一,每一个窍穴都可以完美的对应周天星斗。 龙曾经被喻为最贴近天人合一的形体,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但我觉得,我现在的身躯比龙还要更加通灵。 感知到全新身躯的强大,我开始内关识海,感知自己的灵魂。 我的灵魂依然是人首龙身的伏羲法相,眼神深邃如海。远比从前更具威仪。 从前我神魂为肉身所累,但现在不会了,如今我的肉身已经完美契合了伏羲法相。 身与魂涅槃重生,剑道修为也突飞猛进。 现在我的不仅可以将乾卦c坤卦写入剑中,天地否,风地观。山地剥,火地晋,火天大有六十四卦皆可信手拈来。 这样的剑,未出便已洞察先机。 何人能挡? 可惜我没有金神威仪,更是缺了一把好剑。 当第一缕晨曦照在我脸上,我从地上站起来。 目极千里,望着万物生发。 我终于明白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存在。 龙章的第六层境界是亢龙有悔,第七层是用九,见群龙无首。 现在的我依然没有用九,但,距离用九只有一线之差。 第四百三十一章 狐女织衣 一朝顿悟,自豪感觉油然而生。 等我再看着自己结草为裙,兽皮披肩的样子,顿时感到一种难言言说的羞耻。 枉我以君子自居,这是君子,还是登徒子? 一路行来我只顾着去推向生前死后的因果,压根不晓得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这草裙只有一尺,即使人间最放荡的女子也不会这么穿 若只有我自己还好,只有白泽也罢。 偏还有个狐女。正一脸懵懂的看着我。 面红如血,却只得强做镇定,淡淡的望着女孩问道:“你可会织衣?” “会一点点。”女孩点点头。 “能帮我作件衣服吗?” “我试试。” 我之所以会问女孩。是因为我察觉到她体内所结的灵气是乙木。 乙木可以抽丝剥茧,以重华为衣。 她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可是能修炼成人形,就不知修炼了多少年。 女孩走进密林,寻了一株两人合围,枝繁叶茂的桑树。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我上下打量。 我被她看的羞愧,转身的时候窥见她嘴角浅浅的笑。 终于,女孩估算好我的身材尺寸,闭上眼睛十指飞舞 曾经我在龙章中见过提及的诸般仙术,化虚为实,结气为衣,一缕神念挟风带雨,大能以念力翻江倒海。 但当我亲眼见证到女孩施展仙术,依然为之震撼不已。 一丝一缕的重华之气随着女孩的手指,从桑叶中剥离,化为碧绿的丝线。 万物皆有气场,桑树也有。 要以对五行绝对的掌控,方可破解桑术气场,将草木之精与重华之气融合化虚为实。 女孩抽丝剥茧般编织千万道丝线,深处绿色光影中的她,也变得圣洁起来。 美丽的手指,认真而专注的神情。 听她说了白狐族的遭遇,晓得那日她有多危险。 越是美丽。越是脆弱。 白狐族又有什么错,惹得玄冥妖王狠心血洗? 一刻钟的时间,女孩成功的将桑树的重华之气结成了一件翠绿色的袍子。 羞涩的走到我面前,说道:“你试试看。” “谢谢。” 我避过她和白泽,去林深处换好了衣服,再回来时,看到女孩正站在桑树前沉思,脸上带着悲悯的神情。 桑树失去了重华,一部分桑叶枯萎发黄。从枝头剥落。 看到这一幕,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宁愿穿着破衣也不会为自己做新装了。 知晓了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存在,接下来的路途中我没有再刻意躲避妖族的耳目,直接取最快的路前往白狐城。 最早认识李白清的时候,我便知晓白狐城已经被毁,但我还是答应送女孩回家。 因为,我想让她看清自己的内心,然后再告诉我她真正的抉择。 走了半日,空中云气翻动。 我凝视东方。很快看破隐藏在云气中的蛊雕身形。 先前我便心有所感,现在它终于忍不住现身。 蛊雕忌惮的是白泽,而白泽已经默默无闻的跟随了我们一路。 仙霖谷崩塌令它损失了大半的神性,蛊雕眼神锐利,在此时现身想必也已经看出了什么。 蛊雕从空中俯冲而下,落在我们面前。 山海经中的蛊雕如雕而戴角。鸟首而豹身,能发出婴儿的哭声,最喜欢以人类为食。 眼前的蛊雕,身长两丈,豹纹兽躯犹如钢铁浇筑,两翼伸展数十丈,凶目圆睁,令人不寒而栗。 从蛊雕现身女孩便浑身颤抖,等它从空中落地。女孩忍不住扯着我的衣服躲在我身后。 白泽倒是无惧,这头传说中背叛过千万妖族的神兽,可以轻易的洞察一切妖兽的弱点。看似弱小的身躯,能爆发出堪比神祇的威能。 只是不晓得,它现在到底还有多少神威。 蛊雕充满杀机的扫了女孩一眼。之后便将神念全部锁定在白泽身上。 “白泽大人,你终于肯离开仙霖谷了。”蛊雕口吐人言,声音阴沉沙哑。 白泽不言不语,目光死死的盯着蛊雕的脖子。 “你的存在,是妖族没齿难忘的羞辱,而今天我将以蛊雕一族的荣耀,彻底除去你这个妖族的叛徒!” 说完 这句话,蛊雕振翅高飞从空中朝白泽扑了过来。 蛊雕起飞,犹如黑云压顶。 白泽的体型本来就很小,被黑云笼罩,便如苍鹰捕兔,看似逃无可逃。躲无可躲。 不过,白泽也没有打算躲避。 蛊雕飞的高,来得快,锁定了白泽气息神念,闪电般的俯冲而下,伸出尖利的爪子抓向白泽。 白泽岿然不动。等到蛊雕的爪子眼看着就要抓到它的身体它突然从地上跳起来,张开嘴巴咬下蛊雕颈部下的软肉。 蛊雕察觉到杀机,立刻以巨喙相啄。 眼看又要啄中白泽,哪只白泽在空中突然再次加速,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影子。 待蛊雕回神之时,白泽已经满口鲜血的在疯狂噬咬蛊雕脖子下的软肉。 这里是它的食囊,剧毒无比,白泽咬破蛊雕的食囊,里面蕴藏的蛊毒便会流进蛊雕的气血中,反攻蛊雕本体。 短短一个交锋,蛊雕就中了白泽的算计。 食囊被破,腥臭的蛊毒顺着血脉逆行流入体内。 蛊毒疯狂的摧残着蛊雕的血脉,只一瞬间的功夫就让蛊雕全身的皮肤都变了颜色。 蛊雕从空中跌落在地上,疯狂的震动双持,用尖利的爪子撕扯自己的皮肉,撕扯的血肉飞溅,露出白骨,却也无法逼出体内的蛊毒。 只待生机摧残殆尽,蛊雕发出一声惨绝的悲鸣。 悲鸣响彻天幕,四方群起回应。 白泽轻而易举的杀死了蛊雕,但接下来它要面对将会是数百只成年蛊雕的疯狂围杀。 因为,它在方才的战斗中没有展现出丝毫的神性,纯粹以野兽本能在作战。 而这恰好证明现在的白泽,已经神威不负,跌落神坛。 第四百三十二章 契机 蛊雕在天空云集,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这种山海经中传说的凶兽早已在人间绝迹,当我凝望天空的时候所能感受到的是来自荒古的残忍和凶戾。 蛊雕体长最小的一丈,最大的则有十余丈。 北疆妖族有两极分化的物类之别,一种是追求契合天地,千方百计也要修炼成人形,再以人形感悟天地奥义提升修为。 仙霖谷中我所见到的那些妖族圣子圣女,便属于这种妖族。 玄冥一族虽然残忍,但也都幻化为人。 这种妖。被称为灵妖。 通灵为妖,最终追求的是天地自然之道。 还有一种妖,虽然也能口吐人言。拥有极高的灵识,但却一直无法褪却兽性。 他们崇拜远古的兽性本能,认为人类不过是弱小的物种。 这种妖,被称为蛮妖。 蛮妖几乎都流着洪荒血脉,战力强大不屑与灵妖为伍。 玄冥妖族之所以没有完成北疆大统一,除了因着一部分人数众多实力强大的灵妖结盟反对之外。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就是蛮妖根本无法驯服。 漫长的历史中,灵妖和蛮妖战争不断。 起初是蛮妖占据上风,灵妖苟且隐忍偷生,或者屈服于蛮妖的统治之下或者遁入深山大泽。 直到随着时间的累积,灵妖终于有了体系健全的仙法神通之术,最终借助阴阳之道和天贼五行之力将蛮妖彻底击溃。 灵蛮最后一战中,灵妖和蛮妖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鲜血染红了大半个北疆。 此战结束后,灵妖取代蛮妖成为北疆大陆的主宰,而蛮妖虽然失去了主宰地位,却依然是北疆最活跃的猎食者。 灵妖和蛮妖身上都流着洪荒流传下来的血脉,谁也无法将其从北疆大陆上抹去。 今天伏击我们的蛊雕,就是蛮妖的一种,且是最为凶残狠毒的蛮妖之一,喜欢群体攻击,睚眦必报最难招惹。 蛊雕痛恨白泽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初若不是白泽将蛊雕的弱点泄露出去,蛊雕凭借强大的兽性本能和空中优势。完全可以成为北疆最强大的妖族。 可惜,人人都晓得蛊雕的弱点在于食囊中的蛊毒,战斗的时候便会想尽办法攻击要害。 数百只蛊雕在空中盘旋,形如小狮子般的白泽蹲在地上,眼中露出浓重的忧虑之情。 据白泽图记载,白泽不仅有着闪电般的速度,同时还能震雷。 狻有一角当顶上,触之震死。 先前白泽与蛊雕相杀,靠的是速度优势和弱点攻击。面对群起而来的蛊雕,白泽只能以震雷取胜。 但我很怀疑,现在的它还能不能震杀数量如此恐怖的蛊雕。 女孩也在为白泽忧心,即使她自己也身处于极度恐惧之中,频频看向白泽,眼中全是关切。 蛊雕来势凶猛,瞬间成阵。 随着为首的蛊雕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啸,蛊雕开始轮番袭击白泽。 最先袭来的是两只生着艳丽血羽的蛊雕,通体暗红如血。 蛊雕的羽毛出生为浅灰色。杀生越多,羽毛的颜色就越发红艳。 血羽蛊雕的凶性最猛,先前被白泽所杀的蛊雕也是血羽,但最可怕的却是黑羽。 只有屠杀过千万生灵的蛊雕,方能化血为墨,变成死亡的化身黑羽蛊雕。 血羽蛊雕依然在遵从猎食者的兽性本能。而黑羽已经可以喷射蛊毒,化为腐蚀毒雾攻击对手。 这毒雾沾之烂肤,吸入必死。 幸好,黑羽蛊雕很少见,这次来的蛊雕群中,只有为首的蛊雕是黑羽,其余皆为血羽。 两只血羽蛊雕一左一右,朝白泽俯冲而来。 雕类猛禽的目力极强,一旦锁定猎物就绝不会判断错误。 白泽遭两只血羽蛊雕同时锁定。几乎已经被彻底封死了退路。 眼看着蛊雕已经把身体压得贴近地面,四只巨爪同时锁定四方,犹如天一般对着白泽当头照下。 白泽四面被困。眼见无处可逃,偏在天将它身形彻底笼罩的那一刻,白泽昂首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咆哮。 聚音为浪。犹如平地惊雷。 传说中白泽神兽的雷鸣音爆能震杀百兽,是它最强大的本命神通之术。 两只血羽蛊雕被雷鸣音爆震的血脉气息紊乱,神魂失手,探出的利爪仓促收回仓皇着想要逃回天空。 可白泽不惜耗费残存无多的神力施展雷 鸣音爆,又岂会让这两只血羽蛊雕逃脱。 闪电般的暴起,化为一道白影,瞬袭左右。 只听两声裂帛般的声音传出,两只血羽蛊雕的食囊已经破裂,蛊毒攻心,惨叫着从空中跌落在地上。 短暂的交锋,又是两只蛊雕惨死。 为首的黑羽蛊雕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又有四只蛊雕袭向白泽。 只不过这次蛊雕学聪明了。一直绕着白泽盘旋。 白泽顾前失后,顾左失右。 一旦分神,便会立刻有蛊雕发动致命突袭。 白泽神力无多,雷鸣音爆更是消耗巨大,如此被四只蛊雕轮番袭扰,令它越发被动。 最终含怒而发。杀死其中两只血羽蛊雕,却无力再追赶剩下的两只。 再次施展雷鸣音爆后,白泽眼中的神光变得黯淡下来。 见此,为首的黑羽蛊雕重定计谋,蛊雕结成一字长蛇阵,轮番从空中而来下。 虚实莫测,谁也不知哪只蛊雕会真的出手攻击。 但若不防,随时会有杀机临门。 白泽唯有频繁使用雷鸣音爆,方可破解一字长蛇阵的凶险杀机。 随着神力的消耗,白泽眼中的神光越来越黯淡,发出的音爆也威力也大不如从前。 蛊雕足有三百余只,而白泽倾尽所能也只才搏杀十余只。 实力悬殊巨大,怎么看白泽都是死劫难逃。 遥想当初白泽力战十大妖王,一战屠杀三万妖族战将,而现在却完全不复当初的神威。 望着浴血奋战生死一线的白泽,我心中无限感慨。 只有我知道白泽的神威去了哪里,它并没有虚耗,也不是重伤未复,而是它把它所有的神力全部交付给了那场因我而起的幻境。 若非幻境的存在,我又如何从上古星图一步步推演感悟天地玄机,最终画下乾卦第一爻。 白泽的最后一声雷鸣音爆近似于呜咽,不忍卒听。 这是它最后一声雷鸣,此后它只能与蛊雕贴身肉搏,我完全可以预见那是怎样的战斗。 速度再快,又怎敌得过群雕搏杀。 便是十个白泽,没有了神力在身,也绝不是这群蛊雕的对手。 女孩拉着我的手,流着眼泪问道:“我知道,你一定能救白泽大人对不对?” “嗯。”我点点头。 “求求你救救它,救救白泽大人。” 即使没有女孩的请求我也会出手,但我更愿意她亲口说出这个请求。 因为,我若出手必当以杀伐证道。 这也是我唯一想出来可以在最短时间内用九的法子。 凡事皆有契机,我效法大人屠魔以杀证道的契机就应在她身上。 她要我救人,便是要我杀生! (晚安,第二章送上。) 第四百三十三章 竹叶为剑 白泽命悬一线,雷鸣音爆已经耗尽了它所有的神力。 当蛊雕在结阵来袭之时,白泽只能依靠强大的速度优势,躲避蛊雕的攻击。 看出这一点,蛊雕放弃了阵法骚扰,群起围攻。 数百只蛊雕在天空盘旋飞舞,犹如乌云翻滚,身长不过两尺的白泽就像是乌云中的闪电。 每一次躲避都惊险到了极致。 白泽充分展现了它快速绝伦的速度优势,但是,在绝对的实力悬殊上,速度只能拖延却无法改变结局。 它再也无法轻易的击破蛊雕的食囊,也无法完美规避蛊雕的巨喙和利爪的袭击。 密集的攻击。犹如狂风暴雨。 很快白泽就见了红,鲜血染红了雪白的羽毛。 女孩更加心急,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祈求。 我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竹林。 这种竹子叫做箭竹。竹竿细弱,韧性极强,叶子犹如箭镞一般。 以我现在的剑道造诣,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但却只能释放剑意,而无法释放剑气。 我的剑气太强,不是箭竹能够承载的。 白泽在承受着暴风雨般的攻击,我在安静的采摘竹叶。 “你你为什么还不出手。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救下白泽大人。”女孩露出一副要哭了的神情,哽咽着问道。 “我已经出手了。” “可是” “每一片竹叶,都代表着一只蛊雕。” 说完这句话,我袖中已经藏了三百四十七片竹叶。 而天上的蛊雕,有三百四十八只,为首的黑羽蛊雕不是竹叶能杀死的。 带着满袖箭竹,我大步朝白泽走去。 此时的它,犹如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会在杀机狂潮中颠覆。 雪白的毛色,被鲜血染红。 我喊了白泽的名字,它看了我一眼,露出几分犹豫之色。 只这片刻的犹豫,就令它再次被蛊雕的利爪扫中了软肋,口中喷出一篷鲜血。 先前我没有出手,除了要等一个契机之外,也是在不断的积累剑意,观察蛊雕的行动轨迹,身法变化。 箭竹满袖,我已胸有成竹。 窥见又有一只血羽蛊雕从白泽上空对它发起袭击,凶恶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白泽背脊上的血肉。 口中发出一声尖利的怪叫,便要以巨喙相啄。 就在此时,我右手并成剑指,拈其一片竹叶,曲指一弹。 竹叶迅捷如利箭。承载着我的杀机和剑意,疾速射向那只血羽蛊雕的食囊。 蛊雕攻击在前,竹叶的速度看似来不及阻挡白泽的杀劫。 但是,这一片竹叶中不仅藏有我的剑意,同时还藏着一道卦象。 泽上有风,中孚,君子以议狱缓死。 是以当竹叶飞向蛊雕之时,牵动的杀机为卦象所扰。 当我以天人合一之道沟通天地的时候,天地皆在我心中。 我要白泽生,所有降在它身上的杀劫,都必须因着我的意愿而受阻。 一念成卦,一念而通神。 竹叶射向蛊雕。中孚卦彰显牵动天地玄机。 蛊雕身形微微一滞,等它察觉到什么的时候,竹叶已经贯穿了它的双目。 只听一声悲鸣,这数丈长的血羽蛊雕从空中坠落。 电光火石之间的变化,蛊雕群根本来不及反应,又有两只蛊雕对着白泽俯冲而下。 我以竹叶为剑,再以中孚卦相搏。 君子议狱缓死,一个缓字便可牵动蛊雕的杀机。 一片竹叶入腹,剑意轰然爆发。 血羽,血雨。 蛊雕惨绝的哀鸣,终于令蛊雕群回神。 而还未等他们将杀机来源锁定在我身上,另一片竹叶再次爆发出无形剑意。 短短瞬间。三只血羽蛊雕陨落。 天空飘满了血色的羽毛,鲜血飞溅如雨。 黑羽蛊雕注意到了我,继而剩下的蛊雕也全部把杀机锁定在我身上。 白泽已经重伤垂危,现在我才是它们最大的威胁。 一直不肯回头看我的白泽,也在这时候从空中落下,匍匐来到我脚边,做出守卫的姿态。 它低垂着脑袋,眼中死意坚决。竟是真的存了死志。 我不晓得它与我的因果, 俯身将它抱在怀中,对着女孩招了招手。 女孩走来,我把白泽交给她。 白泽挣扎着想着它的眼睛说道:“白泽,我不会有事。” 白泽留下了眼泪,任由女孩抱着它退到一旁。 蛊雕在空中盘旋,酝酿杀机如潮,偏又谨慎凝重如山岳。 即便是面对全盛时期的白泽,它们都不会如此的谨慎。 因为杀死它们的并非只是单纯的剑意,还有隐藏在天地中冥冥不可洞察的玄机。 这并非神域,也非气场。 这是天地的本源之道。伏羲一画开天所演的万物法则。 一阴一阳谓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 这法则属于先天诸神,后天神祇费尽心机都难以揣摩一二。 蛊雕开始动了,三百余只蛊雕列成四座长蛇阵。 犹如四把悬空的血色利剑。剑尖指向我。 黑羽蛊雕高高在上,冷漠的双眼,蕴含着无尽的恚怒。 随着它的一声尖啸,正南的血色利剑俯冲刺向我。 这一次。蛊雕杀机尽发。 每一只蛊雕都是我的生死大敌,每一只蛊雕都存了必杀之决心。 杀机从正南来,我神念一动,瞬间成卦。 山水蒙,变爻为初九。 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 蒙卦成形,八十七竹叶从我袖中飞出。 等到血色利剑中的群雕疾驰而来,一片山水相迎。 蛊雕进了山水,五感六识也被困入了山水之中,杀机不复,等待它们的只有剑意的杀伐。 一声声惨绝的哀鸣响起,血染山河。 黑羽蛊雕暴怒不止,其余三方的蛊雕群势如疯魔的朝我袭来。 此时我才牵动蒙卦,卦象不可反复。 唯有以竹叶剑意御敌,分清主次。权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我真有神兵在手,恣意挥洒剑气便能斩尽群雕。 但现在我无法使用剑气,而以剑意杀敌会大量虚耗我的神念。 随着一片片竹叶离袖,我的神念也在加速枯竭。 但,只凭这些蛊雕,休想伤我。 我于疯狂杀戮之中再次彰显卦象。雷天大壮。 雷天大壮,主方占尽上风。 虽有刚过易折之忧,但此时我又何须再为此担忧。 若连这群蛊雕都无法解决,还怎么效法大人屠魔,以杀证道? 最后剩余的两百零七片竹叶,全部从我袖中飞出。 化为一把把翡翠色的小剑,刺向群雕。 每一片竹叶都承载着我的剑意,杀机爆发之时,唯见血羽漫天,血雨倾盆。 待到最后一只血羽蛊雕从空中坠落,我也迎来了大壮卦的反噬。 身心俱疲,气血紊乱。 一口气将剑意宣泄至尽,至此我再无剑可用。 此时,天空之上还有最后一只黑羽蛊雕。 屠尽血羽之时,我以为它会知难而退,却不曾向它竟隐忍到最后。 直到此时,方才携带满胸杀机俯冲而下。 黑羽蛊雕,是蛊雕中的王者,有着不弱于神祇之威。 喷射出的蛊毒,沾之必伤,触之必死。 绝不可近身为战。 黑羽蛊雕酝酿的杀机,胜过先前所有,最令人忌惮的还是它喷射的蛊毒。 我转身看向身后,白泽挣扎着跳出了女孩的怀抱。 死死盯着空中的黑羽蛊雕,积蓄最后的力量,试图为我拦截这道杀劫。 我对着白泽摇了摇头,朝着空中黑羽蛊雕伸出了右手。 五指张开,并成龙爪。 曾经我见过宋珏出手,见识到了真正的龙威。 这是我第一此使用龙威,以天人合一的大人之体爆发出真龙之威。 龙爪虚握,黑羽蛊雕的身形立刻停滞。 当我将五指收缩握成拳头的时候,这来势凶猛携带满胸杀机的黑羽蛊雕,来不及悲鸣便在空中轰然破碎。 化为一蓬黑色的血雾 第四百三十四章 云纹 群雕伏诛,杀机解除。 白泽怔怔的看着我,眼泪无声而流。 最终,它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愧疚,一头钻进我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就再无休止。 待我察觉到它没了动静,才知道它竟是晕厥了过去。 当然不是哭晕的,先前它便受了很严重的伤,情绪宣泄之后精力越发透支。 这凶猛的小东西晕厥后死沉。白毛染血,又令人格外心疼。 我抱着白泽带着女孩遁入深山密林,寻了处隐蔽的山洞。开始为白泽疗伤。 白泽伤势虽重,但都是外伤。 它在仙霖谷不知吃了多少仙草灵药,有几处伤口赫然已经自我愈合长出了新肌。 再联想到白泽的神力,我瞬间醒悟过来,这白泽并非只是洪荒神兽那么简单,它还是神祇之躯。 只有神祇之躯。才能有这么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 白泽从不对我说话,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充满愧疚,现在又给我晓得它是神祇之躯,我对它越发好奇。 夜幕降临,我在洞中升起火堆。 将打来的野兔洗剥干净,架起树枝熏烤。 女孩闻到烤肉的香味失去了矜持和羞涩,眼巴巴的盯着兔子腿。 她不舍得剥夺草木之精,但身为狐狸又哪里抵抗住兔子的诱惑。 其实狐狸这种生物的杀戮本能并不比那些传说中的洪荒凶兽差,更是远强于豺狼虎豹。 近代科学研究发现,狐狸身上存在着一种杀戮行为叫做杀过。 其它野兽捕猎,吃多少杀多少,但是狐狸不同,残忍的狐狸在狩猎的时候但凡处于它能力范围之内的猎物,都会被狐狸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关外农村,只看死了多少只鸡,就能知道是狐狸还是黄皮子下的手。 若是黄皮子最多咬死两只,吸干净血就走了。狐狸是肯定一口气杀光的,一只都不会留下。 看着女孩努力吞咽着兔肉,吃完吮吸着手指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只好再去打猎,又连续烤了两只雪鸡,一只竹鼠,方才让女孩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睡意上涌,女孩打了个哈欠。 “为什么不睡?”我问道。 “我我想家了。” “你认识李白清么?” “你也认识白清姐姐么?她对我最好了。可是我再也没有见过她,哦对了,她还有一只灵兽,是狰,白清姐姐说等我长大了也要送我一只狰呢。” “嗯。” 我自然不会告诉她狰已经死了,就像她也不会告诉我她现在根本没有家,甚至连亲人也都没有了。 哦对了,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告诉我她的名字。 终于女孩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她的眉毛才算彻底舒展。 看起来是八九岁模样。但不能以人类的年龄作为参考。 白狐城被毁,白狐一族几乎被残杀殆尽,这些她都记得,只是她努力的想把一切遗忘。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有些人我不会去想,不是因为我真的忘记了她们,而是我不能想。 一想到宋珏凄惨的模样。我便恨不就死。 还有我的妻子阿清,我答应无论如何都会回到她身边,现在却多想她一下都痛苦到难以自持。 火堆在安静的燃烧,温暖的能量散发出来,不断的驱散着哀伤。 白泽的愧疚,狐女的悲伤,我的思念 半夜白泽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我走过去轻轻的将它抱在怀中,想起它在我怀中痛哭的场景。心里更觉得柔软。 它到底与我有什么因果,为何始终不敢面对我呢。 我再去查看白泽的伤,借着火光我发现它的犄角上似乎有种很特别的纹饰。 再仔细观察。这纹饰并非自然生长,而是被某种力量烙印在上面的。 这是一道云纹,虚无缥缈。又蕴含着神秘莫测的力量。 我用手轻轻触摸,顿时一股如梦如幻般的癸水气息从纹饰中传来。 氤氲如梦,缥缈如幻。 这感觉是如此的熟悉,令我忍不住陷入对九歌的追思。 冷漠不可触及的东皇太一,风流多情的云中君,眼中只有彼此的湘君湘夫人,仁慈的少司命,多情的山鬼 我明明不该记得,偏又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 短短几行文字,就可以将我轻易的拉进虚无缥缈的九歌神话世界。 但终究不是我自己的记忆,就像云梦泽对我来说是一场大梦一般。 梦醒之后,梦中发生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怎么努力回想。都想不起来。 当我从沉思中醒来的时候,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泪湿了脸颊,才要抹去,一滴泪滴落在白泽犄角上面,被那道云纹所吸收。 顿时,一股强大莫测的神力排山倒海般朝我袭来。 我大惊。急忙护住心脉,身体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撞得飞向石壁,撞的我血气翻涌。 白泽神情狰狞的盯着我,眼睛闪耀着神光,神威也不在不断的提升。 那道云纹像是某种封印,而我却在无意中将其解封,让它回复了所有的神威。 白泽的眼神越来越诡异,杀机也越来越强。 待到白泽的神威提升到极致,整座山洞乃至整座山峰都开始震动,女孩被惊醒,本能的退缩到一角,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张嘴欲问,我对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随着白泽一步步的想我逼近,我看到它眼底翻涌的愤怒,同时还有那铭心刻骨的悔恨。 愤怒与悔恨,令白泽陷入癫狂。 后来这癫狂又全部化为杀机,锁定在我身上。 我一直在安静的看着它,白泽的封印是被我解封的,这也充分说明我与它有着极深的因果。 它清醒的时候,我得不到答案。 现在我想知道它内心深处的想法,我想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想杀我。 终于白泽来到我身前,朝我伸出了爪子。 我是坐在地上的,白泽的爪子正好按在了我的胸口,以它现在的神威只要稍微用力,便可瞬间洞穿我的心脏。 痛楚传出,鲜血也流了出来。 白泽的爪子在收缩,肌肤随之撕裂。 就在我准备化魄为玄甲,解除白泽的致命威胁之时,白泽停止了动作,眼中流出了眼泪。 眼泪流出的那一刻,所有的愤怒全部消失,只剩下悔恨。 再次看见白泽流泪,我终于晓得了它是谁,也终于明白它与我之间的因果。 白泽的眼泪不是为我而流,也不是为它自己而流。 而是为了陨落的九歌诸神! 第四百三十五章 云中君 白泽的愧疚,在于九歌诸神陨落了而它还活着。 它对我的愤怒,是因为直到诸神陨落我都没有出现。 可是白泽,东皇太一并不存在,就像云梦泽不过是一场大梦而已。 白泽张了张嘴,似乎有话想对我说,最终还是别过头去。 谁又能想到,眼前这个受尽委屈,动不动就大哭一场的灵兽,会是九歌中风流天下,俊美无双云中君呢? 要知道,云中君在九歌中的地位仅次于东皇太一。 如果说少司命是九歌神话的灵魂。那么云中君就是九歌界的旗帜。 关于云中君故事,楚地不知流传多少个版本。 传说中云中君风流多情,放荡不羁,虽然不关心民间百姓疾苦。却经常出现在女子的春闺梦中。 朝云暮雨,几度巫山。 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他害尽相思,甚至还有人为他误了终身。 屈原在云中君祭歌中说他喜欢乘驾龙车穿着天帝服装,在天上翱翔周游四方。 光芒遍及九州,踪迹纵横四海。 却让思念他的人声声叹息,盼望他的人忧心忡忡。 云中君喜怒无常,不闻百姓疾苦也不与诸神为伍,翻云覆雨皆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高兴的时候春雨济济。不高兴的时候狂风暴雨。 楚地百姓对这位神君的祭祀也是伤尽了脑筋,是以他神位虽然绝高,祭歌却是最短且全是幽怨之词。 民间的云中君是如此不堪,远不及少司命,但在天界的云中君却足以令诸神羞愧。 九歌神战中,云中君孤身擎起九歌神幡,鏖战白虎星君和七万天兵。 一战杀的鲜血染红白虎星宿,半天流血。 云中君战死之时,晚霞如血,风雨连绵无止歇。 当初少司命能在人间知晓九歌诸神的命运,便是因着她看见了那燃烧在西天的晚霞。 只有她知道,这不是什么诡异的天象,这晚霞代表着云中君的陨落。 云中君战死,代表九歌神话彻底失去了在天界的地位。 直到少司命战死,九歌神话连人间的信仰根基也被铲除。 从此,三界再无九歌。 我知晓了白泽的身份,但对于它如何被封神的事却一无所知,更不知它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这些事,只能由它亲自来告诉我。 或许它的记忆也是残缺的,不然的话,它也不会如此的隐忍。 沉默许久,忽然手心传来异动,低头一看原来是白泽在用犄角触碰我的手心。 我开始不解其意思,见它一直用犄角触碰我的手心。便忍不住将其轻轻握住。 顿时,一股强大的神念从它犄角中传出。 白泽不愿开口和我讲话,却用神念告诉了一些它觉得我应该知道的事,关于我的重生。 通过这些神念,我晓得自个儿最初是一朵流云。 当初我在水火琉璃界身魂俱灭,化为潇潇神灵雨,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执念的力量,即使神魂俱灭执念也依然羁绊留住了一朵流云,飘进了昆仑墟。 流云来到昆仑墟,受冥冥中的力量牵引着来到了仙霖谷。 白泽对流云求而不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流云一天天的变淡,直到一个女人的到来。 女人抟土造人。将流云隐入泥人体内,于是泥人就有了生命。 能有这般神通的女人,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就只有一个,而白泽接下来告诉我的事,也证明了我的猜测,女人的确是娲皇。 伏羲被称为羲皇,女娲是娲皇,两者皆为人首龙神。 既是传说中的兄妹,也是传说中的夫妻,开创天地人三婚。 女娲耗尽妖族气运为我重塑身躯,令我感悟天人合一之道,法天象地之威。如此再造之恩无以回报。 她让白泽告诉我,要我善待妖族,便如我曾经善待过整个人间一样。 虽然没有具体的说出要求却是她心意的托付,更是她留在人间的牵挂。 可人间有关外野仙,昆仑墟有蛮妖和灵妖。 我不知道女娲娘娘要我善待的是哪只妖族,抑或是妖族的全部。 先前一场血战,我杀了三百余只蛊雕,蛊雕也是妖族。缩在角落里孤苦无依的狐女也是妖族。 锄强扶弱,抑或是遵从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 我陷入沉思之中,想着想着又把目光落 在了女孩身上。 女娲抟土造人,她以未济卦出现,为我指路。 为我采桑织衣的时候,女孩显露她天性中的悲悯和良善,她才是最懂如何善待妖族的人。 所以,我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想善待谁。 我只需要遵从她的选择,就不算辜负女娲娘娘的嘱托。 念及此,我心中再无困惑。 一夜修整过后,我们继续向西行。 蛊雕群的惨死瞒不过妖族的耳目,我以为接下来我们还会受到轮番袭扰。却一路平静的穿过了北荒平原。 北荒平原是灵妖的聚集地,建有十余座妖城。 我们没有深入妖族腹地,走边陲小径,尽可能的隐蔽行踪。 白泽神力复原。尽管不复当初力战十大妖王之威,但也不是寻常妖王可以相比。 而我也在竹叶灭杀蛊雕群之后,正式窥进以杀证道的门庭。 但越是实力强大,越是需要谨慎。因为强大只会引来更加强大的敌人。 穿过北荒平原又走了两日,在经过黑沙戈壁的时候,我们受到了原始沙虫的攻击。 沙虫体长数尺,通体血红,顶部生有一只独眼,善于喷射毒雾伤人,口中生有尖牙无数,舌头长满倒刺,杀人吮血,连骨头都不剩下。 最令人头疼的是沙虫隐藏在地下,并且极其善于伪装。 白泽无惧蛊雕,却是极其害怕这种阴暗凶残的虫子,自进了这黑沙戈壁,它便跳进女孩怀里不肯下来。 女孩开始还不觉得,等见沙丘中不断的鼓起一个个沙包,沙虫在地下弓身穿行掀起沙浪。立刻骇得脸色发白,颤抖着躲在我身后。 沙海翻滚,一时间也不知多少沙虫在地下集结。 偏在这时候黑风又起,吹得黑沙迷人眼,视线昏沉,只能靠灵觉来捕捉沙虫的动向。 我从地上抓起块黑石,五指用力碾碎成石子,安静的等待着沙虫现身。 沙虫的行动速度极快。瞬息近身,黑沙弥漫之中只见两道残影如血,闪电般的朝我袭来。 我曲指一弹,两粒石子分袭左右,爆出两团血雾。 沙虫被我击碎了头上的独眼,从空中坠落,死而不僵还在地上蠕动不已,看的我心头恶寒。 瞅着这沙海无尽,还不知有多少沙虫集结,如此来一个杀一个不知要多久才能杀尽,索性咬破中指,滴血落卦。 十八滴精血,占得剥卦。 群阴剥尽阳复生,沙虫行于地为阴,我又何须挨个动手? 当下我以纳音断出真阳之地,立于其上,再以灵觉沟通地脉,将满胸杀机悉数泄入地脉之中。 口中念道:“山地剥,君子以明盈虚消长之律!” 最后一个律字念完,沙海起伏戛然而止。 一阵阴风吹过,沙海化为血海。 大人屠魔,以杀证道。 第四百三十六章 血债血偿 踏着一路血沙,我们穿越了黑沙戈壁,翻过了上林之山。 最后穿越了一道如梦如幻的云萝峡谷,站在山顶眺望白狐之城。 白狐之城坐落在千山之间,周围山麓犹如群星一般环绕着白狐之城,自东向西有一条深色的沟壑将白狐之城一分为二。 根据北疆妖族志记载,最初的白狐之城可与仙域相媲美。 千山冷月,寒江自碧,峰峦叠翠。风景如画。 不知多少妖族窥伺着白狐一族的领地,对白狐之城垂涎三尺。 但由于白狐之城有天险守护,且当时白狐族大妖群起。八尾白狐逐星摄月,翻云覆雨,无人敢侵犯白狐城。 直到一千多年前开始,白狐族莫名失了气运,族中再也没有超越八尾境界的狐妖王诞生。 代表白狐族气运的寒江也从此断流,从美丽的翡翠玉带变成了一道丑陋的伤疤。 我站在山顶看向白狐之城。曾经犹如群星拱月般的群山如今犹如一把把利刃插向苍穹,白狐之城阴煞之气不断,形如死地。 失了天时,又绝了地脉,白狐族的消亡像是注定的事。 循着山道下了山崖,我们沿着干涸的寒江进城,寒江腥臭难闻,血迹未干。 三万白狐族人被玄冥妖族一夜屠杀殆尽,尸横遍野,鲜血都流进了寒江,直到今天血迹都没有干。 一阵阴风吹过,仿佛还能听见狐族亡魂的哀泣。 白狐化人有术,即使修为不够也有上古秘法化形为人,随处可见小孩子的尸骨,最年幼的四五岁,有的是全部化成人类模样,有的还带着毛茸茸的尾巴。 天气寒冷,断尾沾血被冻结在大地上。 白狐一族男的俊美。女的妩媚,谈吐优雅气质出尘。 但我所见的尸骨,衣不蔽体,甚至惨遭凌辱,伤痕累累。 男狐斩首断肢者众多,女狐也有分身裂体之刑 惨不忍睹,死前还要被吸干鲜血精魄。 开始尸体零落离散,越往城门走,尸体越多。 刺鼻的血腥。令人难忍呕吐的欲望。 单是一道破败的城门,就堆积不下百余具尸骨,连下脚穿行的地方都没有。 女孩神情呆滞,茫然的向前走。 一路醒来,遇到被斩首的族人,她会停下来寻找断掉的头颅,将其接在一处。 断掉肢体,她也会寻来,安放在主人的身边。 她没有哭。也没有表现出悲伤。 或许她的眼泪已经流干,悲莫过于心死。 三万狐族,白骨无人收,若要全部收拾不知要何年何月。 女孩很快也想明白了这件事,不再继续收敛尸骨,专注的朝城中走去。 城中一片废墟。尸骨倒是无多。 我完全可以想象到玄冥妖族大军来袭之际,白狐族上下男女老幼全部出城杀敌的场景。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尸骨留在城外,城中才没有那么多凄惨的场景。 穿越了半城,废墟残垣,火焰灰烬。 女孩来到白狐族的祭祀广场,这里是最后的决战之地。 白狐族妖王与玄冥族妖王在这里搏杀,爆发神祇之战。祭祀广场周围房屋倾塌,大地龟裂,虚空破碎引发的混乱能量横扫方圆百丈。 青色的石板上。处处可见雷痕的焦灼。 尸体没有一具完成的,血流满地,尸骨如泥。 闭上眼睛感知。依然能察觉到空气中充斥着刻骨的杀意和无法消散的怨念。 白狐族的七尾妖王有三位,而战死在这里的玄冥族的妖王却足有九位,可见这场神战的惨烈。 神殿已经便成了废墟。破碎的瓦砾中间,僵卧着一只巨型白狐。 整座白狐城,尸骨凄惨血腥,唯有这只白狐死的最有尊严。 它的毛色依然雪白,不沾一点血污。 只在胸口插着一把黑色的长枪,就这么钉死在地上。 白狐是白狐族的族长,及至它战死之后才有人发现,她已经生出了八尾。 第八只尾巴尚短,但假以时日必然可以突破到八尾通神境界,白狐城也将因她再次重返妖族巅峰。 虽然玄狐和火狐也有八尾妖王,但只有白狐八尾最可怕。 因为传说中的九尾天狐,就是出身白狐族。 九尾天狐。上通九天下慑九泉,天狐一怒,九天正神为之侧目,神威直逼先天神 祇。 女孩穿越废墟朝着八尾白狐走去,伸出手掌合上白狐犹自晴明的眼眸。 “你能帮我把它取下来吗?”女孩指着白狐胸口的长枪看着我问道。 我没有立刻答应,走上前来端详这把枪。 枪身上雕刻着无数狰狞的魔纹。只看一眼仿佛就会被魔意吞噬。 枪插在白狐的胸口,伤口已经腐烂,鲜血也变成了黑色。 这是一把灌注了魔意的枪,出自魔神之手。 看来,白狐城之战中魔神计蒙也出手了,杀死八尾白狐的人就是他。 我伸手握住魔枪,才已入手就被汹涌咆哮的魔意攻心。 魔意疯狂扭曲着试图攻破的我的心境,可惜这点魔意算不了什么,伏羲法相稍微一动便将这些魔意冭灭成灰。 大人屠魔,这区区魔意根本奈何不了我。 待到魔意被悉数灭尽,我微微用力,将磨枪从白狐胸口取出。 女孩颤抖着,用手抚平白狐胸口的毛色,遮盖了白狐的伤,让它看起来就像是安静的睡着了一样。 白泽已经泪流满面,但女孩还是没有流下一滴泪。 静默许久,女孩从地上站起来,对我说道:“谢谢你送我回家,现在你们可以离开了。” “不,我的任务并没有完成。”我摇了摇头说道。 “这里就是我的家,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她是我的母亲。” 虽然早知女孩来历不浅,却也没有将她与白狐联系起来。 看着她脸色平静的说出世上最悲伤的话语,我不忍卒听,撇过头去。 白狐城已经被毁,她失去了亲人和母亲,这里也根本不是她的家。 “我说要送你回家,并非是把你送到这里,是要你面对现实,听从内心深处的选择。” “选择?”女孩睁大眼睛露出几分迷茫,继而又很快黯淡下来,说道:“我没有选择,这就是我的命运,也是我们白狐族的命运。” 我指着白狐城废墟,指着地上的尸骨说道:“难道你没有想过为他们做些什么?” “痛哭,哀悼?我的眼泪已经流干了。” 她说眼泪已经流干,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再次流出了眼泪,掩面痛哭失声。 压抑的哭声凄凄切切,无法宣泄狐女的悲伤。 “时间不会抚平伤痛,曾有人与你一般在地下隐忍两千年,希望可以忘记一切,最终也无法灭尽心中恨与怒。”我说道。 “那我应该怎么做?” “血债唯有血偿,杀戮方可止怒。” 第四百三十七章 李婉清 如果时间能够抚平伤痛的话,死神也不会选择遗忘。 吾辈修行,并非只是为了与天争命,同时也是为了守护家园惩处奸恶,道法自然斩心魔。 家园被毁,母亲被杀,族人被屠杀殆尽。 如此滔天血仇激发的恨与怒,早已成为女孩的心魔。 她之所以还能保持平静,是因为她天性纯良。悲天悯人。 若是天生的强者,心魔会令她万劫不复,化为无尽杀机荼害苍生。 但是女孩不会。她只会荼害她自己,将自己的心囚禁起来,直到连灵魂也被魔意蚕食殆尽 就像是初生的蓓蕾,本该在阳光下绽放,却只能在黑暗中枯萎。 见识如此惨状,我迄今为止没有从女孩脸上看到反抗。有的只是顺从。 她向命运屈服,向现实低头。 或许这就是她内心深处的选择,却不是我要的结果。 “你是在要我复仇么?”女孩问道。 “仇深似海,为何不报?”我问道。 “我连一个普通的玄冥妖族都杀不死,怎么复仇?我只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逃,我应该陪着他们一起死去。” “既然你的族人拼尽一切代价救下了你,你就应该为他们而活着。” “活着如同死去”女孩苦涩一笑,以完全不符合她年龄的口吻说道:“强者值得尊敬,弱者不值得同情。你走吧,不用再管我了” 说完这句话,女孩万念俱灰的低下了头。 将秀美的头颅深埋在膝盖中间,安静的坐在母亲身旁。 的确如她所说,活着如同死去。 这一刻,我有瞬间转身离开的冲动。 我送她来面对现实,是想得到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而现在,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我想走,但我不甘心。 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灵识比蝼蚁强大千万倍的灵狐。 这世界不是只有恨与怒,还有爱。 丑陋无处不在,同样美好也充满人间。 一朵清晨盛开的花朵,黄昏拂过发梢的微风,江心的明月,宁静的沙滩 以及那些,可亲可敬的人。 我不相信这就是女孩最终的抉择,她也绝不该如此。 沉默了很久,见她始终没有再抬头。我决定做一件足以改变女孩命运的事。 这件事要么直接熄灭女孩的生命之光,要么可以彻底点燃女孩的复仇之怒。 我捡起地上的魔枪,魔枪的魔意已经冭灭,现在它就是一把普通的兵器,但材质绝对不普通。 昆仑墟不缺乏精金寒铁,这把枪单论品质而言还在我的亢龙剑之上。 我双手握着枪身,用力将它插进地下。 单膝跪地,开始以此地的阴煞之气打磨枪身。 我以怨念雕琢,融合死灵煞气。 插下去的时候是一把枪。等我再拔出来的时候变成了一把刀。 之所以是刀,是因为这是我为女孩打造的复仇之刃,白狐一族的本命神兵就是残月弯刀。 刀身明亮如月,霜华如练,寒光如水。 我没有把刀直接交给女孩,而是举起刀站在白狐神殿广场中央。念起了九歌国殇。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按古代葬礼,在战场上“无勇而死”者,不能敛以棺柩,他们是被称为“殇”的无主之鬼。 秦楚战争中。楚国战败,所以楚国的战死的将士也只能暴尸荒野。 没有人替这些为国战死者操办丧礼,进行祭祀。 这种情形。与眼前的白狐城何其相似? 白狐城被毁,不见一个玄冥妖族的尸骨,因为玄冥妖族是战胜者。他们的尸骨有人收。 白狐族是战败者,只能横尸遍野。 与楚国不同的是,楚国是上至国君下到臣民不肯去收,白狐族是无人去收,因为所有的白狐族人几乎全死了。 一曲国殇唱尽,阴风四起。 惨淡阴风中,只见一道道白狐族残魂茫茫然向我身边 汇聚。 残魂中有些灵识已经冭灭,有的还带着滔天怨念。 有的只是悲伤 我无法面对这样的一张张脸,就像死神只能选择遗忘一般。 残魂向我走来,犹如暗风吹雨。 国殇悲伤的气氛渲染到极致。 天地同悲,鬼神当哭。 白狐族的残魂走向我,最终却把眼光盯在我手里的弯刀上面。 他们已经死去。已经彻底告别了生者的世界。 如果想要在彻底冭灭之前留下些什么,该怎么选择? 留下思念? 思念对死者来说不值一提,因为他们永远也无法回到心爱的人身边。 留下悔恨? 悔恨只会令他们更加痛苦。 不是思念,不是悔恨,那么就只能留下一种。 复仇之怒。 当千万亡魂将复仇之怒疯狂涌入刀身的时候,弯刀开始颤抖。 而我也要用尽所有的神力。方才不让弯刀坠地。 我高高举起,让弯刀尽情的吞噬亡魂的恨与怒,化为无尽的杀机。 弯刀再次重铸,待到最后一缕亡魂消散,刀身不见半点光面。 漆黑沉重,犹如死神的长刀。 此刀长约三尺九寸,形如禾苗,需要双手来用。 复仇之刃铸成,地上所有白狐族的尸骨也随着亡魂一起消散,包括女孩的母亲,那只八尾白狐,我能看到她的光影。 八尾白狐并非无痕消散,用她最后的残魂神年在刀身上刻下了两个字。 婉清。 我不晓得这两个字的意思,但大概能够猜到。 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背后。 我把刀倒转刀柄递给她,女孩没有犹豫借助了这把长刀,默默的流泪。 泪水滴落在刀身上,安静的滑落。 她接过了长刀,也等于接下了族人的临终遗愿。 默默哭泣了一会,女孩用袖子抹去了泪水,等她把泪水擦干,眼中再无悲伤。 只剩下愤怒和怨恨。 “你说的对,血债唯有血偿,杀戮方可止怒。”女孩咬牙说道。 “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会留下来帮我?”女孩问道。 “当然。” “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契机,一个和杀戮有关的契机。” “我叫李婉清。” “秦玦。” 第四百三十八章 北疆风云 李婉清,女孩的名字很美,就像她的人一样美。 美丽的人总是很脆弱,脆弱的令人心疼。 但也有一种美丽,强大而致命。 就像是黎明中的花朵,于杀戮之中绽放。 白狐城阴魂散尽,尸骨也化为尘埃。 尘归尘,土归土。 但是仇恨和怒火不会被掩埋,它们融入刀中,觉醒了李婉清真正的命运。 接下来的时间,我开始清理白狐城的废墟,梳理散乱的龙脉灵气。 寒江已经枯竭。我追溯到寒江的源头,发现这里的水流被崩塌的山峰截断,我将之重新梳理,为寒江注入新的水源。 一个人重建一座城很难。即使我有通天修为,也根本做不到。 我依着山峰开出三座洞府,伐木做了家具,李婉清去山上采集重华之气纺织衣物,被褥,简单装修了居室。 白泽负责狩猎,我负责饮食,李婉清负责练刀。 除了吃饭睡觉。她的时间都用在了那把长刀上面。 白狐一族的刀,与月相关。 狐狸有拜月的习俗,《聊斋》里面写有狐狸拜月的场景。 传说中,狐狸会拜月呼吸法,月明之时,虔诚的跪在山顶,对着狐狸伸出嘴巴,深深的吸取月华。 直到把身体长满,那些被狐狸所吸收的月华会在狐狸毛发生凝结成晶体。 等到身体全部虚化,狐狸便可以以透明的形态修成狐仙,随意化形为美女俊男。 狐狸拜月呼吸法,与道藏中的聚光法属于同一种功法。 聚光法,是最枯燥的修行法门。 没有玄奥的阴阳五行知识,也不及采集云光电气那般有着直观的感受。 道门拜月修行的人很少,因为凡人根本忍受不了这种孤寂的感觉。 但是狐狸不一样,按照古人的说法,狐里的狐字通孤。 狐狸生而就是孤独的,群居只是为了繁衍,狩猎的时候都是独行。 白狐族被玄冥妖族灭绝,李婉清绝世独立,内心深处的孤独,只能靠血海深仇来填补。 李婉清第一次拜月的时候,邀请我在旁边见证。 她说她不懂修行,希望我能为助她接引月华。 我们登上了南面的一座孤峰。李婉清虔诚的跪在地上,闭着双眼,嘟着嘴巴面对着天空的明月。 那把随身携带的长刀,被她横放在膝头。 月华如练,安静的洒落。 如此呼吸了一会,不见月华凝聚,李婉清睁开眼睛看向我。 我微微一笑,在她身前写了一个巽字。 今天是十九,按照易经的说法,是巽象退辛。 月开始亏缺,阳象已极而阴象始生,这一天天亮时。月落于西方辛的方位。 李婉清本身的修为无力引动月华,然而当我为她写下这个巽字后,月华开始渐渐的朝她凝聚。 随着她的呼吸,月华一点点的被她吸入腹中。 李婉清的脸颊越来越圣洁,脸上的茸毛开始结晶。 等到月华将她笼罩,她全身上下都仿佛渡上了一层虚幻美丽的晶体。 我震惊于李婉清与月的亲和,更震惊于她强大的识海。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施展拜月呼吸大法,就已引得月华浩瀚如烟海。 白泽也为之震撼,看向李婉清的眼神充满迷茫。 月华照在李婉清身上,在地上投射出一道淡淡的影子。 她是人形,影子却是一只狐狸。 看到这只狐狸我瞬间明白李婉清为何第一次拜月,便可引得月华浩瀚如烟海。 只因。她是天生的九尾。 天生的九尾与修行无关,与血脉无关,唯一与之相关的是东方苍龙七宿的尾宿。 我仰望从房,看到尾宿光泽黯淡,若有所悟。 曾经我以为李婉清代表我的未济卦,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我需要从她身上找到以后的路。为我指明方向。 现在我终于明白,其实为我指路的人根本不是李婉清,而是东方苍龙七宿。 东方七宿,道藏称之为青龙,易经谓之苍龙。 伏羲为龙祖,所演的乾卦六爻,皆是根据天上苍龙星四季的运行而出。 譬如端午,应的是飞龙在天。 换句话也就是说,为我指路的人是伏羲 。 李婉清的修行突飞猛进,与日俱增。 随着修为境界,她的形貌也发生了变化,初见她时还只是八九岁的女童。短短一个月的光景就已经成长为妙龄少女。 女童时的她无法挥动长刀,少女时的她终于开始修行刀法。 月明之夜,狐女挥刀。 霜花满天,刀罡摧折流云。斩落满山落木。 她的刀,不缺乏杀机。 因为这把刀本身就是为了杀戮而生。 白狐城好不容易恢复的生机,又被李婉清的刀意所灭绝。 就在李婉清日以继夜苦练刀法的时候,北疆妖族格局已经有了全新的变数。 从人间来的野仙的。循着妖后龙幡的指引进驻了仙霖谷。 仙霖谷崩坍之后,灵气当然无存,从妖族圣地变为一片废墟。 无论是灵妖还是蛮妖,都不在对仙霖谷有兴趣,但是随着野仙大军的进驻,这块昔日的圣地再次吸引了北疆所有妖族的注意。 最关注这件事的自然是玄冥妖王。 从野仙一现身,他就在不断的进行各种调查,过去的时间里他将野仙大军的战力摸得一清二楚。 魔神计蒙告诉他,妖后龙幡中封禁着圣人之血,里面留着娲皇的意志。 只要得到娲皇意志的认可,便可集结妖族气运,成为真正的妖皇,继而一统天下妖族。 最初玄冥妖王能保持冷静的观望,是处于对野仙的不了解,现在他已经清楚了这支大军的底细,自然无须再隐忍观望。 玄冥妖族准备对野仙动手。但又顾忌已经联合起来的其它灵妖。 孔雀妖王与鸾鸟妖王完成了联盟,虎妖王也和长右妖王结成了统一战线。 这两大势力,一个代表天空,一个代表山林。 过去的时间里,玄冥妖族也一直在不断蚕吞弱小的妖族,壮大自己的力量,最近又相继吸收了玄蜂和巴蛇两大中等族。 实力再次增长,野心也昭然若揭。 无论是天空还是山林。都没有与玄冥妖族争锋的势力。 可一旦这两大联盟再次联手,玄冥妖族就会陷入很被动的局面。を 就在玄冥妖王为此困惑举棋不定的时候,魔神计蒙再次为他献计。 位于北方黑水之洲的蛮妖蜚兽,与西方震雷谷的雷兽已经壮大起势,并且不再安于现状。 如果玄冥妖王能够与这两支部族达成协议,便可驱虎吞狼,行使借刀杀人至计。 “蜚兽流毒为祸,向来为灵妖所禁,困于黑水之洲不得扩张,蜚妖王如果要我割地当如何?”玄冥妖王问道。 “陛下莫非忘了孤立于西北的白狐之城?” “你是说把白狐族的领地割舍给蜚兽族?” “根据我得到的消息,白泽与那神秘男子,以及白狐族遗孤目前已经暗中潜回了白狐城。白狐之城给了蜚兽,正好可以将其一打尽。”计蒙说道。 玄冥妖王点点,继而又问道:“魔师,那神秘男子到底是神秘来历?” “我怀疑他来自于人间。”计蒙沉思一会说道。 (晚上还有更新。) 第三百四十九章 君子藏剑 《山海经》记载,有兽焉,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其名曰蜚。 行水则竭,行草则死,见则天下大疫。 蜚是一种很恐怖的凶兽,它的可怕不仅仅是因为残忍的杀戮本能,更可怕的在于瘟疫的传播。 因此。蜚一直被妖族禁忌,困求于黑水之洲,限制其发展。 过去时间中。蜚也一直安然隐忍,没有动过扩张的心思。 但是近百年来,随着蜚妖族的越发壮大,黑水之洲已经无法满足蜚族的发展。 蜚妖渴望扩张,渴望吞噬新鲜的血肉,而不是黑水之洲沉寂的腐尸烂骨。 或许它们内心深处也渴望传播瘟疫。渴望流毒天下。 这是一种令妖族憎恨的生物,而它们本身也憎恨着所有的妖族。 玄冥妖王的来访,无疑给蜚妖指明了方向。 就在玄冥妖王的当天,蜚妖组成了一支将近两万的大军,兽群浩浩荡荡开往西北。 在玄冥妖王的交涉下,沿路妖族纷纷避让。 无论是灵妖还是蛮妖,都对蜚妖的动向万分警惕,还好他们已经从玄冥妖王口中得知,蜚妖不会大举入世,他们的目标是白狐之城。 就在蜚妖兽群涌动,赶赴白狐之城的时候,居住在西南群山深处的蛊雕妖族,也开始暗中集结。 它们的目标和蜚妖一样都是白狐之城,只不过它们是为了复仇而来。 昆仑墟疆域极为广袤,北疆之大莫可名状。 白狐城在西北千山之中,独享一方天地,过去的时间中不是没有别的妖族打白狐城的主意。 从前是他们不敢做,而当他们终于有勇气的时候。白狐城已经被玄冥妖族盯上了,这就是所谓的先下手为强。 玄冥妖族将白狐城数千年的积累掠夺一空,并且靠着残忍的杀戮夺走了无数妖丹元神。 甚至连白狐死后的生魂也不放过,被魔神计蒙用邪法祭炼,自己吸收一部分,绝大部分献给了玄冥妖王。 玄冥妖王要想觉醒望天犼血脉,离不开灵魂和鲜血。 至于那些留在白狐城不化的残魂,不过是怨气深重无法炼化的怨念罢了。 如今的白狐城已经成为一片废墟,尸骨如山。怨气冲天,再也没有妖族对白狐之城感兴趣。 但是蜚妖不在乎,蜚妖喜欢新鲜的血肉,同样也喜欢腐烂的尸体。 只是黑水之洲沉寂的尸骨年月太过久远,已经无法再满足它们对瘟疫的渴求。 因为最原始的瘟疫,便是从尸体中来的。 在蜚妖和蛊雕日夜行军前往白狐之城的时候,李婉清还沉浸在刀法的体悟之中。 这是一把复仇之刃,凝聚着亡魂的恨与怒。 我不知道这把刀能不能与死神的长刀媲美,但我却在李婉清身上看到了死神的影子。 李婉清练刀的时候。白泽会在她身边守护。 白泽始终不愿与我亲近,反倒是很喜欢亲近李婉清。 灭绝的白狐之城与陨落的九歌诸神,让白泽和李婉清有着几分相似的命运。 李婉清想为白狐一族复仇,白泽心中又何尝不是想着再战九天,为九歌诸神复仇呢? 只是,它做不到。 甚至。看不到一点点的希望。 这天夜里,我在北峰感悟星辰之力,忽然心有所感,望向北方。 北方天幕昏黄,星光黯淡。 除了天象的变化,我还察觉到一股强大无匹的毁灭杀机在渐渐凝聚成型。 我想去北方察看,刚有所动,心中又生出征兆,西南天空出现了诡异的红云。 红云中蕴含的杀机。竟是丝毫不弱于北方。 我默默推演,有所明悟之后下了山峰,回到白狐之城开始取剑。 白狐妖族的尸骨已经消散。但是那些失落的兵器却依然还在,多半残缺不全光泽黯淡。 我在清理废墟的时候,特意把它们收集在一起。掩埋在城门地下。 虽然我可以靠剑意来杀敌,但是剑意会令我迅速耗尽所有神念,而且不堪大用。 如今强敌来袭,杀机难测,我必须谨慎应对。 死神能以刻刀雕刻出七万傀兵,如今的我借助天人合一之体沟通天地阴阳,同样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我闭上双眼,感悟天地庚金之气的存在将其默默引入地下,再以灵觉操纵地气为其赋予剑形。 待到所有白狐族冰刃全部显化剑形,这地下等于掩埋了千万把长剑。 是谓君子藏剑。 君子藏剑,待时而动,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藏好剑器没多久,李婉清抱着白泽来到我身边。 “秦君,是不是有人要来?” “嗯。”我点点头。 李婉清默默放下白泽,眼中杀机涌现。 今天的她穿的一身雪色紧身衣,白衣配黑刀。 面带肃杀,气质冰冷。 自从她接下长刀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从她眼中见过仁慈。 对一个复仇者来说,最不需要的就是仁慈。 “北边来的是蜚兽,杀机汪洋如海,煞气冲天,当是为掠地而来。”我说道。 “南边的是什么?”李婉清问道。 “蛊雕,它们是为了复仇而来。” “无论来多少,无论是为了什么而来,只要它们来,我都会让它们后悔不该来。”李婉清咬牙说道。 终究不是死神,终究还是太年轻。 彰显杀机和决心的时候,难免会牵动自己的情绪。 “你从未杀过生,可有做好准备?”我问道。 李婉清看了我一眼,解下背上的长刀。 刀身很长,与李婉清的体型很不相称。 但是,当她的手握住刀兵的时候,又给人一种浑然一体的感觉。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我只知道血债唯有血偿,杀戮方可止怒。”李婉清说道。 “这是我说与你的话。” “我会永远记得。” “第一支蜚兽先锋军即将在那里出现,你现在可以去准备了。”我指着不远处的一座低矮的山峰说道。 “好。” 李婉清应了一声,走出几步又回头问我:“有多少?” “这很重要么?” 李婉清面色一红,大步离开。 她的表现,完全符合她的年龄和阅历。 有着对杀戮渴望,也有着不安和惶恐。 但这都不是问题。 一旦她开始动手杀戮,很快就会觉醒白狐一族最强大的天性,杀过。 肉食动物在捕食中喜欢戏弄已经无法逃脱的猎物,还常常把能捕到的猎物统统杀死,这种行为就叫做杀过。 (第二章送上,晚安。) 第四百四十章 血珠如丸 李文清提着长刀,站在山丘上,白泽匍匐于脚边。 白衣如雪,雪兽如云。 他们北面是一座长满高草的山谷,高草已经枯黄,碧树凋零。 默默等待一会,大地开始颤抖,两侧山体震动。 李文清握紧了刀柄,她感知到了杀机的到来。 蜚妖体型庞大,重逾千钧,健壮的四肢踩踏大地,发出雷鸣般的声音。 兽潮翻滚。烟尘四起,黄云升腾。 此时正值黎明破晓,山谷光线昏暗,起伏的兽脊犹如水下暗礁。杀机酝酿其中犹如山洪涌动。 千丈远,百丈外。 随着第一波兽潮越来越近,李文清单手握刀也变成了双手,虎口发白,肩膀缩紧。 强大的蜚妖,令无数妖族闻风丧胆。 狰狞丑陋的独眼,拖曳的铁尾,腥白的牛兽。披着一身的腐烂的皮肉,像是刚从尸体中爬出来一样。 喷吐出的黄云,可以迷乱人的心智,也可以腐蚀肌肤。 蜚妖不仅有着强大的原始兽性,也可以流毒扩散瘟疫,非神祇之躯难以规避。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李文清,她是天生九尾,尽管还没有全部觉醒,却也不会因着瘟疫流毒而遭劫。 我担心的是她能不能抗住蜚妖的野蛮冲击,毕竟与强壮的蜚妖相比她的身体还是太脆弱了。 李文清在准备战斗的时候,白泽也在凝聚自己的杀机。 白泽的神威已经恢复,它完全可以摧毁这支蛮妖先遣军,但是我不要它这么做,它自己也不愿轻易使用云纹中的神祇之力。 因为这道云纹的神性,本就是白泽自己封禁的。 云中君战死,九歌神话破灭之后,云纹是白泽与九歌最后的羁绊。 用一分,便会永久的失去一分。 一旦耗尽云纹中的神性,白泽与九歌就再无关联。 除非它可以恢复云中君的神格,亦或有人将其再次封神。 蜚妖杀机涌动,速度加快,越来越近。 终于,奔跑的在最前方的两只蜚妖出现在了山丘之下,并且注意到了站在山丘上的少女。 看到少女的同时也察觉到了少女狐妖的身份。杀机将其锁定。 咆哮着朝她冲来。 白泽欲动,李文清用手安抚。 “白泽,这是我一个人的战斗。” 白泽抬头看了李文清一眼,将身体隐藏在枯黄的高草中。 蜚妖踩踏着山体,速度丝毫不减。 独眼狰狞射出凶光,血盆大口喷吐着腥臭的黄雾,獠牙森白,咆哮着冲向少女。 李文清双手握着长刀,不闪不避的迎了上去。 距离迅速缩短,眼看蛮妖即将和李文清的身体发生最激烈的碰撞,李文清突然拔空飞起。 人在空中,刀如满月。 对准蜚妖的脑袋一刀斩出。 蜚妖顶门有鳞甲守护。面对长刀依然无畏无惧,对着空清张大了血盆大口。 黑暗无声,黑芒一闪而过。 等到李文清将长刀收回,人落在地上的时候,蜚妖依旧保持着昂首冲天的姿势。 直到,轰然一声。 庞大的兽躯从中间一分为二,血肉崩塌,鲜血如瀑布一般顺着山丘向下流去。 面对此状,紧随而来的第二只蜚妖昂首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音浪冲击的高草翻滚,黄云弥漫。 下一刻,蜚妖闪电般的扑向李文清。 这一次。李文清根本不等它近身,便已主动迎上。 蜚妖冲撞,一身白衣的李文清犹如一朵流云轻易的避开,反手一刀斩在蜚妖的独眼上面,爆出一团血光。 蜚妖失去了独眼,发出一声悲鸣,凭借强大的灵识依然锁定了李文清的为之,原地拔空。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李文清。 李文清双脚连环踏空,乘风旋转。 蜚妖向左她向右,擦身而过的一瞬间,长刀无情切入蜚妖腹中。 刀罡爆裂,血光四射。 蜚妖惨叫着从空中坠地,暗红的鲜血喷涌而出。 电光火石间连杀两妖,李文清先前的不安和惶恐,全部被杀戮的快感所取代。 晴明的眸子,血色涌动。 神情越发冰冷,肃杀犹如寒霜。 望着山下群起涌动的蛮妖,李问 清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 曾经她是猎物,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现在不是了。复仇的怒火觉醒了白狐的杀戮之过。 天性中隐藏的残忍凶戾,现在已经被完全激发出来。 蜚妖连番发起冲击,李文清提刀杀入兽群之中。 刀光每一次闪亮,鲜血都会随之绽放。 仿佛这不是刀光。是闪电,电闪过后,鲜血如暴雨倾盆。 蜚妖血气旺盛,血浪飞溅。血珠如丸。 瘟疫流毒对李文清无效,野蛮冲撞始终无法锁定李文清的身形。 坚固的鳞甲挡不住长刀的锋利,任凭蜚妖暴怒连连,凶性大发,始终拿李文清没有任何办法。 强大的速度优势,赋予李文清闪电的节奏。 劈开腥风血浪,越杀越勇。 蜚妖先遣军足有五百只,短短片刻光阴就被李文清疯狂屠杀过半。 剩下的蜚妖虽然还在试图捕捉李文清的身形,但是恐惧的种子已经开始在灵魂深处生根发芽。 蜚妖的战力并不如,身上的鳞甲连天贼境界的剑修都能抵挡,瘟疫流毒还可以禁忌五行神通术法。 它们能与虎妖贴身肉搏,亦能躲避长右族的箭矢。 独眼射出的凶光,会令鸾鸟神魂颤动。 喷射的瘟疫流毒,可轻易腐蚀鳞甲妖族的兽身。 这是一种几乎令所有妖族都感到头痛,数千年来一直将它们封禁在黑水之洲。 不是蜚妖战力有所欠缺,而是它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李文清是尾宿下凡。天生的九尾狐。 虽然还远远没有觉醒,但她却得到了世间独一无二的大杀器。 她手里的黑刀,汲取了千万白狐的英灵意志,倾注了千万白狐的恨与怒。 这样的刀,不是谁都可以驾驭,本就带着令人疯狂的力量。 如果有人真的可以驾驭,必将血洗八方,无人能挡。 杀戮还在继续。等到只剩下数十只蜚妖的时候,蜚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李文清没有妖王之名,但她所表现出来的战力,已经超越了普通妖王。 这不是它们可以战胜的敌人。 剩余的蜚妖开始拼命逃窜,准备和大军回合,以大军爆发军威煞气,来折损李文清的势。 蜚妖退却,李文清把长刀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她杀生的时候,生恐不能杀死,是以每一刀都用尽全力。 李文清没有喘息的时间,很快大地又开始震动不安。 两万蜚妖浩浩荡荡,踏着整齐的军阵,出现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第四百四十一章 盛开 两万蜚妖大军逼近,抢的军威煞气激得天地昏沉。 滚滚兽潮,不是爆发出愤怒的嘶吼。 蜚妖也有妖王,妖王身长数丈,远远望去像是两座移动的山峰。 妖王一怒,煞气升腾。 普通蜚妖只能依靠野蛮冲撞和铁尾血口,妖王的独眼能慑魂夺魄,瘟疫流毒喷射能腐蚀神祇之躯。 还好,蜚妖中的妖王只有两位。 两大妖王各自统兵一万,分成两路齐头并进,最初的目标是白狐之城,但是李文清的出现令蜚妖大军暂时改变了计划。 根据残存的蜚妖提供的情报。李文清拥有不弱于七尾狐妖王的战力。 白狐在西北千山隐遁千年,自从神性被剥夺,白狐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八尾妖王,在妖族的地位也一落在落。 是以。那些侥幸逃脱的蜚妖根本不清楚李文清的真实战力。 其实现在的李文清,瞬间爆发的毁灭杀机已经无限接近八尾白狐,一旦她彻底掌握白狐一族的杀过天性,绝对可以媲美八尾白狐。 八尾白狐,已经是北疆大妖王的战力水平。 至于九尾天狐,那是妖族的帝君,是妖王乃至昆仑墟所有神鬼仙魔都要仰望的存在。 九尾天狐站在后天神祇的巅峰,神威直追先天神祇。 只不过她的觉醒之路才刚刚开始。不知要杀多少人才能成就九尾天狐之名。 我效仿大人屠魔,李文清又何尝不是在以杀证道呢? 为人皇的伏羲是人间的圣主,教化众生,为龙祖的伏羲,杀遍三界神魔,天道为之辟易。 尾宿,正式伏羲杀机之所在。 李文清所在山丘已经被蜚妖的鲜血染红,一身白衣也沾满了血迹。 蜚妖来的速度非常快,没有给她留下喘息之机。 但此时的她,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面对两万蜚妖大军,李文清杀意不减。 但是,军威不是她现在的势能够压制的。 两万蜚妖爆发的军威煞气,便是大妖王都不敢直面,很快她就被军威煞气崔嵬的失去了镇定。 白泽站了出来,暗中动用自己的神通,为李文清抵消军威煞气的冲击。 李文清感激的看了白泽一眼,开始专注的提升自己的杀机。 杀过一旦产生就不会停止,但凡进入她视野的生物都在她的狩猎范围之中。 随着杀机的提升,李文清的眼睛开始变红,黑白分明的眸子被杀机烧的通红,犹如两颗善良的红宝石。 晨光照在她身上,在地上留下一道斑驳的狐狸影子。 冷风吹过李文清的秀发,赫然露出一对月牙状的狐狸耳朵。 妖族化人通灵。但是天狐本身就是至灵之体,李文清的战力越强,越会出现返祖形态,直到重现九尾天狐妖神。 九尾天狐如此,麒麟,建马,大鹏,孔雀等天地至灵之物皆如此,而传说中的望天犼同样是兽身最强。 至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远古四灵,它们的原始兽身已经契合先天大道。 白泽为李文清压住了蜚兽的军威,让她可以专注的提升杀机。等到杀机提升到极致,李文清踏着蜚妖的鲜血,一步步走下山丘,来到平原之地。 杀过本能烧的她气血翻涌,黑刀的杀戮怨念也被彻底激发。 她走的很慢,每一步都牵动着杀机。 蜚妖的两支大军已经在原地停下,位于前列的蜚妖战将无不用困惑的眼光看着李文清。 妖将为少女能够抗住这万军杀伐之威感到吃惊,直到他们发现了白泽。 白泽现身,引发了一阵骚动。 这个传说中霸占仙霖谷两千年,力战十大妖王而不败,一战屠杀三万妖族的白泽,原来本体竟然是只白毛狮子。 若不是头上生了角。根本不会有人将它看在眼里。 玄冥妖王已经给蜚妖透过白泽的底细,是以白泽引发的骚动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今天的白泽早已不是两千年的那只凶兽,而今天的蜚妖却比当初攻打仙霖谷的妖军强盛不知多少倍。 远古血脉的复苏,让北疆妖族越来越强大。 各大族群的妖王纷纷破境,实力今非昔比。 强大的灵妖掌握了天神之威,强大的蛮妖复苏了远古凶兽血脉。 蜚妖能有勇气走出黑水之洲,除了族群的壮大之外,还因为它们现在可以召唤远古兽魂。瘟魔黑水兕。 黑水之洲之所以能够令蜚妖生生不息,繁衍千年,便是因为当初肆虐北疆的洪荒凶兽瘟魔黑水兕,几乎屠遍了黑水之洲方圆千里的生灵。 传说中,黑水之洲的黑水,就是那些死于瘟魔黑水兕之手的生灵血肉所化。 黑水,其实就是尸水。 不过要召唤瘟魔黑水兕的兽魂很难,要以千万蜚妖的魂灵为祭品,才能把这头旧日北疆支配者召唤出来。 而一旦召唤成功,瘟魔黑水兕将会瞬间成为北疆最大的恐慌之源。 届时,所有妖族都要将其视为必杀之敌。 平原地阔,李文清很快走到蜚妖大军阵前方。与黑压压的兽潮大军相比她的身影是那么的弱小。 白衣染血,手中提着一把黑刀。 从她弱小身躯中爆发的杀机却令人不寒而栗,逼迫蜚妖不得不将视线从白泽身上移开,凝注在她身上。 此时。李文清与蜚妖大军相聚三十丈。 三十丈已经是极度危险的距离,但是李文清并没有停下脚步,她依然在往前走。 杀过会失控,尤其是在第一次觉醒的时候。 明知不可敌。偏偏无所畏惧。 位于左军阵中的蜚妖王一声嘶吼,瞬间从蜚妖军阵中跃然奔出两只身形格外健壮,兽威滔天的蜚妖战将。 百人敌为勇,千人敌为将。 两只蜚妖将任何一只的战力都胜过先前的蜚妖先遣军。 蜚妖将分列左右,向前拦住了李文清,后者也察觉到了威胁停下了脚步。 没有言语交流,只有杀机暗涌。 双方都在提升自己的势,锁定对方的气机。 万军静默,白泽看了李文清一眼,默默从她身边离开,给她留下杀戮的空间。 蜚妖因着顾忌白泽才会对少女如此重视,而少女本身的势也值得它们慎重对待。 剑拔弩张,空气静止。 杀机如弦,越绷越紧。 终于,左侧的蜚妖将最先按捺不住,咆哮着冲向白狐之女李文清。 庞大的兽躯犹如一座小山。兽威翻滚化为气浪,尚未近身就掀起了狂风。 李文清被强大的兽威压迫着,长发飞散,衣衫鼓胀,几欲稳不住身形。 此时她若拔空,便会与蜚妖将直接相撞。 即使她辗转腾挪侥幸躲避,另一只蜚妖将也会果断的锁死她的退路。 蜚妖没有那么强的耐性,更是对她甘美垂涎三尺。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拆吞入腹。 所以,李文清不得不战。 瘟疫流毒腥风扑面,李文清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双手挥刀斩向蜚妖将。 无坚不摧的复仇利刃精准的斩在蜚妖将的前足上面,留下一刀深刻见骨的伤痕,又被蜚妖将强大的血气防御冲开。 蜚妖将吃痛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再次以泰山压顶之势撞向李文清。 李文清不断的后退,后退的时候也在不断的出刀,在蜚妖将的兽躯上留下一道道伤痕。 饶是蜚妖将皮糙肉厚,也经不起黑刀的凌迟杀伐。 放弃冲撞,从空中重重的落在大地上,还未等李文清稳住身形,蜚妖将卷起巨尾以横扫千军之力拦腰扫向李文清。 李文清向后弯腰,后背几乎与地相接,闪过这次重击。 这一次她终于迎来了进攻的绝佳机会,翻身腾空,单手握刀借势旋转。 轻盈的身体越转越快,刀锋破空铮鸣。 等到刀势催发到极致,李文清的人犹如骤然失控般的冲向右侧一直在观战的蜚妖将。 先前主攻的蜚妖将虽然身受重伤全身浴血,但同时也存了以命相搏的决心,李文清若是对它下死手,无论成功与否都会遭到它的亡命反扑。 如此以来,她好不容易借来的刀势反而会令她陷入极为不利的局面。 现在她出其不意,不对重伤的蜚妖将下手,反而倾尽全部杀机斩向观战的蜚妖将。 如此心机,如此杀伐果断,不负白狐险诈之名。 九尾天狐的可怕不仅仅是因为残忍的杀戮天性,同时也是因为天狐的奸险诡诈。 观战的蜚妖将哪里想到李文清会突然对它出手,等它反应过来的时候,刀锋已经从它的独眼肉冠处划过。 刀意如流水,温柔划过。 独眼断裂,鲜血如瀑。 蜚妖将发出凄惨的咆哮冲向李文清,可是失去了独眼为它指明方向,又怎么可能捕捉到李文清的身形? 刀光频频闪动,削尽蜚妖将全身血肉。 最后只剩下一副巨大的骨架,轰然倒在血泊中。 目睹同伴的惨 状,那只本就受了重伤的蜚妖将再无战意。 它想逃,可是面对宁肯错杀不肯放过的白狐,它又怎么可能逃出生天? 李文清双手握刀发出一声长啸,长刀从后背斩入蜚妖将的兽躯之中。 下一刻,刀罡爆发。 蜚妖将化为血珠肉丸,激射四面八方 (三千字大章节送上,晚安。) 第四百四十二章 怒放 李文清连杀两大妖将,杀意更无俦,竟是将这万军煞气都消磨了几分。 左军损失两只蜚妖将,随着右军中的蜚妖王一声愤怒咆哮,又有三只蜚妖战将出阵应战。 三大蜚妖战将以犄角之势,与李文清对峙。 地上尸骨未寒,鲜血满地。 三大蜚妖战将心存惶恐,又带着满腔怒意。 独眼射出妖邪的凶芒,死死的盯在李文清身上。恨不得立刻将其剥皮拆骨,吸干血肉。 却又顾忌她手里的长刀。 风吹过,吹起李文清白衣飘动。 她的白衣已经沾染了太多鲜血。离远了看就像是一朵摇曳盛开的鲜花。 可惜,这种鲜花只在杀戮之中绽放。 蜚妖将这次没有再保留实力,同时出手,同时爆发最强大的兽性本能。 中间的蜚妖将野蛮冲撞直取李文清中门,两侧的蜚妖将也在同一瞬间从左右发起合围。 大地同时出现三道深刻的沟壑,烟尘滚滚。 愤怒的兽威激发罡风凛冽。尚未近身,就已经将李文清吹得无法立足。 三重毁灭杀机重叠,妖王也无法直面。 李文清在先前的战斗中已经消耗了太多精力,但是杀心已经如火如荼。 面对三大妖将闪电般的毁灭攻击,李文清张嘴发出一声清啸,身体再次拔空。 但是这一次,她没能突破困境。 避开了中间的蜚妖将,却被左右两便的蜚妖将在空中锁死。 独眼威慑,爆出红光,两根玄铁般沉重的巨尾同时扫向李文清。 眼看李文清即将遭劫,只见她身体突然下坠,躲避左右杀劫的同时,双手握刀斩向地面的那只蜚妖。 地上的蜚妖将知道长刀不可硬挡,从地上暴起,两只巨大的兽爪用力相合,试图困住李文清的长刀。 此时的李文清,空中左右杀机已经欺身,若长刀被困。必难逃死劫。 九尾天狐,奸险诡诈。 李文清从开始杀戮,就已经充分展现了这一天性。 看似进退不得之际,她忽然连人带刀直接送入地面的蜚妖将怀中。 只听轰然一声,蜚妖将的两只兽爪成功锁定了她的刀尖。 与此同时,李文清的人也在这一刻冲进蜚妖将腹部之下。 以自己的身躯为引,在强大的惯性冲击之下,又从蜚妖将的兽爪中硬生生抽出了长刀。 此时,李文清依然保持着前冲之势。一边向前疾冲,一边高举长刀刺入蜚妖软肋。 蜚妖的甲胄在于脊背,两肩,头部,腹部最为薄弱。 随着李文清双膝跪地不断向前滑行,手中的长刀也在无情的切割着蜚妖将的腹部。 等李文清从它腹部冲出,蜚妖将已经被彻底开膛破肚。 肉山崩塌,鲜血如箭。 李文清成功脱身,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 一手按地。一只手持刀,长刀斜指苍穹。 定格成了一副令人难忘的画面。 唯美,残酷。 绝美纯净的脸颊,犹如仲夏夜里,月色中消融的雪岭冰川。 清新纯净,让人不忍摧折。 但又白衣染血。蕴含着最令人恐怖的杀机。 这一刻,我分不清李文清到底是因复仇而杀戮,亦或她本身就是为杀戮而存在。 杀戮中盛开的花朵,本身就是最致命的诱惑。 身后的两大蜚妖望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内心深处生出恐惧。 惶恐的尽头,是无可抑制的愤怒。 李文清没有强大的神念威压,也没有不可接近的气场。 她看起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姑娘,身体瘦小单薄。脖子细弱不盈一握,仿佛一发狠就能瞬间扭断。 如雪般细腻的肌肤,吹弹可破。 肌肤下面涌动着鲜血美味的血液。体内还有令人垂涎欲滴的妖丹。 可就是这样甘美的猎物,却成为它们心头的梦魇恶魔。 蜚妖发出不甘心的咆哮,疯魔一般的冲向李文清。势要将其碎尸万段,拆吞入腹。 身后腥风迅猛绝伦,但李文清却仿佛已经静止成了玉雕。 直到两团黑影将她遮蔽,两只蜚妖在空中同时朝她伸出了兽爪,血盆大口张开,独眼中凶光暴射。 就在这生死瞬间, 李文清终于动了。 身体犹如利箭一般向前射出,赫然是冲向蜚妖军阵。 没有人想到她会选择朝这个方向逃。 谁也不会想到李文清有逆万军之威,冲杀万军之勇。 两只蜚妖将本以为已经彻底封死李文清所有的退路,却又被她再次逃脱,立刻奋起直追。 李文清提刀闯阵,蜚兽大军军威爆发。直接将其冲击的气血混乱。 以她现在的势根本无法斩破这军威杀阵。 但她也非自寻死路,双目锁定最前排的一只蜚妖,单足踩在其顶门上面,借势发力身形倒转。 这次倒转,李文清不仅借了踩踏之势,还借了蛮妖的军威煞气冲击。 两者叠加。赋予她超乎想象的速度。 人在如风车一般倒转,尚未落地,身后追击的两大蜚妖将已经杀到。 下一刻,李文清一声爆喝,长刀向前横扫挥洒如满月。 刀罡化为月白色的光影,两声惨叫同时传出,这满月刀罡竟是把两大蜚妖将的独眼全部斩碎。 不待蜚妖大军反应过来,李文清压着满腔翻滚的气血,急速冲着白泽而去。 身后蜚妖大军在妖王的暴怒斥责下,疯狂追杀过来。 白泽一直在关切着李文清,不等她来便已主动上前接应。 吼! 白泽对着蛮妖一声怒吼,弱小的身躯爆发出雷鸣般的怒吼。 在雷鸣音爆的冲击下,蜚妖大军立刻陷入混乱,冲的最靠前的蛮妖,七窍流血,身体软倒,竟是被白泽活活震死。 不过,这一声怒吼也令白泽动用了全部的神力。 如果再想对抗蜚妖杀敌破阵,它就不得不动用云纹中的力量。 “白泽,我们回去。”李文清说道。 “好。” 等到蜚妖军阵稳定过来,李文清已经和白泽退到我身后。 下一刻,两万蜚妖大军震撼大地,踩踏着雷鸣般的步伐朝我冲杀过来。 蜚妖大军全力出击,南方天幕一片猩红,蛊雕现身。 属于李文清的战斗已经结束,而我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晚上还有一更。) 第四百四十三章 出 今天是李文清第一次杀生,我为她所表现的入骨杀意感到震惊。 但最令我震惊的是她的杀戮方式。 开始我还担心少女会因为胆怯,缺乏自信,遭遇挫折。 可是当她真的动手杀生的时候,九尾狐的血脉之力立刻发挥作用。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看到她战意勃发,激情杀戮,我又担心她会不会迷失,情绪会不会失控。 她面对的是比她强大数百倍的对手。而且还不是一人,而是令人闻名丧胆的蜚妖一族的大军。 这绝对不是她能抵抗的,即使等她修成八尾狐妖。也不可能一个人与两万蜚妖大军对抗。 然而,当李文清选择果断撤退的时候,我再次被她震撼到了。 杀过是白狐的天性,奸险诡诈同样是。 李文清杀戮时表现出的冷静,果断,对战局的掌控。一击即退,绝不恋战 令我忍不住怀疑,她真的是第一次战斗? 我常常将她和死神相比,单论神威而言她远远不及死神,恐怕就算九尾天狐全部觉醒之后也比不上死神。 死神是站在后天巅峰的神祇,从死神这个名字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具备了后天返先天的资格。 而九尾狐再强大,也无法摆脱苍龙七宿的意志。 李文清不如死神,但她身上却表现出了另外一种卓越的品质。 如果说死神是征战杀伐之将,那么李文清足以称得上是奸险诡诈之士。 胡端公也是老谋深算,当初我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但是李文清的奸险诡诈算得却不是人心,而是生死之战。 “你做的很不错。” “我也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李文清这次没有害羞。 在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白泽用鼻子轻轻拱了拱她的脚踝,李文清将白泽抱在怀中。 “蜚妖大军出击,蛊雕也来了,秦君准备怎么应对?”李文清担忧的问道。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杀。”说完,李文清又点点补充了一句:“来多少杀多少。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蜚妖有两万人,蛊雕也有上万只。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能力?” “诸神不是万能的,但我相信秦君无所不能。” “为什么?”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那么相信你,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会是我的依靠,只要我能跟着你,就不会惶恐不会迷失。这种感觉有点像” “像什么?” “九尾狐是苍龙星的尾宿,而你是龙首。” “你将我比做龙祖伏羲?” “龙祖伏羲一画开天,你也做到了。” “白泽告诉你的?”我问道。 “嗯。”李文清点点头。 “曾经有人也和你一样赌我是伏羲。但我要告诉你,我不是伏羲。” “如果不是伏羲,娲皇又怎会亲自来为你重铸肉身?” “白泽。” 白泽别过头去,根本不敢看我。 这小东西不与我半句言语,却什么都和李文清说。 谈话间,蜚妖两支大军已经冲到眼前。 南方蛊雕群,红云遮天蔽日,激发的天空乱象纷呈。 蜚妖是为了攻城略地,蛊雕是为了复仇。 李文清战力耗尽。白泽不舍云纹,这场战斗注定要靠我一人来解决。 我曾在玉隐峰一战屠杀十万道门大军,也为此背负一身血债,杀戮之罪。 玉隐峰杀人,我是为了守护,不杀不足以止杀。 而今天。我是为了杀而杀。 大人屠魔,以杀证道。 我示意李文清带着白泽从我身边离开,随后我走在藏剑之地中央。 在我脚下,深埋着千万把剑。 蜚妖大军踏着雷鸣般的脚步震撼大地的时候,我脚下所藏的万剑也铮然有声,迫不及待的想从地下冲出来。 我以脚尖画地,在地上画出一个艮卦。 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艮卦为重山关锁之象,阴以坎艮石。阳以乾离石。 即代表止,也代表步步为营。 此时蜚妖大军军威煞气迸发,空中蛊雕大军杀机排山倒海。 以我现在的个人气场根本不足以同时抵挡 双方军威煞气的冲击。只能从天地中借势。 天人合一,令我掌握法天象地之能。 我画出艮卦,既是在提醒自己慎重应迎敌。也要是相借重山关锁,抵挡军威煞气的洗伐。 任凭天空地下的煞气有多强盛,我依然稳稳的站在天地之间。 蜚妖大军来势冲冲,初始并未将我放在心上,可是当它们进入艮卦所覆盖的范围之后,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 我身边空无一物,它们心头却有两座大山相连。 两座大山锁关,而我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那个人。 蜚妖开始结阵,准备冲杀。 天空中的蛊雕也停止俯冲之势,围着无形的艮山盘旋环绕。 大地一片安静。 无须我做什么,也无须我宣告自己的名号,见我者。当如见大人。 安静的氛围很快被打破,蜚妖左军派出一支石铠凶兽军冲阵。 蜚妖本身就有着很强的防御力,这千名蜚妖穿了石铠,防御力更强。 我取的卦象是兼山艮,蜚妖出黑水之洲,五行属水。水落石出,是以五行生克在我。 但是这支石铠凶兽的五行不是水,而是变成了金。 兼山为金,石铠为金。 我低估了蜚妖的灵识,想不到它们居然这么快就想出了破解之法。 单一支石铠凶兽破不了我的两座山,很快右军又集结了一支千人石铠凶兽军。 蜚妖大张旗鼓的时候,天空的蛊雕也没有闲着,近万只蛊雕分成两拨盘旋在两座山头。 石铠凶兽冲击的山体本身,蛊雕则是居上摇动山柱。 灵兽通阴阳五行之道,掌握神通术法,蜚妖和蛊雕这种蛮兽虽然不通,却也凭着本能洞察自然万象。 它们知道要杀我,就必须先破解我的气场。 大地再次震颤,艮山动。 石铠凶兽疯狂撞击着无形的艮山气场,上面的蛊雕也在以军威煞气摇动着山柱。 两座艮山是我牵动天地玄机所演化,本身并没有实体,也无法持久守恒。 很快,兼山阵被破。 两座无形山体轰然崩塌,相叠在一起化为烟尘消散,地上我所化的艮卦也被沙尘掩埋。 蜚兽群起嘶吼,疯狂叫嚣着万军齐发朝我杀来。 天空蛊雕长啸,也在同一时刻携带毁灭杀机倾泻而下。 它们以为破了艮山阵,我就做不成守关的勇士。 可惜蛮妖们并不知晓,兼山相连为艮,相叠为出。 出字就是上下两座山。 天上万军齐发,地上万军来袭。 地下被我以君子之道所藏的千万把剑,也在同一时刻破土而出! (晚安。) 第四百四十四章 瘟魔黑水兕 千万把剑同时刺向苍穹之时,我心中生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我不再是从前的我,眼前的战场危机根本无法威胁到我的生死。 亢龙巅峰,天人合一。 以法天象地之威,操纵万剑齐发。 这样的剑,神祇境界之下根本无法抵挡。 剑破土刺向苍穹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从前那个一腔热血的少年已经走远了。 若是从前,我根本无法忍受对于阿清的思念,重生的第一时间便会不顾一切的奔向她。 而现在。我冷漠的选择遗忘。 遗忘不是真的遗忘,而是更加清醒的认清了现实,做出了取舍。 或许。我所有的激情都随着那场潇潇神灵雨落尽。 所有的温柔,也都被愤怒取代。 天地至虚,太上忘情,我当效法大人屠魔,以杀证道。 念及此,剑意更加凌厉。 剑气排空。气象万千,虚空破碎气场逆乱。 斩浮云,断地脉,动星辰。 如此强大的剑威,只有九天剑神才能完全掌控。 但我不是剑神,我的剑气来自于以杀证道的决心。 石铠蜚兽以千军万马之势,踩踏着雷鸣般的脚步进入我藏剑领地。 随我心意而动的千万把剑从地上刺出,剑气破空,万剑齐发,擅入者死! 无形剑气,无情的刺破蜚兽的兽身。 最初的一刻,蜚兽完全无知无觉,依旧保持狂奔的姿势。 直到那些被剑气切断的血脉开始炸裂,直到它们再也无法遏制体内翻滚的血气,终于,最血腥也最惨烈的一幕出现了。 大地如画,仿佛虚空中有支神笔,沾血为墨。 落笔处花开如血。 血珠。血线,血浪,血海。 腥风万丈,血海飘香。 没有哀鸣,没有惨叫,甚至没有生魂可以逃脱。 这是最极致的杀戮剑气,没有给众生留下一丝逃生的机会。 仅仅在万剑破土而出的那一瞬间,就有将近五千只蜚妖被斩断生机。 蜚妖体型巨大,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大地。 如果不是尸体堆叠起来挡住了后面蜚妖大军的去路。不知还有多少蜚妖死于非命。 这场杀戮并没有结束,因为天上还有近万只蛊雕。 蜚妖的死,令蛊雕震惊。 死亡的惶恐占据了它们的身心,它们惊惧欲狂的想要逃离。 可惜,已经为时已晚。 千万把剑在斩尽藏剑之地的蜚妖大军之后,剑气依然没有断绝。 伴随着如排箫一般的破空之声,无情的剑气纷纷刺入蛊雕体内。 大地被鲜血浸透,空中血色烟花盛开。 天上地下仿佛都只剩下一个颜色。 雷驰电掣风云动,龙杀一出天下红。 亢龙有悔? 不。悔恨的应当是众生。 可惜,在它们心中生出悔恨之时,也是它们聆听死亡之时。 但凡闯入我藏剑之地的一切生灵,无人可以幸免。 我的剑是不会回头的,因为这些剑本身就无法承受我的剑气,等到剑气耗尽剑也化为粉尘。 尘归尘。土归土。 当天空重复晴明的时候,我看到残余的蛊雕正仓皇的朝来路飞去,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来的时候风卷残云,去的时候血羽飘零。 近万只蛊雕大军,只有数百只逃出生天,从此北疆再无蛊雕妖族肆虐。 蜚妖被我屠杀三分之一,剩下的还有一万五千只。 蛊雕能逃,是因着它们本身就在天空之上,且以速度擅长。 而蜚妖这种令人憎恶的妖兽。以传播瘟疫毒害生灵,我怎么可能让它们逃脱。 此时,我所藏的剑已经用尽。而蜚妖也很明智的选择了逃亡。 “把你的刀给我。”我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李文清说道。 “好。” 长刀破空而来,我伸手接过。 这是一把复仇之刃,只有仇人的血才能熄灭亡魂的怒。 但是。当我用手握住刀柄的时候,亡魂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修得是剑,剑气不能用于刀。 如果化刀为剑,必然会损伤这把复仇之刃 。 所以我不打算使用任何剑气,甚至也不打算使用剑法。 我要以这把刀本身的锋利,去收割蜚妖大军的生命。 仓皇奔逃的蜚妖再也不复来势的嚣张气焰,两大妖王掩却声息,我竟然无法从兽群之中辨识出它们的存在。 无论多么远古的兽性本能,都无法掩盖它们对死亡的恐惧。 我以龙行身法开始加速,很快追杀了蜚妖大军。 手起刀落,开始疯狂屠杀。 利刃收割生命,力量创伤魂灵。 我用的是最原始的杀戮手法。切割咽喉,刺穿心脏。 随着蜚妖不断的倒下,恐惧越发疯狂。 兽群中传出失声惊叫,这种一度令北疆妖族深深忌惮的瘟疫兽,终于被恐惧灭尽了所有的凶焰。 不知多少蜚妖开始懊悔,它们不该离开黑水之洲。更不应该来到白狐之城。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踏入死神领域。 收割还在继续,不断的有蜚妖倒下,死亡的恐惧加速弥漫。 长刀挥洒,犹如裂帛一般轻易切割着蜚妖的兽躯。 鲜血炸裂,血珠滚着黄沙。 终于,不甘心被恐惧压榨的蜚妖王爆发了怒火,凌乱的蜚妖大军在强大的兽吼声中唤醒了远古兽魂的本能。 在我动手又屠杀了五千蜚妖之后,蜚妖们终于觉悟了。 一名妖王舍身向我发起攻击,另一名妖王则趁势重新集结大军。 我手中无剑,长刀无法使用剑气。 蜚妖王疯狂激发兽性本能,与我贴身激战,我以长刀不断的切割它的皮肉,但蜚妖王的兽身防御力极强,一时间很难将它杀死。 它的每一次重击,也都会给我带来致命威胁。 很快,蜚妖大军集结完毕。 我以为它们的目标是我,却没有想到这最后的一万蜚妖竟然开始齐声随着另一只妖王念诵起了古老的兽语。 见此,我顿时明白了,它们是在召唤远古兽魂。 传说中,蜚妖如果舍得以千万魂灵为祭品,就可以招魂旧日支配者,洪荒凶兽瘟魔黑水兕。 随着低沉的兽语响起,空气中充满了极度凶险的味道。 黑气从那些死去的蜚妖体内剥离,未散尽的兽魂开始默默凝聚。 天空一下气阴暗下来。 瘟魔黑水兕尚未现身,就引发天地乱象。 这一刻,不知多少北疆妖王抬头望向西北方。 旧日的梦魇,妖中邪魔,死亡的化身,瘟疫之源,瘟魔黑水兕在蜚妖充满愤怒和悲怆的兽语中,渐渐现出了形体 随着瘟魔黑水兕兽躯显化,那些吟唱的蜚妖声音越来越微弱。 召唤瘟魔黑水兕要以千万生灵为祭,而一旦召唤成功,那些召唤它的蜚妖也将献祭它们的生魂。 所以,除非被逼上绝路,瘟魔黑水兕绝不会在北疆现身。 当我以长刀刺破蜚妖王心脏之时,瘟魔黑水兕的兽魂被召唤出来,开始疯狂汲取那些还活着的蜚妖的气血,为自己重聚兽躯。 直到,所有的蜚妖全部变成了干尸。 就连最后仅存的那只妖王也被瘟魔黑水兕吸干了血肉,瘟魔黑水兕终于完成了重生。 (今天就一更,晚安。) 第四百四十五章 伏羲相貌考 瘟魔黑水兕,神威站在后天神祇巅峰,最原始的瘟魔黑水兕拥有着近乎先天神祇的神威。 因为瘟魔黑水兕的本源,是来自于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催生的四万八千柱魔神在人间位面的投影。 自宇宙诞生以来,四万八千柱魔神就从未停止过对宇宙的毁灭,并与负责守护宇宙秩序的先天神祇展开了旷日持久的神魔之战。 这场战斗被成为太古神魔之战,交战的地方就是太古神魔战场。 颛顼帝绝天天通,诸神返回天界。 而那些返回天界的先天神祇之战,有一部分就是去了太古神魔战场。参与太古神魔之战。 关于他们的名讳,由于太过古老多半都已被人间遗忘,能够流传下来的很少。九天千金战神玄女娘娘就是其中之一。 瘟魔黑水兕完成了重生,意味着旧日的梦魇即将重新回到北疆这块古老的土地,不知多少妖族感受到来自它的疯狂和恐惧。 它的重生也代表蜚兽这支凶残的原始妖族到了生死灭绝的关键时刻。 那么究竟是谁,为强大的蜚兽大军带来毁灭之灾,又是谁将蜚兽逼上绝路,不惜献祭血气和魂灵来召唤旧日支配者呢? 北疆各大妖王纷纷朝着西北张望。强大的神念被凌乱的气场隔断。 他们只能去感知,却没有人可以看得清这里的战局。 昆仑墟重回人间之后,天道为其遮蔽玄机,在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被诸神知道,冥界与人间同样也一无所知。 而天道也绝不会再插手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除非有人可以威胁到天道本身。 感知到瘟魔黑水兕出现的不仅仅有北疆的妖王,东方仙域,西方鬼域,南方魔域都有人能够感知到来自北方的疯狂。 妖气冲天,群星黯淡。 一旦瘟魔黑水兕突破北疆封锁,位于中原的昆吾山领域的所有人族都将迎来灭顶之灾。 我站在原地,仰望瘟魔黑水兕。 望着这头身躯高达数百丈,吞云吐雾便可瞬间带走千万生灵的恶魔,心头一片沉重。 根据龙章记载,瘟魔黑水兕是近似于后天神祇巅峰的凶兽,兽躯有毁天灭地之威,还能传播瘟疫荼毒生灵。 瘟魔黑水兕经过的地方寸草不生,它践踏过的水源都会传染上致命剧毒。 它的存在。就是对一切生灵的诅咒。 瘟魔黑水兕走到哪里,哪里都会变成诅咒之地,瘟疫之源。 诸神规避,仙魔难挡。 眼前的瘟魔黑水兕并非全盛状态,也不是当初那头肆虐北疆给亿万妖族带来梦魇的恐惧魔王。 但即便如此,也是我有生以来遇见的最强大的敌人。 若在我重生之前,绝对没有一丝机会战胜它,即使是现在我最应该做的事也不是迎战,而是逃亡。 但我不能逃。我可以自愿去承担杀戮之罪,却不愿为苍生带来灾祸。 瘟魔黑水兕是因我被召唤,它也将因我而终结。 而且现在正是我追求以杀证道突破用九的关键时刻,一旦我选择退缩必定会道心崩塌。 杀人者,当一往无前。 李文清抱着白泽来到我身前,我为她的勇气而感动,但是这一战他们帮不到我什么。 我把黑刀重新还给了李文清,让他们再次远离我。 “秦君,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带着白泽离开。越远越好。”我说道。 “难道我们一点都帮不到你么?”李文清皱起眉头,显出自责的神情。 “这是后天神祇巅峰之战,或许有天你修到了八尾,那时候我们会成为战友,但现在不行。” 听我这样一说,白泽在李文清怀中发出一声呜咽。 我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手指抚过它的独角,说道:“白泽,你也不行,你不是他。” 我说的他,指的是云中君。 白泽眼中神光黯淡下来,垂下了脑袋。 如果它还是云中君,瘟魔黑水兕不是问题,如果死神在这里,瘟魔黑水兕也不是问题。 可惜。天界诸神济济在列,而我却注定要一个人战斗。 因为那场因我而做的大梦已经醒了,九歌诸神陨落如雨。只留下一篇篇祭歌传世。 云中君身化残云,少司命战死,东君战死。湘君湘夫人战死殉情 李文清带着白泽离开,带走了黑刀 。 面对瘟魔黑水兕这种级别的凶兽,除非我有神剑在手,否则任何外物对我来说都是一种负担。 这一战,我要以伏羲法相出站。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以天人合一之躯沟通天地阴阳。 何为龙? 聚而成体,散而成章,乘乎云气,翔乎阴阳。 天人合一令我以最快的速度沟通了天地阴阳,随后我的身体开始虚化。 隐没于体内的玄甲再次彰显,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以甲胄的形式出现,而是直接化为一片片龙鳞。 龙鳞一一彰显。覆盖在我的身体上。 带着疼痛,带着兴奋。 原始的力量在复苏,我能感知到自己正在慢慢的蜕变成龙。 阴阳二气疯狂的想我汇聚,围绕着我的身体形成黑白漩涡,黑色代表真阴,白色代表真阳。 阴阳互根。生生不息。 最终,漩涡将我全部吞噬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龙吟,我破开漩涡如同盘古开辟混沌。 下一刻,我以伏羲法相现身于天地之间。 关于伏羲的相貌,人间有着种种考证。 伏羲既是龙祖也是人皇,是以在很多古籍中,他都是以人首龙身的形态出现。 《拾遗记》中写道:蛇身之神即羲皇也,长头修目c龟齿龙唇c眉有白毫c须垂委地。 《春秋纬·合成图》中记载:伏羲,龙身c牛首c渠肩c大腋c山准c日角c大目c珠衡c骏毫c翁鬣c龙唇c龟齿。 《史记·补三皇本纪》:华胥,履大人迹于雷泽,而生庖牺于成纪,蛇身人首,有圣德。 大目c山准c日角c龙颜等特征,这些均是古人心目中的帝王之相。 根据后世考据,上古之所以说伏羲,女娲人首蛇身,是因为他们是原始部落,在衣着服饰上有形似鳞斑和蛇纹的物件。 这些曾经也是我的困惑,直到我今天以伏羲法相现身,我才晓得伏羲在人间时的真正样貌。 伏羲在天为龙祖,在地为人皇。 是以人皇之相披真龙甲胄,这才是伏羲当初在人间时的相貌。 至于魂灵显化的龙躯,那是因为魂灵本身就不属于人间,所以才会同时具备人皇和龙祖两种形态。 人间的伏羲,始终没有摆脱人身的桎梏。 但,他已经彻底掌控了完整的真龙之威,所以才能见群龙无首而用九。 第四百四十六章 君子的终结 阴阳散尽,我人皇之相披上了真龙甲胄。 龙鳞不是雕饰,是我气血所化,甲胄上的每一块宝玉都与我全身的窍穴相连。 战靴潜龙雕纹,腿甲见龙在田,腰间剔龙绕身,群甲跃龙升腾,胸铠飞龙在天,头戴亢龙冠。 真龙甲胄通体漆黑如墨,宝石点缀犹如星斗覆映。 我平心静气感知真龙甲胄的存在,气血涌动,龙鳞闪耀。 随着我体内的血气运行。甲胄上的宝石明灭如星子。放眼天地,直觉天高地远苍茫无尽。 龙行云,真龙甲胄云气弥漫,连我的面容也变得模糊不清。 五感六识格外敏锐。一息一念通天彻地。 仿佛只要我愿意,我便可一跃飞向九天之上,与群星比肩。 但是,即便我已经以人皇之相披上了真龙甲胄,依然能够感受到来自瘟魔黑水兕的威胁。 瘟魔黑水兕的身躯有数百丈,高大如山岳,但又不像山岳般凝重厚实。 就像是一团从天空垂下来的黑色迷雾,散发着残忍而凶恶的气息。 溃烂的肌肤一堆堆地垂下来。全身裹满了狰狞的兽甲,粗壮的四肢上面生着尖利的钩爪,仿佛可以轻易撕裂任何生命。 随着它的呼吸,黑色的瘟疫毒雾在空中一点点的扩散。 瘟魔黑水兕狰狞丑陋的头颅上生着一只巨大的独眼,在黑雾中闪耀着猩红的光芒。 它在空中凝视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憎恶,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疑惑。 很快,疑惑就被愤怒所取代。 我可以确定这来自四万八千柱魔神的投影,辨识出了伏羲法相的本源。 愤怒才一产生,瘟魔黑水兕立刻变得怒不可遏。 猩红的独眼死死的锁定我的位置,下一刻这洪荒巨凶立刻朝我扑了过来。 这不是妖王,这是真正的魔神。 身法一动那种无形不可名状的毁灭杀机,便如山海般倾压而至。 被兽威所胁迫,我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它禁忌,无法逃脱。 我手中无剑,不能以剑破开桎梏,只能以法天象地之威沟通阴阳,御使天地玄机。 瘟魔黑水兕瞬间冲到我身前,抬起巨大的兽足狠狠从上空踩踏。 此时我气机被锁死,空间也被它的势桎梏,兽威将我笼罩,神魂都难以逃脱。 真龙甲胄坚不可摧,但面对这千万重山的毁灭重压,我根本不需要去考虑真龙甲胄能否抵挡这次重击。 瘟魔黑水兕像是一座山。我此时便如山脚下的一块顽石。 顽石再坚硬,也撑不起一座山。 兽足灭顶,黑暗降临。 在这生死一瞬之际,我双手并指为剑在地上书写,同时画出两个艮卦。 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艮卦成象,无形山岳耸立插天。 这一卦我是伏羲法相书写,所蕴含的天地玄机远超以往。 两座山峰成形与兽足相撞,气场撞击引发虚空炸裂,混乱的能量冲击直接反噬在我身体中,不知多少经脉摧折。 气血翻涌,七窍同时见血。 庆幸的是。兼山艮为我争取了一息的逃生时间。 瘟魔黑水兕之所以能锁定我的气机是因为它的势,而一旦它做出攻击选择,势就会被破坏。 届时再想锁定我就会很难,而我也绝不会再给它留下机会。 一息之后,兼山艮被破。 我从瘟魔黑水兕足下冲出,双足如电狂奔,一边奔逃一边继续双手画卦。 左手乾,右手巽,姤卦成象。 天风姤,君子以施命诰四方。 姤卦为变通之卦,风行天下,无物不通。我以此卦运用己身,气机就绝不会再被锁死。 同时,还能借助巽风之力为我身法加速。 随着姤卦逞威,我的速度不断的提升。 双脚离开地面,龙鳞撕裂空气,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等速度提升到极致,我的人影幻化为一束黑色流光,无法被看清更无法被捕捉。 我没有一味地逃亡。等到确信瘟魔黑水兕再也无所锁定我的气机之后,我冲向九天。 先以飞龙在天之势借了天之威,再以潜龙之势重返大地。 乾上坤下为否,代表阴阳不交,本为大凶之卦。 但在这里的卦象为大人否,不仅不 会为我带来灾祸,反而被我以天地不交之势锁定了瘟魔黑水兕的所有气机。 气机被锁定,瘟魔黑水兕的任何变化都无法逃脱我的掌控。 瘟魔黑水兕气机被我锁定,接着我双手不停,再次结卦。 左手泽,右手巽。 泽风大过,变爻上六。 过涉灭顶。凶,无咎。 这一卦中的巽代表木,洪水淹没树林,象征着灭顶之灾。 此时我在上。瘟魔黑水兕在下。 我以洪水征凶,存的是以暴易暴,以杀止杀的决心。 伏羲法相赋予我瞬息成卦的通神之能,否卦之威还未消散。大过杀机已经成形。 下一刻,我倾尽所有剑意,以身为剑冲入瘟魔黑水兕上空的黑色迷雾之中。 迷雾腥臭,五感六识瞬间紊乱。 我紧守心神,剑出无悔,终于伴随着轰然巨震,成功冲破了瘟魔黑水兕的气场。 瘟魔黑水兕与蛊雕蜚妖那种低阶妖兽不同,它本身就有着极为强大的气场,相当于后天神祇巅峰的神域。 神域不破,我就无法伤到它的本体。 以身为剑,令我自己也在这次攻击中受到剑气的强烈反噬。 我不是沈若羽,更非玄女的千金之体。 剑气疯狂摧毁我体内的经脉,血气逆乱翻滚,仿佛随时会被剑气摧毁斩断所有生机。 真龙甲胄死死的守护我的身躯,抵挡了剑气从内向外的洗伐。 气场被破,瘟魔黑水兕也受到了强大冲击力的反噬。黑雾从它体内疯狂溃散,不知多少腐尸烂肉从它身体上剥离 瘟魔黑水兕发出一声痛楚的呻吟,继而愤怒咆哮着举起兽爪,拼命挥舞着尖利的倒钩。 剑气的反噬,瘟魔黑水兕兽爪撕扯引发的罡风裂体。 即使我穿了真龙甲胄,人也脆弱如琉璃,仿佛随时会崩溃神魂俱灭。 可我只能咬牙继续冲击,我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杀死瘟魔黑水兕。时间拖的越久,赶来的妖王就会越来越多,届时我更加难逃死劫。 极致痛苦之中,我用尽全力对着瘟魔黑水兕的独眼伸出右手。 死死的掐住了瘟魔黑水兕的眼柄肉颈,我能感知到这庞然大物内心涌出的恐惧。 眼柄肉颈是瘟魔黑水兕最脆弱的地方,也是它唯一的命脉。 瘟魔黑水兕疯狂的咆哮,拼命摇动眼柄试图摆脱我的控制。 可惜,我注定要令它失望了。 它想活下来,我又何尝不是拿自己的命来赌? 我的身体在空中摇曳,最终还是被我稳住身势,双足踩中了瘟魔黑水兕的顶门。 紧接着,我双足发力,冲向九天。 以无法回头,一往无前之心冲向九天。 是的,在我冲向九天的时候,右手依然紧握着瘟魔黑水兕的眼柄。 直到眼柄被粗暴的扯断,我将手中的独眼骤然掷入瘟魔黑水兕张大的黑洞血口之中 眼睁睁看着瘟魔黑水兕自己吞下了独眼,在眼睁睁看着它被最疯狂的仇恨迷乱心智,于是最惨烈的一幕出现了。 瘟魔黑水兕有多少瘟疫流毒,这天空便有多黑暗。 有多少兽血,这大地便有多汪洋。 没有人可以想象所谓的后天神祇巅峰之战,能以如此粗暴原始的方式结束。 但,这就是我追求的杀道! 大人与万古星河屠魔之时,何尝不是最原始的杀戮? 第四百四十七章 南疆行 瘟魔黑水兕以最原始的死亡破灭,正常战斗没有玄奇的术法,没有神通没有法宝。 没有星斗位移,也不见风雨雷电。 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神祇之战,那么最初的神岂非也是凡人? 真龙甲胄多处破败,龙鳞残缺。 那些点缀在铠甲上的宝石珠玉也碎裂无数。 这甲胄是我气血是我窍穴藏神,甲胄被毁也代表我自身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神念也因着反复使用天地玄机,近乎枯竭。 兼山艮,天风姤。大人否,泽风大过 我想起我第一次跟着胡端公学道,第一次解除易经。学习卜卦。 生而通神,令我沾沾自喜。 我从不落卦,每一卦都会应验,但我那是卜卦只是为了预见,为了占卜。 并没有追寻卦象中蕴含的天地玄机。 直到一场潇潇神灵雨令我断绝人间的因果,于昆仑墟中以天人合一的道体重生。重演伏羲一画开天的场景。 这时候我的卦就变了。 天地至虚,大道无情,我的心也跟着冷漠起来,所以我会纵情杀戮。 掌握的力量越强大,心中的感情就会越冰冷。 回想前生的事都仿佛在很多年以前,莫说与宋珏的因果,便是与阿清的相爱相知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常麻痹自己,之所以选择遗忘是为了更好的守护,因为现在的我根本无法逃脱天道的算计。 可我担心,如果我一直这样下去,遗忘也许会真的遗忘。 胡端公说我的命不改会死,所以从我学道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逆天改命。 或许有一天,我真的可以做到。 但等到那一天来临之时,那些我爱的人我最在乎的人,她们是否还在原地等我? 从前我一无所有,阳神乃至天贼道士都能视我为蝼蚁之时,我都有勇气站在阿清身边与她生死与共。 今天的我明明已经有了一身的神通造化,又为什么要选择一个人孤独的承受一切呢?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我们成婚的时候与她立下的誓约,如今她还在玉隐峰等我,而我却已飘然无踪。 我不晓得,她是如何渡过没有我的日日夜夜。 强烈的懊悔和思念令我瞬间泪流满面,阿清没有背弃我们的誓约背弃的那个人是我。 当李文清抱着白泽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望着她关切的眼神,对她说道:“有句话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所以,秦君下次莫要什么都自己来抗。你要相信我们会帮你。”李文清说道。 我微微一笑,没有多做解释,只告诉她我要走了。 “秦君,要去哪里?”李文清问道。 “我从人间而来,自然要回到人间而去。我走之后,你也不要留在这里,和白泽一起返回仙霖谷吧。” “仙霖谷?” “仙霖谷是女娲娘娘最后离开的地方,妖族气运在那里消散,将来也会在那里重聚。” “我担心仙霖谷已经被其它妖族占据。我现在还很弱,我想跟着秦君。”李文清很直白的说出自己的顾虑。 “女娲娘娘要我善待妖族,其实并不是要我为妖族做什么。”我说道。 “那娲皇的意思是什么?”李文清问道。 “她不是要我为妖族做事,是要我不要为妖族带来杀劫,娲皇晓得我若重生,必然会选择以杀证道。” 女娲娘娘的话开始我不懂。但回想我这几日的行为,我最终明悟。 瘟魔黑水兕这种站在后天神祇巅峰的洪荒凶兽我都可以杀死,妖族中还有谁能挡我? 我追求以杀证道若此时不回头,未来北疆还不知有多少妖族会因我而殉道。 “我不舍得秦君离开。” “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道。去吧,仙霖谷中你将会与你的族人重聚,而妖族气运将来也必然会在那里再次重聚。”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向着东南群山走去。 走出许久,回头还能看见李文清抱着白泽凝望着我的背影。 见我回头。她大声问道:“秦君还会回来么?” 我停下脚步,朝着西方看了一眼,忽然心有所感。远远的给她留下一句话:“人间有我所爱,这里也有。” 语毕,我再不回头。一步 跨越千万重山。 昆仑墟出世,道门未有大变化。 魔意却开始在人间肆虐,万魔殿重开,人间苗疆古地十万大山中最先迎来魔意复苏。 先是出现许多前所未见的变异生物,袭扰周边村寨。 还没有等相关自然科学调查部门查明缘由,这些怪异的生物便开始在人族村庄大开杀劫。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血洗苗疆,死伤超过十万人。 对人族危害之大,影响之深,整个儒道为之一震。 为了防止恐慌进一步扩散,灵异科第一时间出动大军封禁云贵川边陲,深锁赤云。黎岭两大山麓,将那些被魔意笼罩的原始森林山脉峡谷,全部从地图上抹去。 但是死伤牵连的人族实在太多,未来还不知多少人族受灾。 封锁消息不过临时之计,儒道最需要做的果断出击,调查魔意源头。斩除所有隐患。 苗疆的十万大山和神秘的昆仑一样,谁也不知道深山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 那些从未对人间展露真容的神秘地带,传说中还残留着洪荒留下的魔种,只是因着人族的昌盛魔种被渐渐遗忘。 昆仑墟终究不过是虚境,而人间继承的才是真正的洪荒遗迹。 妖族失了气运告别人间去了昆仑墟,而魔族却恰好相反,它们选择回归重新让魔种在人间复苏。 而随着妖魔两大种族的往返交涉,以及道门谪仙的入世人间道门弟子的飞升,最终昆仑墟也会因着因果的不断加深,与整个人间融为一体。 这是可以预见的事情,未来必然会发生。 魔意的涌现导致人间格局产生了变化,儒道如临大敌,剑神沈若羽感受到人道的召唤,亲自带剑前往苗疆镇守。 而就在沈若羽动身的前一天,昆仑谪仙派也有一行人悄然离开了玉隐峰,一路向南而去。 第四百四十八章 婆婆的礼物 寒冰深渊,龙娘从紫微大帝口中得知答案之后,就带着张清濯返回了玉隐峰。 张清濯以的本命精火为赌注,逼得紫微大帝推演星盘,自身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魂灵受损神性不全,之体也烧的虚弱难返,回到玄鸟宫后就陷入昏迷数日未醒。 张清濯传承是战神衣钵,她若有事战神殿就会断了传承,而谪仙派为她所做出的所有牺牲都成了徒劳。 身体所受的伤龙娘可以用龙元来调理修复。但对她魂灵的重创,龙娘却无能为力。 张清濯魂灵受创是因为本命精火损耗太多,之所以被称为不死鸟就是因为本命精火的存在。一旦本命精火熄灭张清濯的魂灵也会一同寂灭。 就在龙娘为此事忧愁的时候,一阵阴风悄然而至,室内温度骤然下降。 此时正值午夜,能在午夜时分瞒过谪仙派弟子骤然在此地降临的人并不多,而有勇气以这种方式出现在龙娘面前的人三界都找不出几个。 但,九幽女帝绝对算一个。 女帝显化为玄衣女子。头戴帝王冠冕。 进来之后,随意坐在椅子上抽出六道轮回剑开始擦剑。 女帝一生中有半数的光阴都是在擦剑。 她擦剑不用布,用的就是她那雪白如玉的手指。 这把剑监管着六道轮回,一旦三界有大事发生,女帝必然会第一时间感知。 当然,也有大能手段通天,可以瞒过她的感知。 女帝用春葱般的手指,轻柔的拂过剑身,室内的温度也仿佛随着她温柔的动作如沐春风。 桌子上有茶水,女帝还剑归鞘,端起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说道:“庚辰龙祖,你该返回阴司了。” “继续回冥海赎罪?”龙娘坐在床头,抬了抬眼角冷冷的回了一句。 “这倒不用,紫微大帝为你说情,只要你随我返回阴司不用去冥海受苦。” “那我回阴司做什么?”龙娘问道。 “庚辰龙祖,你应该比我清楚,人间容不下你。”女帝说道。 “呵呵,人间容不下我。你就那么确定阴司容得下?”龙娘冷冷一笑说道。 “只要那人还在,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会在阴司惹事。” 龙娘沉默,眼底闪过一丝不属于这人间的感伤,她当然知道女帝所说的那人是谁。 若不是那人舍身出手,她根本逃不出冰夷的杀劫。 更不用说,两人一起渡过的荒古岁月。 有些人千年不见,恍如昨日。 等龙娘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看了床上犹自昏迷的张清濯一眼说道:“我可以随你返回阴司,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你想让火焰重新燃烧?”女帝问道。 “不错。” “没有人可以在灰烬之中重生。除非你能找到新的火种。” “朱雀晦暗不明,天界诸神寻找了那么多年都一无所获,人间又哪里有新的火种。”龙娘说道。 “有。”女帝神情凝重,说完有露出几分后悔之色。 “哪里?”龙娘立刻问道。 女帝若压根不说也罢,既然说了有,那么龙娘的问题她就必须回答。 沉默片刻,最终叹息着说道:“苗疆,十万大山。” 张清濯醒来的时候,龙娘已经离开。 身躯所受的伤已经恢复大半。但是因着魂灵受损,神情虚弱萎靡。 挣扎着起身,换好衣服去梳洗,发现梳妆台上放着一把剑。 那天她只顾着献祭本命精火,忘记除却七星龙渊,导致七星龙渊被本命精火烧成灰烬。 回来后她便陷入昏迷。根本来不及为此懊悔。 此刻看到梳妆台上的剑,她才想起这件事,心底忍不住生出几分痛惜之情。 张清濯拿起梳妆台上的剑,这剑鞘是寒铁所铸,入手冰冷分外沉重。 剑鞘上没有铭文,也没有多余的装饰,就像是临时打造的一般。 默默看了一会,张清濯握住剑柄,缓缓向外抽。 剑身才显露几分。便有剑光激射而出,满室清寒。 张清濯本就神魂虚弱,陡然被这剑气一照。长剑差点脱手。 定了定心神,张清濯将这把剑从剑鞘中全部拔出,顿时。强大充盈的庚金之光照的满室雪亮。 只看一眼,她便认出了这把剑的来历。 这是玄女战神的佩剑,也是谪仙剑派所谓的昆仑剑心。 张清濯只有神威,没有战神神格,她只能去观剑心悟道,却不能化虚为实使用这把剑。 辨识出此剑的来历之后,张清濯心中最先是困惑,继而很快又释然。 战神的剑的确只有战神可以使用,但她的婆婆神威还在战神之上。 梳妆台上还有一张字条,写的是先秦古篆。 张清濯认真读完,把字条与龙章凤草一起存放,随后开始梳洗。 等她梳洗完毕。正了正衣冠走出卧室。 外面的房间,阿雅和慕容灵筠在对弈,看到张清濯醒来立刻迎上去。 “张师弟,你醒了。” “阿清姐姐。” 张清濯温婉一笑,说道:“走,陪我去剑阁。” “去剑阁做什么?”慕容灵筠问道。 “和师父告别。” “你要离开?”慕容灵筠吃惊的问道。 “不是我一个人走。你们也随我一起走。” “去哪里?” “苗疆,十万大山。” 刚走进剑阁,羽少阳和七名剑胆长老已经迎了出来。 他们已经晓得了龙娘的身份,此时对张清濯的敬重远远超过了以往。 道藏中的应龙,不过是欺瞒凡夫俗子,羽少阳他们可是知道应龙代表着什么。 先是一番问候,然后张清濯提出自己要去苗疆一行。 “阿清,你伤势还未恢复,十万大山魔意滔天,如今已经被儒道封禁,你去哪里做什么?”易寒梅问道。 “寻找火种。”易寒梅问道。 “火种?” “十万大山深处有一处未熄灭的神殿,我的伤只有在哪里才能彻底复原。” “阿清,此事慎重,我们与你一起同行。”掌教羽少阳说道。 “有慕容师兄和阿雅随我便好,玉隐峰是昆仑重地,师父要以师门为重。”张清濯说道。 “若你神威还在,为师自然不用担心。现在的话” “师父不用担心,我有防身之宝。” 说完,张清濯将手中的剑拔出一寸。 虽然只有一寸剑光,强大的庚金气息就立刻震撼全场。 “阿清,这这是昆仑剑心?”盛阳真人颤抖着问道。 “是的,盛阳师伯,这便是战神留在人间的那把剑。” “张师侄是怎么做到的?我的意思是,你怎么做到将剑心化虚为实的?”盛阳真人继续问道。 “我做不到,这把剑是婆婆送我的礼物。” 听她这样一讲,众人露出释然之情。 第四百四十九章 奇怪的访客 云贵高速,两辆豪华越野车急速行驶。 “陈铎,你若是累了换我开一会吧。”坐在后排的张清濯看了看腕表问道。 “二小姐,你多休息,我没问题。”陈铎说道。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喊我二小姐。” “好,清濯。” 张清濯开启电动车窗,透出一点缝隙。 动作娴熟的抽出一支烟,刚了身边还在熟睡的阿雅一眼,又默默的把烟插了回去。 望着窗外的景色,神情一片惘然。 坐在前座的慕容灵筠早已醒来。从后视镜看到张清濯的样子心底暗自叹息。 她不涉男女之情,无法体会到张清濯此刻的情绪。 一路上见她伤心,明明花开成海,却忽然流泪。 此时又见她如此。终于忍不住问道:“张师弟,你既然已经知道他的消息,为什么却比从前还要难受?” “等你以后也遇见了一个人,就会懂了。” “那我宁愿一辈子不懂。” “额其实那样也好。” 张清濯没有再继续交谈,转头继续看向窗外的风景。 有些事是解释不清的,懂的人就会懂。 其实她从前不是这样,即便再心痛也能装作平常。 但魂灵受损之后,她就再也无法用意念来压制心头翻涌的思念。 窗外繁花似锦。内心一片凄凉。 正如李商隐诗中所写,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慕容灵筠以为自己得到了消息,便会心情好转。 殊不知只要人不在身边,便会越念越深,他为什么不回来? 张清濯从不怀疑他的情感,但正是因为对感情的深信不疑,才更令她为之担忧。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移。 他之所以没有回到自己身边,便是因为在他回来的路上有无法跨越的山海相隔。 而她,却不能主动去找他,只能默默的在原地等待。 秦玦,我好想你。 在心底念出爱人的名字,眼泪又猝不及防的掉下来。 车开到天黑,开进苗疆赤霞古镇。 古镇已经被灵异科封禁,不过在李玄武的沟通下很快放行。 赤霞古镇是当地通往赤云山的最后一处补给点,周边村民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全部转移,随后灵异科接管了这里。 灵异科封禁此地不对普通世俗中人开放,也禁止记者媒体采访,但对于那些有心为人族效力的玄门弟子,却持开放态度。 玄门修行,不是只为了逆天改命亦或者追寻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 在玄门中从来不缺斩妖除魔护国安邦的正义之士,你可以说他们为了功德也好,为了名利也罢。每当人族有难,都会有数不清的玄门修行者挺身而出。 玄门之中,道门最多。 护国安邦惩奸恶,道法自然斩心魔。 吕祖之所以能够以剑通神,与他一生行走人间惩恶扬善也是分不开的。 得知十万大山中魔兽作祟之后,全真教便立刻派遣三万道兵前来除魔,天师府也来了两万多人。 就连与儒道有罅隙的茅山宗,都派了一万道兵来。 武当,青城,峨眉,华山,衡山等道门传统道统。中小门派,都纷纷派出门派中的精英弟子前来除魔。 儒道本身也投入巨大,曲阜书院大儒云集,伊犁将军府精锐全出,海南文昌阁颜夫子亲至,就连欧阳教授也来了。 苗疆古地疆域无限,赤岭山虽然是魔灾重地,却非魔意源头。 大军集结在赤云和黎领两大山麓的交汇地带,赤霞古镇只是其中一处零散的补给点,是以来这里集散的人并不多。 李玄武带头将车子开进古镇,陈铎紧随。 下车后,一行人在灵异科的安排下。住进了镇子西南的临时工事。 工事是简易的铁皮楼,上下两层。院子有大有小,依着地形安置。 谪仙派虽然已经被道门除名,但灵异科却对张清濯的到来给予高度重视。 战神衣钵传承本身就值得儒道敬畏,更不用提龙娘从东海入黄河,一路哭子搅得人间鬼神冥冥。 便是孔圣在世,也不会对应龙失了礼数。 圣人一言而为天下师,而应龙可是有诸神之师的称谓。 张清濯等人被灵异科带进了一处独立的院子。上下两层楼有四个房间。 从昆仑到苗疆,几人先是飞机又是开车,一路奔波,神情疲惫,简单吃过晚饭之后便分配房间休息。 这次昆仑一共来了七个人,张清濯,慕容灵筠,李玄武,柳青漪,陈铎,阿雅,瑶姬。 除了七名剑胆长老留在昆仑守护之外。几乎是将谪仙剑派所有巅峰战力全部出动。 四个房间,两大两小。 张清濯自己独处,瑶姬日夜修行体悟剑道也是一人独处,慕容灵筠与阿雅c柳青漪三人同住一间大房。陈铎c李玄武一间大房。 张清濯住在二楼,隔壁住着的是瑶姬。 七人中目前战力以瑶姬最强,张清濯带下山的战神佩剑此时也交给瑶姬掌管。 等到大家都安歇完毕,李玄武锁了院门各自休息。 张清濯回到自己的房间。整理好被褥合衣躺下。 一路奔波,神情疲惫,但因着灵魂残缺,越是安静越是心神恍惚,难以入眠。 只得默念静心咒,强自压下纷乱的心神,浅浅入睡。 才入睡没多久,迷迷糊糊间听见院子里有动静,似乎是李玄武在与人交谈。 侧耳聆听,得知有人在这院子里安歇,要他们腾出一间空房来。 李玄武语气生硬,灵异科的人百般相商,软语相求。 张清濯听了一会,起身下了楼。 院子里站着三个人,李玄武,灵异科在这里的一个负责人。还有个穿着黑衣,脸上涂着油彩,身材高大的女人。 在李玄武和灵异科负责人交涉的时候,女人一直在后面站着。 张清濯暗自释放出一道神念传递过去,还未近身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 心底暗自一惊,表明不动声色。 看到张清濯走出来,灵异科负责人又上来解释了一番。 “你既然晓得我是谁,又怎会安排别人来打扰我?”张清濯面无表情的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位是带着孔院长的密信来的,信中说了但凡灵异科负责人见她便如见院长,所以” “这镇子可还有别的住处?”张清濯又问道。 “若是男子倒还好安置,但她却是女子,空房是没有的。” 张清濯不再和他说话,转身走向那位身材高大的女子,走到她身前问道:“你今晚一定要在这里住下?” “嗯。”女子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沙哑。 “也罢,我房间空置,你与我回房吧。”张清濯说道。 “张师弟万万不可,实在不行,让她与瑶姬共处,你身份尊贵” “李师兄现在还看不明白么,她本就是为我而来。” “既然张师弟晓得,还为何邀她同住?” “她带着孔院长的密信,我不信她,却不能不信儒道。” 说完这句话,张清濯转身走。 身材高大的女人迟疑了一会,默默跟了上去。 (本章神来之笔,看懂女人身份的留言评论,晚安。) 第四百五十章 竹简 回到房间,张清濯动作轻快的整理自己的衣物。 待她收拾完毕,那个身材高大的女人依旧站在门口连背上的行囊都没有放下。 她脸上涂满了油彩,身上也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像是麝香又像是某种草药味道。 味道有点重,但又不觉得刺鼻。 张清濯在收拾衣物的时候能感受到女人投来关注的目光,但是等她转身来的时候,却发现女人就站在门口神情木然。 “我睡觉不好,我睡上层。你睡下层,如何?”张清濯问道。 女人不说话,微微点头。眼皮都没抬。 分好床位,张清濯除却鞋袜重新上床。 女人则是直接把行囊挂在墙上,连鞋子也不脱就那么直愣愣的躺了下来。 “麻烦把灯关一下。”张清濯说道。 依旧没有回应,只听见女人起身关掉了电灯。 今晚月色很明,月色如水一般透过窗子照了进来。 张清濯浅睡被吵醒这会心思翻涌,怎么也睡不着。她很好奇女人的身份,但是以她的性格也绝不会去问。 越躺越烦躁,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摸出烟盒,走出房间靠着外面的窗台点上了一支烟。 黑暗中烟头明灭,连月光也变得哀伤起来。 一支烟抽完,张清濯重新回到房间,轻轻的翻身上了床。 “你若是觉得闷,不妨与我说说话。”女人忽然开了口。 张清濯微微一怔,随口问道:“也好,我正好对你有些好奇。” “想知道什么,问吧。”女人很大度的说道。 “你是为我而来?” “是。”女人坦然承认。 “有什么目的?”张清濯又问道。 “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 “哦?这个回答倒是很有趣。你是怎么拿到孔宣的密信的?” “你怀疑密信的真实性?” “是有点怀疑。” 女人没说话,啪的一下打开灯,打开行囊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张清濯。 张清濯起身坐起来,拆开信封取出信笺。 只看一眼,张清濯就知道这封信是真的,虽然她从来没有见过孔宣的笔迹。 张家是靠古董起家,张清濯自幼就对各个时期的文物了如执掌。 这封信的真假不在于字迹和落款,而在于信封中除了信之外还有一样东西。一枚竹简。 竹简古意斑驳,字迹也有些模糊。 但是,当张清濯用手触摸的时候,立刻感知到一股厚重到无法形容的沧桑。 这是属于历史的沧桑,里面残留着圣人的意志。 透着灯光打量,张清濯辨识出了竹简上的字:君子之言,信而有征。 这句话出自春秋左传记,春秋古籍早已失传,流传的春秋三传成了儒家经典。传说中在曲阜孔子书院供奉着左传原始孤本。 张清濯辨识出了竹简的来历,自然也就不会在怀疑孔宣密信的真实性。 但是,当她读完密信的内容,内心还是被震动了。 密信只有八个字,这八个字代表了儒道乃至人道所能给予的无上权威。 见竹简,如圣人亲至。 看到这八个字再想起女人那浩入烟海无法探测的神念,张清濯心中升起困惑,她根本无法猜测女人的身份。 重新把密信叠好,连同竹简一起装进信封。递给女人。 女人没有伸手去接,直接回了三个字:“送你了。” 张清濯再次被震撼到了。 竹简中带着圣人意志,价值连城,称之为国之重器都毫不未过。 上面孔宣亲手所写的八个字,更是代表着儒道的无上权威,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儒家弟子奉为上宾。 谪仙派积累的美玉寒铁无数。价值不可估量。 但是就算把谪仙派千年积累的财富全部加起来,也无法和手中的信封相提并论。 因为财富是死的,而人是活的。 不能用的玉石和石头没有区别,但是这封信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儒道作为后盾,提供最强大的支撑。 从某种程度而言,这个信封的价值还在战神剑之上。 因为战神剑只有战神手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而漫天鬼神却都要给儒道面子。 “这礼物太过贵重。”张清濯沉默一会缓缓说 道,内心依然处于强烈震撼之中。 “你不嫌弃就好。”女人说道。 “我的确很需要,但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张清濯说道。 谪仙派被道藏除名,虽然此刻人族大劫当头不会有人站出来挑拨内战,但是人心诡测不得不防。 如过有这封密信在。张清濯相信绝对不会有人敢站出来为难他们。 “没有为什么。”女人说道。 “非我之物,一毫莫取。”张清濯眼神坚定看着女人说道。 “你若不要,随手扔了就是。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再收回。” 张清濯态度坚决,但是女人的态度更加坚决。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再拒绝,女人真的会把这封密信当做垃圾一般丢掉。 所以,她最终还是默默的收起了密信,没办法,这封信对她后面的行程实在太重要了。 收好密信,张清濯真挚的向女人道谢。 女人什么也没说,直接躺在床上。 沉默了一会,张清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谁?” “现在你无须知道我是谁。”女人说道。 “好吧,我换个问题,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姓秦。” 秦这个姓。让张清濯内心触动。 不过她没有多想,因为无论如何她也无法把这个女人和他联系起来。 “那我应该喊你秦姐姐?”张清濯问道。 “我只是身材比你高大些,年龄比你应该还要小几岁。” “那我喊你妹妹?”张清濯又问道。 “随你。” 秦妹妹,亲妹妹,怎么听都觉得古怪。 张清濯想了想说道:“我还是喊你秦姑娘好了。” “随你。”女人再次说道。 “睡吧。” “好。” 女人应了一声,随手关了灯。 这一次。张清濯很快入睡。 放下了心头的顾虑,还得到了天大的宝贝。 她能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自己,无论她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应该都不会有恶意。 何况,就算有恶意又如何? 能让孔宣写下这封信的人,根本不是现在的谪仙派能够招惹的。 一夜无梦,等到张清濯再醒来时,下铺的女人已经不在。 正在想着自己怎么睡了那么久,女人端着木盆从外面推门而进。 “我给你打了泉水,你洗漱吧。”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这世界有人对你不好,就有人对你好,有什么可奇怪的?” 张清濯闻言一怔,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第四百五十一章 金乌圣殿 洗漱之后,早饭已经有灵异科的人提前准备好了。 几样时蔬,白灼虾,排骨莲藕,一锅白粥。 张清濯许久不食五谷,今日突然来了食欲,捧着一碗白粥细细的喝了起来。 昆仑这一行七人,只有秦姑娘是外人。 张清濯只在最初见面的时候介绍了一句这是秦姑娘,其他什么都没说。是以吃饭的时候不断有人好奇的打量。 瑶姬沉浸剑道,本为玉石之体也不食人间五谷,对他人漠不关心。出来吃饭也不过是为了和大家聚一聚,她并不好奇什么。 李玄武和陈铎都是大男人,也不会盯着姑娘去看。 慕容灵筠性格冷清,也不会失礼,就柳青漪和阿雅的眼光最肆无忌惮。 “秦姑娘,你个子高。多吃点。”柳青漪假装关心,实则是想套话。 秦姑娘也不吱声,细细的喝粥,喝粥的姿态也不知是不是学来的,和张清濯倒是一模一样。 “别光喝粥,多吃点菜,你太瘦了。”柳青漪继续劝。 “是挺瘦的,比我还瘦。” 阿雅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突然插了一句嘴,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柳青漪身材火爆自然不用说,张清濯自从觉醒之躯后,母性的生理特征更加鲜明,原本就曾被某人点评为明月出天山来着。 瑶姬是死神亲自动的刀,身材完美,毋庸置疑。 至于慕容灵筠,她的性别其实根本不重要,何须与人谈情,自己就能演绎一场风花雪月。 秦姑娘对柳青漪的关心不予回应。却在阿雅说完之后,忍不住红了耳根。 至于脸红了没,涂着油彩谁也看不出来。 吃过早餐,几人带上行礼,开始朝赤岭山麓进发。 对于队伍中突然多了一个秦姑娘,张清濯依旧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从现在开始秦姑娘将会和我们一起同行。 李玄武和柳青漪走在最前面,后面是瑶姬和陈铎姐弟,阿雅c慕容灵筠和张清濯三人紧随其后。秦姑娘孤身一人远远辍在后面。 越往山中走,山道越是艰险,丛林弥补,空气中充斥着腐烂的味道。 魔意一出,山中鸟兽最先遭劫。 草里,林间,来不及处理的尸体处处可见。 有鸟兽的,也有魔兽的。 名为魔兽,其实都是常见的野兽。被魔意污染迷失了心智,本体虽然没有发生变异,性格却变得狂乱而凶残,攻击性极强。 现在他们走的还都属于安全地带,要等正式进入赤云山麓腹地才算进入魔兽攻击范围。 阿雅为蛊神对苗疆最为熟悉,一边赶路。一边搜集可以炼化的蛊虫。 张清濯和慕容灵筠边走边交谈。 “是儒道的安排的耳目?”慕容灵筠回头看了一眼沉默了一路的秦姑娘问道。 “不是,应该是出自她的本意。” “也就是说她是专门为你而来的了?” “嗯。” “什么目的?” 张清濯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昨晚还和她睡一个房间?”慕容灵筠吃惊的问道。 “我能感知到她对我是没有恶意的,不然也不会那封代表着儒道最高权威的密信送给我。” “你说孔宣密信现在在你身上?” “昨晚她送我了。” 慕容灵筠沉默无语,又回头看了秦姑娘两眼说道:“现在对你没有恶意,不代表以后不会,别忘了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前面还有很多危险,有她在我们能省很多麻烦。” “张师弟,秦姑娘修为如何?”慕容灵筠点点头问道。 “我也不知道她修为如何。对我来说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深不可测。” 慕容灵筠倒吸一口冷气。 谪仙派这七人中,以张清濯的修为最高。掌握着完整的神祇之威。 无论是神魂还是肉身,她现在都与天神无疑。 神祇之下皆为蝼蚁,便是阿雅恢复蛊神的神性在张清濯面前都属于下位者。瑶姬尚未封神,柳青漪也没有化为真龙。 至于陈铎和李玄武,他们连阳神都算不上。 如果连张清濯都无法以神念探测到秦姑娘的修为境界,那么她的存在就是极度危险而致命的。 一旦反目,无人能够制衡。 “张师弟,你对她可是真的放心呐。” “不放心又能如何?” “说的也是,但愿她是友非敌。” 往前行了半日,穿越无数密林之后,一行人终于踏入赤云山麓边界。 这里有灵异科设置的安全标志,提醒前方进入魔兽攻击领域。 赤云和黎岭两大山麓的交汇处,是进入神秘莫测的十万大山深处的入口,但张清濯根本不是为了万魔殿而来。她来苗疆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失落的火种。 末法时代结束后,原本属于阴山法脉第四宗的凤阴教被除名,随后吕文带着教中的乌衣族人远赴苗疆,寻找失落的金乌圣殿。 根据谪仙派从灵异科打探的消息,在魔意爆发之后,曾在赤云山麓附近发现过两具乌衣族人的尸体。 谪仙派之所以没有走赤云和黎岭中间的大峡谷进山。就是为了寻找乌衣族人。 赤云山麓连绵百里,名为赤云是因为这山中的云雾呈现一种诡异的猩红色,说不清是天象还是光学效应,远远看起来像是有火焰在燃烧。 如果不是神魂受损严重,张清濯可以选择身化流云迅速搜索赤云山麓。 而现在她只能默默前行,犹如当初她的那场九嶷山之旅。 只是,九嶷山的时候身边还有他。 进入危险地域后,一行人稍微修整了片刻,再次出发各个都打起了精神。 随着海拔的不断升高,空气中不断有猩红色的迷雾升腾。 赤云山麓海拔并不高,但沟壑极多,植物茂盛鸟兽却很稀少。 云雾终年笼罩,谁也不知道在那些动辄深达数千尺的深谷裂隙下面隐藏着什么。 十万大山魔意爆发之后,赤云山麓也遭到了魔兽的攻击,但是很明显魔兽对这片土地有着本能的忌惮,匆匆掠过。 与之相反,对峙的黎岭山麓则是遭到了魔兽的血洗。 登上一处山顶,慕容灵筠取出罗盘试图定位,同一时刻,张清濯也试图从神性中获得启迪。 可惜,她们都一无所获。 金乌神殿能够隐蔽数千年不为认知,足见其隐藏至深。 想想也能明白,这火种来源于烛龙照天门的火精余烬,诸神都垂涎三尺,又岂会对人间轻易展露真容? 没有什么发现,让张清濯的心情略为沮丧。 “如果你是为了金乌圣殿而来,为什么不试试她背上的那把剑?”秦姑娘看了瑶姬一眼,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把目光盯向她。 “你到底知道多少关于我的事?”张清濯问道。 “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这把剑的庚金之气太强,令我实在忍不住将它和战神的佩剑联系到一起。”秦姑娘说道。 “如果我告诉你,这把剑就是战神剑呢?” “那就最好不过,把剑交给我,我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帮你们锁定金乌圣殿的位置。” 第四百五十二章 瑶姬的剑 听秦姑娘自信满满的话语,张清濯心中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些话仿佛有人说过,语气也是那么的相似。 可是,她却无法眼前的秦姑娘和那人产生半点联系。 虽然身材相似,但是一个是君子如玉,一个是不伦不类。 脸上涂着油彩,穿的黑衣又脏又旧,身上还有那么重的味道,一点女人味道都没有。 阿雅说她瘦。暗喻秦姑娘贫胸。 张清濯不怀好意的盯着秦姑娘的胸多看了一眼,深以为然。 仿佛是察觉到了张清濯眼神的含义,秦姑娘微微侧身。耳根又不争气的红了。 “瑶姬,把剑给秦姑娘。”张清濯说道。 “张师弟万万不可,此剑是战神留在人间的佩剑,关系到你的命运,怎么可能轻易交给别人。”李玄武立刻说道。 “无妨。”张清濯淡淡的说道。 “张师弟,你就这么相信她?”李玄武问道。 “不是我相信她。如果她真的对战神剑有所图,咱们几个就是拼了性命也守不住。” 张清濯的这句话,激起了瑶姬的战意。 她把剑从背上接下来,擎在手中,对着秦姑娘说道:“你如果能胜过我,我就把剑借给你看。” “瑶姬。”张清濯说道。 “阿清姐姐放心,我绝不会伤到她分毫。”瑶姬说道。 张清濯心中苦笑,暗道我哪里是怕你伤到她,我是怕你等下颜面无存反而坏了自己的心境。 瑶姬走到秦姑娘面前,虽然还未把剑出鞘,但是剑意已经升起。 “这把剑是庚金,你为玉石,玉石为辛金,万物负阴而抱阳,你胜不了这把剑。”秦姑娘说道。 这些听在瑶姬耳中也有几分熟悉的意味,但是她绝不是他。 是以,只会激发瑶姬心中傲气。 “胜不胜得过,要等比过了才知道。” “出剑吧。” 这次秦姑娘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背负一只手,另一只手做了个请字。 瑶姬有剑,且是剑中的神剑。 “你要空手和我比?”瑶姬问道。 “绝世剑客,草木竹石皆可为剑。何况在这里比试,我根本无须出剑。”秦姑娘语气平静的说道。 “为什么?”张清濯好奇的问道。 秦姑娘没有解释,转头看了张清濯一眼说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金神威仪沈若羽得了七成,瑶姬得了两成,还有一成散于天地之间。 金神威仪代表着剑神之姿,即便只有两成。也让瑶姬的修为突飞猛进,封神有望。 随着剑意的提升,瑶姬整个人散发出无形的金神气场。 金神主杀,瑶姬牵动杀机的时候,周围的一切存在都会感受到金神的杀伐之威。 赤云山麓并未被魔兽洗劫太多,山麓中依然有鸟兽存在,当瑶姬爆发杀机的时候,有几只岩雀匆匆飞入云中。 草木摇动,红叶满地。 剑意还在提升。直到连战神剑都受到了影响。 战神剑,代表着庚金之光。 这是一把真正的杀剑,主人间刀兵,也是兵主战神玄女的证道之剑。 当庚金之光被金神威仪所牵动,剑光暴涨,霜华漫天。 这场景令人想起一首诗。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剑光暴起的那一刻,张清濯看到秦姑娘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精光,眸子深处更多的却是欣慰,这令她感到困惑。 不过她没有困惑太久,瑶姬已经出剑了。 这一剑声势浩大,气象万千,已经具备了封神证道的资质。 这一剑也同样耗尽了瑶姬的心血,是她日夜苦修的结果。 但是这一剑并非没有破绽。就像方才秦姑娘所说,她是壬金体质,战神剑却是庚金。 剑比人强。人不能胜剑。 瑶姬越是彰显剑威,剑气就越容易失控。 剑出手的那一刻瑶姬全身颤抖,气血翻涌。但她还是果断而无悔的刺出了这一剑。 剑气临身,吹起秦姑娘的黑衣,衣袂飘飘,长发飞舞。 秦姑娘细眯着眼睛,任凭剑气洗伐,身体巍然不动,如同一棵秀美的筠竹,牢牢的站在原地。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化解的剑气,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更觉的可怕。 单论人间剑道,除了沈若羽之外,能胜过瑶姬的并不多。 瑶姬被秦姑娘的态度惊怒,继而彻底放开心中的杀机。剑光再次暴涨。 这次已经不再是北风吹雁,而是风驰电掣。 天空浮云惊惧,风雷滚滚。 张清濯开始为秦姑娘感到忧虑,因为就算是她本人都不敢轻易去接瑶姬的这一剑。 但是,秦姑娘依然未动。 视剑气纵横为无物,眼神清澈。神情平淡。 但若细心觉察,就会发现其实她与方才相比有了变化,她的眼瞳中已经倒映出了战神剑的影子。 张清濯的神念最敏锐,也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然后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瑶姬彻底放开杀机,见剑气还是没有威胁到秦姑娘的存在,愤怒欲狂。 不再继续蓄势,而是直接持着战神剑刺向秦姑娘面门。 她的身法极快,一往无前。 剑如奔雷,瞬间刺到秦姑娘面门。 眼看着就要一剑刺到她脸上,秦姑娘突然出手。 谁也没有看清她的动作,直到瑶姬停下了身体,众人才发现秦姑娘伸出了两根手指。 仅仅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瑶姬刺出的战神剑。 众人沉默,就连阿雅都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为什么我的剑气对你无用?”瑶姬问道。 “这里是赤云山麓,卦象为离火,离火融金我又何须出手。” “我明白了,你只要将自己的气场和赤云山麓相融合,我的剑气就对你没有作用。”瑶姬说道。 “你猜的没错。”秦姑娘点点头。 “可是,你为什么敢用两根手指接战神剑,这可是玄女战神的佩剑,你难道就不怕自己失手?”瑶姬又问道。 “战神的剑,只有在战神手中才有神威,你是壬金之体,这把剑根本不是你能驾驭的。” “你既然能看出我是壬金之体,想必也知道我若肯玉石俱焚,可以化壬为庚。” “我们有仇?”秦姑娘笑了笑问道。 “无仇。” “既然无仇,你又怎会不顾一切的来杀我。” “我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你是为了什么来,只要敢伤害到阿清姐姐,我就是拼着玉石俱焚也绝不会放过你。” 秦姑娘微微一怔,松开了手指。 转头看了张清濯一眼,说道:“不管会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做出伤害到她的事情。” 瑶姬还没有说话,张清濯走了过来。 从她手中接过战神剑,倒转剑柄递给了秦姑娘。 “我相信你,现在就请你出手帮我们锁定金乌圣殿的位置。” “好。” (等下还有一更,我正在努力ganga一) 第四百五十三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秦姑娘接过战神剑,深深的看了阿清一眼,说道:“我等下要借离火之势,离火焚灭之威太强,你能不能带着他们先离开这里?” “我可以留下来吗?”张清濯问道。 秦姑娘露出思索的神情,认真想了想说道:“你是之躯,离火伤不得你,可以留下。” 于是张清濯立刻转身,安排慕容灵筠他们先离开。 慕容灵筠等人没有下山。而是按照张清濯的指示去了另一边的山头。 云雾遮蔽,再也看不清这边的情形。 “阿雅,你帮我们看看阿清是不是害了失心疯。”慕容灵筠撇撇嘴说道。 “我早就看过了。阿清姐姐没有害失心疯。”阿雅无比确认的说道。 “那她为什么一见秦姑娘就跟丢了魂一样,再没个主见,什么都听她的。”慕容灵筠不服气的说道。 “二小姐不是第一次这样。”一直寡言少语的陈铎突然说道。 “还有谁?”慕容灵筠问道。 “秦玦。” 提及这个名字,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 几人离开后,这山顶就只剩下张清濯和秦姑娘两人。 “阿清,你站这里。”秦姑娘指着正南方的一块凸起的大石头说道。 张清濯浑身一震。问道:“你叫我什么?” “哦,我忘记了,我应该喊你阿清姐姐。” 张清濯莫名觉得失落,又不愿去多想。 等她站好位置,秦姑娘解散了头发,脱掉了鞋子,以一种看起来很诡异的身法在地上疾行。 像是剑舞,又像是某种古老的祭祀仪式。 她身材高大,舞起来有种英姿飒爽的美,与天地相合,带着自然的韵律。 舞到尽头,又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张清濯看的神情恍惚,不知不觉湿了眼角 她与他,是那么的相似。 人会有相貌之差,可是地上凌乱的影子,与他几乎没有分别。 可是,她终究不是他啊。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移。可是谁能来告诉她,山在哪里,海又在哪里。 秦玦,我究竟还要等你多久。 张清濯的眼泪无声纵横,秦姑娘的影子越来越逆乱。 她穿的一身黑衣,手中拿着明晃晃的战神剑。 黑白交替,红云翻滚,犹如一团火焰在追随着她的影子燃烧。 空气的温度在不断的升高,地上她踏过的脚印。腾的一声烧起了火苗。 火是虚幻之火,偏又带着焚灭万物之威。 张清濯收回烦乱的心神,专注的感知着周围的空间变化。 她是之体,最能感知到天地离火之气的变化。 离火在朝此间云集,火苗也很快烧成了火海。 秦姑娘在火海中狂舞,偏偏火焰却丝毫奈何他不得。 很快,张清濯就看出了门道。 秦姑娘不是靠本身牵动的离火之气,而是靠卦象。 她看似烦乱的步伐,其实是在地上画卦。 若把脚印的深浅组合看做变爻。两浅一深,满地皆为离卦。 忽然,秦姑娘向天发出一声娇喝,大声说道:“离为火,大人以继明照四方。” 此言一出,漫山红遍。 大地龟裂如沟渠。火焰顺着裂隙流窜,犹如一条条火龙奔向四面八方。 张清濯震撼的无以复加,这种召唤离火化龙的神通,即便她神魂俱全都无法做到。 这还不是单纯的火龙,还蕴含着庚金剑意。 离火为群龙之象,隐隐以庚金为首。 换句话也就是说,秦姑娘不仅盘活了整座赤云山麓,还用庚金剑威激活了地下的千万道龙脉。 这一幕,与当初的玉隐峰之战又是何其相似? 剑气与龙脉的完美融合。 待到火龙远遁。相继没入地下,大地又重新愈合。 秦姑娘闭目持剑,陷入空明境界。 见她入定。张清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这张油彩背后的面容。 怕打扰到她入定,张清濯远远的绕到秦姑娘正面,仔细观察她的脸部轮廓。 越看越是觉得熟悉。可是这油彩实在厚重,她又看不出什么。 张清濯心神恍惚,忽然生出一种想把 她脸上油彩擦去的冲动,不知不觉朝秦姑娘走了过去。 等她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的时候,她的手掌距离秦姑娘的脸只剩下一寸的距离。 秦姑娘突然伸手,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我” 张清濯脸一红,想解释自己的行为,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想把手抽回,偏又给秦姑娘死死的捉住。 还好,秦姑娘很快又把手松开,张清濯逃也似的立刻远离她,背过身再不敢看她。 “我已经锁定金乌圣殿的位置了。”秦姑娘说道。 “在哪里?”张清濯转过身望着她问道。 “你过来。我指给你看。” 张清濯低着头走过去,心中还在未刚才的失礼惭愧。 等她走近,秦姑娘指着西南方位的一片山坳说道:“金乌圣殿就在那个位置。” 张清濯仔细打量,释放出神念感知,渐渐的也感知到了那里存在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能感知到么?”秦姑娘问道。 “略有所感,看不分明。” “来。我教你怎么看。” 秦姑娘伸出一只手,做出一个飞鸟振翅的动作。同时要张清濯也伸出一只手,学她做同样的动作。 两人的手贴的很近,同时振翅宛若一双真正的羽翼。 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们明明才认识未久,可是却像是认识了很多年一般,动作出奇的一致。 随着两人不断的振翅,张清濯发现那片山坳中有了新的变化,似乎有一团红色的光影,想要破开迷雾的封锁飞到九天之上。 “看到了吗?”秦姑娘问道。 “嗯。”张清濯点点头。 “像什么?” “像一片燃烧的羽毛。” “不错,那里就是金乌陨落之地,我可以笃定金乌神殿就在那片火羽之下。” “可是先前我为什么看不到?”张清濯问道。 “先前你看不到,是因为你神魂不全。”秦姑娘解释到。 “现在我又为什么能看到呢?”张清濯又问道。 “是因为我借了一部分自己的神力给你。” “怎么借的?”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秦姑娘柔声说道。 此言一出,张清濯心中最后的阴霾消散 (晚安~~~) 第四百五十四章 秦小娘子 阴霾消散,时光也仿佛在这一刻冻结。 张清濯以为自己会情绪失控,会哭会笑,会扑到他怀里。 打他,骂他,狠狠的吻他,咬破他的嘴唇,咬的他满嘴流血,再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做。 她就那么静静的望着他的侧脸,连他脸上的油彩都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云霞。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李商隐写过那么多首情诗。名为无题原来都是为了她和他写的。 怪不得自己第一眼见秦姑娘就觉得有种莫名的亲切,明明睡不安稳却在与她同住的时候一睡到天明。 明明早已不食五谷,却捧起了一碗粥。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会变成秦姑娘,没有解释为什么来的这么晚。 张清濯本身也有无数句话想问,可这时候她偏偏也是一句都没问出口。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她,她也一样。他们看的是那片冉冉升起的火羽。 可是浓情蜜意,又岂会就此罢休。 也不知是谁先开始,两人同时放下了手。 举着的时候是比翼双飞,放下来时十指相扣。 掌心贴着掌心。 或许这就是他们当日的证婚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红云在身边飘来散去,温情脉脉流转。 有一种共鸣是灵魂上的共鸣,这一刻他们不仅仅身体相依,灵魂也紧密的融合在了一起。 随着一股浩大神念的传入,张清濯开始缓慢的梳理两人分开后的境遇。 从离开冰崖前往水火琉璃界,斩杀腾蛇,寒冰深渊决战乾卦六龙,救下宋珏。 宋珏和死神遭劫,身化潇潇神灵雨。 梳理到这里,张清濯的眼泪无声而落,原来他真的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死去的那天,正是暗风吹雨送来噩梦的那一天。 一战身死,还是以那么惨烈的方式。神魂俱化潇潇神灵雨。 若不是执念不灭还流下一丝云气飘入了昆仑墟,又幸遇上了女娲娘娘显圣。 这天上地下,自己又要去哪里寻他呢? 他答应过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回来。 从这点来看,的确是他负了自己。 可是,他那叫辜负么? 他没有回来,是因为他再也回不来了啊。 那时他已经死了 他们之间有过多少次生死患难,惊心动魄。 唯有这一次,让张清濯感受到了绝望。 她想告诉他。她不怕思念难熬,离别难聚,无论多久她都愿意等。 真爱如恒星,只要存在就不会错过。 她最无法承受的是永远的失去,还好,命运没有真的和她开这种残酷的玩笑。 他的事已经说完,现在轮到她了。 张清濯将一股神念传递到他心里,没有过多提及自己的思念,说的是龙娘的事情。 没有孩子。不思念自己的母亲。 才将神念传递过去,他已经流出了眼泪。 其实,很多事他已经知晓,只是只有从阿清这里他才会得到全部的真相。 原来,他在黄河大蛇化龙之地所见的星光根本不是长蛇座,而是中斗七宿。 原来他不是孤儿。他有一个如此伟大的母亲。 元吉,庚辰。 诸神之师,万龙之祖。 他晓得自己的母亲被困在冥海赎罪,上有九天荡魔祖师印,下有九道幽冥镇狱锁。 应龙曾为冰夷所杀,重生过一次,神性近乎不存。 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怀着何等滔天恚怒,才能打破封印从冥海逃脱。 遥祭疑儿在,龙娘哭子时。 那一夜。黄河水漫两岸,鬼神惶恐失语。 “现在我依然不是冰夷的对手,也无力重返天界。但我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要今天没有人来给我儿子的死一个说法,就让这人间与他陪葬吧!” 当他从张清濯的神念中读出这句话的时候,泪如雨下。 怪不得宋珏一直要他不要去查母亲的身世。只因这身世来源太过惊世骇俗。 怪不得宋珏绝口不提龙凤大劫,因为龙凤大劫就是因应龙而起。 应龙,应龙 伏羲都要尊其为师,整个天 庭都容不下这位龙祖之威。 是以才会为昊天所忌,不惜放出冰夷为祸,再暗中篡改中斗七宿,褫夺应龙之威。 遥远的山峰上,慕容灵筠等人一直在密切关注着那里的变化。 他们看到了漫山流火,也看到了万龙奔腾。 但是他们却无法将其和龙脉灵气联系起来,唯一能够联想到这一点的人是柳青漪。 柳青漪化龙在即,对龙脉灵气也极为敏感。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熟悉?”柳青漪问道。 “青漪,你想到了什么?”李玄武问道。 “我想到了他啊。当日玉隐峰之战,他一剑埋葬茅山宗十万大军,靠的就是化剑气入龙脉,你们看,和眼前这一幕何其的相似。” 听柳青漪这么一说,众人都陷入沉思。 是啊。的确很相似。 两个人都姓秦,且都取得了张清濯的信任。 可是,秦玦是男的,秦姑娘却是女儿身。 “你们说,秦姑娘到底有没有可能是秦玦?”柳青漪问道。 “男女有别,阴阳对立。即便秦姑娘刻意隐藏,但是她的气场是无法隐瞒的,纯正柔和的阴极气场怎么可能属于男人。”慕容灵筠说道。 “气场真的不能改么?”陈铎问道。 “不能,诸神都无法改变性别,除非” “除非什么?”陈铎追问道。 “除非修行成天人合一的道体,才可将阴阳逆转。”慕容灵筠说道。 “天人合一是什么境界?”瑶姬问道。 “先天之体,对应着先天大道。” “那就一定不是他了,秦玦并未用九。”柳青漪说道。 就在众人猜测纷纭,交口议论之际,张清濯和秦姑娘穿过云雾朝他们走来。 瑶姬一步上前,向秦姑娘讨要战神剑。 秦姑娘微微一笑,把剑递给瑶姬。 “张师弟,秦姑娘可有发现?”慕容灵筠问道。 “嗯,秦姑娘已经锁定了金乌圣殿的位置,就在那里。”张清濯指着远方的山坳说道。 锁定了位置,众人立刻整装前往。 慕容灵筠悄悄的拉着张清濯,避过人群,低声问道:“秦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在怀疑什么?”张清濯问道。 “我怀疑秦姑娘就是秦家小娘子。”慕容灵筠说道。 “哦,那你现在不用怀疑了。” “啊!”慕容灵筠惊呼出口,又被张清濯捂住了嘴巴。 “天道不可欺,你最好嘴巴严一点。”张清濯神情严肃的说道。 “这能瞒得住?” “能瞒一时是一时,总之只要他自己不主动承认,你就要一直假装他就是秦姑娘。” “我看你们要瞒的根本不是天道。”慕容灵筠似笑非笑的说道。 “嗯?” “你们是想瞒着我们偷情才对。” 张清濯又羞又恼,骂道:“我和他早已成亲,需要偷么?” (晚安。) 第四百五十五章 阿清想杀人 由我指明了前面的路,谪仙派一行七人接下来的进度就快了很多。 众人都有修为在身,翻山越岭轻来轻去。 我依然远远的缀在最后面,但是阿清的脚步总会不由自主的慢下来,惹得阿雅埋怨。 慕容灵筠心知肚明,却又不好说破。 晓得这对可怜人的苦楚,伸手挽起阿雅的手臂,说道:“秦姑娘为咱们指了路,你家阿清姐姐许是有话要问她。” “那就直接去问好了。这一步三回头生怕花脸姑娘跟不上,我看着都急。” “不管她了,咱们走。” “嗯。” 俩人的交谈。连我都能听见,阿清自是听的一清二楚,愣是厚着面皮装作没有听见。 直到两人走的远远的,她终于大大方方的站在原地等我。 “秦姑娘。”阿清念道。 “阿清。” “你晓得我在等你,偏还要离我那么远。” “我不敢离你太近。” “为什么?” “明明心上人就在眼前,偏又摸不到亲不得。” “额那咱们再走慢些。”阿清左右看了看说道。 “你不怕阿雅着急?”我问道。 “阿雅再心急。能有我心急?” “你急什么?” “少装了,等他们过了前面的山头,我就给你” “给我什么?” “给你好好的亲一亲,摸一摸。”阿清咬着嘴唇大胆说道。 美人咬唇最销魂,再加上她又说出这般火辣的情话,杀得我心神激荡。 差点一脚踩空,跌倒在地。 “阿清,你这是都是跟谁学的?” “女子出嫁随夫,夫为妻纲,我这自然都是跟你学的。” “我向来以为,自个儿是君子来着。” “我也曾经深信不疑,直到”阿清故意把话只说一般,等我来问。 “直到什么?”我顺着她笑着问道。 “直到我在床上,见识到你究竟有多孟浪荒唐。” “额说起这个,我远不及你。” “嗯?”阿清挑眉问道。 “自己算一算,咱们同房共枕的时候,谁在上谁下?”我问道。 “不是说坤上乾下谓之泰,这样比较吉利么?”阿清想了想认真的问道。 看她认真的样子。我一阵无语。 易经是用来沟通天地,感悟大道的,岂是用来调情的? 可是,回顾我一生所为,我又是一阵惘然。 太上忘情,天地至虚而无尽。 可那不是我的道,我的道不是太上忘情而是众生有情。 若不是因为众生有情,星河大人又何必在人间留下执念? 他为道而生,为情而死。 何为道。何为情,道与情究竟哪个更重要? 见我沉默不语,阿清担心的问道:“秦玦,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下次我们应该试一下天地否,先否后喜了。” 阿清终究是女儿家心性,厚着脸皮说了那么多不知羞的话,最终还是把自己给羞了满面通红。 我与她在山道徐行。等前面几人转过山头,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用力将对方搂紧怀中。 唇舌相接,鲜血飘香。 对此我早已习惯,却是第一次将她嘴唇咬破。 我们吻的那么激烈,那么的浑然忘我。 那些跨越山海日日夜夜的思念。那些肝肠寸断恨不就死的心情,都在这一刻冰雪消融。 仿佛受过的所有的苦,都值得。 正如李商隐诗中所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阿清捉着我的手,努力把自己的身体迎向我。 她失了魂,无法压制七情。 我虽然也动情至深,但这天人合一的道体却一直保持着理智。 察觉到山道上的动静,我低声说道:“阿清。有人来了。” 阿清恍然警醒,慌忙整顿衣冠。 还好我并不如她所说的那般孟浪,稍作修整便可见人。 只是她只记得整理衣衫。却忘记脸上的油彩。 等我想要提醒的时候,阿雅已经倒追了过来。 来 的人是阿雅,她本就离不开阿清。见她许久没有跟上,自己倒寻了过来。 阿雅才到跟前,慕容灵筠也在后面现身。 “阿清姐姐,你们怎么那么慢。”阿雅问道。 “我和秦姑娘有事要谈,是以走的慢上些许。” “哦。”阿雅懵懂的点点头。 “阿雅,我都说了,张师弟与秦姑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要你安心等就是,你偏要追来。”慕容灵筠对着阿清挤了挤眉毛,偏又神情严肃的对着阿雅说道。 阿雅歪着头想了一会,问道:“可是,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找金乌圣殿么?” 慕容灵筠翻了翻眼白。转过身去。 我和阿清,更是被她这句话说的无言以对。 “咳咳,我们现在就去找金乌圣殿。”阿清说道。 “咦,阿清姐姐,秦姑娘脸上的油彩怎么跑你脸上去了?”阿雅终于发现了问题,好奇的盯着阿清的脸问道。 阿清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心情。再次崩溃。 下意识的用袖子去擦,才匆匆擦了两下,又听阿雅说道:“脖子上也有。” 阿清又羞又恼,直接释放神威,烧起净明琉璃火,将油彩烧成灰烬,重新恢复无垢神明之体。 见此,慕容灵筠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又故意皱起眉头,连道可惜。 “慕容姑娘,可惜什么?”阿雅问道。 “可惜某人脸上油彩太好,也看不出脸红了没有。”慕容灵筠扫了我一眼笑着说道。 “某人是谁?”阿雅问道。 “慕容师兄!”阿清冷冷的说道。 “好啦好啦,晓得你们姐妹情深,哈哈”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等我回到陈铎等人队伍里,才发现他们竟然已经走出了数十里远。 也难怪阿雅会追过来寻找阿清。 慕容灵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是其他人却不知道。 “张师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李玄武问道。 “我方才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秦姑娘帮我运功疗伤。” 阿雅天真烂漫,可以随意搪塞,面对李玄武的疑问,阿清只好再次扯谎。 “现在好了没有?”李玄武又问道。 “谢谢李师兄关心,现在好多了。” “哦,怪不得刚才阿清姐姐脸上身上都是油彩,原来是秦姑娘在帮她疗伤啊。”阿雅恍然大悟。 阿清狠狠的瞪了阿雅一眼,杀人的心都有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羲和 顺着山体向下,空气渐渐变得灼热,充满了刺鼻的硫磺味道。 红色的软泥,像血一样鲜红。 这里的气场十分紊乱,以离火为主,除了张清濯完全不受影响之外,其他人都跌跌撞撞沾得满身污泥。 最受影响的是慕容灵筠和陈铎。 两人修的都是癸水剑气,自身平时所汲取的天地灵气也和癸水相关。 水能灭火,但这里火盛。 现在是黄昏。天色黯淡,山坳裂隙中的火光越发明显。 明灭如烟霞,带着一种诡谲奇异的美。 山体赤红。云母灼热。 走着走着我们遇到了困境,下面温度越来越高,隐约可以看到裂隙中涌动的流火熔岩。 瑶姬,阿雅皆有通神之体,李玄武修的是戊土真元也无碍,柳青漪为大蛇化龙。离火也伤不得她,但是陈铎和慕容灵筠所面临的困境越来越明显。 瑶姬牵着陈铎的手以辛金之气为他抵御离火之气的洗伐,慕容灵筠却只能咬牙一个人苦苦支撑。 白衣被红泥染污,气喘吁吁早已失了仙子体面。 “你有没有法子可以帮帮慕容师兄?”阿清看得于心不忍,转头对我说道。 “离火焚身,只能以癸水化解,我可以试试。” 阿清喊住了慕容灵筠,我让她把手伸出来。 慕容灵筠看了我一眼,警觉道:“做什么?” “教你抵挡离火之气。”我说道。 慕容灵筠羞涩的伸出手,掌心雪白,早已被汗水浸透。 我收慑心神,默默运转阴阳之气,在慕容灵筠两手心分别画了一道兑卦和一道坎卦。 坎为水,是以癸水之气壮大慕容灵筠本身的气场。 但是这水是外来的,来势凶猛,稍有不慎就会客大欺主,是以要以兑卦来缓解。 兑为泽,本身就是喜悦之意。同时也能容水。 两卦相容,慕容灵筠绷紧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对我微微一笑说道:“谢谢。” “客气。” 等她转身离开,张清濯盯着我看。 “看什么?”我问道。 “慕容师兄那么美,方才你在她掌心画卦,有没有心动?” “没有。” “当真没有?”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嗯,那宋大人呢?”张清濯点点挑眉问道。 “”我默然无语。 “秦玦,我不吃宋大人的醋。我只是想她了。” 阿清想起了宋珏,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从前我一直对宋珏心存愧疚,我晓得她等了我两千年,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我愿以为一场潇潇神灵雨便可还清对她的亏欠,直到我重生回复记忆,我才晓得我欠她的根本无法还清。 人生自是有情痴,宋珏对我用情至深,我欠她的根本不是恩而是情。 “我欠她太多。”我叹息着说道。 “秦玦,其实你早就不欠她了。”阿清幽幽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你早就爱上她了啊。郎情妾意,谁也别说谁欠了谁,真要说欠,你们两个欠我才对。” “那,欠你的又该怎么还?” 阿清大手一挥说道:“本姑娘大度,不用还了。” 又向下走了许久。我们来到深渊峡谷底部。 这里处处流火,上方红雾遮蔽。 行走在谷底就像是行走在熔炉中,浓烈的离火之气连阿雅都难以承受。 我只好再次施展神通,在每个人的掌心都画了坎兑二卦。 画这种卦消耗的是我本身的阴阳二气,对我的神念消耗巨大,不过还好,以为现在的境界还能撑得住。 “秦姑娘,我们还要走多久?”李玄武问道。 “这里离火已经盛极而衰,通往金乌圣殿的入口应该就在这里。” 说完。我示意他们先停下来,然后我开始释放出灵觉认真搜索。 这里的气场太过混乱,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到具体所在。但是看现在的火羽幻想,应该就在此地。 我沿着谷底摸索许久,直到我来到一面被血藤遮蔽的岩壁面前。 这面岩壁乍一看 与周围没有区别。可是当我将灵觉移开再次投射过来的时候,感知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息。 灵觉探查,靠的是神念投射。 两次的截然不同,说明岩壁本身的气场处于不断的变动之中。 这种变动不是出自岩壁本身,而是出自岩壁背后的世界。 “可有发现?”阿清问道。 “这面岩壁有诡异,似乎像是某种结界。” 说着我对着猩红的岩壁伸出手,才一接触,立刻被强大的离火之气弹开。 还好我身体反应迅捷,第一时间逆转血脉,散去太阴和少阴,又将少阳强行提升为太阳,方才避过一劫。 但是。掌心依旧乌黑一片。 这绝不是凡火,这应该是来自于的焚灭烈焰。 无形无色,却能焚灭万物,这离火属于阴凤。 “我以阴凤神性试试?”阿清也看出了门道。 “小心点。” 阿清闭目凝神,开始运转神性。 九嶷山中她便已经得到了凤阴祖师的神性,后来又在神仙墓中进一步融合。与鬼力大王的血战中涅槃,最终将的双面神性融合为一。 以往阿清杀敌使用的都是阳凤的烈焰,这一次她使用的阴凤。 她朝着岩壁伸出手掌,雪白的掌心中跳跃着一团如墨的火焰。 火焰很弱小,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却带着焚灭万物之威。 其实,的真正战力在于阴而非阳,只是张清濯本身的杀性不强,极少使用阴凤能量。 而所谓的融合也只是让她同时掌握两种神性,并非是阴阳融为一体。 就像生死对立,阴凤和阳凤之间是无法真正相融,不然的话也就没有和金乌之争了。 这团如墨的火焰在阿清掌心安静的燃烧,而她的手掌其余部位则开始燃烧起了阳凤的光明烈焰。 等到整只手都被光明烈焰点燃,掌心的墨焰就成了太阳中的黑子。 看到这奇幻的一幕,我心中忽然有所感悟。 传说中金乌就是太阳中的神鸟,而整个太阳本身就是一团炽热的火焰。 再想到龙章中所写的,烛龙衔火精以照天门,火精的存在与照耀人间的太阳又是何其相似。 只不过,太阳远远不如火精那般能将万古虚空点亮。 诞生于火精未熄灭的烈焰,但如果将火精的余烬当做分裂出的太阳来看,那么神性本源神性到底是什么? 当我念及此的时候,楚辞中的一句诗词从我脑海中浮现。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原来,阴凤和阳凤是可以完全融合的。 当它们舍弃自身的存在化身为太阳的时候,阴凤和阳凤就会完整的融为一体。 (晚安。) 第四百五十七章 金乌圣殿 张清濯蓄势完毕,伸出手按在了岩壁上面。 本来毫不起眼的岩壁瞬间被红光照亮,燃烧起跳跃的火焰。 张清濯转头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正要开口说话,忽然从岩壁背后传出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她整个人拉入岩壁之中。 眼看着张清濯的人就要彻底被岩壁吞噬,我立刻冲上去抱住她。 火焰的高温烧的我全身痛楚难当,皮肉焚灭化为浓烟,但我依然咬牙不放手。 张清濯不受火焰煎熬。见我全身浓烟,于心不忍用力将我推开。 我只顾着运转阴阳二气和离火抗衡,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她一股大力推的倒飞出去。 等我稳住身形再冲过来的时候。张清濯已经被岩壁彻底吞噬。 随后,岩壁上的火焰又渐渐隐没,随后岩壁恢复如常。 这变故都是一瞬间的事,等到慕容灵筠他们赶来,张清濯已经彻底消失的无影无踪。 “秦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清姐姐呢?” “张师弟怎么会被岩壁吞噬?” 面对众人的诘问。我一个也不想回答,因为最担心阿清安慰的人是我。 我看了瑶姬一眼,走过去对她伸出手:“把战神剑给我。” “你要做什么?”瑶姬露出警惕的神情。 “斩破岩壁,救出阿清。” 瑶姬犹豫了一些,把战神剑递给我。 其实,在张清濯没有掌握战神之道前,这把剑只有我最有资格使用。 我的剑气是庚金,还是罕见的帝王金。 帝王金可以令我把战神剑的神威发挥的淋漓尽至,倘若再以卦象相辅,我有信心斩破这方岩壁。 唯一顾虑的是,这次我要全力出手,也不晓得自个会引发多大的动静。 天人合一之后,我手中无剑都能搏杀瘟魔黑水兕这种稳稳站在后天神祇巅峰的神兽。 一旦我手握神剑,全力催发剑气真不晓得到底会有多大的威力,再想欺瞒天道都不可能。 不过,这些顾虑在阿清的安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慕容道友,你们先离开吧。”我说道。 “好。” 慕容灵筠晓得我身份,没有任何疑问。 但是李玄武和柳青漪。包括阿雅都对于我抱有疑问,还好,慕容灵筠很快就说服了他们。 一起退到深渊峡谷出口附近,才停下来。 “慕容师弟,你真的相信秦姑娘能救张师弟脱困?”李玄武问道。 “如果秦姑娘都救不了张师弟,我们就没有人能够救她了。”慕容灵筠肯定的说道。 “我也相信秦姑娘的剑道,她的剑很像一个人。”瑶姬说道。 “秦玦?”陈铎问道。 “除了生而通神的秦玦,还有谁能将卦象玄机和剑道完美融合,两根手指接下我的战神剑。” “可是秦玦是男的啊。”陈铎不解的说道。 “傻弟弟。谁又敢说这秦姑娘一定就是女的呢?”瑶姬笑了笑说道。 众人全部退出峡谷,我开始祭剑沟通天地。 这里被变幻莫测的离火之气困扰,我必须凝聚全部心神才能感知天地玄机。 离火融金,无论是我手中的战神剑,还是我本身的剑气都被克制。 金火相克,只能以土来化解。 因为火生土,土生金,只要能够逆转五行顺序,便可打破金火相克的困局。 赤云山麓离火遍布。但是这山体却属土。 我要做的是,以伏羲法相连接整座山体的戊土之气,上承离火下启庚金。 只有这样,才可以完美的释放出最强的庚金剑气。 随着神魂和肉身融合,我再次以人皇之相披上了真龙甲胄,原来所穿的黑袍瞬间化为齑粉。 灵觉无孔不入探入地脉。与连绵数百里的赤云山麓相连。 破碎的龙脉,被我以灵觉沟通,宛若一头头沉睡的巨龙被我唤醒。 伏羲本就有龙祖之称,感知到我的存在,万龙携带整座赤云山麓的戊土之气向我凝聚。 待到万龙全部涌入我身体之中,我也将自身剑意全部化为庚金剑气。 剑光暴涨,直冲云霄。 待到剑意难以自持,我冲着岩壁奋力斩出一剑。 一剑出手, 顿时千峰倾塌。乱石滚滚。 面前的岩壁,暴起火光,磅礴无尽的离火之气与剑气抗衡。 但。仅仅僵持一瞬,庚金就淬灭了离火。 下一刻,战神剑以摧枯拉朽之势。斩破了岩壁,同时斩破了岩壁背后的空间结界。 破碎的结界,化为一个疯狂燃烧的漩涡,仿佛可以吞噬一切。 这便是我用剑斩出的空间通道,只要跨越进去,便可抵达岩壁背后的神秘世界。 我剑气摇动引发天象混乱,一时间,天上地下不知多少神念投射此间。 慕容灵觉等人也很快赶来,我匆忙收回真龙甲胄,再从背囊中重新换了身衣裙。 “秦秦姑娘,你居然真的做到了。”慕容灵筠震惊的望着烈焰漩涡说道。 “方才的剑威,千山摇动。就算是儒道剑神沈若羽来了,也不过如此了。”瑶姬感慨说道。 “我就知道小娘子一定不会令人失望。”阿雅兴奋的看着我说道。 “小娘子?”慕容灵筠瞪了阿雅一眼。 “啊,说漏嘴了,是秦姑娘。” “阿雅!” 陈铎看我的眼神大有深意,李玄武也暧昧起来。 我扶额头疼,也罢。 本就无法真正欺瞒天道。索性也不用对他们隐瞒身份。 可是,我才换了女装也只剩下这一套衣裳能穿。 这烈焰漩涡高温异常,一直处于不断的融合状态。 我以战神剑将漩涡再次撕裂扩张,最后终于斩出一条能供众人通向的火焰小径。 随后,我带着众人进入其中。 等我全部进去没多久,火焰漩涡终于融合,关闭了空间通道。 外界即使有人来到这里,看到的也只有崩塌的山峰,看不出隐藏在此间的离火结界。 九嶷山有苍梧神界,苍梧神界属于阳凤,这里的神秘世界属于阴凤,我称之为金乌界。 地面龟裂,裂缝中岩浆滚滚流动。 黑色的火焰到处都是,和黑暗完美融合为一体,稍有不慎就会有焚身之灾。 我引领众人小心翼翼的穿行在黑焰之间,最后来到一座巍峨高大的神秘宫殿门前。 整座大殿的和玉隐峰的玄鸟宫看起来有几分相似,只不过通体漆黑如墨,火焰熊熊燃烧,却不见半点光明。 殿门是开启的,向里面张望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阿清人在哪里。 第四百五十八章 青漪化龙 迈入殿门,犹如降临深渊之中。 恐怖压抑的黑暗立刻重挫身心。 前方没有光明,黑暗深渊之上悬浮着一座座浮桥。 粗大的青铜锁链向四面八方延伸,谁也不知道锁链捆绑的到底是什么。 以我的心境尚且无法压抑来自未知黑暗的恐惧,其他人更是满怀恐惧,神情凝重。 我想感知此地的玄机,发现玄机已经被悉数遮蔽。 昆仑墟中存在着洪荒遗迹,不就之前我还亲眼见证了洪荒凶兽瘟魔黑水兕的重生。 但在这里,比远古洪荒还要古老。 这是阴凤的国度,看不见的深渊之下潜伏者一只巨大的黑暗。 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线。 给我带来的恐惧威压,堪比冰夷深渊。 我尚且无法忍受,慕容灵筠等人更加难以自持。 陈铎最先跪到在地上。大声的喘着粗气。 我走到他身边,用手在他背上画了一道乾卦。 随后,我不再对我的声音做任何伪装,平静的念出乾卦的卦象:“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陈铎扬起头,再次从地上站起来。 那些听到我声音的人,也都渐渐的找回了自我,没有被黑暗压垮。 此时的我一举一动都已经尽显大人相。 伏羲是第一位人皇,既是人皇也是龙祖。 为人皇的伏羲,代表人类沟通天地,他的一举一动都能彰显人族的精神。 天地之间有人存,这是伏羲留在人间的道。 我可以是秦玦。但穿上真龙甲胄后的我,随时可以彰显人皇之相,化为伏羲。 慕容灵筠,李玄武,陈铎三人重新找回了自信。 瑶姬本身不受影响,阿雅为蛊神,蛊神本身就有黑暗属性也不受影响。 是以当所有人都直起身的时候,柳青漪却依然匍匐在地上,她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对抗黑暗,也不能得到我以人皇言灵之力的庇护。 我对着柳青漪伸出手,她看了我一眼,却没有伸出手。 柳青漪的修行已经到了突破口,跃龙在渊,上下无咎。 她参加的生死之战太少,虽然宋珏指点过她修行,但她却始终卡在瓶颈口,找不到突破的机缘。 此时,我用温暖的眼光望着她,告诉她黑暗并不可怕。 我们是龙,最初照亮黑暗的不是诸神,而是龙之初祖,烛龙。 “你可以。” “我” “相信我,这黑暗并不可怕。” 柳青漪伸出手与我相握,随后站起来。 她的身体在颤抖。黑暗击溃了她的心,唤醒了她灵魂深处的恐惧。 我牵着她的手,来到悬崖边缘,下面的黑暗更加阴森可怖,犹如一张张幽幽兽口,想要吞噬一切。 柳青漪不敢驻足,摇着头说道:“秦玦,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你可以,龙并不畏惧黑暗,最初的龙就是诞生于黑暗之中。” “可我不是龙,我只是一条蛇。一条微不足道的爬虫。” “从前是,现在的你已经不是了。” 说完这句话,我忽然用力将柳青漪推下了深渊。 她在空中发出凄厉的惨叫,这瞬间的变故同时也激怒了李玄武。 他愤怒的盯了我一眼,走到悬崖边上寻找柳青漪的身影。 柳青漪还在往下坠,黑暗还未将她彻底吞噬。 “秦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李玄武愤怒至极的问道。 “时间不够了,天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说道。 “什么意思?” “一旦阿清觉醒,彻底融合的双面神性,我们所有人都会被天道从人间驱逐,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有些话我没有说的太清楚。 现在我已经意识到张清濯的神性本源到底是什么。 她不是战神的传人,战神代表的是九天千金之体。而张清濯的本体只能属于离火。 玄女能以离火融金证战神之道,张清濯却永远不能。 因为,她的神性来自于最古老的先天神祇,太阳羲和。 羲和属于古老的旧日支配者,在羲和神性照耀大地的时候,昊天尚未登临天帝神座。 一旦羲和神性复苏,必被天道视为首要抹去的存在。 因为羲和代表的不是一位古神,而是一个被昊天倾尽全力想要抹去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里。神魔交征,天冲地击。 紫微倒悬,星大如斗。 那是先天诸神最活跃的时代,也是宇宙开辟空间和时间之后的第一场神魔之战。 四万八千柱魔神,与先天诸神决战星河,都想成为盘古开辟宇宙的主人。 遗憾的关于那个时代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被昊天一手抹去,再不为今天的人间所知。 至于那些陨落的先天诸神,也都随之成为了真正的传说。 道门迎来谪仙回归,儒道捧出了个九天剑神。 女娲在昆仑墟为我重铸天人合一道体,我娘以应龙的身份来人间走了一遭。 白狐城被灭,苍龙尾宿下凡。 九歌一代帝君白泽重生。少司命前往鬼域。 魔族入世,鬼族也必将重生 这些都是潜伏在天道之下的暗流,现在昊天把这一切全部托出来,就是想要彻底和人间做个了断。 昆仑墟将会成为三界的战场。妖魔仙鬼人五军混战。 顺天者生,逆天者亡。 遗憾的是,尽管我能窥伺其中玄机,但这一次我却不能再脱离棋盘的掌控。 因为。我也是棋子。 我没有期望李玄武能听懂我的话,专注的盯着深渊下柳青漪的身影。 不经生死就无法悟道,我亲手将她推下深渊便是要她直面死亡,去挑战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如果她能战胜,跃龙就会飞出深渊,化身飞龙,利见大人。 如果她失败了,从此她将再也无法化龙。 当然,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黑暗吞噬,只不过在未来的日子里她将再也无法与我们同行。 柳青漪越陷越深,与悬崖上的众人失去了感应,现在只有我才知道她已经在黑暗中坠落了多久。 “秦玦,我从不求人。现在,我求你救救她。” 李玄武不再恨我,反而求我救她。 说着,这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眼中泛起了泪光。 “秦玦。救救她吧。”慕容灵筠也在向我求情。 “小娘子”阿雅。 “秦公子,救她。”瑶姬也开了口。 “秦玦,无论如何救救她吧。”陈铎最后一个开口,眼神坚定的看向我。 我想起当初识海中的宏大女声,决定再给柳青漪最后的机会。 如果她再不能飞出深渊的话,那么我只能选择放弃。 我向下俯视深渊,开始念诵乾卦的爻辞。 初九,潜龙勿用。 九二。见龙在天,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九四,跃龙在渊,无咎。 念到九四爻,我略微停了停。 前四爻代表柳青漪的修行,第五爻是她追求的突破。 我给了她两息的时间,随后开始念诵九五爻。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随着我最后一个字落地,深渊之下响起一声高亢的龙吟。 下一刻,一条身长数十丈的青龙跃出深渊! (很多人说看不懂我在写什么,其实我要写的东西一直很清晰,只是更新的有点慢。这章是我做的一个简单的总结,帮你们理清思路。)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太阳之神 青龙,东方重华之君。 柳青漪为青蛇化龙,修行千载最终得道化为青龙。 优美健壮的龙躯在深渊中上下飞舞,强盛的龙族威压充斥整片空间,黑暗远离。 博山峥嵘,尺木俱全。 众人看得神情激动,无不为她感到骄傲。 而她自己也龙眸含泪,多少年的苦修,中间又经历多少生死。 柳青漪在空中遥遥向我祭拜,我含笑受了她一记大礼。 随后,她飞出深渊,落地再次化为人形。 重新化人的她。容颜比从前更加精致,眼眸深处青光流转。 身材更加玲珑,蛇妖妩媚,龙族的尊贵完美的融合。举手投足充满说不尽的魅力,风情万种。 连陈铎这种万年沉默男,都微微失神。 至于李玄武这个糙汉子,竟是涨红了脸,不敢与她对视。 正式化龙,柳青漪脱离了妖身,就像宋珏当初那样,可以人身永固行走人间。 她走到李玄武面前。伸出如玉的手掌抚摸着李玄武的脸颊。 后者这会早已老脸一片赤红,向来以谪仙剑派大师兄自居的李玄武,哪里想过会有今天这场面。 陈铎,瑶姬,慕容灵筠三人还算识趣,阿雅可是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还好,柳青漪自己很快摆脱了动情状态,俏脸微微一红,和李玄武并肩站在一起。 “秦玦,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慕容灵筠问道。 我指向浮桥中央的祭坛说道:“那里就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的。” “你是说阿清就在那里?” “所有关于金乌的隐秘都在。” “我们要怎样才能过去?”瑶姬问道。 “这浮桥和当初的神仙墓差不多,我们从这过去一定会受到黑暗魔物的袭击,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渊,我一个人过去好了,你们在这里等我。” “既然来了,我们一起走吧。”瑶姬说道。 “是危险,也是机缘。”陈铎也说道。 “也好,每座浮桥都只能容纳一人同行,千万要量力而行,有危险立刻回头。” 交代完毕,我们七人各自挑选了一座浮桥向着中间的祭坛前进。 果然,才一落脚,浮桥就开始剧烈震颤,神秘的符文一一闪亮,犹如一道道悬空的彩虹。 这里是黑暗深渊。光只要产生,就会引来无尽黑暗魔物的攻击。 深渊下面魔影重重,犹如一只只黑暗蝙蝠,朝浮桥迅速飞来。 等到魔物近了,我才看出它们真正的形态,这是一种类似于乌鸦和蝙蝠的合体魔兽,身长三四尺,通体漆黑如墨,长着一双巨大的爪子。 嘴巴长满了獠牙,张开有拳头大小。 形体虽小却极其致命,因为它们属于魔,本身介于虚实之间。 既会飞行。也会跨越空间跳跃,瞬间近身。 我是第一个踏上浮桥的人,最先受到这种蝙蝠夜魔的攻击。 战神剑我已经还给了瑶姬,只能以剑指催发剑意来杀敌,等到第一只蝙蝠夜魔近身,我曲指成剑迸发一道无形剑气,斩入它胸口。 蝙蝠夜魔吃痛发出一声悲鸣,身体骤然消失。 就在我察觉它动向的时候,它又突然从我背后出现,伸出两只巨大的爪子抓向我的两肩。 我不回头,反手又是一道无形剑气,直接点在它额头眉间。 这次。蝙蝠夜魔再也没有挣扎,直接被我摧毁了灵识,化为暗影黑雾悄然沉没。 简短的交锋就令我察觉到这种黑暗魔物的可怕,不怕死,不怕伤,除非直接摧毁灵识,否则就会迎来无休无止的攻击。 我是天人合一的道体,反应速度都达到极限。才能如此游刃有余的杀敌,其它人应对起来一定很麻烦,令我深感头疼。 我牵挂着阿清的安危,想早点见她,又担心这些人会出事。 “秦玦,你可以先走,不用管我们。”慕容灵筠一边出剑斩杀魔物一边说道。 “你先走吧,万一他们不敌失足坠落,还有我来守护他们。”柳青漪说道。 “好,你们小心。” 说完我加快脚步走向中间的祭坛。 越是靠近,受到蝙蝠夜魔的攻击越发频繁。 等到距离祭坛还有二十丈左右距离时,蝙蝠夜魔成群结队的向我袭来。 手中无剑。不能 爆发威力强大的剑气。 面对如此密集的攻击,我只好显化真龙甲胄抵挡。 还好,蝙蝠夜魔的攻击速度虽然快,却根本奈何不了真龙甲胄。 接下来。我并指成剑,无视蝙蝠夜魔的攻击,专门盯着它们的眉间出手,攻击它们的灵识所在。 蝙蝠夜魔的群起围攻犹如一场黑暗风暴。我在风暴中心缓慢的向前移动。 最终,登上了祭坛。 登山祭坛后,所有的蝙蝠夜魔都不再继续攻击我,转而朝着其他人飞了过去。 方才有我为慕容灵筠吸引火力,他们的压力并不大,随着蝙蝠夜魔转首,压力骤然增加。 还好,暂时都没有什么危险。 我放下心开始认真打量面前的黑暗祭坛,这祭坛高约两丈,方圆十丈。 祭坛中央是一具神秘的棺椁,雕刻着乌鸦之神的图腾。 祭坛和棺材,令我想起了当初的九嶷山之行,凤阴祖师的神殿。 当初翎就藏在棺椁中,只是眼前的棺椁更加厚重,散发着无尽的黑暗威压。 我忍不住猜测,难道阿清也和当初一般。被封禁在这神秘的棺椁之中? 祭坛周围耸立着一个个乌衣族人的雕像,低垂着脑袋,单膝跪在地上,头上戴着乌鸦面具,身后拖着长长的黑斗篷。 我分出神念感知,察觉到灵识的存在。 这令我感到很奇怪,因为这些人完全没有任何生命特征,就是冰冷的雕塑。 怎会有灵识呢? 就在我困惑的时候。这些雕像忽然一个个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齐齐转头看向我。 其中有人从方阵中走出,走到我面前,慢慢的揭开了脸上的乌鸦面具。 “是你。”我吃惊的说道。 “是我,秦玦想不到我们还能再次见面。”吕文说道。 虽然我早就知道吕文背叛阴山派,率领族人进入十万大山寻找失落的金乌神迹的事,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和他见面,更没有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现在的吕文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人,身体失去了一切生命特征,肌肤像黑玉一般。 眼睛里没有眼白,就像是两颗黑宝石。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问道。 “为了永生。” “永生?” “光明终将熄灭,唯有黑暗才是永恒。” 这句话,令我想起了死神的谶言。光明对应的是生,黑暗对应的是死。 “阿清在哪里?”我问道。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吕文说道。 “是你们禁锢了她?” “不,秦玦,我承认当初的确把她当做死敌,但是现在黑暗之主已经告诉我,金乌和本来就是不可分割的。”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是的,只有拥抱黑暗,才能靠近光明。” “可我看不见光明在哪里。” “光明在她心中,若她心怀光明必然会有光明绽放照亮整个黑暗深渊,如果她心怀黑暗,那么她将此地长眠。无论她做出何种选择,你都无法干涉,你只能和我们一样站在原地等。” “我明白了。” 吕文说的没错,最后的火种并不在现实中存在。 如果真的有,恐怕也早就被先天诸神攫取。 这火种,只存在于心。 并且只有身怀最纯正元凤血脉的人,才会在这里感受到火种的存在。 想清楚这点,我又问了吕文一个问题。 “如果阿清重生,我应该称呼她为金乌,还是?” 吕文摇了摇头说道:“既不是金乌也不是。” “那是什么?” “古老的旧日支配者,太阳之神,羲和。” (晚安。) 第四百六十章 月神嫦羲 慕容灵筠等人终于从浮桥上突围,来到祭坛上。 望着祭坛中央的神秘石棺,愣在原地。眼前的场景只有陈铎熟悉,他曾经随着我们去过九嶷山。 我向他们解释了一番,众人陷入沉默。 “我相信张师弟一定会醒来。”沉默一会慕容灵筠说道。 “未必,光明终将熄灭,唯有黑暗才是永恒。”吕文说道。 “如果黑暗是永恒,当初盘古大帝又何必破开混沌,龙之初祖又何必照亮天门?”慕容灵筠反问道。 “盘古大帝已经陨落,龙之初祖也重回黑暗。” “所以你认为盘古开天是错,宇宙本就应该处于绝对的黑暗之中?” “不错,万事万物的所做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劳。一切都将回到最初的本源黑暗之中。” “说的好,如果这就你所信仰的道,请问,你为什么不去死?”慕容灵筠问道。 “我为什么要去死?” “据我所知。死亡才是通向永恒黑暗的大门。” 吕文顿时沉默,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崇拜黑暗,但是却选择在黑暗中活着,而活着本身就站在了黑暗的对立面。 如果不是烛龙照亮了天门,又哪里来的大千世界芸芸众生。 何况,即使是死神本人也在努力的活着。 我想起了馡鸢,永生对她来说绝非值得庆幸的事情,更像是一种诅咒。 只要她还是她。即便深处地狱之中依然在仰望天堂。 当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的时候,更大的黑暗降临了,仿佛最古来的黑暗之门在深渊中开启,释放出无数黑暗恶魔。 乌鸦和蝙蝠飞出了深渊,成群结队的飞舞在深渊上空。 随着它们努力拍打着翅膀,黑暗深渊中向上耸立起一座座雕像。 这些雕像的打扮和吕文等人很相似,却比他们更加的古老。 成千上万座雕像耸立在黑暗祭坛周围,吕文等人仿佛被雕像的肃穆所感染,也和他们保持相同的姿势。 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怀抱胸前。 蝙蝠安静的在空中滑翔,乌鸦落在黑曜石雕像的肩膀上面 乌鸦是黑暗和死亡的化身,而蝙蝠天生就没有视觉,它们的一生都活在黑暗之中。 画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进入了永夜。 但我知道,这并非是终结的时刻,而是黎明前的黑暗。 一座身材高大的雕像抬起了头,仰望苍穹。 这具雕像穿着黑甲,头戴帝王冠。 忽然雕像拔出了腰间悬挂的黑剑,指向苍穹,继而所有的雕像都抬起了头。 苍穹之上依然是黑暗一片,但是却已经拥有了诞生光明的可能。 因为光明就隐藏在这些雕像的内心深处,当他们齐声呼唤光明的时候,光明就会出现。 空灵的歌声从一位女祭司的口中响起,这是一种无法被人的理解的音节。 神秘而古老。没有一丝的感情。 但是,但千万人同时开始随着女祭司吟唱的时候,千万道歌声汇聚在一切,瞬间赋予了歌声强大而卓绝的生命力。 就像是把本来属于死亡的哀怨,瞬间蜕变为来自天堂的圣歌。 圣歌,又瞬间蜕变为狂喜的乐章。 一道金色的光线诞生于在黑暗的苍穹之顶,头戴帝王冠高大雕像用剑接住了这道金色的光。 随后他将剑指向祭坛上的神秘棺椁,金色的光线开始顺着棺椁上的神秘符文游走,涌动,直到把所有的符文全部点亮。 光明绽放,照亮了整片夜空。 神秘的黑暗石棺,变得比太阳还要夺目耀眼。 灿烂的光辉照亮了夜空。又向下照亮了深渊,照在深渊之地沉睡的雕像身上,将他们从最沉重的黑暗中唤醒。 随后,他们也从深渊中升起。 跟随着最先升起的雕像一起,放开怀抱,满怀赤诚的拥抱光明。 望着眼前这一幕,我心中一片感伤。 这些都是上古先民,金乌族人,后世的乌衣族延续了他们的血脉。 他们崇拜黑暗,崇拜乌鸦,与为敌。 可是,当光明在他们最圣洁的圣殿中出现的时候。他们瞬间放弃了所有的信仰,满怀赤诚的拥抱这黑暗中的纯净烈焰。 从来没有人能够抵挡来自光明的诱惑,从来都没有。 盘古不甘被黑暗囚禁,烛龙衔火精照亮了天门,斗姆身化九黄道体以亿万颗星辰永远锁住了星光。 棺椁被打开,张清濯沐浴着光的纯粹烈焰重生。 她的双眼比太阳还要明亮,火焰化为金色的霓裳,她的肌肤变得圣洁而美丽。 犹如冬日骄阳。黑暗拂晓。 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跪倒在她面前。祭拜这位旧日的支配者,太阳女神羲和。 张清濯神情平静,缓缓扫过所有人。 随后她的身体开始浮空向上飞起,犹如旭日冉冉升空。 等她在空中停下来的时候,我听见一个悠远古老的声音响起。 “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听见这句话,我心脏骤然一痛,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泪。 这声音是来自最为古老的生命祝福,出自昔日为众生带来温暖和光明的太阳女神之口。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昆仑墟,鬼域。最黑暗也最庞大的神秘宫殿广场上,死神登上了点将台。 台下,有九歌的不死亡魂,有鬼族数以十万计的大军。 有古老的祭祀。强大的鬼王,通神的鬼将,甚至还有鬼帝级别的存在。 今天,他们响应死神的号召聚集在点将台下。只为了一件事,见证太阴之门的开启。 死神和冥界的九幽女帝不同,虽然两者都有亡魂之君的称谓。 女帝挥舞六道轮回剑,代表的是审判和裁决。 她会给众生定罪,再以各自的罪孽将众生打入轮回之中。 审判和裁决,同时也代表着秩序。 所以女帝不仅是亡魂之君,还是三界大君,她的存在对三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而死神代表的是遗忘,因为遗忘是对亡魂的救赎。 论神位,死神远远不如女帝。 女帝早已以后天返先天,证道于虚空中,并成功斩获属于自己的先天大道。 而死神仅仅站在后天神祇的巅峰,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属于自己的先天大道是什么。 不过比起证道,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鬼族之所以在昆仑墟中隐遁数千年不出,是因为他们把生命的热情全部用来守护,守护那扇从未开启的太阴之门。 没有人知道太阴之门背后究竟代表着什么。直到有一天,宋珏无意中靠近轻轻一推走了进去。 随后整个鬼族千万生灵都在那一刻获得了一股宁静的力量,就连死神都忘却了悲痛。 这股宁静的力量,悠远而古老。 它可以抚慰伤痛,让痛苦的灵魂安息,让他们不会因为失去生命而哭泣。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鬼族以更大的热情守护着太阴之门,等待着太阴之门再一次被打开。 点将台上。死神忽然转身。 继而千万亡魂都随着她的视线望向虚空之中若隐若现的太阴之门。 一道纯净的光,透过门缝洒落向大地。 这光一点都不刺眼,即使最孱弱的亡魂都能坦然承受,并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宁静之力。 随着太阴之门的缓缓开启,纯净的光辉照亮鬼族大地。 披着一身月色霓裳的宋珏,以绝美之姿,降临在虚空之上。 宋珏本就极美,被月光笼罩的她更是美到了极致,令人叹息。 死神望着宋珏,望着这位记得自己名字的姐妹,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她从宋珏身上感知到了一股古老而陌生的神性。 这股神性卓绝而强大,不可侵犯,同时又带着令人宁静的力量。 死神不知道眼前的宋珏到底是谁,直到她听见一个悠远而古老的声音从宋珏口中说出。 “这世界,我曾经来过” (晚安。) 第四百六十一章 月中之龙神 传说中当火精崩溃散落的时候,有一枚火精跌落进了冥界。 即将黯然熄灭之际被一条黑龙吞噬,黑龙吞噬了火精飞出了冥界,化为太古之月证先天大道。 嫦羲,就是这条黑龙的名字。 死神望着这传说中的太古之月,再次陷入迷惘。 因为她无法确定,这是否还是她昔日的姐妹,九歌中的山鬼。 宋珏从太阴之门走出,随后太阴之门缓缓闭合消失于虚空中。接着宋珏从空中一步步落下,落在死神面前。 死神与宋珏对视,眼神默默交汇。 宋珏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直到,她眼中倒映出死神的影子的,旋即在眸子深处浮上一丝哀伤。 “你是嫦羲?”死神尽量压抑心中的震撼,平静的问道。 宋珏微微摇了摇头。 “你是壬癸之君?” 宋珏再次摇了摇头。 “你到底是谁?”死神最后一次问道。 这一次,宋珏没有回答她。 转身目光拂过站在点将台下的,数十万亡魂大军。 她的目光带着宁静的力量。当她用目光拂过全场的时候,每个人都平静下来。 月光如水,似水流年。 他们永远都无法回到从前的日子,甚至也忘记了思念的滋味。 当时在这一刻,他们心中有明月升起,唤醒了他们沉睡的思念,将他们在死去千百年之后重新带回生前的日子里。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宋珏披着朦胧的月华,再次飞到空中,开始吟唱属于她自己的歌。 第一个音节才一响起,死神眼中就亮起了光彩。 因为宋珏唱的并非神秘古老的歌谣,而是她最为熟知能详的九歌,山鬼。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一曲山鬼唱完,宋珏空灵的歌声犹自在人心头萦绕,回头看了死神一眼。开始吟唱少司命。 缥缈空灵的歌声,让死神瞬间回到了从前。 眼前仿佛展开一副水墨画卷,氤氲水汽红的云梦泽重现人间。 在真正的九歌神话时代,东皇太一始终是不可名状的道体,从未在人间显示神迹,人间也没有关于他的神像。 但是在这幅花卷里面,东皇太一有了镜像,虽然依旧缥缈,却给人留下一道可以怀念的背影。 这背影是如此的熟悉。只看一眼,死神就辨识出背影的来历,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微笑,暗道,果然是他。 东皇太一只有一道背影,他大步向前走,一步跨越虚空,再次消失于天地之间。 等他彻底消失之后,九歌诸神方才一一显现。 第一个出现的是云中君。白衣飘飘,风流潇洒,随后东君出现,湘君湘夫人联袂而来,再往后是大司命。 大司命的神秘仅次于东皇太一,甚至连性别都难以判定。 此时的大司命身着玄色帝王霓裳。头戴帝王冠,脸上蒙着一层黑纱,手中拿着一把长剑,雪白的手指从剑身划过。 大司命无视无刻不在观剑,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 大司命之后,死神看到了自己,少司命馡鸢大人,一手持剑,一手怀抱幼子。脸上同样蒙着黑纱,眼神带着悲悯。 河伯,山鬼相继现身。又相继隐没。 最后随着宋珏歌声的终结,云梦泽画卷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死神从沉思中回神,发现宋珏正盯着她看。 “你看我做什么?”死神问道。 “没什么。只是方才想着揭开你的面甲,不知道是怎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 “呵,原来你真的是山鬼宋珏。”死生冷哼一声。 “怎么,吓到你了?” “那倒是没有,只是我想不明白,你是如何继承了嫦羲的神性。” “答案很简单,你若晚生个一千年一定会明白这个道理。” “何解?”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宋珏念出了诗仙李白的名篇,把酒问月。 听见这两句诗,死神才知过去的两千中自己错过了什么。 人 间烟火对她来说可有可无,但是,那些流传千古的哲思和文字。错过未免太过可惜。 这两句诗清晰的说明了宋珏的身世,她与嫦羲属于同一轮明月。 太古之时她便是嫦羲,但在今天她只是宋珏。 “宋珏有个问题我想问你。”死神说道。 “你要问我,秦玦的真正命运是什么?”宋珏机敏,一下就猜到了死神的问题。 “不错。”死神点点头。 “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你不关心?”死神好奇的问道。 “我与他无名无分。他的事暂时还轮不到我关心。” “如果将来有了名分呢?”死神又问道。 “如果将来有了名分,我还管他是谁做什么?” “嗯?” “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从今夜开始,宋珏觉醒了月神之力,原本所背负的龙族气运也依然还在。 而她现在所有的做的是,将战龙意志和月神之力融合。 从而化身为黑暗中的利刃,月中之龙神,掌握先天太阴之道。 (今天状态不佳,字数偏少,见谅。) 第四百六十二章 金乌负日 望着沐浴着金色烈焰的阿清,我的心也被这光的纯粹烈焰刺痛。 因为我知道,阿清先我一步觉醒了她真正的使命。 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意识到并非她的神性起源,她真正的命运绝非仅止步于此。 最早是在九嶷山的凤阴祖师神殿,历史上出过很多命,背负元凤血脉的人也绝不止阿清一个,但却只有她将的双面神性全部纳入己身。 我还记得她在杀尸鬼的时候,爆发的冲天杀意。 那时的阿清还没有和凤阴祖师的神性融合,就已经开始灼烧灵魂。杀戮生命。 这说明,她骨子里就隐藏着属于阴凤的杀机,凤阴祖师只不过将她唤醒而已。 后来在凤阴祖师的神殿中。阿清不仅全部吸收了翎的神性,还直接炼化了凤阴祖师的意志。 当时我还担心,她觉醒之后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但她就是她,本质一点未变。 神仙墓中,阿清受了重创。我时刻担心着她的安慰。 后来她告诉我她在重伤昏迷的时候做了一场大梦,梦中现身于阴阳绝灭之地。 阴阳未生,众生寂灭,宇宙一片黑暗。 阿清能在阴阳绝灭之地重生,说明她的神性起源于黑暗,与烛龙所衔的火精溯出同源。 只是,我那时候想到最多的还是也是从火精的余烬中诞生。 可是的双面神性从未真正的融合过,就像是阴阳鱼看似不可分割,却从来不是一个整体。 直到今天,在这耀眼的金光下,我听到阿清的口中说出的话语,我才恍然大悟。 如果她不是还要强大的存在,那么无论是阴凤还是阳凤,对阿清而言还有什么区别呢? 羲和,太阳之神。 太阳本身就代表一种先天大道,同时容纳了和金乌。 阿清目光所向。将圣洁的光芒打在乌衣族雕上面,这漆黑沉重的雕像代表着乌衣族,金乌族对于永生的追求。 既是对永生的追求,也是他们背负的诅咒。 他们放弃了光明的一切,遁入黑暗之中,永不见天日。 阿清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照亮了他们的内心,同时也赐予他们无尽的勇气。 没有人甘心沉浸在黑暗之中,没有人可以拒绝光明的诱惑。 哭声传出。不知多少人流出了眼泪。 当眼泪溢出眼眶的那一刻,诅咒被打破了,生硬冰冷的黑曜石,有了属于生命的光彩。 肌肤变得鲜活,血液开始流动。 心脏有力的撞击着胸膛,呼吸变得强劲而有力。 属于古老的族被玄女所教化,随着战神玄女冲杀诸天万界,而留在这里的金乌族人则是被世人遗忘。 现在,阿清以太阳女神羲和的名义将他们唤醒。赐予他们战斗的勇气。 雕像共有两万余,全部唤醒之后,强盛的军威犹如烈日骄阳般炽烈,为首的那位身穿帝王铠甲的男子,面露刚毅,神圣而严肃的跪在阿清面前。 “告诉我你的名字。”阿清说道。 “在伟大的太阳神面前。我不配提及自己的名讳。” 阿清以一道神念打入男子的神庭穴,瞬间知晓了男子的来历,随后说道:“你是洛随,金乌国的国主。” 男子沉默着点点头。 随后阿清将目光投向那名第一个吟唱圣歌的女祭司,说道:“你又是谁?” 这位女祭司倒没有像金乌国国主那般谨慎,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洛岚。” 阿清点点头,最后把视线停在吕文身上。 “乌衣族和金乌族血脉相承,你们是准备重返人间,还是选择回归?” 吕文想了想。又与族人交换了眼神,最后祭坛上的乌衣族人全部匍匐跪倒在地上,齐声说道:“我们选择回归。” “很好。” 阿清再次升高。从她背上陡然绽放一双巨大的翅膀。 这是的炽热光翼,两翼绽开,爆发出强大而卓绝的神圣之光。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随着阿清念出这句诗文,整座金乌神殿同时爆发了千万人的呼喊。 声音慷慨激昂,犹如跳跃的生命之火。 千万人的呐喊汇成一句话:“吾等愿意追随太阳的光辉,化为光明中的烈焰。” 声音久久回荡,流传不息。 待到声音平 静下来,阿清伸手一招,深渊之底陡然飞出一面金色圆盘。 圆盘犹如太阳一般夺目,上面雕刻着古老的图案。 图案采用镂空方式表现,分内外两层,内层为一圆圈,周围等距分布有十二颗旋转的金星。 外层图案围绕在内层图案周围,由四只相同的逆时针飞行的神鸟组成。四只神鸟首足前后相接。朝同一方向飞行,与内层漩涡旋转方向相反。 四只神鸟围绕着旋转的太阳飞翔,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秦玦,这是什么法器?”陈铎问道。 “这不是法器。这是神器,一件可以穿越时空的神器。” “这神器有什么用?”慕容灵筠问道。 “接下来你们就知道了。” 阿清将金色圆盘召回到手中,用手触摸上面的图案,眼中流出浓郁的伤感。 沉默一会,阿清抬起头说道:“我无法带你们回到曾经的时空,那逝去的也永远不会再回头,如今的人间你们,但我绝不会舍弃自己的子民。” 说完这句话,阿清将金色圆盘掷向空中。 圆盘急速旋转,不断汲取阿清所散发的光芒,四只神鸟也拼命鼓动翅膀,最终在圆盘中心打开了一条时空通道。 “金乌负日盘中封禁着一个失落的上古世界,你们将在那里重建家园。即使在最沉重的黑暗中,也绝不应该放弃对光明的希望。去吧” 随着阿清的声音,一道道光影相继投入金乌负日盘开启的时光通道之中。 金乌族和乌衣族融合,足有十万余人,最终他们都化为流光融入金乌负日盘封禁的上古世界。 等到最后一道流光消失,整座大殿空寂一片。 黑暗魔物早已被阿清的烈焰杀死,现在只剩下我们依然还站在祭坛上等待。 阿清将金乌负日盘收好,同时敛尽所有光华,迎面朝我走来。 “我该称呼你为羲和,还是阿清?”我问道。 “你说呢?”阿清反问道。 “你不是羲和,尽管你完美无瑕的彰显了羲和的神性,却没有彻底掌控她的先天大道。”我想了想说道。 “那我是谁?”阿清问道。 “张清濯。” (晚安) 第四百六十三章 斩魔岭 听我念出她的名字,阿清展眉一笑。 此时的阿清,朦胧的羲和神性还没有完全散尽,眉眼也晕染成一片金色,看起来就像沐浴着晨光的少女。 美好的令人叹息,我看的动情,浑然忘记身边的一切,忍不住去撩开她额头的发丝。 手才伸到一半,就被慕容灵筠两声轻咳打断。 我微微一笑。放下手和阿清并肩站在一起,望向众人。 “秦玦,你从来不会脸红的吗?”慕容灵筠问道。 “在你面前不会。”我淡淡的说道。 “嗯?” “你又不是第一次看见。” “登徒子。” 慕容灵筠骂了我一句。瞬间羞的满面通红,估计是想起了当初我第一次上玉隐峰的事。 那时候我和阿清尚未有过肌肤之情,偏偏因着久别重逢,在冰天雪地激吻动情。 浑然不知都做了什么,只知我和阿清都衣衫不整,粉面红透。 那时候。慕容灵筠可是瞧得一清二楚。别的师兄弟非礼勿视个个落荒而逃,唯有她一个人留下来,也不知道被她看去了多少风流。 阿清来这里是为了攫取火种,却意外在金乌圣殿中觉醒了真正的命运,继承了羲和的神性。 现在的阿清只有神性却没有以身合道,神威依然属于后天神祇。要等她彻底将太阳之道化为己用,掌握大道法则后才可以被称为先天神祇。 金乌圣殿因着羲和的神性开辟了这方世界,现在神性已经有了归属,世界也开始奔溃。 我们顺着来路来到结界边缘,阿清对着结界虚空画符,直接开启烈焰之门,随后我们一行人穿越烈焰之门再次回到赤云山麓峡谷之中。 人才现身,山体就开始大崩塌。 流火浓烟,烧的遮天蔽日,山石滚滚不断的向着金乌界废墟倾倒。 大地震颤,山谷也朝着深渊倾塌,另一侧的山峰也被波及,我们各自施展身法逃离此间。一直逃出数十里外,才算回到安全地带。 站在峰顶再次遥望,唯见红云翻滚,大地烟尘四起,火光冲天。 这场地质灾害迅速引发了灵异科的关注,玄门高手也纷纷朝此间赶来。 可惜他们还是来晚了,随着金乌界的破灭,关于旧日支配者太阳女神羲和的所有神迹都注定被掩埋。 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段历史太过古老。古老到连现在的天道都无从推演。 属于阿清的苗疆之旅到这里算结束了,李玄武提议返回昆仑,谪仙派现在防守空虚,他担心被人乘虚而入。 “秦玦,我们现在回昆仑么?”阿清问我意见。 我看向十万大山深处,望着那越演越烈的冲天魔意,内心为人族的未来感到忧虑。 昆仑墟南疆的万魔殿已经开启,若魔族能让魔种在人间复苏再开启一座万魔殿,等于在人间为昆仑墟的魔族打开了虚空传送通道。 未来魔族必将大举入侵。届时华夏九州群魔乱舞不知多少人族受灾。 曾经,我斩断了和人间的因果,但现在我的灵魂已经有了人皇之相,绝不能在人族危难之际抽身远离。 念及此,我对阿清说道:“我想去十万大山深处,抵挡魔族入侵。”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阿清说道。 阿清不愿走,其他人也想留下来,不过我还是让阿清把他们都劝了回去,唯独留下了瑶姬。 昆仑是两界交征之地,神鬼仙魔随时都会大举现身,一旦有事玉隐峰首当其冲。 之所以留下瑶姬,是因为她以辛金之体修剑,且有金神威仪在身。 她的剑道,注定要靠杀伐来提升。 临别之时。阿清将孔宣密令交给了慕容灵筠,这样会让他们的归程更加顺利,将来玉隐峰如果有事还可以凭借孔宣密令向儒道寻求庇护。 只要孔宣密令在手。茅山宗就不会对玉隐峰动手。 敢在敏感时刻,冒儒道之大不韪发起道门内战,儒道绝对会以雷霆手段镇压。 辞别众人。我与阿清c瑶姬三人继续朝十万大山深处前进。 我们走的是隐蔽险道,一路向着西南,避过了儒道的耳目,也没有遇到玄门修行者。 路上遇到魔兽侵扰,瑶姬持剑杀戮。 有我在旁指点,瑶姬的剑道造诣提升非常快,驾驭战神剑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战神剑本来属于阿清,但是阿清 现在获得羲和的神性,将来还能御使太阳大道法则,阴凤阳凤的两种烈焰比剑更能契合她的神性。 随着瑶姬杀戮的魔兽越来越多,吸引来的魔兽也越来越多。 瑶姬是来着不惧,有多少杀多少。遇到强大的兽群围攻。我便以天地玄机演卦相助。 巽卦为她提升身法速度,艮卦为她守护真形。 六十四卦玄妙通神,能借天时地利,我信手拈来便可助她杀人克敌。 有时阿清也会忍不住出手,奈何这些低阶魔怪在她的烈焰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瞬间就会烧成灰烬。 魔族入侵是人族的劫。并非诸神之劫,而我与阿清现在都已经站在后天神祇的巅峰。 除非遇到魔神魔君级别的敌人,否则根本无人可以对我们构成威胁。 越往十万大山深处走,魔意越浓郁。 兽群集结,凶焰万丈。强大的玄门修行者的身影开始频频出现,儒道大儒也在这里奋勇杀敌。 他们是守护人族的先锋,从魔意在人间爆发之初,这些人就在第一时间来到十万大山深处戍边。 然而这滔天魔意无休无止,他们根本无力突破到十万大山最深处的黑暗魔域。 这天黄昏,我们来到黑暗魔域的边缘。 只见前方魔云笼罩,有山耸立在黑云之中,匍匐如兽脊,上有一峰形如利剑插向苍穹。 这座山叫做斩魔岭,是黑暗魔域与人间的交征之地。 即使在诸神还在人间的时候,斩魔岭都被视为人间的最后一道屏障。 仙不能乱入,神不敢轻临。 不过,现在斩魔岭已经被人族独占。 魔将率领复苏的魔族大军攻打,几度杀伐却始终无法夺回。 只因占领斩魔岭的不是别人,而是儒道剑神。 “秦玦,这里已经是黑暗魔域边缘,我们是直接进魔域,还是?”阿清问道。 “黑暗魔域玄机遮蔽,里面的情况我们不了解,还是去见一见沈若羽吧。”我说道。 “我也想见沈若羽,看看这个敢杀师的逆徒见了你是什么反应。”瑶姬说道。 (晚安) 第四百六十四章 再见沈若羽 斩魔岭大拿云集,英雄荟萃。 这里是人族插入十万大山深处的一把利剑,能够有资格镇守斩魔岭的,必然是整个人间有数的顶级高手。 灵异科最巅峰的高手都在这里,海南文昌,伊犁将军府,曲阜大儒。 道门同样精锐全出,丹鼎符箓南北两大道统云集,茅山宗也来了不少精英高手由掌教许观亲自带队。 武当。峨眉,青城,华山等传统地域道统也都有高人来自镇守。 由于魔劫属于人族的劫难。所以那些从昆仑墟归来的谪仙以及昆仑墟道统的道门弟子,一个也没有来。 但是,那些出身人间道统的道门弟子却有人在前往昆仑墟攫取机缘之后,再回人间应劫。 譬如峨眉师姐于小涵,譬如全真谢君师之后谢流年。 斩魔岭形如兽脊,插剑处为至高峰。 儒道在斩魔领修建了工事。道门也建造了一座座军帐,法阵在此立足。 我幻化一身玄色道袍,尽量掩饰气息,但容颜却没有再做掩饰,昊天既然要斩因果,就不会再对我有所为。 因为我有了人皇之相,牵动着人族的气运,同时还牵扯到了龙族的因果。 他若直接对我下手,无意于作弊。 阿清显化一身流火霓裳,同样收敛气息神念,身份不改。 瑶姬穿着青色道袍,战神剑背在背上。 尽管我们三个都做了必要的掩饰,可是那种一举一动便可引发玄机波动的场气,还是迅速惊动了整个斩魔岭。 待到山下有人辨识出张清濯的身份,立刻引起了轰动。 不过张清濯虽然有战神传人之名,但关于她的故事多半与我相关,是以引发的轰动并不算太强烈。 这主要是因为,人间还没有人将她和羲和联系起来。 直到。有人认出了我的身份。 犹如一场风暴,迅速席卷整座斩魔岭。 应龙之子,元凤之婿。 关于我所有的隐秘,尽管并没有全部为人所知,但哪怕一丝半缕的传闻,都足以震惊整个人间。 伏羲法相已经为人所见,水火琉璃界的那场潇潇神灵雨,也让人把我的身世与失落的九歌神话联系起来。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猜测我与东皇太一的联系。 沈若羽知道我与紫微星之间的联系。昆仑墟的谪仙想必也早已将我在仙霖谷重生的事情传达给了儒道。 白狐之城我以通神之卦,沟通天地玄机灭杀瘟魔黑水兕,这等彪炳千秋的战功也瞒不过三界耳目。 回望我过去所谓,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搅乱了三界风云。 所以,我回归人间后并没有再刻意隐藏什么,我先卜卦算出张清濯的去向,随后直接去曲阜书院见了孔宣拿到了春秋竹简。 还记得孔宣初见我如临大敌的神情,大儒结阵相迎。 但随后,我用一个标准的人皇礼节再拜孔圣雕像。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在海南文昌,我拜过一次孔夫子,引发金声玉振,差点震散神魂。 而这一次,我再拜孔子雕像,同样引发金声玉振。 两次金声玉振的区别在于。前一次是威严警告,而这一次是礼乐钟鸣。 孔圣一言而为天下师,即使有人皇至尊,也可对他行半师之礼,因为他曾在人族最黑暗的年代指引了人族的方向。 数千年之后,儒道依然需要孔圣的思想,继往开来。 孔圣用金声玉振表达了他的态度,不止儒道接受了我,人道也为我降下一道青色浩然之气。 这道浩然之气并没有多大的作用。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 但是,却代表了人道的态度,等于是将我重新看做人族的一份子。从此整个人族都不能再将我视做异类。 尽管已经有人知道我在昆仑墟重生,但是只要没有人见过我,传说就只能是传说。 所以。当我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他们心头的困惑。 “他真的是秦玦?” “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应龙之子,这是传说中应龙的儿子。” “他真的斩断了和人族的因果了么?” “人道不涉,传说中是因为他有伏羲法相。” “谪仙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在昆仑墟重生了。”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到底是 为何而来?” 所有的疑问,最后全部归到一句话上面,我为何而来。 “秦玦,你来了。” 许墨阳是第一个看见我的灵异科高阶领袖,随后向我弯腰行礼。 在许墨阳身后,灵异科精英同时向我鞠躬。 我对着他们点点头,没有推辞也没有还礼。这并非是我托大居傲,而是因为我特殊的身份。 我有人皇之相,同时还是应龙之子。 莫说他们见我要行礼,便是天界诸神见我,也不敢倨傲。 因为应龙是诸神之师。 灵异科的消息传达很快,接下来在攀登至高峰的山道上。我受到了儒道最隆重的礼节欢迎。 夹道恭迎,人人面容严谨,神态恭敬。 途中经过灵异科的工事,也穿过了道门的军帐。 和儒道的态度相比,道门的态度明显要冷漠许多,低阶弟子避之不出,怕受到人皇气数的压制。 敢出来见我的皆为阳神之体,道门中的长老掌教级别的人物。 道不言寿,道不言尊。 他们已经超脱于世俗,也不受世俗礼法约束。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不属于同一种道,他们也无须见我而行礼。 途径峨眉,我看到了于小涵。 她想我拱手,我对着她点点头,露出微笑。 与她的相逢宛若前世的事,时过境迁,她还能拿出这种态度对待我,便是我的朋友。 来到全真教阵营,我见到了谢流年,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背上的两把剑。 道法双剑成绝响,人间再无吕纯阳。 原来剑仙的纯阳剑不是一把,而是两把。 “恭喜。” 我对谢流年道喜,恭喜他得到了吕祖传承。 谢流年左右看了一眼,迅速走到我身前,在我耳边说道:“秦玦,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什么?” “欠我的二十亿什么时候还?” 我一愣,这才想起我好像一直疏忽了这件事。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身旁的阿清说道:“你随时可以派人去昆仑讨,我还可以再给你多算两亿的利息。” 谢流年叹息着说道:“这傍上富婆的人生,属实令人羡慕。” “你也可以找一个,可惜”阿清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 “可惜你修了纯阳剑,怕是真的沾不得情缘了。” 和谢流年别过,我们继续朝至高峰前行。 至高峰很狭窄,上面无法建造工事,只有一座八角凉亭。 此刻,凉亭中正有一人在等我。 第四百六十五章 谶言谶语 “秦玦,她在等你。”阿清说道。 “嗯。” “我在这里等你,你自己去见她吧。” 说完,阿清踮起脚尖,在我额头亲了一下。 这山道只容一人通行,周围是两条铁索,下面铺着松香木板。 脚踩在木板上发出轻响,令人身心轻松。 这山道走起来的确很轻松,但是能够坐镇山顶的人却绝不轻松。 因为这是斩魔岭的至高峰上。站在峰顶望的不是浮云,不是群山,而是根本无法窥探的黑暗魔域。 传说中。站在斩魔岭的至高峰上能够看到万魔殿的轮廓,甚至可以感知到来自万魔殿中魔神的诅咒。 至高峰形如一把斩魔剑,这其实是一座剑阵。 是由人族最杰出的剑道修行者,在数不尽的千年之中打造出来的剑阵。 在十万大山魔意没有涌现之前,剑阵一直处于未激活状态。 要激活剑阵,就必须有阵眼。 现在魔意涌现。人族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沈若羽提着纯钧剑来到这里,主动成为了阵眼。 至高峰不是人人都可以攀登的,能够登上这座峰的人代表其本身的修为就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巅峰。 水火琉璃界一别之后,沈若羽的剑道造诣再次暴涨。 剑道,本就是最强的后天大道,与庚金结合便可后天返先天。 九天剑神,从她成神的那一刻,或许就已经站在了后天神祇的巅峰,现在只不过让她更加为三界所知而已。 山道并不长,很快我就走到尽头。 在我面前的凉亭中,沈若羽一身白衣,扎着高高的马尾,面朝西南背对我而立。 白衣如雪,黑发如瀑。 纯钧剑背在她背上,一直处于颤动状态。 沈若羽的人也在轻轻颤动,以一种很奇特的频率在颤动着。 这是因为她的人,已经和至高峰剑阵融为一体。 她动。是因为她无时无刻不在和天地庚金相沟通,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来自万魔殿的魔神诅咒。 传说中,混沌初开有四万八千柱魔神灭世,所谓的人间万魔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魔神的投影。 昆仑墟中,有仙鬼妖魔四方交征,刑克冲杀。 但若要论及对人间最大的威胁,仙鬼妖三方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一方魔。 仙,上有天道下有人道,仙本身追求的也是大道和功德。是以仙对人间的威胁最小。 妖,北疆妖族虽然已经有了复苏之兆,却因为失了气运,短时间内根本成不了气候。 至于鬼,冥界从来没有放弃过对鬼族的清剿,九幽之下,一直有双眼睛在盯着昆仑墟鬼域的一举一动。 但是魔不一样,魔由心生。万物生灵都有魔心,一旦失控就会化魔。 仙人会走火入魔。妖鬼也一样。 昆仑墟所谓的魔族,其实从人仙妖鬼中来的。 魔族之所以没有扩大,吞并其它三方,是因为昆仑墟本身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且最原始的魔种在人间,魔族根本无法在昆仑墟完成复苏。 而一旦魔出现在人间就完全不一样了。没有什么比人心更疯狂。 凉亭中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把茶壶一杯茶。 茶水早就冰冷,茶杯里面落满了灰尘。 这茶壶应当是沈若羽带上来的,但她恐怕一口也没有喝过。 因为她根本没有时间喝,就像我明明已经来到她身后,她却连转身看我都做不到。 不是她不敢见我,而是她不能转身。 从剑阵激活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必须倾注全部神念和精力,与万魔殿中的魔神对抗。 我在人间得到的消息是儒道捧出了剑神。沈若羽带剑镇守十万大山,给人的印象是剑神无所不能,剑气所向万魔慑服。 直到我进了这座凉亭。我才晓得沈若羽究竟承担了多少压力。 她脚下的石板已经微微变形,倘若她把脚移开,下面定然会留下一双脚印。 我心情复杂。原来少女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背负了那么多 来之前我还在想和她见面,会有怎样的开场白。 人间再无君子,三界再无吾师。 从孔宣口中听说这句话之后,我原谅了她在杀师日那天的所为。 也晓得,自己在她心中究竟是什么 地位。 “你多久没有睡了?” “我我不记得了。” 沈若羽先是身体一动,继而很用力的回答。 用力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话,声音又沙又哑。 “我去过贺兰山。” 回到人间后我去了一次贺兰山,虽然我还没有用九,但我觉得以我现在天人合一的道体,完全可以压制龙脊对我的反噬。 无须用九,便可借助天地玄机将龙脊炼化为剑。 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一把好剑,龙本身就可以沟通天地自然。世间没有一把剑可以比得上贺兰山神秘石棺中的龙脊。 而且我和龙脊是有渊源的,这是当初挑战伏羲的龙神的脊骨。 龙神想取代伏羲成为人皇,掌管三界。 而我现在恰好有了人皇之相,是以我拿它的脊骨做剑最合适不过。 “嗯,是我安排的,我不许你现在动那口棺材。”沈若羽说道。 “为什么?”我问道。 “棺材里的龙脊。是人族最后的体面。”沈若羽说道。 “你现在依然当我异类?” “早就不是了。”沈若羽用带着自嘲的语气说道。 “如果我能得到那把剑,很多事都会简单许多。” “你说的没错,很多事的确会变得简单许多,但那把剑不仅是人族最后的体面,同时还受到天道诸神的监管。在你没有用九之前,我不想你再直面天道的威胁。” “就算我不取那把剑,天道也不会放过我。”我说道。 “那就让那一天来得越晚越好,如果你注定要死在天道手中,我愿意成为昊天手中的剑。” 此言一出,天空中风云变幻,风雷滚滚。 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因为很容易一语成谶。 天象的变化也令沈若羽感到吃惊,她抬头朝着天空看了一眼。 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神情。但我可以猜到,她现在一定处于极度后悔之中。 “对不起,秦玦,我失言了。”沈若羽颤抖着说道。 “无妨,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杀我的机会。现在我既然来了,你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说完这句话,我走到沈若羽身边。 虚空对着西南的黑暗魔域,画了一道坤卦。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坤卦成象,所有加注在沈若羽身上的重压全部转移到了我身上。 沈若羽如释重负,满怀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听说你的妻子也来了。” “瑶姬也来了,去吧,尽地主之谊好好的招待她们。” “好,我这就去见师母。” 第四百六十六章 帝俊 沈若羽离开了至高峰,魔神的注意力只凝聚在我一人身上。 那浩如烟海的魔念,连绵不绝一发而不可收。 我清晰深刻的感知到魔神的诅咒,并且从它们的神念中察觉到了一股全新的憎恶之力。 这股憎恶之力方才还没有,是专门为我而来。 大人曾于星河屠杀万魔,而我是那位大人留下的执念。 在我还没有认出它们的时候。这些来自于域外魔神的投影已经认出了我。 随着憎恶之力越来越强,我打出的坤卦结界也渐渐有了松动的印记。为了增强守护我再次沟通天地玄机借助斩魔岭的山势,打出一个艮卦。 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艮卦与坤卦相连,高山立于大地之上。顿时我感受到的压力陡然一轻松。 我盘膝坐下来,一边与魔意对抗,一边试图从魔神对我的憎恶之力,觉醒关于星河大人更多的记忆。 至高峰本身是一座剑阵,沈若羽下了山,剑阵便停止了运转。 黑暗魔域中魔族可以感知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察觉到剑阵停止运转,立刻对斩魔岭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此刻,沈若羽正在自己的军帐内和张清濯见面。 这不是她和张清濯第一次相见,但却是她第一次以晚辈弟子礼节见面。 沈若羽已经封神,灵觉强大非凡,剑心洞明。第一眼看到张清濯就感知到了她的变化。 卓越而强大的神性,只能对世俗凡人遮掩,却根本瞒不过九天剑神。 开始沈若羽还当时张清濯获得了战神的传承,很快她就察觉到了张清濯的神性与战神有着明显的区别。 这是一股汪洋澎湃的神性,带着古老神圣的气息。 尽管还处于萌芽状态,就已经令沈若羽震惊不已。甚至激发了她的杀意。 太阳为一团炽热的火焰,烈火融金,先天就对庚金有着强烈的压制。 金神威仪能杀伐万物,却唯独无法遮蔽太阳的光芒。 怔怔的看了一会,沈若羽上前对着张清濯鞠了一躬,说道:“儒道沈若羽。见过师母。” “你喊我师母?”张清濯有些惊讶。 “秦玦与我有半师之谊。”沈若羽答道。 “可你却对他有杀师之举。”瑶姬冷冷的说道。 “瑶姬。”张清濯出言阻止。 “本来就是,她在杀师日那天的所做所为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瑶姬为辛金,沈若羽为庚金。 两者同为金,却阴阳对立。互不相容。 不过沈若羽已经是九天金神,瑶姬无论是剑道造诣还是神位都远远无法与她相比,面对瑶姬的挑衅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相比较瑶姬,她更关心的是张清濯神性的来源。 “先前赤云山麓曾有惊天异动,根据我们灵异科得来的消息,在赤云山麓地下很可能隐藏着一座上古金乌族的神殿。”沈若羽试探着说道。 “你猜测的一点都不错。的确有一座金乌神殿。” “和金乌并不相容,但如果一定要让两者融合唯一也不是没有可能。” “说来听听。”张清濯微笑着说道。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沈若羽直接看穿了她的神性,张清濯感到很吃惊。 羲和是古老的旧日支配者。早在洪荒时期就已经断了传承,这才有了和金乌之争。 “师母不比惊讶,人间这些年的考古发掘进展很大,不久前在蜀地发掘的三星古墓中,发掘出一批和有关的金箔文物,里面就有提到古老的旧日支配者,关于太阳女神的崇拜起源。” “枉我还是张家嫡系传人,倒是忘记了考古界这件大事。” “师母。我师父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为何要问我?” “因为在山海经中传说中提及的太阳之神,是有配偶神的。” “你指的是帝俊?”张清濯问道。 “嗯。” “九歌东皇太一未必真的存在,帝俊这种上古天帝就一定真的存在么?” “如果我不是从你身上看出了羲和的神性,我也不相信帝俊的存在。”沈若羽说道。 “关于你师父真正的命运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也只有他才能给你答案。”张清濯说道。 “我只希望他不是帝俊,最好一点 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张清濯又问道。 “因为他如果真的和帝俊有关,天道就绝不会放过他。” 山海经传说中,帝俊是初代天帝。 在以帝俊为首的神系退出天界之后,方才有了后来以昊天为首的天庭,从此以帝俊为首的远古之神都被成为旧日支配者。 所谓旧日,指的便是昊天上位之前的时空。 那时候应龙还在天上,女娲也还没有造人,伏羲还没有演后天八卦。 天地相接,海天相连,人间还处于大九州共居时代。 若是按照近代地理来描述,山海经所描写的地图,大陆板块都还没有撕裂飘移。 昊天取代帝俊成为天帝后,虽然竭尽所能的想要抹去一切关于旧日支配者的神迹,却根本无法做到。 因为那些昔日的存在太过光辉,犹如日月亘古不变。 除非天地宇宙星河全部换了新颜,否则就永远抹去属于旧日支配者的神迹,只能将其遗忘。 随着时间的流逝,人间已经几乎彻底将帝俊遗忘。 不记得他究竟做过什么,又是如何被昊天取而代之。 关于他的那些零零散散的神话传话,充满了各种矛盾和臆测,真相早已被天道掩盖。 有人曾推测上古时期天界一定发生过大规模的神战,也有人说帝俊时代的消失和魔神灭世有关。 但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就只有昊天自己才清楚。 “无论是帝俊还是羲和,古老的旧日支配者都已消失在时空的长河中,逝去的永远不会再回来,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落幕了。”张清濯说道。 “可是,羲和的神性已经在你身上复苏了。” “这并不代表什么,我的名字叫做张清濯,不叫羲和。至于你师父,我可以向你保证,他永远都只有一个名字,秦玦。” 话说道这里,萧史在门外通报。 沈若羽让他进来,得到消息,魔族集结大军三十万正在朝斩魔岭进发。 自从魔意从十万大山涌现以来,最大规模的一场战争终于爆发了 第四百六十七章 孤阳不生 三十万魔族大军之中,有三分之二是被魔意吞噬灵智的魔兽,真正的魔族只占三分之一。 这是来自黑暗魔域的大军,每一只魔兽都有着恐怖的毁灭力,绝不次于最精锐的人间道兵。 儒道在斩魔岭只有数千战力,算上道门大拿和玄门高手也不过一万余人。 强大战力之差让消息刚一传出来就震惊了所有人,各大道统第一时间协调防卫,沈若羽甚至来不及和张清濯告别就匆匆走出了军帐,参加三教紧急会议。 在过去的时间里黑暗魔域一直没有放弃对斩魔岭的攻击。但都是小规模的骚扰。 这一次,突然举兵三十万,魔将数千。还有从昆仑墟归来的魔神坐镇。 谁也不知道魔族为什么突然发疯,唯一的可能就是万魔殿或许即将在人间重开,需要魔族以鲜血来祭奠。 传说中要让万魔殿重新开启,需要魔族的血来祭奠。 战力越强大的魔种复苏,需要的鲜血就越多。所以魔族才会如此急迫的寻求和人族决战,攻打斩魔岭。 猜测只是猜测。但是魔族大军已经出发,兽潮翻涌,魔军浩荡,儒道面临严峻的生死存亡挑战。 魔族大军来势迅猛,很快就出现在魔域森林边缘,进入道门修行者的神念感知范围之内。 此时,大军与斩魔岭相聚不足五十里,如果真的发动突击,留给儒道做出回应的时间只有短短几炷香的时间。 谪仙没有来这里坐镇,斩魔岭唯一具备挑战魔神实力的只有儒道剑神沈若羽。 阳神只有半神之威,即使借助强大的法器法宝法阵,也无法对魔神构成致命威胁。 令人肃然起敬的是,即便明知此战凶多吉少,甚至很有可能迎来灭顶之灾,儒道无一人选择退缩。 道门没有,玄门也没有。 就连茅山宗掌教许观,都没有表现出丝毫动摇的意思。 魔族是人族大劫,是道门大劫。除魔卫道本就是道门弟子的天职。 会议开的紧迫,决议也很快被执行,结束后,儒道大儒护国先锋第一时间前往前线担任警戒守卫。 道门一众巅峰高手精英弟子也在全真c天师府和茅山宗的调度下,结阵守护。 强大的军力之差,根本看不到决战取胜的希望。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守护斩魔岭,等到人族大军的支援,等到道门大军的支援。 斩魔岭是刺破黑暗的利刃,如果斩魔岭失守。魔族冲出十万大山,对人间造成的危害不可估量。 萧史为这次联合守护之战的总指挥,严院长带着一群大儒坐镇后方。 道门和玄门分列左右双翼,沈若羽一人独占中军。 望着滔天魔意,听着震耳欲聋的万兽嘶吼,大地在震颤,魔神的威压铺天盖地而来。 摆在众人面前的是末日战场,生存和死亡在如此强大的战力悬殊下,根本不会给人留下选择的余地。 要么不战而逃。要么向死而生。 这一幕,斩魔岭这一万大军中很少有人经历过,恐惧无可避免的在他们心头产生。 而对于张清濯而言,眼前的危机算不了什么。 这不是她第一次直面生死,神仙墓面对韩宗布的生死威胁,玉隐峰面对鬼力大王和道门大军。寒冰深渊燃烧本命之火 瑶姬同样不畏生死,生而为剑的沈若羽,为剑而生的瑶姬。 剑,杀伐之兵,剑道也要经过生死磨砺才有精进。 在儒道迅速做出决策,和道门联军而动的时候,张清濯和瑶姬依旧留在沈若羽为她们安置的军帐中。 “阿清姐姐,我想去战场。”瑶姬说道。 “去吧,切记保护好自己。也不要辱没了战神剑。” “你也会参战吗?”瑶姬又问道。 “当然,不过不是现在。”张清濯说道。 “那好,我现在就去找萧史报道。” “嗯。我去找秦玦。” 阿清来到至高峰的时候,我正在闭目调息。 “魔族出兵了。”阿清说道。 “嗯,我晓得。” “我总觉得这次出兵有蹊跷。时间站在魔族这边的,魔族大可以等到万事俱备之后,再派兵攻打斩魔岭。” “他们是为我而来。”我说道。 “为了你?” “不久前有魔神意志与我隔空交锋,我的存在让 他们感到不安。” “你指的是,他们察觉到了你的身世之谜?” “大人星河屠魔,鏖战四万八千柱魔神,守护人间位面,魔神将他视为不可化解的死敌。” “秦玦,大人是谁?”阿清笑眯眯的问道。 “你能猜得出来,又何必来问。” 阿清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我问道。 “当初我在金乌神殿获得太阳神性传承的时候,察觉到一股古老神性也在同时复苏。” “你怀疑那是太阴之神嫦羲的神性?”我问道。 “孤阴不长,孤阳不生。既然太阳羲和的神性已经回归。那么相对应的太阴嫦羲的神性肯定也回来了。” 阿清的这句话令我陷入沉思之中。 的确如她所说,如果羲和能够重现人间,那么嫦羲也肯定会重临大地。 现在天上地下就只有她一条黑龙,如果嫦羲重临人间,神性也只能由她来传承。 想着想着,我心底生出一种古怪意味。 “秦玦。你觉得嫦羲有没有可能就是宋大人?” “为什么猜测是她?”我问道。 “嫦羲本就是太古黑龙的名字,黑龙吞月掌管太阴之道。” “你忘了,宋珏是九歌之山鬼。”我说道。 “我还曾是战神传人呢。” “好吧,我承认你的推测有几分道理。” “呵呵,要是宋大人真是嫦羲,你就算没有用九,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娶她了。” “” “你放心就是,我绝不会吃醋,再说就算我要吃醋,也找不到理由啊,人家本来就是你的妻子。” “阿清,无论宋珏是不是嫦羲,我都会娶她。” “是啊,宋大人那么美好,谁不喜欢呢。我只是想着,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应该不会太久,我有预感这场魔族之战一定会将昆仑墟卷入,就是不知道最终战场是在人间还是在昆仑墟。” (晚安) 第四百六十八章 剑神首秀 大军逼近,魔意滔天。 沈若羽背着纯钧离开了斩魔岭,文昌书院为她送行。 “只有可以动用至高峰的剑阵,你这时候不应该离开斩魔岭。”颜冰说道。 沈若羽淡淡一笑说道:“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刚极易折,强极则辱。” “剑为杀伐之兵,魔族之战是我精进剑道最好的机会。” “你若有事,斩魔岭必将失守。”颜冰说道。 “你错了,只要他在。斩魔岭就永远不可能被攻破。”沈若羽朝着至高峰看了一眼说道。 “如果你觉得他足够强大,为什么不去求他出手屠魔?”颜冰问道。 “人族若真有危机,即便我不去求他。他也会出手。他之所以现在不出手,是因为他相信我。” “相信你能凭借一己之力结局三十万魔族大军?” “颜冰,你有时候真的很讨厌。” 沈若羽没有再说什么,挥手和颜夫子c魏红叶等人告别,孤身朝前方走去。 这里已经儒道所能立足的最前线,再往前就纳入魔神的神念笼罩范围之内。是以无人能够与沈若羽同行。 沈若羽走的很慢,走着走着又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她身后有两人从后方同时出阵。 一个是瑶姬,另外一个是全真教的谢流年。 沈若羽只微微停顿了一下,并没有回头朝后面两人看,也没有打算和他们有交流。 瑶姬也同样没有和她打招呼的意思,暗自握紧了战神剑。 谢流年有心追上沈若羽,却又似乎底气不足,暗自叹息一声,保持与瑶姬同步的节奏。 面对魔族的三十万大军,儒道和道门采取的是防守战术。 魔族军威太强,光是爆发出的军威煞气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阳神都不能。 道门唯有结成法阵才能抵挡,儒道大儒也要齐声诵读儒家经典,才能发出能够与之对抗的浩然之气。 沈若羽能够坦然面对是因为她是剑神,剑神不受任何军威压制。 瑶姬敢出战,是因为她本身就是辛金之体,同时她还握着战神剑。 战神剑中封禁着玄女战神的意志。同样可以规避军威煞气。 至于谢流年,他主动出战令人惊讶,但很快就有人明悟过来。 谢流年去过昆仑墟,传说中他还在昆仑墟中得到了纯阳剑仙的传承,此刻看到他背上的双剑,这一传说终于被证实。 沈若羽走的并不快,越往前走感受到的军威冲击越强烈,在军威中她还感知到了魔神的存在,有不止一位魔神将神念关注在她身上。 对此。沈若羽并没有过分忧虑。 金神威仪让她在剑道封神,同时西王母还为她增添了几分煞气。 封神之后,沈若羽这把剑又在水火琉璃界得到了林玄真雷火的洗礼。 自从来到斩魔岭,沈若羽几乎昼夜不停的操控着剑阵,与来自万魔殿的恶念诅咒对抗。 这也等于一直在磨砺自己的剑心。 天色已经黄昏,前方的黑暗没有遮蔽住群星的光芒。 即使隔着层层乌云,沈若羽也能清晰的感知到来自北斗九星的星光之力。 金神威仪,司天之厉,剑执北斗酝酿雷霆杀机。 此时的沈若羽。一举一动都在诉说着对杀伐的渴望,纯钧迫不及待的想要痛饮魔族之血。 终于,魔族大军进入了沈若羽的视野,此时她刚好登上一座低矮的山丘。 兽潮滚滚,魔意滔天。 军威煞气吹起腥风万丈,兽血沸腾。 吹得沈若羽长发飞舞。剑袍猎猎。 在她身后,谢流年要努力压制住翻涌的血气神魂。 道法双剑成绝响,人间再无吕纯阳。 若不是道法双剑为他分担了压力,他根本走不到这里。 登上山丘,谢流年很自觉的站在沈若羽伸手,让沈若羽为他分担来自军威煞气的冲击。 “躲在女人背后的男人。”沈若羽勾起嘴角讥讽。 “我骄傲了吗?”谢流年平静的反驳。 “漂亮。”瑶姬赶来赞许的说道。 “说正事,等下你俩并肩战斗,切记不要越过我。不然的话,我可没本事救你们。”沈若羽说道。 “你自己也要小心。你若牺牲了,金神威仪多半会跑到我身上。”瑶姬说道。 “呵呵,那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就把你弄死。这样我的胜算更大些。”沈若羽冷笑着说道。 “只要你不怕秦公子伤心,尽管动手便是。” “我为什么在乎他伤不伤心?”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反正我也只是听说。我听说啊,有人曾哭哭啼啼的说,人间再无君子,三界再无” 瑶姬并没有把话说完,才说到一半就被沈若羽用剑抵住了咽喉。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沈若羽冷冷的道。 瑶姬虽然嘴硬,却也不是傻子,立马保持沉默。 三人交谈的功夫,魔族大军又往前挺近数里,此刻最靠前的魔兽军团距离他们只上下千丈远,杀劫瞬息将至。 沈若羽拔出纯钧剑,准备下山应敌。 “等等。”瑶姬喊道。 “做什么?”沈若羽问道。 瑶姬不回答,走到沈若羽跟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破自己的中指滴了一滴鲜血在纯钧剑上。 血光一闪而入,纯钧剑大放光明。 这滴精血,代表着辛金的臣服,同时也让纯钧更具庚金杀伐之威。 沈若羽心中微微感动,但她却不能投桃报李。 因为她是剑神。剑神是不可能低头的。 “多谢了。” “谢什么,我只是不想见你辱没了剑神的神格,别忘了我也是剑修。” 沈若羽微微一笑,转身朝魔族大军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谢流年发出一声叹息。 “谢道友为何叹气?”瑶姬问道。 “沙场无丈夫,美人做先锋。”谢流年说道。 “不是每个人都是秦玦。”瑶姬淡淡的说道。 谢流年嘴角一抽,郁闷的说不出话来。 千丈,百丈。 百丈远的时候,魔兽军团已经进入沈若羽的剑气杀伐范围之内。 但是她没有出手。 此时沈若羽早已把剑意提升到巅峰,同时也以剑神意志沟通了北斗九星。 纯钧剑被林玄真淬炼之后,再得到瑶姬的辛金之血相激,剑威之盛绝不亚于战神剑。 剑在沈若羽手中轻轻颤抖,而她的人却在疯狂的汲取北斗之力。 杀意如火如荼,剑意也在识海掀起惊涛骇浪,仿佛随时可以冲破识海。 沈若羽细密着眼睛,眼眸中浮现出两把小剑。 五十丈,三十丈。 当魔兽大军距离沈若羽只剩下最后十丈的时候,她终于出手了。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一剑斩出,剑气洪流犹如巨龙咆哮,从纯钧剑中跃然而出。 剑气洪流席卷魔兽军团,冲天杀机直接把整支军团浸透,待到剑气化为无尽剑气流形爆发之时,一场惊艳三界的杀戮盛宴开始了。 这是属于剑神的首秀,从今天开始沈若羽剑神之名开始传遍三界。 第四百六十九章 魔君苏醒 沈若羽一剑洞穿魔兽军团,剑气纵横,血肉如雨。 血浪滚滚又瞬间化为红雾,最前方的魔兽死前甚至来不及发出哀鸣,就被无情的剑气绞杀。 一剑杀敌足有八千人,恐怖的毁灭剑威,惊得魔族大军阵型混乱。 短暂的震惊之后,万兽大军齐声嘶吼,爆发音浪滚滚。企图以原始兽威,威慑沈若羽。 数万猛兽嘶吼,声威何等强悍。更有魔音灌体,魔神的诅咒,沈若羽毕竟封神未久,神格不稳,一时间被冲击的连续后退。 沈若羽把纯钧剑用力插进大地,连续退出数十丈远方才稳住身形。 压下胸中翻涌的血气。擦掉嘴角的鲜血,细密着眼睛试图搜索隐藏在魔族大军中的魔神。 可惜,魔神太过险诈根本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气息。 见此,沈若羽只能再次凝聚杀机。 很快魔族大军继续向前压制,这一次换成魔将打先锋。 巅峰魔将掌握半神之威,或人形披着魔甲或兽身爆发原始本能,数百位魔将稳步推进,便是九天正神来了也难以直面其锋。 前有魔将联手施压,后有三十万军威煞气,暗中还有魔神的神念窥伺。 沈若羽这把人族之剑,从一开始就被魔族重点针对,先前斩出的那一道立威之剑,也不过为她招来更多的魔神眷顾。 魔意越来越浓郁,夜色也更加沉重。 乌云遮蔽了整片天空,群星也似乎黯淡无光。 沈若羽咬牙双手握住剑柄,单膝跪在地上,秀美的头颅低垂,仿佛一把被摧折的长剑。 但是。这只是她的假象。 因为在九地之下,剑意正在加速汇聚。 斩魔岭上的至高峰是一座剑阵,只有沈若羽可以做阵眼。 她离开至高峰的时候,就代表这座剑阵停止运转,但事实不是这样。 剑阵依旧在疯狂运转,只不过所产生的剑意都被藏于九地之下,外人无法察觉。 沈若羽斩出的第一剑,等于是在向至高峰发出讯号。 之后,剑阵所产生的剑意便开始沿着地脉疯狂向她汇聚。准确的说是汇聚到了她手中的纯钧剑身上。 纯钧在剧烈颤动,大地起了波澜。 沈若羽必须动用全部的力量才能握紧剑柄,剑意激荡的她气血紊乱,神魂越来越疯狂。 她本就是杀人的剑,剑意越强杀机也越发疯狂。 当数百位魔将成功锁死沈若羽的气机,准备联手催发杀机的时候,沈若羽这把被高峰剑意浸透的长剑,陡然拔空飞起。 一飞冲天,瞬间消失在乌云之中。 魔将眼睁睁看着沈若羽脱困。急忙各显神通冲天而起,搜索她的身影。 就在此时,三十万大军腹地突然传出一声爆喝。 “天地庚金,万剑本根。” 伴随着这个声音,自人间有剑以来,最恐怖的一场毁灭剑威诞生了。 无人能挡沈若羽的剑神之威。当她破开乌云,从天而降的时候,即便是隐藏在大军腹地的魔神都选择了退让。 生而为剑的沈若羽,在空中就完成了和纯钧剑的融合。 当她从九天归来之时,剑神仿佛变成了死神。 死从天降。 沈若羽重击大地,双手握住纯钧剑,重重的插在大地上。 她没有刻意挑选任何一个目标,无论是魔兵,魔兽。魔将或者魔神。 剑神怀着九死不悔的决心杀戮的时候,众生没有尊卑高下之分。 纯钧剑插在地上,只剩下一截剑柄。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沈若羽依旧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秀美的头颅深深垂下。乌黑的长发遮蔽了她的容颜。 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魔兵也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紧握着手中的刀兵。 但画面并没有真停滞,时间也绝不会冻结。 之所以会给人留下错觉,是因为接下来场景太过震撼人心,以至于所有人都记住了这一幕。 剑威开始爆发了,千万道剑气流形破土而出。 大地被无情的撕裂,扯成了碎片。 当千万道剑气流形凝聚成剑海的时候,被撕碎的大地仿佛成了剑海上的浮尘。 大地破碎如浮尘,那些矗立在大地之上的魔军全成了泡沫。 而当数以万计的泡沫同时破碎 的时候,属于死亡的乐章诞生了。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一剑的毁灭之威,就像没有人可以形容眼前的血腥。 高大健壮的猛兽,前一刻还气势汹汹。下一刻兽躯突然开始破碎。 鲜血喷涌如瀑布,甚至连死前的惨叫都发不出就已经化为肉泥。 就像是天空中有一只无形的巨手,将它们一个个像摁死蚂蚁一般,摁死在破碎在的大地上。 剑海变成了血海,血海以沈若羽的人为中心向周围迅速扩散。 每激荡一圈涟漪,就有上万魔军崩溃化为肉泥。 直到魔神爆发出怒吼。纷纷出手遏制,方才借助他们的神威联手抵消了这场由剑神发起的剑威余震,破掉了沈若羽的剑神领域。 神有神域,这剑海就是沈若羽的神域。 所有笼罩在神域中的生灵都要受到剑神的无情杀伐,根本没有还手的能力。 魔神联手破掉了沈若羽的剑神领域,三十万魔族大军已经伤亡过半,算上先前那一剑,死在沈若羽手中的魔军有将近二十万人。 此时的沈若羽,神念近乎枯竭,精力也几乎全部透支。 她还是低垂着脑袋,仿佛再也无法昂起首来。 但是,即便已经魔神察觉到沈若羽正处于极度虚弱状态,却无人敢向她靠近。 这时候魔神已经无意在继续隐藏,四个高大黑暗的身影相继现身。 魔神一动,溃散的魔军重新开始整合。 魔将没有撤回,因为就在沈若羽剑海倾出的那一刻,瑶姬和谢流年已经开始动手杀敌。 瑶姬的剑远不如沈若羽,在和谢流年的配合下才勉强与一众魔将的战成水火,想要突出重围却极难。 不过,瑶姬并没有将战神剑的威力完全发挥,她的战意还在逐渐提升。 谢流年同样在熟悉掌握杀戮节奏,不是他不够强,而是他根本没有经历过残酷的生死之战。 他继承的可是剑仙吕纯阳的道法双剑,吕纯阳的剑道造诣绝不在九天剑神之下。 魔神们不会去关注前方的战局,他们的目标是沈若羽。 沈若羽用一片剑海埋葬近二十万魔军,这不仅仅是一场魔族浩劫,更是对万魔殿的羞辱。 虽然万魔殿需要献祭魔血才能重开,上古魔种也必须靠魔血才能复苏,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这不是献祭,这是羞辱。 万魔殿中传出疯狂的咆哮,仿佛有盖世魔君已经被成功激怒,从沉睡中醒来。 感知到魔君的愤怒,四位魔神很清楚,他们现在能做的只剩下一件事。 杀死沈若羽。 (晚安) 第四百七十章 北斗星光之力 四位魔神分裂四方,显化魔神之象。 位于东方的魔神是一位体型高达数十丈的巨人,巨人全身肌肉纠结,泛着靛青色的光芒。 浓密的胡须遮住了整张脸,眼中闪耀着绿色的凶光。 这是太古时期的古老魔族,青魔。 青魔能让草木疯长,也能使人心陷入癫狂,拼命压榨最后的生命力。 南方是火魔,闪耀着黑色魔焰的巨人。 巨人挥舞着熔岩战锤。像是从地狱烈焰中而来。 位于正北方名为夔魔,雷音魔神,嘶吼如雷。 夔魔牛首虎躯。司掌惊惧,常令人陷入绝望之中,引诱灵魂深处的恐惧。 西方的魔神是血魔,全身赤红如血,没有皮肤只有血肉。 血魔最喜欢激发人类的残忍嗜血本能,以鲜血为食。血流得越多越疯狂。 青魔,火魔,夔魔,血魔。 分别代表疯狂的人心,焦灼不安的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以及最凶残的嗜血本能。 当这四位魔神显化魔躯出现的时候,留给众生的就只剩下不安和绝望。 魔由心生,处于极度虚弱状态的沈若羽此刻正承受着心魔的煎熬。 她感知到了青魔的疯狂,夔魔的恐惧。 也感知到了火魔的煎熬,血魔的嗜血渴望。 心魔一直在侵蚀她的心灵,试图入侵她的灵魂,让她堕入魔道。 相比较杀死剑神,魔君更希望看到剑魔的诞生。 就是因为魔君的授意,四大魔神才给了沈若羽喘息之机,给她一个堕入魔道的机会。 在沈若羽承受着心魔煎熬的同时,瑶姬和谢流年的战斗越发残酷。 数百位魔将的联手攻击,根本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应对的。虽然他们都拥有着惊人的潜质,却没有成长的时间。 一剑刺出,一位魔将伏诛,瑶姬再次触摸到了战神意志的存在。 但是,在下一次出剑的时候她又再次迷失。 战神是战争之神,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瑶姬身上具备的是成为剑神的潜质,却非战神之道,是以不管她杀死多少对手,都无法以神魂沟通战神意志。 战神追求的是胜利。而剑神追求的是生死。 除非有天瑶姬能够在剑道封神,像沈若羽那样一剑便可左右全局,否则她就无法成为战神剑的主人。 相比较瑶姬面临的困境,谢流年的提升非常明显,道法双剑渐渐有了融合的迹象。 道剑重在克制神魂,法剑重在毁灭肉身。 就像很久之前张清濯在杀尸鬼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力量杀戮生命,烈焰创伤魂灵。 其实这种杀戮规则,适用于所有神祇。因为这本就是神祇的杀戮之道。 但是战斗太过残酷,即便谢流年的道法双剑越来越具锋芒,也无法突围,胜利的天平一直在朝着魔将倾斜。 因为他的神念和精力,一直处于高度损耗状态,一旦耗尽等待他和瑶姬的就只有灭亡。 又一次强烈的围击。这次瑶姬成为魔将攻击的重点,娇弱的身躯再次受到重创。 先前她和谢流年都已受伤,都在苦撑着浴血奋战。 这次瑶姬伤的很重,已经影响到她出剑的速度,剑气的威力也减弱了很多。 瑶姬和谢流年采取的是连纵战术,一方战力受损另一方也会受到严重影响,很快在魔将的疯狂攻击中,谢流年也被击中了后背,张嘴喷出一大口精血。 此消彼长。两人的伤势加重换来魔将的攻击越发疯狂。 “你走吧,我来掩护你脱困。”谢流年说道。 “为什么是我,不是你?”瑶姬问道。 “我想做一次男人。” “这个理由很充分。但根本无须这样做。” “难道你觉得我们还有逃生的机会?”谢流年问道。 “你有没有机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阿清姐姐绝不会看着我出事。” 至高峰,我从万魔殿中感应到了魔君的意志。 他一直在压制我。试图直接突破至高岭的精神位面封锁,让魔意长驱直入。 在我与魔君抗衡的时候,阿清在观察着前方的战局。 “秦玦,沈若羽已经被魔神猎入濒死之局,现在她只剩下两个选择。要么死,要么化魔。” “瑶姬和谢流年 呢?”我问道。 “几乎一样的困境,他们也支撑不了太久了。”阿清说道。 “儒道没有动?” “儒道没有人能为他们解围,更无法放弃坚守斩魔岭防线。除了你我,没有人能帮到他们。” “阿清,我现在不能出手,你去助瑶姬脱困,记住。不要轻易动用羲和的神性。”我说道。 “如果我救下瑶姬,就帮不到沈若羽了。” 我抬头朝着天空看了一眼说道:“沈若羽不会有事,你只把瑶姬和谢流年救回来就行了。” “好。” 语毕,阿清原地消失,只在地上留下一双炽热的脚印。 直到她消失很久,空气才开始燃烧。瞬间烧成一片火烧云。 伴随着一声响彻九天的凤鸣,全身被烈焰包围的阿清,宛若流星一般投向魔族大军。 神威的降临,让围攻瑶姬和谢流年的魔将提升警觉,他们不得不分出神念应对。 当他们望向天空之时,已经消失了,地上却多了一个穿着流火霓裳的女子。 阿清凤眼迷离,手中提着一把燃烧着黑炎的长剑。 这把剑是她在金乌圣殿中得到的一根金乌羽毛所化,代表着黑暗和毁灭。 “你说的没错,你的阿清姐姐已经来了。”谢流年说道。 “可惜了。”瑶姬叹了口气说道。 “可惜什么?” “她选择来救我,就一定没有办法再去搭救沈若羽。” “的确可惜了,沈若羽如果就此遭折,是整个人族的损失。”谢流年喟然长叹。 “不过这也恰好说明沈若羽不会有事。”瑶姬说道。 “她已经被四大魔神包围,秦玦不能动,阿清又来了这里,谁还能救她脱困?”谢流年问道。 瑶姬望着天空说道:“或许,剑神根本不需要别人伸出援手,她也并没有真的陷入困境”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说的这句话,被乌云遮蔽的天空忽然出现九个闪亮的光点。 光点开始很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但当光点终于穿透乌云之后,瞬间化为耀眼灿烂的星光。 传说中剑神沈若羽能执北斗为剑,现在北斗九星终于姗姗赶来,独为她一人而垂照。 阿清开始杀伐,魔将在她的黑剑面前不堪一击。 在她动手杀伐的同时,北斗九星化为九柄星辰巨剑,缓缓落在沈若羽面前 (晚安。) 第四百七十一章 战 当北斗九星化为九柄星光之剑落在沈若羽的面前的时候,少女剑神抬起了头,擦干了嘴角的血迹,露出一抹微笑。 四大魔神痴心妄想让她堕落成魔,殊不知,只要这人道还执掌这方天地,她就永远不会失去神之名。 魔意化为乌云遮蔽了天空,切断了北斗九星的星光。 而她本人也早已神念枯竭,精力透支。 眼看着沈若羽不得不做出选择。要么成魔要么死,可谁又能想到,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人道出手了。 天道不可欺,人道就可欺吗? 须知,天地之间有人存。 沈若羽是人道捧出的剑圣,是人道之剑。 如今天地间即将有大浩劫诞生,昊天也存了斩因果的打算。 一旦昊天就此斩断人间因果私天道为己用,那么人间必将陷于无尽混乱和毁灭当中。 人道费尽心机。不惜耗费人族气运将沈若羽封神,就是想要借助这把剑守护人间秩序。 这样就算天道不在其位,人间还有剑神来威慑宵小。 人道为沈若羽接引了星光,又将九道星光淬炼为剑,再以九剑列成北斗九星剑阵。 北斗剑阵成型,指向沈若羽。 这时候的她,代表着帝星紫微,众星俯首为臣。 四大魔神的魔意已经被剑阵直接切断,沈若羽从地上站起来,嘴角勾勒起一抹微笑。 这是属于剑神的笑。 剑神一笑,百兵臣服,星斗失色,日月无光。 “临。” 沈若羽念出了道家九字真言的第一个字。 道家九字真言蕴含莫测神威,除了可以沟通天地神祇之外,传说中还能直接与北斗九星交感。 沈若羽出身儒道,但大道都是相通的。 此时她念出道家法诀,沟通的是北斗第一星,阳明贪狼星君。 随着临字口诀。那剑阵中最光明的星剑忽然开始颤动,在星辰剑海中荡起涟漪。 随后,代表阳明贪狼星的星剑悠然飞出,化为一束金色流光被沈若羽摄入神庭穴之中。 吞噬了阳明贪狼星剑,沈若羽的气势陡然一变,整个人散发着圣洁而不容侵犯的威仪。 这是属于星辰的荣光,这是属于剑道的尊严。 “兵。” 沈若羽念出九字真言的第二个字,随后北斗第二阴精巨门星君为之降下星辰祝福,巨门星剑再次化为一束金色流光。被沈若羽摄入神庭穴中。 此时的她,更具神圣之威。 连续两柄星剑灌体,沈若羽身体浮现一层金色的光辉。 沐浴着星辰光辉,沈若羽背负起双手,雪白剑袍上沾染的污垢也被星光精华,剑袍本身也变成了白金色。 “斗。” 九字真言第三个字出口,北斗第三真人禄存星君降下星辰祝福,同时代表禄存星的星剑化为金色流光被沈若羽所吸收。 “者。” 文曲剑星归位,沈若羽的神威再次暴涨。 “皆。” 廉贞剑星归位之时。北斗九星中已经有五星为沈若羽降下祝福。 星光摇动,化为剑神之光。 此时的沈若羽,不仅神念精力全部复原,并且超越了以往。 当初她在昆仑攫取金神威仪之时,就已经领悟了北斗九星的奥义,并因此创下一套剑法。北斗群星剑。 这一次,她在人道的帮助下,直接炼化北斗星光为神性,为自己铸造剑格。 尽管剑格还未彻底完成,已经彰显通天神威。 完全可以想象,一旦沈若羽将北斗九星的星光全部化为神性,并且全部融入到自己的剑格之中,她将会是何等存在。 后天神祇巅峰? 不,到那时候。后天神祇必须拱手臣服。 而她也将彻底打破天道的桎梏,后天返先天,成为天地间独一无二的一把通天之剑。 剑中的神剑。神中的剑神。 四大魔神终于意识到了可怕的事实正在发生,齐声嘶吼分别从四方朝沈若羽发出攻击。 面对四大魔神的联手围攻,沈若羽面色一寒。澄清的美眸深处泛起狂怒。 如果没有魔神打搅,她有信心将武曲星光也纳入自己的剑格之中,而现在她不得不打断。 人道能出手帮她一次,但绝不会有第二次。 这是她千载难逢的机缘,如果不能一举成功,再想炼化北斗星光不知何年何月了。 可惜,魔神出手她只能放弃。 如果继续强行炼化剑格,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四大魔神,都有神祇之威,而她也不过是后天神祇中的一员,甚至连巅峰都算不上。 威胁她的不仅仅是四大魔神,暗中还有魔君级别的大人物在窥伺。 沈若羽遗憾的朝着至高峰看了一眼。随后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连人道都无法帮她竞全功,他又能做什么呢? 剑道永无止境,正所谓雄关漫道真如铁,吾将上下而求索。 罢了,既然魔神来阻止,就让他们的死来祭剑吧。 此时。列在沈若羽面前的还有四柄星剑。 武曲,破军,左辅,右弼。 剑阵已破,四柄星君孤零零的悬浮在空中,仿佛在质问沈若羽为何放弃它们。 伴随着一股极致的恐惧狂潮,夔魔从北方袭来。 滔天魔意与远古凶兽本能的结合,夔魔发出雷霆般的魔音,让众生陷入恐惧狂乱之中。 夔魔杀机彰显,魔族大军齐齐后退。 就连正在和张清濯鏖战的魔将,都暂时停止攻击,朝夔魔望去。 瑶姬和谢流年,都在同一时刻看向沈若羽。 斩魔岭,儒道大儒道门大拿,所有有大神通者,皆在这一刻看向西南战场腹地。 魔神出手了,不止一个。 四大魔神同时出手围攻沈若羽。 白发孔宣手持春秋笔,颜夫子研墨,孟家家主铺开雪白战旗。 萧史身披战甲,手握战剑,指向正前方。 道门也在同一时刻整军备战,随时准备出兵。 沈若羽不仅是儒道的剑神,她还是整个人族的守护之剑,她代表的人道和整个人间的尊严。 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等孔宣落笔。 孔宣抬头看向至高峰,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直到整座至高峰开始摇动,有龙吟响彻千万里。 继而一个声音,念出了乾卦的卦象。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卦象落地,所有在场的人族皆神魂一震。 随后,孔宣终于落笔,在代表儒道的雪白战旗上写下一个字。 战! 第四百七十二章 混战 孔宣写出一个战字,萧史战剑向前一挥,随后儒道弟子齐声呐喊,大军向前进发。 道门各大派领袖也在同时下达进攻命令,主动决战。 驻守斩魔岭的人并不多,儒道和道门加起来也仅仅一万余人,拿一万之军决战三十万魔族大军,怎么看都是在寻死。 而且斩魔岭是绝对不能失守的,一旦失守魔族就会立刻冲出十万大山。到时候就只能靠人族大军镇压,全国进入战备状态,社会根基动摇。 可是。尽管知道出兵造成的后果,当孔宣挥笔写下战字的时候却没有人去质疑。 就在一万大军进发准备和魔族背水一战的时候,张清濯和魔将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炽化状态。 魔神出手攻击,让战斗暂时停顿了一刻,一刻钟之后是更加激烈的拼杀。 数百位魔将,等同于数百位阳神。 魔意滔天。气吞山河。 张清濯已经彻底黑化,抛弃了阳凤的神性,全力以阴凤的黑暗神性作战。 闪耀着黑炎的长剑,无往而不利。 不仅可以杀戮生命,还可以灼烧魂灵。 流火霓裳化为黑色烈焰战甲,燃烧着的黑炎,抵挡魔意入侵,守护着她的身躯。 魔将轮番来袭,张清濯以黑炎长剑抵挡了一次又一次。 死在剑下的魔将已经超过百位,而她也因为自己的恣意杀戮受了伤。 如果不是黑色烈焰战甲为她承受了大部分的攻击,她早已重伤陷入绝境,可即使拥有烈焰战甲的守护,她现在也越战越疲。 她不止一次想要动用羲和的神性,以太阳的光芒净化一切。 可每当她心中升起这个念头,就会想起他的话语,他叮嘱过自己,不要轻易动用太阳女神羲和的神性。 开始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直到她察觉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魔念存在。 万魔殿中有魔君坐镇。一旦察觉到了羲和的神性,必然会不顾一切的对她出手。 现在魔君之所以没有出动,是因为万魔殿还没有修复完成,他不能轻易离开,同时昆仑墟和人间的传送门也需要魔君亲自坐镇。 羲和的神性可以让张清濯一跃站在后天神祇的巅峰,但是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无法驾驭这股属于旧日支配者的神圣之力。 而魔君,本身就是后天神祇禁忌的存在。 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要想打败魔君必须具备后天返先天的实力才能做到。 最关键的是,魔君是根本杀不死的。死后也可以迅速借助魔意重生。 除非把万魔除尽,或者直接使用先天大道屠魔,才可以杀死魔君,但是人间现在根本就没有先天大道。 张清濯的战斗进入困境,而且随着她杀死的魔将越来越多,魔君投射在她身上的魔念也越来越强大。 那些围攻她的魔将则相反,在得到魔君魔念的加持后,战力陡然增强。 张清濯不得不主动向瑶姬和谢流年靠拢,因为如果再孤身战斗下去。她就必须动用羲和的神性了。 夔魔的一声怒吼,沈若羽和四大魔神之间的战斗已经开启。 此刻战场中还有魔族十万大军,普通魔兵无法参与神祇之中,此刻齐齐掉头转向前方的战场。 军威煞气开始介入张清濯三人和鬼将之间的战斗,再次为他们增加压力。 “二小姐,你媳妇要是再不出手的话。恐怕我们三个要倒大霉了。”谢流年硬拼一记,抽空向张清濯抱怨。 “秦玦要是能出手,早就来了。”张清濯说道。 “他到底在顾忌什么?” “魔君,万魔殿中有魔君坐镇。” 听到魔君之名,谢流年不再多说什么。 身为全真教倾尽一切资源培养的杰出弟子,剑仙吕纯阳在人间的传人,谢君师的后人,谢流年知道很多关于魔族的机密。 “我不怕死,我担心的是沈若羽。”沉默一会。谢流年再次说道。 “儒道不会坐视不管,哦,他们已经来了。” 说话的功夫。人族联军杀道。 十万魔君主动拦截,军威煞气转移,三人身上的压力陡然一轻。 接下来的战斗。只能用残酷来形容。 人族单兵战力绝对在魔兵之上,但是强大的战力之差却根本无法逆转绝对的人数之差。 从战斗到现在,最惨烈的一幕出现了。 人族大军从战斗开始 ,就迎来一次惨痛的伤亡,一万大军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十万魔军抗衡。 短短交锋片刻,死伤就超过两成。 道兵之中,全真教死伤最重,看着同门不断的惨死,谢流年终于激发了全部的君师意志。 不惜燃烧神魂,纯阳双剑的威力开始暴涨。 伴随着一声怒吼,谢流年跳出魔将的包围圈杀入魔族大军腹地。 剑气纵横,血海飘向。 随后瑶姬在张清濯的帮助下。踩在她的黑炎长剑上面,摆脱魔将的封锁,飞入魔族大军之中。 至于张清濯本人,在失去两名队友之后,不仅没有丝毫的惶恐,反而在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先前她在和魔将的对抗中处于下风。是因为她必须守护瑶姬和谢流年的安全。 现在只剩下她自己,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属于阴凤的黑色烈焰退却,光明烈焰绽放,随后她整个人都被光明烈焰包围。 面对强大无俦的光明烈焰之威,魔将联手催发魔意化为黑暗迷雾,试图将烈焰窒息在黑暗之中。 可是,那诞生于火精余烬的火种,又岂是他们能够熄灭的? 魔将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围攻张清濯,他们应该去拦截谢流年和瑶姬。 因为这两人修得都是剑道,而剑本就是杀伐之兵。 杀的人越多,剑的威力就越强。 瑶姬和谢流年最缺的其实不是战斗经验,而是杀性。 真能杀的血流成河,杀性入骨,剑道造诣也必当突飞猛进。 瑶姬和谢流年所缔造的杀孽在以惊人的速度提升,不仅重创了魔军的军威,还提振了人族联军的士气。 此时人族联军还有五千精兵,这五千皆为战斗精英,在瑶姬和谢流年牵制了魔军主力后,立刻开始迅速反扑。 战斗天平再一次倾斜,魔军不断的减员。 然而这场战斗的关键根本不在于魔军和人族联军的胜负,关键在于剑神沈若羽能不能力战四大魔神存活下来。 第四百七十三章 神灵雨 夔魔的法相在不断提升,魔躯从数十丈骤然提升到百丈。 无尽魔意化为滚滚黑雾,黑雾之中唯见一庞大如山的凶兽,牛首虎躯,纵身一跃犹如山峰倾塌。 重击大地,发出惊雷声音。 夔魔司掌惊惧,能发出令人魂飞魄散的惊雷怒吼。 在夔魔的滔天之势面前,沈若羽就像一只摇曳在暴风雨中的蝴蝶。 蝴蝶虽小,振动一下翅膀也可以引发一场山崩海啸。 沈若羽收敛了笑意,皱起了眉头。 此刻破军,武曲,左辅。右弼四柄星剑还悬浮在空中,星光明灭,仿佛随时会消散。 沈若羽暗自叹息一声,提起纯钧剑斩向夔魔。 剑神的剑一动。魔意一分为二,浩大不可名状的剑气轰然斩向夔魔头颅。 夔魔一声怒吼,巨大的兽口中喷射出雷电。 雷电和音浪重叠化为一股混乱魔雷风暴,与剑气冲杀。 两股能量相撞的那一刻,天摇地动,虚空破碎。 强大的毁灭能量撕裂大地,又冲向九霄,震碎了漫天云气。 夔魔挡下了沈若羽的第一道剑气。兽躯后退数丈,魔意更加疯狂,昂首嘶吼一声再次冲了过来。 此时,东方青魔也已经杀道,沈若羽两面受敌,不能在专心应对夔魔。 青魔为巨人相貌,肌肉狰狞纠结,双臂张开,光影变幻中,一把长兵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一杆枪,枪尖大如斗,长约三十丈。 青魔枪,御风灌魔,刺出青芒万丈。 青芒中藏有千万青魔蚨,青魔蚨沾肤入体,运行血气之中,能噬魂再反哺青魔本身。 上古传说中,蚨血染铜钱,能使钱去而复返。 青魔最恐怖的不是他本身的力量,而是青魔蚨,令人防不胜防,一旦入体极难清除,神祇之躯也难逃毒害。 夔魔的混乱魔雷风暴可以震慑神魂不容小觑,这青魔的青魔蚨更是钻心噬魂。 沈若羽晓得青魔的厉害。只能将神念锁定在青魔身上。 青魔爆喝一声,青魔枪刺向沈若羽。 只见青芒一闪,瞬间千万只青魔蚨化为碧海青浪,席卷飞向沈若羽。 青魔蚨米粒大小,纵然沈若羽剑气纵横也无法全部灭尽。 然而,剑神杀伐众生,又岂是浪得虚名。 危急关头,沈若羽直接动用金神威仪,召唤天地庚金之气。 天地庚金之气滚滚而来,瞬间在她身前形成一层金色的光盾,挡住了千万青魔蚨的攻击。 青魔疯狂一笑,持枪重刺光盾。 光盾上光波荡漾。行将溃散,沈若羽只好再次召唤天地庚金。 这边青魔不断的重刺消耗着天地庚金之气,那边夔魔又重新杀了回来,攒足力气对准沈若羽又发出一道混乱魔雷风暴。 紫色的电光,配以雷霆魔音。 以大无名之势,激发人心头的绝望和恐惧。 沈若羽不得不再次催发剑气与之抗衡,剑气和魔雷相抗衡,这一次夔魔不仅没有被逼退,反而向前前进了一大步。 维持庚金光盾消耗了沈若羽的大部分神念,而这天地庚金之气也是用一分少一分。 只两大魔神出手,就已经令沈若羽陷入生死绝境。 火魔再次杀来,血魔也紧随其后。 沈若羽才当下夔魔的一次魔雷。这边又不得不倾注全力抵挡火魔的熔岩战锤。 纯钧剑与战锤相撞,令她在连续两次重击之下再也无法压制翻涌的血气,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嗅到血气,血魔立刻闻风而动,本体消失化为血色流光冲向沈若羽。 血魔可以吞噬血气,凡是被血色流光拂过,血气必定被吞噬一空,血色流光有形无实。比那青魔蚨还要难以防备。 此时的沈若羽四方全部陷入绝地,无论夔魔的魔雷,火魔的战锤,还是血魔的血色流光,都是可以对她造成致命威胁。 而一旦青魔枪刺穿了庚金光盾,她也难逃万蚨入体的毒害。 四大魔神的全力攻击,根本不是后天神祇能够抗衡,即便是剑神也不能。 随着夔魔再次冲杀,剑神的命运仿佛已经注定。 她若出剑全力对付夔魔,血魔的血色流光会瞬间将她吞噬,何况还有火魔的熔岩战锤也是她不得不分神对抗的致命威胁。 所有为难之际,庚金光盾轰 然破碎。 这次剑神彻底陷入败亡之局。只待四大魔神的攻击落实,剑神必将陨落在此。 沈若羽抬头望天,苍穹上的魔云早就随着四大魔神的攻击而碎裂,星空再次呈现在眼中。 群星是那么的高远。那么的冷漠。 剑神是没有悔恨之心的,却在这一刻,生出了悔恨。 人道已经出手过一次,不可能再为沈若羽出手。这是天道不允许的,也不为人间所容。 濒临绝望之际,沈若羽又看向斩魔岭至高峰。 至高峰没有动静,仿佛连那人也将她遗忘。 最后,沈若羽看向空中悬浮的四柄星剑,破军,武曲,左辅,右弼。 她想借助这四柄星剑,做最后的亡命一击,哪怕与魔神同归。 可是,她心中刚升起这个念头,四柄星剑突然化为四道金色流光飞向苍穹。 这些,沈若羽终于绝望了。 现在她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碎裂神格,以尚未铸造完成的剑格完成舍身一击。 神魂开始疯狂燃烧。那寄存在灵魂深处的剑格开始摇动。 犹如一柄光辉灿烂的神剑,在承受着灵魂之火的熔炼,一旦神剑消融,剑格就会彻底冭灭。 冭灭的剑格,将会化为无尽毁灭之力,杀伐天地万物众生。 仿佛是察觉到了沈若羽的意图,四大魔神齐齐停止了攻击。 “天地庚金,万剑本根。” 沈若羽念出了这句话。同时也下定决心。 人在剑在,剑毁人亡。 灵魂之火越烧越旺,那寄存在灵魂深处的剑格已经开始融化,剑形也即将消散。 就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忽然从沈若羽头顶上空飘来一朵青云。 青云来去如电,魔神尚未反应过来,青云就下起了雨。 雨水落在沈若羽脸上,令她骤然醒觉,这雨是那么的熟悉。 曾经在水火琉璃界下过一次,这是神灵雨。 雨落在沈若羽身上,同时也落在了她的灵魂之中,浇灭了她的灵魂之火。 那本将融化的剑格,在神灵雨的淬火下,陡然发出一声铮鸣。 这是响彻九天的剑音,这是宁折不弯的剑魂。 陷于无尽绝望之中的沈若羽,在听见剑音之后,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浩大而不可名状的气息神念。 前所未有的自信,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 魔神惊惧,再次联手冲杀过来。 面对魔神的再次来袭,沈若羽做出令人惊讶的举动,她直接舍弃了纯钧剑,将剑插在地上。 剑神弃剑不用,魔神更加疯狂。 夔魔第一个近身,拼尽全力想要将沈若羽轰杀。 魔雷震耳欲聋,尚未出口,就已经凝聚无尽毁灭之威,天地都为之变色。 眼看魔雷即将喷涌而出,沈若羽伸手向天空一招。 那原本已经消失在天空尽头的破军星光,瞬间转向,再次化为星剑冲向大地。 夔魔的魔雷最终也没有发出来,才吐息到一半就被破军星剑贯穿了魔躯。 随后星光消散,魔意也荡然无存。 夔魔伏诛,血魔已席卷而至,尚未逞凶就被去而复返的武曲星剑诛杀。 紧接着,左辅星剑诛杀了火魔,青魔惊惧欲逃,可是他身法再快,又怎快得过星辰。 伴随着青魔的一声哀鸣,四大魔神全部陨落。 魔君震怒,万魔殿中传出惊天魔吼。 在震耳欲聋的魔吼声中,斩魔岭至高峰轰然崩塌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眼万年 至高峰代表着人族的最后尊严,是插在十万大山深处的一把利剑。 如今剑已崩折,却无人晓得到底发生了事。 儒道大军还在鏖战不休,已经付出惨重伤亡,张清濯依然被光明烈焰包围,数百名鬼将倾尽全力想要用黑暗魔物熄灭烈焰。 可是,这出自火精的本命精火又岂是他们能够熄灭的? 魔神联手,才有资格尝试。 困于黑雾之中的张清濯感知不到外界发生的事情,但是她的心却在神灵雨飘散的那一刻骤然停滞了一下。 沈若羽被剑音激荡神魂。破损的剑格爆发出最强神威,破军,武曲。左辅,右弼四柄星剑去而复返,四大魔神无一逃脱。 连杀四大魔神,沈若羽眼中没有丝毫的快意。 有的只是背上,别人不知道至高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知道。 早在水火琉璃界中她就已经见过一次。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他不惜耗尽所有,连神魂一同化为潇潇神灵雨,救下了宋珏,救下了那个名为馡鸢的死神。 她承认她曾对他真的动过杀机,可是,她真的舍得? 人间再无君子,三界再无吾师。 真要有恨,她恨得是宋珏和馡鸢,如果不是她们,他又怎会死去。 如今神灵雨为她而来,为她而落。 熄灭了灵魂之火,激荡了剑音。 这是通天大人手段,除了他,人间还有谁能够做到? 剑本无情之物,剑神更不应该有人类的情感。 纯钧剑上曾沾染了他的血污,能够彻底清洗的只有她的泪。 两滴泪珠子落在剑身上,下一刻。沈若羽连人带剑化为一抹雪白光影飞向至高峰。 人道会暗中出手,瞒过了天道却没有瞒过我。 我早就晓得,人道已经会赐予沈若羽北斗九星的机缘,帮助她铸造完美剑格。 同时我也算出,沈若羽必当失败。 因为就在北斗九星大放光明的时候,我为她起了一个损卦。 天地至虚,剑道无止境。 沈若羽如果在人间剑道圆满,是天道绝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最终她只炼化五把星剑,便遭到四大魔神的联手围攻。 此时的她。才因着五把星剑登上后天神祇巅峰,尚未站稳脚跟就遭遇魔神围杀。 失败也是必然。 原因很简单,这里位于十万大山深处,魔意滔天,天地庚金之气并不多。 沈若羽能以一对二不落下风,但是她绝对做不到以一对四。 除非换个地方,这场魔神之战在人间展开,那时候人道能为她做的事情更多,人族气运也会助她屠魔。 但在这里。等待她的只有败亡。 这种战斗结果不是我想看见的,所以我想为她做点什么。 心中刚升起这股念头,我就立刻感知到了来自魔君的威胁,万魔殿中魔焰万丈,仿佛有一双巨大的眼睛一直在死死盯着我。 甚至,还想直接切断我关注在沈若羽身上的神念。 我手里没有剑。如果有剑我会毫不犹豫的反击回去,而现在我却只能靠着自己天人合一的道体来和魔君抗衡。 我越是想为沈若羽做点什么,魔君对我施加的压力就越重。 命宫中紫微星在旋转,识海中也早已风起云涌。 承受着来自魔君的重压,我甚至连起卦都做不到,我必须动用全部神念来与之对抗。 贺兰山实在太过遥远,封禁着龙皇脊骨的神秘石棺也早就被灵异科用大型电磁辐射矩阵笼罩。 沈若羽不许我取这把剑,她一定想不到我会因此陷入困境,乃至眼睁睁看着她陨落。 魔神频繁出手。先是夔魔,接着是青魔,最后火魔和血魔也都加入了战斗。 生死只在须臾之间。若我再不出手,人道费劲心机欺瞒天道捧出的剑神,就当陨落在此。 可是。我能为她做什么呢? 真龙铠甲显化,人皇之相再现。 我收回神魂,单纯以肉身来对抗魔君的恶念诅咒。 短短一瞬,就被魔君的恶念杀伐的气血翻涌,五感六识不安。 意识仿佛陷入昏迷,神魂也已失守。 我放空了我自己,以至于忘记了自己是谁,谁在何处究竟在做什么。 但,就在这样的混沌状态中,我又看到了那位跃出星河的大人。 以往我看他的时候总是看不清他的面目,总是被一层云雾笼罩,他太过高大。人首而龙身,我只能看到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 星河大人再现,这一次是出现在惨烈的神魔战场上。 他全身浴血,手中的长兵不知屠杀了多少魔神,脚下魔尸如山。 大人受伤了,但依然屹立不倒。 他的眼神依旧和星辰一般明亮。一眼看穿万古。 仿佛冥冥中有所感应,大人抬头朝我看了过来,这是之前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情。 大人看向我,我顿时察觉到一股浩瀚如万古的神念排山倒海而来。 我心底惊骇欲绝,可是又无法阻挡。 在他的浩瀚神念面前,我的灵魂就像是微不足道的火苗,随时都会熄灭。 可是,来的那么狂暴,那么汪洋浩瀚,但神念投注到我身上的时候,却又全部化为春雨,润物细无声。 我甚至无法确认神念是否真的已经到来,还是我产生的幻觉。 直到他的神念在我识海中掀起滔天巨浪,眼看识海都即将为之决裂,忽然这股浩大神念分成两股从我双眼中涌出。 而这时候,我正在与万魔殿中隐藏在恐怖魔眼对峙。 万魔殿在黑暗魔域深处,我感知不到哪里的动静,但能感知到魔眼中蕴含的恐惧。 神念离去,魔眼闭合。 不可一世的魔君,经不起星河大人穿越万古的一瞥。 或许他并未受到真正的损伤,因为星河大人穿越而来的并非真正的神念,仅仅是一道眼神。 一眼万年,魔君退散。 魔眼闭合之后,魔君投射在我身上的恶念瞥视也同时退却,我终于可以凝聚全神之力为沈若羽做点什么了。 其实,我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我用我的精血为祭,驱动了至高峰剑阵旋转,催发剑气如云,血气藏于其中,最后化为一朵青云飘向沈若羽。 做完这些,我立刻转身离开了斩魔岭,犹如亡命般的逃向人间 剑神一定能活下来,但我若不逃一定会被魔君所杀。 星河大人一眼万年已经惊动了太古魔神,他们绝不会放过我! 第四百七十五章 追逐 南方明珠之城,这是一座新兴的最具现代化的城市。 即使在末法时代结束之后,这里也始终没有受到任何超自然势力的入侵,始终坚持以科学为真理。 人族也倾尽全力守护着这座充满科技魅力的时尚之都,甚至称之为灯塔,人类未来的希望。 不过,科技阻止了道法的入侵,却无法阻挡魔意对人心的扭曲,因为魔由心生且是与生俱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珠之城中开始陷入物欲恒流,人心失去了昔日的安宁,那些被视为人类最杰出的青年越来越沉溺于享乐之中。 图书馆科技城的人流量日渐稀少。酒吧夜店夜夜爆满。 情感被欲望迷失,左边是地狱,右边是深渊。 因为没有信仰为根基,科技的尽头没有走向神学,而是不可阻挠的跌入恶魔惊心编织的陷阱。 南明明珠之城的堕落不是个例,也不是首例。 物质越发达。精神越贫瘠。 儒道的经典子集与现代科技格格不入,道法被禁神学未被主张,一旦人心受到魔意的蛊惑,必将迎来最后的疯狂。 此刻正值午夜,南明明珠之城霓虹最闪亮的街区,不知多少人在午夜舒缓压力,扭动着身体,喝酒买醉。 一家名为皇后的俱乐部内,正有一票人在玩最疯狂也是最刺激的灵异剧本杀。 照例是血腥恐怖的道具服装,惊悚的人设。 漆黑不见灯光的房价,红酒调配出来的血浆,酒精味充斥在空气中。 扮演好奇少女的姑娘刚走进房间心脏就开始狂跳,按照设定的剧本她将会在这个隐藏的房间中发现一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尸体也是有人假扮的,不是真的尸体。 等到少女放下尸体后,尸体会突然诈尸,这是剧本最大的高潮。 少女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按照剧本提示沿着墙角走,准备去触摸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 少女的心脏跳动的更加厉害,犹豫着要不要按下手中的求助开关。 一旦按动开关就代表这局游戏她已经出局了,提前出局要支付一笔不菲的赌注。 阴风吹过,紧接着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血腥味如此浓郁,令少女瞬间下定决心,宁愿输钱也不愿再继续挑战下去。 然而就在她准备按下开关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房间里的电灯亮了。 接着,惨绝人寰的一幕出现在少女面前。 地上的确有一具躺在血泊中的尸体。从染血的衣服可以看出也的确就是和她一起参与剧本杀游戏的同伴。 但是,她已经死了。 少女根本不用去做任何求证,就知道她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全身上下的皮肤都被人剥离,映入她眼前就是一堆人形的血肉。 因为新死未久,肌肉组织还因为神经反应抽搐着。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少女两眼一昏直接晕死过去。 俱乐部正门,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一身道具服,面无表情的走出大厅。 门卫想要上前询问,女人看了他一眼。门卫瞬间向后退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惧的东西,一屁股蹲在地上。 接着,女人走到大街上,抬头看向天空。 “我没有杀人,活着才需要谎言和伪装。而死亡并不需要。” 说完这句话,女人朝东方看了一眼,身影一晃消失在暗影之中。 黎明酒吧,人群涌动。 伴随着低沉沙哑的音浪,昏暗迷醉的灯光,不知多少人在这里享受放纵的狂欢。 靠窗的位置做着一个男人,从坐下来到现在只点了一杯酒,一口也没有喝,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黎明酒吧靠着海岸。靠窗的位置是整个酒吧最好的位置。 男人死赖着不走,不是没人想把他赶走,但是也不知道为何每次有人走进男人身边五尺之地。就会不由自主的掉头回去。 这惊起的一幕在今天晚上已经上演过无数次,直到那个穿着道具服的女人走进酒吧。 女人大大咧咧的走到男人面前,取过男人面前的酒。旁若无人的喝了一大口。 “为什么不逃了?”女人问道。 “逃避不一定躲得过,面对不一定最难过。”男人说道。 “我以为你的目标是昆仑,想不到你却是逃向东方。” “昆仑不受人道监管,只有在人道的监视下,你才不会肆无忌惮的滥杀无辜,但你还是杀人了。” “死亡不需要伪装,我只不过是揭穿了她的假象。” “你当人道这么好欺?” “就算欺了又如何?人道自己都作弊,许他州官放火,不许我百姓点灯?” “除了人道,还有天道。” “呵呵,难道到今天你还没有想清楚我为什么能够出现在这里,而你又为什么如此轻易的暴露出行踪?”女人冷笑着问道。 “为什么?”男人问道。 “因为天道想要你死。我不过是在替天行道而已。” 男女两人的对话,周围的人听的一脸懵逼。 有人猜测这是在暗拍影视剧,甚至有人开始四处张望寻找隐藏的摄像头。 一个衣着火辣的女人扭动着丰臀,试图抢镜。 然而还没等她走到两人身前,男人突然一跃而起,破碎窗户飞了出去。 紧接着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咒骂一声。也从窗户追了出去。 黎明酒吧,在五十层。 从这里跳下去,没有人可以活下来。 短暂的震惊之后,人们纷纷走到窗户前向下张望。 可惜他们都是凡人,只知道向下张望,根本无法捕捉连摄像头都无法精准定位的人影轨迹。 男人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等女人,而是因为先前的逃亡令他透支太多精力和神念,如今他已经回复,接下来依然是漫长的逃亡之旅。 他不是女人的对手,也不想给人间带来灾祸。 至于为什么不逃向昆仑是因为他知道,一旦离开人道的监管,女人很快就会将他杀死。 道藏有云,金神在昆仑,水神在归墟。 既然昆仑没有生机,他只能选择向东逃向归墟。 人间不能久留,他绝不怀疑女人有和人道翻脸的勇气,而且方才的谈话也已经证明,天道也在这场追杀中作弊了。 弹指间,男人现身海上。 直接舍弃人身,显化巨龙之躯。巨龙长满金色的鳞甲,博山万丈长。 这是亢龙的终极形态,亢龙代表着后天神祇的巅峰。 然而,亢龙依然不是女人的对手,显化亢龙形态只不过是为了让他逃得更快。 亢龙跃过海面,掀起滔天巨浪,所行处犹如一把利刃斩破海水十方。 很快,亢龙的速度就达到了极限。但女人一直穷追不舍,距离似乎还在不断的缩短。 按照现在的距离差,男人未必能在抵达归墟前摆脱女人的追杀。 所以男人没有一位的逃亡,以龙尾不断的重击海水,在海面上画出了一道巽卦。 巽为风,君子以申命行事。 巽卦成象,亢龙的速度再次突破,以破浪之势冲向东海不回头 (这章比较写意,希望能给你们不一样的感觉,晚安。) 第四百七十六章 归墟幻梦 斩魔岭星河大人一眼万年逼退魔君,被我趁机救下沈若羽之后,魔君便对我展开生死追杀。 人间没有先天神祇,但是魔君却拥有堪比先天神祇的魔威。 星河大人能够一眼万年,那些隐藏在混沌虚空中的四万八千柱魔神,也一样能够感知到来自人间的召唤。 魔神们祝福这场生死追杀,本该守护这个世界的天道不仅没有禁止,反而为魔君开一面。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仿佛已经注定了结局。因为人间根本就没有力量可以帮我逃脱死劫。 我上天无门,只能选择向冥界逃亡。 传说中归墟可以直接连通冥界的冥海,归墟本身也是一方独立的世界。犹如大九州时期的昆仑山。 没有人可以形容的大,只知道它吞噬天下海水而永远也填不满,传说中那属于造梦者神迹的云梦泽就是流进了归墟的水世界中。 我身化亢龙,随着巽风昂首飞向归墟。 冥冥中不知飞行了几万里,但见海水被分割,海天成一色。 残阳如血。落霞花开成海。 我时而在海上掀起腥风万丈,乘风破浪撞向天边。 时而潜入深海之渊,犹如暗夜行路。 可是,任凭我手段出尽,始终都无法摆脱魔君的追杀。 漫长的逃亡过程中,属于星河大人远古的记忆开始解封,我知晓了魔君的身份。 她是熵魔留在人间的魔种,是最古老的旧日黑暗支配者在人间的投影。 宇宙有三灾,大风灾,大火灾,大水灾。 熵魔是诱发大火灾的魔神中的一员,这个火不是火精那种代表光明的生命之火,而是无情融化一切的毁灭烈焰。 不仅生灵难以抵挡熵魔的焚灭之威,日月星辰都能融化。 熵魔的烈焰诞生于黑暗之中,甚至会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然而一旦熵魔发怒,就像是寒冰燃烧,爆发的焚灭之威绝不在之下。 阳凤阴凤只有在完全融合的情况下。才能和熵魔相抗衡。 魔君是熵魔留在人间的魔种,尽管还远未复苏就已经拥有堪比先天神祇的魔威,而一旦她彻底恢复到最强状态,必将为人间带来一场覆灭浩劫。 三茅真君不出手,人间几乎没有力量能够魔君抗衡。 人道虽然能压制魔君的凶焰,但是天道一定不许人道这么做,因为熵魔魔君带给人间的劫数已经得到了天道的许可。 其实真正默许这件事的不是天道,而是昊天。 昊天想和人间做了断,甚至存了灭世的决心。自然不会放过熵魔这个杀手锏。 最令人族绝望的是,魔君不止一位,这一点从熵魔敢不顾一切的来追杀我,放弃万魔殿不管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真的还有第二位魔君出现,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当然,碍于现存的天道法则,第二魔君不会那么快出现。 晓得了魔君的身份,更加坚定了我将她引入归墟的决心,五行生克水能灭火。 就算我无法得到来自冥界的帮助。也可以在归墟借助癸水之气与魔君背水一战。 夜半时分,我终于来到归墟所在海域。 遥远望去,只见海水涌动,围绕着一个庞大无匹的海眼在不停的旋转。 我来不及多观察,便一头扎入海眼之中。 海眼深不可测,冥冥中我也不知道自己就究竟下潜了多久。也不知这汪洋的癸水之气究竟将我带向何方。 直到我以博山撞破了一方结界,下一刻我的身体现身于一片苍穹之上。 这是一方瑰丽奇幻的世界,入眼看到的是满世界的碧蓝。 山川丰盈,草木秀美。 归墟世界不像昆仑那般冰冷,也不是我想象的被海水包围,这里赫然是一片绿意盎然充满生机的大陆。 遗憾的是,这个世界虽然美轮美奂,我却没有看到任何种族的繁衍和生息。 美的像是一副画卷,而画卷本身就是死的。 我以亢龙之体迅速跨越归墟的天空。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种族生命的存在,就连这里的草木都仿佛是假的,群山如同剪纸一般贴在天边。 云梦泽是一场大梦。难道这归墟也是一场大梦吗? 神话中提到的水神有两个,一个是玄冥一个是共工,但是这两大神祇都没有编造归墟这场大梦的能力。 忽然。我心头涌现出一个极为大胆的 猜测,会不会归墟和云梦泽的造梦者都是同一个人? 我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云梦泽最终的去向是流进了归墟之中,而这恰好说明归墟和云梦泽本属于同一个人编织的梦境。 金神在昆仑,水神在归墟。 再联想到道藏有句话叫做太一生水,而九歌创世神祇就是东皇太一。 岂非正好解释,造归墟大梦的人和云梦泽的人都是同一个人? 此时魔君还在奋力追杀我,我本来已经被她追杀的精疲力竭,却在忽然想清楚归墟到底是谁的梦境之后,灵魂一震,继而识海翻涌不已。 属于星河大人的远古记忆再次解锁,终于在我脑海中刻画出了山海经初代天帝帝俊的形象。 帝俊。正是星河大人在人间的形象。 穿着真龙甲胄,头戴帝王之冠,其形象与我本人毫无而至。 看到帝俊的形象显化成形,我不由得长长出了一口气。 从我被胡端公引入玄门开始,我就一直在追寻我真正的命运。 从黄河大王追查真龙后裔,到神仙墓中赌上伏羲。 宋珏倾诉前世将我和九歌神话联系起来。及至在帮助沈若羽攫取金神威仪,西王母设局诱发紫微倒悬,继而我看见了星河大人 我这一路走来,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磨炼,最终在归墟觉醒了我真正的命运。 其实,在我帮助阿清觉醒的时候就已经清楚的明白了自己的身世。 阿清为羲和,我与她还有着龙凤大劫的因果,如此这般命运相连,我的身份还用猜么? 只是,知道归知道,只要我自己一天不觉醒就永远无法得到验证。现在帝俊的形象已经出现,我也终于清楚的知道我是谁留下的执念。 归墟有山,朝东南倾泻,犹如擎天神柱。 命运觉醒之后,我放弃了继续逃亡,落在山顶直接显化帝俊的衣冠。 面容无须变化,因为他便是我,我便是他。 “怎么不逃了?”魔君笑着落在我身前。 魔君的笑容只停留一瞬,很快她就明白我为什么不逃了。 下一刻,魔君面容扭曲,厉声尖叫着说道:“不,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在梦里一切皆有可能。” (这章写的太累了,但是真精彩,嗯嗯,明天再写屠魔之战,晚安哦。) 第四百七十七章 旱魃 没有觉醒之前,我真不晓得该怎么逃脱魔君的杀劫。 但是现在,我根本无需在逃。 熵魔是烈焰,不管是暗黑烈焰还是光明烈焰,都要被癸水克制。 这里是归墟,道藏的那句话不是白说的。归墟吞吐天下海水,犹如昆仑凝聚天下庚金。 显化帝俊之冠后,我便是帝俊。 不过我只有在这里才能做到,因为这里是归墟,归墟本就是帝俊的梦境。 如果去了外面,在我用九之前,我无法展现天帝威仪。 可惜的是。即使在这里我只有天帝的威仪,实力并未有多少提升,与魔君之战依然是一场惨烈的搏杀。 好处在于,我不用再承受魔君带给我的神念威压。 察觉到了我的变化。魔君愤怒的扭曲了面容,原本夺舍的人类皮囊也在疯狂扭曲中燃尽,露出了原本的相貌。 依然是个女子形象,全身流火,火焰从她眼眶中溢出,头发是跳动的火焰。 穿着火焰魔甲,流火不停的朝下面滴落,却仿佛永远也不会流尽。 这不是的那种明火。而是一种特殊的暗影烈焰。这火焰不会给人带来光明,只会带来毁灭和灾祸。 她站在哪里,哪里就会被暗影烈焰灼烧成灰烬。 我最强的战力是剑道,在显化帝俊之冠后,我心中剑意滔滔,一如归墟所吞吐的无尽海水一般,没有尽头。 随着我心念一动,凝聚癸水之气瞬间结晶,最后化为一柄三尺长的水晶剑。 我与魔君对峙,没有言语,各自都在疯狂提升战意和杀机。 魔君的战力堪比先天神祇,而我只有先天神祇威仪却无先天神祇的战力。 要打败魔君就必须借助归墟的癸水之气对其进行压制,因为五行生克,水克火。 同时我还要演卦沟通天地玄机,以卦象进行牵制。 这不是莽夫之间的战斗,我既然决心屠魔,就要算尽一切动用一切手段。 我与魔君的杀机越来越凝重,凝重到极致仿佛连山岳都无法承受。 脚下的高山寸寸摧折,大地决裂出无数裂纹。 极致山体摧折过半我和魔君同时出手,魔君抬手发出一道暗影烈焰,被我以癸水为剑爆发出庚金剑气抵挡。 烈焰融金,剑气的杀伐之威大为减弱,未能将暗影烈焰全部斩灭,依旧朝我袭来。 见此。我抬手在胸前画卦。 上泽下泽,兑卦成象。 兑卦为两水相连,为六冲卦象,大好大坏,好坏参半。ヒ 又如少女喜悦,又羞又恼。 自演卦以来我鲜少起这一卦,因为我修的是乾道龙章,持的是君子之道。 泽卦太过柔顺与我本性相违背,但在这里泽卦是我最好的选择。 归墟是梦里水乡,正是伊人所在。 暗影烈焰近身,迅速被泽卦吞噬淹没。 魔君再度来袭,连续发出六道暗影烈焰。我则是直接将兑卦六爻全部打出。 六道烈焰与兑卦六爻相撞,最终一一毁灭。 这正是魔君想要的结果,兑卦才消失,她便整个人身化暗影向我冲杀过来。 我持剑与她近身搏杀,双方的速度都提升到极限。 真龙甲胄能抵挡暗影烈焰的侵蚀,帝俊威仪又能克制魔君的神念威压。 是以尽管我战力有所欠缺,依然和魔君战成平手。 两道光影,黑暗交错。 我和魔君不停的交征碰撞,爆发出的能量冲击,破碎虚空折射四方。 水晶剑不堪大用,剑气也成了多余。 战斗到最后,我与魔君难分彼此。只剩下光与影的纠缠。 从天空战斗到地面,从陆地到海洋。 每当我处于劣势我便遁入深海,魔君在海水中战力大减,待到她承受不住就会迅速飞上天空。 魔君凶焰万丈,还好这归墟癸水无尽,我占尽地利,但要想彻底压制魔君依旧看不到希望。 混战中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处于全力拼杀中的我们眼中都只有对方。 魔君不死。便是未来人族最大的隐患,即便我不杀她,她也绝不会放过我。 无休无止的战斗,在疯狂透支着我的神念本源之力。魔君的暗影烈焰不见衰减,显然也在从魔格中汲取力量。 还好这里是归墟,即使战到天崩地裂也不会给其它生灵 带来灾祸。 我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之战,从未像今天这般战斗的酣畅淋漓,在疯狂的交战中,我显化出诸般法相。 时而龙首人身,时而帝俊威仪,并将那乾道六龙相继演化个遍。 我本就已经触摸到了用九的边缘,只差一个奇迹。我有决心在这场战斗中屠魔正道,见群龙无首。 魔君的轻敌深入,给了我千载难逢的机会。 冥冥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我与魔君都到了力竭的边缘。最后的战斗又回到了战斗开始的地方。 那座形如擎天之柱,却已摧折过半的山之巅。 魔君单膝跪伏在地上,身前左右四方都有暗影烈焰在燃烧。 “帝俊,你死之后。我必将屠杀百万人族为祭。” “你杀不死我。” “没有人可以永生不死,何况你已经死过一次。”魔君说道。 “若能杀我,你又何必浪费口舌?” “好,那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魔神力量吧!” 说完这句话,魔君从地上拔空飞起。 头上长出两只角,后背张开一对暗影之翼,双手各自握着一把燃烧的弯刀。 魔君舍弃了人类形态,直接催化魔格显化熵魔本相。 全身迸发出可以灼烧灵魂的烈焰,只要被烈焰碰到就会迅速溶解毁灭。 暗影之翼赋予魔君超越以往的速度,这速度甚至直接突破了天地法则,连天道都无法制约。 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魔君以弯刀在身体上切割数下。 真龙甲胄勉强能抵挡刀锋,却无法再抵挡熵魔本相赋予的焚灭之威,刀锋所过处,真龙甲胄都开始燃烧。 察觉到生死未济,我果断逃向深海。 当我发现连海水都无法再对魔君造成困扰的时候。战斗仿佛回到了最初。 我依然没有摆脱被追杀的命运。 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继续往深海中不断的下潜。 传说中归墟与冥海相连,当我下潜到尽头的时候,仿佛触及到了一层虚无缥缈的结界。 当下我毫不犹豫的冲破,结界跌落于冥海之中。 归墟的海水无法熄灭魔君的烈焰,冥海的海水依然如此。 从人间到归墟,再从归墟到冥海,我始终无法摆脱被追杀至死的命运。 最关键的是。离开归墟之后帝俊威仪消失了,现在的我更加不是魔君的对手。 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极限般的躲开魔君的烈焰吞噬,从冥海冲出。 放眼四顾,只见天地昏沉,一时间竟然不知向何处逃。 魔君破出冥海,再次浮空与我对峙。 “帝俊,这里便是你最后的葬身之地。” 魔君刚要对我动手,忽然又停下了动作。 只见,从极遥远的黑暗之中,传来一道浩瀚无穷的神念。 这神念同样带着焚灭万物之威。 才感知到神念的存在,下一刻发出这道神念的主人就现身在这冥海上空。 这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头发乱糟糟的像是一篷草。 唯有一张脸,倾国倾城无与伦比的美丽。 魔君,有着不弱于的焚灭之威。 可是这个疯子一般的女人所爆发出的焚灭之威,居然还在熵魔之上。 “你是谁?”魔君问道。 “连我都认不出,看来你觉醒的实在过于草率了。”女人淡淡的说道。 “你是旱魃?” 魔君终于醒悟,恐惧着叫出了女人的姓名。 第四百七十八章 冥海之战 魔君叫破了疯女人的姓名,我的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关于旱魃的传说。 历史未必就代表真相,神话传说就更加真假难辨,虚实莫测。 旱魃最早的形象是天女,在黄帝和蚩尤之战中,和应龙一起立下过奇功。 在黄帝蚩尤之战中,蚩尤请来风伯c雨师,应龙的军队迷失在漫天风雨之中。 黄帝听说雷泽里有雷神,长着人头龙身。雷神的座骑夔牛,经常拍打自己的肚子,能发出惊天动地的雷声。 于是黄帝就杀了夔牛。用他的皮做成大鼓敲打起来,震破蚩尤的凄风苦雨。 虽然破了凄风苦雨,但是风雨滔滔,水势弥漫,黄帝大军依旧被洪水困住根本打不过蚩尤。 就在这时,天女旱魃参战。以独有的烈焰光热驱散了风雨蒸干了水汽,最终相助黄帝打败了蚩尤,而旱魃也因为神力耗尽再也无法回到天界。 随后旱魃的形象就开始一落千丈,因为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赤地千里,给百姓带来旱灾。 此后的数千年中,旱魃因为百姓的诅咒渐渐失去了天女的神性,变成了丑陋狰狞的怪物,并且经常被人拿她和僵尸混为一谈,蒙受着千古奇冤。 即使在今天,北方还有打旱魃烧旱魃求雨的习俗。 她本是为了给万民请命而来,最后却遭到万民诅咒。 至于她最终去了哪里,又是如何在人间消失的,所有的神话都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旱魃不为人间所容。 此刻突然看见旱魃出现,我也狠狠吃了一惊,我没有想过旱魃居然会在冥界。 转而想到,旱魃与应龙的渊源,心底又有些许明悟。 但关于旱魃的传说很多真相却又太少。如果只拿黄帝蚩尤之战做参考,根本不足为信。 因为在那场战争中,应龙仅仅是以黄帝麾下神将的身份出战,而真正的应龙当得起诸神之师。 就算魔君蚩尤,也绝不是应龙的对手。 熵魔的烈焰不在之下,旱魃的烈焰却又稳稳压制了熵魔。 这令我更加好奇旱魃的真正来历。 或许她和玄女一样,本身就是强大的先天尊神。 旱魃的出现,让魔君陷入巨大的恐惧中,即便她已经完全显化了熵魔之相。依然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慌。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魔君问道。 “天道容不下我,人心容不下我,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么?”旱魃问道。 “原来你一直躲藏在阴司赎罪。” “赎罪?我何罪之有?” “你若无罪为何天怒人怨,闻君之名恨不能挫骨扬灰。” “呵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旱魃冷笑着说道。 “旱魃,你若肯加入我们,万魔殿将为你加冕为王。”魔君说道。 “你想多了,即便天上地下皆容不下我,我也不会堕落成魔。” “为什么?” “我有我的道。” “纵然大道有三千。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君说道。 “那是别人的道,不是我的道。” “你的道是什么?” “我的道不在天地之间,不在宇宙星河,不受时间约束,也不受任何法则困扰。”旱魃说道。 “世界上有这样的道?”魔君问道。 旱魃微微一笑,没有回答魔君的话。反而将这个问题丢给了我:“你说,世界上有没有这样的道?” 我陷入沉默,开始思索自己的道。 先天神祇皆有自己的道,道铸就了他们的神格。 张清濯的神格为太阳之神,等她全部觉醒将来必然可以掌控太阳之道。 至于宋珏,如果她真的和嫦羲有关,她的道就是太阴之道。 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乾道龙章的最高境界是用九。丝毫没有提及最终的道。 用九,见群龙无首。 见群龙无首之后是什么? 我给不出答案,只能从星河大人身上去找。 星河大人在宇宙星河与四万八千柱魔神作战。从混沌开辟决战到星河决裂。 魔神是无法全部杀死的,他从太初杀到太古,及至本尊陨落。也无法灭尽万魔。 是什么支撑着他与魔神无休无止的战斗,或者说,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 可 惜,我能想起的关于星河大人的记忆太少。 估计是我沉默的时间太久,旱魃又问了我一次:“问你呢,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这样的道?” 这一次,我只能遵从本心回答:“有。” “是什么?”旱魃问道。 “众生有情。” 旱魃一楞,继而嘴角勾起一抹欣赏的笑意。 她穿的破破烂烂像是个疯子,却因着这微微一笑,变作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圣贤。 “高山流水,知音难求,想不到你居然会成为我的知音。倒是比你娘更和我心意。” “你认识我娘?”我问道。 “你说呢?”旱魃含笑问道。 我整顿衣冠,给旱魃行了个大礼,说道:“见过姨娘。” “你倒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我很喜欢。” “还请姨娘助我屠魔。”我提出请求。 “我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要她再逃脱。不然的话,阴九幽必然不会放过我。她放我出来可不是为了和你认亲。” 说完这句话,旱魃朝魔君走去。 两大先天神祇强者,将要在这冥海之上决战。 旱魃不要我插手,我便飞到冥海岸边观战。战斗还未开始,冥海上空就已经风起云涌。 无论是旱魃还是魔君,她们所掌控的都是焚灭之威,大有将冥海蒸干之势。 魔君对旱魃忌惮很深,不欲和旱魃做亡命之战。 可偏偏她先前催化了魔格,魔格一旦催化就必须战斗到底,是为致命遂志。 如果没有达到目的半途而废,魔格就会因此消散。 所以,这一战无论魔君有没有胜算,她都必须硬着头皮打下去。 随着战意的提升,两人脚下都开始有烈焰燃烧。 魔君的暗影烈焰在冥海上烧起了紫色的烈焰,旱魃的炽热天火在冥海上燃起了红色的烈焰。 红黄蓝是光的三种原色,其中红色代表天火,黄色代表太阳真焰,蓝色代表幽冥烈焰。 魔君的紫色烈焰,属于邪火。 虽然道藏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说法,但同样也存在邪不压正的情况。 孰强孰弱,关键还是在个人。 若是熵魔本尊来战,未必就输给旱魃,可惜魔君只是催化魔格显化的熵魔之相,这一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战斗开始,红色烈焰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在冥海上展开,紫色烈焰也不甘示弱拼命抢夺底盘。 及至整片冥海全部被火焰笼罩,红色占了六成之多。 这说明,旱魃对战熵魔问问占据上风。 火焰焚烧海水,海水化为水汽弥漫,海面也在不断的下降。 接下来的战斗被冥海水气彻底遮蔽,战斗爆发的毁灭能量冲击太强,神念也无法感知具体的战斗结果。 第四百七十九章 魔陨 冥海有多深,无人晓得。 单见水雾弥漫,来不及消散又被流火蒸干。 姹紫嫣红,当真是姹紫嫣红那般好看,水雾氤氲,烟霞万丈。 若不是晓得这是两大先天神祇级别的对手在交战,当为冥界千古奇观。 冥界死气沉沉,阴霾终年不散。 忘川河阴风惨淡,鬼哭神嚎,冥海死寂无波,回头无岸。 人间是众生有情,冥界是众生有恨。 冥海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瞒不过酆都大帝和五方鬼帝,一时间不知多少神念投向此间。 但奇怪的是即使距离这里最近的北方鬼帝都没有现身察看,远远的云层中鬼神千万,却无一个敢靠近冥海。 本该对此事最为关注的酆都大帝。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 并非酆都大帝失职,而是早在这场战斗开始前,他就已经收到了九幽女帝的指令。 女帝告诉他,冥海之事切莫插手。 酆都大帝还记得女帝说这话时候的语气,这不是劝告,而是一种严厉的警告。 自他被昊天封为酆都之主以来,这还是女帝第一次用这种口吻警告他。 酆都大帝等了一会,阴律司判官崔珏从外面匆匆来见。正要行礼,被酆都大帝拦住,要他立刻汇报。 “陛下,属下已经查清,是阴极深渊之下幽冥寒狱中的那位出手了。” “当真是天女旱魃?”酆都大帝吃惊的问道。 “除了她,谁还能焚烧冥海三千尺,烟霞弥漫幽冥天。” “天女旱魃与何人决战?”酆都大帝又问道。 “魔意滔天,战力不弱于先天神祇,当为一代魔君。”崔珏说道。 “看来是从人间苗疆古地十万大山而来,万魔殿可有消息?” “斩魔岭至高峰坍塌,但人族战线并未失守。儒道剑神沈若羽先以剑气纵横灭杀魔军二十万,又一战屠杀四魔神,儒道大军清扫战场,魔族入侵的第一场大战以魔军的全军覆没终结。” “看来,人族的力量被严重低估了。” 阴司,幽冥神殿。 当冥海烟霞弥漫之时,女帝已经在不急不躁的擦拭着六道轮回剑。 龙娘坐在女帝对面,双眼专注的盯着桌子上的星盘。 女帝监察六道轮回,这星盘乃是上古河洛所衍化,又命天罗诡道盘。 传说中身怀大能者能借此盘推演周天星斗变化,提前洞察天道玄机。 龙娘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罗诡道,星盘上亿万颗星辰,星河交错,星云相叠。但既是最细微的一颗流星,都无法逃脱龙娘的眼睛。 身为中斗七宿的化身,龙娘对于星斗有种近乎本能的敏锐洞察力。 忽然,龙娘眼角动了动,抬头看向天空。 既是深处斗室之内,九幽阴司之地,龙娘的眼睛依然可以准确无物的观测天象变化。 “他终于还是出手了么?”女帝按剑问道。 龙娘点点头说道:“助我。” 说完,龙娘深深吸了一口气,从两眉中间的神庭穴中飞出一道星光直接投射到星盘之上。 天道可以暗改,一旦天道有变,周天星斗势必会做出相应的变化。 当初昊天之所以忌惮应龙在天,便是因为应龙可以敏锐的洞察星斗变化。令昊天无所适从,所以才暗中与冰夷勾结,将其从虚空黑暗深渊之地放出来。 现在,昊天妄想挟持天道再次插手人间之事,被龙娘洞察到。 龙娘自知靠自己本身无法拨乱反正,于是便向女帝求助。 女帝脸色犹豫片刻,但还是果断出手了。 六道轮回剑神光流转,对准星盘打入一丝因果之力,恰好与龙娘射出的星光融合。 接下来,龙娘更加专注的盯着星盘。 时间仿佛停止,周围的空气也变得死寂一片。 没有人会想到,就在这斗室之内上演着一场令诸神变色的。星空大能之间的较量。 交战的双方为昔日的中斗七宿之主和当今的三界之主,天界昊天玉皇上帝。 以龙娘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昊天的对手,但女帝的介入为这场并不对等的较量增加了许多变数。 无上金阙,北斗紫微星宫。 紫微大帝正在闭目养神,忽然,桌子上的紫微星盘自动飞起,悬浮在紫微大帝面前。 星盘上群星闪耀,光华流转。 咋一看令人眼花缭乱。但北极紫微大帝何许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不测玄机,有人在暗改天道。 紫微大帝不用推演,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长叹一口气,准备将星盘放回原位,就在这时候,紫微大帝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力量,似乎正在组织天道演绎新的变化。 紫微大帝豁然起身,开始认真推演。 三息之后,紫微大帝登临观星台俯瞰人间,紫色神眸神光流转,这一看竟是穿透了九州大地直落九泉之下。 可惜。纵然有紫微星的意志灌注,紫微大帝还是无法察觉到那股不同寻常力量的来源,但是他却因此看到了冥海上空正在发生的事情。 有人在屠魔。 四万八千柱魔神从未停止过对人间三界的入侵,太古神魔战场从太初打到太古。又从太古打到今天,不知陨落了多少神祇,多少魔君,战火犹未熄灭。 幸运的是。战火从未波及到人间三界。 然而此刻冥海上空,赫然在进行着一场先天神祇级别的神魔之战。 这是绝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魔君灭世是昊天暗改天道的结果,紫微大帝心知肚明,他无法阻止。 但是,这本该统率万魔进攻人间的魔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冥海之上? 这还不是最令紫微大帝震惊的事,最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与熵魔之君交手的先天神祇尽然有屠魔之力。 她是谁? 紫微大帝发出疑问的瞬间,心中就有了答案。 原来是她。 知晓了那位先天神祇的身份,紫微大帝再次看向星盘,终于明悟了那股不同寻常的来源。 庚辰龙祖出手了,但只凭庚辰龙族自己不可能阻止昊天暗改天道,所以,九幽女帝也一定出手了。 此时,紫微大帝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 旱魃屠魔在即,昊天却又不想熵魔之君陨落冥海。想要暗改天道为她降下一线生机。 现在庚辰龙祖和九幽女帝又联手合作打断了昊天的计划。 紫微大帝明白只要他出手帮助昊天,熵魔之君一定可以活着逃离冥海,但是,他不想这么做。 可是,他又必须做点什么,否则事后一定为昊天所忌。 思来想去,紫微大帝忽然两手抓起紫微星盘,狠狠的摔在地上。 众星紊乱。星盘摔出无数裂纹。 这星盘乃是他的本命法宝,星盘受损,紫微大帝也呕出一口精血 “寡人身体不适,来人起驾前往南极长生宫。” 片刻后,北极紫微大帝乘坐龙车朝南极长生宫缓缓飞去 而就在他离开紫微星宫的那一刻,冥海上的战斗终于分出了胜负。 烟霞落尽,冥海半枯。 旱魃伸开雪白的手掌,一朵紫色烟火在她掌心跳跃,不断的变幻着形态。 魔很难灭杀,所谓的屠魔通常指的都是把魔封禁镇压。 但是,这次不一样。 随着旱魃五指收缩,握成拳头,紫色烟火最终在她掌心寂灭。 当旱魃再次伸开手掌,紫烟散尽。 熵魔之君,就此陨落。 (这章写的真是精彩至极!) 第四百八十章 苍龙之骨 熵魔陨落,三界震惊。 苗疆古地,十万大山深处,斩魔岭至高峰轰然崩坍之后,魔族三十万大军最终被儒道一战全灭。 魔为灭世而来,乃人间一切生灵的死敌。 可是当他们满怀杀戮之念,凶焰万丈的冲出暗黑魔域之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灵魂盛宴,本身就已经被残忍的收割了灵魂。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战斗。三十万魔族大军对战儒道和道门的一万联军。 魔将数百,四大魔神坐镇军中。 无论怎么去推演这场战斗都会以人族的惨败而结束,魔军必将冲出斩魔岭的封锁。就此一往无前直入人间。 可是,当战斗真正上演的时候,三界众神惊讶的发现,战局不仅没有像他们所预见的那样,反而恰好相反。 缔造杀戮战绩最辉煌的是剑神沈若羽,剑气纵横。二十万魔军弹指间灰飞烟灭。 持北斗为剑,冭灭四大魔神。 其次是昆仑张清濯,当张清濯在涅槃之火中汲取能量复出的时候,数百位魔将无人能挡阴凤的杀戮之威。 一道道黑气从魔将的身体中窜出,黑炎燃烧着他们的灵魂,痛苦的尖啸。 黑气撕裂了魔将的身躯,血肉化为烟尘。 张清濯化为黑色烈焰在战场中穿梭,每当她的神念投射到一位魔将身上,就标志着这位魔将与世界告别。 死亡如影随想,阴凤降下命运的诅咒。 是不死鸟,但不死的是本身,而不是它的对手。 一声声凤鸣,不再是祥瑞之兆。 而是风声鹤唳,四面楚歌。 没有人能将穿着黑色霓裳,收割灵魂的张清濯与代表祥瑞的联系起来。 即便是战神都不会如此残忍嗜杀。 这已经不是杀戮,不是属于战神的荣誉,而是属于死神的挽歌。 阴凤太过黑暗,如同它的名字。 战神是为战而生。传承的是元凤阴阳变化之道,阴阳不测谓之神。 九天玄女借此御五行大遁,衍化无上兵法要诀。 但是张清濯传承的不是阴阳变化,互为消长,她追求的是阴阳本身的两个极端。 阳凤的永生不死,阴凤的死亡永生。 而这还不是张清濯战力的极限,她的神格为太阳之神,先天大道为太阳之道。 当她真正觉醒,众生才会明白所谓的支配者。是如何创造和毁灭世界的。 届时阳凤会化为光的纯粹烈焰,而阴凤便如那太阳中的黑子。 光明照耀大地,暗影灼烧灵魂 沈若羽屠神是借了北斗九星之力,张清濯屠魔全靠她本身的神威。 在数百位魔将悉数伏诛之后,张清濯正式站在后天神祇巅峰。 此战之后,昆仑玉隐峰人间无人敢犯。 以前的她被道门视为孽凤,虽然对她的战力有着诸多猜测,但都没有引起重视。 在提及她的时候,人们更愿意去谈论九天战神玄女娘娘。亦或者谈论她的夫婿应龙之子。 但从今天开始,在人们见证黑炎的残暴,无声无息冭灭灵魂的恐怖之后,张清濯的名字将迅速传遍九天十地,神鬼仙魔共听之。 人们会惊讶的发现,死亡的化身并非只有一个少司命。张清濯所带来的死亡恐惧。比死神本身还要更加可怕 斩魔岭的这场战斗,让沈若羽的神威传遍三界,同时也让九天十地记住了张清濯的名字。 虽然暂时还没有人将她和旧日支配者相联系,但天道不可欺。 或许昊天早已布下一局大棋,势要将所有旧日支配者一打尽,一次彻底了断人间因果。 西北,贺兰山口。 在至高峰崩坍之时,沈若羽就意识到魔君已经出手了。 她疯狂的追寻着魔君的踪迹,然而这次人道没有回应她的请求。以她战后余威,很快就被魔君远远的甩开。 失去魔君的踪迹之后,沈若羽出动灵异科全部力量搜查他的踪迹。 最终的下落锁定在南方明珠之城。然而当沈若羽赶来之时,人已经向东海而去。 金神在昆仑,水神在归墟。 执掌金神威仪的沈若羽无法前往归墟。去了必遭折。 怅然离开东海,沈若羽去了贺兰山口。 她很后悔封禁了神秘石棺,如果当初她把石棺中的龙骨交出来,他又 怎会被魔君追杀踏遍天涯海角。 石棺数千年来悬挂在贺兰山口,无人能撼动封好,原因在于坚守这口神秘石棺的神秘力量来自于人道。 没有人道的允许,除非人皇在世谁也动不得石棺。 但是沈若羽很早就知道,人皇已经出世了。 所以,她便让儒道动用现代军事系统,不分昼夜监控着石棺。 要取棺中之物,就必须有和儒道,乃至和整个人族决裂的勇气。 沈若羽来到山下仰望神秘石棺。默默拔出了纯钧剑,以纯钧沟通人道意志。 剑身很快传来人道的回应,铮然有声。 沈若羽拔空飞起,飞到神秘石棺上空,一剑斩向石棺。 只听轰然巨震,石棺四分五裂。 一截雪白的骸骨从棺材中飞出。被沈若羽伸手抓在五指间。 这是龙神的脊骨,传说中这位龙神欲和伏羲争夺天帝之位。 人间神话传说中没有提及这位龙神到底是什么龙,但是沈若羽很快就从脊骨中蕴含龙气中辨识出龙神的来历。 华夏神龙传说中,最出名的龙有四个。 龙之初祖烛龙,衔火精以照天门,后来与斗姆在一场先天创世神祇之战中陨落。 烛龙死后,从他的破碎魂灵中诞生出了两位龙祖。 司掌中斗七宿的应龙,已经怨念催发的毁灭之龙冰夷。 如此以来,四大神龙之中烛龙,应龙,冰夷先后出世,只剩下最后一条龙苍龙。 和伏羲争夺天帝之位的正是苍龙,苍龙战死伏羲升天,以青龙之躯成为东方第一位天帝,也是五方人皇天帝之首。 此后青龙完全取代苍龙地位,道藏天之四灵也变成了东方青龙西方白虎。 沈若羽手中所持的这截脊骨正是苍龙的脊骨,龙骨在手,沈若羽转身朝南方飞去。 她的目标是欧冶子铸剑之地,她要亲手打造一把人间神兵,一把人皇专属神兵。 第四百八十一章 仙霖谷危机 昆仑墟,妖族北疆,仙霖谷。 仙霖谷中白泽幻境破灭之后,山峦崩塌这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数不尽的仙草灵药被山石掩埋,到底是北疆钟灵水秀之地,即使破碎依然值得妖族争抢。 然而在玄冥妖族还没有出动大军侵占之前,一支从人间来的妖族大军抢先一步占据了仙霖谷。 玄冥妖王想要派兵攻打,又担心被战局拖累,再招至虎妖王和长右妖王。鸾鸟妖王和孔雀妖王,山林和天空两大妖盟的反扑。 若在平时,玄冥妖王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抢占仙霖谷。即使同时和两大妖盟决战也无所畏惧,但是现在他正在返祖复苏望天犼血脉的关键时刻,整个玄冥妖族都在默默的和望天犼的意志通连。 如果这时候出兵,玄冥妖王只能以巴蛇c玄蜂c狸妖,玄狐等附属妖族的力量参战,一旦战斗失利将会更加被动。 最关键的是。玄冥妖族根本不知野仙大军实力究竟如何。 在这种情况下,魔神计蒙向玄冥妖王建议,召集黑水蜚妖和雷霆谷的雷兽参战,派蜚妖去占领早已被洗劫掠杀一空的白狐之城,让雷兽去攻打仙霖谷。 随后,雷兽和蜚妖大军几乎同时出兵。 当蜚妖大军全军覆没,甚至连上古凶兽瘟魔黑水兕都被灭杀的消息传出之时,雷兽大军方才逼近仙霖谷外围。 消息传出,玄冥妖王果断放弃增兵仙霖谷,转入守势。 但雷兽却对仙霖谷志在必得,在雷霆谷休养生息近千年,雷兽早就饥渴难耐,雷妖王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名震北疆。 雷兽体型五尺,青翼伸两丈余。 飞行速度快如闪电,长着尖利的雷公嘴,能喷吐闪电,集结成电。 这种妖兽的单兵作战能力并不强。但是群体作战能力北疆没有妖族不头疼,即使是玄冥妖族也不愿轻易招惹。 最令人忌惮的是,雷兽易怒,一旦惹急了不惜自爆元神化为妖雷与敌俱焚。 所以,在雷兽大军出征的时候,虎妖王,孔雀妖王等云势力的老牌妖族,齐齐选择了观望。 仙霖谷之战观战者众多,但是交手的双方却已成定局。 不会有人帮雷兽出兵增援。更没有人帮助野仙在北疆落地生根。 此刻,在仙霖谷一座崩坍的山丘上面,执掌妖后龙幡的南宫婧还在试图感应娲皇的意志。 令她失望的是,娲皇渺无音讯似乎真的从人间消失了。 “娲皇没有回应,妖族气运也似乎消失了。”南宫婧哀伤的说道。 “三十五万雷兽大军已经逼近,如果只靠我们是守不住仙霖谷的。”眉仙说道。 “破碎的仙霖谷不值得咱们防守,雷兽残暴成形,三十五万大军同时释放雷霆闪电,足以毁灭方圆百里之地。”灰仙说道。 “灰仙的意思是?”南宫靖问道。 “不如就此撤离。” “离开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没有人回答。野仙最初来北疆最大的依仗是妖后龙幡中的女娲意志和其代表的妖族气运。 现在妖族气运已经消失,野仙失去了命运的指引。 原以为仙霖谷是被遗弃之地,谁知刚在这里驻军就引发各大妖族关注。 这些日子以来,南宫靖不断派人与各大妖族协商,却吃尽了闭门羹。 没有人愿意帮助野仙立足,甚至有些好战妖族对野仙充满敌意。将他们定义为入侵者。 通过这些天的调查,南宫靖也大致摸清了北疆的妖族格局。 一共有三大势力,最强大的是玄冥妖族,其次是山林妖盟和天空妖盟。 野仙大军在北疆最多相当于一支中等妖族,根本没有和三大势力争锋的实力。 现在野仙进退维谷,如果放弃仙霖谷无处可去,若是死守,三十五雷兽大军分分钟可以将他们全部击溃。 不是野仙怯懦不敢战,而是看不到希望。 野仙不断有人突破妖神境。妖神勉强和低阶妖王抗衡,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二十几名,这份战力如何能挡雷兽大军。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至于南宫靖自己倒是无惧,她现在的境界足以迎战大妖王,可只凭她一己之力无法改变战局。扶不起这座大厦。 “白狐之城蜚妖全军覆没,瘟魔黑水兕都被人灭杀,可惜不知道是哪位妖王的手笔。”胡三太爷说道。 “能灭杀瘟魔黑水兕,战力起码在八尾妖王境界至上,甚至很有可能是 九尾天狐。白狐一族与人为善,也是你们胡家的本家,如果能够得到这位妖王的帮助,我们的处境会比现在要好的多。”南宫婧说道。 “留给我们的时间太少,就算现在派人去调查也来不及了。鹰九爷,东方鬼域可有动静?”胡三太爷叹息着说道。 “死神和壬癸之君去了东方鬼域,似乎已经取得了鬼族的信任,日夜整军不知剑指何方。”负责调查昆仑墟东方的鹰仙说道。 “我与宋珏有旧。可惜时间还是不够,鬼域距离仙霖谷太远,远水解不了近火。”胡三太爷说道。 众仙家默然,无不对野仙的命运感到忧虑。 沉默许久,胡三太爷淡淡的说道:“撤吧,雷兽不是我们能够抗衡的。” “今天退出仙霖谷。明天又要退向何方?除非我们不在北疆立足。”南宫婧说道。 “没有妖族气运想立足的确很难。”胡三太爷说道。 这句话刚说话,忽然从远方运气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气运是争来的,不去争又哪来的气运。” 话音落地,只见一个明眸皓齿的白衣少女,抱着一只雪白的灵兽走出丛林。 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背着一把与她体型明显不相称的弯刀。 怀中的灵兽长得很像小狮子,头上却长着一只角,下颌长着山羊胡子。 开始众人看得是少女,很快所有人都被少女怀中的灵兽吸引了注意力。 “这是白泽?”南宫婧吃惊的问道。 “的确是白泽,它怎么又回来了?”胡三太爷也很吃惊。 待到少女走近,南宫婧问道:“你是谁?” “狐女,李文清。” 第四百八十二章 南宫婧的誓言 李文清和白泽的到来,给了野仙一个意外,同时也给了他们一份惊喜。 白泽虽有凶名在外,但是根据他们后来得来的消息,白泽是随着狐女一起离开的。 而且北疆妖族都知道白泽肃来亲和白狐一族,它选择和狐女离开就代表和玄冥妖族决裂。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此刻虽然不知道白泽是为了什么去而复返,可以笃定的是它对野仙是完全没有恶意的。否则的话它绝对不会以现在这种小兽形态现身。 最惊喜的莫过于李白清,这些日子来她一直跟随在南宫婧身边。 当白狐之城的战况传出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回去,可是野仙对她不薄,此刻野仙正值生死存亡之际。她又不忍心在这时候离开。 何况仙霖谷早已被妖族四方封锁,身为白狐族余孽玄冥妖族绝不会放她安全返回白狐之城。 李白清逃亡的时候白狐妖族已经几乎全族被灭,此刻突然看见李文清,瞬间热泪盈眶。 她没有想到白狐族还有血脉留存,而且还是他们白狐族最后的圣女。 同样,李文清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昔日教自己修行的姐姐,姐妹相见真情落泪。 来不及诉诸各自的遭遇,便有野仙斥候从前方传来战报,雷兽大军已经正式出动。 这个消息传来野仙大军顿时一片惶恐,决策尚未商议妥当,战局已经迫在眉睫,野仙将随时迎来灭顶危机。 “南宫仙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做?”符家仙主上前请命。 南宫婧自从执掌妖后龙蟠之后,便被关外一众仙家尊为仙师。 仙师,指的是野仙之师,连胡三太爷都这样称呼她。 雷兽大军已经出动,野仙现在选择逃亡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再耽搁下去必遭终极追杀。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南宫婧没有回答符仙的话,转头看向李文清,神情犹豫的问道:“你怀中这位可是白泽大人?” 白泽抬头看了南宫婧一眼,继续埋在李文清日渐丰满的少女酥胸中。 李文清将它从怀中抛出去,整了整衣领说道:“不用管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本家仙子。雷兽大军三十五万,十倍于我,非我怯战,战况属实堪忧。”胡三太爷走上来说道。 “你可知蜚妖多少大军攻打白狐之城?”李文清问道。 “据闻两万余。” “两万蜚妖。万余蛊雕这些加起来,战力虽不如雷兽规模浩大,瘟疫流毒并不比雷兽大军的荼害差多少,你可知将它们一打尽需要多少人?” “多少?”胡三太爷问道。 李文清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个人。” “莫非有九尾天狐出手?” “没有,出手的另有其人,这个人你也认识。” “谁?”胡三太爷肃然动容。急忙问道。 “秦玦。”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失语。现场陷入死寂。 只因当初的那场潇潇神灵雨下得太冷清,也太过哀伤。 胡三太爷老泪纵横。魂不守舍,再不敢在人间停留,急忙随着南宫婧进入昆仑墟。 他知道,他将永远没有办法再去面对龙娘。 此刻听李文清再次说起他的名字,胡三太爷神魂巨震。 “他还活着?” “嗯。秦君当初就是在这仙霖谷重生,白泽是见证者。” “当初在水火琉璃界,他明明已经身魂俱灭,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胡三太爷追问道。 “秦君有人皇之相。能令他死而复生的人,除了娲皇还能有谁?”李文清说道。 “娲皇出手了?可是娲皇明明早已离开人间我明白了,是妖后龙幡!” 胡三太爷说起妖后龙幡,南宫婧也突然醒悟过来。喃喃说道:“难怪妖族气运会舍我而去,原来是为了给他降下生机。” “我是受了秦君的指引才来到仙霖谷,同时也有一句话转告你们。” “什么话?”南宫婧问道。 “秦君说,妖族气运将会在仙霖谷重新凝聚。所以如果你们现在选择逃亡,将永远失去了凝聚妖族气运的机会。” 李文清的话再次让一众野仙陷入沉思,但是他们拿什么来和雷兽大军抗衡呢? “我晓得你们不是雷兽大军的对手,不过只要你们能够下定决心,白泽和我都会全力出手相助!” 话说到这里,李 文清已经将她的来意和诚意全部表达清楚。 现在就看南宫婧的决策。 战还是逃,妖族气运即将重聚,争还是不争? 南宫婧看向一众野仙,即为野仙的命运感到忧虑,又为萎靡的气势充满哀伤。 默然片刻,南宫婧突然擎起妖后龙幡,大声说道:“我曾为人族,南宫家也曾执掌盗门,盗门弟子千千万。我甚至可以自由选择进入任何一家道统修行,无论是天师府,还是终南山。” “但我并没有入道,也没有迷恋世俗繁华,而是遵从命运的指引来到关外。” “从出山海关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从今开始我将成为妖族的守护者,将自己的一生全部献给妖族。” “我将不婚,不嫁,不生子嗣传后,尽忠职守守护妖族。” “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妖族,当时如此,现在如此。” 说到这里,南宫婧摇动妖后龙幡,龙幡随风暴涨,猎猎作响。 “此情至诚,天地可鉴。但问诸君,可敢言战?” 随着南宫婧最后一声怒吼,野仙家主,三万野仙大军群情振奋。 战意瞬间被点燃,军威煞气直冲天幕。 三万余大军齐声回应道:“战!” 第四百八十三章 狐女立威 野仙战意爆发,军威齐整。 人人皆存死战之心。 南宫婧自己清楚,眼前的军威并非来自于妖军本身,只是暂时受到了自己的意志影响。 若有真的化为战力,就必须有人能先声夺人,立威造势。 美眸流转,缓缓从诸位仙家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出马。 南宫婧走到胡端公面前说道:“胡三太爷,这幡交你掌管。” “你要立威?”胡三太爷问道。 “自我以妖龙得道。从未立下军功,愿为诸君做马前卒,拿雷兽一展身手。” 话音落地。李文清立刻说道:“你乃妖军统帅,不可轻动,立威之战让我来。” “文清,你现在是什么修为?”看到李文清主动求战,李白清立刻关切的问道。 “八尾。” “八尾?可是我看你的神念最多只有七尾妖王的境界。” “这把刀便等于令我多一尾。”李文清拔出背上刻着她名字的复仇之刃说道。 语毕,李文清对着白泽招了招手。白泽瞬间跳上她的肩膀。 李白清想要随她一起出站,被李文清拒绝了。 “姐姐,你不用担心我,有白泽在我绝不会有事。” “那你千万不要恋战,情况不对立刻回来。” “当然。” 说完这句话,李白清带着白泽朝着雷兽大军的方向走去。 目送李文清离开,南宫婧立刻摇动妖后龙幡可是列阵,准备冲杀克敌。 雷兽大军足有三十五万人,军威浩荡煞气冲天。 远在数十里外就能感知到军威的恐怖。 雷兽出兵,四方妖族震动,不知多少妖王朝仙霖谷投射神念关注。 这本来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但是白狐之城的战斗带给妖王的震撼还未消退,谁也保不齐会不会再有意外发生。 妖族气运不会无缘无故的在野仙身上出现,谁也不知野仙真正的底牌。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战斗开始,野仙就不会再藏有任何秘密。 雷兽有两种攻击形态,皆可以飞天喷射闪电,也可以在地上发起猎袭。 这是一种速度非常快的妖兽。无论是在天还是在地,都令人的防不胜防,且性格极为险诈。 可惜,雷兽因为先天受限制无法直接吸收天地灵气用于修行,所以妖王并不多。 三十五万大军中也只有一名大妖王坐镇,普通妖王不足二十名。 但是大军的恐怖雷霆之威足以弥补这个短板,当时三十五万大军齐齐飞天演化一方雷海之时,就是雷师林玄真来了也要为之震撼不已。 雷兽执掌的是妖雷,妖雷变化莫测。灵动非凡。 既可以攻击肉身,也可以攻击神灵。 没有人能够正面承受妖雷的轮番攻击,即使大妖王也不敢深入雷海之中。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白泽天性克制雷兽。 李文清之所以敢打头阵,最大的依仗不是她的黑刀,而是白泽。 白泽头上的角,可以直接汲取雷电之力,并且白泽本身是无惧妖雷的,它怕的是三清神雷和天道紫霄。 “白泽。我害怕打雷,等下天空之上的雷兽就全部交给你了。” 白泽拍着胸脯保证,又伸出湿软的舌头舔了舔少女的耳垂。 李文清一边躲闪一边骂道:“要死啊,小色鬼。” 雷兽大军速度很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深入仙霖谷腹地,出现在李文清眼前。 白泽从李文清身上跳下来。身体暴涨数倍,跃上一块山石。 昂首挺胸,以白泽大人之貌等待雷兽大军靠近。 瘦小的李文清则是另走小道,借助山石林木遮掩身形,继续朝雷兽大军的方向前进。 这是他们先前就商议好的注意,以白泽吸引雷兽大军的注意力,李文清深入大军腹地动手杀敌。 李文清即将觉醒白狐杀过天性,三十五雷兽正好可以拿来当做突破的契机。 以她的奸险诡诈的作战风格,就算有妖王合围。也能瞬间逃脱,何况雷兽的妖王本来就极少,乱军之中也休想锁定她的身形。 这个计划很完美。白泽大人霸占仙霖谷两千年,想不引人注意都很难。 很快就有一名妖王辨识出了白泽,紧急向大妖王汇报。 白泽先天克制雷兽。这 一点大妖王也心知肚明。 大妖王先是一晃,在得知前方只有白泽一人拦路的时候又很快定下心来,示意雷兽大军继续前进。 先前蛊雕曾和白泽一战,关于白泽的战力北疆妖族心中都有数。 大军三十万,光是军威煞气就足以降伏白泽。 雷兽大军继续前进,最终在距离白泽百丈远的地方停下集结。 妖王悉数列于阵前,大妖王位于中军最前方。 “白泽,仙霖谷早已不是你的地盘,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大妖王隔空喊话。 白泽不与人言,一脸傲娇的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大妖王。 见此,大妖王就知道此战再所难免。立刻出动大军军威煞气对白泽发起攻击。 三十五万大军齐声共震,爆发出的军威煞气大妖王也无法硬抗。 白泽还没事,身体下面的山石立刻崩坍。 随后,白泽也被混乱的能量气流冲击的倒飞出去,无比狼狈的摔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惹得一众雷兽妖王哄堂大笑。 暗中关注此间战局的其它各族妖王们,也纷纷侧目,暗道这白泽果然神威不负,早知如此,就该在仙霖谷还没有毁灭之前就果断出兵。 接下来,雷兽大军步步紧逼,白泽被军威煞气冲击的身形翻滚,最后竟然当空喷出一口血来。 雷兽大妖王狞笑一声,喊道:“不堪一击,狼狈如丧家之犬!” 白泽闻言心中懊恼不过,杀机从眼中一闪而过。 它早已无法忍受屈辱,之所以如此隐忍,全是为了李文清。 白泽吐血,潜伏在乱石清看得心火狂冒。 只待雷兽大军终于从她眼前经过,她不再继续遮掩,持刀从大军后方高高跃起,一刀斩入军中。 这一刀,刀罡纵横,血珠溅射。 没有人比狐狸更懂杀戮,没有人比李文清更懂得宰杀之道。 这不是杀戮,这是赤裸裸的宰割和凌迟。 杀机喷涌罡风翻滚,刀光闪动血海飘香。 继白狐之城血战蜚妖之后,狐女李文清再次以血战八方之势,缔造无边杀孽! 第四百八十四章 妖龙 白衣李文清的刀光在雷兽大军中不断的爆发出惊天刀罡,白光闪过血气如虹。 黑压压的雷兽大军,犹如一张皴皱的画布,被肆意用鲜血涂抹。 狐女在杀戮中绽放,亦如黎明中的花朵。 七尾妖王境界的李文清,开始一刀只能斩杀数十人,待到杀得兴起,数字很快破百,并且还在不断的提升之中。 白狐妖族身法迅捷。奸险诡诈。 这一点李文清早就在蜚妖之战展现的淋漓尽致,纵情杀戮的她就像是一只狡猾的蝴蝶,在血色烟花中翩翩起舞。 任凭雷兽暴怒连连。始终无法锁定她的气机。 雷兽的速度也很快,可是就算能跟得上李文清的速度,又怎地她手中的复仇之刃所向披靡? 冲的越快,死的也越早。 雷兽大军足有三十五万人,这个数字如果用来冲锋陷阵,所爆发的军威煞气足以令大妖王望风而逃。 但是一旦被人闯进腹地。特别是像李文清这种速度绝伦,杀机冲天的强者,数字就真的成了数字,人多反而成了累赘。 白衣飘飘,血光潋滟。 李文清很完美的掌控着属于自己的杀戮节奏,无人能挡。 每当有致命威胁出现的时候,她都会第一时间觉察到,并迅速前往下一处战场。 很快,后方的混乱引起了雷兽妖王的注意。 大妖王一声令下,暂时停止对雷泽的威逼,准备先除去李文清这把刺入心脏的尖刀。 大军阵型不断的变化,雷兽如潮水一般退却。 在雷兽妖王的频繁出手下,李文清的活动范围受到严重限制,最终被逼到一片空地上。 无论她往哪个方向逃,都会受到雷兽妖王的联手攻击。 见此,雷兽大妖王长出一口气。 白狐族妖王的杀过天性他自是有所耳闻,所幸这狐女修为只有七尾妖王境界,不足为虑。 令他极为震怒的是。狐女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屠杀了两万雷兽。 三十五万大军是雷兽妖族千年积累的底蕴,也是他将来奠基北疆的实力保障。 恼羞成怒的大妖王本尊依旧在大军前方压制白泽,他不打算本尊亲自出手,也没想着要其它雷兽妖王联手杀死李文清。 他想让狐女见识下雷兽最恐怖的雷霆之威。 狐女所缔造的战绩已经让那些观战的妖族妖王对雷兽产生了轻侮之心,也让雷兽大军的士气受挫。 这时候必须以雷霆手段,重振军威,最好的法子就是用闪电和雷鸣让狐女灰飞烟灭。 在大妖王的神念授意下,四位雷兽妖王各自统率一万雷兽飞到天空之上。 四万余雷兽伸展两翼,遮蔽了天空。犹如乌云密布。 光线变得昏暗下来,乌云中传来风雷之声,这不是真的风雷而是从雷兽空中发出的雷鸣般的声音。 李文清站在原地,此时的她已经被雷兽妖王锁定了气机,无论她向那个方向逃,都会被瞬间拦截,等待她仿佛只有毁灭雷霆杀劫。 喀嚓一声,天空开始出现第一道闪电。 位于正东的雷兽妖王喷出一道粗大的闪电,闪电出喉犹如一条蜿蜒的雷蛇。长约数丈,生着一对羽翼。 雷蛇奔走在天空之上,发出嘶嘶的声音。 电流奔腾,炽白夺目。 雷蛇显形,这位雷兽妖王背后的雷兽齐齐嘶吼对准雷蛇喷出闪电。 闪电在仿佛为雷蛇渡上了一层银鳞,雷霆之威被雷蛇迅速吞没。随后雷蛇开始进化。 蛇躯开始增长,吞噬的雷力越多,蛇躯就变得越来越大。 等到雷蛇蜿蜒百丈长的时候,忽然摇身一变,头上长出了尺木,鳞片峥嵘张开,口中发出龙吟之声。 雷蛇变成了雷龙,只这番变化,战力就提升到了大妖王境界。 就在东方这位雷兽妖王施展神通的时候。北方,西方,南方的雷兽妖王同样如法炮制。 待到四条雷龙在天空奔走咆哮。雷兽大军隐藏的实力终于揭开。 那些在暗中观战的其它妖族的妖王们瞬间醒悟,难怪雷兽大军要染指仙霖谷,原来它们竟然已经掌握了如此恐怖的威能。 四条雷龙。相当于四位大妖王。 雷兽本身很难修行突破,妖王极少,大妖王这次只来了一位。 可是谁又能想到,雷兽仅仅只用了四万之兵就召唤了四条拥有大妖王战力的雷龙出来 呢? 雷龙出现,野仙大军也能看到,军威降至低谷。 白泽大人,会是雷龙的对手么? 传闻中白泽早已不复两千年前的神威,至于狐女李文清只是七尾妖狐境界。 南宫婧也有些意志动摇,但她还是很快坚定下来。 她把妖后龙蟠交给胡三太爷,开始吞吐天地重华之气。 雷龙并非真龙,只是幻象,她准备以妖龙之威与雷龙争锋。 随着天地重华之气不断被南宫婧吸收。她的那只妖瞳之眼绿芒更盛,另一只眼睛也开始异化,射出妖芒。 雪白的皮肤开始变绿,绿色神光从内向外散发。 额头上的日月角越来越峥嵘,最后突破皮肤变成两节尺木,越长越长。 细小的鳞甲在肌肤上出现。 南宫婧的五官开始扭曲。身躯也在同时增长。 各大野仙都被她的变化震惊了,虽然早就知道南宫婧传承了妖龙意志,却始终没有人亲眼见证过。 妖龙,指的是人首龙身的女娲娘娘。 女娲曾为天下妖族之主,她所修炼的功法,被称之为妖龙诀。 妖龙主宰大地之时,人族还未诞生。 在那段荒古岁月中,妖龙才是世界上唯一的主宰。 但是娲皇的圣德可不仅仅是驯化妖族,抟土造人与伏羲一起开创华夏神话文明才是她最大的功绩。 当人族出现之后,妖龙之名被后世遗忘,并且不被人族承认。 人族所追认的女娲,是先天创世神祇。 是人祖,是文明之母。 就在人族为女娲封神的同时,妖族则开始削弱娲皇在妖族的地位。 妖族认为女娲抛弃了妖族,所以也就不再将她视为妖族之祖,抹杀了她为妖族所做的一切功德。 随着朱厌,螣蛇,饕餮,梼杌,穷奇,望天犼,帝江,毕方等一个个远古凶兽的崛起,妖族与人族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但不是所有的妖族都抛弃了娲皇,关外野仙始终把娲皇当做妖族的圣主。 在昆仑墟中也有一部分灵妖,奉娲皇为妖族唯一的圣主。 南宫婧在化龙,但这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而属于李文清的危机已经迫在眉睫! 第四百八十五章 斩四龙 四条战力相当于大妖王的雷龙在天空盘旋,龙吟如惊雷咆哮。 暗中潜伏的其他妖王们无不为雷兽族强大的隐藏战力感到震惊,同时也暗自庆幸先前并没有冒犯雷兽一族。 谁能想到雷兽妖族居然有如此强大的隐藏实力,这还仅仅是四位妖王,不过四万妖军出手。 转而,这些暗中观战的妖王们又为野仙大军感到不齿。如此强大的战力,是赤裸裸的碾压,野仙大军拿什么来抵挡。 感慨之余,观战的妖王们又将神念投注在李文清身上。 此时已经有人认出了林文清的身份。同时也将她和先前的白狐之城蜚妖之战联系起来。 虽然李文清展现了惊艳残酷的杀戮手段,但是很明显只靠她所展现的战力,是决计无法灭杀瘟魔黑水兕的。 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就算加上白泽也杀不死瘟魔黑水兕。 由此可以得出结论,白狐之城还有隐藏的大人物参战,而那人才是杀死瘟魔黑水兕的真凶。 雷龙已经现身,倘若白泽不插手干预,狐女必然死劫难逃。 而白泽现在雷兽大妖王以大军军威牵制,且白泽战力有损。即使无惧雷霆之威似乎也没有搏命的勇气。 再观野仙大军方面没有丝毫的动静传来,这也是在切断了狐女的生机。 四面楚歌,插翅难逃。 然而,令各大妖王震惊的是,他们居然没有从狐女脸上看到一丝的惊恐。 她就那么站在原地,嘴角轻蔑出一个弧度,似乎在望着天上的雷龙微笑。 难道她还有援军? 难道灭杀瘟魔黑水兕的那人就隐藏在附近? 没有人知道狐女为什么会露出微笑,这是她最大的隐秘。 先前,李白清说她只有七尾妖王战力的时候,她说手中的复仇之刃可以再加一尾。 但是她并没有告诉李白清,她的杀戮本能即将觉醒。 方才她那一番血海惊魂,刀光闪动收割了两万雷兽的性命,直接让她彻底觉醒了杀戮本能,杀过! 宁可杀过,绝不放过。 这是白狐族最残忍的天性如今已经在李文清身上彻底觉醒,而她的战斗力也将因此提升到了八尾境界。 再加上复仇之刃的战力加持,雷兽们面对的不是七尾妖狐,而是九尾天狐。 或许境界上还有所欠缺无法做到九尾天狐那般上天遁地。但她的战力已经当之无愧的站在了后天神祇巅峰强者行列。 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李文清才会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个奸险诡诈的微笑。 终于,雷龙在天完美的彰显了雷兽妖族的神威。 现在它们垂下高昂的头颅开始试图锁定李文清的神念气机,然而就在这时候,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雷龙们忽然发现它们居然无法锁定李文清的神念气机。 狐女明明人就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而它们也仿佛随时可以降下雷霆怒火将其彻底轰杀。 可是,当它们试图这样做的时候,狐女的人又仿佛并未存在。 这令灵识地下的雷龙们感到困惑,但是操纵雷龙的雷兽妖王可不清楚雷龙在困惑什么。他们不停的发号施令想尽快结束这场战斗,洗清狐女带给雷兽妖族的耻辱。 南方雷龙最先动手,从天空俯冲而下对准李文清喷出一道闪电洪流。 闪电雷鸣,光耀八机。 夺目的电光无须任何语言,便可知道究竟有多少毁灭杀机。 李文清依旧不动,便在闪电洪流即将席卷她身体的那一瞬间,她将手中的黑刀插在地上,借着黑刀弯曲的弧度弹射向天空。 下一刻她的人便以最惊人的瞬息移动速度出现在雷龙的正上方,双手握住黑刀。发出一声清脆的长啸。 随后,手起刀落,一刀砍下了雷龙的脑袋。 战力堪比大妖王的雷龙就这样被李文清一刀斩首,破碎的龙躯化为滚滚电流辐射四面八方,下方的雷兽大军纷纷躲避,阵型再次混乱。 才杀了南方雷龙。东西两条雷龙昂首并进朝她杀来。 两道闪电洪流相撞,在空中迸发出千万道闪电锁链,犹如一方雷海对准李文清倾泻而下。 这次她将再也无法逃脱,注定将被雷海淹没。 哪知她偏在这时候,朝着从正北方杀来的雷龙呼啸而去,雷海倾泻的那一刻,李文清算准时机恰好接着北方雷龙的身躯遮挡了雷火。 待到雷海降下,李文清瞬间翻身踩在 雷龙背上。 毫不犹豫的把黑刀插入雷龙的龙颈中,身体往下一跳。黑刀绕颈一周,切掉了北方雷龙的脑袋。 北方雷龙龙躯崩裂,下方雷兽大军再次紊乱。 此时东西方两条雷龙还没有回复元气。李文清的人已经承风云而至。 两条雷龙只好奋力挥动龙尾亮起爪牙迎战,李文清以黑刀抗衡。 每次撞击,空中都会爆发出一道闪电。响起一声惊雷。 雷龙本就是召唤来的,无畏无惧,李文清却也是如此的疯狂,竟然真的肉身相搏。 电光明灭,雷火交错。 李文清白衣灼烧,人也烧的遍体鳞伤,但战意却死后不减少。 与这晴空之上鏖战两大妖王级别的雷龙,最终相继斩断两条雷龙的命脉,将其冭灭成滚滚乱流。 下方,雷兽大军足有十万陷入混乱之清从天空降落好不犹豫的开始挥刀斩乱麻。 见此,雷兽大妖王果断下命令。雷兽大军全部升空。 待到三十余万雷兽大军全部升空之后,李文清望着天空再次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属于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御空作战不是她的强项,但却是白泽的强项。 她早已晓得了白泽的真实身份,将雷兽全部逼得升空,就接触了大军军威煞气对白泽的压迫。 白泽乘乱绕过雷兽大妖王的封锁。来到李文清身边。 此时的白泽身躯庞大如小山,李文清抱了它那么久,给它占了那么久的便宜,这次总算骑到了它头上。 被少女修长紧致的美腿夹在颈间,白泽发出舒爽的颤抖,竟是十分享受的样子。 雷兽升空,开始降下雷霆打击。 这一次李文清没有刻意隐藏神念气机,似乎是存心等着天雷降落。 只见一道道闪电如雨,还未击中她的身体,就被白泽张嘴一吞,全部吸入腹中 当南宫婧以妖龙之躯从仙霖谷后方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震惊的一幕。 白泽托着狐女,沐浴在闪电雷霆中,犹如闲庭信步。 而脑袋不大灵光的雷兽大妖王还在疯狂叫嚣着,要雷兽降下更多的闪电。 南宫婧娇美的龙躯一震,龙眸望了雷兽大妖王一眼,深深的为其智商感到忧虑。 这么继续下去的话,雷兽大军会迅速耗尽所有储存的闪电之力不说,还将会为自己活生生铸造一个堪比九天雷神的白泽。 如此愚蠢之人,是谁选出来统兵的? 第四百八十六章 白泽之死 南宫婧是为了给李文清解围而来,可是望着天空的雷海,她忽然不知该怎么插手。 或许,她也不用插手。 无论天上轰下多少闪电,都会被白泽全部吞噬。 李文清骑在白泽背上,毫发无伤。 当白泽的独角因为夺目的电光开始闪耀的时候,雷兽大妖王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那些观战的其它妖族的妖王则是比他更先察觉。 特别是那些修行了数千年的老妖,立刻想起了关于白泽的传说。 当初的白泽降临之时,独角犹如九天雷神之锤一般明亮。力战十大妖王而不败。 雷鸣音爆,冭灭过无数妖族。 现在白泽的独角又开始闪耀起了电芒,这是不祥之兆。 这代表着曾经的白泽又重现回来了。 那些被支配的噩梦。两千仙霖谷的主人,又重新回来了。 察觉到白泽的变化,不知多少妖王在心里暗暗咒骂着雷兽大妖王。 现在漫天闪电已经停滞,可是白泽独角上的电光却比从前还要耀眼明亮。 当初白泽就有力战十大妖王的战力,现在的它只会比从前更加厉害。 雷兽大妖王下了军令之后,本尊带着二十余妖王将白泽和李文清围在中央。 白泽无惧雷威。同样雷兽妖王也无惧它的雷鸣音爆。 所以,这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得知。 “白泽,你能对付得了他们么?”李文清附在白泽耳边低声问道。 白泽先是摇了摇脑袋,继而又重重点点头。 这让李文清觉得很困惑,轻轻捏了捏白泽脖子上的软肉再次问道:“到底能还是不能?” 白泽这次没有摇头,直接点头。 “那好,南宫婧也来了,你牵制住雷兽妖王们,我和南宫一起灭杀雷妖。” 说完这句话,李文清拔空朝西南而去。 雷兽妖王想要截杀,白泽昂首发出一声雷鸣音爆,天地共震。 雷鸣音波破碎虚空,气场破碎毁灭能量冲向四面八方。 李文清早有准备,反手一刀斩在音浪上,借力加速乘风而去。 空中的雷兽被雷鸣音爆震撼失神,倒也没有对她围追堵截。 李文清犹如一道闪电很快飞出雷兽包围圈,落在早已身化妖龙的南宫婧背上。 南宫婧略微不适,李文清轻笑着说道:“你若丢我下来。这三十万大军就只能靠你自己摆平了,我可不擅长空战。” “你能杀多少?”南宫婧问道。 “我也不晓得自己能杀多少,若是有可能,我想把他们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听到这句话,南宫婧立刻明白李文清已经觉醒了杀过天性。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李文清没有立刻开始动手,她要等白泽先牵制好雷兽妖王再下死手。 南宫婧神话妖龙出战,胡三太爷也开始率领野仙大军朝此间赶来,先天漫天雷海让野仙大军又惊又惧。此刻雷海退却,才有勇气迎战,但士气依旧低迷。 胡三太爷带兵刚出现战场边缘,就收到来自南宫婧的神念传音。 南宫婧要他暂时驻扎在原地等待,现在的战斗不需要野仙大军插手。 于是,这本该成为主角的野仙大军,也和其它四方观战的妖族一样,暂时做了壁上观。 随着雷兽大妖王一声怒吼,白泽之战正式开始。 雷兽妖王兽躯陡然暴涨。全部化为原始形态出战,其中大妖王身形近五十丈。 雷兽妖王突变,发出雷鸣般的咆哮。 音浪排空化为毁灭杀机席卷白泽而去,白泽回应雷鸣音爆,同时兽躯也开始暴涨到十余丈。 其它雷兽大军只能再次后退,妖王级别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了。 特别是白泽的雷鸣音爆。虽然雷兽不怕雷电之威,但是这音浪冲击一样毁天灭地,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承受的。 妖王兽血沸腾,以原始形态出战,这场战斗也因此回到了原始丛林。 不再有神通,白泽也放弃了继续释放雷鸣音爆。 现在就是最原始的血肉搏杀,力量和速度的碰撞。 这边战斗刚一开始,南宫婧昂首发出一声龙吟,优美的甩动着龙尾向着空中的雷兽大军冲去。 她刚冲到雷兽大军边缘。李文清就提着复仇之刃从龙躯飞离,人在空中对着 雷兽大军便是惊天一刀。 九尾天狐境界的刀罡,是真正的毁灭之刃。 一刀下去。足有两千雷兽毙命。 刀罡无情的破碎了它们的兽躯,空中下起倾盆血雨。 破碎肉块从天空坠落,砸在地上溅出血花。 只这一刀便让观战的野仙大军当场震撼。明明知道李文清是自己人,却还是被这一刀激发了心头的恐惧。 胡三太爷用力咽下一记口水转头看向李白清,而后者也在几乎同时看向他。 “她破境了?”胡三太爷问道。 “是的,现在的她已经是八尾玄狐,手中的刀还能再加一尾。” “你的意思是,眼前的她有九尾天狐的战力?” “神通不及,但杀性相当。”李白清想了想说道。 是啊,李文清的确没有九尾天狐的神通。 她不擅长空战,而九尾天狐则是上天遁地无所不能。 还有就是九尾天狐,那是后天返先天,不仅战力卓绝,神威也不容侵犯。 若是真的九尾天狐降世。根本无需出手就能以神念杀生。 李文清在雷兽大军中疯狂杀戮,待到身法用尽,南宫婧便会及时赶到,或以妖龙之背,或以龙尾,龙爪。及时的为她提供助力,好让她叱咤苍穹。 在这个间隙,南宫婧本人也在不停的释放真龙威压,扰乱雷兽的阵型不让它们凝聚军威煞气。 妖龙身长百丈,奋力挥舞亦能瞬间毁灭雷兽妖躯。 一狐一龙,彼此配合无间。 天空之上雷兽大军再以惊人的速度锐减,地上早已尸骨如山,血流满地。 在雷兽大军迎来灭顶之灾时,白泽的战斗则陷入了困境。 兽身近乎破碎,全身沾满了鲜血。 雷鸣音爆对雷兽妖王无用,白泽本身根本无法抵挡二十余雷兽妖王的近身肉搏。 虽然已经搏杀了三头雷兽,它本身却已受了重伤。 但是,白泽似乎存心拼命,根本不在乎伤势,每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 终于在白泽又相继猎杀了三头雷兽之后,后背被撕裂,血肉翻开露出脊骨,不由得发出惨绝的哀鸣。 这一声哀鸣引起了李文清的警惕,但她仅仅看了一眼,就继续自己的战斗。 南宫婧也看出白泽的问题,立刻向李文清提出建议:“文清,白泽有难,我们现在去帮它。” “不用。”李文清淡淡的说道。 “为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它已经撑不下去了,随时会死。” “这是它自己的选择。” “什么意思?”南宫婧问道。 “白泽如果不死,他便永远也不会回来。” “你说的他是谁?” 李文清一边奋力斩杀雷兽,一边一字一字的回应。 “云。” “中。” “君!” 话音才说完,只见重伤垂死的白泽发出最后一声怒吼,扑向雷兽大妖王。 还未近身,它就被雷兽摧毁了大半个身躯,等到它终于冲到雷兽大妖王面前,等待它的是雷兽大妖王的一次毁灭重击。 白泽兽身崩溃,血肉飞溅。 等它落在地上的时候,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骨骼。 生机也已彻底耗尽。 白泽死了,这是一件超出所有人想象的事,以至于根本没有人相信。 就连雷兽大妖王本人一时间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第四百八十七章 白衣帝君 白泽身死,参与猎杀它的雷兽妖王开始重返天空,天空之上又开始阴云密布。 李文清早已杀红了眼睛,死在妖龙的巨爪和龙尾之下的雷兽也早已不计其数。 就在雷兽妖王猎杀白泽之时,李文清和南宫婧残杀的妖族已经超越了十万人,此刻天空之上还有二十万雷兽大军,在雷兽妖王的带领下将李文清和南宫婧围在中间。 白泽无视闪电和雷霆,但是李文清和南宫婧却做不到。 随着一道道闪电划破苍穹,在南宫婧优美的青色龙躯上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灼痕。令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声痛楚的哀鸣。 听见南宫婧的哀鸣,野仙大军无不感同身受。 胡三太爷祭出妖后龙幡,大声说道:“南宫仙师正在为妖族而战。在她陨落之前你们还有逃亡的时间,一旦她陨落留在这里无人可以幸免。” 此言一出口,野仙大军顿时一片死寂。 妖龙的一声声哀鸣听在他们心里,让他们感同身受。 即使最胆小怯懦的灰仙妖族,也忍不住为之悚然动然,继而唤醒了心底的愤怒。 “胡三太爷。愿为仙师而战。”柴仙说道。 “吾等,皆愿为仙师而战。”符仙,豹仙,常仙等一众战仙相继请战。 “你们愿意为仙师而战,可知仙师又是为了什么而战?”胡三太爷问道。 “为了关外妖族。”狸仙说道。 胡三太爷再次用目光扫过所有人,大声说出激昂的话语:“不错,仙师放弃人类身份,不惜为我们妖族流血,而我们却像是缩头乌龟一般甚至连参战的勇气都没有。” “野仙不需要怜悯,也没有人可以一直庇护我们,生命的花朵注定要在最残酷的杀戮之中绽放。” “没有人生来就是英雄,但谁也无法阻挡我们成为英雄!” 说完这句话,胡三太爷拔出弯刀划破自己的掌心,一抹血光迅速涌入妖后龙幡之中。 其余野仙这一刻也都纷纷割破手指,以本命精血祭奠妖后龙蟠。 三万余野仙大军,三万滴精血。 妖后龙幡开始暴涨,猎猎翻滚之中扬起血色。 在精血没入龙幡的那一刻,所有的怯懦和悲伤都随风远去。澎湃在野仙心头的只剩下战斗意志。 胡三太爷手持龙幡,向前一挥,大声说道:“战!” 随后,三万野仙大军战意勃发,人人心存死志冲入雷兽战场。 雷兽多半在空中,但地面上也有数万因为雷力耗尽的雷兽大军。 当空中的雷兽不断的以闪电和雷霆攻击南宫婧c李文清的时候,地面上的雷兽大军迎来野仙最惨烈的攻击。 一场没有神通术法,没有风云雷电的战斗打响。 朴实无华,只有最原始的血腥杀戮。 野仙不断有人倒下。而雷兽大军倒下的更多。 对雷兽而言这是一场征服者之战,而对野仙而言,这是他们的生死存亡。 愤怒化为杀机,死亡奏响了战斗乐章。 若论毁灭力,或许这三万野仙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李文清,然而当万众一心致命遂志的时候,依然爆发出最可怕的力量。 大军出尽,胡三太爷眼中泪光闪烁。 白泽已经身死,无论是李文清还是南宫婧都无法从妖王联手中活下来。 他舍弃了肉身。对着妖后龙幡祭出了妖神。 “愿圣人意志重新眷顾我妖族” 胡三太爷默念一句,随后手持令狐弯刀,杀向天空之上。 与此同时,李白清也和他做了几乎同样的事情。 接下来,只见两道虚白的光影穿梭于闪电雷霆之中,在天空的雷兽大军中展开生死逐杀。 惨烈的战斗在持续上演。南宫婧的龙躯遍体鳞伤,李文清也被闪电灼烧的血肉模糊。 但是,她们的杀意并没有减弱。 白泽身死灵魂摆脱了桎梏,头上的独角也黯淡了光芒。 李文清不知道白泽的灵魂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何时能回归。 随着伤势的加重,死亡也悄然降临。 她没有觉得恐惧,反倒是感受到一股属于死亡的宁静。 只是还是有点遗憾,温软的白泽,早已不知不觉的萌化了她的心。她为不能看到白泽的重生而遗憾。 接着她又想起了那个被她称之为秦君的人,她能有今天的造化,都是那人的功劳。 手中这把复仇之刃也是他亲手所铸。 “秦君。恐怕我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李文清在心底默默念了一句,开始燃烧自己的神魂。 遥远的东方七宿,代表着尾宿的星光开始黯淡下来。星辰仿佛已经感知到了李文清的命运,为她而悲伤。 闪电不断轰击着少女李文清的身躯,在疯狂的雷力击打下,她已经无须再借助南宫婧的相助,便可跟随着雷力在空中摇曳。 就像是暴风雨中蝴蝶,翩翩起舞却身不由己。 与蝴蝶不同的是,李文清每一次舞动,都会用手中的黑刀降下死亡诅咒。 雷兽大军不仅没有因为李文清的重伤减缓伤亡,反而因着她燃烧神魂死亡数字再次加速。 大妖王恼羞成怒,可是除了继续以雷霆闪电轰击之外,他并没有直面李文清刀光的勇气。 受李文清的战斗意志所渲染,南宫婧也开始燃烧龙魂。 龙躯鳞甲迸发龙血如雨。龙魂燃烧爆发出最后的战斗意志,疯狂猎杀雷兽大军。 最终,伤势过重,南宫婧破碎的龙躯从天空中坠落。 野仙为之哀鸣,迅速向她靠近。 可是很快就有雷兽妖王拦截住他们,野仙拼死血战。前赴后继的倒下,都无法破开妖王的封锁。 空中,胡三太爷和李白清的战斗也不容乐观,他们有妖王战力,却根本不敌闪电雷霆的轮番轰击。 望见南宫婧坠地,胡三太爷拼死朝她飞去。 而李白清则是选择飞向李文清,追随着白狐族圣女的刀锋。 死劫将至,仿佛所有人都已经向命运臣服。 这场战斗也终于进入了尾声。 其实,这是一场很公平的战斗。 双方的实力差距实在太过悬殊,雷兽付出二十万族人的代价赢得最后的胜利也凄惨至极。 白泽再强,也争不过二十余雷兽妖王的群体搏杀。 而李文清和南宫婧都无法应对闪电和雷霆,不是她们不够强大,而是雷兽集结成军的时候对他们形成了压制。 这是一种后天神祇都无法忽视的伤害,闪电和雷霆。 战局看似已经终结,但是却还没有终结。 就在野仙大军原来驻扎的地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穿白衣的男人身影。 男人擎起了妖后龙幡,就像两千年前他在天空为九歌诸神摇旗呐喊时一模一样。 妖后龙幡在空中翻滚,一股磅礴无尽的意志迅速席卷了整座战场。 杀红了眼的两军尚未反应过来,但是那些观战的其它妖族的妖王们却瞬间惊醒。 他们可以接受白泽的死,但是却无法接受这股意志的降临。 直到看到那个男人的影子,他们才明白雷兽大军们犯下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他们不该杀死白泽,白泽不死不过是扎在北疆妖族心中的一根刺。 一旦白泽死了,他就会成为悬在北疆妖族头顶的一把剑。 因为白泽真正的身份,是那个站在后天神祇巅峰搏杀先天神祇的男人。 九歌神战最后一个战死的帝君,云中君! (这章真的好看啊~) 第四百八十八章 梦之泽的君之名 没有人知道云中君到底有多少神通,九歌只留下关于他的祭歌,却丝毫没有提及他的神通。 民间传说中他喜怒无常高兴的时候风调雨顺,不高兴的时候电闪雷鸣。 事实上的云中君是根本不对民间有回应,他高高在上,也不会将自己的喜怒迁怒于百姓。 如果硬是要将他和民间产生联系,只有一件事可以确证无疑。 云中君是一个很风流的俊美男子,关于他的传说故事多半和痴情的巫女,女祭司相关。 例如什么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君望夫君兮未来,吹参差兮谁思等,都是以巫女的口吻来描述。 楚地女子多情。不知多少巫女祭祀为了云中君黯然销魂,误了终身。 云中君的风流之名也因此传遍云梦泽,至于他到底有没有做过这种事,就只有他自己才晓得。 不过,若是只看白泽的行径,多半是真的。 云中君擎起了妖后龙蟠。惊的四方神动,大能出世能引发天地风云变化,整个北疆妖族都望见了仙霖谷的异象。 不止是北疆,整个昆仑墟四境皆有感知。 当初瘟魔黑水兕出世黑气滔天就惊动四野八荒,云中君的威名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且这次他丝毫没有隐藏自己的神威,天空异象纷呈根本无法掩饰。 东海仙域之中,因为人间的诸多惊变,早已风起云涌,各大宗门暗流涌动,却是谁也不愿第一个下水。 人间有魔劫,昆仑墟也有。 茅山仙宗没有大动作,全真,龙湖也都保持观望。 现在人间有儒道扛着,道门也不急于向昆仑墟求助,都想着能让儒道做出让步。 昆仑墟已经出世,谪仙可以回归,但怎么回归,对人间的影响有多大。儒道始终不肯做出让步。 所以昆仑墟势力最大的茅山仙宗对人间十万大山的魔劫视而不见,甚至存心以此为要挟,逼迫儒道让步为三茅真君的回归开道。 东方仙域没有大动作不代表他们就没有正视南方魔族的威胁,如果魔族打通了通往人间的传送通道,两界魔族便可互相支援来往。 昆仑墟的魔族气焰嚣张,可是人间才是魔种之源。 四万八千柱魔神的投影都在人间,全靠人道和天道压制才没有出大乱子。 昆仑墟的魔族入世会引发人间魔劫,而人间的魔种倘若回归到了昆仑墟,必然会对昆仑墟造成更加灾难性的影响。 因为昆仑墟现在已经被天道遗弃。人道更是从来不曾眷顾这方世界。 而这正是儒道不肯做出让步的原因,你不帮我平乱,我也不会去求你,真出了事咱们谁也讨不到好处。 仙域道门看似隔岸观火,其实早已骑虎难下。 昆仑墟四大势力之中,魔族和仙域与人间纠葛深重,还能保持超然独立的只剩下妖族和鬼族。 现在随着野仙的介入,北疆也和人间有了交涉。 原本仙域没有人对野仙抱有期望,野仙三万之兵且无通天大能。还失了妖族气运,如何与北疆妖族抗衡? 仙霖谷之战,更是被当做野仙的末日之战。 仙域担忧的是玄冥妖王何时复苏望天犼血脉,甚至连观战的兴趣都没有。 直到李文清爆发九尾天狐的杀过神通,仙域诸仙才微微侧目,对这场战争有了些许想法。但是想法很快就随着白泽的死而熄灭。 李文清改变不了仙霖谷之战的结局,再加上一个妖龙南宫婧也同样无能为力。 然而,当云中君归来,擎起妖后龙幡的那一刻,整个仙域瞬间失去了镇定,就连三茅真君也坐不住了。 人的名,树的影。 人间道门对于九歌诸神了解的不多,可是三茅真君可是对当年的九歌神战很清楚。 云中弑神如麻,血染万里烟霞。说的就是这位云梦泽的绝代帝君。 三茅真君早已站在后天神祇巅峰,可是这位却是能以后天斩先天的主。 仙域震动,三茅真君同时飞天望向仙霖谷。 东海仙域坐不住了。云中君归来引发的天象变化也同样引起东方鬼域的注意。 自宋珏从太阴之门归来,一轮幽月照进万鬼心头之后,死神就下定决心重整鬼族大军。 天道在变。未来的昆仑墟必将是诸神陨落之地。 四方交征,天地人神鬼五军之战。 三界再也没有比昆仑墟更适合做战场的地方了。 死神研读战神兵书,很早就看清了这一点,魔族必然会卷土重来,仙域还可退入人间,鬼族却无路可退。 至于妖族,倘若玄冥妖王真能复苏望天犼血脉,一统北疆的话,那么未来妖族有大概率会和魔族联手。 因为望天犼本尊就有着妖魔双面神性,既是妖也是魔。 仙霖谷之战的爆发,让宋珏为野仙的生死存亡感到忧虑,她和胡三太爷是旧识。 可是这场战斗她已经无法再插手。鬼域距离仙霖谷太远,而这场战斗爆发的也太过突然。 即使她拼尽全力赶到,她也无法改变什么。 她不能动用嫦羲的神性,只靠壬癸之君的身份,救不了野仙。 宋珏为胡三太爷感到忧虑,死神却没有多少感触。 死神已经见惯了太多生死别离。死亡其实是大多数生命最好的归宿。 在那场潇潇神灵雨过后,死神就已经决心忘记一切,亦不再为生命而悲悯。 宋珏化龙在云中翻滚,遥望仙霖谷。 死神坐在幽冥殿中,翻阅着战神兵书。 直到云中君擎起妖后龙幡,宋珏被瞬间惊醒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 死神闪电般的飞出幽冥殿,飞空遥望。 只看一眼,冷漠的面容就失去了所有的淡定。 宋珏化为人形,站在死神面前,饶是她已经觉醒了嫦羲神性,依然震动不已。 梦之泽的君之名。 世人可以忘记东皇太一,但是九歌谁能忘记云中君呢? 血染万里烟霞,成全了少司命在城头的纵身一跃。 这一刻,宋珏不再是壬癸之君,更不是月神嫦羲,而死神也不再是死神。 山鬼和少司命并肩望向北疆,感受到了云中君的意志。 “是他么?”宋珏问道。 “是他。”死神点点头。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该向仙霖谷出兵了?”宋珏又问道。 “不用了,他既然回来了,仙霖谷就安全了,不会再有妖族打野仙的主意。” “他一个人能敌得过北疆妖王联手围攻?” “那天的烟霞是他的血,也是十万天兵的血,要杀云中君的代价根本不是北疆妖族可以承担的。” 第四百八十九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风起,吹动云中君乌黑的长发。 九歌诸神绝代帝君,拥有着近乎完美的容颜。 剑眉星眸,琼鼻秀口。 不知多少巫女梦中期盼着与他相会,云雨巫山枉断肠,流下相思泪。 此刻云中君星眸凝望前方的战场,这场景何等的熟悉。 血染沙场,无数人惨死。 他想起了当年的那场发生在九天之上的神战,战死的九歌神族。 他曾亲眼见证了东君的陨落。也曾看到湘夫人的化为一缕香魂消散。 河伯提秋水为刀斩杀天兵数以万计算,却惨死于白虎星君刀下。 湘夫人身死,湘君将九歌招魂幡交给了云中君。什么话也不说,云中君就明了他的心意。 此情至诚,可裂金石。 失去了挚爱的湘君绝不会在意别人,九歌诸神与楚地百姓都与他再无任何关系。 只因,在湘夫人陨落的时候他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坍。 九歌神战参战的不只有诸神,通天手段的巫女。祭祀皆扶摇而上。 然而九歌何人能挡勾陈大帝神威,即便他本人不出战,从他统兵的那一刻开始,这场神战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云中君拼死血战,直到生命的终结都没有杀到勾陈大帝面前。 二十八星宿合力分神,斩碎了云中君的身躯,再由白虎星君亲自出手撕碎了云中的元神。 那一天,楚地血染万里烟霞。 少司命跃下城墙,人间再无九歌。 云中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活下来的,他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醒的时候有人对他说,你该醒了。 于是云中君醒来,发现自己来到了昆仑墟,变成了神兽白泽。 最开始的云中君完全不记得九歌的事,他变成了白泽也成为了白泽,白泽是妖族的叛徒,白泽图曾经揭破妖族和魔族的隐秘。 有妖王对他出手,被他猎杀。 杀着杀着白泽性起。一怒霸占仙霖谷。 此后两千年,白泽就在新霖谷中吃吃睡睡混日子,不去想他曾经是谁,也不去想未来的事。 直到有一天,仙霖谷飘来一朵云。 看到那朵流云,白泽有了心事,他开始忧虑重重,生怕流云消失。 后来女娲娘娘以神念显化来到仙霖谷,抟土造人帮白泽留住了那朵流云。 人像苏醒的那一刻。白泽想起了比九歌还要更加遥远的古老回忆。 有人傲立星河万古,浴血奋战杀遍诸天神魔。 在那人作战的时候白泽追随在他身后,在他休息的时候,白泽会匍匐在他脚下酣睡。 数不尽的千年之中,白泽见证了无数魔神的陨落,也因此洞察了几乎所有妖族和魔族的弱点。 白泽想起了不属于现在时空的往事,却不记得自己最初是谁。 或许他就是那位大人随手从天边采撷的一朵流云,因为流云的形貌变成了白泽。 在这段古老的回忆之后,白泽有一大段的记忆空白。 他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事。只知道之后的记忆中再也没有了星河大人的身影。 而他也从白泽变成了云中君,成为东皇太一的属神。 东皇太一不可名状,但每当白泽念着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都会获得奇妙的感应,很熟悉,很安心。 于是白泽便晓得了东皇太一是谁。 再之后的时光里,没有了白泽只有云中君。 云中君像白云般无拘无束。人也像白云般风流,放荡不羁。 他不记得有多少神女巫女为他伤心,只记得少司命每次见他都露出不齿的神情。 湘夫人也每次都拿白眼瞪他,只有瑶姬对他有几分痴迷,但是他却不敢去勾引瑶姬,他怕大司命收拾他。 说起大司命,云中君生前最怕的是她,最恨的也是她。 九歌神战从头到尾,大司命都没有现身。云中君一直恨了他两千多年都无法放下。 纷沓往事如烟,白泽肉身已毁,云中君归来。 那人既然已经重生。他也当重新擎起九歌神幡。可是九歌诸神已经不在,他又该为谁而战斗呢? 望着在空中浴血奋战的狐女李文清,云中君心中动情。 此番重生。他不再像从前那般恣意妄为风流成性,厌倦了漂泊的他想要一个归属。 从前的 一切都是幻梦,梦醒之后能记得的还有几人? 星河大人为心中所爱执念留存,他云中君宠爱过那么多巫女圣女,又有谁令他留下执念? 狐女的柔弱,坚韧,英勇杀戮,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征服了云中君的心。 在她身上有着他曾仰慕的美好,少司命的悲悯,瑶姬的天真,大司命的冷血无情。 战斗已经太久,该结束了。 云中君擎起妖后龙幡飞向九天。飞到战场中央,随后对准战场摇动了龙幡。 风起,云涌。 只一下就摇得雷兽溃不成军,纷纷坠落在地上。 接着妖后龙幡再次摇动,乌云滚滚而来,演化诸般幻象。杀向雷兽。 从前只见云中雷霆杀机,谁又能晓得云本身也藏有无上杀机呢。 白云苍狗,杀人如麻。 残留在空中的雷兽很快被云中幻象残杀,连神魂都难以逃脱。 空中又下起了血雨,大地血海瓢泼。 眼看着雷兽纷纷惨死,大妖王放弃了继续猎杀李文清和南宫婧,率领所有雷兽妖王杀向云中君。 等他们靠近,云中君再次摇动龙幡。 乌云犹如山岳城池,压得雷兽诸妖王不得不倾尽全力抗衡。 可是依然被这厚重的乌云一寸寸的压回地面,再一寸寸的压入大地之中。 随后,云中君从天空降落,将妖后龙蟠奋力插在这片大地之上,雷兽诸妖王在地下纷纷发出哀鸣,直到声嘶力竭,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尘归尘,土归土。 这是最残忍的杀戮行为,谁能想到神威通天的妖王竟然被用这种法子活活镇压至死? 雷兽整军三十五万人,大妖王统帅,二十余妖王为将。 杀得白泽兽身崩溃,杀得野仙溃不成军。 眼看连那九尾天狐,妖龙也将伏诛,偏在这时候杀出一个云中君。 一人逆转战局,一人杀光所有来犯之敌,近乎灭族。 这种恐怖的神威,不是人间有的,也不是昆仑墟应该存在的。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云中,归来! (晚安。) 第四百九十章 沈若羽铸剑 仙霖谷之战结束,李文清虚弱的半跪在地上,白衣染血,神情疲惫。 这战场尸横遍野,雷兽三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野仙大军也死伤过半,只剩下一万两千人。 所幸,胡三太爷,李白清都幸存下来。 南宫婧从云中君手中接过妖后龙幡,将野仙残军聚集麾下。 云清,走到她身边,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李文清与他的手相握,从地上站起来。 双手相交,眼神默默。 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眼中只有彼此。 少女是情窦初开。怎敌云中君风流潇洒,又英武绝伦。 为白泽,萌化少女心,为仙君,更是将少女芳心全部占据。 李文清痴痴的看着云中君,回想起白泽卧在她胸口酣睡的样子,又羞又欢喜。 对云清又何尝不是他心头的欢喜? 少女稚嫩的胸脯。可一直是他的枕头,从一无所有到日渐丰盈。 化身白泽的她无耻的聆听了她多少心底的秘密,那跳动的少女芳心就是他梦中的鼓声。 他曾为九歌舍身,也血染苍穹了断了九歌因果。 此番重生为人,只为了让自己好好的活一次,爱一回。 因为他记得那人说过的一句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不止是为了战斗,也是为了看看花是怎样开的,水是怎样流的,人是如何相爱的。 云中君随着星河大人在宇宙虚空鏖战千万年,无休无止的神魔之战让大人身心俱疲。 手中的长兵也仿佛越来越沉重,大人的神情也越来越悲伤。 但是,每当黎明破晓,旧日时空的太阳总会将晨曦照在他身上,给予他光明的美好。 像羽毛一般洗刷他的血污,为他振奋精神,为他的龙躯渡上金色的光泽。 每到夜晚,那隐藏在月亮中的女神嫦羲又会以如水的月光抚慰他的伤痕,白色的月光像情人的手,熨平大人皱起的眉头。 就像是母亲,眷顾着自己的孩子。 大人杀遍星河诸天万界,他知道太阳的生命力,也清楚月光的宁静之美。 他便是古老的伟大之神。沐浴着太阳和月亮的光芒,为宇宙众生击溃黑暗,抵挡寒冬的入侵。 大人一生孤独,却又不孤独,因为太阳和月亮始终与他同在。 而支持他无休无止浴血奋战的动力,便是那同时被太阳和月亮照耀着的人间。 人间是他在最悲伤最绝望的时候开画的一方世界,同时也是他亲手为自己选择的葬身之地。 但是,当太阳和月亮同时照耀在人间,当人间有了生命之后大人改变了心意。 他在人间看到了四个字,众生有情。 这四个字赋予他无上的勇气,让他告别悲伤和绝望,奋力与魔神对决。最终将四万八千柱魔神全部逼退到星河之外。 而此时大人也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神力,以帝俊之名入人间轮回。 太阳女神羲和,月亮女神嫦羲则追随他来到人间,成为了他的两位妻子。 数不尽的千年之中,帝俊以天帝之名掌管人间,直到帝俊终于因为创世耗尽所有的神性,被昊天乘虚而入褫夺了天帝之位。 帝俊陨落,羲和与嫦羲也被昊天以天之四灵灭杀。 再之后,昊天抹去了关于帝俊的一切,将属于他的那个时代称之为旧日,而他们也被称之为旧日支配者。 帝俊身陨死前留下一道执念,始终无法湮灭。 他不舍人间。于是才留下这道最后的执念,同时也希望用执念唤醒他曾经的爱人。 只要太阳和月亮还存在于天空之上,他的爱人就会有重生的一天。 因为他知道,她们也和自己一样对这人间爱的深沉。 望着眼前的少女,想着大人说过的话,云中君情难自禁,忍不住将李文清抱在怀中。 白衣染血的少女,白衣无尘的仙君。 两人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中的拥抱。吹走了哀伤,落日缓缓归 仙霖谷之战结束后,野仙清理战场,悼念亡魂,随后正式在仙霖谷建造工事,把这里当做家园。 云中君以绝对实力威慑北疆妖族,玄冥妖族选择避让,天空和山林两大妖盟也选择远离仙霖谷。 北疆进入暂时的平静,妖族气运在暗中凝聚,不知花落谁家。 人间,赤堇山。 赤堇山 下是龙泉古镇,这里也是儒道剑神沈若羽的故乡。 不过沈若羽并没有回家看一眼。她早已斩断尘缘。 站在赤堇山之巅,回望尘世的家,心中难免有些感慨,可是此时的她带着庚金威仪。已经无法再见父母。 庚金带煞,刑克双亲。 道藏说金神在昆仑,其实赤堇山的庚金之气也很浓郁,因为这里是欧冶子的铸剑之地。 传说中。赤堇山中有剑冢,掩埋着无数把残缺的剑。 传说未必是真,因为从来就没有人发现剑冢的存在,儒道在历史上不止一次的搜山都没有找到。 但是沈若羽晓得剑冢一定存在的,她刚一来就察觉到一种庚金独有的哀伤。 准确的说,她感受到了属于剑的哀伤。 本为剑,却无争锋杀伐之日,因为自身的残缺和不完美被欧冶子摒弃,掩埋在深山之中。 欧冶子对剑的追求近乎疯狂,一生铸剑无数,却只留下寥寥数把,且除了纯钧和七星龙渊之外,其它名剑都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别人找不到剑冢在哪里,但是沈若羽凭借着剑神体质和金神威仪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埋剑之地。 剑冢藏于赤堇山的山腹之中,根本找不到入口。 不过沈若羽不需要寻找入口。身为剑中的神剑,人中的剑神,她只需要登上山顶,便可引动庚金之气,吸引万剑来朝拜。 沈若羽缓缓升空,飘散。 放开怀抱,开始召唤上古神剑之魂。 天地庚金,万剑本根。 随着沈若羽一声长啸。赤堇山,山摇地动犹如地震。 天空风云变幻,地下龙脉纵横。 从赤堇山中突然窜出千万道金色毫光,汇聚在沈若羽周围,化为一柄柄神剑光影。 沈若羽召唤的不是剑的本体,而是剑魂。 待到剑冢内多有剑魂出尽,沈若羽解下背上的黑色布囊,取出苍龙之骨。 “九天神兵,奉吾敕令。天地为炉,阴阳为炭,造化为工,庚金为用,苍龙为剑,万剑为魂” 随着沈若羽念诵谶言,剑魂纷纷没入苍龙脊骨之中 天地开始震撼莫名,三台九地鬼神惶恐。 没有人知道沈若羽究竟造了一把什么样的剑,只知道这把剑铸成之时,天地同悲,鬼神齐哭! (晚安。) 第四百九十一章 剑仙吕纯阳 旱魃灭魔,万魔殿耗尽无数魔意,为旧日的魔神重现在人间的投影。 然而最终却因为一场发生在冥海上空的神战,成为了宇宙深处魔神的哀伤。 穿越无穷无尽的时空,穿越无数的世界位面,那位于宇宙深处的太古神魔战场之上,四万八千柱魔神齐声怒吼。 魔君的陨落不值一提,但是,失去了对人间的掌控却令万魔愤怒不已。 四万八千柱魔神的意志。就是想让世界重现回到盘古开天之前的混沌虚无之中。 因为在魔神的眼中,世界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 在过去的旧日时空之中,魔神已经不知毁灭了多少个世界。唯独对于人间他们始终无法得逞。 因为那些与他们匹敌的先天诸神,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守护人间,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有了这太古神魔战场。 熵魔之君的投影在人间陨落,直接导致投身于太古神魔战场的熵魔一族发生了大溃败,也让原本势均力敌的神魔交战双方的战争发神了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相当于现代科学提出的蝴蝶效应,蝴蝶震动下翅膀就会在几千里外引发一场暴风雨。 那位于太古神魔战场的最东方。有人皇显化万丈清光而起。 神祇军中,神幡高挂,上面书写着两个人类最古老的文字,太昊。 太昊者,伏羲是也。 人间的伏羲先人皇后为天帝,炼化东方苍龙七宿的意志,合先天大道魂归万古虚空。 昊天上位,五方五帝归隐在天界各自留下分神。 至于他们的本尊则早已飞升万古虚空,君临神魔战场。 这些昔日的天帝人皇,将会为了人间与四万八千柱魔神决战,不死不休,直到时间的尽头。 是以,伏羲天帝会出现在这里。 不久前的战争中,黄帝与神魔战场中央漩涡中失去了消息,九天玄女带十万先天神祇后裔大军,与南方赤帝麾下大将刑天前往救援。 可是战场依然焦灼,中央漩涡连通着旧日的混乱时空,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叠加了多少个位面世界。 玄女战神固然有不测神威。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但是投入中央战局的魔神也不乏通天手段,血魔老祖更是亲身前往,还有上古第一凶兽饕餮。 伏羲为中央战局感到忧虑,但是这太古神魔战场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又无法轻动。 便在他忧虑之时,有蛇女前来觐见传娲皇口谕,娲皇说人间熵魔魔种已经消亡,西北战局可开。不日之后将有通天大人应西北而生。 得到这个消息后,伏羲神情一振,立刻开始整军召集先天诸神,神族后裔。 一边与前线帝江魔头抗衡,一边暗度陈仓,分出大军悄然向西北位集结。 这支大军共有七万人,为首统兵之将为其属神句芒。句芒有木神之称,又名春神,先天神祇之中执掌万物生发精神。 为人身高九尺。穿青色铠甲,手持太乙春神尺,能御重华之精化为杀劫。 句芒虽然神威浩瀚无尽,随行也有先天神祇与之并肩作战,但是若只靠这支大军根本无法攻破西北天狼魔域。 伏羲派兵暗度陈仓之时,天狼魔君也有所感应。立刻派人向深渊魔君求援,深渊魔君便是曾经囚禁过冰夷的大魔神。 得到求援之后,深渊魔君决定主动出击,拦截句芒大军。 派出麾下战力最强大的魔族战将,冰魔携带三千冰霜魔龙出战。 冰霜魔龙由冰夷的意志孵化深渊魔种而生成,每一条冰霜魔龙都有不弱于真龙之威。 冰魔神威彪悍,斩杀先天神祇多名,战绩显赫。 在过去的交战中不知多少先天神祇陨落,也不知多少魔神冭灭归虚。能够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巅峰强者。 先天神祇后裔,与四万八千柱魔族后裔同时在战场中诞生。而从他们诞生的那一刻开始,等待他们的就是无休无止的战斗。 能够在神魔战场长大。并立下赫赫战功,冰魔的强大即使是那些先天魔神都望而却步。 句芒大军隐藏在云雾之中悄然前往西北,冰魔也在同时率领三千冰霜魔龙前往拦截。 两者皆是有备而来。狭路相逢必有一战。 终于双方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战场迅速开辟,两军开始对峙。 句芒大军人数众多,但冰魔大军却战力卓绝。 过去的战争中,先天神祇陨落太多所 剩无几,句芒大军中除了他自己是先天神祇之外,就只剩下华胥部族的九河神女有先天神祇战力。 对方冰魔曾斩杀先天神祇,战力强大不容小觑。 此刻冰魔傲立云中,拔出一把巨大的冰霜长剑,双手握住剑柄朝下方一刺。 顿时万里冰封,冰天雪地,天空都仿佛为之冻结。 句芒为春神。万物生发,冰魔掌控的乃是寒冬肃杀之力。 十万神兵能敌三千冰霜魔龙,可是,句芒和九河神女联手都未必是冰魔的对手。 最关键的是,这里已经西北天狼魔域,一旦战局进入僵持。很快就有天狼魔族大军前来接应。 念及此,句芒心中产生了一丝困惑。 天狼魔君与位于极北的深渊魔君互为唇齿,攻打天狼魔域必然会得到深渊魔君的支持,伏羲陛下又为何要自己在这时候派兵来攻打? 句芒所困惑的事情,伏羲却没有一丝的疑虑。 熵魔在人间的魔种消亡,熵魔一族也因此实力大减。 熵魔位于正南,炎帝与之交征。 诸魔大军主力也开始朝西南缓缓云集,西北正好空缺。 但是,先天神祇大军并无开辟西北战场的能力,原因在于缺少一位战力强大的先天神祇坐镇。 无论是句芒还是九河神女,他们的战力都不足以肩负重任,但是伏羲还是让他们来了。 伏羲自然不是要他们来送死,因为他早已用先天八卦算出,熵魔投影在人间消亡的同时,也打开了一道人间通往太古神魔战场的通道。 也将意味着,人间三界之中将有一位大人物横跨无数位面来到战场。 女娲先伏羲一步算出了这位大人物的到来,同时也算出了他现身的位置,就在天之西北。 可是,无论是伏羲还是女娲,谁也不知道要来的这位大人是谁。 直到冰魔万里冰封,大战一触即发。 忽然从下方翻滚的云海之中,传来一道惊天剑意,人们才晓得这位大人物的身份。 他不是别人,而是有着绝代剑仙之名的全真祖师。 这在人间音讯断绝千年,又在天界也失去踪迹的绝代剑仙,终于不忘守护苍生之志,提三尺青锋现身于太古神魔战场。 道法双剑成绝响,人间再无吕纯阳。 剑仙,吕纯阳来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吕祖屠魔 历史的天空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的存在无与伦比。 不问前面有没有古人,也不管后世有没有来着,但只要他们登上历史的舞台,星空就只为他们而闪耀。 这样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诗仙李白是这样的人,剑仙吕纯阳也是这样的人。 当这样的人现身的时候,一切神鬼仙魔佛菩萨都要为之收敛光芒,因为星光只为他们而垂照。 太古神魔战场远离人间,很难到达。 天界诸神也找不到方向,更别说冥界诸神和人间修行者。 能够来到这里的必须是那些站在三界最巅峰的强者,以身证道的大拿。 譬如旧日的五方天帝。伏羲c神农,颛顼,黄帝,少昊。再譬如那些注定名震千古。为万族众生所纪念的名字,九天玄女,刑天,大羿等。 他们不属于旧日支配者,因为他们一直都在影响着未来。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就是先天神祇,这里的先天,指的是先昊天而存在。 自从昊天做了天帝掌管人间三界之后。三界就再也没有人前往太古神魔战场。 不是他们不愿意去,而是根本找不到去往那里的路径。 昊天上位之后,切断了人间和太古神魔战场的联系,但他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没有切断太古神魔在人间的投影。ツツ 人间不会再保留先天神祇的神迹和意志,却因为投影的存在留下了一颗颗魔种。 一旦魔种复苏,便可直接召唤太古魔神的意志降临人间。 就像是在人间留下了一道隐蔽的通道,可以直接连通太古神魔战场。 过去的时间里魔种一直在沉睡,所以也没有人察觉到隐蔽通道的存在,直到熵魔的投射在人间的魔种复苏,那些隐藏在三界的大拿才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尽管有人怀有疑惑,却没有人敢去质疑昊天。 他们只能把问题归结到太古神魔战场,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所以才会让神魔有机可乘在人间复苏。 但他们却无法前往太古神魔战场去查看,因为他们根本找不到去往太古神魔战场的通道。 直到魔君在冥海陨落,终于有人察觉到天机一线。 熵魔魔种在人间的消亡暴露出一条隐秘的通道,他们可以借助这条通道前往太古神魔战场。 三界之中能够察觉到这条隐秘通道的人并不多,愿意舍身前往太古神魔战场的人就更少。 九幽女帝能够洞察,紫微大帝也可以。 除了这两位,被遗忘的人类飞升者中还有一位通天大拿也能洞察。 这个人就是全真祖师,绝代剑仙吕纯阳。 太古神魔战场远离人间太久,上古之神离开人间之时,人间甚至还没有仙人飞升的事情发生。 所以,当吕祖突然现身。句芒和九河神女都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敌是友。 不过他们并没有困惑太久,因为吕祖身上没有丝毫的魔意。 有的只是令众神都自叹不如的神性光辉,白衣不染纤尘,无垢无瑕。 神兵羞愧,魔族不敢凝望他的容颜。 三界剑仙的吕纯阳,同样也是三界公认的美男子,三戏白牡丹的人间佳话也并非出自传说。 证道飞升之后,吕纯阳蓄起三缕长须,不仅无损于他的俊美形象,更增添了几分仙风道骨。 纯阳剑留在人间传法,他手中所持的是一把流火一般的法剑。他的剑气为离火,这法剑也像流火一般炽热夺目。 冰魔冰封万里,寒风飘雪。 白衣吕纯阳手中的法剑,便是开在冰天雪地的一朵红花。 那样的醒目,那样的妖娆。 句芒不认识吕祖,但是吕祖一眼就认出了他。 对着句芒微微躬身,念到:“福生无量天尊,见过春神。” 句芒还礼,问道:“阁下何人?” “贫道,全真吕纯阳。” 名字也未听说过,句芒再次询问:“阁下从何而来?” 吕纯阳伸手朝下方一指,说道:“贫道从人间而来。” “所谓何事?”春神再问。 “屠魔。” 此言一出。寒冰炸裂。 怒不可遏的冰魔,牵动十方冰河,化为寒冬杀机倾注在吕纯阳身上。 吕纯阳微微一笑,伸手在空中一指,那寒冬清寒,便在他 指尖开出一朵冰莲。 冰魔再次逞威,吕祖依然不为所动,冰莲朵朵。花开飘零。 明明是冰天雪地,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种神通,即便是春神都无法赐予。 句芒看得暗暗心惊,暗自忖道,莫非伏羲陛下要我来此,便是早已算出会在这里与他相逢? 九河神女更是又惊又喜,惊得是想不到人间居然有这种通天大能,喜的是吕纯阳的到来绝对会成为冰魔的克星,或可为他们解除危机。 冰魔连续逞威却丝毫奈何不了吕纯阳,心中大怒。 以寒冰之魂催发冰霜魔龙的战意,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三千魔龙一动,寒潮再次席卷。 犹如北风浩荡。霜寒大地,冰封万里。 大战将起,吕纯阳回头看了春神所率的大军一眼,晓得他们若与冰霜魔龙厮杀。必然死伤惨重。 于是,吕纯阳决心先破了这寒冰领域。 倒转手中离火法剑,双手握住剑柄,口念真言。用力向下一刺。 离火剑刺入寒冰,冰河瞬间生出无数龟裂纹。 离火剑气最为清绝,待到龟裂纹布满整个冰羽原,吕纯阳一声长啸,拔出法剑。 顿时寒冰虚空破碎,离火与癸水相兑化为混沌虚空。 冰霜魔龙的神威顿时削减三成,而句芒神军的战意也同时削减三成。 在人数极度不对等的情况下,战力同时削减,得力的自然是句芒神君。 寒冰领域被破,冰魔怒不可遏。 拔出一把巨大的寒冰长剑,披挂寒冰战甲,约吕祖鏖战于虚空。 吕祖自然不会怯战,手持离火剑酣然迎战。 战斗开始,下方句芒和九河神女率领十万神军搏杀三千冰霜巨龙。 虚空之上,吕祖迎战冰魔。 魔龙悲鸣,神兵哀嚎。春神不断念诵咒语化为重华之气困缚冰霜冰龙,每当有魔龙被困,便会立刻迎来九河神女的致命一击。 九河神女用的是一把长戈,这把云戈,是伏羲演先天八卦之后观天地风云气象所铸,特授予华胥国国主,后又被国主赐予九河神女。 春神句芒束缚魔龙,九河神女以天地风云戈猎杀魂灵。 在两大先天神祇的带领下。十万神兵以极少的伤亡疯狂屠杀冰霜魔龙。 随着一头头冰霜魔龙的死亡,空中鏖战的冰魔急怒攻心,可是任凭他手段出尽,都无法摆脱吕纯阳的纠缠。 离火剑气不断切割他身上的冰甲,身体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魔意溃散。 越战越心惊,最后冰魔心中只剩下恐惧。 当最后一头冰霜魔龙伏诛之时,冰魔仅存的勇气也丧失殆尽,转身逃向北方。 吕祖站在原地,就那么眼睁睁望着冰魔逃窜。 春神句芒飞临吕祖身边,不解的问道:“阁下明明有屠魔之力,为何还要让他逃走?” “我没有让他逃,他也绝对逃不掉。” 说完这句话,吕祖一剑隔空斩出。 此时冰魔已经逃出数十里,本以为已经逃脱,却在吕祖一剑隔空斩杀,神魂破碎魔格也荡然无存。 神剑渺渺,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才是吕祖真正的神通!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上古应龙预言 第四百九十三章上古应龙预言 旱魃灭杀魔君,洒落火焰余烬来到我身边。 她的头发乱成一窝草,衣衫褴褛,却有着一张颠倒众生的绝美容颜。 伸出一只雪白的手掌,想要触碰我的脸颊。 我忍不住躲闪,却被她一把捏住了下巴。 “秦玦,我为你娘感到骄傲。” 旱魃提起我娘,我心中一阵激动,问道:“我娘在哪里?”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但你可知,你和你娘见面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一旦你们母子二人相见,代表着旧日时空归来。 届时,你娘必将不惜一切代价返回天界制衡昊天,而你也将会在人间迎战诸神。” 旱魃说道。 我沉默不语,我早知我娘已经脱困于冥海,如果我一定要见她,必然可以得见。 女帝拦不住我,更拦不住我娘。 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我娘在地为坤,我在天为乾。 乾上坤下,谓之否。 若我们在这时候相见必将有大变故发生,且一定是祸端。 我娘是应龙,应龙是创世,造物,毁灭三位一体的大神,甚至还有民间传说盘古之卵都是由应龙所孵化。 应龙孵化盘古之说固然是虚妄之言不可信,因为盘古是混沌开辟着,先有盘古后有天,其次才有烛龙衔火精照天门,斗姆现九皇道体梳理星辰序列。 虽然这个传说不可信,但应龙依然最被低估的先天神灵,关于她的一切传说都被严重低估。 关于应龙的上古预言中,其中有一条说的是当应龙化为中央七宿之后,能够召唤天帝意志进入下界人身。 实现其人万般心愿,消除一切病苦。 知道这个预言的人很少,因为这个预言是记载四卷天书中最隐秘的龙章中。 诸神都未必知晓,但我相信昊天一定知道,且深信不疑。 回顾自昊天上位以来针对应龙所做的事,就可以看出他是坚决反对应龙重返天界的。 甚至为了阻止应龙,他还从宇宙黑暗深处释放出了冰夷,并为其开辟了通往人间的通道,妄开天机一线。 冰夷与应龙之战撕裂了大昆仑,并最终让九州分崩离析,飘散于四海。 此战之后,应龙意志被封禁,应龙肉身被毁,神魂不存。 昊天再以神道设教,双管齐下,一边阻止应龙归天,一边在人间三界抹去关于旧日支配者的遗迹。 是以所有上古典籍中,都不曾有关于旧日时空的笔录,只留下一本山海经。 不是昊天不想毁灭山海经,而是因为这本书代表着大九州,是山河九鼎,是日月星辰,是诸天万界对于人间的记忆。 仅凭昊天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抹去。 只要山海经不灭,帝俊的意志就绝不会在人间断绝。 九歌神朝的覆灭则代表昊天已经察觉到了帝俊意志的存在,授命勾陈大帝以二十八星宿为将,冭灭九歌诸神于西天。 但令昊天失望的是,及至九歌神幡坠落,云中君战死,帝俊意志的化身东皇太一,都没有出现。 昊天找不到帝俊意志的去向,只好继续盯着应龙。 彼时应龙以大蛇之躯在昆仑重生,昊天担心应龙神力恢复,在人间发起龙凤大劫。 龙凤大劫在人间上演之时,为东方苍龙七宿中的伏羲留下的分神所察觉。 伏羲自然明白昊天的阴谋,遂派遣心月狐下凡,以女命一统山河,借雌龙之威助应龙逃脱天道的追杀。 若非伏羲出手,应龙便会和元凤一样陨落在龙凤大劫中陨落。 再往后,人族的崛起时代的发展,天道的潜移默化,都超出了昊天所能掌控的范围。 刘伯温的横空出世,更令昊天猝不及防。 三百年末法时代的开启,直接令昊天失去了对人间的直接掌控权。 人族的命运,改由人道掌控。 当初以神道创立的儒道,也从此摆脱天道的影响,投入人道的怀抱。 这段时间昊天因为某种原因陷入沉睡,等他醒来之后立刻出手重新掌管了人间,并直接终结了末法时代。 可是,末法时代虽然结束了,但是过去三百年中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更改。 这其中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应龙找到了云梦泽,与帝俊的执念感应生孕,怀上了子嗣。 应龙生子,瞒过了天机,天道不可察,昊天也无从得知。 等到昊天终于在人间察觉到我的存在,并不顾一切代价想要杀死我的时候,我已经牵扯了太多的人间因果,并且拥有了强大的实力。 碍于天道法则所限,诸神不可下界,而昊天又无法亲自对我动手。 这时候他所能动用的最大的棋子就只剩下昆仑墟,因为昆仑墟具备篡改天道法则的力量。 昊天是昊天,天道是天道。 昊天可以借助天道法则之力威慑众生,但他本身却无法改变天道法则本身。 永掌天道,并将天道占为己有一直都是昊天最大的梦想。 昆仑墟出世我于水火琉璃界遭劫,随后又在昆仑墟中重生。 天道杀我不成决心彻底做个了断,以昆仑墟为战场将一切神鬼仙魔人全部拉入其中。 不管这场发生在昆仑墟的五军之战胜负,天道法则都必将为之改变允许诸神下界。 而一旦诸神归来,便是我迎战诸神之时。 简单来讲,我若不与我娘见面,我还有时间做准备。 一旦我俩相见,上古预言就会立刻实现,届时我娘必须返回天界,而我也将直面天界诸神。 魔君的死,让魔族暂时减缓了对人间的攻势,及至下一任魔君的出现之前,十万大山深处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沈若羽已经有了担当,阿清也不负凤凰之名。 有他们在的人间,我不再有忧虑,现在我担心的是昆仑墟。 因为,宋珏在昆仑墟。 “我来之前,女帝曾要我转交给你一句话。” 旱魃说道。 “女帝有何指教?” “鬼族已经在少司命的带领下重生,但她并不想和旧日的姐妹兵戎相见。” “女帝想要我做什么?” 我问道。 “不管昆仑墟战况如何,切记不可让死神带兵莅临人间,否则她必然会举冥界之兵,奉天诛逆!” 话别之际,旱魃问我有没有什么话想和我娘说。 我问她我娘在哪里,旱魃指了指幽冥神殿的位置。 我双膝跪下,叩首三下,起身说道:“请前辈告诉我娘,耐心等待,群龙无首之日,我再来见她!” 一语说完,我已经泪不能止。 身化亢龙,昂首冲破冥界天幕,片刻后穿过归墟海眼,重现于东海之上。 我朝着西南深深望了一眼,头也不回的飞向昆仑。 宋珏,我来了。 (本章梳理了整本书的世界观,读不懂的也没什么后面会有解释,明天剧情进入宋珏部分,谢谢一直追书的朋友们。 q群:328143132) 第四百九十四章 销魂独我情何限 第四百九十四章销魂独我情何限 昆仑墟鬼域,西有玄冥海。 玄冥海曾为上古冥河发源地,一路向东最终汇入归墟。 如今的玄冥海半枯,只在海边留下一座座断崖,断崖之下终年为黑色海雾所笼罩。 馡鸢喜欢翻阅战神兵书,宋珏喜欢站在断崖上观玄冥海。 北疆仙霖谷之战结束后,整个昆仑墟都陷入平静之中,但是馡鸢晓得眼前的平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凭借野仙那点兵力,守不住仙霖谷,北疆各大妖王忌惮的不是南宫婧,不是九尾战力的李文清,而是云中君。 没有云中君,即使给野仙重聚妖族气运也做不成大事。 现在北疆各大妖族密切关注着玄冥妖王的动静,过去的时间里玄冥妖王一直在努力唤醒沉睡的望天犼血脉,一旦成功,玄冥妖王的战力将直接突破妖王禁忌,战力提升到昆仑墟巅峰。 最令人担忧的是,玄冥妖族和魔族来往密切,在魔师的来往奔走下,很有可能已经与位于南疆的魔族达成了魔种隐秘协议。 玄冥妖族现在占据北疆将近一半的领土,如果玄冥妖族和魔族勾结,再加上复苏的望天犼血脉,北疆无人能敌。 在玄冥妖王试图复苏望天犼血脉的时候,其它妖族首领也没有闲着。 孔雀妖王集结千万灵禽飞鸟,试图召唤朱雀之灵,而虎妖王集结山林百兽企图获得白虎之神西王母的神眷。 但如果望天犼真如上古之时那般恐怖,虎妖王和孔雀妖王两大妖盟联手都未必是它的对手。 一场暴风雨在北疆酝酿,同时向整个昆仑墟扩散。 或许,当望天犼的兽吼响彻北疆之时,整个昆仑墟都将为之颤抖。 正是在这个大背景之下,死神才集结大军昼夜练兵。 妖族随时会失控,而魔族已经与人间连接,随着越来越多的魔种被复苏,昆仑墟的魔族势力越发壮大而不可阻挡。 馡鸢觉得,未来昆仑墟必将有一场震惊三界的大战,无论仙魔鬼妖人都会被拉入其中。 在馡鸢昼夜练兵之时,宋珏也没有闲着。 为了进一步掌控太阴之道,她先从幽冥鬼气入手体悟。 但太阴也有光明神性,幽冥鬼气始终无法与太阴之道完美融合。 后来,宋珏飞临玄冥海,从玄冥海中感知到了太阴之气的存在。 每当月圆之夜,明月从玄冥海中冉冉升起之时,宋珏都会听到灵魂深处的召唤。 玄冥海中的月是幽蓝色的,照亮天地却不打扰夜的安宁。 幽蓝的月色中,有着悲凉的挽歌,也有着抚慰人心灵的圣歌。 月色追逐着玄冥海的水波,海中怪兽浮出海面,露出看似狰狞实则温柔的头颅。 这时候,宋珏就会赤脚踏着海水行走在海面上,海兽竞相追逐她踩出的波纹,用崇敬的目光追随着她的影子。 何为太阴? 太阴不若大地般坚忍,却比大地更加幽深。 太阴是属于夜的温柔,飘荡在晨昏的山林中。 如果说太阳是生命的热情,那么太阴是生命热情退却后的安宁。 安宁也是一股力量,慰藉哀伤,重新点燃众生对于光明的追求。 然而当太阴化身为月,名为嫦羲的黑龙神在月中苏醒之时,所有的安宁都会被无名狂暴之怒所取代。 这时候众生会发现,原来所谓的安宁只不过来自于暗黑龙神的愤怒冷却。 太阴是温柔的慈悲,龙神便是愤怒的狂暴。 便如太阳可以同时包容凤凰的双面神性,月亮也有着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 乍一看无法理解,但若晓得两仪四象的由来就很容易明白了。 混沌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指的是太阴和太阳。 所谓盛极必衰,太阳的阳到了极致,就会出现衰减,衰减后的阳称为少阳,少阳司天厉五残。 太阴也是如此,阴到了极致便会减弱,从太阴转化为少阴,少阴司刑克冲杀。 后世将八卦的诞生归结于伏羲,那么伏羲是如何演先天八卦的呢? 他是从四象中得到的提示,因为四象生八卦。 伏羲生活的年代,旧日支配者的神迹还没有从天空消散。 他从太阳中察觉到了凤凰的双明神性,由此明悟太阳和少阳的区别。 又从月亮中察觉到了月相和龙神的关系,体悟出了太阴和少阴的关系 。 事实上伏羲能演八卦,即是来自于星河大人帝俊一画开天的点化,同时也离不开羲和和嫦羲两位女神的指引。 正是这三大旧日时空的至高神祇给了伏羲共同的帮助,才让他演化先天八卦为象,并以此为根,物类法相天地之间,让人间从此有了关于道的传说。 是以后世才会有道从伏羲而始,自刘伯温而终的说法。 人间有了对于道的追求,便如同给万物众生开启了灵识,从此让众生踏上修行之旅,探索宇宙万物的密码,追寻生命的意义。 苍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宇宙因为道的存在,从某种意义上进入了生生不息的永恒。 四万八千柱魔神的存在就是为了打破宇宙的永恒,是以才会千方百计的对人间发起毁灭攻击。 因为他们晓得,道在人间。 只有毁灭了人间三界,才会打破宇宙永恒的传说,让天地万物重归于混沌和虚无之中。 在馡鸢研读兵书练兵的时候,宋珏并没有荒废时间,她一直在体悟大道的诞生和本源。 随着时间的流逝,宋珏对于太阴之道的体悟也越来越明晰。 寂寞的玄冥海,温柔的夜,赐予她很多灵感,这些灵感原本是用来思念,可是她的所爱已经随着一场潇潇神灵雨而终结。 便如这枯寂的玄冥海,沧桑历尽变成桑田。 可是,她的情真的终结了么? 蓝色幽月,看似碧海无波,可谁能解释她无端的狂暴。 素手划破万里海浪,让海兽陷入无尽惊恐之中,这是她无法控制龙神的力量,亦或是她无法压抑对爱人的渴望? 恐怕,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这天午夜,宋珏的心再次被狂暴之怒所主宰。 她在玄冥之海掀起滔天巨浪,试图将自己的心掩埋。 然而当海水平复之时,她却只能发出一声悲伤的叹息。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 秦玦,我想你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珏玦成双 第四百九十五章珏玦成双 乘着海上腥风,飞跃三万里东海。 还记得第一次乘风破浪是从宋珏带我飞,南海七洲列岛的星光,我们灵魂共舞。 那是一次神秘浪漫的体验,宋珏健壮优美的龙躯给予我的震撼,无人可以超越,冰冷的龙鳞之下,是温热跳动的心脏。 星光下的灵魂共舞,更是彻底打碎我的心房。 原本没有勇气面对的前世今生,也在神魂交融的那一刻再也不分彼此。 与阿清的相爱,仿若幽暗泥土之下,破出泥土窥见的阳光雨露,我没有想过会有那么美好的女孩子喜欢上我。 甚至,现在都不晓得她喜欢我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也许是在我家中讲述的一段故事,也许是鬼镜招魂的一幕哀伤 这是我依着本心所选择的,无缘无悔,可以舍身可以往死,就像是我生命的激情,可以为她毫不犹豫的做出任何决定。 但是宋珏我无法做到如此自然的面对,我是秦玦不是东皇。 我擎不起太过沉重的哀伤,帝俊在人间的执念太过沉重,九歌神话又太过悲伤。 人都有狡猾自私的一面,会本能的选择简单轻松愉悦的心情,想让事情一切都变得简单,而对于那些太过沉重和久远的往事,本能的选择规避,不想去触及。 然而,药不医假病,酒不解真愁。 宋珏是无法避开的内心,从前我没有力量去面对,而现在我已经有足够的勇气面对一切。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珏玦相见才能补全。 我来到昆仑,在水火琉璃界废墟找到昆仑墟的隐藏结界,破开虚幻进入其中。 下一刻,我现身于昆仑墟北方的群山之中,随后继续化龙乘风弄影,向西而去。 进入鬼域,天空一下变得晦暗起来。 若是把昆仑墟中央的昆吾山当做擎天之柱,鬼域则像是被光投射出来的阴影。 这里的夜晚比白昼要漫长的多,天空终年阴云笼罩,阴风凄凉愁云惨淡。 植被没有生机,看不到鸟兽奔走,整个世界一片死寂。 只有在夜晚降临时,整个世界才仿佛变得鲜活起来,黑暗生物从地下从暗影中走出来,睁开一双双闪闪发光的眼睛。 在鬼域,生命用另外一种更加隐蔽的方式存在。 就像现实世界流传过的一句话,所谓的死亡不过是换了一种活法。 为了不惊动鬼族大拿,我在山林中隐蔽行走,中间也曾想过前往幽冥城,却又依着本心最终决定先前往幽冥海。 宋珏得了龙族气运,龙本来就不属于幽冥,大海才是龙的归宿。 我来到幽冥海后,正值黄昏。 幽冥海海水半枯,悬崖高千百丈,下面幽暗不见底。 我盘膝坐在地上,对着幽冥海打坐观想。 很快入定,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直到午夜幽冥海涨潮,一轮幽月从海中升起。 我从月中感悟到了太阴之力的存在,同时也察觉到真龙的气息。 幽冥海很快变得狂乱,海水掀起惊涛骇浪,隐藏着无名的愤怒。 海水平复,有一女子踏水而行,月光独为她一人而垂照,正是宋珏。 我本想直接上前和她相见,偏在这一刻动了少年心。 想起第一次见她被她吓得要死,这次说不得也要重新找回来。 我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神念气息,看着她飞上悬崖,伫立眺望远方。 她神色安宁,任由夜风吹起的她的黑发,吹动她身上的玄色霓裳。 仿佛两千年前站在幽篁山山顶的山鬼,又像是太古幽月下思念着帝俊的女神。 我轻轻的来到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望着宋珏的背影。 我以为我会欣赏很久,可是宁静的心也无法停下亲近的脚步,翻涌的爱意像是一种本能,促使我不断的向她靠近。 天空还是阴霾的,群星隐没,幽月也变得模糊不清。 可是当我越走越近,阴霾仿佛被风吹散,我的脚步越走越快,心情也越来越轻松。 我若爱你,何必去说,何必去纠结,依着本心自然就会靠近。 我不晓得宋珏是何时感知到了我的存在,她的肩膀微微一动,却没有转身。 继而又很快安静下来,我便立刻晓得她也如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无须感伤,无须激动。 存在就不会错过,自然就会相亲。 终于,我来到宋珏身后,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 宋珏自然的转过身,与我平视。 “秦玦,你终于来了。” “在你心里,我一直都没有走对吗?” “你便是想走,我也不会舍得。” 安静的凝视着宋珏的脸,世间所有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 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 我第一次主动亲吻宋珏,一吻而动情,继而那压抑了两千年的情愫全部化为炽热的火焰。 理智不存,南海星空那一幕终于化为真实。 潇潇神灵,春风化雨。 我们以人类之体在悬崖上痴缠,又不约而同的显化龙躯,奔赴玄冥海。 海水因为两条龙的纠缠而狂乱,引颈相交,龙尾缠绵。 直到身心交融,珏终于把玦补全。 再回到悬崖之上,宋珏一边整理凌乱的衣衫一边埋怨道:“秦玦,我很抱歉。” “怎么?” 我问道。 “我始终觉得阿清是多余,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宋珏说道。 “阿清也是这么觉得。” “嗯?” “当初你可是完全掌控过我,自己矫情,还要怪阿清乱入。” “谁晓得你真的是他啊,命运可真会开玩笑,亏死我了。” “阿清可不觉得亏”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珏一把推下悬崖。 人在空中坠落,还未等我找回平衡,宋珏忽然化为当初的黑龙飞到我身边。 “抱着我。” 我再次骑在黑龙的背上,俯首在她耳边说道:“原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个。” 宋珏发怒,想把我从背上挣脱。 我牢牢的搂着龙颈,任她用尽全力也无法将我摔落。 “去哪里?” 宋珏问道。 “昆吾山。” “去那里做什么?” “见见仙民的王,要他们为即将到来的五军之战做好准备。” 第四百九十六章 血洗青云宫 第四百九十六章血洗青云宫 昆吾城是昆仑墟最大的人类城市,背靠昆山兴建,人口百万。 说是城,却有一国的规模。 昆吾城中的仙民衣着打扮很古老,男的英俊女的貌美,这是因为昆仑墟灵气充沛,沾了人杰地灵的缘故。 昆吾城有城主府,城主府管理仙民生息秩序,文建武功。 所谓仙民的王,其实指的就是昆吾城现任城主,徐风雷。 徐风雷是剑修,修为境界相当于道门玄仙,剑修玄仙有真仙的战力。 昆吾城的政治归城主府管辖,但是资源和财富却不归城主府管辖,由仙盟管辖。 整个昆仑墟所有修行资源,天才地宝,仙草灵药都归仙盟管理。 如今的仙盟盟主是茅山仙宗的掌教刘韵,副盟主两名分别由正一道和全真教的掌教担任。 仙盟长老则是由真仙担当,道门十大真仙中,排名第七的林玄真已经陨落,冰雪剑神已经归隐,破云客渡劫失败陨落。 现在的仙盟还有七名真仙,排名已有百年没有变过。 我与宋珏各自幻化成玄色衣裳进城,混杂在仙民中,城中道士极多,几乎遍地都是。 各大道统在昆吾城都有自己的道观,有的直接把祖庭直接开在城中。 我和宋珏用半天的时间,从北外城走进内城,进了内城各大道统的建筑更是比比皆是。 说来也是巧合,内城所见的第一家道观居然是青云宫,就是当初欺压李白清的那个道门。 走到青云宫门前,又恰好撞见一个仙民女子哭哭啼啼的从里面离开。 此时的我早非当初的仁慈君子,目睹此状,心头火气。 昆仑墟即将演化神祇交征之地,未来会有人鬼仙妖魔五军混战,想不到大战在即居然还有这种恶行发生。 “怎么不走了?” 宋珏问我。 “这么走下去,还要半天才能见到城主,不如等他来见我吧。” “你看着城中百姓神情带有惶恐之色,想必城主现在也在忙着备战,哪有时间来见你。” “无论多忙,我想他都会抽出时间赶过来。” 说完,我从青云宫门口的一丛青竹中折下一根竹枝。 才折下,便有青云宫的道士走过来对我厉声责骂,想必是嚣张跋扈惯了的。 我也不言语,等他骂完之后,抬手将竹枝点在他的神庭穴上。 剑意穿透神庭穴,崩坍识海,神魂当场寂灭,而身体却犹自立在原地不倒。 宋珏略微惊讶的看了我一眼问道:“秦玦,你从前不这样。” “他们该死。” 我向宋珏列举几桩青云宫的罪状,又指着那名还没有走远的仙民女子说道:“你可以去问问她发生了什么。” 宋珏施展身法,很快走过去,与那仙民女子低声交谈。 我没有刻意去探听说话的内容,单见那女子流泪不止,宋珏怒容满面,就能猜出事情的经过。 等宋珏回来,眼中杀机涌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全杀了吧。” 走进青云宫,不断有道士上前阻拦询问,但凡近身皆被我以竹枝为剑,一剑点杀。 以我现在的修为,剑气释放方圆十里生灵几乎灭绝。 但这里是昆吾城,剑气会波及无辜仙民。 从门庭开始杀戮,一直杀到前院神殿广场,方才惹来大批青云宫道士围攻。 我以灵觉扫过,竟然连一个散仙也没有,便也懒得再和他们废话,施展龙行身法杀敌。 触之即死,以杀证道。 短短片刻功夫,前来围攻的三百余青云宫道士尽数死绝。 有想逃亡者,皆被我以竹叶弹射击穿头颅。 才杀完一波,又有大批青云宫道士急速前来支援,其中赫然有一名散仙境界的高手。 昆仑墟出世之后,灵气浩荡而降,导致仙盟整体修为都精进不少。 不过提升的都是低阶散仙,玄仙,真仙要想提升境界,靠的可是实打实的修行积累。 散仙有神通术法,这名散仙修的是雷法,抬手便对我打出两下五行雷。 我现在是天人合一的道体,根本无须显化真龙甲胄,便可以肉身硬接散仙的五行雷。 连续接了两下五行雷后,散仙惊恐欲绝顿时施展御空法术,欲要遁空而逃。 我又怎会给他这个机会,人站在原地,右手对 准他的身形,虚空一握。 顿时一只巨大的龙爪在空中显化,一把抓住散仙。 随着我右手发力,龙爪把那名散仙生生的捏碎成肉泥,鲜血如瀑。 这招是跟宋珏在鬼域中学的,当初她杀鬼枭洞主用的就是这招。 如此恐怖的一幕让青云宫其它道士惊恐欲绝,再也无人敢对我们出手,纷纷向四面八方逃窜。 我闪身拔起一杆粗大的青竹,以目光锁定数百道士的声音,随后剑意发动,剑气在青竹中奔涌,并迅速传入竹枝,直达竹叶。 青竹何等脆弱,怎么可能受得了我的剑气。 轰然爆裂,随后便见竹叶漫天化为利刃,破空尖叫着纷纷没入青云宫道士体内。 这番神通手段,根本无人可以抵挡。 待到这批道士全部伏诛,青云宫一片死寂。 我知道肯定还有活人,宫主长老,还有那臭名昭著的楚公子都还没有露面。 忽然,后院传出破空声,我凝神一看正有一散仙准备向西方出逃,抬手捡起地上的一根竹枝,用力一抖把剑意埋入其中,再奋力掷向那名散仙。 后发先至,只听噗嗤一声竹枝没入散仙体内,下一刻他的人便化为血色烟花绽放。 我秦玦今天在青云宫除恶,无人能逃。 接下来又有两名散仙级别的道士想要出头,一个空遁一个土遁。 但我一直双脚站在地上就是在梳理地脉,察觉到地气有变,顿足发力将剑意传入地下,与地气结合化为剑气,直接将试图土遁的那名散仙闷杀在地下。 至于空遁的那位散仙,照旧做了血色烟花。 至此,再无人敢动。 又过了一会青云宫宫主终于露面,在他身后跟着一群青云宫的长老,楚公子躲在人群之后。 梳理地气的时候,我以纳音术听得这青云宫内多处传来女子哀鸣,不用猜也知道这些人一天到晚的在做什么。 青云宫以炉鼎双修合道,不知祸害了多少仙民女子清白。 “阁下到底是” 一名青云宫长老开口询问,但我并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就被我以竹叶刺入神庭,人死魂灭。 见此,其余人不停的吞咽口水,却再也无人敢多说一个字。 青云宫宫主面如死灰,再三犹豫之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问道:“还请阁下看在茅山仙宗的份上,给条生路” “我知道青云宫修得男女合和,你现在就派人把所有女子炉鼎全部带过来。” 我说道。 青云宫宫主见我肯回话,以为生机有望,更是想着能拖延时间等来茅山仙宗的救兵,立刻派人去按我的吩咐去做。 一刻钟之后,这广场上便多了近千名仙民女子。 多半形容枯槁,眼中神光黯淡。 最大的不过二十五六岁,小的不过十五六岁,甚至还有多名幼女。 看到满地尸骨,仙民女子吓得面无人色。 宋珏走上前去安抚,从衣着打扮分辨出受苦女子和青云宫道士家眷。 再仔细询问,让那些助纣为虐的恶妇逆子,全部与青云宫宫主等人站在一起。 本来青云宫宫主还存了几分侥幸心理,看到这一幕眼中顿时一片绝望。 若在此时他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那就是真的蠢如猪狗。 “阁下到底与我青云宫有何深仇大恨,竟至于赶尽杀绝。” “无仇无怨,我杀你们是因为你们该死。” 我抬手对准这群人,用力向下一摁,一只巨大恐怖至极的龙爪顿时在空中闪现。 下面跪着的这群人大多早已神魂麻木,但也有死中求活之徒想要逃窜,可惜被我龙威所慑,他们一个也逃不了。 龙爪重重落下,下跪这近百道士从宫主到长老悉数死绝,神魂寂灭。 整座青云宫全部血洗之后,宋珏放任仙民受苦女子自顾搜刮青云宫财物离开。 但是她们却不敢,匆忙道谢后就仓皇离开。 待到所有人离去,青云宫就只剩下我和宋珏两人坐在神殿台阶上,安静的等待。 第四百九十七章 茅山仙宗 第四百九十七章茅山仙宗 青云宫被浓郁的血腥味笼罩,尸骸满地。 这些都是我杀的人。 如果是杀戮是原罪,我早已罪无可恕。 从最初的玉隐峰之战我一剑埋葬茅山宗十万大军开始,那时候的我就已经意识到,我永远也不能靠功德来弥补所犯下的杀戮之罪。 但是,这并没有令我心生绝望。 反而在激情杀戮之后获得了一种心灵上的宁静,就像我本该如此。 我曾为此惶恐,觉得自己是天生的恶徒,我试图用正人君子好杀生来说服我自己。 再后来,我在北疆白狐之城诛妖,灭杀两万蜚妖。 那时候的我有了个清晰的理由,以杀证道的,并且把斩杀妖邪当做正义的事情。 今天也是如此,青云宫道士违逆人伦臭名昭著,死有余辜。 但是,当我望向宋珏的清澈美眸的时候,我晓得自己其实不必这么做。 我从她眼中看到了怜悯和心疼。 “秦玦,你变了。” 宋珏淡淡的说道。 “变好还是变坏?” 我问道。 “你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少,属于人类秦玦的存在感越来越少,如果说曾经我将你看做一块残缺的玉,但是现在你已经不需要我再来补全了。” 宋珏说这话,不是在责备我杀生太多,因为星河大人曾杀遍诸天万界。 她只是单纯的想表达,对于我变化的感想。 “为什么这样说?” 我看着她的眼睛温柔的问道。 “因为你现在根本不是玉,你是一把长兵,这天地曾试图将你囚禁,但你终究有一天要返回星河之上,无论是人间还是昆仑都再也容不下你了。” 宋珏说道。 “我无论怎么变,你和阿清永远在我心中,这点我确证无疑。” 我说道。 “我自然晓得,因为我也变了。” “是啊,你不再是山鬼,也不是壬癸之君,现在的是你太古之月,月中之龙神嫦羲。” “嗯,所以我们不要为自己的改变而惶恐,重要的是我们不是一个人在变,而把另一个人丢在原地,那样做才是残忍的。” 宋珏说道。 宋珏的这番话,正合我心。 这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如果有,那就一定是做给别人看的。 爱情就像是一棵青竹,从冬笋开始生发,充满生命的热情和激情,无数的甜言蜜语。 待到冬笋长大变成了青竹,当初的激情和甜蜜退却,但是爱情本身却更加坚韧,山风吹过竹叶相触及,多少风雨飘雨,始终坚韧守望。 青竹会变黄,竹叶会凋零埋进尘土,之后再一次生发变成了冬笋。 这就是最完美的爱情,不是始终如一,而是共同进退。 爱情最怕的是,当一方境界进化到了青竹,而另一方依然是笋,那样的爱情无论是爱是不爱都是痛苦。 因为他们无法共同成长,也就无法再分享彼此眼中的风景。 在爱情里,分享和沟通很重要,当两人眼中的风景变得完全不同的时候,又何来的分享和沟通呢? 我与宋珏的故事很长,从九歌到今天,或许从遥远的太古时期就已经开始。 星河大人与四万八千柱魔神生死冲杀的时候,月之女神嫦羲,会在他疲倦的时候,用月光抚慰他的伤痛。 宿命轮回,今朝再逢。 庆幸的是,无论对方怎么变化,另一方都会相应的做出改变。 因为我们的爱情从来就不是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我和宋珏坐在台阶上,彼此安静的思索着,存疑着,直到俩人不觉中手又牵在一起 我要等的人其实是昆吾城城主,仙民中的王,徐风雷。 但很显然我低估了徐风雷的智慧,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露面,而是选择让仙盟的人先出头。 昆仑仙盟才是整个昆仑墟所有人类的统治者,而真正的王也是现任仙盟盟主,茅山仙宗掌教刘韵。 刘韵身份尊贵不会在第一时间出现,所以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是仙盟长老,茅山宗的真仙韩仙姑。 韩仙姑,韩家的宗亲。 真仙的是站在后天至强神祇序列,不算巅峰,但也有触碰巅峰的战力。 譬如当初的雷师 林玄真,他若真得了水火琉璃界催发的庚金劫雷,就是当之无愧的巅峰,具备后天返先天的战力。 眼前的韩仙姑也是如此,茅山雷法出神入化,尤其擅长冥雷。 青云宫毫无烟火气的被灭门,在仙盟中引起巨大的震撼,诸多仙盟长老接到消息后都在第一时间返回仙盟总部。 韩仙姑则是带着茅山仙宗一众玄仙和散仙,第一时间前往青云宫现场做调查。 开始,他们以为是魔族的魔神,后来又怀疑是妖族的妖王。 直到韩仙姑带着一群人从云中落下,他们才晓得弹指间让青云宫灰飞烟灭的是两个坐在台阶上的人。 “秦玦,原来是你!” 人群中有人叫出了我的身份,这让我觉得很庆幸,无须再为我自己多做介绍。 这个人叫做韩宗布,一个我曾忍了很久,忍到彻底将他遗忘的人。 我在人间灭魔的事已经通过道门传到了昆仑墟,剑神之师的名讳他们也应该记得。 至于我在白狐之城灭杀蜚妖的事,他们就未必能够猜到了。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弹指间覆灭青云宫,已经足以令他们正视所有关于我的传说。 九歌之东皇,应龙之子,元凤之婿。 过往曾经关于我的传说,每一个都会令他们在心中再三思量。 最大的疑问在于,我明明已经死了,又是如何重生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他们现在最应该考虑的问题是,该怎么面对我! 我能察觉到有人对我释放出了杀机,有人想要杀我。 青云宫是茅山仙宗的附属,我灭了青云宫就是打了三茅真君的脸,肯定会有人出来伸张正义。 于是,一名玄仙跳出来,伸手指向我。 “此子罪恶滔天,亵渎真君威仪,当诛。” 我不晓得,他是到底有多愚蠢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的确当诛,但是这句话绝对不应该由他来说。 如果他足够聪明,他应该能够看得出来韩仙姑早已乱了心境。 她的眼皮子在跳,她的手也在轻轻的颤抖。 修为到了真仙境界,还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境,这说明她心里到底有多惶恐。 韩仙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边刚镇定下来,那名玄仙再次请战,并且迅速拔出了自己的法剑,向前踏出了一步。 “青玄道长!” 韩仙姑急忙阻止。 可惜已经太迟了,青玄根本没有资格说话,更没有资格拿剑指着我。 一片竹叶从我指尖飞出,轻而易举的割破了他的喉咙。 我敢肯定,韩仙姑一定有本事能够挡下这片竹叶,但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青玄道长捂着自己的脖子,生机在迅速流逝,鲜血从他指间喷涌而出,他震惊的看向韩仙姑。 但是韩仙姑却没有任何解释,单手立胸念了一句:“福生无量天尊。” (工作繁忙,龙娘更新偏少,但每章都在认真写。 ) 第四百九十八章 韩宗布之死 第四百九十八章韩宗布之死 韩仙姑感应惊诧了很多人,一股莫名的恐慌气氛开始渲染。 这是真仙,茅山宗的真心,仙盟的擎天之柱,架海金梁。 连韩仙姑都在示弱服软,茅山仙宗来的这么多人有什么用? 人群中我看向韩宗布的脸,他的脸比任何人都更加苍白,从前他只是阳神,现在已经有了散仙修为。 神仙墓中他对下了死手,同时也差点杀死了张清濯。 这份仇恨我一直隐藏在心底,道不同不相为谋不会成为他的脱罪词,因为儒家还有句话叫做,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韩百川如蝼蚁,自始至终都没有给我造成什么威胁,我可以无视,但是韩宗布今天必死无疑。 韩宗布的心神开始崩溃,身体开始颤抖。 曾几何时他身为人间道门的唯一阳神,受尽尊崇,以一己之力将天师府和全真教镇压,让茅山宗崛起为三大道统。 那时候的他何等意气风发,甚至还想着覆灭玉隐峰谪仙剑派。 我从地上站起来,走向韩宗布。 每踏出一步,都激荡的地脉灵气疯狂涌动,天空风云变幻。 在我眼中的天地从无限大变得的越来越小,视线从天地中一点点的压缩,收缩到了昆吾城,再从昆吾城收缩到了青云宫。 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这时候没有人敢阻隔我的视线,而我的眼中再也没有别物,只剩下韩宗布。 浩瀚如烟海般的神念,凝聚在我的双眼中。 当我专注的看着韩宗布的时候,他同时也在承受着我的神念威压,而这显然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其实,我要杀他很轻松,便如杀死青玄一样,一片竹叶足以。 但我偏要韩宗布尝尽恐惧的滋味,这滋味都是他先前加在我身上的,我为阿清担忧的每一个念头,都是我对他所起的杀机。 韩宗布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肌肤上出现一条条皱纹,越来越深刻。 他的眼睛开始流泪,鼻子流涕,嘴角不自觉的流出涎液 耳朵里流出黄水,全身散发腥臭的味道。 我没有动用神念直接攻击他的神魂,而是在他身上降下了一道堪比天罚的诅咒。 天人五衰。 韩宗布的身体缓缓软倒,双膝噗通跪在地上。 将死之际,他看向韩仙姑,看向周围的茅山仙宗谪仙。 但是他们却无人与他的视线对视,没有人敢帮他,连韩仙姑都向我服软,谁敢拯救韩宗布。 最后,韩宗布嘴角强行挤出一抹微笑,眼底一片死灰,喃喃问道:“秦玦,你这种人,为什么要出生在人间?” 我微微一怔,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死前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身后宋珏给出答案:“因为众生有情。” “呵呵,你以天人五衰杀我,也敢说众生有情?” 韩宗布用尽全力质问我。 “众生有情也有怒。” 韩宗布死了,我心底一阵轻松,倒是应了那句老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接下来我的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无人不惶恐。 即使是真仙韩仙姑,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忽然云中一阵气云翻动,茅山仙宗掌教刘韵带着仙盟长老在云中现身。 瞬息落地,迅速结成法阵。 这些人中,修为最低的也在玄仙境界,真仙算上韩仙姑足有五名。 除了茅山仙宗的人,全真教和正一道的真仙和玄仙也都来了好几位。 玄仙的法阵,能诛杀几乎一切后天神祇,五大真仙联手也完全有实力灭杀任何一位站在后天神祇巅峰的神祇。 宋珏从地上站起来,站在我身边。 我晓得她是担忧我,但是这些人根本伤不到我。 杀死韩宗布令我夙愿得偿,现在我的人正处于用九的突破边缘。 不动手还好,只要动手,这些人将会成为见群龙无首的祭品,用他们的鲜血和魂灵助我后天返先天。 可惜,我还是高估了刘韵的智商,或者说是低估了他的胆量。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质问韩仙姑:“韩真仙,这是怎么回事?” “盟主,他是秦玦。” 韩仙姑说道。 “是又怎样?” 刘韵沉声问道。 韩仙姑没再多说什么,扔 掉手中的法剑,开始整顿衣冠。 等到整顿完毕,韩仙姑虔诚的面朝东方跪了下来,口中说道:“弟子韩凌无力卫道,特向真君请罪。” 东方天际默默,没有任何回应。 接着,又有一位跟随韩仙姑来的茅山仙宗的玄仙前程跪在地上,面朝东方,向三茅真君请罪。 一位又一位,直到那些随着韩仙姑赶来的谪仙全部跪在地上。 他们做的是同一件事,说的也是同一句话,向三茅真君请罪。 自从我与三茅真君交涉以来,三茅真君这四个字就像是悬在我头顶上方的一把利剑。 仿佛只要斩落,就能将我瞬间置于死地。 刘韵的神情从震怒到惘然用了很长的时间,但他依然没有放弃对我的仇恨。 然而当他回顾左右试图与全真教和正一道的真仙玄仙交流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已经远离。 刘韵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再看我的眼神中杀意已经悉数被恐惧所取代。 “你们向真君求助,说明你们相信真君能够帮你们。 真君没有回应,说明真君自己明白他们帮不了你们。” 宋珏淡淡的说道。 “你是何人,竟敢出言羞辱真君?” 刘韵瞪着宋珏凶狠的问道。 “你问我是谁,何不问问真君为什么不肯显圣,为什么不肯帮你们?” 宋珏反问道。 “还不是因为他是应龙的儿子。” “呵呵,看来你真的不配做仙盟的盟主,居然到现在也不知道我是谁。” “你到底是谁?” “月中之龙神。” 这五个字一出口,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一直过了很久才有个全真教的老道震惊无比的问道:“你是嫦羲!” 老道叫破了宋珏的身份,其他人纷纷露出释然之色。 月中之龙神,太阴之道的掌控者,在逝去的旧日世界中,嫦羲是至高无上的支配者。 三茅真君群起而动,绝对有先天神祇的战力。 他们可以杀死我,或者杀死宋珏。 但是当我和宋珏一起出现的时候,他们就放弃了这场豪赌。 宋珏开启太阴之门,继承嫦羲的神性,这件事别人不知道,但是三茅真君一定很清楚。 他们没有动手,便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这点。 宋珏喝破了自己的身份,茅山仙宗士气全无。 事情结束了,我看到昆吾城城主徐风雷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的朝我走来。 走过刘韵身边的时候,徐风雷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而刘韵却敢怒不敢言。 “秦玦,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徐风雷都绝不会说个不字。” 听见他这句话,我忍不住露出微笑,徐城主果然是个有趣的聪明人。 第四百九十九章 见群龙无首 第四百九十九章见群龙无首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我很庆幸仙民能够拥有这样的一个王。 至于刘韵这种人,十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徐风雷。 “我有事要和徐城主谈,至于你们,我希望你们也留下来聆听。” 接下来,我说了北疆风云,说了魔种在人间复苏,以及接下来即将到来的昆仑墟五军之战。 我没有对徐城主提出任何要求,只告诉他若将来仙民流离失所,要他记得鬼族之兵是值得信赖的盟友。 “我应该做什么?” 徐风雷听完认真思索了一会问道。 “活下来。” 我说道。 “什么?” “我要你带着仙民活下来。” 五军之战不是仙民能够参与的,我对他们没有什么要求。 只希望他们能够活下来,活到昆仑墟和人间融合的那一天。 我总有预感,五军之战会打破颛顼帝绝地天通的禁止,天道法则也会因此做出改变。 相比较人类,仙民拥有更加健壮的体格和俊美的面容,他们长期受昆仑墟天地灵气的熏陶,不似人间物欲横流人心离乱。 但同时他们也因为缺失了太多的人类历史文明,和现代社会严重脱节。 未来若真有一天,昆仑墟和人间融合,我很期待看到华夏古文明和现代文明引发的美妙碰撞,那将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古武,仙武文化,与科技科学引发的冲击。 道法玄术会迎来一次中兴,而科技发展也会继续向前。 如果昊天灭世失败,那么人类的未来将会变得十分美妙,充满了无数的可能。 “秦君,你应该知道昆吾城的实际掌控者不是我,而是仙盟。” 徐风雷说道。 “从今开始不是了,这件事我会解决。” “你准备怎么解决?” 徐风雷犹豫的看了刘韵一眼问道 后者在感知到徐风雷的目光后,眼底闪过一丝杀机。 在过去的时间中,昆吾城所谓的城主,仙民中的王一直都是傀儡般的存在。 徐风雷何时有胆子用那种眼神看待仙盟的领袖? 蝼蚁一般的仙民,又何时敢直面谪仙的威仪? 刘韵感受到了冒犯,与他一起的昆仑墟谪仙们,也都觉得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而我也毫不怀疑,一旦我从这里离开,他们一定会对徐风雷采取报复行动。 只是现在因为我在,他们什么都不敢做。 “昆仑墟很大,但也很小,人间其实也一样。” 我说道。 “秦君话里的意思是?” 徐风雷不解的问道。 “从今开始,但凡你对仙民做出的任何决策,仙盟的人都无权插手。 但凡在昆吾城的所有势力,也都必须接收城主府的管辖,至于怎么调度,以仙民的意志为尊。” “我担心做不到。” “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说那句话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若有人再像从前那般盘剥仙民,视仙民为蝼蚁,这样的人有多少我杀多少,就像我今日对青云宫所做的一样。” 说完,我转身对刘韵说道:“我的意思表达清楚没有?” “秦玦,你不要太过分,仙域绝不会看着昆吾城失去控制。 你今日所为得罪的不仅仅是我们茅山仙宗,还有昆仑墟所有道门。” “你说的没错,所以接下来我准备去仙域一趟,亲自解决这件事。 在我离开之后,我希望你们真的听懂了我话里的意思,我不喜欢杀人,但如果真有人违抗了我的旨意,九天十地我也要让他魂飞魄散。” 离开之前,宋珏对徐风雷说道:“你回去后就可以行使原本属于你的权利,什么都不用担心。” 徐风雷点点头,目送我们离开。 我知道他心里并没有真的安稳下来,他有着很多的担心和不确定。 但我接下来所做的事,让他放下了一切担忧。 我飞到空中遥望仙盟总部的一排排神殿建筑,仙盟总部比城主府奢华千百倍。 黄金为砖,玉石为瓦。 数不尽的千年之中,仙民为仙盟提供了海量的修行资源,矿产财富。 让谪仙和修行者享受无上荣光,走到哪里都受 人膜拜。 而从今天开始,仙凡再无区别。 我默默看了几眼仙盟总部,又看向这城中百姓,望着那一张张忧心忡忡,带着恐慌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下方,刘韵等人还站在原地。 在我离开之前他们有话也只能憋在肚子里,不管是真仙c玄仙c散仙,今天只要有人违逆我的话,就只有死。 三茅真君不予回应,已经很清晰的说明了这一点。 “我相信众生有情,但你们仙人总喜欢说太上忘情。 既然如此,那我就助你们遗忘的更加彻底些吧,忘却你们曾经受到的尊崇和荣耀,从今往后那些都不存在了。” 说完,我对着仙盟最高最神圣的神殿伸出手。 五指伸开,仿佛握住了一方天地。 四方云动,风雷奔走。 “秦玦,你要做什么?” 刘韵震惊问道。 “不意天帝错怪恚,顾此是我所当为。” 最后一个字说完,我将五指收缩为拳,然后我看到,昆吾城最高大的神殿轰然崩塌。 烟尘四起。 我崩塌的不仅仅是一座神殿,同时也崩塌了谪仙在仙民中的伟岸形象。 宋珏晓得我在做什么,岿然叹息着说了一句:“鬼神冥冥,自思自量。” 做完这些事后,我与宋珏双双化龙飞向东海仙域。 待飞临东海上空,宋珏问我:“秦玦,你是不是已经用九了?” “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用九,我只知道我现在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一切,不管是谁我都可以面对,即使昊天也不例外。” “这就是用九,见群龙无首,秦玦,你终于做到了。” 本来我以为还要再经历一场生死劫杀,才能用九,见群龙无首。 然而,就在神殿崩塌的那一刻,也就是在我说出刘伯温那句谶言的时候,我仿佛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我现在已经可以用九了。 此刻听见宋珏的话,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 其实用九对我来说我很简单,因为用九代表的不是一种修行境界,而是一种决心。 当我出手崩塌仙盟神殿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不管是道门群仙,还是三茅真君,以及昊天和他所挟持的天道,这些都不再使我畏惧。 因为无所畏惧,所以才能见群龙无首。 第四百五十章 仙域 第四百五十章仙域 仙域,是整个昆仑墟最沉静祥和的地方。 南疆魔族终年被魔意笼罩,魔的本性是扭曲和疯狂,各大魔族之间经常杀伐不断互相吞噬。 魔神之间也经常发生生死之战,尽显魔族的疯狂。 但这种生物十分的奇特,他们不会真正的死去,死亡仿佛只是经历生命的循环,只要魔意不灭他们总会找到机会重生。 北疆妖族,蛮妖和灵妖一战数千年,即使现在蛮妖已经退出北疆权利中心,灵妖之间也经常发生勾心斗角的事。 东方鬼域,的确比仙域还要安静的多,但是鬼域的凄凉和孤独,那笼罩在鬼族众生心头的哀伤,何能比与仙域相提并论? 仙域清冷却不寂寥,这里有数不尽的仙子。 仙姿绰约,翩翩起舞。 仙音袅袅,如痴如醉。 世人都说神仙好,可是做神又哪里比得上仙的逍遥自在。 神要赏善罚恶监管众生,日月轮回斗转星移,六值功曹二十八星宿,各大星君甲子山云台三十六省各有所司,各有所掌。 而仙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管好自己就可以。 仙域灵气充沛,草木钟灵,云遮雾绕,快活逍遥,看似一方净土,但却不是所有仙人都愿意留在这里。 因为仙追求的是太上忘情,仙域中的仙人大多都很清高。 如果贪恋世俗情欲,仙人的最好去处是昆吾城,那里有容颜不差于仙子的仙民之女。 仙民之女对仙人崇拜至极,自荐枕席,任君采撷。 且仙民之女多情,无论肉体还是灵魂,都能极大满足男仙的欲望。 至于仙域中的仙子,美则美矣却太过清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总之,仙域总是习惯维持着表面上的清高,给人一种得道真仙,不沾红尘烟火的感觉。 这是表面上的仙域,至于私下里,各大道统之间的争执依旧存在。 仙不可辱最重面皮,不过他们不会在仙域动手,而是通过培养自己的世俗实力,在昆吾城或者别的地方明争暗斗。 “这便是所谓的仙域么?” 宋珏立在云端感慨道。 “如何?” “美则美矣,却跟人一种精心粉饰的感觉,如同隔着琉璃看世界。” “云梦泽不也是一场大梦么?” 我问道。 “那不一样。” 宋珏想了想说道。 “哪里不一样?” “我九歌诸神,那个不是有情有义,九天神战之时,有那个是贪生怕死。 而这仙域诸仙,痴迷长生断情绝欲,为了渡仙劫个个都做了缩头乌龟。” “你说的不错,仙若畏死,长生就成了枷锁,看似逍遥自在,却不得真快活。” “是啊,所以才会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我与宋珏在云端谈话,丝毫不避耳目。 才说了没几句,便有一男仙从云雾中跳出来,指着我和宋珏骂道:“哪里来的狗男女,不知死活的在这狺狺狂吠。” 我和宋珏同时一怔,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只因几句话,便妄动肝火,这仙人到底是如何得道成仙的? “你今日已经杀人太多,换我来吧。” 宋珏说道。 “好,我倒要看看,要杀多少仙才能见着真君一面。” 宋珏朝着那位男仙迎面走去,男仙犹自不知仙劫已经到来,颐指气使的态度,再发狂言:“我紫云阁,尚缺一位仙姬侍奉,我看你姿容绝佳” 亵渎的话没有必要听下去,宋珏果断出手。 对着那位男仙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神庭穴。 识海崩塌之时,男仙才终于露出恐惧和悔恨,可惜已经太晚了。 弹指戮仙后,宋珏再回我身边,摇着头说道:“也不晓得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怎么会有人这么不尊重我们?” “你没有注意到他顶上有三花隐没,这是仙域上仙的标志,你我都没有显化神念,定是被他当做了昆仑墟的散仙来着。” “哦,我倒是希望这种误会多一点。” “为什么?” “清除败类,也算是为仙民造福德。” 我与宋珏从云端落下,穿行于云雾之下,继续向东行。 仙人多半都在洞府中修行,是以这仙路未免有些清冷 ,但风景却唯美至极,不负仙境之名。 只是无论是花开还是流水,都得不到其中真味,还是那两个字,太假。 往前走了许久,没再遇到什么仙人,只偶遇了两名采花的仙子,见到我们奇怪的看了一眼,又径自离去。 踏过白玉桥,穿越烟云海,一片城池出现在眼前。 城池中耸立中一座座仙府,灵气充沛远胜人间洞天福地。 不是所有仙人都有资格入驻仙府,能够住在这里的都有自己的道统归属,且彼此相连比邻而居。 最大的仙府是三茅真君的神殿,耸立在城池中央,犹如三座通天塔。 其余仙府无论有多高,都难以和三茅真君塔相比。 仙府楼层的高度,代表着仙人的修行境界,这里有着严格的区分。 真君塔高八千丈,真仙的府邸高三千丈,玄仙则一落千丈,只有八九百丈,而到了散仙境界,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府邸的。 只能跻身在玄仙真仙门下,这也是为什么仙域中很少有仙人在外走动的原因。 他们需要借助仙府的庇护渡过仙劫,同时也要接受仙府安排的各种任务。 三茅真君是整座仙域的最高领袖,所有仙府都必须接受三茅真君的管辖,但对于全真道统和正一道统这种仙府,三茅真君轻易不会过问的。 全真和正一,两家联合在一起能瓜分半座仙城。 仙府中多半为人间飞升的道门谪仙,因为神仙之战被流放的古之仙人陨落的陨落,应劫的应劫,早已消失在时光长河中。 后天神祇,都有自己的寿元和命数。 即使三茅真君也有,所以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后天返先天。 站在城门口,我陷入犹豫。 这仙城无人值守,但却是被一座万仙阵所笼罩。 要进城就必须破阵,而破阵就会惊动城中诸仙,除非能够得到三茅真君的神谕,才可以安全无碍的进入城中。 而这仙城的名字,便是叫做万仙城。 “秦玦,我们怎么进去?” 宋珏问道。 “万仙阵不是你我能破的,看来我们只有等三茅真君降下神谕了。” 我说道。 “他们若不肯呢?” “如果不肯,那么从现在开始,谁也别想再出城了。” 第五百零一章 见真君 第五百零一章见真君 我和宋珏守着城门,并肩站在一起。 十指相扣,两人都是一身黑色仙袍,怎么看都是一对神仙眷侣。 “阿清现在怎样?” 宋珏问道。 “阿清还在南疆,我来的时候匆忙,未来得及给她带话。” 说到这里,我心中顿时一阵懊悔。 宋珏也听得叹息,埋怨道:“你只晓得我念你有多难熬,殊不知她得不到你的消息,心中又有多少牵挂么?” “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你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秦玦,如果世界上有人牵挂你,你一定要让他们不为你担心。 因为担心你的滋味,一点都不好过。” 我心中越发愧疚,想着我在十万大山被魔君追杀不告而别,阿清她一定很担心我。 我只晓得阿清现在足够强大,即使我不在身边,她也一定平安无事。 却忘记了,一个人再如何强大,一旦失去所爱的人,都会变得脆弱无比,或许连呼吸都是痛的。 现在我只想尽快解决仙域的事情,与三茅真君见面。 不是我一定要见他们,是想知道未来的五军之战中道门的态度。 死神现在统率鬼域,北疆妖族有云中君在,未来魔族大举兴兵,玄冥妖王也会强势回归成为死敌,现在五军之中只剩下仙域态度不明。 至于人族,剑神肯定会参战的。 万仙城进出很平凡,因为万仙阵的存在,仙人都只能从城门经过。 又等了片刻光景,一蓝袍玄仙朝门口走来,一步一丈很快就来到我们眼前。 发现我和宋珏二人,玄仙露出一丝轻蔑之情,应是将我们看做不得其门而入的低阶散仙。 “不得仙府令进不得仙城的,两位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见我们犹自站在门口不懂,玄仙冷哼一声说道:“这点规矩都不懂,当真是讨打。” 说完,玄仙对着我们挥动衣袖,顿时一股庞大无匹的神念威压朝我们而来。 神念化为罡风,吹得我和宋珏衣袂猎猎。 但我们依旧站在原地分毫未动,让玄仙颜面尽是。 “不识好歹,尔等若再不让道,休怪本仙尊辣手无情。” 我与宋珏依旧不动,玄仙祭出法剑,催发五行神通,决绝无悔一剑刺向我面门。 这一剑,声势浩大,蕴含无尽杀机。 我一直没有动作,就是要看他是不是真的存现杀我。 仙命贵生,若他当真存心杀我,便是心中不念半分慈悲。 剑意翻涌如海,直刺我神庭穴。 我以天人合一的道体抗衡,哪知这玄仙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表情,骤然加速,剑尖直刺我神庭穴,再无半分回旋余地。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就在剑尖距离我神庭还剩下最后一寸的时候,以两指夹住了他的剑锋。 玄仙脸上闪过恐惧,但犹自不甘心想要继续杀我。 我两指捏住剑锋一震,法剑铮然折断,玄仙的身体也被震得连连后退不止。 这时候他终于晓得一脚提到了铁板上,转身就要往万仙城内逃。 我手捏折断的剑尖,对准他后心曲指一弹,只听噗嗤一声,剑尖从他后背直接透过前胸。 玄仙依旧保持奔跑的姿势,一直向前冲出十几丈,才用手捂着胸口,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以一种极度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我。 “你竟然敢毁我肉身?” “你应该感到庆幸,我没有诛灭你的元神。” “你到底是谁?” 玄仙问道。 “秦玦。” “好,你小子等着,我们离恨府绝不会放过你。” “去吧,记得给城里的人带句话,我与我的妻子从现在开始将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三茅真君肯见我们为之。” “好狂妄的口气,不知死活的狂徒,万仙城有的是人将你们碎尸万段。” “去吧,记住我的话,无论是谁来,无论来多少人,除非三茅真君肯见我们,否则谁也别想出城一步。” 玄仙狠狠的瞪了我们一眼,随后气绝毙命,元神逃入城中。 “秦玦,你当真不怕群仙联手来杀我们?” 宋珏笑着问道。 “这里是万仙阵入口,无法再布别的法阵。 无论来 多少人都只能与我们正面冲杀,来再多的人也没用。” “你倒是好算计,不过,我何时又成了你的妻来着?” “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就是了。” “那么,你又是何时爱上我的呢?” “我不知道,或许是九歌时代,或许是山海经,更或许是太古有月的那一天开始” 接下来,又有人想要出城,看到我和宋珏并肩站在门口不动,激得来人怒意翻涌。 仙不可辱,是以该出手的时候绝不姑息。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但凡真想动手杀我,我便毁了他们的肉身。 若有人敢出言羞辱宋珏,我必要他神魂俱灭。 随着城门处的尸体增多,即使再清高自负的仙人也终于明白,城门现在成了雷池,越雷池一步死无葬身之地。 门口云集的仙人越来越多,惊动的大人物也越来越多。 到最后,连真仙都来了两位,这时候也终于有人晓得了我是谁。 “秦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难道你以为只凭借你们两个人,真能困死万仙城么?” 一名背着巨大法剑的全真教老道问道。 “你们可以试试,但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试。” “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会杀人,而且绝不手软。” 全真老道神情一怔,开始认真思索我的话,最终叹息着离开。 我已用九,正处在后天返先天的关键时刻,此时与我决战就是在助我以杀证道。 而他们是决计杀不死我的,真龙甲胄天人合一。 魔君从十万大山一直追杀我到归墟,都没办法杀死我,万仙城虽然仙人如麻,又有几人有魔君的修为? 何况这城门狭窄,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不能结阵,人数再多也只能轮番上阵。 我想,当初造下万仙阵的人一定没有想过会遇到今日的困境。 除非三茅真君肯解开禁止,否则万仙城就成了一座乌龟城,我们进不去他们也出不来。 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万仙城群仙受到的屈辱就会越来深重。 羞辱的不止是他们,还有三茅真君。 终于,在僵持了一个时辰之后,万仙城中三座通天塔金光万丈,齐齐而动。 随后从正中那座通天塔中传出一道浩大的神念,神念传声:“秦玦,宋珏,进来吧。” 第五百零二章 最后的契机 第五百零二章最后的契机 万仙阵启动,城门口的无形结界打开。 我与宋珏进驻城中,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而清绝的仙之气息。 万仙城中,仙人千万。 看到万仙城中一座座仙府,我才晓得,仙人的力量原来如此恐怖。 一路走去,不知多少仙人围观。 我和宋珏走在中央仙路之上,两侧云霞变幻,仙人如麻,纷纷投以神念。 好奇,仇恨,杀机,惊叹 情绪很复杂,但值得确定的是,我没有察觉到一丝的好感。 即便是那些曾受尽茅山仙宗屈辱的仙人,也没有对我们有一丝的好感。 因为,我们能在这城中行走,羞辱的是整座万仙城。 很快,我和宋珏就来到三座通天道塔面前,望着巍峨如云的通天道塔,内心深处感慨万千。 历史上的三茅真君有过诸多封号,宋徽宗时期封其为,冲虚真君,冲静真君,冲慧真君。 中间最高的塔是大真君冲虚真君的圣殿,两侧分别属于冲静真君和冲慧真君。 三座道塔宛若三座不可撼动的巅峰,稳稳的矗立在一切后天神祇之上。 传说中,三茅真君联手可以后天返先天,而当我真正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发现,他们不是联手,而是每一个人都有后天返先天的实力。 “原来,三茅真君一直在压制自己的修为。” 宋珏感慨说道。 “是我以往太小看他们了。” “秦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三茅真君真的愿意对你动手,你绝对逃不过死劫。” 宋珏的这句话令我悚然一惊,细细思量心中涌现无尽懊悔。 她说的没错,直到现在为止,三茅真君依然拥有对我的完全掌控能力,每个真君的战力都不在魔君之下。 过去,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在昆仑墟我都和茅山宗结下血海深仇。 不久前我还当着众多茅山谪仙的面,诛杀了韩宗布。 韩仙姑亲自向真君请罪,真君却没有回应他们的祈求。 我当时以为三茅真君是怕了,现在才明白,他们不是怕而是故意没有这么做。 “走吧,既然来了,总要见一见他们。” 说完,我踏上台阶,宋珏步步相随。 走到中间的大真君神殿门口,殿门轰然开启,顿时一股苍茫之力迎面而来。 神殿空荡荡的,向上望不到尽头。 殿门已经关闭,这神殿便如同一方安静的小世界。 中央地面放着五个蒲团,三茅真君坐在对面,这边两个显然是为我和宋珏而留着。 我与宋珏盘膝坐好,抱元守一。 五道神念在空中循环交汇,三茅真君在观察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在观察着他们。 神念无声无息,默默交流。 一直沉默了很久,大真君冲虚真君说道:“秦玦,我想你现在已经明白,我们不杀你不是因为庚辰龙祖。” “是为了什么?” 宋珏问道。 “魔族的崛起,代表旧日梦魇的回归,既然魔神想要卷土重来,那么曾经令魔神恐惧的旧日支配者也当重新回到我们的世界。” 冲虚真君说道。 “然而昊天并没有打算让旧日支配者回来,魔族的崛起,也只不过昊天所下的一盘大棋子,他真正的目的真君想必也很清楚。” 宋珏继续说道。 “我们当然知道昊天要清算人间因果,同时抹去所有关于旧日支配者的存在,以达到永掌天道的目的。” 冲静真君说道。 “既然知道,你们就应该做些什么,而不是把这一切都交给秦玦来做。” “想要抹去旧日支配者的是昊天,而不是道门。 同样的道理,道门对于谁掌控天道没有多少兴趣。” 冲慧真君说道。 “这就是三位真君对于未来五军之战的态度?” 我问道。 “也是我们万仙城的态度。” 冲虚真君说道。 话说到这里,我觉得没有再继续交谈的必要。 三茅真君的态度很明显,五军之战,万仙城按兵不动,有万仙阵守护魔族也却是奈何不了他们。 谪仙不出战,那么应对魔族崛起的就只剩下鬼族和人族,以及南宫婧所领导的 一部分妖族。 这场战斗是不对等的,完全可以想象一旦大战开始将会何等惨烈。 昊天对天道的渴望三茅真君很清楚,他们也不是真的不在乎天道归属,而是想让我手段尽出,因为他们知道昊天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把昆仑墟当做一方棋盘,万仙城想的不是如何取胜,而是想要跳出棋盘。 可惜,他们想的还是太过天真。 五军之战若不能将魔族击溃,将来只会吸引更多的魔神莅临人间。 而昊天为了一己之私,肆意妄为更有可能将人间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现在我们最应该做的是同心协力,纠正昊天所犯的错误。 我无意与昊天为敌,也从未想过让旧日时空重现,是昊天在一直逼着我这么做。 “你们是不是觉得,如果我肯离开人间昊天就会出手灭魔?” 我问道。 “昊天的心魔因你而起,秦玦,这人间的一切也都是因你而起,你若离开人间,人间会比现在要好的多。” “原来,自始至终你们都是这样想的。” 我心里伤心又愤怒,同时也有些意志动摇。 难道这一切的罪孽,真的都是因为我么?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末法时代或许不会终结,而昆仑墟也不会出世。 天道依旧沉睡,魔种也不会重新复苏,也不会有接下来的五军之战。 这么想来,我的确不该回来。 没有我,世界会比现在更加美好。 可是,太古神魔战场中,四万八千柱魔神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强大,先天神祇却在不断的陨落。 人间的毁灭,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问题尽管从来都没提出过,但谁都不否认灭世大劫的存在。 而且我怀疑,昊天真正图谋的也不是想要永掌天道,而是想以身合道,以此逃脱灭世大劫。 我们来这里便是要寻求联合谪仙共同应对魔族的崛起,得知三茅真君的态度之后,只能失望的离开。 离开万仙城之后,我与宋珏告别。 我要返回人间和阿清一起前往黑暗魔域勘察魔族动向,而宋珏要辅助死神做好和云中君会师的准备。 少了万仙城的势力介入,昆仑墟的战火只会烧的更加旺盛。 现在大战只剩下最后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就是望天犼的重生。 第五百零三章 揭幕 第五百零三章揭幕 北疆最隐秘的裂隙深渊,万兽埋骨之地。 这里是玄冥妖族的圣地,玄冥妖王的修行之所。 万兽埋骨之地建立在地下深处,传说中是上古时期妖族混战,撕裂大地之后留下的一道鸿沟。 在那场席卷整个妖族的血腥之战中,不知多少通天巨兽,洪荒凶兽陨落,最后所有妖兽的尸体都被埋进这道裂隙之中。 这里永远不缺乏戾气和对生命的诅咒,这条裂隙本该被冥界管辖,也更适合被鬼族当做圣地。 但,每当有鬼族大能之辈费尽心机潜入,最后都会被残暴的兽魂猎杀。 不仅鬼族无法靠近,妖族也对万兽白骨之地十分敬畏,根本不敢靠近。 如此过了数千年,当整个昆仑墟都将这里遗忘的时候,伴随着一场席卷整个北疆的滔天洪水,万兽埋骨之地被洪水填埋。 冲出无数惊世骇俗的异兽骸骨,除了兽骨之外,还有一支一直身在万兽埋骨之地的地下妖族浮出水面,这就是玄冥妖族的起源。 没有人知道玄冥妖族是怎么诞生的,也不知道在过去的洪荒岁月中他们是如何在地下生存的。 玄冥妖族与人类的身躯很相似,更像传说中冥界生物修罗一族。 男的身材高大健壮,相貌狰狞丑陋,女的身材优美,妩媚多娇。 玄冥妖族因为洪水的缘故出现在地面上,看到了阳光,也看到了阳光下的生机。 等到洪水退却,他们没有选择重回地下,而是在裂隙两岸扎根繁衍。 这种可怕地下妖族,从和其它妖族的第一场交征开始,就暴露了他们捕食者的本能。 残忍的杀戮,嗜血的疯狂,以及万兽埋骨之地的天险,令他们在纵情杀戮的时候丝毫没有后顾之忧。 他们不属于灵妖,也不属于蛮妖,他们将自己视为北疆真正的主人。 但北疆妖族何其多,玄冥妖族尽管残忍险诈,但只要离开了深渊裂隙,他们就会立刻遭遇各大妖王的屠杀。 所以,尽管玄冥妖族拥有强大的捕食者本能,却始终无法发展壮大,直到玄冥初代大妖王煞君的横空出世。 煞君没有像他的前任那样,对北疆妖族无差别的掠夺捕杀,他采取连纵策略寻求共存发展,一点点的蚕食扩张。 在吞并一支妖族的同时,会与另外一支妖族建立盟友关系,来稳固他掠夺来的妖族领地。 在煞君的领导下,玄冥妖族以前所未有的势头发展壮大。 这种发展势头很快引起了北疆所有妖族的警惕,然而就在他们准备采取举动针对于玄冥妖族发起围剿的时候。 煞君突然召回将所有玄冥妖族大军全部召回,此后百年玄冥妖族都没有再继续扩张。 直到一场罕见的暴风的到来,当北疆妖族共同对抗天灾之际,一支数十万人组成的玄冥装甲妖军,突然在暴风雨中现身,屠杀四方。 暴风雨过后,北疆大妖王们终于肯承认玄冥妖族的地位,给予玄冥妖族高等妖族的尊崇,煞君也在此战之后晋升为北疆十大妖王之列。 煞君陨落之后,玄冥妖族再次遭遇危机。 此后的两千年中,玄冥妖族的领地不断的被压缩,眼看又要回到最初的埋骨之地。 却在这时候,魔师从南而来潜入深渊裂隙的万兽埋骨之地。 魔师在万兽埋骨之地建立了神秘祭坛,复苏了望天犼的意志,并在现任玄冥妖王傲君的体内种下了一根兽骨。 当傲君再次率领玄冥铁骑在北疆征战厮杀时,各大妖王终于明白了玄冥妖族的血脉起源,原来,他们是望天犼的血脉子嗣。 没有人能够抵挡傲君大军的杀伐,北疆妖族格局也终于迎来最大的挑战。 人人都知道傲君想要一统北疆,但却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扩张。 昆仑墟出世,昊天想要抹杀旧日支配者的存在,同时也想斩断他在人间留下的因果。 默许打开了太古神魔战场与人间的传送通道,四万八千柱魔神的投影在人间复苏,随着一颗颗魔种的觉醒魔族迎来最大的复苏。 过去的时间里,不知多少魔族从黑暗中诞生。 十万大山中熵魔之君的投影诞生了魔君,虽然魔君很快冭灭,但万魔殿中的魔焰却比从前燃烧的更加疯狂。 万魔殿意识到了人道的强势存在,收集人间的魔种将之投放到昆仑墟。 于是昆仑墟南疆的魔族开始了疯狂的增长,魔族的势力每日剧增 ,大有席卷整个昆仑墟之势。 黑夜即将到来,但始终欠缺一个契机。 就在这天午夜,从北疆最神秘的万兽埋骨之地传出一声惊天兽吼。 兽吼传出的那一刻,九天十地的神鬼仙魔都陷于无尽惶恐之中。 北极紫微大帝派出龟蛇两大神将前往昆仑墟查看,幽冥神殿中九幽女帝也派出北方鬼帝前往昆仑墟。 三官大帝各有所感,四象神灵齐声共振,二十八星宿星光摇动。 天界兵部,法部,雷部,六御尊神,周天星君,六十甲子,当值功曹,太阴太阳周天神将,尊神,皆为这一声兽吼而震动。 苍天震怒,阴司亦有所感。 阴司一众阴神,惊诧莫名如临大敌。 与天庭阴司相反的是,本该最惊慌的人间却依旧平静如昔。 颛顼帝绝地天通,禁忌人神相隔。 在儒道的管制之下,人类接收不到这来自末日浩劫的讯息。 人道更是竭尽全力,封锁了昆仑墟向人间传达的能量波动。 普通人类感知到不到末日的到来,但儒道高层上下已经陷入无尽惶恐之中。 就在这一晚,剑神沈若羽踏遍万里长城,将人族气运写入剑中,携带尊贵无双的纯钧剑飞入昆仑墟。 同样在这一晚,死神出动大军压入北疆。 仙霖谷中,云中君撑起妖后龙幡,随时准备迎战玄冥妖族的大军。 而昆仑墟万族众生最大的威胁,南疆的千万魔族却在这一夜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原因在于,这天晚上他们又接到了来自遥远虚空的召唤,四万八千柱魔神再次派出他们强大的战士,莅临人间。 整整七位魔君的到来,让魔族陷入一场癫狂的盛宴之中。 魔族放弃了对人间的征伐,投注最大的兵力,由七位魔君联袂揭开昆仑墟五军之战的帷幕 第五百零四章 黎明 第五百零四章黎明 张清濯站在万魔殿门口,望着黑暗沉重的殿门,握紧了手中的黑炎长剑。 昆仑墟五军之战已经成了定局,人族大劫将至,谁若在人间继续内讧,必将直面儒道真怒。 此刻站在张清濯身后的人有谪仙派七名剑胆长老,掌教羽少阳,慕容灵筠,陈铎,瑶姬,阿雅 除了谪仙派的人来到这里,儒道和人间道门有志之士也来了。 萧史,许墨阳,谢流年,于小涵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三茅真君代表的是昆仑墟仙域,他们并不能代表人间道门。 从吕祖开始,道门中就从不缺乏有志之士,铁肩担道义为人族洒热血。 熵魔之君陨落之后,人族就开始对黑暗魔域出兵,历经数日鏖战,人族联军终于杀到万魔殿。 魔族没有组织大规模的抵抗,反而将原本用来投入到人间的兵力,利用传送法阵召唤到了昆仑墟,苏醒的魔种也被全部召回。 这说明魔族暂时放弃了人间,倾尽所有魔意押注昆仑墟的五军之战。 只要能赢了昆仑墟的战争,也就等于赢了整个人间,届时天道规则改变,神魔逆乱人间。 万魔殿是人间最后的毒瘤,魔意浓郁深重,不断的从殿门裂隙中渗透出来,谁也不知道里面当地藏有多少魔神。 或许,还有魔君潜伏。 “你们不要跟随我,我一个人进去。” 张清濯说道。 “阿清,里面太危险。” 慕容灵筠说道。 “我与你同行。” 瑶姬说道。 “还有我。” 谢流年说道。 “也算上我一个。” 萧史说道。 张清濯转头看了看众人,摇摇头说道:“不说里面藏有多少魔神,光是里面的黑暗能让你们的心神失控,疯狂。 剑神若在,可与我同行,你们还是在这里等我最好。” “你们的剑神去了哪里?” 慕容灵筠看向萧史问道。 “剑神先去了赤堇山,后来又去了长城,炼化人族气运为剑意后,奉人道之命去了昆仑墟,应魔族大劫。” 萧史说道。 “她倒是走的挺放心,留下万魔殿这块硬骨头给清姑娘。” 瑶姬说道。 “瑶姬,万魔殿是我证道的试炼,她是故意为之。” 阿清说道。 “阿清,你真的有信心在万魔殿证太阳之道吗?” 谪仙派掌教羽少阳问道。 “我能感知到太阴之道已经归位,太阳之道也是时候重新回到人间了,毕竟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这句话,张清濯与众人颔首告别,迈步踏上台阶。 随着万魔殿轰然打开,一股远古残暴的魔意从里面散发出来,瞬间将张清濯的身影吞没。 待到殿门闭合,魔意再次消失不见,空气也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急着赶回人间,便是想着阿清会证太阳之道,可终究还是晚来一步。 当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她的人已经进入了万魔殿。 “秦玦,你来晚了,阿清已经进去了。” 慕容灵筠看着我说道。 “嗯。” 我点点头。 “她能成功么?” 慕容灵筠又问道。 “一定可以。” 万魔殿封闭,在外界感知不到里面的动静。 阿清已经觉醒部分太阳之道,还同时掌控了阴凤阴凤神威,金乌负日盘中封禁着金乌族和乌衣族十万之兵。 我并不为阿清感到忧虑。 “我既然来了,你们可以先回去了,五军之战即将上演,你们现在应该前往昆仑墟等待剑神的召唤了。” 我说道。 “好,秦玦,万魔殿就交给你了,我们这就集结大军前往昆仑。” 萧史说道。 剑神前往昆仑,是为了探查魔族动向。 五军之战人族也要应劫,断然不会只有她一人参战,儒道,玄门,道门,谪仙派,这些人都要前往昆仑墟应劫。 当此之时,人间不再有三教之争,他们都只剩下最后一个名字,人族。 接下来,众人与我告辞。 我告诉他们未来昆仑墟中,鬼族将会成为人族的盟友,关外野仙在北疆也有自己的军力。 昆吾城的仙民,也算是人族的一份子。 至于仙域,三茅真君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应该不会主动对魔族出兵。 听我这样一说,很多人露出复杂的神情。 仙域谪仙是一支强大的战力,远远超过人间所有,战力还在北疆妖族之上。 谪仙不肯出兵,即使人族鬼族两军,恐怕也不是魔族的多少,因为光是战斗开始,魔族就降下七位魔君。 至于云中君为首的关外野仙妖族,只玄冥妖族的望天犼就足够令他们疲于应对了,要是玄冥妖族再和魔族勾结,野仙还有灭顶之灾。 战争还没有开始,残酷的结局就仿佛已经注定。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萧史说道。 “护国安邦惩奸恶,道法自然斩邪魔,吾辈何以为战?” 谢流年说道。 “昆仑,出发!” 人族联军离开,集结大军前往昆仑。 目送他们离开,我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我曾被视为异类,但我又何曾真正将自己隔绝在人族之外。 昊天要撕破脸清算人间,那就来吧。 转眼一个白天过去了,黑夜降临,万魔殿中依旧没有传出任何动静。 我不知道阿清在里面遭遇着什么,也不知她要面临多少危险。 等到午夜来临之时,大地忽然开始震动,继而万魔殿中散发出冲天魔意,基石坍塌,整座建筑处于剧烈震动。 可是黑暗依然如大网,深锁光明。 我看到的依然是无尽的黑暗,感知不到的神念气息。 长夜将尽,黎明破晓。 当第一缕曙光,投射到此间之时,万魔殿轰然破碎。 黑暗化为滚滚迷雾,冲天而起。 迷雾之中,宛若升起一轮金色的太阳,光芒万丈刺痛眼睛。 我站在远方,安静的等待黑暗迷雾消散。 就像很久之前,我在龙潭寨神婆的房子外面,等待着张清濯浴火重生。 我没有等太久,烈焰很快将黑暗迷雾烧尽。 随后,我看见被金光笼罩的张清濯,披着黄金战甲,手持光明长剑站在万魔殿的废墟之上。 在她身后,是金乌族和乌衣族的大军。 这支来自旧日时空的大军也随着张清濯浴火重生,人人披挂金色的铠甲。 张清濯赋予他们太阳女神的祝福,从今往后他们成为光明的使者,抵御黑暗的利刃。 张清濯祭出金乌负日盘,辐射出万道金光将他们笼罩,随后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回到星盘中的世界。 战必招,招必回。 收了光明大军,张清濯朝我走来。 “这人间,你可还有遗憾?” 我问道。 张清濯回头看向西北,那边曾是她的故乡,岳湘翠屏山。 默默看了一会,张清濯摇摇头说道:“我们是时候离开了。” “走吧。” “好。” 第五百零五章 她回来了 第五百零五章她回来了 昆仑墟很大,望天犼重生,南疆魔意立刻感知。 七位魔君显化千丈魔躯现身,以灭世之威,威慑万物生灵。 这一刻,不分仙民c鬼族c妖族c谪仙,都感知到了来自魔的恐怖。 昆吾城震撼非凡,上下惊恐。 最令仙民惊恐的是,昆仑仙盟居然在此危难之际,选择从昆吾城撤离,集体隐退到仙域之中。 茅山仙宗最先撤离,之后正一道和全真教也全部引退。 也有悍不畏死的道门弟子选择留守,其中以全真教弟子最多,但这些人实在太少了,真正能直面生死的猛士太少了。 昆仑墟百万仙民,这一刻全部从四面八方向昆吾城收缩,好在昆吾城足够大。 城主徐风雷很早就开始集结大军备战,集结大军十余万人,人也操练。 可是在昆仑仙盟宣布撤离昆吾城后,仙民大军的军威还是受到重创,原因很简单,他们看不到希望。 数不尽的千年之中,仙民守着昆吾城兴建家园,既要面临来自魔族妖族的威胁,又要承受谪仙的盘剥,层层压榨。 也有愿意传法的仙人帮助他们,但是大多数仙人的都因为私欲和争斗,将他们视为蝼蚁。 仙人无情,只有忘情才能渡仙劫。 飞升时就斩断了人间因果,对于仙民的因果也是能不沾就不沾。 就是要济世救人立功德,那也要在人间才行,无论对仙民做多少善行,天道都不会计算半点功德。 因为昆仑墟被天道所遗忘。 正因如此,仙民的生存状态其实远比人间更可怜。 人间有六道轮回,因果业报,苦难多功德也多,儒道的守护,道门的悲悯,都在人间。 天地之间有人存,说的是人间的人。 而在昆仑墟,仙民就和万族众生一样,只是其中一个族类。 魔意滔天,随时北下,徐风雷心思郁结。 有些事总要有人来做,譬如舍生取义,譬如与昆吾城共存亡。 现在昆吾城的处境一如当初的楚越王朝,被遗弃,孤立无援,面对灭国之危。 仙民大军士气衰弱,城中百姓更是一片绝望。 当初他们被人间所遗忘,今天他们被仙人所遗忘,没有人可以救助他们。 狼群将至,羔羊等待屠杀。 要么死,要么战,而战斗的代价依然是死。 徐风雷站在城头,回望城中百姓,望着那一双双惊恐和无助的双眼,握紧手中的剑。 “城主大人,魔族大军已经出兵。” “多少?” “数以百万计算。” “知道了。” 其实徐风雷不问也清楚,魔族要灭绝四方,七位魔君降临,集结的大军怕是两百万也不止。 昆吾城看似军民最多,却是四方势力中最弱的一支。 莫说是百万魔族大军,即便只有十万,对昆吾城也是严峻的挑战。 如果是魔君亲自出手的话,一人便有灭城之威。 魔君之下还有千万魔神,魔神战力等同于道门谪仙,随便出动数十位魔神,就可以攻破昆吾城防线。 只是这次战争不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因为魔军需要以生死之战练兵,屠杀仙民是厉兵秣马最好的机会。 “城主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一个不惧生死留下的道士问道。 “战。” 徐风雷的声音很小,简短一个字也没有承载太多的情绪。 然而,就是这个字很快在仙民大军中回响。 就像是一块石头,投进了石塘。 “战!” “战!战!战!” 很多时候,我们战斗不是因为我们能赢。 面对命运设定好的结局,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我们之所以还会一次次的站起来,继续战斗,是因为我们除了战斗没有别的选择。 或许,仅仅是为了能够尊严的死去。 仙民大军士气提升,群情呐喊震耳欲聋。 忽然,有人发现,有一红衣女子从南而来。 女子身姿妖娆妩媚,随着她的步伐,天地都仿佛被摇动。 但若仔细去看,这女子又很平常。 既没有仙人的神威,也没有强大的气场。 眉眼平静,气质娴静。 女子出现的很突然,就像是被秋风吹来的一片红叶。 她不属于仙,不属于魔,也不属于妖。 难道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子? 当然不是。 如果是在人间,她天下闻名。 但在这里,她却默默无名不为人所知,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踏足昆仑墟。 女子走到军阵面前,士兵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士兵不知为何会让路,当她走来的时候,路就出现在她脚下。 女子穿越十万仙民大军来到城下,抬头朝城头的徐风雷看了一眼,后者为其眼神所慑,出声问道:“阁下何人?” “我有很多个名字,你要听哪一个?” 女子温婉一笑问道。 徐风雷闻言一怔,他没有想到女子会这么回答。 “阁下来此所谓何事?” “魔族随时兵临城下,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帮你们守护昆吾成。” 说完这句话,女子走进城中,又顺着台阶登上城墙,站在仙民城一众战将面前。 “敢问姑娘,到底是谁?” 一位女将上前一步问道。 “说我的名字你们也未必知晓,我夫秦玦。” 秦玦两字出口,犹如惊雷。 弹指间,青云宫灰飞烟灭。 当众诛杀茅山仙宗韩宗布,杀的真仙韩仙姑向三茅真君下跪请罪。 翻云覆雨手摁下,仙盟千年神殿轰然崩塌。 至于那些从人间而来的传说就更多,多到令诸神都感到羞愧。 所以,在听女子说出我夫秦玦四个字的时候,一众战将神魂齐震,接着又陷入不知如何自处的境界。 “为从今天开始,我将与你们并肩作战。” 张清濯说道。 “秦夫人,以我们这点兵力断然挡不住魔族大军。 你孤身来此,我担心难以守护你周全,对不起秦君。” 徐风雷说道。 “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不需要你们的守护。” 说完这句话,神威开始从张清濯身上缓缓绽放。 当神威逼迫的众战将不得不后退的时候,张清濯微微一笑浮空飞起。 飞至天极高处,化为一只七彩烈焰凤凰。 凤凰之翼伸展遮天蔽日,光明烈焰宛若燃烧的太阳。 张清濯围绕昆吾城盘旋飞了一圈,强大而令人心安的神念,化为纯净之光沐浴在每个人心头。 原本惶恐绝望的仙民在看到凤凰的那一刻,心中安静下来。 继而想起了一个关于凤凰的传说,传说中凤凰可以为众生带来光明和祝福,帮助众生抵挡黑暗的入侵 但徐风雷的想的更为遥远,他不仅想到了凤凰,还想到了凤凰的神性本源。 关于旧日支配者的存在,人间已经被抹去太多,即使在昆仑墟中能记得的人也极少。 徐风雷本来也不相信上古神话真的存在,可是光明无法作伪。 本来绝望的心瞬间被希望所占据,脸上显出狂喜的表情,眼睛里流出了眼泪。 徐风雷虔诚的对着天空中的凤凰跪倒在地上,喃喃念道:“她回来了,昆吾城有救了。” 第五百零六章 众妖结盟 第五百零六章众妖结盟 北疆万兽白骨之地的一声吼,撕开了昆仑墟混战的帷幕。 直面望天犼兽威的是仙霖谷,自从雷兽大军覆灭之后,野仙在南宫婧c云中君的指引下,于仙霖谷建造工事。 狐女李文清传授胡家仙刀法,南宫婧以妖后龙幡操练军阵,云中君传九歌神道于野仙,助其突破修行瓶颈,一时间这残余的两万野仙妖军战力突飞猛进。 同时因为妖族气运的渐渐成形,仙霖谷也吸引了一些陷于危难之中的弱小妖族的投靠。 仙霖谷越壮大,妖族气运就越强,吸收的妖族也越来越多。 到后来,南面妖族中除了天空和山林两大妖盟之外的弱小妖族,几乎全部被仙霖谷收编。 时不待我,谁都能看出魔族之战即将席卷整个昆仑墟,无人可以幸免,这些中小妖族为了自保必须寻找靠山。 但都是些战力微弱,甚至几乎谈不上战力的弱小妖族,稍微有点实力都被其它大妖族收编。 他们选择仙霖谷,更多原因是因为没有选择。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仙霖谷集结的军力就迅速超越了十万人,几乎相当于北疆大妖族的编制。 望着军力与日俱增,且还有云中君,九尾狐坐镇的仙霖谷,天空和山林两大妖盟领袖心思复杂。 无论虎妖王还是孔雀妖王,都很清楚以他们两大妖盟的战力,加起来也不是玄冥妖族的对手,倘若望天犼重现,他们这些大妖王联手也奈何不了它。 原本他们对仙霖谷中的野仙不屑一顾,可是云中君的重生,以及重生后所表现出来的后天神祇巅峰战力,又令他们多了一种想法。 山林和天空抵不过玄冥妖族,如果再加上一个由云中君领导的仙霖谷呢? 但是成见很难被打破,北疆妖族打心眼里瞧不起关外来的野仙。 所以,即使有想法,更多的也是想着如何招揽云中君,但都被云中君冷冷的拒绝了。 眼看着仙霖谷一天比一天强大,一些距离仙霖谷很远的中等妖族,也愿意长途跋涉加入仙霖谷阵营,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这天,虎妖王,长右妖王,孔雀妖王,鸾鸟妖王等大妖王聚集在一处,继续讨论如何应对玄冥妖族以及未来的魔族入侵。 得出的结论依然令人悲观,最后鸾鸟妖王终于忍不住提出与仙霖谷结盟。 各大妖王闻言立刻陷入沉默。 他们之所以犹豫,不是因为担心族群融合,而是担心失去领袖地位。 云中君何等人物,人间九歌神朝的帝君,神位只在东皇太一之下。 血染万里云霞,一人灭杀天兵十万,仙将不计其数。 这样的大人物他们如何能够掌控,与之同席都觉得分外惶恐。 不久前的雷兽大军讨伐仙霖谷之战中,云中君一人覆灭全军,雷兽妖王毫无反手之力被镇压至死。 这种恐怖战力,令天空和山林的各大妖王想起来都心生恐惧。 这场会议依旧无果而终,魔族要等的契机还没到,他们下不了这个决心。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当天夜里,望天犼重生了。 万兽埋骨之地传出的那声兽吼,唤醒了大妖王灵魂深处的恐惧。 望天犼是妖也是魔,拥有魔君的战力,它的重生同时也标志着玄冥妖族必然会与魔族联手,杀遍北疆万妖凋零。 几乎来不及等到天亮,各大妖王就齐齐出现在仙霖谷入口。 各大妖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之情难以言表,他们来这里完全是自发行为,事先没有通气。 正因为如此,才分外尴尬。 胡三太爷来见他们,很快他们就被接引到妖后龙幡之下,看到了那个站在祭坛上遥望北方的男人。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跪下了。 看起来像是跪拜的妖后龙幡,妖族气运,但谁都知道他们跪的是云中君。 白衣帝君微笑着看了他们一眼,伸手从空中采撷无数流云,并从妖后龙幡中抽出丝丝缕缕的妖族气运,与流云融合之后,化为朵朵莲花飞到各大妖王面前。 各大妖王不明所以,直到鸾鸟妖王檀口微张,将这朵莲花吞吸入腹。 随后便看见那妖后龙幡之上,立刻多了一只鸾鸟的图案。 鸾鸟妖王再次跪地叩拜,自顾起身。 其它大妖王纷纷效仿,然后他们发现,云中君并没有要他们任何人臣服,他们吞下的这朵白莲花不仅可以助他们提升 修为,同时还将妖族气运加持在他们身上。 “妖族气运,归众妖所有,尔等当齐心协力,共抗魔族入侵。” 云中君淡淡说道。 “谨遵帝君教诲。” 长右妖王说道。 云中君挥挥手说道:“我早已不是当初的帝君,也不会再把自己当做妖族一份子,妖族的事你们和南宫仙子商量。” 闻言,各大妖王忍不住神情微变,又是长右妖王开口问道:“帝君可是要弃妖族而去?” 云中君还没反应过来,李文清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止住说道:“我不走,他又能去哪里。” 各大妖王这才定下心来,向南宫婧问及望天犼重生,如何应对玄冥妖族之事。 南宫婧说道:“望天犼不用管,我们只需要联手打退玄冥妖族的大军即可。” “传闻中望天犼有魔君战力,当是我们妖族最大威胁。” 虎妖王说道。 “无妨,望天犼我来战。” 其实各大妖王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见云中君答应,各自放下心来。 随后天空和山林两大妖盟陆续朝仙霖谷汇合,好在仙霖谷重建之后足够宽广倒也容得下他们。 此番重整之后,仙霖谷共有妖军一百二十万。 大妖王近百,妖王数千。 其中,巅峰战力为云中君,能以后天斩先天。 九尾狐,后天神祇巅峰战力。 南宫婧,后天神祇巅峰战力 其余各大妖王,战力都在后天神祇境界,最强的孔雀妖王也有后天神祇巅峰战力。 仙霖谷大军严阵以待之时,东方鬼域的死神馡鸢举兵七十万,缓缓离开鬼域,向中央昆吾城进发。 同一时刻,魔族七位君王各自统率百万魔族大军,齐头并进杀入中原 第五百零七章 战望天犼 第五百零七章战望天犼 望天犼苏醒的第三天夜晚,一场罕见的暴雨席卷北疆。 雨夜杀机彰显,玄冥妖族借风雨和夜色整军出击。 深渊裂隙,万兽埋骨之地中,伴随着闪电和雷鸣,一具庞然大物昂起了巨大的头颅。 根据古书记载,犼似龙而非龙。 《述异记》中记载:“有犼从海中逐龙至空中,斗三日夜,人见三蛟二龙,合斗一犼,杀一龙二蛟,犼亦随毙,俱堕山谷。” 古人说一犼能杀一龙二蛟,所指的还只是不普通的尸变麒麟兽,并非真正的望天犼。 真正的望天犼,是不可能真的出现在人间的,一旦出世就会给人间带来一场灭世大劫。 此刻,望天犼在经过玄冥妖族三日献祭之后,全身血脉复苏。 从地下裂隙探出脑袋,仰望苍穹。 风雨不断的洗刷它身上的鳞甲,每一片鳞甲都像车轮一样巨大,狰狞如刀锋。 望天犼的脑袋像一座山峰,披满鳞甲,犬牙交错,大口张开吞吐血气化为红云。 身躯高千百丈,奋力跃出深渊之时,撕裂了大地。 望天犼刚在大地之上现身,就立刻引发闪电雷霆暴怒,天威降临。 这是天罚,也是对灭世者的警告。 闪电轰击在望天犼沉重的兽甲上,激起一连串的火花。 望天犼被激怒,红着眼睛冲天又是一声嘶吼,原始兽性和冲天魔意,立刻撕裂苍穹。 雷霆闪电竞相远离,再不敢降临。 这绝世凶魔,拥有魔君的战力,九天雷神见了也要规避三舍。 望天犼现身,代表旧日的玄冥妖王以崭新的身份重生,玄冥妖族大军齐声共振,北疆上演灭绝之战。 玄冥妖王一直以来想统一北疆,令万妖臣服,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的不是臣服,而是毁灭。 只要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再也没有一个妖族生灵,到那时候他才是北疆真正的王,灭世君王。 百万大军集结,望天犼朝着南方挥动兽爪。 于是,这百万大军立刻乘着风雨,朝南方仙霖谷缓缓开动。 现在北疆大半妖族都在新霖谷集结,妖军联盟已经集结五百万。 五百万妖军看似很多,但是玄冥妖族这百万之兵有望天犼意志加持,魔师亲自统率,组建玄甲铁骑,根本不把仙霖谷万妖放在眼中。 玄冥大军之中充满了暴戾和杀性,对鲜血的渴望让大军沸腾。 妖族的兽性本能,与滔天魔意融合,化为毁灭杀机,一路南下,黑云翻滚苍天惊怒,风雨中都充满了血腥味。 玄冥大军出动,望天犼巍峨高大的兽躯,默然站在原地。 这位未来的灭世君王,北疆之主,无法压抑心中的喜悦和疯狂,大地在它脚下颤抖,风雨洗刷着它全身的鳞甲。 望天犼望向苍穹的两只兽眼中魔焰在疯狂燃烧。 它看的很远,仿佛可以从昆仑墟一眼可以看到太古神魔战场。 看着看着它的心也仿佛被神魔战场的战意所感染,杀意越来越难自持,望天犼又是一声兽吼。 声震九万里,整个昆仑墟的万族众生都陷于无名惊恐之中。 望天犼一声兽吼之后,便要向南进发,便在这时候它忽然察觉到一丝极不寻常的异动,西南方的山谷之中有什么东西引起了它的注意。 实力到了望天犼这种级别,即便天神下凡在它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存在,视谪仙为蝼蚁。 可是,它的心却因为西南山谷中的莫名存在狂跳了好几下。 似乎是感知到了某种强大的威胁。 念及此,望天犼顿时怒火中烧,因为它想不出在昆仑墟还有谁可以威胁到它! 望天犼朝西南凝眸,漆黑深重的夜色,漫天风雨之中,正有两道白色人影,在朝它缓缓走来。 “玄冥大军出动了,也不知他们能坚持多久。” 李文清忧虑朝仙霖谷看了一眼。 “有妖族气运在,仙霖谷短时间内不会有灭顶之灾,希望各大妖王这次真能放下芥蒂,齐心协力迎战玄冥大军。” 云中君淡淡的说道。 “如果这时候还有异心,我必动手杀戮。”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朝着万兽埋骨之地前进,在他们登上一座山峰的时候,望见了黑暗中那个巍峨高大的身影。 望天犼的滔天凶焰,让李文清发出感叹,心情沉重下来。 静默许久,李文清幽幽问道:“仙君,我们能打败它吗?” “能不能,我们都要去做,不是么?” 云中君说道。 “是啊,这是我们当做的事。” “望天犼固然强大无匹,但在很多年前,有人曾凭一己之力屠杀过千万魔神,那些被他杀死的魔神,每一个都比望天犼还要强大。” “你指的是秦君?” 李文清闻言动容。 “嗯。” 云中君点点头。 “今世的秦君,不知觉醒了多少前世的神威呢?” “我也很想知道。” 说完,两人走下山头,迎着漫天风雨走向望天犼。 在望天犼眼中,云中君和李文清就像是两只微不足道的蚂蚁,它要努力睁大眼睛才能在地面上辨识出他们的存在。 但是它的心却不这么想,因为它感受到了恐惧,两只蚂蚁带给它的恐惧。 越走越近,两人的身影也越来越快。 云中君和李文清穿的都是白衣,快到极致化为两束白光。 望天犼察觉到危机,兽威爆发,回音重击大地。 李文清修为稍弱,顿时被音浪击飞,云中君反手朝她扔出一道云索,然后继续前进。 李文清把云索缠在自己腰间,疯狂运转九尾狐血脉压制兽威。 就这样,云中君在前面承受着望天犼的兽威,后面云索拖着九尾狐继续前进。 待到触摸到望天犼的气场边缘,云中君抬手向天,从空中采撷黑云化为一把巨型长刀,双手握刀对着望天犼气场一刀斩落。 只听轰然巨震,云中君本人也被强大的能量冲击击飞,但他却在远离前,用力一挥云索,将李文清成功送进望天犼的气场结界之内。 李文清冲进望天犼气场之中,立刻挥舞长刀开始杀戮。 同一时刻,被击飞的云中君稳住身形,飞向九天,在望天犼头顶上空开始凝聚乌云。 九尾狐的杀过本能觉醒,便是先天神祇也不能全然无视。 望天犼虽然悍勇难敌,兽威滔天,但是两者体型相差太过悬殊,且已经被李文清近身,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奈何李文清。 任凭它暴怒连连,却抓不到李文清的衣角。 反而被李文清的复仇之刃不断的切割兽甲缝隙中的肌肤,就像是一只蚂蚁不断的蚕食大象。 看似不自量力,却是在一点点的摧毁根基。 望天犼感受到无尽的羞辱,它很想爆发兽魂之威将李文清震杀,可是头顶上空越聚越多的黑云,又带给它强大的压迫感 如果它以兽魂震杀李文清,脆弱的兽魂就会直接迎来云中君的雷霆一击。 这是两人一早就算计好的事,云中君不敌望天犼,但它如果敢兽魂出窍,云中君就有办法将其重创。 毕竟,云中君有着先天神祇的战力。 望天犼陷入两难,暴怒连连,拼命抖动巨大的兽躯,却始终无法把李文清震散。 李文清黑刀狂舞,在她的疯狂切割之下,望天犼很快就血流满地。 伤势渐渐加剧,又过了一会,李文清以极为刁钻的角度,专门盯着望天犼腰腹一块脆弱的鳞甲切割,瞬间切出千百刀,最终将这块鳞甲生生剔了下来。 鳞甲剥离,望天犼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 它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羞辱,四肢用力踩踏大地,巨大的头颅冲天嘶吼,伴随着一声狂怒的嘶吼,望天犼兽魂出窍! (从今天开始,努力更新!) 第五百零八章 望天犼的弱点 第五百零八章望天犼的弱点 望天犼兽魂出窍,惊雷闪电,狂风暴雨。 凌乱的万族众生顿时陷入无尽恐惧之中。 这兽威遮天蔽日,像是在提醒昆仑墟,恐惧不应该被遗忘,死亡和毁灭只会迟到永远也不会缺席。 但是,恐惧的只是弱小的生灵。 而对于那些神祇级别的强大存在,望天犼的这声怒吼带给他们的不是恐惧而是困惑。 因为他们从望天犼的兽魂中感受到了滔天之怒。 他们不知道望天犼为何如此愤怒,就像是被人触犯逆鳞,爆发出万丈杀机。 玄冥大军军威振奋,但魔师的脸上却笼上了阴云。 一位玄冥妖将走到他面前,询问发生了何事,魔师沉默不答,要他继续带兵朝仙霖谷进发。 随后,魔师抬手向南发出一道黑气。 黑气升空化为一只乌鸦,怪叫着朝南方魔域飞去。 乌鸦离开后,魔师浮空望向北方。 此刻北方的天空一片混沌,所有的神念全部被隔绝,那里已经成为风暴中心,除非亲身前往谁也看不出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魔师看了许久,最终放弃前往探查究竟的打算。 没有人能杀死望天犼,如果有人可以做到,他也不会苦心孤诣在玄冥妖族隐忍数百年了。 望天犼祭出兽魂之时,正值馡鸢带兵前往昆吾城之时。 感知到北疆的莫测变化,馡鸢只是略有惊疑,但宋珏却极为敏锐的捕捉到了不寻常。 “发生了何事?” 馡鸢问道。 “有人逼出了望天犼的兽魂。” 宋珏说道。 “逼出?” “不错,兽魂中蕴含着无尽的愤怒。” “北疆还有谁能威胁到望天犼,竟然连它的兽魂都给逼了出来?” “除了那个登徒子,还能有谁?” “云中君?” “嗯,你先带兵前行,我要去北疆看看,说不定能立下不世奇功。” 语毕,宋珏飞升云端,化为一尺来长的黑龙,迅速朝北疆万兽埋骨之地飞去。 龙能大能小,黑龙只有一尺,瞒过天机谁也察觉不到。 望天犼兽魂出窍,庞大兽躯滞留在原地。 李文清还在持刀狂舞,切割着它的兽躯,感知到兽魂的无上神念威压,略微迟疑了一下,立刻被滔天之怒重击神魂。 身体不由自主的倒飞出去,七窍同时流血,全身骨骼如同碎裂一般。 这无上兽威,天崩地裂,含怒而发,即使九尾狐本体也不敢直面。 李文清只有九尾狐的战力,却根本没有九尾狐的妖神神格,一下就被重创了神魂。 一击得手,望天犼的兽魂锁定李文清的神念气机,便欲要再发一道兽威,将其魂灵震散,便在这时候,空中凝聚如山岳城池一般的黑云当空罩下。 感知到危险,望天犼昂首望天,擎起双臂,撑起了黑云显化的山岳城池。 望天犼兽魂出窍能飞能潜,一边撑起云城,一边朝上空不断的飞升。 云中君在云城上空不断的积累云气,想要把望天犼的兽魂压回地面。 可是,他的神威压不住望天犼的兽魂。 云城一点点的升高,城池开始崩裂,最终在千丈高空云城破碎,漫天黑云惊散逃离。 没了云城,云中君直接暴露在望天犼的视线之内,神念气机也瞬间被锁死。 但他没有本分畏惧,当初他追随星河大人杀伐万古,什么魔神没有见过,其中不乏神威强大望天犼数倍着。 云中君伸手招来几缕黑云化为一杆黑色长兵,效法星河大人屠魔。 望天犼兽魂发出一声怒吼,冲着云中君杀了过去。 云中君则手持长兵,一边拼命躲闪,一边寻找望天犼的破绽伺机反杀。 望天犼兽魂虽然凶猛,但在这天空之上,云中君可以借助云气化形,身形飘忽不定,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所以,虽然望天犼锁死了他的气机,短时间内却奈何他不得。 但这并不是说云中君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他无论做出何种变化,都在以自己的帝君神格承受着兽威碾压。 一旦承受不住神格碎裂,届时他将难逃身死道消的下场。 不需要云中君多说什么,李文清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最应该做 什么。 她从地上站起来,擦干净嘴角的血迹,继续持刀拼命切割望天吼的兽躯。 虽然兽魂已经出窍,但这兽躯中依然坚不可摧,蕴含着强大的生机。 李文清一直不能身化九尾,就是因为她的杀过之道不圆满,如果能把望天犼兽躯的生机全部斩尽,胜过她屠杀百万之兵。 对她来说,这是一份无上机缘。 就这样,云中君在天空承受着望天犼兽魂的神念威压,李文清在下方拼命挥刀切割着望天犼的兽躯。 一人一狐,都是在和时间赛跑。 李文清咬紧牙关,一刀比一刀更快,望天犼兽躯的鳞甲坚硬无比,她往往要出数十刀乃至数百刀才可以将其剥离。 剥离之后,兽血与肌肉紧密相连,想要攻击五脏,还要费很大功夫。 而且望天犼的血带有致命剧毒,李文清根本无法深入。 但她很显然志不在此,根本不理会自己到底已经切割了多少片鳞甲,只知道一刀接着一刀不停的寻找鳞甲的破绽。 时间在流逝,云中君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巨大。 神格已经出现了裂纹,漫天云气也被他利用的差不多了。 这时候他如果逃,一定可以全身而退,但是李文清必然会难逃望天犼之手。 又承受了望天犼兽魂的一次神念威压重击后,云中君张嘴喷出一口精血,随后他朝着下方看了一眼。 只见,下方犹如山岳般的望天犼兽躯几乎全身被剥了皮,看起来就像是一座血淋淋的肉身,只剩下头顶上空的最后一片鳞甲,林文清正在努力切割着。 见此,云中君情不自禁的勾起嘴角。 云中君的笑,勾起了望天犼兽魂的暴怒,随后它顺着云中君视线朝下方看了一眼,立刻怒不可遏,陷入无尽癫狂之中。 兽魂出窍,它并不在意兽躯会受到多少威胁,因为它知道李文清不可能斩断它的生机。 可是,令它万万想不到的是,李文清用的居然是这种法子。 这是最极致的羞辱,一旦最后一片鳞甲剥离,望天犼就等于全身被剥皮,暴露在昆仑墟的万族众生耳目之下。 这是最极致的羞辱。 最关键的是,这还是它最致命的弱点。 全身被剥皮之后,它体内的汪洋生机就会立刻宣泄而出,必死无疑。 白泽洞察所有妖兽的弱点,云中君自然也知这一点。 望天犼的兽魂已经因为暴怒而疯狂,现在它可以选择继续追杀云中君,也可以让兽魂立刻回到兽躯之中,保护最后一片鳞甲,或者直接杀死李文清。 很快它就做出决定,先杀李文清。 然而,就在它准备俯冲而下对李文清动手的时候,忽然从东方天幕传来一道浩大的神威。 这神威竟然丝毫不在它之下! (明天继续) 第五百零九章 灭魂 第五百零九章灭魂 望天犼凝神打量,可是这股神念缥缈不定,它始终无法捕捉,也无法确认来的到底是什么存在。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神念中蕴含的浩瀚神威丝毫不在它之下。 眼看着李文清就要将它兽躯上的最后一片鳞甲剥落,望天犼再也无法忍受,立刻还魂归窍。 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就在它兽魂刚入体,李文清咬牙斩出最后一刀,但见一片如车轮大小的鳞甲从望天犼顶门剥离,飞向远方。 望天吼痛极怒吼,恨不得将李文清碾碎吞入腹中。 可是兽躯生机已经彻底断绝,再也无法承载它的兽魂,盛怒之下,兽魂以极度血腥惨烈的方式出窍。 只见漫天都是猩红色血肉,血雨如瀑。 血雨腥风之中,望天犼的兽魂锁定在李文清身上,强大的威压将她瞬间从空中击落。 随后,望天犼闪电般的扑了上去,挥舞巨大的兽爪,对准无力反抗的李文清,一爪子拍了下去。 李文清犹如风雨中的蝴蝶,即将迎来粉身碎骨的重击。 便在这时候,云中君从空中对着她的身体甩出一道云索,硬生生将她从是兽爪之下拉到空中。 盛怒至极的望天犼立刻追了上去,目标依然是李文清。 “逃。” 云中君只说了这一个字,然后奋力将李文清掷向南方。 望着李文清飞远,云中君转身对着望天犼,放开怀抱,漫天云子悉数被他涌入怀中,化为一片云海。 望天犼一头扎入云海之中,兽魂爆发,刹那间击碎了云中君的云海,同时重创了他的身躯。 云中君的帝君之体,立刻如脆弱琉璃一般,裂开无数裂纹。 殷红的鲜血才迸溅而出,就立刻化为血雾,血雾和云气交融,化为漫天红霞。 这一幕与当年那场九歌神战的场景十分相似,云中君战死,全身血肉化为漫天云霞,红遍西方天际。 鲜血不断的涌出,血雾越来越浓,云霞越来越红。 就在云中君的身躯即将破碎的那一刻,突然从东方投来一道洁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 月光带着圣洁的光辉,也带着愈合的生命能量。 本已闭目待死的云中君睁开眼睛,然后他发现自己正被月光包围,肌肤上的裂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望天犼又惊又怒,它从月光中察觉到了古老的气息,兽魂深处唤醒了关于旧日支配者的记忆。 它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旋即陷入更大的愤怒之中。 不,逝去者永远不可能再回来。 这是天道不允许的,旧日支配者绝不可能再重新回到现在的时空。 望天犼陷入癫狂之怒中,但它却忘记了,它也属于过去的时空,它本来就不该重新复苏。 云中君的伤势还在恢复,这是望天犼不能容忍的,于是它立刻又对云中君发起攻击。 可是,那强大的旧日支配者身影已经在月光中出现,一条长不盈尺的黑龙,正追随着月光而来。 月在天上,龙在月中。 望天犼刚有所动,月光就从云中君身上转移,照在它的兽魂之上。 黑暗兽魂,被月光垂照,仿佛心底所有的隐秘都被揭穿。 它的愤怒和恐惧,怯懦和疯狂,无所遁形。 望天犼愤怒对着月光中的黑龙咆哮,随后朝着黑龙飞了过去。 黑龙迎风见长,等到望天犼飞到它身边时,黑龙已经变成蜿蜒千里的庞然大物。 接下来,两大震惊诸神的恐怖凶兽,在空中展开血腥厮杀。 逃脱死劫的云中君回到李文清身边,这对爱侣紧密的相拥在一起,劫后余生令他们的心更加靠近。 “仙君,黑龙是什么来历?” 李文清问道。 “月中之龙神,传承的是太阴之神羲和的神性。” 云中君说道。 “太阴之神怎么可能重新回到我们的世界?” 李文清吃惊的问道。 “羲和是帝俊的妻子,帝俊已经回归,她当然也能回来。” “那太阳之神嫦羲也回来了吗?” 李文清又问道。 云中君朝着南方的昆吾山望去,不久前他曾察觉到那里出现过焚灭万物生灵的烈焰气息。 “羲和已经归来,想必嫦羲也已经回来了。” 接下来两人 再也没有交谈,因为空中两大凶兽的战斗已经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望天犼,恐怖到极致的邪恶存在,从它苏醒的那一刻起众生都感知到了来自死亡的恐惧,阴影笼罩北疆。 但谁又能想到,居然有人可以威胁到它的生死,居然有人可以和它鏖战九天。 黑龙的神念并不如望天犼强大,但是黑龙有龙神之躯,还有龙族气运,而望天犼兽身生机断绝,神魂再强也无处可寄托,后继无力。 开始的战斗是望天犼压着黑龙打,战斗到后来黑龙渐渐占据上风。 龙威与兽威抗衡,后来居上。 庞大的龙爪龙尾一次次的击打在兽魂上,每一次重击都会令兽魂中的黑气变淡几分。 而兽魂却无法击溃黑龙身上的鳞甲。 如果望天犼还有兽躯,战斗就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但是现在结局仿佛已经被注定,它终将死在月中龙神的利爪之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强弱越来越分明。 此刻天幕已经彻底破碎,北疆大地,地脉也被重铸。 望天犼与龙神从天上打到地下,杀得天崩地裂,虚空破碎。 战斗到最后,天空化为混沌,两人交战的场景再也不被人知晓,所有神念感知再次被切断。 这是混沌黑暗的一夜,也是令诸神胆颤心惊的一夜。 战斗在黎明破晓时分结束,雨过天晴,晨曦照射北疆。 空气中还飘散着丝丝缕缕的黑气,这些黑气来自于破灭的兽魂。 太阳照耀大地,黑气也随风冭灭干净。 没有人会想到望天犼会迎来这样的结局,玄冥妖族用了数千年的心血才将它重新复苏,而它却在苏醒的第一个夜晚就被人击杀在万兽埋骨之地。 由它加给万族众生的恐惧就这样消弭于无形,众生甚至不知道是谁杀死了它。 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已经化为人形的宋珏走向云中君。 “云中君,好久不见。” 宋珏微笑着和云中君打招呼。 “你是山鬼?” 云中君吃惊的问道。 “山鬼是我,宋珏是我,月中之龙神也是我。” 第五百一十章 祭剑 第五百一十章祭剑 宋珏与云中君相见之时,馡鸢统率七十万大军继续朝着昆吾山进发。 玄冥妖族的百万兵马也在同时杀入仙霖谷,魔族大军南下兵临昆吾城,徐风雷整军备战,张清濯立于城头。 剑神沈若羽降临昆仑墟群山之中,随后向北进发。 七位魔君中,有四位君王奔赴昆仑墟东南西北四极,其余三位魔君则继续留在万魔殿中,运转万魔吞天大阵,接受来自太古神魔战场的魔神意志。 望天犼用一声兽吼拉开了五军之战的帷幕,随后昆仑墟风起云涌如同末日降临。 但令所有人震惊失色的是,就在北疆妖族即将因为它迎来大清洗的时候,望天犼陨落了。 望天犼的死讯传出,影响最深重的自然是玄冥妖族的百万玄甲大军,仙霖谷万妖联军则是长出一口气。 原本人人自危,现在群情振奋。 没了望天犼,玄冥妖族士气大减,还好有魔师坐镇,以滔天魔意暂时稳住了气势,随后魔师立刻与北极魔君沟通,得到了魔君的神念回应。 仙霖谷之战爆发,万妖与玄冥妖族血战。 魔师一人独占四大妖王,南宫婧手持妖后龙幡杀入玄冥妖族中军,将妖后龙幡插在中军腹地之后,便立刻显化妖龙之躯,对玄冥妖族展开屠杀。 玄冥妖族的近百妖王,也各自施展手段对万妖联军展开血腥屠杀。 一时间尸横遍野,整个仙霖谷都被鲜血染红。 从天空到大地,血气冲天鬼神当哭。 战局一度焦灼,万妖联军死伤惨重,惨烈至极。 直到宋珏所化的黑龙突然在云中显现,以月中龙神之威将魔师打落云头,万妖联军方才迎来巨大转机。 待到云中君和李文清归来,仙霖谷之中终于锁定胜局。 逆转战局之后,宋珏告辞离开与死神汇合。 南宫婧和各大妖王继续追杀玄冥妖族,云中君和李文清则开始利用各大妖族献出仙草灵药恢复元气,随时准备迎接北极魔君的到来。 但他们却不知道,北极魔君之所以从头到尾没有出现,是因为他遇到了宿命之敌。 剑神在昆仑墟现身后就跟随命运的指引,一路向北而行。 望天犼逞凶之时,沈若羽也曾想过神剑屠魔,但在察觉到宋珏赶来之时,她放弃这个念头继续向北。 她向北而行,是因为北极坐镇的魔君是苍龙之子,苍冥魔君。 而她在赤堇山铸造的那柄神剑还没有开锋,她想让这把剑变成极道杀伐神兵,最好的法子就是用苍冥魔君的血祭剑。 苍龙脊骨,击杀苍龙之子。 一定可以把这把剑的凶戾和残暴全部激发出来。 沈若羽是个完美主义者,她要铸剑,就一定会把剑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物尽其用。 最关键的是,她能做的事情不多了,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昊天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想篡改天道法则,将她从人道手中收回。 她生而为剑,本就是天剑仙凡转生。 她从天上来,必然也要回到天上去,至于所谓的九天剑神根本挣脱不了命运的枷锁。 成为昊天手中的剑,才是她的终极宿命。 这是沈若羽的悲哀,但她却无能为力,所以才想着在离开之前打造一把能够与她本体抗衡的终极神兵。 再把这把剑交给那个注定要杀上九重天,与昊天一决高下的男人。 所以,看似沈若羽来昆仑墟应人族五军之劫,其实她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铸剑。 望天犼的死给苍冥魔君带来强烈的震撼,但他也同样察觉到了月中之龙神的存在,对于这位古老的旧日支配者,苍冥魔君并没有多少信心。 收到魔师的请求之后,坐镇北极的苍冥依然保持观望,直到他确认月中之龙神离开,这才决定前往仙霖谷,以无上苍龙之威给万妖降下毁灭之劫。 然而就在他以瞬息千里之势前往仙霖谷之时,云中赫然已经有人在等他。 等他的是个眉目清秀的年轻女人,女人带着两把剑,一把持在手中,还有一把重剑背在身后。 苍冥魔君为人奸险诡诈,先以神念洞察,察觉到来人不过是后天神祇之后,冷哼一声立刻对沈若羽发起攻击。 随后,两人在云中决战。 北极气候寒冷,沈若羽剑气搅动云气化为漫天飞雪。 苍冥魔君以人形与沈若羽鏖战许久也没 有占到便宜,每当他想要以苍龙神威攻击沈若羽的神魂之时,都仿佛有种无形的念力将其抵消瓦解。 此时的苍冥魔君并不知道沈若羽背负着什么,所以他很困惑。 沈若羽的剑越战剑意越强,神剑渺渺显然已经剑格大成,稳稳站在后天神祇巅峰的她,有足够的势力威胁到苍冥魔君的生死。 苍冥魔君久战不下怒上心头,舍弃人身化为千丈苍龙。 显化苍龙之躯后龙威暴涨,满心以为这次一定可以重创沈若羽的神魂,哪知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一人一龙从天上打到地上,从漫天飞雪战到冰雪落尽。 沈若羽就像是一把宁折不弯的宝剑,无论受到任何伤害,只要剑在人就在。 从开始的战力比拼,到最后完全变成了意志的比拼。 作为杀伐万古虚空的魔神,苍冥魔君绝对不缺乏战斗意志,但沈若羽明显更胜一筹。 她的心思很纯粹,并且坚信一定可以屠龙。 终于在午夜降临之时,沈若羽以剑引来北斗九星同时向她垂照,执北斗为剑逆转战局。 苍冥魔君被杀得鳞甲迸裂,龙血喷涌。 龙威对沈若羽无用,魔意也奈何不了剑神,除了近身相搏他没有别的办法,偏偏又抵挡不住北斗群星剑的杀伐。 剑神不是仁慈之主,当苍冥魔君显露败相,等待他的必然是狠戾无情的杀伐。 最终,苍冥魔君被剑神杀得血流满地,倒在冰原上再也无法起身。 但沈若羽并没有立刻终结他的性命,而是拔出了背上的剑。 看到这把剑之后,苍冥魔君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一直处于下风,龙威一直对沈若羽无效了。 因为这把剑,是用苍龙之祖的脊骨所铸。 苍冥魔君怒火攻心,目呲欲裂,可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沈若羽将苍龙脊骨刺入他的逆鳞之中。 以祖之脊骨,斩杀其子。 神兵怨念爆发,剑威滔天,令诸神都感受到了恐惧。 天道降下神雷与强行褫夺,而沈若羽只淡淡一笑,便带剑返回了人间。 人道还在庇护着她,这把剑也会受到人道的庇护。 直到昊天将她召回为止 第五百一十一章 阴阳双凤 第五百一十一章阴阳双凤 昆吾城外,魔意遮蔽了天空。 黑夜伴随着数以百万计算的魔族大军提前到来。 这是昆仑墟历史上最大的魔族灾劫,攻城的魔族人口甚至超越了仙民。 城墙之上,徐风雷和一众仙民战将无不色变,他们聚集的十余万大军甚至连出城决战的勇气都已经丧失了。 无论事先的战意有多高昂,在绝对的死亡到来之时,都会变成恐惧。 魔族的目标很明确,他们要的是昆吾山。 昆吾山是昆仑墟的擎天柱,只要能占据昆吾山,魔族就可以主宰昆仑墟的命运。 而在占据这座矗立在昆仑墟中心的圣山之前,它们不介意先拿昆吾城的百姓包餐一顿。 魔族非常渴望人类的鲜血,过去的几千年中谪仙和道门已经牢牢守护着这座城,魔族与道门数次大战都惨败而归。 这次原本依然是把仙域和道门当做主要对手,谁知自从梦魇魔君去了东极之后,仙域连同整个昆仑墟的道门都变得安静下来。 据说,三茅真君已经做出决断,不参与五军之战,这对魔族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没了道门谪仙的威胁,魔族几乎可以横扫整个昆仑墟,仙民是最弱的一支,北疆妖族对他们而言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至于西域鬼族,沉寂太久早已被世人遗忘,就算复出还有多少当初的威名呢? 然而,就在数以百万计算的魔族大军以席卷天地风云之势,即将杀到昆吾城下的时候,忽然从北疆传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拉开昆仑墟五军之战帷幕的望天犼,陨落了。 消息传出,万魔殿为之震撼不已。 虽然望天犼的陨落还不至于影响魔族大军的士气,但也足够令他们警惕,并且对北疆妖族的战力重新估量。 望天犼陨落,仙霖谷之战的结局可想而知。 最终百万玄冥妖军被万妖联盟杀的全军覆没,尸骨几乎把仙霖谷填平。 此战终结,妖族气运逆天暴涨,将原本渲染到北疆的魔意硬生生驱除了出去。 而接下来又很快传出一个更加震撼人心的消息,北极魔君,苍龙之子,苍冥魔君居然也陨落了。 望天犼的死与云中君有关,与九尾狐李文清有关,据说还有一条黑龙参战。 总归是有缘由的,而苍冥魔君的死,从开始到结束,无人知晓,没有人知道是谁杀死了他。 消息传出,立刻有魔神前往勘察,最后的结论是儒道剑神沈若羽出手了。 万魔殿震怒不已,发誓要追杀沈若羽,可剑神一击得手之后直接返回人间,重新回到人道的庇护之下。 可怜魔族数百万大军,一功未建就连闻噩耗。 望天犼的死,玄冥妖族的灭亡,北疆妖族气运的逆天暴涨,苍冥魔君的死,这些都是万魔殿的耻辱。 为了拉拢玄冥妖族,魔师布局百年,眼看就要功成身退,却是个功亏一篑的结局。 连番噩耗,万魔殿意识到必须尽快振奋气势,以雷霆手段摧毁昆吾城,杀光所有仙民,成为了魔族的当务之急。 至于北方鬼族的动静,北疆未来的变化,都要等昆吾城覆灭之后再做考量。 妖族和鬼族肯定会阻止魔族攀登昆吾山,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但一切都要等魔族杀光所有仙民之后。 于是,魔族大军加速前进,终于,前军在这天下午兵临城下。 滔天魔意让黑夜提前到来,昆吾城周边的人族城市已经清空,现在所有的人族都在昆吾城中。 漆黑的夜幕之下,人人陷入巨大的惶恐之中,十万仙民大军的勇气消退,一众仙将站在城头,无不心惊胆战。 灭城仿佛只是弹指一瞬间的事情,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 恐惧在沉默中反复折磨着人心,魔族大军已经来到城下,为何还不攻城? 他们在等什么? 当城墙上的战将发出疑问,并且开始认真观察城下的动静时,然后他们发现原来是有人挡住了魔族大军。 就是先前那个孤身前来的红衣女人,她一个人站在大军正前方,几乎所有的魔神都按捺住了心头的杀机,仿佛她所在的地方就是雷池。 城主徐风雷就站在张清濯身后,虽然已经知道了张清濯的身份,内心深处依然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旧日支配者太阳之神羲和,难道魔族还像从前那样敬畏她? 徐风雷想不通,但是那些魔族的 魔神却清楚此刻的张清濯意味着什么存在。 人间十万大山中也有一座万魔殿,不久前被一个人以一己之力覆灭,而那个人就是张清濯。 徐风雷看到的只是张清濯一个人,而魔神战将们看到的却是她的金乌负日星盘,以及星盘中隐藏的十万光明烈焰大军。 数以百万计算的魔军,不可能全军出击,魔军的主力还要一个夜晚才能抵达。 现在城下站着的只有百万之兵的前军,虽然也足够骇人,可是魔神们心里很清楚,掌握着完整太阳之道的羲和,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惨重代价。 但是,他们已经来了,来了就必须战斗,万魔殿的意志不容反驳。 于是近百名魔神联手,爆发出冲天杀机,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军威排山倒海而来,徐风雷再也无法站在原地,一直向后退到城墙之下,方才站稳脚跟。 令他震惊的是,张清濯仿佛根本不受任何影响,依然站在原地。 等到魔神战将纷纷显化魔躯将她四面合围之时,她忽然冲天飞起,抬手朝着魔族大军腹地掷出金乌负日星盘。 但见一团耀眼的金光,随后金光落地化为光明烈焰。 烈焰滚滚连成一片火海,当场烧死数万魔兵,不待大乱的魔军重新整顿归位,忽然从火海中杀出十万烈焰大军。 光明烈焰大军是魔族的死敌,天生就是为了灭魔而战。 大军现身开始冲杀,魔军奋起还击,将光明烈焰大军围困,惨烈之战正式上演。 每当光明烈焰军不敌,便会重新回到火海中,而魔军只能在火海边缘止步,他们无法抵抗烈焰的焚灭之威。 如此以来,只要火焰不灭,光明烈焰大军就先天立于不败之地。 “他们已经开始决战,我们的战斗也要开始了。” 说完这句话,张清濯身化七彩烈焰凤凰,与百位魔神在空中决战。 百位魔神联手,困死凤凰的烈焰。 张清濯虽然神威很强,却也架不住百位魔神的联手围攻。 在流星般的攻击之下,七彩烈焰凤凰羽毛崩飞,化为一道道火焰落进魔军之中。 眼看越战越疲软,伤势也越来越重。 张清濯突然化为一团纯净烈焰,当着百万魔军,百位魔神的面开始涅槃。 魔神加速攻击,想要将张清濯冭灭在涅槃烈焰之内,阻止她的重生。 可是,他们错了。 张清濯并非真的在涅槃,她是孕育凤凰的双面神性。 在魔神的围攻之下,涅槃之火终于炸裂,又不知烧死多少魔军。 魔神们来不及欢喜,便看到从炸裂的涅槃烈焰中飞出两只凤凰。 一只金黄的光明凤凰,一只玄黑色的黑暗凤凰。 两只凤凰都有无上神威,战力甚至超越了先前的七彩烈焰凤凰! 第五百一十二章 黑暗中的太阳 第五百一十二章黑暗中的太阳 阴阳凤凰的出现,标志着张清濯已经掌握了完整的太阳之道。 但见光明凤凰继续以烈焰抗衡魔神,而黑暗凤凰则俯身冲入魔族大军中展开杀伐。 黑暗凤凰化为一道黑气,从魔君的身体中穿过,犹如阴风扫荡人间,但凡被这股阴风穿过体内,魔族士兵就会立刻粉身碎骨,化为黑雾消散。 阴风阵阵,先肃清了围困光明烈焰军团的魔军,随后光明烈焰军团继续开始冲杀。 一时间魔军成千上万的倒下,然而魔族大军的数量还是太多,就像是潮水一般,一波退却立马又有新的一波来袭。 魔军灵识地下,受疯狂和欲念掌控,无论死多少都会奋不顾身的继续杀伐。 黑暗凤凰的神力有尽,阴风再盛也无法真正的给魔军带来灭绝之灾,并且随着魔族主力大军的不断驰援,光明烈焰大军最后的下场似乎只有灭绝。 再强大的神祇,也抵不过众生的念力。 魔族大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所有魔兵全部把杀念击中在黑暗凤凰身上的时候,即使是黑暗本身都会破碎。 黑暗凤凰的气息渐渐虚弱,光明烈焰大军也开始出现大面积的伤亡。 同时,在天空与魔神鏖战的光明凤凰也遭遇了困境,百余位魔神在空中显化魔躯,从数十丈到数百丈不止,每一个魔神都有滔天魔焰,掌握着黑暗疯狂之力。 当初沈若羽对抗四位魔神都差点陨落,张清濯分化的光明凤凰即使有羲和的神性,又能比她强盛多少呢。 先天神祇掌握先天之道,然而后天之道的不完美,却可以靠数量来弥补。 所谓的后天返先天,靠的就是层出不穷的手段,层出不穷的道。 更何况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百位魔神爆发出的冲天魔意,绝对可以窒息先天大道。 随着战斗时间的推移,光明凤凰再次虚弱,陷入了和黑暗凤凰一样的困境。 张清濯身化两只凤凰同时遭遇困境,魔神们战意更加坚决,或许他们应该忘记十万大神中羲和带来的恐惧。 昆仑墟不是人间,这里是魔族的大本营。 而张清濯也绝对不是旧日支配者,她根本不属于现在的时空,所有关于她的神话都不可能再重新。 徐风雷已经回到城墙之上,从张清濯和她的十万光明烈焰军团出战到现在,仙民大军一直在观望,如今魔君已经死伤近五十万人,而他们中的很多人依然没有勇气走出城门。 现在,张清濯化身的两只凤凰同时出现了陨落之兆,徐风雷心中升起一股悲怆之情。 她原本无须如此,真正有责任守护仙民的是他。 关于旧日支配者的神话传说中,有这么一句话,远古有伟大之神帝俊,太阳之神羲和,太阴之神嫦羲。 羲和为抵御黑暗和寒冷的烈焰,嫦羲是治愈心灵带来希望的月光。 此刻羲和所做的一切,不正是在抵御魔族入侵带来的黑暗么? 她所做的一切为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昆吾城的子民,昆仑墟的人族。 听着凤凰一声声悲彻天地的哀鸣,徐风雷觉得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没有对抗魔神的战力,但是身为城主的他,也不愿眼睁睁看着这位愿意以生命守护城池的旧日支配者陨落在眼前。 念及此,徐风雷下达出城决战的命令。 仙兵沉默,仙民战将响应的人也并不多。 徐风雷,伤心,愤怒,怀着满腔愤慨说道:“我们一直在等待希望,而希望就在我们眼前。 浴火而生的凤凰,就是为了给人们带来希望和光明。 如果我们不能与之并肩作战,凤凰陨落之时,也是我们痛苦绝望之时。” “我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死亡值得敬畏,但在生命的尊严面前不值一提。” “你们的懦弱,对生命的亵渎,比魔族的阴影还要黑暗的多。” “黑夜已经降临,而光明就在眼前,你们愿意在黑暗中恐惧到死,还是与光明同在,杀出一个新的黎明?” 随着徐风雷一段段的陈词,昆吾城中的仙民大军的士气开始恢复。 不仅是士兵,仙民百姓也被唤醒了心头的热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走出家门,来到大街上,不约而同的走向城墙。 一面墙之外,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魔族大军,是惨烈杀伐的血腥战场。 一面墙之内,是手无寸铁的仙民百姓,是仿佛永远也没有勇气出城决战的仙民大军。 张清濯所化的两只凤凰同时在天空悲鸣,是为了她的命运,还是因为仙民的懦弱? 她愿意燃烧生命,赐予仙民生命的尊严。 但很显然,仙民根本不需要尊严,他们只想苟活,哪怕只能多活一刻。 张清濯心底涌起无尽的悔恨,或许她根本不该来。 然而,就在她心怀绝望之时,只听得轰然一声巨震。 身后的高大的昆吾城城墙崩塌了! 起初她还以为是魔神的偷袭,但很快她就明白,城墙崩塌与魔族无关。 是昆吾城中的百万仙民亲手摧毁了自己的城墙。 他们要与自己共存亡! 一份强大的信念被唤醒,同时一股强大的神性开始复苏。 从战斗到现在,张清濯依然是张清濯,即便她身化黑暗和光明两只凤凰。 可是,就在这一刻。 当她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得,当她亲眼看着百万仙民为她流泪而仰望苍穹的时候,她知道她应该回来了。 因为这份尊重和荣耀不属于她张清濯。 这是属于旧日支配者羲和的荣耀,这是她的光荣。 昔日的太阳之神,归来吧! 张清濯在心中发出呐喊,于是两只凤凰开始共鸣。 下一刻,光明和黑暗两只凤凰,彼此冲着对方飞了过去。 她们早已满身伤痕,缓慢迟重的飞行,不断的承受着暴风雨般的攻击。 仿佛随时都会陨落。 飘散的羽毛,洒下生命的火焰。 那被誉为火精余烬,生命火种,光的纯粹烈焰,不断的飘落,熄灭,化为灰烬。 黑暗和光明永不相融,就像是空中的这两只凤凰似乎永远也触摸不到彼此的羽毛。 但是,当百万仙民同时流出眼泪的时候,奇迹发生了。 黑暗和光明融合了,两只凤凰瞬间合体,化为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太阳。 阳凤是太阳的烈焰,黑凤变成太阳中的黑子。 当太阳在黑夜中升起,光明如同一场大火,焚灭了所有的黑暗,也给魔族降下了真正的灭绝之灾 (这章好看~) 第五百一十三章 羲和散尽,嫦羲归来 第五百一十三章羲和散尽,嫦羲归来 夺目耀眼的太阳,驱逐了黑暗,为绝望之中的人们带来了光明。 在烈焰的照耀之下,魔族的丑陋和狰狞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遁形。 即使是最强大的魔神都无法直视太阳的光芒,更是不知道多少魔族士兵被阳光灼烧了眼睛。 张清濯所化的太阳安静的燃烧,时光也仿佛在这一刻停驻。 静默一会,魔神们迅速过来,化为一道道黑气,试图遮蔽天空阻挡太阳的光芒。 此时,昆吾城的仙民大军和百万子民也终于回过神来,魔族大军看似不可抵挡,但是身化太阳的张清濯却给他们带来了胜利的曙光。 他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流泪,而是动手杀戮。 沐浴着金色阳光的他们,每个人都是抵挡黑暗的先锋。 为了自己的家园而战! “杀!” 徐风雷喊出杀字,率先杀入魔族大军之中。 随后十万仙民大军齐声共振,冲向魔族阵营。 再后面不知多少仙民冲破城墙,来不及擦去脸上的热泪,便带着随手能用的武器冲向魔族大军。 昆仑墟历史上,最惨烈最悲壮也最令人感动的战争场景出现了。 强横无匹的魔族大军,竟然被毫无道法修为的普通仙民单方面屠杀。 混乱的战场,流满了魔族的鲜血,而他们的耻辱将会迅速传遍万古虚空,诸神都为之惊讶不已。 这是离乱的一幕,简直无法想象。 似乎没有人去担心生死,魔族加给他们的恐惧早已荡然无存,现在他们想的最多的是,如何尽快杀死一个魔族士兵。 在太阳光芒的照耀下,魔族的挣扎甚至比不上昆吾城的白发老人。 杀着杀着,人们恍然发现,其实生命的强弱在于信念,而人本就是靠着激情而生活。 没有信念,即使强大如仙尊,也会孱弱如蝼蚁。 而一旦有了信念,人就会爆发出无穷无尽的生命激情。 昆吾城发生的这一幕,足以令诸神羞愧,原来他们一直都低估了人类。 天地之间有人存,魑魅魍魉何足道。 这是太阳之神羲和的荣耀时刻,也是人族历史上最璀璨的光彩。 成千上万的魔族士兵,被人族滔天战意,摧枯拉朽般的屠杀,不断倒下的魔族,至死都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魔神更是震惊失语,他们中最强大的魔神,甚至可以靠一己之力屠遍全城。 而现在,即使最弱小的妇孺,眼中都闪耀着令他们心悸的光芒。 好像它们才是弱小无辜的那一方,惶恐不安的面对着人族的尖牙和利爪。 这就是来自羲和神性中隐藏的力量吗? 驱逐黑暗,给人们带来光明和希望。 魔神们所化的黑气在空中交织融合为黑云,黑云试图遮蔽太阳的光芒。 当天空变得阴暗之时,魔族大军终于觉醒,开始反杀仙民。 可惜,它们觉醒的太晚了。 地上到处都是魔族的尸体,仙民大军和光明烈焰军团各自化为一道毁灭洪流,无情屠杀着残存的魔族。 而那些冲出城的仙民,也仿佛从这场战斗中获得了真正的力量。 昆吾城已经没有城墙,而他们站在那里,就仿佛变成了一道高大而又坚不可摧的城墙。 魔族百万之众迎来最惨烈的伤亡,残余的魔族终于崩溃,仓皇向南逃窜。 仙民们没有追击,他们开始仰望天空。 羲和燃烧自己的神性化为太阳光芒驱逐了黑暗,而她自己却在承受着魔神的攻击。 一旦火焰燃烧殆尽,乌云就会迅速遮蔽天空,而她也随时会有陨落之劫。 南疆魔族数以百万计算,眼前只是杀退了前军,大军主力还在迅速朝这里进发,一旦魔族大军卷土重来,他们所有人都会死。 乌云蔽日,黑暗试图囚禁光明。 即便张清濯已经以羲和之名重回大地,可她早已在先前的战斗中失去了太多。 光明烈焰驱逐了魔族的黑暗,唤醒了人们沉睡的激情。 而她自己却因为损失太多神性,再也无法压制魔神对她的黑暗入侵。 太阳中的黑子在不断的扩散,越来越多的烈焰化为灰烬。 云层越来越厚重,太阳的光芒再也无法轻易穿透,大地也因此变得越来越黑暗。 眼看长夜又即将到来,但是这一次,没有人再因此而恐惧。 人们望着天空中被云层遮蔽的太阳开始祈祷,祈祷凤凰的不死之躯,祈祷羲和的若华何光。 但是,魔神切断了人们的神念,羲和无法从这些祈祷中获得信仰之力。 黑云在不断变厚,太阳的光明只剩下丝丝缕缕。 忽然,东北方向出现大片黑云,漆黑如墨犹如一座城池迅速朝此间移来。 速度非常快,很快黑城就飘到了昆吾城上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断了人们的祈祷声,他们无法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面前开口说话。 魔神们惊喜欲绝,他们从黑暗中看到了死亡和毁灭,也看到了绝杀羲和的希望。 原本溃散逃逸的魔族士兵也停下了脚步,他们又重新杀了回来。 黑城飘向羲和所化的太阳,魔神所化的黑云为之避让。 很快黑城就飘到了太阳的正前方,升起高大的城门,犹如黑暗凶兽张开了大嘴。 然而就在魔神以为黑城会吞噬掉太阳的时候,那燃烧的巨大火球,忽然开始向内收缩,瞬间又恢复了人类模样。 张清濯再次化人,向下扫了隐藏在乌云中的魔神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残酷的微笑。 随后她便神情从容的进入城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魔神们惊疑不定的望着这一幕,看着看着忽然开始不安的恐惧。 黑城在颤抖,整个天空都在颤抖。 伴随着一声天崩地裂的轰鸣,黑城忽然开始崩塌,化为黑气浪潮滚滚而出。 这一次,魔神们终于看清了。 原来,这黑城不是出自哪位魔君的手笔,这是死神的幽冥之城。 七十万鬼族大军从天而降。 魔神们来不及逃逸,就被大军以无上军威彻底摧毁本形。 那试图逃亡的魔神,却逃不过馡鸢的刀光。 太阳已经消散,但在天极高处不知何时升起了一轮幽月。 羲和散去,嫦羲归来! 第五百一十四章 梦魇般的战斗 第五百一十四章梦魇般的战斗 幽月升空,宁静的月光洒落人间。 魔神已经覆灭真形,残存在魔意也被月光精华。 月光抚慰在人们心头,慰藉战死的亡魂。 望着天空中的幽月,不知多少人默默流泪。 这是她们曾经来过的人间,在数不尽的千万年之前,如今的人间已经沧海桑田,还有多少人记得她们? 抵御黑暗的羲和,带来宁静抚平伤痛的嫦羲。 在遥远的宇宙虚空之中,即使死亡本身也会死去,谁还会期待着旧日神祇的归来。 可是,现在她们已经回来了。 死神从天空降落,七十万鬼族大军列在昆吾城正前方,时刻准备迎接魔族大军的到来。 幽月在天,照耀着鬼族大军的铠甲。 仙民默默注视着所看到的一切,曾经令他们为之胆寒的鬼族,现在却为了守护他们的家园而战。 人是未来鬼,鬼是过去人。 掌握着亡魂的死神,就站在他们面前,但他们却并未进入她的国度,也无须向她拱手称臣。 日月同现于天空,生死之间也仿佛不再遥远。 只因,这众生有情。 魔族前军的惨败很快传到后方主力,万魔殿震怒,东西南三位魔君奔赴昆吾城,万魔殿中再出两位魔君,只留下那魔君中最尊贵的留在万魔殿中。 五大魔君来袭,让魔族大军重新爆发出冲天战意。 知道浩劫卷土重来,这次昆吾城中没有了原来那种绝望和悲伤。 掌握着完整太阳和太阴之道的两大先天神祇,旧日的支配者,在为他们而战。 还有死神的七十万亡魂大军。 要想毁灭昆吾城,即使五大魔君亲至,魔族也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守护一夜,天亮时分宋珏化形为人走进城中。 城主府内,张清濯经过一夜疗伤,神魂犹自未能复原。 “我来帮你。” 宋珏说道。 “好。” 光泽流转,阴阳生生不息。 这是太阴和太阳的互根,孕育着无穷无尽的神威和变化。 很快,张清濯的神魂就全部复原如初。 而且因为这次的阴阳相交,两人对各自的先天大道都有了更加深刻的体悟。 那些被她们所遗忘的远古记忆,也在这次大道交融中全部解封。 短暂的一个时辰,便令她们看尽了万古虚空。 而当她们同时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们又瞬间遗忘了一切。 过去的不会再回来,她们之所以能回来,是因为她们从未离开。 “你不是羲和。” 宋珏说道。 “你也不是嫦羲。” 张清濯笑着说道。 “那秦玦也不是帝俊了?” 宋珏问道。 “他是秦玦。” 张清濯回道。 “他现在在哪里?” “他从昆吾山之巅离开,至于现在去了哪里我也不晓得。” “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哪儿?” “昆吾山之巅上空有天地撞击而成的混沌虚空,那里有链接太古神魔战场的隐蔽通道,秦玦去封禁万魔了。” 昆仑墟是昊天加给众生的浩劫,如果万魔获胜,他们将会登上昆吾山之巅,集合万魔之力揭开混沌虚空的帷幕,让四万八千柱魔神的阴影可以直接垂照人间。 届时,整个人间界都会被魔神的阴影所笼罩,众生只能在颤抖和哭泣中选择臣服或者灭亡。 现在虽然战斗还没有出结果,昆吾山上空的混沌虚空之中,却已经从魔神的投影中孕育出了无数魔族。 它们在混沌虚空之中积蓄着自己的力量,期待可以提前降临到人间。 而我现在所要做的事,就是斩断它们的希望! 从来到这里开始,便开始出手杀伐魔族,至今已经不知道多少魔族死在我手中。 星河大人一画开天,后来伏羲从此推演先天八卦。 我以八卦为兆机,从乾卦开始,推演到最后一卦水火未济。 如此循环往复,而魔族始终除之不尽。 这里的魔族比昆仑墟比人间十万大山要强大的多,虽然没有魔神之名,却比魔神还 要奸险诡诈。 并且随着虚空深处的魔神怨念加深,投影中孕育出的魔族日渐强大。 战斗无休无止,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我不止一次看到星河大神屠魔的场景,今天终于换做了我。 六十四卦,卦象反复没有穷尽,用九之后,我以杀证道,神念汪洋如海也仿佛没有穷尽。 但是,看不到终结的战斗,难免令人心生绝望。 每当我杀光一批魔族,很快又在魔神的阴影垂照之下孕育出新的魔族。 但凡我心神有所松懈,必遭它们的疯狂围杀。 杀到后来,我仿佛陷入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之中,我分不清是现实和幻象。 甚至忘记了屠魔的人究竟是我,还是星河大人。 每当我因此而困惑的时候,我便以身饲魔,用九显化龙躯,用极致的痛楚来让自己清醒过来。 再把痛苦化为杀机,尽情屠杀魔族 在我不知斩杀了多少魔族之后,那道可以链接太古神魔战场的隐蔽通道终于显形,化为一道黑暗之门。 紧接着,从黑暗之门中跃然走出一位强大的魔君,比熵魔之君还要强大的多。 魔神的投影无须隐蔽通道便可投射此间,但魔君想要亲临,就必须打开这条隐蔽通道。 魔君的魔躯有千丈高,魔躯上闪耀着邪恶而强大的魔纹。 只看一眼,就足以令人神志癫狂。 在魔君现身之后,神魔投影不再继续孕育魔族,他们把所有的神魔意志全部献给了这位魔君。 直到他的千丈魔躯再也无法容纳更多的神魔意志,魔君开始以神念搜索我的存在,最终将神念锁定在我身上。 这一刻,我感知到了死亡的威胁,却也因此爆发出无穷无尽的战意。 我先以人皇之相披真龙甲胄与之交战,待到卦象玄机用尽,我再化为亢龙之躯与之搏杀。 这一战,把混沌虚空变成了灭绝之地。 无尽毁灭能量,即使是神祇来到此间,也将在瞬间灰飞烟灭。 两大先天神祇级别的战斗,很快就把毁灭之威提升到了太古神魔战场级别。 每当魔躯受损,便会有神魔意志垂照。 而我却片刻不得休息,越战越疲累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昏沉的天空中既没有星辰,也没有日月。 又一次被魔君击溃之后,我开始在心中呼唤宋珏与阿清。 可是,她们根本无法回应我。 昆仑墟的万族众生需要她们的守护,她们也无法感知到我的呼唤。 渐渐的,我开始受伤,开始流血。 而魔君却越战越勇,始终强大而不可战胜。 我无法再靠卦象胜过他,亢龙之躯被他重击的鳞甲崩飞。 但我只能拼命坚持着一次次的在击倒后,重新站起来,继续战斗。 只因如果我选择退却,将再也无人能够阻止这位魔君莅临人间。 第五百一十五章 赠剑 第五百一十五章赠剑 这场战斗已经不知道持续多久,每当我以卦象玄机击溃魔君的魔躯,便会有来自黑暗虚空的魔神投影照射在他身上,为他迅速修复魔躯。 并且在魔神意志的影响之下,魔君永远不匮乏战意。 他的存在,只为毁灭而来。 即使在太古神魔战场中,这位魔君也会是强大而不可战胜的魔神战将。 没有魔族再孕育,整个混沌虚空变成了我和他两个人的战场。 最初的我能够以龙躯和天人合一的道体和他旗鼓相当,但是到后来随着我伤势难以恢复,战斗意志的不断削弱,我越来越被动。 用九之后,神念汪洋无尽,生机也不会断绝。 但是战斗意志却无法一直维持,所谓的疲倦指的就是战斗意志。 而且身体上所受的伤越来越严重,更是加速了战斗意志的虚弱,很快我就被魔君打的再无还手之力。 我不断的被魔君重击,无论是道体还是龙躯,都再也无法与之抗衡。 过去我已经杀死不知多少魔族,杀戮的激情早已丧失殆尽,只剩下战斗意志还在支撑着我不断的战斗。 现在战斗意志也被强大的魔君磨损,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剑收敛了光芒。 这是我现在的困境,当我意识到我已经跌落到这种无法逆转的困境之时,死亡的阴影向我笼罩。 如果我现在不选择逃离,恐怕这次我将难逃一死。 人间,山海关。 沈若羽站在城墙之上,遥望昆仑墟。 今天她再次感受到了天道的召唤,人道也察觉到了剑神即将离开人间。 颜冰和魏红叶陪在沈若羽左右,萧史和灵异科所有剑修站在城墙之下,孔宣颜夫子带着儒道大儒登上了城楼。 儒道为沈若羽封神,是想让她继承人道的意志守护人族,成为人族之剑。 可是千算万算,最终还是难逃天算,没有人想到沈若羽居然是昊天埋在人间的棋子。 一旦沈若羽离开,人族会失去最强大的战士,同时人道为她所付出的一切都会变成一场空,人族气运也会因为剑神的离开而衰落。 人道变弱,天道变强。 昊天的意志将会对人族造成更加强大的影响,毁灭和兴盛皆在他一念之间。 虽然他本尊不会做什么,人族已经无法再影响到他的意志实现。 当初颛顼帝绝地天通,其实就是想让人族摆脱天神的影响,现在随着昆仑墟的出世,天地人三界再次有了重新聚合之兆。 倘若人神共居的场景重新,人族就只能再次沦为神祇的奴隶。 这还不是最坏的结果,因为昊天默许了魔族的存在,倘若神魔激战整个人间都会被毁灭。 一旦人间被毁,天道就会彻底被昊天掌控。 天不老而地无尽,天道本身不生不灭,永掌天道的昊天也将会因此得到永生。 除非有人可以把天道的掌控权从昊天手中夺回,否则未来的人族必将走向灭绝。 先天神祇不惜一切代价,在太古神魔战场迎战魔神,就是为了守护人间,人族的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也是他们的战斗意志来源。 倘若人族灭绝,太古神魔之战也失去了意义,整个宇宙都难逃毁灭之灾。 现在儒道上下齐齐望着沈若羽,他们知道沈若羽的离开意味着什么,也曾想尽一切办法将她留在人间。 可是,身为一枚棋子,沈若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现在她还能行使自己的意志,一旦被昊天召回,她就只能沦为昊天手中的剑。 沈若羽站在城墙上,缓缓转身遥望四面八方。 以她现在的神威,能够看出很多东西,譬如人道的衰弱,天道的增长。 她也看到了人族的困境,未来的灭世大劫。 最后,沈若羽重新把视线投向昆仑墟,穿越无数时空乱流,望向那位于昆吾山上方的混沌虚空。 等沈若羽再次把视线收回,缓缓开口说道:“我曾以为,我能守卫人族,就像我脚下的长城。 现在我晓得,这是一场骗局。” “昊天以我棋,欺骗了人道,欺骗了整个人族。” “而我也因此成为人族最大的罪人。” 沈若羽的声音非常宏大,人间各地所有身怀大能者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人族默默聆听,人道无言。 “如今我即将离开,我希望可以再为人族做最后一件事。” 沈若羽说道。 “你想做什么?” 儒道领袖孔宣问道。 “我拯救不了人族的未来,但有人可以,我要做的就是送给他一把剑。” “你指的是秦玦?” “不,我指的是帝俊。” 说完这句话,沈若羽把纯钧还给了孔宣,随后缓缓升空,拔出背上那把用苍龙脊骨打造的天帝神兵。 这把剑用苍龙脊骨打造,用剑冢里的万剑残魂为其铸造剑魂,由剑神亲手打造,杀苍龙之子血祭,赋予这把剑无上的愤怒的和杀机。 沈若羽并没有为这把剑取名字,只称它为天帝神兵。 现在她下定决心,这把剑也有了名字,她为它取名为群龙无首。 群龙无首,诸神臣服。 旧日支配者能够重回,那么被取而代之的初代天帝,古老的伟大之神也必然可以回归。 只因,这方由他所开画的天地,现在需要他来守护。 沈若羽望着群龙无首剑,默默在心中祈祷,她希望在她离开之前再次获得人道的信任。 因为只有人道才有力量帮助她把这把剑送到那人手中。 很快人道回应了沈若羽的祈祷,亿万人族也在这一刻同时有所感应。 万里长城浑然一震,犹如巨龙苏醒。 沈若羽继续向上飞升,一直飞到天极高处,冲着下方的万里长城伸手一抓。 顿时,手中出现一张透明虚幻的长弓。 以万里长城为弓,以人族气运为弦。 沈若羽把群龙无首剑搭在弓弦上,瞄准昆吾山之巅,缓缓拉成满月。 弓弦绷紧,所有人的心也随之紧绷。 沈若羽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崩裂,鲜血飞溅。 即使是九天剑神,也无法承受弓弦上凝聚的无上神力。 “秦玦,我走了!” 沈若羽在心里念出这句话,松开了手指。 群龙无首撕裂虚空,头也不回的朝着昆吾山之巅飞去 第五百一十六章 神兵归位 第五百一十六章神兵归位 历经无数生死之战,我从未想过要逃。 这一次同样如此。 眼前这位魔君的强大超出了我的想象,无论我逃向哪里都将难逃的他的追杀。 战斗意志的消磨,令我无力再承受更多的攻击。 亢龙之躯一次次的被击飞,龙鳞残破,龙血飞溅。 可即便如此我也只能咬牙继续苦苦支撑,因为如果我以天人合一的道体迎战,下场将会更加凄惨。 我在星河大人的幻象中见过无数场战斗画面,见证了他屠魔证道,见证了他杀伐万界,幻象中的他身影总是那样的高大。 仿佛可以永远战斗到世界的尽头。 可是,他最终还是陨落了。 我没有看到他陨落的画面,不知道他死在哪位魔神手中。 想到星河大人的死,我的心充满了悲伤,因为我自己现在也到了生死边缘。 这一次,天道绝对不会再给我留下一丝生机。 我还没有和我娘相见,我还有久别重逢的爱人在等着我归来。 无尽的懊悔涌上心头,我开始后悔来到这混沌虚空。 这是属于众生的魔劫,为何要我一个人面对? 我又是那么的痴傻,为什么总是不肯示弱,总要一次次的把自己逼入绝境。 见多了阿清的眼泪,也知道宋珏的悲伤。 最悲痛莫过于九歌神话的覆灭,那是我造的一场大梦,最终梦境破碎埋葬九歌诸神。 我越是懊悔,越是沮丧,魔君的毁灭攻击就越强。 因为,我体内已经诞生了心魔,我的意志也开始动摇了。 我开始怀疑星河大人的千万年如一日的战斗,到底意义何在? 连他都无法守护的人间,我又拿什么来守护。 众生有情,可是天道无情。 最关键的是,天道是随着人心而变化的,所谓的魔也是来自人心。 怀疑之中,我开始觉得众生不值得我牺牲。 可是,当我想起战神殿,玄女最后一道神念离开人间的那一幕,我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果人间众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先天神祇前赴后继,前往太古神魔战场与魔神作战。 他们又是为的什么? 假如宇宙终将毁灭,混沌也会重启,那么我们这些人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战斗? 吾辈何以为战? 我想问伏羲,问玄女,问轩辕,问颛顼。 问女娲,问斗姆。 问烛龙,问盘古。 不知何以为战,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存在。 回忆起宋珏和阿清,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极度的痛苦和疲累令我再也无法从她们的回忆中,感受到温暖和希望。 群星不再为我而闪耀,太阳和月亮也不再为我而垂照。 极度的悔恨和挫败感,对先天神祇的否定,对星河大人的否定,令我陷入强烈的自我厌恶之中。 或许,死亡真的是仁慈之主。 也是我最好的归宿。 再一次被魔君重击,聆听着死亡的脚步,我仿佛又看到星河大人在朝我走来。 他的龙躯和我一样凄惨,他的面容和我一样痛苦,眼睛中充满了绝望。 “没有人可以在绝望中一直坚守初心,对吗?” 我问道。 “是的,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自我毁灭。” 星河大人说道。 “古老的太阴和太阳呢,难道她们也无法温暖你么?” 我又问道。 “不,她们并没有舍弃我。 但是你懂得,当你的心被绝望占据的时候,心中就不会有爱,只会有恨。 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的无能,当初有多爱就有多恨。” 星河大人说道。 “为什么会恨她们?” “因为如果不是为了她们,我们又何必要忍受这么多痛苦,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又何须如此,我本来就难逃一死,你又何必来欺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 “因为你根本不是他,你是昊天!” 被我喝破,星河大人的表情瞬息万变,他的镜像也开始变得扭曲,最终崩溃消失。 本来我的 心已经被绝望占据,但是昊天的愚弄又激发了我心底的狂怒。 我的灵魂因为愤怒而颤抖,继而一股全新的战斗意志疯狂涌出,化为无穷无尽的杀机。 是昊天,是昊天腐蚀了星河大人的心智。 杀死星河大人的不是魔神,而是昊天,昊天才是最大的魔神,万魔之主。 难怪我从未见过星河大人陨落的场景,昊天抹杀了一切,遮蔽了一切玄机。 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 即便我有了全新的战斗意志,亢龙之躯也无法支撑太久。 即将溃散之际,我化为人形。 全身伤痕累累,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我还想继续战斗,我还有通天剑意没有施展,可是我手中却连一把剑都没有。 死亡将至,魔君朝我走来。 巨大的魔眼,犹如两颗黑色的太阳。 “帝俊,死亡才是你最终的命途,早在亿万年前你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魔君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过去漫长的战斗同样让他失去了耐心,现在的他和我一样感到厌倦。 他想尽快降临人间,饱食人类的鲜血。 终于,魔君挥舞起手中的魔兵,朝我杀来。 这次我没有选择躲闪,一直盯着他的手中的魔兵。 魔君嘴角露出讥笑之色,在他看来,我已经向命运屈服。 可惜,他还是信不过我。 我身为星河大人杀伐亿万年,何曾向命运臣服过? 即便有过一次,那也是中了昊天的算计。 这次我同样不会屈服,之所以不闪不避,是因为就在魔君向我出手的那一刻,我察觉到下方传来一道强大无匹的剑意。 不仅如此,我还从剑中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这是属于我的神兵,是我梦寐以求的剑。 我曾不止一次的眺望贺兰山,但却求而不得。 想不到,就在我生命危机的最后的关头,沈若羽不远万里将它送到手中。 魔兵临头,长剑在手。 未等魔君反应过来,我手持苍龙脊骨连人带剑刺向前方。 这一剑,势不可挡。 剑气浩大气象万千,一出手便把虚空破碎。 坚不可摧的魔躯,被剑气轻而易举的刺穿,留下巨大恐怖的伤口。 随后我在魔君身后现身,看着魔意疯狂溃散 第五百一十七章 剑神不归 第五百一十七章剑神不归 强大的魔君不盈我一剑之威,群龙无首洞穿魔躯造成的伤口,根本无法愈合。 任凭魔君如何愤怒嘶吼,依然无法约束体内的魔意。 那来自于遥远太古神魔战场的魔神意志,也没有办法阻止魔意的疯狂溃散。 魔君疯狂的朝我冲杀过来,巨大的身躯犹如山峰混乱碰撞,而我持剑在山峦中起伏跳跃,随手一剑山峦崩塌,山峰摧折。 直到,魔君不甘愤怒的倒下,整个混沌虚空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魔意散尽,黑暗之门依然矗立在虚空之上。 我跳到空中,双手握住剑柄,奋起全身力量一剑斩向黑暗之门。 黑暗之门破碎崩坍,混沌虚空也变得动摇,时空混乱,我仿佛听到来自四万八千柱魔神的怒吼。 混沌虚空开始破碎,魔神的意志再也精准的落在这个即将破碎的世界。 那黑暗和光影之间,我孤独的看着手中的剑。 当我用心去感知,剑中传来沈若羽的一道神念,从神念中我知道了这把剑的名字,原来这把剑叫做群龙无首。 沈若羽的神念只有一缕,被我感知到之后就开始消散。 当神念最终从剑身消失的时候,我在心底听见了沈若羽的声音。 “师父,我走了。” 她终于喊我师父,在离别之时。 很久之前我就洞察了她的命运,也知道早晚有一天她会重新回到昊天手中。 沈若羽是昊天的棋子,昊天用她算计了人道,算计了人族。 从这点来看,昊天是成功,但是他终究还是算错了一点,他没有算到即使是一把剑,一旦有了灵识就会有感情。 天道无情,但是众生有情。 所以沈若羽给了我一把剑,一把倾注她全部心血铸造的剑。 用九,见群龙无首。 我手握群龙无首,剑指苍穹,心中的愤怒犹如山崩海啸不能停歇。 这世界沈若羽来过。 来的时候是一枚棋子,去的时候是一滴眼泪。 人道不应为她蒙羞,人族也不应该将她视为耻辱。 九天剑神,不是降罪人间的凶兵,她是人间的骄傲 混沌虚空破灭之后,天空又很快恢复了澄清。 我站在昆吾山之巅,遥望昆仑墟四极。 北疆,云中君和李文清正在向昆吾山走来,山下昆吾城向南开辟万魔战场。 过去的时间中,魔君不断的投入战斗,阿清和宋珏以太阳太阴之力,决战六大魔君。 天空一会如白昼,一会如夜晚。 当太阳降临之时,光明烈焰军团和仙民大军誓死冲杀,当幽月升空之时,月光倾情洒落,死神率领大军杀的魔族溃不成军。 可是魔族无穷无尽,魔君得到了魔神意志的眷顾,近乎不死不灭。 即使强大如古老的羲和嫦羲,也疲于应对。 仙民大军死伤太多,死神大军也伤亡超过了半数,光明烈焰军团只剩下两万人不到。 魔族士兵尸骨如山,魔意悲怆而凶残,始终挥之不去。 眼看阿清又被两位魔君逼到绝境,我飞下昆吾山,人剑合一再也不分你我。 我的速度越来越快,群龙无首的以无上杀机,直接破碎虚空,穿梭于时空乱流之中。 被我锁定气机的是一位充满强大癸水魔意的魔君,此时他已经显化兽身,人身牛首全身闪耀着碧蓝色的光泽。 阿清的烈焰,被他以癸水魔意扑灭,而他手中的巨锤每次挥舞,都会给阿清带来沉重的伤害。 阿清嘴角流血,身形高速移动,手中的黑炎长剑不断向着另一位魔君发起攻击。 久战不下阿清选择无视身后的威胁,全力拼杀一人。 但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足以做到,过去的战斗让她的神念和精力压榨一空。 就在阿清决绝无悔全力一剑刺向正前方魔君的时候,身后的魔君双手挥动巨锤狠狠砸向她的后背。 三大先天神祇战力在天空混战,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下方的战局。 所以,在看到魔君挥动重锤砸向阿清的时候,烈焰光明军团无不怒火滔天又哀伤沉痛,他们愤怒,但是他们又什么都做不了。 宋珏以黑龙之躯鏖战三大魔君,无暇分身。 而死神才从阿清身边引开一位魔君,死神战力无法与阿清宋珏相比,单独迎 战一位魔君就已经令她疲于应对。 阿清杀劫来临,她自己也有感知。 可是,倔强不肯服输的性格,令她选择燃烧最后的生命烈焰,杀死眼前的魔君。 如果注定要死,那就让生命彻底燃烧。 杀戮创伤生命,烈焰燃烧魂灵。 黑炎长剑直接焚化,张清濯全身化为一团燃烧的纯净烈焰,扑向眼前的魔君。 魔君开始颤抖,恐惧。 他已经感受到了纯净烈焰的焚灭之威,这烈焰来自于当初的火精,现在张清濯以生命之火,让火精的灰烬重新燃烧。 这不是他能够抵抗的,但他已经无法逃脱。 被火精照耀,黑暗无所遁形。 连万古黑暗虚空都能点亮,他又能逃到哪里。 逃不掉,他只能寄希望于阿清身后的那位魔君,希望他能够在火焰焚灭他之前,给予张清濯最后一击。 可是,他失望了。 因为就在那位魔君的巨锤即将从后面击中张清濯的时候,一道剑意从昆吾山之巅传来。 这一剑,拥有媲美光的速度。 其中蕴含的杀机,令所有魔君都为之颤抖。 长剑刺穿了魔君的后背,魔君的巨锤在空中戛然而止,不可思议的看着透过前胸的剑尖。 他到死也想不到,剑什么时候来的。 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不断的扩散,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修复。 挥舞巨锤的魔君倒下,魔躯重击大地,让魔族大军陷入恐慌。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外一位魔君被张清濯以火精之威烧尽魂灵,化为灰烬。 短短片刻功夫,两位魔君陨落,剩下的四位魔君无不陷于惊怒之中。 我将虚弱的阿清抱在怀中,将她安放在地面上。 “秦玦,杀吧,像从前一样,把他们全部杀光。” 阿清说道。 “好。” 语毕,我隔空一剑刺向正与死神缠斗的魔君。 一剑惊得他战意不存,转身就要向南逃窜,死神立刻长刀拦截,念诵谶言在他前方落下一座城池。 魔君无路可走,只能回身迎战。 这时候,我正好飞临到他身边,群龙无首轻飘飘的划过他的咽喉。 又一位魔君陨落,让剩下的三位魔君再也不敢停留,分别朝着东方,北方,南方,三方出逃。 宋珏向东追杀,我向南。 至于逃向北方的那位魔君根本不用管,因为云中君已经从北方赶来。 第五百一十八章 逐仙 第五百一十八章逐仙 七大魔君伏诛,昆仑墟的魔劫,变成了魔族的浩劫。 当光明重新降临之时,北疆万妖联军杀向魔族,昆吾城所有仙民,鬼族大军,光明烈焰军,昆仑墟万族众生,对魔族余孽展开终极追杀。 将离乱魔族全部杀回南疆,退守万魔殿。 然而没了魔君的守护,万魔殿的破灭只是时间问题。 最终,万魔殿毁于云中君之手,昆仑墟万魔之劫宣告终结。 万仙城自始至终一兵未发,道门自始至终冷眼旁观。 大战结束,昆仑墟残存的魔意被阿清以太阳的光芒净化,战死的亡魂被死神超度。 飘散到人们心头的痛苦和哀伤,也在嫦羲的月光下得到了慰藉。 昊天费尽心机,谋划五军之战。 赢也剑神,败也剑神,如果不是剑神铸群龙无首,我守不住混沌虚空,自然也无力出手帮助阿清渡过杀劫。 当万族众生怀着感恩的心,重建家园之时,我与众人登上昆吾山之巅。 昆吾山之巅原为擎天之柱,这里也是距离天界最近的地方。 阿清穿黄金战甲,宋珏穿银色法衣。 云中君与李文清白衣胜雪,死神馡鸢默然而立。 南宫婧,胡三太爷,关外野仙。 虎妖王,鸾鸟妖王,孔雀妖王,北疆灵妖蛮妖。 徐风雷,昆吾城仙将 一张张熟悉陌生的脸,犹自带着战场归来的疲倦。 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魔族之战中,诞生了多少战将,又诞生了多少妖王和神祇。 昆仑墟的战斗结束了,生生死死,万族劫杀,此战人族虽然一兵未发,但若没有沈若羽铸剑,满盘皆输。 那一剑,是沈若羽以人族的名义从天外送来。 五军之战最坏的结果是昆仑墟与人间融合,群魔降临人间。 现在,魔族已经被全部消灭,昆仑墟是否回归皆在我一念之间。 “逝去的不会重归,昆仑墟既然已经远离人间,就让它永远的远离吧。” 我说道。 “嗯,理当如此。” 阿清点点头。 “秦玦,我们当何去何从?” 宋珏问道。 “人间再无云梦泽,我想再造一场大梦,不过在造梦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 “逐仙。” 东海万仙城直到魔族覆灭,一兵未发。 当万族众生为了生死存亡与魔族拼死力战之时,他们在享受昆仑墟浓郁的天地灵气。 龟缩在仙府中,享受仙女的侍奉,品尝甘美的仙果,美酒。 这或许不是他们本心的选择,或许是昊天暗中做过承诺,只要他们不与魔族开战,就让他们永享仙福。 可惜,我不是昊天。 在我眼中众生有情,护国安邦惩奸恶者,可以永享家园之乐。 而他们,不配。 “秦玦,万仙城的实力非同小可,谪仙数以万计算,后天神祇如麻,三茅真君均有先天神祇之威,此事当三思而后行。” 胡三太爷说道。 “时不待我,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少司命,你随我去吧。” 我看向死神说道。 “为何是我?” “你见证了九歌神话的终结,我想让你再次做个见证。” “见证什么?” “不可名状的东皇,回来了。” 交代完毕,我和馡鸢御空飞向东海仙域。 过去的战斗中,死神神格终于凝聚成功,但距离后天返先天始终相差一线。 这一线机缘,我知道在哪里,只是现在我还不能去帮她找回来。 再次飞到东海仙域,这里的气氛已经如初。 云雾缭绕,仙气飘飘。 死伤数以百万计算的众生魔劫,似乎没有对仙域造成任何影响。 我看到谪仙还在悠然徜徉在闲云之间,游山玩水采撷天地灵气,日精月华。 或者打坐修行,感悟天地玄机。 他们的世界是那么的美好,美好的就像是一副画卷,令人向往。 过去的千年之中,他们已经悠然的享受了很久,岁月静好,静水流深。 不知多少人羡慕他们的逍遥,我也曾羡慕 他们超脱的心境。 清静无为,自在逍遥。 可是,今天的我一点都不羡慕,甚至还令我感到恶心。 天地无私,清风明月唾手可得。 可是昆仑墟是小世界,并非天道所演化。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如果魔族最终获胜,这方世界必然会被魔意笼罩,冲撞人间。 届时,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现在他们能够仙福永享,是因为有人在替他们负重前行。 以前昆仑墟是没有主人的,或者说他们就是这里的主人。 万族众生存在的价值就是侍奉他们,给他们提供修行资源。 可惜,没有人可以一直享受,而永远不付出。 既然他们不愿为家园出力,他们也就不用再想着继续留在这里享受仙福。 从前我没有资格这么做,现在我也没有。 我只有一把剑,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踏入仙域,我与馡鸢在云海中漫步。 “他们的生活,真令人羡慕。” 馡鸢说道。 “的确令人羡慕。” “比我们的云梦泽还要好。” 馡鸢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对不起。” 我说道。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没有再说什么。 九歌神话破碎的时候,我未生。 当我出生后,云梦泽已经破灭两千年。 “秦玦,为什么命运给我们的总是苦难,为什么他们就可以无忧无虑,尽情欢笑?” 馡鸢问道。 “我不知道。” 我说道。 “不,你知道的,没有人比你经历的苦难更多。” 星河大人在宇宙虚空与魔神战斗了亿万年,直到耗尽最后的战意,被昊天蛊惑陨落于黑暗虚空。 但即使身死,还不忘在人间留下一道神念。 从星河大人,到帝俊,再从帝俊到东皇,从东皇到我。 一道执念跨越万古虚空,欢笑总是那么的短暂,似乎我的漫长的一生全部用来战斗。 在战斗中迷茫,坚定,痛苦,悲伤。 连属于爱情的浪漫,都在无休无止的战斗中诞生。 没有风花雪月,只有杀不尽的神魔。 回想到这里,我叹息着说道:“的确没有人比我经历的苦难更多。” “所以你一定知道答案。” 馡鸢说道。 “好吧,我想,我们之所以经历那么多的苦难,那么多的悲伤,是我们心中有爱。” “可是爱不是应该充满甜蜜和幸福的事么?” “心中有爱的时候,再多的苦都不是真的苦,最怕的是无人可爱,享受永恒的孤独。” 馡鸢认真思索了一会,说道:“如果你说的是对的,那么昊天一定是最孤独的人。” (晚安,龙娘我会给出完美的结局,大家可以等完结后再看,暂时就这么慢慢更新了,差不多两天一更的样子。 ) 第五百一十九章 杀无赦 第五百一十九章杀无赦 再次站在万仙城门前,仿佛昨天我才来过。 当时我有求与人,魔族大劫生死未卜,我为众生请求谪仙出手。 可惜,直到魔族大劫结束,谪仙不发一兵一卒。 这场魔劫很早就开始了,先从北疆妖族混战,再到昆吾城魔劫。 与历史上任何一场魔劫相比,这次牺牲的人都不算多,但要论凶险程度,这次的魔劫是昆仑墟前所未见。 之所以没有多人罹难,全在于羲和和嫦羲的回归。 而她们事实上并不属于这个时空。 即便强大如古老的太阳之神,月亮之神,都差点陨落昆吾城上空,假如不是我及时赶来的话。 至于我自己,山海经记载的初代天帝,人间未开便已与魔神决战亿万年的星河大人,我的存在要比这个世界本身古老的多。 同样,在昊天上位之后,我亦不属于这个时空。 但因为星河大人陨落前在人间留下了这道执念,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我。 现在我想明白了一切,没有什么属于或者不属于,过去和现在。 有些人只要存在过,就从未离开。 进万仙城需要接引,不是谁都有资格进城。 上次我和宋珏来万仙城的时候,还费了一番功夫,才逼得三茅真君不得不放我进城。 “秦玦,我们还要等真君召见么?” 馡鸢问道。 “以前我等,是因为我觉得真君需要面子。”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我才是需要面子的那一个。” 说完,我拔出群龙无首,站在城门正前方。 城门拔剑,引发谪仙围观,当有人认出我的身份后,城中无数谪仙都朝此间赶来。 远远站着,不敢靠近。 “秦玦,你要做什么?” 有人鼓起勇气问道。 “进城。” 我说道。 “进城要真君手谕,不然的话万仙阵发动,休想踏进万仙城半步。” “既然万仙阵拦我,那就让我用剑破了这座万仙阵吧。” 我的话刚说完,立刻有人出言嘲讽。 “白日做梦,没有人可以毁灭万仙阵,尽管放手去试。” “秦玦,真君已经放下了你和茅山仙宗的恩怨,你又何必再来自取其辱。” “仙盟已经对你足够容忍,莫当我们谪仙好欺负。” “杀了几个魔君,真把自己当天帝了。” “不过是孽龙之子而已,有什么可张狂的。” 听见孽龙之子四个字,我改变了主意。 本来我只想着破了万仙阵,现在我想连万仙城一起破了。 当下,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以灵觉洞察万仙阵的玄机。 万仙城有四灵神兽镇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神兽代表四座道门法阵的阵眼。 茅山主玄武,全真列白虎,正一为青龙,其余谪仙合力布下了朱雀法阵。 除了镇天四灵神兽之外,大阵中央苍穹光幕星斗罗列,二十八星宿大阵制霸中天。 上接星辰,下通地脉。 天地拱卫,六合归心,倾尽万物自然之力,辅佐以道门神通术法。 化为坚不可摧的守护之力,守护着万仙城。 一旦有人冲撞,必承天诛地灭之威。 剑意刚起,就立刻被四大阵灵察觉到,玄机万仙阵光幕闪亮,大阵开始运转。 万仙阵,魔君不能硬闯,先天神祇也望而却步。 以前我从没想过能够以力斩破,即使用九也不能,现在我手持群龙无首剑,决心试一试这万仙阵到底有多强。 我先把剑插入地下,汲取地脉龙灵元气。 万仙城建造在仙岛之上,除了龙灵元气,还有无尽癸水之气,全部被我纳入识海之中。 知道我的识海再也无法容纳更多,我将群龙无首剑指向苍穹。 漫天星光被剑身所牵动,星光之力同样被我纳入识海之中。 直到识海汪洋无尽,天空也再容不下一颗星辰。 我倾尽玄关识海所用,化为剑意,灌注到群龙无首剑身之中。 这剑意浩瀚如烟海,璀璨如群星。 如果说万仙阵汲取天地自然之力造就了一面坚不 可摧的盾,此刻我用天地自然之力造就的一把无坚不摧的剑。 剑身在轻轻颤动,古老的苍龙之魂也仿佛被这无尽杀机所唤醒。 一种强大的信念在我心底诞生,好像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用这把剑毁灭世界上所有的一切。 馡鸢情不自禁的远离我,她无法直面我剑中的杀机。 那些躲藏在城中的谪仙,无不露出惊恐之色,在这之前我说我要破阵,他们还会冷笑,觉得我在信口开河。 此刻看到我剑中酝酿的杀机,他们才明白我有破阵的实力。 终于,天地都为剑意所摇动的那一刻,我拔空飞起,以星河大人开画天地之威,对准万仙城一剑斩出。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我的剑,落在光幕上,犹如一片羽毛落在玻璃上面。 犹如泥牛入海,看似没有任何反应,但其中所孕育的毁灭之威,已经全部发散而出。 在平衡没有打破之前,这种足以毁灭一方世界的恐怖之力,是不会有任何外在表现的。 因为这一剑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毁灭。 时间仿佛陷入停滞,馡鸢震惊的看着我,城中谪仙也都用惊恐至极的神情看着我。 我先前说的是破万仙阵,所以他们只专注于万仙阵的反应。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恍然醒悟,不止是万仙阵,整座万仙城都被我的剑威所笼罩。 强烈的恐惧席卷他们的身心,他们想逃,可又无处可逃。 骨子里还存在着几分侥幸,把他们所感知到的危险当成错觉,但很快他们就知道这不是错觉。 万仙阵开始有了变化,神光流转,瞬息万变。 群星颤抖,神兽之灵惊怒交加。 这变化来得非常快,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道裂纹从万仙阵上产生,继而无数道裂纹出现。 裂痕漫布,但万仙阵并没有破碎。 因为就在万仙阵将要破碎的那一刻,三茅真君出手了。 三道浩大莫测的神念,联手阻止了万仙阵的破碎。 看到三茅真君出手,谪仙们神色稍安安,但是接下来三茅真君的话,又让他们瞬间陷入绝望。 “秦玦,吾等何罪之有?” 这句话出自茅山大真君之口。 “无罪。” 我说道。 “既然无罪,你又何必这么做?”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什么意思?” 大真君追问道。 “没什么意思,从今天开始,所有谪仙c道门不允许再留在昆仑墟,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秦玦,你”大真君气的话也说不出口。 “昔日的昆仑墟,便是今天的云梦泽,这大昆仑我九歌私管了。” 语毕,我倾力将所有剑意宣泄一空。 即使有三茅真君全力出手,也无法阻止万仙阵的破碎。 万仙阵光幕轰然破碎,随之整座万仙城也因为强大的能量冲击,不知多少仙府楼台倾塌。 待到所有建筑全部化为废墟之后,无数谪仙,面如死灰的站在废墟之上。 他们中有很多人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事。 神也会死,仙有仙劫。 我的剑,就是他们的劫。 “今天过后,但凡还有谪仙留在昆仑墟者,杀无赦!” 第五百二十章 谪仙的选择 第五百二十章谪仙的选择 做完我要做的事,说完我要说的话之后,我直接转身向着来路而去。 在我身后,那谪仙数以万计,道门数以十万,茫茫不知多少人修行者滞留在万仙城废墟之上。 空灵的仙子,逍遥的仙君。 都在这一刻,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不是所有的谪仙都有那么强的私欲,功利心,他们中有很多人修行就是为了超脱。 拥有凡人无法企及的心境,顺其自然,天人合一。 他们以强大的心境做到了和万物相合,在灵魂深处找到了宁静的归属感。 但即使对这种修行者,我心中依然毫无愧疚。 你能天人合一,万法自然,那么天下之大你哪里也能去。 万魔之劫曾经要让整个昆仑墟化为灰烬,那比道门还要古老的嫦羲和羲和,都要为众生而战,尔等哪来的清静之说? 一阴一阳谓之道,嫦羲和羲和各自代表太阳和太阴之道。 掌握着太阳和太阴之道的两大先天神祇,旧日支配者,都差点陨落于魔族之手,所谓谪仙,所谓道门,却依然保持着超然的心态看待。 抱歉,道不是这么修的。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永恒之道,不念万物众生,又何必托生为人。 那么喜欢超脱,为什么不一把火把自己烧成灰。 尘归尘土归土,世界一片安宁。 我走之后,无数人将目光看在三茅真君身上。 昆仑墟的修行者实在太多,若把整个仙域所有人加起来,怕是有百万人。 这百万人何去何从? 曾经他们有机会以谪仙的身份回归人间,享受人族的无上尊崇。 那时候人间十万大山,需要道门需要谪仙来应对魔族的入侵,可是现在人间已经解除了魔族的危险。 这么多谪仙的回归,必然会给人间造成一场动乱。 儒道无法与谪仙抗衡,现代军工科技也无法阻止谪仙的回归,剑神沈若羽已经返回天界。 但是人道还在。 他们如果想顺利回归,就只有向人道俯首称臣,再返归各大道门。 至于那些不属于道门的散修,要么加入道门,要么被儒道收编。 总之,只要去了人间,就必须接受儒道的管制。 所谓逍遥长生,再与他们没有关系。 惊扰世俗,以法乱世,这是不被允许的,任你手段通天也不能在人前显圣。 做了那么久的神仙,现在他们必须学会如何做一个凡人。 这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 但是,除此之外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这里是我们的家园,他凭什么要赶我们走?” 有人问道。 “他才是入侵者。” “就因为打败了魔族,就把自己当成了昆仑墟的主人?” 谪仙议论纷纷,心怀愤怒。 最后有人直接开口去问三茅真君,到底该何去何从。 三茅真君回头看着三座通天塔,默然叹了口气,说道:“回人间吧。” 此言一出,不知多少人心生悲凉。 三茅真君都选择了臣服,他们留下来又能做什么呢? 就在谪仙群起陷入哀伤,回忆美好仙境的时候,有一白衣男子西方而来。 男子在云气中穿梭,漫天流云皆追逐着他的身影。 等男子来到仙域万仙城上空,望着下面的废墟勾起一抹微笑。 接着男子从怀中摸出一面令旗,随手掷在地上。 令旗迎风见涨,最后彻底伸展有千丈高,百丈长。 上面书写着两个古老的大字:九歌。 竖起九歌神幡,云中君大声说道:“东皇太一有令,若肯洗心革面入我九歌神朝,便可继续留在仙域,不愿着速速离开。” “九歌不是已经被天帝覆灭了么?” 有人问道。 “东皇回归,九歌重生。” 云中君答道。 先前谪仙和道门已经陷入两难,此刻云中君带来了一个新的选择。 可是这个选择,没有多人敢选。 因为如果加入九歌神朝,就等于和整个天庭宣战。 众人犹豫之中,天空突然金光闪耀,二十八座金色云台在天极高处现 身。 共同拱卫着一座高大的紫金门庭,门庭上书三个字,南天门。 望着南天门,不知多少谪仙神情激动,就连三茅真君也露出炙热的光芒。 原来昊天没有放弃他们,天庭终于肯认可他们的身份。 谪仙的意思是流放的仙人,南天门的出现代表他们已经结束了流放生涯。 有人开始流泪,有人开始失声痛哭。 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深陷绝境之时,昊天以无上慈悲开启了南天门,给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家园。 三茅真君率先踏入南天门,紧接着无数真仙,玄仙,散仙紧随其后。 直到最后一名散仙进入,剩下的修行者则被天兵天将拦住,散仙之下的修行者不被允许进入天界。 即使是修炼到了阳神境界也不行。 南天门开始关闭,随后二十八云台朝天界飞去。 待到空中的幻象消失,这些被抛弃的道门弟子,修行者,再次跌入无尽失落之中。 这时候,终于有人想起了九歌神幡。 他们若不想离开仙域,就只有加入九歌神朝,云中君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可是直到南天门消失,也没有选择加入九歌神朝。 看着这些因为进不了天庭,而改变主意的人,云中君默然叹了口气收起了九歌神幡。 “为什么不给我们加入九歌神朝的机会?” 有人问道。 “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明日我会再来,但凡有人留在仙域不走,杀无赦。” 收了神幡,云中君离开此间。 冥界,幽冥神殿。 九幽女帝持剑洞察三界,对于昆仑墟的事她也很清楚。 看着那些谪仙纷纷没入南天门,没有一个选择加入九歌神朝,女帝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司命都选择归顺天庭,他们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旱魃冷冷的说道。 女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转而看向龙娘,问道:“秦玦已经在昆吾山重开九歌神朝,未来必然少不了与天庭决战,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怎么现在舍得放我离开冥界了?” 龙娘问道。 “便是我想留,留得住么?” “我现在不会走,还有一桩因果未了。” “你指的是冰夷?” “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也是时候做出了断了。” “好,我现在就通知人道,希望这次的应龙冰夷之战,不会给人间带来太大的灾祸。” 第五百二十一章 冰夷苏醒 第五百二十一章冰夷苏醒 昆仑山,水火琉璃界。 一道从九天而来的星光直接照进了寒冰深渊。 星光折射,穿越层层宫门,透过神殿大门的缝隙,照进了冰夷宫神殿。 又在神殿中千回百转,最终折射向下照进地宫深处的一口水晶棺中。 当星光照在棺中人神庭穴上面的时候,棺中人瞬间睁开了眼睛。 接着伴随着一股磅礴无尽的意志,棺中人破棺而出,瞬息之后,棺中人登上了昆仑之巅。 这是一个英武魁伟的中年男子,拥有完美绝伦的容颜。 他的眼睛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目光所向万物冰封。 烛龙的怨念所化,万古寒冰之君,宇宙终极寒冷的化身,冰霜巨龙冰夷大人苏醒了。 冰夷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审查这个对他而言已经变得陌生的世界。 沧海桑田,人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沉睡之时,昆仑之巅还有化龙池,现在的昆仑只剩下皑皑白雪。 人间再无天地灵气,昆仑也没了关于仙人的传说。 冰夷的目光穿越苍穹,很快皱起了眉头,他察觉到了昆仑墟的存在,继而也感知到了昔日的擎天之柱昆吾山的气息。 感知到昆仑墟的存在,冰夷嘴角扬起微笑,他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当年他和应龙一战,撕裂苍穹摧毁了大地。 最终他在昊天的帮助下成功杀死了应龙,并将她的意志永远封禁在寒冰之下。 想起这件事,冰夷以神念洞察寒冰深渊,然后他发现应龙意志已经不知所踪,这个发现令他皱起眉头,眼底升起怒意。 冰夷开始推演其中的玄机,很快在天道的帮助下,冰夷知道了应龙已经重生的事。 眼底的怒意开始狂涌,心中杀机暴涨。 冰夷起了杀机,昆仑瞬间被彻骨寒冷笼罩,万物生灵拼命朝着人间逃窜。 接着寒冷开始向着人间入侵,不知冻死多少生灵。 直到这股由冰夷杀机掀起的寒潮入侵到人族家园的时候,冰夷感受到一股强的意志。 这股意志来自于人道,神圣威仪,不容侵犯。 冰夷一声冷笑,曾经屠杀过千万龙族的他,连真龙气运都无法阻止他的行为,这人道所代表的人族气运怎么可能阻止得了他。 深吸一口气,一举突破人道的封锁,寒潮继续向着人间进发。 人间六月飞雪,寒风呼啸,数以十万人受灾。 随着寒潮的不断入侵,伤亡数字还在疯狂增长,儒道上下震动但却无能为力。 连人道意志都无法封禁,儒道又能做什么呢? 尽管他们已经提前得到了九幽女帝的指引,却也只能望洋兴叹,无力对抗这灭世之威。 寒潮冻结了黄河源头,继而顺着河道一路向东冰封而去。 冰夷的神力并非无尽,他知道黄河对人间来说意味着什么,便想着先把黄河冻结。 寒冰一日千里,直到来到九星湾。 人道无法阻止的寒潮,到了九星湾这里突然陷入停滞。 任凭如何疯狂涌动,九星湾的河水始终不肯结冰。 冰夷凝神望向九星湾,继而又望向苍穹。 原来这里是中斗七宿星光垂照之地,当初被他杀死的应龙,以大蛇之体重生,就是在这里得到了化龙的机缘。 得知这个信息后,冰夷越发想要毁灭这里的一切。 便在他决定亲身前往九星湾冻结一切的时候,忽然从远方察觉到一股强大的神念。 冰夷凝神观望,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黑衣,行走在茫茫大雪中,眼神清明,脚步坚定。 冰夷很快从女人身上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继而辨识出了女人的身份,正是那被他杀死又重生的中斗七宿的化身,庚辰龙祖,应龙。 察觉到来人正是应龙,冰夷将散落四方的神念全部收回。 继而开始推算应龙现在所掌控的神力,再和他自己现在的状态相比较。 然后他发现,应龙的神力并没有彻底复原。 中斗七宿被昊天封禁,让应龙失去了将近一半的神威。 这个发现让冰夷瞬间陷入狂喜之中,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杀死宿敌,并且决定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给她留下机会。 冰夷刚有所动,忽然有一股神念在 昆仑降临。 这道神念从南方而来,带着强大的离火之气,化身为一个身穿的黄衣的女人,所行处万载寒冰都会随之融化。 冰夷推算黄衣女人的神力,神情渐渐放松下来。 这女人虽然很强,神威还在应龙之下,即使以一对二,他还是有信心轻松取胜。 冰夷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很快笑容又瞬间消失。 因为他发现,北方的昆仑山中又有神念降临,同样是个女人,带着强的幽冥气息。 冰夷凝神观察,然后把神念盯在女人手中的剑上面。 这个头戴帝冠的女人本身不可怕,但是她手中的剑却带着一股非常的强大的意志。 看来自己的确沉睡的太久,这人间三界又诞生了许多新的强者。 不过,冰夷并不在乎。 现在的他有信心应对一切,只要应龙不掌中斗七宿,来的人再多也不可怕。 冰夷默默积蓄力量,他将神念放在实力最弱的黄衣女人身上,随时准备对她发动毁灭一击。 终于,在黄衣女人越过一道雪峰的时候给冰夷找到了破绽,继而冰夷骤然消失,再出现的时候已经裹着万载冰甲,化身为巨龙出现在黄衣女人头顶上空,张嘴对着她吐出一道寒冰烈焰。 幽蓝色的火焰,带着极致的清寒。 看似是火,却能冻结世间的一切。 黄衣女人急忙祭出离火真焰,但是她的火焰很快就被寒冰烈焰熄灭,接着寒冰烈焰将她整个人吞噬。 彻骨清寒很快冻结了女人的身体,继而开始冻结女人的魂灵。 眼看着女人眼中的光彩一点点变得黯淡下来,冰夷心中升起莫名的喜悦。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毁灭,终结生命。 黄衣女人眼中的光彩越来越黯淡,冰夷听见了神格破碎的声音。 只要再给他片刻时间,他就可以将黄衣女人的神格彻底破碎,同时将她的生命抹去。 然而,时间并不在他这里。 就在女人神格即将破碎的时候,应龙显化万丈龙躯俯冲到他身前,将冰夷所化的冰霜龙躯狠狠的撞开。 同一时间,北方来的女人赶到黄衣女人身边,朝着黄衣女人身体中打入一丝轮回之力,开始为她修复破碎的神格。 很快,黄衣女人就重新睁开了眼睛,开始观察正在上演的两大先天巨龙之战。 第五百二十二章 灭世之战 第五百二十二章灭世之战 传说中,当应龙伸展身姿,可以充塞整个宇宙。 但当她收缩身形之时,却可以进入无间之间。 而其常态则是龙首枕于星宿c张宿,龙尾挂于柳宿c井宿,身体倚靠于太微垣三台。 传说中的应龙指的是具备完整中斗七宿中的应龙,彼时的她既有创世之名,又有灭世之威,执掌中斗七宿,群星都在她身后。 现在应龙因为创世耗尽神性,说不尽亿万年中,她教化众神守护宇宙秩序,神性和能量已经随着时间的长河而流失。 与冰夷一战,被昊天算计遮蔽了中斗七宿的光芒。 应龙也因此失去了最大的战力来源,群星不再为她而闪耀,待到昔日的诸神先后陨落,天界再也没有了关于应龙的传说。 此刻冰夷与应龙在天空决战,两龙伸展龙躯皆有千万丈长。 所过处,冰峰倾塌,雪山崩裂。 昆仑为天下庚金凝聚之地,庚金所化的杀机被两条太古巨龙推向了巅峰。 冰夷愤怒咆哮,天地为之冻结。 应龙喷吐云气,又瞬间破碎了乾坤。 他们之间的战斗,诸神无法插手,旱魃和女帝也只能站在地上仰望苍穹。 这是灭世之战,三界动摇之战。 群星已经开始颤抖,三台天九垒地同时震动。 九州四海云气变幻升腾,天下所有鳞甲类生物,内心生出无尽的恐惧。 身为万山之祖的昆仑,一动而天下龙脉错乱。 万族众生陷入无尽惶恐之中 应龙披着一身金色的鳞甲,龙爪动辄撕裂天地,冰夷否卦寒冰龙鳞,博山倒悬千万冰峰。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破碎了虚空,又将虚空打成了混沌。 继而天与地之间仿佛出现了一个庞大无匹的混沌漩涡,漩涡疯狂吞噬天地元气,再化为无尽毁灭之威降下灾劫。 时空凌乱,不知昼夜,仿佛万物都要因为这场战斗回到最初的黑暗尽头。 渐渐的,再也没有人能够看出战斗的情形,看到的只有莫可名状的毁灭之威。 旱魃目光灼灼,脸上写满了关切,又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这是属于她的战斗,我们注定无法插手。” 女帝说道。 “我终究还是高看了我自己,总以为将来有天能够帮到她什么,但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旱魃幽幽说道。 “山海经所记的旧日支配者只有三人,帝俊和她的两位妻子,殊不知应龙也是最强大的旧日支配者之一,她的神威还在日月两位女神之上。 这是属于旧日时空最强大的灭绝之战,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够参与的。” 女帝说道。 “应龙已经出战,帝俊又在哪里?” 旱魃问道。 “帝俊在昆吾山。” “他会出手么?” 旱魃又问道。 “你说呢?” 女帝不答反问。 应龙与冰夷之战,时而龙躯相搏,时而显化人形抗争。 冰夷无论是战力还是神威,都在应龙之上,特别是在沉睡了数千年之后,几乎与全身状态相当。 而应龙因为神力透支太多,同时因为失去了执掌中斗号令万象星辰的威仪,导致战力大为减弱。 但,应龙具备一样冰夷所不具备的东西。 这样东西也是冰夷苛求一生而不可得,且连昊天都无法帮他获得东西。 旧日的神祇,但凡有神之名者都为万物苍生出过力,立下不世功德,再以功德铸造为永恒神格。 鸿蒙开化之前,应龙叱咤宇宙之时便已经是诸神之师。 及至人族诞生,应龙入世,先助黄帝杀蚩尤c夸父,后助大禹治水而以尾画地成江c开辟龙门c擒无支祁,堪称中国神话战绩第一的无双战神。 而冰夷从他的名字开始流传,就一直承受着苍生的诅咒,因为他只会给人类带来灾祸。 冰夷的神格来自于他的神威,而应龙的神格中除了神威,还有功德凝聚的神圣属性,光焰万丈。 所以,这场战斗看似应龙处于下风,但功德赋予的神圣光辉总能在危机关头驱散死亡的阴影,让这场战斗的时间无限延长。 随着两大先天真龙战斗力的恐怖提升,人间 界已经再也无法容纳。 龙脉扭曲,山川河岳也开始崩坏。 应龙不忍为人间带来浩劫,昂首飞向九天。 战场也随着应龙的飞升而转移,与天地之间开辟一处混沌虚空为新的决战之地。 人间陷入彻底的恐慌,天界其实也一样,诸神们担心应龙和冰夷会把战火烧到天界。 惶恐之中,诸神把神念投向那安坐于无上金阕中的昊天。 当初正昊天褫夺中斗七宿,让应龙再也无法天界,如今应龙正在下方虚空中鏖战冰夷,随时有可能重返天界。 天上的群星,似乎也辨识出了旧日主人神性,因为犹豫而黯淡了光芒。 北极紫微宫,紫微神殿。 西极勾陈大帝,东极青华大帝,南极长生大帝,三位帝君同时看向北极紫微大帝。 下方二十八星宿,四斗星君也同时抬头仰望。 “她会回来吗?” 长生大帝问道。 “传说当应龙飞天之时,雷海颤动,震撼天地四极,四方汪洋海水如龙卷般升往天空,整个人间三界都将为之混乱。 若真有此时,我等当如何自处?” 青华大帝说道。 “诸位帝君莫要惊慌,今日的应龙绝不是冰夷陛下的对手。” 紫微大帝说道。 “应龙或许不是,但那应龙之子又当如何?” 青华大帝问道。 “秦玦在昆仑墟诛魔君,定四极,一言之力威慑群仙,其本为帝俊执念所生,更有嫦羲羲和两大先天古神相助,今日之九歌已经有了挑战天庭的实力。” “昊天上帝绝不会坐视不管,秦玦若敢妄动,昊天上帝必降天罚而惩之。” 紫微大帝说到这里,众人心中又诞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帝俊与昊天之争,本质属于新旧两个时空之争,旧日支配者相继归位,昊天还能否再将他们湮灭于虚无? 应龙战冰夷,帝俊夺帝位。 昊天虽有天道在手,但帝俊也有日月之神相助,昊天真有把握抵挡帝俊卷土重来? 第五百二十三章 帝俊归来 第五百二十三章帝俊归来 当应龙和冰夷的龙躯遮蔽整片天空之时,人间黑夜降临。 地上的万族众生再也无法感受到群星和日月的光芒,他们只能看到那被混乱风暴充斥的天空。 云气激荡,五行交征。 破碎的时空带来灭世之威,无可名状的巨大恐惧在人们心头降临。 人间众生惶恐,天界众神也难安。 这场景超越了当初颛顼帝绝地天通时的恐怖,强大无匹的能量,再次将大地下压,又将天界再次推升。 冰夷和应龙的这场战斗,将天与地的距离再次拉远。 好让时空可以容纳他们庞大的龙躯。 冰夷一声怒吼,天幕冻结,寒霜冻雨犹如利剑刺向人间。 旱魃不忍众生受灾,化为三万里玄火云霞,把冻雨利剑融化,化为瓢泼大雨落在人间。 人间瞬间沟渠河满,汪洋一片,这场景犹如共工撞到了不周山。 柳青漪现身东海,显化千丈青龙之躯,张开龙口猛然一吸,人间界的滔天洪水便顺着黄河被她全部吸入东海。 同一时间,那感知到人间灭世大劫来临,从昆仑墟仙霖谷返回人间的妖龙南宫婧,毅然化为妖龙,把洪水顺着长江吸入东海之中。 这是人间仅剩的两条真龙,各自逞威顺着长江和黄河把洪水引入东海。 但人间因为冰夷和应龙之战,依旧死伤太多人。 女帝以六道轮回剑沟通人道之力,在人间界面上方再造一方天幕,将两大巨龙鏖战产生的毁灭能量悉数禁止在人间之外。 但是,这天幕是何等的脆弱,而两大先天真龙的毁灭之力又是何等强悍。 战无休而祸不息,人间不知九万里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科技的尽头是神学,神学的尽头是毁灭。 这一刻不知多少大儒心境崩裂,因为他们失去了自己的信念。 若世界终将化为虚无,人类的文明,他们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 冰夷和应龙的战争人族无法插手,众神也只能旁观。 就连那九幽阴司的主宰,也只能与人道撑起一片天幕,而无法去干涉两条巨龙的命运。 天界,紫微大帝试图推演两条巨龙的命运,星盘陡然炸裂。 南天朱雀星宿意志苏醒,北天玄武星宿意志苏醒,西天白虎星宿意志苏醒,东天青龙星宿意志苏醒。 四大星宿意志,联手将天界封锁,以此阻止应龙和冰夷之战对天界的损坏。 南天门,凌霄宝殿。 天界一应神官,六丁六甲,四值功曹,三十六天罡,九曜星君,二十八云台将,四大天师,三十六雷神 诸天神明星君,皆面朝凌霄宝殿,他们在等一个人。 但是,天帝之门始终紧闭。 三界所有事都瞒不过昊天,而昊天却始终闭门不出。 他在等什么? 应龙冰夷之战随时失控,届时天界诸神黄昏再现。 现在的天界神朝,是昊天一手建立,旧日支配者和先天诸神离开天界后,昊天大肆敕封神位,后天神祇如雨后春笋般升起。 数不尽的千年之后,天界众神济济,超越了帝俊时代的光辉。 便如那人间一般,人族从蛮荒走到现代,人口亿万计的增长,天界诸神也几乎同步进入最壮大最繁荣的时代。 现在人间灭世危机,天界亦然。 而那代表现在的三界之主,执掌天道的昊天上帝,却自始至终没有露面。 难道,昊天想要斩断的不止是人间因果,还有天界的因果? 念及此,众神陷入更大的惶恐之中。 昊天建造天界神朝,褫夺人间神性,所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私天道为己用。 现在天道已经被他牢牢的抓在手中,而他却选择了冷眼旁观。 只有天道才能阻止冰夷和应龙缔造的三界浩劫,但是昊天却到现在都无动于衷。 难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目的? 紫微大帝最先醒悟过来,颓然说道:“当初应龙本应身死,是昊天上帝给了她一线生机” 真理不需要多言,紫微大帝简短一句话,就让诸位神帝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 昊天放出冰夷,又故意给应龙一线生机。 过去的时间中,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永掌天道。 但是,却没有人去思索,他为什 么要这么做,永掌天道是为了什么。 现在,诸神明白了。 他把天道抓在手中,然后再冷眼旁观三界的毁灭。 天帝帝俊才是三界的守护者,而昊天是三界的毁灭者,他是毁灭之主。 是四万八千柱魔神,为了毁灭人间三界拱出的灭世大君。 洞察了昊天的本质,诸神心中一片凄凉。 无论是冰夷,还是应龙,两大先天龙祖都有灭世之威。 而他们之间的战争注定会把三界全部破碎,让世界重新回到黑暗虚空时代。 忽然,紫微大帝神念一动,冲出神殿望向宇宙虚空。 诸位神帝,也紧随其后冲出来,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走了。” 紫微大帝喃喃说道。 “谁?” 勾陈大帝问道。 “昊天。” 紫微大帝说道。 “他去了哪里?” “太古神魔战场。” “天道呢?” “天道也被他带走了。” 天道离开了三界,三界再无人能阻挡应龙与冰夷的灭世大劫。 众神不再望向凌霄宝殿,转而看向昆仑墟。 同时在心中默默呼唤一个人的名字,华夏创世神祇,山海经记载的初代天帝,帝俊。 从我娘和冰夷决战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感到了。 但是,这场战斗我也同样无法插手。 不是我没有能力,而是从战斗一开始,我的气机就被一道从九天而来的剑意锁定了。 这剑意无比浩瀚,蕴含天道之威。 宋珏和阿清,先后化为太阴和太阳两大先天之道,都无法化解天道杀机。 我站在昆吾山山顶,把群龙无首剑插入昆吾山中,再以整座山为剑意,直冲九霄。 即使如此,也冲不破剑意的牢笼。 这是九天剑神以身所化的无上神兵,又被昊天假以天威。 无穷无尽的毁灭杀机随着剑意而来,那些失去的古老记忆,我前世今生所有的战斗意志也随着剑意全部苏醒。 我的身体开始变化,身躯越长越高。 直到昆吾山再也无法容纳我,我傲然立于天地之间,穿越无尽虚空,看向凌驾于众生意志之上的昊天本尊。 第五百二十四章 女帝招魂 第五百二十四章女帝招魂 我在昆吾山之巅,一眼堪破万古虚空,直接望见了那立于虚空之中昊天本尊。 他根本不在凌霄宝殿,就在冰夷和我娘的战争爆发之时,他就回到了虚空之中,并在第一时间将杀机锁定在我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感知到昊天的存在,他神念万丈,双眼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威压。 给我的感受丝毫不弱于星河大人。 昊天穿着苍冥色帝王战甲,头戴帝王之冠,挟持天道威令众生,号令三界。 此时的他手中持着一把神剑,剑中蕴含着无上庚金杀伐之威。 看到昊天手中的剑,我心中猝然一痛,我想到了沈若羽。 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宿命,可是当真的看到她抵达宿命的终点,成为了昊天手中的剑。 我内心依然无法接受。 那个桀骜不驯,英姿飒爽的少女终究成为我永远的记忆。 裴旻墓中之行使我们走近,后来的昆吾山帮她寻找金神威仪,又让我们走远。 杀师日她刺我一剑,但我从未记恨过她。 或许在那时候我便已经察觉到了她未来的命运。 再后来,沈若羽镇守南疆十万大山,我以紫微星之力牵动北斗九星,让她一举灭杀四大魔神,帮她凝聚剑格。 此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直到我在混沌虚空对战黑暗魔君,她于人间从来一把剑。 见剑如见我,见剑之时再无我。 她用这种方式和我诀别,让我铭心刻骨,再也无法忘却所有和她有关的记忆。 人间再无君子,天上地下再无人可为吾师。 昊天似乎察觉到我在注意他手中的剑,勾起嘴角对我露出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令我杀机暴涨,整座昆吾山都在我脚下颤抖。 昊天在向我宣战。 而我也将毫不犹豫的迎战。 在离开之前,我又看向我娘和冰夷的战场,对着阿清和宋珏说道:“我娘不是冰夷的对手,你们去帮她。” “秦玦。” 宋珏念道。 “见到我娘,告诉她我很想她,期待未来和她在天界相逢。” “我们走了,你自己怎么办?” 阿清问道。 “我与昊天必有一战,这是我的宿命。” “我们想帮你。” 阿清说道。 “你们帮不到我什么,能帮我的只有我娘,你们要先帮她打败冰夷,助她重掌中斗七宿。” “可是” “不用担心我,现在的我有信心与昊天一战,去吧,我娘坚持不了太久了。” 说完这句话,我拔出群龙无首,飞向万古虚空。 空中回首,但见阿清和宋珏各自化为黑白两道先天真气,投向天地之间我娘和冰夷开辟的混沌战场。 当我和阿清c宋珏各自离开昆仑墟之时,云中君重新摇动九歌神幡。 继而昆仑墟万族众生,齐齐朝着我们离去的身影凝望,不知多少人眼中流出了眼泪。 昆吾山之巅,九歌神幡之下。 “他们还会回来吗?” 李文清问道。 云中君正要回答,忽然转身望向北方。 他从北方察觉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幽冥气息。 同一时刻,少司命也察觉到了这股幽冥气息的存在,转身望向北方。 北方正有一黑衣女子,披风赤足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 女子手中握着一把剑,看得出来女子对这把剑十分重视,走路的时候还会突然停下来,认真的观察剑身。 直到她的人来到昆吾山下,她才将剑收入鞘中,继而神情专注的开始攀登昆吾山。 女人走的很慢,但每一步都有数丈之远。 她的脸上写满了虔诚,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悲怆。 应龙与冰夷之战不是她能够插手的,而在更远的虚空深处的天帝之战就更加不是她能够窥伺的。 天界即将有大浩劫,人间也随时会因为冰夷应龙之战引发灭世浩劫。 若天界和人间有事,冥界也将无法保全。 可惜,这时候她什么都不能做,想了想她最终选择来到昆仑墟。 不为别的,只为能在这场三界浩劫降临之前,看 一眼昔日的故人。 女人一步步来到山顶,一眼就看见了插在昆吾山之巅的九歌神幡。 两千年过去了,云梦泽消失至今已经有了两千多年。 昔日的九歌诸神早已被人间所遗忘,即使有人想起,也会给他们扣上失败者的名号。 忤逆天道,必遭天谴。 少司命在黑雾峰下,不知多少此梦回云梦泽。 大司命于九幽冥界,又何尝不是如此? 少司命因为九歌诸神陨落而哀伤,大司命的哀伤只会比她更加沉重。 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那场神战,更因此背负千古骂名。 所有人都以为她背弃了九歌,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对楚地百姓而言,东皇太一并不存在,甚至连九歌诸神都没有人见过这位神帝。 但是,大司命见过。 她之所以会舍弃大司命的身份,成为幽冥之主,全是来自于东皇太一的神谕。 云梦泽是一场大梦,造梦人正是东皇太一。 在梦醒之时,东皇太一告诉大司命,九歌神朝即将破碎,但我九歌神魂当有皈依之地。 在得到这个指引后,大司命从楚地神殿离开,先去天庭呈命,选择效忠昊天,继而接过六道轮回剑执掌阴司。 此后,九歌再无大司命,冥界多了一位九幽女帝。 这就是九幽女帝的来历,这个来历对九歌诸神而言其实并不难猜。 三界之中有资格执掌冥界的人并不多,大司命无疑是其中最合适的一个。 难猜的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谁都知道大司命对东皇太一的信仰最虔诚。 此刻,大司命,九幽女帝,一步步走到九歌神幡面前。 云中君,少司命等人,无不凝望着她。 他们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尽管他们心中早已心潮澎湃。 他们没有问,也不想去问。 九幽女帝目不转睛的盯着飘动的神幡,眼中落下两行眼泪。 继而她将视线投向云中君,又看向少司命。 始终一句话不说,却拔出了六道轮回剑。 “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我也知道,过去的时间中,你们也一定在心中怨恨着我。” “三界之中,那些见过我的人都很好奇,我为什么喜欢观剑,为什么剑不离手。” “他们都以为我想窥伺三界众生命运,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么高尚。” “我剑不离手,是因为这把剑中封禁着我九歌诸神的神魂!” 说完这句话,女帝把剑指向九歌神幡,口中大声念道:“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第五百二十五章 九歌回归 第五百二十五章九歌回归 随着女帝念出招魂咒,六道轮回剑中释放出无数的亡魂。 虽然是亡魂,却丝毫没有一丝一毫的鬼气。 在过去的两千年中,女帝早已经那些战死的九歌英灵度尽鬼气。 身为六道轮回之主,如果女帝愿意她可以让这些亡魂重新投胎轮回。 但是她不愿让九歌故人就此湮灭神识,忘记生前的一切,他们的死早已无人知晓,楚地也不再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号。 这是一段注定被人所遗忘的神战,如同云梦泽是一场大梦。 可是,女帝不希望遗忘。 曾经烟雨如画的云梦泽,那些可歌可泣的神君仙子,他们不应该被遗忘。 自始至终,东皇太一都没有在九歌神战中出现。 为此,不知多少神灵心中有困惑,他真的存在么? 可是直到战死,他们也没有等来东皇。 今天,女帝将这些旧日的九歌亡魂全部召唤出来,就是想要告诉他们一句话。 东皇从未将他们遗忘! 对着一道道亡魂虚影在山顶现身,九歌神幡迎风暴涨。 望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云中君落泪,少司命痛哭失声。 今日所召亡魂只是其中一部分,但数目也很快增长到了十余万人。 由此可知,当初九歌神战到底战死多少楚地神灵。 他们不全是神祇,大部分都是些被生灵所感召的祭祀,愿意奉献自己的生命追随所信奉神明而战。 那陨落于九天之上的亡魂,那燃尽生命而坠落的流星。 谁说失去的就再也不能回来,谁说梦醒了无痕。 这一天,女帝让九歌亡魂从重现于昆吾山之巅,苍天含泪大地痛哭。 但还有很多人,永远无法再回来。 其中最被人怀念的两位神祇,正是湘君湘夫人。 东君也没有回来,河伯也没有。 瑶姬没有 “他们,再也不能回来了么?” 少司命问道。 “回不回来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从未离开。” 等到所有亡魂全部从六道轮回剑中现身,天空乌云密布,山顶气氛也压抑到了极致。 站在山顶的人都经历过魔族大战,也亲眼见过少司命所率领的七十万鬼族大军,可是,当他们看向这十余万九歌亡魂的时候,依然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十余万亡魂面目肃然,神情悲怆的望着九歌神幡。 他们已经沉睡太久,生前的记忆也几乎不存在,甚至很多人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但是他都记得九歌神幡 风从东面吹来,雨从云中洒落。 当初的东皇何止亏欠山鬼一场神灵雨,他亏欠的是整个九歌神朝。 此刻,神灵雨在下,无尽哀伤席卷所有人的身心。 雨不止下在此间,还落在了昆仑墟的每一个角落。 魔族之战才结束,万族众生正在重建家园,仙族和道门从昆仑墟退却,人族少了一份信仰。 现在,这场神灵雨给了他们一个新的选择。 神灵雨落,不知多少仙民走出房间,任由雨水落满身。 他们从雨水中感知到了来自九歌诸神的慈悲,犹如春风从心田拂过,令人无比心安。 九歌亡魂是无法重聚阴身的,因为他们死于天界诸神之手,大司命以六道轮回剑留下的与其说是他们的亡魂,不如说是他们的意志。 意志无法重生,一旦失去寄托就会瞬间消散于天地间。 他们现在之所以还站在这里,是因为想要一个答案,为了这个答案他们已经等了两千多年。 然而,当神灵雨落在他们身上的那一刻,他们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他们要的答案,就在这场神灵雨中。 “我知道,你们一直在等,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都以为九歌没有东皇。” “你们可以不再信仰他,也可以将他遗忘。” “但我今天想要告诉你的是,东皇从未离开,他一直都在。” “当你们决战天庭,与诸神厮杀的时候他在,当云梦泽消失,九歌神朝败亡的时候,他也在。” “你们流下的每一滴泪,每一滴血,他都知道。” “云梦泽不是梦,东皇也从未长眠!” 说到这 里,大司命挥动六道轮回剑,指向九歌神幡。 “云中君何在!” 云中君走出人群,开始整顿衣冠。 “摇幡。” 大司命又喊道。 云中君飞向九歌神幡,持幡飞向空中。 九歌神幡摇动,风起八荒,三界仙魔鬼神共见。 最后,大司命看向少司命。 少司命振动斗篷飞下山顶,山下七十万鬼族大军早已集结完毕。 落在大军阵前,少司命以死神的名义说道:“吾即将重返九歌,从此不再为亡魂之君,诸位现在可以返回鬼域了。” 此言一出,各大鬼将互望一眼,齐齐冲着少司命跪倒,异口同声说道:“吾等,愿追随少司命。” “九歌曾不容于天地,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少司命说道。 “亡魂又何曾为天地所眷,吾等心意已决。” 少司命视线扫过每一个鬼族,最后望向空中的九歌神幡,大声喊道:“九歌!” 数十万鬼族大军,齐声共震:“九歌!九歌!” 有了鬼族的加入,九歌神幡再次暴涨。 云中君持幡摇动之时,李文清正在飞往北疆。 仙霖谷中,万妖大军也早已集结完毕。 那场神灵雨不止给了人族指引,同时也把甘露洒在北疆妖族心中。 李文清没有多说什么,视线从各大妖王脸上一一扫过,然后执着妖后龙幡,向昆吾山跪倒。 脆生生的念道:“九歌!” 诸大妖王随即跪倒在地,齐声呐喊:“九歌!九歌!” 北疆妖族的臣服,让九歌神幡已经伸展千里之远,这一次不止三界神鬼仙魔能见,诸天万界都感知到了九歌诸神的意志。 他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最后,大司命再次看向那些站在神幡之下的九歌亡魂意志。 十余万九歌亡魂,早已泪流满面。 即便在九歌全盛时期,神幡都不曾如此光芒万丈。 这一刻,他们明白自己的牺牲,不是白白牺牲,他们的血和泪都没有白流。 但是,他们依旧没有见到东皇。 “大司命,吾皇在哪里?” 一个年迈的神灵亡魂出言问道。 大司命抬头望向九天,默默看了一会说道:“九万里苍穹之上,吾皇正与昊天决战。” 知晓了答案,亡魂默默转身。 “吾等愿化为不败意志,助吾皇决战昊天。” 语毕,这位年迈神灵化为一道神光,投向九歌神幡。 继而十余万大军,悉数化为神光,涌入神幡之中。 九歌神幡再次暴涨,伸展千万里远。 云中君倾尽全力,大声喊道:“九歌不死,吾皇不败,战!” 随着云中君这一声呐喊,无穷无尽的战意,顿时从神幡中涌出,汇聚成一道人首龙身的虚影,向着天极高处飞去。 这道虚影,乃是九歌集结万族众生的战意所化。 只为帮助东皇,决胜昊天!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天帝决战 第五百二十六章天帝决战 天外天,宇宙虚空之中。 阴龙冰夷之战爆发,昊天便离开了凌霄宝殿,远离了众神。 只有在这里他才可以无所顾忌展现的自己野心和图谋,斩断人间因果只是蒙昧众神的假象,所谓的抹去旧日支配者的存在也不过是在哄骗人心。 昊天真正想要的是,将天道从三界中剥离。 或者说,他真正想要的是让三界彻底毁灭,因为如果失去了天道的守护,三界就会在魔神面前形如赤裸羔羊。 现在的他虽然已经将天道紧握在手中,却还无法让天道从三界剥离。 但只要冰夷和应龙之战把三界搅乱,他就有机会带着天道离开三界,遁入幽暗虚空之中。 破掉昊天的杀机禁锢之后,我手持群龙无首飞向宇宙虚空。 星辰大如斗,与我擦身而过。 浩瀚无尽的星空中,星云层叠,放眼望去彼此相连犹如一片星海。 这是我第一次畅游星海,但我的记忆对此并不陌生。 眼前的星海代表宇宙的光面,在极为遥远的深处还有一条星河将宇宙分割,星河对岸是魔神所统治的宇宙黑暗面。 而所谓的太古神魔战场,就在星河的尽头。 此刻昊天就站在宇宙光面的苍穹之顶,穿着白金帝王之袍,头戴珠玉帝王之冠。 面容神圣威仪,犹如高山仰止,又似大海无量。 但在他真正的神威面前,高山大海又算得了什么,这宇宙星辰亿万,落在昊天眼中也不过是一颗颗星子而已。 三界最高统治者,天庭神朝一手建立者。 数不尽的千年之中,昊天主宰众生命运于冥冥,驱逐旧神,流放仙人,扶持新神上位。 褫夺人间帝王神性,贬天龙为地龙。 与九幽阴司设酆都大地,泰山设立东岳府君,威逼后土娘娘退位,接管大半个阴司。 三界之君,帝王见之也只敢称天子。 过去的时间里,昊天已经享受了太多的荣耀和信仰,连紫微星意志的传承者紫微大帝都要在其麾下效力。 不可否认,他曾为人间带来过秩序和和平,没有昊天以神道设教,儒道不会像今天这般强大,黄老之学依然会是人族的思想主流。 但是,他为人族带来的繁荣只不过是为了壮大自己的能量。 当亿万人族匍匐于他的脚下,向他祈求怜悯之时,昊天才可以更加精准掌控天道。 从未有人想过揭穿昊天虚伪的面具,直到有一天,我娘欺瞒天道于九星湾生下我,随后所发生的一切渐渐脱离了昊天的掌控。 帝俊的执念,只有我娘可以孕育生灵。 因为应龙也曾执掌天道,也只有应龙才能做到完美的避开天道的感知。 最初天道只是将我与九歌东皇联系到一起,虽然不喜倒也没有打算刻意做些什么,毕竟九歌神朝已经陨落。 待到后来,我一步步揭开命运真相,引发紫微星垂照,并且先后引得玄女和伏羲眷顾之后,昊天终于醒悟,我的身世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他想杀我,但很快又改变了主意,他有了更加深刻的想法。 神魔战场无休无止,但若人间三界彻底毁灭,那些与神魔征战不休的先天神祇,必将会因此受到重创。 因为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从人间而来,守护人间是他们作战的意义。 昊天一直以来都掩饰的很好,其实很大原因就是担心那些先天神祇,时机不到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他从我身上看到了旧日时空的回归,这才意识到,他要等的机会已经来了。 旧日时空的回归,会让现在的天道陷入迷茫之中。 同时也是他彻底褫夺天道的最好时机,如果能趁机再引发一场三界混乱,他就可以将天道从三界剥离变成他的私有之物。 就是想到了这点,昊天才对我一再容忍,甚至在嫦羲和羲和回归之时,也丝毫不加阻拦。 他有恃无恐,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主宰一切。 毕竟星河大人死在他手中,帝俊被他亲手赶下天界,九歌神朝也被他授意众生剿灭。 可以说,在我和昊天的斗争之中从来没有赢过一次。 今天,我又再次站在昊天面前。 与我的前世相比,今世的我并没有变得更加强,战力甚至远远比不上一眼看穿万古虚空的星河大人。 但今天的我,有一个他们都不具备的特点。 今天的我,联系着众生的命运。 九歌神朝已经在昆仑墟重聚,而亿万人族也已认可了我人皇的身份。 大司命所掌控的冥界,同样会把冥界的意志投射给我。 反观昊天,除了天道还有什么? 远离众神的时候,众神又何尝不是在远离他。 他以为挟天道便可以号令三界,殊不知所谓天道,本就是由三界众生意志所化。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今天的我有足够的资本,站在昊天面前与他再争天帝之位。 昊天望着我,神情一片平静。 “帝俊,我还是喜欢这样称呼你的名字。” “随你。” 我淡淡的说道。 “当你千辛万苦走到我面前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次之后将会是你生命的终结。” 昊天说道。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我问道。 “说的好,但是这毫无意义,在天道面前,你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一次次的死亡才是你无法逃避的命运。” “多说无益,战吧。” 我拔出群龙无首,指向昊天。 “好,就让我看看,这一世的你又能在宿命之下坚持多久。” 说完,昊天也拔出了他手中的剑。 昊天拔剑,三界陷于震撼之中,神鬼仙魔惶恐,六道众生难安。 他手中的剑,我认得,只可惜,剑却已经不会再记得我。 “帝俊,我记得这把剑曾经伤过你一次,不知是不是我记错了?” 昊天问道。 “你没有记错。” 我说道。 “哦,那就对了,看来我没有给这把剑起错名字。” 昊天说道。 “你叫她什么?” 我问道。 “杀师剑。” “好名字,那么,就让我们之间的战斗正式开始吧。” “好。” (再次建议完结后一次性看完,最多还有五章。 ) 第五百二十七章 最终一战 第五百二十七章最终一战 星辰在我头顶大如斗,我与昊天在群星间各自拔出手中的剑。 昊天手中的剑是沈若羽所化,剑一出手,便映射漫天星斗。 诸天万界,星辰摇动。 此剑名为杀师剑,剑道中无人能做剑神之师。 星光全被杀师所牵引,映射在我剑上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无论是星河大人,帝俊,亦或者东皇太一,留给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悲剧。 命运仿佛彻底进入死局,等待他们的只有战斗和死亡。 欢乐总是那么的短暂,悲伤总是那么的沉重。 “秦玦,命运从未眷顾你,这群星就是最好的证明。” 昊天凝望着剑上的星光,微笑着说道。 “群星从未为我垂照,但日月永记我心。” 我说道。 “众生有情是错的,即便没有魔神灭世,你觉得一个充满爱的人间能坚持多久?” 昊天问道。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我很早之前就晓得,倘若人间真的洒满爱的雨露,世界大同,这个世界非但不会变得更好,反而会毁灭的更快更彻底。 星河大人的战斗为何无休无止,魔神为何总是杀之不尽。 其实,战斗才是永恒。 一旦分出了胜负,世界也就荡然无存。 充满爱的人间,带来的是人口爆炸,即便没有人口方面的困扰,人也因为生活的太过安逸,失去竞争性而灭绝。 这就是所谓的鲶鱼效应,沙丁鱼极其容易死亡,但如果在其中投入几条鲇鱼,反而会让它们活的更久。 世界充满爱,人与人之间不再竞争,就会集体性的堕落。 欲望的降低会让生命力衰减,虚无和孤独感加倍滋生,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见我一直沉默,昊天又说道:“混乱和毁灭才是永恒,没有人可以灭世大劫的到来,我们的宇宙终将会变成一片虚无。 那永恒的终究是泡影,世间万物缤纷色彩,不过是被蒙蔽的人心罢了。” “所以,这就是你堕落为魔的理由?” 我问道。 “堕落? 不,你错了,堕落的是你,情才是毁灭世界的根源,天道本身就无情,所以天不老地无尽。” 我沉默不言。 或许,当初昊天就是用这种理由腐化了星河大人的意志,最终导致了星河大人的陨落。 但是若昊天说的是对的,过去的千万年中怎么还会有无数神祇与魔神战斗,甚至就在今天的太古神魔战场上,战斗依旧无休无止。 我认真思索,很久很久。 昊天并没有急着对我出手,他在等我的心境出现问题。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我说道。 昊天嘴角的笑意更浓。 “但是,有个问题你忽略了。” 我接着说道。 “什么问题?” “如果说毁灭才是永恒,当初盘古大神又何必破开混沌,诞生宇宙?” 我问道。 “或许他只是太过寂寞。” 昊天想了想说道。 “所以,毁灭不会终结一切,战斗才是永恒的主题。” “为什么而战?” 昊天问道。 “为了活着。” 说完这句话,我一剑斩向昊天。 有情无情,毁灭或者永恒都不会让世界变得更好。 只要活着,就必须战斗。 疯魔会带来毁灭,平静同样会成为众生归结之墓。 如果战斗才是我存在的意义,那么就让我永远的战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这一次,昊天没能腐化我的意志,相反却将我的战意彻底激发。 群龙无首剑光暴涨,剑出破碎虚空。 昊天以杀师剑拦截,双剑交锋,将漫天星光斩碎,不知破碎多少颗星辰。 神剑渺渺,鬼剑幽幽,魔剑滔滔。 昊天的剑集结神魔鬼三种剑意,三剑合一让他的剑成为宇宙主宰,天上地下众生臣服。 这样的剑威不是我能够抵抗的,群龙无首的剑意汲取的是星河大人一个人的意志。 两大神剑在宇宙虚空中交锋,剑通万古,星光璀璨。 身法快到极致,时间空间都不再成为阻碍,能量辐射震撼整个宇宙。 即使远在太古神魔战场交战的神魔,也不得不暂时停下战斗,朝这里凝望。 天庭一片寂静,人间鸦雀无声。 幽幽冥界中连忘川河中的怨鬼都停止了哭泣 不用去猜,也不用去想。 昊天携天道化为剑意的那一刻,众生都能感知得到。 我以星河大人决战昊天,鏖战多时之后越发颓靡,终究他的意志被打上过失败者的烙印。 继而我以帝俊之貌决战,以初代天帝之威,以山海经创世神祇的身份,与昊天决战。 但是,在昊天面前,帝俊依然是个失败者。 星河大人,帝俊先后失败,东皇太一乃残魂所化,更不是昊天的对手。 最后,我只能以秦玦的身份决战。 秦玦只有一生一世的决心,即便生而通神,无数机缘,在昊天面前还是显得单薄无力。 我开始受伤,群龙无首剑也被杀师剑斩出无数缺口。 这把剑能够号令众神,却无法抵挡来自九天剑神的锋芒。 一剑又一剑刺穿我身,即便我能迅速恢复,可是依然能够察觉到生命在迅速流逝。 昊天非我所能敌,杀师剑也不是群龙无首可以抗衡的剑。 宿命的枷锁,仿佛我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 我所能做的是不为自己而悲伤,即使星光不再向我垂照,即使我将再也无法回到人间。 心如止水的投入战斗,哪怕结局早已注定。 昊天的出手速度越来越快,和我的窘迫狼狈相比,他的剑越来越气定神闲。 我们从宇宙虚空深处决战,从最开始的勉强抗衡,到最后我被昊天一路碾压,神魂和身体开始被无尽摧残。 像是命运的诅咒,又像是天道的谴责。 我能感受到生命力在大量流逝,同时我的人也在朝着无尽的黑暗坠落。 黑暗像是没有尽头,上方是昊天以无尽威仪将我笼罩。 不断的下坠,反抗终究成为徒劳。 我知道,这一次我坠落之后,将再也无法醒来,永远沉寂在黑暗之下,终结一生。 冥冥中不知下坠了多久,此时的我已经毫无反抗之力,而昊天还在用杀师剑,不断的剥夺我的最后的生机。 忽然,从下方的黑暗深处传来一声声呼唤。 有人喊我秦玦,有人喊我帝俊,更多的人却是在呼唤东皇太一。 我向下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面目与我别无二致的男人,正在急速向我飞来。 男人只有虚影,正是九歌至高神祇东皇太一的化身! 第五百二十八章 终章 第五百二十八章终章 我曾见过白衣男子在一场山雨中与宋珏相逢的场景,当时的我还不晓得他与我之间的关系,后来即便晓得他是谁,却依然本能的将他排斥。 近代神话研究学者有人将东皇太一联系在一起,但我觉得东皇太一远不如伏羲。 他的不可名状没有给人直观的感受,即使在楚地的神话传说中,东皇太一也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甚至楚地百姓都不知道该如何去供奉他。 屈原写给九歌诸神的诗歌中以东皇太一的最短,实在不知该从何写起。 我对东皇没有丝毫亲近的感觉,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对他有怨,九歌神战他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凭空造了一场大梦,坑了多少楚地神灵。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晓得,东皇太一的不可名状并非他自己的意愿。 因为他就是云梦泽本身,他只存在于诸神的梦中。 他无法出现,是因为梦不能醒,,一旦梦醒来,世上也就再无东皇。 他是帝俊失落在人间的美梦,是星河大人投向人间的温柔一眼,寄托着所有对人间的美好向往。 战争无休无止,云梦泽是栖息之地。 此刻看见东皇太一的虚影,他是那么的脆弱,仿佛随时会在黑暗中消失。 淡漠的影子,虚幻的容颜,却承载着最为沉重的期盼。 星河大人有日月,帝俊有嫦羲和羲和,我也有阿清与宋珏,但是东皇太一什么都没有,却开创了最绚烂多情的九歌神话。 我一直没有办法将星河大人,帝俊与我自己融合唯一,原因在于我们三者之间缺少一个共同点。 直到东皇太一的出现,我醒悟自己该做什么。 东皇太一的虚影还在向上升,而我的身体却在不断的下坠。 终于,我们两人在黑暗中相逢。 彼此融合的那一刻,所有关于人间帝俊的神话传说终于达成统一。 星河是我,帝俊是我,东皇也是我。 我曾在星河之上决战万古神魔,也曾在山海经刻画人间留下一段段的美丽的神话传说。 我是星河之上雄浑的战鼓,也是落在昆仑的白雪。 我是云梦泽中的一场云雨,也是九星湾里的农家少年。 我曾一画开天,傲立于天地之间,也曾一梦经年,恍然中忘记一切。 日月为我旋转,羲和与嫦羲与我相伴,阿清与宋珏与我今生结缘。 我是人间的开始,在人间开辟大道循环。 只要我还活着,人间就永远不会被魔神终结。 东皇太一的虚影中,承载了太多对美好的向往。 有人类的,有妖族的,有九歌诸神的,还有来自九幽之下仰望人间的亡魂的 天生万物,万物有灵。 无穷无尽的力量在我心底升起,手中的群龙无首剑发出激昂的铮鸣。 这一刻我的意志堪比宇宙根基,只要宇宙不毁就再也无法动摇。 我的战意直追先天传世神祇,烛龙决战斗姆,盘古破开混沌之时。 神话中记载的创世神祇只有三位,盘古,烛龙,斗姆。 其实,还有一个。 只不过这位创世神祇并没有去造物,而是选择了守护。 他的威能,让魔神颤抖。 他的意志,令万魔动摇。 我从黑暗中向上跃起,昊天再也无法阻挡我的神威。 群龙无首剑与杀师剑发出剧烈的碰撞,昊天步步后退,所有神威用尽也无法再将我打落星空之下。 杀师剑接引漫天星光,而今星光一一破碎。 无尽羞恼之中,破碎的星光汇聚成星河,席卷昊天所有的怨怒和羞恼,化为一股毁灭洪流跃出剑端直接冲击我神庭穴。 我以群龙无首剑牵引无尽战意,搅动黑暗化黑暗之潮与昊天所化的星河相撞。 这是我们两人交手以来最强的一次交锋,星河与黑暗之潮撞击,引发虚空崩塌,不知多少星辰化为碎片。 星辰变成了星尘,犹如在万古虚空中绽放了一场最绚丽的烟花。 辐射的光芒,令诸神也无法直视。 遥远的太古神魔战场中,都能感知到这一刻的璀璨。 烟花寂灭之时,昊天手中的杀师剑脱手飞出,直接刺向我的心脏。 剑身毫无阻碍的洞穿了我的心脏,插在我胸口。 继而时间陷入停滞,万物不再流转。 昊天安静的站在我面前,露出一个微笑。 这次对决本来是我赢了,我战胜了昊天却输给了剑。 杀师剑在天道力量的加持下,觉醒了她真正的宿命,这把剑就是为了杀师而生。 “秦玦,你能有今天的成就属实令我感到惊讶,可是宿命无法更改,你的死亡就是最好的证明。” 杀师剑穿心,直接创伤了我的魂灵。 但比剑更加令人刺痛的还是昊天亲口说出的话,宿命难改。 即便我再努力,即便众生都肯把他们的意志给我,依然无法更改宿命。 “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太久了,你的存在令魔神感到厌倦,或许连诸神都为你而感厌倦。” 说完这句话,昊天伸手对准杀师剑的剑柄,想将其从我身体中抽离。 此剑斩断了我的心脉,一旦从我体内离去,我也会立刻死去,而且这一次我是带着宿命而死,无论是身体还是神魂都会彻底的湮灭。 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想回头再看一眼人间。 人间有我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牵挂,可是失败者的身份又令我无法回头。 手中的群龙无首剑越发沉重,沉重到我几乎再也无法将其掌控,随着杀师剑一寸寸从我心脏中抽离,寒冷和黑暗也在同时将我包围。 剑锋划过柔软的心脏,痛到极致是酸楚。 令我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热泪滚滚,落在了杀师剑浸透鲜血的剑身上面。 泪水和鲜血交融,剑身忽然一颤,继而停止了继续向外抽离的动作。 昊天笑意收敛,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死物终究是死物,身为一把剑就是你的宿命!” 昊天的话没有让杀师剑心意回转,很快我感知到一股温暖的能量涌入我心中。 这股能量无比的温暖,抚慰着被剑刺穿的心痕,很快我的心脏就恢复如初。 我的伤是杀师剑所赐,她刺伤了我,又在剑拔出的那一刻让我的心伤全部复原。 等到昊天再次施加意志将杀师剑从我体内抽出的时候,再也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但是他抽出的却是一把破碎的剑。 杀师剑的剑身上布满了无数裂纹,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成无数片。 昊天震惊的望着我,他想不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为什么?” “你说的没错,死物终究是死物,剑的确也不需要太多的情感。 所以,她把所有的情感全部留给了我。” 我说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死定了,昊天,必须要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而现在我就要你立刻为沈若羽偿命!” 说完这句话,我以无尽恚怒出剑。 昊天急忙以杀师剑拦截,可是就像我先前所猜到的一样,杀师剑和群龙无首一接触就破碎成无数片。 剑碎,昊天再也无法抵挡我的进攻,被我一剑刺中他的身体。 他有天道护体,这一剑不过让天道屏障出现一丝裂痕,一剑不死,还有万剑。 我有多少怒,便有多少杀机。 沈若羽化为剑心,我的剑意也彻底将昊天锁死。 天道屏障很快就被我用剑斩破,继而昊天发出一声怒吼,转身逃向太古神魔位面。 可是,任凭他的身法再快,又怎么快得过我的剑。 才仓皇逃出数里远,就被我一剑从背后刺穿心脏,昊天的身形也戛然而止。 群龙无首,杀师剑。 天帝之争,宿命轮回。 我与昊天的一切因果,都在这一剑中终结。 生机断尽,我听见神魂破碎的声音。 在彻底冭灭前的最后一刻,昊天的神魂用尽最后的神念化为人形,迷茫的看着我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需要一个答案,可我却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 随手再发一剑,昊天神魂破碎,天上地下再无昊天。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大结局(上) 第五百二十九章大结局(上) 昊天冭灭归墟,漫天星辰失色,天威也随之黯然。 那无形而不可名状的天道,忽然化为无数道神念,朝着人间三界而去。 天道自有规则,本就为众生意志的化身。 昊天身死,天道还归众生,变为天地法则,从此再也不受昊天意志的掌控。 当初天道曾归帝俊所掌管,但是帝俊弃之不用,这才给了昊天褫夺天道的机会,饮恨天帝之争。 今天我做了同样的选择,依旧不掌天道。 有了昊天的前车之鉴,我想众生再也不会把天道集合于一人身上。 昊天的陨落,代表长期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天威消散,从此三界再无授命于天的说法,也再也不会有所谓的真命天子。 从此之后,天再次变为八卦中的乾。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当初星河大人一画开天,伏羲观此象创下先天八卦,第一卦就是乾卦。 如今卦象回到了最初的乾,同时也代表宇宙进入了一个新的轮回。 道从伏羲而始,自刘伯温而终。 神仙墓中刘伯温赌我是伏羲,认为我将开启一个新的大道循环。 长期以来我都认为他算错了,其实他没有错。 我不是伏羲,但新的篇章却的确由我而开启。 天地茫茫,不知所止。 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收起思绪,我专注的感知沈若羽的神念。 杀师剑已经破碎,沈若羽也随之神魂破碎,但我能感知到这空间中还残留着她的神念。 剑是世界上最无情的东西,本身就不应该有情感。 一旦有了情感,即使是九天剑神也会瞬间失去神格,剑会因此破碎失去所有的锋芒。 我感知到了沈若羽的存在,却无法收拾她散落在星空中的神念。 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一点点的远离我,向着宇宙深处飘落,消散 犹如那些从不回头的流星,火焰燃尽之时,便是它们宿命的终点。 人间再无君子,三界再无吾师。 如今,我打败了昊天,三界都将会永远流传我的名字。 而她却再也无法出现在我面前,听她亲口喊我一声师父。 过去的点点滴滴,全部在这一刻涌上心头,堆沙成塔,积羽沉舟。 星辰不再为她而闪耀,陪伴她的只有寒冷和孤寂。 或许,还有永恒的寂灭。 我的心陷入巨大的悲恸之中,情难自禁的落下了眼泪。 骄傲的剑神,人间曾经争相传诵着你的名字,你的出生就承载着剑的荣耀。 儒道为你为自豪,人道将人族气运都舍得给你。 威震南疆,镇守长城。 赤堇山铸剑,九天十地风云动。 我于极度悲伤之中冲着万古虚空呐喊:“天地庚金,万金本根。 九天剑神,魂兮归来!” 虚空没有回应我,星辰依旧冷漠。 这一声呼唤诸天万界都能感知,却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昊天之战结束了,冰夷和应龙的战争也进入了尾声。 冰夷的盛怒被彻底激发,疯狂近乎自我毁灭般的对应龙的龙躯发起攻击。 天与地之间的混沌虚空,已经不存在任何有形的物质。 所有的一切都被强大的毁灭能量,冭灭成虚无。 失去中斗七宿之力的应龙,不是冰夷的对手,可是,胜利却不属于他。 他算到了一切,也看出了应龙的虚弱不敌,但他只知道今日的应龙神性不及往日,却不知今日的应龙再非孤身一人。 昔日的庚辰龙族,诸神之师。 应龙归天能掌中斗七宿,号令万色星辰。 都以为应龙落地之后,便会万劫不复,再难重返天界。 殊不知,应龙在人间等来了旧日支配者的回归。 曾经她是诸神之师,今日她为天帝之母。 昊天身死,再也无人能够压制日月两大旧日神祇的神性。 烈日排开万重混沌迷雾,映射万里烟霞。 皓月随风吹散虚空碎片,接来星斗漫天。 当这片混沌虚空有了日月,万界星辰也接踵而来。 中斗七宿大放光明,照耀 在应龙破碎的龙躯上面,为她的每一片鳞甲都渡上了金光。 混沌分割,清气上升,浊气下降。 中间伴随有大雷霆响起,震撼天地四极,充斥九垓。 与此同时,人间四方汪洋海水如龙卷般升往天空,天地间拉起水幕,天地昏蒙而万物否! 星宿动,张宿动,柳宿动,井宿动,太微垣三台星齐动。 万色星辰交映成辉,汇聚成一双无边巨翼。 此翼为应龙之翼,内含乾刚之威,可以覆盖苍天。 镇压天地偏怪灵异,令天下太平一元之数。 无尽星光化为应龙之翼,开始向着应龙飞去。 与此同时应龙突然舍弃了原本破碎的龙翼,身躯开始无限暴涨。 在星光的垂照之下,应龙的龙躯仿佛永无止境的般的舒展,同时不断的向上高飞。 直到天地仿佛再也无法容纳,应龙破开三界,冲向宇宙虚空。 当应龙穿越天界,回归到中天之时,那一对由万色星辰所凝聚的应龙之翼也落在了她的身上。 中斗七宿回归,应龙再次掌控中天元气。 早在日月澄清混沌之时,冰夷就知道自己已经大势已去。 待看到应龙重返天界,冰夷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茫然站在原地。 他想不通,为什么昊天一直没有出手。 直到他感知到天道有了变化,天道又重新回到众生手中,冰夷才明白昊天为什么没有出手。 此刻,冰夷显化人形悬浮在虚空之中,在他正前方站着羲和与嫦羲。 望着两大女神,冰夷心中燃烧起无尽的怒火。 如果不是她们的到来澄清混沌,中斗七宿根本不可能照在应龙身上。 现在应龙正在归位,短时间内不会再出手,冰夷知道自己难逃毁灭之灾,本该趁这个机会逃亡,但他很想亲手杀了眼前这两人。 以他现在的战力,他不是没有机会。 冰夷冻结万物,日月凝固。 其本身就代表宇宙劫数的一部分,即使在太古神魔之中他都从来不缺乏信仰。 可就在他准备对两大女神动手的时候,一道浩大莫测丝毫不亚于天道的神念威压从九天之上传来。 冰夷有怒,恨不得毁灭人间一万重。 可是,来人的神念中蕴含的怒火,比他的更盛千万倍。 “你是谁?” 冰夷惊问道。 “应龙之子,秦玦。” (等下还有一章,今天完结。 ) 第五百三十章 大结局(下) 第五百三十章大结局(下) 杀昊天我拼尽全力,但此时的冰夷已经是强弩之末。 而且现在的我已经有了天帝之名,觉醒了自星河大人以来的全部战意。 无尽怒火浇筑在群龙无首的剑身之中,冰夷一开始就被剑威压制,不得不再次化为冰霜巨龙。 冰霜巨龙吞吐寒霜,能冻结天地万物。 可惜,有阿清的凤凰精火在,他的寒霜还未结冰就已经化成了雨。 浑身寒冰的冰夷,犹如玉石雕琢。 但面对群龙无首剑的凌迟之威,玉龙也只能化为漫天雪花。 此情此景倒是应了那句诗,战罢玉龙三百万,败鳞残甲满天飞。 直到大雪满苍穹,冰夷神魂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神魂随着飞雪寂然而落下。 昊天生死,冰夷伏诛。 深深植根于人间天地中的两大劫数,至此彻底瓦解。 我望向天空,阿清和宋珏联袂向我而至。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阿清说道。 “属于人间的战斗结束了,但太古神魔之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宋珏说道。 宋珏说的没错,昊天的死只会彻底激怒四万八千柱魔神。 伏羲玄女为首的先天神祇,现在的情况很危险,我所终结的只是来自人间的战斗,而魔无休无止战火也永远不会熄灭。 从前只有星河大人一人与魔神交战,在他陨落之后,无数先天神祇挺身而出。 现在他们已经战斗的太久,是时候来一场伟大的胜利,好让他们暂时休息缅怀下战死的英灵。 至于人间,我娘已经重掌中斗威震三垣。 有我娘在,星斗不会失衡,三界也不会出大乱子。 我娘和冰夷一战,再次让天地分割,以后诸神更难以插手人间的事,人间的事自由人道和儒道处理。 冥界由大司命掌控,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昆仑墟有我九歌诸神 昊天的死,让三界重归于安静。 但是,安静只是暂时的,魔神们不会轻易退却。 短暂的安宁之后,只会迎来他们疯狂的报复。 太古神魔战场已经鏖战太久,只有在那里打败他们,才算真正给予迎头痛击。 三界尘埃落定,万族众生同时松了一口气。 斗转星移,日月生辉。 我站在昆吾山,看着昔日的九歌神幡飘扬,心中感慨万千。 或许是时间的原因,星河大人的伤与痛,我无法感同身受,帝俊的荣耀和悲伤,也很难触及我的灵魂。 对我来说,最销魂的只有九歌。 潇洒风流的云中君,多情善感的山鬼,至纯至善的少司命,忍辱负重的大司命 那些陨落在九天的九歌英魂,很多都再也无法回来。 便如逝去的云梦泽,一去不复返。 九歌,九歌。 我望着神幡出神,忽然感知到一阵神念波动,再抬头发现女帝来到眼前。 女帝向我躬身行礼,以大司命的名义。 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想起了当初嘱托她的话。 当初是我要她入主阴司,是我要她与昊天妥协,好给九歌战死的亡魂一个寄身之所。 此刻再见她,一切恍如昨日。 我们都没有过多的谈论过去,因为过去只会令我们伤感。 女帝告诉我,天界已经安定下来,我娘授命紫微大帝来监管众神。 人间也恢复了平静,儒道依旧掌管天下。 道门群仙之中,自剑仙吕纯阳前往太古神魔战场之后,道门四大天师也离开了天界。 他们去支援岌岌可危的诸神,道法自然斩邪魔。 我听女帝诉说着三界的事,不悲不喜,也没有真正的听进心中。 不远的将来,我就要离开。 战无休而祸不息,我也将不会再回来。 末了,女帝看着我说道:“秦玦,你娘在等你。” 得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骤然失控。 继而全身血脉燃烧,强烈的感情令我无法自持。 我娘重掌中斗,关系重大,牵扯到诸天万界的因果。 过去的岁月中,因为昊天封禁中斗七宿,擅自更改星斗序列,导 致中天元气动荡,星斗移位失衡。 这才给三界带来无尽的因果,出现了种种祸端。 我娘重返天界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梳理星斗序列,再将那些来自太古神魔位面的时空通道全部封禁,彻底为三界断绝隐患。 这些事,都需要她倾注全部的心神去做,以至于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和我娘见过一次面。 现在得知我娘在等我,怎不教我情绪失控。 从小我就是个没娘的孩子,多少次看见别的孩子有娘亲陪伴,暗中落泪。 这份情感的缺失,从小陪伴我长大。 每当我被别人欺负,或者被秦春生毒打的时候,我常常会有种自暴自弃的想法。 我所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应得的,谁叫我是个没娘的孩子呢? 后来胡端公引我踏入玄门,随着我的命运真相被一点一滴揭开,在知道我娘被囚禁在冥海之后,那些因为思念她流过的眼泪,那些因为没有她而承受的苦难,全部化为最沉重的悲伤压在心底。 这世间或许有千万种爱恋,却又怎么能比得上一个孩子思念自己的母亲。 女帝将这个消息传达给我之时,宋珏与阿清也同时收到了她的神念传音,两人同时来到我身边。 “娘在家等我们,我们回去吧。” 我说道。 “嗯。” 这个家不在九天之上,也不在九地之下。 属于我秦玦的家,只有一个地方,黄河九星湾。 时隔那么久远,九星湾早已不复从前。 人烟稀少,一片荒凉。 儒道曾想过重建九星湾,不为别的只因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最后却被沈若羽否决了。 站在家门口,我举步迟迟不敢叩门。 这一刻我不是星河大人,不是帝俊,不是东皇。 站在这里的我,只有一个身份,人子秦玦。 当初我在水火琉璃界身化神灵雨之时,我娘以无边恚怒挣脱了冥海。 那一夜的黄河水盛不下我娘的愤怒,也流不尽她的眼泪。 遥祭疑儿在,龙娘哭子时。 后来,当我听阿清说起我娘寻我的种种,每次回想都会泪流不止。 便是在此刻,我只是知道她在家等我,就已经泪流满面,叩门的手仿佛有千万斤重。 阿清撇过头去,宋珏红了眼睛。 我轻轻叩了一下门,门便从里面打开。 母子相见,泪如雨下。 望着我娘脸上的泪痕,当下我再也无法忍住心中的悲伤。 噗通跪在地上,用尽我今生所有的情感,千言万语化为一个字,抱着我娘的膝盖,喊出一声娘。 “娘” —————————— 龙娘到此正式完结,神魔战场的事不会再写。 完结一本书,犹如崩塌一方世界。 作别一段感情,犹如渡过人的一生。 这本书是我写书以来最恣意,最放纵的一本。 经常拖更,少更,断更。 甚至不止一次的弄丢了写书的初心。 写龙娘令我认识了很多人,我们一起渡过了那么多的苦乐欢笑。 然而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不知多少人还会在多年后记得我,记得当初看龙娘时的那份期待和共鸣。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晚安! 作者q群:3281431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