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金龙鱼[聊斋]》 《龙与金龙鱼[聊斋]》正文 1.1 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吉喆脑子一片混沌,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抓住。 坚定地朝着大海的方向逃。 后面有多少人在追,前面有多少人在守株待兔,他都不知道,也不去想。 大海,只要逃到大海,他就有希望了。 连这个念头是哪里来的他也不知道,也不去想,想也没有别的路。 海水腥咸的味道已经充斥在鼻端,吉喆的眼睛越来越亮,满是穷途末路的疯狂。 “快抓住他!不能让他下海!” 人类听力根本达不到的距离,吉喆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甚至能清楚地感知到有多少人正向他聚集过来。 抓紧手里的棒球棍,疯狂地奔跑。 海滩上原本的游人发现了异常,纷纷惊叫,四散闪躲。 吉喆眼前一片血红,抡起球棍,把所有挡在他面前的人都狠狠砸开。 枪声响起,远远躲开的游人发出更大的尖叫,恐慌地骚动起来。 远处传来警车的声音。 吉喆知道那是麻醉枪,不管那些人什么来路,他们舍不得打死他的。 他跑的太快太快了,麻醉弹都落空了。 他绝对不能被打中! 被抓住就是生不如死,那他还不如死! 吉喆跑得更快了,快到甚至他觉得自己都飞了起来。 砰———— 一切像是慢动作。 吉喆被一枪击中了后背,然而巨大的冲击力反而帮他更快地冲进了海水中。 原本平静的大海在他触到海水的瞬间怒涛汹涌。 天空瞬间就暗了下来,阴云低垂,雷光闪动,暴风呼啸。 一个巨大的浪头狠狠地拍上了浅滩。 眨眼间吉喆的身体变被卷走,消失不见了。 沙滩上空余下一片狼藉和混乱。 吉喆眼中露出得意的笑意。 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动了,也没办法呼吸。海底旋起恐怖巨大的漩涡,强劲的吸力飞快地把他往下拉。 水压极速增强,全身的骨头都要被压成粉了。 无所谓,肺里憋到要爆炸了,心情却很轻松。 死在这里也不错,尸体被水生动物吃光就更好了,那群人最后什么也捞不到。 吉喆的意识逐渐模糊。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白光中好像有个身影背着光朝他冲过来 世界瞬间安静了,吉喆彻底失去了意识。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 吉喆被霹雳惊醒,立刻警惕地起身,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荒山野岭的泥地里。 四处一扫,荒草丛中露出一截暗红色的手柄,吉喆谨慎地靠过去,试探地握住手柄往外拉,果然是他的球棍,马上紧紧握在手里。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吉喆记得很清楚,他之前的确是跳海了,还被大浪卷进了深海漩涡,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到这来的? 正琢磨着,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吉喆反射性地躲了起来。 嗅了嗅雨水中的气息,有两个人。 他的听力似乎又进化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两个狼狈的身影才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两个人都打扮得像是古代的书生,吉喆眼瞳一缩。 只听那高一些的书生一边艰难前行一边安抚鼓励稍矮些的,“前面就有一间寺庙,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走到了,贤弟再坚持一下。” 那矮些的书生上气不接下气,“我我无事,孟兄也小心脚下。” 两人都操着陌生的口音,吉喆从没听过,但他专心想去听着两人的对话,竟然就听懂了。 心思电转,无声无息地绕过这两人,顺着小路往前走。 身上的衣服早就被雨水湿透,山路也泥泞不堪,但这些对吉喆造不成丝毫阻碍,反而让他从心里觉得亲近欢喜。 甚至雨水还能给他传递大量的信息,比如,给他指引方向。 吉喆的速度非常快,片刻之后就看到了刚才那个姓孟的书生说的庙。 庙又小又破,一看就很有些年头了,孤零零独个杵在深山老林里头,木门斑驳,墙和屋顶都长起了荒草。 吉喆借由雨水仔细地感知了一下,庙中只有三个人。 不想被发现,心念一动,雨水就更大更急了,被暴雨遮掩着,吉喆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庙中。 庙随破旧,还是有几间禅房的。 随意找了一间偏僻无人的房间进去。 房中一片漆黑,在吉喆眼中却纤毫毕现。 屋里只有一张木榻,一套桌椅,木榻上有床薄被,角落里靠墙放着一口藤箱。 吉喆用球棍把箱子挑开,箱盖上一层浮灰,箱子里倒还放了几件衣服。 依旧用球棍把衣服挑出来,是套旧僧衣,已经被洗得褪了颜色,倒也还能穿。 吉喆身上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这会儿也不挑,直接把身上又破又脏的运动服脱了下来,就着雨水揉搓了两把,晾在一边。 僧衣被收了很久,一股霉味,吉喆也不太会穿,随便扯了衣服上的带子系上了就算。 外面的大雨还在下,庙里十分安静。 吉喆暂时安定了些,抓着球棍上了榻,扯过被子往身上一裹,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过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庙里又进了人,是那两个书生。 刚才雨势骤然变大,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然扛不住,足足花了三倍的时间才爬到地方。 进了新人,前面开始有动静了。 吉喆眼睛都没睁,自顾自躺在榻上养神,想着等天亮了之后是要继续在庙里藏身,还是该到山里探探有没有地方适合隐居。 至于这里是哪里,眼下又是个什么时代,他怎么跑到这里来的等等这些问题他一概都不考虑,哪里都是活着,能自由的死很好,能自由的活着更好。 剩下的都不重要。 其他的事情就更不重要。 比如前殿新进来的那两个书生里忽然有一个的气息消失了。 剩下那个姓孟的书生一惊一乍的,吵得很。 吉喆本来就觉得荒山野岭的有这么座破庙不正常,这会儿出了事也不奇怪,更不好奇。 外面大雨倾盆,同伴还丢了一个,那姓孟的书生即便知道有古怪也没法离开,没多一会前面就又安静了下来。 可惜这一晚注定安静不了。 忽然一阵大风,卷着雨水重重拍在门窗上,那声音活像是有人在朝这房间扫射。 吉喆脸色一冷。 不久之前才被一群疯子用麻醉枪逼着跳了海,这声音真是捅到了他的肺眼子。 雨水中传来一股浓郁到反胃的腥味。 吉喆在被子底下握紧了球棍,屏住呼吸。 哐的一声巨响,禅房的门被击飞了。 洞开的门口,一个满是腥臊味儿的庞然大物钻了进来。 吉喆一把抡起被子,兜头把那东西罩住,举起球棍狠命地往下砸。 心中暗骂:我了个大槽,这什么玩意儿,跟粪坑成精了似的,这是想臭死谁啊! 砸了两下,吉喆的手被震得有点麻,这玩意儿是粪坑里的石头成精吧,怎么这么硬! 刺啦一声,那床薄被扯开。 吉喆灵敏地往后急退,正好躲开那东西挥过来的爪子。 皱眉一看,只见那家伙高得一直顶到房梁,通体青黑,两只长爪锋利如刀,铜铃大眼凶光爆闪,血盆大口里稀疏地呲出几颗野猪獠牙一样的巨齿,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像是那种刮黑板的声音放大了十倍似的,刺耳至极,吐出的气息更是臭不可闻。 吉喆顿时暴躁了。 仿佛被他的心情影响。 外面轰隆闪过一个大雷。 那怪物似乎被吓了一跳,懵住不动了。 吉喆趁机扑了上去,高高跃起,瞅准了那怪物的细长脖子,借着下落的重力狠狠往下砸。 咔嚓一声脆响,那怪物的脖子被一砸两段。 斗大的头颅和庞大的身体先后重重砸落在地上,把整个屋的灰尘都震飞了起来。眨眼间,那怪物的尸体就化作一滩臭水。 屋里没法待了。 吉喆带上衣服,拎着球棍出了门,沿着门外的走廊往出走,想找间别的空房继续睡。 皱着眉头走到一半,暴躁地哼了一声,还是转了方向,往另一间有人住的禅房跑过去。 那房里也叮咣作响,臭味浓郁。 走到门口,就看见房里住的那个老头正和一个体型比刚才那个小了一半的怪物殊死搏斗。 那怪物也是通身青黑,两爪锋利,浑身恶臭,只是身上还裹了张看不出颜色的破布,像是穿了条裙子,看着竟然还是个母的怪物。 那母怪物很凶,那老头也是个厉害的,发狠地抓着那怪物两只腕子,头顶顶着那怪物下巴,牙齿死死咬住怪物的脖子。 这么臭都咬得下去,吉喆都有几分佩服这老头了。 估计若不是这人年老体力不支,不用他帮忙自己也能搞定这怪物。 不再多想,吉喆干脆地从背后照着颈椎后脑的位置给那怪物砸了个狠的。 他是比照方才那怪物使出的力道,不料这头母怪物皮远远不及之前那头厚,一棍下去,脑袋登时被砸成了个开花西瓜,同样是眨眼间就化作了一滩恶臭的黄水。 危机过了,那老头还没回过神来,脱力地瘫在榻上。 吉喆掉头就走,半点儿不想和人打交道。 被这么一搅合,吉喆也没了继续休息的心思,犹豫着是否要在这个庙里暂时藏身,这里闹怪物对他来说倒是件好事,人就不敢来了,也不知道那怪物是不是常有。 这会儿吉喆才有些他似乎是穿越了的实感。 若这一切都是真的,穿越到这么个满是妖魔鬼怪的地方对他来说再好不过,这样,就没有人会对他那点异于常人的地方“牵肠挂肚”“念念不忘”了。 身上臭烘烘脏兮兮的,才换上的衣服又是不能穿了,连找了几间空禅房,果然又翻出几件破旧的僧衣还有双僧鞋。 就着雨水洗了个澡,重换了一套僧衣。 吸取了经验,吉喆干脆扯了条薄被当包袱皮,把剩下的僧衣都收起来备用。 他脚上穿的是双运动鞋,早被泡透了。 趿拉着旧僧鞋,把运动鞋上厚厚的泥巴清理掉放在一边儿晾着,想着,等鞋子稍微干一点儿就进山去看看吧。 外面的雷雨下了大半夜,渐渐停了。 积水顺着房檐淅淅沥沥地往下淌。 吉喆躺在榻上望着房顶发呆。 忽然,禅房的门被轻轻敲响。 吉喆一惊,瞬间跃起,攥着球棍警戒地看向门口。 只听门外一个老迈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贫僧备了斋饭,小施主方才辛苦,不如出来一起用些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龙与金龙鱼[聊斋]》正文 2.2 吉喆的呼吸只乱了一秒。 虽然雨已经停了,他无法借助雨水来获得信息,但门外的人能够全然避开他的感知站到门外,肯定是个棘手的存在。 行吧,也算是个了解这个陌生地方的机会,至少那个人这个下马威给的还算是有礼貌,看起来没什么恶意。 以防万一,吉喆穿回了自己的运动鞋,诧异地发现鞋子居然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衣服更是彻底干透了。 把运动服穿在里面,外面套着旧僧袍,舍弃了薄被打成的包袱,直接拎出一件备用的僧袍拧了几下当腰带捆在外面,拎上球棍,推开了门。 门口站着个年纪很大的老和尚,老得都有些佝偻了,只到吉喆胸口那么高。 老和尚笑眯眯地对吉喆道:“小施主,请随老衲来吧。” 吉喆不吭声,跟在老和尚后头走到前殿。 庙小到只有一座正殿,殿中供奉着一尊神僧像,苏果香烛都十分朴素,倒是墙壁上喧宾夺主地被描绘了精美绝伦的巨幅壁画。 殿中已经有三个人在,一个姓孟的书生正对着壁画发呆。 一个老头靠在墙角慢慢地喝茶,正是之前咬了那臭怪物的狠人。 还有一个背对着门坐在桌前,从后看是个相当高壮的年轻男人。 吉喆跟在老和尚后头走进前殿,殿里的三个人都看了过来。 说实话吉喆眼下的形象相当糟糕,狗啃一样的短发,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衣服,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还一副凶相地拎着个棒子。 看着像个强盗。 那个孟书生便胆怯地瑟缩了下,扭头不敢看他了。 吉喆没理会,只余光警戒地扫了下那个高壮男人——除了看不出底细的老和尚,只有这个人看上去战斗力最高。 “施主请这边坐,老衲这就为几位施主奉上斋饭。”把吉喆让到桌边坐下,老和尚合十一礼,出去了。 吉喆闷不吭声地坐下,球棍依旧抓在手里,随时都会暴起伤人的架势。 孟书生和老头都不怎么敢长出大气,只有同桌而坐的高壮男人毫无所觉似的,还笑着跟他搭话。 “在下陈泗,以家祖发迹之地为名,行二,唤我陈二郎也可,敢问小兄弟怎么称呼?” 吉喆看他一眼,见这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修眉凤目,鼻梁高挺,乌发白肤,长得非常俊美,一笑一言直让人如沐春风。 可惜搭话的对象是吉喆。 吉喆只勉强点了下头算做回应,压根没吭声。 陈泗本人不觉得如何,笑容不变,倒是一旁的孟书生颇为不忿。 方才同伴失踪,外面又是暴雨倾盆雷鸣闪电,全靠陈泗安慰他才能安心些,故而对陈泗的印象极好,这时见吉喆对陈泗如此无礼,自然替自觉已是友人的陈泗感到愤怒。 只是吉喆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凶戾可怕,他提了几次气都没勇气张开口指责,自觉愧对陈泗,又自惭胆小懦弱,一时低下头去,脸涨得通红。 陈泗面色不改,却也没再与吉喆搭话。 墙角靠坐在蒲团上的老头不知道是不是还没缓过劲来,只顾默默喝茶,存在感极低。 殿里的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好在那老和尚不久就端了斋饭回来了。 “诸位施主,斋饭来了,粗茶淡饭,还请不要客气。”说着把托盘放到桌上。 托盘里有一锅黄米水饭,钵盂里装了白菜炖豆腐,一点油花都不见,然而热气腾腾的,对熬过了一整个雷鸣电闪、惊心动魄的漫长夜晚的人来说已经足够诱人了。 庙里一共不剩几个好碗,老和尚一勺水饭,再淋上一勺炖菜,装在碗里分给每个人。 水饭粗粝,炖菜里没有油,连盐也只放了一点点,味道和清水煮的差不多。 孟书生和老头都只吃了一碗便放下了。 陈泗也早早放下了筷子。 只有吉喆一个人捧着碗狼吞虎咽,见没人再吃了,干脆老实不客气地连锅端了开始吃。 他的体质特殊,和骆驼差不多,放开了可以吃上常人十天半个月的分量,吃一顿之后,十天半个月不吃也不觉得饿。 那孟书生皱眉看着吉喆的吃相,只觉不忍直视,心里惦念同伴,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身去盯住壁画看。 吉喆才不在乎,就是这清汤寡水的,看来天亮之后还是该去林子里弄点肉吃。 陈泗似乎一点都没记吉喆不给面子的仇,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还给他倒了杯茶,含笑道,“小兄弟喝杯茶,慢点吃,别呛到伤了喉咙。” 吉喆充耳不闻,对那杯茶水视而不见。 见状陈泗反而笑的更开心了。 吉喆心里不耐烦。 的,好不容易穿了个越,不容再被一群疯子追着屁股跑了,结果马上又遇到了个神经病,他是八字倒霉,五行缺运吗?! “大师,这天都亮了,我朋友还不能从画中出来吗?”眼见天边晨曦初露,孟书生再也耐不住性子,拉住老和尚的衣袖追问不休。 万一这和尚骗人,他回去要怎么交代啊! 老和尚也不恼,笑眯眯地安抚孟书生,“施主不要急,你看,你同伴这不就出来了吗。” 说话间,屈起手指在画中一个书生小像旁敲了几下。 那画中的书生竟然受惊般震动了一下,眨眼间一个大活人从壁画中扑了出来,滚落在地上。 孟书生大喜过望,慌忙冲上去扶。 却见同伴脸色惨淡,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子华兄?子华兄?子华兄你怎么了?”孟书生连喊了几声,又抓了同伴的肩膀用力晃了几下,这才把人唤醒。 那书生抬眼,看见熟人,知道自己没事了,眼圈顿时红了。 被孟书生扶着坐到一旁,哆哆嗦嗦地连灌了几杯热茶都还惊魂未定。 “朱兄啊朱兄,你可知你方才竟是入了那边的壁画中了,险些吓死我。”孟书生这一宿都在担惊受怕,一转脸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跑画里去了,他是急出了一身一身的冷汗啊,“你这面无人色的,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以致惊慌至此?” 朱书生长叹一声,心有余悸道:“说来惭愧” 这朱书生是个有功名的举人,才学是有的,把自己的经历说的一波三折,栩栩如生,直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听得孟书生不住跟着一惊一乍地感叹。 总结一下就是这位风流书生自以为到了仙境,遇到了一堆漂亮妹子,然后把其中最漂亮的一个泡上了手,成就了好事。可惜好景不长,半路出来了个凶悍的金甲神使,人家决不许凡间的臭男人污了仙境,朱书生只好胆战心惊地躲在漂亮妹子的床底下。然后就被老和尚轰隆隆的敲画声给震出来了。 那好了疮疤忘了痛的朱书生风流之心不死,听孟书生告诉了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画中之后,竟还恋恋不舍地扑到壁画前细细寻找他的漂亮妹子。 果然找到了当初那个一眼就吸引得他注目不已的女子小像,却发现原本的少女装扮竟已成了妇人装扮。 朱书生一时不知自己所经历到底是真是幻,竟然有些痴了。 孟书生大急,又去揪老和尚,“大师,大师您快来看看,我朋友这是又被迷住了吗?那画中可是有妖物作祟?” 老和尚差点儿被拎起来,脸上依旧笑眯眯:“施主莫急,施主莫急,令友无事,珈蓝之前怎会有妖物作祟,令友这是自迷迷心,幻由心生。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说得很委婉,翻译一下就是:别瞎说,咱这供着护法呢,哪来的妖怪。你小子自己色迷心窍做梦娶媳妇,怪得了谁? 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在孟书生和朱书生脸上看来看去。 那意思,两个人一起来的,为啥只有一个为画中美人所迷呢,问自己呗。 朱书生被老和尚照脸糊了一个“好色”,偏偏还有个同来的孟书生作对比,如何能下的来台。 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也不念着什么画中美人了,愤懑地拂袖而去。 “朱兄,朱兄等等——”孟书生见状,回头瞪了老和尚一眼,又匆忙地跟陈泗道了个别,赶紧追了出去。 被老和尚一顿好坑,朱书生心里对他肯定要生嫌隙。 啧,那撒谎不眨眼睛的老秃驴还真记仇。 珈蓝之前没有妖怪,那他打死那俩是啥,别告诉他是幻觉。 吉喆把一锅水饭,一锅炖菜都吃得一干二净,意犹未尽。这会儿天色大亮了,吉喆拎起球棍,决定进林子去弄点儿肉吃。 冷着脸往出走,经过老和尚身边的时候,犹豫了下,冲老和尚点了点头,权作谢意。 这么记仇的老家伙,还是稍微客气点,省的麻烦。 吉喆前脚离开,后脚陈泗就对老和尚一笑,也跟着出去了。 老和尚在背后双手合十,躬身一礼。 只有殿中的老头还捧着个空茶杯,缩在墙角,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龙与金龙鱼[聊斋]》正文 3.3 吉喆对他走后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暴雨过后的山林里空气格外清新,植物被雨水冲刷后散发出来的清甜香气充满肺腑,让人身心舒畅。 吉喆的冷脸都缓和了几分。 林间郁郁葱葱,吸饱了水分,催生出很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菌菇。 吉喆没多少野外生活经验,也不知道哪种能吃哪种有毒,干脆都舍弃不取,专门盯着肯定能吃的动物。 本想着掏几个鸟蛋,抓几只山鸡野兔什么的就不错,能找到水流的话还能再搞点儿鱼。 没想到这可不是他那个时代被过度开发过的山林,这里的林子还是动物的天下。 走不多久,他就打到了两只肥兔子,还看到了鹿。 既然这样的话,说不定也会有野猪什么的呢。 这会儿瘦巴巴没什么肉的鸟就完全不在吉喆的眼里了,一心只盯着肉多的猎物了。 没有打猎的经验不要急,他耳目极度灵敏,速度快,力气大,十个老猎人也没有他的本事大。 经验这东西,失败几次就能总结出来了。 吉喆不知道这会儿自己两眼放光神采奕奕的样子多有活力,全不像之前半死不活行尸走肉的样子,总算有了些符合年纪精神头。 怕被其他野兽捡了便宜,从外面套着的旧僧衣上撕下两条布条,把两只兔子捆在一起背在背上,朝着方才看见的那头鹿的方向追过去。 在林间穿行,吉喆再度确认,莫名到了这个地方之后,他的体质真的是再次进化了,精细控制之下,如今他能在陌生的林子里穿梭儿不发出一点儿动静,而林子里要是有一点儿动静,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这才是他敢肆意在虫蛇密布的山林间狩猎的倚靠。 吉喆的脚程极快,过山风一样嗖嗖地就追上了他方才盯住的那头鹿。 那是头皮毛油亮,颇为肥壮的雄鹿,正悠闲地吃草,是不是抬起头竖着耳朵警戒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吉喆无声无息地挪动到一个方便出击的位置,盯住雄鹿,眯起眼睛。 雄鹿毫无所觉。 兔起鹘落间,吉喆猛虎下山般疾扑而上,一球棍兜头砸下,雄鹿来不及反应就被砸的重重歪倒,不待它挣扎起来,球棍又砸落下来,咔嚓一声,颈骨断裂,雄鹿登时倒毙。 吉喆站起身,甩了甩球棍。 昨晚上开始,他好像已经砸了好几个脖子了,这可真是个有效率又有效果的好招式。 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把两只兔子挂在腰上,抓着雄鹿的腿扛起来,顺着空气中水汽指引的方向往水边走。 吉喆准备先把这几只吃了再看要不要继续打猎。 雨后的林子水汽浓重,他压根没有迷路的可能。 扛个扁担一样扛着鹿一路奔到溪水边,吉喆把鹿往地上一丢,兔子也解下来放一起。 外面碍事的僧衣一脱,只穿个短袖运动衫,摸出鞋底藏的刀片,准备剥皮。 “哎呀,好巧碰到小兄弟你,真是太好了!”背后一个声音貌似惊喜地笑道。 吉喆飞快地手一翻,刀片夹在指间,另一手抓起球棍,转身一看,果然是那个叫陈泗的家伙。 坐着的时候就觉得这人又高又壮,一站起来果然,目测怎么也得有个一米九多,身上穿的都是绸缎,样式也是文质彬彬那种,风一吹,却能显出衣服包裹下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吉喆浑身紧绷,一股被大型猛兽靠近的威慑激得他站起来,微微躬起身子,做出个随时可以攻击的戒备姿势。 陈泗好像全然看不到吉喆的排斥警惕,自顾自地盯着吉喆脚边的猎物看,“小兄弟可真是身手了得,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有这么多收获啦。” 吉喆盯着他,不说话。 陈泗也不尴尬,“那个,不满小兄弟,在下素来娇惯,方才是不得已才用了些没油没盐的菜饭,这五脏庙缺了祭祀,正闹翻天呢,不知小兄弟可否看在你我曾共患难的缘分上,把猎物分润与我些许呢,在下饭量不大,有点儿肉安抚一下口腹即可。” 吉喆盯着陈泗瞅,这人一脸的“我很好养,我要求一点儿都不高”,半点都不心虚。 这脸怎么这么大?! 谁跟你有什么共患难! 这人跟那老和尚一样,都能轻易靠近他,他还察觉不到,也是个棘手的。 不知为什么,吉喆就是觉得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一股子虚伪变态味的脸大男人比那个老和尚还要危险。 吉喆只是想清静吃点儿肉,索性走为上策,三两下拎起猎物飞奔。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还真躲不起! 吉喆暴躁了。 不管他跑多快多远,那家伙都能很快跟上来,然后张嘴,要肉吃。 这他绝对是他耍他啊! “小兄弟,你就分我一点儿吧。”陈泗第三次逮住了吉喆。 吉喆都麻木了,瞅着手里皮上皮上只被划了个口子的兔子和另外两只完全没处理过的猎物,觉得这样下去,这些肉可能就要直接臭掉了。抓着球棍,他真的很想照那个变态的大脸上抡过去。 陈泗可不知道吉喆心里在想什么凶残念头,见他没有像前两次一样剑拔弩张地瞪自己,竟然笑眯眯得寸进尺地贴了过来。 吉喆一棍子把陈泗伸去摸鹿的爪子捅开,绷着脸竭力压抑跳起来跟这家伙拼命的冲动。 陈泗手上挨了一下力气不小的,却像是被挠了个痒痒似的,笑得还更开心了,语气更腻歪地套近乎,“小兄弟不要不好意思,俗话说出门在外靠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不然这样,小兄弟身手了得,看着几张皮子的品相都不错,那鹿也是好货色,角和鞭都是稀罕物,不如我们来做笔生意,我出钱把这些皮子买下来,这样我们就算是生意伙伴了,小兄弟总肯分我口肉吃了吧。” 分你个头的肉! 吉喆想生啃了陈泗吃肉倒是真的。 这家伙连装都不肯装得用心点儿,倒是一直卖力地试图激怒他。 对吉喆来说,自由第一,生存第二,此外的都不重要。 被猫抓老鼠一样戏弄了半天固然让人怒火丛生,和能到手的实在利益相比又算不得什么了。 反正他又拿这古怪烦人的家伙没办法。 吉喆干脆地把手里只来得及开了个小口子的兔子往陈泗身上一丢。 被陈泗灵敏地抓了耳朵拎住了。 吉喆面无表情道:“钱可以少给,你要的皮子,你自己剥,我不会。” 话是这么说,吉喆可没把刀片给出去,反而将其重新收回鞋底,拎起球棍在边儿上找了个平坦些的石头,坐了上去。 陈泗抓着个兔子,看着吉喆的举动,愣了一下,然后竟是十分开心地笑出声来了。 那笑声低低沉沉的,凭良心说非常好听。 可这样笑个不住,连肩膀都跟着耸起来的德行看得吉喆心里越发来气,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地把视线转开去看溪水。 虽然手里的球棍还是攥着没撒开,被清澈溪水安抚了心情的吉喆却没有发现,他对陈泗的警戒心不知不觉地少了不少。 “小兄弟,我都弄好了,幸不辱命,你快来看看我这手艺还不错吧。” 陈泗大剌剌拎着一鹿两兔,背对着吉喆蹲在溪边鼓捣。 吉喆心明镜一样,知道那家伙肯定大有古怪,也不去关心他都干了什么,听见喊声才转过脸来看了一眼。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手法,这么一扭脸的功夫,不光三张皮子被完整的剥了下来,还拆骨分肉,都弄成了适合烹饪的大小。 既然是要卖掉的,吉喆也不再去碰那些皮子和鹿角鹿鞭什么的,只多看了两眼。 倒不是好奇,只是他想隐居,少不了需要些皮子做铺盖和衣服什么的,有机会学一下皮子的正确剥法当然不能错过。 不光体质,吉喆发觉自己连脑子都跟着进化了,从前他的记忆力可没这么好,只用心看了两眼,就能记个纤毫毕现。 转头盯住陈泗,“那些都归你了,我的钱呢?” 陈泗也很干脆,摸出两个小银锭递过来,笑吟吟道:“生意成了,我们也算有了交情,这下可以请我吃肉了吧。” 吉喆皱眉,不愿意近距离接触他,冷冷道:“你丢过来。” 陈泗满脸无辜,“那怎么行,太失礼了。” 吉喆咬牙,极快地伸手从陈泗手心抓走那两个银锭,谨慎地不去接触他的皮肤。 不料缩回手的时候还是没躲开,反被陈泗在手背上极轻地抚了一下。 若不是对自己非常有自信,几乎会以为那是错觉。 吉喆的怒火腾的一下又起来了,转瞬又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刷刷刷往后跳了几尺远。 低头看看手里的银锭。 长得像是奶黄馒头,大小也差不多,掂量着一个大概二两上下,背面还有几个他看不懂的花样又或是文字的图形。 吉喆虽然对这世界的状况一无所知,也能猜得出那家伙绝对是给了高价,就是不知高了多少而已,他也不怎么在乎,反正也不吃亏。 没有地方可以放银子,吉喆干脆把两个银锭捏扁,拉长,搓匀,分别在手腕上绕过,再把接口捏合,做成了两个素面圆条银镯子。 本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吉喆左右看了两眼,一皱眉,又重新把两个银镯子捏成了一个扁片儿护腕戴在左手上。 他一来这世界就杀了两个怪物,人还能进到壁画里泡妹子,这银子来路又是那样,万一那家伙在银子上下了什么咒,他岂非要束手就擒。 还是放在一只手上,一旦有万一,还可以狠心砍掉。 陈泗看着吉喆着一串儿操作,挑起眉头,眼中露出些意味深长的笑意,等吉喆看过来的时候又继续百折不挠追问道:“小兄弟快来,肉我都处理好了,”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分门别类包好的一个个小油纸包,“我这里还带的有作料呢。” 那意思,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吉喆来做肉了。 吉喆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执着于要吃自己做的肉,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多少也有些麻木了。 只是才下过一场暴雨,林子里现在根本就找不到能用来升火的木头。 也只有再回那庙里看看有没有柴火可用了。 “去庙里。” 冷冷丢下一句话,吉喆转身就走。 他现在也没多少吃肉的心情了,只想着快点把陈泗打发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龙与金龙鱼[聊斋]》正文 4.4 庙破,厨房当然也不会好到哪去,毕竟整间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而已。 吉喆根本没报什么期望,甚至还有点儿阴暗的想着要是厨房里也没有木柴那就更好了。 可惜的是,陈旧空荡的厨房里虽然没什么食材,连佐料都只有些粗盐,木柴却还真有不少。 算了。 一回头,果然,陈泗拎着用鹿皮裹着的一大包肉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 高大的身材几乎把窄小的门都给堵住了。 “肉放那。”吉喆一指灶台。 这次陈泗很听话地把肉和调料包都乖乖放在了灶台上,反倒让吉喆疑惑地看了他两眼。 厨房外的小院里就有口井,吉喆去拎了一桶水进来。 他也不怎么算会做饭,反正照葫芦画瓢弄熟就行。 本来吉喆还有点顾忌,想过是不是要把肉拿到庙外头去弄,后来一想,庙后禅房进了一对吃人怪物,书生在前殿壁画里还泡了个妹子,他还是别费事折腾了。 土灶的柴火不好点燃,吉喆试了两回才把火烧起来。 涮了两把锅,把肉丢进去,随意撒些调料,加水,盖盖,炖。 从前这庙里大概还是有不少和尚的,灶上的锅一看就是用来做大锅饭的,尺寸相当大,就这样,两只兔子和一头鹿的肉也把锅塞了个满当当。 炖肉很需要些时间。 吉喆出去捡了块大石头,拿剃掉肉剩下的鹿腿骨头在上面磨,想试试能不能磨出个骨头匕首来。 窄□□仄的灶房里一时只有柴火燃烧的轻微爆裂声和锅里炖肉的水声。 过了一阵子,吉喆抬头活动脖子,才发现陈泗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顿时放松了不少。 尽管一晚上就遇到了两个棘手的家伙,吉喆却反而有种微妙的安心感。 这样的话,他应该就不会因为那点儿异常被当做奇珍异兽给盯上了吧。 掀开锅盖,锅里的肉已经变了颜色,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虽然只是毫无技巧的把肉丢进去炖,闻着味道还真是挺香。 吉喆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好好吃顿饱饭了,闻着肉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估量着还得炖一会儿,便继续坐回地上磨骨头。 还真的被他磨出了个骨匕的雏形来。 再去看锅里的肉,在汤中颤颤巍巍的散发着浓香,已经可以吃了。 吉喆盛了一碗,一口还没来得及吃,就又听见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 “哎呀小兄弟的手艺可真不错,这肉看着就好吃。”陈泗十分脸大的伸手就把吉喆刚盛的一碗肉给接了过来。 吉喆咬紧后槽牙,额头青筋暴起,忍了半天,才压下怒火,重新又去盛了一碗肉,泄愤般狼吞虎咽起来。 满身都写满了生人勿进的凶狠气势,是真的很凶了。 不过陈泗看着吉喆,只像是看到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奶猫,忍不住就要去逗一下那种。 慢条斯理地夹起碗里的肉品尝,好像这碗随便炖出来只能说是不难吃的肉是什么绝顶珍馐,即使是端个碗站在灶台旁,陈泗也吃出了一股御膳的感觉来,十分贵气好看。 吉喆连余光都没扫过去,一会儿的功夫就塞进了半锅肉。 把最后一块肉吃掉,陈泗放下碗筷,意味深长地对他笑道:“多谢小兄弟款待了。” 吉喆也不理他,只盼他吃完就赶紧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半锅肉下肚,他忽然觉得小腹里一股热流涌上,全身都跟着起了暖意,热乎乎的十分舒服,精神也为之一振。 吉喆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继续把剩下的肉也一扫而空,抹抹嘴,神清气爽。 这才发现,陈泗的碗筷放在灶台上,人已经不见了。 吉喆顿了顿,想不通那家伙到底是什么套路。 锅里就剩了浅浅一层肉汤,吉喆犹豫了下,还是把锅给刷干净了。 他身上也脏的不行了,反正四处无人,就脱了衣服,提了井水给自己冲了个澡。 将就着把脏衣服穿回去,吉喆决定找个禅房去躺躺养养精神。 林子里到处湿漉漉的,他就是想生火烤肉也没办法,暂时就在这庙里待待,等两天山里有能用的木柴了再说吧。 反正那老和尚也不像是会赶他的样子。 吉喆扛着球棍走到往禅房去的走廊上,就见那老和尚弓着个腰,站在那正等着他。 吉喆停下脚步。 只见那老和尚拿出几个银锞子放在廊边扶手上,道:“这是孙老施主赠予小施主的酬金,谢小施主昨夜对他的救命之恩。孙老施主是与家人失散落难至此的,身上细软不多,留言说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再报小施主的大恩。” 说完就慢悠悠颤巍巍地走了。 孙老施主?就是前晚咬着那恶臭怪物不放的老头吧。 他记得那老头一直都缩在墙角拼命喝茶来着,也难怪,嘴里肯定很臭。 吉喆走过去把那几个银锞子拿起来,掂量一下,跟陈泗给他的那两锭银子差不多重,上面还都有富贵吉祥的图案。 照样把银锞子捏了,与之前的护腕揉合在一起,往手上一套便完。 这破庙里眼下就剩下吉喆和一个老和尚。 那老和尚神出鬼没,除了一日两次叫他一起吃饭之外,吉喆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如此,倒也十分清静,吉喆也就住着没走。 那老和尚做饭都带了他的份,吉喆也不白吃,隔几天就进林子去弄柴回来,顺便再弄点肉吃,清汤寡水的斋饭可喂不饱他。 那老和尚也不管吉喆在庙里炖肉吃的事。 这样平和安静的日子,吉喆已经有很久没有过过了。 倒是那个叫陈泗的家伙从那天消失了之后就没再出现,好像他那顿死缠烂打真的就只是为了吃一碗吉喆炖的肉似的。 简直是个纯正的怪人。 不过吉喆也懒得理会,反正不再来烦他就好。 经历了漫长的被追的居无定所的日子,能有个地方安心睡一觉对吉喆来说已经是奢侈,所以不管是破屋烂瓦,还是破衣烂被,都无所谓。 这庙的位置十足偏僻,他来的那夜一下子跑来那么多人才是不正常的。 甚至待了一个多月了,他也再没见到除他和老和尚之外的人,连个进山打猎或者砍柴的都没有,也不知道那两个书生和那个老头都是怎么跑来的。 山上清静没有生人,吉喆就更痛快了。 曾经想抓他的那伙人简直无孔不入,科技发达,网络普及,到处都是摄像头,就算躲到消息闭塞的乡下都不得安宁。 他还不能躲进深山老林。一来想活下去他就需要钱,二来,真要躲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去,抓他的人就更肆无忌惮了,那才是自寻死路。 时间久了,吉喆早就习惯了离群索居,对所有人都保持戒心。 如今这样可以放心地在杳无人烟的山林间自由行动,连呼吸都顺畅了。 自打来到这个神神叨叨的世界之后,吉喆就觉得像是打开了身体上的枷锁似的。体质的变化简直日新月异。 比如,这一个月的功夫,他的力气就比初到时至少翻了几倍,运用起来也如指臂使。 原来他能轻易把一块巨石打碎,如今,刻意控制之下,他能轻易把一块巨石打成面粉一样细腻的粉末。 要是现在的他遇到那晚那样的怪物,根本不用再取巧地砸脖子,直接一棍子下去就能轻松搞定了。 吉喆现在只每天晚上回破庙里睡一觉,白天都在山中到处晃。 他觉得那破庙到底不是长住的地方,这山里也没有人,找个合适的地方,不管是山洞也好,自己搭个房子也好,都能安身。 这山还挺大,连绵数个山头,吉喆有意地不断开辟新地图,找到好几处觉得不错的山洞备选。 甚至还找到了一个小瀑布,水流冲击下积出一口深潭,潭水清冽干净,里面还有不少肥鱼,像是与外界联通的活水。 吉喆隔几天就来这里野炊兼泡水。 尤其这两天不知道为何温度一下子高了起来,天上总是阴云密布,却又迟迟不下雨,湿热难当,他就来得更勤了。 潭水清凉舒适,吉喆像条鱼似的在水中游动。 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其实是两栖动物,最久的一次,他从吃完午饭就一直潜在水中,上岸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中间连一口气都没唤过,而且他还半点儿没觉得需要出水呼吸。 在水里惬意地游了半天,他下水之前准备的两只野鸡也差不多能吃了。 最近吉喆终于渐渐也开始享受起生活。 本来只是把鸡拔了毛收拾了内脏烤烤就吃了,现在会在烤肉的时候挤些野果汁上去,或者像这次一样,用大叶子和泥巴包起来做个叫花鸡。 把泥巴团挖出来,砸开,露出里面的叶子包裹,稍微掀开,香味就冲出来了。 这林中的野鸡肉质实在很好,又嫩又鲜。 陈泗那个调料包没有带走,吉喆便拿来用了,节省地加一点点盐和胡椒上去,那香味立刻就变得更加浓郁了。 吉喆咽了咽口水,正要吃,忽然一皱眉。 嘴下不停,不顾鸡肉滚烫的温度,大口大口撕咬吞咽,一面伸手把一边的球棍抓了起来。 远处传来沙沙的声音,一股子腥臊的味道弥散开来,极快地,那沙沙声就逼到了近前,腥臊味更浓了。 吉喆听准了方向,扬手把啃了一半的野鸡迎面扔了过去。 野鸡没有落地,被来的那东西接住吃掉了。 吉喆听着那东西的咀嚼吞咽声,把另一个还没敲开的泥巴团子大力往另一个方向丢去。 泥巴团子落地砸开,香味散出。 林子里那东西果然扑了过去。 草丛一路哗啦啦地响,树木被撞击,叶子大片大片的簌簌落下,可见那东西肯定小不了。 吉喆趁机返身,两步跳进了潭水中。 这水潭实际非常深,吉喆赌那林中窜出的东西没有他的水性。 果然,那东西没有跟着下水,在潭边绕来绕去,不甘地一直吼叫个不停。 吉喆也不出水面,就潜在潭中,与那东西拼起耐性。 吉喆的耐性好,那东西的耐性居然也不差,就在谭水边绕来绕去,怎么都不离开,一直叫唤个不停,那声音到后来甚至还带出了几分委屈的味道。 吉喆充耳不闻。 了不起就正好来看看他到底能在水下待多久,对了,还可以潜到潭底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果有水道连到外面,还能容他通过就更好了,不过吉喆也知道,这种可能性非常小。 忽然,潭边那东西的吼叫停止了,似乎听到了什么,接着不情不愿地低吼了两声之后,跑掉了。 吉喆又在水中等了很久,确定那东西是真的离开了,才试探地浮出水面。 只见潭水边一片狼藉,土石都被刨了起来,那埋叫花鸡的地方更是被刨出了个极深的大坑。 看抓痕像是什么大型猛兽,但吉喆确定那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山间野兽。 不过,他有个不靠谱,却又怎么看怎么是这么回事的猜测——莫非,那东西是被他做的叫花鸡给引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龙与金龙鱼[聊斋]》正文 5.5 吉喆真不觉得自己手艺有那么好,不过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好几天都没有再狩猎吃肉。 吃东西对他来说只是为了积蓄力量,不吃他也不觉得饿。 最近肉吃了不少,吉喆估计他可以挺上很长一段时间不用吃东西了。 只是吉喆不吃,那东西却念念不忘,竟是一路追着吉喆的味道跑到庙里来了。 他只是不愿意花费不必要的力气,却不是怕了。 陈泗和庙里那老和尚他摸不清底细,那东西的动静隔着老远他就能听到。 想着这破庙陈旧,别打起架来给推平了,他还要住呢,便翻身拎起球棍跃出庙外,一路刻意弄出些动静来引着那东西一路往远处跑。 一个月下来,吉喆对这山头也熟悉了,想着那东西不通水性,便绕着圈子要往潭水那里跑。 谁知那东西这次竟然精得很,几次改道正好堵在要往潭水去的方向。 吉喆面无表情,攥紧了球棍,也不躲了,干脆做好了大打出手的准备。 那东西既然能在密林中穿梭无碍,吉喆就选了块光秃途满是岩石的平地,多少给自己创造点儿便利。 在一块巨岩后面躲好,严阵以待。 没过多久,就听见林子里响声大作,仿佛一阵狂风把林子劈开一样,伴着浓重的腥臊味极快地窜出一道红光。 吉喆眼神极好,清楚地看出那竟然是一只大如猛虎的狐狸,通身火红色的毛发,身后一条巨尾左甩右摆,看着蓬松华丽,却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轻轻一甩就能将一颗合抱粗细的树拦腰折断。 天色将晚,狐狸的两只眼睛发出幽幽的光,活像两只绿油油的灯笼。 咧开的大嘴不断地喷出热气,味道极重,熏得吉喆眼睛生疼。 那巨狐发现吉喆不跑了,也停了下来。 盯着吉喆藏身的地方,四爪踞地,大尾巴甩得更兴奋了,吐出舌头呼哧呼哧喘气,神态竟然和撒娇的狗狗微妙的重叠了。 吉喆觉得十分头疼。 他不过就是吃口肉,为什么也能招来这样的麻烦,他这运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巨狐想要吃的不是他而是他做的野鸡,吉喆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迟疑之间,对面的巨狐性急起来,见吉喆一直躲着不出来,便主动一跃扑了过来。 吉喆连忙闪开。 但那巨狐的力量实在很大,一扑之下,那块足有一层楼高,房子大小的巨大岩石竟然被一爪拍碎了。 轰地一声,乱石爆开,往四面飞溅。 那声势效果和炸弹爆炸也不差什么了。 吉喆的反应已经非常快了,一边飞速跑开,一边腾转挪移地极力闪躲那些崩过来碎石,结果还是没能闪彻底,被一块锋利的细小石片给划破了护脸的手臂。 那本来只是个小口子,稍微渗出些血丝而已。 然而就连吉喆自己也发觉出不对劲了。 他的血液中竟然带着一种饱含了无边威慑的伟力,尽管只有一丝,也冲得吉喆懵了一瞬。 他马上反应过来大事不妙,急中生智,一口吮住了自己的伤口,还用舌头堵住了渗血的地方。 到底还是自己的血,虽然被那股莫名的力量震了一下,其余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只尝到了一点血味,还马上就没有了。 松开嘴一看,那小伤口果然已经消失不见了。 吉喆当初是因为特殊的体质被满天下的追捕,也是因为体质特殊才能多次绝处逢生。但他敢肯定,之前他的血就是普通的血,绝对没有这种异常! 那巨狐懵住的时间比吉喆长多了,反应过来之后简直状若癫狂。 吉喆的伤口消失,巨狐便径直扑向那块沾了他血迹的石片,一口将之吞了下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巨狐身上的皮毛发出微光。 渐渐的,那光越来越亮,最后竟活像是烧起来了一样。 巨狐似乎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浑身发抖,骨骼咔咔作响,四只锋利的爪子将地面抓出了深深的痕迹。 俄而,巨狐猛地仰天长啸,吉喆觉得脚下的山地都晃动起来,林中叶落如雨,群鸟惊飞,野兽四窜奔逃。 暴风乍起,飞沙走石,天边阴云低垂,云层中电光闪动。 若是吉喆有记忆,就会知道这天象和他当日落海被巨浪卷入海底漩涡后如出一辙。 但此时他只顾着尽快逃开,以免被波及。 一路跑到远处的绝壁之下,直觉这里已经出了危险的范围,三两下攀上崖壁,离地十几米处有个小平台,吉喆居高临下远远盯着那巨狐看。 脸色冰寒沉重,心中一阵一阵的紧缩。 恰在此时,远处林中又有动静。 这次的更快,飓风卷来一般钻出来一看,居然又是一头巨狐,也是通体散发微微红光,尾巴尖的地方却是白色的,体型比之前那头还要大些,一双眼睛竟是金色的。 那巨狐也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盯住被阴云笼罩的那头巨狐看,紧张得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咔嚓一声巨响,电光爆闪,一道霹雳划破夜空直劈下来,当头砸落在当前那头巨狐身上,它身上的皮毛这次是真的燃烧起来了。 巨狐凄厉地尖啸一声,体型骤然涨大,小山一般,头颅几乎与吉喆的视线平齐了,身后甩出三条巨大的尾巴,根根直冲向天。 紧接着,比之前声势更加恐怖的第二道雷悍然劈落。 巨狐嚎叫得更惨了,全身都被劈得焦黑。 离这么远吉喆都能闻到一股子焦臭味。 霹雳接二连三地落下,一道比一道狠,闪电大作,晃得整个山头犹如白昼一般。 开始巨狐还能惨叫,后来就只能呜呜低咽,最后几乎连气息都听不到了。 雷一共劈了五道,最后一道雷劈落之后,风声骤停,紧接着,倾盆大雨落下。 吉喆只见后来的那头巨狐扑了过去,暴雨把前面那头巨狐被雷得焦黑皲裂的皮毛硬块冲刷掉,最后露出的竟是一具人类的身体! 扑过去的巨狐狂喜地仰天长啸。 啸声穿透暴雨,绝壁被震得落石如雨。 吉喆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担心的事情看来是成真了。 方才那是个狐妖渡劫化成人形的过程吧。 吉喆不知道自己的血到底在其中起了个什么作用。 以防万一,先跑再说。 这么短短一个月他就遇到了这么多头妖怪,这个神神叨叨的世界还不知会有多少妖怪。 他可不想当块唐僧肉。 不敢再回去有个不知底细老和尚在的破庙,趁着两只妖狐没回过神,吉喆飞快地往深潭的地方逃。短时间内他出不了这座山,山下又是全然陌生,还不如那口深潭,多少还能让他占些优势。 吉喆不断下潜。 在发现自己很有可能是从一个火坑跳到一个更大的火坑的时候,沉重的水压和冰冷的水温反而更能带给他几分安心感。 水中一片静谧,不知世事的鱼儿绕着他游动,似乎在安抚他的心烦意乱,每一条都无忧无虑的。 越潜越深,水压越来越重,温度也越来越低。 吉喆还记得自己穷途末路落入海底时骨骼被被压得寸寸断裂的那种痛苦。 此时同样是潜入极深的水底,他却只觉得自在,仿佛他天生就应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他不知父母,不知来处,随波逐流,不知归宿。 也许,若他真的是个单纯的水生生物反而会更幸福。 像鱼一样。 太舒服了,吉喆居然在水里睡了过去,醒来浮出水面的时候已经是次日的早上了。 警惕了几天,都很平静。 但吉喆并没放松。 想也知道,被雷劈了一顿,养也要养一阵子的。 他干脆就定居在水潭里了。 又过了一个月以后,吉喆正在潭边吃烤野猪,两个美少年忽然出现。 外表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面目也有七八分相似,一个穿黑,一个着红。 吉喆握着球棍,看着这俩不速之客,不动声色。 黑衣的那个少年当先一步,郑重对吉喆拱手道:“在下胡四郎,这是家兄胡二郎,恩公在上,请受我兄弟一拜。” 说完,兄弟俩当真跪了下去,端端正正地给吉喆叩了三个头。 吉喆那个时代早不兴跪礼了,见状反射性地躲了开。 兄弟俩起身,见吉喆不肯受礼,神情中更添了几分敬重。 胡四郎叹道:“恩公果然高洁!” 又道:“家兄渡过雷劫之后受伤颇重,养到今日才能活动自如,失礼之处还请恩公莫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