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兼程》 第1章 叶真之于程月诸 认识叶真前程月诸就经常听人提到这个名字。 他当时读大四，跟隔壁学校的一名系花交往。那学校以文科见长，阴盛阳衰，美女如云，系花的质量绝不亚于电影学院的准明星。他忘了那个女友的名字和长相，只记得她性格活泼，经常缠他去大学城的一家面馆，他自小养尊处优，反感路边的苍蝇馆子，婉拒多次后才松口跟她去。 那家店的名字很任性，光///溜溜的三个字“牛肉面”。他们去时已是下午三点多，店里没有客人，一个女生背对他们拖地。他满墙张望找菜单，女友突然兴奋的大喊一声：“叶真学姐！” 震耳欲聋。 女生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她似乎不认识女友，又似乎很困，慢腾腾的说：“打烊了。” 原来她就是女友经常提到的叶真。 现在想来，程月诸之所以能在冗长的女友名册里记住这个活泼的女孩，也是缘于叶真。 他第一次见到叶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论皮相她比不过他所有前任，但气质实在是好，皮肤白白的，身材高挑，有一米七，穿黑毛衣围着丑陋的红围裙都有种沉于岁月的闲定感。 她刚说完打烊，厨房里急匆匆跑出一个年轻男人，他向叶真控诉道：“打什么烊！我这店只要有客人就没打烊这一说！”面对他和女友，男人换上一张笑脸：“牛肉面，大碗小碗？” 女友跟他解释这家店只卖牛肉面，老板是货真价实的兰州人，大学城里所有甘肃同学都说他面做的正宗，饭点常常人满为患。 等面时程月诸看到叶真旁若无人的坐在角落里看书。面很快煮好，叶真放下书将面端到他和女友面前，女友笑嘻嘻的问她：“叶真学姐，你在这里打工吗？” 叶真脸上没了先前的困意，她朝女友笑了笑，道：“是啊，你要辣椒吗？我拿给你。” “好！谢谢学姐。” 趁叶真去拿辣椒，女友欣喜的对他说：“学姐好和善啊，我还以为她那样有才华的人一定很高冷呢！” 叶真拿了辣椒酱来，程月诸看到她的手，修长纤细，但红红的。 她回到角落里继续看书，年轻的老板在厨房窗口喊：“叶真，给你煮碗面吃不吃？” “不吃。”她回答的很干脆。 “靠，我亲自煮的面你不吃？” “不喜欢牛肉。” “不给你加牛肉，给你加个蛋。” “不要，汤是牛肉汤。” 老板气极，嘴里念叨着挑食鬼一类的词，过了会儿还是从窗口扔了个煮鸡蛋给她。 这顿饭很快吃完。平心而论，面比他想象中的好很多。之后程月诸跟女友又来过两次。一次是饭点，人山人海，拥挤喧闹的小门店里，店老板在里面煮面，叶真包揽了外间的所有活计，有条不紊从无差错。 程月诸当时就想，一个员工，身兼数职，这老板是往死里压榨叶真。 另一次他们特地避开饭点，店里没人，叶真刚做完清洁，见到他们抬头就喊：“李瑞星，我回去上课，先走了！” 不想招呼客人的借口冠冕堂皇。 后来他跟女友分了手，没有具体的理由。他和他的女友们都很清楚，程月诸的终身伴侣不会是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 分手后他跟众多大四学生一样回市区本部忙碌毕业。那段时间他一面准备出国一面频繁接触家里的生意，无暇其他，完全忘了叶真这号人。然而他再见到叶真时，关于她的记忆顷刻复苏。 不知是哪一天，他在新校区取完东西心血来潮的搭乘校园公交，叶真在后一站上的车。车上人不多，她跟他隔着过道坐，程月诸瞥到她在看一本繁体古书。后座的男生跟她打招呼，她自书里抬头，脸上带着迷醉，有种摄魂的美感，他和那男生皆是一怔。 男生脸红的摸摸脑袋，“叶真你也去本部上课吗？” “嗯，我去上选修课。” 程月诸记得，她们校区到本部，公交换地铁需要一个半小时。 “要一起吗？除了我们好像没有别人……”男生问。 接下来的路程叶真依然在看书，男生坐在她后面并不打扰，两人偶尔说一句话。程月诸忽然觉得车开得很快，快得叶真都来不及注意到他。 不知是不是上帝听到了他的埋怨，司机赶最后几秒绿灯来了个急转弯。他身子不受控制的扑向叶真，双手出于惯性的想要拉住什么，慌乱间他抓住叶真胳膊，人结结实实躺倒在她怀里，而叶真也一头撞到窗户上，闭着眼睛忍受疼痛。 人仰马翻，不过如此。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公共汽车。 汽车开平稳后，两人反应过来，程月诸赶紧起身，同一时刻古书掉到地上，原本平整的页面变得又皱又破。 “……不好意思。” 后座的男生探过头来询问叶真情况，叶真捡起书，说了声没什么。 “我可以赔给你。” “不用。” 程月诸以为她清高，坚决赔付，“不管这书多少钱，我都赔给你。” “……真的不用。” “你要是不要钱，我赔本一模一样的给你。” “额……同学，你可能误会了，这本书只是看着像古董，其实是我在路边买来的民国教科书复刻本。” “……” 叶真不好意思的笑笑。 她一笑程月诸也跟着笑。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当他提出要给一个女孩物质补偿，对方却找出各种理由拒绝，但凡有点眼力劲的都会跟他套套近乎。 程月诸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是前一刻躺在她怀里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燕瘦环肥的女友类型里尚没叶真这一款，出国前有一番新体验也不错。 “你给我个电话吧，找到一样的我打给你。” “真的不用。” 他掏出手机让叶真输号码，“我不想欺负女生。快点，我要到站了。” 叶真无法，只得接过手机输入一个号码。他开着免提打过去，免提里播放的民歌高亢有力，叶真的手机却没有响。 他按下结束键，再次把手机递给叶真。“学妹，骗人可不好。” 程月诸对待女人的宗旨是只宠不粘，拿到叶真号码的半个月后他第一次打给她。叶真礼貌的声音隔着无线电传来：“你好，哪位？” “学妹你好，我是上次弄坏你书的人，没记错的话你今天要去本部上课吧？我把书送给你。” 叶真沉默，许是在搜索他是哪号人物，过了会儿道：“不用麻烦了……” “学妹，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欠人情。” 话说到这份上叶真不好再拒绝，让他留下地址上完课过去找他。程月诸应允。 纵使叶真是特别的，情场老手程月诸仍有收服她的手段。当叶真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打开绢布包裹看到那本发黄的民国原版教科书时，程月诸看到她发亮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没有什么比珍视一个人所喜欢的东西更能博得她好感了。 找一本民国时期的书对他而言不是件难事，何况这书的主人跟他们家本就有渊源。 叶真小心翼翼的翻着页脚，说道：“我原本以为书本身的历史不重要，书里记载的文字才重要，今天我的想法变了。原版古书有那时代的人用过的痕迹，看着这些痕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历史。” 她兴奋的指着书里一处笔记给程月诸看，“你看这儿，复刻版里字迹模糊完全看不清写了什么，原版却很清楚。那时钢笔已经普及书主人却还在用毛笔，字迹清秀扎实。笔记内容引用了一段圣经里的故事，三言两语概括到精髓，我想啊书主人即使不是学贯中西的大师，也是个大学者。” 程月诸耐心听完，越发觉得叶真是个很有趣的女生。不动声色的拉近与她的距离，程月诸道：“听你一说好像很有道理，这里面还有好多笔记，能再跟我讲讲吗？” 现今喜欢历史的年轻人很少，第一次有人主动跟她谈论历史的趣味所在，叶真防备全无，两人坐在大学校园的石凳上，头挨着头探讨这本蒙尘古籍。期间数不清的路人投来或明或暗的目光均未打扰到他们。 直至天黑看不清书上字迹，两人方意犹未尽的回到现实之中。叶真抱歉道：“不好意思占用你这么长时间，书的差价是多少？我补给你。” 程月诸不打算直接拒绝，想了想道：“比起差价我对你的见解更感兴趣，不介意的话，我想用差价换一个时常联系你的机会，听你讲解历史典趣。” 叶真受宠若惊，不是因为不用补差价，而是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不觉得她喜好乏味，甚至因她对历史这冷门学科产生兴趣。 此后他们联系变得频繁。叶真没有心安理得的接受“差价”，不管“偶遇”抑或明约叶真都会给程月诸买点东西，吃的、用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不明就里的人都以为叶真在苦追程月诸。 叶真偶然提过程月诸学校有一门古文化选修课很有意思，程月诸记在心里。他学分早已修完，多一门选修课毫无影响。深秋里他带叶真去上这门课，叶真目瞪口呆，整节课里看了他不下十次。 他介入叶真的生活，称得上是潜移默化的“渗透”，叶真虽较同龄人沉稳本质上仍是少女，她朋友不多，内心丰富，渴望与兴趣相投的人交流。程月诸填补了这个空白。 聊到历史，程月诸耐着性子听她讲，时不时报以微笑就让叶真心花怒放。历史之外，程月诸逐步掌控主动，本就惧于叶真浓郁书卷气的男生更加不敢接近她，加之程月诸对叶真毫无章法的宠爱，让叶真眼里再容不下其他。 因此当程月诸站在窗外对图书馆里的叶真用口型说出“做我女朋友好吗？”时，叶真毫不犹豫的用口型回答他“好啊”。 猎女无数的程月诸从未失过手，这次也不例外。然而叶真的保鲜期是最长的，长到能占据他出国前将近一年的时间。 直到他露出真面目……他把叶真推到尘埃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章 程月诸之于叶真 叶真在专业以外的领域十分懒散、迟钝。 比如她不知道自己成绩优异，只要跟辅导员打好关系，或进入某个社团发光发热一番，就能拿到高额的特等奖学金；比如她不知道在女多男少的文科院校，自己拥趸众多，且不分性别；她也不知道隔壁学校的程月诸是人人肖想的白马王子…… 以及程月诸换女友如换衣服的劣迹。 叶真对程月诸的印象起于一辆公交车，再平常不过的急转弯居然让此人从座位上飞了出去，好巧不巧，因两人挨得近，程月诸整个人撞到她怀里。 自此程月诸闯进她的生活。 初开始她以为程月诸是个强势的人，事实与之相反，除了坚持赔偿她一本新书外，程月诸再没勉强过她，她用各种微不足道的小礼物弥补书的差价，程月诸欣然受之，让她觉得舒服。 最重要的，程月诸喜欢听她讲枯燥的专业知识，好几次她故意试探，程月诸对答如流，把她感动得一塌糊涂。 程月诸真是个好人啊，程月诸说不定是上帝派给她的天使。 不知不觉中，叶真全线溃败，沉溺进程月诸精心编织的世界里，这个世界温暖如春，没有闲言碎语，没有烦恼噩梦。 她成了程月诸的女朋友。 程月诸读的是商科，但他乐于向叶真展示自己文学的一面。他无所不知无所不精，历史哲学、音乐美术信手拈来，与他在一起，人生仿佛打开了无数扇窗户，每扇窗都是不一样的景色。 她对程月诸的喜爱带着崇拜，她一边仰望程月诸，一边拼命提升自己。这感情与其说是男女之爱，不如说是酒逢知己千杯少。 热恋中的她却不知道，心心相印的知己式爱情，并不是程月诸真实的爱情。 她与程月诸的关系用“戛然而止”四字形容最贴切。前一天她在电话里对他说：明天我去见你。第二天程月诸就送了她一份大礼。 一幅他与别的女人鬼混的生动画面。 她的脚仿佛长在地上，看着他跟一个浓妆艳抹的成熟女人干柴//烈火。脑中走马观花的闪过他对她好的场景，无论她怎么比较，都无法把眼前的人跟她的程月诸相重叠。 她的程月诸亲热都是彬彬有礼的，怎么会在沙发上就迫不及待的把手伸进女人的裙子里？ 她的程月诸把她当公主宠爱，说话都如流水般温和，怎么会做出伤害她的事呢？ 程月诸放开了那个女人，冲站在门口的她浅浅一笑，说话语气一如既往的缱绻。 “你来了啊。” 是的，她说过她要来，他知道他要来。 她僵硬的点着头。 他说，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说，叶真。 他一直叫她小真，今天他叫她叶真。 “叶真，我要出国了，所以，我们结束吧。” 她忘了她是怎么回答程月诸的，但那刻骨铭心的痛时至今日，想起来仍疼得她无法呼吸。 如果这世上有人要她为他去死，那她只会为程月诸去死。为一个人去死，是她认为的爱的最大化。 程月诸的离开抽走她的一半生命。她到他常去的地方堵他，打他的电话，给他所有的通讯工具留言，找他的朋友传话……才发现，她根本不认识程月诸的朋友，而他常去的地方是陪她去的书店，他的通讯工具永无回复…… 她自责从不主动去了解程月诸，程月诸一定生她气才走的，她想尽办法跟程月诸道歉，保证以后不再自私的让他围着自己转，可是，程月诸再没理过她。 她消沉而颓丧，李瑞星看不下去，帮她分析，问她程月诸的家庭背景，她一无所知，李瑞星恨铁不成钢，向店里吃面的学生打听。 程月诸去了美国哥伦比亚大学。 晴天霹雳。 叶真终于意识到她失去了程月诸。 彼时李瑞星不忍心告诉她，程月诸其实是大学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家境优渥，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他没有空窗期，交往的女人短则几天长则数月，而叶真的保鲜期是最长的——一年。 叶真毕业在即，整个人如脱水的水母般干涸，所有目标都没了实现的意义，论文错误百出，让平日里欣赏她的导师失望不已，保研机会也失去了，自己考，考得一塌糊涂。 她不再是那个心无旁骛的叶真了，她把自己给丢了。 叶真的就职同样一塌糊涂，在一家古籍出版社呆了三个月就辞职，坐吃山空，浑浑噩噩。 她告诫自己不能一直颓废，程月诸不会喜欢她这副鬼样子。她努力让自己开心，买儿时向往的芭比娃娃和公主屋、旅行、做志愿者，可是夜幕降临独自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她总忍不住哭泣。 李瑞星说，给自己一个机会，要么挽回，要么死心。 她要挽回。 程月诸回国休假是她唯一的机会，她来到另一座城市的机场，等了一夜，等到了程月诸和他的新女友。 他的新女友时尚新潮，美丽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高雅大方，她的发丝沾到涂了口红的嘴唇上，程月诸妥帖的替她拂去，她开心的抱住他胳膊撒娇，他宠溺的握住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 一对璧人。 反观她，熬了几天的黑眼圈，油腻的头发，厚厚的围巾像蛇一样缠着她的脖子，紧得她无法呼吸。 叶真听到自己心脏急剧下坠的声音，落停了，却没有碎。 她给了自己一个死心的机会。 一无所有的叶真重新做起了李瑞星的小工，李瑞星管她三餐外加二楼储物间的使用权。她开始了白天打工晚上学习的生活，一年后考上研究生回到正轨。 研一时随导师外出学习，他们每到一处都会去参观当地的博物馆，博物馆里存放着不同的墓志铭，王侯将相的、乡绅烈妇的…… 从古至今，人的一生，或富贵或贫贱，或平顺或坎坷，结局终归是一抔黄土。 苦乐随缘，勘破亦随缘。 她想，她该放下程月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3章 第3章 研究生毕业后，经导师介绍，叶真加入一个纪录片团队，一年时间，跑遍大半个南中国。纪录片拍摄的最后一个月，她的留校申请有了回复——新学期即可去历史系报道。 叶真欣喜若狂。心愿达成，叶真拿出全部积蓄在学校附近的镇上长租了一栋民宅，两层小楼带个小院，因地方偏僻李瑞星看后调侃她半只脚跨进了农村。 叶真不以为然，空气清新，闹中取静，实乃佳宅。 房主是一对老夫妻，几年前随儿子去北京生活，房子闲置太久，院子里荒草丛生，推开门，霉味扑鼻，一楼墙体多处剥落，家具全部损坏，房主大爷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要不，我再给你减减房租？” 省下的房租正好补到装修费里。 房东仍觉不好意思，把自己做装修工作的外甥介绍给她，拍胸脯保证外甥话少活好，绝不存在坑蒙拐骗之恶行，叶真欣然应允。 三天后房东外甥带了人来干活，估算完工作量报了个叶真能承受的价格。房子里一半家具不能用，外甥建议叶真装个壁炉，家具劈了当柴烧，叶真觉这主意不错，跟众人一齐把家具卸了。 再者是刷墙，叶真喜爱绿色，主墙体都要刷成绿色，外甥说这色普通人用的不多涂料不够，要去熟人那儿购些，叶真自告奋勇担下跑腿的活儿，外甥不放心，找了个小工跟她一起。 难得去趟市里，叶真打算多买点东西，骑车到李瑞星店里借他金杯车一用，鉴于她是个新手、女司机，李瑞星像嫁女儿似的千叮咛万嘱咐，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了等一等，不追尾不喝酒，看见豪车抖三抖…… 直到叶真坐进驾驶室，李瑞星仍扒着窗户喋喋不休道：“你记住，只要是好看的车都别靠太近，跟那些丑的、脏的车呆一个车道，听明白了吗？” 叶真对天发誓：“放心，实在不行我走人行道。” “喂！” 嘴上开着玩笑，开起车来叶真十二万分小心，龟速前行，开了半小时还没上高架，副驾上的小工没好气道：“姐姐，你能不能踩一下油门？” “姐姐”这一称呼让叶真恍惚，更确切的说，这一身份让她恍惚。 她想到了跟她形同陌生人的弟弟叶实。 “喂！姐姐你想什么呢？看路啊！” “你会开车吗？” “我还没满十八周岁，姐姐你呢？驾照是买来的吗？” “……” 居然被个未成年鄙视了。叶真油门踩到底冲上高架，保持匀速后她不禁沾沾自喜，开车也没那么难，她先前一定是被李瑞星影响了。 “你叫什么名字？”叶真问男孩。 “张进进。”说完怕她误会忙补上一句：“进步的进”。 张进进还是个高中生，父亲叔伯都做装修生意。初三那年暑假不眠不休打游戏惹怒了父亲，此后每逢寒暑假都被抓来工地，体会人间疾苦。这学期他尤其皮，经常逃课，这不，还没放假就被丢来干活了。 别人说用童工犯法，张爸大眼一瞪：我锻炼自己家儿子犯个P法。时间久了张进进摸透装修行当里的弯弯绕绕，将来考不上好大学，也能无缝衔接他爸的事业。 “我考不上好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的话把叶真逗笑，两人聊着天路也不觉得长了。一到建材市场张进进如鱼得水，挑拣涂料、讨价还价，风生水起，给叶真省下笔“巨款”。完事后叶真请他吃东西，张进进仗着有功点名要吃海鲜刺身。 许是进展太过顺利，两人没了初时眼观八路的紧张，一边泊车一边兴致勃勃的谈论多点虾还是多点鱼，眼看就要一锤定音，“砰”的一声响，他们撞车了。 惊魂未定中，张进进揉揉眼，呆住：“姐姐……我们好像撞上豪车了……” 隔着挡风玻璃叶真看到的是一辆极具流线型的黑色轿车，她不认得车标，但那车十分好看、干净。 “完了完了。” 对方车上下来一个男子，叶真见状赶紧推开车门。 “靠，还是个女司机！”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会全额赔偿的。” “赔赔赔，把你这辆破车卖了都赔不起！” 男子出言不善，惹急了跟着下车的张进进，张进进喊道：“欺负女人算什么男人，别以为我没看到，是你突然停车我们才撞上的！” “靠，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又是女司机又是熊孩子，熊孩子你不知道车跟车之间要保持距离吗？算了，跟女人孩子讲不清道理。”说完他跑回前面那辆车敲了敲了驾驶座的门，叶真这才知道开车的人并不是他。 男人去而复返，恶狠狠的丢了张名片给叶真：“我们今天有事没功夫跟你们胡搅蛮缠，看到这名片上的电话了吗？打给他处理！”完了掏出手机拍了叶真和金杯车牌的照片，“人和车牌我都记下了啊，别心存侥幸，回去准备着卖房卖车吧。” “喂你嚣张什么啊！开豪车了不起啊！”张进进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最看不惯倚强凌弱，但他张牙舞爪的抗议并没引来男人的侧目，男人示威的向他比了个中指，头也不回的走了。 豪车开走，尾气喷了他们一脸，张进进气得直跺脚：“豪车的尾气不还跟金杯一样！为富不仁，食屎去吧！” 叶真收好名片，道：“好了，我们吃饭去吧。” “还……吃？姐姐你知道你快破产了吗？” “真要是笔巨款，也不差这一顿饭钱，走吧。” 张进进肃然起敬：“姐姐，我崇拜你。” 另一辆车里，沈念西满脑子都是“女司机”跟“熊孩子”，他的成长之路多次遭到这两者身份的夹击，今天总算扬眉吐气耍了把横，大快人心。 还要感谢车主人给了他处理事故的机会。 看了看旁边开车的人，沈念西回味道：“月诸，你刚才看到我的威风了吧？” 回答他的是急刹车，纵系着安全带沈念西仍朝前一撞，磕了头。 “靠，我又哪儿得罪你了？” 驾驶座上的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转头笑道：“说什么呢，红灯。” 的确是红灯。沈念西却不相信他只是为了等红灯，这个天蝎男一定是为了某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报复他。 沈念西哼了哼，紧紧抓住车椅，“程月诸，我要是哪儿得罪你了，你直说，我改。” “你没有得罪我，真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4章 第4章 心爱的金杯车保险杠像块破布，摇摇欲坠的挂在车头上，李瑞星心痛欲裂，转头要教训叶真，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人服服帖帖的缩在一起，气不敢出，头不敢抬，李瑞星狠话到了喉咙口又咽了下去。 算了算了，别让人说他欺负妇孺。 “金杯换个保险杠也没多少钱，谁负全责？” 叶真支支吾吾：“那人说是……我。” “才不是呢，他们也有责任，是他们突然停下来的！”张进进忿忿不平。 “这没事，交警调出监控就知道是谁责任了。” 同龄人中叶真是极稳重的，不至于看着车往上冲，对方一定欺负她是女司机。说不定叶真一点儿责任没有。 李瑞星豁然开朗，心情一好还安慰起了叶真，叶真依然吞吞吐吐，张进进也气焰不盛。 李瑞星紧张道：“你们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没告诉我？” 叶真：“那……那个车又干净又好看……” 张进进：“那是辆跑车……” 李瑞星眼前一黑，只觉灵魂出窍。叶真跟张进进一人一边扶住他，张进进猛喊掐人中掐人中，李瑞星一听，霎时醒了，醒来第一句话便是：“我要破产了……” “李瑞星，车是我撞的，我来赔，你不会破产的。” 李瑞星和张进进虎躯一震，看叶真的眼神半是嘲笑半是提醒。 叶真底气不足道：“……我可以分期的……” “姐姐，你知道这世上有个东西叫车险吗？”张进进话虽是对叶真说，眼睛却看着李瑞星。 “我这是二手车，还没来得及上车险，你们还是寄希望对方全责吧！” 李瑞星嘴上数落叶真，甚至放言要叶真把涂料一罐罐拎回去，然他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晚饭前亲自开车把东西给她运了回去。 一天的施工即将结束，张进进走前找叶真说：“姐姐，我们现在是革命友谊，你又请我吃了顿大餐，我会好好跟堂叔说给你免费砌个壁炉，买的可贵了。” 他口中的堂叔便是房东的外甥。 叶真一秒感动，差点要抱住张进进转圈。 房子装修，她暂住在大学的职工宿舍，二十来平的小房间，堆满了书，考虑到不久就会搬走，叶真统统打包进了纸箱。洗完澡找出白天那人塞给她的名片，孟一洋，特别助理。 照着上面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个年轻男人，叶真说明来意后，男人轻道了声“稍等”。 手机似递给了旁人，叶真再次自报家门，电话那头却久久无人回应。 叶真纳闷：“您好，请问您在听吗？” 无回应。 叶真拿开手机清了清嗓门，壮壮胆，继续道：“您想必是车主人吧，是这样的，白天我的确没注意到您的车，但您停车也停得很突然，所以……我们是不是都有责任？” 仍然无回应。 这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您是不是在忙，要是在忙的话，我下次再联系您，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说个时间吗？” “您好，车主人今晚要出国，等他回来联系您可以吗？” 手机似乎重新回到那个叫孟一洋的特别助理手里。 叶真只得道了声好。挂断后，一阵惊悚，看来她真的撞了大富豪的车。 好在可暂不理会这糟心事，安安心心把房子弄完。 VIP候机室里，程月诸把一串号码输进手机里，联系人先写上“叶真”，几秒后，删掉，换成“小真”，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盯着看了许久。 小真啊…… 上飞机前，他把名字改回成“叶真”。 前车之鉴，叶真短时间内不敢再碰四个轮子的车。暑假来临，她的小楼修好大半，但天气热，装修进度比平时慢了一半，然慢有慢的好处，叶真跟着学会了刷墙砌砖。 隔天下大雨，工人休息，进进来她家“避风头”，叶真起初不懂“避风头”是什么意思，过了会儿，进进妈来了，满屋子找她家不省心的小鬼。进进躲在阁楼，他妈火眼金睛，看到他露出的新鞋，手一伸，揪住他耳朵直往楼下拽，进进鬼哭狼嚎，他妈不为所动。 没了一大一小，满室清净，叶真推开窗，雨滴敲打瓦片，声音密而脆，叶真闭上眼，长长呼吸。 傍晚时分雨势渐停，窗边爬山虎的枯枝上布满了透明的水珠，叶真触了触，凉凉的，不由想起古人收集天地雨露酿酒做茶的典故。 真好啊……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她回身去接，问了好，那边却没声音，她看了看是陌生号码，便挂断了。 又有电话进来，是那个大富豪的助理孟一洋，叶真赶紧接起。 “您好，叶小姐吗？” “是我。” “是这样的，我老板，也就是那辆车的主人前不久回国了，他让我跟您约一下见面时间和地点，您什么时候方便？” “后天可以吗？” “后天老板有个重要客人，换个时间可以吗？” “大后天？” “大后天他有会议。” 叶真囧。“要不然你们安排时间吧，我比较闲。” “那下周六可以吗？” “好。” 难道有钱人都爱以退为进吗？叶真纳闷。 结束通话后，程月诸让孟一洋提前下了班。回国好几天，一直没来得及倒时差，身体宛若散架，住处一片狼藉，酒店住腻，他拿起手机给表兄沈念西发了条微信。 “我现在去你那儿，收拾个房间给我。” 沈念西的电话立即打了过来。 “什么？你开玩笑的吧？来我家睡？你不是嫌脏吗？” “所以让你去‘收拾’。” “我……好吧。” 挂断后，与沈念西通话记录的下一条即是与叶真的，他想起那日汽车后视镜里看到的叶真，书卷气仍在，但比起学子时期的高不可攀，而今的她气质要内敛得多，温良雅致。 只要她愿意，以她的条件，勾勾手指，有的是男人贴上来。 来到沈念西家，洗了澡，程月诸倒头就睡。不知睡了多久，眼皮还很重，楼下时不时传来争吵声，搅得他难以安眠，争吵声越来越大，只言片语灌进他耳朵里，渐渐组织成一段信息。 他睁开眼，脑海中迅速搜罗与这段信息有关的画面。几分钟后，程月诸换上衬衣，下楼。 他的到来让争吵的两人瞠目结舌，沈念西更是如临大敌，绝望的闭上眼睛道：“都说让你们走了你们不听，程月诸在这里睡觉啊！” 程月诸认得那两人，是沈念西狐朋狗友中的两只，其中一个叫于白初，事业上小有成就。 他们在为好几年前的烂事争吵，简单来说就是狗友打友情牌骗沈念西和狐朋的钱作投资，很不幸的，他充当传话人插了一脚，间接阻止了这场骗局。 他想要赶快离开这里，找一间环境不错的酒店睡到再不想睡为止。 “我在床上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了，好像是我大学毕业那年的事，姑姑说沈念西跟她要钱做投资，她不放心让我了解一下情况。过程省略，总之是个很不靠谱的投资，我打电话给沈念西他一直不接，恰好碰到他朋友就委托转告了。” 程月诸走到沈念西跟前，微笑着说：“说起来，沈念西你真是个爱跟妈妈要钱的小孩。” 他跟沈念西是亲戚，知道一百种让沈念西吃瘪的方法，就像现在沈念西一脸不爽却拿他毫无办法。 “好了，我先走了，你们继续。” 经过这番折腾，躺在环境不错的酒店床上，程月诸一时没了睡意。不知不觉回想到大学毕业那一年，他在机场遇到于白初，委托于白初转告沈念西不要做某个陷阱投资，两人分别后，他回望机场大门，人来人往，没有一个是叶真。 仅剩的朦胧睡意被这个想法驱逐干净，程月诸忽的坐直了身。 拉开厚重的窗帘，落地窗外，江景璀璨，贴在窗玻璃上的手慢慢握成了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5章 第5章 睡到再不想睡觉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迎接第二天太阳的是新的工作。 他的精神状态依然不是很好，正坐一天后，借着晚间的高层餐会一个人来到无人的洗手间抽烟。一根尚没抽完，昨天刚见过面的于白初也来躲人。 程月诸点燃第二根烟，于白初过来讨烟。 “介意给我一根吗？” 程月诸递给他烟和打火机，两人互不干扰，各自抽着。 抽完烟，程月诸说了声告辞，于白初到底叫住了他：“听说你也开始投资文娱行业了？” 程月诸心生反感，面上仍挂着笑，道：“刺探敌么？” “何来‘敌’情？”于白初特地加重语气。 程月诸心领神会。他穿上西装，照了照镜子，道：“我知道你的履历很漂亮，如果要找合作伙伴你是优先人选，但不好意思，有些事情我打算自己来做。” 装修结束后，叶真一穷二白，而她跟大富豪约定处理理赔的日子也将来临。好在托张进进的福，院子里的小路是免费铺的。 约定地点在市里，叶真坐上校园公交、倒一趟地铁，先到达目的地。回望这条线路，竟跟她当年去本部上课时的一样。 她坐在咖啡厅里看着窗外发呆，窗外的人形形色色，不乏学生，成熟的、稚嫩的，眼睛里的光芒无惧无畏。 门口的风铃声响起，叶真抬头，进来一个穿衬衫的年轻男人，男人看了她一眼，快步走来道：“请问是叶真小姐吗？” 叶真连忙站起，道了声是。 “您好，我是事故车辆主人的助理，我叫孟一洋，您请坐。” 叶真大致给他讲了那天的事发经过，一面讲一面在心里祈祷责任均摊。 孟一洋耐心听完，道：“其实是这样的，那起事故该我老板负全责，是他突然停车，今天我就是来跟您商谈赔偿事宜的。” 叶真惊了。 这起事故她本准备背着李瑞星处理，照现在的发展态势，必须得通知李瑞星了。 “请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叶真出了咖啡厅打给李瑞星，正在厨房热火朝天煮着面的李瑞星扯开嗓子喊：“干什么啊叶真，我正忙呢？晚上来不来吃饭？” “李瑞星你听我说，我上回不是撞了辆豪车吗？车主人的助理现在正在跟我谈赔偿……” “要死啊叶真，不是让你交给交警处理吗？你一个人跑过去干嘛？你一女司机人讹死你！” “你先别急，那个助理说他们全责，要给我赔偿……” “卧槽！你现在在哪儿？从现在开始别跟他讲话，等我来！” “啊……好。” 回到咖啡厅，叶真底气不足道的笑了笑：“其实那辆车是我借的，我刚刚电话就是打给车主人的，车是他修的，要赔偿的话，数额得问他……” 末了，叶真追问道：“你确定真的是你老板全责？” “是的，叶小姐，我十分确定。” 叶真这才松了口气。 世道艰难，好人还是很多的。 再看孟一洋，叶真恨不能叫他一声孟大善人，为了感谢孟大善人，叶真叫了最贵的一道甜品请他吃。 半小时后，李瑞星开着他的破金杯火急火燎赶了来。叶真如获大赦，在他们聊着零件的具体价格时，发呆放空。 一个服务生端着咖啡从她跟前走过，她的目光百无聊赖的追了上去，服务生上了二楼，把咖啡送给一个独自坐着的客人，那客人一半身子被绿植挡着，但看得出是个男人。 男人低头喝咖啡时叶真看到他的侧脸，心口一窒。 那个人很像程月诸。 已跟孟一洋谈妥价格的李瑞星看她一脸惊慌，道：“怎么了啊叶真？不用赔钱开心傻了？” 叶真闭了闭眼，再去看二楼，那男人的脸又被绿植挡住了。李瑞星纳闷的拍了拍她胳膊，“怎么了？看见鬼了？” 叶真回过神，笑道：“没什么，刚以为看到熟人。” “眼花了吧，你能有什么熟人？” “也对……” 回去路上心情大好的李瑞星拍大腿承诺，叶真搬家的脏活累活他全承包了。 叶真咋舌：“你这是报答我？没必要吧。” “逢凶化吉，存款得保，我开心不行啊？” 虽是暑假，系里仍有不少老师在，导师喊叶真趁没课多来走动，提前熟悉。住同一栋宿舍楼的杜教授笑说：“提前什么啊，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小真。” 叶真几乎做过他们所有人的学生，老教授们大多很喜欢她，杜教授听说她要搬家后，更是要动员全系男同胞帮忙，叶真吓死，好说歹说阻止了这一疯狂举止，然而搬家当天还是有两个年轻男老师过来帮忙。 最先来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叶真正整理书籍，眼镜老师敲了敲门。 叶真受宠若惊，满屋子找水给他喝。 “不用麻烦的，叶真。” 找到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叶真递给了他。 他接过水，却没喝，对叶真道：“叶真，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啊？” “我是跟你同一届的迟默，大三时我们一起去本部上过课，毕业后我留校了。” 叶真的大学时代分为两个阶段，前一阶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与史书为伴，后一阶段迷失在程月诸的柔情蜜意里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无论哪一阶段，她都未曾留意过周遭的一草一木，乃至错失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 叶真伸出手道：“不好意思，以前不懂事太自我了，现在重新认识一下，迟默你好，我叫叶真。” 迟默握了握她的手，由衷道：“叶真，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小迟你已经到啦！”杜教授出现在门口。 迟默松开叶真的手，向杜教授颔首道：“老师的委托，我必定是要全力以赴的。” 杜教授露出一脸“孺子可教”的笑容。 过不久，李瑞星和另一个男老师也到了。叶真的书塞满了李瑞星的金杯车，幸好迟默跟另一老师都有开车，放得进别的行李，不需要跑第二趟。一行人下楼前，杜教授特地留住叶真，神秘兮兮道：“这两个老师都是没女朋友的，人很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小真，抓住机会啊。” 叶真做学生时杜教授就难掩对她的喜爱，而今做了同事更是不遗余力的照顾她，叶真心如明镜，点头道：“教授放心，好机会我不会错过的，但要不合适或者人家有目标咱们也不能强求。” “那是自然。” 告别杜教授，三辆车向叶真新家出发，叶真坐迟默车。八月，暑气正盛，隔着车窗，叶真头一次有机会认真看沿途风景，去她家的路杨柳成荫，湖泊密集，不远处的小山丘果林茂盛…… 她找到了梦想之地。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回到收拾妥当的房子里，刚躺到沙发上，程月诸接到一通祖母的电话。 “家乡的朋友下个月想来老宅看看，你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程老太太出自南京的书香门第，与众多文化界名人交好。她长居的程家老宅历史悠久，内藏不少文物器具，老太太搞历史研究的朋友偶尔会去参观考察。 “您自己安排就好，不用特地跟我说。” 老太太笑道：“你已经是程家的主人了，当然要跟你说一声。” 程月诸停顿几秒，道：“既然如此，那我的房间就不要让他们进了。” “好好好，知道你爱干净。” 通话结束，程月诸把手机关机扔到沙发另一头，人完全躺下，闭目放空。 他忽而想起，跟叶真交往时，他曾动过带她回老宅看看的念头。 所有女人里，他唯对叶真动过这念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6章 第6章 看了叶真新家，三名搬家人员羡慕不已，有楼有院，白天日照充足，夜晚天气好能看到星星。墙体刷成绿色，家具复古，花朵绿植随处可见；原本一面墙宽的大门用落地窗封了四分之三，只留一扇正门。一楼共三间，最大的是书房兼工作室，其次是起居室，最小的是厨房。书房砌了个美式壁炉，壁炉里像模像样的放着几捆柴。窗口挂着手作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清脆悦耳。 李瑞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再三跟叶真确认：“这是当初那破民房？” “嗯！” “天！叶真，我佩服你！” 晚上，李瑞星掌勺，叶真打下手做了顿丰盛的晚餐，吃饱喝足后，三人各自回家。叶真先将书籍归类，忙完看着摆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叶真的心也被填满了，她的粮食终于有了储存之地，从此再也不用担心没地儿放不敢大手大脚买书了。 李瑞星送了她一个懒人床做乔迁礼，叶真把它放在书房，当第二个卧室，洗完澡便在书房睡下。 小镇的夜晚极其安静，忙了一天，叶真睡得很沉，第二天日上三竿，阳光刺目才转醒过来。 打开窗，风铃声响，叶真赤脚走到起居室的落地窗前，尚未除草的院子里停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一派祥和。 叶真头靠着窗，心满意足。 她终于有家了。 吃完午饭叶真戴上草帽蹲在院子里除草，烈日当头晒得她差点晕过去，正寻思网上买点树苗栽着来年遮阳，破破的院门被人敲得哐哐响，抬头望去是穿着T恤裤衩的小少年张进进，他旁边站着个少女，十六七岁，扎单马尾，脸红扑扑的，刘海被汗水浸湿，贴在额头上。 “小真姐，我们进来啦！” 那破门形如虚设，一推便开。少女怯生生的跟在张进进身后，叶真起身迎他们，少女高高举起一个竹篮，大声道：“你……你好！这是我妈妈让我送来的！” 叶真吓一跳。 张进进指了指隔壁住户，“那就是夏歌家，远亲不如近邻，送点自家种的水果给你尝尝，出门碰着就是打招呼的关系了。” 这孩子说话总与别人不同，时常把叶真震住，却甚有道理。 接过竹篮，满满一大篮桃子，粉红香甜。 叶真首先冒出来的念头是做桃子酒。 带两人进屋，叶真到处找能做回礼的东西，翻来翻去只有一大瓶自酿的梅酒拿得出手，她要给夏歌，张进进道：“别了吧小真姐，夏歌一家子全是女人，没喝酒的。” “奶奶……奶奶喝……”夏歌小声道。 “哦，那你给她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不要……” “得了吧，这叫礼尚往来，回去跟你妈说这是隔壁的漂亮姐姐送的。” “……好。” 叶真敲了下张进进脑袋，“对女孩子温柔一点。” “干嘛呀，我平时就这样，她今天是看到你才吓得话都说不完整。” 见叶真面露不解，张进进继续道：“夏歌跟我一样是学渣，听说你是大学老师后吓得腿都站不稳。” “……才……才没有！”夏歌脸羞得通红，“我回去了！” 叶真又敲了张进进一记，“让你对女孩子温柔一点。” 说完叶真追着夏歌出来，叫住道：“夏歌，谢谢你啊。” “不……不客气！” 张进进却没走，说是回家就要学习，情愿在她这儿呆着。 “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朋友？” “我高三了耶，高三的学生有几个不在家用功读书的？不读书的学渣跟我不是一路人，懒得跟他们混。” “你不也是学渣吗？” “学渣也分三六九等的好吗？” 叶真被他逗笑，进到厨房找食材做饭，张进进跟了来，倚在厨房门口，道：“小真姐你还会做饭？” “是啊。” “会做饭你也算的上是个完美女人了，等我长大了你要是还没结婚我可以娶你。” “在你眼里，会做饭的就是完美女人？” “那可不，你要是吃过我妈做的饭就知道我有多苦了。” “对你妈妈温柔一点。” “知道啦知道啦，你再啰嗦我以后就不来了。” “好啊。” “哼！” 叶真做了南瓜饼，张进进一直赖到黄澄澄的南瓜饼出锅，一口气吃掉四个，吃完还带了些走，说是晚上读书的夜宵。 送走这尊大佛，叶真把卖相好的饼挑选出来，用玻璃盘盛好送到夏歌家。 她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夏歌妈妈热情招呼叶真一起吃，奶奶让夏歌把叶真送的梅酒搬出来，叶真喜欢这种平淡和谐的家庭氛围，并不推拒，跟她的邻居进行了第一次晚餐。 饭吃到一半，一个跟夏歌长得六分相似的女孩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夏歌叫了声姐姐，夏妈进厨房拿碗筷，大女儿什么话都没说径自上了楼。 “妈妈，姐姐不吃。” 夏妈有些尴尬，坐回到饭桌上招呼叶真吃菜。 吃完饭回家洗了澡，叶真照例伏案看书找资料，李瑞星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明天能不能到他店里一趟，叶真应允，本想问他原由，忽灵思一闪赶紧提笔记录，便忘了这茬。 第二天找了李瑞星店里不忙的时候过去，见李瑞星一个人蹲在厨房抽烟，叶真敲了敲厨房窗口。 李瑞星掐灭烟头，愁眉苦脸的走到外间坐下。 “怎么了？”叶真问。 “小真，我妈昨天打电话给我说她要来看我，带着我妹一起。” 李瑞星的家庭状况叶真是知道的，父亲早丧，妹妹初中时得了肾病，本就贫寒的家一夕之间被掏空，长兄如父，李瑞星不得不辍学打工，他做过许多最底层的活计，十七岁时跟人学做拉面，从和面小工到拉面师傅整整干了十年，二十七岁那年带着全部家当南下开了现在这家面馆。 他的店生意好，是有机会扩充店面广招学徒的，但他妹妹的病是个无底洞，母亲近年来身体也大不如前，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他肩上，他不敢冒险，不敢挥霍，只能对自己苛刻。 “小真，你说我妈会不会不是来看我的？是不是我妹快不行了，她带她来看病的？以前她从没说过带我妹出来的话……” “你别乱想，你们好多年没见，你妈跟你妹肯定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你。” “上一次我妹急救我妈就没告诉我……我妈怕拖累我……”说着李瑞星眼眶泛红，叶真于心不忍，李瑞星的艰难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她知道这种时候再好听的安慰话也无济于事。 思忖良久，她提议道：“她们什么时候到？你害怕的话，我跟你一起去接她们，天塌了我帮你一起撑。” “叶真……”李瑞星红着眼看她。 “你妈也想看看你的朋友的吧？除了我你好像没什么朋友吧？”叶真尽量找轻快的话题遮掩他的悲伤，以为李瑞星会不服气的反驳，谁知他沉默了很久，点着头道：“嗯，除了你我没有真正的朋友。” 心酸无比。 聊完去趟学校，碰上杜教授，杜教授拉住她下巴指了指迟默跟那天帮她搬家的另个男老师，低声道：“怎么样？跟他们两谁比较合？” 叶真哭笑不得，“杜老师，还没开学就办公室恋情，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老师认识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啊对了，你跟小迟是同一届的吧？要不你两处处？” 恰好迟默朝她们的方向看来，叶真跟他目光对上，不禁心虚，别开脸，压低声音：“杜老师你一个劲问我，说不定人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或者家里正给张罗。” 杜教授恍然，道：“也是，我该先去问问那两孩子，但你得先跟老师说说对他们谁比较有好感，老师好点个对的鸳鸯谱。” 叶真无法，只得说相处时间短暂无想法，日子久了再说。 李瑞星给他妈和妹妹订了两天后的机票，飞机下午六点多落地，叶真跟他一起去接机。李瑞星忐忑不安，生怕待会儿看到的妹妹是被他妈用轮椅推出来的。 人潮中并没有坐轮椅的年轻女孩，李瑞星稍稍安心，仿佛找了一个世纪，他找到人群中的母亲和妹妹。叶真顺着他的叫喊声看过去，见一个微胖的老妇人带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走向他们。 便是李瑞星的母亲和妹妹。叶真跟着松了口气，他妹妹气色不错，不像重症病人。 这于李瑞星来说是个意外之喜，当晚他带母亲妹妹去了平时不敢消费的餐厅，住处安顿在玄武湖畔，早上起来就可以去湖边散步。 他妈直说浪费，要到他住处去睡，李瑞星搪塞自己住的太偏僻不方便，给他妈少报了一倍房钱并拉叶真作证，他妈才安心住下。 李瑞星盖不住好心情，打开破金杯的音响，全是□□十年代的老歌，他也不管会不会唱，一首接一首的跟着哼。 叶真一路无言，她是知道的，李瑞星住在很小的一间房子里，根本睡不下他妈和妹妹。 接下来几天李瑞星把店交给唯一的拉面学徒，带着妈妈和妹妹把所有景点逛了个遍，那些地方很多李瑞星自己也是第一次去，新奇无比。妈妈妹妹难得来一次，李瑞星决定带她们再去上海玩两天，叶真自告奋勇的要一起去。 背着李瑞星她买了所有人的来回高铁票，并订了酒店和餐厅，李瑞星知道后沉着脸没跟她说一句话。 高铁上叶真跟李瑞星妹妹坐一起，许是病痛导致的敏感，小姑娘察觉到哥哥微妙的变化，小心翼翼的问叶真：“姐姐，我哥哥是在生气吗？” 叶真摸摸她的头，“他只是耍小性子，很快就好。” 妹妹低下头，双手绞着衬衫衣摆，“哥哥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没有，他怎么会生你的气，他在生我的气呢。” “他为什么要生姐姐的气？” 叶真笑着安慰她：“我把他做面的汤底打翻了。” 妹妹笑了笑，“汤底再做就好了，等下了车，我跟哥哥说去！” 叶真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肩上休息。 下了车，李瑞星仍是给叶真脸色看，妹妹抱着他胳膊走在前面，不一会儿李瑞星回头看了看叶真，眼神复杂。 首次来上海旅游的人大多会去外滩看地标建筑，李瑞星的安排也不例外。一行四人登上闻名遐迩的118层观光厅，妹妹和妈妈吓得不敢往下看，李瑞星在旁边不停鼓励妹妹，妹妹挪开蒙住眼睛的手，眺望窗外发出惊叹的声音，李瑞星看着妹妹，笑容洋溢。 这个家庭经受了比一般人多得多的苦难，却互相爱护，互相鼓励，叶真打心底里羡慕。 相比之下，她的父母，她的兄弟姐妹，与她如陌生人无二。 李瑞星对叶真态度渐渐好转，离开观光厅，两人坐在一起等去洗手间的母女。李瑞星率先开口：“叶真，你没必要这么做。” “你帮了我那么多，你母亲和妹妹难得来一次，我招待一下怎么了？李瑞星，你不拿我当朋友吗？” “我怎么没把你当朋友，可是我不能用女人的钱。” 叶真狠狠瞪了眼李瑞星，“李瑞星你是有性别歧视还是看不上我这点钱？” “你瞎说什么……”他看着叶真身后，忽而噤声，叶真不解，转身去看，李瑞星拉她不及，急躁的抚了抚额。 叶真看到一群身穿西装的商务精英，中间最显眼的那个英俊挺拔，面无表情目空一切，似发觉有人在看他，他目光迅速聚焦转移，与叶真一触即分。 程月诸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7章 第7章 那群人从他们前方走过，叶真望着人群里程月诸的背影有些许失神，妹妹从洗手间出来，开心的叫着叶真姐，把她拉回现实。 李瑞星语气缓和：“叶真，你跟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要再犯傻了。” “嗯。” 世界很大，自她在机场撞见程月诸佳人在侧已有六年，六年间她再没见过他；世界很小，她偶然来一次上海，就见到了他。 “再也不会了。”她道。 吃过饭，看完浦江夜景，四人回酒店休息。李瑞星母亲跟妹妹一间房，叶真跟李瑞星单独一间。洗完澡正吹头，门铃声响了，叶真以为是李瑞星妹妹，湿着头发开门，门开，外面站着个都市丽人，叶真确信自己不认识她，女子微笑：“叶小姐你好，我是程先生的秘书。” “程先生？” “程月诸先生。” 叶真心跳漏了一拍。 “程先生在楼下等您，他说方便的话想邀您叙叙旧。” 叶真揉了揉湿漉漉的头发，道：“你看，我并不是很方便呢。” “现在还不到九点，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等叶小姐您穿戴整齐后送您去。” “我要是不去你会一直等在外面吗？” “是的。” “好吧，做人下属也不容易。”说完叶真关上了门。 再次见到程月诸不能说内心毫无波澜，但与他各自安好的坐着闲谈叶真并不期待，也不抗拒。 他制造的伤口早已愈合，她对他无爱无恨，坦坦荡荡，只是下意识的不想现今单纯的生活状态再有风浪卷进。 再打开门，都市丽人果然还站着。 “你带我去见他吧。” 程月诸当初抽身的决绝，叶真相信他不是黏糊的人，见一面能消除眼前的麻烦，也挺好。 所谓的“在楼下等”原来并不是叶真所住酒店的“楼下”，秘书把叶真送进一辆好看又干净的车里，开了不过三五分钟，停在一家灯光璀璨的五星酒店门口。 下了车，叶真茫然的跟着秘书来到酒店二层的清吧，程月诸坐在靠窗的卡座，面前的酒已喝去大半。 叶真在他对面坐下，秘书要给她点一份饮品被她拒绝了。 “我不渴。”叶真如是道。 此时的程月诸脱去了累赘的西装，领带半扯若隐若现的露出锁骨，音乐舒缓灯光撩人，他靠在软软的沙发里，眼睛微眯的注视她，缱绻缠绵。 对程月诸心死后，叶真回头去看他的照片，得出一个结论，她曾以为独属她的宠溺眼神并不存在，程月诸看食堂打菜师傅的眼神都如潮汐一般热烈。 他的眼睛随时随地都是深情的，并不独为她。 “你找我有事吗？”叶真平平淡淡的问，没有挑衅没有期待。 程月诸没有立即回答她，他看了她许久，由始至终，她泰然面对。 程月诸轻轻一笑，羽睫扑闪，“小真，你比以前更沉稳了。” 叶真也跟着笑，从善如流道：“承蒙夸奖。” 程月诸端起酒杯，一下接一下的晃，却并不喝下。“看你现在这样沉静，想必已经实现当初的理想了吧？” “学长误会了，我并不是一个有理想的人，我只是喜欢做点自认为有趣的事情。” 久违的称呼，程月诸并不多喜欢。 喝了口，他道：“跟朋友来旅游？” “嗯。” “没记错的话，跟你一起的男人是大学城里牛肉面店的老板？” “嗯。” 放下酒杯，他向前探了探身，“你们至今还是朋友么？” “是的。” “叶真，此时此刻，你在熬时间吗？” “有点，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切入正题，说完我好回去睡觉。” “你很诚实。” “谢谢夸奖，所以学长，什么时候切入正题？” “石俐！”程月诸音量稍稍放大，坐在吧台那儿等着的秘书快步走来。 程月诸的目光不曾从叶真身上移开，缓缓道：“送叶小姐回去吧，她困了。” “学长。”叶真抬头一笑，“如果有要事找我，请在今天说完，如果无事，请再也不要找我。” 程月诸愣住，只一瞬，他恢复笑容，朝秘书挥了挥手，“你回去吧，叶小姐由我来送。” 叶真说不必，程月诸起身道：“不是说再也不要找你吗？那这次见面就是诀别吧？小真，你不想跟我好好道个别吗？” 沉默良久，叶真轻轻笑了笑，“太迟了。” 叶真不知道这算不算不欢而散。对程月诸而言或许算吧，毕竟折了他的面子。 回去的路上叶真走得极快，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私心想要离程月诸远远的。 目送她走进宾馆大门，程月诸让司机踩油门，司机把车速提到限速内最大，他仍不满意，开到繁忙的十字路口果被交警拦下，司机被拉出去测酒驾，对着测试仪连连吹气上面的数字亦没跳动半分，交警责备了几句便放了他们的行。 重新上路，车内光影幢幢，程月诸食指腹不停在唇瓣上摩挲，回想叶真再见他时人淡如菊的模样，内心烦躁而压抑。 在上海呆了两天李瑞星妈妈怕儿子多花钱不停催促回家，偶遇程月诸的事亦让李瑞星觉得此行不顺，第二天晚上四人离开了上海。 安顿好母亲和妹妹，李瑞星照例跟叶真一起回去，母女两送他们到楼下，叶真几次回头都看到她们站在夜色中挥手。叶真脚步滞住再也走不动了。 结识李瑞星后，她知道了“朋友”二字的分量，结识他的母亲和妹妹后，她知道了“家人”二字的分量。 “李瑞星。” “干嘛？” “你给你妈和你妹买了什么时候的机票？” “后天下午。” “她们走了之后你是不是又要好几年不回家？” “嗯……”李瑞星抬头望天。 “机票改签吧，她们应该多呆一阵子。” “不方便，这儿离我那儿太远了，我也不能让我妈和妹挤我那小房间。” “让她们住在我家吧。” “啊？” 李瑞星尚没反应过来，叶真大步流星往回走，母女两以为她忘了什么东西，要回去给她拿，叶真抓住她们的手，豁然道：“阿姨，菲菲，来我家吧！” “叶真！不关你的事……” “我家很大，你们住多久都可以，我还有很多书，还有一个院子。”叶真看向李瑞星妹妹，“菲菲，要来我家看看吗？” 两天的亲密相处，让母女两对叶真产生很大好感，尤其是妹妹李菲，俨然把叶真当姐姐对待。 李菲眼里的光芒便是答案。她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哥哥，叶真不给李瑞星说话机会，拥着母女两上楼取行李。 李瑞星叫了辆出租车送她们到叶真家，一进家门李菲就不停发出赞叹声，叶真的家复古且文艺，如同归隐女儒士的居所。叶真安排母女两睡二楼的朝南客房，入住时她买了换洗的新被褥，正好给母女两用。 送走李瑞星，李菲问能不能跟她一起睡，叶真欣然应允。 这一晚叶真睡得很好。 第二天醒来李菲已不在床侧，叶真换好衣服下楼见李瑞星正坐在起居室里，李瑞星没好气的看了看她，指了指桌上的早饭，道：“菲菲说没经过你允许不好用你厨房，让我一大早起来给你买早饭。” “她们呢？” “喏。”李瑞星又指了指落地窗外。 他妈跟妹妹在院子里除草。 叶真慌乱不已，“你怎么不拦着她们啊？我不是让她们来给我干活的。” 李瑞星拉住她，“叶真，我妈是闲不住的人，菲菲很喜欢你，想为你做点事。” “不用的，真的不用。” 李瑞星拉住她的手力气很大，她挣不开。 “叶真，谢谢你。”他发自肺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8章 第8章 被程月诸抛弃后，世界仿佛在一夕之间抛弃了叶真。在她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里，真□□顾她的只有李瑞星。他以自己坎坷的过去鼓励叶真，给叶真工作，给叶真住所，把叶真从谷底拉到平地，是叶真的大恩人。 报答他，多少次都不够。 叶真戴上草帽加入除草大军。 不到中午，院子里的荒草就除了个干净，搁在起居室的手机闪过好几条微信消息，叶真打开看，是导师和杜教授发给她的，关于九月份要去江南某处古宅参观考察的事。 吃过饭，李菲和她妈去镇上逛，李瑞星回店里看顾生意，叶真一人在家做资料。除了大学的课程，她还协助导师做两部古籍的译注，自接手这一工作，叶真无时无刻不被浩瀚的古文字鞭挞，她能译注的少之又少，大部分需学识渊博的导师亲自来。 四五点的时候李菲跟她妈才回来，叶真估摸她们是去了李瑞星店里。李菲抱着一株花苗敲她窗户，隔着玻璃说是给她的小院子增增色。 叶真合上书，拿上铲子跟她一起种花苗。李菲扶苗，叶真铲土。 “叶真姐，我跟妈妈去哥哥店里看过了。” “是吗，那你哥哥有亲手做一碗牛肉面给你们吗？” “嗯！哥哥做的面还是那么好吃。”说着，她的声音慢慢弱了下去，“叶真姐，我哥他真的好辛苦……他一直在拉面，拉了好几个小时，手臂一定酸死了。” “菲菲。” “？” “你哥哥再辛苦也是热爱生活的，因为有你和你妈妈在。” 李菲抱住叶真的腰，她个子小，头正好埋到叶真肩上，“叶真姐，这是我第一次到比兰州还大的城市，我本来以为每天都要想家，以为会遇到很多冷漠的人，还好我跟妈妈遇到的是叶真姐，还好哥哥认识叶真姐，要是……要是……” “要是什么？”叶真笑道。 李菲咬了咬唇，“要是你是我姐姐就好了。” 叶真拍拍她的头，“那你把我当姐姐就好啦。” “嗯……” 李菲和她妈妈只在叶真家住了两天，走前她妈妈要送一条银项链给叶真做谢礼，叶真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李瑞星抢了过去。 李瑞星把项链塞进他妈包里，语气强硬：“叶真不需要这个。” 叶真一脸懵逼。 李瑞星妈妈长长叹息。 叶真提议跟李瑞星一起送母女两去机场，也被李瑞星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并说道：“叶真你牛皮糖啊，能不能给我们一家人留点空间？我路上有话跟我妈和妹说，你别掺和。” 此言一出，他妈和妹纷纷瞪他，直言他对叶真太不礼貌。叶真倒是无所谓，李瑞星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 送走三人，叶真轮番点开父母和大姐的微信对话框，组织半天语言没一句是稳妥的。 跟父母姐姐弟弟如何相处这桩事上，她怎么就学不会学不好呢？ 放下手机，坐院子里发了会儿呆。邻居小姑娘夏歌放学归来，从她院外经过，慌乱的的叫了声叶真老师好，叶真有心逗弄她，故意问道：“夏歌，今天上课有走神吗？” “没……没有！叶真老师我回家做功课了！” 晚风扑面，小姑娘一溜烟跑回了家。 停工一个多星期的李瑞星扬言要把没来得及赚的钱双倍赚回来，母亲和妹妹走后他没单独找过叶真。开学后，叶真带着杜教授到他店里吃过两次面，之后就跟系里几位老师一起去了江南老宅考察。 出发那天，雨一阵一阵的下，车窗蒙上水雾，依稀可见高速两旁的农田被绿色丘陵替代。叶真不时以衣袖擦拭车窗，欣赏沿途风景。前座的迟默递给她一包纸巾，叶真接过，道了声谢。 “听说那户人家的宅子动荡时好几次充公，祖上不得不把一部分藏品藏到海外，环境好了以后才经由香港运回来，被抢走和损坏的就更多了，那可是好几代人的心血啊……”迟默道。 “难道你之前去过？” “去是去过，不过那会子是去旅游，私宅不让随便进，我假装路人在门口走了好几遍，那门都是百年历史的黄花梨。” “豪门啊……” “可不是么。民国时留洋青年反抗包办婚姻大批跟原配离婚娶新女性的，那户人家的少爷也赶潮流离婚娶了同学，但家里不承认，只当是二房，二房的后代永无继承权。后来打仗了建国了，当年的少爷小姐们有的移居国外有的留在国内，浮浮沉沉，到了现在依然活跃在各个领域。” “这可真是一部民国史的缩影啊！”叶真叹道，“那现在的家主是原配还是二房的后代？” “当然是原配，那个年代的知识青年太能作，为了反抗而反抗的大有人在，原配本来也是留过洋的，只因是家里包办的婚姻少爷就要反抗。” 一旁浅眠的杜教授没了睡意，参与进来道：“年轻人就是喜欢听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啊，那户人家也是史书留名的家族，建国后那少爷跟二房去了美国，相继成了文学和医学博士，留在国内的原配撑起半个家，就是因为这个原配，那户人家的媳妇地位都不低。他们家还有个心照不宣的家规，但凡结了婚日子再过不下去也不能离。” “那要是真过不下去该怎么办？”八卦话题人人爱，同行的李姓女老师参与进来。 “还能怎么办，凑合着过呗。” “那到底有没有子孙辜负原配的呢？美国的二房后代又怎么样了？” “这就人家私事了，外人哪能探知？” 一群人接着聊了些不着边际的话题，过了中午，雨停了，汽车驶出高速公路，不久进入城区。这座小城古色古香，水网密布，绿树成荫，一看就是富庶了几百年的鱼米之乡。 到达目的地，叶真跟在杜教授身后下了车，入目是一座规模颇大的江南民宅，门是传言中的百年黄花梨，院中古木参天蔽日，枝丫一直伸到院外，刚下过雨，树叶湿漉漉的，尤显青翠。 叶真看呆，已进了门的迟默大声叫她，她忙拉住行李箱跟了上去。 院中景致是院外远不能比的，内大门里，是中式主楼，雕梁画栋，轩堂弥香。边上一个爬满藤蔓的大拱门，进了拱门视野变得开阔无比，绿荫和草地的尽头是座中西合璧的老洋房，建制颇有老上海遗风。 “真是豪门啊……” 一个裙装老太太被人扶着走出洋房，导师见状，上前与其打招呼，叶真她们也都跟着去见主人家。老太太满头微卷的银丝，优雅娇小，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亲切的缝，贵气天成。 “这位是程老太太。”导师道。 老太太喜静就长居在此，旁边的中式院子主要用来收放藏品，偶尔会开放给人参观。 托导师的福，他们一行五人在程家住下。导师是程老太太忘年交，三言两语把程老太太逗得捂嘴直笑，老太太招来管家，吩咐他带小辈们去参观。 “啊对了，别的地方都无事，琅琅的房间别给他开，他那房间里也没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是，老太太。” 剩下导师一人陪老太太说话，导师姓南，是现今史学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老太太跟前则降格成了“小南”。 “听说琅琅他回国发展了，您开心坏了吧？那孩子打小您就最疼他。” “他回国我是开心，可他有自己事业，过节才有空回来看我，好在平时会经常给我打电话。”老太太温柔的看了一圈历经岁月洗礼的起居室，道：“他长成能独当一面的男人了，你们这回来我也是跟他说过的，这所宅子的主人现在是他。” “您很以他为傲。” “是的，他是个很有分寸和学识的孩子。” 不久，话题由程老太太的孙子转移到南教授的研究领域。叶真她们先跟管家到客房放置行李，房间里有叶真最喜欢的大窗户，家具是古朴的西洋样式，李老师敲了敲开着的门，“叶真，快来！” 叶真应声而去。 洋房一共三层，卧室就有十几间，管家说民国时程家人丁兴盛，少爷小姐们又大多留过洋，有个小少爷是学西洋建筑的，因年轻在外面难以施展身手，家主便划出块地方让他折腾，才有了现在这所房子。 “那现在的人口呢？”李老师问。 “现在也可观，老太爷堂兄弟多，自己也有两子一女，不过都散在各处。” 听者了然，这老太爷想必就是当年原配的儿子。 下午管家带他们去看藏品，好东西果然很多，连杜教授都说见了世面。程家的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书库，比普通人家的房子还大，叶真一钻进去就出不来，除了吃饭睡觉以及导师喊她看好东西外，全泡在书库里。 这些书基本都是民国原版，甚至还有明清时的。每翻一本叶真都在心里默默尖叫“太棒了太棒了”。 最兴奋的时候她找到一本1919年的《圣经》，里面夹着一张纸，详写对夏娃偷食禁果的看法，无论东方还是西方，似乎都在无形中把女人的存在当做含有致命诱惑的“原罪”，这显然是男尊女卑的派生，女性实则拥有“革|命”的力量…… 这篇文章放在百年前无疑就是“革|命”。 然而比文章本身更吸引叶真的是字迹，这字迹何其熟悉。数年前她拥有第一本超过百年历史的书籍时，她将那本书上的批注看了无数遍，那字迹如同碑文一般印在她脑海里。毛笔写就，清秀扎实，跟这篇文章的一模一样。 那是程月诸送给她的书。 这户人家也姓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9章 第9章 这样的家族是有家谱的，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先去看家谱呢？ 家谱上千真万确的写着新一代的长房长孙叫程月诸。 所有的答案呼之欲出。 怪不得只比她大一岁的程月诸总能为她打开新世界的窗户，怪不得无论她说到多深的专业知识程月诸总能游刃有余的点拨。 程月诸是生在“终点”的人，她与他的差距便是云泥之别。 六年前在机场叶真对程月诸释然，六年后在程家祖宅的书库里，叶真对她和程月诸的爱情释然。 程月诸是理性的，他从开始就清楚自己不是他良配，所以适时抽身。 而自己曾经的执迷不悟又是多么的可笑。 在他数不清的女友当中，她一定是最可笑的。 出了书库看到迟默跟管家在聊天，迟默叫上她道：“叶真你来的正好，杨先生刚刚告诉我说他们家的小主人这两天会回来一趟。” 管家姓杨，他们习惯叫他杨先生。 叶真微微惊住，“小主人？” “是的，小主人名字叫月诸，小名琅琅，从事科技金融行业，中秋节快到了，他回来陪老太太过节。”杨先生道。 这下连迟默都惊住了。叶真跟程月诸的恋爱虽然谈的低调，但程月诸是当年大学城里极有名的人物，纵搬回本部抑或出了国也总有人议论他，叶真作为他在校期间的最后一任女友，也曾被津津乐道，无人不知她是程月诸女友里保鲜期最长的一个。 迟默那会儿跟叶真上同一节选修课，程月诸如影随形，他好几次找叶真探讨学术问题都被程月诸的眼神逼退，那种强烈的占有欲让他以为是浪子回头，谁料毕业即分手，叶真不仅被甩还在学业上大幅后退，一度沦亡。 尽管现今的她重新站起，迟默仍担心她阴影未除。看了看她，脸色不是很好，人却是镇定的。 “叶真，我听说附近有很多古镇古村，还有几座王陵，正准备花几天时间去看看，你要来吗？” 叶真获赦般笑道：“好啊，什么时候去？我提前收拾东西。” “明天怎么样？” “好啊。” 不明就里的杨先生惋惜道：“要不要晚几天去呢，小程先生虽然年轻但学识渊博，跟你们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迟默笑着婉拒：“我看了天气预告就这几天天气好，未来都有雨外出就不方便了，有机会的话再跟程先生请教。” 杨先生不好再挽留，散去后叶真跟迟默说谢谢，迟默道：“是你陪我去的，该我说谢才对。” “要问问南教授杜教授还有李老师吗？” “可以问问李老师，南教授跟杜教授去过好几次了。” “好。” 然而墨菲定律证明，越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它就更可能发生。越想避开的人，越是难以避开。 当天晚上，程家的小主人回来了。 主人归来，借居的客人自要出来打招呼，程老太太说明一行人的来意后南教授简单介绍了下弟子，程月诸跟他们一一打招呼，道：“家宅平时鲜少有客，诸位能来我和祖母都很开心，不介意的话请多留几天，与我们一同过中秋。” 叶真和迟默互相看了看，叶真又看了看南教授，南教授道：“别人是没什么问题，只我两个学生明天要出发去附近的王陵和古村，恐怕来不及过中秋。” “哦？”程月诸探索的目光落在叶真身上，“这两位老师可真是辛苦，需要车辆吗？我可以找人安排。” 迟默道：“谢谢您的好意，今天下午杨先生已经帮我们联系好了。” 程月诸兴致盎然的看看迟默，几乎一眼就认出他是叶真当年的同学，那个在公交车上邀请叶真一起上课的人。 “那真是太可惜了。”他道。 说完他走到程老太太身边，挽住她的胳膊，亲昵道：“天不早了，我扶您上去休息吧。” 回到房间叶真马不停蹄收拾衣物行李，如果可以她真想现在就离开程家。 第二天天蒙蒙亮叶真就醒了，给微信群里留了言说出去转转，而后拿上行李手机出门。楼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叶真犹如越狱的逃犯，蹑手蹑脚，打开洋房大门成功的喜悦溢满胸间，然而没走几步，就看到庭院的树下坐着个人，赫然是程月诸。 程月诸熄灭烟头，朝叶真走来，看了眼她拖着的箱子，道：“据我所知，你们是中午出发。” 叶真没有被抓现行的窘迫，道：“我先去城里转转。” “去城里转转要带着箱子吗？” “转完直接走，不绕路回来了。” 程月诸点着头，“好，要我送你吗？” “不用，谢谢。” “好，不过这个点没有公交和出租车。” “这样啊……那我找机会再去吧。” 目送叶真离开，程月诸重新点上一根烟靠着树抽。叶真掀开窗帘一角正好能看到他。从昨天起，她知道了一个新的程月诸，家世显赫，衣冠楚楚，还抽烟。 程月诸忽然抬头，两人目光相遇，叶真愣了一下，放下窗帘。 到中午离开她没再见着程月诸，于她而言，这是件大好事。 车子开进更为密集的丘陵，民居依山而建，纵横交错，乡道上行人很少，过了居民区是满山满山的茶园，金秋时节，山风凉爽宜人。车子随意停在路口，操着当地口音的司机师傅说王陵在山上，有段路都是石阶，要自己爬。 也好，爬山使人建康。 而今的山村基建发达，电缆从山下拉到山上，叶真看到电线上时不时跑过一两只松鼠，她喊迟默看，迟默惊喜不已，身兼向导的司机说：“我们这儿环境好，野生小动物可多哩，不仅多还不怕人。” 他们来的这座墓地是古越国王陵，规模跟后来的帝王陵墓没法比，且藏在山间鲜有人踏足。这天只有叶真跟迟默两个游客，墓制是竖穴土坑墓，进入地底，风从另一头呼呼吹过来，阴森森的。 叶真跟迟默走着走着就分开了，叶真一人来到巨大的木棺前，王的尸身早已不再，木棺下面也腐烂大半，叶真蹲下|身，凝望这沉淀千年的土地。她伸出手摸了摸地上泥土和石壁，这是她每到一个地方的习惯。 天黑前他们离开王陵，住处是山腰上的一户人家，主人是司机的朋友，他们家准备搞农家乐，叶真跟迟默算是第一波客人。 晚饭后叶真整理白天记录的资料，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女主人邀她喝茶，说是自家茶园种的，叶真喝一口，清香扑鼻，女主人趁机道：“姑娘我看你也是懂生活的，喜欢就买点嘛，成本价卖你，别人家卖的可比我们家贵多了。” 叶真乐了，努力忍住不笑，道：“好啊，正好我也喜欢喝茶。” 女主人喜滋滋的带她去看茶叶，到地儿果然迟默也在，两人相视一笑。 第二天迟默跟司机说起这事，并开玩笑问司机拿了多少好处费，司机急了，道：“我哪有拿好处费啊，那的的确确是我们当地产的茶，就因为名气没什么龙井碧螺春的大，外面人才不怎么买，你们喝过的跟那些比比，比它们差吗？差吗？” 迟默小声道：“其实我喜欢喝白开水……” 于是乎，司机就给他讲了一大堆喝茶的好处，他说的快，还时不时冒出几句方言，北方人迟默完全听不懂，只得“嗯嗯啊啊”的回应。 后座的叶真拿草帽盖住脸，笑得不亦乐乎。 新地方是一个没开发过的古村，据村长说村子最早建于魏晋时期，有个大名士在此隐居，几经风霜，现在村里仍有不少明清建筑，不过大多破败了，只有祠堂保存得最好。 叶真宛若发现宝藏，她跟杜教授视频通话实时转播村里景色，杜教授喊李老师一起看，杨先生也凑了会儿热闹，不知过了多久，叶真再看视频，程月诸竟也在里面，她心里一慌，不由自主的关了视频。 她到底在心虚什么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0章 第10章 中秋节近在眼前，迟默考察间隙给家里打了好几个电话，叶真就撞见过两次，一次迟默打完后问她有没有给家里打电话，叶真尴尬的摇摇头。 “你跟家里关系不好吗？” “也没有不好，只是不知道怎么相处，他们……不太需要我。” 说完，她忽而有些凄怆。 曾经对她最好、她最依赖的的程月诸也不需要她。 那到底谁才是需要她的？ 中秋之夜，万家灯火，月亮似大银盘一般悬在空中，温柔的照耀人间。村长邀请他们来自家吃饭赏月，孙子孙女们在院子里蹦蹦跳跳，一会儿玩捉迷藏一会儿玩老鹰抓小鸡，嬉笑不断，饭后叶真跟孩子们玩了一会儿，迟默和村长在一旁看着她们笑。 回到住处，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种从未有过的孤寂感笼罩着她。房间简陋，窗户没有窗帘，月光洒进来，地上还有窗户的倒影，把房间照得像一座牢笼。 她很清楚孤寂的源头是程月诸，是他的再次出现唤醒了她刻意压制的贪婪。她登录进很多年没用的通讯软件，程月诸的头像是黑的，曾经发给程月诸的信息依然没有得到回复，她输入一段文字，不停的修改删除，最后精简成“你在吗？”发了出去。 意料之中的，他没有回复。 叶真委屈的想哭。 情绪平复后，她找出父母亲的电话，先打给母亲，没人接，再打给父亲，接了。 她跟父亲都不知该说什么，客套过后，父亲问她有没有吃月饼，她说吃了，便以同样的问题回问父亲。 父亲当然有吃月饼。大女儿女婿带着外孙来过中秋，老伴蒸了一锅大闸蟹，小外孙一口气吃了三个…… 侃侃而谈的父亲忽而停住了，手机那头传来老式座钟的报时声，正好十下。 “小真，有时间也回来看看，你妈妈她……她挺想你的。”后半段话父亲说的牵强，叶真却没听出来。 “好。” 挂断前，父亲临时想到了什么，叫住她:“小真，有时间也跟你弟弟叶实联系联系……” 叶真想了想，同样说了句“好”。 叶真说到做到，随即打给叶实。 叶真对这个弟弟所知甚少，叶实大学读的是音乐，母亲为此颇有微词，在她的观念里音乐不是正经行当，学了没前途，奈何小儿子实在喜欢，只得妥协。 叶实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姐……” “中秋快乐，叶实。” 叶真跟父母亲、大姐包括叶实的相处时间非常少，每次联系，相互之间都很难找出话题，就像现在，她说中秋快乐，叶实也说中秋快乐，她沉默，叶实也沉默。 所以……她才不知怎么跟家人相处。 事实证明，叶实比她会找话题。 叶实问：“二姐，你那儿能看得见月亮吗？” “看得见。我在一座古村里，外面很安静，能听见大自然的声音，月亮也很干净，跟小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 “真好。”叶实说，“我在录音棚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还在工作？” “被朋友临时抓壮丁抓过来的。” 叶实几乎不会跟她聊工作上的事，他具体是做什么的，叶真不清楚，对于她，叶实也只知道她是个大学老师。 “二姐，我之后有个演出，你要不要过来看？” 这是叶实头一次邀请她。 “好。” 又在村里呆了两天，能看的东西都看了，估摸着程月诸也该走了，迟默提议回程家，毕竟程家的收藏他们才接触到冰山一角。 叶真没有异议。 坐了五个多小时的车，开过曲折的山路和宽阔的国道，他们回到了程家。 程月诸不在，且种种迹象表明他已离开。 晚上程老太太在院中设宴，说是家中好酒太多，难得有客人，要帮她多喝掉点。他们这帮人恰是爱酒的，一拍即合，南教授平日里又爱做点美食，提议做几道拿手菜，以感谢主人家的款待。 叶真也是个常下厨的，跟着南教授一起去了。 天黑了，庭院里灯光全开，主人和客人围坐在一起享用美食。程老太太歇得早，饭后稍坐了会儿就去休息了，南教授也没坐多久，杜教授跟他们几个小辈战斗力最强，筵席撤去后还抱着酒杯边喝边聊。 杜教授打发迟默跟杨先生去了别处，双手拉着叶真跟李老师说悄悄话。她瞧瞧迟默背影，对叶真道：“跟小迟单独相处这几天怎么样？他会照顾人吧？” “啊？原来杜教授你不让我跟他们去是这个意思啊！”李老师惊叫道。 “不然呢？你一个有对象的人就别掺和了，给他们单身男女多些机会了解了解。” 李老师八卦之魂被杜教授点燃，激动的抓叶真胳膊让她讲细节。 叶真喝了酒，胆子也跟着变大，咯咯笑道：“原来杜老师你早有预谋啊，但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不是单独相处，还有司机，还有农家乐主人，还有几百口村民。” “小迟就没制造点机会？” “制造什么机会啊？我们是纯洁的同学、同事关系。” “迟默就没问你点私人问题？”李老师道。 “多私人？” “就是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啊。” 叶真抿酒摇头。 李老师跟杜教授恨铁不成钢，李老师又道：“叶真，你跟牛肉面店的老板很熟吗？” “谁？李瑞星？” “嗯嗯！”李老师和杜教授拷问般围坐在她跟前。 “熟啊，熟得不能再熟了。” “不是吧，你该不会跟那个小老板好了吧？” “没有没有。” 李老师道：“叶真，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跟你说，你跟小老板不如跟迟默般配，我也不是说小老板不好，而是你俩思想境界差的太远，话不投机半句多，就算在一起了，将来也很难磨合，是吧，杜教授？” 杜教授语重心长：“说到这事，老师也要给你开导开导，古人说门当户对还是有道理的，倒不是嫌贫爱富，还真是价值观思想层次的问题，时代不同了，女人不用在经济上依赖男人了，灵魂契合就更为重要。” “就是就是。”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叶真五体投地，正要开口解释李瑞星对她的帮助，李老师看了眼她身后，打断她道：“哎！程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叶真如遭雷击，僵硬的转过头，看到程月诸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夜色里他的脸暗暗的，嘴角却噙着笑，他边走边笑道：“三位老师在聊什么？不介意的话，我能否讨杯酒喝？” “酒是你家的，你当然能喝啦！” 程月诸在最后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细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酒杯，优雅晃动，闻过酒香方微微抿上一口。 不一会儿李老师的男朋友打来电话，她幸福的回房间煲电话粥了。杜教授也要回房休息，叶真跟着她一块起身，她道：“我老了要早睡，你年纪轻轻的，跟程先生多聊会儿吧。” 叶真正要说坐了一天的车，累，程月诸先声夺人：“听说叶老师这几天去了不少古村落，可否跟我聊聊见闻呢？” 他始终是温文儒雅彬彬有礼的。叶真觉自己可笑，躲着不见岂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念念不忘？ 叶真安分的坐回到椅子上，道：“穷乡僻壤，您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感兴趣。” “我是哪样的人？” “生来什么都不缺的人。” 程月诸笑着放下酒杯，身子前倾，离叶真稍近了些，叶真眼睛不动声色的移开。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缺？”他问，双眼照样迸发着迷死人的光彩。 “我猜的。” “那么，你猜错了，我缺少一个对我坦诚相待的人。” 话里有话。 口舌上叶真并不是他的对手。避开他视线，叶真端着酒杯一口一口的浅酌。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很久了。”说完她又补上一句：“不是因为你。” 程月诸点点头，“女人会喝些酒也好，抽烟吗？” “不抽。” “很好。” 叶真不满道：“我不抽烟仅仅是因为我不喜欢。” “嗯，我知道。还有哪些过去不碰的东西现在碰了？比如，牛肉？牛肉面？” 这个问题问得很明显了，叶真萌生出恼意。 “这跟学长你没有关系吧？” 叶真的反问让程月诸有种被噎的感觉。 他们在一起时，叶真温和得像只刚出生的小猫，不质疑他，不对他说重话。不长不短的一年时间里，他们如胶似漆，没吵过架，没冷战过。 他们当初为什么没有好聚好散呢？以至于今时今日的叶真穿了铠甲，由内而外的防御他。 “小真，我想要补偿你。”他如是说。 叶真惊讶不已，更多的是生气。 他是多高高在上才会说出这种话？ 酒精调动情绪，叶真不耐烦的拧眉：“学长，请不要再说这种话，当初你我都是心甘情愿，感情平等，不存在谁补偿谁，要说诉求我倒是有一个，那就是以后也请井水不犯河水。” 程月诸久久没有开口，叶真等的煎熬，放下酒杯，颔首告辞。 月色撩人。 看着叶真逐渐走远，程月诸把剩下的酒都倒进自己杯中，时而豪饮时而小酌。 叶真是与他相处最久的一任女友，但不得不说，也是对他最不了解的一个。 她不了解他的妥协，更不了解他的阴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1章 第11章 作为表哥，沈念西从小到大一直被表弟程月诸所鄙视，双商低、没内涵、交友混乱、靠父母……总而言之，就是个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为所欲所的纨绔子弟。但程月诸又说沈念西最大的优点是无知，这优点足够做他朋友，沈念西知道这不是赞誉，偏又常常有求于他，只得忍了。 程月诸几乎不会主动找他，难得找他一次，都会让他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比如今天。 沈念西牌桌上战得正酣，搁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响个不停，他不耐烦的瞥了一眼，看到“程月诸”三个字，两指间夹着的麻将掉了下去，对面人兴奋的喊了声“糊了”！沈念西气不打一处来。 “喂？什么事啊？” “我需要以你的名义资助一项文化研究。” 沈念西大跌眼镜，“你感兴趣的不是人工智能吗？怎么又要资助文化研究了？这年头谁还搞这老古董的玩意儿？” “明天下午到我家来一趟。” 挂了。 什么鬼？ 程月诸的“家”是坐落在市中心黄金地带的高级公寓，安保极严，因此当沈念西在他家门口碰到一个陌生的美丽女孩时，立马断定这是程月诸久违的新女友。 果不其然程月诸的态度印证了他的猜测。 程月诸睡眼惺忪的打开门，女子热情的拥抱住他，他顺理成章的揉揉女子头顶的发，再侧身让女子进屋。 女子进到厨房给程月诸准备食物，沈念西拉着程月诸鬼鬼祟祟道：“贤妻良母型？可以啊你，终于不找气质挂的学霸了？昨天电话里听你说要资助什么文化研究，我还以为你又看上哪个学霸了呢，幸好幸好。” “幸好？” “六年都找一个类型你不腻我都看腻了。” 程月诸笑道：“我不是你，不挑。” 送走沈念西，程月诸站在窗口眺望远方的天际线，蓝天白云间依稀有架飞机，让他想起学业完成后，在深夜的归国飞机上，他一遍遍的问自己，你想见的是谁？你想要的是谁？ 他问自己这两个问题时，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女孩从厨房出来，叫道：“吃饭啦！” 他回过头，如释重负的笑了笑，道：“我有答案了。谢谢你的陪伴，我们分开吧。” 女孩愣住，“可我们才在一起三天……” “我知道，所以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女孩低下头，“不用……本来就是我追的你，你也说过只是试试……不适合就分开……” 女孩也走了。剩下他一个人，他继续看向窗外，寻找云层里那辆飞机，而它早已飞出了视线，看不见找不到了。 拿出手机，他把通讯录里“叶真”的名字改回到“小真”。 从江南古宅回来后，生活按部就班。叶真早上骑车去学校，平时顺畅的交通不知为何变得拥堵，途径隔壁学校，大门口停满了汽车和穿统一T恤的学生。 “难不成是校庆么？”叶真心里问。 的确是校庆。因大批成功人士回母校共度百年诞辰，附近好几所大学的学生都跑去看热闹了。 这直接导致叶真的课堂人少了一半。 遇到同样情况的李老师上完课回来道：“百年校庆啊，我们学校还有十五年才到的吧？” “是啊。”叶真一边敲字一边回应。她协助南教授做的古籍译注，她的部分这两天就将结束了。 “名校的百岁生日真比一国元首的还风光，简直到了普天同庆的地步，土豪校友不仅要捐钱捐楼捐设备，还得深入基层出劳动力，现在互联网发达，有些个自媒体最爱找事儿，过几天准按福布斯的规格给人校友搞个捐款排行榜，捐少了的还要被拉出来轮流鞭尸。” 叶真笑道：“很有道理。” “啊还有，我听说程月诸也回来给校庆出力了，我们系都有不少人是冲他去看的热闹，我有学生说他网上照片太帅要去验验真假。哈哈，年轻人就是抵挡不住皮囊美，像我们这年纪的，谁还看脸啊？” 叶真敲击键盘的声音渐渐放弱。 李老师沉浸在新的发现中，乐此不疲，“我先前都不知道程月诸是隔壁学校传说级的人物，他这人啊，真的可以说是无可挑剔了，长得好、家世好、会赚钱还很有礼貌，跟我想象中的豪门子弟完全不同。” 叶真欲言又止，最终一句话没说。 “对了，迟默申请进了一个西南考古项目，说是上海一个土豪喜欢西南文化，资助了他们一大笔钱。”李老师跳转话题。 手机提示微信有新消息进来，是叶实的。 点开，是两张电子票。 叶实：二姐，这是我上回说的演出门票，你记得来。 叶真：好，我一定去。 叶真：住的地方定好了吗？ 叶实：主办方定了酒店。 叶实：我去忙了。 叶真：好。 程月诸非常低调，冲着他去看热闹的人铩羽而归。据说他婉拒了母校的演讲邀请。 隔壁校庆结束之后叶真却在本校本系的办公室门口看到了他。 他正跟南教授道别。南教授瞥见叶真，道：“叶真，这是上次接待过我们的小程先生。” “您好。”叶真礼貌的打招呼，不卑不亢。 “叶真啊，你要的资料我给李老师了，你过去拿吧。” 叶真不明所以的看看南教授，南教授笑容慈爱，叶真懂了，微一鞠躬跑往楼下。 同南教授握过手，程月诸道：“您不必支开她，我不会找她麻烦。” “孩子你多想了。” 程月诸笑而不语。 结束最后一项行程，程月诸来到校外美食街，下午三点多，整条街处于半歇业状态。程月诸站在“牛肉面”店外，给秘书发了一条信息让她二十分钟后把叶真带来。 六年了，这仍是间破店，碍他的眼。 面向学生的店极少有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光顾，程月诸一踏进店里，假寐的小学徒如临大敌，拣了条最干净的抹布擦了擦桌子，招呼道：“这儿坐这儿坐。” 程月诸没有坐。 “你们老板呢？” 小学徒忙对着后厨窗口喊道：“老板，有人找你。” 正熬汤的李瑞星不耐烦的走过来：“这学校哪几个人认识我你不知道吗？不认识的就让他滚蛋。” 看到窗口外如修竹般立着的人后，李瑞星一怔，“怎么是你……” “李老板，好久不见。”程月诸笑道。 穿定制西装的人管一个厨师服口袋破了三个月都没缝的人叫“老板”，着实讽刺的很。 “我们这儿没你吃的东西。”李瑞星毫不掩饰的下逐客令。 “我不是来吃东西的。”程月诸无视他的驱逐，不紧不慢道。 李瑞星烦闷不已。他讨厌程月诸，从他帮叶真打听这人下落起便一发不可收拾的讨厌，这个人不仅仅是用情不专，还十分的伪善。 “不吃东西来干嘛？参观啊？如你所见，我们店还不到二十平，没你厕所大，看过就马上走。” “李老板，鉴于你是个不幸的人，我原谅你的冒犯。” 李瑞星一听火冒三丈，道：“我幸不幸运用不着一个人渣来评价，程月诸，别在我面前摆你这副斯文败类的嘴脸，不管你多有钱有势，这儿是我说了算，我不欢迎你，听到了吗？” 小学徒吓懵了，躲进厨房里降低存在感。 程月诸不为所动，他拿出手机点了点道：“前不久我听到一个故事，甚是感人，忍不住想分享出来。故事的主人公是个不到三十岁就守寡的母亲，十几岁的儿子不读书学人家当小混混，女儿小小年纪查出肾病，好在儿子幡然醒悟从良学乖，四处打工补贴家用，女儿的病情也渐渐稳定，就在他们一家三口以为苦日子终于到头之际，母亲却因操劳过度患上癌症，怕拖累儿子母亲不敢说出实情，只得借探亲为由来大城市见儿子最后一面。” 说着他把手机举到李瑞星面前，屏幕上是母亲睡在病床上的照片。 “李老板，你母亲治疗过程中有比这痛苦万倍的时候，那并不适合拿出来分享，需要你自己回去看。” 李瑞星的天早已坍塌。 他脸色煞白的瞪着程月诸，“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迈着虚浮的脚步回到后厨，李瑞星夺过小学徒的菜刀，毫无章法的剁着一块厚厚的牛肉，小学徒不敢上前，跟过来的程月诸抓住他的手腕，道：“李老板，这个时候你恐怕不适合拿刀具。” “你闭嘴！你这个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渣，你以为我会信吗？我妈很健康，她才不会得什么狗屁癌症！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来找我麻烦！” “李老板，请冷静一下。” “冷静你个鬼，你快给我滚。” 争执中，程月诸的右手迎上李瑞星挥舞的菜刀，瞬间，血液沾染了刀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2章 第12章 李瑞星冷静了下来。 程月诸右手心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不出多时血就染上了整只手，李瑞星和小学徒都傻了，程月诸反是最镇定的一个，道：“我不指望你们这儿会有纱布，纸巾总该有吧？不拿点给我么？” 小学徒跑到外间拿了两包纸巾给他。 程月诸抽了厚厚一沓纸压住伤口，道：“李老板，去机场的车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机票也不用你操心，是真是假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瑞星双拳紧握，冷汗布满额头。犹疑过后大步向外走去。 “李老板。”程月诸叫道，“我建议你不要跟小真说起这件事，毕竟她跟你们家毫无关系。” 李瑞星回头看了看他，道：“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程月诸笑道：“不然呢？我长得很乐于助人么？” 叶真到的时候，店里不见李瑞星身影，六神无主的小学徒见了她如获大赦，偷偷指了指侧站在厨房门口的程月诸，欲哭无泪道：“叶真姐，老板走了，那个人一直不走，我怎么办啊？” “别怕，先告诉我老板去哪儿了？” “老板他去……” “小真。”程月诸打断小学徒的话，微笑着走来，“李老板有事先走了。” 这时叶真才发现他垂落的右手掌受了伤，厚厚的纸巾几乎被血液浸湿。 “你的手……”叶真惊了，生怕是李瑞星伤了他。 他晃了晃右手，轻描淡写道：“菜刀划的。”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不会没事干拿菜刀划伤自己，显而易见的，肇事者是李瑞星。 叶真不愿信他的一面之词，李瑞星再莽撞也不会无缘无故伤他。她向小学徒求证：“是李瑞星划伤他的吗？” “是……”小学徒刚要开口，对上程月诸含笑却不见笑的目光，全身一冷，结结巴巴说道：“是……老板不小心……”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个人把老板惹生气了，虽然是老板拿着刀但他完全可以避开的……而且老板走后，是他自己又拿刀在伤口上划了两下…… 小学徒低下头，不敢看他们任何一人的眼睛。 程月诸道：“小真，我手有些疼，你带我去包扎一下吧。” 这也是叶真想说的。程月诸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追究起来李瑞星免不了一场灾。 叶真来时骑的自行车，程月诸手伤严重，要赶紧包扎，他似乎没开车，叶真无法只得让他坐自行车后座。 “你载我？” “不然呢？你的手能骑车？” “不能。”说完他坐了上去。 程月诸从未设想过有朝一日他坐在某个女生的自行车后座，行驶在大学校园的林荫道上。十月末的风微凉，吹动叶真衬衫，时不时拂到他脸上，他稳住心神，似欣赏美术品盯着叶真后脑勺看。 叶真生怕碰到熟悉的学生和老师，抄小路骑得飞快，路面不平，一颠一颠，程月诸的脸撞到她后背，她吓了一跳，不得不放慢速度。 医务室里只有一个保健老师在，揭开程月诸手上厚厚的纸巾，伤口触目惊心，叶真倒抽口气，紧张的问保健老师：“伤这么重，要缝吗？” 保健老师问明受伤原因后，清洗完伤口打了剂破伤风针，包扎时有两个学生抬了个骨折的男生进来，保健老师用胳膊推了推叶真道：“包扎的差不多了，叶老师你再绕两圈打个结就好，我过去看看那学生。” 叶真接过纱布，刚绕了一圈程月诸就喊疼。 “你慢一点。” 叶真极轻极慢的缠着纱布，打完结，道：“李瑞星不是故意的，我替他跟你道歉。” 程月诸活动着右手，道：“你是他什么人？能代替他道歉？” “我是他朋友。” “朋友都不在六亲之内，就不要揽责上身了。不过你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追究。” 叶真不自在的道了声谢谢。 “叶老师，你过来一下好吗？我给你朋友开点消炎药，顺便结下帐。” “好！” 追随叶真的目光被一面墙堵住，程月诸看到她放在桌上的资料书，抽出最下面一本藏了起来。 出了医务室，叶真问程月诸去向，程月诸说已经打了电话给秘书，但秘书正跟校方处理捐赠的后续事项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他口中的捐赠叶真听李老师说了，程月诸出资几千万用于她们学校社科文化的研究，在此之前他对母校人工智能领域的投入已经上亿。 “我肚子有点饿，带我去吃点东西吧。” “你要吃什么？” “你们学校食堂吧，人少一点的。” 叶真她们学校共有四个食堂，人最少的环境最好，价格相对最贵，但比起校外的总归便宜很多。 在此之前程月诸并未吃过食堂的饭菜，他不挑食却很爱干净，食堂的干净程度在他眼里与公共厕所无异。叶真不觉得食堂脏，却很挑食，他们在一起时竟没因吃产生过矛盾，也不知当初是谁迁就了谁。 等他们在食堂坐下，叶真了悟，是程月诸迁就了她。程月诸洞悉她一切喜好，基本不会把她不爱吃的东西摆在餐桌上，除非是人体必需摄入的，他会以她能接受的方式影响她吃下，比如她不爱吃水果，但不排斥果汁，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每日都要摄入鲜榨果汁。 想起他过去无微不至的关怀，叶真突然觉得自己冷漠的对待程月诸很过分。 她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刚收拾过的桌子，又拿净水过了遍碗筷。这些事以前都是程月诸自己做的，他总是边跟她聊天边清理他所以为的秽物，这样她的注意力就全在他营造的话题上了。 “谢谢。”程月诸道。 程月诸点了一份双人套餐，菜上来时，里面有叶真不吃的白萝卜，程月诸提议道：“不吃的可以夹给我。” 以他们现在关系，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太过暧昧。叶真立即回绝道：“不用了。” “白萝卜也可以吃了？” “其实我没有绝对不吃的蔬菜，只是不会主动去吃。”说着她夹起白萝卜放进嘴里。 程月诸握着筷子迟迟不动。 “怎么了？”叶真问。 “左手吃饭不太习惯。” 这可难倒了叶真，只得要了一个勺子给他。他左手握勺吃得也很不方便。叶真不禁在心里嘀咕李瑞星怎么就伤到他右手了，让自己面对这尴尬处境进退两难。 程月诸似乎真饿的厉害，尽管勺子完全捞不起菜仍孜孜不倦的与食物搏斗，叶真看不下去只得接过他的勺子，把他的饭菜一份一份匀好再还给他。 “让你见笑了。” “这没什么，所以程月诸你到底跟李瑞星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我成见很大，有这份成见在，今天不受伤明天也会受伤，轻重不同而已。好了，可以不说他吗？我们聊点别的。” 叶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道：“我听同事说你资助了我们学校好几个研究项目。” “祖上出过文史学者，晚辈尽一份力罢了。” 盘中餐净，程月诸秘书发来讯息问他位置，叶真总算得救。 道别时程月诸看了看受伤的手，微笑着对她说：“我很感谢李老板弄伤了我的手，不然你不会像现在这样与我心平气和的相处，可我又有点不开心，因为你很看重他。” 叶真皱眉。 他话里意思太多。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洗完澡待在工作间里看白天整理的资料，发现竟少了一本，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叶真听到了程月诸的声音。 “回去的路上我捡到一本笔记，字迹很像你的，你在家的吧？我给你送过来。” 叶真一时无措，怎么好巧不巧的让程月诸捡到了。 “你在哪儿？我去取。” “女孩子晚上就不要出门了，我从杜教授那儿问了你住址，已经在你家门口了。” 挂了电话，叶真脱掉睡衣飞快套上衣架上的连衣裙。拉开起居室窗帘果真看到程月诸站在院门外。 她小跑着打开门，门外的程月诸递来一本厚厚的笔记，正是她的。 失而复得的轻松感让她为程月诸筑的墙有了些微裂痕，叶真头一次面对他发自内心的笑了。 “真是太感谢了。” 程月诸一只手得逞的扣在门扉上，绵绵道：“你终于肯对我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3章 第13章 又是暧昧不明的话，叶真笑容消失，往后退了退拉开与他的距离。 程月诸看在眼里，道：“只有口头上的感谢么？” 叶真略一踌躇跑回去拿了瓶自酿的桃子酒给他。程月诸满脸讶异，悻悻接过。 转身开车门的时候，不知哪儿跑出的女生撞了程月诸一下，他手里的桃子酒差点掉地上，女生没有道歉，鄙夷的看了叶真一眼打开隔壁的门走了进去。 叶真忙解释道：“那是邻居的女儿，今年刚毕业，找工作压力大，你别介意。” “我要是什么都介意现在已经累死了。”程月诸道。 坐回车里，程月诸从后视镜里看到叶真关上了院门。 来日方长。 叶真发给李瑞星的微信仍旧没得到回复。忐忑一夜，第二天下午李瑞星回了她一通电话。 “李瑞星，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一声不吭的走了？跑去哪儿了？店还开不开？” “叶真，我妈病了。” 叶真愣住，缓缓问道：“什么病？” 电话里传来关门声，李瑞星大步大步走着，道：“是良性肿瘤，一个星期后开刀，这段时间店就不开了。” “真的？是良性？” “嗯，我没骗你。” “那就好……幸好幸好，幸好发现的早。”命运对李瑞星已经很不公平了，要是他妈得的是晚期，那就太惨了。 “我妈怕浪费钱从没做过体检，是社区组织的免费体检查出来的。” “是吗？幸好幸好……”幸好老天有眼没断他的绝路。 “叶真。” “嗯？” “小心程月诸。” 叶真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程月诸，附应道：“我知道。” “也不要相信他。” “我会的。” 挂断电话，拉开楼梯间的门，正找他的李菲喊了声“哥”，李瑞星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李菲挽着他胳膊道：“你刚刚是在打电话吗？是叶真姐的吗？” 李瑞星点点头。 “哥，你是不是喜欢叶真姐？” 李瑞星没有回答。 “我觉得你应该告诉叶真姐，她说不定……” “别瞎说，我不喜欢叶真，叶真一身臭脾气臭习惯，我可受不了她。” “才不是！叶真姐明明很好。” “别说了，以后也别再提这件事。” 回到病房，他妈跟邻床聊天，邻床儿媳带了五岁的孙女来，小姑娘嘴巴甜把两个老人逗得乐不可支…… 赶往机场的路上他逼着李菲说实话，李菲发誓的跟他保证母亲得的是子宫肌瘤，上次去看他之所以隐瞒是因为她们两自己就能处理。 李瑞星像坐了一趟过山车，跌宕起伏，喜极而泣的骂妹妹不懂事。 来到医院看到病床上的母亲，他心神全乱，不知是该感谢程月诸的告知，还是唾骂他的不择手段。程月诸故意夸大他妈的病情是为了把他从叶真身边支开，好跟叶真重温旧梦吗？公子哥是把他当成潜在的敌手了吗？ 可程月诸是从不走回头路的人啊。当年他帮叶真去打听程月诸的消息，不仅得知了他的“过去”，也得知了他的“现状”，他出国后迅速搭上一个华裔学霸，后来叶真在机场蹲守程月诸，陪伴在他身边的却又是另一个女孩。 傍晚下了一场大雨，李老师泡了壶红茶邀叶真一起喝，听雨品茗好不惬意。过了会儿，雨势不见停，李老师“通知”男朋友下了班来接她。 李老师的男朋友白白的，微胖，笑起来甚是和气，一进来就习惯性的帮李老师拿衣服拿包。李老师锤他胳膊，娇嗔道：“我同事，叶真，快打招呼。” 男友笑眯眯的做起自我介绍，而后道：“叶老师，倩倩性子直但没坏心眼，她人很好的，平时要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胖子你说谁呢！说谁呢！” 办公室里人都走光了，李老师提议捎带叶真回家，怕一路上被人撒狗粮叶真委婉拒绝了。 他们走后雨仍下的很大，叶真找出备用伞，坐公交回家。 出了办公楼，手机进来一通电话，她换了只手拿伞，接通道：“你好，哪位？” “没存我的号码吗？” 是程月诸。 “……我以为不会再联系了。”她如实相告。 “你现在在哪里？” “在学校，有什么事吗？” “你等我一下。” 叶真纳闷，走不多久，前方忽有一人在她跟前停了下来，伞沿抬起就看到了程月诸的脸。 “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晚上会回上海，来跟你道别。” 叶真一头雾水。 走就走，为什么要特地来跟她道别。 两人并肩走到公交站，叶真让他先走，程月诸不理，自顾自说道：“小真，以后我都会好好跟你道别。” 叶真心跳漏了一拍。 他说的是当初不辞而别去了美国的事吧。 可是，没必要了啊…… “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或者说，你回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 程月诸看着她，隔了许久，轻轻说道：“车来了。” 坐在公交车里，叶真回望，看到程月诸一直站在雨中，直到车拐了弯再看不到他。 过去，他也曾像今天这样目送她离开，一次又一次。 回到家她立即打电话给程月诸。 “程月诸，给我一个见面时间，我要跟你谈一谈。” “好，我看一下行程。” 等了几秒，他给了回复：“不好意思小真，未来一个月我都没有假期，你要跟我谈什么？下周三晚上我可以去你家一趟，但只能呆两个小时，之后要去北京。” 他是总统还是明星，空闲时间都要靠挤么？ “算了，也不急于这一时，等你有时间了再谈吧。” 挂了电话，程月诸合上笔记本，闭上眼睛换了个舒适点的坐姿。秘书石俐知道他是想休息了，收走他腿上的笔记本。 真奇怪啊，明明未来一个月有两天假期为什么要说没假期呢？ 因中秋节没回去陪父母，沈念西妈妈大发雷霆，没收了他唯一的一张黑卡，沈念西慌不择路，以追女人的方式来讨好他妈，送花送衣服送包包又让他妈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骂一面搬出“别人家的孩子”程月诸，痛心疾首，恨不能把沈念西塞肚里回炉重造，沈念西自尊心受伤，又去找朋友夜夜笙歌疗伤。 这日正在酒吧醉生梦死，姗姗来迟的朋友说在楼下吧台看到了他表弟程月诸。 沈念西咬牙切齿。 要不是有程月诸这个参照物，他妈怎么会对他心存幻想，认为他有朝一日也能如娘家的长孙那般优秀？ 想到自己前阵子帮程月诸干了件事还没来得及邀功，正好可借机敲诈报复，沈念西心情转晴，吹着口哨出了包间。 找到程月诸后沈念西却不敢过去了。他这个人虽然坏到骨子里，但很擅长伪装，人前永远一副文化人的温良模样，此刻却气场冷凝，周遭半径无一人靠近，可见他心情差得连皮都懒得披了，这会儿去招惹他下场会很惨。 沈念西识趣的折返。 朋友们见他一去一回不到五分钟，调侃道：“念西，把你表弟叫进来一起玩嘛，你弟弟就是我们大家的弟弟，哥哥们罩他。” 稍了解程月诸后，沈念西对他避之不及，知道他们亲戚关系的多是少年时代玩得好的同学，这帮同学常拿“表哥怕表弟”一类的话嘲笑他，无数次叫嚣要见识一下他传说中的表弟的手段，其中一个以身犯险被程月诸三言两语恐吓到见了沈念西就跑，此后就没人真正敢去“见识”他了。 沈念西至今仍不知道程月诸跟那位同学说了什么。 “得了吧，人家高雅着呢，是不会参加我们这种声色犬马的聚会的。” 一友人不信邪：“都是男人，我就不信他没玩嗨的时候，他换女人不是挺勤的？听说比在坐的任何一个都勤。” 沈念西嘲讽道：“别给人乱扣帽子，人那不是‘女人’，是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这话是程月诸自己说的。跟他在一起过的女孩都是他的正经女友，且他从来都不脚踩两只船。 事实如何，谁知道呢？ 不过有一点值得学习的是，程月诸有过无数女友，名声却很好，不像他，什么“花花公子”、“花猪”、“花狗”烂外号一大堆。 正思考程月诸为何能立于情场不败之地，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有人拿胳膊肘狠狠戳了戳他，沈念西被弄疼，刚要发作，那人努努嘴示意他往门口看。 好家伙，门口站着的人可不就是程月诸吗。 沈念西还没反应过来，程月诸就走了进来：“刚才感觉你来找我，还以为错觉，没想到你真在这儿，怎么不叫上我一起？” 他吃错药了吧？ 不知哪个没眼力劲的道：“哟，表弟要跟我们一起？” 程月诸笑容一展，“是啊，不知道各位介不介意？” 他眼如新月，眸子沉如深海，笑的时候就像银河铺成了海面，璀璨迷人，无一人能躲的过去。 于是乎就听到了整个房间心跳加速的声音，无论男女，统一口径道：“怎么会介意！” 沈念西很确定这天晚上的程月诸心情非常糟糕，可他却能跟一屋子纨绔子弟谈笑风生，话题更不知为何由最初的“表弟贵庚”转变成比惨大会，他那些朋友，像中了蛊似的轮流诉说起自己的悲伤情史。 什么初恋女友只爱他的钱，攀上比他更有钱的富一代后一声不响的把他踹了；什么别看他现在风流韵事一大堆，曾经也有过一段纯洁的爱情，但年少无知不懂珍惜，如今当年的女孩儿子都上幼儿园了，他还是个情场混子；连带沈念西都涕泗横流的追忆往事，表示自己得“花猪”这一外号冤得很，只因心软不好意思跟前前任提分手可又实在太烦她，以为不联系就能自然分手，一个月后他陪前任逛街被前前任逮个正着，从此就被称作“花猪”了。 他说完，全场都在骂他“花猪”。 灯红酒绿中，沈念西看到程月诸噙着笑道：“原来你的朋友都比你正直。” 他的渣男渣女朋友们跟风谴责起他渣无可渣。 沈念西：“？？？？” 程月诸在比惨大会结束前走的，他走后，整个房间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隔一会儿就有人擦眼泪擤鼻涕。一个女孩带着哭腔道：“下一个该轮到表弟了吧？” “对啊，表弟呢？” “？？？” 到最后，他们这帮人连“表弟贵庚”都没问出来。 隔天沈念西睡梦中接到他妈的电话，迷迷糊糊中听到“黑卡”两字，顿时睡意全无，追问道：“妈、妈，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过来拿卡。你这孩子也真是的，跟琅琅一起干项目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只要是干正事，别说中秋了，春节不回来都没事，妈要求不高，只要你不游手好闲就行。” “？？？”沈念西一脸懵逼。 总而言之，他又有钱了。 事后沈念西问程月诸什么时候跟他一起干项目了？程月诸道是以他名义资助的那个文化研究就是他们一起干的项目。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自以为帮了我一个忙，该来找我讨好处。” “去我妈跟前说好话就是你给我的好处？” “嗯。” “……那你昨天晚上唱的又是哪一出？” “心情不好，想要放松一下。” “你是魔鬼吗？” 程月诸没再回复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4章 第14章 叶实的演出，叶真邀请了李老师一起看。到地集合，多出了两个人，李老师的男朋友跟迟默。 李老师把叶真拽到无人处，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叶老师，我家那胖子非要跟过来……” “这没什么，人多热闹。可是票只有两张……”叶真犯难。 李老师从单肩包里掏出两张票，“其实朋友赞助了那场演出的服装，有送我两张票，虽然是普通位置，但反正是胖子跟迟默去，无所谓的。” “说起来，迟默老师怎么也来了？”叶真回头，看向跟李老师男友交谈的迟默，迟默心电感应似的抬头，两人目光短暂交汇。 “我拜托他来的，当陪胖子，一个人看演出多寂寞啊。” 原来如此。 一个小时后，四人到达目的地。离开始不到半个小时，场外聚集了数不清的少男少女，叶真吃惊，叶实这么受欢迎的吗？ 李老师笑着说：“这可不一定是为某一个人来的，今天来了不少古风圈大神呢！” “古风圈？” “叶老师不知道古风圈吗？” 叶真摇头，她是音乐领域的文盲。 “就是一种音乐文化啦，类似中国风。” 这么解释叶真就明白了，中国风是她极喜欢的一个类别。 她拿出手机给叶实发了条微信。 叶真：叶实我到了，非常期待你的演出。 找着位置入座后，手机提示有新消息。是叶实的。 叶实：刚刚在化妆，二姐，结束后要来后台吗？ 叶真上次见叶实是过年，作为姐弟，时间间隔是有些久。 叶真：好，结束后见。 进场后，四人要分头行动，李老师男友握着李老师的手，环顾人群，担忧不已，“倩倩，散场后你在座位上等，别被人群冲散了，我去找你。” 李老师假意无奈，“我在前头你在后头，你来找我，不就逆行了吗？” “我没事儿，你别被挤着了。” 二人的互动让迟默颇觉尴尬，他看看叶真，以为对方会是同样的反应，没想到她一副老母亲看女儿女婿的神情，耐心、满意。 迟默别过头去，决定不同这三人计较。 李老师男友一直把李老师送到座位上，反复确认过座位号后才去找自己位子。李老师吸吸鼻子，“这胖子真是的，让我都不好意思把他跟迟默丢一起了。” “要不要我跟他换？”叶真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那不行，这可是叶老师弟弟送的票，他待会儿肯定要在台上找你的。” 叶真微微一愣。 叶实会吗？ 观众席渐渐安静下来，客串主持的女歌手登场，她穿着唐制襦裙，齐胸、窄袖，发髻高堆，金步摇随着她说话的幅度一晃一晃的。女主持退场后，登台演唱的男歌手也是穿汉服，贵气的广袖和交领，活脱脱一个不羁公子。 这名歌手人气似乎很高，自他一登场，尖叫、跟唱声此起彼伏。曲毕后，场面稍稍安静，叶真趁机问李老师：“他们穿的都是你朋友赞助的服装？” “是啊，我朋友是做汉服的，我给她做顾问。”说完，她补上一句：“这几年，汉服挺火的，随便去个古镇古街，都能看到穿汉服的小妹妹。” 接下来登场的歌手，无不着汉元素服装，他们演唱的歌曲，歌词或婉转衷肠或大气磅礴，令叶真大开眼界，直认为自己是个脱轨老人。 终于等到叶实上场，欢呼声震耳欲聋。叶实的服装是出场歌手里最不繁琐的，裤装配窄袖的直领对襟，里白外黑，胸前绣有金丝鹤纹，日常穿也不高调。 叶实唱的歌曲很有“快意江湖”的味道，大概是亲弟弟的缘故，叶真觉得他歌唱时跟别人是不同的，他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咬字清晰，发音动听，而这一面的叶实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清隽、认真、帅气。 叶真忍不住发出赞叹。一曲结束，叶实没有立即下场，他朝叶真的方向望来，叶真周围的姑娘们随之发出兴奋的叫声。 姐弟两隔空打了声招呼。台上，前面出场过的一个男歌手再次登场，他是来跟叶实合唱的，两人一开嗓，整个观众席炸开了锅。 李老师说，他们两是一对CP。 叶真茫然，什么是CP？ 结束后问问叶实好了。 演出最后以大合唱告终，叶真旁边的两个女孩一边哭一边跟唱，让叶真十分不好意思——她没一首会唱的。 退场时，手机响了一下，是叶实。 叶实：二姐，我在二号化妆间。 叶真问老实坐的的李老师：“李老师，我去后台看看，你要一起来吗？” 李老师立马来了兴致：“必须的。” 这时，李老师男友跟迟默也来了，四人一前一后往后台走，李老师抽身扭头，问：“说来叶老师，哪个是你弟弟啊？” “穿直领对襟，胸前有金线鹤纹的那个。” 李老师双目放大：“叶汤圆？” 主持人介绍歌手时，就是称呼叶实为“叶汤圆”，别的歌手名字听起来也多不是本名。 “嗯，是他。” 没走到后台通道，话题对象出现了。 大步走着的叶实朝叶真招手，挽着男友的李老师道：“近距离看，长得更帅。”男友连连称是。 “我突然想到，没人来接，工作人员会不让进。”叶实像是跑来的，发型微乱，凑近看他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 但诚如李老师所说，叶实很帅，尤其唱歌的时候，全情投入。 叶真由衷赞叹：“叶实，你唱歌的样子非常帅气。” 叶实没料到她会直白的夸赞自己，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也没有……大家都很帅。” “我认为，你比任何人都帅气。” 叶实更不好意思了，眼神都找不到地方放，“我还是带你去后台吧。” “好。” 在叶实的引领下，四人来到后台。李老师赞助服装的朋友也在，她第一个发现他们，喊了声“倩倩”。 这一喊，化妆间里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没多久，目光都聚集到了叶真身上。 叶实跟朋友简单介绍：“这是我二姐跟她朋友。” 八卦的气息瞬间消散。台上跟叶实合唱的男歌手笑眯眯的锤叶实：“不跟二姐介绍一下我们？”而后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清的音量嘀咕：“你二姐很棒啊，比你大姐美。” 叶实没好气的瞥他，公事公办的给叶真介绍在场的歌手朋友。 他的朋友对叶真四人十分热情，递水递饮料。叶实不知不觉站到人群外围，不一会儿被化妆师提醒去卸妆。 叶真望着叶实的背影，面露不解，跟叶实合唱的男歌手在一旁解释说：“汤圆之前排练太猛了，又临时被抓去编曲录音，几天没合眼，皮肤不知怎么就过敏了，不能带妆太久。” 这事叶真没听叶实说过，她很诧异。按理，过敏是不能化妆的。 “我们都这样，既然上台了，就要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粉丝，不管是外表还是歌声。” 原来这就是叶实的生活。 李老师打趣道：“叶老师，从刚才到现在，我怎么感觉你跟叶汤圆是我见过最生疏的姐弟？” 叶真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她对叶实了解太少，不像大姐，时刻关注着叶实的动向。 她真愧对“姐姐”这一身份。 叶实卸完妆过来，脸上的红斑一块一块的，叶真心疼的问：“看过医生了吗？” “涂了药膏。” 他的额角沾有一点没洗净的泡沫，叶真拿纸巾给他擦了擦，“叶实，你们几点结束？我请你的朋友们吃饭吧。” 叶实赶忙拒绝：“不用了，他们人太多，饭量大，会吃垮你的，而且待会儿有庆功宴，二姐，你留下来一起吧？” “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明天我再来看你。” “好。” 叶真跟在迟默后面走，走到化妆室门口，回头看了看，叶实处在灯光下，脸容疲惫，眼皮打架。 她越发自责和心疼。 她真的太有问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5章 第15章 回去叶真搭了迟默的便车，思考一路，得出结论，她的性格太有问题了，不光是对叶实，对父母，对大姐，对朋友同事，乃至过去对程月诸，她付出的太少，太不作为。 跟父母相处上的不作为，还能找着原因，那对程月诸的反向付出呢？少得令人发指，经此想来，纵使程月诸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她长远走下去，但在那段关系中，她也是错的多的那一个。 她真的太不应该了。 到家后，她跟迟默道谢，并让他等自己一下，迟默不解，几分钟后，叶真提着盒东西出来，双手递过车窗，“这是上回我们在山里买的茶叶做成的饼，送给你。” 迟默一阵惊一阵喜，接过盒子道谢。 他一直以为叶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岭之花，没想到还会做茶饼，更没想到她会送自己一份。 迟默想下车跟她多说些话，叶真没看出来，摆摆手：“那学校见，今晚谢谢你来看我弟弟的演出。” 迟默开车门的手默默缩回，“好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叶实开着车来了。他毕业后居无定所，为追求音乐梦想，一会儿北漂一会儿沪飘，自然没闲钱买车，今天开的车是从本地朋友那儿借的。 借他车的是他最好的朋友，莫长安，也就是跟他对唱的那个，圈名长安。 听完叶实的话，叶真聊有所悟，“我知道他，他是你CP。” 叶实大跌眼镜：“二姐你从哪儿听来的？你知道CP是什么意思吗？” 叶真笑：“我知道。”她昨晚用手机查了一下，逐条逐句一字不落的读了CP的释义和事例。 见叶实紧张兮兮的，她笑开了说：“就是好朋友的意思呀。” 叶实松了口气。 叶真要带叶实出去吃饭，叶实提出在家做饭吃，叶真不肯，舍近求远要去市区。 除了吃饭她还有别的目的。 打开车门，叶实收到一条微信，是莫长安的。 少侠好眼力：我交待的事别忘了！ 叶汤圆：知道了。 十几分钟后，莫长安又来催促。 少侠好眼力：问了吗？？？ 叶实腾不出手回复，把手机翻了个面。 “二姐。”叶实小声叫道。 “嗯？” “昨天……”叶实在心里问候了句莫长安，“昨天跟你一起来看演唱会的那个男的，是你男朋友吗？” 昨天她们共有四个人，排除李老师男友，剩下的男的就只有迟默了。 “不是，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 到地方后，叶实才回莫长安微信。 叶汤圆：不是情侣。 少侠好眼力秒回了一个佩奇很OK的表情。 “叶实，你想吃什么？”叶真问。 “都可以。” 考虑到叶实近期的身体状况，叶真挑了家清淡的粤菜馆。因脸部过敏，叶实一直戴着口罩，吃饭才摘下来。 红斑面积不见少，叶真把准备好的药膏拿出来，“你试试这个，我们学校医务室的老师推荐的。” “啊……好，谢谢二姐。” “不客气。” 等菜的间隙，话题陷入僵局，两人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叶实无奈的拿出手机转移注意力，微博新消息提示莫长安@了他，他随手点开。 莫长安发了条带照片的微博，简短的两个字“合照”。照片是昨晚演出结束，莫长安在化妆间的自拍…… 然而莫长安占据一半屏幕的大脸后面，二姐正在擦他额角，他的脸很清晰，好在二姐的脸糊掉了。 真吃饱了没事儿干。 菜品逐渐上齐，两人吃饭慢条斯理，喜好也出奇一致，比起肉食更爱鱼虾，叶真发现这一现象后，提议再点些甜品。 “那我就吃芒果布丁好了。”叶实不假思索。 叶真越发觉得神奇，她并不多喜欢芒果，但很喜欢芒果汁和芒果布丁。 “那叶实，你喜欢芒果吗？” “谈不上喜欢，也不讨厌，就不会主动去吃而已。” “好巧，我也是。” 叶实愣了愣。他扫了眼桌上的剩菜，明白了过来，“那二姐也点芒果布丁吗？” “嗯。” 饭后，两人各自吃着甜品，叶实看着她说：“大姐的喜好跟我完全不一样……” 大姐叶笑比他大五岁，性格上跟他们妈妈很像，从小到大，两个女人一起管束他，要不是个性太强，他现在不是娘娘腔就是妇女之友。 叶真跟叶笑比跟叶实还不熟，甚至她能感觉得到叶笑很不喜欢她。 叶真岔开话题：“吃完甜品，我们去逛逛吧，我想给你买些衣服。” “啊……不用了。” “我坚持。” “好吧……” 叶实以为买“些”衣服至多是外套裤子之类的，结果是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给买了个遍，离开商场男装楼层后，他身上挂满了包装袋，加上戴着口罩，活像个鬼鬼祟祟被人包养的小白脸。 叶真非常满意，觉得自己终于有点姐姐的样子了。 叶实却觉受之有愧。 “之后是要回北京吗？”回到车里，叶真问。 “在考虑，也可能不过去了。” “好，不管是留是走，决定好了，跟我说一下。” “嗯，我会第一个跟二姐说。” “好。叶实，过去我对你太冷漠了，非常对不起。” 叶实无地自容起来，“没有……不要道歉，二姐。” 送叶真回去的路上，叶实心里闷闷的，比来时更频繁的看车镜里的叶真。 叶真浅浅睡了一会儿，车停后，她醒了。 “回去记得擦药。”下车前，她叮嘱道。 “我会的。” 打开车门，叶实也跟着下来。他来到叶真面前，猝不及防的拥抱了她。 “谢谢你，二姐。”叶实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叶真心口暖暖的，笑着说：“也谢谢你，叶实。” 叶实走后，叶真给父亲打了通电话，兴致勃勃的讲述叶实的演出过程，言语间不吝惜溢美之词，她父亲乐呵呵的听着。 “以前总以为那小子不务正业，听你这么夸他，我就放心了。”父亲话中透着自豪。 “是的，叶实很棒，您和妈妈还有大姐也要多多支持他。” 电话那头的父亲顿了顿，说：“小真，我们都在老家，现在就你们两姐弟挨得最近，出门在外，相互之间多多照料。” “我会的。我会好好照顾叶实的。” 不知为何，原本的好心情因为这通电话变得不那么明亮了，似乎漏掉了什么，硬要找出漏掉的部分又完全找不着。 傍晚，叶真出门取快递，碰到刚补完课的夏歌，小姑娘仍有些怕她，小声打完招呼一溜烟跑了，她家院子的门开着，夏妈妈正把削好切块的苹果喂给大女儿吃，大女儿不情不愿的张开嘴…… 叶真突然明白了跟父亲的那通电话所漏掉的东西。 父亲不多的话里，没有一句是跟她有关的。 九月末，乡间的晚风微微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6章 第16章 周末结束后，李老师对叶真改了称呼，开始叫她小真，并也让她管自己叫倩倩。 叶真对此自然是乐意的。在她的认知里，能去姓称呼便是朋友关系了。 中午两人结伴去食堂吃饭，吃到一半，不知从哪儿冒出个男生，大大方方的递了张纸条给叶真，叶真以为是学生提问，也大大方方接了过来，打开，上面写着：叶老师，我注意你很久了，能把你的微信号给我吗？ 叶真脸一红，立马把纸条揉成团塞进了外衫口袋。 男生满眼期待，李老师察出端倪，捂嘴直笑。 叶真六神无主，不知该进该退。好在李老师出面解围，笑着对那男生说：“小朋友，你怎么不问问叶老师有没有男朋友？” “我打听过没有才来表白的。叶老师你给我个机会吧，我虽然年纪比你小，但我心理成熟。” “哈哈哈。”李老师笑出了声。 往往大声说自己成熟的男生才是货真价实的小屁孩。 “不……不好意思。”人群已有围观之势，叶真最怕引人注目，狼吞虎咽的扒完饭，跑了。 李老师跟着出来，笑得前俯后仰，“那种情况下你还能把饭吃完，可以啊叶真。” “没办法，今天全是我爱吃的菜。” “哈哈哈。那样也好，说不定就那几口能让小朋友幻灭。” 叶真最吸引异性的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被人表白的当口还只顾扒饭，再端庄的气质也没了。 那男生之后也果真没跟她要过联系方式。 叶真对此不做他想。老牛吃嫩草的事她无论如何也干不来。而且真对一个人产生好感，不该上来就表白，应是朝夕相处，水到渠成的走到一起。 想到此，叶真愣住了。她跟程月诸不就是这么走到一起的吗？ 她瞬间心乱如麻。 时间很快到了星期三，程月诸说他这一天有空。 而近来频频想起他的叶真，从早上睁开眼，就忐忑不已。要是程月诸真的来了，她该说些什么？又该如何说清呢？ 白天有授课工作，大脑尚不会被他占据，一回到家，安安静静的，他就像渗进空气里的气体，经由呼吸侵入她的神经系统，使得她麻木的、本能的去回想跟他有关的事。 回忆直到程月诸人站在她家门口都没结束。 而她的回忆更像是反省。因而当她跟程月诸面对面，一周前的理直气壮荡然无存。 “晚上好小真。”大门口的路灯昏黄，照不清他的脸。 “请进，学长。” 程月诸慎重的跟在她身后，目光所及之处，把房子打量了个遍。 所有的窗户都没装防盗护栏，窗户所用的玻璃，质量也很一般，重点的石头就能砸出洞来；正门口一整排落地窗，却不是镀膜玻璃，里面人的一举一动外面看的清清楚楚，更别说组成院门的破铜烂铁，稍微动些心思就能把门给撬了。 这所房子，于叶真一个独居女性来说，太不安全了。 程月诸在沙发上坐下，叶真给他倒了杯水。 程月诸没有先开口，叶真放在茶几下的手不安分的划着膝盖。 刚才她打开门看到程月诸的一刹那，这一天的回忆有了结果。她知道该如何说清了。 “今天晚上，谢谢你来。”叶真看着他，平心静气，没了前几次的逃避。 程月诸亦看着她，这是六年以后，他们第一次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 “小真……”他小声叫她的名字，轻柔得像是对待珍贵的易碎品。“你想跟我谈什么呢？” 事实上，她接下来要说的，他都能猜到。 叶真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打头阵的却是：“我做学长女朋友的那一年，很不称职，我想先对你说声对不起。” 程月诸始料未及。 叶真接着道：“那一年里，我对你的付出少之又少，而你从没抱怨和指责过我，你一直在包容我，我很感激也很懊悔。” 程月诸眼神变得复杂。 “而我直到最近几天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学长，谢谢你来听我迟到的道歉。” 道歉完毕，她没有停歇，“可是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我也受过惩罚，学长，我们还是好聚好散吧。” 程月诸笑：“小真，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叶真疑惑，“没有，这些话是我自己要说的。” 她说完，程月诸沉默了。理清头绪的叶真没了初时的混乱，耐心的等待他，至于等什么，她并不清楚。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叶真端起茶几上喝剩的果汁，那是她下班后榨的。 程月诸终于开口了，他问：“小真，能跟我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吗？” 叶真错愕。 “作为交换，我先说说我的。这六年里，我一边读书一边工作，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在美国的第一个圣诞节，我跟父亲家人度过，第二年到去年，我都在开夜车和抽烟，春节时，国内的亲戚偶尔会来看我。我很忙，前三年很少离开纽约，后三年闲暇时间稍多了些，假期大部分跟朋友在一起，有时会回国看祖母，有时会去意大利看我母亲。我以前没跟你说过，其实我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们现在各自有新的家庭，一个定居意大利，一个在美国生活。” 叶真记得杜教授说过，程家有个心照不宣的规矩，但凡结了婚的，日子再过不下去也不能离婚。那程月诸的父母是怎么离婚的？ 叶真好奇，但不会问。 她也不会问，你那么忙，还有时间交女朋友？甚至，不止一个？ 没想到，他却自己说了，“我也有交新的女朋友，是我的同学，课业结束后，大家一起喝酒，她喝醉了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可以交往。” 不是回答有或者没有，而是可以交往。 “小真，我们分手后，我很反感别人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以为，只要我不回答，我们之间就还有东西连着。”他苦涩的笑，“所以啊，对我这等人渣，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叶真一时无言，思绪再次被他扰乱。 他很快转开了话题，“我走后，你有好好学习吗？” 这问法，仿佛在跟个孩子说话。叶真觉得有些好笑。 她摇头，“我差点没法毕业。你对我的影响……很深，但那些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收入不错，住的也很好。” “这个房子看着很新，你之前是住哪儿？” “住学校宿舍还有租房，有一年是借了朋友的地方住，总体而言，我过得都很不错。” 她不停强调自己过得很好，一来是她的确过上了喜欢的生活，二来是为提醒他，如今各自安好，不要再相互打扰了。 “那个朋友是李老板吗？” “嗯。” “他很照顾你。” “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看不得朋友不好。” “据我所知，他也很孝顺。” “是的。” “你当年是怎么去一个牛肉面店打工的呢？我意思是，你应该会有很多选择吧？” “李瑞星的店，工资日结，自由，中途跑了也没事，反正当天的钱拿了。” 说到这儿叶真自己都笑了。她当年的确是冲着这几样好处去的，但真正实施是在跟程月诸交往的那一年，为此李瑞星没少抱怨她见色忘友。 外头有人敲院门，叶真中断跟程月诸的谈话，出去开门。刚一开起居室的门，觉得有些冷，便顺手从衣架上捞了件外衫。 这件外衫口袋很大，一个纸团从里面掉了下来，落在程月诸脚边，叶真急着去开门，没注意到。 程月诸捡起那纸团，打开，上面写着：叶老师，我注意你很久了，能把你的微信号给我吗？ 他把字条对折四次，装进了裤子口袋。 叶真很快回来，“不好意思学长，邻居家的车要从门口过，你的车挡着了，能去挪一下吗？” 要借道的是张进进家的城市越野，亲戚家老人去世，全家五口要连夜赶过去。叶真带程月诸出来，站在车门口吹口哨的张进进倏地停住了。 “卧槽，小真姐你这是交男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他妈一巴掌呼上他后脑勺：“没大没小的！回车里去！” “哦！”张进进心不甘情不愿的坐进后座，打开车窗，盯着程月诸看。 进进妈拽着叶真热聊，直夸叶真男朋友长得帅，叶真说是学长，进进妈就问学长是不是单身，是单身就要赶快替他结束单身。 进进妈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嗓门，天黑，她自动认为人耳朵听力也会下降，特地拔高嗓门，那音量坐夏歌家都能听到，更别说是程月诸了。 “阿英啊你快把嘴封上，回来再聊行不行啊。”进进爸在车窗口喊。 进进妈应了声，走前不忘叮嘱叶真抓紧机会。 再面对程月诸，叶真抢先说道：“进进妈心直口快惯了，你别放在心上。” “有很多人给你介绍男朋友么？”程月诸反问。 “不多。” “小真。”他柔声叫她名字，“你说的没错，过去的已经过去，没什么可留恋的，现在，我们重新认识，好么？” 叶真半懂不懂。 他诚挚的看她，那双时时透着深情的目光专注得像个发光体。 叶真往后退步，后背撞到院门，发出哐当的响声。 “……不用了吧。”她嗫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7章 第17章 飞机上，程月诸不知第多少次打开那张皱巴巴的字条。 “叶老师，我注意你很久了，能把你的微信号给我吗？” 学生时代，叶真优秀而不自知，不善交际的性格造就了她冰山女神的刻板形象，周围的男生没一个敢追求她，而今，连个学生都敢上来搭讪。 程月诸撕碎字条扔进了垃圾袋里。 分处异地果然太影响办事效率，连臭虫都没办法及时清除。 看来，他需要一个远程杀虫剂了。 叶实去而复返。 这回他坐公交到叶真学校，联络叶真前把大学城逛了个遍，脚后跟都给磨出了泡。 晚饭姐弟两在学校食堂吃，叶真按自己喜好点了菜，叶实吃得干干净净，一来是走了一下午路，实在饿的慌，二来他跟叶真喜好近乎完全一致。 叶真注意到他脸上的红斑消了很多，寻思是医务室老师推荐的药膏起作用了，吃完饭绕去药店买了几支新的给他，日后过敏了方便用。 “有住的地方吗？”叶真问。 叶实把药膏揣进口袋里，“跟我朋友住，我们在做新歌，住一起方便。” 叶真打开手机备忘录:“那地址跟我说一下，我去看你。” 叶实报的地址离叶真住处约莫两小时的公交车程。 “二姐，我来是想跟你说，我打算留下来，不去北京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可是你的梦想没关系吗？” “梦想在哪里都能实现。而且这里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起做音乐，很开心。”叶实揣在口袋里的手不停摩挲着新买的药膏，“还有，二姐你也在这里，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后一句话让叶真心口颤动。 她眼眶忽而有些热，眼泪没有任何理由的想要往外流。 “二姐！”叶实抬手擦她眼角，她摇摇头。 “不好意思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叶实让她靠到他肩上，叶真额头碰了碰他的肩。她的弟弟很瘦，肩膀非常硬。 “二姐，你要来找我的话，什么时间都可以，我一直在的。”叶实不善安慰人，这番话于他而言便算是安慰话，需要他，他随叫随到，随找随在。 叶真破涕为笑，“好。” 十一假期的第一天，叶真起大早做了一堆吃的，打包了四个大饭盒，赶公交换地铁去看叶实。 叶实跟朋友住在市区，开门的是个睡眼惺忪的眼镜男生。 “你好，我是叶实的姐姐。”叶真自我介绍道。 莫长安睡意全无。 “二……姐……二姐！”他大叫着。 叶真露出微笑。 莫长安顾不得其他，跌跌撞撞冲向卫生间，不一会儿，卫生间里传来他的声音，“二姐你进来随便找地方坐。” 叶真关上门，坐在沙发上等。 听见动静的叶实也醒了，划开手机，快十二点了。 洗漱完的莫长安换了隐形眼镜，叶真这才认出是叶实的“CP”。 “刚才让二姐你见笑了，这才是真实的我。”莫长安笑嘻嘻的坐到叶真旁边。 叶实走过来踢了踢莫长安的脚，示意他挪开，莫长安撇着嘴说：“你坐二姐那边不就好了！” 叶真起身打开随身带的包裹，“你们刚起床还没吃东西，正好我带了吃的来。” 她做的两道菜和饼，莫长安喜不自胜，“哇，二姐你做了这么多！一定有我的份吧？” “嗯嗯。不过有些凉了，你们这儿有微波炉吗？” “有有有！”莫长安殷勤的干起活来。 菜热好，三人围着吃，叶真不饿，只吃了些饼，叶实细嚼慢咽，莫长安风卷残云，一静一动。 “二姐你做的东西真绝顶好吃！”莫长安不停夸赞，让叶真很是不好意思。 吃完莫长安主动提出去洗饭盒，叶真连说不用，叶实说：“让他去吧，他爱洗碗。” 从小到大没洗过几个碗的莫长安连连点头：“对，我最喜欢洗碗了。” 叶真便不再说什么，心安理得的喝茶。 喝完茶，莫长安饭盒还没洗好，叶实问：“二姐，要看看我做音乐的地方吗？” “好。” 叶实打开客厅左手边的门，比起小小的客厅和房间，这间要大上许多，里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乐器，叶真一圈看完，只认得电子琴和吉他。 “这些都是你的吗？” “大部分是我的。” “琴是我的。”洗好碗的莫长安甩着手插到叶真跟叶实中间，“二姐，我弹首新作的曲子给你听吧！” “好啊。”叶真兴趣浓厚。 叶实丢了条毛巾给莫长安，“先把手擦擦。” 莫长安三下五除二擦干净手，坐到电子琴前，手一碰上琴键宛如换了个人，认真专注，曲子仍主打中国风，但又透着股异域风情。弹到一半，楼上传来巨响，莫长安反射性停手，窗外，一个大爷对着喇叭喊：“楼下两个浑小子给我听好了，再制造噪音，我就报警了！” 莫长安拉开窗户，扯着嗓子回喊：“知道了知道了！大爷你继续看电视吧！” “汤圆，咱们的吸音棉什么时候能到啊！”莫长安扒扒头发。 “快了。” 炫技不成，莫长安颇为懊恼，重新找话题：“汤圆，你不还要去北京取东西吗？什么时候去啊？” 叶实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叶真：“二姐，十一假期你有别的安排吗？要是没有，要不要跟我去趟北京？” “我没什么安排，只是现在去，会买不到票吧？” “运气好说不定能买上。” “那我也去！”莫长安自告奋勇。 叶实当即点开手机APP购票，他们运气很好，出游高峰期买到了两张去北京的机票，且只买到了两张。 莫长安灰心丧气。 项目会议开到一半，程月诸想到了治理臭虫的法子，打开邮件页面，一边听报告一边写邮件。 两分钟后，秘书石俐收到来自老板的邮件，内容是让人事部招个应届毕业生，要是这毕业生已经入职别的公司，就挖过来。该毕业生的信息他一概不知，但是可根据其邻居的信息查找到该毕业生。在他回上海之前，务必办好。 石俐纳闷，什么毕业生来头这么大？待看到“邻居”的信息后，石俐明白了。 原来是叶真。 午餐程月诸跟特助孟一洋在一楼咖啡厅解决，孟一洋是他哥大学弟，名义上是特别助理，实际上为准副总。程月诸本职在金融与投资方面，因对人工智能有莫大兴趣，便从硅谷挖了孟一洋来。 此番来北京目的也是在此。 聊完工作，孟一洋提出去看故宫，正喝咖啡的程月诸被呛了一口。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看在下属业务能力很强的份上，程月诸难得发回善心。 孟一洋看了看手机，明白过来，“十一啊……真可惜，难得有时间。” 程月诸提杯看向窗外，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他也正为拥有一个漫长的假期而努力着。 呆到第三天下午，工作告一段落，程月诸的心片刻不停的飞往南方。他每次出差时间都不稳定，这一回遇上长假，他早早让石俐买好一号至七号的回程机票，结束后即刻回去。 回酒店的路上经过南锣鼓巷，孟一洋想进去看看，石俐察言观色，说：“起飞时间还早，只是进去逛一圈的话，不会耽误。” 工作上的程月诸不是个暴君，他谦逊有礼，得力下属的合理要求他向来乐意满足。 程月诸点点头。孟一洋兴奋不已，他在国外呆的时间比程月诸长，中间虽时有回国，但一次没来过北京，而他对北京传闻中的几样美食早就跃跃欲试。 程月诸有些累，没多余精力去逛，又想独自待会儿，便让石俐跟孟一洋同去。他在边上找了家咖啡厅，临窗闭目小憩。 他并没有睡，因而有闪光灯自耳边响起时，他睁开了眼睛。趴沙发上偷拍他的两个女生大赧，僵如化石。 程月诸微微一笑，伸出手：“拿过来。” 他的笑容很少有人能抵挡，两女生脸红通通的，抱着单反的女孩梦游似的把相机交给他。 “您别误会，我就是看您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当艺术品拍……” 程月诸不为所动的删除自己照片，完后把相机还了回去。 女生灰溜溜的走了，另一个还在责备：“都怪你，开什么闪光灯！” “里面太暗了嘛！” 程月诸困意全无。他的皮相迷惑过很多人，好像只有叶真不是为他的皮相迷惑，而是为他的“学识”迷惑。 他浅浅抿了口咖啡，窗外天色开始变暗，霓虹初上，人更多了。 他却在人潮中看见一个神似叶真的身影，目光紧紧追上去，那身影没走动，站在路灯下按手机，来来往往的人很快挡住了她，程月诸心有不甘，走了出去。 他再次看到那身影，她已经收起手机，踮着脚张望。 没错，是叶真。 程月诸正欲上前，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抢先一步走到叶真跟前，路灯下的叶真对那男生露出灿烂的笑容，男生递了个草莓冰激凌给她，叶真接过，舔了一口。 熟稔到了亲密的地步。 “叶老师，我注意你很久了，能把你的微信号给我吗？” 程月诸罕见的体会到了心沉进谷底的感觉。 两人并肩走远，程月诸不受控制的跟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8章 第18章 长假的南锣鼓巷游人格外多，一不小心就会被人群冲散。叶真吃着冰激凌球，紧紧跟在叶实身后。 “二姐，逛完一圈我们就回去吧，人太多了。”走到能并肩同行的路口，叶实放慢了脚步。 “好。” 叶真很喜欢叶实买给她的冰激凌，粉粉的，洒上一层糖屑，甜味融化在唇齿之间，回味无穷。 走出步行街，游人稍少了些，冰激凌也将吃完，叶实指指自己嘴角，示意她同位置有奶油，叶真抬手去擦，叶实从口袋掏出张纸巾先一步替她擦去。 叶真笑：“谢谢。” “这种小事，没什么好谢的。”叶实不好意思的点开手机，想看看能不能打到车。“二姐，有一家很好吃的卤煮，我带你去吃吧。” “好啊。” “我先打电话问问老板人多不多。” 叶实打电话的空档，叶真身边走来一个人，挨着她站，叶真疑惑，抬头一看，竟是程月诸。 “学长？你怎么在这儿？”叶真惊道。 程月诸报以微笑，在叶实闻声望来时，不着痕迹的挨着叶真，“我来出差。” 叶实打完电话，问叶真：“是认识的人吗？” “嗯。”叶真一时不知该如何向叶实介绍程月诸，嗫嚅的说：“以前的……学长。” 两个男人均是警戒十足，暗流涌动。叶真浑然不知，介绍叶实时本能的轻松，“学长，这是我弟弟，叶实。” 程月诸微怔。他从来不知叶真还有个弟弟。叶真跟他在一起时，家庭成员说的最多的是外婆，连父母都很少谈及。 程月诸警戒解除，朝叶实伸出手：“你好，我叫程月诸。” 叶实迟疑两秒，握了握他的手。 “二姐，那家店还有位子，我们现在过去吧。” “好。” 两人将去吃饭，程月诸没有要先行一步的意思，仍挨着叶真站。姐弟两面面相觑，叶真假意咳嗽，“那学长，我们先走……” “我午饭还没吃，不介意的话，一起怎么样？”程月诸说。 “那是家小店，脏得很，你这样的人不会喜欢的。”叶实分外直白。 这说话的口气和内容似曾相识，叶真也曾以“你这样的人”来揣测他，真不愧是姐弟。 “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程月诸问。 一种奇异的、紧张的气氛在三人中间蔓延，叶真绞尽脑汁，一本正经的打圆场：“学长，我弟弟的意思是你气质高雅，跟街边小店太不搭，你去了也不会爱吃那儿的东西。” 她这圆场打得叶实大跌眼镜，却让程月诸收敛了逐渐外放的压迫感。他宠溺的看着叶真，“你知道的，我不挑食。你去得的地方，我也去得。” 叶实有意整他，原计划打车临时改成坐公交，长假的北京公交之慢、之堵，惨绝人寰，光等车就等了十几分钟，千辛万苦挤上去，车厢里人贴人，呼吸都觉累赘。 偏没让程月诸流露出半分不满。 程月诸的站姿几乎是把叶真圈在怀里，司机车开得狂野，一车人摇摇晃晃，叶真每晃一下，就往程月诸怀里撞一次。一车子乌烟瘴气，只他的怀抱像是自带过滤器，清新至极。 叶真脸红了红，右手紧紧抓住扶手，不让自己再往他身上贴。 驶过一个大站，车上人下去一半，叶真立即转向叶实，背靠程月诸。 灯影时不时从眼前划过，叶真能感觉到背后的人一直在看她，她低头攥紧包带。 “二姐，我该打车的。”叶实说。 他本意是让程月诸知难而退，结果受累最多的反是叶真。 叶真摇头，说了句不碍事。 叶实说的卤煮店，店面确实很小，但没到“脏得很”的地步。 三人靠门口坐，服务员两手端三碗，“哐叽”往桌子中间一丢，汤汁溢出，碗壁油腻腻的。 程月诸眉头微拢，不动声色的擦了擦筷子和碗沿，斯文的吃起来。 叶真看着这一大碗，难以下手。她第一次吃卤煮，在此之前，她并不清楚卤煮里有猪肠和猪肺，她挑食，不吃五脏。 程月诸自然是明白她不动筷的原因，道：“不吃的东西可以给我。” 叶实听了，咀嚼的速度变慢，阻止程月诸的深入：“二姐，这里的猪肠没有味道，你吃吃看。我以前也不吃猪肠，吃过他家的立马爱上了。” 程月诸前一刻温柔似水的眼神慢慢凝结。 叶真硬着头皮咬了一小口，吃完发觉果真不同，没有臭味，猪肠还很有嚼劲，里面的饼味道渗得正好，裹挟着汤汁，不咸不淡。 吃完饭，该是分道扬镳的时候了，程月诸这回很干脆，主动叫车把姐弟两送往住处，叶真拉着叶实跟他道谢，他笑笑，没说话。 目送出租车远去，程月诸打开手机。在他拒听了秘书的电话后，秘书给他微信留言：老板，误机了。 “不走了。”他回道。 摊开手，手心里躺着个身份证件。叶真弟弟的性格如姐姐一般随性，这么重要的东西随随便便揣在裤子口袋里，他看见了，随随便便拿了出来。 闻了闻衣服，一股子怪味，好在换来了叶真的临时住址。 下了出租车，叶实问叶真：“二姐，你跟那个人，以前是情侣吧？” 自程月诸出现，叶真就知道，叶实一定会问这个问题。 “是的，我大学时跟他交往过。” 叶实的脚步慢了下来，“那个人……很不一般。” “他……家世很好。我也是前段时间知道的。” 叶实停了下来，“你们交往的时候，他不是认真的吧？” 叶真跟着停下，她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会儿，道：“他当时对我很好，但我们不是一路人，就分开了。” “你们会复合吗？” 她会跟程月诸复合吗？显然不会。如她所说，他们不是一路。程月诸赐予她的悲喜，深入骨髓，忘不了，当为缅怀。 “不会的。”叶真缓缓道出，心口却抽抽的疼。 姐弟两来北京的主要目的是旅游，其次叶实要取一把限量吉他。他们来的突然，宾馆是叶实北京的同学帮忙订的，仅剩的大床房，叶实便让叶真住，自己睡在同学家。 宾馆不含早餐，叶实跟她约好在外面吃。不工作的时候，叶真习惯早睡早起，七点多出去散了会儿步，回来时前台姑娘问她是不是803号房的客人，大堂有人等她。 叶真以为是叶实来了，兴冲冲的去大堂休息区，那儿的确坐着人，不是叶实，是程月诸。 程月诸听见动静抬头，“你回来了。” 叶真停住，“学长……你怎么来了？” 他起身走过来，“你弟弟昨天丢东西在出租车上了，我打电话叫的车，司机就联系了我。” 程月诸把叶实的身份证亮给叶真看，叶真千恩万谢。要是身份证丢了，回原籍办理事小，坐车坐飞机才是大麻烦。 “真是太谢谢你了学长。” “不客气，幸好我今天没工作，不然耽误你们出行就不好了。” 他话语轻松，叶真却听出了别的意思。他一直很忙，休息时间都是靠“挤”，难得一整天没工作，却要大清早被出租司机的电话吵醒，给叶实送身份证。 叶真歉疚不已，“真的太麻烦你了，学长，要是方便的话，等我弟弟来了，请你吃饭好吗？” 程月诸笑：“小事而已，吃饭就不必了，而且你弟弟似乎很讨厌我。” “没有没有，他只是比较认生。要不然，你等我一下，我打个电话给他。”怕程月诸再说拒绝的话，叶真先一步掏出手机打给叶实。 叶实听她说了之后才发现身份证丢了，摸索半天，不太情愿的答应请程月诸吃饭。 “学长，我跟弟弟说好了，他马上来。” “不急。”程月诸心情不错，“我没打扰到你们吧？” 叶真在程月诸对面沙发坐下，“怎么会，我跟叶实都是闲人，反倒是学长，占用了你休息时间……” “今天有想去的景点吗？” “有是有，但人太多了，不一定去。” “既然如此，我知道一家专卖二手古籍的书店，有兴趣去看看吗？” 叶真眼睛一亮，戒备全无，“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19章 第19章 等叶实的过程，李菲给叶真发微信消息，说妈妈出院了，恢复的很好，哥哥一直陪着，烧饭洗衣的活儿全都干。 是李瑞星的风格，他这人嘴笨，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疼人都放在行动上。将来嫁给他的姑娘，总归是有福气的。 叶真正欲回复李菲，叶实来了。 叶实对程月诸仍是警惕的一张脸，拿回身份证，怀疑的说：“我的口袋明明很深，挤早高峰都没掉出来过，怎么就掉出租车上了。” 程月诸笑而不语，毫无破绽。 不管怎么说，承了他的情，又同意请他吃饭了，再不乐意也得硬着头皮上。 三人先吃了早饭，叶真跟叶实说了要去二手古籍书店的事，叶实听后，看向程月诸的目光更加怀疑了。 他总觉得不对劲。 吃完早饭，三人先去取叶实的吉他。程月诸开了车，京牌的。他对北京的道路似乎很熟悉，节假日，只在主干道上堵了一会儿，之后一路畅通。 什刹海附近的小胡同里有家二手乐器店，叶实在那儿拿到了心心念念的吉他。 叶实弹着吉他试音，程月诸说：“音色不错，是把好吉他。” 叶实挑眉：“你懂？” “高中的时候组过乐队。” 这下连叶真都咋舌，这事他从没说过。 程月诸似有读心术，向叶真解释：“那会儿是被逼的，我弹的不好，算是黑历史。” 店主人是个音乐发烧友，听程月诸这一说，饶有兴趣的让他露两手，程月诸推辞不过，看了一圈，挑了把普通吉他，面对着叶真弹。 叶真听不出他弹的是什么曲子，但很好听，让她不禁沉进去。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程月诸不会的？ 他只弹了一小段，把吉他交还给店主，“献丑了。” 店主连连摇头，乐呵呵的把琴放到架子上。 “弹得不错。”叶实僵着脸说。 离店时，叶实拉着叶真走在前面，俯身对叶真说：“这个人有点危险。” “小真，叶实，车停在那头。”程月诸喊道，盖住了叶实末尾“危险”二字。 古籍书店离这片胡同不远，开车十分钟即到。 叶真也觉不对劲了，怎么有种程月诸带着他们游北京的感觉？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还有两三个小时就可以吃午饭了，吃过午饭就能道别了。 微信上有几条李菲的消息先前没来得及看，叶真点开，看到消息内容，面露惊讶。 李瑞星相亲了，姑娘是他妈朋友的堂侄女，两人聊得不错，吃过两顿饭，看过一场电影，有要发展下去的势头。 叶真八卦之心顿起，回复道：女孩多大了？她怎么看李瑞星？要是确定了关系，会跟李瑞星一起回来吗？ 李菲没有立即回复她。 程月诸先把叶真姐弟送到书店，自己去找停车位。叶实继续未完的话：“这个人很不一般，很危险。” 叶真笑道：“你对他很有意见？” 叶实不否认，“他会把你骗的团团转。” 一语中的。 当初程月诸可不把她骗得团团嘛。 进到古籍书店，叶真如鱼得水。这家店有一面墙的地方史志，十本有八本是绝版的，有的出版日期还是建国之前的。 太开心了！ 叶实对古籍如同叶真对音乐，他理解不了那些专业性极强的史志，门口拣几本连环画打发时间。 顾及到叶实在等她，叶真每本只看目录、出版社和作者，看中的即抱进怀里，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拿了不下十本。 胳膊被书压得酸酸的，叶真欲找地方放会儿，一双手从书本下方穿过，接过了她怀里的书。 不算陌生的程月诸的气息。 叶真抬头，额头磕到程月诸脸颊，程月诸没表现出任何不良反应，声音轻轻的：“慢慢挑，有看上的放我这里。” 叶真心跳加速。 程月诸是南方人，身高却一点不南方，一米七的叶真站得直直的，仍要抬头看他，他微俯着身，抱着书，像个出色的大学生。 “……好，谢谢。” “不客气。” 他们交往时，程月诸就经常陪她逛书店，两人一边挑书一边谈古论今，而他也像现在这样负责苦力，且从不抱怨重。 叶真转头看他，心口涟漪微泛。 翻书的程月诸笑了一下，叶真以为他发觉自己偷看他了，赶忙转过头去，程月诸把书封展示给她看：“还有我家乡的史志。” 虚惊一场。 程月诸的家乡是历史名城，有专门史志并不奇怪。杜教授说过，程月诸的家族也是史书留名的，她忽而好奇，想看看这本书上有没有记载程家。 叶真接过书，翻到目录，在介绍地方名族的门类里居然真的有程姓。当事人在旁，她不好意思翻看，将其放到手边准备购买的那一摞里。 “跟你弟弟什么时候回去？”书店里，他声音压得低，仅叶真能听到。 “明天晚上的飞机。”回程票只剩五号有。 程月诸没再说话。 结账时，叶实走了过来，他坚持付钱，坚持给叶真提书。程月诸询问了店老板是否可以快递，老板说可以，叶实又坚持要付快递钱。 离开书店，叶实说：“该吃饭了，二姐。” 叶真看看时间，还不到十一点。 叶实话不改口，“吃饭吧。” “好啊。”程月诸道。 餐厅依旧是叶实选的，非常接地气——庆丰包子铺。 叶真凌乱了。叶实绝对是故意的。 叶实特地给程月诸买了一份“主席套餐”，美其名曰“特殊待遇”。 叶真打他的心都有了。 程月诸并不介意，“我很久没吃包子了，叶实，谢谢你请我吃。” “嗯，不用谢。”叶实故意不去看叶真眼刀。 早午饭时间隔得短，叶实仅给自己和叶真买了炒肝，程月诸六个猪肉大葱包、一碗炒肝、一盘芥菜……誓要把他撑死。 程月诸以行动证明他真的不介意，纵使吃第三个包子时表情不太好。 自己弟弟的恶作剧，作为姐姐总不能干看着。叶真把程月诸餐盘里剩下的包子夹了过来，替他吃完。 叶实惊得睁大眼，程月诸接着吃芥菜，嘴角微微露出笑。 叶真吃完，以眼神警告他下次不许这么做。 叶实懊恼不已，好在午饭总算打发了，能名正言顺的赶程月诸走了。 程月诸不是黏皮糖，谢过叶实的“主席套餐”，欣然道别。 目送程月诸的车汇进车流，叶真认真的对叶实说：“下次别这样了。” 叶实假装没听见，“二姐，虽然我不认为女孩子年纪大了就该找个好人家嫁了是对的，但有个男朋友总是好的，可以给你提重物，送你上下班，不开心的时候逗你开心。” 叶真不解：“所以呢？” “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0章 第20章 叶实给她介绍男朋友，年纪必然比她小。 叶真拒绝。 微信里李菲的新消息进来。 菲菲：叶真姐，你怎么看我哥的呢？ 叶真：怎么看？ 菲菲：我直说了吧，叶真姐，我哥一直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叶真愣住。 李瑞星喜欢她？ 这怎么可能呢？ 认识这么些年，李瑞星不止一次说过她比男人还男人，榆木脑袋、迟钝、愚蠢、没眼力劲、电线杆、邋遢……唯一好听的词便是学习努力，可也仅限于专业课。 有谁会连着好几年如此评价自己喜欢的女生？ 走在前面的叶实回头：“怎么了二姐？” “没……没什么。”叶真小跑着跟上去，给李菲回了句：怎么会？ 李菲：叶真姐你还不了解我哥吗？他这个人口是心非，打着瞌睡都能说不困，又怎么会承认喜欢一个人？你相信我，虽然我哥嘴上没说，但他就是喜欢你的。 叶真茫然。细细回忆与李瑞星的种种。确如李菲所说，李瑞星口是心非，对谁都没个好话，可他又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在自己最艰难的两年，李瑞星二话不说的给予援手，为她打听程月诸的消息，给她容身之所，鼓励她考研…… 难道他真的喜欢自己？ 可他说过不喜欢她这型的，他喜欢的是乖巧可爱个子小小的女生的啊。 心绪难平。 下午回到宾馆，叶真点开李瑞星的微信对话栏，聊天时间停在十一前，没涉及任何感情话题。 她跟李瑞星几乎不聊人生、理想、爱情。她的理想很简单，一辈子研究史学，李瑞星的也很简单，发财、暴富，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至于人生和爱情，不就那么回事吗，有什么可说的呢？ 说到底，两人都不是情场上的胜者，自动规避，不揭伤口方是体恤。 她编辑词语，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临发出去前给删了。如此问，李瑞星是不会照实答的。 想了想，叶真问：听李菲说你在家相亲了？ 瑞星：-_-||我要考虑找根针把她嘴缝起来了，相亲而已，没个准儿，有什么好说的。 叶真：李菲说……你们处的很好。 瑞星：相亲不就那样嘛，吃吃饭聊聊天看看电影。 如有蝼蚁啃噬着她按键的手指，麻麻的。 如果李瑞星真的喜欢她…… 人之一生，若有幸得另一人相伴，并不需轰轰烈烈，开开心心、小吵小闹、舒舒服服便是幸福。 她跟李瑞星认识快十年，人生统共才几个十年？她快三十岁了，又有谁在她身边呆了十年之久？ 叶真指尖颤抖，喘息。 叶真：李瑞星，你喜欢我吗？ 前几句秒回的李瑞星没有秒回。 过了十分钟，李瑞星依然没有回复。 叶真倒向床，混混沌沌。 李菲一定是弄错了。 敲门声响，叶真穿上拖鞋去开门，垂头丧气中带着点不耐烦。 来的人却是程月诸，叶真打了个激灵，迅速收敛情绪。 “学长……你怎么来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弟弟在不方便。” 叶真扒着门框，犹豫的问：“什么话……” “让我进去说好么？” 换作初相逢叶真一定不会让他进来，时过境迁，对他抵触渐消，弟弟不久前又捉弄了他，叶真退让，允许他进门。 房间里并不整洁，行李箱是摊开的，换洗衣物大剌剌躺在里面，内衣裤尤其显眼。叶真脸一红，合上行李箱。 床上的手机在这时弹出了新消息。 瑞星：我喜欢你？我刚把造谣的李菲收拾了一顿。 瑞星：我李瑞星是有追求的，永远喜欢小鸟依人的十八岁姑娘。 背对床的叶真没看到，程月诸看到了。 他不在的这几年，苍蝇都是按窝生。 把行李箱拖到墙边，叶真放下心来。 “好了学长，你有……” 叶真话没说完，程月诸打断了她：“小真，我们重新开始吧！” 再遇以来，程月诸的态度非常暧昧，纵是慢半拍的叶真也能明白一二。以叶真对他的了解，他骨子里带着傲气，最难忍受拒绝。上一回她变相拒绝了他，以为他会把她拉进人生黑名单，他却没有，还在今时今地说出重新开始的话来。 这太不像程月诸了。 “小真，那天在你家，你对我道了歉，今天让我道歉好么？” 他的话让叶真没来由的紧张，手放到身后抓了抓薄薄的衣料。 “小真，对不起，在那段感情里我没有做到坦诚相待，生气也好，吃醋也罢，都未曾让你知道，我失去了你，我想找回你，想要你重新认识我，认识真正的我。” 这是他头一次低声下气的挽回一个人。这不是程月诸的风格。程月诸的风格是步步为营，大声宣告在他看来是莽夫所为，可是他等不了了。 耐心这东西，是属于树懒的，不是属于人类的。 叶真无法承认自己不受震动。她曾经如飞鸟眷念天空一般眷念他，她曾经为他心碎为他心死，她曾经可为他付出所有…… 可是，他早已不是她的程月诸了…… “程月诸，你知道吗，你第一次回国我在机场等了一夜，等来了你，也等来了你的新女友。”她把衣服抓出大大的褶子，耗尽勇气告知他这段尘封过往，他的反应是意料中的震惊——当时的他没发现不远处望眼欲穿的女孩。 她哭了。心疼那个在机场冻了一夜、痛得撕心裂肺的女孩。 程月诸为她擦泪，手刚触到她脸颊，她哭得更凶，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他乱了方寸，双手并用，指腹一遍遍擦拭她的眼窝。 “对不起小真，不要哭……” “我给你发了很多很多消息，你从来都不回，你什么理由都不给我，事到如今，你凭什么想要重新开始？” 她挥开程月诸的手：“还有，学长，你我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相互耽误。” 程月诸何其聪明，立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阔别六年，他的小真脑子里装了许多不必要的东西，但这些反而是最好解决的，最难的是他的声誉。 他在她面前，声名狼藉。 “小真、小真……”他叫着她的名字，想借此得到安慰，然后想出个好办法，挽救这一败涂地的局面。 她不回应他，他手心冒出薄汗。 “小真，此时此刻，我最希望的是我能有个□□，把我往死里揍。” 这样，她便能心疼。 “重新开始的事，先别急着拒绝好么？我们现在隔了很远，你不要动，让我走到你跟前再回答，好么？” 叶真的眼眶再次泛红。这回，她转开头，不去看程月诸。以他的身份地位，何必如此？ 她不点头不摇头，沉默即是回应。 程月诸走得狼狈，回到车里，打开笔记本电脑，努力回忆学生时代用的通讯工具账号。 跟叶真分手后，他妄图把跟她有关的一切抹杀，跟她联系用过的号码、邮箱不是删除就是注销，这样即使是控制不住想要联系她也联系无门。 他苦笑，他对别的前任何尝做到这份上？和平分手、再见亦是朋友才是他对前任的统一态度。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发现呢？ 无数个圣诞节，他开夜车到空旷的河边，吹着冷风抽着烟，他郁结的、放不下的不正是那段最长的感情么？ 为什么直到坐在回国的飞机上，他才肯问自己想见的、想要的人是谁？ 为什么回国那么久，见过她了，还要再交一个女友才确定自己的心？ 从头到尾，他才是真正的爱情傻瓜。 最后他仍没想起自己账号，要了沈念西的账号和密码，在他的浏览记录里找到了自己的，之后又花了一个多小时把早就被盗了的账号找回，叶真的消息记录早就没了，他不死心，跟放假的技术总监连线，一步步盯着他操作要他找到盗号的人，把消息记录还给他。 天黑后，他的消息记录有了着落。 下属说：“老板，那家伙说他换了好几台电脑，消息早就没了，就记得刚盗那会儿有个女的整天哭哭啼啼的问她哪里做的不好，她统统改，他嫌烦就给屏蔽了，后来那女的好几年没发过消息，他就解除了屏蔽，直到中秋节又给他发了一条。” 程月诸心弦紧绷：“今年中秋节？” “是啊。” “发了什么？” “你在吗？” “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女孩，发了‘你在吗？’三个字。” 程月诸浑身冰凉。 今年的中秋节……十几天前的事。 “她是几点发的？” “晚上九点多。” 中秋节晚上九点多，陪祖母吃过晚饭，她很开心，拉着他聊了很久，睡觉时间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之后，他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在阳台抽了根烟。 而那时的她，在寂静的山村里，明知不会有回复，还是给他发了那条消息。 如果那时候他收到了那条消息，他是不是就能找回他的小真了？ 他仿佛把人生演绎成了荒诞的戏剧，可笑至极。 “老板？”见他许久不说话，下属试探的叫他。他回神，对下属说：“那家伙不是换过好几台电脑了么？再让他换一台，做得到么？” “小意思，老板你放心，我保证让他电脑所有数据丢失，这小子电脑里有几百G的动作片呢！也不怕伤肾！” “很好。不仅侵犯他人隐私牟利，还肆意传播色/情视频，我希望你能让有关部门注意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包在我身上！” 关闭了跟下属的连线，程月诸久久无法平静。 开车开到叶真住的宾馆楼下，她的房间拉上了窗帘，被窗帘挡住的灯光很暗，她或许刚洗完澡，躺在床上回复李瑞星的消息。 他很烦。烦李瑞星，更烦自己。 抽完一根烟，他把车重新开进停车场。十分钟后，他用金钱换来了叶真旁边的房间，原先住着的情侣收拾完行李，开开心心的跟他说了声土豪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1章 第21章 程月诸一夜没睡，等到天亮，等到隔壁房间传来开关门声，他随之开门，脚还没迈出，停住了。 他意识到即便叫住叶真，长篇大论说上一通也是于事无补。 程月诸靠在门口，看着叶真走远的背影出神，没有动作。 回程他跟叶真姐弟坐的同一班飞机，他几次借去卫生间的机会，拉开头等舱的帘子寻找到叶真，姐弟两都是很安静的人，先是各自看书，过不久，头挨着头睡着了，程月诸让空姐给他们盖了条毯子，余程两人都睡得很沉，自然没有发现程月诸也在同架飞机上。 跟石俐要来未来几个月的行程表，满满当当的安排让程月诸太阳穴突突的疼，这个时候他才会羡慕沈念西，什么都缺，唯不缺时间。 “以后每半个月给我空出两天假期。”程月诸躺倒在椅背上。 “好的，老板。” 他转过头，“人事部那儿怎么样了？” “已经办妥了，新员工叫夏诗。” “好，让她现在就上岗吧，今后，你就是她直接上司。” “明白。” 叶真从北京回来后不久，隔壁姐妹结伴来找她，这情形是头一回。 夏诗在别处时，夏歌极小声的跟叶真说姐姐夏诗工作不顺，脾气越来越差，她们妈妈又怕又担心，让她带姐姐出来走走，她不敢跟姐姐独处，也不知道去哪儿，姐姐说来邻居家看看，她们就来了。 夏歌胆子小，对叶真“教师”身份的畏惧跟姐姐比起来，不值一提。 叶真头一次跟夏诗同处一室。夏诗跟夏歌完全不同，冷冷的，不爱说话，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能让夏歌吓得正襟危坐。 夏诗约莫待了十分钟，期间没说一句话，只走时喊了声夏歌的名字。 夏歌不好意思的给叶真鞠躬道歉，亦步亦趋的跟上夏诗走了。 叶真糊里糊涂，不明白姐妹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段时间后，李瑞星回来了。 他事先没跟叶真说，叶真路过牛肉面店发现在营业中，才知他回来了。 小学徒看见她，去叫李瑞星，李瑞星窝在厨房里不肯出来，说是忙着挣钱，要叶真自便。 自便就自便吧。叶真没在他店里吃饭，跟小学徒说晚饭过后再来，让他给李瑞星说一声。 晚饭叶真是在食堂吃的，饭后看了会儿书，估摸着李瑞星店里该没什么客人了方往骑车过去。 到了店门口，李瑞星叼着烟正要关门，看到叶真，他吸光最后一口烟，碾灭烟头。 “这么早关门？”时间刚过八点，以往不到十点他绝不会关门，风雨无阻。 “累了。”李瑞星扣上锁，冷淡的说，说完觉自己口气实在不好，补了一句：“年纪大了，熬不住。” “你在躲我么？” 李瑞星顿了一下，哈哈大笑，“躲你？干嘛躲你？我欠你钱吗？” “那你为什么八点多就关门？” “我不是说了吗，老了，累了，想睡了，睡觉都不让，还有没有天理？” “那你回来为什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又不是走了十年八年，有什么好说的？叶真，你怎么跟个管家婆似的？” 叶真感觉不太好，因为李瑞星变得跟之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说不出来，但就是不同了。 “李瑞星，你妈妈还好吗？” “挺好的，痊愈了。” “那就好，你既然累了，我就先走了。” 叶真推着自行车，从他跟前走过，路灯照着她背影，有些冷清。 李瑞星扒了扒头发，喊了声等等。 叶真回过头。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才八点多。” “你到底是个女人，住的又偏，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几分钟后，李瑞星把他的金杯开了过来，“自行车放这儿，明早坐公交来吧。” 两人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叶真发现他瘦瘦的下巴上多了层胡渣，问他怎么不刮胡子了。 李瑞星别过头，声量放低，轻得像在自言自语，“那姑娘喜欢……” 叶真初时不明，看他脸有些红，懂了。 是跟他相亲的姑娘吧…… “所以，那个女孩是十八岁吗？” 李瑞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这一大把年纪的，没钱没势，去哪儿找十八岁姑娘，你还上不上车？” 叶真摇了摇头，笑着说：“不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她跨上自行车，对他挥了挥手，骑了出去。 她本来想跟李瑞星当面聊聊，问清楚他是否真的喜欢自己，眼下不需问了。 以前李瑞星一直没女朋友，让她忘了两人男女有别，如今他既遇上了能让他脸红的姑娘，她自然是要避嫌的。 身后李瑞星打开了车灯，照着她前行的路一片敞亮，叶真忽而想到什么，按下刹车，回过头道：“李瑞星，我弟弟叶实搬来这边了，下次我带他去你店里吃面。” 金杯车里的李瑞星也不管她听不听得到，郑重其事的说了声好。 叶真回到家的同时，一段长达二十分钟的视频传到了程月诸的电脑里。 二十分钟的视频程月诸看了两遍。 合上电脑，程月诸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深重，眼白发红，越看越觉得丑陋。 下一秒程月诸捞起洗手台上不知什么喷剂，对着镜子里的人乱喷一通。 喷完他大步走回客厅，拿上的车钥匙，下楼。 深夜，叶真伏案整理北京寄回的书，分门别类后，把介绍程月诸家乡的那一本拿到台灯下。 翻开到程家那一页，泛黄的纸张，略显模糊的繁体字迹，白线装订，稍稍用力就能能撕开。这本书宛如程家的历史，冗长、陈旧。 书中对程家子弟政商方面的介绍一笔带过，感情八卦倒是不少，那位始乱终弃的少爷必然是重点着墨对象。除此之外，还有个投身革命的大小姐，结了两次婚，一次是战地婚姻，一次是老来黄昏恋，嫁给了外国人，可惜两任丈夫都先她而去，书作者很同情她，大篇幅歌颂她热爱祖国，热爱爱情。篇末，附有她的相片和她写过的文章。 文章的字迹她见过。 找来程月诸送她的那本民国教科书，翻到里面笔记最多的一页，逐字比对，果然是同一个人的。 原来这书的主人是个女子。 这一刻叶真恨不得重回程家老宅，把这女子留下的书统统拜读一遍。 再往后翻，是程家老宅的照片，那栋老洋房的原始面貌展现在她眼前，与现在的差不太多，只当年的树长大了，花儿换了品种，墙体斑驳了…… 看在兴头上，外面有车声响起，叶真起初以为是过路车辆，车声停止后，车灯照进她院子里，她心里一咯噔，把没拉完整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手机屏亮了一下，是她没存却认得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真，是我。” 大半夜，她正看他的家族史，他来了。 紧接着是第二条短信。 “小真，我很想见你。” 时间是零点十九分。 程月诸风尘仆仆的站在她面前，叶真难以置信，问：“你是从哪儿来的？” 他避重就轻：“我开车来的。” 他没提进去坐坐，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盯着她看，像阳光下的凸面镜，盯得越久越让她觉得全身发烫。 “你怎么来了？”在她看他家族八卦的时候他来了，他又这么直勾勾的看她，让她心虚，仿佛心底有什么秘密被他窥见了。 “没什么，就是很想你，想来看看你。”他目光变回温柔。倒退三步，“我该走了，你回去睡吧。” 叶真愈发弄不懂他用意，大半夜开高速过来，就只是为了看她几分钟？ 这不是她所知的程月诸，少年时代的程月诸都不会做如此荒唐的事，何况是现在这个事业有成、每天与时间赛跑的程月诸。 可程月诸当真坐回到车里，开走了。 后半夜叶真让程月诸搅得失眠，手机时拿时放，纠结许久，拨了出去。 程月诸果然也还没睡，低哑的“喂”声如雷电击中她，叶真侧卧在床上，僵硬的呼吸。 “还没睡？”随着他话音落下，电梯铃声响了。 “你还没到家？”她终于找着自己声音。 “刚到，你怎么还没睡？” 她无法说是因为他才睡不着。 “我现在睡。” “等等。” 叶真如被施咒，握着手机，没有挂断。 “小真，你是因为我才睡不着的么？” 叶真意外的承认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大晚上开车过来。”开过来，见一面便走，匪夷所思。 “我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见你。”他倒了杯水，喝一口，“我怕你被人抢走。” 叶真蜷缩成团，空着的手紧紧攥着薄被一角。 “好了，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课的吧？” 叶真浅浅嗯了一声，她没挂，程月诸也没挂。耳畔呼吸传递，好似头挨着头。 她打这通电话的本意不是为了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更不是为了听他的呼吸声，可他累到发哑的声音传过来，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夜晚容易叫人冲动，她冲动的打了这通电话，冲动的想要问他是认真想要挽回她么？ 她按下结束键，躺回到床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第22章 第22章 程月诸再次占据了叶真大脑。上课时、吃饭时、看书时，稍不留意就走神想到他，夜色里，他充血的双眼，他低哑的呢喃，他浅声问她怎么还没睡。 课堂上讲到江南，她第一时间想到他，雾霭蒙蒙，犹如他给人的感觉，朦胧、秀美、不可捉摸。 叶真瞬间呼吸困难。 有学生提问，她回归现实，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上完课困意来袭，黑咖啡不顶用，叶真趴着睡了一会儿，醒来李老师双手端着水杯眼巴巴的看着她，她吓一跳，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小真~~~~”李老师用对男友撒娇的口气叫她。 叶真不敢回应。 “小真~~~你还记得你弟弟演出那次，我有个朋友赞助他们服装了吗？” 叶真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李老师的朋友是汉服商家。 “记得，怎么了呢？” 李老师放下水杯，抱住叶真胳膊，“是这样的，上次在后台，她见过你之后问了我好几次能不能请你去给她当服装模特。” 叶真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原来只是做汉服模特。 “可以啊。”她一口应承，“但是我不了解模特要做什么，是不是穿着衣服给拍照就行了？” “嗯嗯，差不多就是这样。” “好。” 下了课李老师的朋友就开车来接人了。说是时间紧，不争分夺秒不行。 叶真任人摆布，化妆绾发、穿衣耗去一个小时，因是棚拍，不用在意自然光线，数盏大灯对着她照，加上衣服厚，没一会儿她就出汗了。她第一次做模特，姿势僵硬，加上腰肢不够柔软，动作始终不够柔媚。 李老师的朋友叫纪灵，两人商量了几分钟，李老师站到镜头后跟叶真聊天，聊古代仕女，聊谢道韫李清照，李老师主攻女性方向，对历史上的才女如数家珍，两人就不同历史时期的才女特征展开讨论，因这套衣服是魏晋款，便主聊魏晋女子。叶真被带进去，身姿渐渐柔软，低眉颔首亦像模像样。 纪灵在一旁笑着说：“我这拍套片还能听段历史论文，学到了学到了。” “下次好好找模特，别再临时抱佛脚了啊！”李老师佯怒。 “知道啦知道啦。” 拍完片，李老师提议一起吃火锅，纪灵沉迷看相机，眼里冒着星星：“天哪，我就知道叶老师最适合我的衣服，这气质，这相貌，为汉服而生啊！” 叶真不敢受这顿夸，“我是东施效颦，本来以为做模特很容易，真正做了才知道是隔行如隔山。” “我的大美人啊你要是东施，我就是东施脚底下的泥了。”纪灵相机移过来给叶真和李老师看。 单反相机里的女子，着白色绣花交领，外披纱，单髻，鬓发长而细，额间点朱砂，眉目含情，确实挺美的……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啊小真。”李老师跟风起哄，“完了完了，我们家小真越来越藏不住了。” 叶真脸不好意思的红了，“还是快点去吃火锅吧。” 叶真朋友很少，三个女生围炉吃火锅让她很兴奋。挑食的叶真首次尝试了猪脑和一堆内脏，配上纪灵给她调的独家蘸料，又辣又麻，呛得叶真狂喝水，喝完又觉过瘾，故态复萌继续吃。 “叶老师你不能吃辣吧？”纪灵给她添水。 “是啊。”她长大的地方饮食以清淡为主，二十多年，除了受程月诸影响较深外，几乎没有改变。 回母校任职后，她的生活有了很大变化，有朋友有弟弟，还接触了很多新事物，她很开心，可是，每次尝试了新东西，她的心反而会空一次，哪怕她大部分时间是开心的。 吃完饭，带着一身火锅味回家，隔壁在门口等人的夏诗主动跟叶真打起了招呼，叶真将进屋时，夏诗叫住她，给了她一袋果干。 “这是我妈做的，说给你尝尝。” “哦……好。” 她跟夏妈经常会互送食物，往常夏妈都是让夏歌跑腿，今天居然是夏诗来送，叶真很是意外。 “谢谢。” “叶老师……你男朋友没送你回来吗？”夏诗面带难色。 叶真先是没反应过来，在夏诗寸步不离的目光下，笑开：“我没有男朋友。” 话说完，一辆小车开过来，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孩子开窗喊夏诗。夏诗跟叶真颔首道别，坐同学的车走了。 叶真没课时会去学校的图书馆，非考试季图书馆学生不多，她找到一本论文集，这本书很旧，她读书时看过很多遍，连带程月诸也跟着看了一遍。 她拿着书坐到座位上，翻开，前面几页有学生不小心留下的笔痕。叶真单手托腮，有人坐到她身旁，她起先没在意，翻页时，从那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阻断了她的动作。 她转过头，程月诸递过来一张纸条。 “我无心打扰你。” 叶真在纸上写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很好找。” “一直很好找。” 递回的纸条上写着。 叶真没再回他，注意力却无法集中，听他每一次的翻书声，听窗外的鸟叫声，听自己的心跳声。 她看不进一个字。 叶真拿上书，走了出去。 身后，脚步声如影随行。 走到图书馆外，程月诸拉住她的手，力道不轻不重，她试图挣开，程月诸先靠了过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小真，我好想你……” 再遇以来，这是她跟程月诸最为亲密的肢体接触。图书馆前人来人往，她胆战心惊的推开他，红着脸：“程月诸，你做什么？松开我的手。” 程月诸执拗的抓紧，他手心滚烫，熨热了她整只手，他再次靠了过来，嘴角带着满意的笑：“终于有假期了，终于见到你了……小真。” 他声音跟那个躁动的深夜一般低哑，通红的眼角让他看上去像个红眼病人。 “小真，我想抱住你，可以吗？” 不等叶真答应，他张开双臂圈住她，脸埋进她颈窝，低低轻笑，就像个吃到糖果的小孩。 这太不程月诸了。 他身体的热度源源不断的过渡到她身上，即使隔着衣料都烫得惊人。 叶真恍觉不对劲，摸摸他的脸，再摸摸自己的，“程月诸，你发烧了？” 程月诸松开她，跟着摸自己的脸：“原来是发烧了吗……怪不得开车时总觉得很困。” “你从上海开过来的？” “嗯，开了两个多小时，小真，你住的好远……不对，是我住的太远了。” 叶真无语，他什么时候跟她一样神经大条了。 “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好。” 他的车停在图书馆门口，学校很大，医务室离得远，叶真便开着他的车去。他坐在副驾上，总来骚扰她，拉她的手，叶真拍了三次，警告他：“程月诸，我车技可没好到能单手开的地步。” 他安静了。 到了医务室，一量体温，39度。 “先吃退烧药，不行再输液。”保健老师给她开了退烧药和消炎药。 高烧病人吃了药嗜睡，医务室没有能给他睡的床，叶真带他回车里。 然而比嗜睡更难解决的是冷，他很冷，迷迷糊糊的抱紧自己，叶真脱了外套给他盖上也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只得带他回家。 吃了药的程月诸很听话，叶真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打开房间门，他对着床愣了一下。 “这是……小真的房间吗？” “嗯，你先上去躺一会儿，电话给我，我联系你秘书。” “嗯……” 他拿出手机解锁后交给她，躺下后说了串数字，“这是手机密码。” “好。” “小真，我很冷。” 叶真打开衣橱抱了条厚被子给他盖上，他说了声谢谢，之后就睡着了。叶真又给他敷上冰袋，倒了杯温水放在床头。 忙妥后打开他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石俐，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一次秘书就接了。 “老板。” “你好……”叶真看了眼昏睡在床的程月诸，“我是叶真，我们见过。” “叶小姐您好。” “是这样的，程月诸正发高烧，现在在我家，你们可以过来接他吗？” 秘书似在思考，过了会儿说：“叶小姐，老板休息时向来不喜欢我们打扰，尤其是跟您在一起的时候。” “我刚刚问了他的意见，他同意……我找你。”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过去接老板。” “好，谢谢你。” 接他的人一时半会儿到不了，眼下还得叶真自己照料他。他睡了一个小时，醒来时她正给他换冰袋。 “小真……” 叶真以目光回应他。 “我很想你。” 这话他从那晚说到现在，叶真都快免疫了。 “好了，我知道了。” “我说的是，六年里，我一直在想你。那时候没有自以为是就好了。小真，我很后悔。” 叶真背过身，蹲坐在床畔下。 “从小到大，我有过很多次恋情，跟我表白的，有女人，有男人。十四岁，我有了第一个女朋友，我们交往了一个星期，之后是第二个、第三个，那时候我以为我是救世主，无私的成全别人的爱情。我对她们很好，每一次分手都风平浪静，她们也很自觉，从不会跟我索求我不想给的东西。” “那么多段恋爱里，我只伤害了你，伤害了我自己的爱情。小真，如果可以，我愿意拿一切去换，只要你还愿意在我身边。” 叶真抱膝，遮掩自己的软弱。“说这么多你的过去，不怕我讨厌你吗？” “怕，可我更怕你看不见我的心。” “你这个坏男人。” “那天夜里，你打电话给我，我很开心，如果可以，如果你还在意我，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她抱膝的手开始颤抖。 “小真，我又困了……”程月诸呓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