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皇朝》 正文 第一章 泪 “你的身份问题是个大问题,我很想解决,但比较困难。虽然困难。但并不是不能解决。我是个很自信的人,只要下定目标,总能实现。只是让我疑惑的是,一个或许很有缘分的女人在彷徨无助时滴在我脸上的几滴泪水,值不值得我付出那么多?” 将这句很残忍的话赤裸裸地丢在婠婠面前,婠婠脸色煞白,刚刚泛起的兴奋与乐观全部瓦解,如碰见了可恶阳光的冰雪。 并且,可恶阳光还一直笑着,理所当然地靠在梳妆台上,拿起她用过的胭脂轻轻地吃了小口。 “是花粉做的吗?我听说有个叫贾宝玉的,最爱吃女孩子家的胭脂水粉。刚刚我尝了下,味道并不好。真是搞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癖好。也许,抹在女孩子唇上的胭脂更香?” 乔珏说这句话时,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婠婠的红唇。红唇艳丽温润,宛若红宝石。在婠婠眼中,乔珏的形象早已从上苍使者变成地狱饿鬼,于是,她的眼泪珠子又开始掉了。 “果然女人是水做的呢!动不动就掉泪珠子。却不住男人哭,说不到伤心极处哭泣的男人跟娘儿们没有区别。你说可气不可气?”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婠婠几乎嘶喊出声,但结果并不好,变成了可怜的哀怨与恳求。 “要你脱光衣服呢?你是愿意每年接待一百位高矮胖瘦的老中青,还是愿意做我的禁脔,独有的可爱宠物?” “你是恶魔!” “我不否认!”乔珏的手已经搭在了婠婠的肩上,他能感受到婠婠身体急剧地颤抖,眼神中的恐惧,以及无奈。 无奈是一种至为可贵的东西,它能使人放弃自己悉心珍重的事物,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做着自己最厌恶的事情。 婠婠颤抖着手指,抿着双唇,脱掉了如同七彩霓虹般的外衫,只余一件薄薄的中衣和亵衣。乔珏静静地看着,不言不语。 婠婠的眼泪如河流喷涌,大颗大颗地摔落在地上,洇进了褐色木地板中。 她用了整整半刻钟除去了中衣,只余亵衣,如霜赛雪的藕臂莲颈暴露在空气中,而空气却不旖旎,分在地冷冽。 她的牙齿已经将下唇咬出血了。 而乔珏依旧静静地看着,像看一朵花,一件器皿,一抹云,一束微光。总之,不是在看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婠婠的双手搭在亵衣的红绳上,轻轻一扯,同时一张温热的手掌覆盖了上来,她满含悲戚,心丧若死。 “但你却不愿死!”乔珏将红绳重新系上,“你可以一死以全清白,却没有这么做。那说明,贞洁在你眼中不如生命可贵。这其实很好,我很赞同,生命是世间最最可贵的事物,只得付出一切去维护。从你经过短暂挣扎就能自己脱掉衣服来看,感性的外表之下有一颗理智的心。你抛弃了那些不切实际,认识到了人性的丑恶。我的剧烈转变只是使你愕然了半晌。说实话,我很敬佩你。” 乔珏牵起了婠婠的手掌。“这就当成回报吧,执之之手,呃下面的话就不说了。毕竟我早就有妻子了,即使现在,我也有小小的罪恶感和愧疚感。” “你刚才是在试探我?”婠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依旧淡淡笑着的乔珏。 “我只是想知道自己千辛万苦救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你让我很害怕!” “结局欢喜就行。这就跟故事和戏剧一样,只要结局完满,过程中再多的风浪曲折,不过是个衬托点缀罢了。好了,我还有事,咱们下次再聊。” 说完,不待婠婠答话,乔珏就自顾自钻出窗户,顺着浓密的大树滑了下去。 乞丐依旧在那儿,呆呆地望着从树上下来的乔珏。乔珏一把扯住乞丐的衣领,捂住倍受煎熬的鼻子,说道: “我的衣服呢?” “卖了。” “谁让你卖的?” “难不成我活该饿死?” 乔珏一巴掌拍到乞丐脸上,乞丐的左颊高高隆起,五个指印在太阳照射下熠熠生辉。 “别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贫嘴的活该被人打死。没我的衣服卖你就能饿死?那你早就饿死了!今儿我高兴,不要衣服了。你知道我要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见。” 乔珏使劲地扯着头发,骂骂咧咧: “他娘的,什么世道,怎么谁都能一点就透。说好的智商五十呢?” 乞丐很困惑地望着渐行渐远以致不见的乔珏,使劲地揉着通红的面颊,吐了老大一口唾沫,啐道: “他娘的,碰见了个疯子。” 说完,又抬头看了看树冠处的房间,从喉管里再挤出了一滩唾沫,吐到了树根下。骂道: “他娘的,都什么口味?有病不是?” 乔珏再次坐到崔九喜面前时,依旧沉着一张脸。崔九喜看得胆颤心惊,讷讷道: “乔哥儿,你给我的那些台本上的词我可都背得滚瓜烂熟的了,今儿可没一句自个儿的话,全是照台本上来的。” 说着,小小地咽了口唾沫,继续道: “当然了,偶尔错漏几句,也是可以原谅的吧?毕竟我都一大把年纪了。” “你多大了?”乔珏将目光从眼前的阳春面上转移到崔九喜的脸上。 “三十七了。” “也才三十七就喊年纪一大把,你是做好了只活五十岁的准备了啊!是打算多一天都不想活吗?” “那能啊!”崔九喜一脸“你逗我”的表情,“谁不想活得越久越好。长命百岁。听说古代帝王还一天到晚想着长生不死呢!” “现在的帝王也在想。”乔珏扭头看向崔九喜身边的另一人,“我就纳了闷了,说好的相逢是陌人呢?” “乔公子你好,鄙人江城,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跟扶桑人学的开场白?”乔珏唤来店小二,将阳春面倒进了泔水桶,让他上一碗十足十水牛肉香菜大骨汤面。然后扭头又看向崔九喜,“不知道怎么说你。怎么还这么扣呢?自己扣也就罢了,待客也这么扣,瞧着多寒碜。” 崔九喜的面色古怪至极,江城的脸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 乔珏了然地“哦”了一声,拖得老长,才道: “怪不得两人能玩到一块儿去,原来是臭味相投。” “乔公子,打脸了!” “打脸?”乔珏高高地举起巴掌,照着江城的脸颊比划,“你他娘地吞了我们一百两银票,摆出一副高人风范,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架势,今儿又跳出来了,几个意思?”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好诗啊!”江城眼睛一亮,鼓掌笑道。 乔珏气极,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瓶瓶罐罐一阵当当作响。“你谁啊?你能知道好诗坏诗?” 江城面露悻悻之色,嗫嚅道: “瞧着气势不错,很有风骨。” “你就没风骨!” “脂粉楼中出手的可是我。” “废话,你当我不知道?” “” “不要以为帮了我们一遭,就走向拿一百两,明白告诉你,一文铜钱一颗铜子也没有。” 江城彻底明白了。“原来乔公子装腔作势,不对装模作样也不对诈炸呼呼还是不对反正啊,这么半天,原来是舍不得银子!” “废话,能省则省,勤俭节约是美德!” “那我不要了。” “小二,给江兄也来一碗十足十水牛肉香菜大骨汤面,麻溜儿的。”旋即,满是盛放了十万朵鲜花的笑脸,乔珏别提多热情了,“江兄,吃好喝好再聊。我有的是工夫。” “我工夫可不对。” “那您说。” “一桩买卖,需要能人。说实话,我们已经聚集了不少能人,但,多多益善。想请乔公子也能襄助,银钱方面不是问题。” “一万两也不是问题?” “不是问题。” “十万两也不是问题?” 江城的脸已经黑了。 乔珏哈哈大笑,拍着江城的肩膀道: “瞧江兄您那脸色?我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吗?只要三万两,上刀山下火海,全凭你一句话。” “有点贵。” “能人嘛!” “今日我还有事,害死再聊。” “行,改日就改日。” 望着渐渐消失在街道中的江城,乔珏的笑脸瞬间不见,眉头轻蹙,低低呢喃道: “就知道天下没免费的午餐。” 接着又望向崔九喜,问道: “知道江城后头什么组织吗?帮派?” 崔九喜同样眉头皱起,他同样意识到江城大有来历,在脑海中将他的履历来回筛了无数遍,最终得出的依旧是那个荒谬至极的结论—— “江城背后没帮派,只是个玩戏法的。” “这可真他妈的吊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辩 事物的发展总是不能尽如人愿,总会碰上磕磕绊绊,能正视的是勇者,能解决的是智者。为自己解决的是强者,为他人解决的是英雄。 乔珏迫不得已要再次当一番英雄。 找侯宝如再次借了一百两,去沈记成衣店买了一套最上等的绸缎长衫,再剪下三缕黑羊毛贴在颔下,乔珏便从一个穷酸变成了富有的耕读子弟。 冯三柳已经不止一次在乔珏耳边将脂粉楼发生的一幕翻来覆去地讲。说是县城里最有名的游侠儿指名道姓要婠婠小姐侍寝,老鸨几分眼泪都要下来了,情愿倒贴二十两银子求游侠儿舔别的姑娘。 游侠儿自然不能同意。就僵持了起来。 冯三柳着重讲述了游侠儿是如何将三个龟公一股脑儿地从大堂扔上二楼栏杆的,将三个龟公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细致地刻画,用了整整千字描述不到两秒钟的内容。 乔珏叹了口气,道: “三柳,你永远也成不了一个好的说书先生。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冯三柳一脸懵懂。 乔珏唾沫星子喷到了冯三柳脸上。“那是因为你永永远远也找不到重点!重点在哪儿?知道吗?” “重点在哪儿?” “还挺谦虚。这很好。——重点在于那个游侠儿叫什么,以及他妈的什么来历?这才是重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三柳!” “咱们要去打仗吗?” “烂泥扶不上墙!你当个托儿挺合适,算是笨材笨用。” “怎么骂人呢!”冯三柳委屈极了。 驾着侯宝如的马车,得儿得儿地往脂粉楼而去。沿街鳞次栉比地摊贩,从粗陋的金银首饰c面具糖人到包子炊饼c杂耍戏法不一而足,一派升斗小民的烟火气。 乔珏爱死了这些烟火气。 用仅剩的三枚铜钱买了三个手掌大的包子,美滋滋地啃着。冯三柳可怜巴巴地扭头看着他,为了避免车祸的发生。乔珏赶紧将一个肉包子塞进他大张的嘴里。 冯三柳三下两下便啃得精光,再扭头看向乔珏的时候,乔珏直接一脚踹向他的面颊,吓得他赶紧扭回头。 车厢里,乔珏仔仔细细地思索着应对的策略。最下就是横着膀子对砸,如果冯三柳所说不是十足水分的话,乔珏会在三招之内同样飞上二楼的栏杆。于是,只剩下了利诱和攻心。利诱嘛,乔珏摸了摸比脸还干净的兜儿,果断地放弃了。于是,只剩下攻心这一条路了。 攻心! “做人为什么这么暴力?和平和谐难道不好吗?老是这么狰狞,剑拔弩张,吓到小朋友怎么办?”乔珏笑吟吟地望着眼前如同“叶良辰”一般四顾睥睨的弱冠青年道。 “你叫什么名字?”用鼻孔看乔珏的弱冠青年问道。 “乔珏。你呢?” “你不配知道!” 这就打脸了。乔珏挺了挺胸,故意抖了抖身上绸缎长衫,又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以致让“叶良辰”误以为伤风,捂着鼻子退后了好几步。“总得叫你个名字吧,要不就叫叶兄?” “我姓陈,不姓叶。” “好,陈 良辰,咱们需要讨论” “我不叫陈 良辰。” “你不叫陈 良辰,谁是陈 良辰?陈 良辰兄,咱们” “我说了我不叫陈 良辰!” “你不叫陈 良辰谁叫陈 良辰?” “谁叫陈 良辰我怎么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叫陈 良辰。” “你不叫陈 良辰,你叫陈辰良?” “我也不叫陈辰良。” “你不叫陈辰良,难道你叫陈 良辰?” “我早说过了我不叫陈 良辰。” “那你还是叫陈辰良。” “我不叫陈辰良,我叫陈鈡!陈鈡!陈鈡!你他妈有病吗?是不是有病有病有病有病有病???” 好了,原来他叫陈鈡。乔珏将视线看向自在门边的冯三柳,冯三柳摇了摇头,又向着门口的另一个人努了努嘴。那人与冯三柳从小发小,同为说书先生侯宝如的托儿。在冯三柳通知乔珏的时候,便一直守在脂粉楼外。现在他要撒些钱财,问问城狐社鼠,知不知道陈鈡的家世来历? “好,原来是陈鈡兄弟。小弟乔珏,仰慕陈兄已久,素闻陈鈡兄弟为侠济困,除暴安良,端的人人敬仰,个个佩服。小弟以茶代酒,敬您一杯。”说罢,将两盏早就端在手中的茶盏递给陈鈡一杯,自个儿便要将另一杯喝下。 却不料被陈鈡握住了手腕。 “我感觉你这人所来不善,不是下毒了吧?” “陈兄您这嘴才是真毒。我是一颗红心啊!”说罢,将手中的茶盏与陈鈡的掉了个个儿,依旧一饮而尽,连茶叶都嚼碎了咽进腹中。倒扣茶盏,以示点滴不剩。 陈鈡讶然,失笑,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便随手放在了锦缎披着的圆桌上。 “陈兄啊,茶喝了,咱们就该谈谈正事了。先从最简单的道理谈起。你认为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陈鈡再次讶然,笑得大声至极。“善?就是百姓安居乐业。恶,就是贪官污吏横行。” 现在乔珏有一半把握面前的弱冠青年极有可能是官府中人。捕快?或者是监察神州的秘卫? 暂时不能肯定。 “在我看来,有一种更为简单的分辨标准。” “哦?” “那就是是否出于自己意愿。好比强盗抢劫,强盗自然是愿意的。但被抢的百姓却不愿意。因此,强盗便是不善。好比小偷,骗子,一样如此。偷了骗了你的东西,他愿意,你不愿意。他自然不善。再如当下” 乔珏起身环顾了大堂断掉的椅子桌子,唉声叹气惨叫呼号的打手龟公,面色仓皇躲在房里透过门缝观察的风月女子,大声质问道: “你要强求婠婠小姐侍寝,而脂粉楼从上到下都不愿,你说,你是善是恶?” 陈鈡面沉如水,鼻息渐重。“说什么邪魅,便将拟订好的规程全部推翻,这就善了? 原定于今日梳拢,几句抱歉,几两银子,就能将我陈鈡打发?” 乔珏摇头。“他们善不善,与你善不善有关联吗?他们不善,你便也要为恶吗?” 空气彻底凝固了! 所有人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陈鈡的气势节节攀升,几乎如同一头有大象大小的狮子,老鸨早已“花容失色”,楼上的许多房间终于关的紧紧的,一直惨叫呼号的龟公打手全部紧紧地抿着嘴巴。 乔珏感到从尾椎到天灵盖都凉透了。 陈鈡瞪眼打量着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想将乔珏看个通透。 当然,他暂时看不通透。 所以他有些生气,不想再看到这张脸,转身离去。 乔珏浑身冷汗,如同从水中刚捞出来一般。暗想,幸好这家伙讲理,不是个只会讲拳头的,要不然今儿只能抱着婠婠跳窗跑路了。 末了,转头望向同样一脸庆幸的老鸨,伸出了白皙的手掌,在老鸨讶然的目光中,理所当然地道: “施恩就要图报,免得让你心怀愧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敲诈 老鸨最终很不舍地给了乔珏二百两银子,当乔珏将银锭塞进怀中继续伸手向她时,老鸨恼羞成怒,亲自拿着破碎的椅子朝乔珏砸了过来。乔珏仓皇逃窜。 “年纪这么大,老是动气对身体不好!还有,狰狞的模样被人瞧见了,不利于贵楼的声誉。你要谨言慎行啊!” “放你娘的狗屁!” “骂人不带骂娘啊。” “放你娘——的狗屁!” “粗俗!”乔珏“啧啧”有声地摇着头,从老鸨的钱袋里顺走了三颗金稞子,一边哼着曲儿,一边神态惬意脚步轻快地出了脂粉楼。 依旧是冯三柳驾车,只不过车厢里多了一个人人。 “你是三柳他发小?我听他谈起过你。叫冯木清是吧?亲戚?” 冯木清摇摇头,道: “只是本家。他祖上是从外地迁过来的,跟我们家论亲戚,恐怕得上溯到五百年前。因了两家都姓冯,又恰巧在一条巷子,自我祖父那辈儿起,就一直交好。百年过去了,比亲戚还亲戚了!” “那挺好!”乔珏微微有些怅然,“我就没亲戚,自从降生在这个世界,连爹娘都没有。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儿,又因为造化弄人,再也难到一处,唉!” “你是孤儿?”没待乔珏解释,冯木清就气愤不已地拍着屁股下的凳子骂道,“天底下怎么能有这样的父母?真是比狮虎更毒!呃你和你妻子怎么回事儿?” “我妻子嘛有缘无分咯。上天不许我们在一起,人自然没得办法。”紧接着又说道,“其实我想我爹娘也是身不由己,他们也不想的。” “不想?不想就不该扔下你。不想就该好好抚养你。唉对了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这令冯木清很困惑,在他想来,乔珏应该早十几年就死掉了啊! 乔珏有些生气,无论是谁,被人当面困惑怎么没早点死掉,都不会显得很开心。因此他理所当然地黑着一张脸,嗡嗡道: “小爷我天降宏福,碰见了我媳妇儿,我媳妇儿抚养我长大。” 于是,冯木清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这是既当娘,又当娘子啊!果然是洪福。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大善呐!这一段我一定要编进话本里,好素材好素材啊!” “那要不要给我点酬资?”乔珏咬牙铁齿。 “瞧乔公子说的,拿自己苦难事卖钱,您怎么做的出来?对不?” “不对。” “我就知道你铁定没这脸面” “我是说不对。” “要钱,怎么可能?乔公子不是这样子的人。” “给钱。” “不好,乔公子被妖魔附身了,三柳,疾速回家,让侯先生驱驱!” 所以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是小人物存身立命的手段,乔珏喟叹,这一招挺灵,自己得学。果然是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高明者而从之,愚钝处而改之。 马车颠簸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面,偶尔有几棵杂草从石缝中想出来,瘦马哒哒地跑过时,嘴也没闲着,一叼,一嚼,便咽进了腹中。就这么一路吃着,半柱香后,到了一处窄门院落。 门口无台阶,显示祖上无官人。 外面看时不甚显眼,推开窄窄油漆木门后,是一道宽大的影壁,影壁中有团花簇菊图案,很吉祥的感觉。拐过影壁,走左边抄手游廊过仪门,才算真正进了侯宝如的家。 假山流水,郁郁葱葱。中有甬道,道旁八缸。缸里种着品行高洁的莲花,莲花底下不时窜出两道金色的影子,是观赏锦鲤。水面上浮着米糠的粉末,想来刚刚才喂过。 穿过甬道,便是大堂。歇山顶,斗拱飞檐,檐下有一黑底红字匾额,楷书“修持治平”四个大字,寓意不言而喻。 乔珏并未在大堂前过多停留,从大堂左侧绕过,拐过一个小小的湖泊,便到了垂花门。径直入垂花门,乔珏望向身边的冯三柳和冯木清,问道: “就这么进去?” 冯木清点了点头,道: “侯先生妻已于年前亡故,膝下又无儿女,因此这后院之中是一个女眷也无,只管放心大胆地进去就好。” “行。”乔珏便当真大跨步前进,让冯三柳和冯木清一阵疾追。冯木清不停地在后面指点着左右,不一会儿,三人一行便到了书房前。 书房中规中矩,三丈长两丈宽。檐下同样有一匾额,用行书写着“慎思斋”。慎思斋里侯宝如听到门外脚步声响,搁下手中的毛笔,细心将已经写完半张的纸页压在两根镇纸下,这才唤道: “可是乔公子和木清三柳?进来吧。” 乔珏便推开吱呀乱叫的木门,走进了略显昏暗的书房。只见书房内只有一张桌,两张椅,一根衣架,墙壁上挂着一幅《寒山折梅图》。 “侯先生可真够简素的呢!与诺大的家业有些不符啊!”乔珏笑着打趣道。 “这三进的院落是祖上所留,宝如无能,只能勉强支撑着家业不倒,金玉其外而已。”侯宝如抿了一口有些凉的茶水,不甚在意地说道。 “所以说,说书先生这行业不如经商做官当地主有前途啊!” “奈何宝如既经不了商,又考不取功名,更没心思当个地主,独独爱这茶馆讲叙之道。乔公子,《三国演义》” “知道你就迫不及待。性子太燥。”乔珏很不委婉地批评了一句,引得侯宝如苦笑,“拿纸来!” 因为几乎不须思考,仅仅只是将记忆中的故事搬到纸上,所以乔珏还有余力打量面前的书桌。书桌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花瓶。瓶身裂片,别样美感。 “哥窑青蓝裂片瓷瓶,三十年工艺老匠作师刘宝的作品,侯先生花了大价钱贴上老脸,才从古董商人纪缝手中购得的。真是日日把玩观赏,一天不辍。”说话的是冯木清,说完“啧啧”有声。 侯宝如一脸自豪,道: “纪缝可是真把这瓷瓶当成个眼睛珠子,起初说什么都不卖,说是要传给子孙。嘿最后不还是卖给我了?” “那是侯先生您一连在纪记古董店堵了人家三个多月,人家实在没法了,只能卖给你消灾了!”冯木清嘴撇得老高。 “那也是我有毅力有恒心。有志者事竟成嘛!” “是是是,您老总有理。” “可不是!” “您老喜好瓷瓶?”乔珏一边运笔如飞,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侯宝如看了一眼乔珏书写的状态,很是满意。因此放心答话道: “不仅瓷瓶。古玩我都爱。”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了一颗指腹大的土黄色玉石,不停地在自己的鼻尖蹭着。一边蹭一边说道: “知道这是什么吗?” 冯木清犹疑地道: “看样子是古玉?和田?还是” “羊脂玉。最是温润,能滋养人。”侯宝如神秘地说道,“知道这玩意儿从哪儿来的吗?” “坟里。”说话的是乔珏,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着啊!”侯宝如猛一拍掌,“就是从墓里刨出来的。但有一点你们肯定不知,这羊脂玉并非陪葬品,而是” “肛塞!”乔珏咬牙切齿,扭头怒瞪着侯宝如,“给我把那个塞屁 眼的石头拿远点儿!再让我瞧见,我直接扔进你家假山石里!” “乔公子学识渊博啊!”侯宝如“啧啧”赞叹,“难不成乔公子也有类似的器物?” “不要跟我说话!” “若有,我可用高出市价三成唉你别说不写就不写了啊,年轻人怎么这么大气性呢?” 乔珏已经在怀疑侯宝如是诚心怄自己,当他从冯三柳和冯木清口中得知,乔珏敲诈了老鸨二百两银子却没有立刻还给他时,便怨起骤生。真是一个钻进钱眼儿的糟老头儿。 这样,乔珏就更不能还钱了!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骚乱 茶馆被砸了,当侯宝如正讲到激烈处,桃园三人结义后拉起一票人马轰轰烈烈搞起义的时候,“砰”得一声,站在柜台内的掌柜便被人拽到了柜台外,一下子摔在了木桌上,将桌子砸个粉碎。 原本轰燥的茶馆霎那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个刀疤脸脚下的掌柜不停惨烈呼号。 刀疤脸望向店小二,道: “把钱拿出来,全部。俺家打劫!” “打打打打劫?”店小二看了一圈茶馆里百十来茶客,露出祈求的眼神。 绝大多数人视而不见,要么望向空无一物的房顶,要么低头喝茶,要么装模作样与身边人攀谈,只有四个人排众走出。 三个是侯宝如以及冯三柳冯木清,三人同时看着一同走出的另一人。那人颇为文弱,身量不高,比起冯三柳和冯木清瘦小的多,此刻却是一副大义凛然义不容辞的模样。 刀疤脸扭头看向四人,冷哼一声不屑地道: “一个老棺材囊子,一个没长毛的乳臭未干的小子,两个外强中干的无能之辈,也要挡老子俺的财路?” 说完,脚下微微用力,被踩着胸膛的掌柜立马更加惨烈地嚎叫起来。 少年人怒不可遏,指着刀疤脸骂道: “你不是英雄好汉,只知道欺负老弱!” 刀疤脸失笑,撇嘴道: “谁跟你说我是英雄好汉?听老棺材囊子说书听多了吧?老子就是土匪!杀人不眨眼,一门心思只盯着钱财的土匪!” 说着,望向微微躁动的人群,亮着手中的厚背大刀,朗声威胁道: “一个也不许离开茶馆。谁敢动一下,老子手起刀落,送你早投胎!老棺材囊子——你,就你,叫什么侯宝如来着的吧?去将门板卸下来,今日茶馆打烊了!” 侯宝如悲愤地走到门口,抱起等人长短一尺宽的门板,一个接一个装在门上。 刀疤脸望向店小二,见店小二一脸懵懂,只是怔怔地立在柜台后面,一动不动,不由大怒,一刀便砍向店小二的左臂,将他的左臂齐肩削了下来,鲜血四溅,染红了站在对面的少年人的衣襟。 店小二倒在柜台后,不断抽搐喊叫,脚一下又一下地蹬着柜台,将柜台蹬出了硕大的孔洞。牙关紧咬,牙龈出血,双眼瞪得如同铜铃,满布血丝,脸色却极苍白,好似抹了一层石灰粉。 刀疤脸将厚背大刀的刀尖抵在店小二的喉间,冷森森地说道: “要么给我取钱,要么死” 话未说完,少年人便哇哇大叫地拿着铜壶向着刀疤脸冲了过来,刀疤脸面现怒色,一刀便冲着少年人的天灵劈去。就在刀尖即将劈到少年人脑瓜的时候,冯三柳猛地一扯少年人的胳膊。生生将他扯后了半步。刀尖蹭破少年人的头皮,便划破了空气,只留下两滴血珠。 刀疤脸冷笑,道: “运气不错嘛,再试试?” 脚下再次用劲,掌柜的胸膛凹陷,已经开始乱翻白眼了。 这时,侯宝如已经将门板全部安上,刀疤脸吩咐他将窗户也关上,不多久后,天光全被挡在了外面,茶馆里昏暗一片。 店小二已经听从刀疤脸的吩咐,将藏在柜台里的十多两银子和上千枚铜钱递到了刀疤脸面前,刀疤脸望着地下的散碎银子和成串铜钱,面色极难看,刀架到店小二的脖颈间,森然说道: “再给你一盏茶的工夫,没有五百两银子,你丢得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左胳膊!” 店小二哭喊出声,哑着嗓子道: “大爷,我只知道这么多啊!其他的都是掌柜收起来了,您得问他啊!” 刀疤脸反手便抽了店小二一巴掌,将他抽得跌倒在地,吐了一口浓痰到他脸上,骂道: “没用的东西!” 说完,扭头看向脚下哀嚎的掌柜,将他整个扯得立起,搡到一个完好的木桌旁,拍着掌柜的脸颊道: “现在,告诉老子,钱,在哪儿?” 掌柜的垂着头,抿着嘴,一句话不说。 刀疤脸气极反笑,刀尖便直接插在了掌柜的手掌之上,将手掌钉在了木桌上。刀疤脸掐着掌柜的脖子,一字一顿地问道: “钱,在,哪,儿?” 掌柜地依旧抿着嘴,胸口处的骨折和手掌穿透的伤痛使他疼得额头青筋直跳,却依旧瞪着刀疤脸,不言不语。 “要钱不要命?要钱不要命?你他妈的要钱不要命?”刀疤脸气极了,从掌柜的手掌中抽出厚背大刀,再次插向掌柜的另一只手掌。 “慢着!”冯三柳大叫出声。 刀疤脸将不停滴血的厚背大刀指向冯三柳,森然道: “准备多管闲事?就是不想活了?” “先生教过我,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你要再伤害田掌柜,就必须过我这一关!” “还有我!”“也要过我这一关!”冯木清和少年人同样大喊出声。 “有病有病有病有病!读书读迂了的榆木脑袋。你们要死,老子便成全你们!也莫怪老子手辣心狠,你们自找的。”说完,撇下颓然瘫倒在地上的掌柜,提着厚背大刀便向三人走去。 三人正是慷慨激昂的时候,也不知惧怕,抄起板凳和桌子便哇哇大叫冲着刀疤脸冲去。 刀疤脸冷哼一声,对着冲在最前头捧着桌子撞过来的冯三柳当头便是一刀,直接劈开了半指厚的木桌,双手握刀柄,便冲着冯三柳的心口插去。 冯木清在冯三柳身后,连忙一个侧踹将冯三柳踹飞了出去,刀疤脸的后背大刀便扎了一个空,趁着刀疤脸微微脱力,冯木清将长条凳狠狠地砸在了刀疤脸的额头上,霎那间,一抹血线便从刀疤脸的天灵处划了下来。 刀疤脸摸着额上的鲜血,微微有些茫然,血线流到嘴里,咸。一直过了十几息,刀疤脸才反应过来,鼻孔喘出粗气,攥着厚背大刀便冲着冯木清的胸膛劈去。冯木清仓皇逃窜,却终究被一刀砍在了肩膀上,血染透了他的半边衣衫。 少年人眼里充血,长条凳砸向刀疤脸持刀的手臂,“砰”得一声将刀疤脸的右手臂砸得骨折。刀疤脸吃痛,哎呦出声,少年人趁他病要他命,长条凳向雨点似的地砸向刀疤脸的身体。 茶客们见状,不由长呼出气,一个个也抄起身边的长条凳,往刀疤脸走去。一个膀大腰圆胡子拉碴的茶客抱着长条凳,也如少年人一般向着蜷缩在地上的刀疤脸狠命地砸去。一下,两下,就在他要砸第三下的时候,刀疤脸猛地瞪向他,那人一惊,长条凳便脱手而出,没砸到刀疤脸,却反而打在了少年人的肩膀上。使得少年人挥凳的风暴一停,刀疤脸趁此间隙,猛地从地上跃起,顾不得捡起厚背大刀,一拳便捣向少年人的小腹,将少年人打得飞出三丈远。 然后,再缓缓弯下腰捡起厚背大刀,一刀便插进了不断后退的茶客胸膛中。那茶客喉头抖动了几下,嘴里不断喷出血沫,刀疤脸嫌脏,一脚踏在那人的胸膛处,将厚背大刀缓缓地抽出了那人的胸膛,然后手起刀落,一颗头颅便咕噜咕噜滚到了另一名茶客的脚下。那名茶客猛地尖叫出声,三息后便晕倒在了地上。 所有的茶客都放下了手中的长条凳,挤在一处。好似人多的温暖能够给予他们安全似的。 店小二已经由于失血过多出气多进气少了,趴在柜台上一动不动,几与死人无异。刀疤脸掐着掌柜的脖子恶狠狠地问道: “钱在哪儿?快说!要不然老子现在就结果了你!” 掌柜的被掐的脸色胀 红,冷笑着道: “想要我的钱,便要我的命!命可以给,钱,不给!” “找死!”刀疤脸一拳砸向掌柜的脸颊,将他的鼻骨打折了,鼻涕鲜血流了满脸。 嫌恶地将沾了鼻涕和鲜血的手掌不断地在掌柜衣上擦拭着,猛一横肘,击向肋骨早就断了数根的胸膛,掌柜眼球爆凸,几乎似要跳出眼眶。 “再问你一遍,钱,在,哪,儿?” “死,也,不” “找死!”刀疤脸脸色狰狞,蒲扇大的手掌猛地挥向掌柜的脸颊,与耳光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侯宝如声嘶力竭的叫喊。 只见他卸下了一块门板,一边往门外跑,一边大喊: “有强人抢劫茶馆啦!快报官啦——” 来往的行人诧异地望着满头大汗的侯宝如,没有反应。侯宝如拿起堆在茶馆门前用来稳固柱香的砖块,猛地向门板砸去。透过砸碎的门板,众人终于看见茶馆内骇人的景象。 霎那间,无数行人往县衙涌去。 行人往县衙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神威 “快把钱拿来!”刀疤脸一拳捣在掌柜的小腹上,打得掌柜直吐苦水。 掌柜却依旧冷笑,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刀疤脸扔下掌柜的,跑到柜台后头翻箱倒柜。除了锅碗瓢盆和酒坛,以及算盘账簿,压根不见银子的踪迹。刀疤脸气极,一脚将柜台踢翻,重新走到掌柜的面前,用脚尖使劲地碾着掌柜的脸庞。 “告诉我,钱在哪儿?”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掌柜不停闷哼着,鼻孔和嘴里不断地流出血丝,两眼翻白,几乎就要断气。 冯木清也是气极,暗想这掌柜的真是舍命不舍财,却终究不能眼睁睁看着掌柜丧命,拖着伤身,从茶馆角落抱起一个烧红的铜壶,铜壶中灌满开水,不断的汩汩冒着泡,吐着蒸汽。 冯木清蹑手蹑脚地绕到刀疤脸身后,猛地拨开铜壶盖,将滚烫的沸水一股脑儿从刀疤脸的天灵盖浇了过去,刀疤脸一声声惨叫,手臂乱舞,刀背砸倒了冯木清的肩膀,冯木清哎呦一声,倒地向远处窜着。 这时冯三柳也爬了起来,匆匆从厨房中抱来一袋面粉,趁着刀疤脸被沸水烫伤的时候,打开面粉袋,将整袋面粉冲着刀疤脸扔了过去,霎那间,刀疤脸的眼耳口鼻便被面粉浸满,只能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一只手擦拭着脸庞,另一只手挥舞着厚背大刀。 冯三柳一声大喝: “乡亲们啦,用凳子砸他啊!” 说罢,便当先抱着板凳冲着刀疤脸冲了过去,刀疤脸毕竟战斗经验丰富,隐隐感到破风声,于是抬起一脚,便踹向了冯三柳,将冯三柳连人带凳踹飞了出去。 刚刚抱起板凳的百十号茶客又纷纷放下了板凳,重新缩在一起,挤成一团。 门口匆匆进来的侯宝如抱起冯三柳,然后将掌中抓着的青砖扔向刀疤脸,刀疤脸一刀劈向青砖,却没有劈中,反而被青砖砸到了额头上,鲜血直流。 冯三柳大受鼓舞,欣喜地望着侯宝如。侯宝如同样大喜,从门边不断捡起青砖扔向刀疤脸,刀疤脸脸肩胸腹全部被砸中,却偏偏看不见躲不开,在茶馆中到处乱撞着。不时便会撞到柱子和桌椅上。 茶客们渐渐骚动起来,也有将条凳扔向刀疤脸的,见果然命中,于是胆气愈加足,最后百十号人抱着板凳追着刀疤脸砸,刀疤脸趴在地上不断地爬着。 “砰”得一声,酒坛砸在了刀疤脸的后脑勺上,一个瘦弱长衫打扮的读书人挺胸昂头,不可一世。 却不料,这番装模作样紧紧只持续了不足三息,他的脑袋便与脖颈彻底分家了。 碧绿的老青叶酒洗掉了刀疤脸眼中的面粉,虽然依旧胀 疼,却已能视物。 刀疤脸扛着后背打扮艰难地站起,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去,经过的人群如同犁波一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刀疤脸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茶馆。 侯宝如扔了那么多砖头,早已脱力,冯三柳和冯木清同样身上有伤,几乎站都现不起来。 刀疤脸深深看了一眼三人,往街上走去。 而此刻,捕快们的脚步声已经近了,刀疤脸挤进人群,打算脱逃。却不料他入人群如油入沸水,泾渭分明。所有人都躲着他,所以四个捕快一眼便瞧见了。 “兀那贼人,给我站住!”领头的中年捕快大喝。 “我有病吗?你让我站住就站住?”刀疤脸扭头冲着捕快张狂地说道。 “好贼子,够嚣张!头儿,抓住他后我一定要狠狠整治他!”一个面目清秀娃娃脸的捕快极阴森地道。 领头的捕快冷笑: “行,给你。不过可不能玩坏了!” “放心,我下手有分寸。” 刀疤脸大怒,握着厚背大刀的手青筋直跳,刀尖指着清秀娃娃脸捕快,想了想,却依旧收刀快速往远处逃去。“咱们山水有相逢,日后算总账。我记住你了!” “你想什么呢?真以为在咱们哥几个手下能逃走?”说话的是一个高高瘦瘦却精壮的男子,男子长脸如鞋拔子,一双眼睛却极有神,星目剑眉。尤为引为注目的是一双长腿,几乎占到整个身躯的四分之三,话刚落下,便越过了众人,速度飞快地向刀疤脸奔去。 腰间的狭长朴刀猛地出鞘,冲着刀疤脸的小腹刺去。刀疤脸亦是惊讶,这长脸长腿捕快好快的速度,厚背大刀竖在腹前,朴刀的刀尖将将刺在了厚背大刀的刀脊上。刀身撞在刀疤脸的腹部,击得他一阵气血翻涌。 刀疤脸不敢恋战,脚尖勾起路边的油条摊子,滚烫的沸油从铁锅中泼下,长脸长腿的捕快立马脚蹬在路旁的幌子上,跃上了一间酒馆的二楼。 沸油泼在了围观的行人的脸上,霎那间筋肉虬结,想来不火速就医,便已然活不了了。 刀疤脸望着蹲在二楼窗口的男子,狠狠地吐了口唾沫,骂道: “轻功好了不起啊?当他妈什么捕快?跟着老子当土匪不是更有前途?” 骂完,正准备继续逃窜,一根小孩手臂长的弩箭“嗖”得一声钻进了刀疤脸的手臂,刀疤脸忍着疼痛扭头望去,只见一个面白无须嘴唇边一颗硕大黑痣的捕快,正端着神臂弩冷笑地看着他。 刀疤脸浑身一个机灵,冷汗都下来了。二话不说,直接趴在了地上。“嗖”第二根弩箭射出,没有刺中刀疤脸,扎进了路旁的砖墙中,入墙一寸有余。 刀疤脸也不站起来,如同猫狗一般手脚并用地向着远处窜着。 但很显然人就适合两条腿走路,变成了两手两腿,不一定比两腿走得快。没一会儿,刀疤脸便被四个捕快围在了中间。但四个捕快并没有立即出手,因为刀疤脸手中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 女人是路人,瞧打扮,大概也是位富家小姐。容貌秀丽,此刻却满脸仓惶,嘴唇不断的颤动着,眼泪在眼眶中蓄积,却终究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你逃不走的,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能从轻发落。”领头的中年捕快盯着刀疤脸的眼睛说道。 刀疤脸哈哈大笑,鄙夷地说道: “杀了那么多人,从轻发落?哈哈是从腰斩变成砍头吧?” “我可请求县令大人留你一条全尸!” “可我想活!” “你活不了!”娃娃脸阴森森地说道,“即使你当着我的面杀了这个无辜的女子,我也要捉拿你归案!” 刀疤脸c女子甚至包括围观的路人纷纷变色。 中年捕快反手便给了娃娃脸一个响亮的巴掌,冷哼道: “回衙后面壁反省三日,每日只一餐。” 娃娃脸的左颊高高隆起五个指印,却紧紧抿着嘴唇,怒瞪着刀疤脸。 中年捕快又是一个巴掌掴到了他的脸上,喝道: “听到了没有?” 娃娃脸悲愤地朗声喊道: “听到了!” 长脸长脚的捕快有些幸灾乐祸,不断地冲着手持神臂弩的捕快挤眉弄眼。 唇边有一颗硕大黑痣的捕快却看也不看他,只是举着手臂上的弩机,对准了刀疤脸的额头。 “放了那女子,她是无辜的。”中年捕快沉声说道。 刀疤脸却好似听到了莫大的笑话,一边拍着女子的脸颊一边说道: “无辜?你说她无辜?告诉你们,这县城里就没有一人无辜,所有人都是侩子手,都应该被凌迟处死!她也不例外!” 说着,便用力一巴掌拍到女子的脸上,霎那间,女子的脸颊便如同娃娃脸一样高高隆起五个指印,女子却咬着牙,即使疼得眼泪珠子打转,也绝不呼痛一声。 刀疤脸和中年捕快都有些惊讶,只不过刀疤脸是愤怒,而中年捕快却是赞赏。 刀疤脸生气极了,因此他又是一巴掌狠狠甩到了女子的脸上,女子倔强地强忍眼泪,抿着嘴唇。刀疤脸怒极,松开一直攥着女子腰腹的手掌,近全力向女子的脸上挥去。 唇角硕大黑痣的捕快一声冷笑,弩箭刺穿了刀疤脸挥舞的手掌,刀疤脸一声闷哼,抱着女子便扛到背上,往不远处的河流冲去。 河流穿城而过,他想潜水出城。 长脸长腿的捕快三息便拦在了刀疤脸的必经之路上,刀疤脸却将女子直接抛向了河中,长腿长脸的捕快一惊,赶忙去救女子。刀疤脸却趁此跃进了河中。 手持神臂弩的捕快一直将六根弩箭全部射尽,也没有射中刀疤脸。 刀疤脸在水中浮浮沉沉,不一会儿便没了踪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识破 “想来你就是上任县令的公子了吧?”乔珏笑嘻嘻地从窗子钻进婠婠的闺房,“沿着缅河不出城,绕了一大圈反而偷偷潜回城里。我就在想,你这该死的王八蛋在干什么呢?见什么人?商量什么坏事?原来兄妹相见呐!” 浑身湿透,满是血污的刀疤脸紧紧攥着厚背大刀,刀尖指着乔珏的鼻子,不足半尺。 婠婠俏脸满是慌张的神情,一会儿看看刀疤脸,一会儿看看乔珏,手指使劲揉着衣衫的下摆,欲言又止。 “我特意留给了你们半刻钟,想来婠婠也和你叹起过我。说实话,我就是婠婠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为免贞洁遭污,婠婠早就自杀了。你看,我对你妹妹有泼天大恩呐,你想没想过怎么报答?” “怎么报答?” “很简单!”乔珏慷慨激昂地挥舞着手臂,像一头猎豹般盯着刀疤脸的眼睛,道,“你自杀得了。你看,救一命,赔一命,最是公平了!” “你做梦!”刀疤脸冷笑,“这买卖我不做。” “你不做不行!你瞧瞧,身守重伤,全身骨头碎了一半,也真难为你坚持走到这儿,但举刀指着我的鼻子已经是最后的气力了吧?不要否认。我这人谨慎得如同兔子一般,不是最好下口的时候,一般不会出窝的。” “你可以试试!” “强撑?无聊!”乔珏顺手抄起桌旁的圆凳,一把敲开厚背大刀,大刀撞在锦床上,掉落在地上“匡匡”响。 刀疤脸眼睛眯起,一拳狠狠地捣向乔珏的胸口,乔珏避都没避,直接伸手抢先扼住了刀疤脸的咽喉。 “你看看,是不是强弩之末?手无力,又慢,站着让你打你也打不到,窝囊废,烂屎啊你!” “别废话,有本事杀了我!” “哦?脾气挺火爆嘛!鄙人好心肠,成全你!”说罢,扼着刀疤脸咽喉的手掌缓缓用力,刀疤脸面色由红变紫再变白,两眼不断乱翻,鼻血直冒,双腿不断抽搐,眼看就要被掐死。 “噗通”一声,婠婠双膝跪在了地上,高高举着双手,扳着乔珏的手掌,试图将扼住刀疤脸咽喉的秀气手掌掰开。 乔珏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她。 婠婠眼泪直流,颗颗摔在木制地板上,碎成了小小水花。“求乔公子放了我哥哥吧!求乔公子放了我哥哥吧!” “你知不知道他几乎差点杀死冯三柳和冯木清?一路逃窜的过程中还杀了三四个人。当然了,杀的那些人我都不认识,自然不必狗拿耗子。但是,侯宝如他们,你那丑八怪哥哥也敢动,我他妈不杀泄不了心头恨!” “哥哥不知道!哥哥不知道的!”婠婠“砰砰”地朝着乔珏磕着响头,“他不知道侯宝如和冯三柳冯木清是乔公子的好友的,要是知道,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哥哥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对我有恩,你的好友哥哥就是死也要护佑,更别提伤害了。” “我自然知道他不知道。但是难就就能这么算了吗?因为不知道,就他妈让我当成没发生?婠婠小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很想抽你!”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掴在吹弹可破的脸颊上,婠婠期冀地望着乔珏,又是反手一巴掌掴向自己的右颊。“只要乔公子开心,怎么打婠婠都无所谓。甚至” 说着,婠婠便开始褪去身上衣物,外衫,中衫,只余亵衣。见乔珏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婠婠一咬牙,拉开肚兜的红绳,瞬间,雪肤玉 乳便暴露在了空气中。 此刻她还保持着跪坐的姿态,倔强,又可怜。乔珏看得心头一跳,赶紧将衣衫替她披上。 刀疤脸也是悲哀至极的眼神,此刻他真心想死了。当乔珏如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他的身上时,他反而感到分在地舒爽。他觉得,他离这个肮脏的人世又远了许多。 刀疤脸已经变成了猪头,两只手臂已经被乔珏卸了,被当成破麻袋打了足有一刻钟,这才在婠婠凄厉地喊叫声里停了下来。 “你要不是婠婠的哥哥,今天会碰到必死更难受的事情!” “我已经比死更难受了” “砰”“他妈的矫情!从现在开始,回答我的问题。第一,为什么抢劫茶馆?抢劫当铺,金银首饰店不行?抢他妈茶馆干什么?” 刀疤脸吐了一大口鲜血,嘿嘿不屑地笑道: “你以为我不想抢当铺?抢金银首饰店?明里暗里三四个护卫,虽然武功稀松,但也麻烦,正好在大兴茶馆听书,便想着茶馆捞一票也不错,难度几乎没有。却没想到嘿碰上了个要钱不要命的掌柜倒了八辈子霉!你以为我想杀人?给我钱不就行了,我要他们烂命干什么?” “嘿,还是掌柜的和侯宝如三人的错了。也真有意思。第二个问题,抢劫干什么?” 这问题使刀疤脸结结实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地答道: “你说抢劫干什么?不就是为了日子好过一点嘛!老子自从三年前,入山当了土匪,过得日子惨不忍睹。反正已经这么惨了,就不怕再惹事遭通缉,不如抢些银子改善改善伙食!” “骗我!你他妈在骗我!”乔珏狠狠一巴掌拍到刀疤脸的脑门上,打得刀疤脸脑袋一磕,撞在了地上。一旁依旧跪着的婠婠立马一声悲呼,膝行到刀疤脸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如同护崽的母兽。 “兄妹情深啊!只不过哥哥要让妹妹保护,这脸面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不要再骗我!抢劫为了钱,你跑到脂粉楼来干什么?什么时候不能来?现在来?天,你他妈不会异想天开抢钱给婠婠赎身吧?你难道不知道婠婠永生永世消不了奴籍?” “什么?”刀疤脸一脸震惊,不知哪来的气力脑袋一下又一下地顶着婠婠的肩膀,急切地问道,“小妹,告诉我,他说的不是真的!你不是告诉我只要我攒但一千两,就能替你赎身吗?” 婠婠压根不敢看向刀疤脸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扭头看向别处。 于是,刀疤脸便更加地焦急,不停地问着“是不是”“是不是”。 乔珏面色诡异,几乎哭笑不得。“真是一场狗血到极致的戏份。妹妹为了让哥哥能有活下去的动力,便编了个谎言。谁知哥哥当真以后,竟然跑去抢劫。还他妈差点杀了救命恩人的朋友。多有趣!多好玩!就这个情节,我能写不下十万字的话本了!” 刀疤脸听了如丧考妣,眼神空空洞洞的,望着空无一物的房梁,眼球动也不动一下。 婠婠一下又一下得唤着他的名字,他却好似什么也听不到,一个人游荡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空无所在,人都变成了石木。 乔珏摇了摇头,不再言语。选出窗子,顺着茂密的大树滑到脂粉巷。有些诡异的是,竟然又见到了那个蓬头垢面傻笑着的乞丐。 乔珏款步走到乞丐面前。 乞丐抢先紧张地抱紧了身上脏不拉几破破烂烂的衣服,说道: “不许抢我的衣服。死也不给你!” “每个月县城里都要死四五个乞丐,没人葬,巷角街边,收尸队一抬,平板车上一扔,拖到城郊化人炉一抛,灰飞烟灭。你活得倒挺好。有本事!” 说完,不再理睬神经兮兮地裹紧了衣裳的乞丐,渐渐拐出脂粉巷,往榆林巷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绾绾 榆林巷有侯宅,宅里住着侯宝如。 此刻侯宝如正等四人正并排趴在床上,诊治的郎中刚刚离开。 乔珏指着少年人问道: “这人是谁啊?听说昨日也挺勇敢的。” 少年人答话: “我叫缪仙知,是大兴茶馆的常客,最爱侯宝如先生说的书。贼人为非作歹,我脑门儿一热,就站了出来,让乔公子笑话了。” “笑话?不,我哪有资格笑话?你是英雄,我要是衙门里的县太爷,一定老早就送你一块嘉奖的匾额,上书‘挺身而出’四字。” “乔公子实在太过誉了!” “不过誉,一点也不。茶馆里百十来号人,能挺身而出抄家伙相助的,也就趴在这里的四个人。怎么赞赏也不过分。我啊就没脸了” 冯木清莫名其妙地扭头看了乔珏一眼,道: “你没个什么脸?你又不在。” “你这样一说,我也觉得道理很足。我也是个古道热肠的,要是我在,非得当场将那贼子大卸八块!” “对,大卸八块!”缪仙知狠狠地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道。 “只是没有抓到啊!”冯三柳哭丧着脸道,“说不定以后还会回来,我倒是我所谓,就让他对家里老婆孩子下手。这种人,最是无耻至极了。” “你是说他还敢报复咱们?”冯木清好似受到了莫大侮辱似的,骂道,“他还要报复咱们?被老子看见,老子当场用石头将他的脑袋砸稀碎!” “戾气太重。”乔珏望向一直不说话的侯宝如,道,“侯先生,还是你祥和。” 侯宝如抬头冷冷地瞥了乔珏一眼,道: “我正想着煎炒烹炸哪一样更符合我的口味呢!” “文化人不能这样吧?” “几十年了,除了我老父母和私塾先生,那脸上有刀疤的贼子是唯一一个敢打我的,我的印象很深刻!” “你们要这样说,如此想,那我就真没脸了。实话跟你们说,那刀疤脸被我找着了,起初我也想将他剔骨抽筋,给你们报仇。但是世事难料啊!人就得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没办法,我只能放了他。不过以后你们碰见,可以搞死他。” “他在哪儿?”“为什么不杀了他?”“你跟他一伙儿的?”“我要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乔珏眨巴了下眼睛,将脸朝向缪仙知,神色冷淡地道: “刚刚对你好感十足,现在全没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跟那丑八怪是一伙儿的?臆想呢?还是诽谤?” “你放了他!” “放了他就是一伙儿?你脑袋被驴屎蛋 子被满了了吗?——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本可以不告诉你们的。” “为什么?” “因为我也想那丑八怪死!他已经疯了,有病,治不了了,还给社会带来灾难,早死早超生,于人于己都有利。只不过我不能动手而已。不仅不能动手,还不能告诉你们他在哪儿。不过嘛我想,你们很快就能知道了。” “你骗我!” “骗你?有糖吃?”乔珏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脚步猛地顿下,高声道,“侯先生,赶紧将伤养好了。诺大声名等着侯宝如先生拿呢!到时候享誉全国,不在话下。” “不信!” “我会让你信的!”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侯宝如的家。 往县衙而去。 县衙门口两头石狮子,呆板无神。石狮子之后是高高的台阶,台阶上门檐下坐着一个敞衫开襟拎着水火棍靠在墙上的衙役。 乔珏未语先送钱,一两银子塞进衙役手里,立马见到了一张眉开眼笑的脸庞。而刚刚,当乔珏踏上台阶时,他还攥紧了水火棍打算狠狠给乔珏一棒子的样子。 “劳烦衙役大哥了,请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有知晓茶馆作案贼子线索的黎庶求见。” “你知道那人下落?”衙役一脸诧异。 乔珏微笑不语。 衙役瞥了他几眼,便匆匆走进了黑漆大门之内,水火棍倚在墙上,乔珏看见,棍身开裂,不比走街串巷的货郎扁担要好。想来,这衙役混得可真不怎么样,要不然也不会打发来守门了。 不一会儿那衙役便兴高采烈脚步轻快地出来了,唤着乔珏跟着他进去。 一进县衙,便是光洁溜溜的甬道,没有花草,也没有寻常人家养鱼的大水缸,乔珏随着衙役走过甬道,却没有进大堂,而是从大堂左边抄手游廊拐过,一直沿着抄手游廊走了将近一刻钟,沿途经过狱神庙,吏舍,最后才到了东花厅,即县太爷的家眷所在。 此刻县太爷正对着县衙中的唯一一座假山水池临摹书帖,案角放着一个黄铜三足香鼎,鼎中插着三柱细细的线香,此刻已燃了大半。香烟缭缭,分在宁静祥和。 县太爷不说话,躬身站在身后的衙役和乔珏也不能说话。就这样,直到县太爷将一整张两尺长一尺宽的宣纸全部临摹完毕,这才缓缓说道: “陈大年。不必再去守门房了,往狱神庙去吧。” 那衙役当即喜得抓耳挠腮,连连跪下磕头。再之后,县太爷挥了挥手,那衙役便屁颠儿地跑开了。 “听陈大年说,你有那贼人的线索?” “不错。” “那就说!” “草民想先问些事情。” “哦?”县太爷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貌似恭敬的乔珏说道,“是为了赏钱吧?” “是。”乔珏表现出我就是贪财的模样,“听说不仅县衙出了百两银子悬赏,城东宛家老太爷更出了千两,不知可真?” “真!宛瑜和的小女儿一直被他视为掌中宝,昨日偷跑出府,却意外被那贼子抓为人质。被打了两巴掌,到现在还没好。可把宛瑜和心疼坏了。你告知本县贼子下落以后,可再自去城东宛府。贼子捉拿归案后,一千一百两,分文不会少你!” “好!”乔珏大喜,“那贼子不曾出城,我偷偷跟踪,竟见他入了脂粉楼。” “脂粉楼?”县太爷蓦然笑了起来,啧啧道,“还是个爱软玉温香的贼子,有趣。捉来可得好好讯讯。” 说罢,以笔杆敲了敲黄铜炉身,不一会儿,一个师爷打扮的人便摇着扇子出现在了乔珏面前。 “去狱神庙劳烦曹县尉一趟,让他带人围了脂粉楼,必不可叫那贼子逃脱。正好那地儿他挺熟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出动 县尉王大成领着二十名捕头出了县衙,那日茶馆外追拿刀疤的四名捕快赫然紧随,走在所有捕快的最前方,仅仅落后县尉半步。 娃娃脸的捕快显得尤为兴奋,一下又一下地伸着舌头舔着嘴唇,好似见到了最最可口的美食。 唇角有着硕大黑痣的捕快离他远了些,凑到长腿长脸的捕快耳边嘀咕道: “老马,那家伙莫不是又犯病了?从昨日回来就念念不忘,听住他隔壁的小年子说,整宿整宿唱着歌小调儿,原以为是开心的。没料到第二日起来一看,锅碗瓢盆全都砸碎了。喜怒无常,整个一怪胎。” 他这话说得极低,只有长腿长脸的捕快听见了。但脸上的古怪神色和时不时冲着娃娃脸撇嘴不屑地嘴角无疑透露了些许内容,娃娃脸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像冬日的暖阳。 唇角有着硕大黑痣的捕快倏然一惊,心头极跳,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忍不住战栗了几下。长腿长脸的捕快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 “那家伙向来如此。这么多年了,就没个正常的时候。也就是头儿待他好,收留他,要不然早就被踢出衙门了。” “头儿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谁知道?头儿做事向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这么多年大小案子,碰到疑难杂症,只要找头儿,总能从蛛丝马迹里找到线索,一举捉拿贼人,破了案子。整个衙门一百多捕快,谁能有这本事?” “说的也是!只不过”黑痣捕快摇了摇头,道,“还是想不通。头儿到底看上那小子哪儿了?除了武功勉勉强强外,破案子的本领还不如一个刚入行的新人。还时不时就折腾些事情,烦死个人!” 长腿长脸的捕快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道: “又不用你操心,都是头儿替他擦屁股,你烦个什么劲?” “看着也烦。” “你这人真是”长腿长脸的捕快也是摇摇头,不再说话。 此刻,天突然阴沉了下来,如同墨汁打翻在了天际,低低地盖在人们的头顶。夏日的雨说下就下,刚还晴空万里,转眼便是狂风暴雨。雨水如注,顷刻之间便打湿了捕快们的衣裳。 街上悠闲逛荡的行人在雨珠初落的时刻,发了疯地奔跑起来。两边的摊贩紧赶慢赶收起桌椅锅碗,往街边屋檐下推去。也有手脚略慢的,大雨将摊子打透,已是无一处不积水,便也索性不再着急,慢腾腾地推着车子躲进屋檐落水织成的雨幕之中。 与雨幕之外的捕快形成了鲜明对比,捕快们穿着交脚幞头,圆领开衫,小腿绑着黑色裹布,脚蹬锦靴,却无一处不湿得透透。雨水太急,明渠中的水漫上石板路,刚刚覆盖捕快的脚面。捕快们躬着身,赶路甚疾,将街道的积水踏得飞溅,不时落到屋檐下的躲雨人身上。躲雨的行人不声不响,只是自顾自用衣袖拭了拭,便又与身边的好友搭腔说笑起来。 所有人都刻意回避街内疾行的捕快,好似躲避瘟疫一般,捕快们也不看向道路两边的躲雨人,好似知晓他们的畏惧与忌讳。 一行人在暴雨里跋涉了两刻钟左右,拐了七条大街小巷,终于来到了脂粉楼外。当王大成领着四个捕快踏进脂粉楼高高的门槛时,云雨顿收,天光大放,一扫阴郁景象。 脂粉楼内言笑晏晏,所有人都诧异的望着浑身是水的王大成一行人,有的慌乱,有的却老神在在,该喝酒喝酒,该搂姑娘搂姑娘。 老鸨故作慌张地从二楼楼梯噔噔而下,满身浓郁到令人发指的脂粉气冲进王大成的鼻孔,令他狠狠打了两下喷嚏,离老鸨远了些。 老鸨也不在意,站在原地一边晃着艳红色的手绢一边哀怨地说道: “王大人可好久没来了,可想死奴家了!——外面下雨了吗?” “下了,来得快走得也快!”王大成笑眯眯地说道,“严妈妈倒是依旧热情如火,十余年不改。” “嘿!靠这行当赚钱,不热情些,哪有搂到银子?” “是极!” “王大人今日前来恐怕不是来寻花问柳的吧?” 王大成哈哈大笑,指着老鸨的鼻子道: “还是严妈妈慧眼,不错,某今日前来不是找姑娘的,而是找男人。” “男人?”老鸨眉头一皱,有些踟蹰地道,“咱们楼里没有兔儿爷啊?” “噗!”“哈哈哈!”长腿长脸的捕快和黑痣捕快同时笑喷,不停地揉着肚子。 王大成脸色倏然一黑,捕快头儿也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于是,只剩憋笑憋得脸色通红的两人了。 “某也不是来找兔儿爷的。某找的是昨日大兴茶馆行凶的匪类。” “匪类?在我脂粉楼?王大人莫不是开玩笑?”老鸨讶然道。 “你觉得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外面十六个捕快已经将脂粉楼围了起来,一只苍蝇也别想跑出去。我今日定要好好搜上一搜,找不着,我与严妈妈赔罪。找着了,相信也与严妈妈无关,录个口供而已。如何?” 老鸨不由苦笑,道: “还能如何?王大人来都来了,挎刀带弩的,奴家就是想拦也拦不了,您愿意搜就搜吧。只不过楼里姑娘和客人可莫惊扰了,要不然您可不一定能担得下来。” 王大成点了点头,道: “这我晓得。来脂粉楼的,有那打肿脸充胖子的,但也有非富即贵的。虽然眼下身份可能不怎么样,但一个个手眼都是有些的,通着府里通着州郡,我王大成不是不知轻重的,没凭白招惹人的道理!” “这我就放心了,王大人,您搜吧。” “好。” 脂粉楼共有三层,一楼大堂,二楼闺房,三楼杂物间。王大成领着四名捕快挨门挨户的检查。 二楼左手第三间房内,婠婠紧张兮兮地透过门缝望着王大成一行人,又急匆匆走到窗台边,伸出头去,正巧与树下偶然抬头的捕快对视,当即吓得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缩回了脑袋。然后便对着身上缠满绷带的刀疤脸哭丧着脸道: “怎么办啊哥哥?楼里楼外都是捕快,根本逃不走啊!” 刀疤脸轻笑,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逃不了就不逃。” “不逃?不逃就会死啊!你杀了那么多人,甚至不需要御笔勾决,当下就能拖到菜市口,就就” “就砍了脑袋?” “对!就是这样!”婠婠抿着小嘴,虎着脸道,“哥哥,你必须冲出去。树下有两个捕快,以你的本事,还是有可能逃出去的。” 刀疤脸摇了摇头,说道: “没可能的。你瞧我身上的伤势?此刻就是一个稍稍健壮些的成年人都能一棍子打闷我,何况是衙门里的捕快?小妹,你也别想了,咱” “砰砰”,“房里的姑娘,某可要进来了。”这是王大成的声音。 婠婠猝然一惊,正打算说些什么拖延些时间,刀疤脸已经一手扼住她的喉,厚背大刀抵在她的后背,朗声道: “是衙门里的大人吗?某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砰”!门直接被脾气陡然变得暴躁的娃娃脸一脚踢碎。 王大成眉头微皱地看了眼娃娃脸,紧接着又面目表情望向刀疤脸,淡淡道: “放开那位姑娘,还能从宽处置。” “从宽?哼,笑话!有多宽?能放我一条性命吗?上次你身后的捕头就这样说过,又来老调重弹,腻不腻?” “你插翅难逃!即使手上有这位女子作为人质,你也逃不出脂粉楼。某决不允许有贼人能从某的手中逃走。你还是束手就擒吧,我可作主,不让你吃些皮肉苦头。” “哈哈哈哈”刀疤脸仰天长啸。 婠婠满脸都是滚烫的泪珠,颗颗落下。喉咙被扼住,只能极艰难地发出意义难明的哼哈声,刀疤脸好似犹嫌她聒噪,一手砍在她的脖颈处,将她击晕过去。 手掌依旧扼在婠婠的咽喉,正待再次张口,一根弩箭便冲着他持刀的肩周射了过来,刀疤脸身受不轻的伤势,行动迟缓,一下子弩箭便扎在了他的肩膀上,厚背大刀摔落地板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王大成拍了拍黑痣捕快的肩膀,一脸赞许。当先向刀疤脸走去,一脚踏在他的肩周伤口处,狞笑道: “强弩之末啊,还要负隅顽抗!说好的皮肉苦头可要结结实实一点不落的承受了。” 刀疤脸攥着王大成的脚腕,几次想搬开,终究无济于事。最后颓然地瘫倒在地上,两眼无神的望着黑漆漆的房梁。 王大成转过头望向倒在不远处的女子,细看,眉眼如画,尤其是一张樱桃小口,实在明艳诱人。王大成却渐渐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却暂时想不起来了。晃了晃脑袋,丢开杂绪,拖着刀疤脸的衣领往门外走去。不一会儿,刀疤脸便被架上了马车。 出来时匆忙得紧,没带囚车,马车还是跟脂粉楼借的。 王大成面色略有讪讪,冲老鸨拱了拱手,便带着一票人马转身离去了。 老鸨不屑地撇撇嘴,抱怨道: “个抠搜的,扰了老娘的生意,一点赔偿也没给,还白搭一马车,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吴富贵 吴富贵是一个牢头,已经干了二十三年,眼看着五任知县如花灯走马,几年换一茬,自己却稳如水中磐石,无升迁的惊喜,却也没沦落的担忧,因此分外满足。 按理说这样的牢头必然是平和安详的,但他的所言所行无不表明他是个暴躁的人。 “不狠点不行呐,跟那帮人渣就得大耳刮子抽,就得大声骂,不然谁鸟你?”吴富贵望着自己徒弟,语重心长地说道。 徒弟是个毛头小子,看模样大概不足二十,腼腆,一笑嘴边两酒窝。 吴富贵看得直摇头,叹气道: “你这样的不行啊,吃不了牢头这碗饭。就你这模样,哪个犯人会怕你?还不一个个尾巴翘上天去?” “吴师傅,他们可都关着呢!”徒弟小声嘀咕道。 “关着?关着就不闹事?犯人打架怎么办?你管不管?一天到晚嚷嚷着老子冤老子冤的你管不管?不管,闹得更凶。管,谁怕你?” “也不是所有犯人都那样。你瞧”徒弟朝一间牢房努了努嘴,道,“那个浑身缠着绷带脸上满是刀疤的男的,不就乖得很?” 吴富贵将目光看过去,正看到刀疤脸呈大字刑躺在草稞上,不言不语。几只油光毛顺的大老鼠在牢房里窜来窜去,毫不避人。甚至直接用鼻子拱了拱刀疤脸的手掌,也不见有任何反应。 吴富贵撇了撇嘴,不屑地道: “那是自知有死无生的,也不闹腾了,反正要不了几天就是一刀。话说回来,今儿个王县尉送他进来时还特意关照我,要好好伺候一番那丑鬼。徒弟,你去,带两人将他押进审讯房。” 徒弟有些畏怯,讷讷道: “吴师傅,听说那丑鬼是个狠人呐,杀了许多人啊!” “杀人怎么了?每年从我这提溜出去砍头的也有好几个呢,有什么好怕的?个胆小鬼,趁早回家该干嘛干嘛吧。要不是看你爹和我几十年交情上,老子才看不上你这烂泥。” 徒弟被吴富贵这么一骂,血性也上来了,唤了两个狱卒,便拿着足有五斤重的一串铜钥匙当先往刀疤脸所在的牢房走去。 “咔哒”一声,硕大的铜锁开了,刀疤脸抬头看了看进来的酒窝少年,又重新躺在了茅草上。酒窝少年好似被激怒了,扯着刀疤脸的手链便要将他提起,却怎么样也提不起来。不由怒气更重。 刀疤脸瞥了他一眼,自个儿站起了身。酒窝少年像个孩子般狠狠地瞪了眼刀疤脸,然后便昂首挺胸地率先走出了牢房。 两个狱卒一左一右地押着刀疤脸的胳膊往审讯房而去。 审讯房不大,摆得东西却很多。一共三十六件刑具,吴富贵每天都要擦拭一遍。他时常对徒弟说,这些玩意儿才是真正吃饭的家伙,一定要伺弄好了。 此刻,吴富贵正在擦拭一个铁棘藜,与军用的不同,此铁蒺藜的倒刺并不长,只有一寸。是为了防止将犯人戳得肠穿肚烂,却又能带给人痛不欲生的感受。 他打算用它来伺候刀疤脸。 刀疤脸走进审讯房的时候,吴富贵已经将铁蒺藜放到了地上的坑洞中,正好露出倒刺。冷笑一声,吩咐狱卒扒光了刀疤脸的衣服,便将他抛在铁蒺藜上,拖着他的手脚来回滚动。霎那间,刀疤脸的前胸后背便都出现了细小的红点,密密麻麻,一滴一滴往外渗着鲜血。刀疤脸却咬着牙,仅仅只是闷哼,额头青筋直跳,两眼恶狠狠地瞪着吴富贵和其他几人。 酒窝少年看得不忍,扯着吴富贵的衣袖下摆说道: “吴师傅,他还有伤在身,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吴富贵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 “死?没那么容易。你师傅我当了二十几年牢头了,但凡我想让他死的,都没有活过。但凡我想让他活的,一个也没有死。你啊,太菩萨心肠!” “可是可是”看着刀疤脸渐渐变成了一个血葫芦,酒窝少年焦急地来回转圈,头一直低着,根本不敢再看。 吴富贵一巴掌拍在酒窝少年的脑门上,押着他的脑袋往刀疤脸看去。“知道吗?你其实压根不是这材料。但你那死去的老爹托付我的事情,我就一定得办到。从今儿个开始,每日审讯一人,你都给我好好看着,一点一滴记在心里,知道了没有?” “我我” “知道了没有?”吴富贵大吼一声,问道。 酒窝少年一个机灵,大声答道: “知道了。” “好,既然知道了,你去,将那炭火中的烙铁烙在那死囚身上。” “吴师傅” “快!去!” “是吴师傅”酒窝少年一步一蹭地走到炭火旁,一只手竟然拿不动那烙铁,他觉得烙铁直有万斤重,非得鼓起全身劲气才能举起。他两手颤颤巍巍地举着烙铁,眼泪长流,哭着对刀疤脸道: “大哥大哥你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说完,根本不好看刀疤脸鼓着的眼珠,一咬牙,烙铁便压在了刀疤脸的胸脯上。霎那间,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叫声响起,酒窝少年却觉得轻松多了,不声不响的刀疤脸给他的压力实在大得难以承受。 酒窝少年笑了,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狱卒看了,却仿佛被阴狠的毒蛇盯上,刹那间,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吴富贵欣慰地点了点头,道: “好孩子,就是要这股子气魄。只有有了这股子气魄,才能当一个好牢头。接下来,我要带你看个人。” 只有极少的人知道监狱的最深处有一座铁制的牢房,全部以精铁密封,只露出四个成人胳膊粗的孔洞,两个对着监狱内,两个对着天空,以作天窗。 牢里的人蓬头垢面,一边挫着身上厚厚的泥垢,一边舔舐 着天窗附近凝聚的雨水。 酒窝少年透过监狱内的一个孔洞向内看去,不明所以。正待询问一旁同样向内看去的吴富贵时,那蓬头垢面的人陡然转过身,红彤彤地双眼如同饿鬼一般盯着孔洞外的两人,手脚着地,如同兽类一般往牢门爬去。仅半息,便跨越了两丈距离,伸指,戳向两人的眼睛。 吴富贵连忙一扯酒窝少年,精铁卡梢落下,手指戳在上面,竟使卡梢凸起了一大块。酒窝少年吃惊得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相信。 “教你第二个道理。不仅是做牢头,还是做人。除了待敌人要狠之外,还要有一双擦亮的招子。知道什么人可以往死了整,什么人即使落魄成一摊烂泥,你见了也要绕道走。不能绕道,一定要毕恭毕敬。那人三年前来了这儿,县太爷亲自为他造了这个铁制牢房,我每日三餐的伺候,比我自己吃得都好。就是这个道理。现在我将这个道理告诉你,你要用心记着,刻在你的脑子里,要不然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开锁 刀疤脸又被提出去严刑拷打了,暂时没人关心他的身份来历,县太爷最近在完善一部残缺的古琴曲,抓他回来的王大成县尉整天在庭院里舞剑,听说最近颇多感悟,可能武艺精进了许多。 吴富贵看着徒弟牛大毛给他上刑,牛大毛最开始畏畏缩缩,如今却兴致勃勃。用剔骨刀小心地刮着刀疤脸的指骨。“吴师傅,真的不能剔下来吗?”牛大毛满眼希冀地望着吴富贵。 吴富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 “你将他骨头剔下来,小心上头知道了,把你的骨头也剔下来。剔骨不同于其他刑罚,一眼就能看出来。老爷们最重权威,他们没开口,你就私自折磨人犯,他们不会高兴的。” “唉!好想剔骨啊!”牛大毛唉声叹气地说道。 “放心吧,有那时候。这人是十恶不赦之人,过几日老爷们想起来了,自然是菜市口斩立决的死刑。死刑之前让你练练手,也算是他的贡献,弥补了些生前罪过,指不定菩萨心肠一软,下次还让他投胎做人也说不定。” “是极,是极!”牛大毛开心得手舞足蹈,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刀疤脸被狱卒们拖着扔回牢房的时候,他的拳头紧紧攥着,没人注意到,一根细细地铁丝被他握在了掌中。这本来是刺指甲的刑具的一部分,被他偷偷藏起,待夜黑人静的时候,轻轻捅开硕大的铜锁,小心翼翼地往牢狱最深处走去。 “兄弟,上哪儿去?”一只漆黑的手臂从栅栏里伸出,紧紧地抓住了刀疤脸的手腕。 刀疤脸原本就有重伤,被这一抓,当即疼得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着栅栏里的犯人道: “放开,老子回头替你开锁。” “不行,现在就开!” “你找死!” “扯,我是寻生。” 刀疤脸无法,只得替他开了锁。那人狂喜地冲出牢房,不停地冲着牢顶挥着拳头,冲着刀疤脸不停地拱手作揖。刀疤脸摆摆手,示意他安静一些,便又继续往牢狱最深处而去。 那人左瞅瞅右看看,望了望灯火通明的牢房之外,好似看到了无数狱卒把守,打了个冷战,裹了裹身上发臭破烂的衣服,跟着刀疤脸往里走去。 刀疤脸已然走到了铁制牢房外,掀开精铁卡梢,露出孔洞。透过孔洞,只见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上山遇虎,不绕远路。” “你是谁?”一双红彤彤的瞳孔蓦然对着刀疤脸的眼睛。 刀疤脸不惊反喜,再次说道: “上山遇虎,不绕远路。” 牢房中人不耐烦地道: “下山撞鬼,偏要直行。你是曹不名派来救我的?” “正是。您是寨主吧?” “自然。谁他妈会冒充我?人不人鬼不鬼的。” 刀疤脸用手中的精铁丝毫不费力地便捅开了三个硕大的铜锁,一旁的刚刚被救出的人犯一脸惊异地冲他竖起大拇指,道: “兄弟,人才啊!咱们交个朋友吧?鄙人大名廖华清,你叫我华清就行。兄台,请问高姓大名啊? 唉,别不说话啊!你这就有点不尊重人了啊!好歹也是狱友一场,你这么 靠,你是人是鬼?” 廖华清望着打开厚重铁门走出来的所谓寨主,震惊得嘴张的能同时塞下三颗鸡蛋。 蓬头垢面很正常,这牢里哪个不这样?可是那张脸就实在让人毛骨悚然了。 一边筋肉虬结,一边竟然裸露着森森白骨。只有一双通红的眼珠子不断地转动着。 关键,这人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活蹦乱跳,气势十足。 廖华清感到自己被一头猛兽狠狠地盯住了,手脚皆麻,已是动都不能动一下。 “寨主”桀桀笑着,说道: “好久没有吃肉了,这个叫廖华清的,脏是脏了点儿,将就着却也能吃。” 这他妈是什么人啊? 动不动就要吃人? “寨主,爷爷。您是我亲爷爷。小的刚刚胡言乱语,求您老千万别放在心上。”说着,便噼里啪啦地开始扇起自己嘴巴来。声音脆响,显然很是实诚,不一会儿两颊便高高隆起。 “寨主”冷哼了一声,不再看向廖华清,转头望向了刀疤脸,道: “你不是寨里的老人吧?是我入狱来新入寨的?叫什么名字?” “回寨主的话,蒋信三年前上山。” “三年前?也就是本寨主刚刚入狱的那会儿?唔既然我出来了,以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刀疤脸感激涕零地说道,“只不过请寨主先委屈一下,继续住在这铁制牢房一些时候。二当家约定里应外合,趁着县尉或县太爷审讯属下时,便率寨众冲进来,咱们一起搞死那帮当官的。” “哦?正合我意。我也是该好好谢谢王大成和陈畴了。” 一个人回到牢房里,刀疤脸蒋信直感到全身如同被沸油煎炸一般,尤其是十根指骨,疼得刺入心扉。大颗大颗地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滚滚而落,灰黑色的囚服早已湿透了贴在他的身上,青筋毕露,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一直油光毛亮的老鼠从他手边爬过,被他紧紧攥在了手掌,伴随着老鼠“吱吱”的唉叫声,它的血肉碎了满地,染在枯黄发黑的茅草上,分外得恶心。 蒋信已经忍不住用脑袋撞墙了,一下,又一下咚咚地撞着。撞得满头是血。 他有些后悔,他觉得不值,他觉得他很疼,疼不欲生。但转瞬他又想起父母的死,小妹的凄惨遭遇,当即咬紧了牙关,颗颗热泪滚落脸颊,心中暗暗发誓,道: “爹,娘,小妹,给你们报仇的时候就要到了。我一定可以手刃仇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心有恶龙 “炮三平五,架马轰将,将!哈哈,仲辅,没路可走了吧?”王大成蹲在椅子上,一边端着青瓷大茶碗喝着酒,一边摆弄着棋子。 与他对弈的是捕快的头领,那个中年男人。 “王大人棋艺实在高超,只是属下还未到穷途末路,还想再尝试尝试。”说罢,撤马进相点,又正好被对方大车推掉。 王大成哈哈大笑,道: “马可丢了,将被逼在中宫,只消再一步,你就真的无路可走了!” “也未必。何况,就算如此,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仲辅”笑着说道,将过河卒子往前推了一步。 “一个小小的卒子,摆弄来摆弄去有个什么意思。”说完,摇了摇头,不再理睬,将己方的马当成炮架子,轰向老将。 “仲辅”挂士,王大成马五进三,再将。 “仲辅”只得重新撤下士,王大成马三进五,再将。此刻,王大成的大车在底线压阵,八方马也靠近了九宫。炮远远的瞄着,可算是十面埋伏危险至极。 相反,“仲辅”方只有唯一一个大车,还有一个过河卒。大车抵在士角,过河卒还得三步才能抵达九宫。 “哈哈,仲辅啊,你完啦!”说完,王大成的飞炮轰掉了挂角士,“仲辅”只剩下一个士了。 他却浑然不理,过河卒再次推进一步。 王大成失笑,用马吃掉最后一个士,“仲辅”的九宫便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老将。 “仲辅”的过河卒再推进一步。 王大成将八方马提起来,放在三路,车将。 “仲辅”上将。 王大成横炮到马后,形成马后炮棋势。 “仲辅”没有理睬,再次过卒,将军! 王大成压根不在乎,将帅放到边角。 “仲辅”轻笑,将唯一的大车放在了九宫中心,这样,便硬生生的困死了王大成的老帅。王大成的四散零落的仕相反而成了自身挡路的棋子,使得棋路堵塞。所有的攻击性大棋全部远在天边,来不及回援。 “王大人,您以为您吃定我了,纵横捭阖,不可一世。八方风雨,十面埋伏,可最终呢?阴沟里翻船。死在了一点瞧不起眼的过河卒子里。您知道您错在哪儿吗?” “哪儿?” “贪!贪吃子,吃得我只剩下了一个车和一个卒子,整个棋面,我这边只剩下不到五枚棋子。而您那儿盛世繁华,却不料暗潮汹涌,只要在最最关键的地方放下两根钉子,霎那间大厦倾,天地暗!——王大人,牢狱里的那个满脸刀疤的汉子可住了好几天了,是时候讯讯了。” “有什么好讯的?”王大成扔掉了茶碗,直接流着灰褐色的酒罐狂饮,一连喝掉大半,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没好气地道,“他是上任县令的公子,蒋信。起初我还不曾记起,只觉得有些面熟,这几日却渐渐地想起来了。” “总得有个解决。是杀是剐无所谓,但讯还是要讯的,笔录得做好,不然不合规矩。” “我自然清楚。只是毕竟是旧时相识,想当初他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他。物是人非,现在要亲手送他上刑场,总不免有些不忍。” “因此王大人这几日便假借练武痴迷,欲躲避过去?不料啊,县太爷陈晦没接招,也日日在县衙,没去讯问蒋信。看来,县令大人也知道了蒋信的身份。他是想让大人您接手啊!” “那就罢。走一遭就走一遭,国法无情!” 蒋信又被拎到审讯房受讯了。酒窝少年好似对折磨他兴趣浓厚,今日从型架上抽出了一根长长的铁针。针很细,却极长。笑眯眯地将它插进了蒋信的手指中。然后轻轻地问道: “疼吗?” 蒋信双目充血,眼仁中满是血丝,青筋爆凸,恶狠狠地瞪着酒窝少年。 酒窝少年笑笑,不以为意。又从刑具架上抽出了九根同样式样的铁针,如法炮制地插进了蒋信的手指中。蒋信咬紧了牙关,即使咬破了下唇,鲜血淋漓,也不叫喊一声。 酒窝少年偏了偏脑袋,笑呵呵地问道: “不疼? 不说话,看来是确实不疼了。再给你来点刺激的!” 说完,酒窝少年便从刑具架上取下了一根小小的铁锤,在手心掂了掂,感觉分量正好,便笑嘻嘻地对着蒋信的手指善了起来。 “不必担心你的手会断掉。吴师傅除了教我刑讯,还教了我些接骨的法子。我还想多玩几次呢!” 酒窝少年如同抚摸女人的身体似的,细心地一点一点地敲击着蒋信的手指。从小指指根一直到拇指指尖,全部敲了个遍。无一处指骨粉碎,全部脱臼。 酒窝少年抽出十根铁针,又开始往回接骨。专注的模样,好似研读圣贤书。 吴富贵就在一旁看着,嚼着花生米,佐着大碗茶,不言不语。 一直到满头大汗,酒窝少年有些面容愁苦地扭头看向吴富贵,道: “吴师傅,小子学艺不精,接不上。” “接不上就慢慢接,不急。非得把歧路都走遍,才能走到正途!” “是!” 接下来半个时辰,酒窝少年咬紧牙关,竟似比蒋信还要痛苦,额头上的汗水颗颗直滴,却也只接上了两根。 吴富贵看了摇了摇头,不再逼迫于他。缓缓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走到蒋信的面前,推开酒窝少年,枯树皮般的老手如同蝴蝶翩翩飞舞,十余息工夫,蒋信的手指便全部接上了。从外表看,绝看不出受过严重的伤势。 “这是门手艺,得好好学!” “是,吴师傅!” “将人送回去吧!” 两个狱卒高声应了声,架着全身瘫软的蒋信便出了审讯房。 就在他们刚刚锁上牢房的铜锁的时候,狱门前一阵骚乱,县尉王大成被不知名陡然冒出的匪类包围了,此刻急招狱卒前去救援,刻不容缓! 蒋信瘫倒在牢房中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战 “你是谁?”王大成对领头的虬髯大汉问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爷爷曹不名!” “黑龙寨的二当家啊!今儿可算是见到真人了,不容易啊!往常某进山剿匪,就属你溜得最快,藏得最深,今天是怎么了?活得不耐烦了?找死来了?” “嘿嘿。王县尉还真如市井传言,嘴毒得很呐。不过,老子想知道的是,你要是死了,嘴还能不能这么硬?” “想我死?说实话,想我死的人多了,你他妈算老几?”王大成冷哼一声,拔出随身的朴刀,双手握住刀柄,竖在胸前。 曹不名早已亮刀,是三环大刀,重,逾二十斤。 曹不名人多,将近三十几号人,将王大成率领的四个捕快围在中间,却不见王大成有多忧心。 “人多打人少,欺软怕硬,果然还是你曹不名的行事风格啊!某佩服得紧啊!” “哼哼!此乃兵法正道。以势压人,非兵行险着。多说无益,还是赶紧送你下黄泉吧!” “那你试试!” “说你嘴硬真嘴硬!——弟兄们,还愣着干什么,并肩子上吧!” 说完,当即大手一挥,三十多人便如潮水一般扑向王大成五人。王大成哈哈大笑,道: “今儿且松松骨!” 说完,便将朴刀挥舞起来,架住当前两人的劈砍,抬膝,顶在一人的胸腹间,同时反转刀身,以刀柄撞击那人的太阳穴,直接捣碎了他的颅骨,当场身死。 同时,右脚猛地侧踹,正踢在另一人的心口,那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远远地抛飞出去,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大口呕着鲜血。 持着重锤的匪徒当头一锤要打向他的脑袋,王大成猛地拧身滑步,侧进三步。却又被一个使短匕的挡住,匕首直插咽喉。 王大成大啸一声,右手去闪电般伸出,握住使短匕者的手腕,“咔嚓”一声,那人手腕便彻底粉碎,抱着耷拉的右手掌满地打滚,却将欲进的两个匪徒绊倒,手中的长刀脱手飞出,一柄落在了地上,另一柄却险之又险地擦着王大成的头皮飞过,插在了长满青苔的石墙缝中。 王大成猛地向那人望去。只见那人一脸冷笑,又从腰间拔出了另一柄长刀,哇哇大叫地冲王大成砍去。 刀极快,劈砍刺拍使得行云流水,武技极高。 王大成一刀抵住那人刀势笑道: “原来是三当家的当面,既然来了也不好好出来见人,藏在人堆里跟个地老鼠似的,真让人瞧不上!” “我要用刀捣碎你的嘴!” “说的好像你真能办到似的。” “去死!”三当家抽刀,递刀,刀如匹练,直直得自下而上劈向王大成的胸腹面颊。 “拔刀术?”王大成轻咦一声,脸上渐渐失了笑容,面沉如水。两只手握紧朴刀,自上而下劈向三当家的长刀。 两刀撞击时爆出璀璨的火花,然后王大成便感到刀身传出一声不正常的响声,朴刀崩坏了一个大大的缺口。 三当家的冷笑一声,长刀便真个插进了王大成的肩膀。 刘仲辅一见,当即大惊,猛喊一声,一脚踹飞身前的匪徒,便打算营救王大成。却不料远处房顶上却飞来一根羽箭,刘仲辅一惊,当即蹲下身子,羽箭插在了青石地板上,磕折了箭竿。 几个靠的近的匪徒立马使出家伙,劈头盖脸地冲着刘仲辅招呼,刘仲辅一个滚地葫芦,一边躲避,一边挥着朴刀抵挡,险象环生。 娃娃脸的捕快见了,却无能为力。他与其他两名捕快一样,陷入了人群之中,根本抽不开身前去营救。 而此时的王大成受伤之后反而更加凶狠,弃了朴刀,一爪向着三当家的咽喉锁去。三当家的不料王大成会如此果决,措不及防之下,只得眼睁睁看着王大成青筋虬结的手掌即将钳住自己的咽喉。 这时,又是一根羽箭从远处房顶射来,直直地插向王大成的眉心。王大成怒吼一声,只得舍弃了三当家,下腰,避开这根羽箭,箭矢再次撞在青石地板上,磕折了箭竿。 死里逃生的三当家一边庆幸,一边却勃然大怒,挥着长刀便砍向赤手空拳的王大成。 王大成不及防,再次被三当家砍伤,右腿被削下一大片皮肉,疼得他龇牙咧嘴。却趁着三当家的力道用尽,完好的腿踹向他的脑袋,将他踢晕了过去。 王大成并没有趁势斩杀三当家的,反而警惕地注视着远处的屋顶,不出他所料,就在王大成作势抬起腿踩向三当家的脑袋时,又是一根羽箭飞来。 王大成大怒,捡起落在地上的朴刀,直直地冲着羽箭劈去。真个砍中了羽箭的箭尖,将羽箭劈飞了出去。 就在王大成冷笑地一刀再次砍向三当家的脑袋时,曹不名扛着三环刀架住了王大成的刀势。 “我还以为你要一辈子躲在人群后面呢!想不到也能窜出来啊?” “谋而后动,兵家正法!” “这不要脸的功夫比你武技厉害啊!” 就在王大成与曹不名说话的间隙,王大成三脚踢飞了三人。曹不名眼中满是怒火,挥着三环刀横劈向王大成,王大成却压根不挡,反而递刀捅向曹不名的心口。曹不名一惊,立马抽刀竖在胸前,王大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左手握拳,捣在曹不名的小腹,曹不名痛得眼球爆凸,一把拎过一旁的匪徒挡在身前,自己却疾速向后退去。 曹不名面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战局,王大成如同孤岛,任潮水汹涌,却无论如何险死还生,终究不沉没。另外四名捕快,领头的中年捕快同样武功高强,虽然左支右绌,身上多处挂彩,想来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 马脸捕快和黑痣捕快却已经筋疲力竭,只消片刻,便能杀死。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那个娃娃脸的捕快,武功高强的不像话,竟好似只比王大成差上一线。实在令他惊异不已。 就在他考虑该怎么处理时,远处一片噪声,二十多个狱卒打扮的人拿着大刀黑压压地冲着他们冲了过来。 曹不名却并不显得有多担心,反而轻轻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复仇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吴富贵是一个忠勇果敢的好牢头,听闻县尉被围之后,毫不慌乱地嘱咐酒窝少年留守牢狱,自己扛起大刀片子,便率领二十几个狱卒鱼龙般冲出黑森森的大牢,往不远处的交战处冲去。 此刻,天上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雨不大,如丝似线,轻柔地披挂在众人的身上,使得褐色的服饰变得更加暗沉。 没有躲雨的行人,牢狱之前是忌讳之地,绝少有行人路过,更别提摊贩,青草长满了青石板的缝隙,得雨滋润,更嫩更翠。 酒窝少年牛大毛望着渐渐远去的一行人,抿了抿嘴,便嘟嘟囔囔地回到签押房去了。当他刚刚一只脚跨进签押房的时候,一根木棒便打到了他的脑袋上,将他打倒在地上。一只脏臭的光脚丫子踩在了他的脸上,使劲地碾着。 “爷想让你也尝尝刑具的滋味,那令人午夜梦回的感觉,你铁定喜欢,对不对?你不回答,我就当你赞同咯!” 刀疤脸蒋信笑着说完这句话,便将手中的木棍猛地敲击在牛大毛的手掌上,“咔擦”一声,牛大毛的手掌便彻底粉碎了。牛大毛痛得“嗷嗷”直叫。蒋信却如听仙音,陶醉地摇头晃脑,然后,又是一棍敲向牛大毛的另一只手掌。 边敲边说道: “我可没个好师傅叫我接骨,看来你只能将就将就,以后用脚趾夹筷子吃饭了。咦?你不高兴?不喜欢用脚趾?早说嘛,咱给你脚丫子也来一棒!” 又是“咔擦”一声,牛大毛的眼珠子都快跳出眼眶,浑身抽搐如同羊癫疯发作,一直脚以异乎寻常地角度写着,他嘴唇哆嗦着,骂道: “我要弄死你!弄死你!” “好啊,爷等着!”说完,又是一棒,将另一只脚砸碎,蒋信随手丢掉棒子,拍了拍手掌,笑眯眯地转身往刑具架走去。 “大毛啊!你是叫大毛吧?我听吴富贵这样叫你呢。事儿还没玩呢!刚吃开盘小菜,正餐还没上,你先休息休息,我看看哪件物什凑手。”说着,便在刑具架上挑挑拣拣起来。 牛大毛嘶吼地喊道: “快来人啊,救命啊!犯人逃脱啦!” 蒋信扭头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冷笑一声,便不再理睬。牛大毛发了疯似的呐喊,却根本无人答应,他偏偏不信邪,越喊越大声,蒋信被他吵得耳膜直响,嫌恶地从一个瓦罐中抓起一把白色的粉末,便塞进了牛大毛大张的嘴中,霎那间,叫声停止,变成了凄惨的呜咽。 “是好东西。石灰,你且吃着!” 说罢,又在刑具架上挑挑拣拣起来,最后,选择了一套百十来根银针。这银针不同于医家针,极粗,大概有小孩小指粗细。两寸来长,裹在一块褐色的包裹里。 蒋信如获至宝,笑眯眯地走到牛大毛身前,蹲在他面前,亮出银针,很满意地从牛大毛眼中看到了入骨的恐惧。轻笑一声,便用两指拈出一根,冲着牛大毛的肩膀扎去,直到全部没入。 牛大毛的眼睛布满血丝,若非蒋信一只脚踩着他的胸腹,估摸着他都能一下子蹦起来。 “不要激动,还早的很呢,菜才上了一点点呢!” 说完,又轻巧的拈起一根银针,冲着他的另一边肩膀插进去。 “正好对称,完美!” 牛大毛抽搐着,嘴角已经开始泛起白沫,眼球不断地乱翻,蒋信狠狠地拍了他一巴掌,却见牛大毛竟然就此晕了过去,不由大感愤怒,从墙角水缸中打开一桶水,一股脑儿泼在了牛大毛的脸上。牛大毛机灵灵又是一阵抽搐,渐渐张开了眼睛。却紧接着又是呜咽不止,奋力地吐着嘴中的石灰。 石灰遇水发热,牛大毛感到喉管和口腔如被火炙,烧得他呜呜直叫。 蒋信见了开心不已,扯下自己身上的破布片,便塞进了牛大毛的嘴里,然后便开始一点点往布匹上浇水。牛大毛眼球又开始乱翻,胸腹不断地挺起摔下挺起摔下,疼得直晃脑袋。 “这下舒坦了吧?别着急,后面的菜色更好,保准牛爷您满意。这几日跟着牛爷学东西,也算是有些心得,就想着青出于蓝胜于蓝,您瞧”蒋信亮出手中的银针,刮着牛大毛的肚皮一路向下。 牛大毛奋力地低着脑袋瞪大眼珠子看着,最后见到蒋信将银针落在了肚脐处,眼中满是祈求。 “不要在这里下针?” 牛大毛忙不迭地点头。 “行啊,换个地方吧。”说着,便在牛大毛惊恐的目光下将银针在往下,落在了腹下,大腿根部。 桀桀一笑,蒋信二话不说,银针便冲着此处插下,霎那间,牛大毛眼球直接翻白,一股黄色的液体染湿了裤裆,便就此晕了过去。 蒋信的神色变得森然,狠狠踹了牛大毛几脚,便靠坐在墙角。他同样伤势严重,刚刚那一会儿,他的伤口已经裂开了许多,再也支撑不住。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走进签押房,看也没看躺在地上的牛大毛,对着蒋信说道: “最多两刻,我们便要离开,别误了时辰!” 蒋信吃力地点了点头,蓬头垢面的男子便又走了出去。 后脚进来的是一个瓜子脸的俊秀男人,蒋信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还不走?等着管饭?” 廖华清轻轻一笑,道: “蒋哥儿,我又不傻,跑能跑到哪儿去?还不如跟着你们,我可觉得你们很厉害!” “哦?” “您就别哦了,能到大牢里劫人的都是牛掰人物,不管怎样,蒋哥儿,兄弟跟定你了!” “行,替我把门关上。歇够了,我再给牛爷上上菜!” 廖华清轻手轻脚地走出门外,将包着铁皮的木门关上,有些痛苦和迷茫地抱住了自个儿的脑袋,眼泪开始不争气地流。 “一时义愤,错失手,酿大错。如今竟要随了匪类,爹娘啊,孩儿对不起你们的教诲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雨泼 雨突然越下越大了。豆大的雨珠砸在吴富贵等人身上,将褐色的狱卒服全部打湿,自发髻开始,脸如川流不息的河谷,澎湃的雨水使眼帘都快睁不开。 明渠不一会儿便被灌满,雨水积在路面上。不一会儿便已覆盖脚面。每一步,都激起四溅的水花,偶尔会有菜叶和废纸漂浮,黏在吴富贵等人的小腿上,他们全无注意,菜叶和废纸跟随了一路,在雨水的激荡下,又不甘地掉了下来,重新如浮萍般在水中漂浮。 刀已然出鞘,雨水打在明亮的刀身上,发出“啪啪”的响声。汇集的雨水顺着刀脊流到刀尖,自刀尖不断滴落,如同雨线。 吴富贵等人并不平静,从微微泛白的脸庞就可看出,他们很紧张。匪徒入县城围攻朝廷命官,听都没听说过,今日竟然真真实实地上演了,不由暗自慨叹,真是时乖命舛! 吴富贵已经五十六了,一大把年纪,纯白胡子都已拖到胸口,却依旧腰背挺直,目光炯炯。粗大的手指攥紧了大刀的刀柄,龙行虎步地走在最前方,雨水如泼,他像穿行的舰船,只认前方。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雨呼啸。 渐渐地,靠近了交战的战场。 吴富贵当先冲着络腮胡子的曹不名冲去,大刀片子高高的举起,离曹不名约有小半丈时,借着冲力,向着他的头颅狠狠地劈去。曹不名两手擎刀,架住吴富贵的刀,一脚提起,踹向吴富贵的腿弯。 吴富贵同样提脚,与曹不名对踢了一次,踉踉跄跄地退后三步。 曹不名举着大刀指着吴富贵道: “老东西,不好好在大牢里混吃等死,硬要趟这趟浑水,寿星佬吃砒 霜,你是活腻味了吧?” “活腻味?老子还想再活五百年呢!”说完,大刀片子再次挥起,却不再劈向头颅,而是斩向下三路,砍向曹不名的小腿。 曹不名一脚蹬在路旁的碎石堆上,高高地跃起,同时一膝顶在吴富贵的小腹处,吴富贵踉跄再退,捂着小腹艰难地揉着。 “我看呀,你就是活腻了。不仅活腻了,还脑门里塞了屎,被蛇虫鼠蚁蚀了心。要不然,你就该领着你那帮狱卒慢腾腾地挪过来。等到尘埃落定,收尸就行。这么急匆匆赶来,不是有病?” “吃得官家饭,就得为官家办事。尽心尽力,不能有一丝懈怠。我吴富贵几十年了在牢房,兢兢业业。今日尔等逆上,老子自然要赶来抓住尔等逆匪!” “还挺忠心!”曹不名好笑地摇了摇头,大刀向着吴富贵的腰畔砍去,这一下要砍中了,非得将吴富贵砍成两截不成。 吴富贵面容肃然,明亮的大刀千钧一发之际,被他抵在了腰间,撞出璀璨的火花。瞬间又被倾盆大雨浇熄。 曹不名另一只手握拳,狠狠地捣向吴富贵的心口,吴富贵猝不及防,被他一下子捣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雨水漫过吴富贵的面颊,豆大的雨珠不断敲击着他的眼帘,他极其费力地爬起,又被曹不名一脚踢倒。 老不以筋骨为能。吴富贵毕竟年事已高,无论力气还是速度,都比不上壮年的曹不名。 曹不名冷笑一声,举起大刀,就要冲着吴富贵的脑袋砍去,这时一个狱卒打扮的人猛地扑向曹不名,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身,另一个狱卒勒住了他的脖子,拽的曹不名连连后退。 曹不名大怒,从腰间拔出一柄随身携带的短匕,便接连插进了两人的后心。 吴富贵眼眶欲裂,瞪大了眼珠子嘶吼道: “三苗儿,小金!” 曹不名像扔破麻袋一般将两人扔飞了出去,撞在爬满了爬山虎的青砖墙壁上,留下触目惊心的两道宽大鲜艳的血痕,雨水不断冲刷,却迟迟冲刷不尽。 吴富贵挺直了腰背,攥紧大刀柄,脚步重如山岳,却行如闪电,飞快地冲向曹不名。 曹不名不屑地冷笑,大刀绾了个刀花,便冲着吴富贵的心口扎去。吴富贵却避也不避,将手中大刀同样冲着曹不名的心口。 曹不名大骇,千钧一发之际打算回转刀身架住吴富贵的刀势,却已然来不及,只能稍稍侧了侧身子,吴富贵的大刀贯穿了曹不名的胸膛,顺着肋骨刺穿了曹不名的身体,却并没有扎中心脏。 曹不名一掌将吴富贵拍飞,自己却也瘫倒在墙角。胸前插着那柄三尺余的大刀,分在可怖! 躺在墙角,他看见三当家的被王大成打得连连后退,几乎招架不住。马脸捕快和黑痣捕快却已经险象环生,胸前的衣襟早已染满血污。 娃娃脸的捕快却颇为棘手,虽然身上同样挂彩许多,但犹有余力。 原本占优的兵力,在王大成一方补充了狱卒之后,已然势均力敌。这样下去,一时半刻后,武侯和捕快从远处县衙赶来,他们可就被包了饺子,插翅难逃了。 雨水噼里啪啦地拍打着他的脸颊,他此刻分外地想念那个长相古怪丑陋的寨主。 半刻钟内他再不出现,自己就要风紧扯呼了! 曹不名仰头承接着雨水,嘴巴张大,一口又一口狂饮着落雨,扶着墙壁,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他不能瘫倒在地上,兄弟们都在看着,只有他站着,兄弟们才能有心力继续拼下去。 他站如松,稳稳地立在青石地面上,任凭雨打风刮,不皱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先撤 躲在远处房顶上的乔珏渐渐缩回了脑袋,顺着屋脊,缓缓地滑下了屋顶,落在地上。将肩上背着的长弓和箭筒塞进掏空的青石板下,略略整了整衣襟,便走进不远处的小酒馆中。 也许是因为突遇大雨,行人反而涌入了酒馆中,点几碟不贵的点心,就着半坛酒,喝的津津有味。 乔珏化身落汤鸡,全身滴着水,一步一个湿脚印走进了酒馆大门。分外有眼力见儿的小二立马大声吆喝一声,便带着他上了二楼,去那刚刚灌满热水的浴桶。 乔珏笑呵呵地拍了一两银子到小二手里,小二当即眉开眼笑,言行更加殷勤了。 躺在浴桶中,乔珏全身放松,毛孔被无处不在的热水滋润,惬意至极。 待他梳洗完毕,换上干燥衣服,重新走到楼下大堂时,见到了正准备开嗓的侯宝如。侯宝如今日讲得是《三国演义》,照例先感谢一番著者,也就是乔珏,然后便在众人的鼓掌声中连比划带演示地说书起来。 乔珏坐在角落不显眼处,一边静静听着,一边眯缝着眼拈起几颗花生米放到嘴里。花生不焦不生,乔珏开心得弯起了嘴角。 一直给侯宝如当托儿的冯三柳冯木清两人却注意到了乔珏,兴高采烈地冲着他走了过来。冯三柳一屁股便坐在对面的条凳上,冯木清却站着笑道: “乔公子,好久不见呐!” 乔珏给了他个白眼,道: “真是场面话说多了的人,是不是还得加一句‘想死我了’?” “哎呀,乔公子,许久不见,真是想死我了!”冯三柳耍宝说道。 乔珏无奈摇了摇头,道: “也才三日不见,太夸张!——你们的伤势好了吗?” “好了,全好了!自从知道那个杀人的王八蛋被抓住了,当天我就能下床了!”冯三柳抓起一把花生米塞到嘴里,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道。 “那个见义勇为的缪仙知呢?” “那小子身板儿更好,早好了。也是伤的不太重,就是木清的腰杆儿啧啧缠满了绷带,不能弯。大夫说起码得一个月。”说到这儿冯三柳不由咬牙切齿,想来又想起了刀疤脸蒋信。 冯木清却笑着说道: “不能弯就不能弯吧,也就一个月的事儿。再说了,那匪徒已被衙门抓了起来,问斩在即,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唔真是便宜了那个王八蛋。”冯三柳依旧恨恨地说道。 冯木清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明明我的伤势比你重,为什么你反而比我更愤怒?” “咱们是兄弟吗?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嘛!” “呕!” “乔珏,你什么意思?”冯三柳横眉竖目,恶狠狠地瞪着乔珏问道。 乔珏连连摆手,道: “这花生米吃多了有些反胃,你别介意!” “哼!” “唉,看来你很讨厌我啊,那我只能走了。”说完,便真个打着油纸伞走出了酒馆大门,入了雨幕之中。 冯三柳和冯木清面面相觑,正以为乔珏真生气的时候,乔珏猛地停下脚步,转身冲他们说道: “三柳啊,我的湿衣裳还在店家那儿,走的时候帮我拿一下。哥儿们现在有要紧事去脂粉楼一趟,莫送!” “送你个姥姥!暴雨如注,依旧不忘惜花观花,乔公子好兴致啊!”冯三柳酸醋味十足地高声喊道。 乔珏却没有答话,更没有再转身,只是摆了摆手,便拐过了巷口。 在由巷口入大路的岔口,见到了脂粉楼中起争执的白衫男子。陈鈡领着一大票捕快和武侯急匆匆走着,乔珏笑眯眯地冲着领头的陈鈡高声喊道: “陈兄,这是往哪儿去啊?” 陈鈡瞥了他一眼,压根不说话。脚步不停,擦肩而过便继续疾行。反而是好几名捕快蓦地抽出了半截朴刀,恶狠狠地瞪着乔珏。乔珏假模假样地拍着胸口,不停地嘟囔着“我好怕怕”“我好怕怕”,气得那几名捕快须眉皆张,就要不顾一切擎着朴刀冲着他砍过去。 却终究只是再次瞪了他一眼,便不敢丝毫懈怠地随着陈鈡疾行而去。 乔珏叹息了一声,摇头道: “这年头最是小吏凶狠,啧啧” 又走了一刻钟,便到了脂粉楼外,只不过这次乔珏并不是寻得婠婠,反而扯着老鸨进了房间。令一众姑娘龟公和嫖客掉了一地眼珠。 老鸨笑得脸上脂粉直掉,密布的抬头纹紧紧地挤到了一处,用甜腻得令人发指的声音说道: “想不到最识货的还是乔公子,想当年妈妈我也是这县城一枝花啊!那年月美好啊” 一边说,还一边冲着乔珏的脸抛着手绢,老鸨是越看越欣喜,模样俊俏,唇红齿白,身材苗条,难得的又不是病怏怏的书生样子,不由得一颗“芳心”扑通扑通直跳,整个人都快依偎到乔珏怀里。 乔珏整个人被老鸨压到了门框上,两只手死劲地抵着老鸨的两只肩膀,“呵呵”地笑道: “妈妈啊,你这盛情我可真有些受不了啊!” “有什么受不了的?到了床上,定能让你如坐金椅。” “妈妈啊!”乔珏很想挠头,但想到形势严峻,要是空出一只手挠头的话,这如狼似虎的老鸨指不定就能一亲自己“芳泽”了。不由苦恼地道,“你刚刚可有些答非所问。当然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能不能端庄一点儿?” “乔公子喜欢那调调?” “什么这调调那调调?我是来谈生意的!” “谈生意?”老鸨狐疑地望着乔珏,神情也冷了许多,反而使得乔珏大松了一口气。 乔珏从衣袖中掏出两张银票,摆放在丝锦铺着的圆桌上。 “一千一百两?”老鸨微微有些不屑,“银子嘛倒也不算少,包三个月我脂粉楼的头牌也够了。只不过也就只能够包我脂粉楼头牌三月,能谈什么生意?” 乔珏洒然一笑,道: “如果我还能再拿出三万两银票,不知妈妈觉得能够够资格呢?” 老鸨眼中精光一闪,自上而下地仔仔细细打量了乔珏一番,有些踟蹰地问道: “乔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好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那好!不知乔公子想要做什么生意?” 乔珏笑道: “合资入股,占你脂粉楼一半的权益。凭着小爷这股资金和超人一等的头脑,近几日压的脂粉楼抬不起头的红廊,分分钟搞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解释 老鸨还待再说些什么,乔珏却径直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在众人目光灼灼的视线下,走进了二楼左手第三间房内。 房间内,一个美貌却犹显稚嫩的女子正呆呆地趴在梳妆台上,两眼无神,容颜憔悴。未施粉黛,清丽的脸庞此刻却显得有些蜡黄,胭脂水粉胡乱洒在梳妆台上,桐木梳子掉在了桌角,乔珏替她捡了起来,轻轻地放在她的面前。 女子好似被拨动的木偶,缓缓顺着梳子看向乔珏,然后两行清泪便蓦然流了下来,嘴里喃喃地问道: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乔珏自顾自搬了张椅子坐在婠婠对面,翘着二郎腿,随手拈起一块桌上放冷变脆的糕点放进嘴里,嚼了几下,皱着眉咽进腹中,却显然被噎着了,四顾着找寻茶水。 终于发现茶水搁在一个小案上,便起身去拿,却不防被一只皓腕抢先,将茶壶死死地抱紧在了怀里,摆出一副就是不给你喝的模样。两只光光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蘸着泪花,透过窗棂洒金的阳光照耀,可怜可爱无比。 乔珏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冲着婠婠拜了几拜,婠婠毫不心软,扭头根本不看他,依旧死死地抱着茶壶。乔珏只得放弃,不停地用右掌拍击着胸口,试图将残留的喉咙中的糕点粉末敲进腹中,却被自己拍得咳嗦连连。 他偷偷觑着婠婠,见婠婠依旧面色铁青,如同刚见时的模样,不由停止了耍宝。再次叹息了一口气,低沉地说道: “婠婠,你是为了你大哥的事情怨恨我吗?” 婠婠紧紧抿着唇,不说话,眼泪却又开始大滴大滴地掉下。乔珏看得有些心疼。 “你肯定是为了蒋信的事情怨恨我了。但其实你应该知道,蒋信被抓进大牢是理所应当,即使被斩首示众也是死有余辜。你的大哥并不是个好人。” “但他是我大哥!”婠婠的小脸皱得紧紧的,两行清泪划破面颊,我见犹怜。 “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带我到河里抓鱼,给我买冰糖葫芦,还会舞剑讨我关心” “可是那都是以前。现在他变了。他变得杀人不眨眼,变得冷血,他不再是你认识的大哥了!”乔珏毫不留情地戳破婠婠美好的回忆。 “那是因为我们家破人亡啊!父亲死了,天就塌了,他本该发配西域,他不愿去,逃了。上山当了匪” 乔珏摇了摇头,不再纠结与是是非非。扳着婠婠的脑袋道: “我没有背叛你,也没有出卖你哥。他是自愿的。他想要报仇!” “报仇?”婠婠睁大了眼睛,诧异地惊呼出声,怀中抱着的茶壶也掉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水从壶口流出来,打湿了木地板和两只绣鞋。 乔珏将桌上的锦布扯下来盖在了水上,才抬起头望向婠婠,缓缓地点了点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想要杀了县尉王大成,并且,也有能力逃出生天。” “王大成?跟县尉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一县军事系于县尉之手,你父曾是县令,指挥官兵扫荡匪寇,如何功败垂成之后,王大成却安然无恙?你父一死,日盼夜盼的县丞没有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反而空降了一个陈晦。这陈晦也有很多嫌疑。你哥想着,若有可能,连同陈晦一同除了,报此大仇!” 婠婠听了,瞬间凌乱了。一方面为误解了乔珏而愧疚,另一方面又为哥哥蒋信担忧不已,并且还思索着王大成的事情,眉头皱得紧紧的,苦恼不已。 乔珏用手指轻轻地替他抚平眉梢,宽慰道: “你担心也没用了,计划已然实施了。此刻崇化街口打得乒乒乓乓,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不下三十人。陈鈡呃想来过不了多久,就该有消息了吧?我跟蒋信约定过,一旦他逃出来,不管大仇有没有报,都会先来你这儿一趟的。”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乔珏将那盘点心摆到婠婠面前,道,“虽然冷了,不太好吃了,但总归吃一些的好。别你哥浴血奋战犹自龙精虎猛,你居于闺房却病的气息奄奄,我可怎么跟你哥交代?” “我我吃不下”婠婠凝眉道。 “不行,必须吃。吃不下也得吃。我出去叫他们做一碗薏米粥上来。”说完,便不顾婠婠拦阻,打开房门,往门外走去。 老鸨神情不慕地倚在栏杆上,瞥着乔珏道: “怎么样,你侬我侬好了?” “还没呢。中场休息而已。哦,让后厨做碗薏米粥,再搞几个清淡小菜吧!” “你还不是脂粉楼的东家呢!” “快了。难道你不想教训教训那个压你们一头的红廊吗?” 老鸨扭着肥大的屁股走了,估计可能是不想再看见乔珏,吩咐后厨的事情随便唤一个龟公就行,她偏偏自己往后院走去。 这次入股合资的事情显得简单异常,只是因为脂粉楼最近实在生意萧条,听说红廊里的女子物美价廉,即使头牌名媛并不比脂粉楼多多少,却依旧稳稳地压了脂粉楼一头。脂粉楼也想降价,却无奈耗费巨大,若降价,就实在入不敷出,只能喝西北风了。 实际上自月初开始,脂粉楼已然降了两次价格,无奈脂粉楼一降,红廊便跟着降,并且降价幅度更大,气得老鸨每天咒骂,情愿红廊早点关门大吉。 但红廊非但没有关门倒闭,反而越加红火。就连官吏最近也爱往红廊去,而不是来脂粉楼了,老鸨直恨得牙痒痒,几乎每天都要摔几个家什,打几下人。害的所有人都躲得她远远的,如同老鼠见了猫。这样一来,老鸨反而更气,打人便更加狠了。 乔珏看着几个捂着屁股蹒跚行走的龟公,摇了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要挟 天色将黑,蒋信拖着伤身,偷偷摸摸地钻进了婠婠的闺房。婠婠坐在圆桌旁,双眼无神地盯着燃烧的红烛,烛影摇曳,婠婠愁容密布,绣着牡丹盛放的粉色手绢被蹂躏得团成一团,往日最最喜爱的青玉坠子也被她随手丢在了桌角。 蒋信见状,伤感之余不免愧疚,咳嗽了几声,婠婠整个人一激灵,欣喜地抬起头望着蒋信,颗颗泪珠滚落。 蒋信一把抱住婠婠,拍着婠婠的脊背说道: “婠婠,哥哥害你担惊受怕了。” 婠婠哭得泣不成声,死死地抱着蒋信,仿佛畏惧一丢手,蒋信就会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边缘。 “婠婠,你还是像小时候那么爱哭!那时候你就老是动不动就哭,然后爹就会训斥我,说我不照顾妹妹。娘还活着的时候,更是会罚我站在大太阳底下。” “哥哥,我好想回到过去!” 蒋信叹了口气,道: “哥哥何尝不想呢?只是再也回不去啦!” “为什么人总要长大呢?为什么总要有这么多的不开心?”婠婠像个小孩子一样头埋在蒋信的胸口嗡嗡抱怨道。 蒋信轻笑道: “在哥哥的心里,婠婠还是那个穿着开裆裤随着哥哥满园子跑的小丫头片子。” 婠婠俏脸一红,用粉嫩地拳头狠狠敲了敲蒋信的胸口,不满地嘟囔道: “坏哥哥,就会乱说。” “没乱说,那时候你不” “哎,不许说!”婠婠连忙捂住蒋信的嘴。 蒋信被捂住嘴后依旧试图说完,却压根听不清楚,最后只能垂头丧气地耸了耸肩,婠婠见了,开心得眼睛眯成了小月牙。 “转眼婠婠都十五啦!”婠婠的手刚拿开,蒋信便有些感慨地说道,“是个大姑娘了。” 婠婠却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些灰暗。 蒋信同样有些伤感,道: “可惜不能给你找个能当户对的好婆家。如今哥哥我成了通缉要犯,婠婠你唉” “真的是王大人陷害我家的吗?”婠婠仰起小脸望着蒋信道。 “不是他还有谁?”蒋信咬牙铁齿,“这次只留下了他的一条腿真是便宜他了,下次他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哥哥,你”婠婠欲言又止,最后却道,“你伤势要紧吗?” 这完全不是婠婠本来想说的话,他原本想劝哥哥不要再滥杀无辜,但想起哥哥以前的“县城中无一人无辜,皆是帮凶”的论调,便只得换了个问题。 蒋信的心中升腾起汩汩温泉,摸着婠婠的脑袋道: “傻婠婠,哥哥没事。哥哥可是策划的人,怎么可能有事?” 婠婠偏着脑袋一想,也有道理。便开心得眼里又眯成了小月牙。“那哥哥今晚就住在这儿吧,我们这几年只见过匆匆几面。” “不合适。”蒋信果断地摇头,道,“这可有损妹妹的清誉。” “清誉?”婠婠苦笑道,“在这脂粉楼中,妹妹早就没有清誉了。” 蒋信心头一痛,将婠婠揽进了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自己眼中的仇恨却越来越浓。 最后蒋信还是走了,打开窗户,顺着枝繁叶茂的大树滑到了树下,对着缩在墙角的乞丐微微点了点头,便走出了脂粉巷。 乔珏从拐角中露出身影,尾随蒋信而去。一直拐了七八个大街小巷,才看见蒋信停在了一片颓圮的篱笆墙前。 “是何方神圣跟着我?还请现身一见。” “呦,是我啊!”乔珏显得极其轻挑的声音响起,“我可是来要债的。” “我没钱!” “知道你穷鬼一个,我是问你们三当家的要钱。带路吧。” “你就不怕有来无回?” “不怕。你们不敢!” “哦?不敢?” “就是不敢。赶紧带路,我会让你们知道为何不敢的。” 蒋信冷笑数声,便带着乔珏走进了一户破败不堪,蛛网密布,耗子甚至长虫乱爬的院落,走进左手第一间房,推开了一个破损的陶缸,拉开陶缸下的青石板,便露出了一个洞口。 洞内有些火光,还伴随着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以及兵器的碰撞声。 蒋信冲着洞口喊道: “是我,蒋信。” 洞内传出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道: “不对,还有一人。” “呦,想不到江城大哥不仅障眼法玩的溜,这耳朵也挺好使嘛!”乔珏笑嘻嘻地说道。 “是你。” “不错,你债主我乔大爷来了。”说完,便不管不顾地跳进了洞内。 洞口狭小,洞身却也不大,七八个身上挂彩的人挤在一处,又是夏季,汗水直流,酸臭扑鼻。 乔珏死死地捏着鼻子,嗡嗡地道: “三当家的,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什么承诺?”江城讶然地望着乔珏,好似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般地问道。 乔珏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懊悔地道: “果然言而无信。不错,这才是土匪本色嘛!唉!亏我还对你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真是啧啧” “其实,你不仅拿不到钱,而且,你还会留下你的性命!”江城同样“啧啧”叹息道,“你很不聪明啊!” “是吗?”乔珏瞪大了眼睛,问道。 “不是吗?” “我估计不是。你信不信?” “三当家的,和他磨磨唧唧什么呢?直接一刀砍了他啊!” “对啊!砍了他!” “砍了他!” 乔珏拍着额头苦恼不已地望着喳喳呼呼的几人,又扭头对着江城说道: “要不你就听了他们的话,砍了我吧!” “行啊!”江城露出狰狞的笑容,抽出崩了好几个缺口的大刀,就要冲着乔珏的脖子砍下来。 乔珏看都不看那把大刀,只是自言自语道: “可惜呐,团团和囡囡就要陪我一起死了!” 江城如遭雷击,手中的大刀就悬在了乔珏脖颈处,离脖颈不足一寸。“你怎么知道我儿女的乳名?” 乔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地道: “当然是贵夫人告诉我的了。” “你把他们怎么样啦?” “好吃好喝款待着,吃得比我自己好多了。只不过也不定一直能这么好吃好喝,要知道这世界是的变化其实挺多的。最近手头越来越紧,说不得过了今晚就款待不起贵夫人和令郎令媛了。” “放了他们。” “是他们赖着不肯走。” “容我两日筹措银两。” “今日过后就真个儿款待不起了。真不开玩笑。” “你”江城一把掐住乔珏的脖颈,贴着他的面孔瞪着乔珏的眼睛道,“你别欺人太甚!” “你别靠我这么近,你身上味道真难闻。” “哈哈哈哈,好好好!”江城气极反笑,放开了乔珏,道,“我从未像今天如此想一个人死。你做到了。” “那我感到荣幸!” 江城深吸了一口气,从洞中的角落里抱出一个小匣子,转过身将匣子抱得紧紧的,从中抽出了三十张银票。 “我怎么知道给了你钱你就会放了我的妻儿?” “你可以不给啊!”乔珏耸肩道,“我不强求,真的。” “你”江城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将银票递到乔珏的手中,乔珏却并没接。 “不够!”乔珏摇头道。 “你过分了!” “我一点不过分。你刚刚打算昧了本该属于我的银财,还要杀我灭口的时候,就应该想到。” “你要多少。” “五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道破 “行,五万就五万,但你要是敢不放人” 江城的威胁被乔珏毫不客气地打断。“我这人最重诚信,不像有些人出尔反尔。” “好好好,你很好!”江城再次怒极反笑,转身从匣子里再次抽出二十张银票,塞到乔珏手里。 乔珏大咧咧地拢进了袖中,正准备离开,一个缩在角落里的怪貌奇型之人开口了。“乔公子请留步。” 乔珏缓缓转身,盯着半张脸筋肉虬结的人,道: “还有什么事吗?” 那人笑笑,道: “觉得乔公子是个人才,以后走投无路或可以投靠老夫,老夫不会亏待乔公子的。” 乔珏洒然一笑,道: “多谢这位老者的厚意了,只不过既然是人才,便不会搞到自己走投无路。再说了, 山匪这门行当太有前途,恐怕轮不到我。” “你说什么?”“放什么狗屁?”瞬间四五个人便鼓噪起来。 老者冷冷地环顾了每人一眼,所有人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再次老老实实闭嘴。“乔公子。话不要说的太满,人间世事殊难预料,未虑胜先虑败,未思进,先思退啊!” 乔珏微微挑了挑眉,仔细地盯着老者看了良久,这才道: “行。以后我要是实在混不下去了,投靠你会是我的一个选择。” “好!” 老者眼看着乔珏爬出洞口,这才看向江城,眼神并不森冷,却吓得江城瑟瑟发抖。“也才几年工夫,妻儿都有了?” 江城却讷讷得不敢言语。 “下不为例。” “是!”江城大松了一口气,道,“我一定会将妻儿安顿好,绝不会再让人要挟以作把柄。” “嗯。” 脂粉楼中,一直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的婠婠终于再次进食,有些人不高兴,有些人无所谓,有些人却很欣喜。浣花就是很欣喜者们其中一员。 此刻她正坐在婠婠身边,将婠婠的手裹进自己的手里,开心得眉眼带笑。 婠婠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愧疚。“让浣花姐姐担忧了。” “你呀,确实让我担忧了。姐姐必须罚你。呃罚你什么好呢?”浣花摩挲着自己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婠婠用小脑袋拱了拱浣花的胸口,甜甜地道: “姐姐尽管罚我好了,不管怎么罚,婠婠都情愿。” “真的?”浣花眼睛一亮,问道。 婠婠看她模样,已经有些后悔。却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好”浣花拍了拍手,道,“就罚你陪我逛街,钱全部由你付。” “呃姐姐,我很穷的。” “你就说你认不认罚吧?” 婠婠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点了点头。“好吧姐姐,我认罚。” “那咱们就走。” “好。” 浣花开开心心地扯着婠婠的手,打开了门以后“噔噔噔”就下了楼,门口的老鸨见了,虎着一张脸道: “浣花,婠婠,干什么去啊?” “逛街!”浣花冲着老鸨谄媚地笑道。 “就知道玩!”老鸨没好气地摆摆手,道,“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知道知道。”说着便拉着婠婠出了脂粉楼的大门,往街上跑去。 此刻晌午未到,脂粉楼还未开张,所以老鸨才会放浣花和婠婠逛街。 浣花一出脂粉楼,便直接拉着婠婠往西市永福大街,却在拐角与乔珏撞了个满怀,浣花揉着被撞痛的额头,横眉怒目地瞪着乔珏道: “哪个不开眼的咦,是你?” “你认识我?”乔珏话刚开口就意识到问了个愚蠢的问题,望着她身后的婠婠道,“出来玩吗?” 婠婠含羞地点了点头。 浣花却有些不大高兴,将婠婠扯到前面,对乔珏问道: “你是想当婠婠的恩客吗?” “呃?” “姐姐,你在胡说什么呢?”婠婠羞极,霞飞双颊,小脑袋深深埋进胸里。 “怎么啦?他不就打得这个主意吗?要不然为什么三番五次来脂粉楼找你?”浣花不屑地撇嘴道。 婠婠真是羞极了,用食指不停地捅着浣花的腰。 浣花也左躲右躲,还不忘瞪着乔珏问道: “到底是不是,给句痛快话!” 乔珏惊讶地反瞪着她,道: “这位姑娘,你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婠婠可才十五岁。” “十五岁怎么啦?正是拔筹的好时候。”听了乔珏的话,浣花鄙夷不已,“有贼心没贼胆!窝囊!” “你”乔珏被噎得一愣一愣的。 “我知道了,是财资不够?放心”浣花指了指婠婠,道,“她才不会收你的钱呢!” “浣花!”婠婠咬牙切齿地喊出浣花的名字。 浣花笑嘻嘻地应了声,然后扭过头板起脸恶狠狠地瞪着乔珏。 乔珏感觉脑袋有些懵,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浣花叹息地摇了摇头,扯着婠婠的手擦肩而过。 “姐姐,你刚刚在干嘛呢?好丢脸啊!”婠婠有些生气了。 浣花同样没好气,伸出手捏了捏婠婠的鼻子,道: “丢脸什么?记住咱们的身份。咱们是风月女子,没有资格那么矜持!我看呐那个乔公子应当确实喜欢你,你就应该好好把握。咱们啊,尤其是你,或许得一辈子在楼里打滚,趁着年少,将自己的贞洁给了自己爱慕的人,就是最好最值得开心的事情了,你有什么好害羞的?” “可是?” “什么可是?你不要说你不喜欢他。看你那眉眼含春的模样,不是有了欢喜的人,还能是什么?这半月啊,就是这个乔公子与你相处最多,不是他还能有谁?” “哎没有!姐姐你别再说了,再说我可就真生气了!”婠婠跺着脚道。 浣花伸出食指狠狠捅了婠婠额头一下,恨铁不成钢地道: “你啊,就憋着吧。等到你错过你就知道有多痛苦多悔不当初了!” “姐姐,你看这银钗好好看,给你买一根吧!” “哦?是吗?哈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误会啊 乔珏直觉得自己喝饱了水,撑得肚皮都要爆炸了,不是他水性不好,实在是浅浅的奶奶河不知为何潜了一刻钟也没潜到底。待他好不容易看到一丝微光,幸福至极地探出脑袋的时候,此起彼伏刺破耳膜的尖叫声便响起了。 “抓流氓,抓流氓啊!” “澡堂里进流氓了!” “快滚,快滚!” “还不走,再看挖掉你眼睛!” 乔珏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丰硕如同奶牛的胸部,比奶牛还健壮的女人一挺肚,便将乔珏撞出了浴桶,水流哗啦,木桶碎裂,同个桶中七八名女子刺破耳膜的尖叫,终于使得乔珏明白了自身处境,二话不说,夺门而逃。 后面是一众拿着棍棒的健壮妇人,满脸横肉,紧追不放。 乔珏在人潮熙攘的大街如同油老鼠一般地窜着,健壮妇人们大声嚷着“抓流氓”,一路横冲直撞。乔珏一咬牙,从街边扯过炸油条的铺子,横在路中间。又在小贩哀莫大于心死的目光中,到处抛着油条。 这是一个为了不要钱的油条疯狂的世界。 最后,成功阻拦了绝大多数的健壮妇人,只余一人紧追不辍。 乔珏一边跑,一边穿着粗气问道,头也不敢回。“大娘,有必要吗?” “打你你个臭流氓!” “这是个误会啊!” “揍死你个王八蛋。” “大娘,你怎么这么暴力呢?” “有本事别跑!” “你真当我傻呢!” 这是乔珏来到这个“房间”后最最玩命的一次赛跑,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胖得如同一头猪的妇人,怎么就能跑那么快? 那小短粗腿都快变成车轱辘了。 “大娘,能不能商量!” “揍死你!” “罢了,还是继续跑吧。” 这是一场异世界马拉松比赛,赛程横跨三个街区一十七条巷弄,路障繁多,惊险刺激。是无聊看客盛夏观赏的盛品。 最后,乔珏灵机一动,拐过一条巷弄之时,脱下了外衫,披在了一个靠在墙边的乞丐身上。 “大兄弟,衣裳是我偷得,实在跑不动了,给你。” 乞丐眼睛骤然一亮,猛地跃起来,想也不想往胡同里窜去。 乔珏抱着巷弄里的柳树,一路爬到茂盛的树冠上,看到健壮妇人拐过巷弄,不出预料地大嚷着追着乞丐而去,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准备下树的时候,正对着乔珏的窗户猛地打开,一个眉目如画,面带哀愁的女子瞬间眼神透亮,抓住乔珏的衣襟道: “你是上苍派来救我的吗?” “纳尼?” 接下来,女子讲述了一个很是凄惨的故事,并且认定乔珏就是上苍派下来拯救她的使者,说什么也不准他离开。 巷弄名为脂粉巷,有楼名为脂粉楼。女子便是脂粉楼中女子。 她原是本地主簿之女,天真无邪,绣楼刺绣耍棋,无忧无虑。某一日,天塌地陷,原本毕恭毕敬的衙役凶神恶煞地锁了她家院子,称她的父亲犯了通匪大案,致使三十七名捕快身亡。于是,抄家砍头,女子被发卖,成了脂粉楼的风月女。调教三载,梳拢在即,内心惶恐不安,所以祈求上苍拯救自己脱离苦难。不料刚刚祈祷完毕,打开窗户,便见到了乔珏。“你不是上苍派下的使者,谁还会是?” 乔珏很想告诉她,其实上苍只会杀人,不会救人。但想一想,觉得太残酷了,所以委婉地说道: “也许上苍派下的使者不止一人,我正忙,你先找其他人。” 说完,便准备滑下树干。 女子却抓得紧紧的,咬着银牙,眼泪珠子颗颗直掉,噼里啪啦地打在乔珏的脸上,流到仰着脸的乔珏嘴里。咸c涩,确实苦。 “奈何我是真没办法啊?” 女子梨花带雨,哭得泣不成声,想到此后悲惨结局,浑身都哆嗦起来。乔珏一下又一下地以脑袋撞树,一边撞一边问: “还有几天?” “今天五月初四,五月初七晚上便是我梳拢的日子。” 乔珏将额头紧紧地贴在粗糙地树干上,开始磨磨蹭蹭。“说好了,我会试着帮你。但你也得做好心理准备。” “五月初七晚,若果然命运不改,明年那日便是我的祭日。只是不知又有谁会来祭奠我呢?”女子眼神中浓浓的悲哀。 乔珏莫名有些心疼,一只手胡乱地擦拭着女子的面庞。“别哭,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好!”突然平地一声叫好声响起,惊得乔珏差点直接从树上摔下去,女子也是大惊,望着树下衣冠楚楚的书生模样的男子。 男子冲着乔珏竖起大拇指。“刚才那句诗实在是好,好的不得了!兄台大才啊!有文采,有色胆,我辈楷模啊!” “大哥,有误会吧?”乔珏讪讪道。 “没有。一点误会也没有。我坐在牛车上,亲眼目睹了兄台的丰功伟绩。话说,兄台真是猛士啊!如何能想到钻进女子澡堂之中的?妙哉妙哉!现在又与脂粉楼的婠婠小姐情定终身,兄台,受在下一拜。”说完,当真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冲着树上的乔珏施了一礼。 乔珏讪笑着。“兄台,你真的误会了!” “放心,君子成人之美,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后悔有期。”说完。便颇为潇洒地转身而去,踏上巷口的牛车时,又突然转身。 “怎么,你还有事?”乔珏巴不得他赶紧走。 “区区江陵书院学生李子才。兄台可否通下姓名?” “乔珏。” “好名字!”说完,哈哈大笑地钻进了牛车,驾车的车夫鞭子挥起,青牛慢腾腾地踱步走开了。 乔珏重新看向女子。“婠婠小姐,你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尽力一试的。” “多谢乔公子!” “不客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