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长天》 《风卷长天》正文 第一章 风起燕北 燕回山脉,巍峨高耸,飞鸟难渡。深不可测,人踪绝迹。东临大海,西接苍龙。 苍龙山脉,峰峦无数,不知其高。起自至号称生命绝域的北极冰原,如一条爬伏在大陆北地的天外巨龙,向南绵延万里,与燕回山脉西端交连。 一东西,一南北,两大庞然巨山,构成一道天然屏障,在东洲大陆的东北角上,划出一块南北宽八千里,东西长万余里的相对封闭区域,是为燕州。 燕州无燕,非关气候。据说是燕回山太高,飞燕无从逾越。也有说是山中凶禽猛兽过于暴戾,温和柔弱的燕子们,望而生畏,却步不前。 无燕之域,偏偏名为燕州,也不知是当初命名者的恶趣味,还是出于燕北人对南方‘和风细雨燕回翔’那种柔和生活的向往。 名不副实的燕州,山水也好,男女也好,少有婉约,多见彪悍。尤以燕北为甚,最常见的,是穷山、恶水、疾风,骏马,烈酒,搏杀。 似乎是为了证实燕地之险恶,一场暴烈的厮杀即将展开在世人眼前。山下那支长途跋涉的商队,正走进隐藏在山野中一伙马匪的埋伏圈。 商队规模不,车辚辚,马萧萧,沿着官道,蜿蜒曲折,得有一两里长。 队伍中间,是一辆接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车队前后和两侧,是持枪佩刀,跃马来回逡行的镖师。 镖师的强悍以及多达百人的数量,似乎给了商队强大的心理保障。所以,商队的主人,一位身穿儒装棉袍,更像是教书先生而非富商的清瘦长者,悠然自得地坐在车架前,抱着一身雪白狐裘,粉装玉砌的孙女,言笑晏晏。混不在乎凛冽的寒风和路途的险恶。 “爷爷,爷爷,你不是说这条路上有很多马匪吗?都走了这么这么远远的路了,我咋还没看着呢?”娇滴滴的声音跟姑娘的不安分,格格不入。粉嫩的手夸张地比划着,竭力证明所行路程何其不少。 长者捻着颌下髭须宠溺地笑,“呵呵,我们有这么多镖师护卫,一般的马匪哪敢轻撸虎须。” 姑娘明显有点失望,“爷爷骗人,你说我这次肯定能看到马匪的。你带这么多镖师,马匪都不敢来了。爷爷,你让镖师们都走好不好?” “哈哈哈哈。”姑娘的天真让老者不由放声大笑,“不骗人,不骗人。我是说一般的马匪不敢,但不一般的马匪还是有的。” “哪里,哪里,在哪里?”姑娘在老者怀里立起身,东张西望。 似乎是因应姑娘的期盼,突然,“嘀”一声长鸣盖过车马的喧嚣声,那是一支响箭划过半空。随即,“呜~呵~”,数百人一起低沉而带穿透力的呼喝声,和密集的马蹄声骤然传来。 呼喝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促,犹如狂风过隙,啸叫刺耳。马蹄声如鼓如雷,声声冲击着人的心脏。伴随着声音,两支疾奔的马队,分左右向商队包抄而来。黑色的骏骑,闪亮的长刀,滔天的杀气,如山崩,如飓风,如海潮,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 不谙世事的萝莉,岂知接下来的厮杀将是何等凶险和残酷,犹自兴高采烈,拍着柔嫩的手兴奋地看戏,“真来了耶,真来了耶。爷爷,爷爷,他们就是你说的马匪吗?” 商队其他人当然不像萝莉一样不明事理,一个个骇得面无人色,失声惊呼,“我的妈呀!大风盗!”“完了完了,怎么会遇上大风盗?”就连拉车的马匹,也一匹匹焦躁不安,不听调控。恐惧和慌乱瞬间弥漫整个商队。 好在领队经验丰富,镇定地指挥车队,强力控制惊马,紧张而迅速地向中间收缩,力争在马匪抵近之前,将车队围成一个圆圈,组阵御敌。 儒衫长者凝望片刻,也不敢让萝莉看热闹了。不顾萝莉的抗议和挣扎,抱住她嗞溜一下钻进马车里。 不一会,马匪汹涌而至。有人大声呼喊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大风过处,留财不留命。识相的,弃车逃命去吧。否则人财两失,死无全尸,空留家中子女孤苦伶仃,妻妾白白便宜别人。快点快点,胆敢延时片刻,勿怪风爷言之不预。” “嗯?有古怪。” 稍远处的山头,耸立着几匹骏马,其中两马居前。左边洁白神骏上端坐的,是一位眼如寒星、面如冠玉的少年。少年名高远风,乃是这支悍匪的大当家。跟燕州的名不副实类似,高远风一副让女人都羡慕嫉妒恨的容颜,外加洒脱的洁白公子衫,哪有半点凶厉匪首的形象。 右边稍微落后一点的黝黑烈马上,是二当家关忠。他才符合人们想象中恶匪的标准,体型彪悍、满脸虬髯。然而正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包括凶悍的关忠在内,一众马匪对秀美的高远风无不既敬且畏。 高远风用马鞭指了指山下紧张、喧嚣,却不显杂乱的场景,“镖师队伍不上前迎敌,却有序地向后集中,似乎准备脱离商队,他们想干啥?更古怪的是,镖队和商队怎么都没有旗号?” 既为镖师,断然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哪怕明知不敌,也得死战到底。否则,必将影响自家镖局的信誉。对于镖局,信誉即生命,哪怕需要用人命来维护也在所不惜。更何况,失镖的巨额赔偿,足以让他们倾家荡产。 至于旗号,是大型商行和镖局的必备之物。既是宣示自我实力的标志,也是给一路绿林人马的警示或招呼。旗号一出,胆敢打商队主意的匪盗就得掂量掂量,是否吃得下,吃下需要化多大代价,怕不怕镖局和商队接下来的报复。 而招呼的说法,是针对那些彼此了解又相互忌惮的绿林势力。镖局护镖经过这些势力的地盘,会知趣地留下适量的‘买路钱’。镖、匪之间彼此留些颜面。 所以,从某个角度上讲,旗号就是行商、走镖的护身符,可以免除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实力不强的马匪,不敢妄动;实力相当的,派人索要一点过路费就算了,不至血拼。除非天降霉运遇上实力占压倒性优势的悍匪或缺少江湖经验的愣头青。 眼下这支商队和镖队,从规模看,显然不是弱者。于是没有镖旗和商旗,就显得格外怪诞。 虬髯关忠的面色也不由凝重几分,留心观察了一会,突然惊讶地说:“有军伍的味道。会不会是官军的陷阱?” 确实,镖局和商队的表现,酷似正规军伍。首先,反应迅捷,虽张惶却有序,看来训练有素;其次,商队聚车成圈,当作寨墙或城墙,以抵御马队的冲击,大大降低己方可能的伤亡程度。 最出彩的则是镖队,没有盲目地上前强行硬撼大风盗已经提速的冲锋马队,反而向后拉开距离以脱离措手不及的接战。马队冲锋,势不可挡。仓促上阵,无异于以散沙去挡洪流,非但起不到一点用处,反倒是送肉上砧板,枉送己方镖师的性命。 拉开距离就不一样了,既可以让己方的马队凝成合力,构成战阵,又能保持机动和灵活,进可攻退可走,掌握战场的主动权。马匪要是围攻商队车圈,他们就自后袭杀。马匪如追杀镖队,人数不多的话,镖队完全可以硬撼;如果马匪人数远超镖队,镖队则可以将他们引开,那么商队则足以自保。 商队和镖队如此进退有据,大风盗就尴尬了,怪不得关忠怀疑此为官方的正规军伍。 “呵呵,有点意思。”高远风冷笑道:“给我摇旗传令,旋风队围住车队而不攻,只以弓箭伤敌。狂风队冲击镖队,将他们驱离。若镖队不退往他们来路方向反而绕向前路,就让预作后备的惊风队出来,截杀他们可能藏后路的预备马队。” 身后有人立即取出五彩令旗打出旗语。 坡下的两队大风盗应令而行,一队人马绕着车圈纵跃如飞,保持在步弓的射程边缘,自己则依靠马速的加成,不时将箭矢抛射入车圈。箭矢不多,威胁为主,杀伤其次。 大风盗这一年的规矩,即高远风担当大当家后的规矩,是尽可能劫财不劫命。能不杀就不杀,能少杀就不多杀。至于纵敌可能留下祸患、招致报复,于山水重重间,大风盗仗持机动与悍勇,从来不惧谁。 另一队人马则保持冲锋队形,再次提速,冲向逐渐集中的镖队。 果如高远风所料,镖队整齐划一地扭头就跑,方向刚刚是山坡正对的另一边。看架势,恰恰是准备绕到前路。假如后路他们还有伏兵的话,那将一头一尾,将大风盗夹在中间。 高远风见状,果断地大手一挥。山坡后预备的惊风队,一跃而出,扑向商队的来路。 恰在此时,来路上烟尘扬起,‘镖队’埋伏在视线外的马军开始由静而动,由慢而快,朝战场扑来。 眼见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这绝不是高远风当家后的大风盗所愿。不是大风盗不敢杀人,不擅杀人,实在是不愿己方兄弟出现不必要的死伤。即使为盗,求的也只是财而已,杀人非理智者所好。 只劫财,则双方仇怨不至成不可化解之死结。绝大多数人还是愿意舍财消灾的,毕竟有命在,钱丢了可以再赚嘛。 若是杀人过多,迟早会遇上不死不休的报复。常在河边走,难免不湿脚。死仇这东东,多不如少,少不如无。 但是,真要遇上死磕的,大风盗不吝让他醒悟什么叫悍匪的‘心慈手软’。既为匪,哪有资格去心怯心善心软。 高远风再次一挥手,身后又是一阵彩旗摇摇。坡下,环着车队奔驰的马队中,有人从箭囊中取出特制的弓箭,箭杆上缚有一层厚油布。只见骑手拿着一张火纸在箭杆上一擦,箭杆立即腾地燃起大火,风吹而不息。 嗖嗖嗖,若干火箭射进车圈。依然还是警告,意思很明显,商队再不投降或弃车而走,大风盗哪怕空手而归,也将放手而为,不惜放火烧毁车队。至于造成死伤,商队自负。 负隅顽抗的商队,奔逃的镖队,以及刚刚露头的后援马队,终于镇静不了了,瞬时作出反应。反应是,马上竖起自己的旗号:长风商会,定风镖局。 “哟呵。”关忠冷哼出声,“来头不嘛。可这时候竖旗,不嫌太晚了一点吗?早干嘛去了。老子既然已经撒,就绝不可能空手而归。凭他长风商行和定风镖局,还唬不住老子。传令喊话,给他们一刻钟,用于商人和车夫赤手离场,否则杀无赦!” 他下令时没留意到身边高远风此时的神情,不然绝不会那么武断。 高远风的嘴角直抽抽,诧异之余是哭笑不得,“这······,你们这是给我演的是哪出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二章 离奇梦魇 “赵东山!卧槽,怎么是你子?难道定风镖局是你在掌舵?”关忠诧异地吼道。 定风镖局的副总镖头赵东山哈哈大笑:“呵哈哈哈哈,可不就是赵爷我咯。关胡子,咋样?赵爷的镖队不比你手下这帮乌合之众差吧。” 肤白髯疏的赵东山极力使自己的话语显得粗豪,可嗓音却难以更改,趋向阴柔。 外形憨蟒的大风盗二当家关忠以手挠头,惊疑于多年前的同僚加兄弟以如此离奇的方式意外出现在自己面前。少顷后勃然大怒,“马勒戈壁,原来你开始不打旗号,是早就知道老子在大风盗是吧。哟呵,你个娘娘腔胆子够肥哈,居然敢伸量老子。来来来,不用的们动手,看老子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呛踉哴。一身精甲的赵东山,伸手摘下挂在马鞍上的赤龙刀,一纵胯下赤龙马,“来来来,关胡子,让赵爷瞧瞧你这些年可有长进?” 一骑纵出,红甲红马红刀,犹如席卷而过的烈焰,可偏偏少了一丝阳刚,多了些许秀气。 “呀嗨。”关忠暴喝,一提缰绳,催动座下乌骓,挥起拳头粗的狼牙棒,黑旋风般扑向那团烈焰。一红一黑,走马轮转,战成一团烈火风暴。 “嗨嗨,关叔,赵叔,不是说了都是一家人吗,别打了,别打了。”站在马下,正在跟怀抱粉嫩萝莉的长风商行二掌柜胡清河叙话的高远风,慌忙喊停。 胡清河伸手拉住高远风,“少爷,让他们去吧,没事的。多年未见,估计一个二个都手痒难耐。这是他们兄弟间最好的沟通方式。” “是吗?”高远风闻声止步,“是我少见多怪了。但刀枪无眼,别打出个好歹来。” 胡清河道:“放心放心,都是马上征战多年的主,下手轻重自有分寸。” “好吧。”对关赵的过往和感情不太了解的高远风,犹疑地接受胡清河的解释,“胡爷爷,刚才我们说到哪啦?哦,赵叔的镖局在天枫国,走镖到邻国尚可理解。您老的商行本部,离这可不近,怎么绕到这旮旯来了?” 胡清河一撇嘴,“欸,怎么叫赵东山的镖局,我的商行?别忘了,少爷你可是商行的大掌柜,镖局的总镖头。至于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我也稀里糊涂,你问这子。”随手指了指自出现后就一直站在高远风身后的劲装精悍中年汉子。 高远风面带羞赧地说:“胡爷爷,啥大掌柜总镖头大当家的。您知道我只是玩票,作不得数的。” 胡清河正色道:“什么叫做不得数?不论才华、实力和权属,少爷都名副其实。你才是真正的东家,我们全都只是你的属下。” 高远风正要辩说,身后精悍汉子插言道:“胡爷,少爷的话也不算全错,他的这些职位或许很快就会卸下了。您和关忠他们也未必干老本行。” 高远风和胡清河都转身看着插话的这位。高远风问道:“嗣久叔,我正想问你呢,你怎么跟胡爷爷他们在一起?还有你这话是个啥意思?” 高嗣久微微躬了躬身子以示恭敬,“少爷,这是大堡主的意思。您回去之后就明白了。” 高远风依然云里雾里。胡清河却似乎懂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欣喜与心伤兼具,缅怀与期盼齐飞。捻着胡须,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终于到时候了吗?” 无论高远风怎么问,高嗣久和胡清河只说一切都是大堡主的安排,不敢胡乱猜测,等回到高家堡自然就明白了。 都是长辈,高远风不好强逼。那就回家好了,反正这次历练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可回去归回去,一起行动却是不便。按高嗣久带来的爷爷的指令,要求所有力量都尽可能快地暗中向本国靠拢。然而,人数太多,又持枪执棒,全副武装的,一路必然不太方便。 虽说烽烟四起、盗匪横行,出远门的无不将自己武装到牙齿,但如此规模的武力,沿途县、府、诸侯国,监控、戒备、阻挠是一定的,所谓‘暗中’二字就彻底没戏了。商行和镖局多少有个正当由头,人数最多的大风盗就难办了。 “胡爷爷,您说呢?”高远风问道。 高嗣久抢先出声,“少爷,大堡主说一切都由你作主。” 高远风和胡清河不约而同地看了高嗣久一眼,又同时恍然而悟。先前不让竖旗的也是高嗣久,现在竟然干扰高远风和胡清河议事。按说他不至于如此不懂规矩,要知道他的本职不过是高远风的暗卫首领而已。不言而喻,既敢僭越,自然是大堡主的示意。也就是说,这些都是检验高远风历练成果的手段。 “行,那就我来安排吧。”涉及大计,高远风立时收起谦和,不怒而威。似乎稚嫩少年瞬变运筹帷幄、言出如山的沙场老将。 高远风决定商队和镖队将旗号竖起,继续公然行动。一一列举可能出现的意外,桩桩件件给出合理的应对方案。 不管如何战乱,对于商贸流通,谁都不会拒绝,只要不是禁运的战略物资。至于层出不穷的匪患,呵呵,管教他有来无回。定风镖局和长风商行,岂是表面那么简单。 大风盗留下少部分驻守山寨,预作狡兔窟之一。绝大部分则化整为零,去附近的各乡镇,或威逼或利诱或诈取,弄足假身份,分散潜往高家堡所在的北齐国。如何组队,如何行止,何处集结,条理清晰。 喊回从马上纠缠到马下,双双灰头土脸的关忠和赵东山,将行动细节分条逐点地吩咐下去,命大家按计划分头行事。 不是军伍,胜似军伍。众人齐声凛然应令。 “大哥哥,大哥哥,你不像无恶不作的大坏蛋。”跟高远风道别时,胡清河怀里的萝莉,忽然脆生生地喊道。众人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高远风笑嘻嘻地看着一脸认真的萝莉,“好靓丽的美女,长大必将倾国倾城。谁跟你说马匪就一定是坏蛋啊。官有奸佞,匪有侠盗哦。” 姑娘才四五岁,听不懂高远风的文辞,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呀转呀,尽是迷糊。 胡清河自得地说:“漂亮吧。待我将她养成,后不敢言,与你为妃。” “为非?啥意思?如此玉人岂会为非作歹?不可能吧。”轮到高远风迷糊了。 说话不像读书,是有环境的。比如在饭店里,你说鹅肝,大家都知道是一道美食;在战场上,你突然蹦出鹅肝二字,别人百分百不知所谓。什么‘妃’‘后’之类,在高远风的语言环境里,极少出现,当然听茬了。 胡清河也不解释,朗笑而去。 高远风挠头,“今天怎么一个二个尽是神叨叨的?莫名其妙。不管了,走吧。” “驾。”大风扬鞭,千骑卷荒原,尘烟漫天。 十日后。沧海边。黎明。 寒风如刀,水冷胜冰。 不见游鱼,不见飞鸟,更看不见一个人影。光秃秃的枯枝,满目的衰草,瑟瑟发抖地屈服于凛冽寒冬之中,就连从来不安份的虫儿,都不敢哼上一哼。 除了肆虐而无孔不入的寒风,唯一还能动,或说被迫动的,就只有躁动不安的海浪,徒劳无功、无休无止地扑击着冷酷的灰黑色礁石,撞得粉身碎骨之后,重又跌回大海。 整个天地,就在这压抑的氛围里,冷酷地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远远的,海天相连处,原本青灰色的浮云,颜色不经意间起了变化。如山如岳的积云,颜色越来越深,渐趋黛黑。相应地,黛黑色云层的周边,泛起一溜淡金色的光圈。 然后,颜色战争开始了,为争夺地盘而互相吞噬。战争似乎太过血腥,不久,整个天边血红一片。腥红的范围迅速扩张,就连近空天穹上的灰白浮云,也被染得斑驳不堪。 万道金光忽然喷薄而出,透过云彩的间隙,可以看到红彤彤的太阳,正在努力挣脱层云的束缚。 海边,天地的宁静也忽然被打破。哗啦,一道人影飞鱼般跃出水面,在空中一个盘旋,稳稳地落在海边一块突出的礁石上。 从后看,此人身材颀长,身形笔挺。虽浑身湿透,却依然显得玉树临风。一身绸质练功服因为浸水的缘故,紧紧地贴在身上,隐约展露出其匀称的身材和精悍肌肉的纹理。 一头茂密的黑发,扎成一束,垂于脑后。成串的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在晨风中划出一道的弧线,一颗颗砸碎在礁石上。 尽管寒风刺骨,衣衫尽湿,却不见此人有丝毫的不适感。身躯挺拔,不动如松,就连皮肤都不见稍许颤抖。 移至正面,可以看出这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俊逸,鼻如悬胆,目似寒星。轻抿的嘴唇彰显着刚毅,稍显稚嫩的脸庞又带着三分青涩。可不正是兼具多重身份于一身的高远风。 高远风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天边半隐半现的太阳,像是在跟太阳较量谁更明亮。 稍顷,他返身跃回岸边,展开身形,像一头追逐猎物的猎豹,风驰电掣,顺着海边的斜坡,弹丸跳跃般冲上山的山顶。 “时间刚刚好。”高远风自语道。每天的这个时候,正是他结束沧海功的修炼,开始修习赤阳功的时间点。 沧海功与赤阳功一阴一阳,水火相克,按理说不能兼修。偏偏高远风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韪水火同修,还能让水火功法和谐共存于一身,不可谓不诡异。 高远风端坐山顶,面向初阳,放空心绪,意守丹田。走中宫,经任督,内力如潮,在体内奔腾不息。 低阶武者的内力,无形无色。而高远风经脉内,真气却微微泛红,可见功力不俗。渐渐地,高远风全身红亮,雾气蒸腾,隐隐与天边的太阳达成一种莫名的联系。丝丝紫金色的光芒没入他的身体,加入到体内奔腾的气流中。 几个周天之后,高远风忽然有些心绪不宁。心乱则意弛,意弛则气散。 脑海中,如同梦境,莫名出现一幅黑白照一样的壮阔画面。 那是一座巍然高山,其高几乎刺破天穹。山上山下,到处是惨烈的血战。白色的火焰,席天卷地,翻腾蔓延。黑色的人影,漫山遍野,搏命厮杀。残肢乱飞,血溅如雨。 有绝世强者,一拳挥出,山崩地裂。有庞然猛兽,吼声震天,兽性狂发。有人凌空搏击,飞天遁地;有人疾如闪电,瞬息天边。另有巨型天舟,遨游天际,时不时降下惊心刺目、耀胜雷电的天罚。还有精钢巨怪,持百丈光剑,抬手灰飞烟灭。······ 经脉的剧痛让高远风猛然惊醒,内力竟然走错了经脉,差点走火入魔。双眼一睁,幻像消失。近来这似梦非梦的幻境,时不时莫名其妙地浮现,让高远风大是困扰。难道是修炼两种不相容功法的后遗症?他忽视了至关重要的梦境内容,只关注到功法问题。 高远风只好早早收了功课,不敢再练了。“嗯,反正快到家了,回去问问那个老鬼吧。”此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功力高达成丹期的爷爷,而是一个神秘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三章 神秘老鬼 “吁。”刚登顶向阳坡的七八精骑,不约而同地齐齐勒住奔马,凝望着视野远处的那座乡堡,高家堡。 “回到家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由衷喜悦与近乡情怯交杂。刀山火海已在远方,家的安宁与温馨,久违了。亲人们,你们还好吗?我回来啦。 骑在马上的,正是快马加鞭,翻山越岭而回的高远风和他的暗卫们。 高远风大吼一声,“我回来啦,驾。”催马冲下土坡,奔向高家堡。 “我回来啦。回家啦。哇哦~。”高嗣久等人摇鞭乱呼,紧跟高远风身后。 高家堡,名为坞堡,实则城高墙厚,宛如一座坚城。 烽火连天的岁月,居民多结坞堡以抗层出不穷的散兵游勇、强梁盗匪。 高家堡原为高家庄,因高姓村民居多得名,是十乡八里最为宏大坚实的堡垒。建堡十几年来,从未被攻破过。 不过再是坚固高大,高家堡依然只是一个穷乡僻壤处的乡堡。将地图稍微放大一点,超出海阳县,高家堡就名不见经传。又有谁知道,在整个燕北都有名气大风盗大当家,长风商行大掌柜,定风镖局总镖头,居然安居在这偏僻旮旯里。 马越跑越慢,越近越慢。没多久,高远风翻身下马,牵马缓步出现在堡门处。 “少爷回来了。”“少爷好。”这是关系一般的。 “少爷这次游历玩爽快了哇。”这是自认关系还行的。 “少爷您穿得太单薄了,可别凉着。”这是真心关心的。 “少爷安好。您是越来越俊了。”这是大姑娘媳妇们。 “少爷,今年十八了吧。该收收心了哦。”这是爱之深恨之切的。 淳朴的乡民们热情地跟高远风打着招呼。在乡民们的印象中,高家堡的这位大少,很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每年春后,都带着一帮扈从外出游山玩水,美其名曰游学,直至年节前方归。 好在少爷虽不求上进,却从不祸害乡里。又文质彬彬,和善谦逊,兼且长得俊俏,故深得堡民们喜爱。 也有为少爷着急的。堡主无子,唯有这位独孙。以武为尊的世界,没有一身惊人的艺业,估计难以承接老堡主的位子。 有自认功力尚可的长辈,恨不得将自己一身功力灌输到他们喜爱的少爷身上去。因为若少爷顺利继位堡主,对内,以他和善的性子,必将延续老堡主普惠乡民的乡规;对外,一个足以威慑宵的领头人,会让抱团取暖的人们有更多安全感。 “磊哥好。”“力叔忙啊。”“王奶奶您慢着点。”“呵呵,好。你也好。丽姐越来越年轻了哈。”······ 高远风笑眯眯地应和着乡邻们的亲热。 一边跟淳朴的堡民们打着招呼,一边信步前行。高远风没有直接回家,把缰绳丢给高嗣久让他们自便,自己则绕道后街,走进街尾一家破旧铁匠铺。 一进铁匠铺,温文尔雅的神态立即变得邪性十足。东瞧瞧西看看,没发现人。回身关上铺门,迅速钻进里间,“老鬼,咽气了没?爷积善行德,帮你收尸来了。” 地底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装啊,咋不继续装呢?黑肚黑肺黑心肝,黑到头发巅,偏偏还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模样。难怪我家没有耗子,原来都被你恶心死了。” 高远风不以为意,“嘻嘻,爷我这是因人而异。见人是人,见鬼是鬼。你家没耗子跟我无关,应该是被你那条烂舌毒死的。”走到铁墩旁边,抱住铁墩发力,将它扭转九十度。嘎嘎嘎嘎,屋角地下现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高远风纵身跳下,进入一个唯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地下密室。 地下室很宽大,两丈来高,十丈方圆。室顶、墙壁和地下看似都是寻常的泥土,却结实异常。以高远风目前不下千斤的巨力,抡起铁锤,也不能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印来。 这神秘的地下室从何而来,为什么整个高家堡的人从不知晓。其中的诡异高远风不是没想过,但却一直为老鬼守着这个秘密,连自己的爷爷都没告诉。因为他下意识地相信,地下室里这位白发苍苍的佝偻老头,对高家堡和自己没有恶意。 地下室里的摆设不多,一个工作台,一个大铁墩,一个淬水池,一个无烟火炉,几把大铁锤。高远风至今不知那火炉里烧的是什么,温度奇高却无烟尘。这些东西只占地下室不到四分之一的面积,其他四分之三的空地,呵呵,是高远风十年来不断送上门受虐的地方。 工作台的旁边,高远风知道墙上还有一个暗室。那里算是储藏室,放置有老家伙一些材料,器胚和打造好的兵器。 老者姓叶,无儿无女。十几年前,随躲避战乱的难民潮流浪而来。后来战争结束,难民们纷纷返家。这老者说担心自己老死在路上,于是滞留高家堡。在后街街尾搭建了一间茅屋,开了一间铁匠铺谋生。 高家堡不大,只有千余人口,所以日常铁器需求量不多。正街上本就有一家本地居民开设的铁匠铺,兼且看老人行将就木的模样,所以找他打制铁器的人极少。堡里乡兵的制式刀枪,就更不可能有他的份,故而生意惨淡。 再加上此人生性淡漠,对左邻右舍的示好总是一副不识好人心的神态,使得其在高家堡,像是生活在时空之外,人们视而不见。好在堡主动用公产不时救助贫困孤寡,这才使得老者苟延残喘下来。 高远风与老者的缘份,源自他八岁的时候,一次无意中遛达进了老人的铁匠铺。 十年前的高远风,虽然才八岁,但已达到了武者的第三阶,锻体境的伐髓期,只差一步就可以跨进炼气境。虽然爷爷不许他对外宣扬,但少年心性,藏不住的满脸自负。 神奇的是,跟邻里寡言少语的老者,却对一脸好奇地看着他打造巧袖装弩箭的少年不断地冷嘲热讽。什么花花公子,顽劣不堪;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什么资质驽钝,悟性奇差,还好意思自诩天才,要是我就一头撞死。等等之类,不胜繁举。极尽口舌之能事,能把死人气活过来。 别说一个娃娃家,就是一个寻常的成年人都受不了老者那张刻薄的嘴,最后终于将家教严苛的家伙惹恼了。打嘴仗不是对手,气急之下,就直接挥舞着拳头,想教训一下这毒舌如刀,不修口德的老东西。 老者轻巧闪过,鄙夷地说:“想打架?来来,我带你去一个隐秘的地方打,免得被打得灰头土脸的,丢了你这伪天才的脸面,或者被外人看到,责怪老夫欺负一个奶娃儿。敢不敢?” 奶娃儿三字更是激怒了高远风,于是第一次被老者‘诱’进了这间地下密室。结果大出高远风意外,这个风一吹就倒的老家伙,将他打得痛不欲生,最后干脆痛晕过去了。即使晕过去了,依然感觉老家伙的手还在他身上‘凶狠’地不停拍打。 悠悠醒来,豁然爬起。握紧拳头,瞪圆双眼怒视老者。竭力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凶悍’模样。不过多少还是有点恐惧,不敢再扑上去。扭动一下筋骨,暗自奇怪,不痛不痒。他非但一点受伤的感觉都没有,反而通体舒泰。 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直响,破坏了高远风强撑出来的“虎威”。 老者斜睨着眼,“废物,怕了吧。敢不敢把那碗糊糊喝了再来打过。” “你才是废物,老废物,爷才不怕你呢。喝就喝。”端起放在工作台上那碗黑糊,呼噜呼噜地喝下去。实在太饿,看老者没盯着他,忍不住将碗舔得干干净净。 “刚才是爷没发力。再来,看我咋修理你。” 于是悲剧地再一次痛晕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已在地面。鲤鱼打挺,一跃而起。活动一下肢体,全身无一处不舒畅,刚才的痛楚恍如做梦一般。 高远风还想打,他自就有一股倔劲,对于自己感兴趣或者必须做的事情,不达成愿望,做到完美,就绝不罢休。而此时必须做的事情,就是打倒老废物。他就不信自己打不过这垂垂老朽。 老者却一挥手,“滚吧。明知打不过还打,那不是蠢材是什么?去找家里大人哭鼻子吧。” “呸,爷才不是挨了打就回家告状的窝囊废。” “是吗?你有本事就别告诉你家阉货和莽夫。” 阉货和莽夫这两个称呼彻底激怒了天才,那是对他两个爷爷的侮辱,“老混蛋,我说了不告状就不告状。我一定会亲手打爆你的臭嘴。” “是吗?你这种废材,练个十年八年再说。呵呵,那时我老没老死还不一定哦。” 家伙不相信自己的功夫比老东西差太多,“有志不在年高。你等着,要不了十年八年。在你挺尸之前,我肯定打落你满嘴烂牙。”气呼呼地冲出铁匠铺,回家苦练去了。 其后十年间,隔三差五的,只要高远风没有出远门,就不时送上门找虐。从嘴仗到拳脚,每次每次,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打败老东西。打着打着,最后都无一例外地痛晕过去。然后醒来,因为太过饥饿而喝掉那碗黑糊。再一次暗自发誓,下回一定打得老家伙找不着北。 随着年龄的增大和阅历的丰富,高远风慢慢醒悟过来,这位功力莫测的神秘老人,是在无私地帮助自己修炼。甚至自己体内水火不相容的两种内力能够和谐共存,都可能是老鬼的功劳。那碗黑糊也不是什么平常的芝麻糊之类,而是有助修炼的灵丹妙药。虽然在口头上始终针锋相对,但在心里,却把老鬼提升到跟自己至亲爷爷一样的高度。 此时,老者正眯缝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在一把剑胚上刻画着什么。耷拉下来的长眉几乎遮住了眼睛。须发蓬乱,衣衫邋遢。 高远风将从街上随手买来的两笼包子放在老者的手边,“来吧,快点。爷修理完你还要回家。这次肯定能拔下你的毒舌。” 自我感觉功力到了晋级的临界点,即将结丹,臻至武者巅峰,他不信这次还没有还手之力。多的不想,碰到一次老家伙的身体就满足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四章 武途漫漫 老人第一次没有立时痛揍高远风,“急着去投胎呀。等一会,先帮我做点事。” “帮你收尸吗?没问题。”高远风搓搓手,故作恶毒地说。心智已然成熟,也曾想恭恭敬敬地尊老人家为叶爷爷。可老家伙却说,“我要是有你这么个蠢笨的孙子,会减寿三十年,早被你气死了。”气得高远风直咬牙。 “喏,放半碗血到那个碗里。” “放,放血?放什么血?”高远风疑惑地看着老人。 老家伙头都没抬,“说你笨还不承认。拿刀在自己脖子上抹一下不就知道了?” 高远风总算搞懂了老家伙的意思,恨恨地说:“我又没到老而不死嫌命长的地步。也是,不放点血削弱一点功力,等会一个不留神,还不得把你一把老骨头打散架咯。” 虽然老者让他放血很是奇诡,但他毫不犹豫地拿起工作台上的一把匕首,在手腕上一划。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信任默契,什么都没说,但他就是相信老人不会对他不利。 老家伙刻薄地说:“啧啧,放那点血就削弱了功力,你功力真高,难怪姓高。大概比未成年的妞要高上那么一丝丝。成年的妞嘛,人家每月放一次血也不见削弱了功力。旁边玉瓶里有止血膏,自己涂。” 不但说他不如女人,还用如此歹毒的比喻,要是前几年的高远风,必然气得暴跳如雷。久入鲍肆之场而不闻其臭,高远风早已习以为常,“老鬼,武者九阶。爷我才十八岁就臻至赫赫第八阶聚精境丹湖期,只差一步就能结丹,登顶武者巅峰。你在北齐国再找一个出来我看看?” 老人撇撇嘴,操起剑胚,用高远风的鲜血涂满,嘴里不屑地说:“你知道井蛙的天空有多大吗?你知道蚊蝇的一生有多长吗?说的就是你这种鼠目寸光的蠢驴。成丹期就武者巅峰了?我呸,门槛都没摸到。” 工作台上除了老者手中的剑胚,还有八把薄薄的无柄空心剑。老鬼将一把比剑胚稍大一点的空心剑套在涂满高远风血液的剑胚上,提起一柄锤,叮叮当当地一阵敲打。又从储物室里翻出一团头发丝粗细的透明细线,将空心剑和剑胚连上。然后再涂一次血,再套一把稍大的空心剑,重复前面的操作。 高远风不知老人在搞什么鬼,但他刚才的话却让高远风大吃一惊,“老鬼,你说什么?成丹期不是武者巅峰?再上面该是超人了吧。”所谓超人,超脱凡人的意思。那得天纵之资,加海量灵药,兼天大机缘,才有一丝超脱的希望。高远风再怎么自傲,也不认为自己能够超脱凡俗。 从自家爷爷以及身边众人那里得到的认知,以及自己闯荡江湖的印象,高远风一直认为武者修炼到成丹期就到顶了。老鬼今天居然说成丹期连修炼的门槛都没摸到,怎不让他莫名其妙? 他下意识地认定老东西这句话不是开玩笑,因为一直感觉这个老家伙,很可能比自家成丹期爷爷的武功还高深得多。面对爷爷,就像登山看见了峰顶,只要肯攀登,必定能到。可面对老家伙,却如浮云遮眼,神秘莫测。 老人手上不停,随口说:“呵呵,超人怎么啦?就不是人吗?还不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又没有三头六臂,不过是武功稍微高那么一点而已。只要有恒心,有毅力,对自己再狠那么一点,辅助少许资源,谁都可以成就超人。 之所以有超人这个说法,是大多数人都吃不了那个苦,又想为自己的懒惰和怯懦找个借口罢了。 老夫勉为其难给你这种门外汉普及一下修炼常识吧。 武者修炼,最基本的不外精气神三者。锻体境的锻骨、洗筋、伐髓三期,算是练体。蕴气境有养气、化气、气海三期,这是炼气。再就是聚精境的胎息、丹湖、成丹,谓之聚精。 所谓聚精,只不过凝气为精,强化内力强度和运用技巧。依然是炼气范畴。 你就没发现少了炼神吗?草木无神,衰败腐朽;禽畜无神,丧气垂头;人如无神,行尸走肉而已。练武不练神,徒有其型罢了。所以这三境九期,是为凡俗武者,是修炼的最低层次。” 老人的话像是在高远风眼前打开了一扇窗,脑中闪现一线明光,“你的意思是说还有炼神期?超人们只不过炼神期的武者,是不是?” 叶老嘿嘿笑道:“是啊。武者修为,实有九境二十七期。聚精之后是会神境,分为养神、凝神、神府三期。再后面还有融灵、炼魂等境界。这三境为修炼的中等层次,即超人境。其上还有三境,为高等层次,也就是你们通常敬称的仙人境界。如何,说你是井底之蛙还辱没你啦?” 高远风的脑袋嗡嗡发懵,“若超人、仙人也是武者,我咋从未见过?”真有九境二十七期的话,自己引以为傲的所谓八阶高手,还真的只是入门而已。如把修炼比作登山,离山腰还远着呢,何谈登顶。 “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没到那个级别,进不了那个圈子。蚂蚁眼中只有蚂蚁,它就算看到大象,认得出来吗? 简单说吧,你那两个混球爷爷肯定跟你说过,没有成丹期武者坐镇,守不住一个王位。你想过没有,王国上属的皇朝呢?王国凭什么必须向皇朝进贡?” 高远风一点就透,“懂了,你是说皇朝有会神境的超人?”弱肉强食的世界,没有高手坐镇,哪可能让人甘心臣服。 好像怕对高远风的打击还不够,叶老继续说:“还有,皇朝之上的宗、教呢?教、宗、帮、派、会、门、堂、社、组的等级之分总听说过吧。” 高远风讪讪地说:“您说的是法教,九星宗那些是吧?那是仙教仙宗啊,我等凡人如何企及?至于帮派会门堂社组,我以为只是武者数量多少和法理所致而已。”仙人太远,就算也是人,那也是接近飞仙真神的存在,跟自己没有可比性。 叶老嗤笑道:“呵呵,武者数量?法理所致?在墨教治下的海州,这两点对政体多少有点约束效果。在这里,就不那么管用咯。你要知道,一个游戏规则的制订,需要双方实力相当才有能形成约束力。实力差距过大,弱者没有制衡手段,强者自然就缺乏破坏规则的顾忌。 超人武者嘛,自以为高人一等,岂会遵守凡人法理?如果诸侯国有超人而皇朝没有,皇朝还能维持统治权吗?所以呀,皇朝及以上势力,首先要保证自己拥有强大的武力,其次,严禁下属有超越自己的武力。 你爷爷大概是担心你遇上难以抗拒的伤害,一直让你在个诸侯国这个水井里打转,致使你以为天也就那么大,那么高。 就说仙教仙宗,又怎么啦,当真是仙不成?我呸。不过是功力比超人的功力高那么一点的武修嘛。” “那怎么能比?”对仙神的敬畏,深入人心。高远风怎么也不敢奢望自己会有能飞天遁地的那一天。 叶老白了他一眼,大概是怕摧毁了高远风的自信心,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忙碌一阵,将八层空心剑全套上,每一层都刷满高远风的血液。手中兵器从一尺长的剑胚变成三尺多的长剑,才算完工。随手丢进熊熊燃烧的火炉中,走到旁边空地处,手一伸,“来吧,给你松松皮。”这是要开始今天的例虐了。 听到叶老先前的话,高远风的信心确实受到了打击,兴趣没那么足了,“老鬼,你说修炼何时能出头哇?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不管练到何种程度,不还是有人在你头顶压着吗?”本以为自己即将成丹,登顶武道巅峰。谁知一抬头,才爬了一个土坡,真正的峰顶遥不可及。 叶老眼一斜,鄙夷地说:“我以为你只是废物,却不想还高看你了。废物还可以回炉再造,原来你真正的本质是废物中的垃圾。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习武不是耍文弄墨,不管有多少修炼者,总有一个站在最高处吧。为什么就不能是你? 算了吧,你呀,我给你一个建议,去找周飞燕,卖身给她为奴。说不定她看你这副勉强过得去的皮相,会赏你一口饭吃。这样至少衣食有保障。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垃圾中也算是出人头地嘛。” 周飞燕是谁?周王次女,火凤郡主,周国响当当的武学天才。这还不算耀眼,她最为煊赫的是军事才能,率军南征北战,无往不胜,凭战功和实力获封正六命镇远将军。 按说一般人,能得到周燕的看重,那是祖坟冒青烟了。但叶老调侃高远风的话语,却实在有点扎心。 不说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能凭样貌吃软饭,但说那周飞燕的功力不过胎息期而已,且比高远风还大几岁。 叶老居然说自己堂堂丹湖期高手,只能做胎息期女子的面首,“老不死的,爷要是公开自己的功力,愿意从军,少说也能捞个七命冠军将军,怎么都不会比那个娘皮差吧。” 叶老摇摇头,“狗屁,你比她差多了。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超过你。因为她有一颗无畏无惧的武者之心,她有一往无前的勇者之志。你有什么?你只不过是个一听到高阶武者就疑为仙神并望而生畏的懦夫。不赶紧抱住她的大腿,万一她驾临此地,弹指间,高家堡就灰飞烟灭咯。” “我呸,抱她的细腿?爷顶天立地,傲骨天生。除了天地父母,谁都别奢望我低头。嘿嘿,那娘皮,要是她敢来高家堡,爷我收了她做暖床丫鬟。来来,爷先收拾收拾你这个老家伙。”运气挥拳,脚踩追风赶月轻功,身形如电,扑向叶老。 高远风的武功显然已登堂入室,不可覷。含怒出手,劲气外放,拳罡赫然,轰轰气爆声不绝于耳。爷爷传授的疾风无影掌和二爷爷传授的龙象霸天拳,都打得形神兼备,深得精髓。间或夹杂从其他武师处学来的,或他自己自悟改良的招式。轰、擂、劈、砸、扇、撩、勾、撞、顶,身形腾挪,手脚翻飞,气壮如龙,奇招迭出。 高远风的速度已经快得根本看不见人影,像是一阵围绕着叶老高速旋转的龙卷风。他带动的气流,荡空呼号,刺人鼓膜。密室操作台上的铁器工具都被吹得不停地移动位置。 但叶老的身形却很清晰的,晃晃悠悠,像是汹涌怒涛中的一曳扁舟,似乎下一刻就会被飓风撕成碎片。 要是有高手在此,就能发现叶老看似摇摇欲坠,其实轻松至极。高远风无论多快捷多精妙的招数,都难以粘到他的一片衣角,每一招都差那么一点点。但也就是这么一点点,让高远风恨之欲狂。快也好慢也好,轻也好重也好,始终不能将这一点点再缩那么一丝一毫。 叶老也不防守,微微移步或晃动。偶尔伸手一拍,总能准确地拍中高远风的某个穴位。 人身一百零八大穴,几百个~穴位。无论那个穴位被叶老击中,都让高远风痛得一激灵。缺德的是,老东西的嘴巴还不停歇地叨叨叨,“哟喂,难道我看错了?你胯下还长有两粒枣子?再快一点,用力呀,不会焉了吧。软趴趴的有气无力,你说你哪里比得上那个女娃娃?还娘皮呐,你比娘皮还娘,······” 不出意外,不到半个时辰,高远风晕了过去。至于是痛的还是气的,也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啪啪啪啪,叶老将躺在地上的高远风翻过来覆过去,继续拍打。如果高远风是清醒状态,一定会感觉到他每一个窍穴之内,都被不停地灌输进一种无形真气。要是内视的话,每个窍穴都渐渐聚集一团晶亮的气团。 通常,武者只能在丹田储存内力这种能量形态。也就是说,高远风此时全身七百多个窍穴,都具备有丹田的功能。 就算每个窍穴的储存量不及丹田的十分之一,但强在数量多啊。换句话说,高远风体内潜藏的内力总量,是同阶武者的数十倍。不说其他,遇上持久战时,高远风可以耗死近百个同阶武者。如果他懂得调用全身内力的奥妙,同阶武者在他手下,有如大象之于土狗,不在一个数量级。 不过叶老没教过,他爷爷等普通武者不懂,所以高远风对敌时,还是只能运用丹田内的真气。至于自身各处窍穴的气团,高远风当然知道,但懵懂的他不知道别人体内的状况,还以为人人皆是如此。 未几,高远风悠悠醒转。强烈的饥饿感使得他一骨碌爬起来,端起工作台上叶老准备好的那碗黑糊,大口大口地喝下去。长期养成的习惯,馋嘴孩一样舔得干干净净。时候舔碗,确实是因为饥饿。而今嘛,是清楚地知道,此物珍贵异常,不舍得浪费。反正在叶老面前,体面这东西,存在吗。 将碗丢在台子上,恨恨地说:“老东西你等着,爷回去,今晚就试着结丹。看我明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说完就准备离去。 “结丹?结个鸟的丹,你还真想将垃圾坚持到底呀。” 高远风一愣,“啥意思?你说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五章 重任天降 高远风还以为叶老的话是惯常的嘲讽,不以为然地说,“害怕了吧?嫉妒了吧?嘿嘿,爷有九成的把握结丹成功。不说齐周,就是整个璃凤皇朝,十八岁结丹的,能有几人?你看重的那个娘皮今年二十多了吧,可怜还在胎息期。敢说爷我是垃圾?” 叶老一反常态地收起鄙薄的神色和语气,郑重地说:“混球,你要是现在就结丹,这一辈子就真的废了。” 高远风怔了,依稀感觉叶老特别高大威严。忍不住擦擦眼睛,老家伙还是那么佝偻,那么邋遢,眼神依旧浑浊,牙齿依旧黄黑,形象依然那么猥琐。 晃了晃脑袋,“认真的呀?说人话。” 老家伙又恢复了那种为老不尊、气死人不偿命的欠揍模样,“听不懂人话是吧?重复一遍,你想当一辈子废物,那就结丹。” 高远风呆了片刻,忽然郑重地抱拳,“还请叶爷爷明示。” 老家伙出奇地没有再讥讽,从储物室里翻出几本泛黄的旧书,一套贴身紧身衣,丢给高远风,“从今天起,除了洗澡,将这套内衣贴身穿着不许脱下来。这衣服不沾尘,不用洗的。然后将我从垃圾堆捡来的这几本册子上的功法,修炼到圆满境界,你才将就可以结丹。” 一共四本书,三本功法分别是《锐金诀》、《厚土诀》、《青木决》。一本技法叫《腾龙鞭剑谱》。 高远风犹疑地看看叶老,“除了这本剑法,我怎么感觉都像是糊弄蒙童的玩意?” 叶老扁扁嘴,“没错,就是一些启蒙读物。武道一途,你本就蒙智未开。还真把自己当高手了哇。” 跟老家伙斗嘴,与打架一样,高远风取胜无望,干脆不予理会。随手翻了翻发黄的册子。眼神一凝,发现这几本书确实非同一般。因为功法书的序里面叙述的武学理论,自己闻所未闻。嘴巴却不留情,“嗯,勉强还行。爷我发发善心,替你处理垃圾。”将四本书迅速地揣进怀里。 叶老说道:“脱衣服。” 高远风夸张地抱紧手臂,浑身一激灵,“干啥干啥?别乱来哈。” 话没说完,就被叶老一脚踢到墙上,“你以为你是鲜嫩的黄花闺女?老夫对毛都没长齐的垃圾唯有恶心。穿上那套内甲,带上那把剑,滚。你糊涂爷爷手中倒是有一把好剑,不过那柄剑你暂时发挥不出它的威能,只能当摆设。” 等高远风爬起来,叶老已经出去了。 穿就穿。三两下脱光衣服,伸手去拿那套内衣。手感柔软舒适,很不错的样子。随手一提,大吃一惊。竟然失了手,没能拿起来。我的娘啊,这是啥东东织的,咋如许重? 几分钟之后,高远风爬出密室。叶老在一侧就着包子喝老酒,眯缝着眼,颇为享受的样子。 “你说超人仙人也都是两条腿的人,只是冠以一个好的称呼是吧。九星宗的修者真的是人不是仙?”高远风有期待地问道。 叶老吱了一口酒,头都懒得抬,“真要是仙,还不得飞升咯,留在凡间喝风啊。别说那些弟子,就是所谓圣人,也不过是活得久一点的老乌龟罢了。” “哦。”高远风颌首,没多说什么。一挺胸,一抬头,昂然迈步走出铁匠铺。虽然功力上相差太远,但既然都在凡间,既然都是凡人修炼上去的,那么,在心里地梦想一下也是允许的吧。 高远风走了,独留叶老在高远风身后暗笑。他知道,天不怕地不怕,从不服输的混子,迟早要找那些生活在传说中的仙家子弟,试试自己是否真是废物,试试号称超人、仙人又是什么滋味。 门外的高远风却咬牙切齿地自语,“奶奶的,真重。老东西这是想方设法地折磨爷。”这套贴身甲衣,虽然跟平常衣衫的厚薄、柔性都差不多,而且刚好合身,但却其重无比,至少一百好几十斤。作为丹湖期高手,力近千斤,背负一百来斤的重物不算什么。可除了洗澡之外都必须一直背着,就不是那么好受了。 本想反对时时穿着不脱,但叶老说只要承认不如周飞燕就可以不常穿,因为那周飞燕那一身铠甲,肯定不会比这套衣服轻。这让高远风无地自容,无论如何,总不能被一个娘皮比了下去。 高氏祠堂,高家堡最豪华高大的建筑。因其宽敞,这里兼具了高家堡公所的职能。但凡有公事,堡中头头脑脑,都在这里商议。 今日,很少打开的正门,洞然大开,还有堡丁立于门侧警戒。 看到高远风步履方正地缓缓走来,堡丁们恭敬地问安。有人匆匆向内通报。 步入大院,笔直的青砖大道连接着大门和祠堂。祠堂巍峨雄伟,形如宫殿。好在这个燕州的规制不是那么严谨,没人追究高家堡逾制之罪。 听闻高远风到了,呼啦啦从祠堂内迎出一帮人。 正中间两位六十多岁的华衣老者,正是高远风的两位爷爷。 爷爷高成,个子瘦高,肩背微驼。面白无须,眼神阴鸷。普通人被他盯上一眼,会不自禁地打一个寒颤。 二爷爷高纲,身材壮实,人高马大,面色红润,相貌堂堂。一缕黑色的长须梳理得极是熨贴。明明是武者,却偏喜欢效仿儒者举止。 还有堡丁头头高威,内堂执事高铁成,器械总管铁匠云海阔,武功不俗的高飞、高虎等。高家堡说得上话的人,无不在场。 高远风正要一一见礼。高成尖声尖气地说:“风······,呃,回来啦,回来就好。今天就不计较那些俗礼了,快进来吧。”风儿的儿字咽回去了,似乎有所忌讳。 高成、高纲平时对高远风的要求极严,今天居然破例,让高远风莫名其妙。跟高纲等人一一打过招呼,然后快步跟上高成,一边走上台阶,一边问道:“爷爷,发生什么事?” “进来再说。” 高成将高远风让进大厅。其他人正要跟进去,却被高纲挡住,“高威,守住大门,谁都不许进。大家就在院子里稍待,等候召唤。铁匠,你进来。” 走进大厅的,于是就只有高远风和两位爷爷,以及铁匠海阔。 大门在身后被紧闭。高远风稀里糊涂,正待询问。 高成却将高远风带到中堂正座上,让他坐下。然后回身,和高纲,海阔整齐地站在他面前。 三人忽然举手抱拳,长躬作揖,“微臣拜见大王。” 轰隆,哗啦。 在三人作势作揖的时候,高远风慌忙一手撑在椅子把手上起身,伸出另一只手来阻拦。待听到如此雷人的称呼,惊得撑椅的手失去了力度,连人带椅子摔翻在地。 三人抬头看见高远风摔倒,手忙脚乱上前搀扶。高远风却如受惊的猴子,提着裤子,一个翻身,窜上了房梁。 “王上,你这是做啥?”高纲问道。 这声王上差点又让高远风跌落下来,“二,二爷爷,”用手指了指脑袋,“您们没问题吧?唱大戏啊?演的哪出?” 高成气得尖声怒斥,“你脑袋才有问题。赶快给我下来。上窜下跳的,成什么体统?” 高远风的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这才是熟悉的爷爷嘛。三位长辈的举止突然如此诡异,还以为他们中邪了呢。 正准备跳下来,可高成的下一句话吓得他直线跌落。“都要当大王的人了,还如此不稳重。这些年那么多大儒,没教会你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吗?” 江湖一流好手从房梁上失手掉落,摔个四脚朝天,当然也有那件奇重内衣的缘故。好在二爷爷高纲反应奇快,迅捷地伸腿一垫一挑,然后伸手扶住,和蔼地说:“你也就这么大胆子,平时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皇帝都不放在在眼里吗?咦,你咋这么重?” 高远风还是双腿发软,苦笑着说:“二爷爷,那是平时谈笑好吧。我当了一辈子平民,你们突然说我是国王,不怕才怪。我说,你们,你们都清醒着的吧。” 高纲笑着对高成说,“我就说了嘛,须得先跟风儿,呃,王上。唉,先称少主吧。须得先跟少主解说清楚。你非说什么为王者当临变不乱,山崩不惊。” 高成板着冷脸说:“这本就是贤君该有的气度。” 高远风嘀咕道:“泰山崩了我确实可以不惊,因为我离泰山十万八千里。要是我在山脚下,不跑那是傻子。” 云海阔哈哈大笑,“风,呃,王上···,少主这话言之有理。” 云海阔四十来岁,中等身材。浓眉却是眯缝眼,面孔黝黑方正。因为常年抡重锤打铁,两手特别大,臂膀也显得粗壮有力。 高远风说:“云叔,你也跟着搀和。如果你们真的清醒的话,咱好好说话行不? 爷爷,从我十二岁开始,您就开始让我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从事各种职业。 我想想,嗯,十二岁那年学医,十三岁打铁炼器,十四岁做木匠学机关,十五岁当杀手,十六岁经商,十七岁做镖师,今年是马匪。 咋啦?没有新鲜职业可以选择,您老别出心裁,想让我当国王玩儿? 爷爷,这个职业可不好干啊。躲在堡里玩过家家还行,若占据一郡一城,当个可以公开对外宣称的国王,是会杀头的。” 高成怒叱,“呸,什么过家家,什么一郡一城,你本就北齐之主。” 高远风搞不清老爷子的脑袋今天出了什么问题,张开手在高成面前晃了晃,“爷爷,这是几?” 高成气得一掌拍掉高远风的手。 高纲和云海阔哈哈大笑。 笑罢,高纲突然严肃地说:“阉货,怎敢对王上如此无礼?” 高远风以为是开玩笑。高成却大惊,连忙一揖到地,“老奴无状,冒犯王上天威,请王上责罚。” 高远风赶紧去扶,“嗨嗨,怎么就当真了?如此大礼,不是折我的寿吗?” 高纲拦了一下,“不是当真,本来就是真的。” 高远风愕然抬头,“你们来真的?” 云海阔无比严正地说:“当然来真的,谁敢拿这事开玩笑。” 高远风再一次确认,“当真?” 三人齐口同声,“真金白银的真。” 高远风凝重地说:“你们想清楚没有,给我安排这么个职业,那等同造反呐,会给高家堡带来灭堡之祸的,你们不会不知道呀。” 高成振振有词地说:“哪里造反了?这天下本就是你的,你登位名正言顺。” 高远风彻底晕菜,苦着脸说:“到底咋回事啊?” 高纲藐了高成一眼,意思是不听我的不行吧,“我来吧。少主,原委是这样的,事情得从十八年前说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六章 包袱如山 听完秘辛,高远风的第一想法是没有想法,头脑里面一片空白。无意识地坐在云海阔扶起的椅子上,双眼无神,久久不语。 “王上,王上。”高成喊了几声,也不见高远风有任何反应。 三人面面相觑,这算是怎么回事? 高纲、云海阔以己度人,觉得高远风作为一个普通人,骤闻自己乃天潢贵胄,将一步登天,自该欣喜若狂才是呀。 要不,像高成要求的圣君那样,深感责任深重,压力山大,反应也该是无比凝重,慎思如何夺回江山,发奋图强才对。 可,这,人怎么就傻了呢?。 高远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脑袋里面一团浆糊。惊天的秘密,将他彻底打懵了。 原来他不是高家堡土生土长的,原来高成不是他的亲爷爷;原来他有一个显赫而见不得光的身份,原来他的来历是如此的血腥;原来他不是孤儿胜似孤儿,现在是确定无疑的孤儿;原来······。 要说一点心里准备也没有,到也不至于,因为他自享受的资源和待遇,绝不是一个乡堡堡主的孙儿能够匹配的,因为这个乡堡在外面暗藏的实力过于夸张,因为胡清河、关忠等明明是很了不起的人物,却对自己太过恭敬。本以为一切原因全在爷爷高成,实在是想不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想不到自己的身世如此离奇,离奇到不可思议。 高成看屡喊不应,伸手去摇高远风,“王上,你在想什么?” “啊?哦。爷爷,有事吗?”高远风失魂落魄似的,茫然地问。 “王上,······。” “不,我不是王上。别喊我王上。”高远风突然神经质地跳起来。 突然改变身份,高成也没习惯,脸色一变,就要呵斥出声。 高纲连忙做了个手势拦住他,“还是先喊少主吧。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任谁都难以适应。” 高成坚持说:“这可是先王的遗旨。十几年来,我们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广授文武,丰其阅历,增其才干,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高纲说:“我的意思是慢慢来。十几年都等了,多等个一两天有什么关系。” 高成比较固执,“按先王的旨意,为避免江山异性,洛都城破之日,就是风儿,呃,就是王上登基之时,如何等得?” “你看,你都一时改不过口来,何况少主现在才十八岁。如此大事,本就不可轻忽而行。我看等少主的心绪缓过来,大家仔细斟酌才是正理。”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莽夫,难道你想抗旨不尊?” “我又没说不让他登基,总得······。” 在两位爷爷的争执声中,高远风出窍的灵魂慢慢回归本体,返回现实,“爷爷,二爷爷,就凭你们一面之词,我如何敢信?那人那时都快六十岁了吧,生得出我吗?” 高成道:“老年得子,寻常不过的了。别说六十岁,八十得子的也不鲜见。王上你是怕名不正言不顺吗?这里有铁证。” 看着面前高成捧出的一封密诏、一柄配剑和一袭王袍,高远风摇摇头,“还是不够。” “那你要怎样?” 高远风咬咬牙,“验血。” 高成一愣,“你让我现在到哪里去给你找至亲的鲜血去?先王的枝叶并不繁茂,且听闻洛都城里的王族,都被人屠周粲斩尽杀绝。高氏王族现在就剩你一人了。你总不能让我去挖先王的陵寝找遗骨来验血吧。” 高远风死硬地说:“不验证个清楚明白,我断不敢信。” 高成的脸直抽抽,“爷爷难道会骗你?你看看,这是你父王的遗旨。上面写得清楚明白,若高氏江山得以顺利延续,我们就任你做一个普通人厮混一辈子。一旦江山有失,你就得肩负起复兴大任。纵不说江山社稷,单论孝道,你也不能不继位呀。你就忍心你父王泉下不安么?” “百善孝为先没错。可是,早前你们说我是您亲孙子,现在,又说我是王族高氏血脉。孰真孰假,怎么证明?就凭这些东西?那你们随便给一个别的高姓子弟,他岂不也可以是王子?” “你······。” 两人相持不下。 旁观的云海阔忽然插口道:“少主,你其实明知这是真的,但就是不肯接受,是不是?你在逃避,你在恐惧。” 高远风心虚地说:“云叔,我没有。只是难以明辨真假。” “别喊我云叔,君臣有别。你要么喊我云海阔,要不封我一个官职或爵位,用官位或爵位来称呼。不说我吧,你爷爷、二爷爷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还值不得一个官位、爵位?” 看着三人脸上无限期待的神色,高远风连忙说:“当然值,就是封侯都没问题。可就算封了,那也是空口白话,得不到相应的权势和地位呀。”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你已经信了,就是不想认帐。你怕苦,你怕累。你觉得这是包袱,且包袱太重。你怕夺不回江山。你怕死。所以你宁愿违背你父王的旨意,是不是?”是不是三字,云海阔已是暴喝。 高远风一下就焉了,低声说:“我不是怕,是根本没可能。” “怎么没可能?”高成赶紧说道:“王上,······。” 高远风惊叫:“别喊我王上。求你了,爷爷,我觉着还是‘风儿’听着顺耳些。” 高成正色道:“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岂能乱了伦常?你现在才不应该喊我爷爷。” “什么君臣?爷孙的称呼都用了十几年,也没见乱了伦常。” “那是为了隐秘,免得泄露身份。” “隐秘是针对别人,爷爷你自己是知道呀,喊的不也很顺口吗?你和二爷爷永远都是我爷爷。” 高成尖声道:“那是遵从先王的旨意。现在既然公开了,当然就要改。你难道逼我做一个目无君上的奸佞吗?” “爷爷,不需要用大道理压我。就算是君,难道就不该有爷爷吗?”高远风恐惧身份的理由之一,就是下意识地不愿意当孤儿。 高成当然不能接受,也不敢接受,“事实就是事实,我不是你亲爷爷。” 高远风心里一个寒颤,对所谓的父王他没什么概念,可喊了十七八年的爷爷,忽然坚持不是亲的,顿时使他觉得孤单无依,带着哭腔道:“不。就是亲的,就是亲的。” 高成还要强调,高纲看高远风的神色不对,赶紧喝道:“阉货,你闭嘴。想干什么,逼宫吗?” 高成振振有辞地辩解,“至忠逆于耳,倒于心,非圣贤莫能听。王上兄、侄之所以丢了江山,就在于听不进逆耳忠言。” 高纲叱道:“啊呸,少显摆你那可怜的几滴墨水。就你忠?进谏也得讲究个方式方法,不能强逼。把少主逼到墙角就显得你忠心啦?少主,别理他。不过伦常还是要守的。这样行不行?民间有拜干爷爷、义父的习俗。皇帝也是人嘛,你可不可以开个先例,认我俩做干爷爷?” “这怎么使得?”高成急得大喊。 高远风却高兴地跳起来,抱拳躬身施礼,“爷爷,二爷爷。” 高纲眉开眼笑,对还在反对的高成说:“阉货,你既认风儿是王上,还不遵旨?” 高成一下就哑了。 “对对,我们称呼都不用改。”高远风兴奋地说。似乎不改称呼,就一切都没改变一样。 高成瞬间打破了他的美梦,“这不行。好吧,我退让一步,跟莽夫一起尊你少主。少主,回到刚才的话题。你知道这是什么剑吗?湛泸神剑!此乃君王剑,得之者得天下。如果你不能夺回江山,它早就飞走了。既然它这么多年一直都留在这里,就证明你登基为王乃是天意。天意不可违,怎么说没有夺回江山的可能?” 高远风连看那剑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没听说过得一把剑就能得天下的。真要如此,那修炼还有何用,文臣武将、千军万马又有何用?” 此刻高成手上的剑,忽然有了轻微的颤动,似乎不忿高远风的轻视。可高远风等人根本就没注意到那柄剑的些微异常。而托着剑的高成,倒是有所察觉,却以为是自己被高远风气得手抖了一下。 高远风继续说:“高氏江山,之所以两三代就丢了,个中原因您比谁都清楚。除了开国那人,后来的两代三位,第一个无能失德,第二个暴虐好杀,第三个干脆成了傀儡。君臣失和,内外离心,朝政紊乱。这才使得周国大军一来,就形如朽楼腐塔,一触即溃。跟一柄剑有什么关系?” 高成信心十足地说:“因为剑在你这儿不在洛都啊。再说你文成武德,旷世之才,跟他们能一样吗?” 高远风苦笑道:“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今天才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神医华仲夏、大匠李大锤、······关忠、胡清河等等,都跟你们一样是那人留给我的是吧?不能说谎哦。” 高成不得不承认高远风每次历练,这些人都有照应,“可你也得承认,你之所以事无不成,主因在于你本人的武功出神入化,智计神鬼莫测。我们这些人,只是保证你的安全而已,并未干涉事态的进展。” “是是,虽然没您说的那么夸张,但我也不会妄自菲薄。无论文武,自认还是有那么点能耐。可是就凭这点本事,夺得了江山?” 高成气得跳脚,“又不是你一个人。我们经营这么多年,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而且你登基名正言顺,诏令一发,天下影从,怎么就夺不回江山?” 高远风冷笑,“呵呵,影从?恐怕事实是,只要我的身份对外一公开,来抓我邀功请赏者将如过江之鲫。” 高纲打断两人的争执,“少主,你到底在怕什么?你也曾单人独马,持三尺剑,闯刀林剑雨,快意恩仇,自不会是畏难怕死之辈。既然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不敢的? 你也说了,高氏江山之所以崩塌,就在于君臣失睦,离心离德。所以我们必须接受这个惨痛的教训,上下交心。你把你的顾虑说出来,我们敞开心扉,逐条辩证。” “我······。”高远风被问得噎住了,是呀,自己在怕什么呢?或者不是怕,是从心底反感这个身份,反感这个莫名其妙地压在身上的大山一样沉重的复国包袱。 咚咚咚咚,猛然想起急促的敲门声。高威声音中带着惶恐,在门外大喊道:“堡主,狼烟!南堡燃起了滚滚狼烟。烟色黑红,显示敌军过万。” 四人相顾失色。难道这就走露了消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七章 黑云压城 高远风四人皆是毛骨悚然。过万大军是什么概念?高家堡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堡,男女老少全部加起来也就千余人口。 纵作民风彪悍,人人习武,但真正算得上武者的,至少得是锻体境的第二期,洗筋期。第一期的健体期,初生的婴儿都可以算,只是肌肉力气大罢了,所以算不得武者。 高家堡洗筋期及以上的武者,不超过三百。也就是说,只有三百能战之兵,余者最多只能做一些辅助工作。三百人跟一万相抗,填牙缝都不够。 更可怕的是,既然过万,那就必是官军。一般的强梁匪盗,几十几百不等,过千的几乎没有。既然来的是官军,那就必然不是为了些许钱粮。不为钱粮,那所为何来? 虽然高成高纲都是成丹期,高居王国战力巅峰,但面对过万大军,依然是不够看的。 成丹期武者,对付百十个低阶武者,问题不大。如果敌手数目有几百上千,可就力有未逮了。因为真气有限,消耗不起。打千百个一团散沙的劫匪也或许能胜,匪众可能会因恐惧而整体崩溃。但是对战过千军规森严、精通战阵合击的官军,绝对有败无胜。 当然,大军绞杀成丹期武者也难,因为成丹期武者打不过可以走。其速度快逾奔马,他要想退走的话,再精锐的骑兵也追之莫及。所以成丹期武者还是很恐怖的,在大军中杀个三进三出取上将首级,不算是笑话。 可是,高家堡在此,基业在此,高远风在此,高成高纲能退吗? 战不能战,退不能退,四人都慌了。 高纲快速拉开大门吼道:“高威,吹号,封堡,警戒,备战!” “好的。我这就去。”高威大声回答,带着一批堡丁急匆匆冲出祠堂大院。 院子里,高家堡的头面人物,都面现张惶,朝高纲围了过来。 屋子里的高远风突然舒了一口气,神色见缓,撒腿就往外跑。相比讨论什么身世和复国之事,大军压境他还不是太惊恐。打不过,大不了跑就是了。反而觉得大军来得正是时候,能把这事糊弄过去就最好了。鸵鸟心态,躲得一时是一时。至于高家堡的什么基业之类,他不像高成等人花费了无数心血,所以不是那么留恋。此处爷难留,外面还有天高海阔。 然而高成哪可能让他如愿,一把拉住,“王······,少主,你干嘛去?” 高远风急道:“爷爷,杀南蛮呀。” “杀······”高成心中一动,“杀什么?少主,你说来的是南蛮?不是周军?” 高远风一直没进入角色,所以在四人中反而最为镇定。另三人因为牵挂过重,期望过深,心情过切,这才一时乱了方寸。毕竟见过世面,高远风一提,三人立即就反应过来。 刚才高威喊的是南堡有狼烟,不是西堡、北堡。离高家堡最近的城池,是西北向三百余里处的渤海郡城。据悉已被周飞燕占领。如果今天来的是周国大军,应该是从西面或北边来袭才对。 既然来自南边,那多半是周、齐两国大战之时,乘机捡便宜的陈国军队。来者不是本就世仇加上灭国之恨的周军,三人提着的心也就稍稍放下了一点。 “陈国大军怎么会出现在海阳县境呢?他们来干什么?”高成不解道。陈军也好,周军也好,都不是的高家堡能抗衡的。不弄清陈军的意图,大家的心还是悬空的。 被高成拉住,跑不出去。高远风只好留下来跟三人一起分析。 高远风沉吟道:“确实奇怪。北齐之所以崩溃得如此迅速,不仅仅是敌不过周军,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陈国乘机过界,牵制了齐国很大一部分军力。可以这样估测,陈周之间,必然有某种约定。 不管他们分吞齐国的约定是什么,都不可能将一郡之地拆分开来。既然周飞燕占了渤海郡城,陈军就没理由进兵渤海下属的碣石府海阳县。除非渤海郡本就是划分给陈国的,但被周飞燕抢先了,以致双方分赃不均。 但这不合情理。灭齐之战,虽不至于让陈周伤筋动骨,却也劳民伤财,疲累不堪。按说,两家都该休养生息才是。何况渤海郡既非要津,又不富庶。别说是‘肥肉’,在‘肉骨头’中都只能算下等。两家怎会为此撕破脸皮? 难道消息走漏了,他们真的是为我而来?爷爷,除了你们三人,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高成盯着高纲云海阔,“生死存亡之际,容不得半点疏忽。你们老实说,跟家人说过这事没有。”高成无儿无女,孤身一人,而高纲云海阔都是有妻有子的。高成担心两人忍不住对自家亲人说过。 “绝对没有。”高纲肯定地说。 云海阔也信誓旦旦地保证,“没有。我等俱是背着已死的名义,谁敢漏半点口风。万一让人知晓我们没死,那岂不成了漏逆臣,可是要砍脑袋呀。” 云海阔的话,高远风懂,因为先前高纲叙述的秘辛里说过。 当年高远风出生时,母妃难产,血崩而死。高纲说齐先王高桓为了高氏江山的延续,将高远风也隐瞒起来,对外宣称母子双亡。 明面上,因为极其宠爱的云慧妃去世,高桓迁怒太医、宫女,大开杀戒。杀到最后,竟收不住手,连太监、侍卫和禁军都难以幸免,牵连甚众。甚至高桓一直倚为亲信的贴身太监总管高成,影卫首领高纲,禁军副统领云海阔等人都被无辜殃及。 暗地里,却让高成高纲云海阔等人隐姓埋名,忍辱负重,抚养高远风,以作预留后手。 就为了埋下这么一个后手,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所以高远风觉得自己身份血腥,所以很不想听那人的话去复国。 还有一个无法说出口的原因是,智多近妖的高远风,隐隐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因为那人如此疯狂根本不合情理。作为开国之君,并且还算是有为之君,声威正盛,所思所想都该是江山永固,怎么可能去设想齐国会灭亡呢? 疑点之二,立国之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可给予高成等人的暗实力却不算多。既然是后手,那应该在人手、物力等等方面,大力布置才是。可是以高远风所知,高纲等人拿到手的财富少的可怜。武力值,因为有高纲高成,级别上是差不多,但人手方面,捉襟见肘。而今的实力,是高成等人这些年呕心沥血自己发展起来的。 高桓凭什么相信这十来个人,那么点钱,足以辅助高远风复国呢?高成等人是否旷世之才,雄才伟略的高桓应该清清楚楚。忠心方面应该不成问题,冲锋陷阵也能独当一面,经世治国却差得远。所以怎么都说不通。 可是不管如何说不通,高远风都不敢置问。万一让高成等人醒悟过来高桓有可能是骗他们的,那让忠心耿耿的三人何以自处,又如何对待高远风。 最最核心的理由,是高远风压根不想做国王。 不贪富贵,没有权欲的人,绝对不想去坐那个既没自由又累得像狗的位子。 富贵嘛,穷人天天想。可是对于从来不缺钱的高远风,没这概念。 而权欲呢,不像贪欲天生就有的,需要养成。被权势欺压过的人,或感受过决定他人命运快感的人,会滋生强烈的权欲。而高远风从没这种经历和体会。高纲等培养高远风各种能力,单单没有培养他的权欲,反而是每年的历练,让他享受到畅游江湖的自由。 把历练当游戏,渴望象风一样自由的高远风,怎么可能愿意背负如此沉重的包袱? 三人不知高远风所想,仍然苦思陈军的来由。同理,其他同僚也都像他们三人一样,背叛的可能性近似于无。 高远风打破沉闷的气氛,“既然你们都确定不可能外泄,那么陈军多半不是为我而来。” 关于高远风身份的这个隐秘,埋在高成等人心里十几年,从未向外透露过丁点。当年齐王宫内的其他知情者,早就杀得干干净净。 要说别人根据蛛丝马迹分析出来,可能性更不大,否则早就事发,等不到今天。 高成、高纲兄弟俩本就出身于渤海郡。少年时外出谋生,得遇招兵买马的高桓。因为作战勇敢,获高桓赏识而大力培养,发觉二人颇有习武天资,多赐功法和灵丹。 二人深感知遇之恩,遂赤诚以报,屡建奇功,终成高桓得力的臂膀。高成因为在战争中被伤及子孙根,无奈入了大内。高纲则成了先王的影卫首领。 因为太监和影卫的身份特殊,所以并未知闻于乡里。后来返回,也只说在外经商,发了大财。回乡是因为叶落思根,兼且想帮扶一下乡里。有钱有势又武功高强,不久就堂而皇之地成了高家堡之主。 至于高远风的来历,则有一个故事作预备。 高成未受伤之前,获赏了一个女奴。残酷战争中,俘获的敌方女性,赏赐给有功之臣是应有之义。不想没过多久,女奴竟然有了身孕。杀吧,舍不得自己的种。留呢,偏偏不久之后就伤了行人事的根本。心情大坏之下,高成将她安排在一个山村,留下一些钱财,任期自生自灭。 回乡的时候,高成想到自己无后,就前往山村寻那女奴。谁知山村刚巧被一帮流匪夷平了。在女奴曾经住过的房舍里,在塞了柴草的灶膛里里,扒拉出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就是‘高远风’。襁褓里留有一封信。从信上得知,‘高远风’正是高成的亲孙子。 之所以说预备,是给以后万一遇上的熟知高成太监身份的人准备的说法。对乡民,则不需要那么麻烦,就说遭遇劫匪,儿子媳妇全都罹难,只剩孙子一根独苗。 高成的故事是真的,扒拉出一个孩子也是真的,也确实是高成的亲孙子。悲痛的是,那个孩子饿死了。所以让高远风顶替那个孩子的身份,天衣无缝。 高家堡的人对此深信不疑,就更不要说外人了。 三人仔细回想了一下过往,还是觉得没有泄露的可能。云海阔信心不足地说:“少主说得有理,陈军大抵不是为少主而来。” 听到院外的熙攘和慌乱声,高成烦躁不安,“希望吧,希望如此。” 高远风安慰道:“不必慌张,肯定不是。如果是,慌也无益。如果不是,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陈军是来抢占地域,所求不过是归顺罢了。口头答应也就是了,不见得非打不可。 管他是与不是,很快就见分晓。我们只要能守住两三天就行。凭两位爷爷的功力,据城守住两三天不成问题吧。” 高纲还是忐忑难安,“守两三天倒是不成问题。可仓促的两三天,我们也收集不到什么信息呀,怎么断定是与不是?” 高远风肯定地说:“不需费心收集,到时分晓自明。” 怎么就确定两三天能可见分晓呢?就算确定了,若万一答案是是呢?高成三人心怀惴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八章 天意神剑 高远风解释说:“你们想啊,狼烟多快。狼烟起时,陈军应该才过境不久,离此至少还有两百余里。 万一陈军确确是为我而来,必将长驱直入,并竭力攻城,以破堡拿人为首务。因为我在,在名义上齐国就不曾彻底灭亡,就有死灰复燃、反攻倒算的可能性。 如果陈军慢慢蚕食一路的县乡城堡,不是直奔此地,显然就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占地或其他。 还有,如果是抢地,周军必然不肯。周军不肯,就一定会来阻击。狼烟传到这里,当然也会传到郡城。所以我们可以看看周军来不来。郡城离此三百余里,按先锋骑兵的速度,算上起兵调度,也就两三天时间。” 三人地松了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万一陈军就是为高远风而来该怎么办? 高远风的说辞是,“这就更不用怕了。高家堡对于我等所谋之事,作用不是决定性的吧。大不了远走高飞就是。纵作难以匹敌大军,但凭二位爷爷的功力,带我逃离应该不难。只要我一走,高家堡也就无患。” 至此,高成等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刚才手足无措,是因为今天提及的事太过敏感,而且刚提起,就骤然出现不可抗之强敌。 经高远风一分析,这才想起,看到预警狼烟不等于大军已在咫尺。那么不管是不是因为高远风而来,己方逃也好,留也好,预作准备的时间还很充足。 高纲顿时镇定下来,朝院子里众人吼道:“慌什么慌?又不是没经历过攻城。查清敌情,严加戒备就是。”嘭的一声,再次关上了大门。 高成道:“那,我们就继续。刚才说到哪里啦?不管陈军何为,王上登基之事,势在必行。” 高远风痛苦地感觉自己是作茧自缚,苦着脸说:“爷爷,这事太大,真的不能儿戏。” “当然不是儿戏。你看我像开玩笑吗?”高成不容置疑地回答。 高远风无奈,“好吧,那我们就理论理论。先前二爷爷问我怕什么?我不是怕,是清楚这事完全没可能。 高氏立国至今,也就三四十年。在这王朝更迭比日月轮转还要迅捷的乱世,别跟我说高氏深得民心,忠臣遍地。 你看我们渤海郡,比洛城更早就被周军占据。可民众呢?本本份份,照例纳税。谁做王上跟他们无关,他们只求平平安安。我一旦公开身世,必将引来大战不断。所以,百姓不会支持。 至于各郡县、家族,门、堂、社、组,能有多少忠于高家?由于我那三位兄侄的肆意屠戮,别说忠诚,不全民仇雠就不错了。同理,我一旦宣布身世,不但不会应者影从,反到会四面楚歌。 我此时登基,不过是将高氏王朝,苟延残喘一段很短的时间而已,没任何实质意义。” 高成和云海阔愣了,面色变得无比沉重。 高纲却面带赞许。 对于高纲来说,子孙满堂,现时的生活也不是不能接受。复国成功自然理想,自己是从龙之臣。万一失败呢? 另外,高纲的儿子辈,成器的一个都没有。此时起事,除了他个人,他家获利不多。要是高远风迟个十年八载再起事,他孙辈就成长起来了。在孙辈里,高纲认为很有几个资质上佳。那时,他家说不定可以有多人占据高位,从而根深叶茂。 忠诚归忠诚,人皆有私。不独高纲,高成、云海阔亦然。说句诛心的话,他们自认是忠臣,但真的忠于高家王朝吗?不见得。他们只忠于先帝,也可以忠于高远风。 忠于先帝,那是为臣的本份,是感情也是承诺。忠于高远风,那就涉及到利益了。高远风登基,他们就是顾命大臣,就是显赫元老。 如果真心忠于高氏王朝,理应在高氏王朝走向衰败之际,就动用自己暗蓄的经济、武装等各种手段,全力予以扶持才是。实际呢?却下意识期盼洛城早日沦陷。按高桓的旨意,只有洛城失陷,王朝不再,他们才能推出高远风。 以己度人,可见天下希望高远风称王的人,有且仅有他们几人。 但要就此罢休,那也绝不可能。不说先王遗旨,忠臣的职责,以及对承诺的坚守,就说几人将近二十年的心血,也不是那么轻松放得下的。 稍微冷静地想一想,他们都清楚高远风所说的,确凿无疑。之所以开始没想到,那是一时被强大的利好冲昏了头脑。 云海阔抓耳挠腮。高成盯着放在椅子上的王旨、宝剑和黄袍发呆。高纲来回踱步。 “我们就当这事不存在成不成?”高远风弱弱地说。 三人齐齐地瞪了高远风一眼。高成也忘了顾忌才公布的身份,咆哮道:“负君不臣,背信弃义。你当我等是什么人?” 高远风脖子一缩,两手一摊,乖乖地闭嘴不语。 高成盯着宝剑,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尖声叫道:“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你们看,湛泸一直没走,安静地留在这里。这就说明,少主必为一国之君。” 高纲和云海阔也如大梦初醒,喜出望外,连声附和,“对对,少主复国必将一帆风顺。湛泸在此,即天意如是。” 一把剑能让三人状若癫狂,是因为它关涉到一个经久不衰的玄奇传说。 传说,上界器神欧冶子,采五金之英,太阳之精,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神剑,是为湛泸。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 九天之上的神剑,不知因何掉落到了凡间,也不知从何时起,被人们尊为天子仁剑。故老相传,得之者可得天下。 它像上苍的眼睛,宽厚慈祥,明察秋毫,注视着君王的一举一动。 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 高远风哭笑不得,“无中生有的天意。天意能帮我们打仗吗?难道湛泸会变成道法高深的道长,撒豆成兵?或幻化为得道神僧,度化敌军,让他们放下屠刀?还是能像儒圣一般,一言退敌? 湛泸在我们这里没错,可陈家,周家,萧家,宇文家,慕容家,······,还不是好好地当着大王?他们上面还有皇朝的皇帝呐。难道他们手上都有湛泸?” 三人都被高远风说得无言以对,但对高远风轻视天意却俱感不宜。 云海阔微微抱了一拳,“少主,积些口德。举头三尺有神明,还请谨言慎行为是。” 语气不算恭敬,但高远风只能点头称是。今天云海阔之所以在场,高远风以为,那是云纾的缘故。云纾是云海阔的次女,高远风的总角之交。虽然没有对外明示,但很多人都将他们当作一对儿。 听闻秘辛之后,才知道云海阔的真实身份。他是高远风母亲的堂哥,高远风的堂舅。由此可知,先王为什么让他参与抚养、辅佐高远风了。 高远风不因身份的改变而傲娇,谦恭地认错,“云叔说得是。” 这让三人进一步坚定了信心。少主逢危不乱,头脑冷静,从谏如流。如此贤君,那要是不能得天下,还有天理吗? 寄望太深,高远风稍有较好的表现,在他们眼里就是难得的优良品性。 看着三人眼神里的坚定,高远风暗暗叫苦。 高纲道:“少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顾虑,你一并说出来。大家集思广益,没有过不去的坎。” 高成也道:“天意护佑,事在人为。兼之我们在暗,可谓天时地利俱占,只差人和。 其实‘人和’大家都差不多。依然忠于高氏的或许不多,但忠于周家,陈家的就多吗?此代周国国主周瞻,穷兵黩武,同样不得民心。 所以你说的困难都不算困难。说吧,还有什么顾虑?” 哪是什么顾虑,是反感。 为了权位,多少人无所不用其极。当年那人仅仅是为了安排高远风这个后手,就杀得尸骨成堆。充分说明了权欲圈的血腥、残忍、肮脏和无情。为此打江山,必然出现更多的灭绝人性。 不过这话不能宣诸于口,眼前这三位就是亲手参与当年血腥的刽子手。 于是半真半假地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年前仙魔大战之后,就一直兵灾连绵,战乱不断。天下户籍,急剧减少。我们再出来争天下,又将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为一己之私,于心何忍?” 这些年高成、高纲请来教授高远风文略的那些大儒,无一不是如陶潜一般,文名在外但郁郁不得志之辈。那些志得意满的,位高权重,他们不敢请,担心泄密,当然也请不动。 能请动的这些,都是把轻君傲上自诩为文人风骨的清流,不为五斗米折腰。国王、皇帝在他们眼里,多做多错,少做少错,就没有不错的。 高远风受这帮人的教导多年,思想可想而知。国王和皇帝就不是个值得尊敬的职位,反而比较同情底层孱弱百姓的疾苦。 高成秒懂,气得大骂,“腐儒误人。” 高纲却高兴地说:“少主仁心,正合天意。难怪湛泸一直留在高家堡纹丝不动。” 云海阔连声赞和,“没错,没错。” 高远风糊涂了,“这跟湛泸又有什么关系?” 高纲说:“仁剑呐!之所以没走,肯定是缘于少主的仁心。你说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高远风再次深感作茧自缚,反驳说:“传言多是虚妄。剑主杀戮,何来仁?” 高纲解释道:“从武而来。武为止戈,杀是为了不杀,此为大仁。”他作为先帝的影卫,说起这个来,头头是道。影卫是保镖,也是暗探和杀手。对外,暗杀敌方重臣和将领,可以减少战场杀戮。对内,暗杀皇帝想除去的大臣,可以减少株连。 云海阔帮腔说:“对呀。少主忧心黎民疾苦,就更应该夺取天下。待你君临天下之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国家从此无战乱,众生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可期。” 以杀止杀就是仁?高远风嗤之以鼻。 不过囿于所在的历史背景、人文环境和社会状况,对天意这种更甚于仙神的东西,不管他所受的教育有多荒诞,行事有多无稽,都不敢质疑它不存在,只是不敢相信游手好闲的自己会受到天意眷顾。 然而管他天意不天意,高远风是真真不想当什么’大王‘。 面对眼前三人眼巴巴热切的眼神,高远风苦恼不已,怎么办呢? 咦?有了。高远风灵机一动,计上心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九章 心乱如麻 高远风涣散的眼神慢慢凝练,定定地看着眼前三位长辈,“你们考虑清楚,确定要复国?这个过程定然会尸山血海,你们以及你们的亲人都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哦。” 高成道:“天意如是,义不容辞。” 高纲,“富贵险中求。” 云海阔,“死而后已。” 高远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再深深地吸了口气,“那好吧。不过从今之后,一切得听我的哦。” 三人异口同声,“你是王上,理所应当。” 高远风站起身,拿起黄袍和王旨。 高成以为他准备穿上了,连忙走过来,“老奴侍候王上更衣。” 高远风摆摆手,“爷爷,我的第一个要求,称呼不要改,还是喊我风儿吧。” 高成反对道:“这怎么行?不合礼数。” 高远风反诘,“不是才说了要听我的吗?”说话的同时,走到火炉边,顺手将黄袍和王旨随手丢进了火炉。 三人大惊失色。 高成气急败坏地尖叫,“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断不许你毁旨违诺。”扑过来抢救燃着的黄袍和王旨。 高纲也吼道:“少主,你想反悔?” 云海阔则面如死灰,摇头叹气。 高远风挡住高成,“爷爷,二爷爷,舅舅,我一言既出,如白染皂,说到就会做到。” 高成气得直哆嗦,指着熊熊大火,“那你······?” 高远风回过身安慰道:“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哈。每逢大事必有静气,是您教我的。您们听我讲。要是我现在就称王,高家堡能存在多久?所谓的高氏王朝又能存在多久? 若陈军是为占地而来,那么周军很快也会抵达高家堡。分赃不均狗咬狗,我们乐见其成。 呵呵,竖旗的话,那就恰恰相反。吸引仇恨不说,反倒帮敌人调和了矛盾。” 三人都愣了。高家堡只是一个乡堡,陈国大军就在近前,周军亦不远。一旦举起王旗,必然不死不休。因为会让周陈两方觉得,高氏在各地还有遗族和余忠。在没有彻底肃清高氏遗族的前提下,两国都自然而然地认为灭国大计还未竟全功。一边是生死大敌,一边是利益纷争,如何选择,那还用说吗? 高纲首肯道:“是这个理。那你的计划是······?” “不急于一时,徐徐图之。” 高成还是不忿,“就算如此,也不必烧了王袍和王旨吧。” 高远风笑道:“爷爷,这些物事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留下来非但无益,反倒有可能暴露你我的身份。旨意不在物件,而在心中。” 高成说:“没有王旨,如何取信天下?” 高远风苦笑道:“爷爷,我们刚才就讨论过了,公开身份有害无益。复国嘛,用不着王旨。我父王立国之前,可有王旨?” 高成心中一动,“你准备走你父王那条路,崛起朝中,再取而代之?何苦放着现成的助力不要,偏要选最难的一条?” 高远风叹道:“唉,爷爷,您想象的助力其实不存在。你敢将王旨给别人看吗?就算你敢,别人能信?不信的,会将我们当初反贼。相信的,说不定我们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他们在周国或陈国的进身筹码。 所以我们只能继续当我们的二阶乡堡,攀附一方,融入他们,慢慢晋升,暗暗积蓄自己手中的实力。待得足以擒龙伏虎,再一举抵定乾坤。 这才是王道。曹氏,司马氏,陈氏,杨氏,包括我高氏,莫不如此。 爷爷,忘了从前吧。我们只能,也必须另起炉灶。” 不论高成、云海阔如何心痒难耐,都只能咽下自己的迫切。 云海阔叹道:“那可就漫长了。王国为六阶势力。我们从二阶起步,何年何月才能达成所愿?再说,别人岂能容允我们一帆风顺地成长而不加打压?” 高纲却好像看得很开,“不急,不急。先王也才用了二十几年嘛。” 高成眼一瞪,“呸,二十多年后,谁还记得高氏王朝?” 高远风笑眯眯地说:“要不了那么久。我们又不是真的只有二阶实力。六阶势力的巅峰武者,也就成丹期而已。要是爷爷或二爷爷在人前展现一下成丹期功力,你们说陈国或周国会怎么做?当然,前提是他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高纲说:“还能怎么做,要么尽可能收服,要么强势扑灭。没有第三条路。” “两军对垒之时呢?” 三人不约而同地说:“竭力笼络。” 高远风点头说:“没错。两方都会极力笼络我们。那时我们就可以待价而沽,依附其一,要兵要马要官要地。只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诚意’,任谁都要将我们扶持成至少四阶势力,为他们坐镇一方。再加上我们布置在燕州各地的暗手,我们实质上就能在短期内具备五阶实力。” 三人大喜。 高成搓搓手,“就这么办。我就知道,风儿,呃,王上乃天纵之才,必将君临天下。” 高远风皱皱眉,“爷爷,我说过,称呼不能改。大家还是跟平时一样,不可表现丝毫反常。等我真的坐上王位那一天,您再改口好吧。” “行行,都听你的。”只要高远风立志复国,高成就没有任何意见。 云海阔兴奋地搓搓手,“复国大计千头万绪,远你说说,我们怎么分工。” 高远风说:“分工之事不急。这一两天,是观察陈军的进度,以确定他们是不是为我而来。吩咐高飞,多遣斥候,严密注视陈军动态。 如果明天一早,就有陈军先锋兵临城下,那我们赶紧逃命为是。 如果两天之内陈军都没抵达高家堡,我们就可以确认,他们的目的不在我。那么,明面上就不需要做多大变更。暗中我们相应行事。 爷爷一如既往,负责全堡的日常俗务。二爷爷,你担起堡中的军务。在陈军试探攻城之时,展露出功力威慑一下即可。” “我呢?”云海阔饱含渴望。高远风虽没有称王,但这三人自今日起,都以王视之。他今日的分配,说不定就是日后的权柄。高成得了政务,高刚掌管军务。云海阔当然不甘心一无所得。 “舅,呃,我还是喊您云叔吧。你也得忙起来呀,赶紧打造军械。我们还不知道要坚守多久呢。” “哦。属下遵命。”失望之色,自然流露。 高远风根本没注意到。但高成却心领神会,拍拍云海阔的肩膀,悄声说:“来日放长。你是他的舅舅,唯一的血亲。你担心什么?” 云海阔神色稍缓。旁边高纲平静地看着,不动声色。 高远风拿起桌案上的湛泸剑。左看右看,毫无奇特之处。轻轻抽出,寒光逼人。挥舞了几下,感觉它跟普通的宝剑没啥两样。想起叶老说的一句话,‘你混球爷爷倒是给你准备了一把好剑,不过那柄剑你暂时发挥不出它的威能,只能当摆设。’嗯,可能是自己修为不足,还用不了吧。 正要插回剑鞘,忽然发现不对,“咦?这真的是湛泸?不是说湛泸通体黝黑,锋钝无迹吗?可这把剑明明晶莹锃亮,华光绽放嘛。” 高成解释说:“风儿,湛泸太过煊赫,一旦让人知道它在我们手里,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请河西大匠范锋在它外面添加了一层剑衣。” 高远风心里一咯噔,“为啥不让李大匠添剑衣?”大匠李大锤,先王遗臣之一,高远风十三岁那年的历练,就是跟李大锤学打铁(炼器)。 高成回答:“此剑唯有我们三人知情。” 懂了。高远风叹了口气,对这把剑不由产生出一缕厌恶。收剑入鞘,交给高成,“还是您保管吧,别让我一不心给弄丢了。”本不想问,但实在忍不住,“舅舅不能给它造剑衣吗?” 云海阔讪讪地回答,“我只是铁匠,还未晋阶器师。试了好几次,怎么都铸不好。所以不得不请外人帮忙。” 高远风兴趣缺缺地挥挥手,“算了。你们去忙吧。我练功去。”之所以突然厌恶这柄所谓的神剑,是因为围绕着它的,非但不见仁慈,反而全是血腥。 不说其他,但说范锋。他的命运可想而知,高成等人绝对不会让湛泸的秘密外传。既然范锋不在高家堡,那么多半见阎王去了。可这能怪爷爷吗?爷爷他们所做的一切可都全是为了自己。 高纲大步出门,去安排城防。 云海阔也拖拖沓沓地向外走。议事已毕,他没理由留在这里。 高成凑近高远风的耳朵,声说:“你舅舅有点失落。” 高远风顿时心领神会,看了看云海阔的背影,突然出声道:“舅舅,我在人前将依然喊您云叔。不过你可以将我们的关系,告诉舅母、横岭哥和纾儿,叮嘱她们切勿外传就是。” 高远风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却心智通明,人情练达。不然,关于复国大计,高成、高纲这些老家伙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答应一切听他的。 除了天资聪颖之外,让高远风如此成熟的缘故,大概是见多识广所致。从十二岁起,每年春末,高远风都被高成暗中送出去历练,从事不同职业,担任不同职位,岁末才归。在堡内,则称是游学。所谓游学,等同游山玩水。 少年都喜欢新鲜。高远风不以为苦,反倒兴致盎然。每次历练的效果,都远超高成等人的预计和期望。 经历一多,心智自然早熟。所以高成一提,高远风立马知道云海阔为何落寞,且拿出最佳的策略加以应对。 云海阔激动地转身,抱拳施礼,“多谢少主。” 高远风允许他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告诉妻儿,说明信任他并确认了这门亲属关系。以后一旦立国,就是铁定的王亲国戚。作为王亲国戚,还怕没有权势地位吗? 高远风和蔼地说:“回吧。舅甥之间还用得着谢字?” 云海阔兴奋地走了。 高远风却更扫兴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争权夺利。 心思沉重的主因,自然还是身份的突变。十八岁的少年,没被这突而其来的巨变打懵,已经算是很强悍的了。若说变故之后还若无其事,显然不现实。至于所谓的王子身份,对高远风来说,带来的非但不是兴奋,反而是沉重的心理负担。 可事实就是事实,多想无益。高远风知道自己应该琢磨的,是怎么施行自己的计划,将无谓的复国糊弄过去,还要让爷爷他们不至失落又心服口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十章 五行生克 高远风心乱如麻地走向后院。高成无儿无女,跟高远风两人以偌大的祠堂后院为家。 这货今日的郁闷大概超过前十八年的总和。从衣食不愁,悠闲自在。没压力,也不需要动力。每年,半年游手好闲,饱食终日;大半年行走江湖,那是无趣生活的调剂和刺激。至于早晚勤修武功,那是爷爷规定的硬性任务,是为了爷爷高兴,也是为了更好地游戏江湖,并非想出人头地。 受‘腐儒’影响,他不向往奢华。不敢说视钱财如粪土,却也不愿为此而太肮脏。不恨恶杀戮,却不想沾染过多龌龊。同情民众疾苦,却也只是同情而已。因为天性洒脱,绝不可能高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救万民于水火。 高远风闷闷地想,“饱食终日,随心所欲,人生如此美妙。吃饱了撑的去负重压背责任,延续国祚,完全是纯属自找不自在嘛。什么高氏江山,什么先王遗旨,跟爷我有鸟的关系。那人才生了我就将我丢出宫外,没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爷我凭啥要听他的,尽人子的责任啊?复国复国,复个鸡儿。 可天意,天意诶。湛泸那把破剑,怎么就赖着不走呢?爷爷、二爷爷、舅舅他们这么多年的心血和期盼又怎么办呢?头痛啊。 唉,不管了,练功。现在也唯有练功还有点意思。 叶老给的功法肯定不凡,说不定超过人级,能够修炼到成丹期之后。 对了,只要爷我晋阶会神境,建一个六阶王国还不跟玩儿似的。 想到这里,似乎豁然开朗。他本就琢磨着如何创立一个新的高氏王国以应付所谓孝道和爷爷他们的心血。然后一甩手,禅位给二爷爷家那些堂兄弟就是。 现在发现只要功力达致超人级别,好像不难嘛。 嗯,决定了。从今以修炼为第一要务。 在这个世界上,天下的功法、兵器、丹药等等,都分为九阶,各有上中下三品。从上到下依次是,天、圣、地、尊、龙、玄、人、灵、元。 元为始,元阶相当于凡俗。元阶功法,修练到顶也只是锻体境。 灵的意思是万物有灵,即死板的功法、兵器、丹药等像生命一样有了灵性。 灵级功法,就是可以修炼内功,修成真气的功法,适用于蕴气境。灵级兵器,可以灌输进真气,增加硬度、锋利度、攻击力度等。灵级丹药,自然就是可以提升蕴气境武者的修炼成效或功力。 相较于元级,灵级存在质面上的不同。所以所有超越元阶的功法、丹药、兵器等,也可以统称灵器、灵丹、灵药。比如往上的人阶,玄阶,都可以称为人阶灵器,玄阶灵丹等。 人,万灵之首,有能力凝气为精。所以人阶自然比灵阶高一等,对应于功力层级的聚精境。 既然叶老提到会神境、炼魂境、融灵境,那么给自己的功法,应该就会超出人阶,说不定会是玄阶、龙阶、甚至尊阶呢?” 想到这里,心情不由激动起来,将烦恼忘到九霄云外。 耽搁了大半天,时已近午。除了早上在叶老那里喝了一碗黑糊,高远风粒米未进,肚子已经委屈地闹了好几次。练功之前,高远风走向饭厅,寻祥妈要一点吃的。 祥妈是家里唯一的仆妇。 祥妈四十来岁,中等身材,不丑也不算漂亮,北方常见的劳苦大众脸。即使在高家因为人少,以致并无多少苦活累活,其外露的皮肤也不见细腻,常年累月一如既往的粗糙,尤其是手。 祥妈跟叶老一样,也是因战乱而流亡过来的难民。据说一家人全都死于乱军之中,只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生活无依,于是卖身为仆。 高成看她手脚麻利,心地也不错。逃难时,本身衣食难保,还热心帮助流民中的老弱。于是才招进府中,照顾年幼的高远风。这一照顾,就是十来年。 说起那次战乱,此时的高远风甚至心中有愧,因为那是齐国王室几个王子为了争夺王位而发动的内战,波及齐国大部分领土。想不到,他们竟是自己的兄长。 因为高远风身份的特殊,高成自然会派人去详查祥妈的来历。发现一切属实,于是放心使用直至今日。 作为一个乡堡的堡主,按规制,其实没资格使用仆役。可是没办法,有需要。那时高远风还是一个婴儿,单身老男人高成实在缺乏抚养婴儿的经验。祥妈没来之前,东家委托几天,西家寄养几天。招了祥妈之后,终于可以撒手了。祥妈不厌其烦,一把屎一把尿,吃的,穿的,呵护备至。从某个角度来说,祥妈就是高远风的养母。 一见到祥妈,高远风像是见到了亲人,不自觉地声带呜咽,喊了声,“祥妈。”突然得知高成不是亲爷爷的委屈,骤然流露无遗。 “哎哟,少爷,这次历练受苦了么?没事没事,平安回来就好。”祥妈赶紧过来抱住高远风,像高远风儿时一样加以抚慰。 “我,我,”高远风说不出口。自己的身份过于特殊,一时不知该不该对祥妈说。犹豫再三,嘟囔道:“我饿了。” “饿了哇。这好办,午饭我已经煮好了,马上就吃饭哈。我先端出来,你去喊爷爷来吃饭好不好?” 高远风气嘟嘟地说:“不管他了。他应该也顾不上。” 祥妈柔柔地一笑,“好吧,你先吃。” “不,我俩一起吃。”高远风撒娇地强拉着祥妈一起用餐。 在跟祥妈絮絮叨叨地述说历练趣事的过程中,吃完幸福的午餐。高远风走进自己的密室,拿出叶老送的那几本册子参阅起来。 他不知道叶老非要让自己将这几种功法全修炼成功之后才能结丹到底是为了什么,但却知道叶老肯定是为自己好。没有道理可讲,就是潜意识地信任叶老。高远风也曾认真思索过这个问题,可结果依然是谜。 不结丹就不结丹,反正以自己目前的修为,在璃凤皇朝的四国、三城、二派这九个六阶势力中,除了少数像爷爷二爷爷一样的老怪,鲜有敌手。 不就是晚一点结丹吗?少爷我还年轻,等得起。 高远风静心凝神,开始细心研读。 五行总刚:天下有五行,木水金火土。分时而化育,合以成万物。 天地之性,以众胜寡。水多火微,故水克火。动静相较,动灵静滞。火动金静,故火克金。软硬之利,硬坚软弱,金硬木软,故金克木。行事之成,专一胜散。木专土散,故木克土。虚实相击,实必胜虚。土实水虚,故土克水。 火能生土,然土多火晦;火能克金,然金多火熄。土能生金,然金多土变;土能克水,然水多土流。······。 高远风越看越兴致盎然。这篇总纲,极大地拓了开他的视野,让他深层次地认识自己所处的世界。 以前只知道人的体质和功法各有属性,且有些功法不能共存于一体,例如水火不容。自己修炼的沧海功与赤阳功,一水一火,本不能同时修炼的。但有什么办法呢,爷爷修的是沧海功,二爷爷修的是赤阳功。二老都坚定的认为自己的功法更强大,更适合高远风。于是高远风满满的杯具。 估计要不是遇到叶老,说不定他早就走火入魔了。如果说今天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却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体内之所以能够水火相济,绝对是叶老的功劳。 至此,对叶老更为信服,也坚定了高远风要将五行功法全都修炼成功的决心。想想就兴奋,五行相生,循环不息,岂不是说,自己一旦练成,那内力是不是不会枯竭。 超级利好诱使,高远风看得更起劲,更专注了。 天地有五行,五行对五方。木火金水土,东南西北中。五行有五色,青赤金蓝黄。······ 人体有五行,五行映五脏。木火金水土,肝心肺肾脾。······ 五行大圆满,天人终合一。 哈哈哈哈,高远风畅快地大笑。就知道老不死的,越是说得不堪,这功法就越是玄妙。爷爷的沧海功和二爷爷的赤阳功,只是人阶上品功法。修炼到极限,也就是成丹期。 “厚土诀”、“锐金诀”、“青木决”是什么级别不管,只要将五行功法全部练成,合起来的级别,绝对超越人阶。所谓的天人合一,那可是传说中的境界。修炼五行诀,突破成丹期不是梦想。 练,无论如何,也得将五行功法全部练成。 想做就做,毫不拖延。这是高远风少有的几个优良品性之一。 高远风首先选择“青木决”。总纲跟其他两本一模一样,其后是一幅人体图像。图像上清晰地标明了青木决功法内力所运行的经脉顺序,路径以及穴位。再后面的文字是运行的方法、技巧、时间以及注意事项的详解。也就简简单单几页纸,高远风却不敢大意。对照图谱,认真研习,直到倒背如流,并确认对每一个字都理解透彻,这才放下册子,开始行功。 做任何一件事都认真到极致,也是高远风的品性之一。往好里说,是精益求精;往坏里说,叫吹毛求疵。且不管这种品性的好坏,至少高远风想做的事,还没有不圆满全功的。 筋、肝、胆、眼睛等属木。以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为主,以任、督、冲、带等脉为次,以阴跷、阳跷、阴维、阳维等脉为辅佐。起自丹田,经章门,上至承泣,睛明,下到太冲,行间。······ 平心静气,收神入定,内力如溪,缓缓运转在全部所需经脉穴位,直至完成周天运行。 内功运行,高远风驾轻就熟。只要知道所行经脉、穴位以及顺序,则轻松上手。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慢慢体会,慢慢加速,慢慢壮大‘溪流’。 内视自身,经脉内的气流渐渐趋于青色。丹田和各穴位内近乎液体的气团,也在蓝赤两色之外,有了丝丝青色凝聚。 立竿见影,高远风运行更是勤奋。不知不觉,天色已晚。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看看计时沙漏,赶紧前往饭堂。这个时候,晚餐时辰已过,但他知道高成肯定会等他一起吃饭。让爷爷和祥妈挨饿,真是罪过。 可才走了几步,高远风就不得不放慢速度,并用手提了提裤子,暗骂几句老不死的。叶老给的这套内衣,上衣重一点还无所谓,可裤子太重了,就实在不太方便。一不心,就会滑落下去。 一步三摇地走进饭堂。 祥妈等在门口,高成端坐餐桌旁边。看两人的神情,显然等了很久。 不过高成非但不怪他迟到,反倒连声称赞,“不错,每逢大事必有静气。哪怕强敌将至,你依然心静如水。” 高远风咧咧嘴,不好意思解释因为裤子问题不敢走快,“孙儿不孝,让爷爷久等了。” 高成尖声笑道:“咯咯咯咯,无妨,无妨。饿了吧,来来,坐下吃饭。” 睡不言食不语,三人静静地吃饭。祥妈偶尔给高远风夹一筷子菜,满脸的慈爱。 饭后,祥妈端上清茶,顺口问道:“少爷,是否现在给你准备洗漱用水?” 高远风回道:“祥妈,你帮爷爷准备就行。我不用了,等会还要修炼。时间没个准,到时候我自己来就行。” 祥妈说:“好吧。别练太晚,早点休息。” 高远风回答:“嗯,我知道。” 祥妈出去后,高成也说:“你即将结丹,不必那么着急。注意松弛有度,万万别练伤了身体。就算不得不战,也用不着你上场。” 高远风礼貌地回应,“没事的,谢谢爷爷关心。”言语间,早前的亲密无间不知不觉有了水份。“对了,飞哥有消息传回来吗?有没有探查到陈军的态势?” 陈军的动静,关乎到高家堡的生死存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十一章 功力暴跌 “有。”高成没有了上午的紧张,“高飞他们每二十里放一只信鸽。已经前出一百里,还没看到陈军。呵呵,应该如你所说,只是为了抢占地盘。” “但愿吧。”抢占地盘其实也不合情理,不过高远风懒得分析,以免高成心焦,“可以让飞哥他们撤回来了。” 高远风告辞出来,慢悠悠走向密室。以前没有练功的紧迫感,现在不一样了。立不立国在其次,只是想不到地处偏僻的高家堡竟然也沦为战场。要想自保,武功尤为重要。必须乘热打铁,尽快练成五行功法。 高远风背负着一百多斤的内甲,慢条斯理又心急火燎地回到自己的密室。 慢条斯理,是因为裤子太重。步子快了重了,就不得不提着裤带。虽然后院人少,但让爷爷或祥妈看见自己老是提着裤腰带,还是不太雅观的。 心急火燎,那是急不可耐地想修炼叶老所给的功法。仅仅修炼一下午,就能内视到青色的气流,这让高远风喜出望外。记得当初修炼沧海功和赤阳功的时候,那可是花了整整一年多才出现微弱的无色气流。 武者谁不希望自己的功力突飞猛进?这个时间点的高远风尤其如是。 原本胸无大志,游戏风尘。坚持修炼不辍,一是两位爷爷的强求,二是享受远超同侪的快感。就像某位学霸的考试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自然很有成就感。如果某次落后了,难免产生心理落差,于是自觉不自觉地要求自己认真学习。 现在不一样了,莫名其妙地砸下来一个天大的担子。生父的旨意不去说它。但天意也好,爷爷们的心血也好,恐怕由不得自己不管不顾。不管复不复国,总得给爷爷他们一个好的结果。要想达成自己所愿,又不被复国所束缚,成丹期远不足以让自己游刃有余。 可叶老不让他结丹,并且给他展示出一幅恢宏的天地,让他醒悟自己是如何的渺。这就使得高远风亚历山大了。原来成丹期只是起步,在真正的高手眼里,无异于蝼蚁。那么就算复国成功,不也只是蚂蚁缘槐夸大国吗?人家随便来一个成丹期以上的武者,就能让你灰飞烟灭。 怎么办?只有一条路,让自己更强大,变成高阶武者,变得天下无敌。 无知者无畏,高远风想的是,若自己的修为变得跟仙教的至圣一样高强,谁还敢不让自己立国。 仙教嘛,传说里面都是仙人。 以前是不敢奢望的,可老鬼说那些所谓至圣也是人,只不过活得久一点,并非真仙真神。 既非仙神,还有何惧?凭爷我的天赋异禀,他们能成至圣,我为啥不行?迟早追上并超越他们。就像叶老说的,站在武学最顶端的,凭什么就不能是我。 有此信心,是因为仅仅修炼了一下午,体内就滋生了青色气流。 高远风当然还未失去理智,清楚地知道之所以如此立竿见影,并非自己的天资和悟性发生了质变,应该是五行生克原理所致。管他什么缘故,按这种修炼速度,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将叶老所给的几种功法全都修炼成功,那时总可以结丹了吧。 十八岁结丹,天下有吗?哈哈,估计就算有也不多吧。 收起心事,凝神静气,心无旁骛,高远风再次沉浸入修炼状态。他准备一鼓作气,将青木决修炼到大成。 一夜无休,一气运行九个周天,时间已至黎明。 黎明之前,是高远风惯常修炼沧海功的时段。日出时分,则是修炼赤阳功的固定时间。 停下青木决,内视自身,准备检验一下修炼成果,就出门去海边去修炼沧海功。沧海功并没要求一定要去海里,但高远风发现在水里修炼的效果更佳,这才一直坚持下来。 定心内视,高远风大喜之后,又大惊失色。 大喜是青木决成效斐然,青色气流的粗壮程度,快赶上蓝色气流的一半了。依照常识,这可是相当于好几年的积累。 大惊失色的是,蓝色气流明显缩了不少。青蓝两色气流相加,也没有赤色气流粗大。 怔怔地想了好一会,终于醒悟过来,并非自己天资超卓,一夜就将木属性内力修炼到如此程度,而是蓝色的水属性功力,部分演化成了青色的木属性功力。 这还不是最悲催的,恼人的是在这个变化过程中,功力总量不增反减。也就是说,变化过程中,有部分功力消耗掉了。 “老不死的坑我。”高远风破口大骂。爬起身就想去找老东西算账。才走了几步,“算了。这时候老家伙可能还没有起床。听说老年人的睡眠不好,此时或许正是难得睡得较香的时分。反正跑不掉,等爷我从海边回来再说。” 久受‘腐儒’感染,敬老之心根深蒂固。 跟往常一样摸到厨房,往嘴里塞了一点祥妈预留的零嘴,随意洗漱一番,就运功朝门外奔去。 谁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嘴里又恨恨滋滋咒骂该死的老鬼。双手不得不抓紧裤腰带,双眼做贼一样东张西望,担心有人看见自己的狼狈窘状。 他不知道的是,祥妈和高成,此时都在暗中关注着他。两人诧异莫名,这孩子提着裤子疯跑,吃坏肚子了吗?不对呀,要是内急,茅房在西北角啊,往门外跑个什么劲? 天亮还早,城门未开。高远风去海边修炼,从来都是轻松翻城而过。可是今天,他差点一跤摔下城头,因为运功时,内力运转不是那么顺畅如意。于是,叶老鬼的喷嚏打个不停。 站在城墙上,看着安宁静谧、杳无人踪的旷野,高远风心中初定,基本上可以确定,陈军并非为自己而来。既然身份没有暴露,那么自己计划的可操作性就有很大空间。 雄心勃发,逸性瑞飞。高远风长啸一声,跃出城外。 赶到海边比平时稍晚。高远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更加努力地修炼起沧海功来。不拼命不行啊,他要尽快补充损失的水属性功力。 一个时辰之后,金光闪耀,太阳初升。高远风跟以往一样,端坐山顶,例行修炼赤阳功。 “哎哟,好痛。”才一运转功法,高远风就感到筋脉灸热难当,心烦气躁。 坏了,水火不容的弊端出现了。高远风不敢继续修炼,站在山顶发呆。 老家伙会害我吗?不,绝对不会。要是存心于己不利,何必等到今日?高远风不是傻瓜,十年相处,岂会分不清好坏。不说其他,就说那碗黑糊。曾经在外出游历前的某天早晨,故意留下一点点在嘴里没咽下去。找到师傅之一的神医华仲夏检验,证明全是价值连城的极品灵药。 高远风不知道穷困的老鬼哪来那么多宝贝灵药,但不管怎么说,花费如此高昂的代价来坑害别人的人,有吗?如果这算伤害,高远风愿意疾呼,让伤害来得更猛烈一点吧。 高远风想了一会,猛地一拍脑袋,“笨,想不通不知道问啊。去问问不就清楚了。”这次不仅要问功力倒退的事,还必须问清楚老鬼到底为了什么。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然也不可能有无缘无故的爱。放在以前那无所谓,反正只涉及自己个人。现在爷爷他们想干大事,关涉的人就多了,不问清楚心里不踏实。 还有一点,是知恩必报。这是为人的原则。蒙受如此恩惠,老不死的如有所求,怎么的都应该帮他完成才是。 还是那间地下室。叶老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是准备搬家。 高远风瞪着老鬼,“怎么回事?” 这话无头无尾,但叶老就是懂了,扫了高远风一眼,“你修炼了青木决?呵呵,正常啊,什么怎么回事?” 这个回答高远风自然不满意,“哪有功法修炼得功力倒退的?” 老鬼反问,“哪有无中生有的功力?你以为你真是妖孽,一夜就顶别人十年?” “那怎么做才能让功力不衰减?” 叶老淡定自若地摇头,“没办法,非减不可。你想啊,别人练一种就够了,你却需要练全五种,也就是说,你至少要五倍于别人的功力才行。” 叶老还说少了,高远风必须储备别人五乘七十多倍,即三四百倍于常人的功力,才能晋阶。别人只要将液化的内力装满丹田即可预备结丹,可他在叶老的开拓下,还有七百多个窍穴也需要装满才行。这话叶老不敢实说,要是说出来,按高远风的‘自知之明’,他是打死都不会练的。 高远风怒火中烧,扑向老家伙,“我拆了你的老骨头。” “啪嗒。”才跑了两步,一跤摔在地上。滑下的裤子又缠住了双脚。 叶老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嘎嘎嘎嘎,笑死我了。你是打不过我就准备笑死我是吧。哎哟,肚子好痛。嘎嘎嘎嘎。” 高远风尴尬且恼火地往上搂裤子,“老不死的,你就是怕挨打,故意让我穿这么重的裤子。” “嘎嘎嘎嘎,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一条裤子都穿不好。” 高远风呸了一口,“你穿给我看看。这么重的裤子,什么腰带都不管用。” “嘎嘎嘎嘎,废物,亏你还自诩天才。上衣下摆垂下来的那一圈丝带,你觉得是装饰品吗?嘎嘎嘎嘎,笑死人了。” 高远风尴尬地挠挠脑袋,立时反应过来。低头翻看裤腰,果然有一排孔。上衣的每一根丝带对应裤腰的一个孔。 要是在其他人面前,哪怕是自己的爷爷,高远风或者要无地自容地钻地缝。不过在老鬼面前,自己什么丑没出过,恨恨地说:“怎么不早说?你肯定是存心的。”一根一根地将丝带穿进孔系牢,“这也太麻烦了吧,一穿一脱,那得多长时间?” “不是说了不用脱的吗?” “可我总得洗澡、出恭吧。” 叶老笑着说:“熟能生巧,系多了,手熟了,就快了。站起来,我帮你一起系。” 两个人拴自然要比一个人拴要快得多。环腰一圈二十几根丝带系劳,再拴上腰带,终于不妨碍行动了。高远风二话不说,猛地一拳偷袭叶老的腹部。 叶老早有提防,像一片柳絮一样,随着高远风的拳风轻飘飘地后退,恰好停留在高远风喷发的拳罡之外。高远风也没奢望过一拳就能建功,身随拳上,发动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无论如何,他都想打老家伙一拳出出气。 没穿特重内甲的时候,他都沾不到叶老的边,今天就更不行。时间不长,他像往常一样晕了过去。等到醒来,活动一下筋骨,发现体内的燥热大为减轻。 爬起来喝掉那碗黑糊,将碗一扔,“说吧,老不死的,现在该怎么办?” 叶老翻翻眼,“什么怎么办?继续修炼五行决。” “那我的功力岂不是要倒退?” “不仅会倒退,而且以后进阶,也会比别人困难得多。” 高远风撇撇嘴,“你以为吓到我了,爷不练了可以吧。” 叶老眯着眼说:“可以呀,当然可以。不过你一旦结丹,就会‘嘭’,将丹田炸个四分五裂。” 高远风一激灵,水火不能共存他知道,却不知后果会如此严重。眼睛一转,“爷我散去一系,专修一系总没问题了吧。” “高,真高,姓高的高。这么快就想到解决办法了。呵呵,散去一系,中间身体失衡的危险和痛苦我就不说了。就算你散功顺利,那么,你将是废材中的废材,比所有其他同阶武者都要差。” 高远风不信,“为啥?” “还为啥?人家是根据身体属性选择功法。比如水属性体质修炼水属性功法,自然相辅相成。你呢?你是什么属性?” 高远风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武者修炼之前,往往会检测属性。他反复检测过好几次,没有一种属性突出。也曾怀疑过自己是废体,可修炼沧海功、赤阳功都顺利无比,就将这事弃置脑后了。难道自己真是武修废体? 不可能吧?高远风忐忑不已,卧槽,老天你这是在玩我的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十二章 老仆老爷 高远风心理素质再好,也难免有点沮丧,没趣地问道:“老鬼,那就是无解啦?” 如在昨天之前,高远风或者不会太在意。本就是个能躺着就不想坐着,能坐着就不想站着的懒散性子。在高家堡是少爷,不愁吃不缺穿,更不可能受欺负。外出历练,使用脑力多过武力,且屡屡出奇制胜,没受到过太大的挫折。所以武功高低,于他似乎不是头等重要。 不幸的是,现在不一样啊。 从一个家少爷,突然变成了一个亡国王子,注定此生不会平静。 一个废材,何谈复国。 叶老说道:“想跟别人一样轻松晋级,确实没办法。不过勤能补拙,只要你能吃苦,付出别人十倍时间、十倍的汗水,勉强跟上人家的进度还是可以的。若再辅以海量的资源去堆。两者相加,你还是有希望的。” 高远风叹气道:“你别安慰我了。十倍的汗水我不怕,可惜十倍的时间却来不及。别人二十岁结丹,我岂不是要两百岁?别说我活不到那个岁数,就算活到了,那时结丹又有何益?至于海量的资源,估计是庞大得难以想象。凭我的高家堡,大概没可能养得起。” 叶老摇头晃脑,“我只怕你吃不了那个苦。时间嘛,不是那么算的。所谓十倍,只是一个说法,并非真需要严格的十倍。再说,任何人修练都不可能一天到晚不停歇不是。人家一天修炼一个时辰,你翻个两三倍不就可以了。至于资源,不是有我吗? 告诉你一个秘密,虽为废体,但如果五行齐修,在同阶武者中,所向无敌哦。偶尔越级制胜,也是可以想一想的。” 高远风心中一动,怀疑地看着叶老,“不可能吧?难道比那些先天灵体还厉害?” 叶老用手指比划道:“呵呵,先天灵体怎么啦?他们只是修炼某系功法快那么一点而已。当然,比起一般人,对相应属性功法的悟性也强那么一点,招式威力,大那么一点。但你想过没有,他再厉害,也只有一系功力,而你可是五系诶。内力是他的五倍,且五行相生,生生不息,耗也耗死他了。” 高远风被说得心痒,“好像有点道理哈。” 没有人甘于堕落,在以武为尊的世界尤其如是。若是不复国,武功又不足以自保,爷爷能维护自己多久?没了爷爷,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吗?一个武学废材,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生活将是什么样子,根本不需要多想。 定了定神,看着叶老的眼睛,“为什么?” 跟最开始问的‘怎么回事’一样,无头无尾,叶老依然懂了,“因为我也是个废体。” 所谓废体,其实应该叫五行体。身体五行平衡,没有偏重。五行体也并不是不能修炼,但必须五行功法全修,于是需要的资源,付出的努力,是常人的很多倍,进展也比常人缓慢得多。越到高阶,耗费越巨,呈数量级式增长。 穷文富武,门户,根本就养不起一个五行体。至于高门大户,用同样的资源,足以培养出十几个其他体质的同阶好手。最关键的是,没有非凡的悟性、顽强的毅力、坚定的恒心、超然的心态,五行体很难有所成就。于是,五行体被人们抛弃,视为废体,也就理所当然。 叶老确实是五行体,能有今天的功力,除了当初宗门不计代价的培养,还跟那之后所受的非人刺激有关。 不过高远风不同,是先天五行灵体。他就是只修一系功法,也不比那些被人捧为天才的单属性先天灵体差。而且他可以随便修炼什么功法,只要不是像水跟火这样彼此相克的功法就行。 可是世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不是专注此道的大能,根本分辨不出五行体和先天五行灵体的区别。当然,先天五行灵体极为罕见,亿中无一,所以缺少研究价值。这也反过来说明了人们为什么难以分辨普通五行体和先天五行灵体了。 叶老当然不会告诉高远风他是先天五行灵体。 一,即使有天赋,得不到好的培养,本身不够努力,同样会泯于众人。 其二,叶老可不希望高远风仅仅是个一般的天才,他必须是妖孽,且必须走到金字塔的最顶端。 第三,按照高远风得过且过,胸无大志的性子,如果知道自己随便修炼哪种功法都能轻松晋级,很可能就不愿那么费时费力去修炼全系功法。 复国嘛,成丹期就将就够了。如果觉着不稳当,那就再进一阶,基本十拿九稳。高远风这家伙,能用九分力气将事做得完美,就绝对不会用十分。 对于叶老的解释,高远风勉强可以接受。良师难寻,合适的徒弟也不见得好找。别以为废体就常见,其实世人的五行属性,完全平衡的几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去算命,摇头晃脑的算命先生总会说你五行缺啥缺啥,就几乎没有不缺的。 高远风自动脑补,叶老时候或许受了不少歧视,为了修炼吃了不少苦头。报复心理或好强心理的缘故,偏偏要培养出一个五行体来让世人瞧瞧。 要是叶老知道高远风的想法,或许又要笑得肚子痛。 高远风认真地说:“还有吗?就为这?” 叶老摇头晃脑,“不够吗?如果非得再加一条,那就是你说的,找个人收尸吧。” 此收尸不是彼收尸,是为养老送终。 高远风饶有兴味地看着叶老,“收尸没问题。那我岂不是要拜你为师?” 叶老故作高深地摆摆手,“那倒不用,管吃管住管埋就行。”心里却道,‘我可不敢当你的师傅,不然等你觉醒的那一天,还不得把我给揍扁咯。’ 高远风也不是不愿拜师,但觉得一旦拜师,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有点变味。虽然互相嘴不留情,但却像忘年交一样,互不顾忌,互不提防。这是一种奇怪的直觉,似乎两人之间本就是无话不谈的忘年老铁。要是拜师的话,关系反而疏远了。于是一口应承,“行。嗯,虽然不用拜师,却有师徒之实,我今后就不喊你老不死的了。你姓叶,以后喊老叶行吧。” 叶老说:“废物,嘴在你身上,随便你。” “你怎么还······?算了,随你吧。”本来想说我都改了称呼,你怎么还嘴贱。但想到自己的废体,不就是废物吗?也就懒得计较。示意道:“走吧,今天就搬去我家。” 叶老也收拾好了,“背上啊。你不是敬老尊贤吗?忍心老夫这把老骨头被压散架啊。” 高远风心中暗骂,‘狗屁,这包裹虽然大了一点,但能压垮你这超越成丹期修为的武学高手?不过爷我忍了,谁让我有求于你呢。’ 提起叶老收拾好的包裹,“得,我该背。看来你早就准备好了是吧。我勒个去,咋这么重?老鬼,哦,老叶,你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会把火炉、铁墩也带上了吧。”扫视一眼,地下室原来的铁墩、火炉果然不见了。 叶老的胡子一翘,“嘿嘿,反正又不要我背。老夫就这么点家当,当然要带上。走咯。” 高远风气得翻白眼,但还是背着不下千斤重的包裹,奋力跃出地下室,跟在背着双手,哼着曲,悠然自得的叶老后面。 走到祠堂大院的侧门,恰好碰见从外面回来的高成。 高成狐疑地看着高远风,“风儿,你这是?” 高远风赶紧解释,“爷爷,这是老叶。我······。”因为重负中换气,叶字有点变音。 旁边的叶老斜睨着眼,打断高远风的话,“见过堡主。少爷怜我生活没着落,赏口饭吃,让我过来给他当仆人。” 高成的脸色说不出的精彩,“仆人?主子喊仆人‘老爷’?主子背包裹仆人空手?”高成知道高远风素来怜贫惜弱,将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请回来当仆人,无非是像老头说的赏他口饭吃,可是这称呼和行为,也太离谱了一点吧。 但他也不好指责一个耄耋老者,更不想而且现在也不能指责高远风,瞥见祥妈迎了出来,顺势下台,“祥妈,替少爷将包裹拿进去。帮老······呃,帮少爷的老仆安排一下住处。” 祥妈答应一声,随手将高远风背上的包裹提了过去。高远风正要制止,不想包裹瞬间就到了祥妈手上,一时呆呆地发愣。祥妈虽然第一时间没估计准轻重以至失了一下手,但下意识地一用力就提起来了。那千余斤的包裹,在祥妈手上好像轻如无物。 祥妈也呆了,想不到包裹有这么重,本能地用上了力气。要是现在丢到地上,那也太假了。看见高远风没说什么,假装若无无事,转身向门内走去。在高远风、高成没注意到的时候,狠狠瞪了叶老一眼。 唯独高成蒙在鼓里,还在开玩笑地跟叶老说:“老丈,我是不是也要喊你老爷呢?” 叶老捻着颌下邋遢的胡须,晃着乌龟步,“你要不愿喊老爷,喊叶老也行。”‘爷’字发音很清晰。他忌惮高远风觉醒,却不在意高成。 高成差点吐叶老一脸,给你三分脸面,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也就是风儿心善,不然老子管你去死。能得自己敬一声‘老’的,举国还剩几人?还叶老,我呸。咦?叶······。哦,他姓叶,原来是老叶不是老爷。瞬间尴尬了,岔开话题,摆摆手,“你先跟祥妈去安顿下来。风儿,随我来。” 叶老呵呵一笑,随着祥妈的脚步走向后院。 待到看不见高远风和高成的时候,祥妈忽然轻巧地蹦过来揪叶老的胡子。 叶老赶紧一闪,“你要再拔,爷爷这几根胡子就没了。” 要是高远风在此,瞬时怀疑人生。四五十的祥妈,鼻子一皱,露出一副儿女的娇憨神态,“哼,害我露馅。您要是不说清楚为什么搬到高家来,我迟早拔光你的胡须。我现在怎么办呐?” 叶老凝神静听了一会,“没事,那子没说。何况你又没说过你不会武功,那有什么?爷爷搬到这里来啊,跟他们现在正在讨论的事有关。那子要是一直隐姓埋名,我暗中看着就行。但他想出头露面,我哪能放心,只好在身边跟着咯。” 祥妈叹了口气,“爷爷,过了这么多年,您都这么大年龄了,值得吗?” 叶老忽然身形一挺,涌现一股摄人的气势,双眸精光绽放。仰头望向西南的远空,眼里是痛断肝肠的哀伤和刻骨铭心的仇恨。所答非所问地说:“一百一十八年三个月零十七天了。” 稍后,身形恢复佝偻,眼神重归浑浊,叹道:“值得不值得都快了,我没几年好活。若我死前还不能成事,你们就按自己的心意过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十三章 震撼登场 叶老气势爆发的那一瞬,高远风,高成以及正在校场上练兵的高纲,在铺子里打造兵器的云海阔都大惊失色。感觉像是背负了一座大山,又像是天塌下来了一般。那是来自灵魂的威压,令人惊悚。 幸好叶老一放即收,让高成、高纲等恍如错觉。好在整个高家堡只有寥寥几人能察觉得到,其他所有人都一无所感,不然肯定会人心惶惶。 高成冷汗淋漓,豁然起身,脸色变换不定。正在校场上练兵的高纲也好不到哪里去,随意交代高虎几句,就急匆匆地朝祠堂奔来。云海阔亦然,汗毛倒竖。丢下铁锤,也顾不上收拾仪容,撒腿就往祠堂跑。 只有高远风老神在在,甚至嘴角含笑,暗道:“捡到宝了。”他的灵觉天生敏锐,在那一闪而过的威压中,清晰地感知到熟悉的味道。十年来交手无数次,怎么都不会感应错。老不死的这是发什么疯?难道在警告祥妈? 祥妈竟然具有一身非凡的修为,确实大出高远风的意外。不过他不以为意,谁还没有一点属于自己的秘密。 由此,高远风自然知道,祥妈编的来历都是假的。有着不弱于自己的功力,虽然挡不住千军万马,但杀个三进三出还是办得到的,怎么可能护不住自己的家人?再说她的武功都那么高,那她男人的武功能低了去? 不过来历不管真假,高远风都不在乎,因为祥妈对自己的感情绝非作伪。可以说,是祥妈一把屎一把尿把高远风从一个婴儿拉扯大的。从吃饭穿衣到头痛脑热,无不细心呵护。祥妈名为仆妇,实为养母,胜似亲母。祥妈武功越高,高远风越高兴。 要说祥妈居心叵测地暗算他或高家,高远风宁愿认命。亲近到这种程度的亲人都要刻意提放,那人生还有什么滋味? 至于祥妈为什么要掩饰自己的修为,高远风又自以为是地脑补,大概是为了躲避仇家。 何况,自己或高家又有什么值得祥妈谋划那么多年的?所谓王子身份,若是高桓还在位,多少存在一点价值。现而今,自己近乎一无所有的孤儿,整个高家也就仅剩这上不了台面的二阶乡堡而已。 看到高成惊慌失措,高远风揣着明白装糊涂,“爷爷,怎么啦?” 高成满脸郑重地说:“风儿,刚才你感觉到什么没有?” 高远风若无其事地说:“感觉到了呀,超越成丹期的高手气势嘛” 高成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成丹期之上还······?” 高远风好笑,“当然知道,不就是聚精境之上还有会神境嘛。我也算老江湖,这事还是听说过的。”谎话随口就来,如果不是叶老告诉他,他是真不知道。 撒谎是不想把叶老的秘密告诉高成。高成一旦知道叶老非同一般,肯定不会允许叶老靠近高远风,而且会详查叶老的底细。叶老和高成之间承受龃龉,是高远风不乐见的。 “哦,你知道了也好。我以前没告诉你,是担心你压力太大。昨天你犹豫不决,不会是因为这个吧?”最后这句才是高成真正担心的。他一直跟高远风说成丹期就是绝顶高手,是怕打击高远风复国的信心和决心。 高远风淡淡地说:“那到不是。我清楚王国只是六阶势力,最强武者也就成丹期。周国真要有成丹期之上的高手,该觊觎的那也是璃凤皇朝,哪里还屑于跟我齐国打生打死。” 此时高纲大步闯了进来,语带仓惶地低声说道:“你们感觉到了吗?” 话音未落,云海阔跟着推门而入,“哪来的超级高手?会不会跟风有关?” 高成紧皱着双眉,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点头表示感觉到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是否跟高远风有关。 高远风从容站起身给高纲云海阔各倒了杯水,“二爷爷,舅舅,先喝口水。没事的,跟我们没关系。” 三人都诧异地看着高远风,“你怎么知道?” 在即将启动复国大计的敏感时分,容不得他们不谨慎。 高远风笑道:“那威压一闪即逝,说明那位高人只是远远地路过。如果是查探我高家堡的虚实,就不会那么短暂了。还有,假如陈国或周国有如此级数的高手,需要把我们高家堡放在眼里吗?别忘了,我们在别人眼中,只是垫底的二阶势力耶。” “对对对,我们这是作贼心虚。”高纲的手还在颤抖,猛地补了一句,“呸,我胡言乱语,哪有作贼?” 高成也轻松下来,“风儿说得没错,我们是关心则乱。” 三人刚刚放松心情,又有一人慌慌张张地闯进了祠堂。这是一名负责维护治安、调解邻里纠纷的堡丁,“堡,堡主,桐哥被人打了。”他所说的桐哥,是治安队的头领高桐。 高成将手上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威严地说:“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 堡丁吓得一激灵。平时治理高家堡,向来是高成唱白脸,而高纲唱红脸。高成一怒,很少有人不怕的。 高纲微笑着说:“别急,慢慢说。高桐那子又跟谁打架了?” 堡丁急切地说:“不,不是打架。堡主不是让我们严查外来人口的底细,谨防混入奸细作乱吗? 今天还滞留堡内的,只有两拨人。一拨是前天进来的,共有五人,说是行商。另一拨是昨天进来的,四人,很是傲慢,没说做什么行当。他们都住在客栈。 今早虎哥让我们去客栈里查问一下。谁知那些人倨傲无理,说我们这些蝼蚁没资格跟他们说话,还说要让堡主滚到去客栈给他们请安。 桐哥就跟他们争执了几句,想不到他们骤然暴起伤人。我们,我们不是对手。”最后一句声音低弱,似乎很是羞愧。 高成、高纲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凝重。不用说,那些人既然敢在高家堡撒野,来历自是不凡。此时此刻,估计不是陈国就是周国派过来,或是试探虚实的探子,或是招降的使者。 两人一起看向高远风。自觉不自觉地,他们已经下意识地将高远风当作主上。 高远风点点头,明白两位爷爷的意思,做出一个不用着紧的神态。然后笑着对堡丁说:“呵呵,估计你们说话也不是很礼貌。不过不管怎么说,在我们的地盘打我们的人,都得让他们足够的代价才是。走,我跟你去看看。” 高成高纲齐声说道:“风儿不可涉险。”从堡丁的惊恐神态看,高桐等人必然吃了大亏,那么对方的功力或许不可视。 高远风摆摆手,“无妨。不管是周国还是陈国,能动得了我的不多,那种人不可能当跑腿。再说,我也该正式上场了。” 还是关心则乱,高成高纲总习惯于把高远风护在羽翼之下。高远风一说,他们才反应过来。高远风此时的功力,已臻至丹湖期。在六阶势力之内,能伤得了他的确实不多。能够在功力上跟高远风比肩的,多是位高权重的一方重臣,哪可能自降身份来高家堡这么个地方当探子。 而且高远风说得对,他必须出头露面了。他是复国的核心,那么也就该是权力核心。对内树立威信也好,对外引起重视也好,他都必须登场了。这可是他们计划中的不可或缺的步骤。借此机会让高远风正式登场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高远风带着堡丁走了。高成还是不太放心,让高纲云海阔暗中跟上去盯着。 高家堡不大,只有一家客栈,是族里的公产。名字就叫高家堡客栈。 高远风大步流星地赶到客栈时,门口围了一大堆的人,在那里高声叫骂。有几个堡丁拿着弯刀,狼狈而羞愤地瞪着里面。人群闹归闹,却没人敢冲进去,只是堵在门口虚张声势地叫嚷。 “让让,让让,少爷来了。”带路的堡丁喊道。 人们纷纷回头,神色不一。有人叽哩哇啦地状说外乡人的猖狂,更多的人却一脸的失望和担忧。 高远风平日里一直以文质彬彬的形象示人,堡民们担心外乡人蛮横,伤到了少爷。有人直接责怪那个堡丁,怎么喊了少爷来,而不是高虎或高飞。在他们的印象中,只有武功高强的高虎或高飞才能镇住那些狂徒。 高远风满脸微笑地分开众人,走进客栈大堂。大堂里,有两拨外乡人,一边四人,一边五人。都在若无其事般喝茶谈天,浑然没把门外的喧嚣当一回事。 整个大堂只有一个本地人,即高桐。只要看门口那些堡丁的狼狈,就知道本地人肯定是被这些人全轰出去了,大模大样地鸠占鹊巢。 堡丁和堡民担心高远风吃亏,也跟在后面涌了进来。 高远风一进门,本来微笑的脸庞立时变得冰冷。因为高桐此时正趴在地上挣扎,他的头被一个黑衣大汉嚣张地踩在脚下,满脸是血。杀人不过头点地,对方的行为,大大超越了高远风的心里底线,这是将整个高家堡的脸面,踩到了脚底。 高远风还没说话,那个黑衣大汉倒是大呼叫了起来,“怎么来了一个猴崽子?不是让你们堡主滚过来吗?哟,啧啧,看这眼神,想吃人啊?我好怕哦。子,你再盯着老子,老子把你眼珠抠出来当弹珠玩。” 高远风果然移开了眼睛,并非害怕,是观察其他人的反应。 在场九个人,分得很开。黑衣大汉这四个人嚣张而倨傲,言出无忌,粗声大气。另一边五个人稍显安静,对这边四人满脸不屑的同时隐隐戒备。九人有一点完全相同,那就是对高家堡人毫无半点尊重之意。 此地即将成为战场,真正的外来商贾,在昨天宣布警戒时,全都仓惶离去。所以可以确定,逆势而进的这两拨人,应该分属于周国和陈国官方。 至于目的,不用说,要么是来观察高家堡虚实或态度,或者开战后,制造动乱,里应外合。要么,就是代表各自官方招降。 两拨人对于高远风,都没有将他当作平等交流的对象,人人居高临下。 高远风应声移开眼睛,使得那黑衣大汉更是猖狂大笑,“也就这么点胆子。哈哈,快回去喊你家大人来。等会吓哭了,我可不会哄孩。”他身后的三人也都大声跟风嘲讽。 高远风的表现让高家堡的人很失望。跟在身边的那个堡丁战战兢兢地说:“少爷,我去喊虎哥。”他倒也不是害怕被打,是担心高远风被打。 既然对方没有公开公事身份,高远风也就佯作不知。扶着堡丁的肩膀,稳稳地继续向前,直接走到那个黑衣人的面前。堡丁本想拉住高远风,却发现自己身不由己地往前走。 “兔崽子,腿软了吧。既然不走,那就给老子跪下,等你家大人过来领人。跪!”他以为高远风扶着堡丁的肩膀,是吓得站不稳。爆吼一声,准备把高远风当场吓趴下。 “唰。”刀光如电,骤然闪过。“扑哧。”“哐当。” 在场所有人的大脑瞬时当机,气氛寂静到窒息。几息之后,客栈里哗声暴起,直欲掀翻屋顶。 “哗啦。” “啊。”“呀。”“哇。” “少少少少爷杀人啦。” “他他怎么敢?” “狗胆!”“老子剁了你。”“该死的贱种,你死定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噌、噌、噌、“钢刀出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十四章 辱我者死 且说高远风扶着堡丁的肩膀一直走到黑衣人跟前,淡淡地看了不可一世的黑衣人一眼。猛地抽出堡丁的腰刀,手腕一旋,斜劈而下。 寒光一闪,黑衣人上一瞬还在猖狂的头颅,哐当一声砸在桌子上。 高远风随后手一收,不使腰刀劈中桌子,顺势准确地插进堡丁腰上的刀鞘。 高远风用脚一挑,将地上的高桐挑起。携着高桐和堡丁一起,往后一退,避开无头尸体喷泉一样飞溅而出的鲜血。 如同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声音嘎然而止,近乎死寂。人们先前的各种神态还保留在脸上,只是瞬间瞪圆了眼睛,心跳统统漏一拍,无不骇然眦目。直到高远风交代堡丁扶好高桐,这才哄然出声。 跟黑衣人同桌的三个同伙被高远风不合常规的行为震懵了,直到喧声四起才回过魂来。血灌脑门,暴怒而起,各自蹭地抽出刀剑,嘶声怒骂着踢翻桌凳,扑向高远风。 “我剁了你这畜生。”“贱种,谁也救不了你。”“老子要你高家堡鸡犬不留。” 另一边的五人也都齐刷刷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手扶兵器。 高远风身后的堡丁、乡民反应稍稍迟缓一点,看到那三人挥刀扑向高远风,这才纷纷吼叫着拔刀,准备上前救护大少。 高远风神态自若地将高桐交给堡丁,不退反进,迎着呼啸而来的两刀一剑,挠身而上。 此刻,堡丁、乡民们才刚刚抬脚。藏身人群中的高纲云海阔,也刚刚气运双脚,欲拔身而起。 对面三人可能练过合击技法,且搭档已久,于惊怒中奋然暴击,依然配合熟稔无比。左边个子稍矮的,抡刀斩向高远风的左腰。右边精瘦的那位,挥刀猛斫高远风的右腿。中间面容阴冷的那位,挺剑直取高远风的心口。 三人合击,笼罩住高远风的前、左、右三路。防御得了一面,防不了另两面,除非后退。但一旦后退,这三人借助先起步的速度,将进一步扩大优势,高远风依然还是死路一条。何况高远风身后还有受伤的高桐和那个还在发懵的堡丁阻碍住了退路。 当然,这些分析,是在高远风跟他们功力相当的前提下才成立。 高远风虽然还没有修炼出灵识,不能扫一眼就可以感知出对手的功力层级,但只要对方一出手,他也能基本上可以判断个七七八八,尤其是比他修为低的对手。 这三人中,当中使剑的马脸汉子功力最高。剑锋离自己还有三四尺,就感受到剑气袭体。说明此人的内力已经可以外放,那起码是化气期了。而且此人的武技也不差,剑尖微颤,看似直指胸口,其实随时可以改变线路,高远风身前的几大要穴全在对方剑尖的笼罩之下。 所有人都以为高远风避无可避,将陷入险境。高家堡民众无不失声惊呼。 唯一一个不觉得危险的,唯有高远风本人。且不说自己功力比那三人深厚得多,单论武技,也远远不是对手能够企及的。三人的招式,看似迅捷,但在他眼里,却像是慢动作。要是他行走江湖之际,他有几十种方法让三人死得稀里糊涂。 不过今天,他选用了最为暴烈的方式,因为他要提振高家堡的士气。出手的同时怒喝出声,“我高家堡虽非龙潭虎穴,”脚尖一点,朝着那柄剑就直扑过去。 对方所谓的剑气,在他眼里就是儿科,根本破不了他的气罡。 右掌飞速在剑脊上一拍,“却也不是你们这些杂碎可以猖狂之地。” 身体转转九十度,借助冲势,一肩将应变不及的持剑者撞飞。 “敢辱我高家堡者,” 这时,左右两柄刀才砍到高远风身后的虚影。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他的速度超出对方的意料,那两人的攻击自然落空。 “无论是谁,” 不等左右两人变招,高远风一撞之下,再转九十度,刚好回过身。随手一伸,抓住右边那人的肩膀往左一带。嘭,两位刀客重重地撞在一起。 “我都会让他,” 两人慌乱后退,可一步近前的高远风双手一张,按住两人的后脑勺,猛地往中间一用力。咚,两颗头颅当场炸裂。 高远风闪身后退,一脚勾飞地上的凳子。身体拔地而起,在空中一扭身,操起飞在身边的凳子一抡。凳子带着呼啸的风声,追向被撞飞的那位。 “死无葬身之地。” 那位刚刚落地,凳子就像流星一样,呼啸着砸在他已被撞断了肋骨的胸口。咚,噗哧,鲜血带着碎肉,喷出老高。抽搐了几下,彻底没气。 说起来慢,实际上所有动作全部加起来也就一息时间,高远风堪堪一句话说完。很多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楚高远风的动作,打斗就结束了。 高纲云海阔倒是看清楚了,因为他们在空中。那三人扑向高远风时,两人慌忙丛人从中飞身前来护卫。只不过等到他们落地,高远风就已经解决了战斗。 霎时,客栈又从喧嚣转为寂静。 另一边那五个外乡人吓傻了,张口结舌,不敢稍动。他们很容易分辨得出,双方的功力差别太大。高远风边杀人边说话,音调连贯。秒杀三个凶厉好手,像是随手捻死三只蚂蚁,轻松至极。别说他们这样的,别说五个,就是再来五十个,也不够人家砍的。 堡丁乡民们同样被高远风暴烈的手段惊呆了。这还是那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少爷吗?同时,又被高远风的话激得热血沸腾。少堡主豪言,敢辱高家堡者,死!并当场付诸行动。 生逢乱世,盗匪如蚁。在民风彪悍的燕域,出则为匪,入则为民的事并不鲜见。高家堡纵然偏僻,也难免不遇上流匪。所以杀人的事情,大家都非初见。 但是,民风即使再彪悍,在不是生死大仇或明确对方是匪的情况下,一言不合,当场枭首的血腥场面,就相当稀罕了。 通常,产生矛盾的双方,如果明面上没有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多是通过叫骂或推搡,试探、恫吓,给自己壮胆,提振声势。还是无法解决而又言语过激,那就付诸拳脚。直接毙命的,几乎不可能。毕竟是良民而非无恶不作的暴徒,毕竟还是有律法存在。 所以高远风今天的举动,惊呆全场。 高纲不像容易受激的乡民,苦笑道:“风儿,你太冲动了。” 高远风面不改色,平静地看了高纲一眼,转头森森地盯着那五个人,嘴里却是问堡丁或乡民,“他们动手没有?” 那五人齐齐一颤,面无血色。为首者赶紧申明,“没有,没有。我们没过动手。我们是周国······。” “闭嘴。我没问你。”高远风打断那人,看向扶着高桐的堡丁。在未确定依附哪方之前,不管是陈国人还是周国人,高远风都不想给面子。 堡丁连忙回答:“他他他他们倒是没动手,只是嘴嘴巴不干不净,说我们是蝼蚁,是贱民,无权查问他们的来历。”慢慢回过神来的堡丁,看到少爷如此威武,胆气渐壮,说话由哆嗦渐趋利索。 “是吗?”高远风的眼神冷冷地扫向五人。 为首者打了一个激灵,赶紧道:“少少少爷,您您是高家堡的少堡主吧。久仰大名。我们是大周海阳县刘县令麾下的安抚使者。受大将军将令,前来安抚高家堡的。”再不敢说什么贱民蝼蚁之类,而且赶快申明身份和职使。所谓受大将军将令,当然是扯虎皮做大旗。 高家堡隶属渤海郡碣石府海阳县管辖。他觉得摆出身份,高远风就不敢拿他怎么样了。武功比自己高又怎么样,能比得过周军悍将吗?能抗衡大周千军万马吗? 郡城在西北。海阳县城在东北半岛上。高家堡位于半岛南边海湾处。 高远风皱了皱眉,“海阳?周飞燕不是在郡城吗?她难道到了碣石?” 看高远风不再冷眉冷眼,那人以为自己的身份让高远风敬畏,于是不再害怕,昂然答道:“大将军没来,只是派来招抚使。” 高远风自嘲地失笑,“呵呵,望风而降。看来齐王真是不得人心哈。你说什么刘县令,哪来的?原来的县令不是张成安吗?你又是谁?县里的吏员巡捕我都认识啊。”在海阳境内,高家堡的财力和武力还算是有名气的,跟县上的官绅自然有过往来。 那人傲然地说:“张逆不识时务,竟敢不尊周大将军诏令,已被我家县令砍了。哦,现在的县令是我们擒海社刘定山刘社长。我是刘社长的好兄弟钱二。”所谓的好兄弟,估计也是自吹自擂以抬高身份。 高远风心里微微一痛,想不到张成安竟是高氏忠臣。不过那点骨气,在齐国崩溃的泥石流之下,泡都冒不起一个,就被彻底碾压成尘。 虽然高远风不至于仇恨那本是地痞的擒海社社长刘定山,顺势而起依附周家的不知凡几,哪里恨得过来。但既然他的人送上门来,就顺手给张成安的亡魂些许慰籍吧。 高远风懒得再说话,提脚一踢。刚才被杀的某人掉在地上的长刀,嗖地飞起,洞穿正傲然自得的“社长好兄弟”的胸膛。“剩下几位都给我抓起来,关进地牢。胆敢反抗,杀无赦。”说完转身若无其事地向外走。 钱二的伙伴吓得心胆俱裂,战战兢兢。 堡丁乡民们这会倒是不惊了,轰然涌上,去抓拿那四人。 乡民不惊高纲惊,眼角直跳,心脏紧缩,“风,风儿,你怎么把他也杀了?” 虽然能够确定,高远风的身份并未暴露,陈军不是为了扑杀高远风而来,可不由分说地将陈国不知是使者还是哨探的四人宰了,那就已经失去了依附陈国的可能,结下大仇。陈军钢铁洪流滚滚涌来,高家堡这个‘沙洲’必将岌岌可危。 好吧,已经杀了,不是还有周国可攀附不是。拼命死守的几天,或许能够等来周国援军。 现在倒好,高远风将周国使者也杀了,将这条路也断掉。单是陈军,已非高家堡能够力敌,而今又得罪周人。左右皆是庞然大敌,哪里还有自身立足之地。眼见高家堡即将灰飞烟灭,高纲如何不惊惧。 “完了,完了,全完了。你你你,你怎么如此冲动啊。”高纲语无伦次,不知如如何是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十五章 华丽转身 高远风镇定自若地一笑,“不杀留着干嘛?走啦,二爷爷,陪我去校场。” 高纲又惊又气,跟上高远风的脚步,“我的祖宗欸,我知道,你是为那张成安报仇。可你不是计划好了要投奔一方吗?怎么会冲动到把两边的人都杀了? 狂涛将至,高家堡在两国大军的冲激之下,比一条蚱蜢舟强不了多少。就算有我跟你爷爷在,也护不住几个人啊。你真准备弃这十几年的基业于不顾吗?” 高远风笑道:“好啦好啦,二爷爷,你想多了。不是说好了现在我说了算吗?我自有定计。” 没走几步,就遇上闻讯飞奔而来的高威高虎等一大帮人。 看到高远风和高纲,纷纷停下来敬礼打招呼。 “二堡主。”“少爷。”“风哥。”“怎么回事?处理好了吗?”“高桐呢?”众人七口八舌。 高远风对众人说:“没事了,这边已经处理好了。大家都去校场。给我擂鼓聚众,我有话对全堡所有人说。” 高纲更惊,“你想干什么?竖旗?你,你不是说一旦竖旗,反倒会成为两国必灭的标靶吗?疯了,疯了。” 昨天急于用高远风的名义竖起王旗的高纲,经高远风郑重分析之后,深谙竖旗之害。他实在想不通高远风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 “对,竖旗。” 听到高远风肯定的答复,高纲脸上的儒雅、岸然再也难以维持,歪眉斜眼,肌肉抽搐,胡须乱抖。 高远风看得直笑,“怎么啦?二爷爷。不敢置信?不愿支持?怒我不争?还是怨我冲动?呵呵,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啦。我不是竖国旗,是竖军旗,竖心旗,竖志旗。 打虎亲兄弟,上阵子弟兵。既然必须走那一步,那就必须有一支值得性命相托的子弟兵。 你们这些年发展的暗手,说实话,威能不,忠心嘛,还不足以让我性命相托。我觉得更可靠的,还是高家堡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 然而从今天的事情我发现,所谓的彪悍民风,仅仅是些许蛮勇罢了。遇到官兵,他们就胆怯了。民不与官斗的思想,根深蒂固。他们血还不够热,胆还不够大,心还不够辣。 这不怪他们,因为他们的眼光有限。盯着的,也就是身边这一亩三分地。利益也有限,仅仅是饱暖而已。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是不需要也不必用命去拼的。 不拼命,我们的大业何以成事。 所以呀,我要给他们描绘一个无限可能的未来,点燃他们的热血,提振他们的胆魄,激发他们的雄心。让他们感觉到,让人心跳加速的财富和地位触手可及,只要去拼就能获得。” 高远风怔怔地看着高远风,这还是那个在家文雅,出门顽劣的‘侄孙’吗?深吸一口气,“行行,你是少主,你说了算。也不早说,吓得我这心嘣嘣直跳。 校场在庄堡西门口堡墙之内,方圆两百余步,足以容纳全堡一千多丁、民。正对西门的是演武台,高一丈,长宽三丈有余。演武台东边是更高一丈的点将台。点将台背后,就是高家堡的主街。 点将台上左右两边,有两面竖立在架子上的大鼓。此时有两位大汉,各操着儿壁粗的鼓槌,将大鼓擂得震天响。咚咚咚咚,举堡皆闻。 擂鼓聚众,是高家堡的惯例。随着鼓声,全堡的乡民,迅速地向校场聚集。男女老少,无一不至。 高成匆匆赶到,尖声叫道:“莽夫,你想干啥?”突然擂鼓聚众,作为堡主,他竟然事先不知情。 高纲瞄了一眼昂然矗立于点将台前沿的高远风,把高成拉到后面窃窃私语。 不一会,高铁成,高威,云海阔等人也迅速到位,登上演武台。抬头看了一眼高远风,疑窦丛生。不止是他们,全堡的人都感觉有点怪异。 往常聚众,站在最高处的,唯有高成、高纲。高铁成、高威、云海阔等人站在第二层的演武台。其他人则全站在下面的校场。 至于高远风,几乎不露面。偶尔露面,也是混在人丛中看热闹。而今天,高远风公然站在最高处,而且处于高成高纲身前。 看人基本上到齐了,高远风运气发声,“各位父老兄弟,请安静。今天聚众,是为了两件事。第一,比武。” 嗡,如骤起的雨打芭蕉,底下议论声一片。 为了激励大家修炼,高家堡每年都有一次大比。不论男女,不论贫富,不论身份,全都可以参加。优胜者会获得功法,灵药,钱财等奖励,同时地位和职权也会得到相应的提高。 高飞,高虎原本是穷困的高家旁系,就是因为在大比中脱颖而出,获得了不菲的奖赏。有了奖励的资源,又肯吃苦,从而形成良性循环,修为和地位步步登高。 大家议论的是,高家堡每年大比,都是秋收之后。而今,才过去半年不到,怎么又要大比呢? 高远风振声喊道:“不是大比,仅仅一场比武。我,对高威叔和高虎两人。” 叽叽喳喳,嘈杂的喧嚣声更大。 高家堡武功最高的,当然是高不可攀的高成、高纲。人们只知道十八年前他俩回乡时,只需一人,单手就可以轻松打赢高威高铁成等十几个高家堡武功最强者的联手。至于他俩的功力是什么境界,无人知道。 其次是云海阔,当时公开宣称自己的功力是化气期。之所以不愿为官,是因为得罪了权贵,故而隐居高家堡。 那个时候的高家堡,是真正的偏远村庄。穷文富武,没有拿得出手的功法和灵药,乡民们再努力也难以突破锻体境。跟高成一辈或更长一辈的老者,因为无法进入蕴气境,已经体衰。功夫最高的,也就是高威、高铁成等家境尚可且年富力强的少数几人,达到了锻体境的巅峰伐髓期。没有内功功法,没有辅以修炼的灵药,怎么都进阶不了蕴气境。 锻体境再厉害,也只是外练筋骨皮。刚则刚矣,却缺乏韧性,就像一块未经冶炼的生铁。 蕴气境相对于锻体境,可谓质的飞跃。人体有了内力加成,就像一根死木变成了鲜活的树枝,在力量,速度,灵敏度,柔韧度等各方面,都有显著提升。 随着高成高纲的回归,带回大量灵药、功法和钱财。胡萝卜加大棒,迅速统合了高家堡的管理体系。权力体系的完善,使得人才培养,发展生产、组队经商等效率大增。自那以后,财富与实力互为促进,这才有了今天的高家堡。 高家堡这些年来,整体实力飞速提升。达到伐髓期的,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高威、高铁成等人更是先后进阶蕴气境。 其中进步最快的,就是正处于修炼黄金期的高飞、高虎。相继超越老一辈的高威高铁成,先后突破蕴气境,进阶化气期。去年大比,这两人都战胜了曾经的第一高手高威。 不过他俩没分出胜负。高虎体壮如牛,力可拔柳,高飞破不了他的防。高飞身轻如燕,纵跃如飞,高虎追不上。 至于高远风,从不参加大比。在人们的印象中,俊俏有余,就是太纤弱。今天大少居然要跟威名赫赫的高虎、高威比试,还一人对战一双,堡民们都以为听错了。 看大堡主和二堡主默许,人们更是惊奇。高虎等人也愕然回首看着站在高处的高远风。 高远风从点将台飘然而下,对云海阔等人说:“云叔你们让让,等会再上来。”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百姓轰然叫好,因为有热闹看。 而高威等人则是眼神一紧,看得出从不出手的大少武功竟然不俗。高远风从丈余高的点将台上跃下,不像别人那样重重地砸在地上,而是轻飘飘的,烟尘不惊,非蕴气境武者根本办不到。 不过就算是蕴气境,也不可能是高威高虎的对手吧?几人都怔怔地看看堡主。高成高纲像是没听到一样,淡淡地站着,一言不发,显然是认可了高远风的话。 高威等人抱拳行礼,“见过少爷。” 年龄较大的高铁成声严厉色地对高威高虎说:“注意轻重,不可伤了少爷。”然后再跃下演武台。他们刚才不在客栈,没看见高远风展现出的不俗身手。 高威搓搓手,耸耸肩,很是兴奋,“大少爷,来真的还是假的。要是真打,我怕我收不住手,伤了您金贵的身子可不好。” 在高成他们返乡之前,高威可是高家堡的头号人物。哦,那时只能算高家村。高成高纲一回来,他的地位顿时一落千丈。 他对堡主高成高纲也说不上嫉恨,毕竟武功相差太远,不在一个层面。感恩戴德的心理也有,毕竟从两人那里获得了以往难以企求的功法、技法和灵药,且生活境况大为改善。但对锦衣玉食的纨绔少爷高远风,就缺少敬意了。 他觉得高远风坐拥如此优越的条件而不自爱,仗持着长辈的福荫游手好闲。抗击流匪你不出面也就罢了,你是少爷嘛,命好。过份的是,每年大部分时间都外出游山玩水。他认为高远风简直该遭天谴。若是把高远风浪费的资源用在别的子弟身上,说不定又能培养出几个‘高飞’‘高虎’来。 高远风不知高威的心理,淡淡一笑,“威叔,当然是来真的。尽管放开来,拿出你的真本领。” 高威呲呲牙,“那就好。还是高虎先上吧,我怕我下手没个轻重。”在讲究上下尊卑的环境下,虽然高远风很欠揍,他也不敢真的伤了少爷,否则目前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地位就危殆了。 高远风左手背在背后,右手勾了勾,“你俩一起上。” 高虎也如临大敌,“威叔,我一个人打不过风哥。”别看高虎长相憨厚,心思却相当细腻。只看高远风刚才跃下丈高点将台的轻松,他就知道高远风并非像大家想象中那么不堪。 高威稀奇了,“你打不过?好,那就一起上。”心里却是不信,暗自好笑,谁说憨虎莽撞,狡猾着呢,佯装打不过来讨好少爷。嘴里虽然说一起上,脚下却丝毫未动。 高虎的细腻只在武功,没高威那么多心计,虎吼一声,大步冲向高远风,运起莽牛拳中威力最大一招的轰山捶,呼啸着砸向高远风的肩膀。 看到高虎拳如流星,拳罡绽放,高威吓了一跳。这憨子显然使出了全力,这一拳要是打实了,就是一头牛也会被擂飞,也不怕把少爷砸扁咯。赶紧脚尖一点,使出流星赶月轻功,闪身扑上。不是攻击高远风,而是用指尖点向高虎肋下。他要把高虎的罡气泄咯,免得高远风受伤。 然而下一瞬,他目瞪口呆。十足把握的一指,居然点空,两多斤重的高虎违背常识地‘飞’起来了。 高远风的速度竟然比他快得多,瞬移般上前一步,右手一闪,搭上高虎的手腕,顺势一带。壮实的高虎就被抡起,在空中旋转一圈,呼啸着砸向高威。 高威大惊,猛地往下一矮身,发动反击,以手刀砍向高远风的腿,攻敌之所必救。 高远风似乎毫无察觉,抬步向前,他的脚跟刚好迎向高威的手刃。 手比脚灵巧,但绝对没有脚坚实。用手刀硬撼脚跟,那是自虐。高威赶紧收手后撤。 若不是反应足够快兼轻功上佳,要么手掌会被高远风踩住,要么身体会被高远风顺势前撞的膝盖顶翻。 高远风仅仅是往前迈了一步,就让高威大汗淋漓。 或许是巧合吧,高威心想。看到高远风抡着高虎旋转一圈又砸了过来,不敢丝毫懈怠,一个翻身,四肢用力,像兔子一样猛地往侧边一窜两三丈远,拉开跟高远风的距离。 嘭,一声闷响,高威的头结结实实地顶在一个大肉墩上。 旁边是空地呀,哪来的重物?高威晕晕乎乎不知撞上了什么。可围观者却狂热地呼喊出声。亲眼目睹携着高虎的高远风,竟然比高威还快得多。眼一花,就见大少到了高威的头前,还有闲暇将高虎的屁股对着高威的脑袋。 高威应变神速,借着一撞的反弹之力往后一翻,双脚脚尖点向他撞着的物体。谁知两脚全蹬在空处,力无所依,身体坠落台上。 接着,高远风一抬手,将高虎横了起来。随手一抛,高虎的身子在空中高速旋转,撞向扭身往外翻滚试图起身的高威。 高威半起未起,高虎‘飞’就到了。于是两人撞成一团继续滚,根本止不住身形。咕咚咕咚,一起滚下演武台。 哇,全场哗然,山呼海啸一般。 人们心中一直柔弱的大少,竟然来了一个震撼全堡的华丽转身,高调宣示何谓真正的强者。 看热闹的民众只感到震撼,只知道少爷实在太太太厉害了、太太太强大了。 而少数看门道的,像高铁成云海阔等人,尽皆骇然,如此精妙的武技、如此深厚的功力,他们同样望尘莫及。就连高成高纲也深感诧异。他俩虽然清楚高远风的功力,但对高远风武功的认知,还停留在需要他们教授的阶段。谁知一出手,自己竟是没把握能可以做得比高远风更好。 高远风在堡内从未出过手,在外面倒是放手而为。高远风每年历练的过程及效果,高成高纲自然会得到密报。但他们多少有些怀疑其真实性,觉得胡清河等人所述多少存在一些讨好式的浮夸,毕竟高远风才十几岁不是。 第一件已经如此精彩绝伦,于是大家更好奇高远风所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十六章 心如猛虎 不管功力高低,谁都看得出两者根本不在一个层级。高威高虎在高远风手里,就像玩具一样。此番比试,惊落一地眼球。 高远风转身跨出一步,脚尖一点,蹭,雄鹰一样飞身而上。身体在空中一扭,恰好落在他刚才跃下前的原位置,面向校场。 直到此时,高远风背着的那只手,依然没动过。稍微细心一点的,更是骇然,因为高远风一直都只用了一只手。用一只手,在几息时间,完虐高家堡公认的两大高手。 山呼海啸一样的叫好声,惊叫声,震耳欲聋,持续不断。少爷原来不仅不是纨绔,还是武学奇才。力量比高虎还大,单手把近三百斤的高虎耍得像根稻草。轻功比高威还佳,携着三百斤重的高虎,移动得比高威更快。 至于随手就将高虎抡起,随脚就破解高威的手刀这些精妙的招式,堡民们看不出奥妙,他们也不需要看懂,只要知道少爷非常非常强悍就可以了。 “太棒了。”“好!”“好啊。”“少爷威武!”······堡民狂呼,以至不少人热泪盈眶,比如高桐等。 堡主眼看年迈,有一个强大的继承人是绝大多数人的殷切期盼。少爷强大,对内预示着高家堡的稳定,不会因继承人的孱弱而出现权力动荡。对外,则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不惧外患。 动荡乱世,人不如狗。底层百姓遭受的种种盘剥和欺凌,数不胜数。也就这将近二十年,因为高成高纲的回归,高家堡才得享安稳和富足。谁都不愿回到苟延残喘,苦上顿愁下顿的日子。所以堡民们的兴奋,全都发自内心。 哪怕是今天一败涂地的高威,同样由衷地高兴。他曾厌恶高远风,那是他觉得高远风不劳而获还可耻地浪费大量资源。 他确实有私心和和权欲,但同时是一个理智的成年人,深知只能在规则和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去争。人同此理,一个村长的权欲,大不了是想当乡长,绝不可能狂妄到去跟太守争权。高成高纲各方面远超与他,所以他心悦诚服。今天的高远风亦然。 等高威、云海阔等人再次登上演武台后,高远风伸手在空中往下虚按一下,全体顿即肃静。此刻高远风的威望,无形中极大拔高,他不再需要像先前一样,必须吐气开声地喝叫。 高远风没有丝毫取胜后的沾沾自喜,以丹湖期的实力,打低三阶的化气期,要是还不能秒胜,那可就真的太废物了。 高远风平稳地说:“我宣布,自今日始,我正式出任高家堡少主。” 轰。没有迟疑,没有质问,只有响彻全场的掌声和叫好声。借着刚才震撼全场的东风,高家堡无人不拥护。 高远风再次示意一下,全场又安静下来。 “堡主的职责,是维护全堡的安宁。少主呢?顾名思义,预示着蓬勃旺盛的生命力。意思是我会带领大家开拓更为广阔的天地,增加大家的财富,提高大家的地位,让大家都成为贵族也未必不可能。 十几年前,大家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我没亲眼见过。据老人们说,即使不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青黄不接的时节,饿死人的现象是有的。 这些年,我们的日子有所好转。不说多富裕,在我的记忆中,高家堡没有饿死冻死一个人。在堡主带领下,高家堡勉强算是衣食无忧了吧。 可是,这样生活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满足了呢?我们的实力是不是就可以自保无虞了呢?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不思进取了呢? 要我说啊,还差得远。 我们的实力其实还很弱很弱。我们这些年之所以能够自保,那是运气。是因为我们不够富,且这里物产贫乏,大盗强匪懒得关注。是因为我们这里地处偏僻,王朝争霸的大军懒得争夺。是因为我们低眉顺眼,任人宰割,谁来一纸上令,都不打折扣地上贡。 告诉大家一件很不幸的事,这个委曲求全的好日子也将不再了。大齐亡了,周、陈分而食之。 城头变幻大王旗,本不关我们平头百姓的事。可不幸的是,两匹恶狼分赃不均,即将为抢夺我们这块贫瘠的‘瘦肉’而撕咬。据得到的消息,西北周军占据了渤海城。从昨天的狼烟看,南边陈军侵入了我们海阳县。 这里马上就要成战场了。我们的高家堡,没能力扛住任意一家的铁骑洪流。 怎么办?顺服周国,陈军会攻打我们。投降陈国,周军会攻打我们。 往最好里预估,我们投靠的那家轻松获胜且高家堡毫无损伤,我们是不是就能像以前一样顺顺当当地做我们的低头顺民呢?我们衣食无忧的生活是不是可以一如既往呢? 我看不见得,今天在客栈的骚乱,很多人应该都知道了。将来的新‘主子’只会把我们当蝼蚁,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你们愿意自己的生命由他人主宰吗?别人让我们生才能生,人家要我们死就不得不死吗?你们愿意自己的财富由别人任取任夺吗?你们愿意自己吗? 他们今天踩的不只是高桐,是把我们全堡人的脸都踩进了泥地里,是侮辱了我们所有人的人格,是践踏了我们整个高家堡的尊严! 你们谁告诉我,凭什么啊?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都是昂首八尺的汉子。没谁比谁多张嘴巴多只手。 我受不了这种侮辱,所以我宰了那些畜生。 人生世间,顶天立地。人活一口气,辱我者,我会百倍地还回去。不止是尊严,我的财产也不能任人盘剥掠夺,因为那是我或我的亲人用血汗挣来的。 你们呢,告诉我,你们愿意受辱吗?你们愿意任人盘剥吗?”高远风慷慨激昂地怒吼。 没人鼓动,大家都会将世道黑暗当成天经地义。都是顺民,都会认命。但一旦有人挑战不公,自然就人心不平。 “不,不愿意。”很多人附和高远风高呼,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闹哄一阵之后,高远风继续诱导说:“我看到有些人不以为然,尤其是长辈们。你们大概觉得我年少轻狂,大概认为出头的椽子先烂,大概是觉得自己洞察世态人情,认命才是正理。 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这一生或者也就这样了,只求安稳。但你们的后代呢,你们的子子孙孙呢?你们就不希望他们能出人头地吗?你们就愿意子子孙孙永世都是贱民吗? 高桐被人打得要死不活,头被人踩在脚下肆意侮辱。你们有人敢为此拔刀吗?敢于为此拼命吗?没有!你们不敢。你们会说,明知打不过还打是傻子;你们会说,不敢拔刀是因为对方可能是官府。 不其实啊,是你们没有血性,是窝囊。打不过又怎样?那么多人,一人咬一口也咬死他们了。强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只要敢拼,谁敢欺负我们! 官府又怎样?我没违法没犯罪,凭什么那样折辱我们?再说,哪来的官府?北齐亡了,我们还不知归属。没有明确之前,他们算哪门子的官府? 归根结底呀,都是认命,是怯懦。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自甘堕落。 没错,我们只是一个乡堡,是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底层二阶级别的势力。如果认命,如果没有血性,可以肯定,这种事情还会不断地发生,我们永远也别想抬起头来。随便一个什么县府的吏,都可以猖獗地将我们的头踩在脚下。 大家想想,我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能赢得他们的尊重吗?不,我们就永远只是他们嘴里的贱民,永远只是他们予取予求的绵羊,永远只是他们随时随地可以踩死的蝼蚁。 告诉大家,我不想做蝼蚁。我不会认命,我会抗争。所以,我拔刀杀人。 你们呢,有这个种吗,你们敢不敢?” 高远风的这番话,高桐体会最深。心有戚戚下,振臂高呼,“敢。有什么不敢。谁欺负我们就跟他拼命。” 他一带动,绝大多数民众跟着高喊:“敢拼。敢拼。······。” 狂热不可久,利益才永恒。高远风适时再度示意安静,“大军一来,我们就难以自保。挂个官府的名义,我们就得低头弯腰。为什么?因为实力弱,因为地位低下。所以除了敢拼之外,我们还必须积极进取,提高我们的实力等阶。若我们自己就是官府,我们全是贵族,这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我看到有些人在窃窃私语,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在鼓动你们竖旗造反? 呵呵,不是那个意思哈。 法教教义有云:利出于地、名出于战。务力不务德,兴功无贵贱。 什么意思呢?要想出名,无过于战争。只论功勋,不论贵贱。 也就是说,只要打出了名气,只要立下功勋,即使原来地位低贱,照样可以获得高官厚禄。 即将到来的战争,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危机。可危机危机,危险中同样蕴藏机会。只要我们有能力、有勇气在这场战争中建立功勋,并展现出强大的实力,我们的地位自然得以大大提高。“ 有人兴奋,有人摇头,有人若有所思。在战争中建立功勋,哪有那么容易?不看到切实可行的东西,民众也不是那么好鼓动的。 高远风并不气馁,接着说:”我再跟大家说说,法教治下的燕州势力高低贵贱的具体划分。 从高到低,九阶八阶的仙教仙宗离我们太远,暂且不说。 帮派会门堂社组,七六五四三二一。 皇朝与帮,属七阶。 王国、公国或派,属六阶。 再下面是郡与会、府与门、县与堂、乡与社,村与组。 我们曾经是一阶组级村,通过大家的努力,现在是二阶乡级堡。 能不能再提升呢?除了看我们的实力,没还需功勋。 你们知道各阶势力的实力是怎么计算的吗? 皇朝之上我不太清楚,六阶之下是这样的。 有成丹期高手,有相应的人力和财力,并能站稳脚跟的,就有资格成就六阶。六阶是什么?那是一个诸侯国或比肩诸侯国的派级团体。 五阶丹湖期,四阶胎息期,三阶气海期,二阶只需要化气期。只有养气期武者或者连养气期都没有的,则为一阶。 我们堡里,已经有了不少养气期。威叔,铁成叔,飞哥,虎子更是化气期,还随时可能突破到气海期。 我爷爷,二爷爷,云叔,早已超越气海期,处于聚精境。我呢,也差不多。 这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了吧,武者实力上,我们已经可以比拟四、五阶了,只差一个机会和认可。 三阶可辖一县。若我们进位三阶,你们很多人完全有机会当官差吏员。四阶可辖一府,管理九县级势力。九个三阶啊,官位一大把。 你们说,一个县吏有什么资格在我们这里猖狂?我们凭什么怕他们。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就看我们能不能抓住,敢不敢抓住了。 陈国也好,周国也好,只要我们表现得足够强大,并帮助他们打败对手,就必然会给以我们相称的地位。 现在,大家告诉我,你们敢不敢跟着我去搏一个官身,博一个爵位?你们有没有热血和勇气,跟着我去争一个光宗耀祖,拼一个光辉前程?” “敢。”“敢拼。”“拼了。”“少爷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这回就不止是青壮了,连中老年都热血沸腾。就算不为自己,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孙出人头地,捞个光宗耀祖、威风赫赫的县令、府尹。 高远风含笑看着激动的人群,心想还是利诱更为实在。 任由民众发泄一会之后,高远风大声吼道:“今天的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就是竖旗,在原有堡丁的基础上,正式组建高家军。 我们要竖的,不仅仅是军旗,更要竖我高家堡的雄心和志气,要竖我们的胆魄和热血。 我们从今不再做任人宰割的牛羊。为了我们的生命、尊严和财产,要做让人畏惧的猛虎。 只要我心如虎,必将一往无前。只要齐心协力,前程没有终点!” “战,战,战······。”血已沸,心已燃,全民疯狂,无论老少。似乎高官厚禄已近在眼前,唾手可得。理智?那是什么东东?教义许可,实力足够,机会上门。这要还不敢战,那才是极为不智。 可三人除外,高成,高纲,云海阔。 三人相视苦笑,在即将扑上来的两大猛虎之间走钢丝,一个不心,带给高家堡的未必是前程,更可能是火坑。如此高调、自信真的好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十七章 一退千里 群情沸沸,心如猛虎。猛虎咆哮,大旗飘扬。 一杆血色大旗,上绘金色啸天虎,在校场上空迎风招展。 两天后,高氏祠堂。 高远风第一次以少主身份主持议事。 高成还是堡主,主官政务。云海阔管后勤,跟管理内务、乡学等事项的高铁成一起辅佐高成。 军务单列出来,由高纲执掌。麾下三员大将高威、高飞、高虎,分别组建三支队伍。高虎为步兵首领,高威为骑兵首领,高飞为哨探首领。全堡男女青壮,共挑选出三百人。哨探五十,骑兵一百,步兵一百五。 职事分配简单,可高纲一直对高远风将两国的暗探都杀了的事心怀忐忑,“少主,我虽然比你多枉活了几十年,但脑袋却不如你灵活。你到底准备投靠哪一方?现在将两边的人都杀了,到时该如何交代?” 高远风笑道:“交代?没实力,哪边都不好交代。有实力,我不需要给谁交代。至于投靠哪一方,到时候相机行事。” 高成道:“对,对,不要过早决定。到时候看谁强就投靠谁。” 高远风摇摇头,“恰恰相反,谁弱投靠谁。” 所有人都愣了,这是什么个意思? 高远风说:“要想获得足够的利益,就需要担负足够的风险,需要做出足够的功绩。优势一方,有我没我一个样,投靠过去功勋不大,收获就。我必须帮助弱的一方击败强者,这才能一鸣惊人。” 高威沉思道:“理是这么个理,但实现它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高远风心有成竹地说:“放宽心吧,事一桩。大风盗的人马还在几千里之外,鞭长莫及。二爷爷,帮我把无风阁的人手招来。原定我明年到无风阁,就算提前历练吧。” 谈及这些隐秘的时候,高远风并未回避高威高飞和高虎。他打定主意,要将高氏子弟培养成自己的铁杆直系。于是选择性地让高威了解一些己方的真实实力,以提振他们的信心 无风阁是高纲等人组建的一个杀手组织。这也算是他的老本行吧。 高纲点点头,“好吧。不过单靠他们能成事?” 高远风信心十足,“够了。” 渤海郡城,城墙根下,一个不起眼的店,上挂一个不起眼的招牌,和风草药铺。 和风药铺很,门脸只有一个单间。不过里弄很深,还带一个的后院。 人手也少,老板一人,伙计一人,药师一人。合计一人。吝啬的东家张得福将所有活计全兼了。吝啬到什么程度呢,舍不得花钱娶妻生子。 张得福人如其名,一脸福相,胖胖墩墩的,弥勒佛一样。肉乎乎的脸庞上,眼睛很。一笑起来,眼睛就成了一条缝,几乎看不见。 张得福除了守财如命之外,没其他毛病,对所有人都很和善。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个总是笑眯眯的人,跟左邻右舍,来往顾客是很难产生矛盾的。 难产生矛盾不等于绝对没有。牙齿和舌头也难免会发生意外不是。在邻居的记忆中,张得福像炸毛的狮子一样暴怒过两次,都是因为邻里的孩童伤了他的鸽子。养在后院的一笼鸽子,胜似他的妻儿一样,谁动他就跟谁拼命。 他对鸽子的爱护,让人咂舌。别人家的鸽子常常放飞,他却总是关在笼子里,说是害怕放飞时走失或被人抓了去。每个月出门进货的那几天,也将鸽笼带在身边。人们笑称鸽子就是他的三妻四妾。 今天跟往常一样,眯缝着眼,坐在躺椅上守着药铺清淡生意的张得福,笑眯眯地看着半边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自得其乐。 “咕咕,咕咕。”鸽声响起。张得福的耳朵动了动,一骨碌爬起身,快速挪动两只胖腿,像球一样‘滚’向后院。他分辨得出,这不是他笼子里的鸽子。 后院,张得福看着从鸽腿上取下的纸条,眼睛瞪得溜圆,心道:“这得多大的生意,居然出动大部人手?” 不管如何惊讶,纸背面那形象逼真的青烟标记没错。描画的是飘荡的烟,表征的是轻拂的风。 既然没错,遵命办事就是。不一会,张得福鸽笼里的鸽子,一只接一只悄悄飞走了。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刚飞来的那只。 未几,原属齐国各地的许多城镇,类似事件在重演。不少鸽子窜飞天空,飞到屠户家、银匠家,农户家,······。城镇里,乡村里,山野里······。 下令放飞第一只鸽子的高远风,此时正在祠堂后院修炼锐金诀。 他知道,高家堡南一百多里处,陈国大军浩浩荡荡,缓缓向北推进。高飞回归时带来了陈军的动向和行军速度等等消息。 他也知道,高家堡西北一百五十里处,一支精悍的铁骑,正朝高家堡飞驰。不敢说整个燕州,至少在原齐国地盘,只要他需要,任何风吹草动,自有人快捷地送到他手上。 风雨将至,他却云淡风轻,一心补齐自己缺失的五行诀。 时至傍晚。密室门外响起祥妈柔和的轻语,“少爷,该歇歇啦。老爷等你吃晚饭呐。” 高远风缓缓收功,答应一声,“好的,祥妈,我马上来。” 这两天没日没夜地修炼,总算将五行功法都修炼成功,五色气流的粗壮程度相差无几。高远风暗自兴奋,现在总可以结丹了吧。喜滋滋地凝神内视丹田,脸色由喜转愣,“这是什么鬼?”丹田空空荡荡,液态的真气全部气化,丹湖不见了。 “老不死的,还爬得动吗?赶快给爷我爬过来。”一身咆哮,响彻后院。 高远风冲出密室,像头暴躁的公牛,满脸忧急。大战将起,自己的功力,居然由丹湖后期一退千里,跌到了胎息中期。整整四个阶,自己十几年的积累,竟在几日之间,化为云烟。 “少爷,少爷,咋啦?出啥事了?”祥妈比高远风还着急,上下打量,又来拉高远风的手腕,运功探脉。她担心高远风修炼中出了岔子。“经脉通畅,没事呀。” “老······。”在祥妈面前,高远风不好意思说脏话,“老叶骗我。祥妈,老叶呢?” 听说不是身体出了问题,祥妈放心了,“呵呵,他骗你呀。是该骂。在饭厅呐。” 高远风大步走向饭厅,迎面碰上高成。 高成一见高远风就尖声喝道:“言出无状,成何体统。”他对高远风的感情比较复杂。法理上,高远风是主子,他得自称老奴。情感上,下意识地把高远风当成了亲孙子。不管哪样,都容不得高远风喊他老不死的。 高远风挠头,“爷爷,你怎么来啦?我喊老叶。” “老叶?”高成怔了片刻,“喊老叶也不成。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老师没教过你吗?既为王······,既为少主,言行举止,自该有少主的气度。”一拂袖,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心里暗骂:“老奴才,该骂。竟敢作弄老夫。”刚才高远风怒吼的时候,老叶对高成说:“少爷喊你呐。” 高远风朝祥妈做个鬼脸,乖顺地跟在高成身后。祥妈宠溺地笑。 看到老叶老神在在地坐在饭桌旁,高远风气不打一处来。可是高成在场,发作不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饭后跟我到修炼室去一趟。” 高成也翻了老叶一眼,借机出气,“少主礼贤下士,容许你在一张桌上共餐。你也不能倚老卖老,丢了规矩。主子没到,你就霸在桌上,有个下人的样子吗?” 老叶装聋作哑,笑呵呵地像没听见。 高远风不知道老叶作弄过高成,赶紧打岔,“吃饭,吃饭。我饿了。”端起饭碗使劲往嘴里扒。高成谨守食不言的戒律,只好不说了。 饭后,高远风拉着老叶就走。老叶嚷道:“慢点,慢点。老胳膊老腿的,摔着怎么办?” 高远风恨恨地说:“摔死你才好。” 高成瞪眼。祥妈偷笑。 匆匆来到密室,高远风怒道:“老不死的,你害死爷我了。什么狗屁的五行功,使得我丹湖期的功力褪化到胎息期。” 老叶眉毛一抖,“这么快?我看看。”伸指搭上高远风的手腕,喜上眉梢,“咦,你这废物没那么垃圾嘛。” 高远风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虽然还是废物、垃圾这两个词,但的的确确是褒扬而不是贬低。这可是两人认识以来的头一遭。“怎么个意思?说人话。” 老叶放手,“你现在攻击我试试。” 早就想暴揍老家伙了,高远风闪电出手。很不幸,依然碰不到老叶的衣角,一如既往地被反揍,晕了过去。 这次高远风晕的时间稍短一些。醒来的时候,祥妈刚好端着黑糊走了进来。 几口喝完,也不回避祥妈,高远风恨恨滋滋地说:“老家伙,你不说出一个所以然来,我跟你没完。” “嘎嘎嘎嘎,”老叶似乎很高兴,“废物,是否感觉到有什么不同?” 高远风皱皱眉,冷静下来回想,“似乎运气更顺畅,身体更轻便。功力降了,但出招的速度和力度却降得不多。不合道理呀,我丹湖都消失了耶。” 老叶摇头晃脑,“合理合理,因为你现在不那么垃圾了。” 这个解释高远风当然不能满意,“难怪你说同阶无敌。不过胎息终究是胎息,灵兵操控始终不如丹湖。高阶武者决定胜负的因素,速度和力度并不决定因素吧,关键还在功力等阶。老东西,你说清楚,修炼五行功法到底有什么好处?” 老叶说:“你从今不需要吃灵丹提升功力了。” “这是好处?”高远风恨得直咬牙。不了解他俩说话习惯的人肯定听不懂,老叶的意思是高远风以后吃灵丹没效了。别人都能依靠灵丹提升修为,而他只能依靠自己苦苦修炼。 老叶撇撇嘴,“怎么不是?是药三分毒。不吃药就不会中毒。” 看高远风怒火中烧,祥妈忍不住,“少爷,他故意逗你的。虽然一般的灵丹无效,但五行丹还是可以吃的。即使没有五行丹,五行平衡的灵药同样有效。” 不说五行丹,五行平衡的灵药基本上属天材地宝的范畴,难得一见。所以祥妈所说的,对于高远风来说,有等于无。高远风忍了又忍,恨声问老叶:“还有呢。” 老叶说:“你不用帮人炼丹,也不用帮人炼器。多省事。” 优秀的丹师,多是木属性体质。优秀的器师,多是火属性体质。高远风五行完全平衡。完全平衡等同什么都不是,所以丹器两方面,绝对不会有多大成就。 高远风差点一口老血吐在老家伙脸上。什么不用,意思是他以后既不能炼丹,也不能炼器。这岂不是真的成了废物?别人修炼突飞猛进,自己一退千里。别人丹武双修,器武双修,自己一无是处。 高远风把牙齿磨得滋滋直响,显然非常想咬下老东西一肉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十八章 极品功法 在高远风快气晕过去之前,老叶忽然惨呼一声,“哎哟。傻妞,你干嘛?”因为祥妈突然伸手狠狠拔下他的一根胡子,“让你胡说。”转而安慰高远风,“少爷,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祥妈详细地解释道:“五行体不是不能炼丹炼器,是只能炼制五行平衡的丹、器。 普通人所用的灵丹,灵器,都必须契合自己的属性。五行体呢,因为输出的真气五行平衡,又因为五行相生相克,所以很难炼制出单一属性突出的丹、器。也就是说,你炼的丹、器,只契合五行体,不适合别人。 同理,其他丹师器师炼制的丹器,哪怕级别再高,对你的作用也近似于无。比如你服用水属性灵丹,水生木,水又克火,一增一减,还得费力去调节平衡,不如不服。 少爷你根本不必担心灵丹灵器的问题,老鬼既然让你炼五行功,就不会没有准备。比如‘黑糊’和鞭剑,都是刚好适合你现阶段的灵药和灵器。 嘻嘻,不炼就不炼,让他给你炼去。他要是敢不给你炼制,你就不学他的五行功。 你要是不学他的五行功呀,就轮到他着急咯。 五行体其实非常难得,万中无一。常人不是缺这就是缺那。世人不识货,才谓之废体。 他明知五行体的不凡,偏偏说你是废物,是故意呕你。不要上他的当。咯咯,或者你前世将他欺负惨了,所以他这辈子总想报复回来。” 听到这里,老叶心一紧,我没说过呀,傻妞咋知道勒? 高远风愠了老叶一眼,自然不会把祥妈的玩笑之语当真,“祥妈,您继续说。” 祥妈含笑道:“你刚才不是问五行体的好处吗?好处多了去了。首先,你五种属性的真气齐备,比之别人的单一属性,至少雄壮五倍。又因循环相生,耐力胜过别人十倍不止。所以同阶无敌不算什么,越阶制胜,也属寻常。 其二,你五行齐全,别人根本看不出你的功力深浅,哪怕是比你高几大阶的武者。嘻嘻,最适合扮猪吃老虎了。 还有,炼丹虽然是短板,但却可以做一个良医。人之生病,要么五行失衡,要么阴阳失调。你要是再修习了阴阳决,随便一搭脉,就能判断出病人的病症。 炼器难有成就,鉴器却是轻而易举。任何灵器,你只要一输入真气,就能根据其消耗真气的属性和多寡,准确地判断出灵器的属性和品阶。 最大的优势,是修习阵法,可谓信手拈来。所有阵法,都脱离不开阴阳五行这个范畴。你会比别人有更敏锐的洞察力。 五行体只有一个缺点,就是你的修炼要比别人艰难五倍,因为你每次进阶,都需要五倍于人的功力。我想这点事难不住我家少爷吧?” 说到这里,祥妈定定地看着高远风。叶老也紧张起来,深怕高远风畏难而退。 高远风终于露出了喜色,不说别的,那个扮猪吃老虎是他最爱,“谢谢祥妈。老家伙,快快,拿灵药来。还有,赶快教我鞭剑的技法。” 祥妈和叶老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老叶从怀里摸出两本册子丢给高远风,“今天的灵药你已经吃过了,多吃无益。五行诀不用再练了,从今天起,修炼《阴阳决》和《混元诀》。鞭剑的技法《腾龙鞭剑谱》已经给你了,你自己懒惰没去看,怪我咯。自己先跟着剑谱练,不懂再来问我。” 从刚才祥妈的话里,可知阴阳决的重要性,想不到老叶还真有这门功法。混元诀估计是代替五行诀的,不再需要一门一门地轮修,只要修炼混元诀就好。 高远风如获至宝,立即捧起这两本功法,“祥妈,你去休息吧。老叶,爷我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去吧去吧,别耽误我修炼。” 老叶眼一瞪,“喂不熟的白眼狼。” 高远风已经在专心看书了,无暇理会。 祥妈扑哧一笑,叮嘱高远风别太劳累,拉着叽叽咕咕的叶老出门。 走了一段,估计高远风听不见了。叶老说:“丫头,五行体本就是废体,你偏偏跟他说得天花乱坠。” 祥妈一努嘴,“爷爷,您敢说少爷不是五行灵体?” 老叶答非所问,“你就不怕这子尾巴翘上天去,自以为是,不思进取。” 祥妈信心十足地说:“少爷是我养大的,我能不知道?他呀,确实是个懒散性子。像个超脱红尘的老怪,能让他上心的事情不多。练武也好,外出历练也好,都是老爷逼的,或者说是为了让老爷高兴而已。 不过,他又很执拗,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尤其是他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哪怕再难,也会一头钻进去,不达圆满绝不罢休。要是他不愿做的事情,你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干。 你以为这些年来,是你的嘲讽激将法起了作用吗?算了吧,你不了解他。他呀,就是想打到你出气。 所以你不用担心他没有动力,也不用担心他吃不了这个苦。只要没胜过你,他就不会停止疯狂地修炼。 我之所以那样跟他说,就是为了增加他的兴趣。你不停地说他是废体,说不定会起反作用,让他对五行功法厌弃,而另寻他途。呵呵,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叶老捻须沉吟道:“是这样啊。嘿嘿,挨了十年的打,还能坚持,是够执拗的。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啊?” 祥妈开玩笑地说:“爷爷,什么以前?不会让我蒙着了吧,您跟他上辈子真的认识?” 叶老赶紧否认,“没没,没有的事。我是说他时候。”对自己的孙女,不是必须隐瞒,是担心说多了,暴露自己的糗事。 叶老的话漏洞百出,因为高远风的时候,祥妈绝对比叶老更清楚。看到祥妈审视的目光,叶老赶紧溜人。 高远风不知道叶老和祥妈的对话,即使知道也不在乎。不是糊涂到没想过叶老和祥妈的诡异,是思来想去都不认为他们对自己或高家堡有危害。 至于所谓五行体难得,叶老就求着自己修习他的功法,这显然不是全部真相,至少不是主因。大概是自己的体质对他们有用。既然有用,自然会尽心培养。 高远风不怕他们利用自己,只怕自己没有利用的价值。何况日久生情,他们付出的,不仅是心力、财力和功法,还有真感情。那么,日后如果有机会,帮他们完成心愿也是理所应当,只要不危及自己的生命,不超越自己的底线。 于是高远风心安理得地享受叶老的资源,潜心修炼。差点就臻致成丹期,眼界还是有的。五行功显然比什么赤阳功、沧海功的等阶高得多。在修炼一途,高成高纲能够给予他的,已经到顶。要想更进一步,叶老这边,是他当下唯一的选择。 既然选无可选,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预计的没错,混元诀确实是代替五行功的功法。高远风发现,虽然不需要一种属性一种属性地轮流修炼五行诀,但也不比轮修轻松多少。混元诀囊括了五行诀所有的真气运行穴位和经脉,将它们揉合成了一体。 也就是说,混元诀运行一个周天,真气所需要行经的经脉,相较五行诀的五种功法,丝毫没见减少,接近单一功法的五倍。 当然,没有好处就不必揉合在一起了。至少在时间上,还是可以节约不少。因为轮修五行诀,有许多经脉是必须重复的。还有真气方面,再不用担心五行失衡,混元诀壮大的是全属性或者说无属性功力。 高远风运行了几个周天的混元诀,发现体内的五种真气有了融合的趋势,颜色淡化,渐趋无色。 难怪祥妈说别人难以察觉自己的功力。通常武者,一般只有在蕴气境的时候,真气是无色状态。一旦进阶聚精境,因为体质和功法的属性,真气都会呈现出相应的颜色。功力越高,颜色越深。根据颜色的深浅和外放真气的强度以及距离,很容易判别武者功力的高低。 收起混元功,高远风又开始琢磨阴阳决。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 一阴一阳之谓道。天为阳,地为阴。上为阳,下为阴。日为阳,月为阴。雄为阳,雌为阴。阴中有阳,阳中有阴。阴阳相向而平衡,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看到这里,高远风兴致大增,因为阴阳诀恢宏而霸气。没听说过那种功法敢像阴阳决这样,豪言能够纳万物,尽变化,决生死,上升到道的层次。‘道阶’是什么层次高远风不知道,曾听别人胡吹大气,说是超越目前已知的最高等级——天阶。 至于是不是真的比仙阶还高,高远风不管,起码这阴阳诀相当相当牛皮。 兴致一来,几可废寝忘食。高远风沉迷了进去。 “人生有形,不离阴阳。 夫言人之阴阳,则外为阳,内为阴。言人身之阴阳,则背为阳,腹为阴。言人身之藏府中阴阳,则藏者为阴,府者为阳。肝、心、脾、肺、肾五藏皆为阴,胆、胃、大肠、膀胱、三焦六府皆为阳。 背为阳,阳中之阳,心也;背为阳,阳中之阴,胆也。腹为阴,阴中之阴,肾也;腹为阴,阴中之阳,阴中之阳,脾也。 此皆阴阳、表里、内外、雌雄相输应也,故以应天地之阴阳也。” “捡到宝了,捡到宝了。”高远风喜不自胜。能以一身映天地,简直不可思议,这绝对是超极品功法。就是不知修炼难度和威力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十九章 信手拈来 第二天一早,高远风脑子里全是阴阳决,双手像是抱着一个大球一样地比划着,神思不属地走进饭厅。看到他的第一眼,等在这里的三人全都耸然而惊。 高成惊讶的是,仅仅过了一夜,高远风原有的那喷发逼人的气势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萎靡而平庸,完全跟没修炼过内功且疲累至极的人一模一样。 高成呼的一声站起来,惊恐地尖叫,“风儿,你的修炼是不是出什么状况,属性冲突了吗?功力咋退步这么多?快过来,我看看。” 高远风被高成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抬头,“爷爷,你吼啥呢?” 高成胆颤心惊地说:“我问你修炼的功法是不是出了问题。” “呵,你说这个啊。”高远风眼珠转了转,“没出问题。我修炼了一种隐匿功力的术法,免得锋芒太盛,招人嫉恨。” 高成长出了一口气,“呼,吓死我了。这就好,这就好。天儿,下次再有这种事,记得先跟爷爷说一声。都怪莽夫不守信用,说好由我教你沧海功,他偏偏偷偷传你赤阳功。功法对立问题始终是个隐患,得想个法子才是。” 他之所以立即就相信了,是因为如果内力水火不容而出了岔子,可就不是功力退步那么简单了,高远风很可能会经脉错乱而瘫痪或痴傻。 高远风笑道:“爷爷,不用担心啦。我能解决好。” 叶老和祥妈没说话,互视一眼,满满的惊诧。他俩功力高绝,神识一扫,瞬间就感应到高远风不但五行功已经成,阴阳决也摸进了门槛。一夜功夫做到如此地步,简直匪夷所思。高远风的体质优势两人清楚,但悟性上的天资,让两人都觉得高远风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妖孽。 混元功就不说,所涉及到的经脉高远风都熟悉,只要心细如发再谨慎心,推动真气完成周天运行不算很困难。混元功就是将五行诀揉合到一体的功法,没啥新鲜的。 但阴阳决可就不一样了,只有大纲部分简单明了,功法部分全都晦涩难懂,需要相当丰富的知识和不凡的悟性,才能看明白。 而且看得懂不等于就会练,它不仅仅涉及通常的奇经八脉,还涉及很多隐性经脉和五脏六腑,稍不注意就会岔了真气,疼痛难忍。 这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抱阳负阴,阴阳相衬,天人互感,内外气机相合。也就是说,首先需要分心二用,同时运行阴阳两股真气。其次还得感应天地日月的气机,与体内相应经脉脏腑产生呼应(共振)。 祥妈和叶老都曾修炼过阴阳诀,当初初学的时候,师傅反复讲解不说,还运功帮他们将体内的真气一分为二,引导他们运行几个周天。而且接触阴阳诀的时候,功力都已经达到会神境。不到会神境,没修炼过神识,按说是无法天人感应的。 叶老下眼睛滴溜溜乱转,百思不得其解,他第一次被高远风惊到了。他本来没打算将阴阳诀现在就传给高远风,适逢祥妈提到,才顺手给了他。他还等着高远风来虚心请教,然后好好讥讽一番,之后再说需要会神境才能修习。 高成只关心高远风,高远风还沉浸在阴阳诀里,两人都不曾注意叶老和祥妈的异样。 叶老匆匆吃完,一言不发,放下碗就走了。 高成气得翻了翻白眼,居然破天荒地打破食不言的惯例,对高远风说:“你找回来的到底是个老仆还是老爷,比我的架子还大,太没规矩了。”作为曾经的大内总管,规矩大于天。 高远风笑道:“爷爷,这里又没外人。老叶他老了嘛,老孩老孩,当他是个孩子不就成了。你跟他计较个什么劲?不说他了,这几天夜里有没有暗探潜入?”高远风适时转移高成的注意力。 提及当前面临的大事,高成立即将老叶丢过一边,“有,还不知一拨。按你的要求,全杀了。少主,你这是把两边都往死里得罪,到时谁能容得下我们?” 高远风满脸的无辜,“谁说我把两边都得罪死了?不不,我谁都没得罪。我既没杀陈国人,也没杀周国人,只杀了几个蟊贼。” 高成没好气地说:“这是耍赖能蒙混得过去的?谁不心知肚明。” 高远风笑得很奸诈,“心知肚明又如何,要想我归顺,他就不会宣诸于口,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宣诸于口的,那就是死敌,得罪就得罪咯。难道我们还奢望敌方会因为我们不杀他们的探子而善待我们呀。” 高成叹气道:“我跟你二爷爷担心的是,你这样两边通杀,将导致谁都不会善待我们。” 高远风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饭,再接过祥妈递过来的漱口茶,喝了一口在嘴里转了转,咽了下去,不紧不慢地说:“善不善待,无关态度,只在价值。我杀得越多,就越显能力,价值也就越大。” 高成道:“你想展现实力,待价而沽,我懂。让我或莽夫去两方军营走一趟不就行了,何必采用如此极端的方式。暗探嘛,抓起来就行,不至于结下死仇,是不是?” 高远风微笑道:“是左右逢源,还是崖岸自高,除了实力,还要看时机。如果我们的实力跟两边相差不多且齐国不曾灭亡,您说的方式确实合适。但在当下,两边讨好或两边威慑,只会让人轻贱或忌惮,都是取死之道。 我就是要表露出一副谁都不靠、拼死自保的姿态,像粪坑里的石头一样。想碾碎我,不是做不到,是划不来。 别看两边都携着胜势而来,但在灭国大战中,双方都必然伤筋动骨,都急于休养生息。我觉得,这一战,只是齐灭之后周陈双方的试探之战。在实际利益上,可有可无,他们争的只是以后双方交往的态势。 嘿嘿,我们这颗恰好摆在路中间的石头就可以发挥作用了。是铺路还是挡路,决定权在我们手里。 之所以不断地派来暗探而不是招抚使者,都是对我们不放心而想拔除。我们杀得越多,就越让他们感觉到拔除起来很费劲。既然难以拔除,又想在两国之争中占据强势,你说他们该怎么办? 再说战场之上,死人何其正常,哪有死仇。” 高成心中大慰,‘不愧是王上之后。’就算不是心服口服,也认为高远风的分析大致到位。 “好吧,你是少主,你说了算。我等会传令,把牢里那四位也杀了。” “别。”高远风赶忙制止。 高成不解,“为什么?” 高远风道:“杀暗探,我们可以辩说不知敌我。牢里那四位是已经表明了身份的。当时不杀事后杀,就有了针对意味。万一我们顺服周国,这事不好解释。 再说,如果我们投靠陈国,那四人可作投名状。假如依附周国,那就是故意留下来的仇人。据我观察,其中有一人很不一般,绝不是上不得台面的奔雷社社众,而是来自周国军中。” 高成被说得稀里糊涂,“故意留下仇人?你没病吧。” 高远风笑道:“爷爷,你在宫里也呆过,这点帝王心术都没学到?我要是八面玲珑,周家敢放心用我吗?我只能四面皆敌,‘必须’依仗周氏的恩赐才能自保。懂了没?” 高成瞄了一眼还未离开的祥妈,不想说得太深,“算你有理。” 饭后,高成照例去前院跟高纲等人处理堡内日常事务。突然组建正式军队,粮草、马匹、服装、器械等等,千头万绪。 甩手掌柜高远风没时间理会这些琐事,一门心思全在阴阳诀上。大步流星地回到自己的修炼密室,准备继续强化昨晚的收获。 一开门,却发现叶老早已等候多时。老家伙没了往日那副古井不波的装逼神态,背着双手,弯腰驼背,来回踱步。 看到高远风进门,怨怪地说:“吃个饭需要那么久吗?我等你半天了。来来,废物,告诉我你是怎么练成的。” 高远风不知道叶老问什么,看他心绪不宁的样子,难得有机会占点上风,故意斜睨了叶老一眼,就是不想告诉他,“你要问钢铁怎么炼成的,我大概知道。至于我是怎么炼成的,那要问我爹娘去。” 叶老浑浊的眼一瞪,“又皮痒了是吧?” “来来,我正想试试。”高远风二话不说,挥手就上。一夜下来,他觉得自己进步极大。耳清目明,反应灵敏度增加不止一个档次;身轻体健,攻击力度速度都有显著提升。战胜叶老他不奢望,但他就不信还沾不到叶老的衣角。 高远风一爪抓来,叶老吓了一跳。因为靠得很近,又无防备,竟是躲闪不及。要是被臭子揪住衣襟,这件老旧的上衣必然会被他撕了。叶老劲气一荡,衣服突然向外一鼓,硬逾金铁。啪,撞在高远风手上,让高远风连声呼痛。 “既然你想先挨打,那就如你所愿。”高远风自认跃升了一大阶的速度和灵敏度,在老叶面前仍然不够看。不一会,高远风的痛呼嘎然而至,每天例行的被虐晕过去。 老叶在继续拍打高远风穴位的时候,浑浊的眼睛越来越亮。家伙还真的摸到了阴阳诀的门径,体内已经有了不同于五行真气的两缕气息,淡淡的黑色和白色,循环不断地游走在高远风体内各大显隐经脉。这预示着高远风的阴阳诀已经入门,且修炼过程中没有丝毫差错。 祥妈端着黑糊走进来,叶老还在发呆。 “爷爷,您想什么呐?少爷真的学会了阴阳诀?” 叶老没直接回答,嘀嘀咕咕,“怪胎,怪胎,真他娘的怪胎。一夜修炼相当于你我数年之功。” 祥妈大喜。高远风怎么练成的她不管,就像望子成龙的母亲一样,只要孩子成器就是天大的喜事。朝夕相处十几年,她下意识地把高远风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 叶老突然大惊失色,因为高远风体内的突然阴阳诀飞速运转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第二十章 浮光掠影 叶老不知道,高远风本人也不清楚,他此时体内阴阳诀之所以高速运转,跟最近时不时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幻境有关。 失去知觉的高远风,脑中又出现了那幅惨烈大战的影像。而且这次更为清晰,还有后续。山脚下,两个侍卫模样的少年,挟着一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筋断骨折的少年飞奔。后面还有三个相同服饰的青年在奋力阻挡敌人的追杀。 少年面朝来路,左右两人分别挟着他的腋下,半抬半拖地疯逃。拖在地上的脚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嘴里不停地往外冒血浆。 追兵的人数和功力远超那三个青年。刀剑齐飞,刺眼的华光绽放。不一会,其中两人就被砍成了碎片。余下那位,并不因同伴的惨死而退缩,反倒放弃抵挡,以命换伤,只求多阻挡追兵片刻。 被救少年血泪长流,使劲挣扎。他忘了自己的筋骨已被打折,只想拾起刀剑,跟敌人拼命。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临空飞起,然后失重坠落。后背被重重撞击,好像是砸到了水里。 画面到此为止。高远风心脏一缩,剧烈地疼痛起来。梦境消失,豁然醒转。一骨碌爬起身,张惶四顾。看到叶老和祥妈,大大地松了口气,原来是噩梦。晃了晃头,摆脱梦境的困扰。暗自奇怪,所梦到的东西,似乎是那个少年所看到的景象。 祥妈紧张地拉着高远风的手,“少爷,你咋的啦?啊?” 高远风再次甩了一下脑袋,“祥妈,我没事,做了一个不好的梦。黑糊呢,我饿了。” “在呢,在呢,早给你准备好了。”祥妈赶紧把黑糊端到高远风手上。 高远风接过来几口就喝完了。摸了摸肚皮,“咋回事,不是刚吃过饭吗?我饿得厉害。祥妈,还有吗?” 祥妈诧异地看看高远风,又看看叶老。 叶老抓住高远风的手腕搭脉。稍后,对祥妈说:“你再去给他熬一碗来。” 祥妈连忙起身而去。 叶老坐在高远风对面,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以前学过阴阳诀?” 高远风被问得莫名其妙,“你昨天才拿给我,我以前上哪儿学去?” 叶老歪了歪嘴角,“那你怎么一夜就学会了呢?” 高远风更奇怪了,“咋的啦,不正常吗?” 叶老觉得牙疼,正常才有鬼了。就算是天才,也得师傅反复讲解和引导,无数次研读,才能摸到一点点边。然后在师傅看护下,心翼翼地尝试运功。要想入门,起码半年以上。心态和悟性稍差一点的,一辈子无望。你自己看了一夜就会了,这叫正常?除非生而知之。咦?难道他觉醒了? 叶老试探着问:“除了这辈子的事,你是否感觉还有其他记忆?” 高远风想了好一会,“你说的难道是指上辈子的事?” “嗯嗯。”叶老的头点得想鸡啄米,满怀期望。 “滚。”高远风喝道:“有没有上辈子还不一定,就算有,孟婆又不是我亲戚,凭啥给我保留上辈子的记忆。” “哦。”叶老也不见得多失望。站起身,若有所思地向外走去,“我就说嘛,没有用秘法刺激,怎么可能会觉醒呢。” 高远风在后面喊道:“叶老,等一下。功法有了,技法呢?你不说我爷爷传授的疾风无影掌和龙象霸天拳都是孩子的玩意吗?给我几本高级技法呗。” 叶老头也不回,“不需要,练好五行诀和阴阳诀,别人的技法就是你的技法。”说到这里心中一动,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给你一门轻功术吧。” 这门轻功术需要以阴阳诀为基础,是那家伙曾经修习过的技法。叶老想试试,高远风是不是又一看就会。如果是的话,以后对他跟他说话可就得注意了,不能过于倚老卖老,因为他很可能随时觉醒。 高远风捡起册子,挠了挠头,“别人的技法就是我的技法,啥意思?”叶老懒得回答,头也不回地走了。 想不通就不想,高远风开始琢磨起手上的轻功术。“浮光掠影。嗯,一看名字就不错。” 时间快速流逝,等高远风从头到尾研读完毕,祥妈来喊吃午饭了。 “这么快?”将书丢在密室,高远风跟着祥妈走向饭厅。一路上就不好好走路,而是左蹦右闪,不知不觉地踩起了《浮光掠影》里的步法。 祥妈嘻嘻而笑,“少爷,你在学习浮光掠影吗?浮光掠影需要以阴阳诀的功力为基。功力越深厚,学起来越快,效果也越明显。我学过,你要不要看?” 高远风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您给我演示演示。” “你看好了。”祥妈忽然一迈步,竟消失在高远风眼前。不等高远风反应过来,她又出现在十丈开外。接着一闪一现,几息之间,绕着高远风转了一个大圈,然后出现在二十丈之外的饭厅门口。回头一笑,进了饭厅。 高远风灵犀一动,运起阴阳诀,脚尖一颤,上身不动,向前一跨步,一步一丈。回头看了看,这一步可是平时三步的距离。脑中回忆了一遍刚才左脚阴阳真气的运气路径和震颤频率,再次跨出一步,一丈一。距离增加了,可重心没掌握好。往前一窜,差点摔一跤。筋骨和肌肉的发力,跟真气震颤还是不完全合拍。 慢慢调整,慢慢跨步,高远风没有左闪右闪,而是一直向前。在外人看来,他此时就像一幅幅静止的图画,中间是不连贯的。后面的身影还未消失,前面又出现他的影像。 高远风突然出现在饭厅里,又一次把三人吓了一跳。 高成是因为没看见高远风走进门而凭空出现。叶老和祥妈则惊讶于他浮光掠影的速成。当然,他一闪一现之间的距离,还远远赶不上祥妈。这是功力不足,也是肢体反应跟不上意识。 不过诡异的是,竟然不是刚学的浮光掠影不熟练。跟阴阳诀一样,练过一遍之后,就像曾经练过千百遍一样,文字过目不忘不说,所有技巧和窍门,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中。所欠缺的,仅仅是功力不足。 高成正待说话,忽然听见嘀嗒嗒嘀嗒嗒的鸣号声。 高远风和高成同时一震,“敌军到了。” 高成顾不上吃饭,爬起身就往外跑,“快,快,上城墙看看。” 高远风一步跨出饭厅,却忽然停了下来,“爷爷,你去吧。我饿得慌,先吃点东西。” 高成摆摆手,飞奔而去。 高远风走回饭厅,对一脸稀奇的叶老和祥妈说:“您二位就不担心陈军攻破了高家堡?” 叶老只是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祥妈说:“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吗,我们担心什么?” 高远风摇摇头,“是根本不在乎那些虾兵蟹将吧。算了,我也不问了。需要我做什么,时间到了,吱一声。”然后埋头吃饭。 祥妈温婉地说:“谢谢少爷。” 叶老也意外开口,“以后不喊你废物了,跟着喊你少主吧。” “为什么?”高远风嘴里包着反,含糊地问。 叶老似乎既兴奋又失落,“因为从昨夜开始,你就不是废物了。” 高远风把饭吞下去,好奇地说:“因为阴阳诀吗?这个功法好到是好,就是消耗太大,要不了多久就饿了。” 祥妈笑道:“没事,多吃点就是了。”将一碗汤推到高远风手边,“以后每餐给你多加一碗汤补补。” 叶老的嘴角抽了抽,“一天三碗,凭他高家堡这点财富,够吃一个月吗?” 祥妈无赖道:“不是还有您吗?” 高远风疑惑地看看两人,“这是······?” 祥妈宠溺地说:“你别管,喝就是了。” 高远风点点头,端起来一饮而尽。味道不咋的,不甜不咸,还带点苦涩。不过下一刻高远风就知道这东西的珍贵了。从喉咙到胃部,暖成一条线。进而温暖的感觉向全身扩散,心跳加速,血液沸腾,就像对酒精过敏的人喝了一大碗高度烈酒一样。 高远风坐不住,将碗一丢,“叶老,祥妈你们慢慢吃,我去城头看看。”他要赶紧修炼阴阳诀和浮光掠影来消化吸收药力。 高远风冲出饭厅,运起阴阳诀,踩着浮光掠影步,一闪一闪朝外疾奔。 大街上,人们忙乱而有序。老人们或抱或拽,拖着幼儿往堡中心的掩体集中。因为流匪,高家堡经历过好几次防御战,锻炼出了经验。为避免敌军的火箭或投石伤及老幼,每逢战起,都要求老幼到堡中心那一片低矮的石砌房屋躲避。 其他人则不分男女,自发地往城墙上运送守城器材。被征入军伍的那三百人,已然全部持械上了城墙。 看到高远风,人们纷纷打招呼,“少······。”才说了一个字,就目瞪口呆,少主不见了。一抬头,高远风已在远处,后面留下一帮似是被施了定身术的乡民。 城墙上,高成高纲站在城头,凝重地看着外面密密麻麻、奔涌而来的大军。 高威在他们身后,指挥堡民安放守城材料。瞥见高远风跑来,对高成他们喊道:“少主来了。” 为首的几位一起回头。 高纲问:“在哪?” 高威回答:“我看到少主到了街头。诶,哪去了?那里,校场。不,城下。咦?甬道······。”道字才出口,高远风就出现在了城墙上。 高成高纲正要招呼高远风过去,下一刻,所有人一起大惊失色,惊呼出声。 高远风初学浮光掠影,始终想着如何闪得更远更快,谁知城墙的宽度不够,一步跨大了。脚下一空,直直地掉下城去。好在下面是护城河。噗通,哗啦,溅起冲天的水花。 高成骇得面无人色,尖细的嗓音震颤着高喊,“快,快,开城,赶快去救少主。” 外面敌军已经不远,蹄声隆隆。若此时开城,陈军骑兵一个冲锋,瞬息及至。还未开战,即告城破。可若不开城,高远风必将陷入重重敌军之中。城头上,一片慌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二十一章 独出心裁 危急时刻,高纲大喝一声,“慢!”止住慌张往城下涌去想要开城的兵丁。 “你想干什么?”高成转过头来,双眼泛红,寒光逼人。颤抖着手,指定高纲,阴森森地说:“莽夫,你敢置少主于不顾?”似乎一言不合,就会择人而噬。 高纲没理会高成,呼喝道:“赶快准备绳索。我下去救少主上来。” 这才是最佳方案。如若开门,高家堡必然失守。一旦失守,所有的规划即告付诸东流。城高五丈,以高纲的功力,独自下去上来不难,但携着一个一百多斤重的人上来,就那么利索了。何况城墙外墙光滑,所以他必须借力悬绳。 城上绳索不少,守城器械很多都要用到。高威云海阔等人迅速解下一根长绳,将一头甩下城头。 这时,一直趴在城垛上看着高远风的高虎嗡声喊道:“风哥上来了,风哥自己上来了。” 众人往城垛一涌,趴在垛口寻找高远风的踪影。只见高远风手足并用,像青蛙一样飞速向上蹦跳,如履平地。所有人的心都收紧,屏息闭口,似乎担心闹声会惊扰到少主,害他又掉落下去。 然而高远风不仅不紧张,反倒兴致盎然。因为他在情急攀墙之时无意中发现一个奥秘。真气和肌肉同步震颤,不但可用于脚尖,手指也行。四肢一起用力,跃飞的距离大大增加。 要是在平地上,他根本就不会作如是想。别说不可能趴在地上走路,就算趴下,手短脚长,蹦跳起来,一时半会也适应不了。可从城下往上攀爬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手指下意识地跟脚尖一样颤抖起来,竟是一跃一丈多高。 身体跃高之后自然下落。高远风迅即瞧准石墙的细缝隙,手脚各寻可以借力之处,再度用力,又向上蹦高一截。这次因为双脚不是站在地面,反弹力没那么大,只上升了不到一丈。再次借力时,缝隙不是那么合适,上升更少。在城头上众人眼中,高远风岌岌可危,随时又可能掉落下去。 不远处的陈军,起哄式呼喝。有人拿出弓箭,有人纵骑而来。 高成的心一颤一颤,不敢大声呼喊,压抑着音量念叨,“抓住绳子呀,抓住绳子呀。”云海阔抛下的那根粗绳,正悬在高远风不远处。 高纲回头看见高威将绳的另一端拴死在城垛上,于是一手抓住绳索,飞身向外一跃,顺着绳子飞速向高远风滑去。高度差不多时,高纲脚一撑,荡向高远风。同时喊道:“风儿,抓住我的手。” 然而高远风充耳不闻,猛地一蹦,恰好避过高纲抓过来的手。 高远风此时的全部心神,都在琢磨手脚甚至全身的肌肉、筋骨甚至皮肤怎么跟真气同步震颤上,浑然忘了这是高达五丈的城墙,忘了这是战场。他敏感地意识到,或许无意中开创出了一门前无古人的新奇修炼方式。 高远风渐渐适应,蹦达越来越快。虽然蹦达的距离提高不大,但真的是如履平地,稳稳的迅速上升。以致借力绳索的高纲竟然追不上他。 说来话长,其实很快。三蹦两蹦,高远风就跃上城头。高纲跟在高远风后面,前后脚站稳。 高远风向外瞧了瞧,陈军排兵布阵还未完善。只是一些散骑疾风般朝这边冲来,应该是仓促间冲出队列,准备抓捕掉下城墙的高远风。还有一些飞箭,因为射程问题,掉落在护城河外延。 高成高纲正要说啥,高远风忽然一闪身,又顺着城墙冲了出去。一闪一闪,眨眼远去几十丈。把两人即将出口的或责备或关心憋在嗓子里,呛得难受。 高远风感觉陈军攻城应该还有一会,而心中的灵感,却不能让它消失,必须抓住这难得的灵光一现,琢磨出规律,强化为深刻的记忆。 高纲高成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高远风这是犯了啥毛病。 城头出现诡异的一幕,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目瞪口呆,木偶一样随着高远风不时闪现的身形而转动目光,没人去管外面呼啸而来的大军。 高远风不光是顺着城墙飞驰,还不时翻入内墙上下攀爬蹦达。环城五六里,按照常人的步速,大概需要二分之一个时辰,也就是大约一个时。高远风奔行的路线,加上上上下下的曲线,远远不止这个距离,他竟是只用了十分钟后不到,就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处。 高成高纲不敢再让高远风跑下去了,一起张开双手拦住,“风儿,你咋的啦?” 高远风猛地一止步,从沉迷中醒过神来,“啊?哦,爷爷,二爷爷,你们都在啊。” “你,你······。”高成哭笑不得,指了指脑袋,意思是这里还正常吧。 “没事,没事,我在练功。”高远风淡定地走到墙边望向陈军。 入目所及,尽是大军。铺天盖地,汹涌而来。虽然大部离城还有几里路,但浓烈的杀气,烟炎张天,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高家堡虽然多次抵御过流匪,但从没经历过如此庞大的军队攻城。不需要打,单凭无边无沿的数量,就让人手趴脚软。 城上众人心怀惴惴,高远风却淡然一笑,“他们还未架设投石车、攻城弩、云梯等器械,攻城还早。呵呵,这是想凭借浩荡的声势,一举摧毁我们的心理城防。不急,他们应该会先射书招降。” 高纲问道:“他们招降的话,我们还是按照预定计划应对吗?” 高远风点头,“当然。” 高成忐忑地说:“行不行啊?一旦他们开始攻城,我怕我们守不住一时三刻。” 高远风回头眺望西北,神色一动,“他们不敢放胆攻城。” 人们齐齐抬头。西北远处,有烟尘如雾,浮上半空。 高成等人总算放下心来。周军不远了。 高远风突然叫了一声:“哎哟,好痛,好饿。爷爷,我先回去吃点东西。对于招降书你们一概不予理会。二爷爷,陈军肯定会试探着攻城。那时,您依计行事就行。”高远风指着三里开外的陈军帅旗。 高纲再次望了望西北,点头应允,“好吧,依你。”他经历过的战阵,比高远风多得多。不过在运筹帷幄、审时度势上,却不如高远风。不然以他当年的功绩和功力,至少是个正七命的将军或太守,不至于只当一个影卫首领。 高远风信步走下城墙,不敢再施展浮光掠影了,因为全身上下的肌肉筋骨,无一不酸痛难忍。他知道,这是修炼过度所致,肌肉筋骨有了轻微的撕裂伤。必须修养几天了,不然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回到家里,找到正在做手工活的祥妈,“祥妈,我又饿了。” 祥妈一愣,“又饿了?你是饕餮不成?”伸手握住高远风的手腕,运功一查,脸色大变,“你都干啥啦?咋伤得如此厉害?” 高远风羞赧地挠挠头,“修炼浮光掠影啊。” 祥妈不信,“修炼浮光掠影,最多伤到两只脚吧。你这全身毛细血管和经脉末梢破裂了不知凡几,能是浮光掠影所致?”她并不需要回答,只是心痛高远风的身体。说完手脚麻利地去厨房给高远风烹饪饭食。 高远风因为过于疲劳,有气无力,趴在桌子上等着。 叶老悠闲地踱了进来,“哟喂,外面不是在打仗吗?少主你这是临阵脱逃,还是躲起来偷懒啊。”虽改称少主,但语气却无半点变化。 高远风眼睛一亮,炫耀地将自己能够全身震颤的事告诉叶老。 叶老破口大骂,“你有病啊。脚步震颤,那是浮光掠影所需。你全身震颤,纯粹自作自受。受伤了吧?活该。你以为历代先贤都是笨蛋,不知道其他部位也可以震颤?想过没有,其他部位震颤有何用处?得不偿失啊,废物。” 高远风正要辩解。祥妈正好端着饭菜进来,抱怨叶老,“闭上你的嘴吧。少爷,别理他,吃饭。”她只听到最后那句废物,并不知道叶老前面说了些啥。反正在她想象中,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叶老摇头,“慈母多败儿。”叹着气踱出门。 祥妈嘴一翘,“我愿意,咋的啦?”回头心地看了高远风一眼,担心他不高兴。 高远风冲祥妈撒娇地一笑,低头狼吞虎咽。祥妈心里像吃了蜜糖一样,甜得醉了。 等高远风吃完饭,祥妈将高远风赶到床上,“乖,好好睡一觉。我去给你熬药汤。等你睡醒了,用药汤泡个澡,以免留下隐患。” 高远风酣然大睡,城外已剑拔弩张。 陈国军阵中央,帅旗之下,并列着四匹高头大马。 身材高大,面如重枣的陈军主将,七命辅国将军吴铭甫,顶盔掼甲,端坐在一匹神骏的青骢马上,凝视高家堡城头。 可奇怪的是,作为一军统帅,他却不是居于中间位置,而是立于最右侧。 中间两人,一人是一位青色长衫老者,头戴逍遥巾,精气内敛,气度不凡。从相貌看,此人年轻时绝对是一位风神如玉的大帅哥。此时神态飘逸,慈眉善目,像是一位得道的道家仙长。 另一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眉清目秀的青年人。头顶金色长冠,身穿锦绣华服。仅凭服饰,就知他的身份不同寻常。 左侧是一个带着帷帽,罩着纱巾,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从她一身劲装打扮,以及散发出的蓬勃青春活力上,大致可以判断,正当妙龄。 四人此时谈话的内容,并非如何攻下高家堡,而是刚才高远风刚才意外闹出的那一幕。 老者神色凝重,“浮光掠影?那人修炼的很可能是浮光掠影。只是没练多久,不太熟稔,掌握不好步伐,这才一头栽下城头。怪了。” 左侧清脆的声音响起,“师傅,浮光掠影是什么?” 老者捻着颌下长髯,轻缓地说:“换作旁人,多半见而不识。也就是我,好搜罗古籍,这才有些印象。那是一门失传已久的顶级轻身技法。级别不清楚,至少龙阶之上。” 其他三人吓了一跳。华服青年失声道:“龙阶?那,那岂不是说······?” 话没说完,但后面的意思四人都清楚,高家堡里有了不得的高手。 龙阶武技,价值连城,普通人哪有资格拥有。他们陈家作为王族,聚举国之力,搜罗到的最高等功法技法,也不过只是人阶上品而已。 老者迟疑了一会,慢吞吞地说:“我也不是很肯定。只是恰好在一本古籍里看过相关描述。按说浮光掠影需要凝神期才能修炼。刚才那人,显然连成丹期都不到,不然上城就不会那么费事。 可不管是不是浮光掠影,此功法都极其珍贵。高家堡哪来如此珍贵的功法?看来传言不虚,多半是来自那个地方。” 四人神色大动,眼光尽是炙热。 吴铭甫看着华服青年,“二王子,您看?” 二王子神色变幻,咬了咬牙,“无论如何都要拿下高家堡。” 吴铭甫气势一震,摘下挂在马鞍上的长矛,高高举起,向前一挥。 霎时间,旌旗摇动,战鼓隆隆。“杀!”千百人齐声吼,动地惊天。前锋大军轰然发动,海啸一般扑向孤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二十二章 一箭退敌 人上一万,无边无沿。 高家堡这是第一次跟正规大军相抗。看到密密麻麻的士兵潮水一般涌来,喊杀声惊天动地,除了高成高纲和云海阔高虎四人,余者皆是两股颤颤。就算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蚂蚁,也会让人心中发毛,何况是专职杀人的悍勇士卒。 高威哆嗦着低声嘀咕,“这怎么守得住,这怎么守得住?” 高虎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紧攥一双短戟,双眼放光,跃跃欲试。 高纲瞪了高威一眼,大喝一声,“拿弓来。” 安排给高纲当侍卫的他亲孙子高松,立即费力地将立在身边的一张大弓举到高纲面前。 此弓名为惊虹,以赤金打造,通体血红。其上刻画着不少聚气灵纹,乃当年先王所赐的人阶上品灵器。长五尺,重一百八十斤。等闲人等,扛着都费力,更别说开弓了。 高纲随手提起,又从高松手里接过一杆长箭。此箭的长粗都是寻常箭矢的两倍有余。同样血红,同样刻画有聚气灵纹。 高纲张弓搭箭,吐气开声,缓缓拉开弓弦。嘎嘎嘎嘎,弓把和弓弦的扭曲声,惊的人肌肤紧缩,汗毛倒竖。随着弓弦的张开,弓和箭渐渐放亮,而后越来越红,似是火炉里烧红的钢铁,光蕴灵动,耀眼刺目。 弓至满月时,高纲像是举着一轮灼灼其华的太阳。 城上众人屏气吞声,没人去看城外呼啸的敌军,充耳不闻雷鸣般的呐喊,或惊奇,或紧张,或期盼,或激动,全都盯着高纲手上的‘太阳’,似乎全世界在这一刻风停浪静,寂然无声。 “蹭。”一声沉闷地颤音,让人心里猛地一紧。箭杆离弦,划破长空,电闪而去。从下面和侧面看,一道赤红色的长虹,骤然闪现半空,光耀千里。 城上城下上万人,瞬即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空中。喊杀声浪,嘎然而止。陈军大多惊诧地抬头,盯着那道慑人心魄的诡异长虹。冲锋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在帅旗处,因为正对箭矢,看到的不是惊心的长虹,而是一团耀眼的光斑。 就是这团光斑,让吴铭甫耸然动容,失声惊呼,“成丹期!” 在灵器里灌注真气,能红亮到如此刺眼的地步,非火属性成丹期武者不可。 吴铭甫偏头看向旁边。他期待功力超越成丹期的老者有所行动。 儒衫老者只是眼神微缩,没过多表情,更不见行动。 华服青年则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震惊莫名。 帷帽少女估计也是悚然而惊,因为听得见她粗重的吸气声。 成丹期武者他们见得多了,没啥稀奇。但功力足以封候拜将的顶尖高手,却蜗居在的高家堡,就不能不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看到老者安然不动,吴铭甫无奈,双脚一踩马镫,厉声暴喝,腾空而起,运气催动手中的长矛,砸向迎面电闪而来的光斑。长矛上浮现出一层厚重的黄色光晕。 因为吴铭甫的自身重量、再加上盔甲和长矛一起,本就不轻,又跃起太疾,用力过猛,巨大的反作用力,使得座下那匹没有准备的雄健青骢马的脊椎瞬间断裂,肚皮重重地砸在地上,惨声长嘶。 本以为老者会出手的,因为老者有能力轻松击飞这杆蕴含成丹期功力的箭矢。吴铭甫不到成丹期,强行硬抗的话,很可能会受伤。可老者不动,他作为主将,就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所以吴铭甫稍稍耽搁了那么一瞬。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短暂的一瞬,让吴铭甫一矛砸空。箭矢直奔他面门而来。毕竟久经战阵,临危不乱,猛地一扭头。赤红箭矢擦过他的耳边,带走了他的半边耳朵,带飞了他的头盔,正中他身后的帅旗旗杆。 咚,嘎嘎嘎,咔嚓。钢铁所铸的粗大旗杆,应箭而断。硕大的帅旗,被一缕轻风,轻轻推下尘埃,砸在地上发出轰然巨响。旗后的士兵砸到一串,哀嚎叠起。 吴铭甫比帅旗先落地,倒也不是很狼狈。他先在空中顺着箭矢的冲击力一翻身,再猛力往下一掷长矛,减缓自己下落的速度。然后弯膝蹲身,免得震伤腿脚。最后两手一撑地,瞬间站直身躯。 然而,就算站直了,军心还是大受影响,因为站在地面的高度不及骑坐在马背上。一马平川的原野,密密麻麻的人丛,稍远一点的军兵,根本看不见他。大部分人只看到那惊天一箭,将他们的主将射飞,继而射断旗杆。 站在近处的兵将,也好不到哪里去。纵使吴铭甫竭力硬撑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但披头散发,血流满面的实况,更是让人恐惧。 触目惊心的长虹,人人可见。紧跟着看到吴铭甫坠地,帅旗轰然倒塌。陈军气势霎时一滞,全军张惶无措,进退踟蹰。城头高家堡众人则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二堡主威武。” 唯独高纲高成没有欢呼,两人站在城头看得很清楚,对方主将并无大碍。不约而同地扭头对视,意思不言自明,那人不简单。 高纲不因一箭建功而欣喜,厉声疾呼,“各就各位,全体戒备。”城下抬着云梯冲锋而来的陈军快接近护城河了,面目清晰可辨。 吴铭甫扫了周围鸦雀无声的众人一眼,无可奈何地恨声道:“鸣金。” 他不得不退,军心大乱是一回事,更关键的是,高家堡这的乡堡怎么可能有成丹期高手?不言而喻,多半是周国派来的。 好吧,就算周国派有高手坐镇,占了先机,身边这位高贵的老者也完全可以压制。然而,这老者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那还打什么打,吴铭甫可不想让自己的嫡系过多折损于莫名其妙的战争中。 铜锣铛铛,旗号挥舞。陈军阵形一转,潮水一样有序地退去。 高纲终于松了一口气,气势一泄,几乎站立不稳,半倚在城垛上。 高成脸上同样是一副庆幸的神色。 作为成丹期高手,在百分之九十九都只是锻体境的普通士兵中,轻易离去很简单,杀进杀出取上将首级也勉强办得到,但想一夫当关,硬抗千军万马,无异痴人说梦。功力再深,终有精疲力尽之时。至于护住高家堡以及一千多民众,就更是妄想了。 “真险!太冒险了。风儿呢?我要问问,他怎么就断定陈军一定会退兵呢?”缓过气来的高纲朝高成抱怨,“何况可一不可再,陈军要是再次发动进攻我们该怎么办?” 高成凝望着西北,“陈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攻城了。” 高纲一抬头,发现西北通往郡城的官道上,烟尘滚滚。不需要望气功夫,谁都可以轻松判断得出,周军已经不远,且来速很快。 吴铭甫收兵,这是明面上最合理的理由,他的斥候早已探得周军先锋的人数和抵达时间。原以为高家堡可以一鼓而下,利用早到的这点时间差抢得绝对的先手。但现在对方有成丹期高手坐镇,即使破城而入,战斗也不可能短时间结束。 这边立足未稳,那边又要面临周军的冲击,吴铭甫坦言没有把握,只好鸣金收兵。 吴铭甫擎起半截旗杆,跃上侍卫让出的坐骑。直接站在马背上,大声发布命令,“左军西出三里,列阵防守。余者后退五里,安营扎寨。” 陈军大部再度看见帅旗和主将,军心稍定。大军依令而行,井然有序。 长衫老者仍然看着高家堡方向,没有随军而退。他不退,华服青年和帷帽少女也就安然不动。 二王子问道:“师傅,你咋不出手呢?” 老者看了一眼一脸不忿的吴铭甫,轻声说:“我一旦出手,对方必能判断出我的功力。如有把握将他们一打尽倒是不惧,可高家堡万一不止一位成丹期,而且分头逃窜的话,消息就有可能泄露出去。呵呵,上面的革新方案未定之前,我们就打破禁忌。你们确定陈国承受得起?” 二王子低头认错,“师傅顾虑得对,是徒儿莽撞了。” 少女却娇声反驳:“师傅,就算暴露您的功力,周家还能拿我们怎么办?” 二王子自以为是地教训道:“婧妹,不是周家的问题。仙盟定规,六阶王国的最高武力不得超出成丹期。一旦周军得知我军中有超越成丹期的存在,必将上报皇庭与仙盟。仙盟还好说,找关系解释疏通就是。但皇庭那边,你觉得拓跋氏会轻饶了我们?” 他俩都没真正理解‘上面革新方案未定’的真正意义,不知老者指的是更上层的上层。因为信息面的缘故,吴铭甫更是一头雾水。 少女头一缩,在帷帽下吐了吐舌头。 老者也不解释,“暴露功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随便找个托词就能搪塞过去。关键是周家甚至拓跋家肯定不会轻信我们的说辞,必将派人前来查探。如此一来,我们的意图就有暴露的危险。走吧,跟我去看看。” 三人跟大军逆向而行,驱马缓步走向高家堡。 吴铭甫正欲跟随,老者却摆了摆手。 二王子对吴铭甫说:“吴将军,你去忙吧。有师傅在,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吴铭甫抱拳行礼,“是,二王子。末将告辞。”他巴不得尽快离去,军务不说,刚才那杆火箭掠过脸庞,切去了他的左耳,剧痛难当。一直强忍到现在,得赶紧找人医治。 青衫老者带着两个徒儿,信马由缰,靠近高家堡,停在距离城墙三百步处。这是锻体境武者射箭的有效杀伤距离。 老者凝目扫视城楼,没发现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看到陈军退兵,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攻城,高成等人都返回城内,找高远风商议对策去了。 “鲲儿,用使者的身份喊话。”老者跟二王子说。他自己则放出神识,探测堡内。 所谓神识,是精神力的外在表现,是直觉深华后的知觉。是会神境及以上武者才具备的能力。神识探测,就是不依靠眼睛,而放开自己的精神力感应,去感知周围人、物、环境。 老者的神识不算强大,所以走在大街上的高成等人只是略有所感,微有疑虑。 背着手在祠堂后院池塘边散步的叶老,却是冷冷一笑,对着青衫老者的方向张了一下嘴,似乎无声地说了一个字。 同一时间,城外青衫老者的神府里,响起一声惊雷一样的喝斥,“滚!” 旁边的二王子和其婧妹一无所觉。二王子还在高喊着自己是陈军使者,要求面见高家堡堡主之类的话语。 老者冷汗淋漓,低呼道:“快走。”拨转马头,狠抽几鞭,仓惶离去。 ‘鲲儿’和‘婧妹’面面相觑,回望一眼城头,也不等高家堡回话,追着老者跑了。 高成等人还没有走到祠堂门口,有一个堡丁追上来,“堡主,堡主,陈军派来使者,想要跟您对话。” 几人一起停下脚步,眼里尽是疑惑,要谈也该动手之前先谈吧,难道高纲那一箭真的震慑住对方了?不至于呀。 高纲试探着说:“要不去看看他说什么?” 正要返身往回走,又有一人追了上来,“堡主,陈军使者跑了。” “跑了?”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云海阔说:“管他呢。反正人都走了。” 高成点点头,“也是。” 大家再次走向祠堂。刚到祠堂门口,第三个人再度追上来,“堡主,堡主,又有使者来了,说要见您。” 这是唱的哪一出?众人皆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二十三章 火凤周飞燕 且说激荡起一路烟尘的周军精骑,跃出高家堡西北面的稀疏丛林,出现在高家堡人众和陈军的视野。 一马当先的是一匹火红色的骏骑,分外醒目。马上大将一身火红色的精甲,手提一柄火红色的长柄大砍刀。连人带马,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气势赫然,咄咄逼人。 此人一登场,陈军多员大将脱口惊呼:“火凤周飞燕!”如此显眼而独特的装扮,认错都难。 周飞燕英气逼人的双眸扫了一眼远处陈军阵列,轻收缰绳,放缓马速。身后大队骑兵泄洪一般涌出,往两边铺开,迅速而有序地构建攻守兼备的阵型。 前进一段距离,使得身后的空间足以铺开己方的骑兵,周飞燕立住坐驾,招了招手。立即有兵赶紧上前,这是先期抵达的斥候。 斥候将先前战场的态势一一详禀。 听到一半,周飞燕突然出声,“等等,你说有成丹期高手持巨弓大箭,弓满如曜日,箭出似惊虹。当真?” 斥候信誓旦旦,“绝不夸张,绝无虚言。”想来他当时也被震撼得不轻。 “惊虹?居然在这里。成丹期?那人不是死了吗?”周飞燕的震撼,更甚于亲历者。虽然没见过,但因为某个特殊原因,她比别人更熟悉那把弓,那个人。 耐下性子听完斥候的汇报,坐不住了,沉声下令,“全军就地扎营。我去高家堡看看。” 周飞燕的副手周辉催马上前,”大将军,何不直接驻扎高家堡?“ 周飞燕横了他一眼,”你确定高家堡能让你进城?“ 周辉傲然道:”他们敢!“ 周飞燕冷笑,”估计吴铭甫跟你的想法雷同。“ 周辉当场哑了。对面陈军拥有比他们更甚的威势,依然被高家堡一箭射退。他有什么还有资格质疑高家堡的胆量。 不过周辉还是不太服气,”为大将军安全计,那我带人陪你去。“ 周飞燕看穿了周辉的心理,”下马威吗?用错了地方。成丹期高手不是你能威慑的。至于安全,他要杀我,你护卫不了。他不杀我,你何必去。行了,我军刚到,立足未稳。你给我坐镇军中,严防陈军趁势强击。“说完一带马缰,直奔高家堡西门。跟在身后的,唯有她的贴身护卫乐乐和左封。 睡得正香的高远风,被祥嫂喊醒了,“少爷,该起来了。老爷派人来说,周飞燕来了,要求进城。问你放不放她进来。” 高远风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身体上的酸痛让他龇牙咧嘴。 祥妈慈爱地说:“快起来啦,别赖床。老爷等你回话呢。” 高远风慢慢坐起,皱着眉问:“周飞燕来了?我这是睡多久?” 祥妈道:“睡了能有一个时辰吧。” “才一个时辰。也就是说,周飞燕刚到是吧。连营都不扎,难道她想驻扎高家堡不成?祥妈,她带了多少人来?” 祥妈说:“我不是很清楚。报信的就在外面,我喊他过来,你自己问。” 不一会,一个堡丁来到高远风卧室门外。看到睡眼惺忪的高远风,像模像样地抱拳行礼,“参见少主。堡主等着你回话,放不放周飞燕进堡。” 高远风擦擦眼睛,“森哥,是你啊。给堡主回话不急,你把我走之后发生的事,仔细跟我说一遍。” “是,少主。”森哥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遍二堡主一箭退敌的威武场面。然后说:“陈军退去之后,来了三个人,一位老人带着一个蒙面的,一个衣衫华美的。穿漂亮衣服的那人在城下高喊,说他是陈军使者,要见堡主。我们这边才派人去通知堡主,他们忽然掉头跑了。” “跑了?” “跑了。” “为什么?” “不知道哇。估计因为周军到了吧。” 高远风听得不知所谓,“周军到城下了?” 森哥说:“没有,在堡西三四里的地方停下了。” “等等,我没搞明白。周军和陈军没有交战,两边也都没有攻城,我说的对吗?” 森哥说:“是呀。陈军已摆好了防守阵形。周军不敢进攻。” 高远风皱皱眉,“那我就不懂了,陈军使者跑个什么呢?就算交战,也有不斩来使的惯例呀。” 森哥挠头,“这个?我不晓得耶。” 高远风估计森哥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算了,你继续说。” “周军到了之后,也排出了阵形。不过两方相隔三四里,似乎没动手的打算,各自的后军都在安营扎寨。我们望见周军为首那位将军,带了两个侍卫,冲着我们就过来了。 嗨,少主,想不到是个女的耶。真霸气。” 高远风好笑,“霸气?” 森哥愁眉苦脸地挠头,“这个词好像不太恰当。该怎么说呢?” “算了,别形容了。直接说后面。”高远风不奢望没上过几天学的森哥能想出什么好词来。 森哥道:“那火红色的女人一来就喊,说她是周飞燕,要面见堡主。我们只好赶紧通知堡主咯。” “火红色的女人?哦,红衣服是吧。我爷爷怎么说?” 森哥回答:“堡主他们一群人急匆匆地跑上城楼。我听见二堡主惊呼,‘真的是周飞燕。’然后大家都拿不定主意。堡主对那周飞燕说,我们堡现在是你作主,需要请示你。于是我就来咯。” 高远风握拳砸自己的手心,“娘皮,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单刀赴会逼我表态,也不怕我砍了她的头。不得不选边站了啊。森哥,去跟我爷爷说,请周飞燕进来。但她进来之后,要关上堡门,不许周军大队进堡。” 森哥吓了一跳,“少主,你真想杀了她呀?” 高远风自怜自艾地说:“现在还不敢呐。只是考考她的胆魄。” 森哥走后,祥妈从身后冒出来,“少爷,药液给你熬好了,现在泡浴吗?”她不管什么军国大事,只关心高远风的身体。 高远风嚷道:“泡,泡,现在就泡。我感觉浑身不得劲。得好好洗个澡,提神醒脑。这周飞燕可不太好对付,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城楼上,高成听了森哥的回话,满脸不情愿。低声对高纲说:“少主这意思,似乎是准备投靠周国了。”周国是齐国灭亡的罪魁祸首,高成很不愿屈身周家。 高纲说:“你忘了曹家,司马家是怎么上位的吗?我估计少主的意思,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你说呢?” 高成恍然大悟,重重地点头,“有道理。那好,开门。” 堡门拉开。高成等人在门内列队相迎。 让高成等人惊讶的是,周飞燕不但没有自高身架,反而很是谦逊。甩镫下马,牵着马步行进城。身后一男一女,也只好下马,步行跟上。不过两人都手按刀柄,眼神警惕。 看着大步而来的周飞燕,众人神态不一。 人的名,树的影。周飞燕的官身和威名,让高威、高铁成这些真正的乡民,自认卑微,恭顺地上前替周飞燕牵马。 高成、高纲保持着淡淡的疏离,不卑不亢。他俩在王国权力核心里打过滚,一个正六命的将军,还不至于让他俩敬畏。 高飞眼里是热切,是渴望,是羡慕嫉妒恨。 高虎则是满脸的好奇,似乎不相信威名赫赫的周飞燕真的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娃子。 周飞燕豪爽地先抱拳行礼,“大周镇远将军周飞燕,见过诸位。” 高成领头,众人抱拳回礼,“草民拜见大将军。” 周飞燕温和地说:“毋须多礼。请问那位是少堡主。” 高成以手虚引,“我家少主在家中相候。请。” 周飞燕微微愣了一下,这人倒是比自己还会摆谱。 身后女侍卫乐乐已实在忍无可忍,出言讥讽,“好大的派头。” 周飞燕回身叱责,语气却不算严厉,“不可无礼。”又对高成等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好姐妹乐乐。没大没,尚请原谅则个。”又介绍另一位,“这位是我的侍卫首领左封。” 众人再次抱拳,“见过乐将军,见过左将军。”这里的将军并非真正的将军,是平民百姓对军士的敬称。 高成也介绍高纲等人给周飞燕认识。同时挥挥手,堡丁推动堡门,轰然紧闭。 乐乐和左封面色一僵,握刀手的紧了紧。 周飞燕却恍而未觉,谈笑风生。 一阵寒暄之后,簇拥着周飞燕朝祠堂走去。 周飞燕问道:“敢问先前射出那惊天一箭的,是哪位前辈?” 高纲谦逊地说:“不敢当。正是民。” 周飞燕并未表现出惊讶,“前辈的艺业如此惊人,不该名不见经传才是。您是本地人吗?” 这是要探查来历了。 高纲笑道:“高家堡确实是我故土。不瞒将军,我兄弟二人,年轻时也曾闯出过些许薄名。” 周飞燕像是很新奇的样子,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态,“不止是一点名气吧。我猜当是声名赫赫才对。” “我叫高纲。他是我哥高成。”高纲坦陈自己的姓名。 这是高远风跟二老反复斟酌过的。如果投靠周国,不如直陈来历,除了高远风的身世之外,都可直言不讳。因为一旦进入周国官场,二老的底细将藏无可藏,不少齐国降官肯定认识高成高纲。直接说明,反倒显得心底无私。反正高成高纲曾被齐王‘处死’,跟齐国应该有仇无恩才是。 果然是他。高纲的名字,周飞燕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心跳骤然加速,‘高成?是自己熟知名字的那位吗?’为了进一步确定,故做儿女态,皱着眉想了想,“真是不好意思,我孤陋寡闻了。前辈可以提示一下吗?” 高纲道:“前朝慧妃难产案,听说过吗?” 周飞燕的心咚咚直跳,真的是他。 细细地深吸气,稳住心境。佯思片刻,恍然大悟状,眉飞色舞地说:“知道知道。难怪听到大堡主的声音有些与众不同。原来是您二位老人家,飞燕失敬了。您们竟然活着,这太让人意外了。难道当年那件案子另有隐情?如果不方便说,就算我没问过。” 周飞燕的喜悦,自己都没意识到有些过头。而且语气有了明显的变化,刚才的前辈,那是客套。改用您字,显然尊重出自内心。 高纲高成大为震惊,这女娃娃不简单,仅仅只是提了一下,就准确地判断出了俩人的真实身份。 慧妃难产案确实有不少人对它感兴趣,因为疑点甚多。谁都不知道一向英明神武的齐先王为何突然神经错乱,滥杀无辜。 杀太医,杀宫女,杀慧妃宫中的太监,甚至杀钦天监都可以理解,但连贴身影卫首领高纲和近侍太监高成都杀,就有点不可理喻了。这两人可是对他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这个左膀右臂跟朝中大臣不是一个概念,是任何隐秘事件都可以交代给这二人去办的贴心亲信。 没人能懂齐王当时思维。有人认为他被人下了迷失心智的药物。但有高成高纲与他形影不离,那药又是怎么下的呢? 不过不管有多少疑点,那是史学家的事。一个年轻女子,即便是镇远将军,也不应该对前朝旧事有多大兴趣才是,然而周飞燕却知之甚祥。这让高成高纲心里疑窦丛生。 高纲故作苦涩地说:“哪有什么隐情。王上久病,时而精神恍惚,说万千怨魂厉鬼找他索命。时而疑神疑鬼,觉得谁都想害他。恰逢慧妃难产,母子双亡。他终于崩溃了,歇斯底里,逮谁杀谁。 我俩之所以活着,算是不忠吧。他的旨意都是我俩传示于外,我们岂会傻到对外公示他下旨杀我们。趁他神智不清之际,我俩赶紧逃了。这或许就是唯一的隐情。 人们都认为我俩也被杀了,是因为王上确实下过这道旨意,而我俩又消失了。至于尸首,那实在是无法辨认的。当时杀的很多人,不少被剁成了烂泥。” 高纲不担心周飞燕不信,因为操刀者就是他和高成云海阔,其他知情者一概被灭口了。 “哦。原来如此。真为您二位感到庆幸。”周飞燕相信与否不重要,她只能接受这个说法,因为高纲高成是亲历者。 他们现在公开身份也合情合理,齐国灭亡了嘛,还怕什么。于是高纲突然露面施展出那惊天一箭,也就不难理解了。作为高阶武者,压抑了多少年,被人欺到家门口,不发威才怪。 周飞燕突然又问了一句,“在高家堡,您二位怎么都不应该屈居人下啊。那位少堡主又是何人?” 这才是关键。高纲高成不由有点的忐忑。若是高远风的身份让周飞燕起疑,他们此前所有的谋划,或将竹篮打水一场空,甚至祸及全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二十四章 两把宝刀 对周飞燕,用敷衍乡民的说辞显然不够。好在早就有所预备,高成将事先编定的故事(见第七章),很是沉痛地说了一遍。那个女奴以及那个婴儿全是真的,只是高成去晚了。在山村歇息时,生火做饭,将塞满了灶膛的柴草扒拉出来,意外扒拉出一个死去多时的婴儿。 根据留书推断,那婴儿确实是高成的孙子,所以高成的沉痛,根本不用伪装。 九真一假,周飞燕就是再聪明,也难以发现其中的蹊跷。 再次出乎高成、高纲的意料,周飞燕不但不惊讶,也没有安慰或祝贺高成的意思,而是微带颤音地问道:“前辈还记得那个山村的名字和位置吗?那信还在不在?” 高成没听出周飞燕语气里的激动,疑惑地看了周飞燕一眼,心中暗想,难道有啥疏露?不会呀。大概周飞燕是一种极为固执自负的性格,轻易不会相信别人。她大概准备派人去当地彻查一番。可又能查出什么呢,山村确实被流匪夷平了。 想到这里,高成坦然地说:“当然记得,那是以前的周齐边境,沃郡凤鸣山脚下,叫做凤溪村。村边有条河,当地人称之为凤溪。” “我可以看看那封信吗?”周飞燕愣是忽略了她的这个要求有多么离谱。 高成只当她怀有疑虑,“你还别说,那信我还真留着了。等会拿给将军看。” “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周飞燕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啥?”高成吓了一跳。 “没啥,没啥。”周飞燕很快调整过来,实时转移话题,“少堡主今年才十八岁吧?您二位就放心将一切事务都交由他做主?” 她一直以为高成等人嘴里的少主,是省略了一个堡字。当然,其他人也都这么认为,除了高成高纲和云海阔。少主在他三人心中,那可不是少堡主,而是少主人的意思。 在周飞燕面前,毕竟说高远风是自己的孙子,不好过于表示尊重。高成一副长辈的口吻,“放不放心,也就那么回事。大将军既然知道我兄弟的经历,自然清楚我俩早已心灰意冷。但孩子嘛,总不能像我等一样,一辈子窝在这穷乡僻壤里发霉。既然已经成年了,就随他去折腾咯。咦?你怎么知道我家子今年十八岁?” 周飞燕慌忙掩饰道:“听说的,听说的。”赶紧转移话题,“您说的是,望子,哦望孙成龙,给年轻人机会是应该的,反正有您二位在后面看着,出不了大错。 本将亲临高家堡的意思,不用说您二位也明白。只要归顺我大周,我担保你家少堡主一个锦绣前程。就是您二位嘛,若是愿意可以再度出山,大周绝不会吝啬两个跟您们实力相匹配的爵位。如何?” 高成跟高纲对视一眼,稍显无奈地说:“既然承诺了一切由那子作主,还是听他的吧。我俩年事已高,不想埋骨他乡。” 所谓的爵位,自然不会低。但仅仅是个虚荣,相当于供奉,不可能有实权。再者周飞燕代表的是大周,灭亡齐国的罪魁祸首。高成高纲可不愿天天在仇敌面前强颜欢笑。佯装一时可以,时间一久,难免露馅。若是大陈,高成高纲说不定就心动了。就算只是虚衔供奉,身份至少是贵族,俸禄也是不少的。 对于高成的委婉,周飞燕不以为意,“也行,那就见了少堡主再说。”她就不信自己收服不了一个毛孩。何况这个毛孩跟她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这时已经走到祠堂门口,还是没看见高远风。 高成不好意思地说:“将军要不先去客栈歇息一下,我让那子来拜会你。” 周飞燕抬头一看,“少堡主住在祠堂里?” 高成回说:“我家就我和他两人,也就懒得再建府第。反正祠堂后院很大。” 周飞燕点点头,“我顶盔掼甲的,确实不好这样闯进您家祠堂。也好,我今晚正好想住在高家堡,免得在军帐里受罪。那就听您的,先去客栈。麻烦您派人给我大营报声平安,免得他们担心。” 高成点头,“没问题。”又对高纲说:“老二,你送周将军去客栈安顿。我去喊那混子出来。” 来到客栈,掌柜、伙计好一通忙乱,安顿周飞燕三人的房间、马匹等。高纲陪同周飞燕在大堂说话。 乐乐建议,“将军,您先洗洗吧。这一路出了一身臭汗,我都感觉不舒服。” 周飞燕笑道:“你是自己想洗澡了吧。稍等一会,少堡主不定马上就来了。” 乐乐嘟着嘴说:“我们进来这么久,都没看到那混蛋赶来拜见将军。让他等一会又怎么啦。” 高纲连忙赔罪。 周飞燕说:“也好,这一身甲胄,一直背着也不是个事。前辈,您有事可以先去忙,不用陪我。” 高纲连忙交代客栈掌柜一定要侍候好贵客,然后带人去搜罗食材,准备晚宴。高家堡客栈难得有人入住,事先储备的食材用来招待周飞燕显然不够档次。 房间内,乐乐挥手将伙计赶了出去,自己侍候周飞燕。她本就既是侍卫又兼丫鬟。帮周飞燕卸甲的时候,满脸不忿,“将军,你对这些乡巴佬太客气了。不就是个成丹期吗?有什么了不起?” 周飞燕笑着说:“成丹期还真就了不起。我周家连带供奉一起,总共也才八个。陈军为什么未战即退?除了我军的原因之外,就是因为那个成丹期。他要是想留下我们三人,我们支撑不了一刻钟。” 乐乐不算精致的脸一紧,“那你还住在这里。万一他们图谋不轨咋办?” 周飞燕拍拍乐乐的手背,“他们不敢动我。高成高纲不足虑。他俩啊,其实都是可怜人,被齐先王玩弄于股掌而不自知。换做稍有势力的家族,凭他俩的功绩,少不了封伯封侯,授正七命四平将军之职。 呵呵,齐先王欺他们出身乡野,见少识寡,稍微施展一下帝王心术,示之以所谓肝胆相照的君臣手足情义,就让他们不计荣辱地死心塌地,变成齐先王死心塌地的忠犬。 不过总算不是那么不可救药,齐王准备兔死狗烹的时候,还知道逃走。可能直到那时候,他们才醒悟过来,齐王一直只是把他们当作走狗使用吧?呵呵,今日的心灰意冷,乃是必然结局。” 长期跟在周飞燕身边,乐乐的心智终究不是寻常丫鬟可比。不解地问:“这两人既然如此忠心又如此好用,齐王怎就舍不得一个官职爵位?” 周飞燕叹道:“狼多肉少哇。朝中共计就那么些位子,齐王拿来笼络世家尚显不足,哪里还有这些草莽的份。” “那也不必杀了他们呀。如此好用的两把宝刀,留给后人多好。” 周飞燕摇头,“齐王也是无可奈何。刀太锋利,若使刀人的功力不足,则未伤人先伤己。 这两人的地位虽然不尊,身份却够吓人的,齐王上位之前跟他们称兄道弟。 你说,齐王子嗣怎么办?当父辈供起来,他们拉不下脸面,更没那气度。不供起来,两人必然生怨,迟早会出大事。要是齐王后代里,真有人视他们为至亲长辈,齐国也不至于三世而亡。” 乐乐心中一动,满脸敬佩地说:“既然如此,将军收服他们岂不是很容易。难怪将军一早就在研究这桩旧案,就是为了今日吧?” “傻丫头。”周飞燕好笑,“我又不是神,哪能未卜先知,知道他们没死。这次只是碰巧遇上了。要想收服他们可不容易。周齐可谓世仇。他们效力齐先王的时候,跟我大周结下的仇怨能少得了?” 乐乐不屑地说:“那是公仇,并非私怨。影响不大吧。” 周飞燕赞许地说:“没错,我们当有这个胸襟。可是还得打消他们的顾虑才行。收服他们的关键,就在那个还未见面的少堡主身上。掌握住他,这两把宝刀才能为我大周所用。” 周飞燕嘴里的他,依然悠闲自在地泡在大木桶里,不因周飞燕的到来而麻利半点。 高成坐在一侧,按高远风的要求,将周飞燕自进城以来所说的言语,一句不漏地重复一遍。 叙述完毕,却不见高远风回应。仔细一看,似乎是眯着眼睛睡着了。 其实高远风正在全力运行混元诀,吸收木桶内的药力,治疗身上的伤势。好在领会了一心二用的技巧,高成的话语,一字不漏听进去了。 良久,高成终于忍不住了,“风儿,你真准备投靠大周?那周飞燕似乎对你的来历起疑了哦。” 高远风慢慢地,细细地呼出一口长气,缓缓收功。张开眼睛,平静地对高成说:“爷爷,无妨。她去调查岂不是更好,本就是‘真’的嘛。 对于我们来说,大周大陈其实无所谓。但现在只有投靠她了哇,这娘皮绝了我们的后路。不归顺大周,就得杀了她。 若是一般人,杀了也就杀了,比如那些暗探。战争嘛,哪有不死人的。可她的身份不同,火凤郡主呐。杀了她投靠陈军,大周岂会善罢甘休。大周震怒,陈国未必愿意死保我们,我们之于陈国的价值没那么大。所以我们没得选择了。 再说,陈军的举动值得怀疑。按理,周飞燕占了渤海郡城,陈军失去了先手,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除非陈周两国准备宣战。 可就算两国开战,介入点也不应该在我们这边荒之地。他们偏偏就兴师动众地来了,为什么呢?想不通啊。” 高成无奈,“好吧,大周就大周。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高远风说:“讨价还价呗。娘皮心智胆魄俱佳,不好对付呀。不过任她千般算计,我们只要坚持一点不动摇,即您和二爷爷守在高家堡不动窝,她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高成一惊,“你的意思是你不留在高家堡?” 高远风苦笑道:“我留在高家堡还争什么天下,再说娘皮也不会允许的。不控制住我,如何控制得住您和二爷爷这两把‘宝刀’。而且,我也必须走出去,争取更大的舞台。” 话音未落,即有人来报,周飞燕带着侍女,便装来访。 高远风笑道:“娘皮还真是急不可耐。爷爷,你去吧。对了,跟二爷爷打声招呼,你们不要做任何允诺。一切都等我到了再说。” 别看高成高纲年龄不,经历的事也不少,情商是足够了,但因为时候没读过书,智商就不见得够。高远风担心他们被周飞燕吃干抹尽还帮人家数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二十五章 尴尬初见 “好的。你快起来。周飞燕毕竟是正六命镇远将军,不好太过怠慢。”高成催了高远风一句,就急匆匆地赶往前院迎接。 高远风不得不结束药浴,起身穿衣。叶老给的那套怪异‘内甲’是必穿的。不过逐根系紧腰上的一圈丝带太浪费时间,只好暂且不系,将腰带拴牢一点。再随手套上一件白色的绸质长衫,头发往脑后一束,不紧不慢地走向前院。 高远风走进大堂时,高成高纲正在跟周飞燕谦让座位。 不是一个座位需要谦让这么久,是周飞燕出人意料地给高氏祖宗牌位上了一炷香,花费了一些时间。 高成高纲虽不至于受宠若惊,但心里的敌意却消淡了很多。周飞燕堂堂王室郡主、镇远将军,谦恭地给平民的宗祠上香,这个身架放得实在是太低,低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连乐乐都觉得周飞燕有些题大作,两大成丹期是值得拉拢,但未见得不可或缺。堂堂王室郡主给平民宗祠上香,至于吗? 不管如何不理解,别人表现出足够的尊重,高成兄弟当然得接着。 高远风一进门,还未就座的周飞燕立即看了过来。两人一对眼,都是一愣。 周飞燕愣的是高远风的容貌。 高远风因为此前修炼浮光掠影的肌肉真气共振,进而引导到全身,使得表层不少毛细血管破裂。泡过药浴之后,绝大多数得到修复,使得他此刻肌肤胜雪,又白里泛着红晕,简直跟晶莹的红翡翠差不多。比婴儿还嫩的肌肤,淡抹胭脂似的色彩,配上剑眉星目,笔挺的鼻梁,用句时髦的话形容,就是帅得神憎鬼怨,惊天动地。一袭白衫,配上黑色内‘甲’,黑白分明,让人眼前一亮。 更致命的是,随便束在脑后的那溜长发,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使他显得洒脱不羁。用丰神如玉来形容眼前这位翩翩佳公子都显得贫乏,他根本就是天上下凡的谪仙,不属凡间中人。 周飞燕还只是心旌摇动,乐乐已经呆了。嘴巴半张,口水滴答滴答而不自知。 高远风同样惊讶于周飞燕的容貌。 在他想象中,周飞燕既然能征善战,必然五大三粗。好吧,或许只是智计出众,斩将夺旗靠的是麾下有猛将。那么作为郡主,多半该是娇生贵养的柔弱模样。然而,周飞燕两者都不是。 不算漂亮。不是容貌不端正,是肤色比男人还黑,而且皮肤粗糙。一白遮百丑。要想美,必须肤色好。肌肤不好,再美的女人也不会亮眼。身材也不高大,跟一个威武大将军的严重形象不符。不知森哥所言的霸气从何而来。 胳膊腿的粗细看不出来,因为卸甲后是一身男性化的厚冬衣。正因为冬衣较厚,所以身材更不显眼,几乎不存在前翘后凸。眉毛不曾修饰,不是柳叶眉。眼睛又大又亮,不是丹凤眼。浓眉大眼长在男人脸上,很威武,长在女人脸上,就失去了女性该有的柔媚。不过也不全是缺点,中性化的周飞燕倒是显得英姿飒爽。 所以第一眼看起来,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手里还拿着一杆马鞭,下意识地敲打着另一只手心。这个动作怎么都不像一个少女的习惯,反倒像刻意提醒别人自己是个马上将军。 作为将军,不够威武。作为女人,不够柔美。这么一个中性化的女子,竟然是名震璃凤皇朝的天才郡主。 倒是身边侍女乐乐穿着粉红色的正规女装,在周飞燕的反忖下,显得格外娇俏。眉眼盈盈,灵动而狡黠。鼻翼翕张,脸色红润,显得朝气蓬勃,外向好动。 高成正要给双方作介绍,变故突生。一句不合时宜的嚷声响起,大煞风景。不知什么时候叶老溜了进来,嚷道:“少主,你说那娘皮要是敢来,你就收了她暖床。周飞燕是不是来了,我看看漂不漂亮?” 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非常精彩。 高成高纲大惊失色。 高远风哭笑不得,焦急的予以否认,“叶老,你胡说些什么?我好久说过?” 周飞燕先是震惊,然后大失所望,这混蛋原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纨绔,继而大怒。 乐乐则是不可置信,一脸的惊疑和可惜,居然没有愤怒。 周飞燕很邪性地笑,“是吗?少堡主,胃口不,胆子也够壮哈。”抡起马鞭,蓦然抽向高远风。她的表情竟然不是怒不可遏,而是恨其不争。 高远风急闪,“嗨,嗨,周飞燕,你别信他的。老不死的在胡说八道。” 这一闪,坏事了,间接证实了高远风的龌龊。他的裤子太重,又闪的过急。人闪过去了,裤子也掉了。长衫随风飘起,下身原形毕露。如此辣眼睛的场面,见所未见。 “无耻!”周飞燕暴喝,操鞭追打。 乐乐双手往脸上一蒙,面红耳赤。 高成高纲目瞪口呆。 高远风仓惶间拉上裤子转身就跑,“老不死的,你害死我了。”不跑还好,一跑,啪哒一声,摔倒在地,因为裤子缠住了脚腕,内裤绑住了大腿。 啪,屁股上挨了一鞭子,痛得高远风嗷的一声惨叫,赶紧一滚,避让下一鞭。这一滚,形象更加不堪入目。 高远风急得大喊:“喂,你是河东狮呀,怎么乱打人?男女授受不亲知道不?” 周飞燕更怒,抡起鞭子乱抽,“我让你龌龊不堪,我让你授受不亲。” 乐乐两只眼睛露出指缝,鼓噪起哄,“打,打得好。谁让他下流。” 高成高纲不知所措。事先高远风说一切听他的,他俩不知高远风在演什么把戏。 高远风无奈,四肢着地,手指和脚趾猛地一颤,平平地窜出大堂。两手慌张地一捞裤子,遮住不雅。看到周飞燕追了出来,转身狼狈逃窜,“母狮子,你有完没完。” 周飞燕气得七窍生烟。父母宠溺,兄长关爱,其他人既敬且佩,何曾有人骂过她,敢骂她?今日不狠狠教训一顿这肮脏龌龊的下流胚,周飞燕怕自己会被气疯。于是提着鞭子,紧追不舍,“你有种别跑。看我不打死你。” 高远风同样气得不行,“有没有种,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就算我说过暖床的话,那也只是玩笑好不好,那时我们还不认识好不好。多大个事,至于吗?你一个将军连这点气度都没有,要是别人军前骂阵,你还不气哭?” 他哪知道,周飞燕气的根本不是‘暖床’那句话,“别人可以骂,就你不行,就你该打。”鞭子抡得啪啪直响。 乐乐远远地追在后面咯咯地笑,“对,就你不行,就你该打。”她想的是,你既丰神如玉,就该天资卓绝,才高八斗,气度非凡。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是成心欺骗我们。你败絮其中还表露出来,更是罪加一等,就该打。女人的思维,男人不懂。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理由在周飞燕心里虽然也存在,却依然不是主因。 高成高纲干脆没跟来。他们不知高远风在搞什么鬼,而且对高远风的武功比较有信心。在高家堡,不担心周飞燕能把高远风怎么样。 高远风窜进后院,周飞燕也追进后院。 高远风被逼无奈,继续向后逃窜。边跑边喊:“老不死的,救命啊。明明是你惹的祸,这疯女人怎么追着我不放?” 叶老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你年轻啊,你长得俊啊。哪有女娃娃追着老家伙跑的。” 周飞燕把这当作高远风故意调戏,追得更急。 后院再大,也经不住武功高手一冲。高远风嗖地窜上后院院墙,翻身跳了出去。 院子后面是一片稀疏的树林。树林里有不少土狗在游荡。高远风无事时,经常拿些零碎到这里喂狗。所以看他突然蹦出来,那些土狗也没被惊跑,反而摇头摆尾地凑了过来。 高远风顾不上狗,赶紧往树林里跑。那些狗全都跟在他后面。 “哪里跑?呀呀,狗!”前半句很宏亮,后半句很惊恐。周飞燕跃上墙头,正想往下跳,突然发现外面的土狗,吓得一收脚。脚收了,身体因为惯性却收不住,向下一栽。咚,掉落墙外。 看见陌生人,土狗纷纷叫了起来,“汪,汪汪,汪汪。” 周飞燕缩在墙根,惊恐地喊,“别过来,别过来。”手脚发软,竟是忘了自己是个能屠狮伏虎的武功高手。 听到周飞燕惊恐的叫声,高远风一回头,莫名其妙,“娘皮,追不上我就装死狗是吧。装,你继续装,爷走了。” “狗,狗,快把狗赶走。高远风,你回来,把狗赶走。”周飞燕哪里是装,她是真的怕狗,从骨子里害怕。说起来无人能信,这里面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她的心里阴影要追索到时候,那时候还穿着开裆裤。 王宫花园,一群三四岁的孩疯玩。宫廷侍女远远地看着,任由王子、郡主和一些公侯的孩子们捉迷藏。孩子的大便,不像大人一样需要讲究,往往便意一来,蹲下就拉。躲在树后的郡主,不受控制的解了大手,侍女没发现,但被宠物狗看到了。 没人去教狗不吃屎,王宫里的宠物,轻易也接触不到那玩意。于是,意外发生了,宠物狗吃完地下的,还想吃才出来一半的。郡主不雅部位娇嫩的肌肤,被狗牙不心划破了皮。 郡主哇的一声回头,狗也刚好抬头,嘴里还带着黄黄的残渣。郡主当即吓晕了,更糟糕的是,感染了,犬疫。随后高烧,昏迷,噩梦不断。 太医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挽救了郡主一命,但无论如何,挽救不了郡主已经生成的庞大心理阴影。从此,王宫不许养狗,都城不许养狗,军队不许养狗。但凡周飞燕郡主可能看到的狗,都有人事先清除干尽。 谁能想到今日在高家堡会出这种意外变故,周飞燕浑身发软,瑟缩在墙根颤抖。 “你怕狗?”一半是恶作剧,一半是试探,高远风脚一挑,一条土狗飞向周飞燕。 “哇。”周飞燕双手一抱头,直接哭了出来。 闻声跃出院墙的乐乐,又急又气又怒,暴喝:“高远风,你该死。”边骂高远风,边脚下生风,几步几脚,就将周飞燕附近的土狗踢飞。也不去看土狗死没死,抱起周飞燕,跃回墙内。留下高远风像个木桩一样,定定地发呆。 “你觉得她真的怕狗吗?”神出鬼没的叶老出现在高远风身侧。 周飞燕的怪异,让高远风忘了跟叶老算账,“不像假的。” 叶老沉吟道:“好吧,就算是真的。难道她堂堂丹湖期武者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啥意思?”高远风晕头晕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二十六章 嬉笑军令状 高远风没有翻墙而入,现在进去,也不好意思跟周飞燕见面。于是和叶老并肩而行,顺着树林边缘绕向街头。 高远风质疑叶老的判断,“她有这个必要吗?” 叶老从坏处着眼,自以为是地分析道:“按理,她是没必要在你面前暴露弱点,因为你还没有成为她对手的资格。从这个角度看,她怕狗或许是真的。不过,前面她挥鞭抽你,追打你,多半是在演戏。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高远风沉思道:“也是哈。毕竟刚见面,敌友未定,我跟她没那么熟。如果她觉得我那句话侮辱了她,要么直接翻脸,要么怀恨在心,留待以后报复。这种类似姐弟或朋友之间不轻不重的鞭打、追闹,不应该发生在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之间。”高远风心中一动,“叶老,你喊那句是故意的?为啥?” 叶老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真想当国王?” 高远风摇头,“不想。但王国还是有必要建立的,因为我爷爷他们想。我准备立国之后,让位给二爷爷的子孙。” “你就不担心建不成?” 高远风耍赖地说:“有您在,我怕什么。” 叶老对此既不肯定,也不否认,“随你了。你今天是准备跟周飞燕摆明车驾正式商谈入周的条件,对吧。” “对呀。不行吗?” 叶老白了高远风一眼,“不是不行,我是怕你表现得太完美了。” 这话高远风就不懂了,“您到底想说什么?” 叶老耐心地说:“你虽然也闯荡过江湖,但从没当过别人的下属,所以你不懂。你如果真的想借周飞燕的势,就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得过于精明强干又无懈可击。否则会让她感觉你戴了‘面具’,难以亲近。 要想快速拉近双方的关系,最好将‘本性’暴露于她面前,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她面前,使其对你‘知根知底’,使得她认为随时可以抓住你的软肋,从而放下戒备心理。 可你似乎没有弱点。不贪财,不贪权,不好色。情感牵挂嘛,说你重情,其实薄情。如有人杀莽夫和阉货,你会报仇,但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去换。比如建国,你并非觉得义不容辞,而是将它作为报答阉货养育之恩的一种方式,对不对? 你这种人,会让周飞燕处处防备。你表现得越能干,她就越警惕。” 明人不用重讲,响鼓不用重捶。高远风不禁汗颜,自以为是地认为两位爷爷的智商不足,办不好事,谁知自己的情商更差,差点坏了大事。 高远风有一个优点,虚心受教,知错就改,不会因为别人点出自己的缺点而羞恼,“谢谢叶老提点。好,我就是个有点聪明,有点能力的天才。没点本领别人也不会看重,对吧。嗯,再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带着凶奴恶仆,欺男霸女,贪财好色的纨绔。” 周飞燕的心事,除了她自己,谁都不懂。这两人傻傻地自以为是。 高远风这边轻松了,高成那边跳脚了。在乐乐一顿臭骂下,又搞不懂高远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陪了不少心,然后下令全堡杀狗。 高远风回到祠堂时,周飞燕已经离开。立马赶去客栈估计也得不到好脸色,只好等到晚宴时再说。 高远风并未闲着,立即飞鸽传信,查问风无痕的人手是否到位。再将高飞招来,一起研读斥候收集来的关于陈军、周军的情报。人数,马匹,器械,粮草,取水点,武将功力级别等等,详细到高飞以为他在吹毛求疵,无事找事。最后,还登上城楼,瞭望两军的营寨。 忙到近晚,高远风下了一个很奇怪的命令,组织全堡所有非军人手扎稻草人。 高飞实在忍不住了,“少主,你要玩,自己一个人玩好不好,何必连累全堡。平时也就罢了,你一个人玩也无所谓,而今大敌当前,兵临城下,你竟然让全堡的人都跟你一起胡闹。” 高飞的身形跟高威相似,只是更见瘦弱。想法也相似,一直认为高远风是个不成器的花花公子。高远风折服高威的时候,高飞外出查探军情不在堡内。回来听说高远风一人单手轻松战胜高威高虎,打死都不相信,觉得绝对是高威高虎谄媚少爷而假打。 高飞比高威更甚一点的是,有点仇富仇贵。这缘于他的成长环境。 幼年时,武技低劣又胆窝囊的父亲在跟流匪的战斗中丧命。家中本就贫穷,再失去顶梁柱,就更加缺衣少食。爷爷奶奶先后病逝,仅剩寡母挣扎着将他拉扯长大。 如此家境,受到的欺负自然少不了,于是养成一种偏激的心态。凭借着打不过也要咬一口的很劲,才使孤儿寡母在高家堡站稳对脚跟。其实真实情况是有人在暗中予以照顾,他不知情而已。 幸运的是恰好高成高纲返乡,建立乡学。招聘士子武师,传文授武。高家堡所有适龄青少皆可免费入学。于是急于改变命运的高飞,如鱼得水,一飞冲天。 所有一切都需要靠自己拼命挣取的高飞,自然而然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高远风没多少好感。 高远风诧异地转头,看着高飞,“飞哥,你对我不满?” 高飞坦荡地跟高远风对视,“是。少主,我们期待的是你带着大家翻身,获取贵族身份。谁知你依然如故,尽干些没名堂的事。你是少爷,你有玩的本钱。我们不行啊,一个不心,丢的就是身家性命。” 高远风吐了口气,“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第一次感觉自己以前是不是伪装过头了,以致全堡没人认为他能成器。 这不行啊,上下之间存在误解,必然造成指挥不畅,这仗还怎么打?但跟高飞交心也不行。一旦跟高飞交了底,则全堡都知道他的底细,就很容易被周飞燕查个一清二楚。唉,麻烦。 高飞的不满溢于言表,“问题不在于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你自己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事。硬撼陈军嘛,我们还可以投靠周军。你,你竟然一见面就将周将军气哭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不会想自立为王吧。你以为你武功天下无敌?还是以为拥有高家堡就拥有天下? 难怪你在客栈将两边的信使全杀了。这是血性吗?我看是自傲,是冲动,是幼稚。” 高远风盯着高飞看了良久,叹了口气,“飞哥,放心吧,我保证你将来至少会有一个三命官身。但在这之前,你必须执行我的命令,不满也得执行。你自己看着办。” 想将高家子弟培养出来没错,并不意味着他跟高飞有多深厚的感情。就跟叶老说的一样,高远风看似重情,其实薄情。除了高成高纲,他不觉得自己欠谁什么。愿意无条件跟着他干的,他会予以重酬。心怀不满的,安置一下也就算了。 高远风何其精明,看得出高飞在嫉恨自己。 高飞时候的遭遇确实不公,但这不是他嫉恨自己的理由。如果没有爷爷的赏赐,高飞这辈子也就是个锻体境武者,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但高飞似乎不这么想,他觉得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拼搏来的。 高远风不求别人知恩图报,但绝对不会无止境地喂养白眼狼。给高飞下了死命令,兴趣萧然地下了城墙。 不管再次见面如何难堪,高远风也不得不去客栈了,因为招待周飞燕的晚宴开始了。 高家堡高层全部到场,高远风是最后进来的那个。 乐乐瞪着眼,嘟着嘴,气呼呼地盯着高远风,恨不能一刀将这龌龊混蛋给劈了。 左封当时不在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没太多表情。 倒是当事人周飞燕,很是让高远风惊叹,心态调整得非常好。不见丝毫尴尬,反而沉稳大度。朝高远风招招手,“远风,来,坐我身边。” 高远风吓了一跳,“不,你又要打我。我坐这就行。”选了一个远离周飞燕的末座。其神态和动作,显得胆而猥琐。 高成、高飞等人羞愧得无地自容,高家堡少主的形象委实不堪入目。 周飞燕却不然,在她眼里,高远风是不成器的弟弟畏怯严厉姐姐的自然流露。微笑着说:“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我不,你保证的是不打死我。”高远风使劲摇头,眼睛却贼兮兮地盯着乐乐前胸的突起。 “色胚,你看哪?姑娘我戳瞎你的狗眼。”乐乐抓起筷子朝高远风摔过来。 高远风随手一捞,接住筷子,不屑地说:“切,平得跟菜板似的,爷还不稀罕看呢。”眼睛转向周飞燕,依然不老实,眼球上下移动,像是装正经,可又忍不住偷看不适当的部位。 乐乐气得站起身,提椅子就想砸高远风。却被周飞燕一把按了下去。左封一脸的好奇,这子好胆,竟敢招惹火爆的乐乐。 周飞燕下一句话,震惊全场,“远风,你喜欢乐乐?我把她许配给你好不好?”笑容里带着亲热,不像是反话。 在场的都愕然看着周飞燕,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乐乐和左封更是吃惊,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高远风同样一怔,娘皮搞什么鬼。随即嘴一撇,“她呀,不够资格。”乐乐气得又抓起旁边的筷子砸过来。 周飞燕却笑道:“嫌乐乐身份不够是吧。想要我暖床,也不是不行,打得过我就可以。”她前不久又晋级一阶,现在已是丹湖初期。丹湖期修为,全大周千万人里不过百数。二十岁上下的丹湖期,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人,其他的她还没听说过,所以说得信心十足。目的嘛,当然是想激起高远风的上进心。 高远风喜出望外状,搓搓手站起来,“真的?不许反悔。”众人都以为他要出手试试招,谁知又看到高远风大模大样地坐了回去,恬不知耻地说:“等我十年吧。十年后,我肯定比你强。” 十年显然是托词。左封、乐乐的直翻白眼,懒得看这无耻之徒。 周飞燕扑哧一笑,“十年后,你我的功力可能会差得更远。” 高远风使劲点头,“周姐姐真聪明,知道十年后你比我差得多。” 呸,乐乐忍无可忍,“你还要不要脸?” 高远风说:“反正不要你。周姐姐,我们还是说正事,你来肯定是想招降我们对吧?说说,你准备拿出多少个五六七命官位。” “我呸。”乐乐抢先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大言不惭,还五六七命,一命你都不够格。” 高远风很认真地说:“我知道我不是那啥,不过,你是东西也没必要四处张扬吧。算了,我不跟东西胡搅蛮缠。周姐姐,你说。” 乐乐几乎气爆了,不是周飞燕按着,早就抡起椅子了。 周飞燕笑道:“我不给你官位,你还想投靠陈国不成?呵呵,没那可能的。不开玩笑,你两位爷爷,我可以凑请父王,至少赐封他们县侯,享正七命俸禄。其他人想要当官嘛,那得拿功勋说话。” 高远风再次搓搓手,“这简单,功勋就在城外。我帮你全歼这支陈军就可以了嘛。” 周飞燕说:“好了好了,别胡闹了。吃饭吧。” 高远风急了,“怎么是胡闹呢?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三天之内就将他们全打趴下。” 周飞燕开玩笑道:“军国大事不是儿戏哦。军法无情,误事是要砍头。还敢保证吗?” 高远风一拍胸部,大声道:“有什么不敢?可立军令状。”又嬉皮笑脸地问:“你先说说我要是能做到,你给我们高家堡几个几命官位,我看看是否划算。” 周飞燕调笑道:“你如果真做到了,我奏请父王,将碣石府给你。府尹是正四命,其下三命、二命、一命职位共有十好几个哦。” 高远风唰地起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来来,我跟姐姐密谈。”强拉着周飞燕进了侧间。 一桌人不知所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二十七章 你需要 半夜,高家堡西门在黑暗中缓缓开启半,四骑摸黑悄悄潜出。两骑直奔西三里外的周军驻地,而另外两骑却转道向北。 “姐也不知是发哪门子疯,竟然相信那个色胚。万一那子心怀不轨咋办?”这是乐乐的嘀咕声。 周飞燕跟高远风密谈之后,匆匆吃完饭,命令乐乐和左封立即回营,她自己则跟随高远风去一个未知的地点。 因为担心周飞燕的安全,乐乐和左封都不赞成。可是周飞燕却说她相信高远风,并强硬地说这是军令,不许违背。 安全上的担心是一回事,乐乐更气闷的是,周飞燕没带她一起。 两人虽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或者说闺蜜。在此之前,周飞燕几乎所有的秘密,从不回避乐乐。而这次,仅仅因为高远风说人多不便,姐就真的不带自己,无论她怎么坚持都没用,让她既伤心又恼怒。 当然,恼怒针对的是高远风。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无名恼怒的缘由,是因为嫉妒。周飞燕跟高远风才认识几个时辰,竟然就毫无戒备地予以充分信任,信任得跟自己的至亲一样。这让乐乐十分不解和不爽,所以伤心。姐竟然有秘密跟那家伙共享而自己不知道,而且姐对那子太好了。就跟孩子争宠一样,乐乐感觉到了危机。 左封没乐乐那么深的感受,他敬佩甚至崇拜周飞燕,只知道听命行事。低声劝慰道:“郡主自有主张,你就别瞎操心了。再说凭郡主的功力,我不信这附近有谁能伤害到她。” 乐乐暴怒,“你知道个屁。我担心的不是武功,是,是······。反正你不懂就闭嘴。没人当你哑巴。”乐乐担心周飞燕被高远风的色相迷惑了,可这话说不出口。 左封知道自己被迁怒了。不过他脾气很好,“好好,我不懂。姐说也就北边三十里地,天明就回。要是天明没回,我们就去找她好吧。” “哼,都怪你。你为什么不坚持反对。要是你强硬坚持要去,姐肯定就会同意带上我们的。”左封一向是乐乐的出气筒。 “行行,怪我,都怪我。可我敢不听郡主的命令吗?”左封赔笑道。 乐乐骂道:“没用的东西,软骨头。你说,姐怎么就那么相信那个混蛋呢?简直把他当成了弟弟一样。” 是的,周飞燕把高远风当成了弟弟。对于弟弟,还有什么不可信任的。在这一点上,高远风也感觉到奇怪。北去的路上,高远风问道:“你就不把我把你卖了?” 周飞燕笑眯眯地说:“你不会。” 高远风摸了摸后脑勺,惊讶地说:“我说,你不会爱上我了吧?” “该打。”周飞燕作势抽打高远风,却明显是那种高举轻放的架势。 高远风疑惑,“这娘皮难道真跟叶老说的一样,一直在装?可这神态,以及散发出来的情感波动,不像是假的呀。”他的直觉远胜常人,可以确定周飞燕是真的喜欢他信任他,所以更是不解。想问又问不出口,总不好问别人你是不是在演戏吧。 管他呢,真也好假也好,只要坚定己心,随她去了。演就演,演戏谁不会。高远风装作害怕的样子,抱头躬身,催马逃窜。‘委屈’地嚷道:“不是就不是嘛,怎么又打我?别打了,别打了,我喊你好姐姐行不行?” 一路嬉闹,三十里地很快就到了。前面是一片朦胧的黑影,那是高家堡下辖的一个村堡。 离堡门还有一段距离,“嘀”一声长响,堡墙射出一支响箭,落在高远风他们马前。有人高喝:“谁?” 高远风取出一副面具戴上,并让周飞燕戴上蒙面纱巾。然后往嘴里塞了一个物体,粗声大气地喊道:“风起青萍。”单听声音,像是有四十好几岁。 城墙上立马有人回喊:“星月无痕。” 高远风再喊:“日耀堂皇。” 堡里回道:“普渡众生。” 稍后,堡门开启,门洞处点起火把。 高远风带着周飞燕,驱马直奔城门。迎接的,也都是一些带着面具的汉子。看到高远风的面具,无人说话,纷纷拱手为礼。不过他们的拱手跟常规不同,而是十指交叉,平放胸前,既不低头也不躬身,面具后森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高远风。 高远风同样十指交叉,但不像是回礼,因为他两手举过了头顶,像是向天行礼。 声音,切口,面具,手势,四者缺一不可。 然后,高远风丢出一枚玉牌。有人接在手上,细细查验,再传示众人。最后,返回到高远风手上。 一经证实,前来迎接的十几个人一起敬呼:“见过无风老大。”无风是高远风在这个组织里的代号。高成高纲等人组建的所有组织,都把高远风定义为老大。所以他不单是大风盗大当家,定风镖局的总镖头,长风商行的大掌柜,还是无风阁的老大。 高远风平静地说:“不用多礼。有宽敞一点的房子吧,把大家都招来,我有事宣布。上面是盗风吧,你呆在那里喝风啊,下来。周姐,身后。修理他。” 周飞燕吓了一跳,城门洞顶上忽然有一人直扑而下,袭向她左肩。 如果不是高远风提醒,周飞燕还真没防备。如果不是攻向左肩,周飞燕真要怀疑高远风带她来这的用意了。 既是攻击左肩而不是要害,那么就是过过招的意思。周飞燕纹丝不动,手腕一抖,马鞭倏忽而起,宛如一条灵蛇,卷向盗风的手腕。其速如电,尖锐的破空声刺耳。 轮到盗风大吃一惊了,本想试试神秘老大的身手,但碍于严禁以下犯上的戒律,没敢出手。将目标转向老大的随从,也就不算对老大不敬了。谁料撞上了铁板,这位娇娘的武功居然这么高。飞速收手,临空向上倒飞,原来是他依仗一个飞爪悬在门洞顶上。 周飞燕哪容他轻松退去,手一扬,马鞭再次卷向盗风的脚踝。马鞭的速度显然比飞爪收缩的速度快很多,且盗风在空中难以借力,眼看脚踝就要被马鞭捆住。 这时站在旁边的一位金色面具大汉,暴喝一声,抽剑砍向马鞭。如果周飞燕坚持要捆住盗风的脚踝,必然会被大汉的剑砍断马鞭。 啪啪两响,盗风闷声惨哼。周飞燕的鞭梢比蛇头还灵巧,在盗风的脚底一弹,再在大汉剑面上一弹。蕴含内力的一弹,让盗风痛不可忍。大汉亦是手腕吃痛,长剑差点脱手而出。 电光火闪的几招,让众人全都惊骇不已。只凭柔软的马鞭,竟然击退了大汉的硬剑。这个女人的功力,明显比盗风和大汉高出太多。 高远风淡笑道:“呵呵,不敢试探我的功力,觉得女人好欺负吗?吃亏了吧。走啦。”一夹马背,驱马进堡。周飞燕紧随其后。众面具人纷纷翻身上马,簇拥在两人前后。 盗风一个翻飞,落在一匹空置的马上,驱马靠近周飞燕,拱手道:“姐姐好俊的功夫。”这次拱手乃是正常的江湖礼节。 周飞燕微微拱手回礼。正要客气一句,盗风忽然一催马,越过周飞燕,跟高远风并驾齐驱,“鞭子不错。” 周飞燕眼神一紧,发现手上竟然空了,自己的马鞭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盗风手上。 周飞燕娇喝一声,催马就追。 盗风一翻身,窜到马腹下面。轻踹一脚,座驾撒蹄就跑。 周飞燕刚追了一个马身,恰好跟高远风齐平。高远风手一伸,将马鞭还给周飞燕。周飞燕诧异,高远风是怎么把马鞭拿回来的? 跑远的盗风不平地喊:“老大欺负人。” 高远风笑道:“我是维护你。告诉你们这是我姐,惹恼了她,有你们的苦头吃。” 众面具人齐齐吸了一口冷气,他们所有人一直全神贯注,居然无一人看清高远风是怎么从盗风手里夺走马鞭的。 大家不敢试手了,一起来到一间大屋子,灯火通明。 周飞燕发现这里有七八十个面具人,高矮胖瘦不一。只有高远风的面具是紫色的,怒目金刚状。其他都是无表情的金属面具。其中有十个金色面具,二十几个银色面具,三十来个铜色面具。 众人整齐地站立两厢,恭敬地向高远风行礼。 高远风大步流星,带着周飞燕直奔正中的首座。 首座只有一个,让众人意外的是,高远风没坐,而是把周飞燕按到椅子上。 周飞燕今晚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意外了,这次意外的是高远风的功力。高远风按她肩膀时,她虽然没去刻意抗衡,但开始那一瞬,条件反射式的反抗是自发的,可是她的身体竟然抗不住高远风的一双手。 高远风没坐,众人也就不敢落座。 高远风开门见山,“我就不废话了,今晚开始,我正式亲自管理无风阁。我带来的第一桩买卖很大,报酬也很特殊,不是金钱,而是官身官位。” “啊。”众人不约而同,齐齐惊呼,包括周飞燕在内。 高远风的话太惊人了,这都是些什么人?杀手。游离于律法之外,见不得光的杀手。换个说法,全都是罪犯。老大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次杀人之后,还能当官不成? 周飞燕失声惊呼的是,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要给这些杀手官身了?这里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将近一百,就算我给,我哪来那么多职位给他们? 高远风没给众人质疑的时间,“没什么可惊讶的。以前在北齐王国,大家都是以武乱禁的独行侠。而今北齐已亡,非法身份就跟着不存在了,所以无需顾忌。我准备投效大周,而大周正当用人之际,于是你们都有机会获得一个官身。 这次行动之后,不想再在刀尖上舔血,希望过安稳日子的,可以去当地方巡捕房当差。最起码,一个正一命跑不了。过不惯平淡日子的,那就更理想了,可以当一个有官身做护身符的暗卫。 暗卫是什么,既是保镖,也是杀手,合法的杀手。唯一不同的是,杀谁不杀谁,得听从上峰的命令。报酬嘛,也不像以前。以前是杀人才有,不杀人就没有。以后,平时有俸禄,杀人有奖励。 当然,有不愿意受官身约束的,我也不强求。行动之后,你们可以拿钱走人。 这次行动的危险性不用说,用命换钱换官。 现在开始,不愿跟我一起行动的,请走出这个大门。作为杀手组织的无风阁从今天起解散,明天开始,无风阁将是大周镇西将军手下的一个秘密机构。” 没人移步,都在思考。然后,所有人都注视着一个矮胖金面具人。 绰号天风的金面具出声打破宁静,“二哥,你的意思是······?” 矮胖金面具毫不犹豫地说:“我无条件信任老大。老大这些年为我们付出了多少,又都得到了多少。各人心里自有一杆秤。或许有人怀疑老大的图谋,可我们除了一条烂命,有啥值得图谋的呢?没有老大,或许这条烂命早已不在了吧。 你们不是总问老大为什么不露面吗?其实他的理想一直不在江湖,而在朝堂。我相信大家都跟我一样,之所以干杀手,并非天性嗜杀,而是为生计所逼。既然老大为我们谋取了一个走进阳光的机会,我没理由不接受。” 天风立即说:“既然二哥留下,那我也留下。” “算我一个。”“我同意。”······。众人纷纷开口,竟是无一人退出。 “很好。”高远风高兴地说:“我很高兴跟大家还是好兄弟。收拾一下,都跟我走。” 蹄声隆隆,几十骑呼啸着离开这个村堡。心惊胆颤被限制行动的村民们,终于松了口气。 从进堡到出堡未发一言的周飞燕,忍不住问并骑而行的高远风,“你就确定我会收下这些人?” 高远风淡淡地说:“你需要,且这些人恰好适合。” 周飞燕愕然,“别云山雾罩的,说清楚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二十八章 疑窦重重 高远风的解释很简单,“因为女子亦可为王。” “啪。”一道惊天闪电,炸亮在周飞燕的脑海,她的心咚咚狂跳起来。 那个时不时不安分地涌动一下的念头,一直深深压在心底最深处,因为可能性近乎为零。 但在这一刻,高远风的话如同火种,点燃了积藏在她心底深处的烈油,燃起熊熊的欲望之火。巧合的是,因为有了高远风,因为高远风‘身份’的特殊及其背后力量的强大,若能得到这股强大的助力,她去争那个位置的成功率,将非但不是零,还很可能不亚于世子哥哥周粲。 刚开始确认高远风的‘身份’时,确实只是纯粹的喜悦,没想那么多。现在想想,似乎是幸运之神的眷顾,让她得遇高成高纲高远风。 至于高远风为什么会想得那么远,她并不奇怪。毕竟高远风的两个爷爷在那个圈子里厮混过,身份不显,却恰恰处在权力的核心。高远风懂一些权力圈的龌龊非常正常。于是高远风一说,她瞬即心领神会。 这个时空,虽然占据高位者男性居多,但并未规定只能男性才能继承王位。周、齐、陈等国的上属帝国璃凤皇朝,就是一位女帝当国。 作为上位者或力求上位者,有太多的事不能公之于众,有太多的事只能在阴暗处解决。所以周飞燕为什么需要杀手,根本不用解释。 此事虽可能性大增,但也只能徐徐图之。周飞燕按下心中的狂澜,换一个话题,“我看他们几乎无条件信任你,说明无风阁是属于你的私有组织。你在赌博吗?就这么不留后手地相信我?” 按周飞燕的猜想,就算高成、高纲曾经为官,虽然权力不,可职位并不高。然后又以那种方式离开,那么积累的财富和铁杆手下必然不会太多太强。能给高远风组建这支私军,很可能已付出了他们的所有。之所以在叛出齐王宫后还能拥有这么一支力量,大概是高纲作为影卫首领时,积攒下的一点人脉。高成是别奢望了,他那个位置是不允许有亲信或朋友的。 也就是说,这点暗实力,大概是高远风从高成、高纲处继承的最大财富。高远风居然毫不掩饰地拿出来交到她手里,周飞燕自然难以理解。自己跟高远风的‘真正’关系,还未吐露出来呀。 高远风回答:“周姐姐,我既然投靠你,当然就希望你的力量更强,势力更大,位置更高。这样我才能获得更多,是不是?” “你可以将你的力量献给我父王啊,那岂不是更好的方式?” “你就别考我了。”高远风笑道:“我献给你父王,无风阁就不存在了。你父王不会任由我继续执掌无风阁,他不缺这点暗手。坦承地说,我投靠的是你而不是大周。我是你的人,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给我信任。” 周飞燕娇笑道:“我发现你没那么顽劣嘛。”周飞燕的心豁然开朗,只为高远风并非败絮其中。 高远风立马否定,“不不,除了私下在你面前之外,我就是一个不成器的纨绔,也必须是。” 周飞燕想了一下,更高兴了,“真有你的。算你有理,只是委屈你了。”高远风明面上一无是处,别人就不会太关注,更方便他为自己办事。 高远风嬉皮笑脸,“千万别这么说。官位你得给,还不能低了。而且可以行事无稽,欺男霸女。没有比这更好的身份了,怎么叫委屈?” 换作一副正经面孔,“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你就像我亲姐姐一样。为你受点委屈,是我应该的。”这句话说得高远风自己一身鸡皮疙瘩,奴颜婢膝地认贼作姐,这算是无所不用其极吗? 周飞燕却心花怒放,丝毫不怀疑高远风的‘诚实’,“咯咯咯咯,好。你就是我弟弟,以前是,以后更是。”如果说在高家堡时,她觉得还需要验证之后才能确认的话,此时,她认为高远风跟自己之间是心有灵犀,并坚信这是血脉纽带所致。 高远风如入雾中,这娘皮难道比我还会演戏?那也太逼真了吧。奇了怪了,我怎么就成她弟弟了,还以前是以后是。等以后你知道我跟你是仇人时,不知将是怎样一副表情。想到这里,一脸诡笑。 高远风这种恶魔式的微笑,在身侧周飞燕眼里,自是另一番理解。比如顽皮,比如使坏,等等。 春风得意马蹄疾,‘姐弟’俩愉悦地催马扬鞭。 星夜的清辉,如梦如幻;初春的微风,又柔又软。 无风阁众人,自北门悄悄进了高家堡,由高纲安顿。 高远风则随着周飞燕,进了周军大营。 乐乐目瞪口呆,两只大眼睛滴溜溜乱转,嘴里念念叨叨,“坏了,坏了,姐真的被色胚的色相迷住了。” 因为周飞燕不仅将高远风带进了中军大帐,而且让高远风去后帐她自己的铺上休息。这事要是传出去可就惊天了,周飞燕的床,哪怕是行军床,何曾有男人敢沾边。 更惊人的是,周飞燕似乎还不想掩饰,不但带高远风进来时没回避左封,还让左封召集众将议事。她就那么急不可耐地想将她跟高远风的私情公诸于众吗? 乐乐的声音并不,周飞燕,高远风,以及帐外的侍卫都听见了。 周飞燕好气又好笑地掐了乐乐一把,“胡说什么呢?远风是我弟弟。” 乐乐眼一翻,“情弟弟吧。” 高远风抢着回答:“乐姐姐明智。对了,你是我姐姐的丫鬟是吧?哈哈,那岂不是爷的暖床丫鬟啦。来来,快快侍候爷就寝。” 乐乐一脸的惊恐,“姐,你不是来真的吧。让我,让我侍候这个色胚?” 周飞燕笑嘻嘻地朝高远风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尽胡闹。还不滚进去睡。快天亮了。” 乐乐的心噗通噗通乱跳,可怜兮兮地看着周飞燕。按照习俗,如果姐真的跟高远风成亲,她确实就是个暖床丫鬟。弱弱地问:“姐你真的,真的要······。” “滚。”周飞燕哭笑不得,“远风真是我弟弟。” 乐乐无比认真地说:“确定不是郡马?” “不是,不是,不是。好了吧。”自己的亲姐妹也好,其他权贵子女也好,生活在那个圈子里,跟周飞燕再亲近也不可能交心。周飞燕的知心闺蜜,唯独乐乐这个侍女。所以周飞燕跟乐乐私下相处,就跟姐妹一样。 乐乐拍了拍高耸的胸部,“还好,还好。只要不是郡马,嘻嘻,给不给他暖床,那就不一定啦。”她还是认定高远风是周飞燕相中的情人。弟弟?鬼才信。 周飞燕佯恼,“懒得跟你说。快准备地图啦。” 周飞燕手下的宁远将军周辉,扬烈将军牛棣等人进帐时,乐乐在大帐中间已经绘好了一副简易却明晰的战场态势图。她的这种能耐,周军之中,无出其右。 五六个五命正五命高级将官围图而坐。 周飞燕拿着一根马鞭,气度不凡地指点江山。 “真的可行?”高大威武的牛棣皱眉道。 “确定可信?”承继周氏血脉,长相俊朗的周辉同样置疑。 牛棣不管高远风可信不可信,他是部下,没权质疑上官,思考的是作战方案。 周辉则不然,他是周飞燕堂兄。对来历不明的高远风表示强烈怀疑。 乐乐嘟着嘴站在周飞燕身后,对周辉的质疑大有同感。不过这个时候她不敢说话,谨守侍女的本份。 周飞燕极有主见,但并不霸道,“高家堡有成丹期高手,而且是两位。他们的身份,我已知悉并确认,所以不用怀疑可信度。我们该讨论的,是方案的可行性。·······” 跟众将详细斟酌高远风提供的作战方案,逐条分析每个细节,敌我的心态以及可能的意外和补救措施。 一直到天色大亮,众人还是未能完全取得一致,主要在于周飞燕并未说明高家堡那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凭什么值得信任。 高成、高纲,尤其是高远风的身份(周飞燕想象中的高远风的身份),周飞燕绝对不会在这里公开。高成、高纲还好说,高远风的‘真实’身份要不要公开,她还得回去请示,自己不敢做主。 “报。发现王宫信鹰。”左封在门外高声喊道。 帐内众人都是面色一紧。通常传信使用的多是信鸽,一旦使用信鹰,则表示十万火急或绝对机密。 周飞燕接过乐乐迅速翻找出来的护臂,大步走出大帐。抬头看见一只苍鹰在头顶盘旋。 苍鹰发现周飞燕,一个猛子扎下来,然后两翅一张,稳稳地停留在周飞燕横起的手臂上。 周飞燕顺手从乐乐端在手上的的餐盘里拿起一根肉条,先喂了信鹰,再从信鹰的腿上解下一个筷子粗细的玉筒。打开筒盖,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 周飞燕看了一遍,面色凝重,然后递给跟出来的周辉,让他阅后依次传示众人。 纸条上只有几个字,“务必尽快将陈军逐出碣石府。”看笔迹,正是周王亲笔。 这边陈军越境进入渤海郡碣石府不足十天,远在几千里外的王上怎么就知道了,且下达了一条没有回旋余地的旨意?众人心头都升起一团迷雾。想到陈军突然莫名其妙地撕毁协定悍然进军,更是让诸将大惑不解。 战争的胜负,从来没有绝对之说。但周王完全没考虑周飞燕是否会输,甚至都没说能不能拦得住,直接说必须胜还必须快捷。 周飞燕一招手,左封拿来一块木板,顶在头上,半蹲在周飞燕前面。板子上有一张纸,一支笔。 周飞燕提笔写下‘遵旨’二字。然后将纸条塞进玉筒,绑缚在信鹰腿上。手臂一抬,信鹰腾空而起,盘旋一圈,展翅飞向远方。 周飞燕抬头看着天空,沉声道:“不用再商议了,这仗必须打。” 周辉道:“大将军,我还是觉得有点冒险。王上也没指定时间,何不等宁朔将军到了再动手。” 宁朔将军温超,是周飞燕的另一个副手,率步兵正在往这边赶。 周飞燕脸一冷,“我不知道陈军为什么要抢占碣石府,但既然王上都知道了,说明陈军早已处心积虑。单凭吴铭甫手上这点人,他有把握从我手里夺占碣石府吗?不,陈国肯定还有后续手段。 等温将军赶到,陈军的援军多半也到了。如不抓住先机击溃吴铭甫,我怕完不成王上旨令。不用多说了,执行。” “是。”军令如山,莫敢违背。 今早高远风第一次没有外出修炼。昨天自作主张地将浮光掠影功的震颤法运用到全身肌肉,使得消耗过大,哪怕是在‘敌方’的军营,睡得依然酣甜无比。 乐乐朝床踢了一脚,使劲吼了一声,“起床啦。”然后撒腿就跑。进入男人的睡房,这是第一次,既忌惮又不忿。出来还嘀嘀咕咕,“厚脸皮占着姐的床,还睡得像猪一样。” 周飞燕却露出宠爱的微笑。高远风进自己的军营,能无所顾忌地睡得放心,说明他充分信任自己,说明他那句‘我觉得你就像我亲姐姐’是真心话。朝内帐柔声喊道:“远风,起来吃饭了。” 乐乐嘟着嘴,万分不情愿地给睡眼迷蒙的高远风端来一盆洗脸水。在高远风伸手接的时候,假装失手,故意提前放开。 “哎呀,你······。哎哟,你混蛋。”本想说你怎么这么笨,水盆都接不住,谁知高远风低头去抢救水盆,正好一头撞在她胸口。 “哦,撞痛了吧。对不起哈,我帮你揉揉。”高远风朝后退一步的乐乐伸出狼爪。 乐乐吓得往后一蹦,“色狼,你要死啦。” 高远风假装迷糊,“不痛啊,那我洗脸了。”转身将水盆放在凳子上,自顾自漱口洗脸。 乐乐咬牙切齿,抓起一个凳子作势砸高远风。当然不敢真砸,姐的情弟弟诶。 周飞燕咯咯笑道:“好啦好啦。真是一对冤家,见面就吵。快点过来吃饭。” 三人围坐一个案几,吃得很是简单。不过气氛很热闹,因为高远风嬉皮笑脸,乐乐气鼓气涨,周飞燕笑逐颜开。 “嘟~嘟~。”早餐还没吃完,军号突然刺耳地尖叫起来。陈军来攻,战争爆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二十九章 硝烟起 “哗啦。”“咚咚。”帐外一片杂乱而有条的忙乱声。 周飞燕放下碗筷,站了起来。乐乐迅速地将周飞燕的铠甲拿过来,帮她穿戴好。这个过程中,高远风还在使劲吃饭。没办法,从昨天起,食量大增,不多吃点太饿。 周飞燕穿好后,反过来帮乐乐穿戴。随口对高远风说:“远风,慢慢吃,没人跟你抢,反正你不用上战场。以后如果要上战场的话,千万别吃太饱。” 乐乐嘴一撇,“吃起来像猪,上战场估计也就是被屠的份。不过你这种窝囊废大概也没胆子走上战场。” 高远风满嘴的食物,回应得含含糊糊,应该没好话。 军情如火,周飞燕顾不上高远风,带着乐乐大步出帐。 高远风将碗筷一丢,连忙跟上。主人走了,他不好呆在营帐不动。这可是中军大帐,机密要地。在周飞燕系统内立足未稳之前,该避嫌的还是得避嫌。 帐外,周飞燕正从左封手上拿起那柄火红色长柄砍刀。看到高远风跟出来,对左封说:“你安排人送高远风回去。” 高远风立即拒绝,“不用,我想观战。哇哦,姐姐的刀好霸气。”刀长一丈多,竖起来接近周飞燕身高的两倍。通体晶莹赤红,宛如血玉。泛着虹彩,宛如有生命一般。气势凌人,像是渴饮鲜血。刺目惊心,好一柄杀人凶器。 周飞燕深情地抚摸着刀柄,“漂亮吧。这是姐姐的烈焰破空刀。它和这匹追风烈火驹,是姐姐在战场上最佳的搭档。” “哇,”高远风再次惊叹,“好一匹神骏。”周飞燕的主坐骑,从头到脚,通体火红,无一根杂毛。虽是马,却有武功高手一样的气势,不像其他战马那样躁动不安,而是稳稳地站立原处,其静如山。头颅高昂,顾盼自雄。看它遒劲的肌肉,其内蕴含的爆发力可想而知,其动必将侵略如火。 红刀红马红盔甲,宛如岩浆烈火,摄人心魄。 高远风由衷赞叹,“姐姐真猛将也。难怪名震天下,陷阵无双。” 乐乐跟着翻身上马,讥讽地说:“马屁精。你上过战场吗?知道什么叫陷阵无双?” 没理会乐乐,骑上追风烈火驹的周飞燕温柔地说:“真想观战啊。回高家堡在城墙上观战不是一样吗?回去吧,那里安全些。” 高远风瞧瞧乐乐满脸鄙视的神色,像是强撑面子地咬咬牙说:“不。我就在这里观战。别以为我怕。那个丫头都不怕,我怕什么。” 周围的人都不禁面露微笑,除了乐乐、周辉。 军中并不鄙视对战场感到恐惧的,谁第一次上战场都紧张。但要是连观战都不敢,以后周飞燕身边的亲信们,会从心底瞧不起高远风。所以哪怕看到高远风是咬牙硬撑,周围的铁血将士们还是愿意表示出亲近,毕竟他们以为高远风从没见过大场面。 “也好。”周飞燕明显有自己的考虑,希望高远风尽快融入自己的体系,“你的马没上过战场。骑我的备马吧。”战马跟人一样,上过战场和没上过战场大不相同。周飞燕担心高远风的马受惊,吩咐侍卫将她的备马牵过来。 这是一匹四蹄雪白,而身上黑得油光发亮的神骏,名为踏雪黑旋风。 乌骓马踢踢踏踏地走到烈火驹旁边,用头蹭蹭周飞燕的腿,似乎在抱怨周飞燕不带它上战场。 周飞燕附下身,摸摸踏雪黑旋风的耳朵,轻声说着什么。 乌骓似乎通灵,退开两步,斜睨了高远风一眼,打了个响鼻。 “哟呵,你一个畜生也敢看不起我。”高远风气愤地说。飞身而起,跨坐在乌骓背上。一副我就骑你啦,你能咋样的表情。众人见他跟一匹马斗气,爆发一阵善意的哄笑。唯有周辉撇撇嘴,“幼稚。” 不知是不是听了周飞燕的话,乌骓只是活动了一下身体,对高远风并没有多抗拒。 人靠衣裳马靠鞍。高远风一身雪白的长衫,端坐在漆黑如墨的骏马上,人俊马靚,丰神俊朗,晃花了众人的眼。周飞燕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乐乐再次像花痴一样瞪圆了眼睛。 周飞燕含笑扫了乐乐一眼,“走吧。”一马当先,驰向营门。 乐乐慌忙催马跟上,应该是为了掩饰刚才发呆的尴尬,故意回头跟高远风说:“千万别吓尿了。” 高远风哈哈大笑,“乐乐不怕,你要是尿了,我帮你换尿片。” 乐乐咬牙切齿,“无耻之徒。” 众军将既惊且笑。惊的是子好胆,敢调戏‘凶残’的乐乐。笑的是这子的性子,不是那种矫揉造作之辈,跟大家应该合得来。军营之内,即便主将是女性,荤话依然不忌。最不喜的,反而是咬文嚼字,卖弄墨水的假道学。 呼啦啦,大军涌出辕门,疾快而有序。 千军万马,刀枪如林。蹄声隆隆,大地颤颤。杀气盈天,鬼神惊悚。 高远风确实没经历过这种浩瀚的场面,暗暗心惊。不过害怕却不至于,凭他的功力,在这里足以傲视群雄。打不过的话,想离开却不难。 乐乐一直下意识地观察高远风,想看到高远风出洋相。可是高远风除了一脸的稀奇之外,竟是不见丝毫胆怯,让她暗暗称奇,这色胚也不是那么窝囊嘛。 跟高远风不对付的乐乐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人了。高远风不知道,他自然而然的神态,无形中让周飞燕的心腹们大有好感。 周军列阵很快,四千人四个方阵。前面三个长方形,像是三支厉箭,直指陈国大军。后面是一个横排的长方形,留作预备队。大阵最前面,是周飞燕、周辉、牛棣。高远风出于好奇,竟驱马跟在周飞燕身边。 牛棣周辉落后周飞燕一个马身,都惊疑地看着高远风。官场也好,军中也好,对于上下主次都有极为严苛的规条。此时高远风跟周飞燕并列,而周飞燕竟然听之任之,且周飞燕身边的贴身侍卫也置之不理。 乐乐没出声是居心不良,希望高远风被周辉叱责。乐乐都没说话,其他侍卫就更不会说了。 但没时间给周辉质问了,对面有人纵马出阵而来。 陈军的威势,比周军更为煊赫。毕竟人多,除了四千多骑兵之外,还有六千多步兵阵列其后。巨盾兵横列成墙,陌刀兵刀光映天,长枪兵耸立如林,弓箭兵沉稳如渊。上万军兵铺列如云,旌旗漫天,鼓震四野,惊天的威势铺天盖地,凛冽逼人。 单人独骑来到两军阵前的,是一位金甲黄马,手提金黄色丈八蛇矛的猛将,正是陈军主将吴铭甫。 吴铭甫高声喊道:“周大将军,可否上前说话。” 周飞燕转头问高远风,“你猜他想说什么?” 高远风沉吟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想,不外乎是能不打就不打吧。” 周飞燕赞许地点头,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想打?为什么呢?一万对四千,他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哦。” “考我是吧。”高远风指了指高家堡,“首先,他不敢放开打。我高家堡可战之兵虽不多,对大军构不成太大威胁,但有成丹期高手在,抄他后路,袭他粮草却简单。其次,陈军这次出兵,本就疑窦重重。我不管他再怎么能征善战,他也没可能在你手上抢得去渤海郡。既然夺不下,出兵又有何益?吴铭甫没那么笨,但偏偏就做了。呵呵,吴铭甫或许身不由己。” “算你有理。我去会会他。”周飞燕策马上前。 乌骓驼着高远风自觉地跟上。 周飞燕回头拦住高远风,“你不能来,不然他会以为我要暗算他。” 高远风低声说:“为什么不?杀了他,陈军也就垮了。” 周飞燕凝声道:“别开玩笑。吴铭甫可是丹湖期高手,别说杀他,击败都不一定。” “不,我俩联手,十拿九稳。”高远风计划的是用袖藏暗弩射杀吴铭甫的坐骑。人带甲,马可没有。与人相斗,高远风很少正面硬撼,他觉得那是匹夫之勇。 周飞燕眼一亮,“真的?” 高远风肯定地点头。身后周辉,牛棣也心动不已。 周飞燕笑了笑,“回去吧。能杀也杀不得。如果是我跟他公平比斗而击杀了他,无话可说,陈军必然士气大落以致溃败。但要是我俩联手,或者用阴暗手段,不管能否达到目的,都将激发陈军的怒火。士气这东西很怪,万人一怒的后果,你我担不起。” 高远风愣了,下意识地捎捎头发,或许两军对阵,跟江湖游斗有所不同吧。 当然不同,两军对垒,跟个人争勇斗狠差不多,就讲究一股气,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敢于拼命的,士气一上来,以弱胜强,以少胜多不是神话。 江湖则不然,出头的椽子先烂。过于张扬狂悖,人家有千百种手段让你死于不知不觉。 很快,高远风就见识到了何为士气。吴铭甫也见识到了周飞燕的底气。 果不其然,吴铭甫跟周飞燕谈话的内容确如高远风的猜测,他要求得到碣石府,然后两国休兵,并确保两国几千里边境不再滋事。理由是陈国为协助周国灭齐,付出太多,收获太少。此次贸然兴兵,所求不过是为属下谋点私产。再说渤海六府,碣石府既不大也不富,为此换得两国安宁,何乐而不为。 如果早上没收到周王密旨,周飞燕说不定真会考虑一下。碣石府嘛,原本也并非周国固有领土不是。多占一府少占一府,对于周飞燕意义不大。现在,自然听得出吴铭甫是谎话连篇,毫不犹豫地断然拒绝。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有打过一场了。各自回归本队,挥军出击。喊杀声冲天而起,惊天动地。 高远风本想跟着周飞燕出击,但被周飞燕严词拒绝了,“到后面去呆着,好好看。未经战阵训练,你跟不上节奏,武功再高也没用,反而会连累战友。要想上阵杀敌,以后有的是机会。” 军中无戏言,高远风不得不后退到预备队前列观战。 两军相隔三四里地。 陈军首先发动,骑兵在前,步兵随后。全线压上,速度虽慢,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像是险险崩塌的山峰,又似即将开闸的洪流。吴铭甫试图在气势上一举压倒周军。 周飞燕摘下马鞍上的烈焰破空刀,面色冷峻,凝视陈军,慢慢高举,缓缓催马。 周军跟着周飞燕,三军一起开动,步调一致。沉着冷静,毫无惧色。 陈军一步一喊,“杀,杀,杀。”万人齐呼,山呼海啸,骇人心神。 周军却静默无声,眼神凌厉,像是预备扑击的猛虎,又似张弓在弦的厉箭。 双方渐渐接近,三里,两里半,两里。不管是参战者,还是观战者,一颗心都越缩越紧,气氛让人窒息。 闷雷般的轰轰声渐起,由低到高,由慢到快,这是万千马蹄声。两军的骑兵开始加速,越来越快。其声其势,如汹涌的惊涛袭岸,如狂猛的飓风席卷,一往无前地撞向对方。 高远风此时确实看得惊心动魄,只觉得个人是如此渺,丢到山崩地裂一般的激流中,不过就是一朵浪花而已。 然而更惊心的来啦,让高远风总算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传说中的陷阵无双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三十章 陷阵无双 陈军奔涌的铁骑洪流,突然左右一分,朝周军两侧快速迂回,将后面的步兵战阵暴露在周军面前。 步兵队列呈一个大弧形,两翼稍前,中间略后。 步兵前几列的巨盾兵,猛然刹住脚,将一人多高的巨盾往地下一砸,再加一根撑杆,然后用左手扶住撑杆。于是步兵战阵前,瞬间耸起多层钢铁长城。同时,右手紧握砍刀,预备斩断可能冲进巨盾缝隙的敌骑马脚。 一千刀盾兵后面是一千长枪兵。枪尖锐利,枪长丈八。此时枪兵并未将长枪握在手中,而是倒插在地上,枪尖前倾,森森如林。不管是人也好马也好,敢于冲阵,即使闯过了巨盾长城,也免不了被长枪捅个千苍百孔。 长枪兵身后是两千弓箭兵。箭已搭在弦上,斜斜指向周军的头顶。一排排一列列,密密麻麻,观之胆颤。可以想见,一旦齐射,漫天的箭雨,将密集地覆盖整个阵前。 依例,弓箭兵发射几轮弓箭之后,将往后撤,换上陌刀兵,狙击可能冲过巨盾长城和枪林的漏之鱼。 陌刀手双手握刀,斜向上举。左脚虚步前跨,预作前冲之势。身强体壮,柄长刀巨,奋力一刀劈下,完全能够将对手连人带马,一刀两半。过千的巨刀,映着朝阳,寒光闪闪,触目惊心。 如此精兵悍卒,刀山枪林,不亚于龙潭虎穴,足以让任何冲阵者心虚胆丧,望而却步。 陈军的骑兵,则从两侧包操而回,一举将冲上来的三千周军围困在弓箭兵射程之内。 吴铭甫乃陈国名将,排兵沉稳有度,布阵堂皇大气。以多击少,此战阵完美无缺。 此时周飞燕回马已是不可能,骑兵战阵一旦冲锋,根本不可能止步。往两侧绕行也不太现实,那将会把自己的侧翼全部暴露给陈军弓阵。泼天箭雨之下,必将死伤无数。 或许是因为吴铭甫没跟周飞燕交过手,大概对所谓陷阵无双的传闻不以为然,所以他信心满满,坚信自己的铜墙铁壁,足以让年轻的周飞燕抱恨高家堡。 然而,下一瞬间,他和高远风,跟所有的陈军将士一样,惊骇得浑身颤栗,难以置信。 周军并未理会陈军的变阵,像是一群被蒙上眼睛的蛮牛,径直撞向寒光闪闪、杀气森森的钢铁长城。只是跟先前齐头并进的冲锋阵型略有不同,中间的‘厉箭’速度骤加,两侧骑兵渐渐向中间靠拢,形成一个以周飞燕为箭头的锋矢阵。 “放。”陈军弓兵将领高声大吼。 嗖嗖嗖嗖,千百支箭矢冲天而起,如云如雨,遮天蔽日,罩向周军。 同一时间,周飞燕也运气高呼,“投。” 周军三千骑兵,人手一杆短矛,奋力掷出。借助奔马的速度,三千短矛呼啸而起,速度胜逾箭矢,密密麻麻地飞向陈军巨盾兵身后的长枪兵和弓箭兵。 两者相较,短矛的杀伤力,显然比箭矢更恐怖。 “挡。”周飞燕接着喊道。周军人手一面骑盾,护住甲胄未能覆盖的头脸。 战争的残酷,在这一刻昭然无遗。密集箭盾相击的咚咚声,连片箭矛入肉的扑哧声,大批中箭中矛士兵的惨呼声,盖压过地动山摇的隆隆马蹄声响。 因为锋矢阵承受面积,兼周军人人皆有一面骑盾,使得陈军第一轮箭雨杀伤力不大。虽然杀伤不多,但高远风看得依然毛骨悚然,因为几十个周军士兵中箭落马,被自家的铁骑洪流踩成肉泥。 陈军那边死伤更多,三千破空而至的短矛,至少洞穿数百躲避不及士兵。矛比箭粗,力比箭大,纵使陈军浑身铁甲,依然一击而透。一旦中矛,基本无救。未曾断气者,惨嚎声撕心裂肺。 箭雨之后,周军忽然全都将骑盾抛飞。 “陷阵。”周飞燕再次运气疾呼。穿云裂帛,四野俱闻。 “陷阵。”身后三千铁甲同声咆哮,如惊雷滚滚,天地皆颤。 周军随着这声呼号,全军再次猛然集体提速,恍若风行电闪。 不知是因为周军蓦然如雷的暴喝惊住了陈军,还是因为周军突然变速,使得陈军第二轮箭矢的成效更。本来可以发射三轮箭雨的,但周军的速度实在出乎陈军意料。不等陈军射出第三波箭矢,周飞燕已冲到陈军步兵阵前。 就见周飞燕突然抡起烈焰破空刀,狠狠地斜劈而下。 这时,高远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无双陷阵将。吴铭甫则惊骇欲死,悔之莫及。 不曾见识过无双陷阵将陷阵雄风的,惊讶地发现周飞燕身后的千人军阵,跟周飞燕的动作一模一样,节奏一致,千人如一人。奇迹乍现,整整一千个火属性的武者,迸发出的真气轰然而起,合而为一。赤红色的真气当空绽放,触目惊心。如光幕,如火海,一柄千百丈大的庞然‘巨刀’,狠狠地横扫陈军前列。 别说丹湖期,就是上百个成丹期高手也远远打不出这种如此效果,这是上千属性相同的武者真气共振所喷发出的威力。陈军巨盾兵构建的‘钢铁长城’,在庞然‘巨刀’之下,跟豆腐渣一样,一扫一大片。管你是刀是盾还是人是马,都像飓风下的枯叶,被席卷而起。残肢断臂与刀盾齐飞,抛洒向他处陈军密集的阵列。 更惊人的是,火红色的真气并未一击而衰,而是横耀长空,持续发威。千百人跟周飞燕的动作一致,抡刀左右挥舞,上下翻飞。赤红色的真气滚滚,如同咆哮的火龙,张牙舞爪地闯进陈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吞天噬地,狂暴而肆虐。 陈军前阵顿时土崩瓦解,毫无还手之力。士兵们争相逃窜,溃不成军。烈焰破空刀绽发出的恐怖‘烈焰’,超越成丹期的会神境武者都难以抗衡,何况这些锻体境的士卒。而在会神境武者面前,锻体境的普通人,战斗力也就相当于鸡鼠。 周飞燕也好,她身后的兵将也好,刀身并未直接与陈军士兵接触,只是奋力催发真气在空中虚舞刀兵,全靠汹涌的真气冲垮陈军阵列,摧毁一切挡在马前的障碍。推山倒海,挡者披靡。 随后的两千铁骑,没有周飞燕那个军阵真气谐振的能力,但跟在身后,乘机扩大战果,撵杀崩溃的陈军却手到擒来。直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周飞燕率军纵横陈军大阵,犹如一群猛虎闯进了羊群。管他刀盾兵也好,长枪兵也好,陌刀兵也好,身都近不了,再大的战力也发挥不出来,统统一触即溃。 吴铭甫目眦欲裂,怎么都想不到传说中的陷阵无双会恐怖如斯。继续下去,自己精锐的部卒将所剩无几。拼命嘶吼着组织剩余的巨盾兵拼死抵抗,哪怕用人命堆,也要阻挡住周飞燕的步伐。再命令后阵预备队加紧布置拒马,防备周飞燕冲击自己的大营。同时亲自率领骑兵,疯狂冲向周军后队,试图围魏救赵,打乱周军攻击阵列,以援救溃散的步兵。 周飞燕并未直线向前去冲击陈军大营,而是在陈军大阵中先向左肆意践踏,而后弧线转而向右,画了一个大圈,从另一侧杀出。 吴铭甫终究没追上周军,因为他的骑兵冲进大阵之后,不能像周军那样无所顾忌地踩踏。最恐怖的是,一追一走,画一个半圆,周飞燕反过头来咬住了陈军骑兵的队尾。 陈军骑步相混,乱成一团。周飞燕乘势掩杀,进一步摧毁陈军的心理防线。 “退,退,撤退。”吴铭甫大声狂呼。“铛铛铛铛。”铜锣猛敲,陈军不得不鸣金收兵。 虽然不鸣金陈军也没有继续战下去的勇气,但鸣金却有一个好处,使得陈军知道往那里跑,而不是一哄而散地崩溃,无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地逃命。 陈军丢盔弃甲,撒开双腿朝大营方向狂奔。 周军后队迅速向两边铺展开来,全线撵杀。 不过没撵出多远就慢慢止步了,一是吴铭甫率众拼死抵抗,二是陈军的后备队牢牢守住后阵,以逸待劳。杀人一千,自伤八百。周飞燕不愿己方损伤太大,立马不追。指挥部下组成厚实的阵形,以防陈军反扑。 吴铭甫亲自押后,掩护溃逃的步兵回营。 周军后备队纵马前行,“呜呵呜呵”吼叫着兴奋地冲进战场,救死扶伤,收拾残兵和可用的战利品。遇到伤残的敌军就补上一刀,如有肢体还完好且放弃抵抗的陈军,则收为俘虏。 高远风驰马靠近周飞燕,“哇哦,哇哦,霸气,真霸气,姐姐太威武了。今天真是大开眼界,陷阵无双名不虚传。霸凌天下,无与争锋。姐姐,姐姐,怎么不干脆一股作气,乘势追击,荡平陈军大营?” 周飞燕气息不稳地摇摇头,“这一战只是打了个出其不意。如吴铭甫对我有足够的了解和重视,我们未必能赢。能够击败他们已经很不错了,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吴铭甫虽然自负了一点,但在整个璃凤皇朝都算数得上号的名将,用兵相当不俗。 你看他前阵虽溃,但后阵丝毫不乱。鸣金之后,那些溃逃的士卒,逃而有序。看到没有,溃军丝毫没有冲击后阵,而是从后军预留的缝隙穿过或绕道后阵两侧,迅速撤退回去。 未料胜先料败。吴铭甫军力占优,竟然预备了战败的可能,实属难能可贵。 再说你以为我能无限爆发吗?真气有限呐。如果再像刚才那样不留余力,我和我身后的这一千人,势必精疲力竭。呵呵,那时我或将只能任由吴铭甫宰割了。” 高远风叹息说:“可惜了,姐姐你的功力要是再高一些就好了。” 周飞燕噗哧一笑,“哪有那么多好事。就算我的功力再高,士卒们的真气跟不上也是枉然。再说,有什么可惜的,不是还有你吗?” “嗯嗯。”高远风信心十足地说:“没错,看我的。今夜我们就将南蛮一打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三十一章 新无风阁 一直等到周飞燕也收兵回营,陈军才派出一些兵卒,进入战场,收拾同袍的残骸。 此时周军不会攻击这些人,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则。 能用的兵器马匹已被周军收罗干尽,陈军唯有捡拾本方战死者的残肢断体。 这个时候,战争的血腥和残酷,是那么赤裸裸的触目惊心。陈军阵亡将士,几乎没有完整的,甚至有些尸体已经不能叫尸体了,成了肉泥。 死伤太众,不下两千。不到两个时辰,在这方圆几里地的地方,一次死亡的人数,就超过高家堡总人口的两倍。陈军一马车一马车往回拉,尸体堆积如山。收尸者面色阴郁,几近麻木。 再多也得收拾,作为一个爱兵如子的将军,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会尽可能不让部下抛尸荒野。将他们的尸骨带回本土那是不可能的,但可以聚拢火葬,带回一点骨灰,安坟造墓,得享子嗣后代的香火。 当然,这是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为逝者略尽绵薄之力。其实,任由战殁者陈尸荒郊的更多,因为大战一起,收尸的机会向来不多。而且,像周飞燕吴铭甫这样在乎士卒遗骸的将军也不多。不用说,那种将军所率部队的战斗力和忠诚度也就有限得很。名将不是仅靠运筹帷幄就能成的,精锐部队也不是仅靠严苛训练就可以造就的。 一次近距离观战,高远风可谓收获颇丰。 周军没干扰陈军的行为,只是派了少量士兵远远地监视陈军的动向。大营内,周飞燕同样在火葬阵亡者的遗骸。大胜的兴奋,荡然无存。人人神情肃穆,缅怀一两个时辰前还有说有笑的兄弟姐妹。 周飞燕率众将一起致哀,然后命人登记造册,该奖赏的奖赏,该抚恤的抚恤。善后程序,有条不紊。 大胜终是大胜。祭奠之后,全营的气氛慢慢转向喜庆。记功待赏,才是今天的主题。 这些事自有专人去负责,周飞燕召集核心层,继续商讨、筹划高远风的计划。这次,高远风也得以与会。 “陈军大败,防范必然更加严密。我严重怀疑今晚的夜袭能否奏效。”周辉对高远风天然感到厌恶。一个卑贱的乡民,仅仅因为有两个成丹期的爷爷,竟然堂而皇之地与自己同席而坐,共商军机。更讨厌的是,这个贱民猥琐龌龊不说,还没有一点为下位者的觉悟,在自己这些身份尊贵、战功赫赫的大将面前,不见半点敬畏。 周辉根本不屑于跟高远风对话,脸色阴沉地看着周飞燕。心想,周飞燕之所以采纳高远风的建议,大概是被高远风的皮囊和甜言蜜语迷惑了。呵呵,女人终究是女人,思起春来,贵贱不论。 除了周辉,其他主将都没他那种因为王室身份的天然高傲,更不会因为高远风的容貌而嫉妒,客观就事论事。牛棣说:“我认为大有可为,如果高远风真的能变出三四千人马的话。” 牛棣是一位方脸虬髯大汉,性格比较率直。他还是比较喜欢高远风的,跟周辉的想法刚刚相反,一个出身乡堡的孩子,能在杀气凛然的大将面前侃侃而谈,已是难得。更难得的是,第一次上战场,虽然没有参战,能够心不慌气不短,两腿不发软,实在难能可贵。 想当年,自己可没这子那么稳定自然,第一次见到刀刀见血的酷烈、遍地残骸的惨象,吐得一塌糊涂,心里阴影好几个月都难以消除。 周飞燕微笑看着高远风,“你说呢?” 高远风坦然自若,“姐姐你说过,军中无戏言。我立过军令状的,说到做不到,我不要脑袋啊?宁远将军说陈军防范会更严谨,我不敢苟同。理由有三: 一,按理,最佳的夜袭时间是昨夜,双方都初来乍到,立足未稳。到了今天,双方都对战场态势有了足够的了解,也就有了足够的预备措施,奇袭很难奏效。于是,防备也就不会那么严苛了。 二,今日之战,姐姐没有携着大胜之势,强荡敌营,给人的感觉是后劲不足。我想吴铭甫的判断,应该是姐姐要等自己的步兵大队赶到,才与之一决最后胜负。 三,新败之下,陈军严防死守是必然。可防御的方向必然是大队人马作战,对规模的渗透反而不够重视。 故此,我认为,无论吴铭甫今夜多么谨慎,也只有一败涂地这一个结局。” “你以为?”周辉冷冷地说:“你一个毛都没长期的嫩秧崽,有什么资格参言军机大事。” 高远风挤眉弄眼地说:“姐姐,你才比我大两岁吧。毛长齐了吗?” 众将的神色那叫一个精彩,好子,这玩笑能随便乱开? 周飞燕脸色一红,羞恼地一脚将高远风踢开,“滚回去准备吧。今晚要是不能圆满完成预定的计划,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远风狼狈的爬起身,嬉皮赖脸地讨价还价,“圆满甚至超额完成了呢?” 周飞燕正色道:“我答应你的,战后立即兑现。” 诸将都好奇不已,周飞燕答应了什么。不会是······?每一个人的思想都在往歪处想。 “好叻。”高远风拍拍身上的灰尘,蹦蹦跳跳地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回身,“对了,给我一份陈军各级将领的名单,最好包含其功力级别和所任职司。” 这东西简单,陈军各级将领的名录,并不是多大的机密。作为对手,周飞燕将这些早已查得清清楚楚。 周飞燕吩咐乐乐找了一份给高远风,然后让左封送高远风回去。 看着高远风远去的背影,周辉严肃地抗议,“将军,寄望那么一个獐头鼠脑、弄鬼掉猴的野子,开什么玩笑?” 周飞燕断然地说:“我没开玩笑。王上的密旨大家都看了。军情如火,不得不战。拖延两天等宁朔将军赶到,非但无利,反而更糟。因为我可以断定,吴铭甫身后还有援军。 陈军显然筹谋已久,而我军仓促应战。今夜不将吴铭甫所部击溃,再想将他们逐出碣石府,可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依令行事吧。谁敢阳奉阴违,别怪军法无情。” 周飞燕是主将,更是郡主,是上司。周辉议事时‘据理力争’是应有之义,行事时却不敢打任何折扣。众将散去,各自回去安排士卒尽可能休息,以备晚上的大战。 高远风快马加鞭赶回高家堡,立即让高成高纲召集众人到祠堂听令。 对,是下令,而不是议事。高远风没时间征求众人的意见,而是雷厉风行地直接下命令,“今晚兵分三路,多带火把鼓号。”高远风指着桌上粗略描绘的地图,“二爷爷,您带高虎所部,埋伏在这个地方,待周军······。云叔,你跟铁成叔带人埋伏在这里······。威叔,你和飞哥······。爷爷,您和铁成叔守家。都听清楚了没有。 我可是在周飞燕面前立了军令状的,谁要是出了纰漏,别怪我不讲情面。” 对了,飞哥,我让你扎的稻草人,都完工没有。” 高飞讪讪地说:“大部分完工了。” 高远风脸色一冷,森森地说:“今晚要是缺一个,我首先砍了你的脑袋。散会。” 高飞的脸阴沉得像冰窟,“你又没说今晚要用。” 高远风厉声道:“我什么时候用是我的事。我昨天就命你扎好,你到今天都没扎完,还有理啦?想当官,就得依令行事,这是规矩。” 高飞嘀咕道:“你还不是我上司吧。再说,今晚我们都去拼命,你呢?” “高飞!大胆。”高成高纲不约而同地喝叫起来,吓了众人一大跳。 高纲严厉地说:“高飞,我高家军已然竖旗,以风儿为首。就算是我,也得尊重他并听从他的号令。你既愿意参加进来,就得遵守军规。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退出,从此与我们整体无关,你去走你的阳关道。要么恪守军规,奉风儿为主。再敢给我阳奉阴违,别怪老子掌中利刀不认人。” 高成高纲之怒,高飞难以承受,低头不敢出声,一张瘦脸红了白,白了青。 旁边的高威撞了撞高飞的肩膀,低声说:“还不快认错。” 高飞盯着脚尖的双眼,闪过一丝仇恨与憎恶,硬起声气说:“我会按时完成的。” 高远风的灵觉非常敏锐,暗自奇怪,“这就恨我啦,至于吗?不对,他的头偏了偏,似乎恨的是帮他圆场的威叔。古怪了。” 管他呢,高远风没时间去琢磨高飞的心理,挥散众人,匆匆向后院赶去。在路上,从兜里摸出面具戴上,因为,无风阁的杀手都安排在后院歇息。 来到杀手住处,高远风开门见山,“这次的任务,是潜入吴铭甫大营,袭杀陈军各级将领。吴铭甫由我负责。其他将领,你们根据各自的功力级别和体质属性自己挑选。”高远风将乐乐给的名单抛出来。 “另外,”高远风继续说,“这次任务之后,我需要部分人继续潜伏。在周飞燕那里,我就说是任务中牺牲了。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用说你们应该也清楚,就是预留退路。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全寄托在周飞燕身上。 这部分人虽然暂时没有官身,但依然跟我们是一个整体,而且我会给以适当的补偿。 也就是说,从今日始,无风阁将分为明暗两个部分。 你们自己选择,是公开身份为官,还是继续当一个潜伏的杀手。 虽然一分为二,但我们依然是一体的。我们行动的最终目标,还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 “我肯定是要公开身份的。在一段不短的时间内,我得作为周飞燕身边的亲信。也为了兄弟齐心,我应该向你们公开身份。”说完,高远风取下面具,并从嘴里拿出变音哨。 “呀哦。”高远风的年龄和相貌,让众人大吃一惊。想不到身手惊人的老大,竟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加入无风阁较早的人就更为骇异,自己当年承惠之日,这老大才垂髫稚童吧?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原来的实质首领,绰号瘴风的矮胖子。无风阁实为瘴风奉高成高纲之命,打着高远风的旗号创建的。 生逢乱世,颠沛流离者众。瘴风以高远风的名义,广撒,普施恩,每遇有家破人亡者,走途无路者,生计难以为继者,或无人抚养之孤儿,都赐以钱财,功法之类,只当行善积德。 然后留心观察其中资质尚可并有进取心者,若感恩戴德思报答,则慢慢引导而后刻意培养,精选毅力、潜力、忠心俱佳之人招入无风阁。 作为杀手组织,为了隐秘和安全,除瘴风外,其余无风阁所有成员,相互只知绰号和技能,不知姓名和来历。 “不敢置信吧。”高远风笑道,“我还是先证实一下吧,免得你们以为我是冒充的。”突然一闪身,闯进杀手丛中,双手翻花,身形如电。不到十息,七八十个杀手无一不中招,每个人都被击中麻穴,使不上力。而他们的兵器,也全都被高远风夺走,哪怕是绑在袖内手臂上的暗弩、藏在后衣领的吹箭,或藏在发髻里的飞针。 别看高远风跟叶老对战时连叶老的衣角都粘不到,但他的追风赶月步和疾风无影手,拿下这些人却绰绰有余,更别说而今又学了浮光掠影。 也不是这些人太垃圾,其实每个人都拥有不下于蕴气境的功力,并且各有独到之处。否则,根本入选不了无风阁。他们跟人正面硬撼或许有所不及,但暗杀手段神出鬼没,让齐国江湖闻风丧胆。 不过遇上超越了他们一个大境界,并且修习了人阶上品功法的高远风,就相形见绌了。高成高纲可是凭借其功法,纵横大齐军伍和朝堂多年。 当然,这七八十人若全力出手,高远风也未必不会中这些家伙的阴招。 高远风出人意料的年龄,非但没让大家轻视,反而窃喜。年轻不等于毛躁,年轻意味着天资卓越,年轻意味着极大的发展空间,年轻意味着身后还有更雄厚的倚仗。 “我说一句。”矮胖瘴风道:“老大,这些年,你赐予我,并通过我赐予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兄弟们金钱、灵药、武技、功法,并鼓励我们自强,培训我们的生存能力,给以我们活下去的信心和做人的尊严。我们都记在心里。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所以我们信任你,愿意无条件为你办事。 但我想问一句,你到底想让我们干啥,或者说你到底想干啥。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杀人,是目标。” 这个杀手组织比较松散,不像大风盗,定风镖局或长风商行,组织内的伙伴长期一起共事,彼此熟悉,有感情,有信任。杀手都是生活在阴暗面,要想毫无顾忌地彼此公开身份,确实需要一个让他们信服的理由。 可是高远风的真正目标,能敞开跟他们说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三十二章 四方来客 其实,瘴风是在唱双簧。 瘴风是高桓留下来的人手之一,原是高纲的部属,岂能不清楚高远风的底细和目标。 今天之所以这样问,是希望通过高远风的口,给这些人一个无限光明的愿景。所谓斗米恩,升米仇。仅仅施恩是不够的。施恩求报,就更得不来忠诚。忠诚除了需要反复诱导,还需要难以抗拒的利好。 高远风心领神会,“问得好。人生天地间,我从来不相信贵贱天生,只看有没有机会,只看努不努力。齐先王高桓的发家史,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幼为晋国匠户。不堪捕头盘剥欺辱,愤而杀之。外逃从军。凭借杀敌勇猛,敢打敢拼,屡获升迁。后官至兵部尚书,夺晋而自立,终至国主。 这种例子不胜枚举,为什么就不能是你我。 你们是否甘心我不知道,反正我不甘心。我想努力向上攀爬,我想做人上人。 这就是我的目标。如果你们愿意跟我同心同力,那就是大家的目标。终点在哪我不知道,那要看我们的机遇和能力,智慧和勇气。至少,我会让大家都成贵族,都能封妻荫子,都能光宗耀祖,都能不再受欺凌。“ 很显然,所有人眼里都不由自主地露出热切和渴望。 瘴风抓住机会,取下面具,竟然是渤海郡那个药铺的张德福。 理论上,作为老大,清楚每一个杀手的底细。所以取不取下面具,面对高远风都没什么顾虑。他们顾虑的是彼此。现在瘴风都取了,他们的顾虑也就不存在了。不约而同,大家都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高张二人今日如此做作,主要是为了权力交接,让高远风真正掌管风无痕。至此,无风阁才算一个真正的集体,一个有向心力的组织。 众人取下面具,互相打量。 “原来是你呀?”有人在日常生活中竟是相识。 “我靠,你是女的?”“咋啦?看不起女人?”其中竟有三分一是女性。 为了增进相互间的感情,高远风任由大家笑闹一阵。然后清了清嗓子道:“嗯哼,时间紧急。我们还是先办正事。” 经过商议,张德福带二十余人,计划在战后消失,作为暗部。留张德福继续负责暗部,一是轻车熟路,其二,高远风还希望他继续招揽人手,扩大队伍。 在张德福推荐下,由十大金面具‘轻狂惊秋瘴,江罡藏阴寒’中,任务完成率最高的轻风罗玉雪,担任高远风的副手统领明部。 一众杀手中,轻风罗玉雪是唯一一个高远风亲手救助过的人。 六年前,高远风十二岁。那是他第一次外出历练,在西林郡郡城跟随药师华仲翳学医。那年,罗玉雪十六。 罗父是个心灵手巧的木匠,其木工活在郡城可谓首出一指,所以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还是很不错的。有一天,郡守大人突然征召罗父到郡守府做工。谁知此一去,就再也不见回来。起初,家人往郡守府寻人,郡守府还打发一点碎银,只说工程还未做完,不许回家。年余之后,郡守府的人说因为罗父自己不心,已死于意外事故。一起死的,还有很多各行业的工匠。赔偿是没有的,说不追究罗父造成的损失,已是格外开恩了。 罗母本就因长期忧思而成疾,经此打击,彻底一病不起。失去顶梁柱,又无经济来源,家中还有一个病号,经济状况可想而知。高远风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认识了经常抓药的罗玉雪。怜其困苦,多次央求华仲翳减免其药费。 罗玉雪倒也顽强,居然带着十四岁的弟弟,操起的父亲的旧业。生意虽然没有其父生前时那般兴隆,却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若就此下去,高远风跟罗玉雪也就不会有更多的联系。就在此时,市井中忽然流传着一个道消息,说是郡守府里死的工匠并非是意外,而是死于屠杀。因为他们修建的是郡守机关密室,郡守不想机密泄露,故而杀人灭口。 罗玉雪的弟弟气不过,被其他受害者的家属一鼓动,跟随着一起去郡守府讨要说法。百姓找郡守要说法,这不是开玩笑吗?郡守出动衙役驱赶,进而发生流血冲突。罗玉雪的弟弟,不幸死于乱斗之中。 雪上加霜,罗母登时就不行了。罗玉雪星夜叩开药铺,哀求华药师救母。等高远风和华仲翳赶到家徒四壁的罗家,罗母依然咽气了。 更不幸的是,郡守府半夜抓捕白日骚扰者的家属,说是清剿暴乱份子,实则是准备进一步灭口。 高远风无力对抗郡守府,也不忍孤苦无依的罗玉雪落入魔爪,于是请华仲翳带着两人逾墙而走,逃过抓捕。罗玉雪是不能留在西林郡了,高远风就让高嗣久送她去高家堡。结果,得知消息的高纲,让高嗣久将人送到了张德福处。然后,世间少了一个女木匠,多了一个金面杀手。 张德福选罗玉雪为明部首领,除了其性格沉稳、功力不俗之外,更多的是考虑她对高远风的感情。 安排妥当,高远风让众人各自休息,只等晚间行动。 背着双手在池塘边散步的叶老,将高远风等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暗自觉得搞笑,“混蛋,不知天高地厚,就凭你也敢潜入吴铭甫大营搞暗杀,那里有凝神期的武者诶。” 凝神期,高出高远风此时功力四个阶,就算十个高远风也不够人家一只手打的。 叶老口里的凝神期,正是昨天那位藏身陈军,用神识探查高家堡的长衫老者。 可是叶老没想到的是,除了长衫老者之外,还有两拨高手正在战场附近或正在快速靠近战场。 西北官道百余里处,一位相貌堂堂,正气浩然的老者对周飞燕的副手宁朔将军温超说:“温将军,回去吧。有我就行了。” 老者峨冠博带,穿的赫然是正九命官服。王国国主的官阶也才正九命,下属官员自然不可能同品。也就是说,这位老者来自皇朝。 皇朝官员对属国官员,见面高半级。就算是周国国主周粲,同为正九命,见到这位老者也得恭恭敬敬。 本就以儒将自居,向来温良谦恭的温超,此时更是极尽谦卑,立于道旁马下,率大军恭送老者,“尊太傅令。学生恭送太傅大人。”温超进退两难,直属上司周飞燕的军令他不敢不遵,太傅的话也不敢不听。踌躇了一会,下令就地扎营。然后书写了一封急信,用军中飞鸽送往前线。 周国上属,璃凤皇朝的太傅大人吴荥,带着伪装成书仆的皇太子拓跋嵩和一干侍卫,催马疾行,扬起一路风尘,加速驰向高家堡。 吴荥七十多岁,依然精神矍铄,身手矫健,因为他的功力,高达融灵境的初期——通灵期。 此一路虽快马加鞭,他对此行的目的却不是很担心。闾丘邢虽然来自同属七阶势力的丹霞帮,但功力只是凝神期,比他低两个阶。何况陈国不是丹霞帮下属,而同样是璃凤皇朝的属国。他随身带有璃凤皇帝拓跋黛柔命令陈国撤军的圣旨,陈军不敢不奉旨退兵。只要他及时赶到,闾丘邢必将劳而无功。之所以紧赶慢赶,是因为拓跋嵩担心周飞燕的安危。 到时候如果闾丘邢识趣,分润一点残羹给他也不是不可以。毕竟璃凤皇朝虽然得到了消息,却不知具体地点。那事的细节,还得着落在闾丘邢身上。若是他不识抬举,那就别怪自己胃口太大全部独吞了。这里终归是璃凤皇朝的领地,海阳县也就那么大一点,还就不信找不出来。 然而,跟叶老一样,吴荥也没料到,高家堡附近,并非只有闾丘邢一个高手。就在此时,陈军驻扎地西南十几里处的一个坡上,四骑借着树林的掩护,远眺陈军大营。 这四人来自璃龙城。 璃龙城跟璃凤皇朝同宗,同样是七阶势力。当年拓跋氏先皇拓跋虹璃英明神武,使得其创建的北璃皇朝强盛一时。其中最显眼的功绩是,荡灭了同为七阶的晋山皇朝。后来晋皇朝的漏之鱼,委曲求全,俯首称臣,降阶为璃凤皇朝下的诸侯国晋国。再后来,晋国为高桓所取代。 九为数之极,自认极尽尊荣的上位者们特别偏爱。这个世界,站在金字塔最顶端的,共有九大仙教。各仙教之下,又设九个下属仙宗,替仙教管理其控制的庞大疆域。每个仙宗之下,又分为九个或皇朝、或城、或帮的七阶势力。 北璃皇朝和晋山皇朝同属法教辖下的九星仙宗。九星仙宗不管辖下各势力之间怎么争斗,但七阶下属的数量不能缺。晋山皇朝被灭,就必须再补一个七阶势力出来。 其中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内幕交易,也或者是九星宗不想北璃皇朝势力过大,将拓跋家一分为二,以大部分领地成立新的璃凤皇朝。北璃皇朝剩下的一座大城以及少部分领土,新建一个七阶势力璃龙城,以补晋山皇朝之缺。 三代之后,璃凤皇朝和璃龙城虽份属同宗,对外亦是同盟,但相互之间的关系却并不见得融洽,因为璃凤皇朝一直是女帝当国。虽说几代女帝的丈夫都是入赘拓跋家,子女也都姓拓跋,但璃龙城城主拓跋慎远私下却认为,璃凤皇朝的皇家血脉,早已不正宗了。 由此,璃龙城的高手为什么不跟璃凤皇朝的太傅同道,也就不难理解了。 “林爷爷,万一吴铭甫败了怎么办?”问话的是一位年近三十的青年。这青年身材高大,肌肉强健。眼神锐利,鹰视狼顾,极具侵略性。一头短发,天然微微蜷曲。鼻梁比常人高得多,脸型如刀刻斧凿,给人的感觉,是既帅气又霸气。这张脸,足以让无数少女少妇为之心跳加速,恨不得像扑火的飞蛾,明知可能粉身碎骨,也忍不住沉迷于这团熊熊烈焰。 此人正是秉承了拓跋氏族人经典形貌的拓跋啸,现任璃龙城城主拓跋慎远的长子。 拓跋啸虽然对绝大多数人都不假辞色,但对身边这位身材矮瘦弱、任何时候都保持着一张笑脸的褐衫老者却极为恭敬。问话的语气,就像跟自己的至亲长辈请示。 老者名叫林渊,是第一代城主的亲卫首领。一身功力已深不可测,却不贪名不贪位,一直委身于璃龙城城主府担任总管。他服侍过三代城主,别说身边的拓跋啸,就是第三任城主拓跋慎远,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虽自甘仆役,但从城主府到整个璃龙城,谁都不敢对这老者有半点不敬。 林渊笑眯眯地和声说:“世子所虑有理。面对周飞燕的陷阵无双,加上高家堡的牵制,吴铭甫急切之间,取胜无望,除非闾丘邢出手。可闾丘邢不敢,这里毕竟不是丹霞帮所在。他要是敢动,璃凤皇朝可就要找丹霞帮讨个说法了。所以,他昨天在高家堡下打了个转,终是不敢登上城墙。 吴铭甫不能取胜,闾丘邢就放不开手脚。等你那位姑姑(璃凤皇朝的女帝拓跋黛柔)反应过来,断不容允他人在碣石府大面积搜索。” 拓跋啸无奈地说:“本以为吊着闾丘邢必有所获,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林渊道:“就看世子怎么选择了。如果我们出手暗助一把,吴铭甫还是有取胜可能的。” 拓跋啸盯着周军大营,好半天没有说话。思索良久,还是摇摇头,“不妥。我倒不是不忍损伤周飞燕,毕竟女人如衣服,利益才是永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但即便是您亲自出手,也不敢保证不留半点蛛丝马迹。万一消息走露,那个老女人估计会翻脸。” 林渊笑道:“我没说对周飞燕出手。只要我们晚上去高家堡干掉那个成丹期,再逼高家堡投降吴铭甫就可以了。没了高家堡辅助,周飞燕守不住。周飞燕一退,吴铭甫抢占半个碣石府问题不大。” 拓跋啸大喜,“如此最好。碣石府一乱,我们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真要让吴铭甫占了整个碣石府,他多半也会在闾丘邢的鼓动下,戒备森严,严防死守,不让其他人掺合。” 林渊称赞道:“世子英明。” 拓跋啸难得羞赧一回,“林爷爷,您就别调侃我了。我们走吧,安静等天黑。到时候我们杀了高家堡那位成丹期,打开堡门,然后通知吴铭甫进堡。哈哈,明天一早,周飞燕发现城头大旗变换,神色肯定很精彩。” 林渊,拓跋啸带着两位侍卫,悄然退回树林深处。林渊边走边说,“让高家堡本地人去通知吴铭甫,行不行?” 拓跋啸一拍头顶,“对对,还是林爷爷想得周到,我们确实不宜露面。让高家堡内部的人去通知吴铭甫,就说是他们不愿投靠周飞燕,几人合谋暗算了那位成丹期。理由完全可以理解,晋身的投名状嘛。 林爷爷,下次您直接指点我就好了,不必总是用询问的语气。我有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而且我也不是那种心胸狭窄之辈吧。” 林渊笑了笑,语言上不置可否,行动上依然谨守为臣者的本份。 高远风一心只想着偷袭陈军,却不知自家已被意料之外的高手算计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三十三章 夜袭 天刚黑,高远风就将无风阁的人手全部遣出了高家堡。为了晚上的行动,他必须先将陈军散布在四周的暗哨清除干尽。当然,事先跟周飞燕有过约定过,今夜周军的暗哨一律回营。 两更时分,城外响起断断续续、隐隐约约的夜枭声。这是暗哨清除成功的信号。 “准备出发。” 祠堂内,高远风叮嘱道:“跟非战斗人员说清楚,千万要注意自我保护。点燃火把之后,鼓噪呐喊时尽可能蹲下或趴在地上。战斗人员也不需要冲杀,只用强弓硬弩,远距离狙敌。最好选择火把之下的位置。灯下黑嘛,敌军很难发现你们,他们能看到的,全是火光映照下的稻草假人。 至于直面砍杀,那是周军的责任。当然,如果真有已经晕头转向,一头撞上来的莽货,你们务必第一时间将其干掉,以免伤到乡亲。 最后郑重提醒一句,不可盲目,不可急躁。只有看到周飞燕那绝世无双的真气巨刃之时,才可点燃火把,鼓噪呐喊。此前,无论陈军大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不得轻动。 我就说这么多,分头行事吧。” “是。”“好。”“遵命。”“知道了。”众人纷纷应承。虽说正式建军了,但在语言上礼节上,都不曾约定一个正规的条例,所以所谓的高家军依然显得杂乱无章。 高远风独自越墙而出。叶老暗中骂骂滋滋地吊在后面,“臭废物,害老子三更半夜还有给你当保镖。”他不得不跟上,否则高远风万一遇上那个凝神期,岂不是有去无回。 高纲、高虎带人悄无声息地出了西门,目的地是白天陈周大战的战场,替代周军的防线。周军主力,则向西绕行到陈军大营西侧,预备从侧面攻进陈营。 云海阔、高铁成,高威、高飞则带人出东门,潜伏到陈军东北和东边。围三缺一,独留南边供陈军溃兵逃散。 四人一起出城。高飞忽然对云海阔说:“云叔,我跟铁成叔换一下好不好?” 云海阔不解地问:“为什么?” 高飞说:“我担心我妈。青壮全部出城了,此时高家堡只剩老弱。万一发生点意外,他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屠戮。您这边离堡近,真有啥事,我赶回堡要不了多少时间。” 云海阔顿时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不相信少主吗?少主既然让我们都出城,自有保证高家堡安稳的手段。你关心你妈可以理解,但堡内不止有你妈,我们的老都在。人人都像你这样瞻前顾后,这仗就没法打了。 高飞,我告诉你,既然加入了高家军,就得无条件服从上令。上令下不行,逢战必败。二堡主下午就跟你说过,你要么退出,走自己的阳光道去。如果想跟大家一起合力挣前程,那就得守规矩,服从少主。何况,堡内也并非只剩老弱。大堡主堂堂成丹期高手坐镇,需要你操什么闲心?” 高飞讪讪地说:“我没有不服从少主的命令,只是跟铁成叔换一下而已。” “胡闹。临阵换将,出了问题谁负责?”云海阔警告性的瞪了高飞一眼,带着自己的人马迅速离开。 高威正想说什么。高飞却没给他机会,对身后的人低喝一声,“都跟上。”然后埋头疾行。 高威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高飞的真实意图是不想跟自己在一起。 两队人马远去后,道边不远处冒出四个黑衣人,正是林渊、拓跋啸一行。 “他们这是去干嘛?不至于是想夜袭陈军吧?”拓跋啸疑惑地问。 林渊低声讥笑道:“不自量力。大概是看到白天陈军败了一仗,以为有便宜可捡。大少,情况有变,我们计划需不需要更改?” 黑暗中,拓跋啸满脸无奈,“林爷爷诶,锻炼我也好,尊重我也好,如此白痴的答案,非得出自我口呀。既然高家堡那位成丹期还在堡内,我们正好去将他宰了,然后到处点火。高家堡烈火熊熊,我不信吴铭甫抓不住机会?” 林渊道:“那行。等那些人去远了,我们再动手。” 陈军大营,叶老抢先无声无息地溜了进来。他准备将凝神期的闾丘邢悄悄打晕,解决高远风的潜在威胁。却不想有意外发现。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超越六阶极限的凝神期武者,怎么会藏身于世俗军伍之中。呵呵,你一个丹霞帮长老,把手伸进璃凤皇朝的地盘,束手束脚了吧。老夫发发慈悲,帮你消除进退不决的烦恼。” 潜入陈军大营的叶老,看到闾丘邢捧着一本散记,反复查找某处遗址的蛛丝马迹。凭叶老的神识,很容易听清闾丘邢的自言自语,从而得知他所为何来。 无中生有的一阵轻风,飘进闾丘邢的营帐。灯火摇曳,纸张微动。 闾丘邢蓦然抬头,“奇怪,帐门紧闭,哪来的风?”鼻子抽了抽,“嗯?什么味道?不对!”大惊失色之下,当即附身去抓案几上的佩剑。他一低头,顿时头晕眼花,扑倒在地,昏迷过去。 帐门一掀,帐内轻风一旋。灯火熄灭,闾丘邢的散记、宝剑以及腰囊,随风消失不见。 悄无声息地拿下闾丘邢,对于叶老来说,其实根本不必用特效迷药。但他不希望闾丘邢判断出袭击者的功力,又不准备杀人,也就只好浪费一点很是贵重的奇药了。别看叶老功臻造化,却丝毫没有超级高手的自觉。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吝放低身价干出一些宵的行为。 陈军大营东边,是一条河。大军驻营之地,因人畜生活所需,必须临水。 由于水流较急,河面并未彻底封冻。流凌相击,碰撞声水流声,低沉而不绝。即使河水不是很深,但泥沙淤积,大队人马断然不可能无声无息地过河,无形中成了陈营一道天然的屏障。所以,周军不可能从这边发动偷袭,于是陈军在这边的防备,相应也就没那么严谨。 大队人马是不可能悄然过河,但少数精兵却不在此列。这不,七八十个身穿深灰色夜装的杀手,匍匐摸上西岸。夜装融入微弱的星辉之中,肉眼难以发现。 “咕咕,咕,咕,咕咕咕。”淡紫色怒目金刚面具的杀手嘟嘴吹出一阵鸽子的低语。于是一群戴着金银铜面具的杀手循着预计的目标,各施轻功,避过明巡暗哨,摸向大营内那些明显是将官所居的营帐。 紫面具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贴地而行。时进时止,时东时西。动如脱兔,静如木石。始终保持在巡营队的耳目之外。 而所有可能潜伏有暗哨的地点,往往寒光一闪,粹有见血封侯剧毒的飞刀,如索命幽魂,在暗哨发声之前,绝对先将其声扼杀于无形。或许有些飞刀是空放,那处并无暗哨,紫面具也不会有丝毫懊丧,宁愿不惜功力地放空,也不能错过一处可能地点。 “噗,噗。”细不可闻的吹气声。两根飞针划过夜色,准确地刺入一个大帐门前两位岗哨的脖子。一道身影电闪而至,将摇摇欲坠的两人连带兵器一起抱住,缓缓地无声地放倒。人影匍匐在地,将帐门掀开一个细的缝隙,单眼观察帐内人的位置。一根吹管悄然伸进帐门,一根飞针准确夺命,一个目标成功干掉。 “嗖嗖。”这是袖弩声。“扑哧。”这是匕首入肉声。陈军中高级将领,在或清醒或沉睡的状态,死于稀里糊涂。 中军大帐的一角,紫面具人像蛇一样,无声爬近。 帐外隔着四五丈远,有巡逻的队绕帐不时走上一圈。帐前,有四大‘金刚’耸然矗立。帐内,吴铭甫还未入睡。他在连夜赶写一封急令,要求陈军后队加快行程,务必在温超之前赶到战场。 一队巡哨绕过大帐,硬是无人发现匍匐在大帐暗影处的紫面具杀手。杀手将头埋在地上,收敛呼吸,一动不动。 巡哨过后,地上的紫面具慢慢抬起手。手中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匕首尖端极为缓慢地刺入牛皮大帐,保证不发出任何声音。静等几息之后,确保无任何异状,匕首慢慢地旋转,在大帐上掏出一个孔。 一只眼球刚好将孔堵住,以免帐内的灯光外泄,让哨探警觉。 反复观察,确认帐内只有吴铭甫一人。 紫面具人左臂的袖弩通过孔,瞄准吴铭甫,右手握在腰间软剑的把手上,做好准备。他并没有立即攻击,而是在等,等那个信号。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悠闲迈步。八分钟,十分钟,紫面具人纹丝不动。有虫钻进脖颈,他的肌肤不见丝毫异动,细微舒缓的呼吸不会粗重半分。作为杀手,耐性和韧性,是成功的先决条件。只有不动如山,才能做到一击山倾。 突然,火光闪现,陈营南部跟着响起喧哗声,“失火啦,粮草大营失火啦。”“救火哇。快救火哇。”随即,更多惊叫响起,“有刺客,王校尉被人杀了。”“救命啊,田将军中毒了。” 骚乱初起时,吴铭甫还是很沉得住气,安坐不动。只是停下了笔,留心闻听四周以及帐外的动静。待得不断听到有将领被刺杀,终于坐不住了,厉声吼道:“来人。” 他吼叫的同一瞬,“嗖。”紫面具人的弩箭适时射出,正中吴铭甫的后心。 武者功至丹湖期,听风辨位的能力极强,反应速度也极为迅捷,警觉性更是极高。只要听到一点点动静,护身罡气就可能条件反射式地催发,使得任何偷袭行为落空。 紫面具人等的就是吴铭甫心乱,出声。心一乱,注意力就不在自身。一吼叫,就干扰了自己的听力。只有在这一刻,刺杀才可能一击功成。 虽然一击命中,紫面具人并未就此罢休。作为丹湖期武者,完全有能力用真气约束住体内毒素的扩散。毒素不扩散,吴铭甫就难以致命。吴铭甫不死,今天的行动就不算全功。 “唰。”雪亮的清辉绽放,软剑出鞘,如轮挥过,在大帐上劈开一条大缝。人随剑走,紫面具人一跃而起,钻进帐中。软剑如灵蛇,缠向吴铭甫后颈。 “好胆!”吴铭甫怒喝,也不回头,随手操起案几,旋身砸向身后。 “有刺客。来人呐,保护大将军。”“杀了他。”这是被吴铭甫喊进来的侍卫。高呼的同时,抽刀从吴铭甫两侧扑向紫面具人。吴铭甫则借着向后砸案几的反作用力,往帐门方向一纵,尽可能拉开跟背后刺客的距离。 作为大将,他深知自己什么时候该义无反顾地亲身搏杀,什么时候该竭力保护自己。背心中箭,却没感到疼痛,而是麻痒难当,显然阴狠的暗器上粹有剧毒。吴铭甫要是放开真气厮杀,毒素必将迅速蔓延全身。吴铭甫不怕死却不敢死,他一死,这支万人大军就成了周飞燕的盘中餐。 “名不虚传。”带着紫面具的高远风禁不住暗赞一声。吴铭甫猝然遇袭后的反应速度和应对措施,以及他侍卫的应变能力和悍不畏死,让人惊叹。高远风于安静中突施袭杀,先发制人,竟然被吴铭甫拉开距离,躲到侍卫身后。吴铭甫仓促中抡过来的案几,高远风不得不避让,这就给了吴铭甫脱离的机会。 眼见吴铭甫就要冲出大帐,那时众多士兵一拥而上,即使抓不住刺客,他的安全也将无虞。 高远风却并不慌张,“想走?做梦。”就地一滚,看似躲避两个侍卫的攻击,手中软剑却在滚动过程中,砍断几根大帐的帐柱。帐外的粗绳蹦得很紧。帐柱一断,大帐立即倾塌。 吴铭甫刚撩开帐门,倒下的大帐就覆盖在帐内四人身上。 “啊!”“快来人呐!”惊恐的吼叫声,掩盖了轻微的噗噗声。高远风隔着几层大帐,抵住吴铭甫狂射连弩。 大批卫兵涌来,却不敢动用刀枪,他们不知倾塌的大帐下,谁是刺客,谁是将军。众人手忙脚乱地抓住帐角往旁边拖。 刚拖开一半,大帐已被火纸点燃。同时,一道灰色的人影,贴地窜进卫兵群中。待士兵们反应过来,好几个人已经中剑,那道灰色的人影一闪一闪,消失在更远的骚乱士兵之中。高远风清楚大概失手了,弩箭的杀伤力很难穿透多层牛皮大帐。本准备补剑的,可来不及,因为有意料之外的高手正在高速接近。 飞速赶来的,是周飞燕名单上没有的陈国二王子陈鲲,赫然已是丹湖期巅峰。 未几,陈军大营很多大帐接连被点燃,火光漫天。习惯听令行事的士兵们,才从睡梦中惊醒,又失去了将领,茫然无措,不知何去何从。被陈鲲救下的吴铭甫因中毒陷入了昏迷。 很快,就有人帮他们决定去向。“跑哇,快逃哇。周军杀进来了。”“不得了啦,大将军死了。”“完了,完了,逃命啊。周军几万人将我们包围了。”这些都是混在陈军士卒中的杀手。 像是验证这些惊呼,陈营西侧,刺目惊心的赤红色‘巨龙’,撕裂夜空,纵横肆虐。“陷阵!”“陷阵!”犹如滚滚惊雷,炸响在冬日暗黑的夜空。 紧接着,“咚咚咚咚······。”密集的战鼓大作。“杀啊。”“冲啊。”“杀光陈国人。”······,无数人鼓噪呐喊,如山崩地裂,震耳欲聋。放眼望去,陈营北边,东北,东边,无数火把骤然闪现,密密麻麻。火光中,人影憧憧,不可数计。 此时,已不需要内部诱导了,陈军再是精锐,再是训练有素,没了主心骨,炸营成了唯一结局。近万士兵,顾不上衣衫,顾不上兵器,甚至顾不上坐骑,一窝蜂朝着没有喊杀声的南方撒腿狂奔。越是有经验的士兵,跑得越亡命。 步兵下意识地忘记了有马匹会跑得更快,可骑兵却下意识地冲向马栏夺马。没有坐骑,他们似乎忘记了如何跑路。于是,相互碰撞,混乱更剧。没了上司约束,人性的丑恶显露无遗。为了速度,丝毫不顾忌会踩踏伙伴。为了马匹,同袍拔刀相向,刀刀见血。 有昏头昏脑者搞不清方向,逃向东、西、北向。往西者,那是给周军后备队送功绩。往东、北者,要么被密集的箭矢射成刺猬,要么被雷鸣般的喊杀声吓得掉头鼠窜。 兵败如山倒,陈军无人反抗,全都恨不能多生几条腿。自相踩踏者,不知凡几。惨叫声,求救声,乞饶声,投降声,不绝于耳。可是,这些声音却都被冲天的喊杀声和隆隆的马蹄声掩盖。遍野尽是周军的“陷阵!”“杀啊。”“追啊。”“不要放走吴铭甫。”等呐喊声浪。 周军三支骑兵,循着逃兵密集处肆意追杀。周军后备队,缓缓推进,清剿残余。 大局已定,高远风和众刺客,按预定计划,沿河迅速撤离战场。战果多大,追杀到什么程度,高远风没必要关心,他的功绩,谁都抹杀不了。 不经意间一抬头,高远风魂飞天外,因为高家堡中也突然爆起熊熊大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三十四章 无稽之战 高家堡的大火,惊得高远风魂飞天外,又极为不解。凭叶老、祥妈和爷爷三人的功力,怎么可能让宵得逞。行动之前,不是没这方面的考虑。自己既然打算偷袭陈营,自然会防备别人可能偷袭自己。所以留下爷爷坐镇,加上暗地里的叶老和祥妈,怎么说都应该万无一失才是。 运气嘬嘴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叫,召唤无风阁的杀手跟随自己迅即回援。虽然心急如焚,却并未失去理智。高远风疾奔的同时,不断大声命令所遇上的慌作一团的高家军继续留在原地鼓噪或杀敌。 原因有二,第一,要保证这场战争的绝对胜利,绝不可半途而废。这对他以后在周飞燕集团站稳脚跟非常重要。第二,连叶老,祥妈都难以控制的局面,高家堡这些低阶武者和乡民,回去只会徒增死伤,起不了作用。 谁知他能冷静,别人却不能冷静。一般人不冷静问题到不大,周飞燕不冷静,就大大影响了这场偷袭战的成效了。高远风根本想不到,自己在周飞燕心中的分量之重。 即便是在喧嚣的战场,因为是光线极其微弱的夜,所以高家堡的大火以及外围高家军的恐慌所导致的火把群的移动方向,还是很容易被人注意到的。 周飞燕发现高家堡的异状,同样大惊失色。第一时间掉转马头,带人朝高家堡狂奔。这场战争的胜败,对她来说,远没有高远风重要。仗打败了可以从头再来,高远风却是唯一。 周飞燕的意外举动,既不符合战前作战计划,更不符合一个合格大将的理智,让周辉和牛棣无所适从。周飞燕已经跑远,问无所问。周辉犹豫片刻之后,决定挥军继续撵杀陈军。牛棣恰恰相反,迟疑片刻,大吼一声,带队去追周飞燕。 这两人的决定都不能算错。周辉的做法可谓明智之举,最符合当前周军的利益。牛棣的举动也正确,服从上司是军人的天职。因为周飞燕和牛棣出乎意料的撤军,间接挽救了大量陈军士卒的性命。 好在没多久,两人都不需要为自己的矛盾心里烦恼了,周军后军预备队突然爆发出有节奏的高声呼喊,“太傅吴大人宣璃凤大帝圣旨,勒令陈周双方皆立即放下武器,罢战休兵。太傅大人有令,所有听到的人跟着喊。” 开始是一两人,慢慢呼喊的人越来越多,且同气齐声,迅速向前传播,渐渐波及整个战场。陈周俱是璃凤皇朝下属国,对于圣旨,无人敢抗。一场突发的生死大战很快平息下来。撒腿狂奔的陈军逃兵,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对近至咫尺的周军刀枪视而不见。这大概是他们这一辈,对璃凤大帝最为感恩戴德的时刻。 时间前推,且说高家堡大火。 高远风率无风阁和高家军出堡之后,高成登上南城楼,既可监察到高家堡内的动静,又可以俯瞰整个战场。 林渊拓跋啸却自东门翻墙而入。以林渊深不可测的功力,悄无声息地放倒值守哨兵,不要太简单。 四人潜入堡中,却意外发现空无一人。原来青壮全部出城去了,即使不是战兵,也可以扛稻草人、举火把呐喊助威。这就是高远风在周营所说的几千‘人马’。近千人,每人用木杆担着几个稻草人,不就数千了吗。反正在夜晚,火光映照之下,人影憧憧。用来唬人完全够了。而老幼,则全部集中到堡中心的避难所去了。 一座空城,怎么引发骚乱?拓跋啸断然决定,放火。 四人分头撞开民居,搜寻菜油,布料,木柴等易燃物品,点起熊熊大火。 于是,高成和留守城头的少量堡丁,无不震惊,惊叫由此而起。当然,也惊动了祥妈。 高成沿城墙长啸飞奔,扑向起火地点。祥妈亦迅速向那里靠近。 祥妈先到,可她没有出手。因为一旦出手,身怀绝技的事情就难以解释了。 听到高成的啸叫,林渊招呼侍卫保护好拓跋啸,自己迎了上去。他此来的目的,除了在高家堡制造骚乱之外,最关键的就是击杀高家堡的成丹期。 高成冲下东城时,林渊已经击飞了好几个先期赶到的堡丁。那些堡丁眼见难以活命。 高成目眦欲裂,怒喝一声,“何方鼠辈,竟敢来我高家堡放肆。拿命来。”运起全部功力,纵身而起,临空一掌狠狠地罩向矮的林渊,直欲将林渊一掌拍成肉泥。 林渊冷笑一声,也不答话,劲气一放,单手挥掌,以硬碰硬。 林渊气势绽放的瞬间,高成骇然欲死,“超人!”此人的功力竟然超出自己太多,让他感觉恍如一座大山倾压而下。 心头一惊,内力即泄。也幸好泄了内力,不然硬碰之下,手臂的骨骼必然碎裂成渣。但是,即使收力防守,让自己化作一片随风而飘的落叶,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高成被林渊一掌拍飞,重重地砸到城门之上。全身骨头多处断裂,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林渊功力突然外露,让祥妈吓了一跳。要是早知这不起眼的老头功力如此之深,她哪敢任由高成出手。高成在高远风心里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一旦出事,高远风必然伤心欲绝。 祥妈因为所处的方位,抢救已是不及。眼看林渊继续扑向高成欲结果他的性命,只好闪身扑向拓跋啸,同时大喝道:“住手。” 林渊完全可以不予理会,但他在手刀切中高成的脖子之前生生刹住,因为听到了拓跋啸的惊叫。 祥妈采用围魏救赵的方式,挥袖将拓跋啸的两个侍卫瞬间击飞,然后一伸手扣住拓跋啸的脖颈。成丹期的拓跋啸,在祥妈手下弱得像三岁孩童。 “咦?”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疑惑。这是平静地站在西城楼里的两个人之一。夜色朦胧,既看不清两人的衣着,也看不清两人的面容。不过这两人的视力却不受限,哪怕是远在两里之外的东门,在他俩眼里也纤毫毕现。超人嘛,高阶武者的六觉,远超常人。 两人一直在交流,不过不是通过话语,而是传念。传念,就是用意念传送信息。能用意念轻松传递信息者,至少要修炼出神识。能修炼出神识的,功力起码达到了炼魂境元神期。那是高远风高成等目前还难以理解和高不可攀的境界。 刚才林渊展露功力时,这两人跟高成、祥妈一样同感到惊讶。不想的高家堡,竟引来功力高达元神期的好手。 “这人哪来的?他应该属于你九星宗辖下的某个势力吧。你认不认识?”左边那人问道。 右边人沉吟道:“我想想。按说如此高手,我不可能不认识呀。哦,想起来了。哼,拓跋慎远其心可诛,真是好胆。等我回去一定要让他好好体会体会违反规条的后果。” 韩枫秋,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左边人的身份显然更高贵。 叫韩枫秋的那人赶紧回道:”不敢不敢,弟子是气愤拓跋慎远居然胆大妄为到隐匿违规高手。我是看到那个被侍卫护着的主子模样的人,才想起来的。那是拓跋慎远的长子拓跋啸。这才想起那个矮瘦老者是璃龙城的内务总管。我见过他不止一次了,一直感觉不起眼,谁知他竟隐藏得如此之深。‘ 接着又脱口吐出一个‘咦’字。传念过程中突然发声,可见他的震惊。因为又冒出一个他毫不知情的高手,祥妈。祥妈只凭速度,没展现功力,但能轻松拿住成丹期的拓跋啸,自然超越了成丹期。自己监察下的下属六阶王国,有人功力超越成丹期而他不知,韩枫秋心里的愤闷和恼怒,形之于色。 感觉到韩枫秋的激愤,左边人淡淡地传念:“好了,别过于计较。仙盟定的这个规矩,本就不怎么合理。现在我只担心燕域高手不够多。你下去之后查一下,只要不是魔教余孽,就不要干涉。” 韩枫秋一震,“巡使大人,确定了吗?真要全面放开呀?我还以为只是流言呢。” 巡使大人道点头道:“算是定了。等我这次回到教上禀教尊后,就准备实行。” 韩枫秋探问道:“那万一下边的人功力太高,我们管理起来岂不是很麻烦?” 巡使大人不以为意,“麻烦什么,功力再高,难道还能成圣不成?有教中圣人坐镇,燕域翻不了天。 说到这里,就给你多透露一点吧,反正很快也会公开。教内准备集权,取消宗阶。将各宗精锐全部收作直系。功力不足者,统统放出去锻炼。宗阶之下,也将全部打散,放手任其发展。” 韩枫秋大吃一惊,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变革,“那,那这么多帮派会门堂怎么管理?” 巡使大人道:“什么帮,什么国,没必要留那么多。如果只有一个,不就好管理啦。” 这话更恐怖了,韩枫秋张口结舌,“如此行事,整个燕域岂不是天下大乱。仙盟允许吗?” 巡使大人叹道:“唉,仙盟。仙盟已然名不副实咯。自从坐镇升仙城的飞仙无故升天之后,近二十年杳无音信。仙盟总盟如今一团散沙。既无达成决议之可能,亦无约束属下之意愿。 各教多心怀鬼胎,擅自行事。某些人甚至心怀叵测,欲天下独尊。九教之外,蠢蠢欲动,欲取九教而代之者,同样不在少数。 我教已然失了先手,阐教、墨教之地,快要整合完毕了。要是不尽快将燕域拧成一股绳,天下大争一起,我等必将措手不及。 乱了好哇。乱世出英雄。大浪淘沙,留下的才是真金。我就是要在乱中发掘武学奇才,治世奇才。此次来这里,就是为就近观察一下陷阵无双的周飞燕。” 信息量太大,韩枫秋消化了半天,可突然感觉不对劲,“大人,您难道不是为东狱而来?” 巡使大人奇怪了,“东狱?你说的是当年飞仙所建,后来因为囚徒暴乱而毁去的那个东狱?东狱关我何事?” 韩枫秋献媚说:“大人其实可以去看看。传闻当年那些飞仙,竟是不知道此界有储物灵器这种宝贝。有人猜测当年关押在东狱的那些大魔头之所以能够发起暴乱,就是因为携有储物灵器。 暴乱致使仙魔同归于尽,东狱尽毁,但储物灵器多半还留在东狱废墟。最最吸引人的,是毁坏的东狱里,说不定还有仙书残片的存留。 这次陈军之所以突然攻入海阳,是因为陈国有一个王子和一个王女是丹霞帮弟子。他们的师傅是丹霞帮的外事长老闾丘邢。 那闾丘邢好收集一些奇闻趣录。有人说他琢磨出当年的东狱就在海阳境内。但海阳属于璃凤皇朝的地界,他不方便肆无忌惮地搜寻,这才蛊惑陈国夺下海阳。” 巡视大人半晌无语,“荒诞无稽。飞仙不知道储物灵器是真,但暴乱之后,天兵彻底清查过遗址。东狱废墟自那之后,一无所有,更别说什么天典残片了。东狱我不但知道,还去过。喏,就在不远处那海湾水下。” “啊!”韩枫秋瞠目结舌,这场突发战争的起因居然只是捕风捉影,感觉实在是荒唐。 这两人却不知道,他们所有对话,都被别人听了去。传念本就是为了保密,通常情况下,只有交流双方才能感知对方的信息,可架不住别人功力高他们太多。在他们所在的城楼屋顶,叶老飞身而起,消失在夜空中。 “什么动静?”巡使大人跃出城楼,纵上屋顶。 韩枫秋紧跟着飞身上来,“大人,什么事?我没听到啥动静啊。” 巡使大人张望了几圈,疑惑地说:“或许我听错了吧。” 这时,战场上响起璃凤大帝勒令陈周停战的呼喊声。同时,吴荥带着拓跋嵩朝高家堡驰来。 打不起来了。走了。我以后未必有空,你帮我留心观察一下周飞燕。“ 韩枫秋躬身道:“弟子遵命。大人,我送你。” 话毕,两人飘然飞下城墙,融入夜色不见。 吴荥登上西面的城墙时,高远风刚奔进东门。东堡门之所以洞开,是被林渊击飞的高成砸烂了,可见那一击何等狂暴。 高远风第一眼看见的场景是,祥妈挟持着拓跋啸,林渊挟持着高成,双方正对峙着,彼此忌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三十五章 一把黑石子 “璃龙城林渊是吧?不取他项上人头,爷我誓不为人。” 祠堂后院,高远风恨恨地发誓。他面前,祥妈正在为昏迷过去的高成正骨、上药、包扎。 因为吴荥的驾临,林渊不得不放了高成。祥妈不好过于展示武功,也将拓跋啸放了。 随后赶到的周飞燕,也不敢不给吴荥面子,又慑于璃龙城的实力,竭力拦住不依不饶的高远风。 当然事情还没完,东狱对各方的吸引力实在太大。林渊不会因为吴荥的到来而就此退出,吴荥也没能力拒绝林渊插上一脚。因为林渊刚才在跟祥妈对峙的时候所展露的实力,超出吴荥的想象。再说双方背景、实力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对于高远风来说,不知东狱,但同样不愿就此罢休。只是高成的伤势需要急救,这才暂缓追究。 东狱事密,就连周飞燕都没资格参与,被吴荥打发回去收拢部属。但是,却不能缺了闾丘邢,不然费时费力不说,还未必找得到准确地点。 吴荥、林渊霸占了高家堡客栈,指使侍卫去陈军残部中寻找闾丘邢,并勒令陈军立即退出边境。 被叶老打昏的闾丘邢非常幸运,被前来寻他的陈婧所救,免了被乱军踩踏成泥的窝囊悲剧。 醒来之后,闾丘邢惊怒不已。惊的是,居然有人能够在陈军大营无声无息地暗算他。至于怒,当然是他所有随身物品,全遗失于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被人顺走了,还是被乱军踢飞了。 正在打着火把满地寻找之际,忽闻璃凤皇朝的太傅吴荥和璃龙城的总管林渊到了高家堡,并请他过去议事,顿时混然大悟,气得跳脚,“老儿欺人太甚。”他立即断定,昨天在高家堡恫吓他和今晚偷袭他的人,必是吴荥。因为吴荥的功力比他高,且动机十足。 既然挑明了身份,哪怕是功力逊于吴荥,闾丘邢也不怕吴荥敢把他怎么样。作为丹霞帮长老,他的地位并不低于吴荥。除非吴荥不怕引起两大七阶势力之间的战争。 给已经不省人事的吴铭甫喂下一枚解毒丹,让陈军残兵连夜退走,然后带着陈鲲陈婧和几个侍卫,闾丘邢匆匆赶赴高家堡。 至于闾丘邢和吴荥、林渊见面之后,怎么扯皮、威胁、妥协等等勾心斗角,外人不知,只知客栈的灯火一夜未息。 祠堂的灯火同样通宵长明。高成已无生命危险,平稳地睡着了。但高远风又有新的担心,叶老不见了。他不清楚叶老的功力比之林渊吴荥如何,反正在他来说,都是深不见底。万一叶老遭遇不测,他都不知如何自处。 高远风内疚得心揪成一团,要不是为了自己,叶老怎会遭遇可能的不测?本想亲自去野外寻找,又担心万一叶老半途回来而失之交臂。只好派遣无风阁的众人和高家军,打着火把漫山遍野地搜寻,尤其是今晚的战场。 祥妈自然清楚叶老不会出事,却不知怎么劝慰高远风。叶老的功力等级是绝对不能透露的,万一被客栈那伙人知道了,叶老和祥妈亡命天涯是事,高家堡却必然被牵连而难逃灭顶之灾。 天明时分,高远风的暗卫队长高嗣久推开祠堂正厅的大门,朝等候了一夜的高纲和高远风拱了拱手,“少主,周将军来了。” 高远风看到有人进来,茫然抬起一双充血的眼睛,“找到叶老了吗?”不敢有半点激动,一晚上失望的次数太多,还害怕万一得到噩耗。 高嗣久回道:“还没消息。” “没消息你来干嘛。”高远风吼道:“还不赶快去找。” 高嗣久耐下性子说:“在找,在找。少主你别着急。几百人通宵达旦都没停歇,应该快了。这个,周将军前来探望大堡主,你看?” “什么周将军陈将军,不见。”提到高成,高远风火气更大。气怒之下,他不免迁怒周飞燕。要不是你陈国、周国大军无端端地跑到这里来生事,爷爷和叶老怎么会出事。 高纲适时站起来,“嗣久,请周将军进来。不,还是我和风儿出去迎接为好。”因为高成的伤势稳下来了;因为叶老在他心中无关紧要;因为要想成就大事,还得依靠周飞燕;还因为毕竟年龄在那里,不至于动不动就乱了方寸,所以他不像高远风那样冲动,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要去你去,我不去。”高远风说完,甩手进了后门。高纲和高嗣久相视苦笑。 高远风刚进后院,就看见祥妈匆匆跑来,“少爷,老东西回来了。” 高远风喜出望外,“真的?”撒腿朝叶老的居室飞奔。 “叶老,叶老,你没事吧?”高远风撞开叶老的房门,“在哪呢?祥妈,你不是说叶老回来了吗?”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高远风返身焦急地问跟着跑过来的祥妈。 祥妈竖起手指示意安静,然后指了指屋后。 高远风莫名其妙,轻手轻脚地绕到房子后面。叶老确实在那里,不过很是诡异。他颓然地坐在地上黯然不语,老脸上甚至有浑浊的泪珠滴滴滑落。他面前,是一个临时搭起来的简易香案。案上摆放着十数颗形似黑色石子的东西。地上插着三炷点燃不久的香。 高远风慢慢靠近,压低声音问道:“叶老,你这是······?” “跪下磕几个头吧。”叶老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阴冷、悲痛、愤恨、又带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可奈何。 高远风诧异了一瞬,也不知是可怜叶老,还是预感到此事大概可能也许跟自己有关,顺从地拜倒在案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叶老抑郁的心情,似乎在高远风磕头之后,随着晨风飘远。用长袖擦了擦眼睛,站起来捧起那些‘黑石子’,对祥妈说:“把香案撤了。”然后让高远风跟他回屋。 回到房中坐定,不顾高远风满脸的问号,叶老说:“什么都别问。你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玩命修炼。给你十年,十年之内务必晋阶到通玄期。” 说话的同时,不知从哪里拽出一根透明丝线,正是当初帮他链接鞭剑的那种丝线,做成一个又一个串联在一起的兜。每个兜里恰好安置一颗‘黑石子’。可以看得出,他是准备将这些‘黑石子’做成一串项链。 高远风挠了挠头,“通玄境是啥?” 叶老随口说:“在我们这个世界,武者功力分为初中高三阶。初阶的三境九期就是你所知道的。中阶三境也跟你提过,即会神、融灵、炼魂。再之后,就是洞玄境,高阶里的最低境界。 当然,到了洞玄境,其实就不能称之为武者了。民间称中阶武者为超人,高阶武者为仙人。不过高阶武者一般自称为修士,不敢称仙。通玄期为洞玄境初期。所以赶紧修炼吧,不到通玄期,你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 高远风吓了一大跳,“可可可能吗?”仙人呐。在高远风这些平凡人的理解中,修士即使还不是仙,也差不多接近半仙了。“你你不是说我的体质修炼起来格外困难吗?” 叶老愠了高远风一眼,“我是说过,但也说过,如果比别人多努力十几倍,再辅以几十倍的资源,成就绝对别任何人都大。今日之前,我所拥有的资源,如果敞开供应你的话,支撑不了你三年。但现在不同,支撑你修炼到通玄期不成问题。” 清理完香案的祥妈恰好走了进来,闻言忍不住插话道:“少爷若突破到会神境,不好隐藏吧。” 聚精境之后就是会神境。这个境界,高远风再也不会觉得遥不可及了。不过他对祥妈的话难以理解,“隐藏?隐藏干嘛?” 祥妈解释说:“仙盟知道吧。仙盟规定,凡是会神境及以上的武者,都必须到仙盟各分盟验证实力并登记在册。且六阶势力之内,不允许会神境存在。要么你就不要突破成丹期,要么就去七阶或以上势力效命。不然,仙盟会出手惩戒。我和叶老之所以隐藏功力,就是不愿到仙盟登记,不愿为别人效力。” 仙盟当然知道,那是高于仙教、仙宗的超然存在,是这个世界的名义最高统治者。按高远风的理解,仙盟之所以有这么一个规定,大概是为了保持对这个世界中高阶武者的绝对掌控权。 不过知道归知道,但离自己的生活太远,就像贫民之于帝皇,只知道皇帝姓啥,但跟柴米油盐真的没太大关系,不管谁当皇帝,都少不了赋税徭役。 “这样啊。”高远风沉吟道:“王国难道不算效力于七阶皇朝吗?” 祥妈说:“算是算,但王国毕竟自成一体,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另外,要是王国超越成丹期的武者太多,岂不是很容易推翻皇朝? 所以,一旦突破成丹期,你就不能当国主。比如那个吴荥,我感应他的功力应该在融灵境的通灵期,远高于成丹期。所以他只能当皇朝朝堂的臣子,不能当六阶王国的国主。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只能当皇家的家奴。 七、八阶势力也有限制,七阶势力的武者不能超过融灵境,八阶不能超过洞玄境。 不过那个林渊倒是有点奇怪,功力达到了炼魂境的元神期,超越了融灵境。按说不能留在七阶势力之内了。不知是不是一直像我跟叶老一样隐藏了功力,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高远风皱皱眉,感到为难。想不想当国主是一回事,但为了爷爷他们的心血和心愿,创建或夺取一个六阶王国还是必要的。但要想拿下一个王国,几年时间肯定是不够的。看叶老的意思,自己不可能等到几年之后再突破成丹期。 叶老摇摇头,“没关系,规矩变了。不会再约束了。”于是将偷听来的信息说了一遍。 “真的?”祥妈激动不已。她就因为这个约束,一直不敢放手而为。对峙林渊时,不是打不过,就怕暴露,所以只好挟持拓跋啸。可是高远风接触的环境在变,别人迟早会发现她的功力超出了成丹期。“太好了,少爷可以放开修炼了。可是,您哪来那么多资源?” 叶老凝重地看着手里成型的项链,“就靠它们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三十六章 天上掉下个情敌 “这是什么?”高远风问道。 叶老说:“你听说过储物灵器吗?这些就是。陈军此次之所以攻略海阳,为的就是它们。哼哼,一群无知之徒,也不想想,能认得出的储物灵器,还不早就被人收走了。认不出的,就算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会当成顽石吧。 你呀,现在还无法使用。等你功力达到融灵境控灵期后,这些东西的作用就大了。” 说完,将项链挂在高远风的脖子上,不允许高远风多问什么,只叮嘱他任何时候都不可让项链离身,然后挥手让他出去。他再不出去,周飞燕就寻到这里来了。 高远风出去后,祥妈低声问道:“爷爷,难道是······?” 叶老沉痛地点点头,不愿多说。又从兜里掏出一颗‘黑石子’来,“这颗你拿着。里面有他近期需要的灵药。 我本来觉得他将真气和肌肉筋骨的共振扩撒到脚部之外的其他部位,是画蛇添足,是徒增伤痛的多此一举。但突然想起曾听先辈说过,如果有人能忍受得了其千刀万剐般的疼痛,并能保证身体不损伤过度的话,这种共振,实为最极品的炼体功法。 资源不足时,我不敢确保他胆大妄为的乱来不伤到身体。之所以没强行制止,是想等他吃够苦头再说。 既然现在灵药不缺,又恰逢仙盟大变,我要是再阻止他,那也太对不起这次的天赐良机和先辈们的在天之灵了。不但不能阻止,反而要督促他苦修。说不定啊,他还真的能给我一个惊喜。” 祥妈对叶老的痛苦没那么深的感受,心疼地说:“形如千刀万剐,少爷受得了吗?何苦让少爷遭受如此大罪。” 叶老眼一瞪,“你千万别一时心软坏了大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在感情上把他当儿子我不反对,但你别忘了你亲生儿子是怎么死的。” 祥妈瞬间泪水涟涟,哽咽道:“您要是不那么执拗,长华和果儿也不会死的。世界那么大,哪里没有我们一块藏身之地。仇不仇的我不管,我只要少爷平平安安就好。” 叶老长叹一声,“这就是命吧。但要说避世,你或者可以,他却不行。你应该清楚,他一旦觉醒,要么,天翻地覆,要么,他魂飞魄散,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这是他和我最后的机会,成败在此一举。如果这次还失败,反正我和他都活不了。我们死后,你想隐居就隐居吧。” “不,不会失败的。”祥妈赶紧说:“爷爷,我不反对,不反对少爷吃苦。呜呜······。我这就给他熬药去。” 此时,高远风在练武场刚好碰上探视完高成,然后来后院寻他的周飞燕。 “生气啦?”周飞燕柔声说。 “我敢吗?”高远风对周飞燕的芥蒂还未完全消失。虽然直觉告诉他,周飞燕对他的关爱,确实是真情实意,从她丢下唾手可得的大捷而急急回援高家堡就可见一斑。但是他没义务必须回报以赤忱相待。因为周飞燕的感情来得莫名其妙,因为周飞燕是齐国毁灭的凶手之一。 他当周飞燕是仇雠,故不管周飞燕怎么示好,都不可能换来他的真心。 周飞燕没有读心的本领,哪知高远风心中所想。歉疚地说:“我也是没法嘛。太傅大人身携圣旨,代表的就是璃凤大帝。我岂敢违逆他的意思?“ 周飞燕如此低声下气,倒让高远风不好意思了。叶老回归,本就让他心里的气消了一半。爷爷的伤,听了叶老的分析,知道如此高手之所以来此的原因,所以也不能怪到周飞燕头上。关键的是,他要成事,还得依靠周飞燕的助力。 高远风搓了搓脸,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爷爷无辜受伤,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知道,我不是生你的气。那个打伤我爷爷的到底是什么人?既敢在我高家堡如此猖狂,那就希望他作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我不会放过他的。“ 周飞燕为难地说:“风,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暂时将这事放下。我刚才去看了你爷爷,伤势已经已无大碍,也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她所为难的,并不是想给林渊说情,而是觉得凭高远风的功力,根本惹不起林渊。她担心的是高远风寻仇不成反被伤害。只是怕伤了高远风的自尊心,这才说得很委婉。 高远风同样不懂周飞燕心里的九九,面色不善地盯着周飞燕,“我若执意出手,姐姐你站哪边?” “当然是你这边了。”周飞燕回答得毫不犹豫,“可是······。” “这就够了。”周飞燕的果断让高远风心里舒服很多。从利益上,他不希望跟周飞燕翻脸。从感情上,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且不管周飞燕因为什么理由而刻意偏爱于他,在私人层面,总不好意思回以冷颜厉色。 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前院突然传来吵闹声。有人叫嚷着要高纲交出祥妈。 周飞燕顿时头痛欲裂,这边还没把高远风安抚好,那边又咄咄逼人。她是左右为难。 高远风的反应自不用说,勃然大怒,从兵器架上随手操起一把砍刀,火冒三丈地冲向前院。周飞燕拔脚急追,“风,千万别冲动。有事好好说。” 原来吴荥、林渊和闾丘邢讨价还价、勾心斗角了半夜,总算协商好了利益分配。事情告一段落,大家肚子都饿了。适逢天已大亮,就让随从去吩咐下人准备膳食。在他们眼里,高家堡所有人皆是下人。 可是,让他们冒火的是,客栈里居然一个侍候他们的人都没有。这还得了,凭他们尊荣的身份地位,驾临一个的乡堡,不鞍前马后地跪舔不说,竟然过分到不留人心翼翼地候着吩咐,简直是太不识抬举了。 再加上拓跋啸猛然想起自己的两个侍卫已被祥妈击毙,更是火上浇油,拍案而起,“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不杀之,难解心头之恨。”挺剑而出,杀向高氏祠堂。 吴荥林渊也不阻止。在吴荥的角度,属国乡野居然潜藏有超越成丹期的高手而不上报,是为大不敬。不过这事该仙盟管,又因为昨夜达成的协议使得心情大好,所以不想管多余的细枝末节。 林渊嘛,自然想找回昨夜的面子。 闾丘邢则是求之不得。通过对话,他总算知道昨天以气势威慑他的人,并非林渊或吴荥。因为昨天这两人都不在高家堡,故心中断定必然是那个女人了。那女人的功力,大抵不下于吴荥和林渊。他巴不得双方打起来,使心中抑郁之气得以舒畅,说不定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一群人跟着拓跋啸出来,看热闹是其次,主要是寻找吃食。客栈里没有,堡主家总该有啊。 高远风冲到前院时,看到拓跋啸嚣张地挥舞着长剑,在高纲面前指指点点,骂声不断。而高纲被林渊超人的气机锁定,满脸惊恐,不敢稍动。 旁边,高虎、高嗣久等好几人已被刺伤倒地,痛哼不绝。之所以没下死手,估计是给吴荥、周飞燕留了面子。这里毕竟不是璃龙城所属,而是周国地界。 高远风目眦欲裂,也不废话,虎吼一声,抡刀就向拓跋啸冲过去。 “跳梁丑。”拓跋啸傲然一笑,长剑一挥,懒得使用什么高招,直接重重地迎向高远风的砍刀。呛啷,火星四溅。咔嚓,高远风的砍刀毕竟是凡兵,比不得拓跋啸的灵器宝剑,一击之下,断成两截。噔噔噔噔,高远风被拓跋啸的庞然大力震得踉跄倒退。 高远风的功力目前是胎息期,而拓跋啸是成丹期,相差甚远。这是他人生十八年来,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自己武功的低微。 不等高远风缓过神来,拓跋啸脚尖一点,纵身挺剑就刺,直指高远风的前胸。这是准备一剑将高远风重创,以惩处他的无礼冒犯。 高远风的脚步还未站稳,眼见就要伤在拓跋啸剑下。高家堡众人只来得及惊叫出声,根本救援不及。这时,一道红影从高远风身后闪出,同样持剑,用力隔挡开拓跋啸的长剑。 看到挡在面前的周飞燕,拓跋啸觉得不可思议,下意识地收手,气愤地说:“怎么是你?你,你竟然为了一个贱民跟我动手?” 周飞燕冷冷地说:“世子殿下,这里可不是璃龙城。” 拓跋啸此时关注的可不是地点,而是周飞燕本人。吸了口气稳下激动的情绪,很是男子气概,居高临下地说:“我说你哪来的胆子敢阻我杀人,就不怕我毁了婚约,或者娶你后将你打入冷宫吗?”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 周飞燕更是恼怒,眼睛一瞪,“你有病吧。” 拓跋啸瞬间尴尬了,这才想起,提婚使可能刚到周都,他和周飞燕即将订婚的消息,还未传开。老脸一红,回头向林渊求救。 林渊适时哈哈一笑,“周将军有所不知,吾主已遣使向周王为世子求亲,娶周将军为世子正妃。” 只要拓拔啸能进阶融灵境,他将稳稳继承七阶势力璃龙城。有拓跋家拥有的资源和功法,且拓跋啸的资质颇为不俗,进阶融灵境完全不成问题。凭他未来璃龙城城主的地位,求娶周飞燕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拓跋啸也好,林渊也好,都已经将周飞燕当成了世子妃。 若是遇上高远风之前,周飞燕对此或者会乐见其成。六阶势力的一个将军,能够成为七阶势力的世子妃,算得上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之所以能有这个机遇,估计是自己在战场上的表现很是不凡,让璃龙城主拓跋慎远和世子拓跋啸看得上眼。 可是现在,周飞燕却会毫不犹豫地抗拒,因为她有了自己更好的选择,且因为高远风的‘身份’,让她的选择有极大的成功几率。 周飞燕回头看了一脸诧异的高远风一眼,面无表情地对拓跋啸说:“世子殿下想多了。别说只是求亲,就算是订婚了,我也不可能嫁给你。” 一脸得意洋洋地等着周飞燕认错的拓跋啸,张口结舌,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你说什么?” 周飞燕毫不留情地说:“世子殿下的听力有问题吗?我说请你自重。” 拓跋啸那张让无数少女心跳加速的帅脸,顿时扭曲得狰狞,“怎么可能?你竟然不同意。你竟然敢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我我······。” 这个脸丢得实在太大了。突然看到俊俏得像美女的高远风,恍然大悟,颤抖地指着高远风道:“你拒婚是因为这个贱民?” 拓跋啸想象不出周飞燕拒婚的理由,看到周飞燕莫名维护高远风,不由得不产生误会。 不止是他,在场所有人无不误会。从周飞燕回首的那一眼,谁都看得出周飞燕之所以拒绝婚事,是因为高远风。 正要再次扑杀拓跋啸的高远风同样呆若木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三十七章 诡异 周飞燕脸上不由飞起一片红晕,不止是因为被众人误会。经由拓跋啸‘提醒’,突然觉得嫁给高远风,说不定是个不错主意。哦,不,不是嫁,应该是招高远风为夫婿。 周飞燕的羞涩和迟疑,坐实了拓跋啸的说辞。众人无不震惊,就连倒在地上的高虎高嗣久等人,都忘了疼痛,目瞪口呆。 拓跋啸怒火中烧,世子的风仪终究难敌被当众打脸的羞恼,当即顾不上形象,出口成脏,“贱人!自甘下贱!我真是瞎了眼,居然准备求娶你这贱货。”虽然并无礼教限制女性自己择偶,但周飞燕竟然宁愿嫁给一个贱民而放弃世子妃的身份,不是下贱是什么? 周飞燕一听,火气腾地就上来了。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如此骂过她。也顾不得拓跋啸的身份地位和双方实力的差距,冷言回道:“你算什么东西?不嫁你就下贱?你,姐呢?本将军就算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这种没修养的东西。” 本想说‘你妈也不会嫁给你是不是也下贱了‘,总算还未理智全失,改成了‘你姐’。若是辱及拓跋啸的母亲,那可就再也没有回寰的余地了,包括吴荥、拓跋嵩都不好为周飞燕说话。 相骂无好言。周飞燕的话,像一瓢烈油,将拓跋啸的怒火无限放大,烧昏了理智。“老子宰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宝剑一扬,直取周飞燕面门。 “住手。”吴荥吓了一大跳,疾声高呼,同时纵身扑向两人中间,以阻止拓跋啸行凶。周飞燕曾在太学读过书,算是吴荥的弟子。而且她的军事才能,不仅周王看重,璃皇拓跋黛柔同样关注。吴荥怎么都不能让拓跋啸杀了周飞燕。 “嘭。”一声闷响。吴荥被后发先至的林渊一掌拦下。 林渊皮笑肉不笑地说:“吴大人,以大欺不太妥当吧。”本来在璃凤皇朝属地,杀璃凤下属国的将军,必然难以向拓跋黛柔交代。可现在不同了,完全可以推到拓跋啸情急之下失了分寸。众目睽睽下,世子被当面羞辱,这事完全可以搪塞过去。 再说,作为世子妃,是绝对不容许有任何绯闻的,何况周飞燕今日得罪死了世子,所以两人婚事已经彻底没了可能。周飞燕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借这个机会杀了自然更好。 为了以后在跟璃凤的争端中占据主动,老奸巨猾的林渊抢先给吴荥扣上一顶‘帽子’。 吴荥惊怒,连声厉吼:“林渊,你敢!” 林渊的功力高达元神期,整整比吴荥的通灵期高一个境界,拦住吴荥毫不费力,还依然保持着将气机锁定高纲。佯作糊涂地说:“太傅大人何来此言?这不是敢不敢的事。保护主子乃是老奴本分。”奸猾的林渊故意曲解吴荥的意思,始终保持自己在道义上占理。 好在拓跋啸急怒攻心,失了章法,只知疯刺疯砍,所以即使功力比周飞燕高一阶,急切之间也难以拿下。 周飞燕倒也不敢反伤了拓跋啸,只是一味防守。运起真气见招拆招,守得密不透风,短期内危险性并不大,如果高远风知趣走开的话。 让周飞燕大惊失色的是,高远风突然‘莽撞’地加入战圈。 高远风并不认为自己莽撞。首先,贴身穿着叶老给的那套内甲,刀枪不入。只要不被刺中头脸,并无大碍。其次,如果自己真有生死危机,叶老和祥妈自会出手。 可是周飞燕不知道啊,顿时惊慌失措。 看到高远风挥着断刀攻过来,拓跋啸更怒了。这一刻,似乎神灵附体,脑袋忽然清醒过来。脚踩七星步,使出最得手的惊云剑法,一招龙抬头,撩向高远风胯下。剑招之狠毒,准备从下向上,直接将高远风开膛破肚,可见他对高远风的恨意之深。 周飞燕急了,断定高远风避不开,只好猛力下劈,砍向拓跋啸的剑刃。 高远风确实避不开,也不想避,继续前冲,断刀呼啸着斩向拓跋啸的胸膛,准备以伤换命。在外人看来,高远风这是彻头彻尾的蛮干。 拓跋啸毕竟武功不俗,看到上撩的通道被周飞燕封死,当即身形一闪,让过高远风的断刀。手腕一翻,使了一半的龙抬头,陡然变成龙腾云,剑旋成弧,掠向周飞燕的脖子。 周飞燕用力过猛,招式使老,明显避无可避。眼见周飞燕即将血溅当场,不少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在场能制止拓跋啸的,高纲被林渊气机锁定,动则招致雷霆一击。吴荥被林渊所阻。闾丘邢则对双方的矛盾喜闻乐见,自是不可能出手。 还有一个人有那么点可能,就是拓跋嵩,如果他早一点上前制止打斗的话。然而太子殿下此时心中百味杂陈,哪有心事关注场中。拓跋黛柔同样嘱意选周飞燕为太子妃。这次拓跋嵩之所以跟着吴荥来这偏远乡野,本就是想就近瞧瞧周飞燕的尊容。这边决心还未定,却料不到拓跋啸居然抢先了一步,然后结局更是戏剧化。短短一瞬,太子殿下心中有惊怒,有幸灾乐祸,有庆幸,有怨愤,各种滋味不一而足。 高远风也急了,大吼:“老······。” 不死二字还未出口,就见拓跋啸被无形的劲力击中,猛然倒飞出去。 “不······,啊?”高远风这时才喊出第二个字,第三个字诧异中由‘死’变成了‘啊’,因为突然有一个人无中生有一样闪现在周飞燕身前,既不是叶老,也不是祥妈。 此人衣衫的式样与常人大不相同,外衣不是长衫,而是上下分体为长裤和长褂。又跟普通的劲装短打不一样,衣襟、袖管、裤筒都是直筒且笔挺,显得比较呆板,也可以说刚硬。颜色为少见的天蓝,肩膀上缀有金色的星星。 如此奇装异服,不醒目都不行,高远风等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虽然若干年后的某个时段,高远风入目所及尽是这种装束,但在此时,不诧异是不可能的。 除了衣衫,此人的姿态也极为罕见。他狭长的眼睛半开半眯,看人的眼神,既不像傲慢,也不像睥睨。说是不屑吧,又似乎眼前众人,连让他不屑的资格都欠奉。一张马脸没有任何表情,也就是说在场这些人这些事,不能牵起他丝毫情绪涟漪。怎么说呢,就好像这人看人不像是在看同类,而是像看牛羊草木一样。 高远风没见过此衣此人,不等于其他人没见过。现场就有好几个人的神情不是惊诧,而是惊疑和发自内心的敬畏。 一直关注场中的林渊发现拓跋啸被击飞,怒气勃发地正要运功大发淫威,回首的一瞬,一颗心霎时紧缩,硬生生强行压下刚刚运起的内力。即使内力回逆让他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然后长揖到地,颤声道:“林渊拜见司舵大人。” 吴荥、拓跋嵩、闾丘邢这些来自七阶势力的人,和高纲、陈鲲、陈婧等,哪怕不认识,也知道这身衣服代表着什么身份的人,纷纷仿照林渊的礼节,拜见这位司舵大人。 拓跋啸的反应跟林渊几乎一模一样,愤怒地爬起身,然后神色瞬时变成惊恐。连忙丢下手中的宝剑,胆颤心惊地行大礼。虽然来人用力很巧,没给他造成什么伤害,但惹得这位亲自出手,必是哪里做得使其不快。可又不知错在哪里,于是恐慌在所难免。 “免礼。”来人轻轻道,也不理会吴荥、拓跋啸等显贵,回过身面对周飞燕,挤出一缕笑容:“飞燕将军,还认得韩某吗?” 周飞燕受宠若惊,“认得,认得,当然认得。当年在太学见过韩大人的神采风姿,不敢或忘。哦,不,恍如昨日。”一紧张,周大将军话都说不通顺。发现‘不敢或忘’比较歧义,赶紧换词。 这位韩大人正是昨夜在城楼上陪同巡使大人的韩枫秋。韩枫秋像看待自己的晚辈一样微笑着说:“呵呵,想不到当年那个丫头,今日竟成了声名赫赫的大将军。很好。” 也不等周飞燕再说什么,看了高远风一眼,点点头,“不错。”然后又扫了一眼林渊和刚刚从后院冒出来祥妈,“你们的功力违规了。好在有上谕,不予追究。”说完,身形一闪,脚尖轻点,飞速离开,竟是掠过围墙消失了。 众人晕头晕脑,这是什么个意思?就这么莫名出现,淡淡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莫名走了,走了。 韩枫秋本人也是苦笑不已。巡使大人让他观察周飞燕,自是不敢怠慢。送别巡使后,想了想,当下也没其他急务,就又回到高家堡。看到周飞燕危急时,下意识地出了手。他总不能才接到观察谕令,被观察对象就没了吧? 可出手之后,才想起巡使大人只是让他观察,并没说保护。回想巡使大人的意思,似乎没有保护之必须。大人想挑选的,乃是盖世英才。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何谈成就大业? 但露了面,出了手,一句话都不说似乎也太离奇了些。于是,只好佯装跟周飞燕是旧识。其实,他当时到璃京太学办事,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哪里会关注到一个女学生。所以叙旧就尴尬了,他对那时候的周飞燕毫无印象,只好含糊地说‘丫头’。 韩枫秋是走了,可留下威慑依然存在。高远风云里雾里不知所以,可知道韩枫秋身份的人,就不由得不多想了。 韩枫秋是谁,仙盟驻九星宗分舵司舵,即分舵舵主。九星宗是璃凤皇朝、璃龙城以及闾丘邢所在的丹霞帮这些七阶实力的上属。要知道整个辽阔燕域,一共只有九个跟九星宗平级的势力,可以想象其权威之煊赫。 推广到整个大陆,运行的是近似于一种政教合一体制,且神权高于皇权。神权由仙盟行使。所以韩枫秋本人虽然是九星宗弟子,但因为在仙盟任职,所以他的话,有时候不亚于九星宗宗主言语的份量,一言可诀在场所有人的身份、地位以及生死。这位生活在云端的显赫人物,竟然为为了周飞燕不惜亲自出手,还有谁敢动周飞燕一根毫毛? 更让人浮想联翩的是,韩枫秋说有上谕,不追究祥妈、林渊的越轨之罪。韩枫秋所谓上谕,不是来自统管燕域的仙教法教,就是来自更高层次的由法教等九大仙教共同执掌的仙盟。 按仙盟惯例,六阶势力的顶尖功力,不得超过成丹期,七阶不得超过控灵期,八阶不得超过玄神期。如想进阶,必须到仙盟报备,并自动到上一级势力效力,不得留在原级别的势力。如若违背,杀无赦。 所谓不追究,肯定不可能是宽恕之类。不要说祥妈,就是林渊,在仙盟眼里,也只是一只可有可无的蝼蚁而已。由此推断,只可能是现在上面赫然放弃了以前视为金科玉律的禁令。 这中间的内涵就太丰富了。消息本就灵通的吴荥、林渊等,想起近期的传闻,基本上猜个八九不离十,不由心神大动。 拓跋啸不敢继续找周飞燕的麻烦,林渊也没那个心情。一场风波似乎就那么过了,可高远风不干呀。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脑海里忽然响起的叶老的传音,让他愣在当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三十八章 妥协 叶老给高远风的传音是,“别冲动。我和你祥妈,都不能当众出手。” 高远风看似莽撞,其实精得像猴一样。他之所以敢于朝武功比他高的拓跋啸出手,且不在乎武功更高的林渊等人,自是依仗深不可测的叶老。 叶老为什么不能出手,不用想,当然是因为那位怪异的司舵大人。高远风心里一咯噔,以为叶老不是那位司舵大人的对手。偏偏司舵大人的行事,神鬼莫测。虽然那人对自己说了句不错,但高远风实在不敢赌他会偏帮自己。 这下场面就尴尬了,一众人都进退不得。好在有个对东狱执念很深的人,暂时管不了司舵大人泄露出来的惊天信息。 这个人就是闾丘邢。闾丘邢打着哈哈站出来,“这个,嗯嗯,这位哥是高家堡少堡主是吧?能否打个商量,将高家堡借给我等用些时日?看你跟周大将军的关系,一个高家堡实在算不了什么。周将军必定会给你们找一个更大更好的安身之所。吴大人,你说呢?” 闾丘邢嘴里说周飞燕和高远风的事,询问的却是吴荥。 吴荥一点就透,当即道:“没错没错。飞燕,高公子乃人中俊杰,屈居在这的乡堡,实在是埋没人才。何况高家堡人才济济,晋级理所应当。要不,你另选一处三级以上的区域给高公子一家居住如何?当然,这高家堡还是周国所属,我等只是暂借。不日你就可以自行安排。” 林渊淡淡地扫了吴荥、闾丘邢一眼,心领神会,没有出声。拓跋啸则憋屈地转过身,将视线投向天空。 这些人本来是出来找饭吃的。至于拓跋啸要为自己的侍卫报仇,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算个事。谁知画风一变再变。先是拓跋啸忽然宣布欲娶周飞燕为世子妃的计划,然后周飞燕令人意外地当众拒婚,再接着司舵大人莫名其妙地蹦出来搅合一下。 于是那不算事的报仇进行不下去了,因为高远风不允许。高远风炸刺,周飞燕就势必维护。动周飞燕?没彻底搞清司舵大人维护周飞燕的真实原因之前,谁敢? 报仇之事只好放弃,退而求其次,解决食宿问题。遇到高远风这个‘愣头青’,硬来还不成,所以闾丘邢说商量。本就是一方大佬,怎么可能商量一顿饭的问题。干脆,将整个高家堡要下来,作为他们行动的基地。最重要的,是必须将高家堡的主人赶走。他们拥有一个仙盟不追究的超人女武者,很可能会给后面的东狱寻宝带来不确定性。 吴荥开口,周飞燕喜出望外,有种瞌睡遇上枕头的感觉。她本就想帮高家堡提高级别和给高远风官职,可是那得高远风以及高家堡建立了功勋才能名正言顺。哪知这场战争本就无稽,又打得稀里糊涂,实在不好计算功勋。现在有了吴荥背书,对同僚,对父王,都有了交代。连声应道:“好的好的。我马上安排。“又吩咐才闻讯赶来的乐乐,”乐乐,快让军中司灶为太傅大人他们准备酒食。“ 周飞燕并不知道吴荥等人没吃早饭,她想的是,赶紧把拓跋啸等人打发走,以便跟高远风商量出让高家堡的事。万一高远风硬要犟着不让,周飞燕可就难堪了。 几人关于高家堡的对话,丝毫没有征求高家堡原主人的意思。高远风将断刀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大步返回后院。他当然不可能同意让出高家堡,但不想让周飞燕当场下不来台。 周飞燕早有这个心理预计,朝吴荥等人讪讪地拱拱手,追了进去。闾丘邢等人得到周飞燕肯定的答复,也没了留下的必要。手一摆,昂然离去。 一场杀劫终于落幕,高纲大大松了一口气,发现浑身上下尽是冷汗。让人赶紧救治受伤的高虎等人,自己也急忙跟进了祠堂后院。点明高远风的身份,并认其为少主之后,他发现自己竟是不怎么了解这个少主。高远风这几天的行事方式,让他很是意外。担心高远风跟周飞燕说崩,不得不掺和进去打圆场。 果不其然,在高成卧室外间,高远风正冷嘲热讽,”周大将军好大的官威,好大的权势,不经我同意就将我的家拱手送人了。你怎么不把我也送给那些人?“ 周飞燕陪笑解释,”风,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不来跟你商量吗?“ 高远风冷冷地说:”真的是商量?那好,我不同意。“ 周飞燕讨好地说:”为什么不同意呢?你不是要官位吗?我把海阳县给好不好?一个海阳不够,再加一个海阴县好吧。还不够的话,大不了我先斩后奏,将碣石府全给你行不行?我只有这么大权力了,否则我把整个渤海郡都给你也可以。你要当官,不可能还留在高家堡嘛。一个乡堡,给他们就给他们咯。“ 高远风任性地说:”这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 周大将军杀伐果断,但面对淘气任性的‘弟弟‘高远风却束手无策。 是的,她认为高远风就是故意淘气,跟她对着干。因为她已经给高远风讲过吴荥、拓跋啸等人的来历。至于韩枫秋为什么会为她出手她不知道,但她自己非常清楚,自己跟韩枫秋之间没有任何特别的联系。所以,吴荥等人要高家堡,高远风不让也得让。周飞燕不敢保证,下次拓跋啸再出手时,自己还一定保得住高远风。 不过周飞燕的表现,在其他人看来,可不是姐姐跟弟弟那么简单。一个堂堂大将军,跟一个布衣说话,居然低声下气,不是有鬼才怪。 高成躺在里间床上,对外院发生的事不是很清楚,不好插言。好在高纲适时进门,板起脸教训高远风,”混账,怎么跟大将军说话呢。周将军,您且去忙,我来说服这混子。“ 高远风一愣,听出高纲话里有话。佯作不服气地哼了几声,没说话。 周飞燕趁机脱身,”那就拜托您老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忙,比如赶紧传信给都城拒婚,比如将吴荥、林渊、闾丘邢等的怪异行径告知父王,比如消化处理韩枫秋透露出来的信息等等。 高纲出门送走周飞燕,然后喊云海阔布置人手,严守后院,不让任何人靠近。返回后将满眼问号的高远风喊进了高成的卧室。 坐定后,没高远风说话,高纲先将整件事详详细细地跟高成述说了一遍,包括韩枫秋透露出来的信息。 高成对祥妈身怀绝技当然会震惊,但毕竟为祥妈所救,不好追究什么。再者祥妈竟是超人武者,他也不敢追究。唯独担心会招致仙盟的惩罚。今日仙盟果然出现,但结局却匪夷所思。 不追究,嘿嘿,不追究。“高成自言自语,若有所思,眼神渐趋空洞。 高远风不知所以,扭头看看高纲,发现高纲的神色居然跟高成类似,似乎陷入某件往事不可自拔。”欸,欸,爷爷,二爷爷,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 啊。“高成高纲同时惊醒。高成道:“你说让出高家堡的事吧,让,立即让。我们去海阴。我正愁无处安顿撤回来的大风盗呢。好事啊,这是好事。” 高远风摇摇头,“不是这个,我是说您二位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高成迟疑了一下。 高纲立即接口道:“确实有一件事隐瞒了你。我跟你爷爷的老家,其实并非这高家堡,而是在海阴县高家屯。当年我们不敢直接回家,担心有人根据籍贯查到我们的踪迹。毕竟是’已死‘的人啊,若被人发现还活着,那可是要背负叛逆罪名的。 所以我们借用了军中两位同袍的身份,来了这里。这里和海阴的口音没什么差别,冒充乡邻问题不大。那两位兄弟跟我们类似,也是因为吃不饱饭,家中又无亲人。年少时期就远走他乡谋生,然后投军的,可惜死在乱军之中了。 所以这里并非我等真正的故乡,更不是你的故乡,让给他们没什么可惜的。 不但不可惜,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你爷爷说的,有了安置大风盗的地方。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竖旗起事,所以将大风盗、定风镖局等人手全都撤回国内。现在你不愿意靠兵马夺天下。我们这几天就一直在琢磨,那些人手该如何安插为好。定风镖局、长风商行还好办,在周国开设分店就行。可是大风盗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 呵呵,他们突然要我们让出高家堡,周飞燕还拿海阳海阴两县来补偿。真是天助我等。 少主,海阴县海外,有一座岛屿,叫海马岛。长宽三四里。被一伙名为海马堂的三级实力海盗所占。因为他们照样给郡府上贡,所以郡府不视其为盗,而县乡又对其无可奈何,所以一直半民半匪,活得很是滋润。 我们用大风盗悄悄取代海马堂,等于有了一个基地和退路。哈哈,简直是意外的神来之笔。你说呢?” 高远风看得出高纲的话不尽不实,可高纲高成不说,他也不好强迫。对于高家堡,高成高纲可以不视为故乡,但高远风不行,他是在这里长大的。那个所谓的‘王族‘生活的洛都,那个所谓的‘父王‘的故乡,高远风反倒毫无概念。 但是,不舍归不舍,不管从那个角度考虑,高家堡都得让出去。叶老和祥妈不出手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没能力保住高家堡。之所以跟周飞燕置气,纯粹是故意为之。高远风也想验证一下啊,周飞燕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意图。可惜被高纲打岔了。 高远风叹口气,“好吧,我可以同意将高家堡让给他们,但有两个条件。第一,他们必须补偿一笔安家费;第二,高家堡愿意跟我们走的人,我们必须全部带走。” 所谓故乡情,多是故人情。多年的乡邻,高远风不忍弃之不管。 高纲满口答应,“行,这事我来处理。少主,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去问问祥妈的来历。司舵大人虽说不追究,可一定会查问其来历。 仙盟又为什么要限制各级势力武者的级别?据说是为了清剿魔教余孽。低阶武者,人家仙盟不在乎。但超人武者,仙盟就要求必须报备,核实身份。若发现有未报备的超人武者,又无法确认真实的干净来历,一律杀无赦。” “魔教?”高远风一头雾水。 高纲苦笑,“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一百多年前,这块陆地的统治者,是阴邪歹毒、无恶不作的魔教。后来天外飞仙降临,摧毁了魔教,才还这块陆地一片朗朗乾坤。” “朗朗乾坤?盗贼猖獗,民不聊生,遍地烽烟的朗朗乾坤?我呸!”高远风吐了一口,起身去寻祥妈。 高纲赶到客栈,战战兢兢地提出高远风的要求。 别人还没说话,拓跋啸冷哼一声,做出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三十九章 初闻魔教 拓跋啸一拍桌子,唰地站起身,扯过自己的行囊,掏出一把白晶币,往地上一丢,“没见过钱的乡巴佬,拿起滚。” 高纲本来没期望在这里能得到补偿,充分预计过对方的各种刁难。他的意思是对方随便给一点,好给高远风一个交代就行了。反正高远风没说具体数额,大概也就是挣一个面子。 谁知拓跋啸不但爽快地给了,而且数目惊人。 白晶币是什么?换个称呼,可以称其为灵玉。民间资金的流动,多是金银铜币。百铜币等价一银币,百银币等价一金币。而灵玉,因为含有可以供超人武者直接吸收的灵气,故而价值惊人。按灵气含量不同,颜色深浅不同,分为黑紫红橙黄绿青蓝白九种。其价值,按颜色依次为十比一。 因为它可以快速补充超人武者消耗的灵气,还可以拿来修炼,所以为真正的硬通货。一般的超人武者,在日常生活中还使用部分金银币。到了修者层次,相互之间的交易,就只认灵玉币或以物易物了。 灵玉这种修炼资源,多为超级势力霸占,民间难觅。所以哪怕是最低层次的白晶币,也价值一千金币以上。 我们假设一铜币等于一角,那么一银币相当于十元,一金币相当于一千元,则一白晶币就超越了一百万。 拓跋啸那一把晶币,有十好几块,相当于数千万巨款。在繁华大城,或许买不了多少产业,但按此地房价地价,买下高家堡绰绰有余了。 其实不用细想,大家都明白拓跋啸这是在找回面子。慑于韩枫秋,他的身份、地位、武功都欺负不了人,就拿钱砸。也只有用这种方式,他才出了一口怨气,找回一点自尊。 高纲当然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只是为免再生事端,故作欣喜地去捡晶币。早已不是为意气而拔刀的年纪,深知能屈能伸的处世之道。你要面子,我给足,只求不再滋事。谁让己方的实力不如对方呢,退一步海阔天空。 高纲的低头,让拓跋啸获得了少许痛快。可有人却不想他痛快。“噗嗤,在一个贫民面前装阔,真是好威风。”冷嘲热讽的,是存在感一直不强的璃凤太子爷拓跋嵩。 两个拓跋虽然同姓,但因为璃龙城一直指责璃凤皇朝血脉不纯而生龃龉,进而发展到互相敌视,只差没撕破最后那层纸。 璃龙城之所以有此指责,并广为流传,人们心里有数,是他们认为自己才是拓跋家正统,不甘心所得利益远少于璃凤皇朝,多少有点窥觑皇朝疆土的意思在里面。如此一来,两家的关系能好的了才怪。 关键的是太子殿下心里很不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虽然他计划娶周飞燕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闷死腹中,不至于像拓跋啸那样丢脸,但他还是觉得拓跋啸和高远风搅黄了自己的良缘。所以不吝给双方下点绊子。 让拓跋嵩失望的是,拓跋啸并没有被他激怒。别看他今天表现得很冲动,但那是拿稳吃得定高家堡和周飞燕。一旦发现事情超出自己的能力之外,哪怕再愤怒,也强忍了下来。意气用事的愣头青,是坐不稳世子位置的。 拓跋嵩的挑衅,非但没有激怒拓跋啸,反而让他的注意力转移了,嘴一撇,反唇相讥,“我威不威风,就不用你一个‘娘们’操心了。我知道女人对于钱财一般都比较吝啬,但你尽管放心,这钱我一个人出,不会要你分担一个铜板。欸,我说,看你娘兮兮的样子,不会是女扮男装的吧,不然太子之位怎么会落到你头上呢?“然后又自我肯定道:”呵呵,原来如此。“ 璃凤皇朝的几代帝位,都是传女没传男。这次之所以选了拓跋嵩当太子,其实跟璃龙城的指责不无关系。拓跋嵩虽然没有高远风俊美,却也文质彬彬,说话也轻声细气的,这是一个承平太子持重的本分。要说娘气,倒也不至于。可为了打击拓跋嵩,拓跋啸偏偏就这样说。 拓跋嵩淡淡一笑,”有些莽夫就知道窝里横。“话轻飘飘的,反击力度却不。先是强调自己的家族跟拓跋啸是一家。然后表现自己的大度,懒得跟你计较。 两人的言语交锋,如同高手过招,避实就虚,直击对方的要害。说到这里,拓跋啸就不好回击了。璃龙城可以指责璃凤皇族血脉不纯,但不能否认璃凤皇族是拓跋家族。一旦公开否认,问题就大了,那是彻底翻脸,并掀翻俩家对外守望相助的联盟根基。 旁观众人的感受各有不同。吴荥微微颌首,对太子殿下的表现颇为赞许。拓跋啸的话比较多,形似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拓跋嵩则说得简短,似乎随手一招就将对方的所有攻击云淡风轻地化解了。 闾丘邢完全是吃瓜群众心态,看的趣味十足。陈婧陈鲲则是思绪翩翩,既惊讶于两人的犀利,又多少有些艳羡两人的地位。两兄妹在陈国,类似周飞燕的地位。仅仅因为是丹霞帮的亲传弟子,故而非世子的兄弟姐妹略高一筹。但是跟拓跋啸拓跋嵩比较,那就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其实他俩暂时还没反应过来,韩枫秋泄露的信息里,已经给了他们很大的机遇。 林渊一看拓跋啸不利,立即帮腔道:”呵呵,你们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贱民吗?大错特错。这位二堡主可是堂堂成丹期高手。“ 这话的涵义比较丰富。第一,说明拓跋啸并非在一个贫民面前装威风,在同为成丹期武者面前,这个威风就有了价值。第二,讥讽吴荥、拓跋啸功力浅薄,竟然视成丹期武者为贫民。第三,及时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免去拓跋啸无法回击的尴尬。第四,虽然慑于韩枫秋的影响,不敢在高家堡杀人,但给高家堡找点不自在为拓跋啸出出气还是可以的。借刀杀人,尤其是借敌人的刀,感觉不要太爽。 刚刚捡完晶币的高纲暗暗叫苦,想不到林渊终究是不想轻松放过自己。 麻烦果然应声而至,吴荥眼睛一瞪,”成丹期?老实交代,你是何来历?“不止仙盟要监控天下武者,各势力对下属势力的监控也必不可少。有句话叫侠以武犯禁。作为宗主,下属势力出现监控外的不可控武力,是绝对不能容允的。成丹期是六阶势力的顶尖武力,随时有可能突破瓶颈晋级。宗主国竟然毫不知情,这事要往大里说,绝对有叛逆之嫌。 林渊继续补刀,”不但是他,那位侥幸不死的大堡主同样是成丹期。“ 这还得了,吴荥跟拓跋嵩同时振衣而起。的高家堡,不但有超人武者,还赫然出现两大成丹期。他们想干什么? 高纲为难了,他和高成的经历,在周飞燕哪里可以交代,毕竟高家堡几天之前还不是周国地界。但在吴荥拓跋嵩这里就不行了。仙盟有规定,超人武者必须报备,成丹期可以不计。但七阶皇朝不一样,要求成丹期武者也必须报备。不管是原齐国还是现周国,都属于璃凤皇朝。 正无计可施之际,高纲的救兵来了。周飞燕恰好推门而入,很有担当地接过吴荥的责难,”二堡主,您回去吧。我来跟太傅大人和太子殿下解释。“她匆匆写完发给父王的急信,就立马借给吴荥等人送餐的名义赶了回来,就是担心这伙人跟高家堡又发生新的冲突。 周飞燕怎么交代,高纲不清楚。他赶紧借机告退,远离是非圈。周飞燕还能怎么说,往上推咯,先稳住局面再说。至于以后父王怎么跟皇帝交代,车到山前必有路。而今局势眼看要大变,相信父王不会将高家堡这支强大的武力拱手送人。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地狱门前惊险地兜了一圈。吴荥真要不依不饶,换来的是他们所有人都将死于非命。 此时,高远风正在叶老处。祥妈也在。 为什么?“高远风问的是叶老和祥妈为什么不能出手,他要确定一下叶老的功力,是不是比那个什么司舵差。这对他以后的行事非常重要,因为叶老是他最大的依仗。 叶老白了他一眼,”除非你准备将所有知情人全部杀光,包括那个想嫁给你的女娃娃。“ 高远风依然没懂,”啥意思?那个司舵不是说不追究祥妈隐瞒功力了吗?“他的意思是,既然不追究祥妈,自然也就不在乎多暴露一个超人武者。 叶老冷笑,”不追究不等于不需要交代清楚来历。不追究,是他不清楚你祥妈的真实功力。如果他知道你祥妈的功力只比他还高一阶,你可就无法交代你祥妈的来历了。一旦来历交代不清楚,必将视为魔教余孽。视为魔教余孽的后果,就是连同关联者一起斩尽杀绝。“ 高远风心里转了好几个圈,叹了口气,”唉,算了,但愿那些家伙识趣,别让我忍无可忍。“ 看着高远风沉思,祥妈和叶老都多少有点忐忑。然而过了好半晌,高远风吐出的话却跟他们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叶老好奇地问:”你就不怕我们是魔教余孽?“ 高远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魔教余孽又怎么啦。我今年十八岁了,不是八岁,分得清好坏。“彻底的信任里带着调侃,调侃自己八岁那年,被叶老带沟里去了。 叶老露出满意的微笑。祥妈则被高远风无条件的信任感动得泪光盈盈。 祥妈,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我是说,你的身份,估计还是得有个出处才行。“高远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叶老接口道:”有哇,我就是。她是我女儿。我家就剩我俩了。她的身份嘛,好说,依着你的假身份来。 你冒充的那孩子出生在凤鸣山下的凤溪村。凤鸣山上,曾经有个五阶的势力栖凤会。栖凤会的会主夫人叫柳吉祥,跟你祥妈年纪相若。用柳吉祥的身份就可以了。功力嘛,就说凝神期,跟那闾丘邢同阶。一个凝神期,还引不起仙盟的重视。 至于为什么会进阶凝神期,且还未报备,就说是为了复仇。只要说这么多,那个司舵就懂了。“ 凭高远风的智慧,自然能猜得到栖凤会和那个山村的覆灭,必然不是传说中的什么马贼所为,而且韩枫秋清楚是谁干的。柳吉祥侥幸未死,想复仇又无力,偷偷跟着去寻亲的高成流浪到高家堡完全说得过去。 高远风不管此身份的真假,只要没纰漏就好。突然讪讪地说:”好,我记住了。对了,祥妈,既然您展示了超人武者的功力,想来爷爷也不敢再将您当佣仆了。要不,我认您为义母好不好?这样方便您继续跟我们在一起生活不是?“ 没人希望自己是孤儿,任何人都想有个妈。祥妈把高远风当儿子,高远风同样在感情上把祥妈当亲妈。他之所以知道祥妈武功不俗还瞒着高成,就是不愿跟祥妈分开。而今没办法了,因为自己的身份,高成等人很可能不会允许来历不明的祥妈继续呆在他身边,所以这事对高远风来说,比祥妈的来历更重要。 祥妈泪水涟涟地说:”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叶老得意地笑,”使得使得。有什么使不得的。哈哈,兔崽子,叫我祖爷爷。“ 滚一边去。“不知为什么,对叶老就是尊敬不起来。高远风爬起身就跑,”我告诉爷爷去。“ 刚跑到高成住处,高远风心里一咯噔。他发现一个此时最不想看到的人正坐在高成床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四十章 认亲 这个不该出现的人,自然是韩枫秋。 高远风再也不是以为成丹期就是武者巅峰的井蛙了,深知超人武者的恐怖。凭韩枫秋的功力,能听见几十米之外自己跟叶老、祥妈的对话,是确凿无疑的。 他心里咚咚打鼓,‘怎么办?要不要喊叶老将这家伙直接干掉?反正叶老说祥妈只比这家伙功力高,那么叶老肯定比这家伙厉害多了。拿下他应该不成问题。“ 高远风进退踟蹰之际,韩枫秋却先打了招呼,”怎么不进来呀。来来,哥儿,我正有个差事要交代给你。“表现得极为平易近人,不但容许高成躺在床上,还用很和蔼的语气跟高远风说话。 在高远风的眼里,韩枫秋那张死人脸上挤出来的假笑,惊心触目。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韩枫秋居然没有翻脸,难道他没听见自己跟叶老的对话?不可能吧?他哪里知道,叶老想偷听韩枫秋说话甚至是意念传音,那是菜一碟,但韩枫秋想偷听叶老说话,完全没可能。 来来,进来,别怕。“高远风的迟疑,在韩枫秋的理解,是乡野民见到大人物的胆怯。 这时候跑是肯定来不及了,凭韩枫秋上次闪现和离去的惊人速度,高远风确定自己就是练成了浮光掠影,也不见得能逃掉,何况爷爷还在里面呢。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高远风咬咬牙,跨进房内,朝韩枫秋作了一揖,”拜见司舵大人。“ 韩枫秋微微点了一下头,”免礼。交代你差事之前,你先说说你家那个女佣是何来历。你以前知道她有超人的功力吗?“ 高远风用眼角瞄了一下高成,发现高成的脸色瞬间煞白。不过高成毕竟也不是普通人,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心跳。 麻烦了,高成肯定也编了一套祥妈的来历。自己一说,岂不是牛头对不上马嘴。不对呀,这家伙听都听见了,何必多问。还是不对,若说他那么大个人物存心作弄自己,好像不会闲得那么无聊吧。 管他呢,高远风豁出去地说:”我知道。“高成一听,终于控制不住,心脏猛地一紧。 韩枫秋淡淡地回头扫了半躺在床上的高成一眼,”你怕什么?“又回过头对高远风说:”你继续说。“ 高远风咬牙将叶老编的来历说了一遍,补充道:”要不是因为祥妈,说不定我活不到今天。我爷爷教我沧海功,二爷爷又教我赤阳功。一直都是祥妈用自己的功力帮我调和压制,否则我早就走火入魔了。“高远风将叶老的功劳,全堆到祥妈身上。 高成忘了害怕,猛地坐起,又因为剧痛倒了回去。他其实是清楚水火不容的,所以跟高纲大闹过不止一回。但发现高远风的身体居然离奇地没事,还以为少主天赋异禀,也就渐渐地放下了,谁知竟是这么回事。 韩枫秋好笑地瞥了高成一眼,”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以他的功力,看不出祥妈的功力等级,但在这么近的距离,辨识出高远风体内的真气还是很简单的。本就奇怪高远风体内的真气为什么会如此混杂,高远风这么一说,总算是找到合理的答案了。 这个答案确定,那么高远风所说的话,自然就可信了。进而也就可以理解高远风为什么知道祥妈的功力却不跟高成禀报的理由了。 韩枫秋自动脑补,祥妈想长期隐藏’身份‘并偷偷练功,就需要高远风保姆这个差事。用帮助高远风调和内力的方式要求高远风帮忙隐瞒功力,以高远风想在两位爷爷面前挣表现的孩子心性,自是无不应承。 加上高成先前编祥妈来历的时候,恰好也说祥妈是他在凤溪村那里捡来的。若说是后来招用的,不可能不检查一下祥妈的功力就胡乱收进府,虽然实际上是高成不具备检查祥妈功力的能力。在那个山村捡来的嘛,那里正好发生过杀戮,推说祥妈当时受伤很重,功力全无。所有的事,就这么阴差阳错地顺理成章了。 高成机智地请罪,”还望司舵大人宽恕孙的隐瞒之罪。他根本就不知道仙盟有此规定。“韩枫秋连祥妈都可以不追究,自然不会追究高远风的隐瞒。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掩饰刚才不正常的心跳。 无妨。“韩枫秋淡淡地说,”嗯,高远风是吧。给你个任务,每个月按时向我汇报一次周飞燕的动态,包括她的主要言行和待人接物的方式方法。此事于她无害,所以不要因为她钟情于你就有所隐瞒和编造。当然,最好不要让她知道,能办到吗?哦,我会给你一定的酬劳。“ 韩枫秋觉得,他给高远风一个为他效劳的机会,高远风应该深感荣幸才是。所以并非客气地请求帮忙,而是直接交代任务。还许可一定的酬劳,是为了让高远风尽心尽力。 韩枫秋也是无奈,巡使大人的安排,他不敢打半点折扣。可他一个堂堂司舵,总不能始终围着周飞燕转吧。意外发现周飞燕竟然拒绝拓跋啸而钟情于高远风,灵机一动,这子倒是个观察周飞燕的最佳人选。跟周飞燕接触亲密,又地位不高,容易掌控。换个类似拓跋啸那种身份的人,说不定会给巡视大人的观察,带来一些额外的变故。 同理,高成也觉得这是一个跟仙盟沾上关系的大好机会。 偏偏高远风对仙盟没什么概念,刨根问底,”为什么呢?“ 韩枫秋当即冷了脸,”这就不是你能过问的。“ 高成连连朝高远风示意,让他赶快答应下来。 高远风虽不爽,却也知道自己惹不起韩枫秋,只好拱手道:”谢大人抬举,人遵命就是,必将尽力而为。那我怎么把消息传给你呢?“本就准备谋取周家天下,所以此事对周飞燕是好是坏,高远风并不关心,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韩枫秋从兜里取出两块玉佩,”这是一对阴阳玉佩。图案一样,但纹路刚好相反。“伸手将其中一块交给高远风,再示意自己手中的玉佩,”每月十五,如有人向你出示这块玉佩,你就把消息给他。“ 高远风做出一副恭敬的姿态,心地接过玉佩,揣在怀里。 高远风态度的转变,让韩枫秋的脸色稍晴,”嗯,好好办事,有你的好处。去吧,把那个女佣找来,我认证一下她的功力,然后就可以给她身份铭牌,算她报备过了。“ 也不知祥妈用了什么秘法,哪怕韩枫秋用了切脉的方式,都没查出祥妈的真实功力,最后确认为凝神期。韩枫秋拿出一块仙盟独有的身份铭牌,随手刻上‘柳吉祥’和功力级别。所属势力,刻的是周国。 韩枫秋这次离开走的是寻常路,出门去找林渊。 送走韩枫秋,高远风终于松了一口气,暗呸了一口,“奶奶的,功力高就了不起啊。马勒戈壁,还真就了不起。不行,爷赶快练功,否则日后憋屈的日子多着呢。” 练功不急于一时,现在最急的是拜祥妈为义母。 找到高成一说,高成的第一反应是强烈反对。开玩笑,高远风是什么身份,未来的国主。那是主子欸,居然拜一个来历不明的妇人为义母,这怎么行。最不能接受的是,今天之前,那妇人是自家仆役。一天之内,仆役突然变成主子了,谁能接受? 然而高远风出奇的强硬,此事不能接受也得接受。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由此爆发激烈的争吵。 闻讯赶来的祥妈劝高远风算了,她不在意形式,只要不离开高远风就好。但高远风却不愿委屈了祥妈,一犟到底,偏要公示与众。 从客栈刚回来的高纲,听得后院的争吵,还未落稳的心又提上半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怎么啦?又发生什么事了?” 高成怒气冲冲地一指高远风,“问他。” 高远风劈里啪啦一说,高纲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多大个事。” 高成尖声质问,“这事还不大?” 高纲没好气地说:“你呀,就是太死板。少主,你和祥妈先出去一下,我来跟这个老顽固说。” 高远风袖子一甩,拉着哭笑不得的祥妈就走。 “你看,你看。”高成气得直哆嗦。 “行了行了。”高纲不耐烦地说:“以前在大王面前,你行事刻板,一切都要讲规矩,那是职事使然。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什么场合?你就不能变通一点啊。祥妈功力远超你我,你觉得你还有让她当仆妇的资格吗?” 高成硬着头皮道:“我又没说还让她当仆妇。” 高纲戏谑地说:“哦?不当仆妇。那该以什么名义留住祥妈呢?让她走肯定不行,别说少主不干,我们也不敢让她走哇。她既然功力超人,可想而知,我们所有的秘密,她都了如指掌。我不相信你想不到这一点。嗨,我知道了,你对她有意思,希望少主认她做奶奶。我没说错吧?” 高成的心被高纲说得一上一下的,突然听到如此荒唐的调侃,气不打一出来,抓住枕头就砸向高纲,“滚!哎哟!哎哟!”还未复原的伤势被扯动,痛哼不已。 高纲随手接过枕头笑道:“活该。少主被祥妈拐走了,我再要滚了,你一个半残的孤家寡人怎么离开高家堡哟。少主的条件,他们可是答应了哦。” 回归正事,高成苦恼地皱皱眉,低声说:“祥妈的来了太神秘,万一要是魔教余孽呢?” 高纲正色道:“瞻前顾后,如何能成大业。魔教余孽又怎么啦?只要仙盟不知道不就行了。清剿了一百多年,魔教门徒还有没有,本就值得怀疑。就算有,大概也只求生存,难道还敢造次不成?要不,仙盟为啥放开功力限制? 我不管祥妈是什么来历,但我看得出他对少主的关爱是真心的。留下祥妈,少主的安危更有保障不说,还多了一大助力。何乐而不为?” 高成软化了,“非得认义母吗?” 高纲哼了一声,“那你给我找个更好的办法来。别当少主还,总是摆出一副长辈的嘴脸。我看呐,少主的精明,不是你我能够揣度的。他应该早就把厉害关系捋过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要认什么义母。” 后院。 “少爷真是这样想的吗?”将高纲高成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祥妈,疑惑了一瞬。不过看到正跟叶老斗嘴的高远风,满溢的温情瞬间淹没了疑虑。 高家突然传出一个消息,少堡主要举行拜认义母大礼。准备宴请全堡乡亲和所有外来的客人,顺便商讨堡民的去留事宜。 “请我?他够格吗?”客栈客房内,拓跋啸嗤之以鼻。 “够。”林渊断然说。 林渊态度的突然反转,让拓跋啸发懵,“为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四十一章 去留 林渊消瘦的面孔是一副深思的神色,“世子,你想过没有,司舵大人为什么要维护周飞燕?” 话题有点远,拓跋啸一时反应不过来,“我们说的是那个贱民,怎么又扯到那个贱人了?” 林渊语重心长地说:“世子,感情冲动,是上位者的大忌。千万不能因一事的利弊而花了眼,不能因一时的爱恨而昏了心,不能因一地的得失而乱了阵脚。成大事者,当时时有静气。比如今天你没被拓跋嵩轻易激怒就很好。 周飞燕一事,已无回旋余地。既然成了定局,即便记恨,也要压制在心底深处。屈辱归屈辱,以后寻机找扳回来就是,断不可因此而失了理智。 明日大方恭贺,是你的君子风度,只会让人高看一眼。若是纠缠不休,反倒显得你度量欠缺。 我说的这些,倒也不是高远风够格宴请你的理由。 那我为啥说他够格呢?这要联系到这几年时隐时现的那些传闻。” 拓跋啸唰地站起来,一脸震惊,“流言可能成真?难怪司舵大人不追究您和那个女人的逾规之罪。这么说,周飞燕是仙选之子?”想到这里,拓跋啸倒吸了一口冷气。 林渊很不不满地说:“才说了不要自乱阵脚。仙选之子,我看不见得。这么大个燕域,法教能放心交给一个女人治理?这可不是一个弹丸之地的皇朝或王国,也不是雪域。我的看法是,仙选之子,也得有一帮得力的辅助不是。这周飞燕,很可能是上面给仙选之子挑选的助手。你说呢?” 经林渊一提点,拓跋啸终于冷静下来,思维也活跃了,心理也活泛了。仙选之子如果真有其事,他们这些七阶势力的继承人机会最大。虽然竞争性很强,跟他同等地位的,燕域有八十一个之多,但拓跋啸自认在同侪中,不输任何人。 按说,怎么都轮不到一个连六阶王国的世子都不是的周飞燕,何况她还是个女人。这么一想,林渊的分析就非常合理了。 仙选之子如此重大的事项,当不会草率决定才是,反复考察那是必须的。接下来,就看他们这些可能的候选人的表现了。 拓跋啸顿时不觉得周飞燕有多么可恨了。周飞燕或许没资格当仙选之子,但从韩枫秋的表现看,必有关联。个人度量和笼络人才的能力,肯定也是仙选的标准之一。 拓跋啸谦恭地感谢林渊的指教,彻底放下仇恨,心神全转到那个天大的‘馅饼’上去了。 都是老狐狸,林渊能想到的事,吴荥和闾丘邢不可能想不到。要想笼络周飞燕,自然不可能得罪周飞燕未来的夫婿。 高远风认义母的大礼,非但没有任何波折,反而收获了乡民眼中这些大人物们不菲的贺礼和和蔼可亲的祝福。似乎昨日你死我活的争斗,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高远风疑惑归疑惑,但别人笑脸上门,总不可能板着脸待客。一群年轻人僵硬着脸挤出笑容,各怀鬼胎地言笑晏晏。 大家调侃何时喝周飞燕和高远风的喜酒。高远风没作声,只是细心地观察周飞燕的表情,想确认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周飞燕羞红着脸打哈哈,“还早,还早。” 这可就把高远风弄糊涂了,难道她真有那个意思不成? 长辈那边虽然没这么热闹,但气氛同样很融洽。叶老肯定不会出席。高成出席不了。好在高纲也是老油条,并不怯场。 交浅自不可能言深,一场宴席很快收场。送走客人,高家堡稍有身份的都留了下来,商量各家的去留大事。哪怕是吴荥等人不强求高家必须立即离开,高纲高成也不放弃这个名正言顺去海阴建立基地的机会。 当然,其中隐秘,不可能跟高家堡的众人解说。高远风将高家堡众人当成乡亲,当成子弟兵,高纲高成云海阔却不然,他们真正信任的,只有当初那一拨兄弟。 经过商讨,才建立起来的高家军大大缩编,名义上是随高远风从军,加入周飞燕的军队,实际上是作为高远风的侍卫队。其他人,自由选择到海阳、海阴两县当捕快或地方城卫。至于高威、高铁成、高虎、高飞、高嗣久等有点身份又有一身武功的,可以安置到两县任县丞县尉或城卫军都尉,也可以随高远风从军。 “各自回去跟家里商量吧,并分片分头征求乡亲们的意见。愿走愿留,选择去哪,我都没意见。愿走的,我们负责其新家的安置。不愿离乡背井的,离去之人的房产田地,可以分配给他们。”高远风结束议事,他不耐烦跟众人磨蹭,已有两三天没好好练功。一想到韩枫秋的威压,他就觉得时不我待。 高飞走出祠堂,不像众人般各自若有所思,而是大步朝家里走去。 这时,高威自身后赶上来,“飞,你准备去哪?我觉得,你最好是留在少主的卫队里。不要看侍卫的身份不起眼,少主可是要去都城的任职的,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高飞蔑视了高威一眼,“你自去抱你家少主的大腿,我的前途不劳你操心。”说完也不理会高威,快步离去。 高威神色复杂地看着高飞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气。 回到家,高飞将各种选择跟母亲一说,“妈,你说我是去当县尉好,还是留下来当堡主好?” 飞妈是个典型的贫贱村妇,瘦骨嶙峋。一身破旧的衣衫,满脸营养不良的病态。她没直接回答高飞的问题,而是怯怯地问:“你威叔去哪?” 高飞忽然觉得烦躁难耐,忍不住将手中的茶杯狠狠一摔。 飞妈吓得一哆嗦,赶紧道:“飞儿,我不问了,我不问了。都是妈不该乱插嘴,你别气坏了身子。你是一家之主,家里的事你决定就好。”说完手脚麻利地又给高飞倒了一杯茶来,然后去拿扫把收拾地上的残片。 高飞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寒酸的穿着,心里一酸,猛然起身,将母亲一把搂在怀里,厚重地喊了声,“妈。” 高飞一反常态的举动,让飞妈大为恐慌,焦急地说:“怎么啦?飞儿,啊?你哪里不舒服吗?还是遇到什么事了?” 高飞哽咽了一下,努力微笑,“没事,就是想喊你。” “真没事?” 真没事。“高飞的笑容渐渐会心而真挚,”妈,别忙了。来,我们一起坐会。“ 飞妈宠溺地说:”你这孩子,没事你喊我干嘛,吓了我一跳。你坐你的,我三两下就扫完了。“ 高飞将母亲强按在凳子上,自己坐在旁边,”不扫了。您为了我,都操劳了大半辈子,也辛苦了大半辈子。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我,自己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现在好了,儿子要出头了。我以后要好好孝敬您,不让您再干这些粗活了。我也像堡主家那样,请个仆妇,专门侍候您。“ 飞妈泪光盈盈,”我儿长大了,真好。都是妈没用,让你吃了不少苦。嘻嘻,祖宗保佑,我儿出息了,也知道孝敬妈了。请仆妇就不必吧,妈又不是没手没脚,哪用得着别人侍候。有那个钱,还不如存起来,将来给飞儿讨媳妇用。“ 高飞爽朗一笑,也不跟母亲争执。握了握拳,对未来充满信心。 此时的高家堡,家家户户都在上演不同的曲目。去留,对任何人都不是一件事。如此大的变故,并未引起什么慌乱,犹豫虽然难免,但人人都对未来充满期待。 不管如何踌躇难决,都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因为少主只给了一天时间。走东家串西家,互相咨询、探问、借鉴、权衡,高家堡一夜未眠。 第二天,全堡所有的家主,聚集在祠堂外,分批进去登记自己的选择。院内,几张长桌一字排开,高纲、高威、高铁成、高飞各据一张长桌。 愿意留下的,到高飞处登记;想去海阴的,找高铁成;去海阳的,找高威。家中有人愿意选择担任衙役,巡捕,城卫,或希望跟随高远风并有那个资格的,由高纲造册。这些家庭需专门安置。 资格嘛,当然是有一技之长。或有功力在身,或识文断字。一无所长的,肯定不行。哪怕是个普通的兵丁,也得是洗筋期。健体期,那不能称之为武功。高远风的卫队,要求就更严,功力、资质和年龄都有限制。 高嗣久倒是愿意继续留在少主身边,可年龄大了,被高纲安置到海阴县当县尉。海阴县丞是高铁成,海阳县尉是高威。高纲、高威、高铁成等人的成年子女,也都分别安置为主簿,教谕,典吏,驿丞等等。 高远风倒是希望把县令的位置也拿下来,可周飞燕已经安置过并上报了。只得等待调整。而县丞县尉诸职司,周飞燕还未来得及确认,目前由各自县令找人代职。 那两个县令哪里知道,手下的职位,竟莫名其妙地被高家堡一而空。 云海阔没有参与分‘赃’,他自任高远风的护卫队长。一家人都将跟着高远风去周都定居。 高虎意外地拒绝了海阳把总的职位,选择了少主卫队,被任命为副队长。 高飞同样令人意外。拒绝了海阴千总的位置,要求留在高家堡当堡主,并要求保留高家军的旗号,自承永远为高家军的一份子。 高纲征求高远风和周飞燕的意见后,额外允许高飞任海阳把总,驻留高家堡,兼任堡主。有个官府的名义,保留和发展武装才名正言顺。 又两天之后,高家堡外人喧马嘶。比邻而居很多年的乡亲们,依依惜别。各种牛车马车和拖家带口的数百人,绵延向北,朝海阳县城蜿蜒而去。故土难离,家中所有人文武都上不了台面的家庭,基本上都选择留在高家堡。离去的人,只占一半。 高远风将高成等人拥有的功法和武技,全部复制了一份给高飞,并留下了不少钱财。用力拍了拍高飞的肩膀,然后举了一下拳头,”再会之日,但愿刮目相看。“ 高飞重重地抱拳,以示感激和铭记在心。 高远风又跟前来送行的拓跋啸、拓跋嵩、陈婧、陈鲲一一道别,拜托他们善待高家堡百姓,然后朋友似的口头约定,来日有机会将一定把酒言欢。面子是互相给的,面具谁都会戴。 翻身上马,”驾。“高远风朝后挥挥手,纵马扬鞭,追赶陪他一起去海阳的周飞燕。 周飞燕本想带着高远风和高成高纲直接返回都城,但高远风却希望将大家都安顿好了才走。周飞燕无奈,只好带着自己的卫队,陪他走一遭。而大军则由周辉牛棣率领,会同等在路上的温超部返回渤海郡。 刚赶上周飞燕,高远风突然惊叫出声,”坏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四十二章 吃得苦中苦 因为大家的误会,或者说自己的心思,自那日闹腾之后,周飞燕面对高远风,多少有点腼腆。然而高远风浑然不把那事放在心上,言谈举止跟以前完全一样。不知是受高远风的影响,还是斗呕气,周飞燕也就渐渐恢复了大将军爽朗的本性,说话再无拘束。只有乐乐时不时地偷瞄高远风,又不敢像开始一样出言无忌,反倒显得她是媳妇一样。看的左封暗笑不已。 “啥事一惊一乍的?”周飞燕白了高远风一眼。 “快快,你派个侍卫回去找高飞。我忘了地牢里还关押了几个人,不知饿死没有?”这几天大事事一大堆,哪里想得起最开始还抓了海阳来的几个卒。 周飞燕狠狠地瞪了高远风一眼,“你不早说。”然后朝左封使了个眼色,让他回去放人。若只是海阳县令的人,她到不紧张。关键的是,里面有两个是自己军中派出的巡哨。原以为他们已经捐躯了,谁知却是被高远风关起来了。 左封跃马而去。 高远风缩了缩脖子,“我练功去。”赶快开溜,躲进了一辆特制的马车。 周飞燕嘟嘟嘴,哼了一声,又噗嗤一笑。女儿家的心思,在风中飘呀荡。 乐乐一脸的怪异,瞧瞧马车,又瞧瞧周飞燕。用手在周飞燕眼前晃了晃,“坏了坏了,真的坏了。姐人在马上,心却进了马车。” “乱说什么?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周飞燕伸手去挠乐乐。 乐乐头一低,夹马就跑。周飞燕拍马追赶。咯咯咯咯,银铃似的笑声,在旷野飞扬。 高远风钻进马车,他是真的要练功。那日韩枫秋走后,高远风深受打击。从那开始,只要不是他必须亲自处理的事,他都一概撒手,把所有的时间全花在练功上。不就是百倍的努力和辛苦吗?我付,我受。 若是别人知道,他竟然拿自己和韩枫秋的功力去比较,多半笑他不自量力。但知情的叶老和祥妈却不会,坚信他的天资是一回事,而且跟高远风一样,有时不我待的紧迫感。所以非但不制止,反而鼓励和督促。 这辆马车是叶老打造的,里面除了座位,还有一个大木桶。木桶底是特制的,可以加热。此去都城,千里迢迢,不知路上要耽搁多久。有了这个木桶,高远风就不至于因赶路而浪费时间。 桶里的药液已经熬好。高远风正要脱衣服,木桶另一边却钻出一个少女来。因为给木桶加热,车内温度较高。少女的衣服穿得很单薄,脸色红润,明眉皓齿,玲珑剔透。一根长发辫在脖子上环了一圈,发梢耷拉在微微见汗的性感锁骨。 “云纾,你怎么在这里?”高远风吃了一惊。此女正是舅舅云海阔的女儿,跟高远风自一起长大的云纾。 云纾皱皱鼻子,调皮地说:“风哥,我现在是你的侍女了呀。不在这里在哪里?”装腔作势地弯腰上前,“来来,少爷,我帮你宽衣。” 吓得高远风双手抱紧衣服,“别,别乱来。你怎么就成我侍女了?谁说的?” 这时祥妈掀开车帘躬身进来,笑道:“少爷,你让她脱,我看她敢。” 高远风眼珠一转,唰地脱下自己的外衣。云纾吓得尖叫一声,嗞溜一下就钻出马车。 祥妈笑着拿起云纾的棉衣喊道:“傻丫头,快穿上外衣,别冻着。” 在祥妈面前,高远风就没那么计较了,因为祥妈本就一直担当母亲的角色,因为泡药时还穿有一条内裤。 祥妈一边帮高远风解衣服,尤其是那件需要栓很多绳节的内甲,一边解释云纾云纾怎么会出现在马车上,“你不是说我不能当仆妇了吗?老爷就计划再招一个下人。你舅舅听说后,立马就将云纾塞了进来。其实呀,他的意图大家心知肚明。嘻嘻,我家少爷这么俊俏,以后不知多少姑娘要被你迷晕咯。云海阔是担心,这还未出门,就有了一个周飞燕。再不抓紧,别说正妃,怕是连侧妃的位置都没了。” 高远风皱皱眉,“简直是胡闹。我跟周飞燕怎么可能,他们难道不清楚?云纾这里,也让她回去吧。我给不了她要的。” 祥妈说:“你看不中云纾呀?我看那姑娘挺好的呀,又漂亮又乖巧。还有周飞燕又怎么不可能啦?” 高远风拖长声音说:“祥妈,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我跟周飞燕的关系。” 祥妈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你父王还纳了晋国公主呢。这种例子很多哇,哪个被俘的前朝王妃公主,不是被后来的大王纳进宫了。不进宫,别的人也不敢娶呀。少爷,你怎么就看不中云纾呢?那么好的姑娘,让给别人多可惜。” 高远风苦恼地说:“是不是每个当妈的都巴不得儿子尽快娶媳妇,还多多益善?” 祥妈得意地一扬头,“那是当然。” “你就不怕你儿子累死?” 祥妈轻打了高远风一下,“瞎说。不准说死不死的。嘻嘻,我是不担心少爷累坏身体呀,别忘了你祥妈配药的本领。” 这个话题讨论不下去了,高远风实时瞬移,“祥妈,您怎么还喊我少爷?该叫风儿了。” “习惯了,改口反而别扭。当妈的喊儿子少爷也正常啊。” 高远风无奈,“随你吧。”衣服已经脱完,跨步迈入药桶,开始练功。 看到高远风开始练功,祥妈也不说话了。 路上颠簸,不适于修炼内功,高远风就利用这个时间来修习叶老从浮光掠影的基础技法改版出来的肌肉共振锻体术。 一般锻体,无非是用进废退原理。通过高强度高密度的运动,加速的血液循环以加快新陈代谢,让肌肉肌腱骨骼等逐渐适应,即所谓的肌肉记忆,从而达到肌肉筋骨结构性的改变,变得更坚韧,承受能力更大。 当然,不能一味蛮干。于是在这个过程中,人们根据各自的需要,总结出了各种效率更好效果更佳的方法和技巧,也就是锻体术。 然而,所有的锻体术,比起叶老这无名的共振术,都是巫见大巫。这种方法,将锻炼深化和细化到了每一个细胞,而不是粗犷的某块肌肉、某根骨头或某根肌纤维。深化到了极致,所产生的成效和速度自然无可比拟。 打个比方,人们通过劳动来锻炼,大抵都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才使肌肉酸麻。但是如果你强行抓住一根高频震颤的钢筋,瞬间就会让整个手臂酸麻。两者时间比例达千百倍之多。比方虽然不是很确切,但叶老这种锻体术确实比别的锻体术强千百倍。 没有付出就没有所得。千百倍的回报,意味着千百倍的付出。这千百倍的付出也可以说是副作用,其一,共振到细胞级别,其痛苦是何止非人。常人腿脚抽筋都痛得受不了,肠胃痉挛能痛死人。想象一下,全身痉挛,何异于千刀万剐。 其二,需要及时补充千百倍的营养。过度消耗却得不到及时补充,肌体只会越练越瘦,身体越练越差。这个时候,通过食物消化显然是来不及的,必须用大量的天材地宝来内服外泡,让身体的每个细胞像是随时沉浸在高效营养液中一样。这不仅需要庞大的财力,还需要高超的炼药术以及相应的秘方。 这两个几乎不可能达成的条件,使得这种方法几乎不可能发展成锻体术。哪怕是叶老原来所在的超级宗门,也只是将它作为修炼浮光掠影的基础,仅仅锻体脚尖局部而已。 不是说超级宗门的财力,技术和人才欠缺,而是投入和回报不成比例。即使有人能够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也不可能将足以培养千百人的资源用到一个人身上,而且还是基础的锻体术。 到了高远风这里,就是巧合加特例了。特例是叶老和祥妈只需要培养他一个人,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巧合是那把黑石子。没有那把黑石子,就是叶老一百多年的积蓄,也经不起高远风如此消耗。 条件具备了只是外因,人的本身才是关键。如果高远风承受不了那种痛苦,坚持不下去,再好的锻体术也是空谈。这时,拓跋啸出现了,让高远风意识到自己的武功原来真的不是‘巅峰’,而确确实实像叶老讥讽的那样烂得掉渣。接着,韩枫秋出现了,让一向喜欢无拘无束的高远风,深切感受到命运只在别人一念之间的憋屈。 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障,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再苦再难,高远风也会咬牙忍下去。人生除死无大事。只要不痛死,那就痛他的吧。 时间不长,高远风不但全身的肌肉,筋骨在颤抖,牙齿也在咯咯作响,那是痛的。可他依然在顽强地坚持。昨天坚持了二十分钟,今天无论如何都得超过昨天才行。 十分钟之后,整个马车都在开始颤抖。十五分钟,高远风浑身开始往外冒血珠。祥妈一边流泪,一边给木桶里补充各种不同的药液,还不时给高远风嘴里喂入一种特殊的药液。丹药丹药,药练成丹,主要是便于携带。真正便于快速吸收的,还是药液的效果更好。 度秒如年,高远风每一瞬都像是在地狱中煎熬。渐渐地,神智趋向模糊。这时候,用所谓咬舌刺激等办法全部无效,因为他的每寸肌肤,每块肌肉,全都痛麻木了。然而疼痛不止在肌表,渐渐深入脏腑。心肝肠胃脾的疼痛,更加非人。 终于超过了二十分钟,祥妈抹了抹眼泪,心疼地说:“少爷,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 可是高远风还想再忍一会,依然控制真气去让细胞共振。但是,真气越来越难以调动了,因为筋脉和穴位,也在震颤中不同程度地受损。高远风下意识地运起五行诀,本能地运功疗伤。蓦然,他感觉到了丹田出现了意外变故。赶紧努力出声,“停停停停停车。” 听到停字,祥妈正想把高远风捞出木桶。还未行动,高远风又吐出一个车字。祥妈怔了一瞬,神识一放,终于明白高远风的境况。身形一闪,跃出车外,来不及勒马,挥手砍断拉车的缰绳,然后将徒手马车缓缓稳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风卷长天》正文 四十五章 咬咬牙就过去了 这时,叶老也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高远风的马车旁,示意祥妈将周围的人马全部驱开,以免干扰到高远风。 自己则钻进车内,为高远风护法。 在高远风练功的过程中,叶老的神识始终关注在他身上,务使不出现任何意外。所以高远风体内的变故,他比祥妈还清楚。 祥妈绕着马车无声地奔行,不敢出声呼喊,只好不停地打手势,让周围的人车尽可能远离,因为高远风此刻不容干扰。 好在这辆马车本就在整个队伍的最后,引起的骚乱并不大。高纲、云海阔、周飞燕等人不知发生何事,纷纷朝这边赶来。不过都被祥妈阻拦,传音说少爷练功到了紧要关头,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周飞燕等人虽然着急,却不得不信,知趣地配合祥妈将闲杂人马尽可能赶远一点,并要求大家噤声,然后一个个眼巴巴地望着那辆孤零零的马车,焦急地等待。 叶老之所以让祥妈这么做,是因为高远风突然从锻体转为内功修练。修练内功,自然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其实,对环境的要求,并不一定要严格到祥妈所要求的这么苛刻,关键还在各人自己的定力。若是每次调运内力行功,都绝对不能有半点干扰的话,那在打斗中,谁还敢使用内功啊。 当然,修炼和打斗中的内功运行还是有所区别。战斗中,每次使用的都只是局部经脉,用于配合出招,那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就像是已形成条件反射般自然。由此,内力行茬经脉的可能性极小。修炼时,需按照整套功法,让内力行经全身各处,路径和先后顺利不可有半点差错。 此时,高远风体内,汹涌的真气呼啸而行,冲刷着全身各处大小经脉和穴位。经脉如溪如渠如江河,穴位如池如堰如湖泊,和终点,都在丹田。丹田内真气成漩,龙卷风一样飞速旋转。这是从胎息其突破到丹湖期的关键节点。 高远风曾经达到过丹湖期。只是因为修炼叶老给的五行诀,真液淡化成气,降阶退回了胎息期。经过这些时日的修炼,五行真气总算补充完全,到了进阶的临界点。 本来按照他自己和叶老的预计,大概还有十天半月,就可以尝试突破。谁知今天修炼锻体术坚持的时间过长,造成内脏也受了伤。下意识地运功疗伤,又兼内服外泡的灵药过多,于是意外获得一个突破的契机。高远风自然不想浪费这难得的机会。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拼命运转功法,不断地增加真气总量,给丹田造成强大的高压,迫使真气化液,积液成湖。 说起来简单,危险性却不小。万一丹田承受不住高压,很可能会轰然炸裂。其后果不用说,即使不死,人也废了。所以武者在冲击丹湖期时,往往会经过多次尝试,以确保万无一失。冒失强冲,是为大忌。 高远风曾进阶过丹湖,方法和经验都不缺,所以冲击过程驾轻就熟。真气总量的补充,更不足虑。他下意识运行内功的时候,就惊讶地发现,祥妈配置的药液,居然不止于直接修复和滋养身体细胞的功能,还能经过功法,迅速转化为真气,效果等同极品蕴气丹。 蕴气丹等灵药灵丹所转化的真气,并不能全部长期驻留在服用者体内,变成服用者本身的真气。不然,富有者直接使劲服用灵丹来升级就是,何必苦苦修炼。这种药物补充来的真气,最广泛的用途是在真气耗尽之时,临时补充枯竭的真气使得武者可以继续输出战斗。也就是说,服用者的经脉只是这种能量输出的一个转化器。 当然,也不是一点都不会残留。就像普通人消化食物一样,虽然不能将食物中所有的养分全部吸收,但还是可以吸收一部分的。武者修炼真气,不服用丹药时,就如食用清茶淡饭;服用丹药修炼,相当于吃营养价值高的山珍海味。 丹药转化为自身真气的效率,就看各自修炼的功法级别高低了,相当于普通人肠胃的消化能力。有人喝水也能长胖,有人怎么吃都不长肉。 且不管效率高低,但在这一刻,用来增压丹田却不成问题。现在的关键点,就在丹田的韧性和强度。 从身体结构上,此时的丹田,经过共振法的修炼,强度已经大大加强。何况曾经进阶过丹湖,按理说,突破顺理成章。 然而,此时的真气,其强度和质量,跟曾经也是天壤之别。那时只有水火两种真气,且在叶老的调理下,各走各的路径,互不干涉。实际上相当与只有一种真气。 现在呢,五行真气相融,一起运行,从量上比较,浑厚了五倍。从质上比较,怎么说呢若说那时真气运行相当于清风拂过,现在就如狂风大作。所以,丹田承受的压力,是原来的数十倍。 眼看漩涡中心,有星星点点的雨滴产生,高远风大喜,进一步加快功法运行的速度。但旁观护法的叶老却大惊失色,他凭超强神识察觉到高远风的丹田在开始撕裂。高远风之所以没发现自己丹田被撕裂,那是因为体内无处不在的剧痛,使其忽略了丹田处的痛感。 高远风丹田的肌体结构强度,因为修炼五行诀和锻体术,比之以前已强化太多。在正常情况下,承受五行真液构成的丹湖,完全不成问题。可此时此刻,他的丹田却由于今天过度修炼锻体术而受伤了。 叶老正要叫停高远风的冲击,又犹豫了一下。此时停止突破,待丹田强化之后再来,是最为合理的选择。但那个时间可能很远,远不止自己预计的十天半月,因为他也忽略五行真气同修后,其循环相生、生生不息造成的烈度。 眼看大变之世就要来临,他和高远风最欠缺的就是时间。能快一点就一点,能快一步就一步。 叶老狠狠心,传音高远风,“小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只有对自己狠得下心的人,才可能达到让人仰望的高度。给我忍住,继续运功。”同时,伸出干瘦的手掌,探入水中,抵住高远风的丹田。用他的功力,维护住高远风丹田的完整,相当于给高远风的丹田外面套上一层坚实的外壳。 高远风还以为指的是此刻的痛苦,都已经忍受了这么久,那有什么受不了的。他还没有神识传念的能力,不能回答叶老,只有暗自对自己说没事的,咬咬牙就过去了。 有叶老帮忙护住丹田,他更为放心地全力运功,不断吸取药液中的能量,增加真气量,向丹田施加更大压力。 很快,丹田内的漩涡,慢慢地由气而液,变成液态的漩涡。若是普通人,此时已可慢慢收功,让漩涡渐渐停止,变成一个液态小湖,即大功告成。 可高远风的脑海里,又响起叶老的声音,“张嘴。嚼碎丹药,继续运功。” 高远风自是不会怀疑叶老,无论怎么说,叶老都比他的经验更丰富才是。一张嘴,感觉被叶老塞进满满一把不知名的丹药。听话地边嚼边继续运功。运功的时候,又感觉到自药液中汲取的真气更多更强,大概叶老也在水中又增添了不少灵药。 于是,高远风丹田中的漩涡,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运转得更急,而且越来越大。叶老一直没喊停,高远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终点。 马车外,云海阔、周飞燕、高纲等人实在忍不住了,强压音量问祥妈,“少爷到底怎啦”“怎么这么久还没动静”“就算突破也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吧。”除了感情,高远风关系到他们每个人的切身利益,由不得不心急如焚。 祥妈同样忐忑不安,难道少爷在转换功法的过程中出茬啦不会的,绝对不会。老天保佑别出事。嗯,爷爷在里面,就算有事也没关系。呸呸,怎么会有事。 心急归心急,祥妈还是明智地阻止众人靠近,“没事的没事的,少爷在突破。可能一次不成,在反复尝试吧。可能耗时不会短。要不你们先去将队伍安顿一下,就在这里休息一会,免得乡邻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众人心里稍安,半信半疑。半信半疑是因为祥妈的话让人半懂不懂。突破是个什么意思,是从胎息期进阶丹湖期吗,还是从丹湖期进阶成丹期 丹”髙纲惊呼。高纲云海阔知道高远风早已是丹湖期,还以为他现在仍然是丹湖期,所以想当然地认为他此时必然是进阶成丹期。但疑惑的是,时间太短,可能吗 周飞燕却在那日跟拓跋啸战斗时发现高远风只是胎息期。就算只是胎息期,以高远风的年龄和所处的环境,也很是了不得的。自己占着王室子弟的优势,得到的资源、师资和功法,远非高远风能够比拟的,年龄又大几岁,也才丹湖期。那拓跋啸年近三十,不过才高一小阶而已。若高远风现在就进阶丹湖期,那天资,似乎也太惊人了些。至于成丹期,高纲说错了吧 周飞燕偏头跟乐乐对视一眼,两脸懵逼。两人都是嘴唇张张合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周飞燕憋得难受,不吐不快,问出在场所有人的心声,“祥妈,小风到底是进阶丹湖期还是进阶成丹期” 祥妈自己都感到疑惑,不知是功力上的突破,还是炼体术上的突破,迟疑地说“他在锻体。” 几人齐齐出声,眼里冒出的问号能将祥妈淹没了。 九星宗直系弟子,倒是讲究法体同修,有专门的锻体功法和对应功力级别的锻体层级。其他武者,少有听说谁去专门炼体的。炼体既苦又累不说,其作用真的不是必不可少。在同阶武者中,他们或者会占据一定的优势,但越级而战,取胜的机会同样不大。所以人们大多专注于功力的提升。 而且到了修士层次,注重的更是神魂的修炼,肉体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据说一旦成仙,基本上都是舍弃肉体而成就灵体。 在这种修炼体系下,人们往往重内而轻外,重功法而轻炼体。功法到了一定程度,飞花摘叶即可伤人,何须靠身体正面硬撼。 疑惑归疑惑,高纲等人还是听话地去招呼民众,就地歇息,准备埋锅造饭。 时间流逝,心中不定,不由自主地又围了过来。渐渐地,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受伤的高虎,高成,高嗣久等也在别人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又等了良久,马车那边始终不见动静。高成那自带阴森的眼睛盯了祥妈一眼,断然道“去看看。”大家犹豫片刻,不约而同地不顾祥妈的劝阻,迈开步伐。因为祥妈的答案,让众人很难接受。炼体坐在马车里炼体笑话,谁炼体不是在开阔地,大开大阖,挥汗如雨。 祥妈急得跳脚,又不能对这些人用强。突然,高远风的惨叫传出,撕心裂肺,穿云裂帛。这下不但高成等人惊恐,祥妈同样心跳加速。所有人都快速跑向高远风那架马车。 且说高远风丹田内的液态漩涡越变越大,若说开始所有的液体落下来能变成武者将其夸耀成湖的一个小池塘的话。而现在,足以变成茫茫大海了。这早已不是丹湖期初期的状态,比一般人的丹湖期巅峰还要超出无数倍。 这根本不是正规修炼,完全是超越极限地强灌。偏偏叶老以其高超的功力护住高远风的丹田不破,使得高远风的丹田膨胀成超越常理的变态。变态的后果,就是叶老收回功力之后,高远风自己绝对没有能力控制住这片澎湃的大海,他的丹田将瞬间炸裂。 叶老自然不希望这种惨剧发生,觉得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就让高远风缓缓收功。漩流渐止,压力稍减。但因为总量太大,依然不是高远风此时千苍百孔的丹田能盛载得了的。 振,将真液和丹田共振。用真液来修复破损的丹田壁,成就真质丹田。成功,你将远超同侪。不成,嘿嘿,小子,你就彻底完蛋,丹田不保。” 高远风大惊,“不能散液成气,退回胎息吗” 叶老冷笑,“退回想象一下,这么的真液变成真气,你的经脉装得下吗只有一个结果,轰,炸得粉身碎骨。” 不死的,你误导我。”高远风牙根发痒,“我以为你说的忍住是指共振引起的疼痛。觉得咬咬牙就过去了,原来根本不是这回事。”若是一开始就知道可能有性命危险,高远风多半打了退堂鼓,大不了下次再尝试晋级便是。 叶老诡笑道,“对呀,咬咬牙就过去了。再咬咬牙,又过去了。” 高远风无语,而今,已无退路,只有一拼。不得不运起锻体术,寻找丹田和真液的共振频率。共振一起,那痛感,怎一个非人了得,就像一个孕妇的肚子,被人密集地爆击,而神智又格外的清醒。他这才明白叶老开头说对自己狠得下心是怎么回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风卷长天》正文 四十六章 一步成丹 现在说什么咬不咬牙,狠不狠心已没有任何意义,不管受不受得了,都必须忍耐下去。笔神阁 丹田破了补,补了破,反反复复,就像把皮肉放在铁砧上高速捶打,放进融化的铁汁里持续熬炼。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真的真的不是人受的。哪怕强悍如高远风,也渐渐控制不住自己,不由嘶吼出声,且声音越来越大,以此来缓解超出极限的痛感。 车外众人刚刚走到马车旁边时,高远风的嘶吼突然又减小了,然后消失。大家一愣,犹豫着掀不掀开车帘。既怕惊扰了高远风修炼,又想知道他的情况。 高远风不喊痛了,是因为叶老也担心超出他承受的极限,以至神魂崩溃,所以让他暂时停下共振锻体术。然而事情到这一步并未结束,经过短暂的修补,丹田依然难以承担超出本身强度太多的压力。 叶老的计划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一次冲上成丹期,将丹湖内的真液硬化成丹。一旦硬化成丹,压力将大大减小。虽然高远风以后还得要继续用共振法来强化丹田,不然难以承受真丹全力爆发出来的真气,但至少可以摆脱丹田随时爆炸的危险。 丹湖期,高远风并没有留恋的必要,其中的过程和感悟,他都经历过了,所以直接成丹,并不会造成根基不稳。 在叶老的示意下,高远风先大声喊了一句,“我没事,正要冲击成丹期。”让外面众人安心,以免被干扰,然后运起五行诀中关于压缩真液成丹的功法,“,肾而肝,水生木;肝而心,木生火;心而脾,火生土;脾而肺,土生金。肺气压丹田,生生不息。” 真气运行,当然不止是五脏,而是涉及全身所有经脉。比如筋、胆、眼睛等部位及其相关经脉,跟肝一样也属木。在运行顺序和路径上,跟平时练功并无不同。不同的是,讲究一个浓缩,真液的密度进一步增大。 这是其一。其二,还要在浓缩过程中,寻找真液细微处的稳定结构,然后尽可能将其保持住。用现代物理理论来解释的话,假设真液也是分子组成的,就是如何让真液分子搭建出稳定的晶体结构。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一个成丹期,不知有多少人终生求而不得。比如云海阔,修炼几十年,至今还是丹湖期。这个过程不像胎息晋级丹湖期那样,只要拼命压气成液就可以了,还需要悟,就是找到让真液凝固的那个结构点。 不过对于高远风来说,这个难度大为减小。首先是五行诀的特殊。五行诀虽然在所需资源上和要求的体质上,匪夷所思,但在自然质能结构的理解上,讲得比其他功法更为深入。它仿效自然界五行变化的原理,让人有了参照对象,比别人凝聚单一属性的真丹要简单得多。由液而固,水属性的水成冰还好说,火属性怎么结丹,能理解的人就可谓凤毛麟角了。 除了功法的高等级导致的便易,还有一个最佳导师在旁引导。叶老运动自己的内力,顺着高远风的经脉,一步一步为他演化整个结丹的过程。这也就是大势力的弟子,比其他人容易进阶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个引导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它会极大耗损引导者功力。虽然不是永久性损耗,通过修炼还是能补回来,但虚弱一段不短的时间是必然的。何况高阶武者或修士,修炼所需的资源,比低阶武者所需的资源,在价值上不可同日而语。成本极高,且牺牲自己成就别人,即使是父子之间,也未见得会全无芥蒂。 可高远风懵懂不知呀,不然他肯定不会接受叶老的做法。叶老已是残年,经此耗损,折损的不止是功力,还有寿命。 两大便利在手,高远风结丹水到渠成。随着功法的运转,丹湖底下压力最大处,一粒针眼大的晶体凝析而出。晶体跟丹湖一样高速旋转,并像黑洞一样渐渐吞噬周围的真液,逐渐壮大自身。晶体越来越大,真液越来越少。高远风丹田内的压力也越来越轻。最后,浩若大海的丹湖彻底浓缩,变成拳头大小的一个圆球。圆球周围,已不见真液,只是环绕着一些如梦如幻的雾霭。 待闪耀着五色光芒的真丹完全成型,在丹田滴溜溜旋转,叶老这才收回内力,告诉高远风可以结束了。 “这就结丹了吗”高远风欣喜的内视着自己的丹田,跃跃欲试,想体验一下结丹后功力和身体的变化。 “别妄动。”叶老警告道“在丹田还未彻底稳固之前,千万别全力催发真气,不然依旧存在丹田破裂的风险。再经过日共振修炼,使丹田完全修复、稳固,你才能算是真正的成丹期。” “还,还像刚才那么痛”高远风多少有点恐惧。 叶老回道“痛是当然的。不过痛感不至于像先前强行强化丹田那么深,也就是平日里全身共振那种痛感级别。”搁在以往,叶老多半会刺激高远风几句。而今天,他没那心力了。 高远风睁开眼睛,第一想法是,准备狠狠地骂叶老几句,为自己刚才被迫承受那非人的折磨而出口气。但看到叶老时,瞬间愣住了。叶老大汗淋漓,萎靡不堪。 他又不傻,哪里还不知道叶老的付出。吓了一大跳,慌忙爬出木桶,扶住叶老,“老不,呃,叶老,你怎么啦” 叶老虚弱地说“死不了。把我抱进木桶。你泡了那么久,该我泡泡了。” 高远风看了眼自己泡过的药液,朝外喊道“祥妈,帮我换桶药液。” 祥妈应声而进。看到爷爷,心里发酸,“少爷,你穿好衣服出去吧。我来就行。” 高远风还想坚持,叶老开始赶人了,“滚滚,快滚。” 难得地没跟叶老互怼,高远风默默地穿好衣服,深深看了叶老一眼,躬身走出马车。 一大群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发问“少爷少主、小风,突破成功了吗你现在是什么级别成丹期丹湖期” 高远风却情绪不高,微微点了点头,“成功了,成丹期。” “啊”“真的呀”“哇”“哈哈哈哈。”“少爷真棒。”“少主真厉害。”喧嚣声轰然而起。 高远风面无表情地说“我想安静一会。谢谢大家的关心。都散了吧。” 众人不知叶老在车内,只当高远风要稳固境界,道贺之后,知趣地离开了。 车内,叶老坚持不让祥妈换液,仅仅是在水中再加了一点药,就泡进高远风泡过的脏水里,“别浪费,节省一点留给那小子。” 祥妈再次问出一个问了多次地问题,“值得吗” 叶老畅怀地笑,“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我这条老命啊,早该去见阐教所说的阎王了。不管大事成与不成,能看到那小子快速长大,就已经很值了。你看到没那小子知道怜惜我了。” 祥妈试探问道“若是大事不成,您真的能放下” 叶老叹道“老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尽了力,无愧先祖。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以后随那小子的意吧。再说,不是还有别人吗我也想通了,那么大个担子,我一个人是背不起的。” 祥妈既高兴又心痛。高兴叶老能放下折磨了他一辈子的执念,心痛叶老寿命已不久长。 祥妈和叶老的交流,用的是神识传音,高远风听不到。他不知道叶老图他什么。祥妈嘛,或者可以说是长期相处后的日久生情。叶老的付出,若说仅仅是因为祥妈而爱屋及乌或者想找个传人之类,多少有些不合情理,因为付出太多,收获太少。 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高远风从叶老这里得到的,是一片大海,怎么报答都不为过。他暗自决定,将来不管叶老有什么要求,除了性命之外,当竭尽所能帮他完成。不是势利地比较得失的价值,性命这东西,没有就一切皆空,不能拿来做筹码。 现在,他帮不了叶老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车外,算是也为叶老护法一次。 别人不知高远风心里所想,一个个或赞许,或敬佩。不以成丹为傲,静心继续修炼。年纪轻轻就已步入大多数人无法仰望的高度,却无半点轻浮骄狂之气,沉稳大度,颇具大家风范。 乐乐的眼里第一次冒出小星星,低声跟周飞燕说“还真没看出来,这流氓不但天资惊人,心性更是难得。不说那些自以为是的世家子,我想就算是小姐你晋级成丹期,也不可能这般若无其事吧。我糊涂了,到底哪一面是真实的他呢” 周飞燕想,若无其事才怪,自己个人欣喜若狂是轻的,家族都可能要大宴宾客,广传天下。 成丹期,超人级别的预备期,或者说半超人,六阶势力的巅峰武力。家族中每多一个,那是力量强大一分的标志。自然乐于公示出去,增加对外的威慑能力。 早在跟高远风一起见过无风阁杀手后返回高家堡的路上,听到那句你需要时,周飞燕就知道高远风心性不凡。不过那时认可的是心计,而今天高远风表现出来的是品性。不像乐乐,她的心绪有点小复杂。 为高远风高兴是必然的,高远风越优秀,她越欣喜,完全不会羡慕嫉妒恨。惊讶也是难免的,他才十八岁耶,十八岁的成丹期,在仙教也不见得常见吧。还有一种情绪是不满。高远风曾说过,只有在她面前才是真实的自己,在其他人面前都装纨绔。而今天高远风不凡的表现众人都看到了,周飞燕有种自己私密的东西,未经自己同意,就被别人分享了感觉。很是小女人地皱皱鼻子,嘀咕道“哼,臭美” “你说啥”乐乐没听清楚。 “没啥”此时的心事,乐乐都不能分享。 “啊哦,咯咯咯咯。”对自家小姐知根知底的乐乐,看到周飞燕一副心神不属的模样,马上猜个八九不离十,“我知道了。” 周飞燕横了乐乐一眼,“你知道个什么” 乐乐搞怪地一指四周,“你看呐,冰雪开始消融,春天来了。” 周飞燕叹道,“是呀,一晃又是一年了。”突然觉得乐乐的笑声有点诡异,这才反应过来乐乐是在调侃她,骂句“死丫头。”又跟乐乐打闹个不停。 从高家堡到海阳县城,路倒是不远,七八十里地。可这还未走完一小半,高远风不走了。他不走,整个队伍就只好全停下来等待,趁此机会用午餐。本就是搬家,锅碗瓢盆、油盐米醋具备。柴火嘛,四野干草枯枝不在少数。 于是,即使以拖家带口的速度也本可以在一天走完的路程,拖到了天黑之后。之所以拖到天黑,是因为叶老的恢复极为缓慢。叶老本想说以后慢慢来,为免耽搁众人的时间,不如先去海阳。若是等到晚上赶路,冬夜旷野的寒冷,会让大家都遭罪。 但高远风坚持不同意,固执地让祥妈继续添药,强制叶老多泡一会。他又不是懵懂无知的门外汉,深知及时疗伤的可贵。拖延下去,只会更糟。 叶老当然清楚其中的利弊,可他舍不得昂贵的灵药。但拗不过固执起来的高远风,只好抓紧运功,不使被高远风强加进来的灵药浪费。 于是再次出发,就拖到了傍晚。谁知这一拖,却拖出了一桩祸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风卷长天》正文 四十七章 海阳 所谓祸事,并非是这一行人的,而是另有其人。 高家迁徙,多达数百人,周飞燕自然要派人先行通知海阳县安排食宿。 此时的海阳县内,人仰马翻。大将军亲临,才上任不久的县令刘定山恨不能跪舔,哪里敢怠慢。搜罗食材,安排住处,洒水净街,······。不止一干手下一个个被指挥得上蹿下跳,刘定山本人也忙得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一切筹备妥当,刘定山亲自查验过后,带着一群沐猴而冠的地痞,涌往县城南大门外迎驾。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一等等到天黑,依然不见大将军的车架。着人查探,跑出十几里地也没看到人影。刘定山怏怏回到县衙,凭他的木鱼脑袋,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海阳县内,只有七个高家堡这种二级行政乡堡。为了凑齐九数,在乡堡之外,允许两个民众自发的结社组织存在。一个是海阳商社,县内有点实力的商人抱团取暖的社团。高家堡的高铁成,因为管理堡内钱财和商务,跟海阳商社社长胡海帆多有接触。另一个叫擒海社,由一帮鱼贩子组成。 刘定山原是个在菜市卖鱼的。长得满脸横肉、五大三粗。仗持着一身蛮力,网罗了一帮浪荡子,欺行霸市。若无意外,此人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县城内的鱼市被他垄断之后,每每强压供货商的价格,使得鱼贩宁愿运往他县也不愿给他供货。无奈之下,刘定山决定亲自前往海边,直接找渔民购鱼。不知该说他走运还是不走运,偏偏遇上海马堂的人乔装劫匪抢劫。那次海马堂离奇地没有大开杀戒,而是掳走了不少人。刘定山恰在其中。 没过多久,刘定山和少部分被掳的人居然侥幸地逃回来了。对官方的说辞是,他们趁看押他们的劫匪不注意,爆起将劫匪撞进了海里,抢了一条船逃了回来。至于劫匪的踪迹,那是一无所知,说是他们这几天一直漂在海上。 不过自那之后,劫匪更加神出鬼没,一抢一个准,而且从来没跟官兵照过面。明眼人都知道劫匪乃是海马堂的人假扮的,也知道有他们的奸细,可一直找不到证据,无可奈何。 刘定山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回了一个结拜兄弟,钱二柱。干瘦干瘦的,一张苦大仇深的脸。说是南边陈国的渔民,也是被劫匪掳上船的。这次能逃出来,全亏钱二柱会点武功。 生死兄弟嘛,又没个去处,就随着刘定山在菜市落脚了。为了表示感激,钱二柱大方地将自家‘家传’的武功心法传授给了刘定山。想不到这刘定山竟然是个练武的料,没几年,居然突破到了聚气期。 聚气期,凭功力可当官府认可的二阶势力的首领了。在钱二柱的唆使下,给官府塞了一大笔钱财之后,跟钱二柱一起偷袭了当时九个二阶势力之一的千里社社长,马贩子马东强。马东强一死,千里社分崩离析,一部分并入了海阳商社,一部分被刘定山收编。 刘定山借机拉起擒海社,取代了千里社的位置。 过得几年,刘定山的武功竟然再进一步,跃升气海期。于是,心思又活泛了。似乎老天眷顾,机会再一次降临到他头上。齐国都城洛城被周军攻破,齐国灭亡了。 不久,周飞燕兵临渤海,遣使向各府县招降。绝大多数府县应声而降,而海阳县令张成安却是极少数硬骨头之一,拒绝换旗。也不知是真的宁死不屈,还是为了自抬身价。 大势之下,几颗螳臂挡车的‘小石子’又哪里翻得起浪花。周飞燕大军一动,硬骨头们要么被碾碎成尘,要么举了白旗。 海阳这里,不等周军赶到,刘定山买通海阳把总王海威,伙同钱二柱,三人趁张成安不备,一举袭杀了张成安。提着张成安的脑袋,拜倒在周军招降使者的脚下。 大小是个军功,周飞燕随手让刘定山暂领了海阳县。至于王海威,被周飞燕收编进了部下。地方军权,即便再小,周飞燕也不放心交给一个变节者。 县衙内,刘定山心神不定,总感觉不是个好兆头。 自充狗头军师的钱二柱劝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大概有什么事耽误了行程。不是说大将军从高家堡带出来的人多吗?人一多,事就杂。拖三拉四的,耽搁一两天,那不很正常吗?” 刘定山半靠在太师椅上,抚摸着大肚皮,满是横肉的肥脸上一副智慧满满的神态,说道“不知咋啦,我心慌得厉害。不对,肯定还有地方被我疏忽了。老钱,你再帮我捋一捋,我们的安排还有哪处可能让大将军不满意。” 钱二柱暗呸了一口,“莽货一头,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没当县令时,钱哥前钱哥后的;这一当上县令,就大大咧咧地喊起了老钱。要不是因为你能做个冲锋在前的打手,还有那么点价值,早把你丢到北海喂鱼去了。”心头虽不爽,面上却不露半分,智珠在握地说“若说还有哪里欠妥的话,我看应该不在今日的诸般安排上面。” 刘定山等了半天,不见钱二柱的后半句,不由蹬起一对牛眼睛,很是不悦地说“老钱呐,你就是这点不爽利,说话老说一半。这样一来,让人怀疑你会不会办事也只办一半。拖泥带水的,你说我怎么放心让你做县丞呢?” “咳咳,嗯。”钱二柱差点没被刘定山的无知呛死,你以为自己谁呀,谁做县丞,你说了能算事?不过此时还不到舍弃刘定山这颗棋子的时候,暂给他留三分面子吧。假作知错地说“是是,县令大人说的是。我觉得呀,你心慌的,或许是担心大将军会不会觉得你不太称职。” “咚,咚。刘定山的心重重地跳了两下,“说下去。”这一点,刘定山确实没有底气。 钱二柱摇头晃脑,“管理一县,不像管理一个社团。社团嘛,当成我们自己的私产问题不大。一个县域,那就不行了。你看,以前张成安在的时候,除了征税,可曾强收我们的资产?没有吧。” 莽货就是莽货,刘定山不服气地说“这个县域不是我的是谁的,不是我的我当这县令干啥?” 钱二柱只好耐心地解释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周国之内,都是周王的。县令的职责呢,就是帮王上维护这一地平安,让百姓安居乐业。” 刘定山道“啥?合着我打生打死,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好处不能捞,还要去帮别人安居乐业?我傻呀我?” 钱二柱暗笑,你可不就是傻吗?嘴里却道“好处还是有的。首先,王上会给你俸禄。其次,你有权呐。还有,你做得好的话,有可能升职授爵。不义之财呢,也不是绝对不能捞,但至少在明面上要合理合法。” 刘定山摇摇头,“那点俸禄算个屁。升职授爵虚头八脑不实在。捞点钱财还要偷偷摸摸的。是这个意思吧?不痛快,一点都不痛快。”突然想起周飞燕要来,大吃一惊,“按你这么说,我们这些天做的事,是不是就不合理不合法了?万一大将军知道了,不让我做县令咋办?”虽然嘴里说着不痛快,但这些日子因为县令的身份所带来的为所欲为的快感,使他绝对不想失去这身官皮。 钱二柱老神在在,拱拱手道”所以呀,大将军今天意外不至,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喜事。这不刚好留了一晚上的时间,给你我清除手尾么。县令大人真可谓洪福齐天,老天都在帮你。“ 刘定山大喜过望,”呵哈哈哈哈,我的运气一向很好。呃?怎么个清除法?“ 钱二柱恨不能砸开面前这个猪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大粪。可不说清楚,这蠢货只有越弄越糟的。只好凑近猪脑袋低声道”关键之处,在于海阳商社,特别是胡家。须得······。“ 决定一个县令职位的,功力只是其诸多因素之一。未经受正规教育的地痞骤然上位,哪里知道当官的职责和道理。依照刘定山管理擒海社的固有思维,他把县令当成了社团老大。不说全县,至少这个县城,理应归他的社团所有。 于是,自他当县令以后,城内凡他看中的东西,一律霸道地强取豪夺,他还觉得天经地义。可想而知,反抗在所难免。一般的平头百姓,被披上一身’官皮‘的地痞暴揍之后,伸冤无门,不得不忍气吞声。但海阳商社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当县令之前,刘定山就艳羡海阳商社的财富。而今自以为爬到了海上商社的头上,哪里压制得住霸占海阳商社的贪欲。 胡海帆走南闯北,比起见识,十个刘定山都比不上,又怎么会将这个地痞放在眼里。由此,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仙盟限制六阶势力的巅峰武力,要求其内武功最高者不得超过成丹期。但对成丹期之下的武者,却没有任何限制。气海期武者,是一个势力进阶三阶的标准之一,但并没有谁规定,二阶势力里面,就不能有气海期武者。 刘定山没想到海阳商社的社长胡海帆,竟然早就是气海期了。打了一架下来,他胆怯了。凭他和钱二柱二人合力,真要拼命的话,也不能说拿不下胡海帆,但风险不小,且帮众的损失必然惨重。一众地痞,欺负弱小那是手段狠辣,但遇到拼死守护自己身家性命的硬茬,就心虚腿软了。 如果把总王海威还在,刘定山到是不虚,可王海威被周飞燕调走了。 不过他也不着急,天真地以为,胡海帆这是公然对抗官府。等到新的把总一到,自可调兵直接将海阳商社踩平咯。 然而今晚,经钱二柱一解说,才知道违法的非但不是胡海帆,反而是他。刘定山害怕了,害怕周飞燕免他的职。满脸狰狞,牙一咬,”干!“ 钱二柱的计划是,趁晚上商社社众各自回家之际,悄悄聚众夜袭胡海帆住所。只要杀掉功力最高的胡海帆,回头对付海阳商社其他首脑就容易多了。没了海阳商社,他们有把握不让其他人接近周飞燕。那么,他们的违法行径,自然就不会暴露。 为了保证灭口成功,钱二柱狠毒地准备先让人在上风处燃药施放毒气,再纵火,最后打着救火的名义趁乱杀入,一个不留。反正大火会将一切烧得干干净净,烧不干净都不行。至于伤及多少无辜,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刘定山大步跨出大堂,正要下令,猛然听到一个讥笑的声音,”姐姐眼光真好,选了如此一位精明强干的县令。“接着寒光一闪,一柄短剑不知从哪儿飞来,噗嗤一声,轻易而准确地插入他的胸口。 意识彻底消散之前,他还听到一个女声急呼,”不要。将他交给碣石府法办才是。你擅自杀官,不也是违法吗?“ 刘定山轰然倒地,已听不到后续的对话了。 他听不到,可魂飞胆裂的钱二柱听得到。 男声道”谁说是我杀的?明明是你在惩处赃官。“ 女声道”那儿还有人在场呐。指鹿为马可能吗?噢,不!“ 又一道寒光,直直射进钱二柱的心窝。 ”死有余辜。“这是钱二柱在这个世界上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风卷长天》正文 四十八章 谁的规矩 发声的这对男女,正是周飞燕和高远风。 周飞燕气得满脸怒容,“小风,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啊。”高远风若无其事地回答,“不就是杀了两个地痞吗?咋的啦?” “还咋的啦。”周飞燕白了高远风一眼,从树上跃进县衙大院,查看刘定山和钱二柱是否还能救活,同时对高远风说“这是一般的地痞吗?这是王朝在册官员。肆意杀官,法度何在?法度不在,人心何安?这新扩之地,若人心不安,不免动荡不休,难以真正归心于我大周。” 高远风跟着跳进院子,故作惊诧地说“哎呀呀,大将军居然知道民心。欸,不对,你说的是人心而非民心。请问大将军,你所谓的人心,仅指在册官员吧,并不包括苍生大众,是不?你觉得一县之内人心安不安,只在于县令?县令安则全县安,县令归心则全县归心。是这个意思吗?” “胡搅蛮缠,断章取义。”周飞燕斥道。 高远风飞剑杀人太过精准,刘、钱二人均被洞穿了心脏,神仙都救不活。周飞燕恼怒归恼怒,却不能或不想把高远风怎么样,顺手拔下两柄短剑掷回高远风。但是道理还是要说的,辩驳道“我还说错了不成?堂堂一县县令的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其辖下苍生可想而知。人心惶惶之下,人心也好民心也罢,如何能安?” 高远风笑道“还是先把那些小地痞们处理了,我再来跟你细说。你来还是我来?我来的话,只怕留不住手哦。” 这时候,四周听到动静的所谓衙役们,涌了过来。发现他们的县令老大和‘县丞’二爷被人打倒在地,还有一对泰然自若的年轻男女兀自争执不休。他们不知老大和二爷已死,也不知这对男女是不是伤人凶手,反正先拿下总没错。不问是非,呼喝着朝高、周二人扑来。 周飞燕这时却没了仁慈,回答高远风道“一起来吧。县令都杀了,你会在意这几个喽啰的生死?别让我鄙视你假仁假义。”在周飞燕眼中,在册官员和喽啰们的性命显然是不等值的。再进一步,刘定山、钱二柱的命跟高远风的命同样没法比。所以她仅仅是谴责而不可能处罚。 高远风暗自苦笑,他还真没准备杀这些喽啰。杀刘定山和钱二柱,当然也不是主持什么狗屁正义,更非是为了什么民心,纯粹是私心里想给枉死的高氏忠臣张成安一丝慰籍而已。 可这时他如果说留下衙役们的性命,岂不是故意跟周飞燕唱对台戏。算了,杀就杀吧。就算罪不至死,却绝对不会错杀好人。 高、周二人的武功,与这些喽啰相比,无异大象之于蚂蚁。待这些披着衙役皮的地痞们醒觉他们围殴的是两头暴龙的时候,已经没了后悔的时间和机会。三下五去二,气势汹汹的一群乌合之众,全都乖乖地躺在地上永远闭了嘴。 然而两人依然没有一个安静的争论环境,县衙后院被惊动的刘定山家眷,后知后觉地发现‘天’塌了。或惊恐或悲伤,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又战战兢兢。 高远风和周飞燕对视了一眼,都下不去手。不约而同地飞身而起,掠出县衙。径往南门外去汇合落后他俩的乐乐和左封等人。 他们两人之所以突然出现在这里,源自高远风的心血来潮。 当时,叶老差不多花费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恢复了一点因为耗损过度而失去的元气。行动无碍之后,叶老毫不客气地驱离高远风,叫他别假装‘让人恶心的关切’,快去吃饭。 高远风自是不会再计较叶老的语态,看叶老无事,而且众人饿着肚子等他,这才放心地招呼大家一起用餐。被众人一番恭喜、恭维,又拿他跟周飞燕、云纾一阵插浑打科,加上跃升成丹期,高远风的心情渐渐向好。 意外耽搁一下午,眼见天黑。野外露营多有不便,众人商议之后,决定连夜赶往海阳。 高远风突发奇想,想跟周飞燕较量一下轻功。 他此刻的内力并非全然不能使用,一下午时间虽然没使用共振之法,却一直在运功修复丹田的伤损,所以只要不过度爆发就行。 周飞燕欣然接招,她也想看看时下的高远风是否真的具有成丹期实力。于是两人弃了坐骑,各自运起轻功,以超越奔马的速度,朝海阳飞奔。乐乐等人则带着他俩的战马,随后追赶。 周飞燕没想到,两人先行一步,竟然致使自己任命不久的海阳县令死于非命。 刘定山确实不是个称职的县令,但高远风不告而诛,更加不能接受。无规矩不成方圆。肆意践踏法度,有损统治者的根基。周飞燕作为统治体系的高层,深知法度森严的重要性。 所以两人在飞驰中,依然争执不断。 “诛贪官污吏,以正律法,安君之民,固君疆土,此为虽处江湖之远亦忧其君。姐姐我明明有功好不好,哪里做错了?”这是高远风狡辩的声音。 周飞燕气急,“呸!你忧的是欺君吧。罔顾法度,不告而罪,不罪而诛,以武乱禁。此风一开,人人自危,何来安君之民,固君疆土?” 高远风淡定地回道“姐姐此言差矣。非常之时,于非常之地,当行非常之事。现今是什么时候?大齐新亡。此为何处?大周新扩之域。你要收服的是什么?民心。要想在短期内让民众认可大周,安居乐业,就需雷厉风行地行非常之策,让民众感受到大周的好,而不是捧出一个变本加厉地盘剥百姓的地方官,让人觉得大周治下不如大齐。你说呢?” 周飞燕被高远风绕晕了,迟滞片刻,强辩道“理是这么个理。可是擅杀地方官,于法不合。若行事皆不依法,何来民众认可?法教教义云言不中法者,不听也;行不中法者,不高也;事不中法者,不为也。所以尽管你的本意是好的,却别想我认可。” “呵哈。”高远风失笑道“姐姐你呆板得好可爱哟,谨守规矩行事,真实个听话的乖娃娃。你之所以成为名将,靠的也是这一套吗?“ 周飞燕道”这是自然。训练,行军,布阵,攻守,赏功罚过,乃至我的‘陷阵’,无不有一套严苛的规条。军中每个人都需谨守,就如一套精密的机器。若‘机器构件’都像你一样随意便宜行事,岂不是一盘散沙,全军受累。何谈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何谈名将?“ 高远风说”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如果你的某个构件被对方破坏了,怎么办?“ 周飞燕翻了翻白眼,似乎不屑于高远风的无知,”战前自然会做好各种预案,按章执行即可。“ ”真神人也。“高远风夸张地讥讽,”圣人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姐姐从没虑失过,当称神人。“ 周飞燕气得作势欲打。高远风嬉笑着低头避过,一纵身,运起浮光掠影术,脚尖在城墙上连点,轻松跃上城墙。比起那日第一次靠浮光掠影攀上城墙,功力和熟练程度都强了无数倍。 正要回身用丝带拉周飞燕上来,却发现周飞燕自有绝技。运气往双脚灌注,猛地一跺脚,一腾身,嗖地蹦起两丈多高。双手各抓着一把匕首,在上升势头将尽时,匕首准确插进墙砖的缝隙,借力继续向上。双手轮动,壁虎一般,不一会就攀到墙顶。 周飞燕跟着飞上来。左右一看,空无一人。也不知是根本就没安排城丁值守,还是城丁畏寒擅自回去了。不由暗叹,刘定山确实不称职。但她依然不认为自己任命刘定山为县令错了,论功行赏,乃教义、律法所定。至于刘定山不称职,自有相关律法予以惩处。 黑夜奔马,容易误伤马蹄。所以乐乐等人眼看追不上,也就干脆放缓马速,打起火把,以常速往这边赶。发现火把还在很远处,周飞燕拉着高远风坐在城墙上,”就在这里等吧。“ 高远风笑了笑,”姐姐这是准备要好好训导小弟了。“ 周飞燕也不否认,语重心长地说”远风,你既入我麾下,这种随意而为的性子还真要改改。教义云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今天若有别人在场,即使你是我弟弟,一个妄杀命官的罪名是跑不掉的。那时,你让我咋办?“ 高远风也收敛起笑闹神态,正色道”姐姐既然交心,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告诉我实话,你到底想不想争继位权。“ 周飞燕深吸一口气,静了一会,像是下定决心,”遇上你之前,我还真没敢想。现在嘛,若你能全心全意地助我,我想试试。“ ”很好。“高远风首肯道”若你不想争,我还有点后悔投靠你呢,前途有限嘛。说不定你不少亲信部下也有我这种想法。这个暂且不说。我问你,争夺继承权,就是否认你父王指定的继承人,合不合你所谓的教义或律法?“ 周飞燕愣了,呆了一会,迟疑地说”两者不可一概而论吧。“ 高远风又说”我祥妈和璃龙城那条老狗的功力越规,但韩司舵不予追究,合不合规矩?“ 周飞燕迟疑道”合规吧。司舵大人不是说上谕不追究吗?“ ”完全正确。“高远风赞许道”关键在上谕而不在规矩。说白了,教义也好,律法也好,规矩也好,都是人定的,也是可以改变的。我不是不守规矩,要看这是谁的规矩,更要看是谁在制定规矩。 我投靠你,就是想辅助你成为打破现有规矩的人,成为制定规矩让别人去遵守的人。如果一直谨守别人的规矩,我们还争什么争? 别跟我说你没听到过相关传言,也别跟我说你这几天对韩司舵的古怪言行,以及林渊吴荥等的诡异举止没有想法。大变将至,还继续本本分分地守着别人的规矩,那只会有一个结果,即成为别人功成名就的马前卒或踏脚石。你说是不是?“ 周飞燕怔住了,无言以对。内心却翻江倒海,起伏不休。在战场上横刀立马、纵横捭阖的大将军,此刻竟心慌胆怯起来。在这一刻,她才真正醒悟过来,心中所想的‘争’,不是光有实力就可以的。 一个人长期生活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中,自然会形成其固有思维。突然要打破他的思维定式,展现给他一个全新的世界,坦然接受者几乎不存在。对于未知的畏怯,人人都一样。分别只在,有人知难而退,有人踟蹰难决,有人大胆探索。 周飞燕不算是乖乖女。目睹几个姐姐沦为联姻工具,且婚姻很悲剧之后,不甘心命运的固有轨迹,这才上了战场。她本有机会夺下攻占洛都大功的,但故意绕城而过,攻略齐东。因为,洛都城里,有她二姐周飞鸢,一个结局很凄惨的女人。 周飞鸢先是嫁给齐王高湛,作为平息周齐纷争的筹码。几年之后,高湛被其弟高渊篡位所杀。周飞鸢又被高渊强占。再过得几年,高渊因为暴戾好杀,被大臣们废黜。高渊长子高演被拥为傀儡。 周飞鸢及其亲生子女随着高渊一同被圈禁。据说,高渊不堪虐待而自尽,真假不可考,反正死了。高渊死后,周飞鸢及其子女的生活也不见任何改善,极度困苦,可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这次周国伐齐的借口,就是所谓的为周飞鸢讨不平。可一旦攻下齐都,周飞鸢的生活就否极泰来吗?非也。除了她本人可以回国之外,其子女都将在必杀之列。她既忍辱负重活下来,自然是为了子女。你现在要灭掉她最后的牵挂,还让她如何活下去? 但这是潜规则之一,谨防旧国余孽死灰复燃的必要手段,不会因为周飞鸢的特殊而改变。周飞燕下不去手,于是将破城灭国的大功,拱手让给了王兄,世子周粲。为这事,没少被周辉等人埋怨。 正是基于周飞鸢等亲姐的悲剧,周飞燕才隐隐滋生了争位的意图。听说雪域全是女子当权,何况眼前还有璃凤大帝这个例子在,可见女子未必不如男。可在国中几乎找不到可能帮她的势力,不得不将这个不现实的想法深深藏在心底深处。 意外遇上高远风,使得此意图有了实力上的可能。因为高远风的身份一旦被认可,其背后的力量非常之强大。于是,心动是必然的。但她却一直不曾深想过,这‘争’,除了实力,还需要打破很多桎梏。 在这漆黑的夜,无人的城墙,周飞燕在高远风的引导下,不由回思过往,审视自己,才发现自己心底深处原来也不愿遵守别人的规矩。好吧,我被你说服了。但,自己想争世子之位已是胆大妄为了,而小风所想的,似乎远远不止于此。 高远风提及的大变,周飞燕一直在潜意识里拒绝多想。因为一旦成真,将如山倾海覆。周飞燕由衷感到害怕。 她彷徨了。高远风急了,大姐诶,你可千万别给我打退堂鼓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风卷长天》正文 四十九章 心有多大 “姐,你怕了?”高远风不了解周飞燕的过往,无从劝起,只好激将,“这可不像威名赫赫的镇西大将军的胆魄哦。” 周飞燕斜睨了高远风一眼,抱膝而坐,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望着城外漆黑的旷野,弱弱地说:“是啊,我怕了。” “你,你······。”高远风竟无语以对。周飞燕不但不受激,还直陈胆怯。你怎么能不按规则出牌呢? 高远风不由爬起身,焦急地来回踱步。周飞燕若打退堂鼓,自己的计划必然受挫。虽不至于无计可施,但曲折和变数必多。 “这个女人真是徒有其名。”高远风恨恨地想,“我也是,一个大男人竟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熟悉的女人身上,幼稚,糊涂。” 静坐常思己过。高远风反省之后,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抬头看了看孤单单抱膝坐在城墙边的周飞燕,心头莫名一痛。因为他突然想到,周飞燕之所以在他面前袒露孱弱,是对他的绝对信任所致。 作为一军主将,一般来说,怎么都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卸下面具,展现自己的无助和软弱。此刻她无所顾忌地坦陈害怕,是把自己当作了她的至亲亲人了。 她那么信任自己,自己却在利用她,真的好吗?高远风犹豫了。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建功立业,需要没出息到利用一个女人么? 至于所谓仇人一说,高远风同样很清楚,齐国灭亡的真正罪魁祸首,其实是自己那两位所谓兄长高湛、高渊。 高湛穷兵黩武,以致国力空虚。高渊趁高湛病重夺位,又致国内兵灾连绵。接着为巩固王位,滥杀无辜,使得君臣离心。 到了高演手上,齐国已不能算真正的高氏江山了,王权被柱国冯崇文和大将军马端完全架空。至此,高氏的齐国实际已经完蛋。即使周军不来,迟早,不是冯崇文就是马端,将会取而代之。 何况,周飞燕绕过了洛都,并未下令屠杀高氏一族。面前这个女孩,在个人情面上,跟自己并不存在所谓仇怨。 是呀,女孩。撇开什么镇西将军,她毕竟只是一个才二十岁的青葱少女,要求她去承担大变的巨大压力,在滚滚激流中与虎狼争斗,是不是有点过了。 高远风慢慢走到周飞燕身边坐下,搂住她的肩膀,“姐,你真要害怕,就算了吧。我也不是一定要你成为大王或帝皇的。” 周飞燕自然而然地靠在高远风肩上,轻轻地说:“我不当国王,你的前程怎么办?” 高远风安慰道:“我是男子汉,自当水至清则无鱼,你又怎么保证监察者不会同流合污?我想说的,还是你所谓的规矩,是不是其本身就有问题。教义也好,律令也好,真的都合理吗? 比如强国弱民。民弱国真能强?你不让民众过好日子,忠心何来?民不忠,他们怎么可能愿意去为主强国?我看,民众想的,更多是期盼换主吧。还有,主强民不强,国真的能强么? 又比如任其力不任其德。就像刘定山这种人,功有了,于是当官了。结果呢,搞得乌七八糟。你觉得治理国家,手下尽是这种人能治好?“ 周飞燕吓了一大跳,”你连教义也想打破?心,也太大了吧!“‘强国弱民’、‘任其力不任其德’均来自法教教义,向来被燕域视为金科玉律。不管高远风说的怎么有理,周飞燕也不敢起那个心思。法教,那是燕域的‘天’。推翻法教教义,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打破规矩,是翻天好不好。 高远风淡定地说:”教义怎么啦?没错,那是仙教制定的。可仙教里面,并非真仙,还不都是人嘛。从韩枫秋的表现看,他们自己也想改啊。我们呢,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努力尽快整合出一套自己的行之有效的规矩。只要我们的规矩能使国富民强,仙教说不定会认同哦。“ 受叶老影响,仙教仙宗,在高远风心中已经不算多神秘了。再加上如此快速地晋级成丹期,更是促生了他的野心,使得他有点自我膨胀。另外,叶老转述偷听来的话,高远风得知巡使大人计划统合整个燕域。统合的方式,是放手任各个势力自行竞争。 还有一个因素,是韩枫秋让他观察汇报周飞燕的言行。虽然他不知道什么仙选之子,但他意识敏感地意识到周飞燕在某些人心中具有特殊位置。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无限扩大周飞燕的野心,让她敢于去争更高的位置。那样,很可能双方不需要翻脸,就能在周飞燕旗下,给爷爷他们创立一个不亚于原来的齐国。燕域,八十一个皇朝级别的势力,数百个诸侯国,纵横几万里地域。若周飞燕真能争得那个仙教之下第一人的位置,分封给高氏一个王爵,简单得不要不要的。 周飞燕哪知道他的弯弯绕绕,沉吟不语。她再次害怕了,不是害怕去争,是害怕高远风的野心太大,自己很难满足。心中想道:“小风不在局中,不知局中等级的森严。六阶升七阶,倒是有那么点可能性,奢望八阶,那是想都不能想的。更不要说违逆仙教了。” 当然,这跟双方的信息量不对称有关。高远风从叶老处,得知九阶之下的阶级障碍都将打破。既然九阶之下的障碍都将打破,还何必局限于一个小小的六阶王国,去争七阶、八阶的位权不是更好吗。怎么争?迎合巡使大人的意,是自己的实力和势力变得最强。方法嘛,除了武功,就是让更多民众归心。 周飞燕还不知道大变会如此彻底,哪里敢奢望太多。而且,就算知道了,她也未必敢想。七阶,八阶,不说其他,超人遍地走,仙人不罕有。自己这方连一个超人级别的都没有,如何敢争。 高远风之所以没在意实力差别,是自以为叶老和祥妈的功力深不可测,从而小看了七阶、八阶势力的综合力量。野心的膨胀,更多的时候源于无知。叶老对仙教圣人嗤之以鼻的态度,将他带偏了。还有就是晋级成丹期太快,以致心态不稳,从而小觑了天下英豪。 周飞燕正犹疑间,在一旁逛得高兴的乐乐忽然跳过来拉她,“小姐,小姐,快来,这里居然有一家不错的成衣铺哎。” 周飞燕哪有那个心情,“乐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衣服没啥偏好。” 乐乐嘟嘟嘴,顽皮地说:“那是遇见某个色胚以前吧。要不,你今天怎么抢着穿我这套最漂亮的裙子呀?”原来今天周飞燕身上的女装,竟是乐乐的衣服。 周飞燕偷看一眼高远风,大羞,伸手去揪乐乐,“让你胡说。”两人打闹着进了衣铺。 高远风愣在当场,“她真对我有意呀?女为悦己者容。她竟是为我才穿女装。这可如何是好?” 不等他理清思绪,就见一大帮乡绅里老簇拥着满面春风的高威走来。所谓少主的身份不能公诸于外,为避免高威的尴尬,高远风不得不跟着闪身进了成衣铺。 乐乐正要调笑几句。高远风竖起指头示意噤声。 门外,高威等人的议论声传来。胡海帆道:“高兄,不是兄弟我怀疑你的诚意和用心,只是担心周将军颁下的政策难以持久。她毕竟是镇西将军而非地方主政官。她一走,新的上官未必秉承她的意志呀。” 高威爽朗地说:“胡兄,你可别忘了,周将军还有一个身份,王女,兵权在手的王女。”不说郡主,偏说王女,明显话中有话。 胡海帆心中一动,心领神会地看了看高威。 他懂了,但大多数人不懂。一个乡绅不以为然地说:“王女又不是世子,能管什么事?” 高威因有县令的身份在身,不好直说,于是用眼神示意胡海帆。 胡海帆走南闯北,多少有些见识,帮高威回道:“李兄有所不知,古今上下,国之内外,初始世子顺利继位者,可谓少之又少。” 大街上,一群丝毫没有闲谈莫论国是之自觉的乡绅里老,无所顾忌地讨论起周飞燕继位的可能性来。 乐乐大惊,就想冲出去喝止,却被高远风拉住。 大街对面土产铺内,一个装作问价的外乡人也听得一惊,然后冷哼一声,低声自语:“其心可诛。”等高威那群人远去后,闪出店铺,快步出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五十章 暂别 城外,海阳卫所军营,高家庄迁徙户众暂且居于此地。原把总王海威及其兵丁,被征调随军。新任把总高飞却将军营设置与高家堡。所以此地就空了出来,正好给高家堡迁居众暂住。 原把总官厅,周飞燕高居上座,乐乐、左封侍候左右。高远风懒洋洋地倚坐在一侧。下首,高威向周飞燕祥禀海阳县情。 周飞燕毕竟只有二十岁,尽管军务精通,但从未处理过政务。待高威说完,不由看向高远风。 高远风似乎心不在焉,自顾自把玩着手中的飞剑。 周飞燕无奈,只好模糊地说:“高县令遍请乡贤共商县是,并请乡贤里老举荐除县令县丞县尉这三个职位之外的辅官吏员。此举甚是妥当。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胡海帆寸功未立,担任县丞似乎······。” 嗯哼。“一边高远风似乎嗓子不舒服,鼻子用力哼了几声。 周飞燕扫了他一眼,改口道:”不过特殊时段需特别处理。好吧,就由胡海帆任县丞,正一命衔。高青松任县尉,一命。还有事吗?“ 高威拱手道:”确实还有一事较为难办,就是匪盗不止,百姓难安。“何来盗匪,除周飞燕外,本地人俱心知肚明。 海马堂明为良民,暗为劫匪。没有实据,海阳海阴两县师出无名。再者说,也没那实力。同为渤海郡下三阶势力,总人数上海马堂肯定没两县多,但却多是悍匪、全民皆兵,战力上远远超出两县把总手下那百十余人。 不等周飞燕询问,高远风忽然大包大揽道:”威叔无需担忧,这事我来办。我保证从今而后,海阳海阴两县再无海盗。“ 高远风说得很是轻描淡写,但周飞燕、高威,以及乐乐、左封等都没有质疑,因为有前例,周陈大战前的嬉笑军令状也是这般。 高威走后,周飞燕问起海盗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远风将海马堂的情况叙说了一下。 周飞燕也颇为为难,”没有证据,你打算怎么解决此事?“她依旧习惯性地依法办事,不可能因高远风的几句话就能改变其固有思维。 高远风哼了一声,”我管他证据不证据。海盗猖獗,能抢陆地,更有可能抢海岛。过几天,大概有一股来历不明的‘海盗’,一不小心抹平了海马岛。“ 周飞燕和乐乐都吃了一惊,”你,你准备扮海盗?“ 高远风翻了翻白眼,用手依次指向周、乐、左,”谁说的?你有证据,你有证据,还是你有证据?好啦,有些事能做不能说,有些事能说不能做。“ 周飞燕还是觉得不合适,”要是万一泄露了怎么办?海马堂有上千人众吧,可不比刘定山、钱二柱两人。“ 高远风懒散地说:”就当是练习吧。以后姐姐争大位,这种阴私事件少不了。难道担心泄露就不干啦?姐姐放心,这些龌龊事交给我就是,不会沾染到你。“ ”啊!呜。“乐乐失声惊叫,又赶紧捂住嘴。左封也瞪大了眼。 周飞燕横了高远风一眼,”你故意地吧。“回头对乐乐和左封说:”你两既然听到了,干脆说说,觉得我能不能去争?“ 两人从震惊中回过神,看看周飞燕,又看看高远风。高远风手上那柄短剑在指尖滴溜溜旋转,寒光瘆人。左、乐二人俱是心尖一颤,知道若不表态,那柄短剑指不定就会插进他们的心窝。 当然,他们并不在乎高远风的威胁,因为他们既然担任周飞燕的亲卫,就已然绑上了周飞燕的战车。周飞燕若能上位,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怎么可能反对。 乐乐亲昵地挽住周飞燕的手臂,”小姐终于开窍了。争,为什么不争?那些酒囊饭袋哪是你的对手。嘻嘻,小姐要是称王,可得赏我个大将军做做。“ 左封则大礼参拜,”恭喜将军,贺喜将军。以将军之能,只要放开手脚去争,必能手到擒来。“ 乐、左二人有多大才能,周飞燕很清楚,不指望他们出谋划策,只是要个态度而已。”免礼。这事可没你们说的那么轻松,需从长计议。切勿泄露出去。“ 二人连忙点头应是。 周飞燕再次瞪向高远风,似乎是责怪他不该说得太早。 高远风当然是故意的,他就是要促使周飞燕下定决心。无赖地摊开双手,”我哪知道姐姐你还没跟他两说过。“ 周飞燕啐了一口,”你以为我怪的是你不回避他俩么。我是怪你说不沾染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 高远风担心周飞燕说出让他左右为难的话来,赶紧打断,”好啦好啦,小弟错了还不行。但说实在的,你确实不能沾染不利于声名的点滴污秽。放心啦,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 周飞燕叹了口气,是呀,都知道品性、名望这些东西虚伪,但它们却是争位过程中有力的武器。 思考了一会,对高远风说:”你已成丹,再加上你两位爷爷,拿下海马堂问题不大。但是为避免万一,还是得有点预备措施。这样吧,反正有太傅大人背书。在我的权限内,最高能任命正四命官位。我授你正四命明威将军之职,单独组建一支游骑营。 虽然此时没有海马堂为盗的证据,但拿下后,在岛上肯定找得到。成功后,将证据保存好。万一找不到证据又事泄,就拿出官印,说是奉命剿匪。 另外,我让左封带一卫兵马助你。“ 高远风吓了一跳,让左封参与,还怎么隐藏大风盗?连忙装模做样地拱手道:”叩谢吾主封官赐爵。官职和编制我不推辞,左将军就不必了。一旦开始争位,你的安全护卫必须大大加强。左将军的职责很重,不能分心。我不是说了吗,就当锻炼,我若连海马堂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后去都城还怎么帮你办事?“ 周飞燕想想也是,就随了高远风,”好吧。反正一切小心。去组建你的游骑营吧,最多不能超过千人。然后把官兵名录报给我。我让府中司马、司录等人尽快给你配备印信、腰牌、服装、器械、马匹等等。“ 高远风大喜,蹦跳着出门,去找爷爷商量将哪些人编制入伍。有了一千人的名额,完全可以将大风盗的人马全部变身为官军。当然,他不可能全部拿出来,会预留部分人作为暗手。 跟高成高纲商议之后,高远风决定将自己的游骑营分为三卫。卫是营下面的建制。 第一卫由金面杀手轻风罗玉雪率五十余无风阁杀手组成,从事刺探、破坏和暗杀等事务,取名轻风卫。瘴风张德福带着余下的二十多个杀手继续潜伏,并发展人手。张德福将先期前往周都常山城,为高远风布置情报网。 第二卫由高虎统帅,在大风盗和高家军中,选身强力壮者组建重骑,做强攻的尖兵和守卫的盾牌。叫做飓风卫。 第三卫由高桐率领,选轻功和骑术上佳者,组建轻骑。这才是真正的游骑,负责斥候和骚扰等。命名疾风卫。本来高飞是疾风卫卫尉的最佳人选,可惜他心不在此。 大风盗二当家关忠将坐镇海马岛。舅舅云海阔将作为自己在都城府邸的总管。 高远风只上报了五百个名录,轻风卫、飓风卫各一百人,疾风卫三百人。就是这五百个名录,也有一半是空的。以后根据需要随时补充进去。 至于官职,一命虎威、虎牙将军,山林、淮海都尉,正一命下士,旷野、横野将军等要了一大堆。罗玉雪和高虎为正二命殄难将军和殄寇将军,职级跟乐乐与左封相同。高桐为正二命积弩司马。云海阔作为高远风的舅舅,周飞燕也为他挂了一个官职,镇西将军府三命列曹参军。 左封将周飞燕的指令,快马送往渤海郡镇西将军行营。 至此,海阳事毕。选择定居海阳的高家堡乡民留下,交由海阳县令高威安置。余者随高纲高成高远风再次启程,前往海阴。 山南为阳,山北为阴。水南为阴,水北为阳。海阳和海阴共同位于一个向东伸出的半岛上,无论是依水还是依山,南边都为阳,北边都为阴。所以南边叫海阳,北边叫海阴。 抵达海阴倒是没发生什么变故,县令薛常青本就是顺风归降的原来齐国县令。听说过海阳刘定山案,薛常青一直胆颤心惊。待到带领一众属员将周飞燕等迎进县衙之后,发现周飞燕并未苛责与他,这才稍稍安心。 接下来高铁成高嗣久等要求接任县丞、县尉和海阴卫所的把总等职,薛常青也不敢有丝毫异议。原齐国的县丞县尉,并未得到周飞燕的首肯,所以做不得数,只好乖乖打包离开。 ‘巧合’的是,长风商行在定风镖局的护送下,于第二天正好行商抵达海阴。且镖局的镖师和商行的伙计,多半已被大风盗的人马替换了。于是,明里暗里,高系势力彻底控制了海阳海阴两县。 前前后后,七八天过去了。这段时间,高远风以修炼为借口,尽可能回避周飞燕。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跟周飞燕相处了。以后纵不为仇,但总有摊牌的一天,所以他害怕周飞燕的感情。幼稚地希望用拉开距离来让周飞燕的情感变淡。 其实这些天,周飞燕忙的脚不沾地,既要通过书信处理军务,又要应付闻讯而来的府县地方官绅。即使是晚上,也要为回都城之后的种种思前想后,细细筹谋,根本没时间去考虑感情问题。 这天,高远风进一步拉开跟周飞燕距离的机会来了。周飞燕收到了其父王的飞鹰传旨。 周飞燕的飞信汇报,让嗅觉敏锐的周王周瞻觉察到了时机和危机,急招周粲、周飞燕等领兵回都城。 同时,力排众议,大胆地封高纲为正七命右银青光禄大夫,授海阳县侯,高成为正七命左银青光禄大夫,授海阴县侯。二人暂留封地待召。当然,这个银青光禄大夫,享受俸禄而已,并无实权。 又让高纲的长子高淮、长孙高立和高远风三人及其家小,前往都城,量才而用。说白了,就是人质。这是既要使用高成高纲,又有所提防的意思。这本是潜规则,高纲等人并无异议。 封授周飞燕手下的宁朔将军温超,为渤海郡守。封授宁远将军周辉任渤海西南边的平昌郡郡守。将周飞燕的辖下的所有步兵和大部分辎重都分给他们,让周飞燕只带直属的陷阵营和扬烈将军牛棣部等纯骑兵队伍,轻车快马,尽快回都。 ”小色胚,收拾好了没?“乐乐在高远风门外喊道。周王催得急,周飞燕不得不马上启程,让乐乐来喊迟迟没露面的高远风。 吱呀,高远风推门出来,”我听说人有三急。乐美人这是哪一急呀?“ 乐乐被调笑得脸一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高远风笑道:”你吐根象牙给我看看。“ 乐乐气得一跺脚,”爱走不走。“气呼呼地转身跑了。 ”我还真不走了。“嘴里说着,脚步却不得不跟上。他不准备跟周飞燕一起走,但必须解释一下理由。理由很好找,上次突破时根基不稳,必须尽快稳固境界。周飞燕这次回都,势必长途驱策,根本没时间练功。 周飞燕想了想,父王并未规定高远风等人抵达都城的时间,且高远风的修炼确实处于紧要关头,也就允了,”好吧。你功力稳固之后,就赶快来哦。我在都城等你。“语音绵软,犹如情人离别。 高远风听得心里一颤一酥,连忙应承,好的好的,一定一定。”只望周飞燕赶紧走。为安周飞燕的心,让云海阔、高虎、高桐带着各自部属和家人跟周飞燕随行,说是给自己打前站,在都城找好安居之所。而自己后面轻车间从,赶路速度会快些。 周飞燕当即反对,“此一路千里迢迢,让高虎他们跟着你会安全一些。” 高远风笑嘻嘻地说:“让他们跟着我,谁保护谁呀?别忘了,我还有一个超人级别的义母哦。好啦,走吧走吧,别为我的安全担心了。” 看到周飞燕依依不舍,乐乐也忍不住催促,“小姐,渤海还有军务划拨等一大堆事务,快走啦。祸害一千年,谁死小色胚都死不了,有必要为他操心吗?他又不是不来都城,不过分别些许时日,这就难舍难分啦?” 周飞燕笑骂:“胡说八道些什么?好好,这就走。” 说是走,却转头又叮嘱了高远风一大堆,沿途如何使用驿站,如何跟一路官员打交道,如何朝行夜宿避开盗匪密集区,等等等等。关爱之情,有眼俱见。直把高远风当成了没出过门的柔弱书生。 高远风不得不一一应是。 周飞燕正待出发,突然想起一事,“海阴侯,您上次说的那封信,可以给我看看吗?” 高成一愣,难道周飞燕到现在还在怀疑高远风的身份?心里乱想,行动却不迟疑,赶紧回屋从箱底翻出当年在凤溪村带回来的那封信,拿出来交给周飞燕。 周飞燕看也不看,往怀里一揣,翻身上马,“走了。”面色尴尬地跃马就跑,似乎担心高成要回去似的。看得高成是稀里糊涂。 周飞燕确实担心高成要回去,因为这封信对她非常重要,且必须带回都城。编不出理由,只好采用这种耍赖的方式带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五十一章 高飞的秘密 送别周飞燕,高远风只觉得浑身轻松,蹦起来吼了一声,“总算走了。天哪,真婆妈。” “扑哧。”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的祥妈忍不住笑,“这就受不了啦?结婚以后咋办?” 高远风一哆嗦,“不会女人都是这样的吧?” “嘻嘻,这冷颤打得好假。你爷爷他们都回去半天了,你还在这里挥手。”祥妈道:“走啦,你爷爷在等你。他好像迫不及待要对海马岛动手了。” 高远风拍手道:“动手好,动手好。我只觉得这一身精力没处使,骨头闲得发痒。” 祥妈关心道:“你境界彻底稳固啦?” 高远风撒娇地说:“有您在,那还用说啊。早稳固了。正想找个地方一试身手。” 他把海马岛当成了弱鸡,谁知那里却意外地变成了龙潭虎穴。 随着陈军撤出海阳,而今周飞燕又领军离开,海阳海阴再次变回了原来那地广人稀的荒僻境况。趁这个机会,集结在海阳边境的大风盗和被替换的镖师、伙计们,分头昼伏夜行,迅速向海阴集中。 周飞燕走后的第五天,人手集中得差不多了。高远风跟高成等人商议之后,都觉得随着周飞燕大军的撤走,海马堂该是放松了警惕,决定当晚就对海马堂动手。 不敢再拖下去,是因为担心走漏消息,使得海马堂有所防备。再者,高远风上都城的时间也不好拖得过久,致使周王怀疑高成投靠的诚意。 同日,临近高家堡的那处海湾,在高远风日常修炼赤阳功的那个小山头,吴荥等人临风而立,满怀期望地注视着高飞带领若干高家堡水性不错的乡民在海边忙碌。 吴荥等人一开始是不愿让高家堡这些乡民触及他们所谓‘机密’的。在闾丘邢反复勘察研究,确认东狱地点之后,这些身份尊贵者,一个个不顾身份抢着亲自下水搜索。无论是大魔头的遗物还是天外飞仙的弃物,对他们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和作用。 然而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三方人马水下水上忙碌好几天,俱是一无所获。不死心的闾丘邢建议征召高家堡乡民帮忙,扩大搜索范围,于是有了今天这一幕。 临近傍晚,高飞第二十八次从水里钻出来,抱着一块人造石(水泥碎块)丢到捞出的物件堆里,浑身冻得打哆嗦,硬撑着走到吴荥面前,抱拳道:“大大大大人,您您您们到到底要找找找什么,可以描描描述一下它它它它的形状么?只说非非自然礁石和非自然生物,小小的们也没个谱呀。” 吴荥神态复杂地看着那一堆朽烂的废铜烂铁和人造石,既失望又自嘲,稳重了一辈子,竟然因一个传言而英名尽丧,糊涂啊。有气无力地朝高飞摆摆手,“到此为止吧。”萧索转身,自顾自返回高家堡。 吴荥一走,其他人也没了兴趣,颓然回转。 高飞看着吴荥等人的背影,内心剧烈地斗争起来,暗自思量,“看来那些东西对这些贵人至关重要。要不要赌一把呢?”思前想后,拿不定注意。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渐渐弄明白了这些贵人的身份。太子和太傅耶,高飞砰然心动。这要是拉上关系,岂不是比高远风抱紧的那条大腿还要粗很多倍。 高飞喊回乡民,让大家赶紧换上干衣服,然后跑步回家,以免冻病咯。他自己运功蒸干衣服后,却逗留不归,在海边来回踱步。 “我要是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入不了贵人的眼倒是小事,可万一真的极其贵重,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呢?应该不会吧?堂堂太子和太傅,想来不至于如此下作。 赌了!富贵险中求。错过这村,未必还有这店。 可他们找的是不是那些物件呢?非木非石,好像没啥用处啊。不对,大概是我不知道其用处罢了,埋在石下多年不朽不坏,能是凡物? 管他呢,成事在人谋事在天,看不中就算了呗。 欸?如果真的不是凡物,都给了他们,我岂不是亏了。 唉,到底给不给呢。” 高飞愁肠百结,难以决断。 眼见天色渐黑,高飞无意中沿海边走出了好几里地。一抬头,心中一动,既然无意中走到了这里,看来天意如此。拿出来吧,我只取一件就是。若真的宝贵,我还有好几件不是。 主意一定,高飞快步绕向小山东北。走了一会,高飞猛然一惊,举目东张西望。他害怕有人看见。四望无人之后,心下稍定。没有直接走向目标,而是飞速爬上山稀奇吧,唯有被水浸土埋了这么多年,依然不锈不烂。爬进洞里的高飞,反复琢磨着数块从泥土中扒拉出来的‘玩具’,百思不得其解。 管他呢,反正或完好或残缺一共有七八块。交出一块,哪怕不能因而获得太子、太傅的赏识,若就此获知其功用,那也不亏。他哪里知道,此时外面正有几个武功胜过他无数倍的高手,正用神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高飞揣起一块‘玩具’,爬出石隙。再次搬起石块,将石隙堵死。 隐伏在一侧的两个黑衣人正欲扑出拿下高飞,却被第三人神识传音制止,“他只拿了一块,放他走。我料想,他肯定只准备交出那一块。即使以后他发现其他的都不见了,想来也不敢伸张。若他失踪,必然引起吴荥的警觉。我们虽然不惧吴荥,但万一事泄,总是不美。” 高飞浑不知自己的生死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步履匆匆地赶往高家堡。 待高飞走远,隐藏的三人才不紧不慢地来到那两块巨石跟前。他们没有像高飞那样钻石隙,而是直接运功,轻松推开了巨石。一番穷搜之后,获得的,远远不止高飞留下的那几块。 忙碌了大半夜,确认再无遗漏,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在里面发现的几具女性骸骨,他们都没留下,而是收拾起来,远远地抛进了大海,使得此处再无旧时遗留的任何痕迹。 沿海边东行十余里,找出藏在礁石下的小船。也不用船桨,两人抡起衣袖,如转轮般击水。小船就像利箭一般,径直出海,绕过半岛,朝北飞驰而去。 恰在此刻,高纲,高远风,关忠,赵东山等人,率领两三百大风盗和无风阁好手,乘坐数十条渔船,悄然靠近海马岛。高成的伤还未全好,胡清河的才能在文在商不在武。他们两人没参与此次偷袭。 祥妈跟高远风同船,预作他的保镖。 高远风本来是反对祥妈跟随的,觉得一个小小的海马堂,顶尖武力充其量不过胎息期而已,有自己和二爷爷高纲两大成丹期高手在,还不是手到擒来。可叶老却坚持让祥妈跟着,说是刀尖搏命,胜一万次不多,输一次就玩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世事往往如此,好的不灵坏的灵。那万中之一,竟然就真的出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五十二章 激战海马岛 朦胧夜色中,海马的岛影子依稀入目,说明海马岛已近在眼前。 高纲嘬唇吹了一声低沉的口哨,示意大家放缓船速,放轻划水的力度,调整航向,慢慢绕向岛的东北角。因为海马岛的地形,除了东北部有一处沙滩可供大队人马登陆,其余方向尽是乱石或峭壁。 海马堂倒是在正对着他们来处的岛西水深处建有码头,但他们却不得不避开此地。除了不熟悉航道,容易触礁外,也容易让海马堂过早警觉,失去偷袭的意义。 高远风和一众无风阁杀手则悄然翻船下水,直奔码头游去。只等高纲所部从东北强攻入岛,引发骚乱之后,这边悄然潜入,趁乱点杀对方骨干,直捣中枢。 意外在他们还未登岛时就出现了,因为岛上有他们意料之外的来客,并且来客带着几个侍卫在海马堂堂主马水生的陪同下临夜登高。贵客是一位身穿锦绣华裳、腰挎精美灵剑的翩翩贵公子。登高并非为了观赏一无是处的海岛夜景,而是眺望东南。那边,有他们的同伴至夜未归。 海面。关忠性子急,力气大,所以一直划在船队的最前列。当高纲命令船队转向时,他已超前好一大截。关忠不愿回头,选择就地转向,于是绕行的圈子就离岛较近。边划桨边嘟囔,“明明可以横趟,直接碾压,偏偏要搞啥子偷袭,畏畏缩缩的,忒不爽利。” 同船的俱是他的部下,虽然明知少主此举是为了减少己方的伤亡率,以便用最小的损耗获取最大的胜利,可无人敢跟关忠争论,任由他喋喋不休。 关忠划着划着,手上的力道慢慢失去控制,船速渐增。“嘭。”渔船重重地撞上了一块暗礁。 船上的人失声惊呼,“哎呀!”“啊!”然后随船一起翻覆入海。 虽是静夜,但海边海浪撞击礁石的声音却不绝于耳,若无触礁事件,岛上的人根本发现不了水中的船只。再说海马堂,只有他们登陆抢劫的,从无攻岛事件发生,所以也不曾安排岗哨。但所有的意外加在一起,不出事也不可能了。 船与礁石的碰撞声和人的惊呼声,跟水声相差太大,加上登高的锦衣贵公子,功力已达超人境,所以即使关忠等人的惊呼声传到里许开外的岛上已经很低很低,也依然被他惊觉。 贵公子闻声向这边仔细打望,登时发现了影影幢幢的船影。问身边的马堂主,“水生,那边哪来那么多船?是你们有人夜归吗?” “哪里,哪里有船?我没派人出海呀?怕是冯大人他们回来了吧。”身边的马堂主回道。他的功力远逊贵公子,一时半会没发现船影在何处。 贵公子用手一指,“那里。冯大人他们只有一艘船,那里却有几十艘。何况来处和方向都不对,那些船好像来自西边,正向北绕行,没有向驶向码头。” 在贵公子的指示下,马堂主终于看到了模糊的船影,留心观察了片刻,猛然醒悟,大吼,“敌袭!”对方来自大陆,乘夜而至,规模不小,不通报而靠近,方向是容易登陆的沙滩,只能是敌袭,绝不会有其他可能。 不久,铜锣警钟嘶响,漆黑的海岛到处燃起熊熊火把。嚷闹喧嚣,大队人马涌向东北沙滩。 高纲气得其跺脚,差点将渔船踩翻。命人将关忠等落水者救起,恨恨地瞪了关忠一眼,“事后再跟你算账。”然后抽出长刀,振臂一挥,“加速,强攻!” 此时已不可能后退,因为高远风已经潜往海岛。船队一退,高远风孤军无援,后退无船,必将陷入险地。反正按实力对比,己方人数虽少,平均功力却超一大截,正面硬拼,也是有胜无败。于是一场偷袭战意外变成了遭遇战。 海滩处,海马堂匪众严正以待。看到高纲的船队出现在视线,不等上司下令,纷纷张弓射箭。嗖嗖嗖,箭杆如雨,泼向海面。 虽然还不是最佳射程,虽然夜晚光线暗淡致使射箭没多少准度,但胜在数量多,一波箭雨下来,高家军已有多人中箭。 夜晚虽然使得海马堂的攻击失了准头,但也同样让高家军难以防备。根本看不清箭的来路,待到看清了箭矢,已是近在眼前,即将临身,避无可避。 从山顶刚刚赶到海滩的马堂主懊恼不已,他本希望凭己方的声势吓阻对方,再喊喊江湖切口,哪怕付出一点钱财也可,能不战则不战。自己收罗的这些堂众是什么德性他非常清楚,掠夺手无寸铁的渔民鱼贩或商队,那是如狼似虎,真要遇上硬手,说不定一战而溃。 可此刻万箭齐发,船上不时有惨叫声传来。死伤已经发生,自是不可能善罢干休了。不过想到身后靠山正在岛上,也不是全然没有底气。打吧打吧,狠狠打上一场,正好让靠山看到自己的价值。想到此处,马堂主振臂高呼,“射!给我使劲射!将他们全部射杀到海里喂鱼。” 高纲那边也疾声喊道:“全体加速,冲上海滩。杀啊!”同时取出自己的‘惊虹’,张弓搭箭,运气开弓。一轮‘耀阳’赫然闪现在漆黑的夜海,惊心刺目。嗖,箭飞惊虹现,赤色长虹当空舞。箭落敌魂消,光华到处一线穿。一箭飞来,无物不穿。噗噗噗,一连洞穿几人之后,其余势又将此直线上后面的几人串成一串。 倒霉的海马堂主,措不及防下首当其冲,胸口被洞穿出一个前后透亮的大窟窿。谁让他振臂高呼,自立为标的。 留在山巅悠闲观战的贵公子吃了一惊,“高纲!怎么是他?” 在这位贵公子眼里,高纲并非多大名人,只不过因为闾丘邢寻找东狱事件,将目光投注到海阳的有心人士所获得的情报里,必然有一条,是成丹期武者高纲投效大周,在高家堡一箭如虹退陈军。 “高纲既已效力于周,怎么会来攻打同为渤海郡下辖的海马堂呢?难道周飞燕察觉到了海马堂其实是我随意安下的一枚棋子?不可能的。此事知情者极少,所有知情者都绝不可能弃我而投周。”贵公子胡猜乱想又自我否定。 “不好!”贵公子突然想起一事,大惊失色,“马堂主才胎息期,不是高纲的对手。”赶紧喊了声,“我去救人。你们回住处看好行囊,以免乱中被人拿走了。”说完,径自飞奔下山。 行囊里并无多少贵重之物,但有些东西会泄露其身份。此处不是他的势力范围,若让人知道他在这里安插了一枚棋子,前功尽弃不说,还容易让不该此时发生的冲突提前。 贵公子心急之下,快逾奔马,黑夜于他毫无障碍。好不容易在这意外之地安插一枚棋子,眼看不久之后会有神来之笔的大用,可别让让高纲给毁了去。他哪知已然晚了,凭功力足以担当四阶势力首脑的马堂主,受命蜗居在荒凉小岛上多年,却出师未捷身先死,寸功未立命归阴。 “杀啊!”高纲一箭极大地打击了海马堂匪众的信心,提振了己方士气。高家军吼叫着奋力划桨,加速冲向沙滩。关忠、赵东山率先跳下船,涉水冲上岸边,挥舞灵兵,杀入匪群。 随着冲上岸边的高家军越来越多,匪众的弓箭已经失去了作用。短兵相接的拼杀展开,敌我混作一团,海滩上乱成了一锅粥。喊杀声,惨叫声,震耳欲聋。兵器撞击的火星,如大片磷光骤闪骤灭。气海期以上的武者,通过灵器外放的真气,如烟花,如闪电,划破夜空。 高纲抡着一把骑将所用的长柄大砍刀,尤为刺目,舞动间,红光成圆,一扫一大片。 海马堂匪众坚持不到一刻即告崩溃,这还是因为天黑的缘故。马堂主身边的海匪,目睹马堂主殒命,拔腿就逃。其他人由于喊杀的噪声、距离以及光线等原因,一时半会不知首领已殁,犹自搏杀了一会儿。待看到关忠、赵东山、高纲等对方好手如砍瓜切菜般冲入己阵,这边无人能够抗衡,才不得不逃。 “杀啊!”高家军气势如虹,撵在后面追杀。高纲更是一马当先,追着匪众密集处,放手砍杀,力求多杀伤,以便一举将海马堂彻底击垮。 砍得正欢之际,惊变突起。一道土黄色电光,无中生有地闪现,正面迎上高纲的砍刀。红黄二色光华相击,像爆裂的烟花临空绽放。“嘭”,闷响超越现场所有杂音的撞击声,犹如耳边炸雷,惊得众人都是一个踉跄。 红光湮灭,长刀远远抛飞。高纲像是被人用力甩出的破麻袋,鲜血狂喷,重重地跌入身后的人从中。 击飞高纲的,正是从山巅赶下来的贵公子。之所以找上高纲,跟先前马堂主自立为标的差不多,高纲外放的红色真气太醒目了。擒贼擒王,不打他打谁。 贵公子正欲上前补剑,他身边却因为人群奔跑的惯性,挤过来一堆的人。高纲本就是盯着敌人密集区追杀,身后部众又多是追随他的脚步,所以这个区域的人数最为集中。 敌友难辨,贵公子不想误杀己方人手,不得不飞身而起,跃上半空,运功吼叫,“马堂主何在?马堂主在哪里?” 已入地狱的马堂主自然无法回应,厮杀的双方也顾不上回答,沸反盈天的局面依旧。不远处的关忠、赵东山看到高纲落败,从绽放的华光判断,明知自己不是敌方的对手,但也不得不朝这边拼命冲过来,他们可不敢任由高纲死于乱军之中。 场面混乱之极,大局不因高纲个人受挫而变更。海马堂匪盗惊恐之间,难以从绽放的华光中发现反败为胜的契机,只知道反正都是自己无力抗衡的高手高高手,于是溃逃依旧。 贵公子没有得到马堂主的回应,料想他多半已遭遇不测,恼羞成怒之下,踩着乱军的头肩,凶狠地朝关忠赵东山扑去。 气海期武者,已经可以真气外放。到了聚精境,外放的真气,就自带光华。根据其亮度和色彩的深度,很容易判断武者功力的属性和高低,尤其在夜晚,更为显眼。 这个特点的优劣性都极为明显。对于武功不如自己的敌人,那是极大的震慑,使敌人斗志尽丧。但若敌方阵营中有武功高于自己的高手,那就是自竖招祸的标靶。 高纲如此,关忠赵东山也是如此,贵公子就是通过他们外放气劲的光华而有的放矢。顿时,高家军三大领军人物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个人武力值相差太大时,人数多寡对战争胜负的影响,作用不大。先前高家军对海马堂,人少可以击败人众。此时,贵公子对髙纲、关忠、赵东山而言,依然如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五十三章 当头棒喝 关忠赵东山距贵公子已不足十米,只需两步就得正面硬撼。高纲尚且不是贵公子的一合之敌,何况关赵二人。 当然,高纲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若然有所准备,虽依然是败,但不至于连一个回合都支持不住。毕竟贵公子也就比髙纲高一个小阶而已。可关忠、赵东山的功力,比起高纲又差了一个小阶,即使已做了十足的准备,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他们退无可退,哪怕豁出性命,也得死拼。他们若退,高纲无救不说,这次攻打海马岛的战事必将以惨败告终。此战为少主出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首战即负,以后的路还怎么走,他们多年来的梦想还怎么实现。 关忠、赵东山当然不是那种不自量力的二愣子,反而是心有灵犀的战场密友。先前挥手之间光华闪耀,那是放手杀敌所致。正常情况下,发现对方阵营有自己不可力敌的高手,肯定要收敛气息以免成为对方攻击的首要目标。可他二人依然催动真气外放,并非是傻,而是故意吸引贵公子的注意力,以免他补刀高纲。 而今目的达到,贵公子被吸引过来了,两人同时劲气一收,隐入黑夜中的乱军之中。实际上,这么近的距离,他们收敛气劲已经晚了。凭贵公子超人级别的视力,锁定他们不是难事。 关、赵所求的,本来也不是避而不战,只求给贵公子锁定他们增加一点难度。两人分别闪向贵公子两侧而游走,一旦贵公子扑击其一,另一人将自后偷袭。他们希望通过游走合击战术拖延一点时间。 只要时间再长那么一点点,已经崩溃的海马堂就救无可救。还有,高远风和祥妈也有可能出现在战场。那时,就算贵公子功力再高,耐力也有限,凭其一己之力,怎么都扳不回整个战局的颓势。只要肯用命去堆,未必不能围杀这个超越成丹期的意外高手。 关、赵的计划是好的,奈何贵公子的功力超越他们太多。两人拉开距离,若贵公子想扑杀其中一人的话,另一个人根本来不及救援,更别谈偷袭。 大概是关、赵命不该绝,这时战场又突然出现了一个贵公子意料之外的变故。远处海马堂大本营处,突然冒出熊熊烈火,喊杀声震天。 溃逃的海马堂众,原本天真地想逃回大本营避难,或者依靠熟悉的地形和机关负隅抵抗。此时看到老巢失陷于火海,心胆俱裂,一个个惊恐地失声叫道:“我的妈呀!”“完了!”“死了,死定了!”“跑啊!”呆怔片刻之后,全部四散而逃,再不成军。 贵公子瞥见火海,再也无心扑杀关忠赵东山这两个在他眼中的蝼蚁,长啸一声,运功朝那边飞驰而去,如同一颗土黄色的流星。因为那边有他的侍卫,还有他的行囊。 自山巅下来救援马堂主的时候,他就担心自己的行囊在混乱中有失,吩咐侍卫直接回了下榻处。那里现在陷入了火海,侍卫们说不定已是凶多吉少,贵公子岂能不急。 长啸裂空,正在杀人放火的高远风闻声一惊。此人功力不低,且不是熟悉的高纲关忠等人。若此人一直隐身于海匪之中,二爷爷可就他们危险了。不由跃上高处,以啸声相应,并催发水属性内力,使劲一抡,扫到一片建筑。以绽放的天蓝色光华,给那人标明方向。跟关赵一样,希望将那莫名高手吸引过来。 之所以只催发单一属性的真气,那是本性使然,他准备阴人。对方是土属性,土克水。展露水属性,使那人轻敌。然后在战斗中突然使出木属性功力,木克土,给敌人以出其不意的打击。 高远风进阶成丹期之后,体内真气的变化让叶老这个古董级的修炼者都看不懂了。根据有史以来的记载和自己的经验,叶老曾断定高远风不能炼丹、炼器,哦不对,是只能炼制五行平衡的丹、器,也就是说炼制出来的东西,只适合自己使用。同理,因为他体内五行真气平衡,也就只能使用五行平衡的丹器,其他灵器灵丹,再宝贵,对他也没什么用处。 诡异的是,高远风成丹之后,居然能随意地调用五行中的任一或任意几种属性的真气。这是诧异高远风轻而易举地修炼阴阳诀和浮光掠影之后,再一次让叶老难以理解高远风的非人之处。若说修炼功法信手拈来是因为潜意识里有前世的记忆,这任意分离和组合各种属性真气的能力,就怎么也解释不通了。 既然能分离出单一属性的真气,那么使用单一属性的灵器自然也就不成问题。为此,高远风曾鄙视了叶老好几回,叶老愣是无言以对。只能归之为怪胎,不可以常理度之。 单属性的灵器可以使用,灵丹呢?经过几次实验,发现只要主动控制其能量的转化,问题也不大。唯一的麻烦是,一般人吞食适合自身属性的灵丹,其药力和能量不需主观控制,肠胃可以自然而然地吸收。而高远风要是吞食单属性的灵丹,因为五行生克,必须用主观意识控制体内真气的转化。 比如,他吞食一颗水属性灵丹,需要控制它尽可能地转化为木属性,然后按照生发顺序,继续转化为火、土、金。并且,需要抑制突然增加的水属性能量对火属性内力的克制。也就是说,他吞食任何属性的灵丹,只要控制其能量转化顺序,保持五行平衡就可以了。 这个发现让高远风跟叶老、祥妈都兴奋不已。五行平衡的良药灵丹,价高且难觅,可谓有价无市。所以对高远风修炼晋升速度的物质保障,叶老一度感到非常苦恼。而今既然没有属性限制,凭叶老的积累和在东狱的意外收获,可以保证高远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受财力的困扰。 正是因此,高远风一度信心膨胀,以致到了无视七阶八阶宗、帮的程度。 这次夜袭海马岛,到目前为止,在高远风看来,那是一帆风顺。高纲那边吸引了海马堂的全部注意力,高远风带着无风阁杀手,轻轻松松地占据了码头,并一路杀上海马堂总舵。以有备攻无备,且手段神出鬼没,功力又远超对手,所以根本没遇上像样的抵抗。 大肆纵火并非必须,不过是为了进一步打击海匪的士气,给高纲那边减轻一点压力罢了。所烧的,也非什么重要建筑,而是柴草堆或牲畜圈等次要设施。关键建筑,高远风舍不得烧,还想着留下来给大风盗居住呐。 高远风想不到的是,他随手纵火,却无意中救下关忠、赵东山一命,将强敌引到了自己面前。 总舵的敌人基本被肃清。有两人稍微有点棘手,高远风不知道那是贵公子的侍卫。在高远风功力压制下,无风阁杀手们一拥而上,用飞刀、吹针、袖驽、飞爪等层出不穷的阴毒手段,同样轻松拿下。 高远风的战斗方式,看得祥妈直想笑。他没有丝毫高手的觉悟,哪怕是功力远胜对手,依然不拒绝杀手们暗地里的助攻。按高远风的说法,能够群殴,绝不单挑。 此时,高远风和杀手们已经准备好围殴像流星一样疾奔而来的高手了。 有效的围殴,需要有人正面当盾牌,有人拉仇恨,其他人暗地里下黑手。高远风通过外放劲气的光华已成功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论高防,他一身内甲无出其右。所以他将当盾牌和拉仇恨一起担了。 那道‘流星’来得出乎意料的快,啸声未绝,人已近前。灵剑挥舞,暗黄色的光华像一块巨大的陨石,携着奔腾而来的声势,凶狠地砸向高远风。 高远风已换过一柄木属性人阶灵刀,奋力催发木属性真气,以通常刀法的开山势,鼓起全力,狠狠劈向来袭的‘陨石’。骤然闪现的青绿色光华,强势硬撼那土黄色光团。 埋伏在左右的杀手们,也不管双方对撞的后果,对准土黄色的光团,就要使出各自的偷袭手段。蓦地,他们感觉到周遭的空间一滞,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半分。霎那间,胜负已分。高远风的长刀当场断裂。对方的灵剑显然级别更高,削断高远风的宝刀后,扫中高远风的胸膛。 高远风只感到胸口遭到重重一击,像高尔夫球一般,被一击而飞。‘卑鄙’,这是高远风的第一想法。因为对方显然隐藏了功力,直到双方刀剑相击那一刻才爆出全力。 他暗算别人时,自认理所当然。骤然被别人暗算,心里顿时不平衡了。 他用克制土属性的木属性功力迎击敌手,就是准备打对方一个措不及防,谁知竟是自讨苦吃。木是可以克土,但一旦土超过限度,木将反受其害。跟水克火一样,火太大,反过来会将水蒸干。过多不受控制的土属性能量被当胸强行灌入,高远风体内当即五行失衡。再加上被灵剑重重砍中,虽有灵甲在身没被开膛破肚,但力量之大已使其胸骨断裂。仅仅一招,高远风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祥妈本来抄手在后面看热闹。从敌人绽放出的光华,她知道对方的功力超越了成丹期,但她依然不准备插手。因为高远风本身就是怪胎,内力是常人的十几倍,力量足以硬抗养神期超人。何况刀剑不入的宝甲在身,又有一群杀手协助。跟高远风事先想的一样,她不认为高远风会败。 等到最后那一刻对方突然气势足额外放,这才惊觉所料有误。对方竟然也是天才里的怪胎,不可以常理度之。明明只有养神期的功力级别,却能爆发出凝神期级别的攻击力。 但为时已晚,抢救不及。祥妈恼羞成怒,全力一掌临空推出,乍现的白光如同天外飞来的巨石,重重砸中贵公子。直到这个时候,预备围殴的杀手们才纷纷射出沾毒的暗器,飞针飞刀弩箭金钱镖,犹如泼雨。然而所有暗器全部射空,非是贵公子手段惊人,是祥妈用力太大,贵公子被击飞的速度太快且飞得太远。 祥妈顾不上追杀贵公子,浮光掠影步展开,朝高远风追去,在他落地之前,将他一把抱在怀里。焦急中带着哭音,“少爷,少爷,你没事吧。啊?可别吓我呀。你没事的是吧。······”嘶喊的同时,一掌抵住高远风的背心,将自己的五行功力,缓缓注入高远风体内,助他平衡混乱的真气并控制伤势。 “噗。”高远风吐出一口夹杂着血块的污血,喷了祥妈一身。祥妈不以为惊,反以为喜。高远风吐出的这是内脏中的淤血。此血一吐,高远风算是回过魂来。 “祥妈,那人的功力是什么级别?”高远风傲气全无,有气无力地问。他首先关心的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对方的功力。他想知道跟对方到底相差多少。 祥妈回道:“应该是养神期。不过他应该有秘法,使得攻击力瞬时达到凝神期。” 高远风愣了,“海马堂哪来如此高手?” 祥妈说:“那人肯定不是海马堂的人,估计来自七阶甚至八阶势力。” 高远风道:“七阶八阶势力,这种高手也不是很多吧。怎么会潜入此处呢?” 祥妈说:“他为啥藏身海马堂我不知道。不过七阶以上的势力,这种功力的人算不上真正的高手,少不到哪去。” 高远风像是被人当头一棒,脑袋发晕。能将自己一招击飞的超人尚且算不得高手,那自己又算啥啊?再说,对方的功力仅仅比自己高一个小阶,自己竟是毫无还手之力。亏得自己还小觑天下英豪,真真混账之极。 “呀~呵~!”突然又有一声长啸从码头那边传来,惊得祥妈的手一颤。“这次真的有高手来了,还不止一个。” 连祥妈都如此吃惊,显然来者的功力远超刚才那人。高远风懵了,自己闯荡江湖十几年,没遇到过一个超人。怎么偏偏就在这十几天,超人像不要钱似的成堆出现,这还是原来我所在的那个世界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五十四章 意外收获 码头那边接连爆出耀眼的真气光华,兵器撞击声和打斗的呼喝声,不绝于耳。那是祥妈去截击新来的高手所致。 那场战斗关系到整个战局的胜负,一众无风阁的杀手无不将心悬起以待命运的判决。有些事不是你有决心或肯就拼命可以改变的,比如一群兔子在绝地遇上一只老虎。祥妈没让人跟着助阵,因为功力相差太大,杀手们非但帮不上忙,反倒可能被外溢的劲气余波所伤。 作为此战首脑的高远风却无意留心那边的动静,落寞地倚靠在墙角怨天尤人。今日的遭遇,给他的打击着实不轻。 “马卖皮,按理说武功高手就像金字塔一样,功夫越高数量越稀少啊。咋就被老子接二连三地撞上呢? 祥妈和叶老是超人,倒是有喜无惊。可闾丘邢、吴荥、林渊,一个接一个的,超人武者好久多如狗了?好吧,就算他们是被东狱吸引到一起来了,那让人压抑的韩枫秋又算哪回事?好不容易韩枫秋走了,谁知这小小的海马堂,居然又莫名冒出若干需要自己仰望的武者。 锻体境不算武者,那么自己身边的武者,竟未必有这几天遇到的超人多。这还未走出海阴海阳这穷乡僻壤欸。 本以为叶老讥讽自己是井底之蛙的言语,是夸张的贬低,想不到竟是真的。祥妈是不会骗我的,她说那个一招将自己废了的超人,在七八阶势力里,竟然算不得真正的高手。” 连低手一击都接不住这个残酷的事实,将高远风充盈的傲气和满腔的斗志,瞬间被现实碾得粉碎。 “呵呵。”高远风自嘲地笑,他想起了自己幼稚而无知地鼓动周飞燕放大目标,瞄准七阶八阶,甚至想影响九阶仙宗的教义更改,这算是蛇想吞象吧。不,用蚂蚁吞天似乎更确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围在高远风身边保护他的杀手们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因为他们听到祥妈在喊:“哪里逃!”在从绽放的华光看,祥妈显然在追着那几人打。 未久,祥妈返回到高远风身边。 “您没伤着吧。”高远风从小觑天下武者变得谨小慎微了。 “没有。”祥妈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抬了抬手中剑示意道:“幸好有你这柄神龙剑,不然怕是没那么轻松。来者有三人,功力都不低。先前打伤你的贵公子模样的那人,不知何时溜也去了那边。贵公子似乎是那三人的主子。因为贵公子没出现时,那三人豁命死斗,不惜以命换伤。贵公子一出现,他们就护着贵公子逃跑。因为后来者舍命阻挠,一不小心被贵公子跳海逃走了。” “哦。”高远风意兴阑珊。 知子莫若母,祥妈当即就发现高远风的神态不对,“少爷,怎么啦?你好像有心思。可以跟我说说吗?” 在祥妈面前,高远风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才发现,我真的是叶老说的那种废物里的垃圾。” 祥妈不解,“说些啥呢?你明知那是我爷爷编排你的话呀,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想起那些废话了呢?就因为没打赢那人?” 高远风点点头,“是呀。你不是说那人不算高手。一个低手都能将我打成这样,我不是垃圾是什么?” “噗嗤。”祥妈失笑,“傻瓜,你要是垃圾,这全天下就是垃圾场了,没一个可用之才。你才多大,不过十八而已。那人呢,大概三十左右。你从丹湖进阶成丹用了多长时间?不到一个月吧。那人不过比你高一个境界罢了。花十几年时间,你觉得自己不能超越他现在的功力么?我觉得可以甩他十万八千里。 至于他可以爆发出超越己身功力级别的攻击力,应该是功法特殊所致。你若修炼了他那种功法,能力不在他之下。 你今天也是大意了,造成真气反噬。若你不分离真气,而是以五行真气对抗,起码不会伤得这么重。” 高远风挠挠头,祥妈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可,可我现在就要跟这些人争斗了呀。” “真是个小傻瓜。”祥妈刮了一下高远风的鼻子,挥挥手让周边的人退开,跟高远风说:“你把时间概念弄混了吧。你所谓的现在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计划明天就立国呀。 立国大计,不说用二三十年来完成,五年十年总是需要的。五年后,十年后,你的功力还是现在这个水平么?再说,你不是计划好藏身于周飞燕阵营吗?这五年十年让她的人去冲锋陷阵就好,你只管埋头发展对不对?哪里需要你现在就跟别人硬刚呢?” 高远风豁然开朗,羞赧地说:“也是哈。”想了想,又觉信心不足,“不过这世间的高手似乎太多了些。祥妈,你跟我说说,七阶,八阶那些势力里,估计能有多少超人,都达到了什么境界?” 祥妈道:“七阶嘛,原本其最高武力限制在融灵境的控灵期,也就是比你高两个大境界。控灵期的数量就跟六阶的成丹期差不多,一个势力也就那么几人而已。依次向下的化灵期、通灵期、会神境的神府期、凝神期、养神期,数量按倍数递增吧。打伤你的那人是养神期。一个七阶势力里,估计百余人吧。而现在呢,按爷爷的说法,阶别打乱,八阶宗门的弟子可能下放,或许会多一些。” 高远风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么多?” 祥妈笑道:“哪里多了?一个七阶皇朝,总人数以千万计。几十万分之一,这叫多?好啦好啦,凭你的资源,十年后,你培养出来的高手,说不定不止这个数。别想那些有用没用的,我给你抢了一个宝贝来。”说着,拿出一枚戒指递给高远风。 高远风接过来看了看,“戒指?我要它干嘛?” 祥妈笑嘻嘻地说:“这可不是简单的戒指,是空间戒。不过上面的灵力锁是修者设定的,我破不开。回去后让爷爷帮你解开。呵呵,空间戒里,有可能是一个高阶武者的全副身家哦。” 储物灵器,高远风当然听说过。但是叶老说他必须要修炼到控灵期才有法使用,而控灵期离他还远。既然暂时还用不上,所以兴趣不大。不过经过祥妈的开导,抑郁的心境却是好转过来。当然,再也不敢目中无人了。短期内,深挖洞,广积粮,埋头发展,躲在暗处放枪,才是最佳操作。明面硬刚,还是交给别人去吧。 控灵期?高远风一惊,那不是七阶势力的顶级战力吗?被杀者是控灵期,且可能是那个贵公子的下属。我的天,对方岂不是来自八阶势力。一时之间,高远风只觉得冷汗直冒。 祥妈以为高远风是痛的,关切地继续为高远风运功疗伤。 高远风也不敢跟祥妈说,不然容易被误会为责怪祥妈放走了那个贵公子。心思千转,最后也只能叹气,事情已经发生,难道知道对方是八阶势力就引颈就戮?不可能的,再来一遍还得杀。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看来,修炼得更加拼命才行。 对方的高手,除了逃走贵公子一人之外,其他尽灭。这意味着,高家军彻底控制了局势,取得了绝对的胜利。为避免无谓的损伤,高家军并未连夜清剿残敌,只是由关忠带人守住沙滩,赵东山带人控制码头,以防船只被夺被偷。只要看住船只,海马堂众根本跑不出海马岛。祥妈坐镇中枢,守护伤残。 高纲侥幸未死,不过比高远风还严重,去了半条命。救醒之后,跟高远风先前的状况类似,怀疑起人生来。现在的战争让他看不懂,“是自己脱离主流社会太久,过气了吗?超人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耶,什么时候见过他们参与六阶以下的凡俗战争了?难道他们不怕仙盟的惩处?” 是的,仙盟曾限制各阶层势力的最高武力,相应地,也会限制高阶武者参与低层次的战争。 高纲僻居乡野十几年,看起来放出了不少暗子,似乎消息并不闭塞,但他能得到的,全是社会中下层的信息。他所不知道的是,这十几年来,或者说恰好从他隐居之后,东洲大陆的顶层出现了极大的变故。 十六年前,齐先王高桓薨。这事他当然是知道的,并因此和高成一起建起了高家祠堂,明面上是祭祖,实质是祭祀高桓。高桓的死,对于整个东洲大陆,屁事而已。但正是因为高桓的死,高成高纲失去了上层的消息渠道。 就在那一年年尾,留守这个星球的天外飞仙突然不告而别,消失在茫茫太空。主子不见了,仙盟的九大执事,即组成仙盟的九大仙教,惶恐不安了一阵子。飞仙一去不复返,人类的劣根性逐渐渐渐显露。各大仙教开始因为理念或利益,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仙盟因而名存实亡。这就是周陈之战那晚,巡使大人跟韩枫秋说仙盟‘既无达成一致决议之意愿,亦无约束天下乱局之实际’的原因。(见三十四章) 仙盟蜕变,世界失去约束,以往的禁忌纷纷被打破。波及整个世界的乱局,愈演愈烈。 这些隐秘,高纲无从得知。叶老是知道的,因为他恰好偷听到了巡使大人和韩枫秋的对话。高远风和祥妈也知道,叶老跟他俩说了。叶老和祥妈懒得告诉高纲高成,除了高远风,余者皆不在他们眼中。 高远风也没说,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的禁忌,也就意识不到,仙盟的变化,将带来多么致命的影响。他还以为超人或修士,参与凡俗战争是正常状况。 一夜无话。天明之后,关忠赵东山开始清理残敌。海马岛孤悬海外,没有船只的话,水性再好的人,也游不到陆地。所以夜里溃散的海马堂众,抢不到船只,也就只是藏身与林间、石隙而已。 高家军要的是这块基地,并没有全歼海匪的必须,于是允许投降。 马堂主已死,海匪们又无路可逃。听到高家军漫山遍野地喊:“投降不究。”,加上又冷又饿,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地放下武器,走出躲藏地。 高远风终于清醒地意识到未来的对手有多恐怖,自然舍不得放弃海马堂众这股势力。跟关忠商议之后,让他尽可能地调教以收为己用。诸事妥当之后,留下关忠驻守此地,高远风带着赵东山高纲以及无风阁和定风镖局的参战人手,回返海阴。 码头送别之际,关忠突然抱拳道:“大当家的,可不可以给我这支队伍一个名义。” 高远风一怔,然后瞬即反应过来,关忠这是要官了。心里虽不甚喜,却和颜悦色地说:“不好意思,我都差点忘了说。我是这样安排的,你暂时挂海阴侯府司马之职,正三命官身。赵叔,海阳侯府司马的位置就留给你了。不过,对外你仍是定风镖局的总镖头。若是将来有一天我等大业有成,关叔你就是镇西将军,赵叔做镇南将军。怎么样?” 关赵二人大喜,连忙躬身拜谢,“臣纵作肝脑涂地,亦不负少主重托。” 一行人悄悄回到海阴住所,高远风兴趣缺缺,让赵东山去跟高成汇报,自己一头扎进屋子里,请祥妈为他熬药疗伤。 不一会,祥妈用木桶提来药液,喜滋滋地对高远风说:“少爷,那戒指里有了不得的宝贝。” “啥宝贝啊,竟让您如此高兴?”高远风为了让祥妈高兴,凑趣道。 “仙书!” “啊?仙书?”高远风一蹦而起。 海岛之战,让高远风从自我膨胀中清醒过来,准确定位敌我,若是算作此战的最大收获,那么祥妈获得的仙书,就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天大惊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五十五章 鸡肋仙书 仙书,传说中的存在。据说其中记载的尽是法力无边的仙术和威力无畴的仙器的炼法。 仙书何其恐怖?不需过多解说,但从百年前,天外飞仙轻而易举地颠覆掌控了这颗星球千年之久的魔宗,就可见一斑。 那时的魔宗可不是现在仙教之下的仙宗那个级数,而是整个星球的绝对统治者。也就是说,不亚于现在的仙盟,比而今让人敬之为神话的仙教都强大无数倍。传闻,魔宗不但化圣境修士无数,而且有人突破极限,化仙飞升上界。 超越圣境,破碎虚空,飞升成仙,这本是东洲大陆千万年来的修炼理念和目标。即使这个目标渺茫到千年以来,才有两三人成功,但人们依然孜孜以求,因为据说一旦成仙,寿命将无穷尽,且上界美轮美奂。 可百余年前,自天外飞仙降临那一刻,一切都发生了。人们发现,并不一定非得走那成功几率微乎其微,且九死一生的破空之路,依靠仙舟和仙术,不超越圣境同样可以飞升,还百分百成功。天外飞仙每个几年,都仁慈地以仙舟接引精挑细选出来的一部分人直接飞升。 不过,天外飞仙严禁本土居民修习仙术,说是那将给本土带来灭世天罚。在有天外飞仙驻守东洲的日子里,敢觊觎仙书者,按触犯天规论罪,诛杀九族。所以世间无人敢于窥探天书,就连谈论都是禁忌,包括仙教明,原来的规矩已不成其为规矩,这个世界越来越危险了。小心无大错,有备无患。 我看呐,不止是建侯府要尽可能花钱,其他方面同样要放开花。广购灵药,放开功法,大力培养人手。留在手上的钱,那不叫钱,一堆废铁而已。将它变成实力,还怕没钱吗?更重要的是,您和二爷爷也得抓紧修炼,看看有没有机会再做突破。以前受功法所限,那是没有办法。我去跟叶老说说,让他拿出几套适合您二位的高阶功法来。 哦,忘了跟您们说,叶老的功力,比祥妈更高哦。对了,这事出自我口,入您们之耳,绝对不可再让别人知道。” 高成高纲俱是一惊,思维顿时被高远风带偏。高成紧张地说:“姓叶的到底是什么人?潜伏在高家堡这么多年,是何居心?你的身份他知道吗?” 高远风微笑道:“爷爷,你别总是从坏处着想,觉得人人居心叵测。对于祥妈,您现在信任吗?没问题吧。叶老是祥妈的爷爷。至于他的来历,您也没必要琢磨了。这世上,除了朝廷和宗派,还有散修呢。” “真的可靠?”高成犹自不安。 “可靠,绝对可靠。”高远风信誓旦旦地说:“您想啊,他若心怀鬼胎,不需要他出手,就凭祥妈,你我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儿么?您呀,非但不用害怕,反倒要庆幸我跟他们有缘。若不是有祥妈,您在高家堡,我跟二爷爷在海马岛,早已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都是既成事实,高成无可辩驳。仔细想想,也只能归之于高远风的缘分一说。 回归正题,为了让两位爷爷放开手脚和眼界,高远风假借周飞燕之名不惜多透露一点,“爷爷,周飞燕走前跟我说,整个燕域或将进入一个自由扩张时期。这意味着全域乱战,不再局限于邦国之内或宗门之内,一切只凭实力说话。 既然如此,何不将眼光放远一点。我们渤海之于齐国,就像楔入陈、萧两国之间的一个楔子。海阳之南就是陈国海涯县。海阴以北,越过海湾就是黑水皇朝的萧国千峰县。 往东是大海,往西是国内,我们都无法动。若您让关叔从水路攻略萧、陈,不求占地,只求劫财、练兵,岂不是一举两得。谁说只有海马堂可以当海盗。海马堂不在了,又有新的海盗出现嘛。 对了,我不是让他们抢劫穷苦百姓哈。攻城,直接抢劫萧陈两国的县府。” 高纲沉思道:“这事可行。赵东山呢,你准备怎么安排?不能挂个侯府司马闲着呀。” 高远风道:“这里是我们的后方,是基地,但有了您二位和关叔也就差不多了。我们的重点,还是在周都。我准备让赵叔把镖局开到周都去。要想快速发展,黑道白道,我们都得渗入进去。” 几乎是一夜无眠,三人将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大小事务,详细理清、明晰到位。因为可供议事的时间不多了,周飞燕再次飞鸽传书来,催高远风赶赴都城。 看看天近黎明,高远风也懒得睡觉了,接着回屋泡药、疗伤、练功。 时至中午,伤势已无大碍。高远风端了几盘菜肴和一壶老酒,步履匆匆地往叶老住处跑,说是寻叶老小酌几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仙书也。 仙书之事,他不敢跟高成高纲说,这事能少一人知道就少一人为好。读不读得懂是一回事,怀璧其罪是一定的。万一消息流露,保不住的不止是仙书,估计连身家性命也多半会随着仙书而去。毕竟是仙教都稀罕的东东呀,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叶老面前摆着七八个稀奇古怪的物件。有的完整,有的残缺。白的,灰的,黑的。有的有大小,有的只跟豆腐干差不多。有一个像扁平的手镯。还有一个是两个似圆非圆的框框连在一起,还带着两根弯钩。一个框内有片透明琉璃状的东西,另一个框是空的,估计是碎了。物件的材质,一律难以辨别,反正是没见过,应该不是东洲大陆所产。 “叶老,可有进展?”高远风满怀期望地问。 叶老皱眉苦思冥想,一动不动,半晌不语。高远风感觉老家伙是在故作高深,实际上在打瞌睡。正要推搡他一下,叶老忽然衣袖一挥,将所有东西扫到高远风面前,“我无能为力,你自己研究去吧。” 高远风急了,叶老都研究不出名堂,他又如何能够。赶紧求恳道:“别呀,叶老,您再仔细琢磨琢磨。既谓之仙书嘛,其难度自然不小。万一有所发现呢,您也受益不是?” 叶老却固执地摇摇头,“不浪费那个时间了。这些东西是仙书还是仙器,尚且无法定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都废了。我能想得到的所有方法都试过,用滴血、神识、内力等已知的所有方式,都无法炼化。除了少数几件完整的,里面有微弱的灵能反应,其他的全是死物。材质呢,同样无用,既不能炼丹,也不能炼器。” “坏了呀。”高远风挠挠头,“是不是因为被埋在土里太久,发霉了呢?要不晒晒看?” 叶老失笑,“随你。” 高远风搬了张桌子放在太阳底下,再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仙物一件件地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心神不定地围着桌子转悠。 叶老看不下去,教训道:“小废······,欸,算了,少主就少主吧。我说少主呀,就算是仙书,而且没坏,你读得懂吗?反正我是读不懂的。或者说是仙器,且也没坏,你用得了吗? 比喻灵器,我们都知道分为天、圣、地、尊、龙、玄、人、灵、元九阶。元阶并非真正的灵器,不过是比普通刀剑更锋利一点,坚韧一点而已。其余八阶对应锻体境以上的八境,需要具有相应的内力才可发挥出灵器的作用,不然就跟元阶无异。 有了真气,才能使用灵阶、人阶灵器。晋级超人,有了灵气,才能使用玄、龙、尊阶灵器。成就修士,有了元气,才可以用地阶、圣阶、天阶灵器。 储物灵器你现在是知道的,但你能用吗?不能。因为你还没有修炼出神识。” 高远风黯然停下脚步,无趣地说:“您的意思是,没有仙气的话,这些东西根本就是一堆废物。” 叶老点头,“总算还没笨到家。来来,把酒菜摆上,吃饭要紧。你也别一副如丧考妣的熊样,外物再好,终究只是手段,别看得太重。自己的实力才是根本。若你成就修士,飞花摘叶都是灵器。寻常武者,拿着再好的灵器也非你的对手。” “也是。”高远风眼睛转了转,好像想通了,“不敢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得之我幸,不得是命的思想觉悟还是有的。”他之所以立时转变,并非真想通了,而是觉得既然无用,何不拿去坑别人呢?仙物耶,不怕没人花天价来买。 “孺子可教也,来喝一杯。”叶老不知他的小心思,颇为赞许道。 “喝酒。”高远风神清气爽地陪叶老推杯换盏。 饭后,高远风喊来祥妈,请她将这些仙物收藏在储物灵器里。 叶老脸一沉,“无用之物,你还留着干嘛?”作势就要上前将那些东西丢掉,以免高远风沉迷。 高远风赶紧护住,“丢不得,丢不得。你我知道无用,别人不知道呀。” 叶老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更是反对,“就是因为别人不知道,你才留不得。这是惹祸上身知道不?” 高远风赶紧将完整无损的仙物攥在手里,又将其他的也拢在怀里,“惹不惹祸只看操作。操作得好,我一次性出手,灾祸就是别人的了。我自拿着换来的钱财逍遥自在。” 叶老突然一愣,接着祥妈和高远风也呆了。高远风攥在手里的一件仙物忽然散发出荧光。 这是?活过来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风卷长天》正文 五十六章 莎菈 这是像大小的一件莹白色仙物,其中的一面不但亮了,而且显示出栩栩如生的图画。 不对,不是栩栩如生,而是‘真实’的世界。绿草如茵,鲜花绽放。有洁白的绵羊在悠闲地吃草,有五彩斑斓的鸟雀自由地飞翔。 高远风猛地将仙物翻过来,后面什么都没有,依旧原样。再翻过去,画里的世界辽阔无垠。 左看右看,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那么大的世界,这薄薄的仙物怎么就装得下。一回头,身后是祥妈和叶老目瞪口呆状,再后面是砖瓦房。“我还以为是镜子呢?不是镜子,这里面的景象是哪来的呢?” “糊涂。若是镜子,该当先看到你自己的影像啊。你那点修为,灵器都玩不转,哪里搞得清仙物的诀窍。还是我来吧。”叶老一把拿了过来,抓在手上也是翻来覆去地琢磨,依然看不出个所以然。然后又滴血,又是真气,又是神识,百种花样用尽,结局很悲催,仙物无动于衷。 看到高远风和祥妈两双殷切期盼的目光,叶老难得地老脸一红,“这个东西呀,我觉得可能跟储物灵器是类似物品。不过其功能和价值,显然远超我们我们最是异世界的女童,是因为那女童的长相和衣着打扮从来没看到过。 大大的圆圆的眼睛,蓝色的眼瞳。尖尖的鼻子,小小的嘴。头上有两只美丽的大蝴蝶伸腿抱紧女童的两绺头发,形成两个真实的蝴蝶结。小筒靴,光腿杆,粉色纱织公主裙。 高远风热切地说:“你是仙灵吗?” 女童很优雅地牵起裙摆,微微躬身行礼,“我是翻译小精灵莎菈。主人你要给我改名字吗?回答是,我就叫仙灵。回答不,我还叫莎菈。” “不不,”高远风连连摆手,“我的意思是,灵器超越圣器级别后,不就可以诞生器灵吗?我问你是不是仙器的器灵?”双方的交流显然有障碍。 女童眼睛乱转,一脸懵的模样,“您回答的是‘不’,那么我的名字还是莎菈。灵器、圣器,仙器,器灵,这些词组我的内存里没有欸。您可以尝试解释一下涵义,以便我增加词条。” 都是些什么鬼?轮到高远风一脸懵逼。不止是交流障碍,完全像是双方各自自说自话。 叶老在旁边抢着说:“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说你有什么用吧?” 女童很是自得状,”我能互译两千一百八十七种语言,并具备自动学习能力和教授语言的能力。“ 高远风恼火地说:”我要那么多语言干嘛。我要仙术,你有吗?“ 女童答:”仙术这个词是有的,您要翻译成那种语言?宇宙通用语、天马星域通用语、天河星域通用语、流冰帝国语、······。请选择。“ 高远风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女童有很多仙术,兴奋地说:”这么多哇。先说说宇宙通用御吧。“ 女童纠正道:”主人您的发音不准,是通用语,不是通用御。如果是方言的话,我可以收集储存。仙术,用宇宙通用语,发音是······。写法是······。“ 高远风听到的是几里哇啦的鸟语,看到的是一串鸡爪扒蚯蚓。 ”完啦?就这点?“ 女童道:”仙术用宇宙通用语翻译,准确答案就这个。发音若您没记住的话,我可以重复。“ 高远风和叶老、祥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懵逼。 叶老不确定地说:”传说神仙有出言成宪之能。类似于佛家和道家的真言术,什么‘临兵斗者皆列阵前’‘唵嘛呢叭咪吽’。这难道是仙家真言?“ ”管它是不是,学学看。“高远风跃跃欲试地说。 几里哇啦,巴拉巴拉。三个傻子兴致勃勃地学了大半天鸟语,最后扫兴的发现,哪有什么仙术,更不是高远风自以为是的防御术,最后总算弄明白这不过是仙语和本土语互相诠释而已。 耗费了三人好半天时间,确定这东西只有互释功能,且里面的世界也只是逼真的影像之后,高远风大失所望,随手将所谓的仙物一丢,”留你何用?“ 女童模拟疼痛的神态,”哎哟。主人您太粗鲁了。翻译器需轻拿轻放,不然容易摔坏的。“ 高远风恨不得一脚将其踢飞。祥妈不知是被女童清脆的声音勾动了心弦,还是像高远风一样觉得这个东西可以卖钱,抢先爱惜地了捡起来。 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收获的是满满的郁闷。高远风任祥妈将仙物收进储物器,转头回自己的住处继续疗伤、修炼。 一连几天,高家军都严加戒备,因为海马岛之战,那位贵公子在三位高手舍命阻拦祥妈的情况下,抢了一条小船逃走了。按祥妈的说法,那三人的功力应该处于融灵境,最高者达到了融灵境的高阶控灵期。且修炼的功法和技法都等阶很高,以致祥妈斩杀三人都很是废了一番力气。 控灵期是七阶势力最高战力。由此推断,那些人至少来自七阶,甚至是八阶势力。 附近的七阶,除了自身所在的璃凤皇朝,还有璃龙城,丹霞帮和北边的黑水皇朝。八阶嘛,那就只有韩枫秋所在的金刚宗了。这里面,璃凤皇朝和金刚宗可以排除,因为这是他们管辖之地,完全可以堂而皇之地以宗主的身份出现,不必偷偷摸摸。 所以,最值得怀疑的,就是丹霞帮和黑水皇朝了。 没过几天,对方的身份总算弄清楚了。关忠派人送来一个包裹,说估计是不是海马堂之物,因为里面居然发现若干晶币和一些特殊的衣物,以及三块身份铭牌。衣物的胸口和身份铭牌上,都有一只苍鹰的图案。 关忠不知道这个图案代表着哪家势力。高成髙纲琢磨半天,同样不识,就给高远风送了过来,希望他拿给祥妈和叶老看看。 “天鹰宗!”祥妈吓了一跳,“他们离这里可有万里之遥,怎么跑到这旮旯来了?” 燕域纵横三万余里。天鹰宗在燕域西南,而海阳在燕域正东边界,中间直线距离至少万里以上。 距离且不去管它,最关键的是天鹰宗乃是跟九星宗平级的八阶仙宗。如此庞然大物,目前的高家军与之相比,跟大树下的一只蚍蜉差不多。若是事先知道海马堂背后有如此强大的靠山,高成打死也不敢动海马堂的心思。 现在悔也无益,东西抢了,人杀了,仇已结下。所以众人都担心对方前来报仇,小心戒备之余,一个个无不勤奋苦炼,以图更进一步。 高远风找叶老要功法,叶老大方得让人吃惊,甩手给了高成高纲关忠赵东山等,一人一部契合他们各自体质的龙阶功法。不但他们有,就连高威、高铁成等人都有。 龙阶功法,那是可以修炼到融灵境的高级功法,价值连城。在以前,高成这些六阶势力内的人,只闻其名,根本就没有接触的资格。 通过这件事,高成高纲彻底放下了对叶老的戒心,并对叶老持晚辈礼,尊敬非常。虽未亲手教授,但传之功法,其实已有了半师之实。 然而,叶老并不因为高成等人的敬意而有所改变,依旧一副很臭屁的模样。除高远风外,对所有人都爱理不理,也不喜欢被打扰。即使高成等人遇到修炼中的难题来请教时,照样拒之门外。不过好在有祥妈,不像叶老那么不近人情,不吝给高成等人耐心地解说。 由此,高家军迸发出从来没有过的修炼狂潮。高成高纲不惜取出多年来的积累,让胡清河的长风商行,大力采购灵丹灵药灵器等修炼辅助资源。当然,为避免招人忌惮,采购的这些物品,掩盖在两大侯府的修建工程之中。 依高远风的要求,两大侯府,既要园林优美,又要富丽堂皇,还得机关重重,易守难攻。不用说,工程量小不了,耗费靡巨。于是,需要采购的物品,可谓海量。仅此一事,几乎将高成高纲的家底彻底掏空。 起初高家军各首脑几乎人人都持反对意见,他们积累财物的主要目的是给高远风复国用的。但高远风一意孤行,坚持如此。他信誓旦旦地保证,不出一年,自己绝对富可敌国,不但不需要两大侯府经济上的支持,而且可以反哺侯府。 高成等人除了拗不过高远风之外,潜在敌人的必然报复也使得他们不敢不慎重行事,最后勉强听从了高远风的意见。不日,海阳海阴两县全民总动员,为两大侯府的修建而奔忙。 按说,两县是高成高纲的封地,完全可以据此征召徭役。以往若遇上此类大兴土木之事,势必劳民伤财,以致苍生生怨。然而这次,两县民众并未因此而抱怨,反倒主动地、热情地投入进来。因为高远风禁止侯府增加民众的徭役,且规定由民众自愿参与,并支付足额的工钱。 大工程的建设,向来是促进一地经济民生的有力手段。高家军不计成本的投入,让两县经济整体活跃起来,状况焕然一新。从高成高纲受封侯爵至今,不到一个月时间,两县的民心,就从惶恐、迷茫,变为安定、归心。不是归心于大周,而是归心于侯府。 海阴城头,高远风指着城内外欣欣向荣的景象对高成高纲说:“法教所持的‘弱民强国’,我不太认同。搜刮过度,或许确实可以激起民众的狼性,然而,此狼性未必对外,更可能噬主。 这些年,皇朝王国走马灯般轮换,究其根源,跟民不忠主有很大关系。比如周军一来,齐地望风而降。为何?民疲也,思换主。 若富民,效果则绝然不同,因为他们是善政的得益者。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如有谁犯其地,犯其主,危及善政,他们势必奋起抗争。此即为民心所向也。” 高成还好一点,毕竟曾长期呆在先王高桓身边,对于治政,多少有些见识。可高纲不同,论暗杀或守护,他是行家,但在政务上,就是彻底的门外汉了。高纲怀疑地问道:“予民以财,收买人心,此事不能久长呀。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高远风哈哈大笑,“二爷爷,谁让你用钱财买民心了。你觉得修建侯府,是白给民众钱财吗?不是的,那是工钱,是料钱。你是花钱买富丽堂皇、固若金汤的侯府,不是买民心。 再说,你的钱也是用不完的,因为你有一县源源不断的赋税嘛。” 高纲依旧没能明白,“赋税依旧,百姓如何能富。百姓不富,不就还是老样子吗?谈何归心。” 高远风笑笑,“一句两句,我跟您说不清楚。简单说吧,以前百姓收入十金,赋税五金。现在百姓收入百金,赋税还是五金。你说,百姓归心不?” 高纲更是不懂了,“侯府建好后,我不给他们钱了,他们哪来的百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