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刀霜剑:故剑情深》 第一章 那女子 是夜,月朗星疏,天地一片素亮银白。 王府揽月阁上负手卓立一锦衣男子,面朝紫禁城。年纪不大,然眉宇间神情却是极为沉重,他——便是信王朱雀。 时值天启六年。宗细昏聩无能,终日埋首宫中刀锯斧凿做他的木匠活,对国事一概不理。司礼太监魏忠贤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统领东厂、锦衣卫,党同伐异,残害忠良。 朝中官员皆噤若寒蝉,因惧其迫害,不惜抛却气节操守,纷纷蚁附。 唯有东林君子,铁骨铮铮、正义凛然,屡次罗列罪状上书弹劾于他。然而一注清流又怎敌得过万千浊浪。于是,便先有六君子遇害,如今又有七君子入狱,东林一脉,至此绝矣…… 朱雀这些天来为了此事一直寝食难安。此刻已是子时,他兀自矗立阁上,浑不觉夜凉似水。这时,身后长廊传来一阵脚步声,均匀有度、稳健异常。 朱雀仰望明月,长叹一声道:“聂公公还未睡下么?” “王爷不也没有歇息?”此时聂公公已然踱进月色之中。只见他五十来岁年纪,头发已是花白,但身板却是挺地笔直,双目烔烔生辉,一见便知功力不弱。 朱雀自小孤独,生母刘氏于他五岁时受其父光宗冷落,郁郁而终。光宗对他不闻不问,鲜有怜爱。他从小便跟着这位聂公公暗里习武练剑,感情甚笃。 朱雀道:“如今这局面,教人如何睡得安稳。” “是啊!天道不济,魏贼攥权,朝野上下,尽在他掌握之中。”聂公公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而我堂堂一信王,非但不能剪除国贼,反而还要装疯托病避其耳目。有时想来,真不如生在寻常百姓家来得自在。”朱雀一脸疲惫地自嘲道。 “人生在世,注定要去面对许多事,只是每个人所面对的不尽相同罢了。王侯将相心糸家国社稷故然辛苦;而山野村夫,徒手养妻活儿,也不容易啊!”聂公公安慰道。 朱雀道:“我并不是想要逃避,只是现在东林最后一脉业已入狱,朝野上下皆是魏贼党羽,哎,看来我大明江山真是气数将尽啊!”言毕话锋一转,道:“公公认为这次魏贼给东林七君子安置的罪名是否属实。” 聂公公冷笑道:“全天下都知道东林党为官清廉,刚直不阿,‘贪赃枉法’这纯属无稽之谈;至于‘勾结江湖中人意图行刺朝廷命官’也说不通。” “哦?”朱雀道。 “因为一年前杨涟等六君子联络江湖中人意图行刺魏忠贤未果,反遭江湖中人揭发,六君子也因此屈死狱中,这王爷也是知道的。试问今日七君子还会去冒此大险吗?”聂公公道。 朱雀点了点头,旋即又叹道,“江湖中人,当以义字为先,不去伸张正义倒也罢了,为何还要去揭发呢?” 聂公公道:“据说揭发六君子的很可能是武林名宿,不然沈子清也不会找他来组织群雄去行刺魏忠贤。” 朱雀道:“沈子清?” 聂公公道:“此人是江苏无锡煅锋堂堂主沈云飞之弟,沈云飞一介武夫,终日只知铸剑授徒,于世事甚少理会;而沈子清虽身在江湖却心糸天下苍生,故此与六君子结为莫逆,而后一起密谋行刺一事,六君子从未涉足江湖,所以联络侠义之士就靠沈子清了。也是公道不在人心,沈子清一家因此就惨遭灭门!” 朱雀惊道:“灭门!” “对!灭门。”聂公公接着又道,“据说沈子清被灭门当晚正在与那武林名宿接头议事,所以江湖中人认为那武林名宿就是凶手,而且很可能是魏忠贤置于江湖中的一枚棋子。” 朱雀眼中一亮,看着聂公公道:“说下去。” 聂公公道:“很显然,凶手的目的就是先在沈子清手中那份签有六君子名字的盟书上写上他自己的名字,然后再取得这份盟书交给魏忠贤作为六君子勾结江湖中人的证据;据说当初徐海在镇抚司大牢将这份盟书一出示,六君子便已招认,画押后当场处决,而并不开堂提审他们,很显然是为了隐藏凶手的身份。” 朱雀冷笑道:“想不到魏中贤的势力已遍及江湖。”沉思片刻忽道,“六君子在入狱之前,为什么不向天下人揭示凶手的真面目呢?莫非六君子事先不知道与沈子清接头的是谁?” 聂公公长叹一声,道:“六君子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魏忠贤的监视之下,能做的只是共同书写一封盟书,其它的一切就都交给沈子清了;也是天意如此,让沈子清没来得及知会六君子就惨遭毒手。”言罢神色黯然。 朱雀道:“自从这件事后,北镇抚司就陆续有黑衣人潜入,想必是江湖中人来盗取那份盟书的吧。” 聂公公道:“但看守盟书的却是徐海和田喜这样的厉害角色,所以至今无一人能得手。” 话音甫落,忽听京城方向传来一阵马蹄声,二人抬眼望去,只见远处宽阔的街道上一团墨色在月光下向揽月阁方向疾速移动,接着便听见“抓刺客”的呐喊声。待行到近处,才看清原来是一群锦衣卫正骑马追赶一名黑衣蒙面人。 为首的正是那锦衣卫督都田喜,此人生的人高马大,脸方口阔,一身铁布衫横练,兼善骑射。只见他于马上迅速弯弓搭箭,然后拉成满月,瞄准前方十余丈远的黑衣人“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那黑衣人听声辨位,头也不回便将上身伏在马上。田喜一箭落空,心下大怒,一把搭上三支箭分上中下三路向黑衣人射去。一路取其头,二路取其身,三路取马腿。 那黑衣人也是了得,待到三支箭将至,以双腿夹紧马腹,上身突然向右下方向倾倒,避开上中两箭。接着藏身马下,见第三支箭将中马腿,向左用力一扯缰绳,马腿右摆,箭便从马腹下飞了过去。黑衣人随即又翻身上马,侧过头来望向后面的追兵,月光中依稀可见那此人眼角微微牵动,然后掉转马头一抖缰绳,那匹黑马吃痛,一声清亮长嘶,便如箭离弦般飞去。 那田喜见自己一向自诩的箭法被轻描淡写避过并且连头都不用回,本已怒火中烧,再加上那黑衣人的轻蔑一笑,更是怒不可遏。只听他暴喝一声,“拿命来。”右手向下虚击一掌,身子猛地腾空而起,双手袍袖真气鼓荡,宛若一头大鸟向前方直掠过去,那身形足以遮天蔽月。 那黑衣人闻声“呛”的一声拔出背上长剑,左手按住马背支起身体,然后整个身体向左旋转,这样就变成骑倒马的姿势,随即右脚一踩马颈,整个人有如斜鹤冲天般向田喜电射而去。 月光从剑身上流过的一瞬间,让朱雀和众锦衣卫忘了此时正是一场生死对决,他们脑中只有这一剑的华丽与绝美。 伴着一声龙吟,长剑距离田喜胸膛只有半尺,剑气已笼罩其全身。只见他用力一振双臂,周身剑气顿时溃散,但长剑又逼近数寸,田喜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侵入胸膛,急忙侧身避过。 黑衣人一招落空,随即翻转手腕,将剑朝田喜颈部平削过去,虽说空中变招,无借力之处,但黑衣人是以身体扭转来带动长剑,故此力量分毫不减。田喜也是身经百战,应变神速,将头一矮避过长剑,同时右掌蓄积真气向黑衣人腋下击去。 这时黑衣人于空中旋转一周后,见对方掌至,心知无法避免,只好用左掌迎了上去,“砰”的一声,两人身形乍分。月下空中,一道华丽的剑弧转瞬即逝。田喜安稳地落于马上,论功力,显然是他略胜一筹。 黑衣人被他掌力震地向后下方飞跌开去,夜风正紧,撩下她的头巾,满头青丝,在风中肆意张扬。原来此人竟是一女子,只见她一个旋子落在兀自奔行的马上后,胸口一阵起伏,显然受了内伤,强吸一口气将剑归鞘,双手探往腰间,突然一个铁板桥,向后掷出十余把四寸左右的飞刀。 后面田喜追赶正急,乍见眼前飙来十数道寒光,心知是暗器,急忙力拽缰绳,那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接着掌击马背,身子借力向后疾退而去。那马颈腹处身中五刀,顿时倒地而亡,其余锦衣卫闪避不及,也有五六人当场毙命,而飞刀竟无一虚发。此消彼长下,那黑衣女子已去得远了,只留下田喜紧握双拳在月下怒吼不已。 “漫天花雨。”聂公公念道。 “公公是在说那女子适才用的暗器手法么?”朱雀问道。 聂公公点点头道:“此手法不知何人所创,百余年前江湖中也只有数人会使,本以为已经失传,想不到今晚却让老奴大开眼界。” 朱雀道:“看这女子的身形体态,应该很年轻,居然会此手法,此人一定不简单。” 聂公公道:“所谓时势造英雄,当今天下,贪官当道,恶霸横行,黎明百姓不惟缺衣乏食,而且动则得咎,这样的环境下,一定会激发出大量的英雄豪杰,随后他们就会杀官造反,啸聚山林;届时,我大明王朝将随着他们的日益壮大而——土崩瓦解。” “官逼民反,自古皆然。”朱雀突然一脸牢骚地道,“怎么皇兄就只知做他的木匠活,而不去关心下江山社稷呢?” 这下话题涉及到了当今皇帝,聂公公也不好接话,他从小看着朱雀长大,自然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朱雀自小亡母,又缺乏父爱,稍稍长大,就被魏中贤视为眼中盯,必须慎言慎行,否则就会招至杀身之祸。换作别的皇子皇孙,在这种环境下,不是糊里糊涂地被杀,就是变节相向,成为傀儡。也只有他能忍辱负重,用装疯托病来示敌以弱。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剪除国贼、振兴朱明的机会。 但是,这条路是不是他心甘情愿要走的呢?换句话说,这是否他给自己强加上的一种身为朱姓子孙就应该去尽的义务和责任呢?那么,他想要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呢? 说起这个皇兄,朱雀就郁闷,做起油漆木工活儿来,宫中巧匠都尚有不及;但对于国家大事、人情世故却像个白痴一样什么都不懂,若是真的完全不懂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于手中纷繁精细的活儿里不知出于哪种原因联想到了“长兄为父”这个道理——在一年前的某日,他将朱雀唤至跟前不失关爱地道:“五弟,父亲不在了,而你也到了该成家立室的时候,我和你嫂嫂已为你准备了一门婚事,待钦天监选个良辰吉日就安排你成亲,你看如何。”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本来就一直压抑隐忍的朱雀差点没晕过去,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成亲对自己来说无疑是种束缚,而且他反感这种双方不经过了解、交流就草率结合的婚事,但看着大哥大嫂的眼中流露的关切之情,也只好答应下来。 朱雀在心中牢骚了一阵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聂公公,我想出府一趟,明天就动身。” 聂公公看着朱雀那张年轻却又充满疲惫的脸吁道:“出去散散心也好,留在这里也是于事无补,府中的一切事务,老奴会打理好;记住,魏中贤的爪牙已遍布天下,此次出行,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接着又道,“时候也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体息吧!夫人还在等你呢。”言罢径自去了。 “枫溪!”朱雀转过身来,见自己房中灯尤自亮着,心中微微一阵抽搐。 自从枫溪嫁入王府以来,一直服侍在朱雀左右,对他照顾地无微不至,在某种程度上,也舒缓了他抑郁纠结的心情;虽说朱雀不满意这桩婚事,但他并非麻木不仁之人,此时见已怀有数月身孕的妻子兀自亮着灯在等自己,他内心满是愧疚。 朱雀轻轻叩了叩门。须臾,门被打开,开门的正是信王妃枫溪,只见她面容姣好,体态微微有些清瘦,这时见朱雀回来,连忙将其迎进屋里,道:“相公先行坐下,待妾身去打些热水来。”朱雀一把拉住她道:“算了,今天就不泡脚了,你怀有身孕,早点歇着吧。” 两人睡下后,朱雀唤道:“枫溪!我明天准备外出一趟,你在家里要多注意身体。” 枫溪听了这话,全身轻轻颤动。自从嫁入王府以来,相公从未像今天这般关心过她,这下子将她心中委曲如数诱发出来,她强忍着抽泣,问道:“要多久回来?” “这个,我也说不准。”朱雀道。 枫溪理解自己的相公,也没再追问他为什么出去,只是轻轻地将螓首挨在他的肩膀边,而这时朱雀似乎已睡着了。 次日早上,朱雀一觉醒来,见枕上湿湿地,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和怜惜,昨晚,他明显地感知枫溪的抽泣。 这时,枫溪已领着丫环来侍候朱雀起床更衣,洗漱完毕后,枫溪道:“相公,行李盘缠皆已备好,要不要再带几个随从。” 朱雀摇摇头道:“以后不要太晚休息。”说完接过包袱,带上配剑往客厅走去。 聂公公正在吩咐下人做事,见王爷与夫人一同出来,迎上来道:“王爷这就准备动身么?” 朱雀点点头道:“我走之后,府中一切就有劳公公了。” 聂公公道:“这个王爷请放心,只是江湖险恶,王爷只身一人在外,当真要事事小心啦!” “这个我知道。”说着望向枫溪,只见她双眼红红地哽咽道:“相公路上小心!”朱雀微微颔首,嘴角牵动,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大步走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吹西风 九千岁府尹。 田喜于大厅负手来回踱步,须臾,一群人从内堂鱼贯而入。为首之人满头银发,白面无须,身着淡黄丝袍,此人正是魏忠贤。后面分别是执掌北镇抚司徐海,孙鑫,或永和,和杨兴,加上田喜就是所谓的五彪,主杀戮;再后两人一个是主谋略的五虎之首兵部尚书崔涵宇,另一个一袭黑袍加身,只露出那双摄人心魄的冷眼,此人深居九千岁府中,外界鲜有人知,就连五虎五彪也不知他的来历。 众人分宾主落坐后,魏忠贤眯着眼扫视一周,道:“听说昨晚刑部有刺客潜入,想必又是为了那份东林党的盟书吧!”说着看着田喜,因为昨晚正是由田喜负责看守盟书。 田喜连忙起身道:“回禀千岁,正是如此,卑职幸不辱命,没有让刺客得逞。” 这时一旁的孙鑫奸笑道:“不光是不能让其得逞吧,记得以往我们哥五个轮流把守盟书时,遇到有刺客造访,都是将他们留下的,怎么昨晚尔耕兄让那刺客回去了呢?这也太不懂待客之道了吧!哦对了,听说那刺客是一女的,尔耕兄不是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了吧!”说完嘿嘿直笑。 田喜闻大怒道:“放屁!你以为老子像你这王八羔子没女人你就活不了。” “你……”孙鑫霍然站起,一脸愠色地道。 田喜正待发作,魏忠贤把手一扬,两人只好各自回到座位。这五彪虽然不合,但都慑于魏忠贤的手段,所以也不敢作出什么大的乱子,这时魏忠贤眼睛微微闭了一下道:“能从尔耕手中全身而退的刺客,想必功夫甚是了得?” 田喜道:“千岁所言极是,那刺客无论是轻功或剑法上的造诣都算得上一流,尤其是实战过程中的应变神速,更是罕见,但终究是个女的,功力还是差了一点,卑职与她对掌时,已将她震伤。” 孙鑫冷笑道:“尔耕兄这话儿说得可有趣得很啊,先是说那女的如何如何了得,而后又说被自己内力震伤,这也就说明我们尔耕兄的功夫已是超一流的了,那么我想问一句——为什么最后还是让她给跑了呢?” 两旁的崔涵宇、徐海、杨兴和或永和听了这话,纷纷交头接耳,面露讥色。田喜见了,心下大怒,瞪着孙鑫道:“那是因为在她落马的一刹,突然一个铁板桥,用失传了百余年的漫天花雨手法发出十余把四寸左右的飞刀,不是跨下坐骑,老子就中了她的暗算了。” 刚说完这句话,田喜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嘿嘿笑道:“素闻云鹤兄一向以暗器轻功自诩,田某在此想讨教一个破解或者是应对这漫天花雨的法子,以免日后吃亏,不知云鹤兄可否不吝赐教呢?” 孙鑫适才还是神气十足,此刻被田喜这番明是恭维实则挖苦的讨教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暗器上的造诣虽说已属一流,但还未到能使漫天花雨的境界,所以只好任由在场诸人的讥笑而不发一言。 魏忠贤道:“如果此女真的会使漫天花雨,那就怪不得尔耕你了。” 田喜为了近一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连忙将昨晚从马体内取出的一柄飞刀呈给魏忠贤:“这就是那女子所用的飞刀。” 魏忠贤接过飞刀,把玩片刻,见此飞刀样式普通,从中也看不出个端倪来,便交还田喜保管。接着眼中精光一闪,道:“一个年轻女子竟有如此造诣,江湖中果真是能人辈出啊!” 一旁的崔涵宇接道:“现今整个朝廷虽说已在千岁掌握之中,但要想一统天下,必先要一统江湖。”魏忠贤的野心,昭然若揭,而在座之人又皆是亲信,故崔涵宇说话也毫不避讳。 徐海闻言缓缓道:“待明日我广发英雄帖,江湖中各大门派谁若是不归顺朝廷,格杀勿论!”这徐海个子不高,体态微胖,外表随和,一身绫罗绸缎让人觉得他是个雍容华贵的富商巨贾,而事实上他是五彪当中城府最深手段最毒辣的一个。 崔涵宇道:“许兄此言差矣!大规模的杀戮只会使江湖中人同气连枝,团结一致,到时候就更不容易对付了,一统江湖不光只靠武力,还要靠智慧。” 徐海冷冷道:“不知崔尚书有何妙计,许某洗耳恭听。” 崔涵宇道:“你知道我为何建议千岁给现在的东林七君也安置个‘勾结江湖中人意图行刺朝廷命官’的罪名吗?” 徐海道:“愿闻其详。” 崔涵宇道:“一年前六君子就是与江湖中人密谋而导致家破人亡,素来以义字为先的江湖人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我们如今给七君子冠以相同的罪名,再在时机成熟时将他们推出午门斩首示众,江湖中少数的正义之士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待他们来劫法场,我们就可以来个瓮中捉鳖,只要将这些带头的抓住了,剩下的那些乌合之众也就容易对付多了。”接着又道:“这也是我不让你们私自将七君子在镇抚司里处死的原因。” 魏忠贤眼中露出首肯的笑意,道:“若要有个涵宇口中所说的成熟时机,我们还要做些事情。”说着侧头看着那一直不发一言的黑袍人道:“不知洞主意下如何呢?” 那黑袍人出人意料地道:“普天之下能破译红崖天书的相信不止他一人,既然他不为我所用,那就只好让他自食苦果,待江湖中人来劫法场之时,我们也容易对付多了。”声音低沉沙哑,让人闻之遍体生寒。 魏忠贤道:“如此最好,等到一切大功告成之后,再以重金悬赏奇人异士,相信定能破译天书。”说完对着崔涵宇和五彪道:“你们且先退下,一切等本座命令行事。”六人虽不知那红崖天书是何物事,但也只好应诺而去。 因为在这样的世界里,他们很清楚,知道得越少对自己就越好。 此时厅内只剩魏忠贤和黑袍两人。 黑袍人道:“眼看天下唾手可得,到时候千岁别忘了答应过在下的要求!” 魏忠贤仰天笑道:“洞主用摄魂大法控制当今皇上,让本座能够把持朝政;又赠我玄阴心法,让本座神功日进千里,这再造之恩,本座已是铬刻于心,待一统天下后,准你苗族自成一国,而那红崖天书里的所有秘密也尽数归你洞主所有。” 黑袍人嘿嘿笑道:“千岁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原来宗细终日心无旁骛、不知疲倦地埋首造物是被这个苗族的幽冥洞主用独特的摄魂大法控制和牵引着,难怪魏忠贤能轻而易举的独揽大权、只手遮天。 这幽冥洞主因他苗族世世代代被汉族欺压,所以勾结魏忠贤以助其篡夺朱明王朝为条件来换得他苗族自成一国,永享太平。 至于魏忠贤会不会出尔还尔、过河拆桥,这幽冥洞主也早有防备,他给魏忠贤的那本玄阴心法虽说足以称霸武林,但其本身是一种至阴至寒的内功,凡练习此功者,日久体内便会积聚寒毒,平常时候不会觉察,但在与绝顶高手对决的时候,会因急剧地提升内力至最高境界而导致寒毒攻心,到那个时候,就连神仙也回天乏术了,而他幽冥洞主本身就是个高手中的高手,所以他不怕魏忠贤不履行诺言。 还有这红崖天书究竟是何物事,又隐藏了什么秘密,那就只有幽冥洞主一人知道了。 三年前,幽冥洞主还在他安顺苗寨四处寻找毒虫毒草制蛊。有一次,他为了追一条奇异五步蛇来到一处长满藤蔓的峭壁之上,待他拨开藤叶时,忽然发现石壁上书有一大段似篆非篆的怪异文字,因字体呈朱红色,又无人能识,故称“红崖天书”,他坚信这段文字跟那个流传了数百年的传说有莫大的关连,于是便将它拓印下来,之后就四处寻访名儒学士企图将其破译,时至今日,终于让他访到一人能够破解其秘,但那人却始终不肯应允………… 却说朱雀出府门以后,为躲避魏忠贤耳目,在一家客栈脱下锦衣华服换上江湖人装束,买匹骏马一路向南行去。 河北府地处天子脚下,百姓生活还不至于如何困苦,朱雀为此也认为宫中传言不可尽信。但当他到达山东境内时,沿途所见所闻直令其心惊胆寒,土匪强盗处处烧杀劫掠,无所不为,百姓流离失所,沿街乞食者不计其数,田间道旁更是饿殍遍地,整个神州大地已是满目疮痍。 而朝廷派出来缴匪的锦衣卫和官兵不仅不为民请命反而倒戈相向来对百姓敲骨吸髓,其程度就连匪盗也自叹不如。“贼过如梳,兵过如剃”这是当时人们形容兵匪对百姓的摧残和蹂躏。 朱雀至此一颗心揪得更紧,宛若万把利刃在绞在剜,他不敢相信天下还有生活地如此惨烈和悲痛的百姓,而这天下正是他朱明王朝统治的天下。 他在心中将他皇兄责骂了无数遍,他用手中的剑将他皇室的官兵也杀了无数个,他不觉得可惜,因为他杀得痛快,杀得泄恨!他将身上的银票发给沿途百姓,百姓接过跪谢不已,随即便塞进口中充饥,因为他们已没有力气去当地城镇买吃的,就算有,等到了那里,也要被守城官兵搜身而去,搞不好还被诬陷是偷盗得来而乱棍打死。 朱雀实不忍再睹此惨景,翻身上马,一路狂奔而去。 这几日来朱雀一路疾行,毫无目的,只为发泄胸中的不快,此时也已累得精疲力尽,碰巧赶上一市集,便找了间客栈坐下歇息。须臾,忙碌的店小二迎了上来,歉笑道:“这位爷吃点什么?” 朱雀早已是食指大动,本想来美吃一顿,但想起路上的所见所闻,顿时兴味索然,回道:“小二哥,来碗素面和几个馒头!”那小二闻言唱诺而去。 朱雀填饱肚子后,要了间房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又是人们用饭的时候了。朱雀现在却一点也不觉得饿,下得楼来,见厅内生意较之中午清淡得多,于是随便拣一个空桌坐下,道:“小二哥,来壶好酒!” 那小二应声而至,道:“这位爷请见谅,这年头好酒好菜不是被盗贼抢去,就是孝敬给路过的官爷,店里所存也只有这烧刀子了,还请爷笑纳!”说着将酒放在桌上,望着朱雀。 朱雀不愿让这小二为难,道:“烧刀子,这名字怪有意思的,好,就烧刀子吧!”那小二见客人这么随和,连忙给朱雀倒上一满杯,朱雀端起后仰头而尽。 烈酒入喉,胸腹间顿时有如万千火舌在吞吐窜动,朱雀只觉整个身体仿佛要开始燃烧起来,难受之极,但他生性不甘示弱于人前,于是猛吸口气将这股酒劲强自压住。终于,在这股酒劲过后,他体会到痛快的真正含意——只有在撕心裂肺地痛过之后,才会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酣畅淋漓之快。 “痛快!”朱雀叫道。 那小二刚才见朱雀眉头紧锁,一脸难受,情知朱雀受不了这烈酒,生怕他会发火,哪料到他突然大叫痛快,小二这才长舒一口气,笑道:“那,爷请慢用!” 朱雀挥挥手后继续自斟自饮,不知不觉间,壶已见底,而他此时业已脸酣耳热,付过酒钱后便向外面走去。 古镇上行人甚少,秋风卷起片片落叶掠过长街,带走朱雀的些许酒意,远天处残阳如血,莫名的,一股浓重的沧桑感在他的心中扩散开来,弥漫全身。在这一刹那,朱雀怅然若失,只觉人世间的一切皆毫无意义。奸臣当道也罢,叛军疯起也罢,国之将亡也罢,生灵涂炭也罢,一切一切都会过去,就在这西风斜阳下悄无声息的过去,最后只剩下这亘古不变的日升日落,云卷云舒………… 一声悲凉长嘶让朱雀从感触中抽身出来,望着栓在一旁的自己的马,只觉连它也是一眼萧然,朱雀很不爽这种感觉,低喝一声跃上马背,用力扯断绳索,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吃痛,迈开四蹄,朝着西边落日之处,电射而去,惊起一路烟尘。 想着之前的怅然若失,朱雀不觉有些后怕:未来的路崎岖坎坷,艰难险阻,他不能让自己因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而慢慢地放弃心中的信念,放弃和逃避作为一个朱明子孙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凉风入怀,朱雀神情为之一爽,跨下骏马的肆意狂奔,使他体内酒气不断上涌,看着眼前疾速掠后的大地,不免很有些意气风发、豪气干云的感觉。 同一样事物,会因为心境的不同而在我们眼中发生截然不同的变化。此刻远天处,朱雀看到的已不再是残阳如血,万古凄凉,他看到是一个王朝崛起的希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剑 扬州府。 酒肆茶楼、赌场妓院鳞次栉比,街道车水马龙,文人骚客、官吏商贾往来其间。虽逢乱世,这扬州府还是不减奢华,实不负“天下三分明月,二分独照扬州”之句。 朱雀坐在隆兴客栈二楼靠窗的雅座上自斟自饮,望着窗下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叹道:“要是在太平盛世,这宫外的日子是多么惬意和逍遥!”言毕不胜唏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突然之间,大街上一阵骚动,路人皆惊叫着向两旁避开,朱雀抬眼望去,只见前路拐角处驰出一匹黑马,马上一黑衣女子,一手持剑,一手握缰。 “是她!”朱雀一眼便认出是那晚与田喜交手的女子。那次的惊艳,让朱雀至今仍难忘却。 原来那晚田喜让这女子逃脱后,心中聒噪不已,于是命手下沿路追去,一直追至此地。 此时她见街道上行人甚多,心知无法继续驰马前行,突然一个纵身,从马上跃起,在街道两旁的屋顶上飞转腾跃,直看得众人目不暇接,朱雀更是神为之夺,正当他想探身窗外看个清楚时,忽然一袭黑影挟着暗香从窗口飘滑而进,接着便听一声龙吟,喉咙已被那女子用剑抵住。 “不得出声,否则我杀了你!”说话之间,这女子的那道蒙面纱巾却从她脸上滑落下来。一张精致白皙淡定冰冷的脸便裸露在空气中。 正欲回答的朱雀因这惊鸿一瞥,竟愕然不语。那女子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不禁素脸现红,心下微怒,手中长剑向前轻轻一送,朱雀受痛后退一步,忙道:“姑娘请放心,在下决不出声!” 这时只听外面一锦衣卫百户向行人喝道:“刚才骑马的黑衣女子往哪去了,她的马就在前面,不要告诉我你们不知道。” 天下百姓对锦衣卫是恨之入骨,自然不肯相告,再说了,适才那女子施展轻功左腾右窜的,凡夫俗子哪那么容易就瞧得清楚。 那百户见无人答话,怒从心起,一抖马鞭,向道旁一中年男子头部劈去,那男子应声捂面倒地,惨叫不已,鲜血瞬间便从指间溢出。 那百户又道:“你今儿个不说,老子便活活抽死你。”言毕又是一鞭抽在男子背上,顿时皮开肉绽,男子满地打滚,众锦衣卫却于马上哈哈大笑。 朱雀怕那中年男子不堪鞭打而说出眼前这个令他怦然心动的女子下落,于是不顾利刃在喉大喝一声“住手”,接着便从窗口跃了下来。 那女子未料到朱雀有此举动,长剑兀自停在空中,突然胸腔剧痛,喷出一口鲜血,显然是刚才的纵身提气牵动了那晚受的内伤,楼下随着朱雀的跃下而哗声一片,她只好背靠着窗口侧头向下观看。 那百户听到喝声不禁一愣,待看到眼前的朱雀时,随即又恢复常态,用马鞭指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胆了,敢管老子闲事。” 朱雀闻言心道:“他日若能扳倒魏忠贤,一定将这帮锦衣卫严惩不贷。”他指着地上的中年男子道:“他已经说了不知道,你就是打死他,他也是答不出你的问题。” 那百户大笑道:“他答不出,那便由你来答。”说着一鞭当头劈下,朱雀神色自若,伸手挽住呼啸而来的鞭梢。 百户见道:“原来是个会家子啊,难怪如此托大,好,今儿个就让老子称称你有多少斤两。”言毕用力一扯,朱雀也不与他斗力,双脚顺势腾空而上,加上这一扯之力,瞬间便已跃到那百户的上空,那百户再也闪避不及,被朱雀一脚踹在面门上,身子飞离马背犹自去势不减,将一座茶楼的扁额撞得粉碎,而朱雀却安稳的反坐于马上。 其余锦衣卫见头儿受挫,纷纷抽出刀剑,将朱雀一人一马围在当中。这时那百户已从地上跃起,只见他跌得灰头土脸,右颊肿得老高,“呛”得一声抽出腰刀,暴喝道:“闪开!”众锦衣卫让出一条道,让他冲进圈子当中,随即又围得严严实实。 那百户二话不说便举刀向马头斩去,朱雀纵身跃离马背,接着一招乳燕投林便脱离了包围。其他锦衣卫也纷纷下马,呈一字排开凶神恶煞的向朱雀步步逼进,朱雀心知此间事难善了,也已然动了杀机,再者也想试试自己苦练多年的剑术到底如何。 这时,那百户大叫道:“兄弟们,今儿个不剁了他,以后咱们的脸往哪儿搁啊!”众锦衣卫哄然应诺一声后,便举起刀剑向朱雀刺来,朱雀突然向左横移,接着一招长虹贯日,那排在最边上的锦衣卫来不及格挡,胸膛被长剑贯穿,当场倒地而亡。 众锦衣卫见朱雀出手便伤一人,不禁又惊又怒,攻势更猛,朱雀以少敌多,唯有在气势上更胜对方一筹,否则的话,必败无疑。只见他展转腾挪,忽上忽下,剑招又快又狠,顷刻间又有四五人倒地,虽说如此,自己的左臂也被划了一刀,血流不止。 那黑衣女子见了有些不忍,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但此时的伤势又不允许自己下去对敌,她只好在手中暗扣一柄飞刀,俯瞰长街,恃机而发,希望能助这个年轻人一臂之力。 朱雀中刀后于左袖撕下布条,一边退一边绑扎伤口,同时心道:“对方还有十三人,且各各都是锦衣卫中的精英,这样打下去,实在没有胜算的把握,况且如今阉贼未除,倘若在此丧命,复兴大明就再也无望。” 对战中讲究的是心境空明和沉着冷静,朱雀此时心有所碍,立时身陷险境,左支右绌,已然有些招架不住,随即就被锦衣卫围在当中,如果朱雀不能立即冲出包围,不出盏茶时分就会败下阵来。 朱雀也意识到了这点,只见他于圈子当中环视四周,希望能找到一个突破口冲出包围,而锦衣卫却开始围着他转圈,好让他无机可乘。 朱雀也只好跟转圈,转着转着,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那黑衣女子正在窗口观望,朱雀怕被锦衣卫发觉,只微微抬眼望去,果真见那女子手扣一柄飞刀在向他以目示意,两人顿时心领神会。 就在这时,黑衣女子手腕一抖,那柄飞刀破空而至,正中朱雀面前一锦衣卫后脑,那锦衣卫惨叫一声,倒地而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锦衣卫慌了手脚,朱雀便乘乱刺杀一人冲出了包围。 看着同伙后脑上的飞刀,锦衣卫一时明白过来,只听那百户大叫道:“那个臭娘们就在楼上,兄弟们,先结果了这个王八羔子再上去捉那臭娘们!”众锦衣卫哄然应诺,紧接着他又高声喝道:“天地双杀。” 这‘天地双杀’乃是锦衣卫大督都田喜自创的刀阵,刁钻狠辣无比,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汉死于此阵之下。 此时锦衣卫一共还有十一人,只见其中六人突然呈一字排开向朱雀步步逼进,朱雀手中长剑封住门户也随着步步后退,就在这时,那百户和另外四人一齐在后面冲了过来,在离前面六人三步之遥的距离时突然一齐纵身跃起,又在这六人的肩膀上各自借一脚之力,便一齐窜往朱雀上空,与此同时,下面六人也一齐杀向朱雀,在这种情况下朱雀想要脱险,只有一条路可行,那就是后退,但此时他再快也快不过在他头上的那五把刀。 楼上那黑衣女子此时也是心急如焚,不知何时她手中已扣了几把飞刀,望着窗下的战局,强吸一口气,正欲发出时,突然胸口一阵剧痛,喷出一篷血雨,朱雀闻声望去,见那黑衣女子不顾自身伤重而两次出手相助,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幸悦,也不去管事实是自己助人于先。 女人,总会给喜欢她的男人前所未有的动力,甚至能让他蜕变重生。此间的朱雀,便是最好的例证,当他看着那百户的刀朝自己当头劈下的时候,蓦地向后一个空翻,刀便从他两腿之间划了过去,在他空翻落地的一刹那,蜷曲的双腿猛地用力挺直,斜冲而上,手中长剑也随之递出,将一刀劈空尚未落地却又不及格挡的锦衣卫百户当胸贯穿且去势不减。 地上的六人呆立当场,空中四人正在下落,而朱雀一剑擎着锦衣百户却在斜升而上,鲜血如雨般飘洒而下,在上升之势将至尽头的时候,朱雀用力拔出长剑,那百户的身体便向下疾速落去,他一脚踏在百户的头上,借力飘到右边的屋顶上,望着对面窗口的黑衣女子,微微一哂,那女子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也浮现出笑容,朝朱雀颔首示意。 就在朱雀心神微荡之际,街头走来一颀长挺拔、气宇轩昂的青年剑客,长发飞扬,剑眉入鬓,笑容真诚,眼神亲切,让人一见之下,如沐春风。只听他道:“好一招鹘落兔起,实可谓惊艳一剑。” 朱雀一见便知是友非敌,胸中长舒一口气,抱拳道:“惭愧惭愧,适才差点就命丧这帮鹰犬之手。”说着指向下面的十二名锦衣卫。 那青年剑客道:“不知这位仁兄为何与这帮祸国殃民的贼子起了冲突。” 朱雀道:“在下见这帮鹰犬追杀一女子不着,便肆意鞭打路人逼问那女子下落,所以才出手制止。” 那青年剑客见前方不远处一汉子躺在地上兀自惨哼不已,心中顿时义愤填膺,正欲发作之时,突听一锦衣卫暴喝道:“又来个找死的,兄弟们,把他们统统剁了,为老大报仇!”众锦衣卫各发一声喊,纷纷扑向青年剑客,朱雀也想看看眼前这人的剑术究竟如何,便没有立刻跳下去助阵。 那青年剑客微微一笑,左手大拇指弹出,“呛”的一声剑已离鞘,向直冲而来的锦衣卫射去,接着他身形暴起,瞬间便已抢在这飞剑的前头,于空中操住剑柄灌注真气,然后转身一招横扫千军,迎面而来的四名锦衣卫的胸膛顿时被剑气割裂,而这时他双脚方才落地。 后面的锦衣卫一齐收住脚步,那青年剑客也不给他们一丝喘息的机会,手中长剑过处,惨呼声与鲜血齐飞,眨眼间便又有五人倒地而亡。看着剩下的三人,青年剑客道:“不管怎么说,今天对我来说也算是个好日子,你们走吧!”言毕苦笑不已。 那三人闻言对视一眼后,撒腿就跑。正惊叹于这青年剑法的朱雀见状飞身跃下屋顶,飘落在奔跑正急的三锦衣卫前面立定,一招转身云剑,三人便捂着咽喉软倒在地。 这时朱雀将剑归鞘道:“这位仁兄既然不方便出手,那就由在下代劳。”说着又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到时受苦的就是这条街的百姓了。” 青年剑客闻言深知其理,点点道:“在下一时疏忽,差点就铸成大错。”言毕接道:“这位兄台侠肝义胆,心存百姓,实令人敬佩不已,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刘天昭。”朱雀当然不能实言相告,早在出府之前,他就为自己取了这么个名字,‘刘’字便是他生母的姓氏。 青年剑客不等朱雀开口询问,微微笑道:“在下洛阳破绝山荘陆毅。” 这话一说完,周围的百姓纷纷交头接耳,“原来是近年来威震江湖的少年英雄陆少荘主啊!怪不得如此了得。”也有人道:“今儿个有幸见着陆家荘的破绝剑法,真是此生无憾啦!”听着这些称赞的话,陆毅不禁有些不自在了,冲着众人有一阵没一阵的笑。 朱雀曾听聂公公谈起陆家荘荘主陆长空时,说此人凭着一套破绝剑法和拳法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未曾败过,只不过于几年前金盘洗手,以今日所见,就知道这陆长空为何急流勇退不问江湖事了:儿子既已了得,做老子的还要出来跟他抢风头不成。 出于客套,朱雀虽说第一次听闻陆毅这个名字也要连道三声“久仰”,这陆毅少年侠气也好结交江湖英雄,只见他道:“刘兄过奖,能否移步楼上酌酒详谈?” 朱雀适才见这陆毅眨眼功夫便将那些锦衣卫尽数解决,剑术可谓出神入化,早心生结交之意,而此时陆毅这话无疑正中其下怀了,只听他道:“在下正有此意。”说着侧身让步道:“请!” 陆毅微一点头,便拾级而上,朱雀跟在后面还未进门,就听身后百姓齐声惊呼,紧接着就感脑后有股劲风袭来,心知是暗器,但此时已然躲避不及,闭目暗叫一声“我命休矣”,便将此生种种一一封存只待暗器破骨而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客 白云苍狗,世事无常。绝处逢生的事儿虽不多见,但也并非没有。 就在朱雀闭目等死之时,突听脑后“叮”的一声响,他情知事有转机,回过头来便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枚透骨钉和一粒飞蝗石,又朝街中望去,立时明白过来。 原来先前被陆毅击杀的锦衣卫当中,有一人重伤未死,却想装死躲过此劫,谁知百姓见陆、朱二人杀了这么多的锦衣卫,便想把这些尸体都处置好,以免传出去祸患无穷。 于是纷纷开始搬挪尸体,嘴里还说是要准备运到郊外一把火给烧了,那装死的锦衣卫闻之骇得冷汗直出,“与其被砍死,也不愿活活烧死。”他这样想着,随即便于腰间掏出一枚透骨钉,然后挣扎着爬起来。 挪运尸体的百姓一见之下,自然是惊呼迭起,而这时,他已用最后的力气掷出了那枚透骨钉。 在朱雀回过头来望向他的时候,他已软倒在地,气喘吁吁,而此刻回过神来的百姓则是一拥而上将其狂殴至死。 再看那以石劫钉之人,只见他一头散发垂肩,黝黑并且轮廓分明的脸上胡子拉茬,一双深邃眼睛里满是沧桑,虽无朱陆二人般风liu倜傥,却也让人深刻难忘。 朱雀此刻心中百感交集,上前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在下刘天昭敢问大哥尊姓大名,他日…………”话未说完,那人挥手道:“你我皆为江湖中人,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况且这帮鹰犬滥杀无辜、草菅人命,实则杀之而后快。” 朱雀闻言心想:“江湖中毕竟还是正义之士居多,如果能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的话,对付魏忠贤就容易多了。”接着道:“大哥所言甚是,但不管如何,还请大哥移驾楼上喝杯水酒好让在下聊表心意。” 那人见朱雀盛意拳拳,也不好再作推辞,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说着向旁边的陆毅一抱拳便往客栈走去。 走在最后的朱雀突然记起那黑衣女子,上得楼来却未见其人,“咦!那女子怎么走了?”陆毅问道:“就是锦衣卫追杀的那女子吗?” 朱雀点了点头,接着便从那黑衣女子为躲避锦衣卫的追杀而跳进窗子到陆毅出手相助一事说了一遍,至于锦衣卫为何追杀黑衣女子,朱雀不想多生枝节一时也就没有道出。 那人听完此事经过,突然瞥见窗口上的血迹,道:“看来那女子受伤极重。” 朱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直觉触目惊心,“她本有内伤在身,还用飞刀两次助我。”言毕长叹一声又道:“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未能只身退敌,以至于让她伤上加伤。” 那人道:“刘兄弟也不要耿耿于怀,你已经尽力了。”说着拍了拍朱雀的肩膀。显然朱陆二人的所作所为让这人产生了好感。朱雀虽然担心那黑衣女子,但结交江湖义士也是同等重要,而此时就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只听他点点头道:“但愿此女能够逢凶化吉吧,来,我们喝酒。” 三人落座后,朱雀让店小二拿来两副筷子、两个酒杯和一坛好酒,一掌拍开坛口封泥将酒杯一一倒满,然后起身道:“今日能遇上大哥和陆兄这样的英雄豪杰,足慰平生,在下于此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 那人道:“刘兄弟不顾自身安危替百姓出头,这份勇气在当今江湖就实属少见了。” 陆毅也连连称是,道:“刘兄心忧天下,在下实在自愧不如。”接着向那人道:“还未请教这位大哥的大名?” 那人见眼前二人都是侠肝义胆的热血男儿,也就不再隐瞒,答道:“在下崇山。” 陆毅闻言一惊,道:“莫非是这些年来令锦衣卫闻风丧胆,朝廷头号通缉犯崇山剑客。” 那人道:“正是在下。” 朱雀虽然不知道崇山剑客的名字,但听说他令都锦衣卫闻风丧胆,心中顿时兴奋莫名,而这时陆毅却起身道:“久闻崇山剑客之名,却始终缘悭一面,今日能得偿所愿,真是幸何如之,小弟在此敬大哥一杯。” 崇山和陆毅对饮一杯后道:“破绝山荘少荘主也是名不虚传啊!”言毕转向朱雀道:“不知这位刘兄弟师承何处?” 朱雀闻言道:“实不相瞒,在下并非江湖中人,家中世世代代在京城做绸缎生意,这次出行本为散心,哎,眼见百姓生活如此困苦不堪,却又何来兴致。” 崇山和陆毅听了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朱雀将三只空杯加满,自己先喝了一杯,叹道:“如今国难当头,民不聊生,我辈中人空有一身武艺却只是星散各地,虽说偶尔也会杀些贪官污吏、土匪马贼为民除害,但始终难成大器。” 陆毅接道:“刘兄有所不知,江湖中正义之士何尝不想团结起来与朝廷对抗,但去年六君子一案让大伙不敢贸然行事,以防重蹈覆辙。” 朱雀闻言心道:“这么说只要把那出卖六君子的内奸给找出来,江湖中人就会自动聚集起来去对付魏忠贤,如此真是天助我也,可是那盟书如何就能轻易盗来。”不管是为那黑衣女子还是大明江山,朱雀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取得盟书,而此刻他却装作并不清楚此事。 只听他道:“难道就任由那阉贼当道,涂毒生灵吗?眼下又有外族虎视眈眈,大明江山实是岌岌可危啊!只恨我刘某不能一呼百应,否则,就算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要将那魏忠贤党羽连根拔起。” 陆毅沉吟片刻道:“崇山大哥这些年来遍游江湖,声名远播,一定结识了不少英雄豪杰,不知可曾想过刘兄适才所言之事呢?” 朱雀正欲问此问题,不料被陆毅抢先一步,当下便屏气凝神静听崇山作何回答,只见崇山微叹道:“说来惭愧,在下游历江湖,并非是为了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而是奉先师之命寻找他失散多年的妻女,途中见锦衣卫凶残暴戾,滥杀无辜,一时看不过去才拔剑杀人,英雄豪杰没结识几个,却招来锦衣卫的轮番追杀。” 朱雀听了略感失望,道:“虽说如此,但江湖中人识英雄重英雄,如崇山大哥肯挺身而出的话,我想定有许多豪杰云集而来,我和陆兄也会鼎力支持的。” 陆毅连连称是,道:“崇山大哥能否再考虑一下?” 崇山略感有些为难,沉吟道:“承蒙两位兄弟看得起,可是在下身负家师临终前重托,不唯寻找师娘和师妹,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要去做,能否完成,尚未可知,实在是无暇他顾,何况在下也非做大事之人,望两位兄弟能够谅解!” 朱雀心下一阵惋惜,只好道:“既然崇山大哥另有苦衷,我和陆兄自然能够理解。” 陆毅点点头道:“咱们三人今日有缘相聚,就暂且抛开这些繁琐之事喝个痛快如何?” 朱雀也道:“对!喝个痛快,不醉不归。”说完又叫那店小二拿了好几坛酒来。 三人你来我往,皆是酒到杯干,不禁都微微有些醉意,而这时朱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只见他道:“陆兄先前与那帮鹰犬撕杀之时,曾说过今天对陆兄你来说也算是个好日子,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陆毅听朱雀这么一说,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的酒就停在空中,叹了口气后又放回桌子上,道:“不怕两位兄弟笑话,在下今日无缘无故地就相中了亲。”言毕一脸无奈。 朱、崇二人闻言均感愕然,陆毅见状道:“这事要从那采花大盗李老二说起,这李老二在洛阳犯了好几起案子,搞得满城风雨,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我便从洛阳一路追他追至扬州,可还是被他给逃掉了,今天正欲到遐迩闻名的风云楼去观光一下,却见楼前人山人海,走近才知是那风云楼的老板白广进在比武选婿,而这时比武又将要结束,最后胜出的竟是那李老二,我当时来不及细想就跳上台去把他给除了,杀了李老二后,我开始向那白广进言明一切,可他却不由分说地要我马上与他女儿成婚。” 朱雀插道:“那后来怎么又放你走了呢?” 陆毅道:“我跟他说这终身大事也要让我先回去禀告家父吧,他还是不放心,竟派了管家跟了我来。”说着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一个老头,那老头和他身边的两个随从马上一齐点头哈腰地叫道:“姑爷好!” 朱雀和崇山听了不禁笑了起来,陆毅也只有跟着苦笑不已。 这时朱雀问道:“那陆兄你认识那位白小姐吗?” 陆毅道:“素昧谋面。” 崇山接道:“据说这白小姐端庄贤淑,才貌双全,陆兄弟得此良缘,应该高兴才是,莫非你已有心怡之人?” 陆毅道:“那倒没有。” 朱雀有感而发地道:“纵使身具绝世之才、倾城之貌,若不能心灵相通,那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说完同时想起了枫溪和那黑衣女子。 对于朱雀和陆毅这两人来说,崇山在感情方面显得是像个粗人,但这并不是说他不懂得感情这回事,只不过没他们来得细腻而已。 崇山沉吟片刻道:“不管怎么说,陆兄弟都要承担这个责任,不然别人一个姑娘家以后怎么办呢?” 陆毅道:“这个自然。”接着又道:“来,咱们再喝。” 此时天色虽晚,三人酒兴却浓。 烈酒一下肚,这话匣子就打开了,三人天南地北,古往今来地道个不休,不知不觉间,他们心中已相互引为刎颈之交。 次日清晨,三人用过早点后,那管家过来向陆毅道:“姑爷!咱们还是早些上路吧,昨天耽搁了半天,老爷要是知道了非骂死小的不可。” “知道了。”陆毅摇了摇头苦笑道:“两位大哥,不如随在下一同到蔽庄盘恒数日如何?” 崇山道:“陆兄弟客气,他日有机会的话,崇某一定前去拜访。” 朱雀正想去见识见识拳剑双绝的陆长空,此刻见陆毅出言邀请,回道:“久闻破绝山荘威赫中原,在下早想一睹风采,只是不知今日与崇山大哥一别,何时方得相见?” 陆毅闻言也跟着唏嘘不已。 崇山闻言心中很是感动,道:“总归有相见的时候的。”沉吟片刻后,说了一句让朱雀兴奋无比的话,只听他道:“他日两位兄弟若是有何义举,崇某必定前来相助。” 言毕倒了三大碗酒,三人一齐干了,又说了些离情别绪的话,就分道而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江 崇山骑着一匹黄褐色的瘦马一路从扬州赶往他老家湖北江陵。 师父死后,崇山遵循其临终嘱托四处寻找他的师娘和师妹,到如今,已有整整五年没有回过家了。 “五年了,师父坟头的杂草应该很高很高了吧?不知道寒儿有没有去将它们锄掉呢?记得我出门的时候特地叮嘱过她了的。”崇山微笑着摇了摇头又想:“哎!这小丫头没头没脑的,说不准贪玩忘了去了。” 秋风送来了江水的味道,崇山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策马来到江边,江风浩荡,吹得他衣袂列列作响,熟悉而陌生的故乡的风让崇山内心好一阵搐动,“不知道寒儿有没有再来这江里嬉水呢?应该没有吧?这胆小鬼每次都要我陪她一起来的,哦对了,还有大牛啊!哈哈!大牛肯定被她给烦死了。”转念又想,“不对啊?大牛不识水性,是个旱鸭子啊!哈哈!” 眼看就要回到阔别五年的家乡,崇山脸上洋溢着久违了的笑容,恍惚又回到了小时候。 翻身下马,双脚踩在江水中,多么清凉啊!他这双几乎踏遍了整个中原大地的脚随即将这股清凉传遍全身,崇山也像以前那般发一声喊,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扒掉,扑向这条一别五年大江。 此刻的江水应该是很冰很凉的了,但崇山却觉得说不出的畅爽。他仰卧江面,望着天空中的飞鸟流云,感觉真有点儿累了,于是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接着慢慢闭上眼睛,将自己彻底的放松,让这故乡的水荡涤他满心的疲惫和一身的尘埃。 老马在岸边吃饱了草,也“扑腾”一声跳进江水里,把它主人呛了一鼻子水。崇山回过头来,见这家伙全身的毛被水浸湿后都粘在一起,紧贴在骨多肉少的身上,越发显见得瘦了,但此刻它却快活得不得了,摇头摆尾玩得不亦乐乎。 崇山不禁一阵好笑,他决定陪这个老朋友好好玩玩,于是一个纵身跃出水面,带起一道瀑布般的屏障,老马也是玩心大起,见主人如此了得,它也不甘示弱,“轰隆”一声人立而起。 崇山见了哈哈大笑,跟着一招“燕子三抄水”,横着身子紧贴江面上一路翻卷而来,其势如破竹。及至老马跟前,一把操住缰绳,翻身骑在马背上,老马心有不甘,两双蹄子不停地跳踢,意图将主人甩到水里。 就这样,一人一马,一主一仆在这江中较了好半天的劲后,日已西斜。 老马又到岸边有意无意的啃着青草,崇山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水中胡子拉茬的自己,心想:“都五年了,寒儿也该长成大姑娘了吧?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出我呢?他爹一直都不喜欢她跟我来往,却不知将她嫁人了没有?”“不会的,她说过不管多久都会等我回来的。”崇山将脖子上的玉佩取下来,反复摩挲上面的一行小楷,不禁又想起五年前的那一幕: 那天崇山亲手埋葬了师父后就准备动身,寒儿吵着要跟他一起浪迹天涯,崇山心知此行凶险之极,而且茫然无期,虽然他很想带寒儿一起走,但是他又不能置寒儿的终生幸福于不顾,于是狠下心肠道:“寒儿,山哥此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你若是跟我一走,丢下你爹爹一个人,岂非不孝;何况山哥没屋没地,你爹爹是决计不让你跟我在一起的。”寒儿显然很矛盾,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拉着崇山的手不停地抽泣。而这时,寒儿的爹林大福带着几个家丁赶了过来,一把扯过寒儿后,指着崇山便骂:“还不给我快滚,想拐走我女儿啊,也不看看你那副德行,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崇山没去理会林大福,只对寒儿道:“保重,寒儿!以后别再想山哥了,听你爹的话,早些嫁人了吧!还有,师父坟头的草深了,记得替我锄掉。每年这天,不忘给他老人家摆上一些水酒。”说完别过头去。寒儿挣脱林大福的手追了上来,将一块玉佩塞到崇山手中,道:“山哥,我不嫁人,我谁都不嫁,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崇山抚mo着玉佩上寒儿亲手刻的那行小楷,内心一阵酸痛,强忍着眼泪上马绝尘而去,留下寒儿在瑟瑟秋风中声嘶力竭…………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崇山在岸边生了一堆火,吃了些干粮后,仰身躺在松软的草地上,只觉说不出的解乏。他心里开始构想着明天该怎样给寒儿一个惊喜,同时也想象着与她相见时的情景,不知不觉竟笑出声来,拍了拍身旁的包裹自言道:“寒儿,山哥现在有钱了,你爹就不会反对我们啦!” 当年林大福之所以反对崇山跟寒儿来往,就是嫌他穷,所以这些年来崇山在劫富济贫的同时也顺便给自己攒了些银两。 他的本名其实叫做“宗一山”,“崇山”只是他初入江湖时给自己取的假名。 飘泊了五年,崇山已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这次回来,不管林大福同不同意,他都要带寒儿一起走;也不去管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因为以他现在的剑术和阅历,他相信他能保护寒儿不受伤害,他也相信寒儿非常愿意随他闯荡江湖………… 夜风徐徐,吹得月光在缓缓流动的江面上轻轻摇晃,崇山熟睡的脸上犹带一丝微笑。 次日清晨,崇山在江边洗一把脸后就上马起程了。此刻他却不急着赶往家中,放缓缰绳,走走停停,只为多看几眼故乡的草木江河和调节自己因即将与心上人重逢而开始急剧加速的心跳。 中午时分,崇山来到了江陵城,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五年不见,或许因近年来天灾人祸的原故,从整体感觉上已是今不胜昔了。 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有认识的有陌生的,神情跟他记忆中的也不一样了。崇山心里微微有些感叹,摇了摇头走进一家顺发酒家里面。 这是崇山没遇到他师父之前经常要饭的地方,也是收获率最高的地方,原因是这里面有个好心的店伙计。 崇山随便拣了个位置坐下来,随即便听见一声沙哑的唱诺,“难道那伙计没在这里做了?”很显然,这不是崇山所熟悉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个苍老头,心中有些失望,但这老头的殷勤却和那好心的伙计很相似。 “先来一壶白干,菜待会上。”崇山道。那老头应诺而去。 须臾,老头拿来一壶酒和一碟蚕豆,放在桌上后开始给崇山倒酒,崇山向来不习惯这样,言明要自己来,但老头执意不肯,崇山就只好由着他了。 “大爷您请慢用,要什么菜尽管吩咐!” 崇山已想好了几道小时候喜欢吃的菜,正欲开口的时候,突然看到那老头右腮边有一道三寸来长的伤疤,心中陡然一震。那老头见状询问了一声,崇山才恢复常态,清了清嗓子后试探着问道:“老伯可知道这里有个叫阿贵的伙计吗?” 那老头连连点头道:“小的正是,小的正是,大爷您认得小的啊?” 原来这老头竟是那个经常拿剩饭给崇山吃的好心店伙计,若不是他右腮边的那道伤疤,崇山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算起来才四十出头的汉子看上去却像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对于阿贵的发问,崇山只是缓缓点点头道:“认得认得,只是想不到苍老了这许多啊!” 阿贵笑得有些腼腆,道:“不知道大爷找小的有什么事呢?” 崇山顿了顿,笑道:“也没什么,就是要你今天陪我好好的吃上一顿!” 阿贵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大爷您说笑了,小的怎敢与大爷共餐呢?再说您看这里正忙着呢!”话还未完,那边掌柜已开始叫他了。 崇山无奈,只好要了个油焖竹笋和一盘蚕豆,阿贵就匆匆忙忙的去了。 酒足饭饱结过帐后,崇山又另外硬塞给阿贵两锭银子,阿贵惶恐地捧着,眉头深蹙,却始终想不起眼前这人是谁………… 崇山最终也没有告诉阿贵自己就是当年那个经常向他讨饭吃的小叫化子。他开始意识到在这样一个年代里,只有强者才会活得像个人,但他却并不崇尚暴力,他只想和自己所爱的人安安静静的生活,用自己手中的剑去保护他们。 带着复杂的心情约摸驰了一盏茶的功夫,一片广袤的竹林业已在望。 崇山兴奋莫名,从兀自飞驰的马背上一跃而起,空中几个旋转,人已在十数丈之外了。落地之后施展轻功,瞬息之间便已穿入林中,一股醉人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猛吸一口,只觉神清气爽。 林中幽静的环境让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练轻功的时候,只见他借着身体奔行的速度腾空而起,双脚垂直于身前的那支翠竹一路疾行而上,及至竹梢时,又飞身到另外一支翠竹上,身法轻捷如猿,毫无半点阻滞。 几番起落后,崇山“嗖”的一声穿林而出。立定,闭目,一蓬竹叶兀自在他身后纷纷扬扬,良久方歇。 崇山调息片刻,缓缓睁开眼睛,师父搭建的竹屋赫然出现在眼前,他小心翼翼地拾级而上,却惊奇地发现屋子里竟然是纤尘不染。 “肯定是寒儿来收拾过了。”崇山大喜,飞身跃出窗外向前面稻田那边奔去,远远便看到师父坟上的杂草被修割的清洁溜溜,“寒儿果然没忘记我交待的话,还记得今天是师父的祭日。” 崇山心里很是安慰,但随即又收敛笑容,神色庄重地向坟前走去,及至跟前时,坟那边突然冒出一个妇人,手里拿着镰刀,怀抱一捆杂草,颇具姿色。 “莫非她就是寒儿!”崇山心道,“不会的,寒儿说过要等我的,不会这么早就嫁人的,而且这妇人虽有几分姿色,但和寒儿相比却是差了许多。” “问问那妇人不就知道了。”于是他举步向那妇人走去,那妇人见崇山披头散发,背负长剑步步逼近,以为遇见歹人,惊叫一声后,慌不择路的跑了开去。 崇山愕然片刻,摸摸自己的脸,随即明白过来,“原来她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笑笑后又追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旅途 眼看离那妇人只有几步之遥,突然从斜刺里冲出一条大汉,举起镰刀向崇山当头劈下,崇山侧身避过,一脚踹在那大汉肋间,只听一声闷哼,那大汉斜斜飞了出去,跌在稻田里面,那妇人转身跑过去将大汉搀起,问道:“牛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大汉将妇人拉到身后道:“我没事。”随即又把镰刀横在胸前。 “适才这妇人叫他牛哥?难道此人……”崇山开始上下打量这大汉,却见他朝着着自己怔怔地走来,手中的镰刀也滑落在地,及至跟前,那大汉神情专注地看着崇山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大山? 崇山闻言全身一震,此时的他也认出了眼前这大汉就是儿时的玩伴大牛,胸中好一阵抽搐,眼里立时噙满泪水,颤道:“大牛!” 语声刚毕,两人就重重地拥抱一起,而此时,大牛竟已失声。 良久,崇山觉得有异,右手触及大牛的左袖竟是空荡荡的,连忙推开一看,原来大牛的左臂已没有了,惊道:“大牛,这是怎么回事?” 大牛笑了笑,道:“没事,少了条胳膊,照样有力气干活!”言毕转身向那妇人道:“秀英,这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好兄弟大山,你快回去宰只鸡,安排些酒水,让我俩好好喝上几杯。” 那秀英回过神来,朝崇山福了一福,便自去了。 大牛待秀英走后,道:“大山,秀英是我媳妇,隔壁村子里的。”说完憨笑两声。 崇山没接他的话,只追问道:“大牛,你这条胳膊是怎么弄断的?说啊!”愣了愣又道:“还有,寒儿她还好吗?林大福有没逼她嫁人?” 大牛看了看自己的左袖,又抬头仰望天空,叹了口气,神情一片萧索。 崇山见状,隐隐觉得不安,一把抓住大牛的肩膀,道:“你快说啊,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牛收回目光,看着崇山的眼睛,缓缓道:“大山!对不起!我没能帮你照顾好寒儿!” 崇山闻言脑中轰然一震,用力摇晃着大牛,大声吼叫道:“寒儿她怎么了,你快说啊,她到底怎么了啊?” 大牛被近似疯狂的崇山摇晃得语不成声,情急之下“啪”的一声打了他一个耳光,厉声吼道:“你冷静点,大山!” 崇山受了一记耳光,疯状有些收敛,道:“好,好,我冷静,我冷静,你快说,寒儿她到底怎么了?” 看着崇山干裂的嘴唇,大牛从田埂上的壶中倒了碗水递给崇山。 崇山接过咕噜两声便已喝光,内心似乎平静了些,道:“大牛,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大牛道:“你走后一年,宗细那个狗皇帝派孙鑫和杨兴率领数百锦衣卫举国征选妃子。有一天我和寒儿在江边放牛,正好他们官船经过,见寒儿长得漂亮,便抛锚靠岸。我和寒儿随即赶牛回家,他们也尾随而至来到我们村子里,宣明来意后,便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村民们虽然不愿意把女儿往深宫里送,但又不敢与锦衣卫作对,只好任由他们将自己的女儿带走,寒儿也在其中,等我追到船上,杨兴就将我的左臂砍断又一脚踢到河里。他将寒儿她们带走后,过了一天又折返回来,说是我们村子里有乱党,将张大叔和倪大哥他们全部杀害,一共六十多条人命,林大福好像也在其中。” 崇山原本是满怀希望的准备与寒儿相聚,谁知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他开始有点不知所措,瞳孔泛散无光,嘴唇轻轻颤动,继而又变得异常愤怒,额上青筋暴出,两眼赤红,双拳捏得“咯咯”直响,厉声吼道:“宗细你这个狗皇帝,我一定把你碎尸万段,还要取你紫禁城中六十多人的首级,以祭我江陵父老在天之灵…………” 声震长空。竹林中,惊起一天燕雀。 大牛见崇山满脸杀气,和以往与世无争的他判若两人,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劝道:“大山,事关重大,要三思而行!” 崇山冷冷道:“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闯,何况区区一个紫禁城。” 大牛知道再劝也是于事无补,只道:“什么时候去的话,不忘叫上我这个兄弟!” 崇山闻听此言,脸上狰狞之色慢慢褪去,随之涌现的是对好伙伴的怜惜之情,他挽起大牛的那只左袖,道:“大牛!寒儿的事,你不必自责,刺杀狗皇帝我不敢保证一击即中,但却能全身而退,你不必为我担心,我只要你和大嫂从此好好的生活下去。”说完拍拍大牛的肩膀。 大牛心中好一阵感动,道:“大山,这些年来你都是怎么过的啊,说实话,兄弟我怪想念你的!” 崇山摸摸后脑,苦笑道:“这一时还不知从何说起呢?” 大牛抬起头来,见已是晚霞漫天,道:“秀英应该快做好饭菜了,走,我们今晚就边喝边聊,不醉无归。”说完两人搭着肩膀向那所竹屋走去………… 秀英将大牛扶到床上睡下,他虽然醉了,嘴里却兀自说笑。屋外月色温柔,晚风轻送,竹叶“沙沙”作响,一切显得那样宁静详和。 今晚的月亮好圆。月圆人团圆,而如今珊儿下落不明,师父与世长辞,如此圆月,只会倍助凄凉。 崇山内心满是酸楚,看着盛在酒壶中晃荡不定的月光,他仰起头一阵剧烈地吞饮,酒和月光一齐落肚,他的眼角却依稀有泪光闪现。 如果没有师父,崇山现在可能还是江陵城里的一个四处要饭的流浪汉。 十七年前,崇山在自己栖身的竹林中发现了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师父,才十岁的他见到这种情景并不显得如何害怕,因为那时他已有了五年的乞讨生涯,这种场面见得也不算少。 他用讨来的食物和水将他师父救醒,然后又去镇上药铺里买金创药。说是买,但等到掌柜把药拿出来时,他一把夺了撒腿便跑,那老头回过神时,早已不见他人影了。 崇山回来后把药敷在那些伤口上立马就止了血,总算捡回了他师父的一条命。他师父伤好后,便在这竹林中搭了一所竹屋,平日里写些字画给崇山拿到镇上去卖,换得些油盐米醋。 从此,小崇山就告别他的乞讨生涯,再也不用遭人冷眼和唾骂了。往后的日子里,他师父想教会他写字画画,不期望他日后有何造诣,至少也可以靠此糊口,可是崇山实在没那方面的天赋,反而对他师父那把古剑特别感兴趣。 一天清晨,崇山被屋外一种奇怪的声音和竹管爆裂的巨响惊醒。他悄悄地出门,循着那声音一路行去,终于,他看见他师父正持着那柄古剑在竹林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穿跃,那柄古剑所过之处,凌厉的破空声不绝于耳,更让崇山奇怪的是那破空声响处,周围的竹子不是应声爆裂就是拦腰被削断,而那柄剑压根儿就没碰到竹子,崇山那时还不懂什么是剑气,只看得他两眼发直,一张嘴张得老大。 突然他师父大喝一声后将剑自下而上撩出,一阵“噼噼啪啪”的巨响过后,他师父喷出一口鲜血。崇山急忙跑过来扶助了师父,却惊呀地看见前方那好长一排的竹子全部碎裂在地,俨然形成了一条通道。 自那以后,崇山就央求师父将这招式传授给他,他师父拗他不过,便将门规说与他听,他习武心切,二话没说便答应下来。 此后崇山就跟着师父修习剑术,一直到师父去世。 而今师父已去世五年,可他还是找不到师娘和师妹。这其实怪不得崇山,因为他师父临死前只说要他到无锡太湖边去找他师娘雪华和师妹子聪后就嗑然长逝。 太湖那么大,游玩的人也多,没说个具体的地方,要找人不啻是大海捞针。 崇山搞不懂的是师父既然已知道师娘和师妹在太湖边上,当初为什么不把她们带回来呢? 原来在八年前,他师父出去过一次,历经三年,回来时已是形容枯槁,头发花白,崇山看了内心很痛很痛,问及师父缘故,却始终不说,整日里只是望着江南方向发呆,直到病逝。 崇山猜想师父在这三年间肯定已找到了自己的妻女,之所以不带她们回来,背后肯定有段不为人知的故事,既然师父不愿让别人知道,崇山也就没将那封信拆开来看。 崇山长长地叹了口气。与师父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对他的事情却了解的太少。 他只知道师父名叫叶归根,隐剑门第八代掌门人,所练剑法名曰“至诚”,身负内伤,颇具才情,最后郁郁而终,临终前嘱咐他两件事另赠一本莫名其妙的“至癫剑谱”;至于师父为何与其妻女分离,又被何人所伤,隐剑门所在何地,门中是否还有其他人,他就不得而知了。 说起这“至癫剑谱”,叶归根并未吩咐崇山习练,只是要其保管。里面的剑招辛辣诡异,但演练起来如果稍有不甚的话很容易自残身体;步法虽然精妙,却太过跌宕,从而虚浮不稳。饶是如此,崇山还是把这套剑法记得滚瓜烂熟,因为他坚信此剑谱既然名为“至癫”,肯定与寻常剑法有所不同,只是自己还没参透其中的奥妙罢了。 壶中的酒已喝干,崇山的内心却异常的平静。他决定独闯皇宫,他不能让寒儿留在宫中,也不能让父老兄弟的血白流。但在此之前,你决定再去趟太湖,就算依旧找不到师娘师妹,至少他可以安心地去复仇。 崇山没有向大牛辞行,只留给他一包银子就上马起程了。 昨夜的那轮圆月兀自悬挂西天未曾隐去,像是在为他送行。他回过头来看着晨曦笼罩中江陵城,一片静寂。 “今朝一别,不知归期何在?”他很羡慕大牛能这么简单的活着,但是他却不能,只好掉转马头,一抖缰绳而去。 壮士痛别易水般决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相聚 吴锡。状元楼。 打听消息通常都会选择一个人越多越好的地方,所以崇山刚一进城就来到了这远近闻名的状元楼。 但这次不仅又让他失望,更多的是震惊:失望的是没人听说过也没人见过他的师娘和师妹;而震惊的是几乎整个状元楼都在议论同一件事。 而这件事就是:吴锡城连续六天之内每晚都有一个黄花闺女被奸杀。 这时只听一黑汉子一拍桌子,道:“这李老大真他妈的丧尽天良,要是让老子碰到,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其中一人讥笑道:“赵黑子啊!别说你不是那李老大的对手,就算是的话,你怎么会碰到他呢?那家伙神出鬼没,除非他找上你,但没听过他好龙阳之癖啊!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一阵哄笑。赵黑子瞪了那人一眼就低着头不停地喝着闷酒。 “这李老大莫非就是那采花大盗李老二的大哥摧花狂魔?”崇山心道,“这件事绝不能袖手旁观。” 崇山喝了点酒后便在这状元楼睡了一觉,醒来时已是戍时,虽说如此,这无锡城中还是热闹非凡。 他倚栏看着街上的来来往往的游人,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直到一紫衣女子闯入他的眼帘,他才醒觉,原来少了的那点东西,便是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 自从那李老大来到这无锡城中犯案后,街上就鲜有妇女和大姑娘走动了,今晚更是一个也无,除了这刚刚出现的紫衣女子。 “这女子莫非是刚来此地,还不知李老大一事?”崇山打算下楼向她知会一声,但随即脑中灵光一闪,“何不以她为耳,引那李老大现身呢!”想毕,飞身上了状元楼对面的屋顶。 眼见那紫衣女子尽是拣偏僻的巷子走,崇山丝毫不敢松懈,施展轻功,紧随其后。那女子行至一无人胡同,突然驻足不前,螓首微侧,似乎已发现有人跟踪。 崇山立即屏气凝神,须臾,便感应到对面屋脊后面有人潜伏着。而同时那紫衣女子也辨出崇山的位置,只见她一脚蹬在侧墙上然后借力掠上潜伏者所在的屋顶。双脚一沾瓦片,纤腰急转,便见十数道寒光向对面的崇山激射而去。 崇山没料到有此突变,但他久历江湖,大小战仗已数不胜数。在乍见寒光的那一刹,他“锵”的一声拔出古剑,顺势撩向屋面,剑气激起一蓬瓦片。而后立即一招“鹞子冲天”,整个人向无尽的夜空电射而上,接着便听“叮叮”数声,十余柄飞刀击碎那蓬瓦片后从崇山脚下呼啸而过。 崇山身子下落的身子尚在空中,那紫衣女子便已飞身引剑而来。 “孤云追月。她怎会使至诚剑法?”崇山来不及细想,那女子便已袭至跟前。崇山撩剑格住,又想:“这女子肯定是想引那李老大出来的,亏我还想保护她,到现在她把我当成摧花狂魔了,真正的李老大很可能是潜伏在对面屋脊后方的那人。” 那紫衣女子跟着一招“风激落叶”。此乃至诚剑法第八式,“此女很可能跟隐剑门有莫大的关糸,难道她竟是……”崇山正想着,那紫衣女子又使出第三十五式“精诚所至”,崇山心生一计,故意不去招架,也不闪躲,待剑尖刺进他左胸肌肉未及心脏要害时,左脚向疾退了一步。 崇山这招险恶之极,稍有不甚便会饮剑而亡,因为他这一疾退,刚好使紫衣女子的那一剑在刺破胸肌未入心脏之时去势已尽。也只有他才能拿捏得如此精准。 紫衣女子显然也以为这一剑已刺入崇山的心脏,精致素白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接着猛得拔出长剑,崇山疾速捂住伤口,饶是如此,鲜血还是从指间溢出,他摇晃了几下便倒在屋面上,顺着斜坡滚将下去。在即将着地的那刻,崇山将古剑用力往地上一插,卸去所有下落之力,然后便伏地不动。 紫衣女子微微喘息后,幽幽道:“淫贼已除,你们可以安息了。”言毕将剑归鞘,跃下屋顶准备离去。 而这时那屋脊后面冒出一黑衣人,弯腰弓背迅速翻脊而过,行至数步,便附在飞檐之上。见紫衣女子还未离去,淫笑道:“淫爷在此,小妮子请接招。”言毕掠身而下。 那紫衣女子闻言转身劈剑而出,但迎面而来的不是剑招,却是一团白色粉末。此女躲避不及,已然吸进些许粉末,随即便觉得昏昏沉沉,浑身无力。 那人果然是李老大。只听他嘎嘎笑道:“小美人!不怕告诉你,刚才你吸入的那些粉末是老子的独门催情药‘极乐销魂散’。” 紫衣女子闻言又惊又怒,素白的脸上刹时红通通的,欲举剑而上,但周身真气无法聚集,喘息片刻后便软倒在地。 那李老大嘿嘿笑道:“想不到老子今晚遇见极品了。”言毕便欲凑身过去,却听后面有人道:“你也想不到今晚会是你的死期吧!” 那李老大猛地回头,惊道:“你不是已经……你到底是谁?” 崇山道:“剑客崇山。” 那李老大早知崇山的为人和剑技,想不到今日让自己给碰上了,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心知此间事难善了,只好道:“在下自问与你素无恩怨,今晚之事纯属误会,而且我也会将解药给这位姑娘……” 李老大话未说完,崇山已将将左手伸出,示意他将解药抛过来。李老大猜想崇山不会轻易放过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雕花小瓷瓶用力向崇山的后上方掷过去,随即转头就跑。 崇山没有事先去接那瓷瓶,只是拧腰一转,借这一旋之力将手中古剑蓄力射出,接着回身向后一个箭步,跃出几丈开外,一把操住即将落地的瓷瓶。与此同时,那柄古剑已将李老大钉在胡同口对面的那道墙上。 崇山抱起那紫衣女子,仿佛是一团温香软玉。又见其俏脸通红,朱唇轻启,玉齿晶莹,连忙收住心神,将瓶中解药喂入她口中后,又将古剑拔出,便回到了状元楼。 楼中诸人见崇山怀抱一女子进屋,纷纷奔走侧目,脸现怒容。崇山随即醒悟过来,笑道:“大家误会了,这女子因以身犯险引那李老大出来而中了迷药,而李老大已经伏诛,尸首在出门右拐第五个胡同里,不信大家去看看。” 众人交头接耳一阵后,都向那条胡同涌去。 崇山将紫衣女子放在床上,为她盖上被褥后,便从桌上包裹里拿出金创药和白布给自己包扎伤口,心想:“她会使‘至诚剑法’,又在这吴锡城出现,难道她就是我师妹吗?”他起身来到床前,望着兀自昏睡的紫衣女子,想从她脸上找寻些许师父的影像来,但是看着看着却让他想起寒儿来了。 “如果这女子就是师妹的话,我就可以尽快去找寒儿了。”崇山道,“现在她已然睡着,看来也只有等天明了。” 次日早上,那紫衣女子渐渐苏醒,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后,猛然坐起,脑中电闪,“昨晚中了那淫贼暗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她心中又惊又怕,而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的崇山也于此刻被惊醒,紫衣女子一见是昨夜被他刺死的那人,惊异万分,心道:“原来他们俩串通好了引我上当。”拔出床边的配剑向崇山刺去。 崇山睡眼刚刚睁开,就见一剑袭来,连忙掣出古剑以一招‘剑舞清风’将来势尽数卸去。那女子惊道:“你怎么会使‘至诚剑法’?你到底是谁?水无涯是你什么人?” 崇山愕然道:“水无涯?水无涯是谁?” 那紫衣女子道:“你少装蒜,杀不了水无涯,杀他的徒弟也是一样。”说着便要提剑再上。 崇山莫名其妙,大声喊道:“等一下!我真不知道水无涯是谁,我也不是他的徒弟,我师父是叶归根。” 紫衣女子突然听到‘叶归根’这三个字,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口中喃喃念道:“叶归根!叶归根!”神色再无昨晚那般从容淡定,接着猛地抬头瞪着崇山,道:“叶归根呢?他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快啊!” 崇山见状,心中已猜到了十之八九,问道:“你是不是我师父的女儿子聪?” 紫衣女子闻言显得异常激动,厉声道:“我不是他女儿,我没他那样的爹!你快带我去见他,我要问他当年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去找我们母女?” 崇山听她这么一说,自然知道她正是自己苦苦找了五年的师妹子聪,胸中顿时激动万分,仰天道:“师父!徒儿终于找到您的女儿了啊!” 不等崇山感叹完毕,子聪截道:“我不是他女儿,我爹是沈子清!” “沈子清?就是去岁因六君子一事而被人灭门的那个啊!”崇山心道,“为什么师妹说自己是他女儿呢?还说没师父那样的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接着脑中一个念头闪过,他心中陡然一震,“难道,难道师父八年前找到师娘的时候她已经嫁给了沈子清?”崇山心中仿佛有如刀剜一般,暗道:“师父啊师父!” 而这时子聪竟一把揪住崇山的衣襟,愤然道:“快说,叶归根究竟在哪?” “师父一生孤苦,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如此对他。”崇山挣脱子聪的双手,竟仰天大笑起来,声音凄怆,道:“好!我这就带你见他。”说着从包裹里取出一黑色物什往桌上一立。 子聪放眼望去,见那物什上刻有八字:恩师叶归根之灵位。 她一下子呆立当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朱唇微微颤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过去的事 崇山又将那封信拿出来递给子聪,道:“这是师父他老人家临终前让我交给你和师娘的。” 子聪双手颤抖的接过,然后将其展开,只见信上写道: “雪华!一别十二载,本以为再无相见之日,然苍天庇佑,让我与你们母女重遇太湖之畔,虽人事全非,我却无怨无悔,切不要因我而内疚,昨日之日就让它过去吧,我只要你和子聪活着,便于愿足矣!叶归根拜上。” 读罢此信,子聪颤抖的双手已不足以握住那封信,任它飘落在地,而她自己也已泣不成声。 她记得八年前那个黄昏,养父沈子清带着她们母女二人去太湖边游玩,她独自跑到一边去踢毽子,踢着踢着不料将毽子踢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老伯伯头上。她连忙过去道歉,可那老伯伯却并无怪责之意,反而望着她笑。这时正好养父和娘也过来了,她就将刚才之事说给他们听,娘听后轻轻责骂她顽皮,又向那老伯伯道:“老伯伯!小女顽皮,我代她向您赔不是了,希望您不要见怪!”那老伯伯听了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但是眼中却有些浑浊的泪水涌现。她一见之下,就将手中的梨子凑到老伯伯面前,道:“老伯伯不哭了,子聪把梨给您吃呢!”那老伯伯颤巍巍的接过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又抬头望了望娘和养父,就转身离去了………… 崇山见师妹突然之间失声痛哭,于是将信捡起来迅速阅看一遍,叹道:“果然如我所料,师父那时已遇到师娘和师妹了,只不过为了让她们幸福,宁愿不去相认,自己却饮恨而终。” 而这时子聪却哭道:“爹!对不起!是子聪不孝,不该怪您没来找我们,子聪还把毽子踢到您的头上,还叫您‘老伯伯’……” 崇山心道:“什么‘毽子’、‘老伯伯’啊?”接着便问子聪缘故。 子聪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将八年前的那次相遇勉强说了出来。崇山听完后全身一阵剧烈的抽搐,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他能想到师父当时的心情:与妻女分别多年,此番重逢,却是相见不相识,而且已身嫁他人,一声‘老伯伯’更是让他闻之泣血………… 此时,师兄妹两人都沉浸在无比的悲痛之中。 许久,崇山的内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他突然想到之前师妹说沈子清是他爹,而沈子清在一年前就已被人灭门,难道师娘她已经……崇山没有再想下去,只向子聪问道:“师妹,师娘呢?” 本来还兀自抽泣的子聪听崇山这么一问,脸上顷刻间罩上一层寒霜,切齿道:“水无涯这个狗贼,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以祭我爹娘在天之灵!” 崇山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听子聪亲口说出师娘已遇害时,脑中还是不免轰然一震,道:“水无涯到底是谁?之前你见我会‘至诚剑法’还误以为我是他徒弟,难道他也是隐剑门的人?” 子聪冷冷道:“这狗贼不配做隐剑门的人。” “既然这水无涯也是隐剑门中的人,为什么却做了魏忠贤的走狗而对付六君子和沈子清呢?就连师娘也不放过?”崇山想毕,道:“师妹!你先将此事从头到尾的说一遍,然后我们再商议如何为师娘报仇。” 子聪道:“我爹他生前没向你提起过水无涯这个人吗?” 崇山道:“没有,师父就连为什么和你们分离也没告诉过我,隐剑门的事我也是知之甚少。” 子聪适才伤心过度,全身酸软无力,便在床头靠了下来,顿了顿道:“水无涯这狗贼和我爹我娘,还有师叔石虎本是师兄妹四人,当年一起跟随我外公在梵净山隐剑门中习武练剑。后来师公怕那幽冥洞主又出来危害江湖,便与他相约决斗,虽然打败了幽冥洞主,但自己也受了重伤,不久便过世了,临终前将我娘许配给我爹,还将掌门之位连同那本‘至癫剑谱’也一起交给了爹。” 说到这里,子聪突然望向崇山道:“师兄!我爹有将那剑谱交给你吗?” 崇山连忙道:“有,在这里。”说着便把剑谱从包裹里拿出来交给子聪,接着又道:“师父在收我入门之前曾经说过,凡隐剑门弟子,只要有一日在世,都要竭尽所能制止那幽冥洞主祸乱江湖,这也是师父临终前交代我的一件事。可是这些年来,江湖中好像没听过有关幽冥洞主的消息啊。” 子聪接道:“也许那幽冥洞主在被我外公打败后就伤重而亡了。自从我爹当上掌门之后,水无涯就一直怀恨在心,终于在十七年前的一个晚上,这狗贼潜进我爹的书房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在他背后刺了一剑,然后就逼我爹将‘至癫剑谱’交出来。而那时我娘与石师叔正好赶了过来,跟着石师叔便和水无涯打了起来,一直打到外面。这水无涯是大师兄,剑术仅次我爹,石师叔不是他的对手,打斗中身中数剑,最后竟被那狗贼一脚踢下悬崖。娘急忙扶着爹和我从书房秘道之中逃了出来。我爹知道水无涯要的只是‘至癫剑谱’,为了我们母女能安全脱险,便一个人引开了那狗贼。从此,我和娘便再没有爹的消息了。”说到这里,子聪略微停了下,问道:“师兄是怎么遇上我爹的?” 崇山便将十七年前在竹林中遇到的事一一告诉了她。 子聪向崇山看了看,眼神中透露出感激之情,随即接着又道:“之后我娘便带着才三岁的我浪迹天涯。乱世之中,时常会碰到一些土匪强盗,还有那些无恶不作的官兵,我娘虽会‘至诚剑法’,掣剑杀敌是绰绰有余,但是有我这个累赘,尽管她最后都能杀出重围,还是免不了满身伤痕。就这样漂泊了三年,尽管这三年当中我们省吃俭用,但还是花光了娘勿忙之中带出来的所有积蓄,而正好那时遇上了我继父沈子清,他见我们母女身世可怜,便收留了我们。后来继父和我娘渐生情愫,而我娘也以为爹已经不在人世,更多的是想给我一个固定的家,让我不再受苦,就嫁给了继父。” 崇山心道:“那三年当中,师妹和师娘一定吃尽了苦头,难怪师妹会怪师父没去找她们母女呢?” 说到这里,子聪稍稍歇了口气,问道:“师兄知道一年前六君子一事吧?” 崇山道:“此事江湖中不知道的人恐怕已不多,六君子委托你继父寻访武林高手带头刺杀魏忠贤……”说到这里,崇山忽然记起师妹说过是水无涯杀了师娘,急道,“难道那晚与你继父接头议事的武林名宿就是水无涯?” 子聪冷冷道:“正是这狗贼!那晚我刚好在大伯家玩,回来的时候继父已经身亡,娘也奄奄一息,拉着我说了‘水无涯’这三个字就随继父去了。”说完眼泪又流了出来。 崇山思索片刻,道:“可是江湖中没听说过有水无涯这个人啊?莫非他已改名换姓了吗?” 子聪道:“定然如此。不过只要将六君子的那份盟书盗出,就可以知道谁是水无涯了。” 崇山接道:“可是镇抚司里防范森严,而且高手如云,要盗出盟书,实非易事。” 子聪点点头道:“前段时间我就潜入过一次,不仅没取得盟书还受了内伤,之后又被锦衣卫一路追杀。” 崇山闻言惊道:“师妹前段时间去过镇抚司?还被锦衣卫追杀?” 子聪愕然道:“是啊?怎么了?” 崇山心道:“上次在扬州隆兴客栈听刘兄说他见一身受内伤的女子被锦衣卫追杀,而出手相助,后来身陷险境,那女子便用飞刀助他退敌;而师妹昨晚也使过飞刀,难道是同一个人吗?”立即看着子聪道:“师妹在被锦衣卫追杀至扬州隆兴客栈时是不是遇到一人出手相救啊?” 子聪愣道:“师兄怎会知道?” 崇山便将那天如何与朱雀、陆毅相遇的事一一说了一遍。接着便叹道:“想不到我找了师妹这么久,那次竟然是失之交臂啊!” 子聪微哂道:“昨晚和师兄相遇也不算迟啊!”言毕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惊道:“昨晚那淫贼呢?我怎么会在这里?还有我明明刺中师兄你了,为何你会没事呢?” 崇山见子聪惊惶失措,忙道:“师妹放心,那淫贼已被我杀了,解药也已让你服下。”接着又道:“当时我发现有人潜伏在暗处,猜想肯定是李老大,而那时师妹你却认定我就是那淫贼,所以唯有诈死来引李老大现身,然后将其杀死,取得解药给师妹你服下,却还是昏迷不醒,所以就把你带到这里了。” 子聪闻言素脸微红,但总算放下心来,道:“谢谢师兄!”言毕听见外面一片嘈杂,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哦!肯定是全城百姓见那李老大已死而在围观议论!”言毕又道:“师妹!我们出去看看!”说着两人便一齐走了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计谋 朱雀接道:“以后我们四兄妹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完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嘘声出得状元楼,远远便见城门口吊着李老大的尸体。 原来昨晚在状元楼里喝酒的人听崇山说李老大已经伏诛,就纷纷涌向那条胡同把他的尸体抬了回来,今日天一微亮,便将他挂起来示众。 城墙下的百姓正在对着那李老大的尸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突然一只粗黑大手抓住崇山的肩膀,大声道:“就是他!就是这位英雄!为我们无锡百姓除了一害!” 崇山扭头一看,原来是赵黑子和昨晚在状元楼里喝酒的那班人,连忙推道:“小事而已,不敢当!不敢当!”说完便拉着子聪要走。 此时众人皆回过头来看着崇山,赵黑子和那班人早已抢在他面前问高姓大名。子聪也想起自己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师兄的名字,于是也侧过头看崇山怎么说。 崇山心想现在是身为朝廷通缉犯,而此刻城门下又有官兵把守,绝不能说自己就是崇山,只好道:“惩奸除恶乃我辈中人份内之事,区区贱名又何足道哉?最重要的是现在李老大已死,以后大家就可以放心了。” 众人听崇山这么一说,全场欢声雷动,纷纷奔走相告,也就没再追问崇山的名字。崇山趁机拉着子聪穿过人群,准备先回状元楼。 子聪满心想知道师兄的名字,谁料崇山却没有说出。她正准备亲自问崇山的时候,却发现前面那人的面孔很有些熟悉,定晴一看时,竟是那天在隆兴客栈救她的那人。她赶紧拉拉崇山的衣袖,道:“师兄,那不是你说的刘天昭吗?” 崇山顺着子聪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果然是刘天昭和陆毅二人。赶紧上前喊道:“刘兄!陆兄!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们了!” 朱雀和陆毅扭头一看,稍稍一楞,然后齐声道:“崇山大哥!”说完三人便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朱雀发现崇山后面还站着一人,而此时子聪也正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便碰到一起。 朱雀一见之下竟是自己连日来一直记挂的女子,顿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子聪。 子聪脸上一热,但马上又恢复常态,道:“上次多谢公子相救!” 朱雀此时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道:“要不是姑娘用飞刀助我,在下恐怕已经让那帮鹰犬给杀了,说起来应该是我要谢谢姑娘才对呢!” 子聪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有些忸怩不安,只好微微笑了笑。 这时陆毅问道:“天昭兄,这就是你上次在扬州隆兴客栈里遇到的那位姑娘吗?”不等朱雀回答,又向崇山道:“怎么会跟大哥你在一起呢?你们之前就认识吗?” “她就是我师父要找的女儿,昨晚一起抓那李老大才认识的。”接着崇山便将昨晚的事跟朱、陆二人一一说了一遍,不过因‘至诚剑法’而相认则隐去没说,因为隐剑门门规中有一条就是不得向外人提及隐剑门和‘至诚剑法’。 说完昨晚的事后,崇山问道:“刘兄、陆兄怎么也来了无锡?” 朱雀和陆毅对望了一眼,道:“咱们换一个地方说话。”说完四人便一齐来到了状元楼。 状元楼里,赵黑子和那班人正一边喝着酒一边向围观的人吹嘘他们亲眼见到崇山与那李老大一战打得如何惊心动魂,如何鬼哭神嚎呢!崇山为免被他们发现,就进了自己房间。 甫一落坐,朱雀便道:“我和陆兄这次来吴锡,是准备到煅锋堂找沈青辈,也就是沈子清的大哥。” 子聪讶道:“找我大伯?” 朱、陆二人惊道:“沈前辈是你大伯?” 看着这两人惊呀的表情,崇山不免又要给他们解释一番,但只是很简略的从子聪母女与她爹失散后说起,然而为什么失散,还有那内奸就是他们的师伯水无涯等细节,崇山都没有说。 “原来子聪的娘后来嫁给了沈子清,难怪她要只身潜入镇抚司去盗书?”朱雀念及于此,开口道:“其实这次来找沈前辈是想跟他商议怎样盗出镇抚司中的那份盟书。” 朱雀话音甫落,陆毅马上接道:“是这样的。当初我们在隆兴客栈曾说过想聚集江湖义士来对付魏忠贤,但唯一的顾虑就是那个内奸。与大哥分别后,天昭兄就提议先将那份盟书盗出来,我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把那内奸揪出来。于是便去跟家父商量,家父也说不管我为了六君子也好,沈子清也好还是整个江湖也好,都应该将那份盟书盗出来,还提议我等先到煅锋堂找沈前辈商议此事,虽然沈前辈素来不问世事,但他与子聪姑娘的养父兄弟一场,就算不答应我们,至少也不怕会将我们的计划泄露出去。” 子聪叹道:“我大伯是不会去的,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上次我从镇抚司受伤回来,还被他还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呢!” 陆毅奇道:“怎么子聪姑娘去盗过盟书吗?”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原来上次子聪姑娘被锦衣卫追杀就是为了此事啊!” 朱雀一心想取得那份盟书,然后聚集一股江湖势力来对付魏忠贤,让他犯难的就是找不到能够信得过的高手帮忙。 但现在的情形不同了:沈子清是子聪的养父,子聪的娘也死于那内奸之手,所以子聪是一定答应去盗盟书的,而子聪一去的话,作为他的师兄崇山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了,更何况子聪的娘也是他的师娘啊。 自从知道崇山就是那个令锦衣卫闻风丧胆的头号通缉犯后,朱雀便一直想拉拢他,而此刻机会就在眼前,他当然不会放过,只听他道:“大哥!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山道:“刘兄弟,有话不妨直说。” 朱雀道:“当初在隆兴客栈的时候,我曾向大哥提过一起共谋大事,当时大哥你说身负师父托付的两件大事,如今你找到了子聪姑娘,已完成了第一件,还有一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还是肯请大哥为了子聪姑娘,为了整个江湖,更为了天下苍生,暂且放下那件事吧!” 朱雀的这些话完全发自肺腑,听得崇山、子聪、陆毅三人都心生钦佩。 崇山本来背负着父老兄弟的血海深仇,就是朱雀此时不说这些话,他也打算杀进紫禁城。但他不想将这些事说出来,就连昨晚跟子聪说起自己的家乡时也没提过。 看着满怀期待的朱雀,崇山点点头道:“子聪是我师妹,她娘亲更是我师娘,我虽不像刘兄、陆兄这般胸怀大志,但是为了我的亲人和朋友,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会去的。” 朱雀听了大喜,感激道:“谢谢大哥!” 陆毅见崇山已应允,高兴道:“既然沈前辈不想去,我想我们也不用去找他了,现在既有大哥助阵又有子聪姑娘带路,盟书还不手到擒来。” 朱雀紧接着道:“那就预祝我们马到成功。”说完给每人倒了一杯酒。 崇山端起酒杯,道:“刘兄,陆兄……” 陆毅打断崇山的话,笑道:“大哥,叫刘兄,陆兄的太见外了,不如我们四个现在义结金兰如何啊?” 朱雀应道:“这个主意好啊!子聪姑娘你认为呢?”说完看着子聪。 子聪微微笑了笑,又看着崇山。 崇山笑着对朱、陆二人道:“怎么啊?我刚认了师妹,你们就想抢去啊?”接着又道:“不过子聪一下子又多了两个哥哥,我想她也应该很开心吧?哈哈!” 四人笑了一阵后,陆毅道:“以后就不用刘兄陆兄叫得这么麻烦。大哥还做大哥,天昭兄就是二哥,我呢就是三哥,子聪姑娘就是四妹。” 道:“差点忘了告诉大哥和四妹一件事呢!” 子聪和崇山对望了一眼,道:“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啊?” 朱雀喜道:“就是我们的三弟娶了个又漂亮又贤惠的老婆!” 崇山恍然道:“二弟,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三弟因杀了采花淫贼李老二而成了风云楼老板白广进的女婿呢!” 子聪道:“你们越说我越糊涂了。” 朱雀便自告奋勇的将陆毅因追杀李老二而上了白广进用来比武招亲的擂台一事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子聪笑道:“三哥和那白姑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陆毅被说得很不自在,红着脸傻傻的笑。 朱雀提议道:“大哥和四妹没能喝到三弟的喜酒,今天就由三弟作东,我们四兄妹不醉无归!” 陆毅道声“好”后,就吩咐伙计送来美酒佳肴。 四人一边渴酒一边计划着如何取得那份盟书,直到夜阑人静,方才散去。 各自回到房中后,皆是心事如潮。 陆毅少年侠气,胸怀坦荡,唯一记挂的是刚成亲不久的妻子。 …………………………………………………………………… 子聪除了想尽快取得盟书找出水无涯为爹娘报仇外,心里还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很贴心,又很撩人,“难道我开始对他……”子聪一想到这里,脸上顿时泛起一阵红晕,和以往冷若冰霜的她判若两人。 其实子聪本性并不如此,只是从小身逢动劫变,去岁又遭灭门,她才变得越来越孤僻和淡漠。 而如今又不同了,她遇到了师兄,从师兄那里,她能感受到亲生父亲叶归根对她的疼爱。她也因此多了两个义兄,而其中一个正是她此刻心中所念之人。 这也难怪子聪会对他倾心:朱雀高大英伟,心怀天下,一身江湖装束,仍遮掩不了他那种特有的皇族之气,更兼上次隆兴客栈的冒死相救和适才席间频频发自内心的深情凝眸,换作任何一个妙龄女子都不会无动于衷。 …………………………………………………………………… 朱雀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有了大哥的帮助,相信定能够取得盟书。然后将那内奸公之于世,江湖中人必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趁势再推选出一个带头大哥来领导群雄,日后对付魏忠贤就容易多了。”想到这里,朱雀脸上一阵冷笑。 转念又想道:“如果真的能将魏忠贤集团歼灭,但皇兄还是一如既往不理国事的话,那又该如何呢?大明江山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到如今已是积重难返,再不励精图治的话,恐怕将来不是为叛军所灭,就是沦为外族之手。难道真的要……”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朱雀脑中一闪即逝。 “不行!绝对不行!”朱雀骇得冷汗直流,不停地喘着粗气。 许久,他才稍稍平静下来。又想:“江湖中人一向不喜欢甚至憎恨与朝廷中人来往,我这样一直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大哥他们知道了又会怎么想呢?哎!其实罪魁祸首就是魏忠贤,希望他们能够明白这一点。” 想到这里,朱雀有些心烦意乱,但只要一想起今天能够遇到让他心仪已久的子聪,并与她义结金兰,他就打心里笑出来。 当他想到在席间深情地望着子聪的时候,发现她的脸上并没有嗔怪和反感的表情,反而是娇羞满面,他心神为之一荡,整个人晕乎乎地。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是对枫溪也没有,一想起枫溪,他又觉得满心愧疚。 今晚对于朱雀来说,又将是个不眠之夜。 ……………………………………………………………… 崇山靠在床头,独自喝着闷酒。 如果当初叶归根在太湖边跟着他的妻女找到沈子清的家后再回来的话,崇山就不会浪费整整五年的时间;那么,寒儿就不会被锦衣卫掳去,大牛也不会失去左臂,更不会有六十多个父老兄弟沦为锦衣卫的刀下亡魂。 虽说如此,但崇山毫无半点怨言。 对师父叶归根,崇山永远心存感激,而更多的还是同情。 如果当初在太湖边,换作是崇山看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妻女依偎在别人身旁,和听到那一声“老伯伯”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他也不敢去想像。 崇山现在只要一想起寒儿他就害怕,他害怕当他见到寒儿的时候,又是太湖边那一幕的重演。而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他又会责怪自己为什么对寒儿那么没信心。 他从怀中取出那块玉佩,看着上面的那行小楷,念道:“寒儿!待我杀了水无涯后就会来救你了,到时再取紫禁城中六十多条人命为张大叔他们报仇,然后我们便一起到梵净山归隐,从此不问世事。” 然而世事又是否尽如人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抚司(一) 次日一早,他们四人一齐用完早点后就准备前往京城。 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甚是热闹。子聪与往日装扮又是不同,只见她一袭白衣牵着一匹白驹踱行其间,顾盼生姿,刹时引来无数惊艳的目光。 朱雀更是神为之夺,正好路旁有一名曰‘金镶玉’的珠宝店,心念一转,便将手中缰绳递于陆毅,道:“三弟,你先替我牵着。” 陆毅随手接过,待要问他去做什么的时候,却见朱雀直奔那珠宝店去了。一会又走了出来,手里已然多了一件通体晶莹翠绿的玉坠,来到子聪跟前,道:“四妹,这是我们作大哥的一齐送给你的礼物,你收下吧!”说着便塞在子聪手中。 陆毅与崇山对望一眼,露出个‘我们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的表情。但见子聪询望过来,两人未免让朱雀尴尬便只有牵强地朝子聪点了点头,接着又相视微笑。 朱雀待子聪收下后,向崇山歉然笑道:“大哥,咱们这就起程吧!” 朱雀此举,自然表明了对子聪的爱慕之心,而对着作为子聪师兄的崇山,他难免有点忐忑不安。 崇山当然能够理解朱雀的心情,其实他对于这个二弟的为人还是蛮赏识的,只要师妹不反对,他自然也不会去阻止朱雀,于是道了声“好”后,便撩袍上马。 四人四骑驰出城门,一齐向京城进发,黄尘滚滚,豪情万丈。 十多天后,他们终于抵达京城。在此之前,朱雀早已飞鸽传书告诉聂公公自己此次回京的目的,并嘱咐其在王府附近买下了一座府邸和一间绸缎店铺,以免他之前说自己家中世代做绸缎生意这个谎言不攻自破。 这时朱雀于马上向前方一指,道:“前面不远处就是寒舍了。” 崇山想了想,道:“此行事关重大,未免牵连二弟府上,我想我们还是住客栈为好。” 朱雀接道:“大哥多虑了,家父虽然是个生意人,但生平最喜欢结交英雄好汉,何况此行实属义举,他老人家必定鼎力支持。” 崇山闻言有些为难,因为他实在不想连累无辜。 陆毅道:“大哥说得没错。”接着向朱雀道:“二哥的心意我们是知道的,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而且我们还要去拜访刘世伯呢?” 朱雀心想:“这样也好,省得到时候还要聂公公出面来假扮我爹。”话虽如此,他仍装出一副勉强同意的样子,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沽月楼落脚,那里离镇抚司最近。”说完便趋马向沽月楼行去。 投店后,四人各自在房间休息,醒来只觉神清气爽,连日来的奔波劳累一扫而空。朱雀张罗了一桌子酒菜,让崇山等人大快朵颐,一直吃到夜阑人静。 他从小在皇宫里头长大,空中飞的,地下跑的,水地游的,只要是能吃的,几乎都吃过。所以对每样菜式都能就其刀功,火候等好些方面说上一大堆崇山等人听不懂的行内话儿。而每介绍完一样菜式后,又必定首先给子聪夹上一筷子,子聪微感尴尬,心里头却又有点儿欢喜,而更多的还是惊叹朱雀知识的博杂丰富。 四人聚在崇山房间围桌而坐。 崇山开口道:“据说那份盟书是由五彪每晚轮流看守,以我们这次的实力,全身而退应该不是问题,只是不知盟书存放在何处?”言毕又道:“子聪上次去的时候有什么线索没有?” 子聪接道:“没有。我只找过几间屋子就被他们发现了,想来他们也不会把盟书放在那些屋子里面。” 朱雀道:“子聪说得对,盟书很有可能放在地下。” 陆毅愕然道:“地下?” 朱雀道:“对!镇抚司有一半建在地下,是专门用来关押犯人和动用酷刑的地方,盟书应该就在那里面。” 崇山点头道:“那我们首先还要找到那条潜入地下的通道。” 朱雀从怀中掏出一样卷轴,道:“不用了,我手中拿的正是镇抚司狱的结构图。”说着将其展开,按指其上道:“地下通道的入口就在这里。” 陆毅咦道:“二弟怎会有镇抚司的结构图呢?” 其实这份结构图是朱雀在来京的途中自己画出来的,但为免崇山等人起疑,于是随便撒了个谎,道:“忘了告诉你们,我有个表叔是朝廷工部侍郎的随从,所以对镇抚司的格局比较熟悉,今日午后我找他给我赶绘出来的,那时各位还在休息,所以没告诉你们。” 陆毅兴奋道:“有了这份结构图,盟书还不手到擒来。” 崇山听说朱雀有个表叔在紫禁城做事,眼睛一亮,暗道:“到时候便可要二弟帮忙打听寒儿的下落。” 想到这里,见朱雀等人都在议论纷纷,连忙收回心神将目光停在那份结构图上,良久开口道:“那么明晚就由子聪和三弟潜入通道去找盟书,我和二弟留在外面抵挡那些锦衣卫,盟书一到手,我们便突围从西面翻墙而过,然后急速驰出京城。”说完环顾三人,道:“你们看如何?” 他们四人当中,朱雀的武功最低,子聪次之。陆毅虽然剑法超卓,但论功力和实战对敌方面,比起崇山来还稍嫌不足,所以崇山便将四人的实力作了个均衡搭配,而且分工也很合理:自己身为大哥,自然是留在外面抵挡敌人的围攻;子聪是个姑娘家,所以负责找寻盟书。 朱雀听后道:“就照大哥说的办。”子聪和陆毅也跟着点头称是。 崇山见他们三人均无异义,于是起身道:“明天白天我们两人一组,分开去镇抚司附近熟悉地形,顺便将马匹拴在镇抚司附近,待到夜晚丑时那些当值的锦衣卫困然思睡的时候,就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言毕又道:“现在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养好精神以备明晚之战。”语罢,朱雀三人道声晚安后便各自散去。 次日夜晚丑时,确切来说应该算是又一天的黎明了。这座令人谈之而色变的北镇抚司在夜色中显得异常阴森恐怖。 崇山四人换上黑色劲装,身背长剑纷纷腾上屋顶,然后施展轻功朝镇抚司方向疾速掠去。他们这一日一夜除了用膳和打探地形外就在盘膝静坐,此刻皆是力满神足,在屋面上此起彼落,脚下竟无半点声音发出。 须臾,四人从屋顶斜掠而下,走不多远,就来到镇抚司的外面。见马匹还在,崇山右脚一点墙壁,第一个旋身上屋,接着左掌轻按瓦面,俯身察看下面的动静。 只见下面巡逻的锦衣卫都怀抱刀剑坐靠着墙壁,耷拉着脑袋正打盹儿。而那守在地下通道入口的两名锦衣卫也是一脸困色,双眼时开时合,看样子也支撑不了多久就要找周公下棋去了。崇山见此时正合时机,于是将手一招,朱雀三人便一齐飞身上屋。 崇山低声道:“一切按计划行事。”说完四人一齐跃下屋去。子聪在空中的时候已暗扣两柄飞刀,待双脚一着地,香肩微振,右臂随之挥出,飞刀成曲线向两名守卫的咽喉掠去。 那两名守卫迷迷糊糊中只觉喉头一凉,就再也醒不过来了。陆毅抢身而上,在那两人尚未倒地之时,一手抓住一个,提起来便往入口闪身而进,子聪紧随其后,两人便在暗处脱掉那守卫的衣服给自己换上。 崇山和朱雀静穆在这庭院中间凝神戒备,突听身后传来一声窗纸破裂的细微声响,崇山立即转身拔剑,将迎面飞来的一酒杯劈了个粉碎,让人为之咋舌的是那些残片居然沿着来时的路线,往崇山面前的窗户激射而去,接着“夺夺”之声便不绝于耳,显是屋内之人用桌子挡住了那些残片。 果不其然,那桌子被屋内之人一分为二,陆续从窗口掷出,分别朝崇山和朱雀翻转而来。崇、朱二人侧身避过,只听“轰”的一声,那桌子便在他们身后的柱子上撞成粉碎。紧接着,四周屋子全都亮起了灯,而那些靠墙而坐的锦衣卫也纷纷拔出刀剑,吆喝着朝他们两人围聚过来。 子聪和陆毅刚换上守卫的衣服,突然听见一声巨响,心知崇、朱二人已被发觉。子聪有些按捺不住,陆毅连忙道:“四妹你放心,以大哥的武功,相信能够抵挡一阵,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盟书,然后咱们冲出去一起突围。” 子聪点了点头,接着便拾级而下。没用多久,石阶便已走完,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条深深的通道,两边的囚牢墙厚数仞,壁上火把的光亮照不见通道的另一端。 两人屏气凝神一直向前走着,及至腰间时,才发现这通道的中段是一处宽大的场所,四面墙壁皆挂满各式各样的刑具。左边角落里放着一张矮矮的桌子,四名锦衣卫正围在一起赌博,嘴里骂声不绝。 此时子聪和陆毅的配剑已从背上取下,二人手按剑柄朝那四名锦衣卫缓缓逼近。面对他们而坐的那个锦衣卫已感觉到了杀气,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戒备的神色随即又隐去,只听他道:“你们两个不去外边守着,跑到这里来作什么,要是有什么闪失,田大人怪罪下来,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显然他以为子聪二人是外边那两个守卫。 陆毅不发一言,低着头一个箭步冲上去,同时右手拔出长剑,顺势劈下,那说话的锦衣卫从眉心到下颚全部劈开,皮肉向两边翻卷,里面白乎乎的一片,可以想见这一剑的力道和速度,在鲜血还未来得及涌出的时候,陆毅又连毙两人。 最后一个正欲起身反击,子聪已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低喝道:“带我们去取六君子的那份盟书,否则的话,下场就跟他们一样。” 那锦衣卫听声音知道是个女的,连忙道:“姑娘饶命,小的这就带你们去。” 却说崇山和朱雀被锦衣卫围在庭院中间之时,屋内那人也随即破窗而出,只见他脸露淫色,双眼骨碌碌地转,此人正是孙去鹤。接着又有两人分别从各自的窗子里跃出,一个是或永和,而另一个正是砍掉大牛的左臂的杨兴。 三人各站一方,形成犄角之势。这时杨兴调侃道:“云鹤兄,看来你的暗器手法是越来越不济了。” 孙鑫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诋毁他的轻功、打穴和暗器手法,虽然知道杨兴只是在说笑,但还是免不了一阵焦燥,大声道:“杨兴,今晚过后,你孙爷爷便让你长点见识。”言下之意就是要跟杨兴比划比划。 崇山一听到杨兴这个名字,胸中顿时怒火腾烧,没有去帮朱雀撕杀,而是指着出言调侃孙鑫的那人,切齿道:“你,就是杨兴?” 或永和闻言怪笑道:“想不到我们杨哥儿的名声还挺响呢?居然有人不管地狱无门,也要冒死闯进来,只求见你一面。” 那杨兴道:“去你妈的或永和,给老子闭上你的鸟嘴。”言毕看着崇山,傲然道:“你杨爷在此,有什么事需要老子帮忙的,尽管道来,老子无一不允。” 崇山环顾正围攻朱雀的众多锦衣卫,心中念道:“张大叔、倪大哥,你们的血不会白流,今晚大山一定为你们讨回公道。”念及于此,沉声冷冷道:“那就借你的狗头以慰我江陵父老的在天之灵。”说完双脚交错一旋,身子斜升而上,掠过锦衣卫的包围,来到杨兴的上空。跟着一招‘垂虹饮涧’,头下脚上向杨兴头顶压剑刺下。 杨兴闻言立即想起四年前在江陵围剿反贼一事,冷笑道:“原来是反贼余党来寻仇的了。”但见崇山出招不凡,当下也不敢托大,只见他沉腰坐马,举刀向崇山的长剑拨去。 火光闪现,接着便听“铛”的一声,刀剑相交。杨兴的蓄力一抡,竟未能将崇山的剑完全拨开,长剑虽然偏离杨兴的脑袋,但仍朝着他的右肩刺下,杨兴连忙迅速向左移开一步。 崇山见状,于空中调转身子,长剑顺势向杨兴脸上撩去。杨兴没想到崇山竟能在空中同时转身出剑,急忙举刀去压上撩而来的长剑。 前一次刀剑相交,由于两种力的方向不是正好相对,所以杨兴还不能完全感觉到崇山的功力,但这次刀剑一上一下,力道正好相反。一声巨响过后,杨兴只觉虎口快被震得裂开,那股力道沿着他的手臂一直传到肩上,整条胳膊顿时提不上一点儿力来,凭着意志,他才不至于让手中的刀掉在地上。 崇山双脚一落地,没有立即追击杨兴,而是回身杀入正围攻朱雀的那群锦衣卫中。只见他展开身法,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所过之处,鲜血飘洒,断颅与残肢乱飞,惨呼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朱雀见崇山如此了得,心内暗喜:“以后得大哥相助,何愁大事不成。”想到这里,只觉一股豪气直冲胸臆,手中长剑越使越快,步法也比之先前灵变顺畅的多了。 崇山见朱雀已进入状态,当下便抽身向杨兴步步逼近,欲阻其路的锦衣卫被他一剑一个,干净利落,诚可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抚司(二) 渐渐地,那些锦衣卫被崇山的凶狠慑住,再不敢来和他拼杀,而是转过身对付朱雀去了。 却说孙鑫和或永和眼见杨兴将要抵挡不住,便一左一右向崇山扑去。孙鑫心知崇山能够听声变位,所以不敢再使用暗器,弄不好又被他一剑劈回来,可再没有桌子来挡了。 此时他手中拿的是一支两尺来长铜烟杆,一招“直捣黄龙”向崇山腰间‘气海穴’捅去,而这时崇山左边的或永和也挺剑刺来。崇山身经百战,这种左右夹击的攻式对他来说已是司空见惯。 他不去理会或永和手中的剑,而是将自身重心置于右腿,紧接着双脚向左一翻,身子向右边腾空而起,以身体为轴,崇山的剑向孙去鹤一路旋斩过去。此招乃‘至诚剑法’第三十式‘旋风斩’。 一般与人过招之时,若见对方施展打穴手法,通常都是采取先避而后击,孙鑫本以为崇山要设法闪躲,孰料他竟然以攻为守,还是以这种自己从未见过的招式,他无瑕去理会崇山所使的究竟是什么剑法,而是一个劲地向后疾退。 也是孙鑫轻功了得,在崇山最后一剑斩下的时候,他总算能够退在剑气所及范围的三寸之外,两旁鬓发随之向后飘飞而起。崇山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右脚甫一落地,左脚便朝他左脸顺势一记摆踢,直踢的他整个人打着转儿腾空而起。 接着崇山左手一把操住孙鑫的衣襟,向挺剑刺来的或永和用力掷出,孙鑫只觉得耳畔生风,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路飞跌开去。 此时如果崇山要杀孙鑫的话,简直是易如反掌,但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孙鑫也有份杀他父老乡亲啊? 原因就是比起孙鑫来,杨兴更为可恨,他不但砍掉大牛的手臂,之前的嚣张气焰更是让崇山铁了心要至他于死地,而且崇山心知如果再给已经被自己震伤的杨兴机会调息的话,今晚可能就杀不了他了,于是在或永和撤剑去接孙鑫的时候,崇山身形暴起,向杨兴疾奔过去。 杨兴只觉一种空前巨大的压力向自己扑天盖地而来,他将全身的真气灌注右手,朝着崇山奋力劈出一刀。 刀劲翻滚。但在崇山稍后劈出的剑气面前立时相形见拙。 “轰”的一声!刀剑再次相碰。 刀被劈落在地,与地上青石直撞得火星乱溅。杨兴肩骨已被震碎,整条右臂垂了下来,前后摇晃不定。 他只觉得眼睛这个黑衣人像一柄寒气森森又凌厉无比的刀,而自己就是砧板上的肉,毫无抵抗之力。他感到无比的恐惧,甚至已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所以在崇山使出‘精诚所至’那一招时,他竟眼睁睁看着长剑向自己心脏逼近而双脚却无法移动半步。或许,他正期盼这柄剑快点儿刺进自己的心脏,那样便可让这种恐惧感消失了。 就在这时,突听“哐啷”一声,崇山身后那间屋子的大门被拨开。灯火照耀中,一人飞身跃出,向崇山背后电射而去,同时喊道:“杨兴快闪!”崇山只觉身后一股劲风席卷而至,心知来人是个高手。 照理说此时崇山应该撤回剑招来转身应敌,可是他没这么做。原因有二:其一是报仇心切;其二则是他艺高胆大,他有信心在刺死杨兴后能及时闪避甚至反攻来敌。 但是崇山低估了这人的实力,在他以一招“精诚所至”洞穿了杨兴左胸的时候,那人已飞至他身后斜上方,凌空运掌,向其后脑拍出,其势有如排山倒海。 崇山堪堪有些抵受不住,甚至连呼吸都有点因难。他已来不及闪避,更遑论拔出长剑再转身迎敌,他心知此时唯有凭自己的内力来跟身后之人赌一把了。 只见他略一矮身,同时左掌里旋,然后向后上方迎拍出去。 “砰”!两掌相击。崇山全身猛的一震,顿时便觉胸口气血翻涌,连忙转身重整腰马,将被震散的气劲瞬间汇聚丹田,意图抵挡对方再次催发的掌力。但是对方内功着实深厚,更兼是蓄力一击,他仓促间反掌相迎,已是失了先机,哪里还能讨到便宜。 只听“咔嚓”一声,崇山脚下青石裂成数块,左肩也隐隐生疼,他心知再这样下去,这条左臂就要废掉,但此时剑却无法拔出,唯有抵着杨兴向后疾退,以卸去对方的部分掌力。那人也是了得,不管崇山退得多快,他的右掌始终粘着崇山的左掌,并且不断地催发劲气。 就在这时,崇山的剑尖突然抵在一根柱子上,他顿时有了着力之处,连忙暗运内力注灌于左臂。 那人见状,沉声一喝,眉心处青筋暴出,右手袖子立时真气鼓荡,显然是再一次的催发内力。崇山之前左肩已然受创,所以此刻在对方全力施为下,渐感有些不支,后方虽有柱子,但着力处其实也只是剑尖一点。 想到这里,崇山突然灵光一闪,双脚腾空并拢,向柱子上蹬去,接着撤回左掌,同时借着这一蹬之力,挺出右剑向对方左胸奋力刺去。这招真是险中之险,如果对方在崇山撤掌之时未能识破此着的话,就还会继续压掌而来,那么势必也会像杨兴一样被贯穿左胸。然而世事,往往都是不如人意的。 那人居然在崇山双脚腾空之时就已猜出他有此一着,连忙硬生生撤回掌力,在崇山挺剑刺来的时候,身子向右侧开,又以左掌拍在剑身上,崇山一剑落空,身子便从那人右侧交错飞过。 正当那人在空中暗自庆幸自己事先洞悉一切的时候,交错飞过的崇山突然以一招“蓦然回首”反剑削往那人的脑袋。那人哪里还会料到这一招,心下骇然大惊,情急之下使出“千斤坠”让自己迅速落地,方才避过这一剑。 看着几绺被削断的头发从自己面前缓缓飘落,那人双眼寒芒一闪,瞪着崇山,怒火大炽。 孙鑫此时已然记起了当年江陵一事,心知崇山是来报仇的了,又见其在众敌环伺之下只用三招就杀了杨兴,顿时心生恐惧,连忙从袖子中掏出一支响箭射往空中。 崇山甫一着地,连忙运气于左臂向下旋振数下,肩关处气血方才通畅。他见孙鑫已放出增援的讯号,心里暗盼子聪和陆毅快点取得盟书,接着扬剑指道:“你就是徐海?” 那人看着被孙、崔二人扶起的杨兴已经气绝身亡,回头冷冷道:“许某今晚就让你死得明白点。”此人正是掌管镇抚司的徐海,只见他双臂一震,提气纵身跃起,双掌连环向崇山拍击出去,隐隐有风雷之声。 而就在这时,数道寒光从那入口处闪现,向鹰隼般腾飞而起的徐海飙射而去。徐海突闻破空之声,心知有暗器袭来,只好凌空一个转身,躲开了暗器的同时,双手又各接了一把飞刀。接着“啪”的一声,飞刀被他手指硬生生折断。 飞刀自然是子聪所发。这时陆毅也出来喊道:“大哥二哥,盟书已到手,快撤!”崇山和朱雀闻言大喜,他们心知如果再晚一点拿到盟书的话,等那锦衣卫总指挥使田喜闻讯赶到之时,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因为田喜不仅武功与徐海不相伯仲,而且还会指挥那些锦衣卫布阵。纵使崇山和陆毅剑术卓绝,但在这严密凶险的刀阵剑阵面前恐怕也难于应付。 然而说曹操,曹操便到。只见一人头带荆冠身披长袍从镇抚司墙外升腾而起,同时从镇抚司大门中又涌进一批锦衣卫,显然是田喜带兵增援来了。只见他化拳为爪向陆毅急扑过来,口中喊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陆毅将剑归鞘,决定以其家传又一绝学‘破空拳’去应敌。他双臂于空中舞得振振作响,尘土飞扬,待田喜爪至之时,腰肩一抖,右拳轰然击出。田喜一见便知力道不凡,未免手指被其击断,于是又化爪为掌。“砰”!拳掌相击。 其间情景与崇山和徐海那次又有不同,因为此次两人皆是有备而战,故此双方不相上下。田喜身在半空,居高临下;陆毅腰马合一,稳若磐石。画面定格一瞬,陆毅右腿突然向后撤出,右拳微收,那田喜自然又挺掌压进几分。 而这时陆毅右腿猛地扎根于地下,顿时拉成弓步,同时腰身一拧,已收回数寸的右拳重新向前旋伸出去。田喜只觉一股力道顺着手臂汹涌而来,连忙又变掌为爪,抓住陆毅的右拳一招‘顺手牵羊’猛地向自己扯过来。 陆毅所有力道顿时无着力之处,外加田喜的这一扯之力,他只觉右肩关节即将脱臼,急忙顺势向前一个箭步,同时奋力挣开右拳,反手扣住田喜的右腕,在自己双脚着地之时,立即沉腰坐马,用力将田喜拽过来,接着左拳向他头部轰去。 田喜本想以一招‘顺手牵羊’将陆毅扯过来然后以左掌击其头,谁料此时却让他反客为主,连忙以左掌去挡他那一拳。拳掌再次相击。田喜向后一个空翻,落地后双脚不由得连退数步,陆毅也不好受,一连撞飞几个锦衣卫后,方才稳住脚根。 此时战局双方成对峙局面:崇山四人在镇抚司西面站成一列;而对方则在东面排成两排,四彪在前,其他锦衣卫在后。田喜扫视崇山四人后,低声道:“那家伙怎么没来?”崇山四人闻言各自对望一眼,显然是不明白田喜所指何人。 这时朱雀看见徐海右手中指一弹田喜左手背,高声道:“怎么没来,喏,那不是上次从你手中逃脱的黑衣女子么?”他适才见识过子聪的飞刀技法,自然猜到是上次镇抚司的女子。 田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的神色,接着向身着锦衣卫服饰的子聪望去,道:“果然是她!”接着又大声喊道:“兄弟们!刀阵剑阵侍候!”在众锦衣卫高声应诺而尚未布阵之时,崇山低声道:“按计划行事。” 刚一语罢,子聪双手扣满两扇飞刀,朝已冲出阵前的锦衣卫挥出。众锦衣卫只见漫天刀影呼啸而来,纷纷舞动刀剑格挡,而这时崇山、朱雀和陆毅三人一齐扑出,以最快的速度瞬间击杀十数人,然后回身与子聪一齐跃上屋顶,接着又腾空没入镇抚司墙外。 众锦衣卫待要追出屋外,四彪却同时抬手示意他们停步。那田喜于此时独自取弓飞身上屋,只见他坐马沉腰,弯弓搭箭,将劲弦拉得“吱吱”作响,待其圆成满月之时,“嗖”的一声放出雁翎箭,那箭暗挟风雷向正在策马急驰的子聪背后电射而去。 却说崇山四人跃下屋顶后,正好骑在事先拴在左侧的马背上,扯过马头便开始向前急驰。但朱雀心中却一直在想田喜的那句‘那家伙怎么没来’和被徐海弹了一指后眼中的那丝警惕神色,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可疑,不禁回过头来朝镇抚司望去。 正好此时田喜所放之箭已飞至子聪身后两尺的距离。如果朱雀在此时之前,哪怕是之前片刻知道的情况下,即使他再喜欢子聪,也绝不会为她去挡这一箭。因为那时他会考虑种种后果,会想到自己的生死,还会想到风雨多年的大明王朝,就如上次在隆兴客栈为救子聪而身陷险境之时,他也曾因考虑到这些而暗自后悔不该如此武断地从楼上跳下来。 但是此时却没时间让他思考,他唯一想到的是不能让子聪就这么死了,他还没向子聪表白呢!于是他一个纵身跃往子聪的马上,接着便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然后就失去知觉了。 那支冷箭已从朱雀背后一直深入其左胸,差点儿就穿膛而出。 在此我想做个假设:如果朱雀在考虑了种种后果之后没有去挡那一箭,而是眼睁睁看着子聪玉殒香消的话,我们能不能断言朱雀不爱子聪呢?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我们暂且不去管它,我们只要去想朱雀在无瑕思考的情况下最终还是为子聪挡了这一箭,那么答案,相信已在大家心中统一了。 其实如果我们真正喜欢上了一个人,是绝对有勇气去为她(他)做任何事情的。有的人可能会反问:为什么他(她)们中也有没去做呢?那不是他们不敢,而是因为他(她)们心中都如朱雀那样有太多的原则和要去背负和承担的东西。 如果所有恋人之间各自都能抛开原则,抛开包袱,轰轰烈烈去爱的话,那将是多么完美。然而大家都知道,这个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 不过有时候不完美,可能会更让我们刻骨铭心………… 却说抖缰急驰的子聪见朱雀跃往自己马上,正心生纳闷,突觉朱雀全身一震,接着便听到他惨叫一声,待回过看时,一切都已明白过来,顿时嘶声叫道:“二哥!你怎么样了?” 子聪早已明白朱雀对自己有意,此时见他再次不顾自身安危地为自己挡箭,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害怕,她害怕朱雀就这么死去,她要告诉她这个二哥自己心里也是喜欢他的,于是她一个劲儿地哭叫着“二哥”,然而朱雀此时已经不省人事。 三人连忙收缰勒马,陆毅将朱雀抱了下来,崇山则挥剑削断那突在外面箭翎,接着封住伤口附近的几处穴道并掏出金创药涂在伤口上,血虽止住了,但朱雀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而此时锦衣卫已倾巢而出向这边直追过来,各自大声喊道:“杀了他们,为杨大人报仇!”崇山见状,一把提起朱雀跳上马背,侧头对子聪和陆毅道:“先离开这里再说。”语罢三匹良驹奋开四蹄向前电射而去,瞬间便把那些锦衣卫抛得无影无踪。 田喜又像上次被子聪逃脱般紧握双拳狂吼不已,接着怒气冲冲地对孙鑫道:“你他娘的刚才怎么不说杨老弟被他们杀了,那样老子便可以早些让兄弟追出去,他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这田喜虽然凶残成性,但对自己人还算重情重义。 孙鑫闻言大怒道:“在场这么多人,又不是老子一个忘了提醒你,你干嘛只对老子大呼小叫的,再说你他妈的难道忘了千岁爷是怎么交待我们的?”田喜一时语塞,但神情仍是愤愤然不爽。 这时徐海接口道:“尔耕兄何必郁闷,一切还不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他们这次虽然能活着回去,下次照样也要被我们一网成擒,再说你适才也射杀了他们一人,算是为杨老弟报了仇了。” 田喜虽然狂妄,但对着与他权力武功不相上下的徐海,还是有些收敛的,只听他暗自嘀咕道:“可恨的是射死的却不是那臭娘们。” 孙鑫闻言连忙长长的哦了一哦,怪声道:“还以为咱尔耕兄真那么重情重义呢,原来只是为了那臭娘们再次从你手中逃脱才大动肝火啊,哎,云鹤何其愚也,早该想到这一点的嘛!”言罢嘿嘿直笑。 这下可真刺激到了田喜,只见他把一双眼珠子几乎没瞪得翻了过来,额头青筋暴跳,大骂粗口道:“愚你娘的个××,老子今天非把你打成白痴不可。”说完便捋起袖子,作势欲打。 徐海和或永和闻言大感好笑,随即上前去阻止他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智 崇山等人摆脱锦衣卫的追杀后,一路抖缰急驰,朱雀的伤口随着马背的颠簸也已开始往外渗血。此时城门未开,出去是不可能了,到城内去找大夫的话,锦衣卫很可能随后即至,众人皆心急如焚,犹其是子聪,毕竟朱雀是为她受的伤。 这时朱雀因疼痛难忍业已醒转,微微呻吟了一声。崇山见状,忙道:“二弟,你要挺住,我们现在就找处隐蔽的地方为你疗伤。”其实这只是崇山安慰朱雀的话而已,这么重的伤不是一点金创药所能医治的,弄不好随时有丧命的可能。 朱雀气若游丝,缓缓摇了摇头道:“趁锦衣卫还没来得及通知守城官兵,我们立即出城,子聪和三弟身穿锦衣卫服饰,一定能混过去。” 三人一听,都暗暗叫好,于是策马向城门方向驰去,须臾便至。那守城官兵拦在道中大声道:“来者何人,…………”他话未说完,只听“啪”的一声,额头上被抽了一马鞭,只痛得他哇哇直叫。 抽他的人正是陆毅,他心知锦衣卫行事的一贯作风,所以一反往日的春风和沐,而变得狠厉异常,只听他厉声道:“速速给老子将城门打开,如果让那刺客逃脱,田大人怪罪下来,一切后果由尔等担当。” 另外一名守卫见陆毅鲜衣怒马,一身锦衣卫装束,哪敢有半刻迟疑,连忙将城门放开,也不去管崇山和朱雀身上的夜行衣,就这样让他们四人急驰而去。 出得城门,四人又驰出盏茶功夫,便见前方出现一个镇子的轮廓,夜色中显得特别冷寂,但给崇山等人的感觉,却是回家般的温暖。因为朱雀的伤势已不能再拖下去了,而这镇上必定有大夫。 他们沿着街道一路找去,不久便见到一座宅子的扁额上写着“妙手回春”四个字,于是陆毅二话不说便一脚踹开大门,直闯进去。 屋里顿时传来的一阵嘶哑的咒骂声,跟着一老者披着衣裳手持烛火走了出来,一见到陆毅,直吓得他脸无人色,双腿发软,颤道:“不……不知……几位官爷……” 陆毅截道:“少说废话,这位差爷被乱党所伤,你赶给他医治,治不好的话让你人头落地!”说完指着朱雀,此时他们已将夜行衣脱了下来。 那老者频频点头,口中一连说了好多“是”,将厅内的蜡烛一一点上后便开始查看朱雀的伤势,而心中却在担心自己先前的那句骂祖宗的话有没有被崇山等人听到,为保命起见,他开口奉承道:“这位官爷的身体当真是有如铜皮铁骨,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能撑到现在,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陆毅听了这话,心知这老者是因为害怕他们才出言讨好的。想起自己之前的态度,不觉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换了个调调,道:“治好了我这位兄弟,大爷重重有赏!” 老者闻言大喜,心中的担忧也随之消散。于是开始为朱雀拔箭头、清理伤口,然后上药包扎。子聪则是在一旁给老者打下手,并且不停地问着朱雀的伤势如何、能否治愈的话,脸上焦虑的神情最后随着老者的一一解说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激动和喜悦。 一番功夫后,老者诊治完毕,并亲自调配好了内服的草药,抬眼向子聪道:“看姑娘适才神情,想必是这位官爷的红颜知己吧,这副药就交由你来熬,记住,加四大碗水用武火熬至沸腾后再用文火熬一个时辰,一日三次,半个月后这位官爷的伤势将无大碍。”说完顿了一顿,又道:“几位官爷若不嫌弃寒舍简陋,这段时间就在这住下,也好让老朽一尽地主之谊。” 陆毅和崇山对望一眼后,道:“如此甚好,不过我等此次出行事关机密,绝不能泄露行踪,你知道怎么做了吗?” 老者忙道:“老朽绝不向外人透露半点有关今天的事。” 陆毅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抛往桌上,道:“这是赏你的。”老者眼中一亮,抓起来揣到怀中,然后将他们带往里屋厢房……… 当子聪把熬好的药给朱雀喂下去以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虽然看起来还是很虚弱,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崇山、子聪和陆毅三人也终于放下心来,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朱雀见了甚是感动。看着坐在床前的子聪,眼角依稀有未干的泪迹在烛火中闪烁,还有那附在美人腮边几绺凌乱了的秀发,是那样的楚楚动人,加之兰香浮动,他整个人有种溶化掉般的舒坦,在这瞬间他几乎忍不住要一把抱住子聪,他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女子,他今生今世都要跟她在一起。 正当朱雀沉浸于爱的海洋里的时候,子聪道:“三哥,现在二哥已然醒转,快把盟书打开,看看那个出卖六君子、害死我爹娘的狗贼到底是谁?” 由于之前大家都紧张朱雀的伤势,所以无暇去看得手的盟书。此刻子聪提起,陆毅连忙从怀中掏出盟书,将其缓缓展开,四人皆是屏气凝神,也不去看那盟书的内容,目光只随着陆毅左手中滚动的卷轴移动,待盟书完全展开之时,他们在六君子的署名后面找到了那第七个名字:燕——破——天。 四人同时惊道:“是他?”显然是不敢相信这燕破天就是那个武林名宿。 这燕破天乃是临安燕堡堡主,此人生性淡泊,与世无争,平日里时常和一些英雄豪杰品茶下棋,偶尔也会切磋下技艺。至于他功力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他从不与人真正比武,切磋只为助兴。虽说如此,他在江湖中的人缘、声望却是非同一般。 陆毅道:“这不可能,燕伯伯与我爹素来交好,以他的为人是绝对不会去做魏忠贤的走狗的!” 子聪暗道:“这燕破天行事低调,江湖中对他的剑术、家底也是知之甚少,很有可能他就是水无涯。”念及于此,抬眼看着她师兄崇山。 崇山从子聪眼中知道其心中所想,于是朝她暗暗点头表示赞同并提醒她不要忘了隐剑门的门规而将燕破天很有可能是水无涯这事说出来。 子聪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她微一点头后看着朱雀,问道:“二哥你怎么看?” 朱雀出府这些日子以来,对江湖中的人和事也听说过的不少,燕破天自然也在其列,按常理来说,这样的为人是不会去做出卖义士,助纣为虐的勾当的。 但朱雀一向不喜欢按常理来思考问题,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而当他听陆毅说到‘以他的为人是绝对不会去做魏忠贤的走狗的’这句话时,那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他不由又想起了田喜的那句“那家伙怎么没来”和受了徐海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记弹指后眼中的警惕神色。 朱雀开始有些怀疑这次可能是魏忠贤给他们设的一个圈套,他努力的回想着当时的情景,不久心中陡然一震,暗想:“当我们跃出镇抚司院墙后,那田喜为何不下令锦衣卫倾巢而出而只是独自在背后对子聪放冷箭呢?射杀子聪犹可理解,因他上次着了子聪的道儿让他丢了面子;而不令锦衣卫来追我们,难道是故意放我们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份盟书就很有可能是假的,莫非是魏忠贤想借我们的手杀了燕破天,这燕破天又和魏忠贤有什么过节呢?” 一个人在心存疑惑而暂时又解不开这疑惑的时候是最困惑的,而正好此时子聪要他就这件使他感到困惑的事发表一些看法。 朱雀正欲道出自己的疑惑,但转念又想:“如果在这个时候让他们知道自己冒着生命危险的一次行动很有可能是魏忠贤想借他们的手来铲除燕破天的一个圈套的话,对他们的士气和歼灭魏党的决心绝对是个致命的打击。不行,在这些事情未得到证实之前,绝不能将它说出来。” 眼见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朱雀情急智生,想到了一个既能辨别盟书真假,而且无论这份盟书是真是假,对于他歼灭魏党都只有利而无弊的法子。 只听他道:“咱们先不要在这胡乱猜测,这段期间大家想办法收集六君子的笔迹,然后与这盟书上他们的落款对比,如果是一样的话,我们再前往临安燕堡找出燕破天的笔迹,如果和盟书上吻合,那么他就是那个内奸,如果对不上的话,那这份盟书就是假的;不过不要紧,到时候我们就将这份盟书拿给燕破天看,他就算再怎么与世无争也不会到任人宰割的地步,他必定会奋起反抗,现在江湖中就是缺少一个敢第一个站出来的人,只要燕破天肯登高一呼,以他在江湖中的声望,众好汉还不应者云集。” 此语一出,崇山等人眼放异彩,显然是对朱雀能将事情分析的如此透彻而感到惊讶。陆毅首先赞道:“二哥果然心思缜密,足智多谋啊!” 崇山接道:“那天明之后,由我和三弟混进城去搜集六君子的手迹,子聪则负责照顾二弟,适才的一番拼杀,相信大家也都累了,现在各自去歇息吧!”说完三人陆续起身。 子聪其实想多陪下朱雀的,但身为女儿家难免要有些矜持,只好道:“二哥你好好养伤,我们先回房了。” 朱雀点了点头,目送着三人,不,应该是子聪曼妙的身影消失在被她随手带上的门外。他挪了挪躺着的身体,回想着子聪之前对自己的那种关爱的语气和神情,胸中仿佛有股暖流在涌动,四肢百骸顿时说不出的泰然,浑不觉自己还有重伤在身。 正在这时,突然窗子外传来一阵响动,接着便听到“咯咯”的声音,朱雀猜想是聂公公的信鸽,连忙挣扎着起身,打开窗子从信鸽的腿上将细竹管解下来,然后取出信纸将其展开,只见纸上写道:“据报,有人夜劫诏狱,主子现可安好,见字速回,勿使老奴惦念!” 此信条正是聂公公所写,内容简短,不具实名,是以防信鸽落入他人之手而泄漏朱雀的身份。 朱雀正欲提笔回报平安之时,突然想到之前崇山说过要进城去找六君子的手迹,心道:“此事正好可以找聂公公帮忙。”于是提笔写道:“一切安好,勿念,明日午时,之前所购绸缎,裂帛相会。”写好之后将纸条卷进细竹管中,然后绑在鸽子的腿上将它放了回去。 朱雀想让聂公公帮着找六君子的手迹,但如书于信中,恐有意外发生,所以他打算让崇山和陆毅到他之前为圆谎而购的绸缎荘找聂公公当面详谈。 信中只写“之前所购绸缎”而无“荘”字,也是为稳妥起见,就算这信不慎落入他人之手,料想他也看不明白,但如果加上这个“荘”字,别人就很容易知道明日午时将有一场密谋要在一个刚刚易主的绸缎荘内进行,会面时的暗号就是“裂帛”。 将窗子关好后,朱雀又重新躺回床上想事情。在魏忠贤集团未被歼灭之前,他不可以让自己有丝毫懈怠,他必须将每一步计划都考虑周详直至万无一失。 明天的会面能否顺利进行他倒不担心,担心的是聂公公能否在不让人起疑心的情况下取得六君子的手迹。 因为现在朝廷之中几乎都是魏忠贤的党羽,而聂公公又是被魏忠贤视为眼中钉的朱雀的管家,进出皇宫都有人监视,更遑论去四处搜集六君子的手迹。 朱雀冥思苦想了好久,但依然想不出个不让人起疑的法子,他明白这条路可能行不通了,心中忖道:“得另外找个人来帮忙搜集手迹了,可是找谁呢?几个兄弟都死了,而皇兄对魏忠贤宠信有加,那更是不能找他。” 想到了大哥,自然想到了他善良的嫂子。“对,找皇嫂帮忙!”朱雀心下大喜,他忽然记起六君子在未遇害之前经常联合起来上书弹劾魏忠贤,由于魏忠贤从中作梗,奏折在未传到皇上那里就被销毁了,而他嫂子张皇后性情颇为严正,素来厌恶魏忠贤的党羽,所以六君子之后便将奏折交给张皇后,再由张皇后交给皇上过目,所以张皇后身边肯定还留有六君子的手迹。 想到这里,朱雀终于可以放下心来,绷紧的神经一旦松懈,倦意自然会蔓延全身,不久他便安然入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锦帛 次日早上,朱雀一个翻身牵动伤口被痛醒过来,回想着昨晚的那一箭,兀自心有余悸:要是真这样死了,大明的复兴恐怕再也无望。但当她一想到子聪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只有满腔的柔情密意了。 难怪有人说江山只是一个男人权利的象征,而红颜,才是一个男人真正的归宿。 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正是子聪,手里端着刚刚煎好的药,见朱雀业已醒转,柔声道:“二哥身子需要调养,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言毕凑身坐往床沿,不等朱雀回答,又道:“来,先把药喝了再睡会儿。”说着用汤匙将药喂到他的口中。 朱雀整个人晕乎乎的,本来想说句什么的,现在也已忘了,苦比黄连的草药喝将起来也是甘之如饴,所以不一会儿就喝光了。子聪将碗搁在一旁,用手帕去擦他嘴边的汤渍,朱雀一时情不自禁的捧住了子聪的手,含情脉脉道:“子聪,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子聪羞得满脸通红,却没有将握在朱雀手中的手缩回去的意思。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男人亲近过呢!甜蜜和紧张的感觉相互交织着,渐渐愈演愈烈,而后竟于胸中澎湃起来,使得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紊乱。 而正在这时,崇山和陆毅一同闯了进来,二人连忙各自缩回双手,朱雀一脸尴尬和歉笑,而子聪则是害羞地朝崇山叫了声“师兄”后便将头垂得老低。 看着一脸娇羞的小师妹,崇山打心里头为她高兴,只要子聪能够幸福,他对师父总算有个交待了。而他眼前的这个二弟,无论样貌、人品皆是上上之选,更兼肯为子聪舍身挡箭,他相信朱雀一定能给子聪幸福的。 为免他俩继续尴尬下去,崇山道:“二弟,我和三弟这就准备进城了,你在这好好养伤。”朱雀和子聪如逢大赦,久久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但一直在旁偷笑的陆毅却又将之前的尴尬还给了他们,只听他道:“大哥大可放心,有四妹在,二哥的伤一定好的快!”说完还呵呵笑了几声。 朱雀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两声,而后正色道:“昨晚我突然想到我那表叔能够帮助你们搜集六君子的手迹,于是飞鸽传书通知他今日午时在我家绸缎荘和你们会合,荘名‘苏北绸荘’为了不让人起疑,你们会面的暗号是‘裂帛’。”说完将聂公公的相貌和进城路线给崇山和陆毅描述了一番。 二人听完后正欲出门,朱雀突然记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交待,连忙唤住崇陆二人道:“顺便跟我那表叔说,有空的话去我大哥大嫂那走走。”这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自然是在暗示聂公公去找张皇后帮忙。 崇山和陆毅换了身普通百姓的衣着,进城之后,按着朱雀描述的路线终于找到了那间绸缎荘。里面有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姨太太在各色布匹前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二人进去后一眼便认出那正拨弄着算盘的老者就是朱雀的表叔,聂公公有所察觉的抬眼看着他们,试探性地问道:“两位要什么样的料子,我这里的绸缎无论色泽、质地都是一流的。” “哦?那我倒要试试看。”陆毅说着拈了片碎的绸缎,轻轻一撕,便成了两片,于是道:“老伯,你言过其实了吧?” 聂公公心里已经明白,也拿起片撕成了两半,道:“里屋还有存货,两位请随我来!”说着吩咐伙计招呼那些姨太太和小姐后,便掀帘而入,崇山和陆毅也跟了进去。 到了里屋,聂公公首先道:“我那天昭侄儿怎么没来?”显然朱雀早已将自己的化名告诉了聂公公。 崇山也是按朱雀的吩咐道:“天昭贤弟一切安好,只是还有些事分不开身,故此叫我二人前来与您会合,一起商讨搜集六君子手迹一事。” 聂公公闻言心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已盗出盟书,但为何还要搜集六君子的手迹呢?”念及于此,道:“莫非对盟书的真伪有所置疑?” 崇陆二人点了点头。 聂公公又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分头行事,你们在城里各酒肆茶楼、寺庙道观等处看有没有六君子的题词;我则负责在宫内找,一有消息,我会飞鸽传书通知你们。”说完立起身来。 崇陆二人于是也起身拱手作别,互道‘请’字后,便从里屋走了出来。正要出店门,崇山突然记起朱雀在他们临走前交待的话,于是转身向聂公公道:“天昭贤弟还特地交待您有空的话去他大哥大嫂那走走。” 聂公公乍听此言,一脸茫然,但随即便才猜到朱雀的用意,于是点头应了应。 崇山与陆毅出来后决定先在城中各酒馆的柱壁上找找,然后前往城郊的道观和寺院等地查看,却没料到这北京城里的酒楼实在多得数不胜数。他俩晕头转向的忙了一天,连六君子的只言片语也没找到一个,有的只是那些凡夫俗子附庸风雅的题字。 就算六君子曾挥毫于此,想也被酒楼老板洗擦掉了,不然的话,被那些正愁无功可立的锦衣卫撞见,还不大祸临头。 二人无奈,心里盘算着明日再来找过,出了城后,便回到药铺里。 朱雀和子聪正言笑正欢,见他们回来,朱雀问道:“大哥二哥见着我表叔了么?” 崇陆二人点了点头,便将今日在绸缎荘会面,而后又在城内酒肆茶楼找六君子的题字的情况一一说了一遍。 朱雀听后道:“六君子得罪了魏忠贤,他在酒楼所留的题字,相信都已被那些老板擦掉了。” 陆毅道:“那我们明天再去城郊的道观庙宇里找找看。”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咦,我们何不去六君子他们的家中去搜集呢?” 朱雀摇摇头道:“六君子都被抄了家,一切财产业已充公,家中事物也被锦衣卫付之一炬,我看还是等我表叔那边的消息吧,皇宫里面绝对有六君子的手迹。” 陆毅接道:“话虽如此,在皇宫那边没传来消息之前,我们还得城里城外四处找找。” 崇山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这时子聪凑上来道:“先别说这些了,师兄,三哥,你们找了一整天,肚子也该饿了吧?” 陆毅恍道:“经四妹这一说,还真有点饿了。” 子聪莞尔一笑,道:“饭菜早已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呢!”说完便出得门去,不久便将饭菜一一端了上来。 朱雀有伤在身不宜起床,所以子聪将特地炖的补品端到床前给他,然后与崇山陆毅坐回桌上,四人这样边吃边聊,直至深夜方散。 却说聂公公回到王府中,想了好久都想不出个合适的理由去后宫找张皇后,不料正好张皇后派丫环来请信王妃枫溪去陪她说说话儿,当下心中大喜,于是对枫溪道:“夫人此去陪皇后娘娘聊天时,顺便问她手中是否留有六君子弹劾魏忠贤的奏折,如皇后娘娘问起,夫人就说王爷思慕六君子的高风亮节,想一睹其手迹,以作缅怀。” 信王妃听聂公公提及自己的相公,连忙追问道:“王爷现在身在何处,要六君子的奏折当真是权作缅怀么?” 聂公公嗫嚅道:“这个……这个……”他不知该不该将这些事告于信王妃知道,所以深感为难。 而枫溪向来对朱雀不愿让她知道的事也很少过问,只听她道:“公公只须告知王爷如今是否一切安好?” 聂公公见枫溪不再追问,于是释怀道:“娘娘大可放心,王爷一切安好,日前还飞鸽传书命老奴向皇后娘娘要六君子的奏折,老奴正不知如何……” 不待他说完,枫溪微嗔道:“公公放心,待会见到皇后娘娘,我自然会向她要的。”说完便出去乘轿走了。心里肯定在埋怨朱雀给聂公公飞鸽传书时为什么不给自己捎句话呢? 果不其然,当晚枫溪回来时还真带回来了几封六君子的奏折,交给聂公公后,便自回房去了。 聂公公知道枫溪心里怨的是什么,摇了摇头后,提笔书道:“一切顺利,明日午时再聚,唯夫人记掛,望主事成之后速回。”写毕,将信装好后缚在信鸽腿上放了出去。 城内和城外相距不远,没用多久,信鸽已飞到了朱雀的窗外。而此时崇山、子聪和陆毅刚刚散去不久,朱雀连忙撑起身子来到窗前,将信从鸽子腿上取出,一看聂公公已取得六君子的奏折,心中大喜,但当看到后面两句话时,又不免觉得有些愧对枫溪,因为最近这段日子,他心中所想得女人就只有子聪一个。 但这种对枫溪的愧疚感也只是转瞬间即逝,此刻朱雀的心中只有因计划的将要成功而带来的兴奋和激动。 次日天明,待四人齐聚一室,朱雀宣布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那表叔在皇宫内已找到了六君子当时弹劾魏忠贤的奏折!” “当真!那真是太好了!”崇山、子聪和陆毅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朱雀笑着点了下头,然后又道:“今日午时,大哥三弟再去一趟绸缎荘,取得奏折后,我们立即前往临安燕堡。” 崇陆二人连忙点头应是,然后陆毅道:“事不宜迟,我和大哥这就动身。”言毕与崇山一齐出了药铺。 四人之中,朱雀的心计、智谋都远在诸人之上,这些天发生的每件事几乎都是他拿主意,而身为大哥的崇山,因其本性随和,也不去在乎这些谁发号施令的事情,再加上他也是打心里佩服朱雀的人品和智谋的。 二人翻身上马,往城里行去,心下虽欲快些拿到奏折,但为免让人生疑,也只好放缓缰绳,差不多行了半个多时辰,他们来到苏北绸缎荘。聂公公向昨日一样坐在柜台后面随意拨弄着算盘珠子,见他们进来,打了个眼色便掀帘进去了,崇陆二人随后而至。 到了里屋,聂公公将事先用绸缎包好的六君子的奏折交到崇山手中,然后道:“两位少侠,一路小心!” 崇陆二人向聂公公抱了抱拳,道声‘请’字后,便自去了。 在回来的路上时,崇山眼望着芸芸众生,以往心中的那股倦意突然又猛烈的占据他此时的心头,他真希望盟书是真的,燕破天就是水无涯,那样的话他便可以快些为师父师娘报仇,然后再去皇宫救寒儿,“要是寒儿不在皇宫里呢?”崇山心里顿感好生无助,寒儿的影像又开始在他脑中清晰起来:清丽又略带稚气的脸蛋,生气或故作生气时撅起的小嘴,还有笑起来那“咯咯咯”声音,而他自己很可能将再也见不到这一切了,崇山心如刀割,抽搐了一阵,暗道:“寒儿,无论天涯海角,山哥一定会找到你的。” 陆毅见崇山好一阵子没开口说话,便问道:“大哥,想什么呢?” 崇山回过神来,连忙道:“没……没想什么。”说完又道:“三弟,这件事情过后,你有什么打算?” 陆毅想了想,反问道:“大哥所指的是哪件事呢?是诛杀这个武林内奸,还是指将魏忠贤集团党羽全部歼灭?” 崇山适才想的是杀了水无涯之后就去找寒儿,自然是指诛杀武林内奸一事,但经陆毅这么一问,又不禁想到自己曾经答应过朱雀一起将魏忠贤铲除,如此一来,找寻寒儿一事又要押后了,况且这魏忠贤权倾朝野,要将其连要拔起,实非易事。 崇山叹了口气,道:“自然是指将魏忠贤铲除一事。” 陆毅想了想,俊朗的脸上微微一笑,看得出来这是打心里笑出来的,只听他道:“首先得好好陪陪娘子,自成亲以来,我就没好好陪过她,然后就等着孩子出生,出生后我就会随着大哥二哥一起闯荡江湖。”言毕反问道:“那大哥呢?有什么打算?哦,对了,大哥之前不是说过除找子聪母女外,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的吗?到底是什么事,以我们四兄妹之力,相信一定会做到。” 崇山道:“那是家师的死对头,这么多年来他都没在江湖中露过面,却不知还在不在世。只要他没露面,那也用不着去找他了。” 陆毅哦了哦,接着又道:“相识至今,还不知大哥的师父怎么称呼呢?” 崇山道:“家师姓叶,只是一个寻常武夫,在江湖中也没什么名气。” 陆毅赤子之心,并不置疑崇山的话,只听他道:“等铲除了魏忠贤,我们四兄妹就一起行走江湖、惩恶除奸,岂不痛快?” 崇山苦笑道:“三弟觉得以江湖之力,能够将魏忠贤党羽连根拔起吗?” 陆毅想了想道:“确实有些不易,但二哥他足智多谋,应该能够想到计策的吧?” 崇山叹了口气,道:“是啊,二弟有勇有谋,而且心忧天下,的确是个做大事的人。”顿了顿,又道:“但愿他能让子聪一生幸福!” 陆毅道:“子聪跟着二哥一定会幸福的,哦对了,大哥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有衷意的女子呢?” 崇山愕然片刻,哂道:“这些年来,一直在找寻师妹的下落,还未曾遇到。”言毕,转移话题道:“想必二弟他们已等得急了,咱们还是快些赶回去吧!”说完一抖缰绳,坐下瘦马立即迈开四蹄向前急速掠出。 陆毅察颜观色,总觉得崇山今日的神情和言语有些怪怪的,似乎有些欲说还休的难言之隐,但他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好一紧马腹,跟了上去。 过不多久,便已抵达药铺。朱雀早已急不可待,见二人进来,连忙撑起身子,道:“大哥三弟,奏折拿到手了么。” 崇山点点头,从怀中掏出奏折,朱雀眼中一亮,连忙将身边的盟书展开,与那折子上的字迹对照。四人屏住呼吸,屋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只见两份篇什的正文与杨涟的落款笔迹完全一模一样,杨涟身为六君子之首,自然负责起草文书,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其他五位的落款也都完全吻合。 这时只听朱由朗声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起草密涵通知各大门派,让他们七月初九一齐到临安燕堡与我等会回,然后向燕破天索要字迹,无论是否与盟书上吻合,对我们团结江湖义士对付魏忠贤的计划都不会有任何影响。” 子聪闻言后取来文房四宝放在桌上,便开始磨墨了。 这时朱雀道:“三弟,就由你来起草吧!” 陆毅诧道:“我?”接着又微笑道:“还是你和大哥来吧。” 崇山闻言忙道:“大哥我粗人一个,写不来这许多话来,还是二弟你来吧!” 朱雀道:“我在江湖中只是个无名之辈,写出的东西,料也无人会相信;大哥虽说久历江湖,但行事一向独来独往,由他来写也不合适。”接着转向陆毅道:“三弟近年来在江湖中四处行侠仗义,名声大噪,再加上陆前辈望重武林,由你来写,那些各派掌门绝无置疑之理的。” 子聪见朱雀分析得头头是道,连忙将笔塞往陆毅手里,戏谑道:“笔墨已备好,只待陆少侠一挥而就。” 陆毅用笔管在子聪额上轻轻一打,道:“怎么?这么快就向着二哥了。” 子聪闻言见三人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笑,顿时脸颊似火,娇嗔道:“我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三人又笑了一阵后,陆毅便开始动笔起草密涵。 密涵一共六份。少林、武当、青城、峨眉、破绝山荘和煅锋堂各一份。至于其他的江湖门派,到时自然会望风而至。 密涵写好后,陆毅将其揣往怀中,而这时子聪又回来了,只听她道:“咱们现在就起程吧,马车已备好了。” 陆毅看着朱雀道:“二哥身上有伤,恐怕不宜这样一路舟车劳顿,还是等养好了伤再说吧。” 朱雀摇头笑道:“不碍事,整天闷在这儿那才叫难受呢!”言毕又道:“走吧,咱们得先各大门派赶到临安燕堡,否则让各位江湖前辈等我们,成何体统。” 朱雀之所以事先吩咐子聪为他准备马车,也是怕夜长梦多,如果等他养好了伤再去找燕破天的话,难保这段期间不会发生意外,那样岂不是功亏一篑。 陆毅见朱雀执意如此,便和子聪扶着他上了马车,然后和崇山坐在前面赶车,而朱雀则和子聪坐在马车内。 行不多久,陆毅跳下马车,走近一间民信局里,半盏茶时间后,他又回到车上。 崇山问道:“一切都吩咐妥当了么?” 陆毅道:“放心吧大哥,我跟这间民信局的主人有些交情,他一定能将这些密涵送到各大门派手中。” 关于这段交情,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那时陆毅早已开始行走江湖了,有一日行至河北境内大行山山道上,突闻道旁山林中有打斗之声,连忙翻身下马,循着那声音施展轻功一路急行而去,片刻之后,便见到四个蒙面大汉正围攻一个中年文士,那中年文士已身中数刀,所幸的是入肉不深,不过要是陆毅再晚一点来的话,恐怕这中年文士就要葬身这片山林之中了。 陆毅更不迟疑,一个凌空翻身跃入圈子,问明缘由后,几招便解决了那四个蒙面大汉。 原来那中年文士便是这间民信局的主人,当时由于生意繁忙,不得不亲自出来替人送信,不料路经此地,被山贼挡道,险些丢了性命。故此视陆毅为恩公,前些日子还去给陆毅大婚之日贺喜了呢。 而陆毅却隐去此事不提而只道有些交情,足以见他是不好名利的真男儿。 马车驶出了京城,一路向南而下,沿途所见皆是官兵横征暴敛,土匪烧杀劫掠过后的一片萧条景象。秋风也似乎凛冽得多了,吹得车窗上的帘子不停地卷打翻飞,也吹乱了子聪的秀发,朱雀背倚车壁,合上双眼,实不忍复睹乱世之中的百姓在这片焦黑的废墟中苟延残喘。而身旁这个乱世中的女子,又是那样的让他心生怜爱。他多么希望能和子聪一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直到两鬓斑白,但是他却不能,他不能为了一己之愿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世事为何总是与人愿违呢?朱雀无力的将头侧了过去,因为他紧闭的眼中竟渗出了泪水,多么年从未有过的泪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前往临安(一) 十四、临安燕破天 七月初九。临安。 秋风肃杀,搅起一天的落叶。 崇山等人与江湖各大门派列开阵势矗立在燕堡前宽大的青石道上。过不多久,那两道黑漆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发出厚重的声响,肆虐的风于是找到了新的出口,裹挟着落叶向从门内缓步走出的燕破天扑打过去。 只见他身高八尺,双鬓微白,目光深邃,胸前五柳长须于风中肆意笔走龙蛇,加之衣袂飞扬,飘飘然有出尘之概。 燕破天没去看青石道上的众人,只是仰头看着被落叶扑打的匾额,眼中闪过一丝苍凉。而此时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落到那匾额的落款上,只见那“燕破天”三字写得清灵飘逸,却又不乏剑拔驽张之势,正与那盟书上的落款一般无二。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一片嘈杂。 而这时燕破天已然步下台阶,来到众人面前。这其中不乏他昔日的至交好友,少林空闻大师、武当青石道长、青城苍松、峨嵋白云师太,而陆长空的不在让他稍稍感到一些安慰。 “也许陆兄不知该如何面对我吧!”燕破天淡然一笑,向众人道:“该来的总会要来,燕某恭候大家多时。” 空闻大师口喧佛号道:“燕施主是否另有苦衷,不妨说出来,大家也好酌情处理。” 苍松性情刚烈,不待燕破天回答,厉声道:“燕破天,你如何甘愿做那魏忠贤的走狗,枉我一直敬你是条汉子。” 燕破天微微笑了笑,也不回答,然后抬起头来,望着那漫空飞舞的落叶,一眼萧然。 人群里顿时静了下来,过不多久,便听到青石道长和白云师太的叹息之声。 这时崇山从人群中踱步而去,一脸肃杀,右手将那份盟书迎风抖出,向燕破天冷冷道:“你只须回答,这份盟约是否当年你与六君子共同所立?” 燕破天见崇山身材魁梧,形容不俗,却又不相识,心道:“此人定是江湖中的后起之秀吧。”看着那在风中飘飞的盟书,眼神恍惚,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向往,好久才回过神来,向崇山淡淡道:“正是!” 此语一出,各大门派一片哗然,其中当然夹杂着些许叹息声。 “够爽快!”崇山猛得一扬右手,将盟书抛往上空,风势正紧,却不能改变它上升和下落的轨迹,接着左手拇指一弹剑格,长剑“铿然”一声,离鞘升腾而上,他右手操住剑柄,划向降至头顶上空的盟书,两个剑花过后,盟书顿成一团碎屑,盘旋在众人头顶,而后便听“唿”的一声,被风卷扯的四散飞扬。 “出招吧!”崇山剑指燕破天,狠狠道。 燕破天丝毫不以为忤,淡淡道:“请!” 崇山更不搭话,倒转剑鞘,左掌在吞口上蓄力一击,剑鞘便向燕破天电射过去,接着双脚交错一旋,人剑合一,尾随而上。 那燕破天好整以暇,待剑鞘及到胸前三寸,身子向左一晃,剑鞘便从他身旁呼啸而过,接着便听一声闷响,直没入檐下大柱里去,露出的半截兀自颤动不已。 人群中顿时讶声一片,都在惊叹崇山这一掌击的内力。青城苍松不禁忖道:“此人是谁,看他不过二十来岁年纪,没想内功修为却是如此之高。” 陆毅见这一向傲慢的苍松都夸赞崇山,心中不禁一阵骄傲,道:“他是晚辈的结义大哥,正是那令锦衣卫闻风丧胆的崇山剑客。” “他就是崇山?”众人纷纷道。四大掌门闻言微微颔首,便向崇山望去。 这时燕破天见崇山旋身挺剑而来,角度正是他适才为躲那剑鞘而移至的此刻位置,而且时间也拿捏得很准,正是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不是绝顶高手,想避过这一剑,难比登天。 燕破天平日只偶尔和人切磋下,其功夫到底如何,江湖中怕也没人知晓。 在崇山的剑即将洞穿燕破天的胸膛之际,只见他整个人蓦地直升而上,崇山一招落空,此时剑身位于燕破天双腿之间,崇山翻转右腕,剑身向燕破天右腿疾削过去,燕破天早料到崇山会有此一招,双腿从身子两侧向上踢出,直踢成个“一”字形,崇山在空中连使两招,再无借力之处,众人皆以为他要先落地后再发出攻势,谁知他左掌虚击地面,散落在地的落叶被掌力震得向两旁蓬起,露出洁净的青石,这一下缓冲,使得崇山新力已生,他反手将剑上撩而出,眼看燕破天的右腿就要被剑削断,只见燕破天右腿一记里合,在空中自右而左的划了一道优美的弧,潇洒的避开了崇山这叼钻的一剑,而且他身子顺势左转一圈,这时崇山上撩而去的手右臂尚未来的及放下,中门大开,燕破天看准机会向他胸口一脚踹出。 崇山身经百战,见此情形,心知避无可避,连忙气聚胸膛,他料想燕破天在空中已然消尽新力,这一脚他绝对能够硬接。 “呯”的一声后。崇山才知低估了燕破天的实力,他胸口气血翻涌,身子完全不由自己控制的向后下方飞跌开去,及至将要落地之时,他一个旋身,猛地将剑插入青石中,单膝点地,才能稳住势子,风势又急,将地上的落叶和被长剑生生挤磨而碎的青石粉末一齐搅往空中,也激得崇山的乱发向后飘飞而起。 而此时燕破天借着这一脚之力,向黑漆大门那边疾退过去,眼看就要撞在柱子上,燕破天背对着柱子,右脚尖向后在柱身上轻轻一点,卸去了所有的后退之势,正好落在适才崇山那留在柱外的半截鞘身上,纹丝不动。 各大门派心中一惊,纷纷道:“想不到这燕破天竟如此了得,以前一直韬光养晦,原来是为了暗中替那阉贼效力而不至于被人起疑,当真是用心良苦啊!”语中充满了鄙薄之意。 那燕破天仰天大笑,声震长空。接着右脚弹起,左脚反踢柱身,整个人借力向前抛飞出去,而后顺势一个后空翻,落往檐脊,凌驾于众人之上。 越往高处,风势越大,直吹得燕破天的衣襟袍袖列列作响,五柳长须倒飞而起,而他却气定神闲,渊渟岳峙般立于其上,漫空落叶其在周身旋转飞扬,更壮其势。 崇山仰望高高在上的燕破天,暗自调息片刻,遂以左掌运力抵住地面,只听一声沉喝,右臂奋力将插入青石道中三分之一的剑尖拔出,带起一蓬碎石和尘土。随即自上而下划一道弧,又自下而上朝屋子脊之上的燕破天扬去。 只听一声极其刺耳的破空声响起,那被长剑带起的碎石尘土和着风中落叶,被这道剑气凝聚成一条长龙向屋脊席卷而去,风雷之声回荡众人耳际。各大门派均是瞠目结舌。崇山虽然近年来声名很向,但他们想不到他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显然燕破天也未料到这点,只见他凝神戒备,右臂一挥,手中便多了一柄刀。此刀显是藏在他那宽大的袍袖之中,刀身短窄微弯,通体澄澈,宛若一泓春水。一见便知是一口宝刀。 在那条碎石长龙未至之前,燕破天突然跃往上空。接着便听一声巨响,他脚下的檐脊从中间爆裂。只见他于空中左腾右闪,上下翻飞,身法轻灵飘逸;间而出刀截击碎石,火星乍现,又是那样的凌厉迅猛。这就跟他的字一样,灵动间不乏剑拔驽张之势。 片刻之间,那条长龙便在燕破天面前节节溃散、消于无形。而他兀自身在空中,只见他头颈后仰,四肢伸展开来,宛若燕翔天际,掠过院子上空,飘然落在正屋飞檐之上。 崇山手提长剑,踢开挡在大门中间那堆被他剑气劈裂的残檐败瓦,冲进院子后一个纵身跃上另一飞檐之上,剑指燕破天,与其遥遥相对。 此时众人也都聚集在院子中间。只听苍松悻悻然朝着燕破天道:“好啊!好啊!,想不到燕兄的刀法竟是如此凌厉无比,轻功更是独步天下,然而在与我等切磋之时却是神华内敛,虚以委蛇,枉我等对你推心置腹。”言毕还狂怒不已,显然是为燕破天欺骗了他的感情而郁闷。 燕破天闻言泰然自若,也不回答,只是举刀斜刺天际,以待崇山再一次的发动进攻。 崇山听闻苍松所言,心道:“水无涯是隐剑门中大弟子,自然是使剑的,但燕破天却是用刀,难道他不是水无涯?”转念又想,“不对,师娘临终前告诉子聪水无涯就是凶手,而当晚与沈子清接头议事的正是燕破天,况且适才燕破天也已亲口承认了此事。” 念及于此,崇山正想开口质问燕破天是不是水无涯。但师父的训示又回荡在耳际:切记勿让江湖中人知晓隐剑门的存在。 此刻崇山心中一片混乱,迟疑片刻后,又想:“他之所以弃剑用刀,一定是想隐藏身份,隐瞒他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罪行。” 崇山心中已打定主意,他决定倾尽十几年的剑道修为,也要逼燕破天使出至诚剑法。崇山十几年每日每夜的练剑,早已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如果燕破天真的是水无涯,崇山也不用担心他因看出自己是隐剑门人而故意不使出至诚剑法。 念及于此,崇山右臂下沉,暗运气劲,低喝一声,便提剑向燕破天疾奔过去,而燕破天还是先前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无视崇山这迅若奔雷之势。崇山奔至燕破天身前一丈处,蓦地冲空而起,高扬右臂,举剑朝燕破天天灵盖劈去。剑气有如排山倒海,隔空催逼而来,燕破天面部皮肉微微有些变形,但他仍是屹立不动。待崇山身形又近一尺,他左脚背色住飞檐,身子笔直向前倒下,及至将要贴在在瓦面上时,左脚背松开,右脚一蹬飞檐,身子紧贴着瓦面从崇山身下向前飘移而出,眨眼便到崇山的身后,紧接着燕破天左掌一击瓦面,借力弹起,右臂反身劈出。 角度正是崇山的左肩,崇山在燕破天身子笔直倒下之时已然猜到他会从自己窜过从而在后面出刀攻击,心里猛然一惊,自己这一冲之力甚猛,如今要收住势子转身迎敌,自然相当难受,但如果不这样的话,难免要中燕破天的一刀。 崇山猛吸口气,转身挥剑,正好挡住燕破天的弯刀。由于之前冲空而起的余势未尽,加上燕破天迅猛的一刀,直击得崇山向飞檐那边飞跌开去,眼看就要落下屋面,崇山双脚夹住檐角,随即旋身而上,接着双脚一错,只听“咔嚓”一声,飞檐被硬生生折断,接着双脚将那半截檐角抛往空中,反身一记旋踢,那飞檐便朝燕破天电射而去。 让众人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燕破天凝视着那迅若闪电的半截飞檐朝自己的咽喉射来,眼神一紧,待飞檐即将洞穿咽喉之际,蓦地出刀,左右来回去削击寸寸逼近的飞檐,此时众人却忽然看不到他手中的弯刀了,也听不到刀削击飞檐的声音,眨眼过后,众人便见到那半截飞檐一寸一寸地从屋面滚落下来。一时之间,全场一片静寂,唯有这寸寸飞檐落地滚动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前往临安(二) 崇山立于屋面上,调顺适才由于力道相左而令体内紊乱的气息,片刻之后,猛得摇身一抖,身前数尺以内的瓦片全被震裂继而腾空而起,接着一扬长剑,瓦片随着剑气一齐向燕破天呼啸而去。 燕破天猛得一刀劈出,气劲催逼之下,那蓬瓦片便从中分开一条道来,正从他身旁飞过之际,他一振双臂,“砰”的一声,但见烟尘飞扬,所有瓦片竟碎成土雨潇潇而下。 这时崇山已发出第三轮攻势,也是他倾尽全力的一击。 十几年来,他的每一次练剑历经三个阶段:首先是将自己练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而后全身肌肉开始发麻发胀,气息逐渐变得平稳;最后则是心境空明,达到忘我的境界。 此刻崇山正是要使自己快速进入这第三阶段的状态,只见他手中长剑幻化出万千剑影向燕破天猛攻过去,燕破天的速度也是丝毫不让,他那本是很短的一柄弯刀,在刀影的拖曳之下变得竟和崇山的剑一般长短,数十回合后,刀身也像之前那样,仿佛已融入风中,不着痕迹。 众人只见两人的身影上下飘飞,左腾右跃,间而有火光乍现,那自然是刀剑相击的瞬间。屋面上渐渐露出了檩条和椽子,瓦片已全部被气劲激碎向四方飞溅开去。 就这样持续到两百回合,崇山和燕破天衣衫皆已湿透,呼吸也都开始变得急促,攻势较之前也缓慢下来。虽说如此,但攻守之间却无丝毫阻滞和拖泥带水之感。毕竟二人内功修为皆是一流,又战数十回合,燕破天渐感有些不支,但神情却又变得亢奋起来。 而崇山此刻全身肌肉已开始发麻,故此对燕破天也造成不了威胁。又战数十回合,崇山气息渐渐平稳,体力变得异常充沛,他突然觉得燕破天的攻势慢了好许多,每招每式就像是师父在给徒弟演练剑招那样一清二楚,其实燕破天攻势并没慢这许多,而是崇山此刻已达至心境澄明的境地了。 他此刻一边防守一边消耗燕破天的体力,恃机而动。直到第三百八十九回合的时候,崇山见燕破天攻势骤缓,崇山看准时机朝燕破天颈部一剑削去。生死关头,燕破天精神大振,连忙用刀格挡,剑锋离他脖子仅一片弯刀的宽度,崇山不住地催逼劲气,但仍然挺进不了分毫。而燕破天也无法将崇山的长剑格开,二人就这样在屋顶上比拼真气。 如果这样持续下去的话,败的无疑是燕破天,因为崇山现在已经到了内力生生不息的境地。 这时只见燕破天宽大的袍袖突然真气鼓荡,想必他要用尽真气将长剑格开,崇山见状猛吸一口气,稳住长剑。没想到燕破天的右腕突然向右一抖,弯刀脱手,绕着长剑打着转儿向崇山的咽喉旋斩过去。同时矮身避过崇山那削往颈部的一剑。 却说崇山在燕破天弯刀脱手之际,陡然间失去阻力,长剑由于没有弯刀的格挡,顺势向燕破天削去。紧接着便见到弯刀在剑身上旋转是激溅出的火花,心头猛的一惊,连忙脚尖勾住檩条,身子急速后仰,险险避过从他耳际呼啸而过的弯刀。 而就在他身子后仰的时候,矮身避过崇山长剑的燕破天早已蓄势待发的右脚已向崇山正仰下去的后脑玉枕穴踢去。 如果被这脚踢中的话,崇山将必死无疑,而且还会落个身首异处的结局:那柄弯刀被燕破天用独特的手法抖出后,又会沿着去时轨迹旋转回来,正好可以割断被燕破天踢上来的崇山的头。 就在这时,燕破天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出腿的速度明显减慢了些许。 这样一来,崇山便有了转机。只见他将勾住檩条的双脚松开,腰身一转,适才是仰面朝天,现在就变成俯身向下,这时燕破天的脚已向他面门踢来。崇山连忙以左肘砍击燕破天的右膝,截住那致命的一脚,但更危险的还在后头,因为此时燕破天已操住那旋转回来的弯刀向崇山的后颈斩下。 崇山虽然看不到,但听到那弯刀的破空声已然具悉一切。连忙伸展左臂,一拳猛击燕破天腰间,燕破天体力几欲透支,自然挡不住这一拳的冲击力,双腿被击得向后连退数步,那一刀自然没能斩下去。 崇山知道击杀燕破天的时机终于到了,他没再去想这燕破天是不是水无涯,因为他此刻正全身心投入武道竟技之中,只有防守和恃机进攻。 在燕破天被他一拳击得后退的时候,他右脚一蹬脚下椽子,接着纵身飞跃,挺出长剑,刺往燕破天的心脏,此时燕破天正处在完全被动的状态之中,再无能力来应付这近身的一剑。 院中众人之前随着二人交战而紧张激动的心情终于平缓下来,因为他们知道燕破天必定会被长剑当胸贯入。 然而让他们吃惊更让崇山和子聪振奋激动的事情发生了。 正当崇山的剑刺在燕破天衣襟上之时,燕破天的以弯刀刀背“叮”的一声打在剑侧上,长剑自然向左偏了一寸,因为崇山右臂没有完全伸展,纵使被格开一寸,仍然可以将燕破天刺个透明窟窿。但燕破天随即右腕外翻,刀背便压在剑锋上,将长剑又压下一寸,然后右腕里合,弯刀侧紧贴着剑侧,就在这时,崇山只觉刀和剑完全粘在一起了,接着燕破天一边后退,一边左牵右引地将崇山这近身必杀的一剑完全化解。 崇山先是一惊,接着眼中怒火大炽,抓住剑柄的手指骨格格作响,死死盯住燕破天。燕破天此时已完全透支了体力,只见他大口的喘息着,神情却有些兴奋起来,断断续续道:“痛快,真……真是痛……快,我燕破天在生之日有此一战,于愿……足矣……” 话音刚落,燕破天突觉喉间一凉,眼角余光处,是一抹飞刀的柄。 “狗贼,拿命来!”众人只见一袭白影掠起,子聪已将手中的剑刺入燕破天的心脏。 燕破天一脸平静的伫立屋上。满空飞舞的落叶在他眼中演映着无穷无尽的萧索。他突然很想笑,但是喉间飞刀和胸口利剑是气流形成的障碍,他聚集最后一口真气,全身用力一振,飞刀利剑顿时从他体内飞弹出去,他终于笑出声来,而同时口中和胸前鲜血狂喷,笑声凄绝,骇人心魄。 燕破天摔在院子中间,众人脚下。 崇山一手扶着子聪,自言道:“师父师娘,你们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原来那化解崇山最后一剑的招式,名曰“剑舞清风”,正是至诚剑法第三十四式。 燕破天就是水无涯! 人群中又开始议论纷纷,这时朱雀走出人群面向众人道:“各位武林前辈,在下不才,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众人皆已知悉盟书是由朱雀他们四人一同盗出,而朱雀更因此事而身负重伤,故此对他甚有好感。 只听苍松道:“刘兄弟但说无妨!”他一开口,人群中顿时安静下来。 朱雀咳嗽两声道:“当今世道,魏忠贤惑主乱上,涂毒百姓,江湖中人遭其迫害者也是不计其数,我等习武之人自当以扶危济困,除暴安良为己任,如今燕破天这个内奸已然伏诛,正是共襄盛举的大好时机,而后铲除魏贼,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话音一落,群雄齐声道好。 海沙派帮主沙老九道:“蛇无头不行,我提议推选一个武功高强且德高望重的英雄来领导大家。” 朱雀道:“沙大侠所言甚是,在场诸人,论武功和德望当属少林武当青城峨眉四位前辈最高,我们便从中推选一位如何?” 众人轰然应诺。 苍松道:“刘兄弟且听我一言,铲除阉贼我等义不容辞,但盟主一职,方外之人实不便居之,江湖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说你这位义兄的剑法就已在我之上,他便是个极好的人选。” 朱雀闻言暗喜,心道:“如果大哥做了盟主,那我便如虎添翼了。”念及于此,不由得一脸兴奋地向已飞身下屋的崇山望去。 崇山与朱雀对视一眼,道:“正如适才沙大侠所言,当选盟主者,必定集武功德望于一身,在下是个无名小卒,何德何能当此重任;而且苍松道长也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说适才如果不是燕破天的那一脚慢了一分,我早已命丧当场。” 朱雀满怀期待,没想崇山竟然一口回绝,心中顿时一阵急躁,这一急便导致胸中气血翻涌,从而引发本来尚未治愈的箭伤,只见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众人不禁齐声惊呼,子聪更是吓得俏脸惨白,连忙抢上前扶着他,焦急道:“二哥,你怎么样了?怎么会这样?”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帕替他去拭嘴角的血迹。 这时峨嵋白云师太见朱雀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不畅,开口道:“刘兄弟身负重伤,仍不忘为武林同道、天下苍生奔忙,此等行径,实在令人钦佩不已,而今燕破天已除,推选武林盟主一事又是需些时日来筹备,刘兄弟正好乘此期间好好养伤,复原之后再行推选也不迟!”此语一毕,群雄纷纷称是。 朱雀见状,心下顿时放宽了许多。因为经此一事,他在群雄心中已建立了一定的声望,为他日后笼络人心也奠定了基础。 崇山从朱雀的眼中已知他希望自己成为武林盟主,但他实在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眼见朱雀因此而吐血,心中又很有些过意不去。 正在此时,忽听有人嘶叫道:“我要杀了你!”崇山循声望去,只见一年纪大约二十出头的书生,手持燕破天那柄弯刀朝自己跌跌撞撞的奔来,眼见这阵势,便知其于武功全然不通,崇山一手擒住他右腕,举往上空。 那书生死命地挣扎了半天,那只右手仍然是纹丝不动,唯有切齿叫道:“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沾满我爹的鲜血,要么你们现在杀了我,否则的话,他日我一定要你们十倍偿还。” 原来此人是燕破天的独子燕以轩。众人都想跟他讲明他爹的所作所为,但见其此刻情绪已完全失控,心知无论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了。只好摇头的摇头,叹气的叹气。摇头叹气之余,却还有一事不明:何以燕破天不教自己的儿子那套轻功和刀法呢? 提起刀法,众人不由地向那柄被燕以轩高举在空中的弯刀望去。 刀身澄澈,接近刀柄处,镂着两只剔透玲珑、上下翻飞的乌燕,在那如剪的燕尾边,附有弯刀的名字。 刀名:微雨。 落花人独立,微雨*。 秋风浩荡,直吹得崇山的乱发四散飞扬,他只觉好一阵凉爽,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自师父死后,崇山从来没有此刻这般放松过。这五年来,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是师父的嘱托和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寒儿。 而今,师妹已找到,就连害得师父一家家破人亡的水无涯也已被他兄妹二人杀死,剩下的就是找寻寒儿了。 寒儿,是他一生的牵挂。 一想到寒儿,那些贴心的往事便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崇山竟笑出声来。坐在一旁赶车的陆毅见状,奇道:“大哥,想什么呢?自从认识你以来,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过啊?” 崇山闻言回过神来,一时之间找不到好的借口来推搪过去。正支吾间,忽听车箱内一阵剧烈咳嗽,接着便传来子聪的惊呼声。崇、陆二人连忙掀开窗帘,一股血腥气顿时应帘扑鼻而来。 原来朱雀又开始吐血了,此刻正躺倒在子聪怀里,脸如金纸,额上虚汗淋漓,鼻中奄奄一息。子聪心急如焚,向崇、陆二人道:“大哥三哥,咱们得快点赶回煅锋堂找我大伯来救二哥。” 陆毅闻言,扬鞭策马,一路向南行去。车轮滚滚,带起一天尘土。 无锡。煅锋堂。 朱雀迷迷糊糊中感到有股强大的热流窜行于周身百骸,胸前伤口的剧痛仿佛随着这股热流正一点点的流走消散,只觉说不出的舒畅,几个周天后,他终于沉沉睡去。 待醒来之时,窗外阳光刺眼,耳中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撞击声,此起彼伏。朱雀撑起身子,发觉左胸口竟无往日那般钻心之痛,他忽然想起昨晚那些模糊的意识,“难道是大哥以内功为我疗伤?”心中不由一阵感激。 下床之后,将房门拉开,新鲜的空气随即扑面而来,朱雀深深地吸了一口后,只觉神清气爽。 突然发觉那金属撞击声也变得响亮多了,他循着声音一路行去,穿过一个后院,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宽敞洁净的青石广场,两旁有两道宽大的长廊,声音便由此间发出。 长廊中炉火彻天,许多男人皆精赤着上身,露出盘根错节的肌肉,一手提锤,一手按剑,在这火光之中卖力的敲打。“难道这里就是煅锋堂。”朱雀正想着,忽然见子聪正在长廊中向自己招手. 火光的映衬下,子聪一身淡黄衣衫显得格外的明艳动人,朱雀一时间竟看得痴了。眼见得子聪向自己奔来,才慢慢回过心神,正欲开口说话,子聪道:“二哥,他觉得身子怎么样了?” 朱雀点了点头,道:“好很多了,我记得昨晚好像有人替我运功疗伤,是不是大哥啊?” 子聪笑道:“我师兄剑法虽好,但内力还不至于能让你的伤恢复得这么快呢!”说完神态亲昵地望着朱雀浅笑。 朱雀见状心神一荡,问道:“莫非是你大伯沈云飞前辈。” 子聪一点前额,道:“恩,正是他老人家。”说完一拉朱雀的手,羞涩道:“大伯正在铸剑,我带你去见他!” 朱雀没想到子聪竟主动来牵自己的手,而那句‘我们一起去谢谢他’更是将自己当作亲密无间的人,心花顿时于顷刻间怒放开来,他喜极忘形,已辨不清东西南北前后左右,只能跌跌撞撞跟着子聪的身后,一路向长廊的那头跑去。 长廊转角处是一间石室,火光在石壁上跳跃闪动。崇山和陆毅正聚精会神看着一人在锤炼兵器。朱雀第一眼见到这人时,只觉他异常的高大魁梧,突然之间,他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但随即又归于沉寂,再也想不起来了。 此人正是沈云飞。只见他面容古拙,乱蓬蓬的花白头发拢往后背,散落在两鬓的被炉火熏烤的有些焦黄卷曲,手臂上青筋暴凸盘结,彰显着力量。见子聪二人进来,便抬眼向朱雀望去。 朱雀只觉他目力逼人,实不能与其对视。微一低头,便上作揖道:“晚辈刘天昭多谢沈前辈救命之恩!” 沈云飞放下手中的活儿,道:“刘贤侄勿须客气,你们既已义结金兰,那便是自家人了,更何况是你三番两次救我这宝贝侄女在先呢?”语声甚是慈爱。 子聪闻言摇了摇沈云飞的手臂,偷望朱雀一眼后便羞得低下头去。 朱雀见状,笑得很有些腼腆。 这时沈云飞话锋一转,道:“对了,听闻燕破天亲口承认自己就是那晚与舍弟青云接头议事之人,不知是否属实?” 原来昨晚沈云飞为朱雀疗伤直至深夜,而崇山等人也因一路劳累而先行歇息,故而未曾向沈云飞言明此事,没想到沈云飞已然知晓。 故而崇山道:“这消息传得真是太快了。” 此言一出,沈云飞自然可以肯定自己的所闻,想了想道:“但据我所知,燕破天生性恬淡、不好名利,怎会甘愿做魏忠贤的走狗?”言毕一声叹息,便踱步出了石屋。 当晚将近子时,朱雀心事如潮一时无法成眠,便起身推开窗子。恰巧这时,那只与聂公公工联络的信鸽扑打着翅膀落在窗台上,朱雀心知有事发生,便急忙取出信笺来看,只见上面写道:七月十七午时,七君子午门斩首。 朱雀惊道:“看来已来不及推选武林盟主,当务之急,是尽快将此消息告知各路英雄。”说完提笔开始草拟英雄帖。 次日清早,朱雀就来到议事厅,待众人到齐,道:“昨晚我表叔飞鸽传书说七月十七,七君子将被处斩。”说完便将那信笺递给众人过目。 陆毅切齿道:“这阉贼,为了将东林党人赶尽杀绝,尽然无中生有,诬蔑七君子和江湖中人密谋行刺他,实在是可恨之急。”说完接道:“待我们招集各路英豪,一起去劫那法场,将七君子救出来。” 朱雀接道:“英雄贴我已草拟好了,待会便分发各大门派。” 话音刚落,管家刘伯快步进了大厅,向沈云飞禀道:“老爷,门外来了好多武林人士,少林派和武当派也在其中。” 朱雀和崇山等人交换个眼色,道:“难道各大门派已得知七君子将被处斩这个消息?”显然对此有些置疑。 沈云飞接道:“各大门派经舍弟那件事后,虽未敢冒然行事,但留在北京城里的眼线还是很多,所以他们知道此事毫不奇怪。”说完霍然起身道:“走,咱们一同去迎接各路豪杰。” 他们一行人来到广场时,刘伯早将各大门派迎了进来。 沈云飞上前抱拳道:“诸位英雄大驾光临,实令我煅锋堂蓬毕生辉。” 一番客套话之后,沈云飞将各大门派迎进了议事厅,分宾主落坐。 沈云飞开口道:“诸位此次前来,想必是为了七君子将要被处斩一事吧?” 青松道:“不错,自从燕破天那事之后,大伙便提议推选带头大哥,所以我等并未散去,而是相约一同游历临安各处,不想前晚竟接到七君子将被处斩的消息,本欲设法通知崇山这几位少侠,转念一想,临安与无锡相去不远,而且刘少侠身上有伤,便索性赶了过来。” 朱雀闻言心中一喜,道:“得蒙诸位前辈记挂,天昭感激不尽。”接着又道:“其实我们昨晚也收到了消息,晚辈有个表叔在工部做事,上次盟书得以盗出,也是他为我们提供镇抚司的地图。” 苍松点点头,忽然道:“既然刘兄弟已得知这一消息,不知作如打算呢?”他是个耿直汉子,这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却没考虑到自己堂堂一派掌门向一末学后进请教未免有shi身份。 群雄中便有些开始轻声说笑了,苍松却浑然不知。 朱雀先是愕然片刻,接着连忙道:“此事事关重大,晚辈不敢妄自断言,还请各位前辈指示。” 此言一出,几大掌门便开始相互交换眼神,一时间大厅中便安静下来。 须臾,白云师太开口道:“贫尼已和各大掌门商议过,就算目下即刻动身前往京城,也没足够的时间去部署劫狱,所以我们只能在七君子行刑当日,劫法场。”劫法场这三个字说得异常坚定,接着环顾众人,又道:“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群雄轰然叫好,霹雳堂主雷通天趁势道:“如今燕破天这个内奸已除,就算那阉贼不斩七君子,我们也会去找他算帐的;至于上次所说推选带头大哥一事,就等劫了他娘的法场后再选吧!” 厅内众人齐道:“劫法场!劫法场!劫法场…………”朱雀看得群情振奋、士气高昂,不禁心下大喜。 这时沈云飞已命人开始大摆筵席,各路英豪一边喝酒一边商议,直至夜色阑珊方才散去。 当晚子时,窗外月的清辉洒满整个院子,院中的几处文竹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平添了些许凉意。朱雀一阵感触后便来到院子中间。 正好这时沈云飞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了朱雀道:“刘贤侄还未歇息么?” 朱雀见道:“晚辈一时睡不着,便出来院中走走。”言毕见沈云飞眉头紧蹙,问道:“前辈这么晚没睡,想必还在想着七君子一事吧?” 沈云飞不答反问,道:“对了,燕破天面对群雄的逼问之时,他作何解释?还有他死之前是何表情、有没有说过什么话?刘贤侄能否将当日的情形详细的说一遍。” 朱雀闻言后,心知沈云飞还是不完全相信燕破天会甘愿做那魏忠贤的走狗,就算是的话,其中也定有苦衷。 其实朱雀和沈云飞一样,也不相信燕破天会是那种人。因为燕破天在其临事之时,从容不迫,颜色不改,这种气魄实非庸常之辈之所能及;再者,其明知自己将命丧当场,但仍为能够与崇山一战而大呼痛快,这份豪情又岂是一个出卖江湖道义的内奸所能具备的呢? 但是盟书上的的确确有燕破天的名字,而他自己也亲口承认自己就是当晚与沈子清接头之人。 朱雀可以肯定这其中定有隐情,但为免节外生枝,故此没有向任何人提起心中的疑虑。他知道一旦说出来的话,劫法场一事,肯定不能按计划进行了。他一心想着扳倒魏忠贤,所以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实现这一计划的机会,就算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他也无暇顾及了。 此刻沈云飞问起,他当然不会如实相告,于是假装着沉思片刻,道:“当时大家都关心战况,所以对燕破天的表情便没留意;至于解释么,铁证当前,他也没说什么话。” 沈云飞默然片刻后,长舒一口气,仰望冷月,向院中踱出几步,接着松肩抬臂,便拉开了阵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前往无锡(二) 朱雀见状,心知沈云飞要练功,便举步准备离去,因为偷看别人练武乃是江湖中的大忌。他刚踱出几步,沈云飞却道:“刘贤侄啊,你且品评下老夫的这套掌法如何。” 朱雀心道:“莫非沈前辈想传我武功?”抬眼望去,沈云飞已开始演练起来。 只见他起初走势甚缓,却不失稳重,眼随掌动,掌由意发,每招每式都如雷霆万钧。须臾,沈云飞步法渐渐迅疾起来,双掌隐隐有风雷之势,在空中舞得振振声响。直看得朱雀暗暗喝彩。 又过片刻,沈云飞步法越来越快,间而翻转跳跃,迅猛若猎豹;掌似游龙,其声破长空,几丛文竹的竹叶被在这掌风的牵扯之下无奈别枝而去。朱雀一时间目眩神迷,突觉一股烈风扑面,紧接着连周身也觉得燠热难当,定睛瞧去,只见沈云飞须发俱张,面泛赤红,双目似火,再看是那两张巨掌,此刻仿佛已经燃烧起来,随着它的凌空翻运,在洒满清浑的院中留下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热力的弧。 热力难当,朱雀正欲后退,突然沈云飞左膝半蹲,右腿一记扫堂,旋转一周后随即起身,地下的竹叶已被激往空中纷纷扬扬。沈云飞双掌一阵旋舞,已然竹叶尽数拢在身前。 接下来,令朱雀瞠目结舌的事发生了。 只见沈云飞双掌运力,那团青青的竹叶瞬间化为灰烬,但在掌力烘托之下,未曾飘散,宛若一个灰球,突然沈云飞一个转身,右掌随势拂出,那团灰球便向一处文竹飞去,“呯”的一声,蓬起一大团灰烬,再看那丛文竹,只剩下几枝焦黑的竹管。 在朱雀一面惊愕地望向沈云飞时,他已然收势了,那股热力也顿时悉数敛去,院中恢复了先前清冷的意境。 沈云飞转身道:“刘贤侄,你看如何?” 朱雀此时已回过神来,连道了三声‘妙’字。沈云飞道:“掌法不同剑法,剑法精妙,便可制敌;而掌法虽妙,若不佐以深厚的内功也是徒劳。” 朱雀道:“适才见前辈双掌赤红,周遭空气全被热力笼罩,此等修为,实让晚辈大开眼界!” 沈云飞抬眼道:“贤侄有兴趣学么?” 朱雀闻言愕然。 沈云飞微哂道:“你们四人当中,属你的功夫最弱,若无一技傍身,将来行走江湖必定倍加凶险。” 朱雀连忙作揖道:“承蒙前辈垂青,晚辈实在惶恐不安。” 沈云飞向前踱出两步,负手道:“适才那套掌法是‘焚天掌’,必须佐以‘烈火心经’方显其威力。” 接着又道:“烈火心经是一种至阳至刚的内功心法,与之齐名的还有一种至阴至柔的‘玄阴真经’。此两种内功心法虽然威力无穷,但都有各自的弊端:‘烈火心经’练至第九重时,如习练者不能承受其热力,必定全身枯竭而死,甚或化为灰烬;而‘玄阴真经’练至九重境界时,就会寒毒攻心而亡。这两种心法出自苗疆,何人所创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我曾祖父无意中得到了这本烈火心经。” 朱雀生于皇宫,虽然跟随聂公公习武多年,但从未听说哪种武功能够练死人的。此刻听沈云飞说完,心中便有些骇然,于是问道:“不知前辈习练这‘烈火心经’已至第几重境界呢?” 沈云飞道:“第八重。”言毕接着道:“其实这两种心法根本没有第九重,第九重只是一个聚气的过程,就是把体内的至阳至刚和至阴至柔的真气聚集在一起,如果习练者能够承受这股真气并能聚散收发自如的话,那么就算大功告成了。” 朱雀闻言,心道:“原来只要不将全身的真气尽数使出便不会有性命之忧。”念及于此,之前的顾虑自然一扫而空。 月至中天。沈云飞缓缓转过身来,手中已多了一样物什,由于他身形异常高大挡住了月光,朱雀一时看不清他拿的是什么。这时他伸臂向朱雀递出,朱雀方才从其轮廓辨知是一本书,随着沈云飞的缓缓递进,月光跃过沈云飞的头顶,终于落在这本书上,依次跳进朱雀眼中的是‘经、心、火、烈’四个篆体字。 凉风吹过庭院,朱雀不禁一阵哆嗦,他用双手颤巍巍地接过这本‘烈火心经’,激动得好久没说出话来。 沈云飞拍了拍朱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心法如同利器,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刘贤侄心糸苍生,自然不会以此来害人,这点老夫非常放心。”顿了顿又道:“不过世事复杂,人心叵测,凡事若太过执着,必然会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而适时放下的话,一切自会,海阔天空。” “海阔天空”这四个字沈云飞说得异常向往,他离去的背影透露出一种言不由衷的无奈。朱雀看着沈云飞没入那阴暗的走廊,心道:“江湖传闻沈前辈一向不问世事,原来他心中也有放不下的事。” 晨光微煦,煅锋堂青石广场中三张长桌呈一字列开,上面摆放着数十只大碗,碗中皆盛满酒水。沈云飞站在桌前,将一大碗酒举往空中,扬声道:“各路江湖朋友,此番入京,凶险重重,沈某希望今日七十六人出征,他日八十三人归来。” 朱雀闻言,眼中一亮,接着便见沈云飞将那碗酒一饮而尽后,将碗在地上摔个粉碎。 众人见状,纷纷抓起大碗,桀骜不驯的烈酒在他们粗壮的脖子中一阵不安分的响动之后,最终涌入豪肠,接着便是一场七十多只大碗共同奔向宿命的精彩的视听盛宴,也彰显着群雄视死如归的决心。 一时之间,场中豪气冲天,雪花满地。 这七十六人中,除了少林、武当、青城、峨嵋四大派和崇山等人之外,还有海沙帮、霹雳堂、青竹帮等大小帮派,另外就是一些形貌各异江湖游侠,毁容的,瞎眼的,秃顶的都有。 众多人马一齐上路,难免会惹人生疑,于是朱雀提议将其分成数队后便开始陆续出发,这最后一拨便是四派掌门和崇山等人了。 这时武当青松于马上向沈云飞道:“素闻沈兄内功深不可测,如青松还有归来之日,希望能向沈兄讨教。”言下之意便是要与沈云飞一决胜负。 沈云飞闻言翻身上马,道:“如果我等能共同归来的话,沈某也想见识道长的玄门正宗内功心法。” 青松道长愕然道:“莫非沈兄也要一同前去营救七君子?” 沈云飞微微颔首。 朱雀接道:“据昨夜各帮派所报参加这次劫法场的人数,加上在下兄弟几人总共是七十五人;而适才沈前辈所说的七十六人出征,八十三人归来之言,自然是算上了自己。” 白云师太赞道:“刘少侠果然心细如尘!” 朱雀谦道:“前辈过奖了。” 这时空闻大师口喧佛号道:“沈施主一向不问世事,何以此番要一同上京?” 沈云飞道:“六君子冤死诏狱,皆因舍弟疏忽大意所至,如今七君子将被问斩,沈某岂能坐视不理。” 苍松闻言道:“苍松素来敬仰青云兄的豪情高义,六君子一事,他也是受奸人蒙蔽。” 陆毅道:“有沈前辈相助,劫法场便多了一分胜算。”说完又道:“各路人马已去得远了,我们赶紧上路吧!” 青松道人向众人道了声‘请’字后,便拨转马头往前驰去,沈云飞与其他三派掌门也跟了上去,朱雀和子聪紧随其后轻声慢语地说着些只有他俩听得到的知心话儿。 崇山和他的那瘦马行在最后。这时陆毅回过头来道:“大哥由始至终不发一言,想什么呢?”不等崇山回答,又道:“我们是兄弟嘛,有事不妨说出来,咱一起分担。” 崇山心中只想着此次入京劫完法场后,便向朱雀的表叔打听寒儿的下落,此刻被陆毅瞧出端倪,随口哦道:“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想起家乡了。” 陆毅一拍脑袋道:“看我多糊涂,与大哥相识这么久,却一直忘记问大哥是哪里人。” 崇山笑道:“江湖人四海为家,三弟不必为此介怀。” 陆毅道:“此去路途遥远,就麻烦大哥给我说说你家乡的事儿吧!” 崇山闻言心中一阵苦笑,须臾道:“我自小是个孤儿,在江陵一带靠乞讨为生,十岁那年碰到了与妻儿失散并且身受重伤的师父,于是我便跑去药铺偷药,师父伤好之后就在当地一个村子住了下来,靠买字画为生,从此便没再离开。”说到这里,又勾起对师父的怀念,心中不免一阵悲苦。 陆毅听到这里,知道勾起崇山的伤心事,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崇山见状,调整心绪微笑道:“自那之后,我便开始跟着学画练剑,不过我字画一直都练不好。”言及于此,不由想起跟师父学画时的些趣事,脸上也浮现了些许笑意。 陆毅见了打心眼里高兴,随口问道:“记得上次大哥说这几年行走江湖没遇过心怡的女子,那大哥家乡有否青梅竹马的姑娘家呢?” 此言无疑说到崇山的心坎上了,寒儿的影像瞬间清晰的出现他的脑海,他看着远方一阵出神,心道:“寒儿,山哥来找你了。”接着一抖缰绳向前方急奔出去,竟忘了去回答。 陆毅见状一切了然于心,看着崇山在马上起伏的身影,微微一笑后大声叫道:“大哥等等我。”说着一紧马腹追了上去。 晨风中,七十多人始踏征途,而此时,正霞光漫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解救法场(一) 七月十六。京城。 千岁府大厅中,魏忠贤与幽冥洞主坐在首座,其下分别是四彪和崔涵宇。 魏忠贤呷了口茶,细声怪调地道:“明日就是七月十七了,此间相关事宜尔等都安排妥当啦?” 崔涵宇道:“回禀公公,涵宇目下已将午门附近和京城各处设下重兵,只要江湖中人明日来劫法场,一定教他们有来无回。” 魏忠贤奸笑两声后,将目光移向锦衣卫大督都田喜。 田喜忙道:“据卑职属下报告,此次前来劫法场的约七十多人,四大派掌门也在其中,现分散在京城各处客栈酒楼。” 魏忠贤抚掌奸笑道:“很好!很好!待明日将这些主力一并灭了,那今后的江湖将永无翻身之日,哈哈哈哈!” 大厅中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大笑,唯有那幽冥洞主眼角微微抖动,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 七月十七,巳时。 阴风猛烈,飞沙走石,一时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午门前设一高台,顾大章、高攀龙等七人铁镣缠身,背插亡命牌跪于其上。四周围满了闻讯赶来为他们送行的百姓,百姓心中各各义愤填膺,但看着两旁刀枪侍立的御林军和锦衣卫,只好强压心中高声喝骂魏忠贤的冲动。 城墙上,魏忠贤高坐在列列飞扬的旌幡华盖之下,宛然一幅帝王的派头,五彪和崔涵宇分列两旁,看着城下被其折磨的不成人样的七君子,禁不住嘿嘿冷笑。 大风掀开七君子乱蓬蓬的头发,各各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然形貌虽毁,精神却在,他们的双眼依旧炯炯有神,目光依旧咄咄逼人,混在百姓之中的恃机而发的江湖中人不禁为他们暗暗喝彩。 朱雀头带斗蓬,短褐穿结,俨然一个庄稼把式模样,在大局未定之前,无论在哪一边,他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午时将至,虽然秋风凛冽,朱雀却是大汗涔涔,他看着周围戒备森严的御林军和锦衣卫,暗自道:“江湖中人虽然武艺惊人,但好汉终究难敌人多,依眼下这阵势看来,阉贼肯定早有防备,不知道今天这一战会是怎样的结果呢?” 接着又想:“能否救出七君子倒是其次,东林党人大势已去,就算成功救出了也会一振天下百姓的士气,但最终还是于事无补;但如果这股江湖势力受损的话,日后要对付魏忠贤更是难上加难了,这一战对江湖中人极为不利,早知不该让他们来劫法场。” 念及于此,朱雀暗自后悔自己一心只想和魏忠贤交锋而未对此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但转念又想,“劫法场,营救七君子,乃江湖中人义不容辞之事,就算我事先将此事的后果一一道出,他们也会不顾一切上京的。” 想到这里,朱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暗道:“但愿这次能全身而退!” 纵然朱雀一身庄稼汉模样,但站在不远处的聂公公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虽然事前朱雀嘱咐聂公公不要差手劫法场这件事,以免暴露身份惊动魏忠贤,然而和他情逾父子的聂公公又怎么放心得下呢?于是乔装一番后也来到法场,暗中恃机保护朱雀。 聂公公从前也是江湖中人,将散落在人群中的七十六人也能认出四五十个来。此刻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一个带着和朱雀一样斗蓬的颀长大汉身上,他发觉这人有点怪,其他各江湖好汉都将注意力集中在高台七君子和四周的官兵身上,而这人却时时看着朱雀身旁的女子。 此女子自然是子聪,这时她忽然转过头来,那颀长汉子连忙低下头去,而子聪向左边官兵扫了一眼后便和朱雀悄声说话去了。那汉子随即又将头抬起来,刚好此时一阵劲风刮来,斗蓬随风翻起,他连忙用手抢住将其重新戴好,饶是如此,聂公公依然看到了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半张脸。 原来这汉子面非尽毁,看情形应该是烧伤,另外半张脸用黑布包了起来。聂公公心道:“看来这汉子定是对那小姑娘有意了,可惜他容貌尽毁,也只能远远偷望。”想到这里,聂公公不禁一声长叹,似乎想起了些陈年旧事儿。 这时崔涵宇将早已拟好的圣旨迎风用力展开,以近乎嘶哑的声音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东林党人高攀龙、顾大章等七人无视圣朝纲纪,贪脏枉法,徇私舞弊,更兼勾结江湖乱党意图行刺朝延命官,实乃罪恶滔天,特判今日午时,斩首示众。钦此!” 江湖中人闻言纷纷一阵暗骂。这时台上有人端来七大碗酒,分别喂给七君子喝下,七君子喝完后纷纷大呼痛快,一幅慷慨赴死、从容就义的神情。 城墙上,魏忠贤背靠金椅,仰首望天,须臾,他俯身桌上,从签筒中抓出七支刻有‘斩’字的令签握于手中。此时城下江湖中人各各全神贯注,只待那签一落地,便立即冲上断头台救人。 魏忠贤一阵奸笑后,大手一挥,同时口中喝道:“斩。”话音甫落,阴风骤然猛烈起来,。青松道人手握剑鞘,气聚全身,顿时一团紫气罩住面门,须发俱张,神威凛凛。 只听“夺”的一声,令箭一齐插入七君子身后地板之上。青松道人左手拇指一弹剑格,‘呛’的一声,一道青芒冲天而起,同时他跃往高空,接过长剑俯身斜掠而下。 此时那七名刽子手已然取下亡命牌,高举鬼头刀正欲斩下。只见犹在空中的青松道人,长剑左右横削,两道森寒剑气破空而去,接着便听见鬼头刀落地之声,而那七名刽子手各自手捂咽喉,来不及惨呼便应声倒地。 在青松道人发动攻势的同时,其他三大派掌门和海沙帮主沙老九、霹雳堂主雷通天、青竹帮主潇湘子等人也一齐飞身而上,这时七人手执刀剑环顾四周,形成一个大圈将七君子护在其中。 四周的锦衣卫和御林军纷纷亮出兵刃,喊声震天的向高台冲来,围观百姓此时方才回过神来,纷纷惊呼逃跑,场中一片混乱。朱雀和其他帮派弟子、江湖游侠趁机装成逃命的百姓混入官兵当中一阵猛砍,猝不及防之下,彼方伤亡惨重。 七君子见有义士相救,纷纷央求道:“诸位侠士豪情高义,我等万分感激,但此次是那阉贼设下的陷阱,目的是将江湖好汉一网打尽啊!我等被那阉贼挑断手筋脚筋,就算出去也是废人一个,众侠士实不必为我等冒此大险,还请诸位速速离去,留着有用之身,他日除掉那祸国殃民的阉贼。” 原来七君子自入诏狱这些天来,一直不知魏忠贤为何不立即处死他们,今日被押送至此,方知要被斩首示众,心中更是疑惑魏忠贤为何多此一举,直到此刻江湖中人出现,才恍然大悟。 各大掌门听完此语,相互交换眼色。这时青城苍松大声道:“既来之,则安之,老子倒要看这帮朝延鹰犬有何能耐。”话音刚落,城墙上一阵骚动,各大掌门抬眼望去,只见一排弓箭手对着高台迅速弯弓搭箭。 就在这时,子聪一招鹞子冲天,双手于空中一阵乱舞,田喜大叫一声:“小心飞刀!”崔涵宇等人闻言立即随田喜一同蹲下,可怜那一排射手,连弦都没拉满便将上身伏上城墙上一命呜呼了。 魏忠贤将适才用来挡飞刀的桌子一撕为二,喝道:“再射!”城墙后立即又涌来三排射手,子聪这时方才落地,扣刀腾空发射已然不及。 田喜等人正得意之间,乍见一袭青袍升腾而上,接着右袖一挥,寒光闪动,三排射手兀自手持弓箭,却已僵死当场。 飞刀,从他们眉间穿过,又破后脑而去,不知落往何地。沈云飞卓立高台,青袍鼓荡,乱发披面,宛若天神。 “是他,这家伙终于来了!”田喜兴奋却又不乏紧张的道。 正与锦衣卫撕杀的朱雀突然听到这话,惊道:“这话似乎在哪听过。”正思索间,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那家伙怎么没来。朱雀全身一震,心道:“对,这是上次镇抚司时田喜说过的话,难道那次是他们设下的圈套,其目标就是沈前辈,但当时我们都是黑衣蒙面,田喜怎一眼便知我们不是沈前辈呢?” 念及于此,朱雀便向台上沈云飞望了一眼,心中立时明白过来,“当初第一眼见沈前辈时就觉得他异常高大,而正因为此点田喜才能一眼识别。”接着又想,“如果上次是个圈套的话,那份盟书到底……” “叮”的一声响,打断了朱雀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就见一官兵再次举刀向自己劈来,连忙抢身一剑,洞穿那人咽喉。待看地下之时,是一枚黑色棋子,朱雀骤然回过头来,一眼便见到聂公公站在远处混乱的人群之中朝自己紧了紧眼神,示意让自己小心。 原来适才朱雀失神之际,聂公公见一官兵举刀向其劈去,便发出棋子弹开了那柄刀。而朱雀为何一见地上的棋子便猜到是聂公公呢?原来在他小时候不专心练剑时,聂公公就会用这棋子弹他的大腿和屁股以示惩罚。 朱雀感收起心神,朝聂公公微一点头后便杀入阵中。 却说魏忠贤见沈云飞和各大门派的首脑人物皆聚集在断头台,冷笑一声后将手一挥,突然之间城墙上人头攒动,原来他心知江湖中人武艺惊人,实难对付,唯有事先埋伏大量弓箭手,此刻已涌满了整个城墙通道,个个将弦拉得吱吱作响,对准断头台,只待令下。 青松道人对沙老九、雷通天和潇湘子道:“你们三位护送七君子下台。”潇湘子道:“那各位掌门要小心应付。”说着便和雷,沙二人提起七君子,跃下断头台,杀开一条血路。 这时台上就只剩沈云飞和四大掌门,五人直视城墙,全神贯注,魏忠贤见状,将手慢慢抬起。 沈云飞此时气随意动,周身升腾起一股力,四大掌门顿感有异,沈云飞道:“此时避之已然不及,唯有以真气来抵御箭阵。” 四大掌门闻言一阵诧异,各自心道:“古往今来,还无人能以真气抵挡箭阵。”只这会思索功夫,四周空气便越来越热,“想不到这沈云飞这么高深的内功,难怪有恃无恐。”念及于此,四大掌门也收敛心神,暗运真气。 五大高手一齐运功,台上顿时形成一个若隐若现的气团。 魏忠贤嘿嘿冷笑道:“想用真气来挡本座箭阵,自取灭亡!放箭!” “嗖”的一声,很洪大,却只一声,黑压压的箭阵便漫空呼啸而来。沈云飞猛得一震双臂,四大掌门只觉自己的调运出来的真气一阵紊乱,紧接着沈云飞双臂于空中一阵旋舞,顿时便将四大掌门的真气尽数牵扯过去,于五人身前形成一张真气屏障。 当那漫空而来的箭阵将要触及这张屏障时,沈云飞大喝一声,“闪开!”四大掌门闻言立即纵身跃下高台,回望沈云飞,只见他掌似游龙,于身前身后穿插游走,箭阵在真气裹挟下随着他旋转几圈后便冲势殆尽,若非真气洪托,早已掉地下了。 城上城下所有人何曾见过此等景象,皆是停止撕杀瞠目结舌的望着断头台上的沈云飞。魏忠贤心道:“如此强大的气劲,莫非…………”正思索间,突见沈云飞双掌越舞越快,周身那团真气渐渐呈赤红色,魏忠贤眼中一亮,霍然起身道:“烈火心经!” 这时沈云飞一声猛喝,只听‘劈啪’一阵乱响,气劲将箭支尽数绞断,他气贯右臂,五指全张,将这团断箭托于其上再向胸前慢慢旋拢,断箭在这如球状的真气中翻涌沉浮。 只听城墙上一声奸喝:“全部给我趴下。” 话音未落,沈云飞右掌贴着胸前向左上方操起,紧接着向右拂出,轰’的一声,那团断箭铺天盖地地向城墙上急速掠去,惨呼声顿时不绝于耳,那魏忠贤等人自然早已矮身墙下。 箭阵刚一掠过,便有一人手持长剑沿着略斜的城墙壁一路急行而上,紧接着蓦地腾空而起跃上城墙,落入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的弓箭手之中,剑光闪动,鲜血飞溅,本来拥挤的通道立时便腾出了一大片空间。 此人正是崇山,他心知如不将这些远程射手先解决掉,城下众人便会心存顾忌不能放胆撕杀,于是借着漫空箭阵的掩护只身闯入包围之中,说是包围,却对崇山丝毫危险也无,因为这些弓箭手专职射杀,近身搏斗就只有被虐的份,况且此时他们又心有余悸,自然更加的不堪一击。 “张大叔,倪大哥,今日之后,你们九泉之下便可安息了!”想到这里,崇山满腔怒火,只见他大喝一声,身形暴起,冲入正欲弯弓搭箭的射手当中。 却说在魏忠贤奸叫一声“全部趴下”之后,不唯城上那些反应快的射手随着魏忠贤等人趴下了,可笑的是连城下的一些“反应”快的锦衣卫和御林军也给趴下了,可见这阉贼平日的狠辣手段:混战之中他的一声号令,条件反射下,这些人便不管这号令是针对城上还是城下先趴下再说,否则咋证明自己的绝对忠心呢。 那趴下了,自然是起不来了地,群雄还不趁机手起刀落全歼之。 再看海沙帮主沙老九边笑边道:“他娘的,打着打着突然趴下了,吓老子一跳!”这时那些相对聪明一些又或者可能因条件反射迟钝而未趴下的锦衣卫正举刀向他冲来,沙老九将长刀一挥,边笑边打,跟着一记横斩将一名锦衣卫头颅砍断,鲜血飘飞下,沙老九刀尖点地,捂着肚子兀自大笑不已。 霹雳堂主雷通天暴凸双眼道:“哇靠,这样也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解救法场(二) 魏忠贤看着城下那些听到他号令便立即趴下任人宰割的锦衣卫和御林军暴跳如雷奸声喊道:“你们这帮蠢货!”而这时那些人却再也听不到他的话了,他狠狠的叹了一声,接着一掌将雉堞拍了个粉碎。 崇山片刻间将将那些射手杀了大半,剩下的那一小半簇拥着崔涵宇逃了下去。此刻城墙上便剩下魏忠贤、徐海、田喜、孙鑫、或永和、还有那不动声色的幽冥洞主等人。 苍松在城下大叫道:“崇山兄弟快快下来。”徐海沉声道:“想走,没那么容易。”言毕一拂袍袖,向崇山直掠过来。崇山心知此人内功深厚,而他身后还有六大高手,便不敢恋战,而这时徐海已然压近,崇山只觉劲风扑面,于是翻转剑锋,上挑而去。 徐海自言道:“剑气!”连忙于空中翻转身子避开,接着双脚在城垛上一蹬,朝着已在对面城垛上崇山掠去。崇山挺剑朝其胸口刺去,徐海掌击剑身,二人便于城墙通道上空交错而过。 这时徐海想起上次他俩交错而过之时崇山那一招蓦然回首差点要了自己的命,便作好防备,谁知崇山并未使这招,而是格开了随后攻来的或永和的长剑,徐海抓住时机,在双脚一沾城垛后立即回身一掌,气劲翻滚。 崇山荡开或永和的剑后,紧接着身子左转,反掌相迎。“呯”的一声,崇山左臂一阵发麻,身子向城下飞跌而去。而就在此时,那孙鑫已向崇山发出数枚毒镖,城下苍松大呼道:“崇山兄弟小心。” 身陷险境的崇山灵台一片澄明,那七枚泛着绿光的脱手镖清晰地出现在他瞳孔中,待其将至身前时,崇山长剑迅速挑出几个剑花,形成的气劲将那七枚脱手镖牵扯着向四周飞去。 孙鑫见这样都被他躲开,心中一阵焦急,“当年围歼江陵反贼我也有份,此刻若让这家伙逃了,难保不会落得和杨兴老弟一个下场。”情急之下又摸出一枚朝犹在下落的崇山发出。 崇山此次前来的目的不光是为救七君子,更多的是杀了孙鑫为他父老乡亲报仇血恨,此刻见他三番两次的欲至自己于死地,不禁怒从心起,暴喝一声,一剑劈出,顿时火星乱溅,再看那短短的毒镖,竟将劈成数节,仿佛在空中爆裂一般。 城下众好汉见状,一齐喝了声彩。 子聪见众人夸赞自己的师兄,心内一喜,便向已然落在高台上的崇山望去,而这时两名御林军便趁机发难,子聪只觉一阵劲风破空而至,连忙回过头来,但却已来不及闪避或者格挡,只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把高举的朴刀。 突然之间那两把刀却定在空中不动了,子聪大感奇怪,跟着那两御林军的又一齐软倒在地,一头带斗蓬的黑衣汉子赫然出现在子聪眼前,只听他哑声道:“姑娘小心!” 子聪定睛去看这人是谁时,却见到那半张脸,心中一跳,随即结道:“多谢英雄……出手相救!”那黑衣汉子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这一切看在聂公公的眼中,他轻声叹道:“这汉子武功了得,却偏生毁了面貌,可惜啊可惜。”说完马上将目光放回他主子朱雀身上。 就在这时,城内三道响箭直冲云宵,显然这是那崔涵宇所发,是通知之前安排在京城各处的御林军。 白云师太道:“各位武林同道,这帮鹰犬在搬救兵了,大家准备撤退。” 魏忠贤道:“你当这是何地,岂容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言毕与另外五人一齐飞身跃下城来。 田喜大声道:“刀阵剑阵侍候!”话音刚落,众锦衣卫便列开阵势将朱雀和苍松等人围了起来,另外那边御林军在孙鑫和或永和二人的号令下截住陆毅白云师太等人的退路。 有人指挥作战,这些官兵便与先前那一盘散沙不可同日而语了。 再看高台上,魏忠贤、幽冥洞主、徐海和沈云飞、空闻大师、青松道长分列两排对峙,一场空前盛大的恶战一触即发。 还有崇山,他没有为自己去找势均力敌的对手,并非他遇强则强,而是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目标——孙鑫。 孙鑫仿佛感应到了崇山的这股杀气,正于人群中游目四顾,突然间与崇山死死盯着自己凶光撞在一起,他禁不住双腿一软,惊叫一声向后退去,不是御林军扶着恐怕便要站不住脚了。 看着崇山手提长剑,向这边急奔过来,孙鑫大叫道:“给我截住他。” 此言一出,僵持一时的战局又开始了激烈的拼杀,锦衣卫在田喜的指挥下顿时战斗力倍增,一些身手稍逊的江湖游侠和帮派弟子在其阵法之下左支右绌,甚而命丧当场。这边陆毅白云师太等人已展开了攻势,唯有高台上六大高手兀自相对而立。 而孙鑫却是于御林军中躲躲藏藏,崇山此刻眼中就只有他一人,步步向其逼近,周围的御林军如有阻挡,立即尸横当场,渐渐的,这些御林军便不理孙鑫的一再呼喝,只对付余下的江湖中人了。 孙鑫很快便完全暴露在崇山的视野中,崇山上翻的双眼中几乎要迸出火来,只见他一招‘精诚所至’,剑尖顿时生出凌厉的剑气,直激得孙鑫的鬓发向后飘飞,这时,孙鑫想到了杨兴临死前的那一幕,而现在自己就跟当时的杨兴一样似乎也在期待这一剑快点刺入自己的心脏,从而告别恐惧。 一旁的或永和见状,高声喊道:“云鹤闪开!”同时挺剑从侧面冲来,意图截开崇山的剑招。崇山突然变招,前冲的身子腾空而起,紧接倒转身子一招‘垂虹饮涧’头下脚上向孙鑫头顶刺去。 眼看孙鑫就要命丧当场,或永和连忙长剑横削,满以为能将崇山插往孙鑫头顶的剑尽数荡开,谁知在两剑相触之时,他才知道自己低估了这崇山剑客的功力,哪怕上次亲眼见过他三招结果杨兴。 “铿!”。两剑相交,或永和由于用力过猛,险些被反弹过来自己的剑所伤,而崇山的剑却只偏离少许,从孙鑫的左肩插入又从其腋下穿出,跟着翻身落地,长剑上挑,一左条臂便被卸了下来,鲜血洒了一路。 孙鑫一声惨叫,捂着左肩踉踉跄跄奔向或永和那边,崇山杀气腾腾地直逼过来。或永和舞动长剑向其猛攻过去,崇山无视他的剑招,只向前劈出一剑,剑风激荡,或永和连忙撤招避开,崇山趁机箭步标前,将长剑猛的刺入孙鑫的胸膛,接着用力将其操起,举往上空。 随着或永和的一声大叫,魏忠贤等人便一齐向单手将孙鑫擎在空中的崇山望去,眼中神色惊怒交加,孙鑫的鲜血从崇山的额间慢慢滑落,几乎覆盖了整张脸,露在外面的就只有那双余怒未尽的眼睛。 这时突听一阵洪大脚步声如潮水般由远及近向这边滚滚涌来,原来是埋伏在城外大批御林军接着迅号后火速赶来支援。 崇山待第一拨御林军行至跟前,右手猛的将长剑抽出,孙鑫的身体在空中失去支撑自然开始下落,紧接着崇山右脚踢在他的腰间,“咔嚓”一声,脊柱爆裂的孙鑫的尸体顿时于空中向那拨御林军一路翻滚而去。 崇山这么做是想给来势汹汹的御林军一个下马威,果然当孙鑫的尸体砸在众人当中之时,众御林军齐声惊呼,各各脸无人色。 “给老子将这些反贼统统围起来。”田喜大喝一声,目的是重振士气,这时前来增援的御林军和锦衣卫汇合一处将除台上三大高手之外的所有江湖中人尽数围住。 苍松沉声道:“崇山兄弟,你负责保护七君子,我等杀敌突围。” 崇山点了点头,随着田喜的一声令下,场中又开始了撕杀。 此时台上六人也已交起手来,魏忠贤双掌骨节一阵乱响后突然化爪向沈云飞攻去,沈云飞施展游龙掌迎敌,二人心知对方是高手,故此打得不急不缓、小心翼翼。 再看徐海那边,青松道人身形一矮,左转一圈后长剑顺势划出,取徐海下盘。徐海蓦地腾空而起,化掌为爪向青松天灵盖抓来。青松道人起身左掌相迎,“呯”的一声,被徐海逼得向后急退,青松道人右脚一振,稳住势子,接着脸泛紫气,将被徐海压至胸前的左臂慢慢伸展出去,徐海内功纯熟,不时的催发劲气,青松道人左手相迎自然落了下风,他心头一亮,蓦地将左掌收回,接着向后打个旋身,手中长剑随之递出,突然失重的徐海便挺着右掌朝这剑尖撞来,他应变神速,迅速撤回力道掌击剑身,将长剑震开后方才落地。 空闻大师施展大力金刚掌将那幽冥洞主逼得只能招架无法反击,貌似占尽上风,其实不然,这幽冥洞主只是在试探对方的实力,然后抓住机会意图一击杀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雨 却说沈云飞和魏忠贤斗了上百回合依然难分胜负,谁也没胜谁半招。沈云飞便开始使出‘烈火心经’,双掌渐渐发热,魏忠贤和玄阴心法护身,以冷消热,自然不受其扰,但他并不将心法施展出来,而只是用来招架,莫非他存心隐瞒自己会玄阴心法?却又出于何故? 沈云飞双掌泛赤,热力惊人,但见魏忠贤却浑然未觉似的,不禁心中纳闷,但此时的形势不容他细想,只见他气贯双臂,直舞的振振声响,魏忠贤虽然有玄阴护体,最多只能抵挡这股热力,但不使将出来的话,却堪堪抵挡不住沈云飞雷霆万钧的攻势。 而这时魏忠贤却突然高声喝道:“拿命来!” 沈云飞见他在自己的攻势下节节败退却突然口出狂言顿时心内一惊,“莫非他想使我分神,让人从旁偷袭?”念及于此,心下又道:“这阉贼也太低估我沈某人了。” 内功修炼到沈云飞这般境界,周身一定范围之内所有暗器和内力形成的气流都会悉数感应得到,而这时沈云飞的两旁及身后并无任何异样的气流,也就是说并没有人从旁偷袭,那魏忠贤却又如何有此举动呢?莫非他这一声喊叫纯粹只是想对沈云飞凌厉攻势起到一种缓冲作用? 沈云飞也不再多想,暗运真气准备速战速决。而就在此时,背心什么穴处猛然突进一股强大的气劲,顿时将其聚集的真气冲得溃散,从而在身体内不受控制的四处流窜,轰击其五脏六腑。 体内真气逆行,沈云飞忍不住狂喷鲜血,他踉跄着身子回过头来,却看不到任何人在其背后偷袭,在他还来不及去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时,魏忠贤早已欺身压近一掌拍在其胸口上,他这一掌仍然没使出玄阴心法,但对于身负重伤的沈云飞却有着相当的杀伤力。 沈云飞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朝着后方正在全力对敌的空闻大师撞去。空闻大师突觉左侧气流有异,本能反应下他连忙用眼角余光去瞟,就是这下分神,等他再回过头来时,却已不见那幽冥洞主的身影。 空闻大师心知不妙,双掌于身前身后一阵狂舞后却未发现有人趁机偷袭,正自纳闷时,忽觉头顶生风,但是太迟了,幽冥洞主的右掌已经击在他的天灵盖上。一声闷响,空闻大师的头骨应声碎裂,鲜血从七孔激溅而出。 原来这幽冥洞主趁空闻大师分神之际,已飞身掠往上空。他一击即中,唯恐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连忙翻身落地。 在他脚未及地之时,空闻在师一声沉喝,挺掌向其击去。幽冥洞主连忙右掌相迎,‘呯’一声,他只觉右臂发麻,连连后退,赶紧以左掌抵住右掌背上,不住催发真气。空闻大师颌下白须飘飞而起,又一声大喝,全身袈裟真气鼓荡,幽冥洞主被他单掌压得步步后退,却又脱身不得。 这时,空闻大师左掌猛然击在自己右掌背,‘轰’。幽冥洞主双脚离地,仰天喷出一道血箭,向城墙方向倒飞而去,及至墙壁时,连忙转身贴附其上,接着又跃上城墙,扶着城垛兀自呕了几十两血。 再看那使尽了全身真气的空闻大师,这时已掌托佛珠,双手合什的立于高台之上,天地之间。 鲜血,在扭曲变形的头面上铸就了宝相庄严,大师已成佛! 这两下变故只在片刻之间,陆毅回身一剑削翻了田喜头上的荆冠,大叫一声:“大师!”众人便纷纷惊呼着跃上高台。 沈云飞挣脱众人的搀扶,缓缓道:“你们快带着大师的遗体和七君子撤退,这里由我断后。” 子聪哭叫道:“大伯,我不要你断后,你跟我们一块走!”说完紧紧地拽着沈云飞的衣袖不放。 沈云飞眼中满是怜爱,抚了抚子聪的额头,转过头来对朱雀道:“刘贤侄啊,子聪我就托付给你了,还有,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朱雀哽咽着点了点头,接着庄重道:“沈前辈,您跟我们一起走,我会请来天下的名医,一定能将您的伤治好!” 沈云飞摇了摇道:“我真气逆转,纵然华佗在世,扁鹊复生,也是回天乏术了。”言毕拉着崇山道:“崇山贤侄,快带子聪和众人离开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子聪此刻已泪流满面,嘶喊道:“大伯你跟我们一起走啊!二哥说会找大夫来治好你的!”崇山转身对众人道:“大家现在一齐撤退。”说完一把扯过子聪和众人跃下台去。 子聪一边挣扎一边哀求道:“大哥你放开我,我要大伯跟我们走,你快去求他老人家啊!你别拉着我,你放开我!”说到最后,语气变得异常愤怒起来,接着又向朱雀求道:“二哥,你让大哥放开我啊!我要去找大伯,他们会杀了大伯的!” 朱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伤心欲绝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内心有如万把尖刀在绞,含泪道:“子聪,大伯不会回来了,你要听大伯的话,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说完挽着子聪的右臂。 崇山对陆毅道:“三弟,你和二弟搀着子聪。”陆毅扶着子聪道:“四妹…………”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崇山来到人群后面,看着高台之上英雄未路却风骨凛然的沈云飞,狠了狠心,提着长剑大步而去。 田喜见这些江湖反贼意欲撤退,高声喝道:“给我追!” 众官兵听令,纷纷朝崇山他们追了过去。这时沈云飞蓦空而起,从高台跃入人群中,展开身法,游龙掌过处,众官兵惨呼迭起。 或永和怒道:“给我杀了他!”纷纷退却的官兵闻言只好向沈云飞死命攻过去。 沈云飞施展‘烈火真经’,无视这些攻击,哪有人多,他便向哪里掠去。最后他的周身越来越热,官兵只觉身坠火窟,炽热难当,毛发皆焦枯起卷,于是不顾田喜和或永和的喝叱纷纷向后退去。 沈云飞挡在众官兵面前,周身赤红真气缭绕,乱发须眉开始朝根部收卷,脸上焦黑一片。魏忠贤眼中神色则越来越兴奋起来。 这时只见沈云飞右手抓住衣襟,将一身青袍用力向空中扬起,“铃铃”之声顿时不绝于耳,众人只见满天的飞刀在纷纷扬扬,这些飞刀在降至沈云飞周身处时,立即停止下落之势,在真气洪托下沉浮不定。 沈云飞仰天怒吼,将体内的真气提升至最高境界,也就是‘烈火真经’的第九重。他知道自己难免一死,便想在临时之前看看这第九重究竟有何等威力。 在这股强大的赤红真气中,飞刀的锋口慢慢变钝,刀尖慢慢变秃,刀身通红,就像刚从炉中取出一般,渐而又开始往下滴铁水,但滴出的铁水也是悬在半空。 “原来这‘烈火真经’的第九重竟能让钢铁熔化,难怪会有‘漫天火雨’这一说。”沈云飞强忍着旁人无法想像的痛苦,舞动双臂,耗尽全力将这漫天的火雨飞刀尽数发出。 红光冲天,热浪翻涌而来,火雨飞刀接踵而至。 众官兵圆睁双目,心胆俱裂,田喜则与或永和一同飞上城墙,唯有魏忠贤不动声色。他死死盯着最外边的那柄通体赤红的飞刀,飞身迎了上去。 呼啸而过的火雨,在众官兵身上留下了千疮百孔,孔内毒火兀自向身体四周蔓延,皮肉脂肪被烧得“嗞嗞”直响,整个午门弥漫着中人欲吐的焦臭,侥幸没死的官兵,此刻已是瞳孔泛散,嘴唇发青不住地抖动着身子。 却说魏忠贤飞身迎向那柄飞刀之时,将体内的‘玄阴心法’蓦地提升至极至,也就是第九重,顿时奇寒攻心,须发霜结,他强忍着痛苦将瞬间形成的寒毒移至什么穴上,然后撞上那柄滴着铁水,淬着火毒的飞刀之上。 城上田喜、或永和还有幽冥洞主皆是大惊失色,然幽冥洞主却与这田崔二人所惊不同,这二人之所以震惊,是因为他们不知魏忠贤为何自取灭亡;而幽冥洞主是惊讶他居然会想到以毒攻毒这招。 飞刀从魏忠贤体内穿过,他却觉得异常舒坦,体内玄阴真气顿时畅通无阻。‘烈火真经’与‘玄阴心法’一阳一阴,相生相克,以其火毒攻其寒毒这个绝妙的法子,魏忠贤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呢? 原来这幽冥洞主并非只身潜在千岁府,他还带了个随从,以便他和安顺苗寨联络。魏忠贤早已察觉这‘玄阴心法’的弊端,故此向这随从下手,这随从好色如命,魏忠贤仅暗中送他几个婢女,他便依着魏忠贤吩咐趁回苗寨之时暗中打听。 若非如此,魏忠贤就是想破了脑袋他也想不出这个法子来,他之前甚至连‘烈火真经’都没听说过。 幽冥洞主不禁一阵担心,暗自嘀咕道:“这魏忠贤如今已驱散寒毒,再不会受制于我,以后行事定当倍加谨慎。” 却说沈云飞见魏忠贤迎向飞刀时,便猜到了几分,这时他已全身焦枯,用最后一口气说了‘玄阴心法’四个字后便涅磐归天了。 “不错!”魏忠贤欺身而至,右掌按在沈云飞的头顶催发真气,焦黑的躯干上立时罩上一层寒霜,须臾便成了一尊冰雕,跟着魏忠贤掌下用力,‘咔嚓’一声将冰雕拍得块块碎裂,于地上骨碌碌的滚动。 这一块一块的冰块之中,是英雄的铮铮铁骨………… 在沈云飞发出‘漫天火雨’的那刹,众江湖人士只见红光冲天,不禁全回过头来。犹自于马上又哭又闹的子聪,此时朝着那红光冲天处绝望的发了一阵嘶喊,她知道大伯已经离她而去了。 朱雀心知沈云飞使出了‘烈火真经’的第十重,心中一阵怅然,将子聪紧紧的搂在怀里,策马与众人一齐驰出了紫禁城。 出得城后,众人舍弃官道择荒野小径而行,大约驰出两个时辰后,七君子纷纷口喷鲜血,众人齐声惊呼,纷纷勒马下地。 顾大章躺在青松道人怀里喘息道:“酒……酒里……有毒……” 众人立时想到行刑之前的那碗酒,青松道人义愤填膺道:“这阉贼,我青松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高攀龙微闭着双眼,无力道:“我等自命清流,却是死不足惜,这次累及空闻大师和沈堂主还有众好汉,实在百死莫赎……”言毕瞌然长逝。 众人眼见七君子相继而亡,心中满是愁苦。 苍松第一个翻身上马,看着仅剩的三十多人,高声叫道:“空闻大师,沈堂主,七君子,还有那些死去的好汉,他们的血不会白流,我们一定要卷土重来,诛杀阉贼,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远天处,残阳如血。众人高举刀剑,仰天立誓,声震暮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破 众派人马各自散去重整旗鼓,朱雀等人则在城外的一个小镇买下一所民房,暂住其间,以窥城内动向。 这晚,朱雀从子聪房中出来已是深夜子时,崇山和陆毅二人白日里一番拼杀此刻早已入睡了。 但朱雀却是睡不着,田喜白天的那句‘这家伙终于来了’又回荡在耳边,他自然再次想起盗盟书那晚的‘那家伙怎么没来’之句,心道:“如果镇抚司那晚只是他们捕杀沈前辈的一个圈套的话,那盟书到底是真是假呢?” “如果是假的,那燕破天怎么又供认不讳呢?莫非他有什么苦衷?如果是真的,不,魏忠贤又怎会将自己的这颗暗棋暴露人前呢,难道燕破天对他来说已没有了利用价值,故此想来一招借刀杀人?” 从上次镇抚司到这次的劫法场,朱雀已明白这全是魏忠贤企图剿灭江湖势力的奸计,而燕破天这一节,他也明白是魏忠贤引君入瓮的一个过渡:内奸已除,江湖中人自然会无所顾忌的前来劫法场。 唯独这个内奸的真假,一直在困扰着朱雀,使他烦闷不堪。 月至西天,他长叹一声,心道:“虽说各大派皆回去整顿人马,但是少了沈前辈和空闻大师两大高手,要扳倒魏贼,更是难上加难了。” 想到沈云飞,朱雀自然又想起日前青松道长和白云师太等人就沈云飞究竟如何受伤所作的推论,但这番推论却没能得出个满意的答案,他们只能根据沈云飞的踉跄转身来断定沈云飞是背后受袭,至于所中的是暗器、剑气抑或内功就不得而知了,而无论暗器剑气还是内功,以沈云飞的修为,是不可能感应不到的。 一个燕破天就已让朱雀烦闷不堪,再加个沈云飞,他今晚又将无法成眠了,尽管他早已疲惫不堪。回到房中,他将那本‘烈火真经’掏出来,翻看了几页,就依着上面的口决上chuang打坐运气起来,不知不觉间,天光微现,朱雀便拉开被子睡了一小会。 行功之后,睡觉最是安稳,朱雀一觉醒来时,天已大亮,他只觉周身舒泰,真气充盈,昨日所受的皮外伤竟一点痛楚也无,不禁对这‘烈火真经’大感神奇。睹物思人,朱雀看着眼前的这本秘笈,自然又想起了沈云飞,心中不免一阵难过,就在这时,他听见院子中间破空声骤响,连忙起身下床。 出得门外,原来是陆毅在练拳,他剑眉上扬,怒容满面,显然是在为昨日死去的武林同道而愤慨。 只见他将那套‘破空拳’使得虎虎生风,力道惊人,突然之间一个鹞子翻身,落地之时,扎稳脚根,拧腰抖出一拳,拳风激荡,朱雀连忙侧身散开,接着便听‘轰’的一声,他身后窗子被拳劲击得粉碎。 陆毅连忙收势上前道:“三弟适才练拳过于投入,差点伤了二哥。” 朱雀一笑置之,随后道:“三弟好强的拳劲啊!隔空碎物,不愧为‘破空拳’。” 陆毅赧然道:“二哥若是有兴趣学,三弟马上可以教你。”接着又道:“其实这套拳法我也没能悉数领会,否则的话,刚才可能就伤到二哥了!” “哦?三弟可否说得明白些?”朱雀不解的道。 陆毅道:“适才二哥之所以能避开我无意发出的一拳,全凭那一股拳风是吧?” 朱雀点了点头。 陆毅又道:“如果我能尽数领会这套拳的话,那发出的拳劲就会无声无息,二哥自然会因感应不到拳劲而不去闪避,结果肯定就伤到二哥了,还好我资质鲁钝。”说完‘呵呵’笑了两声。 朱雀听到‘无声无息’这四个字时,猛然一惊,陆毅见其脸色大变,忙道:“二哥你怎么了?” 朱雀闻言回过神来,问道:“无声无息?” 陆毅点点头道:“是的,虽然无声无息,但拳劲却更加的猛烈异常。” 朱雀心道:“莫非沈云飞就是中了这无声无息的破空拳劲?若真是如此,那么…………” 念及于此,朱雀又道:“却不知这‘破空拳’江湖中还有谁会使呢?” 陆毅道:“此拳乃家父自创,除了他老人家和我,外界并无人会使。”说完又道:“二哥何故问起这些?” 朱雀连忙笑了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接着又道:“此拳既由陆伯伯所创,那陆伯伯定能使出这无声无息的拳劲啦!”说完便目不转睛的盯着陆毅。 待陆毅脸上的自豪之色一现,朱雀终于彻底的证实了心中的猜想,“背后偷袭沈云飞的就是陆长空。”他心底发凉,而这时陆毅却兴冲冲地道:“二哥如果想学,我爹一定教你。” 朱雀勉强压住心内的震撼,道:“眼下这形势…………”长叹一声后,便往房中走去。 陆毅只道他是为了昨日劫法场之事而烦心,也跟着叹了口气。 朱雀回到房中,连忙关上房门,心想:“既然陆长空是偷袭沈前辈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真正的内奸,那他岂不也是杀害子聪一家的人,怎么会是这样呢?三弟一片赤子之心,要是哪天知道他爹是出卖江湖义士、害得四妹家破人亡的人的话,他能承受的住这个打击吗,还有,大哥一定会为他师娘报仇的,到时我又当如何是好呢?” 朱雀心乱如麻,他宁愿那个内奸就是燕破天,也不希望是现在这个情形。他不禁猜疑道:“可能会使这‘破空拳’的另有其人,只不过三弟没听说过而已。” 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这是否他一厢情愿的猜测,他感到好无助,他想找人来帮他拿些主意,就算提个建议也比现在茫然不知所措好,但身边这三人是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到底找谁呢? “聂公公!”朱雀突然想到一个能帮他拿主意的人了,眼中神色一喜,“对了,聂公公昨日一直冷眼旁观,说不定发现一些可疑的迹象。”念及于此,连忙写封字条绑在信鸽腿上放了出去,接着又去洗了把脸,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就去看子聪去了。 到了夜晚,众人皆已睡下,一条黑影从院墙外腾身而起,落地后直往朱雀房中掠去。朱雀见有动静,压着声道:“谁?” “是老奴!”原来此人是聂公公。朱雀连忙将他迎了进来,接着关好门窗。 这时聂公公道:“不知王爷命老奴前来所谓何事?” 朱雀道:“昨日沈前辈在与魏忠贤对决之时,突然之间背后中了暗算,那时我等皆在杀敌,没人留意当时到底是何情形,而公公你冷眼旁观,不知有何发现。” 聂公公思索了会,摇头道:“当时我只是观注王爷身边的战况,故此没留意沈云飞那边。”接着眉头深蹙,道:“以沈云飞的功力想必不会遭人暗算吧。” “但如果是无声无息的暗算呢?” “无声无息?劲力破空又怎能无声无息呢?” “能,怎么不能,‘破空拳’就能。”朱雀便将今早之事说与了出来。 聂公公吸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暗算沈云飞的人便是陆长空了?” 朱雀道:“很有可能,但不能完全确定。” “哦?”聂公公不解问道。 朱雀道:“我三弟一片赤诚,他所说的这套拳就只他自己和陆长空会使可能只是表面状况,所以仅凭这一点还不能完全肯定偷袭沈前辈的就是陆长空。” 聂公公点点头道:“王爷可曾见过陆长空?” 朱雀道:“见过,三弟大婚期间,我一直住在他家。” 聂公公道:“那王爷觉得陆长空此人如何?” 朱雀开始回想陆长空的言行举止,突然间脑中轰然一震,激动道:“我想起来了,当初就是陆长空示意我们去找沈云飞盗盟书的,果然是他。” 聂公公蹙道:“照王爷的话看来,上次镇抚司是一个圈套。” 朱雀闻言道:“对,这是魏贼铲除江湖势力的计划,他们都知道沈云飞内功深不可测,故此想先除掉他,待到江湖中人来劫法场时便好对付的多了,但他们没料到我等在扬州遇到我大哥和四妹后就直接前往京城,并未到吴锡找沈云飞,若非如此,昨日便没有沈云飞只身阻敌,我们也不能全身而退了。” 聂公公闻言恍然道:“如此说来,那份盟书便是假的?” 朱雀道:“这便是我所疑惑的。” 聂公公道:“此话怎讲?” 朱雀道:“盟书上燕破天的名字,他也亲口承认,而看他临事之时的举止神态,却不像是出卖江湖同道的人,所以至今我都无法明白这份盟书的真假。” 聂公公见朱雀神色焦躁,道:“虽然不知道燕破天是否真的内奸,但眼下已可肯定陆长空也是魏忠贤的棋子,他既然能于无形中偷袭沈云飞,说明他已乔装混在这些江湖人之中。”说完又道:“但昨日在法场之上,老奴并未发现有可疑形迹之人,除了一个头带斗蓬,黑布罩面的毁容汉子。” 朱雀疑惑道:“头带斗蓬?黑布罩面?毁容汉子?” 聂公公点头笑道:“其实他也并无可疑,只是心中倾慕一个女子,但自己相貌尽毁,所以不时偷偷观望。” 朱雀道:“他偷偷观望一个女子?” 聂公公点了点头,道:“就是站在王爷身边的女子。” 朱雀闻言脑中电闪,突然全身一震,兴奋道:“对了,是他,他很有可能就是陆长空,恐怕也是将沈子清一家灭门之人。”看着一脸疑惑的聂公公,又道:“公公,你道那女子是谁?” 聂公公摇了摇头道:“请王爷明示!” 朱雀道:“她就是沈子清的义女,当初沈家被灭门之时,她正好去她大伯沈云飞家,因此才躲过一劫,如果那毁容汉子是陆长空的话,他随我们一同来京的过程中自然知晓子聪的身份,所以才会不时的注意她。” 聂公公道:“这样似乎也说得通,不过燕破天已经承认了当晚是自己与沈子清接头议事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朱雀闻言又陷入困惑当中了,之前的那番‘陆长空杀死沈子清一家’的推论又不攻自破了。 聂公公又道:“王爷刚才说子聪是沈子清的义女?” 朱雀从‘陆长空、燕破天到底谁是杀害沈子清一家的人’这个问题中抽身而出,答道:“对,听我大哥说多年前子聪的亲爹与她们母女失散了,后来子聪的娘就嫁给了沈子清,而子聪的亲爹临终前便托大哥寻访其妻女。”说完又道:“我大哥便是子聪亲爹后来收的徒弟。” 聂公公道:“子聪的亲爹叫什么名字?” 朱雀道:“这个我还没问起,大哥和子聪也未提过。” 聂公公道:“你大哥崇山剑客剑术惊人,他师父必定不是无名之辈,但为何与其妻女失散呢?这其中肯定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朱雀想了想道:“我明天去向子聪问个明白。” 聂公公点点头,舒了口气道:“现在有陆长空这个内奸,你们暂时不要采取任何行动了。” 朱雀道:“这个我知道。” 聂公公看看窗外,道:“天光微亮,老奴也该走了。”说着便站起身来。 朱雀忙道:“公公且慢,不知枫溪现在可好?” 聂公公哦了一声,兴奋道:“老奴差点忘了,夫人怀胎已有九个多月了,王爷马上要当爹了。” 朱雀也是一脸兴奋的道:“真的啊?太好了,公公回去要枫溪好好保重身子,凡事交给丫环们做就行了。” 聂公公道:“这个王爷请放心,老奴自会打理。”说着一躬身就离去了。 朱雀沉浸在将为人父的喜悦之中,良久才缓过神来,不禁又想起了子聪,“要是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她会怎么看我呢?她会不会不再理我了?”他心乱如麻,胡思乱想了一阵便靠着床头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崇山和陆毅出门去打探城内的动静了,他来到子聪房中,见他以手支颐,红红的眼圈儿兀自挂着泪珠,想必又想起了沈云飞的死,朱雀安慰了一阵,她才好了些。 子聪道:“二哥你肚子饿吗,早上大哥见你在睡便没有叫醒你。” 朱雀道:“我不饿,子聪,我想问你件事。” 子聪道:“二哥想问什么?” 朱雀道:“当年你爹是如何与你们母女失散的?” 子聪心中本来因沈云飞的死而满是凄苦,此刻朱雀的这句话又让她想起惨死的娘和郁郁而终的亲生父亲,眼泪刷刷地滑落在那张楚楚动人的俏脸上。 朱雀见了心中甚是不忍,安慰道:“四妹心中若是有何伤心事不妨说出来,让二哥与你一起分担。” 子聪便哽咽着将那些往事说了一遍,说到伤心处又恸哭起来。 朱雀听得暗暗心惊,心道:“如四妹所说,她师伯水无涯便是那晚与她义父接头之人,但究竟是燕破天还是陆长空呢?” 这时子聪泪眼婆娑的脸上浮现一丝狠厉之色,道:“还好老天有眼,这狗贼最终还是死在我手上。” 朱雀闻言恍然道:“燕破天就是水无涯?” 子聪点了点头。 朱雀又问道:“可是光凭盟书上一个名字怎么完全证明他就是水无涯呢?” 子聪道:“当然不能,但是他会使‘至诚剑法’就足以证明他是水无涯,因为这世上除了大哥和我,就只有水无涯会使‘至诚剑法’了。” 朱雀疑惑道:“但燕破天是使刀的啊?” 子聪道:“那只是他想掩人耳目,他甚至在江湖中根本就不使‘至诚剑法’,但在大哥的凌厉的攻势下,最终还是用了一招‘剑舞清风’来化解,这便是‘至诚剑法’里的一招。” 朱雀至此才知道杀害沈子清一家的人就是燕破天,转念又想:“但为何陆长空时时偷望四妹呢?”他知道绝对不会像聂公公所说的只是被子聪的容貌所吸引这么简单,突然间一个奇怪的念头在他脑中闪现,“难道当初与沈子清接头并非燕破天一人,陆长空也在场?” 正思索间,子聪道:“天哥想什么呢?” 朱雀回过神来,道:“没想到四妹竟有如此痛苦的经历。” 子聪闻言,本已收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朱雀将其揽入怀中,抚mo着她的秀发,心道:“但愿陆长空没有参与灭门一事,不然…………”想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密 (一) 这段日子,他们四人一直住在这所民屋中。 一天夜里,朱雀正在修习‘烈火心经’,突然间那只信鸽从窗内飞了进来落在桌上,他心道:“莫非枫溪生了?”连忙取出纸条,见上写道:“恭喜主朱雀得千金!” 朱雀心中大喜过望,差点没叫出声来,“不知枫溪给她起了名字没有?起什么好呢?”他双手捧着纸条在屋内来回不停地踱步,想了一夜都没想个满意的名字。 次日一早,朱雀便去向三人道别。 崇山道:“二弟离家这么久,也是时候回家看看了,以免家人记挂。” 朱雀道:“大哥,三弟,这段时间帮我好好照顾子聪,我会尽快回来的。” 陆毅道:“放心吧二哥,你进城后要事事小心!” 朱雀点点头,便出门而去。 王府中一片喜气洋洋,朱雀一进门后便急匆匆来到枫溪房中,枫溪正躺在床上逗着襁褓中的女儿,见朱雀回来,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委屈,叫了一声‘相公’后,眼中立时噙满泪水。 朱雀见状,坐往床沿,抚着枫溪因产后失血而略显苍白的面孔,关心道:“枫溪!辛苦你了!” 枫溪眼中的泪水顿时像断线的珍珠滚落脸颊,朱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良久,枫溪擦去泪水,微笑道:“相公,你看我们的女儿生得多可爱!” 朱雀闻言,立时兴奋地凑过去,见襁褓中粉嫩粉嫩的女娃娃,不禁呵呵地傻笑了一阵,接着道:“来,让我抱抱。”说着从枫溪手中接了过来,用手指在娃娃脸上,鼻子,嘴巴上逗弄个不停,枫溪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这时,聂公公进来道:“王爷,朝中大臣过来送礼道贺了。” 枫溪闻言道:“相公,你先出去接待吧!” 朱雀点点了头,朝着女儿道:“爹马上回来,你要听娘的话,乖啊!”说着便与聂公公一同来到客厅受礼。 及至傍晚,道贺的人纷纷散去,朱雀正准备去看女儿时,聂公公从外边回来道:“风云楼老板白广进前来送礼道贺。” 朱雀闻言一惊道:“白广进!他是我三弟的岳父,他怎么来了?不行,绝不能让他见到我的真面目。”说完向聂公公道:“你叫他来书房见我。” 说着来到书房,将帘子放下,这时聂公公引着白广进走了进来。 聂公公道:“王爷最近感染风寒,不便见客,还请白老板包涵!” 白广进闻言大惊,连忙道:“公公说哪里话来,王爷肯收小人的贺礼,这是小人的福气呢?” 朱雀压着声音道:“素闻扬州风云楼规模宏大,当中美食就连宫中御厨也做不出来,本王一直想去品尝品尝。” 白广进喜道:“王爷过奖了,要是王爷能驾临敝楼,真是小人几生修到啊!小人在民间就听闻当今王爷年少有为,圣明仁德,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啊!” 朱雀心道:“见都没见,就这般奉承,想不到三弟的岳丈竟是这种巴结权贵的人。”念及于此道:“聂公公,将白老板的礼收下。” 白广进大喜道:“多谢王爷赏脸,小人祝贺王爷喜得千金!” 朱雀道:“承白老板吉言,改日本王定当到风云楼观光观光。” 白广进道:“那小人随时恭候王爷大驾。”说完随着聂公公去了。 朱雀心想:“这白广进没理由这么快就知道京城的事,莫非这段期间他正好在这里?那他来京城做什么?”正当他百思不解之际,聂公公进来道:“王爷,老奴觉得这白广进鬼鬼崇崇的,他出门之前左顾右盼了好一阵,方才离去。” 朱雀道:“他肯定有问题,我得跟去看看。” 白广进从王府出来后,低头快步而行,朱雀一直紧随其后。行至胡同交叉口,一条大汉挡住了白广进的去路,朱雀连忙飞身上屋,静观其变。 白广进乍见此人,心内一惊,惶恐道:“前方好汉,何以挡小的去路。”那大汉往前踱出几步,落日余辉照下,只见他头带斗蓬,黑布罩面。 朱雀心中一突,“此人不就是聂公公所说那偷望四妹的丑汉么?他没随众江湖人士一同离去,居然还逗留京城,莫非他是……”想毕,定睛向那大汉看去。 那大汉来到离白广进五步之遥驻足,慢慢道:“白亲家何故如此惊慌,陆某一直以为亲家你素无所惧呢!”言罢嘿嘿冷笑两声。 朱雀眼中一亮,“此人果然便是陆长空!” 白广进闻言惊容顿敛,堆笑道:“没想到在这里碰到陆亲家了,不知亲家何故装扮成这副模样呢?” 陆长空道:“陆某面前,白亲家你还是少来之套,我为何装扮成这样,你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这两亲家的对话使得屋顶上的朱雀莫名其妙。 这时白广进嘿嘿冷笑道:“原来陆亲家一早就知道了。” 陆长空冷冷道:“采花大盗李老二将小儿陆毅引至你风云楼,然后便成了你女婿,再接着,你放着扬州生意不打理却在敝荘附近买下座府第居住,还频频到荘内走动;陆某不是傻子,不会看不出这些都是魏忠贤为了监视陆某而作的安排。” 朱雀在屋顶越听越是心惊:三弟的岳丈也是替魏忠贤做事的,并且专门负责监视他爹陆长空,就连他的婚事也只是一个晃子? 这时白广进道:“既然亲家已经知道了,那就该一心一意为公公办事,也省得白某再为此事费心了。” 陆长空冷笑道:“白亲家既然知道要一心一意为公公做事,为何却又礼送王府呢?难道你不知道信王一直是魏忠贤的眼中盯么?” 白广进闻言一惊,怒道:“你跟踪我?” 陆长空脸上显露狠厉之色,道:“陆某要杀你,就好比杀死一只蚂蚁,你真以为魏忠贤会为了一个死了的人来对付我吗?” 白广进嘿嘿笑道:“白某当然知道魏忠贤不会为了我这么做,所以白某事先已向孙鑫打听到了陆亲家的秘密,以求自保。”言毕哦了一哦道:“不,应该是水亲家才对吧!” “水亲家?难道是水无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妹不是说过燕破天就是水无涯吗?”朱雀意识到事情远比想像中要复杂的多,于是收回心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陆长空。 陆长空闻言大惊,随即又恢复常态,道:“陆某倒是小瞧白亲家了。” 白广进道:“既然陆亲家不喜被人监视,白某也懒得为此事费心,不过白某的事,陆亲家你也少管。” 陆长空阴笑道:“如此最好!” 朱雀心道:“怪不得白广进会到京城,原来是来向魏忠贤汇报陆长空动向,一定是在劫法场之前就来了,魏忠贤在知道陆长空并无异心之后才敢放手让他去偷袭沈云飞。不过这陆长空似乎并不愿意为魏忠贤办事,如果他真是水无涯的话,很可能因此受魏忠贤要协,但魏忠贤又如何得知的呢?” “告辞!”白广进冷冷扔下两个字便拂袖而去。陆长空望着他的背影阴笑了两声也隐没不见。 朱雀连忙跃下屋顶,一路跟踪白广进,见其进入鸿运客栈,才折返回去,当晚便差遣聂公公将这白广进召进府来。 依旧是那间书房,朱雀隔着帘子道:“白老板请坐!” 白广进嬉笑道:“谢王爷赐坐,不知王爷命小的前来有何吩咐?” 朱雀道:“也没什么,本王只想向白老板打听一件事情。” 白广进道:“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实。” 朱雀哈哈笑道:“如此最好了。”接着又道:“其实这件事和你亲家老爷陆长空有关。” 白广进闻言一惊,试探问道:“不知王爷所问何事呢?” 朱雀缓缓道:“一年前,与沈子清接头议事并将其灭门之人是否你亲家陆长空?” 白广进大惊失色,嗫嚅道:“回王爷,小人一直经营扬州风云楼的生意,对这些江湖上的事是一无所知,还请王爷见谅!” 朱雀冷然道:“本王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之人,所以白老板还是坦言相告为好。” 白广进不知道朱雀到底知道多少,也不知道说出来是什么后果,一时间汗如雨下。 朱雀见状,自然了解白广进此刻的心境,于是道:“本王现在就将知道的都说出来,让白老板你无后顾之忧。”接着道:“本王知道你和你亲家陆长空都在为魏忠贤办事,陆长空负责杀人,七月十七劫法场时,沈云飞便是被他暗算,而白老板你则是专门监视他,看他是否对魏忠贤忠心不二。” 这些话直听到白广进虚汗淋漓,双腿发软。这时朱雀呷了口茶道:“本王说得没错吧?白老板?” 白广进牙齿打颤道:“没……没……错!” 朱雀道:“白老板不必紧张,你既然来贺我千金之喜,便是有意与本王交好,本王又岂会为难于你呢?” 白广进闻言战兢道:“王爷此话……当真?” 朱雀道:“只要你肯如实相告,本王不仅不会为难于你,还很乐意交你这个朋友。” 白广进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长舒了口气,点点头道:“将沈子清一家灭门的正是陆长空。” 朱雀接道:“本王听说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白广进道:“王爷英明,他另外的身份就是隐剑门的大弟子水无涯。” 虽然朱雀心中早有这个猜测,但此刻听来还是不免全身一震,因为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真相,这时白广进正准备将水无涯为了剑谱而残害同门的事说出来,朱雀截道:“这些事本王早已知道,你只须告诉本王魏忠贤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白广进道:“这事我也是从那孙鑫口中得知的,据说当初燕破天和沈子清接头议事当晚……” 朱雀闻言截道:“你刚才不是说是陆长空吗?” 白广进道:“接头议事的是燕破天,将沈子清灭门的是陆长空。” 朱雀急道:“当晚到底是何情况,白老板快些告知本王。” 白广进道:“当晚沈子清正是与燕破天接头议事,签定盟书后,燕破天便自去了,燕破天刚走,陆长空便到,其实沈子清之前也找过陆长空做带头大哥,但被陆长空以不问江湖事为借口推辞了,那晚沈子清见到陆长空,还以为他有意参与这次的行刺,于是便将他请进屋内,让他内人奉上香茗……” 朱雀道:“等等,沈子清的内人就是水无涯当年的师妹,自然一眼认出了陆长空,陆长空为了灭口,于是将其灭门,是也不是?” 白广进道:“王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接着又道:“不错,陆长空是为了灭口而灭门,但不完全是因为突然间被他师妹识破身份。” 朱雀哦道:“那么请白老板明言!” 白广进道:“据孙鑫所说,陆长空在来之前就已知道他师妹已嫁给了沈子清。” “哦?”朱雀道。 白广进道:“因为在沈子清的内人识破陆长空的身份时,他并不如何吃惊,还说,‘师妹,我终于找到你了!’接着便要她将剑谱交出来。” 朱雀点点头道:“那他如何得知的呢?” 白广进道:“这个小人就不知了,不过据说陆长空早知道当晚沈子清要和燕破天议事,所以他准备等燕破天一走,他再夺剑谱杀人,而后将其嫁祸给燕破天,但听说他师妹至死也没将剑谱交给陆长空。” “全天下武林人士都错怪了燕破天……”朱雀心中发凉,继而又开始内疚,他一早就觉得燕破天不是那种人,但为免多生枝节就没向众人提及;他也明白为何燕破天不为自己辩解,碰到这种情况,又欲辨何从呢?况且燕破天一身傲骨,宁愿死也不会委曲求全。 “不对!不对!如果燕破天不是水无涯,他又为何会使‘至诚剑法’呢?”朱雀心念电闪,接着又想:“莫非这白广进所说的全是假话?不可能,之前他与陆长空在胡同中的对话已说得很明白,陆长空就是水无涯,但这燕破天为何会使那套剑法呢?还有陆长空如何得知他师妹已嫁给沈子清呢?看来只有从陆长空口中得知了。” 这时白广进道:“至于魏忠贤如何得知此事,这很简单,他们知六君子与沈子清来往甚密,所以一直留有一队锦衣卫在暗处监视沈子清,那晚发生的事,自然全教锦衣卫看在眼里,所以魏忠贤才能以此要协陆长空。”说完接道:“小人已将所知道的全告知王爷了!”说完惶恐不安地等着朱雀的答复。 朱雀收回心神,抚掌道:“很好很好,本王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不知白老板是否也一样原意呢?” 白广进忙道:“王爷不嫌小人卑微,小人自是求之不得。” 朱雀道:“很好,本王还有一件事要白老板去办。” 白广进道:“王爷尽管吩咐,就算赴汤蹈火,小人也在所不辞。” 朱雀哂道:“也不必赴汤蹈火,只是让白老板明晚将你那亲家请来本府一叙。” 白广进闻言愕然片刻,又不敢问朱雀这么做的用意,只好道:“只怕陆长空未必肯来。” 朱雀道:“你就说本王找他有要事相商,陆长空一定惊诧莫名,他想弄清楚究竟是何事,自然会来的。” 白广进道:“王爷英明。” 朱雀道:“夜深了,聂公公,将白老板护送回去。”接着对白广进道:“白老板,记得明晚和陆长空一同前来啊!” 白广进频频点头道:“小人一定办到,小人先行告辞了。”说着随着聂公公一同去了。 之前的疑惑如今已渐渐水落石出,唯一让朱雀想不通的是燕破天为何会使剑舞清风这一招,不过他相信此事应该和陆长空有关,他心道:“听三弟说燕破天时常跟他爹一起切磋武艺,会不会是陆长空交他的呢?又或者是陆长空无意中使出了这招而被燕破天记住了?”转念又道:“这不可能,以陆长空的老谋深算是不可能这么疏忽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正想着,丫环兰香进来道:“王爷,夫人请你过去为小郡主起名字呢!” 一提到女儿,朱雀便打从心里笑出来,所有问题都搁下了,他自言道:“取个什么名儿好呢?”说着抢在兰香前面出了书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密(二) 次日天一擦黑,朱雀就来到了书房,估计白广进和陆长空一时半会还不会来,于是拿起一本诗经翻看,白天想了一天也没给女儿起个好名字,现在他想从这里面找到个既有诗意又不乏高贵的。 他一页一页的翻来,口中念念有词,念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句时,不由想起了子聪,才离开几天,他突然觉得好想见到她,“不知道四妹现在的内心是否平复了呢?” 正想着,聂公公推门进来道:“王爷,白老板他们来了。” 朱雀蓦地回过神来,道:“快请!” 聂公公便将白广进和陆长空让了进来,朱雀道:“白老板,陆庄主,两位请坐。” 陆长空坐下后道:“不知王爷召陆某前来有何事相商?” 朱雀哈哈笑道:“陆庄主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必再绕弯子了。”接着又道:“实不相瞒,昨天日落之时,陆庄主和白老板的一番对话,本王凑巧一一听在耳内。” 白广进大惊失色,心道:“原来这信王昨日跟踪过我,怪不得他知道陆长空就是水无涯,而且还能轻易找到鸿运客栈。” 陆长空面色如常,道:“听白兄说,王爷对陆某过往的一切了如指掌,陆某不明白王爷为何对陆某的事感兴趣呢?” 朱雀笑道:“本王的用意和魏忠贤一样。” 陆长空心中一突,道:“王爷可否说得明白点。” 朱雀正色道:“魏忠贤让陆庄主为他铲除江湖势力,继而一统天下,而本王,则希望陆庄主能够助我铲除这祸国殃民的贼子。” 此言一出,白,陆二人皆是一惊,他们心中一直以为这信王只是个贪图安逸,不思进取的皇家子弟,想不到竟有如此大胆的想法。 陆长空道:“王爷太看得起陆某了,须知魏忠贤如今在朝中足以呼风唤雨,只手遮天,要铲除他,谈何容易。” 朱雀道:“所谓事在人为,况且像魏忠贤这样的一个人,就算他抢取江山,你认为会天下归心吗?到时人家只会说陆庄主你助纣为虐,而若是助本王铲除贼子,本王定当让王兄封陆庄主你为,护国公!” 陆长空眼中一亮,朱雀心知他开始动心了。 诚然,朱雀的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一个阉人是不可能久坐江山的。再说他给的条件相对来说那是丰厚多了,魏忠贤只不过答应给陆长空一个武林盟主来坐,而陆长空早已厌倦了这朝不保夕的江湖生活,他之所以处心积虑的夺取剑谱,也是为了让自己永立不败之地,所以陆长空自然会选择过做护国公这种万人景仰又有朝廷做后盾的高枕无忧的日子。 白广进了这话,开始有些不高兴了,那表情似乎在道:“我告诉了你这么多的事,没见你给我许个什么官儿。” 朱雀虽然隔着帘子,但也猜到白广进会这么想,于是道:“白老板,事成之后,本王也会让王兄封你做卫国公,你看如何?” 白广进大喜道:“多谢王爷,小人定当尽心尽力和王爷效命。” 陆长空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神色,随后道:“陆某帮魏忠贤做事也是受其要协,他虽许诺让陆某做武林盟主想必也只是说说而已。”言下之意就是不相信朱雀的话。 朱雀哈哈笑道:“陆庄主你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以我和令郎的交情,绝对不会过河拆桥的。” 陆长空闻言愕然片刻,道:“王爷何曾识得犬儿?” 朱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站立,一步步向外走去,白陆二人也想一睹这年轻的信王爷的真面目,双眼紧盯着那一道帘珠。 一只修长白皙貌似女人的手撩起帘珠,朱雀躬身低首跨步出来,缓缓抬头道:“两位亲家想必很意外吧?” 白陆二人乍见这信王爷竟是当日的刘天昭,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错愕片刻后,陆长空脸上恢复了当初见朱雀时的温和笑容,道:“原来刘贤侄竟是当今王爷,陆某真是没想到。” 白广进忙堆笑道:“听小女说,贤婿新结交了两位兄弟,其中一位就是刘少侠,想不到见义勇为,除强扶弱的刘少侠竟是王爷您啊!真是,太巧了。” 陆长空道:“刘贤侄,哦不,王爷化名行走江湖,陆某没猜错的话,想必是欲借江湖之力来铲除魏忠贤吧?” 朱雀道:“不错,江湖之中,卧虎藏龙,势力不容小觑,若非如此,魏忠贤也不会费尽心思要将其消灭,只不过因六君子一事而星散各地未敢冒然行事。而本王便是要将这他们聚集起来。” 陆长空听他提到六君子,心中略微有些汗颜,不过眼下在场诸人对此事早已了然于心,故此他厚颜道:“所以王爷就想找出陆某,这样江湖人士便会无所顾忌的去对付魏忠贤,而找出陆某的唯一途径便是去镇抚司盗取那份盟书。” 朱雀别有深意的笑了一笑。 陆长空也不去理会这笑中的真意,续道:“盟书上那接头人的名字是临安燕破天,王爷为何会怀疑到陆某身上呢?难道是昨晚听到了我和白亲家的那番对话?” 朱雀笑着摇了摇头。 陆长空思索道:“莫非是陆某故意暗示王爷和犬儿去找沈云飞一同盗盟书,让王爷起了疑心。” 朱雀道:“仅凭此点,本王是不可以怀疑陆庄主的。” 陆长空哦道:“那么请王爷明示。” 朱雀道:“当初我等没去找沈前辈,而是和我大哥四妹一同镇抚司的,那晚我们都是身着夜行衣,根本瞧不清面目,而田喜竟能在一见之下便说出了一句‘那家伙怎么没来’这就让本王心生怀疑;而在七月十七劫法场之时,当沈云飞用飞刀击杀众弓箭手时,田喜又说了句‘这家伙终于来了’,这让本王肯定上次夜盗盟书只是魏忠贤设的圈套,目的就是击杀沈前辈。而之所以田喜能在黑夜中知道我们中并无沈前辈,只因沈前辈身形异常高大。” 陆长空心道:“这信王小小年纪竟然心细如尘,没准他真能扳倒魏忠贤。”想毕道:“王爷在知道夜盗盟书是个圈套时,自然就开始怀疑陆某了。” 朱雀道:“劫完法场后,本王并未马上想到此点,那时大家都在猜测沈前辈到底是如何被暗算的。真正让本王怀疑陆庄主是在七月十八早上,也就是劫法场后一天,当时三弟因沈前辈的死而义愤填膺,所以练拳来发泄,由于过于投入,一拳便向本王击来,本王闻风便闪,而后三弟说如果他能将这套‘破空拳’练到最高境界的话,本王便闪不了了,本王不明所以,故而三弟又说‘破空拳’最高境界是能发出无声无息又异常猛烈的拳劲。” 说到这里,陆长空心中又是惭愧又是心惊,惭愧的是自己的儿子因沈云飞的死而义愤填膺,而沈云飞竟是他偷袭至死的;心惊的是自己的身份竟是由自己的儿子暴露的。 朱雀当然心知他此刻的心情,故意语带讥讽道:“破空拳既然由陆庄主所创,那么自然会使这无声无息的拳劲了,所以沈前辈才没能感知这道气劲。” 接着又道:“就算到了这里,本王都不愿意相信是陆庄主偷袭沈前辈的,直到聂公公问本王陆庄严平时的为人时,本王才突然想到当初就是陆庄主让本王和三弟去找沈云飞盗盟书的。” 陆长空一阵沉默。 朱雀接道:“不过本王还有些事不明白。” 陆长空抬眼道:“王爷还有何事不明?” 朱雀道:“据说陆荘主一早就知你的师妹已嫁给了沈子清,而且还知燕破天就在那晚和沈子清接头议事,所以在燕破天走后,陆荘主便逼你师妹交出剑谱而后杀人灭口,是也不是?” 陆长空只点了点头。 朱雀追问道:“那陆荘主究竟如何得知这些的呢?” 陆长空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陆某也不必再隐瞒了。”接着道:“当初沈子清来到敝荘找陆某做带头大哥之时,正值我和燕破天在院中比划兵器,我二人打得兴起,对他的到来全然不觉,在陆某飞身一剑刺向燕破天之时,燕破天飘身闪开,那一剑便刺向了沈子清……” 没等陆长空说完,朱雀心念电转,继而截道:“沈子清在匆忙中便使出那招‘剑舞清风’来化解陆荘主的那一剑,陆荘主便觉事有蹊跷,也因此拒绝了沈子清的邀请,沈子清只好问燕破天,而燕破天正好答应了做这带头大哥,并且当即约定了议事之日,所以陆荘主便知悉一切。” 这番话直听得陆长空目瞪口呆,因为朱雀所说的就像当时亲眼所见一般,陆长空问道:“王爷何以对当日之事如此了解,而且还知道‘至诚剑法’?” 朱雀自顾自道:“如此精妙的剑法,以燕破天这样的武学天才,自然能过目不忘,所以在本王的大哥凌厉的攻势下,燕破天便使出这招‘剑舞清风’来化解,正因为此,本王的四妹,也就是沈子清的义女,便以为燕破天就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水无涯。” 陆长空恍然大悟的同时,不得不再一次佩服朱雀的心细如尘,明察秋毫。 朱雀长舒口气,道:“事到如今,一切终于拨云见日了。”言毕呷了口茶,续道:“不过这些事既已成为过去,本王就当它从来没发生过,本王只放眼将来,将来的是非成败,才是为一个人盖棺定论的最终依凭,陆荘主以为然否?” 陆长空当然明白朱雀这话的意思是让自己为他效力,并且不会将这些事对外人提及,他心道:“虽然这信王混迹江湖是为了拉拢势力,但与小儿结拜之情看来不会有假,自然不会对我鸟尽弓藏;但魏忠贤这阉贼却一直以此事要协于我,倘若他日我没利用价值,难保他不会将此事公之于世。” 念及于此,陆长空道:“王爷所言甚是!” 朱雀闻言便知陆长空已然答应为自己效力,兴奋道:“有陆荘主和白老板做为内应,相信定能铲除魏忠贤。” 白广进道:“王爷的意思是让我们眼下继续为魏忠贤办事,一有动静便立即通知王爷么?” 朱雀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千万不能让他起疑心。” 白广进道:“王爷请放心,我与陆亲家一定谨慎行事。” 陆长空闻言瞟了白广进一眼。 朱雀见了不禁一阵暗笑,道:“如今陆荘主和白老板为本王做事,以前的纠葛正好可以尽数化解,而且三弟和弟妹正恩爱得紧,两位也不希望因为这事让他们夫妻决裂吧?” 陆长空闻言道:“王爷所言极是。”接着转头对白广进道:“不管如何,我与白兄到底是两亲家嘛!” 白广进笑着点了点头。 “如此最好了。”朱雀抚掌道:“不过还有一件事陆荘主必须答应本王。” 陆长空道:“请王爷明示。” 朱雀道:“如今子聪姑娘和他师兄都与本王义结金兰,陆荘主不得再有他心,至于那至癫剑谱,本王有机会的话,会手抄一本送给陆荘主。” 陆长空眼中一亮,道:“多谢王爷,其实不须王爷多言,陆某也不会这么做,毕竟子聪也是小儿的四妹嘛。”接着又道:“王爷所说的子聪姑娘的师兄莫非就是那剑客崇山。她何时多了位师兄?” 朱雀心道:“莫非陆长空还不知大哥就是叶归根的徒弟!”转念又想,“对了,四妹一直管大哥叫大哥而不是叫师兄,所以陆长空至今未知。” 想毕道:“本王的大哥便是叶归根的徒弟!” 陆长空闻言大惊,心道:“二师弟没死?还收了徒弟?怪不得崇山剑术如此了得。” 朱雀自然知道陆长空心中所想,道:“不过叶归根在五年前就已与世长辞了。” 陆长空闻言终于放下心来,接着道:“不过在当日法场之上,没见崇山使过至诚剑法啊?” 朱雀道:“听子聪说隐剑门有一门规,就是不得让外人知晓隐剑门的存在,所以叶归根便嘱咐大哥非必要时不得用此剑法,由于大哥练剑甚勤,已达无招胜有招之境,故此临敌之时皆能随心所欲而不必拘泥于任何剑招。” 陆长空道:“无招胜有招?这崇山剑客真用武学奇才。” 朱雀道:“陆荘主能自创破绝剑法和破空拳,又何尝不是武学奇才呢?” 陆长空闻言虽是受用,但他知道崇山现在的剑术造诣已然在自己之上,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朱雀察颜观色,道:“陆荘主大可放心,大哥和四妹心中的水无涯是燕破天,他们永远也不会怀疑到陆荘主身上,再说本王也不愿看到大哥和三弟兄弟反目的一天。” 陆长空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心情平复得多了,须臾道:“王爷眼下可有什么计策来对付魏忠贤呢?” 朱雀道:“有陆荘主和白老板为内应,就无须计策,本王现在欠缺的,是时机。” 陆长空道:“时机?如果没有时机呢?” 朱雀道:“没有时机,便制造时机。” 陆长空见朱雀胸有成竹,也就没再细问下去,只道:“那我等要如何王爷保持联糸呢?” 朱雀道:“要你们来京路途甚远,而且会让魏忠贤发觉,所以本王会亲自找二位的,本王明日就会回去与大哥三弟他们会合。” 陆长空道:“王爷果然虑事周详。” 这时府外传来了打更声,朱雀道:“不经意间已是二更天了,今日这事暂且说到这里。” 白广进立即道:“那我俩便不打搅王爷歇息了!”说着站起身来。 陆长空道:“我等就此告辞了。” 朱雀道:“两位一路小心!”说着便让聂公公将此二人送出府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亭 翌日清晨,朱雀便离开王府来到了崇山等人居住的民屋,正好此时崇山将午饭做好,四兄妹刚好坐成一桌,朱雀见子聪虽然清瘦了不少,但心情已然平复了很多,也就放下心来。 陆毅道:“二哥这些天在城内可否打听到什么消息?” 朱雀道:“城内目前尚无任何动向。” 崇山道:“昨日青松道长派弟子来送信,说各大门派已重整旗鼓,随时准备和魏忠贤决一死战。” 朱雀闻言一喜,转念又道:“如果与魏忠贤正面交锋,敌众我寡,到时只会伤亡惨重,唯今之计,只有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其实朱雀心中也知这所谓的时机实在是渺茫的很,不过他生来便有领袖之风:在己方势处被动之时,安抚士气、稳定军心才是首要之事。 当夜朱雀正为此事烦心之时,突闻有人叩门,打开一看,原来是崇山,忙道:“大哥这么晚没睡,找我有事?” 崇山嗫嚅着,欲言又止。 朱雀见状道:“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崇山道:“二弟的表叔是工部侍郎的随从,应该对宫中之事有所了解,所以我想二弟托令叔为我打听一件事。” 朱雀闻言大感意外,道:“大哥想打听何事,二弟一定竭尽全力为你办到。” 崇山道:“当初我与二弟三弟在隆兴客栈分别后,回了一趟江陵老家,可是……一切都已发生了变化。” 朱雀见崇山眼中隐含着一种难以抑制的伤痛,心中顿时感到一阵不安,只叫了声‘大哥’便不知说什么好。 崇山便从杨兴和孙鑫带领数百锦衣卫来到江陵选妃带走寒儿到诬蔑江陵百姓意图谋反而残暴屠村这些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说完后切齿道:“所以当初就算二弟没有找我去盗盟书,我也会去镇抚司取杨兴,孙鑫等六十多人的狗头以祭我江陵父老的在天之灵。”接着道:“如今大仇已报,唯有寒儿至今下落不明,可能已经入宫成了那狗皇帝的妃子。” 朱雀听到这里,倒吸口凉气道:“所以大哥想让二弟打听寒儿的下落,然后带她离开皇宫?” 崇山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会杀了宗细这个狗皇帝,若非他举国征选妃子,我父老乡亲又何至于惨遭屠村。” 看着崇山眼中充满怒火的神情,朱雀不禁一阵心跳,道:“四年前举国选妃,其实是魏忠贤为了迷惑宗细而出的主意,罪魁祸首应该是魏忠贤而非宗细。” 崇山冷冷道:“他们都是蛇鼠一窝,二弟你何必为他辨解呢?”他心爱的寒儿被人zhan有,言辞之间难免有些激愤。 朱雀明白崇山的感受,转移话题道:“大哥放心,二弟明日便进城帮你打听。” 崇山道:“那多谢二弟了!”言罢起身去了。 朱雀躺在床上,心道:“原来大哥还有这段伤痛的往事,他性格内向寡言少语,自是不愿向我们提及。” 他叹了口气后,又将心思转移到魏忠贤身上,“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到底这东风何时而刮呢?”转念又想,“赤壁之战时,本无东风,乃武候作法借风,如今我一定要设法来制造时机,但究竟如何制造呢?两方实力相差太大,稍有不慎,不但会前功尽弃,我这个信王也将坐不长了,还有我那可爱的女儿也将…………” 朱雀不敢再想下去,只在心中反复默念“没有时机,制造时机”这句话,直至沉沉睡去。 第二天,朱雀便回到王府让聂公公去宫中去找张皇后查看四年前秀女入宫的记录,聂公公走后,他便抱着女儿在屋内来回走动,时而还扮鬼脸逗女儿发笑。 枫溪见道:“别只顾着逗女儿玩,她出生了这些天,名儿还没给她起个呢!” 朱雀闻言道:“我们的女儿当然要起个好名字,这样才配得上她郡主的身份嘛!”接着皱眉道:“不过这好名字倒是有些难起。” 枫溪道:“要不改明日让聂公公去宫中请些个大学士来为女儿起名呢?” 朱雀道:“不行,本王的女儿,当然由本王来为她起名,岂能假手于人?” 枫溪笑着连道了三声‘好’。 朱雀打量着怀中的粉嫩娃娃,心道,“何不用身体特征来为她命名呢?”刚想毕,就将眼光停留在女儿那一双胖乎乎的小脚上,只见右脚拇指根部有一小点的淡红色胎迹,朱雀灵光一闪道:“就叫娖儿吧!” 枫溪道:“娖儿?” 朱雀点了点头,道:“你看女儿的小脚,这颗红痣多可爱!” 枫溪呀道:“我还没注意到呢,亏你看得这么细致。”接着道:“娖儿这名字不仅好听,更重要是符合她的身体特征,就叫她娖儿吧!” 朱雀哈哈笑了几声,就朝着怀中的女儿开始不停地唤着这个名字。 大约一个半时辰,聂公公从宫中回府,朱雀忙放下女儿来到书房,道:“公公,查得如何。” 聂公公道:“回王爷,当年秀女入宫记录中并无林寒儿的名字。” 朱雀疑惑道:“怎么会这样,大哥明明说孙鑫带走了林寒儿啊?” 聂公公道:“孙鑫这厮好色如命,会不会……” 朱雀闻言一惊,道:“公公是说孙鑫霸占了林寒儿,所以并未将她带入宫中?” 聂公公道:“绝对有这个可能!” 朱雀道:“那林寒儿看来只怕……”接着道:“却不知该如何向大哥交待呢?” 这晚,朱雀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过不多久,他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城外那所民屋,突然间崇山跳出来用剑抵住他的喉咙道:“好你个朱雀,枉我一直当你是兄弟,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们,还欺骗我师妹的感情,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 他忙道:“大哥你听我说,我有苦衷的!” 可是崇山不由他分说,正欲一剑刺下去,子聪拉住崇山的手臂道:“师兄,你放了他吧,我再也不要见到他。”言毕恸哭流涕。崇山看着子聪伤心的样子,只好撤剑去安慰她。 而这时陆毅走过来道:“你混迹江湖庞络人心,还张口闭口的说些天下苍生之言,说到底,你其实自己想做皇帝!” 他听心中一凛,“我原来是自己想做皇帝吗?不,不是的,不是的……” 正当他惊恐万分之际,崇山等人突然就不见了,他发觉自己又来到了皇宫,宗细正在做他的木工活,他叫了声皇兄,宗细抬头向着他一笑,就捂着胸口倒在地上,他连忙将宗细扶往张皇后寝宫,这时宗细拉着他道:“皇兄大限将至,弟当继承吾位,切记善待汝嫂!”言罢气绝而亡。 他大声呼喊着‘皇兄’,然而宗细却再也醒不过来。 这时门外闯进一帮人马,他抬眼看去,竟是魏忠贤等人,魏忠贤奸笑道:“好你个信王,竟敢行刺自己的皇兄,来人,将他打入镇抚司。” 来人正是徐海和田喜,两人各用一只手将他提起来道:“一入镇抚司,便再无超生之日了!”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闻言立时毛骨悚然,四肢用力挣扎,但是始终都挣不脱两人的手臂,他开始大声呼救,接着便听轰的一声,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莫非这里就是镇抚司狱?”他只觉呼吸困难,全身像是虚脱了一般,无止尽地向下沉去,这种窒息和失重的感觉就像是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终于,他觉得魂飞魄散了,慢慢地意识全无了。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长长的吸了进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反复几次,虽然还是很疲倦,但没有了先前那种销心蚀骨般的恐惧,他慢慢睁开眼来,环顾左右,见自己正躺在床上,旁边的枫溪正发出轻微的呼吸声,他至此才知原来是做了场恶梦,他支起身子成半躺状态,回想起梦中一切,兀自心有余悸。 朱雀一身的汗,起床换了件干衣裳,此时的他已全无睡意,于是来到花园里一所亭中坐下,清冷的夜,让他的心情渐渐趋于平静。 他心想:“如果将来他们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会像梦中那样对我吗?还有,我到底是不是真的想坐皇帝?”念及于此,他猛然记起在吴锡状元楼的那晚,他心中曾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不禁让他联想到梦中宗细传位的一幕,他心道:“如果皇兄不幸身亡,他膝下无子,皇位自然会传给我。” “不行,皇兄对我关怀备至,我怎么能有此想法呢?”朱雀内心十分矛盾,他不知该如何是好,起身在花园中来回踱步,渐渐晨曦初现,花园中的一切也慢慢明朗起来。 他抬眼向东边天际望去,却无意间看见面对他的两根亭柱上的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联是东林党领袖顾宪成所撰,朱雀此刻见到,精神陡然一振,他曾经于这亭中读各朝史书之时,突然间黑云四合,风雨大作,世间万物仿佛要于倾刻间一同粉碎一般,此等情景,激发了他心中那股力挽狂澜的豪情壮志,于是便当即挥毫在亭柱上写下了这副对联,以示他振救天下苍生的决心。 “苍生为重!”朱雀缓慢而又坚定地念出这四字后,东方天际,朝霞正撕裂云层将万道金光洒向世间万物。 朱雀猛吸了口气,大步出了王府。 当朱雀来到城外民屋之中后,崇山那种期待的眼神时刻灼伤着他。 终于到了晚间,崇山迫不及待的来到朱雀房中,道:“二弟,可打听到寒儿的消息?” 朱雀闻言一阵沉默。 崇山最怕见到这种情况,当初大牛也是这副神情,他的心揪得紧紧的,颤道:“寒儿是不是出事了?二弟,你告诉我。” 朱雀出了口气,狠了狠心道:“寒儿,在入宫那年,因不肯接受宗细的册封,而被打入冷宫,两年前,终于郁郁而终!” 这句话就像是一记晴天霹雳在崇山脑中炸响,他一下子跌坐在地,双眼无神,嘴唇颤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许久,两道滚烫的泪珠从他眼中滑落,接着便听见他低低的嘶吼,就像是一只失去孩子的受伤的母兽。 朱雀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负罪感,他不忍见到崇山现在悲痛欲绝的样子,但是谎言已出口,就有如离弦之箭。 伤痛过后,崇山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但朱雀知道,他的心中,已有万千杀意在激烈酝酿。 “如何才能接近宗细?”崇山冷冷道。 朱雀咬了咬牙道:“宗细除了在宫中做木工活之外,偶尔也会去西苑泛舟。” “可有宫中地形图?” 一切如朱雀所料,他将早已绘好的京城地形图递与崇山。 崇山接过之后,将图有力展开,目光锁定西苑所在,似乎要喷出火来。 朱雀唤道:“大哥……” 崇山闻言,道:“不管怎样,大哥还是要谢谢你。”不等朱雀回话,接着又道:“还有,三弟和子聪问起,就说我有些私事要了。”言罢便出门而去。 崇山走后,朱雀越想越惊,之前打定要以苍生为重的决心在本能的手足之情的催使下,又开始慢慢动摇起来,这夜,他又将无法成眠,心里总是企盼皇兄这段时日不要去西苑泛舟。 天未亮,晓风轻拂,那种倦意突然又袭上心头。如果可以,他真不愿这样处心积虑,步步为营的活着。 为崇山圆谎后,朱雀心里一直惶恐不安,接下来的两日就像是过了两年之久,终于在第三天,他来到了附近的一所民信局,捎出一封信。 破绝山荘。 陆长空正拆读一封书信,只见其上写道:“皇兄当年因举国征妃一事,杀害崇山父老兄弟,并夺其所爱,崇山此时已入京城,欲行刺皇兄,皇兄与本王手足情深,而崇山又与本王义结金兰,本王深感无助,唯托陆荘主告知魏忠贤,皇兄是他靠山,他必定护其周全,而崇山剑术超卓,也能全身而退,如此一来,陆荘主便得到魏忠贤的完全信任,我等日后大计,也将毫无阻滞!” 这信自然是朱雀捎来的,陆长空看完后,沉思良久后,老脸上突然泛起一丝冷笑,慢慢地,这丝冷笑变成了,仰天大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溅 西苑——数百年来的皇家园林,其水域面积阔达七百余亩,又称太液池。 时当傍晚,斜阳淡淡,水波粼粼,秋水长天的意境于此间表露无遗。 宗细朱由校伫立在高大的画舫阁楼之上,看着眼前的波光云影,舒心的一笑,连日来的疲惫便随之烟消云散,晚风轻拂中,他那张因长期受控幽闭宫中而日渐苍白的脸显得好无辜。 画舫驶向池心,朱由校眯着细眼,迎着风,面向夕阳,西天处,正驶来一叶孤舟。 朱由校手指孤舟,问道:“池中何人,将他请上阁楼,与朕共赏这水天一色。” 旁边老太监闻言,尖声喊道:“前方何人,圣上有旨,命你上楼共赏水天一色!”如此喊了几声,却未见答复,那太监暴跳如雷道:“居然置圣上旨意不理,真是胆大包天。” 朱由校道:“可能是相隔太远,他听不见吧!” 这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其实老太监是因为人家没搭理他心里郁闷,此时正紧紧盯着孤舟,心里盘算着等看清来人后找机会向他上司魏忠贤打小报告好整他一番,不久,孤舟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突然老太监尖声呼道:“来人是个刺客,护驾!快护驾!” 朱由校极目望去,只见船头一乱发前飘的汉子抱剑而立,然而他脸上神情并不如何慌张。 随着老太监的呼喊,倾刻间便有十数只快舰从高大画舫两侧荡开,列成扇形之势向孤舟急速射去。 不一会儿便至孤舟跟前,接着外围快舰迅速内合,形成一圆形将孤舟困于其中,这时快舰上的御前侍卫纷纷拔出兵刃,那统领叱道:“舟中何人,竟敢携带兵器擅闯太液池。” 此人正是在此守候多日的崇山,只见他眼中凶光一闪,“锵”一声拔出长剑,冷冷说道:挡我者死!“ 统领见来者不善,大声道:“给我拿下他!” 话音一落,便有四人从四面飞身跃起,意图上船擒杀崇山,崇山听声辨位,蓦地从船头一个箭步射至船尾,手中长剑已将从后方跃起尚未落下的侍卫当胸穿过,紧接着右手拔出长剑,身子左转,长剑顺势横削,从侧面跃起的侍卫刚一着船便被划断咽喉,再接着崇山拧腰右转,长剑反手削出,另一名侧面攻来的侍卫也是同样的下场,长剑在削断侍卫的咽候后仍向右后方掠去,余势带动下,崇山已转身正对着船头那名侍卫,他丝毫不作停留,将长剑内旋,又是一个箭弹,挺剑向那侍卫刺去,那侍卫见崇山眨眼间便连毙三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任由崇山的一记左弓步刺剑将其心脏洞穿。 那统领又惊又怒,崇山死死地盯着他那双眼,蓦地拔出长剑,同时右脚踹往侍卫的腰间,那侍卫的尸体便如断线风筝向统领飞跌出去。 统领一手擎住尸体,暴发出一声怒吼,将尸体摔往船头,接着腾空而起,高举重刀向崇山当头劈下,崇山横剑格挡,突觉虎口一阵发麻,心知此人甚是了得,接着便听轰然一声,同时发觉自己正慢慢在上升,原来是这统领的下落之势甚猛,将这小舟压得向船头方向立了起来。 这样两人都渐渐失去重心,眼看要双双摔入池中,崇山此时身在统领上方,他应变神速,利用这一优势左掌向其天灵盖击去,只听“咔嚓”一声,统领左脚踢穿船肋上的镶板,脚尖勾住板块以稳住势子,同时左掌相迎,呯的一声,由于他有了借力之处,所以崇山被震得向立起的船尾飞去,及至尽头时,他旋身化去所有劲力,稳稳地立于其上。 淡淡夕照下,一叶孤舟直插太液池中! 画舫上的朱由校抚掌喝彩道:“奇哉!壮哉!”对渐渐迫近的杀意,他浑然不觉。 这时那统领撩起右腿,一脚向舱底踹去,咔嚓一声巨响,那小舟竟被他拦腰踹断,他这半截舟便顺势横贴水面,池水立时涌了进来,他连忙飞身跃往自己的快舰之上。 却说崇山那空中的半截舟直向水面落去,跟着下落的崇山连忙头上脚下地倒过身来,这时舟已反扣在水面上,因此并未立即下沉,崇山以剑刺破舟底,缓冲了下落之势,接着长剑向统领那方撩去,在将那残舟撩出水面之时,右腕一抖,那残舟便裂成片片大小不等的碎块夹杂着水珠向前激溅开去。 在波及范围内的快舰上的侍卫纷纷避开,崇山则借那撩剑之力顺势掠往后方快舰,双脚刚一沾甲板,立时展开攻势,左冲右突地穿刺在众侍卫之间,顷刻间,这只快舰上的五六名侍卫便横七竖八的躺了满舱,估计都没能反应过来。 眼看着崇山又跳上另一只快舰,那统领心知他要各各击破,连忙喝道:“连船!” 众侍卫闻言迅速将快舰向中间聚拢,舰尖相抵,接着便用铁链将其拴在一起,形成一朵花的形状,这样,便有足够的空间来群起夹击崇山。 大约六十多人将崇山围在其中,虎视眈眈。崇山望了一眼画舫之上的朱由校,眼中怒火大炽,大吼一声后便展开了浴血奋战。 这些御前侍卫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高手,比之于一般的锦衣卫那是难对付的多。尽管崇山久经阵战,但像这种困兽之斗的情形还是首次遇到,所以在他击杀十数人后,自己背部也中了两刀。 战局一时僵住,崇山提着滴着血的剑冷冷环顾四周,这时那统领道:“给我上!” 众侍卫听令立时扑压过来,崇山突然一个鹞子冲天,拔离舰面二丈之高后一个猛子扎入水中,众人一阵莫名其秒,其中有人道:“刺客想要逃跑!”此言一出,侍卫纷纷道:“快解开铁链准备去追。” 那统领扬手道:“看情形再说,说不定这厮想将分散船只,然而各各击破。”众侍卫闻言一阵心惊,他们都看到了崇山的可怖。 无疑,崇山的计策被这侍卫统领识破,此时他正身在水中,池水清澈,他见到快船并未解开,心知他们并未中计,于是游到两只快船的夹缝中恃机待发。 这时快船上的侍卫见久久不见崇山冒出水面,心中开始胡乱猜测,有的说崇山已淹死了,有的说他会闭气功早已借水遁去了,有的便去问统领,但统领也不明白崇山为何这么久没冒出来,只听他道:“莫非他真会闭气功?” 其实崇山并不会什么闭气功,只是从小在江中嬉水,气息比别人长些而已。此时他在水中听见船面咚咚直响,心知众侍卫开始来回走动。 趁侍卫阵形大乱之际,崇山哗啦一声跃出水面,着船后一阵猛攻,众侍卫猝不及防下,惊呼迭起,士气溃散,而这边是蓄势而发,此消彼长之下,崇山又击杀十数人。 那统领举刀劈杀过来,与崇山战在一起,这时众侍卫便有余暇重振阵形和士气,崇山见状,一剑荡开统领的重刀,又扎入水中。 那统领见了,顿时暴跳如雷,口中骂声不绝,一侍卫道:“统领大人,要不我等下水……” 统领截道:“不行,那厮在下面守着,占尽了先机,我等下去只有送死!” 那侍卫道:“难道就这样僵持下去吗,我们会被他耗干的!” 统领思索了会道:“那厮刚才是从两船之间的夹缝中跃出的,你们现在立刻守在所有夹缝间用兵器往水里刺,我看他能在水里耗多久。” 崇山正于夹缝中窥听船上动静,突见数把刀剑插入水中,连忙移身船底,船面上,众侍卫将手中刀剑在两船之时用力的刺,劈和绞动。 崇山心知无法再施故计,只有潜思静想。夹缝间水里,刀剑的光影在来回划动,崇山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计上心来。 只见他将长剑横衔口中,身子离开船底,悬浮在夹缝间的水里,接着气贯双臂,两掌于胸前托起,然后用力向两边的船侧拍击出去,这两只船上的侍卫突觉船身一震,靠着这道夹缝的两排侍卫身子不由自主的倾入水中,这两只船受力后向两边猛烈荡了开去。 水面上,先前一朵花状的船只随着这两船的排挤迅速收成扇形,那些用刀剑在夹缝中搅动的侍卫们的手臂自然被船舷紧紧的夹在一起,顿时惨呼迭起,兵器自然也脱落水中。 崇山在水中解决了那些个落水侍卫后,立即跃上船来,众侍卫见他步步逼近,顿时心惊胆寒,统领喝道:“还不快拾起兵器!” 众侍卫闻言连忙在船舱中捡起原先死去的侍卫的兵器,然刀剑在手,却哪还有力气去使呢?更有的手臂在那船舷之间被夹断。崇山猛吸口气冲入阵中,长剑过处,鲜血飞溅,众侍卫纷纷应声倒地而亡。虽说如此,崇山在撕杀过程中仍然中了两刀。 片刻过后,船面上只剩下崇山和那统领两人。这时,崇山才感觉到池水浸入伤口的痛楚,那统领二话不多说,举起重刀便扑将过来。 崇山知其力猛,便不去与他硬碰硬,待重刀及至跟前时,蓦地闪到一旁,重刀砍在船板上,顿时木屑纷飞,统领见一招落空,心中焦躁,挥刀乱舞起来,虽然乱,但崇山一时间还找不到任何破绽,只好左腾右跃的躲闪。 空然间,那统领一记重刀劈过来,崇山躬身避过,由于刀势过猛,直将统领带得背对着崇山,崇山见机会来了,正欲将长剑向其右腋下撩去,突觉脸颊一寒,本能反应下,他左手捂脸向后退开几步,鲜血顿时从指间飙溢而出。 原来那统领的重刀内藏有一细剑,在其转身背对着崇山之时,他左手拔出细剑,然后迅速反手劈出,将崇山的左颊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崇山看了一阵手中的鲜血,慢慢抬起头来,那统领其实不敢与其对视,但他心知在对战中绝不能气馁,否则就必败无疑,所以他不但毫不退让的迎向崇山逼人的目光,而且还发出低低的吼声。 两人对峙良久,崇山猛地一个箭步冲前,同时举剑向那统领当头劈下,那统领心道:“看你的剑重还是我刀重。”只见他将细剑扔在一旁,双手握刀向左上方用力挥出,意图将崇山的长剑荡开。 但是他不了解崇山,崇山对剑术的造诣早已止于技而进乎道的境界。 统领的重刀挥出之后,他突觉有种强烈的失重的感觉,心念电闪,“难道没击中他的长剑。”在他还未来得及细想时,他又觉得眉心处一寒,望着手中的那半截重刀,一切都已明白过来。 统领倒地而亡,那惊骇的神色,兀自停留在他的眼中。 原来适才崇山集中意念心神劈出的一剑,将重刀劈断后又劈开了统领的眉骨,而统领竟然有失重的感觉并以为未击中他的长剑,这一剑的速度与力道,可想而知。 崇山舒了一口气,脸上的鲜血顺着下颌不断滴落于胸襟之上,他扬起长剑,“咔嚓”一声斩断铁链,接着猛的一脚踢在船尖上,那快船便如箭离弦般向画舫射去,同时他纵身一跃,落于其上后,连忙右脚后扯,死死钉在船板上,稳住其后退之势。 倾刻间便至画舫跟前,崇山冲天而起,翻身落在最上一层的甲板上,之前满是欢声笑语、丝竹管弦之声的画舫上此刻却是鸦雀无声,除了宗细朱由校一人之外,其他的侍婢太监和妃子们想必都已躲进了舱内。 这时朱由校转过身来,面对着面目狰狞、全身血水淋漓的崇山却是一副面带微笑、夷然不惧的神情。 崇山步步逼近,切齿道:“狗皇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朱由校哂道:“朕自知愧对天下百姓,早已无颜苟活世间,英雄若要杀朕,朕实在感激不尽!” 崇山闻言愕然,他本想看到朱由校跪地讨饶的样子后再一剑杀了他,这样他觉得更泄恨一些,却没想到这朱由校竟是一副慨然赴死的神情,他不禁怒火攻心,大吼一声后,一个箭步过去将朱由校心脏刺穿,左手揪住朱由校的胸前衣襟,猛地拔出长剑,接着将剑搁在其肩膀上,用力向左一剔,朱由校喉间一凉,身子顺势转了几圈撞在护栏上,双手捂着喉咙,眼下,一道鲜红的血箭横洒碧波之上,慢慢地,如烟般溶散其间。 而朱由校眼中竟有欣然之色,他抬头望了望日暮的天边,喉中咕噜了几句,便霍然倒在甲板之上,一脸安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悔 当晚寅时,朱雀兀自伫立院中,连日来的担心让他无法成眠,正思索间,突见院墙外腾起一袭黑影,翻身落下之时,黑影向前踉跄数步,接着便以剑驻地支起身体,朱雀闻到一股血腥之气,低声喝道:“谁?” 那黑影缓缓抬起头来,朱雀赫然见到一脸血迹的崇山,心中一惊,急忙喊道:“大哥,是魏忠贤将你伤成这样的吗?皇……”他正准备问皇兄怎么样之时,猛然惊觉差点说漏了嘴,连忙接道:“那宗细皇帝呢?” 崇山气喘吁吁道:“那狗皇帝,已被我杀了!” 朱雀脑中轰然一震,内心顿时有如万把利刃在绞一样,他知道,他这辈子都将无法原谅自己,因为是他害死自己的皇兄的。 崇山发出一声悲凉的笑声道:“苍天有眼,我杀他之时,魏忠贤并不在场,他身边只有数十个御前侍卫,否则,我又如何能为寒儿报仇呢!”接着又道:“寒儿,是你在暗中保护我吗?是你吗…………”言毕竟跪地失声。 朱雀闻言一震,心道:“魏忠贤并不在场?莫非陆长空没将此事告之于他?”但看着眼前血迹斑斑、悲从中来的崇山,他心中又满是愧疚,顾不上思索,连忙将崇山扶到房中,点上蜡烛,随着烛光的渐渐扩散,他赫然见到崇山的左颊上一道斜长的刀疤,惊道:“大哥,这是……” 崇山苦笑道:“如今什么都不重要了!” 朱雀擦洗着崇山脸上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时,眼角依稀有泪光闪现,上药后,崇山虚脱的身体终于沉沉睡去。 朱雀立即连夜书了封信第二天清早就给陆长空捎了去,顺便又去买了些金创药,回来之时,只听得崇山房中子聪的啼哭之声,他连忙赶了进来,陆毅也陪着暗自垂泪,子聪抚着崇山的脸哭道:“师兄,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的啊?” 崇山道:“子聪别哭,师兄不是安然回来了吗!” 子聪哽咽道:“可是师兄,师兄你的脸…………” 崇山虽然气虚,但还是勉强笑道:“傻丫头,师兄又不是大姑娘,要这张脸来何用呢?” 子聪闻言又悲泣起来。 这时陆毅道:“大哥,之前你要二哥传话说有些私事未了,到底是何私事,不能让我等前去相助呢?” 崇山悲愤道:“四年前,朝延诬蔑我江陵父老意图造反而将他们尽数杀死,我发誓一定要取狗皇帝的首级以寄他们在天之灵!” 陆毅惊道:“大哥去刺杀宗细皇帝?” 崇山道:“不错,幸好苍天有眼让我能手刃此人!” 陆毅大瞠目结舌道:“大哥,你,你杀了皇帝!” 崇山点了点头,但脸上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慰之情,毕竟,他心爱的寒儿再也不能回到他身边了,既能如此,他就没将寒儿一事说与子聪和陆毅听,以免他们徒增伤痛。 朱雀道:“子聪、三弟,这些药你们记得给大哥换上,我要进城一趟。” 陆毅道:“二哥是否进城打控皇宫动向?我与你一同前去。” 朱雀道:“不是,适才外出买药之时,路经民信局,正好有家书捎来,信中说家兄病重,让我火速赶回去。”言罢一脸悲凄。 崇山道:“三弟,你陪二弟一起回去探望兄长,这里有子聪照顾我就行了。” 陆毅点了点头。 朱雀道:“如今大哥才是最需要人照顾的,大哥放心,家兄身子素来硬朗,应无大碍的。” 崇山道:“既然如此,二弟快快赶回去。” 子聪含泪道:“二哥一路小心!” 朱雀与三人道别后火速赶往王府。 聂公公见朱雀行色匆匆,便道:“王爷,是否有事发生?” 朱雀疑道:“莫非公公不知?” 聂公公摇了摇头,朱雀思索道:“一定是魏忠贤封锁消息,没让此事外扬。” 聂公公问道:“不知王爷所指何事呢?” 朱雀吞吞吐吐道:“就是……皇兄……遇刺一事!” 聂公公惊道:“皇上遇刺?那底是何人所为?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朱雀眼中含泪,道:“皇兄……皇兄已经……遇刺身亡了!” 聂公公连忙伏地叩首起来,不久便奇道:“王爷是如何得知的呢?”言毕隐隐觉察到些什么。 朱雀道:“行刺皇兄的……就是我大哥崇山!” 此言正是聂公公心中所想,他知道前些日子朱雀替他大哥崇山打听林寒儿的下落,然林寒儿并未入宫,他怀疑一心要振救大明王朝的朱雀来了一招借刀杀人之计,但以他和朱雀多年的主仆兼师徒关糸,他不相信朱雀会这么做,于是他斗胆质问道:“王爷是不是跟崇山说了些什么?” 朱雀呆坐在地,流泪道:“公公,都怪我一时心生恶念,才对大哥说是皇兄害死林寒儿,所以他才去刺杀皇兄的!”言毕接着又道:“不过当晚我就捎信让陆长空通知魏忠贤,魏忠贤为了不失去依凭应该要去保护皇兄的啊!他为何没有去呢……” 聂公公道:“魏忠贤没派人保护皇上?” 朱雀点了点头道:“大哥说当日在西苑刺杀皇兄时,只有数十名御前侍卫在场!” 聂公公思索片刻后,眼中一亮道:“陆长空事先绝对没有将此事告之魏忠贤!” 朱雀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聂公公道:“陆长空此人绝不简单,他对当前形势了如指掌,他知道皇上一死,皇位定当由王爷你来继承,届时魏忠贤无所依凭,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事成之后,他便可安稳坐上护国公这个位置,至于王爷会不会因此至他于死他,他肯定自有一番言词来辩解。” 朱雀厉声道:“无论他如何辨解,本王一定不会放过他!” 聂公公闻言摇头长叹一声,道:“事情既然发生了,做什么都弥补不了。” 朱雀道:“公公是在怪我?” 聂公公拍着朱雀的肩膀道:“老奴看着你长大,怎会不了解你呢,你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天下苍生,而你当晚便捎信给陆长空,也足以见你心生悔意。” 朱雀道:“多谢公公体谅,但我却无法原谅自己。” 聂公公叹了口气,道:“皇上的死讯并未传开,显然是魏忠贤封锁了消息,他一定在为日后筹谋,不管怎样,都是对王爷不利的,所以我等要作好防备。” 朱雀点了点头。 这时一年轻太监进来道:“王爷,皇后娘娘命小的前来请王爷过去有事相商。” 朱雀和聂公公对望一眼,皆明白张皇后是为了皇上遇刺一事。但是眼下是非常时期,如果魏忠贤趁机发难的话,当真是凶险之极,于是聂公公道:“王爷,为了稳妥起见,让老奴带些人与你一同前去。” 朱雀想了想道:“不用,这样只会让魏忠贤知道我心生防备,反为不妥,公公放心,我会随机应变的。” 聂公公想想也是,道:“王爷心细如尘,老奴也就放心了。” 朱雀来到坤宁宫,见张皇后仍伏在桌上痛哭流涕,心中满是愧疚,只叫了声皇嫂之后,便再也说不下去,只陪着暗自垂泪。 张皇后抬头见是朱雀,连忙拭了拭眼泪道:“小叔,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魏忠贤早已对大明江山虎视眈眈,他定会趁此时机发难,虽然你皇兄早有意将皇位传于你,但是你势单力薄,又如何斗得过魏忠贤呢?” 朱雀闻言一惊,颤道:“皇嫂,你说皇兄准备传位与我?” 张皇后点了点头,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卷物什递于朱雀,朱雀展开一看,竟是一道绫锦诏书,其上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素来体弱多疾,至今已心力交瘁,自知在生之日无多,他日归天之后,由五弟由俭代朕管治大明,五弟生性宽厚,警敏聪慧,定能为尧舜之君,体恤万民,扬威八方,特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左下角盖着印有“奉天承运大明天子宝”字样的玉玺。 读完这些字后,朱雀眼泪便不由自主地刷刷滚落,内心哭喊道:“原来皇兄早已准备将皇位传给我,而我竟然想至他于死地,如此狼子野心,岂能为尧舜之君,岂能为尧舜之君啊!” 张皇后见朱雀如此伤心,不免又悲从中来,陪着哭了一阵,道:“小叔如能顺利登基,别要忘了你皇兄的嘱托,做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朱雀拭去眼泪,心中又想起聂公公之前所说的话:事情既然发生了,做什么也弥补不了。他心道:“聂公公说得对,我一定要不惜一切的顺利登基,然后做个好皇帝,才不枉皇兄对我的期望。” 想毕,朱雀点了点头,道:“皇嫂,朝中百宫是否得知皇兄驾崩的消息?” 张皇后道:“文武百官都有耳闻,此刻更有不少耿介之士跪在乾清宫外求见皇上,但魏忠贤却矢口否认。” 朱雀道:“皇兄驾崩,乃天大之事,谅他魏忠贤也不敢久作隐瞒。” 正说着,那年轻太监进来道:“禀娘娘,司礼太监魏忠贤求见!” 张皇后闻言一惊,道:“让他进来。” 须臾,魏忠贤漫不经心的走了进来,稍稍对张皇后施了一礼,张皇后鄙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魏忠贤细声道:“老奴听说信王爷进宫了,特地前来与他商量些事儿。” 张皇后道:“商量何事?” 魏忠贤道:“譬如说皇上驾崩,以及日后由谁来治理朝政等事。” 张皇后道:“由谁来打理朝政又何须相商,皇上早已拟好诏书将皇位让与信王,自然由信王来打理,至于皇上驾崩一事,当然要立即举国发丧,以接受百万官民哀悼。” 魏忠贤闻言一惊,道:“皇上早已拟好诏书?老奴怎未听闻?” 张皇后道:“难道皇上每做一次决定,都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魏忠贤阴笑道:“娘娘何出此言,老奴一向敬重皇上,为了不使有人假传圣旨,娘娘最好拿出证据来,否则,仅凭娘娘片面之词,老奴以及文武百官是不会相信的。” 张皇后道:“那本宫就让你死心。”说着便将那份遗诏出示。 魏忠贤接过一看,脸现惊容,心道:“为何会这样,莫非那幽冥洞主的摄魂大法没能完全控制住这个窝囊废。” 张皇后得意道:“假传圣旨一事,想必你是最熟悉不过了,这份遗诏的真伪自然是瞒不过你。” 这魏忠贤平日里若要陷害朝中官员,他就会利用司礼秉笔太监这个职务之便,伪造圣旨来达成目的,所以张皇后才会有此一言。 然而面对张皇后的朝讽,魏忠贤丝毫不为所动,只见他将诏书合起递于旁边那年轻太监,然后面带奸笑道:“其实用不着皇上遗诏,信王爷也是唯一能够继承大统之人。” 张皇后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魏忠贤转而向朱雀道:“信王爷胸中可有一番治国之策?” 朱雀从魏忠贤时来时便装成一副战战兢兢的衰样,此刻见魏忠贤试探他,连忙道:“小王阅历尚浅,继位之后一切还得仰仗公公扶持。” 张皇后闻言愕然片刻,道:“小叔,你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了吗?” 魏忠贤哈哈笑道:“娘娘,信王爷已长大成人,老奴觉得他很有主见啊,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个好皇帝的!” 张皇后被气得凤目圆睁。 朱雀故意又道:“皇嫂,皇兄生前常跟我说,朝中可信之人唯魏公公一人而已,我当然要遵照皇兄的意思啊!” 魏忠贤连忙接道:“承蒙皇上和信王爷厚爱,老奴定当为我大明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接着又道:“老奴现在就去通知文武百官,为皇上办好丧事后,再另择吉日,以助信王爷登基。”说着礼也未施便撩袍而去。 张皇后道:“小叔适才那番言辞不知能否蛮得过魏忠贤呢?” 朱雀道:“能否骗过倒无所谓,我只想让他以为本王心中还在惧怕于他。” 张皇后道:“那小叔心中可有对付他的计策?” 朱雀道:“皇嫂放心,我绝对不会受此乱臣贼子的摆布。” 看着朱雀充满自信的神情,张皇后赞赏的点了点头。 二十七、早晨 千岁府。 崔涵宇皱眉道:“此时发难,出师无名,江湖中人倒无所惧,就怕各地义兵骤起。” 魏忠贤点了点头,道:“涵宇所言极是,本座之所以迟迟未采取行动,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田喜插道:“千岁何须担忧,那小王爷跟他皇兄一样,也是个无能之辈,就算让他做了皇帝,还不是在千岁的掌控之中。” 魏忠贤摇了摇头道:“这小子跟他皇兄不完全一样,至少他知道惧怕本座,恐惧会令人乖乖听话,但也会让人暗中筹谋以消除恐惧,虽然这小子平日里一副窝囊的模样,照理来说他只会属于乖乖听话的一类,但本座难保他那副衰样不是装出来的,所以,本座绝对不会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徐海闻言道:“既然如此,千岁为何又宣布明天迎接这小子登基呢?” 魏忠贤嘿嘿奸笑了两声道:“显纯啊,你跟了本座这么久,难道还不了解本座做事的方法?” 徐海道:“莫非千岁要在明天杀了这小子,迎接他登基只是做给朝野上下看的?”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皆是一惊。 或永和道:“可是明天文武百官都在场,还有御前侍卫和骁骑营勇士保护,要刺杀他,谈何容易?” 魏忠贤又奸笑起来,拍拍手道:“有请陆荘主!” 众人一听此言,立时便明白过来,他们都知陆长空那无声无息的破空拳劲堪称暗杀之王。 陆长空从屏风后踱步而出,朝众人抱了抱拳后,便坐了下来。 魏忠贤道:“陆荘主,事成之后,本座一定助你当上武林盟主,届时你我一朝一野,天下便尽归我二人所有了!”说完仰天奸笑起来。 陆长空道:“千岁言重了,陆某岂敢于千岁一朝一野平分秋色,陆某要的只是小小的武林!” 魏忠贤眨巴了一眼,又笑了起来。 从千岁府中出来,陆长空心中泛起一丝冷笑,暗道:“一个阉人也想做皇帝,简直是痴人说梦。” 当晚,陆长空又暗中潜入王府中,朱雀正于书房独坐,见陆长空掀帘而入,怒道:“你终于来了,本王捎信于你,让你通知魏忠贤保护皇上,为何你没那么做?” 陆长空道:“罪臣之所以没通知魏忠贤,也是为了皇上着想!” 朱雀闻言愕然片刻,随即明白过来:原来陆长空口中的皇上不是宗细,而是朱雀,他知道明天便是朱雀登基大典,故而有此一言,而自称‘罪臣’则是让朱雀记得曾经答应让他做‘护国公’的承诺。 只见陆长空接道:“倘若我不这么做,皇上又怎能这么快就要登基呢?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朱雀闻言自然想到他皇兄早已拟好的遗诏,心中不免一阵内疚,见陆长空还是滔滔不绝,火道:“本王需要你来交我?” 陆长空连忙道:“臣该死,臣冒死擅自决断,完全是为皇上着想啊!” 朱雀轻蔑道:“你是为了你自己吧!” 陆长空完全不因这番讽刺而介怀,反而还兴奋莫名,因为朱雀能说出这话,自然会在事成之后答应他做护国公这个位置。 只听他道:“其实臣这么做,也等于救了皇上的义兄一命。” 朱雀道:“你这话从何说起?” 陆长空道:“没错,以崇山的身手自然能在魏忠贤手中全身而退,但如果当时他一心只想着为深爱的女人复仇,那他就会变得心浮气躁,身手自然会大打折扣,皇上以为这样的崇山还能从魏忠贤的包围中活着回来?” 朱雀骇然大惊,他当初可没曾想过这一点,现在想来,要是崇山死了,他将会失去一个得力助手,不禁又暗自庆幸陆长空没通知魏忠贤,但转念又为自己有此想法而感到愧对皇兄,心中顿时一阵烦躁。 陆长空自然能猜到朱雀此刻的心情,故意道:“皇上因何事烦忧,说出来让臣…………” 朱雀截道:“本王尚未登基,陆荘主还是别这么叫。” 陆长空道:“是是是,不过王爷无须担忧,今晚过后,王爷就是个名副其实的皇帝了。” 朱雀道:“名副其实?此话怎讲?” 陆长空道:“恕陆某直言,王爷的皇兄虽名为皇帝,但其实是魏忠贤手中的傀儡,所以是名不副实。” 朱雀道:“本王自然不会被魏贼摆布,但难保他不会恃机发难。” 陆长空道:“王爷英明,魏忠贤正有此意。” 朱雀一惊道:“陆荘主怎会知道?” 陆长空道:“陆某白日去过千岁府,魏忠贤等人正在策划如何对付王爷你。” “看来当日和皇嫂的演的一出戏并没骗过此贼。”想毕,道:“如此说来,陆荘主一定知晓他们的计划了?” 陆长空点了点头道:“所以陆某才会说今晚之后王爷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帝。” 朱雀心中大喜,道:“既然如此,我马上通知大哥三弟和各派高手,到时便将魏忠贤一网打尽。” 陆长空道:“王爷以为一个阉人胆敢明目张胆弑君夺位吗?” 朱雀道:“那他们是如何计划的,陆荘主快些道来。” 陆长空缓缓道:“魏忠贤让陆某以破空拳劲来刺杀王爷,然后再作打算,殊不知陆某早已是王爷的人了。”这话自然是陆长空再次提醒朱雀对他所作的承诺。 朱雀闻言冷笑道:“其实江湖各派高手日前已然入京,魏忠贤不敢明目张胆发难,是因他出师无名,而皇帝诛杀乱臣贼子那是天公地道。” 陆长空道:“王爷早已准备在登基当日诛杀魏忠贤?那为何之前又说马上通知各派高手,莫非王爷…………” 朱雀截道:“不错,本王之前对陆荘主的为人是有所保留,但是眼下听陆某道出详情,本王绝对相信陆荘主的忠诚,否则本王也不会将各大派入京之事坦言相告。” 陆长空强自笑道:“陆某是个识实务的人,自然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朱雀拍掌道:“好,本王也是个言出必践之人,事成之后,定当兑现对陆荘主的承诺。” 陆长空闻言大喜,一揖到地道:“臣陆长空,谢主龙恩!” 朱雀仰天大笑一阵,道:“你先起来吧!”言毕突然心生一计,只听他道:“本王有办法让魏忠贤摆明车马,弑君夺位!” 陆长空闻言一脸茫然,朱雀见状便将此计一一道与他听,陆长空听完后道:“皇上果然圣明,臣誓死追随!” 朱雀哂道:“你先下去吧!” ……………………………………………………………………………… 将近子时,京城内一片静寂,而城西的一所废园中却还有人在轻声话语。 废园内有几间旧屋,里面住满了入京的各派弟子,兀自燃着烛火的一间,住的是各派的掌门和崇山等人,此时说话的正是武当掌门青松道长,只见一脸悲愤,继而又满怀期冀的道:“明天!便是我等为无数屈死在魏忠贤手中的英雄好汉报仇的大日子!” 青城苍松振奋道:“阉贼一除,天下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 白云师太接道:“魏忠贤党羽遍布朝野,要杀他又谈何容易。” 霹雳堂主道:“师太何必担心,大伙都看了信了,刘兄弟在信中说魏忠贤要于明日刺杀信王爷,而信王也暗中布署好一切作战的准备,待他们撕杀之时,便是我们出手的大好时机。” 青松道长道:“据我们眼线回报,镇抚司那边已开始将锦衣卫调至王府一带,显然是准备在信王入宫途中将其杀死,刘兄弟为人谨慎,消息绝对可靠。” 白去师太点了点头,叹惜道:“可惜刘兄弟兄长病故,不能前来与我等一同杀敌。” 陆毅道:“其实二哥执意要来,我和大哥担心他因痛失兄长而不能全力发挥以致身陷险境,所以阻止了他。” 青竹帮主道:“刘兄弟此时此刻都不忘铲除国贼,当真令人钦佩之至!” 众人闻言一阵啧啧赞赏之声。 这时白云师太又道:“贫尼担心这信王是否一个英明之主,要是跟他皇兄一般,那么就算杀了魏忠贤,也还会有第二个魏忠贤出来祸国殃民!” 青松道:“依我之见,这信王绝非昏庸之辈,若非如此,魏忠贤又岂会要置他于死地呢?”说完又道:“这阉贼竟敢明目张胆的弑君夺位,就算他真的杀了信王,他以为他的王位会坐得稳吗,看来他想坐皇帝快想疯了,以致欲令智昏。” 这时海沙帮主插道:“你说宗细这个皇帝小儿,当真是天要灭他,游湖都会淹死,真是可笑之极!” 此语一出,子聪和陆毅一齐向崇山望了一眼。 苍松也随着看着崇山,但是不疑有他,只叹惜道:“好好的一张脸,却被仇家弄成这副模样,哎…………”子聪听了,眼泪又刷刷的流了出来。 崇山哂道:“大仇得报,受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苍松一拍大腿道:“说得对,崇山兄弟重情重义,是个堂堂正正的爷们,我苍松保证帮你找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做老婆!” 话音刚落,众人便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子聪也破涕为笑,苍松愕了一愕,随即明白自己一个道士到哪帮人找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去,顿时好不自在,于是谎称小解跑了出去。 江湖中人只知崇山为父老兄弟报仇而受伤,至于仇人是谁,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烛火已灭,众人皆已睡去。 夜色深沉,整个紫禁城一片死寂,不过黎明将至,黑暗,终会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摆 农历八月二十四,信王朱雀登基的日子。 一轮红日终于冲破云层的阻隔,出现在东方天际,继而散发出万道霞光,将青灰色从天空中逼退,将金色的光芒披洒在世间万物之上,很有泽被苍生的景象,天下人见之,皆道:“信王,中兴之主也!” 将近午时,王府前的大街上人头涌动,围观的都是城内百姓,街道中间是由二十八名太监抬着迎接信王的玉辇华盖走在前头,左边,魏忠贤的高坐在另一辆辇车上,双眼微闭,一副趾高气扬的鸟样,一个司礼太监竟有如此派头,显然他完全没将这个即将登基的信王放在眼里。 中间的旗幡仪仗队高举着绘有各种祥瑞禽鸟和灵兽的五彩旗帜,却并不奏乐,一是因为明代卤薄制度规定嗣君即位时,乐器设而不奏,二是因为宗细刚刚驾崩,所以大街上并非像城内百姓想像般热闹,反而是一片隆重肃穆。 再后就是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皆是冠冕朝服,规行矩步。 两旁是镇抚司徐海和田喜率领的锦衣卫,一个个鲜衣怒马,目露凶光;后面便是崔涵宇和或永和统领的御林军,刀枪剑戟在阳光中烁烁生辉。 没多久,仪仗队便来到王府前,众太监放下辇车,魏忠贤带着文武百官进入王府,朱雀坐在大厅中,一副惶恐不安不样子。 魏忠贤见了暗笑一声,道:“还不快给皇上更衣。” 身边的太监连忙捧着龙袍来到朱雀跟前,战战兢兢道:“皇上,让奴才为您更衣吧!” 朱雀点点头,换上龙袍后,文武百官一齐跪下,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而魏忠贤竟是侧立一旁。 朱雀也不敢开罪于他,只道:“众卿家平身!” 魏忠贤上前道:“老奴已经祭告过天地和宗庙社稷,眼下便请皇上入宫登基!” 朱雀闻言起身道:“有劳公公!” 魏忠贤接着转身细声喊道:“皇上起驾!” 众太监闻言扶着朱雀出门上了辇车,由于辇车四周彩幡围绕,故此朱雀不担心混迹在百姓中的江湖中人看不清自己的面目,其实江湖中人此刻已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魏忠贤身上。 队伍已启行,这次魏忠贤当然不能和信王并驾齐驱,只是行在仪仗队的后头,看着前面围护在信王周围的御前侍卫和骁骑营的勇士,心道:“你以为安排这些骁勇善战的侍卫和勇士就能保住你五弟的命吗?嘿嘿,简直是妇人之见!” 魏忠贤指得正是张皇后,这御前侍卫和骁骑营向来只听命皇上一人,如今宗细驾崩,暂时便由她来调动。这两队人马皆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两队统领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测,不过御前侍卫的统领已于西苑被崇山所杀。 队伍行出不远,魏忠贤高坐在辇车上左顾右盼,不久,他便见到街道右侧的人群中立着一头带斗蓬、黑布罩面的高大汉子,他举起右手向下一划,那汉子便朝他点了点头。 这是魏忠贤和陆长空昨晚商量好的暗号:只好他右手一划,陆长空便动手杀信王。 只见那汉子右手托起于腰间,五指向掌心屈起,暗运劲力;而同时街道左侧也有一百姓如此这般的托起右掌,然后二人同时翻掌而出,向前方辇车上的朱雀击去。 只听‘咔嚓’一声,魏忠贤眼角闪过一丝冷笑,紧接着,又听‘嗖嗖’两声,那头带斗蓬、黑布罩面的汉子左右肩骨被两支冷箭穿透,魏忠贤大惊,就在这时,左方屋脊上冒出三条人影,其中一人急速向这汉子掠去,一手抓其衣襟,一手擒其咽喉,提起来便掠至朱雀的辇车之上,接着道:“说,是谁指使你行刺皇上的,否则马上杀了你!” 魏忠贤这才看清那人正是骁骑营的统领霍正天,心知事情即将败露,连忙飞身而起,道:“光天化日这下,胆敢行刺皇上!”同时挺掌向那汉子头部击去,显然他是想杀人灭口。 将近跟前时,突然朱雀的辇车中激射出两片物什,魏忠贤连忙双手各抓一片,反身掠往自己的辇车,一见之下,原来是裂成两半的护心铜镜,“难道陆长空的一掌只是击破了这铜镜?这小子竟是个会家子?” 就在这时,朱雀于辇车中高声喝道:“众将士听令,速速将乱臣贼子魏忠贤拿下!” 御前侍卫和骁骑营的勇士闻言纷纷掣出刀剑,拨马回身,朝向魏忠贤。 统领霍正天右腕一转,便听得喉骨碎裂的声响,接着双拳齐出,击打在汉子的胸前,只听‘劈啪’一阵乱响,那汉子全身骨骼尽碎,身子向断线风筝般向侧飞去,撞落在人群之中。 青松道长低声道:“这不是当日与我等一同前去劫法场的人么?” 白云师太道:“不错,原来他是魏忠贤的人,当初暗算沈堂主的一定就是此人!” 这时魏忠贤只道‘陆长空’已将自己供出,暗骂一声后,索性摆明车马,只见他将手一扬,锦衣卫顿时列开阵势挡在魏忠贤辇车前方,只待令下。后方的崔涵宇吓得脸无人色,但因惧怕魏忠贤之故,也只得下令御林军包围了上来。 论人数,显然魏忠贤这方要多出数倍,只听他道:“朱雀,只要你肯将王位让出来,本座今日就饶你不死。” 前方辇车中的朱雀傲然道:“一个阉人,也配做皇帝么,你也太不把天下臣民放在眼里了,朕现在给你个束手就擒的机会,否则的话,定将你满门抄斩!” 此言一出,那些文武百官顿时议论纷纷,他们没想到魏忠贤自己竟想当皇帝,他们都知道有史以来从来没有阉人能坐上皇帝的,但此刻局势不明,明哲保身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一个个噤若寒蝉地站在街道两边。 魏忠贤哈哈笑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显纯、尔耕,速速将这些御前侍卫和骁骑营的人拿下!” 田喜闻言,高举右手向前言一指,众锦衣卫纷纷飞身下马,分成数排朝朱雀那方扑去,与御前侍卫和骁骑营的勇士战在一起。 围观的百姓顿时惊叫着飞奔,那个之前与头带斗蓬黑布罩面的汉子同时出手击杀朱雀的人趁乱离去。片刻之后,街道上只有一百多个身着平民装束的江湖好汉。 魏忠贤心中奇怪,正细细地打量他们,这时青松道长蓦地掀翻斗蓬,拔出长剑道:“阉贼,贫道今日便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血恨!”其余的人也跟着纷纷亮出兵器。 魏忠贤见道:“果然不出本座所料,好!今日便将尔等一并除掉,也省得日后麻烦。” 朱雀心中暗喜,高声道:“各位英雄,朕知你们一向不喜与朝廷来往,但今日我们的目的是一样,就是铲除这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此番言辞自然打动了众好汉,只听青松道长道:“诸位兄弟,先帮信王爷铲除这些锦衣卫,稍后再找魏忠贤报仇。” 话间一落,江湖中人纷纷跃入战局之中,锦衣卫虽然人多势众,但此时江湖高手闯了进来,立时死伤剧增,缓解了朱雀那方人马的压力。 田喜见状,连忙和徐海、或永和一同飞身过去。 这边同时也冲出三人来迎战:青松道长上次劫法场没与这徐海分出胜负,此刻便挺剑一招‘青松迎客’向徐海刺来。 徐海一脸沉着,突然跃往上空,俯身一掌向青松道人的天灵盖上击出,青松顿觉劲气翻涌,连忙矮身避过,接着便听得身后一声惨呼,原来正与锦衣卫撕杀的一名御前侍卫被其掌力击毙。 青松道人心下大怒,反手撩出一剑,面对青松这样的用剑高手,徐海也不敢托大,连忙翻身落地,饶是如此,他的衣角也被剑气削下一大片来。 苍松这时也和或永和拼了三四个回合。或永和虽然也算一流高手,但平日里沉溺酒色,功夫自然就搁下了,而这苍松乃是青城派掌门,终日教弟子们练剑,再加上他本身也是个武痴,所以两人又战数十回合后,苍松一招‘回头望月’刺伤了或永和的左肩。 或永和连忙秉住心神,全力应战。 再看那陆毅和田喜,这二人势均力敌、旗鼓相当,故此战况甚为猛烈。这时二人刚好分身错开,陆毅没有片刻停留,回身便是一剑,田喜蓦地腾身而起,双腿于两侧上踢直至成一直线,双手高举重刀向陆毅当头劈下。 陆毅撤剑一个旋身避过,田喜脚一着地,也跟着一旋子,以身为轴带着重刀跟着陆毅旋挥过去,陆毅见来势凶猛,连忙双脚一弹,身子便窜往田喜的上空,看准时机朝田喜后颈一剑刺下。 田喜听声辨位,连忙急沉身子,待双脚落地后左手迅速并指上抄,刚好将陆毅刺往他左肩的一剑夹住,同时右手向上抡起重刀向陆毅头部砸去。 陆毅应变神速,连忙折腰向下,左脚踩在田喜抡起的右肘弯处,这样便阻止了他的重刀上扬,而右脚则是向其颈部踹去,田喜没料想他有此一招,心知避无可避,只好牙关一紧,脖子上顿时青筋暴起,就这样硬生生受了陆毅的一记重踢。 陆毅顺势向后一连翻了几翻,身子尚在空中,看也不看就向前方撩出迅猛的一剑,正自连连后退的田喜见状,硬生生稳住后退之势然后窜往上空,剑气从他胯间掠过,他身后的一名锦衣卫眉心处顿时现出一条血线,接着便倒地而亡。 田喜落地后见此情形,又惊又怒,而这时陆毅翻转了几圈的身子业已余势将尽,只见他落地之时,用力将长剑插入青石道中,只留下一半的剑身,这份力道当真是骇人听闻,紧接着他蹲着身子,双肩一振,大喝一声,双拳用力向身前的大块青石砸去。 只听‘砰’的一声,方圆五尺范围内的青石全部寸寸龟裂,接着他展开双拳,反掌向下按去,又听‘轰’一声响,顿时烟尘四起,地上的那些碎块青石也被震起,陆毅连忙气聚双掌,向田喜推出。 田喜刚站稳脚跟,突见一蓬烟尘裹挟着青石向自己扑面而来,而陆毅正于其后将双臂舞得振振声响的尾随而至。 适才的那一回合显然是田喜落了下风,此刻只见他双眼暴凸,大喝一声,将重刀以独特手法挥出,接着力贯双臂,身形暴起向陆毅冲去。 重刀打着转儿旋入那团烟尘中,而此时田陆二人也于这团烟尘中交上了手,只听得劈里啪啦一阵乱响,接着‘轰’的一声,这团烟尘于空中爆了开来,二人脚掌贴着地面各自向后方急速滑行了半丈开外,紧接着二人后脚跟外摆,沉腰坐马,落地生根,地上青石硬生生被扎裂,二人这才稳住了后退之势。 而这时那团烟尘也纷纷落下,原先的青石碎块再次碎了一遍,让人瞠目结舌的是田喜的那柄重刀也被二人赤手空拳击成数段。 两人微一调息后,立时又战在一起。 魏忠贤看着因江湖中人的加入而渐渐扭转的战局,心道:“这些人武功皆在锦衣卫之士,若不尽快解决,恐怕会影响大局。”念及于此,向身旁一袭黑袍的幽冥洞主一招手,二人便如苍鹰般扑入人群当中。 魏忠贤和幽冥洞主皆是一身上乘内功,飞花摘叶便可至人于死地,故而他们所过之处,各派弟子纷纷倒地而亡。 白云师太见状,心知魏忠贤的用意,连忙大声喊道:“崇山兄弟,你与潇湘子对付阉贼,这黑袍便由我和沙帮主雷堂主应付。” 话音刚落,崇山气运全身,全神贯注发出一招‘精诚所至’,魏忠贤顿感剑气激荡,连忙探出右爪,五指间立时便有雾气缭绕,崇山的剑尖在这爪中挺进不了半分。他也不再与魏忠贤比拼内力,只见他右腕左翻,剑身向右平削过去,眼前魏忠贤的右拇指将要被削断,但他应变神速,拇指收入掌中避过这一剑,崇山一招落空,片刻也不停留,手腕翻转的同时,扬起右臂自上而下的劈出一剑,这便是‘至诚剑法’中的‘十字斩’。 魏忠贤更快,在这自上而下的一剑未斩下之时,他双臂由外向内的于胸前一阵交叉抡舞,一层霜寒之气顿时罩在身前,使得崇山的长剑不能斩下,接着他双手袍袖由风向外的拂出,那层霜寒之气便澎湃而去。 崇山的身子被这层强烈的气劲荡了开去,在潇湘子的一托之力下终于稳住身形。 这时潇湘子将一柄软剑在空中舞得哗啦啦直响,跟着便向魏忠贤掠去。 魏忠贤待其掠至跟前,看准时机探出右手,用两指将软剑的剑尖夹住,然后快速抖动手腕,力道顺着剑身传至潇湘子的右臂,紧接着潇湘子的全身也被这股力道震得不能自已。 崇山见状大叫,“快放手!” 在潇湘子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魏忠贤以肉掌抓住剑身,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同时左掌拍出,印在了潇湘子的胸前,听不到任何骨骼碎裂的声响,而他的身体就像没生骨骼一样软软的伏在了魏忠贤的左前臂上。 魏忠贤眼神一紧,两旁鬓发间竟现霜寒之气,再看那潇湘子时,只见他眉目霜结,全身已然罩了一层冰,魏忠贤冷笑一声,左臂抖出,潇湘子的身体便跟沈云飞的一样裂成了一堆冰块。 崇山双眼赤红,长长的发了一声嘶喊。 魏忠贤左手握住软剑柄,右手抓住剑身,交错着一扭,那软剑便成了一弯勾形状,而他的右手却丝毫无损,接着又向崇山掷去。 再看那幽冥洞主在白云师太三人的攻击之下左腾右闪,却并未作出反击,不是因为他没有这个能力,其实他是在等待时机,从而一击杀敌。 白云师太正面迎敌,而沙老九和雷震天二人则从旁攻击,这时幽冥洞主避过白云师太的一剑,顺势将黑袍向左方的沙老九罩去,沙老九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心中不妙,连忙将长刀向上挥去,意图割裂黑袍,然而却为时已晚,黑袍掠过后,沙老九已倒地而亡,他的咽喉已被幽冥洞主扭断。 “老九!”雷震天大叫一声便挺掌向幽冥洞主胸前击去,幽冥的眼角微微牵动,冷冷道:“不自量力!”言毕举掌相迎。 雷震天只觉右腕一阵剧裂的疼痛,然后他仍是死死的撑着,幽冥洞主掌下加力,雷震天被逼得向后疾退,白云师太趁机从左侧一剑刺来,幽冥伸出左臂一阵绞动,那长长的袍袖便向白云手中长剑席卷过去,将长剑死死缠出然后用力向右拂出。 白云师太整个人在幽冥洞主左臂的一扯之下,腾空向雷震天撞去,二人便跌倒在一起。幽冥洞主丝毫不作停留,只见他飞身而起,有如苍鹰般向二人掠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凶杀 就是这时,崇山伸出长剑将魏忠贤飞掷过来的弯形软剑挑住,顺势挽了几个剑花,然后向那边的幽冥洞主挑出。 幽冥洞主正身在空中,突闻身后破空声,连忙扭过头来抖出袍袖,将软剑击开。这样一来,便让白云师太和雷震天有了喘息之机,然而后者右臂已受重创,一时间战斗力锐减。 “你就是传说中的崇山剑客?”魏忠贤看着崇山傲然道。 “不错!” “果然有两下子!” “何止两下,今日便让你这阉贼成为我的剑下游魂!”因为征选妃子的主意是魏忠贤提出的,所以在崇山心中,寒儿也是他间接害死的。 魏忠贤闻言,哼声道:“不知死活!”言毕欺身而至。 却说那青松道人和徐海打了近百回合,谁也没胜谁半招,因为二人内力相当,虽说青松持剑而徐海赤手空拳,但武语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如果让徐海欺身近战的话,那青松道长便会险象环生,所以青松道长将手中长剑使得密不透风,让徐海无机可趁。 但是再完美的招式也有会破绽,徐海抓住时机穿掌过去,左手擒住青松道长持剑的右腕,右掌向其心脏猛击而去,青松道长连忙用左掌相迎,岂料徐海临时翻掌又将青松道长的左腕也一并擒住,然后双臂用力由外向内的拧扭。 青松道长连忙用力反抗,由于他手腕被擒,自然不好使力,双臂渐渐向胸前收拢,再这样下去的话,必然会脱臼,只见他全力催发武当内家心法,脸上顿时泛现紫气,双臂又渐渐向外挣开。 这时徐海突然松手,青松道长催发的劲力瞬间失去了阻力,双臂自然向两旁荡去,从而中门大开,徐海趁机双掌齐去,轰的一声,青松道长的身子暴飞而起,远远地跌在地下后开始狂喷鲜血。 众人见状各自惊叫,苍松此时正好一剑洞穿了或永和的咽喉,闻声扭过头来,大喊一声,“牛鼻子!”接着抽出长剑向青松道长飞奔过去。 青松道长有内家心法护体,并未当场气绝,然而也是奄奄一息了。 苍松眼中怒火大炽,而这时武当弟子已拭去泪水,一个个赤红着双眼向徐海冲去。 徐海见之一惊,但随即又沉着应战,因这十多个武当弟子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以徐海这种一流高手要应付自如也并不容易,而就在这时,苍松也飞身引剑而来。 徐海窜往上空,然后跃离武当弟子的包围,双脚还未落地,就劈掌而出,击开了苍松的一剑,就在这时,数道寒光乍现,徐海心知又是子聪在暗放飞刀,听声辨位的同时双手迅速抢出,将四柄飞刀尽数接着,这时方才落地,紧接着他袍袖一挥,飞刀尽数向苍松掠去。 苍松大惊,连忙抖出长剑于身前劈去。 而正与崇山激烈相斗的魏忠贤见其突然抽身退去,心中一惊,立时明白过来,大叫道:“显纯小心!” 却说苍松只能劈开三把飞刀,最后一把已深入其右臂,他长剑坠地,眼睁睁欺身压近的徐海却已是避之不及。 而正好魏忠贤的一声惊呼,徐海蓦然回过头来,眼中只闪现一条黑影,然后便觉胸口一凉,崇山迅速拔出长剑,徐海鲜血随之狂喷而出,接着崇山双腿微屈,身子顺势右旋将剑反手挑出,徐海捂着喉咙,凸着双眼直直地望向魏忠贤那边。 这时众武当弟子围扑过来一人一剑,全刺在徐海的身上。 “显纯……”魏忠贤大叫一声飞扑过来,众武当弟子拔出长剑准备应战。 魏忠贤双手一阵旋舞,将十余把长剑尽数抓在掌中,然后用力拽过来,两边的武当弟子纷纷撞在一起,再接着他双臂弹抖而出,只见一股霜寒之气向四周激荡开去,众弟子犹如身陷冰窖,哆嗦着随着劲气飞出,最后在街道两边的墙上直撞得脑浆迸出。 崇山见状,连忙提剑迎了上去,毕竟只有他能牵制魏忠贤对各派弟子的大肆屠杀。 田喜见自己的两位同僚倾刻间丧命,顿时悲愤莫名,手底下越来越重,陆毅渐渐只有招架而毫无反击之力,过不多久,他竟堪堪抵挡不住了,田喜一下一下如雷霆般的重击让他的手臂由痛转麻又由麻转痛,胸中气血随之翻涌不止。 魏忠贤见崇山眼角余光瞟向陆毅那方,心知他又想故技重施去偷袭田喜,于是便开始一阵猛攻,让其无暇分身。 就在此时,陆毅痛呼一声,身子向街道一旁的民屋子飞过去,将门撞破,跌进屋内。 田喜收拳后立即一个箭步标前,那上半截大门正自跌落,被迎面而来的他撞了个粉碎,顿时木屑纷飞,正好此时平地里飙出一阵风来,将些许木屑扬进田喜眼中。 田喜顿时怒不可遏,紧闭着双眼于屋中一阵乱打。 陆毅躲在角落调息一阵后,一拳向田喜背后轰出,田喜虽然一时间看不清,但他听声辨位的功夫却是惊人,只见他蓦地转过身来以拳相迎,‘砰’的一声,陆毅重新被撞回角落,田喜听到声响后立即欺身而至,右腿向上撩起然后脚后跟向下压过来,陆毅见状连忙翻身滚开,又跃出数步,然后屏出呼吸。 田喜失去目标,只好小范围地踱步,并且运气罩住全身,他一身铁布衫横练,就算被陆毅偷袭,也不会伤得太重,除非………………………… 陆毅见这田喜因徐海和田喜的死而激发出超乎以往的功力,暗道:“硬打是打不过了,偷袭也是不成,因他会听声辨位。”念及于此,脑中灵光一闪,立时想到了破空拳劲,心中一喜,但随即又发觉自己并未练至无声无息的境界,不免一阵叹息。 而就是这一阵叹息使得田喜辨出了目标的所在,陆毅感知到气劲之时,他已扑面而来,猝不及防下,陆毅再次被击飞,胸中气血再次翻腾,他趴在地下吐了口鲜血,又觉头顶风生,抬起头来便见一只右脚迅猛踏来,他连忙掌击地面弹身而起,从而避过了田喜致命的一脚。 地下的石块被踏得粉碎,陆毅身在空中,右脚一记摆踢,直取田喜面门,田喜右掌拍击,正好击在陆毅的脚背上,而这时陆毅的身体便完全横在田喜的胸前,田喜仿佛看见似的双拳齐出。 陆毅的五脏六腑顿时都像是被移了位置般难受之极,而身体也在这双拳的攻击之下向后方墙壁撞去,陆毅猛然吸口气,一脚踢在墙上,然后施展轻功沿四面墙壁迅捷的走了一圈,接着跃上大梁,暗暗调息。 田喜顿时再次失去目标,他踱步的同时开始用手拨弄着眼皮。 陆毅心想:“用不了多久,他的眼睛便可视物,到时不说要制服他,就是自保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他只恨自己资质愚钝而未能尽得破空拳神髓,其实他资质并非愚钝,而是大凡一门高深的武功没有十年是难达最高境界的,除非在某种机缘巧合下瞬间窥其堂奥。 陆毅为了练习这无声无息的破空拳劲曾经对着蜡烛一打便是几个时辰,有时甚至整晚不睡觉,但是那烛火每次不是摇来晃去就是干脆灭掉,此刻无计可施的情形下,他唯一孤注一掷。 只见陆毅气贯右臂,屏气凝神,顿时眼中只剩下头戴荆冠的田喜,屋外的撕杀之声也于耳边瞬间隐去,如此心境澄明的状态下,他不急不徐地打出了一拳。 眼下正凝神踱步的田喜突然脑中轰然一震,荆冠四分五裂的跌落在地,他惨叫一声,发疯似的在屋中乱踢狂打,桌椅茶几被其砸得再次粉碎,然后力震双臂,劲气排山倒海,那些家具残片全部向四周墙壁激荡开去。 伏在梁上的陆毅只觉劲风割面,两鬓头发向上飘起,良久方才落下,这时田喜已伫立不动,他的周围纤尘不染,先前的一片狼藉已随着气劲堆聚在四边墙角,陆毅这才看清他的眼耳口鼻正不停地向外渗血。 “终于成功了!”陆毅念毕,接着荡身过去,一脚踹在田喜的胸口,轰然一声巨响,田喜的身子从另一处破门飞出。 正酣战之中的两方人马突见此情形,都纷纷停了下来,田喜爬将起来,仍然发疯般狂吼嘶叫着追着人打,正赶过来扶他的锦衣卫被其像适才在屋中拆桌椅般撕成粉碎。 这时陆毅踢开拦路的门块,纵身跃到田喜身前,或拳击或肘撞地在他胸口处一阵贴身连环抡打,田喜胸骨尽碎,脚下节节后腿的同时口中狂喷鲜血,最后陆毅一招双龙出海,田喜闪了架似的身子顿时应声飞出。 魏忠贤看着地上气绝身亡的田喜,眼中怒火大炽。 陆毅右腿一记外摆然面向下踏击地面,青石龟裂,脚前方的那柄之前被他硬生生插入地下的长剑顿时冲天而起,陆毅右手操出,然后长剑扬起,直指魏忠贤。 崇山见陆毅杀了锦衣卫大督都田喜,喊了声‘三弟’,眼中除了赞赏之外,更多的是为他高兴,陆毅虽然满脸都是田喜的血迹,但此刻绽放的笑容仍然是那般的阳光灿烂,只听他道:“大哥,这魏忠贤暂时由我来对付,你先去帮下师太!” 崇山闻言侧头望去,见白云师太在幽冥洞主的攻击下节节败退、险象环生,于是道:“三弟你自己小心!”言毕向幽冥洞主直掠过去。 而这时陆毅已和魏忠贤首次交手。 崇山的加入让白云师太的压力得到空前的缓解,然而这幽冥洞主却并不因多了一个一流高手而显得难于应付,只见他仍然稳如磬石的防守兼进攻,事到如今,还没有一个江湖中人知道他的身份,只以为他是魏忠贤旗下的一名悍将。 却说那些锦衣卫见自己的两个头儿都已气绝,顿时士气低落,崔涵宇见势头不对,吓得和文武百官哆嗦在一起,哪顾得上指挥御林军作战;而江湖中人和朱雀手下的两队人马见崇山和陆毅越战越勇,不禁激发了各自心中惩强好胜的天性,一个个喊声震天,气势如虹,虽说青松道长和沙老九、潇湘子也已身亡,还有雷震天与苍松皆受重创,但是他们手下的弟子终日跟着师父一起练剑,情如父子,与锦衣卫那方树倒猢孙散的情形自不可相提并论,所以此消彼长下,锦衣卫和御林军虽然人数众多,此刻却已溃不成军。 魏忠贤见战局逆反,连忙一掌击退陆毅,大叫道:“涵宇,快放出讯号让城外御林军过来增援!” 崔涵宇哆嗦着应了一声,接着便问身旁保护他的一群御林军要早已备好的火箭。 这时朱雀辇车厉声叫道:“崔涵宇!到这个时候你还要助纣为孽吗?如今大局已定,你现在投降便可免你一死,否则的话,朕,定当将你满门抄斩!” 崔涵宇手中的响箭哐啷一声落地,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魏忠贤正欲扑身过去,陆毅一剑横刺过来,魏忠贤边打边叫道:“他这是攻心之言,你手握虎符怕个鸟,只要大军一到,我等便可扭转乾坤,快放响箭!” 子聪闻言,扣上一柄飞刀,这时霍正天奉朱雀之命掠身过来道:“姑娘且慢,你只要用飞刀阻止崔涵宇放出响箭,但不能杀他!” 子聪道:“为何不能杀他?” 霍正天道:“若此刻崔涵宇一死,他身旁的御林军必会放出响箭,到时大军掩至,必定会听魏忠贤的号令,你只须阻止他放出响箭,余下的皇上自有主张。” 子聪点了点头。 “还不快放!”魏忠贤尖声叫道,声音极其刺耳。 崔涵宇缓缓地捡起响箭,子聪扣紧飞刀随时准备发出。 就在这时,街头处标出一匹快马,马上之人一手持剑,一手提着个包袱瞬间奔至跟前,跟着飞身跃上朱雀的辇车之上,跟着打开包袱左手将其托起,大声道:“城外守将人头在此,众御林军也悉数投降,义兵倾刻将至,尔等还不快快投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结局 陆毅和崇山对望一眼,道:“这不是二哥的表叔么?”二人均感大惑不解。 来人正是聂公公。 朱雀没想到计划进行得如此顺利,心内大喜,高声道:“崔涵宇,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投是不投!” 那崔涵宇见了守将的人头,哆嗦道:“果然有义兵,千岁爷,果然有义兵啊!”接着对着朱雀那方趴了下来,连连道:“我投降!我投降!臣知罪,臣该死,一切都是这阉贼指使我的,望……望皇上明察…………” 话音未落,魏忠贤暴起身形直掠过来,及至跟前时,撩起右脚将崔涵宇的脑袋在青石地面上踏了个稀烂,“我叫你墙头草随风倒!” 其实城外并无义兵,这守城将领功力卓绝,更何况身边有众多御林军把守,聂公公根本连接近他都不可能,取其首级者自然另有其人,此人便是之前那个与头带斗蓬黑布罩面的汉子同时出手,掌击朱雀的身着百姓装束之人————陆长空。 而那个黑布罩面的汉子只是朱雀找来掩人耳目的一个替死鬼:让魏忠贤见到陆长空已死从而以为事情败露进而摆明车马弑君夺位,同时也让一直对沈云飞的死心存疑虑的江湖中人心中释然。 这便是朱雀昨晚想到的计策。 陆长空在击破那块护心铜镜后便趁百姓四散之际按朱雀的计划和聂公公一同赶往城外,于壁垒森严的御林军中取守城将的首级,此时他业已来到这里,之所以不现身,是怕魏忠贤向江湖中人揭开他的身份。 却说御林军见崔涵宇已死,一个个毫无斗志,正不知所措间,朱雀朗声道:“你们本是我大明的将士,此刻犯上作乱皆因受这阉贼唆摆,只要你们立刻弃械投降,朕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众御林军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随着一声兵刃撞地的声音响起而一齐向朱雀的玉辇跪了下来,众锦衣卫见状回头看了一眼孤伶伶的魏忠贤,然后也跟着跪伏在地。 朱雀见状大喜,长舒口气大声道:“众将士听令,擒杀魏忠贤者,赏千金封万户侯!” 此言一出,跪着的锦衣卫和御林军你眼望我眼,忽然一齐拾起地下的刀剑,呼喝着朝魏忠贤扑过去。 魏忠贤见大势已去,眼角皮肉一阵一阵地跳动,跟着大声道:“无知小儿,你以为你有命回宫登基吗?”言毕冲天而起,向朱雀电射而去。 辇车上空,一股猛烈的霜寒之气漫空袭来,寒流之下,那正自迎风飘扬的旗幡突然罩上一层白霜,悉数僵直垂下。 此时朱雀两旁的聂公公和霍正天一齐发起攻击,却被魏忠贤凌空双掌,直震得飞跌远地,不过这样也消弱了魏忠贤这一击的些许功力,对朱雀也起到了一个缓冲作用。 魏忠贤冷笑一声,因为他认为就算只剩一层功力,那股玄阴真气也会让其霜冻至死。 “轰!” 玉辇华盖顿时应声四分五裂的爆炸开来,魏忠贤突觉有异:在朱雀跟他对掌相击的时候,他明显地感到一股炽热的气流澎湃而生。 “烈火真经?”他说着连忙飘身掠往屋脊之上,因为下面全是为立功而对其虎视眈眈的锦衣卫和御林军。 “不错!”朱雀缓缓在辇车的底坐上立起身来,烟尘散去,只见他双手负在身后,傲然挺胸,顾盼之间,呈现出君临天下的王者风范! 江湖中人正纳闷这信王爷如何会使‘烈火真经’,待看清他的面目后,纷纷惊道:“刘兄弟?” 朱雀向四周江湖中人抱拳道:“各位江湖前辈,不错,刘天昭便是朱雀,在下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这些稍后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说完这句话,他并不因为一直以来对江湖中人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心生愧疚,他无法面对的是他三个结义兄妹的那种难以置信的眼神。 尤其是,崇山! 但此时却也无暇顾及这些了。只见他面向魏忠贤道:“沈前辈便是朕的师父,烈火真经也是他亲手相授,你,是不是很意外呢?” 魏忠贤见了江湖中人的神色,心中也猜到了几分,道:“原来你早已混迹江湖,看来本座低估了你!” 朱雀道:“就算没有朕,天下人也不会放过你这个恶贯满盈的阉贼!” 此言一出,只听苍松叫道:“没错,你这个阉贼,老子恨不得抽你的筋拨你的皮!”这苍松性子直爽,而且宽于待人,所以很多人都愿意和他做朋友,此刻他见昔日的刘天昭就是当今的信王此刻的皇上,起初也是一惊,但随即想到朱雀以往的所作所为都是侠义之举,便已开始原谅他了。 苍松这么一喊,其余的江湖中人也纷纷吆喝起来,一时间喊杀震天,朱雀见状心中大慰。 魏忠贤冷冷道:“你以为凭你这两三层烈火真经的火候能从本座身上逃生吗?”言毕开始催发玄阴真气准备发难。 这时陆毅一抖长剑,道:“大哥,咱们一起杀了魏忠贤再说!”言毕见身旁的崇山没有答复,于是和子聪侧头一看,只见崇山咝咝的喘着气,布满血丝的双眼正死死的盯着朱雀,二人从未见过崇山如此凶狠的目光,心内皆是大惊。 陆毅连忙道:“虽然二哥瞒了我们这么久,但他应该是有苦衷的,大哥也知道我们江湖中人一向不喜与朝廷来往的啊!,二哥可能因为这个原因……” 没等他说完,子聪抢着道:“是啊师兄,如今魏忠贤正全力发难,再晚的话二哥可能……” 崇山猛然暴出一声怒吼,将子聪口中的话硬生生迫回去,谁也不能明白他此刻的感受,从见到朱雀的真面目起,过往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地在他脑中组串相联,直到现在,他才完全明白过来:眼前这个朱雀,他的结义兄弟,竟然为了能够继承王位而利用自己去刺杀他的皇兄! 众人只见他箭矢般冲往上空,然后凌空翻腾,落在屋脊上,和魏忠贤遥遥对峙。 魏忠贤祸乱天下,涂毒生灵;又举国征妃以至江陵百姓惨遭屠杀,所以于公于私,崇山都要先杀了魏忠贤,然后再找朱雀算帐,说是算帐,其实也只是向其逼问寒儿的最终下落,因为崇山知道,之前朱雀口中所说的宗细害死寒儿只是虚妄之言,目的就是让他去刺杀宗细,所以此刻崇山心存侥幸的认为:寒儿尚在人间! 陆毅这时业已掠上屋顶,与崇山并肩而立,见其一脸愤然,劝道:“大哥,我知道二哥瞒了大家这么久,但是……” 崇山不屑的一笑打断了陆毅的话,接着侧头望向朱雀,冷笑道:“二哥?他配吗?” 陆毅一向重情重义,此刻见兄弟反目,心中顿时一阵急躁。 就在这时,魏忠贤突然发难,朱雀见状大喊:“大哥三弟小心!” 崇、陆二人回过头来,见魏忠贤欺身压近,连忙收回心神全力应战。但在魏忠贤八层的玄阴真气的施为下,二人只觉奇寒攻心,心内皆知如果让魏忠贤击中身上任何一个部位的话,立时将会变成一座冰雕,顿时想集二人之力一起逼退魏忠贤再作打算。 “不自量力!”魏忠贤双臂交错着一阵狂舞,瓦片纷飞中,崇、陆二人在强悍的玄阴真气的牵扯下打着转儿飞跌开去,由于这股力道是螺旋般使出,所以陆毅在空中无法辨明方位和重心,从而重重地摔在街道上,顿觉胸口一阵翻腾,接着便吐出几口血来。 崇山多年来身经百战,其身体的应变分析能力自然比陆毅要强,只见他在跌落屋面之时,一剑穿透檩条,然后以剑为轴,身子旋摆而上,接着翻身落往屋脊。 魏忠贤眼中颇感意外,接着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好,本座就成全你!”言毕急剧的提升内力,渐渐地,屋面上的瓦片因空气中的温度已降至其抗冻极限之外而开始脆裂,发出细细的奇特的声响。 街面上的众人由于未受寒流的正面侵袭,所以并无大碍,但也纷纷打着哆嗦,惊讶地看着屋面上发生的一切,过不多久,他们眼中的讶然神色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只听子聪嘶声喊道:“师兄!” 陆毅一把扯住正欲飞身上屋的子聪,自己一个鹞子冲天,准备去救崇山,其实他也知道这是自取灭亡,不然他也不会阻止子聪,但是他一向最是重情重义,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崇山就此丧命而袖手旁观。 朱雀见状惊叫道:“三弟不要啊!” 就在陆毅将要进入寒流之内时,一股力道破空而至,将其重新击落长街。 众人皆以为陆毅是受到魏忠贤的劲力反弹所至,就连陆毅本人也是心头茫然,唯一知道真相的便是朱雀一人:这股力道,自然是由潜伏暗处的陆长空因救子心切所发,功力恰到好处,让陆毅不至于身受内伤的同时,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提气运劲。 陆毅焦急在青石地面一阵捶打,接着绝望的望着屋顶。 屋顶之上,崇山双手提剑,面向大街,侧对魏忠贤,但是,人们已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因为,他已变成了一座冰雕。 子聪扶着陆毅,二人哭作一团。 朱雀心中更是难受之极,他本想稍后向崇山解释、认错、道歉,哪怕让崇山暴打痛骂一顿,他也是心甘情愿,因为那样他的内心会好过一些,而如今却连这样的一个机会也没有了,他在心中悲叫道:“大哥,我对不起你……”接着猛然高举右手,大声道:“所有大明将士听令,全力击杀魏忠贤,为朕的义兄报仇!” 街道上众将士轰然应诺,正欲采取行动之时,突听白云师太叫道:“大家快看!” 众人一齐望向屋顶,只见那座冰雕双手握剑缓笨地向魏忠贤撩出,魏忠贤见崇山竟然还没死并作出这样一个滑稽动作,不禁仰天大笑起来,但倾刻间他便感应到有一道肉眼难及的凌厉剑气正一层层穿透玄阴真气向自己这边袭来。 只听他道:“本座已练至玄阴心法第九重,全身上下有如金刚霸体,你以为区区一道剑气能伤得了本座吗?” 话音一落,魏忠贤的背后衣衫突然嗤的一声裂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眼中那睥睨天下的傲然之色瞬间被惊讶和恐惧替代,屋顶上空的寒流也瞬间散得无影无踪,他勉强支撑住晃荡不定的身体,结道:“这……是什么……剑……气!” 轰的一声,冰块向四周激溅而去,露出了一脸坚毅的崇山剑客,只听他缓缓道:“飞霜!” 这时子聪悠然念道:“人心一真,剑心至诚,便霜可飞,城可陨,金石可镂……”接着喜极而泣的看着崇山,道:“师兄,你终于练成了!” 至诚剑法的最后一式“飞霜剑气”,是要修习者摒除一切杂念,不为外界所扰,达到剑心至诚的境界后才能发出,适才崇山被冰封住,正好将他置身于与世隔绝的真空地带,没有呼吸,不能移动,仅凭心中的一股意念,终于成功地发出了这招,击破了魏忠贤的霸体。 却说那幽冥洞主见此时大势已去,蓦地一个纵身,瞬间便凌驾在朱雀上空,朱雀由于将心神全放在崇山身上,待觉察时已是避之不及,眼看要丧身掌下之时,突然从侧面扑出一人将其推下辇车,接着他便听到一身骨骼碎裂的声响。 “聂公公……”朱雀看着被幽冥洞主击飞的聂公公嘶声喊道。 那幽冥洞主见偷袭不成,眼角闪过一丝怨毒之色,接着从辇车上跃往另一边的屋顶,施展轻功,眨眼间便没了身影。 朱雀将聂公公上身扶起,哭道:“聂公公,是我害了你……” 聂公公喷了几口血,断断续续道:“俭儿,今日……过后……你就是……一国之君了,既然……选了这条……路,就要一心……治国,其他的事……就不要想……太多……” 说完这句话,聂公公身体一软,滑倒在朱雀的怀中。 “聂公公……”朱雀抱住聂公公的头号啕大哭起来。 却说魏忠贤神功散去,又见幽冥洞主只身远遁,正准备回身逃命之时,突然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魏忠贤顿时瞳孔大张,指着那人正欲说话,突然咔嚓一声,他的喉骨被击碎,接着那人双拳在魏忠贤的胸口上一番贴身抡打,最后一招双龙出海重重的打在其两肋间。 随着魏忠贤的身体迅速标离屋顶,那人便赫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陆毅讶道:“爹……”言毕心知适才那一道劲力便是由他爹所发,但他一时想不通为何他爹既然来了又要潜伏在暗处呢。 第三十一章辩解 此人正是陆长空,他和聂公公杀了那守城将军后便一同赶了过来,当时魏忠贤等人未死,所以迟迟不敢现身。他适才本以为崇山要命丧魏忠贤之手,谁知其竟于最后关头发出了连自己都尚未参透的飞霜剑气,惊愕之余,更不忘抓住时机一举击毙了魏忠贤。 苍松叫道:“好你个长空兄,你怎么突然出现了?” 此言一出,江湖中人识得陆长空的也纷纷跟着苍松问个不休。 陆长空飞下屋顶,向众人抱拳道:“各位武林同道,此事说来话长,稍后再跟大家道明!” 众人也只好暂且作罢。 朱雀见此时大局已定,想起聂公公刚才的话,连忙拭去眼泪,起身来到众人跟前,高声道:“诸位武林前辈,今日能将这乱臣贼子及其党羽一并除掉,完全仰仗你们的鼎力相助,我朱雀在此代全天下百姓谢过各位!”言毕竟跪了下来。 那些文武百官和士兵见了,“哗然”一声全部趴伏在地,纷纷喊道:“皇上使不得啊!” 此时场中就只剩数十个江湖中人站着,他们万万没想到身为皇上的朱雀竟对着自己行此大礼,加上他言辞诚恳,不禁大为感动。 苍松一个箭步冲过来,将朱雀扶起道:“天昭兄弟,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众兄弟全都明白你的苦衷。”言毕转头道:“大家说是不是!” 众江湖人闻言轰然应是。 白云师太上前道:“刘兄弟,如今虽然你身份不同,但仍然是大家的好兄弟!” “谢谢各位的谅解!”朱雀一脸感激,接着又道:“当初在下本是出府散心,之后发觉诸位也一直在筹划如何对付魏忠贤,所以便想齐集江湖之力来实现我们共同的目的,但是在下素知诸位甚少与朝廷往来,唯有隐瞒身份,化名刘天昭。” 说完看着陆长空又道:“后来在三弟大婚期间结识了陆前辈,言谈之下才发觉原来陆前辈虽然退出江湖但一直心忧天下苍生,在下反复思量后决定表明身份并肯求陆前辈助我一臂之力,若非如此,今日之事也不会如此顺利!” 看着众人不解的神情,朱雀道:“其实城外并无义兵,守城将军的人头便是由陆前辈所取,然后由聂公公带于此地,陆前辈因为要监视城内御林军的动向,所以现在才来。” 其实城外御林军只是看响箭行事,更何况主将一死,他们就像一盘散沙,根本无须监视,朱雀这么说,也是消除众人心中的疑惑,但是骗得了众人,却骗不了陆毅。 却说陆毅听了这话,心道:“二哥为什么要说谎?爹早已潜伏在暗处,为什么要说他现在才来呢?”正思索间,突听苍松怪声道:“好你个长空兄,你退出江湖了也这么不甘寂寞啊,哈哈,还跟众兄弟玩捉迷藏!”言毕上前抱住陆长空仰天大笑。 陆长空道:“其实我早想跟诸位武林同道讲明的,但是刘贤侄担心诸位介意他的身份,所以陆某决定跟诸位捉回迷藏!” 众人闻言一阵哄笑。 陆长空接着道:“如今事实证明刘贤侄的担心是多余的,其实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是正义之士,我等一样愿意与其相交,否则大家也不会为东林君子而劫法场了。”言毕突然警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正苦思借口来自圆其说之时,雷通天问道:“当日劫法场之时,陆兄在不在场?” 朱雀不待陆长空说话,抢着道:“在,陆前辈既然决定跟诸位捉一回迷藏,当然不能这么快暴露身份,所以他乔装改扮混在我们中间,劫法场时,陆前辈一直在对付众锦衣卫。” 雷通天道:“陆兄拳剑双绝,只对付小喽罗未免大材小用了!” 白云师太道:“雷堂主此言差矣,以我之强攻彼之弱也是兵法之道,适才魏忠贤和那黑袍人也想用此着尽快消灭各派弟子。” 雷通天回想一阵后,道:“师太所言极是!” 陆长空心中松了口气,又道:“那些锦衣卫平日里唯阉贼之命是从,没想到在混战中也是如此,陆某正与其搏斗间,突然间全给趴下了,当时还真错愕了片刻,事后才知那魏忠贤的一声呼喝是对着城墙上的箭手所发。”他故意将当日的情形道出一些,好让众人对朱雀为他找的借口深信不疑。 雷通天听后哈哈笑道:“是啊!当时老九……”他正想说沙老九边笑边杀时,突然记起其已身亡,便再已说不下去了。 陆长空也跟着一阵叹息,仰天道:“沙帮主、青松道长还有潇湘子,你们今日所作的牺牲,天下苍生定会永志不忘!” 朱雀含泪道:“在下登基之后,一定为他们亲笔题匾,以彰其德!” 陆长空接道:“刘贤侄,你也快登基了,就不要‘在下在下’的这么称呼自己,我等也要改口叫你皇上了,毕竟礼数不可废。” 白云师太道:“陆荘主所言极是,刘兄弟,眼下大局已定,你还是赶往皇宫登基去吧!” 苍松接道:“是啊,天昭兄弟,你看这些人都还跪着呢!” 朱雀点点头,继而高声道:“众卿家和将士们都起来吧!” “谢皇上!”文武百官和所有锦衣卫御林军至此才敢起身。 崇山重创魏忠贤后一直停留屋顶,这时他飞身而下,落在朱雀跟前,冷冷的看着他。 苍松见状道:“崇山兄弟,你这是……” 朱雀截道:“苍松前辈,我跟大哥之间只是有些误会,没事的。” 崇山凑往朱雀耳边低声道:“你放心,你那借刀杀人的勾当,我崇山没兴趣去过问,你只要告诉我,寒儿是否还在宫中!” 朱雀当初利用崇山刺杀宗细,心知日后自己的身份揭开之时将再无法面对崇山,而崇山也不会听他的任何解释,所以将一切都已写在一封信中,此时他将那封信交给崇山,道:“希望大哥看过之后能原谅我!” 陆毅上前道:“是啊大哥,做兄弟的有今生没来世,你就原谅二哥吧!”子聪也摇着崇山的袖子不停地劝解。 就在这时,只听一惊魂甫定的婉转声音道:“相公,这里出什么事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清丽脱俗的少妇在丫环的牵扶下向这边细步行来。 这少妇正是信王妃周枫溪,只见她来到朱雀跟前牵住他的手四下里打量,问道:“相公你有没有受伤?” 朱雀万万没料到枫溪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的心瞬间凉透了,就连看一眼子聪的勇气都没有,只在眼角余光下见到她怔怔地望着枫溪。 “罢了,罢了!”朱雀心中悲痛了一阵,无力道:“枫溪,你怎么出来了?” 枫溪道:“娖儿刚才一直哭个不停,妾身便抱着她在院中走动,接着听见外面有人大喊大叫,说是魏忠贤要造反了,所以妾身就赶了过来。” 朱雀道:“现在没事了,只不过聂公公他……” 枫溪道:“聂公公怎么了?” 朱雀哽咽道:“聂公公……已经死了!” 枫溪惊叫一声后,两行清泪便从略带苍白的俏面上滑了下来。 就在这时,崇山一把揪住朱雀的衣襟,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已经有妻儿了,那我师妹怎么办?嗯?”接着双手将朱雀提了起身,仰视暴喝道:“我师妹怎么办……” 朝中官员见状,有几个上前指着崇山道:“不得对皇上无……啊……” “礼”字未说出口便被崇山几脚踢飞。众将士见状正欲扑过来,朱雀将手一扬道:“全给我退下!” 枫溪这时业已明白过来,心中不免有些哀怨,但她知道男人三妻四妾也是稀松平常之事,想到这里,索性准备向子聪坦言不介意与她共事一夫。 然后一个官宦人家的大家闰秀又岂会了解江湖女子的内心呢?此时的子聪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眼前这一残酷的事实,以往的甜蜜片段化作一把把尖利的刀正不停地剜刺着她的内心,正当枫溪拉着她的手叫声‘妹妹’时,她用力地挣开,悲痛欲绝地看着眼前似乎变得异常陌生的朱雀,终于发出一声崩溃后的嘶喊,然后捂着胸口转身飞奔而去。 “子聪……”仍被崇山擒在手中的朱雀悲痛莫名而又无可奈何的叫道。 崇山重重地将朱雀松倒在地,转身便向子聪追去。 陆毅此时也道:“二哥,你,你这么做太伤四妹的心了。”言毕狠狠地叹了一声也跟着崇山去了。 枫溪连忙一把扶起跌坐在地的朱雀,安慰道:“相公,妹妹一时之间也接受不了,等过些时日,妾身再好好的开导她吧,大臣们都还等着你回去登基呢!” 陆长空叹道:“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儿啊,我等也不好置喙,刘贤侄即将成为一国之君,就当以国事为重了。” 朱雀看着消失街角的崇山等人,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吸了口气道:“陆荘主说得对!”接着对身旁的太监道:“起驾回宫吧!” 随着太监的一声呼喊,仪仗队又开始起行。 过不多久,紫禁城已然在望,就在这时,只听一锦衣卫千户一声呼喝:“给我将他拿下!” 话音一落,四五名锦衣卫飞扑过去将在前方一鬼鬼祟祟向这边伸头观望的小个头擒住。 朱雀于辇车上道:“前方发生何事?” 那千户上前单膝点地道:“回王上,此人跟那逃走的黑袍人是一伙的,卑职以前在那阉贼府中见过他两次。” 朱雀道:“很好,先将他打入镇抚司,容后再审!” 那小个头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跪倒在地道:“王上饶命,小的只是受那幽冥洞主要协才会帮听命于他的,望皇上开恩啊!” 陆长空闻言一惊,心道:“以往在千岁府时魏忠贤只是叫这黑袍为洞主,没想到他竟是当年和师父决斗的苗疆幽冥洞主,原来他还没死,眼下知道我身分的只剩三人,信王自不会说,白广进也不敢说,唯有此人会将我的身份公诸于世,不过以他的身份,说出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嘿嘿。”接着又想:“不行,以免万一,还是得将他尽快铲除。” 念毕道:“刘贤侄,你道这幽冥洞主是何许人也?” “还请陆荘主明言。” “他就是苗人的领袖,苗人与我大明累世交恶,他之所以和魏忠贤勾结就是想瓜分我大明江山。” 朱雀道:“本王登基之后,自会派人前去将他擒拿。” 陆长空闻言顿时放下心来。 却说那小个头忙不迭道:“小的可以为您带路,望皇上给小的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朱雀对那千户道:“此人先交由你看管,记住,别为难他。” 那小个头闻言如逢大赦,在地上将头嗑得咚咚直响。 随着一声高呼,队伍开始向紫禁城进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血 公元1648年八月二十四,信王朱雀于乾清宫继承大统,届时下令中原百姓减税三年,并大赦天下,为纪念那段结义之情,改国号为崇祯。 ……………………………………………………………… 子聪的泪水完全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白马驮着她在凛冽的风中肆意狂奔,崇山和陆毅的呼喊和坐骑被远远地抛在滚滚尘沙之后。 此刻悲泣风中的子聪,让崇山想到当年离开家乡时声嘶力竭的寒儿,一个是最亲的师妹,一个是最爱的女孩,为什么都要落得如此结局?为什么?为什么?崇山再也忍不住胸中的凄苦和无奈,仰天暴发出一声嘶吼,久久回荡在风中。 崇山和陆毅回到城外那所民屋时,子聪正将自己关在屋中哭泣,陆毅正欲去叩门,崇山道:“三弟,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说完便回房了。 陆毅看着崇山疲惫不堪的背影,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无奈地叹了一声后,也径自去了。 崇山在桌前将朱雀交给他的那封信展开,只见其上写道:“大哥,当你见此信时,我知道无论我作何解释,你都不会原谅我……寒儿当年并未入宫,多半已遭不测,因那孙鑫是个好色之徒……大哥,不管如何,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大哥!弟由俭上!” 读罢此信,崇山霍然跪倒在地下,紧抱着头,全身开始剧烈地颤动…… 痛苦,能随时间而去,然而人,可否与时间同在? 子聪走出房间时,脸上已没有泪水,因为泪水已于昨夜流尽,在她的眼中,看不到生的迹象,只因为,她心已死。 崇山看着桌上那封信的灰烬,合上眼睛,一阵轻轻的抽搐过后,将褡裢掮往肩上出得门来。早已在门外的陆毅跑过来道:“大哥,你劝劝子聪,你看她……” “三弟,整理好行装后跟我将子聪送回煅锋堂。”崇山说完便去牵马。话没说完的陆毅叹了声便进屋里去了。 子聪一路上再没说过一句话,而崇山除非必要也是缄默不语,前路茫茫,陆毅只觉永远也走不完。 这日,三人来到河南境内。 崇山道:“三弟,记得你曾说过,等铲除魏忠贤后第一件事就去陪你娘子,子聪由我护送,你还是回家看看弟妹吧!” 陆毅道:“但是四妹她现在……叫我如何放心得下呢?” 崇山道:“子聪一向很坚强,过些日子便没事了。” 陆毅点点头道:“那大哥你呢?四妹心情平复后,你打算怎么办?”说完又道:“我知道大哥心中其实早有中意的姑娘,祝愿大哥有……”话说到这里,陆毅硬是将那句有情人终成眷属收了回去,以免让子聪更加伤心。 崇山闻言心中一阵凄苦,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接着对陆毅道:“三弟保重!”言毕和子聪策骑而去。 陆毅于马上怔怔地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突然高声喊道:“大哥保重!四妹保重!” 三人就此分道而行。 却说朱雀登基后在奉天门大摆酒席,宴请各路英豪,直喝到夜静更深方才散去。那晚朱雀喝得比任何人都多,比任何人都醉,他一个人踉踉跄跄地穿行在灯火通明的皇家长廊中,看着夜色中的飞檐壁柱,心中却丝毫不因终于拥有这一切而感到半分欣喜。 然而事已至此,就算伤悲、悔恨也无法回到从前。一个真正的王者,从来都不会为某个人某件事去劳心伤神,他的心中应该只有——天下。 晨光乍现之时,朱雀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振了振精神,迈开大步向金蛮殿走去。 金蛮殿上,朱雀重振朝纲,他下令将原先被罢免的东林党人官复原职,将魏忠贤的余党一一收监,并废除魏忠贤为掩人耳目所编的三朝要典,捣毁民间那些想讨好魏忠贤的人为他建的生祠。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百官的高呼声中,朱雀背负双手,龙行虎步的离开大殿,余下的那些正直之士皆道:“我大明终于有中兴之望了!” 朱雀批阅完案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时,夜幕已然降临,用过晚膳后,他独自一人来到西山,月光从林木间洒下,他亲生母亲贤妃的坟旁添了一座矮矮的新坟,但没有立碑,他跪在坟前,凄苦道:“聂公公,以后没您在我身边,便再没人替我分忧了。”说着倒了杯酒仰头而尽,顿了顿道:“不过您放心,俭儿一定记住您每一句教诲,现在有您在下面陪娘亲,她再不会觉得闷了,这杯酒,是俭儿孝敬您的!”说完将一杯酒高举空中,接着横洒在坟前,然后磕了三个头便下山了。 原来这聂公公从小便和贤妃青梅竹马,然而天意弄人,贤妃进宫后,聂公公只为了见她竟然净身做了太监,后来贤妃被打入冷宫郁郁成疾,当时聂公公一气之下就想去刺杀光宗,然而贤妃制止了他,并嘱咐他等朱雀长大成人后,再回到家乡度完余生。 朱雀心知聂公公深爱着自己的娘,于是便将聂公公也葬在这里,为免惹人口舌,所以没有立碑。 往后的一段日子,朱雀与群臣共同针对眼下内忧外患的江山制定了一糸列的治国良策,一切停当后,便下令攻打苗寨。 无锡。煅锋堂。 陆毅推开虚掩的厚重的黑漆大门,里面一片静寂,偌大的青石广场,只有崇山一人伫立其中。四目对望,陆毅只觉得崇山满眼沧桑,不禁鼻中发酸。 崇山道:“沈前辈死后,刀厂没人打理,子聪就将它解散了。” 陆毅急切道:“那四妹呢?她这些日子心情好些了没?” 崇山没有回答,只是叹了一声,又道:“三弟怎么不在家多陪陪弟妹?” 陆毅道:“此次前来,一是看望四妹,二是告诉大哥一个消息。” 崇山心中一阵苦笑,如今的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 这时陆毅道:“二哥近日下令攻打安顺苗寨,各大门派已从京城出发,和朝廷的三千精兵一路南下。” 崇山眼中露出鄙夷神色,道:“好大喜功。” 陆毅道:“大哥误会了,因为上次逃走的黑袍人就是苗族领袖幽冥洞主,此人勾结魏忠贤谋取我中原大地,二哥作此决定,也是理所当然。” 崇山闻言心中一惊,他本以为幽冥洞主已经在师父的重创下身亡,没想到其不仅没死还与魏忠贤狼狈为奸,祸乱苍生,师父的嘱咐自然又浮现脑中,崇山道:“三弟,我等这就前去与各大门派汇合。” 陆毅大喜,道:“我就说嘛,大哥一向行侠仗义,绝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的。” 崇山苦笑不已,他去,只为完成师父临终前的嘱托,并非是义不容辞,看着陆毅一脸兴奋的天真,崇山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带上大门,二人一起离开了煅锋堂,只留下独坐后院面无表情的子聪。 崇山和陆毅由无锡出发,与各大门派汇合后,然后一起向安顺进发。而陆长空则以伤势未愈为借口留在家中闭关,避免与深知其底细的幽冥洞主正面相对,他知道这次一定能将苗寨一举歼灭,他也知道就算其道出自己的身份,江湖中人也没人去相信他。 没几日路程,他们已到安顺境内,安顺府尹设宴将众人款待了一番,然后又按朱雀的旨意拨了两千兵马以壮军势。 大队人马稍作歇息后,便在那幽冥洞主的随从的带领下挺进崇山深谷之中,大队人马一路晓行夜宿,那些苗族百姓见了纷纷远避,不知走了多少时日,一片望不着边际的林木挡在他们身前,那小个头随从以手指道:“过了这片鬼林,便是尸谷,谷后就是幽冥洞了。” 众人听见鬼林尸谷四个字不禁打了个颤,雷通天一把扯过小个头,喝道:“这鬼林间,可有机关陷阱,说!” 小个头缩着肩膀,道:“大爷英明,不过有小的带路,不会出岔子的。” 雷通天吼道:“你别耍花样,不然的话老子拧掉你的狗头。” 小个头唯唯诺诺道:“是是是!” 众人只好将马拴在树上,只带了几匹驮着粮食陆续地进入这片鬼林。 鬼林中一片迷瞑,瘴气如烟,队伍的后方望不见前方,潮湿的空气中迷漫着中人欲吐的动植物腐烂的气息。 苍松在前方喊道:“大家各自小心,千万别走离了队伍。” 小个头随从被雷通天推搡着在前方开路,就这样行了将近两个时辰,众人依旧看不到边际,而且全失了方向,各自心中不免开始心急起来,犹其是那些个精兵,远远地在后面咒骂起来。 雷通天心中一阵焦燥,喝道:“到底还有多久出这鬼林?”言毕将小个头推出老远。 就在这时,那小个头顺势向前扑出,竟从地上的枯枝败叶中钻了进去,苍松大叫道:“不好,有埋伏!”话音未落,四周蓦地腾起了一团团的浓烟,瞬间将队伍前端的所有人笼罩其间。 接着便听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四面八方的林木间激射出密密麻麻的竹箭,人群中顿时惨呼迭起,江湖中人在白云师太的吩咐下立时形成圆圈,纷纷挥舞手中兵刃,最大程度地减少了伤亡。 而那些精兵慌乱之下哪还听得见白云师太的号令,纷纷四散逃窜,于是中箭的,掉陷阱的,死伤分外惨重,后方的那两千兵士看不到前方的景象,只听得惨叫连连,这临死前的惨叫声在他们本已心急的心中引起了巨大的恐慌,于是也惊叫着往回路逃去,然面所谓的回路,其实就是他们各自在慌不择路情形下选择的那条。 这时突然从树上、地下冒出一个个形容猥琐、目露凶光的苗人,他们十数人一组,手提尖刀利刃,分开去屠杀那些四下乱窜的兵将。 江湖中人见箭阵已过,但四周浓雾却未曾散去,于是纷纷跃往树上,只见四处都是一群群的朝廷兵将在被十数的苗人屠杀着,这情形就跟狼入羊群时一样。 一旦心生恐惧,那么,就等着任人宰割。 雷通天骂道:“一群他妈的废物,这苗狗顶多也就数百人。” 白云师太道:“大家分头行动,尽快将军心稳定下来。” 话音一落,白云师太飞身跃下,向一组苗人掠去。 然后崇山、陆毅、苍松、雷通天等人也各自找寻自己的目标然后展开撕杀,那些各派弟子也数人一组加入战团。 这些人每击杀一组苗人便号令那些兵将稳住阵脚,从而进行反击,大半个时辰后,浓雾散尽,四百多名悍猛的苗人终于被歼灭,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两千兵将! 小个头随从对着那片鬼林冷笑一声后,便进入尸谷之中。 原来当日幽冥洞主逃走后便命令随从故意让朱雀等人抓住,然后将他们带入这鬼林尸谷之中,让其有来无回。 江湖中人带领着三千兵将总算是走出了这片鬼林,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大山,山脚下有一个大洞,直通那边的尸谷。 众人坐在山前吃了些干粮,又调息了一阵后便欲起行,突然听到一阵怪异的笛声响起,正当他们拿起刀剑游目四顾之时,笛声又隐去了。 苍松为免再次引起恐慌,于是道:“可能是附近的牧童在吹笛吧,大家别要惊慌,跟着我等一齐闯进这尸谷瞧瞧。”说着当先进了洞,崇山等人尾随其后。 就在这时,鬼林中发生了一幕恐怖的景象,那些四百多名苗人的尸体又缓缓的从地上挣了起来,面色如土,眼神呆滞,就像一具具僵尸从腐烂的枝叶下破土而出一样,它们斜着头,倾听着那怪异的笛声,然后提着刀剑向之拐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生活 尸谷很大,地势平坦,四周群山围绕,从洞口这边根本望不见另外一端。 雷通天神色一紧,道:“此地四面环山,又不知对面有无出口,恐有埋伏。” 白云师太将手一扬,后面的队伍立时止步息声,崇山等人屏气凝神,侧耳倾听,整个尸谷一片静寂,唯有风拂草动的声响,良久,苍松道:“此地并无人声。”接着道:“你们有没听出什么异象。”崇山摇了摇头,陆毅却抬眼向山上望去。 白云师太知其心中所想,道:“山谷这么大,两山相隔太远,箭矢难及一半,料想应无埋伏。” 陆毅闻言点了点头。 白云师太又道:“事已至此,唯有一往无前了。”接着高声道:“留一部分人守住洞口,其余人跟上来。”于是队伍又开始启行。 周围乱草齐膝,众人小心翼翼地行了盏茶功夫。身后的那几百兵将则是散坐在洞口处的草地上,有的哎声叹气,有的心中抱怨,更有的还在不停的咒骂,他们都后悔来到这个鬼地方。 离洞口最近的几个士兵因此向来路望去,这一望,差点没把他们吓晕过去。 那些尸体在笛声的牵引下正悄无声息地朝着洞口一拐一拐的走来,看到聚集于洞口的士兵,它们呆滞的眼神中竟多了些兴奋,地上还有断腿的在竭力地爬着。 那几个士兵顿时齐声惊叫:“鬼啊!”接着便朝谷中死命地窜,其余的士兵也跟着狂奔起来,其中有一部分人根本没弄清发生了何事。 崇山等人见状,扬声道:“大家别慌,别自乱阵脚。” 那几百名士兵哪里能听得进去,他们连滚带爬地赶了上来,一个个吓得脸无人色,有些胆儿的纷纷结道:“有……鬼,后面……有鬼!” 众人向后望去,见那些尸体已将洞口围了个严实。 苍松道:“这些人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全都活了过来。” 说话时,那怪异的笛声又响了起来,白云师太道:“难道是苗人的死士?” 陆毅道:“何为死士?” 白云师太道:“据闻苗人有一种曲子能够操纵已经死亡的人,叫做‘摄魂曲’。” 雷通天道:“它们断了我等退路,莫非这谷中真有埋伏?” 苍松道:“可我和崇山兄弟等都没听见四周有任何呼吸之声啊?” 话音刚落,只听陆毅道:“大家快看那边!” 众人朝其手指的地方瞧去,只见那齐膝乱草里爬出一具具腐尸,这时那些士兵纷纷叫道:“那边也有,这边也是!” 原来山谷四周全是隐没在乱草间的腐尸,难怪崇山等人听不出任何动静,此刻这些腐尸正向人群包围过来,看着惊慌失措的兵将,苍松一声怒吼,“妈个八子,不就个死尸么,怕他何来,看爷爷的。”说着抽出长剑,当先冲入死尸中,然后如切菜般砍倒一大片。 雷通天打气道:“大伙看到没,有什么好怕的,一起给我杀。” 随着他的一声喊,众人终于鼓起勇气杀了上去,那么腐尸动作缓慢,自然被他们一个个砍翻在地,士兵们的心中顿时没之前那么怕了。 这时笛声突然高了一调,节奏也加快了些许。 那些被砍在地上的尸体忽然又重新爬了起来,面目全非的脸上竟多了愤怒的神色,一个个呲着牙,喷着尸水向众人扑去,。 士兵直吓得哭爹喊娘,两腿发抖,有的甚至晕了过去,哪还有招架之力,被腐尸一下一下的捅死砍死。 白云师太见状道:“这些尸体全是受那笛声所控,只要找到吹笛人的所在,便能脱离困境。” 苍松道:“此人一定藏身山上,可是这山谷回声太大,如何能分辨其所在,就算分得出,这山壁下段太陡峭,如何能上去。” 这时陆毅突然见到西面山腰有一处山岩突了出来,再往上就有林木和藤蔓植物了,他道:“各位前辈,现在只有先脱身再说。” 雷通天道:“四面环山,如何脱身?” 陆毅向那山岩指道:“大家一个一个飞身上那山岩,然后在山顶汇合。” 白云师太抬头望去,大喜道:“这个方法甚好,我们先将弟子们先送上去。” 于是众江湖中人纷纷朝西面掩杀过去,不久便来到山脚下。 这时苍松拉开马步,双手平托胸前,对各派弟子道:“你们一个个从我掌中腾身而上,快。” 于是一名武当弟子跃于掌上然后借力向上弹起,整个人便向那山岩升去,然而最终还是差了两丈距离,这时崇山蓦地腾空,双掌击在其脚下,那武当弟子正自下落的身体又向上升起,终于一把抓住了山岩,底下众人绷紧的神经终于舒缓开来。 就这样,剩下的几十名弟子也都被送上去了,此刻,他们正在山腰间神色焦急的看着各自的掌门和帮主。 谷内除了那些士兵,就只剩苍松、白云师太、雷通天和崇山、陆毅五人,面对山腰间的弟子的呼喊,他们却呆立不动了,因为此刻他们同时发觉这个方法的唯一弊端:到最后,总有一个人要留在谷底。 一阵沉默后,白云师太道:“雷堂主你先上去吧,弟子们都在叫你了。” 雷通天道:“还是苍松道长先吧,你青城派人丁甚少,还等着你将其发展壮大啊!” 苍松道:“师太你先吧,怎么说你也是个女的。” 白云师太强忍着想笑的冲动,道:“我等还是让后辈们先上吧,陆少侠指不定快为人父了吧?” 崇山闻言一把抓住陆毅的肩膀,喜道:“三弟你快要做爹了?怎么没听你说起啊?” 陆毅笑道:“没那么快,大夫说才一个多月,如果我告诉你,你会让我来么。” 众人闻言,都打心底佩服陆毅的侠义心肠。 崇山重重的拍了拍陆毅的肩膀,心中念道:“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理由,我呢,师父死了,珊儿也不在了……我连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三声,蓦地一把抓住身旁雷通天的肩膀,然后用力一提,雷通天猝不及防下只觉自己往上急速飙升,接着便见眼下的崇山腾空而起,在自己脚下推出两掌,他顺势一个旋身,盘坐在山岩之上,俯身望着谷底的崇山,眼中顿时噙满了泪水。 崇山落地后猛吸一口气,伸手便抓向苍松,苍松知其心意,也不答话,左手擒住其右手腕,右掌便往崇山的右腋下托去,意图将其送上去,崇山一抖右腕挣脱其束缚,同时右肘猛的下压,将苍松托往他腋下的右手腕部击中,苍松顿感巨痛,崇山趁机将其双手往外拨开,然后将双掌托在其腋下,用力一送,“不要啊……”一路上升的苍松只来得及喊出这三个字便已到了山岩之上。 崇山还未落地,陆毅趁白云师太不注意也将其送往空中,然后纵身跃起,举掌向其脚底推去,白云师也只有叫声“陆少侠……”然后被送上山岩。 此时崇山已然落地,而陆毅却身在空中,崇山二话不说,吸口气后再次跃起,陆毅只觉脚下一股力道传来,下落的身子又开始往上飙升,他瞬间明白过来,心中一阵酸楚,及至山岩时,他一掌击在岩底,整个人倒飞而下,口中喊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犹在空中的崇山心中一阵急躁,双脚甫一落地,立时又腾身而起向陆毅迎去,刚要出掌时,陆毅突然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道:“我俩既然结为兄弟,自当同生共死。” 崇山一声喝道:“你想让你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爹吗?” 陆毅闻言一阵茫然,崇山排开他的双手然后力贯掌心将其推了上去。 “大哥…………” 崇山仰面向谷底跌去,看着被苍松和雷通天抓住的陆毅,高声叫道:“三弟,替我照顾子聪…………” “大哥啊…………”陆毅悲痛欲绝地捶打着山岩。 看着谷底正与大群的腐尸撕杀的崇山,山腰众人无不泪如泉涌。 白云师太哽咽道:“大家即刻动身吧,归途凶险,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去,重振旗鼓后再来为崇山剑客报仇。” 众人闻言纷纷拭去泪水,露出一脸的坚毅,他们都知道,只有活着回去,才不枉崇山剑客的一番苦心,于是狠了狠心,带着兀自悲嚎的陆毅没入林木间。 日已西斜,很快就要从西边山头隐没下去,谷底的兵将此时已经所剩无几了,崇山也是筋疲力尽,看着周围越涌越多的腐尸,心中念道:“寒儿,山哥很快就要来陪你了……师父,我已经找到了师妹……三弟会帮我照顾她的……只可惜没能杀了这幽冥洞主……” 就在这时,崇山的右臂被几具腐尸牢牢擒住,他蓦地回过神来,却见身旁一把重刀高高举起,惊怒交加的双目中,他的整条右臂被腐尸生生卸了下来,“啊…………”崇山暴发出一声长长的嘶吼,在山谷中来回激荡,他犹如一头受伤的狮子奋力向右边撞去,大片腐尸被其顶翻在地。 陡然间少了一条手臂,崇山整个人失去平衡,他踉跄着身子从腐尸口中抢夺过那条右臂,这时后方又扑来一具腐尸,崇山被撞得向前一个趔趄,连忙将左手长剑旋刺而出,正中一腐尸的胸口处,稳住了他的前冲之势,然后以身为轴带动长剑一路旋斩过去,腐尸相继倒地,然后崇山右腿反扫,左手向前虚刺一剑,保持了身体的平衡。 笛起骤止,腐尸纷纷软倒在地,崇山此时才觉剧痛钻心,长剑驻地跪了下来,不停地猛吸凉气。 这时山腰处腾起一黑影,鹰矢般掠下谷来,崇山抬头望去,见此人就是那幽冥洞主,喘着粗气,怒目而视。 幽冥洞主行至崇山跟前,冷冷道:“适才剑法,谁教你使的。” 崇山闻言一愣,他刚才只是因身体失去重心无意中使出了那几招来寻求平衡,这时回想之下发觉那几招剑法甚是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曾经也练过,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念道:“至癫剑法?以往我觉得此剑法步法跌宕不稳,习练起来很容易伤到自身手脚,原来这是一套独臂剑法。”言毕纵声大笑起来,笑起中却有一种无尽的悲怆之意。 那幽冥洞主听得暗暗心惊,道:“你到底是谁,此剑法从何得来,快说!” 崇山回过神来,切齿道:“当年师祖没能将你除掉,今日就由我崇山来替天行道。”说着左手封住右肩几处大穴以防血流不止,接着从地上拔出长剑来。 幽冥洞主闻言惊道:“你的师祖?梵净山的林隐真人?” “不错!”崇山说完便欲出剑。 “慢着,你师父是谁?” 崇山道:“今日便让你死得明白点,家师是林隐真人第二个徒弟——叶归根!” 幽冥洞主听到‘叶归根’三个字后,顿时怔住,接着一把将全身的黑袍扯起,扬往上空,黑袍顺风飘走,露出他的真面目,崇山见其形容不俗,此时眼中全无昔日的阴鸷,竟多了一丝感慨,崇山顿时疑惑不解。 幽冥洞主趁其分神之际,欺身上前打晕了崇山,将其提起,风一般向前方掠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幽灵 苍松一行人历尽艰辛,终于穿过了那片鬼林,在安顺府尹歇息两日后便快马赶往京城。 这天出了贵州,一路无话的陆毅开口道:“各位前辈,在下要去煅锋堂接我四妹,你们先回京城吧。” 众人劝解了他几句,便绝尘而去。 数日后,陆毅终于来到煅锋堂前,他一身疲惫的翻身下马,推开虚掩着的黑漆大门,风便从门中贯入,将青石广场上积了一地的落叶吹得四处飞扬。而子聪,就在这纷飞的落叶后面,凌乱的秀发,憔悴的面容,让人为之心疼不已。 “四妹……”痛不欲生的陆毅实在不忍将崇山的死告诉她。 子聪见了朱雀,轻轻地叫了声‘三哥’后,又道:“师兄呢?” 陆毅闻言眼中立时噙满泪水,继而跪在广场中悲恸不已。 子聪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似乎在等陆毅的答复。 “大哥他……他……为了救我们,已经……”陆毅无法将后面的话说完,因为此时他已泣不成声。 子聪颓然地跌坐在地,她仰望天空,竭力不让泪水滑落,她发誓不再流泪。 过了好久,三个精壮汉子闯了进来,看见坐在台阶上的子聪,其中一个上前道:“小姐,不要太过悲伤,身体要紧,崇山大哥不在了,我们三个会护住煅锋堂的。” 原来这三人原是沈云飞的弟子,近日听闻崇山遇难,心知子聪无人照顾,便赶了过来。 陆毅拭去眼泪,道:“四妹就拜托三位照顾。” 三人道:“陆兄弟准备前往何处?” 陆毅愤然道:“我现在就赶往京城,与众人商议擒杀幽冥洞主的对策,为我大哥报仇!”言毕看了一眼子聪后,便出门策马而去。 陆毅日夜不休地不停狂奔,途中换了好些匹马,终于在北京城外赶上了苍松等人,休息一日后,便一同进京面圣。 御书房中,朱雀正埋首在如山的奏折后,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的他,今日早朝后又赶来此处,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的心不去想过去发生的那些事。 这时进来一名年轻太监道:“皇上,苍松等人在门外求见。” 朱雀闻言立起身来,道:“快请!” 众江湖人一进御书房,陆毅便冲上前抓住朱雀的肩膀道:“二哥……”那太监见状忙道:“不得对皇上无礼!” 朱雀摆了摆手让太监退下,然后道:“三弟,到底出什么事了!” 陆毅强忍着悲痛道:“我不该去找大哥,那样大哥就不会……” 朱雀一把抓住陆毅道:“大哥怎么了,说啊!” 苍松见陆毅全身颤动,于是道:“崇山兄弟为将我等救出尸谷,自己却……葬身谷底。” 朱雀脑中轰然一震,松开陆毅,跌坐在椅子上。他内心其实很想得到崇山的原谅,所以打算等日子久了,再向崇山解释,然而如今这个愿望将再也无法实现,崇山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他了。 御书房中一阵沉默,良久之后,陆毅道:“二哥,你下令加派兵马,我等一举将鬼林尸谷幽冥洞铲平,为大哥报仇!” 朱雀心乱如麻,无力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想先静一静。” “二哥……”陆毅正欲说话,白云师太扯了扯他,道:“想他一时间也接受不了,等过几天我们再来吧!”说着众人便退出了御书房。 数日之后,陆毅早已等得不耐烦,正欲进宫去找朱雀时,却见那名太监找上门来,细声道:“传皇上口谕,眼下北方金兵来犯,缴灭苗人一事容后再议,各位还是先行回去吧。”言毕径直去了。 “不行,我要去找二哥……” 白云师太道:“凡事都要分轻重缓急,你二哥这么做是对的,陆少侠一心要为崇山兄弟报仇,我等又何尝不想呢?” 雷通天感恩道:“是啊陆兄弟,崇山兄弟的恩德,我雷通天一辈子都记得。” 苍松道:“目前也只有先行回去,以待天昭兄弟的召见,崇山兄弟的死,我看得出他也挺难过的。”说着拍了拍陆毅的肩膀。 崇山的死对陆毅打击很大,但他到底是个明事理之人,沉默一阵后,终于想通了,于是便和众人一齐出了城。 崇山终于醒了过来,只觉头脑昏昏沉沉的,他习惯性地想用右手去揉眼睛,猛然醒觉右臂已被砍断,一下子便挣了起来。 “你醒啦!”一声清脆的女声在后方响起,崇山回过头来,只见她身着苗服,颈中和手腕上都戴了几个银圈,随着她步步走近而相互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喝药吧,来!”她凑身坐往床前。 崇山道:“请问姑娘,这里是何地。”说着环顾四周,才发觉这里是个山洞,但却打理的很整洁,日常器具一应俱全。 “莫非这就是幽冥洞。”崇山想起是幽冥洞主将自己打晕的,脸上浮现怒色道:“幽冥在哪?” 那苗女道:“先把药喝了吧,洞主将你交给我照顾,你不喝药,我就要受责罚的。”说着便用汤匙将药往崇山嘴边送过来。 崇山微一侧头道:“幽冥为何要救我?” 苗女道:“我不知道啊,洞主等下会来这里的,到时你自己问他吧!”言毕又道:“来,把药喝了!” 崇山看了看苗女,只觉这些个银圈圈套在她雪白细滑的肌肤上甚是好看,加上两人挨得很近,年轻女子身上特有的芳香缭绕在崇山鼻间,崇山微感尴尬,往后挪了挪位置,道:“我自己来好了。” 苗女道:“可是你的……”她本来想说你只有一支手,但又怕这样说会伤到崇山,于是便没再说下去,但目光却停留在崇山的右肩处。 崇山哂道:“不碍事的。”言毕左手端起碗来咕噜几口便将药喝完。 苗女一边帮他擦嘴角的药渍一边道:“你不怕烫的吗?” 苗族女子个个热情大方,崇山也略有耳闻,但身临其境时,却又有些不惯,这时他听到一人脚步声向这边走来,于是抬头向前方望去。 来人正是幽冥洞主,苗女便端着药碗离去了。 崇山冷冷道:“你为何要救我?到底耍什么花样?” 幽冥洞主道:“不是我救了你,救你的,是你自己。” 崇山闻言愕然。 幽冥洞主道:“若非你使出至癫剑法,我怎么会知道你就是隐剑门人。” 崇山疑惑道:“我隐剑门与你幽冥洞是宿敌,你既然看出我是隐剑门人,为何不立时杀了我。” 幽冥洞主笑了几声,负身转过身去,自顾自道:“幽冥洞主当年和林隐真人决斗后,身受重伤,终于在四年后撒手尘寰。”言词之间颇为感叹。 崇山惊道:“幽冥洞主已经死了?” 幽冥洞主点了点头,道:“他临终前便将苗族首领的位置传于我。” 崇山道:“你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你只须告诉我为何将我擒而不杀。” 幽冥洞主蓦地转过身来,道:“你师父有没向你提起过一个人?” 崇山道:“谁?” 幽冥洞主道:“石虎!” 崇山皱眉道:“石师叔?听师妹说石师叔当年为救师父一家而被水无涯打下山崖。”接着看着幽冥洞主道:“你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幽冥洞主仰天大笑,笑声凄绝,在洞中久久回荡,然后看着一脸不解的崇山道接:“崇山师侄,我就是你师叔——石虎!” 崇山乍听此言,全身猛然一震,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好久才缓过神来,所有的疑问便瞬间充斥脑中,他只能本能地道出一句话:“你是……石师叔?” 石虎见崇山满脸疑惑,于是道:“不错,当年我被水无涯打下梵净山,本以为必死无疑,幸好崖壁上生了许多枝叶和藤蔓,才得以逃过一劫,后来就被苗人所救。” 崇山道:“那幽冥洞主为何不杀师叔,反而还将首领之位让于你呢?” 石虎道:“其实师父只知洞主凶残暴戾,却不知这全是受那些汉人官兵所逼,他们岐视苗人,对苗族百姓肆意杀戮,身为苗族首领又怎能不奋起反抗呢?” 崇山从来没有种族歧视,他之所以敌视幽冥洞主,完全是因为隐剑门的门规,他也从未怀疑这条门规的合理性,此刻听了石虎这番言辞,他沉默了一阵,最后终于点了点头。 石虎拍拍崇山的肩膀,道:“天下百姓有谁不愿都和平共处,一切的纷争都由那些当权者挑起。” 崇山深有感触地轻叹一声。 石虎接着道:“当日洞主和师父决斗之时和我招过照面,自然认得我是隐剑门人,但他敬重师父是个英雄,又听我道出隐剑门发生的变故,不仅没有杀我,还传位于我。” 崇山道:“洞主不介意师叔是个汉人?” 石虎道:“苗人多会放蛊摄魂之术,擅武者甚少,他知我是天下第一剑林隐真人的嫡传弟子,所以跟我订下君子协定。” 崇山道:“君子协定?” 石虎道:“不错,他放我一命,条件是让我替他保家安民。”接着又道:“我见他要求并不过份,所以便答应下来,其实就算我不肯,他也不会杀我。” 崇山道:“但师叔为何去勾结那魏忠贤呢?” 石虎闻言一怔,随即长叹一声道:“我石某人素来向往闲云野鹤的生活,洞主突然间将这负重担交托给我,所以我便想快些达成他的心愿,因此才与魏忠贤结盟,条件是让苗族自成一国,永享太平。”言毕喟然道:“想我石虎生为汉人,却行如此不义之举,实在是天人共愤。” 崇山见状道:“所谓汉人苗人,其实都是那些喜欢争权夺利的统治者强自划分而来,师叔虽然助纣为虐,说到底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孰无过,师叔不必太过自责。” 石虎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点点头道:“二师兄得徒若此,定是老怀大慰!” 崇山闻言一阵悲伤,道:“当年师父为了师娘和师妹的安全,只身引开了水无涯,虽然最终得以逃脱,但也身受重伤,加上思念失散的妻女,于是郁郁成疾,五年前……便……与世长辞了。” 石虎内心陡然一震,悲叫道:“二师兄……” 过了好久,石虎道:“二师兄这些年可曾找过师妹和小子聪的下落?” 崇山不想将师父在太湖那一幕说出来,于是道:“师父疾病缠身,根本不可能四处奔走,临终前嘱咐我去找寻师娘的下落,也是师父在天之灵保佑,几个月前让我碰到子聪,可是师娘已经……”说到这里,崇山突然想到一事,只听他道:“水无涯这些年来一直在帮魏忠贤做事,他杀害师娘时,你为何不阻止他。” 石虎闻言眼中悲痛之色更甚,只听他道:“水无涯自十七年前改名换姓后便一直混迹江湖,当我知道他就是陆长空时,师妹已经……惨遭其毒手。” 崇山全身震道:“陆长空?三弟的爹?师叔,不是燕破天么?” 石虎道:“燕破天,是个顶天立地的正人君子,他因不肯替魏忠贤效力,所以魏忠贤便用了这招借刀杀人之计。”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让崇山呆坐当场,只听他道:“怎么会……怎么会是三弟的爹……”接着又道:“借刀杀人……难道……难道那份盟书是魏忠贤伪造的?” 石虎道:“盟书千真万确。”看着崇山心急如焚却又一脸茫然的样子,石虎便将当晚沈子清灭门一事从头到尾说了出来。 崇山身子一软,靠在石壁上,过了好久才道:“为什么燕破天当日不向我们解释清楚呢?”错杀好人让崇山愧痛难当。 石虎道:“其一,燕破天签定盟书后便自离去,他根本不知陆长空随后出现将沈子清灭门;其二,燕破天为人孤傲,况且铁证当前,他又欲辨何从呢?” 其实还有第三个原因,就是燕破天知道自己会破译‘红崖天书’这个秘密已经泄露,早晚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石虎当然不会将这个原因告诉崇山,只见他道:“因为魏忠贤早已派人监视沈子清,所以当晚发生的事便让其得知,然后以此要协陆长空,我至此才知道陆长空就是水无涯,如果我能早些知道,师妹就不会死。” 这石虎从第一天上梵净山学剑时,便钟情于子聪的娘,虽然这个俏师妹最后嫁给了二师兄为妻,但他那份深情一直没变过,否则十七年前水无涯抢夺剑谱时,他石虎也不会冒死相救。 两人沉默了好久,石虎又道:“可惜陆长空已经死了,我不能亲手杀了他为二师兄和师妹报仇!” 心乱如麻的崇山闻言错愕道:“陆长空没有死啊!师叔为何说他死了?” 这回轮到石虎错愕了,只听他道:“我亲眼见到他左右两肩被箭射穿,又被那霍骁骑营统领霍正天扭断了咽喉啊!” 崇山奇道:“师叔是说那个头带斗蓬,黑布罩面的毁容汉子么?” 石虎道:“是啊,当初你们劫法场时,魏忠贤就让陆长空乔装成这样混在你们中间,然后侍机用破空拳劲击杀沈云飞。” 又是一记晴天霹雳轰击了崇山即将崩溃的神经。 崇山双眼扩张到最大,不容置信地道:“偷袭沈前辈的人就是陆长空?” 石虎道:“不错,相信你们也知道以沈云飞的内功修为是不可能被人偷袭的,就因为陆长空那无声无息的破空拳劲才能让沈云飞事先感应不到。” 崇山道:“无声无息的破空拳劲?怎么我没听三弟提起过呢?” 石虎道:“这是一招杀人于无形的绝技,陆长空很可能连他的儿子也没教过,我和魏忠贤本来也不知,陆长空因想快些铲除江湖中的一流高手然后自己成为武林盟主与魏忠贤一朝一野平分天下,所以自告奋勇地说了出来。” 崇山左手骨节被握地咯咯直响,切齿道:“陆长空,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随即又想到陆毅,于是万般无奈下仰头大吼了一声。 石虎问道:“可是我明明看到陆长空死在霍正天的手中啊?” 崇山道:“那个根本不是陆长空。” 石虎闻言疑惑不解。 崇山道:“取城外守将首级者才是陆长空,后来当我用飞霜剑气击破魏忠贤的霸体后,他又出现将魏忠贤一举击毙。” 石虎道:“如此说来,他在替信王做事?” 崇山道:“听二弟……听朱雀所说,陆长空几个月前就跟他商议暗中对付魏忠贤,却不知朱雀知否陆长空就是那个真正的内奸呢?” 石虎沉思片刻道:“绝对知道!信王登基前一晚,魏忠贤因不想摆明车马来弑君夺位,所以吩咐陆长空明天乔装成毁容汉子侍机偷袭信王;陆长空便将此事告之信王,信王将来个将计就计,找个替死鬼让魏忠贤以为陆长空死之前将他的阴谋泄露,逼得他发难,这样信王便有借口名正言顺地诛杀魏忠贤。” 石虎这番话分析得井井有条,不由得崇山不信,但有一点他却想不明白,只听他道:“朱雀知道陆长空是真正的内奸,为何他不阻止陆长空偷袭沈前辈呢?还有燕破天,这两大高手一直都是他想拉扰过来对付魏忠贤的啊?” 石虎想想道:“说得对,朱雀没理由不阻止陆长空这么做,唯一的可能,就是朱雀在劫法场后才发现陆长空的真正身份。” 崇山点了点头,又问:“他既已知道,为何不告之我等。” 石虎闻言眼中一亮,突然道:“我知道了,他如果揭发陆长空的身份,至多也就大快人心,对他却无丝毫好处,所以朱雀便以此要协,让陆长空在魏忠贤那边为他做内应。” 崇山双眼寒芒一闪,道:“定然如此,朱雀为了成就霸业,什么都可以不顾,我崇山真是有眼无珠,竟然与他结为兄弟。” 石虎叹道:“人心叵测啊!正如师叔当初也想不到水无涯竟是如此丧心病狂之人。”言毕脸上杀意浮现,道:“崇山啊,等你养好伤后,我们二人便出去清理门户。” 崇山眼中杀气大盛,接着又想到陆毅,那个赤诚坦荡的三弟,双眼又黯淡下来。 石虎走后,苗女端着香喷喷的饭菜走了进来,崇山这才醒觉腹中空空如也,顿时口舌生津,食指大动。 苗女轻轻一笑道:“饿了吧,你已经昏睡三天了呢!”说着将饭菜放在石桌上后便来扶崇山下床。 崇山道:“劳烦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苗女笑道:“洞主吩咐过要好好照顾你哩!”接着帮崇山夹了几筷子菜,道:“快吃吧!” 崇山的左手虽然能如右手一样熟练的使剑,但却不能熟练的使用筷子,这让饥肠辘辘的他有点苦恼,看着苗女正埋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随口道:“姑娘也还没吃啊!” 苗女抬起清亮的眸子,道:“当然啦!”说完又故意道:“你不想跟我一起吃饭吗?” 崇山闻言连忙道:“不,不是,我只是随口问问。 苗女娇笑一声,道:“那快吃吧!” 崇山微感尴尬地笑了笑,便用左手笨拙地扒饭入口。 苗女见状恍然大悟,顿时心生怜惜,放下碗筷道:“我来喂你吃吧!”说着便要去接崇山手中的筷子。 崇山突然间被吓了一跳,连连道:“哦不不不,我自己来,自己来。” 苗女看着崇山的窘态,又好气又好笑,于是道:“那好吧,我自己吃了,后面吃完的收拾碗筷。”说完‘嘿’的一笑。 崇山陡然间想到了寒儿,以前他和寒儿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是眼前的这般情景,如今却已物是人非,他轻叹一声后便开始大口大口地扒饭。 苗女以为崇山真的要跟自己比快,心里只偷偷觉得他傻得很可爱,又怎知其实崇山是想快些养好伤后去替师父报仇。 吃完后,崇山道:“在下崇山,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正在收拾的苗女当即道:“我叫小雪,你名字怎么这么怪啊?” 崇山闻言愣住。 小红呵呵笑道:“崇山大哥,你歇息吧,明天我再来看你。”说完端着碗筷出洞去了。 崇山微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小雪离去的背影,不禁又想起寒儿,心中一阵凄苦,他靠着石壁躺了下来,由于右臂被砍失血过多,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几天过后,崇山觉得全身酸痛,心知是躺得太久了,便打算到外面走动一下,出得洞来,只见四面都是高山危崖,帘帘飞瀑飘荡其间,洒下细细雨丝,湿润了空气,崇山精神为之一爽,深吸一口后便径直行去。 不多久,崇山拐了个弯,突觉眼前一亮,在这个群山环绕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大个湖泊,想是由山上那些飞瀑流泉汇聚而成,湖水清绿澄澈,此时水边有几个浣洗的苗族女子,崇山认出其中一个正是小雪。 小雪可是蹲得久了,于是站在石头上伸了个懒腰,年轻女子的美好曲线就这样凸显在青山绿水间,崇山心神微微一荡便欲转过身去,恰时这时小红已看见了他,于是喊道:“崇山大哥,你怎么来了?”语声清脆悦耳,接着又招手道:“快过来,快!” 崇山只好走了过去,其余几名浣洗的女子纷纷回头看着他,笑容亲切,眼神充满友好,他也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小雪却一直对他笑个不停。 崇山心知小雪很爱笑,也不以为意,小雪边笑边道:“崇山大哥,你看下水里面。” 崇山低下头去,终于知道小雪为什么笑个不停了,看着水中蓬头垢面胡子拉茬的自己,他也觉得有些好笑。 小雪将手搭在他的左肩上,轻按道:“你蹲下来,我好帮你洗。” 崇山很顺从地蹲下身去,小雪一手牵着他的乱发,一手将清澈的湖水浇到他头上,纤细柔软的玉指在崇山的颈间,耳角,和脸膛及刀疤上滑过,他一身的沧桑倾刻间便化作清风而去。 他仰首而立,只觉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放松,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然而天不从人愿,原以为大仇得报,到头来却是错杀好人,他心中一阵抽搐,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天地无声,浣衣女子皆已远去,小雪在轻轻擦打着崇山未干的头发…… 光阴荏苒,眨眼已过了一年,崇山的伤势早已复原,而且将至癫剑法业已融会贯通。 小雪正专注地看着崇山在湖边练剑,她很喜欢崇山舞剑时样子,自从前些天石虎跟崇山说过一句话后,她知道这样的日子就快结束了,因为崇山要去杀一个人,她不知道他要杀谁,崇山的事她一点也不清楚,但她知道他是一个好人。 崇山收势立定,小雪也像往常一般去帮崇山拿剑,但崇山看得出她跟往常并不一样,她一向都爱笑,但此刻她面上却没有笑容,崇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但只是不说,是因为他心中还有寒儿?还是他知道此去无论成败与否,他都只有一死? 小雪低着头,轻轻道:“你去了还会回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绝 九月。霜降。 这天,是破绝山荘荘主陆长空受封‘护国公’的大喜之日,宽大的院子内摆满几十张桌子,此时已坐满了四方宾客,其中有江湖各派人士,还有当地的富商巨贾和政界名流,山荘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唯独少荘主陆毅却是一脸怅然之色,这一年来,崇山为救他仰面跌入尸谷中的景象无时不刻不在他脑中出现,虽然四月前女儿的出生让他心中一阵欢喜,但今天眼见众江湖中人齐聚于此,那一幕又强烈地占据心头,只听他微微念道:“大哥,今日过后,我等便杀入苗疆为你报仇!”言毕眼中凄苦之色更甚。 这时山荘前一阵人喧马嘶,陆长空率先迎了出去,然后四方宾客一齐跪地三呼万岁。 “诸位平身!”朱雀一撩袍角,在骁骑营统领霍正天一行人的簇拥下,龙行虎步向荘内走去,鲜衣怒马的锦衣卫则留守荘外,他此次还带来五千御林军,目前正驻扎在洛阳城外,今日之后便前往苗疆围缴幽冥洞。 石虎迟迟不让崇山来报仇,就是因他早已得知此消息,他等得就是今天,什么为师父清理门户,为师兄妹报仇,都是在崇山面前做戏,就连他自己当年被水无涯踢落山崖,他也没放在心上,他是个真正做大事的人,从来都不会回这些事而筹谋,他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朱雀和水无涯的勾当,让朱雀在当下内忧外患的败局中失去江湖豪杰这一臂助,让他在天下人心中不再是圣洁仁义的尧舜之君和中兴之主。 还好崇山是个念旧之人,没将朱雀利用自己刺杀宗细一事告之石虎,否则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尽管如此,今日之后,朱雀的中兴大业也将难以为继。 朱雀和苍松等人一阵寒喧后,道:“承恩,宣读圣旨!” 全场顿时静得落针可闻,一个年轻太监闻言应诺一声,步上台阶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阳破绝山荘荘主陆长空,侠名远播,望重武林,于缴灭国贼魏忠贤一役中更是屡建功勋,圣上怜其公忠体国,特册封为护国公,钦此!” 王承恩话音一落,全场响起一阵欢呼道贺之声,继而又慢慢平息下来。 陆长空强压着心中的激动,撩袍跪地接旨道:“臣,陆长空,谢主龙恩!” “哈哈哈哈哈……”一阵震天般的笑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条黑影闪电般斜掠而下,他们不知这二人从何而来,仿佛是自天而降。 当中一人一袭黑袍将全身罩住,只露出一双摄人冷眼,扬声道:“听闻侠名远播,望重武林的陆荘主受封为护国公,苗疆幽冥洞主携小徒前来道贺!” 他身后头带鬼面具的独臂小徒,自然就是崇山。 众江湖人士脸上都是一副来得正好的神情,纷纷吆喝着要上前动手,苍松连忙道:“众兄弟稍安勿躁,谅他今日插翅也难飞,此地为破绝山荘,自当由陆兄来主持大局!”言毕以目示意。 陆长空见之点了点头,就在这时,突然一道白影从他身后飙出向幽冥洞主电射而去,同时口中喊道:“狗贼,还我大哥命来!” 石虎一舞袍袖,气劲将陆毅逼退数步,陆毅挺剑又欲再上,陆长空喝道:“贞儿,你先退下!” 陆毅狠狠地盯着石虎,悻悻然退到一旁。 石虎道:“陆兄,这就是你护国公府的待客之道么?”言语间充满讥讽。 陆长空心知此人前来是要揭穿他的真面目,心中冷笑道:“你以为你说的话还有人相信吗?”念毕看着石虎道:“洞主此番前来,想必不是道贺这么简单吧?” 石虎仰天大笑几声,道:“我此行的目的,陆兄你再清楚不过了,又何必在此惺惺作态呢?” 陆长空冷笑一声道:“陆某没兴趣跟你打哑谜,你今日不请从来,也省却了我等劳师动众前往苗疆一趟。” 石虎道:“怎么,陆兄这是要杀人灭口了么?” “别跟他废话,大家一起动手杀了他,为崇山兄弟报仇!”说话之人正是雷通天,他一心要为崇山报仇,此刻已是按耐不住了。 石虎笑道:“难道你们不想知道,到底谁才是真正害得沈子清及六君子家破人亡的内奸吗?难道你们不想知道燕破天是被谁嫁祸身死的吗?难道你们不想知道沈云飞真正的死因吗?我幽冥洞主既然敢来,就已抱定一死,不过在死之前,我一定要将这些秘密公之于世。” 雷通天道:“内奸不就是燕破天么,还有谁嫁祸他,你别在这妖言惑众。” 白云师太道:“是啊,燕破天在盟书上的落款和他匾额上的字迹完全吻合。” 石虎道:“苍松子,你认为燕破天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么?” 苍松想了想,怒道:“不错,燕兄生性恬淡,不好名利,他之所以做出这种事,多半是受你跟那阉贼的要协。” 石虎大声道:“蠢货,枉你跟燕破天相交多年,竟然不知他宁死不屈的个性!” 苍松当众人面被骂了声蠢货,顿时老脸通红,冲石虎喝道:“说,你们到底用什么阴毒手法来摆布燕兄?” 石虎道:“你既然能说出这句话,就表明你不相信燕破天是那种小人,很好!很好!”言毕便不再理他。 这时陆长空长叹一声道:“陆某也不相信燕兄会做出这事,所以当日才没随众兄弟一同前往燕堡。” 石虎冷笑道:“你不去,是怕受到良心的谴责吧?这就奇怪了,怎么你的良心还未完全泯灭吗?” 陆长空毫不动容道:“陆某不明白你话中之意,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石虎道:“你不明白?燕破天就是你一手嫁祸的,你会不明白?”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一阵嘈杂后,白云师太道:“你说陆荘主嫁祸燕破天,有何证据?” 陆长空道:“陆某也想听听你如何砌词诬蔑!” 石虎嘿嘿道:“陆荘主,哦不,应该叫你水无涯吧!” 子聪闻听此言,娇躯一震,心道:“为何此人叫陆长空为水无涯呢?”想毕当下屏气凝神看着石虎。 陆长空故作错愕道:“水无涯?为何要叫我水无涯?” 石虎道:“你先别得意,我总有办法让这些人相信我所说的话。”接着环顾众人道:“两年前,因为沈子清和六君子交往甚密,所以魏忠贤派了一队锦衣卫密切监视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一天晚上,燕破天来到他的府中,与之商议行刺魏忠贤一事,并当即在盟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便离去了。” 苍松道:“离去了,那沈子清一家被谁灭门?是那些暗中监视的锦衣卫么?” 陆长空眼中一亮,道:“很有可能,锦衣卫杀了沈子清后便拿盟书要协燕兄,燕兄不肯就范,他便故意让犬子盗得盟书,好一招借刀杀人之计!” 众人听陆长空所言有理,纷纷惊怒交加。 石虎冷冷道:“你倒挺会见缝插针的。” 陆长空故意道:“诸位稍安,先听他说完。” 石虎指着陆长空道:“其实潜伏在暗处的不止锦衣卫,还有他水无涯,燕破天一走,他随后便至,因为沈子清曾经也找过他商议行刺魏忠贤一事,但被他以退出江湖为借口推辞了,这些都在锦衣卫的监视之中,沈子清以为他回心转意,便请他入屋,并让内人出来奉茶。”说到这里,环顾众人道:“你们道沈子清的内人是谁?” 苍松道:“少卖关子,快说!” 石虎不以为忤,转向陆长空道:“水无涯,沈子清的内人你该知道吧!” 陆长空哂道:“我虽识得沈兄,他内人倒未曾见过。” 石虎大声道:“沈子清的内人就是你的师妹程雪华,程雪华端茶出来一眼便认出了你,当时你突然发招将沈子清一举击毙,然后逼程雪华交出至癫剑谱,从你们的对话中,锦衣卫得知你还有个两师弟,其中一个正是程雪华的原配丈夫,你们四人本在梵净山隐剑门随林隐真人学艺,林隐真人将女儿程雪华许配给你的师弟,将本门绝学至癫剑谱也一并给了他,你心生怨恨,待林隐真人死后,你便逼你二师弟交出剑谱,你二师弟不肯,就和你打了起来,你三师弟为了牵制你最终被你踢落山崖,你二师弟和程雪华也在你的追杀中失散了,后来程雪华辗转又嫁给了沈子清。”石虎一口气说完这些,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陆长空道:“什么程雪华,什么隐剑门,陆某根本不知你说什么,不过你的故事倒是编得有板有眼。” 江湖中人也纷纷道:“隐剑门?没听说过啊!” 这也是隐剑门的门规所至,也难怪这些江湖中人没听说过。 然而子聪却是知道的,她此刻听得暗暗心惊,因为石虎说得句句属实,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排众而出,道:“此人所说句句属实,我娘便是隐剑门的弟子,林隐真人就是我外公!” 众人见是沈子清的女儿,心想她不至于拿这事来说谎,于是纷纷你眼望我眼。 朱雀突然见到子聪,心中自是欣喜不已,一年了,整整一年他都没过子聪,这一年当中,他除了日以继夜的为国事操劳,心中所想的就只有子聪,此刻见她容颜憔悴的样子,心中又充满悲苦和内疚。 子聪之所以在此地出现,完全是因为沈云飞那三名弟子,他们都知道是朱雀把子聪害成这样,而今日正是朱雀来破绝山荘册封之日,所以留下一封书信后便准备前来刺杀朱雀,幸好子聪在山荘外截住他们,否则只会枉送性命,之后子聪本欲离去,而正好又见到幽冥洞主来了,她要为师兄报仇,所以便混了进来,准备恃机而动。 这时白云师太道:“子聪姑娘,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子聪冷冷道:“怎么你以为我在帮他说话吗?”言毕指着石虎又道:“他杀了我师兄,我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崇山看着孤苦伶仃的师妹,内心一阵酸痛。 子聪蓦地回过头来,狠狠盯着陆长空道:“杀我娘和继父的是不是你?” 一旁的陆毅慌忙走到子聪跟前道:“四妹,你别听他挑拨离间,我爹怎么会是什么水无涯呢?还有你的身世这么可怜怎么不跟三哥说呢?三哥……” 陆毅正欲还说,子聪一把拨开他,指着陆长空道:“说,是不是你!” 陆长空叹道:“子聪姑娘,陆伯伯也很同情你的遭遇。” 子聪闻言转向石虎道:“你还知道什么,快说!” 这时朱雀插道:“其实子聪姑娘也曾跟朕说起过隐剑门,朕知道隐剑门除至癫剑法外还有一门至诚剑法,凡隐剑门人都会使,据说当日朕的大哥和燕破天比剑时,燕破天就使了一招至诚剑法,名叫剑舞清风,子聪,你还记得吗?” 且不说子聪,崇山闻言大惊,他当日和石虎在洞中推断时忽略了这一点,这时他低声说道:“师叔,确有此事,莫非……” 石虎沉声截道:“先别多想,你只要知道陆长空就是水无涯,师叔岂会骗你。” 子聪没去看朱雀,不过众人从她神情已得出确有此事。 石虎道:“当年林隐真人与本座决战之日,你水无涯也在场,本座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认不出你。” 陆长空道:“你还想编到何时,你先解释下燕兄如何会使至诚剑法呢?” 石虎顿时无言以对,只好道:“好,这个暂且别说,本座现在来说沈云飞的真正死因。” 陆长空道:“陆某记得圣上登基之日,有一头带斗蓬,黑布罩面的毁容汉子意图偷袭圣上,而这汉子在当日劫法场之时也在场,所以大家一致认为就是他在背后偷袭沈兄的。” 雷通天道:“是啊,我等都见过的。” 石虎道:“不错,当日偷袭沈云飞的正是那毁容汉子,他就是水无涯,我们的陆荘主,而被射中两肩又被霍正天扭断咽喉的毁容汉子却只是朱雀和你水无涯找的一个替死鬼。” 众人又是一惊,但不明白石虎所说的替色鬼到底是何意思。 陆长空道:“越来越精彩了,你继续编下去。” 石虎也不理会他,自道:“当日劫法场也是魏忠贤的圈套,目标就是沈云飞,然此人功力卓绝,要想诛杀他,只有靠偷袭,而你水无涯便自告奋勇让魏忠贤把这事交由你办,魏忠贤心知以沈云飞这样的高手能事先感应到四周的劲气,便有些放心不下,然后你就道出了你的必杀技,魏忠贤才让你乔装混迹江湖人中。” 苍松道:“什么必杀技?” 石虎道:“江湖中皆称他为拳剑双绝,他的必杀技就是破空拳的最高境界,入此境后,能够将猛烈无比的拳劲无声无息的发出,所以沈云飞才感应不到他的拳劲。” 众人一直搞不明白以沈云飞的修为居然会被人暗中重创,而石虎的这一番话,就能解释他们心中的疑惑,所以此时纷纷看着陆长空。 陆长空道:“想必你花了些时间调查过陆某吧,不错,陆某的破空拳确是能打出无声无息的拳风,但仅凭此点他就断定我是暗算沈兄之人,未免小觑了这些江湖豪杰吧。”接着又道:“陆某当日是乔装在场,不过是受皇上之命击杀锦衣卫,并非扮成那个毁容汉子。” 朱雀道:“陆卿家,早知如此,朕当日就不应该让你瞒着各位江湖好汉为朕办事,以致你今日受此冤屈。” 陆长空道:“臣多谢皇上体恤,不过臣并未受到冤屈,由始至终,只是这幽冥洞主在自说自唱,又有谁会相信他。”接着向石虎道:“我怎知你们找得那个毁容汉子不能将劲力化为无声无息发出呢?” 苍松又道:“陆兄说得对,江湖中能人辈出,那厮懂得此法又何足为奇。” “蠢货!”石虎骂了一句便不再理苍松,自道:“朱雀登基前一晚,水无涯应邀到千岁府议事,魏忠贤让他明日同样乔装成毁容汉子侍立道旁,见手势而刺杀朱雀。”说到这里,看着朱雀道:“如果本座猜得不错,你是因这位子聪姑娘跟你说过有关隐剑门的事从而发觉陆长空就是水无涯的吧,而且应该是劫完法场后发觉的,你一心拉拢江湖中人助你对付魏忠贤,不可能让沈云飞这样的高手死在魏忠贤手里,你知道陆长空的真面目后便让他在魏忠贤那边打探消息,所以你们知道了魏忠贤的计策,然后安排替死鬼引魏忠贤摆明车马,也让你们这些愚不可及的江湖中人以为暗算沈云飞的凶手已伏诛,从而再不会怀疑到水无涯身上。”言毕道:“朱雀,我说得没错吧!” 朱雀道:“简直一派胡言,来人,给朕将这二人拿下!” 身边的霍正天等人便欲出手,石虎道:“本座说过抱定必死之心,你又何必心急,怎么,心虚了吗?” 陆长空道:“皇上,就让他把话说完。” 石虎接着道:“你水无涯便到城外取了守将的人头,却不亲自拿来,因为那时魏忠贤还没死,本座也还在,你怕他当众揭穿你,所以才迟迟不敢现身!其实就算当时你现身出来与魏忠贤等为敌,面对他的揭发时,你只要如今天这般来个矢口否认,他又能耐你何。”说完冷笑一声,又道:“幸好小个头随从得以逃脱,否则本座还以为你真的死了,所以这一年间,本座又掌握了你的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保管让你辨无可辨!” 朱雀笑道:“陆卿家当日取了守将人头后之所以让聂公公送来,是因他要留意那些御林军的动向,所以在魏忠贤死时才能赶来。” 陆毅脑中轰然巨震,朱雀的这番话让他想起击杀魏忠贤那日的一个细节:魏忠贤还未将崇山冰封之时,他曾经一跃而起想救崇山,中途却被一股力道击回,他事后知道那是他爹的破空拳劲,他也知道他爹早已潜伏在此,而魏忠贤死后,朱雀却说陆长空刚刚赶到,陆长空也没否认。 这让他当时起了疑心,不过事后就忘了,直到此刻朱雀再次提及,他才记起。 陆毅心道:“难道这幽冥洞主所说的都是真的吗?不会的,爹一向教我行侠仗义,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此时他的脑中一片混乱。 这时朱雀道:“你先是说陆卿家是杀害沈子清一家的凶手,但燕破天会至诚剑法你又解释不了;然后说他是暗算沈云飞的凶手,但是江湖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会将劲力化无者其实大有人在;最后又说陆卿家将魏忠贤的计谋告之于朕,然后我便将计就计,这番言辞说得如此精密,几乎可以混淆视听,定然发了你不少时间吧?不过最终朕还是能给你满意的解释,你还有什么让陆卿家辨无可辨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妨说出来,如果没有,朕便立即杀了你,为空闻大师,沙帮主还有我大哥报仇!” 朱雀的这番话让那些心中起疑的江湖人重新站到了陆长空这边,只听雷通天吼道:“杀了他,为众兄弟报仇! 石虎道:“好,本座这就向大家证明陆长空就是水无涯!”言毕指着身旁的崇山道:“此人是我苗族的勇士,精通天下剑术,他绝对能逼陆长空使出至诚剑法,到时你们就知道本座所言非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露 石虎见了子聪,又道:“子聪姑娘是隐剑门人,如果陆长空使出至诚剑法,定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众人觉得这个主意甚好。 陆长空笑道:“好,陆某倒要看看你这苗族勇士如何将一个从未见过至诚剑法的人逼得使出至诚剑法来。”言毕步下台阶,苍松见陆长空手中无剑,便将配剑抛了过去。 “多谢苍松子!”说着向崇山道:“请!” 石虎低声道:“一切按计划进行!” 崇山点了点头,向前踱出几步,将剑扛在左肩,他原来那柄剑当然留在幽冥洞中。 陆长空呛的一声拔出云飞,遥指崇山。 崇山眼中怒火大炽,左手握着剑柄猛着向陆长空扳出,那剑鞘便离剑向前电射而去,只听“铛”的一声,陆长空云飞横削,将剑鞘拨了开去。 崇山箭步冲前展开迅如闪电的攻击,不过用的都是平常见招,陆长空心道:“就这种招式也想逼我用至诚剑法,真是异想天开,难不成你想跟我比快么。” 念及于此,陆长空手中云飞顿时化作漫天剑影向崇山疾洒过去,崇山边退边挡,继而又猛攻向前,如此斗了半柱香的时间,崇山又被陆长空逼得一直后退,只见他突然步法骤变,身体倾斜成不可思议的幅度,然后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向其左腰间迅猛地标出一剑。 正自猛攻的陆长空哪里料到会有这样的招式,此时如用平常的跳跃闪避和格挡决对难挡一死,本能反应下,陆长空放开髋关节,两腿在地下劈成一条直线,同时他的身体迅速贴伏在右大腿上,方才避过刺往腰间的一剑。 “醉卧松下!”子聪惊道,“这是至诚剑法第十式!” 众人闻言大惊,这时崇山右脚拐出一步,适才倾斜的身子又翻了一圈,手中长剑顺势向陆长空贴伏在大腿上的背部斩去,陆长空倒转云飞至于背上,扛住了崇山的一剑,接着髋间用力一弹,顿时立起身来,同时格开了崇山的长剑。 崇山右腿踢出,正中陆长空小腹,陆长空内力深厚,自然没能伤到他,不过也让他退了几步,而崇山在其后退之时,双腿一弹,人剑成一条线向陆长空斜刺而出。 陆长空蓄力一抡,荡开的崇山的长剑,‘铛’的一声,震耳欲聋,崇山只有用左手将剑插往地上,整个身躯便伏在剑上,这情形就像一个拐杖老人被人向前推了个趔趄,条件反射下用双手将拐杖驻地,而双脚因收不住势子而远远拖在地面上一样。 陆长空见状连忙向崇山后脑一剑劈下,其实这只是崇山故意卖的破绽,只见他拖在后面地上的双脚一错,原来俯着的身体此刻已仰面朝上,而翻身之时当然向旁边移了一点距离,让陆长空一剑劈空。 就在陆长空旧力未生之际,崇山翻转身体的同时左手长剑刺出,陆长空大惊失色,连忙向后跃出数步,同时撤回云飞来挡崇山的剑。 崇山仰面刺出这一剑的同时,左腿后其股间拖近,然后一蹬地面,整个身子顿时向陆长空旋转而去,手中长剑直逼陆长空的心脏。 陆长空好不容易才避过他的仰面一剑,脚下尚未站稳,就见他一记旋刺,情急之下,将云飞一砍崇山长剑,但长剑只是略微偏离,仍然在迅急地标前,他接着一翻手腕,将云飞贴着长剑的剑身,顿时就像粘在一起一样,陆长空一阵左牵右引,方才化解这一剑。 “剑舞清风!至诚剑法第三十四式!”子聪又惊又怒,众江湖中人将眼睛睁得老大。 这时崇山又再进攻。 “风激落叶!至诚剑法第二十五式!” “回风舞柳!至诚剑法第二十八式!” ………………………… 崇山将剑向左下一记虚砍,停止了攻击。 陆长空惊慌失措的环顾四周,四周静寂无声。 石虎向前缓缓踱了几步,陆长空觉得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自己的心脏之上,他的心跳个不停。 石虎缓缓道:“水无涯,本座虽不知燕破天如何会使那招剑舞清风,但是你之前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至诚剑法,而如今却几乎将三十六式尽数使出,对此,你还有何话好说!” 陆长空喉间咕噜了一下,又开始环顾众人。 苍松厉声道:“陆长空,原来是你才是真正的内奸,燕兄死得好冤啊!” 雷通天骂道:“他妈的,老子们被你骗得好苦啊!”接着一拍脑袋,冲着石虎喊道:“你刚才是说朱雀早知陆长空就是内奸?” 石虎道:“如果本座没猜错,他应该是在劫完法场后才得知的。” 雷通天回过头对朱雀大声道:“沈前辈为你疗伤,又将毕生绝学传授于你,你竟然知道是陆长空杀害沈前辈,也不为他报仇,你还是人吗?” 霍正天闻言大声道:“大胆,你什么东西,胆敢在此撒野!” 雷通天暴跳如雷,吼道:“老子是你爷爷,你待怎地!” 霍正天怎么也没想到这雷通天竟然说出这话,顿时心下大怒,正欲动手,又被朱雀喝止住。 一直没看朱雀一眼的子聪,这时以一种令朱雀全身发寒如坠冰窖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缓缓道:“水无涯害得我家破人亡,你既然……你既然……知道……”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那三个弟子惊呼着上前扶住她。 朱雀痛不欲生,但是他还得作最后的挣扎,道:“会至诚剑法,也不能说明陆长空就是水无涯啊,燕破天……也会,却又……作何解释!”很明显,他开始心虚了。 陆长空稍稍从惊愕中缓过神来,也道:“这至诚剑法,是……是我与沈兄切磋时学来的……燕兄也是从他那学来的,水无涯是何人,我……我真不知道。” 他勿忙间找不着借口,便将这事说了出来,无疑是给“燕破天如何会使至诚剑法”作出了解释。 苍松厉声道:“燕兄由始至终只使了一招至诚剑法,我相信那只是和沈子清比剑时学来的,而你适才快将一套剑法使完。”说着哼了一声,又道:“如果你不是心虚,之前为何要隐瞒你会至诚剑法呢,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你当众兄弟全是傻子啊!” “杀了他!杀了他……”人群中呼声迭起。 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的陆毅闯入人群中,拉着苍松的手道:“苍松前辈,我爹不是水无涯,他……他姓陆啊!” 苍松看着眼含泪花的陆毅,长叹了一声。 陆毅又到白云师太跟前道:“师太,我爹不是水无涯,他一直教导我行侠仗义,他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白云师太只是轻轻抚着陆毅的额头,道:“别哭,别哭……” 子聪嘶声喊道:“我要杀了你!”说着拔剑向陆长空攻去。 陆毅见状连忙赶了过来拦住子聪,连连叫道:“四妹,四妹,我爹不是水无涯,是他。”说着指着石虎道:“是他,他编造故事来诬蔑我爹的。” “让开!”子聪情急之下在陆毅左臂上划了一剑,鲜血顿时涌了出来,这时那三个弟子连忙上前将子聪拉住。 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终于还是上演了,朱雀悲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逼得我们兄妹相残,为什么……”越说到后处,声音越是悲怆。 众人见此情形,一阵沉默,至此他们才醒觉朱雀隐瞒这件事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帝业,原来还有这种原因在内,顿时心下恻然。 突然一道黑影闪电般标前,陆长空惨呼一声后颓然倒地。 “爹……”满脸惨白的陆毅惊呼着扑了过来。 崇山提着长剑向陆长空一步一步踏去。 陆毅眼中射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杀气,他将陆长空的剑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蓦地腾空而起向崇山刺出,崇山使出几招至癫剑法,便将陆毅连人带剑击倒在地,陆毅右臂鲜血涌出,他又受了一剑。 崇山向他踱进几步,左手高高扬起,然后猛然向陆毅头顶劈去,就在这时,突然从人群中抢出一个少妇,一剑刺在了崇山的腰间,而崇山手中的剑却早已停在陆毅的头顶之上。 陆毅一跃而起,举剑向崇山劈来,崇山伫立不动,就仿佛没见到似的。 “他在求死!他杀了水无涯——他三弟的爹,所以他唯有一死谢罪!”石虎猛然醒觉崇山的用意,身形一闪,迅若鬼魅,这时陆毅的剑已然劈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虎宽大的袖子中抖出一爪,抓住崇山的后背将他一把扯了过来。 一声断石分金的巨响,铁铸的鬼脸面具被一分为二,滚落两旁,全场鸦雀无声,崇山的乱发被剑气激得向两边飘飞而起,左颊上的一条六寸长刀疤赫然出现在陆毅扩张到极点眼中。 “大哥……”陆毅惊愕地看着缓缓睁开双眼的崇山,大脑瞬间空白。 那少妇怔怔地看着崇山,一步一步向其靠近,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在她脑中越来越清晰,“山哥……”少妇终于肯定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山哥?”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这样叫他,那就是——寒儿。 崇山如遭雷击! 少妇抚mo着崇山脸上的刀疤,又看着空荡的右袖,立时泪如雨下。 崇山将眼光挪到少妇的脸上,六年了,这一张脸从来只在他的脑中出现,而此刻,终于出现在他的眼前。崇山多想用双手捧着它好好地端详、凝视,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已知道,现在的这张脸,是属于他三弟的。 崇山的心应该不会那么痛苦,因为寒儿毕竟还出乎他意料地活着。 “寒儿,当年你是如何从锦衣卫手中逃脱的!”崇山问。 寒儿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父亲白广进,白广进脸色大变,连忙一把将少妇拉了过去,挡在崇山身前喝道:“什么寒儿,我女儿名叫白露,你认错人了!”说完在崇山胸前推了一把。 崇山跌坐在地,他腰间的长剑顿时又刺进了些许,寒儿挣脱白广进的手扑在崇山身边,眼泪滴落血泊中间。 崇山喘息道:“寒儿,你还没回答我呢?” 寒儿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山哥,你怎么知道我被锦衣卫抓走了……你回过家吗……大牛哥怎么样了……” “大牛,他被锦衣卫砍断了一条胳膊。” “那倪大叔他们呢?” “他们……全部让锦衣卫给杀了,锦衣卫……诬蔑他们是乱党……” 寒儿号啕恸哭起来,接着冲着白广进嘶声喊道:“就是他,是他向锦衣卫告密,倪大叔他们才会死的……” 崇山闻言,随着寒儿的手看去,眼中顿时杀意大炽,“林—大—福,原来是你!” 寒儿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你害得大牛哥没了胳膊……你害死了全村的人……” 林大福大声道:“你个死丫头,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救你么?” “你是为了你自己!”朱雀厉声喝道。 事到如今,他也不顾什么大局了,崇山的悲苦和陆毅的无辜让他痛心疾首,他走到崇山跟前蹲下道:“大哥……”才说了两个字,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指着白广进道:“你用全村人的命来换取荣华富贵,然后又利用你女儿来比武招亲,朕的三弟从洛阳一路追杀采花大盗至你擂台之上,最终成了你的女婿,这全是你和魏忠贤的奸计,为的就是监视陆卿家。” 朱雀的这番话犹如一记晴天霹雳震醒了陆毅的一片空白的大脑,他此时已完全回过神来,语无伦次地念道:“大哥青梅竹马的女子就是露儿……当日的擂台是一个圈套?”言毕缓缓地向寒儿望去,只见她一脸惊愕,他知道寒儿也被蒙在鼓里,顿时悲叫一声,眼泪不断滑下。 这时朱雀厉声道:“就是你这个无耻小人害得大哥三弟痛苦一生,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斩了!” 三个御前侍卫当即走了过来,林大福连忙跪拜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就在这时,崇山拔出腰间长剑猛然起身,呼啸一剑斩下,鲜血喷涌,跪伏在地的林大福顿时身首异处。 寒儿看着林大福在地上滚动的血头颅,哭声攸止,嘴唇不停颤动,胸口急速地起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崇山却开始笑了,他笑的很慢,很轻,像是在哭,他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继而变成仰天大笑,笑声中透露出无穷无尽的悲伤,就在众人不忍听闻之际,崇山大叫一声,左手掉转剑柄,将剑刺入心脏。 全场齐声惊呼! 朱雀颤抖着合上双眼,泪水悄然滑落。 陆毅和寒儿呆呆地跌坐在地。 “师兄……”子聪嘶喊着扑了过来,“我苦命的师兄啊……” 然而崇山的瞳孔却已开始扩散,他耳边的嘈杂渐渐隐去,他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天地一片静寂,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竭力地想要记起一些事来,于是,一汪清绿澄澈的湖水出现在崇山最后的意识中…… 石虎抱起崇山的身体,缓缓转身。 子聪悲叫道:“放开我师兄……” 石虎一把将黑袍扯去,又缓缓回过头来,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面目。 “三师弟……你……你还活着……”陆长空惊愕地从地上挣起身子。 子聪闻言怔怔地看着石虎,道:“你是石师叔?” 石虎微微点头,对着陆长空道:“大师兄,你可知你师侄适才所使的是何剑法?” 陆长空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石虎一字一句道:“至—癫—剑—法—” “怪不得……怪不得如此……辛辣……”陆长空断断续续地道。 石虎冷笑一声道:“也只有至诚剑法才能勉强挡得住这刁钻诡异的剑招,但你没想到你不惜一切要得到的至癫剑法,其实是一套独臂剑法吧?” “独臂剑法?”陆长空看了看石虎怀中的崇山的右袖,突然喷出一口血雾,仰天跌倒。 秋风凛冽起来,众人不禁纷纷打一个寒颤,空气中迷漫着血的味道。 石虎抱着崇山向荘外纵身跃去,空中掉下一个玉佩,在地下翻滚了几圈,居然没碎,上面刻着一行小楷: 此情可问天- 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