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仙录》 一章 春啼 归元十五年春，栾阳朝太后逝去刚满一年，幼帝正十八岁，连臂上黑纱都未摘下，便急匆匆地抢回了大权，与摄政王撕破了脸面，秘派十五勇士潜入王府一场酒宴内，将摄政王分尸之后，诬其谋反，于国境内大肆追捕其余党。 “驾！”策马声响起于乌鸦郡外林荫道上。 二十位骑手身披黑甲，背挂长弓，腰配制式短刀，驾马于初春小雨下疾奔。他们得到消息，几日来追寻的一个目标正向着郡外的那泓春蚕湖逃亡，他们需要尽快赶到那，将目标捕获，或是直接杀死。 “给老子再快点，让他们逃脱了，全给我自断一指，去项大人府前跪着。” “是！！”答应声洪亮。 他们催着身下马匹，速度又快几分，片刻之后，终于见到了雨中的春蚕湖，湖边披着蓑衣，正在垂钓的老翁，以及上了湖边小舟的那些个姿态不同的朦胧身影。 “放箭！”见艄公已提桨，就要把小舟推离湖岸，领头人大喝一声，抽出背上弓箭，另只手从挂在骏马上的箭盒内抽出三根黑羽箭，拉满弓弦，与属下们一同朝那些个人影射出，于半空变成一股箭雨，撕破雨幕纷纷落下。 眼见它们就要落到船上，这时那蓑衣老翁动了，只见他两手把鱼竿往上一提，鱼钩钓起水草，也钓起春蚕湖的湖水。 一挂水墙跃起，所有羽箭被其所挡，刺进了水墙内它们自个的倒影中，再出后便失了前势，笔直地往下跌落。 “莫老头，果然是你！！”领头人咬牙喝道。 “昏君鹰犬也知道老朽，老朽可并不怎么高兴。”老翁声音清冷，平淡回道。 “今个就先要你的命！”领头人双脚于马腹一踩，整个人从骏马上窜起，扔下长弓，右手拔出腰间短刀，向老翁处飞跃。短刀高提，刀身内似有阵阵猛虎啸叫向外传出。 “没想到你们也甘于做庙堂鹰犬。”老翁认出了领头人的功夫，一声轻语似叹息，待他来到近处时，手中钓杆一甩，鱼线化作游蛇，滑向半空，缠上了领头人劈下的短刀，鱼钩直往领头人的双目刺去。 领头人后仰躲过，同时暗运周身功力，手中力道又加了几分，刀身压到了钓竿之上，把细长的钓竿弯出了弧度。 “去死吧。”领头人狞笑道，空闲的左手成爪，掌心赤金光芒流转于五指，落向老翁头颅。 “老朽还未活够呢。”老翁后背朝前一曲，脑袋躲过领头人这一击，只让自己头顶的草帽被他抓落，身上蓑衣鼓起，随后碎裂成一根根草叶，刺向领头人，而那鱼线也调转了方向，从后绕向领头人的脖子。 “我这百转千回的功夫看来最适合对付你们虎山子弟。” “那可不一定。”领头人手腕一扭，短刀变斩为削，刨向老翁仍握在鱼竿的手掌，而身子却往下一缩，立刻矮了几寸，堪堪躲过前后的追击。 “果然是鹰犬，连那个太监的功夫也学了。”老翁须发飘起，衣服上聚的气向四处喷出，将他推得离开领头人几丈。 “莫爷爷好厉害啊。”女孩放下舱室的遮布，那张俏丽的小脸上满是雀跃，转头对坐在舱室里一大一小的男女说道。 她叫黄蛟，坐在更里头闭目假寐的是她的兄长黄皆，而在更里头的是她的母亲，也是她爹爹的第三房妾。 听到她说话后，两人反应不一，一个仍自顾自假寐，似乎未听到自己小妹的话；而她的母亲则摆出一个勉强的笑脸，从惶恐蹦跳的心里提起了些精神，轻声回道：“是呵，莫爷爷很厉害，很厉害” 当然，黄蛟只懂人的表面情绪，听到娘这么说，更加显得高兴，蹦跳着跑到了哥哥身边，拉起了哥哥的手，摇晃着问道：“黄皆哥哥，你说是不是嘛。” 黄皆眉头一皱，终于提起眼皮，瞧了她一眼。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眼。 呵，又是这种破事么？ 他的眼神在这个妹妹身上流转了一会，内心情绪复杂，而这种复杂的情绪也通过他的眼神传递了出来。 “哥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事，找个地方坐着，别乱跑。”他面无表情，口里说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有些虚弱，不带一丝烟火气。 黄蛟扁了扁嘴，“哦”了一声，乖乖坐到黄皆身边，裙摆下，两只小腿轻轻甩着。 黄皆摇了摇头，重新闭上眼，把心思放回自己身上。他脑子里，各种纷乱的记忆冒出，搅在一起，让他一时有些恍惚。 按理说，自己应该懵懵懂懂地过这一世，等着又一次的死于非命，可现在，他却什么都记起来了。 九十八段人生，以及一切的源头，从天帝那张遮蔽天日的庞大面容里吐出的审判之言。 妖仙黄皆，领十万轮回之苦，三界五行，不入仙班。 呵，当我稀罕么？ 黄皆内心嗤笑，跳过了这一段。 思索了一会，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竟然从无知变得全知，便摇了摇，不再忧心。 现今的他，轮回于一名与他同名的少年人身上，乃是前摄政王，现在的天子第一号谋逆的六子，父亲被杀后便跟三娘和妹妹由府内客卿护着，逃了出来，此刻坐上了船，正要往一座山门而去，投奔三娘曾经的宗门，清玄宗。 复仇戏码？真是老套，都经历过十多个一模一样的故事了。不过这家伙亏得与我同名，身子骨也太弱了，估计连起身都得晕一会。 他对新获的身躯有些不满，原身体的主人显然从未修炼过任何功法，只是个养尊处优，被酒色掏干身子的公子哥而已。 既如此，试试第十八世所学的咒术能不能用。 他左手中指食指并紧，嘴唇轻动，默念口诀，手腕一翻，只见一道电光从两指间一闪而过。 “哥哥，哥哥，那是什么啊？”黄蛟看见了那道微弱的光芒，趴在黄皆肩头，好奇地问道。 “戏法而已。”黄皆的回答更显虚弱，这一次的念咒又夺走了他的大半精力。 “我还要看，我还要看。”黄蛟叽叽喳喳着，又缠上了兄长。 真够烦的。黄皆心头烦躁，脸上仍旧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 “好了，蛟儿，别闹你哥哥了。”三娘拉住自己女儿的手臂，把她从黄皆肩上扯了下来。 小孩子的心性总是善变，黄蛟转头便凑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妈妈，你怎么不开心啊。” 离那座山每近一分，三娘脸上的忧心与忐忑便重一分，现今，连黄蛟都能看出她的愁绪。 “没什么”三娘把头侧到一边。 黄蛟歪了下头，盯着她的母亲看了一会，接着心思又变了。 “那我看莫爷爷打坏人去。”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见娘和兄长不搭理她，便又要朝帘布方向走去，刚走一步，小手便被黄皆拉住了。 “林德，把这锁了。”黄皆唤的是外头艄公的名字。 “是，少爷。”外头传来回应，接着便是桨板敲在悬挂舱门上的声音，随后两块木板落下，严丝合缝地关上了两头的舱门，堵住了透进的那点微光。 “哥哥，你干嘛啊！” “没干嘛，死人没什么好看的。”黄皆缓缓站起身，也不理自己这个便宜妹妹呆愣的样子，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后对三娘问道，”三娘，你的宗门可还会认你？” 三娘伸手在舱室桌上找出火柴，点了油灯，并不作答，可那抹嘴角的惆怅却是实实在在地给了他答案。 又将有一出哭哭啼啼的戏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二章 上山与下山 春蚕湖流经南梁州三郡十五山，上至乌鸦郡，过白露郡，于朱雀郡止。湖面两侧，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山头中，有名的不过白玉山，鼓乐山，以及清韵山。 而清玄宗就在清韵山上，隐没在山峰间的云雾里。它的山门有两个，除了富丽堂皇，坐落于山腰大殿前的山门外，于山脚下亦有一个简陋的山门。 那真的只是一扇门而已，旁边门梁上挂着一个铃铛，作用其实只是个象征，表明此地的主人，排除闲杂人等的打扰，一般要是有客来访，直接越过这扇门便是。 这一个下午，有三位来客来到了这扇小门之前。 “蛟儿，你去跟哥哥站在一起。”三娘送了手，把手上的油纸伞全递到女儿手里。 “我不。”黄蛟还在生黄皆的气，小嘴瘪着，脑袋别在一边。 “听话！”三娘声音重了一些，自从踏上几层台阶来到这，她的思绪便乱成了一团麻。 黄蛟从未见过母亲生气，眼泪都快被吓了出来，以为自己哪儿做错了，默不作声地退后，与黄皆并排后便低下头去。 她是想黄皆哄哄他的，不过黄皆并没这心思。 他直视前方，看到三娘摇了摇门边的铃铛，退开些许，竟径自跪在了山道上。春雨淅淅沥沥洒在她的衣裙与发丝上，顷刻让她湿透。 “娘！”他听到自个妹妹的哭喊，暗自抱怨句麻烦，伸手挡住了黄蛟冲向她母亲的势头，随后拉住她纤小的肩头，将她挡在原地。 “放开我，你干什么，娘” 黄蛟的哭喊还未完，那扇门便向两边开了。露出本被截断的山路和三个身影。正巧，下山三人也是一男两女，那两个女子似乎是中间那个华服少年的仆从，着着素衫，一人为他打伞，一人为他揉肩。 “这位夫人，何事叨扰。”少年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眯着扫了三娘一眼，有些懒散地问道。 三娘咬着嘴唇，柔柔弱弱地答道：“还请公子禀报三长老，就说孽徒杨柳青求见” “三长老？三长老云游去了。”少年呵呵一笑，“而且，夫人你这打扮可一点都没有修行人的样子。” 见她不答话，仍旧自顾自跪着，华服少年看了眼她后头的小辈，继续开口：“要不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请问公子是” “哦，我名魏离欢。”他从袖子里拿出把扇子一展，遮了半面，开口说道。 “您是，您是三公子。”三娘忙不迭说道，脑袋重重磕在身下地面上。 “怎行此大礼。”魏离欢虽如此说，却无一点喝止的意思。 “如果没事，滚一边去。”一声少年轻语止住了他的享受神色，更让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你说什么？”魏离欢看着出言的黄皆，神色并未有多少恼怒，像是没听到一般再次问道。 “我说，如果没事。”黄皆目光放在凄凉的三娘处，出言并不犹豫，“滚，一，边，去。” “三公子，三公子，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三娘连忙扑倒在地，忙不迭磕头，脑袋几乎都要磕出血来，“童言无忌，您别在意。” “谁是你三公子，夫人，您可真会攀亲戚。”魏离欢笑容转冷，终于没心思再与她调笑，“不过你可放宽心，我不会出手。” 他扭头瞧着正揉肩的侍婢，唤了声：“桃子。” 那正是这侍女的名字，只见她嫣然地点头，消失在原地，片刻便出现在黄皆眼前，抬起白玉般的手臂，往他的脑袋伸去。 黄皆不屑地轻哼一声，抬手往身边黄蛟眼前遮去。 看了这么久戏，该出来了吧。他心中想道。 “好了。”苍老的声音响起，魏离欢身边，一个着黑袍的老者自空气里浮现，“桃子，你回来。” 老者与魏离欢不同，并不想有人死在清韵山脚下，对他而言，这实在有些晦气。 桃子动作不停，两指依旧自顾自地抓向黄皆双眼，只是动作慢了一些。 “桃子，可以回来了。”魏离欢第二次开口，这才把桃子唤回，接着他转身跟这个老者施了一礼，“二叔。” 这位老者是他的二叔，也是清玄宗的二长老。 “嗯。”老者轻轻点头，随后看向跪着的三娘，“丫头，你既已下山，怎么又回来了。” “二长老，我背叛师门，万死不得赦，但求求你救救我孩子，求求你。”三娘只是磕头，眼泪一颗又一颗地落下。 “是么。“二长老粗糙苍老的手掌按在三娘的头顶，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感受着手掌下女子的颤抖，”你本是清玄宗门人，如今落了难，跪在这里恳求，于情于理，我怎么会不答应你呢。“ “谢谢二长老，谢谢二长老。” 二长老手掌托在三娘额头，阻止了她磕头感谢的动作：“哎~你也先别忙着谢，我且问你，这一对娃子，你想让谁上山呢？” “让谁？” “当然，你总不会以为，这两个娃子都能上山吧。”二长老似笑非笑，这个女人脸上露出的纠结神色让他十分享受。 “选一个吧。” “那，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自生自灭。” 三娘心头一惊，悲戚一股脑地冒了出来，柔弱的身子颤动越发剧烈，扭头回看，一双泪眼，脑袋里没主意，一片空白。 一个是自家老爷的血脉，一个是从自己肉里出来的亲生女儿，这样的选择对她一个女人，实在太过严酷。 哎，真够麻烦的。 黄皆挡着黄蛟的手绕到她背后，将呆愣的她推到前头。 “老家伙，我小妹上山。我自由自在惯了，并不想入你宗门。” “小东西，你倒是无私。难道你觉得清玄宗配不上你么？”二长老顺了把下巴上的胡须，语气不满。 他可以不收黄皆，却不喜欢黄皆自己拒绝。 “要是我说是呢？”黄皆迈步，将黄蛟推到三人中间，把伞遮挡在三娘头顶，蹲下身子，拉住她的手臂欲把她从潮湿的山路上扶起。 “你已不在他们门下，何必再跪？” 三娘抬头看他，不明白这个一向浪荡，贪生怕死的六少爷为何变了性子，片刻后反应过来，另只手拉住黄皆搀扶她的手臂。 “子逾，你去，你去啊。” 她喊着黄皆的字，对她来说，还是老爷的宗族延续更为重要。 “娘，娘~”黄蛟终于意识到了将要发生什么，转瞬便哭了出来，转身朝母亲所在处跑去，却被一只手给拉住了。 “你们商量好了么，让这小丫头上山？”二长老抬手按在被魏离欢拉住的黄蛟脑袋上，手掌飘出紫雾。 黄蛟转瞬安静下来，身子软倒，被桃子给抱住，口中依旧喃喃呼唤着娘亲。 “便是如此，老家伙，我和姨娘就不多打扰了。”黄皆抹了把头上冒出的汗，不顾被三娘捏得生疼的手臂，使劲提着惊恐得望着他的三娘的身子，见自己虚弱，实在提不动，便往外一点点拖着，缓慢离开山门。 清玄宗几人神色各异，却只是静静看着两人越走越远。 “二叔，这便让他们走了？”许久之后，见那两人已经退到了下山的石阶边，离这远了一些，魏离欢轻声开口。 “举手之劳而已。你让桃子将这小丫头送上山吧。” “可这，不好交代吧。”魏离欢摆摆手，示意桃子带黄蛟上山，另只手指了指天空。 “我们这些老头子并不想跟庙堂有太多牵扯。”二长老摇了摇头，转身走向来时路，下一句话又飘了过来，“可是你不一样。” 魏离欢嘴角一撇：“我懂您意思了。” 微雨之下，春蚕湖畔，路边野花开得零碎。 “对不起对不起“三娘语带哭音，自顾自轻声说着，低垂着脑袋失魂落魄地跟在黄皆身后，连握着的那把伞也忘了还给黄皆。 “行了，一路上你都说了多少次了。”黄皆对自己未上山并没有多少遗憾，伸出双臂，深深吸了口雨后湿润的空气，“这是我自己的想法，你有什么抱歉的。” “可是可是，子逾，你的哥哥们已经你是老爷唯一的” “怎个？你是觉得我这个小少爷靠自己活不下去么？” “不是，我”三娘不知道怎么说，眼泪便又落了下来。 “你以前还当过女侠呢，女侠哪有总是哭哭啼啼的。” “我我以前就是师傅座下最没用的那个” “不见得吧，你那一跪足够勇敢了。”黄皆停步，转身走到三娘面前，抬手拍了拍三娘握着伞的手，“姨娘，您不会真认为你的那位二长老肯收我入门吧。” “啊？”三娘目光疑惑。 “我的这位小妹，资质可比我这个‘废物’好多了。”黄皆心中一皱，自己称自己废物还是让他有点别扭，但为了宽慰三娘他还是说了。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魏离欢裹带笑意，插口回道，飘飘然从空中落下，稳稳落在地上。 雨点纷纷落在他的身上，被他身上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歪曲了方向，滑落在地上。 “三公子，您有什么事么。”三娘侧身面对来意不明的魏离欢，手将黄皆推到自己身后，柔弱的身子挡在他面前。 “夫人，也不是什么大事。“魏离欢左手握着扇柄，轻轻敲击右手摊开的手掌，”只是要请你跟这位小兄弟帮一个忙。“ “三公子有求，我们，能做到的自然会帮。”三娘勉强露出个笑脸，身子将黄皆挡得更严实了一些。 “是么？那实在是太谢谢了。”魏离欢出声感谢，脚尖在地面上一点，身子向两人飘来，一瞬便挤进了三娘的伞下，“是这样的，听说过两月便是当朝皇帝的生辰了，我们清玄宗也想备些礼物给他，不如” “子逾快逃！”三娘眼睛瞪大，用平生最大的声音惊叫。 这是这个可怜的女人最后的话语。 魏离欢的扇子碰到了她纤细脖子，手指一移，迅速展开的扇面转眼便切开了她的脖子。 那把伞落下了，同时落下的还有三娘。她向后倒着，湿黏的发丝砸在黄皆肩上，随后便无力地滑下，落在地上。 在这一时刻，黄皆才想起自己并不知道他这位姨娘的名字。 “不如你们便来做我的礼物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三章 莫问来时路 鲜血淌在雨下地面上，被雨水稀释向地上一个个水坑蔓延，碰到了黄皆的靴子后绕开，又到他身后汇聚。 黄皆低着头，那双眼睛盯着三娘脖子上流出的汨汨血水。从三娘在眼前死去后，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在杀一个人之前，我总希望听他们讲些话，要不然，我可就真成了宰猪宰牛的屠夫了。”魏离欢的声音隔着雨幕传到黄皆耳畔，打断了两人间诡异的平静。 “仪式感么？”黄皆抬起头，神色漠然。 “仪式感？这真是一个美妙的总结。”魏离欢扇子一收，咀嚼了会黄皆说出的词，片刻后露出笑容。 “为了奖励你的总结，我可以让你的遗言说长一些。”扇骨敲着肩膀，眼神在黄皆脸上打量着。 “你看起来并不生气，难道已经‘哀默大于心死’了？“ “不。”黄皆嘴角一勾，挂出一抹笑意，“我不会为在死人身上伤春悲秋。” 说完，他的嘴唇依旧活动着，声音却沉默了。 “你在讲什么？”魏离欢见他动嘴不出声，脸色好奇。 “我的遗言啊，你要不要来听听？” “当然可以。”魏离欢慢慢走到他面前，每近一步，声音便重一分，完全到了面前时，黄皆也刚好说完最后两个字。 他听清了，是“惊雷”。 在“雷“字出口同时，黄皆双目一瞪，两道紫金电光从眸中飞射而出，刺向魏离欢那双淡然如水的眼珠。 魏离欢扇子一展，遮在脸前，电光落在扇面上所画的仕女图上，只留下两道微黄的印痕。 “这是什么？一种戏法么？”魏离欢收起折扇，重露面容，口中依旧是之前那副好奇的语气。 黄皆身上所有的力气已被刚才那一击咒术给耗尽，但他并不绝望，强撑着站在原地。 “我必会杀你。”黄皆狞笑道。 “那你得加把劲了。”魏离欢运起体内灵气，聚在手掌上，握着折扇在黄皆胸膛上连敲三下，一下比一下重，大股鲜血从黄皆狞笑的嘴唇流下，污了少年身上布衣。魏离欢的面孔也撕去了伪装，露出了原本的阴狠。 黄皆感觉到来自面前人的灵气已进了体内，正在五脏六腑处流窜，可他依旧咬着牙，强打着精神站着。 见黄皆这个废物公子哥竟还未死，连表情都未变，魏离欢的脸色更加阴沉。 “滚下去吧。”魏离欢抬脚，一脚把黄皆踢进了初春的春蚕湖里。 黄皆面朝天空，在湖水中向下沉没，看到眼前景物被水面波光过滤，变得模糊不清，身体越来越麻木，就连五脏六腑的痛楚都有了些疏离感。他咬了下舌尖，可惜连让自己清醒的力气都不够了。 我居然要死了么？真够讽刺的，没想到一次全知的轮回，却是死得最早的一次。 有人并不希望他现在便死，比如岸上的魏离欢。 他一边缓步向湖岸，一边平伸手掌，虚指黄皆落下处，手腕一翻。 黄皆体内灵气被驱动，将他沉入湖底的身影托出了水面，悬停在了水面上方的空气之中。一同悬停的，还有一粒粒飞溅而出的水珠。 “这便是‘刻舟求剑’了。”魏离欢手掌向上一挥，那些在黄皆四周悬浮的水珠转瞬化为一道道水箭，从四面八方刺向他的身体，从皮肤各处穿透而过，被各处的血染红后，又调转方向，重又刺向黄皆。 “能死在‘水杀阵’下，也是你的造化了。”看着变得像个破麻袋的黄皆，想着他再没有生还可能，魏离欢的脸上又挂上了从容的笑意。 可下一刻，异变又生。 黄皆身下，一条鱼线从水里飞出，迅速缠上了半空中的黄皆身体，直接把他从半空扯落，重新拉进了湖中。 “谁人坏我好事！！”魏离欢一声怒吼，纵身跃向湖面，将扇作剑用，手臂一挥，朝湖面斜劈。 一道青色罡风吹出，刮向黄皆落水处。 “凝气境的小子，也敢阻我！”水面下传来怒喝，接着湖面凸起，湖水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老翁头颅，张口衔住了那道罡风，牙齿一咬，将它咬得粉碎。 “灵府？！”魏离欢脸色一变，止住了去势，脚尖不停点在湖面，下意识往后退去。 此时的湖面之下 莫问一只手臂里夹着被鱼线裹住的黄皆，正在飞快地朝远处潜游。 他身上满是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贯通伤，和另一只手臂一同被布条缠着，那只手从手掌到肘部的部分已经没了踪影，切口不断地渗出血来，染红了布条，几抹血线飘散，往湖面上稀释而去。 应该吓唬住他了吧。 莫问艰难地咽下从喉咙涌到嘴里的一口血，转头盯着黄皆的脸色。 还好，小少爷还没死。 感受到黄皆依旧在缓慢跳动的心脏，他忍着身上的剧痛，运起仅剩的灵力，将速度又加了一点。 眼见离湖岸越来越远他心中刚想放松，又顿时提起。 魏离欢追了上来，速度飞快，显然是看穿了他的虚张声势。 以这样的速度，他很快就能追上他们，砍下两人的头颅。 莫问目光一凛，将全身仅剩的灵气搜刮在那只断了两指，其余依然完好的手掌中，贴上了黄皆背部，一股脑地度进了黄皆体内。 少爷，我这就算是报了老爷的恩了。 莫问想到，面色释然，引导着度进黄皆体内的灵气。一部分护住了黄皆的心脉，而另一部分则冲向黄皆的四肢百骸，带着他像箭般飞向远处。 望着黄皆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成为一个细小的黑点后，莫问转身，朝来时路游去。 “小儿，老夫便来会你一会。”他游上湖面，吐出口中呛进的湖水，打起精神面对那个越来越近的敌人，残缺的左掌成爪，提起在湖面。 “哼。”魏离欢恼火的轻哼带上了灵气，如雷霆般在他耳边炸响，震得他七窍流血，体内那座闭死的灵府都似要被轰塌，喉咙中的血再也抑制不住，喷在眼前的湖面上。 接着，他看见魏离欢扔出了手中的折扇，步点完全不停，不断加快，莫问伸出手去，想阻拦他一下，却只摸到了他擦身而过的一片衣角。 折扇随后便到，旋转着削掉了他的脑袋，碾碎了他八十六年的人生。 “也是件礼品。”魏离欢两手后抓，拿住在空中飞舞的头颅和沾血的折扇，口中轻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四章 十年恨晚 “他们修行者，分凝气c灵府c虚实c天人c长生，还有” “阿爸，还有什么啊？” “这阿爸也不清楚了，那个说书人也没讲。” 黄皆的意识渐渐苏醒，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一男一女，一长一少两人在聊天。 他刚一清醒，全身上下的麻痒与酸痛就传到他身上，不禁让他紧皱起眉头，整张面孔一缩，呻吟了一句。 “啊，阿爸，他醒了，他醒了。”女孩惊喜着说道，黄皆感觉到有两只冰凉的小手碰到了他的脸，一只伸到额头，还有一只则捏在他的脸颊。他深吸口气，睁开了眼，第一眼便见到一位少女眨着眼睛，欢喜地看着他。 她头上戴着苗寨的头饰，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就像月牙儿般可爱。 “阿伶，既然他醒了，你就好好照顾他吧，阿爸还得去干活。” 黄皆侧过头看去，见一位中年汉子身裹粗布衣服，粗声粗气地面向自己女儿说话，语气里裹带着几多温柔。 “好啊，阿爸，你去忙吧，这儿交给我啦。”阿伶笑着应着。 等那汉子出去，黄皆侧过头，打量自己所在的这间屋子，也观察着自己的情况。 这是间简陋的小屋，一张床，一张桌子，角落里聚在一起的柴火，几乎便是全部了。而他自己，周身酸软无力，连抬手都要费很大力气。唯一惊喜是，他身上的伤口竟愈合了，只留下几些大大小小的肉色印记。 这是怎么回事？黄皆心头疑惑，自己这具身体仅仅只是凡俗体质，那些贯通伤口怎会自己愈合。这般想着，便调出前世的自观法门，本是下意识的举动，可他心头一念，居然便成功了。 他没空细想，仔细朝体内看去，惊喜地发现在自己经脉处，有两股属性不同的灵气正在绕着四处经脉流转。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黄皆仔细回忆着，但只能追溯到他被水箭“万箭穿心”的情景。 “你怎么不说话啊。”阿伶见他醒过来后脑袋摆来摆去，也不说话，忍不住当先开口。 “是你们救了我？”黄皆从自观中退出，转回头瞧着面前的小姑娘，有气无力地说出了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是啊，阿爸把你从湖里捞上来的时候，你可吓人了，就跟就跟张渔网一样。”阿伶叽叽喳喳地应道，滴溜溜的眼珠子一转，接着问道，“你是谁啊？你年纪也不比我大多少，怎么把自己弄成那样。” “我叫皇甫靖。”黄皆从过往九十八段人生里拎了个名字，开口回应。 “皇甫靖跟那两伙人前几日找得那个人名字好像。”阿伶手指点在唇上，思索了一会说道。 “哪两伙人？”黄皆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没到家就被阿爸打发了。” “是么你阿爸做什么去了？”黄皆换了个话头。 “他去春蚕湖上打鱼了。” “现在去打鱼么？”黄皆看向敞开木门外的暮色天光。 “还不是还不是那个什么‘论仙会’过二十来天就要办了，到时候春蚕湖就得让给那些修行人，我们捕不得鱼了，现在阿爸才一早到晚地去湖上。”阿伶语气不满，跟黄皆抱怨道。 “‘论仙会’”黄皆心思一转，追问阿伶，“哪个门派办的？” “清玄宗。” 果然。黄皆双目一眯，魏离欢的那张脸又从心底浮现。 “你在想什么呢？”见他又走神，阿伶抬手在他肩上用力一拍，不满地开口。 “额没什么。”黄皆将发散的目光收回，话锋一转，“你这有没有符纸啊？” “符纸？”有些奇怪他怎么突然问到这个，愣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家肯定没有啊，只有巫师爷爷那才有这些。要这个干啥啊？” 有就好。黄皆心头一松。 “能帮我去讨要几张么？”他也不回答有何用处，自顾自开口请求。 阿伶站起身，数落他道：“真是的，连句谢谢也不说，一开口就支使别人。“ 她说归说，还是迈着小步子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回头望了一眼黄皆。 “那你好好睡觉吧，过些时间阿爸就会回来做饭了，我去巫师爷爷那。” 屋门掩上了，将黄皆藏进了黑暗，淹没了他勾起的嘴角。 昼夜变换，转眼之间便是十天过去。 “皇甫！皇甫！吃饭了！”阿伶亮着嗓子，喊着远处盘腿坐在湖岸边低头画符的黄皆。 啰嗦。黄皆心中念道，握着炭笔的右手不停，专心地描下最后一个笔画。随后站起身，将符纸藏进怀里，与之前已经画好的凑在一块，才转身慢吞吞地走向小屋外支起的小小饭桌。 阿伶也不等他，早已坐在了圆桌边，低头喝了一口白粥，筷子夹起青菜放到黄皆的碗里。等他走到旁边，斜着眼睛瞟了他一眼：“吃饭也这么慢。” 黄皆也不理她，自顾自坐下，心思却不在这张饭桌之上，已经顺着春蚕湖飘到了那座挂着铃铛的山门外。 “阿伶，不礼貌。”中年汉子端着一条蒸鱼走来，将鱼摆到桌上后，扭头数落了阿伶一句。 “他才不礼貌呢，阿爸，你看他，又走神了。”阿伶瘪着嘴，桌下的小腿踢了黄皆一脚。 从她的话语中听出，黄皆的走神并不是一次两次。 “行了，吃饭吧。”中年汉子呵呵一笑。 “阿爸，你偏心。”阿伶嘟哝一句，赌气地不再开口，低头喝粥。 黄皆也乐得她不说话。他喝着粥，空闲的手摸向怀中的十张符纸，魏离欢的脸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唤起心中的一丝杀意。 “过几日就热闹咯。”中年汉子的声音响起，黄皆收回心思，抬头看去，见阿伶的父亲正偏着头，看向远处平静的春蚕湖。 “再热闹跟我们又没关系。”阿伶还是憋不住性子，出口应道。 “那还不是你不愿意修行，不然前些年落英十三派招徒的时候我就把送去考核了。” 落英十三派，坐落在春蚕湖朱雀郡流域，十三派建派至今便只招女弟子。 “我才不去呢，修行那么无聊，我有阿爸保护我就够了。” “阿爸又不能护着你一辈子”中年汉子回头温柔地看向自己女儿，看见阿伶听了这话拉下了嘴角，忙不迭地把后半句放回了肚子，改口道，“好好好，阿爸会一直护着你的。” 阿伶这才变换表情，露出微笑。 “‘论仙会’邀请的那些门派当日到了，直接便上山么？”黄皆开口询问。 “那不是，清韵山山脚下有个小镇子，他们大概都会提前到，到那所镇子里休憩，清玄宗的山门只在大会当天才开放。” “哦。”黄皆点了点头。 “皇甫，你难道也想去参加啊？”阿伶看着黄皆，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笑了起来。 “画符可不是修行啊，皇甫，不然巫师爷爷年年都能去了。” “我只是问问。”黄皆面色不变，回了一嘴后继续吃饭，让阿伶的笑声又憋了回去。 他当然不只是问问。 这天半夜，装作睡熟的黄皆从假寐中睁开眼，慢慢下了床，穿好衣服，手指点了遍符纸，轻手轻脚地走向屋门，拉开一点后钻了出去。 就不告别了。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那两间小屋，轻声说了句“谢谢”，便要转身离开。 “你要走了么？”刚走了一步，中年汉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那间小屋的屋顶，看见月色之下，阿伶的父亲坐在房顶，正朝他这边看。 “我要走了。”他点点头，语气平静。 这个男人并不是普通人，这一点他早已察觉。 “去参加‘论仙会’？” “不是。”黄皆摇头否认，“去杀人。“ “杀谁？” “魏离欢。” “清玄宗的三公子么”中年汉子一怔，似乎也被他的话语惊住了，好一会后才继续开口，“你现在的本事，怕是近不了他身，你仍年轻，为何要急在一时呢？” “我想杀谁，可不会等十年，我不信那一套。”黄皆冷声道。 “哈哈哈哈，有趣。”闻言，中年汉子于月色下开口大笑，脚步一点，从房顶飞落，稳稳得落在黄皆面前，“你倒是有性格，可你就这样去么？” “嗯，再见。”黄皆应道，转身便要离开，肩头却被中年汉子拉住。 他左手双指一合，向后抬手，一道紫雷从两指间飞出，射向身后。 “莫要紧张。”中年汉子张口一吸，将紫雷吞入体内，才接着开口，“我只是想帮你个忙。” “帮我？” “外头到处是朝廷和清玄宗的探子，他们依旧在找你，你这张脸一露面就是张活靶子。” “你是说，易容？” “是的。”中年汉子松开手，越过黄皆朝着停在春蚕湖岸边的小舟走去，“跟我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五章 初见 清韵山下，顺着湖岸行一个时辰的路，便可见到一座小镇。小镇本有名字，可自从清玄宗在前些年第一次举行“论仙会”后，小镇内的修行人便越来越多，到了“论仙会”开始的前后日子，更是人声鼎沸，群英荟萃。同时，也不知谁当先喊出了镇子的新名字——“群仙镇”，立刻被来往的修道者默认了，而小镇的原名渐渐被人遗忘，和那些原本住在小镇里的普通镇民一同消逝。 离今年“论仙会”开始还有两天，群仙镇一如往年，每间客栈、酒楼都挤满了收到邀请赶来参会和未收到，单纯只是来看热闹的修行者。 此时，离镇外最近的来客楼中，一桌四人正在吃酒聊天。 “听说了么？”一位壮汉穿着灰黑背心，赤着满是腱子肉的膀子，一口喝完手中酒，放下碗对一旁的桌客说道，“听说今年的大会连灵虚宫也差了队伍参加。” “这不是很正常么，落英十三派也就她们跟灵鸳宫没来过了。”他对面坐着一个书生打扮的酒客，闻言嘴角一勾，不以为然。 “你知道个屁。”壮汉轻蔑地斥了一句，看了看杯中的空碗，扭头找到在角落候着的小二，“小二，给老子上酒！” 那小二正蹲在角落走神，看着酒楼外人来人往的街道，身子一动不动，听到壮汉叫他，站起身，肩上毛巾一甩，小跑到柜台前，取了一坛酒。 “这么不机灵的伙计到哪儿找的，去年那个不是挺好的。”壮汉骂道。 “先别说这个。”书生食指在酒桌桌面敲个不停，“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我和李兄、王兄，都等着你呢。” “对头，张老四，你就别卖关子了。”一侧着农人衣着的一位汉子应和书生的话。 “哼，急什么。”张老四一声轻哼，将桌上碗一移，指背在碗沿上敲了两下，示意提着酒坛过来的小二倒酒。 等小二拔出塞子，将酒液倒满酒杯，他饮了一口，身子往前一伏，示意其它三位靠近。 “我听说，这次灵虚宫前来还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书生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语气好奇。 “对，这次她们还把灵虚宫主的小女儿给带过来了，你们说，这意思” “难道传言是真的？灵虚宫真要跟清玄宗结亲，把自家的小公主嫁给清玄宗的三公子？”农夫插口道。 “我估计大有可能，等等”张老四抬起身，看见那店小二正站在不远处竖着耳朵细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尽管他们放低了音量，但如此近的距离也不知这小二听到了多少。 “给老子滚一边去。”张老四大怒，冲过去抬手就朝小二脸上甩出一个耳光，却见小二身子一低，灵活地躲了过去。 这小二身材本就矮小，躲过张老四这一下并未花太大功夫，成功后那张平平无奇的木然脸色抬起，眼珠上翻，神色平静地望了张老四一眼，虽平平淡淡，落在张老四眼里却像奚落。 “找死！”张老四怒火更盛，左手已握拳轰出，运起灵气再不留情，欲把这莽撞小子毙命于此间。 拳头去势迅疾，终结却来得突兀：一只肉掌盖住了张老四的拳头，拳头上的灵气似落入一片深潭，被尽数收了个干净。 酒楼掌柜那张脸出现在两人当中，满脸堆笑：“老四，这小二新来的，不太懂事，惹了你生气，你就饶了他一回可好。我做主，今儿的酒钱给你们减半。” 听他口气，显然与张老四也是认识的。 张老四想收起拳头，可却被掌柜的手掌吸住，于是他怒喝出声：“侯义，你这是想保这个不知轻重的东西？“ “我们这来客楼热闹，要是见了血，污了各位客人的兴致，倘若老板怪罪小来，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掌柜依旧陪笑，转过头却是一副生冷脸色，朝着小二喝道，“滚去后院，给我劈三个时辰柴，好好反省！” 小二也不作答，转身朝后院处去了，拉开帘子，嘴角一勾。 倒是听到个有趣的消息，得想想如何利用了。 等小二身影消失，掌柜手掌一收，让张老四的拳头脱离自己的束缚。 “侯义！” 掌柜抱拳，笑着行了一礼，以示赔罪。 “老四，算了。“劝他的是那位书生，”你乃关北游侠，又何必跟一个小子置气。” 农夫站起，过去拉住张老四双肩，将其拉回桌边坐下。 “掌柜的，回头你定要好好责罚那个不知轻重的小厮。”书生又道。 “那是自然。”掌柜闻言，飘去柜台处，取了两坛酒，长袖一挥，将它们稳稳地甩在四人桌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诸位消气。” “那便谢过掌柜了。”书生朗声道，又对未消气的张老四轻声说，”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儿毕竟属九岳盟产业，闹起来麻烦不小。“ “对头，咱们出门在外，就别给自己找麻烦了。”那农夫也劝。 “李兄，你也劝劝老四，平时你都是话最多的一个，怎的今日却一声不吭。”书生转头，看向桌边一位穿着素黑劲装，一言不发的汉子。 李兄抿一口酒，听到这话朗声大笑。 “李兄，你笑什么？”三人皆是一愣，书生手往腰上伸去，摸到了缠在腰上软剑的剑柄。 “我是笑，你们惹不起九岳盟，却喜欢在背后说灵虚宫的闲话，难不成你们就惹得起灵虚宫了？”李兄答道，明明是男人的样子，出口却是女子的清亮嗓音。 “你是谁！”三人异口同声。 “李兄”伸手，捏在脸部一处，缓缓将那一张带着刀疤的狰狞面孔撕下，人皮面具下的花容月貌也慢慢露了出来。边撕边带着笑意开口，不过那笑意却着实有些冷：“灵虚宫齐雪霁，见过三位大侠。” 她话音刚落，除了桌上呆愣的三人，堂内其余饮酒的游侠豪客和那位掌柜，不管有没有盯着此处，全都站起身，向齐雪霁方向躬身作揖。 “见过齐仙子。“ 这位女子，便是灵虚宫出外游历的二弟子，齐雪霁。 “诸位不必客气，请继续饮酒吧。”完全揭下面具露出一张俏脸的齐雪霁轻启朱唇，笑着对众人回道，“我只不过是为师姐师妹们当先过来探探路而已。” 众人见她这般说，纷纷谢过后便又回去吃喝了，只是都竖着耳朵，细细听着这边的动静。 “仙子恕罪。”书生当先反应过来，迈步走到张老四和那位农夫中间，当先跪了下去，又扯住两人手臂，想把他们也拉下。 齐雪霁瞥了眼不情不愿跪下的三人，手掌在掌柜送过来的一坛酒塞上一拍，抱起这坛酒朝嘴中狠狠灌了一口，才接着开口：“放心，我不会杀你们，但也得给你们点教训。便这样吧，你们一人留下一根手指，这件事便揭过不谈了。” 书生果断运起灵气，聚于左手之上，随后伸手把另只手上食指扯下，左手手掌一握，用灵气将拔下的手指碾成血沫。 见他对自己如此狠辣，齐雪霁眯眼，聚起目光细细打量着书生。 “仙子，敢问”书生语气里露出一丝痛楚，“敢问我那位李兄“ “他很幸运，我点了他的睡穴，现在应在房内呼呼大睡吧。” “那我可不可以” “可以，你可以离开了。” “谢过仙子。”书生前仆行礼，随后起身往二楼客房方向去了。 “现在便是你二人了。”仙子盯着他上楼，又转头看向柜台边挂着的那张微微抖动的布帘，嘴角微微一勾，才转回到跪在地上的张老四与农夫身上。 “这女子，当真歹毒。”黄皆放下布帘，眉头一皱，寻思着那个齐仙子之后估计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后背一佝，手伸进怀里摸索，摸出满手黑泥往脸上抹去，不一会儿又变了模样，往后院里自己住的那间破陋的柴房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六章 前夕 除了张老四与那农夫低沉的痛哼，来客楼内一片死寂，酒客们看看地上那两截在两滩血泊中的手指，又看看那个自顾自饮酒的女子，心里不断回忆着曾听闻的关于这位齐仙子的描述。 都说这位齐仙子温和可亲，优雅端庄，可之前发生的一切和眼前这一幕惨状却提醒了他们那则传言有多荒谬，或是说齐仙子离宗游历了一番，连自己的性格都变了，变成了眼前这副狠辣果决的性子。 无人知晓详情，也无人敢站出去触这位齐仙子的霉头，他们只在心里说道，也没了谈天说地的劲头，自顾自低头吃酒，维持着堂内诡异的安静。 “行了，你们也别在地上卖可怜了，我师姐师妹们快到了，捡起各自的东西，从我面前消失。”还是齐雪霁当先打破了堂内的气氛。只见她两指一探，两股灵气飞出，将仍跪在地上的两人托了起来。 张老四低下身，捡起地上的手指，见那手指切口还在流血，目光不免露出丝怨毒，赶忙将脑袋又低了点，也不谢面前齐仙子，匆匆往楼上去了。 “那齐仙子，我们走了。”那农夫行了一礼，露出恭敬模样。 “记住，下次再在背后说我宗门的闲话，我就将你们的舌头、耳朵一并切了。”齐雪霁点点头，平静说道，语气里流露的狠绝意味让农夫浑身一颤，上了阶梯的张老四身形也是一顿。 “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农夫急促说道。 “滚吧。” 听了这话，农夫这才又行一礼，匆匆跟到张老四身后离去。 等他们离开后，堂内依旧寂静，齐雪霁也没了听这些游侠胡侃的兴趣，孤零零饮酒，直到几个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来客楼大门外，她才难得露出了一丝笑颜。 她的师妹们到了。 那三个身影着着自家宗门统一的洁白纱裙，头上戴着素色面纱，身材或高或低，那最小巧的那位，便是她的那位活泼可爱的小师妹宋鲤了。 她们正要从来客楼经过，齐雪霁正欲张口将三人唤住，却见那个摇头晃脑的小师妹当先转过了头，看见了来客楼大堂内独自饮酒，举止豪放的齐雪霁。 “二师姐在这儿！”宋鲤惊喜地唤道，跳过门槛当先向齐雪霁小跑而来，跑到她近前跳起，与她抱了个满怀。 头上的纱帽掉落下来，露出一个机灵可爱的小脑袋，在她二师姐怀里蹭着，撒娇着说道：“二师姐~” “小鲤鱼，好久不见了。”齐雪霁宠溺地揉了下她的头发，又朗声对大堂内未忍住好奇，转头朝这边窥视宋鲤容貌的酒客们喝道，“转过头去，谁要再看一眼，我便挖了她的眼睛。” 这话一出，不仅是堂内酒客，就连三位师妹都吓了一跳。 “二师姐，你怎么变这么凶啊？”怀中的宋鲤抬头问她。 “小鲤鱼，女子行走在这尘世，要是自己再不凶点，只能被人哄骗。”齐雪霁收敛正飘散的心思，撤了脸上的“生人勿进”，柔声说道，见怀中小师妹似懂非懂的模样，轻笑一声，抬头看向跟着走近的两位师妹。 “沈师姐和师父呢？” “师父跟师姐先往清韵山上去了，本来小师妹也要过去的“其中一位师妹回答道。 “对啊对啊，娘要叫我去那破山，我才不稀得去呢，我就要来找二师姐。”宋鲤侧过脑袋，将二师姐搂得更紧了些，“二师姐，我好想你啊。” “行了行了，你先下来。”齐雪霁语气更柔了几分，曲起一根手指在宋鲤脑袋上一弹。 宋鲤“哎哟”一声，抬起脑袋，瘪着嘴看着她。 “说过多少次了，出门在外，要叫师父。” “哦。”宋鲤揉揉被敲的地方，从二师姐身上跳下。 “吃过了么？”齐雪霁对三人问道。 “来的路上已经吃了干粮。”一位师妹回道。 “既如此，那碧云你便先带小鲤鱼上去休息吧，二楼往里走倒数第二间是给你们备的。清霜先留下，我有些事要问她。”她从怀中拿出把钥匙，扔给回话的师妹后说道。 “是。”碧云点点头，走过来捡起纱帽重新遮回宋鲤头上，拉起她手便向二楼走去。 “五师姐，二师姐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啊？”去往房间的路上，宋鲤偏过头询问，语气里都是好奇的意味。 碧云也不知道二师姐为何会变了性情，敷衍着回道：“等你再大点，你就知道了，小鲤鱼。” “哼！你们都当我是小孩子。”宋鲤一声轻哼，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可你确实是小孩子啊，满十八都得再过四年呢。”说着，一只手伸进面纱，捏了捏宋鲤的小脸。 “哎呀你真烦。”宋鲤拍下她的手，气恼地回了一句，只惹来五师姐银铃般的笑声。 她们打打闹闹地，走过一个个房间，往自己住处去了，在她们经过第四间时，那间房门轻轻关上，那张一直留神过道的眼睛也退回房门。 “晦气！真他奶奶的晦气！”书生合上房门，便听到里头坐在床边张老四的抱怨。 “今个算运气不好，还能留下一条命你就知足吧。”那农夫就站在一旁，劝慰他道。 “王铁衣，你倒是能忍着口鸟气，老子不能忍。”张老四越想越气，又听见里头那位真“李兄”睡熟发出的鼾声，手掌一握便给了躺在床上的“李兄”一拳，“你个蠢货倒睡得安稳，嘶~~~” 李兄没醒，他倒是感到一阵刺痛。原来是他气愤过头，忘了自己断了根手指，而握拳的正是那只受伤的手。 “张老四，这也得怪你，你在关北雪原潇洒惯了，却不知在这地界落英十三派个个都是惹不起的。”王铁衣继续劝道。 “我呸，狗眼看人低的贱货。老子说几句闲话又怎么了？” “你这”王铁衣有些无奈，转头对门边的书生说道，“韦遇，你也劝劝张老四。” 可书生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 “话说得过分了些，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那齐仙子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些”韦遇说道，略一停顿，转了话锋，“不过我刚才看门外过道，倒是看到了些有趣的事情。” “什么有趣的事情，现在这倒霉催的模样，我听什么有趣事都觉得烦。”张老四怒气未消。 “哦？可我刚才看见那位灵虚宫的小仙子跟另一个仙子回了房间。”韦遇缓缓说道。 “当真？” “自然不会骗你。” “那”张老四抬眼看向韦遇，却见他一双目光并未瞧着自己，他顺着韦遇的眼神看去，发现韦遇正看向他放在窗前桌上的那把刀。 张老四眉头一皱，很快舒展开来，嘴角狞笑：“我懂你意思了，看来我要捡起’老本行‘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韦遇摆了摆手，断掉的切口已被他用灵气封住。 “你也够虚伪的。”张老四走到桌边，从刀鞘里抽出一把阔刀，转动手腕，刀刃反射的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让他更显凶恶。 “我定要让那臭娘们跪下来求我。” 钥匙插进锁孔，碧云打开房门，进门后转头对外头趴在过道栏杆百无聊赖看着楼下熙熙攘攘人群的宋鲤唤道：“进来吧。” “嗯。”宋鲤应了声，走入房间，刚一进便立刻扔下纱帽，蹦跳上里头那张松软的床，弹了两下后，她便转头一脸神秘地对碧云小声开口。 “五师姐，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哦，我们的小鲤鱼还有秘密了。”碧云见她这副可爱样子，被逗得一笑。 “过来嘛~~” “行，我过来。”碧云应道，摘了纱帽，缓缓走到床边蹲下，把耳朵一侧，“你说吧，什么秘密？” “其实”宋鲤把嘴巴靠近碧云，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往自己背后探去。 “其实什么？”碧云感到耳朵有些痒。 “其实我已经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了。”宋鲤继续说道。 碧云一愣，立刻伸手抓向宋鲤扬起的手臂，可已经来不及了。 淡黄色的粉末扬起，尽数洒到了碧云脸上，碧云只感到天旋地转，只来及说一声“小师妹，你！”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哼！”见成功将她迷晕，宋鲤得意地说了一句，跳下床蹲下捏了捏五师姐的鼻子，才理所当然地说道，“对不起了五师姐，我才不想嫁给那个什么三公子呢。” 说完，她朝左右张望了一眼，踮着脚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爬上窗台，聚起灵气到脚底，默念所学的轻功口诀，随后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来客楼的后院之中。 “自由的感觉真好。”她张开双臂，享受地吸了口后院带着草木气息的气味，由衷地感慨一句。 “是的，真好。”陌生的声音应道。 “谁！”她转过身，看见不远处一个形态佝偻，仆从打扮的少年人正直直地看着她。 “你是谁？”看见陌生人，宋鲤心里有点害怕，强鼓起勇气，梗着脖子问道。 “我叫皇甫靖，你又是谁啊？”那少年也学着她的样子，笑着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七章 少年人 “是是我问你，你怎的问起我来了？”宋鲤退了半步，也不回答，怯怯反问。 “我已经回答了啊。”黄皆平淡开口，“我名皇甫靖，是来客楼的一位扫地小厮。礼尚往来，你也该告诉我你的姓名。” “娘说过，女孩子家的姓名不能随意告诉陌生人。” 闻言，黄皆摇摇头，语气略有些遗憾：“姑娘既然如此怕生，我也不便再问，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 语毕，他便转身迈步，往柴房方向去，刚走两步，便听见宋鲤小声地开口：“我叫宋鲤” 许是她想证明自己不怕生，又或是觉得不说自己姓名不太礼貌，最终还是说出了黄皆预想中的名字。 果然。黄皆嘴角一勾，又很快收起，转身面向宋鲤，抱了一拳：“原来是宋鲤姑娘，不知姑娘从楼上客房跳到后院，所为何事？“ 宋鲤还未回答，先被他这副姿态逗笑了，见他脸上一副憨傻的呆愣模样，说话中也少了几分胆怯怕生：“你不过一小厮，怎么学起修行人的礼了。” “姑娘勿笑，我虽是一小厮，却一直仰慕修行路，虽资质低微，不敢窥视仙路，也只能学些姿态礼节解解心中渴望。”黄皆脸色平静，低头再次行礼。 “好了好了，是我的不是。”宋鲤吐吐舌头，环顾左右后说道，“对不起啦。” “不敢。姑娘要是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说完他便要再次离开，转身后脸微微一侧，静等宋鲤开口。 他也并未等多久。 “那个你对这里熟，能不能告诉我，哪里能出去？”宋鲤看看周围高大的围栏，思索了会自己的轻功能不能帮她跳出去，答案令她沮丧。 “姑娘想出去的话，直接从大门便可出去了。”黄皆止步，回头注视宋鲤那副急切的样子。 “哎呀，我要是能从大门跑出去，我还问你这个，你可真笨？”她挠挠头发，跺了一下脚，走向高墙，“算了，你不说我自己想办法，你忙你的去吧。” “姑娘莫急，出去的法子自然是有的。” “真的？”宋鲤惊喜道，脚步一点，飘向黄皆驻足处，于他面前站定，拉住他的衣角，“快说快说。” 一脸急切，竟是连男女大防都忘了，说完才反应过来，脸上挂了朵红云，把手松开了。 “且跟我来。”黄皆头转向远处高墙角落，当先迈步走去，宋鲤跟在他身后，一同走到那个角落。 黄皆蹲下身子，拨开底下杂乱密集的草枝花茎，露出底下一个小小的洞口。 “你你居然要我钻狗洞！”身后传来宋鲤气恼羞愤的声音。 “除了大门，便只有这可以出去了，还是说姑娘可以从这高墙上跃过去？”他也不回头，伸指向额前高墙点了点。 “我我才凝气二层，这么高怎么跳得过去！” “那就没办法了。”黄皆指指洞口，”只能从这过。“ “我不管，你给我想办法。” “姑娘，若你执意如此，不如一剑杀了我。”黄皆语气不变。 “我我杀你干嘛？”正自顾羞恼宋鲤闻言不禁一呆。 “我无法完成姑娘的命令，只能惹得你生气，那不如杀了我，以命给姑娘请罪。”黄皆平静道，内心稍冒出了点惭愧又很快被他压抑回去。 哄骗这个小姑娘也是无奈之举。他内心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我听你的就是了。”宋鲤走到黄皆身边，蹲下身子丈量了下洞口，鼻子吸了吸，脸又耷拉下来，“臭~~” 但一想这是脱离苦海的唯一通路，只能按捺下心中的嫌弃，一只手捏住自己小小的琼鼻，一只手点点这个洞口：“你先出去。” “呃？”黄皆指指自己，心中轻笑，脸上却是一副错愕神情，“我也出去“ “当然，我对这里不熟，还要你做向导呢，不然我怎么知道哪里好玩啊？”宋鲤理所当然道，拍拍他的肩膀，催促道，“快出去。” “既如此，那还请姑娘之后帮我跟掌柜的解释一下。” “知道了。“宋鲤答应道，在心中做了个鬼脸。 黄皆见她答应，便伏下身子，匍匐着钻出了狗洞，到了外头蹲下，一只手伸进洞口，对里头小声说：“还没人注意到这，姑娘你快出来吧。” “别老姑娘姑娘的。”里头宋鲤抱怨道，一只冰凉柔软的小手放到了黄皆手掌上，迅速从洞里爬了出来，起身作大人状咳嗽了两声，看了看四周环境，见他们现在处于一条没有人影的窄巷之中，才假装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开口，“我有名字，你就叫我宋鲤吧。” “那我便叫你宋姑娘吧。” “哎呀，随便你。”宋鲤见他还是不离“姑娘”两字，带些不耐烦地回道，拿开仍旧放在他掌心的手，扭头看向小巷的一处出口，听见那里嘈杂热闹的声音，脸上顿时欢喜起来，推推黄皆，催促说：“快带我去看看。” 黄皆点点头，却并不迈步，而是转身面对宋鲤，略低了低身子，一双眼睛看向宋鲤清亮澄澈的双眸。 “等等，姑娘，有件事。”他轻声道。 “什么事？”宋鲤见他不动步，有些不满地把目光从那出口处收回，转过头正看到黄皆直愣愣看着她的双眼，本欲继续催促的念头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好漂亮。 她看着黄皆那双黑亮的眸子，恍惚间似乎见到有一道紫金从他眸中掠过。 不过她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脸上肉眼可见地红了，先是有些害怕，随即便想到这个小厮并不是修行人，于是气恼地说：“你看着我干嘛？” “没什么。”黄皆眨了下眼，伸手把宋鲤一束垂下的发丝拨到耳后，“头发乱了。” 宋鲤脸上更红了，右脚在黄皆左脚脚面用力一踩，也不管他随后的痛哼，推着他的肩膀：“快去带路。” “是，是。”黄皆应道，当先朝出口走去，一转身，眉头便蹙起。 惑心术居然没有作用，难道它对这世界的修行者无效？ 他刚才与宋鲤对视时，用出了在第五世所学的惑心术，在那一世，他是宫廷里的一名情报头子，用惑心术从各个犯人手中取得了大量情报，却没想到到这一世，第一次施展，便落了个空。 看来要另想办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章 良夜不如杀人夜 “真好看，这是什么啊？”宋鲤拿着糖葫芦，在街边一处摊位前停下，拣起摊位上放着的一个小巧精致的物事，偏了下脑袋对走近的黄皆问道。 “这就是一个拨浪鼓，给婴孩用的，上面被人用灵力封了段小调。”黄皆看了眼宋鲤拿起的物事，回答道。 “这位小哥真有见识。”摊位老板一见有客人到，满脸堆笑着凑了过来，张口先拍了个马屁。 “好有趣，这个怎么玩？”宋鲤拇指轻轻摩挲着拨浪鼓描着一朵牡丹的小小鼓面，越看越喜欢。 “只要甩动鼓槌便可。”老板说道，“里头的曲子是曾经一位仙子给自己孩子唱的歌。” “我听听。”宋鲤咬下签子上的一个山楂，把糖葫芦递给一旁的黄皆后，拿起拨浪鼓，放到耳边轻轻甩动。 轻声柔缓的歌声从鼓面响起，传入她的耳朵，每一声都包裹着母亲对孩子浓厚的爱意。 宋鲤沉着性子细细听完这首歌，吸了吸鼻子，眼睛使劲眨了眨，又回复了那副灵动活泼的样子。 “老板，这个多少钱啊。” “一块下品灵玉，您二位要是没有灵玉给二十文铜钱也可。”老板笑眯眯地回答。 “不贵啊。”宋鲤说完迅速把这拨浪鼓藏进怀里，躲过了黄皆伸过来的手，转头作出一副可怜的样子面对黄皆。 “这是给婴孩的东西，宋姑娘，你都这么大了，买这个有什么用？”黄皆无奈道。 “我就要嘛！我小时候，我娘从来没唱过歌给我听。”宋鲤双手拉住黄皆伸过来的手摇晃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没带钱，你就买给我吧，皇甫。” 黄皆犹豫了片刻，还是对她没辙，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布袋，松了口子，从里面点出二十个铜钱放到摊位上。宋鲤见他掏钱，那副可怜的样子立刻便消失无踪了。 “宋姑娘，这可是我仅剩的工钱，到时候可别叫我买别的物事了。” “哎呀，其它我就看看，不会叫你买的。”宋鲤蹦跳着跑回街道上，回头对黄皆露出笑靥，那一瞬间的美丽，从黄皆的双眸落进了他的心间，让他失神了片刻。 只是个小丫头而已。黄皆甩甩脑袋，把多余的杂念清出，迈步跟上前方的宋鲤。 宋鲤果然说到做到，居然真没叫黄皆再买什么。不过她可能是因为在宗门里待了太久，出来后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总要在每个摊位里长久驻足，欣赏每件精巧物事后方才离开。等她逛完，太阳已经落山，各个店家民宿门口也挂上了照明的黄色灯笼。 “那是什么？”走到一条窄巷边，宋鲤侧头，抬起看向一处问道。 黄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远处一大群孔明灯向天空飞去。 “春蚕湖边在放孔明灯呢。”他回答道。 “孔明灯？那是什么？”宋鲤有些疑惑，随后就摇了摇她的小脑袋，“不管啦，我们去看看。” 话音未落，她就当先跑进面前长长的窄巷。 “你不吃饭吗？”黄皆跟了上去，在身后问道。 “我又没钱，而且也不想回二师姐那儿去。”宋鲤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饭，停下了步子，“你也没钱了。” 她吐了吐舌头，从怀里摸出那个拨浪鼓，想起自己还未跟黄皆道谢。 “皇甫，谢谢你给我买了这个，我今天很开心。”她摇了摇拨浪鼓，轻柔美妙的歌声再次想起，于小巷内回荡，在暗夜里分外清晰。 “那钱我回了宗门后一定会还你的。”她语气格外坚定。 “没事，你开心最重要了。”黄皆笑着说道，突然面色一变。 “好一对郎情妾意的小小狗男女啊。”一个粗豪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黄皆伸出手，用力把吓住的宋鲤拉进怀里，带着她飞快退后，那面拨浪鼓因宋鲤惊吓下的一时没拿稳，掉落在地上。 下一刻，张老四健壮的身影便踏在了宋鲤刚站立的地方，青石板的地面响起碎裂之音。 要是再晚几秒，后果不堪设想。 “张老四!”黄皆咬着牙，死死盯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你认识我？”张老四呵呵一笑，提起手中大刀，指向靠在一起的两人，“看来我的名气还是很大的。” 说完，他起身捡起宋鲤刚才慌乱之下掉下的拨浪鼓，甩了两下，粗略听了下响起的曲子。 “这是你们的定情信物么？”他问道。 “那是我的。”听见歌声，宋鲤终于反应过来，回头看去，刚好看到张老四将拨浪鼓鼓面握在手心，五指缓缓地握紧，那歌声变得断断续续，随后戛然而止。 她眼眶中眼泪立刻涌了出来，下意识就想冲向张老四，肩膀却被黄皆死死扣着，拉回怀里。 “你跑，我拦住他。”黄皆对怀中人说道，轻声又急促。 “你只是普通人，怎么拦住他。”怀中的宋鲤收起泪眼，抽泣着说道。 “这你别管，要是我死了，你就叫你师姐来为我报仇。”黄皆说着，身子一侧，手掌在宋鲤肩膀一推，“你要是不跑，我们两个都得死在这里。” “不，我不走！” “走啊！”三娘软倒在他身上缓缓落下的情景闪过脑海，一阵无来由的恼火出现在黄皆心头，他大吼一声，回身一脚踢在宋鲤屁股上，把没有准备的她踹得向前一个趔趄。 宋鲤回头，看了眼黄皆并不高大的后背，又听到他急声的催促。 “快走！！” 她抹了把眼泪，朝巷口跑去。 在过程中，张老四并没有拦阻的意思，而是将坏掉的拨浪鼓扔到一边，百无聊赖地掏了掏耳朵。 还有人。黄皆目光一缩，片刻后便感觉到宋鲤颤抖的后背靠回了他身上。 “我是真不想揽这么个活。”王铁衣有些抱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得了吧，在这‘群仙镇’，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一伙的，你以为你不做那姓齐的小娘们就会放过你？”张老四放下在耳边活动的手，弹了弹小指，“只有跟着我干，你才有活命的可能，这点你老早就清楚，就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 “你们既然知道她跟齐仙子有关系，还如此行事，难道就不怕齐仙子找你们麻烦么？”尽管情势危急，黄皆的语气却依然冷静。 “小东西，你倒还教训起爷爷我来了。”张老四缓缓走向中间两人，口气轻蔑，“我就是希望她来找我麻烦，要是她不来我反而会犯难了，因为到时候我可不知道是要把这小丫头送去窑子当个花魁，还是送到西边的辛朝给那群蛮族做个祖孙共侍的老婆。” 话语中的狠毒意味让黄皆身后的宋鲤不禁打了个寒颤。 “没事的。”黄皆轻声宽慰，转头对后边的王铁衣喊道，“那你呢，你要是能拦住他，放我们回去，齐仙子一定会原谅你的莽撞的。” 王铁衣闭嘴不言，只耸了耸肩。 “小东西，还想挑拨！”张老四已到两人近前，提起了那把大刀，寒光照在黄皆侧脸上，刺得他眯了下眼睛。 “我告诉你吧，你身后那家伙唯一强过我的，就是他比我虚伪得多。” 该死，只能试试了。黄皆一侧手掌上，五指间现出紫金电光，他快速默念口诀，便要伸手击向面前的张老四，而那截刀锋也已经到了额头上。 血肉破碎声传来，而黄皆的手掌也没来得及递出。 他心中莫名其妙，呆愣地看着从张老四胸前透出的手掌和从他一侧绕过，捏住张老四手腕的五指。 那截刀锋就停在黄皆额前，上头的罡气甚至已经吹散了黄皆的发髻，可却再也砍不下去了。 张老四双目圆睁，僵硬地回过头去。后头是书生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 “韦韦遇，你，你竟敢!”他愤怒地几乎要将牙齿咬碎，口中的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张老四，谢谢你的帮忙，你便安心地去吧。”韦遇说完，捏住张老四手腕的五指用力，将他手腕一转，一阵骨头碎裂声后，那截刀锋便转了向，接着被韦遇带动着往他自己脑袋上砍去。 “我做鬼”还未说完，脑袋便被切了下来，脖子上的鲜血喷溅。 黄皆推着宋鲤的后背往后退去，躲过飞落下的血珠。刚要伸出的那只手掌不停颤抖起来。 这并不是害怕，而是修行人的本能反应，面前这个沾满鲜血的书生，远比张老四可怕。 “你，你救了我们嘛？”身后的宋鲤转过身，看着那个恶人脑袋已经离了脖子，颤巍巍说道。 “先等一下。”韦遇摆了摆手，身上灵气暴涨，脚尖一踏，如一阵风从两人身边吹过。 黄皆刚想拉着宋鲤逃跑，那阵风转瞬便回来了，下一秒韦遇又站到了他们面前，手里提着刚才见势不妙逃跑的王铁衣的脑袋。 “是啊，我救了你们。你们该怎么谢我啊？”他将王铁衣的脑袋随意地扔到一边，笑着开口。 “我，我跟二师姐说” “这可不必了，你们只要帮我一个小忙就可以了。”韦遇抬手，边扯下面上的胡须和眉毛，边说道，“这件事对你们都是举手之劳。” “什么事？”黄皆身体里那两股灵气同时躲进了丹田之中，他双手握紧，强行忍住惧怕的本能，竭力将身体站直。 “天武十八年，前朝女皇设十二影卫，将它们指派向各个方向。每两支影卫负责一方，分别为内务、外交、陵寝、宗戚、长生，还有某家所在的白罗刹所负责的——江湖。”韦遇缓缓道来，声音越来越尖细， 他看了看已经张老四死不瞑目的脑袋，将它踢向远处，接着说道：“你们看，关北四凶最没用的老四已经死了，要是灵虚宫最小的弟子也死在这” “这江湖，会不会乱呢？” 他话音刚落，黄皆立刻跳起扑向了他，左手高举，紫金电光大盛。 “惊雷咒！” 韦遇轻笑一声，手臂扬起，稍稍一顿，下一秒他的手掌便出现在黄皆脸上，将他的整张脸拍得往另侧凹陷，脸上的表情也扭曲了。 黄皆被一掌拍进了小巷的墙内，那道电光堪堪擦过韦遇的衣角。 “小哥，某家平生最喜两件事，一件事给衣绣花。”他说笑着抬起左手，月色下五指指甲里的刀片闪烁寒光，“另一件，则是给人剥皮。” “你想试试么？” “逃逃”黄皆微弱的呻吟从石砾中传出。 “放心，我会先杀你的，正菜总要最后再上，不是么？”韦遇踱着步子，慢慢靠近嵌进墙里的黄皆，左手就要摸到他的皮肤，撕下他的面皮。 “锁灵！”一声娇喝，一道灵气凝聚的细长锁链飞出，缠绕到韦遇身上迅速缩紧，将他的双臂和躯体缠在了一起。 韦遇面色不变，语气依旧从容：“听闻灵虚宫的‘锁灵诀’练到高深处，便连天上的月亮都能缠住拽下，某家倒是挺想看看的，可惜了。” 他将灵气汇聚于双臂，用力向外一挣，转瞬便将这锁链挣脱粉碎。 “别杀他！”宋鲤被反震之力所伤，口中喷出一口血，颤声说道，“你不是来杀我的么！” 韦遇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既然你等不及了，那我就满足你。” 他转过身，不去管身后的黄皆，提步走向宋鲤。宋鲤颤抖着，却一步也不退。她怕她一跑，这个恶人又会去找黄皆。 见韦遇越走越近，她向黄皆看去，似乎想把这个送她拨浪鼓的少年铭刻在最后的时光里。 她看见黄皆挣扎着从巷子的墙上掉下，摔到了地上，又晃晃悠悠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一只手伸进了怀中，而那张凄惨的面孔朝向了她这，艰难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跑啊，皇甫，你快跑啊！ 她心里喊道，怕韦遇听到身后动静转回，张嘴带着哭腔对眼前的恶人道：“来啊，来杀我啊！” “满足你的要求。”韦遇伸手向她抓去。 “喂，死太监。”黄皆有些含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满腔的不屑。 韦遇动作一滞，缓缓转过头，笑容温和：“你说什么？” “我说，死！太！监！”黄皆用尽全力朝他跑来，高声喊道，在怀里的一只手朝外一甩，扔出三张符纸。 “三十三天降雷咒！”他一声怒吼，符纸迅速化为三道紫金流光朝韦遇射去。 “倒是个好名字。”韦遇身子躲了几下，躲过这三道电光，“却是个花架子。” “看来，还是得先把你剥骨” “是么？”黄皆停步，冷笑着打断他的话。 “额？”韦遇一怔，随后目光一缩，一道电光又飞回了他面前，悬停着凝聚成一个紫金圆珠，另两道也是同样，分别悬停于他肩膀两侧虚空之中。 “你真的引起我的兴趣了。”韦遇环顾四周，笑着开口，不过现在这笑声却难得带上了阴冷。 他往前头走去，却觉迈步艰难，除了他的脑袋其余部分已经有些麻痹了。 “可惜，我对死太监没兴趣。这一世是，下一世也是。”黄皆面色不变，右手结印，低喝一声，“临！” 三个紫金圆珠瞬间向下分裂，由三变六，由六变九，直至到达黄皆口中“三十三”之数。 “破！“他喝道，随后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三十三圆珠在黄皆下令后同时朝韦遇身上跃去，爆裂开的电光淹没了他的身体，一道粗大的闪电直冲向天穹之上，照亮大片天空。 “真奇了怪了，怎么地上往天上打雷了。”卖拨浪鼓的摊主正要收摊，转头便看见了那道粗壮的闪电，奇怪的嘟哝着，正要转回头，忽然身边起了一阵风，好似有一抹白影闪过他的余光。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他又念叨了一句，吸了吸鼻子。 “还挺香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九章 破晓 电光湮灭，小巷重归平常，坐倒在地的黄皆与宋鲤之间，立着个全身焦黑，躯体几处露出白骨，身上仍带几丝残余电光，一动不动的韦遇。 “你你没事吧。”黄皆喘着气，坐在地上休憩一会，鼓起些力气朝宋鲤的方向慢悠悠爬去，有气无力地问道。 “没，没事。”宋鲤还未从震撼里回过神来，直到黄皆走到面前，才回过神对他点头说道。 “没事，没事就好。”黄皆闻言表情一松，一直在心里绷着的一口气泄了，眼前一黑，就要倒下。 宋鲤见他摇摇欲坠，连忙伸手撑在他的后背处，带着哭音喊道：“皇甫，皇甫，你不要死啊。” “没事，我死不了，我” “放心，他没那么容易死。”韦遇阴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可能，他还 惶惑的念头闪过脑海，接着黄皆就被韦遇掐住脖子从地上提了起来，面向已经如同厉鬼一般的韦遇的脸。 宋鲤爬到韦遇脚下，抬头就要去抓那只手。韦遇右脚提起，一脚将她踢飞到远处。 “你太让我意外了。”韦遇脸上已经没了一层皮，有些地方皮肉耷拉着，遮掩着裸露的骨头，在说话间忽隐忽现。 在这一时刻，黄皆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他只能在身上寻找着余留的气力，缓缓抬起还能抬起的手臂，搭在韦遇掐着他脖子的手臂上，张开嘴，朝韦遇吐了口唾沫，计划是吐到他脸上，可因为没有力气只落了韦遇的手背上。 “作为报答，我会一寸一寸地”韦遇抬起空闲的左手，摸到黄皆的脸上，食指指甲里焦黑的刀片在面孔皮肉划出一道血痕，接着用力刺了进去。盯着鲜红的血液滚落在石板路面上，韦遇目光里流露出残忍的快意。 “我会一寸一寸地剥掉你的皮，放心，这一过程中我不会让你死的。” “你也活不长。”黄皆挣扎着说道。 “已经足够把我要做的事做完了。”韦遇说着，刺进黄皆脸颊里的那根手指向下挖去，就要割下他的一块肉。 “不要！不要！锁灵！“远处的宋鲤哭着爬起，右手两指往两人处虚点，运起功法，一段纤细的青色锁链从两指间凝聚而出，转瞬便碎裂无形，只让宋鲤又吐了口血。 她终于绝望，抬头看着天空，嘶声哭喊：“救救他！二师姐！救救他！” 在绝望下，她还是想起了她那位二师姐。 如同回应她的话，暗色的天空突然亮了一下，一瞬间好似破晓。 “看着吧。”韦遇张开嘴，露出牙齿和齿缝间的刀片，凑过来，向黄皆眼睛处咬去，脸上的狰狞神色更浓。 黄皆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韦遇凑近他的脸，然后他便见到了一束白光从韦遇身后飞来，转瞬便刺进了他的胸膛。 韦遇狰狞的表情凝固了，刺进黄皆肉里的手指也落了下来，无力地垂下。 “只完成了一半啊。”他掐着黄皆的手掌松开，低下头看了眼从胸膛穿过的剑锋，最后的神情不知是哭是笑，轻轻说了一句，便闭上了眼。 下一秒，韦遇的身体炸成了粉末。 终于来救了么 黄皆这般想着，眼前越来越模糊，恍惚间听到身后宋鲤惊喜地叫了声“二师姐”，便放心地松了精神，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黄皆听到有人在他身边哭泣，听到一个女子抽噎着嗓子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声音朦胧，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声音，既像宋鲤，又似乎是三娘的声音，片刻后又像他那位上了山的妹妹，到了最后，却变为他再也不想回忆的声音。 “对不起。”那个声音的主人曾在前世他受刑的前一天摸着他的脸，小声的对他说了这一句话。 怎么可能呢？黄皆微弱的意识这般想道，接着又沉没于黑暗之中。 “皇甫，你这次醒来，我就让你叫我小鲤鱼。”黄皆的意识再次苏醒时便听到耳边传来这么句话，还听到了有些嘶哑的歌声，那歌声应该是来自他送给宋鲤的那个拨浪鼓。 “我把它修好了。你听。“宋鲤继续说道，那歌声离黄皆越来越近。 真难听啊。黄皆的意识发出一声轻笑，安心地睡着了。 好像又过了段时间，他又一次听到宋鲤的声音。 “皇甫，天亮我们就要上清韵山了，可能，可能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宋鲤似乎是抹了把眼泪，“我会一直留着你送我的礼物的。” 清韵山？对，我要上清韵山的。 这次他终于清醒了，艰难地睁开了眼皮，看见在摇曳的油灯火苗映照下，宋鲤的身影已经转向门口，正要离去。 “小鲤鱼。”他虚弱地唤了声，看见宋鲤听到他的声音身形一顿，转过头来，脸上露出惊喜神色。 “皇甫，你醒了！”她欣喜地喊道，推开门跑出房间，片刻后走廊过道内就听见她兴奋地高呼，“二师姐，二师姐，皇甫醒了！” 黄皆听见别处房间开门声，有脚步声从里面走出，接着便是那位齐仙子柔着嗓子问宋鲤：“醒了？” “嗯。”宋鲤的兴奋溢于言表。 她们朝着黄皆所在房间走来，一会后黄皆便再次见到了那位狠绝果断的齐仙子。 齐雪霁目光扫了眼在榻上躺着的黄皆，回头跟身边的宋鲤说道：“小鲤鱼，你先出去，我跟你这位朋友聊聊。” “二师姐？”宋鲤有些犹豫。 “放心吧，他是你朋友，我不会拿他怎么样的。”齐雪霁揉揉宋鲤的脑袋，语气温柔，”再说，他救了你，我怎么会恩将仇报。这几日你都没有好好休息，现在你的朋友醒了，去我房间好好睡一觉吧。“ “哦。“宋鲤点点头，朝门口走去，跨出门槛，回头又朝这边看来，还是有些担心。 “快去吧。”齐雪霁笑着摆手，“就是聊聊罢了。” 宋鲤这才回头离开。 等这位小师妹一走，齐雪霁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她转回头冷冷地看了眼一声不吭的黄皆，手向后一挥，房间的门立刻关上。 “说吧，你要什么？”她自顾自寻了张椅子坐下，清冷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 “我要是说，我什么也不要呢？“黄皆平淡回应。 “要是你那么说，就算小师妹会对我生气，我也要立刻杀了你。”齐雪霁冷笑道，“世上没有无偿的事情，什么也不要就代表要的很多。” “看来我真得要点什么，才能让你放心。” “不是让我放心，而是保全你这条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齐雪霁拿起桌上的茶壶，移了一个瓷杯道面前，一边将温热的茶水倒进茶杯，一边说道。 “那好，我想去参加‘论仙会’。”黄皆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齐雪霁并不回答，饮了一口茶水后便安静地坐着，看着窗外的月牙。 “这便是你的愿望？”许久之后，她开口说道。 “是。”黄皆言简意赅，他怕说多了掩饰不住从心底漫上来的杀气。 “可以。”齐雪霁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走了两步后回头说道，“不过在‘论仙会’结束后我希望你再也不要出现在小鲤鱼的生命中。” “好。“黄皆没有片刻犹豫，侧过身子把后背对向齐雪霁。 “望你说到做到。”齐雪霁打开门，最后说了句，走了出去。 放心吧。黄皆心中默念，闭上了眼。 此刻，天空正欲破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章 赴会 清韵山的早晨露水未清，将散未散的雾气挂在上山的小道上，拂过吃了早食，接连上山的人群。 灵虚宫四人和作下仆打扮的黄皆便走在这上山的人群里。 “皇甫，你有心事啊？”宋鲤走在黄皆身边，瞧着他的面孔，小声问道，“是不是二师姐跟你说了什么？” 黄皆摇摇头，看了眼走在前头的齐雪霁，脸上挤出笑容：“没有，只不过第一次参加这种盛会，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这有什么好忐忑的。”宋鲤倒是不以为然，“不过是听一群不认识的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已。再说，你也上不去，他们的话也传不到下面。” “即使如此，光在底下远远瞻仰那些大能的身姿，就已经足够了。” “你怎么也说起这些听不懂的话了。”宋鲤面露疑惑。 “宋姑娘，这是我一直的愿望，眼见愿望达成，自然有些语无伦次。” “说了，你叫我小鲤鱼就行。”黄皆对她的称呼又生分了，宋鲤不禁有些气恼，“你不是叫过了嘛。” “小鲤鱼，到我这边来。”前头的齐雪霁开口打断了她继续追问的念头，也把黄皆从宋鲤那双似见人心的眼睛里解救出来。 宋鲤听话地走到齐雪霁身边，不时转头看向身后黄皆。她总觉得，黄皆对自己隐瞒了些什么。 一行人继续走着，很快便跟随着人群走到了清玄宗在外头的那座小小山门外。黄皆下意识向一处看去。 那里是他那位三娘曾跪过的地方，如今却被一双双上山的脚匆匆踏过。 “怎么了皇甫，那里有什么么？”前头传来宋鲤的问话声。 “没什么。”黄皆平静回答，“只不过真到了山门外，一时有些恍惚。” “哦。”宋鲤收回目光，和四位师姐一同穿过这扇门。黄皆跟在他们身后，手往怀里伸去，趁着无人注意迅速地拿出一张符纸揉成一团塞进了右边门板的缝隙里，不动声色地跟着四人走入。 走入这扇门，便完全是清玄宗的地盘了。黄皆刚一迈入，就感觉到自己像是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眼前所见的景物和站在门外所看到的大不一样：青草茂盛，繁花开放，耳边鸟雀鸣叫，伴着从山峰飘下的乐曲，组成了一副人间美景。 那扇门原来是一处结界的入口。 “这清玄宗也就这山漂亮。”前头的宋鲤对三位师姐说道，转过身，蹦跳着跑到黄皆身边，拉起他的手跑到了师姐们身前，转过头跟她的师姐们做了个鬼脸，“我先走啦。” “胡闹。”四师姐清霜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板起面孔斥道，立刻就想上去制止，却被身旁的齐雪霁抬手拦下。 “别跑太远了。”齐雪霁温和道。 “知道啦。”宋鲤吐了吐舌头，转身拉着一声不吭的黄皆向山路深处跑去。 “二师姐，这” “让他们去吧，过了今日，很多事都由不得小鲤鱼自己做主了。” “好吧。”清霜点头答应，望着宋鲤越跑越远的身影，眼神不禁有些心疼。 “但愿那三公子能收敛一下自己风流的习性吧。”另一边的碧云插口说道，“不过这小厮到底是什么来头，听小鲤鱼描述，他竟然还会雷法。” “不管他什么来头，毕竟救了小师妹。”齐雪霁回道，“我也没心思探究他的来历，过了今日，我们与他便是陌路人。” 宋鲤与黄皆越跑越远，她身后的三位师姐身影也渐渐变小。 “皇甫，你帮我看看，师姐们是不是已经看不见了？”宋鲤有些紧张地对黄皆说道，“我看的话，要是被二师姐看见，她立刻就要飞过来了。” 黄皆闻言一愣，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已经看不见了。” “那就好。”宋鲤停下脚步，拍拍小小的胸膛喘了两口气，乌溜溜的眼珠一转，拉着黄皆的手拐向左边的林木里。 “你不上山么？”黄皆问道。 “当然啦，我一直在想怎么逃跑。”宋鲤伏低身子，理所当然道。 黄皆的五指从她手掌中抽回，站在原地淡然道：“我要上山。” “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什么好听的。”宋鲤停下动作，转身说道。 黄皆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上山。” “你”宋鲤一阵气苦，扭回头赌气道，“要去你去，还是朋友呢。我去了那‘论仙会’就要受苦了你知不知道？” 说罢，就要继续逃跑，袖子却被黄皆拉住了。 “你也得去。” “放手！”宋鲤使劲甩着被制住的手臂，看着眼前表情平静的黄皆，心里一阵酸楚。 去了那，娘就要把我嫁给清玄宗的三公子了，你知不知道？ 两人拉扯僵持了一会，宋鲤心里越来越急切，提起手指，就想要对黄皆用出锁灵。 “你内伤还没好呢，不要再用灵气。”二师姐清冷的声音传来，宋鲤动作一滞，向声音来处看去，发现远处三位师姐已经站在了他们刚才过来的山路上，正停在那里望着他们。 黄皆也松开了拉着她衣袖的手。 “是，二师姐。”宋鲤沮丧地回道，看也不看黄皆一眼，缓缓走回来时山路。 经过这一插曲，宋鲤便再也不跟黄皆讲话，不再看他，不发一言，老老实实地跟在三位师姐身旁，登上上山顶的台阶。 抱歉了。黄皆看着她的身影，面孔中流露些许歉意，心中想道，手摸了摸胸口，隔着衣服摸到了布袋，那里头藏着他仅剩的几张符纸。回过神来，目光看向头顶在云雾中似带仙气的山峰，咬了咬牙，目光满是坚毅。 五人早晨出发，到了山顶却是午后了。 山顶是一片开阔平整的巨大平台，在平台之上，站立着无数修行者，他们的身姿朝向中间，抬头羡慕地看着矗立在平台当中的台阶，台阶向上，便可走到清玄宗建在空中，为“论仙会”而设立的论道台。 黄皆这才明白：原来上山的大部分人，都没有登上中间台阶，与那些大能坐而论道的资格。他们有的只是来看热闹，瞻仰大能们的身姿，还有些是某些门派的仆从，沾了主人的光才能站在这里。 “你就站在这吧。”刚上平台，齐雪霁便回头对黄皆说道，“时间会有点长，饿了的话就自己下山吧。” “谢谢仙子关心，我会好好站在这看着的。”黄皆拱手谢过，随后不发一言。 “随你吧。”齐雪霁回过身去，左右各看了一眼，“我们走吧。” 四人走向台阶处，人群自动为她们分离出一条路。宋鲤刚开始跟着一起，不一会后放缓了步子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黄皆转身藏进了身后人群之中，心中不免一阵黯然。 “怎么了小鲤鱼。” “没事。”宋鲤转回头，笑着摇晃了下脑袋，快步跟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一章 潜入（上） 灵虚宫四人走到远处登台台阶边，与站在底下的两位清玄门人通报一声，便被放行。 “嘿，少年，那四位仙子是你家主人啊。”有人走到黄皆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打断了黄皆远远注视四人的目光。 黄皆眉头一皱，冷漠地看向旁侧，见到一个仆从打扮，三角眼四方脸的家伙。 “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就问问，问问也不行么？”那人见黄皆眼神森冷，被吓了一跳，向后缩了一下。 “灵虚宫何时收过男人作奴仆。”黄皆回答一句，便往山下走去。 与其在这边看着浪费时间，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灵虚宫嘿，等等，你怎么走了。”那人愣了一下，竟然跟到黄皆身后，也跑了下去。 黄皆停下步子，扭头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我？我不知道啊，想跟就跟咯。”那人耸耸肩，跳到黄皆旁边，话锋一转，“你说那四位仙子是灵虚宫的？” “不认识？” “我可没时间游历，一直都闷在山里，只是听说过，怎么会认得。”那人搓了搓手掌，那双三角眼眯了起来，眼神闪烁，“怪不得都那么漂亮。” 黄皆嫌恶地转回头去，目视前方，接着向下走去。 “别跟着我。”经过这人身边时，黄皆说道。 可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作用。那人像没听见一般，一转身就又跟了下去。 退到山腰处时，黄皆终于忍不住了，又停了下来：“你是想死么？” “干嘛，我又没惹你。”那人吓得又缩了下身子，反应过来后理直气壮说道。 黄皆闭目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理他。 “这才对嘛，我跟你说，这座山我最熟了，你想去哪我都可以带你” “你说，你对这里很熟，你是清玄宗弟子？”黄皆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那倒不是，不然我怎么会穿成这样。” “那你是清玄宗某位门徒的仆从？” “也不是，你还是别猜了。”那人摇头晃脑道，“我不过是住在这里而已。” 住在这里？黄皆面露疑惑，不过这并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如果你住在这里，你该知道清玄宗的宗门所在吧。”黄皆张口道，期待着那人的回答。 “当然，不过不在这里，这里是清远峰，专门举办他们的门内小比还有这种盛会的，清玄宗宗门在那边。”他指着远处云雾中稍矮一些的几座山峰，一个个点过去，“在清缘峰、清宁峰上，而各位长老的居处则在清露峰。” “那想必清玄宗三公子的住处也在那了？”黄皆看着那人最后指的那座山峰，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不对。”那人摇摇头，“掌门和他三位公子都住在宗门大殿内，不过你问这个干吗？” “没事，素问那位三公子的大名，一时好奇而已。” “大名？怕是恶名吧，那就是个草包、流氓、畜”正要把“畜生”二字说出口，那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捂上了嘴巴。 “你好像很讨厌那位三公子。”黄皆回过头，仔细盯着这人。 “那当然，那混蛋小时候就拔我羽毛，长大后还放狗咬我，要不是我逃了”他出口抱怨道，话刚要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把话止住，脸上一副“我刚才说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听到。”的错愕神情。 “原来你不是人”黄皆嘴角悄悄勾起，眼神与“那人”大眼瞪小眼。 突然，他放在腿侧的手掌带着电光向面前这家伙抓去。它早有准备，身姿瞬间化为黑雾躲过了黄皆的五指。 一只哇哇乱叫的白头鹰从黑雾中飞出，向山路一旁林木间逃窜，黄皆转身追在它身后，手上的电光不时往上空飞射。 “你也不是好东西！”那只鹰慌乱地躲避着射向它身体的电光，气愤地对底下黄皆叫嚷。 “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面对指责，黄皆神色不变。 “哪有这么求人帮忙的。”那鹰才不信他的鬼话，飞得又高了点。 “你又不是人。”黄皆答道，抬手又是一下。 “要不是这里对飞行有限制，雀爷早跑了，还轮得到你欺负我。”那鹰恨恨道，接着一个不留神，被电光打中了一片翅膀，只觉身上一麻，扇动翅膀的速度又慢了些。 这下它不敢再摆谱了，哭丧着说道：“别打了，别打了，你说，要我帮什么忙？” “你愿意帮？”黄皆停下咒术的施放。 “你先说什么忙。” “那好，我想去清玄宗三公子的洞府，你能带我去么？” 它听到这话，那张鸟脸上先是人性化地露出愣神的表情，接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鸟眼：“就这个？” “是，那三公子既然小时候就跟你认识，你自然知道如何去他住处。”黄皆眺望远处的清缘峰，询问道。 “你早说啊，跟我来吧。” “那就多谢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黄皆盯着这白头鹰转过身朝前方缓慢飞去，这才表露几分善意。 “叫我雀爷吧。”白头鹰扑腾了两下翅膀，自豪地说了句，又突然想起件事，停在了半空中，又变成了那副贱兮兮的样子，“对了，我既然帮了你，你之后能不能介绍我给灵虚宫的四位仙子啊！” 原来是它的屁股又被电了一下。 “别废话了，快往前飞，雀儿。” “你叫我什么哎呀，行行行。” “喏，到了。”雀爷指指前方的殿门，对蹲在一棵树下的黄皆说道。 他们穿过山峰间一条年久失修的吊桥，行过七拐八弯的上山小道，躲过一个个山间巡查的清玄宗门徒，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看到了清玄宗的宗门大殿。 “还好今天开’论仙会‘，巡查的人少，魏离欢那小子也不在，不然我可不敢带你来。”它顿了顿，脸上露出一副懊恼神色，“我怎么鬼使神差的跟你下山了呢，我本来只是去看热闹的，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他不在？”黄皆才不理他的抱怨，只听到了他话中的重点。 “是啊，这小子现在是清玄宗对外的话事人，这种盛会肯定不会缺了他啊。” 他居然不在么？那看来只能去他住处等他回来了。 思索片刻，他抬头对仍在喋喋不休的雀爷询问：“你刚才化人形时衣服怎么变出来的。” “我用羽毛变的等等，你想干嘛？”雀爷话说了一半，立刻反应过来，谨慎地说道。 “你现在化形，变一件长袍，要能把我也放进去的。”黄皆瞥了眼大殿门口两个宗门守卫，“那两个应该只是凝气境吧。” “我不干，你这个疯子，我已经带你来这了，你自己进去。” “真的？”黄皆音量放低，循循善诱道，“那三公子住处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吧？” 雀爷拒绝的声音放缓，似乎在犹豫，许久后却还是说道：“我不干，我还想活得长点呢。” “你要是不干，我就去跟那边两人说，清韵山上有一只鸟可是对他们的三公子一直念念不忘。”黄皆先礼后兵。 “你去说呀，我就不信都这么久了那混蛋还会来抓我。”雀爷色厉内荏。 “行。”黄皆点点头，刚要走出林木就听后头传来轻声的“停下。” “我怕了你了。”雀爷哭丧道，翅膀交叉，身上黑雾飘起消散，一个穿着长袍，尖牙利嘴的人落在黄皆眼前。 黄皆掀开长袍，钻到它背后，小声说道：“走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二章 潜入（下） “站住！干什么的？”清玄宗站在殿门口的两位弟子盯着贼眉鼠眼的雀爷朝大殿越走越近，抽出腰间佩剑拦住它的去路。 雀爷心中紧张，口中不动声色道：“且叫二位知晓，我与贵派魏公子乃是旧识，此番前来是有要事与他商议。” 说完，趁着两人思索的功夫又走近了点。 “魏公子？你说的，是哪位魏公子？”其中一人问道，见雀爷又走近许多，都快要到两人面前，斥道，“走那么近干嘛，退回去！” “是。”雀爷点头应道，作势要退，随后步点一滞，顷刻往前冲去，转眼便到两人面前，身化黑烟。 黄皆左右手臂便从黑烟里向两边探出，各自成爪，掌中带雷，转眼便罩在两人脸上，紫雷闪烁片刻，随后熄灭，这两人也软软倒在地上。 “还真成功了！”雀爷扑腾着翅膀，有些兴奋。 “别废话。”黄皆小声道，环顾周围，手提着那两个弟子的衣领，慢慢把两人拉进一旁的林木丛中。 一会之后，两个“清玄宗弟子”便堂而皇之地走进宗门大殿。 “跟我来。”雀爷小声道，朝前走去。 黄皆跟在他身后，两人在过道里前行，转向，许久之后才到了一处房间门口。 “就是这里。不知有没有下禁制。” “你去试试。”黄皆说道。 “又支使我，你怎么不去。” “我还有要事，不可出意外。” “我就能出意外了？” 一人一鸟正吵着，却听见远处拐角一连串的脚步声响起，还伴着一个尖细的声音。 “都给我注意点，要是把灵果给掉了，你们几个命都不够赔的。”“能去此等盛会可是你等的福分，都给我打起精神。” “快。”黄皆听声音逐渐变重，说了一句，看到雀爷仍犹豫踌躇，干脆地抓住它脖子，一只手捂住它要惊叫的嘴，推着它走向魏离欢住处的门，到了近前，把它脑袋往门上一靠。 并没什么禁制，想来那位三公子也没想过竟会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敢闯进他的住处。 黄皆拉开左右，推着雀爷走进，将门合上，按着雀爷一同蹲下，一只手伸到它嘴边，把它下意识的怒斥赌了回去。 外头去会场送灵果的长龙在领队的带领下一个个经过此间，人影不断晃过。许久之后，等最后一人经过，黄皆与雀爷的注意力才转回房间内。 “我去”雀爷惊呼一声，转头对黄皆道，“你看，我就说了他是个流氓吧。” 黄皆站起身，走到房间中间。 这个房间与其说是住所，更像是一间画室：在这个并不明亮的房间内，一处地板上铺了一张睡席，席子边一张并不宽的桌子上摆着各色水墨，叠了一堆纸。除去这些，剩下便只有画。十几米的无数画卷挂满了两边四周，上面只画了一类，便是各种姿态各异的女子。有行走江湖的侠女，含羞带怯的大家闺秀，风情万种的青楼名妓，甚至还有几些裸着半身，软软斜倚在踏上，神情勾人魂魄。 由这些画，便可窥得此间主人的风流性子。 黄皆环视周围，目光在一幅画前停住。 黄蛟？那幅画上，正是他上了山的妹妹。她蹲坐在地，脸上神情凄婉，双目红肿，显然刚哭过。 她还活着？黄皆心中想道，听到耳边传来雀爷的话。 “他还真有闲情逸致，画了一张下流画，还要记录一下。”雀爷坐在席上，浏览桌上铺着的记录。 “人比人气死人啊。”它哀戚戚地抱怨。 黄皆将眼神从画上黄蛟中收回，走到桌边，弯腰伸手拿起那堆纸：“我看看。” “你也对这感兴趣？”雀爷抬头问道。 黄皆沉默不语，便扔着这些记录边翻找着，在雀爷心疼的目光注视下总算找到了他要找的记录，他仔细看去，脸色越变越难看。 “归元十五年春，得栾阳叛逆之女，将其献于天宫。” “此女身具先天灵脉，乃百年一见之奇才，更是百年一见之炉鼎。” “我父与天宫木长老议定，此女满十八之后将送与我，必能祝我成功突破凝气，入灵府境。” “我欣喜若狂，特在临行前为其作画一幅，以作纪念。” 魏！离！欢！怒火从心头燃起，黄皆手掌用力一握，手中电光将这堆纸焚成焦末。 “我还没看完呢！” “闭嘴！”黄皆怒声道，闭上眼睛，压抑下心头的愤怒，许久之后才睁开。 “你可知天宫？“黄皆问起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知，知道”雀爷见他脸色难看，自己的声音也有点哆嗦，“天宫乃天下宗门之首。” “在何处？” “不在栾阳，在北边。” 黄皆沉默，站在原地冷静了一会，朝着门外走去。 “我去，你不是要去那吧，那里除了他们自家弟子，只有天人境以上才能入内，更别说闯进去了。” “放心。”黄皆停下脚步，将怒火压抑，“我是去找那位三公子聊聊。” “那就好不对，你要去’论仙会‘会场，这这怎么上去。” “机会不就在眼前么？”黄皆打开房门，听着过道拐角处传来的脚步声，轻声说道。 清远峰最高处，“论仙会”会场平台。 今日是“论仙会“举办以来，比过往都要盛大一日，除了落英十三派少了灵鸳宫，九岳盟少了陇山外，全部都在，剩下的一些大小门派更是一个没少。他们盘坐在四周摆着各色蔬食的琉璃桌边，神情各异地听着坐于主座上的三公子说话。 “都说登仙之路最重机缘，可机缘却虚无缥缈难以捉摸，与其苦苦等待，不如早做准备。“ “三公子睿智，不知是何等准备，可否指教一下我这粗人。”一个门派掌门陪笑应和。 “孙长老谬赞，我不过凝气十二，不敢说指教二字。“ “三公子过谦了“ “真无聊。”宋鲤拿起桌上的一个果子咬了一口，喃喃道。她的娘亲，灵虚宫宫主宋晗，转头瞪了她一眼，把她吓得放下果子，乖乖坐好，可嘴里却不服输地嘟哝着，“本来就是，那孙老头都灵府五层了，还对一个凝气境的人拍马屁” “住口。”宋晗低声斥道。旁边的二师姐手也在桌下伸了过来，拍了拍宋鲤的手背。 “宋宫主对这成仙道可有高见？”这时魏离欢听到了她们这的动静，面向灵虚宫所在微笑开口。 “三公子所言，我也是认同的” “可不止吧？宋宫主，今日这么多同道在此，你可不要藏语，大可畅所欲言。”他笑意更甚，余光看见从宗门到此处送灵果的队伍已经从台阶处走上高台。 “大家先享用灵果吧，之后我们再细细倾听宫主高见。”魏离欢拿起放在腿边折扇，往前处一指，领着众人往前看去，“今儿为各位准备的都是上品的清灵果，里头的灵气可比灵石充沛多了。” 众人皆是一喜，纷纷抱拳道谢，目光看着这群清玄宗的仆人把一颗一颗的灵果分发到自家所在桌上。 “皇甫。”宋鲤也随意地四处瞧着，却似乎在对面看见了一个仆从露出熟悉的侧脸。 她有些惊喜，正要继续喊叫，又感手上一痛，转头看去，二师姐一脸正色，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三章 焚我之躯 宋鲤就那么抬着头，直愣愣地盯着黄皆，似乎周围的一切在此时都已被她忘了。 黄皆也看到了她，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赶紧低下头，不让自己的眼神与她交汇，跟随着清玄宗的下仆们一个接一个拿下手中盘子里的清灵果，沿着环绕的圆桌分发，到了灵虚宫所在，刻意避开宋鲤的注视，放下后便赶紧离开。即使如此，眼角余光还是看见了齐雪霁投射过来的冷漠眼神。 她觉得我利用了她们吧。黄皆心里想着，头又低了一些，跟随着前头的队伍将最后一颗灵果分完，沉默着走到后头。 魏离欢面带笑意，拿了两个清灵果递给身后的桃杏两位女侍，她们接过，用女子的柔荑擦拭了再递到自己的嘴边。他右手接过桃子递来的灵果，嘴巴张开，直接往杏儿递过来的手掌咬去，吃下灵果，不忘用牙齿在她手掌上轻轻咬了一笑，逗得杏儿低声娇笑。 “娘，你就让我嫁给他啊。”宋鲤见到魏离欢孟浪的举止哆嗦了一下，强忍着转头看黄皆的冲动，小声对宋晗抱怨。 宋晗并不回答，盯着魏离欢，心里无可奈何。 若是可以选择，她当然不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风流的三公子，可很多事情，是没有选择的。 落英十三派与清玄宗比起来，实在太过弱小了。 “宋宫主，现在，可否请您赐教一二？”正与侍女调笑着的魏离欢面孔突然转向宋晗，一张脸笑得更是灿烂。 “三公子，我这点拙见，就不必拿出来犯丑了。”宋晗抱歉道，“我们听三公子讲便可。” “这可不合适了，宫主这么说，倒是我在咄咄逼人了。”魏离欢缓缓晃着脑袋，“既然是‘论仙会’，自然是要诸位同道直抒胸臆才是，若是仅听我讲，反倒是离了本意。” 他话音落下，灵虚宫周围，除了其余落英十三派之外的宗门各人纷纷应和。 “对啊，宋宫主，你便讲讲吧，我们也想听听女人家的仙论。”“清玄宗如此大方，难道宫主连个看法也不肯讲。”“那你可不知道，要不是没法子，灵虚宫今年还不会来呢。”“为什么没法子？”“等等，散了之后跟你讲” 他们有人高声，有人窃窃私语，说笑声传入灵虚宫众人的耳朵。 “够了！”齐雪霁喝道，噌地从座位上站起，忍下怒意，转头对主座上的魏离欢开口，”三公子，宫主既然不想说，你又何必一直追问？“ 众人声音戛然而止，整座会场便只听见她的质问。 “我有么？”魏离欢笑眯眯地回答道，左右各看了一眼，换做一副无奈的神色，“齐仙子，你可不要冤枉我，并且，你虽是客人，但他们也是客人，你这么大声地斥责他们，不太好吧？” “那你想怎样？”齐雪霁声音变冷。 “自然是给诸位道歉了。”魏离欢转向刚才出言的众人，打定主意今日要好好敲打一下灵虚宫。 “诸位说是不是？” “是。”“对，你要跟我们道歉。”“道歉！” “我给他们道歉？”齐雪霁环视周围，将那些嘈杂又压了回去，手慢慢摸向腰上佩剑剑柄，“那得要问问” “坐下！”打断她的是宋晗。 “师父，我” “坐下！”宋晗又重复了一遍，回头对坐在她坐在左侧闭目盘坐的大弟子吩咐，“沈苹，看好你师妹，莫要让她再多言。” “是。”沈苹应了声，手指朝齐雪霁身上虚指，一道碧色锁链从手指间生出，缠到咬牙的齐雪霁身上，将她拉回座位。 “三公子。”宋晗面孔移向魏离欢方向，行了一礼，勉强露出个微笑，也难为她一生清傲，到了这个年纪却反而要对一个后辈赔笑。 “三公子，是我理解不周，既然诸位都想听，我便谈谈我心中的仙人” “宋宫主暂且等等。”魏离欢插口道，“莫非宫主和齐仙子都未听见我的话？” “还要我再请一遍么？宫主，她是你徒弟，又不是女儿，你这样事事都管，并不好吧？”魏离欢意有所指。 “这人好过分。”宋鲤气愤道，看见娘亲听了这个话后背微微发抖，而一旁的二师姐也握紧了拳头，按捺着怒气。 她手臂一撑，就要站起，左边的大师姐抬眼瞥了她一下，她便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等我说完，必将必将让雪霁给诸位道歉” “哦~~”魏离欢吃下又一颗灵果，斜着眼望着强自压抑的她，“既如此，那宫主便请说吧。” 他心中得意。一派之主又如何？还不是任由得他摆布，如此辱她，她还得乖乖把女儿嫁给自己。 想到这，他眼神朝宋鲤处放，见到那小姑娘坐在原地气呼呼的小脸，内心快意更甚。 倒是生得水灵。 “噗嗤。”一声熟悉的轻笑打扰了他自得其乐的想象。 魏离欢皱了皱眉，朝声音来源看去，见到清玄宗的一个下仆从候命的地方离开，缓缓走到宋晗面前，将脸上的半张面具扔下。 “何必论仙。”这下仆开口道，“要我说，诸位皆可成仙，根本不必谈论。” 此话似一颗石子，扔进了貌似平静的湖面中。 “小子，何敢胡言乱语，妄议仙路。“”如此盛会，哪能容你一小厮无礼！“ 要不是看清玄宗的面子，估计那些人早已冲了过来将他捉来打死了。 “我怎敢妄言。”黄皆摆摆手，继续说道，“所谓仙人，不过也和各位一样，都是一群趋炎附势，口蜜腹剑的东西罢了。” 众人闻言，本已燃烧的怒火似可燎原，就连一向不作声的落英十三派弟子脸上都挂上了怒容。 魏离欢的目光也冷了下去，他终于想起了这声音属于谁。 “你竟然没死。”他语气中再也寻不到丝毫笑意，一只手往下一压，示意众人噤声。 “让你失望了。”黄皆平静回答，一只手往下巴处摸去，找到一处开口，缓缓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既然你来了，我就不失望。”魏离欢摇了摇头，“礼物将要聚齐，我怎么会失望？” 他第一次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缓步走向立在原地的黄皆，开口对众人述说：”且叫各位知晓，这位易容混进会场的少年，便是栾阳前摄政王六子，黄皆。“ 听他这话，有人倒吸冷气；有人左右互看；有人死死盯着黄皆站在中间的单薄身影，心里冒出各种念头。 宋鲤便是后者。 黄皆？他不是皇甫么？那个来客楼的小厮为什么会变成什么摄政王之子。宋鲤心乱如麻，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眼角酸涩得几乎要流出泪来。 “原来是谋逆之子！”有人当先反应过来，立刻站起，“三公子，那我就先宰了这个小畜生。” “不。”魏离欢挥挥手，请他退下，“有灰尘落进了自家，怎可叫客人来扫呢？” 黄皆听着他轻蔑的话，也不回答，张开嘴轻轻念道：“九天神雷。” 天上的阳光逐渐消失，厚重的黑云覆盖了苍穹，与上空阴沉地压下。 魏离欢身子瞬间消失，转眼出现在黄皆身前，手中的折扇刺进他的肚子，从后背穿透而过。 黄皆闷哼一声，伴着溢出嘴角的血沫说出第二句：“焚我之躯。” 一道电光从山脚下射向了天空的黑云中，黑云转眼生出变化，绕着一点向着一边旋转起来，上头雷声涌动，几道电光忽隐忽现。 魏离欢双眉一紧，便要松手离开，黄皆迅速地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体内的两道灵气于此刻被他催动，从手掌间飞出，变作两条锁链将黄皆与魏离欢的两手牢牢缚在一起。 “锁灵！”魏离欢愤怒地看向灵虚宫的方向，脸上满是恨意。 他显然把黄皆与灵虚宫当成一伙了。 “五行三界！”这时黄皆的第三句也被他咬着牙大声说出。黑云的闪电越发粗大炽烈，声势也越来越大。 黄皆的第四句紧接着便到了。 “尽诛此獠！！“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吼出，身上仅存的六张符文燃尽。 他手臂一拉，魏离欢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拉近，那把扇子刺得也更深了几分。 “我说过。”对着有些不安的魏离欢，黄皆脸上再次狞笑，“我必杀你。” “九天引雷咒！” 这是他最后的话，接着天空中便朝他劈下了六道粗如石柱的闪电，转瞬吞没了黄皆和他面前的魏离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四章 无间 黄皆桃杏两女从魏离欢身后飞来，被四射的闪电劈飞，砸翻了那张富丽堂皇的主座。 她们挣扎站起，又再次冲向她们的主人，无意外得又向后倒飞，循环往复，用尽灵气，也根本接近不得。 在论仙台中央，闪电包裹中的黄皆狞笑着。 他与魏离欢的面貌越发狰狞，如同两只纠缠的厉鬼。 可他依然笑着，看着眼前再无自得，惶恐不安的三公子，心里只剩下一丝残忍的快意。 在这一时刻，他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即使他的皮肉一寸寸翻起，气血一丝丝蒸干。 ”救三公子！“有人嘶喊道，惊醒了因惊吓而愣住的在座众人，将一个冰冷的现实扯到众人面前。 清玄宗的三公子，那个气定神闲，风流倜傥的三公子，如今竟要死了。 这一可怖的念头在众人心中闪过，他们立刻窥到了其后的绝望：三公子若是跟那个谋逆之子同归于尽，那么他们这些参会者的下场怕是离死不远。 立刻有五人鼓起胆气朝雷电处冲去，刚刚飞出就被闪电给劈飞，倒飞而出。 “灵虚宫的，你们竟敢谋害三公子！”还有人厉声质问，显然是听到了魏离欢之前那句愤怒之言，也不细想，忙不迭就要把责任推到灵虚宫处。 与他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如潮的指责转瞬响起。他们不敢看中央三公子的惨状，找到了一个出口，便忙不迭地逃避。 “哈哈，哈哈哈哈。”雷电中的黄皆大笑，烂掉的嘴唇张开，对着面前露出求饶神色的魏离欢道，”我早说了，他们都可以成仙，都可以！“ “谁人在此作乱！”怒喝从远方天空传来，黄皆抬头望去，那位他曾见过的清玄宗二长老正从远方赶来，向这眺望的一双眼睛正好与黄皆的目光碰上。 “孽障！放开离欢！”二长老声若洪钟，震动在论仙台上。 不过黄皆并不在意，也许是因为二长老再次出口的时候，黄皆的耳膜已经破了。 “我听不到了，你也是吧。下面就是眼睛了，好好“黄皆低回头，正要跟魏离欢再说几句，忽觉身子一轻。 他竟然从雷电包裹下飞了出来，朝台阶处侧飞而去。黄皆脑袋扭向一处，看见齐雪霁正把伸出的手掌收回，而宋鲤在一旁哭叫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呢？黄皆低头看着自己刺穿自己腰身的那把长剑，心里想道。 他飞出了台阶，向下坠落而去，余光见到那迅速衰减的六束雷电和从论仙台朝下猛扑而来的一大群修行者。 我总不能说到做到。黄皆想苦笑一下，嘴皮却没了知觉。 下次吧，如果能活着的话。闪过最后念头，他便想闭上眼。 一阵黑风自下而上刮起，转瞬吞没了黄皆坠落的身影，卷着他拐了弯，朝一个方向飞速逃窜。 许久之后，黄皆全身因雷电的麻痹而被压抑的剧痛汹涌而来，转瞬让昏迷中的他痛醒，瞪大了眼睛，疯狂地抽搐着。 “别乱动。”“叫你别乱动，雀爷我飞不稳了。”“我去，你可真是个疯子。” 狂风中响起雀爷的骂声，可惜黄皆根本听不到。 “我为什么要去救他？”于是雀爷自己骂起了自己，“果然跟夏老头讲的一样，鸟货就喜欢干鸟事。” 抱怨着，逃离的速度却一点没弱，反而又加快了许多，身后的追兵一个接一个掉队，到最后只剩下清玄宗二长老一位。 还好快到了，魏植这个老东西太难缠了。它心中骂道，又对黄皆喊了一句“别动！” 二长老在身后跟着，右手抬起对着黑风下劈，掌内灵气窜出，于空中凝聚成一道红线，延伸到黑风前方，顺着他下劈的动作向下划，直接将这股黑风划出两半，露出藏在里头的巨大鹰隼和正在它背上挣扎抽搐的黄皆。 “原来是只成了精的山鹰。”二长老冷笑一声，左掌向一人一鸟抓去，灵气散射，形成一个巨大虚影，盖在正飞逃的那俩头顶，缓缓闭合。 “老匹夫，雀爷不陪你玩了！”雀爷回头张狂一笑，双翅一抖，带着黄皆向下坠去，在将落地时突兀消失。 二长老于空中停下，手掌向下一压，虚影按到脚下土地上，将下头树木都压塌了也没寻到那俩的影子。他心中疑惑，正要再次寻找，脑中却响起一声平淡的传音：“回来。” “兄长，那个小贼” “回来。” “是。” 雀爷和黄皆跌进一片空间，这里似乎也是座山，山林里生长着大片的枫林。雀爷抖动翅膀，让身体与这片山势平行，疾飞着接过黄皆往高处而去，一会儿之后，目中便出现了一座庙宇。 “夏老头！夏老头救命啊夏老头。”它扯着嗓子大喊，身躯带着黄皆冲进小庙破碎的窗户。 一进入这座庙宇，它便化为了寻常大小，在地上摔了两下，趴在地上吐着舌头，不愿起来了；黄皆也落到了地上，翻滚两圈后一动不动，许是连抽搐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 “累死雀爷了。”雀爷抱怨一句，向前头看去，在一座陶制佛像前的蒲团上，一个消瘦的老者正跪着，双手合十似在对这座褪了色的佛像祈愿。他的身边，一把唐刀插在地上，于屋里反射着光华。 他的头顶，两条连接小庙四角的浅红粗绳上，悬着一个个木牌，在清风与消沉的阳光下投下摇曳的阴影。 “你只是去看热闹，怎么带了个人回来。”那老者也不回头，向佛像拜了一下，开口说道。 “不是你让我带个有资质的人回来么？“雀爷有气无力地答道。 “我是说过。”老者慢慢站起，转过身，露出朱颜白发，“可你带回的，差不多是个废人。” “你不是会‘回春’么？”雀爷满不在乎，趴在地上的翅膀抬起，指指奄奄一息的黄皆，“这可是一个猛人，凝气境一层居然敢去刺杀魏离欢那小子，而且几乎成功了。” “哦？”老者来了兴趣，脚步一点，飘到黄皆身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的惨状，视线下移，落到他腰上仍插着的那把剑上，“想必这把剑让他功亏一篑了。” 语毕，弯下腰，握住剑柄，缓缓把这把剑抽了出来，放在面前打量：剑身半截已黑，沾满黄皆的鲜血，还有细碎的紫金色电光忽隐忽现。黄皆因剑的抽出条件反射般瞪大了眼，接着迅速闭上，连出气都没了。 “我去，你不是把他弄死了吧？” “大惊小怪。“老者敲了敲剑身，随手扔到一边，”这人如此凄惨，直接用‘回春’你当他受得住？我先得让他死，才可让他活。“ 老者手指一弹，将一粒血珠弹到它原来主人的额头，默念口诀，血珠蒸发，变作一丝赤红的血气，在黄皆身上流转一圈，飞到耳边，钻进了耳孔。接着他手腕一转，手指向上一拉，一个虚影从黄皆身上浮起，逐渐脱离他身，慢慢站直了身体，睁开了眼睛，冷冷地注视老者。 “你居然还有抽魂的功夫。”雀爷见了那个与黄皆一模一样的半透明身影，出言感慨道。 “要是让你这扁毛畜生摸清了我的底，那还得了？” “嘁，你就算再能耐，还不是被困在这里，整天跟个佛像作伴。” “还用你说。”老者提腿一踢，劲气将趴在地上的雀爷踢飞，砸到不远处的墙上。 “夏老头，你又一言不合就打鸟。”雀爷重落在地上，委屈道。 “那是你该打。”回了一嘴，老者便不再理他，而是回头面向盯着他的黄皆魂魄，“你应该有许多问题要问，这样吧，我许你问三个问题。” 说完，老者走到黄皆肉身前，抬起手掌对向他没了气息的面孔。一道青光从掌间飞出，连到了肉身口鼻之间。 “你是谁？”身后黄皆问道。 “我名夏漱，乃清玄宗前宗主。” “此为何地？” “清玄宗禁地，清禁峰。“ 黄皆再无话可问，转身看到自己的肉身创口随着青光正在慢慢愈合，心中惊诧老者的神通，身躯一动，在这所庙宇半空缓缓飘着，环顾周围。 一阵风吹入，绳上挂着的木牌转动，露出一个字符，闪过他的眼前，让他停了下来。 “这这些牌子你从何处寻得？”黄皆不动声色，内心却如惊涛骇浪。 “什么？”老者回头看来，见黄皆正看着那些木牌，“这些都是我年轻时于尘世游历寻得，这么多年却一直不知其秘密，怎么，你认得这些字？” “不知，只是见它们有趣。”黄皆摇了摇头。 他自然是在说谎。这些文字，他自然认得，因为它们便是他最前那世所用的文字——仙符。 这是怎么回事？仙符怎么会在此世露面？他心中震动稍歇，疑惑如潮水般涌来。 他假装漫不经心地于字牌间飘荡，抬头随意地看着，将字符一个个记在心底，组成一段又一段句子。 这是一篇功法，第一句便是概述：无间者，掠天地之力为己用，夺他人功法炼其身。 竟是《无间》？他心中嚼着这句，意识到这篇功法竟然是前世仙界三大禁法里所遗失的《无间》。 这篇禁法于一日消失无踪，仙界诸人寻了一百年也未寻到一点影子。可它却这么出现了，出现在这座小庙内，出现在遍知前尘往事的黄皆面前。 黄皆低下了头，感到冥冥中，似乎有一只黑手正在拨弄棋盘，而自己，便是棋盘中的棋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五章 自观 两日之后，小庙内。 “你要帮我？”黄皆在庙门口站定，回过头问道。 “自然。”老者盘坐于蒲团，语气平淡，“不然我为何救你？难道是看你再次去送死么？” 黄皆的一只脚其实已经探出了门槛，闻言说道：“我听一个人说过，‘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他一边说着，眼神一边看向放于庙内一处的长剑。 “呵，那是自然。”老者一声轻笑，继续道，“不过现今的你还没有让我提要求的资格。” “我可以拒绝么？“ “自然，我不会强迫你。你要是想离开，便离开吧，这山的禁制也不会拦着你这个灵府境都没到的人。” 黄皆静立在门口，犹豫了半晌，想到魏离欢依旧活着，此刻估计已被清玄宗牢牢保护起来；黄蛟身在天宫，也不知会受到什么对待。这些想法一个个闪过，终于让他的脚离开了门口，重新走进庙内，站到了老者身后。 ”你要如何帮我？“ “暂且不急。”老者姿势不动，盘坐的身躯一转，面向黄皆，抬头问道，”你先告诉你，你半点灵气都没有，是用何种法子把那魏家三小子逼入绝境的？“ “只是一点术法而已。”黄皆并不隐瞒，默念口诀，抬起左掌，掌中紫电环绕。 “南梁咒法？”老者看着黄皆掌中雷电，辨认出了来源。 南梁咒法？这前世所学的咒术在这一世竟然也有么？ 正想着，却见面前老者右掌平铺，虚握一下后再次张开，一朵幽绿色的火焰便在掌中跳跃燃烧。 “火咒？” “是的。”老者颔首，手掌闭上，将火焰熄灭后说道，“我本以为南梁灭国后此咒法已经失传，没想到竟在你身上又见到了。” 他顿了顿，用感慨的语气继续说道：“当年那些人故步自封，固守着这咒法，不与灵气相合，最后只能落得个被人屠尽的下场。” 闭上眼，收起脸上的惋惜之后重又睁开，话锋一转：“不过，你会这个，倒是简单了。” “简单？”黄皆一愣，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试着将雷咒用于自身。”老者点头，对黄皆指点道。 “用于自身？怎么做？”黄皆手上紫电再起。 他并未怀疑老者用心，因为面前人若是想害他有无数个法子，不必用这种看似玩笑的办法。 “夏老头是让你吃进去。”旁边肚皮朝天，躺在地上休憩的雀爷插口道。 “要你多嘴。”老者斥了一句，算是承认了它的说法。 黄皆手掌拿起到眼前，眉头稍稍一皱，还是老老实实地张开了嘴，引导着掌中雷电，尽数窜进了口中。到了体内，这些电光立刻便失了控，疯狂地在口腔喉管内流窜，转瞬便麻痹了黄皆的口舌，让他苦不堪言。 老者于蒲团上站起，口中轻语：“好好感受，这是修行的第一步。” 一边说着，身躯绕着黄皆转动，两掌不停拍击黄皆周身关窍，最后手掌贴于黄皆头顶，轻念一声“照”。 每拍一下，被他所拍处便发出紫色的光华，而黄皆体内的雷电也渐渐平息，似被引领，汇聚成一束，前往黄皆丹田。 “闭目而自观，让意识跟随体内电光。”老者的声音渐渐缥缈。 黄皆闭上眼，仔细感受电光在身体中的流动，意识渐渐收拢，身体也逐渐静默。 阳光曝晒下，一片干涸的河道中，静立的黄皆睁开了眼。 “这便是我的丹田所在？”他口中喃喃，低头瞧着脚下河道的些微裂缝。 “自然是的，不过说来也怪，怎么也不该是这副情景，即使是凡人的丹田起码都会有些许雾气。”天空中响起老者疑惑的话，黄皆的丹田景象实是他生平所未见。 ”罢了罢了。”老者继续道，“我运一丝灵气入内，你感受一下。” 片刻之后，天空中便出现了一片雨云，遮挡住烈日，接着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黄皆感受着小雨落在周身与脸上的清凉，低头却见落下的雨点湿润了几秒河道后便蒸发了个干净。耳中传来老者接下去的话。 “水道为各处经脉，汇聚于丹田，灵气落于此，则为凝气。你需先凝经脉，从经脉处将灵气聚集于丹田主道。下面我讲一口诀，你且听好。“ 黄皆点点头，细细听了老者的讲述。默念着重复几遍。 “天地无形，积气于腹以下，聚乾坤而道用，收阴阳而载运。”黄皆不断念着，却见远处河道支干传来雷声，远处似有暴雨倾盆。 “天地灵气，十而去九，你每次运功，吸收的灵气最多也只能在你体内攒下一成。”老者解释道，“任重而道远，不外如是。” 只留一成？黄皆这般想着，心中却突然闪过《无间》心法。 《无间》既然于这个世界出现，那么它应该也适用于这个世界的修炼体系。他判断道，心中再不犹豫，改弦更张，默念《无间》口诀，照其所述运功修炼。 远处雷暴声停了，黄皆听到脚下传来震动，低头看去，却见脚下裂缝逐渐扩大，有黑水从裂缝中冒出，眨眼淹过黄皆鞋底；一个漆黑水球从黑水中窜出，飞上半空，吐出浓稠黑雾，瞬间遮住了天上微光，不露任何缝隙；原本淅淅沥沥往下落的小雨变了方向，争先恐后地往黑色水珠上落，一点点被吸入；远处，因暴雨而聚集的些许河水从四面支干流向此处，到了此地便跳跃而起，冲入水球之中，只有些残余落下，与黑水汇合，稍稍让水面又高些许。 “你做了什么，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到了？”外头的老者纳闷道，他的视线被黑雾所遮，只见一片迷蒙。 “无事。”丹田中的黄皆闭上了眼，外头站立的他把双目睁开，“不过是有些小小变化而已。” “是么？”老者半信半疑，“我看这可不像是小小变化。” “先不说这个。”黄皆话锋一转，并不愿多解释，“你要教我的，便只是这些？” “自然不止。”老者摇头，“但这是基本。” “若是基本”黄皆抬手，五指间各自有紫气环绕，“这便已经可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十六章 杀人技 “我不教修行法，只诉杀人技。”老者见黄皆须臾便学会灵气的吸收与操控法门，只稍稍一愣，便继续说道。 边说着，左手向上一挥，一旁的唐刀与地上拔起，落在他掌中，被他丢给了黄皆：“你先拿着这把‘黄泉’。” 黄皆接过，右手握刀柄，将这把比他十五岁的身躯还长的唐刀平放于胸，左掌轻轻抹过刀身上的尘灰，低头端详上头本被灰尘覆盖而隐藏的游龙图案，口中问道：“何解？” “你先到门外枫林中候着，我自然会告知你。” 黄皆也不废话，闻言便转身朝庙外走去，经过雀爷时，余光瞥见一旁雀爷两只翅膀捂住了眼睛，摆出了一副不忍直视的样子。 提着唐刀走到枫林中，踩在稍许湿润的泥土上，抬头望着两边萧索的枫树，黄皆静静等待着。 他并未等待太久，身后远处便传来老者的一声啸叫，如音波转瞬笼罩了黄皆周围。 无数飞鸟从林木间飞起，一片振翅的鸟群盖上了黄皆头顶的天空，覆下抖动的阴影。 “第一课，我需要你在飞鸟飞天的那一刻切下其中一只的尾羽。”老者声音于身后响起，黄皆回过头去，发现不知何时老者已到了他近前。 “飞鸟已尽。”黄皆说道。 “放心，清玄宗的飞行禁制也适用此峰。”老者手指天空，黄皆仰起脖子，看到鸟群上升到某个高度时，似乎被一层隔膜阻拦，再也飞不上去。 “于它们而言，这里只可飞入，却不可逃离。” 十天后。 黄皆凝气于手腕、脚底和双目上，侧着耳朵，闭目静立于枫林，如一座雕像，等待着测试回合的开始。 “咄！”一如往常，老者的啸叫于远处而来。 黄皆瞬间张开双目，朝林地一处瞧去，透过林木间的遮挡，看见一棵树下正在啄食的斑雀受了惊吓，双爪抬起离地，振翅欲飞。黄皆脚步一点，整个人好似离弦羽箭朝那处窜去，手腕翻转，倒提黄泉，还未到达时就逆着风斜着一削。 当他的脚步于那处停滞后，那只斑雀刚刚飞到他胸前，而黄泉的刀锋也正好掠过它的尾羽，割下几片落到黄皆摊开的左掌掌心。 “这课算你过了，下边是十只。”老者满意的话语适时响起，那只掉了羽毛的惊惶斑雀落到他的肩头，缩起了脑袋。 黄皆点点头，收回周身灵气，又默念老者所教的心法，感受到天地间灵气涌入身体各处经脉，接着失了控制，涌向丹田处，被悬停于那的黑色水球吞没，只匀了几丝到它下头并不充盈的河道中。 黄皆眉头一皱：《无间》所造成的影响竟是消失不了的么？若是如此，等我到灵府，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继续吧。”抛却繁杂的念头，黄皆沉声说道。 三十日后，黄皆成功割下十只飞鸟尾羽，于是要求更近一步，到了五十只，紧接着一百只，两百只，最后到达一千。 枯燥的日子循环往复，一天天朝前而去，不知不觉已过了五年。 秋天，是绽放或零落的时节，在这一季节的枫林中，枫叶早已将林木染得金黄透红，还有富余的，便落在土壤上，积了厚厚几层，等待下一时节破碎、风化成泥。 黄皆就站在此地，手握黄泉，身穿深蓝锦袍，脚踩一双乌黑靴，头顶黑色发冠，面如白玉，目若朗星，斜着身子，瞧向前头精神矍铄的老者。 这年秋，黄皆满了二十，脸上再无少年稚气。 “我埋在此地的旧衣你穿倒是合身，不过你怎得越长越阴柔了？”老者看着黄皆略显苍白的脸色，语气纳闷。 “等我捅你几刀，你便知道我阴柔不阴柔。”黄皆平淡答道。 “你倒是狂妄。”老者捋着胡须，并不恼怒，“你现今是凝气第几层？” “不知。”黄皆摇摇头，“不过既然未到灵府，那么不管是一还是十二都没有区别。” “是么。”老者左手手指朝旁一勾，落在地上的一截树枝便到了他手中。 “那我就用灵府一层的功力吧。” “随你。”黄皆口中轻语，右臂抬起，黄泉刀锋指向前方。 “小心了。”老者轻笑一声，身影消失于原地。 黄皆闭目聆听，听见林木间鸟雀细细碎碎的鸣叫，也听到空气在衣袖间拂过的轻响。 “夏漱，下树否？”他嘴角一勾，轻言一句，整个人便离地冲向一株枫树间，一手挥动黄泉，一手张开，紫金雷电于掌间汇聚，被灵气催动跃向枫树枝杈。 未到近前，只见树上一处枝杈向下微微一低，老者藏匿的身影显现，提着一串树枝跳下，迎向黄皆的刀锋与紫雷。树枝与黄泉刀锋相碰，响起金铁交加声，随后断断续续，连绵不绝。他另一手掌火咒已露，直接与黄皆雷咒硬碰，与空气间震出一声爆响与两色烟雾。 “你倒是悟性高。”老者呵呵一笑，身躯一压，余力未尽，新力又起，将黄皆压制回地上。黄皆步点向后，顺着老者的力量往后疾退，退到一颗树前，膝盖后曲，脚跟踩在树皮上，衣衫鼓起，四溢的灵气将树上枫叶吹落，簌簌而下。 “五年了，再笨的鸟也学会飞了。”黄皆平淡说道，张开双唇，齿舌间紫金光芒闪动，随后被他一口吞下。他的周身上下，紫色灵气于脚底爬升缠绕至全身，接着每道分离出一丝，化紫为金。 老者眉头一皱，脚跟一踩，退离黄皆，盯着黄皆变了步伐，朝自己追来，右臂微抬，转眼便砍无数刀。罡气掠过他一尘不染的衣衫，划出几道凹痕。 不错，真不错。老者心中赞叹，灵气包裹周身四肢，后退的速度越来越快。可即使这样，也摆脱不了黄皆。黄皆的右臂与黄泉似为一体，已成了虚影，伴随着紫金灵气，疯狂地向他挥动。渐渐地，连虚影也看不见了，只能见到化为螣蛇扑向老者的紫金光华。 老者的闪躲本来气定神闲，到了后边却不得不提起全部心思，防着自己的衣衫被割到。 “行了，算你赢了。”见这样下去灵府一层迟早应付不了黄皆，自己将不得不再提功力，老者有些无奈地说道。 “不。”黄皆的声音于身后响起，老者心头一惊，看到眼前黄皆的身影消失。 竟然只是个残影。 他来不及细想，变退为进，体内灵府灵气暴涨，顷刻从一至二，堪堪躲过斜劈而下的刀锋。 “这才算赢了。”黄皆直起身子，手腕翻转，将刀背紧贴后臂，平静地盯着老人被划破的后背衣衫，开口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