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飞扬》 1.第 1 章 七月初四，傍晚，小雨。 莫少初从东来酒楼里出来，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有些发呆，无所事事的日子果然有些无聊啊。 行人渐稀，撑开的伞儿如一朵朵盛开的花争相开放，雨珠滑落汇成一道道水线。 冷不丁被撞了一下，一个穿着有些脏兮兮的男孩跌倒在地。莫少初忙去扶他，自己明明站在屋檐下，定是这孩子走得急不小心撞到了自己。 男孩爬起来，甩开莫少初去扶他的胳膊，跑进雨中。 莫少初还在想这孩子为什么走的这么急，却听到一阵求饶声。 那刚刚跑开的男孩正被一个小姑娘按倒在地上，确切的说是被那女孩用脚踩在地上。 那姑娘向莫少初走来。 大概只有十四五岁，淡粉色的长裙，举止间却是干爽利索，看他刚才制伏男孩的样子，十足的少年英气。 “诺，你的东西吧。”那姑娘递过来一个红色的荷包。 莫少初这才了解刚才男孩撞了自己一下乘机偷了荷包，荷包里确实放了一些零碎银子，这样一说那男孩倒有些眼色。 只是这般大的孩子沦为市井偷窃，着实有些惋惜了。 “有没有少什么东西？”那姑娘又问。 莫少初将荷包拿在手里，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只是些碎银子罢了，只当是丢了。”莫少初说。 “可恶！”小姑娘却是一副气愤模样，“竟然敢耍我，下次不要让我见到！” “没事，没事。”莫少初忙道，“对我来说，这荷包比那些银子重要，真是谢谢你。” 那姑娘看过来，换了指责的口气，“穿着一身白，挂一个红色的荷包，荷包里还放银子，就是让人家偷的嘛。那些小偷都是人精，看一眼就知道里面有没有银子，有多少银子。” 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指教，莫少初不觉笑出来，“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 咕噜~~~~~ 莫少初愣了一下，这是什么声音。 那姑娘丝毫不避讳，摸着肚子道，“哎呀，肚子饿了。” 莫少初忍不住笑了两声，道：“作为谢礼，我请姑娘吃些点心吧。” 那姑娘看看天，似在犹豫，走到墙根，那里放着四五把伞。 这姑娘刚才好像一直在屋檐下卖伞，莫少初一直没怎么注意。 姑娘说：“吃点心可以，不过我没多少时间的。哎，对了，你有银子付账吗？” “放心，我和老板很熟。”莫少初道。 绿豆糕、红豆糕、核桃酥、豌豆黄、豆蓉包，上了满满一桌。 这姑娘动口吃，很有胃口的样子，莫少初只能间歇中问她几句，知道她叫小珺，这个夏天一直在附近卖伞。 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注意到，莫少初问自己，或许自己真的是太无聊了，旁边的一切也看不进眼。 转眼间各盘点心已经被消灭殆尽，小珺心满意足拍拍肚子，看一眼外面，急道：“完了，光顾着吃东西忘记时间了，回去又要被哥哥骂。”又看莫少初，“那个，你叫少初，我叫你阿初怎么样？” 莫少初拿出那个红色荷包在她眼前晃晃，“今年是我本命年，所以我才挂着红色的荷包。你才十四，自己算算叫我阿初合适吗？怎么也得加上哥哥吧。” 小珺抱起那几把伞，嘿嘿笑了几声，“我才不会叫你哥哥呢，我的哥哥永远只有一个！” 一转眼已经奔到了楼下，莫少初不自觉也跟着下楼。又见她返回来，递给莫少初一把伞。 “外面还在下雨，你先拿着用吧，不过要记得还哟。” 莫少初看那把伞，淡绿色的伞面。小珺手中其他几把是粉红、玫红，也只有这把淡绿凑合着给他用了。 小珺这个姑娘还是挺细心的。 “那我要怎么还你？”莫少初问。 “下雨的时候我就会在附近卖伞，很容易找到的。”小珺撑开了一把粉色的伞，“我要回去了，记得还我，阿初。” 粉色的伞下飘着粉色的长裙，莫少初看着这背影，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呢。 将伞撑开，竹子做的骨架，摸起来有些粗糙，像是未完工的一把伞。莫少初却觉得喜欢，未经打磨纯然天成。细看，在伞面一角用粉色的线绣了一朵小小的花，四个花瓣，手工有些笨拙。 大概是那个小珺绣的吧，莫少初这样想着不觉笑出来。 七月初五。 天一直阴着，莫少初带着那把伞在东来酒楼里坐了一天。没有下雨的意思，看来小珺是不会出现了。 莫少初下楼的时候，听见外面轰隆隆的雷声，紧接着是噼啪噼啪的声音。 竟然下起雨了，还是挺大的雨。 雨点落在石板路上溅起水泡泡，匆忙的行人被赶到屋檐下。 躲雨的人都在看着莫少初，有伞的人为什么还在这躲雨。 莫少初装作无事看着雨幕，有人撑着伞走进来，二十出头的男子，肩上扛着一个袋子，袋子上印着大大的“米”字。胸前鼓鼓囊囊，应该是放着什么东西，虽然打着伞还是怕被淋湿。 那男子同旁边一位婆婆热情打招呼，想必是认识的。 “阿婆，你是不是急着回去，伞先借你用吧。” “那怎么可以，你怎么回去？”婆婆虽然是这样说，脸上的焦急之色却是掩不住，可能真的是有很急的事情要处理。 “无妨，我等雨停了再回去。小志一定在等着您回去呢，说不定正在家哭鼻子。”那男子笑道。 婆婆便道，“是啦是啦，明明是个男娃子竟然害怕打雷。”又问，“你们家小妹丫又生病了？” 男子笑道：“那丫头在家里憋不住就知道出来疯，昨天晚上回来就犯病了，还是小志让人省心。” 婆婆打了伞走进雨中，男子挥手道别，直到婆婆的影子看不见。 男子将胸前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包了好几层的小包，但莫少初还是闻到了药味。男子将米袋解开，然后将药包塞进去，脱下自己的外衣将整个米袋包起来，然后抱在怀里，就要冲进雨中。 “喂——” 这次行动似乎比思想更快，莫少初回过神，确信自己叫了他，因为那男子正回过头看着自己。 莫少初递过手中的伞，“借给你用吧。” 男子看着他，然后看伞，最后还是看着莫少初，没有说话。 “一会有人来接我，这伞我用不着。”莫少初解释，“不过，明天你得还我，我就在这等你，这个时间。” 男子接过伞，摩挲那粗糙并不光滑的伞柄，似在想着什么。 “我叫封扬。” “莫少初。” 莫少初看着封扬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心中的阴霾一点点消散。这世间有很多真善美的东西，一直存在着，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发现。 这件小小的善事，让莫少初心里明朗起来。 雨势渐渐小了，莫少初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城东。 张却开门看见自家少爷一身湿漉漉，但面色轻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七月初六，阴。 天一直阴的很厉害，雨一直没下来。 封扬想了想还是带上了另一把伞去了东来酒楼。 莫少初就坐在窗子边上，扭着头看着外面。看外面熙攘的人群，还是那阴沉的天空？ 以阴沉的天为背景，莫少初那一身的白显得特别突出，却不突兀。阴沉中的一片欢快，如万草丛中的一抹红，让人觉得孤单。 没有同类的寂寞。 眉宇间轻轻蹙起的忧伤，泛白的手指轻轻在桌面上画着圈。 或许他一整天就坐在窗边发呆，画着圈，然后在等着自己来还伞，封扬这样想。更或者，之前的之前和以后的以后，他还会一直坐在这里，发着呆，画着圈。 封扬意识到自己就这样看着他看了很久。 开口：“莫公子。” 莫少初回头，给了一个轻轻的笑。 脸色这么白，也许是那一身白衣印的，或许是生病了。 “莫公子？”封扬又叫了他一声。 莫少初垂下眼眸，然后失去力气一般趴到桌上。 封扬疾走过去，碰到了他的手，很热。试他的额头，滚烫。 封扬背着他到了附近医馆，倒也无碍，只是身子虚受了风寒。大夫开了方子，封扬去抓了药。 封扬将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身上，喂了小半碗热水之后莫少初醒过来，眼前的影子是模糊的。 对方手臂传来的温暖，这是另一个人的温暖，是人与人之间的温暖。 封扬出去找了一辆马车，莫少初报了地址。 很雅致的一处小院，张却开门出来看见自家少爷摸样，那焦急的神色是真切的。封扬放下心，有人会对他好。 封扬将一把淡绿色的伞放下，“谢谢，昨日忘记道谢。” 莫少初看了看，说：“这不是我昨日借你的那把伞。你看这把伞上没有小花，而且那把伞的伞架十分粗糙，还未经过打磨。” 封扬便看着他，片刻，“应该是我拿错了。” “乍看之下，确实很难分辨。”莫少初说。 “那我明日再送过来。”封扬说，拿起了那把伞。 “有劳。” 封扬走到了门口，又听到莫少初说了一声谢谢。 张却将封扬送到了门口，封扬最后还是选择说了。 “你们家少爷身子比较弱，日后出门要派人跟着。” 张却哭丧着一张脸，“少爷不许别人跟着，也不许派人去找他。” 封扬沉默。 张却又说：“少爷难得带朋友过来，请您以后一定多来看看我家少爷，拜托！” 张却的请求是诚意的，封扬点头，离开。 七月初七，小雨。 封扬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手里拿着一把淡绿色的伞，叩响了小院的院门。 笃笃的敲门声，似乎要淹没在雨中。 露出张却的脸，欢快，“封公子，您终于来了。” 张却将他领到一处圆拱门前停下，“少爷就在后院里。” 封扬奇怪，“你家少爷病好了？” 张却无奈，“少爷就这个脾性，我们做下人的……” 封扬踏脚进去，抬眼是一片葡萄架，密密的杂乱的葡萄架。封扬收了伞，猫着腰进去。 在葡萄架下穿梭，好一会才看见莫少初。 在一片稍高的葡萄架下，莫少初坐在藤椅上，旁边还空着一把。 莫少初微抬头，看葡萄，还是看天。 莫少初没有转头，只是说：“请坐。” 柔软的藤椅，很舒服。 密密的葡萄叶挡住了雨滴。 雨点扑打着叶子的声音，淙淙，啪啪。 一串串果粒饱满的葡萄，坠在葡萄架下，被细心的用绳系着。 莫少初不说话，封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样的安静，或许就不应该被打破。 封扬忍不住去看他苍白的侧脸，眉宇间似乎不那么忧伤，慢慢舒展开。封扬才知道，美，不仅仅是在说女人。美，不仅仅是在指容貌。 美，有时候只是种感觉，让你心疼的感觉。 莫少初突然转过了脸，问：“听到了吗？” 封扬微红了脸，“听，听到什么？” 莫少初笑，伸出一指指上面，“牛郎和织女说悄悄话的声音。” 封扬愣住，转而笑，问：“你听到了吗？” 莫少初只是微笑，不说话。 “这次把你的伞还回来了。”封扬说。 莫少初却说：“你家里是不是有个妹妹，摘些葡萄回去吧，我家的葡萄很甜的。” 七夕之后一直是晴天，莫少初也一直呆在院内调息。 这一日来到东来酒楼已是七月十一，莫少初带着那把伞，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 非雨天为何带伞，若为遮阳为何不撑，何况还是个男人，虽然是个好看的男人。 莫少初依窗看远处，夕阳的余晖将眼前的一切度上了一层金。 有喧闹声，莫少初看到街道上围起了不少人。 一个粉色的身影，岂不正是那叫做小珺的姑娘。 小珺正抓着一个男孩，正是那日偷自己荷包的孩子。 “喂，阿初——”小珺看见他，用力挥舞。 莫少初在楼上笑，待下楼时人群已经散开，那个男孩也已经不见。 小珺叹气，“银子已经被那臭小子花光了。” 莫少初说：“无碍。我来还伞。” 小珺接过来，笑，“那天回去之后就生病了，大哥一直不让我出门，你是不是白等了很多天，真是对不住。” “这些天我也在家养病，今天刚出来。”莫少初解释。 “哈，咱俩还真是同病相怜。”小珺毫无忌讳地拍他膀子，“走吧，去我家吃饭！” 莫少初犹豫，当真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你大哥难道没说过不要随便带陌生男人回家？” 小珺看他，“你算是陌生男人吗？大哥说，是朋友就应该多带回家吃吃饭。还有，陪我下下棋。” 朋友，莫少初咀嚼着这两个字。 小珺拉他，“走吧，先去菜市场。” 向城西走，走过一片田地，小珺才停下。 真的是一座很小的小院。走了几步便过了天井，房子只有两间，外间放着一张桌子四条长凳，角落里放着一些杂物用苫布盖着。 很小，但很整洁，是一个家的感觉。 里间是卧室，莫少初进屋时扫了一眼，中间拉了一道布帘，算是隔成两个小间。 将刚买的排骨洗净放在锅中，加水，放大片的姜和大料，又将冬瓜切片放在一边候着。 小珺熟练的动作，让莫少初羡慕不已。 这是一种操作生活的娴熟，莫少初是个生手。 “小珺真是个好姑娘。”莫少初由衷的赞美。 “这都是大哥教我的，以后吃我大哥做的东西，那才叫美味呢。”提起自家大哥那种自豪，让莫少初心动。 贫寒，却温暖。 而另一些人，却奢侈，而孤寂。 “这么一大锅……”眼前这一锅排骨汤，着实吓人，况且还有未下锅的冬瓜，还有从东来酒楼打包回来的各样点心。 “不用担心，有大哥，还有我嘛！”那日已经见识了她的食量，莫少初想小珺这句话的重点在后半句。 香味慢慢从锅里飘出来，小珺已是不知第几次向门口张望。 等来了推门声，小珺兴奋的跑过去，却是有些失望的回来。 “大哥要替别人夜值，今晚不回来了。” 门口的是一个年轻人，注意到了站在院子里的莫少初，眼神，很戒备。 小珺解释，“王哥，这是我朋友，你不要那种眼神好不好？” 年轻人又看了一眼才离开。 “这么一锅……”莫少初烦恼着，两个人吃？ 小珺哈哈笑一声，拍胸脯，“有我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俩人打着饱嗝坐在院子里，半圆的月挂在空中，风吹过都是夏天的味道。 “你大哥是做什么的？”莫少初问。 “我大哥是个军人，而且是个副将！”小珺一脸的骄傲。 副将，要说军中副将还不至于过的这么寒酸，大概是一个太正直的人吧，莫少初想。 “不过，我老爱生病，大哥都把银子给我抓药了，所以现在二十好几了还没娶上媳妇。”小珺是笑着说的，状似无所谓的语气中藏着的大概是对大哥的内疚吧。 “小珺快快乐乐的，我是这样想的，我想你大哥也是这样想的。”莫少初说。 “大哥在家的时候就做雨伞，我便拿出去卖，可是大哥不让我下雨天出去，但是大哥将雨伞卖给那些贩子平白的会少卖很多钱，我大哥真的不适合做生意。”小珺说着，颇头痛的摸样。 “你大哥是个军人嘛。”莫少初笑，又问，“那把伞上的小花是你绣的吗？” 小珺扶着脑门呵呵笑，“那把伞做好之后还未打磨被我不小心戳了一个窟窿，我便在窟窿上绣了一朵小花。我觉得很好看啊，但大哥说那把伞卖不出去了，连伞架都没打磨。我不信嘛，就偷偷拿出去卖啊，果然卖不出去！” 莫少初欢快地笑，“绣的挺好看的，针脚虽然笨了些，但淳朴自然。” “阿初，你真是太好了！”小珺简直要两眼冒星星了。 莫少初离开的时候又看见了傍晚来过的那个年轻人，看来还是不放心自己。小珺大哥有这样的兄弟，那么他为人应该不错吧。 年轻人提着灯笼过来，说：“这里不比城里，我送你。” 一抹小小的光，照亮了莫少初前行的路。 莫少初挑了几串熟透的紫红葡萄，踏着西天的那一抹金黄赶往城西。 经过的那片田是快收获的玉米和大豆，临近傍晚田地里有小虫开始鸣叫。靴子上还沾着些泥土，莫少初轻轻叩响了那扇门。 木门开启发出吱嘎的声音，门里门外的人俱是一愣。 “哇，葡萄——” 小珺最先注意到了那一篮子的葡萄，接过来先吞了几口，“嗯，嗯，比前些日子大哥带回来的还要好吃。” 封扬和莫少初会心一笑。 小珺一边吐着葡萄皮，一边听莫少初将前前后后讲了。 封扬道：“早知道那伞不还你便是，还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小珺望天，大叫，“缘分，缘分啊！” 封扬起身，对着莫少初，“那么便留下来吃饭吧。” 小珺也说：“是啦，是啦，昨天还没陪我下棋呢，今天一定要补上！” 封扬出去，小珺接着吃下一串葡萄。 “这葡萄虽然很甜，但吃多了牙还是会酸的。”莫少初提醒。 小珺停下，歪着脑袋想，“但是吃不完的话第二天会引来很多小虫子，大哥又不喜欢吃。” 莫少初笑，“我家里种了很多葡萄，你可以天天坐在葡萄架下吃。” 小珺拍手，“光想一想就幸福死了！”又道，“趁着还没吃饭咱们先下一会棋吧。”跑到里间去找，一阵翻箱倒柜声，过了一会出来，“阿初，你再等一会啊，我再找找。” 莫少初捏了一小串葡萄放在身后出去，封扬正在切菜，莫少初说不上名字的青菜。 娴熟的刀法，是在案板上练出来的，还是在战场上。 俩人在一起的时候，封扬属于话少的那一个。 “这是什么菜？”莫少初问。 封扬在胳膊上蹭了把汗，“长在地里的野菜，也没有名字，就叫野菜。这个拿来做汤很好。” 锅里飘出来肉香味，有些特别的味道。 “晚上执勤突然窜出来一头野牛，闻着这味应该不错。”封扬说，一边将浸在冷水里的豆腐切成近碎末的小块。 莫少初看着菜刀一下下轻触案板，突然问：“你不喜欢吃葡萄？” 封扬突然停下了动作，看着他，似在思考：他家里有很多葡萄，我该说不喜欢吃吗？ “小珺那丫头爱吃。” 莫少初递过小串葡萄，很认真的表情，“尝尝吧，很好吃。” 封扬再次停下手中的活，到底是伸出手捏了一颗放在嘴里。 “阿初——我找到围棋了——”小珺从屋里蹦出来。 莫少初看着他喉咙下咽，一直看着。 “这颗葡萄没有籽。”封扬说。 “但总有皮吧。”莫少初诧异。 “葡萄皮也很好吃。”封扬说，又道，“马上就可以吃饭了，吃完再下吧。” 野猪肉炖山药、清炒的豆角、一盘五香花生，还有一份野菜豆腐汤，香喷喷的味道。 莫少初细细品着汤，野菜的清香味，豆腐的豆香味，很自然的感觉，胜过山珍美味。 “怎么样，好吃吧！”小珺扒着饭得空同莫少初说话，“以后常来这吃饭吧，保准让你长胖几斤！” 莫少初回以微笑，低头搅着汤。 “有时间可以常来坐坐。”封扬说，“小珺一个人在家呆不住，他出去乱跑我又不放心。” 应该是好久没下棋了，棋盘上积了一层灰。莫少初拿了湿布擦完棋盘又逐一将棋子也擦了一遍。 封扬跑到角落里掀开苫布，下面是是一些竹片、油布和完成待完成的伞，那把淡绿色的伞也被放在一边。 封扬在用匕首削竹片，烛光投在他脸上，照亮了半边脸。专注的男人，果然很有味道。 “好久没下棋了？”莫少初随口问。 “大哥说这东西费脑不让我经常下，再说我也没对手，就大哥那个水平——”小珺笑起来，封扬朝这边看一眼也笑了。 下了一会，莫少初多少也估算出小珺的实力。思路很活，冷不丁被咬一口，但终归定力不够，不能全局着眼。 如果是在战场上，小珺算是最前面的先锋，却不是运筹帷幄的元帅。 莫少初两指夹起棋子的动作，蓄势待发却是轻轻落下，棋子碰触到棋盘的声音，啪、啪、啪。 手上传来痛感，匕首不小心戳到了自己。封扬将出血的手指含在嘴里，平息心中某一瞬的悸动。 “啊——”小珺长叹一声，“死掉了！” 莫少初笑起来，“这一局只是看下你的实力，接下来我会手下留情的。” “所谓遇强则强，我才不要你让呢！”小珺很顽强的样子，只是自此便改口叫莫大哥。 “外面什么声音？”莫少初问。 “咦，什么声音，好杂好乱声音好响！”小珺打开门去看。 封扬抬头，“下雨了。” 门一开，强劲的风裹着雨吹进来，小珺使劲才算关上了门。 “白天好好的，怎么突然下雨了。”莫少初叹，还是这么大的雨。 小珺却道：“下雨天，留人天。” 莫少初看向封扬，“看来又要借伞了，倒不如直接送我。” 封扬道：“送你也可以，但怎么也要送你一把好伞才是。” “喂——你们俩说什么呢！”小珺先急起来，“这么大的雨打什么样的伞都没用！” “住下吧。”封扬说，不像是客套话，也不是盛情邀请。 莫少初说：“打扰。” “哇，陪我下棋，陪我下棋到天亮！”小珺叫起来。 人家兄妹俩同居一室倒也说得过去，加上一个莫少初就有些不妥了。 封扬将长凳排起来，上面铺了模板，然后再铺上苫布、薄被子，将薄被子一头卷起来算是枕头。 封扬躺上去试了试，“好像不是太硬。”小珺也跟着打了个滚，直叫唤，“好舒服，我要跟你们换。” 燃了一些艾蒿用来熏蚊子。 外面的雨声丝毫未减，三人吹灯入睡。 里间已经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身边的人也已经入梦，莫少初却睡的迷迷糊糊。或许是睡在陌生地方的缘故，莫少初这样告诉自己。 封扬感觉背后是一片热，莫少初有些蜷着身子靠向自己。封扬去取了铺盖盖在他身上，如果是发烧那就麻烦了，撑到天亮再说。 莫少初循着热源靠过去，那种温暖很真切，是另一个人的暖，真真切切的另一个人身体的温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第二天早上，雨过天晴。 这场雨来得快，走得也快。 待天快亮的时候，莫少初才进入熟睡。封扬试了试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的迹象。 早上的阳光太耀眼，莫少初伸出一只手挡住脸，院子里传出声音，像是器物隔开空气。 封扬穿着一件白色的短打，料子还算上乘，应该是军中发给副将的军服里面的中衣。 手中的那柄剑却是黑色的，晨光流泻，剑刃似乎将阳光也一划为二。 耀眼的晨光中那道绚烂的黑，像是万军千马中骄傲的斗士，那么独特，与众不同。 “起来了。” 回过神的莫少初看到这柄剑正指着自己，很近的指着自己。封扬满脸的汗，眉毛上的那一滴，终于承受不住，落下来。 莫少初讪讪开口，“好危险。” 封扬收了剑，“昨晚你睡的不踏实，怎么不再睡一会，小珺也还没起床呢，她定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也不知道谁敢娶她。” “也不知道谁有这个福分。”莫少初说。 封扬收了剑，从井里淘了些水先让莫少初洗漱，自己进屋换了平日里穿的蓝布长衫。 封扬递过来洗的发白的方巾，小珺打着哈欠从屋里出来。 “莫大哥，明天我要去你家吃葡萄。” 莫少初笑，“不如今天就跟我去吧。” “不行不行，我今天答应帮阿婆到地里捡花生，明天才有空过去，那样我还可以带些煮花生过去。” “到地里捡花生？花生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莫少初诧异。 小珺惊恐的看着他，转而捧腹大笑，“你真是读书读傻了，花生是长在土里的，就像萝卜一样。”又道，“不过，你知道萝卜是怎么长的吗？” “不知道。”莫少初承认。 “要不然你也去地里干活吧。”小珺绕着他看了一圈，“不过，你这一身衣服不行。” 封扬说：“莫公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没空同你这疯丫头胡闹。” 莫少初没能去地里捡花生，因为张却过来找他，莫少初便匆匆走了。 小珺将煮过的花生放在篮子里，盖上一层小花布，按照封扬给的地址去了城东。 找到了那个雅致小院，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还未敲门，门却自己开了，是张却。 “小珺，进来吧。”莫少初正站在院子里，穿戴整齐似乎要出门的样子。 “莫大哥要出去？”小珺问。 “还要等一会。”莫少初闻到了香味，“带什么好吃的？” “煮花生。”小珺掀开上面的花布，露出一个个白白的胖嘟嘟的花生。 莫少初捏了一个，剥开，放在嘴里，“怎么和平时吃的不是一个味，不过很好吃，感觉很鲜。” “当然了，这是鲜花生煮熟的，味道好极了吧。”小珺说着抓了一把塞到张却手中，张却犹豫着看自家少爷意见。 “很好吃，尝尝。”莫少初说，张却才接下了，道谢。 葡萄架下有桌子和藤椅，莫少初一颗一颗剥着花生，小珺一颗一颗吃着葡萄。花生壳堆成小堆，葡萄皮堆成大堆。 莫少初起身，“我要出门一趟，小珺就呆在这吧，不过小心吃多了闹肚子。” 小珺环顾四周，“你家没别人了吗？老婆孩子兄弟姐妹之类的。” 莫少初说：“没有，就我一人，所以你可以在这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呆闷了帮我掩上门就行了。” “真的？”小珺笑眯眯。 “真的。”莫少初想起了什么，“今天好像是鬼节，天黑之前要回家，不然——” “呃，会怎么样？”小珺问。 “会被拉到鬼门关出不来。”莫少初说。 小珺哈哈笑了几声，然后小声问：“真的呀？” 莫少初点头，“真的。记住，不论谁叫你名字或拍你的肩膀都不要答应或回头。” 小珺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幸亏你告诉我。” 封扬比平时回来的早一声，看见平时不着家的封珺正老实坐在院子里剥花生。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了？”封扬说。 “莫大哥有事出去了，我总不能一个人赖在他家里吃葡萄。”封珺说。 封扬不相信，“真的？” “莫大哥真的有事出去了。” “我是说你没把葡萄架砍下来带回来？”封扬笑。 封珺假作大悟，“是啊，我怎么没想到。”，然后大笑。封扬等着她笑完，然后问晚上吃什么。 “放上盐和大料煮五香花生好不好？”封珺问。 封扬点头，“倒是很好的下酒菜，不过，你不准喝酒，果酒也不行。” 封珺无效抗议，“为什么你不喝酒也不准我喝，果酒又不能算酒。”封扬无视，去灶台生火。 “大哥。” “什么？” “今天莫大哥跟我说他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就他一个人。” 灶台里冒出一股烟，封扬被呛了几口，眼睛被熏到了。 “喂，大哥，你有没有在听啊。你说莫大哥一个人会不会孤单了点？” 封扬走到井边用湿帕子捂在脸上酸涩的眼睛舒服些。 过了几天，封珺带了煮玉米去城东却撞到了闭门羹，院门上上了一把锁。之后又去了一次，还是上着一把锁。 封扬说可能是有急事出门了，封珺有些顺不过气，连声招呼都不打，看莫少初回来要他好看。 十月二十七，小雪。 这一年的雪来的偏早。 小小的雪花如白色的茸毛在空中飘荡着，慢慢的落在地面上，又像是蒲公英的种子，毫无目的的落在树丫上，落在房屋上，落在路边的干涸的水沟里。 虽然是小雪，天地间还是被整整覆盖了。 叩响了小小的门扉，封珺跑出来开门。 “莫大哥！”再相见的喜悦早已经将要质问的事情抛之脑后。封珺看着他，似乎和两个月之前有些不同。 熠熠生辉的莫少初。 封珺拿出来核桃、大枣、柿饼，堆了满满一桌子。 “这些都是我专门为你留着的，感动吧。”封珺讨功。 “小珺是个好妹妹。”莫少初说，悄悄用手指抚了抚眼角。 封珺拿出了筛子、绳子和一截木棍，一脸兴奋，“我正要去抓小鸟，一起来吧。” 院子内被扫出一片空地，撒上谷子，将筛子盖在上面并用木棍直起来一侧，然后将绳子拴在木棍接地的一端。 只等着小鸟进来啄食，然后拉动绳子牵动木棍筛子落下来将小鸟罩在里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封扬提着一包咸鸭蛋，路上遇见阿婆送的。 小小的门扉前拴着一匹马，马身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雪。 看见院内的筛子、绳子，封扬笑笑。 抖落身上的雪，封扬进去，抬头看顿了一下。 莫少初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盘棋。左手扶着额头，思考的样子，右手捏着一粒白子。 不对，白子是对方的棋。那么，他是在左手跟右手下。 莫少初突然侧过脸看过来，封扬慌了一下。 “回来了。” “……小珺呢？” “我看她有些咳嗽，也有些累了，便让她睡一会。” 封扬看他穿着单薄，便去添了一些柴火到火炉，火炉上的水壶冒着丝丝热气。封扬提起水壶，有些重，挑开盖一看里面果然煮着几块红薯。 “小珺说煮好了叫她。”莫少初说。 封扬将燃过的堆在一边的柴灰倒在外面，然后拿着几块红薯进来埋到火炉下面的柴灰里。 “烤过的味道会更好。”封扬说，在水盆里洗了手。 “下一盘如何？”莫少初说。 封扬坐到对面，棋局才刚刚开始。 “什么时候回来的？”封扬随口问。 “今天。”莫少初看着他，“刚刚。” “今年的雪来的有些早。”封扬接口。 莫少初说：“今年冬天可能会冷很多。” 屋子里静了很长时间，火炉里燃烧的柴禾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去福州了。”莫少初突然说。 “很远呢。”封扬说。 “我外公住在那，我去看看他，他老人家这些年身体不好。”莫少初解释。 “是晚辈应该做的。”封扬说，又将目光投到棋盘上。 莫少初问：“这段时间忙什么，少了我的叨扰。” “还不是军中操练、夜值，帮阿婆干点活，偶尔也陪着那丫头疯一下。”提到封珺，封扬不自觉笑了。 “疯什么？我指具体的。”莫少初很有兴致的样子。 “也没什么，就是上树打枣摘柿子，天还不冷的时候到河里摸鱼摸鸭蛋，有时候到山上运气好的时候能打些野味——”封扬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口说，“都是男孩爱玩的，我大概把她带坏了。” 莫少初说：“真羡慕你们兄妹。” 封扬看着他，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掩饰，真的是在羡慕，还有羡慕背后的失落。 “这样的妹妹大概嫁不出去了。”封扬努力笑，还是有些牵强。 “或许吧。”莫少初也笑，笑的很温暖。 封扬看着棋盘，放回了已经拿在手中的白子。 莫少初也仔细看棋盘，然后盯着封扬看，转而笑出来。 “要是小珺知道你平日下棋是在敷衍她，你猜她会怎么样？” 封扬开始收棋子，说：“输了便是输了，不要扯开话题。” “这局棋我分心了，不算，再下一局。”莫少初道。 “这局我也分心了，正好扯平。”封扬将棋子收到棋盒里。 “我分心是因为低估了你的实力，你又为何分心？”莫少初问，看着封扬。 封扬将最后一粒白子放到盒中，盖上盒盖，走到火炉前用筷子将壶盖挑起来，转过头问：“煮红薯好了，你吃不吃？” 莫少初慢慢收着自己那边的黑子，赌气一般，“我等着吃烤的。” 封扬用筷子夹出来两块先凉着，然后进里屋看封珺睡的正沉，帮她掖了掖被子又将床前的火炉加了些柴火，将窗子稍微开大一些确保空气流通。 封扬拿起一块个儿比较大的红薯剥皮，一圈圈剥下来露出来白里透红的内里，将头上红薯筋比较多的地方掰掉才递给莫少初。 莫少初看着，到底还是接过来，刚一接手却被烫了一下，封扬找了块洗净的布让他包着吃。 “咦，味道挺好的。”莫少初露出惊讶表情。 封扬正将柴灰里的红薯翻了个个，没答话。 第一块很快就吃完了，莫少初看着桌上已经不太热的第二块。封扬说：“烤的马上就好了，再说还要留着肚子吃晚饭。” 封珺从里屋里出来，看桌子上的那一块红薯，误认为是最后一块，“你们俩为什么不叫我！” 封扬从柴灰里夹出烤红薯，拍掉上面的柴灰，“多着呢，多着呢。”从墙角拿出那包咸鸭蛋，“你看，阿婆刚送的。” 封珺叫道：“我要喝皮蛋粥。”又对莫少初道：“莫大哥也要留下来吃饭！” 封扬取了两个咸蛋剥开，切成碎末撒到白粥里搅拌。又剥开两个，将蛋白留给自己，切开半个黄橙橙的蛋黄给封珺，剩下的一个半蛋黄给了莫少初。 封珺抗议，“大哥偏心！” 封扬说，“你不是答应过每顿只能吃半个咸蛋黄，要不然又咳嗽的紧。” 封珺拿筷子敲着桌面，“但是我嫉妒——” 封扬笑，“说什么呢。” 莫少初拿筷子夹了一块蛋黄换了封扬的一块蛋白，问封珺：“这下还嫉妒吗？” 封珺说：“但是大哥不喜欢吃蛋黄。” 莫少初去看封扬，封扬转过身去端粥，便对着封珺说：“小珺喜欢吃的东西也让大哥尝尝嘛。” 外面的雪还是断断续续下着，积了厚厚的一层。 “那把伞要送我的，还算不算数？”莫少初问。 封珺早已将伞拿过来，“数这把最难看了。” 封扬也说：“如果你指定要这一把，我可以帮你打磨一下，别扎着手。” 莫少初接过来，“就是这把，其他的便罢了。” 封扬送他出来，封珺被留到屋里。 莫少初脚下突然滑了一下，封扬伸手扶住他，“莫兄弟，小心！” 莫少初看着他，微笑。 这目光，被这莫名的微笑，封扬心里慌慌的，讪讪收了手。 莫少初说：“好像我比你要虚长两岁，你好歹也得叫我一声莫大哥才是。” 封扬脱下身上的厚外衣递给他，“路上小心，别着凉。” 封扬到城东去找莫少初时，莫少初正站在院子里喂鸟儿。 院子一早已被打扫干净，有小鸟落到院子里啄食，莫少初便让张却舀了瓢米出来喂。 “怎么，急着要回自己的衣服？”莫少初笑着说，继续撒着细米。 “不是。”封扬就站在门口，想着要不要走过去，怕自己一走动惊走了正啄食的鸟儿。 “有件事同你讲。”封扬说。 “什么？”莫少初目光跃过鸟儿看过来。 “接下来几日我要出门一趟。”封扬说。 莫少初看着他，双唇轻轻抿着，“你——” “帮我看着些封珺。”封扬接着说。 莫少初点头，看啄食的鸟，“那是。” “谢谢。”封扬转过半边身。 “就这么走了？”莫少初问，“还了你衣服才是。” 用力一挥，鸟儿霎时飞起，消失。 莫少初走在前面，封扬跟在后面。 那片葡萄架落满了雪，比夏天里空的多，才看见这片葡萄后面还掩着一排房间。 这个小院，说起来也不算小。 走到最里的一间房，进去却视野宽阔，前厅，书房，卧室。 “我将书房和卧室打通了，这样方便些。”莫少初解释说。 封扬看见自己那件衣服正搭在书桌的那张椅背上，拿上衣服，犹豫着开口：“封珺她……” “怎么？”莫少初倒茶，咕噜咕噜。 “她挺喜欢你的。” 莫少初抬头看他一眼，便笑了，“那是！你又不能像我这样陪她疯陪她玩。” “封珺就托你照顾了！”封扬微低着头，双腿却是并直，很严肃的气氛。 就听莫少初笑了两声，然后才问：“托孤呢？”见封扬没答话，说道：“我待封珺如待胞妹，封珺一切你大可放心。”话锋一转，又道：“但也不是说你没了后顾之忧，可以以死报国了。” 封扬动了动唇，没说话。 莫少初笑了笑，看他，还真是这个想法。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你以前离京又是如何安置封珺的？”莫少初问。 “我总告诉自己不能死在外面，还有封珺需要我。”封扬回答。 “但是现在封珺仍然需要你，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可以随便死了？”莫少初问。 “我……这次任务凶险。”封扬说。 “那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莫少初突然打断问。 封扬沉默了。 “你有可能就有去无回了，就没有想对我说的？”莫少初有些心烦。 “若我有去无回，多说无益；若我这次能平安归来，自是——”封扬斟酌，似是要下很大的决心。 莫少初就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或者是在逼迫他。 “自是有些话要对你说的。”这一句仿佛捅破了某条界线，封扬拿着衣服疾向外走。 “封扬！”莫少初忙叫住他，“我现在只不过是想听你一句，等我回来。” 封扬身形微顿，大踏步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封扬和王启接了大将军石南的密令，策马连夜向北行了数日已近边关。抬眼一片灰白，地上的积雪已冻成冰，冰雪层上积了薄层灰土。 城里萧瑟，几排土坯房孤立驻着，枯树枝上落了几只黑鸟，嘎嘎叫两声，是乌鸦。 一处二层土房，挂着脏兮兮的酒旗，推开透着风的木门，吱嘎吱嘎的声音有些刺耳。 房内油灯一盏，光线昏暗，酒店老板支在柜台上打盹。 封扬过去敲了两声，老板才眯开眼睛，立刻来了精神。 “这么晚了，两位客官是要住店吧。” 封扬捡了张桌子坐下，“先给我兄弟二人弄些吃食来。” 老板连声应着去了后堂。 “封哥，咱们没找错地方吧，这也太寒碜了点。”王启低声说。 封扬从竹筒里摸出两双筷子，还算干净，“静观其变。” 俩人等了一会，寒风嗖嗖的从门缝里吹出来。 老板从后堂里出来，一坛酒，一碟花生和一盘肉，都是冷食。 “老板，生意有些冷清。”封扬面带微笑，随意开口。 “冰天雪地，又快到年根了，很少有客人。客人少，我也让伙计回家了，店里也没多少东西，您就将就着点。” 老板说完，又到柜台边眯着。 封扬灌了一口酒，烈酒入喉辛辣浓烈，去了不少寒意。俩人分食了酒肉，倒没敢喝太多酒，毕竟有要事在身。 饭后，俩人简单洗漱吹灯入睡。 上半夜很安静，只听见风声。 到了后半夜，封扬听见轻微的脚步声，很轻但急促。翻身起床，封扬只是和衣而睡。从窗户跃入王启房内，王启也听见动静，在房内等候。 王启将耳朵贴在地面，说：“后面还有人，大概有四五个。” 封扬握紧剑，王启握着刀，两人贴在窗边密切关注外面状况。 脚步声渐近，时轻时重，气息不稳，步伐凌乱，只一个人。而后面追来的几人却是脚步轻盈，功力不浅。 王启向封扬投过来询问的眼神，前面的那人似乎离两人所在的窗口越来越近。封扬示意他不动，对方是什么人，是敌是友尚不分晓，只能静观其变。 扑通一声，重物从窗子里进来。 二人本能反映，刀剑出鞘，架在不明物之上。 “救我……”不明物出声，竟是个人。 封扬逼近那人，扣在他命门之上，轻声问：“你是何人？” “我，我是西朝使者……”那人说完这一句，重重喘了几口，似是受伤不轻。 封扬点了他几处穴道，暂时止血，稍作包扎，后面的人已经追过来。让王启在房内护着他，封扬提剑出去。 四个黑影，手上持着弯刀，背后背着弓箭，看装束确实是西朝人。 封扬比较双方力量，自己不可能以一敌四。王启也看清状况，提刀出来，一比二胜算还大一些。 西朝弯刀向来狠辣，一刀落在身上就能将对方连皮带骨削掉。二人避重就轻，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愣是重伤对方两人。 封扬示意王启将西朝使者带走，自己先对付剩下两人，以防后面还有援兵。王启知道封扬功夫，度量就算不能取胜也不至于落败，携了那使者取了马向南。 封扬估量王启带人已走出数里，心下也无心恋战，再者对方实力也不容小觑，久拖下去与已不力。当下换了虚招，侧身飞出数丈，取了马疾奔而去。料是对方脚力再好，也抵不过身下骏马。对方放出几支利箭，未见追来。 封扬追王启而去，出了城再行数里，到了一处枯树林，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封扬将两指放在口中，放了一声暗哨，不消会林子中传出应答。 封扬策马进去，进到林子深处看见王启。 那使者依坐在一棵大树下，呼吸声几不可闻。封扬忙去他鼻息，只是失血过多而已，并未昏厥。 使者从怀中掏出密信，信封上也沾了些血迹。 “信交给你们，我的任务已完成，不要管我……快走吧……” 封扬将信收入怀中，看着那使者，突然伸手点了他睡穴。 “封哥——”王启不明所以。 “带上他一起走。”封扬说。 “封哥……” 封扬已将使者扶上马背，王启也不再好说什么，翻身上马，二人向南疾走。 东方微白时，二人已经走过数十里的山林荒村，再往前有个大的城镇，也算是进入安全线。 路过一处山崖，两边山石林立高耸，中间道路倒是宽阔，道边枯树成林。封扬突然勒住马绳，马蹄前仰，一声嘶鸣，惊散了林中鸟。 封扬将使者扔到王启马背上，狠拍马屁股，轻喝一声，“快走！”马儿吃痛，疾向前奔。王启回头，看见山崖上冒出一个个黑影，如雨的箭便落下来。 莫少初去了城西，封珺正坐在院子里吃着枣。 “莫大哥，你都好几天没过来了，我都快要无聊死了。”封珺抱怨，抓了一把枣塞到他手里。 “我这几天有些事要办，这不过来赔罪了，莫大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封珺将盛枣的竹筐放下，“好呀好呀，现在就走吧。”莫少初拉住她衣角，“多穿件衣服再出门。” 张却正在门口等着，封珺从兜里抓了几颗枣放进他手里，张却早已经习惯，坦然接了。 二人上了马车，张却驾车。 车里铺了厚厚的毯子，竟然还放着小巧的火炉。 “莫大哥，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会享受了？”封珺问。 “因为莫大哥最近有了一些小钱，当然要享受一下了，而且当然要叫着小珺一起了。”莫少初微笑。 封珺去摆弄火炉，说：“大哥和王哥出去十几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叹一口气，“真让人担心。” 莫少初安慰：“应该快回来了。” “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封珺仍摆弄着火炉。 “呃，我也是猜的。” 马车停下，张却掀开帘子。封珺先下了车，入眼是一处三层高楼，层层挂着红灯楼，行人来往好不热闹。 “原来是鸣凤楼，我做梦都想来这吃东西！”封珺叫道。莫少初也下了车，有人过来讲马车拉走。莫少初拉着封珺进去，张却后面跟着。 早有人出来迎接，进了大厅是一片热闹，觥筹交错，酒香菜香扑鼻。经过二楼，稍微安静些，有些书生在饮酒题诗。待到了三楼却是清雅安静，珠帘相隔成一个个小间，朦胧间见与不见。 莫少初牵着封珺到一角落里坐着，张却侯在一边，封珺让他一起坐，莫少初示意张却才选了下位坐着。 先上来了一壶酒，还是热的。 “这是花果酿的酒不会醉人，先尝尝，菜一会就上。”莫少初递给她一杯，然后推开了小半扇窗子。对面竟是一条河，河上飘着一些河灯。 封珺一口饮尽了果酒，叫道：“待会我们去放河灯好不好？” 莫少初笑：“好的。” 珠帘轻响，突然有人探身进来，穿着讲究的少年，十七八岁的摸样。张却站起来，似乎要让座。 “八……八叔。”少年叫了一声，目光落在封珺身上。封珺却是笑了起来，“他叫你叔？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侄子。”少年脸上一滞。 莫少初招呼少年，“景言啊，一起进来坐。”对着封珺说，“这是我最大的侄子，我是他最小的叔叔，小珺你就不要笑了。” 叫景言的少年坐在莫少初一边，张却在一边候着。菜陆陆续续上来，莫少初对景言说，若不是一个人就一起吃吧，景言说我刚刚用过。这时，又过来一个人，景言起身，同莫少初告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头痛，胸口痛，浑身都痛。封扬睁开眼，看见房内布置雅致，硬撑着身子坐起来，还好除了痛，身体好像也没有大碍。 有人进来，是王启。 王启见封扬已醒来，脸上担忧散去，忙拿了枕头掖在他背后，说：“刚进了京城门，你就一头从马上载下来了，可把我吓得不轻。” 封扬问：“我躺了多久？” 王启摊开一只手，圈起大拇指，回答：“四天四宿，要不是看了几个大夫都说没事，石将军恐怕要将御医叫过来了。” 封扬说：“大概是累了。” 王启道：“自己明明有伤，还日夜兼程，不累倒才怪！”封扬问：“东西，没问题吧？”王启做了胜利姿势，说：“当然！将军已经奏明皇上，要给咱俩封赏呢。”封扬道：“什么赏不赏的，保家卫国都是本分。这次和西朝太子言和，他要他的皇位，我们要两朝永休干戈，也算是各取所需。” “说得好！”一人推门进来，虽然年逾花甲，却是一身的威武之气，正是二人口中所说的石南石将军。 封扬同床上起来要行礼，石将军忙去扶他，说：“咱们都是练武之人，不兴这一套。你醒了我也放心了，看你气色还算不错。” 封扬接过王启递过来的衣服穿上，道：“让将军担心了，躺了几日，骨肉都要酥了。” 石将军道：“我就说这点小伤对你封扬来说不是问题，怎么也是我手底下出来的好手。” 又道：“两国和议，没有战争，是社稷之福，也是百姓之福。你们俩多年在军中，风餐露宿，吃了不少苦头，我打算让你们俩就在京中谋个职位吧，安稳过日子。也正好京畿卫那边问我要人，要功夫好的去做教习，不过我还真不舍得你们俩啊。” 王启说：“就是就是，一直跟在将军身边都有七八年了。” 封扬却道：“在军中大大咧咧惯了，我怕不适应。” 这时，听到外面一阵急促脚步声，清脆的声音喊着“外公，外公，你在哪？”推门进来一个黄衫少年，十五六岁的摸样，看见石将军便扑过来拉住他的袖子。 封扬和王启赶紧施礼，这便是石将军的外孙，当今二皇子。 石将军轻声斥责，“你看你，一点没有皇子的摸样。”二皇子笑嘻嘻，拽着他衣袖，道：“想外公了嘛，娘亲让我来看看您老人家。” 石将军道：“要读书，少捣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二皇子随口应了，说：“闭门三个月都在读书，快闷死人了。”又问，“外公，我还有一个皇叔的吗？” 石将军却是愣了一下。二皇子继续说，“昨天晚上我去父皇书房请安，看见另一个人在，比我大不了几岁，父皇让我叫他皇叔，为什么以前没有见过，没道理啊？”二皇子颇苦恼的样子，石将军一脸严肃，问：“那人长什么样，多大年纪？”二皇子道：“不是说了嘛，很年轻，二十多岁嘛，长的瘦瘦的。外公，原来我还是有皇叔的啊，还是那么年轻的皇叔。” 石将军似乎在想什么，过了片刻，说：“那是你八皇叔，也是先皇最小的儿子。” 二皇子道：“既然是皇叔，为什么以前没见过，也没人提起呢？”封扬和王启也有这个疑问，俩人虽然多半时间在军中，朝中一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从来没听说还有个八王爷。 石将军坐下来，说：“十几年前的事了，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的。只怕朝中局势要变了。” 二皇子没在意这些，奔到封扬面前，说：“封扬，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有空教我练剑，对了，小珺好不好，本来说好一起去钓鱼的，哪料到被父皇关禁闭读了三个月的之乎者也。”小小少年抱怨着，和封珺同岁，正是爱玩的年纪。封扬笑着说，有时间去找封珺玩，不过要先把书读好。 封扬心里挂念着封珺，和二皇子耍了一会剑便准备回去，石将军说正好有件东西要送往大理寺，便让他顺路送过去。这天天气挺冷，寒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封扬进了大理寺，问了人便朝大理寺卿的衙房去了。 路过院子，见院中石桌边坐着一个人，穿一件月白的外衫，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看地上什么东西。 封扬走过去，看着他，原来地上有只鸟儿，正在啄食。小鸟飞走，那人转过脸来，笑，说：“你回来了。” 封扬看他那件外衫薄薄的，不禁碰了下他的手，果然冰凉，道：“天儿明明这么冷了，穿这么少就出来。”脱下自己的大髦披在他身上。 莫少初说：“刚才出了点汗。”又问，“见过小珺了？”封扬说正准备回去呢，正好帮将军来送点东西。莫少初说，小珺都挺好的，也没生病，你有事先去吧。封扬说，你等我啊。 待封扬出来，莫少初早没了人影，也没来得及问他来大理寺做什么。回去也没见封珺，不知这丫头一大早就跑哪疯去了。直到了午饭时间才回来，扑到封扬怀里转了好几圈，问有没有想她。封扬说，想啊。封珺又问，那想我什么？封扬说，想你——调皮喽，捏着她滑嫩的脸蛋哈哈笑了起来。 接下来几天封扬和王启被派到京畿卫做教习工作，也没有得空去找莫少初。那天见他穿那么少，坐在大理寺的石凳上，手那么凉，也不知道他去大理寺干什么，当时也没来得及问，不知道这段时间过的如何。 装作无意问封珺，封珺巴拉巴拉说了很多，都是吃喝玩乐，而且都是前些日子的事，这些日子也没和封珺在一起闹腾，也许是有事情在忙吧。 忙着忙着就到年三十了，封珺说吃饺子，赚压岁钱。封扬说，咱的去看看你莫大哥。封珺吃惊的看着他，说，我以为你早已经把莫大哥忘了呢，别说，莫大哥好久没带我出去玩了，叫他过来吃饺子吧。 封扬和封珺在家先把饺子包好，封珺还特意捏了几个不像兔子的兔子饺子。俩人披上大髦，就去找莫少初。 到了小院门口，门上赫然挂着一把锁，封扬心里略略失望。封珺猜测说莫大哥是不是到亲戚家过年去了。 如果是这样，也挺好。封扬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初一的早上，封扬和封珺拜过天地爷、灶神，吃了素馅的饺子，封扬将一年攒下来的琐碎银子换成银票，封珺笑眯眯揣在兜里。 俩人出去到街上转了一圈，封珺买了很多平时最想买的各种花花东西，俩人还特意到莫少初的小院看了一眼，但还是落着一把锁。 如果去亲戚家，总得要住上几天了。 兄妹俩顺着最繁华的街走着，慢慢行人稀少，好像排了很长的队，封珺来了兴致。 旁人给封珺一指，前面一双威武的石狮子，红漆大门，牌匾上刚劲大字：靖王府。那人还特好意解释说，听说是常年养在宫外的八王爷，被皇上冷落了这么多年，终于受重用了，这不都是来拜望王爷的人，你们也是？封珺摆手，我又不认识什么八王爷。 封扬和封珺又去石将军那拜年，在那用了午饭，呆了一会，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过了几天，石将军又将封扬叫去，石将军有个同窗在那做少卿，说大理寺正好有个空挡，石将军就推荐了封扬。相比，封扬还是比较喜欢教习那个职位，但既然是石将军替自己争取的，心里还是感激。 石将军或许看出他心中所想，拍拍他肩，说：“封扬啊，你也跟了我不少年了，教习那个职位可能对你来说更熟悉，但你身上的其他才能就被浪费了，所以大理寺这个空缺，我还是希望你能去。” 封扬拜道：“将军大恩，我兄妹二人记得。” 石将军故作佯怒，“什么恩不恩的，我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还在深宫，也见不到，早已经把你们当成自己孩子了。”又道：“不过，大理寺卿回家守孝了，听说接手的是八王爷，八王爷这个人我也不了解，但切记，他是王爷，不是大理寺卿，礼数一定要做足了。” 正说着呢，管家来报，“八王爷来了。” 封扬想到初一那天王府前面排了那么长的队，现在这王爷竟然主动来见石将军。石将军道，正好，陪我去会会这个八王爷。 俩人去了正厅，人好像已经来了，正背手看着墙上字画，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长袍，束着月白腰带，身姿瘦削。 石将军单膝跪地，行王臣之礼，“参见王爷。”封扬也跟着跪下，听见那人转身，急促的脚步，走到石将军面前，似是在扶他起来，说：“老将军，您这是折煞我了。” 这声音，封扬抬头看，看见对方的容颜，那眉眼，那神情，不正是自己这些日子想念的，担忧的。 莫少初也看到他，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将石将军扶起来，封扬也跟着起来，默默站在一边。 这期间，莫少初同石将军说什么，封扬都没有在意听。 最后，离去时，莫少初看着封扬对石将军说：“这就是要到大理寺任职的封扬吧，不如一起走吧，正好说说大理寺的事，如果老将军您同意的话。” 莫少初和封扬从二门出来，张却和马车在外面等着。 莫少初先行上了马车，封扬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张却静静站在一边，看别处的样子。 这样僵持了一会，莫少初探出头来，说：“有些话还是在里面说吧，总不能在这里。” 封扬微微躬了身子，低着头，行了个礼，“我还有事，需要马上回去。”莫少初看着他，叹息般：“你没有话同我说吗？”封扬还是低着身子，回答：“我要去药房抓药。” 又过了片刻，莫少初说：“如果你不想来大理寺做事，就别勉强自己。” 听到马车声渐渐变小，消失，封扬才挺直身子，恍惚间觉得松了一口气。回到家里还处在恍惚中，连封珺都看出来了，看来真的是太明显了。 封扬说，少去打扰你莫大哥，他最近很忙。封珺转溜着大眼睛，问你们吵架了？封扬说，没有，转身想找点事做，这种恍恍惚惚的情绪让封扬觉得很挫败。 还有那么点失落。 封珺每天还是欢欢乐乐的，一天到晚在外面疯玩。封扬看她最近身体还好，也没怎么拘束她。 封珺一回来就告诉封扬说，今天和莫大哥去西边山上抓野兔了，味道好极了，不过只抓到了一只，被我和莫大哥吃了。 封扬没有说什么，过了会，叮嘱封珺道：“不是说不要去打扰你莫大哥，他最近很忙。” 封珺说：“莫大哥不忙啊，陪我和景宣玩了一天呢。” 景宣就是二皇子。 封扬回过头问：“谁？二皇子也去了。”封珺点头，是啊，是啊。封扬说：“那你知道你莫大哥的身份了。” 封珺继续点头，“是啊，只是没想到莫大哥是景宣的小叔叔，好像他们叔侄没怎么见过面呢。不过一想到景宣比我矮了一辈，我就好开心啊。”封珺手舞足蹈的，十足欢乐。 封扬叮嘱：“这些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又说，“你既然知道你莫大哥的身份，以后就别去打扰他，他有很多事要做，不能像以前那样陪你疯。” 封珺问：“为什么啊，莫大哥还让我多去找他玩呢，说不能因为知道他是王爷而疏远他。再说，景宣还是二皇子呢，大哥你以前也没阻止我跟他一起玩。” 封扬说：“这不一样。”封珺不依，“为什么就能和侄子一起玩，叔叔就不行。”封扬说：“这不是叔叔侄子的问题！” 封珺做醒悟状，“大哥，你不会不喜欢莫大哥了吧，你开始讨厌他了，他哪里得罪你了？” 封扬说：“没有。” 封珺疑惑：“明明喜欢莫大哥，为什么还不让我跟他一起玩，难不成你是在吃我这个妹妹的醋。” 封扬扶着额头，说：“我不跟你这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封珺兀自咯咯笑。 元宵节晚上，封扬和封珺在街上看花灯，路过靖王府前，门前两盏红灯笼，大门却是紧闭。 封珺有些失望，说本想叫莫大哥一起出来玩。封扬说，他现在是王爷，一定是进宫参加宴席了。 封珺很快又高兴起来，拉着封扬看这看那，买了很多吃的玩的。封扬任由她拉着，付钱，拿东西，心里想明天就是到大理寺报到的日子，这些天也一直在想要不要去大理寺做事，一直纠结着，却发现已经没有拒绝的时间了。 总不能就要入职了，才去跟石将军说自己不想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莫少初穿了一件宝蓝色的棉衫，衬得他的脸有些苍白，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冷冰冰的气息。幸亏他的脸上总是笑着的，慢慢将冷的气息融化，只是这冷的气息太重，让他那暖意的笑显得单薄无力。 除了公事上的招呼，封扬避免同莫少初同处一室，甚至是眼神的交汇。本想出去办事避开，但刚入职要熟悉很多事情，封扬只能呆在资料房里看案卷。莫少初除了差人过来取了些以前的案卷，俩人基本上也没有正面接触。 封扬想，还是自己多心了。 这天，封扬歇值，阳光也比较好，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拿出来被褥晒晒。封珺将被子披在自己身上，一副恹恹的样子。封扬说，没事了你出去玩吧。封珺说，你一起去嘛。封扬说，那再等会。封珺弯起眉毛，说那我们去找莫大哥玩。封扬说，突然想起来徐大人让我抄写案卷，我待会得去大理寺。封珺看了他哥半天，说，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 封珺一只手无根手指头上都沾着糕点屑，坐在莫少初房里厚厚的地毯上，很惬意。莫少初将书房和寝屋合为一处，空间很大，入门就是一扇屏风，从屏风后拐进来，靠窗的南边临墙竖着四五排书架，靠墙的北边砌了一个一尺高的平台，平台很宽阔，占据了房间的大半空间，铺了厚厚的地毯。平台南边摆了三张矮几，一张放着封珺正在吃的各种点心，一张放着文房四宝，第三张矮几上堆着基本打开的卷宗。平台的北边叠放着几块厚厚的毯子和几个枕头，除了靠墙一边，其他三侧都有垂帘，可以拉伸。 封珺舔了舔手指上的点心残渣，说：“莫大哥，你太会享受了。”站起来在平台上蹦了几下，然后顺势滚了几圈，抱了一个枕头在怀里。 莫少初坐在矮几，正慢慢研磨，说：“我只是懒而已，看书看累了外后一倒就可以睡觉了。” 封珺抱着软软的枕头，一脸羡慕，“好想在这睡一觉。”莫少初笑，“那今晚就在这睡下吧，我派人告诉你大哥一声。”封珺又捞过来一个枕头抱着，说：“要是咱们三个睡在一起多好。” 外面有敲门声。 莫少初从案几边站起来，问封珺，“要不要试试药浴？”封珺点头，然后问：“什么是药浴？” 用屏风隔成两个小间，封珺和莫少初一人一个，先用清水将身体冲洗一遍，洗净头发和脸，然后进到浴桶里泡浴。浴桶里的药水看着黑黑的，但闻起来香香的。 封珺在里面呆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只嚷着头好晕，莫少初便让她出来，说身子比较弱的人一开始不要泡太长时间。封珺反驳，说你身体也很弱！莫少初隔着屏风笑，回答，我已经习惯了。 封珺穿上衣服，用浴巾擦着头发，拐到莫少初那个小间里。莫少初吓了一跳，说，不能偷看别人洗澡。封珺说，我还帮我大哥搓后背呢。莫少初便笑，说，莫大哥被你看了不要紧，但千万不能说出去。封珺点头，嗯嗯，不说不说。莫少初说，赶快把头发擦干了，小心着凉。封珺手里的浴巾已经半湿，莫少初便让她拿了自己的那块。 又有人敲门，是张却，说封扬来接封珺了。 封珺一听就跑出去了，莫少初感觉一阵冷风吹进来，说，哎，小珺，你把门给我关上。对张却说，让他们兄妹俩直接回吧，我还想泡一会。 听见张却关门的时间，过了一小会，又听见推门声，一阵寒风嗖嗖的进来。莫少初扭头一看，封珺正拉着封扬站在隔间开口处。 封扬脸上一滞，掉头走了出去，封珺嘻嘻笑着，说我本来想大哥给你搓背呢。封扬从隔间里出来，看见外面的布置又愣了一下，真的非常享受的样子。 封珺脱掉鞋子在地毯上转了几圈，说，大哥，上面可舒服了，你也上来试试。封扬想起刚才的事，说，别人洗澡的时候，要回避！封珺说，那莫大哥又不是别人，是自己人嘛。封扬拿他手里的浴巾帮她擦了擦头发，说，赶快回去睡觉，野丫头都不知道回家了。封珺说，莫大哥这里舒服嘛。封扬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莫少初在隔间里说，“小珺，我的浴巾在你那吧。”封珺说，是啊，我这就给你。封扬做了一个禁止的动作，拿了浴巾进去。莫少初坐在桶里，整张脸是浴后的粉红色。封扬递过去浴巾，说，小珺又来叨扰了，也不早了，我带小珺回去。莫少初接过浴巾，擦了把脸，从浴桶里站起来，整个上身也是粉红粉红的。封扬别过脸看别去，说，我走了。 “封扬——”莫少初叫了他一声，“虽然你来大理寺也有些日子了，但一直没机会问你，不知道有没有不适应？” 封扬说：“还好。” 哗啦哗啦水声，莫少初从桶里出来，封扬直接背过身去了。莫少初穿上件长袍，说好了。 莫少初从封扬身边走过，带来一阵药香。封扬看他走路时有些不方便，便问怎么了。莫少初说，只是药效开始了，待会就没事了。 封珺看着莫少初红扑扑的一张脸，大笑，“莫大哥，你现在就像是煮过的螃蟹，好红好红。” 莫少初说，“你刚才也像是煮过的大虾。” 张却进来，这次没有敲门，端了三碗红枣莲子羹，放在矮几上，又悄悄退出去。封珺倒是不客气，端起一碗哧溜哧溜，说好浓的枣味。莫少初也端起来一碗喝了，剩下封扬站在那不尴不尬的。封珺说，大哥，你尝尝很好喝，不骗你。莫少初正垂着脸喝汤，可以看见喉结在动。封扬端起剩下的一碗，好甜，甜的有些发腻。俩人都已经喝完，封扬无奈撑着继续喝，最后还是剩了大半碗。 封珺拍了拍肚子，说：“今天吃的好饱，快走不动了。”封扬说，“别耍赖，我才不背你回去。” 莫少初看着封扬，问：“真的不喝了，可能有点甜。”封扬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莫少初忍不住笑了，端起那剩下的半碗，一口气喝了。 封扬心里乱跳了两下，赶紧抓了封珺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之前要说封扬是有意的同莫少初拉开距离，那现在多少变成刻意了。脑子里总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封扬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本来应该完成的任务拖到了天黑。大理寺的人应该都走的差不多了，封珺也被二皇子叫到将军府去玩，说顺便留下来吃晚饭。 封扬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发呆，才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这么安静的一个人呆着过，放下案卷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是那样发呆。以前不放心封珺，总要在眼前才能安心，封珺又不是安静的孩子，总在耳边说着，絮絮叨叨的让人很心安。 现在很安静，封扬觉得自己心里也静了，可以静下来想一想以前没想过的问题。 大理寺是多年前的老房子，开门关门都会发出很皱的声音。封扬听见声音，抬头看见门口那人，还是穿着那件宝蓝色的外衣，看起来很脆弱的摸样。 封扬踌躇着开口，“大人，还没走啊？”莫少初看着他，亮闪闪的眸子，“现在是私人时间，你别这样叫我。”封扬微微低了头，说：“不论公私，礼数不能忘，我虽然是个粗人，这些道理还是懂的。” 莫少初在门口站了一会，说：“你住的地方，要不要修一修，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小珺。” 封扬说：“只是习惯了，地方虽然小了点，但住着舒服。” 莫少初说：“如果有什么困难，请尽管开口。” 封扬说：“多谢。” 只有这一次小小的照面，之后封扬开始便跟着徐大人出去查案，自然也很少机会能见到莫少初，也确实没有见过。 天气进去最后一个寒冷期，虽然有转暖气象，但还是很冷。莫少初坐在马车上，拿着火炉取暖。 风很大，吹得车帘晃来晃去。 莫少初看见封扬从一家当铺里出来，然后去了对面的药房。回去用过了晚饭，准备明早上朝要用的奏章，叫来张却吩咐备车。 好久没来这个小院了，依旧那样狭小而干净。没有敲门走进去，没有见到封珺如往常般听见脚步声蹦蹦跳跳出来。屋里亮着灯，外间没有人，有些清冷。挑开布帘进去里间，看见封珺正窝在床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封珺挣开眼睛，叫了一声莫大哥，不像以前那样欢喜雀跃。莫少初走到床边坐着，看她脸色极差，试了试额头，有些热。 火炉里还有不少炭块，但已经没火了，丝丝冒着白烟，大概是从窗子那边吹进来的风吹灭了。 “病了，你大哥呢？”莫少初问。 “大哥出去抓药，出去有一阵子了。”封珺表情恹恹的，完全没有情绪。莫少初刚才回府时就看见封扬去抓药，一个多时辰都过去了，天都黑了，这人去哪了？ “小珺。”想起封扬从当铺里出来，莫少初问，“跟莫大哥说，是不是抓药的钱不够？” “不知道啊。”封珺说话已经带着重重的鼻音，“大哥不给我说这些的，让我别瞎操心。” 莫少初将身上的披风脱下，对封珺说：“这几天这么冷，你又病这毛重，去我那好不好，睡莫大哥那张大床好不好？” 封珺说：“但是大哥还没回来呢。” 莫少初说：“我给他留张字条，让他来我这找你。” 用披风将封珺包起来，然后抱到马车上。马车上一直有火炉，倒比屋子里还暖和些。封珺枕在莫少初腿上，马车嗒嗒而行，在晃晃悠悠中又睡着了。 身体接触到厚厚的毛毯，柔软的枕头，听见莫少初吩咐多搬几个火盆进来，后来有人给自己试脉，有人说话，便静了。 后来在一声声“小珺”的喊声中醒来，封珺看见封扬气喘吁吁脸色很不好看的站在自己面前，而莫少初好像在责怪他干嘛将自己一个人放在家里。 “莫少初！”封扬突然叫他的名字，脸色更加难看，“我和封珺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莫少初当场愣住，脸上的表情似乎被冻住，好久才道，“好，不用我来管，你来管，这么冷的天你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连火炉灭了都没人管，这么冷的天你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想喝水呢想吃饭呢，还有那药，你缺什么就不能跟我说一声，你去当铺！” 因为情绪激动，莫少初满脸通红。 “不用你来管，跟你没关系！”封扬丢下一句，去抱封珺，封珺抓着他胳膊，像是要哭出来，“大哥，你们别吵，是我要跟莫大哥过来的。” 封扬将封珺抱起来，说：“咱们回家。” 莫少初脸上的红慢慢褪去，有点发白。封扬抱着封珺绕过他身边，走了。张却轻声走到莫少初身边，劝慰，“爷，您别生气，保重身子才是。” 石将军知道封珺病了，特地让人送药和补品来，封珺在床上躺了一天又活蹦乱跳。石将军便叫他们兄妹俩去吃顿便饭，正巧一直在京畿卫处事的王启也是歇班，凑齐了吃顿饭。 关起门来讲话，说说朝堂上的一些事，也聊聊家长里短。封扬正跟着徐大人在查一桩案子，一起被掩饰成自杀的谋杀案，死者是个妙龄少女，封扬觉得其中有蹊跷，徐大人也赞成深入的查一查。王启还是在京畿卫做教习，王启这个人对武艺比较痴迷，其他的都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所以石将军才没将他一起安排到大理寺。 饭毕，封珺和王启陪着将军夫人聊天，两人玩性大爱说笑，封扬相比之下就有些木讷了，所以只能陪着将军聊天。 “八王爷身体怎么样了，明天和我去趟靖王府？”石将军问。 “啊，什么怎么样了？”封扬有点发懵。 “这两天靖王都没有上朝，听说是老毛病犯了，你不知道？”石将军有些怀疑。 “我这两天请了假在家照顾封珺，没去大理寺。”封扬说。 “王爷他怎么了？”封扬又问。 “具体的不太清楚。”石将军说，“不过，好像靖王向来身体就不好，我记得他出生时是不足月的，刚满月就被送到宫外抚养，好像是被送到了寺庙，皇上不上心更没有人去管了，当年的三皇子和五皇子心有他图，哪有功夫去管一个刚满月又不受宠的弟弟。其实啊，靖王这些年来过的挺不容易的。那天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他，温润有礼谦和，虽然养在民间却比任何一位皇家子弟出类拔萃，这也许是上天的补偿吧。” “明天我和您一起去。”封扬垂着眼睛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在靖王府门口，遇到了应该是刚探完病的夏老侯爷，送侯爷出来的张却顺便将俩人迎进去。 在房门口停下，张却说王爷刚才说要睡一会，我先进去叫一声，将军您稍候。过了一会，张却出来，对石南说，王爷请将军进去。又对着封扬说，封公子随我去把东西放下吧。 张却引石将军进屋，然后出来。 “他，怎么了？”封扬问。 张却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说：“爷不能生气。” 封扬沉默了一会，说：“他不想见我，生我的气。” “爷自小就住在寺庙里，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有父母兄弟疼爱，吃穿用也极其简朴，自小身子也弱，十六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伤了心肺，自此也落下了病根，体寒多病，不能生气。”张却又说了别的事，“爷让我交给您一样东西。” 张却将一件大髦递到封扬手里，那正是封扬从边关回来在大理寺见到莫少初时为他披上的。 封扬又说了一次，“他很生气吧。” “当时可能真的很生气。”张却说，“事后，爷也懊恼自己说话有些过了。这么多年，对爷真心好的人没有几个，所以王爷对封珺好，对你生气都是因为心里在乎。希望你能明白。” 封扬点头，“我明白。” “封公子。”张却谨慎的叫了他一声，“如果您对王爷是真心的，就请不要背叛他，不要离开他，如果您做不到的话，就请您现在就退出，再也不要来打扰我们家王爷！” 一席话说的封扬愣在当地，心里早已百转千回。 封扬又低低说了一句，“我明白。” 封扬和封珺来靖王府探病，几次都是莫少初已经睡下了，或者就是有其他人在探病，偏偏封珺自己去的时候莫少初就有空了。封扬觉得这还是在生自己的气，也就不和封珺一起去了，专心去查少女自杀的案子。 莫少初披着外衣坐在矮几前漫不经心的翻着书，封珺坐在一边吃点心。 “莫大哥，你还在生我大哥的气？”封珺问。 “当时是挺气的。”莫少初回答，眼光从书本上移开，“不过之后就没气了。” “那你为什么还躲着我大哥？” “是……他在躲我。” “那我大哥为什么要躲你啊，明明很喜欢的。”封珺说。 莫少初抚了抚额头，轻声道：“如果我不是什么靖王就好了，明明当初可以同睡一塌同分一个咸蛋，当初那么心无芥蒂，转眼间就形如路人，如果我不是……” “王爷有什么不好，有好多钱，可以住大大的房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真不明白大哥是怎么想的，有个做王爷的朋友难道不好吗？”封珺说。 “有些事，你要长大了才会明白。”莫少初翻着放在一边的案卷，问，“你大哥这几天忙着查什么案子吗？” “可能吧。”封珺说，“不过好像昨晚上大哥没有回来睡，大哥每天早上都帮我做好早饭的，今天早上我起来连热水都没有，火炉也已经灭了，我大概是被冻醒的。” “没回来？”莫少初有些诧异，“以前有出现这些情况吗？” “以前大哥也会出去，但事先都会跟我说一声的。”封珺问，“不会出什么事吧？不过，我大哥功夫那么好，应该不会有事。” 张却推门进来，在莫少初耳边说了什么，封珺自然也不会在意去听。莫少初让她在府里玩一会，自己先出去会，回头一起吃午饭。 封扬觉得头有点痛，身下的床铺柔软，香气浓的有些呛人。睁眼一看，当场懵了，身边躺着一个□□的女人。 这是怎么回事？ 查少女自杀的案子，那少女脖子上除了一道很深的绳子痕迹，还有一道很细很深的勒迹，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忽略。而那个少女的表哥杨树是最后见到少女的人，一开始审问时就言辞闪烁，很明显在说谎。后来杨树就不见了踪影，昨天封扬恰好发现他进了香楼，就跟着进来了。再后来，就闻见一阵香味，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床上的女人见封扬醒了，挪着光溜溜的身子靠过来，“哟，大爷您醒了。”封扬浑身哆嗦了一下，连忙去找衣服，身上除了裤衩可真是干净。 门突然被推开，为首的是个老头，长的白白胖胖的，还笑眯眯的，后面那个人面无表情。 封扬看见莫少初，脸都快绿了，懵了一会才反映过来将还挂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推开。女人做受惊状，“大爷干嘛呢，您昨晚上可是抱着人家不放呢，昨晚上大爷您真厉害呢——” 封扬真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昨晚上自己干什么了，完全不记得了！ “把衣服穿上！”莫少初还是面无表情。 张却进来递上衣服，一套是封扬的，另一套给那个女人。女人将衣服披上，随便系了一道，临出去时还朝封扬抛了一个媚眼，张却忙拉着她出去。那个白白胖胖的老头装作看向别处，莫少初却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床上的封扬。 封扬觉得自己在千刀万剐中穿上了衣服。 白胖老头开始说话了，“王爷，您看这人我带回去了？” 莫少初说：“手底下人犯事也是本王没管教好，律司大人您看这样行不行，大理寺也有刑房，您和我一起去大理寺，本王亲自执刑。” 白胖老头满脸笑，“就依王爷。” 大理寺的刑房，封扬还是第一次进来，清冷，阴森，还有一股霉味。 莫少初说：“律司大人，这五品下官员犯□□之罪该如何处罚？”白胖老头回答，“杖五十。”莫少初说：“大理寺好像没有庭杖，您看鞭子怎么样？”白胖老头说，一样，一样。 杖五十是要脱裤子的，鞭子的话就只用脱上衣了，这一点封扬还是蛮感激的，但鞭子一抽下来，这点感激也就烟消云散了。 封扬也是在军中呆过几年的人，平常一点外伤也不算什么，只是这鞭子柔中带硬，一层皮肉仿佛都被卷下来了。 一层层汗渗出来，封扬忍着没吱声。 “都没吃饭啊，使点力。”莫少初突然冷冷的说。 抽到第三十鞭的时候，白胖老头同莫少初客套了几句，然后走了。封扬浑身疼痛，旁边发生了什么根本无法在意。晃过神来已经打完了，后背上火辣辣的，还一阵清凉，是张却在替自己上药。 “王爷走了吗？”封扬问。 “已经回府了。”张却说，“让我转告您说封珺暂时住在王府，就说您出去办案子要离京几天，您可以在大理寺后面的衙房住着。” 纵有千言万语要解释，但现在总不能拖着血糊糊的后背出去，封扬只好作罢，先歇两天再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封扬毕竟是个军人，而且张却留下来的也是上好的伤药，过了两天后背已经止血结疤。张却定时来帮他换药，但莫少初这两天没在大理寺出现。 又过了几天，后背的伤已经不碍，开始长新肉，痒的要命。封扬看见莫少初进了大理寺卿的公房，就跟上去敲门。 莫少初翻开空白的案卷，说请进，看见一脸凝重的封扬走进来。莫少初执起笔，说，研磨。 啊？封扬愣了一下，然后走过去研磨。莫少初执着笔，低头看着案卷，好像在下笔前思考如何行文。 封扬正想着如何解释香楼那件事，看见莫少初落笔写的是杨村少女自杀案，竟然简单地就断定是自杀了，明明有那么多疑点。 “杨村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你别管了。” 封扬还未说完就被莫少初打断。 “这件案子绝对不是自杀，那个杨树一定有问题——” “是有问题，但是这件案子已经结了，就这样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朗朗乾坤，王法何在！”封扬的脸有些涨红，强压着心中一股怒气。 莫少初这才看了他一眼，轻声说：“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你别牵扯进来。” “越是有猫腻越是要查个水落石出！”封扬朗声道。 莫少初啪将笔扔在桌上，情绪也有些激动，“别人给你下套你就往里钻，你——” 封扬也将手里的研石一扔，“这件案子我定要查，谁在背后给我下套！”摔门出去。 封扬出去大理寺回家，一路上渐渐冷静下来，偏偏遇上这个人就冷静不下来，封扬拧了自己一下，下次见面一定要好好说话，该解释的误会还是没解释。封珺没在家，出去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在将军府石将军和将军夫人还特意问了鞭刑那件事，封扬都不知道一张脸往哪搁，只好说自己喝多了。石将军倒也没多说什么，还劝慰了几句，说男人嘛。将军夫人在一边叹气，男人啊。 只剩下靖王府了，封扬看了看日头，估计莫少初还在大理寺，就去了靖王府。问了在厨房当值的小墨，封珺要来的话自然会去厨房溜达，小墨说好像在王爷书房，封姑娘最喜欢那厚厚的地毯了。 封扬推门进去，喊小珺，脚步突然停住，莫少初正在换衣服，上半身还裸着呢。莫少初看见是他，说小珺和张却去鸣凤楼去吃刚出锅的翡翠包子了。封扬说，那我去找。莫少初突然又叫住他，说帮我看看后背上是怎么了，一整天疼的厉害。 封扬只能又转身，走过去看，后腰上一片青色。封扬说，青了，你怎么弄的？莫少初说，可能是前几天碰了一下，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走到书架那拿出一个白瓷瓶，递到封扬手中，说，帮我擦一下。封扬先到外间净了手，擦干后两只手还搓了搓，怕刚洗过的手太凉。 但药膏还是凉的，只手指尖碰到他后背皮肤，莫少初忍不住哼了一声。封扬说，忍忍，手上运了些气使了点力道。 封扬出了些汗，莫少初满头都是汗，疼的。 帮他披上衣服，封扬说，“上午我不太冷静，你别生气。”莫少初笑了一下，“我哪里在生你的气？” “那那件案子……” “你还要查？” “为什么不查？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跟小珺一般的年纪，被人谋害，那姑娘的母亲那么伤心，为什么不查？” “你想查出什么？” “当然是凶手！” “然后呢？” “将凶手绳之以法。” “然后那姑娘就能活过来了，那姑娘的母亲就不会伤心了？” “你——让那姑娘含冤而死，她母亲会更伤心。” “伤痛会慢慢淡去的，那姑娘不还是有个弟弟吗，生的人不要为死去的人受累。” 封扬看着他，那些话竟然是从这个人的口中说出来的，那如夜空的眸子，如山峦般的眉峰，笔挺的双翼，还有那张诱人的凉薄双唇。 手已经攀上他的腰，拉近，两人鼻息相贴，互相看着对方。 “莫——少——初！” 对方闪亮的眸子定定看着他，没有回答。 “你原来是这样的人，我看走了眼！” “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在妓院里风流快活还被人告了状。” 封扬的脸腾的红了，本来就是要解释这件事的。 “我，我那是被陷害的。” “傻子也知道那是套，要不然就你身上几文钱能进得了香楼，那是有人故意放你进去！” 封扬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狠狠的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松开，“混蛋！”连军中的粗话都逼出来了。 “我就是混蛋了！” 封扬没想到看起来文弱的他有这么大的力气，自己被推倒在厚厚的毛毯上，本能的伸脚要揣他，最后还是收回来。对方那双手灵巧的将封扬腰上的腰带解开，露出里面的中衣，莫少初还要来解中衣上的盘花扣，被封扬一脚正揣在腰上。 莫少初捂着腰腹部，趴在厚毯上半天没吱声。封扬知道情急之下自己那一脚用了不少力道，虽然最后想收也是收不住了。 “怎么了，怎么了？”封扬忙挪过去看。 莫少初突然抬头，一只手绕过封扬脖子，将他拉过来。封扬只看到对方的脸凑过来，嘴巴上贴上了什么东西，湿湿的热热的，还有一股药香味。封扬反映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在对方唇上咬了一口，莫少初吃痛，两个人分开。 “你，你做什么？”封扬愣愣的问。 “做什么？”莫少初捂着嘴巴，又欺上来，“做你那天晚上在香楼做过的事！”封扬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说：“我一直都想和你说这件事，那晚什么都没发生。”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不代表没发生什么。”莫少初回答，却是将头偏向一边。封扬将他的脸掰过来，很认真的又说了一遍，“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莫少初拿双手蒙住了眼睛，“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反正五十鞭子已经挨完了。” “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封扬坐起身来，将乱七八糟的衣服穿好。莫少初窝着身子蜷在那像只大虾。 封扬挪过去，低头看他，下嘴唇被咬破了，伸出手指摸了摸，莫少初哧溜吸了口冷气。 封扬突然大笑起来，莫少初瞪他，这一瞪又是风情万种，封扬情不自禁低头在他唇上轻啄一口，然后也躺下，伸出胳膊抱着他。 俩人静静躺着，没有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听见封珺的声音，声音越来越清晰，应该是跟张却从鸣凤楼回来了。封扬要起身，莫少初却是抓着他手不放，俩人拉拉扯扯墨迹了几个回合，听着那俩人就要进来了，莫少初突然自己先爬起来了，坐到矮几前翻开案卷看。 封珺和张却敲了门没待回应就进来，封珺手里还提着个盒子。 “啊，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封珺将手上盒子递给张却，就扑过来了。这边封扬刚起来将衣服理好，冷不丁被这一撞又倒下去了。 “刚回来，没见到你在家，就过来找你。”封扬随口应着，拉着她起来。张却将木盒打开，还冒着热气的翡翠小包子。 “大哥，莫大哥，你们快尝尝，简直是太好吃了！”封珺热情推荐。莫少初招手让她过来，将她头上歪了的发簪重新插正。 “呀，莫大哥，你的嘴怎么了？好像流血了。” “没事。”莫少初伸出手指摸了摸，轻描淡写，“被狗咬的。” “王府里有狗吗？我怎么没见过？”封珺认真。 “跑进来的野狗，让我赶跑了。”莫少初笑着回答。 封扬一口一口吃翡翠包子。 张却突然对封珺道：“我让厨房炖了补汤，一起去看看好了没。”说起厨房，封珺就被勾引走了，最近喜欢上煮东西了。 封扬坐在一边狠狠的吃包子，也不理莫少初，莫少初只好自己凑过来，看见最后一个翡翠包子已经在封扬嘴边被咬去了大半个。 封扬故意问：“你要吃啊，没了。” 莫少初一抬手将他手里剩下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说：“我就是尝尝。” 封扬干拍了两下手，说：“那我回了。”莫少初点头，说好，然后继续看那卷案宗。封扬穿上鞋子，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人家还是没有什么表示。 走到门口时，封扬还是问了一句，“都该吃晚饭了，你就不能管我顿饭吃？”莫少初还是没有何表情，说：“我一会要进宫。” 封扬摆摆手，说那算了。莫少初又说，补汤已经好了，你喝完了再回吧。封扬去了厨房，煲了一天的老汤刚从火上端下来。封珺倒是知道吃水不忘挖井人，马上要端一碗去给莫少初，张却说王爷要去宫里赴宴，就不用送了。封珺两眼发光，好羡慕啊。 待三人喝完从厨房里出来，封珺要去跟莫少初打个招呼，张却说现在王爷应该出门了。封扬有些吃惊，莫少初出门怎么能不带贴身的人，想到可能是专门留张却陪着俩人，封扬这心里就是异样感觉了。 第二天，封扬早早去了大理寺，一上午翻了些卷宗也没看到心里，瞅着午饭的空就去了靖王府，却是说靖王随皇上春围去了。 枯枝上渐渐有了绿色，封扬站在靖王府大门前发了会呆，春天要来了吗？ 徐大人又交给封扬新的案子，新婚之夜新娘将新郎杀害了，用匕首捅在肚子上，深深浅浅捅了十几刀。新娘还穿着嫁衣，在牢房里一句话也不说，仿佛七魂丢了三魄。 一连审了几天，什么也没审出来，新娘一个字也不吐。封扬便又去访了新娘的家人朋友，了解到新娘平时都是恭顺有礼温柔体贴，实在不像是敢拿刀杀人的，竟然还是自己的丈夫，还是在新婚之夜。 虽然春已露头，但空气还是寒的。封扬在大理寺公房里觉得憋闷，打开窗户透透气，来回踱步，细细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平时温顺的女人能在新婚之夜杀了自己的丈夫。 情杀？仇杀？还是为了别的。 听见有人进来，封扬转过身说：“徐大人，你说这件案子——”莫少初披着一件棕色的大髦，还有一些白色斑点，问：“在查哪件案子？”封扬便把情况说了，莫少初说：“新娘子认罪但什么都不说，或许那原因难以启齿吧。”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封扬问。 “不知道。”莫少初回答，“我随口一说。”将身上的大髦脱下来，递给封扬，“鹿皮大髦，回头给小珺。” 封扬接过来，“冬天都要过去了。” “冬天还会来的。”莫少初说，“我待会还要进宫，所以就不亲自给了。” “那我代小珺先谢了。”封扬将大髦叠起来。 “谢什么。我走了。”莫少初转身就朝外走。封扬忙叫了他一声，又把大髦打开披在他身上，说：“外面冷，你先穿着。” 莫少初说：“不碍，马车里暖和，在外面待不了一会。”封扬帮他把大髦的系带系上，握了握他的手，“都入春了，怎么还那么凉。”莫少初说：“从小就这样，习惯了。” “腰上的伤好了吗？一声不吭就去春围了。” “你揣我那一脚还真疼。”莫少初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笑，封扬也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便说回头帮他看看，握着他手度了些真气，问：“现在就要进宫？” “现在马上就要去，我是顺便进来看看你在不在。不过，你可以带封珺晚上过来玩。” 封珺和莫少初下棋，封扬在一边帮忙端茶送水递点心。最后封珺以一胜两平获胜，吃饱喝足后开始打哈哈。封珺历来就是天黑就睡，第二天还要睡到日上三竿的。莫少初说住下吧，反正已经住了这几天了。封珺欢呼，去了自己这些天住的客房。 封扬起身，莫少初问，“你要回去？” “我回不回去也无所谓，但这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封扬说。 “封扬，要不你和小珺搬过来住吧？”莫少初突然说。 “……这样不太好。”封扬当然有自己的考虑，当初石将军也让他们兄妹搬过去住，但哪里也不比住自己窝里随便舒服。 搬到王府，以什么名分，外面的人会怎么看，怎么同石将军解释。 “你那房子也该修修扩扩了，所以那期间你和小珺可以住在我这。”莫少初又解释，“反正这里到处都是空房子，太冷清了。” 太冷清了。 “我考虑一下。”封扬说，没说是考虑修房子还是考虑搬进来。这些年省下来的钱修房子是够了，但用来修房子了，万一封珺又生起病来，严重起来也是要花不少银子的。 “封扬。”莫少初轻轻叫了一声，“我宁愿你生气时叫我的名字，也不愿意你把当成什么王爷。” 封扬轻轻点头，说：“我明白。” 封扬走到门口时，又听见莫少初叫了自己一声，看见他光着脚就走过来，将刚取开的半扇门关上。 话还没问出口，人已经被推到门板上，唇上有对方的温度，有东西要进来，封扬没动。莫少初突然又离开，低低笑了一声，打开门将封扬推出去。 封扬愣愣站在门外，用手摸着嘴唇，自己在两次措不及防莫名其妙的情况下被强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封珺将一个布袋扔在封扬面前，布袋口敞开着，露出白闪闪的银锭子。 “你哪来这么多银子？”封扬问。 “工部说要在城西那一片盖一座书院，咱们家正好在规划图里，于是就给银子让搬走啊。别说，这么多银子啊，买一座宅子都够了，还可以买很多好吃的。”封珺心里乐得屁颠屁颠，花枝招展一般。 封扬因公事离京了两天，回头这家就没了。 “莫大哥说了，咱们住在王府想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封珺见自己大哥有些担忧的摸样，还尽心宽解了一番。 封珺是高高兴兴正式入住靖王府，莫少初还特地收拾了西边的小院让她住着，清静，而且离厨房近。封扬就被安排在莫少初书房后面，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十多步的距离。 封扬是无奈住进了靖王府，还好莫少初不是经常去大理寺，这样也免去了俩人一起去大理寺，被别人看见自己同靖王同乘一辆马车，背后又不知道有多少闲话。 封扬从大理寺回到王府，就感觉这气氛不对，往里走就看见张却和一位面善的老头往外走。听见那老头同张却说什么保暖驱寒好好静养之类的，张却点头应着。 “什么，掉湖里了？”封扬吃了一惊，莫少初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掉到湖里了。莫少初躺在一堆枕头里，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那水就到我腰部，一个个都大惊小怪的，就是衣服湿了有点着凉了。” 封扬脱了鞋，坐在一边，帮他掖掖被子，“怎么就掉湖里了？” “我刚跟慕贵妃要了一只小狗，那小狗怕生就乱跑，一不小心就掉湖里，我就去救他了。”莫少初说着，咳嗽了两声。 “一只笨，两只也笨。”封扬略带责备。 张却端着药进来，后面跟着封珺，怀里果然抱着一只小狗，雪白的长长的毛，两只眼睛又黑又亮的。 封珺将小狗放到莫少初面前，说：“小白，这是你的救命恩人。”小狗一双大眼睛，乌溜乌溜转，突然伸出舌头在莫少初脸上舔了舔。 封扬在莫少初背后垫了几个枕头，一只手扶着他，一只手端了药慢慢吹凉。莫少初喝了一口，皱眉头，“太医老糊涂了吧，这药好苦！”听他这么说，封扬也尝了一口，说不苦啊。莫少初又喝了一口，还是苦。封扬说那是你的幻觉，明明不苦。半哄半骗，灌了半碗药。 王爷病了，整个王府都静悄悄。 天一黑封珺撑不住就抱着小白狗睡觉去了。 莫少初蜷在被子里睡了一觉醒来，看见封扬正坐在矮几边，背对着也不知道干什么。便叫了他一声，封扬过来握了握他的手，还是挺冷的。 “没事，你回去睡吧。” “你睡着了我就走。”封扬握住他一只手，慢慢输了真气，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对方在自动吸收自己身上的热量，但效果却不明显，如泥牛入海。手虽然不是那么凉了，但也不是很热，但总算是气息平稳慢慢睡着了。 本以为吃了药好好睡一觉身体就该恢复了，第二天的莫少初还是惨白着一张脸，好像是更严重了。莫少初说他这体寒的毛病本以为春天都要来了不会再犯了，没想到碰了场凉水又犯了。 房里多加了火盆，还是没有效果。封扬便每天晚上帮他输真气，下半夜才回去，莫少初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但封扬禁不住这么熬夜脸上疲惫之色显明。 莫少初不让他再来，门窗子都管的严严的。这些可难不倒封扬，但怕被莫少初赶出来，封扬进了屋便点了他的睡穴。这样过了几天，莫少初才觉出有些不对劲，封扬脸上还是一副疲倦之色。 这天晚上，封扬又悄悄溜进莫少初房间，正要点他睡穴，莫少初突然睁开眼睛，倒是把封扬吓了一跳。 莫少初掀开被子，说：“进来躺着吧。” 封扬怕自己身上衣服冷，将外衣脱了，躺在另一侧。 “如果你睡着了，可以帮我输真气吗？”莫少初问。 “可以。”封扬说，“你身上冷，不用我输给你，主动就吸收我身上的热了。” “那就这样吧。”莫少初轻轻说了一句。 过了半天，莫少初好像是睡着了。封扬试着叫了他两声没有回应。这些日子习惯了下半夜才睡，封扬倒有些睡不着了。莫少初翻了一个身，靠在封扬身边，摸索着像在找什么东西，摸到了封扬身上的衣服，然后依偎过来靠在封扬胸前，另一只手放在胸前，似乎要抓紧什么。 封扬腾出另一只手环着他的后背，也渐渐有了睡意。 眼前那人的背影看着有些眼熟，封扬慢慢跟上去，进了鸣凤楼。那人一转脸，封扬看清了，正是自香楼那次事后又失踪多日的杨树。杨树同一个年轻人坐在一处，看那年轻人的穿着非富即贵。 封扬等着他们吃完谈完，杨树从鸣凤楼里出来，封扬一直跟着，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将他拦住。 杨树见是封扬，先是吃了一惊，转而恢复常态。封扬发发狠，抓着他的手腕用了几分力道，杨树痛的只咧嘴，只嚷道那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你们大理寺的也不敢得罪莫家。 莫家，封扬知道一些，上数五代开国皇帝的馨德皇后温良贤德，母仪天下，莫家便起于那时。虽说现在莫家没多少人在朝，但分量还是有的。 同杨树在鸣凤楼相见的那人便是莫家的莫玉，杨树虽然说得支支吾吾，封扬也听明白了，无非就是贪人美色，错手杀人，然后伪装成自杀。 封扬这心里有点闷，莫少初竟然是为了袒护莫家的人……心不在焉进了大理寺，也没心思做别的事，想着去找徐大人，正碰见一个人出来，看打扮也不知是哪家公子哥，倒没一般公子哥的轻挑，看着挺稳重。 徐大人叫徐渭，和封扬同岁，不过十八岁就进了大理寺，算是查案的老手。徐渭倚在座椅中，有些出神。徐渭这人肤色有些像姑娘家，白白净净的，怎么晒都晒不黑。坐在那微微失神的样子，像一幅画。 封扬叫了他一声，徐渭才突然回过神，歉意笑笑。 封扬和徐渭也共处了不少日子，基本上没见过他喝过酒，本来还想找个酒伴的，却不料徐渭先问了一句，出去喝几杯？ 俩人出去找了个小酒馆，上了酒馆里的招牌菜辣爆炒肝，一盘五香牛肉和花生米，几杯下肚胸中的一口气慢慢散去，觉得之前在乎的那些事其实也没什么。 封扬说到莫家才想起来问，皇帝家姓颜，怎么八王爷姓莫。徐渭倒真知道一些，说当初先皇梦见道士说这八皇子戾气太重，要用外姓压一压，于是便用了莫姓。莫家现在虽然说是式微，但莫家老爷子还在，跺一脚朝廷也要颤上一颤的。 徐渭兴是喝多了，话也开始多了，说莫家老爷子一死，莫家也就完蛋了，基本上就是夏家和石家的天下了，一个是大皇子的外公，一个是二皇子的外公，都在暗中拉拢八王爷呢。 封扬赶紧捂住了他嘴巴，这些话可不是能随便说的。 徐渭又灌了几杯，封扬赶紧将他酒杯夺了，本来是自己来解闷，反过来变成劝别人解闷了。封扬问他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徐渭趴在桌上闷闷说了一句，千万不要爱上不该爱的人，然后就闭上眼睛，不知是睡着还是累了。 估计是失恋了。封扬兀自笑笑，自酌自饮。 酒馆里人已经散尽，伙计开始收拾桌椅打烊，徐渭突然醒了，没有半分醉态，对封扬说回吧。 路上也没有多少行人，许多店铺也已开始打烊。俩人走了一路，竟一句话也没说。前面就是香楼，倒显得热闹一些，封扬想绕开走，徐渭突然指着前面说，那不是八王爷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封扬顺着看过去，还真是莫少初，旁边还有一个年轻人，俩人看样子应该是刚从香楼里出来，几个花魁拉着不放。 那年轻人，正是白天里同杨树碰头的那个，莫玉。 莫少初乘着马车回去，封扬同徐渭分别后吹着夜风走回去。莫少初已经洗漱完毕，在矮几前不经心翻着折子，看见封扬进来，说，回来了，我这都困的不行了。 封扬拿矮几上的茶杯一口气喝了，坐下来不说话。莫少初问这是怎么了，回来这么晚，一声也不吭。莫少初凑过来帮他解外衣的扣子，之前莫少初可没做过这样的事，封扬想起他从香楼出来，心里就开始吃味，隔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莫少初笑，这是怎么了。 “杨村那件案子……”封扬开口，踌躇。 “杨村那案子不是已经结了，你也别想了。”莫少初说着，转身去摊开被子，将枕头都摆正。 “那件案子是莫玉做的。”封扬说。 莫少初停了一下，转过身，没有异样，“你到底还是去查了。也许你认为我是在袒护莫家，但对这件事，我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莫家——”封扬一声喟叹，“只这一句便什么都用不着解释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懂，但日后总会懂得。”莫少初突然把灯灭了，然后钻进被窝里背着对封扬睡下了。 黑暗里，封扬连个怒视的对象都没有，一狠心，一跺脚，摔门出去。但是出去前，以自己丝毫不觉的酸溜溜语调，说了一句，这里的床怎么比得上香楼的金丝罗帐。 后脚出了王府大门，心里就有点后悔了，初春晚上还挺冷的，难道睡大街不成。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只有守夜打更声，封扬最后去找了王启。王启已经睡下，披着衣服出来，封扬说借我在这住几天。 王启问，这是怎么了，前几天见到小珺了，说是房子被拆了暂住在靖王府，别说当初第一次见靖王时还真想到竟然是个王爷，真是人不可貌相…… 王启叨叨说了很多，封扬自顾脱了衣服躺下。王启推推他，问你这大半夜出来，难道是出啥事了，得罪靖王了，那小珺怎么办？ 别跟我再提靖王，他好好的！封扬截断他的话头，我也没得罪他，就想出来清静几天。 王启便识相闭了嘴。 第二天，封扬也没去大理寺，随了王启去了京畿卫，现场跟王启切磋了几招，赢得个满堂喝彩。晚上又和京畿卫的一伙人去喝了点酒，熏熏然不开心的事都抛之脑后。 就这样跟王启混了几天，压根没去大理寺，但心里到底还是担心封珺，在王府门口等了几次也没见封珺出来，这小丫头变老实了。 有人拍封扬肩膀，是将军府的管家。 “我叫了你几声也没反应，想什么呢？”管家笑呵呵的，“听说城西那片村子被拆了，将军还问我你们现在住哪，去大理寺找也没见你。” “我这几天出去办案子，没怎么去大理寺。”封扬故意将问话含混过去了。 “那后天儿晚上到府上喝酒吧，你知道将军最疼他那宝贝外甥女，这不上个月刚招了一个外甥女婿，让我找你和王启一起回去热闹热闹。” “哪家公子这么好的福气？”封扬问。 “莫家的小子，莫玉。” “莫玉！” “怎么，你也接触过，这小子还挺知书达理的，将军很满意。” 封扬搪塞了几句将管家打发走，进了王府。莫少初不在，张却也不在，只有封珺坐在院子里，脚边蹲着小白，手里抱着个罐子，正一勺一勺的吃着。 “大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封珺问。 “啊？” “莫大哥说你最少还得在外面呆上几天。” 封扬听的咬了咬牙，问：“你莫大哥呢？” “不知道，我一起床就没见了，也没见张却。不过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应该快回来了。” “吃什么呢？”封扬也坐下来，小白摇着尾巴过来舔他的手指头。 “红糖山楂汤，放凉了吃又甜又酸又爽口，要不要试一试？”封珺舀了一勺，煮过的山楂饱满晶莹，跟红珠子似的。 封扬说不吃，问，“这个季节怎么有山楂卖？” “我说想吃了，莫大哥让人到夏府冰窖里取的。” “小馋猫。”封扬扶了下她头顶的头发，“看你在王府里都吃胖一圈了，成小胖子了，没人敢娶了。” “我不要嫁人，就和大哥、莫大哥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 “大哥你答应的好不爽快，莫大哥对我这么好，对你也不错，我们也应该对莫大哥好。” “……好。” “咦，大哥你怎么了，不舒服，还是眼睛里进沙子了，我帮你吹吹。” 封扬转过脸就看见张却急匆匆过来了，面色焦急，同封珺打过招呼，拉着封扬到了莫少初书房。 “这是怎么了？” 张却稳定下情绪，说：“王爷不见了。” “不见了？你不是一直都跟在他身边？”封扬一听这情况比张却更急，“他平时都去哪些地方，是不是都找过了，他最近有什么异样，有没有心情不好……” 张却反过来安慰他，“明天是王爷的生辰。” “生辰？” “每年生辰，王爷总会失踪一天，但太阳落山时就会回来。但这次时间提前了一天，而且要回来也该回来了，我怕……” “往年他都会去哪？”封扬打断，急切问。 “城西山上。” 策马而行，出了城又行了大约十里，看到那座西陵山，天已经黑了五六分。 春意料峭，山上的各种树木已经泛着绿芽，封扬沿着破败的石阶小路直走到山顶上。山顶上长着一片大树，但好像被大火焚烧过，留着干枯的黝黑的树干，在焦黑的树干间坐落着一片断墙残砖。 封扬顺着断墙走进去，脚底下是堆积的残叶枯枝和发黑的尘土，没有人，甚至连鸟都没有。就要放弃继续找下去，转过一道断墙，封扬居然看到了那个人。穿着那件薄薄的月白长衫，在这一片狼藉中分外扎眼，坐在残破的石凳上，听见封扬走过来的声音，他看过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封扬问。 “我长大的地方。”莫少初说，“我十六岁那年，八年前的今天，这里突然起了一场大火，将所有的都烧没了，僧侣们也都走了，我也就离开了。” 封扬知道他不是长在宫中，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偏僻的地方，听刚才说的，这原来是座寺庙。 “负责扫地的智空，便是陪着我长大的。”莫少初兀自说着，不是说给封扬听，倒像是自言自语，“他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有点迟钝，但对我很好，寺庙里生活艰苦，他总是将好吃的东西留给我。我长身体的时候，总是吃不饱，他便到山下河里去抓鱼，在山里抓兔子，每次还被方丈罚了几次，但后来大家就装作不知道了。”莫少初突然笑了，“那时候生活很简单，每天清扫落叶，读书写字，看着春去秋来，燕子来了又回。如果，如果没有那场大火——” 莫少初的声音明显变得颤抖，“如果没有那场大火，一切都不会改变，我还在这里，智空还在这里……他不会为了救我而……如果……对我好的那个人，再也没有了……” 封扬走过去，莫少初将脸转到另一边，声音是哽着的，“你走吧，我想静一会。”封扬挪到他正面，看到他脸上的泪痕，伸手抚摸，脸是冰的，手也是。 封扬将他双手握在手里，轻轻说：“跟我回去吧。”莫少初慢慢抽回手，说：“你有自己的生活，你有自己简单快乐的生活，而我也有我的生活，尊贵冠冕下的阴暗和算计。” 封扬将他双手再次握紧，不让他能够挣脱，“莫玉的身份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想让我为难，情愿我误会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莫少初好半天没有说话，封扬走到他面前，看到他脸上已是满脸泪水。封扬顿时慌了，拿袖子帮他擦，“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说那些硬话，不该不说一声就走，都是我不好……” 莫少初拉过他的手放在胸前，“只是……每年这一天，我就会特别伤心，我已经没剩多少东西了，但老天还是将这最后的……我已经，一无所有……” 封扬一把抱住他，紧紧嵌在自己怀里，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还有我，有我！” 封扬拉着莫少初下山，待到山下天已经黑透。听到噼噼啪啪的声音，第一场春雨来了。来势很凶，也没有地方可以避雨。封扬将外套脱下来盖在俩人头上，找了一棵叶子还算多的大树下避雨。莫少初一天滴水未进，靠在封扬胸前。封扬只觉得他周身冰凉，传了些真气给他。 待雨势小些，俩人上马，到王府时全身没有一处干，张却正等在门口。赶紧准备了热水和吃食。 封扬粗粗冲了一遍热水，穿了长袍出来，看见屏风那头的莫少初还泡在桶里。桌上摆着热茶和点心，封扬吃了几口，又等了会，莫少初还是没有出来的迹象。封扬走过去一看，坐在桶里睡着了。 封扬凑过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莫少初突然醒了，看来真的睡得很沉，迷迷糊糊问，“呀，我怎么睡着了？” 从浴桶里出来，穿上袍子吃了些东西，封扬已经吃饱，坐在一边静静看着他。看着他舔着手指头上的点心屑，封扬突然笑了。莫少初问他笑什么，封扬说只是突然想起了小白。 莫少初拿帕子擦了擦手，走到封扬面前坐下，说：“你闭上眼，我给你变个戏法。” 封扬便从了他的意闭上眼睛，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动静，睁开眼一看，莫少初静静坐在自己对面。 “从新再来。”莫少初说。 封扬又闭上。 “转过身去。”莫少初说。 封扬便转过身去。 一双手从背后伸到身前，解开前面的系带，长袍被脱下来。封扬问：“你——”莫少初嘘了一声，“不要转身，闭上眼，不要说话。” 后背的鞭痕还未完全消去，莫少初伸手抚摸了一遍，突然凑近了说：“转过脸，不要睁眼。” “说句话。” “说句话啊。” 封扬突然笑了，“你让我说什么——” 刚开口，一个滑溜溜的小蛇般的东西就进来了，上下左右巡视了一圈，最后停靠在最外围不停的划圈。封扬转过身，一把扯住莫少初身上衣服，将局势翻转过来，还得报前两次被强吻的仇。手从袍子开口进去，上上下下过了一遍，还不忘夸他保养的真好。 一吻终了，莫少初挂在封扬身上，大口喘气，长袍已经落下来大半，封扬伸手一扯落到腰部。 莫少初伸出双手环住封扬的脖子，轻声说：“说句话。”封扬笑，问：“说什么？”莫少初说：“说你喜欢我。”封扬仍是笑，凑过来亲他的脸颊，亲他的脖子，亲他的胸口。亲一下，在胸口上落下来一个印子。一开始，封扬皱着眉头，突然间又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下一下亲在他胸口上，留下来一个个印子。 莫少初看着自己胸前点点红印，也忍不住笑了，抱住封扬开始回亲。封扬任由他将自己推倒，任由他认真的恶作剧的亲着轻轻的咬着。 身上的那具躯体越来越热，烫的厉害。封扬微微推开他，“是不是着了风寒，发烧了？” 莫少初重又抱着封扬的脖子，低声说：“你进来，要不让我进去。”封扬摸他的额头，十分烫，整张脸却是泛着白，察觉他状态不对，自然也不能依着他。伸手握住他身下的膨胀，轻声哄着，慢慢帮他纾解。 莫少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声音哑着，还有些哭音，“封扬，我难受。”封扬一边帮他排解，一边亲着，软声哄着。待满手温热，莫少初叹息一般，瘫倒在封扬怀里。 莫少初醒来，自己正躺在封扬怀里，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封扬已经穿上了外衣。 “张却去叫大夫了。” 莫少初闭了闭眼，又睁开，说：“我没事。” 封扬抱着他，觉察到他的身子已经慢慢冷了下来，“还是让大夫看一下好。” 来的大夫封扬见过一次，张却称呼的是薛御医。薛御医把脉，利落的开了方子。 “薛老头，你的药越来越苦了，我不喝。”莫少初躺在被子里，像个小孩子撒娇般。 薛御医一说话下巴上的胡子一抖一抖，“王爷啊，你这刚受了风雨，身体还没歇过来，又急色行房，现在能醒过来已经是万幸了。” “孔夫子都说了，食色，性也，我又不是神仙。” 俩人你来我去，像是祖孙俩斗嘴，说话一点都不避讳，一个没当对方是王爷，另一个也没当对方是大夫。 封扬坐在一边，多么希望自己是个透明人。张却见怪不怪，面无表情。 “王爷先天亏损而后天不足，不要动怒，不能受寒，节制行房。”薛御医这最后一句却是对着封扬说的，封扬点头鸡啄米似地，是是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皇上本来要在宫中为八王爷设宴，因着莫少初这一病便罢了，已备好的食材便送到了靖王府，只要在王府后院整理出宴席场所，但时间仓促，张却也忙得焦头烂额。 丹霞满天，靖王府前门庭若市。八王爷素喜安静，很多官员还未曾踏进王府半步，这次总算光明正大带着礼金前来，倒要瞧瞧这靖王府是什么摸样。 张却在门口代莫少初迎过了夏老侯爷和施将军，两位国丈进了后堂问候莫少初病情。莫少初只歇了一日，脸色却出奇的好，红光满面，不像大病之人。封扬觉得自己在此不太合适，想溜出去，莫少初扭过头多看了他两眼，封扬无奈，只能尽量让自己坐在角落里不惹眼。 实际上，施将军和夏老侯爷从头至尾压根也没看他。 张却来报，大皇子和二皇子来了，是代皇上来的，莫少初整理衣冠出去迎接，众人跪了一地，随来的公公宣了圣旨，静养身体之类，自然免不了丰厚的赏赐。 宴席上，莫少初谈笑风生，和气近人。众官只见到他朝堂上的温雅有礼，又见这随和一面，心底的好感又加了几分。待夏老侯爷施将军两位国丈退场，一帮老臣也陆续退场，剩下的皆是中青官员，两位皇子也不知去了哪寻乐，气氛融洽，纷纷过去祝酒，莫少初来者不拒。 封扬知他身体羸弱，但见他喝得欢畅，或许他是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生辰宴席，便只好随他。反正，也有张却在一边守着。 封扬往后院僻静处走，春风送暖，春意渐浓，院子里的花丛树木争相冒出绿芽，性子急的已长出好多叶子。 转过一处假山后是一处莲花池，隐隐有人语声。 “这是西贡的葡萄酒，不醉人，很好喝。”封珺的声音，封扬正要离开，决定看一下另一个人是谁。 “酒哪有不醉人的，小珺你骗我吧？”清脆的少年音，封扬当然知道那是二皇子。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真的很好喝，你尝尝。” “好吧，就尝一口。” 听着封珺那明显诱哄的语气，封扬笑笑走了，反正喝多了葡萄酒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寻了一条小路往花丛里去，穿过去是一片小小的水泊，水边有一座凉亭。封扬很少在王府里转悠，后院这边倒不经常来。稀疏几盏花灯亮着，昏昏暗暗看不真切。但封扬习武之人，只要不是漆黑一片，夜间视物也能看个七七八八。凉亭里站着两个人，都是背对着封扬朝着水面。后面那人双手揽着前面那人的腰部，下巴放在那人的肩膀处，姿态甚是亲密。春风拂面，带着些绿叶的清新味道，相拥无言，倒有一种说不出的缠绵甜蜜。 封扬疾步返回，有一种偷窥者的心虚，更或者封扬认出了站在后面的那个人，一直觉得大皇子面熟，现在才想起来在大理寺确实见过一次。 一路从花丛里出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宴席上觥筹交错声。封扬漫无目的走了一会，才觉得这靖王府着实大了些。 靠在走廊上一处柱子上发了会呆，周围的几盏灯已经燃尽，显得幽暗宁静。 “呵，你躲在这。”后背上冷不丁被撞上了什么东西，封扬伸手一捞将对方扶住，看他双手里还拿着酒壶酒杯，便拿过来放在地上。 对方歪歪斜斜倚在封扬身上，封扬想刚才自己真的走神了，这么醉的人跌跌撞撞过来都没听见。对方如烂泥一般的身子扶不住站不起，索性俩人就坐在走廊上，这边是木制的地板，也不觉得冷。 “躲在这是不是偷窥别人幽会？”莫少初问，虽然醉了，口齿却是清晰。 封扬扶着他，让他靠在柱子上，莫少初却是一歪身又倒在他身上，如此几次，便随他腻歪在自己身上。 “要不要去厨房泡杯茶醒醒酒？”封扬问，摸了摸他的手和脸，因为饮酒略微有些发热。 “咦，我醉了吗？”莫少初仰着脸看他，眼睛在幽暗中泛着光。封扬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拍了拍他脸颊，最后停留在下巴上，带着厚茧的指腹划了几个圈。 “你没醉。” 莫少初将两个酒杯扶正，倒满，空了的酒壶随手扔到花丛里，一只手握住一盏杯子，洒出来一半，封扬忙伸手扶了一把。 “今天我生辰啊……”莫少初打了一个酒嗝。 “今天你生辰。”封扬稳住他摇摇晃晃的酒杯。 “皇上赏了本王珍宝无数，施国丈送了本王楚湘宝剑寒丝软甲，夏国丈送了本王一对玉如意，李尚书送了本王……你说你送了什么？” 封扬取走他手中一杯酒，仰头喝尽，笑道：“我送王爷一杯美酒。”说着，又取走他另一杯酒。 “那是我的……”莫少初叫道，却对上封扬倾过来的脸，唇间温凉的液体，美酒。莫少初被呛了一口，俯身咳嗽，封扬伸手环住他，拍着他的后背。 “王爷不想收我的礼啊？” 莫少初咳嗽了一会，靠在他肩上喘了一会，说：“别想糊弄我，你现在不说，那就待会到我房里说，本王准备了十八般酷刑。” 封扬道：“礼嘛，之前在山上已经送过了。” “咦？” “是王爷你自己忘了。” “呃？” “还是买一送一呢。” “啊？” “王爷您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想。” “你到底送我什么了？” “我送您回房。” “我就坐在这，不回去。” “那我自个回去睡觉了？” “你敢。” “那跟我一起回去。” “不回去。” “条件？” “背我。” “成何体统，被别人看见。” “这是靖王府，我就是靖王！” 封扬背着烂醉如泥的莫少初走过昏暗的走廊，走到稍微亮点的地方，就看见张却提着灯笼四处张望，看见俩人急匆匆走过来。 “王爷这是怎么了？”张却放下灯笼，要去帮忙，冷不丁挨了一下。 “没事，喝醉了。宴席怎么样了？” “二皇子醉了，让大皇子带走了，其他人也走光了，封珺早就睡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莫少初一沾到床便呼呼大睡，第二天早上封扬去看他睡得正熟，封珺自然也是日不上三竿不会起床的。封扬自己用了早饭，惯例去了大理寺。 一进公事房就看见徐渭准备出门的样子，徐渭见到他，便道有案子，城西郊发现两具尸体。俩人牵了马出门往城西去。 “昨晚宴席上，大人去哪了，没怎么看见？”封扬问。徐渭脸上一瞬间的不自然，转而问道，“我也没瞧见你呢？”俩人相视而笑，换了话题去谈案子。 现场是一处草棚，年久失修，棚顶还剩下十之二三，棚里卧着两具尸体，一个老头和一个孩子。俩人身上衣服破烂，面容蜡黄，一层皮似乎就紧贴在骨头上。封扬看了半天，也瞧不准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身上没有明显致命伤，只手上腿上有些擦伤。 “看着像行乞之人，或许是病死的或饿的。”封扬踢了一脚脚下的黄土，悠悠说。 “那一朝太平盛世，都会有这种情况。”徐渭似乎要安慰。 仵作从棚里出来，说是冻死的。 “冻死？”封扬吃了一惊，明明开春了，天气暖和了不少，穿一件稍微厚些的夹衣便可。 “前两日可是下了一场雨。”仵作解释，“这一老一幼本就身体瘦弱，在这破草棚里受了一夜的冷雨，自然是比不上平常人。” 命人挖坑将这一老一幼埋了，封扬和徐渭回去，这一路无话。路过靖王府，徐渭便让他回去，见封扬不说话，笑道难不成喜欢吃大理寺的大锅饭。 封扬同徐渭别过，先去了封珺的院子，没人，说是在王爷那边。刚到了莫少初住的院子墙外，就听见封珺的声音了。封珺和张却坐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俩人脑袋凑在一块，面前摆着三个骰子和一些碎银子。 “干什么呢？”封扬站在亭子外问。 “玩。”二人齐声答道。 封扬转身进了屋，莫少初卷在被子里，脑袋也埋在一片枕头里。将窗子打开，吹进来新鲜空气，又拉开床四周的帷幔。亮的光线进来，莫少初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封扬将散落的枕头一个个摆好，最后将莫少初脑袋底下的那个也抽出来 ，失去枕头的依托，一下子失重，莫少初慢慢睁开眼。 这时，张却端了洗脸水和漱口水进来，又悄悄关门出去。莫少初裹着被子坐起来，封扬试了水温，湿了帕子递给他。莫少初慢腾腾擦了手和脸，封扬又将中衣和外衣递给他。 莫少初一头倒在床上，道：“我宿醉，头疼。”封扬拉他起来，笑道：“装的一点也不像，快起来，用午饭。”莫少初叫道，“呀，这么晚了。”封扬拿了中衣往他身上套。 封珺从窗户里探出脑袋，嘻嘻笑道，“太阳都照屁股了。”莫少初又叫道：“非礼勿视！”封珺甩了一个鬼脸，跑了。 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上上下下又理了一遍，封扬道：“你还要懒到什么地步。”莫少初道：“我真的浑身乏力，你看手腕都抬不起来。” “我看你连路也走不成了。”封扬笑道。 “是啊，要不你背我？”莫少初认真。 “背！背你！”封扬在他腰上戳了一下。 “哎呦——”莫少初突然叫了一声，半躬着身子。封扬想这没怎么用力呢，也低了身子去看他。 莫少初伸手一推，封扬没防备倒在厚厚地毯上，莫少初嘿嘿一笑，跑出去，奔饭厅。 晚上，封扬带着封珺去将军府，王启早就到了，和莫玉正在闲嗑。封扬将封珺打发去找将军夫人和外甥女，避开和莫玉接触。 莫玉这公子哥也是个话唠，主动找封扬说话，封扬也不好阻了面子，皮笑肉不笑的应着，一晚上脸都抽筋了。 末了，施将军叫他过去单独谈话，封扬如临大赦。免不了问问这外甥女婿怎么样啊，封扬打哈哈就过去了。 “听说，靖王入朝前，你们认识？”石将军喝着茶，漫不经心问道。 “啊，那时我并不知他的身份。”封扬答道。 “靖王这人啊——”施将军说道，“难得的平易近人，又才学渊博，你现在在靖王手下做事，要好生学着。” “是。”封扬应着。 “你与靖王虽有私交，但靖王毕竟是靖王，该有的礼节不能忘。”施将军又道。 “是。” “好好跟着靖王就是。”施将军最后说，看到封扬脸上严肃表情，哈哈笑了几声。 要走的时候，怎么也找不见封珺。 将军夫人说是封珺觉得困了，便让人送回去了。封扬脑门一凉，这一送不得送到王府了，本来这事一直瞒着没说的，这下可好了。 再看施将军的脸色，倒没什么异常，但今天说那些话，似乎又是暗示了。 同王启分别后，封扬一路上想着事，一抬头就到了王府门口。封扬心里有些乱，便围着王府转了一圈，走到王府后门，看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便跟过去。 在巷子尽头，七八个黑影蹲在地上，围着一个人，好像在分什么东西，莫不是窃贼在分赃物 封扬等了一会，看见中间那人从巷子里走过来。 “深更半夜，在这做什么？”封扬现身，挡住去路。 “大哥？”前面那人小声问道。 封扬听出声来，一把将她拉到身后，警惕看着其他人，“这是怎么回事？”封珺跳出来，叫道：“大哥，你小声点，他们都是从太行山过来的饥民，京畿卫的人正在抓他们。” “难民？”封扬问，“京畿卫的人为什么抓他们？” “不让他们在京城里呆着啊，全部赶到城外去，听说饿死了好多人。”封珺答道，央求道：“大哥，你不准告密，不准抓他们。” 那七八个人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也不断求饶，封扬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你刚才分的是什么东西？”封扬问。 “银子啊。”封珺笑道，“赢张却的。” “以后不准赌钱。”封扬道。 “我又没有输钱。”封珺辩道。 “那是张却故意输的。”封扬道，牵着她从后门进了王府。打发了封珺赶快回去睡觉，看到莫少初房里还亮着灯，封扬便敲门进去。 莫少初看他进来，便将案几上卷宗都理好放好。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想知道你在将军府喝了什么美酒，舍不得回来了？”莫少初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腕子说道。 “不如王爷的酒香。”封扬道，坐在他一侧。 “老将军和你说什么了，瞧你这一本正经的样。”莫少初笑道。 “将军说——”封扬扭头看着他，“让我好生巴结你，谋高官敛财富。” 莫少初扑哧笑了，“这是最容易不过的。” “我得跟你说件事。”封扬拉住他一只手，道：“不准生气。” “说吧。”莫少初眼眸亮亮的，嘴巴弯弯着。 “我得搬出去住。” “搬。” “你——”封扬吃了一惊。 莫少初拍拍他，安慰，“我明白，大家都是男人嘛。” “你真的同意？”封扬担心，表面上同意可能是更严重的反对。 “我以前住的那个院子正好空着，你和小珺搬过去住吧。”莫少初道。 这，从王府里搬出来，但又进了王府的小院。 “就我和小珺俩人住，是不是大了点？”封扬说。 “当初我一个人住也没觉得大。” “……” “好，就这样决定了，我要睡觉！”莫少初往外赶他。封扬拉住他，“这不像你。”莫少初微微一笑，“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就能的，所以，我明白的，我不能将你像个女人一样囚禁在王府里。” 封扬拉过他的手亲了一下，又亲了一下。 “喂，再亲就留下来过夜。”莫少初笑道。 封扬用力一拉将他拉到怀里，给了一个结实的拥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封扬和封珺从靖王府搬走那天，莫少初进宫了，留下来张却张罗。倒也没什么拾掇的，兄妹俩一些衣物打成几个包袱，只一辆马车已足。张却从王府挑了一些相熟的下人一起搬到了小院，封扬只留下洗衣做饭的老妈子和两个平时和封珺玩的来的小厮。 傍晚的时候，莫少初才来了，只站在门口没进来。身上的衣服还没换，应该是刚从宫里回来。 封珺说，莫大哥，一起进来吃饭吧。莫少初说，过几天一定，忘记对张却说让厨子跟着一起来了。封珺嘻嘻笑道，那就没人做饭给你吃了，大哥常说做人要知足。莫少初也笑道，那我便天天过来吃，而且我这人好像并不是容易满足。 封扬在旁边咳了一声，问：“进来坐会吧，虽然你本来就是主人。” 莫少初紧了紧披风的带子，道：“今天就不进去了。既然我也是主人，自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来。” 封扬上前一步，将他弄成的死结解开重新打了一个活结。“那就赶快回吧，天黑起风了。” 见过这么一面后，几天也没看到莫少初。大理寺这几天没什么事情，封扬和徐渭窝在公事房里誊写卷宗。一连写了几日，胳膊酸痛，徐渭便邀他出去走走。俩人出了大理寺一直往南走，路上人不是很多，见有京畿卫的人不时出现。 “封珺！”封扬看见她背着个包裹猫头猫脑地正在往巷子里钻，便高声叫了一声。封珺打了一个激灵，见是自家大哥蹦蹦跳跳过来。 “大哥，你不用做事啊？”看见徐渭，又问道，“咦，这位哥哥是谁？” “不得无礼。”封扬略带责备，歉意看向徐渭，“这是家妹，被我惯坏了。”又看向封珺，“这是大理寺的徐渭徐大人。” 封珺抿着嘴，做思考的摸样，问徐渭，“莫大哥也在大理寺，是你的官大还是他的官大？”徐渭愣了一下，才恍悟这个莫大哥是谁，不由笑道，“当然是你的莫大哥官大。” 封珺微仰着脑袋看着徐渭，做评价一般，“你和莫大哥长的一样好看，我可以叫你徐大哥吗？”徐渭微赧，“我是你大哥的朋友，当然可以。”封珺朝俩人摆摆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封扬早一步，抓住她，指着她抱着的那个包袱，“里面是什么？”封珺满不在乎答道，吃的。封扬打开一看还真是吃的，不过竟是些馒头、包子。 一路上封扬的脸色有些复杂，徐渭装作没看见。往前走就快到城门了，正要往回折突然听到很骚乱的声音，夹着孩子的哭声和咒骂声。封扬拉着徐渭前去查看，在城门前看到一群京畿卫的人在同一群流民对峙，看样子是京畿卫要把流民赶到城外。 封扬走向前去，从人群中抓出来一个人，正是王启。 “为什么将流民赶出去，岂不是让他们饿死？”封扬略带怒意。王启被他这么一责问，懵了一下，呐呐答道，“这是八王爷的命令，在城外安置他们。” “怎么安置？” “搭帐篷，放粮食，听说他们身上有传染病，所以才要赶出去。”王启小心答道。封扬松了手，王启赶紧回到队伍里，朝流民吆喝。流民知道城外有安置，慢慢朝城外走。 封扬回过神，又把王启叫住，“你们京畿卫，怎么是八王爷的命令？”王启略带疑惑看着他，“八王爷现在兼着京畿卫呢，皇上让八王爷主办流民一事，大皇子是协办。早上我还看见八王爷出城了呢。” 封扬放了王启，一个人往回走，甚至没管身边的徐渭。徐渭在后面紧赶了几步，拉住他道，“你不累啊，歇歇吧。”封扬说不累。 “不累的话就出去走走吧，我看你也着实关心那些流民。” 徐渭很诚恳，封扬又转身往城外走。 平时看到三三俩俩的流民没觉得什么，出了城才知道竟然有这么多。看着那些疲惫、绝望、无奈甚至于麻木的脸庞，封扬只能无声长叹。 有一处帐篷离人群很远，四周围了栅栏，洒了石灰，但好像也没有人过去。有一些人进进出出，脸上都围了一块白布遮住口鼻。 封扬问徐渭那是怎么回事，徐渭有些怅然的答道，瘟疫。 徐渭扯了扯了封扬的袖子，封扬转过身，看到大皇子朝这边走过来。 “怎么来这了？”大皇子问，却是看向徐渭的。 “回大皇子，例行巡视。”徐渭答道。封扬一愣，徐渭这口气倒是恭敬，只是哪有例行巡视一说。 大皇子刻意咳了一声，气氛有点奇怪。 “你是封扬？”大皇子问。 “是。”好像只见过一面，封扬不晓得大皇子为何能记得自己。 “赶快回去吧。”大皇子说。封扬揣测，这意思是让自己带徐渭回去？大皇子站着不动，徐渭饶有兴趣看旁边一个小孩蹲在地上玩石子。 远处帐篷里走出来一个人，封扬对大皇子说了声失礼便疾步走了过去。莫少初刚迈出石灰线便被封扬抓住了胳膊，又觉得不妥，改为扯着衣袖。 “你疯了是不是！” “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说话。 “你——”因为担心、生气、无奈，或者别的情绪，封扬说不出话来。 莫少初脱掉身上的黑色外套，扔到一边，安慰道：“我小时候得过，不会再得了。”封扬缓过神，轻声问：“怎么得的？”莫少初满不在乎的样子，答道：“调皮啊，到处乱跑 ，就得了。” “情况怎么样？”封扬看着四处的帐篷问。 “只要能控制住疫情就好。”莫少初答道，大方拉住他的手。“回来吃饭吧，我特意让厨子做了小珺爱吃的蜜烧鸡。” 封扬微微抽回了手，“我和徐渭一起来的。”望去，徐渭正和大皇子聊着什么，大皇子的摸样好像挺憋屈。 莫少初笑了一声，“我劝你别去打扰他们。”径直向前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因流民滋生瘟疫，街上的人明显少了。 那日，封扬回来，在厨房看见做饭的老妈子正在煎药，是封珺常吃的，去风寒。以为封珺又病了，封扬去看她。封珺却是坐在床上吃松子，吃了一地的松子壳。看模样欢喜得很，哪像是病了。封珺问他吃不吃，说是在街上遇到张却给的，有好几马车呢。 封扬却是想着别的事，封珺一直跟灾民有接触，但现在瘟疫流行实在不能小觑。封扬没有直接问她，而是在后面偷偷跟着封珺出去。 封珺端着药罐一直往前走，还不时看看后面，很是小心。在城南一处破屋子里，有兄弟两个，躺着的那个应该是弟弟，病了，昏迷不醒。 那个症状应该是瘟疫。 封扬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做哥哥的很是警惕，一把将封珺护在身后。就是这个动作，封扬特意将王启叫来，将兄弟二人安排到城外帐篷里，好生照顾着。 封扬推测城内可能还有一些流民，就怕已经得了瘟疫，蔓延到城内就严重了。 张却上茶，差点将茶杯掉到地上，亏封扬手快接住了，不然一杯热水都要倒在莫少初腿上。 “情况如何？”谈到瘟疫，封扬也非常担心。 “感染的人每天都在增加。”莫少初揉着额角，“庆幸的是城内还没有人被感染。” “好好休息，你这几日脸色差了好多。”封扬说。 “停不下来啊。”莫少初微微叹息，“西夏内乱了，大将军索哈尔篡位称王了。” “索哈尔？”封扬是知道的，之前在战场上有过一次交锋，是一位非常善战的猛将。 “是个有野心的人。”莫少初评价道，看向封扬。“或许很快你就能去边关了，离开这讨厌的权力斗争之地。” 封扬蹙着眉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但封扬看不出来。很多时候，封扬不知道莫少初在想些什么，这让他有些失望，有些苦恼，还有点心疼。 “以前或许是这样的，但现在不同了。”封扬说，直视着莫少初的眼睛。 莫少初笑了，嘴角轻快的扬起，拉起封扬的手往屏风后面走。“累了，陪我躺一会。” 一张小小的软榻，俩人侧着身子躺在上面。 “待会我让张却叫小珺过来，上次的蜜烧鸡你们都没吃上呢。”莫少初说。 “那就早点去叫，别让她又在将军府蹭饭了。”封扬笑道。 “小珺的房间没动，我让人一直留着呢。”过了一会，莫少初说。 “那我的呢？”封扬轻声问。 “没了。”莫少初回答的干脆。“小珺今晚就住这吧，你也留下来。” 封扬伸手将他揽在怀里，故意问道：“我住哪啊？” 莫少初凑过来吻他。 春风拂面，春雨润物，大地无声有情。如流水淙淙，流过草地，流过森林，流过长满青苔的石头，呜呜咽咽，嘶鸣如歌。继而波涛汹涌，狂风大作，堆起千层波浪，退而复返。 封扬从塌上起来，披上外衣。莫少初倚在窗前，窗户开着。只着一件单衣，腰间随意系着，露出大片胸膛，以及胸膛上些许痕迹，若隐若现。长发散着，发带已失，散落胸前，半遮半掩。 “下雨了。”细如牛毛，落地无声。 “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你会想我吗？”莫少初微微侧过脸问。 封扬走过去，将他压到窗台上，吻他。封扬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重欲的人，特别是因为莫少初的身体原因，在这方面更是有些寡淡了。但现在只想要他，甚至听到他低低的如啜泣一般的声音，会开心，会欢快。 这是怎么了，难道只是因为他流露出来的哀伤，无处不在的哀伤。 一夜相拥而眠，无事。 封扬出门时，莫少初还在睡着，封珺也是。 空气很湿润，雨后微微的尘土味，但好像还有点别的味道，类似于做饭烧糊的味道。 “封扬！”有人叫自己，是徐渭。“你知道了吗？”徐渭急急走过来。“出什么事了？”见他着急摸样，封扬不禁问道。 “城外昨晚着火了。”徐渭说，“安置灾民的那些帐篷，幸亏救得及时，只烧了隔离区的帐篷，但也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好像无一活口。” “无一活口？”封扬惊道，那兄弟二人岂不是—— “早上我遇到刚从城外回来的大皇子，听他是这么说的。”徐渭回答。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通报八王爷？”封扬不由问道，担心起来，不觉自己说漏了嘴。 “大火应该是后半夜起的，刚刚扑灭，大皇子现在应该去王府了。”徐渭安慰。 封扬立即折回王府，莫少初却是进宫了。封扬便又回到城外，废墟上还冒着缕缕青烟，唉声一片，京畿卫的人正在清理现场。 “封扬——”王启撤掉遮住口鼻的面巾走过来，面有悲伤。“几百条人命呢，说没就没了。” “除了隔离区，其他地方怎么样？”封扬问。 “隔离区的病人没一个逃出来的。”王启惋惜，“但救得及时，别的地方烧坏了一些帐篷，但没有人受伤。” “明明下雨了，怎么会突然起火呢？”封扬疑惑。 “昨天的小雨只湿了地面，现在春干物燥，一点火星子都能燃起来。”王启说。“这里面要是真有猫腻，还真够你们大理寺忙的。不过这就是命吧，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又染上了瘟疫，还没治好病呢，又遇见了大火，这就是命吧。” 封扬帮忙处理，一直到了晌午。 施将军来了，还穿着朝服。 “皇上让刑事房彻查此事。”老将军说，连带着将封扬想问的话也回答了。“靖王和大皇子没事，奉旨修养罢了。走吧，陪我四处看看。” 大火烧得很彻底，到处焦黑一片。 “看出什么没有？”绕了一圈，老将军问。 “尸体的摸样都很平静，那就是说病人死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挣扎，而且大部分尸体都在帐篷内，也进一步说明他们没有过于强烈的挣扎，大概是病的厉害，连自救的能力都没了。” “还有一点。”老将军说，“外围要比里面烧得厉害，那就是说火是从外向内燃烧的，四面是火，导致没人能逃出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救他们。” “也是说着火点不是一处，在外围同时起火的？”封扬说，心底颤抖，这是一场蓄意纵火。 “外围放着烧石灰的炉子，挨得很近。”老将军说。 封扬满腹情绪在废墟上四处转，脚底有些滑滑的，用手指捻了捻，像是血液，但比血液要稠要滑，还有一股很重的焦味。 “回吧。”老将军过来招呼。 封扬沉默。 老将军又说，“靖王奉旨在府养病，大理寺卿一职暂由徐渭担任，辅助刑事房查此案，大皇子闭门自省十日。”早上还见到，总不会好端端突然病了，皇上大概只是需要个由头罢了。但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如果只是打压大皇子说不通，但既然启用莫少初也没理由又来牵制他。或许，是杀鸡儆猴？ 封扬陪着老将军出来，看见徐渭和几个穿公服的人，应该是刑事房的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