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森林守夜人》 序章 苏醒(1) 人们说,如果你昏倒了又清醒过来,那么你最先苏醒的感觉应该是视觉和听觉。 我的眼睛被一层黏黏的东西糊住了,微弱的光线透过眼皮射进来,我只能勉勉强强的分辨出现在是白昼。我尝试努力撕开眼皮,却发现全身根本使不上力气,耳边传来的声音也非常的遥远,就像是光线坠入黑洞的时候被拉长,在我听来,甚至有些失真,像是在波普仪上面把一个声音的波形拉长好多倍,然后播放出来一样。 我花了好长时间才说服自己,那个嚓嚓嚓的声音是行走的声音,脚步虽然一脚深,一脚浅,但是你依然可以辨认出来它们的规律,左脚放到右脚前面,右脚不甘示弱的跟上。 我是在天堂没有知觉的走路吗这种飘渺的感觉的确很像处于天堂,我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甚至是脑袋。 我努力的把身体的血液集中在鼻子,我知道,如果我还活着,那么我一定在呼吸。 草和树的味道。 泥土腥味。 水边腐烂的木头。 我的肚子最先有了知觉,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压在上面,我感觉身体里面的内脏都要移位了。我试着唤醒我的手,但是感觉起来它们只是无力的扭了扭,我甚至都不确定它们动弹过。 这个脚步不可能是我自己的,因为我的状态根本走不了路,那么就是我正在被人放在肩膀上,那人正在行走。 我被人重重的甩在了草地上。我听见了他吃力的喘着气的声音。 “背你可真费劲,希望你值得我这么做。”中年男子的波兰语。 我在草地上躺了一会,世界正在我的脑海中慢慢复苏,我感到了我的双手,我的双脚,我的身体,血液像是顿河一样在我身体内流淌,我听见树叶的摩擦声,昆虫的叫声,小溪的流淌声,它们像是风暴一样涌入我的耳朵。我努力的睁开眼睛,明亮的光线从四面八方射进来。 我眯眯着眼适应了好一会,才发现天空在我的头顶,不很明朗的光线从云间射下来,我感受不到一点儿太阳的温暖,事实上,现在也并不是什么温暖的季节。 我身处一片阴暗的林间,拥挤的树冠密密麻麻,只有我的头顶剩下来的一小块天空,我的衣服并不厚实,我能感受到尖锐的草扎着我背后的皮肤的刺痛而酥酥麻麻的感觉。 当我的身体各个部位的感觉复苏的时候,我第一的反应是从腹部传来的剧痛,我受伤了。而且,似乎比较严重,我的手上都是血,几乎全部已经凝结成了血皮,之前糊住我眼睛的八成也是干掉了的血。 我身上穿着一件褐色的衣服,头上顶着什么东西,我想那应该是一顶帽子,它们都散发着腐朽的气味,显然这并不是我的。我努力想要回忆起发生了什么,然而我的大脑就像是一块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硬盘,很多数据都断片了,或许我是失忆了 身后传来划火柴的声音,连续了几次嚓嚓嚓都没点着之后,我听见一声咒骂,紧接着,他做了再一次尝试,这次终于成功了,我能听见火苗升腾而起的嘶啦嘶啦的声音,紧接着我闻到了劣质火柴的硫磺味和他点燃的烟草的味道,是该死的卷烟,和我们配发的那种香烟不一样,这烟草闻起来似乎是自己种的,它的味道腥臭刺鼻,我贪婪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要不是我没有力气,真想扑上去向他要上一支,哪怕只有短短的一节。 “你不是我们之间的人,既然有办法进来,肯定也有办法出去。”那家伙满足的吸了几口,发出一声长叹,慢悠悠的自言自语。 我听见了什么清脆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开始强忍着剧痛思考那是什么。这声音叮当作响,听上去像是钥匙。 过了一会,我听见他坐了起来,连忙把眼睛闭上了。 他抓住我的胳膊费力的抬举之后,我又被人以一个姿势背到了背上,肚子传来麻痒和剧痛,他的肩膀很突兀,我柔软的腹部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的骨头,他的身体并不强壮,营养似乎不太好。与此同时,我闻到他身上传来的烟草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酒精的味道,酒精并不纯正,更像是自己用土豆什么的作物发酵的,土豆酒我的感觉应该不会错,这片土地上唯一可以种植的东西就是土豆了。 他又背着我开始在林间行进,我睁开左眼,悄悄的窥视着。 千篇一律的景色结束了,映入眼帘的是一辆损坏的波兰菲亚特,它的车体上已经生满了铁锈,轮胎也扁了,杂草快要长的和它的车身一样高。 无所谓,这玩意就算还能开也没用了。 紧接着是一口水井和一些木头堆,然后就是开门的声音,他背着我走进了一个黑暗的木屋,我闻到了阴冷的 木头的味道,外面林间昆虫喧嚣的声音离我远去,取而代之的是脚步在木头地板上的哒哒声,旁边的房间里似乎有一个发电机,虽然光线很不好,但是我还是借着房顶上的一盏功率不高的电灯瞥见了放在木头柜子上的一个医疗包,一些生锈了的手术器械和注射器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托盘里。另一个角落堆放着许许多多的盖着布的笼子,它们是空的。 他打开一道房门,把我放在一个房间里,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我静静地听了一会,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爬起来,角落里点着不知名的蜡烛,蜡油堆成了小山,棉芯上燃烧着微弱的火光。这是一个地窖,然而在我眼中更像是囚牢。 我的骨头像是都要断了,全身的每一个地方都在向我的大脑喊痛,我蹒跚着蹑手蹑脚走到木门前,外面没有声音,我才敢开始打量自己的情况。 借着蜡烛的光芒,我脱下了身上的褐色大衣,大衣已经很破旧,口袋里面除了几根稻草什么都没有,我依稀感觉里面本来应该有什么东西。电光火石之间,我猛然想起我在森林里踉踉跄跄奔跑的情景,眼前一片血红,身后的咆哮声紧追不舍,即使是这样,我的手中似乎还握着一个亮闪闪的,长条状的很重要的东西。 大衣上面还有一些血污。大衣里面是我的白衬衫,衬衫上面的血液已经干涸,我的伤口莫名其妙的止了血。 关于受伤这件事,我又回忆起一些破碎的片段,那个脸上糊着泥巴的家伙挥起尖锐的木棒刺中我腹部的时候,我们队里有个人用托卡列夫手枪给了他一枪,他踉踉跄跄的逃开了,这些家伙很强壮,最好也需要几枪才可以放倒他们,但是后面来了更多,他们没法带着我逃。我就这样被落下了。 我继续摸索着我的口袋,找到了大衣里面的内袋,有一个日记本,上面用潦草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写了“日志”两个字,然而我翻开扉页,才发现一大半都被人撕掉了,碎屑像是犬牙一样交错,这根本就是一本空白的本子,要不然它的重量也不会轻的让人难以发现。令人惊讶的是,上面的笔迹很熟悉,似乎就是我的笔迹 这是我的吗我把它重新放回口袋,然后脱下衬衫,端详着那个在我腹部的伤口,它已经完全止血,只留下一个丑陋的疤痕。 不可能,我的身体不可能恢复的那么快。 “很意外吗” 我猛地回头,才发现房间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了,他站在门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手里面夹着一根香烟。 “不要紧张。”他说。“我救了你。” 他逆着光,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是我可以看到他的动作虽然轻松,但是右手一直放在背后,看他左手拙劣的动作,我几乎可以肯定这家伙不是左撇子。他是故意用左手抽烟的,右手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我最好加强防备。 我沙哑的问:“你是谁” “我是医生。” “医生” “这片森林的最后一个医生,我是来帮助你的。看,我帮你治好了伤口。” 我回想起我腹部的伤口,他用了什么药让我恢复的这么快 我们对峙了一会,他饶有兴致的抽着烟。 卷烟的燃烧速度很快,医生似乎被烧到了手指头,他丢掉卷烟,在地上踩灭,然后摸了口袋,掏出了一个叮当作响的东西,那是一把钥匙。 “我想你一定很在意这个,不然就不会在重伤的情况下紧紧握着它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从你的手上扯下来。” 我猛然想起那个长条状,亮晶晶的东西,原来那就是钥匙呀当下立刻向他伸出手:“能请你还给我吗医生先生” “正所谓一把钥匙对一把锁,你告诉我锁的位置,以及锁的后面有什么东西,是不是走出这片森林的出口”医生握着钥匙的手往后缩了缩,控制着我们的距离。 我暗中握紧了拳头,脚下开始慢慢向他逼近。按照处置流程,既然他不是我们队里的人,也就没有什么客气的必要了。我大可以把他看做和袭击我们队伍的人是一伙的,然后暴揍他一顿,让他见识下我的厉害。 他看着我,忽然长出一口气,说道:好吧,还给你。然后就把钥匙向着我抛了过来。 这一下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我慌忙去抓那个亮闪闪的东西,他忽然猛的往前迈了一步,右手从背后伸出,我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根结实的桌子腿,不到半秒后就重重的打在我的脑袋上,我眼前一黑,地板就像是一堵忽然竖起来的墙,朝着我压过来。紧接着,我失去了意识。 序章 苏醒(2)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被结结实实的捆在了凳子上,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医生把屋子里面的蜡烛点亮了更多,木屋的门被关上了,他靠在门上,手边有一个酒瓶和他的那个医疗包,我能闻到劣质的酒味,他好像给自己来了满满一瓶。 医生的脸纵横交错,像是树根一样的皱纹爬满了他的脸,虽然不很深,但是看上去毫无疑问有一种沧桑感,他留着两侧的鬓角,中间剃着光头,戴着一副有裂纹的眼镜,眼镜后面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我。 “对付你需要点儿手段。”他看着在椅子上不断挣扎的我,开始在那个包里面摸索起来,当他再站起来的时候,手里面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支注射器,里面装满了红色的液体,像是血。 “这是什么”当他把针头抵在我的脖子上的时候,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不久前我才给你打过一针呢,这玩意可以治愈你的身体,也可以让你知无不言。”他狞笑的把针头刺入了我的身体,紧接着,我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注射的疼痛,那是人体的排异反应,那像血一样的液体不断地被挤压进了我的脖子,整个脖子都麻木了下去。 我的意识又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开始重影。 “小杂种,这片森林的出口在哪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口了。 我没有回答,一个巴掌落在了我的脸上,然而我根本没什么疼痛的感觉,我甚至没有看清楚他动手,因为我的眼睛上像是蒙了一层雾。 “我想回家。”医生忽然像一个孩子那样嚎啕大哭。 “她们就在树的后面看着我们,我有时可以听见她们的笑声,我的女儿你能听见吗树木在说话,树木在唱歌。” “不对不对”他忽然歇斯底里的发了狂。“森林的地下有电流电流它会把我们都搞疯的” 接下来是这个男人的喃喃自语,他碎碎念的说了很多东西,我都没法集中精神去听,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他的情绪逐渐崩溃了,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急促,最后在我面前大吼大叫着什么。他揪着我的衣领,像一个萨满巫医一样开始跳舞,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给我一巴掌,我都不知道他是有精神疾病,还是喝了他自己酿的劣质的土豆酒发了酒疯。 拳头一次接一次的落在我的身上,我咬着牙硬扛着,半边脸都没知觉了,最后医生一记重拳,把我打的天旋地转,椅子倒了。 “再不回答,我会把你像狗一样宰了” 我躺在地上,眼睛只能看见天花板,但是我听见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还有脚步声。 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到麻木已经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头部传来的剧痛,到处都是血,我的鼻子流出的血一定把我整个半张脸都染红了。我咧了咧嘴,能感觉到我的脸到处是淤青和肿块,这家伙一定有家暴的习惯。不管怎么样,他暂时走了,这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我调整了一下状态,虽然脑袋被他打了一记闷棍,还有点发晕,但是我的身体又莫名其妙的“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由于翻倒的缘故,椅子背后绑住我手的绳子似乎松了一点,我努力的挣脱,把那个缝隙扩大,然后抽出手来,支撑起了我的身体。 木门被锁上了,我在房间的东边发现了几件破衣服,里面只有几根细铁丝,它们对我出逃毫无帮助,蜡油没有覆盖的地方倒是有一个小暗格,从开口来判断不会太大,这就是我们波兰人经常用来存放土豆的地方,里面也许有什么东西,不过也打不开,锁已经坏了。我尝试着用手掰开它,然而纹丝不动。 我把玩着那两根细铁丝,把它们缠绕在一起,然后伸进锁眼,捣鼓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生。这把锁的结构不会太复杂,问题是我不是小偷,而且,这细铁丝实在太细了,根本吃不上力,我试着把它们抽出来再翻折,增加一倍的宽度,然而还是不行,要是小锁还好,这种地窖锁的钥匙一般特别大,无论如何,根本打不开。 我灰心的坐在地上,目光落到燃烧的蜡烛身上,然后是融化的蜡油。 它们就像是山上的池塘一样坐落在凝固的蜡山上,中心燃烧着火苗。 我灵机一动,拿起了那件破衣服,从里面撕出一块破布,然后吹灭火焰,伸进了滚烫的蜡油里面,我掏出了一捧蜡油,然后把它们倒进了锁眼里面。这是我突发奇想的点子,用蜡油来弥补合不拢的缝隙,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接着,我等待了一会,蜡油逐渐冷却凝固了,我拨动伸进锁眼的铁丝,一开始铁丝纹丝不动,我反复的试了几次,听见啪嗒一声,锁打开了。 我笑了笑,伸手想要抬起 地窖,然而地窖门还是纹丝不动。 锁太老旧了,可能是被铁锈堵住了结合处,顾不得会发出声音,我努力的把木头门拉出一条缝隙,然后把我的日记塞了进去,抵住缝隙,接着全力往上抬。 一声啪嚓的巨响过后,在飞扬的灰尘中,我终于打开了地窖的入口。 地窖下面是个一立方米的空间,没有出口,但是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我伸手进去,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圆柱体,上面有一个开关。 啪嗒,一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一秒后,微弱的光亮了起来,那是一个老式手电筒,它的电池虽然所剩无几,但是依然还可以用。 借着光线,我看见地窖里面还有一把破损的铁铲子,或许这玩意可以用来撬开木门。 我带着铁铲来到了门前,努力的把铲头插进门缝里。老旧的木门被我撬的吱吱呀呀乱叫,铁铲松动了,我下定决心继续用力,木门上的锁终于被我啪嚓一声破坏了,与此同时,我将手电照向门外。 黑暗中我看见了什么东西,那是一盏台灯,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朝着我扑了过来,我能听见他声嘶力竭的暴喝。下意识的用手电去照他的眼睛,他被我这一晃慌了神,仅仅是半秒钟的犹豫时间,我朝后撤了一步,他那原本在空中呼呼作响的拳头落了空。 我在华沙练过半年的拳击,那是我妻子和我离婚后最难熬的时光,我还记得在昏暗的拳馆里面弥漫着伏特加的气味和殴打沙包的声音,墙上挂着镰刀和锤子的标志,还有那句读上去像是白痴但激励着无数人为之奋斗的口号:为了苏维埃。 或许是自己也有了怒气,我根本没给那家伙重新思考的时间,黑暗中响起他的惨叫,我一拳接着一拳痛击着他的肋骨和头部,在一记重拳击中他的腹部之后,他痛苦的跪了下去,然而我扶住了他,接着一个有力的膝撞,我听见他的哀嚎回荡在黑暗的房间里,一些温热的东西撒在了我的身上,那是这家伙的鼻血,他的鼻梁似乎断了。 他在地上打滚的时候,我的呼吸一点点的平静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的搏斗让我有了一丝兴奋,仿佛食肉动物捕猎的时候,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那种信息素。 或许是我心底里就崇尚暴力。 “妈的,你不是医生。”在地上的人影忽然说。 我捡起手电照他,这家伙满脸是血,鼻梁上的眼镜被我揍的稀巴烂,他此刻正在地上摸索那副眼镜。我把眼镜踢给他,然后拉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 “你是谁”等这家伙缓的差不多了,我开口问。 “重要吗不过都是他的猎物罢了。”他哆哆嗦嗦的把眼镜戴在断掉的鼻梁上,然后用手擦了一把鼻血,那样子滑稽的像个小丑。 “那个医生他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他回答。“我的房间就在你的隔壁,我拧坏了门锁,逃了出来。然后一直待在客厅里的黑暗中,我听见你房间传来的动静,以为他在审问你。” “尴尬的误会。”我撇撇嘴,那家伙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他吸了吸鼻子,仿佛记恨我打他的那一顿。 “这家伙的屋子在一片森林的北边,我们都叫它“老森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有办法合作逃出去。你是猪村的居民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不知道什么猪村羊村。”我摇摇头,没心情和他废话,当前弄清楚自己的处境要紧,我拿起手电,照向四周,墙角有几个很大的用布掩盖着的铁笼子,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我注意到有一些铁笼的铁条被撕裂的变形,似乎里面关过什么凶狠至极的东西。我看到医生的注射器和医疗包被摆放在一个柜子上,医疗包的拉链还开着,不管怎么样,他似乎非常匆忙的离开了,以至于忘记了带上他的宝贝。 我走到门前,却发现门被锁住了,窗户也被木板钉的严严实实。那家伙耷拉着脑袋,看到我打量被封死的窗户的样子,他说了一句:“现在出去就是自杀。” 序章 苏醒(3) “自杀为什么”我问。 “现在是凌晨,森林里面的东西在游荡,连我们猪村的人都不怎么敢在晚上出来,我不确定这附近安不安全。”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窗户外面的林子里有什么东西起飞的声音,它们的翅膀扑梭扑梭的拍打着空气,一只接着一只。扑梭声很快如同会场上爆发的掌声一样,迅速的汇集成了一片海洋,扑梭扑梭扑梭扑梭,我仿佛回到了春天的亚纳河畔,耳边有万千只白鸽飞过。 然而这不是什么白鸽,一片黑色的羽毛从屋顶的一个破洞掉了进来,我把手电筒往空中照去,数不清的黑影在夜空中穿梭,更多的羽毛从天上掉了下来,就像是在下一场黑色的暴雪。 那家伙看着地上的羽毛,面色变得惨白,浑身像是筛糠一样颤抖。 “喂,怎么回事”我见状不对,抓住他的肩膀,用力的摇晃了几下,他并不理会我,嘴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东西。 “我知道那个三流庸医为什么会离开了,我,我们应该找地方藏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我一头雾水。 “你没听见吗那些是乌鸦的声音,这片林子里面数量最多的生物,平日里它们只是啃食着树林里面的死尸,并不会对人类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当它们成群从无线电塔那儿出动的时候该死那就是它们捕猎的时候” 与此同时,我听见一声凌冽的啸叫从屋子外面传了进来,那根本不像是人类可以发出的声音,更像是一种高分贝的,刺耳的汽笛,但是却让人胆战心惊,我手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全起了来。 “别说话安静尽量收敛自己的气息那家伙的感官很灵敏”那家伙听见叫声,仿佛听见了地狱的号角,他先是一改之前一蹶不振的样子,飞快的小步跑到门口检查了门锁,确认是锁着之后,又扫了一眼我身边的窗户,低声冲我吼:“你他妈不想死就离窗户远点。” 我遮住手电,小心翼翼的来到窗旁朝外面打量。 我听见树林里什么东西拨开树枝的声音,走在草地和地板上的声音,我还听见了一声狗叫,接着又是一声,然后是狗低沉的压抑在喉咙里的咆哮,狗的前腿刨着地面的沙子,一连串响亮的铁链声响起,然后是一声凄厉的哀鸣,接着是汩汩的声音,那是狗的喉管被割断的声音。 什么东西能杀了一条狗 虽然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是我依然克制着自己的恐惧,朝外面打量,时间仿佛过的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安静了好一会儿之后,外面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我最多借着发电机的光看到外面的一小片草地,那种黑暗是一片虚无,就连冰冷遥远的太空都比不上,周围安静的像是一根针掉在地板上的声音都听得见,我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手电被我紧紧的包在厚实的大衣口袋里,我很确定它不可能发出任何光芒。 那种咔嚓咔嚓的脚步声又来了,仿佛是什么人穿着钉鞋在松木板上面行走,并且离我越来越近。 我感到面部的每一个毛孔都像被锋利的钢针刺穿一样,冷汗从里面不断的分泌出来。我看见了一个黑影,它穿着斗篷一样的东西,在那片我唯一看得见的草地上逗留了一会儿。 我想起了人的眼角对弱光比较敏感,顿时从它身上移开眼珠,用眼角打量它,然而黑影似乎察觉了我的意图,从我的视线范围内消失了,我只来得及看见它的头部有着尖尖的喙,这似乎是一只巨大的人型乌鸦。 我因为放松眯了眯眼睛,电光火石之间,我看见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猛的贴在窗户玻璃上,直勾勾的盯着我。 那眼睛来的无声无息,眸子里面有着野兽一样细长尖锐的瞳孔,那根本不是人类。尽管我尽力克制住惊叫,但是手还是碰到了一边的柜子,柜子上面的花瓶歪了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静夜中发出一声巨响。 “快跑”那家伙从桌子下钻了出来,冲进了一个房间,我没心思管他做什么,血红色的眼睛骤然消失,门外的东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音爆要震裂我的耳膜,那像是地狱里面恶魔的呼喊,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时间只想捂住耳朵,朝着桌子下钻,那样子就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 窗户像筛糠一样哒哒哒的颤抖,我不断后退,想要拿出手电照亮前方,然而在我刚刚把手电掏出来的瞬间,灯泡仿佛都承受不住这高分贝的声音,整个灯罩啪的一声碎裂,玻璃渣子四下迸飞,屋顶没开的电灯也一阵火星四溅,仿佛屋里的电器都在一瞬间停止了工作,就连发电机的声音也停了。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被钉死的窗户开始传来撞击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想要冲进来,我面前的窗户被一个庞然大物撞了一下,飞扬的木屑和玻璃碎片溅 射到了我的脸上。我握紧已经被我的汗水浸湿的铁锹,木然的站在原地。 身后传来窗户被完全砸烂的声音,什么东西从外面挤了进来,接着是一阵低沉的咆哮和哒哒哒的脚步声,然后是那家伙连绵不绝的惨叫,他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住了,正在努力的挣扎,半秒后,他的惨叫戛然而止,我听见了液体撒在地面上的声音,那是他的血吧。 它们是什么东西要做什么接下来,它们会像对那条狗一样,对他一样,把我大卸八块。 四周低沉的咆哮四起,越来越多的窗户被撕烂,我能感觉到一道又一道的影子游进了房间,它们推搡着无助的我,腥臭的气息喷在我的脸上,那是草和树的味道,血液的气味,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腐臭。它们在我的耳边咆哮,我就像中世纪的女巫一样被绑在火刑架上,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波高过一波的声浪:“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我用尽力气挥舞着手中的铁铲,拍到一个又一个什么东西身上,铲头掉了,铁铲变成了木棍,我又用木棍进行着最后的抵抗,然而没有用,木棍很快折断了。 人们说恐惧到极点反而是平静。 我想起了妻子,我的狗,我的卧室,我的床,本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应该在每天的六点半起床,打开电视,卡通片的喧嚣掩盖了早晨的清冷,然后放一缸满满的热水,舒服的泡个澡,再开着我的汽车去华沙的研究所上班。 我也许就不该到这里来的。 第一章 干草地的来客 有什么温热的,腥臭的东西在我脸上舔,它滑腻而温软,像是某个人或者什么动物的舌头。我还感到了灼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呼吸很急促,仿佛是食肉动物看见了可以美餐一顿的猎物。 我猛然惊醒过来,从怀中抽出钉板朝着那个东西挥去,钉板在空中划出一条虎虎生风的弧线,然而还没来得及到达目的地,它就被一只长满毛的大手死死地握住了。 “嘿放松点小瘦肉,我只是想看看你死没死,你的样子真的让人提不起任何食欲。” 低沉的声音从沙哑的喉咙中发出来,我松开钉板,从床的另一侧滚落,同时小心翼翼的避开我放在窗户下方的捕兽夹,这玩意非常适合放在门口或者窗户下,在夜间承担防守的功能,因为力道实在太大,掰开它们需要花费不少的力气,据说可以抓熊,或者其他的一些什么东西。如果有这东西,半夜你一定能睡个好觉。 等我看清房间内的景象的时候,嗯,我一定是疯掉了。 此刻正是清晨,有时还能听见鸟叫,房子外面传来发电机嗡嗡嗡的声音,温和的阳光从室外射进来,在地面上留下纵横交错的影子,数不清的粉尘在光柱中飞舞。 我的破房间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里面站了足足三个人,一个家伙戴着防毒面具,肩膀上背着一个大大的袋子,他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气味,肩膀上的破布长了苔藓,还有一朵亮晶晶的蘑菇,他此刻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我。 我记得他,就是他把我从医生家里救出来的,鬼知道那个晚上我经历了什么,反正那些家伙没把我像另一个人那样撕成碎片。 还有一个长了狼头的男子他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件皮大衣,背后背着一把卡拉什尼科夫步枪,双手漫不经心的插在兜里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我的钉板被他丢在地上,刚刚就是这变态的家伙用舌头舔我的脸。 “你们是不是应该做个自我介绍”我问。 “正如蘑菇佬说的那样嘛,你会说话,米特同志。”狼人朝着戴防毒面具的家伙努了努嘴。 米特我如梦初醒,虽然时期特殊,但我还是懂得几句英语,这家伙似乎把我当成了一大块肉,被这样一个家伙称呼为同志,不知道我作何感想。 “既然长了狼头的家伙可以说话,那米特同志也可以说话。”我顿了顿,故作幽默。 狼人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那恐怖的笑声听上去不知道是哭嚎还是欣喜若狂,他指了指我,说道:“小瘦肉,你可真他妈的幽默。” “来说正事吧,别慌,我和这个蘑菇佬不是一伙的,我来找你是有原因的。”狼人悄咪咪的凑近了我。“我知道你是森林外面来的人,被困在这里了,离开森林的唯一方法就是钥匙,但是森林里面的阿猫阿狗告诉我,有个混蛋抢走了你的钥匙,对不对” “你最好告诉我那个混蛋不是和你一伙的。” “嘿,说话注意点,米特同志,你现在是和森林之王在说话”狼人龇牙咧嘴的吓唬我,我能听见他喉咙里面传来的低沉的咆哮声,口水随着呼吸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可以提供给你点儿信息,但是以前像你这样的人并不是没有,他们现在死在森林的哪个角落连我他妈的都找不到,你得证明自己的价值,至少是有被我利用的价值,明白吗小瘦肉” 我没回答,瞥了狼人一眼,要不是他背上有枪,看上去又强壮无比,我真想现在就干了他。 狼人直视着我,那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连笔都不用,直接用指甲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力透纸背,几乎要把那张地图弄散了架。然后他把地图丢在了地面上,对着它吐了口口水。 “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考验,你现在在一片干草地,这里都算不上是森林,我的营地就在那里,来寂静森林找我。然后我才会告诉你怎么做。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你和做生意的蘑菇佬谈情说爱,我没心情留在这里陪你们过家家了。” 说完,他转身踢开门走了出去,我对着他离开的地方比了个中指。 “蘑菇佬”长出了一口气,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节炭笔,拉起袖子,在自己的手臂上写着什么。 “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兄弟。” “你不能说话吗”我看着他防毒面具背后的脸,因为他的呼吸,我看的很不清楚,但是这张脸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长得似乎很像某个人。说到这里,我都已经记不起来我自己的长相了,不只是因为失忆,而是因为我的脸被毁了,在那天晚上他把我从医生家里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毁了。 他摇了摇头,把身后的麻袋放了下来,然后静静地站着不动 。 我扒拉开了他的麻袋,里面放着一堆材料,它们大多数锈迹斑斑,铁丝,木板,破布,生锈的电池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派上什么用场。 我想起了狼人摔门而去前的那句话“做生意的蘑菇佬。”随手拿起了一个被拆解的托卡列夫手枪框架,问他:“这个怎么卖” 他掏出炭笔在手上写字,给我看了一个数字,我搞不懂他的意思,随手掏出了几张纸币给他,这些钱是我在避难所里面的一个抽屉里发现的。然而,他摇了摇头,在我的床上坐下了。 这家伙不要钱,那他要什么 暂时撇下他,我打开那个房间角落的大衣柜,里面放着我这几天所有的家当。他爱待在这里就让他呆在这里吧,我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抓到可以吃的东西了,再这样下去我会饿死的。 我带上我的帆布背包和两个沉重的捕兽夹,准备出门。他在我的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把一桶满满的汽油放到我身边的地上,我看见他露出的胳膊上写着:“保护自己,明天我再过来,以物易物。” 我看着他离去了,又看了看那桶汽油,似乎我可以把他当成朋友。 接待客人完毕,我走出房门,打开木门的一刹那,刺眼的阳光从外面射了进来,我沐浴在这金黄色的光辉中,深深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把沉闷的二氧化碳从肺部排出去,然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里真的很惬意,要不是森林里处处都潜伏着危险,我还以为我在远东的某个地方旅游。 我的“避难所”坐落在一片空地上。四周都是干枯的绿黄色的草地,蓝蓝的天空很晴朗,没有一点完整的云,高天之上有白色的细细的线条,仿佛被孩童撕碎的,那是高积云被风吹散的景象。 这片被叫做干草地的地儿很安静,只有一些野狗。我前几天抓到一只,但是因为没有保存食物的经验,它很快就烂掉了,即使是没烂掉之前,没有盐的白肉汤也让人没法下咽,南边有一片沼泽,有时候石头上会有亮晶晶的东西,那是盐巴,我应该去收集一些。 掏出狼人给的地图,标记点似乎离我很远,要走上几公里的距离。先不去想那么多,我用炭笔把那个圈大致在我的地图上标了标,然后厌恶的把那张沾了他唾沫的地图丢掉了。 看了看我放在草丛里的几个捕兽夹,果然一无所获,那些狗对于同类烂掉的肉不屑一顾。苍蝇倒是对它们很感兴趣,捕兽夹正中央的腐肉上飞舞着几只绿头苍蝇,蛆已经从上面冒了出来,看得我一阵恶心,小心翼翼关上捕兽夹的保险把捕兽夹捏起来。 那种饥饿的感觉又上来了,我顿时没了底气,我要先去南边的沼泽弄点盐巴,路上顺便看看能不能搞到什么吃的,不然我真的会没力气。 草,长得和我的小腿一样高。森林里有一些居民用的捕兽夹,就那么放在草里面,它们被遗忘了,静静地等待着受害者,虽然有些已经锈蚀,但依然不能完全排除危险,我必须小心,这玩意完全可以夹断一只狗的小腿,人应该也不例外。只有在大路上,我才能放松一点大步走。 肚子里面的咕咕声翻江倒海,都说人在饥饿的边缘,想象力总是会无限的放大,我又想起格里高利街的那家甜甜圈店,就在我上班的必经之路,我每天都会光顾那里,要上一杯加牛奶的热咖啡,两个巧克力甜甜圈,顺便看看那美艳的风姿绰约的老板娘。现在看来,老板娘可以不看,但是甜甜圈却是必不可少的。 正想到这里,我一脚踩进了水中,原来那片沼泽已经到了。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糖果罐,当然里面没有糖果,然后开始在小溪边的石头上寻找着那种亮晶晶的,吃了可以让人有力气的盐巴,我找到了一块石头,用手指捻起上面细碎的小颗粒,然后用舌头舔了舔,非常苦,但是却毋庸置疑的真的有咸味。 我捧起水,大口大口的喝着借此冲淡嘴里的咸味,小溪水质尚可,至少喝少量的生水不用担心拉肚子。然后坐在河边发呆,我看见了倒影中自己的脸。 第二章 南部小溪 那是一张令人作呕的脸,长得简直像是一个怪物。 整张脸颊已经成了黑红色,一道巨大的疤痕把整张脸撕开,那是那天晚上被怪物袭击留下的,我把头顶上那顶黄色的帽子摘下来,一把头发随着我的动作掉了下来。 我的头发几乎全都掉光了,只剩下几根稀稀拉拉的还长在我头上,它们就像干涸的田地里面倒伏的麦穗一样半死不活,有气无力。在我额头的地方还打着用破布做成的绷带,血液干枯,凝结成的血痂像是昆虫一样爬在我的脸上和伤口的边缘,我能闻到从伤口上传来的脓液的味道和恶臭,伤口很明显已经感染了,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得不到精心的治疗,可以说是必死无疑,奇怪的是我感觉不到痛,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的迹象。我能跑,能跳,体力甚至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或许是那个家伙给我打的针剂的缘故,我腹部的伤口就是这么愈合的。那血红色的针剂,究竟是何物竟然有着如此神奇的效果。 我看着水面上的倒影,心生憎恶,索性一个猛子把脑袋扎进河里。 刚入水我便感到了脸上传来的一阵刺痛,我脸上的伤口刚遇到水就产生了剧烈的疼痛,我忍着痛,在水里清洗脸上的脓液和血痂,让它们顺着水流流走。 这是我这几天来洗的第一个脸,我躺在河岸的石头上,把脸朝向太阳,让残余的水分被太阳烤干,我的心情好多了。 休息了一会,我用破布包着手,开始小心翼翼的收集着石头上面的盐巴,要装很久才能装到满满一罐,其中只有不到百分之五的盐分,这就是为何粗盐尝起来如此苦涩的原因,但是管不了这么多了。 我把河岸的石头扫了个遍,忽然我听见一阵汩汩的声音,那不像是小溪的流水声,而是什么东西蠕动的声音,顺着声音,我翻下一块大石头,看见了石头下面的景象。 一从红色的蘑菇正挤在一起蠕动,它们像是大地上面长出来的器官,蛛网般的蘑菇根茎,像是大脑中的神经元一样纵横交错,血红色的根茎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流淌。姑且称这些东西为“血管”吧。大血管分出小血管,小血管分出更小的细血管,细血管的末节分出毛细血管,毛细血管的末节又分出更细的东西,它们蹦跳着,摇曳着,妖异的扭动,像是邪恶祭典上一浪盖过一浪的人群,之前我听到的汩汩声,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这丛蘑菇真的有着自己的生命,在我的印象中,我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我试着伸出手去触碰它们,然而,在我的指尖触到其中一朵蘑菇的瞬间,我感到了一种温热且奇妙的感觉,它有着自己的体温,这种温暖包裹着我的指尖,传到了我的整个身体,一时间,我仿佛回到了我自己的家,我看见了我的厨房,忠实可靠的老煤气炉,我看见了我的妻子在餐桌旁边向我招手。 我太累了,几乎都要睡着了。但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意识一直在让我与这种力量抗争,我不应该屈服于这种力量。 虽然我很不想这么做,但是我还是把手抽走了,一刹那,温暖的房间离我而去,溪流声和虫鸣渐渐回到了我的耳朵。 这些东西看上去很诡异,我试着掰下一些蘑菇,把它放进我的背包,蘑菇的断面流着红色的液体,它散发着香气,看上去很美味,也许它们的味道就像胡萝卜甜菜汤一样 我注意到蘑菇丛里面还有别的东西,顿时恶寒起来,那是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是半具尸体。 那半具尸体躺倒在蘑菇丛的深处,也就是大石头的背光面,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我走进了几步,发现那是一个男人,他穿着破布做成的衣服,尸体已经完全干枯了,大张着嘴,脸上的表情很安详,临死之前,这人居然很幸福。 与他脸上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下半身已经不见了,蘑菇爬满了他的身体,从他的身上长出来,它们在吞噬着这个可怜的人,错综复杂的根茎像蛇一样在他的身上爬行。也许我再晚来几天,他就会被完全吸收。 我伸出手,在他的破衣服里面摸索着,或许能找到什么东西。然而什么也没有,那用破布做成的衣服甚至没有口袋,我注意到他的双手紧紧的抱着胸口,或许他的手里面有什么东西 我努力的掰开他像木乃伊一样的手,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了。” 他的手里面握着一块石头,像是某种矿石,矿石是褐黄色的,褐黄色的石块里面混着一些不同的成分,那些成分亮闪闪的正在发光。 “让一个临死之人露出那种幸福表情的,竟然是一块发光的石头” 我自言自语,看向他的腹部,他或许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这块石头既不能吃,也不能喝,更谈不上什么能生火驱赶猛兽,能带给他 什么呢 我把石头放进背包,离开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路上很平静,我回到我的庇护所,打算整理一下东西。 我带回了两个罐子的盐巴,应该够我支撑一段时间,我打开我的柜子,开始清点装备。 我所有的家当如下: 两罐子盐巴,五块松木板,十几枚钉子,一块钉板,一罐“蘑菇佬”给的爱心汽油,几块破布,一些废铁,三个捕兽夹,屋子外面还有四个,没有吃的。屋子外面有一口水井,目前我只能喝水。 我走到窗户前,拿着钉子和木板比划,前几天我钉上了一扇窗户,然而我剩下的这点东西根本不够钉上另外一扇窗户,窗户不过一米多高,要是晚上不关,狗都能进来把我咬死。 我拿起汽油走到屋子外面,打开了我那台老式发电机的加油盖,这种东西工作起来发出的声音真的吵人,而且还耗油。 一股浓烈的汽油味从里面传了出来,大概还有小半的汽油,我把桶盖拧开,清澈的汽油从桶盖里倾倒了出来,咕噜咕噜的流进发电机里面。 装满发电机的油,我手里的油桶也将近枯竭。此刻正是正午时分,然而我的肚子还是咕咕的叫不停,我想起了我的水井,走到井边打水。 水井有几米的深度,打水得用上绳子,我洗干净了一个桶,在提把上面绑上了一根结实的绳子,提上了满满一桶水,我倒掉一些,然后直接抱着喝。 咕噜咕噜的喝水声响起,冲淡了胃里的酸液,那种永无止境的饥饿感也随之消失了。然而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如果再不找点吃的,我很快就会没力气,而前几天抓到的狗已经腐烂了,生了蛆的腐肉再吃就是自杀。 下午我在周围漫无目的的转悠,遇到一只兔子,我尝试着蹑手蹑脚的接近它,然而它还是发觉了我的存在,飞也似的跑了。真可惜,要是我能抓到这只兔子,大可以吃上一顿美美的兔子肉,剩下来的肉还可以做成熏肉,挂在房梁上保存起来。 整个下午唯一的收获是挖到了一些土豆,还在灌木丛里面发现了一些酸酸甜甜的红色野果,也许没有毒,我采了一些。 我坐在房门口晒太阳,看着它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地平线的森林尽头。云朵都被金黄色的太阳光染黄了,看上去特别好看,夕阳下还有飞鸟,它们长着翅膀,也许可以轻松的越过这片森林吧。在森林的边界,有着密密麻麻的树墙,它们之间的缝隙最大也不过十厘米,连老鼠都挤不过去,但是飞鸟可以从上面飞越。 一阵嗡嗡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听的真真切切,顿时从吱呀呀的椅子上站起来,瞪大眼睛努力在云层中寻找目标。 一个十字的黑影在天空中出现,我屏住了呼吸,发现那是一架运输机。顿时兴奋的大叫:“嘿我在这里”然后跑到房前的空地对着它挥着手。 十几个人的小队不可能在那些只有木棍长矛和石块的原始人的袭击中全军覆没的,他们肯定找到了那个走出森林的地下入口,只要出了森林,他们就肯定会报告我失踪的事,我对那些负责森林调查的高官来说很重要,为此组织了救援来救我也说不定。 徒劳的努力过后,运输机离我而去。它飞的实在太高了,驾驶员肯定不会注意到地面上平平无奇的这样一个小目标。而且看上去飞机根本不像是搜索,搜索的飞机会盘旋,它直来直去,倒像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这几天我和外界已经完全断了联系,搞不好苏联和美国已经打起来了,战火蔓延到了东欧也说不定。 飞机螺旋桨的声音消失,被傍晚的虫鸣声和狗叫声,还有晚风吹过草地的声音取代。 天黑了,我打开发电机,它轰隆隆的转起来,房子里面的两盏台灯忽明忽暗的亮了,温暖的光线透过被钉死的那扇窗户的缝隙,洒到了屋子的外面,我走进房子,忽然想起了那些蘑菇。 这个避难所应该是我们调查小队使用过的一个避难所,在森林里面不可避免的需要晚上用来过夜的地方,选址通常是森林里废弃的民居。 避难所里面有一个气炉,气炉的火焰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燃着,炉子上面还有一口大铁锅,这个铁锅本来是我们做饭用的,现在虽然只有我一个人,但是倒也能派上用场。当然,前提是那些蘑菇真的能吃。 管他呢,反正这几天我见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我走到铁锅前,打开背包,发现了那些蘑菇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我拿出一半,倒进了铁锅。 第三章 晚饭和守夜 加入一些水,蘑菇在锅中翻滚着,融化成了汤汁,锅里面的汤汁很快就变得和血一样红,奇异的是,那种味道很甜,是那种浓郁的奶香味,让人欲罢不能,我放了一些盐,然后把锅里的汤汁倒进碗里,大口喝了下去。 全身被温暖包裹,我感觉好极了。一口接着一口,虽然我的大脑中不断的浮现蘑菇丛里面的尸体的情景,但是那种本能的食欲却像洪水猛兽一样,一旦开闸就停不下来,我一边为那个可怜的人虚情假意的祈祷,祈祷的内容是保佑你下次再长出蘑菇,一边把汤汁喝的一干二净,喉咙传来心满意足的麻痒的感觉。再喝上一大杯井水,冲淡喉咙里的腥甜味。我终于满足了自己永无止境的饥饿。 我忽然感觉自己的性情有点变了,蘑菇是从人类的尸体上长出来的,如此怪异的食物,以前的我肯定不会轻易尝试,难道是困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吗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它们的维度是你无法想象的高,你无法感知,无法接触,无法与它们对话,但是它们却在影响你的一言一行,引导你做出每个选择,无时无刻不在你的耳畔低语:“我们存在,我们终将归来。” 夜深了。 我的手表坏了,没办法查看时间,过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漫长,我捧着一本书打发着时间,时不时用眼睛瞟瞟那扇窗户,窗玻璃已经被我关死,但是夜晚的风依然呜呜的从外面吹进来,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气炉里面的火焰跳动着,金黄色的光芒让人心定神怡。 窗户发出了一些响动,我的耳朵由于警觉几乎是竖了起来,还好那只是风,外面什么都没有,借着院子里发电机上面的灯光,我能清晰的看到我的房子外面的围栏,凡是有破口的地方,都放了一份作为礼物的捕兽夹,任何东西敢闯进院子都会受到热烈欢迎。 外面不只有风声,还有不知名生物的嚎叫,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声音很悠长凄凉,或许是猫头鹰,狼什么的。我想起了我的小队刚刚进入森林的时候,队员们反复被强调一点:“夜间禁止外出。” 我不知道什么东西可以挡住一队全副武装到牙齿的高加索人。但是每次有新人提出这个质疑,都会被告知一件事: 有一个探索小队在夜间的避难所休息时,遇到了奇怪的说话的声音,哨兵最先被吸引出去,消失在黑暗中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人们在林子里面的一棵树旁边发现了他的尸体,他靠在树上,冲锋枪丢在一边,身体里面的内脏都被取了出来,探索队的其他成员检查了现场,惊讶的发现除了他自己的足迹,没有其他人的足迹,他指甲里面的血也是他自己的,手里面还握着一把刀。 他脸上的表情很狰狞,生前肯定遭遇了剧痛的折磨,但是那狰狞竟然带着一抹诡异的欢欣和笑意,光是这一点就让人感觉到脊背发寒,一个死人不可能笑。 一个惊人的消息在探索队里面流传,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干的,造成他死亡的凶手就是他自己。出于某种原因,他用刀划开了自己的肚子,然后狂笑着掏出里面的内脏,最后因为失血过多死在了树旁。然而有些老兵根本不相信这一点,他们认为人不可能承受这样剧烈的痛楚不休克,还能笑着划开自己的肚子简直是无稽之谈。就连连环杀人犯恐怕都做不到这一点。 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上报了这件事,后来避难所里面就建起了这种气炉,气炉里面还配了一个大瓶子,瓶子里面装着白色的黏糊糊的物质,这种物质遇到高温就会挥发,它们通过避难所四处的管道散播到整个区域,当地的野人和动物并不惧怕这种所谓的“保护性气体”。但是据说这玩意是调查委员会研制的,不管怎么样它们能让我们更加安全的度过黑夜。没人弄懂瓶子里面装着什么,反正夜间出怪事的概率真的减少了。从那以后,“夜间禁止外出离开睡眠区”和“到达避难所后就要点燃气炉并且散播这种保护性物质”。成为了探索队里面的两条铁律。 我打开气炉下方的铁盖,果然看见了一个透明的大瓶子,瓶子里面装的像是酸奶的“保护性物质”还剩下足足一大半,想必不久之前就有小队到过这里补充过,这让我感到心安,或许我再坚守几天就能得救也说不定,不要放弃希望。 等等,我脑中电光石火的闪过一个念头,这是探索队的庇护所,除了气炉之外,他们应该还在什么地方藏了资源,以备不时之需,我或许可以找到隐藏起来的武器食物等等物品。 我尝试着努力回想,然而大脑根本不听使唤,乱成一团浆糊,我确定我有部分记忆是完完全全的丧失了,房子的各个角落都被我翻了一遍,就连碎成木片的柜子也不例外,为数不多的资源还是我在森林里自己搜集的,哪里有什么好东西。 不去管这么多,我靠在破椅子上看书,要去睡觉至少也等天快亮的时候,在窗户全部钉死之前,我不敢在前半夜明目张胆的休息。 书本是一本破旧不堪的杂志,它看上去鼓鼓的,当我翻阅到后面的时候,一份报纸从里面掉了出来,我的注意力顿时被报纸吸引,借着电灯的灯光,我开始看那份报纸,报纸很老很旧,但是上面的字迹依然可以读懂一二。 “波兰人民论坛报”报纸上的标题。 刊号是:“1975年2月18日。” “阴暗森林出现不明原因瘟疫。” “患者脸部皮肤被感染,出现红肿破损,部分患者脸部皮肤有小丘状突起和溃烂。” 配图是一名戴着礼帽的女子,她优雅的保持着微笑,要不是她脸上触目惊心的溃烂,我会以为这是一个优雅十足的贵妇。 第二张配图是一个森林中的村落,看上去宁静而祥和。 瘟疫。 听上去很可怕,我跟随探索队到这里似乎也是为了调查瘟疫,我是生物学家。 我想起了不久前我们在森林外围集结的时候,面对高耸的树墙,整支小队的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背着最新式的冲锋枪,在政委的号召之下走进了那个被军方层层把守的入口,在地下穿行几公里之后,景色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在森林里面的这几天,队伍里的人对任务都讳莫如深,他们看上去都很沉默,既没人告诉我我被从华沙紧急抽调到这里的目的,也没人告诉我他们要去做什么,我就负责在营地里面,在纸上计算和研究那些送到这里的资料,从资料上面看,似乎是一些植物的数据。 第三天的傍晚他们抬回了一个士兵,他是我们队伍里面的人,叫什么柳德米拉,我能看出他受了重伤,队医给他进行了紧急手术,我悄悄地贴在帐篷旁边听到了几句话。 “当地的一些混蛋袭击了他。” “他伤的很严重,这里没有进行手术的条件,我们必须回去了。”队医的声音。 “上头的命令,谁也不能在任务没有完成的情况下离开这里。” “去他妈的该死的任务他在流血” 就在柳德米拉受伤那天的夜晚,队伍就被袭击了,我听见狗叫,猜想是“当地野人”用狗追寻着血迹,来到了我们的营地,他们先是和哨兵发生了激烈的交火,整座营地被枪声和怪叫声覆盖。 我们人数很少,抵挡不住他们的攻势,我从一个士兵的尸体上拿到了地下入口的钥匙,跟着别人一起跑,然而没走多远,背后就挨了一闷棍,我倒在地上,又被一个家伙用木棍刺进了腹部,队里有个人给了他一枪,然后同情的看了我一眼,似乎说了一句什么我只能帮你到这里,然后丢下我跑了。 后来那个医生也帮了我,后来就他妈的抢走了我的钥匙,真棒。 我看着头顶那盏电灯,思前想后,意识渐渐陷入模糊,电灯的影子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到后面我自己都数不清,耳边的风声也渐渐模糊起来。 我睡着了,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有一道血红色的亮光,它从远方的地平线射进来,撕开上百公里的薄雾和稀疏的云层,照亮了风中麦浪一样摇摆倒伏的草地,把森林染上一种妖异的红,那是阴暗森林的破晓。 第四章 新的黎明在愉快的交易中度过 我走出房间的时候,和进门的“蘑菇佬”撞了个正着。 “你走起来真的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放下手中已经举起来的钉板,哭笑不得的对他说。 他掏出炭笔,飞快地在手上写字,末了急急忙忙的给我看,怕我把他吃了。 “我不是你的敌人。” 我点点头,对之前差点误伤的举动表示歉意,去屋子外面关掉轰隆作响的发电机,然后走进房间,试着拿出一个捕兽夹,放在他面前。 他昨天说:“以物易物”那么每种东西在这里应该都能卖个价钱,当然,只要不是太离谱的东西之类的 商人把手上的字擦掉,瞟了一眼那个捕兽夹,写了一个“35”。 “35什么35卢布35美元35英镑35卢布都能够换好几瓶酒了。” 他摇摇头,又写了一个数字“30”,指指我的钉板,又指指他。 我想起了昨天拿钱给他的时候他不要的情景,他说的应该是他自己的一个货币单位,但是他不能说话,解释起来又很麻烦,才用数字替代。姑且就用“35块钱”来指代吧。 所以这不是纯正的以物易物,以物易物一般是一次结清,比如你有一头牛,想要换一头羊,但是羊的价格明显比牛要低得多,但是你们又没有别的东西来进行交换,导致交易无法完成,如果卖羊的人有一种单位价值微小的东西,比如说盐巴,香烟,那么两袋盐加上一头羊盐在以前是很贵重的东西,就能抵上一头牛。 再发展到后面,盐就成了一般等价物,当政府公信力达到足以建立货币体系的时候,干脆把盐换成印着数字的纸片来替代了,纸片好保管,用来交易也很方便,不用背着一吨盐在市场上跑来跑去。 他把自己身上的麻袋放下来,然后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平铺在地面上,托卡列夫手枪框架需要450,昨天我问过了,但是如果我想要组装一把手枪,光有手枪框架可不行,至少还需要套筒和其他部件,我还需要弹匣和子弹,这里倒是有一个小口径手枪弹夹,里面压满了八发子弹,商人标价100,缺少螺丝,我应该能用胶带来替代吧。 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努力攒钱,早日买到一件趁手的武器,我打开装着我全部家当的柜子,商人看到那堆蘑菇,眼睛一亮,但是他很快就把头低了下去。 我用捕兽夹换了一些钉子和木板,然后当着商人的面把那扇窗户钉了个严严实实,这下,晚上只要用东西堵住门,就能睡一个踏踏实实的好觉了。 根据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接下来我需要的是食物,但是他这里似乎没有吃的,除了一个带壳的鸡蛋,但是看上去是红色的我可不想吃。 我又注意到一块还在走动的电子表,虽然已经布满了灰尘,外壳也有破损,但是不可否认它走时还是大体上准,商人标价300,我应该也需要它,森林里面获取时间的方式有限,总不可能全看天色来判断,而且假定我的步速是恒定的,那么路程也可以靠时间来测量,这样我绘制地图就会更加的精准可靠。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它。 “你会需要这个。”商人指着地面上的一根棒子,我注意到那是一根燃烧棒。这玩意里面装的是火药,使用的时候用力扭开棒子的头部,特殊配方的火药会被摩擦点燃,可以在短时间内发出大量的光亮,照亮很大一片范围,缺点是一旦燃烧完,这根棒子基本就可以丢了。 商人说我会需要这个,用来干嘛或许是驱散野兽,也好,这玩意危急的时候也许可以保我一命。 “好吧,我用两个钉板换你的“信号棒”,现在没钱了,差不多了吧。” “你还有60,买这个。”商人在手上写,几乎是强硬的把什么东西塞到了我手里,我发现那是两根细铁丝。然后,他在手上把那个60的6擦掉,变成了0。 “你这是强买强卖”我哭笑不得的拿着两根细铁丝对着他说。 商人一言不发,走到我放满东西的柜子前,就当我以为他要拿我的捕兽夹抵债的时候,他用双手抵住了柜子,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推着。 柜子被他移开了,后面是一堵灰白色的墙,我一脸疑惑的看着商人,他指了指柜子的地面,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我。 我看了看布满灰尘的地面,忽然发现在这个柜子底下,是一个活板门,门的正中间还有一个标志,我沉思良久,才发现那是“苏联国家调查委员会”的标示。 我们都直接叫这个机构阴暗森林调查委员会。 可是,这玩意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我大脑中电光石火,猛然想起昨天的晚上,我不是推理出避 难所里面应该有一个放食物和弹药,被用作储物的地方吗说不定就是这里。 标识是可以被翻转的,当我把它翻转过来时,才发现那里有个钥匙孔,然而我没有钥匙,但是,我可以用商人给的细铁丝当做开锁器打开它 我激动的心脏都颤抖了,或许里面装着能够武装一个排的冲锋枪,弹药,火箭筒,说不定还有大瓶的伏特加和色情杂志。 我颤巍巍的把两根细铁丝插进锁眼,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这种细铁丝很容易断,我又不敢用力,最后慢慢找回了感觉,我把细铁丝抽出来,然后把它们两根弯曲成一个九十度的直角,一根勾着下面朝右,另一根勾着上面一端朝左,稍微一用拉,锁孔在我的拉力之下旋转起来,啪嗒一声打开了。 现在活板门已经可以被提起。 我把活板门提起来,地面的灰尘溅了一身,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过了,但是我丝毫不在意,迅速朝着里面看去,双眼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四周铺着防水布,正中间放着一堆花花绿绿的罐头,罐头上的包装纸都已经腐朽脱落了,我只能读出“猪肉”,“黄桃”等等字样,它们看上去至少还能吃,角落里有一桶汽油,还有一小包钉子,大概有五十至七十枚,一堆木板,在十几块左右,一捆绳索,一个塑料桶,我拧开盖子,里面装的是纯净水,闻上去还没变质,一些废旧的金属,一个木箱,里面有饼干,但是已经受潮了。一个铁桶,上面标了“危险”的字样,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还有一根铁管,一个玻璃瓶,里面残存了一些暗黑色的酒液,已经完全变质。 没有武器,没有弹药,没有伏特加。 好吧,不管怎么样,虽然和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但至少我还有一些资源。 从地底下跳上来,我看了商人一眼,他木然的低着头,避开我的视线。 等等,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有这样一个空间我看着木然的商人,脑海里冒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我是探索队的成员,这个放资源的空间连我都不知道,或许只有队伍里面的队长和政委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按捺下内心强烈的冲动,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随意的问他。 商人掏出炭笔在手上写字,他写的很慢,似乎一笔一划都经过了强烈的斟酌。 “我看过你们这样的小队打开它。” 我看着他那龙飞凤舞似狗爬擦了又写写了又擦的字体,笑了,他真的不擅长撒谎,但我还是点点头,不管怎么样,他帮我找到了这个地窖,就暂时不要用恶意来揣测他。 不过我敢肯定,如果他看着我们小队打开它的时候是这个诡异的样子,队员一定会拿波波沙崩了他的。没人愿意和一个树林里面的戴着防毒面具身上长出蘑菇的野人分享国家的秘密。 我清点了一下罐头的数量,它们有十多个,我拿出几个我最讨厌的水果罐头,递给商人,然后指着他那块电子表。 “拿去吧,希望你能喜欢。” 商人撩起袖子写字,“210”他指指三个罐头,然后指指电子表“300”。看上去一个罐头在这里可以换70。 我加上一个猪肉罐头,今天一定要把电子表拿下他写“310”,然后看向我。我拿走电子表,他点点头,然后把“310”改成“10”。 我顿时明白了,他还有赊账的功能,就是把暂时还没花完的“钱”存在他这里,不过这个赊账针对的是他,而不是我,他能赊账,我不可以。 真就店大欺客,双标呗。 无所谓了,反正目前把钱存在他那里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拿出我自己在一张桌子上找到的笔,也撩起袖子,在自己的胳膊上写了一个“10”,表示我也记着,防止他回去乱改。然后给他看。 商人看着我的举动,防毒面具后的脸抽动了一下,似乎在笑,不过他的笑容转瞬即逝,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面瘫的表情。 我把电子表戴在自己的手上,固定好表带,真的就是一块手表,除了看时间,设置闹钟,没有别的功能,无所谓,对我来说都够用了。 剩下的罐头就留着自己吃,我拍了拍商人的肩膀,他心领神会,转身走了出去,我看着他的背影一摇一摇,渐渐消失在了干草地的尽头。 第五章 森林里的遭遇战(1) 我背上背包走出房间,日间外出探索已经成了我的习惯,外出探索几乎是我所有的资源来源,如果一直待在避难所里面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的救援,资源终究会消耗殆尽,就像前几天一样。连吃的都没有这怕是我遭遇的人生中的最尴尬的境地之一了。 太阳已经正式的升上天空,那种山野中遍布的,神秘的如同戴着面纱的少女那般日出的颜色已经消失殆尽,就连薄雾也已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金黄,远处的小河和湖泊反射着太阳的光辉,要不是手头没有摄像机,我真想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然后把它们珍藏进相册里。 我又回想起我们进入森林的那天,早上七点,他们拉开我的帐篷,我早已经准备完毕,手里提着我的公文包,坐在床上等待。 马切克和我打了声招呼。 “同志,该走了。” 我跟着他们走出帐篷。天空很灰暗,森林传出的簌簌声一直传到了天际。 空中传来直升机的嗡嗡声,道路两边每隔几米就站着哨兵,他们目送着我们,每个人的神色都很凝重,基地围墙边缘高大的哨塔上架着探照灯和火焰喷射器,半米厚的钢铁大门在我眼前打开,我看见大门后的那些树墙,它们密密麻麻,高大而又妖异的扭曲,那一刹那,我以为那是缠绕在一起的人体。 这片叫做“21区”的地方,曾经吞噬过不少探索队,有些人进去了,就再也没能从这里走出来。 我们八个人,穿过基地外半公里的无人区,看见了那扇通往地下的活板门。我大概不会想到,这就是后来一切噩梦的开端。 其实我早就注意到,庇护所的门口有一条路,路两旁都是丛生的杂草,由于一直不知道它通向哪里,所以我一直没走过,今天,我想尝试一下。 不同于在森林里面漫无目的的闲逛,在路上行走,有一种让人非常安心的感觉,至少,你不用担心迷失方向,也不用担心踩到捕兽夹,此外还能节省体力。 早晨的空气很清甜,清冷的森林就在路的两旁,一阵风吹来,风拂过叶子发出簌簌的声音,让人有一种幽邃的感觉。 一口气走出去三四公里远,我回头看,我的避难所早已经消失在身后,这也许是我至今离它最远的一次,我看了一眼我的电子表,露出了微笑,时间仅仅过去了不到半个小时,这意味着其实森林也没那么可怕,只要不迷路,我完全可以掌控时间并且在天黑前回到我的避难所。 先是在地图上大致记录了一下我的位置,做了几个标记,比如,刚刚路过的地方有一段破旧的围栏,完全可以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作为地标,在野外很容易迷失方向,如果你记住了它们,就不用担心迷路的事。 自信的往前迈出一步,我踩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朝着旁边一滑,差点没崴了脚。 等等 一双军靴 我看着草丛里那一只破旧的靴子,它已经快要掉光自己原本的棕色,我想起了马切克,他们穿的也是这种靴子。 靴子的主人似乎走得很匆忙,甚至来不及穿上它们,连鞋带也是松开的,我注意到棉布纺织的袜子还塞在靴子里,这也是士兵们在丛林中防止袜子丢了的的一种做法,既方便,还能防止其它什么东西爬进你的靴子里。 靴子里面已经被露水打湿了,很臭,是那种人造皮革腐烂的味道,我丢下靴子,站起来向周围反复扫视,果然看到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树林中的灌木丛,后面露出帐篷的一角,是那种军绿色的帐篷,怪不得我一开始没发现。 我走近它们,摸到了帐篷,很厚实的质感,帐篷这里还有一只和刚刚一模一样的靴子,刚好凑成一对。此外,我还闻到一种腐烂的味道,不是人造皮革的臭味,而是一种其它的味道,好像是尸体。 我尝试着绕到帐篷的正面,想要看清楚气味的来源,就在这时,我的脚下踩到一截树枝,啪的一声脆响在林中很是刺耳。 我听见低沉的咆哮声从前方传了出来,心顿时凉了半截,眼前也看清楚了当下的景象: 帐篷后面,三只凶狠的狗,目露凶光,龇牙咧嘴的脸上布满了血迹它们刚刚在享用一具看上去腐败的尸体。至 我悄悄地后退,同时把钉板抽了出来,这是我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武器。 我每退一步,三只狗就紧逼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开,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的跳,额头上冷汗不断渗出,和早晨的清冷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我的毛孔,鸡皮疙瘩顿时爬满了我的背。 我想转身逃跑,但是理性告诉我绝对不能这样做,因为食肉动物有追赶猎物的凶性,你一跑,那 种刻在dna里面的猎杀本能就会被激发出来,它们转眼间就会把你撕成碎片的。 慌乱间,我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斜坡,有几步退的急了一些,脚下打滑,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三只狗看见我露出破绽,终于疯了 耳边响起它们的嘶吼,它们汪汪叫着扑了上来,差一点就咬到在斜坡边缘滚落的我,我连滚带爬的滑下斜坡,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一只勇敢的狗已经顺着斜坡嚓嚓嚓的下来,对着我就是一个飞扑。 我刚站定,它这一扑几乎就到了我的面前,差一点就要糊到我的脸上。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我凭借着这几天锻炼出来的生存本能,低下身子,同时右腿不退反进往前迈了一大步,左腿顺势跟上。 这是垫步闪避,原本是调整身位的步法,没有用在竞技场上,反而在这里却救了我一命。我能感受到那只狗从我头顶上不足一厘米的地方擦了过去,几乎都要碰到我的帽子,它口中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一阵反胃。 狗落地的时候激起一阵沙尘,我拿着钉板站定,和它对峙。 这是一个小小的沟谷,应该是一条小溪干涸以后留下的,此刻成了我们的生死竞技场,我和这三只狗,只能活着出去一方,或者是互相击杀死在这里。 另外两只狗绕了远路,找了个平缓的地方正在下来,我却不能上去,在我攀爬的时候,面前的这只狗定会将我一击必杀,它是三只狗里面体型最大,也是最凶恶的一只,我连单挑都不一定有太大胜算。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战局,一对三固然难以取胜,但若是把一对三拆分成三次一对一来看,说不定取胜的几率要大远处它的同伴正在赶来,目前的局势暂时就是一对一,也就是说,在这个时候主动发起攻击,制服面前这只狗,也许就是我的最优解。而且,看它的打算,也是等到自己的同伴齐了再动手。 事不宜迟,我悄悄地把钉板藏在身后,脚下慢慢朝着面前的狗靠近,它低下脑袋,对我发出凶恶的咆哮,似乎要把我撕成碎片。 一击必杀 我猛地往前迈了一步,右手高高扬起,装载了大量钉子的钉板头在空中虎虎生风,只要这玩意拍到它脸上,我有信心就能让它立刻退出战斗。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家伙低下头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它也在等待着机会。 狗的后腿猛地发力,身体弯成了一个半月形,我看见它宽阔的脊背在空中向我砸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胸口就像被人用力打了一拳,差点没吐出一口血。 那畜生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跃起给了我一击,后发先至,我那钉板因为身体受击的缘故,失了力气和准头,自然是草草落空。 在我们小时候打群架的时候,那些较为瘦弱的孩子常常是用这一招,凭借助跑或者猛然的发力,起跳蜷成一团,在空中撞击那些比自己强壮的孩子,通常都能够给对方造成沉重的打击,因为打在对方身上的并不是你的拳头或者脚,而是你的整个身体。其实这一招并不难躲,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只要躲过,对方就会露出一个很大的破绽。 我真是低估了一条狗。 我躺在地上胡乱挥舞着钉板,它就在不到一米的地方,反复躲避我的挥击,找着破绽想要结果了我。我身后也传来低沉的咆哮声,显然是腹背受敌,情况危急万分。 不行,不能死在这里 然而还没想完这句话,一只狗就在背后冲我而来,它咬住了我的背包,拼命撕扯着,我死命挣脱,背包带子就断成了两截,同时一钉板朝后挥去,只听见一声哀嚎,应该是打中了。 面前的狗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朝着我飞扑而来,唾沫星子飞溅,牙齿在空中闪着锋锐的寒光,很快就要咬断我的喉管。 第六章 森林里的遭遇战(2) 危急时候,我抬起双脚朝它的腹部猛踹,狗跳起来直接就是失衡状态,因为在空中无法发力,它被我冷不丁的踹了一脚,在空中发出一声哀鸣,落在两米远开外,在沙尘中打了个滚。 感谢我那转危为安的一脚,我开始打量现在的局势,在我后面有两只大狗,一只刚刚挨了一钉板,身上狰狞的伤口正流着血,看着它呲牙咧嘴的样子,我暂时不能判断它是否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另外一只狗被同伴的伤口震慑,也只能低着头,目光凶恶的瞪着我,寻找着机会。 面前的大狗,就是被我踢飞的那只,此刻也站了起来,它根本没有收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仿佛一位从烟尘中站起的王者,眼神中露出凶恶的光。 我把断裂的背包甩在地上,尽量往沟渠的一侧移动,减少自己腹背受敌的程度。 真的,我多希望现在有一个人帮我,哪怕只有一个人也好。或者,如果我有一把手枪而不是钉板这种没用的武器,那么战斗也应该早就结束了。 一个人三只狗就这么在早晨的森林里对峙着,死死的盯着对方的眼睛,仿佛决斗中纳刀蓄势待发的日本武士,谁先露出一点破绽,便会被对手一击必杀。 在日后看来,这只算一场小规模的战斗,但是这毫无疑问是我这几天来遇到的最危险的情况,这直接威胁到了我的生命。 林子里面有鸟的叫声,还刮起了微风,我脸上传来一阵麻痒,原来是汗珠被风一吹,滚落到了我脸上的伤口边缘,我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就在我分神的瞬间,大狗朝我咆哮着冲了过来。 我们之间的五米距离转瞬即至,我不停地做着左右倾的假动作,大狗在离我两米的地方起跳,一记凌厉的飞扑,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似要把我撕成碎片。 在那一刻,我的反应速度也提升到了极致,先是朝右一个侧闪,堪堪躲过大狗的飞扑,同时朝着它的侧身挥出钉板,整个身子扭成了一股麻绳,用了腰部的力量,钉板的力道也变得凌厉,上面锈蚀的钉子一下就拍进了它的身体。 大狗这次受了重伤。 我的钉板上沾满了它的鲜血,钉板的头部碎了一小块,上面的十几枚钉子只剩下了几枚,剩下的,都钉在那只狗的肚子上。 它在空中刚刚变换完落地的姿势,刚刚落地就站了起来,但是很快就又倒在了地上。刚刚那一下太重了,不要说是一只狗,就算是一个人,估计现在也得趴下。 我清楚的看见它的眼睛里有一团不灭的火焰,仿佛一个男人。这的确是扭转战局的一击,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任何的欢欣,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悲伤和心酸。 我和那只狗都很伟大,努力活着的生灵总是值得敬佩的。 两只狗看着受伤的同伴,对着我咆哮了几声,却是再也没有勇气对我扑上来,那只受伤的狗首先坚持不住,踉踉跄跄的夺路而逃,剩下的一只跑到受伤的大狗面前,先是看了看我挥舞着的钉板,再看了看同伴的伤势,仿佛知道已经没救了。 它恶毒的盯了我一眼,慢慢的朝后退却,然后轻轻的沿着沟渠逃开了,消失在了森林的一端,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像一个战败的士兵。 战斗就这么结束了,前后不到十分钟,搏杀的时间更是短的忽略不计。 我环视四周聆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任何危险,又看了看那只倒下的大狗,它腹部血流如注,虽然还在呼吸,但是已经命不久矣,那颗硕大的狗头无力地瘫在地上,眼皮已经合上。 它马上就要死了。 我走到大狗的身边,捡起我的背包,然后看着这只被我打败的大狗,我并不是想要羞辱这位手下败将,而是想更多的记住这些细节,日后时刻警醒自己,这片森林不仅仅像它看上去的那么美,其中依然潜伏着杀机,无时无刻不想要了我的命。 我转过身去,开始打量哪里可以上坡,我看见了一个平缓的地方,一手把背包夹在腋下,一手开始辅助攀爬。 然而,我背后传来一阵沙沙的响声,就在我疑惑的回头看之时,一个黑色的影子已经窜到了我的面前 是那只被我认为已经濒临死亡的大狗。 很久以后,我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下这么一行字:“永远不要低估了任何生物,哪怕是一只狗,它们能装作被击败,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剧痛,像毒品一样刺激着我的神经,即使是隔着衣服,我还能感觉到锋利的狗牙在我的手臂上留下恐怖的伤口,那一下我只来得及用手挡住我的脖子,否则现在我的脖子上一定会留下致命伤。 它还有余力,先是松开了嘴,然后 后撤躲过了我挥过去的钉板,在我力道改变停顿的一刹那,再次扑了上来,无奈之下我只能用背包去挡,它扑在我的背包上,狗嘴死命乱咬,离我的喉咙不过几厘米。 在这种地面战中,即使是攻击距离最近的钉板,作用依然大大受限,我把钉板砸在它的身上,伸手卡狗脖子,用力想要推开它,然而左手血流如注,根本使不上力气,它也拼出了最后一口气,看样子是要和我同归于尽,一时间我们竟然僵持不下。 锋利的狗牙离我的脖子越来越近,就在这时,我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滚落在我的旁边,那是一只捕兽夹,在激烈的打斗中,它从我的背包里面掉了出来。 心生一计,我暂时放开了卡住它脖子的左手,抓起了那只捕兽夹,单手打开了捕兽夹的保险,接着狠狠地把捕兽夹扣在它的狗头上。 捕兽夹猛的闭合,锋锐的钢齿在瞬间就夹住了狗的脖子,还有我的左手,大狗哀嚎了一声,声音却被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声音,我趁这个机会翻过身来,用尽全力把它压在地上。 它的眸子里充满了不甘,一抹猩红在瞳孔四周扩散,那是被我的体重和捕兽夹的力道挤压出来的鲜血,猩红慢慢覆盖了它瞳孔中的蓝天白云,妖异的美。 鲜血在我的身下流淌,浓稠的黑红色,我才反应过来它的颈动脉已经被夹断了,捕兽夹锋锐的钢牙恰好卡在它的脖子上,深深的刺进了它的毛皮,这种捕兽夹的力道非常大,掰开它们要用尽力气,为了方便了事,我一般都习惯关上保险直接丢进背包,没想到这救了我一命。 它的呼吸逐渐微弱,然后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我等待了十五分钟,等左手痛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起身,我把左手抽了出来,万幸,除了狗牙咬的那一口,此外竟然毫发无伤。右手的虎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皮开肉绽,原来是我在打斗中用力过度,手被钉板的木柄划伤了,看来,以后还得给钉板的柄缠上布条。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九点十七分,这只是我赶路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在蒙头赶路几小时后,时间已经正午,我在森林里的一块大石头上吃了午饭,我掏出我的小刀,在罐头上划了一个十字,里面是泡在糖水中的柑橘,闻上去没什么味道,但是吃起来很香,我感觉我的身上又有了力气。 我的左手上缠着破布,狗牙咬出来的伤口虽然面积很大,流了点血,但是并不严重,看上去需要几天就能好,可惜我没有药品,只能用背包里很珍贵的纯净水冲了冲,纯净水是我从地窖里的那个塑料桶用罐子装的,虽然路上经过一条小溪,但是我不敢用里面的水冲,因为那看上去很浑浊,不知道有多少致命的病菌,在这种情况下,伤口感染就是个死。 死去的大狗的狗肉被我装在背包里,这玩意可以用气炉烹调,熟了之后做成熏肉,又可以缓解一段时间的粮食危机,盐有杀菌的功效,我可以把肉挂在房梁上,抹上盐晒干,能保存很久很久的时间。 吃完罐头,我把罐头口的铁皮小心翼翼的用刀清理干净,然后把罐头放进了背包,这玩意不能浪费,能用来装东西,就连商人也收购空的罐头,合理的规划资源也是生存的一个至关重要的环节。 道路的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好像是一栋房子的屋顶。 我继续往前走,发现那确实是一栋房子,房子的一面墙已经坍塌,露出里面破旧的地板和墙壁,我看见这栋房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跨过房子外面的围栏,我站在杂草丛生的庭院里,然后打开了一扇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栋破旧的房子,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我的目光注意到围栏缺口摆放着的捕兽夹,这栋房子虽然不起眼,但是显然有人精心布防过,这放捕兽夹的手法和队里的人如出一辙。 也就是这迟疑的一秒,我感觉到眼皮底下有个东西,看清楚那是什么后,我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第七章 21号地下隧道 一个捕兽夹就安静的躺在我的脚底下,就像一张狰狞的张开的大嘴。这是一个非常歹毒的陷阱,正常人开门后因为忽然进入阴暗的室内,往往眼睛会需要几秒钟的适应,如果脚下的步子不停,很容易就会一脚踩下去着了道。 我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捕兽夹的保险,然后把它放进我的背包,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的窗户被人用木板完完全全的钉死了,用料非常之多,接近奢侈,以至于几乎没有光线从窗户外面透进来,这也是为什么整个房间看上去如此阴暗的原因。 房间的一角有一张床,被子整齐的铺在那里,虽然落了灰尘,但是可以判断绝对有人近期在这里休息过,房门的那个捕兽夹也证实了这一点。床旁边有一个背包,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它,发现里面有一些物资,两根自制的火把,一袋子面包,面包已经干的不像话,也真是多亏了这一点,它看上去还能吃。还有一只弹夹,弹夹里压了几发子弹,看上去是手枪用的。 我把我那断了带子的背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换上了新的背包,这个背包不是我自己做的那种劣质的帆布背包,处处透着寒酸气,而是那种虽然旧,但依然给人一种坚实可靠的感觉,里面还贴心的设置了夹层,可以分门别类的装更多东西。 墙角还有一个很大的衣柜,我打开柜门,在里面摸索着,发现了两根燃烧棒和一些杂物,手摸到一包熟悉的东西,我把它拿出来,发现那是一盒皱巴巴的香烟。 这个牌子的香烟我很熟悉,队里面的人抽的就是这种香烟,几乎是整个市面上流通的最好的烟,用的是最优质的烟叶,在这个计划经济的年代,也就是体制内的人才可以抽上,我如获至宝。 烟盒里面还剩下两根,我把烟盒放进背包,转念一想,烟盒,有人睡过的床,精心安放的捕兽夹这很有可能就是探索队来过的地方,然而,没有那种带着保护性物质的气炉,很明显这不是可以用来过夜的地方,我猜想应该是类似休息点的中转站。 又搜刮了一番后,我的背包几乎满了,剩下的东西,我把它们塞进那个大衣柜,然后走出房门。 外面的太阳很好,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掏出我的地图和炭笔,把这个房子标在了地图上,随手画了个叉,接着我把这个叉和我的房子用一条线连在一起,这条线代表道路。 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最后看了看这栋房子一眼,我忽然发现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这种感觉如芒在背,但是你又偏偏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 我绕着房子转了一圈,顿时恍然大悟,猛的发现,之所以我感到奇怪,是因为这栋房子外面看上去,和里面完全不一样 房子从外面看上去很大,比里面要大的多,然而里面除了那个有床的房间以外,我根本没有看到其他房间的入口,但是这部分面积去哪了呢 不可能都是墙的。 也就是说,房子里面,有一个类似于密室的结构,有什么地方我还没有进去。 我重新走进房间,仔细的打量四周,最后目光落到了衣柜上,我仔细打量衣柜,发现地面上和我的房间里面那个大衣柜一样,有被人经常拖动的痕迹,看来瓜葛就在这里,衣柜的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努力的顶着衣柜,把它往另一个方向拖动,衣柜不情愿的滑了一段距离,发出吱吱呀呀快要散架的声音,随着衣柜的移动,柜子后面的墙壁露出了一个巨大的破洞。 我惊讶的看着那个大洞,它仿佛一张大嘴,散发着黑暗和阴冷的气息,里面很黑,想来就是这个房间的“密室”,我摸出一根燃烧棒,扭开了它头部的塑料盖,然后猛的拔出了导火索。 “嗤啦__”一声,燃烧棒的头部喷出火焰,里面的镁粉开始燃烧,我周围猛的明亮了起来,剧烈的红白光让我睁不开眼睛。 适应了好一会,我才发现整个房间都被燃烧棒照亮了,随着燃烧棒火焰的跳动,房间里面物体的影子也随着妖异的起舞,看上去诡异无比,然而这也比被让人窒息的黑暗淹没要好的多,我又掏出一只火把,用燃烧棒的火焰点燃了它,浸透了动物油脂的火把燃烧起来,把房间照的更亮了。 我脚下踩的竟然是土地,这个房间没有地面,四周非常的空旷,当我看清楚房间正中央的景象的时候,我顿时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个活板门,通往地下的活板门。 我猛然想起我们进入森林的情景,背着冲锋枪的马切克正在和队医说话,柳德米拉正打开那个活板门,然后带头钻了进去,队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跟着他,我在队伍的后面,当时我抬了一下头,看见前面就是那些树墙。 那这个活板门呢它是不是用来出去的 我呼吸都要停止了,接着是一阵狂喜,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一切都要结束了我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家了 我伸手拉了拉活板门,它是开着的,我把它完全拉开,通往地下的入口就在我的前面一览无遗,那是一个向下的梯子,四周是坚硬的岩壁。 我定了定神,收起那份狂喜,然后把燃烧棒丢了下去,它在我下方十多米处砸到了岩壁,旋转着继续朝下落,然后又砸到了地面,滚落在那里不动了,看样子这个通道有二十多米深。 我抓着梯子开始一步步往下爬,岩壁在我四周不断移动,我有一种沉进大地的错觉,当我的脚再次碰到地面的时候,提到嗓子眼的心才被我吞了回去。 这里很阴冷,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煤矿,地面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块和瓦砾,四周都是交错的,支撑着顶部的木头柱子,出人意料的是,前方居然有灯光。 我打着火把往前走,那灯光的来源是一盏电灯,前面还有一盏,越到前面灯光越密集,到后面,我感觉我完全不用火把都能看清路。 岩壁上有些地方渗出了水,在地面上滴落成了一个小水洼,水洼里面长着那种蘑菇,它们蠕动着,发出汩汩的声音。 没心思去管它们,我继续往灯光的方向走,前面出现了什么东西,封死了整个隧道。 走近一看,才发现那是一扇复合装甲大门,这玩意比起我们基地的钢铁大门虽说小了一号,但也绝不是人力可以撼动的,铁门上到处都长满了铁锈,正中间有一个油漆刷的“21”字样。 这就是21号钢铁大门,从这片区域出去的路。 其实看到这大门的时候我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这个地下隧道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它是有一道大门把守的,而既然是这种级别的大门,肯定不可能那么轻松的打开,我想起了医生拿走的那把我身上的钥匙,它极大可能就是用来打开这扇大门的。 果不其然,我在离地一米多高的地方找到了那个钥匙孔,没有钥匙,根本不可能推开这道门,用炸药都不一定能把它炸变形,更别说炸开了。 在大门前坐下来,我垂头丧气,忽然想起狼人的样子,他说他能帮我找到钥匙,只要我先去寂静森林找他,然后接下来按他说的办就可以了。看来,想要走出森林只有这一条路。 掏出地图,这里离那个叫做寂静森林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已经很接近了,然而,我注意到一个事实,天黑前我必须要回到自己的庇护所,不能逗留在森林外面,从日出到日落,我只有十二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如果我从干草地的庇护所出发,十二个小时内还不能在寂静森林找到庇护所的话,那么就是死。晚上的森林有多危险,我在医生家已经领教过了。 掏出电子表一看,刚刚过下午一点钟,我没办法再继续逗留下去,当下立即动身,离开了那扇钢铁大门,走过忽明忽暗的通道,爬上梯子,我回到了地面,然后沿着路开始返回自己的家。 一路平安,倒是再没有遇到狗之类的东西。傍晚,我成功的回到了我的庇护所,当我把装得满满的背包放到地板上的时候,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巨大的喜悦,今天过得可以说是非常美满,至少,我看到走出森林的希望了。 那扇钢铁大门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锁眼和门把手上都布满了灰尘,也就是说,在医生审问我的那段时间里,我根本没有把地下入口的位置告诉他,否则医生应该会抢先一步到达地下入口离开森林,而铁门没有被人打开过,说明医生虽然有钥匙,但是却不知道门在哪里。 想到这里,我得意地笑了,这个该死的混蛋,等我找到他,拿回我的钥匙,一定要狠狠抽他一顿,让他跪在地上喊爸爸。 第八章 暗夜中的邀约 我把发电机的拉环握在手里,用力一拉,里面的转子哒哒哒的响起来,头顶上的灯忽明忽暗了几下,随着发电机的转速稳定,灯光终于亮了起来。 一露胳膊,晚上六点钟,今天回来的很准时。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每次到这个时候,天空总会变成秋天的黄色,起初是金黄,然后是微黄,最后是暗黄,在太阳接触到地平线的时候,会变成血一样的颜色,这个时候天边的云总是很壮丽,我把云朵想象成沙滩,天空则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飞鸟就是海滩上的招潮蟹。站在门前的草地上往天空中看去,仿佛上苍一样俯视大地。 晚风吹过,草地像是麦浪一样倒伏,闭上眼睛,沙沙声充满了整个耳畔,伴随着的还有夜晚的虫鸣声,归巢的飞鸟的叫声,在这里,我俨然是一位遗世独立的王国的国王。 有一本书叫做鲁宾逊漂流记,作家是英国的笛福,讲的是主人公流落荒岛的故事,此刻的我,竟然和鲁滨逊先生有着异曲同工的境地,若不是我们之间隔着时空,真想好好和他交流一番。 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已经被深蓝色笼罩,电灯的光芒照亮了门前的一小片,我最后贪婪的呼吸了几口晚风,该进去了。 我推动桌子椅子之类的杂物堵住门,又挪过一个大柜子,完全把避难所墙壁上那个巨大的破洞堵住,屋外的捕兽夹已经提前检查过了,都开着。 我退回了我的房间,把罐头放在气炉上面加热,许许多多的黑色软管,从气炉上面延伸出来,像蜿蜒的藤蔓一样布满了整个房间,管子口释放着淡白色的气体,像是水蒸气,无色无味,但我知道,这就是“保护性物质”,经过加热的它,会从半流体变成这种气体,它驱赶着一部分危险,能够让我更好的度过黑夜。这片森林的原住民非常讨厌这令人作呕的气味,但是不知道为何,我暂时没有产生这种反应。 抹掉罐头上面的灰尘,我就着面包吃了起来,这绝对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顿晚餐。 虽然面包很干硬,但它毫无疑问有麦香味,我咽下一口面包,喉咙咕噜的一声,我能感觉到它顺着我的食道滑落到胃中,发出饱足的感觉。罐头是鱼罐头,里面除了大块的无骨鱼肉,还有浓香的汤汁,用气炉来加热罐头真是绝妙的想法,中午吃的冷冰冰的水果罐头,和现在比起来真的不值一提,顶多算是开胃小菜。 真当我大快朵颐的时候,“哒哒哒”三下敲门声,从另外一个房间传了过来。我的食欲顿时被冲掉了一大半,背上的寒毛和耳朵一起竖了起来。 丢下罐头,我拿起钉板,蹑手蹑脚的绕开门口的捕兽夹,摸到了门后。 避难所一共有两个门,一个前门,也就是我早上出去的那个,一个后门,前门被我用杂物堵死了,后门则没有,这是为了防止紧急情况出现我却不能够跑出房子。然而现在竟然有人在敲它 正当我犹豫要不要开门的时候,又是“哒哒哒”三声敲门声,不同于刚刚隔着房间听的空旷,这三声敲门声就在我面前发出,我甚至隔着门板看到了他。 然而我对面站着的是谁呢是一个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如果是人,为什么他不说话如果是其他的东西,为什么它会敲门 恐惧顿时占据了我的脑海,原本伸出的手回来,死死的握着钉板,我的脸上开始逐渐的渗出汗珠,又想起了那个在树旁自杀的哨兵,他晚上在放哨的时候,不也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走进森林了吗然而他的下场 这个敲门声,是不是想要诱惑我出去 我下定决心不离开房子,检查了一下后门的门锁,发现它很牢靠,我定了定神,不去理会敲门声,转身准备离开。然而,我却听到一阵沙沙的声音。 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从门缝外面送了进来,是一张纸片,不,是一封信。 我屏息聆听了一会儿,敲门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过,然而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从门口离开,因为我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我下定了决心,猛的拉开门,手中的钉板也举了起来。 门被我拉开了,外面是荒凉的黑暗,出人意料的是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放眼看去,地上没有脚印,周围也没有任何人和物,灯光把门口照的雪亮,仿佛刚刚敲门的是幽灵。 关上门,锁好门锁,我开始端详那张纸片,那是一封信,上面鲜红的写了四位数字,我走到我的卧室,借着电灯的光亮开始读: “我们邀请您来婚礼上做客” “婚礼的地点位于玉米地,干草地的北方。” “8152” 那是一行用红色的墨水写的字,和邀请函上的字 体完全不搭,更像是有什么人后面加上去的。 纸片上用蜡笔画着稚嫩的儿童画,兴奋的小人,蓝天白云,还有一片玉米地和一辆大卡车。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那片玉米地,反倒有一种阴冷的感觉,那些整齐排列的玉米,似乎在随风摇摆,玉米杆上的叶子,仿佛一双双绿色的手,在空中徒劳的想要抓住什么,明明是儿童画,却给人一种荒凉绝望的感觉,能把画画成这样的也没谁了。 送信的人是谁他为什么要在半夜送来这封信又怎么能够无声无息的离开呢 “干草地,北方。”我自言自语道,北方是一片神秘的区域,虽然我搞不清东南西北,但是,如果说南方是我采盐巴的地方,东边是我今天走的去寂静森林的方向,那么北边我还没去过,那里有什么呢 等等,我敏锐的捕捉到一个疑点,“我们邀请您来婚礼上做客。”这句话本身,就很怪异。 我并不太清楚这几年来森林里面的居民都变成了什么样,从我和医生家里的那家伙的谈话来看,大多数应该都还是正常人,高耸密集的树墙虽然隔绝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但是好歹没把他们逼疯。 但是,这个时候还举办婚礼,并且在夜晚穿越危机四伏的森林给我发邀请函的人,一定是个疯子。 我把邀请函收好,是否要参加这一场诡异的婚礼呢我捉摸不定。 反正都要探索北方的,即便是邀请函没有送来,我也要过去,而且,从邀请函上的数字来看,它们没有什么太大的含义,更像是仅仅表达一串数字,这很有可能是一个密码锁的密码。 “既然一个东西要用密码去保护,那么这玩意应该很有价值。” 话一出口,我的脸上就浮现出了微笑,这个逻辑没有问题。如果说,还能获得比今天更加丰厚的物资回馈的话,那我也心满意足了。 然而,那时的我早已经被冲昏头脑,完全没有意识到,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面,机遇,是永远和挑战并存的,所谓天上掉馅饼的事根本不存在。 我看了一眼电子表,时间已经将近晚上九点,那本破破烂烂的杂志早已经被我翻完,刚刚吃饱的我也感觉到了困意,看了看钉死的窗户,今天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要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窗户进来,我不可能听不见。 说归说,我还是把钉板放在了我的手边,然后躺在床上。 头刚接触到发着霉味的枕头的瞬间,我简直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今天真的是累极了,人就是这样,一旦放松下来,身体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和你喊累。 拆开手上的绷带,我惊奇的发现今天早上受的伤竟然神奇的愈合了,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狗牙的疤痕,看来我的身体真的有超乎寻常的自愈能力,我掀开衣服,肚子上那个木棍的穿刺伤口,更是早已淡的看不清楚痕迹。 我猛然想起了医生给我打的那血红色的针剂,和昨晚喝的蘑菇汤的颜色,都是血一样的颜色,难道说,蘑菇有着能够让人再生的神奇的作用 又想起那死人身上长出的蘑菇,我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寒,今后要不还是尝试一点正常的食物吧幸亏昨天吃了那些蘑菇没拉肚子或者怎么的,现在让我吃,我肯定会产生反胃的干呕,当时就和着了魔一样。 翻了个身,床上的灰尘刺得我鼻子痒,我打了个喷嚏,明天真应该把这些被子什么的抱出去晒一晒,不然难受。 然而这个晚上过的并不安稳。 在半夜,我是被灭灯的声音吓醒的。 睁开眼睛的瞬间还是黑暗,但是我睡前并没有关灯,我往台灯的方向看,那里迸出一阵火花,在黑漆漆的房间里面尤其耀眼,与此同时我听到了电流的滋滋声,想来是台灯坏了。 掀开被子下床,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感谢那时不时迸发出来的火花,我成功的摸到了台灯,然后拉了拉它的开关。 台灯没有亮,看来是完全坏了。 第九章 暗夜中的低语 这种老旧的台灯坏掉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至于它为什么偏偏在半夜坏掉,就不得而知了,我猜想应该是开了太久导致台灯内部元件过热短路导致的。 然而我伸手摸到灯罩的时候,却没比我的体温高出多少,在这种温度下根本不可能烧断保险丝。而且,有脑子的设计师设计的台灯,好好开着怎么会短路呢这个说法简直是自欺欺人,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造成了灭灯。 一丝恐惧萦绕在我的心头,好在屋子外面发电机的上面还有一盏自带的灯,我走到窗户旁边,那盏灯还亮着,微光透过窗玻璃和木板的缝隙照进来,让我感觉好了些,随着我的眼睛对黑暗的适应,屋子里面的景象也慢慢的看得到了,虽然还是很黑,但是至少我不是无头苍蝇。 我很想低头看一眼时间,但是这块电子表又不会发光,我在黑暗中摸到我的柜子,从里面掏出一包火柴。 这包火柴是我在那个装罐头和淡水的储物格里面找到的,浮夸的包装盒上写着“一ska”和一个戴着军帽的士兵的形象。 那个单词意味着波兰,这个时候敢用国家的名字给火柴命名的厂家已经不多了,我心里自然有数。感谢这个牌子的火柴,包装盒的里面有一层牛油纸,这才没和那袋霉掉的饼干一样受潮,这些挖储物格的白痴,也不知道把防水布铺的厚实一点。 摸出一根,我摸索着在黑暗中划了一下,随着呲啦一声,黑暗中,一团跳动的火苗伴随着烟雾诞生了,我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硫磺味道。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用外祖母的话来说,这个时候是夜晚最浓重,最黑暗的时候,在研究所里面曾经有一本杂志被加夜班的同事们传阅,在这个年代这种东西不可多得,所以连我也有印象,里面描述过一个故事,就是主人公半夜起来上厕所照镜子撞鬼的故事,我还记得,坐在我隔壁桌的,胆小的胖胖的特鲁别茨依科,他被那个故事吓得不轻,这家伙本来有夜尿的习惯,他一边吃着他早上的第三个撒满白糖的甜甜圈一边跟我们说,自从看了这个故事以后,在被子里面宁可憋炸,也不敢起来上厕所,差点尿裤子里。当时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 火柴熄灭,我顺手把火柴杆儿丢在地上,在火柴杆儿落地的时候,窗户忽然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给了窗户一巴掌。 我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借着发电机的光,我看到窗户外面虽然是正常的,但是上面有一个手印,那个手印很细长,简直不像是人类的手印,刚刚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拍了一下。 发电机的光黯淡了一下,我看见窗户上的手印竟然消失了,当光线再次充足起来之后,那个手印也没有出现。 我把钉板揣在怀里,今晚看来是和憋尿的特鲁别茨依科一样睡不着了,如果这是闹鬼的话,钉板似乎没什么用那我应该拿什么保护自己苏维埃的镰刀锤子,还是人民内务部的工作证 玩笑归玩笑,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倒是感觉耳朵痒痒的,像是有什么人在我耳边说话,说的话很细碎,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教徒祈祷的声音。 外边传来呜呜的风声,低语的声音在风声中也变得更加明显了,简直是有人拎着你的耳朵,把邪恶的悼词往你的耳孔里灌。 黑暗中潜伏着什么东西,我真的应该离光近一些。 我划着火柴,摸到庇护所唯一的那盏台灯,徒劳的抓住它的拉环开关,嗒嗒嗒的拉着,然而这努力只是让台灯爆出了点儿火星,随着火柴跳动的火焰逐渐微弱,黑暗又开始在房间里像顿河一样流淌,几乎要将我淹没,让我窒息。 外面的灯光也熄灭了,那么突然,我顿时淹没在四面八方都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整个避难所一片漆黑,发电机还在嗡嗡的转,然而灯根本不能稳定的亮起来,有时亮,有时灭。 我是那么清楚的看见房间里面的那些影子在游走,它们像幽灵一样穿梭在灯光的缝隙里,在有光的地方接近透明,在微光的地方,它们的形体变得可见,怪异细长的手,狰狞的头颅上长着恶魔般的尖牙,像是要择人而噬,我被这些蛇一样的影子包围,它们狞笑着吐着信子看着我,耳边细碎的低语也越来越急促,简直要令我发疯。 我警戒四周,手里握着钉板,那些影子起初只是试探,然后越加肆无忌惮,我就像被鬣狗包围的猎物一样,顾此失彼。只能后退到墙边,这样可以减少一半的受击面积。 一个影子发出痛苦的尖叫,我的脑袋里像有一颗定时炸弹被引爆了一样,痛苦的蹲了下来。就在这时,一个影子冲向了我,我胡乱的挥舞着钉板,然而它没有形体,在穿过我身体的一瞬间,我感到了胸口被一辆坦克撞了一下,顿时岔了气,跪在地板上捂着胸 口动弹不得。 嘴角溢出了鲜血,喉咙里,口腔里,都是那种腥甜的味道。我止不住的咳嗽起来,温热的液体星星点点的洒在地上。 房间里面的家具也受到了那些影子的攻击,它们在黑暗中寻找着我,那个大衣柜倒了下来,终于哐啷啷的散了架,里面的东西哗啦洒了一地。 一般的袭击持续了五六分钟,它们终于安静下来,像蛇一样围绕在我身边,蹲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我。似乎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满意,一些影子开始发出笑声,我听见一个女人细长的笑声,一个孩子稚嫩的笑声,老人沙哑的笑声,中年人低沉的笑声,还有一个巫婆般的,尖利的笑,笑声中带着邪恶的愉悦和欢欣,像是捕捉到了猎物。 我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绝望,然而我已经没有力气再挥一次钉板来驱赶他们了,我就要死了。 很多年后我回忆起那个晚上的景象,依然会忍不住的全身发抖,那是我离死亡很近的一次,你无法和影子战斗,那种在对抗未知事物的时候深深的无力,根本不是没有身临其境的人能够体会的。 “光”被影子吞没前,我最后颤抖的挤出一个单词。 血红色的亮光大作,伴随着还有燃烧棒剧烈燃烧发出的嘶嘶声,镁粉产生的巨大光焰在我面前犹如日出般耀眼,那些影子如同筛糠般颤抖,发出恐惧的尖啸。 我挥舞着信号棒,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驱赶着黑暗,它们像是潮水一样退却。 当我的手麻木的砸到墙壁的时候,信号棒掉在了地上,几乎是同时我也倒了下去。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大口的喘息着。多亏柜子打碎的时候,一支信号棒滚落到了我的身边,它的引线一度离我的手只有几厘米,然而我几次都错过了,幸亏,我在最后一刻摸到了它。 商人说的没错,这玩意真的可以在关键的时候救命。 我躺在地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好在没多大问题,这些影子的冲击力虽然像是开着坦克横冲直撞,但是这种重攻击一两下并不致命,缓过来就好了。 信号棒的嘶嘶声消失了,开始进入稳定燃烧阶段,我望着火焰陷入了沉思。 我忽然又对这个长着蘑菇,戴着面罩的家伙感兴趣起来,他的面容和我是那么的相似,又三番五次的指点我,打开避难所里面隐藏的储物格,卖给我信号棒救我一命,他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和我心里猜想的如出一辙,是上一只探索队的成员 “21”号区域,在基地里面一直是一个不祥的代名词,更早的小队我不清楚,但是我来到基地的这些天,也听到一些上一只小队的事情。据我所知,上一只派出的探索队大多数都是由军人构成的,他们返回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半多的人,精神状况都很不好,剩下的人也多少身上带着伤口,当被问及在里面经历了什么的时候,他们都闭口不言。 诡异的是,身上的伤口大多数是枪伤和子弹擦伤,这让医生们匪夷所思,毕竟,森林里面的居民不太可能有太多像枪一类的武器,敢于用枪械向全副武装的正规军进攻,更是史无前例。 对小队成员的询问一直持续了足足一天,队医从一个受伤的士兵身上取出了一颗子弹,令人惊讶的是,这颗子弹和他们使用的步枪是同一类子弹,口径,编号都一模一样。 开始有人怀疑小队里面一半的成员死于自相残杀,从他们剩余的弹药来看,应该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对射,第二天莫斯科派来的人就到了,那只小队在全副武装的克格勃的押解下,被直升机接走了,他们的下场不得而知,总而言之,好几天基地都沉浸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商人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和我一样被遗弃在森林里面的,他是上一只搜索队的成员,然而从他的态度来看,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我也不太可能拿刀架他脖子上逼问他。 信号棒燃烧的火光逐渐微弱了下去,看样子最多还能撑三四分钟,我把最后一只信号棒握在手里,如果那些黑影再出现,我只能用掉最后这张底牌了。 好在我再也没有听见那些悼亡者一般的低语声,也没有看见令人不安的黑影,这个时候,室外的灯光和我的台灯逐一亮起,我顿时被淹没在雪亮的光芒中,有点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强光,我伸出手捂住眼睛。 但是我敏锐的捕捉到,屋子外面除了发电机运转的声音,还有脚步声。我顿时警觉了起来,在地上摸到钉板,我蹑手蹑脚的来到了后门。 脚步声在我的面前停止,我瞥了一眼脚下的捕兽夹,一脚把门踢开,不管外面的是什么东西,它想要攻击我,必须先踩到捕兽夹的上面,等它被夹住的时候我就钉板侍候。 踢开门后,我看见商人的手举在半空中,刚刚想要敲门,我俩尴尬的对视。他的防毒面罩后面的脸虽然带着一抹疲惫,但是掩盖不住他的微笑。 男人对我点头致意。 我一脚把捕兽夹踢开,让他进了屋。“晚上 不要在森林里面乱晃,外面很危险。”我拉上门栓,对他说。 他就像一团波澜不惊的死水,不慌不忙的掏出木炭笔,撸起袖子在胳膊肘上面写着什么,我注意到他的皮肤很苍白,似乎没有一点儿肌肉的光泽,猜想是这家伙昼伏夜出,见不得光,变成小白脸了。 “你的发电机有一点故障,我帮你修好了。” 我哭笑不得,原来刚刚的脚步声就是他在帮我修发电机。 “希望我的信号棒帮到了你。”他又擦掉那行字,接着写。 “那些怕光的鬼影你知道它们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森林里面的悼亡者,它们都是森林里面死去的人,到了晚上就会出来活动,不过不是每天晚上都来,没有规律。” 这行字几乎把他整个胳膊都写满了,我点点头,从它们怕光和会灭灯这两个角度来看,信号棒似乎是唯一抵御它们的方式,看来这只信号棒我还得留着。 但是,商人既然夜间还能在森林里赶路,这说明那些影子不会攻击他,这又是为什么呢面前这个男人身上谜一样的过去,似乎也隐藏在他的披风和防毒面罩下,永远不得而知。 我示意他在我的床上坐下,同时从我破碎的柜子里面掏出一个罐头,递给他。商人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表示不要,不过他把麻袋放在地板上,然后随意的坐下,他似乎对我真的很放松。 我们就这样一直待到了天亮,我把我的杂志递给他,他一直翻阅着这本破破烂烂的杂志,我注意到,当他第一眼看到杂志上面的摩托车的时候,他的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对两个轮子的这个东西很感兴趣,但是又好像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他似乎对森林外的世界一无所知。 第十章 如约而至的婚礼(1) “这是汽车。”我指着杂志上的波兰菲亚特125,告诉商人。“人们用它来代步,坐着它,就能很方便的到达另外一个地方。” 他露出了惊奇的表情,我看见他右手的大拇指正在搓动,似乎对我说的话跃跃欲试。 “这是摩托车,比起汽车,它更小,更加灵活,也更便宜。几分钟就能开完一公里的距离。” 商人完全被我的话迷住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像个孩子,我不禁露出微笑。就在我走神的一瞬间,他防毒面具下的笑容忽然收敛了起来,他扭头看看窗外,天已经大亮。 “来做交易吧。”他用木炭笔在他的手上写。 一根火把,两个碎布做成的绷带,洒上玻璃瓶里面的酒精就成了酒精绷带,对于治疗伤口有着很好的作用,三块我自己做的钉板,一卷很长的绳子,还有那块“发光的石头”和吃剩的半堆蘑菇,这就是我今天要全部卖出的东西。 对此,商人开出了“650”的价格,对此我欣喜若狂。 这些废物放在平时就算有人送给我我都不要,此刻我把搜集的材料自己动手做做变成成品,竟然就能卖出比原材料高一倍的价格,看来以后真的需要锻炼手工能力。 我把那个托卡列夫的手枪框架买了下来,由于只有一个框架,还缺少套筒这个零件,我只能把那个弹夹插上去,看着露出框架的那一枚锃亮的子弹兴奋不已,很快我就能获得保命的枪械,有了这个,很多问题都能够瞬间得到解决。 然而令我失望的是,商人虽然有出售满满的八发弹夹,但是没有套筒。 “你知道哪里可以弄到手枪的套筒吗”我问商人。 他摇摇头,忙着把我卖给他的一堆东西收进麻袋,我对他翻了个白眼,这个家伙平时我可以把他当朋友,交易的时候可是一个狡猾十足的奸商。 要是他这里有套筒的话,我咬咬牙,就算卖罐头这种刚需,也要把这把手枪给组起来。但是这里没有,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罢了,还是我自己找吧。”我自言自语。 算上昨天的10点“声望”,姑且就用“声望”来作为我们之间的货币单位吧。加上今天的200点,我有210点声望,商人把“210”这个数字写在手上,给我看。 等等,我想到一些好办法,或许我可以戏弄一下这个奸商。 商人卖的东西,分为几个种类,第一是原材料,包括钉子木板碎布细铁丝废铁这类东西,第二是消耗品,火柴,汽油,能解毒的胶囊等等。消耗品因为我自己也要用,等到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有多余的才可以卖,但是原材料,我完全可以买下来,然后制作成钉板这一类的成品,再卖给他,这样的价值会更高。 说干就干,我买下了他那里所有的钉子和木板,然后把它们放到我的木头桌子上,我有一柄小锤,是我在抽屉里面找着的,虽说太小什么也干不了,但是加固窗户呀,把钉子敲到木板上呀,这种活还是可以干的。 商人看着我的动作,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诧异,当我面带微笑的拿着制作好的几块钉板走向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令我惊讶的是,他很大度的按照钉板的价格开价,手臂上的那个“210”变成了“350”,除掉我买钉子木板的钱,我还净赚了140点声望。 这简直就是送钱给我。 有一段时间我真的觉得奇怪,他背着个大袋子在森林里面做交易,凭着这个智商和为零的动手能力,早应该被人吃干抹净,每天哪来的这么多东西可以卖给我。 我又对着那个弹夹打了主意,很快它就进了我的口袋,我把里面的子弹抠出来,一共十二发,我把它们放在我的木头桌子上,排成一打,它们就像十二个玩具士兵一样等待着我的检阅,两个空弹夹放在旁边,我把它们想象成黑色的坦克。 但是我又发现一个问题。 商人老奸巨猾,就在于我把原来从他那里买的东西再卖给他,他只能开出一半不到的价格,比如,价值“300”声望的电子表,他只给出了“100”的价格。 这个家伙退货不保值的,我猜想这是为了防止我把东西存在他那里,此外,我认为的“价值”和商人认为的“价值”似乎有些不一样,比如那块发光的石头,我认为里面最多含有什么微量的元素能让它发出微光,此外没什么稀奇的,商人却开出了“130”的价格,简直顶得上一个猪肉罐头。 我把碎成大块小块的柜子搬出门外,把昨天的战利品和今天换到的东西放进那个储物格里面,看见里面一小堆的物资,我不禁眉开眼笑,又从屋子外面找到一把破烂的扫把,整理后的房间焕然一新, 我拍拍手,背起空空如也的背包准备上路。 今天的目标是那个诡异的婚礼,我有预感,今天将会有大收获。 这片叫做“干草地”的区域,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区域,我的避难所就在正中,南部是我取水和盐巴的小溪沼泽,东边是去寂静森林的路,西边没有什么太特殊的东西,在前几天,我曾经往西边走过很长一段距离,碰到了那种阻挡一切的树墙。至于北边,我还没去过,按照邀请函上的说法,那个婚礼就在干草地北边的一片玉米地。 我在没过脚踝的草地上前进,偶尔遇到长得茂密一点的灌木丛,我会尽量绕过去,有些灌木丛里面带刺,有些里面长着浆果,大多数的浆果没有毒,我摘下几个红色的果子丢到嘴里,那味道沁人心脾,口渴的感觉挥之即去。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太阳似乎也是累了,躲在云层里不出来,天阴阴的,虽然没有太阳,但是又不至于下雨,森林也死气沉沉,森林深处的灌木偶尔抽动一下,都算是难得的小插曲。 一只兔子从灌木丛里面飞奔而出,我不禁被它吓了一跳,这个家伙简直就像在贴地飞行,我只来得及看到一道灰色的影子从我的面前窜过,闪进石头后面,然后一双长长的大耳朵从石头上伸出来,大耳朵下面的眼睛警惕的打量着我。 我哭笑不得的和它对视,良久,我才发现它看的似乎不是我,它好像在躲着什么东西。也许是蛇或者是森林里面的其它什么动物吧。 兔子缩在石头后面不动了,我听见林子里面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但是当我朝那个方向看去的时候,又什么也没有。 一阵风吹过,时值初秋,气温虽然不算太凉,但是也能让人偶尔打个冷战,我裹紧了我的大衣,继续赶路。 走了有一段时间,翻过一个小上坡,我眼前焕然一新。 这是一片翠绿的小小的玉米地,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玉米叶随风摇曳,然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收割它们了,玉米的长势并不好,地里面长满了乱七八糟的杂草,一辆拖拉机瘫痪在玉米地的旁边,杂草都快长得和它一样高了。 虽然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邀请函上描绘的那片举办婚礼的玉米地,傻子才会在这么小的玉米地里面举办婚礼,但是至少有玉米了不是也许再走几步路就到了。 先不忙,我来到那辆拖拉机前,想要找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是一辆荒废了很久很久的“法尼亚”牌拖拉机,我去过那种华沙周边乡村的大农场,那里地势平坦,很适合这种机械化耕作,农场主一边叼着香烟一边开着拖拉机,收割着麦子和玉米,然后送上卡车运到华沙,就是这样的农场给城市提供了吃不完的粮食。 驾驶室的门虽然锁着,但是窗户上面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个大洞,我用钉板清理掉窗户上的玻璃碎片,然后爬了进去。 看来这里生锈的相当严重,座椅上的皮垫都烂了,驾驶室的门也已经被锈死了,我狠命踹了五六脚,它才打开。不是那种“打开”,准确的说是飞了出去,整片掉在地上哐啷一声。 不管了,我打开驾驶台下面的抽屉,那里有一堆废纸,还有一个大大的,包在塑料袋里面的拖拉机后视镜,因为包在塑料袋里面,它还很新,不知道这种东西商人要不要,我把它塞进背包,指望它或许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还找到了半瓶煤油和一个煤油打火机,我如获至宝,有了这种东西,火柴什么的都得靠边站。那玩意用一根就少一根,打火机可是能打不知道多少次火 我把煤油打火机握在手里,搓动火轮,刚开始没有火星,可能是火轮表面被氧化物覆盖住了,好在在我的努力之下,火星子很快就溅了出来,黑色的棉芯却没有点着。 难怪,我一拍脑袋,这种条件下怎么可能还有煤油,煤油这种东西是挥发的,老式煤油打火机一周差不多就要加一次油,不然就会打不着火。我把打火机倒过来,底部果然有一个加油的口,用黑色的橡胶盖密封住了,打开橡胶盖,里面就是大团的棉花,我打开装煤油的铁瓶,一股刺鼻的味道从里面散发出来。 透明的煤油在瓶口的尖嘴里缓缓倒出,流进打火机里面,这次我再一打,终于着了。 温暖的火苗在我手里升腾而起,我迫不及待的摸出昨天找到的香烟,用手把它捏圆,然后叼在嘴里。 打火机的火苗把烟头点燃了,轻轻一吸,刺激的烟草味从香烟里,到口腔,到喉管,最后到肺里,这简直是人生的最大享受,我巴不得用手捂住香烟头,把那些烟雾收集起来塞进肺里,都说抽烟有害健康,此刻这些都被我抛到脑后了,也许我明天走在路上就被狗咬死,谁知道呢 我把腿架在方向盘上,靠在发霉的头枕上抽着烟,感受着这莫大的幸福,如果这时候给我倒一杯辣口的伏特加,这简直就是天堂。 我的目光落在了前方几百米处的一大片玉米地上,再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树墙,玉米地里面还有 房子的屋顶,看来那里就是举办“婚礼”的地点。 我把烟掐灭,连同打火机一起放进背包里,跳下了“法尼亚”拖拉机,拍了几个巴掌,蹭掉手上的铁锈,我要去会会这场诡异的婚礼。 走下山坡,我发现前面的草地上铺了新鲜的花朵。一束一束的丁香,鲜艳如血的玫瑰,白色的大丽菊 这些花朵在地上铺成了一条路,指引着我的方向,它们蜿蜒进了玉米田的一条“小巷”里,红色屋顶的房子就在玉米田的正中央。 这就是“婚礼”举办的地点,我惊讶于这些花朵的新鲜程度,它们简直像是刚刚摘下来的,是什么人摘了它们难道真的像是邀请函上面说的,这里确确实实有一场婚礼,等着我的参加 我从背包里把那张邀请函拿了出来,反复对比了现场,这里的确就是卡片上描绘的玉米地,但问题是婚礼不应该是热热闹闹的吗,为什么现场一个人也没有,那些花朵总不可能是光用来欢迎我的吧 冷清不见太阳的玉米地,一阵风刮过,那些绿色的玉米叶妖异的扭动,就像是一双双绿色的手,在等着上门之客,我摸了摸藏在大衣底下的钉板,鼓起勇气顺着花走了进去。 在玉米之间穿行的感觉很不好,你的视线完全受阻,根本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那些玉米叶也会撩的你直发痒,我一直看着脚底下的花朵,它们有时左转,有时右转,在玉米田里面简直成了我的路标,指引着我前进。 终于走了出来,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台用来收割玉米的,足足有两层楼高的大型联合收割机,这玩意就像是一个钢铁怪物,不过上面被人挂了花束,反倒有一种萌萌和喜庆的感觉。 继续往前走有一个棚屋,棚屋旁边有一个狗窝,当我从狗窝旁边走过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第十一章 如约而至的婚礼(2) 一只小狗从狗窝里面窜了出来,汪汪汪的冲着我叫。不过它的尾巴却是摇来摇去的,这表明它并没有敌意,又看见它脖子上栓的铁链,我松了口气。 这狗有点可爱。 它的样子像在祈求食物,我动了恻隐之心,放下背包,从背包里面掏出那袋子还剩下大半的面包,用手撕下一块,朝着狗丢去。它似乎很饿,叼着我的面包大吃特吃,那样子很乖巧。 “好狗狗”似乎没有攻击性,我索性在它身边坐了下来,用手摸着它的头,这家伙眼睛都眯了起来,似乎很是受用,它灰色的毛发粗糙暗淡,没有一点儿光泽,看上去没精打采的,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给它好好打理过了。 这家人有点奇怪,地上的花明明是新铺的,但是在一边的狗的食盆里面却基本上空了,我仔细的打量狗的食盆,那其实就是一个大碗,大碗已经残破不堪裂了很多条痕,想是狗无聊的时候经常叼着它玩耍摔的,碗里面还有点儿细碎的肉块,狗的舌头舔不到那么细的肉,所以它们才幸存了下来,这不知道是什么肉,看上去带点紫色,我觉得兔子肉煮熟以后搞不好是这样的,下次一定要尝一尝。 把目光从狗的身上移开,我开始打量这个棚屋,棚屋搭建的很粗糙,屋顶破破烂烂,粗大的木板和铁皮纵横交错,就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打着无数补丁的布料。在里面,摆放着一张张桌子,桌子倒是打点的很漂亮,铺着蕾丝桌布,桌面上摆着餐盘和新鲜的插在花瓶里的花束,这才有点儿婚礼的感觉。餐盘里面什么也没有,蜡烛倒是一直燃烧着,有些已经只剩下了蜡疙瘩,但是里面的棉芯还在燃烧,我很惊讶是什么蜡烛可以燃烧这么久。 “好狗狗,你慢慢吃,我要进去了。”当狗吞下最后一块面包的时候,我摸了摸狗头,站了起来,朝着棚屋里面走。 踏入棚屋里面的黑暗前,我回头看了狗一眼,它恋恋不舍的看着我,似乎想要追上来,尽管链子还有一大截,但他怎么都不肯踏进棚屋半步,似乎空气组成了一堵墙,阻挡了它的前进,我看了看狗的眼睛,它眼神中的情感很复杂,我看见了怜悯。 我竟然得到了一只狗的怜悯,也许是我的样子太过于落魄,我自嘲的一笑,大步踏进了棚屋。 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头顶上本不强烈的天光被树冠和残破的屋顶挡住了大部分,我只能通过桌面上蜡烛的光线来认路,这里没什么东西,我在桌子之间穿行,再打开一道木门,就走进了一个小庭院。 庭院的中心是一口水井,还有更多的点着蜡烛的桌子椅子,我看了看那口井,拉了拉它的井绳,绳子很轻,并没有连接着桶。 我朝着井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是那种深邃的黑暗,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和我对视。 庭院的一侧是粗大的树木组成的树墙,另一边也是密密麻麻的小树林,再往前走,就是那栋有着红色房顶的屋子,这里光照条件极差,本来天气就不好,树冠还把整个天空挡住了。整个庭院阴冷不堪,好在我身上的这件大衣很厚实,我并没有感觉到太寒冷。 红色屋顶的房子只有一个入口,那是一扇大铁门,其它的窗户要不就是太小的气窗,根本无法过人,要不就是完完全全被木板钉死了。我伸手去推铁门,它完全锁死了,而且没有钥匙孔,只有一个密码锁,密码是四位。 我想起了邀请函上标的数字,“8152”。 我费力的拨动转盘输密码,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从这里的桌子凳子的数量来看,这家举办婚礼的主人应该邀请了很多人,为什么我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而且,如果这是一场婚礼的话,为什么要把自家的铁门用密码锁锁起来那只小狗的眼神和举止,为什么又会那么复杂 我看着手里面那张精心绘制的邀请函,这似乎完完全全就是为我一个人准备的 “啪嚓”一声,当最后一位密码对上的时候,铁门开了。 我推门进去,屋子里面黑且阴冷,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走道,我拉了拉角落里电灯的拉环,什么反应也没有,这家人的发电机似乎没有打开,没有光我根本没办法前进,我摸出口袋里面的煤油打火机,借着微弱的光开始探索这个房间。 墙壁上挂着两人的照片,不过看上去已经有些时日了,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我把相框拿下来,仔细打量这对新人。 新郎穿着礼服,是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嘴角挂着灿烂的微笑,依偎在他身边的新娘穿着白色的婚纱,似乎很幸福。 我摸了摸相框,手指上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这家人真的很不讲卫生,也不知道打扫打扫。就在这时,我脑子中晴天霹雳,似乎反应过来了 什么。 既然婚礼邀请函是昨天送给我的,这照片应该刚刚照的不久才对,但是为什么已经落满了灰尘总不可能有人刻意做旧吧 我把相框的背面翻过来,背面写着“1975419”然而,今年是1987年就算我失忆了,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的卧室里面的挂钟是1987年,研究所里面的日历是1987年,甚至,我的电子表上面显示的也是1987年 时间很明显对不上,我在参加一场十多年前的婚礼我顿时不寒而栗,再加上屋子里面黑暗森冷的气氛,我打了个冷战。 其实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隔着二十多米,我还能看见外面的出口和那只小狗,但是好奇害死猫,我就这样一边安慰自己没事的,一边把相框挂回去,然后打开右边的一扇木门。 光明在我的身后远去,我就彻彻底底踏进了这个鬼屋。 房间里面有几个柜子,我把煤油打火机放在柜子上,然后打开柜门,里面有一袋“大列巴”面包,虽然有一部分已经发霉了,发出难闻的味道,但是多亏柜子里面很干燥,霉菌没办法生长的太厉害,所以中间的部分也许还能吃。 我把面包从塑料袋里面拿出来,这种面包一看就是自己家用模具烤的,方方正正,没有奶油和糖,简陋的很,口感也带着粗糙的刺痛,但是真的能管饱,我把外面发霉的部分撕下来,尝了一口,里面确实还能吃,但是真的干硬的厉害。 这种被叫做列巴的面包能打人,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中的一个夜晚,红军用大列巴和涌上阵地夜袭的德军激战,拍晕了很多德国士兵,可见它的口感之硬。 还有一卷黑色的东西,那是一卷防水胶带,或许以后能派上什么用场,我把胶带收进背包,又摸到了几个空的玻璃瓶,有一个还剩一个瓶底,里面的液体是黑色的,我打开瓶盖,差点没把我熏晕过去,里面是早就变质的酒液,天知道用来酿酒的是什么东西。 我关上柜门准备离开,却注意到柜子下方明明还有空间,果然那里有一个隐藏的很好的抽屉,我拉开抽屉,惊喜地发现里面躺着一个银白色的玩意,还有一块电池。 那是一个手电筒,这下我就不用担心在黑暗中找不到路了 我试了试,手电还能用,虽然灯光看上去很暗,也不能调焦,但好歹能发光。我把那块备用电池也塞进口袋,打开手电,房间里面顿时亮堂了起来,不过,那些手电照不到的地方变得更加的阴森和恐怖了。 这家人住的房子很大,天花板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我在房间里面穿行,整体的装潢是古朴的东欧风格,再仔细找了一圈,没有什么太值钱的东西,墙角倒是有一面镶嵌着金边的大镜子,应该是女主人的穿衣镜。 就在这时,我听见有什么音乐的声音,那似乎是一台收音机,旋律很欢快,像是有什么人在跳踢踏舞,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哒哒哒的节拍。 我打算去调查一下声音的源头,在我把手电筒调整方向的一刹那,我感觉脖子上传来一阵麻痒,与此同时,我注意到手电筒照在墙上的镜子上,镜子的倒影中,我的身后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白色影子。 人在高度集中注意力的时候,任何突如其来的情况都会是一个不小的惊吓,虽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让我不要回头,但是我还是木然的回了头,大脑就像断片一样不听使唤,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完全被恐惧支配的表现,你会忘记平时受过的训练,完全按照自己的本能行事,即使这种本能有可能导致你死亡。 在往回看的时候,我的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也许下一秒就有锋利的东西切断我的喉咙,温热的鲜血四溅,或者是贯穿我的胸膛,这些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瞬即逝,以至于我看清面前的东西的时候,有点惊讶。 那是一件漂亮的白色婚纱,带着美丽的蕾丝边,婚纱上绣着好看而繁杂的花纹,即使我对衣服的制作过程一窍不通,也会惊叹于它的美丽,这样的婚纱如果穿在女主人的身上,新郎一定会动了心吧。 刚刚脖子上的麻痒,也许就是婚纱的裙摆碰到了我的脖子,我暗骂自己大意,进门的时候,竟然没看见墙上挂着这么一套这么显眼的婚纱,自己吓自己。 然而转念一想,这个位置我不可能看不到的,又没有衣柜之类的东西挡着,进门的时候不是应该一目了然吗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面乱窜,汗珠从我的脸颊上滑落,有点儿痒,我抹了把脸,把婚纱的事情抛在脑后,解开了大衣的扣子,这样不管出什么事情,我都能用最快的速度抽出钉板。 这个婚礼肯定有不对,此刻我多少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陷阱,然而就像是掉进蜘蛛网中的飞虫,一步步踏进自己的坟。 随着我对整个屋子的探索,欢快的音乐在耳畔变得越来越明显,倒是那个哒哒哒的节拍很碍耳,我越听就越不认为它是音乐的一部分,倒像是什么东西在撞击桌面。 再推开一扇门,我惊讶的发现里面的房间宽敞了起来,光明随着音乐声在我推开门的瞬间像潮水一样涌向了我,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客厅,客厅一角的台灯亮着,桌子椅子上挂着好看的彩带,地上也洒着鲜花和剪得细碎的彩带,整个房间喜庆十足,似乎是刚刚有人举行完一场派对。 我闻到了什么东西的香味,走到桌子边,这才发现桌上摆满了盘子碟子,里面都装着那种淡紫色的肉,看上去很美味,但是一想到外面小狗吃的也是这种肉,我顿时没了食欲。 三张这样的长桌子头尾相接,组成了一条长龙,桌子的尽头就是那个撞击声和音乐的来源,但是因为台灯的亮度有限,我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东西,只能看见那里有个黑色的东西在一上一下,撞在桌面上。 我举起手电,然而没有任何光亮,那老旧的电池没电了,我摸出口袋里的那块五伏的电池,扭上生锈的后盖,手电变得前所未有的亮。 我把手电对准桌子的末端,光斑中,有一个穿着礼服的男人,正坐在桌子的末端,用他的脑袋撞击桌面,感觉像在磕头,他的脚边,放着一台收音机。 那个撞击声就来源于这里。 那景象触目惊心,殷红的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来,滴答在桌面上,每一次撞击都会带起无数的小红点,滴落在桌子的地面上。 “喂。” 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恐惧,我叫了一声。男人楞了一下,停止了磕头,他抬起头来,我们对视。 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恐怖的脸,他的整张脸全是血,细小的血珠正沿着他的脸颊滴落,掉在地上,诡异的是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甚至还保持着优雅的微笑,他脚边的收音机一如既往的播放着欢快的音乐,整个房间诡异的气氛达到了顶点。 我犹如五雷轰顶,他是照片上的新郎 “我们已经久候您多时了。” 新郎低沉优雅的嗓音,从他鲜红的嘴中发出来,传到我的耳中。 第十二章 如约而至的婚礼(3) 我不停的后退,拼命想要寻找光亮一点的地方,墙角的那盏台灯也忽明忽暗起来,新郎的眼珠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每次台灯亮,他的眼珠都会出现在一个不同的位置,看上去很是吓人。 我应该从这个是非之地出去,我的手摸到木门的把手,它纹丝不动,似乎被什么东西堵死了,我又狠狠踹了它一脚,它只是抖了抖,这个房间虽然靠着房子的边缘,但是窗户都被钉板钉的死死的,木板之间的缝隙连老鼠都钻不进来,根本不像能出去的样子。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的木门忽然传来猛烈的撞击,一些木屑弹到了我的脸上,整扇门摇摇欲坠,另一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进来。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又是啪嚓一声,整扇门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裂纹,从那玩意两下就能把厚实的木门撞成这样的力量来看,八成根本不是人类,像是野猪一类的动物,要是它进来,我搞不好是死路一条。 我迅速放倒身边的一个柜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它拖到门口,用它顶住门,这一招似乎有效,门外的东西又撞了两下,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想看看新郎,然而座位末端什么也没有,那个诡异的男人就这样消失了,像一滴掉进墨水里的墨汁一样融化在了黑暗里,在这封闭的房间我根本想不出他还能去哪,就连收音机的音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也许这就是幻觉,我咬了一下舌尖,发现自己清醒得很。 一阵巨力忽然从我顶着柜子的手部传来,我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桌子上,已经碎成木屑的木门哗啦啦啦的四散飞溅,伴随着柜子的劈裂声和怪叫,摔的不省人事的我看见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形怪影,刚刚就是它一个冲锋把整扇门连同柜子撞成了碎片。 它的上半身染满了腥臭的鲜红血液,仿佛太平间里面被电锯从中轴线锯成两半的人体,那两半身体之间长出了锋利的牙齿,锋利的牙齿之间拉着血丝,仿佛一张极度狰狞的大嘴,大嘴间还发出汩汩的低沉的呻吟。 它身上穿着我刚刚看见的白色婚纱,白无垢的婚纱早已染满鲜红,有一部分被撕碎了,成了布条拖行在地上。灯光忽明忽暗,这简直是我这辈子看过最恐怖的景象。 难道它就是婚礼上的新娘我的脑中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我又想起邀请函上面的那句话,“我们邀请您来聚会。”这他妈的根本不是一个婚礼,这是一个陷阱 我的心脏在狂跳,勉强支撑着身子站起来,怪物似乎一开始也不熟悉房间中的环境,两瓣大嘴在空气中嗅探,它似乎没什么视觉,竟然没有果断的对倒地的我发起攻击,看着那森然的尖嘴利牙裂成两半的怪物,要是寻常人早就吓破了胆,但即便是在森林里待过几天的我,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迅速钻进了桌子底下,手心处传来一阵剧痛,借着手电筒的光,我这才发现手心被一道木刺刺了进去,此刻正往外面冒着血珠,应该是刚刚撞击的时候受了伤。 我咬着牙把木刺拔出来,丢到桌子外面,大滴大滴的血液从伤口处冒了出来,我含了含伤口,朝着桌子的一边爬行,想要离怪物远一点。 它在房间里面巡视,脚步声就像赤着脚的人类在地上行走,我躲在桌子底下,连大气都不敢出,钉板被我攥在手里,但是我根本没信心对付这种前所未见的东西,前几天一人对抗三只大狗的勇气,此刻早就消失殆尽。 怪物见找不到我,开始走到桌子旁边,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头顶上传来杯盘碗碟被推开的声音,一个盘子掉在我面前摔的粉碎,它似乎被盘子里的菜肴所吸引,正在大口的吞吃。 这是个好机会,我盯紧了来时的入口,那扇此刻只剩门框的木门,只要从那里冲出去,也许还有希望逃出去。 我手脚并用在桌子底下爬,看着那个门口,我咬了咬牙,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朝着门口就是一个全速冲刺。 与此同时,我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怪叫,脚下的步子终于还是因为恐惧停下了,我回头,看见两瓣巨大的嘴在我面前不断变大。 那怪物正对我发动冲刺,我能清晰的看见它牙缝之间的肉丝,闻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恶臭。 怪物扑了个空。 千钧一发之际,我朝着左边扑倒,那张腥臭的大嘴从我的身侧擦了过去,一下子把半个门框都给咬了下来,土灰和木屑飞溅,我大惊失色,这大嘴是何其恐怖的破坏力,要是身子上挨这么一口,怕就不是少一块肉那么简单了。 意识到这应该不是猎物该有的味道,大嘴咀嚼了几下,把木屑吐了出来,我趁着这个机会,连滚带爬的站起,朝着房间的一边冲去,那里有一扇木门,感谢 上帝那没上锁,我打开木门,轻手轻脚的进去,然后把门关上,小心翼翼的拉上门栓。 这是一个带沙发和床的房间,窗户上也封着钉板,看样子没办法从这里出去,我暗骂一声,靠在门上倾听。 外面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那玩意似乎不能连续冲锋,只要躲过了一次,就至少有几秒的时间是安全的。此刻我和它之间隔着一道上锁的木门,这让我感到了些许的安心,我开始打着手电在房间中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一个弯曲的弹匣,里面压了满满的子弹,看样子似乎是突击步枪的中口径弹匣,然而这里并没有枪,我只找到一把小刀,长约十多厘米,然而这玩意最多用来切水果,对于那怪物派不上什么用场。 我把刀子插在裤腰带里面,靠在门上聆听,那汩汩声来到了门口,我隔着门都能感觉到那家伙在门口嗅探的样子。 地上有几滴鲜红,我意识到这是我手上的伤口,联想到怪物灵敏的嗅觉,说不定它能闻出血液的味道,我暗骂一声该死。 果不其然,怪物试探性的拱了拱门,轻轻的撞了两下,似乎是在试探门的厚度。这下死定了,在如此狭小的房间里面,我根本没办法躲开这家伙的飞扑。听着那脚步不停的后退,它似乎是在为助跑提供空间,我的心再次的跳到了嗓子眼。 这时,我瞥到门口的衣柜,心生一计。 “砰”的一声,门锁完全被撞坏,合页几乎飞了出来,门朝着一侧啪的一声打开撞上了墙壁。 怪物出现在门口,与此同时,门侧的我一声暴喝,随着我的发力,衣柜缓缓倒下,越来越快,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砸在了怪物的身上。 波兰当地乡下的家具都很厚实,用的是厚厚的木板,即使是空衣柜也让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累得够呛,更不要说里面还有满满的杂物,我敢打赌这玩意至少有两百斤重。 怪物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蒙了,瞬间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我像饿狼一样挥动钉板,重重的砸在它的身上,一枚枚钉子刺进它的身体,鲜血飞溅。 可怜了怪物身上那件蕾丝婚纱,现在已经不能看了。 它被我打的发狠,张“口”咬住了我的钉板,我用尽全身力气把钉板往外拽,我两像拔河一样角力,手上都拉出了口子。 那些钉子在它的钢牙面前冒出了火星,有几根铁钉当场被咬断,哐啷啷的四散迸飞,我连忙挡住眼睛,那钉板就被它抢了去,像一根火柴被人捏断那么简单,转眼间,就在那张大嘴中撕成了碎片。 我骂一声,放弃了攻击怪物的念头,一下跳上衣柜,朝着外面冲去。 我打着手电在房子里穿行,快速的撞开一扇又一扇门,一个又一个房间被我抛在脑后,当我面前出现那扇铁门的时候,我整个人傻眼了,那玩意是关着的 我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关门,再看一眼密码,完全被人打乱了,情急之中我又记不起密码,而婚礼的邀请函,早被我丢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我又气又急,重重一拳打在铁门上。 那汩汩声离我越来越近,我走投无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能在原地团团转。 大嘴在门口出现,它闻到了无计可施的我,对着我发出一声得意的笑,其实在我听来更像一声怪叫,此刻我已经是油尽灯枯,不要说再来一次推柜子的戏码,这里他妈的就没有家具,我只能拿起墙角的台灯,准备和它拼个你死我活。 又是熟悉的飞扑,我挥舞台灯击中了空中的怪物,然而根本无济于事,台灯的重量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任何的伤害,怪物只是抖了抖,然后张开大嘴向我扑来,我感觉胸口像被一记铁锤击中,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靠在铁门上,这一下撞得我眼冒金星,舌头都被牙齿咬破了,拿着台灯的手腕也许骨折了。 它在我身上三两下就把灯罩像一张薄饼一样咬的粉碎,再一口把灯泡啪的咬成碎片,我闭上眼睛躲避飞溅的碎玻璃,双腿顶着它的肚子,那张大嘴好几次离我的脸至多两三公分的距离,再前进一步就要咬掉我的鼻子。 我能说是拼了命的在抵抗,然而那家伙的力气太大太大,大嘴还是一点点的往我这边移。 死神离我的脖颈越来越近,那种感觉几乎是绝望。 温热的液体溅到了我的脸上,我下意识的舔舐着那腥甜的血,怪物的悲鸣声在我的耳边震耳欲聋,它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的压力一下子就轻了下去。我翻身坐起,把插在它身上的小刀拔了出来,那把本来被我以为是只能用来切水果的小刀,上一秒刚刚插在了它的胸膛,几乎贯穿了那薄薄的一层皮,刀刃从大嘴的口腔刺出。 没有劫后余生的狂喜,我真的很累了,在狭小的房间中,我还是没有把握杀死它。 我在走廊里面慢跑,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有我的也有怪物的,我们就在偌大的房子里面玩生死躲猫猫,躲藏 ,尖叫,战斗,再逃跑。 你一定想象不到,这栋红色的房子里的黑暗中,发生着一场死斗。 怒吼声伴随着怪叫,刀刃刺进肉体的声音,倒地的声音,家具被砸碎的巨大的声音,飞溅的鲜血在台灯时亮时暗的光线里,洒在地上,和那些美丽的彩带融为一体。有时候,我和它都陷入沉寂,黑暗里只剩下喘息,但绝对不会超过一分钟。 我第四次从它身上把沾满血的刀拔出来的时候,摸了摸弯曲的刃,我意识到我和这把刀都已经快要不行了。 至少两根肋骨断裂,这是被它的飞扑击中的,大衣上面血迹斑斑,到处都是破洞和裂开的口子,大块大块的棉花暴露在外,有的拖出长长的一条棉絮。 胸口,腹部,各有两处血淋淋的伤口,我的衣服碎片和被咬下来的肉都消失在了它的嘴里,我强撑着,在昏暗的走廊里面和它对视。我们就像两个打了九十分钟钢铁牢笼赛的拳击手。 我的眼神中有一丝轻蔑,恐惧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仿佛一个归来的王,就算到头来还是要死在怪物的口中,至少我没有背对着它。 这家伙身上的婚纱已经完全看不出来是白色的了,更像是被孩子撕烂的蚊帐,它身上至少有二十到三十道伤口,刺伤,砍伤,划伤,大嘴里面的牙齿已经破碎大半,那是在激烈的打斗中我举起家具向它投掷造成的。 我的右手抓着一个玻璃瓶,在桌面上一敲它就变成了武器,但破碎的玻璃也深深扎进我的肉里,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我根本感觉不到半点疼痛。如果它再冲上来的话,我也许没办法再抵挡住一次扑击,但是这个玻璃瓶就是我给它的最后的礼物。 “裂头怪”似乎是休息够了,它抬起了花瓣一样的嘴,露出残存无几的牙齿,发出一声几乎没什么声音和气势的嚎叫,慢慢的朝着我走了过来。 我用尽力气,把玻璃瓶丢进它的嘴,这并不能阻止它的脚步,我费力的把弯曲的刀刃完全捅进它的身体,它一口咬住了我的左手,那里顿时传来钻心的剧痛,手似乎是断了。 大地在我面前就像是一堵竖起来的墙,我的意识正在离我而去,耳边的枪声震耳欲聋,血肉打在我的脸上,就像是打翻了一桶粘稠的果酱。 那家伙的上半身已经完全被自动步枪打成了碎块,无力的瘫倒在一边。我听见一声轻佻的口哨,房间里面光亮大作,然后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哇哦米特同志,你打的不错嘛” 第十三章 意料之外的救援 我被人拖出了房子,拖我的人身上一股动物毛的味道,闻上去很是刺鼻。他很粗暴的把我丢在地上,然后用手捏碎了什么东西,大大咧咧的往我的伤口上涂抹,我闻到一股蘑菇的芳香。 他似乎在往我身上涂蘑菇的汁液,做完这些,这家伙开始翻我身上的背包,那个中口径弹匣被他毫不客气的摸走了,我听见他把旧的弹匣拆下来,然后换上压满子弹的新弹匣,咔擦一声,卡榫复位的声音很是好听。 “拿去,还剩两发子弹,这次交换就当是我救了你的小命的谢礼吧。” 他把换下来的弹匣粗暴的甩到我身边,然后长出一口气,我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个长着狼头的家伙,是狼人。 他嘴里叼着一支烟,八成也是从我身上摸的,这家伙依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的神情,正坐在水井上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狼人和我几天前见到的样子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件皮衣看上去更破旧了,卡拉什尼科夫突击步枪被他随意的抱在怀里,他的手上缠着绷带,不知道是哪里受的伤。 “你怎么会在这。”我感觉到好受了些,张口问他。 “整片森林都是老子的猎场。”狼人把烟屁股吐掉,不屑一顾地说。“不过,米特同志,算你他妈的这块小瘦肉有种,敢来这里陪裂头怪跳舞。” “裂头怪”我想起了那个上半身开裂长出牙齿的“新娘”,顿时醒悟过来。 “那玩意是人变成的,尸体体内的蘑菇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裂头怪,蘑菇控制了它的中枢神经,让它拥有捕食的本能,没有枪很难对付,你用一把切水果的小刀把它捅成这样,自己还没死,算我小看你了。” 我看看自己的身体,衣服已经被解开,上面的伤口涂着粘腻的蘑菇汁液,鲜红的像血,几乎和我流出的血混在一起分不出来,它们还散发着奇妙的芳香味道,一想到裂头怪的身体里也有可能是这些,我顿时苦笑了一声。 狼人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那是我丢在地上的婚礼邀请函。 “这根本不是一个婚礼,这是一个陷阱。”他看着邀请函陷入了沉思。“这栋红色的房子在干草地的北边,很早就被森林吞没了,以前我来过一次,那时候这里都是树墙,红色的房子原本是看不见的,但是现在能看见了,你甚至还找到了入口,不是么” “这些婚礼的邀请函发给了你,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收到过,也许这和你的外来者身份有关,还有。” 狼人看向了我。 “那些紫色的肉,我可以告诉你,人肉煮熟之后就是那个颜色的。”狼人笑眯眯的凑近了我,他指着小狗的食盆。“看样子婚礼的受害者不止你一个,他们很显然都没有你这么幸运。” 我看着正在摇尾巴的小狗,它吐着舌头,似乎非常高兴我出来了,但是我看见它口中的肉丝,却止不住一阵恶寒。 这些有可能是上一只探索队失踪的成员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问。 “我需要你的价值,你要是死了,也许就没人可以帮我这个忙了。”狼人说道。 “你到底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去寂静森林说吧,我要走了,注意别被吃掉了,我不是每次都能来到你身边。”狼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抱着步枪站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等等” 就算我开口,他的背影还是离我越来越远,他就那么随意的消失在树林里,我摸了摸身上的伤口,它们真的在飞速愈合,这种蘑菇竟然有着如此奇效。 等了一会后,我感觉自己已经可以坐起来了。 我收起了背包,里面面包什么还在,狼人除了拿走一支烟和弹匣之外没动我的东西,我又丢了一块面包给小狗,然后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解开了它的锁链。 “你自由了。”我喃喃的说。 小狗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自由,它蹲在原地,看着我的背影一瘸一拐,消失在了来时的上坡。 我咬着一块面包,穿过玉米地,走过法尼亚牌拖拉机,又把地图掏了出来,借着夕阳的光线开始打量。 谜一样的狼人说他在寂静森林等我,只不过,他的狼头又是怎么长出来的我是生物学家,这难道是返祖现象然而不可能,返祖现象只能让人长出野兽般的体毛,怎么可能在人的身体上长出一个狼头 要知道不同物种之间是没法杂交的。 基因突变生物变异狼人干脆是外星人 脑子里面一团浆糊,我把这些抛之脑后,紧了紧背包的带子往前走,转念一想,我昏迷了很久一段时间,从 我对抗“裂头怪”开始,最多上午十点钟,现在手腕上的电子表已经指向了下午三点半,看来狼人把我拖出来后,独自去做了些什么事,这期间我是昏迷的。 那扇铁门,在我醒来之后就打不开了,密码已经不是婚礼邀请函上的那个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输了很多次密码想要进去看看,铁门都纹丝不动,凭我的蛮力根本无济于事。 是谁改了大铁门的密码呢是狼人吗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想让我再进去担心我看见什么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片玉米地,它们迎风飘摇,一只只翠绿的手,在空中左摇右摆。不管怎么样,玉米地的秘密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以后估计也不会有人揭开。 我回到庇护所,如释重负的把所有东西一股脑的放在储物格里面。然后打开发电机的盖子,仔细的检查了油量,足以撑过今晚。 我已经开始考虑去那个什么“寂静森林”了,狼人说可以帮我找到我的钥匙,这样我就可以打开地下入口的活板门,只要我帮他这个“忙”,这个忙又是什么呢 日后我才知道,这片森林里面掩盖的谜团很多都没有解,是个死结,到此为止我接触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秘密,被迷雾掩藏在了森林的最深处,任何人都无从触碰,有一种存在是凌驾于任何事物之上的,它就是“难以名状”的未知。 我从水井里面提上一桶水,把自己从头到脚浇个淋漓尽致,赤条条的站在田野中,我也不担心被人看到,反正这里就我一个人,倒有种莫名其妙的舒爽。 身上被裂头怪咬的伤口已经愈合了,那里有一个丑陋的疤痕,那断裂的肋骨,也莫名其妙的复了原,深呼吸的时候偶尔会有疼痛,但是不太影响我的行动。 用破布把全身上下擦干净,那些蘑菇的汁液已经从鲜红变成了粘稠的黑色,就像是沥青一样很难搓干净,我换上干净的衬衫和裤子,坐在我的凳子上。 太阳已经很低沉,散发着黑金色的光芒,我能看见细碎的光线从云层之间射下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一棵树能被拉长几十米,我的影子也有七八米长,我每在凳子上做一个动作,影子就会滑稽的把我的动作夸张百倍的重复一遍。 我的手里玩弄着那个中口径的弹夹,里面只剩下两发762毫米的生锈的子弹,我把子弹抠出来,拿了一块看上去比较锋利的铁片,努力的磨着上面的氧化物,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一颗弹头磨干净,狼人这家伙一定不懂得怎么保养自己的装备,要不就是他背上的那把枪真的已经背了很长的时间,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拿出来用。 我看着我手上的红色痕迹,丢掉铁片,再拿起两颗被磨得锃亮的子弹,把氧化的子弹磨成这样需要很大的力气,我的手要痛死了。 我把子弹压进弹匣再抠出来,咔擦咔擦噼啪噼啪一直到我厌烦为止。 我记起上一次练习射击还是研究所入职组织的军训,那是几年之前了,在基地里面他们从来不让我们这些研究员摸枪,在森林里的时候马切克也是,他拒绝给我自卫武器,因为他认为在我们这些人手里,枪杀伤敌人的效率远远不如走火误伤队友的要高,而他背上不但有一把枪,还有一把他自己做的火焰喷射器,他把那玩意叫做“烤肉机”,从来不让别人碰,听说他真的用那玩意在基地里面烤熟了一只生鸡,鸡肉完全烤化了,变成了粘稠的肉汁,连烧烤架子都变成了铁水,后来来了一个军官,当场就给了他一脚,斥责他浪费食物。 我不禁笑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马切克粗犷的脸,不知道那脾气暴躁的家伙逃出去了没有,或者还是在森林里打转转呢 天黑了。 我打开发电机,简单地吃了点晚饭就躺下睡觉,我感觉我的身体累极了,那些看上去已经愈合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这让我很是难受。 前后门都被我死死的堵住了,就连墙上的那个破口,也被我用碎裂的木板和布料堵了个严严实实,我感觉很安全,尽管窗户外面传来呜呜的风声和嚎叫,这一夜,我还是过的很踏实。 我回忆起了一些事,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潜意识里的记忆。 黑暗的卧室里面响起闹钟的声音,我伸手关掉闹钟,然后一如既往的下床,打开台灯,天还没亮,街道上已经传来汽车的声音。 台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我的房间,厚实的地毯,红木衣柜,散发着温暖的暖气片就在我们床的一侧,奥维丽娅一般睡在有暖气的那一头,她很怕冷,冬天的华沙有时候能有零下二三十度,没有暖气室内都会结冰。 身边的妻子揉揉眼睛。 “关灯,我想再睡一会儿。”她说。 我伸手把台灯关掉,窗户透出淡淡的亮光,我站起身,打开了卧室的门,外面就是走廊。 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往往是上厕所,刷牙,我在水槽里面洗干净手,睡眼惺忪的看了看角落的那台洗衣机,昨晚的衣服早就洗 好了,正静静躺在洗衣机的玻璃盖后面。 计划经济时代想要买到这玩意可不容易,我排了足足两天队才买到。 我来到厨房,打开冰箱,昨晚还有点儿蔬菜汤没喝完,我把汤碗端到桌子上,看着里面的土豆丝,忽然意识到现在做饭也太早了。 厨房的窗外还飘着雪花,我们身处华沙老城区南端的一栋公寓里,旁边就紧紧靠着城堡广场,我拨开丝帘,天空很阴沉,街道上落了白色的雪,远处的招牌亮着灯,一颗颗的雪花在招牌的灯光下飘落,就像下坠的星星。远处的发电站灯火通明,它们供应着整个城市的电力,暖气管道里的热水就是用那里的电烧热的。 我应该先去客厅看一会儿电视,我离开厨房,打开客厅的门,客厅的一角有一个衣柜,我脱下睡衣,换上一件保暖的毛衣,然后打开了我的电视机。 很多频道都在放谢尔盖耶维奇同志的讲话,内容是关于促进经济发展之类,我对政治不敢兴趣,好在有一个频道里面在放茸茸熊的动画片,卡通片很热闹,刚好可以冲淡清晨的喧嚣,我靠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卡通片。 “看星星从天空中落了下来” “但是,茸茸熊啊,那些不是星星啊。” “是雪。” “它们先是一闪一闪的,然后直接落进了你的手中” 我露出微笑,眼前渐渐变得模糊,忽然,一阵当当当的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惊讶的走到走廊上,打开家里的大门。 外面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走廊冷冷清清,这个点就连清洁工都没有上班。 身后的卡通片还在熙熙攘攘,我走出房门,环视着老旧的走廊,墙上有些地方都掉了皮,墙角摆着几盆花,已经很久没有人照料它们了,那辆老旧的自行车还在楼梯口,已经坏到了没有人想要偷走它的地步。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忽然,房门啪的一声关上了,走廊的空间在我面前变得扭曲,拉长,再拉长,就像黑洞一样,我努力的伸出手,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够不到门把手,在我被无限拉长成为一个点之前,我听见人声,汽车声在我的耳边大作,然后归于寂静。 这是我脑海中最后一个声音。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茸茸熊” 第十四章 回忆 我从梦中猛然惊醒,外面阳光大作。 看这样子,根本不是早上,我可能睡迟了,果不其然,当我看到手腕上电子表显示是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长叹一声,脑袋落在了枕头上。 今天竟然没能起来。 白色的炽烈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照进来,台灯早就不亮了它耗光了发电机里所有的汽油。一些飞舞的灰尘在白色的光柱之间穿梭,像是一群上升的精灵。 我踢开被子,在床上打了一个滚下了床,身体已经好多了,可以说是完全恢复了,那些睡前还在隐隐作疼的伤口,此刻被焕发着生机的细胞填满,我深呼吸了一口,感到分外舒爽。 推开房门,商人没来,或者等的不耐烦已经走了,他可没有叫我起床的义务。 我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房子外面除了正午的风声,还有什么细微的响动。 可能有什么人或者东西来过我的庇护所,我睡的和死猪一样,自然不会有反应。 我钻下储物格,拿出一条“”形的水管,那是我前几天从外墙上拆下来的,固定它的钉子很不牢靠,被我用小锤子砸断了,铁管就这么落到了我的手里。这玩意比钉板沉,用来战斗或许有些沉重,但是它够的很远,还能像斧头一样砸。 声音是从屋子外面传出来的,我小心翼翼的移开堵房子侧面那个破口的大衣柜,露出仅容我一人通过的缝隙,然后挤了出去,我不想从正门出去打草惊蛇。 那个声音明显拖动着什么很沉重的东西,我听见金属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往那个方向一看,围栏后只有密密麻麻的草从。 我的庇护所被草地包围,它们长得虽然没多高,但是里面也能藏东西,我顿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晚上踩到了我放在围栏缺口处的那个捕兽夹,那是所有捕兽夹里面差不多是最重的一个,两千克左右,我提在手里都够呛,这个捕兽夹是以前的探索队留下的,我认为那是用来抓熊一类的东西用的,至于森林里有没有熊我就不知道了。 果不其然,当我拿着铁管摸到围栏的缺口处的时候,我看见地面上有一个深深的捕兽夹的印痕,周围还有黑色的血迹,地面上有一道拖痕进了草丛,捕兽夹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它受了伤,拖着捕兽夹进了草地的深处。 我皱了皱眉,黑血。 只有死了的生物的血才是这个颜色,我在我的电视机上面收看过一个节目,死人流出来的血才是黑色的,不过那是在法医的手术台上面,死掉的东西不会流血,除非你切开它的血管才能看见块状的凝固的黑色血块像冬天里水管的冰一样一节一节掉出来。 死物怎么可能拖动捕兽夹 想到这件可怕的事,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看着那个消失在草地里面的拖痕,我打了个冷战,正午的太阳洒在我身上,根本不能带来一丝温暖。 想起昨天婚礼上的“裂头怪”,我退了几步,屏住呼吸仔细聆听,那玩意拖捕兽夹的声音已经离我很远了,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我拿着铁管,在路上蹑手蹑脚的跑起来,悄悄的绕到草地的另一边准备守株待兔,我可不想在草里和它打丛林战,尤其是你根本不知道那是啥东西的情况下,很容易就会着了道。 我藏在一棵树后面,注视着前方长一百米的草地,再等一会儿,应该会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一阵风吹过,草地像海面一样泛起了波纹,就像麦浪一样美,不过这美丽却隐藏着杀机,汗珠从我的额头滚落,我甩了甩头,深呼吸几口,默默的计算着那玩意的速度和路程。 草地里面出现了一道异常的波纹,在海浪一样的波纹之间虽然不起眼,但是像鱼雷一样拨开两边的草朝我射来,我很难不注意到。 一个白影窜出了草地,我完全躲在树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当我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之后,我哑然失笑。 那只是一只白兔。 它像是见了鬼一样从草地窜出来,一个跳跃跳上了四十多厘米高的路面,然后朝着我的藏身处飞奔,像一辆汽车一样在路上带起了烟尘,我吹了个口哨,对着它抬起了脚,示意它靠边走。 白兔看见我,调整了一下“航向”从我的脚边蹿了过去,跳到了一块大石头后边,鼻子呼呼呼的喘着气,一双机灵的大耳朵在空中摇来摇去。 我们对视了一眼,白兔看了看我就对我失去了兴趣,它一直望着草地的方向,我这才意识到草地里还有别的东西,兔子根本不可能拖动两千克重的铁捕兽夹。 也许它在逃避那个东西。 风停止了,我听见一阵细碎的哗啦啦的声音,是我的捕兽夹在地面被拖动的声音,我顿时紧张起 来,握紧了手中的铁管。 白兔的大耳朵转向了那个方向,没有犹豫,刷的一声跑了,像一道影子一样钻进草丛。 我咽了口口水,金属声离我越来越近,我还能听见沉重的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一个古怪的,硕大的头颅从草地里钻了出来,仅剩的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看向了我。 那是一只巨大的狗。 比起我上次碰见的狗,很明显它很不正常,半边身子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森然的骨头暴露在外,硕大的狰狞头颅上,一只眼睛闭着,另外一只眼睛散发着血红色的光,口中尖利的狗牙带着粘稠的唾液,看上去凶恶至极。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不可能活着呀。”我看着它腿上拖着的几乎要夹断它整只脚的捕兽夹,喃喃自语,就算没有捕兽夹,光是它身上的伤口就不可能让它活着了。 它发现了藏在树后的我,费力的拖着捕兽夹跳上了路面,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我看着布满灰尘的路面上多出了一道黑色的血迹,流出这样黑色的血,这玩意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再站起来 眼前诡异的一幕令人发憷,我从树后走出来,在路面上缓缓后退,和它保持着距离,它拖着捕兽夹向我靠近,速度很慢,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注意到巨犬的头上有一个伤口,一朵蘑菇从它的伤口中长了出来,像是一朵迎风飘荡的小花。 我握紧了手中的铁管,下定决心朝它走了过去,在开阔地,我没什么好怕的。 巨犬低沉的咆哮声从喉咙间发了出来,它停住不动了,在我离它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它忽然猛的暴起,然而那个捕兽夹实在太重,它又失去了一条腿,所以只往前挪动了三十厘米的距离,就落在了地上,激起一阵灰尘。 我后退一步,静静的看着巨犬,巨犬的眼中凶光不减反增,恶狠狠的盯着我。我握紧铁管,把形的头对准狗头打了下去。 半个头颅几乎被我砸烂,它在地上抽搐着,腥臭的血液溅了我一身,我又补了几管,直到把狗头连同里面的蘑菇一起砸了个稀巴烂为止。 “哐当哐当” 打桩机一样的声音传出去很远,草地里面的麻雀被惊飞,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于耳。 太阳升的很高很高,光晕从一样的白云之间投了下来,在我的瞳孔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风又吹了起来,草地和森林发出簌簌的声音,还有虫鸣。 我看着已经发红的双手,丢掉沾血的铁管,走到树旁边休息。 脑子里想起昨天梦境中的最后一句话:“你不该来这里的茸茸熊” 是啊,我为什么又要来到这个见鬼的森林呢我看着被树冠分割的细碎的太阳,陷入了沉思。 那天,我在华沙的研究所一如既往的上班,当我吃完最后一个甜甜圈的时候,我看见门口两个穿着制服的家伙终于走进来了。 他们似乎在等我吃完早餐,就那么站在玻璃门后,完全无视身旁穿行的人流,像是两尊雕像。 特鲁别茨依科看了我一眼,压低声音说:“他们好像是找你的。” “找我”我吞下甜甜圈,喝了一大口咖啡,问道。 “我听值班的拉斯维扬斯克说,他们是莫斯科派来的人,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研究所开门呢,先去了所长办公室,签了一堆东西,不知道要干什么。” “内务部”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看制服不像,你看那些家伙穿的和一样一身黑,不像是内务部的人。”特鲁别茨依科说道,他目光闪烁,看着那两个家伙拨开人群朝我走过来,他转回去不说话了,眼神中很是担忧。 半夜把人带走是这些家伙的专长,既然是大白天来找我,我应该也没什么好怕的,我擦了擦嘴,把嘴边的糖屑擦掉,然后看着这两个人,他们一个高大,一个较为矮小,不过也比我要高,看上去很有压迫感。 为首的高大男子说出了我的名字,我点点头。 “我们是调查委员会的工作人员。”高大的男子自我介绍道。 “找我有什么事吗”虽然不知道“调查委员会”是什么东西,我问。 “首先是一个通知,您,博士,已经正式解除和波兰华沙国立生物研究所的劳动关系。”高大男子面色冷的就像一块冰,他吐出来的字也毫无感情。 “你们做了什么”我大惊失色,周围的同事们也纷纷侧目,特鲁别茨依科更是惊讶的张开了嘴。 难怪这些家伙在所长办公室呆了那么久。 “不经过我本人的同意,谁也没有权力这么做”我几乎是拍了桌子,站起来和高大男子对视。 “博士,这是同志的直接命令,请您遵守。”高大男子脸色根本没有波动,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眼皮甚至眨都没眨。 “”我傻了眼。 街道和两边的车流在飞速倒退,我开车往公寓的方向驶去,脑子里面像在打雷,副驾驶座上的公文包里放着一份文件,如果这两个家伙给出的文件是真的的话我认为不可能是假的。那我就被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戈尔巴乔夫同志亲自点了名,去年的苏共二十七大任命他为。 我被从华沙紧急抽调到了“区域。”,“调查委员会”需要我的专业知识。 至于这个“区域。”一直是一个谜,它位于波兰的东南部,是军事禁区,除非得到授权,否则谁也不能进入那里,我目前得到的信息就这些,其余的,都是冷冰冰的“无可奉告”。 我拉了拉后视镜,那辆黑色的轿车就在我后面跟着我,高个子男人开着车,矮个子在副驾驶,他们会在我回家收拾东西之后带我去机场。 汽车拐进城堡广场大街,在公寓面前停稳,我走进公寓,一口气上了几楼,然后敲开了家里的门,开门的是奥维丽娅,她正在织毛衣。 “嘿,很抱歉。”我尴尬的笑了笑。“我得走了。” 奥维丽娅脸上的表情从我忽然回家的意外变成了震惊,她手里的毛衣针掉在了地上。她看了看我背后两个黑衣人,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你不能总是这样消失。”她的眼中有了泪光,我听见她呼唤我的名字,然后是拥抱,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时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能麻烦你照顾照顾苏莱克吗”我提着大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了看客厅里面的小狗,眼眶有点发酸。几分钟前我最后给它喂了一块饼干,摸了摸它的头。 “当然,当然。”奥维丽娅轻轻的说,她在我耳畔轻轻的一吻,然后我松开了她的手。她柔弱的靠在门框上,眼睛里全是不舍,但这并不能阻止我的脚步。 家门在后面,世界在前方。 安10在云层中穿梭,这架飞机是安东诺夫设计的,能载84名旅客和35吨的货物,但是除了驾驶员,此刻整架飞机就我们三个人。白云在机舱外飞速的倒退,我眷恋的看着绿色的原野在下方离我越来越远,起飞五分钟,我们正在离开华沙。 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我的身旁,矮个子的人看了看表,说:“可以了。” 他递给高个子人一个亮闪闪的东西,那是一把钥匙。 第十五章 迁徙 高个子的人动了,我注意到他的手和公文包的把手一直用手铐连接着,此刻他接过矮个子人手中的钥匙打开了手铐,我注意到那手铐不止一把,而是两把,高个子用第二把钥匙打开第二把手铐,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从公文包里面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密码。”高个子人说道。 矮个子说出一串数字,高个子拨弄着盒子上的密码锁,半分钟后,盒子打开了,里面除了一个文件袋空空如也。 “现在可以和您透露信息了,我会给您解答所有的问题。”高个子拿出文件袋,从里面倒出一份厚厚的文件,他不停的翻阅着文件,我注意到他的阅读记忆速度似乎非常快,只是在每个关键词上略作停顿,然后就翻到下一页。 “您要去的地方是区域,您一定很感兴趣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会被划为军事禁区。” “美国人外星人入侵普里皮亚季核泄漏”我问道。 “并不是,早在1975年,我们“调查委员会”就封锁了那里,和去年的切尔诺贝利事件对不上时间,美国人也不可能渗透到苏维埃的心脏地区搞破坏。” “那么是外星人入侵了”我挑挑眉。 “不好说,因为直到现在,我们也没完全明白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区域的占地面积其实不算特别大,大约几千平方公里,在1975年,我们借口化学物质泄漏封锁了那里,疏散了所有的居民,原因是那里的一片森林长出了密密麻麻的树墙,完全隔绝了外界和内部,这种“异常生长现象”是史无前例的。” “那里存在很强的电磁信号干扰,原因不明,普通的飞机无法太过靠近那个区域,我们试过用燃烧弹攻击树墙,但那些树复原的速度甚至比烧掉它们的速度都要快,唯一进入那里的方法就是通过工兵部队挖掘地下隧道。” “调查委员会在森林外面建立了观测基地,通过隧道不停的派探索队进去,人,动物,能够回来的还不到” 矮个子瞥了高个子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没再说下去。 “探索队带回的样本也很诡异,我们能做的就是从他们带回的样本来分析,有畸形的动物,植物,从这些来看森林里似乎爆发了一场奇怪的“瘟疫”,我们想要搞清楚瘟疫的源头并且研究出它的规律,细菌真菌病毒不管是哪种都该好好利用。” “利用”我插嘴。 “你知道的,博士,国家一年比一年困难,再按照传统的方式搞下去没有出路,美国人目前还没能从生物兵器这方面获得太大的成果,一旦掌握了这种技术,我们就能在冷战中争取到更大的话语权。” “你们想要我做些什么”我问道。 “有一支调查小队近期组建,你毕业于华沙大学生物系,年纪轻轻就取得了博士学位,是国立生物研究所的特招研究员,可以说是整个波兰最优秀的生物学家,你需要跟随他们进去。” “你是说进入区域”我惊讶的问道。 这是一个疯狂的念头,区域以前人迹罕至,我也略有耳闻,但是听他们这么一说,才知道里面发生了如此诡异的变化,现在让我进去,搞不好是什么自杀任务。 “就当是为了你的祖国吧,回来之后你会得到一套莫斯科的房子和大量的奖金,我们注意到你过的并不好,这次任务能够保证你下半辈子不用再开着二手的七十年代小轿车上班。”矮个子的人插嘴,高个子的人点点头,坚定的看着我,我似乎不能拒绝,他们虽然看上去很文明,但是从开始到现在除了冷漠根本没有表现出半点感情,搞不好比克格勃的家伙更凶残,天知道我一说不,这些家伙会不会掏出消音手枪当场毙了我然后把尸体丢下飞机之类的。 “我还能拒绝吗”我苦笑一声,两人同时摇摇头,脸上的表情无比的冰冷,机舱里面的温度使得是我像是在冬季的摩尔曼斯克。 “那么,我响应号召。”我很识趣。 “那样最好。”高个子的人点点头,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看到他从衣兜里面掏出了钢笔,然后在文件上快速的写着什么,那个单词是“同意”。 在我的回忆中,飞机朝着东南方向飞了一段距离,我估计那是喀尔巴阡山一带,我们就在那里的山间平地中临时修建的一个军用机场降落,机场都是全副武装的军人,还有很多直升机来回穿梭,运送物资,我看见跑道上停着三架崭新的苏27重型战斗机,虽然没有挂导弹,但那悬臂式中单翼的设计让它们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只怪异的大鸟,令人胆寒。 我觉得不理解,为什么要用最先进的战斗机来对付一片树墙。 我上了军车,军车沿着山间的小路一直开,小路堆满了落叶,弯 弯曲曲,很久之后,我才看见了山间一个环状的灰白色的基地外墙。 “观测者”基地在山间仿佛一个巨大的圆形堡垒,向我们敞开。 那时距离我跟随马切克小队进入森林还有五天。 我的目光从绿色的树冠上收回,风声和虫鸣声逐渐回到了我的耳朵,炽烈的阳光把远处的森林融成蒸腾的水波,一阵风刮过,路上的烟尘被掀起,在空中拉成十几米长的土黄色飘带。 大狗被砸烂的尸体静静的躺在远处,旁边还有我的铁管,我站了起来,从它的腿上取下捕兽夹,捡起铁管在草地上抹了抹,然后朝着家里走去。 我从井里提上一桶水洗了把脸,擦干净溅到脸上的血迹,然后打开了一个罐头,里面是凝固结块的酱牛肉,我把它们倒进洗干净的铁锅里,看着升腾而起的浓香发呆。 我想,不能留在这里了。 首先,没有汽油,意味着晚上不能开灯,存活率会降低,其次我打开气炉下面的盖子,瓶子里已经见了底,连保护性物质也快耗完了。 虽然没有明明白白的写没有保护性物质晚上会发生什么,但是我还是不想以身犯险,我可不想像那个在林子里面上吊的士兵一样,诡异的笑着死去。 况且,从这几天的遭遇来看,也不像会有人来找我。退一万步,就算基地派了探索队进来,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位置,又能找到我吗 锅里浓稠的汤汁几乎要烧干了,我才反应过来,连忙端起铁锅,用稍微有点弯曲的小刀叉起铁锅里的一块酱牛肉,塞进嘴里,它的肉很老,但是对我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这顿午饭吃的很仓促,我拿起背包,往里面塞了我全部的食物,弹药,至于木板钉子之类的原材料,我根本没带。 要去寂静森林得趁早,如果带了太多的东西而不能在天黑前赶到那里,就意味着死路一条。 我把两袋子面包,其中一袋切片的已经见了底,还有那袋子大列巴塞进背包,带上了仅存的三个罐头,两个土豆和一些浆果,还有小锤子,小刀,托卡列夫手枪框架,两个手枪弹匣和一个步枪弹匣,十二枚手枪子弹和两枚步枪子弹,一个信号棒,几根细铁丝和半瓶酒精放进背包,然后往水壶其实就是一个空的大塑料瓶子里面倒了尽可能多的淡水,衣服的口袋里面也塞了两块洒着酒精的绷带,打火机在左边的口袋里,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我还能应付一下,然后我把铁管塞进背包,这样遇到危险可以及时拔出来。 我把所有的捕兽夹收起来,丢到储物格里面,完全解除了庇护所的布防。然后拖过我的床压住了那个格子,我也许还会再回来。 做完这些后,我给我的商人朋友留了一张字条,用钉子敲在外面的门上,上面写着: “我去寂静森林了。” 此刻是正午十二点,我背着沉重的背包走出庇护所,庇护所房顶破破烂烂的布条在风中飘摇,像是在和我告别。 “再见。”我轻轻的说,然后走出围栏。 干草地的小房子离我越来越远,在长长的路的拐角末端,我最后看了那栋小房子一眼,转过了头,在森林里消失了。 大约是下午三点时分,我走到了地图上面的叉处,就是我标记的地下入口所在的那栋房子,我看了它一眼,它尖尖的屋顶在空中像高塔一样耸立,虽然被不知名的原因摧毁了一半,但它还是顽强的屹立着,像是一个受伤的巨人。 那道“21”钢铁大门,就在这个地下入口下面。我已经幻想了不知道多少遍钢铁大门里面的情景,就差我自己亲自进去了。里面或许是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长的黑暗的地下隧道,隧道尽头也许也有这么一个梯子,爬上去,打开上面的活板门,然后我就能看见基地灰白色的外墙,他们会把我当做英雄一样迎接我,我能得到热咖啡,伏特加,温暖的毛毯,热水澡和一架飞往华沙的直升机。 很久以前说过,我的记忆断成了一节节的碎片,有些地方我是记不起来的,比如我的名字,比如我的脸原先的样貌,再比如,我和马切克他们进入那个活板门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只记得他们在黑暗的地下打着手电四处乱照,周围都是森冷的寒气和瓦砾滑动的声音,我走在队伍的中间,我们在地下穿行了很长一段的距离,再后面就是记忆空白的区域,也许,随着我在森林中的探索,我能够想起更多的事情。 我毅然跨过了地下入口,这是我迄今为止来过最远的地方,前面就是完全的未知。 周围的树明显的变得密集,林间萦绕着幽邃的气氛,树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灌木层,灌木层中时不时传来一声响动,偶尔能够听见树冠上乌鸦的叫声。 我听见前面有狗叫,是哀鸣,看样子它和什么东西正在缠斗而且落在下风。我顿时警觉起来,从路基上跳下,半蹲着身子走进了灌木丛,到后面几乎是在匍匐前进。像蚂蚁一样在地上一点点的挪动。 森林容不得半点错 误,尤其是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任何疏忽都是致命性的。 狗叫声还在继续,我已经看见了一具狗的尸体,它的肚子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正躺在地上,双眼还圆睁着,我一度以为它还活着,但是仔细观察已经没有了呼吸。看样子是什么非常厉害的动物干的。 再往前爬了一段距离,狗叫声离我越来越近,我看见了两个影子在缠斗,一个是一条狗,此刻它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另外一个是我早上见到过的变异巨犬,这只巨犬更加的恐怖,尖利的犬牙几乎长出了狗嘴,半个脑袋似乎受过重物击打,已经扁了下去,即使是这么严重的伤势,它却依然在活动,而且非常灵活。只见它几个扑咬,狗费力的招架着,不一会儿身体上又多了一道伤口,鲜血顺着毛皮往外冒。 我看的心惊胆战,面前巨犬的凶残,比我上次打死的那只大狗有过之而无不及,上午要不是那只狗踩中了我的捕兽夹,身负重伤,我也许根本不是它的对手。 第十六章 伐木场 巨犬再一个扑咬,狗闪避不及,被咬中了咽喉,鲜红的血从巨犬死咬着它不放的口中喷溅了出来,狗腿四处乱蹬想要做最后的挣扎,然而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那挣扎逐渐的微弱下去,看上去更像是临死前的抽搐。 巨犬松开已死的猎物,开始撕咬最柔软的腹部,吞吃里面的内脏。 我陷入了沉思,一幕幕回忆在我脑中如同放映幻灯片一样闪过,从我在婚礼上遇见的新娘变异而成的“裂头怪”现在的巨犬难道真如“调查委员会”的那两个家伙所说,森林里面爆发的是一场瘟疫,就是瘟疫的感染让它们变成了这样 我顿时一阵恶寒,看着那只巨犬几乎被砸扁的半个头颅,从它们明明受了致命伤却还能跑能跳,并且能轻松捕杀一只狗的角度来看,倘若用这种特性来开发生物兵器,想必非常可怕。 巨犬刚刚从狗的体内扯出一节肠子,画面变得更加血腥,我把头低下去,手脚并用爬进了深处的森林,我想要绕一个大圈子躲开它,一旦被它发现,我不觉得我能比那只狗好多少。 当我再次回到路面上的时候,我已经看不见那个血腥的屠杀现场了。经过这次事件,我变得警惕了很多,森林里面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样的动物,我需要小心翼翼避开它们。我不再沿着大路走,而是走在路基旁边,这样一有什么动静我就可以及时的躲进路边的灌木丛中。 火辣的太阳虽然还在头顶,但是已经明显西沉,一阵凉风刮来,树叶摩擦树冠的声音灌满了我的耳朵,面前也开始飘起落叶,秋季的森林,有一部分树的叶子已经在叶黄素的作用下变黄,掉落,树林间随处可见满地的枯枝和落叶,它们将不停的被新的落叶掩埋,分解,然后变成肥料,在春季给大树提供养料。 踩在厚厚的落叶堆上面有一种咔嚓咔嚓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让人舒坦,两边的树明显的有被人砍伐的痕迹,有些树整个被锯掉了,只剩下一个树墩。 我在森林里看见了一些堆在一起的原木,还没来得及被卡车拉走,原木堆里有一些锈的不成样子的钉子,一拿就一手铁锈,我没要,天知道这些东西还能不能用。 出人意料的是,在森林里面堆积的原木越来越多,出现的树墩也越来越多,很明显曾经有人在这里大面积的砍伐过森林,前方应该有一个伐木场,或许我能在里面找到一些东西。 托这些伐木工砍树的福,我的周围一下子明亮起来,再走了百米,我看见了路边的一个被堆成山的原木包裹着的小窝棚,小窝棚大概有我的庇护所那么大,但是是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很是简陋。看样子这个“伐木场”的规模也不是很大,我注视着脚下两条长长的消失在大路上的卡车车辙印,看样子,他们一定只是在这里把原木装车,然后运到另外一个更大的地方集中处理,也许是专门的锯木厂。 想到这里,我朝着那个窝棚走去。 脚下咔嚓一声踩到了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差点惊叫出来。 那是一个捕兽夹,被落叶遮蔽着,我又放松了警惕没有发现,此刻一脚正踩中了它正中心的触发装置,我脑中已经出现了捕兽夹飞速合拢,锋利的钢齿刺进我小腿,破坏肌肉和骨头,鲜血直流的场面。 捕兽夹夹住了我的小腿,我咬着牙,等待着从腿部传来的剧痛。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我的腿也没有断。我疑惑的低下头来,用手扒拉着捕兽夹,这才发现它被我的裤子所阻挡,根本没有刺进我的肉,原来,因为这一片的树林被砍伐,经常遭到雨水冲刷,弹簧早就被锈蚀了,此刻捕兽夹能夹住我的脚,已经用尽了生锈的弹簧储存的所有动能。 我恼怒的把捕兽夹取下来,出于报复,我重重的把它丢了出去,这个差点害我在这里没了一条腿的东西哐啷啷的打着转转滚向远处。我看着它撞上窝棚停下,转念一想,捕兽夹放在这个入口,八成是用来保卫窝棚的,窝棚里很有可能住着人。 我把铁管掏了出来,注意着脚下可能出现的第二个捕兽夹,同时朝着窝棚靠进,走到离它还有几米的地方,我忽然闻到一阵臭味,这臭味很是熟悉,像是尸体的味道。 我打开窝棚用一整块木板做成的门,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一股黑云夹杂着嗡嗡的声音从里面冲了出来,把我吓得瘫坐在地,那黑云,原来是冲天的苍蝇群,被我开门的动静所惊吓,四散纷飞。与此同时,那股恶臭从窝棚里面冲了出来,简直像是在粪坑里面浸泡了二十多年的大粪,我只闻了一口气,脑子里就像被这种味道重重打了一拳,咳嗽着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后退了十几米。 我看向窝棚,窝棚里面隐隐约约露出一双发黑的脚,我瞬间明白了什么,是有人死在里面了,尸体生了苍蝇,空气不流通, 闷热发酵,微生物自然疯狂的在尸体上面生长,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冲天的恶臭。 窝棚的四面墙壁上,不停的有苍蝇在蠕动,它们的个头大得惊人,足足有大拇指大小,隔着很远都能看见,还不停的有苍蝇从里面飞出来,这些都是很大的绿头苍蝇,身上不知道携带了多少病菌。 不管怎么样,这个样子肯定是进不去了。但是我又不甘心,只能干干的在窝棚外面坐着,看着太阳逐渐西斜,心里终于有了一个办法。 我摸了摸口袋里面的煤油打火机,去找了一些潮湿的原木,然后扯了些干草,做了一个“草火把”。然后我打开那罐被我视若珍宝的煤油,倒了一点儿在火把上面,啪嚓一声点着了打火机,接着用打火机点燃了火把。 因为煤油的缘故,干草迅速的爆出火焰,瞬间燃烧起来,潮湿的原木棒也不情愿的在火中挨着炽热的炙烤,里面的水和木头夹杂在一起加热,发出了浓浓的带有刺激性的烟雾。 我又做了几个这样的火把,等它们完全燃烧起来,我把它们抱在手中,踢开窝棚的门,然后一股脑丢进去,接着把大门完全关上。 这招叫做熏苍蝇。 不出几秒,里面的苍蝇完全炸了锅。它们疯了一样嗡嗡嗡的四处乱飞,疯狂撞击着每一寸墙壁和角落,想要找到可以逃出窝棚的途径。 青烟,从窝棚顶部茅草和屋顶的缝隙中冒出来,有几秒我以为房子干脆要被我点着了,但是转念一想,我丢在地面上的火把不太可能烧的到房顶,搭建房子的木头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容易起火。 我把手放在门板上,惊讶的感受着从门那一侧传来的每秒一百多次的撞击,哒哒哒的声音就像是机关枪一样绵延不绝,如果你把耳朵贴在门板上,说不定还能听见苍蝇们的尖叫和求饶的声音。 然而我没有仁慈,把门关的更紧了,因为我看见有少数几只苍蝇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它们看上去都被烟熏的不大行了,勉强在地上扑梭着翅膀,但是就是飞不起来。 我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喝了点水。 里面已经没动静了,我打开门,一股烧焦的气味夹杂着臭气冲了出来,我退后几步,等着房间里面的烟雾完全散尽,看着那个门洞,我仿佛看见了一位老者大张着的空洞的嘴。 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死苍蝇,我每走一步都会踩到十几只,那种尸体的味道已经夹杂在另外几万种味道中,变得难以分辨了,我打开手电筒,开始扫视整个窝棚。 这是一个给工人休息的地方,有一个大柜子,两张上下铺的床和一张桌子,五六把椅子。我第一眼看见的是放在墙角的一个电锯,不过它看上去已经不能使用,准确的说,是几乎要解体了,它的核心部件很明显被拆卸掉了一部分。墙角旁边的地板上,躺着一具尸体,他的头部干扁了下去,空洞洞的眼眶里面的眼球已经腐烂,看上去死了很长时间了。 我俯身下去,想从他的身上摸点什么东西,他的衣兜里面有一个空空的烟盒,几根火柴和一个火柴盒,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我解开他的衣服,想要调查一下他的死因。 他的肚子很软,几乎成了一坨稀粥,那皮肤一戳就烂了下去,一条白色的蛆虫从里面探出了头,我一阵恶寒,一想到尸体肚子里面全是这种东西,更是头皮发麻,顿时后退了三大步,离那具尸体远远的。 床铺上面除了一本色情杂志以外什么都没有,还有些发霉的被物,有些地方都烂出了棉絮,我把杂志放回原来的地方,看了空荡荡的桌子一眼,然后走向那个被我寄予了厚望的衣柜。 说是衣柜,似乎不太恰当,因为严格来说,这是一个储物柜,我在第一格看见了整整齐齐的餐碟,还有刀叉,上面虽然落了灰,不过被保存的很小心。下面一个格子是一些清洁和维修用品,第三个格子是工人们的工作服,它们整整齐齐的挂在这里,下面还有几双靴子。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了。 那些工作服比我身上的大衣虽然要好,但是我不认为它们能提供给我太多的帮助,靴子也不合脚,不是太大就是过分的小,除了餐碟我需要一两个以外,这趟可以说是全无收获。 我开始有些灰心丧气,靠着柜子坐下来,看了看表,时间更是让我沮丧,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需要抓紧时间赶路。 第十七章 寂静森林入口(1) 在我靠在柜子上的一瞬间,有什么很沉重的东西在柜子里面倒了下来,我只听见滋啦啦的沉重的金属管在柜子里的滑动声,我以为是背包里的铁管掉出来了,然而我回过头,铁管还好好的插在背包里没有动。 意识到猫腻的我打开柜子,把那些工作服一件件的拿出来,放在床上。我惊喜地发现那些衣服后面还藏着东西:一个大大的塑料罐子映入了我的眼帘,里面的水线很高,它被装的满满当当的。我把塑料罐子从衣柜里拿出来,打开盖子一闻,里面是一大罐优质汽油,足足有三四升。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长长的金属管和一把匕首,那个金属管一开始像是扫把一样倚靠在柜子的角上,受到我的撞击而滑倒了,刚刚发出的声音就是金属管在柜子里面滑落产生的。 我把它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金属管的做工很粗糙,但似乎并不是水管,而是其它机器上的什么部件,管子前段开着,管子的末头被人焊死了,我还能看见铁水凝固的痕迹。在管子下方,有一个类似于扳机的装置,不过其实那就是一节铁柱。 “难道这是一把枪”我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把管子翻来覆去的看,里面似乎装满了细碎的粉末,我能听见沙沙响的东西在狭窄的空间里滑动的声音,但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我一用手电筒照向管子前段就明白了,这真的是一把枪。 亮光照到了管子里的一块碎布,碎布距离管口有几十公分,把整个“枪管”堵得严严实实,这是为了防止里面的火药漏出来。我已经大致猜想出了里面的结构,这是一把自制的霰弹枪,类似于线列步兵时代的前装滑膛枪,不过从它的做工来看,很大概率只能用为数不多的几次,搞不好还会炸膛糊你一脸。 这种枪可靠性很低,精准度很差,装填弹药也非常麻烦,唯一的优点就是很好土制,在没有正式的武器之前,也算是一个选择。结构就是一根钢管,把一头焊死,在下面用废铁,弹簧和打火石做一个扳机,先是塞上火药,然后用一块碎布分层,再把弹片装进枪膛,所谓的“弹片”可以是碎玻璃什么的,最后再用碎布密封一层,就完成了。 真是意外的收获,我小心翼翼的把“一次性枪”插在背包里,然后拿起了那把匕首。 匕首似乎是一把实打实的匕首,和我那捅过裂头怪的切水果的小刀不一样,这是一把真正的匕首,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那其实是血槽,一旦刺进敌人的身体就会放血,如果刺进的是大动脉,那些血槽还能够把空气注入血管造成迅速死亡。 这把精美的匕首让我爱不释手,男人就该喜欢这个,我笑着把匕首插进腰带,汽油放进背包,满意的站起身,再搜刮了一下,确定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走出门的时候,我多看了那具尸体几眼,忽然又对他的死因好奇起来。 窝棚的门并没有锁,不是说它不能上锁,我清楚的看见门的背后有门栓,但是门是开着的,唯一一扇高高的气窗也没有被打破和强行进入的痕迹。这说明袭击发生的时间很有可能并不是晚上,而是白天。因为没人会在晚上不锁门。 从尸体的朝向来看,它头朝着房间内部的位置,脚对着门,他似乎是被什么从外面闯进来的东西袭击了,然而我虽然看过侦探小说,但不是法医,也不能判断尸体的死因,只能推断出这些。 从他伸出的手来看,他似乎想要冲向那个衣柜拿自卫武器,然而很遗憾失败了。我注意到他并不是伐木场的工人,因为他没有穿工作服,也不是我们的人,很有可能是本地的居民。也就是说,这些东西是他带过来的,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然后在白天被某个东西杀死了。 我看向门口,那里有一滩烂泥,拨开上面三三两两的树叶,我看见了赤脚的脚印。 我穿着靴子,这家伙也穿着鞋子,脚印不可能是我们留下的,那赤脚脚印来自于谁 那个脚印有五个脚趾,脚掌,足弓,脚踝分明,这分明就是一个打着赤脚的人类从脚印来判断,他完成袭击之后,似乎在这里打了个转,然后消失在森林里。 为什么杀他劫财但是柜子里的东西完好无损,脚印的主人也似乎没有明确的目的,这说不过去。 我陷入了沉思,脑海里电光石火,一部分的回忆苏醒了。 在那天晚上,庇护所里生着篝火,也是有一群“当地人”袭击了我们的队伍,他们出乎意料的解决了哨兵,然后冲进了庇护所,开始肆意的打砸一切东西和伤人,斯塔谢克开了一枪,所有人都醒了,然后庇护所里面充斥着我们的大叫,枪声和火光,这些人很聪明,知道先把篝火踩灭,然后在黑暗里面对我们进行攻击。有徒手的,有拿着棍棒的。 我迷迷糊糊的从睡袋里爬出来,正好看见一个拿着削尖木棒的家伙冲进了房间,他身上穿着奇怪的破布做成的衣服,我唯一注意到的是他糊满泥巴的脸,上面还插着两根树枝,就像是一个长着羊头的人。 他怪叫一声举起木棒朝我冲过来,一棍子插进我的腹部,我拼命用手抓住棍子和他角力,就在危急之时,谁进来用托卡列夫手枪给了他一枪,他踉踉跄跄的逃开了,我在迷糊之际,听见外面的马切克的冲锋枪打完一个三点射,然后他大叫: “撤退” 我捂着鲜血直流的伤口,忍着痛跟着队里的人在树林里奔跑,一开始有人扶着我,但是在黑暗中我们似乎遭到了第二波攻击,那个扶着我的人松开了手,周围是摇晃的手电光和枪声,在黑夜里很难击中目标,谁的眼睛被戳瞎了,谁的头上挨了一棍子,都只能靠喊叫来辨别。 我像条濒死的狗一样在黑暗中的地上爬,有人踩到了我,我能感受到他冰凉的脚面,那很明显不是我们的人,而是袭击者之一。 有人拧亮了红色的信号棒,我看见信号棒的光芒离我越来越远,但是我却只能发出微弱的求救声,在激烈的战斗中他们根本听不到,血还在流,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我就这样在乱战中被抛下了。 那些人,就是打着赤脚的,类似于森林中的野人一样的存在。 结合我的记忆和现场的脚印分析,这个人应该也是遭到了“野人”的攻击,不过他显然没有我那么幸运,而是被打死在了这里。 或许我应该提防一下野人的存在,他们似乎对外来者和本地人都具有相当的敌意,会有计划,有组织的发起攻击,甚至能在半夜奇袭全副武装的军人。 走出窝棚,我沿着路继续前进。前面的树林明显变得更加密了,几乎遮挡了所有的阳光,在黑暗的树林中行走,你会不自觉的放慢脚步,肢体仿佛都被黑暗黏住。树冠上时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鸣叫,在这种地方更是平添几分恐怖之感。偶尔踩到一根树枝,发出的噼啪声能让你的耳朵瞬间竖起,警惕好几秒。 我把手电打开,拨开树枝前进。身后的伐木场早就看不到了,抬头也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树叶,它们像是房顶一样隔绝了几乎所有的太阳光。周围除了我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一片死寂,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我估计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这就是寂静森林吗”我心里想。 在森林里行走了五分钟,前面似乎出现了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堵长长的围墙,用废旧的白色铁皮和建筑材料搭建的围墙,上面还挂着铁丝网,我绕开围墙,找到一个口子进去,出乎意料的发现围墙背后的是一栋房子,房子的外墙上,有个熟悉的东西。 发电机,我的老朋友。 我走到这台带四个汽缸的发电机前,打开了它的加油盖,里面的汽油所剩不多,但是应该能让它运行起来,我抓住拉环的铁丝,用力一拉。 发电机的转子发出摩擦声,并没有打着,我试了几次之后,终于成功了。气缸噼里啪啦的运作起来,开始喷出燃烧不充分的汽油味,屋子里面也亮起了灯光。 我推开房门,走进了屋子,一股臭味扑面而来,这不是什么尸体的臭味,而是牲畜排泄物的味道,这里以前似乎是一个马厩,我看见了石头做的给草料槽和栓马的木桩,草料槽空着,地上还有一滩干涸的血迹,还有马或者牛的白骨。 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在这里死掉了,尸体几乎都变成了骨头。 我的身体有点痒,拿手电一照,我才发现是一只很大的甲虫,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我的脚面爬了上来,贴在我的腰部。 惊慌之中我连忙把它甩了下去,它无所谓的掉落在地上,打了个滚慢悠悠的走开了。 第十八章 寂静森林入口(2) 甲虫就这样在地上爬着,我惊讶于它的淡定,它似乎一点都不怕人。 它大约有半个脸盆大,八足,背后的白色甲壳在手电筒的照射之下发着光芒,看上去很是美丽。我仔细撩起衣服检查了一下刚刚被它爬过的地方,什么事都没有,这玩意似乎对人体没有什么危害。 刚刚吓得我差点要拔枪了。 我轻松的笑了笑,走过草料槽,跟着甲虫往房子的深处走去。 地面上的木板都腐烂了,每走一步我都能感觉到脚下的破木板在烂泥里面松动,甲虫带我来到地上的一个洞穴,这个洞穴像巨型蚂蚁窝一样大,和蚂蚁窝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个巢穴有一个很大的洞口,里面和四周还有很多小小的甲虫乱爬,和我身边的那只甲虫比起来,它们就像是蟑螂一样微不足道。我把耳朵对准洞穴,里面传来多足爬动的声音,里面似乎还有不少,听上去很是瘆人。 甲虫在我旁边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抬起带着触角的脑袋看着我,我忽然有一种恶作剧的冲动,放下背包,把里面那罐子汽油掏了出来,然后拧开盖子,顺着洞穴口咕噜噜的倒了一点儿下去。我又掏出死人身上摸到的火柴,用我自己的火柴盒擦燃,往洞穴口里丢了下去。 火焰在狭小的空间内呼啦啦的升腾而起,像一条火龙一样差点把我自己的头发给烧着了。与此同时,几乎是火焰冒出的瞬间,五六只身上带着火星的甲虫从洞穴里倾巢而出,慌不择路的从我的身边涌过往角落里钻。我像个孩子一样哈哈大笑。 闻了闻鼻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酸味,我猜想是甲虫身上的分泌物和火焰发生了什么反应,这种味道让我很是难受,我扇着鼻子走出这个房间。 外面是一个狭小的庭院,堆满的破烂堵死了两边的路,而且,地上还有一层绿色的东西在蠕动,看上去很是恶心,我不知道这些像鼻涕虫一样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我很不想把脚踩上去。 看着离我只有几步的那扇木门,我很不甘心,心想冲过去算了。然而就当我试探性的把靴子踩在“鼻涕”的身上的时候,呲啦啦的青烟升腾而起,我惊讶的抬起靴子,底部有被严重腐蚀的痕迹,我连忙在地上的干草上蹭了蹭,干草顿时变得焦黑,但没有着火。 我看了看地上的“鼻涕”再看了看扭曲成一团的脱水的干草,这玩意居然有和硫酸一样的腐蚀能力,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我后退了几步,把靴子在地上踩了踩,鞋底传来一整块的缺失感,看来被腐蚀掉的那部分是再也回不来了。 真够恶心的,好在刚刚只是试探性的踩了一脚,没想到损失这么严重,如果我下定决心冲过去,很难说会不会在我打开木门之前鞋底就被腐蚀干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一筹莫展,尝试着把水浇在那些“鼻涕虫”上面,然而它们的腐蚀性依旧,根本没有什么变化,我又把大捆的干草铺在地上,它们就像遇见高温的塑料棒一样,瞬间扭曲,变黑,脱水成为小小的一坨。 我忽然想起甲虫身上也有类似的酸味,难不成这种东西是它们分泌出来的甲虫似乎很怕火,也许我可以用汽油试试看。 我把宝贵的汽油洒在地上,然后试探性的用打火机点燃了它们,幽蓝色的火焰升腾而起,呲啦啦的声音充斥了我的耳朵,不过这一次,消失的却是“鼻涕”。 它们就像是蒸汽一样消失在了空中,露出了地面上的土地。我一见有效,欣喜若狂的把汽油泼洒在地上,然后擦燃火柴朝着中心丢去。 火焰夹杂着白色的气体在狭小的庭院里面升腾。 半分钟后,地上焕然一新,我把还剩大半罐的汽油放回背包,走到木门前,拧了拧把手,门纹丝不动,竟然上了锁。我再次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如果我刚刚硬冲的话,就算到了门口鞋底还能撑一段时间,门也是锁着的,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打开,我很有可能会在这里被严重烧伤。 看来得使用点儿暴力,我抬起脚用力在门上留了一个鞋印,门松了松,看样子它的门栓不是很结实,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推门,门吱呀呀的开了一条缝,我把铁管插进缝里,然后用力撬,门哐啷一声弹开了,木屑飞溅,我的铁管却毫发无伤。 这又是一个房间,我的目光落在对面的铁门上,走过去推了推,它似乎被人上了锁,然而这一次我不能再用暴力对付根本不吃这一套的铁门了,就算我在这里踢到脚断,它很有可能也不会松动半分。 我在铁门上寻找着钥匙孔,然而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四位数的密码转盘。 这意味着这扇铁门只能使用密码打开,其它任何手段都不行,我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谁搞的鬼,怕不是狼人他 在故意考验我,给我设下的猜数字游戏 然而时间已经超过下午五点,我心急如焚,只能重重的踢了铁门一脚。哐啷一声,与此同时,我身后却传来一声声响,那很明显不是我发出的。 我屏住呼吸,把手电照向房间的深处,两个大衣柜和一张翻倒的凳子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那动静就来自于衣柜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潜伏在那里。 “嗨”我试探性的开口问了问,什么回应都没有,但我确定自己根本不可能听错,那里确实有东西。 我小心翼翼的朝着衣柜走去,一只手拿着铁管,另外一只手把手电举高。 房间里面很安静,我尽力的控制着自己发出的声响,一步步的朝着房间深处前进,手电的光斑一直集中在那个衣柜上,防止有什么东西从后面窜出来。 然而人们常说,你看着远方,却忽略了脚下。 我踩到了什么滑滑的东西,整个人失去了重心,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手电脱手,像一个皮球一样滚到了衣柜的背面,我骂了一声撑起上半身,却看见墙上有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分明是一个人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更恐怖的事发生了,一只灰白的手从衣柜的背面伸出来,捡起我的手电筒,那个怪影在墙壁上不断的拉伸变形,就像是你自己一个人在深夜十二点的剧院,独自观摩一场诡异而又恐怖的皮影戏,那感觉真的难以名状。 人被吓呆了的情况下是真的会发愣的,足足有大概十五秒到半分钟,我除了看着那个恐怖的影子搔首弄姿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影子的主人似乎是被这个发出亮光的东西晃到了眼睛,怪叫一声把手电随意一丢,然后从衣柜背后现了型。 那是一个“野人”。就是之前袭击过我们营地的那种野人,他的整张脸被泥巴糊住了,上面还插着两根树枝。我不知道这些森林里面的家伙是不是都有病,非要把自己弄得像羊一样。他看见我,把手中的木棍往地上砸了砸,口中发出威胁的怪叫,不等我回应,抄起棍子就朝我冲了过来。 我朝侧边一滚躲开他凌厉的下砸,衣袋里的打火机扎了我一下,很痛,我咧了咧嘴。就在这一瞬间,那根棍子啪一下砸在我太阳穴上,棍子很结实,我被打的眼前一黑,刚爬起来就跪在地上。 “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大叫,那家伙根本不管不顾劈头盖脸的对我一顿乱砸,我的双手很快就布满了青肿,只能撒腿就跑。 我跑到外面的院子里,他提着棍子就追了出来,似乎在黑暗中呆久了很不适应外面的光亮,羊人怪叫着不敢进攻,只是把棍子在自己面前横扫,棍子打到墙角的旧浴缸上,哐啷啷的陶瓷碎片飞溅。 我把背包甩在地上,摸了摸脑门,流了点血,顿时怒从心起,抄起铁管就对着那家伙挥了挥,既然这家伙听不懂人话,那我就给他点颜色看看。 对峙了几分钟,他似乎适应了光亮,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朝着我砸了过来,我一偏头避开石块,回头看石块砸在了墙壁上,再回头,那家伙举着棍子就到了我面前。从他双臂的肌肉来看,这家伙虽然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人话,但是力气可不小,被砸中这一下我非死即伤。 我双手举起铁棍格挡,棍子一下打在我的铁棍上,噼啪断了一节,我们都愣了愣,羊人把棍子抽回去,我给了他脑袋一下,打断了他头上的树枝和一大块干涸的泥巴。 他捂着脑袋退了几步,单手拿棍子在眼前乱挥,嘴里咿咿呀呀的怪叫。这是一个好机会,我的目光落到了地上的背包上,那把一次性霰弹枪就插在背包里,虽然不知道这枪威力怎么样,但是我认为应该能结果了他。 我冲到背包前拔枪,该死的竟然卡住了拔不出来我一边把背包里的杂物往两边拨,一边又要小心翼翼避开扳机防止走火,等到我终于把枪拔出来的时候,刚想对准他,枪就被一棍子打飞,落在几米远之外的地上,啪一下走火了 这种土制的枪扳机没有护圈,也没有保险,走火真的是正常不过的事情,枪口对着我们俩之间,一片钢珠从枪管中飞了出来,像一条鞭子一样,扫到了我和他的小腿。 我的腿就像是被人扫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栽倒在地,小腿鲜血直流,不知道中了多少颗霰弹,那家伙更是好不到哪里去,他本来就没穿裤子,中弹似乎又多,抱着血流如注的小腿在地上打滚,口中哭嚎不断,连棍子都丢了。 我撑着身子站起来,抓住了掉在一边的铁管。多亏了这种枪离远了连狗都打不死,我竟然没什么大碍,我来到他身前,对准他的脑袋举起铁管,准备了结这场战斗。 然而我并不是很能下定决心杀人,犹豫了一会儿,谁知道,前一秒还瘫在地上的“羊人”忽然像是伤好了一般,呼啦一下就抱住了我的小腿,还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一口就咬上了我的伤口。 更 多请收藏【bz】! 第十九章 寂静森林入口(3) 野人的这一口咬的又准又狠,他不但是咬,还用手在我的伤口上面抠,我腿上顿时传来剧痛,就像是皮肉都快要撕裂了。 我尽力的挣扎着,想要把腿从他的怀里抽出来,然而任凭我怎么敲击他的脑袋他也不松口,他的眼睛里似乎都冒出了火光,想要在这里和我同归于尽。 我下了决心,用了我手上所有的力气,对准那家伙的后脑勺砸了下去。 “哐当”一声,铁管像是敲击在了石头上面,我认为这一下可以完完全全把他的脑袋砸碎,羊人无力的瘫倒在地上。但是手依然保持着抓紧的姿势,我俯下身子把他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然后用力的把我的脚从他的怀里抽了出来。后退几步靠着房子的外墙,大喘着气。 我从狂怒中清醒过来以后,顺着墙壁瘫坐在地上,我丢掉了手中的铁管,右手的掌心已经满是铁锈,一丝懊悔涌上我的心头,虽然是自卫之举,但是也对我产生了不少心理压力,他毕竟是一个人。 还好,从他起伏的胸膛上看,他还有呼吸,看来他头上的泥巴起了缓冲作用,让他只是晕过去了。 我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然而这时我的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面也出现了耳鸣声,我想应该是把头给打破了,幸亏我戴着帽子,不然那家伙一棍很有可能就这样把我打晕过去,天知道接下来他会对我做什么。 我把黄帽子摘下来,摸了摸头发里破皮的地方,所幸只是流了点血,并无大碍。 裤管破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洞,有些钢珠只是在外围擦过去,把裤子撕开一个口子,有些在腿的边缘上造成了严重的擦伤,大约有四五颗打进了我的小腿肌肉里,卡在里面取不出来,小腿血流如注,等到伤口好了以后,一定会留下难看的癞创疤。 我找到一颗比较浅的,趁着我的小腿麻木感觉不到怎么痛的时候,把它从肌肉里面用手挤了出来,那是一颗被血染得鲜红的圆滚滚的钢珠,当它掉在地上的时候,还从伤口拉出一条细长的血丝,我厌恶的把血丝拨断。 剩下的几颗怎么挤都没用,反倒把我痛的死去活来,我没有镊子一类的工具,只好作罢草草用背包里的绷带包扎了一下。 我一瘸一拐的走到那把枪前,哭笑不得的看着它。 整个铁管做成的枪管已经变成了一个喇叭,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味道,枪的主人显然也是第一次自制这种武器,没有控制好火药的量,它毫无疑问炸膛了。里边不管还剩下什么,都不能用了。我第一把枪就这样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报废了。 想像一下,如果我的枪没被棍子打飞,我把它捧在手上开枪的话,天知道炸膛的碎片会不会伤着自己,我不由得吓出了冷汗。 我又想起了铁门上的密码锁,来到了野人身边,想从他的身体上找点线索。 这家伙根本就是赤身裸体,浑身长着浓密的体毛,身上散发出一股欠缺清洁的臭味,完全无法想象他在树林里是怎么生活的,我想用树枝从他的脸上抠下一块泥巴,然而那些泥巴又干又硬,像是面具一样,几乎已经完全和他的脸长在了一起,他头上剩下的一根树枝孤零零的插在厚厚的泥巴里,像是沼泽中的枯树。 我不认为他身上除了木棍以外还有什么东西,站起来走向房间,我想看看那两个柜子里有什么。 我的手电被他甩到墙角,灯罩破了一块,所幸的是灯泡依然亮着,虽然很不稳定,但是拍一拍还能用,我打开第一个柜子,里面放着一瓶酒精,还有一些碎成块的木板,零星的铁钉,第二个柜子里有几个采摘下来的奇怪的蘑菇和一张字条,这里非常干燥,蘑菇没有腐烂。 我把字条放在手电的灯光下。 “我不会再打开那扇门了,大铁门的密码是3333,不能再简单了。” “发电机的汽油不太够了,我去猪棚拿点儿汽油,天黑前回来。” 我的目光落在地上一具干燥的尸体上,他应该就是字条的主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被打死在这里了。我思考了一会儿,从他的装束来看,似乎是当地的村民,一直守在这里负责看管这栋房子,但是野人打死了他,然后就一直缩在这个角落和他的尸体待在一起。 不想去思考这里发生了什么,当我正要离开的时候,柜子和墙壁的缝隙中一个闪光的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块发亮的石头,这玩意我以前见过,在南部小溪我取盐巴的地方,也有一具长满蘑菇的尸体,尸体手中紧紧握着这块发亮的石头,不过也有可能是外面的野人留下的。我注意到这块石头被放在地面上的一些乱画的圈圈上,就像是邪恶的法阵,整个画面就像是宗教祭祀现场,那野人,似乎在用这块石头做些 什么。 我拿起那块发亮的石头,仔细的端详着,这块石头纯度并不高,有些地方是褐黄色,有些地方则像宝石一样闪着莹白色的光泽,我认为那是某种晶体,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在商人那里一定能卖个好价格。 我把字条捏在手里,拨动密码的转盘,当第四个3在密码盘上的箭头处出现的时候,铁门向外“嗒”的一声弹开了。 我推开门,发现外面也是一片森林,不过林子远远没有我这一侧那么密,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前面有明显的昏黄的光线,应该是外面已经快要黄昏了。 我折返回去,把那把损坏的土制霰弹枪收进背包,说不定它日后还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有人拉了拉我的裤管。 我转头才发现地上的野人似乎醒了,痛苦的扭成一团,口中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戒备的看着他。他对我伸出手,脸上的泥巴掉下来一块,露出了空洞无神的眼睛,他口中的牙齿已经没剩下几颗了,但是依然坚定地张着嘴,念叨着什么。 我踢开他身边的木棍,尽管他根本没有要去拿的意思,然后蹲下在他身边。 他一直在重复几个音节,我听了很多遍都没明白他的意思,野人伸出苍白的手,对着我抓握,似乎想要我的什么东西。 “你要什么吃的”我冷笑一声,一把拍开他的手。他看了我一眼,又把手伸了过来,就像动物园里面乞食的大猩猩。我又从背包里面掏出一块绷带,递给他,他没接。 仔细观察几分钟,我才发现,他似乎想要我手中的什么东西。 我把那块发亮的石头丢给他,他如获至宝的抓住,丝毫不顾头上的鲜血流出来,染红了一小片泥巴。他把玩着那块石头,眼睛里露出满足的神情,沙哑的干笑了几声,然后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地上,那个姿势很像胎儿在母亲的子宫里的样子,只是一个成年人做出这种姿势,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的感觉。 他闭上眼睛,口中发出满足的梦呓,我贴近他蠕动的嘴,仔细倾听着那句话。 重复几遍后,我震惊的发现,那些不是什么没有意义的音节,他在说话,发音类似于波兰乡下的方言,虽然很不标准,但是我还能明白,意思是: “在最后的庇护所,出口在地板下。” 黄昏透过树林的缝隙照进来,这里的树已经稀疏很多,能看见西沉的太阳泛着橙色的光,天上也开始有归巢的飞鸟,四周都是虫鸣声和鸟叫。 地上的一个铺满了落叶的水洼被一双军靴踏破,一片枫叶在水面上颤抖着,飘到水洼的边缘,枯黄的叶面上溅到了细小的水珠,跳跃的光影在水珠里左摇右摆。 晚上六点半了。 我的内心其实已经分外焦灼,顾不上自己受了伤又疲惫的躯体,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太阳马上就要下山,倘若在那之前还没办法找到过夜的地方,我在森林里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为了节省体力,背包被我放在一块很显眼的大石头的位置,我身上只带了匕首,打火机,手电筒等随身物品,长时间的越野奔跑,让我已经有点吃不消了,我估计我在林子里面已经跑了三公里或者更长,但是根本看不到哪里有出口,很有可能整个“寂静森林”真的就是一大片林子。 脚底下猛的打滑,我顺着一个斜坡滚了下去,一路摧枯拉朽,直到撞上一棵大树我才停下来,这一下把我撞的眼冒金星,在地上咳嗽不已。 匕首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天色又暗,我打开手电筒在地上摸索了很久才找到。我掉进了一片低地树林里,这里潮湿的水汽很重,烂泥黏住树叶糊在我的大衣上。我仔细观察四周,除了我刚刚滚下来的那个斜坡,另外三面看上去根本都一样,没有任何参照物,没有指南针,在树林里面很有可能就是自己一个人在瞎打转,走回了原来的地方都未必知道。 我想起了上一只探索队的那个哨兵,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如果说半夜会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把他拖进树林里自杀的话,最好现在就冲我来给个痛快算了,不要磨磨蹭蹭的,难以名状的恐怖和未知是最最令人胆寒的。 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我还像是一只没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面乱转,其实平静下来仔细想想,这片林子其实并不是每个地方都长得一模一样,其中还是有些细节不同,比如这里有一颗折断了的树,那里有一块大石头,这些完全都可以作为地标,但是那时慌了神,如何也做不到心平气和的观察。 第二十章 小幸运 阳光,在现在已经一点都看不见了。就连地平线上的最后一点金色也消失殆尽,天边只剩下一条蓝色的丝带,那是太阳最后一点儿经过多次折射的微光,然而,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这点微光就会被黑暗完全吞没,那时我手中的手电筒就是唯一的光线来源。 我朝着一个方向乱走,希望能到达一个能藏身的地方。我受够了这种漫长的跋涉,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需要休息,受伤的伤口的隐隐作痛,鲜血顺着绷带的缝隙流了出来,让我几乎迈不开腿,低下头,我只能看见在手电的余光里,我不停的把一只脚放到另一只脚的前面。 树林里面开始传来咕咕咕的声音,应该是一种鸟类的鸣叫,还有翅膀拍打的声音,在干草地熟悉的虫鸣声不见了,晚上的森林显得寂静和异常阴冷。 前面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影,我发现那是一棵倒下大树的树干,我知道我走不动了,就绕到树干侧面,果然里面是空心的,像一个巨大的棺材。 我钻进去,在树干里坐下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树干似乎是一棵被蛀空的倒塌大树,里面还有不少枯枝落叶,漫长的风吹雨打,让树干上破了几个大口子,冷风就从外面呼啦啦的钻进来,在耳边呼呼作响。 把手电关掉之后周围没有一丝光,人的感官总是能在这种情况下发挥到极致,黑暗中四周都传来细微的声音。我听见了小虫在树干上爬的声音,远处落叶掉落的声音,还有草叶子互相摩擦的响动。 晚上八点四十分。 我把大衣裹紧,躺了下来,把匕首紧紧握在手里。我不知道没有保护性物质在外面过夜会是什么下场,但是从一开始的探索队没有装备保护性物质,他们中还是活下来了一些的情况来看,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现在根本无法入睡,每一分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只要有一点响动,我都会打开手电观察许久,那种心跳到嗓子眼的感觉折磨着我,到最后整个人都精疲力竭,手电的光芒都灰暗下来。 伴随着寒冷和恐惧的,是饥饿。 受伤之后人的身体需要能量,我并没有吃晚饭,还经过了漫长的战斗和跋涉。关键是,我的背包都不在我身边了,里面装着我所有的救命食物。 我身上只带了匕首,打火机,手电筒,和一块电子表。我焦虑到不停的打开手电筒看电子表的时间,有一次只过去了几分钟。 我真的好想回家我想起温暖的被窝和家里的小狗,还有那十月份就开始发热的暖气片,我可以和奥维丽娅缩在被子里一起看外面的雪花,聊聊我小时候在波兰农村长大的故事。我在畜棚里面给奶牛挤奶,在河里抓鱼,和小伙伴一起说斯大林拿走波兰人财产和土地的坏话。 奥维丽娅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姑娘,她不管我之前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毅然和我在一起。从华沙大学毕业后的我仅仅空有学历,在华沙难以立足,她依然对我不离不弃,一直到我和命运斗争到翻盘的那一天。 老所长看中了我发表在学术刊物上的文章,他找到在破房子里啃果酱沾粗面包的我,安排我进研究所工作。我刚入职就突飞猛进,一直升职,从研究员一路升到特招。 研究所的员工都能在华沙分到一套房子,虽然只是一栋破房子,但是在那个时期已经很不容易了。奥维丽娅家境也一般,和父母住在一起,在分到房子之后,我们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 她平时没什么爱好,就是打毛衣,每一件毛衣都要花很久时间,她把这些毛衣送给邻居家的孩子们,后来隔壁邻居生了四胞胎,这个爱好一度陷入漫长的制作过程,不过她还是坚持着把毛衣织完了。 我脑海中浮现出奥维丽娅在房间里打毛衣的样子,眼眶湿润了,她长得也许不怎么好看,但是毕竟陪我走过了那么久的旅途,遇见她也算是一种幸运。 我真的好想离开这里,有时我甚至想,如果说,再和婚礼上的“裂头怪”单挑一次的话,赢了就让我回家,说不定我会答应,无论如何为了这渺茫的希望要试一试。 今天晚上极冷,也许是从西伯利亚过来的寒潮,气温骤降到几度的水平,还有风,我的大衣里面只穿了两件衣服,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点的流失,有好几次,手几乎没什么感觉,那是被冻麻木了。 就那样熬到了凌晨两点多钟,我的手电光也变得微弱和不稳定下去,要靠拍打才能重新工作。此刻的我已经顾不上什么警惕,什么戒备,都被我抛之脑后,头脑昏昏沉沉。现在的希望就是能喝上一碗热汤,我把打火机握在手里,每隔几分钟就打亮一次,看着那微弱的火苗发呆,然后马上熄灭,到后面已经不用我熄灭了,它自己就在棉芯上黯淡 下去,只剩下一团蠕动着的蓝色火苗,再到后面,只能看到火石的火星,在黑暗的夜里四溅,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 几乎全部的体力,都被我用来保持清醒了,到最后清醒也几乎不能保持,我的大脑在寒冷中已经思考的很慢很慢,开始出现一些幻觉,耳边出现细碎的声响,有好几次,我都以为那种畏光鬼影要来,然而到后面什么都没有。 小时候听过一个童话故事,一个小女孩在平安夜卖火柴,到最后被冻死了,临死前她划了好几根火柴,看见了烧鹅,圣诞树,还有她的外祖母。 人死前是会出现这种幻觉的,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从腿上渗出的冰冷的血黏糊糊的沾在我的伤口上,把裤腿都染湿了一大片。 尽管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但是我的身体依然在拼命的调动最后一丝热量来抗争,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能倒下,不能倒下,想想奥维丽娅。 我就那样在寒冷的夜里苦苦支撑,像是一个已经被打趴下,却怎么样也死不了的人,或者说,更像是一只蟑螂,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这种虫子的伟大,无论你把它冲下马桶多少次,它总是能爬上来,或许这也是一种伟大吧。 鼻头有点麻痒,有什么东西在舔我的脸。肯定又是幻觉吧,我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更不想掏出怀里的手电去一看究竟,然而那玩意实在很温暖,还带着喷出鼻孔的热气,呼哧呼哧。 我想起了我的狗苏莱克,在他小时候也是这么喜欢舔我,和我玩耍,我不禁露出一个微笑,家里的墙角有一个球,就是我给苏莱克买的。 那东西拱了拱我的脸,脸上传来一阵皮毛的麻痒,几乎可以肯定不是什么幻觉,我如梦初醒的睁开眼睛,打开了手电筒,右手紧紧抓住了匕首。 强烈的灯光刺破了暗夜,照向那个物体,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我和它都呆住了。 两只大耳朵,灰色的皮毛,一个毛绒绒的脑袋上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我。 一只兔子。 这家伙似乎是冷极了,看上去哆嗦着喘气,兔子在冷的时候会和同伴靠在一起取暖,此刻它似乎没有同伴,就找到了这个树干,和树干里的我。 我伸手去抓它,它也不反抗。不知道是被强光刺激了还是怎么回事,这似乎是一只被遗弃的家兔,很是乖巧温顺。 我抓住它的后脖根,把它拎起来塞进怀里,顿时感觉一团温暖涌进了我的胸膛,它从我的领口伸出头,两只大耳朵在我的脸上呼啦啦的摩擦,搞得我发麻的脸有点儿痒。 我顿时笑了起来。 都说共同的敌人造就原本老死不相往来的个体之间相互依存。就比如现在,一个人和一只兔子,就这么在森林里相依为命,真是奇妙啊。 小家伙长的圆头圆脑,和一般的兔子比起来它圆滚滚的大了很多,身上的毛皮也很厚实暖的不行,想来根本不缺食物。 我的情况不但没有恶化下去,甚至感觉渐渐好了起来,温暖重新回到我的四肢百骸,我又能活动了。 “来。”我对着兔子说。“我要带你烤一点火。” 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兔子在我的衣服大口袋里调整着姿势,从领口中探出头警惕的观察着一切,我在树干里收集到不少的干木片,把它们放在一堆,加了点枯枝和落叶,就想生火。 然而在冷风中根本打不着火焰,我的打火机在我的频频使用之下,煤油已经所剩无几,光靠火石激荡而起的火焰无法点着引火的枯枝。 我看着怀里的兔子,灵机一动,拔出匕首,从它厚实的身上割了一点儿毛,兔子咕咕叫了几声,似乎很不满,然而我安抚完它的举动,把兔毛放进柴堆里,又做了几次尝试,兔毛是易燃物,果然点着了。 一丝火苗升腾而起,然后是中等的火焰,火很快着起来,金色的光焰在枯叶上燃烧,然后是小树枝,树枝和大树枝。 喷薄而出的火焰,像是日出一样温暖。 我和兔子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火焰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恐惧,柴禾燃烧的芳香也在四周扩散开去,火堆里面还有松果,我喂了兔子一点,它用它的牙齿咬了咬,并不感兴趣,兔子不是松鼠。 我摸了摸兔子的头,它舒服的开始咯吱咯吱的磨牙,在我怀里翻了个身,闭上眼睛,呼吸逐渐趋于平稳。 这只兔子简直就是来拯救我的天使啊,寒冷的夜里有一个旅伴,或许和我遇到奥维丽娅一样,算是一种幸福吧。 第二十一章 废弃坦克 我被兔子的响动惊醒了,那双毛茸茸的大耳朵在我脸上拂来拂去,很是麻痒。外面阳光大作,它似乎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到了早晨。 我把它从领口里面揪出来,站起身打了个哈欠。 阳光从树干的破洞外面照进来,在浑浊的空气中布下一道道光柱。火堆散发着余热,星星点点的亮光在灰烬中闪动,就像是密西西比河河床上的金粒一样闪闪发光。我听见了树冠上的鸟叫,还有清冷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又活过了一天。 兔子落地,伸长身子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一溜烟轻盈的踩着地上的落叶,穿过灌木钻进草丛中不见了。 我看着这位“朋友”的离去,又看了看领口残余的体温和兔子毛,不禁笑了笑。 我竟然就这么和一只兔子在寒夜里撑了一个晚上。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庇护所,至于丢弃的背包,我暂时不去考虑了,我从贴身的口袋里面拿出地图,在上面画了一个树干的标志作为地标,然后开始动身寻找出去的路。 寂静森林确实名副其实,走在幽暗的林间,你听不到一点儿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和脚步,很远的地方传来什么异响,都能让你停滞下来侧耳倾听很久。地上有透过树叶缝隙射下来的斑驳的阳光,偶尔一阵风刮过,树冠开始左摇右摆,地上的光斑就会像顽皮的小精灵一样扭动,跳跃,这算是森林里面为数不多的生气之一。 不远处传来水声,地上有一条蛇一样蜿蜒的小溪,清澈的水流从石头缝中流过,阳光把石头上的青苔照的发亮,在深水潭里面还有鱼儿游动,它们近乎完全透明,需要很仔细才能看得见,我一靠近,它们就全跑了。 我找了个水很浅的地方踩着石头穿过小溪,在小溪的对岸停下来,捧起水大口大口的喝着,水壶在我的背包里,我已经一个晚上没有喝水了,可谓是口渴至极。 我还洗了个头,头发上,衣服上,身体上,到处都是刺鼻的烟味,那是昨晚篝火留下的。燃烧潮湿的柴火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大量的烟雾,其实有好几次我半夜都被风刮过来的烟呛醒,不得已才背对着篝火勉强睡着,我真的很怀念庇护所里面的大气炉,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它的能量来源,反正它永不熄灭,没有半点儿烟味也不发出任何燃烧的声音,炉膛像是一个温暖的小太阳。 休息了一下,当我正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我却听见了什么东西嗒嗒嗒撞击的声音。 那是从小溪我这边的高地上传出来的,要爬上去得费点儿功夫,我的目光落到泥土中长出来的树根上,或许我可以抓着它们上去。 说干就干,我抓着树枝的根部,慢慢往上爬,中间滑了一跤,差点把我摔着,不过我还是爬到了高地上面,上面的景色顿时把我惊呆了。 一部坦克。 一部老旧的t34重型坦克,就这么放在我的面前,那是苏联在二战时期的主力坦克。我能看见坦克的表面已经完全被风雨锈蚀了,长满了暗红色的铁锈,履带也被丛生的杂草缠绕的严严实实,炮塔上的镰刀锤子标志,已经完全掉了漆,看不清楚了。 它似乎在这里被废弃很久很久了,久到完全被人遗忘,也没有坦克修理车来这里回收它的残骸,它就这么静静的停在高地上,凝视着这条流淌的小溪。 这片地方看来曾经是一个战场,苏联人和德国人在这里展开过激烈的拉锯战,这辆坦克就是这么被击毁在这里的,我绕着坦克走了一圈,发现它的侧面装甲上有一个显眼的大洞,那是穿甲弹的杰作。 一枚穿甲弹打了进去,让它彻底瘫痪在了这里,履带几乎都被炸断了,坦克的顶舱舱门打开着,机枪歪在一边,里面的成员生死未卜。 或许我可以在这个废弃的坦克里面找到一些东西。 我爬上了坦克,那机枪看上去也许还可以用,但是里面已经生了大量的铁锈,我不确定还能不能击发,子弹带上面还有黄澄澄的子弹,粗略算有一百多发,但是机枪是被固定在坦克上的,我不可能搬走。 坦克里面漆黑一片,我打开手电筒,从顶舱跳了进去。 这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漆黑一片,所有的东西都被烧焦了,电子设备,座椅,座椅上的尸体,都被烤的焦黑,底部还有黑色的积水,整个坦克舱里散发着难闻的味道,看来那一发不但是穿甲弹,还是穿甲燃烧弹,这种恐怖的弹头在击中坦克之后会释放出几千度的高温,把坦克的内部变成地狱,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活着出去。 坦克里面一共有四具尸体,车长,观察手,炮手,装弹手。机枪手的尸体倒是不知所踪,或许在炮弹击中坦克的时候他成功跳车逃生,我想起了舱顶歪着的 轻机枪,说不定是这样。 我仔细的在坦克里面搜刮了一会,座椅的底下有一瓶酒,看样子是伏特加,不过里面的酒液已经变质了,苏军有严格的军纪开坦克的时候不准喝酒,然而士兵们总是想方设法的把这种饮料带进坦克里面,这也是为什么它在座椅底下的原因,足够隐蔽,不会被政委发现。 我看见了墙上一张黑糊糊的照片,那是一个慈祥的老妇人,恐怕是这里牺牲战士的母亲,我把照片从墙上小心翼翼的揭下来,擦干净了上面的灰尘。 这张照片是摄影师在照相馆里面拍的,神态很像我的母亲,我不禁有些心酸。看了看车长座位上面那具烧焦的尸体,我把照片塞到了尸体紧握着的手里,又看了看尸体脖子上挂着的铭牌。 “苏联红军第38集团军第1坦克团,车长安东诺夫。” “安东诺夫同志,好样的。”我轻轻念叨了一声。 历史上波兰是二战时期的战场之一,苏军的坦克集群和德军的装甲师曾经在喀尔巴阡山一带展开过血战,数不清的虎式和t34在漫山遍野上互相炮击,即使到了晚上也没办法停下来,火光像烟火一样照亮天空。 坦克里面的每个角落都被我找遍了,毫无价值,除了外面那把机关枪,我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正当我失望的要离开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操作台下方的一个抽屉,它的把手被火烧焦了,所以之前我并没有看见。我用匕首伸进抽屉的缝隙,用力开始撬,抽屉啪嚓一声打开了,里面的灰尘喷涌而出,我捏着鼻子退了几步,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我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一叠纸张和一本坦克操作手册,一支钢笔,一个压满子弹的手枪弹匣,一个中口径子弹弹匣,几发莫辛纳甘步枪的子弹,还有一把手枪,似乎是tt33托卡列夫。 我想起我买的那个手枪框架,和这个一模一样。 我狂喜的拿起那把手枪,里面还有八发子弹,可能是乘员们在坦克弹尽粮绝被包围之后用来自卫的最后武器,只是那发穿甲弹让他们来不及使用就牺牲了。 我把弹匣退下来,空仓挂机,从抛壳窗检查了一下枪膛,确定里面没有子弹之后再把弹匣插了上去。有了这把手枪,我的武力顿时大增,不管遇到什么危险,什么野人,裂头怪,大狗,我都有信心很快结束战斗。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找不到套筒,这次直接在坦克里找到了一把几乎全新的手枪。我喜气洋洋的抬起头,昨晚的寒冷,腿上的伤,全被我抛之脑后。 惊喜还没有结束,这个抽屉里还有一个急救包,打开一看,在里面,吗啡,绷带,酒精,体温计,胶带,剪刀刀片,注射器等等一应俱全。 我不禁吹了个口哨,了解我的人知道,这说明我已经非常高兴了。在我看来,有了这些东西,才算是能在森林里生活下去。 我把所有东西收起来,大衣到处都装的满满当当,我从舱顶钻了出去,嚓一声跳到地上。 就在这时,我的耳朵又捕捉到那个声音“嗒嗒嗒”。 就是这个声音把我吸引上来的,我在原地仔细听了很久,像是什么东西在砍树的声音,难道这里还有人在伐木那些伐木场的工人,难道就在这里砍树 我拨开林子往前走,那个声音离我越来越近,很是沉闷,不像是什么锐器砍树的声音,倒像是两个沉重物体的碰撞。 我愈发好奇,努力的往前面看去,当我走到一定距离的时候,我惊讶的发现,声音的来源是一个“野人”。 “野人”在孜孜不倦的用头撞着一棵大树,他的头上糊着泥巴,插着一堆树枝,我能看见他的额头已经流出了鲜血,但是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继续对着大树一阵猛撞,树干上都留下了一片血印子,看的我头皮发麻。 他为什么要用头撞树 看着他脑袋上的树枝,我不禁想起恐怖的邪教仪式,祭司什么的才会把自己打扮成这样,然后对着树干猛撞,这完全就是疯子自残的行为。 仔细观察,树旁还坐着一个拿着木棍的野人,他双手抱头,木棍放在一边,口中念叨着一些不明意义的话语和奇怪的音节,看上去非常痛苦。 那个撞树的野人是因为痛苦才撞树吗又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的痛苦 正当我看的入迷的时候,我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利的怪叫。我回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背后的树丛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全身赤裸的女野人,她正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朝着我猛地投掷过来。 第二十二章 野人 这一块石头来的又准又狠,我还没反应过来,那块石头就砸在我的胸口,把我砸的一口气喷出来,捂住胸口咳嗽,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 身后野人撞树的声音瞬间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怒气的怪叫,我已经腹背受敌,完全暴露在这三个人视线之下。单挑我也许能勉强取胜,但如果等他们包围我,我恐怕是死路一条。 事不宜迟,我忍着疼痛猛地朝着那个赤裸的女野人冲去,她大吃一惊,没想到我这么勇猛,连忙转身逃开,我经过她的身边时,用力的推了她一把,她倒在地上,咿咿呀呀的怪叫。 身后的两个野人一个持棍,一个徒手,大呼小叫的朝着我包抄夹冲,我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下,速度顿时慢了下来,眼看他们就要近在咫尺,我丝毫不慌,从大衣口袋里面掏出手枪,拉动套筒,一发子弹被我顶上了枪膛。 到了不得不用枪的时候了。 出于仁慈,我瞄着那个野人的脚,就算他在跑动中打不中,第二枪我就会打在他的心口。 手枪的瞄准基线很短,准星也很粗,我双手包握尽可能减少摇晃程度,对准野人的脚扣了扳机,他距离我大概十几米。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傻了眼,击锤明明已经释放,这种单动手枪也不存在什么保险的说法,弹匣里面明明是有子弹的。 我用力的拍打了一下弹匣的底部,确保子弹已经到位,再拉了一次套筒,一发子弹从抛壳窗里弹了出来,再扣扳机,然而经过简单的故障排除之后,枪还是没响。 野人离我只有几米了,他的棍子已经高高举起,另外一个徒手的野人也快要冲到我身边。女野人正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准备对我投掷。 危急时刻,我想起腰间的匕首,然而一寸短一寸险,在这里搏斗显然不明智,我起身就朝着那辆废弃的坦克跑。 那废弃坦克上面的轻机枪或许有用,只要我到了那里,就可以用轻机枪轻易放倒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我在林间奔跑着,然而他们在树林里穿行的速度比我更快丝毫不管自己的身上被粗枝灌木划出一道道血痕,紧紧在我身后跟着我,不知道这群疯子吃了什么药,一个个的视我为死敌,非要把我揍个稀巴烂不可。 我感觉自己已经喘不上气了,刚到小溪边,才发现我在慌乱之中跑错了方向,那部废弃的坦克在我左边大约一百米的位置,但是那两个家伙已经一左一右把我的路堵得死死的,我根本跑不掉。 我看了看下面的小溪,我正处于一片高地上,下面就是嶙峋的怪石,这里的高度有七八米,跳下去不死也会残废。回头看看狞笑逼近的野人,我一时间手足无措,拔出匕首对他们不停挥动。 投石野人担心误伤同伴,一时间倒也不敢对我展开攻击,持棍野人和徒手野人不慌不忙,慢慢朝着我逼近,嘴巴里面大呼小叫,像是捕到了猎物。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现在身上除了匕首根本没有一把能够拿得出手的武器,想要赢的胜算真的不大,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棍子一类的长兵器。只能从地上捡起石块,朝着他们雨点般的砸去。 徒手野人侧身躲过我的石块,猛地扑了上来,我们缠斗在一起,我能感觉到我的脸上猛地挨了一拳,与此同时我的匕首划开他的皮肤,鲜血流了出来。 但是他手上的力道根本不停,像是拳击手一样猛砸,我的脸上很快布满了青肿,我正握匕首,用肘部和匕首柄不停的朝他身上反击,持棍野人也冲上来,一棍子敲击在我的后背,那里传来钻心剧痛,喉咙一阵麻痒,我几乎原地抱胸咳嗽起来。 干脆抱着一个从这里跳下去鱼死网破算了,我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用全力一脚踢开徒手野人,我用胳膊肘挡了一下棍子,匕首在空气中轻点,把持棍野人逼退,感觉我的整只手都要被打断了。 我们三气喘吁吁的休息,徒手野人看着自己身上不停流血的伤口,指着我哇啦哇啦的痛骂,看他双目喷火的样子,我几乎以为他要扑上来和我同归于尽。 “小样,刚刚应该捅你才对。”我吐了口唾沫,轻蔑的看着他。 就在这时,林间传来响动,我,三个野人都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看着那片左摇右晃的树丛,有什么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野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们一边看看我,一边看看摇晃的树丛,样子很是戒备。 我仔细听着那个熟悉的低沉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巨犬。果不其然,一只巨犬的脑袋从树丛里探出了头,半个身子钻了出来,这只巨犬的体型很大,它目露凶光,呲牙咧嘴,眼睛里面都写着两个字“饥饿”。 它似乎循声而来,发现了我们。 女野人朝着这边靠了靠,似乎在寻求庇护,徒手野人警惕的盯着我,持棍野人上前顶在了最前面,和巨犬开始对峙。 这两种生物似乎是敌对关系,那么,或许我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来个坐山观虎斗。 巨犬和持棍野人对峙了一分钟,凶恶的叫了几声,却迟迟不敢上前,它似乎对野人手中的木棍也有畏惧,左右寻找着突破的机会。野人也挥舞着木棍,把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 看见同伴体力不支,女野人丢出的一块石头砸中了巨犬的腰腹部,巨犬吃痛,稳定了一下身体,朝着持棍野人扑上来。然而后者早有准备,猛地挥出木棍,把巨犬凌空打的翻转,在地上滚出去一两米。 我倒吸一口冷气,趁着徒手野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一瞬间,我悄悄的拔出了托卡列夫手枪,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把手枪虽然保存的比较完好,但是毕竟年代久远,很有可能就是击锤生锈了,导致没打到撞针上,枪支无法击发,我把枪口朝着地面,拨弄着击锤,大量的铁锈从里面掉了下来。 那边巨犬又朝着野人扑去,后者被扑倒,在地上用木棍死死卡住狗脖子,女野人上去救援,然而巨犬对着她的手臂张嘴就是一口,我听见杀猪般的叫声,锋利的牙齿在女野人的手臂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鲜血直流,看这架势是直接少了一块肉。 徒手野人神色动摇,想要前去助阵,但是时不时瞟我一眼,似乎对我放心不下,看到同伴逐渐体力不支,他骂了一声,撇下我上前扭住巨犬的头。 我把枪拔了出来,使劲的清理着铁锈,它们像是黑色的雪片一样往下掉。一个不小心,松开了击锤,它似乎解除了最后一点儿束缚,猛地回弹。 “啪”一声绵长的巨响在林间回荡,脚下的土堆出现了一个弹坑,飞溅的土星子打到我的脸上,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响。 野人和巨犬也惊呆了,山里的野兽害怕巨大的声响和光亮,枪声对他们来说尤为有效。 识时务者为俊杰,巨犬一下松开野人,头也不回的钻进灌木丛中跑了,持棍野人还保持着卡狗脖子的动作,一脸惊愕的看着我和我手里的枪。 “要命的话就滚蛋。”我把枪对准野人,信心百倍。 三个野人面面相觑,女野人的腿都在颤抖,她本来就受了伤,此刻又见到如此厉害的火器,哪能不害怕 徒手野人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从地上扶起持棍野人,三人慢慢的朝后退。退到一片树丛后面就开始转身奔跑起来,像是逃命的兔子。 我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胸口还隐隐作痛,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把少了两发子弹的弹匣取出来,把一个新弹匣插进去,咔擦一声卡榫复位,很是好听。我闻了闻枪口的硝烟,它散发着芳香的气息,套筒上还有开火之后的余热。 我终于有了枪支。 林子又恢复了寂静,刚刚激烈的打斗仿佛不存在一样,树林里只剩下小溪的水声和鸟鸣。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后,我继续前进,路过刚刚发现野人的地方,他们已经不见了。 这时我注意到地上有一些奇怪的意义不明的符号,圆圈,直线,它们是用木棍在地上画出来的。就像是一个法阵,法阵中心的泥土里面还嵌着一块发亮的石头,这些家伙好像真的在这里搞什么宗教仪式,就像是传说里面的巫婆魔法师,再仔细看,又毫无章法可言,简直像是一个疯子在乱涂乱画。 我不知道这些野人在森林里面搞什么,但是从他们反常的举止来看,脸上糊泥巴头上插树枝云云,这完全不像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举动,但从刚刚三人的战术配合观察,他们似乎又保留了清醒的理智,这一点区别于精神病人。 甩甩头,不去管这些,我应该感谢这只巨犬帮我解了围,否则我今天很有可能就会命丧黄泉,正所谓渔翁得利,命运就是如此的奇妙。 时值中午,我终于走出了那片林子,好歹视线开阔一点了,这片叫做寂静森林的区域真的不小,但是我走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值得画在地图上的东西。 就在我垂头丧气之际,我看见了前面一片空地上倒塌的篱笆,有戏。 第二十三章 寂静森林庇护所 果不其然,在倒塌的篱笆后面的树丛中,我看见了一栋房子。这是我在寂静森林跋涉这么久,第一次看见房子,而且从房子的大小和外面的发电机来看,很有可能就是探索队的庇护所。 我围着破旧不堪的房子转了一圈,这个房子分为两个部分,东面的小房子外面有锯木机和发电机,西面的大房子应该就是庇护所的主体部分,大房子里面大概两百多平方米。房子外面有个狗窝,狗窝里面的狗早就只剩下了一堆残骸。还有一台生锈的拖拉机,一堆原木,和一口水井,井口不知道为什么封着。 差不多打探清楚了,我便从一个窗户跳进了房子。 这个房间很黑,我听见了一阵熟悉的汩汩的声音,像是蛆虫在蠕动,在墙角,有一大丛蘑菇,散发着鲜红的光泽正在蠕动,这种诡异的蘑菇,它们甚至可以从木头里面长出来。门边有两双鞋子,看上去烂的几乎要掉皮了。 这里到处都是灰尘和天花板上掉下来的碎片,地毯被瓦砾和灰烬弄得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地上还有一些破衣服,脏得不像话。不过从屋子里面数量繁多的摆件来看,屋主是个体面人。 我拿起一件破衣服,抖了抖,大量的灰尘随着一张纸片掉在了地上,我看了看纸片,那是一张配给券,在计划经济时代,没有这玩意可买不到任何东西,这似乎是一张粮食的配给券,上面用俄语写着“玉米”两公斤,时间是1973年。 我想起爱种玉米的赫鲁晓夫的样子,不禁笑了笑。随手把没用的配给券丢到地上,我继续在房间搜寻。 靠近东面发电机小房屋的房间里有一个工作台,这比我的工作台要好很多,上面甚至有台灯和一整套维修工具,螺丝刀,锤子,镊子钳子,一应俱全。我看见了墙角的一个东西,气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一定是庇护所无疑了。 我打开气炉的炉膛,它是熄灭着的,里面的“保护性物质”还有足足满满一大瓶。足够撑很久很久,我不知道怎么打开气炉,一番捣鼓之后,气炉没有半点反应,炉膛还是冰凉冰凉的。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旋钮,顺时针旋转,啪的一下似乎打开了什么开关,气炉里面一串蓝幽幽的火苗升起,然后迅速变大,呼啦啦的燃烧起来。 气炉上那些盘根错节的塑料管,开始发出一阵难闻的气味,那是“保护性物质”被加热后产生的气味,气味通过这些软管散布到了整个房间。 我如释重负,把身上的东西一股脑儿丢在工作台上,然后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回我的背包,里面有我生存的必备物品,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体力和精力都在严重的下降,何况,这里的夜晚只会更加凶险,没有资源很难守住。 我在屋子里面简单的搜寻了一下,看来这家主人在撤离前,没给我们留下太多的东西,我在一个柜子里找到了一袋布满灰尘的面包,面包已经不能吃了,还有一瓶自家酿的酒,和一个单车的车铃,上面生了锈,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出于好奇我摇了摇车铃,里面还没完全锈死,叮叮的声音响了起来,还算悦耳动听。 我正准备把车铃放进工作台的抽屉,与此同时,我听见外面也传来车铃的声音,意外的抬起头,我发现窗外有一个人影。 我几乎条件反射般的去摸腰间的手枪,然而人影竟然对我率先打起了招呼,他一把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扣在胸前,佝偻的身子优雅的行了一个礼。 “你好啊,头儿。” 头儿 我惊讶的看着这个骑着破旧自行车的老人,他布满皱纹的脸带着一丝微笑,背后背着两个大的木柜子,柜子上穿着绳子,成这样了他竟然不嫌重。他不停的拨弄着自行车上的铃铛引起我的注意,那个铃铛和我的车铃一模一样。 “老先生,你是”见对方是个人,我按捺住拔枪的手,疑惑的问道。 “我就直说了吧,头儿,一瓶好酒,能解千愁,如果你有一瓶酒,那么我可以帮你提供运输服务,帮你从别的地方把东西搬到这里来,你说怎么样头儿” “酒”我看了看手中的那瓶自酿酒,递了过去,问道:“这个行吗” “自行车”的眼中顿时放出了光芒:“啊,好酒好酒看得出来,你已经受够了这个该死的森林了,让我们喝一杯头儿,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说对不对” 说完,他伸手就要来拿我的酒瓶。 “等等。”我后退一步。“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老头儿,你看你手里的车铃。” “自行车”对我努努嘴。 我 注意到我手中的车铃背面还被人附了一张字条,字条已经发黄,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着:“酒精品尝及运输服务,随叫随到。”看样子,这个车铃就是他留下的,至于他怎么听得到我的铃声,又为什么这么快出现在我面前,就不得而知了。 又是一个和商人一样神秘的家伙,我想。 “你知不知道干草地”我问。那里还有点儿剩下的东西,让他搬过来倒也好。 “啊,很久以前,那是一片美丽的空地,自从那些树从地下长出来之后,那里就变成了一片不毛之地,我很久没去过那儿了,不过我认得路,要穿过一片林子。”老头儿说道。 “给你,帮我把储物格里面的东西都搬过来,储物格在书桌下。”我把自酿酒递过去。老头儿一把接住,拧开瓶塞往嘴巴里灌了两口,浑浊的酒液随着咕噜噜的吞咽声流进了他的喉咙。 “嗝”他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脸上的灰暗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神采奕奕的表情,两抹红霞飞上他的脸,仿佛那不是一瓶酒,而是让人返老还童的秘药。 “好酒头儿,好酒干杯”他冲我叫道,然而并没有要和我分享的意思。 “出发像垃圾桶里的狐狸一样兴奋”他随意的把酒瓶塞进口袋,蹬起自行车,像一阵风一样远去了。 我惊讶的看着这个怪人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他到底是谁住在哪里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在森林里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个森林的谜团,随着我探索的深入变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没有办法解开,就像一个打满死结的线团一样让人抓狂。 不过既然他认识路,那么跟着他的方向走应该没错,我也许能在天黑之前拿回我的背包。想到这里,我清点了一下随身的装备,手枪和手枪弹匣,一共十四发子弹,再加上匕首,差不多防身的武器就准备妥当了,然后我朝怪老头消失的方向跑去。 这确实是一条道路,和我来的时候从林子里钻出来不一样,这是一条正儿八经的道路,地上还有被拖拉机压出来的车辙印,在低洼的地方还积了水,我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烂泥前进,两边的草很茂盛,再远一点儿就是树林。 跋涉了大概两个小时,我看见了左边树林子里面的一块大石头,和我放背包的地方很像,果不其然,我的背包就放在大石头的下面。 东西失而复得,我欣喜若狂,背上背包就往回走,原来昨天我绕了一个很大的圈,走进了一片密密麻麻的林子,在里面迷失了方向。想到昨天晚上可怕的经历,我不禁头皮发麻,那是我第一次在没有保护性物质的外面过夜,还好,没有像那个哨兵一样,被拖到林子里挖出内脏来。 回到庇护所,已经是傍晚将近五点半。我把背包里面的东西一件件的整理,安置,又开始搞房间里的卫生,把那些床上的灰尘,地上的木屑碎块从门口扫出去。 这个房子似乎还有一半,不过已经被火烧毁了,我能看见墙壁焦黑的残骸,这个有工作台,气炉和床的房间,本来处于房子的中心,是我守夜最理想的地方,问题是外面的房间已经被烧毁了,这个房间就暴露在外。有一扇窗,一扇门,整个门板都已经消失不见,没有木板,我没办法把门堵起来,夜间的防守是个大问题。 看上去今晚只能把外面那个大衣柜拖过来堵门了,至于窗户,需要我自己留意。 我把子弹从弹匣里面抠出来,一颗颗的放在桌面上,手枪的摆一个方阵,步枪的摆一个方阵,突击步枪的子弹再摆一个方阵,弹匣放在一边,然后,我拿出我的手枪,满意的放在它们之间。就像是完成了一件艺术品。 肚子里饥肠辘辘,我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从椅子上面站起来的时候眼前有点发黑,再不吃点东西,我可能会晕过去。 我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罐头,用匕首划开,倒在气炉上面的大铁锅里面加热,这个罐头里面装的是荞麦饭,闻上去味道很怪,吃起来也很粗糙,但是我并不能挑剔,认真的一口一口吃完,又掏出两块面包就着水壶里面的淡水,才算填饱了肚子。 我一边咀嚼,一边在背包里摸索,背包底部有什么东西,我把手伸进这个大背包的最深处,掏出了一本红色的日记本。 那是我的日记本,自从我醒来之后就把它放在角落忘记了。 我脑中电光石火,过去的一些回忆像是潮涌一样喷进了我的脑袋。 第二十四章 血影 在我们刚刚进入森林的时候,我确定我的身上是带着这本日记本的,每天晚上,我都保留着记日记的习惯,我至少写了十多页,把在森林里面的跋涉过程都用文字和图片的方式记录下来。 翻开日记本的扉页,这里已经是一片空白,纸张的边缘有非常明显的被撕过的痕迹,会是谁撕掉了我的日记本呢 我明白了,那个医生,毫无疑问一定是他,因为从袭击我的野人的智力来看,他们不可能干出这种事情,日记一定是被医生撕掉了,他是那么急切的要逃出这片森林,肯定不会放过一点一滴的线索。 但是,从21号钢铁大门还没有被人打开来看,医生肯定不知道地下入口的具体位置,否则他早就打开它了,我应该是没有把这么详细的数据记录在日记本上。 我的耳边回想起狼人的话,猛然记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我需要狼人提供给我钥匙的线索,逃出这个鬼地方。 狼人说过他的营地在寂静森林,我翻出地图,地图上有狼人做的记号,但那只是一个大概,或许没那么容易找到,但是我必须去找。 天色已经很晚,我拎起那罐子汽油,朝着外面的发电机走去。 发电机里面只剩下了一个底,我把汽油咕噜噜的往里面倒,眼神却无聊的往别处看,落到了锯木机上。 老旧而坚实可靠的锯木机,露出一半的圆形锯刃伸出了桌面,在锯木机里面还有两块锯好的木板,我看着西沉的太阳,再怎么样自行车老头在日落前都不可能回来了,今晚我肯定是拿不到用来堵死窗户的钉子和木板的,但是如果我有原木,或许可以利用这台锯木机加工一下。 我看向院子里面那个木头堆,除了奇形怪状的边角料,里面似乎还有一些成型的原木,我挑了一块,把沉重的原木抱起来。它们其实就是长条的带皮的树干,不过所幸都不大,不然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抱动的,我把一条原木放到锯木机的桌面上,然后拉动锯木机的拉环,启动了锯木机的锯刃,圆锯滋滋滋的高速旋转起来,气缸里面喷出来的汽油味道很是刺鼻。 “滋”飞溅的木屑在原木和锯刃接触的一瞬间四散飞溅,打到我的脸上,身上。我很是高兴,这些原木质量很不错,这意味着我很快就有上好的木板了。 切割木板的技术含量并不是很高,桌子上有卡尺,我只要量好木板的尺寸固定好就行,还有就是抓紧时间,天快要黑了。 原木不大,木板切厚一点只能切出大概三块,我争分夺秒的抓紧时间,到后面几乎是用尽全力推着原木被锯刃割开,木屑灰弄得我满脸都是。当汽油用完的时候,我获得了大概五块木板,用来封堵一扇门绰绰有余。 外面天已经很黑了,远处传来狗叫,我不敢再久呆,打开发电机之后迅速地回到房间,用钉子把木板钉死在墙上,这样就彻底把那扇门堵得严严实实,衣柜被我推到窗口封死窗户,晚上就可以睡个安心觉了。 我又从别的房间把两盏台灯全都搬了过来,台灯发出的光明很亮,让我很安心,做完这一切就安全了,我只要等到天亮就好。 以前和马切克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候,晚上他们几个士兵总是围在一起拆卸保养武器,聊天。但我现在可不敢拆掉这唯一的一把手枪,我从背包里把那把开花的霰弹枪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它已经完全不能用了,我打开装修理工具的盒子,从里面拿出螺丝刀和扳手,想要把枪机拆下来,看看以后能不能用。 一番努力后我得到了一块废铁,我把炸膛的枪管丢掉,把废铁收进抽屉。然后开始记日记。 我把之前的那支笔丢掉了,换上了在坦克里找到的钢笔,这支笔很好写,只是里面的墨水已经完全凝固了,但是我想出了一个聪明的办法,就是把它放在气炉上面烤,墨水被加热之后会融化,然后就可以用来书写。 “写点什么好呢”我咬着笔杆沉思,干脆从一开头就把日记补上。从我遇到狼人的故事开始写起 被我磨得锃亮的笔尖划过纸面,发出好听的沙沙声,墨水在日记本上有条不紊的散布开,这本日记本是奥维丽娅给我买的,我一直没舍得用,从家里面鬼使神差的被我带了过来。它的纸张质量很好,细腻的很,墨水一写上去马上会干。 “我一定是在做梦我遇到了一个长着狼头的男子,他承诺会帮我找到我的钥匙,但是我要去寂静森林的狼人营地找到他,狼人营地又在哪呢” “地下入口的装甲门关着,两周之内没有人到过这里,我敢确定那个医生不知道这扇门的位置。” 我用这些简短的语句记录下我在森林里面的所见所闻,万一哪天我遇难了,后来的人也可以从我的尸体上知道我发生了 什么。笔尖沙沙,长夜漫漫,只有灯下的飞蛾在扇动翅膀飞舞,房间里面布满了它们那好看的如同走马灯一样的影子,就是看久了有点烦。 我要上床睡觉了。 这床被子虽然有灰尘,但是里面真的暖和,被子里似乎加了鸭绒,很是保暖和厚实,我幸福的钻进被窝,躺在松软的床上,气炉发出的温暖包裹着我,和昨天晚上我的处境比起来,这简直就是天堂。 天堂是什么样的呢 小时候外祖母常常带我去教堂,波兰人大多信天主教,他们会一起唱圣歌,然后看着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祈祷,我小学在格鲁耶茨的一所教会学校就读,那是华沙以南的一个城市,准确的说是一大片农村,孩子们就在学校里穿着校服跑来跑去,我很不喜欢穿那袍子一样的教服,因为玩耍起来很不方便。 老师总是告诉我们“神可以带来拯救”,我们就在下面机械的跟着念。我那时大概是不怎么相信的,自从来到这个鬼地方开始,我对神的最后一丝敬意也荡然无存了,虽然这样说有悖信仰甚至是渎神,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在你快要被冻死饿死的时候,祈祷毫无用处。 我又想起了森林里面的那些野人,他们看上去也是有信仰的样子,不过天知道他们信的是什么鬼东西,至少上帝不会让我们脸上糊着泥巴插着树枝在森林里像个疯子一样跑来跑去。 简直就是邪教。 我在乱想的时候睡着了,下半夜因为内急,醒来了一次。 一般半夜要上厕所都是非常尴尬的一件事,我通常的做法是用罐头装起来丢到外面,不过这种做法未免太过奢侈,空罐头可以用来装子弹,但是要是用来盛尿,就不能装子弹了。 我决定冒险出去一趟,我把桌子上的手枪揣在怀里,搬开衣柜,露出窗户,出乎意料的是,刺眼的红光从外面照了进来,我听见了呲呲呲燃烧的声音。 “着火了”这是我第一个念头,然而不对,发电机不可能着火,那红光温暖又熟悉,更像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光亮。 信号棒,有人在往我的家门口丢信号棒。这个念头一出,我定睛一看,才发现红光那里真有一个人影,看上去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 “喂。”我大叫一声。人影被我惊动,呼拉一下跑起来。 “站住”我立马翻出窗户,追了上去,他跑的很快,在黑暗中就像是一道影子,呼啦一下翻过栅栏朝着森林跑去,如果我没能尽快拦住他,他就要消失了。 我快步追上去,单手在栅栏上面一撑翻过去,掏出手枪开了两枪,枪声震耳欲聋,子弹打在远处的树木上发出火光,人影打了一个趔趄,脚下的步伐可是一点都不慢。 我从燃烧着的信号棒旁边跑过,顺手把信号棒捡了起来,追着人影跑去。 我们跑了大概有两百米,他钻进了草丛,一闪,再闪,人就这么不见了。草丛中只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响动,我不敢跟着他进去,回头一看,房子的亮光几乎看不到了,我手中的信号棒在黑夜中就像孤岛上的灯塔一样,四周都是一片漆黑。 我骂了一声往回走,气炉的味道几乎都闻不到了,天知道那个往我家门口丢信号棒的人是什么人,我虽然没看清楚,但是他至少穿着一件褐色的衣服,头上也没插树枝,看上去绝对不是野人。他要往我家门口丢信号棒干什么如果是为了帮我,那他为什么要跑 想不明白。 正当我往回走的时候,耳边却捕捉到了一阵异样的声响,我忽然有了一种很恐怖的感觉,耳朵上的每一根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种感觉清楚的告诉我,绝对不能留在这里赶紧回去回到安全的气炉旁边否则就有什么恐怖的事情要发生 我强忍着那种恐怖的预感,扭过头去查看声音的源头,信号棒的红光之下,地上似乎蠕动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团蚯蚓,它们像水一样蠕动着朝我靠近,发出的那种难以名状的声音让我头皮发麻,像是幽深洞穴中传来的风声,更像是贴近耳畔的呼吸声。 第二十五章 自杀 那团不可名状的红色血影在地上像蛇一样蠕动的朝我靠近,大蛇夹带着小蛇,小蛇又夹带着蚯蚓,蚯蚓夹带着毛线一样的血丝,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一样在地面上朝着我席卷而来。不管是石头,还是草木,只要被它们碰触都会朝着一边被推开,根本无法阻挡它们的半分脚步。 “这是什么东西”我大惊失色,难道说没有保护性物质的庇护,晚上出外行动就会遇到这种东西吗这种难以名状的物体到底是什么它不像是生物,但我脑海中清清楚楚听见了它们的呼吸声,还有隐隐约约的细碎的话语,像是在呼唤。 不知道为什么,惊恐之余,我却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我很想接受这种呼唤,任凭那团血红色的影子将我吞噬,沉沦其中。 这简直是蛊惑人心,我用力的甩头,把这些奇怪的想法赶出脑子,然后收枪转身就往庇护所的方向狂奔。 血影游弋在我身后,像狼群一样不紧不慢的驱赶着猎物,我很快就开始喘气,但是尽管房子的灯的亮光就在我的身前,我却怎么也摸不到围栏,我感觉跑了有至少五分钟,但是这条路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根本走不完。 转身一看,在我的速度优势之下,血影被我落下了大概二三十米,我只能看见黑暗中有一团血红色的亮光,诡异的很,我手中的信号棒火光逐渐微弱,如果我再跑不进房子,那么下面会发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深呼吸一口气,我每跑几步就停下来确认一下方向,刚刚我在黑暗中应该一直跑的并不是直线,而是s形,因为这里没有路,有很多树木,沟壑,甚至是高草丛,都会诱导我走弯路,有时候房子的亮光还会被它们挡住,所以我一直不能按照正确的方向前进。 经过几次纠正后,我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正当我全力奔跑的时候,我一脚踩空,重重的从一块大石头上掉了下去,摔在地上。 “好痛”我摔的人仰马翻,手枪也丢了。我打着信号棒在烂泥里面找到了它,把它放进衣兜,血影很快追了上来,离我还不到十米远,那诡异的声音又徘徊在我的耳朵里。 我连滚带爬用手抓住草根,朝上冲出了沟壑,闻到了熟悉的像是铁锈一样的“保护性物质”的味道,这才发现原来避难所就在我眼前,我顿时安下心来。 果然,“血影”在沟壑的旁边止步不前,尝试突破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它似乎是急了,一股脑扎进来,却像触电一样往后退了几大步,犹豫了一下,终于掉头回到了黑暗中。 我一屁股坐在卧室窗缝透出来的光线里面,大口大口的喘息,身上的衬衫已经完全湿了。 那玩意他妈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害怕这种“保护性物质”保护性物质又是什么东西怎么被研发出来的 在我跟着马切克他们进入森林的时候,即使找不到庇护所,被迫在外扎营,小队里面总会有人拿出一个装着白色酸奶般半流体物质的瓶子,打开瓶口放到火堆旁边加热。每次我问起来,他们都会说是在遵守“安全操作流程”,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我不这样做会怎么样。但是从之前那些进入森林的小队只能够回来一半的事实来看,被这种血红色的影子在地面上追着你,追上了也许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我想起刚刚的经历,不禁头皮发麻,一秒都不想在外面多待,迅速跳进卧室把衣柜堵死窗口,把沾满泥巴的手枪用破布擦拭干净丢在桌子上。 坐在床上,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那个人为什么要半夜在我家门口丢信号棒从他的打扮来看,应该是当地的居民。但从我们和当地人的关系来看,似乎不怎么友好,无缘无故丢信号棒的举动应该也不是在帮我,这东西的亮光太过于显眼,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注意甚至攻击。 他在害我。 如果我是这个森林的原住民,在这个森林里面长期居住,有一天森林被树墙堵死忽然出不去了,长时间被困在森林里面,肯定会产生绝望消极的情绪。 如果这时候你看见了一队人,他们有吃有喝,在森林里穿梭自如,还有枪,时不时威胁一下你,说不定还会洗劫你的私有财产,但是虽然自己明明知道,就是不告诉你走出森林的方法。你会怎么样呢 仇恨。 因此,这个森林里面的人敌视探索队的成员,只因为对方有“最好的东西”自己却没有。这种不平衡长此以往,只会滋生仇恨,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和平年代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这种置身于复杂的处境的情况。 他很有可能是想引来森林里面的野人巨犬什么的生物杀死我,更或者说想要亲自杀死我。看来我需要提防的东西除了狗和野人,又多了这个森林里的原住民。 我看了看桌 面上的手枪,它又能保护我到什么时候呢会不会晚上趁着我睡觉的时候,他们或者什么东西绕过我的捕兽夹,卡住我的脖子,把我扼杀在香甜的睡梦之中 我把门锁检查了一遍,哦,受够了这该死的森林,我简直要发疯了。 那种崩溃前夕的情绪像毒蛇一样吞噬着你的心脏和肉体,让你难以入睡。 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了后半夜,我还是清醒得很,外面的一丝响动都能让我紧张很久很久,我几乎是第一次掉了眼泪,决堤的情绪像是洪水一样冲击着我的内心,但是奇怪的是,我并不能像一个孩子那样嚎啕大哭,因为我根本哭不出来,那种绝望而窒息的感觉压抑在你的心头,让你一步步步入疯狂。 我真的好孤独啊,就像是年幼被人排挤的孩子,独自一个人坐在教室的后排一样。 我呜咽着,用被子盖住头,像狗一样卑微的喘息,到后面我自己听我自己的声音都觉得心烦,抬起手想要给自己两个耳光,但我忍住了这种冲动,竭力的克制自己的身体不难受的撞墙,那样对我没有好处。 我看见了那把手枪,堵住的鼻子瞬间通了。 擦干眼泪从床上爬起来,我拿起了手枪,里面还有六发子弹,我把五发子弹退出来,留下一发,然后无比熟练的上膛。 我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眼睛,托卡列夫手枪没有保险,只要我扣下扳机,那么一切就在这里结束了,这也许是一个解脱的方法。 别人说,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放弃或许也是一种办法。我看着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它像是一张大张着的嘴直视着我,冰冷的子弹躺在枪膛里,静静的等待着击穿我的头颅。 我慢慢的把扳机下压,有那么一瞬间,我的脑袋里面开始像是走马灯一样放电影,小时候在教会学校和伙伴们打闹的场面一闪而过,我们一起砸了教室的所有玻璃,把电灯弄坏,神父被我们气得要死,但却因为找不到施暴者而作罢。 扳机下压到第一个节点,再往下扣变得比较困难,我顿了顿,继续开始用力。 深夜的时候,我还在研究所里面加班,出乎意料的是老所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当他离开的时候,在门口喊了我的名字,让我出去。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录用你吗”老所长问我,他慈祥的脸正在微笑,鼻梁上的眼镜有点儿歪。 我摇了摇头。 “你有探求真相的决心和毅力,并且已经准备好承担为此发生的一切后果。”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走了。走廊里面的应急灯亮着,只剩下他嗒嗒嗒的脚步声。 现在枪随时都会击发,我深呼吸,食指继续加力。 “喂,起床。” 我的担架床被人摇的吱吱呀呀,一个男人摇了摇我的肩膀,他有着一头金发,脖子上的铭牌叮当作响。 是马切克。 “你叫什么名字他们说你是华沙来的。” “” “我带你出去吃早餐,诺,这边是我们的宿舍,你们科研人员的在那边,这是食堂,在那道门后面,是无论如何不能进去的,我们还没有这个权限。” 我看了看那扇钢铁大门,点了点头。 “其实,新兵们到这里都会被问一个问题。你到区域来干什么你又是来干什么的呢”在去食堂的路上,马切克问我。 “探索真相。”我喃喃的说。 击锤猛地释放,砸在子弹的底火上,靓丽的金色火花在枪膛里炸裂开来,枪口冲着我的眼球,在那一瞬间,我的世界像是无风的原野一样安静,万物都在我面前静止了,零点五秒之后,那颗762毫米的子弹就会贯穿我的头颅,我的旅程也就这么走向了终点。 “奥维丽娅,抱歉。”这是我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我仿佛坠落到了最深的海域,就像一头死去的鲸鱼,慢慢坠落深海,远离阳光,海浪和风,周围变得冰冷而黑暗,然后落到海底,被食腐动物慢慢分解掉每一个细胞,连骨头都逐渐腐烂在土地里。 第二十六章 故人重逢 当我的思绪从冰冷中恢复过来的时候,我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我还活着。 枪没有响,就像是我第一次开枪时不过那样,这次不是击锤的问题,而是那发子弹,那发子弹是万里无一的哑弹。 我把弹匣退出来,千思万绪的看着那颗子弹发呆,由于长时间处在弹匣的底部,它已经有点儿生锈,估计年代久远让它成为了哑弹,但就是这么一颗子弹救了我一命。 我欲哭无泪的把枪撇到一边,垂头丧气的瘫倒在床上,看来我已经失败到连自杀都要费点功夫了。 我看见天花板的角落里有蜘蛛在结网。 那只蜘蛛努力的把破碎的网补好,一次又一次的想要把网接上去,然而总是因为摩擦力不够从房檐顶上脱落下来,挂在墙壁上。 然而就算是这样,它还是固执的重复着这个注定会失败的过程,低等生物的大脑,似乎不能理解重力这个概念,它只是遵守着基因里面刻着的本能。 我默默的计算着它失败的次数,大概十五次以后,它终于把网接了上去,一阵微风差点让它的努力功亏一篑,但是好在网挺住了,没有断裂。 它疲惫的爬到网的中间,默默的等待着猎物。我感觉我的心思平静了一些,尝试着躺下来睡觉。 一只蜘蛛尚且为了生存而努力挣扎,我又有什么抱怨可言呢在逆境中,自我了结生命不算是伟大,明明背负过多,却毅然前进,才是真的伟大。 不管你选择放弃还是坚持,都有各自的道理,但是比起躺下等死而言,努力挣扎更让人敬畏。 所以,我也想拼命努力挣扎看看,苟延残喘也罢,挣扎,挣扎再挣扎,一直坚持到最后。 “感谢你教会我的道理。”我翻过身对蜘蛛自言自语,把眼角最后一滴眼泪擦干净后,我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天大亮的时候,我注意到外面有人长出一口气的声音,然后是什么很沉重的东西放了下来。 我起床打开门,看见我那熟悉的老朋友。 男人对我点头致意,几天不见,他肩膀上的那几朵蘑菇长得更大了,在灰暗的房间里闪着亮光。 他撩起袖子,在胳膊上写着什么,我看见那是一行字:“你还活着,真好。” 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现在的心情,沉思良久,只能挥手和商人打了个招呼。 “很久不见,看见你也没事真好。” 不管怎么说,商人似乎是这个森林里面,唯一对我表达善意的人,我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世和来历,但是我们依然可以成为朋友。 我走出房门,关掉发电机。外面有一口水井,我从井里面提了点水,然后用一块破布当做毛巾,擦干净了脸。 所谓的“寂静森林”比起原来的干草地,要阴郁许多,我的庇护所周围的篱笆倒了一半,基本没有什么防护可言,连房子都是破损的,因为房间太多,而且墙体上堵不上的破洞到处都是,我在半夜不得不集中防守我的卧室,随便什么东西都能从墙上的破洞进来,在其他的房间游走,而我与它们仅仅一墙之隔,这种感觉即使想想都觉得恐怖。 现在是早上八点半,太阳刚刚从林木的顶端升起,苍白无力的光从天空中洒下来,给房子周围的草地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晕。远处的森林中弥漫着缥缈的雾气,偶尔从中传来一声不知名生物的啸叫,让人隐隐不安。 我张开双臂,任凭冰冷刺骨的晨风划过我的身体,带走被窝中的最后一点余热。脸上的水珠也逐渐在冷风中蒸发干净,我惊讶的发现,在井底的倒影里,我的脸竟然恢复了光泽,虽然还是有大块大块的淤痕,但是和一开始那张丑的让人呕吐的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恢复容貌的欣喜中,我把双臂搭在井口的边沿,看见了什么东西在井底隐隐约约的蠕动,凝神细听,还能听见熟悉的声音。 看来井底也生长着蘑菇,而且在我能够到的地方,就生长着一丛,我伸手把那丛蘑菇摘了下来,拿着它走进房间。 商人看见我手中拿着的蘑菇,眼睛一亮,我把蘑菇放在他的身前,笑道:“送给你。” 商人从口袋里掏出炭笔要开价格,被我拒绝了,我主动把蘑菇放进他的麻袋里面,他顿了一下,似乎想要伸手帮我打开麻袋的袋口,但是最后手却收了回来。 手电的电池是消耗品,需要备着。商人掏出两块破旧的电池,我试了试,从电池的成色来看,虽然里面不可能满电,但确实能亮,为此他给出了50声望的价格。 一个手枪弹匣被我不客气的买了下来,里面有八发子弹,我估算过,如果我每天购买一个,那 么我的弹药库存将会越来越充足,只是要注意消耗就好了。 我又注意到这里也有出售那种莫辛纳甘老式步枪的子弹,光是一发就需要40声望,我把我那一罐同样的子弹拿出来摆在商人面前,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我从坦克里面找的。”我笑着说。 “你很出色。”商人写道。“那是二战坦克的残骸,里面有时候确实会有物资。” 我又注意到一粒粗大的红色子弹,那似乎是12口径的霰弹。价格也是40声望,和那种土制的霰弹不一样,这是真真正正的军用子弹,当你摇晃它的时候,里面有钢珠滚落的声音,里面一小半是火药,另外一大半装的都是沉重的上百颗的钢珠。 “这一发子弹威力怎么样”我问道。 “驼鹿,森林中最大的生物,最多两发。”商人简短的回复。我猜他的意思应该是即使面对一种叫做驼鹿的生物,两发这种子弹就能解决它。 我曾经在动物世界节目上看到过一只驼鹿,它走在公路上,旁边开来一辆小轿车,和驼鹿比起来小轿车就像是一辆玩具车那样渺小,这家伙的角能顶到一层楼的天花板那么高。 我把玩着手中那颗沉重的霰弹,看来这种子弹的威力真的很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探索队里面的人没有配备能发射这种子弹的枪支,而是统一的军用步枪。 我卖了一点杂七杂八的东西,声望早就已经入不敷出。很多次商人都只是指着自己胳膊上的那个数字,不停的摇头,他是提醒我声望已经完全不够了。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外面传来悦耳的车铃声,与此同时,我听到一声苍老但是中气十足的喊声:“头儿” 外面树冠上的鸟儿都被这一声吓跑了。 “我把你的东西,拿来啦” 我打开门,看见“自行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家门口,正用手在嘴前作喇叭状,那只扶着车把的手还不停的拨弄着铃铛,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行了行了,别把树林里的怪物招来。”我对他说,他看见我出来,十分高兴,从衣兜里掏出满满的瓶子灌了一口,奇怪的是这个瓶子我有点儿眼熟,似乎不是昨天我给他的那一瓶。 接着,他“哐啷”一声,把背上的大柜子放在地上,柜子几乎都散了架。 “头儿,是给你搬进去,还是怎么样” 这老家伙似乎在发酒疯,所幸他骑车的时候没摔倒在路边被巨犬吃掉,或者被野人一棍子敲成傻子,虽然他本来的智商也不正常的样子。 “就搬进去吧。”我无奈的说道,这个柜子真的很重,自行车和我吃力的挪动着柜子,商人吃惊的在房间里看着我们的表演,当我们总算把柜子安置好的时候,自行车对我一鞠躬,说:“感谢头儿的酒”随后呼啦一下蹿了出去,风驰电掣的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那么快,看着他连车把手都抓不稳的样子,在小路上歪歪扭扭,几次都几乎摔倒。当我打开那个破柜子的时候,我都明白了。 这家伙喝的是我的酒精,他把我所有的酒精都拿走了,怪不得上一次我见他的时候还是正常的样子,这次看见他他却在发酒疯,虽然是自己酿的,但是那可是纯酒精人喝了不发酒疯才怪 我默默记在心里,以后让他搬家,原来的家里决不能有酒,不然都会被这个家伙拿走。 我拿出了我剩下的所有钉子和木板,先做了十几个钉板,一股脑儿的卖给商人回血,剩下的所有钉子木板,我一点都没有浪费,全部用来加固我的庇护所,我把卧室打造的固若金汤,窗户上钉了足足两层木板,再把衣柜拖到后面顶着,这下就算是裂头怪,也不可能轻易地撞进来。 我又修缮了外面的篱笆,虽然它们大多数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是我还是设法让它们立着,然后在草丛里安置了我所有的捕兽夹。 这下我的安全系数就要高的多了。 我又注意到昨天晚上我被血影追逐着的时候摔倒的那个沟壑,那并不是什么沟壑,而是一个大坑,坑底还有新鲜的泥土,我不知道这个坑是用来干什么的,姑且就先让它在这里吧。 我还注意到,东边发电机的那个小房子里面,有一个上锁的箱子,我用细铁丝反复捅过,怎么也打不开,里面或许有好东西,但是没有钥匙注定不可能打开。 第二十七章 湖畔 然而我搜遍了庇护所,都没有钥匙,看来这个箱子我暂时不太可能打开,姑且就和那个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大坑一样,成为一个谜题让它放着吧,这个森林就像是一团雾气那样不可窥其全貌,里面的谜题那么多,我能解开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我从商人那里买下了一发霰弹,虽然我现在还没有霰弹枪,但是我相信它早晚会派上用场,正所谓有钥匙就有一把锁一样,有子弹也一定意味着有一把枪。 “咦这是什么”把霰弹收进我的大衣里面,我指着那个红色的鸡蛋问。商人会贩卖武器,原材料和成品,但是唯独没有食物,这是少见的看上去可以吃的东西。 商人掏出炭笔,不紧不慢的开始写:“村子里面的母鸡,有时候会下出这样的蛋。” “你不会告诉我这是母鸡的姨妈血染红的吧。”我一脸嫌弃的隔着麻袋拨弄着这个蛋,它看上去红通通的,蛋壳还没剥掉,但是里面都快成了透明,感觉像是中国的皮蛋。 商人摇摇头:“母鸡吃了那种蘑菇之后,身体会产生变异,偶尔就能下出这样的蛋来,吃掉了除了有充饥的作用之外,还有奇效。” “多少钱”对商人所说的“奇效”抱着好奇,我挑挑眉,得到了70点声望的回答。 红蛋到了我的手里。 “你要这个吗”我把炸膛的土制霰弹枪递给商人。商人露出鄙夷的神色,在手臂上写了一个“3”。意思是这玩意的价格微不足道。 “一些废铁,一块布,一根铁管就能做出这种枪。这是好东西,但是当使用完后,它们就一文不值,毫无用处了。”商人写道。 “你等等,废铁,布,铁管,这里都有卖,子弹可以用碎石替代,我还需要火药。” “我没有火药,你需要自己在森林里发现。”商人写道。 我们又聊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商人几乎是手把手的教我做东西,比如,酒精加空瓶子,一块布,就能制作一种叫“莫洛托夫鸡尾酒”的东西,其实就是所谓的燃烧瓶,如果你没有酒精,用汽油替代效果也不错。苏联人二战的时候用这玩意对付德国的坦克,那神奇的坦克顶舱通常是锁不上的,步兵只需要尽量接近坦克,然后掀开顶舱,把这玩意点着丢进去就可以了。 还有做提灯,它可以挂在大衣上,汽油加玻璃瓶,一根棉芯,就能燃烧很久,而且不用担心被风吹灭。 在这之前我只会像个傻瓜一样做钉板,有时候我想,这家伙对我真的太好了,虽然说是交易,但他一点都不担心我学会制作这些物品之后,自己的东西被我轻而易举的交换过去。 这简直是变着法子养我啊。 今天的交易就这么结束吧,我拍了拍商人的肩膀,这位久违的朋友把地板上装的满满当当的麻袋一把提起来,扛在肩膀上,然后离开了。 我想,是时候去找一下狼人,问问钥匙的事情了。 根据地图上面的标注,狼人的营地位于“寂静森林”的西北方,而我是从西边的“寂静森林入口”过来的,我用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大致理清楚了自己目前的位置。我的庇护所在寂静森林中央偏西的地方,狼人营地在西北方,那么我应该往西北走。 我往背包里面塞了一壶水,一点儿面包,一个托卡列夫的弹匣连同手枪一起被我插在口袋里,我又在我的杂物堆里面翻了翻,忽然看见了刺眼的反射的光线。 那是之前我在“婚礼”上找到的,法尼亚牌拖拉机的后视镜,刚刚就是它反射了窗户外面外面的天光。 这玩意到现在还没什么用,我曾经给过商人看,他根本不要,在他眼中这玩意甚至还不如一把炸了膛的土制霰弹枪来得实在。 我忽然想起了外面也有这么一辆废弃的拖拉机,就停在我的院子里面,发电机房和主屋之间的一堆杂物旁。我走出房间,爬上了拖拉机,娴熟的拉开副驾驶上的抽屉,里面的东西都已经烂成棉絮了。 但是方向盘似乎还能够被拆下来,我用手努力的拧方向盘中间的螺丝,但是无济于事。我想起了我的工具盒,里面有一把扳手,对付这种拧得很紧的螺丝非常有效。 半分钟后我从房间里面把扳手拿了出来,螺丝生了锈,但是架不住扳手强大的力量,呼啦一下被拧开了,我就那么把方向盘从拖拉机的操作台上面取了下来,这玩意虽然老化比较严重,但是看上去似乎还能用。 我费力的打开拖拉机的油箱生锈的铁盖,看看能不能顺点儿汽油出来,里面就剩了一个罐底的油,还掺杂着铁锈破败的味道,估计里面的铁锈已经比油还多了。 撇下拖拉机不管,我朝着西北方走去。 寂静森林说是一片森林,不如说是一片林地,有些地方,树木长得出奇的茂盛,树底下的阴冷潮湿的落叶堆里面还生长着蘑菇,搞不好还隐藏着捕兽夹。但是在有些地方,太阳又能毫不吝啬的把自己温暖的光芒投向大地,地上的芒草都染上了金色的光辉。我裹紧大衣,尽可能的挑着有阳光的地方走,我虽然不喜欢晒太阳,但是秋日的阳光就和田地里的金子一样难得,要好好珍惜。这个季节的喀尔巴阡山,指不定第二天气候就会变得怎么样,到时候我可不保证自己还有这样的待遇。 经过一段被杂草缠绕的破旧的围栏,我留意到两边的森林里传来的鸟叫,还有落叶拍打地面的声音。地面上的蕨类植物和杂草生长在一起,缠绕的彼此都看不出形状。这里已经完全没有路,我简直是在丛生的杂草里面前进,一脚踩下去,咔嚓咔嚓的声音不绝于耳,多日没有下雨,天气早就已经很干燥,这里的杂草也被太阳烤的脆脆的。 前面赫然出现了一大片的开阔地,我拨开树丛,视野顿时开阔起来。 这不是一片“开阔地”,而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湖,它大概是一个半径两百米的圆。湖面闪动着金色的波光,在太阳的照射下像是过江之鲫一样跳动。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见地面上铺着废弃的木板路,每隔几公分就铺上一块木条,它们中有的已经腐朽,有的断成两截,还有的干脆消失不见了。 木板路通向湖边的一栋小屋子,我猜那应该是渔民用来存放打渔工具的地方,网,鱼钩什么的,说不定湖边还有船。 我在地图上面标记了“湖”,画了一个圈,里面用炭笔歪歪斜斜的涂上几条波浪线,代表湖水,然后朝着湖边走去。 从岸边的浅水区延伸出去的栈桥都几乎要腐烂的掉进水里了,在栈桥末端栓着一艘小船,里面还有渔网和船桨。我不想冒着危险走上栈桥,把目光投向了那栋小房子,它顶多就一个厕所那么大,想来里面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房子的门把手上面挂着挂锁,锁眼已经生锈到了细铁丝都捅不进去的地步。我用力的踹了门一脚,谁知道,大门松松垮垮的歪向一边。我又补了一脚,整扇门轰然跌落。 原来靠近湖边虫子到处都是,它们都把木门蛀得差不多了。这一脚下去,整扇木门就这样被我从合页上整个踢烂了。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烂掉的网,挂在墙上的没有油的提灯,几条脏兮兮到发黑的船桨,这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十年前的样子,如果不是这些东西上明显的岁月痕迹,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相信,第二天一定会有渔夫把门口的挂锁打开,然后拿上里面的工具,乘着小船去湖心捕鱼。 在房子里面休息了一会,喝了点水,我背上背包再次出发。 我绕着湖边走,想要绕开这个湖,我的步子很悠闲,一边走一边看湖面的风景。在密密麻麻的树林里面,这个大湖就像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那样闪光,如果上空有什么军用飞机经过,他们第一眼一定是看见这个湖。 我来到了湖的对岸,看见了一条徒步踩出来的小径,小径和我要去的方向不谋而合,我索性就踩着小径前进,走了一会儿后,我忽然闻到了一阵神奇的香味,就像是那种天然的植物的香气,似乎是松香,这股香味不算浓烈,但是在森林中十分突兀,因为我根本没有在这里看见有松树生长,松香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与此同时,我看见了小径末端的两栋房子,那种松香的味道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其中一栋房子有着工厂一样的顶棚,不过顶棚的面积不是很大,看样子是一个车库,另外一栋房子则和我的庇护所差不多,是正常的结构。 房子的四周围绕着那种白铁皮和铁丝网制作而成的简易围墙,我在房子的周围转着圈圈,寻找着入口。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一处我能勉强翻过去的围栏,事实上这也是房子唯一的入口。 翻过围栏,我看见院子里面有一堆破铜烂铁,胡乱的焊接在一起,这简直就是一坨巨大的垃圾,对我来说根本毫无用处。前方是带着卷帘门的车库,卷帘门虚掩着,里面很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不太想贸然进去 第二十八章 皮奥特克 我决定先去车库旁边的那一栋房子里面看一看,那栋房子看上去更加有烟火气,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但是,我很快就发现,这栋房子并不像是它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房子外面拉着一根晾衣线,晾衣线上面有金属夹子,它们并没有生锈,这说明有人在下雨的时候把它们收了进去。 更不要说金属夹子下面还夹着衣服,还有裤子和内裤,它们看上去虽然不算新,但是近期我敢肯定有人穿过它们。也就是说,这栋房子里面,很有可能是有主人的。 我伸手在房门上面敲了几下,大声问:“你好” 令我惊讶的是,房子里面很快传来了回应,几乎在我敲完门的瞬间,话音未落之际,房子里面就传来了一声暴喝:“谁在那儿” 我愣了一下,把托卡列夫手枪从腰间拔了出来,同时从门前离开,靠在一侧的墙上,以防万一有子弹从门里面射出。 良久,我们两边都没有动作,车库里面冷不丁的传来一声狗叫。 狗叫之后那个声音马上发话了:“除非这玩意从我的车库里面离开了,不然我是不会出来的” “只是条狗”我喊道。 “绝对不行”那个声音几乎是尖叫的说,带着几分娘气,听上去是个怕狗的小伙子。 我放松了下来,起码这家伙对我应该构不成什么威胁,他看上去也不像是有“战斗力”的样子,否则就不会担心一条狗这么久了。 我大声喊:“好,那我去帮你解决它。” 没有回应,里面的人似乎是在等我的动作,我离开房子,大步朝着车库走去,低头钻过了虚掩着的铁帘门,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废铁和垃圾,有报废的拖拉机,有巨大的拖拉机轮胎,最令我惊讶的是一节火车车厢,那是五六十年代的老式火车车厢,车厢上的油漆几乎都褪掉了颜色,不过还是能够辨认出车厢上用工整的波兰语写着:“埃尔布隆格-克拉科夫”,透过模糊的车窗,还能看见里面歪歪扭扭的座椅和堆积如山的灰尘和杂物,这里既没有轨道也没有什么大型的搬运工具,这玩意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我想不通。 火车车厢,拖拉机,报废汽车上面的部件多多少少都被拆解了下来,我能看见随地零散的部件和修理工具,墙壁上还挂着一张拼接起来的大纸,上面写着几个字:“皮奥特克的太空火箭设计图”。 我哭笑不得,这家伙八成是有病,苏联登月没几年,他就想着在这里造火箭,我应该是在和一个疯子一样的家伙打交道。 我穿过废旧的垃圾堆,没看见狗,倒是看见了车库尽头的一扇小门。 我蹑手蹑脚的打开小门,门没有锁,这里似乎是一个用来放东西的杂物间,一只狗出现在房间的尽头,就是那种很普通的林间野狗,它的前面还有一大丛蠕动着的红色蘑菇,不过这家伙似乎对蘑菇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焦急的在空气中嗅探。 我在它闻到我之前瞄准了它,扣动了扳机。 托卡列夫手枪没有保险,使用的时候不需要上膛,增加误击的同时也缩短了零点几秒的准备时间,巨大的爆鸣声过后,伴随着惨叫一滩鲜血飞溅到了墙上,狗的身体被子弹打穿了,它从地上一跃而起,随后蹦蹦跳跳走了几步,在墙角趴下来喘息。 我手中的枪冒着青烟,它看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憎恶。 再次扣动扳机之后,狗的身体几乎只剩下本能的抽动了,它完全瘫倒在了一边,墙壁上留下了一个沾满血迹的弹孔,我听见了弹壳弹飞到墙上,然后落到地上最后滴溜溜滚到柜子底下的声音,本该清脆的声音此刻听上去很是模糊,因为在狭小的空间内开枪,我的耳膜几乎被震聋了。 我把手枪插进兜里,走出车库,大力的在房门上敲了两下。 “你把那玩意弄死了”里面传出小伙子的声音,离门非常的近。 “嗯。”我点点头,与此同时我听见了门锁被抽掉的声音,然后铁门啪嗒一声打开了。 “哇哦,你长得令人印象深刻。” 出现在我面前的小伙子头上戴着一顶自制的帽子,帽子上插满了自制的天线和一些奇奇怪怪的物品,有弹簧,金属齿轮,铁丝等等,帽檐下还有一节耳塞连到他的左耳朵上,他应该是想仿制一个收音机 他的眼眶深陷,面容瘦削,胡子看上去已经几天没刮了,手里还紧紧地抱着一个金属的小玩意,像是他自己做的。此刻,他正看着我,说出了上面那句话。 我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虽然看上去比一开始要好得多,但是现在也算是半毁容状态。 “皮奥特克”我问道。 “太棒了你知道我的名字”小伙子高兴的几乎跳了起来,他似乎对我完全放下了戒心,他指了指院子里面那堆胡乱的被焊接在一起的垃圾说道:“你一定是看到我的太空火箭设计图了诺,就是这个家伙很棒吧” “呃”我欲言又止,这堆东西实在太简陋,根本不像是能飞到天上的样子,如果不是他说,我甚至都不会认为这是什么“太空火箭”,倒是更像被压缩成一团的废铁,往好了讲就是一个不明用途的机器。 “进来说,进来说吧。”皮奥特克挪开了挡门的身体,把我引进屋子。 天花板上布满了蜘蛛网,房间里面的脏衣服也随处乱放,一张沙发翻倒了过来,地板上满满的都是蜡笔画的奇奇怪怪的纸,有时画的像是抽象画,有时写着密密麻麻的严谨公式,每走一步都无从下脚,角落里面有一个香炉,空气中充满的松香的味道倒是让人感觉心平气和。 “你怎么杀了它的我和它对峙了几天几夜,才把它赶到车库里面,粮食都快吃完了。” “枪。”我简短的回答。 “真酷本来我也有一支军队的,但是我把它们都融去做火箭了,我有两百个锡兵,都是彼得堡皇宫侍从还有炮兵,还有骑兵我的近卫骑兵可以在平原上打败任何步兵”小伙子兴高采烈的说道。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个比我小不了多少的年轻人,真不知道这个看上去一身中二病的家伙是怎么在这个森林里面活到现在的。 “那只狗是怎么进来的呢”我问。 “它翻过了我的围栏,有些狗可以跳过去,我在四面八方都安装了防御的矮墙,但是还需要留下围栏用来进出,狗就是从这里翻进来的。”皮奥特克回答,他看上去漫不经心,开始摆弄手里面的那个小玩具。 “我喜欢躺在草地上看星星,有时候真的很想去天空中翱翔,这个小东西就是我在草地上捡到的。” 我扫视整个房间,注意到了一个摆的满满当当的柜子上面成堆的奖章和奖杯,一个写着:物理竞赛,一等奖,皮奥特克。另一个写着:天文知识比赛,特等奖,皮奥特克等等,诸如此类的奖章和奖牌还有很多,可见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似乎不只有天真烂漫的一面。 我又看见了地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它们写的很严谨,字迹娟秀,看了足足五分钟,我竟然没有找到一处涂改的痕迹。 “这些东西都被我记在脑子里,每天都看一遍,它们逐渐就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皮奥特克咧嘴笑了。 “你为什么要造火箭”我问道。 “你不知道这片森林发生了什么吗也对,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皮奥特克说道。“自从树墙长出来后,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走到过镇子上了,这些东西都已经陈旧不堪。” “镇子”我问道。 “离这里几公里的地方有一片村庄,那个村庄连通着公路,沿着公路开二十五公里就可以到最近的城镇,斯普沃热斯克。在以前我经常去那里,但是有一天,那些树就那么从地上生长了出来,就像是你把植物生长的速度放大几十倍那样,有的人被活活卡死在了树墙里面。” “我这个东西是个收音机,它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信号了,但是只要有一点希望我们都要坚持下去,不是吗”他指了指自己头上戴着的那个奇形怪状的帽子。 “所以你一直戴着它,就是担心错过信号”我问道,皮奥特克点点头。 “你呢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森林外面”我思考了很久,才这么说道。 探索队有严格的条令,限制和当地的原住民接触,原住民分为两种,一种是尚且保存有理智的村民,另外一种是野人,它们手里拿着棍子,头上抹着泥巴,在森林里面到处攻击人,不管是村民还是野人,为了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都不能接触他们。 但是我现在已经被探索队遗弃,此刻也和森林中的一员没什么区别了,再加上面前的小伙子看上去也人畜无害,我索性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了他。 第二十九章 火箭和狼人营地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皮奥特克听着显得很漫不经心,他不但不关心我是从哪里来的,就连外面的新事物,他仿佛漠不关心,而是继续把玩着他手上的那个小玩意,在我喋喋不休讲了几分钟后,他坐在工作台上,开始尝试着把一节热熔胶从管子里面挤到他那小玩意上。 “这里还缺一点儿东西好了,大功告成” 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他的思维跳跃性很大,对新事物表现的却漫不经心,似乎只愿意沉浸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 “你有没有兴趣听听空间站”我尝试着问道。 “空间站是火箭吗” “严格的来说可以这么讲,空间站是永远不会坠落的火箭,它从建成开始就在太空,在引力轨道上面滑行,永远不会坠落,宇航员就在里面生活,做实验,透过舷窗他们可以看见蓝色的地球。” “空间站,真是美丽的地方。”皮奥特克眼中都发出了光亮,几乎都照亮了缭绕着松香味道的阴暗的房间。 “对了,加加林同志,他上太空到现在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皮奥特克从抽屉里面拿出一张纸,那不是什么纸,而是一张明信片,上面是一个穿着苏联军装的小伙子,他手里面站着一只白鸽,笑的阳光灿烂。 他就是尤里阿列克谢耶维奇加加林,苏联的太空英雄,1961年成功进入太空,当时几乎苏联的所有人都挤在黑白的“鲁宾”牌电视机面前,看他的实况转播,信号还传到了大洋彼岸,把美国佬气得够呛。 这张明信片看上去有点年头了,它布满了灰尘,但是还能看出那段它承载的辉煌岁月。 “看到了吗这不是普通的明信片,上面还有加加林的亲笔签名呢”皮奥特克兴高采烈的指着明信片上面一行快要干涸的字迹告诉我,我苦笑,天知道这是不是加加林的亲笔签名,不过看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我也就暂时附和。 “你知道我的梦想吗”皮奥特克忽然看向我,双目发光。“我想要和加加林一样,造一艘火箭,上太空去,逃离这里,但是我的火箭还差一些东西。” “你需要什么样的东西”我问道。 “液压起落架,方向控制设备,能源提供模块,光线反射观察装置,等等等等,我没办法找齐全所有的东西,最近外面的野狗越来越多了,我从小就怕狗,在我三岁的时候,家里养的狗把我咬了一口,虽然只是轻轻的一口” 在皮奥特克喋喋不休的讲述中,我打开了背包,把那个从拖拉机上面拆下来的方向盘放到了他面前。 我根本听不懂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名词,我不是理科生,我只能赌一把了。 “诺,给你。” 皮奥特克看了一眼放在工作台上的方向盘,眼睛里面顿时发出了光:“方向控制设备” “用得上吗”我问道。 “用得上,用得上”皮奥特克忽然和我四目相对。“去找那些森林里面废弃的拖拉机,大部分零件都在上面可以找到。” 我验证了心中的想法,看来去玉米地路上的那台拖拉机的后视镜,应该也派的上用场,我决定下次把它带过来。不过在这之前,我很有必要了解一下这对我的意义。 “我有什么好处”我问道。 “以物易物。”皮奥特克拉开工作台的柜门,我看见了里面的一个黑漆漆的东西,那是一个老式电焊。 “这个电焊本来是连接在我的工作台上的,看见了吗,有一节从我的桌面露出来了,我可以把它送给你,有了它,你就可以用工作台造出更多的东西,你可以用铁板把窗户缺口焊死,也可以造出真正的铲子,而不是像你手中那傻逼玩意一样,用胶带傻乎乎的把木棍和铁铲头粘在一起。” “行,我会考虑。”我点点头。“你知道森林里面的医生吗我找他有点儿事。” “我从来不看病,也不知道什么医生,我小时候妈妈总是给我吃一种白色的大药片,不管是头痛还是发烧都会好。” “八成是止痛药。”我心里想,这孩子从小一定是没有出生在一个好的原生家庭,得不到父母的关心,才养成了这种冷漠自闭的性格。 “先这样吧,我还有事。”我转身离开了,皮奥特克并没有回应我,他正全神贯注的摆弄着我给他的那个方向盘,我推开门出去,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松香的味道虽然还能闻到,但是我的鼻子已经对这种气味不那么敏感了,这玩意虽然闻着好闻,但是闻久了还真的有点不适应,我不知道皮奥特克为什么一定要点着松香,我刚刚也瞥见了房间里面的角落里成堆的松香,难道说,他 有不得不点着松香的理由 外面的天气有点阴沉,我往西北又走了一段,林子变得稀稀拉拉,在某些地方林子的密度忽然变大,林间茂密的草丛里还能听见那种蘑菇的蠕动声,虽然这玩意给商人可以卖钱,但是采摘这些蘑菇的时候让我很不舒服,那粘腻鲜红的汁液,每摘一个都让我有种从癌症病人身上摘取肿瘤的感觉,而且会黏在我的手上面,就像是车间工人用的强力胶一样,黏在手上根本洗不干净,放在水里冲也一样,最恶心的是它们还会黏在它们接触到的任何东西上面,弄脏我背包里的内衬,而且那个味道腥臭的也实在太过醉人,我每次拔蘑菇都需要牺牲一块破布和我自己的鼻子,我一开始还顺手拔几个蘑菇,后来索性根本不管了。 天气也逐渐变得阴沉,我在一块大石头顶上吃了午饭,看着天空中的黑云,然而似乎根本下不起雨水来,倒是林子里面起了雾气,这让我确定空气中的水汽含量在增加,我又休息到中午一点,然后继续动身朝着西北走。 在我穿过一片灌木丛的时候,我忽然闻到一股烤肉的香味。 拨开灌木,我注意到前面有火光,好像是有什么人在林子里面烧烤一样,直到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狼人。 几天不见,他的身影有点颓废,狼头上面的毛发暗淡无光,突击步枪被他背在背上,泛着冰冷的钢铁光泽,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儿无精打采,正在用手拨弄着一根木棍,不停的翻动着面前篝火上的烤肉,从烤肉的样子来看,这似乎是一只狗,真他妈香,这家伙的尾巴拍打的很欢快,也就是说他的心情和他的表情并不相符,他其实是很高兴的。 我似乎找到了这家伙的营地,几个歪斜的火把插在营地外围的地面上,似乎是为了警告野生动物不要靠近,我还细心的发现了这家伙在营地外围动了手脚,几个易拉罐被一根细线连起来,就绑在我面前的灌木丛上,一旦有什么东西靠近就会远远的发出声音。在营地正中,我看见了一张沙发,几张椅子,还有草率的堆放在地上的铺盖,被子叠的非常整齐,和周围凌乱的景象并不相符,这说明我们的狼先生可能有精神洁癖。 狼的周围摆放着几个罐子,其中一个是透明的,里面装着白色粉末,这很有可能是盐巴,但是这盐巴和我在小溪石头上面找到的盐巴并不一样,它们看上去白的像雪,晶莹剔透,不是粗盐,而是精盐,这玩意要是洒在烤肉上,别提有多好吃了。另外一个有壶嘴的罐子里面,装的应该是油,这家伙可能还有该死的烧烤酱。 就在我看的入迷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敏锐的捕捉到,狼人有意无意的朝着我这边侧了侧脑袋,扫了我一眼。 我立马屏住了所有声息,我很确定在这种密集的灌丛保护下,他不可能看见我。 其实我并不担心他发现我,难不成他还能对我开枪我就是想看一看,这家伙的能力和他的外表是否匹配。 狼人似乎还想继续看我这边,但是他立马露出了慵懒的表情,似乎被篝火里面的噼啪声所吸引,他把脑袋转过去了。 那个表情为何如此刻意 我慢慢的往后退,打算来个绕后给这家伙一个惊喜,小心翼翼的注视着我头顶的易拉罐,它们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响动。 然而当我再把目光放在营地里面的时候,我大惊失色,狼人消失了 木头架子上面的烤肉依然在散发着香味,装着盐巴,油,烧烤酱的罐子井然有序的摆放在那里,铺盖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但是狼人就那么的消失了,在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该死的不会是我太思念这家伙导致了我在这种情况下看见了他的幻影 我悄咪咪的后退,然而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我的后背。 “别动。”沙哑而充满野性的声音。 第三十章 故人重逢 我立刻不动了,甚至配合表演似的举起了双手,虽然这家伙悄无声息的绕到我的后背令我实在是大吃一惊,但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危险,就算是那声别动,也蕴含了一丝调侃的意味在里面。 “米特同志,我老远就闻到了你身上的腐臭味。” “可是我身上没有味道。” “你们这些外来人身上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味道,这种味道和别的生物身上的味道都不同,是那种独特的腐臭味,提示一下,这也许是森林不喜欢你的原因。” 我的心中动了动,嘴上却说:“我可以把手放下来了吗” 狼人冷笑一声,把顶住我的背的枪口拿开了。 营地里面弥漫着烤肉的香味,我曾经质疑的用来驱赶野兽的火把,现在看来更多是照明的作用,虽然我很确定在森林里面烤肉的香味一定会吸引来野兽,但是它们似乎都被狼人所震慑,并没有出现在营地的周围。 狼人从烤肉架上面撕下一条狗腿,狼头一摆,一大块肉就进入了它的口中,响亮的咀嚼起来。 虽然我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但是这家伙丝毫没有给我的意思。 “都怪你,肉烤老了。”狼人吐出一节烧焦的肉块,然后对我眉开眼笑:“不过我能在这里看到你,说实话我是很惊喜的,你比走的最远的米特都要强,虽然你们这些人在我眼中就是一块肉而已,而且最终你们这些人都会跪着朝我摇尾乞怜。” 狼人口中的米特,其实就是“肉”的英文发音,他似乎把我们这类探索队员称为“肉”,应该就是“弱者”的意思。 “你不是这个森林的人,终归要逃出森林,你进来的时候身上携带着一把钥匙,但是那个医生拿走了它,我虽然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怎么找到他,但是我知道他的家在哪。” “也好,说不定他的家里面有线索。”我点点头。 “我也需要一把钥匙,你帮我找到我要的,然后给我,我就带你去医生的家,这很公平。” “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自己不去医生的家,把钥匙拿回来,再逃出这片森林呢” 狼人捧腹大笑起来,狂野的笑声在林子里面回荡的络绎不绝。我就在原地一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小瘦肉,米特,你记住,你不是这片森林里的人,你当然要出去,可是我他妈的为什么要出去我是这里的王,这里属于我,这是他妈的我的森林,你懂吗” 阴暗的林子里,狼人的双眼在篝火中反射着光芒,我不敢和他对视,把目光移到它的脖颈处,我发现在那里有一条明显的人类体毛和狼毛的分界线,狼人在这里很有可能是受了那些“天堂蘑菇”的影响,才会长出狼头,而身体依然保留着人类的形状。 “那把钥匙长什么样,在哪儿” “在你的庇护所西南方的一个村子里,那个村子” “猪村”我问道。 狼人停下不讲了,他饶有兴致的思索着,接着说:“看来你已经开始了解森林里的真相了,米特,这很好,很好。” 猪村这个名字,是我在医生家里面和那个被关押的家伙交谈得知的,但是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村庄里有很多猪 我向狼人表达了自己的疑惑,狼人哈哈大笑。 “他们有一头母猪,猪之母,这是他们的秘密之一。” 我想狼人眼中的他们应该是指的这片森林的原住民,村民。 “嗨,兄弟,这些家伙,他们是自私虚伪的小人,自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仗势欺人,他们把我们当成怪胎,就因为他们长得人模人样的,但是,去他们的,我们是好兄弟,不是吗至于那些人,他们迟早会得到报应的,小瘦肉” 狼人抬起头,竖起耳朵,敏锐的捕捉着远处的声音。 “听着,树林里面,偶尔能听见远远有猪叫,你顺着猪叫,就能发现这些家伙的秘密,让猪叫停下来,神秘宝物就是你的了。” 我侧耳倾听,静谧的林子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树叶摩擦的声音和篝火的燃烧声,看上去狼人说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 “继续说正事吧,兄弟。在那个村庄里面住着一个老妇人,她家养了很多咕咕叫的鸡,但是小心,兄弟,别被那婊子和蔼可亲的外表骗了,那婊子家里面有一扇上锁了的铁门,我要你去找到那把打开铁门的钥匙,最重要的是,回来把钥匙带给我。” “铁门里面有什么”我问道。 “那是不属于她的东西,这个自私的婊子把这个东西锁在那上锁的房间里面,而我就在追寻那东西。 ” 狼人撕下一块肉,递到我手里,又指了指那些罐子,里面装的是白糖,盐和油。 我慢慢的咀嚼着,狼人解下背上的突击步枪,熟练的空仓挂机,然后卸下弹匣,咒骂了一声。 这把突击步枪是双排供弹,我敏锐的捕捉到弹匣顶部至少有两发子弹,但是第一个观察孔就空了,我预计狼人手里的突击步枪的子弹数量在二到四发之间,至于他有没有新的弹匣,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快慢机上的扳把处在单发点射状态,这意味着狼人的子弹一定非常紧缺。 我从包里面摸出一发莫辛甘纳步枪的子弹,丢给狼人,这是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混进去的。 狼人扫了我一眼,把玩着那颗子弹,然后发现根本没办法压进弹匣里,子弹细长,已经超出了弹匣的宽度,然而就算这样,他也没有要还给我的意思。 我注意到营地里面那两个上锁的大箱子,它们中的一个是墨绿色,另外一个是银色,因为年代实在太过久远,箱子的外壳都已经剥落,我甚至难以分辨出箱子的相貌和用途。不禁指着箱子问:“这是什么” “我来这里之前这两个箱子就已经在这里了,上面有密码锁,我打不开。”狼人回应。 我注意到箱子上面那个被磨损的标志,心中一动。 这是一个军用投递箱,从运输机上面丢下来的这种,但是没有连着降落伞,看上去有人把上面的降落伞割断取走了,就是不知道箱子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我来到箱子面前,拨弄着上面的密码锁,试了几次之后,我的指甲很快变的疼痛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密码锁总共十六位,你根本不可能试出来。”狼人嘲讽我。 我看着那个巨大的密码锁,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插进箱子的缝隙中,然而就算我使出全力,箱子还是被锁的死死的,我无奈的踢了箱子一脚,喘着气。 为什么这个箱子会出现在这里这本来是苏联空军的军用投递箱,为什么会被空投到这里箱子里面是什么是给谁的 我注意到这个箱子的年头已经很久很久,根本不像是近段时间的东西,更有可能是七八年前的产物,但是从它们的样子来看,它们明显没有被打开过,密码都是整齐划一的零号位。为什么没有人把里面的东西取走或者说,来取东西的人又出了意外 我把箱子底部的土刨松了一点儿,伸手进去全力往上抬,我估摸着这个箱子有接近两百公斤的重量,里面似乎不是一个整体,我能感觉到随着我的发力,里面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我半蹲下来,仔细打量着箱子,试图从上面找出更多的信息,这个银色箱子的箱盖上面写着字母“a”。 我心一动,走到墨绿色的箱子前,拂去箱子上面的土,上面赫然写着字母b。 看样子这两个箱子是一个整体,或者说,里面的什么东西,需要组合在一起,才能发挥出它们原本的功能。 我愈发好奇起来,箱子里面到底是什么某种武器吗或者是什么精密的测绘仪器不管是什么,这肯定和军方的行动有关系,这很有可能是空军提供给进入森林的什么人的,他们一定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请求空投了这么个笨重的家伙下来,但是最终发生的意外导致了却没有人来取走它。 第三十一章 猪村(1) 那个银白色的箱子明显很大,而墨绿色的箱子就要小一号,虽然说是小一号,但是每个地方都小一号,整体看上去就只有银白色箱子的四分之一。 我真的想不出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只能够先撇下不管。狼人早就对我失去了兴趣,它斯斯文文的在烤肉上面刷上白糖和油,然后大快朵颐。 “你想不出这是什么的,几年前那玩意从空中被丢下来的时候,本来箱子上面还有说明的,现在已经烂的差不多了。”狼人一边吧唧嘴一边说。 “你知道上面写了什么吗”我立马转头问狼人。 “我怎么知道上面写的什么我前段时间刚来这里。” 那吧唧吧唧的声音听得我心烦,我决定先离开这里,去狼人说的那个村子里面看看。 原路返回的时候,我忽然想起那两个克格勃和我说过的话,他们说,普通的飞机并不能够飞越这片“”区域,因为地底下有强烈的电磁干扰,所以从那两个箱子的重量来看又不像是人力搬运到这里的,所以一定是运输机从很高的高空中空投下来的,在没有激光引导的前提下,高空空投是一件很复杂的事,因为谁也不知道会被风吹到哪里去,这也可能是箱子没被人动过的原因接收的人根本没办法找到。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太阳最猛烈的时候,但是在深秋的喀尔巴阡山,太阳也只是懒洋洋的露出个头,无力的光芒穿过云层,还要被树冠分去一半,到达地面的时候,只能说是少之又少,勉强可以让人看清楚眼前的路。 这片区域的捕兽夹明显增多了,我小心翼翼的注意着脚下,好在大多数捕兽夹安放的还是非常明显,我轻易就可以绕开它们,有的捕兽夹已经被触发了,但是什么也没有抓到,我看见一个捕兽夹夹住了一只死兔子,我把兔子装进背包,闻气味它还是新鲜的,回家的路上因为这个意外收获,我一直很开心。 大湖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我注意到湖上有人在划船,我坐在湖边眺望了一会,那人显然注意到了我,但是他没有要和我接触的意思,而是自顾自的划着他的船打渔,他似乎是当地的村民,这些人应该在森林里面打渔放牧为生,也就是我们口中的“原住民”。 树墙对区域形成合围之前,苏联军方还是做对了不少事,他们用卡车和直升飞机从这片区域里面撤离居民,但是有很多人不愿意离开或者说是没有得到救援,也就成为了笼中之鸟,插翅难飞。 看那划船的家伙的样子,他的皮大衣早已破旧不堪,似乎过的不怎么样,他收了两次网之后,划船离去了,朝着大湖的另外一侧,应该是去水更深的地方网鱼。 我沿着湖边走回我的房子,把在皮奥特克家找到的东西一股脑的塞进柜子,从干草地带来的罐头都已经差不多吃完了,还剩下两个,我从外面的水井打了一桶水,然后给兔子剥皮,虽然不知道兔子皮有什么用处,但是我知道我想吃兔子肉的话就必须把兔子皮剥掉。 干完这一切后,我的两手都是黏糊糊的,我简单的用破布擦了擦,又用木棍做了一个支撑架,另外一头搭在窗台上,接下来把兔子肉切片,然后晒在太阳底下晾干水分。 我把手枪和匕首插在腰间,朝着西南方向走去,这个方向是之前我晚上追踪那个在我房子周围放信号棒的小崽子的时候,遇到血影的地方,没想到和狼人说的村子的方向如出一辙,难道说,在我房子前面放信号棒的人,就是村子里面的人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野人所为,但是野人不会使用燃烧棒,这里的原住民也似乎很不喜欢我们,我越来越相信这就是村庄里面的人干的。 前面有一间倒塌的屋子,里面没什么东西,屋子附近有篱笆,我猜想这应该是一个牛棚,篱笆后面就是那条小路,小路应该是被拖拉机压出来的,有明显的两道车辙,就算现在已经没有拖拉机,被压过的地方也不会长草了。我就这样顺着小路走,路边的高草几乎到我的膝盖,在路上走能够节省不少体力。 到下午两点的时候,我看见前面有一个路牌,路牌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藤蔓植物缠绕,上面的风灯也早就灭了,不过还是能辨认出路牌上的字: “猪村”。 看来我应该是快要到了。 我隐隐约约闻到了腥臭的味道,路牌后方不远处,有一个什么血淋淋的东西绑在树上,那是一只被取出内脏的猪,肠子就像洋娃娃里面的填充物一样破碎的从腹腔里面被掏出来,猪头大张着嘴,显然死前遭受了很大的痛苦。 一个家伙正在磨刀,另外一个家伙正在从猪的身上割下一块肉,然后随意的丢到旁边的手推车里面,在他们旁边还有一部手推车,里面沾满了血迹。 我不想去招惹 他们,但是他们在我的必经之路上,我拉低了帽檐,裹紧大衣,尽量保持低调。 割肉的家伙是个老年人,他眼神凶狠的看了我一眼,磨刀的小伙子连头都没抬,专心的把刀磨得霍霍响,在我经过他们旁边的时候,老头嘀咕了一句什么,挑衅似的把刀狠狠的丢在地上,然后向年轻人伸出了手,年轻人立马把磨好的刀递给他。老人利落的割下一条猪腿,哐啷一声丢在我旁边的手推车里面,腥臭的血液溅了我一身。 “看见没有,该死的混蛋就应该被这样对待。”沙哑着嗓子的老头大声说道。 经过一道岩缝,我惊讶的发现,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就那么展现在我的面前,如果不是村口那两个诡异的杀猪匠,那么这个村子里面的氛围,大体上还算的是平和。 泥泞的道路上,有猪在路边行走,在草堆里觅食,村子里面大多是有着篱笆的平房,还有一条小河从村子中间穿过,玉米地里面有村民在劳作,我没有看见有孩子。 村头路边有一个神龛,就是那种波兰乡下常见的神龛,四面围着篱笆,中间有一个为神像遮风挡雨的小屋,小屋前面还摆放着鲜花。 我仔细打量着神龛里面的神像,毫无疑问这是受难的耶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耶稣的十字架和他的脸上,都被糊上了一层泥巴,插着树枝和枯叶,看上去和森林里面的野人一个样。 在神像的脸上,还插着一块发光的石头,就是商人收的那种发光的石头。 我确定了没人注意到我之后,小心翼翼的翻过篱笆,把那块发光的石头取了出来,这块石头表面覆盖着一层氧化铁一样的东西,但是有某种镶嵌在红色氧化铁表面的晶体颗粒在反射着白光。 我沿着村里面的道路一直走,一阵砰砰砰的声响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整个村子里面最大的一栋房子,足足有两层高,顶部还有一个钟楼,房子外面的窗户都被木板钉死了,外面的木头堆附近,还放着几辆用来运送猪肉的小推车,看样子这像是村长的家。 那个砰砰的声音来自于一个敲着被木头钉死的窗户的老妇人,她口中大声呼号着什么。 “这个月的四斤肉在哪里快给我,安克这次也保不了你” 一个更加粗野的声音从房子里面传出来:“滚开” “已经没有肉了母猪也在挨饿她已经不生产小猪了” 我木然的看着这一幕,老妇人用苍老的手敲着窗户,我真担心她会把手敲出血来,里边的人不再回应,在绝望之下,老妇人扑向一头村子里面的猪,想要用力把猪拖回自己的家。 “拦住她”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从角落里面冲了出来,其中一个推开了老妇人,老妇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伙子把猪赶回草地里面,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其中有个家伙撸起袖子朝我走过来,但是最终还是被他的同伴拦住了。 “现在不是时候。”拦他的人轻轻说道,他们走开了。 我注意到他们的脸都很瘦,凹陷的眼眶,皮包骨头,这个村子似乎正面临着一场饥荒。 老妇人嚎啕大哭了一会,她的眼神落到了我的身上,指着我破口大骂:“外来人,我们现在吃的这些苦都是因为你你会遭报应的。” 接着,她从地上抓起一块泥巴,朝着我丢了过来,准头并不是很好,我轻而易举的躲开了,那块泥巴落在我身后不远处。 不想去理会她的咒骂,我继续往前走。 树墙围困整个区域已经十年,村里的食物想来也吃的差不多了,才会出现这种现象,但是从他们还有猪的情况来看,情况似乎不会太糟糕,从那栋密不透风的房子前面的小推车来看,村长似乎在把粮食集中到一块实行食物配给制,但是因为粮食的一天天减少,也只能勉强保证村里的人不饿死的水平。 第三十二章 猪村(2) 在村庄里面漫步的我发现,村民们对我避而远之,看来我在这里非常不受欢迎。不管老人,年轻人,头上顶着衣服盆的妇女,那些人的眼神看我就和见了鬼一样,都嫌弃的走开。 一条小河在村庄前面穿行而过,村民们用木头在上面搭了一座简陋的桥,想来是为了方便在村子前的玉米地和住所之间来往,河边有一个洗衣服的老妇人,一边用木槌捶打着衣物,一边喃喃自语,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也没兴趣去听。在简陋的浮桥上面观望了一会之后,我走下了桥面。 木桥似乎是村子外围和中心区域的分界线,面前的房子很密集,这里是村庄的正中心。不过似乎也没什么烟火气,只有一个年轻人在劈柴,他和其它人有明显的不同,他双眼木然,丝毫不在意我从他身边走过,缺了口子的斧头被他举起又劈下,圆柱状的原木就被劈成两半,然后他把两半再劈成四分之一。 我的鼻子闻到了一阵烟味,似乎有人在前面焚烧什么东西。 房屋的拐角处的石头上坐着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老头,他面容瘦削,双眼凶狠的盯着面前的火堆,手里面还拿着一根树枝在火堆里面拨弄着什么东西。 我凑近仔细听: “这个庸医,如果他还敢回来的话,我非弄死他不可。” 庸医医生 我猛然想起了那个和我在医生的家里面相遇的家伙,他似乎是猪村的村民,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医生的家,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我敢肯定医生和这个村子是有联系的,面前老头说的庸医,莫不就是指的那个医生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在老头面前站定。 “你是谁”老头迷茫的看向我。几秒后他没得到答案,便很不客气的挥挥手让我滚开。然而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火堆里面的东西上。 那是一个医疗包,外表已经被烧得漆黑,但是里面装着剪刀,钳子等等手术器械,最醒目的是那个注射器,和我在医生家里面看到过的那个如出一辙。 “老先生,这是谁的东西”我蹲下来,在火堆里面拨弄。 “那个蒙古大夫的,他和你们这些人一样坏,不,是更坏。”老头警惕的看了我一眼,不耐烦的说。 我解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罐头,递了过去。 “接着。” 老头看向我的眼神立马不同了,我们不约而同的四下观望,劈柴的小伙子依然专注的在嗒嗒嗒的劈柴,他咽了口口水。迅速的把罐头收进自己打满补丁衣服的口袋,末了还不放心,从口袋里掏出罐头,在怀里迅速而不失仔细的扫了一眼。 “见鬼了,你居然有罐头。” 我笑笑:“告诉我你知道的东西。” “上次见到这玩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呢,村子里面的粮食早就吃完了,不要说是罐头,连面包都没多少了,叶塞尼根那家伙,雇了几个人,把猪肉都搞到他的狗窝里面的地下,一个月分我们一点,操他妈的。” “叶塞尼根是谁”我问。 “咱们村子的村长,粮食紧缺这么久,那家伙是唯一没变瘦的,每天顶着一个猪头走来走去,妈的看的人心烦。” 他正了正脸色: “小伙子,你算是问对人了,你是森林外面来的,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我们村子原来的规模更大,也不叫什么猪村,这里以前是个集体农庄。” 我点点头,集体农庄是农民集体经济的一种,苏联农业一直在这种落后低下的体制下徘徊,波兰这里也在实行农业集体化。 “你看那边。”老头用手指着河的那边村口的方向,那里还有大片荒废的田地,和一些房屋的废墟。 “十年前苏联军队来的时候,从这个村子里面带走了不少人,他们有直升机和卡车,说一句什么化学物质泄露,就要把人强行往卡车上面抱。” “军队来过这里”我问道。 “对,集体农庄的民兵们和他们一起抢的人,很多人都被带走了,像我们不愿意离开,他们又没答应给我们在莫斯科分房子,凭什么要走我们就逃到森林里,在森林里面躲了两天,军队和民兵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回来的时候,村子里面的很多房屋都被烧焦了,就好像他们在空中轰炸过一样,这些不得好死的家伙。” “我们找到了不少没被带走的牲畜,重新盖房子,建起了新的村子,什么列宁,斯大林,让他们见鬼去吧,我们也不叫集体农庄了,村子里面的猪比较多,就叫猪村。” 我想起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的时候,离核电站最近的小镇普里皮亚季的居民们只 有五分钟的时间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就要被带上卡车撤离那里,这事儿就发生在去年,我记忆犹新,苏联军队一向粗暴的处理方式一直没变,我可以想像这里曾经有过的遭遇。 “那你们吃什么” “土豆,玉米,猪肉。”老头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 “就这些”我看着荒芜的田地,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几片歪七扭八的地可以生产出全村人能够吃的粮食,更不要说村子里面很多都是丧失劳动能力的老年人。 “当然不够,我们有自己的法宝。”老头嘿嘿笑了,他凑近我一步: “我们有一头母猪,当苏联人走了以后,我们从废墟里面抢救出了全村剩下的最后一只母猪。母猪不停的下崽,我们吃的就是那些长大的猪崽子。” “什么母猪那么能生”我疑惑的问道。 “母猪有大象那么大,你敢相信吗外来人如果你看到我们的母猪,你就不会怀疑她能下那么多崽了,外来人。”老头轻蔑的对我说。 我不置可否的摇摇头。 “就算这样村子里面还是有人死去,我们的人数一天天减少,这倒不是饿死的,是得了怪病死掉的。” “什么怪病”我问道。 “疯魔病。”老头神秘兮兮的说,他指了指那个劈柴的年轻人:“看见没,得了这种病的人,就像这家伙一样,不正常。” 我看着那个年轻人和年纪完全不相符的茫然的眼神,和他诡异的劈柴动作,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齐格芙丽雅家的小子,他们把他的母亲带走已经十年了,你看看,这家伙,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染上了这种疯病,每天对着村子外面的树林喃喃自语,然后回来自己劈柴煮饭,和正常人一样,但是不和人说话。” “这还只是早期的。”老头顿了顿,说道。 “晚期会变成什么样”我问。 “可怜的哈斯努卡,你应该去村子的最深处看看她,大家都以为她只是和男人鬼混搞大了肚子,谁知道她肚子变得越来越大,整个人都肿起来了,浮肿知道吗不,那就像是水肿,比水肿恐怖一百倍,她的大腿都有我的腰那么粗。”老头绘声绘色的比划。 我毛骨悚然,难道这就是那种“天堂蘑菇”感染人类后,在人类身上产生的变异 “这是一种,还有一种人就是把自己关在家里,在纸上,墙上,地板上面,乱涂乱画什么东西,抱着头喃喃自语,还把衣服脱掉,完全没办法和他们交流,直到他们饿死,我觉得齐格芙丽雅家那小子最后就会变成这样。” “你们村子里没有医生吗”我问道。 “周围三十里地就一个医生啊,就是戴眼镜的那个家伙,我们把他找来了。” 八九不离十了,就是他,我心里想。 “但是你猜怎么着,我们听了那家伙的医嘱,也按他说的做了,屁用没有,反而变得越来越糟糕,他还说什么最好不要找医生,找神父过来,但是神父被卡车带走了,村子里面已经没有神父了,隔壁有个更大的村子,但是去那里的路已经被树墙堵死了,我们根本过不去。” “这就是他的医疗包,他给哈斯努卡打了一针后,只是让她水肿的更厉害了,小伙子们把他轰出了村子。”老头指指篝火堆里面医疗包的残骸,说道。 “哪儿能找到他”我问。 “老森林里吧,就是寂静森林往北的一片区域,但是我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这家伙在森林里面早成了过街老鼠了,大家都不欢迎他,就像是不欢迎你们一样,甚至有人说这场瘟疫就是医生搞的鬼。” 说到这里,老头忽然和我四目相对: “你这家伙和苏联人是一伙的,体体面面的从森林外面来,但是现在看你的鸟样,你被困在这里也出不去了对不对哈哈哈,真是活该真该让你们这些吃罐头的家伙尝尝我们吃过的苦”老头哈哈大笑。 第三十三章 猪村(3) 我尴尬的笑了,虽然这个老头说的话让我很不爽,但是我没办法否认他说的是事实,我被抛弃在这里,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又有什么资格拿着我吃罐头的优越感去嘲笑他们呢 更何况,现在连罐头都没得吃了,因为几乎最后的一个罐头已经给了老头。 我离开了老头儿,继续朝着村子里面走去,正如狼人所说,我的目标是找到那个养了很多鸡的老妇人,暂且称呼她为“鸡女士”吧,那扇上锁的门就在这个老妇人的家里面,既然能够找到锁,那么钥匙,或者找到钥匙的线索一定就在附近,我是这样想的。 村子里的年轻人并不多,我看见一个黄头发的小伙子坐在一根圆木上,正拿着酒瓶子猛灌自己,我能听见酒液在玻璃瓶里面回旋的声音,末了,他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那应该是土豆酿的酒,虽然不算是正宗的酒,但是里面确实含有酒精,借酒浇愁,是这片土地上居民们唯一的希望了,这个村子其实就是被树墙包围着的一片孤岛,除了村口可以出入,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木,不管是谁,在这里呆久了都会疯的。 他醉醺醺的发红的眼睛看了我一眼,目光很快又回到了他的瓶口上。 我顺着鸡叫,往村子深处走去,尽量避免去和村民们有什么太多的接触,我不想惹麻烦,好在他们也没打算找我的麻烦,不过他们看我的眼神一直带着憎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我的脸的关系,出发前,我已经在脸上缠了绷带,尽可能地遮住那些丑恶的伤痕,不过仿佛那些伤痕已经刻进了我的灵魂一样,不管怎么逃避,我都没办法完全逃开。那些村民的眼神,就像要撕开我脸上和脖子上缠着的绷带,一直深入到我的灵魂里面。 我走到村子的深处,这里的人已经很稀少,四周没有一个人。我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一栋大房子上面,房子的窗户钉着木板,我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我在那栋很大的房子前面站定,这里周围空无一人,房门紧锁,我试了几次,都没办法打开,敲门也无人应答,房子里面传来一阵难以言状的气味,是那种浓郁的腥味,还带着一股猪的排泄物的味道。 我把手放在了房子的门把手上,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里看上去不像是“鸡女士”的家,但是我还是想要进去看看,这栋房子里面像是有一个黑洞,把我往房子的里面拉。 出乎意料的是,房门竟然没有锁,但是当我把门往里面推的时候,我注意到门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门后面似乎是一堆东西,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门往里面推,只听见门后传来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重物倒地的巨响和破碎声,我手上的压力陡然减轻,门一下就被打开了一大截,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狭缝。 里面很黑,我从衣兜里面掏出我的手电,发现挡门的是一堆桌子和椅子,还有一个大柜子,地上有一个破裂的很大的花瓶,花瓶里面装满了水,此刻水全部洒在地板上,似乎是有人故意在门口设置了这些路障。 我移开了这些杂物前进,这是一个很大结构却很简单的房子,房间里面杂物遍地,到处都是碎布和石块这样的垃圾,我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不可能是我要来的地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房间里面的黑暗就像是一张张开的大口,仿佛古神的低语一样盘旋在人的脑海深处引导人前进,如果不弄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就退出的话,我会很不甘心。 当我从墙角经过的时候,我的腿猛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软乎乎的,我猛然的把手电对准了墙角,这才发现那里有一个人,之前我竟然没有发现他。 这家伙估计十年没洗澡了,浑身都发出一阵腥臭的味道,长头发已经覆盖住了整个脑袋,他全身都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蜷缩在墙角,即使在手电筒的光芒之下看上去也像个床头柜,当我仔细看他的时候,我发现他在微微颤抖。 “喂。”我轻轻碰了碰他。 这人没有理我,或许他就是一个疯子而已。 我起身想要走开,然而我背后竟然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你是医生吗” 这句话如雷贯耳,我转过头,那家伙根本没动,连姿势都和刚刚保持的一模一样,但是确确实实我听到了那句话,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长头发覆盖下的脑袋刚刚开了口。 “我不是医生。”我尽可能地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同时在他的身边半蹲了下来,我注意到他的身上有着密密麻麻的伤痕,那是被动物抓伤的,其中很多伤痕都覆盖着血痂,看上去已经在很久之前了。 动物我心里产生了疑惑,狗狼村子里并没有什么这类动物,而且从那些伤痕来看,我越看就越觉得诡异,那不像是动 物的爪印,倒更像是 就在这时,我的手电筒光芒扫到了地上的一个东西,那是一张被覆盖在灰尘里面的撕碎的纸片。 我把纸片捡了起来,上面用笔书写着这样一句话:“密切关注患者体温,每天口服一勺混合了石油的酸菜汁。” “这人疯了吧”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出这句话,看这书写的人的口气,仿佛自己是个医生一样,但是稍微有经验的人就知道石油不能入口,前半句话和后半句话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等等,医生 我的脑中出现了刚刚面前的疯子的话,结合现在手上找到的纸片,屋外焚烧医疗包的老头儿莫非,面前的这个疯子,就是医生曾经的患者 “喂。”我摇了摇他。“你知道医生在哪里吗” “你不是医生叫医生来”疯子用幽幽的口气说道,之后任凭我怎么呼喊,他始终不为所动,我只能够暂时撇下他。 房子里面的黑暗来源于窗户上面钉着的木板,这座小屋仿佛一个坚固的堡垒,在里面前进都寸步难行,我的双脚时不时撞到屋内的杂物。 当我推开一道新的房间的房门,一阵排泄物的难闻的味道从门缝里面窜了出来,我难受的捂住了鼻子,在那一刻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一个很大的厕所。 这个房间的正中摆放着一个衣柜,挡住了后面的事物,当我绕过挡住视线的衣柜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衣柜后面的黑暗里面,藏着一个全身赤裸的人,他抱头蜷缩在地上呢喃,两瓣肥大的屁股对着我,身上的衣物被撕碎了杂乱无章的堆在他的身边,抱头的两手血迹斑斑,我终于知道房间里面的那些破碎的材料是怎么来的了,八成就是这个家伙疯了,变成只二哈把自己的房子拆了。 当我的手电照到他身边的地面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身下用白色的粉笔画着一个圆形的古怪符文,符文很是精致,粉笔在上面勾勒出精美的花纹,看上去就像是一件艺术品,很难相信,这出于一个疯子之手。 他蜷缩在符文的一侧,在符文的正中,放着一块发光的石头。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手枪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我拔出到了手里,遇到这种诡异的事情,正常人很难不慌乱,然而此刻我心里虽然如遭重锤,大体上还保持着镇定,甚至是一种隐隐约约的古怪的带着快感的兴奋。 我关上门,仔细的环视了一圈,确定了房间里面只有他一个人,他的口中还在呢喃着什么,不断地重复着一个音节,我只能够尽可能地凑近他,仔细去听。 “你说什么” 他没有理我,自顾自的重复着自己的话。 那个词很沙哑低沉,我连续听了几遍,才确定是:“树树木” “树木”我问道,手电筒扫到房间的一角,我发现了那里的墙体已经被粗大的树干突破,树根从地板下生长了出来,散发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潮湿的阴冷气味,还有泥土的腥甜气息。 “树木在唱歌。”他忽然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