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夫人养成记》 1|雉娘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距帝都一千多里的临洲城,自古以来都是江南富庶之地,地肥粮多,商贾云集,临洲城往东,就是渡古县,渡古县靠近运河,通都运河从渡古县城穿过,码头上一片繁忙,往来的船只都要在此处停靠,补给采买,商贾们出手大方,带动了当地的酒肆行当,酒旗迎风高展,楼内肉菜飘香,进出的商客络绎不绝。 运河的码头上,搬运货物的苦力们忙个不停,这份营生也让当地的壮丁们能拿到不少的工钱,全家人混个温饱,放眼整个临洲城,渡古是出了名的富县。 渡古县衙座落在城东边,庄严肃穆,衙府的后院里,住着现在的县令赵书才的家眷。 院子西屋的外间,赵县令与夫人董氏坐在椅子上,面色不虞,下面的小凳上,一位素色衣裙的娇美妇人哭得梨花带雨。 赵县令黑着脸,他本就肤色深,眼下尤其显得难看,方脸阔耳,身形粗壮,委实不像是一县父母官,倒像是乡村的农夫,本也不差,赵家从他往上数五代,都是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 其夫人董氏,画着极浓的妆,脸刷得雪白,唇抹得腥红,有些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不过从妆后有些吓人的样子看,本身长得也不过尔尔,极为普通,与一般的农妇无异。 小凳上的妇人则完全不同,脂粉未施的脸上,泪痕斑斑,妙目盈泪,泪珠儿如断线的珍珠一般,顺着白净的面颊往下淌,让人心生不舍,我见忧怜。 董氏与妇人的伤心不同,眼中全是幸灾乐祸,她张着腥红的嘴,“巩姨娘,也是我这个主母心慈,让你自己养着三姑娘,可三姑娘让你养在身边,倒是坏了性子,不知从哪学来的狐媚招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众与男子纠缠不休,我这个做嫡母的不过是说两句,就寻死觅活。” 赵县令瞪她,董氏摇下手中的团扇,撇下嘴,“三姑娘心气儿高,别的公子看不上,倒是好眼光瞧上鸿哥儿,趁着鸿哥儿下学之际,前去痴缠,也不看下自己的身份,鸿哥儿可是少卿大人的嫡长子,哪里是她一个庶女能高攀的。” 一席话说得赵县令面色发沉,董氏换了口气,“老爷,三姑娘被养得性子轻浮,别人只会说我这个嫡母的不是,妾身着实委屈。” 巩姨娘泪痕犹在,乞怜地看着赵县令,“老爷,三姑娘自小性子如何,别人不知,您还不知吗?” 赵县令忆起三女儿怯懦的样子,不悦地盯一下董氏,“就你这妇人嘴里没个好话,鸿哥儿和雉娘也算是表兄妹,在一起说个话,旁人也不会多想,偏到你的嘴里,就成了和男人拉扯。” 被丈夫训斥,董氏恨极,手中的帕子绞得死死的,狠剐一下巩姨娘,又看向前内室,大夫进去有一会,里面连个动静都没有,若三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看她怎么收拾这小贱人。 不一会儿,一位年长的白须大夫提着医箱出来,巩姨娘急忙上前,“王大夫,三姑娘如何了?” 王大夫抚下须,不看她一眼,对着上座的人,“回大人,夫人,小的已尽力施救,三姑娘…许是耽搁的时辰太长,怕是…” “不,不会的…”巩姨娘哭喊着,冲进内室。 内室中,面容惨白的少女躺在塌上,年岁约十六七,正值妙龄,少女双眼紧闭,长睫如羽扇,柳眉粉唇,肤色白得净明,吹弹可破,巴掌大的小脸蛋儿惹人心怜,她了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像被粗鲁折断的娇嫩花儿。 脖子处的红痕触目惊心,巩姨娘扑上去,哭得伤心。 随后赵县令和董氏走进来,赵县令的眼中有一丝惋惜,三女儿长相出众,雪肤花貌,以后无论是联姻或是结交显贵,都是一个好助力。 董氏见塌上的少女似乎已无生机,只觉心内畅快,三姑娘生得貌美,将自己的女儿都压得抬不起头,夫君也对她颇为重视,言语间还想替她攀一门高亲,这让人如何能忍。 她对着自己身边的婆子喊道,“你们还不快将姨娘拉开,人死灯灭,理应入土为安,切莫再扰了三姑娘的生魂。” 婆子们就要上前,去拉扯巩姨娘,巩姨娘哭得越发大声,哀求地望着赵县令,“老爷,三姑娘身子温热,妾不相信她已经…求老爷,让妾再守一会儿,说不定等下三姑娘就会醒来。” “巩姨娘,将将断气之人,身子都是温热的,收敛之人常趁着这温热之际,替死者更衣净面,你让开,三姑娘的后事要紧。” “不…”巩姨娘死死地扑在塌上,将女儿护住,两位婆子不敢使全力,巩姨娘是大人的心头肉,若说背着大人,她们不会客气,可眼下大人还站在屋内看着,她们是不敢放肆的。 董氏略带委屈地看着赵大人,“夫君,你看,妾身一片好心,倒是枉作坏人。” 她用帕子擦下眼角,有白色的粉末子掉下来,赵大人厌恶地转过头,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爱妾,怜惜地出声,“含芳,夫人说得倒是没错,雉娘的后事要紧,你让开吧。” “老爷…”巩姨娘泪流满面地摇头,看得赵大人的心又软了几分。 董氏恨得不行,对两个婆子使个眼色,两个婆子又上前去拉巩姨娘,巩姨娘死死地护着塌上的少女,不肯起身,突然似听见一声极轻的咳嗽声,她惊喜地抬起头,就见塌上的少女眉头皱了一下,又咳嗽一声。 她欢喜地叫着,“三姑娘,你可醒了。” 赵大人和董氏看见这一幕,一个松口气,带着高兴,一个犹不甘,满眼怨毒。 塌上的少女长长的睫毛颤了几下,睁开双眼,她孱弱的面容像玉瓷一般,如墨云一般的发丝散在枕头上,水眸看起来朦胧一片,带着茫然,粉白嫩唇无血色,分外的娇弱,让人想抱在怀中好好地呵护。 赵大人让下人去将未走远的王大夫追回来,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进来,就对上少女的目光,他一惊,连忙上前探脉。 半晌,王大夫抚须道,“三姑娘应是刚才一口气憋着没上来,眼下许是被人一动,反倒是将那口气顶出来,得了生机。” 他这一说,巩姨娘喜极而泣,刚才那两个婆子使劲地拉她,她紧紧地抱着三姑娘不撒手,可能就是这样,反倒是救了三姑娘一命。 董氏脸色阴霾,狠狠地剐两个婆子一眼。 王大夫开了一个外创的方子,让人敷在少女的脖子上,再缠上布条,又重开一个调养的方子后,便起身告辞。 赵大人让下人送上双倍的诊金,并对王大夫使了一个眼色,王大夫心中明白,此事不宜外传,关系着县令家小姐的闺誉。 塌上的少女始终一言未发,巩姨娘哭起来,“三姑娘…” 少女垂下眼眸,长睫颤动,似未清醒。 巩姨娘不敢大声,泪水如涟,捂着嘴哽咽,“三姑娘,你为何要想不开寻短见,幸好老天保佑,乌朵这丫头发现的早,要不然…你让姨娘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董氏闲闲地道,“巩姨娘,雉娘才醒来,你就跟哭丧似的,小心又惊动阎官,将雉娘未定的魂给勾走。” 少女睫毛掀起,似无意般地看了她一眼。 董氏只觉后背一凉,待细看,又见塌上的少女半垂着眼,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暗道自己眼花。 赵县令不喜道,“雉娘才刚醒来,你说什么阎官,也不嫌晦气。” “老爷,我这也是心急。”董氏露出委屈的神色。 赵县令哼了一声,看向巩姨娘,“含芳,雉娘才刚醒来,又敷过药,还没什么精神,最该好好休息。” 巩姨娘抹着泪不舍地站起来,神色哀伤地同他们一起走出房,房内只余一位黑瘦的丫头。 少女听见关门声,复睁开眼,指了指桌上的白瓷杯子,又指下自己的喉间,黑瘦丫头眼肿如桃,定是被泪水泡的,见她的动作,明白过来,自责道,“都是乌朵粗心,三小姐必是口干。” 叫乌朵的丫头斟满一杯子茶,将她扶起,腰上垫个枕头,杯子端到她嘴边,她伸手接过,慢慢地小口喝着,呛了几下,一杯下肚,喉咙处舒适不少。 少女将杯子递给乌朵,不经意地看到自己的双手,十指莹白透亮,纤纤如玉,她一愣,垂下眼眸。 乌朵以为她是累了,忙又扶着她躺下。 雉娘,如今她叫雉娘。 少女盯着头顶的幔帐,眨下眼,缓缓地闭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祸首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睡梦中,似乎又回到暗无天日的前世,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连睡觉都从未踏实过,猛然似是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地躺在马路中间,四周车来车往,行人如织,有尖叫声和警鸣声,身体里涌出的血在地上晕成大朵的花,她睁着眼,看着天空的那朵白云,慢慢地随风飘荡。 眼皮不停地下垂,她不甘心地闭上眼,虽然活得艰难,可她还没有活够。 翌日悠悠转醒之际,就看见坐在塌边上的巩姨娘,繁复的交襟古装衣裙,颜色素净,虽年岁看起来并不小,却楚楚动人,别有一番风姿,一副想抱她又不敢抱的样子,哭得哀戚戚的。 她思索着一个女儿该有的样子,露出一个微笑。 外面走进一位婆子,手中端着雕花木盆,巩姨娘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扶她起来梳洗,说话间,雉娘知道这位婆子姓兰,是巩姨娘的心腹。 乌朵掀帘子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米粥,雉娘方才觉得腹内空空如也,就着两碟子小菜,硬忍着喉间的不适,将米粥喝完。 巩姨娘见她喝完,眼眶更红,问黑瘦的丫头,“乌朵,你今日去厨房要吃食,可有人为难你。” 乌朵似乎迟疑一下,“姨娘,王婆子倒没有为难什么,只不过话说得难听些,奴婢就当作没有听见。” 巩姨娘闻言眼眶又红,抽出帕子抹起泪来,雉娘手顿一下,她发现这位姨娘眼泪真多,简直就是一个水做的人。 雉娘将碗递给乌朵,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对巩姨娘摇下头,巩姨娘哭起来,声音哽咽,“三姑娘如此懂事,姨娘明白的,身为妾室就该守妾室的本份,从未想过要和夫人争什么,你自小乖巧,纵是二姑娘多次寻你的不是,你也只是忍着,这次若不是她们太过份,你怎会…幸好菩萨保佑,你大难不死,否则…” 说完,巩姨娘的眼泪掉得更凶。 她眸光微冷。 菩萨高高地上,哪能看见人间疾苦。 她靠在塌上,兰婆子和乌朵收拾好,便退了出去,屋内只余母女二人,巩姨娘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不过是与表少爷不小心碰了下手,二姑娘就嚷得人尽皆知,说你不知羞地痴缠表少爷,上赶着贴上去,可姨娘知道,你是个本份的孩子,平日里避那表少爷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地事情,此事你爹自会明查,你为何想不开,自寻短见…” 竟是这样。 不过是被男人碰了一下手,原主便被逼得寻死。 外间有脚步声传来,巩姨娘停住不语,将泪擦干,门帘掀开,进来的是董氏。 巩姨娘站起来,朝她行礼,董氏看也不看她,挑剔地看着塌上的雉娘,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昨日我思来想去,虽然雉娘不知事,可我身为嫡母,却不能看着她再做傻事,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眼下,此事还不知道瞒不瞒得住,倒不如趁机将雉娘的亲事订下。” 闻言,巩姨娘大惊。 董氏立在塌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雉娘虽年岁最小,可事急从权,出了这档事,若知情,哪还有人家愿意聘她为正妻,倒是我这个嫡母心善,想着母女一场,实不忍心…我那娘家侄子,一表人才,身强体壮,雉娘嫁过去,看在我的面子上,我那嫂子也不会说什么。” 巩姨娘脸色瞬间煞白,抖着唇,“夫人,此事老爷可知?” 董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个庶女的亲事,我当嫡母的做主便是,何必惊动老爷,此事就这么定了,雉娘好好养伤,就等着嫁人吧。” 说完董氏便扬长而去。 巩姨娘白着脸,看着塌上的女儿,大哭起来。 雉娘实在是有些看不上只知道哭的巩姨娘,她冷着眼,挣扎着坐起来,巩姨娘泪眼朦胧地望着她,“怎么办?夫人居然如此狠心,那董家少爷十分凶暴,听说发妻就是被他生生打死,不行…我要去求老爷…” 巩姨娘哭着掩面跑出去。 雉娘看着房顶的木梁,垂下眼眸,半晌,使劲的拍下塌,弄出声响,外间的乌朵进来,“三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雉娘对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衣橱,乌朵会意,取来一套绿色的衣裙,替她换上,又将她扶到梳妆台前,挽了一个发髻,绑上发带。 棱花镜子中映出少女的模样,墨发如云,肤如凝脂,却又弱质纤纤,绿色的衣裙也未能将其容色减半分,分明是一朵美丽的小白花儿。 喉咙处还是火灼般的痛,她强忍着不适,让乌朵扶着出去,一走出门,外面的阳光刺得她双眼睁不开。 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看着这陌生的院子,此时无心细看,转向乌朵,难解地吐出一个字,“父…” 乌朵反应过来,“县令大人在前衙。” 雉娘点点头,示意前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巩姨娘的哭声。 三堂是县令的办事之处,此时不仅赵县令在,文师爷也在,巩姨娘就这样闯进来,文师爷连忙回避。 正巧碰到赶来的雉娘,文师爷与她遥遥见礼,雉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只见他不到四十的样子,长相儒雅,身量中等,双眼如炬,满是睿智。 雉娘低下头,乌朵弯腰行礼,“文师爷。” 这人是师爷,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文师爷避走,雉娘进去,就见巩姨娘哭泣着,父亲脸色黑沉,紧抿着唇,背着手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去。 巩姨娘哭着小跑着跟上,对雉娘使一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跟,雉娘微蹙下眉,便宜父亲明显不赞同董氏的行为,董氏为何还要向她们透露此事。 她看着巩姨娘娇怯的身影,恍然明了,董氏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意在自己,她才从鬼门关里走一趟,以原身的性子,若得知马上就要嫁给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子,怕是一气之下再会寻死。 董氏想要自己死,这才是目的。 雉娘想通关窍,倒是不急,以她的姿色,赵县令必不会让她随便嫁人。 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没有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参与的道理,她慢慢地穿过园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县衙后宅。 此时正是花红柳绿,青翠接红艳之时,花圃里不甚名贵的花儿开得艳丽,花朵满枝,争奇斗妍。 院子不算大,青砖黑瓦,飞檐翘角,正中一座凉亭,八角红柱,亭边繁花簇簇。 她体力略有不支,靠在乌朵的身上,指指凉亭,乌朵将她扶过去,坐在长凳上,院子实在算不上大,坐在凉亭中,都能隐约听到东厢那边传来的声音。 男人的怒吼声和女人的哭声,还有一道尖刻的辩驳声。 雉娘神色未明,环顾这略不真实的一切,不经意扫到园子的另一角,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青年,青年约二十岁左右,身着白色长袍,云巾束发,长相英俊,透着一股书卷气,望向雉娘的眼神痴迷中带着深情,待看见她脖子上缠着的布条,眼神中有痛心,还有一丝怜悯。 青年慢慢地走过来,乌朵行礼,“见过表少爷。” 表少爷? 与原主碰了一下手的表少爷。 表少爷目光痛惜,“雉表妹,你…” 雉娘起身,扶着乌朵的手,就要往回走,这位表少爷,还是远着的好,才不过是碰下手,嫡母就能逼得原主去死,若是再有瓜葛,不知又要惹来什么麻烦。 见她欲走,青年急道,“雉表妹,鸿渐愿承担责任,照顾表妹终生。” 雉娘细品着他的话,只是照顾,而不是娶,这位表少爷贪图的不过是她的美色,打着让她为妾的主意,她目光微冷,垂下眸子,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青年追上来,堵住她的去路,面带急切,“雉表妹…” “鸿表哥。” 一位粉裳薄纱的少女急急地朝这边走来,她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细眼塌鼻,却画着极浓的妆容,百花分肖髻上插着一支镂空累丝金钗,金钗下坠着一颗镶金珍珠,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左右晃动,闪得人眼花。 “二小姐。”乌朵行礼。 少女理都不理她,目光含恨地看着雉娘,然后转身盈盈地向青年见礼,头上金钗上的珍珠摆荡出优美的弧线,将她原本一分的长相,衬得多了二分的美丽,“燕娘见过段表哥。” “二表妹多礼,鸿渐这厢有礼。” 男人略略地弯腰,双手作了个辑,回一个礼。 雉娘用手指抠一下乌朵的掌心,乌朵忙对着两人告罪,“表少爷,二小姐,三小姐身子不适,奴婢先送三小姐回屋。” 段鸿渐见她脸色苍白,又看向她包扎着的脖子,欲言又止,雉娘装做没看到的样子,低下头去,露出白瘦细嫩的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柔弱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夏风拂面,阵阵花香,四人三面,相对而立,段鸿渐看着雉娘,饱含痴恋,雉娘靠在乌朵的身上,避开他的目光,赵燕娘目光痴痴地望着段鸿渐,似幽还怨。 雉娘扯下乌朵的衣服,乌朵扶着她转身,主仆二人慢慢地走着,后面传来赵燕娘的声音,“表哥,你莫怪三妹妹无礼,三妹妹自知昨天唐突表哥,羞愧难当,被母亲说了一两句,便哭闹着寻死,幸好下人发现得及时,才得已捡回性命。” 雉娘的手在衣袖里握紧,死死地捏住,这位二小姐,居然直白地将她自尽一事向外男道出,简直是在毁她的闺誉,用心之毒,堪比蛇蝎。 她缓缓地转身,松开乌朵的手,背脊挺得笔直,定定地看着他们,秋水剪瞳中瞬间盈满泪水,倾刻间滚滚而下,娇弱的纤白嫩手伸出,似羞愤难当地捂着脸,泪水从指缝出流出来,滚落在地上。 段鸿渐的心似被人揪了一下,狠狠地抽痛。 乌朵红着眼,“二小姐,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们三小姐…若不是二小姐说…三小姐是怕姨娘被发卖出去,才一急之下做了傻事。” 段鸿渐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燕娘,声音沉痛,略带薄怒,“燕表妹,你身为官家小姐,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巩姨娘再有不是,自有舅舅和舅母处理,哪是你一个闺中女子能说发卖就发卖的。” 赵燕娘脸略有些扭曲,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段表哥,你莫听一个丫头胡说,我怎么可能说出卖巩姨娘的话。” 段鸿渐神色缓和,点下头,“巩姨娘虽是下人,可她育有雉表妹,律法有云,凡育有子女的妾室,无大错不能轻易发卖。” 这个朝代还有如此的律法,雉娘心道,怪不得夫人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自己,只要自己一死,巩姨娘寻个错处便可以卖掉。 见心上的男人为庶妹朝自己动怒气,赵燕娘无比的气恼,“燕娘自小读书识字,岂是如此不知事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怕是雉娘恼我昨日话说得有些重,可我身为她的嫡姐,母亲做为她的嫡母,见她举止不妥,训诫两句也是出于爱护之情,偏三妹妹使了性子,闹着要死要活。” 赵燕娘说着,委屈地看着段鸿渐,段鸿渐却没有看她,见雉娘似有些站不住,想伸手去拉,雉娘身子一侧。 她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泫然欲滴,让人见之怜惜。 “胡说…” 粉白的唇微颤着,吐出两个字,惹人怜的小脸上泪痕未干,贝齿咬着唇,眼神中带着控诉,倔强地看着赵燕娘,“你…胡说…” 嗓子带着沙哑,才说几个字,便呛得咳个不停,乌朵急切地轻拍着她的背,眼眶含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巩姨娘急匆匆地跑过来,“扑咚”一声跪在赵燕娘的面前,“二姑娘,您有什么气就冲奴婢来,三姑娘身子亏损,不能受气,经不起再折腾,等三姑娘身子大好,是卖是罚,奴婢都听二姑娘的。” 说着她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上一片青红,隐有血丝。 “你…”赵燕娘往后退一步,“巩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 段鸿渐的脸色很难看,一个逼得父亲姨娘下跪的女子,是何等的跋扈,亏得继母还几次三番地来信,透露想要和赵家结亲的意思。 随后走过来的赵县令脸色也不好,看着雉娘摇摇欲坠,爱妾泪流不止,额间红肿,心疼不已,往日里他只知道妾室委屈,万没有想到委屈到这个份上,连对着二女儿都如此的卑躬屈膝。 情不自禁地将爱妾扶起,巩姨娘伤心欲绝地低着头,他细看三女儿只有一根发带的髻子,再看二女儿头上明晃晃的金钗,眼睛似被刺痛一般。 怒道,“燕娘,为父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可曾说过要卖巩姨娘的话。” “父亲,”赵燕娘叫起来,“父亲,燕娘从未说过此话,请父亲莫要相信巩姨娘一面之言。” 雉娘听闻,扯下乌朵,泪流得更加凶猛,乌朵也哭起来,“老爷,奴婢亲耳听到,二小姐说要卖掉姨娘,三小姐伤心欲绝,这才…老爷…” 赵县令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跟上来的董氏,董氏直呼冤枉,“老爷,你可不能听信奴才之言,燕娘是您的嫡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三姑娘恼恨妾身的训诫,对妾身怀恨在心,教唆丫头栽赃陷害。” 巩姨娘哭得几欲晕厥,“夫人,三姑娘自醒来,坏了嗓子,口不能言,如何教唆下人,夫人…你不喜妾,要卖要罚妾无怨言,可三姑娘是老爷的亲骨肉,怎么能随意如此诋毁。” 赵县令伸手将她扶住,怒视着董氏,“家宅不宁,主母之过,董氏不容人,苛待庶女,休书一封。” 董氏急得大喊,“老爷,你怎么可以休我,公爹可是妾身送的终,再说,还有京中的凤娘,那可是妾身所出,若凤娘有一个被休的母亲,你让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赵县令额边两穴鼓起,咬牙道,“暂且记过,若有再犯,你自请下堂吧。” “老爷。”董氏拉着赵燕娘跪下来,“老爷,妾身何错之有,您竟如此绝情。” 段鸿渐见局面僵持,迟疑着开口,“舅母带二表妹先回去吧,舅舅正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好。” 赵县令这才发现段家外甥在场,略显尴尬,怒目不语,董氏见有台阶下,起身带着赵燕娘离去。 雉娘似无力地将头靠在乌朵的肩上,半抬的眼,冷冷地看一眼段鸿渐,伪君子,就他会做好人。 段鸿渐行礼告退,掺到别人的家务事中,也是很不自在,眼睛不舍地想再看一眼佳人,却见佳人冷眼如刀,眉目如箭,心凉半截。 赵县令扶着爱妾,乌朵搀着雉娘,四人回西屋,雉娘进到自己的闺房,乌朵扶她上塌,她思索着刚才董氏的话,看着乌朵,“凤…” “三小姐是问大小姐吧?” 雉娘眨下眼,就听见乌朵回道,“姑奶奶膝下空虚,大小姐出生没多久,就被姑奶奶带到京城,听说姑奶奶常带大小姐进宫,大小姐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 雉娘心下生疑,一个县令之女,怎么会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乌朵又道,“姑奶奶未嫁人前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女官,后来嫁给表少爷的父亲。” 原来如此,那段家表哥是姑母的继子。 雉娘,凤娘。 野鸡和凤凰,真是好寓意。 董氏张狂,身有倚仗,古代男人,先利后情,董氏想除去她们母女绝不止一朝一夕,此前她一直觉得巩姨娘太会哭,似是无主见,今日看来,也是有些本事的,若不然,也不可能带着女儿活到现在。 那边姨娘的屋子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姨娘的抽泣声,和男人劝慰的细语声,然后渐不可闻,雉娘闭上眼睛,有人曾说过,女人的柔弱是刺向男人心中的利器,此话不假。 乌朵见她犯困,悄悄地出去。 当夜,赵县令自是宿在西屋,巩姨娘满心欢喜。 这些年,她虽是名正言顺的妾室,可因着董氏干扰,每回大人歇在她这里,都如同做贼一般。 府衙的后院并不大,这边的动静,董氏很快就能知道,今日老爷不顾下人妾室外人在场,说出休弃她的话,让她折了这么大的面子,怎能甘心看着那贱人与丈夫亲亲我我,交颈缠绵。 老爷说得狠,其实哪能休她,她不仅为公爹送终,还守孝三年,她还有凤娘,小姑子来信常说,凤娘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老爷想在官场再进一步,少不得要靠凤娘在京中打通关系。 越想越是恨得咬牙切齿,气恨难消。 她气急败坏地走进东侧屋,对着塌上躺着的老妇人就是一顿低声咒骂,然后拿出一根长针,神色诡异地对着老妇人阴笑。 老妇人吓得连连摇头,嘴里呜呜出声,一股尿骚味传来,董氏厌恶地捂着口鼻,冷冷地对外面的婆子吩咐,“快去请老爷,老夫人又失禁了。” 婆子立马飞奔到西院,将门拍得梆梆响,大声地喊着,“老爷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屋内,赵县令正和娇妾情到浓时,被人突然打断,极其不悦,他紧锁着眉,巩姨娘低声劝慰, “老爷,你快去吧,老夫人的身体要紧。” 妾室如此知事,赵县令神色略有缓和,急火火地披衣下塌,往东侧屋走去,娇美的人儿在他的身后露出复杂的眼神。 董氏吃定老爷是孝子,次次都用老夫人作伐子,偏老爷看不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凤娘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东侧屋内,婆子们好一通忙活,才将老夫人换洗一新,又将塌上的褥子重换,安顿好老夫人,王大夫才提着医箱进来,连夜请大夫看诊,下人将王大夫从被窝中挖起,赵县令连连致歉。 王大夫拱手作揖,口中连道不敢当。 一番诊脉查验,王大夫道老夫人许是受到惊吓,故而失禁,无甚大碍,按之前的安神方子煎一碗服下即可。 送大夫出去,赵县令才跨进东侧屋,老夫人见到儿子,急得呜呜乱叫唤,董氏立在塌边上,见他进来,用帕子拭泪,面露伤心,“老爷,老夫人这里有我,你去歇着吧。” 老夫人虽然一直瘫痪在塌,可脑子还是明白的,又有下人精心照顾,掐着时辰让她出恭小解,轻易不会失禁在塌,一旦失禁,必是闹得人仰马翻。 赵县令见母亲已被妥善安置好,再听董氏如此说,气消了一些,董氏再有错,可在孝顺父母上面,却是做得妥妥贴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父亲在世时,曾说过董氏是佳媳,不仅田间地头的活计拿手,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常常对她赞不绝口,今日他说出休弃的话,也是气在头上。 “你回去吧,平日里都是你照料娘的饮食起居,你辛苦了,今夜我就在这里陪娘吧。” 董氏感动得热泪盈眶,“老爷,妾身能得老爷一句辛苦,便是累死也甘愿。” 说完就要往赵县令的身上靠,赵县令看着她被泪水冲得一道道的脸,皱下眉头,又想到娇妾那滑嫩的脸,艰难地咽下口水,将她一推,“时辰不早,你去歇息吧。” 董氏一僵,低着头,做柔顺状地退出去。 塌上的老夫人口中还在呜呜做响,瞪着董氏叫唤,董氏侧身回一个阴恻的笑,老夫人的眼神黯淡下来,痴痴地望着儿子。 赵县令没有注意到她和董氏的眉眼官司,以为老母亲是想念自己,挤出一个笑,“娘,今日儿子在这里陪你,让大梅回去歇息,平日里都是大梅侍候你,这回,也让儿子尽尽孝。” 老夫人摇头,耷拉着眼,老泪纵横。 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死死地拉着儿子的手,可怜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真是有苦说不出。 赵县令却没有读懂老夫人眼中的意思,自顾地说起趣事,老夫人的眼神越发的黯淡,慢慢地闭上眼睛。 见母亲睡去,赵县令想悄悄地离开,却不料老夫人虽然睡着,可手却死死地拉着他的衣服,怎么也掰不开。 他无法,只能趴在塌边,和衣而睡,不一会儿便手脚发麻,一夜不停地辗转,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老夫人醒后他才抽开衣袖,让下人们侍候老夫人,自己则梳洗一番后,呲着牙去上堂。 文师爷见状,关切问道,“大人何故如此,可是夜里睡得落了枕?” 赵县令摆下手,揉着后颈,转下脖子,示意他不提也罢,堂中衙役执仗立于两侧,外面无人击鼓,衙门外一人一马至,从马上下来一位青衣中年男子。 文师爷一瞧,忙出去迎接,“竟是秦书吏,什么风将您给吹来咱们渡古县,可是知府大人又有何要事?” 赵县令听到文师爷的声音,也跟着出来,秦书史是临洲蔡知府身边的红人,随侍在知府的身边,鲜少外出公干,他亲自到访渡古县,定然事情不小。 秦书吏将马的缰绳递给衙役,朗声大笑,“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敢问书吏,喜从何来?” 赵县令有些不解,秦书吏从怀中拿出一封邸报,呈给赵县令,“喜从京城来,赵大人请过目,蔡知府一接到邸报,便命下官马不停蹄地给大人送来,正好,此等大喜,下官还要向大人讨一杯薄酒。” 赵县令惊疑地从红封中拿出邸报,略一阅览,大喜过望,做一个请的姿势,“秦书吏,里面请,本官今日高兴,定让秦书吏尽兴而归。” 秦书吏一拱手,“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上一杯喜酒,也算是沾了咱们县主娘娘的光。” 赵县令哈哈大笑,抓着他的手就往内衙走,随手将邸报递给文师爷,文师爷展开一扫,脸露喜气,也是满面春风。 文师爷紧跟上前,一面派人去安排席面,一面派人去后院通知夫人,一时间县衙内外欢声一片,恭喜之词不绝于耳。 赵凤娘随姑母住在京中,因着姑母的关系,常去宫中陪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行前去行宫游玩,忽然狂风大作,皇后娘娘险些掉进湖中,赵凤娘当时恰好站在娘娘的身边,情急之下将皇后娘娘死死拽住,才幸免于难。 皇后娘娘望着湖中的深水,心有余悸,感念万分,当下收赵凤娘为义女,封为凤来县主,并有食邑,将洪来县划为县主的封地。 皇帝亲自下诏,诏书一下,邸报出京。 邸报一路从京中发出,快马加鞭,送到临洲城,蔡知府阅后大喜,特命秦书吏亲自送来,以示隆重,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晚一步会到,皆是知府备下的贺礼,恭贺赵氏凤娘受封县主之喜。 后院的董氏听到消息,大喜过望,笑得眼角的脂粉都浮起来,挥着帕子不停地问二女儿燕娘,“燕娘,你说,此事可是真的,娘没有做梦吗?” 燕娘神色不忿,不怎么欢喜地道,“文师爷说,那临洲城的秦书吏大人亲自送来的邸报,邸报从京中发出,哪会有假。” 她语气不太好,怨恨难消,一母同胞的姐妹,凤娘出生没多久就被姑母带到京中,京中繁华,凤娘常出入宫廷,戴的是珍宝玉石,穿得是绸缎绫罗,结交的闺友都是京中贵女,甚至公主,想来常在宫中行走,太子皇子们也是常见的,眼下又被封为县主,何等荣耀。 而她呢? 双胎的姐妹,出生的时辰前后相差不到一柱香,她却屈居在这渡古小县城,与父母姨娘庶妹屈居在这方寸后院之中,唯有的几套头面都是镂金的,难得有一两支镶着细小的宝石,身上衣裙所用的绡绢纱,还是凤娘从京城捎来的,必是凤娘瞧不上,这才打发给她。 让她如何欢喜得起来。 母亲往日里每每说起凤娘,都是一脸的骄傲,眉开眼笑,凤娘是天上的凤凰,她却是家养的燕雀,天下地下,如此之差,让人怎能心甘。 董氏自顾自己的欢喜,没有注意到次女的脸色,也没有留意她语气中的恨意,犹自喜滋滋地道,“你姐姐凤娘自一生下来就不凡,本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偏生那天就晴了,她一出生你姑姑就让人算过时辰,那可是大富大贵的命。” 赵燕娘心中扭曲,时辰?她与凤娘双胎,一前一后地产下,母亲只提凤娘是大福大贵之相,将她置于何地。 她必然也是的,赵燕娘想到那英俊有才的段家表哥,表哥少有才名,以后必能飞黄腾达,等她嫁给表哥,自然是大富大贵。 这么一想,心气儿顺不少。 此时就听见董氏说道,“县主可是要入皇室族谱的,以后就是皇家贵女,这都是佛祖保佑,娘必要去阆山天音寺多添香油钱,好让佛祖保佑你姐姐将来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那不是要当皇妃,甚至… 赵燕娘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听闻董氏计划着要去阆山天音寺上香,她眼珠子一转,“娘,姐姐当上县主,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情,燕娘也要去,要不,西屋的那位也带上吧。” 董氏的脸冷下来,“我的女儿,荣耀尊贵,她一个庶出的贱种去凑什么热闹,再说凤娘现在身份金贵,岂是她一个贱妇之女能高攀的,你提她做什么?” 赵燕娘露出一个意未深长的笑,“娘,姐姐如今是县主,那小贱人在外人眼中可是县主之妹,恐怕来求亲的人不会少,到时候若是嫁入高门,就她那个贱命,哪能受得住高门大户的福气,不如低嫁,方才能保平安,自古肥水不流外人田,庆山表哥自从表嫂去世后,一直未娶…” 董氏恍然大悟,笑得开怀,眼角浮起的粉终于扑扑地往下掉,“还是我儿心细,知母莫若女,倒是与为娘想到一处。” 赵燕娘顺势撒娇,“娘…” 母女俩同时透过窗户望向西屋的方向,脸上的笑容诡异,眼里的阴狠如同一辙,让人不寒而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赏花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渡古县城不过是一个小县,城中最大的官员就是县令,赵凤娘是渡古百年来第一位县主,不仅京中有贺礼送来,临洲城内各县官员,渡古县中凡是有些底蕴的乡坤都来贺喜,流水似的贺礼抬进县衙的后院,将董氏母女俩看得眼花缭乱,心花怒放。 赵燕娘摸着晃着眼花的首饰,就往身上戴,头上插,还有各色名贵的衣服料子,触手滑顺,她朝董氏撒着娇,“娘,正好给我做几身新衣。” 董氏心花怒放,“好,咱们娘俩都做几身。” 而西屋中,却平静如水,赵凤娘当上县主,董氏嗓门都亮上几分,天天将下人们呼来喝去,在西屋都听得一清二楚,巩姨娘越发谨小慎微,雉娘默默地养伤。 乌朵去厨下取吃食,回来篮子里空空如也,气得直抹泪,“厨房的王婆子说,最近府中事多,下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空给咱们准备饭食。” 巩姨娘一听,眼眶就泛红,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摸出一块碎银子,交到乌朵的手上,“罢了,大姑娘封为县主,是大喜的事情,你去后街的面摊上,买些吃食回来。” 乌朵低头出去,雉娘侧靠在枕头上,将养了几日,伤处大好,谨慎起见,她一直都未开口说话。 “见过曲妈妈。” 外面传来乌朵的声音,惊得趴在塌边的巩姨娘差点跳起来,如老鸡护雏一般挡在塌前。 雉娘瞧着巩姨娘的举动,便知这曲妈妈必是个厉害的角色。 屋内走进来一个婆子,高大壮硕,倒叉眼睛竖勾眉,望着她的眼中充满不屑,雉娘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冷冷地看着那婆子,婆子一愣,接着鄙视一笑,“奴婢见过三小姐,辰时已过,日头都起得老高,三小姐还未起身,倒是奴婢来得不是时候,我们二小姐心慈,顾念姐妹之情,什么都想着三小姐,见着园子里的花开了,都不愿意独享,特命奴婢来请三小姐一起赏花。” 赏花? 雉娘垂下眼眸,明知她刚从鬼门关走一趟,还要拉着她赏花,这位心慈的二小姐,可谓是毒如蛇蝎。 她是从地府走了一遭,又重现人间,可那原本的雉娘却是真的去地府报道,香消玉殒,就这样那二小姐还说什么姐妹情深。 巩姨娘强撑着身体,嚅嚅道,“曲妈妈,你知道三小姐方才…三小姐这身子,怕是要再养上几日,二小姐的心意…” 曲婆子狠狠地瞪一眼她,“巩姨娘,三小姐这不是好好的,都有心情睡到这时才起,再说这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当奴婢的哪里清楚,二小姐一片爱妹之心,三小姐可莫要辜负。” 说完又转个脸对塌上的雉娘道,“三小姐,你说奴婢说得是不是在理,二小姐可是巴巴地在园子里等着,还请三小姐莫要让二小姐等得心寒。” 雉娘冷冷地看她一眼,慢慢起身,巩姨娘急忙上前搀扶。 她示意姨娘扶她到屏风后换好衣裙,又是绿色的衣裙,配着黄色的束腰,料子也粗得有些剌手,她略扫一眼衣厨,见里面的除了绿黄两个颜色的衣裙,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还有深朱色的,那分明是老妇人才会穿着的颜色。 黄色的束腰将她的腰肢勒得细细的,不盈一握,胸前倒还算有料,这一勒,越发显得俏丽。 曲婆子咳嗽一声,“三小姐,这天可不早了。” 巩姨娘手一抖,随意给她挽了一个双垂流云髻,用丝带束着,并未插任何的钗环。 梳妆好,雉娘出门,乌朵上前来搀扶她,她松开巩姨娘的手,巩姨娘不舍地放开她的手,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泪眼盈盈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扶在乌朵的手上跟在那婆子的后面,没走多远,就见燕娘坐在凉亭中,桌子上摆着瓜果点心,倒真像是赏花的样子。 赵燕娘不开口让她坐,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三妹妹,咱们官家小姐,一言一行莫说要仿着那京中的贵女,但一个娴静贞德却是跑不掉,如今大姐已是县主,我们身为其妹,更要克己复礼,让人挑不出错来。” 簪子是金镶玉的,玉质碧绿通透,镂金包着,下坠着通体莹透的绿宝石,随着她轻抚的动作,摆来晃去,流光溢彩。 雉娘缓缓地抬头,定定地看着赵燕娘,她本就脸色惨白,眼下更是白得吓人,略无血色的唇慢慢地吐着字,嗓声沙哑,“二姐说的是,雉娘死过一回,倒是想通不少事情,说来也奇怪,雉娘本已入了地府,可阎官道我死得冤枉,容我重返世间。” 赵燕娘的脸一僵,莫名感到一股阴风,如见鬼般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少女原本貌美的脸上一片惨白,那双本来总是雾蒙蒙的翦水大眼,澄清透明,直直地看着,让人心里发毛,带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雉娘隐约瞧见三堂黑漆大门处朱色的官袍一现,她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阎官都如此说,可见雉娘命不该绝,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大姐就被封为县主。” 大姐受封县主,有你这贱丫头什么事? 赵燕娘“霍”地站起身,“三妹妹,依你之言,大姐受封县主,还是托你之福,此话若传出去,让皇后娘娘怎么想?” 雉娘靠在丫头的身上,有气无力地看着赵燕娘,“二姐姐,你说什么?雉娘听不懂,大姐受封县主本是大喜之事,当然是皇后娘娘的恩典,雉娘有幸成为县主之妹,感激万分,二姐认为雉娘哪句说得不对?” 你哪句话都不对,一个小妇养的庶女,还敢自称县主之妹。 赵燕娘恨恨地想着,气愤难消,看着她苍白娇弱的样子,那举手投足间都像是勾引男人的模样,越发的来气。 “三妹妹,切记要谨言慎行。” 这话说得重,雉娘似是受不住,摇晃一下身子,猛然向前栽去,扑在赵燕娘的身上,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冰冷地说道,“蠢货,我要抢你的男人,易如反掌。” 说完往后仰,直直地往下倒,从后面看就像是赵燕娘将她推倒一般,所幸乌朵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主仆俩没有站稳,齐齐摔倒在地。 赵燕娘怒火攻心,指着她骂,“贱人,你还敢肖想段表哥,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不过是一个庶女,出身低贱,将来和你那小妇姨娘一样,是个做妾的命。” 雉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水雾一片,大颗的泪珠滚下来,嘴唇颤抖,“二姐,你说什么?你居然…” 她身软体弱,还未从地上爬起,又倒下去,黑色的官靴急急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抬起头,泪如雨下,带着乞求,“爹…雉娘不愿为妾,刚才二姐说雉娘以后也会如姨娘一般,是个做妾的,前几日,段表哥也拉着雉娘,说什么要让我为妾的话,我怕…爹…我不要做妾,我怕…” 未好全的嗓子本就沙哑细气,又带着委屈和胆怯,还有伤心的哽咽,赵县令心疼万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有不疼的道理。 “爹,你莫听她胡说,女儿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赵燕娘急急地争辩,雉娘靠在乌朵的怀里,不去反驳她的话,只知道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园子里充斥着赵县令的怒吼声,闻讯而来的巩姨娘伤心欲绝,“二小姐,求求您莫要为难三小姐,她身子不好,怕是不能日日陪您赏花,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巩姨娘从乌朵手中接过女儿,就见雉娘悠悠转醒,有气无力地道,“二姐姐,雉娘实在是无甚气力赏花,怕是要白费姐姐的一番美意,请姐姐莫要怪罪,容妹妹先行回去休息。” 她说得小声,带着心灰意冷。 又转头看着赵县令,未语先流泪,“父亲,雉娘誓死不为妾,望爹成全。” 巩姨娘更是心如刀绞,哭得越发的哀切。 赵县令阴着脸,虽离得远,却亲眼看到二女儿将三女儿推倒在地,他冷冷地看着赵燕娘,赵燕娘犹在辩解,“爹,燕娘未说过让她为妾的话,燕娘…” “啪。” 赵县令抖着手,虽然离得远没听真切,可做妾二字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还敢狡辩,堂堂官家小姐,居然能说出让自己妹妹为妾的话,你可知什么是礼义廉耻。” 赵燕娘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县令,掩面奔回自己的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首饰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院子里闹翻天的时候,董氏正在库房中清点东西,最近府中收的东西多,许多都是她活了大半辈子没有见过的好东西,琳琅满目的礼品将库房塞得实实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她本是守财的性子,生怕下人会顺走东西,早就吩咐在她清点时,任何人不能进去打扰她。 等她满意地将物品全部过目,整理归类,喜滋滋地回到东屋,一进门便见女儿将丫头婆子都赶在外面,怒气冲天地发着脾气,地上散落着砸烂的瓷瓶碎片。 董氏有些心疼,瓷瓶虽不值钱,却也是用银子买的。 赵燕娘见到她,如找到主心骨,“娘…” “这是怎么了?谁敢给你气受?” “还能有谁,西屋的贱人。”赵燕娘想起邪门的雉娘,阴着脸表情狰狞,“娘,那小贱人不能再让她呆在府中,有她在,段表哥迟早会被她勾走,我要让她赶紧嫁人,嫁个无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董氏将女儿搂在怀中“好,娘依你,只要她嫁给你庆山表哥,有的是法子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等收拾完小贱人,咱们再收拾老贱人。” “娘,要快,女儿忍不了。” “不会久的。” 自巩氏进门,丈夫就冷落自己,平日里鲜少踏进她的屋子,不是歇在巩氏的西屋,就是宿在自己的书房,她堂堂的正室夫人,比守活寡好不了多少。 幸好她育有长子,还有两个女儿。 可饶是如此,世上哪个女人喜欢看到自己的丈夫宠爱其它的女子,每回见到巩氏,她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董氏目光中的恨意不比女儿少,她放开女儿,整下衣裳,若无其事地来到西屋,赵县令正在安慰巩姨娘,男子壮实威严,女人弱如扶柳,两人深情凝望,郎怜惜妾有情,这一幕深深刺痛她的眼。 赵县令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董氏,脸冷下来,巩姨娘从凳子上站起,立在一边,低头垂泪。 “刚才妾身见燕娘伤心地回去,还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原来不过是姐妹间拌口角,姐妹之间,闹别扭的事情常见,红脸之后,照旧还是亲亲的姐妹,你说是不是啊,巩姨娘。” 董氏是主母,她说的话,巩姨娘不能反驳,无奈答是。 反倒是赵县令出声,没好气道,“拌口角?哪家的姑娘拌口角会说出妹妹以后为妾的话?” 董氏暗自骂一句燕娘,这死丫头,沉不住气,脸上却是做出一个松口气的表情,“原来是这事?也是燕娘不会说话,前几日雉娘出事,燕娘跟妾身一起担心,妾身忧心不已,多说了几句,怕此事传出去,无人敢聘雉娘为正室,燕娘忧心妹妹,爱妹心切,想教导妹妹,许是对着雉娘说话说得重,其心却是好的,老爷,这姐妹之间,在娘家里无论如何闹得不愉快,等嫁人后,相互帮衬,情谊都不会减半分。” 赵县令听她这一说,将信将疑。 巩姨娘低头抹泪。 屋内的雉娘躺在塌上,外屋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到她的耳中,董氏能把持父亲后院多年,除了巩姨娘一个妾室,连半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不仅是身有倚仗,本身也是个有几分手段的。 一通话说得合情合理,燕娘是对妹妹爱之深,恨之切,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反倒是自己和巩姨娘,成了不知好歹之人。 外屋里安静一会,又听到董氏说, “老爷,凤娘受天家爱重,被封县主,这是何等的荣耀,妾身感念皇后娘娘恩典,想去寺中为娘娘祈福,多添些香油钱,也算是为凤娘积福,凤娘身为县主,底下的燕娘雉娘,也跟着沾光,别的不说,有个做县主的嫡姐,将来在夫家也无人敢欺。” 屋内静默,赵县令喝口茶水,并不言语。 “妾身为人母,自是希望儿女们都好,凤娘显贵,燕娘,雉娘身为其妹,想来以后的造化也不会差,妾身想着将两个女儿都带去寺中,也求佛祖庇护她们,让她们将来也能事事顺遂,姻缘美满。” 她说得真诚,赵县令脸色缓和下来,点头同意。 董氏又拉着巩姨娘的手,“巩妹妹,你侍候老爷多年,我自问将你视若亲妹,若真是有什么磕磕碰碰,你莫藏在心中,尽可与我道来,老爷公务繁忙,咱们妇道人家就不要什么事情都去烦他,你说是不是?” 巩姨娘似是感激涕零,不停点头。 赵县令心下大慰,董氏虽不识字,为人粗鄙,但在道德大义上,倒是没有出过错。 董氏走后,赵县令也跟着出去。 巩姨娘回到内室,雉娘哑着嗓子,“天音寺…” “你都听见了。”巩姨娘坐在塌边上,拉着她的手,“刚才夫人说过几日去天音寺进香,你也一起去,到时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出去见下世面也好,天音寺在阆山上,不远就是阆山书院,阆山学院是天下第二大书院,大少爷也在书院读书,临洲城的夫人小姐们都极爱去寺中上香。” 大少爷? 巩姨娘接着道,“大少爷人好,平日里对我们从不摆脸色,过几日,怕是会回府,雉娘是想大哥了吗?” 雉娘点下头,原身也许和这位大少爷的关系不错,她隐约有些期待。 这天过后,赵燕娘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听说是被临洲知府家的小姐请去做客,雉娘窝在屋中不出去,王大夫来看过一次,道她的伤势好得差不多,只身子还是有些弱,剩下就慢慢调养。 期间董氏还派人来给她量衣服尺寸,说是要为她置办几身衣裳,另还送来一副全银的头面。 送东西过来的曲婆子带着施舍,巩姨娘却双手接过,满心感激,等曲婆子走后,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就笔划起来,“夫人必是见大姑娘封了县主,气顺心平,想起你来,若真是如此,也是菩萨保佑。” 雉娘从镜子里定定地看着她,巩姨娘低下头去,“雉娘,她是嫡母,你是庶女,面上只能将她往好想,私底下多加防范,夫人不简单,二姑娘反倒容易对付得多,以前你不爱听姨娘说这些,姨娘…” 将后面的话隐去,巩姨娘将最后一只银簪插到她的发髻中,左右端祥,“三姑娘好相貌,比姨娘年轻时还要强上几分,不过是一副银头面,若是戴上镶珠点翠的首饰,还不知要美成何样。” 镜子中的少女面色无波,雉娘平静地看着棱花镜中陌生的自己,朦胧的眼神中带着清明,眉弯如远山,唇色如粉梅,十指纤白如玉,虽生活得不尽人意,却未曾经历过人间的苦难。 这张脸,娇弱柔美,与自己原来的样子相距甚远。 父亲生前留下的大笔债务全压在她的身上,妈妈早就如无声蒸发,不知所踪,她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讨债人员,其中不凡高利贷公司,见她长得漂亮,有人起了歪心。 她整日要忙着赚钱还债,还有防着别有用心之人,东躲西藏,没有朋友,不敢轻信他人,时刻活在警剔中,连睡觉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眼下虽看着活得不容易,她却分外的欢喜,能活着已是恩赐,还能衣食无忧,更是意外之喜,若好好谋划,将来顺心意地嫁给他人做正头娘子,此生就圆满了。 巩姨娘见她不说话,揣测她想到什么,不由得开口道,“雉娘,姨娘虽无本事,可却深知为妾的难处,若能选择,我也不会给人做妾。” 说着,眼中盈满泪水,却分外的坚定,“姨娘绝不会让你步我的后尘,你是官家小姐,纵使不能高嫁,嫁给一般的富户人家做正室也是可以的。” 雉娘不答,从镜子里看着她,反手伸到后面,握住她的手,原主的生母虽然看起来柔弱,却是个真心疼女儿的。 为人妾室,纵使夫家再显赫,也不过是任人随意发卖的玩物。 按本朝律法,育有子女的妾室还好,若膝下空虚,等到年老色衰,又该何去何从。 雉娘无声地安慰着巩姨娘,然后似是想起什么,打开首饰匣子,巩姨娘以为她找首饰,也挑选起来。 “虽说是去寺庙,可寺庙之中常能遇见其它的当家夫人,打扮仔细些,若真能入得夫人们的眼,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匣子里的首饰少得可怜,不过几根银簪子还一副银耳环,样式老旧,色泽晦暗,挑选根本就谈不上,雉娘猛然瞧见底下还有一支金簪,拿在手上,沉沉的, 巩姨娘双眼泛红,“这是支包金铜簪,看着好看,却不值钱。” 雉娘将簪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收起来。 巩姨娘见她喜欢,叹口气,“也罢,那日就戴这支吧,幸许不会有人得知它是假的,戴着倒是能充脸面,这副银头面,姨娘给你收起来,以后当做嫁妆。” 雉娘微微露出笑意,小心地将簪子放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进香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几日后,艳阳高照,董氏让人看过日子,这日是黄道吉日,宜出行,巩姨娘想让雉娘穿上新做的衣裙,新衣裙的料子好上许多,摸起来也颇为顺滑,且颜色终于不再只是绿色和黄色,还多了一身湖蓝的。 雉娘摇下头,拿着衣裙到屏风后面,出来一看,仍旧是略褪色的绿衣裙,她皮肤白,绿色的衣裙衬得越发的白嫩,坐在梳妆台前,让巩姨娘给她绾个简单的发髻,垂下的青丝再绕个卷,堪堪地用根细发带子绑着,髻上仅一根簪子。 巩姨娘眼眶又红,搂着她,“雉娘是不想抢二姑娘的风头…都是姨娘低微,连累你,你万不可再意气用事,凡事都逃不一个忍字,待日后你平安出嫁,自己当家做主,再来计较也不迟。” “姨娘,我知道的。” 巩姨娘泪水涌出,雉娘正想安慰几句,就听到曲婆子在外面催促的声音。 跟着曲婆子到后门外,就见马车等候在那,好半天,赵燕娘才走出来,装扮得分外的隆重,粉裙外罩桃色薄纱,裙摆层层叠叠,脸上照旧画着浓妆,粉都抹了不下三层,满头的金光,怕是将所有的金饰都簪在头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昂着头,头上的金饰“叮叮”做响,似是有些不屑地看一眼雉娘。 雉娘低着头,不想理会她。 赵燕娘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这死丫头平时装得娇弱,实则也是个黑心肝的,男人们都被她的外表给欺骗,包括段表哥。 “知府家的小姐邀请我入秋去赏菊花,你怕是从未见过府城有多大,知府的宅子又是何等的精致,我真让引你去见见,哎…你是个庶出的,知府家的大小姐最为不喜庶女,倒是有些可惜。” 雉娘不理她,赵燕娘看见她头上的簪子,笑了起来,“好大一根金簪。” 她捂着嘴,笑得嘲弄,雉娘抬起头,看着她满头的金饰,也露出一个笑来,“比不得二姐姐,二姐姐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走出去,比世家贵女还要有气派。” 赵燕娘露出算你识货的眼神。 雉娘又低下头去。 护送她们去寺中的是一位青年,看起来比段家表哥还有年长一些,相貌有几分似她那便宜父亲。 听得赵燕娘叫大哥,她也乖巧地行礼唤大哥。 这位想来就是姨娘说过的大少爷,在阆山书院读书的赵守和。 赵守和长得肖似赵县令,却要白净许多,见到雉娘,神色缓和,他虽住在前院,平日里又呆在书院不回来,家里的这些事情却也是有所耳闻,对于娇美的庶妹,不像董氏母女那么嫌弃,甚至还有几分喜爱。 雉娘冲他一笑,赵守和见庶妹身子还未大好,脸色浮白,身子瘦弱,绿裙细腰,仿佛风一吹,便会飘出去,他略有些埋怨地看一眼赵燕娘,“雉娘身子不适,你身为姐姐,怎么不让人扶她坐上马车。” 赵燕娘不满地回道,“娘还未出来,哪有让她先坐进去的道理。” “一家人,讲这些虚礼做什么,雉娘体弱,先坐上去,母亲也会赞同的。” 说着,他就要示意曲婆子扶雉娘上车,曲婆子左右为难,站着不动。 赵守和大怒,“怎么,我这个主子还使唤不动一个奴才?” 曲婆子连道不敢,僵着脸上前来拉雉娘,雉娘闪过,对赵守和道,“大哥,雉娘不累,还是等母亲来,再坐吧。” 赵守和蹙眉,不善地看向曲婆子。 半晌道,“就依雉娘,若你不适,告诉大哥。” “谢谢大哥。” 雉娘说得真心,姨娘说大哥人好,看来不虚。 好半天,妆扮一新的董氏才姗姗来迟,脸上的粉比平日里抹得还要厚,头上插着的金饰与赵燕娘有得一比,身穿黑紫齐腰襦裙,外面罩朱色的褙子。 她挑剔的眼睛睨下雉娘,又打量赵燕娘,神色满意几分。 算这庶女识趣,没有抢女儿的风头。 待见到儿子,表情完全变了一个样,满脸的慈爱,拉着赵守和的手,上下地打量着,“怎么瘦了?守哥儿,可是书院的饭菜不合口味?” 赵守和不自然地躲开她的手,“娘,儿子在书院是读书的,又不是去吃喝享乐的,读书之人,清苦些又何防。” 董氏犹在那里担心,“读书也不能亏着身子,银钱还趁手吗?” “趁手,娘,你不用担心。” 赵守和一边说着,一边扶母亲上马车,再让两个妹妹上去,车内并不宽敞,董氏坐在中间,雉娘和燕娘分别坐在两侧。 前面的赵守和翻身上马,对车夫一吩咐,马车便缓缓地动起来。 一路上,赵燕娘都在和董氏说着在临洲城的所见所闻,雉娘低着头,心却是提着的,董氏的心情颇好,也没有为难她,她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天音寺就建在阆山上,阆山以北的山脚下,便是赫赫有名的阆山书院。 赵守和将母女三人扶下马车后,便对着董氏告辞,董氏万分的不舍,目送着儿子策马离去,神色中带着骄傲和慈爱。 转过身来,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雉娘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和赵燕娘的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寺中的地形,小沙弥将她们引到后面的客房。 董氏母女住的自然是上好的客房,分给她的是旁边的小偏房。 她打量着小偏房,左摸摸右摸摸,将窗户来回的关合几下,再研究木床门闩,差不多心中有数,便听到曲婆子来唤她的声音。 此次上山,董氏母女二人只带上曲婆子,而她,也不可能会带任何人,董氏抠门,人是越少越好。 客房内,赵燕娘在挑剔地数落着,“娘,你看那梁上,还有蜘蛛网,也不知道寺中到底有没有派人打扫过,还有这水,浑得有一股腥味,哪里能饮?” 董氏抬头仰望屋梁,梁柱之间果有一片蛛网,中间还蛰伏着一只黑色的蛛儿,不由得笑道,“阿弥陀佛,寺中的和尚不能杀生,那网中还有一只蛛儿呢。” 赵燕娘细瞧,露出更加鄙夷的神色。 雉娘一脚踏进去,董氏一见她,脸上就笑起来,“你来得正好,你二姐姐刚才不小心崴了脚,走不得路,曲婆子去监寺那里取东西,眼下母亲要麻烦你一件事。” “请母亲吩咐。” “好,”董氏指一下盛水的陶罐,“这水闻着有一股土腥味,想来是寺中的和尚图省事,随意在山涧中取的水,母亲知道后山处有一眼清泉,泉水入口回甘,相传是仙人的眼泪,旱年不涸,涝年不浑,用来烹茶,别有一番清香,雉娘就替母亲去取些来用。” “是。” 雉娘接过陶罐,退出屋子。 刚才她可是看得分明,赵燕娘根本没有崴脚,董氏此次不带丫头,怕就是将她当丫头使,她拿着陶罐,慢慢地走着,细心地打量着周围,往前走不远,就能看见方便香客们出入的小门,她转个方向,朝另一边走去。 没走多远,便见到一位小沙弥,她双手合十,“小师父,家人吩咐小女去取些泉水,小女不识路,请问师父可否带小女去后山。” 小沙弥唇红齿白,长得颇为清秀,他挠下头,头上光溜,不好意思一笑,许是刚剃度没多久,还有些未适应,他脸色略红,点点头,走在她的前面。 她大喜,“谢谢小师父,敢问小师父法号。” “小僧忘尘。” “忘却凡尘,心静致远。” 小沙弥耳根一红,加快脚步,雉娘紧跟上,出了小门,转一个弯就见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两边灌木葱郁,若一人行走,必会胆怯。 “忘尘师父,平日里来这里取水的人多吗?” “回女施主的话,寺中有规定,卯时会安排师兄弟们轮着来取水,够一日之用,其余时间无人会来后山。” 雉娘点下头,越往前走,灌木越密,慢慢连上高大的树木,越发的阴凉,山风一吹,通体舒畅,倒是一个好地方。 她不时地环顾四周,树林茂密,间或地有不知名的鸟鸣声,扑腾着飞来飞去,空寂清远。 走了约半个时辰左右,就听小沙弥道,“女施主,清泉就在前方。” 雉娘望过去,就见一丛长得十分茂盛的蕨草,青翠繁密,比其它地方的都要水灵,走到近前,被蕨草遮掩着的,就是清澈的山泉水。 泉水泛着凉意,飘着雾气,一股清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泉潭边上,铺着一大块磨平的石头,她踏在上面,蹲下身子,将陶罐浸在泉水中,很快就灌满水,她将陶罐提起,放在边上,正想用手捧着喝两口,突然听到响动,往后一看,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位黝黑体壮的男子,手中举着木棍,小沙弥倒在地上。 男子的眼神直勾勾的,紧紧地盯着她,慢慢地走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初遇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雉娘心脏漏跳一拍,此人来者不善,深山老林,她一介孤身女子,怕是凶多吉少,前世中,经历过太多惊险的事情,最后都化险为夷,她慢慢地冷静下来,放下陶罐,脑子里思索着对策。 从面相上看,男子应该已过而立,高大壮实,袖子卷起,露出粗壮的手臂,目光淫邪又凶残,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只待宰的猎物。 这人不知潜伏在此地多久,从他将小沙弥打晕的行为来看,必然是冲着自己的,显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善类。 后面就是泉水,不深,估计跳下去也淹不死,再说,她还没有活够,哪会轻言生死。 男人慢慢地走近,靴子所踩之处,草被压得深陷泥土中,放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脸,露出一个邪笑,“雉表妹,见到庆山哥哥欢喜得话都不会讲,怎么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来,叫声表哥来听听。” 表哥? 她脑子转得飞快,董氏曾提过的那位娘家侄子,是不是就是眼前的人?姨娘曾说他极为凶残,若真是他,今日难以脱身。 董氏母女让自己来后山取水,原来一早就谋划好,就是让她名节尽毁,任由他们宰割。 “原来是表哥,表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雉娘说着,不动声色地挪着步子,董庆山嘿嘿一笑,“不是表妹约我在此等候,表哥可是高兴得昨夜一宿没睡,一大早就在这里候着,表妹,山中无人,你不用害羞,到表哥这里来。” 他说着,朝她扑过来,她一侧身,对方扑个空,差点栽倒。 趁此机会,她提起裙摆快速跑起来。 可是原身体弱,没跑几步,就被爬起的男子给追上,董庆山粗壮的手臂拖着她,将她往林子深处拖。 他将她按在草丛中,笑得咧出大黄牙,摸一把她的脸,“啧啧,雉表妹,不枉庆山哥哥朝思夜想,长得可真勾人,皮子可真滑啊。” “表哥,既然我们是表兄妹,你如此行事是不是太过不妥,若你真是对我有意思,为何不像我爹提起?” 董庆山的目光凶狠起来,雉表妹长得让人心痒,他早就垂涎三尺,恨不得抢回家中,姑父不待见他,姑姑几次提起亲事,都被姑父狠狠训斥。 “表妹,此事以后再议,我可是等得太久,今日你就依了我,我再向姑父提起,然后迎娶你进门。” “这于礼不和,无媒苟合,以后你让我怎么做人。” 她嘤嘤地哭起来,董庆山越发的色念起,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就要去解她的腰带,她怒喝,“住手,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董庆山得意大笑,“表妹发怒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情,你放心,没有人,这个时辰谁会来这后山,你叫吧,叫破嗓子也没有会来救你。” “我叫破嗓子干什么,我又不认识破嗓子。” 董庆山一愣,雉娘似乎听见一声极细的轻笑。 附近有人。 趁董庆山愣神之际,她挣出一只手拔下头上的铜簪,对着他的眼睛扎下去,对方吃痛,松开她,她翻身起来,不给董庆山喘气的时间,又朝着他的身上猛扎,痛得他捂着眼睛嚎嚎直叫。 竟然不顾痛地又将她按住,她身子本就弱,又才恢复没多久,体力渐有不支,眼见身上的衣裙就要被人解开,心急之下大喊,“看戏的,你要看多久,还不快来帮忙。” 树林中走出一位公子,修长清瘦,董庆山未受伤的眼睛看他书生般的模样,松一口气,“这位公子,闲事莫管,我见你不过一文弱书生,若是因此丢掉小命,可划不来。” 书生惘若未闻,董庆山有些急了,恶狠狠地瞪着书生,“还有不怕死的,我看你这书生平日里也没有见过如此好的货色,不如让你分一杯羹,等大爷过了瘾,再让你好好尝尝这尤物的滋味。” 书生停住脚步,幽深的夜暗若寒潭,似是在考量,趁此空隙,雉娘拼尽全力,用铜簪朝董庆山的另一只眼睛扎去。 董庆山吃痛,放开她,她往旁边一滚,脱身出来,书生眼如深海,莫测地看着她,她这才算是看清楚他的相貌。 他身穿青蓝交襟襦袍,宽袖窄腰,修长清俊,眉若刀裁,眸深如墨,发髻上的发带飘在后面,眼眸微垂,神色漠然,俯视着她。 她手握簪子,警剔地看着书生。 这位书生若是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肯定会同意董庆山刚才的建议,若是两个男人,她不敢保证能不能全身而退。 书生定定地看着她,薄唇如刀,“依在下看,姑娘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相救。” “要的。” 雉娘大口地喘着气,同时心里一松,看来这书生还算个正人君子,没有趁人之危。 董庆山一听不妙,顾不上痛,捂着双眼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想逃跑,雉娘头晕目眩地喘着气,实在没有力气再追。 “请公子相救,这歹人欲毁我清白,可眼下无论有无得逞,若让他逃过,传扬出去,我失贞之名坐实,名节尽毁,女子失贞,不死也是活死人,小女不愿枉死,求公子相助。” 书生看着她手中的簪子,簪子的尖头被磨得极其锋利,显然是有人用磨石故意为之,这姑娘居然随身带着这样的簪子,倒是稀奇。 他慢慢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宽袖往上撩起,快速走前几步按着董庆山,对方手胡乱地挥着,大叫救命,她薅了一把青草,爬上前将董庆山的嘴塞住。 她捋下散乱的发,“他再叫,会引来人的。” 书生不说话,用手刀砍向董庆山的后颈,壮硕的男子瞬间倒地。 雉娘似虚脱一般地坐在地上,喘着气, 书生立在那里,清瘦的身子如青竹一般,寒潭似的眸子看着她,带着探究。 出来的时辰不能太长,要不让人生疑,董氏那里不好蒙混过关,她牙一咬,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没有簪子的固定,髻子松开头发散下来,如黑幕一般顺滑,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几近透明,眸子雾气盈氲,粉唇微张,不停地喘着气,衣裙的腰带在刚才纠缠之间被解开,绿裙松散,衣衫凌乱。 书生眯着眼,刚才那歹人倒是没有说错,这是个难得一见的尤物,虚弱的样子更加妩媚,让人招架不住。 她全身发软,差点瘫倒,连手指都在发抖,靠在一株树上边喘气边理理鬓发,将沾上的树叶取下来。 肩头处有几处血迹,应是刚才纠缠之间,男子伤处留下的,她毫不犹豫地除去撕烂的外裙,书生眼露讶然,别开眼睛。 脱下脏污的衣裙,露出里面同色的衣裙,款式相同,幸好她的衣服都是绿色和黄色的,找到两身差不多的并不难。 这也是前世多年躲藏换来的经验,多备一身衣服总会派上用场。 她用脱下的衣服慢慢地擦拭着簪子,将铜簪子擦得亮洁如新,这才抖着手去绾发,可是她不会绾发,头发又太长,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请问恩公会绾发吗?” 书生眼神愈发幽深,这女子究竟是何人,怎么如此的惊世骇俗。 鬼使神差般,他接过她手中的簪子,修长的手指将她散落的青丝拢起,按照刚刚见过的样子,简单地绾个发髻,用簪子固定住。 男人的手指如玉般,偶尔划过她的头皮,沁凉一片,却又如火灼般。 绾好发,男子退后,她略弯腰,“多谢恩公出手相救,恩公高义,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铭记五内,感激不尽,愿来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恩公再生之恩。” 书生目光幽黑,神色复杂,看着山林深处,“来生?今生事末了,何必许来生,我要来生有何用,姑娘若真要报答,不如今生可好?” “今生小女子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男人修长高瘦的身子往前走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身无长物?姑娘此言差矣,身即是长物,依在下看,姑娘这身皮囊不错,不如姑娘以身相许,如何?” 她一愣,用衣袖擦拭额间的汗珠,看着地上的尸体,喘息道,“恩公,皮囊终会旧,容颜会迟暮,小女子除了皮囊,还有独一无二的灵魂,头脑也还算尚可,以后若恩公有需要用得到的地方,小女子定当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灵魂? 这说法倒是新鲜。 “好,欠恩还报,我必上门索之。” 他修长的手指,朝她伸过来,她呆呆地望着,就见他的两指之间夹着一片树叶,原是她头上还有未清理掉的东西。 她略有些尴尬,刚才还以为他要做些什么。 他不语,将树叶随手丢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脱险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斑驳的树影投在他的身上,发髻上的飘带在身后摆动,董家表哥高大壮实,这书生一个手刀下去,便将人砍晕,看着却并不费劲,如此说来,他虽然看着清瘦,倒不像一个书生,再说他行踪诡异,有哪个书生会独自出现在深山老林。 树林中枝叶的影子如梭子般,随着风起而左右晃动,鸟鸣声由近到远,在山林中叫声不绝,倒在地上的歹人不知何时就会醒过来。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将衣裙点着,很快火焰便将绿色的布料吞噬干净,再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扒拉几下,用泥土将灰烬掩住,又重新铺上枯叶。 看着地上的董庆山,她迟疑道,“恩公,此人该如何处置。” 书生看着她手中的火折子,她干笑道,“还有一小包盐,其它的再也没有,出门在外,此等物品是必备。” 火折子,盐巴。 这是行走在外,常年风餐露宿的男人才知道的常识,她一介闺阁女子从何得知。 他的眼神越发的幽暗,她暗自思量,在恩公面前已经暴露太多,越解释只会越乱,不如索性闭嘴。 “此事我自会处理,你先行离去。” 得到他的答复,她略放心,抬头看下日头,时辰不早,想起那小沙弥还倒在地上,心一慌,也管不了许多,提裙跑出树林,见小沙弥还倒在原地,先用手试下小沙弥的鼻息,放下心来。 深吐一口气,到泉水边照照,理理头发衣裙,见无甚不妥,才起身拍醒小沙弥,小沙弥茫然地睁开眼。 她满脸的气愤和忧心,手里拿着一块石子,“忘尘师父,你可醒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朝你丢了这么一大块石子,我左右都看过,并无一人。” 粉白的雪肌,被日头照得些许红晕,粉唇微嘟着,绿色的衣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更为白嫩,小沙弥脸红了一下,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头有些疼,他揉着后脑勺,忆起似乎是被什么砸了一下,然后他就晕倒在地,林中有许多猴子,有时候会闹些恶作剧。 “女施主不必担心,忘尘无事,山中有猴子,想来又是它们捣的鬼。 雉娘心道万幸,心中感谢山中的猴子们,略带歉意道,“耽搁小师父这么长的时间,还累得小师父被猴子戏弄,小女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低着头,本就长得娇柔,双目盈盈,越发如清晨露水中的花儿一般,又娇又艳。 小沙弥连说无事,便自己爬起来。 雉娘抱着装满泉水的陶罐,跟在他的后面。 眼神不自觉地往林中瞄,林中寂静,不知那书生要如何处理董庆山,她自己身体太弱,不可能拖动一个男人,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口口声声要她报恩,却并问她的姓名住址,她也忘记询问恩公的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 进入寺中,她与忘尘互相道别,抱着盛满水的陶罐,走进董氏的房间,董氏见到她,眼神中闪着惊讶,旁边的赵燕娘眼睛如刀子般,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她仿佛无所觉,将陶罐放在桌子上,“母亲,二姐,泉水已经取来,可否需要雉娘将水烧上。” “不用,此事曲婆子会做。” 董氏的眼神中闪过疑惑,明明千叮万嘱地交待过侄子,侄子肖想这丫头也不是一天两天,得知能成就好事,欢天喜地地应承,以侄子的气力,为何雉娘还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 她不死心地将雉娘从头到脚细看,衣服洁净,发髻未乱,除了人有些气弱体虚外,并无任何受辱的迹象,难道侄子未曾前往? 雉娘似羞赧般,“母亲,您为何这样看着雉娘,可是雉娘有何不妥?” “母亲只是担心,见你去了许久,怕是路上被什么事情给耽搁。” “雉娘体弱,走得慢些,寻了寺中一位小师父,与他同去,山路难走,路上并无任何不妥。” “原来如此。” 董氏盯着她的头顶,双目淬毒,暗自咬牙,看不出这丫头还是个奸滑的,居然让她给躲过去,等回去后要好好问下庆山,如此大好的机会,不就是多一个小和尚,凭他的力气,对付起来易如反掌,怎么能轻易放过。 她不耐烦地挥下手,让雉娘下去。 “等一下。” 赵燕娘不想就此放过她,将她叫住,“三妹妹,我崴了脚,曲婆子要煮水泡茶,还要侍候母亲,刚才崴倒时,弄脏衣服,有劳三妹妹。” 雉娘一看,架子上放着赵燕娘换下的衣服。 她将衣服收起,放在木盆中,端出去,拐个弯,就到水池,池水倒是清澈,应是山中流出的溪水。 池子旁边有个杏色衣裙的丫环正在洗笔砚,那砚台墨黑润泽,雉娘虽不太懂,却也看出并非凡品。 丫环瞧清她的长相,再打量她的衣着,装扮,眼睛闪了闪。 雉娘露出一个微笑,学着丫环的样子,在池边石板上蹲下来,取出盆中的衣物,她的手细白如滑嫩,可洗衣服的动作却并不生疏。 丫环也对她笑一下,道,“这位妹妹,我叫执墨,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雉娘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是渡古赵县令的女儿,行三,此次陪我母亲上山来进香,为我在京中的大姐还愿。” 赵家有个女儿被封为县主,最近都传遍,执墨自然听说过。 “你是县令家的小姐?” 她点点头。 执墨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刚才奴婢逾越,冒犯小姐,只是你堂堂县令家的小姐,怎么会自己洗衣裳,随行没有带下人吗?” “有带的,不过婆子要侍候母亲,我二姐崴了脚,换下的衣服没人洗,索性我闲来无事,倒是不算劳累。” 执墨闭嘴,看向她的穿着打扮,猜出她定是庶出,若不然,县令夫人哪里舍得让亲生女儿做丫头们的活计。 接到丫头同情的目光,雉娘低下头去,然后又抬起头,“我在府中也做过这样的活计,倒也不算太难,还能打发日子。” 执墨对她顿时心生好感,轻声道,“小姐通达,若是我家老夫人见了,必要夸赞小姐心性好。” 雉娘见她虽是丫头,可却有种说不出的气韵,在说到老夫人三字时,带着极其自傲的神色,不由 问道,“不知你家老夫人贵姓?” “我家老夫人姓胥。” 胥? 雉娘露出吃惊的神色,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这胥姓有何特别之处。 执墨很满意她的神色,将笔砚装入篮中,指一下不远处花团锦簇的院子,“那就是我们老夫人歇息的地方。” 顺着她的手指,正对着一间院子,那院子有别于寺中所有的客房,倒像一个独门的小院,如此看来,执墨口中的胥老夫人身份不一般。 雉娘含笑目送执墨离开。 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搓着手中的衣服,慢慢地眼眸眯起,两手一使劲,将衣裙撕扯出一个大口子,这才拧干放进盆中。 客房内的母女俩在嘀咕着,埋怨董庆山不成事,又怪雉娘太狡猾,赵燕娘气得躺在床上,天时地利人和,大好的机会,居然让那死丫头给逃脱,她盯着屋梁顶的蜘蛛网,越发的心烦气燥。 气鼓鼓地穿鞋出去,任由董氏在外面叫喊都不停,逮住一个小沙弥就指责他们做事不经心,客房都没有打扫干净。 小沙弥听到她说屋顶的蜘蛛,口中直呼阿弥陀佛,“女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能杀生,蜘蛛虽小,却是生灵,不能妄动杀心,女施主戾气太重,罪过罪过。” 董氏赶过来,挤着笑,“小师父,小女失礼,望师父见谅。” 此时,正好雉娘洗好衣物回来,将衣服搭在屋子侧檐的横绳上,撕裂的口子瞬间激起赵燕娘的怒火。 “你是怎么洗的衣服,怎么会扯得如此大的口子,我看你分明是不怀好心,憎恨于我,才故意毁坏我的衣服。” 雉娘双手绞在一起,低着头,“二姐姐,是雉娘的错,雉娘不小心,才将衣服弄破。” 小沙弥正是忘尘,他错谔地看着这一幕,貌美的女施主好可怜,没想到在家如此受欺负。 董氏恨女儿不知事,急急地喝住赵燕娘,对雉娘道,“你姐姐今日脾气不好,往日里对你最为关心,你可不能与她心生间隙。” 雉娘泪眼汪汪,不语流泪,忘尘胸有不忿,飞快地走远。 见无外人,董氏的脸立马沉下来,不善地看着雉娘,厉声道,“跟我进屋。” 雉娘“扑咚”一声跪下,大声哭喊,“母亲,请您责罚雉娘,雉娘没用,连衣服都洗不好,将二姐的裙子弄坏,您莫要生气,要打要罚雉娘受着就是,求您消消气。” 赵燕娘一听更气,不管不顾,怒骂道,“你个小贱人,是不是存心将我的衣裳撕烂,那可是新做的,可得费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够平头百姓全家两年的嚼用,董氏本就是农女出生,对银钱看得颇重,听到浪费银子,心都要滴血,脸色更是阴沉。 不远处的小院,有人在探头探脑。 雉娘看得分明,是执墨。 董氏怒火中烧,就要上前拉她,她不起,撕扯间她倒在地上,伏地大哭,“母亲,雉娘愿跪在这里,求二姐消气。” 小院的门打开,执墨扶着一位老夫人走出来,雉娘勾下嘴角,哭得越发的伤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恩公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此时正值当午,日头毒辣,雉娘本就体虚,上山之后,一直没有空歇,不是取水就是洗衣,这般跪在地上,哪能受得住,她身形晃动,绿裙细腰,如杨柳无依,让人见之生怜。 跋扈的嫡姐,狠心的嫡母,小白花般备受欺凌的庶女,任谁见了,都会在心中指责董氏是个苛待庶女的恶嫡母。 胥老夫人朝这边走来,她穿得朴素,素葛的褙子,梳着包头髻,髻中一根木簪,别无他物,却保养得极好,发未白,脸上也只有细微的皱纹,双眼透着睿智的光,看到这一幕,轻描淡写地道,“不知这位夫人缘何动怒,想要惩戒庶女,在自己府上即可,何必扰得佛门不得安生,空添污浊之气。” 赵燕娘见她的穿着,看起来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顿时不高兴,“这位老夫人,不知内情,就不要瞎说,我这庶妹奸滑,惯会偷懒,我母亲训诫她,也是为她好,佛祖哪会怪罪。” 胥老夫人淡淡一笑,“这位姑娘口齿不错,你这奸滑的庶妹为你洗衣,你半点不感激,还说她偷懒,不知,她是如何偷的懒,与什么都未做的姑娘相比又如何?佛门净地,若是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小心佛祖降罪。” 董氏也不干了,这老妇人从哪冒出的,怎么掺和别人的家事,她教训庶女,与旁人何干,整个渡古县,谁的身份还能有她高,竟敢当面训斥她的女儿。 “老夫人,我二女儿不太会说话,却是实情,庶女犯错,我在此教导庶女,也是希望她能改过自新,以后出了门子,也不惹夫家厌弃,打扰老夫人休息,实在是罪过,非礼勿视,请老夫人回避。” “她确实不会说话,至少没有夫人这么会说话,你们既然已经打扰到我午后小憩,总不能拦着我老婆子看热闹。” 董氏气结,有心想痛骂,见她气闲神淡,又拿不准她的身份,不停地对雉娘使眼色,雉娘确实头晕,也就装做根本没有看到的样子。 这时,忘尘领着天音寺的监寺到来,监寺对着胥老夫人行礼,毕恭毕敬,听到监寺口中的胥老夫人四字,董氏大惊失色,姓胥的老夫人,能让监寺相敬的,只有那闻名天下的胥家。 阆山书院是胥家所创,历代院长都是胥家嫡系。 董氏暗自后悔,儿子在书院读书,她想巴结胥老夫人都求见无门,却在寺中相遇,偏还是这样的情况之下。 她干笑一下,套着近乎,“胥老夫人,我家老爷是渡古的县令,也是我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多有得罪,望老夫人见谅。” 胥老夫人可不吃这一套,以貌取人,前倨而后恭,这样的人不值得相交。 监寺的眼神一扫,就明白眼下的状况,别看出家人四大皆空,不沾俗事,可监寺本就掌管寺中的财物,常与各家夫人打交道,对于俗世中的是是非非,清清楚楚。 他口中说着阿弥陀佛,满目慈悲,其实心中却在比量赵家所捐的香油钱,值不值得就此得罪,忘尘也双手合十,念着罪过罪过,指向赵燕娘,“师叔,就是这位女施主,要在寺中杀生。” “都是误会,我这二女儿心最善,怎么会在寺中杀生,许是小师父听岔,实则是我家的三女儿,她平日里最为调皮,瞧见屋梁上的蛛网,非要将它除去,这不,我正在教训她。” 胥老夫人摇下头,这赵县令的夫人,心太偏,这瞎话说得,谁能信,她口中调皮的庶女正跪在地上,犹如飘浮的水中花儿一般,弱不禁风,摇摇欲坠。 反倒是心善的二女儿,横眉怒目,看着就不是良善之辈。 忘尘憋得脸发红,“罪过罪过,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这是在说小僧撒慌,佛祖无处不在,施主要慎言。” 监寺往日里惯会和稀泥,这些上山的夫人们可都是寺中的财主,赵家此次捐的香油钱不少,但忘尘相求,他必要卖个面子。 “女施主,佛门清静之地,不能喧哗,一虫一鸟,都是生灵,不可犯杀戒,贫僧见施主近日印堂晦暗,与寺中佛气相冲,不如请施主先行下山,以后心平气和之时,再来与佛祖讨经。” 董氏气得发晕,监寺这是在赶她们走。 她自从当上县令夫人后,还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雉娘垂首含泪,让人见之心疼,看在董氏的眼中却如毒刺一般,不拔不快,燕娘说得对,这死丫头不能再留。 董氏陪着笑,好话说尽,监寺半分也不通融,让她尽快下山,便带着忘尘离开,忘尘看着雉娘,口中道着阿弥陀佛,雉娘对他感激一笑。 董氏母女下不来台,只能气冲冲地回屋收拾东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雉娘彻底遗忘。 雉娘仍旧跪在地上,胥老夫人那双饱含世故的眼,认真地打量着她,半晌,“至刚易折,女子就该软韧些,可人的气节不能断,膝下金贵,不能软了骨头。” “老夫人教诲,雉娘铭记,藤蔓攀高枝,野草荫下藏,人生在世,或卑躬屈膝,或忍辱负重,或曲意相迎,皆为生存之念,人活着,万般有可能,人不在,百事都消弥,气节存于心,别人辱我骂我,我虽身不由己,可风骨在心间,永不弯折。” 她的眼神坚定,慢慢地从地上起来,拍下身上的泥土,对胥老夫人恭敬地弯腰行礼,“今日多谢老夫人仗义之言,雉娘感激不尽,人生在世,或许有诸多的不易,雉娘所求不过安稳自在。” 胥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赞赏,“我本不欲多管闲事,是我的丫头执墨说小姐心性好,我必喜欢,这才起意,如此一见,赵三姑娘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小小年纪,倒是将世事看得透彻,多少人糊涂到死,也没有赵三姑娘此等觉悟。” “多谢老夫人。” 执墨捂着嘴笑,雉娘对她报以感谢的笑容。 目送主仆二人离开,她才慢慢地回屋收拾东西,其实没有可收拾的,她自上山以来,如陀螺一般地转着,就没有停歇,包袱根本没有打动,直接提起就走。 得到消息来接母女三人的赵守和也略有些纳闷,早晨才上的山,不是说好要住够三日,为何当日便下山。 见董氏阴着脸,二妹满脸愤恨,而三妹则苍白虚弱。 他心知事情必有因,没有多问,正欲扶母亲上车,打正前方骏马奔驰,白马青衣,一人一马至,青衣公子翻身下马,姿态风雅。 他漠然地看着他们,清瘦孤高,面如苍山冷月,眼如寂夜寒星。 雉娘一眼就将他认出,这位公子正是恩公。 赵守和连忙放下母亲,拱手弯腰行礼,口中称道,“见过大公子。” 大公子? 雉娘心下疑惑,不知恩公是哪家的大公子。 让大哥如此恭敬,身份应该不低吧,也不知他将董庆山如何处置,会不会有后绪的麻烦? 她胡乱地想着,青衣男子对赵守和略一点头,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雉娘,便飞踏上石阶,往寺中而去,众人视线中只余他拾阶而上的黑色短靴。 雉娘却眼尖地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比出刀的样子,她瞬间明白,他这是与她交待董庆山的事情。 赵燕娘双眼发痴,这位大公子风姿气度,哪里是表哥段鸿渐可比的,想她枉生十七载,竟从未见过如此出色的公子。 她的眼神似粘在远去的人身上,喃喃道,“哥,这位公子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他是哪家的大公子?” 赵守和不悦地瞪一下妹妹,神色恭敬无比,“这哪是你一个闺中女子该问的,莫说是你,就是我,也只是与大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大公子是谁,天下学子都知道,能让所有读书人尊称一声大公子,当然是胥家大公子。” 雉低着头,却竖着耳听他们兄妹说话,他姓胥,不知与胥老夫人是何关系? 赵燕娘却是面露喜色,胥家大公子,胥阁老的嫡长子,胥家在杏林极有威望,整个天下,除了国子监,最大的就是阆山书院,阆山书院是胥家所创,院长是胥家二房老爷,胥家百年来桃李满天下,胥家长房在京城,大房老爷官至阁老,乃朝廷中流砥柱。 而今国子监中,上至国子监祭酒,下到掌教博士,大多出自阆山书院,朝中文官,曾就读于阆山书院者过半。 胥家在清流和朝野都有极高的声望,天下读书人景仰胥家,胥家大公子是长房嫡长子,任何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大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前世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胥良川脚步未停,胸中却波澜不平,略为转头,现出清俊的侧颜,眼风淡扫绝尘而去的马车,手在宽大的袖子里握紧。 赵燕娘。 很好,前世最憎厌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又遇见,她的目光还是如记忆中的一样,让人几欲想吐,恶心作呕,恨不得挖其双目。 今生他绝不会重蹈覆辙,以前一直未有机会做的事情,都要做个了断。 想不到无意中出手相救绿衣姑娘,居然也是赵家人,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清楚地记得,前世,赵家根本没有这样一位三小姐。 赵书才从县令一路升入京中,官至员外郎,府中只有发妻,一子二女皆是发妻所生,从未听说过还有三女。 也有传闻说他早年间曾有一妾,不幸病逝,他爱重发妻,发妻虽出身农家,可赵夫人颇有贤名,赵书才对其敬重有加,后院再无其它妾室,京中的夫人们无不羡慕赵夫人,后院一人独占,所生子女皆有出息。 大儿子金榜提名,进士及第,入朝为官,长女封县主,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小女儿嫁给青梅竹马的段家公子,段家也是皇后亲信,京中世家都要给赵家几分薄面,算得上事事圆满。 今生所有的事情都和前世一模一样,唯独赵家这凭空多出的三小姐。 一位官家小姐,陪嫡母出行,居然会随身备着火折子和盐巴,还有防身的利器,甚至连衣服都会多穿一套。 从行迹上看,这位三小姐必然见多识广,且谋略过人,应是时刻防着被人陷害,闺阁中的女子如此草木皆兵,想来常常遇险,前世有贤名的赵夫人怕是最为可疑之人。 能教出赵燕娘那等恬不知耻的女儿,他对这赵夫人无一丝好感。 智多近妖,赵三小姐并不像寻常的闺阁小姐,前世也没有这么一个人,那么,她究竟是谁? 她曾说过,她有独一无二的灵魂。 灵魂? 他的脚步一缓,瞳孔一缩。 是了,这世间离奇之事何其多,像他,能够重活一世,保不齐,她也是有不一样的奇遇。 他疾步跨进天音寺,与过往的僧人双手合十见礼,熟门熟路地走到寺后的客房处,拐进独立的小院子,执墨正巧出来,见到他,脸上一惊,然后高兴地行礼,“奴婢见过大公子。” “免礼。” 胥老夫人正盘坐在蒲团上诵经,手指拔动着佛珠,听到声音,睁开双眼,眼中喜悦尽现,老嬷嬷将她扶起,出门一瞧,果然是大孙子。 他站在花篱的边上,青衣墨发,身姿如竹,长身玉立,清瘦的面容越发的冷峻轩昂,有着书生的儒雅,也有智者般的淡然,胥老夫人大喜,甩开老嬷嬷的手,快步走出。 胥良川弯腰行大礼,“孙儿见过祖母。” 胥老夫人上下将孙儿一打量,嘴里喃喃,“川哥儿,让祖母好好瞧瞧。” 他依言上前,胥老夫人左看右看,看不够,“怎么又清瘦不少,川哥儿,学业虽重要,可身子更金贵。” “孙儿知道。” “你此次前来,你父亲可有什么交待?” “父亲让孙儿好好孝敬祖母,安心读书。” “好,好。”胥老夫人连说两个好字,拉着长孙的手,怎么也看不够。 长孙年已二十有四,寻常人家的公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立业,儿女满地跑,可胥家有祖训,嫡系长房入朝,二房守业,子孙学业为重,为免分心,二十五岁方能娶妻,娶妻后才能入仕,四十无子才许纳妾。 娶亲之前,要多多磨砺,务必人事通达,入朝后能经得起瞬息万变的风云,屹立不倒。 百年来,胥家人一直严苛地遵循着祖训,才有这名满天下的声望。 离二十五还有一年之期,川哥儿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胥家清贵,结姻缘不看重家世,品貌才是关键。 胥老夫人看着长孙,越看越骄傲,川哥儿人品出众,又是胥家长房长子,再加上胥家的祖训,多少世家贵女想嫁进来,她可是听说,京中好几位贵女都在等着胥家松口。 今日见过的赵三小姐,看着还不错,样貌心性都算上乘,可惜是个庶出,赵家后宅太过污浊,若不然,倒是有些对她的眼缘。 胥良川不知祖母所想,坐在胥老夫人的下首,不一会儿,进来另一位公子,白袍纶巾,儒雅温和,正是胥家二房的公子,胥良岳。 “见过祖母,我一下学,就听父亲说兄长从京城来,书院遍寻不见,兄长孝顺,我就猜着是来祖母这里,果不其然。” 胥老夫人笑得脸上都起了皱纹,这两个孙子,长孙冷清,次孙温润,都是极其出色的男儿,胥家将来的担子都要落在他俩的身上。 胥良岳身量略矮些,谦和如玉,也是位极佳的翩翩公子。 重生后,胥良川是头回见到这位堂弟。 前世,皇后娘娘看中赵家,先是封赵家长女为县主,后来一路提拔赵家入京,赵家风光,一时无人能及,京中贵夫人们都猜测,皇后娘娘看中赵凤娘,想将她许给太子为正妃。 赵凤娘与太子出双入对,不避外人,人人乐见好事,谁知皇后娘娘下旨将赵凤娘许给堂弟,堂弟彼时高中探花,前程无量,因为此事,迟迟未能授官,闲赋在家,成亲后,与赵凤娘并不亲近,夫妻相敬如冰。 胥家二少夫人痴恋太子,京中人人皆知,堂弟沦为世家子弟中的笑柄,胥家百年教书育人,学生遍天下,虽无人敢挑明,却有那坏心人在言语之间颇多轻视,他曾狠狠教训过出言不逊之人,谁知堂弟满不在乎,一副任凭人说的云淡风清。 胥家清贵,历代只拥护正统,太子为储君,胥家自然将他视为下一任帝王,皇后突然来这一手,倒是让人意外,措手不及,太子与他自小相识,少年时,他曾是太子的伴读,两人有几分情谊,经此一事,虽不至于有间隙,却总觉得多几许尴尬。 太子对凤来县主有情,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后来太子意图谋逆,东宫藏有龙袍,皇后娘娘大义灭亲,亲自向陛下揭发,天子震怒,太子于双阙门前挥剑自尽,赵凤娘听闻,悬上一尺白绫,也追随而去。 如此结局,让人无比唏嘘。 半年后赵书才被外放出京,长子送其赴任,路途中遭遇山匪,全家遇难,无一活口,死状惨不忍睹,收尸的官兵都吓得半月吃不下去肉菜,唯嫁入段家的赵燕娘独活,皇后娘娘惋惜,怜其孤苦,念及已逝的凤来县主,将赵燕娘也认做义女,封为安山郡主,享公主俸禄。 不久,段家被查出当年曾参与太子谋逆一事,满门抄斩,安山郡主刑场当众与段鸿渐和离,夫妻恩断义绝。 众人都以为安山郡主会失宠,没想到皇后并不计较,依旧恩宠有加,甚至在二皇子继位成新帝后,更加尊荣,太后常召她入宫相陪,甚至放言天下男儿,任其挑选为婿。 想到这里,胥良川的眉眼冷下来。 安山郡主挑中的人正是自己。 在此之前,每每相遇,安山郡主的目光都让他很不喜,得知此消息,断然拒绝,太后当场冷脸,新帝也颇为不悦,自新帝登基后,父亲秉承祖训,一朝天子一朝臣,上折请辞,扶自己上位,然后毫不留恋地还乡,回到阆山。 他入朝后,新帝不满他,处处压制,最后他在朝中举步维艰,连带着阆山一派的官员也受到冷遇,几番思量被迫辞官。 同年,太后下旨,安山郡主下嫁给堂弟,堂弟入京,却也终生只领闲职,做着他的郡马爷。 多年后,他才知,当初皇后娘娘看中的就是自己,想让赵凤娘嫁的人也是自己,是堂弟替他代之,后来赵燕娘择婿,他断然拒绝,伤及皇室脸面,还是堂弟以身折罪,才保胥家无事。 他终生未娶,后半生一直呆在阆山,承继先祖的基业,胥家在天下学子中依旧一呼百应,可却在朝中销声匿迹,陛下有意为难,但胥家百年声望,牵一发动全身,无从下手。 在阆山,他闲看云起,与三两好友对弈论策,至死未再踏入京中,生平种种,倒是在晚年让他悟出些许端倪。 死后,本以为一切成空,谁知前几日突然从家中醒来,回到几十年前,他立马请求父亲,让他回阆山读书。 赵家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若不是那赵家二小姐,他何至于被迫退出朝堂,在这阆山终老,只可惜堂弟,听说安山郡主为人放荡,府中面首不少,堂弟与她分房而居,郁郁终生,竟是死在自己的前头。 也就是那时,他才知晓真相,得知他后半生多年的安逸生活,都是堂弟换来的。 眼下,再见到清风明月般的堂弟,温和的面容上,全是见到自己的喜悦,他神色缓下来,朝他颔首。 胥良岳温和的目光带着仰慕,“兄长,去年一别,算起来,你我兄弟二人已有近一年未见,弟甚挂念。” 他略有些动容,慢慢地站起来,迟疑地伸出手,拍下堂弟的肩,“为兄也甚是想念岳弟。” “真的吗?”胥良岳眼光大亮,“听父亲说,兄长暂时不回京中,要留在阆山。” 他点下头,胥良岳笑得腼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棋局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胥老夫人坐在上首,满目慈爱,含笑地看着出色的孙子们,一青一白,风仪不同,却同样出色,俱都是好男儿,长孙次孙感情好,相处和睦,兄友弟恭,是胥家幸事。 她欣慰道,“你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见,此次川哥儿要在阆山呆一段时日,倒是可以好好讨论文章。” “正是这个理。”胥良川撩袍坐下,胥良岳也在他下首落坐。 执墨有眼色地去取斋饭,祖孙三人就着余晖用了饭。 饭后,兄弟二人挑灯对弈,胥良岳执白子,他执黑子,黑子如乌云压城,大杀四方,渐将白子吞噬包围。 “兄长棋艺大进,弟佩服。” 前世里,避于阆山,大部分的时光都消磨在棋盘之间,棋艺自然精进许多,他已故意放几次水,可几十年的磨练,对付胥良岳不费吹灰之力。 胥良川毫不犹豫地落下最后一子,白子全军覆没,大局已定。 “闲来无事,琢磨得多,也就会有进步。” 胥良岳信服,将棋子重新装入墨玉棋盒中。 “兄长,听闻太子已经开始参朝,可有此事?” 胥良川凝眉,沉思半晌,“确有此事,太子上月初旬起就开始随陛下议事。” 太子乃皇后嫡子,又是皇长子,无可争议地被立为太子,后宫中除了皇后育有一女二子,就只有贤妃膝下有一位公主,其余的妃嫔皆无所出。 皇后心机,旁人难测。 所幸如此也好,对朝廷和百姓都是福气,皇子少,暗斗也少,朝中并无党派,二皇子也同为皇后嫡出,自然全力支持太子。 他与太子幼年相识,太子惊才风逸,沉稳有度,且有仁爱之心,若登基为帝,必是明君。 前世里,他也一直想不通,太子为何会谋逆,这天下迟早是他的,他为何会迫不及待地起篡位之心,冒着天下人的指责,自毁前程。 偏偏还是皇后亲自揭发,带人在东宫搜出崭新的龙袍,物证在目,让人辩无可辩,事情一经曝出,陛下雷霆大怒,要将其皇室除名,贬为庶人,幽禁终生,太子直呼冤枉,在金殿前叩头痛哭,却证据确凿,无法抵赖,心灰意冷,挥剑自刎于宫门前。 那一天,黑云压城,闷雷轰鸣,太子跪在双阙门前,仰天长呼三声冤枉,伴着雷声,震耳欲聋,太子一剑断喉,死不瞑目。 皇后娘娘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晕倒在地。 太子一死,陛下也深受打击,龙体欠佳,三年后终于驾崩,传位于二皇子,二皇子登基,尊皇后为太后,嫡姐永安公主为大长公主。 后来的岁月中,他一直琢磨,太子的那三声冤枉字字泣血,分明是冤屈而死,他曾是太子伴读,对于太子心性,自认为十分了解,太子决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更不可能谋逆。 经过多番暗查,无意中得知赵家惨案分明是人有意为之,赵书才赴任途经之地,根本没有山匪,而段家,罪名更是莫须有,若真说太子派系,满朝都是太子派系,为何只有段家获罪。 为什么?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赵燕娘活着,且一生尊贵。 段家的继夫人是皇后娘娘以前的女官,皇后娘娘当初不过是祝王府的一位侧妃,因育有长子,祝王登基后才册为皇后。 陈年往事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当年,祝王府中两位侧妃同时有孕,平侧妃是常远侯府的庶女,已育有长女,另一位高侧妃则出身淮宁高家,高家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 平侧妃先一天产下长子,高侧妃随后产女,祝王大喜。 除了两位侧妃外,王府中还有一位有孕的通房,与平侧妃同日生产,只不过通房难产而死,产下一名死婴。 当时,赵家夫人正好来京看望小姑子,在一间民宅中产下双生女,即赵凤娘和赵燕娘。 祝王当时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平庸,谁知皇权相争,反倒是他得益,登基为帝,祝王妃早逝,府中侧妃为大,平侧妃育有长子,被册立为皇后,高侧妃被封为贤妃。 世间之事,看似寻常,却有许多巧合。 后宅争斗,常常你死我活,皇后娘娘身为母亲,怎么会指认太子谋逆,太子若是她的亲子,她捂着都来不及,哪会亲自揭发。 除非太子并非平皇后亲子,平皇后想让自己的亲子继位,必然会处心积虑地除掉太子,二皇子才能名正言顺地承继大统。 可太子有贤名,在朝中颇有威望,若无大错,便是下任帝王。 身为太子,又是皇后嫡出,根本就找不出他谋反的理由,可是皇后亲自揭发,由不得他人不信,太子死后,皇后虽然表现得悲恸,却鲜少在人前提到太子。 皇后宠爱赵家女,赵凤娘不过是县令之女,有个曾当女官的姑姑,便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深受皇后的喜爱,封为县主。 凤来县主与太子情投意合,人人都传她是将来的太子妃,皇后却出奇不意地将她赐婚给他人,与理不合。 他慢慢抽丝剥茧,暗暗揣测,皇后不顾县主的意愿,强行给她赐婚,此事必有内情。 凤来县主身亡后,皇后娘娘悲痛万分,据宫人说,娘娘躺在塌上难以起身,彻夜哭泣,汤食不进,一个义女而已,何至如此,竟比太子的分量还重。 后来赵段两家灭门,赵燕娘受封郡主,尊荣一生,连新帝都对她另眼相看,此中蹊跷,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他大胆地猜测,当初皇后产下的就是女婴,那位通房生的恰巧是男婴,两下对换,女婴未死,未免长成后相貌似生母,被人猜出内情,才被送出去,成为赵家女。 赵家起了歪心,伙同赵氏,以自己亲女代之,被皇后识破,才有赵段两家的灭门之祸,而赵燕娘,就是真正的公主,当然会一世荣宠。 他重生后,第一件事情就想查出当年的真相,若赵燕娘真是皇后亲女,他要如何做才能将前世的结局扭转过来。 没想到,此次阆山之行,倒有意外收获,想到赵三小姐,他的唇抿得更深。 胥良岳见长兄不欲多谈太子的事情,转个话题,说起阆山书院的一些事情,胥良川静静地听着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偶尔开口问一两句。 寺中清冷,山中宁寂,兄弟二人就着烛火,促膝谈心。 赵家一行人几人各怀心事,回到县衙,赵县令大吃一惊,出去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怎么回来得如此突然,且董氏神色有异,不是说要在寺中呆三天,是不是途中有变。 董氏气急败坏地回房,赵县令叫住雉娘,雉娘先说自己在寺中忙得不停脚,又将监寺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气得赵县令当下黑脸,堂堂的县令夫人,被监寺赶下山,传扬出去如何做人。 雉娘累了一天,神色疲倦,赵县令心疼不已,让她快回屋休息。 巩姨娘正在收拾屋子,见她回来,也非常吃惊,她简略一说,隐去董庆山的事,巩姨娘拉着她左看右看,眼眶泛红。 “夫人肯定要将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这几日,你轻易莫出去,她若是有意为难,你受着就是,切莫与她硬顶。” 雉娘无奈地点下头,其实这已经不是她听不听话的问题,董氏能安排董庆山毁她名节,就没有想过让她嫁入清白人家,甚至欲将她置与死地,无论她表现得如何乖巧,都是董氏的眼中钉,肉中刺,想除之而后快。 也许明天,董庆山的事情就会曝出来,董氏定然不会放过她,或者会有更狠毒的阴谋等着她,董氏是嫡母,想要毁掉她,其实是不难的,而她,也不想再和董氏虚与委蛇。 巩姨娘虽知董氏不善,却碍于奴身,什么也做不了,便宜父亲是个好糊弄的,董氏与他多年夫妻,知道如何应付他。 算起来,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想要拼出一条活路,举步维艰。 不经意地想到胥家的大公子,此人出身高,看着是书生的模样,手段不同于非常人,可惜是个男子,不能相互走动结交,她处在内宅之中,外人鞭长莫及,怕是也帮不上她。 巩姨娘还要小声地劝说着她,要如何地低头做小,听董氏的话。 雉娘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看到丢弃在篓子中的旧衣物,不经意地问道,“姨娘在做什么?” 巩姨娘擦下眼泪,道,“夫人给你添置几身新衣,我将你穿小的旧衣收拾出来,等下让乌朵拿去烧掉。” 烧掉? 为何不是送人? 她再一细看,旧衣大多是内衫及小衣,确实不宜送人,丢弃都不行,万一被有心之人拾去,惹来祸事,唯烧掉最为稳妥。 乌朵抱着篓子,就要出门,她心念一动,叫住乌朵,如此这般地细语吩咐一番,乌朵尽管不解,却郑重地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质问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整日奔波,雉娘也很是困累,早早睡去,东屋那边不太平,赵县令训责赵燕娘,董氏不干,与他辩驳,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雉娘的身上。 赵县令从雉娘口中已经事情经过,听到董氏说得完全相反,有些怀疑,背着手踱到书房,索性歇下。 翌日一早,雉娘正起身,便听到院子里吵哄哄的,乌朵机灵地进来,小声地说着,“三小姐,董老夫人来了。” 雉娘面色无波,董庆山失踪,董家自然会来人。 幸好她多留一个心眼,去后山取水时叫上忘尘师父,董氏想将脏水往她身上泼,可得要好好思量。 董老夫人不管不顾地院子里闹里,嘴里没个干净,“把那个小贱人叫出来,让她说说,庆山去了哪里?” 赵县令头痛欲裂地从书房中出来,本来还要对她行礼,听到这不干不净的话,心中来气,“不知岳母口中的小贱人是谁?” 董老夫人见他出来,叉着腰,“书才,你来得正好,我正好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庆山昨日出门,说是与雉娘有约,可一去不回,到现在都没见踪影,我在家中等着心急,这才上门来问。” “岳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雉娘昨日与大梅去天音寺进香,几时与内侄有约?” “庆山说得真真的,哪会有假,你将雉娘叫出来一问,便知真假。” “胡闹,雉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私下与庆山内侄相约,怕是岳母弄错了吧?” 董老夫人斜个眼看下女儿,“哼,书才,我们家大梅嫁进赵家,生儿育女,替你操持后院,你不知感激,反而招惹来历不明的女子,纳妾生女,怎么?你那三女儿本就随母,是个不知检点的,也就我家庆山,被迷得晕头转向,她想进我董家门,我还得好好思量呢。” 赵县令气得面色黑沉,他向来不喜董家人,董氏深知这点,平常也不轻易让董家人上门。 董老夫人的嗓门很大,西屋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巩姨娘自然又是泪水涟涟,雉娘冷着脸,平静地听着传过来的声音。 昨日她半点破绽也没有让董氏抓着,董家人想毁她的名声,她要让她们吃不到肉还惹一身骚。 赵县令不满地看着董氏,就这么干看着自己的娘在院子里嚷嚷,万一传出去,雉娘还要如何做人。 董氏心中惊疑,昨日侄儿并未去后山,也没回家,那人去了哪里? 她不顾赵县令的脸色,“老爷,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赶紧派人出去找庆山重要,我们董家可就这一根独苗。” 董老夫人见女儿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这才慌了神,她还以为女儿知道孙子下落,这才先发制人,先坐实那贱丫头和庆山的事情,再问孙子在何处也不迟。 搞半天,女儿也不知道,她暗骂,孙子必是又躲在哪个花粉柳巷里寻欢作乐,这一来,银子又要费不少。 赵县令再有不满,也无法冲董老夫人发火,拂袖去前衙,招来几个衙役,如此这般吩咐,衙役领命离去。 院子里,董氏对自己的娘使眼色,看一下西屋,摇下头。 董老夫人小声问道,“事情没成?” 董氏又摇下头。 “那庆山去了哪里,你可知道,我不管,你出的主意,若你的侄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那小贱人偿命。” 董老夫人的目光阴狠,董氏扶她进屋,她边走边大声喊,“快让你那庶女出来,外祖母上门,也不来拜见,这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西屋的巩姨娘听到,慌了神,不想三姑娘出去,又怕被人借此三姑娘名声,雉娘白着脸,往塌上一躺,“姨娘,昨日太过劳累,眼下我是浑身发痛,我病了。” 巩姨娘立马抹着眼泪,让兰婆子去请大夫。 兰婆子刚一出门,与气势逼人的曲婆子碰个正着,兰婆子愁容满面,“曲妈妈,三小姐病了,我正要去请大夫。” 曲婆子竖眉倒眼,“病了?三小姐这病得也太是时候,不会是心虚躲着不出门吧。” 她一把推开兰婆子,往屋里闯,一掀帘子,就对着少女瘆人的目光,她抖了一抖,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小姐,董家老夫人上门,夫人让奴婢来请你过去相见。” 雉娘挣扎着坐起,又无力地倒下,气若游丝道,“曲妈妈,麻烦你回去帮我向母亲告个罪,我这实在是无法,起不了身。” 说完,她脸白如纸,似要晕过去,巩姨娘急得大哭,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就扑到塌边上,哀伤地哭起来。 雉娘面色寒沉,却苍白得吓人,大大的眼睛似无神般地看着曲婆子,看得曲婆子发毛,慌忙出去,向董氏禀报。 董氏听闻若有所思,昨日那死丫头确实忙个不停,本就身子才刚好,这病倒也不足为奇。 董老夫人不干了,这小贱人莫不是不敢见她吧。 “大梅,你可是正室,哪能由着一个小小的庶女如此拿大,依我看,你还是太心善,一个庶女,有口饭吃就行,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 她话音未落,就见赵县令的官靴迈过门槛,他的脸色尤其的难看,董老夫人的话,他可是听得一字不差,庶女又如何,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怎么就不是千金小姐? 董氏朝她使眼色,可董老夫人压根不看,见赵县令进来,越发说得起劲,“正好书才也在,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大梅替你管着后院,你就由着一个庶女如此不敬嫡母?” “不如岳母跟小婿说说,雉娘如何不敬嫡母。” 赵县令的语气很硬,董老夫人似无所觉,“我这个嫡外祖母上门,上人去叫她过来见礼,她却躲在屋里装病,这不是不敬,是什么?” “雉娘病了?”赵县令面色铁青地看着董氏,“可有请大夫,她身子刚好,昨日在寺中劳累一天,又是去后山取泉水,又是替燕娘洗衣服,我怎么不知道,家中如此穷困,连下人的活计都要小姐亲自动手。” “老爷这是责怪妾身?”董氏跳起来,“早些年间,咱们家穷,里里外外可是我一人操持,上山割草,地里收粮,我哪样没有做过,也是穷惯的人,想着节省些总是好的,在寺中也是不凑巧,燕娘葳了脚,若不然,妾身哪会让雉娘做这些活。” 一说到早些年,赵县令气势就矮一截,以前,董氏确实是受了苦。 外面的雉娘冲进来,一下子跪倒在地,“父亲,你莫责怪母亲,是雉娘无用,这身子不争气,不过是昨日走一段山路,今日就浑身发痛。” 说完,她的身体软下去,又强行撑起来。 赵县令心疼不已,伸手将她扶起,“雉娘,你身子不舒服,为何不呆在屋中好好歇息。” 雉娘低着头,泪水“叭嗒叭嗒”地掉在地上。 她也想好好休息,可是若不来这一趟,董氏还不知要如何编排她,再说便宜父亲也是个靠不住的,董氏不过是提一下当年,他就消了气,以董氏的手段的,再说下去,黑的也变成白的。 董老夫人一看她这娇滴滴的样子就来气,跟她那娼妇姨娘一个德行,就会勾男人的魂,孙子一直对她念念不忘,都不肯再娶妻。 “还算你知道些礼数,过来请安,我且问你,你昨日与庆山表哥见面后,你表哥去了哪里。” 此话一出,惊得雉娘张着嘴,抖了半天,牙齿咬得“格格”响,“老夫人,雉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岳母!” 赵县令怒喊,董老夫人被吓一跳,捂着心口道,“你吓我一跳,雉娘,你告诉外祖母,外祖母不会怪你,还要成全你和庆山的好事,你说说,你庆山表哥如今在何处?” “雉娘实在是不知道外祖母在说些什么,昨日里随母亲上山进香,刚一落脚,母亲便让雉娘去后山取泉水,雉娘不识路,请寺中一位小师父同去,取水回来后,二姐说她衣服脏,雉娘连停都未停,又去洗衣服,洗完衣服回来,不知所出何事,监寺说母亲与寺中佛气相冲,让我们下山。” 雉娘脸色煞白,泪如雨下,却将昨日行程条理清晰地道出。 董老夫人脸色不善,这贱丫头,取个水都要勾着和尚去,倒是没法将她和孙子扯在一起。 “外祖母错怪你,也是你庆山表哥出门时说得真真的,要去和你相会,外祖母这才急得上门要人。” “外祖母,雉娘从未与庆山表哥有约,不知此话又从何说起,外祖母言之凿凿,雉娘无从辩驳,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雉娘说着,就要爬起来往柱子上撞,赵县令早就气得双拳紧握,内侄肖想三女儿,董氏也提过几次,他都未应允,没想到,岳母竟然编出这样的话,来坏雉娘的名节。 他自问发达以来,不忘发妻,董家却越发得寸进尺。 伸手一把拉住女儿,雉娘就势一倒,晕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斗法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赵县令一把将她抱住,女儿比想像的还要轻还要瘦,抱在手中,轻得吓人,惨白的小脸,紧闭的双眼,眼睫毛长而翘,被泪水打得湿湿的,他一阵心疼。 董老夫人见不得他对庶女好,在后面凉凉地说,“动不动就晕倒,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把戏,果然是小妇养的,就是上不了台面,就这身子,也不是个长寿的,看起来也不好生养,哪个正经人家敢聘为主母。” 赵县令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压制怒火,“岳母,今日府中事多,怕招呼不周,小婿就不多留岳母,让大梅给岳母派个马车,送您回去。” 董老夫人刻薄的脸僵住,董氏扯下她的衣服,今日的事情,是娘太过鲁莽,没有证据,老爷哪里会相信,还不如先按下,找到庆山,再从长计议,横竖自己是嫡母,那死丫头要嫁给何人,最后还要她这个嫡母出面。 母女俩眼神交汇,董老夫人不甘地闭嘴。 赵县令转身时,他怀中的雉娘突然睁开眼,冰冷地看着算计阴狠的母女俩,眼如冷刀,刀刀带刺。 董老夫人大惊,随即怒火中烧,冲上前来,伸手拉扯着赵县令抱着的雉娘,边拉边骂,“你个小贱人,居然敢瞪人,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赵县令大怒,一把将她掀开,“岳母,你今日究竟怎么回事?庆山失踪,与雉娘无半点关系,雉娘体虚身弱,已经晕倒,你还想怎么样?若再要如此,休怪小婿不顾情面。” 他怀中抱着的雉娘脸色惨白,双眼紧闭,似无声无息一般。 董老夫人又缠上来,要打雉娘,“你别装死,你这个恶毒的小贱人,居然敢瞪我,书才,这死丫头刚才明明瞪我来着,你可不能被她蒙蔽,她这是跟那小妇娘学的,就会耍阴招。” “来人啊。”赵县令怒道,“将老夫人带下去,送回董家。” 雉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虽是庶出,也不是其它人可以肆意辱骂的,岳母实在是欺人太甚,睁着眼睛说瞎话,雉娘还晕着,她偏说雉娘对她不敬,他还在,就这样欺辱雉娘,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不又要怎样。 婆子丫环看董氏的眼色行事,董氏不发话,都站着不动,赵县令气得发昏,朝前衙高喊,“衙役何在?” 眼见执仗的衙役就要进后院,董氏这才开口地阻止,真让衙役将娘叉出去,她这颜面何存,急忙让曲婆子扶自己的娘回去,董老夫人哪里肯依,死活不肯离去,见女儿频使眼色,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 董氏也惊得不行,这贱丫头是个不叫的狗,面上弱不禁风,骨子里也是个狠的,方才那眼神,跟厉鬼似的。 董老夫人气呼呼地坐上马车,赵县令看也不看董氏一眼,就抱着雉娘回了西屋,巩姨娘自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摇摇欲坠。 兰婆子将大夫请来,王大夫诊完后,低声回道,“大人,三小姐本来身子刚好,元气未恢复,近日怕是劳累过度,虚弱不堪,要好好将养一段日子,切不可再受气受累。” 赵县令连连称是,送走大夫,脸色沉了下来。 近傍晚时,外出找人的衙役才回来,整个县城都翻了一遍,烟花巷子都没有放过,往常与董庆山相好的粉头们,说自昨日起,就没有见过他。 赵县令平日里看不上董庆山,董家因为他的缘故,早早便搬到县城居住,在东集那边有个铺子,经营一些杂货,靠着他的关系,日子过得不错。 董庆山游手好闲,自发妻死后一直未娶,整日里出入烟花柳巷,初始时,还爱调戏良家妇女,被他狠狠训斥过,才有所收敛,改为与烟花女子厮混。 此次,也不知又混到哪里,他摆下手,对衙役们道声辛苦,便让他们回去。 他慢慢地踱回后院,董氏陪着笑站在门口相迎,“老爷,我娘自来说话如此,你可别往心里去,她也是找不到庆山,慌了神,才口不择言。” 赵县令不理睬她,他虽未能从小饱读诗书,可也为官几年,一些门道还是能看出来的,这事有蹊跷,雉娘不可能与董庆山相约,那岳母又肯定孙子是去见雉娘,按推测,就知此事是董氏从中捣鬼,目的就是让雉娘嫁给她的侄子。 雉娘虽是庶出,可自小乖巧若人疼,他再如何昏头,也不可能让她嫁给董庆山那个败类。 他冷冷地斜着董氏,从她身边借过,董氏的手僵在空中,脸色扭曲。 赵县令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转了几圈,董氏是他早年还在乡间务农时所娶,那时候家贫如洗,上有瘫母老父,为了替母治病,年幼的妹妹卖身为奴,可人贱粮贵,妹妹卖身的银子很快花完,他又要干活,还要照顾家中的父母,力不从心,所以一心想娶个能干的媳妇来操持家务。 恰巧临村有一位董大姐,闺名大梅,听说壮比男子,因其生得丑,都年过二十还嫁不出去,他派了媒婆去打听,得知那董家不要彩礼,牙齿一咬,将她娶进门。 董氏果然是干活的好手,自她嫁进来后,除了容貌不太让人满意以外,其它的倒也挑不出错,家里地里的活都能上手,父亲在世时对她很满意,没过两年就生下长子。 慢慢家中境况渐有好转,至少能勉强温饱,几年后,妹妹托人带信回来,还捎来一些银子,日子终于好过起来。 原来妹妹辗转被卖入高门后,她的主子入了祝王府,成为侧妃,全家人都很欢喜,用妹妹捎回来的银子,家中置买田地,渐渐富起来,巩氏就是那时候遇上的。 后来祝王登基,祝王妃早逝,侧妃因育有皇长子,册封为皇后。 妹妹也成为皇后身边的第一女官,特意写信回来让他读书,他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是读书的料,可妹妹言之凿凿,道只要他肯进考场,必能中举,果不其然,他请了夫子,认真识字,竟然一路从府试,院试到乡试,考中举人。 接下来便是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他被人举荐成为县丞,然后升为县令。 赵家之所有发家,全部都是妹妹的功劳,他深知自己的底子,若不是妹妹派人从中使计,自己哪里可能中举,连最开始的县试都过不了。 妹妹被皇后娘娘许给寒门进士段士杰为妻,段士杰发妻亡故,留有一子,妹妹嫁过去后,并未生养,见他有三女,提出想将凤娘带到京中。 他欣然同意。 至此,凤娘一直养在京中,这些年,段士杰从一位寒门进士升到太常寺少卿,妹妹曾说过,凤娘天生贵气,自带旺相。 他心下赞同,自从凤娘出生,他才慢慢从乡间走出来,读书识字,从目不识丁的农夫成为一县之父母官,都是凤娘带旺的。 那段家也是自凤娘被妹妹接去后,段士杰一路高升,小小的寒门进士,一无门路,二无靠山,却一步步地当上太常寺少卿。 凤娘深受皇后娘娘喜爱,如今又被封为县主。 自古以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看在凤娘的份上,他不可能真将董氏怎么样,不过今日岳母实在是太过份,为表不满,也不能对董氏有好脸色,抬头一看,见董氏还站着东屋门口,他冷着脸拂袖往西屋走去。 走进西屋,雉娘已经醒来,气弱面白地地靠在塌上,巩姨娘坐在塌边上,双眼盈泪,手中端着一碗米粥,米粥稀能见底,米粒都能数清。 他脸一黑,将粥碗抢过来,“这粥是哪里来的。” “老爷,厨下分给西屋的份例。” 眼下酉时已过,这个时候才能取到饭,还是稀稀拉拉的粥,都能照清人影,巩姨娘眼眶红红的,心疼地看着塌上躺上的女儿。 “父亲,雉娘体弱,虚不受补,这稀米汤倒也合适。” 就是因为体弱,才更要补身子,这么稀的粥,别说是病人,常人也受不了,赵县令端着碗的手捏得死紧。 乌朵“扑咚”一声跪下来,“老爷,也就这两天还有米汤,前些日子,姨娘和三小姐都是在后街买吃食,灶下的婆子说府中太忙,没人替西屋备饭食。” “你个多嘴的丫头,还不快点出去。”巩姨娘急得站起来,又对赵县令说,“老爷,你莫听这丫头的话,前几日,大姑娘受封县主,府中确实太忙,妾与三姑娘在外面买着吃,也挺好的。” “叭!” 赵县令将手中的米汤碗往地上一摔,怒气冲冲地掀帘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谋划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赵县令身影消失在屋内,雉娘与巩姨娘交换一个眼色,巩姨娘用绢帕擦干脸上的泪水,神色哀伤,唤乌朵进来收拾地上。 乌朵进来,见到屋内的狼藉,却露出微笑,雉娘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收拾好,乌朵关门出去,巩姨娘似喜似悲地看着雉娘,最近经事多,女儿也终于长了心眼,以前她每回说一些后宅阴私,雉娘都不耐烦地打断她。 雉娘性子本来就闷,对于自己庶出的身份耿耿于怀,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事,好在现在醒悟过来,也为时不晚。 今日的事情还是雉娘安排,让兰婆子守在外面,远远瞧见老爷过来,才让她端起粥碗,乌朵也是个机灵的,趁机告状,现在就看老爷要如何做。 东屋里的董氏被今日的事情弄得也是一头的火,转头一看,女儿燕娘双颊通红地托着腮,眼睛迷离地不知看向何处,桌子上的点心一动未动。 她一惊,燕娘是不是中邪了? “燕娘,你怎么了?” 赵燕娘清醒过来,红着脸,低下头,“娘,没什么。” 董氏也是从少女过来的,看到女儿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算起来,也有几日没有见到鸿哥儿,不知是不是书院的学业太繁重。” 她边说着,边观察着女儿的脸色,赵燕娘不屑地撇下嘴,从前觉得段表哥风度翩翩,其父又是太常寺的少卿,家住京城,自然倾心。 天音寺门口,那惊鸿一瞥的相逢,胥家大公子的身影就在她心中扎根,胥家已经出了三代阁老,天下人都知道若无意外,大公子就是下一任的阁老,岂是段表哥一个少卿家的公子可以比的。 “娘,段表哥一个外男,你提他做什么?” 董氏一愣,不是鸿哥儿,那还有谁? 赵燕娘用帕子捂着嘴,“娘,姑父不是过个少卿,哪能和胥阁老相提亲论。” “你是说胥大公子?”董氏错愕地张大嘴,燕娘可真敢想,胥家大公子,那可是公主郡主都想嫁的人,老爷不过是个县令,胥家哪能瞧得上。 “娘,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公子眼下在渡古,又和大哥同在书院,女儿想要接近也并非难事。” 赵燕娘说得志得意满,董氏看着她刷得粉白的脸,还有春意泛光的小眼睛,艰难地将口中的话咽下去。 二女儿这长相,连她当娘的都觉得不好看,何况是胥家大公子,不过试试总是无防,万一成了,皆大欢喜,若不成,燕娘不过是爱戴兄长,常去书院看望,别人也说不出闲话来。 “娘,等我当上阁老家的媳妇,何愁爹不升官。” “还是燕娘懂事,一心想着家里。” 董氏说着,眼中闪过算计,“燕娘,那胥家是正派人家,必然容不得半点瑕疵,你等想办法让大公子失礼于你,再传出去,你是县令家的嫡小姐,又有当县主的姐姐,碍于流言,大公子定会娶你过门。” 赵燕娘点点头,娘和她想到一块,她长得不像西屋那小贱人一样,光会勾引男人,是个男人都巴不得将眼珠子黏上去,她可是真正的嫡出小姐,端庄大气才是一个主母该有的样子,西屋的小贱人只配做妾。 娘俩还想好好筹划一番,突然门被一脚踢开,黑沉着脸的赵县令大步跨进来,董氏以为他在西屋闹得不愉快,心中一喜,“老爷,你…” 猝不及防,一个大耳刮子打在右脸上,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赵燕娘也被这一变故惊得点跳起来。 “我问你,府中穷得吃不饱饭吗?我每月的俸禄养不活一家人吗?” 董氏心中一突,“老爷,你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好,本官就让你听个明白。”赵县令撩袍坐下,“雉娘虽是庶出,可却是我的亲女,堂堂县令家的小姐,吃的还不如一个下人,甚至府中连饭都不备她的,让她到外面去买吃食,我问你,你就是这样管的后院,这样当的家,这样为人主母。” “爹,这事可不能怪娘,前段日子,因为府中确实人手不足,不光是西屋,娘也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 “是吗?” 赵县令瞄见桌上的那盘点心,白玉云糕上,撒着丝丝的果脯,闻起来带着花香味,让人垂涎,这是香记的点心,最是精致,一盒子下来,少说也要半两银子。 董氏连忙解释,“老爷,这可不是我们买的,都是别人送的贺礼。” 她才舍不得买这么金贵的点心,本想着什么时候回趟娘家,送些东西过去,哪知娘今日上门,还被老爷赶出去,她再顾娘家,也不敢这时候让娘拿东西走。 燕娘嘴馋,早就盯上贺礼中的点心,她也是打开一盒让女儿尝个鲜,却没想到被老爷看个正着。 “为何不送一些去西屋,我记得此次收了不少的布料点心。” “老爷,我早就派人给雉娘做了几身衣裳,也是我心实,想着雉娘体虚,不宜碰这些点心,也就没有送。” 赵县令沉着脸,不说话。 董氏捂着脸,委屈不已,他轻咳一声,“你身为主母,后院都由你操持,雉娘那里,要仔细看顾。” “是,老爷。” 赵燕娘愤愤道,“爹,娘对她们好,她们半点好也不念,一有什么事情就闹到爹面前,也太没有规矩了。” 赵县令眼一瞪,她立马闭嘴,泄愤似地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却咽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董氏忙灌她一杯水,这才软化吞下去。 这一打岔,赵县令的气也消了几分,冷着脸出门,也没有回西屋,径直去自己的书房。 雉娘派乌朵去打探,得知赵县令不过是在董氏的屋中停留一会,屋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他已自行回到前书房。 她漠然地看着房顶,自嘲一笑,这个便宜父亲根本就靠不住,或许他是有一点疼爱原主,可是却也同样是董氏的丈夫,赵燕娘的父亲,更何况董氏还育有赵守和及赵凤娘。 巩姨娘只有她一女,妻妾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眼睑盖住冰冷的眼神,赵县令这条路子走不通,若想活着平安嫁人,就得另外杀出一条血路。 屋内静得吓人,董氏母女俩的心思极其恶毒,乌朵似乎明白小姐之前的用意,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杏色绣花肚兜,边上似被火烧过,雉娘眼前一亮,从乌朵手中将东西接过。 见她欢喜,乌朵又拿出一件朱色的妇人小衣,想是董氏的,雉娘对她赞许一笑,这丫头,有眼力劲。 “你拿东西时,没有被人发现吧?” “回小姐,兰婆子将旧衣服直接放入烧炉中,就走了,奴婢用木棍将最上面的两件挑出来,可惜火较猛,其余的都烧得不成样子。” 这两件就已经很好,且非常有用。 “你做得很好,这两件就行。”雉娘将东西收好,上回乌朵去烧旧衣时,她脑中灵光一现,让乌朵盯紧东屋,若也要烧旧衣,趁机弄到手。 乌朵觉得三小姐变了许多,虽然也同样是不爱说话,却跟以前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都怪夫人,将三小姐逼成这副样子。 她是三小姐的贴身丫头,三小姐若是没落下好,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雉娘见乌朵低着头,猜到自己与原身肯定是有区别的,再如何假装都不可能变成同一个人。 “乌朵,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变坏了?” “没有的,三小姐,都是夫人…”乌朵抬起头,就见自家小姐双眼含泪,一脸的悲凉,看起来孤苦又无助。 乌朵暗骂,都是夫人害的,把她家小姐欺负成什么样子,好好的官家小姐,被人逼得走投无路。 那位董家公子,长得凶恶,每回看三小姐的眼光,都恨不得剥衣服一般,甚至看她也带着淫气,她打一个寒战,若真让夫人得逞,不光是三小姐,她也难逃厄运。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坚定地说,“三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让乌朵去,夫人用心险恶,千万不能着她的道。” 雉娘泪流得更凶,咬着唇,万分感谢地看着她。 她挺直胸膛,满眼都是忠心护主的决心。 乌朵出去后,雉娘神色恢复如常,面无表情地抹干泪水,盯着粗纱的帷帐,这憋屈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一味地示弱,虽能保暂时平安,长久来看,于事无补。 董氏之于自己,照旧是掌控者般的存在,困于这方寸内宅之中,都是董氏的地盘,董氏想害她,易如反掌。 比较庆幸的是,她与巩姨娘身边虽只有兰婆子和乌朵两个下人,却都是忠心的,兰婆子是姨娘带进府的,乌朵也是姨娘亲自选的,巩姨娘看着柔弱,其实心机城府都不少,可惜是个妾室。 她将两件肚兜拿出来,厌恶地用手指捏着,眸中寒意尽现,这些东西关键时候希望能派上用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事发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第一日,董庆山没有寻见,董老夫人和董氏都不以为意,想着董庆山不知又是在哪个粉头寡妇那里流连忘返,乐不思蜀,等他银子花完,必会回去。 第二日,董氏在院子里骂了几句,指桑骂槐,巩姨娘气得直哭,雉娘冷着脸,该干嘛干嘛,倒是赵县令听不下去,让她闭嘴。 第三日,董氏莫名有些慌,衙役们天天出去找,半点影踪都没有,几次找老爷打听,都被怼回来,赵县令因那日董老夫人的话,心中窝火,几日不搭理董氏。 眼见三日过去,董庆山音讯全无,赵县令眉头紧锁,坐在案堂上,皱眉细思,活生生的大男人,竟然消失得半点痕迹也没有,也没有人见过,太过不寻常。 文师爷立在旁边,目光看向衙门外。 第四日,依旧没有消息,董老夫人在家里坐不住,心里也不痛快,就想找找到别人的晦气,她哭天喊地上门,赵县令一见到她,头就疼,董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搀扶她的是儿子董大壮和儿媳李氏,董家就董庆山一根独苗,前头有三个姐姐,都早已出嫁。 “书才,庆山究竟去了哪里,你到底有没有派人用心找?” 两边的衙役不满,哪能没用心,就差没有去山上翻,整个县城周边的村落都一一问过,这几天,将腿都跑得快要断掉,鞋底都磨穿了,这县令夫人的娘半点好听的话都没有,还说他们没有用心,真让人寒心。 若不是她是县令的岳母,衙役早就用杖将她赶出去。 赵县令咳一声,“岳母,你莫急,许是庆山贪玩忘记回来,过两天说不定就自己回家。” 董老夫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庆山自小就横,无人敢惹,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别人在他手中绝对讨不了好,不过是上回女婿将她赶出门,她心中怨恨,发泄不满罢了,故意拉上儿子儿媳妇来撑场面,让女婿低头。 董大壮和李氏对儿子找不到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以往庆山也常常几日不回家,等银子用完就会出现,他们倒不是太担心。 儿媳李氏满脸的不高兴,面皮耷拉着,就因为婆婆要来县衙撒火,他们今天铺子都没开,眼睁睁地看着银子流走,一肚子的怨气。 这时,外面的登闻鼓被人敲得震天响,衙役击鼓之人带上堂,董老夫人等接到赵县令的眼色,退到后堂。 击鼓之人是渡古县城最偏远的七峰山下的一位里正,他来报说村里的猎户在山中发现一具被野兽啃食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赵县令急忙派出衙役和仵作随他前往,董老夫人见要派出去的衙役不少,呼拉拉分开一半人,有些不愿意,向赵县令报怨,“书才,那山中的尸体肯定是村民,这些贱民死了就死了,何必派那么多人去,多留些人找你庆山侄子,你侄子可是咱们董家的命,董家就他一根独苗,祖宗还等着他传代呢。” 衙内余下的差役们收到县令的眼色,全部起身,一半跟随报案的里正去七峰山,一半人散开去找董庆山,董老夫人以为全都是去找孙子的,这才满意地哼一声。 董氏在后院早就听到声音,派曲婆子来接董老夫人进去,董老夫人撇下嘴,松开儿媳的手,让女儿扶着,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 赵县令的眉头皱得老高,朝文师爷摇下头,叹口气,文师爷垂眸不语。 为表上回的歉意,董氏可是给董老夫人做足面子,不仅摆了一桌八凉八热的席面,而且走时还让他们带上四盒点心及两匹上好的布料,喜得董老夫人眉开眼笑,吃得满嘴流油,又吃又拿,趾高气扬地坐上董氏安排的马车。 她坐在马车上得意地直哼哼,赵书才别说是当上县令,以后就是更大的官,也要敬着她,女儿把持着他的后院,她就是官家的老夫人。 儿媳李氏看着大盒的糕点,还有两匹布料,又吃了一顿好的,心里舒坦不少,也就没有再摆脸色。 日落时分,衙役及仵作一行回衙,收敛回来的尸骨残缺不全,装在布袋中,抖开散在地上,赵县令转过头去。 衙役们上报说,他们在周边问过,并没有谁家有人失踪,只好将尸骨带回县衙。 尸骨七零八落,皮肉被野兽啃食掉,天气炎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让人生呕。 衙役们将散落在尸骨附近的布片收集回来,从布片上看,是绢布的,绢布虽不名贵,却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至少也是富裕些的人家才能穿的,死者不像是普通的山民。 仵作将验尸单子呈上,上面记着死者为男子,年约二十六七,体型高大,至于死因,尸骨不全,皮肉全无,看样子是误入深山,遇猛兽袭击而亡,附近发现不少野兽留下的脚印。 文师爷在一边写案宗,一面安排明日派人去各处张贴布告,谁家有人口失踪,若是青壮男子,可来县衙辩认。 一位衙役小声地说道,“董家公子不是失踪几日吗?” 文师爷写字的笔顿一下,看一眼他,又看一下赵县令,赵县令心下一突,二十六七的男子,身形高大,穿得不差,死者的特征与庆山侄子颇为吻合。 衙内死一般的静寂,赵县令艰难道,“派人去将董家人请来,辩认死者。” 衙役们到董家时,董家婆媳正为两匹布料争得面红耳赤,李氏想放到铺子里卖,得些银钱,董老夫人想留下一匹裁新衣,她想在街坊四邻面前显摆显摆。 正争论不休时,外面有人敲门,董大壮将门打开,见到衙役,有些怔住,“不知县令大人又是何事,怎么这么晚还上门?” 董老夫人丢下手中的布料,跑出来欢喜地问道,“可是找到我孙儿了?” 衙役们硬着头皮,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说公务,县令有请。 董老夫人不高兴地嘟嘴,“刚才在县衙不说,现在人都要歇着,他就来请,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不满归不满,董家有今天,也是仗着赵书才这个县令,董家三口人又跟着衙役们来到县衙,前衙灯火通门,一进去,董老夫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仅气氛不对,味道也怪怪的。 赵县令脸色青黑,衙役们也低着头,她随意一看,就看到地上惨不忍睹的尸骨,“哇”地一声吐出来。 今日吃得好,又吃得多,一股脑吐出来,难闻的馊臭味在衙内散开,衙役们都别过头。 赵县令硬着头皮开口,“七峰山中发现一无名男尸,年二十七八,身形高大,你们辩认一下。” 董老夫人吐得眼泪都流出来,惊闻此话,立马反问,“书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县令捂着鼻子不说话,用手指着地上的尸骨。 董老夫人被吓一大跳,反应过来大骂道,“好你个赵书才,庆山不过是玩得忘记回家,你就咒他死,有你这么当姑父的吗?” 突然,李氏尖叫一声,指着那碎布片,不敢置信地捂着嘴,董老夫人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也发一声尖叫,晕过去。 董大壮慢慢地走近前,大着胆子辩认,死者头发仍在,发间似有虫子在爬,董庆山自小头发就粗密,知子莫若父,哪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看到这一幕,赵县令和衙役们心中有数,死者正是董庆山。 文师爷低着头,明日可以不用去张贴认尸布告了。 衙门尖利的声音内院听得一清二楚,董氏听出是自己的娘,惊得手中的点心都掉在地上,看着外面暗黑的天,这么晚了,娘怎么还会来县衙。 刚才老爷才派人过来说,有案子,发现无名尸体,让她们不要去前衙,难道… 她急忙起身就往前衙跑去,一到衙内,就见晕倒的娘和伤心欲绝的嫂子,还有呆掉的大哥。 地上散开的尸骨让人不寒而栗,在灯火的照映下格外的恐怖,头骨上发乃在,还有一些皮肉,她压住翻涌而的呕吐感,上前去扶着自己的娘。 李氏恢复一些清明,“妹夫,你可得为你侄儿作主啊,是哪个黑心肝的害了他,可是绝了我董家的根哪。” 赵县令清下嗓子,“大嫂,人是在七峰山的老林里发现的,附近有猛兽留下的印迹。” 李氏壮着胆子看一眼尸骨,确实像被野兽啃咬过的样子,只是庆山怎么会去七峰山,他去那里做什么? 董庆山去七峰山做什么,李氏不知道,赵县令更不知道,不过案子却是可以了结,董庆山被野兽咬死,死因无疑点,唯一的疑点是他为何去七峰山,但这不防碍案子了结。 一个成年的男子,他要去哪里,是他自己的事情,被野兽咬死,只能自认倒霉,文师爷写好卷宗,交给赵县令,赵县令在上面盖章结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毒计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李氏嚎啕大哭,却又不敢上前去看那惨不忍睹的尸骨,离得有两步之远,捂着脸哭得伤心,董大壮蹲在尸骨旁,老实的面容上泪水纵横交错,董老夫人则晕倒在董氏的怀中。 衙内的差役们大气都不敢出,齐齐地看着赵县令,死者是他的内侄,下一步要如何办,还得大人的吩咐。 董氏扶着自己的娘,双手止不住颤抖,一颗心惊了又惊,暗思是不是侄儿将话听岔,以为她说的是去七峰山,这才走错地方,因为七峰山中恰好也有一座寺庙,虽名气不如天音寺,但听说签子特别灵验,去那里添香火的人也很多。 同样想法的人还有醒过来的董老夫人,孙子曾得意地向她透露过,是女儿安排他和小贱人的事情,那天晚上,孙子特别的高兴,喝了不少酒,是不是酒醒后,脑子晕乎,去了七峰山,这才遭难。 董庆山死于老林,被野兽咬死,董老夫人有心想讹人,都找不到祸首,只能将所有的恨都算在雉娘的身上,孙儿若不是惦记小贱人,又怎么会误入深山,白白丢了性命。 赵县令安排几个衙役送董家人回去,董老夫人一直哭嚎着,李氏想上前扶,被她推开,对于儿媳妇,她很不满,光会生赔钱货,生了三个女儿才得这么个孙子,若孙子有个兄弟,也不至于让董家绝后,衙役们将董庆山的遗骨带上,他们一走,衙内的人将草木灰洒在刚才的停尸处。 一切忙完,赵县令头疼难当,径直歇在书房,董氏哭到半夜,本以为老爷会来劝慰两句,等到子夜,也没见着人影,又气又伤心,庆山是董家的独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都怪那个小贱人,若不是她勾着侄子,侄子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命丧兽口。 赵燕娘打着哈欠,有些不耐烦,董氏不满地瞪她一眼,她低头撇嘴,暗道枉庆山表哥长了那么大的个子,居然如此无用,地方都能听错,还赔上性命,活该。 董家要办丧事,赵县令做为女婿,肯定要上门,可是董老夫人却在隔天一大早登门,眼肿如布袋,目光阴狠,沉着脸怨毒地盯着西屋,乌朵正端水给雉娘洗漱,看了一眼,吓得水都快洒出去。 她快步走进屋,如见鬼一般,“三小姐,董老夫人又上门来,奴婢怎么瞧着神色不太对,瘆得人发慌。” 雉娘将手浸入盆中,浸湿布巾,手顿住,轻声吩咐乌朵,“你能不能靠近东屋,去听下她找夫人说什么。” 乌朵点下头,在外间拿上一个小篮子,装作采花的样子,慢慢地往院子里走,故意在靠近东屋的地方磨蹭,县衙的下人本就不多,赵燕娘有两个丫头,云香和木香,董氏身边只有曲婆子,老夫人那里有两个婆子,加上灶下的王婆子和帮灶的姓李家媳妇,还有守后门的李伯,总共十个人。 董老夫人并没有压低声音,声音尖刻阴毒,但乌朵不敢靠得太近,隐约听到小贱人陪葬,冥婚的字眼,惊得心都要跳出来,悄悄地跑回西屋。 雉娘听到冥婚陪葬,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往下沉,以董老夫人和董氏的心毒,肯定将董庆山的死算在自己头上,董庆山生前肖想她,死后,董老夫人必会让自己的孙子如愿,她们商议的冥婚对象,十有九成是自己。 巩姨娘已经彻底吓傻,连哭都忘记了,半晌,才哭起来,拉着雉娘,“怎么办,雉娘,你说要怎么办?夫人不会想让你嫁过去吧,那可是守活寡。” “不许哭。” 雉娘有些心乱和烦躁,哭能解决什么,遇到什么事情都哭,能哭得让董氏回心转意吗?守活寡都是轻的,怕的就是董氏想要她陪葬。 巩姨娘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雉娘,雉娘吐出一口气,“姨娘,哭没有用的,还不如好好想个法子,怎么才能让夫人打消主意。” 董氏不敢擅自做主,赵县令必不会同意让自己嫁过去,但是在内宅之中,董氏想要对付自己,栽赃陷害,防不胜防,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董氏可能会使计让自己走投无路,只能嫁进董家,要么就是抬自己的尸体进董家。 前路堵死,孤立无援,此生比前世还有艰难,前世虽然艰难,却还有自由,还能自己给自己做主。 巩姨娘有些惊疑,女儿向来性子软,何曾有过这么硬气的时候,雉娘低头心道刚才情急之下的怒喝,必然引起怀疑,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姨娘,我不想死。” 巩姨娘一把将她抱住,母女俩抱头痛哭。 “雉娘,我去求老爷,你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老爷肯定不会同意让你嫁过去。” 雉娘摇下头,制止她,“姨娘,夫人不会同父亲提此事,她会用其它的法子促成此事。” 巩姨娘脸一白,显然也想到关键处,“雉娘,那你说怎么办?” 雉娘埋首在她的怀中,眼神坚定,事以至此,死命相拼,真过不去,就鱼死网破。 董庆山马上就要下葬,民间一般停尸三日,是人嫁过去还是抬尸体过去,就看这几日,董氏必有行动。 雉娘打起精神,仔细地叮嘱巩姨娘还有兰婆子及乌朵,吃食要注意,不要小灶的饭菜,要大锅里的。 另外西屋的门户要严,不可离人,夜间要警醒,最后决定,兰婆子和乌朵轮着守夜。 巩姨娘看着神精严肃的女儿,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女儿比以前强,经过几番变故,人也知晓世事,悲的是,她明明是官家小姐,过得却比平头百姓还要胆战心惊。 西屋主仆四人个个打起精神,雉娘又将铜簪子翻出来,戴在头上,挑双厚底的鞋子穿在脚上,看着与平日无异,实则与前世一样,时刻紧绷神经。 入夜后,她合衣而躺,辗转不能入眠,忽然闻到一股幽香,她立马捂住口鼻,慢慢地下塌,躲到房门后,约一息过后,听到脚步声,有人轻轻地走进来。 屋内半点动静也没有,来人将房门推来,她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从身影上看,是个瘦小的男人,男人直奔床塌。 趁此机会,她蹑手蹑脚地闪出来,快速地朝屋外奔去,男人听到声响,也跟了出来。 她狂奔到前衙处,见三堂书房处的灯火还亮着,朝那里飞奔而去,身后的男人迟疑一下,转身翻过后墙。 正在此时,书房的门打开,里面有人走出来。 儒雅的面容,透着岁月沉淀的稳重,正是文师爷。 月光下,她微喘着气,皎如明月的脸庞白得发亮,雾气氤氲的水眸,微张的粉唇,绿色的腰带将腰肢勒得细细的,如欲飞天的仙子一般。 她的美,娇美中带着羞怯,是个男人都挡不住。 文师爷眸色暗下来,开口问道,“三小姐,这么晚了,是来找大人吗?” 雉娘平复一下自己的气息,朝他点头,“是的,雉娘夜里发恶梦,惊惧不能再入睡,不忍惊动姨娘,所以来寻父亲。” 文师爷做一个请的姿势,雉娘双手交叠在胸前,挺着背走进书房,似是想起什么,回头朝他一笑,“文师爷,雉娘冒昧来,可有打扰你和父亲议事?” 他还礼,“无防的,三小姐,下官与大人正巧议完事。” 那就好。 雉娘转身,踏进书房。 文师爷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门,三小姐看着与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上来,想到刚才月光中的美人,他的心悸荡一下,母亲又来信,催他解决终身大事。 或许,是时候考虑这个问题了。 雉娘走进书房,赵县令正准备到后面的隔间就寝,见到女儿,很是吃惊,“这么晚,雉娘有事寻爹吗?” “是的,爹。”雉娘缓缓地坐下,那歹人应该已经离开,若她将实情告之父亲,父亲会相信,可追究到董氏头上,人没有抓到,董氏会倒打一耙,诬陷她做局陷害,对于董氏不能一击即中,只会惹来更疯狂的反扑,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说还是不说,雉娘几番思量,索性不说。 “爹,雉娘刚才做个恶梦,吓得不敢再睡,又不想惊动姨娘担心,想着来寻父亲,壮个胆。” 赵县令的神色缓和下来,女儿已有十七,与他独处,略有不妥,遂站起来,“来,雉娘,为父送你回屋。” “好。”雉娘从善如流。 一出门,就见院内灯火通明,董氏带着丫环婆子似是在找些什么,丫环婆子手中举着火把,急匆匆地往西屋的方向去。 赵县令见状,大声询问,“这是做什么?可是出了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识破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众人被赵县令喝住,哗闹声戛然而止,丫头婆子们齐齐地望过来,雉娘在父亲的身后,看着穿戴整齐,明显有备而来的董氏,目光越发的冰冷。 董氏正要说些什么,待看清他身后毫发无损的雉娘,愣了一下,“老爷,刚才有人喊捉贼,声音从西屋传来,妾身正要带人去看一下。” 一听到有贼,赵县令也谨慎起来,疾步走在前面,一行人到达西屋,西屋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无。 门大敞着,赵县令走进去,轻手推开房门一瞧,巩姨娘还睡得香甜,他不满地看一眼董氏,示意丫头婆子散去。 董氏忧心道,“老爷,妾身真的听到人喊捉贼,不知雉娘怎么会和老爷在一起?” “回母亲的话,雉娘睡中发噩梦,不想惊动姨娘,才会去找父亲。” “原来如此,那是母亲听岔了。” 赵县令松口气,“既是如此,雉娘也早些安歇吧。” 雉娘乖巧地点头,对夫妻俩行个礼,便转身回屋,关好门,姨娘和兰婆子乌朵都未醒,董氏心机不容小觑,未免暴露,连巩姨娘她们被药所迷的事情都不捅破。 她拍醒乌朵,所幸中迷香时间短,她又将门打开,香气散开不少,乌朵被猛拍几下,睁开眼睛,一脸的茫然。 “三小姐…” “你们中了迷药。” 乌朵跳起来,“那三小姐您有没有事?” “无事。”雉娘淡淡地说着,去另一个屋内将巩姨娘弄醒,此时,乌朵也叫醒了兰婆子,主仆四人,聚在一起,她脸色凝重,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巩姨娘一阵后怕,“三姑娘,幸好你机警,若不然…” 幸好她提着心,要不然,真让董氏派人逮个正着,留给她的只有两条路,被董氏以此事威胁,迫她嫁入董家,或是她不堪被人摆布,再次自尽,她的尸体与董庆山配冥婚。 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怎样,董氏都能达成所愿。 她与董氏之间,已经不是示弱就能相安无事,而是不死不休,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日日防贼的。 古代庶女,要想脱离嫡母的掌控,唯嫁人一条出路。 眼下又何来可嫁之人,况且她一个庶女要出嫁,就非得过董氏那一关,董氏不死,她不可能有安稳日子过。 赵县令又不太靠得住,巩姨娘更不用说,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前路渺茫,后路全无,要想拼出活路,谈何容易。 董庆山最多停尸三日,便要下葬,今天才是第一天,还有二天,等熬过去,不知又还有什么样的事情等着她。 庶女生存之难,超出她的想象,董氏心之毒,远非面上所见。 千叮万嘱地告诫其他几人要更警剔,然后她重新回屋,躺在塌上,睁眼看着顶帐,慢慢地理着思绪,一计不成,董氏还会有后招,明日又要如何应对。 仿佛又回到前世,那些个提心吊胆的夜,她就是这样,盯着屋顶,不敢入睡。 同样的伎俩,不知董氏会不会用两次,她在心中猜测着董氏可能会用的招数,想了想,将乌朵交给她的两件肚兜翻出来,被火烧过的地方已经剪掉,再将剪边扯出线来,做出撕破的样子。 将处理好的肚兜分别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弄好后她索性连鞋都未脱,悬在塌边上,合衣养神。 翌日,醒来后,头件事情就是吩咐乌朵去逮只老鼠,巩姨娘不解,雉娘也不多做解释,等乌朵逮回老鼠,将它绑住。 巩姨娘躲得远远地,“雉娘,此意为何?” 雉娘看她一眼,取一些早饭,放到老鼠的面前,老鼠试探几下,见无人阻止,大口地吃起来。 巩姨娘脸一白,“雉娘,夫人她不会…” “防人之心不可无。” 乌朵和兰婆子的脸色都很沉重,昨日的事情明显是夫人安排的,一计不成,肯定还有什么新手段,夫人想毁掉小姐的名节,目的再明显不过,她们暗自下定决心,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能睡着。 此计不成,夫人难免会狠下杀手,幸好小姐心思慎密,否则,她们丢了性命都不知道要朝谁索命。 老鼠吃过后,又开始上跳下窜想逃走,雉娘将它绑好,让乌朵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放着。 “吃吧。” 净手后,她拿起筷子,带着吃一口,巩姨娘也小口地喝起粥。 西屋气氛沉闷,主仆四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除了提高警剔,防患于未然,她们似乎别无他法,内宅是董氏的天下,她们无力还击。 董家出事,赵县令派人送信到阆山书院,作为外孙的赵守和接到消息,和夫子告假回家,董氏见到风尘仆仆的儿子,不由埋怨起赵县令。 眼看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大比,守哥儿学业为重,早早让儿子回来做什么,等到下葬之日也不迟,再说守哥儿在家,很多事情反倒是不好办。 赵守和先去前衙见过父亲,然后才来的后院,见过母亲后,照例派人送些小玩艺儿给两个妹妹,都是在路途中随手买的。 雉娘看着手中的绢花,红纱做的花瓣,做工不算太精致,纱质也不细密,值不了几个钱,却是一片心意。 她翻来覆去地看着,目光复杂,董氏欲害她,便宜大哥却对她还有几分兄妹情谊,这都是什么事。 巩姨娘欣慰地道,“还是大少爷有心,常常送来一些小东西。” 乌朵就将柜底下的一个小匣子抱出来,“小姐,这绢花是戴,还是收着?” 匣子里,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玩艺儿,有面人,木雕,还有扇子,这些东西恐怕都是这便宜大哥往年送的,虽不值钱,原主却精心地收着,想来和这个大哥感情不错。 她朝巩姨娘一笑,将绢花比在发上,“娘,我就戴着吧,莫辜负大哥的一片心意。” 也许,大哥回来,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还是一个倚靠,董氏想下手,也要多顾忌一二。 赵守和回到前院,赵燕娘得到消息,将收到的绢花随手一丢,便急急地寻他,他略有些诧异,燕娘平日里最看不惯他对雉娘好,每次都摆脸色,不理睬他。 他也很无奈,雉娘虽是庶出,却也是他的妹妹,他自小饱读圣贤书,怎么能厚此薄彼,偏燕娘不听,常与他闹脾气。 赵燕娘一进书房,双颊飞霞,扭捏一下,“大哥,你最近在书院可好,书院都有哪些新鲜事情?” “大哥一向都好,劳燕娘挂心。”赵守和有些欣慰,燕娘到底懂事不少,都知晓关心他。 赵燕娘绞下帕子,谁管他过得好不好,这位大哥,向来没有眼色,听不懂人说话,明明娘都说过,西屋的不用太过亲近,偏他不听,将死丫头当成嫡亲的妹妹看待。 “大哥,书院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上次那位胥大公子…” 赵守和眉头一皱,“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打听外男做什么,胥大公子岂是妇人可以随意谈论的,还不敢紧回房呆着。” 赵燕娘气结,心里将他骂了好几句,跺下脚,跑回自己的房间。 前衙内,赵县令处理好事情,便叫上儿子,董氏随行,一同前往董家。 董家在屋外搭了灵棚,灵棚上挂着丧幡,像董庆山这样年轻横死的人,按理来说都是偷偷下葬,不会设有灵堂,可董家就这根独苗,势必要大办。 来吊信的人不多,董家平日为人刻薄,与四邻街坊都不睦,不过是冲着赵县令的面子上,大多数人来走个过场也就散去。 董老夫人趴在杉木桐油棺材上,哭天抢地,嚎得一条街都能听到,李氏也同是如此,婆媳俩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赵家人一到,董老夫人就拉着董氏的手,“大梅,你侄儿死的惨哪,你看这灵堂,都让人发酸,别说是孝子,就连个未亡人都没有,生前无人服侍,到了地下,你侄儿也没个贴心人侍候。” 董氏也抹起眼泪,恨昨夜失手,若不然,侄儿灵前也有个守孝的,再过两日,侄儿就要下葬,等她回府,希望一切如愿。 县衙后院内,乌朵领回午间饭食,兰婆子将门关好,雉娘捉住老鼠,分别喂一些,不一会儿,老鼠就停止挣扎,没有动静,主仆四人大惊失色。 她用手一摸,老鼠未死,不过是睡过去,饭食中应是迷药。 巩姨娘抖着唇,“雉娘,这可如何是好?” 董氏看来是等不及,选在白天动手,一来是白天她们会放松警剔,二来,时间紧迫,眼看董庆山就要下葬。 “倒了吧。”雉娘吩咐乌朵。 巩姨娘咬着齿,“雉娘,夫人定有后招,你与乌朵出去吃点,找个茶楼呆着。” “那姨娘呢?” “我去老夫人的屋子里,夫人和老爷不在,妾虽然低微,也想在老夫人的塌前侍疾。” 雉娘还是头回听说府中还有老夫人,从未见她出来走动过,莫非身子不太好? 此时却不是细究的时候,她换上不起眼的旧衣,想了想,摸出那杏色的肚兜,随意丢在塌角,然后和乌朵从后门出去,巩姨娘送走她,就和兰婆子急急地去东侧屋。 主仆二人从后门出去,守门的李伯不在,门闩也未插上,雉娘眼神闪了一闪,疾步出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又见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雉娘主仆才刚走不远,就有一位身量不高的干瘦男子闪进后衙,一路直奔西屋,显然对后院的地形颇为熟悉。 他先是一面观察着四周,一面将耳贴在门上,轻敲几下,见里面没有动静,咧开大黄牙一笑,推开门,反手关上,里面空无一人,他愣一下,打开房门,看下门后,待瞧见塌上的杏色肚兜,眼珠子骨碌碌转几下,拿到鼻端一闻,陶醉地眯眼,然后揣进怀中,悄身出去。 县衙后面拐个弯,紧临的就是街市,铺子小摊都有,来往的行人也不少,吆喝声不绝于耳,妇人随处可见,这朝代或许对女子并不是十分苛刻。 雉娘无心看这古代的热闹,她故意慢慢地走着,卖汤面的老妇注意到她们,看下她,又看着乌朵,一副不敢高声说话的样子。 乌朵冲她笑一下,“我们三小姐嫌屋子里闷,让奴婢带她出来透口气。” 老妇人讨好地冲雉娘行个礼,“老妇人见过三小姐。” 雉娘朝她点头,主仆二人又往前走,碰到卖糖人的,卖包子的,乌朵都有意打个招呼。 见差不多,雉娘悄声地让乌朵赶紧带去一间大茶楼,要了一壶眉山银毫,再点两碟点心,让小二开个雅间,雉娘落坐,心才算是定了一半。 小二上好茶水点心关门离去,雉娘喘匀气,正想喝口茶水,就听见叩门声,她花容色变,莫非贼人尾随而来? 她将杯子轻放在桌子上,紧紧地握着发上的簪子,乌朵左看右看,抄起凳子,举过头顶,做出随时攻击的准备。 门被推开,白色长袍的男子立在外面,清俊的眉眼,瘦长的身姿,雉娘身子一软,原来是恩公。 胥良川看着全身戒备的主仆二人,看着她握着簪子的动作,眼神微动。 他后面闪出一位随从,将乌朵请出去,乌朵看着雉娘,雉娘点点头,乌朵才狐疑地放下手中的凳子,跟随从到茶楼另一个雅间候着。 门被他轻轻地关上,雉娘看着他慢慢地走近,莫名有种心安。 “恩公可是索恩而来?” “是也不是,赵三小姐何故时刻如此防备,是防着何人?连外出喝茶都草木皆兵。” 雉娘垂眸苦笑,将手松开,“说出来不怕恩公笑话,实在是活着太过不易,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连打个盹的功夫都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胥良川紧紧地盯着她,一个庶女居然活得这般艰难,在京中都鲜少听闻,他打听到赵家这位三小姐前段时间上吊自尽未死,眼前的女子纤细如柳,却韧如鲛丝,心志坚定,绝不是轻易寻死之人。 那么,她又是谁? 他的眸光似凉水又像深潭,她直视着,深吸一口气,“上次多谢恩公出手,小女才得以逃生,前日小女嫡母娘家侄子的尸骨已经找到,眼见最近几日就要下葬,嫡母一心想为她的侄子结冥亲。” 他眸色微冷。 民间有结冥亲的习俗,有活结和死葬两种,活结是人死之后与活人成亲,为的是过继后代,有人守孝,死葬则是安排死者与另一位死者结成夫妇,期望他们在阴间能相互照应,无论哪种,都令人发指,让清正人士不耻。 怪不得她如惊慌的小兽一般,时刻戒备。 “可要我出手相助。” 雉娘一喜,就要跪下,他伸手托住,“自然不会白白相帮,恩情,是要偿还的。” “恩公高义,小女感激不尽,以后但有所需求,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恩公无论出于何种心思帮她,都比被董氏陷害要好太多。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来日我自会索取,对于此事,你有何打算,想要如何对付你那嫡母?” 他直截了当地问出口,雉娘微愣,随即冷声道,“恩公,小女只想活着,不受人摆布,若她在,小女就活不成,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女想要她死。” 柔弱貌美的姑娘,细白的肌肤,精致的面容,如扶柳一般娇软的身子,眼中的坚毅却不输男子,说到死字,双眸迸出恨意。 若赵燕娘真是皇后亲女,日后东窗事发,罪魁祸首的董氏已死,难保皇后娘娘不会迁怒,将怒火撒到他们的头上,董氏作为关键的人物,暂时还不能死,若真要死,也不能死在他们的手上。 “董氏我还有用,暂时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你我的手中。” 她没有听出他的言之下意,不管恩公与董氏有什么恩怨,他能出手助她,就是她的恩人,她点点头,“听恩公的,那让她生不如死。” “好。” 他答应得轻描淡写,雉娘觉得骨头都轻起来,有人相助,就能活着,真好。 雅间内安静下来,外面街道上来往行人的谈笑声,不停地传入耳,胥良川站在桌前,她坐在凳子上,男子修长俊逸,女子娇美可人,四目相望,眼眸中却都是看不懂的深沉。 胥良川在暗思,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看着弱如浮萍,却坚如顽石。 雉娘也要揣测着这位大公子的动机,在山林中是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可眼下又为何会同意插手她的家事,助她一臂之力。 无论他有何目的,到现在为止,她并未有任何的损失。 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朱色肚兜,“恩公,这是我那嫡母的,你看能不能派得上用场?” 胥良川眯着眼看着她,她略为苍白的小脸上,水洗过般的黑瞳看着他,有着不符相貌的果敢和坚定,他有嫌弃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别过脸去。 雉娘尴尬一笑,恩公的心里必然将她想成手段狠辣,心机深沉之人,默默地将东西收好,正欲揣回怀中,就听见极冷的声音,“放着吧。” 她又默默地将肚兜放在桌上。 “那一切,就拜托恩公了。” 胥良川看一眼她,起身出门,她轻喊道,“恩公,东西未拿。” 他脚步未停,不一会儿,乌朵回来,那位随从将桌上的东西收起,告辞离去。 雉娘嘴角一抽,这胥家大公子还真是清高,就不知董氏知道她的贴身小衣被奴才拿着,有何感想。 她与乌朵在茶楼呆了约一个时辰,算下时间,应该可以回去,于是结账离开。 乌朵敲后门,李伯开门,见到她们,愣一下,“怪不得老奴说门怎么没有拴上,原来是三小姐出去了。” 守门的李伯是赵县令安排的人,她们出去那会儿,灶房的王婆子叫他过去,做些厨房的杂事。 “嗯,有劳李伯。” 雉娘对乌朵使个眼色,乌朵便将在茶楼打包的两份点心,匀出一份给李伯,李伯不敢收,几番推拒终是收下。 回到西屋,雉娘一眼就看到塌上的肚兜不见了,她的眸光暗下来。 巩姨娘还未回来,她对乌朵说,“将点心带上,我们也去看老夫人。” 东侧屋外,兰婆子和一位面生的婆子在说着话,远远地听到刺耳的声音,“姨娘与老夫人呆得太久,于礼不合,夫人要是知道,会怪我们坏了规矩。” 兰婆子的脸色不好看,瞧见雉娘主仆,露出笑意,姨娘是奴婢之身,三小姐总是老爷的亲女,真正的主子,这两个势利眼的婆子总不能再推三阻四的。 雉娘进屋,屋内除了巩姨娘,还有另一位面生的婆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巩姨娘,如防贼一般。 这两位婆子,不用说,必然是董氏的人。 塌上躺着一位很瘦的老妇人,想来就是原生的祖母,府里的老夫人,从面色上看,她瘫了应该有些年头,脸色腊黄干瘦,精神也很麻木。 她轻轻地走过去,老夫人浑浊的眼一亮,嘴里啊啊地出声。 巩姨娘本是侧坐在小凳上的,女儿毫发无损地出现,她满心欢喜,“三姑娘,走近些,老夫人肯定想见你。” “祖母,雉娘来看您了。” 老夫人深陷进去的眼眶涌出泪水,眼巴巴地望着她,旁边的婆子出声,“姨娘,三小姐,老夫人出恭的时辰已到,请二位回避。” 雉娘明知她在赶人,却无奈地转身,感觉衣服似被人抓住,她回头见老夫人祈求的眼神,不由得心软。 “既是老夫人要出恭,你去取恭桶吧,我作为孙女,本应侍疾,不过是出恭,哪里需要回避。” 那婆子阴着脸,往屏风后面去。 雉娘温柔地对老夫人笑一下,反握住她的手,手很瘦,很瘦,瘦得让人心疼,她不经意地将老夫人的袖子往上捋,想看下究竟瘦到哪个程度。 干瘦的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黑点,不像是长出来,倒像是人为,她凑近一瞧,这是针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迫娶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黑点密密麻麻的,往手臂上面延升,如痣般布在皮肤上,绝非一朝一夕形成的,究竟是谁这么狠心,用如此恶毒的法子对付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瘫痪老人。 雉娘抬着看着满脸是泪的老夫人,老夫人浑浊的眼中有恨意,有痛苦,还有对生活绝望的麻木,她朝着屏风后面的轻声问,“是她们做的吗?” 老夫人摇着头,流着泪看向门外,雉娘瞬间明白,不是婆子们做的,那就是董氏亲手干的。 她的手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成为赵雉娘后,没有一天的安稳的日子过,看着同病相怜的老夫人,胸中燃起熊熊的怒火,董氏为人之毒,简直丧心病狂。 屏风后面的婆子提着恭桶出来,她不动声色地将老夫人的袖子放下来,用眼神安慰老夫人。 婆子唤外面的同伴进来,两人掀开被子,将老夫人抬起,盖着被子还看不出来,没有被子挡着,老夫人瘦得缩成一团,身子佝偻着,看起来很小。 她心中悲愤,究竟是长成怎样的黑心肝,才能做得出如此畜牲不如的事情,董氏瞒得好,把持着内宅,除了西屋,都是她的人,便宜父亲一个大男人,再孝顺也不可能亲自替母亲沐浴更衣,以至于多年来竟无人发觉董氏虐待老夫人。 婆子们侍候好老夫人,将她重新放回塌上,雉娘对她们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对祖母还有些体己话要说说。” 两个婆子神色有些不屑,站着不动,雉娘冷笑,“怎么?母亲不在家,你们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我是府里正经的小姐,还吩咐不动你们?” 她们相互交换眼色,其中一个道,“三小姐恕罪,老夫人跟前离不得人,夫人让奴婢等照顾老夫人,奴婢们不敢擅自离开,请三小姐谅解。” 雉娘不怒反笑,董氏倒地好手段,连下人都管束得如此忠心,怪不得巩娘娘只知一味示弱,不敢反抗,原主也被逼得上吊自尽,香消玉殒。 “母亲治家有方,你们如此忠心,老夫人有你们侍候,想必母亲是极为放心的。” 两位婆子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意,脸上隐有得色,带着倨傲。 雉娘将带来的点心取出来,点心算不得什么上品,却别有一番诱人的香甜,老夫人的目光有了一些神采。 她倒上一杯茶水,扶着老夫人靠起来,先喝点茶水润下喉咙,然后用手把点心掰得细碎,一点一点地喂给老夫人。 老夫人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吃着吃着,眼眶湿湿的,董氏为人计较,又抠门,怕她吃得多,老要换褥子,一天只给她送两次饭,都只有一小碗米粥。 雉娘见祖母吃得又急又香,一颗心如泡在酸水中,发酸胀痛。 只喂了两块,她就不敢多喂,老夫人这么瘦,不知道胃有没有萎缩,点心和茶水一起,会有饱胀感,怕撑坏胃,不能多吃。 她将剩下的点心重新包起来,放在桌上,老夫人指着发出嘶哑的声音,她会意,把点心放在枕边,老夫人才不叫了。 其实她心知肚明,剩下的点心,老夫人肯定是吃不到嘴的,十有八成要落入婆子们的腹中。 婆子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恨不得赶人,雉娘摸着老夫人的手,背着身子,作着口型,“祖母,我还会来看你的。” 老夫人拉着她,不肯松手,她和巩姨娘又略陪一会,起身离开,老夫人不舍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们,雉娘攥拳,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若她此时揭穿此这事,董氏将过错推到婆子们的头上,不过最多一个失察之过,发卖两个婆子,治标不治本,还会让她怀恨在心,用更隐蔽的法子折磨老夫人。 雉娘强压着悲愤,思量着可行的对策,目前以她和巩姨娘的能力,最好的法子就是常来看望老夫人。 走出东侧屋,东屋另一边侧屋的门开着,门口站着一位绿裙丫头,她隐约记得是赵燕娘的丫头,名叫云香。 好像每回见着,赵燕娘的丫头不是着绿裙就是着黄裙,倒是与她的衣服撞了色,显然是故意为之,将她与奴才们相提并论。 其实赵燕娘也就会耍这样的把戏,比起董氏来,容易对付多了,那丫头见她们现身,转身便进屋。 不一会儿,满头珠光宝气的赵燕娘出来,白面红唇,眉毛画得像两条黑虫子,真不知道是什么审美,应是受董氏的影响。 她站在台阶上,蔑视地看着雉娘她们,“你们想讨好人,也不看身份,注定白忙活一场,是个空算计,祖母多年就瘫在塌,身不能行口不能言,怕是帮不了你们,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地听母亲的话,母亲心善,说不定还能给三妹妹许个好人家。” “多谢二姐姐提点,母亲确实心善,老天都看着的,善恶到头终有报,三妹我可一直盼着老天开眼的那天,让母亲得到该有的报。” 赵燕娘细眼倒竖,怒形于色,“三妹妹,口齿还是这么利,就不知等到嫁人那天,还笑不笑得出来。” 雉娘轻笑,恰到好处地带着一抹羞色,“二姐姐,咱们是未出阁的女子,哪能将嫁人挂在嘴边,俗话说得好,长幼有序,母亲真有中意的人家,那肯定是二姐姐先出门子。” “哼,我才不和你磨嘴皮子,三妹妹,万般都是命,有你哭的时候。” “二姐姐说的话,雉娘不敢苟同,虽说万般皆是命,可命运亦可改,雉娘相信,天道好轮回,苍天在上,报应来了,谁也躲不掉。” 雉娘双眼冰冷地看着赵燕娘,似讥似笑地望着她头上的金饰,赵燕娘脸一白,舅家有丧事,她不爱穿素服,也就是在家里这样打扮,等出去肯定不会的,刚才一心想找死丫头的不痛快,将这茬给忘记。 这死丫头的眼光真让人讨厌,幸好娘透露过,死丫头好日子快到头了,得意不了几天。 她转头看着一直低头没有说话的巩姨娘,慢慢走近,“巩姨娘,我爹不在家,你就不装了,也是,你就会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博取同情。” 雉娘不动声色地将巩姨娘护在后面,直视着赵燕娘。 “二姐姐,你若没什么事,我和姨娘就先行回去。” 赵燕娘冷哼一声,死丫头,就让她再张狂两天,两天后,她是死是活 ,可就由不了她,真期望那天赶快到来。 回到西屋,巩姨娘见屋内并无任何不妥,想着是不是太过多心,雉娘冷着脸,指指自己的房门,“有人来过。” 巩姨娘脸色立马煞白,上下打量着她。 她摇下头,“我无事,贼人早就离开 ,祖母一直这样瘫着,人都瘦得脱了形,看得让人难过。” “可不是吗?”巩姨娘叹口气,“我初遇老爷时,老夫人就是这样瘫着的,虽说老爷日渐发达,老夫人却半天福都没有享过,也是可怜。” 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在董氏手下讨生活,老夫人可怜,她们也不容易。 “雉娘,你也累了,趁着天未黑,赶紧歇一会。” 雉娘明白巩姨娘所指,也不推脱,径直回屋休息,晚上还有硬仗要打,先养好神精吧。 乌朵一直没有开口,雉娘经过几天的观察,看得出来这丫头脑子活人也机灵,可堪大用,而且还很有眼力劲的,从茶楼起就没有问过恩公的身份。 屋内只有主仆二人,她轻声地叮嘱,“今日茶楼中的事情,切莫告诉任何人,那位公子是我的恩公,前几日在天音寺中,有幸得他出手相救,否则…” “三小姐,乌朵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乌朵明白,夫人那时候让三小姐随行,并未带她,肯定是借机为难三小姐,小姐才会结识今天的那位公子。 雉娘点头,合衣躺下,让乌朵也去眯一会,要不然晚上受不住。 且说那贼人七拐八弯地溜到董家所在的东集,大摇大摆地进了董家,董氏见他现身,一喜,用眼神示意他去后门。 贼人不满地撇下嘴,拐去后门,董氏四处看下,见无人注意,疾步走过去,背着人轻声询问,“事成了吗?” 连人都没有,成什么事?害得他白欢喜一场,还以为能抱得到香软的美人。 瘦小的男人不回答,将怀中的肚兜拿出来,肚兜被卷成一团,他将东西塞到董氏的手中,趁机揩油,董氏心花怒放,由着他摸手,嗔笑着将东西接过,藏在袖中,有这样的贴身私密物件,事情肯定成了,那死丫头别想抵赖,乖乖任自己摆布。 她三言两语将男子打发走,难掩兴奋地叫来李氏,神秘地拿出肚兜,“嫂子,你拿着这个,去找老爷提亲,老爷必会同意。” 李氏将东西一把揣进怀中,心道儿子死后总算是有戴孝的人,等那庶女进门,她就可以摆婆婆的款,越想越按捺不住,冲进灵堂,赵县令正在招应来吊唁的人。 赵守和与父亲一起,有他们父子二人在,来董家吊唁的人明显多起来,李氏“扑咚”跪在赵县令的面前。 “妹夫,你侄儿死得惨,你可要替他作主,这灵堂冷冷清清,他生前身边没个嘘寒问暖的人,死后连个戴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是摔盆的孝子,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明知他有情投意合的女子,却碍于情面,一直不敢开口,如今,他人已死,我们不能再让他坟前冷清,他生前的心愿,怎么也要替他完成。” 前来吊唁的人都竖起耳朵,董家儿子在世时,相好的可多了,粉巷的花娘,西街的寡妇,这董家小夫人不会是想让那些粉头们进门吧。 赵县令有些为难,“大嫂,按理说,你这要求也合情合理,可庆山侄子在世时中意的女子,只怕在身份不太妥当,若真让贱籍女子进门,会被别人耻笑。” “妹夫,你庆山侄儿虽然平日荒唐些,可还是知道分寸的,与那些个烟花女子,不过是逢场作戏,真正交好的女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出身清白,家风明正,只要妹夫同意,让他们结亲,此事就能成,妹夫,我替你侄儿磕头。” 李氏这话说得有些蹊跷,赵县令冷着脸,这董家人不会还在想着雉娘吧,也真够可以的。 “正经人家的姑娘,如何会嫁进来守寡,大嫂可要慎言,切莫污了人家姑娘的名节。” “妹夫,那姑娘和你侄子情投意和,不嫁给庆山,天下男人谁还会要她。” 李氏说得斩钉截铁,直直地盯着赵县令,他心一突,莫非雉娘真与庆山有瓜葛? 旁边的赵守和见势不对,把来吊唁的人送出去,灵堂只剩他们自己人,李氏慢悠悠地从怀中将肚兜拿出来,“妹夫,并非嫂子不近人情,而是你侄子实在是可怜,死得惨,你放心,你家姑娘嫁进来,我会当成亲女儿一般对待,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将来过继一个子嗣,那就是堂堂正正的董家少夫人。” 赵县令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手中的东西,没有伸手去接,沉着声让董氏进来。 董氏一脸不知情的样子,不解地询问发生何事,李氏又将刚才的话重说一遍,并将自己手中的肚兜举得高高的,赵守和愤怒地道,“舅母,这样的事情不能乱说,雉娘向来本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外甥想问你,这东西到底从哪里来的?”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夺,李氏哪里肯依,争抢中,卷成一团的肚兜掉在地上,一下子散开来,杏色的锦缎上,绣着缠枝花儿,一只燕子停在花朵中,燕子的尾羽长长的,色彩艳丽,向上卷翘,堪比凤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反转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董氏不可置信地盯着那鲜活的燕子,怎么会是燕娘的?燕娘的贴身小衣上,都会绣一只燕子,偏生燕子和别人的不一样,尾巴要长上许多,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扑上去捡,李氏从她的表情中明白过来,哪能让她如愿,管他燕娘雉娘,庆山能有个县令家的小姐当媳妇就成,嫡女比庶女更好。 李氏将东西抢到手,紧紧地捏着不撒手,又放声大哭起来,哭儿子死得惨,哭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董氏脸色青白相交,试着用手去拽,几下都没有将东西抢过来,不由地勃然大怒,“大嫂,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燕娘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中,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她和庆山情投意合,我们家燕娘别的不说,身为县令家的嫡出小姐,眼光可是很高的,哪里是什么人都能入眼的,编瞎话也要编得别人相信。” 李氏不理会她,拉着赵县令,“妹夫,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赵县令铁青着脸,将她的手撕扯开。 董氏也气得不行,又道,“我们家燕娘连少卿家的公子都看不上,不是我贬低自己的侄子,就庆山那混性子,燕娘根本看不上,你拿着这东西也没用,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还是交还给我,我既往不咎,此事一笔揭过。” 李氏听得又气又恨,好哇,她儿子尸骨未寒,当亲姑姑的就如此贬低,这口气她吞不下,东西不是你给的吗,现在想抵赖,晚了,她还就非要巴着燕娘不放,娶不进门也要恶心恶心小姑子。 “这东西是你侄子的遗物,你侄子说过,他与燕娘早就私定终身,碍于身份,从不敢轻提此事,如今他人都去了,你做姑姑的,难道不应该替他完成心愿?让他在九泉之下瞑目。” 赵县令脸黑如锅底,额上青筋暴出,恨不得立马走人。 董老夫人听到吵闹声现身,一听就明白事情弄错,女儿将燕娘的贴身之物当成是雉娘的,这才闹出事端,她眼珠子一转,哭道,“书才,你侄子可怜哪,死得好惨,燕娘是嫡女,既然你舍不得,不会换成雉娘,她一个庶女,奴才所出,身份不高,你总该舍得吧。” 一番话说得董氏和李氏都安静下来,姜还是老的辣,娘一出马,事情就扭转过来,这提议好,就看老爷如何回答。 赵县令气得浑身发抖,若他现在还看不出其中的门道,那他这几年的县令就是白当的,分明是董氏伙同娘家人,做局逼迫他答应雉娘嫁过来,谁知拿错东西,变成燕娘的,才有这一场闹剧。 董家人可真敢想,居然想让他将女儿嫁过来守寡,将他当成什么人,又将他的女儿当成什么。 “本官的女儿,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都不会嫁过来,县衙还有事,本官公务繁忙,先行一步。” 他狠狠地瞪一眼董氏,不悦地拂袖离去,赵守和愤怒地看一眼舅家人,又不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也紧紧地跟着赵县令,一起出了董家门。 董氏母女交换眼色,同时盯着李氏手中的肚兜,董氏黑着脸,面色不善,李氏拍拍麻衣,站起来,将肚兜揣进怀中,淡定地回了屋。 她与婆婆多年儿媳,自然知道婆婆的脾气,以前她接连生下三女时,那时候家里穷,婆婆就整天指桑骂槐说她是光会拉屎,不会下蛋的母鸡,现在儿子去世,全家人都在悲痛之中,婆婆暂时没缓过来,等缓过来,自己哪有好果子吃。 无论燕娘进不进董家门,这把柄她是捏住不会放,以后董家人想动她,也要好好思量思量,婆婆敢作妖,她就将事情抖出去,看看谁没脸,想必小姑子有所顾忌,劝说婆婆善待自己。 恨恨地盯着她的背景,董氏阴着脸,对着董老夫人道,“娘,你看大嫂,居然算计到亲外甥女的头上,真让人寒心。” 董老夫人撇下嘴,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个赔钱货,就你当个宝,哪家的女儿长大不要嫁人,嫁进别人家哪有嫁进舅家好,你将她嫁过来,我这个做外祖母的还能亏待她?” 在董老夫人的心中,孙子是心头肉,其他的孙女也好,外甥女也好,不都是赔钱货,有什么舍不得的。 董氏被自己的亲娘噎得说不出话来,东西还在李氏的手中,如何才能拿回来,又反复思量,此事可疑,东西是罗老大拿来的,以罗老大和她的关系,不可能阴她,那么就是西屋的两个贱人捣鬼。 好哇,那两个贱人还敢阴她,看自己怎么收拾她们。 “娘,你放心,我是庆山的亲姑姑,必然不会让他在地下受苦,下葬之时,我要让那死丫头给庆山陪葬。” 董老夫人阴狠的眼看着孙子的棺木,“庆山,听到你姑姑的话了吧,你就安心地等着吧,那小贱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她的语气阴恻恻的,让身为女儿的董氏都打个寒战。 董氏憋着一股气赶回县衙,赵县令正将儿子女儿召集在一起训话,期间意有所指地看着燕娘,赵守和也看着嫡亲的妹子,欲言又止。 雉娘低着头,无比认真地听着他讲女德女戒,暗自琢磨便宜父亲的用意,见他频频看向赵燕娘的眼神,恍然大悟,可能和肚兜有关。 董氏推门进来,赵县令冷哼一声,董氏挤出笑容,装作关切地雉娘,“老爷,妾身回来了,怎么儿女们都在,雉娘,今日我与你父亲兄长都去外祖家,府中只余你们姐妹二人,你都做了些什么,说来让母亲听听。” 雉娘依旧低着头,“回母亲的话,董家表哥去世,女儿知道母亲必然悲痛,恨不能身受之,女儿心中苦闷,索性出去走走,路上遇到后街的乡邻,颇有感慨,在茶楼中,叫上一壶茶,想着世间诸多的不易,猛然醒悟,人生在世,如茶一般,先苦后甘,母亲你看,雉娘说得对不对?” 赵守和先拍掌,“难得雉娘小小年纪,能参透这些道理,为兄甚慰。” 雉娘对他报以感激一笑,又道,“从外面回来后,下人说姨娘去陪祖母,雉娘想着,也有些时日未见祖母,于是前往祖母处,陪祖母坐了一会,才刚回房间,父亲便回了府。” 董氏的后槽牙都快要磨烂,这死丫头,何时变得如此滑手,几次三番都让她躲过去。 她示意让儿女们出去,赵县令不看她,燕娘带头出去,赵守和朝雉娘递个眼色,也跟着出去,书房内只余夫妇二人。 雉娘和赵燕娘兄妹二人走出书房,雉娘对着赵守和行礼道,“谢谢大哥的礼物,雉娘很欢喜。” 可惜考虑到董家有丧事,她没有再戴那朵绢花,否则被董氏瞧见,又要拿出来做文章,赵守和有心,她道个谢也是应该的。 “三妹妹喜欢就好。” 赵守和勉强露出笑意,走在前头的赵燕娘回过头,不忿地看着他们,“大哥,你下次不要再随便在摊子上买些不值钱的玩艺儿,那绢花做工粗,我可不喜欢,也就三妹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还当个宝。” 赵燕娘头昂得有些高,看向雉娘的眼神都是鄙视,赵守和脸黑下来,“既然燕娘不喜欢,那大哥以后就不用给你带。” 本来在董家发生的事情就让他憋着火,碍于他是男子,不好说未出阁的妹妹,这才忍下来。 燕娘的言行,哪有一个官家女子该有的样子,不知尊兄长,绢花虽不值钱,也是他的心意,就这样被人践踏,让人失望。 赵燕娘犹不知若怒兄长,还堵着气说,“不带就不带,那些个破东西,我还不稀罕。” 说完,就快步往前走,正午的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她头上的金饰闪闪发光,赵守和脸色愈发难看,明知外祖家里办丧事,她还穿金戴银,不知礼数,反观雉娘,髻子只用素色发带绑着,她一个庶出 ,都知道忌讳。 赵守和的神色变化,雉娘略一想就明白过来,她出门时是带着铜簪的,进门时才收起,她不比赵燕娘可以肆意妄为,本就活得如履薄冰,万一被董氏逮着把柄,肯定会借题发挥,所以她的一言一行再谨慎都不为过。 她乖巧地与赵守和道别,然后回到西屋。 巩姨娘不知老爷唤雉娘去有何事,不敢往坏的地方猜测,只能提着心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派乌朵在门口张望。 见雉娘神色如常,她的心略放下一些,“雉娘,老爷所寻何事?” “父亲将我们兄妹唤过去,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教导我们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举止要端庄,言行要谨慎。” 巩姨娘有些不解,好端端的老爷说这些做什么? 雉娘也不说破,看董氏小心翼翼的样子,肯定是肚兜的事情曝出,她以为是自己的,谁知竟是赵燕娘的,惹得便宜老爹不满,这才有书房说教一事。 董氏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现在真期待恩公的行动,不知他会如何对付董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顺藤摸瓜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书房内,赵县令心生不满,手里随意拿出一本书,装作看书的样子,故意不看董氏。 他本就是年纪很大才开始读的书,除了敢说自己识字外,不敢说什么才华,稍微晦涩些的词都不解其意,幸好他本就是个勤奋的,肯动脑子,几年为官,稳打稳扎,还有文师爷坐镇,倒也从未闹过笑话。 对于眼前的日子,他分外的珍惜,儿子与他一样好学,以后考科举走仕途,至少比自己强几倍,几个女儿中,凤娘自不用说,贵为县主,将来必嫁入高门,燕娘是嫡出,嫁的也不会差,雉娘虽是庶出,却长相出众,应该不会比两个姐姐差太多。 他从未想过要与董家结亲,以前没想过,现在董庆山都死了,更加不可能,偏妻子被猪油蒙住心肝,向着娘家。 他不说话,书房内静得吓人。 董氏往前一步,放低姿态,语气讨好又婉转,“老爷,你还记不记得,昨夜里家里遭贼的事情,东西许是那杀千刀的贼顺走的,燕娘一直谨守闺训,怎么可能和庆山有私情,必是我那嫂子…小姑子难做,大嫂平日里就常眼红我,可能是这样才遭来祸事。” 她掩着面哭起来,今日因去奔丧,脸上没有涂那些厚粉,也没有抹那胭脂,虽然皮糙又黑,却比以前看得顺眼。 赵县令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神色慢慢缓和下来,董家人贪得无厌,这些年他深有体会,难保他们不会起歪心,在他的内心深处相信,无论是燕娘还是雉娘,他的女儿,都不可能做出和别人私相授受的事情。 董氏心里长舒口气,此事圆过去,大嫂那里她也不怕。 好不容易安抚好赵县令,虽然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冷眼,董氏又开始嘘寒问暖,被赵县令以公务为由打发走。 董氏不甘地离开,娘家人此举,有些寒她的心,听娘的意思,只要庆山能有守孝的未亡人,就算是燕娘嫁过去,她们居然也愿意将错就错,丝毫都不曾考虑过燕娘的苦。 她恨得咬牙切齿,望着西屋的方向,竟然在两个贱人手中吃这么个哑巴亏,看她要如何讨回来,只不过罗老大怎么会拿到燕娘的肚兜,此事还要查清楚。 左思右想,趁机带着曲婆子出门,沿后街拐个弯,来到与罗老大租住的民宅,让曲婆子在外面守着,她推门进去,罗老大早就等候在那,神色颇为得意,“大梅,此次我帮你做成这事,你的好处可不能少,我最近手中紧巴巴的,连这月的房租都未交。” 还想有好处,事情差点被他搞砸,董氏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甲中还有污垢,一阵恶心,沉着脸,“我问你,东西是在哪里拿到的?” “当然是在你那庶女的房间里。” 小贱人,真是小看了她,董氏暗恨。 “此事你办得很好。”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素色荷包,递给罗老大,罗老大欢喜地接过,顺便摸一下她的手。 她眼神闪过厌恶,这个罗老大,真是死性不改,若不是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她定让他好看。 “事情没完,还得要麻烦你。” 罗老大将荷包往怀里揣,“你尽管说吧。” 董氏阴着脸对他安排一番,然后离去。 他呆在原地,咧着嘴笑得开怀,竟是让他动真格的,去坏那庶女的清白,这样的好事,他最是喜欢。 他摸下怀中的银子,少说也有五两,有银子拿,还能睡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这样的美差到哪里去找。 忍不住吞下口水,县令家那位庶出的小姐,可不是董氏生的女儿,听说长得极为貌美,这小美人儿很快就是他的口中食,想想都让他浑身颤抖。 突然,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暗骂董氏离开时没关门,骂骂咧咧地去关门,还未走到跟前,却不想被人一脚踢飞。 他被踹得撞在墙上,正欲破口大骂,吐掉口中的灰,视线中,出现一位清瘦冷清的男人。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极高,又很清瘦,他的眼神冷冷清清,俯视着地上的罗老大,如看一只蝼蚁。 后面的门被人关上,胥良川身后的随从走上前,他名叫许敢,身材结实,罗老大拼命挣扎,怎奈许敢力气甚大,三下两下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罗老大拼命挣扎,绳子却挣越紧,“这位公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是不是找错了人?” “你可是罗老大,芦花村人氏,以前与赵县令曾经比邻而居?” 罗老大心惊,这人怎么知道的,看来是有备而来,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公子,也不可能会得罪他。 “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找小人有何事?小人平日里也常帮别人跑腿,混口饭吃,若公子相问,必知无不言,求公子先给小人松绑吧。” 胥良川停在距他一步之遥处,眼神冰冷,“既然是,那就没有找错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想听罗老大说说以前在芦花村的往事,比如和邻里相处的事。” 罗老大有些懵,这位公子大张旗鼓地绑住自己,是想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是那有什么好听的。 早些年,没什么值得讲的。 “这位公子,看你出身不差,想听故事,为何不去茶楼听书,可比小人讲得好多了。” 许敢是个急性子,力气是常人的两倍,见罗老大没听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当下就给了他一拳。 罗老大捂着腹,痛得打滚,恍然明白眼前公子的意思,和邻里的故事,又提到赵县令,或许就是他和董氏的事情。 “罗老大,现在想起什么了吗?是否可以说说,你和董氏的故事。” 果然如此,罗老大反倒明白过来,这位公子必是想探赵家的事情,不知和赵家有什么过节。 赵家人的事情与他无关,只要不是找他麻烦的,他就放心了。 他和赵家是邻居,他父母早亡,东一家西一家地混口饭吃,赵书才与他则不同,一直都踏实地做活。 赵家穷,赵母当年治病花了不少银子,赵家的女儿自卖自身,得了些银子,却也没能支撑多久,就花得精光,赵母病虽好了,人却瘫在塌上。 赵书才受家境拖累,和他一样,都是光棍,不过赵书才长得比他端正,最后娶了董氏,听说半个铜子儿都没花,他心生嫉妒,想着赵书才真是好命。 董氏虽丑,皮肤也黑,可也是个女人,赵书才常外出做活,只剩董氏在家照顾父母,他便不停地找借口串门子,想揩点油水。 赵家老爷子那时候身体还算硬朗,董氏会做人,也是干活的好手,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能上手,老爷子对她赞不绝口,加上她进门两年后就生了儿子,更让老爷子满意。 董氏身形壮硕,屁股也大,虽然皮子又黑又糙,但也是个女人,生完孩子后身子看起来也有些勾人,他有事没事地往前凑,董氏不拒绝,可想要摸个手什么的,董氏就不干了,气得他差点骂人。 村里的屋子不比城里,两家之间不过是堵土墙,董家的厨房就挨着他家,庄户人家都没有专门的净室,洗澡啥的,都是在厨房后面解决。 他趁无人时,在墙上凿了一个洞,正好对着董家的厨房,常常看到董氏光着身子洗澡。 不能摸,看着解下馋也是好的。 有回,他实在没忍住,翻墙闯进去,董氏倒也没大吃惊,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搓洗起来,他心中一喜,正要脱衣办事,就听到有人走近。 屋子里的赵老爷子不知为何往这边走,也一头闯了进来,董氏惊得大叫,用衣服遮住身子,大喊捉贼,老爷子看到他大怒,边骂边要过来打他。 他无路可逃,脑子里只想着不能让老爷子将此事宣扬出去,否则赵书才饶不了他,他情急之下,抄到一根棍子,一挥过去,将老爷子被打得往前扑,前额正好磕在灶台上。 董氏这时也穿好衣服,见老爷子趴着不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摸下老爷子的鼻息,只摸到满手的鲜血,老爷子竟然气绝身亡。 他吓得手足无措,怎么会出了人命,董氏先是一呆,然后却笑了起来,吩咐他一起,将老爷子抬到屋外的大石头上,村里的人家大多会在院子里摆放这样的大石头,用来劈柴磨刀,他立马明白董氏的用意,照做后翻墙走人。 不一会儿,他就在墙这边听到董氏在大声叫人,很快全村人都知道,赵家老爷子在家里摔倒,正巧磕在院子里摆放的大石头上,当场丧命。 董氏哭得悲痛欲绝,屋内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她将儿子抱出来,跪在地上,哭得凄惨,让人动容。 村里派人去镇上做活的地方通知赵书才,又有几个人帮她将老爷子抬回屋内,瘫痪在床的赵母不停地询问发生何事,也没有人理。 等赵书才赶回来时,就见媳妇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亲的尸体被摆在屋子的中间,他悲痛欲绝,董氏不停地哭着骂自己,没有照顾好公爹,她在屋子里忙活,公爹想到院子里劈些柴火,谁知眨眼的功夫,竟天人永隔。 赵书才见她哭得伤心,不忍再苛责,叫上村里的长者,安排父亲的后事。 罗老大忆到这里,有些走神,难道这位公子是为此事而来,他又是从何处听到风声的,他与赵家是什么关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自问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罗老大低着头,眼睛有些飘忽,眼珠子乱转,如果提到赵家老爷子死亡的真相,势必要扯出自己,再说他也拿不准这高瘦的公子是不是想知道这些? 许敢在旁边死盯着他,见公子已经问话,这厮半天不答,有些来气,一大掌拍在他的后脑,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讪笑一声,“原来公子是想听赵家的事情,这小的倒是想起些事情。” 胥良川冷着声,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罗老大可是想起什么了吗?你与赵家多年邻居,赵家都发生过何事情,你且一一说来听听。” 罗老大的眼珠子转了几下,这桩旧事,除去董氏和他,无人知晓,这位公子到底想问什么?他要不要将此事合盘托出? 他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当时赵老爷子死的时候,赵家老婆子虽然瘫着,但口齿还算能用,常能隔着墙听到她大声要叫着要吃要喝,不久后,竟然哑了。 他拿不准胥良川的主意,试探着开口,“小的是想起些往事,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故事,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先说说你和赵夫人的关系吧。” 罗老大心里一松,这事好说,他呸一声,“公子这可是问对了人,别看那娘们现在是县令夫人,可不是个安份的,以前住在一起时,她男人常不在家,她受不了寂寞,没少对小人抛媚眼,小人见她生得丑,才没有下手,现在当上县令夫人,趾高气扬的还瞧不起人,呸,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边说着,边吐唾沫,对面的公子冷冰冰的,直直地盯着他,他头皮发麻,“公子,我说得可是真的,别看那娘们长得丑,可确实是个荡货,也亏得长得丑,要长得稍微有几分姿色,恐怕赵大人的头上绿草都要成林了,小人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胡说,她曾经勾引过小人,还在小人面前宽衣解带,她的大腿上还有一块青的长圆形的胎记。” 说完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偷看胥良川的脸色。 胥良川垂下眼眸,许敢踢他一脚,“谁稀罕听你的风流事,说出来污了我们公子的耳朵,赵夫人刚才找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别东扯西扯的?” 罗老大被打得头嗡嗡作响,“我说我说,赵夫人找小的办事,她说她的庶女不听话,让小的去教训教训她,昨日还安排小的闯进那庶女的闺房,可惜扑个空,小人也不想做这些事情,就想着随便交差,拿了赵三小姐一件贴身小衣,谁知今日赵夫人又找我,说拿贴身衣物还不够,要毁对方清白才算完事,约我晚可以行事,她给我留门。” 胥良川的眼危险地眯起,脑中浮现那娇美却倔强的小姑娘,分明是养在暖房中的花儿,却不惧世间的任何风吹雨打,怪不得会防心那么重,怕是已看破赵夫人的阴谋,不得已要步步小心谨慎。 贴身小衣? 不会和他想的一样,是赵夫人自己的吧。 “东西呢?” 罗老大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东西,随即反应过来,“小人一拿到东西,就赶到东集的董家,亲手交给赵夫人。” 胥良川了然,东西一定不是赵三小姐的,所以董氏才会用更狠毒的法子。 他转过身,对着许敢说,“带走。” 许敢扯出布,将罗老大的嘴堵住,拖着走出去,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罗老大被丢进去,许敢坐上车驾,鞭绳一甩,马蹄欢快地跑起来,消失在街角。 马车飞驰出城,罗老大心慌不已,看着闭目沉思的俊美公子,猜不出对方的用意,难道他刚才说的太少,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满意? 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擦着,那该死的随从,绑得可真紧。 “没用的,少费些力气。” 胥良川睁开眼,冰冷地看着他,他心凉了半截,这公子用意不善,不会轻易放过他,后背被汗给浸湿,对方到底想知道什么? 胥良川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狡猾的罗老大,说的事情倒不假,不过看他的神色,必还有所隐瞒,当年赵家或许有些事情,是外人不知的。 马车停在阆山脚下的一间民宅中,许敢将罗老大提进去,将他关在黑屋子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快就有一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里来审问他,男子是许敢的大哥,名叫许雳。 看着男子手中的皮鞭子,和烧起来的炉子,以及炉子里通红的烙铁,罗老大吓得差点失禁。 许雳粗声道,“我们公子好性子,不与你计较,可你这个滑头,居然隐瞒许多事情,我这人耐心可不好,赶紧将关于赵家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少受些皮受之苦,否则…” 他将烙铁拿在手中,将烧得通红的一头在罗老大的眼前晃了几下,灼热的气息吓得罗老大心惊肉跳。 “好,我说我说…” 罗老大断断续续地说起赵老爷之死,隐去自己的部分,只说是他偷看到的,赵家老爷子想偷看儿媳洗澡,被董氏发觉,失手打死公爹,掩装成摔死的模样,还有赵家老婆子哑得蹊跷,可能也是董氏干的。 村里人都相信董氏说的话,他无凭无据,也就没有戳破。 许雳瞪他一眼,他吓得闭眼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真的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赵家的姑娘发达后帮衬赵家,赵大人一家没多久就搬到镇上,后来又搬到县城,小的也是不久前才和赵夫人遇上的,求大爷明查。” 看来都交待得差不多,许雳哼了一声,关门出去,来到另一边的房间,轻叩三下。 “进来吧。”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他进去,将罗老大刚才交待的事情禀报,胥良川垂眸,倒是有意外的收获,董氏害死赵县令的爹,只此一件事情,已足够帮赵三小姐对付嫡母。 朝他递个赞许的眼神,胥良川让他先行下去,眼神渐渐堆起寒霜,面无表情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沉默良久。 前世的悲剧,他不想重来一遍。 究竟要怎么做,他其实并没有具体的计划,但最紧要的事情,他牢牢记得,不能让赵燕娘得势,不能让太子背负谋逆的罪名。 似乎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又似乎无事可做,赵家现在还只是普通的小门小户,赵燕娘粗鄙如旧,皇宫中太子和皇后依然母子情深。 一切看起来与上一世并无不同,唯有赵家的三小姐。 他无意识地提笔,等清醒过来,就见雪白的宣纸上,写着赵雉娘的名字,这三个字像一道符咒一般,触目惊心。 那女子弱不禁风的身姿仿佛就在眼前,虽然看起来如小兽般警觉,却又透着三分从容淡定,矛盾又复杂。 为何自己修生养性多年,居然还会多管闲事,不仅是她与赵家有关,还有一种莫名的牵引。 他将面前的白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中,背着手走出去。 许敢进来收拾屋子时,见到纸篓中的纸团,好奇地展开,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字。 或许,他们家公子情窦初开了。 他咧嘴一笑,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夫人可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虽说胥家的祖训有令,年过二十五方能娶妻,可公子的表现也太过让人担心,对于京中的贵女们从不假以辞色,伤透了多少的芳心。 看公子对赵家的事情如此上心,不会真是看上那赵家三小姐吧。 赵家三小姐出身暂且不提,长得确实美貌,娇滴滴的,如花骨朵一般。 许敢找到自己的哥哥,小声地嘀咕几句,许雳给了他一巴掌,“公子的事情,也是你敢乱说的,小心公子罚你抄书。” 他吐下舌头,赶紧闭嘴,公子的惩罚最为丧心病狂,明知他最烦读书识字,偏爱罚他抄书。 胥良川隐在树后,听到兄弟二人的谈话,自己也愣住,看着远方扪心自问,他中意那小姑娘吗? 前世,他从未爱慕过任何的女子,也不识情滋味,后来被赵燕娘一闹,只觉恶心,一生独身终老,在阆山苦心钻研,修身养性,不曾起杂念。 许氏兄弟俩看到他的身影,立马噤声。 许敢装死,心里念着菩萨保佑,也许离得远,他又说得小声,公子说不定没有听见。 可惜事于愿违,眼见公子转身离去,修长的身姿就要迈进屋,却传来晴天霹雳的一句话。 “最近无事,许二想必闲得慌,不如将书架第二排第五本书誊写一遍。” 许雳兴灾乐祸地看着弟弟,不厚道地笑出声,兄弟俩是大公子的亲随,书房平时也是两人整理的,自然知道公子指的是哪本书。 那本书可是要比寻常的书厚上两倍。 许敢耷着眼,看着笑得开怀的哥哥,欲哭无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脏水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那边董氏回到后院,正巧和雉娘碰个正着,她朝雉娘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雉娘也不躲避,几次交手下来,想必董氏已经看破她,两人势成水火,不是你死是就是我亡,她不在意,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情,董氏不会因为她听话而放过她。 “雉娘很好,居然还有几分手段,往日母亲看走眼了。” 董氏的眼神阴毒,雉娘不闪不避,甚至脸上还带着被人夸奖后的羞赧,“谢母亲夸奖,雉娘能有今天,都是母亲平日里教导有方,没有母亲的督促,雉娘还只知道自怜自怨,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对不起母亲和父亲的教诲,也对不起自己来这世间一趟。” “雉娘懂事,母亲欣慰不已,到底是没有白养你一场,但愿你一直都能这样聪明,那母亲就放心了。” “多谢母亲教诲。” 赵守和正从前衙走过来,刚才父亲先是关心他的学问,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他是长子,以后赵家的担子都在他的身上,不仅要守住基业,还要照顾几个妹妹。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在他的心中,燕娘和雉娘一样,都是亲妹妹,不会厚此薄彼。 “母亲和三妹妹在说些什么,这么高兴。” “大哥,母亲在教雉娘做人的道理,人生在世,要无愧于天地,否则便是做鬼也要下十八层地狱,受油煎火烧之刑。” 赵守和一愣,“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三妹妹还小,可别吓着她。” “大哥,雉娘不怕的,母亲说得对,做恶事的人,迟早会遭报应,天打雷劈,死后割舌断头都不为过,雉娘问心无愧,什么不都不怕,自然无所畏惧,母亲,你说是不是?” 董氏恨急,偏还要装出笑来,“雉娘说得是,至于死后什么的,只有死人才知道,死了不过一堆黄土,又怎么再享人间的富贵,活人照旧过得体面风光,总比死人强万倍。” “母亲说的在理,但活人总有要死的一天,活着的时候,肯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何等的死法,或是剥皮抽筋,或是身首异处,作得恶越多,死得就越惨。” “雉娘比以前如同换了一个人,说得话让母亲都觉得瘆得慌。” 雉娘如受到惊吓般低下头,“母亲,女儿死过一回,迷糊之中似是看见那鬼差们在往油锅里炸人,女儿大着胆子询问,鬼差道那些人都是生前恶事作多,才会受这样的惩罚,女儿害怕,幸好母亲为人心善,想必死后不用受这些酷刑。” 董氏抖了一抖,复又镇定下来。 她们的谈话有些怪,赵守和皱着眉,除了话题吓人,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董氏已经恢复慈母的样子,“守哥儿,你忙了一天,还不赶紧歇歇。” 赵守和点点头,“娘,我倒是不累,段表弟知道家里有事,也从书院告假,人安排在前书房,明日去外祖家里吊唁。” “鸿哥儿有心了。” 母子俩说着,边往东侧屋走去。 雉娘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背影,神色复杂。 一转头,就见那段家表哥正站在前衙和后院的相连处,痴迷地看着她,她一阵厌烦,不想搭理他。 谁知段鸿渐快步走过来,语气急促,“雉表妹,近日可好?” 雉娘无奈地朝他行礼,“托你的福,死不了。” 段鸿渐似是不敢相信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一脸受打击的样子。 “段表哥有事吗?没事的话雉娘就先行告辞。” 他的嘴张了几下,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一段日子没见,表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鸿表哥,你来了。” 赵燕娘的声音传来,雉娘嘲弄地看着段鸿渐,看得他一阵尴尬。 “三妹妹也在啊,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多嘴,三妹妹很快就是要出门子的人,哪能还和外男见面。” 出门子? 段鸿渐心下咯噔,“燕表妹,雉表妹何时许的人家?” 赵燕娘不回答,用一种怜悯又不屑的目光睨着雉娘,雉娘被看得心头火起,“二姐姐,雉娘要出门子?不知是何时的事情,父亲母亲也未曾提起半句,二姐姐是从何得知的?” “就这两天的事情,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等嫁过去自然知道。” 雉娘呆滞住,突然掩面哭起来,朝赵县令的书房跑去,赵县令正心烦意乱,见三女儿哭得像个泪人一般,不由大惊。 “雉娘,你这是怎么了?” 雉娘抽抽搭搭,伤心又可怜,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斑斑,哽咽道,“爹,刚才二姐姐说我这两天就要嫁人,雉娘一时接受不了…本来还想着多在家中陪伴父亲母亲,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心中难过,雉娘不要嫁人,女儿舍不得父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赵县令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此时,赵燕娘和段鸿渐也赶过来,他看到有外人,按着怒火,“段贤侄,我们父女有私事要谈,请贤侄回避。” 段鸿渐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只得告辞。 他一走,赵县令气得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本厚书,朝赵燕娘砸过去,“孽障,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有这么跟妹妹说话的吗?你妹妹要嫁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知道?” 书本正好砸在赵燕娘的脸上,鼻血倾刻间流下来。 赵县令的手不停要发抖,指着赵燕娘,“孽障,你说,你从哪里得知你妹妹这两天要嫁人的,又是嫁给何人?” 赵燕娘捂着鼻子,血流得手上全是,脸上红红白白,煞是恐怖, “爹,女儿没有说错,雉娘和庆山表哥不清不楚的,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雉娘脸色雪白,咬着唇,泪如珠子般滚下来,“爹,二姐姐说的什么话,雉娘听不懂,雉娘和庆山表哥总共都没见过几次,什么时候不清不楚,二姐姐红口白牙,这是要逼雉娘去死。” 她身子本就纤细,极度的愤怒和伤心下,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赵县令忍无可忍地又朝赵燕娘砸过去一本书,“混账东西,你疯了,如此污自己妹妹的清白。” 赵燕娘被砸得脑子一懵,失去理智,“女儿没有胡说,她和她那个小妇姨娘一样,光会勾引男人,庆山表哥就是被她勾得五迷三道,这才丢了性命,她不嫁给庆山表哥,还能嫁给谁,天下哪还有男人敢要她。” 雉娘强撑着身子,伤心欲绝,“二姐姐,雉娘虽是姨娘所出,却也是爹的亲生女儿,庆山表哥明明是死在七峰山,雉娘是长了翅膀不成,能飞去那里害死他,二姐姐,你恨姨娘,也恨雉娘,恨不得让我们去死,雉娘不怕死,姨娘也不怕,就怕别人泼脏水,死后还要背负污名。”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直直地怒视着赵燕娘。 赵县令将她扶起,痛心地看着赵燕娘,“燕娘,你如此处心积虑地污蔑自己的亲妹妹,不过是想掩盖自己的丑事,真正与庆山交往过密的人,恐怕是你自己吧,为父本来不愿意相信,想我赵书才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事到如今,由不得为父不信,那董家还握着你的私物,以此要挟,要将你嫁过去。” 这下赵燕娘连脸上的痛都忘记了,鼻子的血早就不流,只不过是看着恐怖,“爹,女儿和庆山表哥没有私情,你可不能信他们的话。” 赵县令很痛心,女儿再不是,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二女儿和三女儿不和,他当父亲的人,要如何做,才是好。 “爹,女儿就因为是姨娘所出,二姐姐就将雉娘视如草芥,连名节如此重要的东西,都可以张口就毁,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死早超生,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逼上绝路,前次是阎王怜悯,没有收女儿,这次女儿实在是走投无路,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她脸上泪仍然流个不停,神色却是坚定无比,凄然地站起身,赵县令看得心凉,失声叫道,“雉娘,你可不能做傻事,爹答应你,以后你的亲事,爹亲自把关,你母亲不得插手。” “爹,女儿不愿让您为难。”雉娘神色凄婉,虽然眼中闪过亮光,却还是伤心地摇头,“若因为女儿,让你和母亲心生间隙,那女儿就是个罪人,也没有颜面存于世间。” 赵县令已经心软得快要化水,又痛又涩,三女儿懂事得让人难过,二女儿却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雉娘,爹和你保证,你母亲是明理的,必然不会计较,将来你的亲事,爹会亲自挑选。” 赵燕娘叫起来,“爹,这于礼不和,一个庶女,亲事都由嫡母做主。” 赵县令瞪一眼她,“你的事情,我正要找你母亲好好说说,若是董家人真让你嫁过去,为父也没有办法。” “爹,你可不能太偏心,女儿才不要嫁过去守寡,就庆山表哥那德行,女儿怎么可能会看上,爹,必然是有小人陷害女儿。” 赵燕娘意有所指地看着雉娘,赵县令难过地闭上眼,对她失望至极。 外面响起零乱的脚步声,雉娘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眼里的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蛇蝎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董氏和赵守和急匆匆地推开书房的门, 董氏听云香大概说了事情经过,暗骂燕娘沉不住气,让那死丫头提前知道, 还闹到老爷这里, 真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她一眼就瞧见赵燕娘满脸是血, 尖叫起来, “老爷,燕娘可是你的亲女儿, 又是姑娘家, 脸面最重要,哪里能下那么重的手,还往脸上招呼。” “你怎么不问问她都说了什么混账话, 都逼得雉娘要寻死,再不好好管教,以后嫁人, 会搅得夫家不得安宁,我都要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骂我教女无方, 祸害他人。” 董氏用帕子擦拭赵燕娘的脸,赵燕娘本来抹着极厚的粉,帕子擦掉血迹的地方, 露出本来的肤色, 与未掉粉的地方对比鲜明, 黑一块, 白一块,配着她的小眼塌鼻,分外的滑稽,如同小丑一般。 这模样,莫说是外人,就是身为母亲的董氏都不忍多看一眼,反观旁边的雉娘,雪白的肤色,细滑如上好的绸缎,精致的眉眼,水灵的双眸,两人站在一起,犹如夜叉和仙子。 只要是个长眼睛的男人,都会看到雉娘的美和燕娘的平庸。 董氏心头的恨意更浓,她此生最为不如人的地方,便是长相,若不是长相,哪里会不要半个铜子做嫁妆,就匆忙嫁人。 那时候来提亲的人都没什么好货色,聘礼也出得少,后来年纪拖大了,根本就没有人再上门,好不容易赵书才来提亲,她见老爷长得比一般的庄嫁汉周正,急吼吼地就嫁进赵家。 要不是长得不如人,老爷就不会在家境稍微好转,立马带回水葱般的巩氏,还说什么怜其孤苦,要是巩氏容色平常,老爷哪会怜惜,也不会让来路不明的女子进门。 世间男子都肤浅,光重颜色,巩氏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若老爷还是以前的庄稼汉子,巩氏就要下地做活,哪里还能像现在这样细皮嫩肉。 这多年来,巩氏皮子还是那么的嫩,连带生的女儿,也让人讨厌。 她狠狠瞪着雉娘,粗壮的胳膊一顶,往前一挤,雉娘差点被她挥倒。 “姐妹之间闹口角,哪就有那么严重,不是我说雉娘,太过小家子气,被巩姨娘教得只会哭,一点小事就闹到老爷这里,不识大体。” 雉娘稳住身子,悄悄往一边挪开,“母亲,二姐姐说女儿和庆山表哥不清不楚,还说女儿过两天就要嫁过去,女儿舍不得父亲,所以才伤心哭泣,都是女儿不好。” 她的委曲求全让赵县令心疼不已,两个女儿,虽生母不同,却实在都是他的亲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袒谁都不好,此次的事情,分明是董家人心存不轨,董氏搅在其中,若一个处理不好,燕娘和雉娘的名声都要搭进去。 赵燕娘此刻的样子狼狈,他想再苛责几句,又怕刚才真的砸伤了她,董氏嚷着要请大夫,他默许,由着董氏将燕娘带回东屋,然后起身安抚雉娘几句。 赵守和刚才一句话也没有说,母亲和燕娘是有些过份,明明是燕娘的错,还想赖在雉娘的身上,可为人子,不能道母亲的错,他有心想补偿一二,对雉娘说,“父亲,不如让儿子送三妹妹回去吧。” 雉娘婉拒,“大哥,雉娘无事,你不必相送,雉娘自己回去即可。” 赵县令点头,他正好有话要叮嘱儿子,索性依她,雉娘行礼告退,一出门,就见段鸿渐还未走,关切的眼神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 她心烦意乱,就算是知道董氏没安好心,赵县令还是想息事宁人,可能在他看来,即使是明知董氏不安好心,好在并未铸成大错,训责几句就作罢,他和董氏是夫妻,夫妻一体,自己和姨娘反倒是外人。 段鸿渐深情款款的样子让她作呕,她不想理这害死原主的罪魁祸首,低着头自顾地走路,要不是这该死的伪君子,原主又怎么会死。 段鸿渐急急地拦着她,目光沉痛又痴迷,“雉表妹,那董家嫁不得,若你愿意,我与舅父提亲,接你过门。” 雉娘冷冷地抬起头看着他,“接我过门?做妾吗?” 被戳中心思,段鸿渐有些不自在,艰难地点头,“雉表妹,你也知道,我们家风严,我是嫡长子,又是独子…”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雉娘不会为妾,不仅如此,你的正妻,我也不稀罕,依我看,你和赵燕娘才是天生一对,她丑人多做怪,你自以为情圣,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说得又急又快,面带嘲讽。 段鸿渐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露出似扭曲又似受伤的神情,雉娘懒得理他,抬脚就走,哪有功夫和这想让她做妾的男人磨嘴皮子,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得回去好好准备。 太阳渐渐西沉,余晖洒进院中,眼看就到晚上,今夜注定又是不眠之夜,雉娘的眼中透着狠绝,董氏和赵燕娘,不愧是母女,简直是一丘之貉,董氏计谋没有成功,不知又会起什么毒辣的心思。 她有想过去找便宜父亲来西屋留宿,这样贼人就不会上门,派出乌朵去打探,却得知他和文师爷一直在书房议事,不得己做罢。 肚兜的事情,必定已经被董氏化解,听便宜父亲的话中之意,他已知此事,并且极力替赵燕娘掩盖,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与董氏彻底站在对立面,可手中半点筹码也没有,寸步难行。 不知道恩公接下来会如何做,凶险迫在眉睫,在这后院中也只能是靠自己,等熬过今夜,再做打算。 她将屋内能用上的东西都让乌朵找出来,无非是剪子木棍之类的,巩姨娘被她的架势吓一大跳,也急吼吼地从自己房间里翻出一把大剪刀,握在手上,柔弱的脸上前所未有的勇敢,大有与敌人拼一场的气势。 幕色低垂,厨房里的饭食依然不能食用,那老鼠吃完后呼呼大睡,雉娘让乌朵悄悄出去买了一些点心,几人分食,勉强垫个肚子,然后静坐在屋内,神色紧绷地等待着。 天色越来越黑,犹如一只吃人的巨兽般,张着黑洞洞的大口,要将所有的弱小一并吞入口中。 烛火在跳跃着,映衬着主仆四人严肃的脸和紧张的神情,屋外偶尔有几声虫鸣,其余再无其它的动静。 外面打更的梆子响起,二更,三更,四更,每刻都在煎熬,时辰漫长如年,四周静寂无声,巩姨娘试探着小声开口,“雉娘,那贼子今夜是不是不会来?” 雉娘摇下头,她也不知道,只要黑夜没有过去,她就不敢掉以轻心,快近五更时,主仆四人实在有些熬不住,巩姨娘不停地点头,瞌睡不已,却又不敢睡过去,掐着手心提神。 雉娘没有丝毫的松懈,静静地盯着桌上的烛火,火芯发出“噼叭”的声音,不时地溅起火花,她心中有一丝疑惑,今夜很平静,似乎并无情况,难道她猜错董氏的心思。 很快,五更的梆子响起,大户人家的下人都是这个时辰起身,梆子落下,一夜就算过去了。 巩姨娘实在有些受不住,雉娘让她回房睡觉,自己靠坐在塌上,还是不太敢合眼,眼睁睁地看着窗户从黑色慢慢变灰,又从灰色转为微亮,才闭眼眯了一会。 半睡半醒前,听到前衙震耳欲聋的鼓声,她惊得跳起来,欲夺门而跑,乌朵进来,“三小姐,可是吵醒了,前面有人击鼓喊冤。” 原来是有人击鼓,她松口气,,精神绷得太紧,一有风吹草动就惊起,外面的鼓声还未停,喊冤鼓与前次听到的报案鼓不一样,又急又快,声音又大,似千军万马,又似悲愤痛哭。 这夜无事,她有些想不透,按理说,董氏已经快要和她们撕破脸,必然不会放过机会,为何没有行动。 鼓声响过,惊起衙内当差的众人,赵县令穿好官服,带好乌纱帽子急冲冲地赶到衙堂,一拍惊堂木,高呼升堂,两侧衙役顿杖喊威武,文师爷和县丞也已就位。 另有两名衙役将击鼓之人带上来,赵县令一看,有些眼熟,定睛一瞧,这位中年汉子,不就是以前在乡间的邻居,罗家的罗柱子吗? 罗家与赵家自小就相邻,也算是老相识,赵县令满腹疑问,罗家就罗柱子一个光棍,哪里来的冤情要诉? “堂下之人姓甚名谁,有何冤情,速速报来,本官为你作主。” 罗老大高举状子,痛苦流涕地伏在地上,“大人,小人姓罗名柱子,是石头镇芦花村人氏,为着一桩陈年旧事,日日受良心遣责,寝食难安,思来想去,还是将此冤情大白于天下。” 赵县令一惊,罗老大说多年的旧事,那就是芦花村的事情,他生于芦花村,长于芦花村,村里连丢只鸡都算是大事,哪里是有什么冤情他不知道的,他微皱眉,想不起芦花村多年前发生过什么冤案。 “你所为何事,状告何人?” “回大人,小的为着是以前的旧邻赵家老爷之死,状告其媳董氏,杀死公爹,掩盖事实,逍遥法外多年。” 赵县令手中的惊堂木都差点掉下来,两侧的衙役也听出事情的不对,大人祖宅就在芦花村,又恰好姓赵,这罗柱子状告的事情不会和大人有关吧。 文师爷将罗老大手上的状子呈上来,赵县令呼吸急促地看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手捏着状纸抖得如树叶。 他只觉眼前发黑,差点看不清上面的字,这状纸上所述,无异于晴天霹雳,在脑子中炸响开来,又宛如破空利箭,直刺胸口,痛不欲生。 “你所说可是事实?可有凭据?” 罗老大叩头,“千真万确,董氏杀死公爹,被小人无意间看到,赵老爷子在世时,常夸董氏贤惠,董氏又口口声声说他是摔死的,小人无凭无据,又事不关已,所以一直没有戳穿,以至于日日良心不安,夜不能寐,请大人恕罪。” 赵县令恢复些神志,一拍惊堂木,“带董氏。” 两侧衙役面面相觑,竟然真的是大人的家事,这罗老大口中的董氏,莫非是夫人? 他们站着不敢动,怕弄错,文师爷朝他们递个眼色,他们这才迟疑地往后院去,见大人没有阻拦,才加快脚步。 董氏正在屋子里暗骂罗老大收钱不办事,她都安排好了,门也留着,谁知罗老大竟然没有行动,早起一看,那西屋的贱人还活蹦乱跳的,跟没事人似的,眼看再过一日侄子就要下葬,她怎么和自己的娘交待。 守哥儿一早就领着鸿哥儿去娘家吊唁,她本想等老爷一起,可前衙似乎是有人击鼓喊冤,她心里咒骂几句,没长眼色的,居然选这样的日子来告状。 想想还是自己先行一步,正欲出门,瞧见前衙的差役往后院走来,脸色拉下来,这些男子,怎么能轻易到后院来,还有没有规矩。 衙役上前,做个姿势,“夫人,大人有请。” 叫她做什么,都什么时辰,还不去她娘家帮衬,亏他还是做女婿的,董氏不满地跟着衙役往前走,也不知道老爷叫自己是什么事,一进衙堂,见到跪在地上的罗老大,大惊失色,心中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罗柱子为何会出现在县衙? 赵县令怒目相向,“罗柱子,本官问你,你所状告的可是此人。” 罗老大略抬头又低下,“回大人,正是此人。” “你疯了,罗柱子,平白无故的,你这条疯狗乱咬人。”董氏大叫起来,“老爷,你可不要相信这小人说的话。” “跪下。”赵县令一拍惊堂木,手都是抖的,心里被震惊得都感觉不到痛。 董氏不敢置信地抬头,见他满目的恨意,心里突突地跳着,老爷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她,好像她是仇人一般,这罗老大到底和老爷说了什么? 见董氏还站着,赵县令怒目相向,神色悲愤,文师爷对衙役使眼色,衙役硬着头皮用杖击打董氏的腿关节处,董氏不设防,一下子跪倒在地。 还未来得及出声,就听见自家老爷冰冷的声音,“堂下跪的可是董氏?这位芦花村的罗柱子状告你杀死公爹,慌称其摔死,本官问你,可有此事。” 董氏血冲上脑,差点晕倒,这天杀的罗老大,是吃错什么药,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怎么会将这事抖出来,抖出来他又有什么好处,都陈年入土的往事,翻出来做什么? “老爷,冤枉啊,这罗柱子不知受何人指使,诬蔑妾身,简直是血口喷人,当年你在镇上做活,家中的事情,里里外外都是妾身一人操持,也是妾身疏忽,爹说去院子里劈柴,妾身没有去看,听到声响出门一看,爹就倒在石头上,已气绝身亡。” “你胡说。”罗老大喊起来,“回大人,当年董氏面上孝顺,却老是不给婆婆吃饱,小人在自家的院子里都常听到赵老夫人喊饿的声音,董氏还私下老抱怨赵老爷吃得多,还不干活,那天她和赵老爷争执起来,声音很大,小人好奇就躲在墙头看热闹,就见推搡间,董氏将老爷子推倒在地,老爷子一下子磕到石头上,小人骇得连忙回屋,不一会儿就听到董氏在那边喊叫,说老爷子自己摔死了。” 赵县令都握不住手里的惊堂木,罗柱子所说之事太过骇人听闻,他从未想过,父亲竟是被人害死的。 那时候,他还在石头镇的大户人家里做活,鲜少回家,突然村子来人,说父亲暴亡,他连工钱都忘记结算,就急匆匆地回去。 一踏进家门,院子里挤满乡邻,父亲满头是血地躺在地上,头上的血口子腥红一片,糊住脸。 董氏抱着不到一岁的守哥儿,哭得像个泪人,一直自责说自己没有看好父亲,才让父亲摔倒,也就那么巧,磕在石头上,当场丧命。 他未怀疑过董氏所言,董氏自嫁给他后忙里忙外的,父亲也常有夸赞,事隔多年后,突然有人告诉他,父亲是董氏害死的,让他如何接受。 若真如此,那么,他不就是将仇人当亲人,让父亲在九泉之下无法瞑目,这是天大的不孝。 他的脸青黑交加,极大的愤怒让他止不住浑身发抖,董氏伏地大哭,“老爷,你可莫听他血口喷人,当年你常不在家,罗柱子常常找机会想轻薄于妾身,妾身不从,于是他就怀恨在心,污蔑妾身。” 罗老大往前爬一步,“大人,董氏一派胡言,小人本是一个外人,说句难听的话,赵家的事情与小人没有半点关系,赵老爷子的死,更是与小人无任何的瓜葛,小人揭发董氏,也没有半点的好处,若是想污蔑她,为何要等到今日?实在是小人一想起赵老爷的死,就良心难安,多年来受尽折磨,才想着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以求解脱,望大人明察。” 没错,罗柱子只是一个外人,若不是良心发现,谁会在事隔多年后重提此事。 赵县令从桌案上站出来,朝他行了一个大礼,若不是罗柱子揭发此事,自己到死都不可能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将来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父亲,他真是枉为人子。 他恨得双眼含泪,死死地咬着牙齿,“董氏,罗柱子所言可属实,你还有何要辩解的?” 董氏也朝前爬去,大声哭喊,“老爷,你可不能听他胡说,他一直觊觎妾身,才会将脏水泼在妾身的身上,求老爷明查。” 两边的衙役都转过头,夫人一直说罗柱子觊觎她,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就夫人这长相,还不如普通的妇人,罗柱子眼不花,到底是有多眼瘸才会看上她。 “大人,可不是小的泼脏水,董氏所言不实,说句不怕冒犯大人的话,就董氏的相貌,小人还真看不上,小人根本从没有对她有过非份之想,反倒是她趁着大人不在家,耐不住寂寞,几次三番引诱小人,小人没有媳妇,没经住诱惑,才会与她苟合。” 两侧的衙役装死低下头,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平日里再正经不过的夫人,原来竟是这样的人,不守妇道,还害死赵老爷子,简直是毒妇。 赵县令闭着眼,不看董氏,若多看一眼,他就恨不得当场将她碎尸万段,“罗柱子,你说董氏与你有染,可有证据?” “有的,大人,”罗老大从怀中抽出朱色的肚兜,“这是前几日,董氏送给小人的,小人日日受良心遣责,多年不曾联系她,哪知前段时间偶尔遇上,她就缠上小人,还将此物送给小人,约小人与她私会,小人不堪其扰,又忆想多年的冤情,不想大人再受这个毒妇的蒙蔽,这才鼓起勇气来报案。” 文师爷将肚兜呈到赵县令的面前,只一眼,赵县令就认出这是董氏之物。 “老爷,这东西不知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妾身根本没有送给他,一定是他偷的,陷害妾身。” 罗老大伏在地上,“大人,小人有罪,多年前小人就没受住诱惑,与董氏有肌肤之亲,董氏大腿…有胎记。” 赵县令只觉得五雷轰顶,没想到董氏不仅长着蛇蝎心肠,还如此不守妇道,董氏大腿有胎记,若不是有染,罗柱子怎么会知道,他裂眦嚼齿,恨毒地盯着董氏,“大胆恶妇,你还有何话可说?” 董氏委顿在地,罗柱子早前偷看过她洗澡,自然知道她身上的胎记,她百口莫辩。 “老爷,妾身冤枉,这罗柱子一直垂涎妾身,早年曾偷看过妾身洗浴,必是那时让他偷看到的。” 赵县令已不再相信她,就凭她害死自己的爹,罪不可恕。 罗老大直起身,“大人,小人句句属实,董氏心狠手辣,赵老爷子死去多时,小人确实无凭无据,难以服人,但赵老夫人仍然健在,小人记得,从前老夫人是能说话的,就在老爷子死后没多久,才变成哑巴,小人怀疑,肯定是董氏害的。” 什么? 赵县令身子摇了几下,连娘也…他一直以为娘伤心过度,才变哑的,没想到也是董氏这毒妇害的。 他指着董氏,嘴唇哆嗦,说不出话来。 母亲这些年究竟是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他身为儿子的,居然半点都不知情,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都怪他,想着家里有董氏操持,每次归家,都听到父亲夸奖董氏,而且家里确实收拾得齐整,地里的活也干得妥当,他一直相信董氏,从未想过她包藏祸心。 “老爷,你可不要听奸人胡说,公爹在世时,妾身自认没有亏待过,说句不害臊的话,公爹也常夸妾身贤惠,妾身怎么会做出大不孝之事。” 赵县令耳朵里嗡嗡作响,已经听不到她说话,看着她一张一翕的唇,恨不得将她凌迟。 文师爷见势一把托住要滑倒的他,轻声道,“大人,罗柱子和夫人各执一词,不知真假,事情过去多年,真相早被掩埋,老爷子的死因一定要查清楚,老夫人还健在,虽不能言,但神志清醒,若大人相询,只让老夫人点头或是摇头,应该可以一试。”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县令“霍”地坐直,早就衙役站出列,文师爷一个眼神,衙役们便去往后院。 前衙的动静不小,赵燕娘没有放在心上,依旧在屋里生闷气,气昨日父亲当着小贱人的面用书砸自己,丝毫没有给她脸面,外面有些吵,她让两个丫头出去看情况。 丫头来报说衙役们进了后院,赵燕娘咒骂一声,让丫头们进来,关门不理。 雉娘早在董氏被带到前衙,就让乌朵探听动静,待听到乌朵回报,惊得合不拢嘴,她敢肯定,状告董氏的男子,肯定就是闯进她房间的贼人。 肯定是恩公,一定是的,这世上,除了他,谁会帮她。 她的心似遇水活过来一般,听到衙役去了老夫人的屋子,她急忙赶过去,果然就见衙役们将老夫人连床板一同抬起来,那两个婆子吓得连半个字也不敢说,衙役们顺便就将两人绑了丢在地上。 雉娘跟上去,躲在衙堂的后面,衙内寂静无声,赵县令如死了一般,衙役们不敢乱动。 董氏呆若木鸡,罗柱子伏在地上。 衙役们将老夫人抬进来,赵县令从桌案后面走出来,还未走近,就泪如雨下。 老夫人看到跪在地上的董氏和罗老大,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唤声。 赵县令强压着悲痛,恢复声调,蹲在地上,“娘,我问你一句,如果是你就眨眼睛,如果不是,你就摇头,好不好。” 老夫人眨下眼睛。 “这位罗柱子,以前是我们家的邻居,娘可还认得。” 老夫人又眨下眼睛。 “罗柱子今日击鼓喊冤,状告董氏当年杀害公爹,声称是摔死的,当时你在屋子里,应该听到事情的经过,罗柱子说的,可是事实,父亲是不是董氏害死的?” 老夫人浑浊的眼瞪得大大得,恶狠狠地盯着董氏,眨下眼。 其实赵老爷子死的时候,老夫人是不清楚发生何事的,她只是听到外面的动静,又听董氏说老头子摔死了,究竟是如何死的,她当时是不知道的,后来她被毒哑,董氏无所顾忌,常常谩骂她,无意中透露出来的。 老夫人瘦得脱形的脸上全是恨,多年的恨全都显在脸上,牙齿都在咯咯地发抖,啊啊地大叫两下。 多少年了,她口不能言,那股恨无法找人倾吐,也无法告知儿子,她还以为,到死都不可能揭穿董氏的真面目。 老天有眼哪,一定是老头子在天之灵保护,点化罗家的儿子,让他将冤情大白于天下。 赵县令痛心疾首,悔不当初,这些年,他究竟是娶了一个怎样蛇蝎女子,不仅害死亲爹,还让母亲受苦多年,要是他能够多留在家中陪伴双亲,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样的惨事发生。 他忍着悲痛,又接着问,“爹去世前,儿子记得您还能说话,后来是不是董氏毒哑的。” 老夫人的泪水流得更凶,痛苦地眨眼。 赵县令“扑咚”一声跪下,再也没能忍住,痛哭出声,“娘,儿子不孝,对不起您,对不起爹,让爹死不瞑目啊。”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将仇人当作亲人,还让她享受富贵多年,两侧的衙役,有的开始抹泪,有的早就做好准备,只待大人下令,他们就上前处置董氏。 衙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有人高喊,“赵大人真是可怜,家门不幸,娶了这样的毒妇,毒妇不配为人,就该浸猪笼。” “对,对。”很多人附合。 然后不知是何人扔出一只烂菜叶子,“处死这个毒妇。” 人群是受到鼓舞一般,陆续有人丢烂菜叶子,全都朝董氏砸去,罗柱子悄悄地往边上挪,怕殃及自己。 眼见场面就要控制不住,赵县令抱着自己的母亲,悲痛得不能自已,文师爷朝衙役们招手,让他们将董氏带下去,关在地牢。 董氏大声喊冤,拼命挣扎,女子一入地牢,无论是否冤屈,名节都毁了。 押着她的衙役义愤填膺,这毒妇,还敢呼冤,他们下死手,将她快速拖进牢房。 罗老大其实是一个与此案无关的人,不过是出于道义,才会站出来状告董氏,文师爷交待他先回去,等候随时传召。 赵县令哽咽地出声,“退堂。” 衙役们又将老夫人往后院抬,经过雉娘时,雉娘也管不了许多,跟上去。 被安置好的老夫人无声地流着泪,雉娘见赵县令也进来了,装做不经意地握着老夫人的手,将袖子往上一推。 立马被赵县令按住,急急地抓住,枯瘦手臂上的黑点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 等赵县令认出是针扎的,嚎啕大哭起来,一个中年男子,哭得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眼泪鼻涕齐下,还打起嗝来。 老夫人泪流不止,枯瘦的手摸着儿子的头,这些年过得生不如死,有苦难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死都死不成,就这么干熬着。 幸好老天开眼哪,她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赵燕娘听到动静,不满地走出来,一大早家里就闹哄哄的,让人不得安生,哭声从东侧屋传出来,她带着云香和木香,往东侧屋去。 一进门,就见父亲哭得像个泪人,死丫头也在旁边抹眼泪,这是发生何事? 老夫人一看到她,就“啊啊”地大叫,双手捶着塌。 雉娘按住她的手,“祖母,你怎么了,你告诉雉娘?” 老夫人指着赵燕娘,目光充满恨意,赵县令反应过来,“娘,你是不是不想见到燕娘?” 老夫人眨下眼,侧过头去。 赵燕娘火冒三丈,死老太婆居然还不想见到她,以为她很想来吗?这屋子里一股的怪味道,请她来她还不来呢? 她跺下脚,堵气地跑出去,赵县令眼神很冷,这个二女儿,进来连祖母都未叫,也不关心发生何事,都被董氏那个毒妇养坏了。 老夫人死死地拉着雉娘的手,小孙女以前也见得少,每当逢年过年,董氏做样子,让孩子们来看她,那时候,小孙女都是站在最后面,怯生生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上次再见时,却发现小孙女变了一些,比以前胆子大,她忘不了那糕点的滋味,那是她这么些年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雉娘也任由她拉着,没了董氏,这可怜的老人终于不会再受那些罪,自己也可以常来探望她。 赵县令将祖孙二人的互动看在眼中,从董氏那里冷下的心,再次暖和起来,雉娘和巩氏一样,都是善心人,怪不得娘喜欢。 关在牢中的董氏拼命地大叫着要见赵县令,狱卒们想着,好歹她现在还是夫人,大人的心思也猜不透,几番思量,派个人去告知赵县令。 赵县令痛哭过一场,人也冷静下来,董氏害死父亲,年代久远,无凭无据,难以定案,但她苛待母亲,却是实实在在的,可仅凭这点,最多也是休弃,他不甘,若不能手刃董氏,他以后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父亲。 一想到自己多年来,对董氏敬重有家,内院全交给她打理,他就恨不得想给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他真是有眼无珠,竟然在身边养了这么一头恶狠,由着她祸害亲人,若不能亲手除害,他愧对赵家的列祖列宗。 他理下官袍,慢慢地往牢里走,脸色冷峻得如山雨欲来,一踏入牢中,就让狱卒们都出去,牢中只余夫妇二人,董氏见到他现身,双后抓在铁栅上,哭得更加大声,“老爷,妾身真的是冤枉啊,那罗柱子不知是受何人指使的,分明就是含血喷人,他说的那些事情妾身都没有做过?” “你是说母亲诬蔑你?” 董氏抹着泪,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别人都说媳妇难当,婆媳哪能比得上亲母女,可能是母亲对妾身略有不满,又受小人蛊惑,昨天巩姨娘和雉娘去看望母亲,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老爷,妾身多年来一直侍奉母亲,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事到如此,她还想将事情转嫁到别人身上,母亲手臂上的针孔,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长年累月,试问若真是巩氏和雉娘所为,又怎么会没被婆子们发现。 他冰冷地望着她,想看清楚这妇人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变的,竟生就那样的黑心烂肠,以前只觉得她人丑,没想到心更丑。 她巧舌如簧,若不是有真凭实据,确实会被她三言两语给说服,他忆起过往的种种,每回他宿在西屋,母亲总会犯病,这其中又是不是董氏在捣鬼。 “是吗?母亲神智清醒,却口不能言,巩氏她们如何说服她的?” “老爷,巩氏狡猾,又会装样子,你可别被她骗了。” “董氏,本官问你,母亲身上的针孔是如何而来的?” 董氏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怔一下,“老爷,什么针孔?妾身不知道啊,一定是下人使坏,母亲被人扎了,这是何时的事情?妾身没有察觉,是妾身的不对。” 十多年了,若真不是她做的,怎么可能会没人察觉? 那两个婆子已被关起来,她们交待董氏常常一个人去看母亲,在屋子里低声咒骂,又不给饱饭吃,母亲不过是吊着一条命,瘦得都脱了形。 董氏还在为自己开脱,他已经不想再听到这丑恶妇人的狡辩,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强压着熊熊燃烧的怒火,一字一句地咬出来。 “董氏,看在我们夫妻一场,本官给你留个体面,你自行解决吧,若真要审讯,必会判秋后处斩,想想守哥儿和凤娘,你不想他们有一个伤风败俗又蛇蝎心肠,还被当众行刑的母亲吧。” 董氏大急,“老爷,妾身冤枉啊,你可不能听信小人的话,妾身多年来操持家务,总有看不到的地方,下人们偷奸耍滑,是妾身失察,这么多年来,妾身生儿育女,你想想儿女们,凤娘是县主,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妾身,你让凤娘以后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你还知道想着儿女,你自己做恶时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 “老爷,不是妾身做的,老爷…当年你常常不在家,你可知道我一个妇人的苦处,公爹他…妾身难以启齿,罗老大看到的争执是有的,是公爹欲纠缠妾身,妾身躲闪,公爹这才摔死的,老爷,妾身心里苦啊。” 赵县令退后一步,心神如同被雷劈开,裂成碎屑,董氏为了逃罪,居然连死去的父亲都不放过,要这样污他的名声。 他浑身的血都涌上头顶,双眼腥红,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董氏不能留,她一定要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董氏之死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赵县令慢慢地走近, 脸色扭曲得吓人,董氏以为他被说动了,心中大喜, 紧靠在铁栅上, 作出伤心又羞愧的样子。 他此刻心中仅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那就是眼前的妇人, 一定要死,他绝不允许她还活在这个世上。 原本藏在袖子下的手迅速地伸出, 一把掐住董氏的喉咙, 董氏毫无防备,死命地挣扎着,双手胡乱地抓他, 他的头往后仰避开脸,任由她抓破脖子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眼睛森森地盯着她, 里面全是扭曲的疯狂。 董氏力气本来就大,挣扎得很厉害,他两只手一起上, 死死地用力,董氏虽然奋力想掰他的手,可赵县令已在癫狂之中, 劲道惊人, 她根本就不是对手, 很快, 她的眼珠子凸出来,脸色黑紫,手渐渐无力,慢慢软下来。 他已处在疯魔之中,力道越来越大。 一刻钟后,董氏已经咽气,白眼往上翻着,眼珠子瞪得大大的,赵县令犹不知,还死命地掐着,等他神智恢复过来,才受惊吓般地放开董氏,董氏立马倒地,他打开牢门,解下她的腰带,悬在梁上,将她挂上去。 他的脸阴寒阴寒的,本来端正的长相,此刻扭曲又狰狞,如鬼附身一般,阴森地看着吊在空中的董氏。 董氏死状难看,面目可憎,尸体摆来晃去,赵县令用诡异的眼神静静地看着,许久才拉了一下衣领,慢慢地走出牢门。 等候在外面的赵燕娘一下子就扑上来,“爹,娘肯定是被人冤枉的,求您将她放出来吧,她一介妇人,被打入地牢,传出去,名声可就毁了。” 牢门外的狱卒心里“呸”一下,就董氏那毒妇,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赵县令不理她,转过头有些沉痛地对牢头道,“董氏犯下滔天罪行,自觉无颜存活于世,自缢而亡,她毕竟是本官发妻,虽罪孽深重,却为赵家育有一子二女,看在儿女们的份上,本官想将她的尸体领回,送还董家。” 牢头抱拳,“大人真是仁义。” 就董氏那样的毒妇,在乡间早就被沉塘喂鱼,哪里还会留有全尸,送还娘家。 赵县令神色悲痛,步履沉重,一步一步地走到一边,然后停下来。 牢头低头不敢看他的背影的,对着两个狱卒招了招手,从牢里将董氏的尸体抬出来,董氏死状难看,狱卒们见怪不怪。 尸体一抬到出来,赵燕娘吓得尖叫连连,早上还活着的母亲,不到半天的功夫,竟然已经身亡。 她也是不久前才让云香去打听,才知道有人状告母亲害死祖父,父亲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娘给关起来,想进牢里探望,牢头却拦着不让进,说父亲在里面,没有吩咐,谁都不能进去。 她等啊等,好不容易等到父亲出来,竟然听到这样的噩耗。 地上的尸体面目青紫,恐怖至极,她不敢靠近,离得远远的大声叫着,“娘,娘,你醒醒,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她,赵县令整个人都是灰色的,立在那里,眼神空洞又冰冷。 牢头撇下嘴,这位二小姐,嘴里叫着亲娘,身体却是避得远远的,董氏虽毒,死不足惜,可到底是亲娘,她如此做派,让人齿冷。 雉娘和巩姨娘在后院中都能听到赵燕娘的声音,地牢在前衙的左边,从前衙穿过内门就能过去,母女二人稍微怔一下,一起跑出来。 董氏的尸身横在地上,牢头狱卒们站在两边不动,不远处,赵县令神情麻木地立着,离尸体一丈开外,赵燕娘嚎得死去活来。 气氛古怪又诡异,雉娘抬头看了看天空,分外高远蓝净,空气也格外的新鲜。 她上前站在燕娘的后面,脸色悲痛,面无血色,惨白一片,抖着唇看着父亲,然后咬着唇低下头去。 巩姨娘早就抹着眼泪哭起来,哀哀切切的。 这时,去董家吊唁的赵守和与段鸿渐回来了,赵守和骤然色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怎么一转眼的功夫,竟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一路走来,听到有人议论母亲害死祖父,毒哑祖母,一询问,才知今日有人状告母亲,还是当年祖宅的邻居。 对于这些话,他不愿意相信,母亲虽然为人抠门些,对下人们严厉些,但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一位慈母,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一路疾步行来,恨不得长上翅羽,还未近县衙,就听见燕娘的哭喊,他的心往下沉,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随后进来的段鸿渐也惊得张大了嘴,他下意识地别过头,看一眼赵燕娘身后的雉娘,目光复杂。 雉娘低着头,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样子。 赵县令见到儿子,神智回来一些,“正好,你们都在,为父就将此事说清,董氏心毒手辣,早年间,害死你们的祖父,毒哑你们的祖母,这么多年来,仗着打理内宅,虐待你们的祖母,被人揭发,羞愧自缢,罪有应得,为父待会休书一封,命人连同董氏的尸身一起送到董家,此后,董氏与赵家再无瓜葛。” 赵守和惊得说不出话来,赵燕娘却尖叫起来,“爹,你怎么可以听信小人的话,娘待祖母一直都很好,什么时候苛待过她?” 赵县令让人将两个婆子带上来,两个婆子想活命,还没有挎问,两人就招了,不停要说着是受董氏指使,否则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虐待老夫人。 她们不过是奴才,主母的事情不敢向外声张,赵县令让人将这两个婆子狠狠打了二十大板,当场执行,衙役们可没有留情,都是下死手,二十板下来,两个婆子不死也残。 一顿板子下来,两个婆子股部血肉模糊,瘫烂在地上。 赵燕娘一脚踢在其中一个婆子的身上,“该死的奴才,谁给你的胆子,居然敢诬陷主母。” 赵燕娘又朝这婆子踢一脚,怒骂起来,“死奴才,谁让你乱说话的,小心本小姐将你们卖到山里。” 婆子气若游丝,“求大人饶命,饶命…” 赵县令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赵守和上前一把将她拉住,“燕娘,够了。” “大哥,她们诬陷娘,肯定是受人指使的。”她转过身,一把推倒雉娘,愤怒地指着巩姨娘,“你说,是不是你指使她们的,你不过是个奴才,别以为弄死我娘就能当上县令夫人,我告诉你,那是白日做梦。” 雉娘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巩姨娘哭喊着,将她扶起来。 “够了。” 赵县令大叫出声,阴沉着眼看着赵燕娘,又看着儿子,“董氏罪孽深重,证据确凿,你祖母亲手指认,你是赵家的长子,是赵家的人,为父希望你能站在赵家人的立场上,认清董氏的真面目。” 赵守和悲痛万分,点了点头。 赵县令让衙役将两个婆子抬下去,送给人牙子,以后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董氏的尸身还在地上,雉娘被巩姨娘扶起来,抹干眼泪,让乌朵去西屋取来一块白布,盖住董氏的尸身,免得看得不舒服。 赵县令不由侧目,小女儿以德报怨,真是心善。 他看着二女儿,二女儿口口声声要为母亲讨公道,可是眼里却并未有多少的伤心,她不过是想借着董氏的死,将脏水泼到巩氏的身上,脸上都是明晃晃的算计,哪有半点的悲伤,他看着董氏的尸体,突然觉得悲哀起来。 “这两个奴才所说,皆是事实,董氏确实毒如蛇蝎,作恶太多,为父看在你们的面上,成全她死后的体面,等下让人将她送还董家。” 赵燕娘又叫起来,“爹,祖母年纪大了,又瘫了许多年,说不定早就神智不清,她的话不能全信啊。” 赵县令本来神色已经清明,听到赵燕娘的话,又阴暗起来,“你一个孙女,竟然诅咒自己的亲祖母,果然是董氏教出来的好女儿,既然如此,你也回董家吧,董家握着你与董庆山私通的证物,你当这董家媳正好。” 赵燕娘惊骇得面如土色,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父亲竟能当着外人的面说出这样话,那几个衙役还在呢,还有段家的表哥也在场。 她慌乱地看一眼段鸿渐,果然看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厌恶。 段鸿渐本来就不喜欢赵燕娘,他长在京中,父亲是从四品官员,要不是继母的缘故,他怎么可能会和赵家扯上关系,赵县令不过一个九品的小官,其妻本来就是村妇,粗鄙不堪,赵燕娘深得真传,长得也丑,虽丑得不同,却同样的难以入目。 董氏不仅丑,还满腹毒汁,这赵燕娘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的货色。 段鸿渐想着,脸上的鄙夷更甚。 赵燕娘羞愤加交,恨不得昏倒,她跺下脚,“爹,女儿是被陷害的,我不要嫁过去,娘死得太突然,女儿吓坏了,求爹原谅,再说世间哪有做女儿的,在母亲尸骨未寒时就出嫁的,女儿还要为母亲守孝呢。” “你嫁不嫁过去,我说了不算,你的东西还在董家人手上,要如何处置是她们的事情,她们若让你嫁过去,为父也无能为力,至于守孝,董氏如此畜生行径,哪里还配为赵家媳,既然她不是赵家媳,生死与我赵家又有何干系,你又守哪门子的孝。” 赵守和听出父亲话里的含义,连忙跪下来,“爹,燕娘是伤心过度,所以才口不择言,千万不能将她嫁进董家。” 赵县令冷冰冰地看着赵燕娘,再深深地看一眼儿子,然后转身去书房,余下众人在院子里,不知所措,衙役们没有接到大人的吩咐,也不敢轻举妄动。 雉娘心里猜测着父亲话里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赵守和兄妹俩还跪着,她和巩姨娘也不好干站着,两人低着抹泪。 正当大家猜疑之时,就见赵县令从书房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纸,纸上墨迹未干,休书两个大字映入众人的眼帘。 赵燕娘急得就要上前去撕,赵守和死死地拉着她,她怒吼,“大哥,你快帮我一起劝父亲,母亲不能休,若她被休了,你以后如何对别人说起,将来成亲也会被人笑话。” 赵守和急急地摇头,赵县令没有看他们,对几位衙役招手,如此吩咐,衙役们抬起董氏的尸身,就要出门,赵守和不敢拦,母亲做下的那些个恶行,害死祖父,虐待祖母,他做为赵家的子孙实在是无法开口求情。 他用眼神制止自己的妹妹,燕娘若再多说下去,难保父亲不会动怒。 赵燕娘还想阻止,被赵县令冰冷的眼神一扫,只觉得遍体生寒,父亲几时有过这样的神情,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赵县令替自己悲哀,也替董氏悲哀,燕娘不想有个休弃的母亲,仅仅是因为以后不好议亲。 他眼瞎心盲,错看董氏,董氏也没能逃脱报应,死后连亲生女儿都不哀痛。 衙役们抬着董氏的尸身走出去,县衙不远处,还有很多的百姓在晃来晃去,董氏的事情已经传遍县城,渡古县本就不大,加上又是县令大人家的丑事,比话本子还精彩,百姓们最爱听这样的闲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人尽皆知。 县衙里的哭喊声在外面也能听得见,早有好事的百姓,守在外面打探消息。 一见衙门大开,衙役们抬着盖着布的东西出来,众人不约而同地跟在后面,有胆大的人问衙役,衙役们也没有隐瞒,董氏为人恶毒,他们恨不得天下人皆知。 百姓们得知担架上竟是董氏的尸身,无不拍手称快,称她罪有应得,也有人说赵大人太过仁慈,这样的毒妇就该千刀万剐。 衙役们招摇过市,一路来到东集,董家的灵棚很显眼,董老夫人和儿子儿媳都在,见到他们,齐齐色变。 董氏的事情,早有人专门告诉他们,为的就是看他们的笑话。 东集的街坊们早就看到衙役们抬着什么东西往董家走来,全部探头探脑地看热闹,为首的衙役将赵县令写的休书拿出来,当众念出,休书上明确地罗列着董氏的罪行,然后说到董氏自知罪无可恕,已自尽身亡。 街坊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董氏可是董家的女儿,董家人心都恶,连看上去老实巴交的董大壮都是个蔫坏的,那董氏心若不毒,才叫人奇怪,只不过可怜的赵县令,识人不清,居然让这么一个毒妇骗得团团转,害死亲父,毒哑亲母,难怪连半点脸面也不给董家。 不知是谁大声叫好,引来一片附和之声,董家人就是仗着县令大人的势,行事霸道,他们以往看在赵县令的面子上,不敢声张,现在董家失了赵家的庇护,他们可就不会再相让,若董家人还敢张狂,他们必会以牙还牙。 董老夫人连声叫着不可能,“你们大人是不是弄错了,亲家公在世时可是对我们家大梅赞不绝口。” 衙役们才不理她,将董氏的尸身放下,将休书留下,转身就走,任凭董老夫人在后面如何叫唤都不理。 董老夫人看着衙役们留下来的东西,心中隐约有猜想,揭开布单一看,果然是已经去世的女儿,她不敢看第二眼,连忙将布盖上,然后拍着腿大哭起来。 有人高呼死得好,罪有应得,另外的人也跟着喊起来,一声比一声高。 若是平时,董老夫人肯定不会饶过这些人,可是现在董家情况不妙,她不敢逞能。 李氏恨恨地盯着地上的董氏的尸体,转身进屋,她是看出来了,董家得罪赵县令,以后没好果子吃。 董老夫人坐在地上,捶着腿骂,“杀千刀的赵书才啊,发达了就想弃糟糠妻,哪有人死了老婆让丈人家埋的啊,这明显是欺负人哪。” 左邻右舍都关上门,不理她的嚎叫,这董家的毒婆子,终于遭到报应,看她以后还怎么在东集横行霸道。 董老夫人见无人听她说话,围观的人都散开,自己爬起来,跑进屋,儿子和儿媳都在,她对儿子道,“大壮啊,大梅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你可不能不管,怎么也要去赵家讨个公道。” “我没有这样的妹妹,娘,你都不嫌丢人,大梅做的那些事情,赵县令不追究责任,都是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要不然,让她浸猪笼都是轻的。” 李氏也帮口道,“依儿媳看,以后赵家必是恨透了咱们,娘,得好好想个法子。” 董老夫人一听,是哦,没有县令大人的拂照,他们家那铺子的东西怎么卖得出去,他们的东西卖得比别家贵,附近的人不敢得罪他们,宁愿多花几个钱买清静。 大梅被休,以后的事情可就不好说,她一拍大腿,不行,赵家这门亲不能断。 李氏的嘴角往上翘,目光阴寒,默默地拿出杏色的肚兜,肚兜上面鲜活的燕子若隐若现,尾羽翘得高高的,她假装不经意地晃了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消息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董老夫人眼前一亮, 没错,还是儿媳有眼色,将此物藏得好好的, 没让女儿拿走, 有这东西在, 不怕赵书才抵赖, 燕娘注定是董家的人,赵家和董家还是姻亲, 赵书才他不想认也得认。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猛然瞧见灵堂上飘扬的丧幡,想到丢弃在外面的女儿尸身,脸又垮下来, 耷在那里,说不出的阴毒。 李氏的脸上带着鄙夷,却语气深沉地道, “娘,若是燕娘嫁进来,赵家与我们还是儿女亲家, 这关系比以前更为亲近,赵大人不会不管咱们的,那些想看咱们家笑话的小人, 到时候再收拾也不迟。” 董老夫人点点头, 儿媳妇说得有理, 只要燕娘嫁进来, 赵书才有天大的不满,也会看在女儿的份上,认下董家这门亲,那么他们家的铺子就还是这东集的头份。 可怜的董氏,生前哪里能想得到,娘家人在屋子里讨论得热火朝天,根本就没有人管她,她曝尸在外,被日头炙烤着,很快尸身就开始变质,不远处是侄子的灵堂,董庆山的尸骨用冰块护着,自然不会腐坏。 董氏的尸身只盖了一块布,董老夫人匆忙之中,没有盖严,几只苍蝇闻着味儿飞来,嗡嗡地叫唤着,落在她开始变味的尸身上,还有她露在布单外的手上,苍蝇们飞来飞去,不停要变幻着落脚的地方。 街坊邻居的门都紧紧地闭着,人们躲在屋中,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晦气,也没有人去提醒董家人收尸,除了更多的苍蝇们争先恐后地飞过来,再也没有人愿意瞅她一眼。 等董老夫人再次想起女儿的尸体时,已经到了傍晚,太阳归西,董家的婆媳俩已经商量好对策,庆山等燕娘嫁进来戴孝后,再下葬,这样就有哭灵的未亡人,董家和赵家的姻亲关系也坐实,谁都不能反悔。 董老夫人出门时,董氏尸身已经散发出难闻的异味,董大壮揭开布一看,吓得倒吸凉气,董氏本来死状就难看,现在更是面目狰狞。 董老夫人有些害怕,不敢靠近,捂着口鼻让儿子用草席子将尸体裹住,连夜用板车拉到野外,也不看地方,随便找个荒山挖个坑,将尸体丢进去,堆上土,连个石碑都没有,只竖块木板,上面粗粗地写着董氏之墓,其它的碑文一个字也没有。 坟墓的周围,都是杂草乱石,阴气森然,董大壮有些害怕,匆忙掩埋掉董氏,就急急地回去。 翌日一大早,董老夫人卯时就起身,穿上麻衣,柱个木拐杖,从出家门起就开始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到县衙,沿途路上碰到好事的人就拉着诉苦,大声地哭诉着孙子死得何其悲惨,连点骨血都没有留下。 可怜死前还心心念念自己的心上人,至死都不能娶进家门,又说孙子与赵家二小姐情投意合,赵大人嫌弃自家门第不高,死咬着不同意,让两位有情人含恨终生,阴阳两隔。 很多闲汉不怀好意地东问西问,董老夫人说得越发的起劲,说到孙子和赵家二小姐郎情妾意,袖子里的肚兜隐隐露出一角,颇为香艳,闲汉们猥琐地挤眼睛,都跟在她的后面。 董老夫人面有得色,眼珠子转了几下,“我家孙儿与赵家二小姐情比金竖,说不定夜夜入她的闺梦。” 闲汉们都被她的话吓得心惊肉跳,暗道董家这老妇人心可真毒,此话一出,赵家二小姐以后别想嫁人,哪个男人敢睡在被死鬼惦记的女人身边。 她一路走着,一路哭诉着,等走到县衙时,已近辰时,此时县衙的大门已开,她看着上面明镜高悬的匾额露出阴沉沉的笑,回头一看,后面跟了一长串的好事之人。 昨日赵家将董氏的尸身送回去,整个县城都议论开了,百姓们义愤填膺,直道董氏罪有应得,很多人替赵大人抱不平的,哪知董氏这老娘们脸皮更厚,女儿害死赵家的老爷子,还敢肖想赵家的姑娘,明目张胆地上门,关键还是打着结冥亲的主意。 有人就说了,这董家的老婆子,哪是什么董老夫人,以前叫她老夫人那是看在赵大人的面子上,现在董氏被赵家休掉,叫她老婆子都是抬举。 那赵大人的二女儿可是她的亲外孙女啊,做亲外祖母的都舍得将她往火坑里推,可见心真是黑的,怪不得能养出董氏那样的女儿。 董老婆子闯进县衙,县衙的门大开着,赵大人今日没有上堂,可还有衙役当值,她直直地跪在外面,手中捏着那杏色的肚兜。 “赵大人,民妇来求亲,求赵大人将二小姐嫁给我家孙儿,他们郎有情妾有意,无奈如今天人永隔,但情义长存,求大人成全。” 赵县令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听到她的叫声,黑着脸让人将赵燕娘叫过来。 赵燕娘听见自己外祖母说的话,又羞又恨,真没想到平日里还算疼爱自己的外祖母居然是这样的人。 “爹,她胡说的,女儿没有…” 赵县令制止她的话,再如何恨透董氏,也不能将这恨意转接到自己的女儿身上。 “她有备而来,你有把柄在她的手上,此事还得另想法子,你先回去,为父前去会会她。” 赵燕娘咬着牙,怒气冲冲地走出书房,却没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跑到前衙,县衙的门前围得满满的人,里外三层,全是来看热闹的。 见她出来,有的人就撇嘴,这县令家的二小姐,长得可真够丑的。 赵燕娘今日心情不太好,没有描眉抹粉,原本黑黑的肤色再加上并不出众的五官,平庸至极,甚至可以说很丑。 董老婆子见她现身,立马眼睛发光,“燕娘啊,祖母求你了,你庆山哥哥生前就舍不下你,你嫁过去后,外祖母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赵燕娘指着她大骂,“什么庆山哥哥,什么外祖母,董氏已经被我爹休了,你们家和赵家没有半点关系,你手上的东西是董氏偷偷给你的,董氏心毒,人人皆知,没想到她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伙同你们一起来陷害我,我告诉你,董家想我嫁过去,没门。” 董老婆子被她这番话说得有些发懵,赵守和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一把将赵燕娘拉到一边,对围观的百姓道,“家门不幸,丑事频出,让各位乡亲们见笑了,小生的二妹妹,虽然语气不佳,所说却是实情,为人子女,本不该妄议母亲,还望大家体谅,都散了吧。” 县令家的公子亲自出面,百姓们没有不依的道理,逐渐离开,却没有走远,而是在远处观望着,董老婆子恶恨恨地道,“你们两个白眼狼,亲娘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抹黑,还不认她,白费她生养你们一场,真是没心肝,活该遭天打雷劈。” 赵守和有些来气,一拂袖子,面有愠色,“上梁不正下梁歪,为长不慈,又岂能望子孙孝顺,董老夫人,小生言尽于此,您请回吧。” 董老婆子示威般地将手中的肚兜晃一下,得意地一笑,赵守和朝衙役们使眼色,几人上前将董老婆子制住,按在地上,赵燕娘趁机将肚兜夺下,死死地捏在手里,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衙役们眼睛雪亮,自然明白经由董氏一事,赵家和董家撕破脸,他们早就看不惯董老夫人,也不用赵守和再吩咐,就将她用杖叉出去。 赵县令站在县衙的门口,将刚才他们的话听得真真切切,脸色黑沉沉的往里面走,燕娘不愧是董氏一手教的,董氏虽对别人不仁,对这个女儿却是十分好的,燕娘话说得绝,半点也没有想过董氏,不知董氏泉下听到,会是如何的感想。 他恨董氏,恨其入骨,燕娘说的话,让他是既觉得痛快,又感到悲凉。 董老婆子被叉出去后,根本就没有走,她一屁股坐在县衙不远的地方,指天指地地骂起来,哼,以为拿回东西就能平安无事,想得倒美,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燕娘和孙子的事,赵书才想息事宁人,也要过问她答不答应。 远远地看热闹的百姓都摇头,这董家的老婆子,真是不积德,那赵二小姐是她的亲外孙女,也这样埋汰,就算是没有的事,被她这一闹,以后真没有人敢娶那二小姐。 二小姐虽然长得丑,可也是官家小姐,将来要嫁的人家肯定不会太差,但董老婆子这事闹得不小,以后二小姐嫁不嫁得出去都很难说。 董老婆子的声音很大,衙役们拿着木杖出来,要将她赶走,董老婆子更加来劲,往地上打滚,边滚边骂,很快周围又聚起一堆人,一中年男子下马,有些狐疑地站在人群外,看了看渡古县衙上的匾额。 他站在百姓们的后面,听着董老婆子嘴里的话,皱了皱眉。 等衙役们将董老婆子赶走,人群散去,将他显露出来,衙役们认出他,齐齐愣住,连忙派人去相请文师爷,通知赵大人,文师爷迎出来,连连拱手,“秦书史,下官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上次一别,您近日可好?” 不一会儿,赵县令也从后衙走出来,虽然脸色还有些难看,神色却恢复不少。 秦书史察言观色,刚才那老婆子的疯言疯语让他听了一个大概,赵县令虽极力掩饰,可眉宇间却布着阴霾,整个人与上次相见时,气色相差十万八千里,他的眼神闪了闪,没有开口询问。 赵县令挤出笑,比哭还难看,“不知书史此次又是为何事而来?” 秦书史不动声色,开怀地笑道,“下官奉知府之命,来知会赵大人,咱们的县主娘娘仪驾已到淮水河,不出五日,就抵达渡古,知府大人命下官将喜讯传给赵大人,还望赵大人好生准备,迎接县主娘娘入府。” 赵凤娘深受皇后娘娘的宠爱,日前,她向娘娘吐露思念双亲之意,娘娘仁慈,特命宫中侍卫送她回渡古探望双亲。 沿途所经之地,地方官员热情派夫人相迎,以表对县主的尊敬。 听说皇后娘娘不光是派出御林军沿途保护,还从宫中调去两位嬷嬷及几名宫女随行,此事极少听闻,众人暗思这新封的凤来县主,受宠的程度让别人望尘莫及。 蔡知府早就让夫人和两位嫡出小姐做好迎接的准备,等凤来县主的车队一到府城,即派人迎接,务必要小姐们和县主打好关系。 他此次来报知赵县令,也是蔡知府的示好之举。 赵县令脸上先是惊喜,紧接着是忧心。 董氏的事情,凤娘还不知道,凤娘幼年离家,一直长在京中,与他们也并不熟悉,董氏之事,不知她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摸不准。 喜的是,虽然凤娘是养在妹妹的身边,可他身为父亲,对于亲生女儿,也是牵挂的,这么多年的分别,都没能见上一面,也不知凤娘长得是何模样? 小时候,她与燕娘虽是双生,却生得并不太像,凤娘要白胖许多,燕娘却是黑瘦的,一转眼,燕娘都长成大姑娘,凤娘应该也是这般大小。 他心里盼望着女儿,想起董氏,又痛恨又酸涩。 秦书史是多年的老人精,自然看出他的脸色,也没有再如上次般讨要喜酒,只推说知府身边离不了人,赵县令再三挽留,他执意离去。 等人走后,赵县令让人通知儿子女儿,他们的姐妹,凤娘要回来了。 雉娘听到消息时,正和巩姨娘在吃饭,董氏一死,灶下的王婆子马上精怪起来,送来的饭菜要好上许多。 她自来到这里,可算是头一回知道,古代除了粥,还有白花花的粳米饭,菜色也不再是简单的煮青菜,上面飘着两三块肉片儿,而是实打实的荤菜。 闻言她的筷子停顿一下,然后慢慢地夹起一筷子鸡丝儿,放在口中细细地咀嚼,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心中无波无澜。 很快,一碗饭就见了底,乌朵有眼色地给她再添一些,她照旧吃得一干二净。 巩姨娘却是忧心得吃不下去饭,大小姐是董氏亲女,又是陛下亲封的县主,身份尊贵,她望着吃得香甜的女儿,几次欲言又止。 雉娘轻拍一下她的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赵凤娘真是如董氏一般性子,那么想要拿捏她们易如反掌,一个身份压下来,她们躲都躲不掉。 还不如静观其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名字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第二天, 董老婆子又闹到县衙门口,哭喊的声音比昨日更大,雉娘在后院都能听到她尖利的声音, 刺耳又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嘶哑, 一口咬定燕娘和董庆山生前有肌肤之亲, 看来是非要巴上赵家,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赵县令在书房里阴着脸,眼下的青影重得发黑, 本来无害的长相, 愣是瞧着有几分阴森,董家简直如同牛屎一般,粘上就刮不下来, 以前他为什么就看不透,就董家那样的家风,能养出什么样的女儿。 为何贪图聘礼钱, 连美丑都不计较,就娶董氏过门,才酿成赵家的悲剧, 董家人明知自己理亏,还如此不依不挠,偏要将燕娘拉下水。 董家人这一闹, 燕娘的名声已经被败坏干净, 整个县城都知道她和庆山有染, 以后也不知道嫁不嫁得出去。 他坐着不起身, 心里有一丝看戏般的残忍,他倒是想看看董家人能无耻到哪个地步。 董老婆子眼珠子乱转,见围观的人多起来,说得越发的起劲,拍着大腿,用帕子抹着眼睛,哭喊起来,“县令大人哪,你可不能背信弃义啊,我的孙子与二小姐是情真意切,生死不离,自古以来,都没有强拆姻缘的父母,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我求求大人,让我将二小姐领回去吧,我的孙子马上就要下葬,不能死不瞑目啊。” 衙役们冲出来,用杖赶她,她索性坐在地上,声音越发的来劲,“县主娘娘啊,你快回来看看,赵大人太欺负人了,你要为老婆子做主啊。” 赵县令听得心一沉,董家人怎么知道凤娘要回来的事情,还拉上凤娘做伐子,不行,不能由着她再闹下去,要不然,凤娘的名声都要受牵连。 赵凤娘要回来的事情,在赵家人看来,多少冲淡一些董氏死亡的阴影,董氏已被休弃,不算是赵家的人,赵家的子女们无需为她戴孝,赵燕娘仿佛将她忘记一般,照旧穿得光彩照人,一大早就开始对着丫头们吆来喝去,布置赵凤娘的房间。 赵凤娘虽自小不长在这里,可董氏却一直替她留着房间,还是东屋最好的一间房,赵燕娘以前一直惦记着,心中不满董氏的偏心。 东屋这边房子精致许多,房间也多,不像西屋,房子老旧,赵家住进来后从未翻新过,除了雉娘母女俩住着主屋,另外隔得不远就是下人的屋子。 董氏从未将她们当成赵家人,在她的心里,雉娘母女二人不过是府中的下人,哪配住在东屋,故意将她们安置在西屋,用意明显。 雉娘冷眼看着赵燕娘将丫头婆子指挥得团团转,那房间被布置得喜庆如婚房,大红的窗花,桃色的幔帐,还有红漆桌柜,乍一看带着乡土的俗气,不像是闺房,反倒有些像新房,不知赵凤娘看到后是什么反应。 赵凤娘长在京中,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见到这样的房间,怕是要气得吐血。 如今家中没有主母,下人们对她和巩姨娘也客气不少,她早起就去看望过老夫人,坐着随意聊了几句,也提到赵凤娘要回来之事,老夫人一听,马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可能是恨乌及乌,老夫人对董氏所出的孩子们都很不喜,就连唯一的孙儿赵守和,也不想见到。 东侧屋新添了两个婆子,是父亲买进来侍候老夫人,这两个婆子早就听说过县令家的事情,战战兢兢,做事十分小心,将老夫人侍候得不错。 不过是短短两天之隔,老夫人的气色就好了许多,脸上也有了些许血色,与以前灰败的样子判若两人,眼里也有了光彩,见到她就一直拉着手不放,她亲自喂了老夫人一碗浓稠的米粥和两块糕点,才回到西屋。 赵燕娘远远地看到她,露出一个得意挑衅的眼神,雉娘报以微笑。 外面董老婆子的声音还在叫唤着,音量拔高,她们听得清清楚楚,赵燕娘脸色难看起来,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雉娘眼里的笑意更深。 燕娘狠瞪她一眼,死死地绞着手中的帕子,终于没能忍住,脚一跺跑出去,两个丫头连忙跟上。 众人见她出来,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董老婆子欣喜道,“燕娘,你让人好等啊,你庆山表哥是真舍不得你,他昨夜里有没有托梦给你,让你嫁进董家?” 赵燕娘恨不得一脚踢死她,恶狠狠地道,“我的名字也是你可以叫的,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再闹下去,我让父亲将你关进地牢。” 董老婆子似受到惊恐一般,“二小姐,你与庆山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你不嫁他,还能嫁谁,可怜我的庆山痴心一片,却不想人死灯灭,你翻脸不认账,别以为毁掉证物就能万无一失,多少双眼睛看着我拿的那物件,你想抵赖也赖不掉,等县主娘娘回来,也会替我做主的。” 百姓们哗然,县主娘娘要回来了,怪不得这老婆子如此有恃无恐,论辈份,县主娘娘也要叫董老婆子一声外祖母。 赵燕娘恨急,“你说话就说话,扯上我大姐作什么,你拿的那东西是我的没错,不过却是旧的,是我赏给丫头们的,不知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说完,她一把拉过身后的云香,“喏,云香,你来告诉她,那东西是不是本小姐赏给了你。” 云香吓得说不出话来,看着董婆子阴毒的目光,还有自家小姐恶毒的眼神,浑身发抖,那个不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燕娘讥笑一声,将云香往董老婆子的身上推,“你看,与你孙子情投意合的正是本小姐的丫头,你可别再乱攀咬,想扯上别人,本小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如此成人之美的好事,也没有什么不依的,这就将丫头的卖身契给你,你领回家去,让她与你的孙子成亲,也好了你孙子的心愿。” 说完她眼有得色,似是佩服自己的机智,又对云香道,“你我主仆一场,有什么话你为何不直接对我讲,我又不是不同意,若是早知你和董家的孙子情投意合,定会做主成全你们的姻缘,眼下董家诚心求娶,也是一桩好事,你跟她回去,入了董家门,以后好好过日子。” 云香泪如雨下,惊恐地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四周的人群鸦雀无声,静待下文。 “你看你这丫头,不就是嫁人,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赵燕娘脸上带着笑,细眼里却是寒光,直射向云香,云香越发哭得伤心。 董老婆子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眼珠子乱转,思忖着该如何反驳回去。 赵守和疾步走出来,手里拿着云香的卖身契,丢在董老婆子的手上,然后又拿出一袋银子,“人你领回去,以后莫要来纠缠,念在曾是亲戚的份上,以前的事情就不再追究,这十两银子算是云香的嫁妆,赶紧回去吧。” 董老婆子有些意动,想伸手去拿银子,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最终还是缩回手。 “与庆山相恋的明明是二小姐,你们用个丫头来打发我,那我可不依,我那孙子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答应。” 云香松了一口气,赶紧往后缩,努力让别人看不见自己,赵燕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董老夫人,明明是我丫头与你孙子有私情,你却一再地想扯上我,究竟是何居心?县衙的大门就开着,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县令大人将你下到地牢。” 董老婆子看一眼县衙的朱漆大门,上面的虎头锁环狰狞瞪目,她抖了一下,女子一进地牢那名节可就毁了。 她也不敢接赵燕娘的话,只顾大声嚎哭着,哭声凄惨。 赵守和的脸色很难看,董家看来是不打算放过燕娘,但燕娘怎么能嫁过去,一嫁过去不仅坐实婚前不贞的名声,下半辈子无夫无子又要怎么过。 他朝衙役们使眼色,衙役们使大力将董老婆子赶得远远的,一直赶回东集,董老婆子一直骂着,可有两个衙役守在董家门口,不让她出去,她也无计可施。 赵燕娘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丫头云香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木香露出怜悯又无奈的眼神,她们是奴才,死生都不能由己,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反抗的权力。 一进屋,云香“扑咚”一声跪下,“二小姐,求您不要将奴婢送到董家,奴婢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侍候二小姐,永不嫁人。” “云香,让你嫁到董家,是本小姐抬举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董家家境不错,你一嫁过去那可是正经的少奶奶,比做丫头强,若不是遇到我这样的好主子,你哪里可能有这样的时运。” “二小姐,云香舍不得二小姐。” 赵燕娘从鼻腔出哼一下,嘲讽地看着她,不知好歹的奴才,她不嫁也得嫁,能为主子分忧,是她的福气。 赵守和一进门,脸就沉了下来,让云香和木香出去。 “今日之事,虽然你将事情栽在丫头的身上,洗脱嫌疑,但云香毕意是代你受过,你当务之急,是要施恩,多许她嫁妆,让她心甘情愿地嫁过去。” “一个奴才,能嫁过去当主子,她就应该对我感恩戴德,哪里用得着备什么嫁妆。” 赵守和压住心中的怒火,“此事你不用管,我自会与爹商量,倒是眼下风言风语太多,你行事注意一些,莫要再惹事非。” 赵燕娘撇下嘴,算是答应了。 雉娘和巩姨娘都没有出去看热闹,董氏已死,其它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前衙的哄闹声渐渐平息,她带上乌朵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 后街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热闹,许是心境不同,她终于能静下来打量这古代的街市,卖汤面的老妇远远地看见她们主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来打招呼,一副不太敢靠近的模样,只敢朝她行礼。 乌朵随意和老妇人攀谈了几句,赵家的事情,整个渡古县都传遍了,真没有想到赵夫人原来是那样的人,老妇人的眼神带着怜悯。 雉娘恰到好处地低头,与乌朵朝前次去过的茶楼走去,要了同样的东西,也如上次一般被带到同样的雅间。 等茶水点心上完后,叩门声响起,乌朵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胥大公子。 依旧是青色的长袍,窄腰宽袖,袍子上清爽干净,什么绣花都没有,瘦高的身姿站得笔直,如翠竹一般,秀雅高洁。 雉娘朝他会心一笑,许敢将乌朵请出去,门被关上,雅间里只剩他们二人。 比起上次所见,她的心态完全不一样,再也没有那种草木皆兵的危机感,眉头舒展,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如同清晨带着露珠的娇花,水灵灵的。 她盈盈地行礼,“恩公出手相救,小女感激不尽,大恩大德,如同再造,小女无以为报,以后凡有差遣,恩公尽管开口。” 胥良川头一次好好地审视眼前的少女,少女身姿轻盈,很娇很弱,行事却又蕴含无穷的力量,矛盾又迷人,近几日里,他的脑海中常常浮现她的身影,一颦一笑,清清楚楚,连她水眸上的睫毛都根根分明,在前世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他是不是病得不轻? 儿女之情是什么样子的,他从未体会过,也没有去深想过。 他的眸光暗沉如黑夜,带着探究,少女水雾般朦胧的双眼回视着他,绾在头上的发髻簪着绢花,她的发如上好的青缎,绢花的纱质很粗,根本就不配簪在上面。 雉娘看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头顶,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将自己头上的绢花摘下来,她大感不解,这绢花可是有何不妥。 等胥良川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正拿着那朵绢花,红色的绢花衬着他玉白的长指,说不出的感觉。 他的眼神更暗,他想自己或许对这少女太过注意,以致于常做些莫名奇妙的事情。 “这绢花与你的发髻不配。” 雉娘一愣,恩公还懂得女子装扮,她感觉有些怪怪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从他手中将绢花拿回,“恩公有所不知,这花是小女的大哥送的礼物,礼轻情义重,小女觉得它很好看。” 恩公? 这两个字怎么听得这般别扭。 “以后莫再叫我恩公。”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何意思?不叫恩公叫什么? “我姓胥,名良川。” “那小女以后就唤您胥公子吧。” 他似乎皱了一下眉,然后面无表情地点头。 雉娘从善如流,“胥公子,您也是渡古人氏吗?” “是的,渡古是我的祖籍,不过我此前一直住在京城。” 她咬了一下唇,想到快要回家的赵凤娘,赵凤娘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在京中必然是有名气的,不知这位胥公子有没有见过。 “真的吗?原来胥公子是京城人,小女的大姐也随姑母住在京城,不知胥公子有没有听说过,小女自得知大姐要回来,心里既盼又喜,心下惴惴,不知大姐是何样的人,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小女。” 胥良川盯着她的脸,粉嫩的皮肤,娇怯的表情,睫毛微颤着,头略往一边歪着,贝齿轻轻地咬着粉唇,带着一丝忐忑,他的心抽了一下,小姑娘又在骗人,她哪里会担心赵凤娘喜不喜欢她,怕是想打听赵凤娘的为人,是不是和那董氏一个德行。 真是一个小骗子,怎么骗人的样子都这么让人心疼。 他立马被这个想法骇到,自己一向清心寡欲,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心疼女子,难道是他前世里孤独终老,所以才会疼惜小辈。 是了,若论年纪,他都可以当小姑娘的祖父,年龄差距如此之大,如同祖孙,他眉头轻皱,这感觉怎么让人如此不舒服。 前世,他对赵凤娘的印象仅限于她和太子的私情,以及和堂弟的纠葛,算不上有多了解。 皇后娘娘对她很是宠爱,专门派宫中的嬷嬷教她礼仪规矩,她一言一行比世家贵女还要有气派,加上长相清秀,深得京中世家公子的追捧。 沉默良久,他淡淡地开口,“赵县主深受皇后娘娘的喜爱,在京中颇有名气,我与赵县主只有过几面之缘,她自小常出入宫廷,规矩仪态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雉娘心里松口气,重规矩就好,就怕是那种和赵燕娘一样嚣张跋扈的,但转念一想,赵凤娘可是董氏的亲女儿,万一她随董氏一样面甜心苦,光会做表面功夫,那段数肯定要比董氏高上几个台阶,到时候,她又要如何应对。 她的脸显出一丝忧色,好看的眉头染上一丝忧色。 胥良川的眼眸更加的幽深,也跟着她一起皱起眉来,“赵县主已抵达临洲城,不出二日,必会归家,无论什么样的人,若包藏祸心,总会露出马脚,你小心行事即可。” 雉娘感激地又朝他行礼,便起身告辞。 乌朵和许敢都在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乌朵自觉地跟在她的后面,主仆俩出了茶楼。 雉娘走着,似有所感般抬头一看,正对上那深遂又冷淡的眸子。 她微微一笑,再次遥遥行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兄妹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主仆二人还未走到后街, 就见前面有两个和尚在化缘,人群之中,他们光溜溜的脑袋很是显眼, 让人不注意都难, 雉娘随意一看, 略微一愣, 那年轻的的小和尚不正是忘尘师父吗? 他不在天音寺里念经,跑到市井之中做什么? 此时, 忘尘也看到了她, 白净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朝着她双手合十, 口中说着阿弥陀佛。 她几步走过去,也回礼,与另一位和尚也相互见礼。 “女施主, 一别几日,不知施主近日可好。” “托小师父的福,一切都好。” 天音寺建寺以来就有个规矩, 凡寺中子弟,每隔一月要轮流下山来化缘,此次轮到忘尘与另一位师兄下山。 一路上, 两人已经听说赵县令的家事, 忘尘一听, 忙找个借口, 寻人仔细地打探清楚,得知赵夫人被人揭穿真面目,羞愧自尽,他心中称快,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 想到山中的那位女施主,赵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她过得如何,那毒妇为人极恶,生前定然没少为难她。 他故意让师兄绕着弯子,特意到县衙周围化缘,也只是想碰下运气,没想的竟真的能遇上。 不由得喜出望外,女施主还是那般的貌美,雪肤花貌,杨柳细腰,走起路来似花朵迎风,衬得周围的事物都失了颜色,他想更近些,又带着羞意踌躇不前。 “女施主,小僧一路走来,听到一些关于赵府的传闻,果真是佛祖有灵,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谁都难逃佛祖的法眼。” “小师父说得极是,因果轮回,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 忘尘的师兄也跟着附和,口中呢喃着佛祖圣灵,善哉善哉。 街上人来人往,不时地有人注视着他们,雉娘向忘尘示意,然后往旁边走去,忘尘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摸下光光的脑袋。 他在山中呆了一段时间,连俗世中的规矩都差点忘记,他们两个出家人,加上女施主和丫头,在外人眼中看来,极不相搭,自然会惹来不少好奇探究的眼神。 出家人四大皆空,他与师兄倒是无所谓,可女施主还是位未出阁的姑娘,避讳些总是好的。 雉娘看到他的动作,带着几分孩子气,不由得莞尔。 “两位师父怎么会下山,可是有何要事?” “也无甚么大事,不过是寺中的规矩,例行下山化缘罢了。” 她明了,点下头。 忘尘犹豫几下,终于没忍住开口,“女施主,小僧不日将归家,要离开渡古县,回到自己的家中。” 雉娘略有异色,惊讶地看着他,和尚还能归家,怕是还俗吧,这忘尘小师父不知是何处人氏,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可能家世还算不错吧,他们不过一面之缘,交情尚浅,想了想没有开口相询。 “那祝小师父一路顺风。” 忘尘又合掌,口中道着阿弥陀佛。 她也学着他的动作,回道一声阿弥陀佛。 忘尘心愿已了,和她们告辞,雉娘目送着他的背影,他的脚步欢快,带着少年人应有的朝气,紧紧地跟在自己的师兄后面,有风渐渐地吹来,他的僧袍呼啦地鼓起。 她忽然莫名有些不舍,在寺中,他们不过是初相识,忘尘师父就出手帮她,算起来也称得上是自己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不曾深交,就要别离,多少有些伤感。 许是在过往的岁月中,她所得到的善意并不多,对于帮助过她的人,牢牢地记在心中,忘尘是一个,胥大公子也是。 人群很快将忘尘的身影湮没,她收起目光,慢慢地往回走。 乌朵识趣地又没有开口询问,雉娘随意地道,“这位忘尘师父是天音寺的僧人,上次在寺中结识的。” 和猜想的差不多,乌朵点下头,心道三小姐比起以前来,变了不少,像这样的事情,本来可以不用和自己解释,可三小姐却没有丝毫的隐瞒,她越发的觉得,三小姐真正将自己当成心腹,心中发誓,更要对三小姐忠心。 已过午时,后街上的铺子小摊开始收场子,卖汤面的老妇人正在刷洗锅碗,瞧见她们回来,将手往抹布上擦了擦,缩着手行礼。 雉娘朝她点头示意,她受宠若惊般低下头去。 主仆二人回到后院,赵燕娘那里已经消停下来,东屋静悄悄的,木香守在屋外,垂头丧气的样子,没有看见云香。 下人房中,隐约有哭声传来,雉娘淡淡地朝那边看一眼,没有理会。 乌朵轻声地道,“三小姐,奴婢听出,好像是云香的声音。” 雉娘“嗯”了一声,赵燕娘想让自己的丫头顶包,堵上董家人的嘴,云香一个奴婢,当然不敢说不嫁,董家豺狼之窝,谁嫁去都没有好日子过,云香是在为自己哭泣,可是她再哭得伤心,也改不掉嫁入董家的命运。 说起来,赵燕娘的两个丫头,长得也不好看,当初董氏在挑丫头上肯定是用了心的。 对于云香的命运,她无能为力,干脆不管。 半夜,就听到尖叫声,声音从下人房那里传来,乌朵端着烛火进来,见她呆愣地坐在塌上,轻声道,“三小姐,可是吓到了?” 她摇下头,“并未,外面发生何事,怎么如此吵闹?” “云香上吊了,人已经断气,是灶下的王婆子发现的,王婆子被吓得不轻,哭喊着叫人。” 乌朵的声音有些低落,同为奴才,云香的死,她感同深受,一面替云香难过,一面又暗自庆幸三小姐心肠好,自己比云香要命好。 雉娘眼里全是冷光,这世道,人如草芥。 翌日天一亮,县衙外面又响起董老婆子尖酸的喊叫声,衙役们都皱起眉头,这董家的婆子究竟想怎么样,大人也没有明确的指示,弄得他们抓也不是,打也不是,十分的憋气。 东屋那边的赵燕娘一听到董老婆子的声音,连忙命人将云香的尸体抬出去,摆在董老婆子的面前,让她将尸体领回去。 董老婆子吓了一大跳,心突突地,最近也是邪门,老是有人将死人抬到她的面前,云香是自缢死的,死相肯定不好看。 她别过头,往旁边挪了好几步,恶狠狠地盯着县衙的大门,她要的是燕娘,为的是赵家这门姻亲,领个丫头回去,那怎么行,一个奴才秧子,哪里配得上她的孙子。 再说,儿媳可是透露了,这赵书才得罪了人,有位爷答应给他们二百两银子,只要他们娶赵燕娘。 这样的好事到哪里找去,白花花的银子啊,还是二百两,她一辈子也没有见过那么多钱,赵家还想用一个丫头来打发她,想都别想,她要的是大把白花花的银子,还有正经的官家小姐。 人财两得,想想都美得心花怒放。 赵守和又拎出一个布包,里面的银子已经加到二十两,董老婆子不为所动,嘴角撇了一撇,这么点银子,是把她叫花子呢,她可没有那么好打发。 “守哥儿,老婆子什么都不要,银子都是身外之物,我一大把年纪,都是要入土的人了,吃不了多少,也用不了多少,我要银子做什么,可怜你表哥,死不瞑目,就等着心上人嫁过去。” 董老婆子说着,瞧见有人开始往这边围过来,又开始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又诉说起孙子和燕娘的事情,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 但看热闹的人还没有听腻,这样的丑事,无论听多少遍都觉得新鲜,他们远远地观望着,窃窃地讥笑着。 赵守和按住怒火,这人真是心太贪,到底还想怎么样,寻常人家二十两银子,可是能用上好多年,就连父亲,一年的俸银也不过是三十两,这二十两可不是笔小数目,再说庆山表哥已死,找个女尸结冥亲就行,为何非要死抓着燕娘不放。 若不是看她到底是长辈的份上,他早就让人将她抓进大牢,关她个几天,还不得老老实实的,又怎么敢天天往县衙门口来闹事。 他脸上的愠色不加掩饰,自己的母亲对祖父母那么的迫害,董家人还无半点悔意,如此的咄咄逼人,哪有身为长者的慈爱,他冷眼看着胡搅蛮缠的董老婆子,对于这位曾经的外祖母半点祖孙之情都不剩。 身为长者却不慈,小辈何来尊敬。 董老婆子还在声情并茂说着庆山和燕娘的事,从她嘴里出来的故事有声有色,甚至还有细节,比如某年某月,董庆山和赵燕娘两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互许心意,又比如赵大人明知两人的事情,一心想让赵燕娘嫁入高门,不许董家上门提亲。 围观的百姓们将耳朵伸得长长的,生怕错过什么精彩的情节。 碍于赵守和的情面,百姓们不敢围得太近,却也不肯散去,衙役们站在门口,随时待命,但董老婆子这次学精怪了,她没有在县衙的门口,而是离得较远,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县衙外如唱大戏一般,那云香的尸体还摆在地上,董老婆子离得远远的,生怕染上晦气。 一行人马朝县衙的方向驶来,皮毛油亮的枣色骏马拉着宽大的驷驱马车,缓缓地停要县衙的门口。 前面的护送的侍卫们个个精壮英武,齐刷刷地站成两排,马车旁边随行的嬷嬷将小凳放在车辕旁,然后轻轻地掀开坠着珠子的纱帘,紧接着跳下来两位宫女,梳着双髻,身着杏色的宫装。 宫女们下车后,恭敬地立在马车旁,伸手从马车中扶出一位白色束腰长裙的少女。 少女约十七岁左右,长相清秀,淡妆素眉,梳着飞天凌云髻,髻上只一枝珠钗,钗子上镶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 她的手优雅地搭在宫女的手上,眼神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就那么朝董老夫人一看,看得董老夫人立马闭嘴。 所有的人都张望着气派的大马车,和款款行来的少女。 赵守和心中隐有猜测,迟迟不敢开口相问,少女莲步踏来,立在他的面前,微微一笑,缓缓地略弯下身子,“想必这位就是大哥吧,凤娘见过大哥。”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果然是近日要归家的大妹妹,真想不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赵守和有些激动,也回礼,“凤娘客气,为兄惭愧。” 百姓们齐齐瞪大双眼,这少女竟是京中来的县主娘娘,怪不得通身的气派,他们不约而同地下跪,口中呼着见过县主。 赵凤娘做个请起的手势,说出的话都带着亲切,“众位请起,不必多礼。” 董老婆子张着嘴,看着这位自小就没再见过的外孙女,被她的气势震住,坐在地上,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赵守和有些愧色,大妹妹自小离家,头一次回来,就碰到这样的事,他欲让凤娘先回去,此事有他处理,等他打发掉董老夫人,再和凤娘叙兄妹之情,谁知还未等他开口,赵凤娘就朝前走几步,伸手去扶地上董老婆子。 “老夫人,地上凉,小心身子。” 董老婆子惊得合不拢嘴,见她笑语嫣嫣,居然听话地起来了。 赵凤娘眼风往旁边一扫,就明白事情的原委,她的车队一进临洲府,临洲蔡知府的夫人就出城相迎,本来要在府城呆上一日才能回来。 无意间得知家里的事,她婉拒蔡知府的宴请款待,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一面派人快马加鞭来探清前因后果,一进渡古县城,打探的侍卫就将赵家的情况悉数告之。 她暗自揣测,摆在地上的尸体,想必就是燕娘的丫头吧。 不动声色地扶着董老婆子,她轻声细语地道,“老夫人,若是从前,凤娘还得唤您一声外祖母,但父亲有命,做女儿的必须遵从,这声外祖母是不能叫,可骨子里的血缘却是骗不了人,打断骨头还连筋,董家的事情就是赵家的事,一路上,凤娘得知庆山表哥枉死,心中难过,庆山表哥是董家独苗,外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更是痛不欲生。” 董老婆子被她说得悲从中来,抓着她的手大哭。 赵凤娘一脸的悲色,回握着她的手,“老夫人,人死不能复生,死者已去,生者还要过日子,您要节哀,死者为大,理应入土为安,凤娘深知您是怕庆山表哥在地下孤苦,才想完成他的心愿后再下葬,您看不如将这丫头带回去,凤娘会让父亲认下这丫头为义女,也是我们赵家的女儿,您放心,无论走到哪,赵家和董家的血亲是不会断的,这门亲我们是一定会认的。” 董老婆子刚才被她说晕了头,一听还是要娶一个丫头,脸色重新阴下来。 赵凤娘似没有看到一般,继续道,“明面上凤娘不能叫您一声外祖母,可在凤娘的心中,都有您老人家的位置,您是凤娘的长辈,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凤娘离家多年,从前不能承欢您的膝下,现在也不能,实在是良心难安,凤娘有心弥补一二,还望您收下。” 说完,她朝其中一个宫女使个眼色,宫女从荷包中拿出一张银票,董老夫人瞧见上面的一百两的字样,眼睛大亮,就要伸手去接,立马似想起什么一般,缩回手。 赵凤娘眼光微冷,看一眼宫女,宫女立马又加一张,董老婆子不为所动,装作伤心的样子。 等赵凤娘加到四张时,董老婆子已经恨不得扑上去,不过想让她再加一些,努力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眼睛却不停地往宫女的荷包上瞄。 她伤心地收起银票,眼里闪过悲痛,“凤娘知道,老夫人必是恼了赵家,才不愿接受凤娘的孝心,凤娘只好将这些银子捐给寺庙,让佛祖保护老夫人身体康健,也算是为老夫人尽点孝心。” 董老婆子见她要将银票收起来,哪里肯干,一把就从她手中将银票夺走,“凤娘的孝心,老婆子收下了,这丫头我带回去,也算是与庆山做个伴,咱们可说得好好的,这丫头是赵家的义女,董家和赵家还是姻亲。” 赵凤娘立马转悲为喜,一脸的欣慰,“就依老夫人的,老夫人能接受凤娘的孝心,凤娘心里高兴,董家公子虽说是冥婚,却不能草率,以董家的家世,必要风光大办,也要名正言顺。” 赵守和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赶紧将云香的卖身契递过去,然后派衙役去请文师爷写婚书,文师爷行过礼后,也不多言,立马就执笔研墨。 董老夫人揣着四百两银票,紧紧地捂在怀中,这可比那位爷出的要多上一倍,有钱不赚是傻子,当然是替出钱多的办事,她的心里乐开了花,爽快地报了董庆山的生辰八字,婚书一式两份,一份在衙门做底,一份还给董家。 赵凤娘让衙役们送董老婆子回去,将云香的尸体也抬上,围观的人也跟着散去。 等他们走后,她才好好地打量着赵守和,赵守和脸上的愧色更浓,自己堂堂的赵家长子,为人处事竟然还不如妹妹,妹妹一出手,事情办得圆圆满满,还让别人满心欢喜,今日若不是大妹妹,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他感慨万千,兄妹二人又相互见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姐妹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护送凤娘回来的侍卫们站在衙门的两边, 个个身姿笔直,目不斜视,一看就是训练有素, 围观的人已经散去, 兄妹二人立在中间, 隔着一丈的距离, 赵守和一介书生,长得似赵县令, 温厚有余, 英俊不足。 赵凤娘气质出众,虽非绝美,却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佳人。 在外人看来, 两人不似兄妹,反倒像主子和仆人,兄妹二人时隔多年, 首回相见,显得十分的生份,客客气气地见着礼。 赵县令神色复杂地站在衙门口, 从听到别人说大女儿回来了,他就急急地出门,见大女儿处事的手段, 心中欣慰, 女儿处事游刃有余, 根本就不需要他再出手, 果然是妹妹亲自教养的,又自小养在京中,这份见识和大气,是身边的两个女儿都没有的。 大女儿得皇后娘娘的看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凭这通身的气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位世家里精心教养出来的小姐。 一别十几年,大女儿从稚嫩的婴儿到如今娉婷的少女,仿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都说侄女似姑母,凤娘倒是真有几分像妹妹,赵县令看着看着,忆起妹妹小时候,神色中带着怀念。 赵凤娘也看到了他,父女之间又是一番相见,彼此的眼中涌现泪光,她低声唤着父亲,赵县令眼神微动,有些动容。 想起董氏,不知从何开口,只一个劲地点头,“回来就好。” 几人回到后院,赵县令和赵守和还要细细商量董家的事情,一起去了书房,赵燕娘花枝招展地出来迎接凤娘,她一步三晃地走到跟前,头上的金饰晃来晃去,让人眼花。 双生的姐妹头次见面,自然谈不上有多亲热,赵燕娘的脸色变了几变,她是真没有想到凤娘居然长得和自己半分都不像,别人不都说双生的姐妹长得如同一个模子般,为何凤娘和她一点也不像,心中暗恨,百般不是滋味。 赵凤娘从小出入宫廷,察言观色的本事与生俱来,瞄见燕娘的脸色变化,心下有些不喜,微不可见地蹙下眉头,然后面露微笑朝燕娘打招呼,“想必是燕娘妹妹吧,我是你的姐姐。” 燕娘干巴巴地说着,“姐姐猜得没错,我可是千盼万盼,终于盼到大姐回来,这下我们姐妹终于能团聚在一起。” 雉娘跟在燕娘的后面,此时也走上前来,朝凤娘见礼,凤娘愣了一下,欢喜道,“我猜这位就是雉娘妹妹,想不到长得如此出色,真让姐姐自叹不如。” “大姐过奖,雉娘哪及大姐万分之一的光华。” 赵燕娘双眼倒叉,好哇,这两个人居然当着她的面相互吹捧长相,当她是死人不成,她往前迈一步,将雉娘挤到身后,亲热地挽上凤娘的手。 凤娘身体一僵,鼻腔中都是刺人的香粉味,不由得觉得鼻头发痒,不着痕迹地抽开手臂,隔开两人紧贴着的身体。 雉娘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传说中的赵家凤凰。 赵凤娘长相秀丽,柳眉红唇,妆容淡雅,穿衣打扮再加上本身的气质,将中等的姿色愣是提高几个档次,瞧着让人不容忽视。 远看白色的简单衣裙,近看之下,全用银线绣着富贵的花朵,连袖子都不是简单的包银边,而是花朵形状的绣花边,精致又好看。 她长得与燕娘半分都不相似,超出自己的想像,雉娘本想着,以董氏和便宜父亲两人的长相,生的女儿好看不到哪里去,但赵凤娘完全出人意料,比赵氏夫妇都要好看几倍。 明明是双胎的姐妹,凤娘就像是吸收了精华的那一个,全是继承优点,而燕娘只继承了赵氏夫妇的糟粕,丑陋不堪。 雉娘在小心地打量着她,她也不露痕迹地看着雉娘,越看越心惊,只听说家中还一位庶妹,父亲每回去信也只是略提一下,母亲的口信中从未提到过,想不到庶出的妹妹长得如此的绝色,这般模样放眼京中都不多见。 能生出这样貌美的女儿,那巩姨娘肯定也长得十分出色,怪不得父亲这么多年宠爱有加。 她对着雉娘笑一下,雉娘装作害羞的样子低下头。 赵燕娘一无所觉,亲热地对着凤娘说,“大姐,你可回来了,燕娘自从得知你要回来,开心得不行,你看这房间都是我亲手布置的,希望大姐喜欢。” 她就不由分说拉着赵凤娘,一起来到布置好的新房间,眼神里都是炫耀的得色。 赵凤娘随着燕娘走进自己的房间,看着里内的布置,眼睛闪了闪,“燕娘用心了,大姐很高兴。” 赵燕娘闻言,得意万分,挑衅般地斜了雉娘一眼,雉娘似没瞧见一般,拘谨地站在后面。 宫女们上前将椅凳用白帕子擦拭两遍,赵凤娘就势坐下来,嘴角扬起一个恰当好处的弧度,对着雉娘和燕娘微笑,“你我姐妹三人,十多年未见,姐姐在京中常常挂念你们,此番相见,心中倍感亲切,你们莫要拘谨,也不要和我生份,有什么都可以说,我是大姐,自会替你们做主。” 燕娘和雉娘齐齐称是。 另一位宫女及时地呈上两只盒子,赵凤娘伸手拿起,分别送给燕娘和雉娘。 “我在京中常常想起两位妹妹,很是期待能和你们相见,初次见面,略备小礼,也不知妹妹们喜不喜欢。” 赵燕娘急不可奈地打开,见里面是全套的宝石头面,宝石晶莹剔透,耀眼夺目,她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首饰,就连知府家的小姐都没有这样的头面,不由得喜出望外,紧紧地捧在手里,然后见雉娘迟迟没有打开,她一把夺过去,将盒子打开。 雉娘的盒子中也是一套宝石头面,款式略有不同,虽然也很精致,但宝石没有燕娘的那般大,那么透亮。 赵凤娘做事,果然守规矩,分毫不错。 赵燕娘见雉娘的东西不如自己的,眼里的欢喜没有藏住,开心地对赵凤娘道谢,雉娘也跟着道谢。 赵凤娘眼睛含笑,“一家子姐妹,有什么谢不谢的,你们喜欢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们会不喜欢,说起来太过见外,后面的马车上还有很多的衣服料子,你们可以自行挑选,不用与姐姐客气。” 赵燕娘一脸的跃跃欲试,恨不得立马就去挑选布料,雉娘再次道谢,赵凤娘带着笑意望着她们,眼中全是温婉。 雉娘脸上露出欢喜的样子,赵燕娘撇下嘴,一想到凤娘什么东西都有这死丫头的份,心里老大的不快,“雉娘肯定高兴得头都发晕吧,你看看这头面,这宝石,若不是大姐,你哪能有缘得到如此名贵的首饰,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 赵凤娘冷下脸,“燕娘,你是姐姐,怎么这么和三妹妹说话的,你们都是赵家的姐妹,我有的,你们就有,哪有彼此。” 赵燕娘脸色忿忿,闭了嘴。 雉娘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捧着那套头面,站立不安,赵凤娘安慰道,“我们是一家子姐妹,你二姐姐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你莫往心里头去。” 她点点头,又低下头。 赵凤娘和身后的黄嬷嬷交换了一个眼色。 赵燕娘哼了一声,若是娘还在,哪有这死丫头的份,平白让她得了这些好处,凤娘也太不知道亲疏。 凤娘也是的,离家十几年,一回到家里,连问都没有问娘一声,亏娘在世时,还天天地惦记着,什么时候都把凤娘放在心上。 “大姐回来,若是娘还在,肯定会十分的高兴。” 一句话说得屋里静悄悄的,雉娘低着头,凤娘淡淡地看着燕娘,神色慢慢地转成伤心,“子不言母之过,你要记住,我们姓赵,待父亲气消了,我自然会去她的坟前祭拜。” 赵燕娘不以为然地撇下嘴,话说得可真好听,等父亲气消,若父亲一辈子都不消气,那凤娘不是一辈子不认娘吗? 赵凤娘身后的黄嬷嬷脸色也不好看,她是皇后娘娘派给县主的教养嬷嬷,若不出意外,后半辈子,她都要跟着县主,县主也会替她养老。 县主温和恭谦,知书达礼,在京中颇有贤名,深得皇后娘娘的夸赞,怎么就摊上那样一位亲娘,偏生这县主的胞妹看不懂眼色,寻常人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都巴不得赶紧藏着掖着,不再提及。 她倒好,才一见面,就巴巴地想让县主去给那被休弃的恶毒妇人上坟,真是个不长脑子的,不仅长得不如县主,其它的地方也差得太远,真想不通,这样的两人,竟是双胎的姐妹。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宫女们轻手轻脚地将泡好的茶水端到赵凤娘的手边,赵凤娘端起杯子,小口地抿一下,然后另有一位宫女递上洁白的丝绸帕子,她优雅地擦拭一下嘴角,将帕子递还给宫女。 宫女躬着身子退下去。 这番作派将赵燕娘彻底的镇住,原来世家贵女如此的讲究,不过是喝口茶,都要如此繁琐。 她眼里又恨又妒,盯着赵凤娘细白的手指,心中暗恨。 自始自终,雉娘都没有抬头,但眼角的余光扫到宫女们的行事,思量着大体的情形,屋子里静静的,一股无形的威压罩在周身。 那是赵凤娘的气场。 一个被皇后娘娘宠爱的县主,又岂是寻常的女子可以相比的。 半晌,赵凤娘若无其事地道,“董氏与我们有生养之恩,纵使她再有错,身为子女不能妄议,但她迫害的恰是我们的祖父母,作为赵家的子孙,我们不能在父亲的面前提起她半句,你们明白吗?” 燕娘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着,雉娘低着头,小声地称是。 赵凤娘眼光看着雉娘,又转过去看下燕娘,眼皮子垂下去。 她身后的黄嬷嬷轻声地道,“县主一路快马兼程,想必已经十分乏累,不如暂时小憩一下,养养精神。” 赵凤娘停一下,然后慢慢地摇头,“不成,我自小离家,哪有一回家就歇息的道理,祖母那里还未去拜见,不如两位妹妹与我一同前去。” 燕娘和雉娘听到话音,没有不依的道理,只赵燕娘有些不情愿。 东侧屋内,老夫人依然还是躺在塌上,听到院子里的声音,啊啊叫了几句,侍候的婆子赶紧告诉她,是府中的大小姐归家,正在搬行李,老夫人似乎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还有一个孙女,但也是董氏所出,她不再叫唤,脸上露出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赵凤娘领着两个妹妹一踏进屋内,老夫人恰好侧过头,与她的目光碰在一起,立马啊啊地叫起来,手朝她伸出。 她一把握着老夫人的手,眼有泪花,“祖母,不孝孙女凤娘回来了,您老人家一向可好?” 老夫人急得不停地点头,拉着她的手不放。 雉娘在后面看得分明,老夫人眼里的欢喜骗不了人,赵凤娘让人将给老夫人备好的礼物呈上来,从衣物到补品,应有尽有,那衣物崭新,上面绣着大大的福字。 “凤娘常常思念祖母,每每想起,却不能承欢膝下,心中难安,这些衣物,皆是孙女亲手所绣,也不知祖母尺寸,望祖母不要嫌弃。” 她身后的宫女将衣物展开,除了一身绣福字的,另有一套绣着松枝仙鹤,绣工精致,用料讲究,显然花了不少心思。 老夫人眼中蓄满泪水,不停地张着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 那些补品自是不用说,几百年的老参三支,还有燕窝和其它的补药,婆子们小心地将东西收好。 黄嬷嬷与婆子们轻声地说着补品炖煮的法子,赵凤娘细心地替老夫人掖着被角,赵燕娘满脸的不耐,雉娘低着头。 好不容易等赵凤娘将老夫人哄睡着,三姐妹才齐齐离开东侧屋。 赵凤娘眼里有倦色,黄嬷嬷很是心疼,埋怨地看了一下燕娘和雉娘,雉娘嚅嚅地开口告辞,黄嬷嬷的脸色稍霁。 但赵燕娘不愿意,她还有很多话和凤娘说,凤娘是她的双生姐姐,哪是雉娘能比的,说不定凤娘还有很多好东西要私下给她呢,于是她挽着凤娘的手,不肯离去。 黄嬷嬷很是不喜,暗道这二小姐真不会看人脸色,还不如一个庶女知礼,明知县主一路舟车劳顿,还要拉着不放,有什么样的事情,也可以等县主休息好了再说。 “二小姐,县主已经几日没有睡个囫囵觉,您若有事,不如明日再说。” 燕娘瞪她一眼,“我们姐妹十几年未见,贴心的话都说不完,哪还有心思睡觉,再说你一个奴才,主子都没有发话,你就敢自作主张,就不怕别人说你奴大欺主?” 黄嬷嬷被她噎得脸青一阵白一阵,赵凤娘神色淡然,“燕娘,黄嬷嬷可不是一般的下人,她是皇后娘娘赏赐的教养嬷嬷,你此话太过无礼,念你不知,我暂且不和你计较,你先回去吧,明日我们再好好说话。” 赵凤娘说的话似不带任何的责怪,平平常常的,但赵燕娘却感觉无比的屈辱,她可是堂堂的县令家的二小姐,居然还比过一个奴才。 她恨恨地松开赵凤娘的手,连告辞都未说就跑回自己的屋子。 赵凤娘转头对黄嬷嬷道,“嬷嬷莫要生气,我这位二妹妹,想来是被养得有些娇纵,心倒是不坏的。” “县主你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晓得,县主太过心善,能有您这样的主子,是奴婢等的福气。” 这位二小姐,肯定是被原来的县令夫人给养得不知天地厚,有其母必有其女,二小姐这个样子,难怪人人都说原县令夫人是毒妇。 黄嬷嬷心里打着官司,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追根究底,县主也是原县令夫人所出,幸好自小养在京中,才没有被养歪。 赵燕娘气呼呼地回屋,看谁都不顺眼,木香借口去看县主的车队有没有回来,闪了出去。 很快随后而来的十余辆马车也已到县衙,木香来报,赵燕娘迫不及待地出去,恨不得将马车上卸下来的东西都搬进自己的屋里,她的眼中全是深深的嫉妒,冒着火光地看着抬下来的一个个雕花铜锁的大箱子。 足足有差不多二十只,都被抬进后院,整齐地码放在院子里,黄嬷嬷指挥着侍卫将箱子放下后,等侍卫出去,便带着两位宫女整理箱子。 红铜锁被打开,里面的东西晃花了燕娘的眼,大到金线绣花的缎被,小到精巧的玉骨瓷笔筒,一应用具都十分的精致,宫女们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件件地搬回屋子。 她站在旁边看着,眼神越来越热,恨不得伸手去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生恨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等布料被搬到后院时, 赵燕娘毫不客气,赌气般地一口气挑了十来匹料子,差不多挑走一半的布料, 全是鲜亮的颜色, 黄嬷嬷眼中闪过鄙夷, 等她挑完后, 进屋去和赵凤娘禀报。 赵凤娘根本就没有休息,靠坐在桌子边, 手指摩着白玉青花杯的盖子, 淡淡地道,“随她去吧。” 黄嬷嬷退下,和同行的刘嬷嬷说了此事, 两人心中对赵燕娘生出轻视,没见过这么眼皮浅的姑娘,简直是给县主丢人。 宫女们将东西归置, 搬进屋内,也不用凤娘吩咐,就将房间里的桃色幔帐拆下, 换上带来的粉色软烟纱,塌上的被褥全部换下,铺上描金绣花的缎面被子, 桌子上的茶具也撤去, 摆上成套的白玉青花瓷茶具, 窗户上的红色纸花也被撕掉, 然后擦拭干净,挂上坠着琉璃珠子的窗纱。 只有红漆的家具没法动,宫女们也无法,再如何布置与京中也不能相比,赵凤娘看着,眼神微动。 另一边的赵燕娘让木香将布料搬回房间后,心中还是老大的不痛快,越想就越来气,也不进房间,一直在探头探脑地关注着凤娘那边的动静,看见宫女们将她辛苦布置的东西都换了,她恨不得冲进去质问,却只能死死地将心思按下,越发的嫉恨赵凤娘。 那些东西都是家中最好的,她为了讨好凤娘才忍痛割爱,布置都是用了心的,谁知别人却不屑一顾,将她好不容易挂上去的东西都撤下来,随意地丢弃在门外,堆在角落里,很快就换上她们从京城带来的东西,凭良心说,确实比自己布置的要强百倍。 正是因为如此,她心中才更加的不是滋味。 那窗纱被风吹得飘起,珠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听得她心中烦躁不已。 看看凤娘身边的丫头,穿得都比她这个小姐要好,果然以前凤娘从京中捎回家的面料都是不要的,亏得娘以前还一遍一遍地让她念凤娘的好。 若是娘看到凤娘这般作派,不知又是何感想,她妒火中烧,生着气回到房间里,那套宝石头面正搁在妆台上,抓过来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着,越看越刺目,不过是一套头面,赵凤娘那里还不知有多少名贵的首饰,宝石头面又算得了什么,说不定还有其它外人见不到的稀世珍宝,若当初姑姑带走的人是她,那么现在赵凤娘所享受的一切都是她的。 尊贵的县主身份,华贵的衣裙,琳琅满目的珍宝首饰,前呼后拥的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受别人景仰的人也是她,都是她。 众人拥戴的还是她,她是身份金贵的县主,皇后娘娘都赞不绝口的女子,别说是什么世家公子,就是那胥家的大公子也会对她另眼相看,定然会派人上门求娶,她高高在上地做着贵夫人,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别人羡慕追捧的对象。 而赵凤娘,不过就是一个长在小县城中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满是仰慕地看着她,小心地讨好着自己,她若是心情好了,随意打发几样小首饰,对方还感恩戴德。 赵燕娘想着那场面,不由得笑出了声。 木香正整理那些面料,见她的脸刚开始黑得吓人,后面居然笑起来,吓得半句话也不敢讲,抱着面料躲着远远的。 赵燕娘从癔想中醒过神来,看着自己房间里的桃色粗质纱帐,脸色又黑了,都怪赵凤娘,若不是她,在京城中享福的就是自己。 她火大地将手中的杯子摔出去,杯子倾刻间散成碎片。 雉娘自然没有去挑先布料,她和赵凤娘可是异母的姐妹,再说赵凤娘这人,她还没有摸透,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不敢表现得太过亲近。 倒是赵凤娘派人送来好几匹料子,除了鲜嫩的少女色,还有两匹稳重的深色,显然是给巩姨娘的。 料子都很软滑,她细细地摩擦着布料,眼睑垂下,胥公子说得没错,赵凤娘行事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巩姨娘收了料子,自然要去拜见县主,她穿着素净的衣裙,头上只一根银簪,脂粉末施,却别有一番楚楚动人的俏丽,赵凤娘瞧见她就一愣,巩氏不仅貌美,而且十分面嫩,根本就不像生养过孩子的妇人。 有这样的生母,难怪庶妹能长得那般绝色。 “巩姨娘不必多礼,这些年,你侍候父亲,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往后家中没有主母,我们姐妹几人毕竟是做女儿的,很多事情都不便去做,以后父亲的衣食还要你多多费心。” “谢县主看得起,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地侍候老爷。” “好,只要你将父亲侍候好了,赵家不会亏待你的,再说你是三妹妹的生母,该有的体面都不会少。” 这句话说得巩姨娘心中熨贴不已,频频道谢。 “县主折煞奴婢了,照顾老爷是奴婢的份内事,谈不上辛苦,其它的奴婢不敢想,只要三小姐日子过得平顺,就心满意足。” 赵凤娘点点头,让她回去。 她一走,赵凤娘身后的黄嬷嬷就小声地道,“这位姨娘瞧着有些面熟。” “哦?”赵凤娘回头,“我这位姨娘听说是孤女,连我父亲都不清楚她是哪里人氏,不知嬷嬷以前在哪里见过她的。” 黄嬷嬷摇下头,巩姨娘生得好,若是真的见过,她肯定能记起。 “奴婢不曾见过,只是觉得她长得像某个人,有些面熟,仔细一起,却又想不起来是像谁。” 不仅是这位姨娘,刚开始见那位赵家三小姐时,她也隐约觉得有点熟悉,现在想来,是女儿像生母,姓巩的姨娘让她眼熟。 她仔细回想,想不起京中有哪家姓巩的人,也不认识姓巩的寻常人,认真回想半天,不得其果,索性丢开。 赵凤娘也没太在意,天下相似之人常有,巩姨娘出身肯定是不高的,要不然也不会为妾,父亲纳妾时还是一介白身,不过是托姑姑的福,家境宽裕,有些余钱罢了。 巩姨娘回到西屋,神情还有些亢奋,脸上的笑意都遮不住,“雉娘,县主真是谦和,与人说话半点架子都没有,不愧是深得皇后娘娘宠信的女子,这份大气,二小姐望尘莫及。” 雉娘看着她,没有说话。 有时候觉得巩姨娘挺精明的,对于后宅阴私都懂,手段上也不输他人,可却还是如此的天真,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会轻易相信别人是真心的。 也不知道巩姨娘是哪样的人家养出的女子,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的出身,不知为何进赵家做妾。 “这下姨娘可算是放心了,以后有县主在,别人不会太过看轻你,人人都说长姐如母,夫人不在,长姐当家,若她能人前多美言你几句,你将来找人家时就不会太过艰难。” “姨娘,万事靠自己,大姐虽好,却不知会在家中呆多久,若她很快就要回京,对我们来说,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巩姨娘一听,兴奋的神情淡了不少,眉宇间又笼上一层郁色。 “姨娘,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用太过忧心。” 巩姨娘望着她精致的小脸,欲言又止。 雉娘知她心中所想,肯定又是让自己巴结好凤娘,以后才能常出去做客,多些机会,说不定能结个不错的姻缘。 她叹口气,突然之间对嫁人有些意兴阑珊,以前她还想平平顺顺地嫁人做正头娘子,可眼下,经过董氏一事,多少有些提不起劲。 嫁人做正头娘子又如何,古代男子稍微家境好些,三妻四妾太过正常,自己哪有那个肚量和别人共享丈夫。 一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和那些小妾们斗法,难保自己不会性子扭曲,钻了牛角尖,变成面目可憎的女子。 那样的生活,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若嫁给普通的人家,柴米油盐虽然繁琐,只要日子能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但以她的长相,在陋室中太过突兀,也不是什么好事,恐怕还会惹祸上身,累及他人。 她想了想,哪样都不如意,看着巩姨娘满是期盼的脸,点了点头,“姨娘,我会与大姐处好的。” 和赵凤娘打好关系,应该百利而无一害,赵凤娘是县主,在寻常人的眼中,那是天大的存在,她是县主的庶妹,凭着这个名头,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巩姨娘欣慰地点头,不知又想到什么,羞红了脸。 雉娘看她一副少女含情的模样,想到现在父亲身边只有姨娘一位女人,脑中灵光一现,“娘,是不是大姐和你还说过什么?” “大小姐说,以后老爷那里,要让我照顾衣食。”巩姨娘的神色有些忸怩,但到底还是对女儿说出实情。 果然如此,她心绪复杂,赵凤娘这人,还真让人看不透。 巩娘姨与她略说几句,便去灶下看前院的饭菜有没有备好,王婆子满脸的堆笑,讨好地和巩姨娘攀交情,吓得巩姨娘有些受宠若惊,端着饭菜就走。 王婆子在身后鄙夷一笑,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赵县令在三堂书房处,手里拿着一本书,却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他本就是不爱读书的性子,纵是看不进去,也逼着自己硬着头皮去看。 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视线中出现巩姨娘惹人怜爱的身影,他放下书,“你怎么在这?” 巩姨娘有些许的羞色,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这样的事情,她是头一回做,以前董氏把持内宅,根本就不让她和老爷亲近,老爷想歇在西屋,都要被人半夜闹醒。 现在她得了县主的准话,也不怕有人说三道四,再加上董氏已死,正是和老爷相处的好时机,想着想着脸上略有红晕,羞怯又动人,赵县令盯着她的手,再顺着手看着她的脸,她的脸白嫩如少女,他看着看着似入迷一般。 当年,他在街上碰到孤苦无依的巩氏主仆二人,巩氏长得貌美,怯生生地躲在兰婆子的后面,周围有几个不三不四的闲汉在说着下流的话,有人竟还想去拉巩氏。 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女子,他心跳得很快,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竟不知不觉鼓起勇气,将闲汉们赶走,闲汉们知道赵家姑娘在京中,主子是王妃,不敢惹事。 巩氏主仆向他道谢,他开口询问,得知巩氏父母双亡,投亲无路,又举目无靠,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娇弱的女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巩氏是真的走投无路,默认当妾的事实,跟着他回赵家,那时候因为妹妹常常捎银子回家,家里的情况宽裕,已从芦花村搬到石头镇。 一晃眼,十几年过去,雉娘都已十七岁,巩氏还如姑娘一般娇美,身段也未变,再美丽的女子,天天看着,也不觉得稀罕,董氏盯得紧,巩氏又常躲在西屋,他忙着公务,想来已有许久没有和巩氏独处。 赵县令想着,再看巩氏动人的模样,目光灼灼,巩姨娘被他这样注视着,浑身的不自在,替赵县令布好碗筷,静立在一边,等赵县令吃完,又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赵县令叫住她,“可会研墨?” 巩姨娘一愣,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虫,“会的,老爷。” “那好,过来替我研墨。” “是的,老爷。” 她伸出素白的手,执起墨条,在砚台中倒入一点清水,慢慢地打着转研磨起来,她的动作说不上熟练,却绝对没少做过的样子。 赵县令很满意,书中说的才子佳人,红袖添香,大抵如此。 文人雅客的事情,他懂得不多,想着或许那些文人才子们,也不见得会有如巩氏这样美貌的女子相陪,心里有些得意。 他将毛笔浸满墨汁,在洁白的宣纸上写字,巩姨娘看着他的字迹,神色怅然,记忆中也有一双男人的手,手指修长,执笔的样子像画一般的好看,写出来的字飘逸又苍劲。 眼前的字迹算不上好看,带着刻意的勾锋藏尾,许是临摹字帖久了,中规中矩,虽不灵动,也能入目。 巩姨娘一言不发地侍候着他的笔墨,慢慢地收起自己的心思,那些事情与她而言,不过是浮生一梦,又何必再去想起,两人待在书房中,一呆就是两三个时辰,等傍晚时,赵县令自然与她一同回西屋,共用饭食后,就歇在西屋。 西屋的房子本来就有些旧,隔音也不是很好,雉娘听着隐约传来的嘤嘤声,用被子蒙住头。 声音慢慢听不到,她却久久不能入睡,董氏一死,父亲后院之中仅有巩姨娘一人,可难保哪天父亲不会续弦,也不知那时候嫁进来的填房是怎样的人。 东屋那边的赵燕娘也在翻来翻去地睡不着,一边气父亲薄情寡义,母亲才去世没多久,就和西屋的老贱人厮混,一边又想起白日里见到的那些个好东西,恨不得全都变成自己的。 越想越心头如火燎,一直折腾到深夜才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手段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早起时, 赵燕娘头疼欲裂,看着自己房间的布置,再回想凤娘从京中带来的东西, 心情越发的糟糕, 坐在妆台前, 看着自己眼下两块大大的青影, 差点没打碎镜子,她让木香在自己脸上比平时多敷衍了一层粉, 死白死白的。 偏她自己还一无所觉, 描眉涂唇的,镜子里慢慢显现出一位诡异的女子。 木香几次想开口提醒,想着云香的遭遇, 咬着唇,将嘴边的话咽下去,二小姐为人心寒, 她再忠心,也不会换来什么,说不定下次二小姐又招祸, 被推出去顶替的人就是自己。 董氏虽死,曲婆子仍在,她本是董氏的婆子, 如今不知要投靠谁, 总不可能去灶下打杂, 于是思来想去, 只能是巴上二小姐。 她殷勤地守在门口,见燕娘主仆出来,眼前一亮,大声夸赞,“二小姐,你今日看起来可真精神。” 燕娘得意地一笑,“行了,你的意思本小姐明白,反正云香不在,我这身边正好缺人,按理说我是嫡出小姐,身边得有两个丫头,你就替上云香吧。” 曲婆子连连表忠心,就差没有赌注发誓。 木香低着头,跟在燕娘的后面,曲婆子将她往边上一挤,自己顶了丫头的位置。 主仆三人才将将出屋子,就见董家的老婆子被人引到后院,手里抱着一对牌位,她脸色一沉,黑面冷对,这董家人怎么还有脸来? 董老婆子扭着身子,将手中的灵牌露出来,“孙媳妇啊,你怎么见了自家姐妹,连个招呼都不打。” 赵燕娘粗眉一皱,一个牌位打什么招呼,她不自觉地瞄下四周,总觉得这话听得让人发寒。 转念又想到云香可是自己寻短见,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也就这老婆子心坏,故意吓人,再说哪是什么姐妹,谁和一个奴才做姐妹? “你又跟到我家里来胡说八道什么,云香不过是个奴才,哪里配和本小姐称姐道妹。” “二小姐,你这话说得,老婆子可就不同意了,将云香认作义女的话,可是县主亲口说的,大家伙儿听得真真的,怎么到你这里,就变成奴才,我们董家可不依。” 赵燕娘狠狠瞪一眼她,正要说些什么,赵县令从西屋出来,怒喝道,“燕娘,你的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云香是你的义姐,这事为父亲口允诺的,绝无反悔。” 义姐? 一个奴才哪里配当什么义姐,赵燕娘恨恨地看着董老婆子,云香本来比赵家姐妹要年长一岁,但总不能让凤娘也称她为义姐,这好说不好听。 赵县令和儿子几番商量,将云香排在凤娘后面,也就成了燕娘和雉娘的义姐。 听到赵县令亲口承认,董老婆子腰杆挺得笔直,“二小姐,哦,不,老婆子唤错了,三小姐,今日你二姐回门,你做妹妹的,就没有什么表示?” 赵燕娘眼里都在冒火,回门?谁家姑娘成亲第二天就回门,还敢要东西,简直不要脸。 赵县令心下不快,董家人做事可真不地道,捧着牌位上门,究竟还想干什么? 董老婆子急吼吼是上门,就是怕过几天,赵家人翻脸不认人,那她的算盘可就要落空,也不管什么礼数,一大早就带着牌位上门,非要将这门姻亲给坐实不可。 她环顾一下,没有看到凤娘,嘴歪了一下,“我们县主娘娘怎么不出来,妹妹回门这样的大事,哪个做长姐的不露面?” 赵凤娘屋子的门打开,黄嬷嬷走出来,“董家老夫人,我们县主连赶几天的路,身子略有不适,若有怠慢之处,望老夫人见谅。” 说完,将董老婆子引到以前董氏住的堂屋,董老婆子将孙子和云香的牌位摆在桌子上,看得人心里发毛。 昨日她现宝似地将四百两银票往儿子媳妇面前一晃,然后宝贝般地收起来,连半两银子都没有分出去,气得李氏差点破口大骂。 李氏和董老婆子说,有人出二百两银子买她们娶燕娘,其实话未说全,她藏了私心,那人出的银子是五百两,她瞒报三百两,想着二百两的数目,对婆母来说也是非常诱人的。 谁知道节骨眼上,凤娘回来了,三言两语就将婆母给哄住,拉回丫头的尸身,还写下婚书,她气得发晕,婆母得了四百两银子,连半个铜子都没有分给他们。 董庆山是壮年枉死,本就要趁夜埋葬,夜里,董家就叫了几个人,将庆山和云香合葬在一起。 墓碑上写的都是董氏夫妇之墓,生卒年月,姓名等,都有铭文。 董老婆子才不看儿媳妇的脸色,她有银子,还怕没人孝顺不成? 想着凤娘的许诺,生怕赵家人出尔反尔,一大早就上门,也不管是不是晦气,她大摇大摆地坐在上座,斜着眼看赵家人。 赵县令心里头窝火,但凤娘一言即出,断无改口的可能,只董家人太过恶心人,若有可能,真想到死不再相见。 董老婆子才不看他的脸色,一个劲地催着要见凤娘。 他袖子一拂,就去了前衙,后宅是妇人的事情,他一个男人不好掺和。 一刻钟后,凤娘迤逦而来,董老婆子看着她头上的首饰,眼前一亮,怪不得这外孙女出手就是几百两银子,敢情是真不差钱,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好东西,她活了这般岁数,都没有见过如此好的首饰。 “凤娘啊,你可算出来了,不是外祖母爱说闲话,你们家这些下人们礼数不行,外祖母都坐在这里半天,也没有人上口茶水,更别提什么点心小食。” “老夫人,家中下人少,多有不周,望您见谅。” “我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一大早起来,连口水都没有喝,眼下饿得头晕眼花,差点就看不清楚路,走错地方。” 凤娘看一眼黄嬷嬷,黄嬷嬷立马让宫女端来茶水还有点心。 点心是从京城带来的,渡古县里根本就没有,精致小巧,香气扑鼻,董老婆子伸手就抓,将口中塞得满满的,噎得直翻白眼。 凤娘倒一杯茶水,递到她的手中,她仰头灌下,将点心冲下去,才缓过气来,直拍胸口,然后又伸手去抓点心。 不一会儿,盘子就空了,她吃得点心屑子乱飞,嘴里都还没有咽下去,就说起话来,“这点心真不错,我可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东西,凤娘,你那里还有没有?” 点心屑子随着她说话的动作,飞得到处都是,凤娘垂着眸,又命人再端上一盘。 董老婆子见她爽快,眼珠子乱转,扯扯自己身上的麻衣,“凤娘,你看看外祖母,这辈子就没穿过好衣服。” 说完,不停地往凤娘身上瞄,凤娘心领神会,“老夫人,等下我让下人给您备上两匹好料子,您可以裁几身新衣。” “那好,还是凤娘心善,那个燕娘,哎,以前真是白疼她,现在连嫡亲的外祖母都不认,简直是个白眼狼。” 凤娘笑得略带尴尬,“燕娘性子直,老夫人莫与她一般计较,云香的事情,父亲已经同意,您放心,这门姻亲,赵家一定会认的。” 董老婆子一把将桌上的牌位拉过来,“那敢情好,你妹妹和妹夫在泉下有知,也该含笑瞑目。” 凤娘身子往后稍微挪一下,“老夫人,凤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提?” “你讲?” “老夫人,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董家表哥英年早逝,大家心里都不好受,但董家舅舅身体还行,为何不趁此时机,再纳上一房妾室,也好为董家开枝散叶,凤娘不忍董家无后,也愿意略尽绵薄之力,这妾室一事,就由我们赵家来安排,您看可好?” 董老婆子一拍大腿,那敢情好,最近她想得有些左,都忘记这茬,儿媳妇不能生,但儿子可以纳妾啊,还是凤娘有见识,到底是长在京中的,见识就是不一样,操心着替董家留后,还不用自己花钱,这样的好事,哪有不同意的。 凤娘笑得谦和,让黄嬷嬷下去安排,黄嬷嬷的动作很快,立马找上当地最有名的牙婆子,买了两个年轻的女子,长相端正,关键是看着好生养。 人一被带回来,董老婆子心里乐开了花,不停地打量着两位姑娘的腰臀,越看越满意,当下就要将人带走,凤娘也不拦着。 董老婆子带着两位女子归家,街坊邻居看着都会心一笑,李氏还在生着闷气,给丈夫上眼药,让董大壮将老婆子的银子抠出来,一错眼,便瞧见婆母领着两个年轻的女子进门,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她黑着脸,也不去迎接董老婆子,董老婆子满心眼里都是生孙子,也懒得和她计较,拉着两位女子和儿子见了礼。 董大壮先是怔一下,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向李氏。 董老婆子冷笑一下,“儿媳妇,我们董家不能断香火,你不能生养,我就做主替大壮纳两个妾室,以后生下儿子,你也还是嫡母,这做大妇的,就得大度,你说是不是?” 李氏紧抿着唇,艰难地点头。 两位女子虽然长得不太漂亮,但胜在年轻,模样周正,身段起落有致,董大壮的眼睛不停地往她们身上瞄,气得李氏差点将她们赶出去。 董老婆子从儿子的眼神里就看出来,他应该是很满意的,她有些怪自己,这些年怎么就没有开窍,家里的日子也过得不错,若早就给儿子纳妾,那眼下院子里就有好几个孙子跑来跑去。 好在现在也不迟,她频频地看着外面,今日的日头怎么还未下山,竟是如此的漫长。 两位女子向李氏敬了茶,就算礼成。 幕色将将降临,董老婆子就催着儿子和妾室们进屋,董大壮自然不会推拒,李氏还得带着笑张罗。 当天夜里,董大壮就和两位女子圆了房。 李氏身为正室,再有不满,也不能让董家真的断子绝孙,只将心头的怒火都发泄在董老婆子身上。 婆媳俩天天斗着法,李氏笼住两个妾室,妾室们也知道,想要在董家生存下去,以后还得靠李氏,自然是向着李氏的,气得董老婆子要将她们发卖,但董大壮正是新鲜的时候,闻言那可不依。 儿子媳妇一心,董老婆子毕竟年纪大了,没有几个回和,就被弄得筋疲力尽,躺在塌上哼哼叽叽,再也没有心思找赵家的不痛快。 赵家这才算是平静下来,赵县令天天宿在西院,连衣服等东西都搬了过来,巩娘娘精心地侍候着,操心着他的饮食,两人有时候出双入对,巩姨娘羞眉顺眼,赵县令春风满面。 他们郎情妾意,看在别人的眼中却是怎么也不舒服,赵燕娘恨得咬牙切齿,雉娘也看得心里不是滋味。 巩姨娘这些日子,就像是偷来的。 雉娘发现姨娘是识字的,偶尔无人时露出的风情,让她都看得入迷,这样的女子,不应该是生活在小门小户之中,应该是被人娇养在深宅大院。 她不露痕迹地套着乌朵的话,才知道本尊也是识字的,可怜她厚着脸皮去找便宜父亲借书,翻开书一看,简直是晴天霹雳,上面的字猛一看她一个也不认识。 静下心来细看,连蒙带猜,勉强能识得几个,不由得深受打击。 赵县令看着小女儿无精打采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不太清楚小女儿识多少字,只知道巩氏平日里有教她,她也从未在人前显露过才学,想来也不怎么出色,不知为何又想起看书识字的事来,可能是巩氏要求的吧。 他的眼里有笑意,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读书识字又有才学的女子,相处起来别有一番风情,就好比巩氏,红袖添香,温香暖玉,又岂是董氏那等粗鄙女子所比。 想到董氏,心情又低沉起来。 雉娘没有心思关注其它人,拿着书就离开书房。 一迈出门,就见文师爷朝这边走来,她打个招呼,文师爷瞧见她手中的书,儒雅的脸带着笑意,“三小姐来找大人借书?” 雉娘点下头,略有些心虚。 “大人这里的书都太过枯燥无味,想来不适合三小姐这样的姑娘看,下官那里还有些游记异志,不知三小姐可感兴趣?” 那敢情好,本来就不识得几个字,还要看这样枯燥无味的书,更是头疼,若换成杂书就要好不少,至少没有那么无趣。 “那就谢过师爷,游记异志皆可。” 文师爷睿智的眼中带着隐隐的笑意,“好,我稍晚些送过来。” 雉娘又向他道谢,迈着步子往院子里走。 她身姿轻盈,弯腰间更显柔美,文师爷朝她再颔首,走进书房。 傍晚时分,赵县令回西屋时,带着四五本书,交给雉娘,雉娘让他代为感谢文师爷,抱着书就回了房。 游记看起来就简单一些,猜字也好猜,她艰涩地看完一两页,觉得头晕脑胀,又不敢问别人,就怕露陷。 她旁敲侧击地询问乌朵,乌朵从桌子底下的小匣子里翻出原主以前的习字帖,她不动声色地接过,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临摹字帖。 文师爷送来的几本书,也天天翻看,好在连看了几天,摸出一些门道,也能明白大概的意思。 边看边写,慢慢也初有成效,字帖中夹着原主以前的字稿,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有灵气的姑娘,写得字只能算是工整,她练了几天,就已赶上。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赵家突然接到蔡知府家小姐的帖子,邀请县主去府城做客。 凤娘将帖子放在一边,淡淡地对黄嬷嬷开口,“上次走得匆忙,错过蔡家宴席,此次定要赴约,你去通知二小姐和三小姐,一同前去。” 黄嬷嬷派人通知二人,赵燕娘喜不自胜,将裁好的新衣翻出来,往身上比划,又宝石头面翻出来,戴在身在,站在妆镜前,左顾右看,很是满意。 雉娘倒是平常心,巩姨娘却欢喜得差点落泪,最近这段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过舒服,家中没有主母,她和老爷天天歇在一起,蜜里调油一般。 县主又心善,还是长姐,以后有她带着雉娘,雉娘肯定嫁得不会太差,她所求的不多,只要男方家境尚可,雉娘嫁过去当正头娘子就行。 府城比起渡古县,自然要繁华数倍,能见的人也多,说不定有些家境不错的人家看中雉娘,聘为正妻,那就再好不过。 她心中期盼着,将衣拒里新做的衣裙收拾好,千叮万嘱要雉娘那天好好装扮一下,雉娘拗不过她,只能点头同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送东西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自赵凤娘回来的第二天, 赵守和便回了阆山书院,顺便将京中的家书给段表弟带去,段鸿渐听说凤娘归家, 本就要来看凤娘, 很快又听闻姐妹几人要去府城, 正好与赵守和一起回赵家, 特意来为姐妹几人送行,府城离渡古县有一天一夜的路程, 若顺着通都运河而下, 运何直通无阻,比马车要快上一倍。 几番考量,凤娘决定走水路, 也好见识一下运河两岸的风光。 出发当日,赵县令和儿子外甥亲自将姐妹几人送上船,段鸿渐看雉娘的眼神带着一丝阴郁, 有些想不通为何在雉表妹的心中,自己竟是那么的不堪,雉娘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径直上了船。 赵燕娘凑近和段鸿渐打招呼,段鸿渐爱理不理的,她觉得失面子, 暗骂他一顿, 以为自己真的是香饽饽, 比起那胥家大公子, 连捧脚都不配。 她哼了一声,昂着头走上船,段鸿渐的目光更加的郁卒。 船被凤娘给包下,只有她们姐妹几人,还有各自的丫头婆子。 雉娘身边只有乌朵一人,倒没有太多的事情。 凤娘排场最足,两位嬷嬷和两位宫女随行侍候,燕娘则带上木香和曲婆子,护送凤娘回来的京中侍卫早已离京,此次出行,赵县令雇了几个壮丁,壮丁们住在底舱,轻易不会上甲板来。 挥手向送行的人告别,船起锚开航,运河上船只往来,络绎不绝,出了渡古地界,两岸的风景慢慢映入眼帘,此时已快入秋,颇为凉爽,站在甲板上,微风徐徐,惬意又舒服。 沿河古朴的建筑,带着历史的沧桑,隐约可见河边浣洗衣服的妇人,三两地调笑着,嗓门哄亮,迎面驶来的船只擦身而过,也能见到一些妇人稚童,这个时代不如想像中的封闭,对于女子也相对开明。 雉娘思忖着,若真有一天,她脱离赵家,能生存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大,想来若不是长成这般模样,过着平淡的生活,只要肯吃苦,应该不会太难。 姐妹三人都在甲板上,凤娘的宫女们早就摆好点心,沏好茶水,姐妹三人坐在一起,河面上,慢慢地划来一只小船。 小船上坐着一位农家装扮的姑娘,熟练地划着船浆。 燕娘露出不屑的神情,“这女子也真是有伤风化,独身在外,还招摇过市。” 赵凤娘看她一眼,淡淡地道,“燕娘休要胡说,我朝对女子本就没有那么严苛,再说这位姑娘出现在此处,也是为了生计,她应是渔家女,自小就长在运河上,靠贩卖些小食给过往的船只,赚取家用,通都运河上,有很多这样的姑娘。” 那姑娘许是看见她们船上都是女子,慢慢地将船划过来,被日头晒得泛红透黑的脸上,带着爽朗,侧边垂着一条粗粗的大辫子。 “几位小姐,可要尝些小食,我家的糟鱼笋干丝儿和咸卤豆子都是极好的。” 她的面前,放着几只大坛子,想来就是装着糟鱼笋干丝儿和咸卤豆子,这几样小食都是水乡一带的特产,水乡鱼多,天气炎热时,鲜鱼不易保存,糟起来可以吃很久,笋干丝儿和咸卤豆子都是煮好晒干的,透着一股咸香,越嚼越有滋味,是寻常百姓最爱的佐茶小食,在运河两岸的茶楼里,都有得卖。 赵凤娘命黄嬷嬷每样都买了一些,渔女收好银钱连声道谢,将小船划开,去问另一艘船只上的客人,雉娘远远地听着,似乎还有男人调戏的声音,那渔女也是见惯场面的,不软不硬地避开。 她叹口气,自己还是太天真,这渔女姿色平常,都能惹来他人的调笑,若是换成她,哪里能应付这些不堪的玩笑。 独自生活,怕是不易,以目前看来,赵家还是她的避风港,虽然这港弯漏风又飘摇,却可以暂时躲避风雨。 买回来的糟鱼还未蒸过,暂不能食用,先放在一边,黄嬷嬷将笋干丝儿和咸卤豆子盛在瓷碟中,端上来, 都是些普通的小食,看起来黑黑褐褐又干巴巴的,燕娘有些嫌弃,没有动筷,凤娘分别尝了一尝,就放下筷子,倒是雉娘,吃得多些。 “三妹妹就爱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赵燕娘出口讥讽,雉娘抬头看她一眼,轻声回道,“二姐姐,何谓上得了台面,食物岂有贫贱之分,都是长在泥中或是生在水里,哪样是能上台面,又有哪样是上不了台面,雉娘不知,还望二姐赐教。” 赵凤娘似惊讶地望向她,然后语气平淡地对赵燕娘道,“雉娘说得对,食材的贵贱在于它端上谁的膳台,本身哪有什么区分,燕娘以后莫要在人前说出如此让人非议之语。” 雉娘倒是有些意外,赵凤娘居然帮她不帮赵燕娘,也不知是何用意,赵燕娘气白了脸,雉娘才不管她,自顾地夹起一筷子笋干丝儿,放入口中。 赵凤娘的眼神暗了一下,看向雉娘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雉娘抬起头,对她腼腆一笑。 赵燕娘生气凤娘偏袒庶妹,正欲离开,不经意抬头,突然变了脸色。 旁边一艘大船慢慢超过她们,船头立着两位年轻的公子,一青一白,青衣公子修长飘逸,面色冷清,白衣公子温和儒雅,满眼带笑。 雉娘一眼就认出,青衣公子正是胥公子。 赵燕娘激动地站起来,差点踢倒凳子,她失声地叫出来,“胥大公子。” 大船上的两位公子转过头来,看到她们,赵燕娘已经跑到船边,“小女赵燕娘见过大公子。” 赵凤娘瞧到燕娘的动作,眉头皱了一下,也起身,开口打招乎,“大公子,二公子,别来无恙。” 胥良川和胥良岳朝她恭手行礼,凤娘是县主,自然要行敬礼。 雉娘也站起来,用袖子掩着鼻口处,将未嚼烂的食物咽下去,她刚好在赵凤娘的身后,向两人行礼。 胥良川的眼睛定在她的身上好一会儿,又不经意地瞄着甲板上的小桌子,看着她的举动,嘴角弯了一下。 赵燕娘一直贪婪地看着胥良川,见他一直盯着凤娘的方向看,心中不快。 “不知二位公子去往哪里?”赵凤娘开口问道。 “我们兄弟二人去府城,去参加一位世交的寿宴。” 胥良川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胥良岳知道兄长不爱和这些小姐们打交道,接过话头问赵凤娘,“敢问县主又是去往何处?” 赵凤娘温婉一笑,盈然而立,“蔡知府家的小姐下帖子,邀我去做客,应她之约,今日带着我的二位妹妹去知府家中赴会。” 胥良岳抚掌笑道,“那敢情好,正好顺路,我们兄弟二人和县主同路。” 赵燕娘这才注意到他,心中暗思,听刚才凤娘的意思,白衣的公子是大公子的弟弟,那也是胥家的公子,难怪长得也如此的好看。 大公子长得好,气质出众,二公子风度翩翩,也很出色。 她真是幸运,能同时遇见胥家的二位公子。 胥家兄弟俩被她露骨的目光看着,有些发毛,胥良川冷冷地回了船舱,胥良岳也很不快,与赵凤娘告辞后才进入般舱。 赵燕娘很失望,这两位公子怎么就不能多呆一会儿,说不定再相处一下,大公子就会发现她的好,她可不是赵凤娘,就会装腔作势,也不是雉娘,就一张脸能看。 她可是长着一张大妇脸,注定就是世家主母的料,这是以前娘常说的,当正室就应该不卖弄姿色,料理好夫君的日常事务,帮他打量好内院。 真是可惜,才这么一会就离开,要是再多看一会该多好,她满脸的失望不甘,转念一想,水路还长着,说不定大公子还会来甲板上,到时候就会注意到她,必得看出她的好处,她的脸发起烧来,只是脂粉抹得太厚,也看不出来。 赵凤娘看下桌子,浅浅的两碟子小食,还剩有大半,她让黄嬷嬷端下去,由着下人们分食,然后回了船舱。 雉娘本想在甲板上多透下风,可赵燕娘的赶人的意思太过明显,她低着头,也离开甲板。 甲板上,只剩赵燕娘一人,倚在栏杆旁,搔首弄姿,变换着姿势。 大船内,胥良岳推开窗子,见赵燕娘还在朝他们张望,无奈地摇下头,“这赵家的二小姐,真是没法说,哪有这样不知羞的女子,明目张胆地看男人,听说赵家那位去世的夫人为人极为阴毒,能养出这样的女儿也不足为奇。” 胥良川眸色冰冷,赵燕娘岂止不知羞,根本就不顾礼义廉耻,连蓄养面首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又有什么奇怪的。 “此女不堪,岳弟莫要与之亲近,若她纠缠,定要远着些。” 胥良岳潇洒地打开折扇,温雅一笑,“兄长多虑,那等女子,小弟怎么会去接近,依小弟看,她的眼睛都恨不得黏在兄长身上,怕是意在兄长。” 胥良川想到那粘腻腻的恶心目光,神色冰冷,赵燕娘究竟是不是真的皇后亲女,还有待证实,前世发生的过的事情,他不想再来第二遍。 赵凤娘来到渡古,算时间,没过多久,太子应该也会追来。 他是太子的伴读,但年纪并不相仿,他要大上七岁,当初陛下为太子选伴读时,看中的是胥家的声望,所以太子虽与他有些情义,却远不及和另一位同岁的伴读那么亲近。 太子渐长后,他就离开东宫,算起来,也有几年未曾一起好好说过话。 皇后娘娘,太子,还有赵氏姐妹。 他的心里将这些人默念一遍,如何才能破前世的困局,关键就在赵氏姐妹的身世上面。 猛然间脑海中闪过一张娇艳的小脸,想着那小姑娘掩面偷吃的模样,他的嘴角勾了一下,眼色慢慢转暖。 船舱外面,又响起渔女的叫卖声,胥良川让人买了两份,自己留下一份,另一份送到隔壁船上,等做完这些,他才回过神来,愣愣地坐着没动。 胥良岳有些拿不准兄长的意思,兄长怎么会送吃食给姑娘,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再说兄长这人可真不解风情,给姑娘们送东西,怎么能送如此粗鄙之物。 胥良川收到堂弟揶揄的眼神,掩饰般地端起杯子,品着茶水,“不过是随意之举,并无其它的用意。” “哦…” 胥良岳将这个字音拉得长长的,眼看着兄长就要黑脸,才正色起来,坐得直直的。 赵燕娘满心欢喜地看着大船慢慢靠过来,一位随从递过来一只小篮子,说是胥公子送来的东西,木香将东西接过来,她开心地打开,见是笋干丝儿和咸卤豆子,脸就沉下来。 送东西的随从正是许敢,他心知大公子肯定是送给赵家三小姐的,碍于别人眼光,只说是送给赵家姑娘的,这位二小姐可真有意思,还瞧不上大公子送的东西。 许敢的目光不善,赵燕娘挤出一个笑,“帮我谢过你们大公子,就说我很喜欢。” 谁管你喜不喜欢? 许敢嗯了一声,黑面黑脸地缩回身子,示意浆手将船划开,与赵家的船隔开距离。 赵燕娘还巴巴地张望着,那大公子派下人送东西过来,怎么都不露个面,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甲板上等着? 还是他们读书人都清高,虽然心里想,却假装正经地端着架子。 她又等了一会,还是不见有人出来,这才提着篮子回到舱内,赵凤娘得知是胥家公子送的,说了一句有心。 黄嬷嬷正要伸手去接篮子,赵燕娘不给,紧紧地护在怀中,“刚才我腹中不太舒服,大姐买的东西我都没有尝过,着实有些可惜,不如就将胥公子送的留给我,正好让我也尝个鲜。” 赵凤娘不置可否,随她去,黄嬷嬷变了脸。 二小姐这番做派,可真够不知羞的,但县主没有发话,她再也不满,也只能是干看着。 赵燕娘才不管她们,提着篮子就回了自己的舱房,欢喜地让木香将小食盛在盘子里,一边吃着,一边心里美。 突然不知想到什么,差点咬到舌头,胥大公子这东西究竟是送给谁的,不会是凤娘吧? 大公子和凤娘在京中早就认识,两人不知道有没有… 她的眼神阴狠起来,泄愤般地嚼着笋干丝。 中午用饭时,那糟鱼被蒸好端上桌,赵凤娘吃了几口,雉娘很喜欢,却也只是吃了几口就没有再动,倒是燕娘,不知和谁赌气一般,生生地吃完一条,吃完后就站在甲板上消食,一消就是半天。 还特意换上另一套衣裙,重新描了眉眼,那含春的模样,连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黄嬷嬷露出鄙视的表情,默不作声地侍候在赵凤娘的身边,赵凤娘冷眼看着赵燕娘,却并未出声阻止。 雉娘不想和燕娘碰面,就一直呆在船舱中,没有再出去。 赵家的船在前面行着,胥家的船错后一些,不紧不慢地跟着,一直到府城,两位公子也没有再露出,赵燕娘满心期盼落空,吹了一下午的江风,脸上湿黏黏的,发髻也歪到一边,回屋对着镜子一瞧,妆也花了,气得她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发狠地踩了几脚,心中只余对赵凤娘的嫉恨。 下船时,雉娘心有所感地回头,就见胥大公子站在船头,面朝着她,江风徐徐,吹起他宽大的衣袖,清如水的面容,依旧带着让人难以看懂的深沉。 她遥遥地点头,跟在赵燕娘的后面,赵凤娘走在最前头,码头上,蔡知府派来接人的马车早已停靠等候,前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位少女,约十五六的样子,正是蔡知府的嫡长女蔡知奕。 赵燕娘在知府家做过客,与蔡家姐妹相熟,她冲到跟前,欢喜地道,“蔡大小姐,劳你亲自来接。” 蔡知奕朝她点头含笑,和赵凤娘行礼,“见过县主,谢谢县主赏脸。” 赵凤娘含笑,与她相互寒喧起来,将赵燕娘冷落在一边。 赵燕娘心中不忿,雉娘悄悄错后一步,但她容色出众,蔡大小姐已注意到她,笑着问赵凤娘,“不知这位是?” “是我的三妹妹,此次我们姐妹几人来到府城,叨扰你们了。” “欢迎都来不及,哪里谈得上麻烦,刚才知奕就瞧着这姑娘貌比寻常,原来是县主的妹妹,怪不得如此让人过目难忘。” 赵燕娘鼻子里哼一声,“我这三妹妹,一直养在自己姨娘身边,除了一张脸能看,其它的可都不行。” 赵凤娘利眼扫她一下,回过头对蔡知奕道,“麻烦你亲自来接,凤来深感荣幸。” 蔡知奕刚才有些愣神,前次赵燕娘来府城时,也是她们俩姐妹做陪,那时候,赵燕娘就没有少说自己庶妹的坏话,还怂恿她们如何对付庶出的姐妹。 蔡知府也是有庶出子女的,蔡家姐妹受母亲的教诲,觉得庶出的姐妹兄弟都像是小猫小狗,好好养着就行,倒从未想过要如何苛待。 她见凤来县主错开话题,立马接上话,“县主真是太客气,本来母亲也要来亲自迎接的,但府上为明日的宴会之事做准备,她抽不开身,望县主见谅。” “蔡夫人太过多礼。” 蔡知奕要将赵凤娘请进前面的马车,赵凤娘温婉地拒绝,“蔡小姐莫要客气,我与妹妹们同乘一辆即可。” 几番推拒,蔡知奕被赵凤娘说服,“县主真是贤淑,你们姐妹情深,让知奕羡慕。” 赵燕娘闻言,神情不屑。 蔡知奕将姐妹三人请上后面的马车,车夫机灵,等人做稳,就缓缓行驶起来。 赵家人一离开,胥家人才开始下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宴会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日头已经偏西, 又大又红,洒在河上的余晖,泛起金光, 一片潋滟, 胥良川背着手, 任风着着自己的衣袍, 背后是红日远山,孤寂又清远。 他目送着蔡家的马车走远, 再静立半晌, 然后抬脚下船。 后面跟着的胥良岳也疑惑地看着蔡家的马车,暗自猜着难道兄长中意之人是凤来县主? 可听说凤来县主和太子走得很近,太子身为储君, 身份权势都让人望尘莫及,那兄长要如何做才能赢得佳人芳心,难不成与太子相争。 他摇摇头, 打开折扇,装模作样地叹下气。 胥良川冷冷地扫他一眼,“收起你的心思, 凤来县主与为兄无半点关系。” 胥良岳惊讶地张大嘴,兄长莫不是有读心术,怎么能猜中他心中的想法, 还急着撇清, 若不是凤来县主, 又是谁, 总不会是那丑陋又做作的赵家二小姐吧。 他一阵恶寒,浑身抖了一抖,抛开心思,急忙跟上去。 “兄长,若不中意县主,那又是谁?” 胥良川淡淡地睨他一眼,“没有谁,你若再乱说,我让许雳送你回书院。” “不要啊,兄长。” 他胆战心惊般地看一眼跟在后面的黑脸汉子,连忙闭了嘴。 姐妹仨坐在马车上,赵凤娘冷着脸,“燕娘,你今日言语有些不妥,雉娘如何,那是我们赵家的事情,你万不该在外人面前提及,在外人眼中,我们姐妹三人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赵燕娘不以为然,什么姐妹,她可是嫡出,哪是一个庶出的死丫头能比的。 “蔡家姐妹也不是外人,上回我来府城时,她们已与我成为知交好友,再说我也没有说错,雉娘除了一张脸以外,再无其它的优点。” 雉娘都要气笑了,赵燕娘老拿着她的长相说事情,不就是因为自己本身长得丑吗?就因为自己丑,所以一直要拿着别人的长相说事,恨不得踩在泥里。 “大姐,你莫要怪二姐姐,她说得没错,除了这身皮囊,雉娘女红琴棋书画都不精通,而二姐姐则不同,抛开长相不说,其它的都很出挑。” 她的话语很轻柔,带着怯意,可话里的意思却让人听着不太舒服,赵燕娘朝赵凤娘露出一个你看我说得没错的眼神。 赵凤娘深看雉娘一眼,慢条斯理道,“你能这样想很不错,燕娘莫要心中不平,你在人前嘲笑雉娘,别人就会在背后说你不悌姐妹,无论是嫡出庶出,都是父亲的血脉,我们姓赵,纵使不能亲密无间,也要做到和睦相处。” 她的神色很冷,燕娘这样的作派,只会让别人嘲笑赵家所有的姑娘,而不是雉娘一人。 真不知道娘这些年是怎么教燕娘的,养成这样的性子,在京外还好,渡古县中父亲官职最大,燕娘再如何举止无礼,也没有人会计较,但京中就不同,世家女子最看重的就是品行,一个品行不好的女子,长得再美貌也没用,何况燕娘长得也不出色。 听姑姑透露过,想将父亲弄到京中,若真有那一天,燕娘这样可就不妥。 “燕娘,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想的,从今往后,你要记住,雉娘是你的妹妹,在家里闹些小别扭没有关系,但一定要有分寸,在外面,我们姐妹之间要相互维护,你明白吗?” 赵燕娘不甘愿地嗯了一声。 赵凤娘看一眼自始自终都低头的雉娘,叹了一口气,这位庶妹,不知是真的无心口直,还是扮猪吃老虎,可能也是个有小心思的,毕竟是姨娘所出,纵是有些心思,也透着一股小家子气。 她放轻声音,“雉娘,你二姐姐性子直,你莫要往心里去,将来我们姐妹几人要结成一心,相互扶持。” 雉娘感激地抬头,细若蚊蝇般地称是。 马车到了蔡府,蔡夫人和二小姐蔡知蕊都在门口候着,赵家姐妹下车,蔡夫人立马上前,“县主一路劳累,能赏光应约,让我们蔡府满府荣光。” “蔡夫人客气,蔡家盛情,凤来不敢辜负。” 赵凤娘笑意嫣然,将二位妹妹介绍给蔡家人,蔡家母女看见雉娘的长相,眼神都闪了一下。 众人进门,蔡知奕将几人引到后院的阁楼,此处早已收腾出来,以便赵家姐妹小住几日。 房间收拾得雅致芳香,桌上还摆放着新采摘下来的花儿,赵凤娘很满意,她被安排在最好的房间里,蔡家人以为赵家只有姐妹二人,故而只备有两间房,故而让燕娘和雉娘共处一室。 燕娘老大的不高兴,不过才被赵凤娘教育过,心中有气显在脸上,却没有发作出来,她指着室内的小塌对雉娘道,“我习惯一人睡,你晚上就睡那里吧。” 那小塌比一般的床还上宽,上面铺着的被褥看起来也不错,雉娘不想在小事上计较,闻言点了点头。 燕娘见她乖巧,对她气消了一些,满心里都怨恨起凤娘,上回她来蔡家里,住的是最好的那间房,这次来蔡府,不仅蔡家人所有的眼光都在凤娘身上,连其它的都让她靠一边,她越想心里越不舒服,要是当初被接到京中的是她,那么所有的一切荣耀都是她的。 雉娘不理会燕娘心中所想,和乌朵二人将东西搬进来,主仆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暂时小休一会。 蔡家人备好接风的宴席,姐妹几人收拾好,便被人请到花厅,蔡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做陪,赵凤娘姐妹三人坐在另一边。 蔡家两姐妹长得都像蔡夫人,颇有几分姿色,大小姐稳重,二小姐活泼,一静一动,和赵凤娘聊得不亦乐乎。 蔡夫人有几分风趣,说笑间,气氛更加缓和。 她带着笑意对赵燕娘道,“一段时间不见赵二小姐,比以前看起来要清瘦一些。” “最近家里事多,母亲不在,我在操持后宅,所以瘦了一些。” 赵燕娘这话说得蔡夫人脸色一变,赵县令家的那位夫人的事迹都传到府城,人人都道董氏死有余辜,她本来对于再次邀请县主的事情有些犹豫,思量了好几日,迟迟没有行动。 最后还是夫君问起,道县主归家已有好几日,为何一直没有下帖子相请,她才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夫君略微深思,直接道县主背后靠边的是皇后娘娘,又是长在京中的,虽是董氏所出,却无什么大关系,让她放心结交。 她一直刻意不去提起赵家的事情,谁知赵家二小姐主动提及,前次二小姐来家中做客,为人就让人很不喜,若不是看在县主的份上,这样的人她们还真不想再结交。 说起来也是,就董氏那样的为人,能教出什么好女儿,她转头看向赵凤娘,赵凤娘依旧带着笑意,“我二妹妹这话说得不假,我才从京中来,家里的事情都有些不太清楚,都是二妹妹安排的,真是难为她了。” “二小姐能干,以后必是理家的好手。” 赵燕娘眼有得色,头昂得老高,坐在一边的蔡知蕊嘴角撇了一下,赵燕娘前次在家中做客,做派举止都十分讨厌,眼皮子又浅,看到自己的首饰都想借戴,临走时还被她磨去一对宝石耳铛,要不是看在县主的份上,谁会邀请她一个县令之女来做客。 蔡夫人带着笑意对凤娘道,“前次二小姐曾来府中做客,与小女们很是要好,再是妥当不过的人,行事举止都没得挑,颇有大家风范,若不是我家儿子早已娶妻,说不得要厚着脸皮提上一提。” 蔡知蕊的嘴巴翘得老高,大哥才看不上这么个丑女,母亲净说瞎话。 赵燕娘的脸上的得意之色更甚,赵凤娘脸上始终带着笑,乌朵在后面替雉娘布菜,雉娘小口地吃着。 蔡夫人说得是客气话,也就赵燕娘听不出来,还在心中感慨可惜蔡家公子成亲早,要不然也是个选择。 “蔡夫人谬赞,蔡公子人品出众,没能成为您的儿媳,是我二妹妹的遗憾。”说完赵凤娘将自己碟中的一块鸡肉夹到她的碗中,“三妹妹想必是饿得不轻,中午吃得少,船上的饭菜不合胃口,眼下莫要辜负蔡夫人的盛情,多吃些。” 蔡夫人闻音知意,忙道不是,“看我,一心想着和县主说话,都忘记你们一路辛苦,必是腹中略空,来,尝尝这些临洲的菜,也不知合不合县主的口味。” “蔡夫人客气,菜色都是极好的。” 赵凤娘说着,她身后的黄嬷嬷有眼色地布菜,其它的丫头们也都布起菜来,一时间,只见筷子动,不闻说话声,连咀嚼声都没有。 雉娘心下暗叹,幸好她在家中有意地模仿巩姨娘,若和前世一般吃饭随意,怕是要闹笑话。 赵燕娘忿忿地剐着雉娘,就知道吃,害得蔡夫人都没有再接着夸奖自己,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活该没人喜欢。 她的眼神不加掩饰,赵凤娘警告地看一下她,她这才移开目光,蔡夫人似没有看到一般,不时地介绍菜色。 一顿饭毕,众人去园子里边逛边消食,赵燕娘拉着蔡知蕊的手,亲热地说着话,蔡夫人和蔡知奕一左一右地伴着赵凤娘,只有雉娘一人落在后面。 她看得分明,那蔡家的二小姐几次想挣脱燕娘的手,却被燕娘抓得死死的,心不甘情不愿地走着。 心中好笑,这些官夫人们真会睁眼说瞎话,黑的都能说成白的,让人真假难辨,什么赵燕娘举止没得挑,不过是看在赵凤娘的面子上,做人情罢了,就赵燕娘那德行,哪会讨人喜欢。 蔡府比起渡古的县衙后院,不知道要大上多少倍,园子里还有假山池塘,池塘中还有锦鲤在欢快地不时冒着水泡。 赵燕娘来过一回,已不再感到吃惊,凤娘自小出入宫中,蔡府在她眼中不过是一般而已。 蔡夫人不经意地回头看一下,见雉娘脸色平平,似乎并不稀奇的样子,心中暗道怪哉,一个小小县令家的庶女,居然有这样的定力,真是少见。 眼见日暮天凉,蔡家人体贴地让她们去休息,姐妹三人回到阁楼,各自歇下不提。 翌日一早,蔡家就热闹起来,夫人们陆续地来到,还有一些未出阁的姑娘,为了这次宴会,蔡夫人可是准备许久,城中的官家夫人们也早就等着这一天,谁都想和凤来县主攀上交情。 蔡府的下人们将马车引到外面的侧边,然后领着她们进入园子,园子的早就被装饰过,焕然一新。 临洲城的夫人们以蔡夫人马首是瞻,蔡夫人又讨好着赵凤娘,赵凤娘被众人拥簇着,如星绕月。 她身着粉色的流仙百花裙,妆容淡雅,梳着高高的飘云髻,上面簪着宝石珠花,髻子微微地向后弯着,如幕的长发散开,像流水一般。行走间,裙摆似金光闪现,层叠如波,整个人飘逸如仙。 众夫人赞叹着,这才是皇家的作派,不愧是县主,一行一动间,全是高不可攀的气势,恰当好处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赵燕娘被排挤在外面,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更是妒火中烧。 为了这次宴会,蔡家可是下了血本,请来声名远播的今朝喜戏班子,今朝喜的台柱子柳老板也会登台,戏台子早已搭好,众人落座,赵凤娘和蔡夫人坐在最前最中,其次是身份高些的夫人和蔡家的两位小姐,边上是燕娘和雉娘,后面才是其它的夫人和女儿们。 座位之间的小桌上,早就摆好花茶点心还有果盘,点心精致,香气盈鼻,夫人们相互地谈笑着,却无人顾得上吃一两块。 台上的大幕慢慢地拉开,甩着水袖的花旦袅袅飘飘地上台,点翠头面青乌发,画着极其艳丽的妆,眼睛水盈盈的,一回首,一抛眉,一甩袖子,万般风情。 婉转的唱腔绕在周围,看众夫人陶醉的神色,就知花旦唱功了得。 雉娘听不懂戏曲,但不防碍她欣赏美人,台上的旦角身段柔媚,眼睛里全是戏,就那么轻轻地一抛眼,让人神魂颠倒。 夫人们沉醉其中,渐渐无人再说话,蔡家的二位小姐都看得专注,尤其是二小姐,跟着那花旦的唱腔,嘴巴也在一张一合。 一曲毕,其它的角色接连登场,余音不绝,众人已经入迷,蔡夫人认真地听着,赵凤娘也含笑认真地看着台上。 “柳老板果真名不虚传。”夫人们小声地议论着。 等一出戏进尾声,管乐停止,戏子们纷纷转入幕后,大幕拉上。 夫人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议论起几才的精彩桥段,满口地夸着柳老板的功力,雉娘不知哪位是柳老板,心下猜测。 不一会儿,一位仍旧未卸妆的戏子走出来,白色的直裰,前胸平坦,正是刚才让人惊艳的花旦。 他躬着身朝夫人们行礼,口中说着吉祥话儿,蔡夫人欢喜地让人打赏,赵凤娘也让人备上赏银。 听到别人的议论,雉娘方知这位就是柳老板,能被称为老板的,必然都是戏曲的大家。 柳老板再三道谢,才转回戏台,临走时眼波勾转,雉娘打了一个寒战。 大幕重开后,又换上另一队人马,赵燕娘有些坐立不安,偷偷地起身,雉娘心不在台上,小心地留心着周围,见那蔡家的二小姐也悄悄地离开。 好大一会儿,第二出戏都快要落幕,赵燕娘才回来,脸上神神秘秘的,带着嘲弄的笑,不时地瞄着蔡家的二小姐的位置。 雉娘心下纳闷,转头一看,蔡家的二小姐也已归位,脸色红红的,眼神迷离,嘴角噙着笑。 台上在演绎着悲欢离合,台下人也如痴如狂,动情之处,用帕子拭泪。 看完戏,蔡夫人引着众人回到厅中,府中的下人们早已布置好,大家依次落座,蔡夫人一拍手,丫环们就端上烹好的佳肴。 先是冷盘,后是热菜,菜色精致,无论品相还是色泽,都让人食指大动。 赵凤娘自然又是被人众星拱月般坐在正中间,燕娘和雉娘被安排在另一侧桌,席间众人谈笑风生,都是围绕京中的事情,女人们在一起,免不了要谈论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事情,比如衣饰面料,美容膏子,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赵凤娘轻声慢语,一一道来。 京中繁华,流行的料子花样都未传到临洲,赵凤娘对于这些,如数家珍,往往廖廖几句,就能形容出华美的东西。 夫人们带着讨好,认真地听着,姑娘们眼中透着神往,熠熠生辉,恨不得插翅飞到京中,全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赵凤娘,感叹着对方的好命和福气。 雉娘依旧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认真是听着赵凤娘的话,侧面了解着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慢慢地,她感觉到已经有好几位夫人用打量的眼神看向这边,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赵燕娘插不上嘴,凤娘说的那些,她闻所未闻,有心也想显摆几句,几次张口,都无人搭理,越发的气闷。 蔡家的二位小姐和别人一样,都听得入神,都没有注意到她。 等赵凤娘说得差不多,蔡夫人也带头说起临洲的一些事情,临洲与京中自是无法相比,每每说到差距之处,众夫人又是感慨。 “京中热闹,哪里是咱们小小的临洲能比的。” “是啊,咱们临洲,一年都难得有几回盛会,此次若不是县主驾临,哪有机会让我们聚在一起。” 赵凤娘随意问道,“临洲城中,最近可是有什么威望的老者要举过寿诞? “县主问得不错,明日是方大儒的六十大寿。”蔡夫人回道。 赵凤娘点头,带着仰慕的神色,“原来是方大儒,凤来一直久仰大名,倒是赶巧,明日正好去拜访。” 方家是书香世家,虽比不上胥家那么名扬四海,但也是几百年的大世家,和北方的文家齐名,两家都低调又有底蕴,从前朝到现在,如长青树一般屹立不倒,方家人不爱官场,隐于市井,方大儒年少成名,风姿卓绝,只不过他和先辈们一样,视科举如无物,寄情于山水,反倒深受读书人的景仰。 雉娘心下一动,赵凤娘必是想起胥家人上府城做客,才有此一问,能和胥家是故交的,必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不愧是常出入宫中的人,这般心细,常人难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方家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她们这一桌坐的都是姑娘, 都是各家的嫡出姑娘,姑娘们交头接耳,大家都是相熟的, 赵燕娘和蔡知蕊坐在一起, 也有说话的对象, 只有雉娘, 一个人也不认识,也没有人搭理她, 除了埋头吃东西, 再也找不到其它的事情做。 她是庶出,蔡夫人是看在凤娘的面子上,将她排在这一桌, 听说知府家里也是有庶女的,不过都没有出现。 嫡出的姑娘们不会主动找她说话,看她的目光带着敌意, 一个庶女,还长成祸水般的模样,也难怪嫡女们不喜。 蔡知蕊可能是心情极好, 与赵燕娘说起话来,脸上都透着兴奋。 赵家的三姐妹都没有定人家,在座的夫人们家中有子的, 都有些小小意动, 仔细一思量, 又似被冷水淋头, 灭了心思。 县主身份高贵,以她们的家世,再是嫡子也高攀不上,赵二小姐身份倒是相配,只不过长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虽说娶妻娶贤,可也不能委屈自家的儿子,赵三小姐,美则美矣,却是小妾所出,看起来娇怯怯的,不堪为大妇。 要是替家中庶子说亲,赵三小姐倒是可以考虑,做为嫡母,为庶子结这门亲,又心不甘,赵三小姐虽然好拿捏,但她有个高贵的嫡姐,轻易不能苛待。 细观县主的做派,是个护短的,要不然也不会带着庶出的妹妹出门做客,以后的事情也难说,就怕千方百计取个庶女进门,反而成为庶子的助力,将自己亲生的儿子比下去,想想都不划算。 雉娘不知这些夫人心里已经将她想了个遍,她从未存着让别人相中的心思,男女之情,对于她来说,从未想过,前世今生,所求不过是安稳的生活。 赵燕娘更是一无所知,她一面和蔡知蕊说着话,一面频频地望向主桌,见赵凤娘淡然温和的样子,众人都满口的恭维,顿时觉得眼前的佳肴都失了味道。 临洲靠水,菜色是河鲜居多,雉娘留心着他人的举动,乌朵不声不响地替她布着菜,主仆俩被人忽略,倒也自在。 宴会结束,夫人们携女各自散去,蔡夫人一一送别,此次宴会很成功,她觉得很有面子,满脸红光。 赵凤娘是客,宴会结束后便回到阁楼,将燕娘和雉娘召到一起,说明日要去方大儒家贺寿,让她们做些准备,莫要失礼人前。 赵燕娘这才反应过来,心中高兴,“胥家大公子不是说要去参加故交的寿宴,可是指的这家?” 赵凤娘闻言,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眼皮盖住眸光,“嗯,兴许是吧,方大儒可是当世大家,你们明日不求出采,但求无过,行事稳重些,切莫招惹事非。” 这些话,赵燕娘都没有听进去,她心心念念地想着明日就可以见到大公子,心里美得冒泡,脑子只想着明日要穿什么,戴什么才能吸引大公子的眼睛。 等燕娘和凤娘离开,赵凤娘神色淡下来,带着漠然,黄嬷嬷见机道,“县主,是否要提点一下二小姐?” “不用,随她去吧,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让她碰个钉子,她就会知难而退,免得以后惹出更大的麻烦。” 她的声音冷冷的,胥家的声望和胥大公子的人才,怎么可能看得上燕娘,若是她从中阻挠,以燕娘的性子,不会领她的情,必然会怀恨在心,这个恶人,她不想做。 就燕娘这性子,长在远离京城的地方还好,一旦父亲进京为官,全家势必要搬到京中,京中贵人多如牛毛,随便都能碰上世家子弟,以燕娘愚蠢的个性,万一冲撞哪位贵女,必然带来麻烦。 说是嫡女,还不如姨娘养的雉娘省心,雉娘虽懦弱,却不轻易招惹事非,也不爱多说话,少说多看,多舌必失,这样的道理燕娘不明白,可她年纪已有十七,性子已生成,再纠正的可能性不大,若放任下去,就怕到时候拖累自己。 索性让她吃些苦头,在男女之事上栽个跟头,碰下钉子,或许能让她醒悟过来,不再这么蠢。 母亲一死了之,丢下一堆烂摊子,不仅有个坏名声,还留下燕娘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赵凤娘离家时,尚是婴儿,对董氏没有半点印象,谈不上母女情深,如今董氏背负那样的恶名死去,她也没有什么其它的情绪,只觉得头疼,不由地伸手按抚额头,黄嬷嬷立马接手,替她捏起来。 片刻过后,头疼有所舒缓。 “明日你盯着点二小姐,我怕她在方大儒的寿宴上失礼。” “是,县主。” 黄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赵燕娘的那点心思又怎么能瞒得过她,她心中讥笑赵燕娘不自量力,竟然敢肖想胥家大公子,同时又有些自得,自家的县主身份上配大公子倒是够的,只不过县主有更好的人选。 京中谁人不知太子殿下最为看重县主,县主又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说不定以后会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 她以后身为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将来太子登基,自己的主子被封后位,那么她就会重回宫中,成为中宫之主跟前的第一红人,风光无限。 对于县主交待的事情,她定然办得妥妥的,明日她必定要一眼不错地盯着二小姐,以免她举止太过轻浮,招来闲话。 赵燕娘不知道凤娘的打算,还在做着明日要怎么样引起胥大公子注意的美梦,她将随身带来的衣物都试了个遍,还是不满意,每件衣服放在渡古县都算是上乘的,可和凤娘的衣服一比,都黯然失色。 她眼珠子转了一转,起身朝凤娘的房间走去,黄嬷嬷见又是她,脸上精彩万分。 赵燕娘才不理她,径直坐到凤娘的身边,“大姐,咱们姐妹一体,燕娘不想给你丢人,可是我带来的几套衣服都上不了台面,不如大姐你随便匀一身给我。” 黄嬷嬷黑了脸,这位二小姐,真是不知所谓,县主的衣服,哪是她一介平常女子能穿的。 赵凤娘用眼神看一下嬷嬷,缓缓地道,“我的衣服,很多不太适合你,倒是有两身,或许你能穿。” 黄嬷嬷会意,将两身没有绣金边的衣服拿出来,赵燕娘一看,嘟起嘴巴,老大的不高兴,这两套衣服看起来普通,简单地绣着小花,根本就不华丽,哪能让人眼前一亮。 她满脸的不高兴,黄嬷嬷还不乐意,县主的这两身衣服,别看绣花简单,料子可不寻常,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鲛丝织绡锦,一般的官家小姐终生都未见过。 “大姐,这衣服太过素净,与我不太相配,你不是还有很多华丽的衣裙,是不是舍不得,所以才不拿出来,光拿这样的衣服出来打发我。” “燕娘,在你的心中,我就是这样的人,真让人心寒,别看我的衣服多,也就这两身能匀出来,其它的都不合规矩,你没有品阶,不能穿出去,否则会惹来是非。” “不借就不借,说什么身份,我是你嫡亲的妹妹,你少用县主的身份压我。”赵燕娘脸色青白相交,气得拍拍屁股就走人。 品阶二字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里,若姑姑带走的人是自己,那品阶不就是自己的,哪有赵凤娘什么事,赵凤娘得了便宜还卖乖,借一身衣服都舍不得。 赵凤娘也冷了脸,燕娘真是太不知礼数,她可是有食邑和封号的县主,正五品,所穿戴的衣物哪是燕娘可是用的。 她盯着那两套衣服出了神,眼皮子直跳,燕娘这性子,迟早要出事。 赵燕娘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雉娘主仆二人都在,她眼珠子转了一转,“三妹妹,明日去赴会,你打算穿哪身衣服?” “随便哪身都可以。” 雉娘随意地答着,她就那几身衣服,穿哪身都可以,再说不过是去参加寿宴,没有必要花枝招展。 赵燕娘更加来气,这死丫头仗着一张脸,口气倒是大,她是随便穿都能勾得男人神魂颠倒,天生就是个做妾的料,以色侍人,等男人们新鲜劲过去,人老色衰,看她还怎么张狂。 “这怎么能随便穿,你没有听说,方大儒可是极有威望的人,你可不能给我们赵家丢脸。” 雉娘嗯了一声。 赵燕娘越发的来劲,“说起来,我们都是姐妹,但我们的衣服和大姐比起来,就像天上地下,同为姐妹,差距甚远,我见大姐的衣服都是极好的,要不你去找大姐借一身,保证你明天艳惊四座,说不定还能入其它人的眼,为你招来好姻缘。” 雉娘暗自好笑,这是怂恿自己去找凤娘借衣服,怕是她自己在凤娘那里碰了钉子,才起的心思吧。 要说赵燕娘这人,她真没有放在眼里,这算计一眼就能识破,怕就怕蔫坏的人,不声不响地就阴你一把。 “大姐是县主,穿戴岂是常人能比,雉娘穿自己的衣服就好,多谢二姐提点,要不二姐自己去借,明日独冠群芳,岂不更美。” 赵燕娘狠狠瞪她一眼,“不必了,女子端庄即可,打扮得太过轻浮,会招人诟病。” 雉娘意味深长地笑一下,没有再接她的话,吩咐乌朵将明日要穿的衣服翻出来。 赵燕娘在屋里走来走去,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黑的,不一会儿,又掀帘出去,等回来时,手中捧着一套艳丽的衣裙。 她对着镜子比划着,满脸的兴奋,然后去屏风后面换上,走出来问雉娘,“你看,这身衣服配不配我。” 衣服的料子很好,颜色艳丽,绣花也十分的精致,缠缠绕绕的,只不过穿在她的身上有些紧,腰身那处勒得紧紧的,一看就有些不合身,也不知她是找谁借的。 赵燕娘身形似董氏多,骨架子粗,再如何瘦都比别人看起来要壮实,若是借赵凤娘的衣服,十有八成也是不合身的。 雉娘点点头,“二姐姐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算你会说话。”赵燕娘喜滋滋地在镜子前左看右看,很是满意,蔡知蕊很识相,她一开口就借到衣服,若不然,她就抖出对方的丑事。 她的心情极好,这鲜亮的颜色特别衬肤色,想着明日里能见到大公子,心头一热,不知大公子会不会露出惊艳的眼神。 雉娘低头失笑,赵燕娘这大张旗鼓的是要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将赵凤娘压下去,这对双生的姐妹不仅长得不像,心也不齐,赵燕娘明显处处想和赵凤娘相比,赵凤娘对嫡亲的妹妹也不怎么亲热。 赵燕娘一会儿戴上宝石头面,一会儿换上金头面,然后又是描眉画眼,不停地问雉娘,雉娘敷衍地答着,折腾到很晚,赵燕娘确定明日的穿戴,才欢喜地睡去。 雉娘和乌朵对视一眼,无奈地铺床睡觉。 等到次日清晨,赵氏姐妹与蔡家人一同去参加方大儒的寿宴,蔡家人看起来十分重视,母女三人都穿得庄重而不失华丽。 见到赵燕娘的穿着,蔡夫人用眼神询问二女儿,蔡知蕊心情有些不好,说是自己主动借给燕娘的,蔡夫人将信将疑。 这次赵家姐妹三人分开,凤娘独乘一辆马车,燕娘和雉娘同乘另一辆。 方家的老宅在城南,古树苍老,屋子质朴,从外面看只觉得里面庭院深深,幽静隔世。 下人们将一行人引进院子,本来宾客们并不多,受邀的只有几位世交,像蔡夫人这样的官夫人,不过是顺着面子情,才相请的,但不知为何来了许多临洲的官眷。 站在门外迎客的是方大儒的长媳和次媳,方大夫人也是出身书香门第,为人却不像家中的男人那般清高,颇有些八面玲珑,除了蔡夫人,临洲城其它有些来头的夫人,也都在应邀之列,不过这些事情都瞒着方大儒。 她热情地接待着蔡夫人一行,对蔡家两个女儿赞不绝口,蔡夫人打住她,急忙替凤娘引见,得知凤来县主来参加寿宴,方大夫人又惊又喜,拉着凤娘,行完礼后好一顿大夸。 凤娘微笑着,目光真诚,方大夫人更是拉着她的手不话,连蔡夫人都被扔在一旁,蔡夫人不怎么介意,赵燕娘却气歪了嘴。 方大夫人留下二夫人,亲自将她们领进去,去拜见做寿的方大儒。 方大儒坐在中间,儒雅清俊,身着白色广袖长袍,发束高髻,未戴冠,只用布巾包着,面清如水,看起来最多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位花甲老人。 他的脸色不是太好看,甚至眉头都有些皱起来,本来只想简单庆祝,哪知长媳下了这么多帖子,来了这么多人,闹哄哄的,一点都不清静。 坐在他身边的应该是方老夫人,一脸的富相,圆脸慈目,透着平和,却显老相,与方大儒不像夫妻,看起来相差十来岁。 方家的小辈都齐聚一堂,长房和二房的孙辈们都来贺寿,方老夫人看着儿孙们,眼神慈爱。 方家大房育有两子一女,二房一子一女,都是嫡出,方家虽然没有像胥家那样有明确的祖训,规定后辈四十无子才能纳妾,但自先辈以来,儿孙们严己律身,鲜有人纳妾,庶出子女更是少之又少。 就是冲着这一点,多少世家女子想嫁进清贵人家,图的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方家的三个孙子和胥良川兄弟俩站在一处,还有另外一位男子,是北方文家的长孙文齐贤。 方大夫人一进堂厅就介绍赵凤娘,赵凤娘将备好的贺礼送上,一幅古人的字画,还是一位传世的名家,方大儒点下头,示意下人将东西收好,然后站起来和她见礼。 接下来蔡夫人见礼,也送上贺礼。 赵燕娘一进门就眼珠子乱转,找寻到胥大公子的身影后,就定着不动,胥良川目不斜视,胥良岳露出嫌弃的眼神。 雉娘在后面低着头,静静地站在她们的后边。 赵凤娘和方氏夫妇相互见完礼后,随意介绍一下自己的两位妹妹,雉娘微抬起头,看到了方大儒,她吃惊于对方的年轻,完全不像想象中的老者。 她学着别人的样子,和方大儒行礼,口里说着中规中矩的祝福话。 方大儒瞧清她的面容,心神一震,站起身来,“你是谁?” 赵凤娘一愣,回道,“方先生,这是我的妹妹,行三。” “你的妹妹?” 方大儒的语气冰冷,赵县令家的那位毒妇传得人尽皆知,听说姓董,他的眼眯起来,“赵家的三小姐,嫡出还是庶出?走上前来。” 雉娘有些纳闷,依言向前走一步,“回先生的话,小女是赵家的庶出姑娘。” “庶出?” 方大儒清冷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狠狠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方老夫人,方老夫人慈目布满阴霾,死死地盯着她,带着冷漠。 这一变故,让在场的众人回不过神来,堂厅中众人的眼神都看向雉娘,带着探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认亲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雉娘今日穿的是一身湖蓝的裙子,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款式,束腰大摆,上面没有绣花, 她肤如雪, 唇如樱, 静立着就如同一幅画, 连微垂的颈子都显出迷人的弧度。 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她的身上,有探究的, 有惊艳的, 还有不屑的,她心里一激灵,看方氏夫妇这反应, 莫非方家与巩姨娘有关? 方大儒已经走到她的跟前,她被迫抬起头,与对方直视, 从那通透又沉静的眼神中,溢出怀念和期待。 赵凤娘率先开口,“方先生, 您以前见过我的三妹妹吗?” 方大儒没有回答她的话,目光紧紧地锁着雉娘,雉娘微垂下眼皮, 正好看到他袖子里的手, 白瘦修长, 紧紧地握成拳。 “敢问赵三小姐生母是谁?” 这话问得突兀又无礼, 可他的话语中透着一丝笃定和急切,众人心知,赵三小姐的长相必是似先生的一位故人,所以才有此一问。 雉娘心中微动,小声清楚地答道,“回方先生的话,小女的姨娘姓巩。” “巩?”方大儒神色激动起来,“她可是名唤怜秀?” 雉娘摇下头,表示自己不知,她不知道巩姨娘叫什么名字。 方大儒转向赵凤娘,语气冰冷,“你刚才说巩氏是你家的姨娘?” 赵凤娘已经猜到巩姨娘肯定和方家有某种联系,点点头,“是的,巩姨娘是我父亲的姨娘,三妹妹正是她所出。” 他闭上眼,神色痛苦,赵家那位毒妇的事情也传到府城,怜秀在那虎狼妇人的手下讨生活,又哪会有什么好日子,看她生的女儿就知道,怯怯的,胆小又谨慎,不知道受过多少磋磨。 还在座上未起身的方夫人脸上青白交加,早已没有刚才的平和之气。 方大儒手微微地抬起,想要抓住点什么,复又垂下,睁开眼睛,看着雉娘,他愧对素娟之托,怜秀当年不知所踪,都是他的错。 他艰涩地开口道,“你姨娘这些年可好?” 雉娘轻轻地摇头,她实在是不想说违心的话,巩姨娘哪里过得好,董氏为人心毒,不知受过多少气,才带着原主活下来。 “回方先生的话,大人的事情,小女不敢妄议,不过在小女看来,姨娘过得不算好。” 赵凤娘眼眸闪了下,没有出声反驳,母亲的事情肯定传得人尽皆知,雉娘说巩姨娘过得不太好,也不算说错,若说过得好才让人奇怪。 方大儒面上略有痛色,问雉娘,“你叫什么名字?” “回先生,小女闺名雉娘。” 雉娘? 他转向一边的赵氏姐妹,若是记得没错赵县主闺名凤娘,这名字都是谁取的,用心之恶,让人发寒。 赵凤娘被他看得心惊,正要说些什么,就见他已经转过头,认真地盯着雉娘。 “可识字,都有念过什么书?” 雉娘想了想,斟酌道,“略识得几个字,最近有读过一些史记和地方游记。” 方大儒的眼神带着一丝惊讶,“游记?你还爱看这样的书,说说看,都有什么心得和感悟。” “回先生的话,雉娘以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中的道理是死的,而路上的风景却是活生生,千变万化的,就好比做人做事,要懂得变通。” “不错,你小小年纪,有此觉悟,也算是难得。” “先生高看小女,雉娘愚钝,对于琴棋书画女工绣技都不精通,只愿做个平凡俗人,在世俗的风土人情,乡野闲趣中找一些乐趣,万万当不起难得二字。” 她虽看着弱不禁风,但细细观察,就会发现无论何时,低头或是屈身,她的背脊都挺得直直的,如风中的幼松一般。 方大儒认真地打量着她,长得像怜秀,也像素娟,却又与她的生母外祖母不同,多了一丝坚韧,这个孩子,是个聪明的,懂得示弱,却又有自己的想法。 “好,雉娘,若你不介意,可以唤我外祖父。” 外祖父? 不仅雉娘觉得吃惊,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番变故弄得措手不及,巩姨娘若真是方大儒的女儿,怎么会独自一人流落到渡古,还给人做妾,有些说不通。 方老夫人深吸了几口气,平复神色,终于起身,“夫君,怪不得妾身也觉得这孩子长得讨喜又合眼缘,原来是怜秀的孩子,想不到出落得如此标致,和怜秀长得可真像。” 真想不到那贱丫头还活着,不过竟是做了姨娘,真是老天有眼,和她那娘一个德行,方夫人心中解气。 当初她嫁进方家里,人人都羡慕她,丈夫学识过人,长相出色,她满心的欢喜,一心操持着家务,生儿育女。 谁知几年后,丈夫在外面置了一间宅子,等她发现时,那宅子里的女子已快要临盆,木已成舟,再不甘也得认,幸好生下的是个赔钱货。 丈夫养着那母女俩,一养就是许多年,她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妇人,几次提出想接那母女回来,丈夫都不同意,还说什么巩素娟是故交之女,根本就不是他的外室。 她几次逼问,既然是故人之女,那巩素娟怎么会独身一人,还生下孩子,孩子的生父又是谁,丈夫不肯回答,分明是说不出人来,巩素娟就是他的外室,怜秀就是两人苟且生下的孩子。 那贱丫头十岁时,巩素娟去世,她又提出想将人接回来,就算是庶女,也没有养在外面的道理。 但丈夫还是不同意,她气恨难当,一个庶女而已,一直养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她几次找上门,被丈夫发现后,狠狠地训斥。 终于等到那丫头十六岁时,丈夫去赴一位老友的约定,她逮着机会,进了宅子,将那丫头赶出去,你不是不想进方家门吗?那正好,有多远滚多远。 她收回宅子,转手卖了出去,等丈夫回来时,大发雷霆,派人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那丫头的踪迹。 为了那丫头,丈夫一直不肯原谅她,她也气苦,与他分房而居,后来孙辈们慢慢长大,两人关系渐渐缓和起来。 真是报应,那丫头和她娘一样,也给人做妾,竟然成为渡古县令的妾室。 方夫人爱怜地拉着雉娘的手,“长得可真像怜秀,看着就惹人心疼,来,孩子,莫怕,我是你嫡外祖母。” 方大儒沉着脸,没有做声。 蔡夫人先笑起来,“恭喜方先生,贺喜方先生,今日真是双喜临门。” 其它的人也开始说起喜庆话来,方大儒的庶女居然是赵家的小妾,看方家人的样子,原先竟是不知情的,不用想也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但众人都是个人精,半个字也不多问,只说贺喜方家,方大儒的脸色好看起来,赵凤娘也一脸的欣喜,唯有赵燕娘,狠毒的目光都要将雉娘戳出一个窟窿。 方大儒与夫人育有二子一女,雉娘与他们一一见礼,虽然匆忙,但两位舅母和一位姨母都拿出了见面礼。 方家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刚开始也有些茫然,见公爹婆母都认下这赵家的三小姐,想着不会弄错,顺着面子情,随手给了雉娘见面礼,挑得都是身上最不值钱的首饰。 雉娘也向她们行礼,然后见过表兄弟姐妹,相比表姐们的冷淡,几位表兄可就是热情万分,方家的儿孙们各个透着书卷气,长相虽不太相同,气质却如出一辙。 方大儒顺势引见胥家兄弟和文家的长孙,雉娘也一一行礼。 好好的寿宴,变成认亲大会,胥良川深遂的眼神看着她,这个小姑娘,每回见面都让人意外。 前世里,从未听说过方家还有庶女,也没有出现过认亲一事,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纤弱的小姑娘,由她开始,身边的人和事与上世慢慢有所变动。 他旁边边的胥良岳也在认真地看着雉娘,上次这位三小姐躲在凤来县主的身后,他没有瞧清楚,原来长得竟是如此的殊色,他心念一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兄长。 兄长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姑娘瞧,他恍然大悟,怪不得兄长举止与平日有异,原来是看中这赵家的三姑娘,他打开折扇,朝雉娘露出善意的笑。 等认完亲,众人才落座,雉娘被安排在方家孙女那一边,方家长房的和二房各自只有一位嫡出小姐,名唤方静怡和方静然,方家姑奶奶嫁入京中,只派了儿子来贺寿。 方静怡和方静然都是大家闺秀的作派,自小饱读诗书,为人清高,尤其是方静怡,嫡长孙女,连蔡家的大小姐都不放在眼中。 相比蔡家,方家底蕴更加深厚,方静怡从小开始摸琴,琴技出神入化,六岁生辰时就收到祖父送的清涧,号称天下第一琴的清涧在别人眼中是遥不可触的神器,在她的眼中,却是一件练技的乐器。 蔡家大小姐每次相请,她心情好就去赴会,心情不好,直接推拒,蔡家人不敢有半分的不悦。 对于雉娘这位多出来的表妹,她神色淡淡的,谈不上亲热,一直以为祖父祖母相敬如冰,祖父是修身养性的好男人,谁知竟冒出庶女,还半路杀出一位表妹,哪里能让人欢喜。 再说这位表妹看起来弱弱的,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听刚才她回答祖父的话,就可以听出,表妹没什么才艺,光会看闲书,不值得相交。 方静然想的则是另一回事,她不比方静怡那般有情才,对于才艺,都略通,但谈不上多精,她喜爱结交朋友,喜欢享受别人追捧,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向来自负美貌,这冒出来的表妹虽然没有什么本事,可架不住人长得漂亮,同性相嫉,她也高兴不起来,没有主动与雉娘说话。 雉娘低着头,心中不停地揣测着,巩姨娘一位书香世家出来的小姐,就算是庶出的,又怎么会给赵县令做妾,怕又是后宅的阴私,方老夫人最初的脸色她可是看在眼里,就怕是面甜心苦的。 姨娘从未提过自己的来历,可能便宜父亲也是不知情的,要不然哪里肯让方大儒的女儿做妾。 这么尴尬的身份,她都不好意思和方家的姐妹攀交情,幸好方家姐妹也不想和她交好,大家反倒自在,索性少说话,无人搭理就坐着发呆。 在座的很多夫人暗道可惜,刚刚方大儒考校赵家三小姐,还夸了几句,她们以为赵三小姐不愧流着方家的血,是个有几分见识的。 可看到她和其它的姑娘坐在一起,木讷又拘谨,心中感叹,又是一个被养得废掉的庶女,白瞎了方家的血统。 蔡家的两姐妹和赵燕娘坐在另一边,而赵凤娘,自然是和蔡夫人方夫人坐在一起,方氏姐妹与蔡氏姐妹是旧识,几人聊得开心,赵燕娘气鼓鼓地瞪着雉娘,冷哼一声。 蔡知蕊眼里冒着火,盯着赵燕娘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是新做的,还未上过身,用料和绣工都十分的精致,可赵燕娘看上这套,非要借走,还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她心里发虚,就同意借出去。 新衣服被赵燕娘撑得腰身那处都要开线似的,就算是还回来她也穿不成,好好的衣服就废了,越看那丑女就越来气。 她轻蔑地看一眼赵燕娘,然后大声地说着,“二小姐,你可是对自己的庶妹有什么不满的,我这都看见你瞪她两回,可怜她吓得连菜都不敢吃,不知道在家里是不是也常这样,也真是可怜。” 她话一出,不仅桌上的方家姐妹侧目,主桌上的人也听得清清楚楚,虽然男女不同席,男席和女席之间隔着屏风,可声音还是传进方大儒的耳中,他放下筷子起身。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大家方才都还在说着吉祥话来,恭喜大儒找到女儿,连外孙女也一同找回,方大儒虽然面上冷清依旧,神色却是舒展,看起来心情不差。 哪知女席那边传来大声的尖刻之音,他们暗道不好,就见方大儒已经离席,低声让下人备马车。 寿宴才进行到一半,寿星公竟要出去,这是前所未闻的事情。 方老夫人急急地追出去,“夫君,你这是要做什么?” “怜秀的女儿,在家中竟然如此受气,连饭都吃不饱,我哪里坐得住,我倒要去问那赵县令,究竟是怎么纵容毒妇行凶,苛待庶女。” 赵凤娘不赞同地看一眼燕娘,燕娘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对蔡知蕊喊道,“我们姐妹的事情,外人多什么嘴,蔡二小姐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整天想着和戏子勾勾搭搭,还有脸来指责别人。” 蔡知蕊脸色大变,蔡夫人急急地责问,“赵二小姐,你可把话给说清楚,莫要红口白牙地污别人的名声。” “可是我亲眼所见,蔡二小姐和今朝喜的柳老板两人眉来眼去,在园子里私会,二小姐还倒在柳老板的怀中。” “赵二小姐肯定是看错了。” 赵燕娘昂着头,“我没有看错,又不是七老八十,耳聋眼花,活生生的两个大人,哪里会看错。” “燕娘,”赵凤娘制止她,“蔡夫人说得没错,你是看错了,还不快蔡二小姐道歉。” “我没有。”赵燕娘说着,见众人对她露出鄙夷的眼神,赌气般地跑出去。 方大儒已经坐上马车,吩咐车夫去渡古县。 赵凤娘不敢多留,拉着雉娘追上燕娘,坐马车转回蔡府,一番变故打得方家人措手不及,寿宴早早收场。 蔡夫人紧随其后,带着两个女儿匆忙离席,赵凤娘拉着赵燕娘向她道歉,她不敢得罪赵凤娘,只能用怨恨的眼神看着燕娘。 燕娘心里不服气,昂着头,死不肯认错,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抖了半天才道,“县主,家中事多,若招待不周,望您见谅。” “多谢蔡夫人这两日的盛情款待,我们姐妹多有打扰,就此告辞。” 蔡夫人也不多做挽留,赵氏姐妹收拾东西乘船回渡古,比起来的时候蔡家举家欢迎,走的时候颇有些冷清,蔡家只派车夫将她们送到码头,主子们都没有露面。 赵燕娘心有不满,发了几句牢骚,赵凤娘冰冷地看着她,不知死活的东西,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以后万一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怎么死的都不明白。 雉娘一直在思索着姨娘和方家的事情,冷不防被赵凤娘拉住手,“雉娘,恐怕父亲也不清楚姨娘的身份,等回到家中,你要和姨娘好好说道,免得方大儒误会父亲,生了间隙。” “我明白的,大姐。” 父亲定然是不清楚的,要不然不可能这些年都不来往,也不敢纳当世大儒的女儿为妾,哪怕只是一个庶女。 其中肯定还不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但从私心上讲,能攀上方家,她乐见其成,这意味着以后姨娘和她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就不知姨娘肯不肯认回方家。 方家老夫人被此事闹得身子不适,回内院休息,大夫人和二夫人向来参宴的宾客们致歉,将他们送离,胥家兄弟也向方家人告辞,文家的长孙文齐贤跟同他们一起去渡古,此时胥良川才知道,文家的四老爷居然在赵县令身边做师爷。 他眼神深遂,眼前浮现起往日的种种,前世胥家倒下后,后起的正是文家,当时接任阁老一职的就是文家的四老爷,他竟不知,文四老爷此前一直在赵县令手下做事。 前世他此时并没有回渡古,也就错过许多事情。 回程与来时不同,赵凤娘冷着脸对着燕娘,这位嫡妹,性子鲁莽,还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惹出这样的事情,蔡夫人定然将她们恨上。 再说那方大儒岂是好惹的,必会替巩姨娘讨回公道,燕娘做人刻薄,想来不久便会在临洲中的夫人圈子中传开。 偏偏燕娘还一副有理的模样,她懒得训斥,浪费唇舌而已,转而细语安抚雉娘,雉娘不说话,轻轻地点头。 水路较陆路要快上许多,她们比方大儒要早到渡古,也来不及拐弯抹角,赵凤娘将方家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赵县令,赵县令吃惊得眼睛瞪得大大的。 当初,巩氏明明说她是孤女,投亲无路才委身做妾,哪里想得到是方大儒的女儿,他初当县令时,还想过去拜访方大儒,投了帖子被拒,万没想到自己的姨娘竟是对方的女儿。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他急急地问女儿,“凤娘,你刚才说方大儒已经在来渡古的路上。” “正是,父亲,方先生怕是听到一些传闻,说有人苛待巩姨娘和雉娘,所以才丢下宾客,连寿宴都不顾,直接就让人驱车来质问父亲。” 赵县令心有些塞,必是董氏的事情传出去,方大儒得知巩氏竟是自己的姨娘,这才坐不住。 “你看,此事要如何才好,你母…董氏已经不在,方家来寻为父,定然要为姨娘讨个说法。” 赵凤娘似是没有听到董氏二字,神色严肃,“父亲,方先生是当世大儒,你与他攀上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万不可变成仇人。” “为父明白其中利害。” “爹,有些话女儿不该讲,可事到如今,女儿就大着胆子说上一说,以方家的家世,巩姨娘就算是个庶女,也不可能会给他人做妾,父亲何不顺水推舟,升姨娘为妻,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没错,凤娘说得有理。” 赵县令脑子如醍醐灌顶般清醒过来,郑重地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扶正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那边的雉娘一下马车, 见凤娘直奔赵县令的书房,就知是为了方家的事情,她也不做停留, 径直回到西屋, 巩姨娘正和兰婆子在做绣活, 门被雉娘从外面推开, 巩娘姨见到女儿,喜出望外地站起来。 “雉娘, 不是说要多在府城玩两天, 怎么这么快就返家?” “姨娘。” 雉娘喃喃地叫着,眼前柔弱的妇人神色间还带着一丝少女的天真,纵使为妾多年都不曾磨灭她的这份纯良,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从一位书香世家的小姐沦为他人的妾室。 巩姨娘被她盯得有些莫名奇妙,“你这孩子,像没见过姨娘似的。” “姨娘, 我想你了。” “不过才离开两天,你鲜少出远门,难怪会想家。”巩姨娘说着, 上前拉着女儿的手。 雉娘顺势和她一起坐下,试探着开口,“姨娘, 我与大姐二姐先是参加知府家的宴会, 后来听说城中的方大儒要做寿, 知府夫人和我们一同去赴宴。” 巩姨娘一震, 看着女儿,雉娘无缘无故提到先生,是何用意? 雉娘直视着她,当听到方大儒三个字时,巩姨娘明显瞳孔一缩,必是心中震惊,她的视线余光中,瞄见兰婆子眼神也透着伤感,低下头去,收拾好针线箩筐然后悄悄地退出去,屋内只余母女二人。 巩姨娘看着雉娘的脸,神情有些恍惚起来,雉娘长得像自己,这也是她总想不通的地方,是不是谁养的就长得像谁,先生是不是看到她,才想起自己。 她的身体微微地抖着,带着颤音,“可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雉娘点头,慢慢地说起方家的事情,当雉娘说到方大儒当场认下她时,巩姨娘不敢置信地急切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先生让你叫他外祖父?” “是的,姨娘,方先生当着众人的面,让我称呼他为外祖父。” “外祖父…” 巩姨娘呢喃着,美目盈满泪水,顺着白净的面颊流下来,没想到先生还肯认她。 母亲去世时,她已经有十岁,此前她一直以为先生是她的父亲,可母亲临终前说得千真万确,先生只不过是收留她们母女的恩人,至于她的生父,母亲并不愿意多说。 母亲一直感慨亏欠先生恩情,怕是此生不能报答,一再地叮嘱她,如果哪天连累到先生,一定要记得走得远远的,不要给先生添麻烦。 先生的夫人将她赶出宅子时,她想过再回去,可是再回去时,宅子已经易主,她忆起母亲说过的话,不能麻烦先生,惹得先生夫妻不和。 那时候也实在是无处可去,幸好还有兰婆子,主仆二人搭上一艘船,船泊在渡古,她们便下了船,一路东行,恰巧在石头镇落脚。 女子在外谋生不易,她想得天真,本以为和兰婆子二人赁个小屋,再做些小本生意,也能勉强渡日,可她长得貌美,还未开始谋生路,就惹来一些不怀好意的人,那些人欺她孤女,又只带着一位婆子,胆子大起来,光天化日之下,竟想将她抢回去,眼看着就要被人强行带走,正好老爷出现。 比起被人污辱,老爷看起来要正派许多。 她跟着老爷回家,成为赵家妾。 从前的种种,一直深藏心中,哪怕过得再困苦,董氏再刻毒,她只能小心地应对,不敢去肖想回到过去,不能再给先生带去麻烦。 事隔多年,猛然听到先生的消息,她又惊又喜,又听到先生竟还肯认雉娘为外孙女,不由得泪水涟涟,掩面痛哭。 赵县令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自己的姨娘泪痕斑斑的脸,巩氏肯定是有苦衷,要不然以她的出身,又怎么会当自己的妾室。 怪不得她身上带着书香气,性子淡然又不爱计较。 他想起刚才大女儿的话,上前扶住巩氏,“这么多年,委屈你了,你怎么不早和我说清楚。” 巩氏摇着头,泪珠大颗大颗地滚下来。 男子的粗手替她擦拭,“我已知道你的身份,以你的出身,做妾实在是太委屈,眼下正好,我的后宅无人打理,儿女们已经长成,我也不想再继弦,不如你来帮我。” 巩氏的眼泪止住,老爷这是什么意思?是要许她妻位吗? 雉娘听出意思,扯了一下巩姨娘的衣服,巩姨娘反应过来,喜极而泣地点头。 赵县令松口气,大女儿说得对,让巩氏做填房是最好的选择,等方大儒到时,也能让对方消气,再说他有一句话确实没有说错,儿女们都到了娶妻嫁人的年纪,他真没有再续弦的打算。 他是一县之主,办起事来自然方便,方大儒赶到渡古时,巩姨娘已经成了赵夫人。 面对并无多大变化的先生,巩氏泪如雨下,先生相貌与多年前无甚差别,犹记得多年前,自己初识字时,就是先生亲手所教。 方大儒也很动容,十几年前一别,怜秀已从不谙世事的少女变成妇人,越来越像那位故去的女子,母女俩不同的命运,却同样多舛又坎坷,红颜薄命,让人唏嘘,千言万语,都化做一声叹息。 “见过先生。”巩氏弯腰行大礼,足有好大一会儿才直起腰身,“先生一向身体可好?” “怜秀,你连一声父亲都不愿意再叫吗?” 巩氏的泪珠滴到土中,她哪里是不愿意叫,而是不配叫,她本就不是方家女,还为了生存,做了他人的妾室,哪里还敢亵渎先生的清名。 方大儒叹口气,“罢了,以前的事情多说无益,你受这么多年的苦,也是我的错,你若肯原谅,就再唤我一声父亲吧。” 巩氏抬起头,泪珠滑到嘴角,嘴唇微动,“父亲。” “好,能找到你,为父甚慰。” 赵县令连忙站到巩氏的身边,双手一拱,弯腰行礼,“小婿见过岳父。” 小婿? 难道…算他识相。 方大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看着就是一位农夫的样子,身量中等,长得普通,穿着官袍也不像大人,怜秀居然给这么个男子做妾,让人心塞。 他转头看一眼巩姨娘,再看一眼身后的雉娘,孩子都这般大,再计较这些又有何用,到底是不太甘愿,淡淡地应了一声,赵县令大喜,将人往里面请。 时过境迁,再去追究往事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怜秀已委身赵县令多年,还育有一女,让她和自己归家,以后也难寻什么好人家,好在姓赵的莽夫还算识相,抬了怜秀的位份。 巩姨娘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抬起脚,迈进县衙后院。 一路上冷着脸,赵县令陪着笑,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还能和方大儒攀上关系,成为翁婿。 方大儒来渡古就是为怜秀撑腰,见赵县令还算识趣,赶在他到之间将怜秀由妾升妻,又想到那毒妇已死,赵县令身边也没有其它的女人,他哼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以后赵县令若敢负怜秀,那他可就不会再轻易放过。 赵县令将他请进东正屋,方大儒也不客气,端坐在上位,赵县令和巩氏二人又一同行礼,然后叫出姐妹三人,来拜见外祖父。 赵凤娘拉着燕娘向方大儒行晚辈礼,口中称着外祖父。 方大儒对赵凤娘印象不错,是个有眼色会做人的女子,对于赵燕娘,眼神分外的冷,赵燕娘被凤娘死死地拉着,心不甘情不愿地行礼,方大儒冷着脸,本想发作,看一眼巩氏,生生地忍住,只觉得心里头一股无名怒火发不出去,狠狠地瞪一眼赵县令,赵县令急忙让燕娘退到一边。 赵燕娘满心的不忿,嘀咕着巩氏没有给她娘上香执妾礼,赵凤娘冷看她一眼,示意她闭嘴,可她说的话,方大儒已经听到,他不便与一介女子计较,只凉凉地睨着赵县令。 赵县令气得头发晕,连连致歉,“燕娘不懂事,望岳父见谅,我今后一定好好管教她。” 方大儒垂下眼眸,树已长歪,哪是管教就可以改正的。 只可惜怜秀,竟然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许多年,他微叹一口气,看向雉娘,雉娘走上前,行大礼,口中称着外祖父。 她这一声外祖父叫得比任何人都要深情,方大儒欣慰地点头,目光慈爱,幸好雉娘不像怜秀,他万不会让雉娘再走怜秀的老路。 赵凤娘拉着燕娘向巩氏敬茶,她称呼巩姨娘为母亲,巩氏喝过茶,分别给了红包,至此,巩氏赵夫人的名头坐实。 方大儒不想在渡古多做停留,事情一办妥就要回府城,只再三叮嘱巩氏母女要常回方家,巩氏连连点头,双眼含泪。 赵县令多次挽留,“岳父难得来一次渡古,小婿还未好好尽孝道您就要离开,要不再多留几日,渡古有几处好景致,也让小婿带您去瞧瞧。” “不必了,你好好照顾怜秀和雉娘,让她们以后多去府城看我就行。” 若不是看在怜秀和雉娘的份上,方大儒哪会愿意和赵县令多说一句话,这赵家,他一天也不想多呆。 马车已在县衙外候着,方大儒撩袍坐上去,马车缓缓地开动起来,巩姨娘泪水湿了衣襟,依依不舍。 赵县令满心的喜悦,目送马车走远,心中想着虽然岳父脸色不好看,但他是方家女婿的身份毋庸置疑,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私低下嘲笑他是泥腿子出身。 方大儒前脚一离开,胥家兄弟和文齐贤就登门拜访,赵县令才知道他身边的师爷居然是北方文家的四老爷。 一天之内,他先后和方文两位书香世家扯上关系,还有胥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来拜访,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已经震惊得不知该做何表情,胥家兄弟是陪同文齐贤一同来的,得知赵县令已升妾为妻,都一起道声祝贺。 后院的赵燕娘听到胥大公子上门,喜得差点跳起来,好生收拾一番,就要去前衙,一出门就见黄嬷嬷守在门外。 “二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赵燕娘哼了一声,这个老奴才,她要去哪里,还需要向一个下人报备吗?她懒得理黄嬷嬷。 黄嬷嬷拦在去路上,“二小姐,老奴奉县主之命,在此等着二小姐,县主有命,二小姐不能外出,若要外出,老奴要陪在左右。|” 什么?赵凤娘竟然敢监视她。 “好你个奴才,也敢管本小姐的事情。” “老奴不敢。”黄嬷嬷让开路。 赵燕娘气呼呼地走过去,黄嬷嬷低着头,不声不响地跟着。 前衙中,赵县令使出浑身的解数,想巴上胥家,胥良川冷淡如常,倒是胥良岳和他多说了几句。 赵家和方家现在是姻亲,就凭这层关系,以后说不得会常见面。 赵燕娘赶到时,胥家兄弟俩正准备起身告辞,猛然听到有人捏着嗓子唤大公子,胥良岳浑身发寒,汗毛都竖起来。 一回头,原来是赵家的二小姐,看那脸,抹得可真够白的,像鬼一样。 “还不快回去,这哪是你该来的地方?”赵县令低声喝她,示意她赶紧回去,可赵燕娘哪里会听,她可是老幻想着能接近大公子,大公子才会发现她的好。 “大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多坐一会。” 胥良川充耳不闻,长腿一迈,出了县衙,胥良岳似笑非笑地看一眼赵燕娘,摇着扇子跟上去。 留在原地的赵燕娘脸色僵硬,目光怨恨,赵县令也沉着脸,燕娘不愧是董氏养大的,这不知廉耻的模样都像了个十成十。 想到胥二公子那临走时的笑,他的面上都在发烧,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不知羞的东西。 “将二小姐给我带回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二小姐不准出后院。” “爹,你在说些什么,女儿做错了什么,你要禁足?” “做错了什么?”赵县令恨不得一掌拍死她,她竟然还不知做错了什么,见到男子就不知羞地贴上去,还有脸问,果然像董氏,死不悔改。 他的脸阴下来,对着曲婆子吼道,“本官话的听不见吗?还不将二小姐带下去,若二小姐再出后院,本官就将你提脚卖了。” 曲婆子一个激灵,连忙去拉扯燕娘,黄嬷嬷也上前帮忙,两人才将赵燕娘拉回后院,赵燕娘不敢骂赵县令,只不停地骂她们俩。 将赵燕娘送回去后,黄嬷嬷去禀报赵凤娘,赵凤娘没有吭声,只将手中的书捏得更紧。 半晌,起身张开手臂,黄嬷嬷会意,立马替她更衣。 “县主要出去吗?” “嗯,去给母亲请安。” 巩氏和雉娘正在西屋,巩氏神色还是很伤感,先生此行,定是为自己撑腰来的,若不是先生承认她是方家女,老爷又怎么会如此爽快地将自己抬为正妻。 她们母女欠先生的,真是良多。 “雉娘,你外祖父是个好人,你以后可要多孝顺他。” “嗯,雉娘知道。” “不仅雉娘要孝顺外祖父,凤娘也会孝敬他老人家的。”赵凤娘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巩氏一抬头,就见她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巩氏擦干泪,“县主来了。” “母亲,您叫我凤娘吧,县主听着好生份。” “好,那我就叫你凤娘。” 赵凤娘温柔地笑一下,“母亲,凤娘来是替燕娘向您陪不是的,凤娘自小离家,并不太清楚燕娘的性子,只近几日相处,发现她被教得有些骄纵,行事说话都有些不妥,还望母亲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巩氏有些坐立不住,“凤娘言重了,我怎么会与她计较,她的性子直,许是说得无心。” “那就好,凤娘还怕母亲会生气,只不过燕娘这性子在家里还好,若是在外头也如此,可能会被人说闲话。” 雉娘静静地站在巩氏的后面,摸不透赵凤娘的来意,不会是真的专门来替燕娘道歉的吧。 果然,赵凤娘见巩氏没有说话,又接着道,“母亲,燕娘也是您的女儿,这教养之事,还得您来做,我虽是姐姐,可与燕娘是双生,她对我多有不服,怕不会听我的话。” 巩氏大惊,教养燕娘,她可不敢,就赵燕娘那性子,谁敢教,再说教也教不好,恐怕会适得其反。 “这…燕娘对我也多有不满,可能也不会听我的。” “母亲,您是母亲,她是女儿,天下哪有女儿不听母亲的。” 巩氏被她说得有些底气,迟疑地点点头,“那我姑且一试。” 赵凤娘露出如释重负般的笑容,“凤娘多谢母亲。” “应该的。”巩氏有些羞赧,她来赵家多年,还是头一回受到如此的礼遇。 赵凤娘略坐一会,和巩氏闲聊几句后就起身告辞,她一走,巩氏就开心地拉着雉娘的手,“你看,凤娘的教养可真好,真不愧是京中长大的。” 雉娘嗯了一声,她不愿意去揣测别人的心思,但赵凤娘表现得太好,太知礼,太识大体,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世上哪有做女儿的人,在自己亲娘一死,就同意父亲将妾升妻,还满脸的恭敬,一口一个母亲,叫得亲热无比,都快比上她这个亲生女儿。 她看不透,不做评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花朵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且说那边胥家两兄弟一出县衙, 就遇上文家叔侄俩,文师爷正是听侄子说胥家公子也在县衙,想到因为侄子的缘故, 他的身份已经暴露, 倒也没有再遮掩的必要。 胥良川看着面前的男子, 儒雅无害的长相, 有着中年人的睿智和沉稳,前世, 文沐松最后官至阁老, 是新帝在朝中的第一心腹,此人城府极深,不动声色地打压阆山一派的官员, 排除异己,为官几十年,到终老致仕时, 皇帝都舍不得,感叹文公难得,功不可没。 文沐松来到渡古已有几年, 期间从未说过自己的家世,也没有去方家拜访过,想着母亲几次来信催促, 侄子又亲自来寻, 可能是时候离开渡古了。 “胥大公子, 二公子。” “文四爷。” 文沐松也是第一次见以这位胥家大公子, 心中暗道不愧是百年世家书香墨海里养出的嫡长孙,气度从容淡定,神色冷清沉静,眸底深如暗涌,有着不符年纪的超然脱尘。 两人不露痕迹地相互打量着,各自心中明白,恐怕对方才是自己以后仕途上真正的对手。 胥良岳和文齐贤隐约觉得他们两人气场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 文齐贤见到自己的叔叔,当然是极力劝说他归家,文沐松虽觉得有些遗憾,但却是默认将要回文家的事实。 文沐松带着侄子来县衙,一方面是为了会会胥家大公子,另一方面便是向赵县令请辞。 几人相互见礼后,略寒暄两句,便分道扬镳。 回到阆山的路上,胥良川的脸色都寒冷如霜,胥良岳猜不透兄长的心思,暗想着兄长最近的举止可真够奇怪的。 文齐贤与他们同路回渡古,兄长竟然还陪着他一起去县衙,若是从前,兄长怎么可能会如此做,那么会不是会自己猜想的那般,兄长看中了赵家的三小姐。 要说那三小姐现在身份也是嫡女,配兄长也不是不可以,胥家娶媳本就不太重出身,只看女子本身的品貌。 谁知三小姐没有等到,倒是赵家二小姐窜出来,兄长会不会是太过失望,所以才一直臭着脸不说话。 远远地看见阆山书院的大门,隐约可见青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进出,见到二人,都上前行礼,兄弟二人也回礼。 进门后拐进左边的小路,径直到阆山的后院,那里是胥家人的住处。 胥老夫人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远远瞧见出色的两位儿郎并肩走来,各有千秋,风仪出众,她眯眼一瞧,正是自己的孙子们。 “看看,谁家儿郎归,堪比松柏姿。” 她身后的执墨抿着嘴笑,老夫人幽默风趣,常拿大公子和二公子打趣。 兄弟二人走近,胥良岳摇着扇子接口道,“此时相近看,原是胥家子。” 老夫人嗔怪道,“贫嘴。” 说完她自己爽朗开怀大笑起来,胥家兄弟俩也笑起来,胥良岳和兄长不一样,他是笑得畅意,而胥良川笑看起来都是淡淡的。 “祖母,几日不见,孙儿十分挂念,饭不思,茶不想,你看我是不是都清瘦不少?” “你个皮猴子,就是嘴甜。” 小孙子爱耍宝,老夫人心中受用,高兴地指着一盆菊花意味深长地道,“你看,花儿知人意,晓得今日你们归家,盛开迎接,就好比妻子在等着归家的丈夫。” 胥良岳看一眼兄长,祖母这是话里有话啊。 胥良川低头看着那盛开的花朵,洁白的丝卷散开,带着一丝羞怯,娇嫩嫩的样子,恰似一位含情的女子,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一张娇美的脸,水盈盈的眼望着他,朝着他微笑,眉眼灵动,带着三分羞涩,七分潋滟。 倘若每次归家,都能见到那样的笑颜,似乎也挺好的。 他垂目失神,没有注意到老夫人和胥良岳两人眼神对视,老夫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询问胥良岳,“岳哥儿,你们此次去府城可有什么趣事?” “要说趣事,倒是有一桩,原来方先生还有一庶女流落在外,祖母可知,那庶女是谁,竟是渡古县令赵大人的爱妾。” “哦?赵大人的妾室,怎么会是方先生的庶女?” 老夫人眉头皱了一下,没有听说过方家还有庶女啊,这庶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是赵县令家的,她想起那日在天音寺见过的赵三小姐,那妾室不会是那丫头的生母吧。 “错不了,方先生亲口认下的,我与兄长回渡古时,恰巧经过县衙,那赵大人已经将妾室扶正,庶女也变嫡女。” “她的女儿可是赵家三小姐。” 胥良岳惊奇地看着祖母,祖母竟然还知道赵三小姐。 胥老夫人得意地挑下眉,“你看我做什么,想不到我会认识赵三吧,说起来这赵三,还真是个不错的姑娘,心性挺好的。” “真的吗?祖母也喜欢她。” 老夫人眼中精光大盛,也喜欢,还有谁喜欢赵三?她紧紧地盯着小孙子,胥良岳用扇子挡着嘴,眼珠子往旁边斜。 她先是纳闷,然后醒悟过来,难道是大孙子? 胥良川冷眼扫一下堂弟,淡然地搀着老夫人的手臂,“祖母,日头还有些毒辣,我们进屋吧。” 胥老夫人不停地用眼光瞄大孙子,难道铁树要开花,大孙子也开窍了? “川哥儿,你们和赵家人见过?” “嗯,赵氏姐妹也去参加方先生的寿宴,北方文家也派出嫡长孙文齐贤,我们兄弟二人陪同文公子到县衙,文公子去找他的四叔,文家的四老爷在渡古县衙做师爷。” “哦,还有此事?” 胥老夫人的注意力被转移走,文家和方家一样,也极少现世,子孙鲜有为官者,怎么这文四老爷居然跑到渡古来当一个小小的师爷,此事怪哉。 胥良川淡淡地道,“文家可能想出仕。” 老夫人点点头,“有这个可能,若不然也不会屈才当师爷,可能是想多历练,为以后出仕铺 路。” “嗯。” 他漫不经心地答着,又似不经意地扫过胥良岳,胥良岳被他的眼风扫得遍体生寒,暗道糟糕,自己只顾着讨好祖母,不小心揭了兄长的底,兄长恼羞成怒,肯定不会让自己好过。 老夫人的心思都在文家上面,百年前,文家和胥家并肩存世,后来不知为何,文家慢慢隐退,唯有胥家在朝中一直屹立不倒。 莫非文家真的要开始动作,出仕做官? “孙儿晚间给京中去一封家书,将此事告之父亲。” “你想得周到,文家也算得上是故家,若是真有人想出仕,让你父亲多提点一下。” “孙儿也是这么想的。” 老夫人被大孙子扶进屋,坐在椅子上,眼看着小孙子慢吞吞地进来,心中疑惑,这小子又作什么妖,怎么表情这么奇怪。 胥良岳看着祖母,又朝兄长嘟下嘴,老夫人猛然想起刚才的事情,自己被大孙子一带偏,差点将赵三的事情都忘在脑后。 “川哥儿,成家立业,是我们胥家的祖训,你明年就到二十五,也该考虑终生大事,本来此事有你父母做主,按理说我这个祖母不用操心,只是我见你父母并不着急,你自己也不上心,可把我急得差点上火,祖母问你一句,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子,上天入地,祖母也给你寻来。” 她这话说得入情入理,胥良岳悄悄地对她比手势,祖孙俩心照不宣地交汇一下眼神。 胥良川垂着眸,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从前没有想过,最近不敢去想,一想就会浮现出那姑娘柔美却又坚定的小脸。 可能是最近总是碰面,才会对一位女子上心,这在前世,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垂眸静默不语。 “可能是我这人老了,就爱看一些貌美水灵的姑娘,像上次在天音寺中见过那赵三,长得真不错,性子也好,说起话来也颇合我的心意。” 祖母为何一再提起她,难道? 胥良川给祖母倒上一杯茶水,“祖母,你一人若是觉得无聊,可以请人来说说话,解个闷。” 胥老夫人欢快地应道,“行,祖母正有此意,少不得要给赵三下个帖子。” 她老而精于世故的眼神揶揄看着长孙,发现对方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暗道川哥儿也不知性子像谁,也太于冷情了一些。 陪着祖母略坐一会,胥家兄弟俩便离开,看着兄长冷着脸走在前面,胥良岳心道要糟,正欲开溜,却见许雳拦在前面。 他哀怨地回头,“兄长,我可什么也没说啊。” “岳弟,为兄也什么都没有说,你怕什么?” 胥良岳心里诽议,你是什么也没有说,可你的脸色说明一切,分明是要算账的样子,许家这两兄弟就跟兄长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兄长什么都没有说,许雳就知道挡住他的去路。 “兄长,祖母喜欢赵三,那是好事啊。” “岳弟,为兄见你最近学业有些荒废,明年就是大比之期,我们兄弟二人定要下场,胥家没有无才之辈,从今日开始,你每三天交一篇文章给为兄,为兄帮你顺顺思路。” 不要啊,胥良岳心里哀号不已,兄长自小有才名,若不是伯父一直拦着,恐怕前几年就已下场。 三天一篇文章,简直是要命。 可是兄长说的话比父亲的话还要管用,他连找个诉苦的人都没有。 胥良川说完后就朝自己的屋子走去,留下他一人耷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往跟在后面,兄弟俩的屋子都在同一个方向。 胥老夫人满心欢喜地叫来自己的心腹嬷嬷,两人叽叽咕咕地说了到半夜,第二天,就写好帖子送下山去。 雉娘接到帖子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位胥老夫人怎么会想起邀请她参加什么花会,她既无才名,家世也不显。 帖子素雅,没有烫金,带着花香的淡粉色纸上,写着娟秀大气的楷书,一看就是胥老夫人亲自所写。 凤娘也接到同样的帖子,胥家老夫人倒是有些意思,明明是同府的姐妹,按理来说送一张帖子即可,却偏要分开来送,她将帖子翻几下,就让黄嬷嬷收起来。 雉娘略一想便明白其中的关窍,当日在天音寺中,老夫人偏袒她,对董氏和燕娘不屑,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才将帖子分开。 赵燕娘没有收到帖子,定是胥老夫人故意为之,若只送一张帖子邀请赵氏姐妹,那也包括燕娘,分开来送,一帖一名,就不会弄错,赵燕娘若是个要脸面的,就不会跟去。 显然胥老夫人高估了赵燕娘,为了能见大公子一面,她哪里还管什么脸面,眼睛炙热地盯着雉娘手中的帖子,似乎在想着如何伸出去抢。 雉娘将帖子收好,不咸不淡地说道,“二姐姐,这帖子别人拿了都没用,上面可是清楚地写着我的名字。” 赵燕娘悻悻地缩回手,对于胥老夫人怨恨不已,一家三姐妹,就她没有帖子,寒碜谁呢? 等她真的嫁给大公子,看她怎么对付这老虔婆。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是要去参加花会的,无论如何她也要跟着去,难不成胥家还派人将她挡在外面,只要进去,想办法接近大公子,到时候再见机行事。 雉娘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二姐姐,父亲可是亲口说的你以后没有他的允许,不能出后院。” 赵燕娘瞪她一眼,脸色阴沉下来,死丫头真多嘴。 巩氏走过来,也跟着道,“燕娘,你若真想出去,得先和你父亲请示一下,他同意了,你才能出后院。” 赵燕娘看着她们母女,哼了一声,昂着头走出西屋,直往前衙走去,前衙书房内,赵县令正和文师爷在整理事务,文师爷急着走,赵县令得知他是文家的四老爷,哪里敢阻拦,新师爷还未找到,只好自己亲自和文师爷交接,好在渡古只是个县衙,移交起来也不麻烦。 她闯进去时,就见父亲和文师爷都站着,手中拿着一摞摞的卷宗。 赵县令不悦地看她一眼,“你快出去,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爹,女儿没什么事,只是来跟爹说一声,胥老夫人下了帖子,过两日我们姐妹几人要去参加阆山花会。” “哦,为父知道,你出去吧。” “好的,爹,你们忙吧。”赵燕娘目的达成,开心地离开。 赵县令没有细究她的话,想着胥家有请,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将赵燕娘禁足的那茬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 晚间,他回西屋歇息时,巩氏一边替他宽衣一边小声地细语,“老爷,胥家下了帖子给凤娘和雉娘,邀请她们去参加花会,只是妾身有些不明,为何单单漏掉燕娘,都是赵家的姑娘,妾身替燕娘心疼,想不明白到底燕娘哪里得罪过胥老夫人。” 赵县令按住她要解腰带的手,气得发晕,燕娘下午在撒谎,胥家没有请她,定然是有原因的,他可没有忘记大公子来县衙时,燕娘不顾姑娘家的矜持跑出来,此举肯定让大公子觉得她不知廉耻,老夫人才没有邀请她的。 “这事你别管,燕娘不能入胥家人的眼,那是她自己闹的,你看好燕娘,别让她捣乱,凤娘和雉娘要出门的行装打点好,不要给赵家丢人。” “老爷,妾身省得。” 巩氏顺从地点着头,凤娘是不用她操心的,她只要管好雉娘就行,至于燕娘,老爷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到时候她让人好好看紧,不能让她跟去。 可是他们都太低估一个鬼迷心窍的女子,为了能见到心上人一面,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等到花会那一日,巩氏让人盯着燕娘,兰婆子说二小姐一直没有出房门,她这才放下心来,凤娘和雉娘收拾妥当,乘上马车前往阆山。 姐妹二人共乘一辆,凤娘穿得奢华,她是县主,一举一动不光是代表着赵家,还有皇家的体面,本来巩氏是要备上两辆马车的,是她不许,说渡古不比京中,一家姐妹,为何分开行事。 巩氏拗不过她,才让雉娘和她同乘一辆,雉娘现在是嫡女,打扮上自然比以前要体面一些,她不欲出风头,穿得中规中矩,可长相摆在那里,再朴素的衣服也遮不住她的美貌。 “三妹妹,你长得可真美,大姐我在京中,都少见像你这样的美人儿。” 雉娘恰到好处地低垂着头,“大姐,你可是羞煞我了,若论气质姿仪,妹妹我站在姐姐的身边,都觉得无地自容。” “三妹妹不必妄自菲薄,姑娘家长得貌美,也是好事。” 至少美貌的女子容易得到好姻缘,世间男子若说真不好色的,少之又少,上至天子下至平民,哪 有人不爱花骨朵般的女子,不想拥在怀中好好疼惜。 凤娘自嘲一笑,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三妹妹长得貌美却柔弱,最是无害的样子, 为何她会觉得莫名的不舒服,甚至起了防备和敌意。 马车缓缓地前行着,快到阆山里,马车停下来,似是有人拦车,不一会儿,车帘子被人掀开,露出赵燕娘浓妆艳抹的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花会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赵凤娘的面色难看起来, 她是真不知道燕娘会如此地不顾脸面,竟然会使诈跟出来,雉娘倒是很淡然, 要是能乖乖听话呆在家里, 那就不是赵燕娘。 赵燕娘脸上带着颇有些自得的笑, 看着车内的两人, 语气不满,“你们可真慢, 让我好等。” 说完, 她就钻进马车,将雉娘往边上一挤,坐在软垫上。 赵氏夫妇不让她出门, 她早早就计划好,趁着天色未亮就从后门离开,留着木香和曲婆子在侧屋, 让巩氏以为她还未起身。 然后租上了一辆马车,在离阆山不远的地方候着她们。 赵凤娘冷淡地看着她,“燕娘, 你此举极为不妥当,老夫人并未下帖邀请你,你不请自来, 恐怕会惹得别人心里不快。” “大姐, 我们可是嫡亲的姐妹, 请你就是请我, 胥老夫人可能是贵人多忘事,少写一个名字罢了,哪会计较这些。” 赵凤娘深深地吸一口气,她还从未碰见过如此巧舌如簧又不顾脸面的女子,京中的姑娘们大多都端着身份,知进退懂尊卑,往往听音辩意,就能明白别人话中的意思,哪里还需要直接挑明,让彼此都难堪。 “燕娘,我现在让人送你回去。” “大姐,你在说什么,现在让别人送我回去,不是更丢脸。” 雉娘在心里嘀咕一句,你还知道丢脸。 赵燕娘掀开帘子,见马车已到书院门口,让车夫停住,然后朝赵凤娘挑衅一笑,径直下马车。 赵凤娘无奈地对着雉娘苦笑一下,事已至此,多说已无益。 “三妹妹,等下若真有人为难燕娘,记得我们姐妹一体,你要遮掩一些,还有多留心一下燕娘的举动,我怕她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 “我省得,大姐。” “还是你省心,若是燕娘有你一半,我就放心了。” 雉娘笑一笑,并不接话。 两人随后下车,书院旁边的凉棚里已经栓了好几匹马,有仆人在喂草料,想来还有其它的人先一步到达。 门口引客的丫头正是执墨,见到赵家姐妹,先是行礼,然后冲雉娘微笑,雉娘也回以笑容,执墨看到赵燕娘,明显神色一愣。 她未多说,领着三姐妹沿着小路到阆山举办花会的园子。 园子位于阆山书院的东侧,距胥家人住的院子最近,一直都有专人打理,里面种值着各类的树木和花草,还有假山怪石,虽没有精雕细琢之美,却别有自然粗朴的韵味。 假山的旁边,石桌石凳都被布置一新,凳子铺上锦缎绣花的软垫,每个桌子上都摆放着一盆应景的花。 远处有几棵金桂,此时已经开花,馥郁的香气飘荡在园子里,杂夹着竹子的清香,清爽宜人。 四周盛开的花儿,或散落在草丛中,或夹杂在树木之间,就好似从未有人打理过,自己生长出来的一般。 已经有几位姑娘在欣赏这些花,雉娘定睛一瞧,倒都是熟面孔,蔡家两姐妹和方家的两位姑娘。 她们从府城而来,想必是早就动身。 几人见她们已到,都聚过来朝凤娘行礼,凤娘面含微笑,连忙制止她们,“此处不比京中,大家不用太过多礼,再说我们都是胥老夫人邀请来做客的,随意就好。” “前次祖父寿宴,未能和县主说上话儿,静怡深觉遗憾,虽然此前与县主不曾见过,却神交已久,借着此次花会,能再见县主,心愿已足。” “方大小姐太客气,我母亲是方家女,说起来我们还是表姐妹,以后要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方家姐妹比赵家姐妹几人都要大,按理来说赵凤娘也要唤对方一声表姐,但方静怡可不会主动提起这事。 她看一眼雉娘,“县主说得极是,雉娘妹妹,不知姑姑最近可好?” “谢表姐记挂,母亲一向都好。” “那就好,祖父一直挂念姑姑,现在重新找回,也是一件喜事,你们以后可要常去府城做客,祖父祖母定然高兴。” “雉娘会将这话转告给母亲。” 方静怡笑着,又转向凤娘,“县主自小长在京中,想必见怪繁华,不知这园子可还合您心意。” “美景天成,颇得我心。” 蔡家两姐妹随声附和,都道这园子景色不错。 赵凤娘被人围在中间,燕娘赌气地没有凑上前去,转头一看,就对上蔡知蕊不善的目光。 蔡知蕊有些气愤地盯着赵燕娘,都是这死丫头,差点败坏她的名声,幸好母亲机灵,将事情都推到赵燕娘的头上。 反正赵燕娘的名声已坏,又是董氏那样的女人教出来的,因妒生恨,想抵毁她的名声也是在情在理的,其它的夫人都相信不已。 本来得知胥老夫人还请了赵家姐妹,她是不想来的,但母亲说过,若是她不来,才是心虚,她大大方方地出门做客,才会让其它人更加信服那些话是赵燕娘乱说的。 赵燕娘朝她冷哼一声,心里对胥老夫人更加不满,连蔡知蕊这样不知羞的女子都请,为何就是不给她下帖子。 这老虔婆,太会恶心人。 正在这时,胥老夫人扶着老嬷嬷的手走出来,朝着姑娘们点头,仿佛没有看到赵燕娘一般,略了过去。 赵凤娘带头行礼,老夫人是一品诰命,比她的品阶高出不少。 胥老夫人笑着道,“多谢你们赏光前来,说是赏花,对于老婆子来讲,你们就是花儿,得要好好地赏上一赏。” 姑娘们都抿嘴含笑,胥老夫人倒是和其它的老太君们不一样,话说得风趣,也让人开心。 方氏姐妹与胥家最为相熟,方静怡带头接话,“老夫人真是羞煞我们,羞得我们都不敢赏花。” “哈哈,静怡还是这么会说话,花儿和你们比起来,可就差远了,要羞的也是它们。” 赵凤娘道,“老夫人,您这园子真是别致,匠心少,别有野趣,看起来竟比京中的园子更让人舒服。” “县主夸奖,什么野趣,皆是因为人懒罢了,懒得打理,让它们自己长着玩,也就长成这般模样。” “老夫人真爱说笑。” 胥老夫人嘴角一直扬着,不动声色地看着凤娘身后的雉娘,雉娘与她对视一下,并未说话。 她点点头,别看赵三表现得谨小慎微,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始终都是淡然而又坚定的。 “你们不用太拘谨,来,都坐下吧。” 胥老夫人招呼着,就见执墨和另一个丫头端出瓜果茶点,摆在桌子上。 赵凤娘率先落座,其余几位也依次坐下,胥老夫人始终带着笑意,“难为你们来陪我这个老婆子,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看些鲜嫩的颜色,只可惜,我一生只得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又分别只生一子,胥家三代无闺女,真是让人遗憾。” 方静然抢着道,“老夫人,别人羡慕你都来不及,胥家子可不是其它的男子可比的。” “孙儿虽好,却不能陪我这老婆子聊些花草,谈些家常。” 胥老夫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起家中的男子,在场的姑娘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胥家男子二十有五才能娶妻的祖训人尽皆知,大公子已快到年纪,二公子也差不了多少,老夫人难道是想相看孙媳? 方氏姐妹越发坐得端正,蔡家姐妹也表现得十分的得体。 赵凤娘和雉娘都没有什么想法,赵燕娘有心想表现,犹豫几下,想起身开口说话,却被身后的黄嬷嬷紧紧地扯住,她气得往后瞪一眼,黄嬷嬷低着头,不看她。 她虽不能站起来,可总没有人堵她的嘴,她突兀地出声,“胥老夫人,等以后胥家两位公子娶妻,那不就有人陪您说话,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哪个姑娘能嫁进胥家,可是三生才修来的福气。” 胥老夫人的脸色立马沉下来,其它的几位姑娘脸色也不好看,没见过这般无礼又不知羞的女子,胥家公子娶妻,关她什么事,怎么可以大声说出来。 自古以来,长辈借着什么花会诗会相看之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若说得直白,反倒落了下乘,这赵家二小姐就大咧咧地将话嚷出来,当真是董氏教出的,没有教养。 赵凤娘连连道歉,“老夫人,我这二妹妹心直口快,她话虽说得不妥,理却是在的,胥家两位公子那可是连陛下都亲口夸赞过的,老夫人真是有福气。” 胥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下来,深看一眼赵凤娘,不愧是常在宫里呆的,这份随机应变的本事不小。 别人夸她的孙子们,她当然开心。 方静怡也回过神来,“县主说得是,老夫人的福气那可是别人不能比的,瞧老夫人这气色,谁也看不出是做了祖母的。” “就静怡会说话。” 方静怡的话说得不假,胥老夫人保养得好,看不出年纪。 赵凤娘端着杯子轻抿一口茶水,然后用眼神不动声色地警告燕娘,再乱说话,休怪她不客气。 赵燕娘心里忿忿,咬着牙,手里绞着帕子,到底没有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 胥老夫人陪坐一会,有些倦色,“可能是我这个老婆子在场,你们有些放不开,正好我要午憩一会,你们随意。” 她离开后,赵凤娘道,“主人家不在,我们正好趁此机会赏赏花。” 几位姑娘赞同她的话,站起身来,将她簇拥着,一齐赏着花儿。 赵燕娘眼珠子乱转,悄悄地往另一边走去,黄嬷嬷拦住她,“二小姐,那边是书院,全是男子,你切莫乱走。” 要你多嘴,赵燕娘瞪她一眼,悻悻地收住脚步。 雉娘走在后面,听到她们的声音,真不想看到赵燕娘再丢脸,她一把拉着赵燕娘,“二姐姐,你看这些花儿开得多好。” 赵燕娘挣开她的手,没好气地看着她,花儿有什么好看的。 前面赵凤娘不徐不慢的声音传来,“你们看这木堇,就随意在开在竹子旁边,本是不相干的两种东西,却意外地让人觉得相映成趣。” “县主说得是,往往在别人眼中不相配的东西,搭在一起却出奇地相得益彰。” 赵凤娘含笑地看着方静怡,“方大小姐说得极是。” 后面的赵燕娘翻着白眼儿,不明白她们说这些无趣的话,有什么意思,雉娘低着头,思索着赵凤娘的话,越想越觉得是意有所指。 她愣神的瞬间,赵燕娘瞅着黄嬷嬷没有注意,提着裙子往旁边的路上跑去。 小路通往的正是书院,书院的学生们守着规矩,从不往后院这边来,她听到远处传来男子的声音,加快脚步。 那一头,正巧有四位男子往这边走,除了胥家两兄弟,还有两位眼生的公子,走在前头的公子身量修长,英俊沉稳,一身紫色的长袍,长袍滚着金边,他身侧的蓝衣公子长相普通,身体壮实。 紫袍公子气势不凡,带着天生的霸气,和胥良川淡然的神态完全不一样,却并没有掩盖住胥良川那遗世独立的风华。 四人朝后院走来,和跑出来的赵燕娘碰个正着。 赵燕娘一眼就看到胥良川,大喜过望,大声呼唤,“大公子,燕娘见过大公子,想不到在此处碰到大公子,真是巧。” 胥良川眉头皱起,不理睬她。 紫衣公子露出些许厌恶的神情,这女子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见到男子不避不躲,还敢出口喊叫。 赵燕娘刚才跑得急,发髻有些松散,额间出汗,将脸上的脂粉晕开,看起来油腻腻的,本就长得丑,这样一看,更加不堪入目。 偏她自己还一无所觉,扭着身子行礼,眼睛恨不得巴在胥良川的身上。 黄嬷嬷一发现赵燕娘不见,就知道她肯定是往书院这么来,赶紧追过来,看到紫衣公子,大惊失色,忙下跪行礼,“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赵燕娘这才注意到紫衣公子,刚才黄嬷嬷唤他太子殿下,难道这位公子是京中的太子? “放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下跪。” 赵燕娘呆呆地被黄嬷嬷拉着跪下,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太子,太子,她居然碰到太子了。 太子就是下一任的皇帝,若是能和他扯上关系,以后飞黄腾达,富贵滔天,还怕什么赵凤娘,什么胥老夫人。 “臣女赵氏燕娘见过太子殿下。” 她的声音故意捏着,让人听得极不舒服,太子祁尧听到她的名字,有些怔神,莫非此女和凤娘有关系。 “起来吧。” 他拂下袖子,将手背在后面,黄嬷嬷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这位姑娘是凤娘的妹妹,只是凤娘怎么会有这样的妹妹,真让人不解。 “谢太子殿下。” 赵燕娘扭着身子起来,频频偷看祁尧,原来太子殿下长得也很不错,虽然不如大公子,可身份比大公子更加尊贵,看起来贵气又稳重,她心跳加快,作出羞答答的样子。 祁尧如同吞了一只蝇子般恶心,若是其它的女子,敢这样不知死活看着他,当场就让人拉下去杖毙。 胥良川神色冰冷,垂眸立着。 黄嬷嬷心里堵得慌,二小姐也太不知耻了,之前肖想胥家大公子,千方百计地想接近大公子,为的不过是大公子家世和人品,现在见到太子,又起歪心思,也不看看自己长得是什么德行,太子岂是一个县令之女敢觊觎的。 她一定要将此事告诉县主,对二小姐要防着些,若不然让二小姐做出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来,平添堵心。 太子脸色不好看,胥良川道,“殿下,赵二小姐是和县主等一起来参加花会的,想必县主也在园子里。” “正好,皇后娘娘有话在带给县主,孤与你们一同前去。” 太子来到渡古,为的就是赵凤娘,见有人递梯子,哪有不顺势而下的道理。 他身边的蓝衣公子出身常远候府,是平皇后的亲侄,名唤平晁,自小便是太子的伴读,他和胥良川不一样,胥良川年长,除了陪同太子读书,很少住在东宫,而他日常起居都和太子一起,又是表兄弟的关系,情份自然更深。 太子的心思,他一清二楚,得知县主在胥家,断没有不去相见的道理。 几人往前走着,正在这时,远远看着小路上又走来一位女子,走得极快,身姿如弱柳迎风一般,太子眯着眼,虽然看得不清,但必是一位十分貌美的女子。 雉娘心里着急,将赵燕娘骂个半死,若不是怕赵燕娘做出太过丢脸的事情,连累到自己,她真不想管对方的死活。 走近一看,她不由地大惊失色,怎么除了胥家公子们,还有外男在。 这可如何是好,别人已经看到她,小路太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重提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雉娘刚才跑得有些急, 微喘着气,额间也有薄汗,脸色泛着红晕, 她左右思量, 硬着头皮往前走, 等走到近前里, 气息稍有平缓。 对面的几人看着她走过来,精致的五官慢慢清晰, 虽然发髻因走得急略有些零乱, 但却和燕娘完全不同,若说燕娘看得让人心生厌恶,那她就是让人心生怜惜。 本来莹雪般透白的肤色带着浅粉色, 雾蒙蒙的眼神像秋水一般,盈盈流转,细腰不堪一握, 简单的粉色衣裙,上面连绣花都没有,却别具风情, 她的美没有半点的攻击性,明明是娇花一般的女子,神色间却带着悠然。 胥良川定定地看着她, 她乖巧地站在燕娘的身后, 朝着这边行了一个礼, 如春风拂花一般, 说不出的灵动,他的心似慢跳一下,好似自己最近这段日子以来奇怪的举动都有了解释,渐渐地眸色转深。 “赵三小姐,这位是太子殿下。” 他出声提醒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行大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祁尧声音不自觉地放轻,眼前的女子好像受惊的幼兔一般,弱小又怯懦,仿佛大声一叫,就会立马跑开似的,但又觉得十分的灵秀,让人心生好感,他隐约觉得此女有些面熟,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赵三小姐? 难道她也是凤娘的妹妹,这凤娘的妹妹们可真是天差地别。 雉娘起身后,依旧小心地往后退几步,站在燕娘的身后。 太子还在看她,赵燕娘见太子盯着雉娘看,心里来气,这死丫头又在勾引男人,可千万不能让她将太子勾住。 她往右移一下身体,将雉娘完全挡住,朝太子露出自以为美的笑容,“太子殿下,这位是臣女的三妹妹,原是庶出,为人胆小怕事,近日我父亲将她姨娘扶正,她勉强算是个嫡女,这才受邀来参加胥老夫人的花会。” 雉娘垂着头,暗骂她是蠢货,在太子面前揭自家人的短,以为太子就会高看一眼吗?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果然,太子的脸色冷下来,这个不知所谓的丑女,平白无故地和他说这些做什么,若不是看在凤娘的面子上,赵燕娘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身后的平晁认真地打量着赵燕娘,又将目光定在雉娘的身上,真想不到这一丑一美两位姑娘,都是凤来县主的妹妹,差别真不是一般的大,三姐妹长得毫不相似。 平晁是太子的伴读,常能见到赵凤娘,凤娘是识大体,端庄秀雅的女子,这两位妹妹就不太好说,丑女不知羞,貌美的那个太纤弱,都不如凤娘。 太子抬脚,不理会燕娘,燕娘的脸挂不住,僵在那里。 众人跟着太子往园子里走去,燕娘也急忙跟上,雉娘走在最后面,前面的胥良川回过头来,就看见她低着头,发髻上的宝石钗子熠熠生辉。 这个小骗子,又在扮弱博同情,他的心颤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意。 似心有所感一般,雉娘也在此时抬起头,两人四目相望,她看到他眼底的笑意,也弯起嘴角,又怕被其它人发现,赶紧低下头去,放在心里一回想,觉得刚才大公子的眼神怪怪的,虽然带着笑意,却暗得如万丈深渊,看不清楚里面的情绪。 她在心里暗自琢磨,不得其解,索性先丢在一边,低着走跟上。 黄嬷嬷早有眼色地跑在前面去通知园子里的人,太子殿下驾到,姑娘们又惊又喜,不过是来参加一个花会,竟能遇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身份尊贵,常人哪有机会见到,她们却能在此遇见,那是何等的荣幸。 她们各自理着衣裙发髻,生怕会失礼人前,等那一行人走到园子里,走在最前面的男子贵气逼人,黄嬷嬷对她们使眼色,她们马上跪行大礼,口中呼着太子殿下千岁。 唯有凤娘弯腰行礼,她是县主,又有品阶封号在身,不用行跪礼。 祁尧看着她,眼里闪过思念之色,沉着声道,“都起身吧。” 众人起身,恭敬地站着,没人敢轻易开口说话。 此时,胥老夫人也闻讯赶来,和他行礼,“臣妇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光临阆山,未曾相迎,还望殿下恕罪。” “胥老夫人快快平身。” 他是悄悄离京的,除了父皇母后谁也没有通知,要不然还得被沿途的官员烦死,也是到了阆山书院才告诉的胥良川,不知者无罪,他又怎么会怪罪胥家人,胥老夫人可是一品的诰命夫人,他亲自伸手相扶。 众女这才敢用余光偷瞄太子,见他一身紫袍,贵气天成,英俊不凡,还如此平易近人,真是一位绝世佳公子。 偏偏还是当朝的太子,贵不可言,她们心里都起了心思,尽力展现着自己最佳的姿仪。 祁尧对于女子们爱慕的眼神已经见怪不怪,多少人盯着他的东宫,想在他身边占有一席之地,他见得多,自然不稀罕,他朝赵凤娘示意,“县主近日可好,娘娘很是牵挂,托孤带来一些东西,要亲自交给县主。” 赵凤娘微露笑意,完美地弯了一下腰身,“多谢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抬爱,凤来感激不尽。” 众女们倒吸一口凉气,她们知道凤娘受宠,万没有想到这般受宠,娘娘居然还托太子带东西,可见凤娘在娘娘的心中地位超然。 祁尧走近一步,对着凤娘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凤娘点点头,跟在他的后面,两人往竹林那边走去。 众女的眼神都带着羡慕,太子对县主轻言细语,看来平日里两人交情不浅,凤来县主真是好命。 赵燕娘的目光似淬毒一般,怎么男人都喜欢假惺惺的凤娘,大公子如此,太子也不例外,她到底哪里不如凤娘,都是同母的姐妹,还是一胎双生,凤娘被养在京中,男人们追捧,而她呢,长在小县城中,身边根本就没有一个出色的男子,好不容易碰到几个,还都围着凤娘。 太子和凤娘离开,慢慢地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众女都静下来,有心想和胥家大公子和二公子攀交情,碍于女子的矜持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平晁神色自如地坐在凳子上,捏起点心就吃起来,胥老夫人笑道,“平公子这气度,真有令祖父常远候之风。” “谢老夫人夸奖,与祖父相比,平晁还差得远。” 胥老夫人笑一笑,平家的长孙和平候爷比起来差得不止一星半点,平候爷是真英雄,性情直爽而又重情,这位平公子太过目中无人,居然没有和她见礼,若不是她先打的招呼,恐怕这平公子就会对她视而不见。 到底是那位梅郡主养出来的,性子霸道又不讲理。 胥老夫人活了这般岁数,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平家子孙如何,且随他去,与她何干,她见众人都不说话,姑娘们都带着拘谨,笑着出声,“都怪我这老婆子,将你们请来,又自己躲懒,多有怠慢,还望你们多多包涵。” “老夫人言重了,此行收获不小,受益良多,老夫人的苦心,大家都看在眼里。” 胥老夫人是怕她们不自在,才躲开的。 “大家随意吧,不必太过多礼。” “是,老夫人。” 胥老夫人朝大孙子挤下眼,看一眼雉娘。 胥良川脸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他慢慢地往另一边走开,胥老夫人赶紧用话题将姑娘们引开注意,众人谈论起吟花的诗词。 胥良岳坐在平晁一桌,姑娘们见有男子在场,都有心想表现一番,各自凝眉想着诗句。 雉娘踌躇一下,悄悄地朝胥良川的方向走去。 赵燕娘一直想去竹林那边,倒是没有注意到雉娘的行为,她手中的帕子都快揉烂,心里像猫抓一般,恨不得将耳朵伸到竹林那边,听听他们到底在谈些什么,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过来。 赵凤娘这个口是心非的死丫头,教训别人是一套,自己做来又是一套,不是说女子要贞娴,要懂得避嫌,看她自己,和外男独处这么长的时间,分明就是虚伪至极。 她坐立不安,旁边的方静怡刚才看到雉娘偷跟上大公子,眼神闪了一下,对她道,“二小姐,怎么就你一人在此,赵三小姐去哪里了?” 赵燕娘这才注意到雉娘不在,心里暗恨,也是一个不知羞的死丫头,还不知道去哪里浪了。 “脚长在她身上,她要去哪里我管不着。” 她没好气地答着,雉娘有几斤几两她一清二楚,不足为惧,翻不起多大的浪,倒是凤娘,无论是身份还是被男人重视的程度,她每每想起就恨得咬牙切齿,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二小姐说的是,三小姐是大人,去哪里自然由己,只不过我方才好似瞧见她往大公子离开的方向走去,也不知是要做什么?” 还有这事? 赵燕娘气呼呼地想追过去,转念一想,大公子虽然芝兰玉树,出身高贵,但比起太子来,还是要略逊一筹,太子可是未来的天子,大公子再有才,也不过是个臣子。 可惜那副好相貌。 她忍着气,瞪了方静怡一眼。 方静怡笑一下,别开脸,丝毫不在意地和旁边的蔡知奕讨论起诗词来。 很快蔡知奕便先起身吟诗,胥老夫人赞不绝口,她脸红红地坐下,慢慢地姑娘们的兴致都被提起,欢声笑语,少了刚才的拘谨。 雉娘追上胥良川,见他正站在一株树底下,明显是在等她,她暗道庆幸自己猜对大公子的心思,大公子先前看她的表情有些怪,可能是有话要说。 “大公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 他转过身,一脸的淡然,“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你总是用怪怪的眼神看人,还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你有话要说,雉娘心里嘀咕着。 “大公子刚才看了雉娘。” 胥良川走近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看了你,就是有话要说,看来你不仅胆识过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小。” “多谢公子夸奖。” 她抬起头,发现大公子真高,比她在这里见过的男子都要高,又高又瘦,带着冷冷的仙气。 “你最近可好?” “好,托大公子的福气,我姨娘被扶正,如今在家中也无人敢欺,再好不过。” 若不是大公子出手,哪里能斗倒董氏,也就不可能会今天的日子,她是真心的感激,语气诚恳。 胥良川认真地看着他,眸色黑深,小姑娘望着他的眼神全是信赖,他却起了龌龊心思,想将她占为己有。 清爽的秋风吹过,卷起树上的黄叶,飘飘扬扬地落下来,落在她的发上,他下意思地抬手,摘下那片叶子。 近在咫尺,他的身影笼罩着她,高瘦的身子将她衬得更加的娇小玲珑,还不到他的肩膀,鼻腔中全是淡淡的书香。 他退开一步,将树叶捏在手中,凝视着她,“当日你说过要报恩,可还记得?” “记得,不敢忘记。” 雉娘答得肯定,再生之恩,莫齿难忘,她肯定是要报答的,只不过大公子此时找她,是要她做什么呢? “记得就好,那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的话。” 他说过的话? 雉娘脑子里灵光一现,以身相许,他说过要她以身相许。 “记得,可是以身相许?” 他点点头。 雉娘不解,大公子重提此事是何用意,为何在此时提到以身相许报恩之事,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会不会和太子有关,难道大公子想用她去巴结太子,走贿赂美色的路线,让她以后在太子面前美言,助他平步青云。 她这样想着,脸上带着一丝难色,她不想为妾,以她的出身,不可能是嫁给太子,只能是做妾室,再说大公子也没那么大的本事给太子做媒。 胥良川紧紧地盯着她,见她面露犹豫,脸冷了下来,她可是不愿意? “怎么,可有为难之处?” “确实是有为难之处,按理说大公子与雉娘有再生之恩,若有所令,莫敢不从,只不过,雉娘有自己的原则,曾经发过誓,永不为妾,大公子托付之事,怕是有些力不从心。” 何人说要她做妾? 原来她误会自己的意思。 他嘴角上扬,“我从未说过让你做妾。” 不是做妾,难道还能当正妃,大公子竟然这般有本事,能左右太子的意思,她脸上的惊讶毫不掩饰,微张着嘴。 他淡淡一笑,“此事我还得先禀明父母,才能上门提亲,此段时间,你切不可另许他人,否则…我的手段想来你应该清楚。” 他在说什么?雉娘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上门提亲,刚才他一直说的是要娶自己为妻,难道是她想岔了,可是大公子怎么会想到娶自己,她家世也不显,也没什么才情。 莫不是大公子有什么用意? 他的手段,她最是清楚,看起来冷清的人,骨子里狠辣又果决,董庆山还有董氏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对于她来说,正是大公子用这样的手段救她于水火之中,她只有感激没有惧怕。 “不会的,大公子的吩咐,我一定谨记。” “好。” 雉娘快速地偷看一下他,他的脸色平常,并无喜悦之情,他对她应该不是什么男女之情,定然是事出有因,她脑补着大公子被家人逼婚,心中又有白月光,然后迫不得已拿自己当挡箭牌,活生生的豪门恩怨大戏。 定是如此的,要不然怎么解释大公子此举。 他和她之间,是施恩与报恩的关系。 大树的旁边,正好开着一丛雏菊,一簇簇黄色的小花,鲜嫩又娇弱,和高大的树木配在一起,却不违和,她的脑子猛然想起不久前凤娘说过的话,看起来明明不相配的东西,长在一起却也融洽。 嫁给大公子,以后相敬如冰,大公子品性高洁,定然不屑为难于她,胥家清贵,吃穿不愁,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大公子,您放心,您交待的事情,雉娘一定办得妥妥的。” 胥良川皱了皱眉,他交待什么了,她又要办什么事,这小姑娘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雉娘不时地看着园子那头,“大公子,我过来得有些久,怕是等下会引人注意,容我先行告退。” “好,你去吧。” 胥良川平静地出声,看着她小跑着走远,袖子底下的拳头才慢慢松开,举手一看,树叶已经碎烂,掌心中被掐出深深的印迹。 他自嘲一笑,都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会如毛头小子一般紧张情怯,究竟是怕她拒绝,还是害怕自己露出端倪。 许是怕拒绝吧,要不然也不会硬扯上报恩。 他轻轻地用手一弹,那片叶子就从指间飞落,淹没在地上的枯叶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拒亲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胥良川凝视着她离开的样子, 她的步子很轻,纤细的身姿曼妙,轻盈的仿佛在花瓣上跳舞一般, 似是想到什么一般, 他出声叫住她。 雉娘不解地停住脚步, 大公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他几个大步就追上她, 眸色幽暗,“你无缘无故地消失, 出来也有一刻钟, 就怕有心人看到,胡乱揣测,传出什么闲话, 与你闺誉有损,我让执墨送你过去。” 她璨然一笑,心中已有对策, “不用,大公子,你只消告诉我附近哪里有净房即可。” 他一愣, 眼底漫上笑意。 修长的手指往前一指,隐在树木中的白墙黑瓦露出一角。 她抿唇笑道,“多谢大公子提点。” 雉娘再次向他告辞, 疾步回到园子里, 凤娘和太子都在, 众人围绕着, 她悄悄地走过去,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方静怡侧着头看了她一眼,她露出羞赧的笑容。 赵燕娘发现她,瞪了一眼,“三妹妹,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才来?” “二姐姐,方才我内急,不好意思打扰别人,所以一人偷偷地走开,碰到老夫人跟前的执墨姐姐,让她带我去净房。” 方静怡微微一笑,轻声道,“雉娘,我好像也有不舒服,可否告之净房在哪里?” “当然可以的,你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左拐一下,再往前走向右拐,树木中的白墙房子就是。” “多谢雉娘相告,突然腹痛又有所缓解,我稍晚些再去。” 雉娘直视着她的眼,笑得无害,“不用客气的。” 赵燕娘不再搭理雉娘,也就是方静怡胡说八道,说什么雉娘去追大公子,大公子那样的人才,怎么会看得上雉娘,雉娘长得是勾人,但是病歪歪的,又不是个正经的嫡女,哪里会入得了大公子的青眼。 方静怡不以为然地笑笑,意味深长地看着雉娘。 雉娘无所觉地认真听前面凤娘和太子的声音,就听见太子说道,“孤来阆山,还有正事要办,母后交待给孤的托付,已经转交,你们继续赏花吧。” 众人齐齐跪拜,“恭送太子。” 太子离开,跟在他后面的除了平晁,还有胥良岳。 他一走,众女的心思都淡下来,胥老夫人开怀地笑道,“正好,宴席已备好,大家入座吧。” 众女随着她一行来到胥家的花厅,席面已经摆好,大家依次入座,胥家的厨子有雅厨之称,浸染了几百年的墨水,连厨子也知道附庸风雅,偶尔还能作出一两首应景的诗,做出的菜色风雅精致,入口酥香软糯。 盛菜的碟子都是官窑特制的,如花朵般的形状,画的全是粉彩梅花,清雅又脱俗,菜品色香味俱佳,摆盘精品,或成花朵,或成景致,让人不忍下筷。 胥老夫人和凤娘坐在上座,老夫人让身后的嬷嬷先动筷子,然后黄嬷嬷也开始替凤娘布菜。 雉娘出门时,也带上了乌朵,她没有品阶在身,在进园子时,乌朵就被请到别处候着,同在一起的还有方家和蔡家的丫头。 乌朵小心地帮她布着菜,赵燕娘正好坐在她的身边,盯着乌朵。 赵燕娘是偷溜出来的,并没有带上丫头,此时她一人坐着,身后没有服侍的人,十分的尬尴,她瞪着乌朵,示意对方给她布菜,乌朵眼皮子未抬,装作用没看见。 蔡知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示威般地将美味放入口中,赵燕娘气得想摔碗离开,胥老夫人眸光冷淡,朝后面的老嬷嬷递个眼色,老嬷嬷安排执墨去侍候赵燕娘。 赵燕娘这才黑着脸坐好,执墨不知道她的喜好,只夹近前的菜,偏生她近前的都是素菜,三色堇,雪山莲,五丝彩卷,名字好听,净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 三色堇用的是面片捏成的花儿,染着红黄绿三个颜色,再隔水蒸熟,看着好看,吃起来可能没什么滋味,还有那雪山莲就更简单,盘子摆着煮熟的雪耳,然后上面是用高汤煨熟的菘菜嫩芯,白生生的,没什么油水,五彩丝卷更不用提,就是几样素菜丝儿包成的卷子,颜色鲜亮,看起来都是生的。 赵燕娘只觉得胃口全无,请人来参加宴席竟然都弄些寻常的食材,胥家人可真够抠门的,还白得一个风雅的名声,还有这胥家的丫头怎么这么没有眼色,远一些的荤菜为什么不能夹一些。 执墨见她的碗里还有许多,停下筷子没有再夹,气得赵燕娘想将东西倒掉喂狗。 这一顿饭吃得百般不是滋味,看着旁边的庶妹不紧不慢地喝着八卦五味汤,她更加气闷,肚子咕咕作响,她为了能参加此次花会,天微亮就偷着出门,什么也没顾上吃。 看着满桌的菜,嘴里口水横流,又看一下碗里的东西,强忍着厌恶,泄愤似地咬一口三色堇,不由得惊讶,没想到味道还不错,带着花香和蜜味,甜丝丝的,那菘菜芯看起来生生的,实则熟得不能再熟,咬在嘴里,浓浓的鸡汤味儿盈满口腔。 她埋头吃起来,心里还是不满,素菜都这般美味,可想而知,荤菜又是何等的好吃,可惜她竟无缘一尝,都怪这布菜的丫头,真没有眼色。 宴席结束后,众女陆续告辞,胥老夫人让老嬷嬷将她们送出去。 赵氏三姐妹和方家蔡家的姐妹相互道别,现在天色已晚,方家蔡家都在府城,她们今日不宜启程,得先在渡古住上一宿,阆山的胥家院子倒是有很多房间,老夫人想着两位孙子都在,还有太子和平公子,倒是不方便留宿她们,让下人将她们送到胥家在县城的别院。 别院里已早派人收拾妥当,两家姑娘住进去即可。 道别后,两行人各自坐上马车,赵凤娘坐着闭目养神,雉娘也没有开口,赵燕娘气鼓鼓的,“大姐,你刚没看到蔡知蕊那不知羞的,恨不得就宿在胥家,那点心思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不就是看到太子和大公子都在吗?” “闭嘴,燕娘,这些事情哪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可以随意议论的。” “哼,不说就不说,胥家人可真过份,宴会办得如此寒酸,连丫头都狗眼看人低。” “胥家请你了吗?你不请自来,还怪别人招待不周,没将你撵出去,就算是给你留脸面,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之前宴席上的事情,赵凤娘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本来就是燕娘不对,胥老夫人没有当场发作,还派丫头去侍候,就是给足赵家面子。 她真是懒得再看这个嫡妹,愚不可及,偏还自以为聪明,那点小心思,在明眼人面前都不够看的,真是丢人现眼。 她重新闭上眼睛,想到太子今日说的话,心里一阵甜蜜,他的心里始终是有她的,千里迢迢地从京中追来,为的就是能见她一面。 还不惜动用人脉,将父亲往京里调。 父亲在渡古已经做了二任县令,为期六年,是时候该挪挪窝。 太子已为父亲谋到翰林院典薄一职,年后即可上任,新任的渡古县令已经在路上,等新旧交接,他们全家就可以搬到京中。 京中不比渡古,若燕娘还是如此作为,那么在京中迟早就惹下祸端。 生母竟留给自己这么一个胞妹,她不知该怨谁。 燕娘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不敢对赵凤娘掉脸子,便将头转向雉娘,雉娘早就靠在车壁上闭目假寐,突然被人掐了一下,茫然地睁开眼睛,“二姐,你掐得我好疼。” 赵凤娘气得音量都提高不止一倍,“燕娘,我看你是半点礼数都不懂,看来之前对你太过放纵,以后就让刘嬷嬷好好教教你规矩。” 刘嬷嬷和黄嬷嬷都是皇后娘娘派来侍候赵凤娘的,刘嬷嬷为人严厉,以前在宫中就是教宫女们礼仪的,让她去教燕娘再好不过。 赵燕娘哪里肯服气,“大姐,我没有掐她,我也不用别人来教我。” 赵凤娘冷冷地看她一眼,“我是长姐,我的话你都不听,这就是你的规矩?” 什么长姐,不过是先出生一会儿,摆什么长姐的款,赵燕娘心里不甘,紧紧地闭着嘴巴。 马车缓缓地停要县衙后门,巩氏带着兰婆子赶出来接人,见到姐妹三人,先是一愣,接着便哭起来,“燕娘,你可是吓死母亲了。” 她哭得伤心,泪珠子连成一线地滚下来,院子里,曲婆子和木香都跪着。 闻讯而来的赵县令黑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赵燕娘,然后又朝着跪着的曲婆子二人怒道,“你们听着,从今日起,没我的允许,二小姐不许再出门,若是你们再看不好她,本官就将你们全部发卖。” 曲婆子和木香二人不停地求饶,头都磕出了血。 赵燕娘怒气冲冲地跑回屋,大力地关上房门。 巩氏泪眼汪汪,“老爷,燕娘她…” “你别管,她被董氏惯坏了。” 巩氏抹着泪,对着凤娘和雉娘一番嘘寒问暖,凤娘得体地应了几句,也回了自己的屋子,雉娘挽着巩氏的手,母女二人往西屋去。 “雉娘,燕娘没有给你们惹事吗?” “没有,有大姐看着呢” “那就好,我一发现她屋子没人,就猜着是去了花会,她那性子,最是不管不顾,谁能拦得住,管也管不了,以后就怕给你们惹麻烦,到时候她的名声一坏,同为赵家女,你也落不下好。” “娘,是祸躲不过。” “那倒也是,旁人看得清,自然不会将你和她相提并论,她是她,你是你,只要长个眼睛的,都能看出你的好。” 雉娘装作害羞地低头,她有什么好,除了一张脸,其它的倒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诗词不会,琴棋不通,连女红都见不得人。 两人进了西屋,巩氏娘眼神复杂地打量着女儿,“我的雉娘已是大姑娘,一眨眼,也到嫁人的年纪,日子过得这般快,娘真是舍不得。” 雉娘心里一惊,娘怎么没头没脑地说这些。 “娘,雉娘不嫁,愿意一直陪着娘。” 巩氏摸着她的头,“傻孩子,哪有女人不嫁人的,我的雉娘如此纯良,文四爷真是好眼光。” 文四爷是谁?雉娘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文四爷莫不就是文师爷。 “娘,你在说什么?怎么扯到文师爷的头上。” “雉娘莫怕,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好事,我听你爹说,文师爷原是北方文家的四老爷,他明日便要启程回沧北,今日与你父亲辞行时,向你父亲提亲,提的便是你。” 雉娘想起今日大公子说的话,心里一急,“娘,爹同意了吗?” 巩氏笑道,“傻姑娘,这亲事哪能如此随意,他求娶,咱们女方家里就算是再满意,也要先晾他一晾,你父亲应该会在明日答复他。” 文家也是书香大家,这门亲事再好不过,听老爷的意思,十有九成会应下,让她先和女儿通个气。 “娘,这亲事不能答应。” “为什么?文家可是大家族,雉娘,你可是嫌弃文师爷年岁偏大,我跟你说,这男人大些,才懂得疼惜女子。” 雉娘摇头,她并没有想到这个,她只想到她才答应大公子,不能轻易许人,只等他来提亲,怎么可能会同意文师爷。 可是,该怎么说服父亲不同意呢,总不能将大公子的事情说出来,那可是私相授受,最是忌讳。 “娘,大姐二姐都还未许人,我哪能越过她们先定人家,大姐是不会说什么,就怕二姐,万一闹腾起来,都不好看。” 巩姨娘点点头,燕娘的性子最左,见不得别人好,要是让她知道雉娘先许人,许的人家还不错,就怕她心里不满,又要做妖。 不过,老爷说禁她的足,她再闹也闹不到外面去,应该不会有事。 “你姑娘家的,就不用操心这些,有我和你父亲在,她不敢闹出什么事。” “娘,雉娘真的不想嫁人,沧北好远,以后也不能常见到爹娘,娘,我一人呆在那里,会想你们的,会害怕的。” 巩氏怔住,雉娘说得对,沧北太远,一北一南,真嫁过去,有什么事情娘家也顾不到,再说以后雉娘想回趁娘家,恐怕也不容易。 她只得雉娘一女,真要远嫁,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雉娘,你跟娘说,文师爷这人你觉得怎么样?” 雉娘咬着唇,为难道,“娘,女儿极少见生人,倒是不太了解,只不过文师爷在我的心中,是和父亲一样的长辈。” 文师爷确实是年纪太大了些,巩氏安抚女儿,“你先莫急,我与你父亲再好好商量商量。” 巩氏让她先下去休息,等赵县令处理完公务回西屋里,才忧心地道出沧北太远的事情。 赵县令哈哈大笑,“你放心,我问过了,文四爷会参加明年的大比,以他的文采必会高中,将来出仕后雉娘跟着他在任上,也不会是在沧北。” 这还行,巩氏露出点笑意,转念一想,“老爷,许是妾身见识少,总觉得文四爷的年纪比雉娘大太多,就怕雉娘不适应。” “年纪大有年纪大的好处,才知道疼人,你别看文四爷年纪大,可你不知道,他身边除了一个通房,再也没有其它的妾室。” 什么,还有通房? “老爷,那通房?” “这个莫要担心,文四爷已向我许诺,雉娘真要嫁过去,那通房他会安置好,再说一个没有生养的老通房,不就是小猫小狗一般,何足为惧。” 巩氏被他说得心里更加难受,之前她是妾室,老爷是不是也当她猫狗一般的存在。 “老爷,我见雉娘还未开窍,再说她上头还有两位姐姐,先将她许人,就怕燕娘那里不乐意,反倒不美。” 一提到燕娘,赵县令的面色就不好看。 “别管她,她被董氏惯坏了,我都不敢将她轻易嫁出去,就怕被别人骂。” “老爷,婚姻大事,虽说都是父母之命,但是我们何不问下雉娘的意思,妾身看着,雉娘似乎不太欢喜。” 赵县令想起小女儿委屈万分又泪流满面的样子,心里抽一下,点了点头。 巩氏松口气,急忙去女儿的房间。 雉娘已要洗漱好准备就寝,靠坐在塌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脑子却是在想着,如何让父亲打消将她嫁去文家的念头。 她手上的书正是文师爷送来的,她合上书,灵光一闪,不如明日一早将它们送还给文师爷,趁机顺便跟他说清楚。 见到巩氏进来,略有些诧异。 “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会过来?” 巩氏轻轻地坐在塌边上,仔细地看着她的脸,“雉娘,方才娘得知那文四爷还有一位通房,虽然文四爷说只要你嫁过去,他就将通房送走,可娘的心里觉得有些不舒服,就想问问你,你对这门亲事愿意吗?” “不愿意。” 雉娘又斩钉截铁地道,“娘,女儿不愿意,一点也不愿意。” 本来她对文四爷就没有什么感情,加上大公子的话一直响在耳边,正愁不知该如何推脱,娘又说出对方还有通房的事情,这不正是现成的理由让她拒绝。 巩氏郑重地点头,“既然你不同意,娘就为你争上一争。” 她拍拍女儿的手,“你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娘。” 雉娘反握住她的手,巩氏或许不是一位很好的女人,懦弱又无能,可是她真的算得上是一位不错的母亲,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女儿。 “傻孩子,你不用担心,你不愿意,娘就是拼尽全力,也会让你父亲打消念头的。” 巩氏抽回手,替女儿掖下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看着自己的房门,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推开。 赵县令还未睡着,见她进来,随意问道,“雉娘如何说?” 巩氏跪在塌脚,“老爷,妾身向您请罪,雉娘是个知礼的孩子,只道不敢不从父母命,可妾身思来想去,心里难过,越想越是不愿意,那文四爷年纪太大,我的雉娘花骨朵般的年纪,真是太委屈。” 赵县令盯着她,示意她讲下去。 巩氏的泪水流下来,“老爷,妾身多年来,只得此一女,一想到要远嫁,心就如千刀万剐一般,痛不欲生,文四爷虽说是要下场应试,可前路未知,万一落榜,回到沧北,我的女儿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欺负了怎么办,想家了怎么办?老爷,妾身不敢想啊!” 她哭得悲切,哽咽不已。 “那文家百年大家,难道还会委屈她?” “老爷,后宅之事,不比朝堂,有理可讲,有据可依,真要是遇到一两个坏心的,在暗地底使绊子,以雉娘良善的心性,肯定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吃了哑巴亏,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文四爷一个男人,不常呆在内宅,又如何能帮她,可怜她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妾身每每想来,心如刀割。” 赵县令被她说得心软起来,想到董氏,不就是包藏祸心之人,若不是被人揭发,还不知要做多少的恶,他不常在内宅,多年来竟一无所觉。 巩氏所忧不无道理,文四爷虽说才气不俗,可科举一事,不是有才就能出人头地的,就好比自己,连正经文章都是勉强挤出来的,谈不上什么文采,不照样能中举出仕。 文家隐退多年,在朝中并无人脉,想要再杀出一条路,谈何容易。 再说,他的女儿正是花信之期,貌美动人,配一个中年白身男子,太过委屈。 他默然地点下头,“也好,我也舍不得雉娘远嫁,那文家的亲事,明日我就推了吧。” 巩氏破涕为笑,“妾身谢过老爷。” 赵县令将她扶起,“你我夫妻,雉娘又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谈什么谢字,太过见外。” 巩氏笑着,泪水还不停地流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意难平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赵县令从塌上起身, 她这才扶着他的手站好,俏脸上泪痕未干,美目湿漉漉的, 望着他的眼神带着感激和依赖。 “夫君, 都是妾身不懂事, 给您添麻烦了。” “看你说的是什么话, 难道在你的心中,我是为了攀高枝就不顾女儿死活的坏父亲吗?雉娘不仅是你的女儿, 也是我的女儿, 若是文家真不是什么良缘,我又怎么会让雉娘嫁过去。” “老爷…” 巩氏羞赧地挣脱他的手,“妾身失仪, 容妾身下去梳洗。” 她低着头开门去净室梳洗,趁机低声让兰婆子去告诉雉娘,就说事情办妥, 不用担心,好好休息。 兰婆子会意,悄悄地去给雉娘送口信。 雉娘也正在等着娘和父亲谈的结果, 收到兰婆子带来的口信,大大地松口气,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 心落到实处, 终于可以放心睡觉。 等次日天一亮, 她便将整理好的游记送到赵县令书房, “父亲,听说文师爷要回老家,这些书是他借给女儿,许是他忘记要回,不如父亲替女儿归还他,可好?” “你放这吧,为父等下要去给文四爷送行,顺便将东西带过去。” “多谢父亲。” 赵县令看着女儿花朵般的容貌,想到文四爷比自己小不了几岁,若是将小女儿嫁给他,还真有些于心不忍,也许拒绝这门亲事才是正确的。 雉娘一出书房的门,正好撞见急匆匆而来的燕娘,燕娘昂着头,鼻子里哼了一声,径直越过她,一把推开书房的门。 赵县令被惊一跳,见是她,脸立马黑下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吩咐你不准出后院吗?” “爹,燕娘可没有不听您的话,我这不是没有出家门吗?再说女儿是有要紧的事情禀报父亲。” “你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爹,大姐和三妹都没有告诉你吧,太子已到渡古,现正住在阆山胥家。” 赵县令震惊地站起来,“什么?你此话可当真?” 赵燕娘得意地点头,她猜测得果然没错,凤娘和雉娘真的没有将此事告知父亲,她们下山时,太子让胥家转达意思,勒令她们回去后,不准泄漏太子到渡古的事情。 她就猜着以凤娘和雉娘的性子,肯定是会乖乖地听话。 “千真万确,我们姐妹几人都亲眼见胥家大公子陪着太子。” 赵县令暗自琢磨,若是胥家大公子相陪的,必是太子无疑,为何凤娘和雉娘都没有提过此事,单单燕娘提起。 “好,此事为父已知晓,你回去吧。” “爹,”赵燕娘一跺脚,她可不是特意来告诉父亲的,她有自己的打算,“太子来渡古,这是多好的机会,您何不前去结交,说不定太子赏识,大有益处。” 赵县令看着她眼里闪动的算计,冷下脸,“这些事情不是你一个闺阁女子该操心的,还不赶紧回去。” “爹…” “回去,再敢乱跑,连房门都不许出。” 赵燕娘恨恨地跺着脚,飞跑出去。 赵县令左思右想,让人将凤娘唤来。 赵凤娘听黄嬷嬷来报,知道燕娘去书房寻父亲,就明白以燕娘的性子,必是说出太子的事情。 她见到赵县令,首先告罪,说太子有令,不许走漏他的行踪,她不敢不遵命,赵县令脸色缓和下来,称赞她行事有度。 赵凤娘将昨日太子的话转述一次,说到太子已为赵家谋划,不日就可进京,赵县令大喜过望,进京为官,哪怕是平级,实际也是要高出不少,何况还升了一级,从八品的典薄,全是托凤娘的福,要不然太子哪里会想得到他一个小县的县令。 “凤娘,太子当真如此说的?” “父亲,千真万确,那新来的县令已经在来渡古的路上,也许入冬就能到达,到时候交接完,父亲便可以启程去京城,年后可上任。” 赵县令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多少人拼命地往上爬,为的不就是能在天子脚下谋得一官半职,他一介小小的九品县令,搭上太子这条路,以后的造化只会更大。 幸好自己决定推掉文家的亲事,以后去了京中,京中不比渡古,雉娘想要嫁个好点的人家,应该不难。 他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原本朴实的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激动之色。 “爹,此事太子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才向女儿透露,太子是一国之储君,他的命令,堪比圣旨,我们一定要遵从,不可轻易向他人泄漏太子的行踪,燕娘此举,虽说是向父亲提及,细究起来,确实不妥。” 赵县令点点头,“她的性子,是该好好压一压。” “爹,母亲管着后院,但燕娘并不服母亲,母亲性子软,也管不动她,女儿不想她再如此下去,以后搬去京中,京中贵人多,万一她冲撞别人,惹下祸事不好收场,想着让身边的刘嬷嬷去教导她一些规矩,您看此举可行?” “还是凤娘想得周到,她那性子确实不妥,再不管教迟早会出事,刘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有她在,燕娘想必能有所改变,就依你之言,让她去管教燕娘。” “是,父亲。” 赵凤娘又多提点几句京中的事情,然后便告辞。 她垂着眉眼,轻移莲步,慢慢地往后院走去,赵燕娘正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讥笑地望着她。 她面色无波无澜,想着昨日里黄嬷嬷说过的话,眸色冰冷。 赵燕娘虽是自己的嫡妹,可行事太过愚蠢,听黄嬷嬷的语气,燕娘见过太子后,竟起非份之想,在太子面前丑态百出,让人看低。 太子是将来的天子,尘埃妄想比天齐,实在是让人感到可笑又可悲。 赵燕娘朝她走来,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大姐,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是不是被父亲训斥了?” “燕娘,你在说什么,大姐听不懂,父亲唤我不过是询问一些事情,何来训斥一说。” “大姐,你就别嘴硬,看你的脸色这么不好,定然是面子挂不住,我们是嫡亲的姐妹,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在我面前你没有必要遮掩。” 赵凤娘怒极反笑,“燕娘,我们是一母同胞又是双生,为何你要一直盼着我不好,难道我不好了,你就能落下好,还是你以为没有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赵燕娘的笑僵在脸上,被人戳破心思后恼羞成怒。 她恨恨地道,“既然我们是嫡亲的姐妹,那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凭什么好事都让你一个人占上,我半点也没有。”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你就会给吗?” “当然不会,燕娘,你可能从未认清楚过事实,同人不同命,你不是我,我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与你没有干系。” 赵燕娘脸色扭曲,带着深深的恨意,“若当初姑姑抱去京中的人是我,那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 原来燕娘一直是如此认为的,真是愚蠢。 她怕是再怎么大度,也不可能如燕娘的心意,同生相杀,燕娘分明是恨上她,欲取而代之。 她平静地开口,“燕娘,你对我误会颇深,当年之事,皆不是你我所选,你怨我又有何用,如今你养成今日这般性子,我觉得十分难过,刘嬷嬷是宫里的老人,我让她去侍候你一段时间,想来她对你会颇有些帮助。” 哼,说得真好听,侍候?怕是来监视的吧。 “不用,我身边侍候的人足够。” “这是父亲的意思,等下我就让刘嬷嬷过来。” 赵凤娘说完,抬脚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神色瞬间转为冰冷。 赵燕娘盯着她的背影,她今日穿的是织金描花绫锦长裙,裙子八幅散开,尾裙迤逦曳地,腰带上面镶着宝石,紧紧地束着细腰,百花祥云髻插着金珠流苏镂空雕花簪子,簪子中间一颗硕大的宝石,流光溢彩。 这身服饰,若是穿在自己的身上,肯定也会衬得自己贵气逼人。 赵燕娘怨毒地盯着,心里涌起更为强烈的恨意。 赵凤娘感受到她的恨意,冷色如笼上一层寒霜。 她今日盛装打扮,只因与太子约好,等会在茶楼相见,太子此行匆忙,明日就要离开,她自是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黄嬷嬷跟在她的后面,不动声色地示意站在门口的宫女,宫女刚才隐约听见县主和二小姐的对话,心知肚明地去请刘嬷嬷。 刘嬷嬷来时,赵凤娘脸色已平静如常,坐在椅子上。 “见过县主,不知县主有何吩咐。” “刘嬷嬷,是我有事相求。” “县主折煞奴婢了,县主但凡有吩咐,只管使唤老奴。” “多谢刘嬷嬷,你与黄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又是皇后娘娘跟前得力的人,被安排来我身边,实在是委屈。” 刘嬷嬷嚅嚅,不敢接这话,只说不敢当。 赵凤娘眉宇间笼上愁色,摩擦着茶杯的盖子,似乎很是为难。 “县主,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 “刘嬷嬷所问不差,人都说家丑不敢外扬,我那二妹妹,性子被生母养得有些左,举止也不太稳重,我正请嬷嬷去代为管教,又不太好开口。” 刘嬷嬷立马表态,“县主,此事交给老奴,老奴别的不行,也就会些规矩。” 赵凤娘似松口气欣慰道,“那燕娘就拜托刘嬷嬷,嬷嬷尽管放手去做,燕娘性子烈,不用非常手段怕是不能让她服气,你不用怕,她若有什么不满,让她尽管来找我。” 刘嬷嬷听到这话,明白地点头,“县主放心,老奴定会让二小姐将规矩学好。” 赵凤娘点点头,让她下去。 刘嬷嬷正好闲得慌,县衙不比京中,地方小,县主身边又有黄嬷嬷,她正愁没机会在县主面前表现,这就有个现成的好事。 赵燕娘见到她,气得将门关上。 刘嬷嬷站在门外面,守着不走。 黄婆子和木香昨日因为没有看好燕娘,被罚几个大板,也不敢离开,忍着身上的伤痛站在门外。 等到饭点,她们去灶下取来,看着虎着脸的刘嬷嬷,不敢进去。 刘嬷嬷斜睨她们一眼,“给我吧。” 木香将食盒递给她,她敲门,“二小姐,午膳已经取来,您开下门,老奴给您送进去。” 赵燕娘一听到她的声音,大喊道,“你让木香送进来。” “二小姐,县主有令,让老奴以后侍候二小姐,木香她们身上有伤,恐怕要休养几日。” 她使个眼色,让木香和曲婆子下去,两人不敢不从,慢吞吞地往边上走。 赵燕娘在里面摔东西,怒吼道,“谁给她们胆子休息的,干不好活还想偷懒,这样的奴才要来何用,小心本小姐将你们发卖出去。” 木香和曲婆子停住脚步,满脸的担忧,刘嬷嬷道,“二小姐,这是县主的意思。” 一听是县主的意思,两人没有再停,也不管身上的痛,快速离开。 三堂书房内,赵县令独自暗暗欢喜,恨不得小酌一杯以示庆祝,又苦于无人分享,在书房里来回去踱着步子,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 以往自己有什么事情,都会找文师爷商量,县衙中的大小事情,都是文师爷出谋划策,要不然他哪里能安稳地做几年的县令。 想到文师爷,不由得有些惆怅,幸好他这县令也做不了多久,若不然,没个得心应手的师爷,这一县父母官也不好当。 猛然想起今日正是文师爷离开渡古之日,他答应要去送行,看一下沙漏,幸好还能跟上,他将小女儿送过来的书拿上,走出衙门去送文家叔侄。 文四爷正在码头上等候着,昨日和赵大人一提,看赵大人的表情,亲事十有九成能定,赵三小姐虽然没什么才名,长相却颇合他的心意。 想到月色笼罩下绝色的容颜,他眼底闪过痴迷,一位长相清秀的少妇轻轻地替他披上披风,“四爷,码头风大,要不到船舱里去等吧。” 少妇正是他的通房,跟随他已有十几年之久,本是侍候他的大丫头,他成年之时才收的房,文家的祖训虽不如胥家的严苛,但文家也有规定,正室进门前,不能有庶出子女,所以这通房一直未曾生养。 眼下她也有三十好几,想要再生养也不容易,她心里也急,一方面又盼望四爷快快娶妻,正妻产下嫡子后,也能停她的避子汤,另一方面又不想四爷娶妻,纵使无儿无女,两人就这样过着,她是他后院的独一份,日子也挺好的。 文四爷在渡古的这几年,都是她在操持着饮食起居,俨然一对夫妻般。 她心里矛盾重重,望着渡古县城的城楼,万分不舍,等回到文家,说不定四爷就要娶妻,哪里还会和在这里一样,只有他们两人过着小日子。 文齐贤见叔叔还不登船,也有些不解,“四叔,船等会就要开,何不去舱内?” 文沐松不说话,求娶之事,无论成与不成,赵县令都会来告知一声。 他静静地立着,想着那姑娘娇美的小脸,心里一阵激荡,对于成亲之事隐隐有些期待。 赵县令命马车疾行,见到文四爷,连连说着报歉,“今日事务较多,还望见谅。” “大人客气了,大人能前来相送,文某感激万分。” 赵县令拿出那几本书,“这是前段日子向文四爷借的书,现在完壁归还,另外,本官还略备薄礼,以表心意。” 他未说书是女儿借的,当日也是由他转交给雉娘,既然已决定不和文家结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文四爷表情未变,将书接过递给随从。 赵县令又道,“昨日文四爷所提之事,本官思来想去,觉得有些不太妥当,四爷鲲鹏之志,才高志远,小女年幼无知,恐怕不能照顾好四爷,本官祝四爷将来金榜提名,大展宏图。” “借赵大人吉言,文某就此告辞。” 文沐松没有问赵家究竟为何拒亲,在他看来,他能看上赵三小姐,只为她的颜色,世间绝色的女子多的是,等以后走上高位,何愁没有美人。 他转身走进船舱,赵县令摇手告别。 船夫起锚,渐渐使离码头,等人影模糊时,他的脸色冷下来,那通房小心翼翼地问道,“四爷,可是不舍?” “并无。” 眼里浮现那女子娇嫩的面容,绝美的脸上还带着稚气,若是再长开一些,必定倾国倾城,如此美色,自己竟未能撷取,实在是遗憾, 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再眺望远处的青山,终是有些意难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情意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通都运河两岸的街道中客人来来往往, 有常见的商贾,也有过往停靠的路人,进出酒肆茶楼, 有的衣着富贵, 有的衣着寻常, 跑堂小二见得多, 眼色过人。 一辆马车停靠在长街最后面的茶楼边,婆子下车, 从马车上扶出一位裹着披风的少女, 少女戴着兜帽,瞧不清长相,隐约可见通身的气派。 跑堂机灵地上来相迎, 婆子递上碎银子,道与一位平公子有约,麻烦带路。 还未跑脚就得赏银, 跑堂乐得笑开了花,一听说是与平公子有约的,心里恭敬起来, 那位平公子虽然打扮低调,可满身的贵气,他们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 天天和人打交道, 练就一双利眼, 识人看相的本事不比算命的差。 他低着腰, 走在前面,将她们引上二楼的雅间,然后弯腰离开。 婆子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主仆俩进去,少女取下兜帽,正是赵凤娘,她含笑地望着雅间内的男子。 男子立在窗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藏蓝色的长袍,沉稳英俊的五官,也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 黄嬷嬷躬身告退并从外面将门带好,里面只剩两人。 “参见太子殿下。” 赵凤娘优雅地微屈身行礼,一双男子的大手托住她,“凤娘,你与孤之间,何需如此多礼。” “礼不可废,殿下仁慈,凤娘却不敢恃宠而娇。” 祁尧垂眸看着她,眼里充满爱意,他就欣赏她的这份端庄大气,进退有度,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仿佛手到擒来游刃有余。 “明日孤便要离开此地,你在渡古呆得也久,不如随孤一同回京。” 渡古离京路程约有月余之久,若能随他一同上京,两人结伴同行,看山赏水,或停下驻足观玩,也是一件乐事。 她的眼中露出向往之色,一想到京中,眸中的亮光慢慢地黯下去,太子是一国储君,若是太过儿女情长,别人许是不会责怪男子,只会指责她一介女子不知羞地痴缠太子。 到时候莫说是别人,便是一向宠爱她的皇后娘娘也会有所埋怨,得不偿失。 “殿下的提议,凤娘十分意动,但生母刚逝,嫡妹无人指引,性子变得有些古怪,凤娘身为长姐,教导妹妹,义不容辞,可能要辜负您的一番情义,还望殿下见谅。” 听她提起家中的嫡妹,祁尧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就那丑女,确实是举止粗鄙,不识礼数还不懂礼义廉耻,日后赵家要迁到京中,若不好好正正规矩,将来必定会拖累凤娘。 他刚才的话也是一进冲动,若凤娘真和他一同上京,会惹来不少的非议,有些不太妥当。 好在此次一别,最多几月后也能再见,他点点头,“那你就和他们一起回京,我们京中再见。” “多谢殿下挂心,凤娘在此祝殿下一路顺风。” 祁尧与她深情对望,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喜欢她的谨礼守教,又渴望她能和其它女子一般对他痴迷。 但他的妻子,以后要母仪天下,像她这样就很好。 “借你吉言,你在此地,也要多保重身子,切莫太过操心,你那嫡妹一事,你不过是姐姐,上有父母,交给他们便是。” “凤娘明白,谢殿下提醒。” 祁尧深情地注视着她,看到她今日的穿衣打扮,眼底满意,女为悦己都容,她表现得再知礼,心里始终还是有他的。 “你今日很美。” 赵凤娘羞红了脸,轻盈地屈礼,“多谢太子夸奖。” 他的大手一把将她扶起,“此处就你我二人,不必讲这些虚礼。” 将她扶起后,他的手并未放开,依旧紧紧地抓在一起,她任由他握着,听到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真愿时光就停在此刻。 两人脉脉相望,不敢出声。 孤男寡女,独处不能太久,凤娘估摸着差不多,轻轻地抽开手,便起身告辞。 太子将背在后面,目送她离开,面色有些沉重,凤娘识大体,性子温婉,母后每每提及都对她满口夸赞,他一直以为,这是母后为他选的妻子,可是为何母后对于此事绝口不提。 凤娘离京后,他朝思夜想,向母后请求出京,初时母后极为不悦,后来才勉强同意,他隐约觉得或许是他会错意,母后并没有将凤娘当成太子妃的人选。 那么母后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他微微地蹙着眉,想着是否要和母后好好提提此事。 黄嬷嬷搀扶着赵凤娘下楼,平晁正守在楼梯边上,见到她,轻轻地点头。 “平公子,一切就拜托你,路上好好照顾殿下。” “县主放心,我会的。” 赵凤娘颔首离去,静静地坐上马车,马车在石板上行驶起来,她的脸上笼着一层忧思,自己何尝不知太子的心思,想和她多处些时日,才会诚心相邀她一同回京。 但她也有些摸不清皇后娘娘的心思,若说娘娘对她宠爱有加,那确实不假,可为何偏偏不赞同她和太子呆在一起,莫非娘娘还是嫌她出身太过低微,配不上太子。 可若真是这样,娘娘将她封为县主又是何用意? 既然封她为县主,她此前一直以为,娘娘是在为她以后嫁给太子铺路,眼下来看,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已年过十七,姑娘家的好年华没有几年,若不趁着这一两年嫁出去,以后拖得年纪大了,更加不好说。 许是因为太子未娶妻,在京中,十七八的姑娘没有许人家的比比皆是,纵是在渡古,像方家和蔡家的姑娘,也都年岁不小,却也没有许人家。 太子对她有情,她不是不知,她对太子也是芳心暗许,两情相悦,只等父母之命。 但愿等她再次回京,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约半个时辰左右,马车突然停下来,黄嬷嬷小心地掀开帘子,见前面车马堵得厉害,让车夫绕道回去,车夫依言,将马车拐进县衙后面的窄街上。 后街不比前街,马车要少许多,她们顺利地穿过,眼看着就要到县衙后门,突然黄嬷嬷疑惑地咦了一声。 “可是又有什么事?” “没有的,县主,许是老奴眼花,看到一位妇人像以前的故人。” 赵凤娘笑一下,“嬷嬷必定是看错了,此处是偏远小县,哪里会有嬷嬷的故人。” 黄嬷嬷也自嘲起来,“定然是老奴看岔了,那妇人面容有几分像,却要苍老许多,不可能是曾经的故人。” 主仆俩随意将此事揭过,没有放在心上。 街边的铺子里,躲在帘子后面的妇人见马车驶远,才慢慢地从后面出来,正是卖汤面的婆子,她苍老的面容上全是疑惑,不知那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她小心地张望着,见马车停在县衙的后面,那人扶着一位少女下马车,似乎是少女的奴婢,她有些不解,那人不应该是在宫中吗? 猛然想到,赵家有位新封的县主,那人不会是侍候县主的吧,只是一位宫里的老人怎么会去侍候新县主。 她满腹疑问,皱着眉头细思,渐渐地似是想明白什么,眼睛睁得大大的。 县衙后院的西屋内,巩氏正教女儿绣花,雉娘手笨,绣得十分的吃力,却学得认真。 巩氏露出欣慰的笑,雉娘和以前一样,对这些并不精通,却从来没有怨言,乖巧地陪着自己。 雉娘心里却不停地打鼓,自己不是原主,会不会被人瞧出破绽,她一直谨慎地观察着巩氏的脸色,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吃惊的地方,心里才长长地舒气。 她打好主意,若她真与原主不同,少不得要向巩氏编一些上吊后,忘记很多事情的瞎话,好在这些都用不上,原主本身女红也不行。 赵凤娘一行回到后院,并没有遮掩,她出门时已和巩氏报备过,巩氏自然不敢细问她出门所为何事,听闻她要出去,万没有拦着的道理。 她一进门,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反倒是往西屋来,巩氏听到动静,放下手中的花绷子,暗道县主不愧是京中来的,礼数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赵凤娘笑吟吟地进来,“母亲,三妹,在忙什么呢?” “大姐,我和娘在学女红。” 雉娘也起身,和她见礼。 她随手从黄嬷嬷那里接过一盒点心,对巩氏道,“母亲,凤娘方在外出,顺路买的一份酥点,尝着觉得味道不错,特意带回来给母亲和三妹尝尝。” “你有心了。” 巩氏将点心接过来,转手放在桌上,“现在天气凉,你出门时可千万要多加衣服,免得身子受不住。” “多谢母亲挂心,凤娘省得。” 赵凤娘瞧见收在簸箩筐中的花绷子,抿唇一笑,“三妹这女红怕是还要再多练练。” 雉娘羞愧道,“大姐说得在理。”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三妹莫往心里去,在京中,不会女红的姑娘多的是,我们又不是绣娘,不用靠女红讨饭吃,倒也无需太在意。” 巩氏笑起来,“凤娘说得是,以后你们料理一大家子,前院后院,丫头仆人,哪有闲功夫坐下来做绣活,这些事情交待下去,自有下人去做。” 赵凤娘看她一眼,微微一笑。 “你才从外面回来,想必是有些乏,就不用在这里陪我,先去歇息吧。” “多谢母亲。” 赵凤娘含笑告辞,这才朝东屋走去。 她一走,巩氏对雉娘道,“雉娘,你以后没事多和凤娘学学,尤其是待人处事和礼数方面。” “嗯。” 雉娘轻声地应着,赵凤娘在京中受到的是正经的贵女教养,面上功夫真是做得滴水不露,看她穿得这般隆重出门,恐怕是去见那位从京中来的太子殿下。 太子和赵凤娘之间,关系不简单。 不过对于自己来说,若凤娘真是能攀上太子,对她以后也是有利的。 雉娘拉着巩氏,重新坐下来,从箩筐中拿出花绷子,一针一线地仔细绣起来,不一会儿,乌朵进来,轻声地道,“夫人,三小姐,外面有人寻奴婢,奴婢去去就来。” “你去吧。” 巩氏让她出去,低头仔细一想,乌朵是从外面买进来的,听说是孤女,哪里来的人会寻她。 约一息香后,乌朵回来了,笑道对母女俩回禀,“方才奴婢也有些纳闷,奴婢从前孤苦一人,哪里会有人来寻,出去一看,原来是胥家的执墨姐姐。” 执墨? 雉娘的手一顿,她怎么会来找乌朵,难道上次去胥家,乌朵和她套上交情,所以她才会专门来找乌朵。 巩氏先是一愣,然后便笑起来,“许是你和她投缘,她才会来找你的,咱们府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她若邀你去玩,我就许你一天的假。” “多谢夫人,不过执墨姐姐是下山买东西的,自己也不得空,也是走到这里,顺道来看奴婢,没有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 乌朵退下去后,朝雉娘看了一眼,雉娘心中一动,长长的睫毛抖了一抖,继续低下头来和针线较劲。 花绷子上的叶子渐渐现出雏形,巩氏侧头一看,眼露惊喜,“这次还算像个样子,总算是看出叶子的形状来。” 雉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娘,你取笑我。” “娘是真替你高兴,虽然女红不要紧,但若是能学会,也是一件好事。” 此话雉娘赞同,技多不压身,很多女子不就是靠绣品养活孩子和家人,这也是她耐着性子学绣花的原因。 “好了,女红做太久,不光是眼睛受损,身子也吃不消,你先回房去休息。” 雉娘听话地乖巧离开,一进自己的房间,就将乌朵叫进来。 乌朵进房后,将门关上,“三小姐,方才执墨说,她家大公子和二公子要离开渡古,陪太子一同进京,她这才下山来采买路途中得用的东西。” 大公子要进京? 雉娘低下头,会不会是大公子让她来的,要不然她怎么会专程来找乌朵,她如此想着,心里有些复杂,大公子要离开,为何专程来告之于她,有些说不太通。 乌朵又道,“三小姐,执墨姐姐还说,那景韵轩茶楼的茶叶最好,她们大公子最喜欢,还说掌柜的人特别好。” “好,我知道了。” 上次他们见面的那间茶楼名字就叫景韵轩,大公子这是提醒她,茶楼的掌柜是他的人,让自己以后真有事情,可以去找茶楼掌柜。 她有些明白大公子派人通知他离开的用意,可能是怕她像以前一样遇到困境无人相帮,特意为她安排好,让她不用害怕,但大公子似乎忘记,她娘已是赵夫人,董氏已死,她应该不会再陷入之前那样的困境。 前世今生,都没有遇见过这么好的人,如此设身处地为她着想。 心里涌起感激,大公子面冷心热,连这样的的事情都能替她想到,心里祝福大公子此行一路平安,将来能官途平坦,飞黄腾达。 第二天,天气阴沉,江风带着初秋的寒意,让人不由地裹紧衣袍,码头上依然热闹非凡,一艘不起眼的船悄悄起锚驶离渡古,船至江心,几位公子从船舱出来站在船头,正是太子和大公子一行人。 几人站在甲板上,任风吹过,风带着水气,黏腻腻地让人很不舒服,大风刮得长袍边角乱飞,太子的面色有些惆怅,望着渐渐远去的码头,轻叹一口气。 胥良川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事情未办妥。” “并无,孤只是觉得京外的山水如此迤逦,难得出来一次,这么快便要回京,稍有些不舍。” 平晁安慰道,“殿下不必遗憾,京中风景更美,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殿下想想,这风景迟早会出现在京中,到时候再细细观赏,岂不美哉。” 祁尧收起脸上的怅然之色,“平晁说得不错,是孤着相了。” 胥良岳有些没有听懂他们的话,看着雾霾阴沉的天气,还有看不清真貌的远山,这样的景致,谈不上什么好,为何太子还一脸的流恋,他慢慢地回过味来,隐约觉得他们言语间意有所指。 他转着看一眼兄长,见兄长神色寻常,暗道许是自己想得太多。 胥良川淡眼看着太子,太子对赵凤娘的心思,竟然如此之深,只是今生,恐怕也不能如愿。 皇后一直以为赵凤娘是亲女,那定然会千方百计地阻止两人在一起,若发现赵凤娘不是亲女,那赵凤娘也不可能嫁给太子。 以天家的性情,欺骗是最不被饶恕的,赵凤娘的下场不会太好,更不可能当上太子妃。 赵家还会和从前一样,惨遭灭门之祸。 自古以来罪不及出嫁女,在此之前,赵三小姐一定要入他胥家门。 还有堂弟和赵氏姐妹的孽缘,他此次回京,无论如何都要阻止。 他抬眸看一眼太子身边的平晁,又垂下眼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白月光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渡古县衙内, 赵县令看着突然归家的儿子,满脸的喜悦,赵守和接到父亲的书信, 才知道父亲将巩姨娘升为正妻, 他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 父亲还算壮年, 不可能独身终老,身边总得有人服侍, 与其另娶一位女子, 还不如让巩氏上位,至少巩氏为人良善,知根知底。 何况巩氏身世被揭出, 竟是方家的庶女,方大儒的声望虽不如胥阁老,但也是当代的大儒, 能当上他的外孙,对自己以后大有益处。 赵县令带儿子去拜见自己的母亲,赵老夫人精神已经大好, 凤娘正侍候在她的塌边,喂粥擦嘴,把老夫人高兴的满脸是笑, 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一朵花。 见到唯一的孙子, 她也很欢喜, 孙子长得像儿子, 以前因为董氏的缘故,她很少能和孙子相处,加上他是董氏所出,心里怨恨,也谈不上有什么慈爱。 但是董氏一死,事情都变得不同,除了燕娘,其它的几个孙辈们,她都喜欢。 赵守和是唯一的孙子,以后赵家传宗接代还得靠他,赵老夫人朝孙子招手,赵凤娘让开位置,让哥哥离祖母近些。 老夫人瘦瘦的手,欣慰地抚着孙子的脸,眼里涌起泪花,孙子很好,长得像儿子,听说在书院里读书很刻苦,以后能成大器。 “祖母,孙儿来看您了。” “娘,守哥儿才从书院回来,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来看您。” 老夫人含着泪点头。 赵凤娘对赵守和道,“大哥才回来,不知有没有去见过母亲?” “正要去见,先来看望祖母,等下去母亲那里。” 赵老夫人对他们挥手,意思是让他们去见巩氏,对于巩氏,赵老夫人很满意,巩氏长得好看,说起话来细声细气的,照顾她也很周到,这个新儿媳她很喜欢。 赵氏父子离开,然后转去西屋,赵守和见到巩氏,脸上没有露出半分不甘愿,对巩氏言语尊敬,称呼母亲,赵县令摸着短须,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一家人聚在一起,赵守和这才说起自己的打算,“爹,明年春闱在即,胥家二位公子已经回京,段家表哥说姑父来信,让他早做准备,最近也要归家,儿子想着,不如和表哥一同前去,在京中早作安排。” 赵县令还在思量,赵凤娘出声,“爹,大哥所言极是,京中不比县城,消息传得快,若是有什么变故,能及时作出调整,再说也能趁机打探主考官们的喜好。” 历来科举,因为阆山学子众多,为了避嫌,胥阁老从不担任主考一职,皆由其它文官担任。 赵县令不由地点头,凤娘说得对,反正过不了多久,全家人都要搬去京中,还不如让守哥儿先去熟悉一下。 “守哥儿,你去京中后,让你姑姑多打听一下宅子,若是有合适的,就赁下来。” 赵守和不解,疑惑道,“爹,我住在姑姑家里即可,无需另住地方。” 赵县令摸着短须,故作高深地一笑,“哪里是让你住,是我们全家人住。” “爹…”赵守和惊喜地叫出声。 “莫要声张,此事还未公开,我们也是得了准信,早做打算。” 赵守和掩不住心里的狂喜,“是的,爹,儿子一定谨记。” 巩氏适时地插一句,“老爷,妾身这就为守哥儿打点行装。” “那就有劳母亲。” 一家人脸上都带着笑意,雉娘望着志得意满的便宜父亲,还有温婉的母亲,真诚的赵凤娘,毫无芥蒂的赵守和,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去。 比起这些人,她觉得讨人厌的赵燕娘更加真实。 巩氏欢喜地去安排赵守和的行装,她也趁机离开,下意识地看一眼赵燕娘的房间,里面传来熟悉的咒骂声,不知赵燕娘又打翻了什么东西。 那刘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人,手段可不是一般的婆子能比的,赵燕娘除了骂人,其它的什么也做不了。 刚才听父亲的言外之意,是他们全家都要搬到京里去,大公子也在京里,不知还能不能再遇见。 她回西屋后,突然觉得日子没意思起来,无精打彩地托着腮坐着发呆,巩氏好半天才注意到女儿,疑惑道,“雉娘,你可是觉得无趣?” 是有点没劲,刚来这里时,天天为生存和董氏母女斗法,一刻都不敢放松,好容易排除万难,日子好过起来,却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说起来,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她都没有什么悠闲的时光,真让她做个无所事事的官家小姐,反倒是有些不习惯。 兰婆子从外面进来,交给巩氏一副帖子,“夫人,这是府城方家送来的,邀您和三小姐去过女儿节。” 巩氏的笑意在脸上凝固,不可置信地接过帖子。 方家让她带雉娘回娘家过节,她离开府城近二十年,以前因为母亲的遗命,她不敢回方家,现在她不知道该不该回去。 她拿着帖子,反反复复地看着,下不了决心。 兰婆子道,“夫人,往事随风,方先生已经认您,您何不带着三小姐回去看看,方家到底是大户人家,奴婢说句不该说的,不为您自己,也得考虑三小姐。” 雉娘很想说,你们不用考虑我,我没关系的,想了想,干脆闭嘴,古代不比以前,什么都讲究门当户对,一个好的出生,对女子的影响颇大。 巩氏几番思量,终是下定决心般地点头,含着笑对雉娘道,“你方才不是觉得无聊,正好娘带你去府城转转。” 说完她自己开心起来,让兰婆子找出几匹料子,要帮雉娘裁制新衣。 兰婆子也满脸的兴奋,帮她参谋起来。 雉娘被晾在一边,叹口气,走出屋子,正好迎面碰到赵凤娘,她身后跟着的黄嬷嬷,黄嬷嬷的手中捧着两匹精美的面料。 “三妹妹,母亲可在?” “在的。” 赵凤娘施施然地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巩氏惊喜的声音,“凤娘真是贴心,方才母亲还在想着,给你三妹妹用哪匹料子,你就送来这些,可比我准备的要精致万倍,母亲在这里替你三妹妹道个谢。” 接下来便又听到凤娘温和的声音,“母亲,您和我客气什么,雉娘也是我的亲妹妹。” 雉娘抬头望天,慢慢地走到园子里,坐在亭子的长凳上。 没过几天,赵守和就跟着段鸿渐一同赴京,京中的调令也下达到渡古,赵县令满面春风,走路都多了几分精气神。 赵燕娘跟着刘嬷嬷学规矩,倒是很少出来膈应人,赵凤娘除了陪着老夫人,基本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巩氏和赵县令两夫妻越发的恩爱,宛如新人一般。 只有雉娘,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突然发现自己如同外人一般,融入不进去。 很快女儿节便到来,巩氏精神焕发同时又有些忐忑地带着女儿登上去府城的渡船,赵凤娘没有跟来,巩氏百般相请,她都坚持婉拒,最后巩氏只能作罢。 雉娘立在船头,巩氏走出船舱来寻女儿,“雉娘,娘观你最近有些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心事?” “没有的,娘。” 河道上,卖小食的渔女划着船过来,询问要不买些小食,雉娘认出这渔女是前次遇的那一个,想到上次因为要在别人面前做样子,明明很喜欢吃那糟鱼,却也只是浅尝几口,忙让巩氏买来一些。 巩氏见女儿恢复些精神,哪有不依的,当下每样都买了不少。 等兰婆子将糟鱼蒸好端来,雉娘就着一盘菜鱼,吃完一碗饭,巩氏笑道,“雉娘可是爱这些乡野小食。” “嗯,偶尔食之,别有一番风味。” 巩氏搁下筷子,语气里带着一丝酸涩的怀念,“这糟鱼让娘也想起一些往事,那时候我离家跟着你爹,心情抑郁,你爹为讨我开心,也曾觅一些小食和小玩意哄我开心,其中便有这糟鱼。” 雉娘夹鱼的手顿住,便宜父亲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巩氏不好意思地捂着脸,“看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 “娘,我没有笑话您,我只是想着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巩氏的脸红起来,她和老爷虽然相逢的时候不对,董氏为人泼辣,老爷也是背着人,每次回家都偷偷给她带一些小东西,后来就不常做,现在想来,有苦也有甜。 “你爹别看老实,讨人欢心的事情以前没少做,这男人哪,别管面上多正经,哄起女人来手段都差不多,不就是送东西,讨欢心。” 雉娘若有所思,总觉得这话有些似曾相识,前次她们坐船去府城,她记得大公子就派人送过糟鱼和小食给她们。 大公子又是在讨谁的欢心呢? 她慢慢地皱起眉头,巩氏叫了她几声,“雉娘,在想什么呢,娘叫你几句,你都不回答?” “没什么,娘,只是听你说和父亲的往事,有些感慨罢了。” “是啊,过去的始终是过去的,好在如今我们也过来了,以后你莫怕,娘会一直护着你的。” 雉娘动容地望着她,“娘,我知道的。” 吃完饭后,雉娘要去甲板上消食,巩氏有些晕船,于是就在舱中休息,江风凉凉,巩氏让雉娘多披一件衣服。 雉娘依言,环着手臂站在船头,脑子里想着刚才的事情,大公子中意的人是谁? 不可能是赵燕娘,就那性子和相貌,大公子不可能看上,按理推来,只能是赵凤娘,凤娘和他相识在京中,可能在那里,大公子就已看上她,但她和太子是一对,太子身份尊贵,若是发现还有人觊觎凤娘,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就算是大公子再交好也不行,而大公子也怕被别人发现这个秘密,尤其是将来的妻子,若是捅出此事,就是灭顶之灾,于是就有上次在阆山和自己的谈话。 她欠大公子恩情,就算在以后的相处中,发现大公子的心思,也不可能会告诉别人,反而会替他遮掩,所以大公子才会提出娶自己,为的就是赵凤娘。 如此一来,一切都解释得通。 风依然在吹着,她却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大公子对于她来说,是个好人,他的托付,自己一定要完成,可是为什么胸口如此的闷,许是江风水气大,黏腻之故。 近傍晚时分,渡船抵达临洲码头,巩氏有些精神不济,兰婆子扶着她,雉娘带着乌朵,一起下船。 方家的马车自然在码头那边等候着,下人们很有眼色地称呼着巩氏为二姑奶奶,雉娘为表小姐。 马车一到方家的宅子,方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在门口翘首以盼,不停地张望,望着马车中下来的巩氏,不由得老泪纵横,颤危危地上前,一把抓着巩氏的手,“怜秀,,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些年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派人到处寻你,都杳无音讯,何曾想到你竟一直在渡古。” “母亲,是怜秀不懂事,让您和父亲操心。” “傻孩子,当时母亲正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事后十分后悔,连忙让人去找你,谁知你竟离开临洲,我让人找了许多天,都没能找到你,害你受苦,你心里可还怨恨娘?” “母亲,都是怜秀的错。” 方大夫人用帕子擦拭眼角,又哭又笑,“娘,二妹已归家,您老就忘记过去,二妹不会怪您的,您一片慈母心,不过是爱之深恨之切,当年说的话重了些,好在如今苦尽甘来,若不是您,二妹也不可能认识赵妹夫,今日骨肉相聚,应该高兴才是。” 方老夫人这才止住泪水,连连道,“看我这老婆子,怜秀回来可是大喜事,还提这些陈年往事做什么。” 二夫人也上前来,热情地挽着巩氏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将母女二人引进屋。 入得正堂,方大儒坐在中间,巩氏和雉娘行大礼,方大儒道,“回来就好,方家永远是你的娘家,但你生母有遗命,让你姓巩,这姓就不用改过来,就按现在的名字叫着吧。” “老爷,也于理不合吧,怜秀虽是庶女,却是方家的骨血,理应姓方。” 方大儒眼眸未抬,“这有什么不合的,遵循死者的遗愿而已。” 方老夫人看一眼上座的男人,未再出声。 行过礼后,方家的孙辈也来见过姑姑,巩氏早已备好见面礼,方氏姐妹是镶着珍珠的金簪子,几位少爷都是墨砚。 礼虽说不上太过贵重,却也是很拿得出手的,都是凤娘帮着参谋的,比起前次方家两位夫人随手给雉娘的见面礼,明显要贵重许多。 方家的两位舅舅都没有遗传到方先生的修竹之风,大舅舅身量中等,长得似方老夫人多些,带着喜庆,二舅舅倒是清瘦,却没有方先生的那种清俊大气,反而看着很是文弱。 雉娘与他们一一见过,他们也不过是略说几句客套话,便不再注意她。 接风宴已经备好,方大儒坐在首座,方老夫人陪同,下面坐儿子儿媳并巩氏,因是方家的团圆饭,也没有分席,雉娘和方氏姐妹坐在一边,三位少爷坐在另一边。 方氏姐妹坐在雉娘的上边,方静怡神情有些低落,方静然朝雉娘笑一下,主动打招呼,“雉表妹,听说你父亲要调到京中,你和姑姑会一同上京吗?” 她问得突然,桌上的人都望着这边,雉娘轻声地答着,“父亲说让我们一起去。” 方静然露出羡慕的眼神,“那雉表妹不就可以住在京中?” 方大夫人笑道,“看你这酸溜溜的口气,京中是比府城要繁华,往年你也去过,何至于如此。” 方静然吐下舌头,不好意思地一笑。 她的亲娘二夫人有些不悦,“静然也就是随口说说,不过小姑子却是好福气,等到了京中,别的不说,单说雉娘兄弟姐妹几个,倒是能沾些福气。” 娶媳嫁女,京中机会更多。 巩氏明白她所指为何,细声细气地回着,“我们都是听老爷的吩咐,其它的也不太懂。” 方老夫人清咳一声,“怜秀,你大嫂二嫂逗你玩呢,她们啊,早就知道你要和姑爷一同上京,特地和你打趣,想和你一同结伴去京中,你姐姐清雅就是嫁给京中胡大学士的长子,几年未见,也有些想念,你们未去过京中,有她们带着,我和你父亲也放心,一路上也有个照应。” “多谢父亲母亲挂记怜秀。” “看你,一家人如此多礼,听着多生份。” 方大儒微微朝巩氏点头,“你们初去京中,肯定有许多不方便之处,你大嫂二嫂对京中颇为熟悉,确实能帮衬一二。” 巩氏又道谢。 雉娘略往前瞄,就见方静怡一扫刚才的郁郁寡欢,变得明艳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召见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宴席过后, 方家众人在商议着上京一事,小辈们先行离开,方氏姐妹带着雉娘去她们的闺房。 方静怡的房间里带着一股书香, 多宝阁上的器物典雅精致, 书桌上还铺着未完成的画稿, 墙壁上仅挂着一张幅字, 字体娟秀,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雉娘多看了两眼, 这字与意不太搭, 上面写的是一首诗,诗表达的是怀远思幽之意,借景喻志, 像是男子所作。 方静然带着骄傲地道,“这是我大姐的字,她的字可是连祖父都夸过的, 至于诗吗?却是一位故交在七前年所作。” 方静怡的脸上现出甜蜜的红晕,轻啐一下堂妹,“就你多嘴。” 雉娘不解地望着方静怡, 一幅字一首诗而已,有什么可脸红的,突然她心一动, 莫非作诗之人是她的意中人? 会是谁呢? 她还没有问, 方静然就有些忍不住, “雉表妹就不好奇诗是谁作的吗?” 雉娘露出茫然的表情。 方静然得意一笑, “这首诗当年可是轰动京城,作诗之人你也见过,就是胥家的大公子。” 方静怡嗔怪地看着堂妹,略有些责备,“你别在雉娘面前卖关子,我平时里常用别人的诗词练手,那日正巧用了大公子的诗,被祖父瞧见,说这字是我生平所写最好,于是让人装裱起来,悬挂在此处。” 雉娘含着笑,若是她现在还没有看出方静怡的心思,那就是白活一回,怪不得方家的大小姐,都快十八还不许人家,原来是等着胥大公子,只可惜,大公子心里已有心上人,这方静怡的一腔女儿情怀,怕是要付诸流水。 “原来是胥大公子的诗,怪不得意境深远。”她不吝啬地夸赞着,方静怡一脸的荣幸与焉,眼里隐隐带着傲色。 方静然嗤笑道,“雉表妹还知道什么是意境深远?” “表姐,雉娘虽不会做诗,却也能看懂诗的含义,就好比表姐你爱吃碧梗米饭,可表姐难道会栽种稻谷吗?” 方静然被她的话噎得无言以对,斜睨了她一眼,然后闭嘴。 方氏姐妹脸色不好看,雉娘趁机告辞,回到方家为她和巩氏安排的住处,巩氏已经坐在桌边,若有所思地发着呆。 她轻轻地走进去,唤道,“娘。” 巩氏从沉思中恢复过来,欢喜道,“雉娘回来了,和两位表姐聊得开心吧。” “娘,你开心吗?” 她不答反问,坐在巩氏的身边。 巩氏脸一愣,摸着她的头,“连你也能看出来,真是懂事了,恐怕方家除去你外祖父,没有人真心想我们来,许是因为你爹要调入京中,她们才放低身段相请。” 雉娘偎进她的怀中,娘明白就好。 翌日,方氏姐妹还有三位表哥带雉娘出去游玩,方老夫人笑得开怀,让方静怡带足银子,务必要让雉娘玩得尽兴。 巩氏自是同意,让雉娘带上乌朵,雉娘想着,让乌朵多带上一身衣服,这是她多年的习惯。 方家的大少爷名唤方伯俊,已经快二十一岁,是方静怡的嫡亲兄长,同是方家大房所出,二少爷叫方伯韬,二房嫡子,十九岁,三少爷方伯明,大房嫡次子,十九岁。 方家兄弟姐妹几人年岁相隔不大,看起来平日里感情不错。 此时正值秋季,天高云淡,最适宜游山玩水,临洲城最美的景致就是甘泉湖,甘泉湖位于城南近郊的地方,不远处是高山。 湖边茶楼林立,来往行人如织,方伯俊去租了画舫,然后众人上船,船夫按方家兄弟的吩咐将船划到中央,甘泉湖的两岸种着桂花,风一吹,香气飘来,丝丝入鼻,湖水很清澈,还可以看见不时游来游去的鱼儿, 一行人都站在外面,看着这优美宜人的景色。 方静然拉着雉娘,指着湖中的鱼儿道,“雉表妹,不如我们来给鱼儿们喂食吧。” “哎哟,你又玩这个,这次还拉着雉表妹,真让受不了。”方伯韫抚额,一脸的无奈。 方静然笑嘻嘻的答着,“我就爱玩这个,雉表妹肯定也会喜欢的。” 她的丫头早就拿着一个小篮子等候在一旁,此次出行,三位少爷没有带下人,方氏姐妹和雉娘各带着一个丫头。 丫头将篮子交给方静然后,便退回到船尾,呆在下人舱里。 方伯韬摇着扇子,对雉娘道,“雉表妹,我们准备对景吟诗,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雉娘和我一起喂鱼。”方静然一手提着小篮子,一手拉着雉娘,站在船边上,准备给鱼儿们喂食。 相比吟诗作词,雉娘更喜欢喂鱼。 她和方静然取出篮子里的鱼食,开始喂鱼,那边方氏兄弟和方静怡在冥想着诗句。 突然画舫颠簸一下,雉娘扶住船栏稳住身形,不料方静然没站稳,朝她扑过来,将她撞落到水中。 变故突生,那边几人停止想诗,方静怡立马反应过来,大叫道,“快,雉娘落水,二哥会水性,快点下去救人。” 雉娘落水后刚开始有些惊慌,但她原是会游泳的,很快冷静下来,听到方静怡的声音,果然见那方伯韬跳下水来,朝她游过来。 她急忙憋口气沉到水里,快速地往船尾游去,船尾是下人呆的地方,乌朵听到动静出来,正要往前面跑,突然见自家小姐从水中冒出头来。 “先别出声,快去拿披风出来。” 乌朵捂着嘴,飞快地拿取来披风,雉娘眼瞧着船头的人往这边来,急忙让乌朵将她拉上来,等前面人赶到时,她已被披风包着,虽然样子狼狈,却并未出丑。 方静怡惊呼道,“雉表妹,你怎么样了?” 雉娘的全身已湿,头发滴着水,衣服也在往下淌水,“表姐,容我先去换衣再说。” “快去,小心着凉。” 等她换衣出来,头发也擦得半干,白净的脸未施任何的脂粉,干净透亮,楚楚动人,方家的少爷们目露痴迷,尤其是方伯韬,对于方才没能亲手救起她,痛心痴首后悔不迭。 方静然疑惑地问道,“雉娘,你怎么跑到船尾去的?” 雉娘一脸的心有余悸,“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身子往下沉,湖底似有水流,将我冲到船尾,我拼命想呼气,使劲地冒出头,幸好乌朵发现我,我这才脱险。” 方静怡看一眼乌朵,“真是一位忠仆,今日幸好有你,若不然…” “这是奴婢的本份。” 乌朵答着,依旧立在雉娘的身后。 方伯韬有些惭愧,“表哥无能,幸好雉娘命大,要不然,怎么和姑姑交待。” “天灾人祸,都是无法避免的,雉娘没事,表哥不必自责。” 方伯俊出声道,“雉娘妹才落水,现在天凉,怕会着凉,我们回去吧。” 出了这样的事情,几人也没有再游玩的兴致,让船夫调头回岸,坐马车返回方家。 巩氏听说女儿落水,惊得面无血色,方老夫人连忙让下人去熬姜汤,方静怡不停地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雉娘。 雉娘急忙摇头,“不是表姐的错,是雉娘没有站稳。” 方大夫人心疼道,“二妹,快让雉娘回躺着吧,等喝过姜汤,盖上被子闷一觉,发发汗就好。” 巩氏连忙点头,带着女儿下去。 母女二人回到房间,巩氏这才红了眼眶,“幸好菩萨保佑,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娘该怎么办?” “娘,我这不是没事吗?乌朵机灵,女儿虽喝了几口湖水,却没有受其它的罪。” 雉娘安慰着巩氏,其实她半口水都没有喝到,不过这可不能说,当时船虽然颠簸,她已站稳并扶好,是方静然突然扑过来,将她撞倒落水的。 她细细地往回想着,她记得方静然是和她并排站的,按理说再如何站不稳也不应该是往她这边倒,应该是往湖里倒或是后倒,那么又为什么偏偏倒向她,而且那力道太过奇怪,像是拼尽全力撞向她一般。 为什么? 她轻轻地皱着眉头,巩氏急急地问道,“雉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娘,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们还要在临洲呆几天。” “雉娘想家吗?出嫁女时隔多年回娘家,按礼最少得住够三日,再过两天我们就能离开。” 巩氏将她揽住,雉娘顺势靠过去,“娘,我不想出去玩,若是表姐她们再来找我,你就说我受了惊,要将养几天。” “好,娘知道。” 接下来的两天里,雉娘都窝在房间,方氏姐妹都来探望过,方家的公子们也派人送来东西,方静然带着遗憾地看着她,“你可真是个没福的,临洲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本来都要带你去的,你却只能天天躺在塌上,真是可惜。” “表姐,雉娘就是个没福的,白费你们的心意。” 方静然对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怜悯地摇着头。 雉娘无所谓地笑笑,等她离开,才冷下脸。 好不容易挨到离开的那一天,母女俩坐上去渡古的船,雉娘这才舒展眉头,巩氏好笑,“果然是归心似箭,你精神都好了不少。” 雉娘重重地点头。 清晨的朝阳缓缓地升起,迎着江风,听着桨声,船慢慢地驶离码头,她抬头看着远方,忽然想到远方的大公子,不知他可有平安抵京,路上可还顺利? 京城的一座宅子中,胥良川正和父亲在书房里说话,胥阁老欣慰地看着儿子,儿子比起以前更加的内敛,连他这个当父亲的都有些看不透,“你此次阆山之行,看来收获良多,想来有许多的感悟。” “正是,父亲,儿子想通许多事情,都要得益于此次远行。” “好,为父没有什么再教你的,官场尔虞我诈,变幻多端,要时刻清醒,不贪欲不冒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这些道理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具体要如何做,却是要你自己慢慢地摸索。” 胥良川神色淡然,恭敬地点头,前世里,父亲退居阆山后,因为他的事情,忧心病倒,很快离世。 外面响起脚步声,一位妇人端着参汤走进来,妇人身着朱色的褙子,眉宇间透着豁达,含笑地对父子俩道,“老爷真是的,川哥儿才回来,你就拉着考校,也不怕累着儿子。” “娘,儿子不累,明日儿子还要进宫,爹在提点儿子。” 胥夫人白胥阁老一眼,“川哥儿自小出入宫中,还需你来提点,你赶紧放他去休息。” 胥阁老给儿子递一个眼色,胥良川默默地转身。 他一到京中,还未喘口气,就听到宫人有人来传皇后娘娘的旨意,让他明日进宫,他确实是该回去好好琢磨一下皇后娘娘的用意。 还未出门,就被胥夫人叫住,“等下,川哥儿喝完参汤再走,娘可是估摸着你今日会到,让人炖了一天。” 胥良川听话地端起碗,一仰脖子,喝得干干净净,多少年没有喝过母亲的参汤,前世父亲去后,母亲郁郁寡欢,不到一年也病逝。 还能再承欢膝下,都是老天垂怜。 放下碗,他朝着父亲再行礼,然后离开。 次日天没亮,他就起身在宫门口候着,等卯时宫门开时,太监才领着他前往皇后娘娘的德昌宫,又在外面候着,约辰时,德昌宫的门才开,主事的琴嬷嬷笑脸出来。 “老奴见过大公子,不知大公子此行可还顺利?” 这位琴嬷嬷是皇后娘娘的心腹,以前却并不是祝王府的下人,而是先帝时进宫的宫女,后来才被调到德昌宫,慢慢得到皇后娘娘的信任,升为主事嬷嬷。 “劳嬷嬷相问,托皇后娘娘的福,一切都很顺利。” 琴嬷嬷眼底都带着笑,“大公子是个有福气的,自有佛祖庇护,你此次回京,胥夫人定然高兴,上次胥夫人还说起大公子的婚事,眼见大公子也到婚娶之龄,想来应该很快能让胥阁老和胥夫人如愿。” 胥良川略低头,“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良川并不在意,好似祖母有合适的人选,已和家中父母相商,许是不会太远。” “那敢情好,到时候少不得要向胥夫人讨杯喜酒喝,听说二公子也和你一起进京,兄弟齐心,才是旺家之道。” “正是,岳弟孩童心性,最为纯真。” 琴嬷嬷点点头,感慨道,“一转眼,你们都长大,你,太子,县主,平公子,以前常来宫中,后来你来得少,就只剩县主和平公子。” “县主和平公子才是有心人。” 琴嬷嬷见德昌宫的正殿门响起打开的声音,忙将胥良川引进去。 皇后娘娘坐在宝座上,她就是长得极美的女子,自当上皇后以后,原本的美貌渐渐被霸气和威严所取代,渐渐掩盖本来的样子,只见她妆容精致,眉形画得如刀飞斜入鬓,双目带着凌利,红唇微扬,带着一点绝情。 “本宫有段日子未见你,想念得紧。” 胥良川双手相拱,行大礼,“多谢娘娘挂念,良川惶恐。” “平身吧,本宫多日未见你,就想召你话些家常,你从前在东宫当伴读时,可是常来本宫的德昌宫,一转眼,都已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儿,本宫心甚慰。” 胥良川恭敬地低着头,青色的儒袍,宽大的袖子,修长如竹。 皇后娘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越看心里越满意,“你和太子,凤来县主还有晁儿,都是本宫看着长大的,本宫每回见到你们几个,都觉得日子过得太快。” “我们虽已长大,可娘娘您似乎半点没长,还和从前一样。” 皇后娘娘笑起来,凌利的眼神中竟似蒙上水气,盈盈如水,很快她恢复如常,眼神凌利如故。 “一段时日不见,清高冷淡的胥大公子也会说这样的好听话,本宫真是欢喜万分,不知将来哪家姑娘能有幸听到你说同样的话。” 胥良川似有些窘迫,脸色略不自然。 “好了,本宫是逗你的。” 皇后娘娘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咦,今日的茶水怎么略有不同,还带着花香。” 琴嬷嬷回道,“娘娘,这是县主以前收集的花瓣上的露水泡出的茶。” “她有心了。”皇后娘娘点点头,“凤娘不在身边,本宫总觉得少些什么。” “娘娘,县主不久就会随其父上京,到时候娘娘就能常见到她。” 皇后娘娘似是想到什么一般,问胥良川,“你祖籍也在渡古,不知可有遇到过凤娘?” 胥良川仍旧低着头,语气恭敬,“回娘娘的话,家中祖母曾举办过花会,那日良川恰好去接太子,碰到过一次。” 皇后娘娘眼皮垂下,看着杯中的茶水,“那你看县主是瘦了还是胖了?” “娘娘恕罪,良川并未曾细看,倒是听平公子私下提过一句,道县主清瘦不少,想来应是瘦了吧。” “好了,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皇后娘娘似是有些乏累,胥良川又行礼退出殿外。 外面的太监将他引出宫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赐婚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胥良川一出宫门, 许敢正候在那里,见他出来,上前相询, “大公子, 可是要回府?” 他微颔首, 在他的身后, 红漆宫门重重地关上,他没有回头, 扶着许敢的手, 顺势上了马车。 马车内,早就备好点心,他一早入宫, 滴水未进,正好腹内空空如也,修长的手指捏起点心, 慢慢地放入口中,将今日皇后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在心中过一遍。 前世这个时候, 太后应该就已经起意将他和凤来县主配成一对,他当时一心只想出仕,岳弟看出他的心思, 让人在皇后娘娘面前进言, 从而代替自己娶了赵凤娘。 传话之人便是琴嬷嬷, 琴嬷嬷是先帝在位时民间采选上来的宫女, 当时不过是做着杂役的小宫女,有次在宴会上惹怒先帝的宠妃,宠妃让人将她杖毙,恰好祖母在场,替她求情。 最后她被打二十大板然后发配到浣衣房,虽然苦不堪言,但好歹是保住性命。 前世里,他是知道琴嬷嬷与祖母的过往,这事祖母对他和岳弟都提过,皇后娘娘的这次召见,以前也有过一次,他记得那次也是在殿外候着时,琴嬷嬷试探过自己的口风,说到赵凤娘时,他随口称赞了几句。 琴嬷嬷能从浣衣房站到皇后娘娘的身边,心机城府必然过人,应该能听出今日他话里的意思。 这也是重生后头一回进宫,再见到皇后娘娘,他的心情十分的复杂,若不是平皇后,前世的胥家怎么会倒得那般快。 他的脑子里细细地想着方才平皇后的一举一动,突然手顿住,瞳孔不由地睁大,然后慢慢地缩紧,最后化成幽暗的深色,手中的点心化成渣子,从指间洒下。 他想到了赵三。 猛然间发现皇后和赵三之间,竟然长得有一点相像,若是赵三也化着浓艳的妆,再换一个表情,恐怕和皇后相差无几。 他的眼眸危险地眯起来,前世是没有赵三这个人的,赵三这个人在上一世应该是早逝,皇后娘娘的女儿,倒底是谁,以前他认为是赵燕娘,但赵燕娘长得实在是不堪,陛下虽然长相普通,皇后却美艳动人,是不是他想岔了什么? 手中还残留着点心渣子,他用帕子慢慢地擦拭干净。 德昌宫的正殿内,皇后娘娘眼神如刀,定定地盯着手中的杯子,似自言自语一般,“太子巴巴去渡古,从未见他对什么事情这般上心过。” 身后的琴嬷嬷如入定一般,不敢接她的话。 “琴姑,你说,太子和凤娘是不是真的…” 后面无人回话,皇后娘娘叹口气,“琴姑,你何必如此小心,本宫自是信得过你,你但讲无防。” 琴嬷嬷低着头,仔细地斟酌一番,小心地开口,“娘娘,依老奴看,太子对县主是爱妹之心,自小当妹妹一般看待,离开肯定会牵挂,兄长不远万里去看妹妹,再是合情合理不过。” 皇后放下杯子,嘴角抿着,慢慢地开口,“你说得没错,那你看,胥大公子如何?” “回娘娘的话,胥家大公子是人中龙凤,风姿才华都是不凡,方才在殿外,老奴与大公子闲聊几句,那胥老夫人似乎已有孙媳人选,还和胥阁老夫妇通过气,应是快订下了。” “哦?”皇后望着宫外,“竟然要订亲了?” 琴嬷嬷不经意地提道,“娘娘,老奴知道您挂念县主,县主定然也想念娘娘,刚才胥大公子不是说晁少爷都说县主瘦了,肯定不假。” “晁哥儿?”皇后娘娘呢喃着,良久露出一个微笑,“琴姑,你看晁哥儿怎么样?” “娘娘,晁少爷可是候爷嫡亲的孙子,自小得候爷的真传,不是老奴自夸,放眼整个京城,也难得找出几个和晁少爷相提并论的世家公子。” 皇后的笑容扩大,“你说得没错,本宫真是一叶障目,连近在眼前的东西都看不见,你让晁哥儿来见本宫。” 平晁正在东宫,他坐在太子的后面,别一旁是二皇子祁舜和他的伴读,前面的太傅正闭目吟诵诗词,一脸的陶醉其中。 德昌宫的太监在门外一晃而过,平晁轻手轻脚地离开,头须皆白的太傅眼睛掀开一条缝,又闭上。 太监见平晁出来,小声道,“平公子,皇后娘娘有请。” 平晁看一下屋内,整理一下衣袍,往德昌宫走去。 皇后娘娘脸上带着恰当的笑,“晁哥儿,本宫可是打搅你们上课?” “姑母您还不知道吗?侄儿巴不得被您叫出来,许太傅的课听得人都快睡着了。” 琴嬷嬷在皇后的身后,露出笑意,那位许太傅是教诗词的,皇子们除了要学国策兵论,其它学的东西也不少,诗词就是其中一项,许太傅清高又孤僻,一生钻研诗词,每每讲到忘我,不管学生们有没有听懂。 陛下爱才,让他为皇子们授课。 皇后娘娘的笑意深了一分,“许太傅性子如此,陛下正是欣赏他的这份才情。” 平晁赞同地点头,“不知姑母将侄儿叫来,所为何事?” “昨日太子来给本宫请安,就曾提到过你们一路上的趣闻,姑母常常呆在深宫,就想听些外面的趣事,你不妨给姑母再讲讲。” 太子已经讲过一遍,怎么还让他再讲,平晁心里略有些疑惑,面上不显,将一路上的风景大概地再说一次,谈到抵达渡古时,太子见到凤娘,皇后娘娘打断他,“你们见到凤娘,可瞧出她是瘦了还是胖了,她离开京中多日,本宫颇为想念。” “姑母,侄儿想凤来县主必也十分思念姑母,侄儿瞧她面容削瘦,看起来比以前清瘦不少。” 皇后略有些动容,“凤娘是个好孩子,整个京中,本宫再也找不到比她再懂事知礼的姑娘,就连永安,都不如她贴心。” 永安公主是帝后的嫡长女,陛下一登基就封了公主,成亲后搬到宫外的公主府,比起凤来县主,永安公主进宫的次数并不多。 “姑母所言甚是,凤来县主常进宫听姑母的教诲,岂是其它女子可是相提并论的,若说大家风范,凤来县主实为京中贵女典范。” 琴嬷嬷的垂下的眼皮动了一下,继续低头站在皇后的身后。 皇后露出更深的笑意,含笑地望着自己的侄儿,“看来晁哥儿对凤娘印象颇佳,凤娘为人处事,确实很是得体,也难怪你赞不绝口。” 平晁似不好意思地挠下头,“侄儿不过是实话实说,绝无夸大之嫌。” “晁哥儿说得没错。”皇后娘娘看一下旁边的沙漏道,“看时辰快要下学,你赶紧回去吧,回去告诉湘姐儿,让她明日进宫来陪陪本宫。” “是,姑母,侄儿告退。” 平晁退出殿门,往东宫走去。 皇后娘娘脸上的笑意扩大,“看来晁哥儿心中有凤娘,你听他说的,都恨不得直说凤娘是京中第一贵女。” 琴嬷嬷也跟着露出笑意。 东宫那边,平晁轻轻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面的太傅这下连眼皮子都懒得撩一下,等下课后,太子低声问他,“方才你去哪里了?” “回太子,姑母有请,我去了一趟德昌宫。” 太子心里揣测,母后找平晁,为何挑在上课的时候。 “母后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姑母被殿下昨日的话勾起兴致,让我说说京外的趣闻。” 太子眼神微凝,没有再问,往书房而去,平晁低头跟上,两人本是表兄弟,又有多年相处的情份,平晁在东宫也很随意,两人一坐一站,看起书来。 两人一呆就是一个时辰,期间太监们送来茶点,太子看得入神,平晁却是有些乏累,抬头望向门外,就见东宫的小太监在探头探脑,他将书放回原位,走了出去。 对着小太监喝斥道,“你这奴才还有没有规矩,太子在里面读书,你鬼鬼祟祟在做什么,活得不耐烦了?” 小太监“扑咚”一声跪下来,不停要磕头,“平公子饶命,奴才是向公子道喜的。” “道什么喜?” “回平公子,皇后娘娘已下旨给公子您赐婚,懿旨都传到常远候府了。” 平晁皱起眉头,“你说清楚,娘娘给本公子赐婚?是哪家的姑娘?” 小太监微抬头,就见视线中出现一双黑底绣金的靴子,不由得浑身发抖,声若蚊蝇,“回平公子的话,奴才听说是凤来县主。” “你再说一遍。”太子冰冷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平晁不敢转头,小太监冷汗直流,身子伏在地上,脑袋恨不得埋进土里,“回太子殿下,是凤来县主。” 太子的身子晃了几下,平晁连忙转身将他扶住,他冷着脸推开平晁,慢慢地走到小太监的面前,低着眸,里面冷如寒霜。 冰冷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宫内失仪,来人哪,将他拉下去,杖毙。” 小太监不停地磕头,“太子饶命啊,奴才没有乱说,皇后娘娘真的给平公子和凤来县主赐婚了,太子…” 祁尧仰望着天,木然地开口,“平公子,你来说说之前母后找你都说过什么。” 平晁跪下来,“殿下,皇后娘娘真的是找我说些趣事,期间有提到县主,询问我县主的近况,我回答说县主想念娘娘,比在京中都清瘦不少,其它的什么也没有,殿下,您要相信我。” “平公子这是做什么,你婚姻大事已定,还是母后赐婚,理应值得庆贺,只不过孤竟然不知道,平公子如此注意凤来县主,连她瘦没瘦都看得清清楚楚。” 祁尧将头慢慢地回正,眼皮垂下,俯视着他。 平晁觉得遍体生凉,刚刚初听婚事时还有的一丝窃喜消失得无影无踪。 “殿下,我这就去求娘娘收回懿旨。” 他从地上爬起来,慌不择路地往德昌宫跑,祁尧目光冰冷地望着他的背影,木然地转身,走进书房。 笼在袖子里的手,都快掐出血来。 母后果然从未想过将凤娘许给他,只不过为何是平晁,难道在母后的心中,他这亲子还比不上娘家的侄子。 他的靴子踩在地上,一步一步地往里面走,似有千斤重,举起来就放不下去。 平晁跑着进了德昌宫,皇后娘娘大惊,“晁哥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成后面有什么东西追赶?” 他跪下伏地,“侄儿求姑母收回旨意,侄儿已有意中人,不愿娶凤来县主。” “意中人?”皇后娘娘收敛起关切的神情,嘴角浮起冷意,“那晁哥儿给本宫说说看,你这意中人是谁?” “姑母,侄儿现在还不能说,只是侄儿中意她,她未必能看上侄儿,若说出来,有损姑娘家的清誉。” “旨意已下,断无更改的,能在婚前抛头露面和你私相授受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抬进府就行了,只不过切记不能生下庶出子女。” “姑母,侄儿求您。” 皇后娘娘坐宝座上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求本宫?晁哥儿,是你说的的凤娘端庄大气,是贵女的典范,怎么?难不成是觉得凤娘配不上你。” “侄儿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就好,你们小两口成亲后,有的是日子相处,凤娘温婉,定是一位贤惠的妻子。” “姑母…” “好了,本宫乏了,你下去吧。”皇后娘娘转身,凤尾般的裙摆划出优美的弧线,如雀羽一般。 平晁跪在地上,等她转入内殿才敢抬头。 琴嬷嬷叹口气,对他道,“平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县主是难得的好姑娘,你应该遵循本心,何需理会别人的看法。” 平晁发愣般地望着内殿的珠帘,琴嬷嬷摇下头,跟上自己的主子。 他低着看着青玉板铺成的地面,隐约可以照出自己的人影,自己的本心是什么,他不想娶凤娘吗? 不,他的内心深处是想的。 他慢慢地站起来,低着头出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再赐婚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常远侯府离皇宫不远, 出了宫门,沿着御道前行,再穿过次卫门, 拐进去就到, 马车驶在青石板上, 发出沉闷的声音。 平晁坐在马车中, 心中又喜又忧,等到了家门口, 甫一进门, 就见府中的气氛不对,丫头小厮们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府里没有一丝欢快的样子,常远侯平万亭和他的夫人梅郡主坐在上堂,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互不看对方。 下人们都低着头,方才侯爷和郡主又大吵一架,连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劝不住, 就是因为皇后赐婚,侯夫人要进宫去求见皇后娘娘,侯爷不许两人才吵起来, 平晁进门后, 他的母亲世子夫人崔氏不停地使眼色。 平晁收到自己母亲的眼色, 语气轻快, “孙儿见过祖父祖母。” 常远侯脸色不虞地看着他,梅郡主心疼地望着孙子,不满地瞄一眼丈夫,“晁哥儿快快过来,赐婚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你姑母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竟然给你和赵凤娘那乡下指婚。” “什么乡下丫头,她可是县主。”常远侯不悦地道。 “什么县主?那还不是她用的手段,让皇后娘娘对她另眼相看,破例封为县主,究其根底,不过就是偏远小县出来的乡下野丫头,你看看赵家都是什么身份,她父亲是小县令,她的姑姑段夫人说得好听,有个五品诰命,可谁不知道之前赵氏可是咱们家的丫头,让我们堂堂侯爷的嫡长孙取一个丫头的侄女,皇后娘娘这姑母可真疼爱亲侄儿。” 梅郡主说到赵凤娘的语气中充满鄙夷和不屑,提到皇后娘娘又是充满怨恨,平远侯很生气,黑着脸道,“英雄不问出身,段夫人以前是侯府的丫头不假,可她后来嫁给段大人,那就是堂堂正正的官家夫人,还有凤来县主,人家可是有食邑的县主,怎么就配不上晁儿了?” “哪点配得上?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再怎么也去不掉那股子土腥味。” 常远侯气得将桌上的杯子扫到地上,杯子倾刻间摔成碎片,梅郡主的心颤了一下,侯爷怒气冲冲地指着她,“那你看我有没有土腥味,我少年时只不过是边关的一个小兵腿子,我们平家世代都是山野小民,让你这高贵的郡主下嫁,可真是委屈你。” 被他这么一说,梅郡主就红了眼眶,手中的帕子恨不得撕烂,嫁给他多年,他是不是心里还忘不掉那偷汉的贱人,竟然当着儿子儿媳孙子的面,半点不留情地讽刺她。 没错,这门亲事当年是她自己求来的,她出身高贵,又是郡主,哪里配不上他,夫妻多年,还当着子孙的面前奚落她,一点情面都不顾,她气得羞愤难当,面上青红交替。 世子夫妇俩心里着急,可每次父亲和母亲争执,他们是劝不动的,也就几个孙辈的话,父亲还会听一些。 他们朝儿子使眼色,平晁上前扶住祖母,“祖父祖母,你们莫要为孙儿争执,姑母的懿旨已下,凤来县主与孙儿也是相识的,她知礼大气,孙儿心里是愿意的。” “我的晁儿,竟然如此委曲求全,祖母的心都要疼死了。”梅郡主哭起来,拉着孙子的手,世子夫人崔氏也跟着抹起眼泪。 常远侯怒吼,“哭什么,我还没死,你们就急着嚎丧,皇后赐婚,是天大的喜事,你们如此做法,是要寒娘娘的心,若是传出去,娘娘怎么想,陛下怎么想?” 他一拂袖子,背着手气呼呼地走出去,回头朝平晁时丢下一句话,“跟我来。” 平晁朝祖母和父母拱下手,跟上常远侯的步子,常远侯的步子迈得很大,直接往书房去,黑着脸坐在书桌前,不耐地朝孙子招下手。 “我问你,晁哥儿,你当真愿意这门亲事?” “祖父,孙儿愿意。” 常远侯紧紧地盯着孙子的脸色,见他确实没有勉强的模样,重重点下头,“这才是我们平家的子孙,凤来县主虽出身不高,却一直深得你姑母的喜爱,想来肯定是有过人之处的,她又是县主的身份,和你也是相配的。” 说完他站起来,走到孙子的面前,拍下平晁的肩膀,“男儿大丈夫,眼光不要放在内院,娶妻娶贤,凤来县主是个知礼,她替你操持内宅,不让你分心,那就是一个好妻子。” 平晁想到赵凤娘的样子,最是温柔不过,心里泛起一丝喜意,“孙儿明白,县主为人温和,做事也妥当,能娶到她,是孙儿的福气。” 平侯爷摇摇头,叹口气,“福不福气,倒是有些难说,咱们侯府也不需要她再来添什么福气,只要她能安份地跟你过日子,生儿育女就行,晁哥儿,我问你,得知赐婚的消息后,你可曾见过太子。” 平晁低下头,不敢看祖父的眼睛,面色有些僵硬,“当时太子正和孙儿在一起,他也知道赐婚的事,孙儿看他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悦。” 常远侯沉默下来,露出为难的神色,将手背在后面,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良久,他踱到孙子的面前,又重重地拍下孙子的肩膀,“太子和县主交情不浅,可能还未转变过来,你可千万不能和太子生份,你自小便是他的伴读,以后就是他的左膀右臂,不可以为了一个女人,白费多年的情谊。” “孙儿谨记祖父的教诲。” “好,”常远侯点下头,“你下去吧。” 平晁心情沉重地走出书房,慢慢地走着,姑母将凤娘赐婚给自己,太子明显是震惊又错愕的,太子对凤娘的心思,他作为旁观之人,看得一清二楚,以后凤娘真的过门,那么太子会怎么看他。 这门亲事一结,他和太子之间,肯定会因为赵凤娘而产生隔阂,他接下来该怎么办,又要如何面对太子? 还有凤娘,究竟知不知道太子的情义,她会不会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 平晁不自觉地在园子里打着转,思来想去,左右为难。 园子的小路上,匆匆走来一位少女,少女长相俏丽,粉紫的束腰百褶裙,走起路来环佩叮当,清脆悦耳。 “哥,你可回来了。” 少女名唤平湘,是平晁的嫡亲妹子。 平晁抬头看到自己的亲妹,勉强挤出笑意,“湘儿,哥也正好要去找你,姑母让我带话给你,让你明日进宫去陪她。” “真的吗?正巧我也想姑母,只是哥,姑母给你赐的婚?” 平晁笑一下,“姑母赐婚,是天大的荣耀,哥没有什么不满的,这也不是你操心的,记得是明日穿得漂亮些去看姑母。” 平湘娇俏地捂着嘴笑起来,“我知道的。” 隔天一大早,装扮好的平湘就进了宫,皇后看到她,心情好起来,昨日被晁哥儿一闹,有些心绪不佳。 “来,湘儿,让姑母好好看看,几天不见,又变漂亮了。” “姑母又娶笑湘儿,湘儿要是有姑母一半的美貌,做梦都要笑醒,在姑母面前,哪还有人敢比美。” 皇后娘娘的嘴角微微上扬,“你这丫头,一大早就来打趣姑母,就会哄本宫开心。” “谁哄你开心哪?”一道威严的男声响起,平湘连忙正神跪拜,“湘儿见过陛下。” 平湘是宫里的常客,祁帝温和地笑道,“起来吧。” 皇后娘娘也起身行礼,祁帝一把牵着她的手,并排坐下,“方才你们在谈什么?” “陛下,方才臣妾在和湘儿开玩笑,湘儿都长成大姑娘,已经知道害羞了,臣妾想着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祁帝抚着她手背的手顿一下,道,“可不是吗?说起来,湘儿现在十六了吧。” 平湘恭敬道,“回陛下,正是。” 祁帝松开皇后的手,端起茶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又看一眼旁边明艳动人的皇后,低头抿口茶水,慢慢地将杯子放在桌上。 “十六岁是个好年纪啊。”平皇后露出感慨的神色,颇为惆怅地道,“日子过得快,臣妾都老了。” “你哪里老,在朕眼里,你还和当年一般的貌美无双。”祁帝侧头凝视她,犹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惊为天人,感叹世间还有这般天姿国色的女子。 那时候,她只不过是常远侯府的庶女,是他向父皇请求,将她纳入府中为侧妃,一晃多年过去,她从一个柔弱可人的女子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美貌依旧,却再也不是最初的模样。 她的眉宇间已经不见少女里的娇弱,取尔代之的是明艳动人的凌利之美,相由心生,不复原来的娇美可人,他觉得略有些可惜,为帝多年来,他也宠幸过好几位楚楚可怜的女子,却总觉得不如她当年的模样。 平皇后被祁帝说得有些羞意,“陛下也来娶笑臣妾,方才湘儿就是这样说臣妾的,臣妾都是快要当皇祖母的人,哪里还有什么颜色。” 祁帝大笑起来,“看皇后这样子,还真不像是要当皇祖母的样子,说到这朕想起,尧儿也有十七了吧。” “可不是嘛,陛下,按理来说,太子也该大婚,你我也到了该当皇祖父皇祖母的年纪。” 平湘坐在下面的圆凳上,心里一直在咚咚地跳着,有一丝呼之欲出的期盼,静静地听着帝后说话。 祁帝长得并不出色,但多年帝王,自有一股威慑他人的帝王之气,就算是看起来再温和,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霸气。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平湘,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和平皇后交换一个眼色,平皇后展颜一笑,“陛下,臣妾可能最近是太闲,永安出嫁后,凤娘和湘儿常来陪臣妾,可凤娘前段时间回乡探亲,湘儿还要在她的父母面前尽孝,不能天天来陪臣妾,臣妾觉得有些这日子闲下来,太过清静。” 平湘站起来,急急地表态,“姑母,是湘儿的错,湘儿以后一定天天来陪姑母。” “傻孩子,尽说傻话,你看永安,自嫁人后,哪里能天天进宫来看本宫,本宫想见女儿,还得三请四请。” 祁帝笑起来,“皇后,你若想她天天进宫陪你,这有何难?朕下旨赐婚,让湘儿当太子妃,那她不就可以天天在宫里陪着你。” 平湘心里狂喜,怕露出痕迹,连忙作害羞状地低下头去。 皇后感动不已,深情地望着祁帝,“那臣妾多谢陛下,以后能有湘儿相陪,这深宫冷清,臣妾也不会再觉得难过。” 祁帝拍拍她的手,她的手保养得和初入祝王府时一样,细嫩幼滑。 平皇后大胆地反握住他的手,这个男人,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他是后宫所有妃嫔的男人,天下男子,本就薄情,帝王宠爱更是如昙花一现般转瞬即逝。 祁帝的眼神透着一丝怀念,任由她握着。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很快祁帝就拟好圣旨,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常远侯府。 梅郡主还在为孙子的婚事生着气,对谁都冷着脸,传旨的太监一到,听到陛下为孙女和太子指婚,简直是狂喜交加,先前的怨气消散得一干二净,只剩满心的欢喜。 她仔细地打量着随后归家的孙女,越看越满意,“还是湘儿有福气,祖母早就说过,我们湘儿是贵人命,没想到竟能当上太子妃。” 世子夫人的喜悦之情全写在脸上,她虽然嘴上没说,对于皇后的赐婚,她是很不满的,赵凤娘她见过,行事礼仪是让人挑不出错,可做得再好,也不过是个县令之女。 她慢慢地回过味来,皇后还是向着平家的,太子一直未选妃,应该就是等着湘儿。 平湘脸红红的,兴奋得有些飘飘然。 但太子可就没有半分的喜悦,圣旨传开时,他照旧在书房看书,书房内静悄悄的,平晁小心翼翼地,不敢出半点差错,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平晁,没有说话。 当哥哥的娶了凤娘,做妹妹的又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母后原来是为了让自己的侄女当太子妃,所以才会将凤娘指给平晁,好给自己的侄女腾位置,他对平湘没什么感觉,不过是个妹妹一般的存在,从未想过她会成为自己的正妃。 他心里冰冷一片,对平晁道,“你下去吧,孤想自己看会书。” “是,殿下。” 平晁默默地走到门外,不敢远离,二皇子祁舜的身影出现在东宫,祁舜长得和太子不太相像,他有几分像皇后,尤其是一双雾气灵动的眼睛,溢满光华,以前永安公主常常觉得忿忿不平,就因为皇后所出的一女二子,就她长得全像陛下,自然也就谈不上美貌。 永安公主不止一次地说过,愿和二皇子换个相貌。 二皇子笑起来时眼如弯月,让人不禁满心欢喜,此时他朝平晁一笑,眼睛里都是星辉,“恭喜平表哥能娶到凤来县主。” “多谢二殿下,二殿下可是来找太子的?” 祁舜挑下眉,开心地笑着,“正是,父皇给皇兄指婚,本宫是来给他道喜的。” 平晁心下会意,站在门口小声地说着,“太子殿下,二殿下来了。” “进来吧。” 祁舜朝平晁又笑一下,迈进书房,“恭喜皇兄,贺喜皇兄。” “你的心意皇兄已收到,多谢。” “皇兄,你干嘛总是这般无趣,连要娶亲这样的大事,都闷闷不乐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不满这门亲事呢。” 太子放下手中的书,淡淡地道,“没有的事情,但男儿志不在儿女情长,无论何时,学业为重,舜弟你也要多看书,上次安太傅还说你策论文章做得不行。” 他的眼睛直视着祁舜,祁舜尴尬地笑着,安太傅可不是许太傅,安太傅为人严肃,又爱较真,有个什么事情就告到父皇那里,他都被父皇叫去训了几回,可不想再听皇兄教训。 “皇兄说的是,皇弟告辞。” 祁舜急急地起身,就怕走得晚了,皇兄又要开始教导他,他走到门口时,和平晁打了个招呼,便快步走出东宫。 祁尧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眼里泛起暖色,突然皱了一下眉,猛然想到为何在渡古时觉得凤娘的三妹妹有些眼熟,她的眼睛和皇弟生得极为相似。 怪不得许太傅曾说过,天下之人,相似者比比皆是,皇帝和赵三小姐,那可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竟也长得有一两分相似,颇有些奇妙。 他摇了摇头,拉回思绪,又想到自己的婚事,脸色淡下来。 帝后两人接连赐婚,赐婚的对象都是常远侯府,后一次陛下的指婚将皇后的赐婚盖下去,常远侯府一片喜气洋洋。 赵凤娘不在京中,太后的旨意自然要传达到渡古,等旨意传到渡古时,已经快要入冬,赵家人都要准备进京的事情,打点行装。 新来的渡古县令也已抵达,赵县令正在和他交接各项事宜。 旨意被快马加鞭地传到赵家,赵家人还有些惊疑,齐齐出来接旨,赵凤娘一听到赐婚给常远侯之孙,当场就晕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试探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传旨的公公一脸的错愕, 凤来县主怎么忽然晕过去,他怎么回去复命? 赵县令急忙道,“小女欢喜至极, 不能自已, 望公公见谅。” 公公是知道凤来县主受宠的, 连忙顺着赵县令的话道, “恭喜赵大人,恭喜县主。” “劳公公跑一趟, 小女喜极晕厥一事, 还望公公替她遮掩一二,虽是喜事,就怕落在有心人耳朵里, 传得难听。” 传旨的公公常年在宫中行走,那可也是个人精,哪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连忙答应,“这个是自然,大喜大悲, 人易晕倒也是常情,杂家省得,常远侯府是皇后娘娘的娘家, 可见娘娘对县主的宠爱, 侯府的孙小姐被指给太子, 依杂家看咱们县主啊, 以后的福气还长着呢。” 赵县令一震,心里狂喜,忙塞了银子,送走传旨的公公,这才顾得上去看望晕倒的大女儿。 赵凤娘已经转醒,神色不喜不悲,雉娘和巩氏都在,巩氏轻声道,“凤娘,你好些了吗?方才母亲被吓得半死。” “无事的,母亲,此事太过突然,凤娘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们出去吧,我头还有些晕,想再歇歇。”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眼里明明是悲痛的,却还要故作无事,雉娘突然有些替她难过,她事事做得完美,想必也是为了能配上身份尊贵的太子。 皇后却突然将她许给平公子,多年努力都付之东流,心里怎么能不痛,常远侯府是皇后的娘家,自然不是一般的门第,可凤娘已有意中人,又如何去面对那平公子。 世间的男女情爱,雉娘没有体会过,但那种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的无力感,她却是清清楚楚的,身为女子,身不由己,连婚姻大事都不能自己做主,何其可悲。 皇后赐婚,谁也不能更改,雉娘虽然同情,却也无能为力。 巩氏替她掖一下被子,带着女儿离开,一出门就碰到赵县令,赵县令焦急地问道,“凤娘怎么样?” “老爷,凤娘没事,再休息一下就行。” “那就好,皇后娘娘真是仁德,那常远侯府是什么人家,若不是皇后娘娘,咱们赵家哪里攀得上,你可不知道,那常远侯府的孙小姐,已被指给太子。” 屋内的赵凤娘听到最后一句,眼前一黑,差点又要晕过去,她的手死死地抓着被子,指尖泛白。 皇后娘娘确实是十分疼爱她,可是为何不过问她的意愿,就将她指给平晁,原来竟是为平湘让路,她咬着嘴唇,直到咬出血来,嘴里充满铁锈味。 想到她今生和太子无缘,不由悲从中来,掩面无声流泪,泪水从指缝中溢出来,黄嬷嬷百般不是滋味地站在门口,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赵氏夫妇都很高兴,全家马上就要搬到京中,有常远侯府这门姻亲在,底气更加的足。 赵县令欣慰地将消息说给自己的母亲听,赵老夫人咿咿啊啊地表达着高兴,手胡乱地挥舞着。 他们赵家,这些年的福气都是凤娘带来的。 几日后,赵县令决定提前动身上京,赵老夫人不能行走,路上会耽误行程,他们走水路,一来平稳,二来水路也要近些。 黄嬷嬷在清点最后的行装,赵凤娘已经恢复如常,她靠坐在塌上,静静地看着黄嬷嬷,平静地开口,“嬷嬷跟着我受累了,等上京后,我去求皇后娘娘,让嬷嬷回到宫里。” 她说得平常,黄嬷嬷却心惊不已,不知自己何时露了端倪,让县主瞧见。 黄嬷嬷“扑咚”一声跪在地上,“县主,老奴能侍候县主都是天大的福气,县主可不能撵老奴走。” 赵凤娘平静地看着她,“主仆都是缘份,嬷嬷若是还愿意跟着我,那是我的福气。” “县主,老奴愿意跟着县主,誓死效忠,决无二心。” “好,那我也跟你交个底,皇后娘娘已为我和平公子赐婚,常远侯府的侯夫人梅郡主,想来你也是听过的,以后我们进了侯府,你万事要更加用心。” 黄嬷嬷哪能没听过梅郡主的名头,梅郡主是庆王之女,庆王是先帝的皇弟,当年常远侯还只是一个校尉,因为立了大功被封为侯爷,受封进京时,被梅郡主瞧见,芳心暗许,非要嫁给侯爷。 可侯爷那时已经娶妻,她求到先帝面前,让先帝下旨休掉常远侯的妻子,先帝哪里会同意,狠狠斥责了她一番。 她羞愧难当,闭门不出,没过多久,常远侯夫人被侯爷捉奸在床,侯爷气得杀了奸夫,顾及夫妻情义,没有杀妻,只是休弃。 梅郡主得知侯爷休妻,又求到先帝面前,先帝这才给她和常远侯赐婚。 她性子张扬,为人跋扈,以前就瞧不上县主,嫌县主出身低微,现在县主要嫁进侯府,以她的性子,定然会多加刁难。 黄嬷嬷想这里,郑重地点头,“县主放心,老奴省得。” 赵凤娘露出微笑,有些倦意,“好,有嬷嬷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起程的日子一到,赵书才带着全家人坐上船,渡古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送行,包括新来的县令,赵书才挥着手,有些舍不得离开,他本就是此县中人,长在芦花村,考中举人后也是在县城里做县丞,后来做到县令。 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府城,京中比府城繁华数倍,他既欢喜又有些不安,船离岸后,巩氏才出来。 “老爷,江上风大,小心身子。” 赵书才望着江水青山,方才的不安尽消散,胸中涌起豪情。 “无事的,现在还不是太冷,我们定能赶在下雪之前入京。” 巩氏温婉一笑,“妾身也是托老爷的福,要不然哪里还能入京,那可是天子脚下,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 赵书才心中的豪气更盛,京中有妹夫段大人,还有常远侯府这门姻亲,无须惧怕受人排挤,官路坎坷。 船到府城时,方家人早就在那里侯着,赵家早就和他们约好今日出行,码头上有方家的两位夫人和女儿,还有蔡家的两位小姐和胥老夫人。 胥老夫人爽朗一笑,“我这老婆子爱热闹,不爱一人独行,得知方家人也要上京,想着一起有人作伴,路上不会太过无趣,此行就和你们挤一挤吧,你们可别嫌老身事多。” 赵氏夫妇忙朝她行礼,胥老夫人可是有一品诰命在身的,又是胥阁老的母亲,备受尊敬,一般人见了都要行礼。 胥老夫人老而世故的眼打量着巩氏,暗道此妇人长得果然貌美,要不然怎么会生出赵三小姐那样的女儿,只不过看起来太过柔弱了些。 巩氏低着头,有些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神。 赵凤娘和雉娘也和她见礼,凤娘自然地上前扶着她,“老夫人,能和您一起同行,我们欢喜都还来不及。” 老夫人就势一把拉着雉娘,雉娘就和凤娘一起搀扶她上船,然后方家人和蔡家小姐们也上了船。 蔡知奕有些感激地对赵凤娘道,“我们姐妹二人一直想念姨母,可父亲和母亲都不得空,幸好得知方家人要上京,正好顺路结个伴,只是没想到和县主一起,也是巧了。” 赵凤娘笑着道,“是巧了,越巧就说明是天意,正好路途无聊,我们相互作伴,也就不会觉得乏味。” “还未恭喜县主。” 方静怡带头道喜,其余几人也跟着道喜,凤娘羞得用帕子挡着脸,“你们可莫再提这事,让我臊得慌。” 胥老夫人也跟着打趣,“男婚女嫁,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身也要向县主道一声恭喜。” “多谢老夫人。” 赵凤娘收起羞意,脸还红着,努力让自己平常起来,胥老夫人颇有深意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雉娘在胥老夫人的另一边,清楚地看见老夫人的眼神明显带着探究,然后是欣赏,她自己也在心里佩服凤娘,这般表情神态,哪里看得出半点的不甘愿。 下人们已将东西放好,舱房内布置妥当,才将主子们请进去。 胥老夫人一直紧紧地拉着雉娘,雉娘有些无奈,只好陪她一起去刚布置好的舱房,老夫人此次出行,带着两个婆子,两个丫头,其中就有执墨。 船摇晃了一下,雉娘立马扶着胥老夫人,却不料有人伸手将她挤开,方静怡带着笑意用手一拔,就将雉娘扯开,她自己搀着胥老夫人。 “老夫人,静怡近日偶得一佳句,却苦思冥想数日也接不下去,不如老夫人给静怡指点指点。” 她们往胥老夫人的舱房走去,雉娘自嘲一笑,她本就不欲在别人面前表现,就随方静怡去吧。 不过方静怡表现得倒是有些奇怪,按理说,她若真是想和胥老夫人套近乎,大可以搀着老夫人的另一只手臂,平白无故地挤掉自己,似乎有些说不通。 莫非她对自己有什么误会? 雉娘想到前次和方家姐妹游湖一事,不自觉地锁紧眉头,慢慢地朝赵家的舱房走去,还未走近,便听到刘嬷嬷刻板的声音,好似在教导赵燕娘行态举止。 没有听见赵燕娘顶嘴的声音,看来这刘嬷嬷是有些手段的,开始在家里时,常能听到赵燕娘顶嘴的声音和咒骂声,最近好像都不怎么会听到。 赵家一共订了五间舱房,姐妹三人各一间,赵氏夫妇共一间,还有一间是赵老夫人,赵老夫人虽行走不便,但调养了一段时间,精神气还是不错的,也没什么病痛,多年来从未出过远门,一上船竟有些兴奋,啊啊地叫着。 赵凤娘此时正在老夫人的房间里,老夫人十分喜欢凤娘,当然对雉娘也还算不错,雉娘每天也会去看望她。 她进去时,赵凤娘正好掀开木窗上的帘子,望着江水,听到动静回头看见她,笑着招呼她坐下。 “来,你来得正好,方才祖母可能是闷了,一直指着窗户,你看从这里望过去,流水青山还有两岸人家,竟如画般美好。” 雉娘也探头望去,深吸一口冷气,说是青山,实则已是枯黄一片,但就是这样的景致,却让人觉得岁月静好,亘古长存。 她笑着点头,“大姐说得没错,祖母想看一下吗?” 赵老夫人啊啊叫了两声,赵凤娘也笑起来,“祖母欢喜,许是想看,不如我们姐妹扶着她,看上一眼。” 雉娘同意,两人合力将祖母抬起,赵老夫人很轻,两人并不费力,将她扶起望着外面的风景,赵老夫人的眼神中充满怀念,她已有多年没有见过外的景色,深陷的眼窝中慢慢涌出泪水。 “祖母,您怎么哭了?”赵凤娘用帕子替她擦泪,“祖母,江风带着寒气,看一眼就行,以免寒邪入体,我们扶您回去吧,以后您想看,我们就陪您看,好吗?” 赵老夫人拉着她,不停地点头。 姐妹二人扶她躺回去,赵凤娘再亲手给她喂点心,雉娘就站在一旁递个茶水什么的。 赵氏夫妇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赵书才满脸的欣慰,两个女儿如此懂事,他就放心了。 姐妹二人见他们进来,便一起告辞。 出了舱房,赵凤娘叫住雉娘,“三妹妹,你能否陪姐姐说会话。” 雉娘点头,跟着她进了她的房间。 赵凤娘的房间自然是布置得如在家里一般,温馨淡雅,帷幔摆设,皆不是凡品,若不知是在船上,还以为进的是哪家姑娘的闺房,雉娘不知她想说些什么,默默地站着。 “来,坐吧。” 她招呼着,和雉娘坐在桌边。 “雉娘,我们姐妹自小不长在一起,可能并没有像其它姐妹一般亲密无间,但我们终归是亲姐妹,无论是在家中还是以后各自嫁人,都是割不断的血亲。” “姐姐说得是,雉娘不会说话,但心里是十分喜欢大姐的,还有二姐。”雉娘说到这,声音低下去,“二姐可能不太喜欢我,可我还是将她当成亲姐姐的。” “你能如此想,那是再好不过。”凤娘神色有些动容,“姐姐希望我们姐妹三人,以后都能过好日子,姐姐婚事已定,你和燕娘却还没有着落,虽说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母亲在京中并无好友,我们家根基浅,也难以结交到什么世家。” 那倒是的,雉娘认同她的话,父亲不过是个县令,到了京中,也只是从八品的典薄,官小言轻,母亲就算是出门交际,也攀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人家,可凤娘跟她说这样做什么,她也没有想过要嫁入高门大户,再说她和大公子还有约在先。 凤娘盯着她的脸看,有些婉惜地道,“三妹妹长得如此出色,若只是配个小门小户,我这个做姐姐的于心不忍,以你的相貌,应该有更好的姻缘。” 雉娘的心提起来,赵凤娘这是话里有话。 “大姐,雉娘也就长相还能见人,其它什么都不会,别人不嫌弃雉娘笨手笨脚,那就是万幸,哪里还敢肖想别的东西。” 凤娘将她的手拉过来,一脸的疼惜,“傻妹妹,其它的东西都不重要,你性子可人,又长得貌美,就应该是养在精舍里的娇花,怎么能随便配个瓦房与灰尘为伍。” 雉娘害羞地低下头,“大姐夸得我无地自容。” “姐姐说的都是实话,京中的世家公子们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子,百般呵护,锦衣玉食地养着,不会让你见一丝的风雨。” 赵凤娘这话说的,好像是养东西一般,雉娘心里警铃大作,这赵凤娘不会起了什么心思,用她去讨好什么人吧,她低着头,装作羞不自胜的样子。 “雉娘,你一直长在渡古,自然不知道京中的繁华,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京中的世家公子气度非凡,可不是一般的人能比的,上回你不是见过太子和平公子,你觉得他们两个人怎么样?” 雉娘惊讶地抬起头,赵凤娘这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地提到太子和平公子,平公子是她的未婚夫,那么她真正想问的人就是太子,难不成她想让自己去给太子当妾? 她装作为难的样子,皱着眉回想,缓缓地摇头,“大姐,太子和平公子出身高贵,上回妹妹不敢抬头,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 赵凤娘的眼神闪了闪,“大姐就是打个比方,太子身份尊贵,平公子也是侯府的公子,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常人一辈子能见他们一面都是奢望,若能常伴左右,何其有幸。” “我还未恭喜大姐,这平公子可是未来的大姐夫,大姐好福气啊。” 雉娘带着欢喜地说着,赵凤娘的脸色未变,抓着她的手却在用力,“三妹妹说得没错,姐姐是有福气,所以姐姐也希望你也有福气,你明白姐姐的意思吗?” 她一眼不眨地盯着雉娘,雉娘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慢慢地摇摇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再见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房间里静得如水一般, 外面的声音更加的清晰起来,蔡家小姐和方氏姐妹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正往这里走近。 赵凤娘轻轻地笑起来, 松开她的手。 “你现在想不通没有关系, 回去好好地琢磨, 就会明白姐姐的一番苦心, 等你想通了,来告诉姐姐一声, 姐姐必然会替你安排妥当, 让你荣华富贵一生。” 雉娘依旧茫然不解,外面响起敲门声,几位姑娘已到门前。 赵凤娘将几人请进来, 果然方蔡两家的姑娘都在,蔡知奕先不好意思起来,“县主, 赵三小姐,我们没有打扰你们姐妹说话吧。” “哪有的事,我们姐妹不过是说些家事, 什么时候说都行,你们快快坐下,此去京中费时约一个月, 路途长远, 我们姑娘家一起说说话, 日子也好打发。” “县主说得是。”方静怡带头坐下, 瞧见雉娘还站着,“雉表妹,你也在呢,怪不得方才我扶胥老夫人回房,一转头你就不见了,原来是来找县主,让我一通好找。” 赵凤娘不动声色地看着方静怡,这方家大小姐,似乎并不太喜欢雉娘,不知是何缘由,莫非也是因为雉娘的长相? 三妹妹这张脸,哪个女子见过,都会暗生嫉妒。 雉娘脸上的茫然之色还未退去,抬起头,“大表姐,你找我有何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本来一起扶着老夫人,后来发现你不见了,我还以为你是听到我和老夫人要讨论诗词,所以才躲起来。” 她边说边笑起来,方静然也跟着笑起来,“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雉表妹,可是最怕这些诗啊词的,你让她听这些,不是为难人吗?” 雉娘心里无奈,略有些羞赧,“大表姐,二表姐说得对,我对于诗词最是头疼,一听到你要和老夫人讨论诗词,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 方静怡许是听她自损,眼里有一丝得意,一本正经地道,“是我的疏乎,望雉表妹莫要见怪,刚才我与老夫人一起探讨,收获颇多,得老夫人指点,竟觉得文思涌来,已有所得,等补全诗,再写下来慢慢琢磨。” 蔡知奕赞同地点头,“方大小姐说得没错,近日知奕也觉得在诗词方面止步不前,苦于无人指点,正好借此机会,少不得要去打搅老夫人。” 方静怡转头看着她,“那要不你想去时,叫上我一起。” “也行,就怕到时候你不太方便。” “我随时可以的。” 雉娘听着她们你来我往地说着话,两人虽然话没什么不妥,眼神却并不如说的话那般的自然,她心里好笑,为何最近碰到的都是这样的事情。 明明是入冬的季节,离春天还有些远,怎么身边的姑娘们,都像约好似的,全都天天想着那男女之事。 看两位大家小姐的表现,不就是想在老夫人面前露脸,让老夫人记着她们的好,为的就是胥家的两位公子,看样子,极有可能都是为了大公子。 大公子知不知道,这里还有两位姑娘为他争风吃醋,起先方静怡推开她,怕是将她当成假想对象,以为她也是讨好老夫人,意在大公子。 若是让这两人知道大公子私下对自己提过亲事,不知是何等的反应,她们会不会气得恨不得撕碎自己。 雉娘暗戳戳地想着,有些愉悦起来,带着不为人知的窃喜。 大家小姐们的谈话其实是很无趣的,雉娘借口要去陪母亲,提前退了出去,方蔡几人本也无所谓,她们只想和赵凤娘搭上关系,赵凤娘是县主,以后又要嫁入常远侯府,与她交好,以后受益非浅。 雉娘走出来,母亲有父亲作伴,她也不想去当那根蜡烛,索性去船头透透气。 船头上,老夫人裹着厚厚的斗篷正在吹着江风。 “老夫人,船头风大,您何不去里面呆着。” 胥老夫人爽郎地大笑起来,“江风何所惧,人生在世,若是连这些风都吹不得,那也是白活,你看那桅杆上的帆,不惧风雨,借助风力张扬得意。” 雉娘细品她的话,饱含深意,睿智通达,她心有所动。 “老夫人金玉良言,这风儿若是知道,定然会将您引为知己。” “三小姐不是风儿,怎么知道风儿会赞同我说的话,记得那次在天音寺,你曾对老身说过,你所求不过是安稳,可若你是船帆,有风来了,你是迎头赶上,还是避而不见。” “自然是迎头赶上。” 胥老夫人将手中的拐杖一顿,“好,若不起帆,帆布不过是普通之物,一旦起帆迎风,却是展翅的灵物,你看这帆和桅杆,多么相配。” 雉娘仰头望着,从来没有听人说过这样的话,桅杆和帆,竟是一对。 若她是帆,能找到一位如桅杆一般的男子,两人并肩而立,迎风接雨,破江前行,饱览世间大好山水,肆意遨游在这天地之间,何等快哉。 只是她的桅杆在哪里? 她的脑海里浮起高瘦修长的男子,又摇头将他甩开,他是人人景仰的大公子,心中又有心上人,哪里会是她的桅杆。 可总有一天,她会找到自己的桅杆,与他一起面对这世间的风风雨雨,不离不弃。 胥老夫人含笑地看着她,“三小姐,是否也赞同老身的话?” 雉娘回过神来,默默地点头,“听老夫人一席话,受益非浅,雉娘心有所悟,谢老夫人提点。” “你能明白过来最好,许多事情不是让步就可以海阔天空的,你越让步,别人见你可欺,迟早会逼得你没有退路。” 老夫人意有所指,雉娘心里一动,莫非是为了此前方静怡推开她,她由着对方,没有反击的原故。 她们这些人的心思,在老夫人的眼里恐怕是毫无躲藏的吧,老夫人能洞查人心,又怎么会不清楚方静怡的想法,这么说来,老夫人不喜欢方静怡,反倒是喜欢她? 她出身低,又无才名,老夫人为何会对她另眼相看。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雉娘觉得她可能是窥见某种事实,莫非是大公子和自己祖母说过,他要娶她的事情? 胥老夫人带着笑意望着她,她慢慢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回望着老夫人,老夫人朝她点头,眼里带着长辈的慈爱,她想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接下来的日子里,明显感觉到老夫人对她的不同。 老夫人经常找她说话,刚开始闲说胥家的过往还有家规,一字一句,细细地道来,还会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包括如何应对别人的刁难,如何不动声色地揣测着别人的心思。 等这些都说过后,就和她话家常,穿插着京中的世家官员,以及世家官员之间的联系,还有这些世家主母的出身,另外略提一下京中有些名气的闺秀们。 这些举动,分明是在教导她以后要如何做一个大家夫人,如何和其它的贵夫人们周旋。 雉娘也不忸怩,这些事情,无论她以后能不能嫁给大公子,多知道些总是有好处的,她承老夫人的情,听得十分的认真,每每白天聊过,晚上临睡前,她自己在心里再过一遍,认真地捋捋。 再和老夫人聊起时,老夫人说到京中发生的大事和一些人,她都能随口说得上一两句,老夫人颇为赞许,认为她敏而好学,聪慧过人,对她越发的满意。 等船入京后,京中那些七绕八弯的裙带关系,她都知道得差不多。 当然,在这段日子里,她无数地收到方静怡隐恨的眼神,还有方家两位舅母明夸暗贬的话语。 刚开始胥老夫人找雉娘说话时,方家的姐妹和蔡家的姐妹也会一起,那时候胥老夫人自然只是普通的说着话。 等她们起身告辞时,才将雉娘留下来,她们拉不下脸还赖着,如此几次,众人都识趣地避开,心知胥老夫人对雉娘另眼相看,虽不平,却也不敢露出不满。 方家的两位夫人对巩氏说起这些,嘴里酸溜溜的,语气中隐含讽刺,巩氏是个绵软的性子,但却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出她们的虚情假意,也推说要照顾自己的丈夫,对她们避而不见。 她们也不敢真的嚷嚷,只不过是藏得再好,也会在神色中带出一两分怨气。 雉娘冷眼看着,心里明白,方家根本就不可能成为她们母女的靠山,事实上,若她以后真的嫁给大公子,方静怡母女可能会视她为敌。 她为娘感到难过,有些明白娘为何当年会飘落在外,还给人当妾,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怎么会甘愿为做小。 好在一路上,刘嬷嬷将赵燕娘看得紧,拘在舱房里没怎么出来,娘和爹两人同吃同住,看着感情又深了一分,娘能苦尽甘来,身为女儿,她是最开心的,夜深人静时,想到原身,又为娘感到心疼。 她想,她既然已经代替原主,对于这世的娘,一定要尽到女儿的孝心。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天气慢慢转冷,最后大家都只呆在船舱,很少出门,此行也算是顺风顺水,平平安安地抵达京城。 京中早已接到书信的众人亲友们早就等候在码头,一行人坐了二十多天的船,都已有些疲惫,一脚踩在地上,雉娘觉得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再也不是那种飘忽晕沉无力的感觉。 方家的那位姑奶奶派了下人在侯着,方家两位夫邀请胥老夫人同行,老夫人推迟,说胥家会有人来接,方静怡四下张望,想看到那玉树挺拔的男子,却遍寻无果,眼底黯然神伤。 方家夫人们又和赵家人道别,客气地说几句,大意是让她们有空去大学士府上做客。 巩氏柔柔地应着,方静怡冷若冰霜地望着雉娘,雉娘对她报以一笑。 蔡家的两位小姐也被其姨母派来的人接走,码头上只剩胥老夫人和赵家人,赵守和也早就来了,一直在旁边等着。 赵书才想先送胥老夫人回去,老夫人摆下手,指了指柳树下面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她的孙子们已来接船,许是不想和别人碰面,怕是在附近哪里候着呢。 果然,从不远处的茶楼中走出来两位青年,胥老夫人一眼就认出自己的孙子们,笑得开怀。 他们身穿大氅,里面则是一青一白的长袍,京中刚下过一场小雨,天气变得冻手,过不了半个月,运河就要开始上冰,一旦结冰就要封河,所幸她们能赶在初雪之前到达京中。 赵书才和赵守和对着胥家兄弟行礼,胥良川幽远的眸子直直地朝雉娘望来,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又长开了些。 雉娘也披着斗篷,银红色的锦缎面子,上面绣着绿叶粉桃,她的皮肤白皙,虽略显苍白,却分外的柔美。 他的视线往旁边一扫,瞳孔一缩,此前他思及皇后和雉娘的相似之处,有些隐隐的怀疑自己前世的推断,可现在见到赵夫人,雉娘长得像赵夫人,莫非她们和当年的事情并无关联。 可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相似。 赵凤娘自然要和他们见礼,胥良川收回目光,“还未恭喜县主。” “多谢大公子。” 胥良川的神色平静,赵凤娘被赐给平晁,前世的事情至少改变一半,只剩下另外一件。 他眼眸未抬,却能感受到赵凤娘后面那道毫不掩饰的目光,眸色发沉。 赵燕娘贪婪地盯着他,他还是那般的出尘绝艳,可惜她已下定决心要拿下太子,要不然这般出色的男子,怎么能便宜别人。 胥良川没有给再给她窥视的机会,扶着胥老夫人直接上了马车,赵家人也往另一边走去,快上马车时,雉娘下意思地转头,正迎上男子清冷的目光,包含着复杂情绪,她笑一下算是打招呼,然后钻进马车。 两家人的马车分别朝着不同的方向前行,胥老夫人拉着两个孙子的手,不舍得放开,胥良川询问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一路顺风顺水的,天空作美,连雨都没下一滴,还是入京后才有些零星小雨,船上又有那么多小姑娘做伴,陪着我说个话,聊个天,或是看下沿岸的景致,途中也不觉得闷。” “那就好,孙儿还一直担心您老人家。” “莫担心,有赵家的几位姑娘,还有方蔡两家的姑娘,每天说些话儿,也是种乐趣,尤其是赵家的三小姐,祖母看着,心性真不错。” 胥良岳朝胥良川挤下眼睛,胥良川似没看到一般,“祖母,赵家的这位夫人长得倒是面善,听说并不姓方。” “没错,也不知道方先生是怎么想的,说是她生母的意思,让她依旧姓巩。” 巩? 胥良川心里默念着,等回到府上,将许雳唤来,许雳很快进来,“大公子,请问有什么吩咐?” “你去查一下,以前常远侯的那位原配姓什么,另外再查一下,常远侯多年前可还有什么小妾通房或是外室,将她的姓氏打听清楚。” “是。” 许雳恭敬地出去,拍一下守在门外的许敢,许敢差点没被他拍得蹲下去。 很快,许雳就打探到常远侯原配的来历,倒是没有听说过常远侯有什么小妾通房和外室,这常远侯也算是京中难得洁身自好的男人。 胥良川听着他的回报,再确认一遍,“你说常远侯的原配姓巩?” “没错的,大公子,当年常远侯上京受封,没多久接原配来京,他那原配听说不过一个秀才家的姑娘,出身低微,进京后也没有出过门,常远侯将她藏得紧,后来不知为何传出她偷人被休的事情,也是如此,梅郡主才进的门。” 这件事情胥良川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不过是别人的家事,无关紧要之人,倒没有多打听,那位常远侯夫人与人私通之事,真假难辩,但梅郡主心悦常远侯之事,却是众所周知,她死活要嫁给常远侯,最后常远侯夫人被休,她才如愿以偿。 前世,在他的记忆中是没有现在的赵夫人,也没有雉娘的,她们定然早就亡故或是根本就不存在。 常远侯的原配姓巩,与赵夫人同姓。 此事定然不寻常。 “你再打探,看那常远侯夫人被休后去了哪里,又在何处落脚?” “是。” 许雳再次出门,此时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赵家那边一行人也安置在新宅子,赵守和早就让人打扫好,今日已晚,一行人坐了二十多天的船,早已浑身乏力,不如先养好精神。 赵书才决定,全家人明日再去段府拜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窥探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段府位于兴平坊的八角胡同, 这里大多是四五品官员的邸,巧的是胡大学士和蔡家的那位姨母也是住在此住。 赵家人早早就起身,到了京中一切都要照着规矩来, 全家人分三抬轿子, 赵凤娘在最前面, 赵氏夫妇中间, 雉娘和燕娘共乘一辆走在最后面,赵守和自己骑马。 雉娘已经有段时间没怎么和赵燕娘接触, 觉得她变化不少, 不再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出口讥讽,而是将所有的不屑都用眼神表达,一上轿对着自己哼了几声。 看来刘嬷嬷的教导只流于表面, 要想改变一个人原来的本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燕娘懒得理雉娘,现在她满心里都是对赵凤娘的嫉恨, 一腔熊熊怒火憋在心里,侍机待发。 轿子落在段府的门前,段大人和赵氏并儿子都出来迎接, 赵氏已多年没有回娘家,本来昨夜里她就要去看老母亲,是段大人位着她, 道赵家人一路奔波, 肯定累得不行, 等好好歇息后再见面也不迟。 赵氏对自己的老母亲想得紧, 赵守和骑马在前,一早告知祖母因身体不便,未能同行,赵氏有些失望,想着现在母亲已经来京,要见面的机会很多,又露出笑意。 赵凤娘先行下轿,与赵氏自是一番情深意切,接下来赵书才和巩氏出轿,赵氏见到兄长还未来得及诉说思念之情,转头看到巩氏的面容,惊得手都僵在半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段大人轻轻地推下她,“怎么?见到大舅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不是嘛,我与大哥十几年未见,甫一看到,都不敢大声说话,就怕一切是梦,开口就散。”赵氏抹着眼泪,心里又惊又疑,大哥的这个由姨娘升上来的填房究竟是何来路,早前大哥来信说是方家的庶女,为何会长得这么像以前的主子? 她上前亲热地挽着巩氏的手,“这位就是大嫂吧,早就听大哥提起过,没想到如此的年轻,害得我都不敢叫,生怕把人给叫老了?” 雉娘和燕娘已经下轿,有了之间巩氏的冲击,赵氏再见到雉娘也没那么惊讶,只过心里暗暗心惊,这位外甥女才是更像以前主子的人。 对于旁边的燕娘,赵氏也是惊了一下,只不过和之前的心惊不同,她惊讶的是没想到这个侄女长得如此丑陋,她略说几句,便将赵家人引进门。 燕娘受到忽视,眼神的里阴霾更盛,狠狠地盯着前面的人。 众人进院子,段府并不是很大,相比起来,连临洲的知府府邸都不如,京中寸土寸金,一个四品的官员,府邸的精巧雅致却是京外的官员府邸所不能比的。 一一落座后,晚辈们上前行礼,赵氏将备好的礼物送给燕娘和雉娘,燕娘一看到自己的礼物和雉娘一模一样,脸色更加难看。 在她自己看来,她是正经的嫡女,而雉娘不过是个假嫡女,名不正言不顺,怎么能配和她相提并论,这姑姑还送她们同样的见面礼,真让人生气。 赵氏瞧见燕娘的脸色,更加的不喜,初见时就很失望,长成这个样子,听说性子也不好,又怎么能嫁得到好人家,还怎么成为助力。 她对这个二侄女没有好感,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不经意地问巩氏,“大嫂,早先大哥来信说你出身方家,方家书香门第,那胡大学士家的长媳好像也是方家的姑娘。” 巩氏答道,“正是家姐。” 赵氏带着笑意,“我与那胡少夫人颇有些交情,想不到两家还有这样的缘份,大嫂以后可莫要和我生份,我就盼着咱们姑嫂以后一同出门做客,也好有个伴。” 赵书才也跟着笑起来,“你大嫂性子弱,在京中又不熟,与那胡少夫人自小没有长在一起,可能并不是很熟,以后有你在旁边看着,大家都放心。” “哦,大嫂没有和方家人生活在一起吗?” 赵书才有些尴尬起来,含含糊糊地道,“听说是方先生的意思,你大嫂随生母姓巩,并不姓方。” “什么?” 赵氏惊呼,手中的杯子差点滑下来,溅洒在衣裙上。 她连道失礼,起身去房间换衣裳,心里却如掀起惊涛骇浪一般,不停地拍打着,一声大过一声。 巩这个姓,她还在常远侯府当丫头时,那可是个忌讳,只因侯爷的原配姓巩,郡主勒令全府人不得提起原夫人,也不准提这个巩字。 而大嫂竟然姓巩,姓巩并不稀奇,奇就奇在她的长相上,为何偏偏像皇后娘娘? 主子在闺中时,只是一个并不受宠的庶长女,早些年她身为主子的丫头,在侯府里受过多少气,主子过得艰难,和郡主自己亲生的女儿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吃的用的都是二小姐不要的,若不是主子自己心性过人,怕是早就被磋磨死了。 她脸色沉重地换完衣裙,对着心腹婆子如此吩咐一番,重又到堂厅里,再三地抱歉。 礼已经见过,大人们要说话,就让晚辈们先行下去,赵凤娘原本就是住在段府的,段府里有她专门的院子,她招呼着妹妹们去自己的院子,段鸿渐则同赵守和一起去书房。 凤娘的院子在东边,院子可以独成一宅,有方便自己出行的侧门。 燕娘阴着脸,黑了又黑。 一进房间,里面珠帘纱帐,多宝阁上摆放着玉器瓷瓶,雕着精美镂花的桌凳屏风,呼气间,清新淡雅的芬香盈满鼻腔,低调又奢华。 雉娘看得赏心悦目,赵燕娘却是脸黑如墨。 赵凤娘自顾地招呼着她们,也不去看燕娘的脸色,宫女们摆上点心茶水和果子,姐妹几个心思各异,赵燕娘气鼓鼓地黑着脸,忿忿道,“大姐,你住得这般好,怎么姑姑就给我们租了那么一间小宅子,又挤又破,哪里是人住的?” “京中不比渡古,宅子精贵,就是那间小宅子,一年所花费的比县城中的大宅子还要多上一倍,姑姑已是用心,你切莫再说此类的话来伤情份。” 赵燕娘哼了一下,“那我不管,大姐,你这里院子大,房间又多,不如我就搬来和你住吧。” “可以的,雉娘,你要不要也过来住?” 雉娘当然不愿意,还未回答,赵燕娘就抢着答,“她来做什么?她要跟着自己的亲娘,哪里像我,在那里只会讨人嫌。” “又胡说八道,谁嫌你了,母亲仁慈,对我们姐妹三人一样,你当着三妹妹的面这么说话,最近的规矩都白学了吗?” 赵燕娘撇撇嘴,不善地睨着雉娘,雉娘弱弱地道,“大姐,若是我们都住过来,父亲和母亲定然会有些失落,不如就二姐住过来吧,我和他们回去。” “那也好。” 赵凤娘娘淡淡地应着,赵燕娘递给雉娘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被赵凤娘警告地眼神瞪回去。 离开段府时,就赵氏夫妇和雉娘三人,赵守和要与段鸿渐讨论文章,也住在段府。 巩氏回到宅子,将赵燕娘的衣物整理出来,让人送到段府,赵燕娘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住到凤娘的隔壁。 凤娘冷眼瞧着,未发一言,不一会儿,赵氏身边的丫头来相请,她和丫头离开,燕娘看着,眼睛骨碌碌地转着,悄悄地跟了上去。 赵氏的神色特别的凝重,闭目沉思,凤娘一进房间,就发觉有些不对劲,坐在赵氏的对面,赵氏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凤娘,你可是对皇后娘娘的赐婚有些不满?” “凤娘没有。” “你的眼神骗不了姑姑,姑姑以前就对你说过许多次,你只管将太子当做兄长,不可以有任何其它的想法,你偏偏不听,到头来,期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何苦来哉。” “姑姑,凤娘不明白,是不是娘娘嫌弃我的出身,所以?” 赵氏摇摇头,抚着她的脸,“傻孩子,若是娘娘嫌弃你,又怎么会破例封你为县主,娘娘就是太喜爱你,视若亲女,所以才没有将你许给太子。” “若是娘娘真的视我为亲女,那将我许给太子不正是好事吗?我会如亲女一般地孝敬她?” “你…”赵氏语塞,叹口气,“姑姑说的亲女好比真的亲女,皇后娘娘真是将你视为亲生女儿,连永安公主都要靠后,试问谁会将亲女许给亲子,此事你莫要再提,免得伤了娘娘的心,好好将我的话想想,常远侯府在京中那是数一数二的府邸,平公子是长孙,就是未来的常远侯,这样的家世,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赵凤娘咬着唇,“姑姑,无关家世。” “女子嫁人,不看家世看什么,你安心备嫁吧。” “姑姑…” “莫要胡思乱想,也切不可以乱来,否则惹怒皇后,哪有好果子吃,你要谨记姑姑的话。” 赵氏的眼神很慎重,赵凤娘咬着牙,点点头。 窗外,躲在花丛中的赵燕娘瞧见有人走过来,悄悄地离开。 她七拐八弯地回到偏院,慢慢地回想着赵氏和凤娘的谈话,问身边的曲婆子,“你说,为何会有人将别人的女儿当成自己的亲女,还给她荣华富贵?” 曲婆子正在整理衣物,闻言答道,“二小姐,依奴婢看,哪会有人那么傻,将别人的孩子当成自己的,除非是自己的孩子,要不然没有人会掏心掏肺的。” 赵燕娘愣住,两条粗眉挤得跟虫子似的,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曲婆子被她笑得心里发毛,试探地问道,“二小姐,你怎么了?” 赵燕娘停住笑,眼里的光芒让人毛骨悚然,“依你看,大姐和我姑姑长得像不像?” “像,奴婢觉得就是因为县主像姑奶奶,所以老夫人才喜欢县主。” “没错。”赵燕娘得意地点头,“你去将刘嬷嬷叫来。” 刘嬷嬷正在和黄嬷嬷抱怨,这已到京城,县主还未发话将她要回去,难不成还让她呆在二小姐身边,那怎么能成? 黄嬷嬷安慰她,许是才回京城,县主还未来得及安排,以后县主可是要嫁入侯府的,肯定会将她带走的。 刘嬷嬷这才心里好过些,见曲婆子来唤来,说是二小姐有事相请,她老大的不快,二小姐为人粗鄙,她实在是不想再教导这么一块又臭又硬的顽石,好在二小姐现在能忍住话,她在县主面前也好交待。 她一进门,就见赵燕娘容光焕发地坐着,心一惊,这二小姐莫非吃错了药? “刘嬷嬷,进来吧,我有话要问你。” “二小姐请问。” “你是宫里的老人,你来说说,为何皇后娘娘对我大姐另眼相看?” 刘嬷嬷惊讶万分,这二小姐怎么会问这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在宫里,很多老人都知道,当初段夫人带县主进宫,皇后娘娘得知县主和太子同年同月同日生,这才另眼相看。 “县主和太子同一天生辰,皇后娘娘听到后很欢喜,让段夫人常带县主入宫,县主懂事又知礼,皇后娘娘十分喜爱。” 赵燕娘的嘴角扬起,眼里露出一丝嘲讽,“刘嬷嬷,我和县主是双胎,与太子也是同天生辰,你说皇后娘娘要是见到我,会不会爱乌及乌?” 刘嬷嬷被她问住,二小姐可真敢想,就二小姐这长相性子,皇后娘娘怕是唯恐避之不及,何谈宠爱。 赵燕娘可不管她回不回答,她想到某种可能性,已经陷入自己疯狂的想像中无法自拔。 刘嬷嬷唤了几句,见她不理睬,自己轻声地退出屋子,转身去禀报赵凤娘,赵凤娘正从赵氏那里回来,闻言挑了一下眉。 “随她去吧,她以为皇后娘娘是普通的妇人,是个人都能糊弄,再说就凭她,怎么可能有机会在皇后娘娘面前露脸。” 刘嬷嬷点头称是,“县主,老奴想着,现在已到京中,您身边侍候的人肯定不够,不如让老奴回来,侍候县主。” 赵凤娘望着她,会意一笑,“刘嬷嬷,我这心里一直都有你,就是因为来到京中,二小姐那里才更要你费心,你替我好好看着她,等我离开时,一定会带上你。” “县主放心,老奴一定好好看住二小姐,不给县主添麻烦。” 得到县主的准话,刘嬷嬷心里踏实下来,急忙表态。 等她出去后,赵凤娘的脸就沉下来,燕娘可真敢想!竟然也想借由和太子同天生辰攀上皇后娘娘。 不过注定是一场空,娘娘怎么会看得上如此粗鄙的女子。 翌日,她带着黄嬷嬷进宫拜见皇后,皇后动情地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不停地说着,“瘦了,瘦了,回到京中,可得好好调养一番,这瘦得本宫都心疼不已。” “多谢娘娘一直惦记着凤娘,凤娘心中有愧,无以为报。” “本宫不要你的报答,只要你以后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就是对本宫最好的报答。” 赵凤娘动容,泪盈满眼,黄嬷嬷递上帕子,突然咦了一下,方才她脑子里灵光一现,终于想通为何初见巩氏时觉得有些眼熟。 这声咦虽然很轻,但皇后是谁,怎么可能没有听到,她的眉头一皱,“方才你咦什么?” 黄嬷嬷立马跪下来,赵凤娘有些不知所措。 皇后垂眸淡淡地说,“你吓成这样子做什么,本宫只是好奇你方才为何咦出声?” 黄嬷嬷不敢隐瞒,伏在地上,“请皇后娘娘恕罪,方才老奴眼花,忆起县主的母亲,似乎有一点像皇后娘娘。” “你母亲?” 皇后娘娘眉头紧皱地问赵凤娘,赵凤娘这才反应过来,黄嬷嬷这么一说,她倒是也瞧出一两分来,以前从未往这上头想过,细一瞧,虽气势大不相同,但眉眼间,确实是有些相似的。 “回皇后娘娘,黄嬷嬷说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填房,确实与娘娘有那么一丝相似,但她岂能和娘娘相提并论,能有娘娘半点的气韵,那都是我们赵家的福气。” “你父亲的填房?出身哪里,所姓是甚?” 赵凤娘低头回道,“娘娘,凤娘的母亲是临洲方大儒的女儿,却随生母姓巩。” 巩? 皇后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隔了一会才道,“能长得相像,也是一种缘份,本宫听着有那么一丝有趣,不如让你母亲带着你妹妹们进宫,让本宫看看。” “是。” 赵凤娘连声应着,出宫时,黄嬷嬷不停地请求处罚,她淡淡地出声,“无事的,娘娘仁爱,她都未生气,我又生什么气,母亲长得像娘娘,说不定也是一种福气。” 黄嬷嬷忙谢她恩典,也附和她的话。 宫内,皇后娘娘却是盯着空荡的宫殿一言不发。 她记得父亲的原配就是姓巩。 赵家的那位夫人姓巩,还和她长得相似,天下哪有这样的巧合? 这位赵夫人,她真得好好见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端倪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赵凤娘坐着马车慢慢地停在段府的门口, 和往常一样,赵氏依旧在门口等着,京城的天气已经很冷, 赵氏穿着朱色的斗篷, 神情隐有一抹忧色。 马车停稳后, 黄嬷嬷扶着赵凤娘下来, 赵凤娘上前挽着姑姑的手,“姑姑, 和你说过许多次, 不必每次都等我,现在天冷了,你若是冻了身子可怎么办。” 赵氏神色中的担忧松开一些, 细问她在宫里的事情,听侄女说皇后娘娘要见巩氏和两位妹妹,赵氏忙连声问为什么? 赵凤娘微微一笑, “皇后娘娘听到母亲和她长得有点相似,起了兴致,要见母亲一面, 顺便让燕娘和雉娘也进宫。” “原来如此,”赵氏沉思,“让她们进宫也好, 说不定娘娘会对你母亲另眼相看, 这对我们赵家来说, 也是好事。” 赵凤娘也是这般想的, 让人去宅子那边通知巩氏母女。 赵氏和凤娘并肩走着,赵氏保养得好,又未曾生养过,身段也如少女一般的窈窕,她望着已长成大姑娘的侄女,还有那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眉头的忧色又深一分。 她最近几年已经越少进宫,希望皇后娘娘不要再想起她的样子。 一想到巩氏母女的长相,心里不停地打鼓,也真是见鬼,天下之大,偏偏就让大哥碰到巩氏,还娶进家门,还生下女儿,也真巧得不能再巧。 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 赵凤娘扶着她进屋,再派人去宅子那边通知巩氏母女进宫的事情,再让黄嬷嬷去提点一下她们进宫里的礼仪。 巩氏又喜又慌,手都不知往哪里放,雉娘按住她,“娘,你莫要紧张,不过是进宫,皇后娘娘又不是妖怪,还能吃了你不成?”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被别人听到,可不得了。” “娘,我这不是让你放轻松嘛,再说屋子里只我们母女二人,谁会听到。” 雉娘调皮地朝巩氏一笑,带着撒娇,巩氏很快心软,到底还是有些惧怕,频频地问雉娘穿哪身衣裳好看。 “娘,你随便穿哪个都好看。” “你这孩子,还会贫嘴,你也赶紧让乌朵找找明日要穿的衣服,可莫要在宫中失礼。” “我也是随便穿哪个都好看,谁让我长得像娘呢?” 巩氏被她弄得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紧张的情绪散了不少。 不一会儿,黄嬷嬷来提点母女俩进宫的注意事项以及基本的行礼仪态,母女俩都听得很认真,进宫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命都搭上,万事小心为上。 黄嬷嬷心里暗道,怪不得她以前总觉得这母女俩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像谁,谁又会往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身上想,也是她们命好,偏就长得和娘娘有一点相似,若娘娘一个高兴,许她们富贵,也是有可能的。 她倒是没有藏私,该提点的都说了,别看这母女俩都长得弱弱娇娇的,学得认真,也有灵性,举止动作都形似,明日也能混过去。 几人不敢折腾太晚,看着一过亥时,赶紧歇下,为明日养好精神。 巩氏之前被女儿宽过心,入睡前本已放下,但是第二天坐上马车时,她又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赵凤娘带着赵燕娘来接她们,赵燕娘昂着头,鄙夷地看着她。 雉娘冷冷地扫过去,直视着对方的眼神,将她看得无所遁藏,赵燕娘被她眼里的气势逼得低下头去,气恼里想着,这三妹妹又开始邪门了。 巩氏不停地担心,“雉娘,你说要是娘说错话,皇后娘娘会不会怪罪?” “娘,不会的,皇后娘娘仁慈,怎么会同你一般计较,你放宽心,娘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知道的就说知道,娘娘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只要不耍心眼,少说多看,肯定会没事的。” 巩氏重重地点头,深呼一口气,紧紧的拉着女儿的手,羞愧一笑,她这个当娘的,还不如雉娘看得明白,倒让女儿操心。 赵燕娘心里打着算盘,亢奋的昨夜都没有怎么睡好,今日脸上的粉又抹厚了一层,惨白惨白的。 赵凤娘也陪同她们一起,另乘一辆马车,到宫门口率先下车,她走到后面来扶着巩氏,轻声地安慰,“母亲,莫要心慌,皇后娘娘十分的和善。” 巩氏勉强挤出一个笑,感谢她的贴心。 守门的人都是认识赵凤娘的,依例派人通报后,就将几人放进去。 引路的太监走在前面,赵凤娘是宫中的常客,她的神情放松,雉娘低头走路,赵燕娘却是四处地张望,被宫里的富贵迷了眼。 等到德昌宫里,琴嬷嬷在门口迎着,将几人领进去,再去内殿禀报皇后。 皇后坐在镜子前,梳头嬷嬷为她插上最后一只发钗,后面的宫女们垂首立在两边,见琴嬷嬷进来,皇后对着镜子再理理鬓角,头上的凤钗发出耀眼的光,她随意地问道,“你刚才可见到那赵夫人,是否真的和本宫长得像。” “确实有一两分相似,但她不过是面貌有些像,哪有娘娘的天人之姿。” 皇后笑笑,眼底波光潋滟,“你呀,也莫学那些人,用好话来哄我。” 琴嬷嬷假意掌自己的嘴,“老奴这嘴巴太笨,应该说山石哪能和玉料相比,虽同是石料,却有天壤之别,将她与娘娘相提并论,老奴该死。” “好了,越说越过,出去看下吧。” 皇后娘娘扶着琴嬷嬷的手,宫女们跟在后面,慢慢地从走到大殿,赵家母女几人都站着,见她们出来,除了赵凤娘,其余几人都跪行大礼。 皇后坐在宝座上,俯视着几人,缓缓地开口,“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几人依言半抬头,眼皮子不敢掀起。 皇后扶着宝座的手,慢慢地抓紧,她眼神的利光直直地看过去,不一会儿又缩紧,紧抓的手再松开。 巩氏和自己长得确实是有些像,但巩氏所出的女儿才更像自己,她心起波澜,满腹疑问。 “都起身吧,赐座。” 琴嬷嬷脸上不显,让宫女端来几个小凳,放在巩氏她们的身边,巩氏有些不敢坐,昨日黄嬷嬷可没有提到皇后娘娘还会赐座,这坐还是不坐? 赵凤娘小声地提醒,“母亲,你们坐吧。” 然后她自己侧坐下来,仅挨着凳边,巩氏松口气,学着样子坐下来,燕娘和雉娘也有样学样。 雉娘落座的时候,借位快速地抬头朝上位的地方看一眼,金碧辉煌的宝座上坐着一位贵气逼人的皇后。 皇后容色艳丽,神色深不可测,正好也朝她望来,四目碰撞间,凌利的瞳孔仿佛跨越时光,看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模样,不由得心颤动一下。 赵燕娘一坐来,眼里冒着兴奋的光,不停地打量着殿内的摆设,心里涌起一阵狂热,贪婪地看着金柱玉壁,恨不得占为己有,皇后身后的琴嬷嬷眼神闪了闪。 皇后娘娘露出一分笑意,红唇轻启,“昨日凤娘还说你和本宫有些相像,今日一见,果然没有说错,这倒是有些意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听说赵夫人是临洲方家的姑娘,不知赵夫人生母何处人氏?” 巩氏站起来,低声回道,“娘娘恕罪,臣妇不知,臣妇生母在世时,从未提及过自己有亲人,臣女也未见过有人来探望她。” “哦,真是可惜,不过你现在也算是个有福气的,想来后面的那位姑娘就是你的亲女吧”| “回皇后娘娘,正是臣女所出,闺名雉娘。” “雉娘。”皇后呢喃着,眼眸微沉,“看起来倒是与凤娘一般大。” 巩氏低着头,回答道,“娘娘眼光过人,确实同年所出,只比凤娘和燕娘小上半个月。” 皇后娘娘点点头,“这可也真是巧。” 她的眼神看着雉娘,长得真像自己当年,从名字就可以听出,这姑娘以前过得并不好,她的心紧了一下,似被什么揪住一般。 殿内一时静默,赵凤娘微微一笑,“皇后娘娘,天下相似之人常有,能够有半分像娘娘的天颜,是臣女母亲和妹妹几世修来的福气。” “可不是嘛,没有血缘却长得相似就是缘分,有血缘的相似反倒见怪不怪,就好比大姐和姑姑,长得就很像。” 皇后的利眼扫过来,瞧见说话的正是巩氏身边的丑女,听说是凤娘的双胎妹妹,她此里已经没有心思去计较这丑女的无礼,满脑子都是方才听到的话。 下意识地打量着凤娘,心不由地往下沉,这丑女说得不假,以前她被糊了心智,竟连这些都没有看出来,凤娘分明是长得有几分像柳叶,也就是现在的段夫人,她曾经的丫头。 柳叶已有好多年没有进宫,每回进宫都是浓妆艳抹,让她都快忘记当初的长相。 她本已松开的手又紧紧地握紧,认真地瞧着赵燕娘,赵燕娘心里有数,将头昂得很高,带着一丝得意。 “这位说话的想必是你的二妹妹吧,凤娘?” 赵凤娘站起来回话,“正是,望娘娘恕罪,臣女的二妹妹无心冒犯娘娘,对于宫中的规矩不太清楚,还请娘娘看在她无心的份上,莫要怪罪。” 皇后的嘴角慢慢地泛起笑,眼里却是冰冷一片,“本宫怎么会同她计较,还要感谢她今日说的话,若不是她提醒,本宫竟想不起来,你和柳叶长得如此相似。” 赵凤娘被这话说得有些莫名,她和姑姑长得像,又有什么好奇怪的,皇后娘娘为何还要专门一说。 赵燕娘却又不管不顾地说起来,“皇后娘娘真是善心,臣女失礼,还望怪罪,说起来一家人也有长得不像的,比如臣女,长得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臣女每每想起,都十分的难过。” 她说完,仿佛真的十分的伤心,眼眶还红了,皇后眯着眼往这边瞧,从她的脸上转到雉娘的脸上,表情捉摸不定。 琴嬷嬷轻声地询问,“娘娘,喝安神汤的时候到了,是否现在用?” 赵凤娘闻言知意,站起身来,“皇后娘娘凤体最近可好?” 皇后娘娘似是有些乏力头晕,抚着额头摆下手,“老毛病,不碍事,本宫无事,你们退下吧。” 赵凤娘带头行礼,巩氏等人也学着样子,恭敬地退出去,一出殿门,就有宫人将她们引出宫。 殿内的皇后接过琴嬷嬷递过来的汤药,仰头一口气喝完,接过帕子擦了擦。 “你看,凤娘是不是和段夫人长得像?” 琴嬷嬷接过药碗,放到旁边宫女的托盘上,轻声地回答,“自然是像的,俗话说得好,侄女似姑姑,姑侄俩像的最是寻常。” 皇后眼睛闭上,强压着胸口的愤怒,扶着琴嬷嬷的手去内殿,琴嬷嬷服侍她靠坐在塌上,她的眼神才慢慢地睁开。 “说到柳叶,本宫似乎已有许久未见,你让人去将她召来,我们主仆二人好久没有说过话,是该好好聊聊。” “是。” 皇后娘娘的眼睛又闭上,琴嬷嬷轻声地退出去。 外面的宫人引着赵家母女几人才一出德昌宫,远远地瞧见明黄的身影往这边走,立马带头跪下,嘴里呼着万岁。 巩氏和雉娘也低着头,跪着行礼。 明黄色的靴子从她们面前经过,径直迈过去,朝凤娘看一眼,不经意地看到巩氏母女,脚步顿住。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雉娘,“给朕抬起头来。” 雉娘依言抬头,少女娇美的容颜全露出来,略施薄粉,如晨起时初开的花朵一般,灵秀动人,祁帝似不可信地眯眼,这姑娘是谁? “你是何人?” “回陛下,臣女是原渡古县令赵书才的三女儿,凤来县主是臣女的大姐。” 祁帝定定地俯视着她,半晌,又朝旁边的凤娘扫去,不经意扫到巩氏,愣了一下,一言不发地往德昌宫而去。 赵燕娘想出声,被赵凤娘死死地盯着,撇下嘴,低下头去。 祁帝的身影消失地宫门内,众人才敢起身,巩氏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软得提不起半点的劲,这宫里真太吓人,吓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同时心里也在犯嘀咕,她长得像皇后也就罢了,一个像也说得过去,可雉娘也像,两个人都像皇后,怎么会如此这巧,这是怎么回事? 祁帝往德昌宫正殿的内殿走去,外面的宫人说娘娘在里面小憩,他挥手示意宫人不必通传,迈着步子自己走进去。 皇后正闭着眼,听到脚步声,睁开眸子,似乎有些彷徨无助的样子就落在祁帝的眼中,祁帝心神一晃,连声音都不由地放轻。 “怎么,可是哪里不适?” 皇后挣扎着下塌,祁帝按往她,“夫妻之间,何必如此多礼。” “臣妾失仪了。” “无防,你这样子倒是让朕想起许多年前,像个受惊的幼兽一般,方才朕在外面见到一位小姑娘,长得和你当年可真像,恍惚间还以为在做梦。” 皇后笑起来,“那陛下您就是白日做梦,刚才是凤娘的母亲和妹妹们进宫来,臣妾也是听说和她母亲长得有些相似,将人召进宫里,没想到,竟真的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赵夫人所出的女儿,看到她臣妾仿佛还是在闺房中照镜子一般。” 祁帝的目光深沉,似痛惜般地看着她,“你若喜欢,就常将她召进宫来说说话,若是她能入你的眼,你就多给她一些体面。” “谢陛下。” “你又多礼了。” “陛下…” 皇后偎进他的怀中,他的手紧紧地搂着她。 凤娘一行人到段府,赵氏有些坐立不安地等着,段大人不悦地道,“你如此紧张做什么,凤娘常去宫中,能出什么事?” 赵氏摇头,不敢回答。 好不容易看到凤娘她们回来,连忙拉着手问情况,赵凤娘一路上都在细思,琢磨不透皇后娘娘的态度,不知道让巩氏她们进宫是对还是错。 “姑姑,没事的,皇后娘娘也只不过是随便见下而已。” “那就好,还有没有说别的。” “没有说什么,就让我们出宫。” 段大人背着手过来,“我就说过,能有什么事,你姑姑一直在担着心。” “姑姑就是这个性子,哪怕我天天进宫,她也是天天跟着担心。” 赵凤娘说得亲热,没有看到赵氏眼里的担忧,不过赵燕娘却注意到,心里恨不得大笑,“姑姑,我大姐说得没错,宫里能有什么事情,皇后不过就是好奇谁和她长得像,还说头一回发现我大姐长得像姑姑呢?” “什么?” 赵氏惊叫出声,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她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她稳住心神,挤出一个笑意。 巩氏母女稍一停留,就起身去宅子,赵氏没有心情留客,也没有多做挽留,还有坐下来好好细问凤娘,就接到宫中的口信,说皇后娘娘召她进宫。 她慢慢地梳洗更衣,面无表情地坐轿进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责问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赵氏一踏进德昌宫, 外面的门就关上了,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硬着头皮走进殿内, 只见皇后独独一人坐在当中, 殿内再无他人。 皇后冷着脸, 表情如霜冻一般, 入鬓的眉越发如利刃般让人胆寒,寒冰似的眸子睨着她, 冷艳孤绝。 “跪下。” 赵氏双腿一软, 膝盖直直地跪在地上,一个白玉青墨的茶杯飞过来,正好砸在赵氏的额头上, 又骨碌碌地飞开,摔在地上裂成碎片。 血立马涌出来,她不敢擦, 伏贴在地,“娘娘息怒,不知娘娘为何生气, 奴婢该死,不知哪里出了错,请娘娘恕罪。” 皇后娘娘慢慢地起身, 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 冰冷的语气仿佛寒霜一般, “不知错?柳叶, 你莫要和本宫装糊涂,本宫问你,凤娘究竟是谁?” “娘娘,凤娘自然是奴婢兄长的女儿。” 皇后娘娘怒急反笑,“哈哈,好好,柳叶,你长胆了,不愧是少卿夫人,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倒是和姓段的学得不错,本宫倒是小瞧了你。” 赵氏面如土色,眼里又惊又惧,仓皇地望着她,“娘娘,奴婢不知您在说什么,究竟发生何事?” 皇后缓缓地弯下腰,近近地俯视着地上的赵氏,冷眼如刀,犹看死人,“什么也没有做,那本宫问你,当年那个孩子是谁,凤娘和你长得像,分明是你们赵家的种,你们用她来代替,真是胆大包天,是吃准本宫不敢声张,还是另有所图?” “不是凤娘?”赵氏惊恐地抬头,拼命地摇着,也不顾什么礼法,愣愣地直视着皇后,“怎么可能不是凤娘,奴婢亲口叮嘱过嫂子的,让她将那孩子送上京,怎么会不是凤娘?” 皇后紧紧地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丝一毫的表情,“你当真不知情?” 赵氏又伏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娘娘,奴婢真的不知道,若不是凤娘,那会是谁,难不成是燕娘?难道是奴婢的嫂子…?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皇后定定地看了半晌,赵氏每一下都磕得极重,很快白玉砖上就染上一小滩血,她眼底又暗又深,慢慢地直起身子,“你是该死,本宫如此信任你,还替你谋得好姻缘,你就是这样回报本宫的,怎么对起本宫对你的期望。” “娘娘,奴婢该死,奴婢真的没有想过,奴婢的大嫂竟然会偷梁换柱,让凤娘进京,奴婢失察,求娘娘赐罪。” “你真不知情?” 赵氏抬起头,眼里悔恨交加,痛不欲生,“娘娘,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恨不能掏心挖肺,怎么会有一丝一毫的异心,即便是娘娘让奴婢去死,奴婢二话不说,立马自行了断,可这件事情奴婢当真不知,虽不知情却是奴婢的一时大意造成的,都是奴婢的错,奴婢辜负您的托付,求娘娘降罪。” 皇后语气变得缓和了些,似痛惜无奈般地叹口气,“好,既然你不知,那你告诉本宫,还有谁知道当年那孩子的事?” 赵氏感动得泪水流得更凶,额头上的血流得满脸都是,分外的恐怖,“回娘娘,除了奴婢的嫂子,没有人知道。” 她往前爬一步,又伏地不停地磕头,砸得汉白玉的地砖“咚咚”作响。 “娘娘,此事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当年让那孩子跟奴婢大嫂回乡,后来托娘娘的福,奴婢嫁给老爷为妻,又不能生养,膝下空虚,求得老爷同意才能接那孩子上京,奴婢的大嫂本是乡野村妇,没什么见识,定然是她想让自己的女儿进京享福,换了孩子,奴婢从未想过她会如此大胆,一个婴儿的变化太大,奴婢没有认出来,请娘娘重重地处罚奴婢。” 字字在理,声声落泪,饱含着自责和痛苦。 皇后眼底沉痛,已经相信她的话,柳叶是她最信任的丫头,幼年时,她身边的人都是母亲安排的,她们阳奉阴违,常常让她吃闷亏,十岁那年,她使计除掉最坏的一个丫头,然后央求父亲重新买一个。 那一次,父亲破例依她,亲自买回一个丫头,就是柳叶。 柳叶入府时也不过是十来岁的样子,两个半大的姑娘在内宅中要躲无数的暗箭,柳叶替她挡了无数次,可以说主仆俩是相依为命过来的,在常远侯府里,除了父亲,她唯一能相信的只有柳叶。 最严重的一次算计就是临出嫁的一个月,母亲接连让厨房天天炖补汤,说是调养她的身子,她不敢喝,可母亲派人在门口守着,连窗户那里都有人,想倒都没地方倒,明知汤药有问题都不敢挑明,最后还是柳叶挺身而出,那些补汤全进了柳叶的肚子里。 她入祝王府后,私下请人替柳叶看脉,果然宫寒如於,不能再生养,柳叶还高兴地说,自己不想嫁人,只想永远侍候她。 这样的丫头,若说真有二心,她如何能相信。 赵氏还在不停地磕头,她的心软了一分,“那依你看,当年的孩子是谁?” “娘娘,不是凤娘,应该是燕娘,雉娘是巩氏所出,母女相似,又小上半个月,日子也对不上。” 燕娘? 皇后娘娘眼前浮现起那丑女的模样,又想另一张和自己年轻时极为相似的小脸,不自觉地皱起好看的眉。 她慢慢地往里面走,空旷旷的宫殿里只留下跪在地上的赵氏。 赵氏不敢起身,伏在地上,等到近黄昏时,才有小宫女来通知她可以出宫,赵氏如蒙大赦,喜极而泣,不停地磕头谢恩。 另一位小宫女端上银盆布巾,她道声谢,抖着手拧干布巾擦拭自己脸上的血迹,待清理得差不多才放下。 琴嬷嬷出现在宫门口,略弯腰道,“段夫人,皇后娘娘已经歇下,让您不必前去跪安,现在天色已晚,夜路难已看清,夫人一路小心,莫要摔倒。” “多谢嬷嬷提醒。” 赵氏慢慢地走着,膝盖和腿仿佛都不自己的一般,一脚深一脚浅地出宫,刚出宫门,一下子摔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守门的小太监惊呼,“段夫人,你怎么摔倒了。” 赵氏扶着他的手,努力地站起来,腿膝盖打个弯,又使劲地站好,“刚才有些眼花,没有看清楚路,这一跤摔得可不轻,仿佛浑身都疼。” 小太监又惊呼起来,“段夫人,你头都磕破了,还在流血,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请太医看看?” 赵氏一抹脸上的血,“看着骇人,其实也不是很疼,不必惊动娘娘,也不必请太医,我自己回去让大夫瞧瞧就行。” 小太监有些忧心,将她扶好。 等候在宫门外的段府下人看得清楚,谢过小太监,连忙上前来扶着自家的夫人,赵氏被人扶上马车,一路疾行回府。 段大人一见,忙问发生何事? 下人们依实禀报,赵氏笑着安慰丈夫,“无事的,不过是没看清楚路,摔一跤罢了,让大夫让些药就行。” 大夫瞧过后,直说这跤摔得可真重,许是要留疤,赵氏自嘲道,“留不留疤的没什么紧要,许是我年岁渐大,不仅眼花,手脚也不利索,看来以后还是少出门的好。” 段大人埋怨地看她一眼,她比自己年轻许多,又保养得好,哪里称得上老,“别胡乱说话,哪里就老了,不过这跤摔得不轻,你可得好好养养,近日就不要出门。” 赵氏满口答应。 梳洗包扎后,凤娘也来看过,一脸的心疼,赵氏抚着她的头,叹了口气,“人天天走路,哪有不摔跤的,爬起来就行,好在也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 凤娘守在她身边,等姑姑睡着后才离开,等门关上,赵氏的眼睛就睁开,无神地望着顶上的帷幔,一夜无眠。 同样失眠的还有德昌宫的皇后娘娘,她一闭上眼,就出现雉娘的脸,还有凤娘燕娘的,交替着变来变去。 按柳叶所说,燕娘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可是那燕娘长得实在是丑,她的亲女儿永安公主,因为长得像陛下,谈不上美貌,但也不算是丑,只能说是普通。 燕娘的长相,怎么看也不像是她和陛下能生出来的孩子,那雉娘倒是像她,却也像赵夫人,究竟谁才是当年那个孩子。 她坐起身,乌幕般的发散在肩上,祁帝迷糊间见她起身,咕嘟一声,“怎么还不睡?” “陛下,臣妾吵着您了,您睡吧,臣妾有些口干,下去喝口水。” “嗯。”祁帝应着,又睡过去。 皇后蹑手蹑脚下地,守夜的宫女轻声地问道,“娘娘,可有什么吩咐?” “无事。” 她披上斗篷轻声打开门,悄悄地站在外面,冷风寒气,让人一下子清醒过来,皎月当空,清辉如银,细细地撒在地上。 宫女哪里敢睡,起身悄悄地跟在后面,琴嬷嬷听声出来,见到她,吃了一大惊,“娘娘,夜寒霜冷,您怎么在外面?” “睡不着而已,你去将芳姑唤来。” “是。”琴嬷嬷退下去。 芳嬷嬷是皇后娘娘在祝王府里的心腹,娘娘的很多事情都是吩咐她去做的,她和琴嬷嬷各司其职,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倒也相安无事。 很快,芳嬷嬷就赶过来,跪在地上,皇后挥手让其它人都退下,慢慢地走到园子里,芳嬷嬷弯着腰跟上。 “芳姑,此事本宫需要你亲自去办,你去一趟渡古县,查清楚赵家那原配的事情,还有赵家三位姑娘的所有事情,从小到大,一桩一件都要清清楚楚,另外,顺路将临洲的方大儒请上京,本宫有话要问他。” “奴婢遵命,娘娘,奴婢今夜就启程。” “好,带上令牌,自己挑几名御卫,路上多加小心。” “谢娘娘,奴婢定当不辱使命,万死不辞。” 芳嬷嬷消失在夜色中,皇后才慢慢地回去,殿内,祁帝依然熟睡,她轻手轻脚地爬到里面,躺在他的身边,他翻了一个身,侧身向外,眼睛似是睁开一下,又紧紧闭上。 这注定是一个无人安睡的夜晚,宫外的阁老府,胥良川听完许雳的话,陷入沉思,前世里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皇后一直都是常远侯府的庶女,从未改变,也没有听说过她生母是谁。 按许雳查探的事情来看,皇后的生母是常远侯的原配,嫡长女变成庶长女,皇后自己应该并不知情,究竟是梅郡主的意思,还是常远侯恼羞成怒将她由嫡变庶,这些暂且不知。 梅郡主性子霸道,前世里,新帝登基后,平家依旧受宠,只不过梅郡主却无福消受,很快病逝,还有她的亲生女儿,听说一生无所出,最后还被夫家休弃,连祖坟都进不了,皇后娘娘也没有去为妹妹讨公道,只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她不宜插手。 如今来这么一出,那这些就能解释得通,皇后必是后来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所以才会对梅郡主所生的女儿不闻不问。 他长指轻轻地叩着桌面,许是因为自己重活一世的缘故,今生的很多事情都提前发生。 屋里子只有他一人,烛火将他的影子映在墙上,他看得有些入神,突然外面有人敲门,他起身开门,胥老夫人慈祥的笑脸就露出来,“我听许敢说你还在书房,过来一看灯还亮着,果然如此。” 胥良川将祖母搀进书房同,“天寒地冻的,祖母为何此时还未歇下?” “哎呀,人老失觉,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你何时生个重孙子给我带,我白天带孩子累了,夜里自然就睡得香。” 胥老夫人唉声叹气,不停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瞄自己的孙儿。 胥良川扶她坐下,“祖母,你院子里的那些腊梅是不是开了,你若是嫌白天无趣,不如请一些人来陪你说话,赏赏梅花,或许夜里就能睡得好。” “也是,那我明日就下帖子,让方家蔡家赵家的几位姑娘来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她装模作样的说着,让孙子扶她回去睡觉,胥良川默不作声地送她回去。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等孙子走后,胥老夫人就来了精神,让人将儿媳叫来,胥夫人听到婆母有请,也不管是什么时辰,急火火地就来了。 “娘,这么晚你唤我何事?” “来,坐吧。”老夫人招呼她,笑眯眯地道,“川哥儿马上就要满二十五,终身大事也该打算起来,他不知有没有和你提过?” “倒是提过,说是瞧上什么人,让我过阵子就去提亲,却又没有告诉我是哪家的姑娘,只说出身不太高。” 胥老夫人一拍大腿,爽快大笑,“这就对了,是有这么个姑娘,是我先瞧上的,再让川哥儿掌眼,川哥儿估计还算满意,才会和你这么一说。” “原来是婆母看中的,那这姑娘人品定然不错,出身低些无所谓,当年儿媳还不是一个九品小官之女,也是婆母和夫君抬爱,从未计较过。” “咱们家,娶媳不讲出身,高门大户家的小姐虽好,但胥家历来不结高亲,祖训虽无言明,历任主母却口口相传,世家小姐不太适合清贵人家,这次我们就不请京中的姑娘,只请陪我上京的那几位,那姑娘也在其中,想来你心中可能有数,我打算下帖子,将人请来做客,到时候你也瞧瞧,看看是不是有眼缘。” 胥夫人满口同意,询问何时宴请,她好早做准备。 “宜早不宜迟,我明日下帖子,让她们后日上门,不是我夸口,你应该会满意的,你不是最爱颜色出众的姑娘,她可是万里挑一的好相貌。” “真的吗?”胥夫人眼前一亮,她就爱长得好看的姑娘,以前方家似乎透露过有那么个意思,但她觉得方大小姐端庄有余,美貌不足,加上川哥儿也没有心思,索性含糊着,没有将话说死。 若真像婆母说的娶个绝色的儿媳,便是天天在家里见着,也让人心情愉悦。 她对这姑娘越发的期待起来。 等到那一日,姑娘们上门,她一眼就瞧出谁是婆母和儿子都中意的姑娘。 那姑娘是随赵家县主一起来的,身着桃粉色的衣裙,外面罩着碧蓝的斗篷,头上仅一根簪子,比不上其它几人满头的珠翠还有繁复的衣裙,在一众姑娘中是最不起眼的打扮,却因着本身的好相貌,让人一打眼就能瞧见她。 白嫩的小脸儿,桃瓣似的小嘴,水雾般盈盈的眸子,仿佛还带着露气一般,就那么望过来,看得人心里像被挠了一下,又痒又酥。 胥夫人不由得想拍手称赞,这姑娘真美,美得毫不张扬,却让人满心怜爱。 赵凤娘自然是第一个和胥老夫人见礼的,顺便介绍自己的两位妹妹,胥夫人近看雉娘,一看更加移不开眼,皮肤好得就像水豆腐一般,仿佛一掐就会出水,她心里越发的满意。 雉娘大方地朝她行礼,任由她打量。 燕娘哪里甘愿落后,挤到胥夫人的跟前,胥夫人吓一跳,瞧清她的长相,又吓一跳。 然后方家和蔡家的两位姑娘上前行礼,胥夫人已恢复常色,将她们引去内院。 胥老夫人的屋子里早就烧好地龙,暖烘烘的,那几盆腊梅被摆放在门口,一进门便能闻到淡雅的香气。 姑娘们解下斗篷,让下人们挂好,然后依次坐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相看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胥夫人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雉娘, 见她脱下斗篷后露出动人的身段,桃粉色的裙子带束腰,腰细胸却不小, 更显柔美, 遥遥地朝自己的婆母递个眼色, 婆母这眼光真毒, 这姑娘哪里仅是貌美,分明是尤物。 雉娘知道胥夫人在看她, 她想肯定是大公子也和父母提过, 要不然胥夫人怎么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注意她。 她自然地做着一切,不刻意不显摆,心里却是提着的, 就怕落下什么不好的印象,让胥夫人嫌弃,那么大公子的计划就会被打乱。 赵凤娘坐在离老夫人最近的地方, 方静怡和蔡知奕次之,然后才是燕娘蔡知蕊和雉娘。 赵燕娘一心想露脸,总是抢着说话, 有意显摆,胥夫人再看她那张脸,皱起眉来, 不知赵家这三位姑娘是怎么长的, 怎么一个美得仿佛仙娥, 另一个丑的堪比獐鼠, 想到不同母,倒也说得过去。 胥夫人移开视线,又打量起其它的几位姑娘,方家两位姑娘是见过的,都是不错的品貌,蔡家的两位小姐,大的稳重,小的灵俏,长得也算是比较可人。 但与赵家三小姐一比,都有些不够看,她的心不由得往一边倾,婆母一向看人看得透彻,料想这赵三小姐除了美貌,心性肯定是不差的。 她将几人看了个遍,最后定在后面,还是觉得赵家的三小姐看得舒服。 几位姑娘可能也感觉到她的打量,个个姿态优雅,轻声慢语,捻指抿唇都恰到好处,半分都不见轻浮。 赵燕娘被刘嬷嬷教导过,举止虽有些矫揉造作,不去看那张脸,也还勉强过得去。 赵凤娘比其它人都随意得多,她已是被赐过婚的女子,倒是不必刻意去表现什么,但燕娘有几斤几两,她还是清楚的,见燕娘老是抢别人的话,她扫眼过去,满含警告。 燕娘心里不屑,暗道且由着赵凤娘再摆几天谱,以后有她哭的时候,一想到某种可能,心里如火烧般,恨不得将事情诉之于众。 方静怡被燕娘抢了话,只微微一笑,大方地让着她,蔡知蕊可不干,两人有过节,不免会出口相讥,一来二去,差点和燕娘吵起来,胥老夫人咳了一下,两人才闭嘴。 蔡知奕略带歉意出声,“老夫人,小妹性子直爽,最是看不惯一些不合规矩的事情,言语间过激了些,望老夫人海涵。” 蔡知蕊站起来不忿地抿着唇,蔡知奕制止妹妹,对燕娘道,“赵二小姐,知蕊说话一向如此,希望你不要和她计较。” 蔡知奕表现得娴静又大气,说的话也算得体有分寸,胥老夫人笑起来,“小姑娘家的,在一起难免有些争执,不碍事的,我呀,见到你们这样,都怀念起自己以前在闺中的时光,和小姐妹们也常有些不愉快的事情,现在想来,都觉得颇为可笑。” “娘,莫说是你,就是媳妇现在碰到以前的闺友,有时候言语上还要争一争,分出个子丑寅卯。” 胥老夫人被自己的儿媳说得笑得越发的大声,甚是开怀,几位姑娘也将此事揭过,蔡知蕊先向赵燕娘赔礼,赵燕娘哼了一声,昂着头不理她。差点让她下不来台。 赵凤娘适时地安抚蔡知蕊,“蔡二小姐知礼又懂事,燕娘被惯坏了,你莫与她一般见识。” 蔡知蕊心里的气消了一些,重新坐下来。 胥夫人见这里安顿下来,便借口离开。 胥老夫人端起茶杯,假意抿一口,眼里的精光却是将众女的神态尽收眼里,心里不停地摇头,在船上那么长时间的相处,这些姑娘的秉性她是摸得清清楚楚。 许是相处过一段时间,这几个姑娘在她面前都遮掩不住,露出的基本都是真性情,就算是如方静怡一般还端着的,其实在不经意间已经显出本性。 她们表里不一,都不是胥家媳妇的人选。 她静静地听着她们闲聊,主要是方静怡和蔡知奕在说话,赵凤娘只不过是略说上一两句,雉娘抬起头,与她对望一下,她孩子气地挑下眉,让人忍俊不禁。 不一会儿,她就有些精神不济,脸有倦色,她身后的嬷嬷连忙询问是否要歇息一会。 “人老了,这精神头啊就是不行,你们聊着吧,不用管我这老婆子,我去眯会儿。” 老夫人起身,指一下雉娘,“雉娘,我看就你插不上话,坐在这里也无趣,不如你扶我进去。” 方静怡眼神闪了闪,就见赵燕娘站起来,“老夫人,不如我扶你进去吧。” “不用了,我看你聊得开心,你一走就搅了大家的兴致,还是雉娘吧。” 说话间,雉娘已经起身,站到老夫人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老夫人不嫌弃雉娘笨手笨脚,那是雉娘的福气。”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笑了一下。 两人往内室走去,雉娘扶她躺在塌上,然后自己坐在塌边上,替她轻捶腿脚。 老夫人一扫刚才的倦色,变得精彩奕奕,含笑地看着她。 她有些疑惑,就听老夫人道,“老婆子我精神好着呢,不过是借故支开你。” 老夫人的朝她挤了一下眼,“有人说要见你,似乎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雉娘明白过来,定然是大公子有话要和她说,可他这样托自己的祖母搭线,虽说两人并无私情,可老夫人挤眉弄眼,分明是断定他们之间有什么,弄得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这样子,要说不是男女私会,只怕是自己都不相信,关键是还有老夫人这个牵线人,和戏曲里演的一样,有情男女和红娘,样样齐活。 她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隐有一丝期盼,却不明白自己在期盼什么。 胥老夫人指一指西侧,西侧有一座屏风,紫檀雕花框架,八个扇面上绣着四季八景,她疑惑地走过去,绕到屏风的后面,发现那里竟然还有一道门,她轻轻地推开那道门,才知道老夫人的房间还连通着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似乎像是书房,却又不像是书房,房间里,青衣的胥良川正坐在椅子上,深意地看着她。 他的眸子比初见时还要幽暗,明明应该是一位冷清的书生模样,却莫名地让别人觉得难以接近。 她走过去,行了一个礼,“大公子托老夫人帮忙遮掩,不知找我有什么事?” 室内的光线不是很好,许是没有开窗的缘故,她的脸也变得有些不真切起来,朦朦胧胧的,水眸粉唇,一段时间未见,她好似又长开了些,若说以前是被刺包裹着的花骨朵,现在就是含苞待放的半绽之姿,略带稚气却又有了一丝风情。 他的眸子越发的幽暗,眼睑垂下,“自然是要事,听说你前日进宫了,应该已经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可有问过你们什么,你心中是否也有疑惑?” 宫里发生的事情,只要想知道,于他来说并不难,他本就一直关注着此事,皇后召见她们,他很快就得到消息。 雉娘点头,她心里确实是有些怀疑的,“是的,皇后听说我和我娘与她长得有些像,所以才会召见我们,一见面发现我和我娘与皇后都有一点相似,大公子,此事是否有蹊跷?” 胥良川指指对面的座位,让她坐下,“看来你心中也起疑,皇后定然也会派人去查,相信不久也会知道结果,我与你说的恰是此事,让你提前心里有个底。” 她直视着他的眼,没错,她心里有很多的怀疑,却无人可用,不知如何去查,“皇后娘娘出身常远侯府,是不是我娘和常远侯府有关系?” “正是,常远侯当年从小兵到校尉,出身自然是不高的,后因立有奇功,被封为常远侯,他有一原配,等入京后不久接到京中,很少露面,京中见过的人廖廖无几,没多久传出她与人私通之事,被常远侯休弃,巧的是这原配姓巩。” 胥良川说到这里,雉娘已明白,这常远侯的原配就是自己的外祖母,当年被常远侯休弃后,流落临洲,被方先生收留。 “那我娘和皇后娘娘是同父同母还是同母异父?” “同母同父,当年她怀着身孕被方先生收留,方先生为人正直,从他一直让你母亲姓巩就能猜出,你娘不是他的女儿,只不过此事倒是有些不太好办,因为当年你外祖母被休的理由是与人私通,你娘的身份也会引人诟病。” 雉娘的眉头皱起,没错,就算是娘和皇后娘娘真是姐妹,有这么一个污点在,不知常远侯会不会认,皇后娘娘又会做何想法? 猛然间,她想起老夫人在船上和她说过的京中关系,皇后娘娘可是庶长女,这又是什么回事? “常远侯什么时候续娶的夫人?” 胥良川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这小姑娘,脑子太活,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常远侯续取的夫人是庆王之女,庆王是先帝的皇弟,当年常远侯骑着高头大马,身穿铠衣铁甲进京,梅郡主在街上对常远侯一见钟情,百般纠缠,甚至还求到先帝面前,无奈常远侯已有妻室,此事作罢,后来你外祖母被休,她才得以嫁入侯府。” 所以就是因为梅郡主,皇后娘娘就变成了庶女,而常远侯也无异议,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升官发财换老婆,谁知道是不是他和梅郡主合谋的,有个这样的父亲,她替娘感到不值。 “梅郡主一定是主谋,虽然我不知道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我相信,谁是最后的受益者,那么主谋就是谁。” “就算这是事实,可事过多年,无从可查,梅郡主出身高贵,也不是容易对付的。” 皇后娘娘一定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要不然她已贵为皇后,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亲娘平反。 雉娘低着头,轻声地低喃,“我对付不了她,不是还有皇后娘娘,我听说皇后娘娘是平家的庶女,由嫡变庶,娘娘应该不知道吧,若她知道真相,肯定会反击的。” 胥良川点头,这姑娘和她想到一块去,他的目光带着赞许,“此事你心中有数就行,暂且什么也别做,最好先不要告诉你娘,让皇后娘娘自己查出来,看她的打算,再见机行事。” 雉娘站起来,朝他再行一个大礼,“多谢大公子提点。” 胥良川也站起来,望着娇小的女子,心神有些不稳,想去抚摸她乌墨般的青丝,又想去摸摸她脸上的肌肤,是否如想像中的一般滑嫩。 最后终于什么也没有做,十指在袖子中慢慢地攥成拳,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愫,“你我之间,谢字不用多提,我帮你是有所图,你答应过要报答我,记住自己的话。” 她的身形在女子间算是中等,可站在他面前,显得十分的娇小。 “公子大恩,雉娘不敢忘记。” 他听到这个回答有些失望,眉头略皱,“时辰不早,你回去吧。” “是,雉娘告辞,大公子保重。” 她心里全是娘的身世,满腹心事地转身,却不想碰到桌角,腰被撞了一下,痛呼出声,他一把将她拉进怀中,大手按揉撞到的那处,急声问道,“痛不痛?” 鼻腔中都是好闻的书卷香,带着淡淡的清竹气,她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他的怀中,他的双臂环着她的身子,一只手放在正在腰间,不停地揉着。 他的身子微弯着,头低下来,与她近在咫尺。 “咚咚” 她的心快速地跳起来,小手将他推开,闪到一边,低着头,“不痛,谢大公子关心。” 被她推开后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看她一眼,见她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慢慢地直起身体,淡淡地道,“无事就好,你早些回去吧。” “是,大公子。” 雉娘低头从侧门回到胥老夫人的房间,在屏风后面深呼几口气,平复心跳,这才从屏风后面转出去,老夫人坐在塌上,吃着点心,满眼兴奋地看着她,见她脸色平静,暗骂孙子不识情趣。 “过来,雉娘,这是才买回来的酥皮点心,你尝一个。” 老夫人提都没提她和大公子见面的事情,雉娘松口气,坐下来捏起点心,慢慢地细嚼起来。 看着沙漏里的时辰差不多,老夫人这才让她扶着重回花厅,花厅内,众人正说得开心,胥夫人不知何时来的,方静怡和蔡知奕紧紧地挨着她,似乎在讨论诗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隐有些争执之意。 胥夫人含着笑,不时地点头,见老夫人和雉娘出来,起身上前,“娘,您怎么不多休息会?” “打个盹就行,哪能将客人们丢着不管。” 胥夫人扶着老夫人的另一只手臂,将老夫人扶上座位,朝雉娘道谢,“多谢赵三小姐。” “胥夫人多礼,能侍候老夫人,是雉娘的福气。” 胥夫人和自己的婆母眼神交汇,不动声色地又招呼起其它的人来。 时辰差不多时,众人告辞离开,一出胥府的大门,赵燕娘就一把拉着雉娘,“哼,你说,老夫人单独和你说了什么?” 方家蔡家的小姐们都停住上马车的动作,齐齐地望过来,雉娘轻轻地推开燕娘,“二姐,老夫人没有说什么,在里面小睡了一会。” 赵燕娘眯起小眼,讥笑道,“心虚了,装什么糊涂啊?就你会讨好老夫人,当我们是傻子吗?” 雉娘直视着她,“二姐,请问我心虚什么,不信你进去问老夫人,看我说得对不对。” 赵凤娘的脸沉下来,低声喝道,“燕娘,上车。” 赵燕娘这才发现方蔡几人在看笑话,狠狠地瞪她们一眼,也气鼓鼓地上了凤娘的马车。 马车朝不同的方向驶去,雉娘回宅子,她们回段府。 一到宅子,巩氏就将女儿拉着,细问经过,雉娘隐去大公子说的事情,只说大家赏梅谈诗。 巩氏见她有些累,忙让她先去休息。 次日一早,宅子里就迎来一位贵客,来人自称是韩王妃。 韩王妃容貌出众,穿着常服,年岁看着不到三十,实则已经四十有余,她与巩氏一见,也是吃了一大惊。 这赵夫人,长得的确有几分像皇后娘娘,难怪娘娘会亲自召见。 巩氏不知她的来意,听到丫环说她是韩王妃,有些手足无措,慌忙将人请进屋。 韩王妃轻轻一笑,“赵夫人,莫要见怪,本妃今日上门,实则是受人所托,来说媒的。” 说媒? 急匆匆赶过来的赵书才就听到这两个字,心里又惊又喜,能请动韩王妃来说媒的,家世肯定不会太差。 不知她要提亲的人是燕娘还是雉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问亲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韩王妃是韩王的正妃, 韩王是陛下的三皇兄,当年先帝膝下有四子,都是庶出, 大皇子和二皇子为了储君之位明争暗斗多年, 两败俱伤, 还祸及三皇子成为残废, 最后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没有好下场,一个被毒身亡, 一个幽禁终身, 先帝只能让最为平庸的四皇子祝王登基,就是当今陛下。 韩王身残后极少出门,韩王妃也较少现于人前, 赵书才夫妇俩对于这些京中贵人只闻其名,从未见过真人。 她乘着一辆并不华丽的轿子来的,连丫头婆子也只带了两个, 想来是不愿张扬,赵家的宅子位于城南平民住的周家巷,巷子里大多都是些小官富户, 也有一些平头百姓,韩王妃不想惊动街坊,低调行事。 赵氏夫妇冷不丁惊闻贵人上门, 还说是来提亲的, 听到报上的名头, 自称是韩王妃, 夫妇俩有些拿不准,心里又疑又喜。 他们租赁的宅子不大,很是普通的两进院子,青砖黑瓦,庭院中一株槐树,两边的花圃中还有一些杂草花树,但是都已枯败,显得有些萧条。 韩王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赵大人,她有所耳闻,他原不过是个小小的县令,因为凤来郡主的关系,被调入京中。 这样的家世,比京中的小门小户还不如,胥家竟聘他们家的幼女为长房长子嫡妻,那么这家的女儿定然是有过人之处。 赵书才和巩氏走在她的旁边,将她往屋里请。 韩王妃也不绕弯子,胥夫人与她是好友,受好友相请来当这个媒人,心里倒是有些纳闷,不过刚才见到赵夫人,长相不俗,若是生女肖母,必然绝色,也就能明白为何胥夫人会同意这门亲。 她和胥夫人是好友,自然知道胥夫人爱看美色的毛病。 赵氏夫妇将她请上座,命人沏好茶水,又派人去街上买点心,韩王妃笑道,“不用太客气,也是本妃来得突然,实在是听到为人牵线搭桥的好事,坐也坐不住,没先来知会一声就上门,望二位见谅。” 赵书才连忙拱手行礼,“王妃说的哪里的话,王妃光临寒舍,是下官的荣幸,下官膝下有三女,大女儿已由皇后娘娘赐婚,许的是常远侯府长孙,还有二女儿三女儿待字闺中,不知王妃提的是哪一个,又是为何家公子说媒。” 韩王妃笑道,“不瞒赵大人,本妃是为你们家的三小姐而来,托本妃提亲的是胥阁家的夫人,为他们家大公子上门求亲。” 赵书才差点连手中的杯子都没有端住,止不住内心的狂喜。 “当真是胥家大公子?” “正是,本妃还能诳你,赵大人,不如让三小姐出来,本妃也好奇得很,能入胥家两位夫人眼的姑娘,是何等出色的人。” 巩氏已经是欢喜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急忙让兰婆子去请雉娘,雉娘正在房间里习字,兰婆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进来。 “三小姐…夫人让你去前厅,韩王妃上门,替胥阁老家的大公子向你提亲。” 雉娘放下手中的笔,暗道大公子的动作可真快,昨天才重提,今日就上门。 她略拾掇一番,便跟着兰婆子去前厅。 前厅里的韩王妃感觉有人在门口,一抬头,就瞧见一位妙龄少女,少女眉目精致如画,似罩在仙气中,带着周身的金光,就那么款款地走上前,一颦一笑如梦如幻。 这样的场景,她多年前见过一回,那是四皇弟纳侧妃时,她头回见到平氏的模样,也是这般。 韩王妃有些恍惚,听到她行礼,回过神来。 “怪不得胥夫人如此着急要为她家的大公子订下令爱,实在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姑娘,赵大人真有福气。” 赵书才笑得开心,巩氏心里石头落地,心里又喜又酸,喜的是外人称赞自己的女儿,酸的是女儿大了,终是要成为别人家的媳妇,以后是苦是甜她也不能日日跟着。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雉娘的样子,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个孩子和她有母女缘份。 巩氏眼有泪光,赵书才轻轻地拍一下她的手,她立马拭干眼泪,“灰尘迷了眼,让王妃见笑。” 韩王妃微微一笑,“是啊,本妃也被迷了眼。” 雉娘上前行礼,动作柔软又带着灵动,韩王妃见她走得近,看得越发的仔细,心里越发的惊疑不定,这长相,与当年的祝王侧妃何其相似,却又比祝王侧妃多了一丝淡然。 “好,本妃算是相信胥夫人的话,胥夫人在本妃面前将赵三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本妃一路上还将信将疑,现在才知道胥夫人所言非虚,赵三小姐这份相貌,当真是无几人能比。” 雉娘垂首,羞不自胜。 巩氏连连谦虚道,“王妃过誉,能得王妃和胥夫人如此夸奖,是雉娘的福气。” 雉娘? 韩王妃略有些疑惑,好好的美人儿,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她记得凤来县主闺名凤娘,这凤凰和野鸡,相差得也太大。 “雉娘,这名字倒是听得不多,不知是何人所取?” 巩氏眼眶有些红,没有回答,赵书才有些不自在地咳一下,“说出来不怕王妃见笑,小女这名字是下官原配所取。” 原来如此,韩王妃了然,“可见赵先夫人用心良苦,天下凤鸟,都是从雉鸡幻化而来,凤雉本算一体,是凤还是雉,等涅槃过后,才知分晓。” 巩氏立马对韩王妃心生好感,雉娘自小身体不太好,老爷天天忙着读书,很是辛苦,也顾不得给孩子取名字,她又不敢擅自做主,一拖再拖,等董氏从京中回来时,雉娘已经两个月,董氏看到她的女儿,先是一愣,后是嫌弃,直接就取名雉娘。 她不敢反驳,得知大小姐叫凤娘,二小姐叫燕娘后,更加难过。 如今王妃这样说,她心里好过不少,“借王妃的吉言。” 赵书才神色有些尴尬,又不好意思提董氏已被休的事情,只能不自在地搓着手,韩王妃哪里能不知道赵家的事情,听说那赵先夫人为人狠毒,好在也得到报应。 雉娘静静地垂首立在一边,韩王妃心里赞许,赵三小姐这份淡然倒是不多见,胥老夫人睿智豁达,她看人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她朝雉娘招呼,“上前来,让本妃再好好看看。” 雉娘依言走上前,挺背垂首,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娇羞,韩王妃慈爱地问道,“本妃就唤你雉娘吧,不知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回王妃,闲时读书习字,或与母亲一起做些女红。” 韩王妃点头,这回答没错,中规中矩,不出彩也让人挑不出错,她再次深深地打量一下,慢慢地笑起来。 “不错,不知雉娘平日里爱看哪些书。” “回王妃,史记游本都看过,倒是有些不拘,看得有些杂。” 韩王妃笑得更加的真心,“本妃也爱看游记,韩王府里有不少这样的书,改日本妃让人送些过来。” 雉娘心下一喜,恭敬地道谢,“多谢王妃割爱。” 韩王妃朝她一笑,韩王府里确实很多游记异志,不仅自己爱看,宏儿也爱看,很多都是他从外面寻来的。 雉娘露面后,巩氏就寻个借口让她回去,接下来的事情,她一个闺阁姑娘不宜听到。 韩王妃目送她离开,眸光变得幽远起来,她的背影也像当年的祝王侧妃。 雉娘离开屋子后,却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避开下人,绕了一个圈,到堂厅的后面,那里有一个小窗,她将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听里面的说话。 就听到韩王妃说,“赵大人,赵夫人,胥阁老家,想必你们是听说过的,想来不用本妃再自卖自夸一番吧。” “不用的,下官对于胥阁老景仰万分,也曾有幸见过大公子,大公子惊才风逸,气宇不凡,又重情重义,让人佩服。” “胥家的门风和家世那都是让人挑不出错的,若是将来雉娘嫁进去,定然会羡煞旁人,本妃受胥夫人所托,来牵这个红线,你们仔细思量,过两天本妃再上门。” 赵书才急急地站起来,“不敢劳王妃再多跑一趟,下官这就可以答复王妃,这门亲事,我们赵家是十分乐意的,能得胥家人看中,那是雉娘几世修来的福份。” 两姓结亲,一般都是男方先提,派媒人上门与女方通气,女方为表矜持,都会略一推脱,再提时才点头。 可赵书才高兴过头,想到胥家的门第,还有大公子的长相人品,哪有不愿意的,实在怕夜长梦多,韩王妃一提,他满口同意,竟是连假意推拒的姿态都不愿意做。 韩王妃略一愣,随即一脸喜气,连声道好,虽然早知赵家会同意,但赵大人如此爽快,倒真的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雉娘在外面虽然听得不是太真切,却是知道爹同意了亲事,她嘴角露出一个笑意,正好起身,就见头顶上似有阴影罩下来,抬头一看,胥良川不知何时立在她的后面,正俯视着她,眼里复杂难辩。 她有些窘迫,轻声道,“大公子怎么会来这里?” “顺路。” 顺路? 胥家所在的次卫门南街和周家巷那可是天差地别的两个地方,大公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顺路,她往后门一瞄,果然见许敢正守在门前,瞬间明了,必然是许敢翻墙进来,打开后门,大公子才进来的。 赵家人少,下人也不多,极少从后门行走,后门一直都闩着,也没派个人把守,倒是让这主仆俩钻了空子。 胥良川看着她,她还保持着偷听人说话的姿势,见他盯着,不自在地直起身,“大公子,你这次来找我又有何事?” 他慢慢朝后门那里走去,她一想,也跟上去。 两人对面站着,一个高瘦一个娇小。 他淡淡地开口,“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道理你没有听说过吗?一介女子,偷偷摸摸地听人说话,实在是不雅,望你下次不可再为之。” 他前世是阆山书院的山长,多年训诫学生的习惯,加上本身不苟言笑的模样,阆山书院的学生们都很怕他,他若板着脸训起人来,语气不重却不怒自威。 雉娘被他训得有些发懵,他自己都翻墙擅自闯民宅,还教训她?她咬着唇,有些不服气,却又不敢顶嘴,莫名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学生,而他是严厉的教导主任。 “怎么还不服气,难道我说得不对?” “大公子说得对,可大公子不打招呼就入我家门,也是无礼,大公子何不先自省,再来训我。” 她低着头,看起来就是不肯认错的样子,胥良川眼底染上笑意,“好吧,我先认错,可事急从权,我是有事找你,若是登门求见,怕引人误会,与你清誉有损,你的错,可将功补过,你与我说说,都偷听到什么?” “大公子明知故问。”他这么闯进来,若被人看到,难道就不会损她的名声?分明是狡辩。 胥良川低头一笑,清冷的眸子里全是暖色,“我不知,你说了我才知。” 她有些无奈地回答,“大公子,我爹已同意亲事。” 他眼底的笑意扩大,她生气的样子原是这般,见过她太多坚强防备的模样,想不到也有女儿家的娇态,想伸手去摸下她的头发,终是忍住,“此次我来是有件事情,你身边只有一个丫头,想来你父母会给你再添丫头,到时候你就挑其中一个叫青杏的,她是我的人。” 她抬起头,略一想,便郑重地点头。 他朝许敢使一个眼色,许敢轻轻地打开门,主仆二人离去,雉娘闩上后门回自己的屋子。 堂厅内,韩王妃和赵氏夫妇已经谈好,喝过茶后,她告辞去胥府回话。 夫妇俩将她送到门口,等她的轿子走远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巩氏小声地道,“老爷,我们上京时,胥家的老夫人看起来就很喜欢雉娘,定然是她的意思。” 赵书才抚着短须,点点头,觉得巩氏说得有道理,雉娘心善又温和,能入胥老夫人的眼,才有今日的造化。” “应该是的,我派人去段府说一声。” 巩氏拦着他,“老爷,妾身觉得还是先不说的好,万一事情有变,话也不好圆,还是等胥家再上门订完亲,再告诉小姑子他们也不迟。” 赵书才沉思半晌,觉得巩氏说得不错,等订下来,再去段府报信也行,他再次庆幸自己没有同意文师爷的亲事,要不然哪里能攀上胥家这门高亲。 大女儿小女儿都有着落,唯独剩下二女儿燕娘,想到燕娘的性子,又头疼起来,还是得赶紧许人家,京中他们不熟,这事少不得还要麻烦妹妹。 赵书才叹一口气,想到董氏,又叹一口气。 巩氏道,“老爷,妾身去看下雉娘。” 赵书才点头,让她好好跟雉娘说,莫要吓着女儿。 巩氏娇嗔他一眼,含着笑意去女儿的房间。 雉娘自回到屋子后,就拣起之前的笔练起字来,看到巩氏进来,她慢慢地将笔搁在笔山上,接过乌朵递过来的帕子,将手擦拭一下。 “娘,你找我有事吗?” 巩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左右地打量着,不知是在看她,还是在怀念什么,她摸一下脸,“娘,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女儿的脸上有墨汁吗?” “没有,娘只是有些感慨,我的雉娘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娘是又欢喜又舍不得。” “娘…” “大喜的好事,看娘说话都有些乱了。”巩氏用帕子按着眼角,“雉娘,你可知今日韩王妃登门所为何事?” 雉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茫然问道,“女儿也有些纳闷,咱们家什么时候和韩王府有来往?” 巩氏欣慰地笑起来,“傻孩子,她是受人之托上门来提亲的。” “提亲?” “没错,她是为胥家的大公子来求娶的,求娶的姑娘就是你。” 饶是心知肚明,雉娘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脸,不敢看巩氏的眼睛,低垂着头,连颈子都粉粉的。 巩氏将女儿搂在怀中,“那位大公子长相才学都没得挑,胥家家世显赫,胥老夫人咱们相处过,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人,你爹已经同意亲事,若不出意外,就会定下来,娘问你,你愿意吗?” 雉娘小声地道,“娘,女儿愿意。” 巩氏的眼泪立马就是流下来,滴到雉娘的发间,雉娘抬起头,“娘,你怎么哭了?” “娘是高兴。” 还记得前次文师爷求娶,她也是这样问女儿,女儿的回答是不愿意,此时听到雉娘的这句愿意,她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雉娘反手抱着她,脑子里浮起男子清俊如竹的模样,又想到他教训人的模样,不禁撅起了嘴。 随即又狠狠地咬住唇,暗骂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还像个小孩子般的使性子。 下次可不能再这么任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定亲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韩王妃离开赵家后, 直接去了胥家,胥夫人可一直在等着她,她一进门, 立马询问。 韩王妃白她一眼, “别急, 成了, 跑不掉。”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韩王妃落坐后说起在赵家的事情,想起雉娘的相貌, 料想胥夫人并未注意到, 胥夫人可能没有见过皇后还是祝王侧妃时的样子,自然没有想到她们的相似之处。 “你可有仔细看那赵三小姐,本妃今日见着, 差点吓一跳,那相貌长得可真像皇后娘娘,她那亲娘也像娘娘。” 胥夫人没有见过以前的祝王侧妃, 自然不知道雉娘有多像皇后,她慢慢地将两人现在的样子相比较,好像眉眼间是有那么点像, 不过娘娘贵气逼人,雉娘娇娇弱弱的,之前她倒是未往那上头想过。 “听你这么一说, 还真有点像。” 韩王妃道, “这姑娘不错, 你们家老夫人的眼光可真毒, 在那么远的小县城给你挖出这么个宝,我一见到她就知你会满意,那份相貌,放眼京中也找不出几个来,怪不得巴巴地让我上门,是怕她打了别人的眼,被人捷足先登吧。” 胥夫人心一动,“你也说好,那就是真好,我的性子你还不清楚,性子急,好不容易婆母和川哥儿都瞧上的,哪能不敢紧定下来。” 韩王妃笑一笑,她嫁入王室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那母女俩都像皇后,不可能和皇后没有半点关系,平家的事情她是知情的,保不准那母女俩就是平家人。 胥家不想娶高门贵女,偏好小户里品性好的姑娘,这次算是淘到宝了。 “你呀,怕是自己也看中那姑娘吧,就冲那长相,你肯定心里乐意。” 胥夫人假意嗔怪一下,“你知道就好,说出来做甚?赵大人未推迟,也是个爽快人,我们胥家也就不讲究那些个虚头巴脑的,明日还得劳烦你跑一趟,将亲事订下来。” “行咧。”韩王妃一口答应,“这杯谢媒酒我可是喝定了,保证帮你办妥。” “少不了你的谢媒礼,我一定备个大大的红封。” 韩王妃笑起来,“那我可就等着你的大红包。” 两人说了一会话,见天色不早,告辞离开。 她的轿子还未到韩王府,就被人截了下来,轿子旁边的嬷嬷一眼就认出是德昌宫的太监,急忙让人落轿。 太监说皇后娘娘有请,韩王妃不敢耽搁,直接让轿夫去皇宫。 她一进德昌宫,就见皇后娘娘在园子里赏着花儿,宫里不比外面,纵是寒冬腊月里,也有盛开的鲜花。 皇后露出侧脸,韩王妃又是一阵恍惚,自陛下登基以来,皇后似乎就与在祝王府里的打扮不同,虽然华贵逼人,却无往日的娇俏,若不是今日见着赵家三姑娘,她可能都已忘记皇后的真颜。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不知娘娘召见臣妾,所为何事?” 皇后娘娘这才瞧见她,将手中剪下来的花交到琴嬷嬷的手里,“也没有什么事,不过是想着好几日未见到皇嫂,想让皇嫂进宫陪本宫聊聊。” “娘娘平日里忙,臣妾不好意思常来打搅。” “这宫里可没什么要忙的,不就是那些个锁事,能有什么要紧的。” 韩王妃上前扶着她,两人进到大殿,都坐下来,皇后笑着问道,“不知皇嫂最近在忙什么,看着这满面春风的,像是有喜事?” “什么都逃不过娘娘的法眼,可真有件喜事,不过却不是韩王府的,而是胥阁老家的,胥夫人托臣妾做媒,去女方家里探口风。” 皇后似是起了兴致,“胥阁老家,可是为了他们家大公子的亲事,不知瞧上哪家的姑娘?” “这姑娘,娘娘见过的,就是凤来县主的三妹妹,赵家的三姑娘。” “原来是她,说起这赵夫人和她的女儿,倒是与本宫有些缘份,真想不到胥家还是这般,娶媳从不看重门第。” 韩王妃含笑颔首,“可不是嘛,赵家说起来毫无根基,听说胥老夫人此次进京,与她们同乘一船,想来就是相处的日子里,瞧出这赵家三姑娘的好,一进京,就想将人订下。” “娶妻娶贤,胥老夫人看中的姑娘,不会差。” “臣妾今日见着那姑娘,初时都被吓一跳,长得那般的貌美,竟让臣妾想起当年初见娘娘时的光景,被惊艳得差点丢了魂。” 皇后嘴角微扬,脸上略有笑意,“皇嫂还是这般的会说话,怪不得皇兄对你一直爱重有加。” “娘娘,您如此打趣臣妾,臣妾臊得脸都没地儿搁。” “那本宫就不说这个,宏儿最近在忙些什么?” 韩王妃脸上的笑意略收,“去年,寂然大师算出他有一劫,若想渡劫,须记在佛祖名下,吃斋念佛,诚心守戒一年,才能化解,连臣妾也不知王爷将他送去的是哪里的寺院,前段时间才回府,因头上的发还未长出来,他可能有些羞意,极少出门。” 皇后点头,原来如此,陛下提过说韩王送世子去游历,却不想是去修行。 “那他的头发现在长出来了吗?” “长出一些,尚不能束发。” “等头发再长些,让他进宫来,二皇子可是念叨多次。” “劳二皇子惦记,臣妾一定转告宏儿。” 皇后抿了一口茶水,韩王妃依旧端庄地坐着,若不是韩王腿残,现在坐在凤鸾宝座上的就是韩王妃。 “他们兄弟相亲,是好事,陛下常说,从前还是皇子时,多亏韩王照应,你让宏儿以后多进宫,让他们兄弟多相处,感情会更深。” “是,臣妾谨记皇后娘娘的话。” 两人又聊些其它的,等韩王妃再出宫时,已过午时,她腹内饥肠辘辘,皇后虽然留膳,但她不可能真的在德昌宫用膳。 回到韩王府,嬷嬷赶紧安排传膳,韩王和世子祁宏都在等着她,她有些心疼,“你们为何不先吃,何必巴巴地等我。” “娘,是父王吩咐的。” 祁宏扶她坐在凳子上,韩王身形削瘦,面无表情地道,“用膳吧。” 一家三口用完饭,坐在一块说话,祁宏好奇地向韩王妃打听,“娘,你神神秘秘地一大早就出门,是办什么事?” 韩王妃轻挑一下眉,反问道,“你猜猜看,反正是好事?” “那儿子可猜不出来,不知父王能不能猜出?” 韩王摇摇头,淡淡地说,“我也猜不出来。” “料想你们也猜不出来,是胥阁老的夫人请我去为大公子说媒,至于女方,你们就更猜不到了,家世很低,从京外来的七品小官之女。” “可是凤来县主的娘家?” 韩王妃惊奇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真是不出门便知天下事,什么都瞒不过你,就是赵家。” 祁宏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是他家,那大公子提的是哪位姑娘,不会是她吧? “娘,那大公子求娶的是赵家的几姑娘?” “三姑娘,我跟你们说,那三姑娘长得可像个小仙女儿,王爷可还记得当年皇后娘娘的模样,那三姑娘和皇后娘娘有六七成相似。” 韩王的眉头皱了一下。 祁宏急问道,“是她,那她坏心眼的嫡母没有阻拦吗?” “什么嫡母,三姑娘是赵夫人的亲女?”韩王妃一说完,眼露疑惑,问自己的儿子,“你认识赵家人?” 祁宏看一眼父亲,见父亲并没有什么异色,才敢开口,“是的,娘,儿子之前就是在渡古的天音寺里,曾与赵家人有一面之缘,那赵县令的嫡妻十分的恶毒,苛待赵三姑娘,如果大公子娶的是她,那就太好了。” 韩王妃望着丈夫,又看着儿子,“你竟在那么远的地方,可真是受苦了。” “娘,儿子哪有受苦,有寺监照应着,半分苦都没受,就是怕被人认出来,渡古偏远,认识的人少,胥老夫人常去寺中清修,儿子能认得他,他可能不太认识儿子,倒是有惊无险,大公子也去过寺里,我都躲着不敢出房门。” 祁宏说着,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头上的短发,心道这头发长得可真慢,害得他都不敢出门。 韩王妃想起皇后的话,转了话题,“今日皇后娘娘还问起你,说二皇子问过几次,让你得空去宫中玩。” “等能束发再说吧。” “就听宏儿的。”韩王又淡淡地出声,让韩王妃扶他进房。 祁宏的望着父母的样子,摸下短发,忆起在山中的岁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胥家的动作很快,隔日再请韩王妃上赵家,此次与前次不同,韩王妃为表胥家对这门亲事的看重,是大张旗鼓地坐着华盖马车去的,她穿着朱紫的皇妃正袍,后面跟着一串的丫头婆子,引得巷子里的人家都在张望。 他们不知新搬来的赵家是什么来头,那次赵家人进宅子时天色已晚,赵凤娘也没有露面,第二日就回了段府,是以街坊们都不知道赵家的身份。 赵家人出行低调,穿得也不富贵,想来也是小门小户,街坊们也就没有在意,谁知竟是有靠山的。 华盖马车可不是普通官家敢坐的,街坊们私下地打听,才知赵家原是凤来县主的娘家,又听到马车上坐的是韩王妃,全都起了巴结之心。 韩王妃这次上门,自然是来下定的,赵家人早有准备,赵书才也不推脱,两家痛快地交换了庚贴,至此,亲事就算是大定。 送走韩王妃,赵书才拿着胥家大公子的庚贴,心里这才算是稳稳地放下,立马派人去段府报信。 段府接到消息,赵氏惊得连嘴都合不拢,连额头上的痛都忘得一干二净,直呼这怎么可能,事先怎么半点风声都没有,胥家人的动作可真够快的,赵凤娘倒是比较淡然,她早有所感,胥老夫人明显对雉娘另眼相看。 赵燕娘就不同了,她只觉得满腔的怒火都在熊熊熊燃烧,凭什么?凭什么一个两个都压在她的头上。 凤娘有姑姑帮忙,她比不上,连平日里瞧不上的雉娘都攀上胥家,唯独她被撂着,还没有半点着落。 她咬牙切齿地怒道,“谁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的手段,缠上大公子,不要脸,和她娘一样,都是下贱胚子。” “燕娘!” 赵氏惊得大喝,“你说什么胡话?眼里还有没有长辈?雉娘能得胥家的抬举,那是赵家的福气,你嘴里说话不干不净的,传出去雉娘如何做人,别人又会如何看你?” “燕娘,你在家里说说可以,在外面半个字都不能露,知道吗?”赵凤娘凉凉地看着她,她不甘心地哼了一声。 “大姐,你要嫁进常远侯府,雉娘也和胥家订亲,就剩下我,我不管,你以后进宫要带着我,要是皇后娘娘喜欢我,也会为我赐婚的。” 赵燕娘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赵氏只觉得一口老血要喷出来,这蠢货,如此自以为是,也不看下自己长得什么鬼样子。 但转念一想,对赵凤娘道,“凤娘,燕娘说得也没错,你和雉娘都谋了好亲事,姐妹一体,就剩燕娘,兴许娘娘见到燕娘,投了眼缘,那也是咱们赵家的造化。” “大姐,你看姑姑都这么说,你下次进宫可一定要记得带我。” 赵凤娘为难地看着姑姑,终是默认。 赵燕娘得意地昂着头,似乎看到自己受人追捧的样子,不自觉地笑出声来,赵氏眼底隐有嫌弃,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可赵燕娘却不依不饶,对赵凤娘出言讥讽,“大姐,皇后娘娘为你赐婚,那常远侯府是不是有什么不满,为何从未见人上门,也没有人来商量婚期,甚至连平公子都没有露面,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赵凤娘的脸色瞬间变得僵硬,赵氏喝道,“燕娘,你在说什么?皇后娘娘赐的婚,谁敢反悔,至于平家,过段时间肯定会来商议婚期的,平公子是太子的伴读,哪会有闲,再说男女有别,私下见面,会招来非议,这些话下次不许再说。”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赵燕娘嘟囔着,瞧见赵氏不善的眼神,不忿地闭了嘴。 “凤娘,燕娘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可不能多想,雉娘和大公子订亲,是好事,我们正好去看望你祖母。” 说完,赵氏便让下人备好贺礼,她正好去赵家,这几天事多,她都没有顾得上去看望母亲,趁此机会刚好两件事情一起办。 休养了几日,赵氏的脸色依旧不是很好,额头上还扎着布巾,赵凤娘一脸的担忧,“姑姑,你这样子能出门吗?” “又不是什么大伤,哪里就那么金贵,你祖母来京有好几日,我都一直没空去看她,实在是不孝。” “祖母定能体谅你的。”赵凤娘边说着,边去扶她。 赵氏摆下手,示意她不用再说,让自己的婆子备好马车,姑侄三人出发去赵宅。 一进门,赵氏就拉着雉娘的手,连连夸赞,“是个有福气的姑娘,为我们赵家长脸,以后嫁到胥家,一定要谨守规矩,克守本分,不要让胥家两位夫人失望。” “雉娘牢记姑姑的教诲。” 赵氏笑得欣慰,和巩氏略寒喧几句,就去屋内看望自己的母亲,母女二人多年未见,抱头痛哭。 屋外,赵氏三姐妹依次站着,赵燕娘盯着雉娘,眼里喷火,“真看不出来,你还有两下子,竟哄得胥老夫人答应你嫁给大公子。” “二姐说的话,雉娘听不懂,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我自小愚笨,不及二姐聪慧,二姐说的真真的,想来是有那个本事能哄来一门姻缘,倒是省得父亲母亲再操心,雉娘在此恭喜二姐,做这千古第一人。” 赵凤娘惊讶地看一眼雉娘,又垂下眸子,“燕娘,你忘记姑姑的话了,谨言慎行,小心惹祸上身,还有雉娘,大姐还未恭喜你,觅得良缘,本来我还想着拉你一把,想不到你的造化竟如此大,倒是用不着我帮忙。” “谢谢大姐。” 雉娘道过谢,闪到一边,和燕娘拉开距离。 燕娘一直盯着她,恨不得将她身上烧出一个窟窿,雉娘心生警惕,想到大公子安排的人,还是尽早让人进府。 屋内的赵氏母女哭了好大一通,骨肉相聚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到近傍晚时分,赵氏才起身,凤娘和燕娘也跟着离开。 雉娘这才有机会和母亲提起是否要买丫头的事情,巩氏这才想起,以后雉娘要嫁入胥家,身边哪能只有乌朵一个丫头,虽说胥家清贵,可少夫人嫁进去至少也得配两个丫头。 她连忙让兰婆子去安排,兰婆子立马去打听附近的牙行,牙行的婆子满口应承下来,明日一早就带人去府里,供夫人小姐挑选。 兰婆子办完事,匆匆地往赵宅赶,冷不丁有人拦路,来人出示宫内的令牌,她听出太监尖锐的声音,想到夫人提及的皇后娘娘,心有所动,跟着对方进了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祖训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兰婆子一路低着头, 盯着地上的路,从青石砖到青玉板,不记得拐过几道门, 只感觉到周身的压抑, 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太监让她跪下, 她都不敢将头抬起。 威严的女声在头顶响起,“你是赵夫人身边的人?” “回贵人的话, 正是。” 上座的女人停顿一下, “莫要紧张,据实回答即可,你是侍候赵夫人的, 定然见过赵夫人的生母,你且说说看,她是何样的人, 你一一如实说来,包括她曾经说过的话。” 兰婆子的头都快埋到地上,颤着声道, “回贵人,奴婢到小姐身边时,小姐的生母还在…巩夫人性情温和, 奴婢瞧着她整日里似乎都是郁郁寡欢, 方先生时常来看望她们, 巩夫人不愿多欠先生人情, 常带着奴婢绣些东西,换取银钱,勉强渡日。” “你说欠人情,赵夫人不是方大儒的庶女吗?父亲养育女儿,哪里算是欠人情。” “回贵人的话,开始奴婢也是那样认为的,后来巩夫人临终前,亲口告诉小姐,方先生不是小姐的生父,至于其它的却没有多说,也没的提到小姐的亲生父亲。” 上座的人似乎半天在想些什么,半天没有说话,正当兰婆子以为她不会再问什么时,她又开口了,“难道巩夫人从未提起过她是何方人氏?” “这些奴婢就不清楚了,巩夫人连小姐都未告诉过,奴婢就更不知道,不过奴婢想,方先生定然是知道的。” “好,你下去吧,今日的事情,切莫声张。” “是,奴婢遵命。” 太监又将兰婆子引出宫,兰婆子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湿得透透的,冬日里的冷风一吹,冻得人直打哆嗦,听到后面的宫门关上,她赶紧急跑着回赵宅,片刻都不敢歇。 德昌宫内,平皇后还坐着一动未动。 半晌,对身后的琴嬷嬷道,“你派人去趟侯府,让母亲明日进宫一趟。” 梅郡主最近都带着世子夫人和下人们整理着库房,为平湘备嫁妆,听到宫人来传,以为皇后是找她商议太子和湘儿的大婚,次日一大早就欢喜地进了宫。 梅郡主脸上喜气洋洋,一见面就开门见山,“皇后娘娘,可是要商议太子和湘儿的婚事?” “倒也不全是。”皇后抬了一下眉,“给常远侯夫人赐座。” “谢娘娘。”梅郡主不客气地坐下,“娘娘便是不召见臣妇,臣妇也打算这两日进宫向娘娘请安,再商议一下太子和湘儿的婚事。” 皇后坐在宝座上,就那么望着她,“此事自然要议,不过本宫召母亲进宫,是因为心有疑惑,昨夜里本宫夜里发梦,梦到一女子,不停地唤本宫,还说是本宫的生母,本宫瞧不清她的样子,醒来后泪流满面,觉得自己着实不孝,不知母亲可否告知本宫,她是何样的人?” 梅郡主一愣,不料她会提到这个,有些不自然地道,“这个母亲也不知,母亲嫁给你父亲时,你已出生,那女子也不知是何人,想来只有侯爷心中清楚。” 皇后神色哀伤,“竟是这样,那么母亲可否和本宫说说,父亲的那位原配,听说姓巩,不知后来去了哪里?” “娘娘提这些事情做什么,母亲又没见过,哪里说得上来,只是听说她行为不太检点,侯爷大怒休妻,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女子,谁也不知她去了哪里,娘娘今日怎么想起这些事,可是有人和娘娘说过什么?” “倒也不是,是本宫见到有些人,突然想起,随口一问,母亲莫要放在心上,太子和湘儿的婚事,确实也该准备起来,按理说长幼有序,晁哥儿是兄长,母亲还是先准备他和凤娘的亲事,等他们成亲后,湘儿才好出门子。” 梅郡主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皇后也不看她的脸色,自顾地道,“依本宫看,宜早不宜迟,晁哥儿成亲得越早,太子和湘儿才越早大婚,母亲您看,年底之前,可否将孙媳娶进门?” “一切都听娘娘的吩咐。” 梅郡主心里哪里愿意凤娘嫁进侯府,自从娘娘赐婚以后,她连段府的门都没有登过,更别提和他们商议婚期,也没有见过凤娘,那么个乡下野下头,哪里值得她放下身段去相看。 皇后哪能不知她心里所想,她往年就是挑来挑去,京中贵女都被她挑了遍,还不满意,迟迟未定下晁哥儿的亲事,突然将赵凤娘指给她的金孙,她哪里高兴得起来。 “母亲,凤娘是本宫看着长大的,端庄有礼,堪为世家大妇,不会让母亲失望的。” 梅郡主干巴巴地道,“娘娘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皇后略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微微一笑。 梅郡主有些气闷地出宫,正巧碰到太子,太子本来冷着脸,瞧见她,停下脚步,点头示意,她立马展露出看孙女婿般的笑颜,“太子殿下这是要去哪里,怎么未见带上晁儿。” “孤要出宫一趟,晁表哥另有其它的事情。” “太子真是越来越稳重,外祖母看得心里高兴,只过瞧着好像瘦了,不知近日都在忙些什么?你可是太子,一国储君,身子最要紧,有什么事情让奴才们去办,莫要太过劳累。” “都是跟着太傅们上课,并无其它的事情,孤并不觉得辛苦,孤还有要事,就不陪外祖母多聊,先行告别。” “好,殿下去忙吧。” 梅郡主越看越欢喜,太子稳重有礼,又是帝后的嫡长子,自小就被封为太子,将来就是一国之君,湘姐儿嫁进东宫,以后就是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宫女主人,不会比现在的皇后差。 想到那庶女大摇大摆地坐在宝座上,而她的女儿却远嫁京外,已多年没有回过娘家,女儿命苦,未曾生养一儿半女,好在女婿还算疼人,也没有传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情。 等这江山换代,她的亲孙女入主后宫,她要将所有的一切都转变过来。 她目送着太子往另一边走去,眼神火热。 太子拐道出宫后,直接去胥府,胥阁老不在家,胥夫人也去了韩王府,胥老夫人和胥良川出来迎接,虽说胥良川曾是太子的伴读,因为年纪不太相仿,太子和平家公子走得近,前几年胥良川回家后,与太子就不常走动,今日太子登门不知是为何事? “恭喜良川,孤听闻你定亲,特来贺喜。” 说完,太子命人抬上贺礼。 胥老夫人笑意满满,“老身谢太子恩典。” “老夫人,孤与良川情义非常,他订亲,哪能不登门道贺。” 胥良川眸色黑沉,略一想,就知太子为何有此一举,将太子请到书房,“太子能来,良川受宠若惊,承太子看重,感恩万分。” “好,孤就知道你是个重情的,这些年,孤与你各自忙碌,倒是见得少,每每想起那些相处的日子,都觉得你才是孤真正的知己。” “太子厚爱,良川铭记在心。” “良川,孤听闻你那未婚妻子是凤来县主的妹妹,当日在书院见过一回,长得确实貌美,只不过出身低了些,这些年,孤不知你是真不知还是假装看不见,永莲一直未许人,就是为了等你。” 永莲公主是德妃所出,祁帝的后宫,除了皇后娘娘育有一女二子,就只有德妃膝下有一女,两人都是祁帝潜邸时的侧妃,皇子公主们也都是在祝王府出生的,自陛下登基后,宫中再无皇子皇女诞生。 永莲公主自小体弱多病,极少现于人前,胥良川还是太子伴读时,曾见过她一两面,不知她竟有那般的心思,他这才想起,前世里,永莲公主嫁的人,正是平晁。 这一世,一切都被打乱,平晁娶赵凤娘,太子娶平湘,他们的纠葛都与胥家无关。 “殿下。”胥良川吃惊地道,“良川从来不知此事,永莲公主是天之骄女,良川不敢有高攀之心。” “良川,现在你知道也还不晚,若你也有意,此事交给孤,孤必为你办妥。” “殿下,这于理不合,良川已与赵家三小姐定亲,就断不会再悔婚。” 太子冷冷一笑,“悔婚?你可知自古红枫配绿松,青山伴流水,并不相配的两人硬生生地被凑在一起,才是世间最痛苦的事情,想找一个合适自己的女子,何错之有,良川,你不用怕,一切有孤担着,那赵家三小姐,孤再为她寻一门高亲,你和永莲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胥良川正色道,“殿下的好意良川心领,只不过胥家与赵家已换过庚贴,亲事定下就没有再悔过的道理,我们胥家百年来以诚待人,以信育人,若是做那背信弃义之人,恐会受天下人耻笑。” 太子认真地再问一遍,“你确定要错过永莲。” “永莲公主是皇室明珠,从来都不是良川可以高攀的,望太子见谅。” “好,孤也是一番好心,你既不愿意,那此事也就作罢。”太子叹一口气,“你若得闲,常来东宫走走,孤十分的欢迎。” “是。” 太子离开后,胥良川的眸色暗下来,招来许雳,“你联系青杏,将赵三小姐约出来。” 许雳去找青杏,青杏今日一早就被牙婆子领进赵宅,雉娘有过胥良川的提示,毫不犹豫地指定她。 她接到大公子的吩咐,轻声地对雉娘道,“三小姐,公子有约。” 雉娘错愕地看着她,这么快就有任务? 大公子派个人在自己身边,看来是来做中间人传递信息的,雉娘找个借口对巩氏说要出门,巩氏当然同意,不过让她将丫头们都带上。 来到指定的茶楼,这茶楼与渡古的那家倒是有些相似,说不定也是大公子的产业,青杏将她引到楼上的雅室,雉娘推门进去,就看到立在窗边的男子。 与以前一样,他慢慢地转身,如松似竹。 她解下身上的斗篷,他自然地接过去,挂在墙上,那里还有另一件大氅,藏青色的锦缎,暗蓝的绣纹,而她的斗篷是桃红色的,还用白兔毛缀了边,两件挂在一起,深沉和艳丽,出奇的搭配。 她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不知大公子找我来,又有何事?” 胥良川专注地望着她,眉头略一皱,“确实有事,腊月十八日,正是我二十五岁的生辰。” 雉娘眼睛眨了眨,他是什么意思,提前来要生辰礼物?她要送些什么,好像对于未婚夫妻,应该送一些亲手做的贴身小挂件。 “不知大公子喜欢什么,荷包还是香囊,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的女红有些拿不出手,到时候望大公子多多包涵。” 他低下头,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两样都要吧,胥家有绣娘,以后并不用你亲自动手,今日我与你说的不止此事,你应该听说过我们胥家的祖训吧。” 雉娘坐正起来,他提祖训做什么,“听过一些,在船上时,老夫人也讲过。” “好,那你应该知道,我们胥家男子要年满二十五才成亲,先成亲后立业,我年前就满二十五,年岁是够了。” 她孤疑地望着他,慢慢眯起眼,原本朦胧的双眸似被雾气笼罩,暗自揣测,他不会是想在年前成亲吧? 时间有些紧,他们家本就家底薄,嫁妆什么的哪里来得及,她脸有难色,“为何这般急,明年三月你就要下场春试,年前成亲,会不会让你分神?” “不会。” 不过是重来一次而已,前世他就是甲等头名,殿试时陛下钦点的状元,再来一次,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雉娘点点头,既然他有信心,她倒是没有什么可反对的,“此事你们得和我父母商量,我无异议,只不过我们赵家的家境你是知道的,到时候嫁妆上可能不是很好看。” “我先与你商量,只要你同意,其它的都无所谓,嫁妆什么的不用太在意,当年我母亲嫁进来时,也不过是三十六抬,胥家清贵,若真是十里红妆,太过招摇,就违背先祖的意愿。” “好,那此事就这么定吧,大公子可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其它的不用,你安心备嫁吧。” 雉娘点头,她也做不了什么,只不过她是家中幼女,若早于两位姐姐出嫁,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大公子,我在家中最为年幼,家中大姐二姐都未嫁人,到时候会不会招来闲话。” “你怕闲话吗?” 雉娘露出一笑容,“不怕的,我想大公子肯定不会让这些闲话传出来。” 他眼底的笑意漫溢到脸上,走前一步,伸手将她耳边的发丝拔到后面,手指划过她细嫩的肌肤,果然如想像中的一般嫩滑,似流恋不舍般,他收回手时,又不经意地划了一下。 她仰着脸望着他,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只知道此时此刻,他应该是欢喜的,他的下巴有些青,许是刚刮过,看得她心里痒痒的,也想伸手去摸。 这想法骇了她自己一大跳,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他竟是如此的不设防,以前她从未相信过别人,也不敢轻易相信人,好像从初识到现在,她对他的信任就超出所有的人。 她往后退了一步,“大公子,我和我娘说是要出门买点小首饰,时辰不早,我先行告辞。” “等一下。” 他拉住她的手,将她的小手紧紧地捏住,她转过身,疑惑地望着她,她的脸皎好如半盛的芙蓉,樱唇惊讶地微张着,墨发上也只一朵绢花,好似从来都是这般素净,极少配戴什么首饰。 “大公子,可是还有什么其它的吩咐?” 她这才发觉他的手还抓着自己,微微使劲想抽出来,他却握得更紧,将她拉回来,安坐在座位上。 “你不用出去,我让人送过来。” 这不太好吧,雉娘脸上有些为难。 胥良川轻轻地打开门,对外面的许雳吩咐一番,许雳领命离去。 “大公子,会不会太麻烦?” 他的视线望过来,麻烦什么,她所有的事情,都不是麻烦。 “不麻烦,珍宝阁就在附近,他们经常上门让夫人贵女们挑选首饰。” 雉娘心中赞叹,这珍宝阁的东家倒是个有生意头脑的,古代女子出门不易,这家铺子能想到如此便利的法子,必然会拉到更多的生意。 不一会儿,珍宝阁的掌柜就捧着几个匣子敲门,门开后,掌柜低着头进来,没有抬头张望,也没有偷偷打量四周,直接将匣子放在桌上,就退出去关门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首饰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雉娘都有些反应过来, 这掌柜的莫不是也是大公子的人,大公子不是清贵人家的公子吗?怎么不是开茶楼就是开首饰铺子。 “打开看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匣子都是紫檀雕花的, 入手很沉, 她将手边的匣子打开, 眼睛立马被吸引过去, 是一套绿玉头面,镂金包镶着通透的碧玉, 水头油润, 就单一根簪子上都用了大小不下十块打磨得圆润的玉石,簪头是一朵绿玉苞兰,掐丝金镂的叶片, 花上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蝴蝶的翅膀上都镶着一模一样的绿玉,垂下的坠珠也是金包玉, 下面吊着最大的一块玉石,做工细腻,用料讲究, 绝非凡品,其它的匣子里面也是各种首饰,俱是珍品。 雉娘暗自嘀咕, 这些东西哪里是她能买得起的。 “大公子, 这些都太过贵重, 我娘就给我二十两银子, 我本打算就买个小首饰的。” “二十两刚好,这些东西就值二十两。” 他说得云淡风清,仿佛这些东西真的只值二十两,她略为皱眉,“大公子,这怕是不妥,我虽不太识货,也知这些东西怕是不下几千两。” “有何不妥,你付钱买下的,至于价格,由人来定,我说它们值二十两,它们就是二十两。” 雉娘越发觉得奇怪,他真是清贵人家的大公子? 若不是有底蕴的世家,哪里是能随便出手如此的珍品,可大公子出手就是几套,看他的样子,是想她全部收下,胥家书香门第,为何出手如此阔绰? “大公子,这些东西价值不菲,恕我不能收下。” 胥良川将匣子盖上,淡淡一笑,“胥家没有你想的那般清贫,所谓清贵,不是食素苦读,而是一种风骨,等你以后嫁进胥家,这些东西迟早都是你的,不过是早些拿到,有何区别。” 雉娘望着他,心里却是越来越迷糊,难道清贵人家也是可以经营铺子的? 他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又笑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些铺子都是祖母的嫁妆,祖母只育有父亲和二叔,并无女儿,你将来是长房长媳,所以这些嫁妆以后也是要交到你的手中。” 原来如此。 胥老夫人和历代的胥家主母不同,她是真正的世家贵女。 “大公子,我们家的底细京中人怕是都清楚,若是成亲当日,我真拿出这样的嫁妆,不说是别人会议论,就是我的两个姐姐,也会私下追问,要是落个私相授受的名声,对你我都不好。” 他认真地看着她,“此事是我欠考虑,不如东西暂且放在我这,等你以后嫁进来,再交到你的手中。” 她点点头,这样也好。 “大公子,我大姐…” “什么?”胥良川直视着她,为何会无事提到赵凤娘,“你大姐怎么了?” “我大姐最近好像心情有些抑郁,不是很开怀的样子,那常远侯府自赐婚后,半点动静都没有,也不见平家人有人来走动,更别说是长辈们上门议亲,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雉娘说完后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脸色,他神色平静,似乎并未起任何的波澜,“不会有变,皇后赐婚,常远侯府无论如何都不会抗旨,最多也就是将婚事晾上一晾,你不用担心,皇后娘娘召见了常远侯夫人,想来不用多久,就会将婚期定下。” “哦。” 她垂下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公子也要急着成亲。 他眉头微皱起,不知方才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眼前的小姑娘神色黯淡下来,好像有些不开心。 岳弟不是说女子都爱首饰,为何想送首饰却送不出去。 他是不是年纪太大,都弄不清楚小姑娘在想些什么,手做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可是还有什么烦心事?” 她抬起头,摇了一摇,“并无,家中平静,能吃饱穿暖,哪里还会有烦心事?” “你有什么事情不要放在心里,尽管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的。” 他的眼神幽深,就那么毫不掩饰地望着她,眸子里翻着似看不见的暗涌,势将她吞噬其中,永远沉沦。 她想要躲闪,却被定住一般,一动未动,看着他取下挂在墙上的斗篷,感到男子清冷的面容慢慢地俯过来,在她的瞳孔里逐渐放大,最后定格住,只剩下对方黑不见底的眼和长长的睫毛。 好闻的男子气息将她包裹住,她睫毛颤动着,不知该往哪里看。 他的大手替她将斗篷的带子系好,整理好兜帽,外面响起酒楼小二们招呼人进店用晚饭的声音,时辰不早,她也该回去了。 她低声告辞,桃色的倩影消失在门口。 门内,他依旧保持着不变的身姿,直到一刻钟后,才松开袖子里紧攥的拳头,伸手一看,隐有汗渍,自嘲一笑。 带着许敢回到胥府,胥良岳早就候在门口等,一见他露面,立马摇着扇子迎上来,寒冷的天气,他也不嫌凉,扇子摇得欢。 “大哥,怎么样,和未来嫂子见面了吗?” 胥良川淡淡地睨他一眼,这小子说姑娘家都爱首饰,可他连一件都没有送出去,想想他也是病急乱投医,前世里,岳弟先是娶赵凤娘,后是被迫让赵燕娘进门,男女之事,看来也是不太懂的,又怎么知道如何哄小姑娘。 “嗯,见到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年后就要下场,你的文章现在做得如何,拿来给我瞧瞧。” 胥良岳一听,情况不妙,连往后退边道,“大哥,祖母唤你有事。” 他躲得快,一晃就不见人,胥良川眼眯起,慢慢朝祖母的院子走去。 胥老夫人正和身边的嬷嬷们打趣,见大孙子迈过门槛,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柱着拐起身,“川哥儿,你这是去哪里了,祖母找你半天,听你弟弟说是出去见什么人,不知是什么人哪。” 嬷嬷们早就识趣地退出去,胥良川扶住祖母,平静地道,“确实是出门见人,是赵家的三小姐。” 胥老夫人抿着嘴偷笑,“哦,我听说你还让珍宝阁的掌柜送了几副头面过去,怎么?雉娘未收,又是怎么回事?” “祖母,她嫌太贵重。” “确实是很贵重,赵家原来不就是小小的七品小官之家,祖上都是土里刨食的,哪里可能拿得出什么像样的嫁妆,你心是好的,可未必就是对的,若雉娘真收下东西,以后当作嫁妆拿出来,别人会说闲话的。” 胥良川默不作声,此事是他欠考虑。 胥老夫人重新坐下,意味深长地道,“我们家不讲那些个虚名,赵家能备得出什么样的嫁妆,都可以,将来啊,雉娘进门,你们夫妻俩给我多生几个曾孙,那比什么都强。” 胥家一脉相承,历代子孙都性子冷清,又无妾室,嫡系单薄,到胥良川这一代,就他和胥良岳两个男丁。 胥良川不由得想到前世,前世因为他终身未娶,岳弟被赵氏姐妹耽误,也无子嗣,胥家在他们的手上,已经断了香火。 今生,他不要再做家族的罪人,只是那小姑娘娇娇弱弱的,他都不敢想像她为人母的样子。 他的眉不自觉地微锁着。 胥老夫人一提到曾孙,越想越开怀,“雉娘看着体弱,可我识人无数,早就看出她是个好生养的,我不管,你和雉娘一定要多给我生几个曾孙子曾孙女。” 好生养的? 他的脑海里浮现起她如花般的样子,面如芙蓉身似柳,腰肢细得一只手都能握住,祖母从哪里看出来好生养的。 胥老夫人却是另一个想法,雉娘看着娇弱,可不该瘦的地方却一点也不瘦,看川哥儿对她也是有心的,等成亲后,夫妻恩爱,何愁没有小曾孙。 被两人惦记着的雉娘正和自己的娘说着话,巩氏有些忧心,赵家底子薄,凤娘和雉娘都已定亲,还有燕娘,三个女儿出嫁,嫁妆就是不小的数目,加上守哥儿,年纪也不小,等春闱过后,肯定要备亲,嫁女娶媳,哪样都少不了银子。 赵书才已经和她交了底,赵家总共才不到一千两的银子,这其中还有一些是往年小姑子的贴补。 凤娘是不用他们担心,凤娘自己有食邑,还有这么多年来皇后娘娘的赏赐,备嫁妆是应该没有问题的。 家中的一千两银子,不可能全用到雉娘的头上,上头还有守哥儿和燕娘,总要留下大半。 她捏着雉娘还回来的二十两银子,重重地叹口气,“你就没看上什么想要的?” “没有,娘,我的首饰也够戴,若是出门,大姐给的那套头面正合适,在家中就不需要戴什么饰物。” 巩氏又叹口气,女儿能高嫁是好事,可这嫁妆也真是发愁。 雉娘宽慰她,“娘,你是不是为我的嫁妆操心,胥家与我们结亲,定然对咱们家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什么就是什么,不必费心思再去添置。” 巩氏的眼眶瞬间红了,“是娘没用,女子出嫁,一看出身,二看嫁妆,两样都无,娘怕你以后抬不起头来做人,在婆家直不起腰板。” “娘,胥家放着那么多的世家贵女不要,能和我们家结亲,就不可能会是势利的人,你将心放到肚子里,该准备什么就准备什么,别的不用管。” 巩氏抹着泪,也只好如此,要不然也没有办法。 两天后,梅郡主出现在周家巷,她站在赵宅的门口,用帕子厌恶地捂着嘴。 赵家住的这地方,一看就是破落户,就这么个小屋子,还有这破地方,住的都是些贱民,那赵凤娘算什么县主,就是个破落户家里出来的乡下丫头,竟然还配给她的亲孙子,皇后娘娘真是乱点鸳鸯。 她没好气地让婆子去叫门,自己则回到轿子里,重新坐下。 周家巷里的人家,有的已经开始探头探脑。 赵家下人听到婆子自报家门,得知是常远侯府的梅郡主上门,连忙去请巩氏和赵书才,赵书才和巩氏忙让人去段府报信,然后急急忙忙地出来迎接,梅郡主摆着谱子下轿,待看清巩氏的脸,吓得连退几步。 手指着巩氏,抖着声道,“你…你是何人?” 巩氏被她指得有些莫名,转念反应过来,皇后可是常远侯府出去的,自己长得有些像皇后,所以梅郡主才这般的吃惊。 “回郡主的话,我是凤来县主的母亲。” 梅郡主站稳身,拍着胸口,只觉得堵得慌,一口气闷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原来是赵夫人。” “郡主里面请。” 梅郡主狐疑地看着她,深吸着气迈进赵宅的大门。 赵氏夫妇将梅郡主请上座,兰婆子沏上茶水,梅郡主刚才受到惊吓,也管不了许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茶的味道对于养尊处优的她来说,自然是不太好的,她忍着气将水咽下去,脸黑沉沉的,半天都不说话。 她不说话,巩氏也不敢先开口,屋里的气氛压抑,半点也不像是要商议亲事的。 等梅郡主心里缓过来,脸色才慢慢转好。 赵书才朝巩氏递个眼神,巩氏小声地道,“茶水粗陋,望郡主见谅,不知郡主登门,所为何事?” 梅郡主没好气地道,“皇后娘娘为晁哥儿和你们家的大女儿赐了婚,我上门来,当然是为议亲的,坐了半天,怎么不见赵凤娘来拜见?” “让郡主笑话,我们初次入京,宅子简陋,凤娘仍旧住在她的姑姑家里,下官已派人去叫,很快就能过来。” 梅郡主哼了一下,“我倒是忘记了,她确实一直住在柳叶那里,柳叶以前是我们侯府的丫头,也常带凤娘去侯府给我请安。” 赵书才感激地道,“柳叶能进侯府,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若不是侯府,哪有我们赵家现在的日子,郡主放心,以后凤娘嫁进侯府,定然会好好地孝敬侯爷和郡主。” 巩氏也出声俯和,梅郡主斜睨他们夫妇二人,鼻子发出冷哼,一个奴才家的侄女,竟然要嫁给她的长孙,还说什么孝敬她,奴才侍候主子,那是天经地义。 她瞄到巩氏的脸,又一阵心塞。 皇后娘娘自入主宫中后,与那贱人越发的不像,这赵夫人,倒是长得颇似那贱人,莫非那贱人后来给人做了妾,还生了孩子? 若真是如此,让侯爷知道,才是大快人心。 “我听说赵夫人以前是赵大人的妾室,不知是哪里人,娘家何处,怎么就会给人做妾?” 她问得突兀,巩氏脸一僵,赵书才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郡主,内子是临洲人氏,出身书香世家,父亲是方大儒。” “哦,听起来倒是不错,方大儒有些才名,我也是听过的,只是不知书香世家的小姐也会做妾,倒是让人开了眼界。” 巩氏摇摇欲坠,紧咬着唇不让泪水流下来,雉娘自听到梅郡主进门,就知她必然会好奇娘的长相,一早就躲在门口听着,她没有想到这郡主竟然如此跋扈,当场揭人伤疤。 赵书才捏着手中的杯子,不知该如何答话。 屋子里静得吓人,梅郡主看到巩氏的模样,心里涌起快意。 雉娘慢慢地走进来,“书香世家的小姐为妾,有何奇怪的,世上还有更奇怪的,好比有些世家贵女,平日里满口的礼义廉耻,一旦瞧上有妇之夫,也不管别人是不是有妻有子,哭着喊着要嫁过去。” 梅郡主怒视着她,“你又是谁?竟敢如此和我说话。” “我不是谁,我是这家的女儿,身为女儿,听到有人污辱亲娘,无论那人是谁,做女儿都不能袖手旁观,再说我说的不过是听来的故事,郡主为何生气?” 她直视着梅郡主,梅郡主心沉了又沉,这个丫头,更像当年的贱人。 这赵家可真够邪门的。 “好,怪不得如此不识礼数,原来是妾生养的,你们赵家真是好家教,我本来是来商议婚期的,却不想到被人如此奚落,真真是开了眼界。” 巩氏“霍”地站起来,一把将雉娘拉在身后,“郡主息怒,小女年少无知,冲撞郡主,还望郡主大人有大量,就饶她这一回,两家结亲不是结怨,我们还是商量贵府公子和凤娘的亲事吧。”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你们赵家的姑娘,我们侯府要不起。” 梅郡主气呼呼地站起来,拂袖要走,雉娘躲在巩氏的身后哭起来,“娘,是不是女儿说错话了,可是女儿什么也没有说啊,是郡主先说姑姑是丫头,又说娘是个妾,现在还不想娶大姐,娘,这可怎么办啊,要是不能和侯府结亲,皇后娘娘会不会怪罪我们家。” 赵氏携凤娘一踏进门,听到的就是雉娘的这番话,齐齐变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对质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赵氏的额头的伤已经结痂, 未包布巾,用头发遮着,赵凤娘依旧如往常一般的端庄, 她的手扶着赵氏, 姑侄俩脸色都很难看。 她们本就一直派人密切地关注着常远侯府, 得知梅郡主出门, 往周家巷走,姑侄俩就立马动身, 路上恰好和报信的人碰上。 没想到还未进门就听到雉娘的话。 屋内, 梅郡主气呼呼地站着,赵书才黑着脸,巩氏母女都在哭。 赵氏心一沉, “扑咚”一声跪下来,“郡主,可是奴婢娘家大哥大嫂做错了什么, 让郡主如此生气?” 梅郡主冷着脸,不发一言,挑剔地看着赵凤娘, 就是这么个野丫头,还要她亲自上门来议亲,她哪里来的这些个手段, 哄得皇后娘娘不仅将她封为县主, 还将她赐给自己的孙子。 凤娘恭敬地身她行礼, 她侧过头, 哼了一下。 雉娘飞奔过去,跪在赵氏的旁边,“郡主,我姑姑是因为给祖母治病才卖身当丫头的,我娘也是迫不得为妾,求郡主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莫要将此事扯上我大姐,我大姐可是皇后娘娘亲封的县主,又是皇后娘娘亲自赐的婚,郡主千万不要悔婚哪。” 赵凤娘看一眼雉娘,慢慢红了眼眶,从袖中抽出帕子也跟着哭起来,巩氏也在抹眼泪,梅郡主站在中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气得直哆嗦。 雉娘扯着赵凤娘,“大姐,你也跪下来求郡主,要是郡主悔婚,皇后娘娘怪罪,我们家要倒大霉的,要不,你进宫去求皇后娘娘。” 赵凤娘似是犹豫了一下,然后捂着脸跑出去,让车夫去皇宫。 看着她朝着皇宫的方向去,梅郡主心道不好,也不管跪在地上的赵氏和哭得伤心的赵家母女,急急是让轿夫也去宫里。 赵氏咬一下牙,带上赵氏母女,也跟上去。 凤娘红着眼进了德昌宫,跪倒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娘娘,凤娘出身低微,蒙娘娘厚爱封为县主,又亲自赐婚,可凤娘深感配不上平家公子,还请娘娘做主。” 皇后娘娘利眉微皱,不是收回旨意,而是做主,这又是闹哪出? “凤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凤娘无声地流着泪,低着头。 皇后娘娘对琴嬷嬷使个眼色,琴嬷嬷下去将凤娘扶起来,“县主,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随后梅郡主也赶到了,有些气喘吁吁,皇后神色微动,“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往本宫的德昌宫跑。” “回娘娘,臣妇也不知,臣妇今日去赵家商议亲事,谁知赵家人如此不知礼数,臣妇可是什么也没有说,不知凤来县主为何要起意不嫁我平家,莫非是心有所属,想另攀高枝。” 凤娘脸色煞白,泪水流得更凶,“郡主…你为何要如此污蔑凤娘的名声,我们赵家可是什么也没有说,反倒是郡主,口口声声说我姑姑是个丫头,又说我母亲是个妾,还骂我三妹没有教养,凤娘想反问郡主,为何要如此诋毁我们赵家。” 上座的皇后娘娘瞳孔微缩,“凤娘,郡主当真说过这些话。” “娘娘。”梅郡主抢着回道,“柳叶是我们侯府的丫头,这臣妇可没有说错,那赵大人的夫人是妾室扶正,臣妇不过是好奇多问了两句,赵家的三小姐就冲出来顶撞,这不是没有教养是什么?” “赵夫人原是妾室?本宫可是听说她是方大儒的女儿,怎么会为妾?”皇后娘娘似自言自语般,转头对琴嬷嬷道,“你去将她们请来。” 琴嬷嬷出去,没多久就回来,对皇后道,“娘娘,段夫人和赵夫人母女在宫外求见。” “正好,让她们进来吧。” 赵氏带着巩氏母女进来,三人齐齐跪下,赵氏哭得伤心,“娘娘,奴婢让您为难了?” 皇后默不作声,视线落在巩氏母女身上,“赵夫人,你来说说看,方才梅郡主说你曾是赵大人的妾室,此事本宫也有些奇怪,你身为书香大家的小姐,怎么会堕落为妾?” 巩氏未语泪先流,“回娘娘的话,臣妇当年生母病逝,与老仆相依为命,后流落在外,幸得老爷收留,才得以苟活。” “本宫听说你是方家女,为何为流落在外?” 巩氏摇摇头,“不敢欺瞒娘娘,方先生怜我们母女可怜,才给我们容身之处,为让臣妇有个体面的身份,才对人说臣妇是方家女,臣妇不是方家女。” 梅郡主心里咯噔一下,这赵夫人竟然不是方家的妾生女,那她生母是不是那贱人?怪不得她一直派人守在梁洲,都没见那贱人露过面,原来人是去了临洲,真是狡猾。 皇后脸上露出怜悯,“听你这身世,也颇为可怜,不知你生母是哪里人氏,姓甚名谁,可有找到父族?要不要本宫替你打探。” 巩氏伏地谢恩,“多谢皇后娘娘,臣妇生母姓巩名素娟,至于哪里人氏,臣妇不知。” 梅郡主脸色变得雪白,巩素娟,这不就是那贱人的名字。 皇后紧紧地盯着她的脸,凌利的眼神闪过恨意,虽是早有所感,却不及亲口听在耳中的这般真实,想到自己幼年时的种种,随之而来的是满腔愤怒。 “巩氏素娟?”皇后呢喃着,“本宫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她身后的琴嬷嬷小声地提醒,“娘娘,您忘了,侯爷的原配就是叫这个名字。” 琴嬷嬷的声音很小,但殿内很安静,所有人都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巩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着皇后,马上惊慌地低下头去。 赵凤娘从得知巩氏像皇后,便在心里一直有所猜测,听到这个说法,倒也不是太过惊讶,赵氏心里跟明镜似的,加上已知真相的雉娘,殿中人心思各异。 梅郡主有些懵,她是要和赵家议论亲事的,怎么就扯到当年的事,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正要出声辩说什么,就听到皇后娘娘让人去请常远侯。 她急急地出声阻拦,“娘娘,人有同名,这点小事惊动侯爷不值得,您问臣妇也是一样的。” 皇后娘娘嘴角露出一个莫名的笑意,“本宫曾问过你,你不是对父亲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吗?这件事情还是亲自过问父亲吧。” 梅郡主一噎,前次她确实是用这借口堵了皇后的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堵回来。 常远侯正巧在宫中,与陛下议事,琴嬷嬷派人去请侯爷时,陛下也跟了过来,众人又向祁帝行跪拜大礼,祁帝牵着皇后的手,坐在宝座上。 “今日你的宫中倒是热闹,不知叫平侯爷过来所为何事,朕也来凑个热闹。” “都是臣妾的家事,让陛下见笑了。” 祁帝笑笑,看着下面跪着的人,眯起眼。 皇后看着常远侯,“父亲,本宫请您前来,是为一桩旧事,不知父亲可认识一位叫巩素娟的女人?” 常远侯惊讶地抬头,“不知娘娘怎么想起这事,臣的原配就是叫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这位赵家的夫人说她生母姓巩名素娟,父不详,本宫起了恻隐之心,想替她找到父族,父亲您看看,这赵夫人长得眼熟吗?” 常远侯这才注意到跪着的巩氏母女,巩氏微半抬起头,常远侯身子晃了一下,颤抖着问道,“你是谁,你母亲真的叫巩素娟吗?” “正是,臣妇是原临洲渡古县令的继室。” 祁帝淡淡地出声,“平爱卿,这位赵夫人长得可像你的那位原配?” “回陛下的话,确实是像。” 祁帝笑起来,“这倒是巧,前段时间皇后跟朕提及有位赵夫人像她,而这位赵夫人又像你的原配,你跟朕说说看,皇后是何人所出,是你的妾室还是你的原配?若她是你的原配所出,为何世人都知她是庶出?” 他虽然笑着,却语气冰冷,常远侯一下子跪下来,“陛下恕罪,当年巩氏不贞,臣一气之下,让皇后不认她为母,充当庶出。” 皇后遥遥地望着常远侯,眸色复杂。 祁帝道,“皇后是嫡出,却被当成庶出养大,爱卿,朕对你很失望,当年朕让她进门时,你为何不对朕言明?” 常远侯又道自己该死,梅郡主跪下来,“陛下,侯爷用心良苦,想让娘娘有个清白的出身,不被生母的污名所累,请陛下明查。” 雉娘轻轻地捅一下巩氏,巩氏伏地哭起来,“求陛下明查,臣妇的母亲清清白白,至死都不瞑目,若她真是和人有私情,又怎么会独自一人流落到临洲,若不是方先生收留,只怕我们母女都活不下来。” 皇后坐宝座上下来,跪在祁帝的面前,“求陛下彻查此事,臣妾不想母亲九泉之下,还要背负此等污名。” “你起来,朕会为你做主的。”祁帝将皇后扶起,问常远侯,“当年之事,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常远侯神色痛苦地点头,“回陛下,俱有。” “好,将那些人和物都带上来吧。” “陛下,这么多年过去,人都死了,侯爷当时伤心,将那私通之人手中的东西都付之一炬,明明是铁证如山的事情,哪有什么冤情。” 皇后眼眶红红的,“梅郡主倒是清楚,前次本宫询问,郡主不是说对于父亲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梅郡主心里一惊,“臣妇都是听旁人说的。” “旁人说的,不过是以讹传讹,本宫要彻查此事,是黑是白,也要查个清清楚楚,为母亲讨个公道,当年那人虽死,可人过留音,事过留痕,本宫相信定然还有知道内情之人。” 祁帝沉着眉眼,扫一下常远侯夫妇,又看一眼巩氏母女,再往赵凤娘的身上掠过,“平爱卿,当年那人是谁?” “回陛下,那人是侯府养马的马倌。” 马倌? 皇后娘娘泪眼中带着刺刀,一刀一刀一刺向梅郡主,此女何其恶毒,竟让马倌去污母亲的清名,然后取而代之。 后宅中的这些阴私,她稍加一想,就能知道是梅郡主的手笔,此前她不知父亲的原配就是自己的生母,倒没有什么怨恨。 直到见过巩氏,怀疑自己的身世开始,她就不止一遍地猜测过事情的真相。 常远侯艰难地提起当年,“巩氏是臣的原配,那时臣才封侯没多久,将她从梁洲接来,她在京中人生地不熟,很少出门,谁知与府中的马倌勾答上,让臣堵在屋内,臣亲眼所见,陛下,此事千真万确。” 皇后盯着他,“敢问常远侯,那马倌是如何进的侯府?” “回娘娘,当初臣来京中,侯府是新建,府中下人都是从外面买来的,那马倌是个独身汉,以前在大户人家养过马,听说亲人都不在,唯有他一人,事后臣将他关押起来,在他的身上,搜出巩氏的贴身小衣…臣也一把火烧了,那马倌趁夜逃走,臣将巩氏休弃后,巩氏也不知所踪,有人说看到她和马倌一同出了京。” 最后,他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梅郡主似松口气,直起腰身。 祁帝沉思不语,整个殿内静得吓人,赵氏和赵凤娘连呼气声都听不到,雉娘虽知此事有梅郡主的手笔,可死无对证,又年代久远,无法洗脱外祖母的名声。 巩氏呆呆地地望着她们,这一来二去的,自己的娘怎么就变成常远侯的原配,皇后娘娘的生母,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是和皇后是姐妹,怪不得她们长得像。 祁帝双手交握,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望着巩氏母女,“你们还知道些什么,尽管说来。” 巩氏仔细地回想着,娘在世时连生父都没有提过,又怎么会提到这些恩怨。 雉娘狠下心,“陛下,臣女有话要说。” 祁帝的目光柔和下来,“你说吧。” “陛下,臣女虽不知当年的内情,也不知外祖母是否被人陷害,但世间之事,有因就有果,往年臣女父亲在渡古当县令时,常有此类民事诉状,臣女听过一些,有些感悟,恶人直接行凶,或是栽赃陷害,必是有利益动机,往往看似无辜之人,才是幕后黑手,不看表面,不看证据,只看谁是最后的得利者,谁就是真凶。” 她声音轻细,却掷地有声,字字清晰。 祁帝露出赞赏之色,“这番言论,乍听起来是胡搅蛮缠,细一想确实是有几分道理,你小小年纪,能悟出这些,慧根不错。” 梅郡主面色发暗,“陛下,赵三小姐分明是谬论,按她如此说法,以后大理寺刑部查案,不用看证据,也不用三堂会审,看谁得利,直接拿住问罪即可,那还要祁朝律法何用?若无律法约束,岂不天下大乱。” “陛下。”雉娘看一眼梅郡主,又伏身道,“此言是臣女一家之谈,对于当年之事,臣女不知详情,方才听常远侯的说法,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臣女观常远侯相貌堂堂,英武不凡,是天下女子心中的英伟男子,敢问常远侯,那马倌必然是长得玉树临风,又英姿潇洒,要不然也不会引得堂堂的侯夫人倾心,愿意弃侯爷于不顾,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有私情。” 常远侯被她问住,皱起眉,那马倌长得獐头鼠目,哪里称得上是玉树临风,素娟与他识于微末,年少时他不过是个山中猎户之子,素娟是秀才之女,多少富户公子求娶,素娟都没同意,执意下嫁,又怎么会在他当上侯爷之后,与一介粗鄙的马倌私通。 他看着雉娘,仿佛看到当年初见素娟时的情景,他被素娟的美貌惊得失魂落魄,几天茶不思饭不想,天天就在相遇的路上傻等着。 莫非当年之事确有隐情,可他明明将人堵在屋内,那马倌也亲口承认自己与素娟有私情,素娟自是百般辩解,他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大怒之下写下休书。 后来听到她和马倌一同出京,更是气得让女儿不认她为母,所以皇后才由嫡出变成庶出。 常远侯沉默下来,就那样看着雉娘,仿佛透过她,看到当初的那个女子,也是这般质问他,为何不相信自己的妻子。 梅郡主被雉娘的这番话气得胸闷,哪里来的野丫头,半点规矩都不懂,皇宫之中,帝后面前,哪有她一个乡下丫头说话的份,“陛下,娘娘,臣妇方才就说过,这赵家的三小姐不知礼数,在赵家时,也是这般的质问臣妇,进到宫中,谁知还是半点不知收敛。” 祁帝平淡地出声,“郡主何出此言,是朕让她说的,再说她说得也不无道理,又怎么和礼数扯上关系。” 梅郡主微怔,皇后娘娘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又转到雉娘那里,“陛下所言甚是,本宫见这姑娘说话条理分明,有几分道理,不知常远侯觉得如何?” 常远侯神色复杂地看一眼雉娘,低下头去,“确实有些道理,臣同意再查当年之事,若巩氏真是被冤枉的,自会为她正名。” 雉娘满腔怒火,人已死,正名何用? 再说当年之事,死无对证,如何证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正名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大殿之中再次静下来, 雉娘有些心寒地盯着常远侯,外祖母多年的冤屈,到他的口中只有一句话, 若有冤就为她正名。 何其可悲? 巩氏掩面流泪, 不敢出声。 雉娘的眼中充满愤怒, 难道母娘这些年受的苦都没人在乎吗?还有被逼死的原主, 早已魂飞魄散,她的苦又有谁知道, 如果没有当年之事, 如果常远侯有一个男人的担当,哪里会有后面的悲剧。 “常远侯要如何为她正名,仅仅是恢复她常远侯夫人的名份吗?人已死, 生前所受的罪就要一笔勾销吗?” “那你说还要如何?” “还要如何?”雉娘气笑,“常远侯是沙场里出来的英雄,当明白好男儿宁愿战死沙场轰轰烈烈, 也不愿意缩头缩尾窝囊一生的道理,男人如此,女人虽有些差别, 却亦如是,哪怕是穷困潦倒,堂堂正正的活一辈子, 也好过背负污名含恨而终, 一个人的一生, 你说要如何补偿?岂是一句轻飘飘的为她正名就能让死者含笑九泉。” 巩氏呆呆地望着雉娘, 头一回发现她从来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女儿自从寻短见之后,性子就变得强硬许多,或许是死过一回,无所畏惧。 她用袖子擦干眼泪,声音哀切,“常远侯,小女虽然有些无礼,却是实情,妇人的母亲在世时,郁郁寡欢,从不见有欢颜,临终留有遗言,让妇人姓巩,不能改姓,想来无论侯爷想如何补偿,她终是难以瞑目。” 常远侯的身子晃了一下,梅郡主脸色铁青地质问,“你们还想如何?眼下事情未明,她是否被冤枉都未可知,你们还摆起谱来,真是可笑。” 雉娘立马反唇相问,“郡主在害怕什么?怕你正妻地位不保,还是曾做过什么亏心事,怕半夜冤魂敲门。” 梅郡主昂着头,保持着高傲的样子,“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只是看不怪你们如此逼迫侯爷,陛下你看她,如此无礼,哪里像是有教养的样子,我真为胥家不值,替长孙聘如此的女子,也不怕祸及子孙。” “郡主究竟是心虚,还是想故伎重演,往臣女的头上泼脏水,公道自在人心,郡主该好好想想自己,莫要以己度人。” “你…陛下,您要为臣妇做主。” 梅郡主跪下来,祈求祁帝。 雉娘眼含冷光,也跟着跪下来,“陛下,请您为臣女做主。” 祁帝朝她招下手,“小丫头,很有胆量,上前来。” 雉娘半抬头一看,见祁帝正和善地望着她,又低头往前走了两步。 祁帝认真地打量着她,良久,对皇后道,“你看,她长得真像你,永安和太子都不太像你,舜儿眉眼像,其它的也不太像,反倒是她,与你年少时像了个十成十。” “确实跟臣妾很像,可臣妾却没有她这么有胆气。” “是啊,朕得得当年,你可是胆小得跟头小鹿一般。”祁帝笑起来,殿中人都松口气,方才的气氛真是太吓人了。 巩氏的手心里都是汗,暗暗担心方才雉娘出言顶撞梅郡主,陛下会不会怪罪,又觉得有些痛快,若是她胆子再大些,她也想好好和那梅郡主分辩一番,帝后的对话虽然平常,她却一字一字地听得认真。 皇后被祁帝说得有些不太自在,也仔细地看着雉娘,对赵氏道,“柳叶,你说,雉娘像不像本宫当年?” 赵氏和凤娘一直低着头,动也未动,见皇后提到她,她低声地道,“回娘娘的话,自然是像的,雉娘像娘娘,也像奴婢的大嫂,说实话,刚开始见到时,都吓了奴婢一跳,还以为又回到当年,奴婢还差点就问她,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 赵氏的语气带着怀念,皇后神色怅然起来,目光幽远,“柳叶说到当年,让本宫想起一些往事,那时候郡主对本宫极为严厉,一日两餐,还不让吃饱,说是要养着身段好嫁人,有回本宫饿得狠,半夜里腹如刀搅,还是柳叶偷偷去灶下,摸到一个冷馒头,我们就着烛火,将它烤热,这才算是垫了肚子,现在想来,本宫再也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馒头。” “娘娘,奴婢也是,那时候您体恤奴婢,让奴婢也吃了,虽然现在日子过得好,可奴婢总是会想起那段日子,再苦也是甜的。” 常远侯惭愧地低下头,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知道。 梅郡主干巴巴地自责,“都是臣妇的错,那时候臣妇总想着女儿家要养着身段,要不然不好说婆家,对娘娘严苛了些,也算是歪打正着,凑成娘娘和陛下的姻缘。” 皇后看也不看她一眼,也不接她的话,她尴尬地跪着,陛下也未叫她起身,脸上带着僵硬的笑。 半晌,祁帝摆手,“好了,此事,朕会让人查个水落石出,你们退下吧。” 皇后低声道,“陛下,臣妾想单独和赵夫人说会话,不知可否?” “准。” 祁帝摆驾离开,殿中人也依次出宫,唯有巩氏母女被留下来,皇后对雉娘露出慈爱的笑意,“琴姑,你让人带着雉娘在御花园中走走,我与赵夫人有些话要说。” 琴嬷嬷让两位宫女将雉娘引出去,然后慢慢地走下宝座,站在巩氏的面前,指指连上的春凳,“坐吧,不必拘谨。” 巩氏迟疑地侧坐着,低头谢恩。 皇后看着她,“你与本宫说说,这些年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 巩氏低着头,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一道来,说到母亲病逝后,她独自生活,后来被方大儒的夫人赶出宅子,流落到渡古,差点被人祸害,得赵书才所救,委身为妾时,皇后已是满脸的悲愤。 诚如雉娘所说,她不相信母亲会看中一位马倌,并与之私通,巩氏应是自己嫡亲的妹妹,她们姐妹二人,本是常远侯府的嫡女,备受宠爱,富贵无忧,却因为当年之事,一个变成庶女,百般被磋磨,另一个为了活下去,只能委身为妾。 她心里明知仇人是谁,却无确凿的证据。 “本宫听说赵书才的原配为人十分恶毒,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巩氏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回娘娘的话,臣妇不敢言苦。” 她一个妾室,哪里敢报怨日子过得苦,董氏为人恶毒,若不是她一直小心谨慎,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皇后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苦尽甘来,才是人生真味。” 巩氏一听这话,已泣不成声。 “陛下要彻查当年之事,定会还母亲一个公道,你我是嫡亲姐妹,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尽可来宫中寻本宫,本宫必会为你做主。” 巩氏起身跪下,不停地谢恩。 雉娘被宫人们引到御花园中,她无心观赏花朵,思索着今日之事,慢慢地走着,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抬头一看,就见不远处的亭子里,有几个男子似乎在谈论着什么。 她一眼就认出自己的未婚夫,身量最为修长,便是在众人之中,那清冷的气质也能让人第一个就注意到他。 正欲回避,就听到有人咦了一声,很快一位紫袍的少年就跑到她的面前,诧异地打量着她。 “这位姑娘好生面生,却长得这般的面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 少年约十四五岁的样子,玉面红唇,眼眸灵动,隐有熟悉之感,雉娘心下一动,屈身行礼,“臣女赵氏雉娘见过二皇子。” 祁舜啧啧出声,围着她转了一圈,“赵雉娘?莫非你就是良川哥哥的未婚妻子,本宫瞧着长得这么眼熟,难怪难怪…” 太子和胥良川以及平晁都走过来,太子打趣道,“想不到能在宫中见到赵三小姐,怪不得孤初见时就觉得你面熟,原来我们还是亲戚。” 他们方才在亭子里,就已经知晓德昌宫发生的事情,此事帝后并未遮掩,很快就传到他们的耳中。 他和皇兄对于此事没有来得及议论,是非曲折却心知肚明。 “良川哥哥可真有福气,找到这么一个有胆有貌的娘子。”他说着,偷偷地从袖子里伸出手,朝雉娘竖个大拇指。 雉娘和他对视一眼,一模一样的眸子,都罩着水气般地笑起来。 胥良川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她,一直都知道她不是表面的那般柔弱,却没想到在皇后宫中,她也敢质问常远侯,常远侯想必有些郁闷吧,他是战场出来的,身上的杀气,便是太子和二皇子见了都躲得远远的,被一个小姑娘问得哑口无言,怕是生平头一遭。 她也在悄悄地打量着自己的未婚夫,在外人眼中,她和胥良川那就是眉来眼去。 平晁也在暗中观察着她,初听胥良川聘她为妻时,他还在心中嘲笑对方肤浅,只重色不重人品,却不想,原本庶出变嫡的小官之女,竟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 他和凤娘是未婚夫妻,和胥良川以后是连襟,他和太子二皇子是表兄弟,赵雉娘和太子二皇子也算得上是表兄妹。 他们这几人,扯来扯去,都是亲戚。 只是往后,太子是倚重他,还是倚重胥良川就未可知,胥良川已有好几年不常在宫中走动,太子最近却总是召他进宫,明显疏远自己,无非就是因为凤娘。 可陛下赐婚,他又能奈如何? 他隐晦而又复杂地看一眼太子,太子轻咳一声,“孤想起还有些事情,正好皇弟你也来,我们好好商议一番。” 二皇子一步三回头地和太子离开,还不时地朝雉娘挤眼睛,雉娘对他心生好感,不自觉地有亲近之意,莞尔一笑。 胥良川走到花丛旁,她忙收起笑意,低头顺眉地跟上去。 “大公子,方才德昌宫中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吗?” “嗯,帝后并未避人,常远侯夫妇出宫里脸色太难看,我们都知晓原由,陛下插手,你外祖母定会恢复身份,到时候不知你母亲打算如何?” “大公子何出此言,若是我母亲认祖归宗,是否不妥?” 胥良川转过身,面对着她,“认仇人为母,若为富贵,倒也无不妥之处。” 大家心知肚明,如果当年常远侯的原配是被人陷害,罪魁祸首只有一个,那便是梅郡主。 雉娘点点头,“我会劝她的。” 她的小脸很严肃,分明是稚嫩的少女,眉宇间却露出世故成熟的表情,有装大人之嫌,让人忍俊不禁。 他扯了一下嘴角,很快就恢复常态,“皇后召见你们时,可有提起过赵燕娘?” 她眉头皱起,他问这个做什么? “倒是没太注意,我们三姐妹进宫里,皇后有问过一些。” “记住,若是皇后再问起她,你一定要说多一些,比如说赵燕娘长得极似董氏,不仅相貌像,性子也十分的像。” “大公子,这又是为何?” 她满脸的疑惑,胥良川凝视着她,“此地不是久谈之处,等日后有机会,我会详细告之。” 御花园中虽有假山花丛,能够遮挡一二,可到底是园子,又在宫中,不远处,宫女们还在候着她,另外旁边的小路上,不时的也有宫女和太监穿行,此处确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好,大公子的吩咐,雉娘牢记于心,我出来有一会,算时辰也该回去了。” 胥良川默许,目送她往德昌宫而去。 德昌宫内,皇后已知巩氏母女这些年的日子,目光越发的充满厉色,不经意地望着殿外,就见雉娘回来,眼睛看似赏着花儿,眼角却不停地往这边斜,她会心一笑,朝她招手。 雉娘恭敬地往殿内走来,粉色的衣裙被冬日的风吹得唰唰响,头上的发带也飘在空中,脚步却不慢,透着少女应有的轻快。 “娘娘,您叫我?” 皇后慈爱一笑,对巩氏道,“虽然你受过不少苦,可有这么乖巧的女儿,也算是有所慰藉。” 巩氏低头道,“娘娘说的是,雉娘就是老天爷送给臣妇最好的礼物,若是没有雉娘,恐怕臣妇早已不在人世。” 祁朝律法,育有子女的妾室不得轻易发卖,若没有雉娘,就凭董氏那恶毒的性子,早就趁老爷不注意,将她卖掉。 她这些年活得小心翼翼,就怕董氏下毒手,好在将雉娘拉扯大,如今日子好过起来,总算是拔云见月。 皇后动容,往日凌厉的眉目全都缓和下来,相貌和雉娘更像一些。 她抓着巩氏的手,动情地道,“你记住,以后但凡再有人欺你们,本宫会为你们做主。” 巩氏自是感动得落下泪来,哽咽出声,“谢娘娘。” 雉娘和巩氏一同谢恩,皇后亲自将她们扶起,让人送她们出宫。 巩氏母女一走,她的脸色才沉下来,问身边的琴嬷嬷,“芳姑走了有段日子 ,算起来应已到达,不知可有音信传来。” “回娘娘的话,暂时没有,奴婢让人日夜盯着西阁,一有信鸽飞落,立马呈给娘娘。” “好,这几日盯紧,本宫估摸着,很快就会有消息。” 皇后揉揉眉心,似是十分的疲倦,琴嬷嬷立马上前,双手轻轻地按摩着她的两穴,手法娴熟,皇后的眉头很快舒展开。 “你另派人去告诉翟明远,这么多年,宝珠都未生养,是我们平家欠翟家的,让他娶一门平妻,身份不能太低,要不然别人会嘲笑我们平家以势压人。” “是,娘娘,奴婢明白。” 皇后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平宝珠的模样,千娇万宠长大的侯府嫡女,吃的用的都是京城中最好的,每每踏足她的小院子,都一副趾高气扬,不屑一顾的样子。 她比平宝珠年长四岁,因为长得娇小瘦弱,常常穿平宝珠不要的衣服。 本来按梅郡主的意思,她的女儿,怎么也要嫁入皇家为正妃,可惜平宝珠生不逢时,还未长成,皇子们都已娶妻,唯有死了正妃的祝王。 祝王平庸,又有庶长女当侧妃,梅郡主哪里舍得让宝贝女儿嫁过来,千挑万选,选中大皇子妃的娘家弟弟,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将女儿嫁进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为了储君之位,大皇子下毒谋害二皇子,事发后被先帝幽禁终身,信阳侯翟家虽未有证据表明是同谋,但先帝迁怒,也被夺了爵,回到祖籍。 这么多年,平宝珠未曾生养,翟家因自己是皇后,惧于常远侯府,将平宝珠当菩萨一般地供着,依旧享受着富贵的生活。 想到这里,皇后睁开了眼,对琴嬷嬷道,“本宫现在无碍,让小宫女们侍候吧,你先去忙。” “是。” 琴嬷嬷对小宫女们使眼色,自己轻轻地出去,立马让人给翟家传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音讯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一番诊脉查验, 王大夫道老夫人许是受到惊吓, 故而失禁, 无甚大碍,按之前的安神方子煎一碗服下即可。 送大夫出去,赵县令才跨进东侧屋,老夫人见到儿子,急得呜呜乱叫唤, 董氏立在塌边上, 见他进来,用帕子拭泪, 面露伤心,“老爷, 老夫人这里有我,你去歇着吧。” 老夫人虽然一直瘫痪在塌,可脑子还是明白的,又有下人精心照顾, 掐着时辰让她出恭小解,轻易不会失禁在塌,一旦失禁, 必是闹得人仰马翻。 赵县令见母亲已被妥善安置好, 再听董氏如此说, 气消了一些, 董氏再有错, 可在孝顺父母上面,却是做得妥妥贴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父亲在世时,曾说过董氏是佳媳,不仅田间地头的活计拿手,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常常对她赞不绝口,今日他说出休弃的话,也是气在头上。 “你回去吧,平日里都是你照料娘的饮食起居,你辛苦了,今夜我就在这里陪娘吧。” 董氏感动得热泪盈眶,“老爷,妾身能得老爷一句辛苦,便是累死也甘愿。” 说完就要往赵县令的身上靠,赵县令看着她被泪水冲得一道道的脸,皱下眉头,又想到娇妾那滑嫩的脸,艰难地咽下口水,将她一推,“时辰不早,你去歇息吧。” 董氏一僵,低着头,做柔顺状地退出去。 塌上的老夫人口中还在呜呜做响,瞪着董氏叫唤,董氏侧身回一个阴恻的笑,老夫人的眼神黯淡下来,痴痴地望着儿子。 赵县令没有注意到她和董氏的眉眼官司,以为老母亲是想念自己,挤出一个笑,“娘,今日儿子在这里陪你,让大梅回去歇息,平日里都是大梅侍候你,这回,也让儿子尽尽孝。” 老夫人摇头,耷拉着眼,老泪纵横。 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死死地拉着儿子的手,可怜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真是有苦说不出。 赵县令却没有读懂老夫人眼中的意思,自顾地说起趣事,老夫人的眼神越发的黯淡,慢慢地闭上眼睛。 见母亲睡去,赵县令想悄悄地离开,却不料老夫人虽然睡着,可手却死死地拉着他的衣服,怎么也掰不开。 他无法,只能趴在塌边,和衣而睡,不一会儿便手脚发麻,一夜不停地辗转,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老夫人醒后他才抽开衣袖,让下人们侍候老夫人,自己则梳洗一番后,呲着牙去上堂。 文师爷见状,关切问道,“大人何故如此,可是夜里睡得落了枕?” 赵县令摆下手,揉着后颈,转下脖子,示意他不提也罢,堂中衙役执仗立于两侧,外面无人击鼓,衙门外一人一马至,从马上下来一位青衣中年男子。 文师爷一瞧,忙出去迎接,“竟是秦书吏,什么风将您给吹来咱们渡古县,可是知府大人又有何要事?” 赵县令听到文师爷的声音,也跟着出来,秦书史是临洲蔡知府身边的红人,随侍在知府的身边,鲜少外出公干,他亲自到访渡古县,定然事情不小。 秦书吏将马的缰绳递给衙役,朗声大笑,“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敢问书吏,喜从何来?” 赵县令有些不解,秦书吏从怀中拿出一封邸报,呈给赵县令,“喜从京城来,赵大人请过目,蔡知府一接到邸报,便命下官马不停蹄地给大人送来,正好,此等大喜,下官还要向大人讨一杯薄酒。” 赵县令惊疑地从红封中拿出邸报,略一阅览,大喜过望,做一个请的姿势,“秦书吏,里面请,本官今日高兴,定让秦书吏尽兴而归。” 秦书吏一拱手,“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上一杯喜酒,也算是沾了咱们县主娘娘的光。” 赵县令哈哈大笑,抓着他的手就往内衙走,随手将邸报递给文师爷,文师爷展开一扫,脸露喜气,也是满面春风。 文师爷紧跟上前,一面派人去安排席面,一面派人去后院通知夫人,一时间县衙内外欢声一片,恭喜之词不绝于耳。 赵凤娘随姑母住在京中,因着姑母的关系,常去宫中陪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行前去行宫游玩,忽然狂风大作,皇后娘娘险些掉进湖中,赵凤娘当时恰好站在娘娘的身边,情急之下将皇后娘娘死死拽住,才幸免于难。 皇后娘娘望着湖中的深水,心有余悸,感念万分,当下收赵凤娘为义女,封为凤来县主,并有食邑,将洪来县划为县主的封地。 皇帝亲自下诏,诏书一下,邸报出京。 邸报一路从京中发出,快马加鞭,送到临洲城,蔡知府阅后大喜,特命秦书吏亲自送来,以示隆重,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晚一步会到,皆是知府备下的贺礼,恭贺赵氏凤娘受封县主之喜。 后院的董氏听到消息,大喜过望,笑得眼角的脂粉都浮起来,挥着帕子不停地问二女儿燕娘,“燕娘,你说,此事可是真的,娘没有做梦吗?” 燕娘神色不忿,不怎么欢喜地道,“文师爷说,那临洲城的秦书吏大人亲自送来的邸报,邸报从京中发出,哪会有假。” 她语气不太好,怨恨难消,一母同胞的姐妹,凤娘出生没多久就被姑母带到京中,京中繁华,凤娘常出入宫廷,戴的是珍宝玉石,穿得是绸缎绫罗,结交的闺友都是京中贵女,甚至公主,想来常在宫中行走,太子皇子们也是常见的,眼下又被封为县主,何等荣耀。 而她呢? 双胎的姐妹,出生的时辰前后相差不到一柱香,她却屈居在这渡古小县城,与父母姨娘庶妹屈居在这方寸后院之中,唯有的几套头面都是镂金的,难得有一两支镶着细小的宝石,身上衣裙所用的绡绢纱,还是凤娘从京城捎来的,必是凤娘瞧不上,这才打发给她。 让她如何欢喜得起来。 母亲往日里每每说起凤娘,都是一脸的骄傲,眉开眼笑,凤娘是天上的凤凰,她却是家养的燕雀,天下地下,如此之差,让人怎能心甘。 董氏自顾自己的欢喜,没有注意到次女的脸色,也没有留意她语气中的恨意,犹自喜滋滋地道,“你姐姐凤娘自一生下来就不凡,本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偏生那天就晴了,她一出生你姑姑就让人算过时辰,那可是大富大贵的命。” 赵燕娘心中扭曲,时辰?她与凤娘双胎,一前一后地产下,母亲只提凤娘是大福大贵之相,将她置于何地。 她必然也是的,赵燕娘想到那英俊有才的段家表哥,表哥少有才名,以后必能飞黄腾达,等她嫁给表哥,自然是大富大贵。 这么一想,心气儿顺不少。 此时就听见董氏说道,“县主可是要入皇室族谱的,以后就是皇家贵女,这都是佛祖保佑,娘必要去阆山天音寺多添香油钱,好让佛祖保佑你姐姐将来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那不是要当皇妃,甚至… 赵燕娘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听闻董氏计划着要去阆山天音寺上香,她眼珠子一转,“娘,姐姐当上县主,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情,燕娘也要去,要不,西屋的那位也带上吧。” 董氏的脸冷下来,“我的女儿,荣耀尊贵,她一个庶出的贱种去凑什么热闹,再说凤娘现在身份金贵,岂是她一个贱妇之女能高攀的,你提她做什么?” 赵燕娘露出一个意未深长的笑,“娘,姐姐如今是县主,那小贱人在外人眼中可是县主之妹,恐怕来求亲的人不会少,到时候若是嫁入高门,就她那个贱命,哪能受得住高门大户的福气,不如低嫁,方才能保平安,自古肥水不流外人田,庆山表哥自从表嫂去世后,一直未娶…” 董氏恍然大悟,笑得开怀,眼角浮起的粉终于扑扑地往下掉,“还是我儿心细,知母莫若女,倒是与为娘想到一处。” 赵燕娘顺势撒娇,“娘…” 母女俩同时透过窗户望向西屋的方向,脸上的笑容诡异,眼里的阴狠如同一辙,让人不寒而栗。 跟着曲婆子到后门外,就见马车等候在那,好半天,赵燕娘才走出来,装扮得分外的隆重,粉裙外罩桃色薄纱,裙摆层层叠叠,脸上照旧画着浓妆,粉都抹了不下三层,满头的金光,怕是将所有的金饰都簪在头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昂着头,头上的金饰“叮叮”做响,似是有些不屑地看一眼雉娘。 雉娘低着头,不想理会她。 赵燕娘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这死丫头平时装得娇弱,实则也是个黑心肝的,男人们都被她的外表给欺骗,包括段表哥。 “知府家的小姐邀请我入秋去赏菊花,你怕是从未见过府城有多大,知府的宅子又是何等的精致,我真让引你去见见,哎…你是个庶出的,知府家的大小姐最为不喜庶女,倒是有些可惜。” 雉娘不理她,赵燕娘看见她头上的簪子,笑了起来,“好大一根金簪。” 她捂着嘴,笑得嘲弄,雉娘抬起头,看着她满头的金饰,也露出一个笑来,“比不得二姐姐,二姐姐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走出去,比世家贵女还要有气派。” 赵燕娘露出算你识货的眼神。 雉娘又低下头去。 护送她们去寺中的是一位青年,看起来比段家表哥还有年长一些,相貌有几分似她那便宜父亲。 听得赵燕娘叫大哥,她也乖巧地行礼唤大哥。 这位想来就是姨娘说过的大少爷,在阆山书院读书的赵守和。 赵守和长得肖似赵县令,却要白净许多,见到雉娘,神色缓和,他虽住在前院,平日里又呆在书院不回来,家里的这些事情却也是有所耳闻,对于娇美的庶妹,不像董氏母女那么嫌弃,甚至还有几分喜爱。 雉娘冲他一笑,赵守和见庶妹身子还未大好,脸色浮白,身子瘦弱,绿裙细腰,仿佛风一吹,便会飘出去,他略有些埋怨地看一眼赵燕娘,“雉娘身子不适,你身为姐姐,怎么不让人扶她坐上马车。” 赵燕娘不满地回道,“娘还未出来,哪有让她先坐进去的道理。” “一家人,讲这些虚礼做什么,雉娘体弱,先坐上去,母亲也会赞同的。” 说着,他就要示意曲婆子扶雉娘上车,曲婆子左右为难,站着不动。 赵守和大怒,“怎么,我这个主子还使唤不动一个奴才?” 曲婆子连道不敢,僵着脸上前来拉雉娘,雉娘闪过,对赵守和道,“大哥,雉娘不累,还是等母亲来,再坐吧。” 赵守和蹙眉,不善地看向曲婆子。 半晌道,“就依雉娘,若你不适,告诉大哥。” “谢谢大哥。” 雉娘说得真心,姨娘说大哥人好,看来不虚。 好半天,妆扮一新的董氏才姗姗来迟,脸上的粉比平日里抹得还要厚,头上插着的金饰与赵燕娘有得一比,身穿黑紫齐腰襦裙,外面罩朱色的褙子。 她挑剔的眼睛睨下雉娘,又打量赵燕娘,神色满意几分。 算这庶女识趣,没有抢女儿的风头。 待见到儿子,表情完全变了一个样,满脸的慈爱,拉着赵守和的手,上下地打量着,“怎么瘦了?守哥儿,可是书院的饭菜不合口味?” 赵守和不自然地躲开她的手,“娘,儿子在书院是读书的,又不是去吃喝享乐的,读书之人,清苦些又何防。” 董氏犹在那里担心,“读书也不能亏着身子,银钱还趁手吗?” “趁手,娘,你不用担心。” 赵守和一边说着,一边扶母亲上马车,再让两个妹妹上去,车内并不宽敞,董氏坐在中间,雉娘和燕娘分别坐在两侧。 前面的赵守和翻身上马,对车夫一吩咐,马车便缓缓地动起来。 一路上,赵燕娘都在和董氏说着在临洲城的所见所闻,雉娘低着头,心却是提着的,董氏的心情颇好,也没有为难她,她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天音寺就建在阆山上,阆山以北的山脚下,便是赫赫有名的阆山书院。 赵守和将母女三人扶下马车后,便对着董氏告辞,董氏万分的不舍,目送着儿子策马离去,神色中带着骄傲和慈爱。 转过身来,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雉娘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和赵燕娘的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寺中的地形,小沙弥将她们引到后面的客房。 董氏母女住的自然是上好的客房,分给她的是旁边的小偏房。 她打量着小偏房,左摸摸右摸摸,将窗户来回的关合几下,再研究木床门闩,差不多心中有数,便听到曲婆子来唤她的声音。 此次上山,董氏母女二人只带上曲婆子,而她,也不可能会带任何人,董氏抠门,人是越少越好。 客房内,赵燕娘在挑剔地数落着,“娘,你看那梁上,还有蜘蛛网,也不知道寺中到底有没有派人打扫过,还有这水,浑得有一股腥味,哪里能饮?” 董氏抬头仰望屋梁,梁柱之间果有一片蛛网,中间还蛰伏着一只黑色的蛛儿,不由得笑道,“阿弥陀佛,寺中的和尚不能杀生,那网中还有一只蛛儿呢。” 赵燕娘细瞧,露出更加鄙夷的神色。 雉娘一脚踏进去,董氏一见她,脸上就笑起来,“你来得正好,你二姐姐刚才不小心崴了脚,走不得路,曲婆子去监寺那里取东西,眼下母亲要麻烦你一件事。” “请母亲吩咐。” “好,”董氏指一下盛水的陶罐,“这水闻着有一股土腥味,想来是寺中的和尚图省事,随意在山涧中取的水,母亲知道后山处有一眼清泉,泉水入口回甘,相传是仙人的眼泪,旱年不涸,涝年不浑,用来烹茶,别有一番清香,雉娘就替母亲去取些来用。”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妾礼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收拾好, 乌朵关门出去, 巩姨娘似喜似悲地看着雉娘, 最近经事多,女儿也终于长了心眼,以前她每回说一些后宅阴私,雉娘都不耐烦地打断她。 雉娘性子本来就闷,对于自己庶出的身份耿耿于怀, 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事, 好在现在醒悟过来,也为时不晚。 今日的事情还是雉娘安排, 让兰婆子守在外面,远远瞧见老爷过来, 才让她端起粥碗,乌朵也是个机灵的,趁机告状,现在就看老爷要如何做。 东屋里的董氏被今日的事情弄得也是一头的火, 转头一看,女儿燕娘双颊通红地托着腮,眼睛迷离地不知看向何处, 桌子上的点心一动未动。 她一惊, 燕娘是不是中邪了? “燕娘, 你怎么了?” 赵燕娘清醒过来, 红着脸, 低下头,“娘,没什么。” 董氏也是从少女过来的,看到女儿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算起来,也有几日没有见到鸿哥儿,不知是不是书院的学业太繁重。” 她边说着,边观察着女儿的脸色,赵燕娘不屑地撇下嘴,从前觉得段表哥风度翩翩,其父又是太常寺的少卿,家住京城,自然倾心。 天音寺门口,那惊鸿一瞥的相逢,胥家大公子的身影就在她心中扎根,胥家已经出了三代阁老,天下人都知道若无意外,大公子就是下一任的阁老,岂是段表哥一个少卿家的公子可以比的。 “娘,段表哥一个外男,你提他做什么?” 董氏一愣,不是鸿哥儿,那还有谁? 赵燕娘用帕子捂着嘴,“娘,姑父不是过个少卿,哪能和胥阁老相提亲论。” “你是说胥大公子?”董氏错愕地张大嘴,燕娘可真敢想,胥家大公子,那可是公主郡主都想嫁的人,老爷不过是个县令,胥家哪能瞧得上。 “娘,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公子眼下在渡古,又和大哥同在书院,女儿想要接近也并非难事。” 赵燕娘说得志得意满,董氏看着她刷得粉白的脸,还有春意泛光的小眼睛,艰难地将口中的话咽下去。 二女儿这长相,连她当娘的都觉得不好看,何况是胥家大公子,不过试试总是无防,万一成了,皆大欢喜,若不成,燕娘不过是爱戴兄长,常去书院看望,别人也说不出闲话来。 “娘,等我当上阁老家的媳妇,何愁爹不升官。” “还是燕娘懂事,一心想着家里。” 董氏说着,眼中闪过算计,“燕娘,那胥家是正派人家,必然容不得半点瑕疵,你等想办法让大公子失礼于你,再传出去,你是县令家的嫡小姐,又有当县主的姐姐,碍于流言,大公子定会娶你过门。” 赵燕娘点点头,娘和她想到一块,她长得不像西屋那小贱人一样,光会勾引男人,是个男人都巴不得将眼珠子黏上去,她可是真正的嫡出小姐,端庄大气才是一个主母该有的样子,西屋的小贱人只配做妾。 娘俩还想好好筹划一番,突然门被一脚踢开,黑沉着脸的赵县令大步跨进来,董氏以为他在西屋闹得不愉快,心中一喜,“老爷,你…” 猝不及防,一个大耳刮子打在右脸上,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赵燕娘也被这一变故惊得点跳起来。 “我问你,府中穷得吃不饱饭吗?我每月的俸禄养不活一家人吗?” 董氏心中一突,“老爷,你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好,本官就让你听个明白。”赵县令撩袍坐下,“雉娘虽是庶出,可却是我的亲女,堂堂县令家的小姐,吃的还不如一个下人,甚至府中连饭都不备她的,让她到外面去买吃食,我问你,你就是这样管的后院,这样当的家,这样为人主母。” “爹,这事可不能怪娘,前段日子,因为府中确实人手不足,不光是西屋,娘也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 “是吗?” 赵县令瞄见桌上的那盘点心,白玉云糕上,撒着丝丝的果脯,闻起来带着花香味,让人垂涎,这是香记的点心,最是精致,一盒子下来,少说也要半两银子。 董氏连忙解释,“老爷,这可不是我们买的,都是别人送的贺礼。” 她才舍不得买这么金贵的点心,本想着什么时候回趟娘家,送些东西过去,哪知娘今日上门,还被老爷赶出去,她再顾娘家,也不敢这时候让娘拿东西走。 燕娘嘴馋,早就盯上贺礼中的点心,她也是打开一盒让女儿尝个鲜,却没想到被老爷看个正着。 “为何不送一些去西屋,我记得此次收了不少的布料点心。” “老爷,我早就派人给雉娘做了几身衣裳,也是我心实,想着雉娘体虚,不宜碰这些点心,也就没有送。” 赵县令沉着脸,不说话。 董氏捂着脸,委屈不已,他轻咳一声,“你身为主母,后院都由你操持,雉娘那里,要仔细看顾。” “是,老爷。” 赵燕娘愤愤道,“爹,娘对她们好,她们半点好也不念,一有什么事情就闹到爹面前,也太没有规矩了。” 赵县令眼一瞪,她立马闭嘴,泄愤似地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却咽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董氏忙灌她一杯水,这才软化吞下去。 这一打岔,赵县令的气也消了几分,冷着脸出门,也没有回西屋,径直去自己的书房。 雉娘派乌朵去打探,得知赵县令不过是在董氏的屋中停留一会,屋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他已自行回到前书房。 她漠然地看着房顶,自嘲一笑,这个便宜父亲根本就靠不住,或许他是有一点疼爱原主,可是却也同样是董氏的丈夫,赵燕娘的父亲,更何况董氏还育有赵守和及赵凤娘。 巩姨娘只有她一女,妻妾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眼睑盖住冰冷的眼神,赵县令这条路子走不通,若想活着平安嫁人,就得另外杀出一条血路。 屋内静得吓人,董氏母女俩的心思极其恶毒,乌朵似乎明白小姐之前的用意,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杏色绣花肚兜,边上似被火烧过,雉娘眼前一亮,从乌朵手中将东西接过。 见她欢喜,乌朵又拿出一件朱色的妇人小衣,想是董氏的,雉娘对她赞许一笑,这丫头,有眼力劲。 “你拿东西时,没有被人发现吧?” “回小姐,兰婆子将旧衣服直接放入烧炉中,就走了,奴婢用木棍将最上面的两件挑出来,可惜火较猛,其余的都烧得不成样子。” 这两件就已经很好,且非常有用。 “你做得很好,这两件就行。”雉娘将东西收好,上回乌朵去烧旧衣时,她脑中灵光一现,让乌朵盯紧东屋,若也要烧旧衣,趁机弄到手。 乌朵觉得三小姐变了许多,虽然也同样是不爱说话,却跟以前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都怪夫人,将三小姐逼成这副样子。 她是三小姐的贴身丫头,三小姐若是没落下好,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雉娘见乌朵低着头,猜到自己与原身肯定是有区别的,再如何假装都不可能变成同一个人。 “乌朵,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变坏了?” “没有的,三小姐,都是夫人…”乌朵抬起头,就见自家小姐双眼含泪,一脸的悲凉,看起来孤苦又无助。 乌朵暗骂,都是夫人害的,把她家小姐欺负成什么样子,好好的官家小姐,被人逼得走投无路。 那位董家公子,长得凶恶,每回看三小姐的眼光,都恨不得剥衣服一般,甚至看她也带着淫气,她打一个寒战,若真让夫人得逞,不光是三小姐,她也难逃厄运。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坚定地说,“三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让乌朵去,夫人用心险恶,千万不能着她的道。” 雉娘泪流得更凶,咬着唇,万分感谢地看着她。 她挺直胸膛,满眼都是忠心护主的决心。 乌朵出去后,雉娘神色恢复如常,面无表情地抹干泪水,盯着粗纱的帷帐,这憋屈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一味地示弱,虽能保暂时平安,长久来看,于事无补。 董氏之于自己,照旧是掌控者般的存在,困于这方寸内宅之中,都是董氏的地盘,董氏想害她,易如反掌。 比较庆幸的是,她与巩姨娘身边虽只有兰婆子和乌朵两个下人,却都是忠心的,兰婆子是姨娘带进府的,乌朵也是姨娘亲自选的,巩姨娘看着柔弱,其实心机城府都不少,可惜是个妾室。 她将两件肚兜拿出来,厌恶地用手指捏着,眸中寒意尽现,这些东西关键时候希望能派上用场。 送大夫出去,赵县令才跨进东侧屋,老夫人见到儿子,急得呜呜乱叫唤,董氏立在塌边上,见他进来,用帕子拭泪,面露伤心,“老爷,老夫人这里有我,你去歇着吧。” 老夫人虽然一直瘫痪在塌,可脑子还是明白的,又有下人精心照顾,掐着时辰让她出恭小解,轻易不会失禁在塌,一旦失禁,必是闹得人仰马翻。 赵县令见母亲已被妥善安置好,再听董氏如此说,气消了一些,董氏再有错,可在孝顺父母上面,却是做得妥妥贴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父亲在世时,曾说过董氏是佳媳,不仅田间地头的活计拿手,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常常对她赞不绝口,今日他说出休弃的话,也是气在头上。 “你回去吧,平日里都是你照料娘的饮食起居,你辛苦了,今夜我就在这里陪娘吧。” 董氏感动得热泪盈眶,“老爷,妾身能得老爷一句辛苦,便是累死也甘愿。” 说完就要往赵县令的身上靠,赵县令看着她被泪水冲得一道道的脸,皱下眉头,又想到娇妾那滑嫩的脸,艰难地咽下口水,将她一推,“时辰不早,你去歇息吧。” 董氏一僵,低着头,做柔顺状地退出去。 塌上的老夫人口中还在呜呜做响,瞪着董氏叫唤,董氏侧身回一个阴恻的笑,老夫人的眼神黯淡下来,痴痴地望着儿子。 赵县令没有注意到她和董氏的眉眼官司,以为老母亲是想念自己,挤出一个笑,“娘,今日儿子在这里陪你,让大梅回去歇息,平日里都是大梅侍候你,这回,也让儿子尽尽孝。” 老夫人摇头,耷拉着眼,老泪纵横。 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死死地拉着儿子的手,可怜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真是有苦说不出。 赵县令却没有读懂老夫人眼中的意思,自顾地说起趣事,老夫人的眼神越发的黯淡,慢慢地闭上眼睛。 见母亲睡去,赵县令想悄悄地离开,却不料老夫人虽然睡着,可手却死死地拉着他的衣服,怎么也掰不开。 他无法,只能趴在塌边,和衣而睡,不一会儿便手脚发麻,一夜不停地辗转,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老夫人醒后他才抽开衣袖,让下人们侍候老夫人,自己则梳洗一番后,呲着牙去上堂。 文师爷见状,关切问道,“大人何故如此,可是夜里睡得落了枕?” 赵县令摆下手,揉着后颈,转下脖子,示意他不提也罢,堂中衙役执仗立于两侧,外面无人击鼓,衙门外一人一马至,从马上下来一位青衣中年男子。 文师爷一瞧,忙出去迎接,“竟是秦书吏,什么风将您给吹来咱们渡古县,可是知府大人又有何要事?” 赵县令听到文师爷的声音,也跟着出来,秦书史是临洲蔡知府身边的红人,随侍在知府的身边,鲜少外出公干,他亲自到访渡古县,定然事情不小。 秦书吏将马的缰绳递给衙役,朗声大笑,“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敢问书吏,喜从何来?” 赵县令有些不解,秦书吏从怀中拿出一封邸报,呈给赵县令,“喜从京城来,赵大人请过目,蔡知府一接到邸报,便命下官马不停蹄地给大人送来,正好,此等大喜,下官还要向大人讨一杯薄酒。” 赵县令惊疑地从红封中拿出邸报,略一阅览,大喜过望,做一个请的姿势,“秦书吏,里面请,本官今日高兴,定让秦书吏尽兴而归。” 秦书吏一拱手,“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上一杯喜酒,也算是沾了咱们县主娘娘的光。” 赵县令哈哈大笑,抓着他的手就往内衙走,随手将邸报递给文师爷,文师爷展开一扫,脸露喜气,也是满面春风。 文师爷紧跟上前,一面派人去安排席面,一面派人去后院通知夫人,一时间县衙内外欢声一片,恭喜之词不绝于耳。 赵凤娘随姑母住在京中,因着姑母的关系,常去宫中陪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行前去行宫游玩,忽然狂风大作,皇后娘娘险些掉进湖中,赵凤娘当时恰好站在娘娘的身边,情急之下将皇后娘娘死死拽住,才幸免于难。 皇后娘娘望着湖中的深水,心有余悸,感念万分,当下收赵凤娘为义女,封为凤来县主,并有食邑,将洪来县划为县主的封地。 皇帝亲自下诏,诏书一下,邸报出京。 邸报一路从京中发出,快马加鞭,送到临洲城,蔡知府阅后大喜,特命秦书吏亲自送来,以示隆重,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晚一步会到,皆是知府备下的贺礼,恭贺赵氏凤娘受封县主之喜。 后院的董氏听到消息,大喜过望,笑得眼角的脂粉都浮起来,挥着帕子不停地问二女儿燕娘,“燕娘,你说,此事可是真的,娘没有做梦吗?” 燕娘神色不忿,不怎么欢喜地道,“文师爷说,那临洲城的秦书吏大人亲自送来的邸报,邸报从京中发出,哪会有假。” 她语气不太好,怨恨难消,一母同胞的姐妹,凤娘出生没多久就被姑母带到京中,京中繁华,凤娘常出入宫廷,戴的是珍宝玉石,穿得是绸缎绫罗,结交的闺友都是京中贵女,甚至公主,想来常在宫中行走,太子皇子们也是常见的,眼下又被封为县主,何等荣耀。 而她呢? 双胎的姐妹,出生的时辰前后相差不到一柱香,她却屈居在这渡古小县城,与父母姨娘庶妹屈居在这方寸后院之中,唯有的几套头面都是镂金的,难得有一两支镶着细小的宝石,身上衣裙所用的绡绢纱,还是凤娘从京城捎来的,必是凤娘瞧不上,这才打发给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醋意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雉娘摇下头, 拿着衣裙到屏风后面, 出来一看, 仍旧是略褪色的绿衣裙,她皮肤白,绿色的衣裙衬得越发的白嫩,坐在梳妆台前,让巩姨娘给她绾个简单的发髻, 垂下的青丝再绕个卷, 堪堪地用根细发带子绑着,髻上仅一根簪子。 巩姨娘眼眶又红, 搂着她,“雉娘是不想抢二姑娘的风头…都是姨娘低微, 连累你,你万不可再意气用事,凡事都逃不一个忍字,待日后你平安出嫁, 自己当家做主,再来计较也不迟。” “姨娘,我知道的。” 巩姨娘泪水涌出, 雉娘正想安慰几句, 就听到曲婆子在外面催促的声音。 跟着曲婆子到后门外, 就见马车等候在那, 好半天, 赵燕娘才走出来,装扮得分外的隆重,粉裙外罩桃色薄纱,裙摆层层叠叠,脸上照旧画着浓妆,粉都抹了不下三层,满头的金光,怕是将所有的金饰都簪在头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昂着头,头上的金饰“叮叮”做响,似是有些不屑地看一眼雉娘。 雉娘低着头,不想理会她。 赵燕娘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这死丫头平时装得娇弱,实则也是个黑心肝的,男人们都被她的外表给欺骗,包括段表哥。 “知府家的小姐邀请我入秋去赏菊花,你怕是从未见过府城有多大,知府的宅子又是何等的精致,我真让引你去见见,哎…你是个庶出的,知府家的大小姐最为不喜庶女,倒是有些可惜。” 雉娘不理她,赵燕娘看见她头上的簪子,笑了起来,“好大一根金簪。” 她捂着嘴,笑得嘲弄,雉娘抬起头,看着她满头的金饰,也露出一个笑来,“比不得二姐姐,二姐姐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走出去,比世家贵女还要有气派。” 赵燕娘露出算你识货的眼神。 雉娘又低下头去。 护送她们去寺中的是一位青年,看起来比段家表哥还有年长一些,相貌有几分似她那便宜父亲。 听得赵燕娘叫大哥,她也乖巧地行礼唤大哥。 这位想来就是姨娘说过的大少爷,在阆山书院读书的赵守和。 赵守和长得肖似赵县令,却要白净许多,见到雉娘,神色缓和,他虽住在前院,平日里又呆在书院不回来,家里的这些事情却也是有所耳闻,对于娇美的庶妹,不像董氏母女那么嫌弃,甚至还有几分喜爱。 雉娘冲他一笑,赵守和见庶妹身子还未大好,脸色浮白,身子瘦弱,绿裙细腰,仿佛风一吹,便会飘出去,他略有些埋怨地看一眼赵燕娘,“雉娘身子不适,你身为姐姐,怎么不让人扶她坐上马车。” 赵燕娘不满地回道,“娘还未出来,哪有让她先坐进去的道理。” “一家人,讲这些虚礼做什么,雉娘体弱,先坐上去,母亲也会赞同的。” 说着,他就要示意曲婆子扶雉娘上车,曲婆子左右为难,站着不动。 赵守和大怒,“怎么,我这个主子还使唤不动一个奴才?” 曲婆子连道不敢,僵着脸上前来拉雉娘,雉娘闪过,对赵守和道,“大哥,雉娘不累,还是等母亲来,再坐吧。” 赵守和蹙眉,不善地看向曲婆子。 半晌道,“就依雉娘,若你不适,告诉大哥。” “谢谢大哥。” 雉娘说得真心,姨娘说大哥人好,看来不虚。 好半天,妆扮一新的董氏才姗姗来迟,脸上的粉比平日里抹得还要厚,头上插着的金饰与赵燕娘有得一比,身穿黑紫齐腰襦裙,外面罩朱色的褙子。 她挑剔的眼睛睨下雉娘,又打量赵燕娘,神色满意几分。 算这庶女识趣,没有抢女儿的风头。 待见到儿子,表情完全变了一个样,满脸的慈爱,拉着赵守和的手,上下地打量着,“怎么瘦了?守哥儿,可是书院的饭菜不合口味?” 赵守和不自然地躲开她的手,“娘,儿子在书院是读书的,又不是去吃喝享乐的,读书之人,清苦些又何防。” 董氏犹在那里担心,“读书也不能亏着身子,银钱还趁手吗?” “趁手,娘,你不用担心。” 赵守和一边说着,一边扶母亲上马车,再让两个妹妹上去,车内并不宽敞,董氏坐在中间,雉娘和燕娘分别坐在两侧。 前面的赵守和翻身上马,对车夫一吩咐,马车便缓缓地动起来。 一路上,赵燕娘都在和董氏说着在临洲城的所见所闻,雉娘低着头,心却是提着的,董氏的心情颇好,也没有为难她,她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天音寺就建在阆山上,阆山以北的山脚下,便是赫赫有名的阆山书院。 赵守和将母女三人扶下马车后,便对着董氏告辞,董氏万分的不舍,目送着儿子策马离去,神色中带着骄傲和慈爱。 转过身来,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雉娘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和赵燕娘的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寺中的地形,小沙弥将她们引到后面的客房。 董氏母女住的自然是上好的客房,分给她的是旁边的小偏房。 她打量着小偏房,左摸摸右摸摸,将窗户来回的关合几下,再研究木床门闩,差不多心中有数,便听到曲婆子来唤她的声音。 此次上山,董氏母女二人只带上曲婆子,而她,也不可能会带任何人,董氏抠门,人是越少越好。 客房内,赵燕娘在挑剔地数落着,“娘,你看那梁上,还有蜘蛛网,也不知道寺中到底有没有派人打扫过,还有这水,浑得有一股腥味,哪里能饮?” 董氏抬头仰望屋梁,梁柱之间果有一片蛛网,中间还蛰伏着一只黑色的蛛儿,不由得笑道,“阿弥陀佛,寺中的和尚不能杀生,那网中还有一只蛛儿呢。” 赵燕娘细瞧,露出更加鄙夷的神色。 雉娘一脚踏进去,董氏一见她,脸上就笑起来,“你来得正好,你二姐姐刚才不小心崴了脚,走不得路,曲婆子去监寺那里取东西,眼下母亲要麻烦你一件事。” “请母亲吩咐。” “好,”董氏指一下盛水的陶罐,“这水闻着有一股土腥味,想来是寺中的和尚图省事,随意在山涧中取的水,母亲知道后山处有一眼清泉,泉水入口回甘,相传是仙人的眼泪,旱年不涸,涝年不浑,用来烹茶,别有一番清香,雉娘就替母亲去取些来用。” “是。” 雉娘接过陶罐,退出屋子。 刚才她可是看得分明,赵燕娘根本没有崴脚,董氏此次不带丫头,怕就是将她当丫头使,她拿着陶罐,慢慢地走着,细心地打量着周围,往前走不远,就能看见方便香客们出入的小门,她转个方向,朝另一边走去。 没走多远,便见到一位小沙弥,她双手合十,“小师父,家人吩咐小女去取些泉水,小女不识路,请问师父可否带小女去后山。” 小沙弥唇红齿白,长得颇为清秀,他挠下头,头上光溜,不好意思一笑,许是刚剃度没多久,还有些未适应,他脸色略红,点点头,走在她的前面。 她大喜,“谢谢小师父,敢问小师父法号。” “小僧忘尘。” “忘却凡尘,心静致远。” 小沙弥耳根一红,加快脚步,雉娘紧跟上,出了小门,转一个弯就见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两边灌木葱郁,若一人行走,必会胆怯。 “忘尘师父,平日里来这里取水的人多吗?” “回女施主的话,寺中有规定,卯时会安排师兄弟们轮着来取水,够一日之用,其余时间无人会来后山。” 雉娘点下头,越往前走,灌木越密,慢慢连上高大的树木,越发的阴凉,山风一吹,通体舒畅,倒是一个好地方。 她不时地环顾四周,树林茂密,间或地有不知名的鸟鸣声,扑腾着飞来飞去,空寂清远。 走了约半个时辰左右,就听小沙弥道,“女施主,清泉就在前方。” 雉娘望过去,就见一丛长得十分茂盛的蕨草,青翠繁密,比其它地方的都要水灵,走到近前,被蕨草遮掩着的,就是清澈的山泉水。 泉水泛着凉意,飘着雾气,一股清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泉潭边上,铺着一大块磨平的石头,她踏在上面,蹲下身子,将陶罐浸在泉水中,很快就灌满水,她将陶罐提起,放在边上,正想用手捧着喝两口,突然听到响动,往后一看,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位黝黑体壮的男子,手中举着木棍,小沙弥倒在地上。 男子的眼神直勾勾的,紧紧地盯着她,慢慢地走近。 后面就是泉水,不深,估计跳下去也淹不死,再说,她还没有活够,哪会轻言生死。 男人慢慢地走近,靴子所踩之处,草被压得深陷泥土中,放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脸,露出一个邪笑,“雉表妹,见到庆山哥哥欢喜得话都不会讲,怎么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来,叫声表哥来听听。” 表哥? 她脑子转得飞快,董氏曾提过的那位娘家侄子,是不是就是眼前的人?姨娘曾说他极为凶残,若真是他,今日难以脱身。 董氏母女让自己来后山取水,原来一早就谋划好,就是让她名节尽毁,任由他们宰割。 “原来是表哥,表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雉娘说着,不动声色地挪着步子,董庆山嘿嘿一笑,“不是表妹约我在此等候,表哥可是高兴得昨夜一宿没睡,一大早就在这里候着,表妹,山中无人,你不用害羞,到表哥这里来。” 他说着,朝她扑过来,她一侧身,对方扑个空,差点栽倒。 趁此机会,她提起裙摆快速跑起来。 可是原身体弱,没跑几步,就被爬起的男子给追上,董庆山粗壮的手臂拖着她,将她往林子深处拖。 他将她按在草丛中,笑得咧出大黄牙,摸一把她的脸,“啧啧,雉表妹,不枉庆山哥哥朝思夜想,长得可真勾人,皮子可真滑啊。” “表哥,既然我们是表兄妹,你如此行事是不是太过不妥,若你真是对我有意思,为何不像我爹提起?” 董庆山的目光凶狠起来,雉表妹长得让人心痒,他早就垂涎三尺,恨不得抢回家中,姑父不待见他,姑姑几次提起亲事,都被姑父狠狠训斥。 “表妹,此事以后再议,我可是等得太久,今日你就依了我,我再向姑父提起,然后迎娶你进门。” “这于礼不和,无媒苟合,以后你让我怎么做人。” 她嘤嘤地哭起来,董庆山越发的色念起,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就要去解她的腰带,她怒喝,“住手,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董庆山得意大笑,“表妹发怒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情,你放心,没有人,这个时辰谁会来这后山,你叫吧,叫破嗓子也没有会来救你。” “我叫破嗓子干什么,我又不认识破嗓子。” 董庆山一愣,雉娘似乎听见一声极细的轻笑。 附近有人。 趁董庆山愣神之际,她挣出一只手拔下头上的铜簪,对着他的眼睛扎下去,对方吃痛,松开她,她翻身起来,不给董庆山喘气的时间,又朝着他的身上猛扎,痛得他捂着眼睛嚎嚎直叫。 竟然不顾痛地又将她按住,她身子本就弱,又才恢复没多久,体力渐有不支,眼见身上的衣裙就要被人解开,心急之下大喊,“看戏的,你要看多久,还不快来帮忙。” 树林中走出一位公子,修长清瘦,董庆山未受伤的眼睛看他书生般的模样,松一口气,“这位公子,闲事莫管,我见你不过一文弱书生,若是因此丢掉小命,可划不来。” 书生惘若未闻,董庆山有些急了,恶狠狠地瞪着书生,“还有不怕死的,我看你这书生平日里也没有见过如此好的货色,不如让你分一杯羹,等大爷过了瘾,再让你好好尝尝这尤物的滋味。” 书生停住脚步,幽深的夜暗若寒潭,似是在考量,趁此空隙,雉娘拼尽全力,用铜簪朝董庆山的另一只眼睛扎去。 董庆山吃痛,放开她,她往旁边一滚,脱身出来,书生眼如深海,莫测地看着她,她这才算是看清楚他的相貌。 他身穿青蓝交襟襦袍,宽袖窄腰,修长清俊,眉若刀裁,眸深如墨,发髻上的发带飘在后面,眼眸微垂,神色漠然,俯视着她。 她手握簪子,警剔地看着书生。 这位书生若是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肯定会同意董庆山刚才的建议,若是两个男人,她不敢保证能不能全身而退。 书生定定地看着她,薄唇如刀,“依在下看,姑娘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相救。” “要的。” 雉娘大口地喘着气,同时心里一松,看来这书生还算个正人君子,没有趁人之危。 董庆山一听不妙,顾不上痛,捂着双眼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想逃跑,雉娘头晕目眩地喘着气,实在没有力气再追。 “请公子相救,这歹人欲毁我清白,可眼下无论有无得逞,若让他逃过,传扬出去,我失贞之名坐实,名节尽毁,女子失贞,不死也是活死人,小女不愿枉死,求公子相助。” 书生看着她手中的簪子,簪子的尖头被磨得极其锋利,显然是有人用磨石故意为之,这姑娘居然随身带着这样的簪子,倒是稀奇。 他慢慢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宽袖往上撩起,快速走前几步按着董庆山,对方手胡乱地挥着,大叫救命,她薅了一把青草,爬上前将董庆山的嘴塞住。 她捋下散乱的发,“他再叫,会引来人的。” 书生不说话,用手刀砍向董庆山的后颈,壮硕的男子瞬间倒地。 雉娘似虚脱一般地坐在地上,喘着气, 书生立在那里,清瘦的身子如青竹一般,寒潭似的眸子看着她,带着探究。 出来的时辰不能太长,要不让人生疑,董氏那里不好蒙混过关,她牙一咬,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没有簪子的固定,髻子松开头发散下来,如黑幕一般顺滑,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几近透明,眸子雾气盈氲,粉唇微张,不停地喘着气,衣裙的腰带在刚才纠缠之间被解开,绿裙松散,衣衫凌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3|永安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她的手握成拳, 指甲陷进肉里, 成为赵雉娘后, 没有一天的安稳的日子过,看着同病相怜的老夫人,胸中燃起熊熊的怒火,董氏为人之毒,简直丧心病狂。 屏风后面的婆子提着恭桶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将老夫人的袖子放下来, 用眼神安慰老夫人。 婆子唤外面的同伴进来,两人掀开被子, 将老夫人抬起,盖着被子还看不出来, 没有被子挡着,老夫人瘦得缩成一团,身子佝偻着,看起来很小。 她心中悲愤, 究竟是长成怎样的黑心肝,才能做得出如此畜牲不如的事情,董氏瞒得好, 把持着内宅, 除了西屋, 都是她的人, 便宜父亲一个大男人, 再孝顺也不可能亲自替母亲沐浴更衣,以至于多年来竟无人发觉董氏虐待老夫人。 婆子们侍候好老夫人,将她重新放回塌上,雉娘对她们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对祖母还有些体己话要说说。” 两个婆子神色有些不屑,站着不动,雉娘冷笑,“怎么?母亲不在家,你们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我是府里正经的小姐,还吩咐不动你们?” 她们相互交换眼色,其中一个道,“三小姐恕罪,老夫人跟前离不得人,夫人让奴婢等照顾老夫人,奴婢们不敢擅自离开,请三小姐谅解。” 雉娘不怒反笑,董氏倒地好手段,连下人都管束得如此忠心,怪不得巩娘娘只知一味示弱,不敢反抗,原主也被逼得上吊自尽,香消玉殒。 “母亲治家有方,你们如此忠心,老夫人有你们侍候,想必母亲是极为放心的。” 两位婆子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意,脸上隐有得色,带着倨傲。 雉娘将带来的点心取出来,点心算不得什么上品,却别有一番诱人的香甜,老夫人的目光有了一些神采。 她倒上一杯茶水,扶着老夫人靠起来,先喝点茶水润下喉咙,然后用手把点心掰得细碎,一点一点地喂给老夫人。 老夫人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吃着吃着,眼眶湿湿的,董氏为人计较,又抠门,怕她吃得多,老要换褥子,一天只给她送两次饭,都只有一小碗米粥。 雉娘见祖母吃得又急又香,一颗心如泡在酸水中,发酸胀痛。 只喂了两块,她就不敢多喂,老夫人这么瘦,不知道胃有没有萎缩,点心和茶水一起,会有饱胀感,怕撑坏胃,不能多吃。 她将剩下的点心重新包起来,放在桌上,老夫人指着发出嘶哑的声音,她会意,把点心放在枕边,老夫人才不叫了。 其实她心知肚明,剩下的点心,老夫人肯定是吃不到嘴的,十有八成要落入婆子们的腹中。 婆子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恨不得赶人,雉娘摸着老夫人的手,背着身子,作着口型,“祖母,我还会来看你的。” 老夫人拉着她,不肯松手,她和巩姨娘又略陪一会,起身离开,老夫人不舍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们,雉娘攥拳,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若她此时揭穿此这事,董氏将过错推到婆子们的头上,不过最多一个失察之过,发卖两个婆子,治标不治本,还会让她怀恨在心,用更隐蔽的法子折磨老夫人。 雉娘强压着悲愤,思量着可行的对策,目前以她和巩姨娘的能力,最好的法子就是常来看望老夫人。 走出东侧屋,东屋另一边侧屋的门开着,门口站着一位绿裙丫头,她隐约记得是赵燕娘的丫头,名叫云香。 好像每回见着,赵燕娘的丫头不是着绿裙就是着黄裙,倒是与她的衣服撞了色,显然是故意为之,将她与奴才们相提并论。 其实赵燕娘也就会耍这样的把戏,比起董氏来,容易对付多了,那丫头见她们现身,转身便进屋。 不一会儿,满头珠光宝气的赵燕娘出来,白面红唇,眉毛画得像两条黑虫子,真不知道是什么审美,应是受董氏的影响。 她站在台阶上,蔑视地看着雉娘她们,“你们想讨好人,也不看身份,注定白忙活一场,是个空算计,祖母多年就瘫在塌,身不能行口不能言,怕是帮不了你们,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地听母亲的话,母亲心善,说不定还能给三妹妹许个好人家。” “多谢二姐姐提点,母亲确实心善,老天都看着的,善恶到头终有报,三妹我可一直盼着老天开眼的那天,让母亲得到该有的报。” 赵燕娘细眼倒竖,怒形于色,“三妹妹,口齿还是这么利,就不知等到嫁人那天,还笑不笑得出来。” 雉娘轻笑,恰到好处地带着一抹羞色,“二姐姐,咱们是未出阁的女子,哪能将嫁人挂在嘴边,俗话说得好,长幼有序,母亲真有中意的人家,那肯定是二姐姐先出门子。” “哼,我才不和你磨嘴皮子,三妹妹,万般都是命,有你哭的时候。” “二姐姐说的话,雉娘不敢苟同,虽说万般皆是命,可命运亦可改,雉娘相信,天道好轮回,苍天在上,报应来了,谁也躲不掉。” 雉娘双眼冰冷地看着赵燕娘,似讥似笑地望着她头上的金饰,赵燕娘脸一白,舅家有丧事,她不爱穿素服,也就是在家里这样打扮,等出去肯定不会的,刚才一心想找死丫头的不痛快,将这茬给忘记。 这死丫头的眼光真让人讨厌,幸好娘透露过,死丫头好日子快到头了,得意不了几天。 她转头看着一直低头没有说话的巩姨娘,慢慢走近,“巩姨娘,我爹不在家,你就不装了,也是,你就会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博取同情。” 雉娘不动声色地将巩姨娘护在后面,直视着赵燕娘。 “二姐姐,你若没什么事,我和姨娘就先行回去。” 赵燕娘冷哼一声,死丫头,就让她再张狂两天,两天后,她是死是活 ,可就由不了她,真期望那天赶快到来。 回到西屋,巩姨娘见屋内并无任何不妥,想着是不是太过多心,雉娘冷着脸,指指自己的房门,“有人来过。” 巩姨娘脸色立马煞白,上下打量着她。 她摇下头,“我无事,贼人早就离开 ,祖母一直这样瘫着,人都瘦得脱了形,看得让人难过。” “可不是吗?”巩姨娘叹口气,“我初遇老爷时,老夫人就是这样瘫着的,虽说老爷日渐发达,老夫人却半天福都没有享过,也是可怜。” 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在董氏手下讨生活,老夫人可怜,她们也不容易。 “雉娘,你也累了,趁着天未黑,赶紧歇一会。” 雉娘明白巩姨娘所指,也不推脱,径直回屋休息,晚上还有硬仗要打,先养好神精吧。 乌朵一直没有开口,雉娘经过几天的观察,看得出来这丫头脑子活人也机灵,可堪大用,而且还很有眼力劲的,从茶楼起就没有问过恩公的身份。 屋内只有主仆二人,她轻声地叮嘱,“今日茶楼中的事情,切莫告诉任何人,那位公子是我的恩公,前几日在天音寺中,有幸得他出手相救,否则…” “三小姐,乌朵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乌朵明白,夫人那时候让三小姐随行,并未带她,肯定是借机为难三小姐,小姐才会结识今天的那位公子。 雉娘点头,合衣躺下,让乌朵也去眯一会,要不然晚上受不住。 且说那贼人七拐八弯地溜到董家所在的东集,大摇大摆地进了董家,董氏见他现身,一喜,用眼神示意他去后门。 贼人不满地撇下嘴,拐去后门,董氏四处看下,见无人注意,疾步走过去,背着人轻声询问,“事成了吗?” 连人都没有,成什么事?害得他白欢喜一场,还以为能抱得到香软的美人。 瘦小的男人不回答,将怀中的肚兜拿出来,肚兜被卷成一团,他将东西塞到董氏的手中,趁机揩油,董氏心花怒放,由着他摸手,嗔笑着将东西接过,藏在袖中,有这样的贴身私密物件,事情肯定成了,那死丫头别想抵赖,乖乖任自己摆布。 她三言两语将男子打发走,难掩兴奋地叫来李氏,神秘地拿出肚兜,“嫂子,你拿着这个,去找老爷提亲,老爷必会同意。” 李氏将东西一把揣进怀中,心道儿子死后总算是有戴孝的人,等那庶女进门,她就可以摆婆婆的款,越想越按捺不住,冲进灵堂,赵县令正在招应来吊唁的人。 赵守和与父亲一起,有他们父子二人在,来董家吊唁的人明显多起来,李氏“扑咚”跪在赵县令的面前。 “妹夫,你侄儿死得惨,你可要替他作主,这灵堂冷冷清清,他生前身边没个嘘寒问暖的人,死后连个戴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是摔盆的孝子,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明知他有情投意合的女子,却碍于情面,一直不敢开口,如今,他人已死,我们不能再让他坟前冷清,他生前的心愿,怎么也要替他完成。” 前来吊唁的人都竖起耳朵,董家儿子在世时,相好的可多了,粉巷的花娘,西街的寡妇,这董家小夫人不会是想让那些粉头们进门吧。 赵县令有些为难,“大嫂,按理说,你这要求也合情合理,可庆山侄子在世时中意的女子,只怕在身份不太妥当,若真让贱籍女子进门,会被别人耻笑。” “妹夫,你庆山侄儿虽然平日荒唐些,可还是知道分寸的,与那些个烟花女子,不过是逢场作戏,真正交好的女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出身清白,家风明正,只要妹夫同意,让他们结亲,此事就能成,妹夫,我替你侄儿磕头。” 李氏这话说得有些蹊跷,赵县令冷着脸,这董家人不会还在想着雉娘吧,也真够可以的。 “正经人家的姑娘,如何会嫁进来守寡,大嫂可要慎言,切莫污了人家姑娘的名节。” “妹夫,那姑娘和你侄子情投意和,不嫁给庆山,天下男人谁还会要她。” 李氏说得斩钉截铁,直直地盯着赵县令,他心一突,莫非雉娘真与庆山有瓜葛? 旁边的赵守和见势不对,把来吊唁的人送出去,灵堂只剩他们自己人,李氏慢悠悠地从怀中将肚兜拿出来,“妹夫,并非嫂子不近人情,而是你侄子实在是可怜,死得惨,你放心,你家姑娘嫁进来,我会当成亲女儿一般对待,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将来过继一个子嗣,那就是堂堂正正的董家少夫人。” 赵县令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手中的东西,没有伸手去接,沉着声让董氏进来。 董氏一脸不知情的样子,不解地询问发生何事,李氏又将刚才的话重说一遍,并将自己手中的肚兜举得高高的,赵守和愤怒地道,“舅母,这样的事情不能乱说,雉娘向来本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外甥想问你,这东西到底从哪里来的?”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夺,李氏哪里肯依,争抢中,卷成一团的肚兜掉在地上,一下子散开来,杏色的锦缎上,绣着缠枝花儿,一只燕子停在花朵中,燕子的尾羽长长的,色彩艳丽,向上卷翘,堪比凤尾。 “多谢母亲教诲。” 赵守和正从前衙走过来,刚才父亲先是关心他的学问,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他是长子,以后赵家的担子都在他的身上,不仅要守住基业,还要照顾几个妹妹。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在他的心中,燕娘和雉娘一样,都是亲妹妹,不会厚此薄彼。 “母亲和三妹妹在说些什么,这么高兴。” “大哥,母亲在教雉娘做人的道理,人生在世,要无愧于天地,否则便是做鬼也要下十八层地狱,受油煎火烧之刑。” 赵守和一愣,“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三妹妹还小,可别吓着她。” “大哥,雉娘不怕的,母亲说得对,做恶事的人,迟早会遭报应,天打雷劈,死后割舌断头都不为过,雉娘问心无愧,什么不都不怕,自然无所畏惧,母亲,你说是不是?” 董氏恨急,偏还要装出笑来,“雉娘说得是,至于死后什么的,只有死人才知道,死了不过一堆黄土,又怎么再享人间的富贵,活人照旧过得体面风光,总比死人强万倍。” “母亲说的在理,但活人总有要死的一天,活着的时候,肯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何等的死法,或是剥皮抽筋,或是身首异处,作得恶越多,死得就越惨。” “雉娘比以前如同换了一个人,说得话让母亲都觉得瘆得慌。” 雉娘如受到惊吓般低下头,“母亲,女儿死过一回,迷糊之中似是看见那鬼差们在往油锅里炸人,女儿大着胆子询问,鬼差道那些人都是生前恶事作多,才会受这样的惩罚,女儿害怕,幸好母亲为人心善,想必死后不用受这些酷刑。” 董氏抖了一抖,复又镇定下来。 她们的谈话有些怪,赵守和皱着眉,除了话题吓人,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董氏已经恢复慈母的样子,“守哥儿,你忙了一天,还不赶紧歇歇。” 赵守和点点头,“娘,我倒是不累,段表弟知道家里有事,也从书院告假,人安排在前书房,明日去外祖家里吊唁。” “鸿哥儿有心了。” 母子俩说着,边往东侧屋走去。 雉娘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背影,神色复杂。 一转头,就见那段家表哥正站在前衙和后院的相连处,痴迷地看着她,她一阵厌烦,不想搭理他。 谁知段鸿渐快步走过来,语气急促,“雉表妹,近日可好?” 雉娘无奈地朝他行礼,“托你的福,死不了。” 段鸿渐似是不敢相信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一脸受打击的样子。 “段表哥有事吗?没事的话雉娘就先行告辞。” 他的嘴张了几下,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一段日子没见,表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鸿表哥,你来了。” 赵燕娘的声音传来,雉娘嘲弄地看着段鸿渐,看得他一阵尴尬。 “三妹妹也在啊,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多嘴,三妹妹很快就是要出门子的人,哪能还和外男见面。” 出门子? 段鸿渐心下咯噔,“燕表妹,雉表妹何时许的人家?” 赵燕娘不回答,用一种怜悯又不屑的目光睨着雉娘,雉娘被看得心头火起,“二姐姐,雉娘要出门子?不知是何时的事情,父亲母亲也未曾提起半句,二姐姐是从何得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4|那个孩子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她的手握成拳, 指甲陷进肉里, 成为赵雉娘后, 没有一天的安稳的日子过,看着同病相怜的老夫人,胸中燃起熊熊的怒火,董氏为人之毒,简直丧心病狂。 屏风后面的婆子提着恭桶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将老夫人的袖子放下来, 用眼神安慰老夫人。 婆子唤外面的同伴进来,两人掀开被子, 将老夫人抬起,盖着被子还看不出来, 没有被子挡着,老夫人瘦得缩成一团,身子佝偻着,看起来很小。 她心中悲愤, 究竟是长成怎样的黑心肝,才能做得出如此畜牲不如的事情,董氏瞒得好, 把持着内宅, 除了西屋, 都是她的人, 便宜父亲一个大男人, 再孝顺也不可能亲自替母亲沐浴更衣,以至于多年来竟无人发觉董氏虐待老夫人。 婆子们侍候好老夫人,将她重新放回塌上,雉娘对她们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对祖母还有些体己话要说说。” 两个婆子神色有些不屑,站着不动,雉娘冷笑,“怎么?母亲不在家,你们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我是府里正经的小姐,还吩咐不动你们?” 她们相互交换眼色,其中一个道,“三小姐恕罪,老夫人跟前离不得人,夫人让奴婢等照顾老夫人,奴婢们不敢擅自离开,请三小姐谅解。” 雉娘不怒反笑,董氏倒地好手段,连下人都管束得如此忠心,怪不得巩娘娘只知一味示弱,不敢反抗,原主也被逼得上吊自尽,香消玉殒。 “母亲治家有方,你们如此忠心,老夫人有你们侍候,想必母亲是极为放心的。” 两位婆子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意,脸上隐有得色,带着倨傲。 雉娘将带来的点心取出来,点心算不得什么上品,却别有一番诱人的香甜,老夫人的目光有了一些神采。 她倒上一杯茶水,扶着老夫人靠起来,先喝点茶水润下喉咙,然后用手把点心掰得细碎,一点一点地喂给老夫人。 老夫人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吃着吃着,眼眶湿湿的,董氏为人计较,又抠门,怕她吃得多,老要换褥子,一天只给她送两次饭,都只有一小碗米粥。 雉娘见祖母吃得又急又香,一颗心如泡在酸水中,发酸胀痛。 只喂了两块,她就不敢多喂,老夫人这么瘦,不知道胃有没有萎缩,点心和茶水一起,会有饱胀感,怕撑坏胃,不能多吃。 她将剩下的点心重新包起来,放在桌上,老夫人指着发出嘶哑的声音,她会意,把点心放在枕边,老夫人才不叫了。 其实她心知肚明,剩下的点心,老夫人肯定是吃不到嘴的,十有八成要落入婆子们的腹中。 婆子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恨不得赶人,雉娘摸着老夫人的手,背着身子,作着口型,“祖母,我还会来看你的。” 老夫人拉着她,不肯松手,她和巩姨娘又略陪一会,起身离开,老夫人不舍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们,雉娘攥拳,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若她此时揭穿此这事,董氏将过错推到婆子们的头上,不过最多一个失察之过,发卖两个婆子,治标不治本,还会让她怀恨在心,用更隐蔽的法子折磨老夫人。 雉娘强压着悲愤,思量着可行的对策,目前以她和巩姨娘的能力,最好的法子就是常来看望老夫人。 走出东侧屋,东屋另一边侧屋的门开着,门口站着一位绿裙丫头,她隐约记得是赵燕娘的丫头,名叫云香。 好像每回见着,赵燕娘的丫头不是着绿裙就是着黄裙,倒是与她的衣服撞了色,显然是故意为之,将她与奴才们相提并论。 其实赵燕娘也就会耍这样的把戏,比起董氏来,容易对付多了,那丫头见她们现身,转身便进屋。 不一会儿,满头珠光宝气的赵燕娘出来,白面红唇,眉毛画得像两条黑虫子,真不知道是什么审美,应是受董氏的影响。 她站在台阶上,蔑视地看着雉娘她们,“你们想讨好人,也不看身份,注定白忙活一场,是个空算计,祖母多年就瘫在塌,身不能行口不能言,怕是帮不了你们,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地听母亲的话,母亲心善,说不定还能给三妹妹许个好人家。” “多谢二姐姐提点,母亲确实心善,老天都看着的,善恶到头终有报,三妹我可一直盼着老天开眼的那天,让母亲得到该有的报。” 赵燕娘细眼倒竖,怒形于色,“三妹妹,口齿还是这么利,就不知等到嫁人那天,还笑不笑得出来。” 雉娘轻笑,恰到好处地带着一抹羞色,“二姐姐,咱们是未出阁的女子,哪能将嫁人挂在嘴边,俗话说得好,长幼有序,母亲真有中意的人家,那肯定是二姐姐先出门子。” “哼,我才不和你磨嘴皮子,三妹妹,万般都是命,有你哭的时候。” “二姐姐说的话,雉娘不敢苟同,虽说万般皆是命,可命运亦可改,雉娘相信,天道好轮回,苍天在上,报应来了,谁也躲不掉。” 雉娘双眼冰冷地看着赵燕娘,似讥似笑地望着她头上的金饰,赵燕娘脸一白,舅家有丧事,她不爱穿素服,也就是在家里这样打扮,等出去肯定不会的,刚才一心想找死丫头的不痛快,将这茬给忘记。 这死丫头的眼光真让人讨厌,幸好娘透露过,死丫头好日子快到头了,得意不了几天。 她转头看着一直低头没有说话的巩姨娘,慢慢走近,“巩姨娘,我爹不在家,你就不装了,也是,你就会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博取同情。” 雉娘不动声色地将巩姨娘护在后面,直视着赵燕娘。 “二姐姐,你若没什么事,我和姨娘就先行回去。” 赵燕娘冷哼一声,死丫头,就让她再张狂两天,两天后,她是死是活 ,可就由不了她,真期望那天赶快到来。 回到西屋,巩姨娘见屋内并无任何不妥,想着是不是太过多心,雉娘冷着脸,指指自己的房门,“有人来过。” 巩姨娘脸色立马煞白,上下打量着她。 她摇下头,“我无事,贼人早就离开 ,祖母一直这样瘫着,人都瘦得脱了形,看得让人难过。” “可不是吗?”巩姨娘叹口气,“我初遇老爷时,老夫人就是这样瘫着的,虽说老爷日渐发达,老夫人却半天福都没有享过,也是可怜。” 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在董氏手下讨生活,老夫人可怜,她们也不容易。 “雉娘,你也累了,趁着天未黑,赶紧歇一会。” 雉娘明白巩姨娘所指,也不推脱,径直回屋休息,晚上还有硬仗要打,先养好神精吧。 乌朵一直没有开口,雉娘经过几天的观察,看得出来这丫头脑子活人也机灵,可堪大用,而且还很有眼力劲的,从茶楼起就没有问过恩公的身份。 屋内只有主仆二人,她轻声地叮嘱,“今日茶楼中的事情,切莫告诉任何人,那位公子是我的恩公,前几日在天音寺中,有幸得他出手相救,否则…” “三小姐,乌朵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乌朵明白,夫人那时候让三小姐随行,并未带她,肯定是借机为难三小姐,小姐才会结识今天的那位公子。 雉娘点头,合衣躺下,让乌朵也去眯一会,要不然晚上受不住。 且说那贼人七拐八弯地溜到董家所在的东集,大摇大摆地进了董家,董氏见他现身,一喜,用眼神示意他去后门。 贼人不满地撇下嘴,拐去后门,董氏四处看下,见无人注意,疾步走过去,背着人轻声询问,“事成了吗?” 连人都没有,成什么事?害得他白欢喜一场,还以为能抱得到香软的美人。 瘦小的男人不回答,将怀中的肚兜拿出来,肚兜被卷成一团,他将东西塞到董氏的手中,趁机揩油,董氏心花怒放,由着他摸手,嗔笑着将东西接过,藏在袖中,有这样的贴身私密物件,事情肯定成了,那死丫头别想抵赖,乖乖任自己摆布。 她三言两语将男子打发走,难掩兴奋地叫来李氏,神秘地拿出肚兜,“嫂子,你拿着这个,去找老爷提亲,老爷必会同意。” 李氏将东西一把揣进怀中,心道儿子死后总算是有戴孝的人,等那庶女进门,她就可以摆婆婆的款,越想越按捺不住,冲进灵堂,赵县令正在招应来吊唁的人。 赵守和与父亲一起,有他们父子二人在,来董家吊唁的人明显多起来,李氏“扑咚”跪在赵县令的面前。 “妹夫,你侄儿死得惨,你可要替他作主,这灵堂冷冷清清,他生前身边没个嘘寒问暖的人,死后连个戴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是摔盆的孝子,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明知他有情投意合的女子,却碍于情面,一直不敢开口,如今,他人已死,我们不能再让他坟前冷清,他生前的心愿,怎么也要替他完成。” 前来吊唁的人都竖起耳朵,董家儿子在世时,相好的可多了,粉巷的花娘,西街的寡妇,这董家小夫人不会是想让那些粉头们进门吧。 赵县令有些为难,“大嫂,按理说,你这要求也合情合理,可庆山侄子在世时中意的女子,只怕在身份不太妥当,若真让贱籍女子进门,会被别人耻笑。” “妹夫,你庆山侄儿虽然平日荒唐些,可还是知道分寸的,与那些个烟花女子,不过是逢场作戏,真正交好的女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出身清白,家风明正,只要妹夫同意,让他们结亲,此事就能成,妹夫,我替你侄儿磕头。” 李氏这话说得有些蹊跷,赵县令冷着脸,这董家人不会还在想着雉娘吧,也真够可以的。 “正经人家的姑娘,如何会嫁进来守寡,大嫂可要慎言,切莫污了人家姑娘的名节。” “妹夫,那姑娘和你侄子情投意和,不嫁给庆山,天下男人谁还会要她。” 李氏说得斩钉截铁,直直地盯着赵县令,他心一突,莫非雉娘真与庆山有瓜葛? 旁边的赵守和见势不对,把来吊唁的人送出去,灵堂只剩他们自己人,李氏慢悠悠地从怀中将肚兜拿出来,“妹夫,并非嫂子不近人情,而是你侄子实在是可怜,死得惨,你放心,你家姑娘嫁进来,我会当成亲女儿一般对待,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将来过继一个子嗣,那就是堂堂正正的董家少夫人。” 赵县令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手中的东西,没有伸手去接,沉着声让董氏进来。 董氏一脸不知情的样子,不解地询问发生何事,李氏又将刚才的话重说一遍,并将自己手中的肚兜举得高高的,赵守和愤怒地道,“舅母,这样的事情不能乱说,雉娘向来本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外甥想问你,这东西到底从哪里来的?”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夺,李氏哪里肯依,争抢中,卷成一团的肚兜掉在地上,一下子散开来,杏色的锦缎上,绣着缠枝花儿,一只燕子停在花朵中,燕子的尾羽长长的,色彩艳丽,向上卷翘,堪比凤尾。 赵县令见母亲已被妥善安置好,再听董氏如此说,气消了一些,董氏再有错,可在孝顺父母上面,却是做得妥妥贴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父亲在世时,曾说过董氏是佳媳,不仅田间地头的活计拿手,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常常对她赞不绝口,今日他说出休弃的话,也是气在头上。 “你回去吧,平日里都是你照料娘的饮食起居,你辛苦了,今夜我就在这里陪娘吧。” 董氏感动得热泪盈眶,“老爷,妾身能得老爷一句辛苦,便是累死也甘愿。” 说完就要往赵县令的身上靠,赵县令看着她被泪水冲得一道道的脸,皱下眉头,又想到娇妾那滑嫩的脸,艰难地咽下口水,将她一推,“时辰不早,你去歇息吧。” 董氏一僵,低着头,做柔顺状地退出去。 塌上的老夫人口中还在呜呜做响,瞪着董氏叫唤,董氏侧身回一个阴恻的笑,老夫人的眼神黯淡下来,痴痴地望着儿子。 赵县令没有注意到她和董氏的眉眼官司,以为老母亲是想念自己,挤出一个笑,“娘,今日儿子在这里陪你,让大梅回去歇息,平日里都是大梅侍候你,这回,也让儿子尽尽孝。” 老夫人摇头,耷拉着眼,老泪纵横。 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死死地拉着儿子的手,可怜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真是有苦说不出。 赵县令却没有读懂老夫人眼中的意思,自顾地说起趣事,老夫人的眼神越发的黯淡,慢慢地闭上眼睛。 见母亲睡去,赵县令想悄悄地离开,却不料老夫人虽然睡着,可手却死死地拉着他的衣服,怎么也掰不开。 他无法,只能趴在塌边,和衣而睡,不一会儿便手脚发麻,一夜不停地辗转,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老夫人醒后他才抽开衣袖,让下人们侍候老夫人,自己则梳洗一番后,呲着牙去上堂。 文师爷见状,关切问道,“大人何故如此,可是夜里睡得落了枕?” 赵县令摆下手,揉着后颈,转下脖子,示意他不提也罢,堂中衙役执仗立于两侧,外面无人击鼓,衙门外一人一马至,从马上下来一位青衣中年男子。 文师爷一瞧,忙出去迎接,“竟是秦书吏,什么风将您给吹来咱们渡古县,可是知府大人又有何要事?” 赵县令听到文师爷的声音,也跟着出来,秦书史是临洲蔡知府身边的红人,随侍在知府的身边,鲜少外出公干,他亲自到访渡古县,定然事情不小。 秦书吏将马的缰绳递给衙役,朗声大笑,“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敢问书吏,喜从何来?” 赵县令有些不解,秦书吏从怀中拿出一封邸报,呈给赵县令,“喜从京城来,赵大人请过目,蔡知府一接到邸报,便命下官马不停蹄地给大人送来,正好,此等大喜,下官还要向大人讨一杯薄酒。” 赵县令惊疑地从红封中拿出邸报,略一阅览,大喜过望,做一个请的姿势,“秦书吏,里面请,本官今日高兴,定让秦书吏尽兴而归。” 秦书吏一拱手,“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上一杯喜酒,也算是沾了咱们县主娘娘的光。” 赵县令哈哈大笑,抓着他的手就往内衙走,随手将邸报递给文师爷,文师爷展开一扫,脸露喜气,也是满面春风。 文师爷紧跟上前,一面派人去安排席面,一面派人去后院通知夫人,一时间县衙内外欢声一片,恭喜之词不绝于耳。 赵凤娘随姑母住在京中,因着姑母的关系,常去宫中陪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行前去行宫游玩,忽然狂风大作,皇后娘娘险些掉进湖中,赵凤娘当时恰好站在娘娘的身边,情急之下将皇后娘娘死死拽住,才幸免于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5|身世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他从未想过要与董家结亲, 以前没想过, 现在董庆山都死了, 更加不可能,偏妻子被猪油蒙住心肝,向着娘家。 他不说话,书房内静得吓人。 董氏往前一步,放低姿态, 语气讨好又婉转, “老爷,你还记不记得, 昨夜里家里遭贼的事情,东西许是那杀千刀的贼顺走的, 燕娘一直谨守闺训,怎么可能和庆山有私情,必是我那嫂子…小姑子难做,大嫂平日里就常眼红我, 可能是这样才遭来祸事。” 她掩着面哭起来,今日因去奔丧,脸上没有涂那些厚粉, 也没有抹那胭脂, 虽然皮糙又黑, 却比以前看得顺眼。 赵县令放下手中的书, 看着她, 神色慢慢缓和下来,董家人贪得无厌,这些年他深有体会,难保他们不会起歪心,在他的内心深处相信,无论是燕娘还是雉娘,他的女儿,都不可能做出和别人私相授受的事情。 董氏心里长舒口气,此事圆过去,大嫂那里她也不怕。 好不容易安抚好赵县令,虽然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冷眼,董氏又开始嘘寒问暖,被赵县令以公务为由打发走。 董氏不甘地离开,娘家人此举,有些寒她的心,听娘的意思,只要庆山能有守孝的未亡人,就算是燕娘嫁过去,她们居然也愿意将错就错,丝毫都不曾考虑过燕娘的苦。 她恨得咬牙切齿,望着西屋的方向,竟然在两个贱人手中吃这么个哑巴亏,看她要如何讨回来,只不过罗老大怎么会拿到燕娘的肚兜,此事还要查清楚。 左思右想,趁机带着曲婆子出门,沿后街拐个弯,来到与罗老大租住的民宅,让曲婆子在外面守着,她推门进去,罗老大早就等候在那,神色颇为得意,“大梅,此次我帮你做成这事,你的好处可不能少,我最近手中紧巴巴的,连这月的房租都未交。” 还想有好处,事情差点被他搞砸,董氏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甲中还有污垢,一阵恶心,沉着脸,“我问你,东西是在哪里拿到的?” “当然是在你那庶女的房间里。” 小贱人,真是小看了她,董氏暗恨。 “此事你办得很好。”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素色荷包,递给罗老大,罗老大欢喜地接过,顺便摸一下她的手。 她眼神闪过厌恶,这个罗老大,真是死性不改,若不是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她定让他好看。 “事情没完,还得要麻烦你。” 罗老大将荷包往怀里揣,“你尽管说吧。” 董氏阴着脸对他安排一番,然后离去。 他呆在原地,咧着嘴笑得开怀,竟是让他动真格的,去坏那庶女的清白,这样的好事,他最是喜欢。 他摸下怀中的银子,少说也有五两,有银子拿,还能睡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这样的美差到哪里去找。 忍不住吞下口水,县令家那位庶出的小姐,可不是董氏生的女儿,听说长得极为貌美,这小美人儿很快就是他的口中食,想想都让他浑身颤抖。 突然,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暗骂董氏离开时没关门,骂骂咧咧地去关门,还未走到跟前,却不想被人一脚踢飞。 他被踹得撞在墙上,正欲破口大骂,吐掉口中的灰,视线中,出现一位清瘦冷清的男人。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极高,又很清瘦,他的眼神冷冷清清,俯视着地上的罗老大,如看一只蝼蚁。 后面的门被人关上,胥良川身后的随从走上前,他名叫许敢,身材结实,罗老大拼命挣扎,怎奈许敢力气甚大,三下两下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罗老大拼命挣扎,绳子却挣越紧,“这位公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是不是找错了人?” “你可是罗老大,芦花村人氏,以前与赵县令曾经比邻而居?” 罗老大心惊,这人怎么知道的,看来是有备而来,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公子,也不可能会得罪他。 “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找小人有何事?小人平日里也常帮别人跑腿,混口饭吃,若公子相问,必知无不言,求公子先给小人松绑吧。” 胥良川停在距他一步之遥处,眼神冰冷,“既然是,那就没有找错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想听罗老大说说以前在芦花村的往事,比如和邻里相处的事。” 罗老大有些懵,这位公子大张旗鼓地绑住自己,是想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是那有什么好听的。 早些年,没什么值得讲的。 “这位公子,看你出身不差,想听故事,为何不去茶楼听书,可比小人讲得好多了。” 许敢是个急性子,力气是常人的两倍,见罗老大没听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当下就给了他一拳。 罗老大捂着腹,痛得打滚,恍然明白眼前公子的意思,和邻里的故事,又提到赵县令,或许就是他和董氏的事情。 “罗老大,现在想起什么了吗?是否可以说说,你和董氏的故事。” 果然如此,罗老大反倒明白过来,这位公子必是想探赵家的事情,不知和赵家有什么过节。 赵家人的事情与他无关,只要不是找他麻烦的,他就放心了。 他和赵家是邻居,他父母早亡,东一家西一家地混口饭吃,赵书才与他则不同,一直都踏实地做活。 赵家穷,赵母当年治病花了不少银子,赵家的女儿自卖自身,得了些银子,却也没能支撑多久,就花得精光,赵母病虽好了,人却瘫在塌上。 赵书才受家境拖累,和他一样,都是光棍,不过赵书才长得比他端正,最后娶了董氏,听说半个铜子儿都没花,他心生嫉妒,想着赵书才真是好命。 董氏虽丑,皮肤也黑,可也是个女人,赵书才常外出做活,只剩董氏在家照顾父母,他便不停地找借口串门子,想揩点油水。 赵家老爷子那时候身体还算硬朗,董氏会做人,也是干活的好手,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能上手,老爷子对她赞不绝口,加上她进门两年后就生了儿子,更让老爷子满意。 董氏身形壮硕,屁股也大,虽然皮子又黑又糙,但也是个女人,生完孩子后身子看起来也有些勾人,他有事没事地往前凑,董氏不拒绝,可想要摸个手什么的,董氏就不干了,气得他差点骂人。 村里的屋子不比城里,两家之间不过是堵土墙,董家的厨房就挨着他家,庄户人家都没有专门的净室,洗澡啥的,都是在厨房后面解决。 他趁无人时,在墙上凿了一个洞,正好对着董家的厨房,常常看到董氏光着身子洗澡。 不能摸,看着解下馋也是好的。 有回,他实在没忍住,翻墙闯进去,董氏倒也没大吃惊,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搓洗起来,他心中一喜,正要脱衣办事,就听到有人走近。 屋子里的赵老爷子不知为何往这边走,也一头闯了进来,董氏惊得大叫,用衣服遮住身子,大喊捉贼,老爷子看到他大怒,边骂边要过来打他。 他无路可逃,脑子里只想着不能让老爷子将此事宣扬出去,否则赵书才饶不了他,他情急之下,抄到一根棍子,一挥过去,将老爷子被打得往前扑,前额正好磕在灶台上。 董氏这时也穿好衣服,见老爷子趴着不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摸下老爷子的鼻息,只摸到满手的鲜血,老爷子竟然气绝身亡。 他吓得手足无措,怎么会出了人命,董氏先是一呆,然后却笑了起来,吩咐他一起,将老爷子抬到屋外的大石头上,村里的人家大多会在院子里摆放这样的大石头,用来劈柴磨刀,他立马明白董氏的用意,照做后翻墙走人。 不一会儿,他就在墙这边听到董氏在大声叫人,很快全村人都知道,赵家老爷子在家里摔倒,正巧磕在院子里摆放的大石头上,当场丧命。 董氏哭得悲痛欲绝,屋内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她将儿子抱出来,跪在地上,哭得凄惨,让人动容。 村里派人去镇上做活的地方通知赵书才,又有几个人帮她将老爷子抬回屋内,瘫痪在床的赵母不停地询问发生何事,也没有人理。 等赵书才赶回来时,就见媳妇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亲的尸体被摆在屋子的中间,他悲痛欲绝,董氏不停地哭着骂自己,没有照顾好公爹,她在屋子里忙活,公爹想到院子里劈些柴火,谁知眨眼的功夫,竟天人永隔。 赵书才见她哭得伤心,不忍再苛责,叫上村里的长者,安排父亲的后事。 罗老大忆到这里,有些走神,难道这位公子是为此事而来,他又是从何处听到风声的,他与赵家是什么关系? “雉娘很好,居然还有几分手段,往日母亲看走眼了。” 董氏的眼神阴毒,雉娘不闪不避,甚至脸上还带着被人夸奖后的羞赧,“谢母亲夸奖,雉娘能有今天,都是母亲平日里教导有方,没有母亲的督促,雉娘还只知道自怜自怨,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对不起母亲和父亲的教诲,也对不起自己来这世间一趟。” “雉娘懂事,母亲欣慰不已,到底是没有白养你一场,但愿你一直都能这样聪明,那母亲就放心了。” “多谢母亲教诲。” 赵守和正从前衙走过来,刚才父亲先是关心他的学问,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他是长子,以后赵家的担子都在他的身上,不仅要守住基业,还要照顾几个妹妹。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在他的心中,燕娘和雉娘一样,都是亲妹妹,不会厚此薄彼。 “母亲和三妹妹在说些什么,这么高兴。” “大哥,母亲在教雉娘做人的道理,人生在世,要无愧于天地,否则便是做鬼也要下十八层地狱,受油煎火烧之刑。” 赵守和一愣,“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三妹妹还小,可别吓着她。” “大哥,雉娘不怕的,母亲说得对,做恶事的人,迟早会遭报应,天打雷劈,死后割舌断头都不为过,雉娘问心无愧,什么不都不怕,自然无所畏惧,母亲,你说是不是?” 董氏恨急,偏还要装出笑来,“雉娘说得是,至于死后什么的,只有死人才知道,死了不过一堆黄土,又怎么再享人间的富贵,活人照旧过得体面风光,总比死人强万倍。” “母亲说的在理,但活人总有要死的一天,活着的时候,肯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何等的死法,或是剥皮抽筋,或是身首异处,作得恶越多,死得就越惨。” “雉娘比以前如同换了一个人,说得话让母亲都觉得瘆得慌。” 雉娘如受到惊吓般低下头,“母亲,女儿死过一回,迷糊之中似是看见那鬼差们在往油锅里炸人,女儿大着胆子询问,鬼差道那些人都是生前恶事作多,才会受这样的惩罚,女儿害怕,幸好母亲为人心善,想必死后不用受这些酷刑。” 董氏抖了一抖,复又镇定下来。 她们的谈话有些怪,赵守和皱着眉,除了话题吓人,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董氏已经恢复慈母的样子,“守哥儿,你忙了一天,还不赶紧歇歇。” 赵守和点点头,“娘,我倒是不累,段表弟知道家里有事,也从书院告假,人安排在前书房,明日去外祖家里吊唁。” “鸿哥儿有心了。” 母子俩说着,边往东侧屋走去。 雉娘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背影,神色复杂。 一转头,就见那段家表哥正站在前衙和后院的相连处,痴迷地看着她,她一阵厌烦,不想搭理他。 谁知段鸿渐快步走过来,语气急促,“雉表妹,近日可好?” 雉娘无奈地朝他行礼,“托你的福,死不了。” 段鸿渐似是不敢相信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一脸受打击的样子。 “段表哥有事吗?没事的话雉娘就先行告辞。” 他的嘴张了几下,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一段日子没见,表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鸿表哥,你来了。” 赵燕娘的声音传来,雉娘嘲弄地看着段鸿渐,看得他一阵尴尬。 “三妹妹也在啊,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多嘴,三妹妹很快就是要出门子的人,哪能还和外男见面。” 出门子? 段鸿渐心下咯噔,“燕表妹,雉表妹何时许的人家?” 赵燕娘不回答,用一种怜悯又不屑的目光睨着雉娘,雉娘被看得心头火起,“二姐姐,雉娘要出门子?不知是何时的事情,父亲母亲也未曾提起半句,二姐姐是从何得知的?” “就这两天的事情,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等嫁过去自然知道。” 雉娘呆滞住,突然掩面哭起来,朝赵县令的书房跑去,赵县令正心烦意乱,见三女儿哭得像个泪人一般,不由大惊。 “雉娘,你这是怎么了?” 雉娘抽抽搭搭,伤心又可怜,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斑斑,哽咽道,“爹,刚才二姐姐说我这两天就要嫁人,雉娘一时接受不了…本来还想着多在家中陪伴父亲母亲,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心中难过,雉娘不要嫁人,女儿舍不得父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赵县令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此时,赵燕娘和段鸿渐也赶过来,他看到有外人,按着怒火,“段贤侄,我们父女有私事要谈,请贤侄回避。” 段鸿渐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只得告辞。 他一走,赵县令气得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本厚书,朝赵燕娘砸过去,“孽障,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有这么跟妹妹说话的吗?你妹妹要嫁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知道?” 书本正好砸在赵燕娘的脸上,鼻血倾刻间流下来。 赵县令的手不停要发抖,指着赵燕娘,“孽障,你说,你从哪里得知你妹妹这两天要嫁人的,又是嫁给何人?” 赵燕娘捂着鼻子,血流得手上全是,脸上红红白白,煞是恐怖, “爹,女儿没有说错,雉娘和庆山表哥不清不楚的,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雉娘脸色雪白,咬着唇,泪如珠子般滚下来,“爹,二姐姐说的什么话,雉娘听不懂,雉娘和庆山表哥总共都没见过几次,什么时候不清不楚,二姐姐红口白牙,这是要逼雉娘去死。” 她身子本就纤细,极度的愤怒和伤心下,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赵县令忍无可忍地又朝赵燕娘砸过去一本书,“混账东西,你疯了,如此污自己妹妹的清白。” 赵燕娘被砸得脑子一懵,失去理智,“女儿没有胡说,她和她那个小妇姨娘一样,光会勾引男人,庆山表哥就是被她勾得五迷三道,这才丢了性命,她不嫁给庆山表哥,还能嫁给谁,天下哪还有男人敢要她。” 雉娘强撑着身子,伤心欲绝,“二姐姐,雉娘虽是姨娘所出,却也是爹的亲生女儿,庆山表哥明明是死在七峰山,雉娘是长了翅膀不成,能飞去那里害死他,二姐姐,你恨姨娘,也恨雉娘,恨不得让我们去死,雉娘不怕死,姨娘也不怕,就怕别人泼脏水,死后还要背负污名。”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直直地怒视着赵燕娘。 赵县令将她扶起,痛心地看着赵燕娘,“燕娘,你如此处心积虑地污蔑自己的亲妹妹,不过是想掩盖自己的丑事,真正与庆山交往过密的人,恐怕是你自己吧,为父本来不愿意相信,想我赵书才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事到如今,由不得为父不信,那董家还握着你的私物,以此要挟,要将你嫁过去。” 这下赵燕娘连脸上的痛都忘记了,鼻子的血早就不流,只不过是看着恐怖,“爹,女儿和庆山表哥没有私情,你可不能信他们的话。” 赵县令很痛心,女儿再不是,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二女儿和三女儿不和,他当父亲的人,要如何做,才是好。 “爹,女儿就因为是姨娘所出,二姐姐就将雉娘视如草芥,连名节如此重要的东西,都可以张口就毁,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死早超生,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逼上绝路,前次是阎王怜悯,没有收女儿,这次女儿实在是走投无路,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她脸上泪仍然流个不停,神色却是坚定无比,凄然地站起身,赵县令看得心凉,失声叫道,“雉娘,你可不能做傻事,爹答应你,以后你的亲事,爹亲自把关,你母亲不得插手。” “爹,女儿不愿让您为难。”雉娘神色凄婉,虽然眼中闪过亮光,却还是伤心地摇头,“若因为女儿,让你和母亲心生间隙,那女儿就是个罪人,也没有颜面存于世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6|大白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巩氏离宫后, 皇后一人独自坐在殿中,空荡荡的宫殿中冷清清的,四周的雕梁画栋, 盘龙飞凤, 龙身上金鳞生辉, 凤嘴中明珠璀璨,金碧辉映, 富丽堂皇。 虽然还未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已经十分的肯定雉娘就是当年的孩子。 董氏, 柳叶? 她们之中,究竟是谁扔了雉娘, 芳姑所说的故人又是谁,又为何在县衙附近,是不是因为雉娘,她又会知道怎么样的内情? 董氏已死,董家已灭门, 可她依旧心内恨意难消, 董氏迫害怜秀, 又害她亲女, 此仇不报, 抱恨终身, 她冷着脸召来一个隐卫,让他即刻去渡古,将董氏的尸骨挖出来鞭尸, 然后挫骨扬灰。 隐卫消失在黑夜中,她让琴嬷嬷进来,“本宫思量着,雉娘的嫁妆还是不能太轻,你再加三成,将本宫私库中的最里面的几个箱子挑出一半,充当她的嫁妆。” 琴嬷嬷面色不变,恭敬地退下,皇后私库中的那几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当初永安公主出嫁时,带走一半,现在赵三小姐出嫁,娘娘也要送出余下的一半,可想而之,娘娘对于赵三小姐这个外甥女,是何等的重视。 她心里为胥家高兴,当年胥老夫人对她有恩,她一直铭记在心,如遇机会,总要为胥家做些事情。 巩氏归家后,和赵书才说起皇后将替雉娘备嫁妆,赵书才很是高兴,因为妻子是皇后嫡妹的缘故,他最近收到不少的邀请,虽然是年后上任,可同僚和上峰都对他十分的恭敬。 皇后娘娘和怜秀是同母姐妹,血亲比常远侯府的人更浓一分,娘娘对雉娘另眼相看,还要亲备嫁妆,足以说明她是何其的看重怜秀这个妹妹。 他觉得很有面子,三个女儿,都嫁得十分的体面,长女嫁常远侯嫡孙,次女是四品大臣的独子媳妇,小女儿又许配给阁老家的大公子。 巩氏的眼睛还有些肿,她低着头,就要去内室,赵书才这才注意到她,“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肿成这般?” “没什么,太过高兴,喜极而泣。” “是应该高兴。”赵书才不疑有他,顺着她的话。 巩氏依旧没有抬头,“老爷,我去看看雉娘。” “你去吧。”赵书才犹自在兴奋中,抚着短须,慢慢地踱到书房。 雉娘正托着腮,坐在自己的房间,脑海里不停地想着事情,燕娘一直强调自己不像董氏,是怕皇后挖出董氏当年苛待她们母女的事情,而报复在她头上,还是另有原因。 可第一次进宫里,皇后并不清楚娘的身份,那燕娘又为何主动提起自己和董氏长得不像,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如果是另有原因,那原因是什么? 大公子为何特意要提醒自己强调燕娘的长相? 雉娘觉得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她将手撑着下巴,用手指漫不经心地划着桌面,慢慢地梳理着思绪,首先从赵凤娘身上开始,凤娘因为姑姑的原因,而当上的县主。 姑姑是皇后的丫头,再好的主仆感情也不可能封丫头的侄女为县主吧,就算是凤娘救过皇后,奴才的侄女救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以这几次进宫来看,除了第一次,皇后表面对凤娘的亲热,其它的时候都很平淡,初见里皇后对凤娘的慈爱之情不像是装的,那为什么会突然平淡下来。 好像就是燕娘说凤娘长得像姑姑的时候。 凤娘和太子有情,皇后若真是喜爱凤娘,为何不顺水推舟,偏要将凤娘嫁给平家?她隐约想起,太子似乎和凤娘是同天生辰。 那么… 她脑中灵光一现,飞快地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 回到房间里,叫来青杏,“你联络一下大公子,我要见他。” “你要见谁?”巩氏站在门口,含笑地看着她,她立马起身,脸上泛起红晕,青杏见状,悄悄地退出去。 “娘,你怎么来了,我听兰婆婆说你进宫去了,怎么…可是有不好的事,你的眼睛都肿了?” “傻孩子,娘是为你感到高兴,所以欢喜而泣,娘娘跟我说,你的嫁妆不用操心,她会亲自置办。” “娘娘大恩,雉娘感念在心。”雉娘扶着巩氏坐好。 巩氏看着她如花的娇嫩面庞,猜想着她究竟是谁? 看长姐的反应,应该知道雉娘的真正身份,雉娘会不会是长姐的孩子,要不然怎么会长得这么像长姐? 雉娘被她盯看有些发慌,“娘,你这么看着我看什么,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妥之处。” “哪有不妥之处,人比花娇,娘是在想着,大公子今后有福了。” 雉娘不知想到何处,脸一红,羞怯地低头。 隔天,她和胥良川约在外面的茶楼,他依旧早到,依旧是青衣墨发,冷清如常,不同的是,他的眼底,有一丝情愫。 只不过雉娘一心想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并没有注意到。 他掀着袍子坐在桌子边,“你找我?” “是的,大公子,雉娘有一事深觉困惑,犹记得头一次进宫时,我二姐就说她自己不像生母,昨日进宫后,二姐宁愿不认董氏,也要说自己不像董氏,我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些奇怪。” 胥良川眼底赞许,这小姑娘心思如此之多,怎么可能看不出端倪? “那依你之见,赵燕娘这般做的原因是什么?” 雉娘也不瞒他,如实道来,“我初时猜是皇后的缘故,皇后是我娘的嫡姐,董氏生前苛待我们母女,但董氏已死,我二姐是怕被皇后迁怒,所以才和董氏划清界线,可我记得,头一回进宫时,她并不知道我娘和皇后的关系,为何那时就开始说自己不像董氏?” 胥良川坐下来,低头含笑,示意她也坐下,两人对面而坐,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他自然地替她倒一杯热茶,热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那你现在是如何想的?” 雉娘伸手接过杯子,道声谢,抿口茶水,“大公子,不知是不是我想得太多,还是我将此事阴谋论,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不知大公子可否为我解惑?” “我原本以为此事待我们成亲后,我再细细告之,看来你自己心中已经有所怀疑,自古以来,后宅阴私,总有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年董氏是在京中产下双胎女,双胎女和太子同天生辰,和太子同天生辰的还有另一女婴,是祝王府的通房所出,不过一生下来就夭折,皇后也是因为育有长子,才会在陛下登基时被册为皇后。” 雉娘露出恍然的表情,将事情串连在一起,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如此一说,也就解释得通。 “可是我有些不明白,凤娘像姑姑,燕娘像董氏,这两人…都不像,事情怕是不那么简单吧。” 胥良川皱眉,他也有同感,或许皇后生的那个女儿已经不在人世。 他看着对面的少女,如果她不是长得像赵夫人,那就是妥妥的皇后亲女,可她像皇后,也像亲娘,他派人查过,董氏抱着双生女回石头镇时,巩氏的孩子都已经两个月,两个月的孩子能辩出长相,不可能被换,而无人发现。 那么,如果董氏确实产下双女,皇后的孩子凶多吉少。 董氏似乎并不知情,如果知情,不可能到死没有露出端倪。 那么唯一知情之人就是赵氏,皇后昨日又见过赵氏,不知和赵氏说过什么,赵氏就同意让燕娘嫁给继子。 说实话,若不是雉娘是赵家人,他只想远离赵家和段家,管他们是死是活。 今生,很多事情都改变,许是在前世的岁月里,他对太子的印象都在年少时的相处,根本就不清楚太子的真正性情,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觉得自己或许错了。 太子并不像他记忆中的那般清正贤德,反而有些小人之心。 雉娘似乎也更喜欢二皇子一些。 她的亲娘是皇后的嫡亲妹妹,若是太子和二皇子真有相争的一天,他的决定肯定会和前世不一样。 雉娘见他默不作声,轻声地问道,“大公子,可是我想得不对,为何你不说话?” 胥良川回过神来,“不,你说得很对,或许当年的那个孩子已经夭折,真的不在人世。” 雉娘点头,这和她猜想的差不多,如果姑姑存了让自己的侄女顶替的心思,那么势必要永绝后患,将皇后的女儿弄死。 “大公子,此事能查出真相吗?” 他摇摇头,“难,此事进行得十分隐蔽,又过去十几年,毫无蛛丝马迹,无从下手,除非段夫人亲自开口。” 雉娘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的对策,不知有没有什么让人说真话的药。 皇后和赵氏,都有可恨之处。 她们都是为了富贵,只不过比起皇后,她更不齿赵氏,为了私利,加害幼儿,何其残忍。 “你说,权势真的就这么重要,可以让人抛弃亲女,可以让人加害无辜稚儿。” 她的语气有些落寞,带着伤感,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倾身去抚着她的头,她的发如丝般地柔滑。 “为利之人,何其之多,以他人为鉴,才正己身,无论今后如何,我绝不会因为世俗中的权势利欲而伤害于你。” 他不会,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让他在权势和她之间做出选择,他就带她回阆山,过着闲看云起,淡看风云的日子。 她动容地望着他,他的眼神是那么的真挚,带着看淡一切的超然。 仿佛在他的眼里,她才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其它的都不过轻如云烟。 从初见到现在,这个男人一直给她的都是帮助,在这异世中,若不是他,可能在和董氏的斗争中,她就活不下来。 是他,给了她全新的人生。 她喃喃道,“大公子,你真好。” 然后站起来,给他行了一个大礼。 “不,此生有你,才是最好。” 如果没有她,他又会是怎么样的呢?纵然是能避开赵家,保住胥家,可前世他已经淡看人生,再次进入朝堂,每天殚精竭虑,不断谋划又有何意义? 是她,让他有了和前世不一样的感觉。 他直起身,绕过桌子,站在她的面前,她仰着脸,对上的就是他幽暗如潭的眸子,和慢慢倾下来的颀长身体。 她被男子紧紧地抱在怀中,脸贴在他的胸膛处,听到里面如鼓般的心跳声,呼吸着他身上独有的书卷香和清竹气息,脑子里一片空白,一阵阵的眩晕。 她尝试着推开,却发现他的身子并不像想像中的那般清瘦,双臂如铁箍一般,推都推不开。 “大公子…”她细声地呼唤,男子并没有放开她,反而是低下头,似蜻蜓点水地轻啄一下她的额头,然后才松开她。 前世今生,她还是头一回和异性如此亲密的接触,有些发懵。 胥良川低头看着她,她如玉般的脸颊泛着红,双眼迷蒙如雾,他不禁又将她搂在怀中,良久才放开。 直到回到赵家,雉娘的心都在“怦怦”地跳动着,大公子抱了她,还亲了她,那这代表什么? 她倒在塌上,滚进塌里,用锦被捂着脸,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莫非大公子已经喜欢上她? 不对,大公子不是喜欢凤娘吗?娶自己是为了当挡箭牌,又为何要突然亲自己,还有他说的话,他说永远不会伤害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她揉着自己的发,又摸下自己还发烫的脸,会不会自己弄错什么?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会儿想着大公子心有所属,一会又想着他是中意自己的,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儿在左右撕扯,搞得她心里甜酸交加。 胥良川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做为一个重活一世的男人,他对于女子完全是陌生的,娇艳的小姑娘被他搂在怀中,那一刻,他的心中涌起和陌生情愫差点要将他淹没。 他算着成婚的日子,虽然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觉得如此的漫长,比前世在阆山中的几十年还要漫长。 府中已经开始收拾新房,一应布置都是早就备好的,娘和祖母都盼着这一天,等了多年,该准备的都已准备齐全。 日子很快就进入腊月,初六这一天,天才刚亮,城门口就有一行千里奔波而来的人,为首的正是芳嬷嬷。 她一刻未歇,入城后立即从皇宫的角门进宫,她一现身,早已守候的小太监立马报给皇后,皇后按捺住心中的焦急,在殿中等着。 芳嬷嬷快速地梳洗后,将带回来的妇人装扮成宫人的模样,带进德昌宫,皇后眯着眼,并未瞧清妇人的样子。 妇人跪在地上,不也抬头看皇后的凤颜。 “你是何人?” “回娘娘的话,民妇姓杜,原是帝都城外村民,十八年前,民妇就在城外种菜,祝王府的管事见小妇人种的菜水灵,让民妇每隔一天给王府送菜。” 原来是府外的人,怪不得不认识。 芳嬷嬷道,“娘娘,奴婢在渡古办事时,偶遇到她,认出她的身份,她这些年在县衙的后面卖汤面,见到奴婢就躲,奴婢心里觉得奇怪,将她抓起来审问,竟然问出一些事情,事关重大,奴婢不敢擅自做主,将人带回来,请娘娘定夺。” “究竟是什么事情?” 杜氏将头磕得更响,“民妇求娘娘恕罪,当年民妇一念起,恐坏了事,求娘娘饶命。” 皇后只想知道雉娘的身世,急切地摆手,“你莫要害怕,将你知道的一一道来,若没有犯错,本宫定然宽恕你。” “谢娘娘,请娘娘听民妇道来,当年民妇常给王府送菜,也认得府中的不少人,有一次,民妇赶早送完菜,正在出城时…看到前面的柳叶姑娘,民妇本想叫住她,和她打个招呼,可柳叶姑娘走得急,似乎是要办什么事情,民妇只好作罢。” 杜氏脸上直冒冷汗,虽然芳嬷嬷说过皇后不会怪罪她,可她还是有些心慌。 “民妇走着,忽然发现柳叶姑娘也在前面,而且一直是朝着林子里走去,民妇心中纳闷,也不知是如何想的,竟然悄悄地跟上去。” 皇后的呼吸有些急促,当年的事情就要水落石出,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一眼不眨地盯着杜氏。 杜氏的头垂得更低,“柳叶姑娘到了林子里,不一会儿,芳姑娘也到了。” 她看一眼芳嬷嬷,芳嬷嬷示意她讲下去,她心一横,又道,“民妇看见芳姑娘和柳叶姑娘交换手中的篮子,然后芳姑娘离开,柳叶姑娘却并未走,反而是绕了几个弯,往荒山走去。” 皇后的手紧紧地抓着宝座的两边,杜氏说的这些都能对上,当时芳姑是王府里的老人,管着王府中的杂事,被她收为心腹,府中通房产下死胎,自然是交给芳姑去掩埋。 她早就安排好,孩子只是吃过药熟睡着,等芳姑去城外时,让柳叶去和她碰头,将孩子带走,交给董氏,瞒天过海。 “民妇跟着柳叶姑娘,看着她的手伸进篮子里,不知在做些什么,好似在掐着什么东西一般,然后就见她从里面提出一个襁褓,将襁褓全部扒下,露出赤身的婴儿,她手一丢,就将孩子丢进坑中,然后离开。” 杜氏的声音又轻又抖,殿内外早已清空,并无一人,殿内静得吓人,皇后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死死地抓着座边,目光淬火。 “民妇心中大惊,天气寒冷,等柳叶姑娘离开,也顾不上什么,爬到坑下面,将孩子抱出来,孩子似乎没有气息一般,脖子青紫,指印可见,民妇想着或许还能有求,脱下衣服将孩子包起来,拍打几下,也是那孩子命大,居然细声地哭了几句,民妇不敢多呆,将孩子抱回家,抱回家后,心中难安,怕惹了祸事,连夜出京,到渡古县七峰山时巧遇赵家的姨娘,赵家姨娘刚刚丧女,民妇将孩子放在她的不远处,见她将孩子抱回,这才放心,此后十几年中,一直守在赵家的周围,不曾离开。” 杜氏当年给王府送菜,对于王府的事情也知道一些,王府中同时有孕的就有两位侧妃和一位通房,她也听到平侧妃产子,通房难产死胎而亡的事情,估摸着这孩子就是通房生下的孩子。 将孩子抱回家后,忐忑难安,柳叶姑娘是平侧妃的人,平侧妃最受宠,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救下通房的孩子,定然不会罢休。 她是个寡妇,又无子女,多年来就盼望有个孩子傍身,可惜直到丈夫去世,都没能盼来一儿半女,她起了恻隐之心,思来想去,连夜抱着孩子逃离家乡。 一个妇人,带着孩子上路,孩子又才刚出生,身子又弱,可想而知是多么的艰难,等她一路南下到达渡古县内时,身上的银钱已经所剩无已,孩子身子又太弱,她生怕养不活,恰巧听到附近有个七峰山,山上有座寺庙,幸许能收下这个孩子。 也是命中注定的,她抱着孩子,看着前面也有主仆俩抱着孩子,那孩子也用襁褓包着,看起来和她怀中的孩子差不多大,主仆俩脸色悲伤,并未上山,而是寻了一处地方挖坑埋子,她心念一动,将孩子放在她们的不远处,然后躲在一边。 果然,那女子的孩子刚刚去世,正是悲痛之中,听到孩子的哭声,循声而来,将孩子抱回了家,她一路跟着,看着她们进屋,然后打听她们的家境,也算是小富之家,于是就留在渡古,守在赵家人的周围。 谁知,世间的事情竟是如此的巧,赵家竟然就是柳叶姑娘的娘家,她一直担心着,就怕就柳叶发现,好在柳叶从未回过渡古。 前段日子,赵家人进京,她本打算变卖铺子,也跟着上京,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就碰到芳姑娘一行人,被芳姑娘给认出来,一路带到京中。 听完她的叙述,皇后又恨又悔,她可怜的孩子,究竟遭了多大的罪才能活到现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7|嫁妆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赵书才从县令一路升入京中,官至员外郎,府中只有发妻, 一子二女皆是发妻所生, 从未听说过还有三女。 也有传闻说他早年间曾有一妾, 不幸病逝,他爱重发妻, 发妻虽出身农家,可赵夫人颇有贤名, 赵书才对其敬重有加,后院再无其它妾室, 京中的夫人们无不羡慕赵夫人,后院一人独占,所生子女皆有出息。 大儿子金榜提名,进士及第,入朝为官, 长女封县主, 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 小女儿嫁给青梅竹马的段家公子, 段家也是皇后亲信, 京中世家都要给赵家几分薄面, 算得上事事圆满。 今生所有的事情都和前世一模一样,唯独赵家这凭空多出的三小姐。 一位官家小姐,陪嫡母出行, 居然会随身备着火折子和盐巴,还有防身的利器,甚至连衣服都会多穿一套。 从行迹上看,这位三小姐必然见多识广,且谋略过人,应是时刻防着被人陷害,闺阁中的女子如此草木皆兵,想来常常遇险,前世有贤名的赵夫人怕是最为可疑之人。 能教出赵燕娘那等恬不知耻的女儿,他对这赵夫人无一丝好感。 智多近妖,赵三小姐并不像寻常的闺阁小姐,前世也没有这么一个人,那么,她究竟是谁? 她曾说过,她有独一无二的灵魂。 灵魂? 他的脚步一缓,瞳孔一缩。 是了,这世间离奇之事何其多,像他,能够重活一世,保不齐,她也是有不一样的奇遇。 他疾步跨进天音寺,与过往的僧人双手合十见礼,熟门熟路地走到寺后的客房处,拐进独立的小院子,执墨正巧出来,见到他,脸上一惊,然后高兴地行礼,“奴婢见过大公子。” “免礼。” 胥老夫人正盘坐在蒲团上诵经,手指拔动着佛珠,听到声音,睁开双眼,眼中喜悦尽现,老嬷嬷将她扶起,出门一瞧,果然是大孙子。 他站在花篱的边上,青衣墨发,身姿如竹,长身玉立,清瘦的面容越发的冷峻轩昂,有着书生的儒雅,也有智者般的淡然,胥老夫人大喜,甩开老嬷嬷的手,快步走出。 胥良川弯腰行大礼,“孙儿见过祖母。” 胥老夫人上下将孙儿一打量,嘴里喃喃,“川哥儿,让祖母好好瞧瞧。” 他依言上前,胥老夫人左看右看,看不够,“怎么又清瘦不少,川哥儿,学业虽重要,可身子更金贵。” “孙儿知道。” “你此次前来,你父亲可有什么交待?” “父亲让孙儿好好孝敬祖母,安心读书。” “好,好。”胥老夫人连说两个好字,拉着长孙的手,怎么也看不够。 长孙年已二十有四,寻常人家的公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立业,儿女满地跑,可胥家有祖训,嫡系长房入朝,二房守业,子孙学业为重,为免分心,二十五岁方能娶妻,娶妻后才能入仕,四十无子才许纳妾。 娶亲之前,要多多磨砺,务必人事通达,入朝后能经得起瞬息万变的风云,屹立不倒。 百年来,胥家人一直严苛地遵循着祖训,才有这名满天下的声望。 离二十五还有一年之期,川哥儿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胥家清贵,结姻缘不看重家世,品貌才是关键。 胥老夫人看着长孙,越看越骄傲,川哥儿人品出众,又是胥家长房长子,再加上胥家的祖训,多少世家贵女想嫁进来,她可是听说,京中好几位贵女都在等着胥家松口。 今日见过的赵三小姐,看着还不错,样貌心性都算上乘,可惜是个庶出,赵家后宅太过污浊,若不然,倒是有些对她的眼缘。 胥良川不知祖母所想,坐在胥老夫人的下首,不一会儿,进来另一位公子,白袍纶巾,儒雅温和,正是胥家二房的公子,胥良岳。 “见过祖母,我一下学,就听父亲说兄长从京城来,书院遍寻不见,兄长孝顺,我就猜着是来祖母这里,果不其然。” 胥老夫人笑得脸上都起了皱纹,这两个孙子,长孙冷清,次孙温润,都是极其出色的男儿,胥家将来的担子都要落在他俩的身上。 胥良岳身量略矮些,谦和如玉,也是位极佳的翩翩公子。 重生后,胥良川是头回见到这位堂弟。 前世,皇后娘娘看中赵家,先是封赵家长女为县主,后来一路提拔赵家入京,赵家风光,一时无人能及,京中贵夫人们都猜测,皇后娘娘看中赵凤娘,想将她许给太子为正妃。 赵凤娘与太子出双入对,不避外人,人人乐见好事,谁知皇后娘娘下旨将赵凤娘许给堂弟,堂弟彼时高中探花,前程无量,因为此事,迟迟未能授官,闲赋在家,成亲后,与赵凤娘并不亲近,夫妻相敬如冰。 胥家二少夫人痴恋太子,京中人人皆知,堂弟沦为世家子弟中的笑柄,胥家百年教书育人,学生遍天下,虽无人敢挑明,却有那坏心人在言语之间颇多轻视,他曾狠狠教训过出言不逊之人,谁知堂弟满不在乎,一副任凭人说的云淡风清。 胥家清贵,历代只拥护正统,太子为储君,胥家自然将他视为下一任帝王,皇后突然来这一手,倒是让人意外,措手不及,太子与他自小相识,少年时,他曾是太子的伴读,两人有几分情谊,经此一事,虽不至于有间隙,却总觉得多几许尴尬。 太子对凤来县主有情,是个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后来太子意图谋逆,东宫藏有龙袍,皇后娘娘大义灭亲,亲自向陛下揭发,天子震怒,太子于双阙门前挥剑自尽,赵凤娘听闻,悬上一尺白绫,也追随而去。 如此结局,让人无比唏嘘。 半年后赵书才被外放出京,长子送其赴任,路途中遭遇山匪,全家遇难,无一活口,死状惨不忍睹,收尸的官兵都吓得半月吃不下去肉菜,唯嫁入段家的赵燕娘独活,皇后娘娘惋惜,怜其孤苦,念及已逝的凤来县主,将赵燕娘也认做义女,封为安山郡主,享公主俸禄。 不久,段家被查出当年曾参与太子谋逆一事,满门抄斩,安山郡主刑场当众与段鸿渐和离,夫妻恩断义绝。 众人都以为安山郡主会失宠,没想到皇后并不计较,依旧恩宠有加,甚至在二皇子继位成新帝后,更加尊荣,太后常召她入宫相陪,甚至放言天下男儿,任其挑选为婿。 想到这里,胥良川的眉眼冷下来。 安山郡主挑中的人正是自己。 在此之前,每每相遇,安山郡主的目光都让他很不喜,得知此消息,断然拒绝,太后当场冷脸,新帝也颇为不悦,自新帝登基后,父亲秉承祖训,一朝天子一朝臣,上折请辞,扶自己上位,然后毫不留恋地还乡,回到阆山。 他入朝后,新帝不满他,处处压制,最后他在朝中举步维艰,连带着阆山一派的官员也受到冷遇,几番思量被迫辞官。 同年,太后下旨,安山郡主下嫁给堂弟,堂弟入京,却也终生只领闲职,做着他的郡马爷。 多年后,他才知,当初皇后娘娘看中的就是自己,想让赵凤娘嫁的人也是自己,是堂弟替他代之,后来赵燕娘择婿,他断然拒绝,伤及皇室脸面,还是堂弟以身折罪,才保胥家无事。 他终生未娶,后半生一直呆在阆山,承继先祖的基业,胥家在天下学子中依旧一呼百应,可却在朝中销声匿迹,陛下有意为难,但胥家百年声望,牵一发动全身,无从下手。 在阆山,他闲看云起,与三两好友对弈论策,至死未再踏入京中,生平种种,倒是在晚年让他悟出些许端倪。 死后,本以为一切成空,谁知前几日突然从家中醒来,回到几十年前,他立马请求父亲,让他回阆山读书。 赵家是整件事情的关键所在,若不是那赵家二小姐,他何至于被迫退出朝堂,在这阆山终老,只可惜堂弟,听说安山郡主为人放荡,府中面首不少,堂弟与她分房而居,郁郁终生,竟是死在自己的前头。 也就是那时,他才知晓真相,得知他后半生多年的安逸生活,都是堂弟换来的。 眼下,再见到清风明月般的堂弟,温和的面容上,全是见到自己的喜悦,他神色缓下来,朝他颔首。 胥良岳温和的目光带着仰慕,“兄长,去年一别,算起来,你我兄弟二人已有近一年未见,弟甚挂念。” 他略有些动容,慢慢地站起来,迟疑地伸出手,拍下堂弟的肩,“为兄也甚是想念岳弟。” “真的吗?”胥良岳眼光大亮,“听父亲说,兄长暂时不回京中,要留在阆山。” 他点下头,胥良岳笑得腼腆,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书生看着她手中的火折子,她干笑道,“还有一小包盐,其它的再也没有,出门在外,此等物品是必备。” 火折子,盐巴。 这是行走在外,常年风餐露宿的男人才知道的常识,她一介闺阁女子从何得知。 他的眼神越发的幽暗,她暗自思量,在恩公面前已经暴露太多,越解释只会越乱,不如索性闭嘴。 “此事我自会处理,你先行离去。” 得到他的答复,她略放心,抬头看下日头,时辰不早,想起那小沙弥还倒在地上,心一慌,也管不了许多,提裙跑出树林,见小沙弥还倒在原地,先用手试下小沙弥的鼻息,放下心来。 深吐一口气,到泉水边照照,理理头发衣裙,见无甚不妥,才起身拍醒小沙弥,小沙弥茫然地睁开眼。 她满脸的气愤和忧心,手里拿着一块石子,“忘尘师父,你可醒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朝你丢了这么一大块石子,我左右都看过,并无一人。” 粉白的雪肌,被日头照得些许红晕,粉唇微嘟着,绿色的衣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更为白嫩,小沙弥脸红了一下,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头有些疼,他揉着后脑勺,忆起似乎是被什么砸了一下,然后他就晕倒在地,林中有许多猴子,有时候会闹些恶作剧。 “女施主不必担心,忘尘无事,山中有猴子,想来又是它们捣的鬼。 雉娘心道万幸,心中感谢山中的猴子们,略带歉意道,“耽搁小师父这么长的时间,还累得小师父被猴子戏弄,小女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低着头,本就长得娇柔,双目盈盈,越发如清晨露水中的花儿一般,又娇又艳。 小沙弥连说无事,便自己爬起来。 雉娘抱着装满泉水的陶罐,跟在他的后面。 眼神不自觉地往林中瞄,林中寂静,不知那书生要如何处理董庆山,她自己身体太弱,不可能拖动一个男人,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口口声声要她报恩,却并问她的姓名住址,她也忘记询问恩公的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 进入寺中,她与忘尘互相道别,抱着盛满水的陶罐,走进董氏的房间,董氏见到她,眼神中闪着惊讶,旁边的赵燕娘眼睛如刀子般,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她仿佛无所觉,将陶罐放在桌子上,“母亲,二姐,泉水已经取来,可否需要雉娘将水烧上。” “不用,此事曲婆子会做。” 董氏的眼神中闪过疑惑,明明千叮万嘱地交待过侄子,侄子肖想这丫头也不是一天两天,得知能成就好事,欢天喜地地应承,以侄子的气力,为何雉娘还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 她不死心地将雉娘从头到脚细看,衣服洁净,发髻未乱,除了人有些气弱体虚外,并无任何受辱的迹象,难道侄子未曾前往? 雉娘似羞赧般,“母亲,您为何这样看着雉娘,可是雉娘有何不妥?” “母亲只是担心,见你去了许久,怕是路上被什么事情给耽搁。” “雉娘体弱,走得慢些,寻了寺中一位小师父,与他同去,山路难走,路上并无任何不妥。” “原来如此。” 董氏盯着她的头顶,双目淬毒,暗自咬牙,看不出这丫头还是个奸滑的,居然让她给躲过去,等回去后要好好问下庆山,如此大好的机会,不就是多一个小和尚,凭他的力气,对付起来易如反掌,怎么能轻易放过。 她不耐烦地挥下手,让雉娘下去。 “等一下。” 赵燕娘不想就此放过她,将她叫住,“三妹妹,我崴了脚,曲婆子要煮水泡茶,还要侍候母亲,刚才崴倒时,弄脏衣服,有劳三妹妹。” 雉娘一看,架子上放着赵燕娘换下的衣服。 她将衣服收起,放在木盆中,端出去,拐个弯,就到水池,池水倒是清澈,应是山中流出的溪水。 池子旁边有个杏色衣裙的丫环正在洗笔砚,那砚台墨黑润泽,雉娘虽不太懂,却也看出并非凡品。 丫环瞧清她的长相,再打量她的衣着,装扮,眼睛闪了闪。 雉娘露出一个微笑,学着丫环的样子,在池边石板上蹲下来,取出盆中的衣物,她的手细白如滑嫩,可洗衣服的动作却并不生疏。 丫环也对她笑一下,道,“这位妹妹,我叫执墨,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雉娘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是渡古赵县令的女儿,行三,此次陪我母亲上山来进香,为我在京中的大姐还愿。” 赵家有个女儿被封为县主,最近都传遍,执墨自然听说过。 “你是县令家的小姐?” 她点点头。 执墨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刚才奴婢逾越,冒犯小姐,只是你堂堂县令家的小姐,怎么会自己洗衣裳,随行没有带下人吗?” “有带的,不过婆子要侍候母亲,我二姐崴了脚,换下的衣服没人洗,索性我闲来无事,倒是不算劳累。” 执墨闭嘴,看向她的穿着打扮,猜出她定是庶出,若不然,县令夫人哪里舍得让亲生女儿做丫头们的活计。 接到丫头同情的目光,雉娘低下头去,然后又抬起头,“我在府中也做过这样的活计,倒也不算太难,还能打发日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8|将计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他拿不准胥良川的主意,试探着开口,“小的是想起些往事, 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故事, 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先说说你和赵夫人的关系吧。” 罗老大心里一松, 这事好说,他呸一声, “公子这可是问对了人,别看那娘们现在是县令夫人, 可不是个安份的,以前住在一起时, 她男人常不在家,她受不了寂寞,没少对小人抛媚眼,小人见她生得丑,才没有下手, 现在当上县令夫人, 趾高气扬的还瞧不起人, 呸,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边说着, 边吐唾沫, 对面的公子冷冰冰的,直直地盯着他,他头皮发麻, “公子,我说得可是真的,别看那娘们长得丑,可确实是个荡货,也亏得长得丑,要长得稍微有几分姿色,恐怕赵大人的头上绿草都要成林了,小人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胡说,她曾经勾引过小人,还在小人面前宽衣解带,她的大腿上还有一块青的长圆形的胎记。” 说完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偷看胥良川的脸色。 胥良川垂下眼眸,许敢踢他一脚,“谁稀罕听你的风流事,说出来污了我们公子的耳朵,赵夫人刚才找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别东扯西扯的?” 罗老大被打得头嗡嗡作响,“我说我说,赵夫人找小的办事,她说她的庶女不听话,让小的去教训教训她,昨日还安排小的闯进那庶女的闺房,可惜扑个空,小人也不想做这些事情,就想着随便交差,拿了赵三小姐一件贴身小衣,谁知今日赵夫人又找我,说拿贴身衣物还不够,要毁对方清白才算完事,约我晚可以行事,她给我留门。” 胥良川的眼危险地眯起,脑中浮现那娇美却倔强的小姑娘,分明是养在暖房中的花儿,却不惧世间的任何风吹雨打,怪不得会防心那么重,怕是已看破赵夫人的阴谋,不得已要步步小心谨慎。 贴身小衣? 不会和他想的一样,是赵夫人自己的吧。 “东西呢?” 罗老大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东西,随即反应过来,“小人一拿到东西,就赶到东集的董家,亲手交给赵夫人。” 胥良川了然,东西一定不是赵三小姐的,所以董氏才会用更狠毒的法子。 他转过身,对着许敢说,“带走。” 许敢扯出布,将罗老大的嘴堵住,拖着走出去,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罗老大被丢进去,许敢坐上车驾,鞭绳一甩,马蹄欢快地跑起来,消失在街角。 马车飞驰出城,罗老大心慌不已,看着闭目沉思的俊美公子,猜不出对方的用意,难道他刚才说的太少,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满意? 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擦着,那该死的随从,绑得可真紧。 “没用的,少费些力气。” 胥良川睁开眼,冰冷地看着他,他心凉了半截,这公子用意不善,不会轻易放过他,后背被汗给浸湿,对方到底想知道什么? 胥良川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狡猾的罗老大,说的事情倒不假,不过看他的神色,必还有所隐瞒,当年赵家或许有些事情,是外人不知的。 马车停在阆山脚下的一间民宅中,许敢将罗老大提进去,将他关在黑屋子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快就有一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里来审问他,男子是许敢的大哥,名叫许雳。 看着男子手中的皮鞭子,和烧起来的炉子,以及炉子里通红的烙铁,罗老大吓得差点失禁。 许雳粗声道,“我们公子好性子,不与你计较,可你这个滑头,居然隐瞒许多事情,我这人耐心可不好,赶紧将关于赵家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少受些皮受之苦,否则…” 他将烙铁拿在手中,将烧得通红的一头在罗老大的眼前晃了几下,灼热的气息吓得罗老大心惊肉跳。 “好,我说我说…” 罗老大断断续续地说起赵老爷之死,隐去自己的部分,只说是他偷看到的,赵家老爷子想偷看儿媳洗澡,被董氏发觉,失手打死公爹,掩装成摔死的模样,还有赵家老婆子哑得蹊跷,可能也是董氏干的。 村里人都相信董氏说的话,他无凭无据,也就没有戳破。 许雳瞪他一眼,他吓得闭眼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真的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赵家的姑娘发达后帮衬赵家,赵大人一家没多久就搬到镇上,后来又搬到县城,小的也是不久前才和赵夫人遇上的,求大爷明查。” 看来都交待得差不多,许雳哼了一声,关门出去,来到另一边的房间,轻叩三下。 “进来吧。”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他进去,将罗老大刚才交待的事情禀报,胥良川垂眸,倒是有意外的收获,董氏害死赵县令的爹,只此一件事情,已足够帮赵三小姐对付嫡母。 朝他递个赞许的眼神,胥良川让他先行下去,眼神渐渐堆起寒霜,面无表情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沉默良久。 前世的悲剧,他不想重来一遍。 究竟要怎么做,他其实并没有具体的计划,但最紧要的事情,他牢牢记得,不能让赵燕娘得势,不能让太子背负谋逆的罪名。 似乎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又似乎无事可做,赵家现在还只是普通的小门小户,赵燕娘粗鄙如旧,皇宫中太子和皇后依然母子情深。 一切看起来与上一世并无不同,唯有赵家的三小姐。 他无意识地提笔,等清醒过来,就见雪白的宣纸上,写着赵雉娘的名字,这三个字像一道符咒一般,触目惊心。 那女子弱不禁风的身姿仿佛就在眼前,虽然看起来如小兽般警觉,却又透着三分从容淡定,矛盾又复杂。 为何自己修生养性多年,居然还会多管闲事,不仅是她与赵家有关,还有一种莫名的牵引。 他将面前的白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中,背着手走出去。 许敢进来收拾屋子时,见到纸篓中的纸团,好奇地展开,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字。 或许,他们家公子情窦初开了。 他咧嘴一笑,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夫人可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虽说胥家的祖训有令,年过二十五方能娶妻,可公子的表现也太过让人担心,对于京中的贵女们从不假以辞色,伤透了多少的芳心。 看公子对赵家的事情如此上心,不会真是看上那赵家三小姐吧。 赵家三小姐出身暂且不提,长得确实美貌,娇滴滴的,如花骨朵一般。 许敢找到自己的哥哥,小声地嘀咕几句,许雳给了他一巴掌,“公子的事情,也是你敢乱说的,小心公子罚你抄书。” 他吐下舌头,赶紧闭嘴,公子的惩罚最为丧心病狂,明知他最烦读书识字,偏爱罚他抄书。 胥良川隐在树后,听到兄弟二人的谈话,自己也愣住,看着远方扪心自问,他中意那小姑娘吗? 前世,他从未爱慕过任何的女子,也不识情滋味,后来被赵燕娘一闹,只觉恶心,一生独身终老,在阆山苦心钻研,修身养性,不曾起杂念。 许氏兄弟俩看到他的身影,立马噤声。 许敢装死,心里念着菩萨保佑,也许离得远,他又说得小声,公子说不定没有听见。 可惜事于愿违,眼见公子转身离去,修长的身姿就要迈进屋,却传来晴天霹雳的一句话。 “最近无事,许二想必闲得慌,不如将书架第二排第五本书誊写一遍。” 许雳兴灾乐祸地看着弟弟,不厚道地笑出声,兄弟俩是大公子的亲随,书房平时也是两人整理的,自然知道公子指的是哪本书。 那本书可是要比寻常的书厚上两倍。 许敢耷着眼,看着笑得开怀的哥哥,欲哭无泪。 今日的事情还是雉娘安排,让兰婆子守在外面,远远瞧见老爷过来,才让她端起粥碗,乌朵也是个机灵的,趁机告状,现在就看老爷要如何做。 东屋里的董氏被今日的事情弄得也是一头的火,转头一看,女儿燕娘双颊通红地托着腮,眼睛迷离地不知看向何处,桌子上的点心一动未动。 她一惊,燕娘是不是中邪了? “燕娘,你怎么了?” 赵燕娘清醒过来,红着脸,低下头,“娘,没什么。” 董氏也是从少女过来的,看到女儿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算起来,也有几日没有见到鸿哥儿,不知是不是书院的学业太繁重。” 她边说着,边观察着女儿的脸色,赵燕娘不屑地撇下嘴,从前觉得段表哥风度翩翩,其父又是太常寺的少卿,家住京城,自然倾心。 天音寺门口,那惊鸿一瞥的相逢,胥家大公子的身影就在她心中扎根,胥家已经出了三代阁老,天下人都知道若无意外,大公子就是下一任的阁老,岂是段表哥一个少卿家的公子可以比的。 “娘,段表哥一个外男,你提他做什么?” 董氏一愣,不是鸿哥儿,那还有谁? 赵燕娘用帕子捂着嘴,“娘,姑父不是过个少卿,哪能和胥阁老相提亲论。” “你是说胥大公子?”董氏错愕地张大嘴,燕娘可真敢想,胥家大公子,那可是公主郡主都想嫁的人,老爷不过是个县令,胥家哪能瞧得上。 “娘,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公子眼下在渡古,又和大哥同在书院,女儿想要接近也并非难事。” 赵燕娘说得志得意满,董氏看着她刷得粉白的脸,还有春意泛光的小眼睛,艰难地将口中的话咽下去。 二女儿这长相,连她当娘的都觉得不好看,何况是胥家大公子,不过试试总是无防,万一成了,皆大欢喜,若不成,燕娘不过是爱戴兄长,常去书院看望,别人也说不出闲话来。 “娘,等我当上阁老家的媳妇,何愁爹不升官。” “还是燕娘懂事,一心想着家里。” 董氏说着,眼中闪过算计,“燕娘,那胥家是正派人家,必然容不得半点瑕疵,你等想办法让大公子失礼于你,再传出去,你是县令家的嫡小姐,又有当县主的姐姐,碍于流言,大公子定会娶你过门。” 赵燕娘点点头,娘和她想到一块,她长得不像西屋那小贱人一样,光会勾引男人,是个男人都巴不得将眼珠子黏上去,她可是真正的嫡出小姐,端庄大气才是一个主母该有的样子,西屋的小贱人只配做妾。 娘俩还想好好筹划一番,突然门被一脚踢开,黑沉着脸的赵县令大步跨进来,董氏以为他在西屋闹得不愉快,心中一喜,“老爷,你…” 猝不及防,一个大耳刮子打在右脸上,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赵燕娘也被这一变故惊得点跳起来。 “我问你,府中穷得吃不饱饭吗?我每月的俸禄养不活一家人吗?” 董氏心中一突,“老爷,你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好,本官就让你听个明白。”赵县令撩袍坐下,“雉娘虽是庶出,可却是我的亲女,堂堂县令家的小姐,吃的还不如一个下人,甚至府中连饭都不备她的,让她到外面去买吃食,我问你,你就是这样管的后院,这样当的家,这样为人主母。” “爹,这事可不能怪娘,前段日子,因为府中确实人手不足,不光是西屋,娘也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 “是吗?” 赵县令瞄见桌上的那盘点心,白玉云糕上,撒着丝丝的果脯,闻起来带着花香味,让人垂涎,这是香记的点心,最是精致,一盒子下来,少说也要半两银子。 董氏连忙解释,“老爷,这可不是我们买的,都是别人送的贺礼。” 她才舍不得买这么金贵的点心,本想着什么时候回趟娘家,送些东西过去,哪知娘今日上门,还被老爷赶出去,她再顾娘家,也不敢这时候让娘拿东西走。 燕娘嘴馋,早就盯上贺礼中的点心,她也是打开一盒让女儿尝个鲜,却没想到被老爷看个正着。 “为何不送一些去西屋,我记得此次收了不少的布料点心。” “老爷,我早就派人给雉娘做了几身衣裳,也是我心实,想着雉娘体虚,不宜碰这些点心,也就没有送。” 赵县令沉着脸,不说话。 董氏捂着脸,委屈不已,他轻咳一声,“你身为主母,后院都由你操持,雉娘那里,要仔细看顾。” “是,老爷。” 赵燕娘愤愤道,“爹,娘对她们好,她们半点好也不念,一有什么事情就闹到爹面前,也太没有规矩了。” 赵县令眼一瞪,她立马闭嘴,泄愤似地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却咽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董氏忙灌她一杯水,这才软化吞下去。 这一打岔,赵县令的气也消了几分,冷着脸出门,也没有回西屋,径直去自己的书房。 雉娘派乌朵去打探,得知赵县令不过是在董氏的屋中停留一会,屋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他已自行回到前书房。 她漠然地看着房顶,自嘲一笑,这个便宜父亲根本就靠不住,或许他是有一点疼爱原主,可是却也同样是董氏的丈夫,赵燕娘的父亲,更何况董氏还育有赵守和及赵凤娘。 巩姨娘只有她一女,妻妾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眼睑盖住冰冷的眼神,赵县令这条路子走不通,若想活着平安嫁人,就得另外杀出一条血路。 屋内静得吓人,董氏母女俩的心思极其恶毒,乌朵似乎明白小姐之前的用意,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杏色绣花肚兜,边上似被火烧过,雉娘眼前一亮,从乌朵手中将东西接过。 见她欢喜,乌朵又拿出一件朱色的妇人小衣,想是董氏的,雉娘对她赞许一笑,这丫头,有眼力劲。 “你拿东西时,没有被人发现吧?” “回小姐,兰婆子将旧衣服直接放入烧炉中,就走了,奴婢用木棍将最上面的两件挑出来,可惜火较猛,其余的都烧得不成样子。” 这两件就已经很好,且非常有用。 “你做得很好,这两件就行。”雉娘将东西收好,上回乌朵去烧旧衣时,她脑中灵光一现,让乌朵盯紧东屋,若也要烧旧衣,趁机弄到手。 乌朵觉得三小姐变了许多,虽然也同样是不爱说话,却跟以前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都怪夫人,将三小姐逼成这副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9|换亲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赵县令黑着脸,他本就肤色深,眼下尤其显得难看, 方脸阔耳, 身形粗壮, 委实不像是一县父母官,倒像是乡村的农夫, 本也不差,赵家从他往上数五代, 都是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 其夫人董氏,画着极浓的妆, 脸刷得雪白,唇抹得腥红,有些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不过从妆后有些吓人的样子看,本身长得也不过尔尔, 极为普通, 与一般的农妇无异。 小凳上的妇人则完全不同, 脂粉未施的脸上, 泪痕斑斑, 妙目盈泪, 泪珠儿如断线的珍珠一般,顺着白净的面颊往下淌,让人心生不舍, 我见忧怜。 董氏与妇人的伤心不同,眼中全是幸灾乐祸,她张着腥红的嘴,“巩姨娘,也是我这个主母心慈,让你自己养着三姑娘,可三姑娘让你养在身边,倒是坏了性子,不知从哪学来的狐媚招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众与男子纠缠不休,我这个做嫡母的不过是说两句,就寻死觅活。” 赵县令瞪她,董氏摇下手中的团扇,撇下嘴,“三姑娘心气儿高,别的公子看不上,倒是好眼光瞧上鸿哥儿,趁着鸿哥儿下学之际,前去痴缠,也不看下自己的身份,鸿哥儿可是少卿大人的嫡长子,哪里是她一个庶女能高攀的。” 一席话说得赵县令面色发沉,董氏换了口气,“老爷,三姑娘被养得性子轻浮,别人只会说我这个嫡母的不是,妾身着实委屈。” 巩姨娘泪痕犹在,乞怜地看着赵县令,“老爷,三姑娘自小性子如何,别人不知,您还不知吗?” 赵县令忆起三女儿怯懦的样子,不悦地盯一下董氏,“就你这妇人嘴里没个好话,鸿哥儿和雉娘也算是表兄妹,在一起说个话,旁人也不会多想,偏到你的嘴里,就成了和男人拉扯。” 被丈夫训斥,董氏恨极,手中的帕子绞得死死的,狠剐一下巩姨娘,又看向前内室,大夫进去有一会,里面连个动静都没有,若三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看她怎么收拾这小贱人。 不一会儿,一位年长的白须大夫提着医箱出来,巩姨娘急忙上前,“王大夫,三姑娘如何了?” 王大夫抚下须,不看她一眼,对着上座的人,“回大人,夫人,小的已尽力施救,三姑娘…许是耽搁的时辰太长,怕是…” “不,不会的…”巩姨娘哭喊着,冲进内室。 内室中,面容惨白的少女躺在塌上,年岁约十六七,正值妙龄,少女双眼紧闭,长睫如羽扇,柳眉粉唇,肤色白得净明,吹弹可破,巴掌大的小脸蛋儿惹人心怜,她了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像被粗鲁折断的娇嫩花儿。 脖子处的红痕触目惊心,巩姨娘扑上去,哭得伤心。 随后赵县令和董氏走进来,赵县令的眼中有一丝惋惜,三女儿长相出众,雪肤花貌,以后无论是联姻或是结交显贵,都是一个好助力。 董氏见塌上的少女似乎已无生机,只觉心内畅快,三姑娘生得貌美,将自己的女儿都压得抬不起头,夫君也对她颇为重视,言语间还想替她攀一门高亲,这让人如何能忍。 她对着自己身边的婆子喊道,“你们还不快将姨娘拉开,人死灯灭,理应入土为安,切莫再扰了三姑娘的生魂。” 婆子们就要上前,去拉扯巩姨娘,巩姨娘哭得越发大声,哀求地望着赵县令,“老爷,三姑娘身子温热,妾不相信她已经…求老爷,让妾再守一会儿,说不定等下三姑娘就会醒来。” “巩姨娘,将将断气之人,身子都是温热的,收敛之人常趁着这温热之际,替死者更衣净面,你让开,三姑娘的后事要紧。” “不…”巩姨娘死死地扑在塌上,将女儿护住,两位婆子不敢使全力,巩姨娘是大人的心头肉,若说背着大人,她们不会客气,可眼下大人还站在屋内看着,她们是不敢放肆的。 董氏略带委屈地看着赵大人,“夫君,你看,妾身一片好心,倒是枉作坏人。” 她用帕子擦下眼角,有白色的粉末子掉下来,赵大人厌恶地转过头,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爱妾,怜惜地出声,“含芳,夫人说得倒是没错,雉娘的后事要紧,你让开吧。” “老爷…”巩姨娘泪流满面地摇头,看得赵大人的心又软了几分。 董氏恨得不行,对两个婆子使个眼色,两个婆子又上前去拉巩姨娘,巩姨娘死死地护着塌上的少女,不肯起身,突然似听见一声极轻的咳嗽声,她惊喜地抬起头,就见塌上的少女眉头皱了一下,又咳嗽一声。 她欢喜地叫着,“三姑娘,你可醒了。” 赵大人和董氏看见这一幕,一个松口气,带着高兴,一个犹不甘,满眼怨毒。 塌上的少女长长的睫毛颤了几下,睁开双眼,她孱弱的面容像玉瓷一般,如墨云一般的发丝散在枕头上,水眸看起来朦胧一片,带着茫然,粉白嫩唇无血色,分外的娇弱,让人想抱在怀中好好地呵护。 赵大人让下人去将未走远的王大夫追回来,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进来,就对上少女的目光,他一惊,连忙上前探脉。 半晌,王大夫抚须道,“三姑娘应是刚才一口气憋着没上来,眼下许是被人一动,反倒是将那口气顶出来,得了生机。” 他这一说,巩姨娘喜极而泣,刚才那两个婆子使劲地拉她,她紧紧地抱着三姑娘不撒手,可能就是这样,反倒是救了三姑娘一命。 董氏脸色阴霾,狠狠地剐两个婆子一眼。 王大夫开了一个外创的方子,让人敷在少女的脖子上,再缠上布条,又重开一个调养的方子后,便起身告辞。 赵大人让下人送上双倍的诊金,并对王大夫使了一个眼色,王大夫心中明白,此事不宜外传,关系着县令家小姐的闺誉。 塌上的少女始终一言未发,巩姨娘哭起来,“三姑娘…” 少女垂下眼眸,长睫颤动,似未清醒。 巩姨娘不敢大声,泪水如涟,捂着嘴哽咽,“三姑娘,你为何要想不开寻短见,幸好老天保佑,乌朵这丫头发现的早,要不然…你让姨娘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董氏闲闲地道,“巩姨娘,雉娘才醒来,你就跟哭丧似的,小心又惊动阎官,将雉娘未定的魂给勾走。” 少女睫毛掀起,似无意般地看了她一眼。 董氏只觉后背一凉,待细看,又见塌上的少女半垂着眼,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暗道自己眼花。 赵县令不喜道,“雉娘才刚醒来,你说什么阎官,也不嫌晦气。” “老爷,我这也是心急。”董氏露出委屈的神色。 赵县令哼了一声,看向巩姨娘,“含芳,雉娘才刚醒来,又敷过药,还没什么精神,最该好好休息。” 巩姨娘抹着泪不舍地站起来,神色哀伤地同他们一起走出房,房内只余一位黑瘦的丫头。 少女听见关门声,复睁开眼,指了指桌上的白瓷杯子,又指下自己的喉间,黑瘦丫头眼肿如桃,定是被泪水泡的,见她的动作,明白过来,自责道,“都是乌朵粗心,三小姐必是口干。” 叫乌朵的丫头斟满一杯子茶,将她扶起,腰上垫个枕头,杯子端到她嘴边,她伸手接过,慢慢地小口喝着,呛了几下,一杯下肚,喉咙处舒适不少。 少女将杯子递给乌朵,不经意地看到自己的双手,十指莹白透亮,纤纤如玉,她一愣,垂下眼眸。 乌朵以为她是累了,忙又扶着她躺下。 雉娘,如今她叫雉娘。 少女盯着头顶的幔帐,眨下眼,缓缓地闭上。 运河的码头上,搬运货物的苦力们忙个不停,这份营生也让当地的壮丁们能拿到不少的工钱,全家人混个温饱,放眼整个临洲城,渡古是出了名的富县。 渡古县衙座落在城东边,庄严肃穆,衙府的后院里,住着现在的县令赵书才的家眷。 院子西屋的外间,赵县令与夫人董氏坐在椅子上,面色不虞,下面的小凳上,一位素色衣裙的娇美妇人哭得梨花带雨。 赵县令黑着脸,他本就肤色深,眼下尤其显得难看,方脸阔耳,身形粗壮,委实不像是一县父母官,倒像是乡村的农夫,本也不差,赵家从他往上数五代,都是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 其夫人董氏,画着极浓的妆,脸刷得雪白,唇抹得腥红,有些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不过从妆后有些吓人的样子看,本身长得也不过尔尔,极为普通,与一般的农妇无异。 小凳上的妇人则完全不同,脂粉未施的脸上,泪痕斑斑,妙目盈泪,泪珠儿如断线的珍珠一般,顺着白净的面颊往下淌,让人心生不舍,我见忧怜。 董氏与妇人的伤心不同,眼中全是幸灾乐祸,她张着腥红的嘴,“巩姨娘,也是我这个主母心慈,让你自己养着三姑娘,可三姑娘让你养在身边,倒是坏了性子,不知从哪学来的狐媚招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众与男子纠缠不休,我这个做嫡母的不过是说两句,就寻死觅活。” 赵县令瞪她,董氏摇下手中的团扇,撇下嘴,“三姑娘心气儿高,别的公子看不上,倒是好眼光瞧上鸿哥儿,趁着鸿哥儿下学之际,前去痴缠,也不看下自己的身份,鸿哥儿可是少卿大人的嫡长子,哪里是她一个庶女能高攀的。” 一席话说得赵县令面色发沉,董氏换了口气,“老爷,三姑娘被养得性子轻浮,别人只会说我这个嫡母的不是,妾身着实委屈。” 巩姨娘泪痕犹在,乞怜地看着赵县令,“老爷,三姑娘自小性子如何,别人不知,您还不知吗?” 赵县令忆起三女儿怯懦的样子,不悦地盯一下董氏,“就你这妇人嘴里没个好话,鸿哥儿和雉娘也算是表兄妹,在一起说个话,旁人也不会多想,偏到你的嘴里,就成了和男人拉扯。” 被丈夫训斥,董氏恨极,手中的帕子绞得死死的,狠剐一下巩姨娘,又看向前内室,大夫进去有一会,里面连个动静都没有,若三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看她怎么收拾这小贱人。 不一会儿,一位年长的白须大夫提着医箱出来,巩姨娘急忙上前,“王大夫,三姑娘如何了?” 王大夫抚下须,不看她一眼,对着上座的人,“回大人,夫人,小的已尽力施救,三姑娘…许是耽搁的时辰太长,怕是…” “不,不会的…”巩姨娘哭喊着,冲进内室。 内室中,面容惨白的少女躺在塌上,年岁约十六七,正值妙龄,少女双眼紧闭,长睫如羽扇,柳眉粉唇,肤色白得净明,吹弹可破,巴掌大的小脸蛋儿惹人心怜,她了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像被粗鲁折断的娇嫩花儿。 脖子处的红痕触目惊心,巩姨娘扑上去,哭得伤心。 随后赵县令和董氏走进来,赵县令的眼中有一丝惋惜,三女儿长相出众,雪肤花貌,以后无论是联姻或是结交显贵,都是一个好助力。 董氏见塌上的少女似乎已无生机,只觉心内畅快,三姑娘生得貌美,将自己的女儿都压得抬不起头,夫君也对她颇为重视,言语间还想替她攀一门高亲,这让人如何能忍。 她对着自己身边的婆子喊道,“你们还不快将姨娘拉开,人死灯灭,理应入土为安,切莫再扰了三姑娘的生魂。” 婆子们就要上前,去拉扯巩姨娘,巩姨娘哭得越发大声,哀求地望着赵县令,“老爷,三姑娘身子温热,妾不相信她已经…求老爷,让妾再守一会儿,说不定等下三姑娘就会醒来。” “巩姨娘,将将断气之人,身子都是温热的,收敛之人常趁着这温热之际,替死者更衣净面,你让开,三姑娘的后事要紧。” “不…”巩姨娘死死地扑在塌上,将女儿护住,两位婆子不敢使全力,巩姨娘是大人的心头肉,若说背着大人,她们不会客气,可眼下大人还站在屋内看着,她们是不敢放肆的。 董氏略带委屈地看着赵大人,“夫君,你看,妾身一片好心,倒是枉作坏人。” 她用帕子擦下眼角,有白色的粉末子掉下来,赵大人厌恶地转过头,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爱妾,怜惜地出声,“含芳,夫人说得倒是没错,雉娘的后事要紧,你让开吧。” “老爷…”巩姨娘泪流满面地摇头,看得赵大人的心又软了几分。 董氏恨得不行,对两个婆子使个眼色,两个婆子又上前去拉巩姨娘,巩姨娘死死地护着塌上的少女,不肯起身,突然似听见一声极轻的咳嗽声,她惊喜地抬起头,就见塌上的少女眉头皱了一下,又咳嗽一声。 她欢喜地叫着,“三姑娘,你可醒了。” 赵大人和董氏看见这一幕,一个松口气,带着高兴,一个犹不甘,满眼怨毒。 塌上的少女长长的睫毛颤了几下,睁开双眼,她孱弱的面容像玉瓷一般,如墨云一般的发丝散在枕头上,水眸看起来朦胧一片,带着茫然,粉白嫩唇无血色,分外的娇弱,让人想抱在怀中好好地呵护。 赵大人让下人去将未走远的王大夫追回来,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进来,就对上少女的目光,他一惊,连忙上前探脉。 半晌,王大夫抚须道,“三姑娘应是刚才一口气憋着没上来,眼下许是被人一动,反倒是将那口气顶出来,得了生机。” 他这一说,巩姨娘喜极而泣,刚才那两个婆子使劲地拉她,她紧紧地抱着三姑娘不撒手,可能就是这样,反倒是救了三姑娘一命。 董氏脸色阴霾,狠狠地剐两个婆子一眼。 王大夫开了一个外创的方子,让人敷在少女的脖子上,再缠上布条,又重开一个调养的方子后,便起身告辞。 赵大人让下人送上双倍的诊金,并对王大夫使了一个眼色,王大夫心中明白,此事不宜外传,关系着县令家小姐的闺誉。 塌上的少女始终一言未发,巩姨娘哭起来,“三姑娘…” 少女垂下眼眸,长睫颤动,似未清醒。 巩姨娘不敢大声,泪水如涟,捂着嘴哽咽,“三姑娘,你为何要想不开寻短见,幸好老天保佑,乌朵这丫头发现的早,要不然…你让姨娘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0|成舟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书房内, 赵县令心生不满, 手里随意拿出一本书, 装作看书的样子, 故意不看董氏。 他本就是年纪很大才开始读的书, 除了敢说自己识字外,不敢说什么才华,稍微晦涩些的词都不解其意, 幸好他本就是个勤奋的,肯动脑子, 几年为官, 稳打稳扎,还有文师爷坐镇, 倒也从未闹过笑话。 对于眼前的日子, 他分外的珍惜,儿子与他一样好学,以后考科举走仕途,至少比自己强几倍,几个女儿中, 凤娘自不用说,贵为县主, 将来必嫁入高门,燕娘是嫡出,嫁的也不会差, 雉娘虽是庶出,却长相出众,应该不会比两个姐姐差太多。 他从未想过要与董家结亲,以前没想过,现在董庆山都死了,更加不可能,偏妻子被猪油蒙住心肝,向着娘家。 他不说话,书房内静得吓人。 董氏往前一步,放低姿态,语气讨好又婉转,“老爷,你还记不记得,昨夜里家里遭贼的事情,东西许是那杀千刀的贼顺走的,燕娘一直谨守闺训,怎么可能和庆山有私情,必是我那嫂子…小姑子难做,大嫂平日里就常眼红我,可能是这样才遭来祸事。” 她掩着面哭起来,今日因去奔丧,脸上没有涂那些厚粉,也没有抹那胭脂,虽然皮糙又黑,却比以前看得顺眼。 赵县令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神色慢慢缓和下来,董家人贪得无厌,这些年他深有体会,难保他们不会起歪心,在他的内心深处相信,无论是燕娘还是雉娘,他的女儿,都不可能做出和别人私相授受的事情。 董氏心里长舒口气,此事圆过去,大嫂那里她也不怕。 好不容易安抚好赵县令,虽然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冷眼,董氏又开始嘘寒问暖,被赵县令以公务为由打发走。 董氏不甘地离开,娘家人此举,有些寒她的心,听娘的意思,只要庆山能有守孝的未亡人,就算是燕娘嫁过去,她们居然也愿意将错就错,丝毫都不曾考虑过燕娘的苦。 她恨得咬牙切齿,望着西屋的方向,竟然在两个贱人手中吃这么个哑巴亏,看她要如何讨回来,只不过罗老大怎么会拿到燕娘的肚兜,此事还要查清楚。 左思右想,趁机带着曲婆子出门,沿后街拐个弯,来到与罗老大租住的民宅,让曲婆子在外面守着,她推门进去,罗老大早就等候在那,神色颇为得意,“大梅,此次我帮你做成这事,你的好处可不能少,我最近手中紧巴巴的,连这月的房租都未交。” 还想有好处,事情差点被他搞砸,董氏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甲中还有污垢,一阵恶心,沉着脸,“我问你,东西是在哪里拿到的?” “当然是在你那庶女的房间里。” 小贱人,真是小看了她,董氏暗恨。 “此事你办得很好。”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素色荷包,递给罗老大,罗老大欢喜地接过,顺便摸一下她的手。 她眼神闪过厌恶,这个罗老大,真是死性不改,若不是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她定让他好看。 “事情没完,还得要麻烦你。” 罗老大将荷包往怀里揣,“你尽管说吧。” 董氏阴着脸对他安排一番,然后离去。 他呆在原地,咧着嘴笑得开怀,竟是让他动真格的,去坏那庶女的清白,这样的好事,他最是喜欢。 他摸下怀中的银子,少说也有五两,有银子拿,还能睡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这样的美差到哪里去找。 忍不住吞下口水,县令家那位庶出的小姐,可不是董氏生的女儿,听说长得极为貌美,这小美人儿很快就是他的口中食,想想都让他浑身颤抖。 突然,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暗骂董氏离开时没关门,骂骂咧咧地去关门,还未走到跟前,却不想被人一脚踢飞。 他被踹得撞在墙上,正欲破口大骂,吐掉口中的灰,视线中,出现一位清瘦冷清的男人。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极高,又很清瘦,他的眼神冷冷清清,俯视着地上的罗老大,如看一只蝼蚁。 后面的门被人关上,胥良川身后的随从走上前,他名叫许敢,身材结实,罗老大拼命挣扎,怎奈许敢力气甚大,三下两下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罗老大拼命挣扎,绳子却挣越紧,“这位公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是不是找错了人?” “你可是罗老大,芦花村人氏,以前与赵县令曾经比邻而居?” 罗老大心惊,这人怎么知道的,看来是有备而来,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公子,也不可能会得罪他。 “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找小人有何事?小人平日里也常帮别人跑腿,混口饭吃,若公子相问,必知无不言,求公子先给小人松绑吧。” 胥良川停在距他一步之遥处,眼神冰冷,“既然是,那就没有找错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想听罗老大说说以前在芦花村的往事,比如和邻里相处的事。” 罗老大有些懵,这位公子大张旗鼓地绑住自己,是想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是那有什么好听的。 早些年,没什么值得讲的。 “这位公子,看你出身不差,想听故事,为何不去茶楼听书,可比小人讲得好多了。” 许敢是个急性子,力气是常人的两倍,见罗老大没听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当下就给了他一拳。 罗老大捂着腹,痛得打滚,恍然明白眼前公子的意思,和邻里的故事,又提到赵县令,或许就是他和董氏的事情。 “罗老大,现在想起什么了吗?是否可以说说,你和董氏的故事。” 果然如此,罗老大反倒明白过来,这位公子必是想探赵家的事情,不知和赵家有什么过节。 赵家人的事情与他无关,只要不是找他麻烦的,他就放心了。 他和赵家是邻居,他父母早亡,东一家西一家地混口饭吃,赵书才与他则不同,一直都踏实地做活。 赵家穷,赵母当年治病花了不少银子,赵家的女儿自卖自身,得了些银子,却也没能支撑多久,就花得精光,赵母病虽好了,人却瘫在塌上。 赵书才受家境拖累,和他一样,都是光棍,不过赵书才长得比他端正,最后娶了董氏,听说半个铜子儿都没花,他心生嫉妒,想着赵书才真是好命。 董氏虽丑,皮肤也黑,可也是个女人,赵书才常外出做活,只剩董氏在家照顾父母,他便不停地找借口串门子,想揩点油水。 赵家老爷子那时候身体还算硬朗,董氏会做人,也是干活的好手,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能上手,老爷子对她赞不绝口,加上她进门两年后就生了儿子,更让老爷子满意。 董氏身形壮硕,屁股也大,虽然皮子又黑又糙,但也是个女人,生完孩子后身子看起来也有些勾人,他有事没事地往前凑,董氏不拒绝,可想要摸个手什么的,董氏就不干了,气得他差点骂人。 村里的屋子不比城里,两家之间不过是堵土墙,董家的厨房就挨着他家,庄户人家都没有专门的净室,洗澡啥的,都是在厨房后面解决。 他趁无人时,在墙上凿了一个洞,正好对着董家的厨房,常常看到董氏光着身子洗澡。 不能摸,看着解下馋也是好的。 有回,他实在没忍住,翻墙闯进去,董氏倒也没大吃惊,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搓洗起来,他心中一喜,正要脱衣办事,就听到有人走近。 屋子里的赵老爷子不知为何往这边走,也一头闯了进来,董氏惊得大叫,用衣服遮住身子,大喊捉贼,老爷子看到他大怒,边骂边要过来打他。 他无路可逃,脑子里只想着不能让老爷子将此事宣扬出去,否则赵书才饶不了他,他情急之下,抄到一根棍子,一挥过去,将老爷子被打得往前扑,前额正好磕在灶台上。 董氏这时也穿好衣服,见老爷子趴着不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摸下老爷子的鼻息,只摸到满手的鲜血,老爷子竟然气绝身亡。 他吓得手足无措,怎么会出了人命,董氏先是一呆,然后却笑了起来,吩咐他一起,将老爷子抬到屋外的大石头上,村里的人家大多会在院子里摆放这样的大石头,用来劈柴磨刀,他立马明白董氏的用意,照做后翻墙走人。 不一会儿,他就在墙这边听到董氏在大声叫人,很快全村人都知道,赵家老爷子在家里摔倒,正巧磕在院子里摆放的大石头上,当场丧命。 董氏哭得悲痛欲绝,屋内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她将儿子抱出来,跪在地上,哭得凄惨,让人动容。 村里派人去镇上做活的地方通知赵书才,又有几个人帮她将老爷子抬回屋内,瘫痪在床的赵母不停地询问发生何事,也没有人理。 等赵书才赶回来时,就见媳妇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亲的尸体被摆在屋子的中间,他悲痛欲绝,董氏不停地哭着骂自己,没有照顾好公爹,她在屋子里忙活,公爹想到院子里劈些柴火,谁知眨眼的功夫,竟天人永隔。 赵书才见她哭得伤心,不忍再苛责,叫上村里的长者,安排父亲的后事。 罗老大忆到这里,有些走神,难道这位公子是为此事而来,他又是从何处听到风声的,他与赵家是什么关系? 赵燕娘。 很好,前世最憎厌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又遇见,她的目光还是如记忆中的一样,让人几欲想吐,恶心作呕,恨不得挖其双目。 今生他绝不会重蹈覆辙,以前一直未有机会做的事情,都要做个了断。 想不到无意中出手相救绿衣姑娘,居然也是赵家人,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清楚地记得,前世,赵家根本没有这样一位三小姐。 赵书才从县令一路升入京中,官至员外郎,府中只有发妻,一子二女皆是发妻所生,从未听说过还有三女。 也有传闻说他早年间曾有一妾,不幸病逝,他爱重发妻,发妻虽出身农家,可赵夫人颇有贤名,赵书才对其敬重有加,后院再无其它妾室,京中的夫人们无不羡慕赵夫人,后院一人独占,所生子女皆有出息。 大儿子金榜提名,进士及第,入朝为官,长女封县主,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小女儿嫁给青梅竹马的段家公子,段家也是皇后亲信,京中世家都要给赵家几分薄面,算得上事事圆满。 今生所有的事情都和前世一模一样,唯独赵家这凭空多出的三小姐。 一位官家小姐,陪嫡母出行,居然会随身备着火折子和盐巴,还有防身的利器,甚至连衣服都会多穿一套。 从行迹上看,这位三小姐必然见多识广,且谋略过人,应是时刻防着被人陷害,闺阁中的女子如此草木皆兵,想来常常遇险,前世有贤名的赵夫人怕是最为可疑之人。 能教出赵燕娘那等恬不知耻的女儿,他对这赵夫人无一丝好感。 智多近妖,赵三小姐并不像寻常的闺阁小姐,前世也没有这么一个人,那么,她究竟是谁? 她曾说过,她有独一无二的灵魂。 灵魂? 他的脚步一缓,瞳孔一缩。 是了,这世间离奇之事何其多,像他,能够重活一世,保不齐,她也是有不一样的奇遇。 他疾步跨进天音寺,与过往的僧人双手合十见礼,熟门熟路地走到寺后的客房处,拐进独立的小院子,执墨正巧出来,见到他,脸上一惊,然后高兴地行礼,“奴婢见过大公子。” “免礼。” 胥老夫人正盘坐在蒲团上诵经,手指拔动着佛珠,听到声音,睁开双眼,眼中喜悦尽现,老嬷嬷将她扶起,出门一瞧,果然是大孙子。 他站在花篱的边上,青衣墨发,身姿如竹,长身玉立,清瘦的面容越发的冷峻轩昂,有着书生的儒雅,也有智者般的淡然,胥老夫人大喜,甩开老嬷嬷的手,快步走出。 胥良川弯腰行大礼,“孙儿见过祖母。” 胥老夫人上下将孙儿一打量,嘴里喃喃,“川哥儿,让祖母好好瞧瞧。” 他依言上前,胥老夫人左看右看,看不够,“怎么又清瘦不少,川哥儿,学业虽重要,可身子更金贵。” “孙儿知道。” “你此次前来,你父亲可有什么交待?” “父亲让孙儿好好孝敬祖母,安心读书。” “好,好。”胥老夫人连说两个好字,拉着长孙的手,怎么也看不够。 长孙年已二十有四,寻常人家的公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立业,儿女满地跑,可胥家有祖训,嫡系长房入朝,二房守业,子孙学业为重,为免分心,二十五岁方能娶妻,娶妻后才能入仕,四十无子才许纳妾。 娶亲之前,要多多磨砺,务必人事通达,入朝后能经得起瞬息万变的风云,屹立不倒。 百年来,胥家人一直严苛地遵循着祖训,才有这名满天下的声望。 离二十五还有一年之期,川哥儿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胥家清贵,结姻缘不看重家世,品貌才是关键。 胥老夫人看着长孙,越看越骄傲,川哥儿人品出众,又是胥家长房长子,再加上胥家的祖训,多少世家贵女想嫁进来,她可是听说,京中好几位贵女都在等着胥家松口。 今日见过的赵三小姐,看着还不错,样貌心性都算上乘,可惜是个庶出,赵家后宅太过污浊,若不然,倒是有些对她的眼缘。 胥良川不知祖母所想,坐在胥老夫人的下首,不一会儿,进来另一位公子,白袍纶巾,儒雅温和,正是胥家二房的公子,胥良岳。 “见过祖母,我一下学,就听父亲说兄长从京城来,书院遍寻不见,兄长孝顺,我就猜着是来祖母这里,果不其然。” 胥老夫人笑得脸上都起了皱纹,这两个孙子,长孙冷清,次孙温润,都是极其出色的男儿,胥家将来的担子都要落在他俩的身上。 胥良岳身量略矮些,谦和如玉,也是位极佳的翩翩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1|心意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送大夫出去, 赵县令才跨进东侧屋, 老夫人见到儿子, 急得呜呜乱叫唤, 董氏立在塌边上, 见他进来,用帕子拭泪,面露伤心, “老爷,老夫人这里有我, 你去歇着吧。” 老夫人虽然一直瘫痪在塌, 可脑子还是明白的,又有下人精心照顾, 掐着时辰让她出恭小解, 轻易不会失禁在塌,一旦失禁,必是闹得人仰马翻。 赵县令见母亲已被妥善安置好,再听董氏如此说,气消了一些, 董氏再有错,可在孝顺父母上面, 却是做得妥妥贴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父亲在世时, 曾说过董氏是佳媳,不仅田间地头的活计拿手,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常常对她赞不绝口,今日他说出休弃的话,也是气在头上。 “你回去吧,平日里都是你照料娘的饮食起居,你辛苦了,今夜我就在这里陪娘吧。” 董氏感动得热泪盈眶,“老爷,妾身能得老爷一句辛苦,便是累死也甘愿。” 说完就要往赵县令的身上靠,赵县令看着她被泪水冲得一道道的脸,皱下眉头,又想到娇妾那滑嫩的脸,艰难地咽下口水,将她一推,“时辰不早,你去歇息吧。” 董氏一僵,低着头,做柔顺状地退出去。 塌上的老夫人口中还在呜呜做响,瞪着董氏叫唤,董氏侧身回一个阴恻的笑,老夫人的眼神黯淡下来,痴痴地望着儿子。 赵县令没有注意到她和董氏的眉眼官司,以为老母亲是想念自己,挤出一个笑,“娘,今日儿子在这里陪你,让大梅回去歇息,平日里都是大梅侍候你,这回,也让儿子尽尽孝。” 老夫人摇头,耷拉着眼,老泪纵横。 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死死地拉着儿子的手,可怜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真是有苦说不出。 赵县令却没有读懂老夫人眼中的意思,自顾地说起趣事,老夫人的眼神越发的黯淡,慢慢地闭上眼睛。 见母亲睡去,赵县令想悄悄地离开,却不料老夫人虽然睡着,可手却死死地拉着他的衣服,怎么也掰不开。 他无法,只能趴在塌边,和衣而睡,不一会儿便手脚发麻,一夜不停地辗转,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老夫人醒后他才抽开衣袖,让下人们侍候老夫人,自己则梳洗一番后,呲着牙去上堂。 文师爷见状,关切问道,“大人何故如此,可是夜里睡得落了枕?” 赵县令摆下手,揉着后颈,转下脖子,示意他不提也罢,堂中衙役执仗立于两侧,外面无人击鼓,衙门外一人一马至,从马上下来一位青衣中年男子。 文师爷一瞧,忙出去迎接,“竟是秦书吏,什么风将您给吹来咱们渡古县,可是知府大人又有何要事?” 赵县令听到文师爷的声音,也跟着出来,秦书史是临洲蔡知府身边的红人,随侍在知府的身边,鲜少外出公干,他亲自到访渡古县,定然事情不小。 秦书吏将马的缰绳递给衙役,朗声大笑,“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敢问书吏,喜从何来?” 赵县令有些不解,秦书吏从怀中拿出一封邸报,呈给赵县令,“喜从京城来,赵大人请过目,蔡知府一接到邸报,便命下官马不停蹄地给大人送来,正好,此等大喜,下官还要向大人讨一杯薄酒。” 赵县令惊疑地从红封中拿出邸报,略一阅览,大喜过望,做一个请的姿势,“秦书吏,里面请,本官今日高兴,定让秦书吏尽兴而归。” 秦书吏一拱手,“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上一杯喜酒,也算是沾了咱们县主娘娘的光。” 赵县令哈哈大笑,抓着他的手就往内衙走,随手将邸报递给文师爷,文师爷展开一扫,脸露喜气,也是满面春风。 文师爷紧跟上前,一面派人去安排席面,一面派人去后院通知夫人,一时间县衙内外欢声一片,恭喜之词不绝于耳。 赵凤娘随姑母住在京中,因着姑母的关系,常去宫中陪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行前去行宫游玩,忽然狂风大作,皇后娘娘险些掉进湖中,赵凤娘当时恰好站在娘娘的身边,情急之下将皇后娘娘死死拽住,才幸免于难。 皇后娘娘望着湖中的深水,心有余悸,感念万分,当下收赵凤娘为义女,封为凤来县主,并有食邑,将洪来县划为县主的封地。 皇帝亲自下诏,诏书一下,邸报出京。 邸报一路从京中发出,快马加鞭,送到临洲城,蔡知府阅后大喜,特命秦书吏亲自送来,以示隆重,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晚一步会到,皆是知府备下的贺礼,恭贺赵氏凤娘受封县主之喜。 后院的董氏听到消息,大喜过望,笑得眼角的脂粉都浮起来,挥着帕子不停地问二女儿燕娘,“燕娘,你说,此事可是真的,娘没有做梦吗?” 燕娘神色不忿,不怎么欢喜地道,“文师爷说,那临洲城的秦书吏大人亲自送来的邸报,邸报从京中发出,哪会有假。” 她语气不太好,怨恨难消,一母同胞的姐妹,凤娘出生没多久就被姑母带到京中,京中繁华,凤娘常出入宫廷,戴的是珍宝玉石,穿得是绸缎绫罗,结交的闺友都是京中贵女,甚至公主,想来常在宫中行走,太子皇子们也是常见的,眼下又被封为县主,何等荣耀。 而她呢? 双胎的姐妹,出生的时辰前后相差不到一柱香,她却屈居在这渡古小县城,与父母姨娘庶妹屈居在这方寸后院之中,唯有的几套头面都是镂金的,难得有一两支镶着细小的宝石,身上衣裙所用的绡绢纱,还是凤娘从京城捎来的,必是凤娘瞧不上,这才打发给她。 让她如何欢喜得起来。 母亲往日里每每说起凤娘,都是一脸的骄傲,眉开眼笑,凤娘是天上的凤凰,她却是家养的燕雀,天下地下,如此之差,让人怎能心甘。 董氏自顾自己的欢喜,没有注意到次女的脸色,也没有留意她语气中的恨意,犹自喜滋滋地道,“你姐姐凤娘自一生下来就不凡,本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偏生那天就晴了,她一出生你姑姑就让人算过时辰,那可是大富大贵的命。” 赵燕娘心中扭曲,时辰?她与凤娘双胎,一前一后地产下,母亲只提凤娘是大福大贵之相,将她置于何地。 她必然也是的,赵燕娘想到那英俊有才的段家表哥,表哥少有才名,以后必能飞黄腾达,等她嫁给表哥,自然是大富大贵。 这么一想,心气儿顺不少。 此时就听见董氏说道,“县主可是要入皇室族谱的,以后就是皇家贵女,这都是佛祖保佑,娘必要去阆山天音寺多添香油钱,好让佛祖保佑你姐姐将来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那不是要当皇妃,甚至… 赵燕娘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听闻董氏计划着要去阆山天音寺上香,她眼珠子一转,“娘,姐姐当上县主,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情,燕娘也要去,要不,西屋的那位也带上吧。” 董氏的脸冷下来,“我的女儿,荣耀尊贵,她一个庶出的贱种去凑什么热闹,再说凤娘现在身份金贵,岂是她一个贱妇之女能高攀的,你提她做什么?” 赵燕娘露出一个意未深长的笑,“娘,姐姐如今是县主,那小贱人在外人眼中可是县主之妹,恐怕来求亲的人不会少,到时候若是嫁入高门,就她那个贱命,哪能受得住高门大户的福气,不如低嫁,方才能保平安,自古肥水不流外人田,庆山表哥自从表嫂去世后,一直未娶…” 董氏恍然大悟,笑得开怀,眼角浮起的粉终于扑扑地往下掉,“还是我儿心细,知母莫若女,倒是与为娘想到一处。” 赵燕娘顺势撒娇,“娘…” 母女俩同时透过窗户望向西屋的方向,脸上的笑容诡异,眼里的阴狠如同一辙,让人不寒而栗。 巩姨娘泪水涌出,雉娘正想安慰几句,就听到曲婆子在外面催促的声音。 跟着曲婆子到后门外,就见马车等候在那,好半天,赵燕娘才走出来,装扮得分外的隆重,粉裙外罩桃色薄纱,裙摆层层叠叠,脸上照旧画着浓妆,粉都抹了不下三层,满头的金光,怕是将所有的金饰都簪在头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昂着头,头上的金饰“叮叮”做响,似是有些不屑地看一眼雉娘。 雉娘低着头,不想理会她。 赵燕娘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这死丫头平时装得娇弱,实则也是个黑心肝的,男人们都被她的外表给欺骗,包括段表哥。 “知府家的小姐邀请我入秋去赏菊花,你怕是从未见过府城有多大,知府的宅子又是何等的精致,我真让引你去见见,哎…你是个庶出的,知府家的大小姐最为不喜庶女,倒是有些可惜。” 雉娘不理她,赵燕娘看见她头上的簪子,笑了起来,“好大一根金簪。” 她捂着嘴,笑得嘲弄,雉娘抬起头,看着她满头的金饰,也露出一个笑来,“比不得二姐姐,二姐姐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走出去,比世家贵女还要有气派。” 赵燕娘露出算你识货的眼神。 雉娘又低下头去。 护送她们去寺中的是一位青年,看起来比段家表哥还有年长一些,相貌有几分似她那便宜父亲。 听得赵燕娘叫大哥,她也乖巧地行礼唤大哥。 这位想来就是姨娘说过的大少爷,在阆山书院读书的赵守和。 赵守和长得肖似赵县令,却要白净许多,见到雉娘,神色缓和,他虽住在前院,平日里又呆在书院不回来,家里的这些事情却也是有所耳闻,对于娇美的庶妹,不像董氏母女那么嫌弃,甚至还有几分喜爱。 雉娘冲他一笑,赵守和见庶妹身子还未大好,脸色浮白,身子瘦弱,绿裙细腰,仿佛风一吹,便会飘出去,他略有些埋怨地看一眼赵燕娘,“雉娘身子不适,你身为姐姐,怎么不让人扶她坐上马车。” 赵燕娘不满地回道,“娘还未出来,哪有让她先坐进去的道理。” “一家人,讲这些虚礼做什么,雉娘体弱,先坐上去,母亲也会赞同的。” 说着,他就要示意曲婆子扶雉娘上车,曲婆子左右为难,站着不动。 赵守和大怒,“怎么,我这个主子还使唤不动一个奴才?” 曲婆子连道不敢,僵着脸上前来拉雉娘,雉娘闪过,对赵守和道,“大哥,雉娘不累,还是等母亲来,再坐吧。” 赵守和蹙眉,不善地看向曲婆子。 半晌道,“就依雉娘,若你不适,告诉大哥。” “谢谢大哥。” 雉娘说得真心,姨娘说大哥人好,看来不虚。 好半天,妆扮一新的董氏才姗姗来迟,脸上的粉比平日里抹得还要厚,头上插着的金饰与赵燕娘有得一比,身穿黑紫齐腰襦裙,外面罩朱色的褙子。 她挑剔的眼睛睨下雉娘,又打量赵燕娘,神色满意几分。 算这庶女识趣,没有抢女儿的风头。 待见到儿子,表情完全变了一个样,满脸的慈爱,拉着赵守和的手,上下地打量着,“怎么瘦了?守哥儿,可是书院的饭菜不合口味?” 赵守和不自然地躲开她的手,“娘,儿子在书院是读书的,又不是去吃喝享乐的,读书之人,清苦些又何防。” 董氏犹在那里担心,“读书也不能亏着身子,银钱还趁手吗?” “趁手,娘,你不用担心。” 赵守和一边说着,一边扶母亲上马车,再让两个妹妹上去,车内并不宽敞,董氏坐在中间,雉娘和燕娘分别坐在两侧。 前面的赵守和翻身上马,对车夫一吩咐,马车便缓缓地动起来。 一路上,赵燕娘都在和董氏说着在临洲城的所见所闻,雉娘低着头,心却是提着的,董氏的心情颇好,也没有为难她,她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天音寺就建在阆山上,阆山以北的山脚下,便是赫赫有名的阆山书院。 赵守和将母女三人扶下马车后,便对着董氏告辞,董氏万分的不舍,目送着儿子策马离去,神色中带着骄傲和慈爱。 转过身来,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雉娘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和赵燕娘的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寺中的地形,小沙弥将她们引到后面的客房。 董氏母女住的自然是上好的客房,分给她的是旁边的小偏房。 她打量着小偏房,左摸摸右摸摸,将窗户来回的关合几下,再研究木床门闩,差不多心中有数,便听到曲婆子来唤她的声音。 此次上山,董氏母女二人只带上曲婆子,而她,也不可能会带任何人,董氏抠门,人是越少越好。 客房内,赵燕娘在挑剔地数落着,“娘,你看那梁上,还有蜘蛛网,也不知道寺中到底有没有派人打扫过,还有这水,浑得有一股腥味,哪里能饮?” 董氏抬头仰望屋梁,梁柱之间果有一片蛛网,中间还蛰伏着一只黑色的蛛儿,不由得笑道,“阿弥陀佛,寺中的和尚不能杀生,那网中还有一只蛛儿呢。” 赵燕娘细瞧,露出更加鄙夷的神色。 雉娘一脚踏进去,董氏一见她,脸上就笑起来,“你来得正好,你二姐姐刚才不小心崴了脚,走不得路,曲婆子去监寺那里取东西,眼下母亲要麻烦你一件事。” “请母亲吩咐。” “好,”董氏指一下盛水的陶罐,“这水闻着有一股土腥味,想来是寺中的和尚图省事,随意在山涧中取的水,母亲知道后山处有一眼清泉,泉水入口回甘,相传是仙人的眼泪,旱年不涸,涝年不浑,用来烹茶,别有一番清香,雉娘就替母亲去取些来用。” “是。” 雉娘接过陶罐,退出屋子。 刚才她可是看得分明,赵燕娘根本没有崴脚,董氏此次不带丫头,怕就是将她当丫头使,她拿着陶罐,慢慢地走着,细心地打量着周围,往前走不远,就能看见方便香客们出入的小门,她转个方向,朝另一边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2|册子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他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当时赵老爷子死的时候, 赵家老婆子虽然瘫着, 但口齿还算能用, 常能隔着墙听到她大声要叫着要吃要喝, 不久后,竟然哑了。 他拿不准胥良川的主意,试探着开口, “小的是想起些往事,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故事, 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先说说你和赵夫人的关系吧。” 罗老大心里一松, 这事好说,他呸一声, “公子这可是问对了人, 别看那娘们现在是县令夫人,可不是个安份的,以前住在一起时,她男人常不在家,她受不了寂寞, 没少对小人抛媚眼,小人见她生得丑, 才没有下手,现在当上县令夫人,趾高气扬的还瞧不起人, 呸,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边说着,边吐唾沫,对面的公子冷冰冰的,直直地盯着他,他头皮发麻,“公子,我说得可是真的,别看那娘们长得丑,可确实是个荡货,也亏得长得丑,要长得稍微有几分姿色,恐怕赵大人的头上绿草都要成林了,小人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胡说,她曾经勾引过小人,还在小人面前宽衣解带,她的大腿上还有一块青的长圆形的胎记。” 说完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偷看胥良川的脸色。 胥良川垂下眼眸,许敢踢他一脚,“谁稀罕听你的风流事,说出来污了我们公子的耳朵,赵夫人刚才找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别东扯西扯的?” 罗老大被打得头嗡嗡作响,“我说我说,赵夫人找小的办事,她说她的庶女不听话,让小的去教训教训她,昨日还安排小的闯进那庶女的闺房,可惜扑个空,小人也不想做这些事情,就想着随便交差,拿了赵三小姐一件贴身小衣,谁知今日赵夫人又找我,说拿贴身衣物还不够,要毁对方清白才算完事,约我晚可以行事,她给我留门。” 胥良川的眼危险地眯起,脑中浮现那娇美却倔强的小姑娘,分明是养在暖房中的花儿,却不惧世间的任何风吹雨打,怪不得会防心那么重,怕是已看破赵夫人的阴谋,不得已要步步小心谨慎。 贴身小衣? 不会和他想的一样,是赵夫人自己的吧。 “东西呢?” 罗老大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东西,随即反应过来,“小人一拿到东西,就赶到东集的董家,亲手交给赵夫人。” 胥良川了然,东西一定不是赵三小姐的,所以董氏才会用更狠毒的法子。 他转过身,对着许敢说,“带走。” 许敢扯出布,将罗老大的嘴堵住,拖着走出去,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罗老大被丢进去,许敢坐上车驾,鞭绳一甩,马蹄欢快地跑起来,消失在街角。 马车飞驰出城,罗老大心慌不已,看着闭目沉思的俊美公子,猜不出对方的用意,难道他刚才说的太少,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满意? 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擦着,那该死的随从,绑得可真紧。 “没用的,少费些力气。” 胥良川睁开眼,冰冷地看着他,他心凉了半截,这公子用意不善,不会轻易放过他,后背被汗给浸湿,对方到底想知道什么? 胥良川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狡猾的罗老大,说的事情倒不假,不过看他的神色,必还有所隐瞒,当年赵家或许有些事情,是外人不知的。 马车停在阆山脚下的一间民宅中,许敢将罗老大提进去,将他关在黑屋子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快就有一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里来审问他,男子是许敢的大哥,名叫许雳。 看着男子手中的皮鞭子,和烧起来的炉子,以及炉子里通红的烙铁,罗老大吓得差点失禁。 许雳粗声道,“我们公子好性子,不与你计较,可你这个滑头,居然隐瞒许多事情,我这人耐心可不好,赶紧将关于赵家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少受些皮受之苦,否则…” 他将烙铁拿在手中,将烧得通红的一头在罗老大的眼前晃了几下,灼热的气息吓得罗老大心惊肉跳。 “好,我说我说…” 罗老大断断续续地说起赵老爷之死,隐去自己的部分,只说是他偷看到的,赵家老爷子想偷看儿媳洗澡,被董氏发觉,失手打死公爹,掩装成摔死的模样,还有赵家老婆子哑得蹊跷,可能也是董氏干的。 村里人都相信董氏说的话,他无凭无据,也就没有戳破。 许雳瞪他一眼,他吓得闭眼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真的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赵家的姑娘发达后帮衬赵家,赵大人一家没多久就搬到镇上,后来又搬到县城,小的也是不久前才和赵夫人遇上的,求大爷明查。” 看来都交待得差不多,许雳哼了一声,关门出去,来到另一边的房间,轻叩三下。 “进来吧。”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他进去,将罗老大刚才交待的事情禀报,胥良川垂眸,倒是有意外的收获,董氏害死赵县令的爹,只此一件事情,已足够帮赵三小姐对付嫡母。 朝他递个赞许的眼神,胥良川让他先行下去,眼神渐渐堆起寒霜,面无表情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沉默良久。 前世的悲剧,他不想重来一遍。 究竟要怎么做,他其实并没有具体的计划,但最紧要的事情,他牢牢记得,不能让赵燕娘得势,不能让太子背负谋逆的罪名。 似乎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又似乎无事可做,赵家现在还只是普通的小门小户,赵燕娘粗鄙如旧,皇宫中太子和皇后依然母子情深。 一切看起来与上一世并无不同,唯有赵家的三小姐。 他无意识地提笔,等清醒过来,就见雪白的宣纸上,写着赵雉娘的名字,这三个字像一道符咒一般,触目惊心。 那女子弱不禁风的身姿仿佛就在眼前,虽然看起来如小兽般警觉,却又透着三分从容淡定,矛盾又复杂。 为何自己修生养性多年,居然还会多管闲事,不仅是她与赵家有关,还有一种莫名的牵引。 他将面前的白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中,背着手走出去。 许敢进来收拾屋子时,见到纸篓中的纸团,好奇地展开,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字。 或许,他们家公子情窦初开了。 他咧嘴一笑,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夫人可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虽说胥家的祖训有令,年过二十五方能娶妻,可公子的表现也太过让人担心,对于京中的贵女们从不假以辞色,伤透了多少的芳心。 看公子对赵家的事情如此上心,不会真是看上那赵家三小姐吧。 赵家三小姐出身暂且不提,长得确实美貌,娇滴滴的,如花骨朵一般。 许敢找到自己的哥哥,小声地嘀咕几句,许雳给了他一巴掌,“公子的事情,也是你敢乱说的,小心公子罚你抄书。” 他吐下舌头,赶紧闭嘴,公子的惩罚最为丧心病狂,明知他最烦读书识字,偏爱罚他抄书。 胥良川隐在树后,听到兄弟二人的谈话,自己也愣住,看着远方扪心自问,他中意那小姑娘吗? 前世,他从未爱慕过任何的女子,也不识情滋味,后来被赵燕娘一闹,只觉恶心,一生独身终老,在阆山苦心钻研,修身养性,不曾起杂念。 许氏兄弟俩看到他的身影,立马噤声。 许敢装死,心里念着菩萨保佑,也许离得远,他又说得小声,公子说不定没有听见。 可惜事于愿违,眼见公子转身离去,修长的身姿就要迈进屋,却传来晴天霹雳的一句话。 “最近无事,许二想必闲得慌,不如将书架第二排第五本书誊写一遍。” 许雳兴灾乐祸地看着弟弟,不厚道地笑出声,兄弟俩是大公子的亲随,书房平时也是两人整理的,自然知道公子指的是哪本书。 那本书可是要比寻常的书厚上两倍。 许敢耷着眼,看着笑得开怀的哥哥,欲哭无泪。 运河的码头上,搬运货物的苦力们忙个不停,这份营生也让当地的壮丁们能拿到不少的工钱,全家人混个温饱,放眼整个临洲城,渡古是出了名的富县。 渡古县衙座落在城东边,庄严肃穆,衙府的后院里,住着现在的县令赵书才的家眷。 院子西屋的外间,赵县令与夫人董氏坐在椅子上,面色不虞,下面的小凳上,一位素色衣裙的娇美妇人哭得梨花带雨。 赵县令黑着脸,他本就肤色深,眼下尤其显得难看,方脸阔耳,身形粗壮,委实不像是一县父母官,倒像是乡村的农夫,本也不差,赵家从他往上数五代,都是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 其夫人董氏,画着极浓的妆,脸刷得雪白,唇抹得腥红,有些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不过从妆后有些吓人的样子看,本身长得也不过尔尔,极为普通,与一般的农妇无异。 小凳上的妇人则完全不同,脂粉未施的脸上,泪痕斑斑,妙目盈泪,泪珠儿如断线的珍珠一般,顺着白净的面颊往下淌,让人心生不舍,我见忧怜。 董氏与妇人的伤心不同,眼中全是幸灾乐祸,她张着腥红的嘴,“巩姨娘,也是我这个主母心慈,让你自己养着三姑娘,可三姑娘让你养在身边,倒是坏了性子,不知从哪学来的狐媚招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众与男子纠缠不休,我这个做嫡母的不过是说两句,就寻死觅活。” 赵县令瞪她,董氏摇下手中的团扇,撇下嘴,“三姑娘心气儿高,别的公子看不上,倒是好眼光瞧上鸿哥儿,趁着鸿哥儿下学之际,前去痴缠,也不看下自己的身份,鸿哥儿可是少卿大人的嫡长子,哪里是她一个庶女能高攀的。” 一席话说得赵县令面色发沉,董氏换了口气,“老爷,三姑娘被养得性子轻浮,别人只会说我这个嫡母的不是,妾身着实委屈。” 巩姨娘泪痕犹在,乞怜地看着赵县令,“老爷,三姑娘自小性子如何,别人不知,您还不知吗?” 赵县令忆起三女儿怯懦的样子,不悦地盯一下董氏,“就你这妇人嘴里没个好话,鸿哥儿和雉娘也算是表兄妹,在一起说个话,旁人也不会多想,偏到你的嘴里,就成了和男人拉扯。” 被丈夫训斥,董氏恨极,手中的帕子绞得死死的,狠剐一下巩姨娘,又看向前内室,大夫进去有一会,里面连个动静都没有,若三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看她怎么收拾这小贱人。 不一会儿,一位年长的白须大夫提着医箱出来,巩姨娘急忙上前,“王大夫,三姑娘如何了?” 王大夫抚下须,不看她一眼,对着上座的人,“回大人,夫人,小的已尽力施救,三姑娘…许是耽搁的时辰太长,怕是…” “不,不会的…”巩姨娘哭喊着,冲进内室。 内室中,面容惨白的少女躺在塌上,年岁约十六七,正值妙龄,少女双眼紧闭,长睫如羽扇,柳眉粉唇,肤色白得净明,吹弹可破,巴掌大的小脸蛋儿惹人心怜,她了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像被粗鲁折断的娇嫩花儿。 脖子处的红痕触目惊心,巩姨娘扑上去,哭得伤心。 随后赵县令和董氏走进来,赵县令的眼中有一丝惋惜,三女儿长相出众,雪肤花貌,以后无论是联姻或是结交显贵,都是一个好助力。 董氏见塌上的少女似乎已无生机,只觉心内畅快,三姑娘生得貌美,将自己的女儿都压得抬不起头,夫君也对她颇为重视,言语间还想替她攀一门高亲,这让人如何能忍。 她对着自己身边的婆子喊道,“你们还不快将姨娘拉开,人死灯灭,理应入土为安,切莫再扰了三姑娘的生魂。” 婆子们就要上前,去拉扯巩姨娘,巩姨娘哭得越发大声,哀求地望着赵县令,“老爷,三姑娘身子温热,妾不相信她已经…求老爷,让妾再守一会儿,说不定等下三姑娘就会醒来。” “巩姨娘,将将断气之人,身子都是温热的,收敛之人常趁着这温热之际,替死者更衣净面,你让开,三姑娘的后事要紧。” “不…”巩姨娘死死地扑在塌上,将女儿护住,两位婆子不敢使全力,巩姨娘是大人的心头肉,若说背着大人,她们不会客气,可眼下大人还站在屋内看着,她们是不敢放肆的。 董氏略带委屈地看着赵大人,“夫君,你看,妾身一片好心,倒是枉作坏人。” 她用帕子擦下眼角,有白色的粉末子掉下来,赵大人厌恶地转过头,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爱妾,怜惜地出声,“怜秀,夫人说得倒是没错,雉娘的后事要紧,你让开吧。” “老爷…”巩姨娘泪流满面地摇头,看得赵大人的心又软了几分。 董氏恨得不行,对两个婆子使个眼色,两个婆子又上前去拉巩姨娘,巩姨娘死死地护着塌上的少女,不肯起身,突然似听见一声极轻的咳嗽声,她惊喜地抬起头,就见塌上的少女眉头皱了一下,又咳嗽一声。 她欢喜地叫着,“三姑娘,你可醒了。” 赵大人和董氏看见这一幕,一个松口气,带着高兴,一个犹不甘,满眼怨毒。 塌上的少女长长的睫毛颤了几下,睁开双眼,她孱弱的面容像玉瓷一般,如墨云一般的发丝散在枕头上,水眸看起来朦胧一片,带着茫然,粉白嫩唇无血色,分外的娇弱,让人想抱在怀中好好地呵护。 赵大人让下人去将未走远的王大夫追回来,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进来,就对上少女的目光,他一惊,连忙上前探脉。 半晌,王大夫抚须道,“三姑娘应是刚才一口气憋着没上来,眼下许是被人一动,反倒是将那口气顶出来,得了生机。” 他这一说,巩姨娘喜极而泣,刚才那两个婆子使劲地拉她,她紧紧地抱着三姑娘不撒手,可能就是这样,反倒是救了三姑娘一命。 董氏脸色阴霾,狠狠地剐两个婆子一眼。 王大夫开了一个外创的方子,让人敷在少女的脖子上,再缠上布条,又重开一个调养的方子后,便起身告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3|红烛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从面相上看,男子应该已过而立, 高大壮实, 袖子卷起,露出粗壮的手臂, 目光淫邪又凶残, 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只待宰的猎物。 这人不知潜伏在此地多久, 从他将小沙弥打晕的行为来看, 必然是冲着自己的, 显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善类。 后面就是泉水, 不深, 估计跳下去也淹不死, 再说,她还没有活够,哪会轻言生死。 男人慢慢地走近, 靴子所踩之处, 草被压得深陷泥土中,放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脸,露出一个邪笑, “雉表妹, 见到庆山哥哥欢喜得话都不会讲,怎么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来,叫声表哥来听听。” 表哥? 她脑子转得飞快, 董氏曾提过的那位娘家侄子,是不是就是眼前的人?姨娘曾说他极为凶残,若真是他,今日难以脱身。 董氏母女让自己来后山取水,原来一早就谋划好,就是让她名节尽毁,任由他们宰割。 “原来是表哥,表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雉娘说着,不动声色地挪着步子,董庆山嘿嘿一笑,“不是表妹约我在此等候,表哥可是高兴得昨夜一宿没睡,一大早就在这里候着,表妹,山中无人,你不用害羞,到表哥这里来。” 他说着,朝她扑过来,她一侧身,对方扑个空,差点栽倒。 趁此机会,她提起裙摆快速跑起来。 可是原身体弱,没跑几步,就被爬起的男子给追上,董庆山粗壮的手臂拖着她,将她往林子深处拖。 他将她按在草丛中,笑得咧出大黄牙,摸一把她的脸,“啧啧,雉表妹,不枉庆山哥哥朝思夜想,长得可真勾人,皮子可真滑啊。” “表哥,既然我们是表兄妹,你如此行事是不是太过不妥,若你真是对我有意思,为何不像我爹提起?” 董庆山的目光凶狠起来,雉表妹长得让人心痒,他早就垂涎三尺,恨不得抢回家中,姑父不待见他,姑姑几次提起亲事,都被姑父狠狠训斥。 “表妹,此事以后再议,我可是等得太久,今日你就依了我,我再向姑父提起,然后迎娶你进门。” “这于礼不和,无媒苟合,以后你让我怎么做人。” 她嘤嘤地哭起来,董庆山越发的色念起,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就要去解她的腰带,她怒喝,“住手,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董庆山得意大笑,“表妹发怒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情,你放心,没有人,这个时辰谁会来这后山,你叫吧,叫破嗓子也没有会来救你。” “我叫破嗓子干什么,我又不认识破嗓子。” 董庆山一愣,雉娘似乎听见一声极细的轻笑。 附近有人。 趁董庆山愣神之际,她挣出一只手拔下头上的铜簪,对着他的眼睛扎下去,对方吃痛,松开她,她翻身起来,不给董庆山喘气的时间,又朝着他的身上猛扎,痛得他捂着眼睛嚎嚎直叫。 竟然不顾痛地又将她按住,她身子本就弱,又才恢复没多久,体力渐有不支,眼见身上的衣裙就要被人解开,心急之下大喊,“看戏的,你要看多久,还不快来帮忙。” 树林中走出一位公子,修长清瘦,董庆山未受伤的眼睛看他书生般的模样,松一口气,“这位公子,闲事莫管,我见你不过一文弱书生,若是因此丢掉小命,可划不来。” 书生惘若未闻,董庆山有些急了,恶狠狠地瞪着书生,“还有不怕死的,我看你这书生平日里也没有见过如此好的货色,不如让你分一杯羹,等大爷过了瘾,再让你好好尝尝这尤物的滋味。” 书生停住脚步,幽深的夜暗若寒潭,似是在考量,趁此空隙,雉娘拼尽全力,用铜簪朝董庆山的另一只眼睛扎去。 董庆山吃痛,放开她,她往旁边一滚,脱身出来,书生眼如深海,莫测地看着她,她这才算是看清楚他的相貌。 他身穿青蓝交襟襦袍,宽袖窄腰,修长清俊,眉若刀裁,眸深如墨,发髻上的发带飘在后面,眼眸微垂,神色漠然,俯视着她。 她手握簪子,警剔地看着书生。 这位书生若是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肯定会同意董庆山刚才的建议,若是两个男人,她不敢保证能不能全身而退。 书生定定地看着她,薄唇如刀,“依在下看,姑娘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相救。” “要的。” 雉娘大口地喘着气,同时心里一松,看来这书生还算个正人君子,没有趁人之危。 董庆山一听不妙,顾不上痛,捂着双眼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想逃跑,雉娘头晕目眩地喘着气,实在没有力气再追。 “请公子相救,这歹人欲毁我清白,可眼下无论有无得逞,若让他逃过,传扬出去,我失贞之名坐实,名节尽毁,女子失贞,不死也是活死人,小女不愿枉死,求公子相助。” 书生看着她手中的簪子,簪子的尖头被磨得极其锋利,显然是有人用磨石故意为之,这姑娘居然随身带着这样的簪子,倒是稀奇。 他慢慢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宽袖往上撩起,快速走前几步按着董庆山,对方手胡乱地挥着,大叫救命,她薅了一把青草,爬上前将董庆山的嘴塞住。 她捋下散乱的发,“他再叫,会引来人的。” 书生不说话,用手刀砍向董庆山的后颈,壮硕的男子瞬间倒地。 雉娘似虚脱一般地坐在地上,喘着气, 书生立在那里,清瘦的身子如青竹一般,寒潭似的眸子看着她,带着探究。 出来的时辰不能太长,要不让人生疑,董氏那里不好蒙混过关,她牙一咬,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没有簪子的固定,髻子松开头发散下来,如黑幕一般顺滑,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几近透明,眸子雾气盈氲,粉唇微张,不停地喘着气,衣裙的腰带在刚才纠缠之间被解开,绿裙松散,衣衫凌乱。 书生眯着眼,刚才那歹人倒是没有说错,这是个难得一见的尤物,虚弱的样子更加妩媚,让人招架不住。 她全身发软,差点瘫倒,连手指都在发抖,靠在一株树上边喘气边理理鬓发,将沾上的树叶取下来。 肩头处有几处血迹,应是刚才纠缠之间,男子伤处留下的,她毫不犹豫地除去撕烂的外裙,书生眼露讶然,别开眼睛。 脱下脏污的衣裙,露出里面同色的衣裙,款式相同,幸好她的衣服都是绿色和黄色的,找到两身差不多的并不难。 这也是前世多年躲藏换来的经验,多备一身衣服总会派上用场。 她用脱下的衣服慢慢地擦拭着簪子,将铜簪子擦得亮洁如新,这才抖着手去绾发,可是她不会绾发,头发又太长,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请问恩公会绾发吗?” 书生眼神愈发幽深,这女子究竟是何人,怎么如此的惊世骇俗。 鬼使神差般,他接过她手中的簪子,修长的手指将她散落的青丝拢起,按照刚刚见过的样子,简单地绾个发髻,用簪子固定住。 男人的手指如玉般,偶尔划过她的头皮,沁凉一片,却又如火灼般。 绾好发,男子退后,她略弯腰,“多谢恩公出手相救,恩公高义,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铭记五内,感激不尽,愿来生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恩公再生之恩。” 书生目光幽黑,神色复杂,看着山林深处,“来生?今生事末了,何必许来生,我要来生有何用,姑娘若真要报答,不如今生可好?” “今生小女子身无长物,无以为报。” 男人修长高瘦的身子往前走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身无长物?姑娘此言差矣,身即是长物,依在下看,姑娘这身皮囊不错,不如姑娘以身相许,如何?” 她一愣,用衣袖擦拭额间的汗珠,看着地上晕过去的董庆山,喘息道,“恩公,皮囊终会旧,容颜会迟暮,小女子除了皮囊,还有独一无二的灵魂,头脑也还算尚可,以后若恩公有需要用得到的地方,小女子定当赴汤蹈火,义不容辞。” 灵魂? 这说法倒是新鲜。 “好,欠恩还报,我必上门索之。” 他修长的手指,朝她伸过来,她呆呆地望着,就见他的两指之间夹着一片树叶,原是她头上还有未清理掉的东西。 她略有些尴尬,刚才还以为他要做些什么。 他不语,将树叶随手丢弃。 老夫人虽然一直瘫痪在塌,可脑子还是明白的,又有下人精心照顾,掐着时辰让她出恭小解,轻易不会失禁在塌,一旦失禁,必是闹得人仰马翻。 赵县令见母亲已被妥善安置好,再听董氏如此说,气消了一些,董氏再有错,可在孝顺父母上面,却是做得妥妥贴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父亲在世时,曾说过董氏是佳媳,不仅田间地头的活计拿手,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常常对她赞不绝口,今日他说出休弃的话,也是气在头上。 “你回去吧,平日里都是你照料娘的饮食起居,你辛苦了,今夜我就在这里陪娘吧。” 董氏感动得热泪盈眶,“老爷,妾身能得老爷一句辛苦,便是累死也甘愿。” 说完就要往赵县令的身上靠,赵县令看着她被泪水冲得一道道的脸,皱下眉头,又想到娇妾那滑嫩的脸,艰难地咽下口水,将她一推,“时辰不早,你去歇息吧。” 董氏一僵,低着头,做柔顺状地退出去。 塌上的老夫人口中还在呜呜做响,瞪着董氏叫唤,董氏侧身回一个阴恻的笑,老夫人的眼神黯淡下来,痴痴地望着儿子。 赵县令没有注意到她和董氏的眉眼官司,以为老母亲是想念自己,挤出一个笑,“娘,今日儿子在这里陪你,让大梅回去歇息,平日里都是大梅侍候你,这回,也让儿子尽尽孝。” 老夫人摇头,耷拉着眼,老泪纵横。 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死死地拉着儿子的手,可怜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真是有苦说不出。 赵县令却没有读懂老夫人眼中的意思,自顾地说起趣事,老夫人的眼神越发的黯淡,慢慢地闭上眼睛。 见母亲睡去,赵县令想悄悄地离开,却不料老夫人虽然睡着,可手却死死地拉着他的衣服,怎么也掰不开。 他无法,只能趴在塌边,和衣而睡,不一会儿便手脚发麻,一夜不停地辗转,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老夫人醒后他才抽开衣袖,让下人们侍候老夫人,自己则梳洗一番后,呲着牙去上堂。 文师爷见状,关切问道,“大人何故如此,可是夜里睡得落了枕?” 赵县令摆下手,揉着后颈,转下脖子,示意他不提也罢,堂中衙役执仗立于两侧,外面无人击鼓,衙门外一人一马至,从马上下来一位青衣中年男子。 文师爷一瞧,忙出去迎接,“竟是秦书吏,什么风将您给吹来咱们渡古县,可是知府大人又有何要事?” 赵县令听到文师爷的声音,也跟着出来,秦书史是临洲蔡知府身边的红人,随侍在知府的身边,鲜少外出公干,他亲自到访渡古县,定然事情不小。 秦书吏将马的缰绳递给衙役,朗声大笑,“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敢问书吏,喜从何来?” 赵县令有些不解,秦书吏从怀中拿出一封邸报,呈给赵县令,“喜从京城来,赵大人请过目,蔡知府一接到邸报,便命下官马不停蹄地给大人送来,正好,此等大喜,下官还要向大人讨一杯薄酒。” 赵县令惊疑地从红封中拿出邸报,略一阅览,大喜过望,做一个请的姿势,“秦书吏,里面请,本官今日高兴,定让秦书吏尽兴而归。” 秦书吏一拱手,“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上一杯喜酒,也算是沾了咱们县主娘娘的光。” 赵县令哈哈大笑,抓着他的手就往内衙走,随手将邸报递给文师爷,文师爷展开一扫,脸露喜气,也是满面春风。 文师爷紧跟上前,一面派人去安排席面,一面派人去后院通知夫人,一时间县衙内外欢声一片,恭喜之词不绝于耳。 赵凤娘随姑母住在京中,因着姑母的关系,常去宫中陪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行前去行宫游玩,忽然狂风大作,皇后娘娘险些掉进湖中,赵凤娘当时恰好站在娘娘的身边,情急之下将皇后娘娘死死拽住,才幸免于难。 皇后娘娘望着湖中的深水,心有余悸,感念万分,当下收赵凤娘为义女,封为凤来县主,并有食邑,将洪来县划为县主的封地。 皇帝亲自下诏,诏书一下,邸报出京。 邸报一路从京中发出,快马加鞭,送到临洲城,蔡知府阅后大喜,特命秦书吏亲自送来,以示隆重,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晚一步会到,皆是知府备下的贺礼,恭贺赵氏凤娘受封县主之喜。 后院的董氏听到消息,大喜过望,笑得眼角的脂粉都浮起来,挥着帕子不停地问二女儿燕娘,“燕娘,你说,此事可是真的,娘没有做梦吗?” 燕娘神色不忿,不怎么欢喜地道,“文师爷说,那临洲城的秦书吏大人亲自送来的邸报,邸报从京中发出,哪会有假。” 她语气不太好,怨恨难消,一母同胞的姐妹,凤娘出生没多久就被姑母带到京中,京中繁华,凤娘常出入宫廷,戴的是珍宝玉石,穿得是绸缎绫罗,结交的闺友都是京中贵女,甚至公主,想来常在宫中行走,太子皇子们也是常见的,眼下又被封为县主,何等荣耀。 而她呢? 双胎的姐妹,出生的时辰前后相差不到一柱香,她却屈居在这渡古小县城,与父母姨娘庶妹屈居在这方寸后院之中,唯有的几套头面都是镂金的,难得有一两支镶着细小的宝石,身上衣裙所用的绡绢纱,还是凤娘从京城捎来的,必是凤娘瞧不上,这才打发给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4|婆媳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乌朵红着眼,“二小姐, 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们三小姐…若不是二小姐说…三小姐是怕姨娘被发卖出去, 才一急之下做了傻事。” 段鸿渐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燕娘,声音沉痛, 略带薄怒, “燕表妹, 你身为官家小姐, 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巩姨娘再有不是, 自有舅舅和舅母处理, 哪是你一个闺中女子能说发卖就发卖的。” 赵燕娘脸略有些扭曲, 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段表哥,你莫听一个丫头胡说, 我怎么可能说出卖巩姨娘的话。” 段鸿渐神色缓和, 点下头,“巩姨娘虽是下人,可她育有雉表妹, 律法有云, 凡育有子女的妾室,无大错不能轻易发卖。” 这个朝代还有如此的律法,雉娘心道,怪不得夫人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自己, 只要自己一死,巩姨娘寻个错处便可以卖掉。 见心上的男人为庶妹朝自己动怒气,赵燕娘无比的气恼,“燕娘自小读书识字,岂是如此不知事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怕是雉娘恼我昨日话说得有些重,可我身为她的嫡姐,母亲做为她的嫡母,见她举止不妥,训诫两句也是出于爱护之情,偏三妹妹使了性子,闹着要死要活。” 赵燕娘说着,委屈地看着段鸿渐,段鸿渐却没有看她,见雉娘似有些站不住,想伸手去拉,雉娘身子一侧。 她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泫然欲滴,让人见之怜惜。 “胡说…” 粉白的唇微颤着,吐出两个字,惹人怜的小脸上泪痕未干,贝齿咬着唇,眼神中带着控诉,倔强地看着赵燕娘,“你…胡说…” 嗓子带着沙哑,才说几个字,便呛得咳个不停,乌朵急切地轻拍着她的背,眼眶含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巩姨娘急匆匆地跑过来,“扑咚”一声跪在赵燕娘的面前,“二姑娘,您有什么气就冲奴婢来,三姑娘身子亏损,不能受气,经不起再折腾,等三姑娘身子大好,是卖是罚,奴婢都听二姑娘的。” 说着她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上一片青红,隐有血丝。 “你…”赵燕娘往后退一步,“巩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 段鸿渐的脸色很难看,一个逼得父亲姨娘下跪的女子,是何等的跋扈,亏得继母还几次三番地来信,透露想要和赵家结亲的意思。 随后走过来的赵县令脸色也不好,看着雉娘摇摇欲坠,爱妾泪流不止,额间红肿,心疼不已,往日里他只知道妾室委屈,万没有想到委屈到这个份上,连对着二女儿都如此的卑躬屈膝。 情不自禁地将爱妾扶起,巩姨娘伤心欲绝地低着头,他细看三女儿只有一根发带的髻子,再看二女儿头上明晃晃的金钗,眼睛似被刺痛一般。 怒道,“燕娘,为父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可曾说过要卖巩姨娘的话。” “父亲,”赵燕娘叫起来,“父亲,燕娘从未说过此话,请父亲莫要相信巩姨娘一面之言。” 雉娘听闻,扯下乌朵,泪流得更加凶猛,乌朵也哭起来,“老爷,奴婢亲耳听到,二小姐说要卖掉姨娘,三小姐伤心欲绝,这才…老爷…” 赵县令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跟上来的董氏,董氏直呼冤枉,“老爷,你可不能听信奴才之言,燕娘是您的嫡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三姑娘恼恨妾身的训诫,对妾身怀恨在心,教唆丫头栽赃陷害。” 巩姨娘哭得几欲晕厥,“夫人,三姑娘自醒来,坏了嗓子,口不能言,如何教唆下人,夫人…你不喜妾,要卖要罚妾无怨言,可三姑娘是老爷的亲骨肉,怎么能随意如此诋毁。” 赵县令伸手将她扶住,怒视着董氏,“家宅不宁,主母之过,董氏不容人,苛待庶女,休书一封。” 董氏急得大喊,“老爷,你怎么可以休我,公爹可是妾身送的终,再说,还有京中的凤娘,那可是妾身所出,若凤娘有一个被休的母亲,你让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赵县令额边两穴鼓起,咬牙道,“暂且记过,若有再犯,你自请下堂吧。” “老爷。”董氏拉着赵燕娘跪下来,“老爷,妾身何错之有,您竟如此绝情。” 段鸿渐见局面僵持,迟疑着开口,“舅母带二表妹先回去吧,舅舅正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好。” 赵县令这才发现段家外甥在场,略显尴尬,怒目不语,董氏见有台阶下,起身带着赵燕娘离去。 雉娘似无力地将头靠在乌朵的肩上,半抬的眼,冷冷地看一眼段鸿渐,伪君子,就他会做好人。 段鸿渐行礼告退,掺到别人的家务事中,也是很不自在,眼睛不舍地想再看一眼佳人,却见佳人冷眼如刀,眉目如箭,心凉半截。 赵县令扶着爱妾,乌朵搀着雉娘,四人回西屋,雉娘进到自己的闺房,乌朵扶她上塌,她思索着刚才董氏的话,看着乌朵,“凤…” “三小姐是问大小姐吧?” 雉娘眨下眼,就听见乌朵回道,“姑奶奶膝下空虚,大小姐出生没多久,就被姑奶奶带到京城,听说姑奶奶常带大小姐进宫,大小姐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 雉娘心下生疑,一个县令之女,怎么会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乌朵又道,“姑奶奶未嫁人前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女官,后来嫁给表少爷的父亲。” 原来如此,那段家表哥是姑母的继子。 雉娘,凤娘。 野鸡和凤凰,真是好寓意。 董氏张狂,身有倚仗,古代男人,先利后情,董氏想除去她们母女绝不止一朝一夕,此前她一直觉得巩姨娘太会哭,似是无主见,今日看来,也是有些本事的,若不然,也不可能带着女儿活到现在。 那边姨娘的屋子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姨娘的抽泣声,和男人劝慰的细语声,然后渐不可闻,雉娘闭上眼睛,有人曾说过,女人的柔弱是刺向男人心中的利器,此话不假。 乌朵见她犯困,悄悄地出去。 当夜,赵县令自是宿在西屋,巩姨娘满心欢喜。 这些年,她虽是名正言顺的妾室,可因着董氏干扰,每回大人歇在她这里,都如同做贼一般。 府衙的后院并不大,这边的动静,董氏很快就能知道,今日老爷不顾下人妾室外人在场,说出休弃她的话,让她折了这么大的面子,怎能甘心看着那贱人与丈夫亲亲我我,交颈缠绵。 老爷说得狠,其实哪能休她,她不仅为公爹送终,还守孝三年,她还有凤娘,小姑子来信常说,凤娘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老爷想在官场再进一步,少不得要靠凤娘在京中打通关系。 越想越是恨得咬牙切齿,气恨难消。 她气急败坏地走进东侧屋,对着塌上躺着的老妇人就是一顿低声咒骂,然后拿出一根长针,神色诡异地对着老妇人阴笑。 老妇人吓得连连摇头,嘴里呜呜出声,一股尿骚味传来,董氏厌恶地捂着口鼻,冷冷地对外面的婆子吩咐,“快去请老爷,老夫人又失禁了。” 婆子立马飞奔到西院,将门拍得梆梆响,大声地喊着,“老爷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屋内,赵县令正和娇妾情到浓时,被人突然打断,极其不悦,他紧锁着眉,巩姨娘低声劝慰, “老爷,你快去吧,老夫人的身体要紧。” 妾室如此知事,赵县令神色略有缓和,急火火地披衣下塌,往东侧屋走去,娇美的人儿在他的身后露出复杂的眼神。 董氏吃定老爷是孝子,次次都用老夫人作伐子,偏老爷看不透。 雉娘面色无波,董庆山失踪,董家自然会来人。 幸好她多留一个心眼,去后山取水时叫上忘尘师父,董氏想将脏水往她身上泼,可得要好好思量。 董老夫人不管不顾地院子里闹里,嘴里没个干净,“把那个小贱人叫出来,让她说说,庆山去了哪里?” 赵县令头痛欲裂地从书房中出来,本来还要对她行礼,听到这不干不净的话,心中来气,“不知岳母口中的小贱人是谁?” 董老夫人见他出来,叉着腰,“书才,你来得正好,我正好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庆山昨日出门,说是与雉娘有约,可一去不回,到现在都没见踪影,我在家中等着心急,这才上门来问。” “岳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雉娘昨日与大梅去天音寺进香,几时与内侄有约?” “庆山说得真真的,哪会有假,你将雉娘叫出来一问,便知真假。” “胡闹,雉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私下与庆山内侄相约,怕是岳母弄错了吧?” 董老夫人斜个眼看下女儿,“哼,书才,我们家大梅嫁进赵家,生儿育女,替你操持后院,你不知感激,反而招惹来历不明的女子,纳妾生女,怎么?你那三女儿本就随母,是个不知检点的,也就我家庆山,被迷得晕头转向,她想进我董家门,我还得好好思量呢。” 赵县令气得面色黑沉,他向来不喜董家人,董氏深知这点,平常也不轻易让董家人上门。 董老夫人的嗓门很大,西屋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巩姨娘自然又是泪水涟涟,雉娘冷着脸,平静地听着传过来的声音。 昨日她半点破绽也没有让董氏抓着,董家人想毁她的名声,她要让她们吃不到肉还惹一身骚。 赵县令不满地看着董氏,就这么干看着自己的娘在院子里嚷嚷,万一传出去,雉娘还要如何做人。 董氏心中惊疑,昨日侄儿并未去后山,也没回家,那人去了哪里? 她不顾赵县令的脸色,“老爷,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赶紧派人出去找庆山重要,我们董家可就这一根独苗。” 董老夫人见女儿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这才慌了神,她还以为女儿知道孙子下落,这才先发制人,先坐实那贱丫头和庆山的事情,再问孙子在何处也不迟。 搞半天,女儿也不知道,她暗骂,孙子必是又躲在哪个花粉柳巷里寻欢作乐,这一来,银子又要费不少。 赵县令再有不满,也无法冲董老夫人发火,拂袖去前衙,招来几个衙役,如此这般吩咐,衙役领命离去。 院子里,董氏对自己的娘使眼色,看一下西屋,摇下头。 董老夫人小声问道,“事情没成?” 董氏又摇下头。 “那庆山去了哪里,你可知道,我不管,你出的主意,若你的侄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那小贱人偿命。” 董老夫人的目光阴狠,董氏扶她进屋,她边走边大声喊,“快让你那庶女出来,外祖母上门,也不来拜见,这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西屋的巩姨娘听到,慌了神,不想三姑娘出去,又怕被人借此三姑娘名声,雉娘白着脸,往塌上一躺,“姨娘,昨日太过劳累,眼下我是浑身发痛,我病了。” 巩姨娘立马抹着眼泪,让兰婆子去请大夫。 兰婆子刚一出门,与气势逼人的曲婆子碰个正着,兰婆子愁容满面,“曲妈妈,三小姐病了,我正要去请大夫。” 曲婆子竖眉倒眼,“病了?三小姐这病得也太是时候,不会是心虚躲着不出门吧。” 她一把推开兰婆子,往屋里闯,一掀帘子,就对着少女瘆人的目光,她抖了一抖,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小姐,董家老夫人上门,夫人让奴婢来请你过去相见。” 雉娘挣扎着坐起,又无力地倒下,气若游丝道,“曲妈妈,麻烦你回去帮我向母亲告个罪,我这实在是无法,起不了身。” 说完,她脸白如纸,似要晕过去,巩姨娘急得大哭,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就扑到塌边上,哀伤地哭起来。 雉娘面色寒沉,却苍白得吓人,大大的眼睛似无神般地看着曲婆子,看得曲婆子发毛,慌忙出去,向董氏禀报。 董氏听闻若有所思,昨日那死丫头确实忙个不停,本就身子才刚好,这病倒也不足为奇。 董老夫人不干了,这小贱人莫不是不敢见她吧。 “大梅,你可是正室,哪能由着一个小小的庶女如此拿大,依我看,你还是太心善,一个庶女,有口饭吃就行,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 她话音未落,就见赵县令的官靴迈过门槛,他的脸色尤其的难看,董老夫人的话,他可是听得一字不差,庶女又如何,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怎么就不是千金小姐? 董氏朝她使眼色,可董老夫人压根不看,见赵县令进来,越发说得起劲,“正好书才也在,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大梅替你管着后院,你就由着一个庶女如此不敬嫡母?” “不如岳母跟小婿说说,雉娘如何不敬嫡母。” 赵县令的语气很硬,董老夫人似无所觉,“我这个嫡外祖母上门,上人去叫她过来见礼,她却躲在屋里装病,这不是不敬,是什么?” “雉娘病了?”赵县令面色铁青地看着董氏,“可有请大夫,她身子刚好,昨日在寺中劳累一天,又是去后山取泉水,又是替燕娘洗衣服,我怎么不知道,家中如此穷困,连下人的活计都要小姐亲自动手。” “老爷这是责怪妾身?”董氏跳起来,“早些年间,咱们家穷,里里外外可是我一人操持,上山割草,地里收粮,我哪样没有做过,也是穷惯的人,想着节省些总是好的,在寺中也是不凑巧,燕娘葳了脚,若不然,妾身哪会让雉娘做这些活。” 一说到早些年,赵县令气势就矮一截,以前,董氏确实是受了苦。 外面的雉娘冲进来,一下子跪倒在地,“父亲,你莫责怪母亲,是雉娘无用,这身子不争气,不过是昨日走一段山路,今日就浑身发痛。” 说完,她的身体软下去,又强行撑起来。 赵县令心疼不已,伸手将她扶起,“雉娘,你身子不舒服,为何不呆在屋中好好歇息。” 雉娘低着头,泪水“叭嗒叭嗒”地掉在地上。 她也想好好休息,可是若不来这一趟,董氏还不知要如何编排她,再说便宜父亲也是个靠不住的,董氏不过是提一下当年,他就消了气,以董氏的手段的,再说下去,黑的也变成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5|谢恩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外面走进一位婆子,手中端着雕花木盆, 巩姨娘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扶她起来梳洗,说话间, 雉娘知道这位婆子姓兰, 是巩姨娘的心腹。 乌朵掀帘子进来, 手里端着一碗米粥, 雉娘方才觉得腹内空空如也, 就着两碟子小菜, 硬忍着喉间的不适, 将米粥喝完。 巩姨娘见她喝完, 眼眶更红,问黑瘦的丫头,“乌朵, 你今日去厨房要吃食, 可有人为难你。” 乌朵似乎迟疑一下,“姨娘,王婆子倒没有为难什么, 只不过话说得难听些, 奴婢就当作没有听见。” 巩姨娘闻言眼眶又红,抽出帕子抹起泪来,雉娘手顿一下,她发现这位姨娘眼泪真多, 简直就是一个水做的人。 雉娘将碗递给乌朵,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对巩姨娘摇下头,巩姨娘哭起来,声音哽咽,“三姑娘如此懂事,姨娘明白的,身为妾室就该守妾室的本份,从未想过要和夫人争什么,你自小乖巧,纵是二姑娘多次寻你的不是,你也只是忍着,这次若不是她们太过份,你怎会…幸好菩萨保佑,你大难不死,否则…” 说完,巩姨娘的眼泪掉得更凶。 她眸光微冷。 菩萨高高地上,哪能看见人间疾苦。 她靠在塌上,兰婆子和乌朵收拾好,便退了出去,屋内只余母女二人,巩姨娘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不过是与表少爷不小心碰了下手,二姑娘就嚷得人尽皆知,说你不知羞地痴缠表少爷,上赶着贴上去,可姨娘知道,你是个本份的孩子,平日里避那表少爷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地事情,此事你爹自会明查,你为何想不开,自寻短见…” 竟是这样。 不过是被男人碰了一下手,原主便被逼得寻死。 外间有脚步声传来,巩姨娘停住不语,将泪擦干,门帘掀开,进来的是董氏。 巩姨娘站起来,朝她行礼,董氏看也不看她,挑剔地看着塌上的雉娘,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昨日我思来想去,虽然雉娘不知事,可我身为嫡母,却不能看着她再做傻事,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眼下,此事还不知道瞒不瞒得住,倒不如趁机将雉娘的亲事订下。” 闻言,巩姨娘大惊。 董氏立在塌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雉娘虽年岁最小,可事急从权,出了这档事,若知情,哪还有人家愿意聘她为正妻,倒是我这个嫡母心善,想着母女一场,实不忍心…我那娘家侄子,一表人才,身强体壮,雉娘嫁过去,看在我的面子上,我那嫂子也不会说什么。” 巩姨娘脸色瞬间煞白,抖着唇,“夫人,此事老爷可知?” 董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个庶女的亲事,我当嫡母的做主便是,何必惊动老爷,此事就这么定了,雉娘好好养伤,就等着嫁人吧。” 说完董氏便扬长而去。 巩姨娘白着脸,看着塌上的女儿,大哭起来。 雉娘实在是有些看不上只知道哭的巩姨娘,她冷着眼,挣扎着坐起来,巩姨娘泪眼朦胧地望着她,“怎么办?夫人居然如此狠心,那董家少爷十分凶暴,听说发妻就是被他生生打死,不行…我要去求老爷…” 巩姨娘哭着掩面跑出去。 雉娘看着房顶的木梁,垂下眼眸,半晌,使劲的拍下塌,弄出声响,外间的乌朵进来,“三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雉娘对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衣橱,乌朵会意,取来一套绿色的衣裙,替她换上,又将她扶到梳妆台前,挽了一个发髻,绑上发带。 棱花镜子中映出少女的模样,墨发如云,肤如凝脂,却又弱质纤纤,绿色的衣裙也未能将其容色减半分,分明是一朵美丽的小白花儿。 喉咙处还是火灼般的痛,她强忍着不适,让乌朵扶着出去,一走出门,外面的阳光刺得她双眼睁不开。 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看着这陌生的院子,此时无心细看,转向乌朵,难解地吐出一个字,“父…” 乌朵反应过来,“县令大人在前衙。” 雉娘点点头,示意前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巩姨娘的哭声。 三堂是县令的办事之处,此时不仅赵县令在,文师爷也在,巩姨娘就这样闯进来,文师爷连忙回避。 正巧碰到赶来的雉娘,文师爷与她遥遥见礼,雉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只见他不到四十的样子,长相儒雅,身量中等,双眼如炬,满是睿智。 雉娘低下头,乌朵弯腰行礼,“文师爷。” 这人是师爷,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文师爷避走,雉娘进去,就见巩姨娘哭泣着,父亲脸色黑沉,紧抿着唇,背着手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去。 巩姨娘哭着小跑着跟上,对雉娘使一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跟,雉娘微蹙下眉,便宜父亲明显不赞同董氏的行为,董氏为何还要向她们透露此事。 她看着巩姨娘娇怯的身影,恍然明了,董氏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意在自己,她才从鬼门关里走一趟,以原身的性子,若得知马上就要嫁给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子,怕是一气之下再会寻死。 董氏想要自己死,这才是目的。 雉娘想通关窍,倒是不急,以她的姿色,赵县令必不会让她随便嫁人。 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没有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参与的道理,她慢慢地穿过园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县衙后宅。 此时正是花红柳绿,青翠接红艳之时,花圃里不甚名贵的花儿开得艳丽,花朵满枝,争奇斗妍。 院子不算大,青砖黑瓦,飞檐翘角,正中一座凉亭,八角红柱,亭边繁花簇簇。 她体力略有不支,靠在乌朵的身上,指指凉亭,乌朵将她扶过去,坐在长凳上,院子实在算不上大,坐在凉亭中,都能隐约听到东厢那边传来的声音。 男人的怒吼声和女人的哭声,还有一道尖刻的辩驳声。 雉娘神色未明,环顾这略不真实的一切,不经意扫到园子的另一角,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青年,青年约二十岁左右,身着白色长袍,云巾束发,长相英俊,透着一股书卷气,望向雉娘的眼神痴迷中带着深情,待看见她脖子上缠着的布条,眼神中有痛心,还有一丝怜悯。 青年慢慢地走过来,乌朵行礼,“见过表少爷。” 表少爷? 与原主碰了一下手的表少爷。 表少爷目光痛惜,“雉表妹,你…” 雉娘起身,扶着乌朵的手,就要往回走,这位表少爷,还是远着的好,才不过是碰下手,嫡母就能逼得原主去死,若是再有瓜葛,不知又要惹来什么麻烦。 见她欲走,青年急道,“雉表妹,鸿渐愿承担责任,照顾表妹终生。” 雉娘细品着他的话,只是照顾,而不是娶,这位表少爷贪图的不过是她的美色,打着让她为妾的主意,她目光微冷,垂下眸子,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青年追上来,堵住她的去路,面带急切,“雉表妹…” “鸿表哥。” 一位粉裳薄纱的少女急急地朝这边走来,她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细眼塌鼻,却画着极浓的妆容,百花分肖髻上插着一支镂空累丝金钗,金钗下坠着一颗镶金珍珠,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左右晃动,闪得人眼花。 “二小姐。”乌朵行礼。 少女理都不理她,目光含恨地看着雉娘,然后转身盈盈地向青年见礼,头上金钗上的珍珠摆荡出优美的弧线,将她原本一分的长相,衬得多了二分的美丽,“燕娘见过段表哥。” “二表妹多礼,鸿渐这厢有礼。” 男人略略地弯腰,双手作了个辑,回一个礼。 雉娘用手指抠一下乌朵的掌心,乌朵忙对着两人告罪,“表少爷,二小姐,三小姐身子不适,奴婢先送三小姐回屋。” 段鸿渐见她脸色苍白,又看向她包扎着的脖子,欲言又止,雉娘装做没看到的样子,低下头去,露出白瘦细嫩的颈子。 雉娘摇下头,拿着衣裙到屏风后面,出来一看,仍旧是略褪色的绿衣裙,她皮肤白,绿色的衣裙衬得越发的白嫩,坐在梳妆台前,让巩姨娘给她绾个简单的发髻,垂下的青丝再绕个卷,堪堪地用根细发带子绑着,髻上仅一根簪子。 巩姨娘眼眶又红,搂着她,“雉娘是不想抢二姑娘的风头…都是姨娘低微,连累你,你万不可再意气用事,凡事都逃不一个忍字,待日后你平安出嫁,自己当家做主,再来计较也不迟。” “姨娘,我知道的。” 巩姨娘泪水涌出,雉娘正想安慰几句,就听到曲婆子在外面催促的声音。 跟着曲婆子到后门外,就见马车等候在那,好半天,赵燕娘才走出来,装扮得分外的隆重,粉裙外罩桃色薄纱,裙摆层层叠叠,脸上照旧画着浓妆,粉都抹了不下三层,满头的金光,怕是将所有的金饰都簪在头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昂着头,头上的金饰“叮叮”做响,似是有些不屑地看一眼雉娘。 雉娘低着头,不想理会她。 赵燕娘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这死丫头平时装得娇弱,实则也是个黑心肝的,男人们都被她的外表给欺骗,包括段表哥。 “知府家的小姐邀请我入秋去赏菊花,你怕是从未见过府城有多大,知府的宅子又是何等的精致,我真让引你去见见,哎…你是个庶出的,知府家的大小姐最为不喜庶女,倒是有些可惜。” 雉娘不理她,赵燕娘看见她头上的簪子,笑了起来,“好大一根金簪。” 她捂着嘴,笑得嘲弄,雉娘抬起头,看着她满头的金饰,也露出一个笑来,“比不得二姐姐,二姐姐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走出去,比世家贵女还要有气派。” 赵燕娘露出算你识货的眼神。 雉娘又低下头去。 护送她们去寺中的是一位青年,看起来比段家表哥还有年长一些,相貌有几分似她那便宜父亲。 听得赵燕娘叫大哥,她也乖巧地行礼唤大哥。 这位想来就是姨娘说过的大少爷,在阆山书院读书的赵守和。 赵守和长得肖似赵县令,却要白净许多,见到雉娘,神色缓和,他虽住在前院,平日里又呆在书院不回来,家里的这些事情却也是有所耳闻,对于娇美的庶妹,不像董氏母女那么嫌弃,甚至还有几分喜爱。 雉娘冲他一笑,赵守和见庶妹身子还未大好,脸色浮白,身子瘦弱,绿裙细腰,仿佛风一吹,便会飘出去,他略有些埋怨地看一眼赵燕娘,“雉娘身子不适,你身为姐姐,怎么不让人扶她坐上马车。” 赵燕娘不满地回道,“娘还未出来,哪有让她先坐进去的道理。” “一家人,讲这些虚礼做什么,雉娘体弱,先坐上去,母亲也会赞同的。” 说着,他就要示意曲婆子扶雉娘上车,曲婆子左右为难,站着不动。 赵守和大怒,“怎么,我这个主子还使唤不动一个奴才?” 曲婆子连道不敢,僵着脸上前来拉雉娘,雉娘闪过,对赵守和道,“大哥,雉娘不累,还是等母亲来,再坐吧。” 赵守和蹙眉,不善地看向曲婆子。 半晌道,“就依雉娘,若你不适,告诉大哥。” “谢谢大哥。” 雉娘说得真心,姨娘说大哥人好,看来不虚。 好半天,妆扮一新的董氏才姗姗来迟,脸上的粉比平日里抹得还要厚,头上插着的金饰与赵燕娘有得一比,身穿黑紫齐腰襦裙,外面罩朱色的褙子。 她挑剔的眼睛睨下雉娘,又打量赵燕娘,神色满意几分。 算这庶女识趣,没有抢女儿的风头。 待见到儿子,表情完全变了一个样,满脸的慈爱,拉着赵守和的手,上下地打量着,“怎么瘦了?守哥儿,可是书院的饭菜不合口味?” 赵守和不自然地躲开她的手,“娘,儿子在书院是读书的,又不是去吃喝享乐的,读书之人,清苦些又何防。” 董氏犹在那里担心,“读书也不能亏着身子,银钱还趁手吗?” “趁手,娘,你不用担心。” 赵守和一边说着,一边扶母亲上马车,再让两个妹妹上去,车内并不宽敞,董氏坐在中间,雉娘和燕娘分别坐在两侧。 前面的赵守和翻身上马,对车夫一吩咐,马车便缓缓地动起来。 一路上,赵燕娘都在和董氏说着在临洲城的所见所闻,雉娘低着头,心却是提着的,董氏的心情颇好,也没有为难她,她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天音寺就建在阆山上,阆山以北的山脚下,便是赫赫有名的阆山书院。 赵守和将母女三人扶下马车后,便对着董氏告辞,董氏万分的不舍,目送着儿子策马离去,神色中带着骄傲和慈爱。 转过身来,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雉娘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和赵燕娘的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寺中的地形,小沙弥将她们引到后面的客房。 董氏母女住的自然是上好的客房,分给她的是旁边的小偏房。 她打量着小偏房,左摸摸右摸摸,将窗户来回的关合几下,再研究木床门闩,差不多心中有数,便听到曲婆子来唤她的声音。 此次上山,董氏母女二人只带上曲婆子,而她,也不可能会带任何人,董氏抠门,人是越少越好。 客房内,赵燕娘在挑剔地数落着,“娘,你看那梁上,还有蜘蛛网,也不知道寺中到底有没有派人打扫过,还有这水,浑得有一股腥味,哪里能饮?” 董氏抬头仰望屋梁,梁柱之间果有一片蛛网,中间还蛰伏着一只黑色的蛛儿,不由得笑道,“阿弥陀佛,寺中的和尚不能杀生,那网中还有一只蛛儿呢。” 赵燕娘细瞧,露出更加鄙夷的神色。 雉娘一脚踏进去,董氏一见她,脸上就笑起来,“你来得正好,你二姐姐刚才不小心崴了脚,走不得路,曲婆子去监寺那里取东西,眼下母亲要麻烦你一件事。” “请母亲吩咐。” “好,”董氏指一下盛水的陶罐,“这水闻着有一股土腥味,想来是寺中的和尚图省事,随意在山涧中取的水,母亲知道后山处有一眼清泉,泉水入口回甘,相传是仙人的眼泪,旱年不涸,涝年不浑,用来烹茶,别有一番清香,雉娘就替母亲去取些来用。” “是。” 雉娘接过陶罐,退出屋子。 刚才她可是看得分明,赵燕娘根本没有崴脚,董氏此次不带丫头,怕就是将她当丫头使,她拿着陶罐,慢慢地走着,细心地打量着周围,往前走不远,就能看见方便香客们出入的小门,她转个方向,朝另一边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6|疼人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门大敞着,赵县令走进去, 轻手推开房门一瞧, 巩姨娘还睡得香甜,他不满地看一眼董氏, 示意丫头婆子散去。 董氏忧心道, “老爷, 妾身真的听到人喊捉贼, 不知雉娘怎么会和老爷在一起?” “回母亲的话, 雉娘睡中发噩梦, 不想惊动姨娘, 才会去找父亲。” “原来如此, 那是母亲听岔了。” 赵县令松口气,“既是如此,雉娘也早些安歇吧。” 雉娘乖巧地点头, 对夫妻俩行个礼, 便转身回屋,关好门,姨娘和兰婆子乌朵都未醒, 董氏心机不容小觑, 未免暴露,连巩姨娘她们被药所迷的事情都不捅破。 她拍醒乌朵,所幸中迷香时间短,她又将门打开, 香气散开不少,乌朵被猛拍几下,睁开眼睛,一脸的茫然。 “三小姐…” “你们中了迷药。” 乌朵跳起来,“那三小姐您有没有事?” “无事。”雉娘淡淡地说着,去另一个屋内将巩姨娘弄醒,此时,乌朵也叫醒了兰婆子,主仆四人,聚在一起,她脸色凝重,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巩姨娘一阵后怕,“三姑娘,幸好你机警,若不然…” 幸好她提着心,要不然,真让董氏派人逮个正着,留给她的只有两条路,被董氏以此事威胁,迫她嫁入董家,或是她不堪被人摆布,再次自尽,她的尸体与董庆山配冥婚。 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怎样,董氏都能达成所愿。 她与董氏之间,已经不是示弱就能相安无事,而是不死不休,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日日防贼的。 古代庶女,要想脱离嫡母的掌控,唯嫁人一条出路。 眼下又何来可嫁之人,况且她一个庶女要出嫁,就非得过董氏那一关,董氏不死,她不可能有安稳日子过。 赵县令又不太靠得住,巩姨娘更不用说,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前路渺茫,后路全无,要想拼出活路,谈何容易。 董庆山最多停尸三日,便要下葬,今天才是第一天,还有二天,等熬过去,不知又还有什么样的事情等着她。 庶女生存之难,超出她的想象,董氏心之毒,远非面上所见。 千叮万嘱地告诫其他几人要更警剔,然后她重新回屋,躺在塌上,睁眼看着顶帐,慢慢地理着思绪,一计不成,董氏还会有后招,明日又要如何应对。 仿佛又回到前世,那些个提心吊胆的夜,她就是这样,盯着屋顶,不敢入睡。 同样的伎俩,不知董氏会不会用两次,她在心中猜测着董氏可能会用的招数,想了想,将乌朵交给她的两件肚兜翻出来,被火烧过的地方已经剪掉,再将剪边扯出线来,做出撕破的样子。 将处理好的肚兜分别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弄好后她索性连鞋都未脱,悬在塌边上,合衣养神。 翌日,醒来后,头件事情就是吩咐乌朵去逮只老鼠,巩姨娘不解,雉娘也不多做解释,等乌朵逮回老鼠,将它绑住。 巩姨娘躲得远远地,“雉娘,此意为何?” 雉娘看她一眼,取一些早饭,放到老鼠的面前,老鼠试探几下,见无人阻止,大口地吃起来。 巩姨娘脸一白,“雉娘,夫人她不会…” “防人之心不可无。” 乌朵和兰婆子的脸色都很沉重,昨日的事情明显是夫人安排的,一计不成,肯定还有什么新手段,夫人想毁掉小姐的名节,目的再明显不过,她们暗自下定决心,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能睡着。 此计不成,夫人难免会狠下杀手,幸好小姐心思慎密,否则,她们丢了性命都不知道要朝谁索命。 老鼠吃过后,又开始上跳下窜想逃走,雉娘将它绑好,让乌朵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放着。 “吃吧。” 净手后,她拿起筷子,带着吃一口,巩姨娘也小口地喝起粥。 西屋气氛沉闷,主仆四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除了提高警剔,防患于未然,她们似乎别无他法,内宅是董氏的天下,她们无力还击。 董家出事,赵县令派人送信到阆山书院,作为外孙的赵守和接到消息,和夫子告假回家,董氏见到风尘仆仆的儿子,不由埋怨起赵县令。 眼看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大比,守哥儿学业为重,早早让儿子回来做什么,等到下葬之日也不迟,再说守哥儿在家,很多事情反倒是不好办。 赵守和先去前衙见过父亲,然后才来的后院,见过母亲后,照例派人送些小玩艺儿给两个妹妹,都是在路途中随手买的。 雉娘看着手中的绢花,红纱做的花瓣,做工不算太精致,纱质也不细密,值不了几个钱,却是一片心意。 她翻来覆去地看着,目光复杂,董氏欲害她,便宜大哥却对她还有几分兄妹情谊,这都是什么事。 巩姨娘欣慰地道,“还是大少爷有心,常常送来一些小东西。” 乌朵就将柜底下的一个小匣子抱出来,“小姐,这绢花是戴,还是收着?” 匣子里,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玩艺儿,有面人,木雕,还有扇子,这些东西恐怕都是这便宜大哥往年送的,虽不值钱,原主却精心地收着,想来和这个大哥感情不错。 她朝巩姨娘一笑,将绢花比在发上,“娘,我就戴着吧,莫辜负大哥的一片心意。” 也许,大哥回来,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还是一个倚靠,董氏想下手,也要多顾忌一二。 赵守和回到前院,赵燕娘得到消息,将收到的绢花随手一丢,便急急地寻他,他略有些诧异,燕娘平日里最看不惯他对雉娘好,每次都摆脸色,不理睬他。 他也很无奈,雉娘虽是庶出,却也是他的妹妹,他自小饱读圣贤书,怎么能厚此薄彼,偏燕娘不听,常与他闹脾气。 赵燕娘一进书房,双颊飞霞,扭捏一下,“大哥,你最近在书院可好,书院都有哪些新鲜事情?” “大哥一向都好,劳燕娘挂心。”赵守和有些欣慰,燕娘到底懂事不少,都知晓关心他。 赵燕娘绞下帕子,谁管他过得好不好,这位大哥,向来没有眼色,听不懂人说话,明明娘都说过,西屋的不用太过亲近,偏他不听,将死丫头当成嫡亲的妹妹看待。 “大哥,书院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上次那位胥大公子…” 赵守和眉头一皱,“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打听外男做什么,胥大公子岂是妇人可以随意谈论的,还不敢紧回房呆着。” 赵燕娘气结,心里将他骂了好几句,跺下脚,跑回自己的房间。 前衙内,赵县令处理好事情,便叫上儿子,董氏随行,一同前往董家。 董家在屋外搭了灵棚,灵棚上挂着丧幡,像董庆山这样年轻横死的人,按理来说都是偷偷下葬,不会设有灵堂,可董家就这根独苗,势必要大办。 来吊信的人不多,董家平日为人刻薄,与四邻街坊都不睦,不过是冲着赵县令的面子上,大多数人来走个过场也就散去。 董老夫人趴在杉木桐油棺材上,哭天抢地,嚎得一条街都能听到,李氏也同是如此,婆媳俩一个在头,一个在尾。 赵家人一到,董老夫人就拉着董氏的手,“大梅,你侄儿死的惨哪,你看这灵堂,都让人发酸,别说是孝子,就连个未亡人都没有,生前无人服侍,到了地下,你侄儿也没个贴心人侍候。” 董氏也抹起眼泪,恨昨夜失手,若不然,侄儿灵前也有个守孝的,再过两日,侄儿就要下葬,等她回府,希望一切如愿。 县衙后院内,乌朵领回午间饭食,兰婆子将门关好,雉娘捉住老鼠,分别喂一些,不一会儿,老鼠就停止挣扎,没有动静,主仆四人大惊失色。 她用手一摸,老鼠未死,不过是睡过去,饭食中应是迷药。 巩姨娘抖着唇,“雉娘,这可如何是好?” 董氏看来是等不及,选在白天动手,一来是白天她们会放松警剔,二来,时间紧迫,眼看董庆山就要下葬。 “倒了吧。”雉娘吩咐乌朵。 巩姨娘咬着齿,“雉娘,夫人定有后招,你与乌朵出去吃点,找个茶楼呆着。” “那姨娘呢?” “我去老夫人的屋子里,夫人和老爷不在,妾虽然低微,也想在老夫人的塌前侍疾。” 雉娘还是头回听说府中还有老夫人,从未见她出来走动过,莫非身子不太好? 此时却不是细究的时候,她换上不起眼的旧衣,想了想,摸出那杏色的肚兜,随意丢在塌角,然后和乌朵从后门出去,巩姨娘送走她,就和兰婆子急急地去东侧屋。 主仆二人从后门出去,守门的李伯不在,门闩也未插上,雉娘眼神闪了一闪,疾步出门。 赵燕娘见到她,如找到主心骨,“娘…” “这是怎么了?谁敢给你气受?” “还能有谁,西屋的贱人。”赵燕娘想起邪门的雉娘,阴着脸表情狰狞,“娘,那小贱人不能再让她呆在府中,有她在,段表哥迟早会被她勾走,我要让她赶紧嫁人,嫁个无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董氏将女儿搂在怀中“好,娘依你,只要她嫁给你庆山表哥,有的是法子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等收拾完小贱人,咱们再收拾老贱人。” “娘,要快,女儿忍不了。” “不会久的。” 自巩氏进门,丈夫就冷落自己,平日里鲜少踏进她的屋子,不是歇在巩氏的西屋,就是宿在自己的书房,她堂堂的正室夫人,比守活寡好不了多少。 幸好她育有长子,还有两个女儿。 可饶是如此,世上哪个女人喜欢看到自己的丈夫宠爱其它的女子,每回见到巩氏,她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董氏目光中的恨意不比女儿少,她放开女儿,整下衣裳,若无其事地来到西屋,赵县令正在安慰巩姨娘,男子壮实威严,女人弱如扶柳,两人深情凝望,郎怜惜妾有情,这一幕深深刺痛她的眼。 赵县令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董氏,脸冷下来,巩姨娘从凳子上站起,立在一边,低头垂泪。 “刚才妾身见燕娘伤心地回去,还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原来不过是姐妹间拌口角,姐妹之间,闹别扭的事情常见,红脸之后,照旧还是亲亲的姐妹,你说是不是啊,巩姨娘。” 董氏是主母,她说的话,巩姨娘不能反驳,无奈答是。 反倒是赵县令出声,没好气道,“拌口角?哪家的姑娘拌口角会说出妹妹以后为妾的话?” 董氏暗自骂一句燕娘,这死丫头,沉不住气,脸上却是做出一个松口气的表情,“原来是这事?也是燕娘不会说话,前几日雉娘出事,燕娘跟妾身一起担心,妾身忧心不已,多说了几句,怕此事传出去,无人敢聘雉娘为正室,燕娘忧心妹妹,爱妹心切,想教导妹妹,许是对着雉娘说话说得重,其心却是好的,老爷,这姐妹之间,在娘家里无论如何闹得不愉快,等嫁人后,相互帮衬,情谊都不会减半分。” 赵县令听她这一说,将信将疑。 巩姨娘低头抹泪。 屋内的雉娘躺在塌上,外屋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到她的耳中,董氏能把持父亲后院多年,除了巩姨娘一个妾室,连半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不仅是身有倚仗,本身也是个有几分手段的。 一通话说得合情合理,燕娘是对妹妹爱之深,恨之切,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反倒是自己和巩姨娘,成了不知好歹之人。 外屋里安静一会,又听到董氏说, “老爷,凤娘受天家爱重,被封县主,这是何等的荣耀,妾身感念皇后娘娘恩典,想去寺中为娘娘祈福,多添些香油钱,也算是为凤娘积福,凤娘身为县主,底下的燕娘雉娘,也跟着沾光,别的不说,有个做县主的嫡姐,将来在夫家也无人敢欺。” 屋内静默,赵县令喝口茶水,并不言语。 “妾身为人母,自是希望儿女们都好,凤娘显贵,燕娘,雉娘身为其妹,想来以后的造化也不会差,妾身想着将两个女儿都带去寺中,也求佛祖庇护她们,让她们将来也能事事顺遂,姻缘美满。” 她说得真诚,赵县令脸色缓和下来,点头同意。 董氏又拉着巩姨娘的手,“巩妹妹,你侍候老爷多年,我自问将你视若亲妹,若真是有什么磕磕碰碰,你莫藏在心中,尽可与我道来,老爷公务繁忙,咱们妇道人家就不要什么事情都去烦他,你说是不是?” 巩姨娘似是感激涕零,不停点头。 赵县令心下大慰,董氏虽不识字,为人粗鄙,但在道德大义上,倒是没有出过错。 董氏走后,赵县令也跟着出去。 巩姨娘回到内室,雉娘哑着嗓子,“天音寺…” “你都听见了。”巩姨娘坐在塌边上,拉着她的手,“刚才夫人说过几日去天音寺进香,你也一起去,到时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出去见下世面也好,天音寺在阆山上,不远就是阆山书院,阆山学院是天下第二大书院,大少爷也在书院读书,临洲城的夫人小姐们都极爱去寺中上香。” 大少爷? 巩姨娘接着道,“大少爷人好,平日里对我们从不摆脸色,过几日,怕是会回府,雉娘是想大哥了吗?” 雉娘点下头,原身也许和这位大少爷的关系不错,她隐约有些期待。 这天过后,赵燕娘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听说是被临洲知府家的小姐请去做客,雉娘窝在屋中不出去,王大夫来看过一次,道她的伤势好得差不多,只身子还是有些弱,剩下就慢慢调养。 期间董氏还派人来给她量衣服尺寸,说是要为她置办几身衣裳,另还送来一副全银的头面。 送东西过来的曲婆子带着施舍,巩姨娘却双手接过,满心感激,等曲婆子走后,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就笔划起来,“夫人必是见大姑娘封了县主,气顺心平,想起你来,若真是如此,也是菩萨保佑。” 雉娘从镜子里定定地看着她,巩姨娘低下头去,“雉娘,她是嫡母,你是庶女,面上只能将她往好想,私底下多加防范,夫人不简单,二姑娘反倒容易对付得多,以前你不爱听姨娘说这些,姨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7|三朝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他本就是年纪很大才开始读的书,除了敢说自己识字外, 不敢说什么才华, 稍微晦涩些的词都不解其意,幸好他本就是个勤奋的, 肯动脑子, 几年为官, 稳打稳扎, 还有文师爷坐镇, 倒也从未闹过笑话。 对于眼前的日子, 他分外的珍惜, 儿子与他一样好学, 以后考科举走仕途,至少比自己强几倍,几个女儿中, 凤娘自不用说, 贵为县主,将来必嫁入高门,燕娘是嫡出, 嫁的也不会差, 雉娘虽是庶出,却长相出众,应该不会比两个姐姐差太多。 他从未想过要与董家结亲,以前没想过, 现在董庆山都死了,更加不可能,偏妻子被猪油蒙住心肝,向着娘家。 他不说话,书房内静得吓人。 董氏往前一步,放低姿态,语气讨好又婉转,“老爷,你还记不记得,昨夜里家里遭贼的事情,东西许是那杀千刀的贼顺走的,燕娘一直谨守闺训,怎么可能和庆山有私情,必是我那嫂子…小姑子难做,大嫂平日里就常眼红我,可能是这样才遭来祸事。” 她掩着面哭起来,今日因去奔丧,脸上没有涂那些厚粉,也没有抹那胭脂,虽然皮糙又黑,却比以前看得顺眼。 赵县令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神色慢慢缓和下来,董家人贪得无厌,这些年他深有体会,难保他们不会起歪心,在他的内心深处相信,无论是燕娘还是雉娘,他的女儿,都不可能做出和别人私相授受的事情。 董氏心里长舒口气,此事圆过去,大嫂那里她也不怕。 好不容易安抚好赵县令,虽然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冷眼,董氏又开始嘘寒问暖,被赵县令以公务为由打发走。 董氏不甘地离开,娘家人此举,有些寒她的心,听娘的意思,只要庆山能有守孝的未亡人,就算是燕娘嫁过去,她们居然也愿意将错就错,丝毫都不曾考虑过燕娘的苦。 她恨得咬牙切齿,望着西屋的方向,竟然在两个贱人手中吃这么个哑巴亏,看她要如何讨回来,只不过罗老大怎么会拿到燕娘的肚兜,此事还要查清楚。 左思右想,趁机带着曲婆子出门,沿后街拐个弯,来到与罗老大租住的民宅,让曲婆子在外面守着,她推门进去,罗老大早就等候在那,神色颇为得意,“大梅,此次我帮你做成这事,你的好处可不能少,我最近手中紧巴巴的,连这月的房租都未交。” 还想有好处,事情差点被他搞砸,董氏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甲中还有污垢,一阵恶心,沉着脸,“我问你,东西是在哪里拿到的?” “当然是在你那庶女的房间里。” 小贱人,真是小看了她,董氏暗恨。 “此事你办得很好。”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素色荷包,递给罗老大,罗老大欢喜地接过,顺便摸一下她的手。 她眼神闪过厌恶,这个罗老大,真是死性不改,若不是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她定让他好看。 “事情没完,还得要麻烦你。” 罗老大将荷包往怀里揣,“你尽管说吧。” 董氏阴着脸对他安排一番,然后离去。 他呆在原地,咧着嘴笑得开怀,竟是让他动真格的,去坏那庶女的清白,这样的好事,他最是喜欢。 他摸下怀中的银子,少说也有五两,有银子拿,还能睡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这样的美差到哪里去找。 忍不住吞下口水,县令家那位庶出的小姐,可不是董氏生的女儿,听说长得极为貌美,这小美人儿很快就是他的口中食,想想都让他浑身颤抖。 突然,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暗骂董氏离开时没关门,骂骂咧咧地去关门,还未走到跟前,却不想被人一脚踢飞。 他被踹得撞在墙上,正欲破口大骂,吐掉口中的灰,视线中,出现一位清瘦冷清的男人。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极高,又很清瘦,他的眼神冷冷清清,俯视着地上的罗老大,如看一只蝼蚁。 后面的门被人关上,胥良川身后的随从走上前,他名叫许敢,身材结实,罗老大拼命挣扎,怎奈许敢力气甚大,三下两下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罗老大拼命挣扎,绳子却挣越紧,“这位公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是不是找错了人?” “你可是罗老大,芦花村人氏,以前与赵县令曾经比邻而居?” 罗老大心惊,这人怎么知道的,看来是有备而来,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公子,也不可能会得罪他。 “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找小人有何事?小人平日里也常帮别人跑腿,混口饭吃,若公子相问,必知无不言,求公子先给小人松绑吧。” 胥良川停在距他一步之遥处,眼神冰冷,“既然是,那就没有找错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想听罗老大说说以前在芦花村的往事,比如和邻里相处的事。” 罗老大有些懵,这位公子大张旗鼓地绑住自己,是想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是那有什么好听的。 早些年,没什么值得讲的。 “这位公子,看你出身不差,想听故事,为何不去茶楼听书,可比小人讲得好多了。” 许敢是个急性子,力气是常人的两倍,见罗老大没听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当下就给了他一拳。 罗老大捂着腹,痛得打滚,恍然明白眼前公子的意思,和邻里的故事,又提到赵县令,或许就是他和董氏的事情。 “罗老大,现在想起什么了吗?是否可以说说,你和董氏的故事。” 果然如此,罗老大反倒明白过来,这位公子必是想探赵家的事情,不知和赵家有什么过节。 赵家人的事情与他无关,只要不是找他麻烦的,他就放心了。 他和赵家是邻居,他父母早亡,东一家西一家地混口饭吃,赵书才与他则不同,一直都踏实地做活。 赵家穷,赵母当年治病花了不少银子,赵家的女儿自卖自身,得了些银子,却也没能支撑多久,就花得精光,赵母病虽好了,人却瘫在塌上。 赵书才受家境拖累,和他一样,都是光棍,不过赵书才长得比他端正,最后娶了董氏,听说半个铜子儿都没花,他心生嫉妒,想着赵书才真是好命。 董氏虽丑,皮肤也黑,可也是个女人,赵书才常外出做活,只剩董氏在家照顾父母,他便不停地找借口串门子,想揩点油水。 赵家老爷子那时候身体还算硬朗,董氏会做人,也是干活的好手,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能上手,老爷子对她赞不绝口,加上她进门两年后就生了儿子,更让老爷子满意。 董氏身形壮硕,屁股也大,虽然皮子又黑又糙,但也是个女人,生完孩子后身子看起来也有些勾人,他有事没事地往前凑,董氏不拒绝,可想要摸个手什么的,董氏就不干了,气得他差点骂人。 村里的屋子不比城里,两家之间不过是堵土墙,董家的厨房就挨着他家,庄户人家都没有专门的净室,洗澡啥的,都是在厨房后面解决。 他趁无人时,在墙上凿了一个洞,正好对着董家的厨房,常常看到董氏光着身子洗澡。 不能摸,看着解下馋也是好的。 有回,他实在没忍住,翻墙闯进去,董氏倒也没大吃惊,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搓洗起来,他心中一喜,正要脱衣办事,就听到有人走近。 屋子里的赵老爷子不知为何往这边走,也一头闯了进来,董氏惊得大叫,用衣服遮住身子,大喊捉贼,老爷子看到他大怒,边骂边要过来打他。 他无路可逃,脑子里只想着不能让老爷子将此事宣扬出去,否则赵书才饶不了他,他情急之下,抄到一根棍子,一挥过去,将老爷子被打得往前扑,前额正好磕在灶台上。 董氏这时也穿好衣服,见老爷子趴着不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摸下老爷子的鼻息,只摸到满手的鲜血,老爷子竟然气绝身亡。 他吓得手足无措,怎么会出了人命,董氏先是一呆,然后却笑了起来,吩咐他一起,将老爷子抬到屋外的大石头上,村里的人家大多会在院子里摆放这样的大石头,用来劈柴磨刀,他立马明白董氏的用意,照做后翻墙走人。 不一会儿,他就在墙这边听到董氏在大声叫人,很快全村人都知道,赵家老爷子在家里摔倒,正巧磕在院子里摆放的大石头上,当场丧命。 董氏哭得悲痛欲绝,屋内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她将儿子抱出来,跪在地上,哭得凄惨,让人动容。 村里派人去镇上做活的地方通知赵书才,又有几个人帮她将老爷子抬回屋内,瘫痪在床的赵母不停地询问发生何事,也没有人理。 等赵书才赶回来时,就见媳妇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亲的尸体被摆在屋子的中间,他悲痛欲绝,董氏不停地哭着骂自己,没有照顾好公爹,她在屋子里忙活,公爹想到院子里劈些柴火,谁知眨眼的功夫,竟天人永隔。 赵书才见她哭得伤心,不忍再苛责,叫上村里的长者,安排父亲的后事。 罗老大忆到这里,有些走神,难道这位公子是为此事而来,他又是从何处听到风声的,他与赵家是什么关系? 送大夫出去,赵县令才跨进东侧屋,老夫人见到儿子,急得呜呜乱叫唤,董氏立在塌边上,见他进来,用帕子拭泪,面露伤心,“老爷,老夫人这里有我,你去歇着吧。” 老夫人虽然一直瘫痪在塌,可脑子还是明白的,又有下人精心照顾,掐着时辰让她出恭小解,轻易不会失禁在塌,一旦失禁,必是闹得人仰马翻。 赵县令见母亲已被妥善安置好,再听董氏如此说,气消了一些,董氏再有错,可在孝顺父母上面,却是做得妥妥贴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父亲在世时,曾说过董氏是佳媳,不仅田间地头的活计拿手,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常常对她赞不绝口,今日他说出休弃的话,也是气在头上。 “你回去吧,平日里都是你照料娘的饮食起居,你辛苦了,今夜我就在这里陪娘吧。” 董氏感动得热泪盈眶,“老爷,妾身能得老爷一句辛苦,便是累死也甘愿。” 说完就要往赵县令的身上靠,赵县令看着她被泪水冲得一道道的脸,皱下眉头,又想到娇妾那滑嫩的脸,艰难地咽下口水,将她一推,“时辰不早,你去歇息吧。” 董氏一僵,低着头,做柔顺状地退出去。 塌上的老夫人口中还在呜呜做响,瞪着董氏叫唤,董氏侧身回一个阴恻的笑,老夫人的眼神黯淡下来,痴痴地望着儿子。 赵县令没有注意到她和董氏的眉眼官司,以为老母亲是想念自己,挤出一个笑,“娘,今日儿子在这里陪你,让大梅回去歇息,平日里都是大梅侍候你,这回,也让儿子尽尽孝。” 老夫人摇头,耷拉着眼,老泪纵横。 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死死地拉着儿子的手,可怜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真是有苦说不出。 赵县令却没有读懂老夫人眼中的意思,自顾地说起趣事,老夫人的眼神越发的黯淡,慢慢地闭上眼睛。 见母亲睡去,赵县令想悄悄地离开,却不料老夫人虽然睡着,可手却死死地拉着他的衣服,怎么也掰不开。 他无法,只能趴在塌边,和衣而睡,不一会儿便手脚发麻,一夜不停地辗转,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老夫人醒后他才抽开衣袖,让下人们侍候老夫人,自己则梳洗一番后,呲着牙去上堂。 文师爷见状,关切问道,“大人何故如此,可是夜里睡得落了枕?” 赵县令摆下手,揉着后颈,转下脖子,示意他不提也罢,堂中衙役执仗立于两侧,外面无人击鼓,衙门外一人一马至,从马上下来一位青衣中年男子。 文师爷一瞧,忙出去迎接,“竟是秦书吏,什么风将您给吹来咱们渡古县,可是知府大人又有何要事?” 赵县令听到文师爷的声音,也跟着出来,秦书史是临洲蔡知府身边的红人,随侍在知府的身边,鲜少外出公干,他亲自到访渡古县,定然事情不小。 秦书吏将马的缰绳递给衙役,朗声大笑,“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敢问书吏,喜从何来?” 赵县令有些不解,秦书吏从怀中拿出一封邸报,呈给赵县令,“喜从京城来,赵大人请过目,蔡知府一接到邸报,便命下官马不停蹄地给大人送来,正好,此等大喜,下官还要向大人讨一杯薄酒。” 赵县令惊疑地从红封中拿出邸报,略一阅览,大喜过望,做一个请的姿势,“秦书吏,里面请,本官今日高兴,定让秦书吏尽兴而归。” 秦书吏一拱手,“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上一杯喜酒,也算是沾了咱们县主娘娘的光。” 赵县令哈哈大笑,抓着他的手就往内衙走,随手将邸报递给文师爷,文师爷展开一扫,脸露喜气,也是满面春风。 文师爷紧跟上前,一面派人去安排席面,一面派人去后院通知夫人,一时间县衙内外欢声一片,恭喜之词不绝于耳。 赵凤娘随姑母住在京中,因着姑母的关系,常去宫中陪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行前去行宫游玩,忽然狂风大作,皇后娘娘险些掉进湖中,赵凤娘当时恰好站在娘娘的身边,情急之下将皇后娘娘死死拽住,才幸免于难。 皇后娘娘望着湖中的深水,心有余悸,感念万分,当下收赵凤娘为义女,封为凤来县主,并有食邑,将洪来县划为县主的封地。 皇帝亲自下诏,诏书一下,邸报出京。 邸报一路从京中发出,快马加鞭,送到临洲城,蔡知府阅后大喜,特命秦书吏亲自送来,以示隆重,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晚一步会到,皆是知府备下的贺礼,恭贺赵氏凤娘受封县主之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8|添香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第四日,依旧没有消息, 董老夫人在家里坐不住, 心里也不痛快,就想找找到别人的晦气, 她哭天喊地上门, 赵县令一见到她, 头就疼, 董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搀扶她的是儿子董大壮和儿媳李氏, 董家就董庆山一根独苗, 前头有三个姐姐, 都早已出嫁。 “书才,庆山究竟去了哪里,你到底有没有派人用心找?” 两边的衙役不满, 哪能没用心, 就差没有去山上翻,整个县城周边的村落都一一问过,这几天, 将腿都跑得快要断掉, 鞋底都磨穿了,这县令夫人的娘半点好听的话都没有,还说他们没有用心,真让人寒心。 若不是她是县令的岳母, 衙役早就用杖将她赶出去。 赵县令咳一声,“岳母,你莫急,许是庆山贪玩忘记回来,过两天说不定就自己回家。” 董老夫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庆山自小就横,无人敢惹,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别人在他手中绝对讨不了好,不过是上回女婿将她赶出门,她心中怨恨,发泄不满罢了,故意拉上儿子儿媳妇来撑场面,让女婿低头。 董大壮和李氏对儿子找不到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以往庆山也常常几日不回家,等银子用完就会出现,他们倒不是太担心。 儿媳李氏满脸的不高兴,面皮耷拉着,就因为婆婆要来县衙撒火,他们今天铺子都没开,眼睁睁地看着银子流走,一肚子的怨气。 这时,外面的登闻鼓被人敲得震天响,衙役击鼓之人带上堂,董老夫人等接到赵县令的眼色,退到后堂。 击鼓之人是渡古县城最偏远的七峰山下的一位里正,他来报说村里的猎户在山中发现一具被野兽啃食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赵县令急忙派出衙役和仵作随他前往,董老夫人见要派出去的衙役不少,呼拉拉分开一半人,有些不愿意,向赵县令报怨,“书才,那山中的尸体肯定是村民,这些贱民死了就死了,何必派那么多人去,多留些人找你庆山侄子,你侄子可是咱们董家的命,董家就他一根独苗,祖宗还等着他传代呢。” 衙内余下的差役们收到县令的眼色,全部起身,一半跟随报案的里正去七峰山,一半人散开去找董庆山,董老夫人以为全都是去找孙子的,这才满意地哼一声。 董氏在后院早就听到声音,派曲婆子来接董老夫人进去,董老夫人撇下嘴,松开儿媳的手,让女儿扶着,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 赵县令的眉头皱得老高,朝文师爷摇下头,叹口气,文师爷垂眸不语。 为表上回的歉意,董氏可是给董老夫人做足面子,不仅摆了一桌八凉八热的席面,而且走时还让他们带上四盒点心及两匹上好的布料,喜得董老夫人眉开眼笑,吃得满嘴流油,又吃又拿,趾高气扬地坐上董氏安排的马车。 她坐在马车上得意地直哼哼,赵书才别说是当上县令,以后就是更大的官,也要敬着她,女儿把持着他的后院,她就是官家的老夫人。 儿媳李氏看着大盒的糕点,还有两匹布料,又吃了一顿好的,心里舒坦不少,也就没有再摆脸色。 日落时分,衙役及仵作一行回衙,收敛回来的尸骨残缺不全,装在布袋中,抖开散在地上,赵县令转过头去。 衙役们上报说,他们在周边问过,并没有谁家有人失踪,只好将尸骨带回县衙。 尸骨七零八落,皮肉被野兽啃食掉,天气炎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让人生呕。 衙役们将散落在尸骨附近的布片收集回来,从布片上看,是绢布的,绢布虽不名贵,却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至少也是富裕些的人家才能穿的,死者不像是普通的山民。 仵作将验尸单子呈上,上面记着死者为男子,年约二十六七,体型高大,至于死因,尸骨不全,皮肉全无,看样子是误入深山,遇猛兽袭击而亡,附近发现不少野兽留下的脚印。 文师爷在一边写案宗,一面安排明日派人去各处张贴布告,谁家有人口失踪,若是青壮男子,可来县衙辩认。 一位衙役小声地说道,“董家公子不是失踪几日吗?” 文师爷写字的笔顿一下,看一眼他,又看一下赵县令,赵县令心下一突,二十六七的男子,身形高大,穿得不差,死者的特征与庆山侄子颇为吻合。 衙内死一般的静寂,赵县令艰难道,“派人去将董家人请来,辩认死者。” 衙役们到董家时,董家婆媳正为两匹布料争得面红耳赤,李氏想放到铺子里卖,得些银钱,董老夫人想留下一匹裁新衣,她想在街坊四邻面前显摆显摆。 正争论不休时,外面有人敲门,董大壮将门打开,见到衙役,有些怔住,“不知县令大人又是何事,怎么这么晚还上门?” 董老夫人丢下手中的布料,跑出来欢喜地问道,“可是找到我孙儿了?” 衙役们硬着头皮,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说公务,县令有请。 董老夫人不高兴地嘟嘴,“刚才在县衙不说,现在人都要歇着,他就来请,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不满归不满,董家有今天,也是仗着赵书才这个县令,董家三口人又跟着衙役们来到县衙,前衙灯火通门,一进去,董老夫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仅气氛不对,味道也怪怪的。 赵县令脸色青黑,衙役们也低着头,她随意一看,就看到地上惨不忍睹的尸骨,“哇”地一声吐出来。 今日吃得好,又吃得多,一股脑吐出来,难闻的馊臭味在衙内散开,衙役们都别过头。 赵县令硬着头皮开口,“七峰山中发现一无名男尸,年二十七八,身形高大,你们辩认一下。” 董老夫人吐得眼泪都流出来,惊闻此话,立马反问,“书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县令捂着鼻子不说话,用手指着地上的尸骨。 董老夫人被吓一大跳,反应过来大骂道,“好你个赵书才,庆山不过是玩得忘记回家,你就咒他死,有你这么当姑父的吗?” 突然,李氏尖叫一声,指着那碎布片,不敢置信地捂着嘴,董老夫人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也发一声尖叫,晕过去。 董大壮慢慢地走近前,大着胆子辩认,死者头发仍在,发间似有虫子在爬,董庆山自小头发就粗密,知子莫若父,哪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看到这一幕,赵县令和衙役们心中有数,死者正是董庆山。 文师爷低着头,明日可以不用去张贴认尸布告了。 衙门尖利的声音内院听得一清二楚,董氏听出是自己的娘,惊得手中的点心都掉在地上,看着外面暗黑的天,这么晚了,娘怎么还会来县衙。 刚才老爷才派人过来说,有案子,发现无名尸体,让她们不要去前衙,难道… 她急忙起身就往前衙跑去,一到衙内,就见晕倒的娘和伤心欲绝的嫂子,还有呆掉的大哥。 地上散开的尸骨让人不寒而栗,在灯火的照映下格外的恐怖,头骨上发乃在,还有一些皮肉,她压住翻涌而的呕吐感,上前去扶着自己的娘。 李氏恢复一些清明,“妹夫,你可得为你侄儿作主啊,是哪个黑心肝的害了他,可是绝了我董家的根哪。” 赵县令清下嗓子,“大嫂,人是在七峰山的老林里发现的,附近有猛兽留下的印迹。” 李氏壮着胆子看一眼尸骨,确实像被野兽啃咬过的样子,只是庆山怎么会去七峰山,他去那里做什么? 董庆山去七峰山做什么,李氏不知道,赵县令更不知道,不过案子却是可以了结,董庆山被野兽咬死,死因无疑点,唯一的疑点是他为何去七峰山,但这不防碍案子了结。 一个成年的男子,他要去哪里,是他自己的事情,被野兽咬死,只能自认倒霉,文师爷写好卷宗,交给赵县令,赵县令在上面盖章结案。 看着地上的董庆山,她迟疑道,“恩公,此人该如何处置。” 书生看着她手中的火折子,她干笑道,“还有一小包盐,其它的再也没有,出门在外,此等物品是必备。” 火折子,盐巴。 这是行走在外,常年风餐露宿的男人才知道的常识,她一介闺阁女子从何得知。 他的眼神越发的幽暗,她暗自思量,在恩公面前已经暴露太多,越解释只会越乱,不如索性闭嘴。 “此事我自会处理,你先行离去。” 得到他的答复,她略放心,抬头看下日头,时辰不早,想起那小沙弥还倒在地上,心一慌,也管不了许多,提裙跑出树林,见小沙弥还倒在原地,先用手试下小沙弥的鼻息,放下心来。 深吐一口气,到泉水边照照,理理头发衣裙,见无甚不妥,才起身拍醒小沙弥,小沙弥茫然地睁开眼。 她满脸的气愤和忧心,手里拿着一块石子,“忘尘师父,你可醒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朝你丢了这么一大块石子,我左右都看过,并无一人。” 粉白的雪肌,被日头照得些许红晕,粉唇微嘟着,绿色的衣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更为白嫩,小沙弥脸红了一下,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头有些疼,他揉着后脑勺,忆起似乎是被什么砸了一下,然后他就晕倒在地,林中有许多猴子,有时候会闹些恶作剧。 “女施主不必担心,忘尘无事,山中有猴子,想来又是它们捣的鬼。 雉娘心道万幸,心中感谢山中的猴子们,略带歉意道,“耽搁小师父这么长的时间,还累得小师父被猴子戏弄,小女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低着头,本就长得娇柔,双目盈盈,越发如清晨露水中的花儿一般,又娇又艳。 小沙弥连说无事,便自己爬起来。 雉娘抱着装满泉水的陶罐,跟在他的后面。 眼神不自觉地往林中瞄,林中寂静,不知那书生要如何处理董庆山,她自己身体太弱,不可能拖动一个男人,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口口声声要她报恩,却并问她的姓名住址,她也忘记询问恩公的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 进入寺中,她与忘尘互相道别,抱着盛满水的陶罐,走进董氏的房间,董氏见到她,眼神中闪着惊讶,旁边的赵燕娘眼睛如刀子般,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她仿佛无所觉,将陶罐放在桌子上,“母亲,二姐,泉水已经取来,可否需要雉娘将水烧上。” “不用,此事曲婆子会做。” 董氏的眼神中闪过疑惑,明明千叮万嘱地交待过侄子,侄子肖想这丫头也不是一天两天,得知能成就好事,欢天喜地地应承,以侄子的气力,为何雉娘还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 她不死心地将雉娘从头到脚细看,衣服洁净,发髻未乱,除了人有些气弱体虚外,并无任何受辱的迹象,难道侄子未曾前往? 雉娘似羞赧般,“母亲,您为何这样看着雉娘,可是雉娘有何不妥?” “母亲只是担心,见你去了许久,怕是路上被什么事情给耽搁。” “雉娘体弱,走得慢些,寻了寺中一位小师父,与他同去,山路难走,路上并无任何不妥。” “原来如此。” 董氏盯着她的头顶,双目淬毒,暗自咬牙,看不出这丫头还是个奸滑的,居然让她给躲过去,等回去后要好好问下庆山,如此大好的机会,不就是多一个小和尚,凭他的力气,对付起来易如反掌,怎么能轻易放过。 她不耐烦地挥下手,让雉娘下去。 “等一下。” 赵燕娘不想就此放过她,将她叫住,“三妹妹,我崴了脚,曲婆子要煮水泡茶,还要侍候母亲,刚才崴倒时,弄脏衣服,有劳三妹妹。” 雉娘一看,架子上放着赵燕娘换下的衣服。 她将衣服收起,放在木盆中,端出去,拐个弯,就到水池,池水倒是清澈,应是山中流出的溪水。 池子旁边有个杏色衣裙的丫环正在洗笔砚,那砚台墨黑润泽,雉娘虽不太懂,却也看出并非凡品。 丫环瞧清她的长相,再打量她的衣着,装扮,眼睛闪了闪。 雉娘露出一个微笑,学着丫环的样子,在池边石板上蹲下来,取出盆中的衣物,她的手细白如滑嫩,可洗衣服的动作却并不生疏。 丫环也对她笑一下,道,“这位妹妹,我叫执墨,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雉娘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是渡古赵县令的女儿,行三,此次陪我母亲上山来进香,为我在京中的大姐还愿。” 赵家有个女儿被封为县主,最近都传遍,执墨自然听说过。 “你是县令家的小姐?” 她点点头。 执墨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刚才奴婢逾越,冒犯小姐,只是你堂堂县令家的小姐,怎么会自己洗衣裳,随行没有带下人吗?” “有带的,不过婆子要侍候母亲,我二姐崴了脚,换下的衣服没人洗,索性我闲来无事,倒是不算劳累。” 执墨闭嘴,看向她的穿着打扮,猜出她定是庶出,若不然,县令夫人哪里舍得让亲生女儿做丫头们的活计。 接到丫头同情的目光,雉娘低下头去,然后又抬起头,“我在府中也做过这样的活计,倒也不算太难,还能打发日子。” 执墨对她顿时心生好感,轻声道,“小姐通达,若是我家老夫人见了,必要夸赞小姐心性好。” 雉娘见她虽是丫头,可却有种说不出的气韵,在说到老夫人三字时,带着极其自傲的神色,不由 问道,“不知你家老夫人贵姓?” “我家老夫人姓胥。” 胥? 雉娘露出吃惊的神色,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这胥姓有何特别之处。 执墨很满意她的神色,将笔砚装入篮中,指一下不远处花团锦簇的院子,“那就是我们老夫人歇息的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9|肖想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段鸿渐的心似被人揪了一下,狠狠地抽痛。 乌朵红着眼, “二小姐, 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们三小姐…若不是二小姐说…三小姐是怕姨娘被发卖出去,才一急之下做了傻事。” 段鸿渐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燕娘, 声音沉痛, 略带薄怒, “燕表妹, 你身为官家小姐, 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巩姨娘再有不是, 自有舅舅和舅母处理, 哪是你一个闺中女子能说发卖就发卖的。” 赵燕娘脸略有些扭曲,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段表哥, 你莫听一个丫头胡说, 我怎么可能说出卖巩姨娘的话。” 段鸿渐神色缓和,点下头,“巩姨娘虽是下人, 可她育有雉表妹, 律法有云,凡育有子女的妾室,无大错不能轻易发卖。” 这个朝代还有如此的律法,雉娘心道, 怪不得夫人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自己,只要自己一死,巩姨娘寻个错处便可以卖掉。 见心上的男人为庶妹朝自己动怒气,赵燕娘无比的气恼,“燕娘自小读书识字,岂是如此不知事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怕是雉娘恼我昨日话说得有些重,可我身为她的嫡姐,母亲做为她的嫡母,见她举止不妥,训诫两句也是出于爱护之情,偏三妹妹使了性子,闹着要死要活。” 赵燕娘说着,委屈地看着段鸿渐,段鸿渐却没有看她,见雉娘似有些站不住,想伸手去拉,雉娘身子一侧。 她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泫然欲滴,让人见之怜惜。 “胡说…” 粉白的唇微颤着,吐出两个字,惹人怜的小脸上泪痕未干,贝齿咬着唇,眼神中带着控诉,倔强地看着赵燕娘,“你…胡说…” 嗓子带着沙哑,才说几个字,便呛得咳个不停,乌朵急切地轻拍着她的背,眼眶含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巩姨娘急匆匆地跑过来,“扑咚”一声跪在赵燕娘的面前,“二姑娘,您有什么气就冲奴婢来,三姑娘身子亏损,不能受气,经不起再折腾,等三姑娘身子大好,是卖是罚,奴婢都听二姑娘的。” 说着她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上一片青红,隐有血丝。 “你…”赵燕娘往后退一步,“巩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 段鸿渐的脸色很难看,一个逼得父亲姨娘下跪的女子,是何等的跋扈,亏得继母还几次三番地来信,透露想要和赵家结亲的意思。 随后走过来的赵县令脸色也不好,看着雉娘摇摇欲坠,爱妾泪流不止,额间红肿,心疼不已,往日里他只知道妾室委屈,万没有想到委屈到这个份上,连对着二女儿都如此的卑躬屈膝。 情不自禁地将爱妾扶起,巩姨娘伤心欲绝地低着头,他细看三女儿只有一根发带的髻子,再看二女儿头上明晃晃的金钗,眼睛似被刺痛一般。 怒道,“燕娘,为父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可曾说过要卖巩姨娘的话。” “父亲,”赵燕娘叫起来,“父亲,燕娘从未说过此话,请父亲莫要相信巩姨娘一面之言。” 雉娘听闻,扯下乌朵,泪流得更加凶猛,乌朵也哭起来,“老爷,奴婢亲耳听到,二小姐说要卖掉姨娘,三小姐伤心欲绝,这才…老爷…” 赵县令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跟上来的董氏,董氏直呼冤枉,“老爷,你可不能听信奴才之言,燕娘是您的嫡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三姑娘恼恨妾身的训诫,对妾身怀恨在心,教唆丫头栽赃陷害。” 巩姨娘哭得几欲晕厥,“夫人,三姑娘自醒来,坏了嗓子,口不能言,如何教唆下人,夫人…你不喜妾,要卖要罚妾无怨言,可三姑娘是老爷的亲骨肉,怎么能随意如此诋毁。” 赵县令伸手将她扶住,怒视着董氏,“家宅不宁,主母之过,董氏不容人,苛待庶女,休书一封。” 董氏急得大喊,“老爷,你怎么可以休我,公爹可是妾身送的终,再说,还有京中的凤娘,那可是妾身所出,若凤娘有一个被休的母亲,你让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赵县令额边两穴鼓起,咬牙道,“暂且记过,若有再犯,你自请下堂吧。” “老爷。”董氏拉着赵燕娘跪下来,“老爷,妾身何错之有,您竟如此绝情。” 段鸿渐见局面僵持,迟疑着开口,“舅母带二表妹先回去吧,舅舅正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好。” 赵县令这才发现段家外甥在场,略显尴尬,怒目不语,董氏见有台阶下,起身带着赵燕娘离去。 雉娘似无力地将头靠在乌朵的肩上,半抬的眼,冷冷地看一眼段鸿渐,伪君子,就他会做好人。 段鸿渐行礼告退,掺到别人的家务事中,也是很不自在,眼睛不舍地想再看一眼佳人,却见佳人冷眼如刀,眉目如箭,心凉半截。 赵县令扶着爱妾,乌朵搀着雉娘,四人回西屋,雉娘进到自己的闺房,乌朵扶她上塌,她思索着刚才董氏的话,看着乌朵,“凤…” “三小姐是问大小姐吧?” 雉娘眨下眼,就听见乌朵回道,“姑奶奶膝下空虚,大小姐出生没多久,就被姑奶奶带到京城,听说姑奶奶常带大小姐进宫,大小姐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 雉娘心下生疑,一个县令之女,怎么会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乌朵又道,“姑奶奶未嫁人前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女官,后来嫁给表少爷的父亲。” 原来如此,那段家表哥是姑母的继子。 雉娘,凤娘。 野鸡和凤凰,真是好寓意。 董氏张狂,身有倚仗,古代男人,先利后情,董氏想除去她们母女绝不止一朝一夕,此前她一直觉得巩姨娘太会哭,似是无主见,今日看来,也是有些本事的,若不然,也不可能带着女儿活到现在。 那边姨娘的屋子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姨娘的抽泣声,和男人劝慰的细语声,然后渐不可闻,雉娘闭上眼睛,有人曾说过,女人的柔弱是刺向男人心中的利器,此话不假。 乌朵见她犯困,悄悄地出去。 当夜,赵县令自是宿在西屋,巩姨娘满心欢喜。 这些年,她虽是名正言顺的妾室,可因着董氏干扰,每回大人歇在她这里,都如同做贼一般。 府衙的后院并不大,这边的动静,董氏很快就能知道,今日老爷不顾下人妾室外人在场,说出休弃她的话,让她折了这么大的面子,怎能甘心看着那贱人与丈夫亲亲我我,交颈缠绵。 老爷说得狠,其实哪能休她,她不仅为公爹送终,还守孝三年,她还有凤娘,小姑子来信常说,凤娘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老爷想在官场再进一步,少不得要靠凤娘在京中打通关系。 越想越是恨得咬牙切齿,气恨难消。 她气急败坏地走进东侧屋,对着塌上躺着的老妇人就是一顿低声咒骂,然后拿出一根长针,神色诡异地对着老妇人阴笑。 老妇人吓得连连摇头,嘴里呜呜出声,一股尿骚味传来,董氏厌恶地捂着口鼻,冷冷地对外面的婆子吩咐,“快去请老爷,老夫人又失禁了。” 婆子立马飞奔到西院,将门拍得梆梆响,大声地喊着,“老爷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屋内,赵县令正和娇妾情到浓时,被人突然打断,极其不悦,他紧锁着眉,巩姨娘低声劝慰, “老爷,你快去吧,老夫人的身体要紧。” 妾室如此知事,赵县令神色略有缓和,急火火地披衣下塌,往东侧屋走去,娇美的人儿在他的身后露出复杂的眼神。 董氏吃定老爷是孝子,次次都用老夫人作伐子,偏老爷看不透。 男人慢慢地走近,靴子所踩之处,草被压得深陷泥土中,放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脸,露出一个邪笑,“雉表妹,见到庆山哥哥欢喜得话都不会讲,怎么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来,叫声表哥来听听。” 表哥? 她脑子转得飞快,董氏曾提过的那位娘家侄子,是不是就是眼前的人?姨娘曾说他极为凶残,若真是他,今日难以脱身。 董氏母女让自己来后山取水,原来一早就谋划好,就是让她名节尽毁,任由他们宰割。 “原来是表哥,表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雉娘说着,不动声色地挪着步子,董庆山嘿嘿一笑,“不是表妹约我在此等候,表哥可是高兴得昨夜一宿没睡,一大早就在这里候着,表妹,山中无人,你不用害羞,到表哥这里来。” 他说着,朝她扑过来,她一侧身,对方扑个空,差点栽倒。 趁此机会,她提起裙摆快速跑起来。 可是原身体弱,没跑几步,就被爬起的男子给追上,董庆山粗壮的手臂拖着她,将她往林子深处拖。 他将她按在草丛中,笑得咧出大黄牙,摸一把她的脸,“啧啧,雉表妹,不枉庆山哥哥朝思夜想,长得可真勾人,皮子可真滑啊。” “表哥,既然我们是表兄妹,你如此行事是不是太过不妥,若你真是对我有意思,为何不像我爹提起?” 董庆山的目光凶狠起来,雉表妹长得让人心痒,他早就垂涎三尺,恨不得抢回家中,姑父不待见他,姑姑几次提起亲事,都被姑父狠狠训斥。 “表妹,此事以后再议,我可是等得太久,今日你就依了我,我再向姑父提起,然后迎娶你进门。” “这于礼不和,无媒苟合,以后你让我怎么做人。” 她嘤嘤地哭起来,董庆山越发的色念起,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就要去解她的腰带,她怒喝,“住手,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董庆山得意大笑,“表妹发怒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情,你放心,没有人,这个时辰谁会来这后山,你叫吧,叫破嗓子也没有会来救你。” “我叫破嗓子干什么,我又不认识破嗓子。” 董庆山一愣,雉娘似乎听见一声极细的轻笑。 附近有人。 趁董庆山愣神之际,她挣出一只手拔下头上的铜簪,对着他的眼睛扎下去,对方吃痛,松开她,她翻身起来,不给董庆山喘气的时间,又朝着他的身上猛扎,痛得他捂着眼睛嚎嚎直叫。 竟然不顾痛地又将她按住,她身子本就弱,又才恢复没多久,体力渐有不支,眼见身上的衣裙就要被人解开,心急之下大喊,“看戏的,你要看多久,还不快来帮忙。” 树林中走出一位公子,修长清瘦,董庆山未受伤的眼睛看他书生般的模样,松一口气,“这位公子,闲事莫管,我见你不过一文弱书生,若是因此丢掉小命,可划不来。” 书生惘若未闻,董庆山有些急了,恶狠狠地瞪着书生,“还有不怕死的,我看你这书生平日里也没有见过如此好的货色,不如让你分一杯羹,等大爷过了瘾,再让你好好尝尝这尤物的滋味。” 书生停住脚步,幽深的夜暗若寒潭,似是在考量,趁此空隙,雉娘拼尽全力,用铜簪朝董庆山的另一只眼睛扎去。 董庆山吃痛,放开她,她往旁边一滚,脱身出来,书生眼如深海,莫测地看着她,她这才算是看清楚他的相貌。 他身穿青蓝交襟襦袍,宽袖窄腰,修长清俊,眉若刀裁,眸深如墨,发髻上的发带飘在后面,眼眸微垂,神色漠然,俯视着她。 她手握簪子,警剔地看着书生。 这位书生若是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肯定会同意董庆山刚才的建议,若是两个男人,她不敢保证能不能全身而退。 书生定定地看着她,薄唇如刀,“依在下看,姑娘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相救。” “要的。” 雉娘大口地喘着气,同时心里一松,看来这书生还算个正人君子,没有趁人之危。 董庆山一听不妙,顾不上痛,捂着双眼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想逃跑,雉娘头晕目眩地喘着气,实在没有力气再追。 “请公子相救,这歹人欲毁我清白,可眼下无论有无得逞,若让他逃过,传扬出去,我失贞之名坐实,名节尽毁,女子失贞,不死也是活死人,小女不愿枉死,求公子相助。” 书生看着她手中的簪子,簪子的尖头被磨得极其锋利,显然是有人用磨石故意为之,这姑娘居然随身带着这样的簪子,倒是稀奇。 他慢慢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宽袖往上撩起,快速走前几步按着董庆山,对方手胡乱地挥着,大叫救命,她薅了一把青草,爬上前将董庆山的嘴塞住。 她捋下散乱的发,“他再叫,会引来人的。” 书生不说话,用手刀砍向董庆山的后颈,壮硕的男子瞬间倒地。 雉娘似虚脱一般地坐在地上,喘着气, 书生立在那里,清瘦的身子如青竹一般,寒潭似的眸子看着她,带着探究。 出来的时辰不能太长,要不让人生疑,董氏那里不好蒙混过关,她牙一咬,从地上慢慢站起来。 没有簪子的固定,髻子松开头发散下来,如黑幕一般顺滑,额间的发丝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几近透明,眸子雾气盈氲,粉唇微张,不停地喘着气,衣裙的腰带在刚才纠缠之间被解开,绿裙松散,衣衫凌乱。 书生眯着眼,刚才那歹人倒是没有说错,这是个难得一见的尤物,虚弱的样子更加妩媚,让人招架不住。 她全身发软,差点瘫倒,连手指都在发抖,靠在一株树上边喘气边理理鬓发,将沾上的树叶取下来。 肩头处有几处血迹,应是刚才纠缠之间,男子伤处留下的,她毫不犹豫地除去撕烂的外裙,书生眼露讶然,别开眼睛。 脱下脏污的衣裙,露出里面同色的衣裙,款式相同,幸好她的衣服都是绿色和黄色的,找到两身差不多的并不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0|拉帮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眼皮不停地下垂,她不甘心地闭上眼, 虽然活得艰难, 可她还没有活够。 翌日悠悠转醒之际,就看见坐在塌边上的巩姨娘, 繁复的交襟古装衣裙, 颜色素净, 虽年岁看起来并不小, 却楚楚动人, 别有一番风姿, 一副想抱她又不敢抱的样子, 哭得哀戚戚的。 她思索着一个女儿该有的样子, 露出一个微笑。 外面走进一位婆子,手中端着雕花木盆,巩姨娘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扶她起来梳洗, 说话间,雉娘知道这位婆子姓兰,是巩姨娘的心腹。 乌朵掀帘子进来, 手里端着一碗米粥, 雉娘方才觉得腹内空空如也,就着两碟子小菜,硬忍着喉间的不适,将米粥喝完。 巩姨娘见她喝完, 眼眶更红,问黑瘦的丫头,“乌朵,你今日去厨房要吃食,可有人为难你。” 乌朵似乎迟疑一下,“姨娘,王婆子倒没有为难什么,只不过话说得难听些,奴婢就当作没有听见。” 巩姨娘闻言眼眶又红,抽出帕子抹起泪来,雉娘手顿一下,她发现这位姨娘眼泪真多,简直就是一个水做的人。 雉娘将碗递给乌朵,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对巩姨娘摇下头,巩姨娘哭起来,声音哽咽,“三姑娘如此懂事,姨娘明白的,身为妾室就该守妾室的本份,从未想过要和夫人争什么,你自小乖巧,纵是二姑娘多次寻你的不是,你也只是忍着,这次若不是她们太过份,你怎会…幸好菩萨保佑,你大难不死,否则…” 说完,巩姨娘的眼泪掉得更凶。 她眸光微冷。 菩萨高高地上,哪能看见人间疾苦。 她靠在塌上,兰婆子和乌朵收拾好,便退了出去,屋内只余母女二人,巩姨娘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不过是与表少爷不小心碰了下手,二姑娘就嚷得人尽皆知,说你不知羞地痴缠表少爷,上赶着贴上去,可姨娘知道,你是个本份的孩子,平日里避那表少爷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地事情,此事你爹自会明查,你为何想不开,自寻短见…” 竟是这样。 不过是被男人碰了一下手,原主便被逼得寻死。 外间有脚步声传来,巩姨娘停住不语,将泪擦干,门帘掀开,进来的是董氏。 巩姨娘站起来,朝她行礼,董氏看也不看她,挑剔地看着塌上的雉娘,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昨日我思来想去,虽然雉娘不知事,可我身为嫡母,却不能看着她再做傻事,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眼下,此事还不知道瞒不瞒得住,倒不如趁机将雉娘的亲事订下。” 闻言,巩姨娘大惊。 董氏立在塌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雉娘虽年岁最小,可事急从权,出了这档事,若知情,哪还有人家愿意聘她为正妻,倒是我这个嫡母心善,想着母女一场,实不忍心…我那娘家侄子,一表人才,身强体壮,雉娘嫁过去,看在我的面子上,我那嫂子也不会说什么。” 巩姨娘脸色瞬间煞白,抖着唇,“夫人,此事老爷可知?” 董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个庶女的亲事,我当嫡母的做主便是,何必惊动老爷,此事就这么定了,雉娘好好养伤,就等着嫁人吧。” 说完董氏便扬长而去。 巩姨娘白着脸,看着塌上的女儿,大哭起来。 雉娘实在是有些看不上只知道哭的巩姨娘,她冷着眼,挣扎着坐起来,巩姨娘泪眼朦胧地望着她,“怎么办?夫人居然如此狠心,那董家少爷十分凶暴,听说发妻就是被他生生打死,不行…我要去求老爷…” 巩姨娘哭着掩面跑出去。 雉娘看着房顶的木梁,垂下眼眸,半晌,使劲的拍下塌,弄出声响,外间的乌朵进来,“三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雉娘对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衣橱,乌朵会意,取来一套绿色的衣裙,替她换上,又将她扶到梳妆台前,挽了一个发髻,绑上发带。 棱花镜子中映出少女的模样,墨发如云,肤如凝脂,却又弱质纤纤,绿色的衣裙也未能将其容色减半分,分明是一朵美丽的小白花儿。 喉咙处还是火灼般的痛,她强忍着不适,让乌朵扶着出去,一走出门,外面的阳光刺得她双眼睁不开。 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看着这陌生的院子,此时无心细看,转向乌朵,难解地吐出一个字,“父…” 乌朵反应过来,“县令大人在前衙。” 雉娘点点头,示意前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巩姨娘的哭声。 三堂是县令的办事之处,此时不仅赵县令在,文师爷也在,巩姨娘就这样闯进来,文师爷连忙回避。 正巧碰到赶来的雉娘,文师爷与她遥遥见礼,雉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只见他不到四十的样子,长相儒雅,身量中等,双眼如炬,满是睿智。 雉娘低下头,乌朵弯腰行礼,“文师爷。” 这人是师爷,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文师爷避走,雉娘进去,就见巩姨娘哭泣着,父亲脸色黑沉,紧抿着唇,背着手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去。 巩姨娘哭着小跑着跟上,对雉娘使一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跟,雉娘微蹙下眉,便宜父亲明显不赞同董氏的行为,董氏为何还要向她们透露此事。 她看着巩姨娘娇怯的身影,恍然明了,董氏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意在自己,她才从鬼门关里走一趟,以原身的性子,若得知马上就要嫁给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子,怕是一气之下再会寻死。 董氏想要自己死,这才是目的。 雉娘想通关窍,倒是不急,以她的姿色,赵县令必不会让她随便嫁人。 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没有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参与的道理,她慢慢地穿过园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县衙后宅。 此时正是花红柳绿,青翠接红艳之时,花圃里不甚名贵的花儿开得艳丽,花朵满枝,争奇斗妍。 院子不算大,青砖黑瓦,飞檐翘角,正中一座凉亭,八角红柱,亭边繁花簇簇。 她体力略有不支,靠在乌朵的身上,指指凉亭,乌朵将她扶过去,坐在长凳上,院子实在算不上大,坐在凉亭中,都能隐约听到东厢那边传来的声音。 男人的怒吼声和女人的哭声,还有一道尖刻的辩驳声。 雉娘神色未明,环顾这略不真实的一切,不经意扫到园子的另一角,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青年,青年约二十岁左右,身着白色长袍,云巾束发,长相英俊,透着一股书卷气,望向雉娘的眼神痴迷中带着深情,待看见她脖子上缠着的布条,眼神中有痛心,还有一丝怜悯。 青年慢慢地走过来,乌朵行礼,“见过表少爷。” 表少爷? 与原主碰了一下手的表少爷。 表少爷目光痛惜,“雉表妹,你…” 雉娘起身,扶着乌朵的手,就要往回走,这位表少爷,还是远着的好,才不过是碰下手,嫡母就能逼得原主去死,若是再有瓜葛,不知又要惹来什么麻烦。 见她欲走,青年急道,“雉表妹,鸿渐愿承担责任,照顾表妹终生。” 雉娘细品着他的话,只是照顾,而不是娶,这位表少爷贪图的不过是她的美色,打着让她为妾的主意,她目光微冷,垂下眸子,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青年追上来,堵住她的去路,面带急切,“雉表妹…” “鸿表哥。” 一位粉裳薄纱的少女急急地朝这边走来,她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细眼塌鼻,却画着极浓的妆容,百花分肖髻上插着一支镂空累丝金钗,金钗下坠着一颗镶金珍珠,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左右晃动,闪得人眼花。 “二小姐。”乌朵行礼。 少女理都不理她,目光含恨地看着雉娘,然后转身盈盈地向青年见礼,头上金钗上的珍珠摆荡出优美的弧线,将她原本一分的长相,衬得多了二分的美丽,“燕娘见过段表哥。” “二表妹多礼,鸿渐这厢有礼。” 男人略略地弯腰,双手作了个辑,回一个礼。 雉娘用手指抠一下乌朵的掌心,乌朵忙对着两人告罪,“表少爷,二小姐,三小姐身子不适,奴婢先送三小姐回屋。” 段鸿渐见她脸色苍白,又看向她包扎着的脖子,欲言又止,雉娘装做没看到的样子,低下头去,露出白瘦细嫩的颈子。 赵燕娘。 很好,前世最憎厌的人,居然这么快就又遇见,她的目光还是如记忆中的一样,让人几欲想吐,恶心作呕,恨不得挖其双目。 今生他绝不会重蹈覆辙,以前一直未有机会做的事情,都要做个了断。 想不到无意中出手相救绿衣姑娘,居然也是赵家人,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清楚地记得,前世,赵家根本没有这样一位三小姐。 赵书才从县令一路升入京中,官至员外郎,府中只有发妻,一子二女皆是发妻所生,从未听说过还有三女。 也有传闻说他早年间曾有一妾,不幸病逝,他爱重发妻,发妻虽出身农家,可赵夫人颇有贤名,赵书才对其敬重有加,后院再无其它妾室,京中的夫人们无不羡慕赵夫人,后院一人独占,所生子女皆有出息。 大儿子金榜提名,进士及第,入朝为官,长女封县主,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小女儿嫁给青梅竹马的段家公子,段家也是皇后亲信,京中世家都要给赵家几分薄面,算得上事事圆满。 今生所有的事情都和前世一模一样,唯独赵家这凭空多出的三小姐。 一位官家小姐,陪嫡母出行,居然会随身备着火折子和盐巴,还有防身的利器,甚至连衣服都会多穿一套。 从行迹上看,这位三小姐必然见多识广,且谋略过人,应是时刻防着被人陷害,闺阁中的女子如此草木皆兵,想来常常遇险,前世有贤名的赵夫人怕是最为可疑之人。 能教出赵燕娘那等恬不知耻的女儿,他对这赵夫人无一丝好感。 智多近妖,赵三小姐并不像寻常的闺阁小姐,前世也没有这么一个人,那么,她究竟是谁? 她曾说过,她有独一无二的灵魂。 灵魂? 他的脚步一缓,瞳孔一缩。 是了,这世间离奇之事何其多,像他,能够重活一世,保不齐,她也是有不一样的奇遇。 他疾步跨进天音寺,与过往的僧人双手合十见礼,熟门熟路地走到寺后的客房处,拐进独立的小院子,执墨正巧出来,见到他,脸上一惊,然后高兴地行礼,“奴婢见过大公子。” “免礼。” 胥老夫人正盘坐在蒲团上诵经,手指拔动着佛珠,听到声音,睁开双眼,眼中喜悦尽现,老嬷嬷将她扶起,出门一瞧,果然是大孙子。 他站在花篱的边上,青衣墨发,身姿如竹,长身玉立,清瘦的面容越发的冷峻轩昂,有着书生的儒雅,也有智者般的淡然,胥老夫人大喜,甩开老嬷嬷的手,快步走出。 胥良川弯腰行大礼,“孙儿见过祖母。” 胥老夫人上下将孙儿一打量,嘴里喃喃,“川哥儿,让祖母好好瞧瞧。” 他依言上前,胥老夫人左看右看,看不够,“怎么又清瘦不少,川哥儿,学业虽重要,可身子更金贵。” “孙儿知道。” “你此次前来,你父亲可有什么交待?” “父亲让孙儿好好孝敬祖母,安心读书。” “好,好。”胥老夫人连说两个好字,拉着长孙的手,怎么也看不够。 长孙年已二十有四,寻常人家的公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成家立业,儿女满地跑,可胥家有祖训,嫡系长房入朝,二房守业,子孙学业为重,为免分心,二十五岁方能娶妻,娶妻后才能入仕,四十无子才许纳妾。 娶亲之前,要多多磨砺,务必人事通达,入朝后能经得起瞬息万变的风云,屹立不倒。 百年来,胥家人一直严苛地遵循着祖训,才有这名满天下的声望。 离二十五还有一年之期,川哥儿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胥家清贵,结姻缘不看重家世,品貌才是关键。 胥老夫人看着长孙,越看越骄傲,川哥儿人品出众,又是胥家长房长子,再加上胥家的祖训,多少世家贵女想嫁进来,她可是听说,京中好几位贵女都在等着胥家松口。 今日见过的赵三小姐,看着还不错,样貌心性都算上乘,可惜是个庶出,赵家后宅太过污浊,若不然,倒是有些对她的眼缘。 胥良川不知祖母所想,坐在胥老夫人的下首,不一会儿,进来另一位公子,白袍纶巾,儒雅温和,正是胥家二房的公子,胥良岳。 “见过祖母,我一下学,就听父亲说兄长从京城来,书院遍寻不见,兄长孝顺,我就猜着是来祖母这里,果不其然。” 胥老夫人笑得脸上都起了皱纹,这两个孙子,长孙冷清,次孙温润,都是极其出色的男儿,胥家将来的担子都要落在他俩的身上。 胥良岳身量略矮些,谦和如玉,也是位极佳的翩翩公子。 重生后,胥良川是头回见到这位堂弟。 前世,皇后娘娘看中赵家,先是封赵家长女为县主,后来一路提拔赵家入京,赵家风光,一时无人能及,京中贵夫人们都猜测,皇后娘娘看中赵凤娘,想将她许给太子为正妃。 赵凤娘与太子出双入对,不避外人,人人乐见好事,谁知皇后娘娘下旨将赵凤娘许给堂弟,堂弟彼时高中探花,前程无量,因为此事,迟迟未能授官,闲赋在家,成亲后,与赵凤娘并不亲近,夫妻相敬如冰。 胥家二少夫人痴恋太子,京中人人皆知,堂弟沦为世家子弟中的笑柄,胥家百年教书育人,学生遍天下,虽无人敢挑明,却有那坏心人在言语之间颇多轻视,他曾狠狠教训过出言不逊之人,谁知堂弟满不在乎,一副任凭人说的云淡风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1|劝离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胥良川冷着声,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罗老大可是想起什么了吗?你与赵家多年邻居, 赵家都发生过何事情,你且一一说来听听。” 罗老大的眼珠子转了几下, 这桩旧事, 除去董氏和他, 无人知晓, 这位公子到底想问什么?他要不要将此事合盘托出? 他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当时赵老爷子死的时候, 赵家老婆子虽然瘫着, 但口齿还算能用, 常能隔着墙听到她大声要叫着要吃要喝,不久后,竟然哑了。 他拿不准胥良川的主意, 试探着开口, “小的是想起些往事,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故事,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先说说你和赵夫人的关系吧。” 罗老大心里一松, 这事好说, 他呸一声,“公子这可是问对了人,别看那娘们现在是县令夫人,可不是个安份的, 以前住在一起时,她男人常不在家,她受不了寂寞,没少对小人抛媚眼,小人见她生得丑,才没有下手,现在当上县令夫人,趾高气扬的还瞧不起人,呸,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边说着,边吐唾沫,对面的公子冷冰冰的,直直地盯着他,他头皮发麻,“公子,我说得可是真的,别看那娘们长得丑,可确实是个荡货,也亏得长得丑,要长得稍微有几分姿色,恐怕赵大人的头上绿草都要成林了,小人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胡说,她曾经勾引过小人,还在小人面前宽衣解带,她的大腿上还有一块青的长圆形的胎记。” 说完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偷看胥良川的脸色。 胥良川垂下眼眸,许敢踢他一脚,“谁稀罕听你的风流事,说出来污了我们公子的耳朵,赵夫人刚才找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别东扯西扯的?” 罗老大被打得头嗡嗡作响,“我说我说,赵夫人找小的办事,她说她的庶女不听话,让小的去教训教训她,昨日还安排小的闯进那庶女的闺房,可惜扑个空,小人也不想做这些事情,就想着随便交差,拿了赵三小姐一件贴身小衣,谁知今日赵夫人又找我,说拿贴身衣物还不够,要毁对方清白才算完事,约我晚可以行事,她给我留门。” 胥良川的眼危险地眯起,脑中浮现那娇美却倔强的小姑娘,分明是养在暖房中的花儿,却不惧世间的任何风吹雨打,怪不得会防心那么重,怕是已看破赵夫人的阴谋,不得已要步步小心谨慎。 贴身小衣? 不会和他想的一样,是赵夫人自己的吧。 “东西呢?” 罗老大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东西,随即反应过来,“小人一拿到东西,就赶到东集的董家,亲手交给赵夫人。” 胥良川了然,东西一定不是赵三小姐的,所以董氏才会用更狠毒的法子。 他转过身,对着许敢说,“带走。” 许敢扯出布,将罗老大的嘴堵住,拖着走出去,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罗老大被丢进去,许敢坐上车驾,鞭绳一甩,马蹄欢快地跑起来,消失在街角。 马车飞驰出城,罗老大心慌不已,看着闭目沉思的俊美公子,猜不出对方的用意,难道他刚才说的太少,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满意? 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擦着,那该死的随从,绑得可真紧。 “没用的,少费些力气。” 胥良川睁开眼,冰冷地看着他,他心凉了半截,这公子用意不善,不会轻易放过他,后背被汗给浸湿,对方到底想知道什么? 胥良川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狡猾的罗老大,说的事情倒不假,不过看他的神色,必还有所隐瞒,当年赵家或许有些事情,是外人不知的。 马车停在阆山脚下的一间民宅中,许敢将罗老大提进去,将他关在黑屋子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快就有一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里来审问他,男子是许敢的大哥,名叫许雳。 看着男子手中的皮鞭子,和烧起来的炉子,以及炉子里通红的烙铁,罗老大吓得差点失禁。 许雳粗声道,“我们公子好性子,不与你计较,可你这个滑头,居然隐瞒许多事情,我这人耐心可不好,赶紧将关于赵家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少受些皮受之苦,否则…” 他将烙铁拿在手中,将烧得通红的一头在罗老大的眼前晃了几下,灼热的气息吓得罗老大心惊肉跳。 “好,我说我说…” 罗老大断断续续地说起赵老爷之死,隐去自己的部分,只说是他偷看到的,赵家老爷子想偷看儿媳洗澡,被董氏发觉,失手打死公爹,掩装成摔死的模样,还有赵家老婆子哑得蹊跷,可能也是董氏干的。 村里人都相信董氏说的话,他无凭无据,也就没有戳破。 许雳瞪他一眼,他吓得闭眼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真的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赵家的姑娘发达后帮衬赵家,赵大人一家没多久就搬到镇上,后来又搬到县城,小的也是不久前才和赵夫人遇上的,求大爷明查。” 看来都交待得差不多,许雳哼了一声,关门出去,来到另一边的房间,轻叩三下。 “进来吧。”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他进去,将罗老大刚才交待的事情禀报,胥良川垂眸,倒是有意外的收获,董氏害死赵县令的爹,只此一件事情,已足够帮赵三小姐对付嫡母。 朝他递个赞许的眼神,胥良川让他先行下去,眼神渐渐堆起寒霜,面无表情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沉默良久。 前世的悲剧,他不想重来一遍。 究竟要怎么做,他其实并没有具体的计划,但最紧要的事情,他牢牢记得,不能让赵燕娘得势,不能让太子背负谋逆的罪名。 似乎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又似乎无事可做,赵家现在还只是普通的小门小户,赵燕娘粗鄙如旧,皇宫中太子和皇后依然母子情深。 一切看起来与上一世并无不同,唯有赵家的三小姐。 他无意识地提笔,等清醒过来,就见雪白的宣纸上,写着赵雉娘的名字,这三个字像一道符咒一般,触目惊心。 那女子弱不禁风的身姿仿佛就在眼前,虽然看起来如小兽般警觉,却又透着三分从容淡定,矛盾又复杂。 为何自己修生养性多年,居然还会多管闲事,不仅是她与赵家有关,还有一种莫名的牵引。 他将面前的白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中,背着手走出去。 许敢进来收拾屋子时,见到纸篓中的纸团,好奇地展开,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字。 或许,他们家公子情窦初开了。 他咧嘴一笑,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夫人可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虽说胥家的祖训有令,年过二十五方能娶妻,可公子的表现也太过让人担心,对于京中的贵女们从不假以辞色,伤透了多少的芳心。 看公子对赵家的事情如此上心,不会真是看上那赵家三小姐吧。 赵家三小姐出身暂且不提,长得确实美貌,娇滴滴的,如花骨朵一般。 许敢找到自己的哥哥,小声地嘀咕几句,许雳给了他一巴掌,“公子的事情,也是你敢乱说的,小心公子罚你抄书。” 他吐下舌头,赶紧闭嘴,公子的惩罚最为丧心病狂,明知他最烦读书识字,偏爱罚他抄书。 胥良川隐在树后,听到兄弟二人的谈话,自己也愣住,看着远方扪心自问,他中意那小姑娘吗? 前世,他从未爱慕过任何的女子,也不识情滋味,后来被赵燕娘一闹,只觉恶心,一生独身终老,在阆山苦心钻研,修身养性,不曾起杂念。 许氏兄弟俩看到他的身影,立马噤声。 许敢装死,心里念着菩萨保佑,也许离得远,他又说得小声,公子说不定没有听见。 可惜事于愿违,眼见公子转身离去,修长的身姿就要迈进屋,却传来晴天霹雳的一句话。 “最近无事,许二想必闲得慌,不如将书架第二排第五本书誊写一遍。” 许雳兴灾乐祸地看着弟弟,不厚道地笑出声,兄弟俩是大公子的亲随,书房平时也是两人整理的,自然知道公子指的是哪本书。 那本书可是要比寻常的书厚上两倍。 许敢耷着眼,看着笑得开怀的哥哥,欲哭无泪。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将衣裙点着,很快火焰便将绿色的布料吞噬干净,再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扒拉几下,用泥土将灰烬掩住,又重新铺上枯叶。 看着地上的董庆山,她迟疑道,“恩公,此人该如何处置。” 书生看着她手中的火折子,她干笑道,“还有一小包盐,其它的再也没有,出门在外,此等物品是必备。” 火折子,盐巴。 这是行走在外,常年风餐露宿的男人才知道的常识,她一介闺阁女子从何得知。 他的眼神越发的幽暗,她暗自思量,在恩公面前已经暴露太多,越解释只会越乱,不如索性闭嘴。 “此事我自会处理,你先行离去。” 得到他的答复,她略放心,抬头看下日头,时辰不早,想起那小沙弥还倒在地上,心一慌,也管不了许多,提裙跑出树林,见小沙弥还倒在原地,先用手试下小沙弥的鼻息,放下心来。 深吐一口气,到泉水边照照,理理头发衣裙,见无甚不妥,才起身拍醒小沙弥,小沙弥茫然地睁开眼。 她满脸的气愤和忧心,手里拿着一块石子,“忘尘师父,你可醒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朝你丢了这么一大块石子,我左右都看过,并无一人。” 粉白的雪肌,被日头照得些许红晕,粉唇微嘟着,绿色的衣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更为白嫩,小沙弥脸红了一下,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头有些疼,他揉着后脑勺,忆起似乎是被什么砸了一下,然后他就晕倒在地,林中有许多猴子,有时候会闹些恶作剧。 “女施主不必担心,忘尘无事,山中有猴子,想来又是它们捣的鬼。 雉娘心道万幸,心中感谢山中的猴子们,略带歉意道,“耽搁小师父这么长的时间,还累得小师父被猴子戏弄,小女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低着头,本就长得娇柔,双目盈盈,越发如清晨露水中的花儿一般,又娇又艳。 小沙弥连说无事,便自己爬起来。 雉娘抱着装满泉水的陶罐,跟在他的后面。 眼神不自觉地往林中瞄,林中寂静,不知那书生要如何处理董庆山,她自己身体太弱,不可能拖动一个男人,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口口声声要她报恩,却并问她的姓名住址,她也忘记询问恩公的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 进入寺中,她与忘尘互相道别,抱着盛满水的陶罐,走进董氏的房间,董氏见到她,眼神中闪着惊讶,旁边的赵燕娘眼睛如刀子般,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她仿佛无所觉,将陶罐放在桌子上,“母亲,二姐,泉水已经取来,可否需要雉娘将水烧上。” “不用,此事曲婆子会做。” 董氏的眼神中闪过疑惑,明明千叮万嘱地交待过侄子,侄子肖想这丫头也不是一天两天,得知能成就好事,欢天喜地地应承,以侄子的气力,为何雉娘还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 她不死心地将雉娘从头到脚细看,衣服洁净,发髻未乱,除了人有些气弱体虚外,并无任何受辱的迹象,难道侄子未曾前往? 雉娘似羞赧般,“母亲,您为何这样看着雉娘,可是雉娘有何不妥?” “母亲只是担心,见你去了许久,怕是路上被什么事情给耽搁。” “雉娘体弱,走得慢些,寻了寺中一位小师父,与他同去,山路难走,路上并无任何不妥。” “原来如此。” 董氏盯着她的头顶,双目淬毒,暗自咬牙,看不出这丫头还是个奸滑的,居然让她给躲过去,等回去后要好好问下庆山,如此大好的机会,不就是多一个小和尚,凭他的力气,对付起来易如反掌,怎么能轻易放过。 她不耐烦地挥下手,让雉娘下去。 “等一下。” 赵燕娘不想就此放过她,将她叫住,“三妹妹,我崴了脚,曲婆子要煮水泡茶,还要侍候母亲,刚才崴倒时,弄脏衣服,有劳三妹妹。” 雉娘一看,架子上放着赵燕娘换下的衣服。 她将衣服收起,放在木盆中,端出去,拐个弯,就到水池,池水倒是清澈,应是山中流出的溪水。 池子旁边有个杏色衣裙的丫环正在洗笔砚,那砚台墨黑润泽,雉娘虽不太懂,却也看出并非凡品。 丫环瞧清她的长相,再打量她的衣着,装扮,眼睛闪了闪。 雉娘露出一个微笑,学着丫环的样子,在池边石板上蹲下来,取出盆中的衣物,她的手细白如滑嫩,可洗衣服的动作却并不生疏。 丫环也对她笑一下,道,“这位妹妹,我叫执墨,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雉娘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是渡古赵县令的女儿,行三,此次陪我母亲上山来进香,为我在京中的大姐还愿。” 赵家有个女儿被封为县主,最近都传遍,执墨自然听说过。 “你是县令家的小姐?” 她点点头。 执墨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刚才奴婢逾越,冒犯小姐,只是你堂堂县令家的小姐,怎么会自己洗衣裳,随行没有带下人吗?” “有带的,不过婆子要侍候母亲,我二姐崴了脚,换下的衣服没人洗,索性我闲来无事,倒是不算劳累。” 执墨闭嘴,看向她的穿着打扮,猜出她定是庶出,若不然,县令夫人哪里舍得让亲生女儿做丫头们的活计。 接到丫头同情的目光,雉娘低下头去,然后又抬起头,“我在府中也做过这样的活计,倒也不算太难,还能打发日子。” 执墨对她顿时心生好感,轻声道,“小姐通达,若是我家老夫人见了,必要夸赞小姐心性好。” 雉娘见她虽是丫头,可却有种说不出的气韵,在说到老夫人三字时,带着极其自傲的神色,不由 问道,“不知你家老夫人贵姓?” “我家老夫人姓胥。” 胥? 雉娘露出吃惊的神色,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这胥姓有何特别之处。 执墨很满意她的神色,将笔砚装入篮中,指一下不远处花团锦簇的院子,“那就是我们老夫人歇息的地方。” 顺着她的手指,正对着一间院子,那院子有别于寺中所有的客房,倒像一个独门的小院,如此看来,执墨口中的胥老夫人身份不一般。 雉娘含笑目送执墨离开。 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搓着手中的衣服,慢慢地眼眸眯起,两手一使劲,将衣裙撕扯出一个大口子,这才拧干放进盆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2|嫡妹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跋扈的嫡姐,狠心的嫡母, 小白花般备受欺凌的庶女, 任谁见了,都会在心中指责董氏是个苛待庶女的恶嫡母。 胥老夫人朝这边走来, 她穿得朴素, 素葛的褙子, 梳着包头髻, 髻中一根木簪, 别无他物, 却保养得极好, 发未白, 脸上也只有细微的皱纹,双眼透着睿智的光,看到这一幕, 轻描淡写地道, “不知这位夫人缘何动怒,想要惩戒庶女,在自己府上即可, 何必扰得佛门不得安生, 空添污浊之气。” 赵燕娘见她的穿着,看起来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顿时不高兴,“这位老夫人, 不知内情,就不要瞎说,我这庶妹奸滑,惯会偷懒,我母亲训诫她,也是为她好,佛祖哪会怪罪。” 胥老夫人淡淡一笑,“这位姑娘口齿不错,你这奸滑的庶妹为你洗衣,你半点不感激,还说她偷懒,不知,她是如何偷的懒,与什么都未做的姑娘相比又如何?佛门净地,若是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小心佛祖降罪。” 董氏也不干了,这老妇人从哪冒出的,怎么掺和别人的家事,她教训庶女,与旁人何干,整个渡古县,谁的身份还能有她高,竟敢当面训斥她的女儿。 “老夫人,我二女儿不太会说话,却是实情,庶女犯错,我在此教导庶女,也是希望她能改过自新,以后出了门子,也不惹夫家厌弃,打扰老夫人休息,实在是罪过,非礼勿视,请老夫人回避。” “她确实不会说话,至少没有夫人这么会说话,你们既然已经打扰到我午后小憩,总不能拦着我老婆子看热闹。” 董氏气结,有心想痛骂,见她气闲神淡,又拿不准她的身份,不停地对雉娘使眼色,雉娘确实头晕,也就装做根本没有看到的样子。 这时,忘尘领着天音寺的监寺到来,监寺对着胥老夫人行礼,毕恭毕敬,听到监寺口中的胥老夫人四字,董氏大惊失色,姓胥的老夫人,能让监寺相敬的,只有那闻名天下的胥家。 阆山书院是胥家所创,历代院长都是胥家嫡系。 董氏暗自后悔,儿子在书院读书,她想巴结胥老夫人都求见无门,却在寺中相遇,偏还是这样的情况之下。 她干笑一下,套着近乎,“胥老夫人,我家老爷是渡古的县令,也是我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多有得罪,望老夫人见谅。” 胥老夫人可不吃这一套,以貌取人,前倨而后恭,这样的人不值得相交。 监寺的眼神一扫,就明白眼下的状况,别看出家人四大皆空,不沾俗事,可监寺本就掌管寺中的财物,常与各家夫人打交道,对于俗世中的是是非非,清清楚楚。 他口中说着阿弥陀佛,满目慈悲,其实心中却在比量赵家所捐的香油钱,值不值得就此得罪,忘尘也双手合十,念着罪过罪过,指向赵燕娘,“师叔,就是这位女施主,要在寺中杀生。” “都是误会,我这二女儿心最善,怎么会在寺中杀生,许是小师父听岔,实则是我家的三女儿,她平日里最为调皮,瞧见屋梁上的蛛网,非要将它除去,这不,我正在教训她。” 胥老夫人摇下头,这赵县令的夫人,心太偏,这瞎话说得,谁能信,她口中调皮的庶女正跪在地上,犹如飘浮的水中花儿一般,弱不禁风,摇摇欲坠。 反倒是心善的二女儿,横眉怒目,看着就不是良善之辈。 忘尘憋得脸发红,“罪过罪过,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这是在说小僧撒慌,佛祖无处不在,施主要慎言。” 监寺往日里惯会和稀泥,这些上山的夫人们可都是寺中的财主,赵家此次捐的香油钱不少,但忘尘相求,他必要卖个面子。 “女施主,佛门清静之地,不能喧哗,一虫一鸟,都是生灵,不可犯杀戒,贫僧见施主近日印堂晦暗,与寺中佛气相冲,不如请施主先行下山,以后心平气和之时,再来与佛祖讨经。” 董氏气得发晕,监寺这是在赶她们走。 她自从当上县令夫人后,还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雉娘垂首含泪,让人见之心疼,看在董氏的眼中却如毒刺一般,不拔不快,燕娘说得对,这死丫头不能再留。 董氏陪着笑,好话说尽,监寺半分也不通融,让她尽快下山,便带着忘尘离开,忘尘看着雉娘,口中道着阿弥陀佛,雉娘对他感激一笑。 董氏母女下不来台,只能气冲冲地回屋收拾东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雉娘彻底遗忘。 雉娘仍旧跪在地上,胥老夫人那双饱含世故的眼,认真地打量着她,半晌,“至刚易折,女子就该软韧些,可人的气节不能断,膝下金贵,不能软了骨头。” “老夫人教诲,雉娘铭记,藤蔓攀高枝,野草荫下藏,人生在世,或卑躬屈膝,或忍辱负重,或曲意相迎,皆为生存之念,人活着,万般有可能,人不在,百事都消弥,气节存于心,别人辱我骂我,我虽身不由己,可风骨在心间,永不弯折。” 她的眼神坚定,慢慢地从地上起来,拍下身上的泥土,对胥老夫人恭敬地弯腰行礼,“今日多谢老夫人仗义之言,雉娘感激不尽,人生在世,或许有诸多的不易,雉娘所求不过安稳自在。” 胥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赞赏,“我本不欲多管闲事,是我的丫头执墨说小姐心性好,我必喜欢,这才起意,如此一见,赵三姑娘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小小年纪,倒是将世事看得透彻,多少人糊涂到死,也没有赵三姑娘此等觉悟。” “多谢老夫人。” 执墨捂着嘴笑,雉娘对她报以感谢的笑容。 目送主仆二人离开,她才慢慢地回屋收拾东西,其实没有可收拾的,她自上山以来,如陀螺一般地转着,就没有停歇,包袱根本没有打动,直接提起就走。 得到消息来接母女三人的赵守和也略有些纳闷,早晨才上的山,不是说好要住够三日,为何当日便下山。 见董氏阴着脸,二妹满脸愤恨,而三妹则苍白虚弱。 他心知事情必有因,没有多问,正欲扶母亲上车,打正前方骏马奔驰,白马青衣,一人一马至,青衣公子翻身下马,姿态风雅。 他漠然地看着他们,清瘦孤高,面如苍山冷月,眼如寂夜寒星。 雉娘一眼就将他认出,这位公子正是恩公。 赵守和连忙放下母亲,拱手弯腰行礼,口中称道,“见过大公子。” 大公子? 雉娘心下疑惑,不知恩公是哪家的大公子。 让大哥如此恭敬,身份应该不低吧,也不知他将董庆山如何处置,会不会有后绪的麻烦? 她胡乱地想着,青衣男子对赵守和略一点头,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雉娘,便飞踏上石阶,往寺中而去,众人视线中只余他拾阶而上的黑色短靴。 雉娘却眼尖地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比出刀的样子,她瞬间明白,他这是与她交待董庆山的事情。 赵燕娘双眼发痴,这位大公子风姿气度,哪里是表哥段鸿渐可比的,想她枉生十七载,竟从未见过如此出色的公子。 她的眼神似粘在远去的人身上,喃喃道,“哥,这位公子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他是哪家的大公子?” 赵守和不悦地瞪一下妹妹,神色恭敬无比,“这哪是你一个闺中女子该问的,莫说是你,就是我,也只是与大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大公子是谁,天下学子都知道,能让所有读书人尊称一声大公子,当然是胥家大公子。” 雉低着头,却竖着耳听他们兄妹说话,他姓胥,不知与胥老夫人是何关系? 赵燕娘却是面露喜色,胥家大公子,是胥阁老的嫡长子,胥家极有威望,整个天下,除了国子监,最大的就是阆山书院,阆山书院是胥家所创,院长是胥家二房老爷,胥家百年来桃李满天下,胥家长房在京城,大房老爷官至阁老,乃朝廷中流砥柱。 而今国子监中,上至国子监祭酒,下到掌教博士,大多出自阆山书院,朝中文官,曾就读于阆山书院者过半。 胥家在清流和朝野都有极高的声望,天下读书人景仰胥家,胥家大公子是长房嫡长子,任何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大公子。 夏风拂面,阵阵花香,四人三面,相对而立,段鸿渐看着雉娘,饱含痴恋,雉娘靠在乌朵的身上,避开他的目光,赵燕娘目光痴痴地望着段鸿渐,似幽还怨。 雉娘扯下乌朵的衣服,乌朵扶着她转身,主仆二人慢慢地走着,后面传来赵燕娘的声音,“表哥,你莫怪三妹妹无礼,三妹妹自知昨天唐突表哥,羞愧难当,被母亲说了一两句,便哭闹着寻死,幸好下人发现得及时,才得已捡回性命。” 雉娘的手在衣袖里握紧,死死地捏住,这位二小姐,居然直白地将她自尽一事向外男道出,简直是在毁她的闺誉,用心之毒,堪比蛇蝎。 她缓缓地转身,松开乌朵的手,背脊挺得笔直,定定地看着他们,秋水剪瞳中瞬间盈满泪水,倾刻间滚滚而下,娇弱的纤白嫩手伸出,似羞愤难当地捂着脸,泪水从指缝出流出来,滚落在地上。 段鸿渐的心似被人揪了一下,狠狠地抽痛。 乌朵红着眼,“二小姐,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们三小姐…若不是二小姐说…三小姐是怕姨娘被发卖出去,才一急之下做了傻事。” 段鸿渐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燕娘,声音沉痛,略带薄怒,“燕表妹,你身为官家小姐,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巩姨娘再有不是,自有舅舅和舅母处理,哪是你一个闺中女子能说发卖就发卖的。” 赵燕娘脸略有些扭曲,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段表哥,你莫听一个丫头胡说,我怎么可能说出卖巩姨娘的话。” 段鸿渐神色缓和,点下头,“巩姨娘虽是下人,可她育有雉表妹,律法有云,凡育有子女的妾室,无大错不能轻易发卖。” 这个朝代还有如此的律法,雉娘心道,怪不得夫人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自己,只要自己一死,巩姨娘寻个错处便可以卖掉。 见心上的男人为庶妹朝自己动怒气,赵燕娘无比的气恼,“燕娘自小读书识字,岂是如此不知事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怕是雉娘恼我昨日话说得有些重,可我身为她的嫡姐,母亲做为她的嫡母,见她举止不妥,训诫两句也是出于爱护之情,偏三妹妹使了性子,闹着要死要活。” 赵燕娘说着,委屈地看着段鸿渐,段鸿渐却没有看她,见雉娘似有些站不住,想伸手去拉,雉娘身子一侧。 她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泫然欲滴,让人见之怜惜。 “胡说…” 粉白的唇微颤着,吐出两个字,惹人怜的小脸上泪痕未干,贝齿咬着唇,眼神中带着控诉,倔强地看着赵燕娘,“你…胡说…” 嗓子带着沙哑,才说几个字,便呛得咳个不停,乌朵急切地轻拍着她的背,眼眶含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巩姨娘急匆匆地跑过来,“扑咚”一声跪在赵燕娘的面前,“二姑娘,您有什么气就冲奴婢来,三姑娘身子亏损,不能受气,经不起再折腾,等三姑娘身子大好,是卖是罚,奴婢都听二姑娘的。” 说着她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上一片青红,隐有血丝。 “你…”赵燕娘往后退一步,“巩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 段鸿渐的脸色很难看,一个逼得父亲姨娘下跪的女子,是何等的跋扈,亏得继母还几次三番地来信,透露想要和赵家结亲的意思。 随后走过来的赵县令脸色也不好,看着雉娘摇摇欲坠,爱妾泪流不止,额间红肿,心疼不已,往日里他只知道妾室委屈,万没有想到委屈到这个份上,连对着二女儿都如此的卑躬屈膝。 情不自禁地将爱妾扶起,巩姨娘伤心欲绝地低着头,他细看三女儿只有一根发带的髻子,再看二女儿头上明晃晃的金钗,眼睛似被刺痛一般。 怒道,“燕娘,为父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可曾说过要卖巩姨娘的话。” “父亲,”赵燕娘叫起来,“父亲,燕娘从未说过此话,请父亲莫要相信巩姨娘一面之言。” 雉娘听闻,扯下乌朵,泪流得更加凶猛,乌朵也哭起来,“老爷,奴婢亲耳听到,二小姐说要卖掉姨娘,三小姐伤心欲绝,这才…老爷…” 赵县令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跟上来的董氏,董氏直呼冤枉,“老爷,你可不能听信奴才之言,燕娘是您的嫡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三姑娘恼恨妾身的训诫,对妾身怀恨在心,教唆丫头栽赃陷害。” 巩姨娘哭得几欲晕厥,“夫人,三姑娘自醒来,坏了嗓子,口不能言,如何教唆下人,夫人…你不喜妾,要卖要罚妾无怨言,可三姑娘是老爷的亲骨肉,怎么能随意如此诋毁。” 赵县令伸手将她扶住,怒视着董氏,“家宅不宁,主母之过,董氏不容人,苛待庶女,休书一封。” 董氏急得大喊,“老爷,你怎么可以休我,公爹可是妾身送的终,再说,还有京中的凤娘,那可是妾身所出,若凤娘有一个被休的母亲,你让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赵县令额边两穴鼓起,咬牙道,“暂且记过,若有再犯,你自请下堂吧。” “老爷。”董氏拉着赵燕娘跪下来,“老爷,妾身何错之有,您竟如此绝情。” 段鸿渐见局面僵持,迟疑着开口,“舅母带二表妹先回去吧,舅舅正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好。” 赵县令这才发现段家外甥在场,略显尴尬,怒目不语,董氏见有台阶下,起身带着赵燕娘离去。 雉娘似无力地将头靠在乌朵的肩上,半抬的眼,冷冷地看一眼段鸿渐,伪君子,就他会做好人。 段鸿渐行礼告退,掺到别人的家务事中,也是很不自在,眼睛不舍地想再看一眼佳人,却见佳人冷眼如刀,眉目如箭,心凉半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3|新年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火折子,盐巴。 这是行走在外, 常年风餐露宿的男人才知道的常识, 她一介闺阁女子从何得知。 他的眼神越发的幽暗,她暗自思量, 在恩公面前已经暴露太多, 越解释只会越乱, 不如索性闭嘴。 “此事我自会处理, 你先行离去。” 得到他的答复, 她略放心, 抬头看下日头, 时辰不早, 想起那小沙弥还倒在地上,心一慌,也管不了许多, 提裙跑出树林, 见小沙弥还倒在原地,先用手试下小沙弥的鼻息,放下心来。 深吐一口气, 到泉水边照照, 理理头发衣裙,见无甚不妥,才起身拍醒小沙弥,小沙弥茫然地睁开眼。 她满脸的气愤和忧心, 手里拿着一块石子,“忘尘师父,你可醒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朝你丢了这么一大块石子,我左右都看过,并无一人。” 粉白的雪肌,被日头照得些许红晕,粉唇微嘟着,绿色的衣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更为白嫩,小沙弥脸红了一下,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头有些疼,他揉着后脑勺,忆起似乎是被什么砸了一下,然后他就晕倒在地,林中有许多猴子,有时候会闹些恶作剧。 “女施主不必担心,忘尘无事,山中有猴子,想来又是它们捣的鬼。 雉娘心道万幸,心中感谢山中的猴子们,略带歉意道,“耽搁小师父这么长的时间,还累得小师父被猴子戏弄,小女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低着头,本就长得娇柔,双目盈盈,越发如清晨露水中的花儿一般,又娇又艳。 小沙弥连说无事,便自己爬起来。 雉娘抱着装满泉水的陶罐,跟在他的后面。 眼神不自觉地往林中瞄,林中寂静,不知那书生要如何处理董庆山,她自己身体太弱,不可能拖动一个男人,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口口声声要她报恩,却并问她的姓名住址,她也忘记询问恩公的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 进入寺中,她与忘尘互相道别,抱着盛满水的陶罐,走进董氏的房间,董氏见到她,眼神中闪着惊讶,旁边的赵燕娘眼睛如刀子般,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她仿佛无所觉,将陶罐放在桌子上,“母亲,二姐,泉水已经取来,可否需要雉娘将水烧上。” “不用,此事曲婆子会做。” 董氏的眼神中闪过疑惑,明明千叮万嘱地交待过侄子,侄子肖想这丫头也不是一天两天,得知能成就好事,欢天喜地地应承,以侄子的气力,为何雉娘还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 她不死心地将雉娘从头到脚细看,衣服洁净,发髻未乱,除了人有些气弱体虚外,并无任何受辱的迹象,难道侄子未曾前往? 雉娘似羞赧般,“母亲,您为何这样看着雉娘,可是雉娘有何不妥?” “母亲只是担心,见你去了许久,怕是路上被什么事情给耽搁。” “雉娘体弱,走得慢些,寻了寺中一位小师父,与他同去,山路难走,路上并无任何不妥。” “原来如此。” 董氏盯着她的头顶,双目淬毒,暗自咬牙,看不出这丫头还是个奸滑的,居然让她给躲过去,等回去后要好好问下庆山,如此大好的机会,不就是多一个小和尚,凭他的力气,对付起来易如反掌,怎么能轻易放过。 她不耐烦地挥下手,让雉娘下去。 “等一下。” 赵燕娘不想就此放过她,将她叫住,“三妹妹,我崴了脚,曲婆子要煮水泡茶,还要侍候母亲,刚才崴倒时,弄脏衣服,有劳三妹妹。” 雉娘一看,架子上放着赵燕娘换下的衣服。 她将衣服收起,放在木盆中,端出去,拐个弯,就到水池,池水倒是清澈,应是山中流出的溪水。 池子旁边有个杏色衣裙的丫环正在洗笔砚,那砚台墨黑润泽,雉娘虽不太懂,却也看出并非凡品。 丫环瞧清她的长相,再打量她的衣着,装扮,眼睛闪了闪。 雉娘露出一个微笑,学着丫环的样子,在池边石板上蹲下来,取出盆中的衣物,她的手细白如滑嫩,可洗衣服的动作却并不生疏。 丫环也对她笑一下,道,“这位妹妹,我叫执墨,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雉娘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是渡古赵县令的女儿,行三,此次陪我母亲上山来进香,为我在京中的大姐还愿。” 赵家有个女儿被封为县主,最近都传遍,执墨自然听说过。 “你是县令家的小姐?” 她点点头。 执墨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刚才奴婢逾越,冒犯小姐,只是你堂堂县令家的小姐,怎么会自己洗衣裳,随行没有带下人吗?” “有带的,不过婆子要侍候母亲,我二姐崴了脚,换下的衣服没人洗,索性我闲来无事,倒是不算劳累。” 执墨闭嘴,看向她的穿着打扮,猜出她定是庶出,若不然,县令夫人哪里舍得让亲生女儿做丫头们的活计。 接到丫头同情的目光,雉娘低下头去,然后又抬起头,“我在府中也做过这样的活计,倒也不算太难,还能打发日子。” 执墨对她顿时心生好感,轻声道,“小姐通达,若是我家老夫人见了,必要夸赞小姐心性好。” 雉娘见她虽是丫头,可却有种说不出的气韵,在说到老夫人三字时,带着极其自傲的神色,不由 问道,“不知你家老夫人贵姓?” “我家老夫人姓胥。” 胥? 雉娘露出吃惊的神色,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这胥姓有何特别之处。 执墨很满意她的神色,将笔砚装入篮中,指一下不远处花团锦簇的院子,“那就是我们老夫人歇息的地方。” 顺着她的手指,正对着一间院子,那院子有别于寺中所有的客房,倒像一个独门的小院,如此看来,执墨口中的胥老夫人身份不一般。 雉娘含笑目送执墨离开。 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搓着手中的衣服,慢慢地眼眸眯起,两手一使劲,将衣裙撕扯出一个大口子,这才拧干放进盆中。 客房内的母女俩在嘀咕着,埋怨董庆山不成事,又怪雉娘太狡猾,赵燕娘气得躺在床上,天时地利人和,大好的机会,居然让那死丫头给逃脱,她盯着屋梁顶的蜘蛛网,越发的心烦气燥。 气鼓鼓地穿鞋出去,任由董氏在外面叫喊都不停,逮住一个小沙弥就指责他们做事不经心,客房都没有打扫干净。 小沙弥听到她说屋顶的蜘蛛,口中直呼阿弥陀佛,“女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能杀生,蜘蛛虽小,却是生灵,不能妄动杀心,女施主戾气太重,罪过罪过。” 董氏赶过来,挤着笑,“小师父,小女失礼,望师父见谅。” 此时,正好雉娘洗好衣物回来,将衣服搭在屋子侧檐的横绳上,撕裂的口子瞬间激起赵燕娘的怒火。 “你是怎么洗的衣服,怎么会扯得如此大的口子,我看你分明是不怀好心,憎恨于我,才故意毁坏我的衣服。” 雉娘双手绞在一起,低着头,“二姐姐,是雉娘的错,雉娘不小心,才将衣服弄破。” 小沙弥正是忘尘,他错谔地看着这一幕,貌美的女施主好可怜,没想到在家如此受欺负。 董氏恨女儿不知事,急急地喝住赵燕娘,对雉娘道,“你姐姐今日脾气不好,往日里对你最为关心,你可不能与她心生间隙。” 雉娘泪眼汪汪,不语流泪,忘尘胸有不忿,飞快地走远。 见无外人,董氏的脸立马沉下来,不善地看着雉娘,厉声道,“跟我进屋。” 雉娘“扑咚”一声跪下,大声哭喊,“母亲,请您责罚雉娘,雉娘没用,连衣服都洗不好,将二姐的裙子弄坏,您莫要生气,要打要罚雉娘受着就是,求您消消气。” 赵燕娘一听更气,不管不顾,怒骂道,“你个小贱人,是不是存心将我的衣裳撕烂,那可是新做的,可得费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够平头百姓全家两年的嚼用,董氏本就是农女出生,对银钱看得颇重,听到浪费银子,心都要滴血,脸色更是阴沉。 不远处的小院,有人在探头探脑。 雉娘看得分明,是执墨。 董氏怒火中烧,就要上前拉她,她不起,撕扯间她倒在地上,伏地大哭,“母亲,雉娘愿跪在这里,求二姐消气。” 小院的门打开,执墨扶着一位老夫人走出来,雉娘勾下嘴角,哭得越发的伤心。 而西屋中,却平静如水,赵凤娘当上县主,董氏嗓门都亮上几分,天天将下人们呼来喝去,在西屋都听得一清二楚,巩姨娘越发谨小慎微,雉娘默默地养伤。 乌朵去厨下取吃食,回来篮子里空空如也,气得直抹泪,“厨房的王婆子说,最近府中事多,下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空给咱们准备饭食。” 巩姨娘一听,眼眶就泛红,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摸出一块碎银子,交到乌朵的手上,“罢了,大姑娘封为县主,是大喜的事情,你去后街的面摊上,买些吃食回来。” 乌朵低头出去,雉娘侧靠在枕头上,将养了几日,伤处大好,谨慎起见,她一直都未开口说话。 “见过曲妈妈。” 外面传来乌朵的声音,惊得趴在塌边的巩姨娘差点跳起来,如老鸡护雏一般挡在塌前。 雉娘瞧着巩姨娘的举动,便知这曲妈妈必是个厉害的角色。 屋内走进来一个婆子,高大壮硕,倒叉眼睛竖勾眉,望着她的眼中充满不屑,雉娘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冷冷地看着那婆子,婆子一愣,接着鄙视一笑,“奴婢见过三小姐,辰时已过,日头都起得老高,三小姐还未起身,倒是奴婢来得不是时候,我们二小姐心慈,顾念姐妹之情,什么都想着三小姐,见着园子里的花开了,都不愿意独享,特命奴婢来请三小姐一起赏花。” 赏花? 雉娘垂下眼眸,明知她刚从鬼门关走一趟,还要拉着她赏花,这位心慈的二小姐,可谓是毒如蛇蝎。 她是从地府走了一遭,又重现人间,可那原本的雉娘却是真的去地府报道,香消玉殒,就这样那二小姐还说什么姐妹情深。 巩姨娘强撑着身体,嚅嚅道,“曲妈妈,你知道三小姐方才…三小姐这身子,怕是要再养上几日,二小姐的心意…” 曲婆子狠狠地瞪一眼她,“巩姨娘,三小姐这不是好好的,都有心情睡到这时才起,再说这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当奴婢的哪里清楚,二小姐一片爱妹之心,三小姐可莫要辜负。” 说完又转个脸对塌上的雉娘道,“三小姐,你说奴婢说得是不是在理,二小姐可是巴巴地在园子里等着,还请三小姐莫要让二小姐等得心寒。” 雉娘冷冷地看她一眼,慢慢起身,巩姨娘急忙上前搀扶。 她示意姨娘扶她到屏风后换好衣裙,又是绿色的衣裙,配着黄色的束腰,料子也粗得有些剌手,她略扫一眼衣厨,见里面的除了绿黄两个颜色的衣裙,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还有深朱色的,那分明是老妇人才会穿着的颜色。 黄色的束腰将她的腰肢勒得细细的,不盈一握,胸前倒还算有料,这一勒,越发显得俏丽。 曲婆子咳嗽一声,“三小姐,这天可不早了。” 巩姨娘手一抖,随意给她挽了一个双垂流云髻,用丝带束着,并未插任何的钗环。 梳妆好,雉娘出门,乌朵上前来搀扶她,她松开巩姨娘的手,巩姨娘不舍地放开她的手,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泪眼盈盈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扶在乌朵的手上跟在那婆子的后面,没走多远,就见燕娘坐在凉亭中,桌子上摆着瓜果点心,倒真像是赏花的样子。 赵燕娘不开口让她坐,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三妹妹,咱们官家小姐,一言一行莫说要仿着那京中的贵女,但一个娴静贞德却是跑不掉,如今大姐已是县主,我们身为其妹,更要克己复礼,让人挑不出错来。” 簪子是金镶玉的,玉质碧绿通透,镂金包着,下坠着通体莹透的绿宝石,随着她轻抚的动作,摆来晃去,流光溢彩。 雉娘缓缓地抬头,定定地看着赵燕娘,她本就脸色惨白,眼下更是白得吓人,略无血色的唇慢慢地吐着字,嗓声沙哑,“二姐说的是,雉娘死过一回,倒是想通不少事情,说来也奇怪,雉娘本已入了地府,可阎官道我死得冤枉,容我重返世间。” 赵燕娘的脸一僵,莫名感到一股阴风,如见鬼般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少女原本貌美的脸上一片惨白,那双本来总是雾蒙蒙的翦水大眼,澄清透明,直直地看着,让人心里发毛,带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雉娘隐约瞧见三堂黑漆大门处朱色的官袍一现,她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阎官都如此说,可见雉娘命不该绝,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大姐就被封为县主。” 大姐受封县主,有你这贱丫头什么事? 赵燕娘“霍”地站起身,“三妹妹,依你之言,大姐受封县主,还是托你之福,此话若传出去,让皇后娘娘怎么想?” 雉娘靠在丫头的身上,有气无力地看着赵燕娘,“二姐姐,你说什么?雉娘听不懂,大姐受封县主本是大喜之事,当然是皇后娘娘的恩典,雉娘有幸成为县主之妹,感激万分,二姐认为雉娘哪句说得不对?” 你哪句话都不对,一个小妇养的庶女,还敢自称县主之妹。 赵燕娘恨恨地想着,气愤难消,看着她苍白娇弱的样子,那举手投足间都像是勾引男人的模样,越发的来气。 “三妹妹,切记要谨言慎行。” 这话说得重,雉娘似是受不住,摇晃一下身子,猛然向前栽去,扑在赵燕娘的身上,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冰冷地说道,“蠢货,我要抢你的男人,易如反掌。” 说完往后仰,直直地往下倒,从后面看就像是赵燕娘将她推倒一般,所幸乌朵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主仆俩没有站稳,齐齐摔倒在地。 赵燕娘怒火攻心,指着她骂,“贱人,你还敢肖想段表哥,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不过是一个庶女,出身低贱,将来和你那小妇姨娘一样,是个做妾的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4|捅破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翌日一早,雉娘正起身, 便听到院子里吵哄哄的, 乌朵机灵地进来,小声地说着, “三小姐, 董老夫人来了。” 雉娘面色无波, 董庆山失踪, 董家自然会来人。 幸好她多留一个心眼, 去后山取水时叫上忘尘师父, 董氏想将脏水往她身上泼, 可得要好好思量。 董老夫人不管不顾地院子里闹里, 嘴里没个干净,“把那个小贱人叫出来,让她说说, 庆山去了哪里?” 赵县令头痛欲裂地从书房中出来, 本来还要对她行礼,听到这不干不净的话,心中来气, “不知岳母口中的小贱人是谁?” 董老夫人见他出来, 叉着腰,“书才,你来得正好,我正好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庆山昨日出门,说是与雉娘有约,可一去不回,到现在都没见踪影,我在家中等着心急,这才上门来问。” “岳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雉娘昨日与大梅去天音寺进香,几时与内侄有约?” “庆山说得真真的,哪会有假,你将雉娘叫出来一问,便知真假。” “胡闹,雉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私下与庆山内侄相约,怕是岳母弄错了吧?” 董老夫人斜个眼看下女儿,“哼,书才,我们家大梅嫁进赵家,生儿育女,替你操持后院,你不知感激,反而招惹来历不明的女子,纳妾生女,怎么?你那三女儿本就随母,是个不知检点的,也就我家庆山,被迷得晕头转向,她想进我董家门,我还得好好思量呢。” 赵县令气得面色黑沉,他向来不喜董家人,董氏深知这点,平常也不轻易让董家人上门。 董老夫人的嗓门很大,西屋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巩姨娘自然又是泪水涟涟,雉娘冷着脸,平静地听着传过来的声音。 昨日她半点破绽也没有让董氏抓着,董家人想毁她的名声,她要让她们吃不到肉还惹一身骚。 赵县令不满地看着董氏,就这么干看着自己的娘在院子里嚷嚷,万一传出去,雉娘还要如何做人。 董氏心中惊疑,昨日侄儿并未去后山,也没回家,那人去了哪里? 她不顾赵县令的脸色,“老爷,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赶紧派人出去找庆山重要,我们董家可就这一根独苗。” 董老夫人见女儿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这才慌了神,她还以为女儿知道孙子下落,这才先发制人,先坐实那贱丫头和庆山的事情,再问孙子在何处也不迟。 搞半天,女儿也不知道,她暗骂,孙子必是又躲在哪个花粉柳巷里寻欢作乐,这一来,银子又要费不少。 赵县令再有不满,也无法冲董老夫人发火,拂袖去前衙,招来几个衙役,如此这般吩咐,衙役领命离去。 院子里,董氏对自己的娘使眼色,看一下西屋,摇下头。 董老夫人小声问道,“事情没成?” 董氏又摇下头。 “那庆山去了哪里,你可知道,我不管,你出的主意,若你的侄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那小贱人偿命。” 董老夫人的目光阴狠,董氏扶她进屋,她边走边大声喊,“快让你那庶女出来,外祖母上门,也不来拜见,这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西屋的巩姨娘听到,慌了神,不想三姑娘出去,又怕被人借此三姑娘名声,雉娘白着脸,往塌上一躺,“姨娘,昨日太过劳累,眼下我是浑身发痛,我病了。” 巩姨娘立马抹着眼泪,让兰婆子去请大夫。 兰婆子刚一出门,与气势逼人的曲婆子碰个正着,兰婆子愁容满面,“曲妈妈,三小姐病了,我正要去请大夫。” 曲婆子竖眉倒眼,“病了?三小姐这病得也太是时候,不会是心虚躲着不出门吧。” 她一把推开兰婆子,往屋里闯,一掀帘子,就对着少女瘆人的目光,她抖了一抖,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小姐,董家老夫人上门,夫人让奴婢来请你过去相见。” 雉娘挣扎着坐起,又无力地倒下,气若游丝道,“曲妈妈,麻烦你回去帮我向母亲告个罪,我这实在是无法,起不了身。” 说完,她脸白如纸,似要晕过去,巩姨娘急得大哭,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就扑到塌边上,哀伤地哭起来。 雉娘面色寒沉,却苍白得吓人,大大的眼睛似无神般地看着曲婆子,看得曲婆子发毛,慌忙出去,向董氏禀报。 董氏听闻若有所思,昨日那死丫头确实忙个不停,本就身子才刚好,这病倒也不足为奇。 董老夫人不干了,这小贱人莫不是不敢见她吧。 “大梅,你可是正室,哪能由着一个小小的庶女如此拿大,依我看,你还是太心善,一个庶女,有口饭吃就行,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 她话音未落,就见赵县令的官靴迈过门槛,他的脸色尤其的难看,董老夫人的话,他可是听得一字不差,庶女又如何,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怎么就不是千金小姐? 董氏朝她使眼色,可董老夫人压根不看,见赵县令进来,越发说得起劲,“正好书才也在,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大梅替你管着后院,你就由着一个庶女如此不敬嫡母?” “不如岳母跟小婿说说,雉娘如何不敬嫡母。” 赵县令的语气很硬,董老夫人似无所觉,“我这个嫡外祖母上门,上人去叫她过来见礼,她却躲在屋里装病,这不是不敬,是什么?” “雉娘病了?”赵县令面色铁青地看着董氏,“可有请大夫,她身子刚好,昨日在寺中劳累一天,又是去后山取泉水,又是替燕娘洗衣服,我怎么不知道,家中如此穷困,连下人的活计都要小姐亲自动手。” “老爷这是责怪妾身?”董氏跳起来,“早些年间,咱们家穷,里里外外可是我一人操持,上山割草,地里收粮,我哪样没有做过,也是穷惯的人,想着节省些总是好的,在寺中也是不凑巧,燕娘葳了脚,若不然,妾身哪会让雉娘做这些活。” 一说到早些年,赵县令气势就矮一截,以前,董氏确实是受了苦。 外面的雉娘冲进来,一下子跪倒在地,“父亲,你莫责怪母亲,是雉娘无用,这身子不争气,不过是昨日走一段山路,今日就浑身发痛。” 说完,她的身体软下去,又强行撑起来。 赵县令心疼不已,伸手将她扶起,“雉娘,你身子不舒服,为何不呆在屋中好好歇息。” 雉娘低着头,泪水“叭嗒叭嗒”地掉在地上。 她也想好好休息,可是若不来这一趟,董氏还不知要如何编排她,再说便宜父亲也是个靠不住的,董氏不过是提一下当年,他就消了气,以董氏的手段的,再说下去,黑的也变成白的。 董老夫人一看她这娇滴滴的样子就来气,跟她那娼妇姨娘一个德行,就会勾男人的魂,孙子一直对她念念不忘,都不肯再娶妻。 “还算你知道些礼数,过来请安,我且问你,你昨日与庆山表哥见面后,你表哥去了哪里。” 此话一出,惊得雉娘张着嘴,抖了半天,牙齿咬得“格格”响,“老夫人,雉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岳母!” 赵县令怒喊,董老夫人被吓一跳,捂着心口道,“你吓我一跳,雉娘,你告诉外祖母,外祖母不会怪你,还要成全你和庆山的好事,你说说,你庆山表哥如今在何处?” “雉娘实在是不知道外祖母在说些什么,昨日里随母亲上山进香,刚一落脚,母亲便让雉娘去后山取泉水,雉娘不识路,请寺中一位小师父同去,取水回来后,二姐说她衣服脏,雉娘连停都未停,又去洗衣服,洗完衣服回来,不知所出何事,监寺说母亲与寺中佛气相冲,让我们下山。” 雉娘脸色煞白,泪如雨下,却将昨日行程条理清晰地道出。 董老夫人脸色不善,这贱丫头,取个水都要勾着和尚去,倒是没法将她和孙子扯在一起。 “外祖母错怪你,也是你庆山表哥出门时说得真真的,要去和你相会,外祖母这才急得上门要人。” “外祖母,雉娘从未与庆山表哥有约,不知此话又从何说起,外祖母言之凿凿,雉娘无从辩驳,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雉娘说着,就要爬起来往柱子上撞,赵县令早就气得双拳紧握,内侄肖想三女儿,董氏也提过几次,他都未应允,没想到,岳母竟然编出这样的话,来坏雉娘的名节。 他自问发达以来,不忘发妻,董家却越发得寸进尺。 伸手一把拉住女儿,雉娘就势一倒,晕过去。 雉娘扯下乌朵的衣服,乌朵扶着她转身,主仆二人慢慢地走着,后面传来赵燕娘的声音,“表哥,你莫怪三妹妹无礼,三妹妹自知昨天唐突表哥,羞愧难当,被母亲说了一两句,便哭闹着寻死,幸好下人发现得及时,才得已捡回性命。” 雉娘的手在衣袖里握紧,死死地捏住,这位二小姐,居然直白地将她自尽一事向外男道出,简直是在毁她的闺誉,用心之毒,堪比蛇蝎。 她缓缓地转身,松开乌朵的手,背脊挺得笔直,定定地看着他们,秋水剪瞳中瞬间盈满泪水,倾刻间滚滚而下,娇弱的纤白嫩手伸出,似羞愤难当地捂着脸,泪水从指缝出流出来,滚落在地上。 段鸿渐的心似被人揪了一下,狠狠地抽痛。 乌朵红着眼,“二小姐,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们三小姐…若不是二小姐说…三小姐是怕姨娘被发卖出去,才一急之下做了傻事。” 段鸿渐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燕娘,声音沉痛,略带薄怒,“燕表妹,你身为官家小姐,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巩姨娘再有不是,自有舅舅和舅母处理,哪是你一个闺中女子能说发卖就发卖的。” 赵燕娘脸略有些扭曲,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段表哥,你莫听一个丫头胡说,我怎么可能说出卖巩姨娘的话。” 段鸿渐神色缓和,点下头,“巩姨娘虽是下人,可她育有雉表妹,律法有云,凡育有子女的妾室,无大错不能轻易发卖。” 这个朝代还有如此的律法,雉娘心道,怪不得夫人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自己,只要自己一死,巩姨娘寻个错处便可以卖掉。 见心上的男人为庶妹朝自己动怒气,赵燕娘无比的气恼,“燕娘自小读书识字,岂是如此不知事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怕是雉娘恼我昨日话说得有些重,可我身为她的嫡姐,母亲做为她的嫡母,见她举止不妥,训诫两句也是出于爱护之情,偏三妹妹使了性子,闹着要死要活。” 赵燕娘说着,委屈地看着段鸿渐,段鸿渐却没有看她,见雉娘似有些站不住,想伸手去拉,雉娘身子一侧。 她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泫然欲滴,让人见之怜惜。 “胡说…” 粉白的唇微颤着,吐出两个字,惹人怜的小脸上泪痕未干,贝齿咬着唇,眼神中带着控诉,倔强地看着赵燕娘,“你…胡说…” 嗓子带着沙哑,才说几个字,便呛得咳个不停,乌朵急切地轻拍着她的背,眼眶含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巩姨娘急匆匆地跑过来,“扑咚”一声跪在赵燕娘的面前,“二姑娘,您有什么气就冲奴婢来,三姑娘身子亏损,不能受气,经不起再折腾,等三姑娘身子大好,是卖是罚,奴婢都听二姑娘的。” 说着她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上一片青红,隐有血丝。 “你…”赵燕娘往后退一步,“巩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 段鸿渐的脸色很难看,一个逼得父亲姨娘下跪的女子,是何等的跋扈,亏得继母还几次三番地来信,透露想要和赵家结亲的意思。 随后走过来的赵县令脸色也不好,看着雉娘摇摇欲坠,爱妾泪流不止,额间红肿,心疼不已,往日里他只知道妾室委屈,万没有想到委屈到这个份上,连对着二女儿都如此的卑躬屈膝。 情不自禁地将爱妾扶起,巩姨娘伤心欲绝地低着头,他细看三女儿只有一根发带的髻子,再看二女儿头上明晃晃的金钗,眼睛似被刺痛一般。 怒道,“燕娘,为父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可曾说过要卖巩姨娘的话。” “父亲,”赵燕娘叫起来,“父亲,燕娘从未说过此话,请父亲莫要相信巩姨娘一面之言。” 雉娘听闻,扯下乌朵,泪流得更加凶猛,乌朵也哭起来,“老爷,奴婢亲耳听到,二小姐说要卖掉姨娘,三小姐伤心欲绝,这才…老爷…” 赵县令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跟上来的董氏,董氏直呼冤枉,“老爷,你可不能听信奴才之言,燕娘是您的嫡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三姑娘恼恨妾身的训诫,对妾身怀恨在心,教唆丫头栽赃陷害。” 巩姨娘哭得几欲晕厥,“夫人,三姑娘自醒来,坏了嗓子,口不能言,如何教唆下人,夫人…你不喜妾,要卖要罚妾无怨言,可三姑娘是老爷的亲骨肉,怎么能随意如此诋毁。” 赵县令伸手将她扶住,怒视着董氏,“家宅不宁,主母之过,董氏不容人,苛待庶女,休书一封。” 董氏急得大喊,“老爷,你怎么可以休我,公爹可是妾身送的终,再说,还有京中的凤娘,那可是妾身所出,若凤娘有一个被休的母亲,你让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赵县令额边两穴鼓起,咬牙道,“暂且记过,若有再犯,你自请下堂吧。” “老爷。”董氏拉着赵燕娘跪下来,“老爷,妾身何错之有,您竟如此绝情。” 段鸿渐见局面僵持,迟疑着开口,“舅母带二表妹先回去吧,舅舅正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好。” 赵县令这才发现段家外甥在场,略显尴尬,怒目不语,董氏见有台阶下,起身带着赵燕娘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5|对质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乌朵掀帘子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米粥, 雉娘方才觉得腹内空空如也, 就着两碟子小菜,硬忍着喉间的不适, 将米粥喝完。 巩姨娘见她喝完, 眼眶更红, 问黑瘦的丫头, “乌朵, 你今日去厨房要吃食, 可有人为难你。” 乌朵似乎迟疑一下, “姨娘, 王婆子倒没有为难什么,只不过话说得难听些,奴婢就当作没有听见。” 巩姨娘闻言眼眶又红, 抽出帕子抹起泪来, 雉娘手顿一下,她发现这位姨娘眼泪真多,简直就是一个水做的人。 雉娘将碗递给乌朵, 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对巩姨娘摇下头,巩姨娘哭起来,声音哽咽,“三姑娘如此懂事, 姨娘明白的,身为妾室就该守妾室的本份,从未想过要和夫人争什么,你自小乖巧,纵是二姑娘多次寻你的不是,你也只是忍着,这次若不是她们太过份,你怎会…幸好菩萨保佑,你大难不死,否则…” 说完,巩姨娘的眼泪掉得更凶。 她眸光微冷。 菩萨高高地上,哪能看见人间疾苦。 她靠在塌上,兰婆子和乌朵收拾好,便退了出去,屋内只余母女二人,巩姨娘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不过是与表少爷不小心碰了下手,二姑娘就嚷得人尽皆知,说你不知羞地痴缠表少爷,上赶着贴上去,可姨娘知道,你是个本份的孩子,平日里避那表少爷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地事情,此事你爹自会明查,你为何想不开,自寻短见…” 竟是这样。 不过是被男人碰了一下手,原主便被逼得寻死。 外间有脚步声传来,巩姨娘停住不语,将泪擦干,门帘掀开,进来的是董氏。 巩姨娘站起来,朝她行礼,董氏看也不看她,挑剔地看着塌上的雉娘,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昨日我思来想去,虽然雉娘不知事,可我身为嫡母,却不能看着她再做傻事,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眼下,此事还不知道瞒不瞒得住,倒不如趁机将雉娘的亲事订下。” 闻言,巩姨娘大惊。 董氏立在塌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雉娘虽年岁最小,可事急从权,出了这档事,若知情,哪还有人家愿意聘她为正妻,倒是我这个嫡母心善,想着母女一场,实不忍心…我那娘家侄子,一表人才,身强体壮,雉娘嫁过去,看在我的面子上,我那嫂子也不会说什么。” 巩姨娘脸色瞬间煞白,抖着唇,“夫人,此事老爷可知?” 董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个庶女的亲事,我当嫡母的做主便是,何必惊动老爷,此事就这么定了,雉娘好好养伤,就等着嫁人吧。” 说完董氏便扬长而去。 巩姨娘白着脸,看着塌上的女儿,大哭起来。 雉娘实在是有些看不上只知道哭的巩姨娘,她冷着眼,挣扎着坐起来,巩姨娘泪眼朦胧地望着她,“怎么办?夫人居然如此狠心,那董家少爷十分凶暴,听说发妻就是被他生生打死,不行…我要去求老爷…” 巩姨娘哭着掩面跑出去。 雉娘看着房顶的木梁,垂下眼眸,半晌,使劲的拍下塌,弄出声响,外间的乌朵进来,“三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雉娘对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衣橱,乌朵会意,取来一套绿色的衣裙,替她换上,又将她扶到梳妆台前,挽了一个发髻,绑上发带。 棱花镜子中映出少女的模样,墨发如云,肤如凝脂,却又弱质纤纤,绿色的衣裙也未能将其容色减半分,分明是一朵美丽的小白花儿。 喉咙处还是火灼般的痛,她强忍着不适,让乌朵扶着出去,一走出门,外面的阳光刺得她双眼睁不开。 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看着这陌生的院子,此时无心细看,转向乌朵,难解地吐出一个字,“父…” 乌朵反应过来,“县令大人在前衙。” 雉娘点点头,示意前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巩姨娘的哭声。 三堂是县令的办事之处,此时不仅赵县令在,文师爷也在,巩姨娘就这样闯进来,文师爷连忙回避。 正巧碰到赶来的雉娘,文师爷与她遥遥见礼,雉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只见他不到四十的样子,长相儒雅,身量中等,双眼如炬,满是睿智。 雉娘低下头,乌朵弯腰行礼,“文师爷。” 这人是师爷,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文师爷避走,雉娘进去,就见巩姨娘哭泣着,父亲脸色黑沉,紧抿着唇,背着手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去。 巩姨娘哭着小跑着跟上,对雉娘使一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跟,雉娘微蹙下眉,便宜父亲明显不赞同董氏的行为,董氏为何还要向她们透露此事。 她看着巩姨娘娇怯的身影,恍然明了,董氏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意在自己,她才从鬼门关里走一趟,以原身的性子,若得知马上就要嫁给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子,怕是一气之下再会寻死。 董氏想要自己死,这才是目的。 雉娘想通关窍,倒是不急,以她的姿色,赵县令必不会让她随便嫁人。 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没有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参与的道理,她慢慢地穿过园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县衙后宅。 此时正是花红柳绿,青翠接红艳之时,花圃里不甚名贵的花儿开得艳丽,花朵满枝,争奇斗妍。 院子不算大,青砖黑瓦,飞檐翘角,正中一座凉亭,八角红柱,亭边繁花簇簇。 她体力略有不支,靠在乌朵的身上,指指凉亭,乌朵将她扶过去,坐在长凳上,院子实在算不上大,坐在凉亭中,都能隐约听到东厢那边传来的声音。 男人的怒吼声和女人的哭声,还有一道尖刻的辩驳声。 雉娘神色未明,环顾这略不真实的一切,不经意扫到园子的另一角,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青年,青年约二十岁左右,身着白色长袍,云巾束发,长相英俊,透着一股书卷气,望向雉娘的眼神痴迷中带着深情,待看见她脖子上缠着的布条,眼神中有痛心,还有一丝怜悯。 青年慢慢地走过来,乌朵行礼,“见过表少爷。” 表少爷? 与原主碰了一下手的表少爷。 表少爷目光痛惜,“雉表妹,你…” 雉娘起身,扶着乌朵的手,就要往回走,这位表少爷,还是远着的好,才不过是碰下手,嫡母就能逼得原主去死,若是再有瓜葛,不知又要惹来什么麻烦。 见她欲走,青年急道,“雉表妹,鸿渐愿承担责任,照顾表妹终生。” 雉娘细品着他的话,只是照顾,而不是娶,这位表少爷贪图的不过是她的美色,打着让她为妾的主意,她目光微冷,垂下眸子,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青年追上来,堵住她的去路,面带急切,“雉表妹…” “鸿表哥。” 一位粉裳薄纱的少女急急地朝这边走来,她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细眼塌鼻,却画着极浓的妆容,百花分肖髻上插着一支镂空累丝金钗,金钗下坠着一颗镶金珍珠,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左右晃动,闪得人眼花。 “二小姐。”乌朵行礼。 少女理都不理她,目光含恨地看着雉娘,然后转身盈盈地向青年见礼,头上金钗上的珍珠摆荡出优美的弧线,将她原本一分的长相,衬得多了二分的美丽,“燕娘见过段表哥。” “二表妹多礼,鸿渐这厢有礼。” 男人略略地弯腰,双手作了个辑,回一个礼。 雉娘用手指抠一下乌朵的掌心,乌朵忙对着两人告罪,“表少爷,二小姐,三小姐身子不适,奴婢先送三小姐回屋。” 段鸿渐见她脸色苍白,又看向她包扎着的脖子,欲言又止,雉娘装做没看到的样子,低下头去,露出白瘦细嫩的颈子。 “还能有谁,西屋的贱人。”赵燕娘想起邪门的雉娘,阴着脸表情狰狞,“娘,那小贱人不能再让她呆在府中,有她在,段表哥迟早会被她勾走,我要让她赶紧嫁人,嫁个无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董氏将女儿搂在怀中“好,娘依你,只要她嫁给你庆山表哥,有的是法子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等收拾完小贱人,咱们再收拾老贱人。” “娘,要快,女儿忍不了。” “不会久的。” 自巩氏进门,丈夫就冷落自己,平日里鲜少踏进她的屋子,不是歇在巩氏的西屋,就是宿在自己的书房,她堂堂的正室夫人,比守活寡好不了多少。 幸好她育有长子,还有两个女儿。 可饶是如此,世上哪个女人喜欢看到自己的丈夫宠爱其它的女子,每回见到巩氏,她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董氏目光中的恨意不比女儿少,她放开女儿,整下衣裳,若无其事地来到西屋,赵县令正在安慰巩姨娘,男子壮实威严,女人弱如扶柳,两人深情凝望,郎怜惜妾有情,这一幕深深刺痛她的眼。 赵县令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董氏,脸冷下来,巩姨娘从凳子上站起,立在一边,低头垂泪。 “刚才妾身见燕娘伤心地回去,还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原来不过是姐妹间拌口角,姐妹之间,闹别扭的事情常见,红脸之后,照旧还是亲亲的姐妹,你说是不是啊,巩姨娘。” 董氏是主母,她说的话,巩姨娘不能反驳,无奈答是。 反倒是赵县令出声,没好气道,“拌口角?哪家的姑娘拌口角会说出妹妹以后为妾的话?” 董氏暗自骂一句燕娘,这死丫头,沉不住气,脸上却是做出一个松口气的表情,“原来是这事?也是燕娘不会说话,前几日雉娘出事,燕娘跟妾身一起担心,妾身忧心不已,多说了几句,怕此事传出去,无人敢聘雉娘为正室,燕娘忧心妹妹,爱妹心切,想教导妹妹,许是对着雉娘说话说得重,其心却是好的,老爷,这姐妹之间,在娘家里无论如何闹得不愉快,等嫁人后,相互帮衬,情谊都不会减半分。” 赵县令听她这一说,将信将疑。 巩姨娘低头抹泪。 屋内的雉娘躺在塌上,外屋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到她的耳中,董氏能把持父亲后院多年,除了巩姨娘一个妾室,连半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不仅是身有倚仗,本身也是个有几分手段的。 一通话说得合情合理,燕娘是对妹妹爱之深,恨之切,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反倒是自己和巩姨娘,成了不知好歹之人。 外屋里安静一会,又听到董氏说, “老爷,凤娘受天家爱重,被封县主,这是何等的荣耀,妾身感念皇后娘娘恩典,想去寺中为娘娘祈福,多添些香油钱,也算是为凤娘积福,凤娘身为县主,底下的燕娘雉娘,也跟着沾光,别的不说,有个做县主的嫡姐,将来在夫家也无人敢欺。” 屋内静默,赵县令喝口茶水,并不言语。 “妾身为人母,自是希望儿女们都好,凤娘显贵,燕娘,雉娘身为其妹,想来以后的造化也不会差,妾身想着将两个女儿都带去寺中,也求佛祖庇护她们,让她们将来也能事事顺遂,姻缘美满。” 她说得真诚,赵县令脸色缓和下来,点头同意。 董氏又拉着巩姨娘的手,“巩妹妹,你侍候老爷多年,我自问将你视若亲妹,若真是有什么磕磕碰碰,你莫藏在心中,尽可与我道来,老爷公务繁忙,咱们妇道人家就不要什么事情都去烦他,你说是不是?” 巩姨娘似是感激涕零,不停点头。 赵县令心下大慰,董氏虽不识字,为人粗鄙,但在道德大义上,倒是没有出过错。 董氏走后,赵县令也跟着出去。 巩姨娘回到内室,雉娘哑着嗓子,“天音寺…” “你都听见了。”巩姨娘坐在塌边上,拉着她的手,“刚才夫人说过几日去天音寺进香,你也一起去,到时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出去见下世面也好,天音寺在阆山上,不远就是阆山书院,阆山学院是天下第二大书院,大少爷也在书院读书,临洲城的夫人小姐们都极爱去寺中上香。” 大少爷? 巩姨娘接着道,“大少爷人好,平日里对我们从不摆脸色,过几日,怕是会回府,雉娘是想大哥了吗?” 雉娘点下头,原身也许和这位大少爷的关系不错,她隐约有些期待。 这天过后,赵燕娘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听说是被临洲知府家的小姐请去做客,雉娘窝在屋中不出去,王大夫来看过一次,道她的伤势好得差不多,只身子还是有些弱,剩下就慢慢调养。 期间董氏还派人来给她量衣服尺寸,说是要为她置办几身衣裳,另还送来一副全银的头面。 送东西过来的曲婆子带着施舍,巩姨娘却双手接过,满心感激,等曲婆子走后,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就笔划起来,“夫人必是见大姑娘封了县主,气顺心平,想起你来,若真是如此,也是菩萨保佑。” 雉娘从镜子里定定地看着她,巩姨娘低下头去,“雉娘,她是嫡母,你是庶女,面上只能将她往好想,私底下多加防范,夫人不简单,二姑娘反倒容易对付得多,以前你不爱听姨娘说这些,姨娘…” 将后面的话隐去,巩姨娘将最后一只银簪插到她的发髻中,左右端祥,“三姑娘好相貌,比姨娘年轻时还要强上几分,不过是一副银头面,若是戴上镶珠点翠的首饰,还不知要美成何样。” 镜子中的少女面色无波,雉娘平静地看着棱花镜中陌生的自己,朦胧的眼神中带着清明,眉弯如远山,唇色如粉梅,十指纤白如玉,虽生活得不尽人意,却未曾经历过人间的苦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6|阴毒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正是这个理。”胥良川撩袍坐下,胥良岳也在他下首落坐。 执墨有眼色地去取斋饭, 祖孙三人就着余晖用了饭。 饭后, 兄弟二人挑灯对弈,胥良岳执白子, 他执黑子, 黑子如乌云压城, 大杀四方, 渐将白子吞噬包围。 “兄长棋艺大进, 弟佩服。” 前世里, 避于阆山, 大部分的时光都消磨在棋盘之间, 棋艺自然精进许多,他已故意放几次水,可几十年的磨练, 对付胥良岳不费吹灰之力。 胥良川毫不犹豫地落下最后一子, 白子全军覆没,大局已定。 “闲来无事,琢磨得多, 也就会有进步。” 胥良岳信服, 将棋子重新装入墨玉棋盒中。 “兄长,听闻太子已经开始参朝,可有此事?” 胥良川凝眉,沉思半晌, “确有此事,太子上月初旬起就开始随陛下议事。” 太子乃皇后嫡子,又是皇长子,无可争议地被立为太子,后宫中除了皇后育有一女二子,就只有贤妃膝下有一位公主,其余的妃嫔皆无所出。 皇后心机,旁人难测。 所幸如此也好,对朝廷和百姓都是福气,皇子少,暗斗也少,朝中并无党派,二皇子也同为皇后嫡出,自然全力支持太子。 他与太子幼年相识,太子惊才风逸,沉稳有度,且有仁爱之心,若登基为帝,必是明君。 前世里,他也一直想不通,太子为何会谋逆,这天下迟早是他的,他为何会迫不及待地起篡位之心,冒着天下人的指责,自毁前程。 偏偏还是皇后亲自揭发,带人在东宫搜出崭新的龙袍,物证在目,让人辩无可辩,事情一经曝出,陛下雷霆大怒,要将其皇室除名,贬为庶人,幽禁终生,太子直呼冤枉,在金殿前叩头痛哭,却证据确凿,无法抵赖,心灰意冷,挥剑自刎于宫门前。 那一天,黑云压城,闷雷轰鸣,太子跪在双阙门前,仰天长呼三声冤枉,伴着雷声,震耳欲聋,太子一剑断喉,死不瞑目。 皇后娘娘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晕倒在地。 太子一死,陛下也深受打击,龙体欠佳,三年后终于驾崩,传位于二皇子,二皇子登基,尊皇后为太后,嫡姐永安公主为长公主。 后来的岁月中,他一直琢磨,太子的那三声冤枉字字泣血,分明是冤屈而死,他曾是太子伴读,对于太子心性,自认为十分了解,太子决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更不可能谋逆。 经过多番暗查,无意中得知赵家惨案分明是人有意为之,赵书才赴任途经之地,根本没有山匪,而段家,罪名更是莫须有,若真说太子派系,满朝都是太子派系,为何只有段家获罪。 为什么?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赵燕娘活着,且一生尊贵。 段家的继夫人是皇后娘娘以前的女官,皇后娘娘当初不过是祝王府的一位侧妃,因育有长子,祝王登基后才册为皇后。 陈年往事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当年,祝王府中两位侧妃同时有孕,平侧妃是常远侯府的庶女,已育有长女,另一位高侧妃则出身淮宁高家,高家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 平侧妃先一天产下长子,高侧妃随后产女,祝王大喜。 除了两位侧妃外,王府中还有一位有孕的通房,与平侧妃同日生产,只不过通房难产而死,产下一名死婴。 当时,赵家夫人正好来京看望小姑子,在一间民宅中产下双生女,即赵凤娘和赵燕娘。 祝王当时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平庸,谁知皇权相争,反倒是他得益,登基为帝,祝王妃早逝,府中侧妃为大,平侧妃育有长子,被册立为皇后,高侧妃被封为贤妃。 世间之事,看似寻常,却有许多巧合。 后宅争斗,常常你死我活,皇后娘娘身为母亲,怎么会指认太子谋逆,太子若是她的亲子,她捂着都来不及,哪会亲自揭发。 除非太子并非平皇后亲子,平皇后想让自己的亲子继位,必然会处心积虑地除掉太子,二皇子才能名正言顺地承继大统。 可太子有贤名,在朝中颇有威望,若无大错,便是下任帝王。 身为太子,又是皇后嫡出,根本就找不出他谋反的理由,可是皇后亲自揭发,由不得他人不信,太子死后,皇后虽然表现得悲恸,却鲜少在人前提到太子。 皇后宠爱赵家女,赵凤娘不过是县令之女,有个曾当女官的姑姑,便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深受皇后的喜爱,封为县主。 凤来县主与太子情投意合,人人都传她是将来的太子妃,皇后却出奇不意地将她赐婚给他人,与理不合。 他慢慢抽丝剥茧,暗暗揣测,皇后不顾县主的意愿,强行给她赐婚,此事必有内情。 凤来县主身亡后,皇后娘娘悲痛万分,据宫人说,娘娘躺在塌上难以起身,彻夜哭泣,汤食不进,一个义女而已,何至如此,竟比太子的分量还重。 后来赵段两家灭门,赵燕娘受封郡主,尊荣一生,连新帝都对她另眼相看,此中蹊跷,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他大胆地猜测,当初皇后产下的就是女婴,那位通房生的恰巧是男婴,两下对换,女婴未死,未免长成后相貌似生母,被人猜出内情,才被送出去,成为赵家女。 赵家起了歪心,伙同赵氏,以自己亲女代之,被皇后识破,才有赵段两家的灭门之祸,而赵燕娘,就是真正的公主,当然会一世荣宠。 他重生后,第一件事情就想查出当年的真相,若赵燕娘真是皇后亲女,他要如何做才能将前世的结局扭转过来。 没想到,此次阆山之行,倒有意外收获,想到赵三小姐,他的唇抿得更深。 胥良岳见长兄不欲多谈太子的事情,转个话题,说起阆山书院的一些事情,胥良川静静地听着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偶尔开口问一两句。 寺中清冷,山中宁寂,兄弟二人就着烛火,促膝谈心。 赵家一行人几人各怀心事,回到县衙,赵县令大吃一惊,出去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怎么回来得如此突然,且董氏神色有异,不是说要在寺中呆三天,是不是途中有变。 董氏气急败坏地回房,赵县令叫住雉娘,雉娘先说自己在寺中忙得不停脚,又将监寺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气得赵县令当下黑脸,堂堂的县令夫人,被监寺赶下山,传扬出去如何做人。 雉娘累了一天,神色疲倦,赵县令心疼不已,让她快回屋休息。 巩姨娘正在收拾屋子,见她回来,也非常吃惊,她简略一说,隐去董庆山的事,巩姨娘拉着她左看右看,眼眶泛红。 “夫人肯定要将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这几日,你轻易莫出去,她若是有意为难,你受着就是,切莫与她硬顶。” 雉娘无奈地点下头,其实这已经不是她听不听话的问题,董氏能安排董庆山毁她名节,就没有想过让她嫁入清白人家,甚至欲将她置与死地,无论她表现得如何乖巧,都是董氏的眼中钉,肉中刺,想除之而后快。 也许明天,董庆山的事情就会曝出来,董氏定然不会放过她,或者会有更狠毒的阴谋等着她,董氏是嫡母,想要毁掉她,其实是不难的,而她,也不想再和董氏虚与委蛇。 巩姨娘虽知董氏不善,却碍于奴身,什么也做不了,便宜父亲是个好糊弄的,董氏与他多年夫妻,知道如何应付他。 算起来,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想要拼出一条活路,举步维艰。 不经意地想到胥家的大公子,此人出身高,看着是书生的模样,手段不同于非常人,可惜是个男子,不能相互走动结交,她处在内宅之中,外人鞭长莫及,怕是也帮不上她。 巩姨娘还要小声地劝说着她,要如何地低头做小,听董氏的话。 雉娘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看到丢弃在篓子中的旧衣物,不经意地问道,“姨娘在做什么?” 巩姨娘擦下眼泪,道,“夫人给你添置几身新衣,我将你穿小的旧衣收拾出来,等下让乌朵拿去烧掉。” 烧掉? 为何不是送人? 她再一细看,旧衣大多是内衫及小衣,确实不宜送人,丢弃都不行,万一被有心之人拾去,惹来祸事,唯烧掉最为稳妥。 乌朵抱着篓子,就要出门,她心念一动,叫住乌朵,如此这般地细语吩咐一番,乌朵尽管不解,却郑重地点头。 门大敞着,赵县令走进去,轻手推开房门一瞧,巩姨娘还睡得香甜,他不满地看一眼董氏,示意丫头婆子散去。 董氏忧心道,“老爷,妾身真的听到人喊捉贼,不知雉娘怎么会和老爷在一起?” “回母亲的话,雉娘睡中发噩梦,不想惊动姨娘,才会去找父亲。” “原来如此,那是母亲听岔了。” 赵县令松口气,“既是如此,雉娘也早些安歇吧。” 雉娘乖巧地点头,对夫妻俩行个礼,便转身回屋,关好门,姨娘和兰婆子乌朵都未醒,董氏心机不容小觑,未免暴露,连巩姨娘她们被药所迷的事情都不捅破。 她拍醒乌朵,所幸中迷香时间短,她又将门打开,香气散开不少,乌朵被猛拍几下,睁开眼睛,一脸的茫然。 “三小姐…” “你们中了迷药。” 乌朵跳起来,“那三小姐您有没有事?” “无事。”雉娘淡淡地说着,去另一个屋内将巩姨娘弄醒,此时,乌朵也叫醒了兰婆子,主仆四人,聚在一起,她脸色凝重,其余三人面面相觑。 巩姨娘一阵后怕,“三姑娘,幸好你机警,若不然…” 幸好她提着心,要不然,真让董氏派人逮个正着,留给她的只有两条路,被董氏以此事威胁,迫她嫁入董家,或是她不堪被人摆布,再次自尽,她的尸体与董庆山配冥婚。 进可攻,退可守,无论怎样,董氏都能达成所愿。 她与董氏之间,已经不是示弱就能相安无事,而是不死不休,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日日防贼的。 古代庶女,要想脱离嫡母的掌控,唯嫁人一条出路。 眼下又何来可嫁之人,况且她一个庶女要出嫁,就非得过董氏那一关,董氏不死,她不可能有安稳日子过。 赵县令又不太靠得住,巩姨娘更不用说,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前路渺茫,后路全无,要想拼出活路,谈何容易。 董庆山最多停尸三日,便要下葬,今天才是第一天,还有二天,等熬过去,不知又还有什么样的事情等着她。 庶女生存之难,超出她的想象,董氏心之毒,远非面上所见。 千叮万嘱地告诫其他几人要更警剔,然后她重新回屋,躺在塌上,睁眼看着顶帐,慢慢地理着思绪,一计不成,董氏还会有后招,明日又要如何应对。 仿佛又回到前世,那些个提心吊胆的夜,她就是这样,盯着屋顶,不敢入睡。 同样的伎俩,不知董氏会不会用两次,她在心中猜测着董氏可能会用的招数,想了想,将乌朵交给她的两件肚兜翻出来,被火烧过的地方已经剪掉,再将剪边扯出线来,做出撕破的样子。 将处理好的肚兜分别藏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弄好后她索性连鞋都未脱,悬在塌边上,合衣养神。 翌日,醒来后,头件事情就是吩咐乌朵去逮只老鼠,巩姨娘不解,雉娘也不多做解释,等乌朵逮回老鼠,将它绑住。 巩姨娘躲得远远地,“雉娘,此意为何?” 雉娘看她一眼,取一些早饭,放到老鼠的面前,老鼠试探几下,见无人阻止,大口地吃起来。 巩姨娘脸一白,“雉娘,夫人她不会…” “防人之心不可无。” 乌朵和兰婆子的脸色都很沉重,昨日的事情明显是夫人安排的,一计不成,肯定还有什么新手段,夫人想毁掉小姐的名节,目的再明显不过,她们暗自下定决心,晚上无论如何也不能睡着。 此计不成,夫人难免会狠下杀手,幸好小姐心思慎密,否则,她们丢了性命都不知道要朝谁索命。 老鼠吃过后,又开始上跳下窜想逃走,雉娘将它绑好,让乌朵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放着。 “吃吧。” 净手后,她拿起筷子,带着吃一口,巩姨娘也小口地喝起粥。 西屋气氛沉闷,主仆四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除了提高警剔,防患于未然,她们似乎别无他法,内宅是董氏的天下,她们无力还击。 董家出事,赵县令派人送信到阆山书院,作为外孙的赵守和接到消息,和夫子告假回家,董氏见到风尘仆仆的儿子,不由埋怨起赵县令。 眼看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大比,守哥儿学业为重,早早让儿子回来做什么,等到下葬之日也不迟,再说守哥儿在家,很多事情反倒是不好办。 赵守和先去前衙见过父亲,然后才来的后院,见过母亲后,照例派人送些小玩艺儿给两个妹妹,都是在路途中随手买的。 雉娘看着手中的绢花,红纱做的花瓣,做工不算太精致,纱质也不细密,值不了几个钱,却是一片心意。 她翻来覆去地看着,目光复杂,董氏欲害她,便宜大哥却对她还有几分兄妹情谊,这都是什么事。 巩姨娘欣慰地道,“还是大少爷有心,常常送来一些小东西。” 乌朵就将柜底下的一个小匣子抱出来,“小姐,这绢花是戴,还是收着?” 匣子里,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玩艺儿,有面人,木雕,还有扇子,这些东西恐怕都是这便宜大哥往年送的,虽不值钱,原主却精心地收着,想来和这个大哥感情不错。 她朝巩姨娘一笑,将绢花比在发上,“娘,我就戴着吧,莫辜负大哥的一片心意。” 也许,大哥回来,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说不定还是一个倚靠,董氏想下手,也要多顾忌一二。 赵守和回到前院,赵燕娘得到消息,将收到的绢花随手一丢,便急急地寻他,他略有些诧异,燕娘平日里最看不惯他对雉娘好,每次都摆脸色,不理睬他。 他也很无奈,雉娘虽是庶出,却也是他的妹妹,他自小饱读圣贤书,怎么能厚此薄彼,偏燕娘不听,常与他闹脾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7|被休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他先是一面观察着四周,一面将耳贴在门上, 轻敲几下, 见里面没有动静,咧开大黄牙一笑, 推开门, 反手关上, 里面空无一人, 他愣一下, 打开房门, 看下门后, 待瞧见塌上的杏色肚兜, 眼珠子骨碌碌转几下,拿到鼻端一闻,陶醉地眯眼, 然后揣进怀中, 悄身出去。 县衙后面拐个弯,紧临的就是街市,铺子小摊都有, 来往的行人也不少, 吆喝声不绝于耳,妇人随处可见,这朝代或许对女子并不是十分苛刻。 雉娘无心看这古代的热闹,她故意慢慢地走着, 卖汤面的老妇注意到她们,看下她,又看着乌朵,一副不敢高声说话的样子。 乌朵冲她笑一下,“我们三小姐嫌屋子里闷,让奴婢带她出来透口气。” 老妇人讨好地冲雉娘行个礼,“老妇人见过三小姐。” 雉娘朝她点头,主仆二人又往前走,碰到卖糖人的,卖包子的,乌朵都有意打个招呼。 见差不多,雉娘悄声地让乌朵赶紧带去一间大茶楼,要了一壶眉山银毫,再点两碟点心,让小二开个雅间,雉娘落坐,心才算是定了一半。 小二上好茶水点心关门离去,雉娘喘匀气,正想喝口茶水,就听见叩门声,她花容色变,莫非贼人尾随而来? 她将杯子轻放在桌子上,紧紧地握着发上的簪子,乌朵左看右看,抄起凳子,举过头顶,做出随时攻击的准备。 门被推开,白色长袍的男子立在外面,清俊的眉眼,瘦长的身姿,雉娘身子一软,原来是恩公。 胥良川看着全身戒备的主仆二人,看着她握着簪子的动作,眼神微动。 他后面闪出一位随从,将乌朵请出去,乌朵看着雉娘,雉娘点点头,乌朵才狐疑地放下手中的凳子,跟随从到茶楼另一个雅间候着。 门被他轻轻地关上,雉娘看着他慢慢地走近,莫名有种心安。 “恩公可是索恩而来?” “是也不是,赵三小姐何故时刻如此防备,是防着何人?连外出喝茶都草木皆兵。” 雉娘垂眸苦笑,将手松开,“说出来不怕恩公笑话,实在是活着太过不易,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连打个盹的功夫都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胥良川紧紧地盯着她,一个庶女居然活得这般艰难,在京中都鲜少听闻,他打听到赵家这位三小姐前段时间上吊自尽未死,眼前的女子纤细如柳,却韧如鲛丝,心志坚定,绝不是轻易寻死之人。 那么,她又是谁? 他的眸光似凉水又像深潭,她直视着,深吸一口气,“上次多谢恩公出手,小女才得以逃生,前日小女嫡母娘家侄子的尸骨已经找到,眼见最近几日就要下葬,嫡母一心想为她的侄子结冥亲。” 他眸色微冷。 民间有结冥亲的习俗,有活结和死葬两种,活结是人死之后与活人成亲,为的是过继后代,有人守孝,死葬则是安排死者与另一位死者结成夫妇,期望他们在阴间能相互照应,无论哪种,都令人发指,让清正人士不耻。 怪不得她如惊慌的小兽一般,时刻戒备。 “可要我出手相助。” 雉娘一喜,就要跪下,他伸手托住,“自然不会白白相帮,恩情,是要偿还的。” “恩公高义,小女感激不尽,以后但有所需求,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恩公无论出于何种心思帮她,都比被董氏陷害要好太多。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来日我自会索取,对于此事,你有何打算,想要如何对付你那嫡母?” 他直截了当地问出口,雉娘微愣,随即冷声道,“恩公,小女只想活着,不受人摆布,若她在,小女就活不成,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女想要她死。” 柔弱貌美的姑娘,细白的肌肤,精致的面容,如扶柳一般娇软的身子,眼中的坚毅却不输男子,说到死字,双眸迸出恨意。 若赵燕娘真是皇后亲女,日后东窗事发,罪魁祸首的董氏已死,难保皇后娘娘不会迁怒,将怒火撒到他们的头上,董氏作为关键的人物,暂时还不能死,若真要死,也不能死在他们的手上。 “董氏我还有用,暂时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你我的手中。” 她没有听出他的言之下意,不管恩公与董氏有什么恩怨,他能出手助她,就是她的恩人,她点点头,“听恩公的,那让她生不如死。” “好。” 他答应得轻描淡写,雉娘觉得骨头都轻起来,有人相助,就能活着,真好。 雅间内安静下来,外面街道上来往行人的谈笑声,不停地传入耳,胥良川站在桌前,她坐在凳子上,男子修长俊逸,女子娇美可人,四目相望,眼眸中却都是看不懂的深沉。 胥良川在暗思,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看着弱如浮萍,却坚如顽石。 雉娘也要揣测着这位大公子的动机,在山林中是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可眼下又为何会同意插手她的家事,助她一臂之力。 无论他有何目的,到现在为止,她并未有任何的损失。 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朱色肚兜,“恩公,这是我那嫡母的,你看能不能派得上用场?” 胥良川眯着眼看着她,她略为苍白的小脸上,水洗过般的黑瞳看着他,有着不符相貌的果敢和坚定,他有嫌弃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别过脸去。 雉娘尴尬一笑,恩公的心里必然将她想成手段狠辣,心机深沉之人,默默地将东西收好,正欲揣回怀中,就听见极冷的声音,“放着吧。” 她又默默地将肚兜放在桌上。 “那一切,就拜托恩公了。” 胥良川看一眼她,起身出门,她轻喊道,“恩公,东西未拿。” 他脚步未停,不一会儿,乌朵回来,那位随从将桌上的东西收起,告辞离去。 雉娘嘴角一抽,这胥家大公子还真是清高,就不知董氏知道她的贴身小衣被奴才拿着,有何感想。 她与乌朵在茶楼呆了约一个时辰,算下时间,应该可以回去,于是结账离开。 乌朵敲后门,李伯开门,见到她们,愣一下,“怪不得老奴说门怎么没有拴上,原来是三小姐出去了。” 守门的李伯是赵县令安排的人,她们出去那会儿,灶房的王婆子叫他过去,做些厨房的杂事。 “嗯,有劳李伯。” 雉娘对乌朵使个眼色,乌朵便将在茶楼打包的两份点心,匀出一份给李伯,李伯不敢收,几番推拒终是收下。 回到西屋,雉娘一眼就看到塌上的肚兜不见了,她的眸光暗下来。 巩姨娘还未回来,她对乌朵说,“将点心带上,我们也去看老夫人。” 东侧屋外,兰婆子和一位面生的婆子在说着话,远远地听到刺耳的声音,“姨娘与老夫人呆得太久,于礼不合,夫人要是知道,会怪我们坏了规矩。” 兰婆子的脸色不好看,瞧见雉娘主仆,露出笑意,姨娘是奴婢之身,三小姐总是老爷的亲女,真正的主子,这两个势利眼的婆子总不能再推三阻四的。 雉娘进屋,屋内除了巩姨娘,还有另一位面生的婆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巩姨娘,如防贼一般。 这两位婆子,不用说,必然是董氏的人。 塌上躺着一位很瘦的老妇人,想来就是原生的祖母,府里的老夫人,从面色上看,她瘫了应该有些年头,脸色腊黄干瘦,精神也很麻木。 她轻轻地走过去,老夫人浑浊的眼一亮,嘴里啊啊地出声。 巩姨娘本是侧坐在小凳上的,女儿毫发无损地出现,她满心欢喜,“三姑娘,走近些,老夫人肯定想见你。” “祖母,雉娘来看您了。” 老夫人深陷进去的眼眶涌出泪水,眼巴巴地望着她,旁边的婆子出声,“姨娘,三小姐,老夫人出恭的时辰已到,请二位回避。” 雉娘明知她在赶人,却无奈地转身,感觉衣服似被人抓住,她回头见老夫人祈求的眼神,不由得心软。 “既是老夫人要出恭,你去取恭桶吧,我作为孙女,本应侍疾,不过是出恭,哪里需要回避。” 那婆子阴着脸,往屏风后面去。 雉娘温柔地对老夫人笑一下,反握住她的手,手很瘦,很瘦,瘦得让人心疼,她不经意地将老夫人的袖子往上捋,想看下究竟瘦到哪个程度。 干瘦的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黑点,不像是长出来,倒像是人为,她凑近一瞧,这是针孔? 赵县令从雉娘口中已经事情经过,听到董氏说得完全相反,有些怀疑,背着手踱到书房,索性歇下。 翌日一早,雉娘正起身,便听到院子里吵哄哄的,乌朵机灵地进来,小声地说着,“三小姐,董老夫人来了。” 雉娘面色无波,董庆山失踪,董家自然会来人。 幸好她多留一个心眼,去后山取水时叫上忘尘师父,董氏想将脏水往她身上泼,可得要好好思量。 董老夫人不管不顾地院子里闹里,嘴里没个干净,“把那个小贱人叫出来,让她说说,庆山去了哪里?” 赵县令头痛欲裂地从书房中出来,本来还要对她行礼,听到这不干不净的话,心中来气,“不知岳母口中的小贱人是谁?” 董老夫人见他出来,叉着腰,“书才,你来得正好,我正好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庆山昨日出门,说是与雉娘有约,可一去不回,到现在都没见踪影,我在家中等着心急,这才上门来问。” “岳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雉娘昨日与大梅去天音寺进香,几时与内侄有约?” “庆山说得真真的,哪会有假,你将雉娘叫出来一问,便知真假。” “胡闹,雉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私下与庆山内侄相约,怕是岳母弄错了吧?” 董老夫人斜个眼看下女儿,“哼,书才,我们家大梅嫁进赵家,生儿育女,替你操持后院,你不知感激,反而招惹来历不明的女子,纳妾生女,怎么?你那三女儿本就随母,是个不知检点的,也就我家庆山,被迷得晕头转向,她想进我董家门,我还得好好思量呢。” 赵县令气得面色黑沉,他向来不喜董家人,董氏深知这点,平常也不轻易让董家人上门。 董老夫人的嗓门很大,西屋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巩姨娘自然又是泪水涟涟,雉娘冷着脸,平静地听着传过来的声音。 昨日她半点破绽也没有让董氏抓着,董家人想毁她的名声,她要让她们吃不到肉还惹一身骚。 赵县令不满地看着董氏,就这么干看着自己的娘在院子里嚷嚷,万一传出去,雉娘还要如何做人。 董氏心中惊疑,昨日侄儿并未去后山,也没回家,那人去了哪里? 她不顾赵县令的脸色,“老爷,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赶紧派人出去找庆山重要,我们董家可就这一根独苗。” 董老夫人见女儿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这才慌了神,她还以为女儿知道孙子下落,这才先发制人,先坐实那贱丫头和庆山的事情,再问孙子在何处也不迟。 搞半天,女儿也不知道,她暗骂,孙子必是又躲在哪个花粉柳巷里寻欢作乐,这一来,银子又要费不少。 赵县令再有不满,也无法冲董老夫人发火,拂袖去前衙,招来几个衙役,如此这般吩咐,衙役领命离去。 院子里,董氏对自己的娘使眼色,看一下西屋,摇下头。 董老夫人小声问道,“事情没成?” 董氏又摇下头。 “那庆山去了哪里,你可知道,我不管,你出的主意,若你的侄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那小贱人偿命。” 董老夫人的目光阴狠,董氏扶她进屋,她边走边大声喊,“快让你那庶女出来,外祖母上门,也不来拜见,这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西屋的巩姨娘听到,慌了神,不想三姑娘出去,又怕被人借此三姑娘名声,雉娘白着脸,往塌上一躺,“姨娘,昨日太过劳累,眼下我是浑身发痛,我病了。” 巩姨娘立马抹着眼泪,让兰婆子去请大夫。 兰婆子刚一出门,与气势逼人的曲婆子碰个正着,兰婆子愁容满面,“曲妈妈,三小姐病了,我正要去请大夫。” 曲婆子竖眉倒眼,“病了?三小姐这病得也太是时候,不会是心虚躲着不出门吧。” 她一把推开兰婆子,往屋里闯,一掀帘子,就对着少女瘆人的目光,她抖了一抖,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小姐,董家老夫人上门,夫人让奴婢来请你过去相见。” 雉娘挣扎着坐起,又无力地倒下,气若游丝道,“曲妈妈,麻烦你回去帮我向母亲告个罪,我这实在是无法,起不了身。” 说完,她脸白如纸,似要晕过去,巩姨娘急得大哭,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就扑到塌边上,哀伤地哭起来。 雉娘面色寒沉,却苍白得吓人,大大的眼睛似无神般地看着曲婆子,看得曲婆子发毛,慌忙出去,向董氏禀报。 董氏听闻若有所思,昨日那死丫头确实忙个不停,本就身子才刚好,这病倒也不足为奇。 董老夫人不干了,这小贱人莫不是不敢见她吧。 “大梅,你可是正室,哪能由着一个小小的庶女如此拿大,依我看,你还是太心善,一个庶女,有口饭吃就行,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 她话音未落,就见赵县令的官靴迈过门槛,他的脸色尤其的难看,董老夫人的话,他可是听得一字不差,庶女又如何,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怎么就不是千金小姐? 董氏朝她使眼色,可董老夫人压根不看,见赵县令进来,越发说得起劲,“正好书才也在,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大梅替你管着后院,你就由着一个庶女如此不敬嫡母?” “不如岳母跟小婿说说,雉娘如何不敬嫡母。” 赵县令的语气很硬,董老夫人似无所觉,“我这个嫡外祖母上门,上人去叫她过来见礼,她却躲在屋里装病,这不是不敬,是什么?” “雉娘病了?”赵县令面色铁青地看着董氏,“可有请大夫,她身子刚好,昨日在寺中劳累一天,又是去后山取泉水,又是替燕娘洗衣服,我怎么不知道,家中如此穷困,连下人的活计都要小姐亲自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8|起疑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雉娘很好,居然还有几分手段, 往日母亲看走眼了。” 董氏的眼神阴毒, 雉娘不闪不避,甚至脸上还带着被人夸奖后的羞赧, “谢母亲夸奖, 雉娘能有今天, 都是母亲平日里教导有方, 没有母亲的督促, 雉娘还只知道自怜自怨, 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 对不起母亲和父亲的教诲, 也对不起自己来这世间一趟。” “雉娘懂事,母亲欣慰不已,到底是没有白养你一场, 但愿你一直都能这样聪明, 那母亲就放心了。” “多谢母亲教诲。” 赵守和正从前衙走过来,刚才父亲先是关心他的学问,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他, 他是长子, 以后赵家的担子都在他的身上,不仅要守住基业,还要照顾几个妹妹。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在他的心中, 燕娘和雉娘一样,都是亲妹妹,不会厚此薄彼。 “母亲和三妹妹在说些什么,这么高兴。” “大哥,母亲在教雉娘做人的道理,人生在世,要无愧于天地,否则便是做鬼也要下十八层地狱,受油煎火烧之刑。” 赵守和一愣,“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三妹妹还小,可别吓着她。” “大哥,雉娘不怕的,母亲说得对,做恶事的人,迟早会遭报应,天打雷劈,死后割舌断头都不为过,雉娘问心无愧,什么不都不怕,自然无所畏惧,母亲,你说是不是?” 董氏恨急,偏还要装出笑来,“雉娘说得是,至于死后什么的,只有死人才知道,死了不过一堆黄土,又怎么再享人间的富贵,活人照旧过得体面风光,总比死人强万倍。” “母亲说的在理,但活人总有要死的一天,活着的时候,肯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何等的死法,或是剥皮抽筋,或是身首异处,作得恶越多,死得就越惨。” “雉娘比以前如同换了一个人,说得话让母亲都觉得瘆得慌。” 雉娘如受到惊吓般低下头,“母亲,女儿死过一回,迷糊之中似是看见那鬼差们在往油锅里炸人,女儿大着胆子询问,鬼差道那些人都是生前恶事作多,才会受这样的惩罚,女儿害怕,幸好母亲为人心善,想必死后不用受这些酷刑。” 董氏抖了一抖,复又镇定下来。 她们的谈话有些怪,赵守和皱着眉,除了话题吓人,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董氏已经恢复慈母的样子,“守哥儿,你忙了一天,还不赶紧歇歇。” 赵守和点点头,“娘,我倒是不累,段表弟知道家里有事,也从书院告假,人安排在前书房,明日去外祖家里吊唁。” “鸿哥儿有心了。” 母子俩说着,边往东侧屋走去。 雉娘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背影,神色复杂。 一转头,就见那段家表哥正站在前衙和后院的相连处,痴迷地看着她,她一阵厌烦,不想搭理他。 谁知段鸿渐快步走过来,语气急促,“雉表妹,近日可好?” 雉娘无奈地朝他行礼,“托你的福,死不了。” 段鸿渐似是不敢相信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一脸受打击的样子。 “段表哥有事吗?没事的话雉娘就先行告辞。” 他的嘴张了几下,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一段日子没见,表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鸿表哥,你来了。” 赵燕娘的声音传来,雉娘嘲弄地看着段鸿渐,看得他一阵尴尬。 “三妹妹也在啊,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多嘴,三妹妹很快就是要出门子的人,哪能还和外男见面。” 出门子? 段鸿渐心下咯噔,“燕表妹,雉表妹何时许的人家?” 赵燕娘不回答,用一种怜悯又不屑的目光睨着雉娘,雉娘被看得心头火起,“二姐姐,雉娘要出门子?不知是何时的事情,父亲母亲也未曾提起半句,二姐姐是从何得知的?” “就这两天的事情,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等嫁过去自然知道。” 雉娘呆滞住,突然掩面哭起来,朝赵县令的书房跑去,赵县令正心烦意乱,见三女儿哭得像个泪人一般,不由大惊。 “雉娘,你这是怎么了?” 雉娘抽抽搭搭,伤心又可怜,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斑斑,哽咽道,“爹,刚才二姐姐说我这两天就要嫁人,雉娘一时接受不了…本来还想着多在家中陪伴父亲母亲,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心中难过,雉娘不要嫁人,女儿舍不得父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赵县令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此时,赵燕娘和段鸿渐也赶过来,他看到有外人,按着怒火,“段贤侄,我们父女有私事要谈,请贤侄回避。” 段鸿渐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只得告辞。 他一走,赵县令气得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本厚书,朝赵燕娘砸过去,“孽障,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有这么跟妹妹说话的吗?你妹妹要嫁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知道?” 书本正好砸在赵燕娘的脸上,鼻血倾刻间流下来。 赵县令的手不停要发抖,指着赵燕娘,“孽障,你说,你从哪里得知你妹妹这两天要嫁人的,又是嫁给何人?” 赵燕娘捂着鼻子,血流得手上全是,脸上红红白白,煞是恐怖, “爹,女儿没有说错,雉娘和庆山表哥不清不楚的,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雉娘脸色雪白,咬着唇,泪如珠子般滚下来,“爹,二姐姐说的什么话,雉娘听不懂,雉娘和庆山表哥总共都没见过几次,什么时候不清不楚,二姐姐红口白牙,这是要逼雉娘去死。” 她身子本就纤细,极度的愤怒和伤心下,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赵县令忍无可忍地又朝赵燕娘砸过去一本书,“混账东西,你疯了,如此污自己妹妹的清白。” 赵燕娘被砸得脑子一懵,失去理智,“女儿没有胡说,她和她那个小妇姨娘一样,光会勾引男人,庆山表哥就是被她勾得五迷三道,这才丢了性命,她不嫁给庆山表哥,还能嫁给谁,天下哪还有男人敢要她。” 雉娘强撑着身子,伤心欲绝,“二姐姐,雉娘虽是姨娘所出,却也是爹的亲生女儿,庆山表哥明明是死在七峰山,雉娘是长了翅膀不成,能飞去那里害死他,二姐姐,你恨姨娘,也恨雉娘,恨不得让我们去死,雉娘不怕死,姨娘也不怕,就怕别人泼脏水,死后还要背负污名。”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直直地怒视着赵燕娘。 赵县令将她扶起,痛心地看着赵燕娘,“燕娘,你如此处心积虑地污蔑自己的亲妹妹,不过是想掩盖自己的丑事,真正与庆山交往过密的人,恐怕是你自己吧,为父本来不愿意相信,想我赵书才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事到如今,由不得为父不信,那董家还握着你的私物,以此要挟,要将你嫁过去。” 这下赵燕娘连脸上的痛都忘记了,鼻子的血早就不流,只不过是看着恐怖,“爹,女儿和庆山表哥没有私情,你可不能信他们的话。” 赵县令很痛心,女儿再不是,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二女儿和三女儿不和,他当父亲的人,要如何做,才是好。 “爹,女儿就因为是姨娘所出,二姐姐就将雉娘视如草芥,连名节如此重要的东西,都可以张口就毁,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死早超生,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逼上绝路,前次是阎王怜悯,没有收女儿,这次女儿实在是走投无路,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她脸上泪仍然流个不停,神色却是坚定无比,凄然地站起身,赵县令看得心凉,失声叫道,“雉娘,你可不能做傻事,爹答应你,以后你的亲事,爹亲自把关,你母亲不得插手。” “爹,女儿不愿让您为难。”雉娘神色凄婉,虽然眼中闪过亮光,却还是伤心地摇头,“若因为女儿,让你和母亲心生间隙,那女儿就是个罪人,也没有颜面存于世间。” 赵县令已经心软得快要化水,又痛又涩,三女儿懂事得让人难过,二女儿却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雉娘,爹和你保证,你母亲是明理的,必然不会计较,将来你的亲事,爹会亲自挑选。” 赵燕娘叫起来,“爹,这于礼不和,一个庶女,亲事都由嫡母做主。” 赵县令瞪一眼她,“你的事情,我正要找你母亲好好说说,若是董家人真让你嫁过去,为父也没有办法。” “爹,你可不能太偏心,女儿才不要嫁过去守寡,就庆山表哥那德行,女儿怎么可能会看上,爹,必然是有小人陷害女儿。” 赵燕娘意有所指地看着雉娘,赵县令难过地闭上眼,对她失望至极。 外面响起零乱的脚步声,雉娘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眼里的恨意。 巩姨娘一听,眼眶就泛红,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摸出一块碎银子,交到乌朵的手上,“罢了,大姑娘封为县主,是大喜的事情,你去后街的面摊上,买些吃食回来。” 乌朵低头出去,雉娘侧靠在枕头上,将养了几日,伤处大好,谨慎起见,她一直都未开口说话。 “见过曲妈妈。” 外面传来乌朵的声音,惊得趴在塌边的巩姨娘差点跳起来,如老鸡护雏一般挡在塌前。 雉娘瞧着巩姨娘的举动,便知这曲妈妈必是个厉害的角色。 屋内走进来一个婆子,高大壮硕,倒叉眼睛竖勾眉,望着她的眼中充满不屑,雉娘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冷冷地看着那婆子,婆子一愣,接着鄙视一笑,“奴婢见过三小姐,辰时已过,日头都起得老高,三小姐还未起身,倒是奴婢来得不是时候,我们二小姐心慈,顾念姐妹之情,什么都想着三小姐,见着园子里的花开了,都不愿意独享,特命奴婢来请三小姐一起赏花。” 赏花? 雉娘垂下眼眸,明知她刚从鬼门关走一趟,还要拉着她赏花,这位心慈的二小姐,可谓是毒如蛇蝎。 她是从地府走了一遭,又重现人间,可那原本的雉娘却是真的去地府报道,香消玉殒,就这样那二小姐还说什么姐妹情深。 巩姨娘强撑着身体,嚅嚅道,“曲妈妈,你知道三小姐方才…三小姐这身子,怕是要再养上几日,二小姐的心意…” 曲婆子狠狠地瞪一眼她,“巩姨娘,三小姐这不是好好的,都有心情睡到这时才起,再说这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当奴婢的哪里清楚,二小姐一片爱妹之心,三小姐可莫要辜负。” 说完又转个脸对塌上的雉娘道,“三小姐,你说奴婢说得是不是在理,二小姐可是巴巴地在园子里等着,还请三小姐莫要让二小姐等得心寒。” 雉娘冷冷地看她一眼,慢慢起身,巩姨娘急忙上前搀扶。 她示意姨娘扶她到屏风后换好衣裙,又是绿色的衣裙,配着黄色的束腰,料子也粗得有些剌手,她略扫一眼衣厨,见里面的除了绿黄两个颜色的衣裙,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还有深朱色的,那分明是老妇人才会穿着的颜色。 黄色的束腰将她的腰肢勒得细细的,不盈一握,胸前倒还算有料,这一勒,越发显得俏丽。 曲婆子咳嗽一声,“三小姐,这天可不早了。” 巩姨娘手一抖,随意给她挽了一个双垂流云髻,用丝带束着,并未插任何的钗环。 梳妆好,雉娘出门,乌朵上前来搀扶她,她松开巩姨娘的手,巩姨娘不舍地放开她的手,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泪眼盈盈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扶在乌朵的手上跟在那婆子的后面,没走多远,就见燕娘坐在凉亭中,桌子上摆着瓜果点心,倒真像是赏花的样子。 赵燕娘不开口让她坐,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三妹妹,咱们官家小姐,一言一行莫说要仿着那京中的贵女,但一个娴静贞德却是跑不掉,如今大姐已是县主,我们身为其妹,更要克己复礼,让人挑不出错来。” 簪子是金镶玉的,玉质碧绿通透,镂金包着,下坠着通体莹透的绿宝石,随着她轻抚的动作,摆来晃去,流光溢彩。 雉娘缓缓地抬头,定定地看着赵燕娘,她本就脸色惨白,眼下更是白得吓人,略无血色的唇慢慢地吐着字,嗓声沙哑,“二姐说的是,雉娘死过一回,倒是想通不少事情,说来也奇怪,雉娘本已入了地府,可阎官道我死得冤枉,容我重返世间。” 赵燕娘的脸一僵,莫名感到一股阴风,如见鬼般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少女原本貌美的脸上一片惨白,那双本来总是雾蒙蒙的翦水大眼,澄清透明,直直地看着,让人心里发毛,带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雉娘隐约瞧见三堂黑漆大门处朱色的官袍一现,她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阎官都如此说,可见雉娘命不该绝,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大姐就被封为县主。” 大姐受封县主,有你这贱丫头什么事? 赵燕娘“霍”地站起身,“三妹妹,依你之言,大姐受封县主,还是托你之福,此话若传出去,让皇后娘娘怎么想?” 雉娘靠在丫头的身上,有气无力地看着赵燕娘,“二姐姐,你说什么?雉娘听不懂,大姐受封县主本是大喜之事,当然是皇后娘娘的恩典,雉娘有幸成为县主之妹,感激万分,二姐认为雉娘哪句说得不对?” 你哪句话都不对,一个小妇养的庶女,还敢自称县主之妹。 赵燕娘恨恨地想着,气愤难消,看着她苍白娇弱的样子,那举手投足间都像是勾引男人的模样,越发的来气。 “三妹妹,切记要谨言慎行。” 这话说得重,雉娘似是受不住,摇晃一下身子,猛然向前栽去,扑在赵燕娘的身上,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冰冷地说道,“蠢货,我要抢你的男人,易如反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9|找死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今日的事情还是雉娘安排,让兰婆子守在外面, 远远瞧见老爷过来, 才让她端起粥碗,乌朵也是个机灵的, 趁机告状, 现在就看老爷要如何做。 东屋里的董氏被今日的事情弄得也是一头的火, 转头一看, 女儿燕娘双颊通红地托着腮, 眼睛迷离地不知看向何处, 桌子上的点心一动未动。 她一惊, 燕娘是不是中邪了? “燕娘, 你怎么了?” 赵燕娘清醒过来,红着脸,低下头, “娘, 没什么。” 董氏也是从少女过来的,看到女儿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 “算起来, 也有几日没有见到鸿哥儿,不知是不是书院的学业太繁重。” 她边说着,边观察着女儿的脸色,赵燕娘不屑地撇下嘴, 从前觉得段表哥风度翩翩,其父又是太常寺的少卿,家住京城,自然倾心。 天音寺门口,那惊鸿一瞥的相逢,胥家大公子的身影就在她心中扎根,胥家已经出了三代阁老,天下人都知道若无意外,大公子就是下一任的阁老,岂是段表哥一个少卿家的公子可以比的。 “娘,段表哥一个外男,你提他做什么?” 董氏一愣,不是鸿哥儿,那还有谁? 赵燕娘用帕子捂着嘴,“娘,姑父不是过个少卿,哪能和胥阁老相提亲论。” “你是说胥大公子?”董氏错愕地张大嘴,燕娘可真敢想,胥家大公子,那可是公主郡主都想嫁的人,老爷不过是个县令,胥家哪能瞧得上。 “娘,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公子眼下在渡古,又和大哥同在书院,女儿想要接近也并非难事。” 赵燕娘说得志得意满,董氏看着她刷得粉白的脸,还有春意泛光的小眼睛,艰难地将口中的话咽下去。 二女儿这长相,连她当娘的都觉得不好看,何况是胥家大公子,不过试试总是无防,万一成了,皆大欢喜,若不成,燕娘不过是爱戴兄长,常去书院看望,别人也说不出闲话来。 “娘,等我当上阁老家的媳妇,何愁爹不升官。” “还是燕娘懂事,一心想着家里。” 董氏说着,眼中闪过算计,“燕娘,那胥家是正派人家,必然容不得半点瑕疵,你等想办法让大公子失礼于你,再传出去,你是县令家的嫡小姐,又有当县主的姐姐,碍于流言,大公子定会娶你过门。” 赵燕娘点点头,娘和她想到一块,她长得不像西屋那小贱人一样,光会勾引男人,是个男人都巴不得将眼珠子黏上去,她可是真正的嫡出小姐,端庄大气才是一个主母该有的样子,西屋的小贱人只配做妾。 娘俩还想好好筹划一番,突然门被一脚踢开,黑沉着脸的赵县令大步跨进来,董氏以为他在西屋闹得不愉快,心中一喜,“老爷,你…” 猝不及防,一个大耳刮子打在右脸上,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赵燕娘也被这一变故惊得点跳起来。 “我问你,府中穷得吃不饱饭吗?我每月的俸禄养不活一家人吗?” 董氏心中一突,“老爷,你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好,本官就让你听个明白。”赵县令撩袍坐下,“雉娘虽是庶出,可却是我的亲女,堂堂县令家的小姐,吃的还不如一个下人,甚至府中连饭都不备她的,让她到外面去买吃食,我问你,你就是这样管的后院,这样当的家,这样为人主母。” “爹,这事可不能怪娘,前段日子,因为府中确实人手不足,不光是西屋,娘也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 “是吗?” 赵县令瞄见桌上的那盘点心,白玉云糕上,撒着丝丝的果脯,闻起来带着花香味,让人垂涎,这是香记的点心,最是精致,一盒子下来,少说也要半两银子。 董氏连忙解释,“老爷,这可不是我们买的,都是别人送的贺礼。” 她才舍不得买这么金贵的点心,本想着什么时候回趟娘家,送些东西过去,哪知娘今日上门,还被老爷赶出去,她再顾娘家,也不敢这时候让娘拿东西走。 燕娘嘴馋,早就盯上贺礼中的点心,她也是打开一盒让女儿尝个鲜,却没想到被老爷看个正着。 “为何不送一些去西屋,我记得此次收了不少的布料点心。” “老爷,我早就派人给雉娘做了几身衣裳,也是我心实,想着雉娘体虚,不宜碰这些点心,也就没有送。” 赵县令沉着脸,不说话。 董氏捂着脸,委屈不已,他轻咳一声,“你身为主母,后院都由你操持,雉娘那里,要仔细看顾。” “是,老爷。” 赵燕娘愤愤道,“爹,娘对她们好,她们半点好也不念,一有什么事情就闹到爹面前,也太没有规矩了。” 赵县令眼一瞪,她立马闭嘴,泄愤似地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却咽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董氏忙灌她一杯水,这才软化吞下去。 这一打岔,赵县令的气也消了几分,冷着脸出门,也没有回西屋,径直去自己的书房。 雉娘派乌朵去打探,得知赵县令不过是在董氏的屋中停留一会,屋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他已自行回到前书房。 她漠然地看着房顶,自嘲一笑,这个便宜父亲根本就靠不住,或许他是有一点疼爱原主,可是却也同样是董氏的丈夫,赵燕娘的父亲,更何况董氏还育有赵守和及赵凤娘。 巩姨娘只有她一女,妻妾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眼睑盖住冰冷的眼神,赵县令这条路子走不通,若想活着平安嫁人,就得另外杀出一条血路。 屋内静得吓人,董氏母女俩的心思极其恶毒,乌朵似乎明白小姐之前的用意,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杏色绣花肚兜,边上似被火烧过,雉娘眼前一亮,从乌朵手中将东西接过。 见她欢喜,乌朵又拿出一件朱色的妇人小衣,想是董氏的,雉娘对她赞许一笑,这丫头,有眼力劲。 “你拿东西时,没有被人发现吧?” “回小姐,兰婆子将旧衣服直接放入烧炉中,就走了,奴婢用木棍将最上面的两件挑出来,可惜火较猛,其余的都烧得不成样子。” 这两件就已经很好,且非常有用。 “你做得很好,这两件就行。”雉娘将东西收好,上回乌朵去烧旧衣时,她脑中灵光一现,让乌朵盯紧东屋,若也要烧旧衣,趁机弄到手。 乌朵觉得三小姐变了许多,虽然也同样是不爱说话,却跟以前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都怪夫人,将三小姐逼成这副样子。 她是三小姐的贴身丫头,三小姐若是没落下好,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雉娘见乌朵低着头,猜到自己与原身肯定是有区别的,再如何假装都不可能变成同一个人。 “乌朵,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变坏了?” “没有的,三小姐,都是夫人…”乌朵抬起头,就见自家小姐双眼含泪,一脸的悲凉,看起来孤苦又无助。 乌朵暗骂,都是夫人害的,把她家小姐欺负成什么样子,好好的官家小姐,被人逼得走投无路。 那位董家公子,长得凶恶,每回看三小姐的眼光,都恨不得剥衣服一般,甚至看她也带着淫气,她打一个寒战,若真让夫人得逞,不光是三小姐,她也难逃厄运。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坚定地说,“三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让乌朵去,夫人用心险恶,千万不能着她的道。” 雉娘泪流得更凶,咬着唇,万分感谢地看着她。 她挺直胸膛,满眼都是忠心护主的决心。 乌朵出去后,雉娘神色恢复如常,面无表情地抹干泪水,盯着粗纱的帷帐,这憋屈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一味地示弱,虽能保暂时平安,长久来看,于事无补。 董氏之于自己,照旧是掌控者般的存在,困于这方寸内宅之中,都是董氏的地盘,董氏想害她,易如反掌。 比较庆幸的是,她与巩姨娘身边虽只有兰婆子和乌朵两个下人,却都是忠心的,兰婆子是姨娘带进府的,乌朵也是姨娘亲自选的,巩姨娘看着柔弱,其实心机城府都不少,可惜是个妾室。 她将两件肚兜拿出来,厌恶地用手指捏着,眸中寒意尽现,这些东西关键时候希望能派上用场。 董氏心花怒放,“好,咱们娘俩都做几身。” 而西屋中,却平静如水,赵凤娘当上县主,董氏嗓门都亮上几分,天天将下人们呼来喝去,在西屋都听得一清二楚,巩姨娘越发谨小慎微,雉娘默默地养伤。 乌朵去厨下取吃食,回来篮子里空空如也,气得直抹泪,“厨房的王婆子说,最近府中事多,下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空给咱们准备饭食。” 巩姨娘一听,眼眶就泛红,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摸出一块碎银子,交到乌朵的手上,“罢了,大姑娘封为县主,是大喜的事情,你去后街的面摊上,买些吃食回来。” 乌朵低头出去,雉娘侧靠在枕头上,将养了几日,伤处大好,谨慎起见,她一直都未开口说话。 “见过曲妈妈。” 外面传来乌朵的声音,惊得趴在塌边的巩姨娘差点跳起来,如老鸡护雏一般挡在塌前。 雉娘瞧着巩姨娘的举动,便知这曲妈妈必是个厉害的角色。 屋内走进来一个婆子,高大壮硕,倒叉眼睛竖勾眉,望着她的眼中充满不屑,雉娘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冷冷地看着那婆子,婆子一愣,接着鄙视一笑,“奴婢见过三小姐,辰时已过,日头都起得老高,三小姐还未起身,倒是奴婢来得不是时候,我们二小姐心慈,顾念姐妹之情,什么都想着三小姐,见着园子里的花开了,都不愿意独享,特命奴婢来请三小姐一起赏花。” 赏花? 雉娘垂下眼眸,明知她刚从鬼门关走一趟,还要拉着她赏花,这位心慈的二小姐,可谓是毒如蛇蝎。 她是从地府走了一遭,又重现人间,可那原本的雉娘却是真的去地府报道,香消玉殒,就这样那二小姐还说什么姐妹情深。 巩姨娘强撑着身体,嚅嚅道,“曲妈妈,你知道三小姐方才…三小姐这身子,怕是要再养上几日,二小姐的心意…” 曲婆子狠狠地瞪一眼她,“巩姨娘,三小姐这不是好好的,都有心情睡到这时才起,再说这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当奴婢的哪里清楚,二小姐一片爱妹之心,三小姐可莫要辜负。” 说完又转个脸对塌上的雉娘道,“三小姐,你说奴婢说得是不是在理,二小姐可是巴巴地在园子里等着,还请三小姐莫要让二小姐等得心寒。” 雉娘冷冷地看她一眼,慢慢起身,巩姨娘急忙上前搀扶。 她示意姨娘扶她到屏风后换好衣裙,又是绿色的衣裙,配着黄色的束腰,料子也粗得有些剌手,她略扫一眼衣厨,见里面的除了绿黄两个颜色的衣裙,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还有深朱色的,那分明是老妇人才会穿着的颜色。 黄色的束腰将她的腰肢勒得细细的,不盈一握,胸前倒还算有料,这一勒,越发显得俏丽。 曲婆子咳嗽一声,“三小姐,这天可不早了。” 巩姨娘手一抖,随意给她挽了一个双垂流云髻,用丝带束着,并未插任何的钗环。 梳妆好,雉娘出门,乌朵上前来搀扶她,她松开巩姨娘的手,巩姨娘不舍地放开她的手,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泪眼盈盈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扶在乌朵的手上跟在那婆子的后面,没走多远,就见燕娘坐在凉亭中,桌子上摆着瓜果点心,倒真像是赏花的样子。 赵燕娘不开口让她坐,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三妹妹,咱们官家小姐,一言一行莫说要仿着那京中的贵女,但一个娴静贞德却是跑不掉,如今大姐已是县主,我们身为其妹,更要克己复礼,让人挑不出错来。” 簪子是金镶玉的,玉质碧绿通透,镂金包着,下坠着通体莹透的绿宝石,随着她轻抚的动作,摆来晃去,流光溢彩。 雉娘缓缓地抬头,定定地看着赵燕娘,她本就脸色惨白,眼下更是白得吓人,略无血色的唇慢慢地吐着字,嗓声沙哑,“二姐说的是,雉娘死过一回,倒是想通不少事情,说来也奇怪,雉娘本已入了地府,可阎官道我死得冤枉,容我重返世间。” 赵燕娘的脸一僵,莫名感到一股阴风,如见鬼般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少女原本貌美的脸上一片惨白,那双本来总是雾蒙蒙的翦水大眼,澄清透明,直直地看着,让人心里发毛,带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雉娘隐约瞧见三堂黑漆大门处朱色的官袍一现,她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阎官都如此说,可见雉娘命不该绝,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大姐就被封为县主。” 大姐受封县主,有你这贱丫头什么事? 赵燕娘“霍”地站起身,“三妹妹,依你之言,大姐受封县主,还是托你之福,此话若传出去,让皇后娘娘怎么想?” 雉娘靠在丫头的身上,有气无力地看着赵燕娘,“二姐姐,你说什么?雉娘听不懂,大姐受封县主本是大喜之事,当然是皇后娘娘的恩典,雉娘有幸成为县主之妹,感激万分,二姐认为雉娘哪句说得不对?” 你哪句话都不对,一个小妇养的庶女,还敢自称县主之妹。 赵燕娘恨恨地想着,气愤难消,看着她苍白娇弱的样子,那举手投足间都像是勾引男人的模样,越发的来气。 “三妹妹,切记要谨言慎行。” 这话说得重,雉娘似是受不住,摇晃一下身子,猛然向前栽去,扑在赵燕娘的身上,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冰冷地说道,“蠢货,我要抢你的男人,易如反掌。” 说完往后仰,直直地往下倒,从后面看就像是赵燕娘将她推倒一般,所幸乌朵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主仆俩没有站稳,齐齐摔倒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0|端倪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婆子唤外面的同伴进来,两人掀开被子, 将老夫人抬起, 盖着被子还看不出来,没有被子挡着, 老夫人瘦得缩成一团, 身子佝偻着, 看起来很小。 她心中悲愤, 究竟是长成怎样的黑心肝, 才能做得出如此畜牲不如的事情, 董氏瞒得好, 把持着内宅, 除了西屋,都是她的人,便宜父亲一个大男人, 再孝顺也不可能亲自替母亲沐浴更衣, 以至于多年来竟无人发觉董氏虐待老夫人。 婆子们侍候好老夫人,将她重新放回塌上,雉娘对她们道, “你们先出去吧, 我对祖母还有些体己话要说说。” 两个婆子神色有些不屑,站着不动,雉娘冷笑,“怎么?母亲不在家, 你们连自己的身份都忘记了,我是府里正经的小姐,还吩咐不动你们?” 她们相互交换眼色,其中一个道,“三小姐恕罪,老夫人跟前离不得人,夫人让奴婢等照顾老夫人,奴婢们不敢擅自离开,请三小姐谅解。” 雉娘不怒反笑,董氏倒地好手段,连下人都管束得如此忠心,怪不得巩娘娘只知一味示弱,不敢反抗,原主也被逼得上吊自尽,香消玉殒。 “母亲治家有方,你们如此忠心,老夫人有你们侍候,想必母亲是极为放心的。” 两位婆子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意,脸上隐有得色,带着倨傲。 雉娘将带来的点心取出来,点心算不得什么上品,却别有一番诱人的香甜,老夫人的目光有了一些神采。 她倒上一杯茶水,扶着老夫人靠起来,先喝点茶水润下喉咙,然后用手把点心掰得细碎,一点一点地喂给老夫人。 老夫人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吃着吃着,眼眶湿湿的,董氏为人计较,又抠门,怕她吃得多,老要换褥子,一天只给她送两次饭,都只有一小碗米粥。 雉娘见祖母吃得又急又香,一颗心如泡在酸水中,发酸胀痛。 只喂了两块,她就不敢多喂,老夫人这么瘦,不知道胃有没有萎缩,点心和茶水一起,会有饱胀感,怕撑坏胃,不能多吃。 她将剩下的点心重新包起来,放在桌上,老夫人指着发出嘶哑的声音,她会意,把点心放在枕边,老夫人才不叫了。 其实她心知肚明,剩下的点心,老夫人肯定是吃不到嘴的,十有八成要落入婆子们的腹中。 婆子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恨不得赶人,雉娘摸着老夫人的手,背着身子,作着口型,“祖母,我还会来看你的。” 老夫人拉着她,不肯松手,她和巩姨娘又略陪一会,起身离开,老夫人不舍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们,雉娘攥拳,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若她此时揭穿此这事,董氏将过错推到婆子们的头上,不过最多一个失察之过,发卖两个婆子,治标不治本,还会让她怀恨在心,用更隐蔽的法子折磨老夫人。 雉娘强压着悲愤,思量着可行的对策,目前以她和巩姨娘的能力,最好的法子就是常来看望老夫人。 走出东侧屋,东屋另一边侧屋的门开着,门口站着一位绿裙丫头,她隐约记得是赵燕娘的丫头,名叫云香。 好像每回见着,赵燕娘的丫头不是着绿裙就是着黄裙,倒是与她的衣服撞了色,显然是故意为之,将她与奴才们相提并论。 其实赵燕娘也就会耍这样的把戏,比起董氏来,容易对付多了,那丫头见她们现身,转身便进屋。 不一会儿,满头珠光宝气的赵燕娘出来,白面红唇,眉毛画得像两条黑虫子,真不知道是什么审美,应是受董氏的影响。 她站在台阶上,蔑视地看着雉娘她们,“你们想讨好人,也不看身份,注定白忙活一场,是个空算计,祖母多年就瘫在塌,身不能行口不能言,怕是帮不了你们,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地听母亲的话,母亲心善,说不定还能给三妹妹许个好人家。” “多谢二姐姐提点,母亲确实心善,老天都看着的,善恶到头终有报,三妹我可一直盼着老天开眼的那天,让母亲得到该有的报。” 赵燕娘细眼倒竖,怒形于色,“三妹妹,口齿还是这么利,就不知等到嫁人那天,还笑不笑得出来。” 雉娘轻笑,恰到好处地带着一抹羞色,“二姐姐,咱们是未出阁的女子,哪能将嫁人挂在嘴边,俗话说得好,长幼有序,母亲真有中意的人家,那肯定是二姐姐先出门子。” “哼,我才不和你磨嘴皮子,三妹妹,万般都是命,有你哭的时候。” “二姐姐说的话,雉娘不敢苟同,虽说万般皆是命,可命运亦可改,雉娘相信,天道好轮回,苍天在上,报应来了,谁也躲不掉。” 雉娘双眼冰冷地看着赵燕娘,似讥似笑地望着她头上的金饰,赵燕娘脸一白,舅家有丧事,她不爱穿素服,也就是在家里这样打扮,等出去肯定不会的,刚才一心想找死丫头的不痛快,将这茬给忘记。 这死丫头的眼光真让人讨厌,幸好娘透露过,死丫头好日子快到头了,得意不了几天。 她转头看着一直低头没有说话的巩姨娘,慢慢走近,“巩姨娘,我爹不在家,你就不装了,也是,你就会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博取同情。” 雉娘不动声色地将巩姨娘护在后面,直视着赵燕娘。 “二姐姐,你若没什么事,我和姨娘就先行回去。” 赵燕娘冷哼一声,死丫头,就让她再张狂两天,两天后,她是死是活 ,可就由不了她,真期望那天赶快到来。 回到西屋,巩姨娘见屋内并无任何不妥,想着是不是太过多心,雉娘冷着脸,指指自己的房门,“有人来过。” 巩姨娘脸色立马煞白,上下打量着她。 她摇下头,“我无事,贼人早就离开 ,祖母一直这样瘫着,人都瘦得脱了形,看得让人难过。” “可不是吗?”巩姨娘叹口气,“我初遇老爷时,老夫人就是这样瘫着的,虽说老爷日渐发达,老夫人却半天福都没有享过,也是可怜。” 天下可怜之人何其多,在董氏手下讨生活,老夫人可怜,她们也不容易。 “雉娘,你也累了,趁着天未黑,赶紧歇一会。” 雉娘明白巩姨娘所指,也不推脱,径直回屋休息,晚上还有硬仗要打,先养好神精吧。 乌朵一直没有开口,雉娘经过几天的观察,看得出来这丫头脑子活人也机灵,可堪大用,而且还很有眼力劲的,从茶楼起就没有问过恩公的身份。 屋内只有主仆二人,她轻声地叮嘱,“今日茶楼中的事情,切莫告诉任何人,那位公子是我的恩公,前几日在天音寺中,有幸得他出手相救,否则…” “三小姐,乌朵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乌朵明白,夫人那时候让三小姐随行,并未带她,肯定是借机为难三小姐,小姐才会结识今天的那位公子。 雉娘点头,合衣躺下,让乌朵也去眯一会,要不然晚上受不住。 且说那贼人七拐八弯地溜到董家所在的东集,大摇大摆地进了董家,董氏见他现身,一喜,用眼神示意他去后门。 贼人不满地撇下嘴,拐去后门,董氏四处看下,见无人注意,疾步走过去,背着人轻声询问,“事成了吗?” 连人都没有,成什么事?害得他白欢喜一场,还以为能抱得到香软的美人。 瘦小的男人不回答,将怀中的肚兜拿出来,肚兜被卷成一团,他将东西塞到董氏的手中,趁机揩油,董氏心花怒放,由着他摸手,嗔笑着将东西接过,藏在袖中,有这样的贴身私密物件,事情肯定成了,那死丫头别想抵赖,乖乖任自己摆布。 她三言两语将男子打发走,难掩兴奋地叫来李氏,神秘地拿出肚兜,“嫂子,你拿着这个,去找老爷提亲,老爷必会同意。” 李氏将东西一把揣进怀中,心道儿子死后总算是有戴孝的人,等那庶女进门,她就可以摆婆婆的款,越想越按捺不住,冲进灵堂,赵县令正在招应来吊唁的人。 赵守和与父亲一起,有他们父子二人在,来董家吊唁的人明显多起来,李氏“扑咚”跪在赵县令的面前。 “妹夫,你侄儿死得惨,你可要替他作主,这灵堂冷冷清清,他生前身边没个嘘寒问暖的人,死后连个戴孝的人都没有,更别说是摔盆的孝子,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明知他有情投意合的女子,却碍于情面,一直不敢开口,如今,他人已死,我们不能再让他坟前冷清,他生前的心愿,怎么也要替他完成。” 前来吊唁的人都竖起耳朵,董家儿子在世时,相好的可多了,粉巷的花娘,西街的寡妇,这董家小夫人不会是想让那些粉头们进门吧。 赵县令有些为难,“大嫂,按理说,你这要求也合情合理,可庆山侄子在世时中意的女子,只怕在身份不太妥当,若真让贱籍女子进门,会被别人耻笑。” “妹夫,你庆山侄儿虽然平日荒唐些,可还是知道分寸的,与那些个烟花女子,不过是逢场作戏,真正交好的女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出身清白,家风明正,只要妹夫同意,让他们结亲,此事就能成,妹夫,我替你侄儿磕头。” 李氏这话说得有些蹊跷,赵县令冷着脸,这董家人不会还在想着雉娘吧,也真够可以的。 “正经人家的姑娘,如何会嫁进来守寡,大嫂可要慎言,切莫污了人家姑娘的名节。” “妹夫,那姑娘和你侄子情投意和,不嫁给庆山,天下男人谁还会要她。” 李氏说得斩钉截铁,直直地盯着赵县令,他心一突,莫非雉娘真与庆山有瓜葛? 旁边的赵守和见势不对,把来吊唁的人送出去,灵堂只剩他们自己人,李氏慢悠悠地从怀中将肚兜拿出来,“妹夫,并非嫂子不近人情,而是你侄子实在是可怜,死得惨,你放心,你家姑娘嫁进来,我会当成亲女儿一般对待,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将来过继一个子嗣,那就是堂堂正正的董家少夫人。” 赵县令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手中的东西,没有伸手去接,沉着声让董氏进来。 董氏一脸不知情的样子,不解地询问发生何事,李氏又将刚才的话重说一遍,并将自己手中的肚兜举得高高的,赵守和愤怒地道,“舅母,这样的事情不能乱说,雉娘向来本份,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外甥想问你,这东西到底从哪里来的?”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夺,李氏哪里肯依,争抢中,卷成一团的肚兜掉在地上,一下子散开来,杏色的锦缎上,绣着缠枝花儿,一只燕子停在花朵中,燕子的尾羽长长的,色彩艳丽,向上卷翘,堪比凤尾。 渡古县城不过是一个小县,城中最大的官员就是县令,赵凤娘是渡古百年来第一位县主,不仅京中有贺礼送来,临洲城内各县官员,渡古县中凡是有些底蕴的乡坤都来贺喜,流水似的贺礼抬进县衙的后院,将董氏母女俩看得眼花缭乱,心花怒放。 赵燕娘摸着晃着眼花的首饰,就往身上戴,头上插,还有各色名贵的衣服料子,触手滑顺,她朝董氏撒着娇,“娘,正好给我做几身新衣。” 董氏心花怒放,“好,咱们娘俩都做几身。” 而西屋中,却平静如水,赵凤娘当上县主,董氏嗓门都亮上几分,天天将下人们呼来喝去,在西屋都听得一清二楚,巩姨娘越发谨小慎微,雉娘默默地养伤。 乌朵去厨下取吃食,回来篮子里空空如也,气得直抹泪,“厨房的王婆子说,最近府中事多,下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空给咱们准备饭食。” 巩姨娘一听,眼眶就泛红,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摸出一块碎银子,交到乌朵的手上,“罢了,大姑娘封为县主,是大喜的事情,你去后街的面摊上,买些吃食回来。” 乌朵低头出去,雉娘侧靠在枕头上,将养了几日,伤处大好,谨慎起见,她一直都未开口说话。 “见过曲妈妈。” 外面传来乌朵的声音,惊得趴在塌边的巩姨娘差点跳起来,如老鸡护雏一般挡在塌前。 雉娘瞧着巩姨娘的举动,便知这曲妈妈必是个厉害的角色。 屋内走进来一个婆子,高大壮硕,倒叉眼睛竖勾眉,望着她的眼中充满不屑,雉娘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冷冷地看着那婆子,婆子一愣,接着鄙视一笑,“奴婢见过三小姐,辰时已过,日头都起得老高,三小姐还未起身,倒是奴婢来得不是时候,我们二小姐心慈,顾念姐妹之情,什么都想着三小姐,见着园子里的花开了,都不愿意独享,特命奴婢来请三小姐一起赏花。” 赏花? 雉娘垂下眼眸,明知她刚从鬼门关走一趟,还要拉着她赏花,这位心慈的二小姐,可谓是毒如蛇蝎。 她是从地府走了一遭,又重现人间,可那原本的雉娘却是真的去地府报道,香消玉殒,就这样那二小姐还说什么姐妹情深。 巩姨娘强撑着身体,嚅嚅道,“曲妈妈,你知道三小姐方才…三小姐这身子,怕是要再养上几日,二小姐的心意…” 曲婆子狠狠地瞪一眼她,“巩姨娘,三小姐这不是好好的,都有心情睡到这时才起,再说这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当奴婢的哪里清楚,二小姐一片爱妹之心,三小姐可莫要辜负。” 说完又转个脸对塌上的雉娘道,“三小姐,你说奴婢说得是不是在理,二小姐可是巴巴地在园子里等着,还请三小姐莫要让二小姐等得心寒。” 雉娘冷冷地看她一眼,慢慢起身,巩姨娘急忙上前搀扶。 她示意姨娘扶她到屏风后换好衣裙,又是绿色的衣裙,配着黄色的束腰,料子也粗得有些剌手,她略扫一眼衣厨,见里面的除了绿黄两个颜色的衣裙,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还有深朱色的,那分明是老妇人才会穿着的颜色。 黄色的束腰将她的腰肢勒得细细的,不盈一握,胸前倒还算有料,这一勒,越发显得俏丽。 曲婆子咳嗽一声,“三小姐,这天可不早了。” 巩姨娘手一抖,随意给她挽了一个双垂流云髻,用丝带束着,并未插任何的钗环。 梳妆好,雉娘出门,乌朵上前来搀扶她,她松开巩姨娘的手,巩姨娘不舍地放开她的手,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泪眼盈盈地看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1|身孕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将衣裙点着, 很快火焰便将绿色的布料吞噬干净, 再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扒拉几下, 用泥土将灰烬掩住, 又重新铺上枯叶。 看着地上的董庆山, 她迟疑道, “恩公, 此人该如何处置。” 书生看着她手中的火折子, 她干笑道, “还有一小包盐, 其它的再也没有,出门在外,此等物品是必备。” 火折子, 盐巴。 这是行走在外, 常年风餐露宿的男人才知道的常识,她一介闺阁女子从何得知。 他的眼神越发的幽暗,她暗自思量, 在恩公面前已经暴露太多, 越解释只会越乱,不如索性闭嘴。 “此事我自会处理,你先行离去。” 得到他的答复,她略放心, 抬头看下日头,时辰不早,想起那小沙弥还倒在地上,心一慌,也管不了许多,提裙跑出树林,见小沙弥还倒在原地,先用手试下小沙弥的鼻息,放下心来。 深吐一口气,到泉水边照照,理理头发衣裙,见无甚不妥,才起身拍醒小沙弥,小沙弥茫然地睁开眼。 她满脸的气愤和忧心,手里拿着一块石子,“忘尘师父,你可醒了,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朝你丢了这么一大块石子,我左右都看过,并无一人。” 粉白的雪肌,被日头照得些许红晕,粉唇微嘟着,绿色的衣裙将她的肤色衬得更为白嫩,小沙弥脸红了一下,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头有些疼,他揉着后脑勺,忆起似乎是被什么砸了一下,然后他就晕倒在地,林中有许多猴子,有时候会闹些恶作剧。 “女施主不必担心,忘尘无事,山中有猴子,想来又是它们捣的鬼。 雉娘心道万幸,心中感谢山中的猴子们,略带歉意道,“耽搁小师父这么长的时间,还累得小师父被猴子戏弄,小女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低着头,本就长得娇柔,双目盈盈,越发如清晨露水中的花儿一般,又娇又艳。 小沙弥连说无事,便自己爬起来。 雉娘抱着装满泉水的陶罐,跟在他的后面。 眼神不自觉地往林中瞄,林中寂静,不知那书生要如何处理董庆山,她自己身体太弱,不可能拖动一个男人,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口口声声要她报恩,却并问她的姓名住址,她也忘记询问恩公的名字,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遇见。 进入寺中,她与忘尘互相道别,抱着盛满水的陶罐,走进董氏的房间,董氏见到她,眼神中闪着惊讶,旁边的赵燕娘眼睛如刀子般,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她仿佛无所觉,将陶罐放在桌子上,“母亲,二姐,泉水已经取来,可否需要雉娘将水烧上。” “不用,此事曲婆子会做。” 董氏的眼神中闪过疑惑,明明千叮万嘱地交待过侄子,侄子肖想这丫头也不是一天两天,得知能成就好事,欢天喜地地应承,以侄子的气力,为何雉娘还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面前。 她不死心地将雉娘从头到脚细看,衣服洁净,发髻未乱,除了人有些气弱体虚外,并无任何受辱的迹象,难道侄子未曾前往? 雉娘似羞赧般,“母亲,您为何这样看着雉娘,可是雉娘有何不妥?” “母亲只是担心,见你去了许久,怕是路上被什么事情给耽搁。” “雉娘体弱,走得慢些,寻了寺中一位小师父,与他同去,山路难走,路上并无任何不妥。” “原来如此。” 董氏盯着她的头顶,双目淬毒,暗自咬牙,看不出这丫头还是个奸滑的,居然让她给躲过去,等回去后要好好问下庆山,如此大好的机会,不就是多一个小和尚,凭他的力气,对付起来易如反掌,怎么能轻易放过。 她不耐烦地挥下手,让雉娘下去。 “等一下。” 赵燕娘不想就此放过她,将她叫住,“三妹妹,我崴了脚,曲婆子要煮水泡茶,还要侍候母亲,刚才崴倒时,弄脏衣服,有劳三妹妹。” 雉娘一看,架子上放着赵燕娘换下的衣服。 她将衣服收起,放在木盆中,端出去,拐个弯,就到水池,池水倒是清澈,应是山中流出的溪水。 池子旁边有个杏色衣裙的丫环正在洗笔砚,那砚台墨黑润泽,雉娘虽不太懂,却也看出并非凡品。 丫环瞧清她的长相,再打量她的衣着,装扮,眼睛闪了闪。 雉娘露出一个微笑,学着丫环的样子,在池边石板上蹲下来,取出盆中的衣物,她的手细白如滑嫩,可洗衣服的动作却并不生疏。 丫环也对她笑一下,道,“这位妹妹,我叫执墨,不知妹妹如何称呼。” 雉娘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是渡古赵县令的女儿,行三,此次陪我母亲上山来进香,为我在京中的大姐还愿。” 赵家有个女儿被封为县主,最近都传遍,执墨自然听说过。 “你是县令家的小姐?” 她点点头。 执墨有些不敢置信地道,“刚才奴婢逾越,冒犯小姐,只是你堂堂县令家的小姐,怎么会自己洗衣裳,随行没有带下人吗?” “有带的,不过婆子要侍候母亲,我二姐崴了脚,换下的衣服没人洗,索性我闲来无事,倒是不算劳累。” 执墨闭嘴,看向她的穿着打扮,猜出她定是庶出,若不然,县令夫人哪里舍得让亲生女儿做丫头们的活计。 接到丫头同情的目光,雉娘低下头去,然后又抬起头,“我在府中也做过这样的活计,倒也不算太难,还能打发日子。” 执墨对她顿时心生好感,轻声道,“小姐通达,若是我家老夫人见了,必要夸赞小姐心性好。” 雉娘见她虽是丫头,可却有种说不出的气韵,在说到老夫人三字时,带着极其自傲的神色,不由 问道,“不知你家老夫人贵姓?” “我家老夫人姓胥。” 胥? 雉娘露出吃惊的神色,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这胥姓有何特别之处。 执墨很满意她的神色,将笔砚装入篮中,指一下不远处花团锦簇的院子,“那就是我们老夫人歇息的地方。” 顺着她的手指,正对着一间院子,那院子有别于寺中所有的客房,倒像一个独门的小院,如此看来,执墨口中的胥老夫人身份不一般。 雉娘含笑目送执墨离开。 她的手漫不经心地搓着手中的衣服,慢慢地眼眸眯起,两手一使劲,将衣裙撕扯出一个大口子,这才拧干放进盆中。 客房内的母女俩在嘀咕着,埋怨董庆山不成事,又怪雉娘太狡猾,赵燕娘气得躺在床上,天时地利人和,大好的机会,居然让那死丫头给逃脱,她盯着屋梁顶的蜘蛛网,越发的心烦气燥。 气鼓鼓地穿鞋出去,任由董氏在外面叫喊都不停,逮住一个小沙弥就指责他们做事不经心,客房都没有打扫干净。 小沙弥听到她说屋顶的蜘蛛,口中直呼阿弥陀佛,“女施主,上天有好生之德,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能杀生,蜘蛛虽小,却是生灵,不能妄动杀心,女施主戾气太重,罪过罪过。” 董氏赶过来,挤着笑,“小师父,小女失礼,望师父见谅。” 此时,正好雉娘洗好衣物回来,将衣服搭在屋子侧檐的横绳上,撕裂的口子瞬间激起赵燕娘的怒火。 “你是怎么洗的衣服,怎么会扯得如此大的口子,我看你分明是不怀好心,憎恨于我,才故意毁坏我的衣服。” 雉娘双手绞在一起,低着头,“二姐姐,是雉娘的错,雉娘不小心,才将衣服弄破。” 小沙弥正是忘尘,他错谔地看着这一幕,貌美的女施主好可怜,没想到在家如此受欺负。 董氏恨女儿不知事,急急地喝住赵燕娘,对雉娘道,“你姐姐今日脾气不好,往日里对你最为关心,你可不能与她心生间隙。” 雉娘泪眼汪汪,不语流泪,忘尘胸有不忿,飞快地走远。 见无外人,董氏的脸立马沉下来,不善地看着雉娘,厉声道,“跟我进屋。” 雉娘“扑咚”一声跪下,大声哭喊,“母亲,请您责罚雉娘,雉娘没用,连衣服都洗不好,将二姐的裙子弄坏,您莫要生气,要打要罚雉娘受着就是,求您消消气。” 赵燕娘一听更气,不管不顾,怒骂道,“你个小贱人,是不是存心将我的衣裳撕烂,那可是新做的,可得费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够平头百姓全家两年的嚼用,董氏本就是农女出生,对银钱看得颇重,听到浪费银子,心都要滴血,脸色更是阴沉。 不远处的小院,有人在探头探脑。 雉娘看得分明,是执墨。 董氏怒火中烧,就要上前拉她,她不起,撕扯间她倒在地上,伏地大哭,“母亲,雉娘愿跪在这里,求二姐消气。” 小院的门打开,执墨扶着一位老夫人走出来,雉娘勾下嘴角,哭得越发的伤心。 赵燕娘见到她,如找到主心骨,“娘…” “这是怎么了?谁敢给你气受?” “还能有谁,西屋的贱人。”赵燕娘想起邪门的雉娘,阴着脸表情狰狞,“娘,那小贱人不能再让她呆在府中,有她在,段表哥迟早会被她勾走,我要让她赶紧嫁人,嫁个无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董氏将女儿搂在怀中“好,娘依你,只要她嫁给你庆山表哥,有的是法子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等收拾完小贱人,咱们再收拾老贱人。” “娘,要快,女儿忍不了。” “不会久的。” 自巩氏进门,丈夫就冷落自己,平日里鲜少踏进她的屋子,不是歇在巩氏的西屋,就是宿在自己的书房,她堂堂的正室夫人,比守活寡好不了多少。 幸好她育有长子,还有两个女儿。 可饶是如此,世上哪个女人喜欢看到自己的丈夫宠爱其它的女子,每回见到巩氏,她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董氏目光中的恨意不比女儿少,她放开女儿,整下衣裳,若无其事地来到西屋,赵县令正在安慰巩姨娘,男子壮实威严,女人弱如扶柳,两人深情凝望,郎怜惜妾有情,这一幕深深刺痛她的眼。 赵县令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董氏,脸冷下来,巩姨娘从凳子上站起,立在一边,低头垂泪。 “刚才妾身见燕娘伤心地回去,还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原来不过是姐妹间拌口角,姐妹之间,闹别扭的事情常见,红脸之后,照旧还是亲亲的姐妹,你说是不是啊,巩姨娘。” 董氏是主母,她说的话,巩姨娘不能反驳,无奈答是。 反倒是赵县令出声,没好气道,“拌口角?哪家的姑娘拌口角会说出妹妹以后为妾的话?” 董氏暗自骂一句燕娘,这死丫头,沉不住气,脸上却是做出一个松口气的表情,“原来是这事?也是燕娘不会说话,前几日雉娘出事,燕娘跟妾身一起担心,妾身忧心不已,多说了几句,怕此事传出去,无人敢聘雉娘为正室,燕娘忧心妹妹,爱妹心切,想教导妹妹,许是对着雉娘说话说得重,其心却是好的,老爷,这姐妹之间,在娘家里无论如何闹得不愉快,等嫁人后,相互帮衬,情谊都不会减半分。” 赵县令听她这一说,将信将疑。 巩姨娘低头抹泪。 屋内的雉娘躺在塌上,外屋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到她的耳中,董氏能把持父亲后院多年,除了巩姨娘一个妾室,连半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不仅是身有倚仗,本身也是个有几分手段的。 一通话说得合情合理,燕娘是对妹妹爱之深,恨之切,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反倒是自己和巩姨娘,成了不知好歹之人。 外屋里安静一会,又听到董氏说, “老爷,凤娘受天家爱重,被封县主,这是何等的荣耀,妾身感念皇后娘娘恩典,想去寺中为娘娘祈福,多添些香油钱,也算是为凤娘积福,凤娘身为县主,底下的燕娘雉娘,也跟着沾光,别的不说,有个做县主的嫡姐,将来在夫家也无人敢欺。” 屋内静默,赵县令喝口茶水,并不言语。 “妾身为人母,自是希望儿女们都好,凤娘显贵,燕娘,雉娘身为其妹,想来以后的造化也不会差,妾身想着将两个女儿都带去寺中,也求佛祖庇护她们,让她们将来也能事事顺遂,姻缘美满。” 她说得真诚,赵县令脸色缓和下来,点头同意。 董氏又拉着巩姨娘的手,“巩妹妹,你侍候老爷多年,我自问将你视若亲妹,若真是有什么磕磕碰碰,你莫藏在心中,尽可与我道来,老爷公务繁忙,咱们妇道人家就不要什么事情都去烦他,你说是不是?” 巩姨娘似是感激涕零,不停点头。 赵县令心下大慰,董氏虽不识字,为人粗鄙,但在道德大义上,倒是没有出过错。 董氏走后,赵县令也跟着出去。 巩姨娘回到内室,雉娘哑着嗓子,“天音寺…” “你都听见了。”巩姨娘坐在塌边上,拉着她的手,“刚才夫人说过几日去天音寺进香,你也一起去,到时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出去见下世面也好,天音寺在阆山上,不远就是阆山书院,阆山学院是天下第二大书院,大少爷也在书院读书,临洲城的夫人小姐们都极爱去寺中上香。” 大少爷? 巩姨娘接着道,“大少爷人好,平日里对我们从不摆脸色,过几日,怕是会回府,雉娘是想大哥了吗?” 雉娘点下头,原身也许和这位大少爷的关系不错,她隐约有些期待。 这天过后,赵燕娘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听说是被临洲知府家的小姐请去做客,雉娘窝在屋中不出去,王大夫来看过一次,道她的伤势好得差不多,只身子还是有些弱,剩下就慢慢调养。 期间董氏还派人来给她量衣服尺寸,说是要为她置办几身衣裳,另还送来一副全银的头面。 送东西过来的曲婆子带着施舍,巩姨娘却双手接过,满心感激,等曲婆子走后,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就笔划起来,“夫人必是见大姑娘封了县主,气顺心平,想起你来,若真是如此,也是菩萨保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2|燕之死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执墨有眼色地去取斋饭,祖孙三人就着余晖用了饭。 饭后, 兄弟二人挑灯对弈, 胥良岳执白子,他执黑子, 黑子如乌云压城, 大杀四方, 渐将白子吞噬包围。 “兄长棋艺大进, 弟佩服。” 前世里, 避于阆山, 大部分的时光都消磨在棋盘之间, 棋艺自然精进许多, 他已故意放几次水,可几十年的磨练,对付胥良岳不费吹灰之力。 胥良川毫不犹豫地落下最后一子, 白子全军覆没, 大局已定。 “闲来无事,琢磨得多,也就会有进步。” 胥良岳信服, 将棋子重新装入墨玉棋盒中。 “兄长, 听闻太子已经开始参朝,可有此事?” 胥良川凝眉,沉思半晌,“确有此事, 太子上月初旬起就开始随陛下议事。” 太子乃皇后嫡子,又是皇长子,无可争议地被立为太子,后宫中除了皇后育有一女二子,就只有贤妃膝下有一位公主,其余的妃嫔皆无所出。 皇后心机,旁人难测。 所幸如此也好,对朝廷和百姓都是福气,皇子少,暗斗也少,朝中并无党派,二皇子也同为皇后嫡出,自然全力支持太子。 他与太子幼年相识,太子惊才风逸,沉稳有度,且有仁爱之心,若登基为帝,必是明君。 前世里,他也一直想不通,太子为何会谋逆,这天下迟早是他的,他为何会迫不及待地起篡位之心,冒着天下人的指责,自毁前程。 偏偏还是皇后亲自揭发,带人在东宫搜出崭新的龙袍,物证在目,让人辩无可辩,事情一经曝出,陛下雷霆大怒,要将其皇室除名,贬为庶人,幽禁终生,太子直呼冤枉,在金殿前叩头痛哭,却证据确凿,无法抵赖,心灰意冷,挥剑自刎于宫门前。 那一天,黑云压城,闷雷轰鸣,太子跪在双阙门前,仰天长呼三声冤枉,伴着雷声,震耳欲聋,太子一剑断喉,死不瞑目。 皇后娘娘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晕倒在地。 太子一死,陛下也深受打击,龙体欠佳,三年后终于驾崩,传位于二皇子,二皇子登基,尊皇后为太后,嫡姐永安公主为长公主。 后来的岁月中,他一直琢磨,太子的那三声冤枉字字泣血,分明是冤屈而死,他曾是太子伴读,对于太子心性,自认为十分了解,太子决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更不可能谋逆。 经过多番暗查,无意中得知赵家惨案分明是人有意为之,赵书才赴任途经之地,根本没有山匪,而段家,罪名更是莫须有,若真说太子派系,满朝都是太子派系,为何只有段家获罪。 为什么?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赵燕娘活着,且一生尊贵。 段家的继夫人是皇后娘娘以前的女官,皇后娘娘当初不过是祝王府的一位侧妃,因育有长子,祝王登基后才册为皇后。 陈年往事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当年,祝王府中两位侧妃同时有孕,平侧妃是常远侯府的庶女,已育有长女,另一位高侧妃则出身淮宁高家,高家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 平侧妃先一天产下长子,高侧妃随后产女,祝王大喜。 除了两位侧妃外,王府中还有一位有孕的通房,与平侧妃同日生产,只不过通房难产而死,产下一名死婴。 当时,赵家夫人正好来京看望小姑子,在一间民宅中产下双生女,即赵凤娘和赵燕娘。 祝王当时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平庸,谁知皇权相争,反倒是他得益,登基为帝,祝王妃早逝,府中侧妃为大,平侧妃育有长子,被册立为皇后,高侧妃被封为贤妃。 世间之事,看似寻常,却有许多巧合。 后宅争斗,常常你死我活,皇后娘娘身为母亲,怎么会指认太子谋逆,太子若是她的亲子,她捂着都来不及,哪会亲自揭发。 除非太子并非平皇后亲子,平皇后想让自己的亲子继位,必然会处心积虑地除掉太子,二皇子才能名正言顺地承继大统。 可太子有贤名,在朝中颇有威望,若无大错,便是下任帝王。 身为太子,又是皇后嫡出,根本就找不出他谋反的理由,可是皇后亲自揭发,由不得他人不信,太子死后,皇后虽然表现得悲恸,却鲜少在人前提到太子。 皇后宠爱赵家女,赵凤娘不过是县令之女,有个曾当女官的姑姑,便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深受皇后的喜爱,封为县主。 凤来县主与太子情投意合,人人都传她是将来的太子妃,皇后却出奇不意地将她赐婚给他人,与理不合。 他慢慢抽丝剥茧,暗暗揣测,皇后不顾县主的意愿,强行给她赐婚,此事必有内情。 凤来县主身亡后,皇后娘娘悲痛万分,据宫人说,娘娘躺在塌上难以起身,彻夜哭泣,汤食不进,一个义女而已,何至如此,竟比太子的分量还重。 后来赵段两家灭门,赵燕娘受封郡主,尊荣一生,连新帝都对她另眼相看,此中蹊跷,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他大胆地猜测,当初皇后产下的就是女婴,那位通房生的恰巧是男婴,两下对换,女婴未死,未免长成后相貌似生母,被人猜出内情,才被送出去,成为赵家女。 赵家起了歪心,伙同赵氏,以自己亲女代之,被皇后识破,才有赵段两家的灭门之祸,而赵燕娘,就是真正的公主,当然会一世荣宠。 他重生后,第一件事情就想查出当年的真相,若赵燕娘真是皇后亲女,他要如何做才能将前世的结局扭转过来。 没想到,此次阆山之行,倒有意外收获,想到赵三小姐,他的唇抿得更深。 胥良岳见长兄不欲多谈太子的事情,转个话题,说起阆山书院的一些事情,胥良川静静地听着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偶尔开口问一两句。 寺中清冷,山中宁寂,兄弟二人就着烛火,促膝谈心。 赵家一行人几人各怀心事,回到县衙,赵县令大吃一惊,出去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怎么回来得如此突然,且董氏神色有异,不是说要在寺中呆三天,是不是途中有变。 董氏气急败坏地回房,赵县令叫住雉娘,雉娘先说自己在寺中忙得不停脚,又将监寺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气得赵县令当下黑脸,堂堂的县令夫人,被监寺赶下山,传扬出去如何做人。 雉娘累了一天,神色疲倦,赵县令心疼不已,让她快回屋休息。 巩姨娘正在收拾屋子,见她回来,也非常吃惊,她简略一说,隐去董庆山的事,巩姨娘拉着她左看右看,眼眶泛红。 “夫人肯定要将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这几日,你轻易莫出去,她若是有意为难,你受着就是,切莫与她硬顶。” 雉娘无奈地点下头,其实这已经不是她听不听话的问题,董氏能安排董庆山毁她名节,就没有想过让她嫁入清白人家,甚至欲将她置与死地,无论她表现得如何乖巧,都是董氏的眼中钉,肉中刺,想除之而后快。 也许明天,董庆山的事情就会曝出来,董氏定然不会放过她,或者会有更狠毒的阴谋等着她,董氏是嫡母,想要毁掉她,其实是不难的,而她,也不想再和董氏虚与委蛇。 巩姨娘虽知董氏不善,却碍于奴身,什么也做不了,便宜父亲是个好糊弄的,董氏与他多年夫妻,知道如何应付他。 算起来,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想要拼出一条活路,举步维艰。 不经意地想到胥家的大公子,此人出身高,看着是书生的模样,手段不同于非常人,可惜是个男子,不能相互走动结交,她处在内宅之中,外人鞭长莫及,怕是也帮不上她。 巩姨娘还要小声地劝说着她,要如何地低头做小,听董氏的话。 雉娘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看到丢弃在篓子中的旧衣物,不经意地问道,“姨娘在做什么?” 巩姨娘擦下眼泪,道,“夫人给你添置几身新衣,我将你穿小的旧衣收拾出来,等下让乌朵拿去烧掉。” 烧掉? 为何不是送人? 她再一细看,旧衣大多是内衫及小衣,确实不宜送人,丢弃都不行,万一被有心之人拾去,惹来祸事,唯烧掉最为稳妥。 乌朵抱着篓子,就要出门,她心念一动,叫住乌朵,如此这般地细语吩咐一番,乌朵尽管不解,却郑重地点头。 许敢在旁边死盯着他,见公子已经问话,这厮半天不答,有些来气,一大掌拍在他的后脑,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讪笑一声,“原来公子是想听赵家的事情,这小的倒是想起些事情。” 胥良川冷着声,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罗老大可是想起什么了吗?你与赵家多年邻居,赵家都发生过何事情,你且一一说来听听。” 罗老大的眼珠子转了几下,这桩旧事,除去董氏和他,无人知晓,这位公子到底想问什么?他要不要将此事合盘托出? 他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当时赵老爷子死的时候,赵家老婆子虽然瘫着,但口齿还算能用,常能隔着墙听到她大声要叫着要吃要喝,不久后,竟然哑了。 他拿不准胥良川的主意,试探着开口,“小的是想起些往事,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故事,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先说说你和赵夫人的关系吧。” 罗老大心里一松,这事好说,他呸一声,“公子这可是问对了人,别看那娘们现在是县令夫人,可不是个安份的,以前住在一起时,她男人常不在家,她受不了寂寞,没少对小人抛媚眼,小人见她生得丑,才没有下手,现在当上县令夫人,趾高气扬的还瞧不起人,呸,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边说着,边吐唾沫,对面的公子冷冰冰的,直直地盯着他,他头皮发麻,“公子,我说得可是真的,别看那娘们长得丑,可确实是个荡货,也亏得长得丑,要长得稍微有几分姿色,恐怕赵大人的头上绿草都要成林了,小人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胡说,她曾经勾引过小人,还在小人面前宽衣解带,她的大腿上还有一块青的长圆形的胎记。” 说完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偷看胥良川的脸色。 胥良川垂下眼眸,许敢踢他一脚,“谁稀罕听你的风流事,说出来污了我们公子的耳朵,赵夫人刚才找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别东扯西扯的?” 罗老大被打得头嗡嗡作响,“我说我说,赵夫人找小的办事,她说她的庶女不听话,让小的去教训教训她,昨日还安排小的闯进那庶女的闺房,可惜扑个空,小人也不想做这些事情,就想着随便交差,拿了赵三小姐一件贴身小衣,谁知今日赵夫人又找我,说拿贴身衣物还不够,要毁对方清白才算完事,约我晚可以行事,她给我留门。” 胥良川的眼危险地眯起,脑中浮现那娇美却倔强的小姑娘,分明是养在暖房中的花儿,却不惧世间的任何风吹雨打,怪不得会防心那么重,怕是已看破赵夫人的阴谋,不得已要步步小心谨慎。 贴身小衣? 不会和他想的一样,是赵夫人自己的吧。 “东西呢?” 罗老大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东西,随即反应过来,“小人一拿到东西,就赶到东集的董家,亲手交给赵夫人。” 胥良川了然,东西一定不是赵三小姐的,所以董氏才会用更狠毒的法子。 他转过身,对着许敢说,“带走。” 许敢扯出布,将罗老大的嘴堵住,拖着走出去,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罗老大被丢进去,许敢坐上车驾,鞭绳一甩,马蹄欢快地跑起来,消失在街角。 马车飞驰出城,罗老大心慌不已,看着闭目沉思的俊美公子,猜不出对方的用意,难道他刚才说的太少,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满意? 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擦着,那该死的随从,绑得可真紧。 “没用的,少费些力气。” 胥良川睁开眼,冰冷地看着他,他心凉了半截,这公子用意不善,不会轻易放过他,后背被汗给浸湿,对方到底想知道什么? 胥良川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狡猾的罗老大,说的事情倒不假,不过看他的神色,必还有所隐瞒,当年赵家或许有些事情,是外人不知的。 马车停在阆山脚下的一间民宅中,许敢将罗老大提进去,将他关在黑屋子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快就有一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里来审问他,男子是许敢的大哥,名叫许雳。 看着男子手中的皮鞭子,和烧起来的炉子,以及炉子里通红的烙铁,罗老大吓得差点失禁。 许雳粗声道,“我们公子好性子,不与你计较,可你这个滑头,居然隐瞒许多事情,我这人耐心可不好,赶紧将关于赵家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少受些皮受之苦,否则…” 他将烙铁拿在手中,将烧得通红的一头在罗老大的眼前晃了几下,灼热的气息吓得罗老大心惊肉跳。 “好,我说我说…” 罗老大断断续续地说起赵老爷之死,隐去自己的部分,只说是他偷看到的,赵家老爷子想偷看儿媳洗澡,被董氏发觉,失手打死公爹,掩装成摔死的模样,还有赵家老婆子哑得蹊跷,可能也是董氏干的。 村里人都相信董氏说的话,他无凭无据,也就没有戳破。 许雳瞪他一眼,他吓得闭眼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真的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赵家的姑娘发达后帮衬赵家,赵大人一家没多久就搬到镇上,后来又搬到县城,小的也是不久前才和赵夫人遇上的,求大爷明查。” 看来都交待得差不多,许雳哼了一声,关门出去,来到另一边的房间,轻叩三下。 “进来吧。”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他进去,将罗老大刚才交待的事情禀报,胥良川垂眸,倒是有意外的收获,董氏害死赵县令的爹,只此一件事情,已足够帮赵三小姐对付嫡母。 朝他递个赞许的眼神,胥良川让他先行下去,眼神渐渐堆起寒霜,面无表情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沉默良久。 前世的悲剧,他不想重来一遍。 究竟要怎么做,他其实并没有具体的计划,但最紧要的事情,他牢牢记得,不能让赵燕娘得势,不能让太子背负谋逆的罪名。 似乎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又似乎无事可做,赵家现在还只是普通的小门小户,赵燕娘粗鄙如旧,皇宫中太子和皇后依然母子情深。 一切看起来与上一世并无不同,唯有赵家的三小姐。 他无意识地提笔,等清醒过来,就见雪白的宣纸上,写着赵雉娘的名字,这三个字像一道符咒一般,触目惊心。 那女子弱不禁风的身姿仿佛就在眼前,虽然看起来如小兽般警觉,却又透着三分从容淡定,矛盾又复杂。 为何自己修生养性多年,居然还会多管闲事,不仅是她与赵家有关,还有一种莫名的牵引。 他将面前的白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中,背着手走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3|反咬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世子夫人和平湘还在院子里跪着, 母女俩都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平宝珠搅和婚事。大婚前一日府中死人, 放眼古今, 简直闻所未闻,皇家认真追究起来, 说不定会因为晦气而推迟婚期。 这一推迟, 就怕世事难料, 夜长梦多。 常远侯不开门, 也不发话。 直到洪少卿回来, 带来陛下的旨意, 祈帝的意思是先将相关人等全部关押, 等太子大婚后再审。 平湘和世子夫人同时松口气, 在她们的心里,最担心的莫过于婚事。只要平湘顺利嫁进东宫,皇后和陛下看在太子的份上, 也不可能将事情闹大。再说死的是赵燕娘, 对她们而言,喜多于愁。 得到这安心的答复,她们才起身, 相互搀扶着离开院子。 常远侯寒着脸, 神情复杂看着她们离去,侯府中灯火通明,大红的灯笼红得刺目,明明该是热闹喜庆的日子, 却无半点喜气。 赵书才父子见到洪少卿,听闻陛下的意思,才敢离开侯府。洪少卿为人公正,有他在,侯府不敢耍什么花招。 侯府的事情传到胥府,胥老夫人催促雉娘赶紧去歇息,她对着儿媳和孙媳妇分析,“这事也是糟心,明日太子大婚,陛下这是先安抚平家小姐。等大婚后再审,也是在理。咱们也不要在这里瞎猜,过两天自会真相大白。” 胥夫人想了想,“明日我派个人去侯府,怎么说也是雉娘的二姐。” “多谢娘。”雉娘对胥夫人道谢,赵燕娘是她的二姐,出了这样的事情,不派个人上门也说不过去。 雉娘一眼瞧见夜色中走来的丈夫,胥良川的脸色如平常一般淡然,青衣墨发,貌如远山,姿如青竹。仿佛是静谧夜晚中的一幅图画,明明是轻描淡写,细细看来却意境幽深。 胥良川和祖母母亲见过礼,请了安,便携同妻子回自己的院子。 雉娘对燕娘之死疑惑颇多,在她看来,平宝珠再蠢,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弄死赵燕娘。同理,常远侯府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再说赵燕娘死在太子大婚前夜,不仅太子觉得晦气,常远府里的人也一样。这事不可能是侯府中人做的,倒像是局外之人设计好的。 胥良川侧过头,就看到小妻子眉头细锁,心知她在思考赵燕娘的事情。 他垂着眸,赵燕娘的死因颇为复杂,最近他的人一直盯着常远侯府,亲眼看到平宝珠身边的丫头乔装打扮去药铺里买药,她先是在一家药铺里买了泄药。然后分别在几个铺子里买了不同的药,这几种不同的药放在一起,就是赵燕娘所中的毒。 平宝珠再蠢,也不可能真的直接毒死赵燕娘,除非还有后招。 可是自赵燕娘暴毙以来,细观平宝珠的反应,不像是有后招的。 他买通验尸的老大夫,据老大夫亲口所说,赵燕娘至少中了二种不同的毒,只不过最普通的毒,表症最明显。后宅阴私太多,他不想惹事端,于是光说出最显见的一种。 究竟还有谁下过手? 赵燕娘身边的刘嬷嬷,是皇后的人,出事前两天,段府曾有丫头到过侯府,不知和刘嬷嬷说过什么。刘嬷嬷要是动手,究竟是受赵凤娘的指使,还是皇后授意的?此事暂无定论。 胥良川不想这些污七八糟的事情惊了小妻子,想了想,索性什么也不说。 翌日寅时,常远侯府里就已经灯火通明,所有的下人都起身为今日的大婚忙起来。平湘也早早就被丫头们唤醒,点着烛火开始梳装打扮。 忽然西跨院离下人房不远的地方,响起凄厉的尖叫声,紧接着有一个粗使婆子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语无伦次地说后院的水井里死了人。 管事带人前去查看,用火把往井里一照,倒吸一口凉气。 还冒着气的井水中,泡着一个女尸。管事想到今日是孙小姐的大喜之期,昨日府中才出过人命,心里隐约觉得不妙。严厉地叮嘱下人们不要声张,悄悄将人打捞起来再说。 谁知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洪少卿在府中留下不少衙役,还有一名司直。他们闻讯前来,就看见被捞上来的女尸。 春寒料峭,女尸尚未肿胀,看衣着是府中的三等丫头。 管事见他们到来,心不由地往下沉。那司直动作极快,一瞧出不对劲,即刻派人去通知洪少卿。 片刻之后,得到消息的常远侯也到了后院。 很快,死者的身份便查清,她是府中的三等丫头,名唤千桃,一直在世子夫人的院子里当差。 有人猜测着,莫不是早起打水,失足掉入井中? 和死者同住一屋的小丫头哭得十分伤心,嘴里一直小声地呢喃着,“千桃姐姐真是命苦,好不容易得到世子夫人的赏识,还没来得及受到重用,就这样…怎么这么命苦啊!” 她的声音不大,可司直耳聪目明,立刻传她上前问话。 “你方才说,死者得到世子夫人的赏识,是何时的事情?” 小丫头有些害怕,缩着身子,唯诺道,“回大人,昨日千桃姐姐和奴婢说,世子夫人让她去给少夫人送点心,还夸她做得好,赏了她一根簪子。” 司直眼里精光大盛,事情怎么会这么巧,这丫头死的时机太过微妙,若说和赵燕娘之死无关,怕是谁也不会相信。 只是赵燕娘所中的毒,是下在菜里面的,莫非? 司直不敢妄自猜测,一切等少卿大人到了再做定断。 洪少卿很快就赶到侯府,他看一眼常远侯,常远侯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他早年前杀敌无数,何曾怕过死人。 可是死人发生在自己的后院,后院之中都是女眷,都是他的亲人。却连出命案,一连死了两个女子,想想就让人脚底冒寒气。 跟随洪少卿过来的仵作很快验过尸体,死者并非自己坠井而亡,是被人掐死后丢弃在井里的,脖子处陷痕清晰可见,已经转为青紫。 死亡的时辰约莫在子时左右。 洪少卿审问和千桃同屋的丫头,大家都说昨日府中太忙,众人忙了一天都十分的疲乏,睡得很沉,连千桃何时起身都不知道。 最近千桃的行为也没有什么异常,除去昨日得到一根簪子,没有其它的不寻常之处。 几个人都提到了簪子,想必千桃曾经显摆过。洪少卿征得常远侯的同意,派人搜查千桃的床铺,果真搜出一支金簪子,做工还算精致,份量也不算轻。 同时在床铺的夹层里,搜出一包药粉。 洪少卿递给后面的仵作,仵作只闻了一下,就断定是害人之物。 千桃私藏此物做什么用,她和赵燕娘之死有没有关系? 常远侯冷着脸静静地立着,看着洪少卿派人去请老大夫,老大夫气喘吁吁地上门,验过药后,立马就肯定此药正是赵燕娘所中之毒。 洪少卿着人去提审刘嬷嬷,刘嬷嬷被押过来,看到地上的尸体骇了一大跳,抖着手指道,“这…这丫头奴婢昨天见过,说是世子夫人命她来送点心给少夫人。” “那平少夫人吃过那点心吗?” “回大人,吃过,都吃完了。” 洪少卿望着常远侯,事情到了这一步,下毒之人已经找到,派千桃去送点心的是世子夫人,赵燕娘之死难道是世子夫人做的吗? 世子夫人此时正在平湘的屋子里,下人们都被叫走,她的心七上八下的,眼皮子直跳。后院死了人,她嫌晦气,不敢去看。 平湘阴着脸坐在妆台前,镜子中映出的女子面上无半分的喜色。换成任何一个女子,大婚之期,连接出了两起命案,谁都开心不起来。 她的手指紧紧的抠着妆台的边沿,木然地盯着妆台,身后的喜娘不是府中人,倒是不必前去。 喜娘僵着身子,不敢出声,也不敢询问是否还要继续梳妆打扮。 突然门帘被人掀开,随着冷风进来的是常远侯,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世子。 世子夫人心倏忽一下,不知为何觉得透骨的寒意从脊背升起。 “昨日,是你让丫头去给赵燕娘送点心的?”常远侯盯着世子夫人问道。 世子夫人惊得跳起来,“爹你为何要这么问,难道死的人是我院子里的丫头?” “正是,死者就是昨天你派去送点心的丫头。” “祖父,我娘不过是好心派丫头去送点心,这丫头命不好,又怎么能怪到我娘的头上?”平湘急忙从妆台前起身,跪到常远侯的面前。 常远侯有些于心不忍,今日可是孙女的大喜之日。 他扶起孙女,“好孩子,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今天都会顺顺利利地出嫁,陛下都发过话,你就放心吧。” 世子站在常远侯的后面,怒其不争地看着世子夫人。这妻子是娘给他娶的,成天病怏怏的,谁知还如此犯蠢。 世子夫人被丈夫的眼神看得心里发寒,不过是死了个丫头,公爹和世子为何这么看她? 半晌,常远侯对她道,“你嫁进侯府也有近二十年,侯府对你不薄,谁知你竟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害死自己的儿媳。本侯知道你对赵燕娘多有不满,但她毕竟是晁哥儿的妻子,你毒死她,可有想过侯府,可有想过晁儿和湘儿?” 世子夫人只觉得晴天霹雳,差点又要晕倒过去。世子嫌弃地撇开脸,又来了,动不动就晕倒。 “爹,不是媳妇做的,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您怎么会认为是媳妇害死燕娘?” “昨日那丫头去给赵燕娘送点心,不过是件寻常之事,你为何要赏她一根金簪子?还有在她的床铺底下,发现了一包药,正是赵燕娘所中之毒,这你又要做何解释?” “金簪子,什么金簪子?媳妇不知道啊?爹,我没有做,没有让她去给燕娘下毒,爹,我是冤枉的。”世子夫人跪在地上,“爹,燕娘的事明明是小姑子做的,怎么变成我?我根本就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爹…你要相信我…” 她伸手想去抓常远侯的袍子,常远侯后退一步,冷着脸。 “祖父,我娘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心急如焚的平晁闯进来,也跪在常远侯的面前,“祖父,我娘心地善良,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明明就是有人栽赃陷害。这千桃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就死在今天,焉知不是别人的嫁祸之举,至于嫁祸之人,并不难猜。” 平湘也反应过来,重新跪在母亲和哥哥的身边,“祖父,是姑姑做的。她自己事败,不想受到惩罚,就嫁祸给娘,一定是她做的!” “一定是她,昨日里她才和赵燕娘争执过,那么多宾客可以做证。必定是她觉得颜面扫地,所以怀恨在心,才会毒死赵燕娘。”世子夫人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常远侯,不停地说着,“一定是她,一定是她…爹,您要为我做主,分明是她陷害我的,她就是个扫把星,她是来祸害我们侯府的…” 世子的脸色阴晴不定,他也不想有个心如蛇蝎的妻子,想着儿子女儿的话,觉得颇有些道理,迟疑地道,“爹,依儿子看,就是宝珠做的。宝珠那性子,哪里是个能容人的,要不您让洪大人再仔细审审?” 常远侯冰冷的眼看他一眼,看得世子直打哆嗦,低下头去。 “事情是谁做的,洪大人那里自有定断。晁哥儿,你扶你娘出去,让你妹妹好生打扮,等会宫中的仪仗就要到了。” “爹…不是儿媳做的,是宝珠做的…”世子夫人嘶叫着,常远侯充耳未闻,手缩在袖子中,疾步离开。 常远侯一离开,世子夫人立马晕过去,平晁咬着牙,目眦欲裂地看着屋外,一脸的阴霾。 平湘流着泪,不停地问,“哥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你只管做你的新娘子,其它的都不要管。” 平晁命人将世子夫人抬回院子。洪少卿已经派人守在那里,陛下吩咐过,所有的事情等太子大婚后再办。 辰时一到,宫中的仪仗就到了侯府门口。 平湘已经梳妆打扮好,由宫中派出的嬷嬷扶着上了凤辇。侯府门口锣鼓喧天,她的心却是一片忐忑,忽上忽下。 常远侯一送完孙女出嫁,脸上挤出的笑就立马消失。 府中的下人们全部都埋头做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今日上门的宾客们看出端倪,匆匆告辞。 赵燕娘的尸身还停在屋子里,那千桃的尸体也被抬到一片偏僻的小屋内。一府之中,两具尸体,哪里还有嫁女的喜气。 世子夫人已经悠悠转醒,空洞地盯着头顶的幔帐,突然她挣扎着起身,打开门,外面的亮光刺得她又一阵阵地发晕。 院子里,守着几个衙役,她扶着婆子的手,就要往平宝珠的院子去。 衙役们没有拦她,紧随其后。 平宝珠正暗自庆幸,幸好老天开眼,真凶被找出来,要不然她就当了替死鬼。世子夫人推开门进来时,她脸上的笑意还未收起。 “平宝珠,你这个扫把星,黑心烂肝的东西,怪不得生不出孩子,活该遭报应。我们侯府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祸害平家,明明是你毒死赵燕娘,还想赖到我的头上,我告诉你,没门!你给我滚出侯府,滚出平家,我们平家不要你这个丧门星!” 世子夫人几乎是吼出声的,吼完后不停地咳嗽,摇摇欲坠。 平宝珠被她说得火起,分明是她下毒,想陷害自己,居然还敢倒打一耙,颠倒黑白。“你胡言乱语什么,赵燕娘就是被你毒死的,想不到你心肠这么坏,还想把我给扯进去。我告诉你,我是姓平的,而你呢,不过是个外姓人,该滚的应该是你!” “你…”世子夫人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她身边的婆子急忙拍她的后背,她好半天才缓过来。 世子夫人是葛郡公的嫡女,葛郡公虽无实权,却也是二品郡公。世子夫人自小也是父母疼爱长大的,就因为是嫡幼女,性子软,才被强势的梅郡主看中,聘为儿媳的。 平宝珠一直就看不上她,姑嫂二人面和心不和,现在扯上身家性命,更是怒目相向,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 世子夫人强撑着身子,她知道,若是她现在晕过去,恐怕等待她的就是定罪。 她人是没有晕过去,却被赶过来的世子寒了心,望着丢弃在地的休书,心如死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4|定论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一番诊脉查验,王大夫道老夫人许是受到惊吓, 故而失禁, 无甚大碍,按之前的安神方子煎一碗服下即可。 送大夫出去, 赵县令才跨进东侧屋, 老夫人见到儿子, 急得呜呜乱叫唤, 董氏立在塌边上, 见他进来, 用帕子拭泪, 面露伤心, “老爷,老夫人这里有我,你去歇着吧。” 老夫人虽然一直瘫痪在塌, 可脑子还是明白的, 又有下人精心照顾,掐着时辰让她出恭小解,轻易不会失禁在塌, 一旦失禁, 必是闹得人仰马翻。 赵县令见母亲已被妥善安置好,再听董氏如此说,气消了一些,董氏再有错, 可在孝顺父母上面,却是做得妥妥贴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父亲在世时,曾说过董氏是佳媳,不仅田间地头的活计拿手,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常常对她赞不绝口,今日他说出休弃的话,也是气在头上。 “你回去吧,平日里都是你照料娘的饮食起居,你辛苦了,今夜我就在这里陪娘吧。” 董氏感动得热泪盈眶,“老爷,妾身能得老爷一句辛苦,便是累死也甘愿。” 说完就要往赵县令的身上靠,赵县令看着她被泪水冲得一道道的脸,皱下眉头,又想到娇妾那滑嫩的脸,艰难地咽下口水,将她一推,“时辰不早,你去歇息吧。” 董氏一僵,低着头,做柔顺状地退出去。 塌上的老夫人口中还在呜呜做响,瞪着董氏叫唤,董氏侧身回一个阴恻的笑,老夫人的眼神黯淡下来,痴痴地望着儿子。 赵县令没有注意到她和董氏的眉眼官司,以为老母亲是想念自己,挤出一个笑,“娘,今日儿子在这里陪你,让大梅回去歇息,平日里都是大梅侍候你,这回,也让儿子尽尽孝。” 老夫人摇头,耷拉着眼,老泪纵横。 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死死地拉着儿子的手,可怜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真是有苦说不出。 赵县令却没有读懂老夫人眼中的意思,自顾地说起趣事,老夫人的眼神越发的黯淡,慢慢地闭上眼睛。 见母亲睡去,赵县令想悄悄地离开,却不料老夫人虽然睡着,可手却死死地拉着他的衣服,怎么也掰不开。 他无法,只能趴在塌边,和衣而睡,不一会儿便手脚发麻,一夜不停地辗转,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老夫人醒后他才抽开衣袖,让下人们侍候老夫人,自己则梳洗一番后,呲着牙去上堂。 文师爷见状,关切问道,“大人何故如此,可是夜里睡得落了枕?” 赵县令摆下手,揉着后颈,转下脖子,示意他不提也罢,堂中衙役执仗立于两侧,外面无人击鼓,衙门外一人一马至,从马上下来一位青衣中年男子。 文师爷一瞧,忙出去迎接,“竟是秦书吏,什么风将您给吹来咱们渡古县,可是知府大人又有何要事?” 赵县令听到文师爷的声音,也跟着出来,秦书史是临洲蔡知府身边的红人,随侍在知府的身边,鲜少外出公干,他亲自到访渡古县,定然事情不小。 秦书吏将马的缰绳递给衙役,朗声大笑,“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敢问书吏,喜从何来?” 赵县令有些不解,秦书吏从怀中拿出一封邸报,呈给赵县令,“喜从京城来,赵大人请过目,蔡知府一接到邸报,便命下官马不停蹄地给大人送来,正好,此等大喜,下官还要向大人讨一杯薄酒。” 赵县令惊疑地从红封中拿出邸报,略一阅览,大喜过望,做一个请的姿势,“秦书吏,里面请,本官今日高兴,定让秦书吏尽兴而归。” 秦书吏一拱手,“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上一杯喜酒,也算是沾了咱们县主娘娘的光。” 赵县令哈哈大笑,抓着他的手就往内衙走,随手将邸报递给文师爷,文师爷展开一扫,脸露喜气,也是满面春风。 文师爷紧跟上前,一面派人去安排席面,一面派人去后院通知夫人,一时间县衙内外欢声一片,恭喜之词不绝于耳。 赵凤娘随姑母住在京中,因着姑母的关系,常去宫中陪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行前去行宫游玩,忽然狂风大作,皇后娘娘险些掉进湖中,赵凤娘当时恰好站在娘娘的身边,情急之下将皇后娘娘死死拽住,才幸免于难。 皇后娘娘望着湖中的深水,心有余悸,感念万分,当下收赵凤娘为义女,封为凤来县主,并有食邑,将洪来县划为县主的封地。 皇帝亲自下诏,诏书一下,邸报出京。 邸报一路从京中发出,快马加鞭,送到临洲城,蔡知府阅后大喜,特命秦书吏亲自送来,以示隆重,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晚一步会到,皆是知府备下的贺礼,恭贺赵氏凤娘受封县主之喜。 后院的董氏听到消息,大喜过望,笑得眼角的脂粉都浮起来,挥着帕子不停地问二女儿燕娘,“燕娘,你说,此事可是真的,娘没有做梦吗?” 燕娘神色不忿,不怎么欢喜地道,“文师爷说,那临洲城的秦书吏大人亲自送来的邸报,邸报从京中发出,哪会有假。” 她语气不太好,怨恨难消,一母同胞的姐妹,凤娘出生没多久就被姑母带到京中,京中繁华,凤娘常出入宫廷,戴的是珍宝玉石,穿得是绸缎绫罗,结交的闺友都是京中贵女,甚至公主,想来常在宫中行走,太子皇子们也是常见的,眼下又被封为县主,何等荣耀。 而她呢? 双胎的姐妹,出生的时辰前后相差不到一柱香,她却屈居在这渡古小县城,与父母姨娘庶妹屈居在这方寸后院之中,唯有的几套头面都是镂金的,难得有一两支镶着细小的宝石,身上衣裙所用的绡绢纱,还是凤娘从京城捎来的,必是凤娘瞧不上,这才打发给她。 让她如何欢喜得起来。 母亲往日里每每说起凤娘,都是一脸的骄傲,眉开眼笑,凤娘是天上的凤凰,她却是家养的燕雀,天下地下,如此之差,让人怎能心甘。 董氏自顾自己的欢喜,没有注意到次女的脸色,也没有留意她语气中的恨意,犹自喜滋滋地道,“你姐姐凤娘自一生下来就不凡,本是阴雨连绵的天气,偏生那天就晴了,她一出生你姑姑就让人算过时辰,那可是大富大贵的命。” 赵燕娘心中扭曲,时辰?她与凤娘双胎,一前一后地产下,母亲只提凤娘是大福大贵之相,将她置于何地。 她必然也是的,赵燕娘想到那英俊有才的段家表哥,表哥少有才名,以后必能飞黄腾达,等她嫁给表哥,自然是大富大贵。 这么一想,心气儿顺不少。 此时就听见董氏说道,“县主可是要入皇室族谱的,以后就是皇家贵女,这都是佛祖保佑,娘必要去阆山天音寺多添香油钱,好让佛祖保佑你姐姐将来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那不是要当皇妃,甚至… 赵燕娘的脸色更加不好看,听闻董氏计划着要去阆山天音寺上香,她眼珠子一转,“娘,姐姐当上县主,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情,燕娘也要去,要不,西屋的那位也带上吧。” 董氏的脸冷下来,“我的女儿,荣耀尊贵,她一个庶出的贱种去凑什么热闹,再说凤娘现在身份金贵,岂是她一个贱妇之女能高攀的,你提她做什么?” 赵燕娘露出一个意未深长的笑,“娘,姐姐如今是县主,那小贱人在外人眼中可是县主之妹,恐怕来求亲的人不会少,到时候若是嫁入高门,就她那个贱命,哪能受得住高门大户的福气,不如低嫁,方才能保平安,自古肥水不流外人田,庆山表哥自从表嫂去世后,一直未娶…” 董氏恍然大悟,笑得开怀,眼角浮起的粉终于扑扑地往下掉,“还是我儿心细,知母莫若女,倒是与为娘想到一处。” 赵燕娘顺势撒娇,“娘…” 母女俩同时透过窗户望向西屋的方向,脸上的笑容诡异,眼里的阴狠如同一辙,让人不寒而栗。 赵县令安排几个衙役送董家人回去,董老夫人一直哭嚎着,李氏想上前扶,被她推开,对于儿媳妇,她很不满,光会生赔钱货,生了三个女儿才得这么个孙子,若孙子有个兄弟,也不至于让董家绝后,衙役们将董庆山的遗骨带上,他们一走,衙内的人将草木灰洒在刚才的停尸处。 一切忙完,赵县令头疼难当,径直歇在书房,董氏哭到半夜,本以为老爷会来劝慰两句,等到子夜,也没见着人影,又气又伤心,庆山是董家的独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都怪那个小贱人,若不是她勾着侄子,侄子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命丧兽口。 赵燕娘打着哈欠,有些不耐烦,董氏不满地瞪她一眼,她低头撇嘴,暗道枉庆山表哥长了那么大的个子,居然如此无用,地方都能听错,还赔上性命,活该。 董家要办丧事,赵县令做为女婿,肯定要上门,可是董老夫人却在隔天一大早登门,眼肿如布袋,目光阴狠,沉着脸怨毒地盯着西屋,乌朵正端水给雉娘洗漱,看了一眼,吓得水都快洒出去。 她快步走进屋,如见鬼一般,“三小姐,董老夫人又上门来,奴婢怎么瞧着神色不太对,瘆得人发慌。” 雉娘将手浸入盆中,浸湿布巾,手顿住,轻声吩咐乌朵,“你能不能靠近东屋,去听下她找夫人说什么。” 乌朵点下头,在外间拿上一个小篮子,装作采花的样子,慢慢地往院子里走,故意在靠近东屋的地方磨蹭,县衙的下人本就不多,赵燕娘有两个丫头,云香和木香,董氏身边只有曲婆子,老夫人那里有两个婆子,加上灶下的王婆子和帮灶的姓李家媳妇,还有守后门的李伯,总共十个人。 董老夫人并没有压低声音,声音尖刻阴毒,但乌朵不敢靠得太近,隐约听到小贱人陪葬,冥婚的字眼,惊得心都要跳出来,悄悄地跑回西屋。 雉娘听到冥婚陪葬,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往下沉,以董老夫人和董氏的心毒,肯定将董庆山的死算在自己头上,董庆山生前肖想她,死后,董老夫人必会让自己的孙子如愿,她们商议的冥婚对象,十有九成是自己。 巩姨娘已经彻底吓傻,连哭都忘记了,半晌,才哭起来,拉着雉娘,“怎么办,雉娘,你说要怎么办?夫人不会想让你嫁过去吧,那可是守活寡。” “不许哭。” 雉娘有些心乱和烦躁,哭能解决什么,遇到什么事情都哭,能哭得让董氏回心转意吗?守活寡都是轻的,怕的就是董氏想要她陪葬。 巩姨娘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雉娘,雉娘吐出一口气,“姨娘,哭没有用的,还不如好好想个法子,怎么才能让夫人打消主意。” 董氏不敢擅自做主,赵县令必不会同意让自己嫁过去,但是在内宅之中,董氏想要对付自己,栽赃陷害,防不胜防,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董氏可能会使计让自己走投无路,只能嫁进董家,要么就是抬自己的尸体进董家。 前路堵死,孤立无援,此生比前世还有艰难,前世虽然艰难,却还有自由,还能自己给自己做主。 巩姨娘有些惊疑,女儿向来性子软,何曾有过这么硬气的时候,雉娘低头心道刚才情急之下的怒喝,必然引起怀疑,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姨娘,我不想死。” 巩姨娘一把将她抱住,母女俩抱头痛哭。 “雉娘,我去求老爷,你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老爷肯定不会同意让你嫁过去。” 雉娘摇下头,制止她,“姨娘,夫人不会同父亲提此事,她会用其它的法子促成此事。” 巩姨娘脸一白,显然也想到关键处,“雉娘,那你说怎么办?” 雉娘埋首在她的怀中,眼神坚定,事以至此,死命相拼,真过不去,就鱼死网破。 董庆山马上就要下葬,民间一般停尸三日,是人嫁过去还是抬尸体过去,就看这几日,董氏必有行动。 雉娘打起精神,仔细地叮嘱巩姨娘还有兰婆子及乌朵,吃食要注意,不要小灶的饭菜,要大锅里的。 另外西屋的门户要严,不可离人,夜间要警醒,最后决定,兰婆子和乌朵轮着守夜。 巩姨娘看着神精严肃的女儿,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女儿比以前强,经过几番变故,人也知晓世事,悲的是,她明明是官家小姐,过得却比平头百姓还要胆战心惊。 西屋主仆四人个个打起精神,雉娘又将铜簪子翻出来,戴在头上,挑双厚底的鞋子穿在脚上,看着与平日无异,实则与前世一样,时刻紧绷神经。 入夜后,她合衣而躺,辗转不能入眠,忽然闻到一股幽香,她立马捂住口鼻,慢慢地下塌,躲到房门后,约一息过后,听到脚步声,有人轻轻地走进来。 屋内半点动静也没有,来人将房门推来,她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从身影上看,是个瘦小的男人,男人直奔床塌。 趁此机会,她蹑手蹑脚地闪出来,快速地朝屋外奔去,男人听到声响,也跟了出来。 她狂奔到前衙处,见三堂书房处的灯火还亮着,朝那里飞奔而去,身后的男人迟疑一下,转身翻过后墙。 正在此时,书房的门打开,里面有人走出来。 儒雅的面容,透着岁月沉淀的稳重,正是文师爷。 月光下,她微喘着气,皎如明月的脸庞白得发亮,雾气氤氲的水眸,微张的粉唇,绿色的腰带将腰肢勒得细细的,如欲飞天的仙子一般。 她的美,娇美中带着羞怯,是个男人都挡不住。 文师爷眸色暗下来,开口问道,“三小姐,这么晚了,是来找大人吗?” 雉娘平复一下自己的气息,朝他点头,“是的,雉娘夜里发恶梦,惊惧不能再入睡,不忍惊动姨娘,所以来寻父亲。” 文师爷做一个请的姿势,雉娘双手交叠在胸前,挺着背走进书房,似是想起什么,回头朝他一笑,“文师爷,雉娘冒昧来,可有打扰你和父亲议事?” 他还礼,“无防的,三小姐,下官与大人正巧议完事。” 那就好。 雉娘转身,踏进书房。 文师爷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门,三小姐看着与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上来,想到刚才月光中的美人,他的心悸荡一下,母亲又来信,催他解决终身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5|同食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许敢在旁边死盯着他,见公子已经问话, 这厮半天不答, 有些来气,一大掌拍在他的后脑, 他被打得眼冒金星, 讪笑一声, “原来公子是想听赵家的事情, 这小的倒是想起些事情。” 胥良川冷着声, 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罗老大可是想起什么了吗?你与赵家多年邻居, 赵家都发生过何事情, 你且一一说来听听。” 罗老大的眼珠子转了几下,这桩旧事,除去董氏和他, 无人知晓, 这位公子到底想问什么?他要不要将此事合盘托出? 他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当时赵老爷子死的时候,赵家老婆子虽然瘫着, 但口齿还算能用, 常能隔着墙听到她大声要叫着要吃要喝,不久后,竟然哑了。 他拿不准胥良川的主意,试探着开口, “小的是想起些往事,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故事,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先说说你和赵夫人的关系吧。” 罗老大心里一松,这事好说,他呸一声,“公子这可是问对了人,别看那娘们现在是县令夫人,可不是个安份的,以前住在一起时,她男人常不在家,她受不了寂寞,没少对小人抛媚眼,小人见她生得丑,才没有下手,现在当上县令夫人,趾高气扬的还瞧不起人,呸,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边说着,边吐唾沫,对面的公子冷冰冰的,直直地盯着他,他头皮发麻,“公子,我说得可是真的,别看那娘们长得丑,可确实是个荡货,也亏得长得丑,要长得稍微有几分姿色,恐怕赵大人的头上绿草都要成林了,小人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胡说,她曾经勾引过小人,还在小人面前宽衣解带,她的大腿上还有一块青的长圆形的胎记。” 说完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偷看胥良川的脸色。 胥良川垂下眼眸,许敢踢他一脚,“谁稀罕听你的风流事,说出来污了我们公子的耳朵,赵夫人刚才找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别东扯西扯的?” 罗老大被打得头嗡嗡作响,“我说我说,赵夫人找小的办事,她说她的庶女不听话,让小的去教训教训她,昨日还安排小的闯进那庶女的闺房,可惜扑个空,小人也不想做这些事情,就想着随便交差,拿了赵三小姐一件贴身小衣,谁知今日赵夫人又找我,说拿贴身衣物还不够,要毁对方清白才算完事,约我晚可以行事,她给我留门。” 胥良川的眼危险地眯起,脑中浮现那娇美却倔强的小姑娘,分明是养在暖房中的花儿,却不惧世间的任何风吹雨打,怪不得会防心那么重,怕是已看破赵夫人的阴谋,不得已要步步小心谨慎。 贴身小衣? 不会和他想的一样,是赵夫人自己的吧。 “东西呢?” 罗老大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东西,随即反应过来,“小人一拿到东西,就赶到东集的董家,亲手交给赵夫人。” 胥良川了然,东西一定不是赵三小姐的,所以董氏才会用更狠毒的法子。 他转过身,对着许敢说,“带走。” 许敢扯出布,将罗老大的嘴堵住,拖着走出去,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罗老大被丢进去,许敢坐上车驾,鞭绳一甩,马蹄欢快地跑起来,消失在街角。 马车飞驰出城,罗老大心慌不已,看着闭目沉思的俊美公子,猜不出对方的用意,难道他刚才说的太少,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满意? 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擦着,那该死的随从,绑得可真紧。 “没用的,少费些力气。” 胥良川睁开眼,冰冷地看着他,他心凉了半截,这公子用意不善,不会轻易放过他,后背被汗给浸湿,对方到底想知道什么? 胥良川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狡猾的罗老大,说的事情倒不假,不过看他的神色,必还有所隐瞒,当年赵家或许有些事情,是外人不知的。 马车停在阆山脚下的一间民宅中,许敢将罗老大提进去,将他关在黑屋子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快就有一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里来审问他,男子是许敢的大哥,名叫许雳。 看着男子手中的皮鞭子,和烧起来的炉子,以及炉子里通红的烙铁,罗老大吓得差点失禁。 许雳粗声道,“我们公子好性子,不与你计较,可你这个滑头,居然隐瞒许多事情,我这人耐心可不好,赶紧将关于赵家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少受些皮受之苦,否则…” 他将烙铁拿在手中,将烧得通红的一头在罗老大的眼前晃了几下,灼热的气息吓得罗老大心惊肉跳。 “好,我说我说…” 罗老大断断续续地说起赵老爷之死,隐去自己的部分,只说是他偷看到的,赵家老爷子想偷看儿媳洗澡,被董氏发觉,失手打死公爹,掩装成摔死的模样,还有赵家老婆子哑得蹊跷,可能也是董氏干的。 村里人都相信董氏说的话,他无凭无据,也就没有戳破。 许雳瞪他一眼,他吓得闭眼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真的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赵家的姑娘发达后帮衬赵家,赵大人一家没多久就搬到镇上,后来又搬到县城,小的也是不久前才和赵夫人遇上的,求大爷明查。” 看来都交待得差不多,许雳哼了一声,关门出去,来到另一边的房间,轻叩三下。 “进来吧。”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他进去,将罗老大刚才交待的事情禀报,胥良川垂眸,倒是有意外的收获,董氏害死赵县令的爹,只此一件事情,已足够帮赵三小姐对付嫡母。 朝他递个赞许的眼神,胥良川让他先行下去,眼神渐渐堆起寒霜,面无表情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沉默良久。 前世的悲剧,他不想重来一遍。 究竟要怎么做,他其实并没有具体的计划,但最紧要的事情,他牢牢记得,不能让赵燕娘得势,不能让太子背负谋逆的罪名。 似乎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又似乎无事可做,赵家现在还只是普通的小门小户,赵燕娘粗鄙如旧,皇宫中太子和皇后依然母子情深。 一切看起来与上一世并无不同,唯有赵家的三小姐。 他无意识地提笔,等清醒过来,就见雪白的宣纸上,写着赵雉娘的名字,这三个字像一道符咒一般,触目惊心。 那女子弱不禁风的身姿仿佛就在眼前,虽然看起来如小兽般警觉,却又透着三分从容淡定,矛盾又复杂。 为何自己修生养性多年,居然还会多管闲事,不仅是她与赵家有关,还有一种莫名的牵引。 他将面前的白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中,背着手走出去。 许敢进来收拾屋子时,见到纸篓中的纸团,好奇地展开,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字。 或许,他们家公子情窦初开了。 他咧嘴一笑,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夫人可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虽说胥家的祖训有令,年过二十五方能娶妻,可公子的表现也太过让人担心,对于京中的贵女们从不假以辞色,伤透了多少的芳心。 看公子对赵家的事情如此上心,不会真是看上那赵家三小姐吧。 赵家三小姐出身暂且不提,长得确实美貌,娇滴滴的,如花骨朵一般。 许敢找到自己的哥哥,小声地嘀咕几句,许雳给了他一巴掌,“公子的事情,也是你敢乱说的,小心公子罚你抄书。” 他吐下舌头,赶紧闭嘴,公子的惩罚最为丧心病狂,明知他最烦读书识字,偏爱罚他抄书。 胥良川隐在树后,听到兄弟二人的谈话,自己也愣住,看着远方扪心自问,他中意那小姑娘吗? 前世,他从未爱慕过任何的女子,也不识情滋味,后来被赵燕娘一闹,只觉恶心,一生独身终老,在阆山苦心钻研,修身养性,不曾起杂念。 许氏兄弟俩看到他的身影,立马噤声。 许敢装死,心里念着菩萨保佑,也许离得远,他又说得小声,公子说不定没有听见。 可惜事于愿违,眼见公子转身离去,修长的身姿就要迈进屋,却传来晴天霹雳的一句话。 “最近无事,许二想必闲得慌,不如将书架第二排第五本书誊写一遍。” 许雳兴灾乐祸地看着弟弟,不厚道地笑出声,兄弟俩是大公子的亲随,书房平时也是两人整理的,自然知道公子指的是哪本书。 那本书可是要比寻常的书厚上两倍。 许敢耷着眼,看着笑得开怀的哥哥,欲哭无泪。 整日奔波,雉娘也很是困累,早早睡去,东屋那边不太平,赵县令训责赵燕娘,董氏不干,与他辩驳,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雉娘的身上。 赵县令从雉娘口中已经事情经过,听到董氏说得完全相反,有些怀疑,背着手踱到书房,索性歇下。 翌日一早,雉娘正起身,便听到院子里吵哄哄的,乌朵机灵地进来,小声地说着,“三小姐,董老夫人来了。” 雉娘面色无波,董庆山失踪,董家自然会来人。 幸好她多留一个心眼,去后山取水时叫上忘尘师父,董氏想将脏水往她身上泼,可得要好好思量。 董老夫人不管不顾地院子里闹里,嘴里没个干净,“把那个小贱人叫出来,让她说说,庆山去了哪里?” 赵县令头痛欲裂地从书房中出来,本来还要对她行礼,听到这不干不净的话,心中来气,“不知岳母口中的小贱人是谁?” 董老夫人见他出来,叉着腰,“书才,你来得正好,我正好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庆山昨日出门,说是与雉娘有约,可一去不回,到现在都没见踪影,我在家中等着心急,这才上门来问。” “岳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雉娘昨日与大梅去天音寺进香,几时与内侄有约?” “庆山说得真真的,哪会有假,你将雉娘叫出来一问,便知真假。” “胡闹,雉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私下与庆山内侄相约,怕是岳母弄错了吧?” 董老夫人斜个眼看下女儿,“哼,书才,我们家大梅嫁进赵家,生儿育女,替你操持后院,你不知感激,反而招惹来历不明的女子,纳妾生女,怎么?你那三女儿本就随母,是个不知检点的,也就我家庆山,被迷得晕头转向,她想进我董家门,我还得好好思量呢。” 赵县令气得面色黑沉,他向来不喜董家人,董氏深知这点,平常也不轻易让董家人上门。 董老夫人的嗓门很大,西屋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巩姨娘自然又是泪水涟涟,雉娘冷着脸,平静地听着传过来的声音。 昨日她半点破绽也没有让董氏抓着,董家人想毁她的名声,她要让她们吃不到肉还惹一身骚。 赵县令不满地看着董氏,就这么干看着自己的娘在院子里嚷嚷,万一传出去,雉娘还要如何做人。 董氏心中惊疑,昨日侄儿并未去后山,也没回家,那人去了哪里? 她不顾赵县令的脸色,“老爷,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赶紧派人出去找庆山重要,我们董家可就这一根独苗。” 董老夫人见女儿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这才慌了神,她还以为女儿知道孙子下落,这才先发制人,先坐实那贱丫头和庆山的事情,再问孙子在何处也不迟。 搞半天,女儿也不知道,她暗骂,孙子必是又躲在哪个花粉柳巷里寻欢作乐,这一来,银子又要费不少。 赵县令再有不满,也无法冲董老夫人发火,拂袖去前衙,招来几个衙役,如此这般吩咐,衙役领命离去。 院子里,董氏对自己的娘使眼色,看一下西屋,摇下头。 董老夫人小声问道,“事情没成?” 董氏又摇下头。 “那庆山去了哪里,你可知道,我不管,你出的主意,若你的侄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那小贱人偿命。” 董老夫人的目光阴狠,董氏扶她进屋,她边走边大声喊,“快让你那庶女出来,外祖母上门,也不来拜见,这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西屋的巩姨娘听到,慌了神,不想三姑娘出去,又怕被人借此三姑娘名声,雉娘白着脸,往塌上一躺,“姨娘,昨日太过劳累,眼下我是浑身发痛,我病了。” 巩姨娘立马抹着眼泪,让兰婆子去请大夫。 兰婆子刚一出门,与气势逼人的曲婆子碰个正着,兰婆子愁容满面,“曲妈妈,三小姐病了,我正要去请大夫。” 曲婆子竖眉倒眼,“病了?三小姐这病得也太是时候,不会是心虚躲着不出门吧。” 她一把推开兰婆子,往屋里闯,一掀帘子,就对着少女瘆人的目光,她抖了一抖,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小姐,董家老夫人上门,夫人让奴婢来请你过去相见。” 雉娘挣扎着坐起,又无力地倒下,气若游丝道,“曲妈妈,麻烦你回去帮我向母亲告个罪,我这实在是无法,起不了身。” 说完,她脸白如纸,似要晕过去,巩姨娘急得大哭,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就扑到塌边上,哀伤地哭起来。 雉娘面色寒沉,却苍白得吓人,大大的眼睛似无神般地看着曲婆子,看得曲婆子发毛,慌忙出去,向董氏禀报。 董氏听闻若有所思,昨日那死丫头确实忙个不停,本就身子才刚好,这病倒也不足为奇。 董老夫人不干了,这小贱人莫不是不敢见她吧。 “大梅,你可是正室,哪能由着一个小小的庶女如此拿大,依我看,你还是太心善,一个庶女,有口饭吃就行,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 她话音未落,就见赵县令的官靴迈过门槛,他的脸色尤其的难看,董老夫人的话,他可是听得一字不差,庶女又如何,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怎么就不是千金小姐? 董氏朝她使眼色,可董老夫人压根不看,见赵县令进来,越发说得起劲,“正好书才也在,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大梅替你管着后院,你就由着一个庶女如此不敬嫡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6|有心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赵县令身影消失在屋内,雉娘与巩姨娘交换一个眼色, 巩姨娘用绢帕擦干脸上的泪水, 神色哀伤,唤乌朵进来收拾地上。 乌朵进来, 见到屋内的狼藉, 却露出微笑, 雉娘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收拾好, 乌朵关门出去, 巩姨娘似喜似悲地看着雉娘, 最近经事多, 女儿也终于长了心眼, 以前她每回说一些后宅阴私,雉娘都不耐烦地打断她。 雉娘性子本来就闷,对于自己庶出的身份耿耿于怀, 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事, 好在现在醒悟过来,也为时不晚。 今日的事情还是雉娘安排,让兰婆子守在外面, 远远瞧见老爷过来, 才让她端起粥碗,乌朵也是个机灵的,趁机告状,现在就看老爷要如何做。 东屋里的董氏被今日的事情弄得也是一头的火, 转头一看,女儿燕娘双颊通红地托着腮,眼睛迷离地不知看向何处,桌子上的点心一动未动。 她一惊,燕娘是不是中邪了? “燕娘,你怎么了?” 赵燕娘清醒过来,红着脸,低下头,“娘,没什么。” 董氏也是从少女过来的,看到女儿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算起来,也有几日没有见到鸿哥儿,不知是不是书院的学业太繁重。” 她边说着,边观察着女儿的脸色,赵燕娘不屑地撇下嘴,从前觉得段表哥风度翩翩,其父又是太常寺的少卿,家住京城,自然倾心。 天音寺门口,那惊鸿一瞥的相逢,胥家大公子的身影就在她心中扎根,胥家已经出了三代阁老,天下人都知道若无意外,大公子就是下一任的阁老,岂是段表哥一个少卿家的公子可以比的。 “娘,段表哥一个外男,你提他做什么?” 董氏一愣,不是鸿哥儿,那还有谁? 赵燕娘用帕子捂着嘴,“娘,姑父不是过个少卿,哪能和胥阁老相提亲论。” “你是说胥大公子?”董氏错愕地张大嘴,燕娘可真敢想,胥家大公子,那可是公主郡主都想嫁的人,老爷不过是个县令,胥家哪能瞧得上。 “娘,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公子眼下在渡古,又和大哥同在书院,女儿想要接近也并非难事。” 赵燕娘说得志得意满,董氏看着她刷得粉白的脸,还有春意泛光的小眼睛,艰难地将口中的话咽下去。 二女儿这长相,连她当娘的都觉得不好看,何况是胥家大公子,不过试试总是无防,万一成了,皆大欢喜,若不成,燕娘不过是爱戴兄长,常去书院看望,别人也说不出闲话来。 “娘,等我当上阁老家的媳妇,何愁爹不升官。” “还是燕娘懂事,一心想着家里。” 董氏说着,眼中闪过算计,“燕娘,那胥家是正派人家,必然容不得半点瑕疵,你等想办法让大公子失礼于你,再传出去,你是县令家的嫡小姐,又有当县主的姐姐,碍于流言,大公子定会娶你过门。” 赵燕娘点点头,娘和她想到一块,她长得不像西屋那小贱人一样,光会勾引男人,是个男人都巴不得将眼珠子黏上去,她可是真正的嫡出小姐,端庄大气才是一个主母该有的样子,西屋的小贱人只配做妾。 娘俩还想好好筹划一番,突然门被一脚踢开,黑沉着脸的赵县令大步跨进来,董氏以为他在西屋闹得不愉快,心中一喜,“老爷,你…” 猝不及防,一个大耳刮子打在右脸上,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赵燕娘也被这一变故惊得点跳起来。 “我问你,府中穷得吃不饱饭吗?我每月的俸禄养不活一家人吗?” 董氏心中一突,“老爷,你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好,本官就让你听个明白。”赵县令撩袍坐下,“雉娘虽是庶出,可却是我的亲女,堂堂县令家的小姐,吃的还不如一个下人,甚至府中连饭都不备她的,让她到外面去买吃食,我问你,你就是这样管的后院,这样当的家,这样为人主母。” “爹,这事可不能怪娘,前段日子,因为府中确实人手不足,不光是西屋,娘也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 “是吗?” 赵县令瞄见桌上的那盘点心,白玉云糕上,撒着丝丝的果脯,闻起来带着花香味,让人垂涎,这是香记的点心,最是精致,一盒子下来,少说也要半两银子。 董氏连忙解释,“老爷,这可不是我们买的,都是别人送的贺礼。” 她才舍不得买这么金贵的点心,本想着什么时候回趟娘家,送些东西过去,哪知娘今日上门,还被老爷赶出去,她再顾娘家,也不敢这时候让娘拿东西走。 燕娘嘴馋,早就盯上贺礼中的点心,她也是打开一盒让女儿尝个鲜,却没想到被老爷看个正着。 “为何不送一些去西屋,我记得此次收了不少的布料点心。” “老爷,我早就派人给雉娘做了几身衣裳,也是我心实,想着雉娘体虚,不宜碰这些点心,也就没有送。” 赵县令沉着脸,不说话。 董氏捂着脸,委屈不已,他轻咳一声,“你身为主母,后院都由你操持,雉娘那里,要仔细看顾。” “是,老爷。” 赵燕娘愤愤道,“爹,娘对她们好,她们半点好也不念,一有什么事情就闹到爹面前,也太没有规矩了。” 赵县令眼一瞪,她立马闭嘴,泄愤似地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却咽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董氏忙灌她一杯水,这才软化吞下去。 这一打岔,赵县令的气也消了几分,冷着脸出门,也没有回西屋,径直去自己的书房。 雉娘派乌朵去打探,得知赵县令不过是在董氏的屋中停留一会,屋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他已自行回到前书房。 她漠然地看着房顶,自嘲一笑,这个便宜父亲根本就靠不住,或许他是有一点疼爱原主,可是却也同样是董氏的丈夫,赵燕娘的父亲,更何况董氏还育有赵守和及赵凤娘。 巩姨娘只有她一女,妻妾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眼睑盖住冰冷的眼神,赵县令这条路子走不通,若想活着平安嫁人,就得另外杀出一条血路。 屋内静得吓人,董氏母女俩的心思极其恶毒,乌朵似乎明白小姐之前的用意,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杏色绣花肚兜,边上似被火烧过,雉娘眼前一亮,从乌朵手中将东西接过。 见她欢喜,乌朵又拿出一件朱色的妇人小衣,想是董氏的,雉娘对她赞许一笑,这丫头,有眼力劲。 “你拿东西时,没有被人发现吧?” “回小姐,兰婆子将旧衣服直接放入烧炉中,就走了,奴婢用木棍将最上面的两件挑出来,可惜火较猛,其余的都烧得不成样子。” 这两件就已经很好,且非常有用。 “你做得很好,这两件就行。”雉娘将东西收好,上回乌朵去烧旧衣时,她脑中灵光一现,让乌朵盯紧东屋,若也要烧旧衣,趁机弄到手。 乌朵觉得三小姐变了许多,虽然也同样是不爱说话,却跟以前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都怪夫人,将三小姐逼成这副样子。 她是三小姐的贴身丫头,三小姐若是没落下好,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雉娘见乌朵低着头,猜到自己与原身肯定是有区别的,再如何假装都不可能变成同一个人。 “乌朵,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变坏了?” “没有的,三小姐,都是夫人…”乌朵抬起头,就见自家小姐双眼含泪,一脸的悲凉,看起来孤苦又无助。 乌朵暗骂,都是夫人害的,把她家小姐欺负成什么样子,好好的官家小姐,被人逼得走投无路。 那位董家公子,长得凶恶,每回看三小姐的眼光,都恨不得剥衣服一般,甚至看她也带着淫气,她打一个寒战,若真让夫人得逞,不光是三小姐,她也难逃厄运。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坚定地说,“三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让乌朵去,夫人用心险恶,千万不能着她的道。” 雉娘泪流得更凶,咬着唇,万分感谢地看着她。 她挺直胸膛,满眼都是忠心护主的决心。 乌朵出去后,雉娘神色恢复如常,面无表情地抹干泪水,盯着粗纱的帷帐,这憋屈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一味地示弱,虽能保暂时平安,长久来看,于事无补。 董氏之于自己,照旧是掌控者般的存在,困于这方寸内宅之中,都是董氏的地盘,董氏想害她,易如反掌。 比较庆幸的是,她与巩姨娘身边虽只有兰婆子和乌朵两个下人,却都是忠心的,兰婆子是姨娘带进府的,乌朵也是姨娘亲自选的,巩姨娘看着柔弱,其实心机城府都不少,可惜是个妾室。 她将两件肚兜拿出来,厌恶地用手指捏着,眸中寒意尽现,这些东西关键时候希望能派上用场。 许敢在旁边死盯着他,见公子已经问话,这厮半天不答,有些来气,一大掌拍在他的后脑,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讪笑一声,“原来公子是想听赵家的事情,这小的倒是想起些事情。” 胥良川冷着声,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罗老大可是想起什么了吗?你与赵家多年邻居,赵家都发生过何事情,你且一一说来听听。” 罗老大的眼珠子转了几下,这桩旧事,除去董氏和他,无人知晓,这位公子到底想问什么?他要不要将此事合盘托出? 他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当时赵老爷子死的时候,赵家老婆子虽然瘫着,但口齿还算能用,常能隔着墙听到她大声要叫着要吃要喝,不久后,竟然哑了。 他拿不准胥良川的主意,试探着开口,“小的是想起些往事,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故事,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先说说你和赵夫人的关系吧。” 罗老大心里一松,这事好说,他呸一声,“公子这可是问对了人,别看那娘们现在是县令夫人,可不是个安份的,以前住在一起时,她男人常不在家,她受不了寂寞,没少对小人抛媚眼,小人见她生得丑,才没有下手,现在当上县令夫人,趾高气扬的还瞧不起人,呸,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边说着,边吐唾沫,对面的公子冷冰冰的,直直地盯着他,他头皮发麻,“公子,我说得可是真的,别看那娘们长得丑,可确实是个荡货,也亏得长得丑,要长得稍微有几分姿色,恐怕赵大人的头上绿草都要成林了,小人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胡说,她曾经勾引过小人,还在小人面前宽衣解带,她的大腿上还有一块青的长圆形的胎记。” 说完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偷看胥良川的脸色。 胥良川垂下眼眸,许敢踢他一脚,“谁稀罕听你的风流事,说出来污了我们公子的耳朵,赵夫人刚才找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别东扯西扯的?” 罗老大被打得头嗡嗡作响,“我说我说,赵夫人找小的办事,她说她的庶女不听话,让小的去教训教训她,昨日还安排小的闯进那庶女的闺房,可惜扑个空,小人也不想做这些事情,就想着随便交差,拿了赵三小姐一件贴身小衣,谁知今日赵夫人又找我,说拿贴身衣物还不够,要毁对方清白才算完事,约我晚可以行事,她给我留门。” 胥良川的眼危险地眯起,脑中浮现那娇美却倔强的小姑娘,分明是养在暖房中的花儿,却不惧世间的任何风吹雨打,怪不得会防心那么重,怕是已看破赵夫人的阴谋,不得已要步步小心谨慎。 贴身小衣? 不会和他想的一样,是赵夫人自己的吧。 “东西呢?” 罗老大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东西,随即反应过来,“小人一拿到东西,就赶到东集的董家,亲手交给赵夫人。” 胥良川了然,东西一定不是赵三小姐的,所以董氏才会用更狠毒的法子。 他转过身,对着许敢说,“带走。” 许敢扯出布,将罗老大的嘴堵住,拖着走出去,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罗老大被丢进去,许敢坐上车驾,鞭绳一甩,马蹄欢快地跑起来,消失在街角。 马车飞驰出城,罗老大心慌不已,看着闭目沉思的俊美公子,猜不出对方的用意,难道他刚才说的太少,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满意? 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擦着,那该死的随从,绑得可真紧。 “没用的,少费些力气。” 胥良川睁开眼,冰冷地看着他,他心凉了半截,这公子用意不善,不会轻易放过他,后背被汗给浸湿,对方到底想知道什么? 胥良川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狡猾的罗老大,说的事情倒不假,不过看他的神色,必还有所隐瞒,当年赵家或许有些事情,是外人不知的。 马车停在阆山脚下的一间民宅中,许敢将罗老大提进去,将他关在黑屋子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快就有一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里来审问他,男子是许敢的大哥,名叫许雳。 看着男子手中的皮鞭子,和烧起来的炉子,以及炉子里通红的烙铁,罗老大吓得差点失禁。 许雳粗声道,“我们公子好性子,不与你计较,可你这个滑头,居然隐瞒许多事情,我这人耐心可不好,赶紧将关于赵家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少受些皮受之苦,否则…” 他将烙铁拿在手中,将烧得通红的一头在罗老大的眼前晃了几下,灼热的气息吓得罗老大心惊肉跳。 “好,我说我说…” 罗老大断断续续地说起赵老爷之死,隐去自己的部分,只说是他偷看到的,赵家老爷子想偷看儿媳洗澡,被董氏发觉,失手打死公爹,掩装成摔死的模样,还有赵家老婆子哑得蹊跷,可能也是董氏干的。 村里人都相信董氏说的话,他无凭无据,也就没有戳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7|泄题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董氏往前一步,放低姿态, 语气讨好又婉转, “老爷,你还记不记得, 昨夜里家里遭贼的事情, 东西许是那杀千刀的贼顺走的, 燕娘一直谨守闺训, 怎么可能和庆山有私情, 必是我那嫂子…小姑子难做, 大嫂平日里就常眼红我, 可能是这样才遭来祸事。” 她掩着面哭起来, 今日因去奔丧,脸上没有涂那些厚粉,也没有抹那胭脂, 虽然皮糙又黑, 却比以前看得顺眼。 赵县令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神色慢慢缓和下来, 董家人贪得无厌, 这些年他深有体会,难保他们不会起歪心,在他的内心深处相信,无论是燕娘还是雉娘, 他的女儿,都不可能做出和别人私相授受的事情。 董氏心里长舒口气,此事圆过去,大嫂那里她也不怕。 好不容易安抚好赵县令,虽然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冷眼,董氏又开始嘘寒问暖,被赵县令以公务为由打发走。 董氏不甘地离开,娘家人此举,有些寒她的心,听娘的意思,只要庆山能有守孝的未亡人,就算是燕娘嫁过去,她们居然也愿意将错就错,丝毫都不曾考虑过燕娘的苦。 她恨得咬牙切齿,望着西屋的方向,竟然在两个贱人手中吃这么个哑巴亏,看她要如何讨回来,只不过罗老大怎么会拿到燕娘的肚兜,此事还要查清楚。 左思右想,趁机带着曲婆子出门,沿后街拐个弯,来到与罗老大租住的民宅,让曲婆子在外面守着,她推门进去,罗老大早就等候在那,神色颇为得意,“大梅,此次我帮你做成这事,你的好处可不能少,我最近手中紧巴巴的,连这月的房租都未交。” 还想有好处,事情差点被他搞砸,董氏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甲中还有污垢,一阵恶心,沉着脸,“我问你,东西是在哪里拿到的?” “当然是在你那庶女的房间里。” 小贱人,真是小看了她,董氏暗恨。 “此事你办得很好。”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素色荷包,递给罗老大,罗老大欢喜地接过,顺便摸一下她的手。 她眼神闪过厌恶,这个罗老大,真是死性不改,若不是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她定让他好看。 “事情没完,还得要麻烦你。” 罗老大将荷包往怀里揣,“你尽管说吧。” 董氏阴着脸对他安排一番,然后离去。 他呆在原地,咧着嘴笑得开怀,竟是让他动真格的,去坏那庶女的清白,这样的好事,他最是喜欢。 他摸下怀中的银子,少说也有五两,有银子拿,还能睡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这样的美差到哪里去找。 忍不住吞下口水,县令家那位庶出的小姐,可不是董氏生的女儿,听说长得极为貌美,这小美人儿很快就是他的口中食,想想都让他浑身颤抖。 突然,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暗骂董氏离开时没关门,骂骂咧咧地去关门,还未走到跟前,却不想被人一脚踢飞。 他被踹得撞在墙上,正欲破口大骂,吐掉口中的灰,视线中,出现一位清瘦冷清的男人。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极高,又很清瘦,他的眼神冷冷清清,俯视着地上的罗老大,如看一只蝼蚁。 后面的门被人关上,胥良川身后的随从走上前,他名叫许敢,身材结实,罗老大拼命挣扎,怎奈许敢力气甚大,三下两下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罗老大拼命挣扎,绳子却挣越紧,“这位公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是不是找错了人?” “你可是罗老大,芦花村人氏,以前与赵县令曾经比邻而居?” 罗老大心惊,这人怎么知道的,看来是有备而来,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公子,也不可能会得罪他。 “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找小人有何事?小人平日里也常帮别人跑腿,混口饭吃,若公子相问,必知无不言,求公子先给小人松绑吧。” 胥良川停在距他一步之遥处,眼神冰冷,“既然是,那就没有找错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想听罗老大说说以前在芦花村的往事,比如和邻里相处的事。” 罗老大有些懵,这位公子大张旗鼓地绑住自己,是想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是那有什么好听的。 早些年,没什么值得讲的。 “这位公子,看你出身不差,想听故事,为何不去茶楼听书,可比小人讲得好多了。” 许敢是个急性子,力气是常人的两倍,见罗老大没听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当下就给了他一拳。 罗老大捂着腹,痛得打滚,恍然明白眼前公子的意思,和邻里的故事,又提到赵县令,或许就是他和董氏的事情。 “罗老大,现在想起什么了吗?是否可以说说,你和董氏的故事。” 果然如此,罗老大反倒明白过来,这位公子必是想探赵家的事情,不知和赵家有什么过节。 赵家人的事情与他无关,只要不是找他麻烦的,他就放心了。 他和赵家是邻居,他父母早亡,东一家西一家地混口饭吃,赵书才与他则不同,一直都踏实地做活。 赵家穷,赵母当年治病花了不少银子,赵家的女儿自卖自身,得了些银子,却也没能支撑多久,就花得精光,赵母病虽好了,人却瘫在塌上。 赵书才受家境拖累,和他一样,都是光棍,不过赵书才长得比他端正,最后娶了董氏,听说半个铜子儿都没花,他心生嫉妒,想着赵书才真是好命。 董氏虽丑,皮肤也黑,可也是个女人,赵书才常外出做活,只剩董氏在家照顾父母,他便不停地找借口串门子,想揩点油水。 赵家老爷子那时候身体还算硬朗,董氏会做人,也是干活的好手,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能上手,老爷子对她赞不绝口,加上她进门两年后就生了儿子,更让老爷子满意。 董氏身形壮硕,屁股也大,虽然皮子又黑又糙,但也是个女人,生完孩子后身子看起来也有些勾人,他有事没事地往前凑,董氏不拒绝,可想要摸个手什么的,董氏就不干了,气得他差点骂人。 村里的屋子不比城里,两家之间不过是堵土墙,董家的厨房就挨着他家,庄户人家都没有专门的净室,洗澡啥的,都是在厨房后面解决。 他趁无人时,在墙上凿了一个洞,正好对着董家的厨房,常常看到董氏光着身子洗澡。 不能摸,看着解下馋也是好的。 有回,他实在没忍住,翻墙闯进去,董氏倒也没大吃惊,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搓洗起来,他心中一喜,正要脱衣办事,就听到有人走近。 屋子里的赵老爷子不知为何往这边走,也一头闯了进来,董氏惊得大叫,用衣服遮住身子,大喊捉贼,老爷子看到他大怒,边骂边要过来打他。 他无路可逃,脑子里只想着不能让老爷子将此事宣扬出去,否则赵书才饶不了他,他情急之下,抄到一根棍子,一挥过去,将老爷子被打得往前扑,前额正好磕在灶台上。 董氏这时也穿好衣服,见老爷子趴着不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摸下老爷子的鼻息,只摸到满手的鲜血,老爷子竟然气绝身亡。 他吓得手足无措,怎么会出了人命,董氏先是一呆,然后却笑了起来,吩咐他一起,将老爷子抬到屋外的大石头上,村里的人家大多会在院子里摆放这样的大石头,用来劈柴磨刀,他立马明白董氏的用意,照做后翻墙走人。 不一会儿,他就在墙这边听到董氏在大声叫人,很快全村人都知道,赵家老爷子在家里摔倒,正巧磕在院子里摆放的大石头上,当场丧命。 董氏哭得悲痛欲绝,屋内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她将儿子抱出来,跪在地上,哭得凄惨,让人动容。 村里派人去镇上做活的地方通知赵书才,又有几个人帮她将老爷子抬回屋内,瘫痪在床的赵母不停地询问发生何事,也没有人理。 等赵书才赶回来时,就见媳妇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亲的尸体被摆在屋子的中间,他悲痛欲绝,董氏不停地哭着骂自己,没有照顾好公爹,她在屋子里忙活,公爹想到院子里劈些柴火,谁知眨眼的功夫,竟天人永隔。 赵书才见她哭得伤心,不忍再苛责,叫上村里的长者,安排父亲的后事。 罗老大忆到这里,有些走神,难道这位公子是为此事而来,他又是从何处听到风声的,他与赵家是什么关系? “正是这个理。”胥良川撩袍坐下,胥良岳也在他下首落坐。 执墨有眼色地去取斋饭,祖孙三人就着余晖用了饭。 饭后,兄弟二人挑灯对弈,胥良岳执白子,他执黑子,黑子如乌云压城,大杀四方,渐将白子吞噬包围。 “兄长棋艺大进,弟佩服。” 前世里,避于阆山,大部分的时光都消磨在棋盘之间,棋艺自然精进许多,他已故意放几次水,可几十年的磨练,对付胥良岳不费吹灰之力。 胥良川毫不犹豫地落下最后一子,白子全军覆没,大局已定。 “闲来无事,琢磨得多,也就会有进步。” 胥良岳信服,将棋子重新装入墨玉棋盒中。 “兄长,听闻太子已经开始参朝,可有此事?” 胥良川凝眉,沉思半晌,“确有此事,太子上月初旬起就开始随陛下议事。” 太子乃皇后嫡子,又是皇长子,无可争议地被立为太子,后宫中除了皇后育有一女二子,就只有贤妃膝下有一位公主,其余的妃嫔皆无所出。 皇后心机,旁人难测。 所幸如此也好,对朝廷和百姓都是福气,皇子少,暗斗也少,朝中并无党派,二皇子也同为皇后嫡出,自然全力支持太子。 他与太子幼年相识,太子惊才风逸,沉稳有度,且有仁爱之心,若登基为帝,必是明君。 前世里,他也一直想不通,太子为何会谋逆,这天下迟早是他的,他为何会迫不及待地起篡位之心,冒着天下人的指责,自毁前程。 偏偏还是皇后亲自揭发,带人在东宫搜出崭新的龙袍,物证在目,让人辩无可辩,事情一经曝出,陛下雷霆大怒,要将其皇室除名,贬为庶人,幽禁终生,太子直呼冤枉,在金殿前叩头痛哭,却证据确凿,无法抵赖,心灰意冷,挥剑自刎于宫门前。 那一天,黑云压城,闷雷轰鸣,太子跪在双阙门前,仰天长呼三声冤枉,伴着雷声,震耳欲聋,太子一剑断喉,死不瞑目。 皇后娘娘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晕倒在地。 太子一死,陛下也深受打击,龙体欠佳,三年后终于驾崩,传位于二皇子,二皇子登基,尊皇后为太后,嫡姐永安公主为长公主。 后来的岁月中,他一直琢磨,太子的那三声冤枉字字泣血,分明是冤屈而死,他曾是太子伴读,对于太子心性,自认为十分了解,太子决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更不可能谋逆。 经过多番暗查,无意中得知赵家惨案分明是人有意为之,赵书才赴任途经之地,根本没有山匪,而段家,罪名更是莫须有,若真说太子派系,满朝都是太子派系,为何只有段家获罪。 为什么?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赵燕娘活着,且一生尊贵。 段家的继夫人是皇后娘娘以前的女官,皇后娘娘当初不过是祝王府的一位侧妃,因育有长子,祝王登基后才册为皇后。 陈年往事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当年,祝王府中两位侧妃同时有孕,平侧妃是常远侯府的庶女,已育有长女,另一位高侧妃则出身淮宁高家,高家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 平侧妃先一天产下长子,高侧妃随后产女,祝王大喜。 除了两位侧妃外,王府中还有一位有孕的通房,与平侧妃同日生产,只不过通房难产而死,产下一名死婴。 当时,赵家夫人正好来京看望小姑子,在一间民宅中产下双生女,即赵凤娘和赵燕娘。 祝王当时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平庸,谁知皇权相争,反倒是他得益,登基为帝,祝王妃早逝,府中侧妃为大,平侧妃育有长子,被册立为皇后,高侧妃被封为贤妃。 世间之事,看似寻常,却有许多巧合。 后宅争斗,常常你死我活,皇后娘娘身为母亲,怎么会指认太子谋逆,太子若是她的亲子,她捂着都来不及,哪会亲自揭发。 除非太子并非平皇后亲子,平皇后想让自己的亲子继位,必然会处心积虑地除掉太子,二皇子才能名正言顺地承继大统。 可太子有贤名,在朝中颇有威望,若无大错,便是下任帝王。 身为太子,又是皇后嫡出,根本就找不出他谋反的理由,可是皇后亲自揭发,由不得他人不信,太子死后,皇后虽然表现得悲恸,却鲜少在人前提到太子。 皇后宠爱赵家女,赵凤娘不过是县令之女,有个曾当女官的姑姑,便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深受皇后的喜爱,封为县主。 凤来县主与太子情投意合,人人都传她是将来的太子妃,皇后却出奇不意地将她赐婚给他人,与理不合。 他慢慢抽丝剥茧,暗暗揣测,皇后不顾县主的意愿,强行给她赐婚,此事必有内情。 凤来县主身亡后,皇后娘娘悲痛万分,据宫人说,娘娘躺在塌上难以起身,彻夜哭泣,汤食不进,一个义女而已,何至如此,竟比太子的分量还重。 后来赵段两家灭门,赵燕娘受封郡主,尊荣一生,连新帝都对她另眼相看,此中蹊跷,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他大胆地猜测,当初皇后产下的就是女婴,那位通房生的恰巧是男婴,两下对换,女婴未死,未免长成后相貌似生母,被人猜出内情,才被送出去,成为赵家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8|后招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胥良川冷着声,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罗老大可是想起什么了吗?你与赵家多年邻居, 赵家都发生过何事情,你且一一说来听听。” 罗老大的眼珠子转了几下, 这桩旧事, 除去董氏和他, 无人知晓, 这位公子到底想问什么?他要不要将此事合盘托出? 他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情, 当时赵老爷子死的时候, 赵家老婆子虽然瘫着, 但口齿还算能用, 常能隔着墙听到她大声要叫着要吃要喝,不久后,竟然哑了。 他拿不准胥良川的主意, 试探着开口, “小的是想起些往事,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故事,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先说说你和赵夫人的关系吧。” 罗老大心里一松, 这事好说, 他呸一声,“公子这可是问对了人,别看那娘们现在是县令夫人,可不是个安份的, 以前住在一起时,她男人常不在家,她受不了寂寞,没少对小人抛媚眼,小人见她生得丑,才没有下手,现在当上县令夫人,趾高气扬的还瞧不起人,呸,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边说着,边吐唾沫,对面的公子冷冰冰的,直直地盯着他,他头皮发麻,“公子,我说得可是真的,别看那娘们长得丑,可确实是个荡货,也亏得长得丑,要长得稍微有几分姿色,恐怕赵大人的头上绿草都要成林了,小人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胡说,她曾经勾引过小人,还在小人面前宽衣解带,她的大腿上还有一块青的长圆形的胎记。” 说完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偷看胥良川的脸色。 胥良川垂下眼眸,许敢踢他一脚,“谁稀罕听你的风流事,说出来污了我们公子的耳朵,赵夫人刚才找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别东扯西扯的?” 罗老大被打得头嗡嗡作响,“我说我说,赵夫人找小的办事,她说她的庶女不听话,让小的去教训教训她,昨日还安排小的闯进那庶女的闺房,可惜扑个空,小人也不想做这些事情,就想着随便交差,拿了赵三小姐一件贴身小衣,谁知今日赵夫人又找我,说拿贴身衣物还不够,要毁对方清白才算完事,约我晚可以行事,她给我留门。” 胥良川的眼危险地眯起,脑中浮现那娇美却倔强的小姑娘,分明是养在暖房中的花儿,却不惧世间的任何风吹雨打,怪不得会防心那么重,怕是已看破赵夫人的阴谋,不得已要步步小心谨慎。 贴身小衣? 不会和他想的一样,是赵夫人自己的吧。 “东西呢?” 罗老大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东西,随即反应过来,“小人一拿到东西,就赶到东集的董家,亲手交给赵夫人。” 胥良川了然,东西一定不是赵三小姐的,所以董氏才会用更狠毒的法子。 他转过身,对着许敢说,“带走。” 许敢扯出布,将罗老大的嘴堵住,拖着走出去,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罗老大被丢进去,许敢坐上车驾,鞭绳一甩,马蹄欢快地跑起来,消失在街角。 马车飞驰出城,罗老大心慌不已,看着闭目沉思的俊美公子,猜不出对方的用意,难道他刚才说的太少,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满意? 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擦着,那该死的随从,绑得可真紧。 “没用的,少费些力气。” 胥良川睁开眼,冰冷地看着他,他心凉了半截,这公子用意不善,不会轻易放过他,后背被汗给浸湿,对方到底想知道什么? 胥良川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狡猾的罗老大,说的事情倒不假,不过看他的神色,必还有所隐瞒,当年赵家或许有些事情,是外人不知的。 马车停在阆山脚下的一间民宅中,许敢将罗老大提进去,将他关在黑屋子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快就有一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里来审问他,男子是许敢的大哥,名叫许雳。 看着男子手中的皮鞭子,和烧起来的炉子,以及炉子里通红的烙铁,罗老大吓得差点失禁。 许雳粗声道,“我们公子好性子,不与你计较,可你这个滑头,居然隐瞒许多事情,我这人耐心可不好,赶紧将关于赵家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少受些皮受之苦,否则…” 他将烙铁拿在手中,将烧得通红的一头在罗老大的眼前晃了几下,灼热的气息吓得罗老大心惊肉跳。 “好,我说我说…” 罗老大断断续续地说起赵老爷之死,隐去自己的部分,只说是他偷看到的,赵家老爷子想偷看儿媳洗澡,被董氏发觉,失手打死公爹,掩装成摔死的模样,还有赵家老婆子哑得蹊跷,可能也是董氏干的。 村里人都相信董氏说的话,他无凭无据,也就没有戳破。 许雳瞪他一眼,他吓得闭眼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真的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赵家的姑娘发达后帮衬赵家,赵大人一家没多久就搬到镇上,后来又搬到县城,小的也是不久前才和赵夫人遇上的,求大爷明查。” 看来都交待得差不多,许雳哼了一声,关门出去,来到另一边的房间,轻叩三下。 “进来吧。”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他进去,将罗老大刚才交待的事情禀报,胥良川垂眸,倒是有意外的收获,董氏害死赵县令的爹,只此一件事情,已足够帮赵三小姐对付嫡母。 朝他递个赞许的眼神,胥良川让他先行下去,眼神渐渐堆起寒霜,面无表情地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沉默良久。 前世的悲剧,他不想重来一遍。 究竟要怎么做,他其实并没有具体的计划,但最紧要的事情,他牢牢记得,不能让赵燕娘得势,不能让太子背负谋逆的罪名。 似乎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又似乎无事可做,赵家现在还只是普通的小门小户,赵燕娘粗鄙如旧,皇宫中太子和皇后依然母子情深。 一切看起来与上一世并无不同,唯有赵家的三小姐。 他无意识地提笔,等清醒过来,就见雪白的宣纸上,写着赵雉娘的名字,这三个字像一道符咒一般,触目惊心。 那女子弱不禁风的身姿仿佛就在眼前,虽然看起来如小兽般警觉,却又透着三分从容淡定,矛盾又复杂。 为何自己修生养性多年,居然还会多管闲事,不仅是她与赵家有关,还有一种莫名的牵引。 他将面前的白纸揉成一团,丢进纸篓中,背着手走出去。 许敢进来收拾屋子时,见到纸篓中的纸团,好奇地展开,若有所思地看着上面的字。 或许,他们家公子情窦初开了。 他咧嘴一笑,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夫人可不止一次地抱怨过,虽说胥家的祖训有令,年过二十五方能娶妻,可公子的表现也太过让人担心,对于京中的贵女们从不假以辞色,伤透了多少的芳心。 看公子对赵家的事情如此上心,不会真是看上那赵家三小姐吧。 赵家三小姐出身暂且不提,长得确实美貌,娇滴滴的,如花骨朵一般。 许敢找到自己的哥哥,小声地嘀咕几句,许雳给了他一巴掌,“公子的事情,也是你敢乱说的,小心公子罚你抄书。” 他吐下舌头,赶紧闭嘴,公子的惩罚最为丧心病狂,明知他最烦读书识字,偏爱罚他抄书。 胥良川隐在树后,听到兄弟二人的谈话,自己也愣住,看着远方扪心自问,他中意那小姑娘吗? 前世,他从未爱慕过任何的女子,也不识情滋味,后来被赵燕娘一闹,只觉恶心,一生独身终老,在阆山苦心钻研,修身养性,不曾起杂念。 许氏兄弟俩看到他的身影,立马噤声。 许敢装死,心里念着菩萨保佑,也许离得远,他又说得小声,公子说不定没有听见。 可惜事于愿违,眼见公子转身离去,修长的身姿就要迈进屋,却传来晴天霹雳的一句话。 “最近无事,许二想必闲得慌,不如将书架第二排第五本书誊写一遍。” 许雳兴灾乐祸地看着弟弟,不厚道地笑出声,兄弟俩是大公子的亲随,书房平时也是两人整理的,自然知道公子指的是哪本书。 那本书可是要比寻常的书厚上两倍。 许敢耷着眼,看着笑得开怀的哥哥,欲哭无泪。 他本就是年纪很大才开始读的书,除了敢说自己识字外,不敢说什么才华,稍微晦涩些的词都不解其意,幸好他本就是个勤奋的,肯动脑子,几年为官,稳打稳扎,还有文师爷坐镇,倒也从未闹过笑话。 对于眼前的日子,他分外的珍惜,儿子与他一样好学,以后考科举走仕途,至少比自己强几倍,几个女儿中,凤娘自不用说,贵为县主,将来必嫁入高门,燕娘是嫡出,嫁的也不会差,雉娘虽是庶出,却长相出众,应该不会比两个姐姐差太多。 他从未想过要与董家结亲,以前没想过,现在董庆山都死了,更加不可能,偏妻子被猪油蒙住心肝,向着娘家。 他不说话,书房内静得吓人。 董氏往前一步,放低姿态,语气讨好又婉转,“老爷,你还记不记得,昨夜里家里遭贼的事情,东西许是那杀千刀的贼顺走的,燕娘一直谨守闺训,怎么可能和庆山有私情,必是我那嫂子…小姑子难做,大嫂平日里就常眼红我,可能是这样才遭来祸事。” 她掩着面哭起来,今日因去奔丧,脸上没有涂那些厚粉,也没有抹那胭脂,虽然皮糙又黑,却比以前看得顺眼。 赵县令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神色慢慢缓和下来,董家人贪得无厌,这些年他深有体会,难保他们不会起歪心,在他的内心深处相信,无论是燕娘还是雉娘,他的女儿,都不可能做出和别人私相授受的事情。 董氏心里长舒口气,此事圆过去,大嫂那里她也不怕。 好不容易安抚好赵县令,虽然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冷眼,董氏又开始嘘寒问暖,被赵县令以公务为由打发走。 董氏不甘地离开,娘家人此举,有些寒她的心,听娘的意思,只要庆山能有守孝的未亡人,就算是燕娘嫁过去,她们居然也愿意将错就错,丝毫都不曾考虑过燕娘的苦。 她恨得咬牙切齿,望着西屋的方向,竟然在两个贱人手中吃这么个哑巴亏,看她要如何讨回来,只不过罗老大怎么会拿到燕娘的肚兜,此事还要查清楚。 左思右想,趁机带着曲婆子出门,沿后街拐个弯,来到与罗老大租住的民宅,让曲婆子在外面守着,她推门进去,罗老大早就等候在那,神色颇为得意,“大梅,此次我帮你做成这事,你的好处可不能少,我最近手中紧巴巴的,连这月的房租都未交。” 还想有好处,事情差点被他搞砸,董氏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甲中还有污垢,一阵恶心,沉着脸,“我问你,东西是在哪里拿到的?” “当然是在你那庶女的房间里。” 小贱人,真是小看了她,董氏暗恨。 “此事你办得很好。”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素色荷包,递给罗老大,罗老大欢喜地接过,顺便摸一下她的手。 她眼神闪过厌恶,这个罗老大,真是死性不改,若不是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她定让他好看。 “事情没完,还得要麻烦你。” 罗老大将荷包往怀里揣,“你尽管说吧。” 董氏阴着脸对他安排一番,然后离去。 他呆在原地,咧着嘴笑得开怀,竟是让他动真格的,去坏那庶女的清白,这样的好事,他最是喜欢。 他摸下怀中的银子,少说也有五两,有银子拿,还能睡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这样的美差到哪里去找。 忍不住吞下口水,县令家那位庶出的小姐,可不是董氏生的女儿,听说长得极为貌美,这小美人儿很快就是他的口中食,想想都让他浑身颤抖。 突然,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暗骂董氏离开时没关门,骂骂咧咧地去关门,还未走到跟前,却不想被人一脚踢飞。 他被踹得撞在墙上,正欲破口大骂,吐掉口中的灰,视线中,出现一位清瘦冷清的男人。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极高,又很清瘦,他的眼神冷冷清清,俯视着地上的罗老大,如看一只蝼蚁。 后面的门被人关上,胥良川身后的随从走上前,他名叫许敢,身材结实,罗老大拼命挣扎,怎奈许敢力气甚大,三下两下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罗老大拼命挣扎,绳子却挣越紧,“这位公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是不是找错了人?” “你可是罗老大,芦花村人氏,以前与赵县令曾经比邻而居?” 罗老大心惊,这人怎么知道的,看来是有备而来,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公子,也不可能会得罪他。 “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找小人有何事?小人平日里也常帮别人跑腿,混口饭吃,若公子相问,必知无不言,求公子先给小人松绑吧。” 胥良川停在距他一步之遥处,眼神冰冷,“既然是,那就没有找错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想听罗老大说说以前在芦花村的往事,比如和邻里相处的事。” 罗老大有些懵,这位公子大张旗鼓地绑住自己,是想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是那有什么好听的。 早些年,没什么值得讲的。 “这位公子,看你出身不差,想听故事,为何不去茶楼听书,可比小人讲得好多了。” 许敢是个急性子,力气是常人的两倍,见罗老大没听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当下就给了他一拳。 罗老大捂着腹,痛得打滚,恍然明白眼前公子的意思,和邻里的故事,又提到赵县令,或许就是他和董氏的事情。 “罗老大,现在想起什么了吗?是否可以说说,你和董氏的故事。” 果然如此,罗老大反倒明白过来,这位公子必是想探赵家的事情,不知和赵家有什么过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9|剥夺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赵县令转身时,他怀中的雉娘突然睁开眼, 冰冷地看着算计阴狠的母女俩, 眼如冷刀,刀刀带刺。 董老夫人大惊, 随即怒火中烧, 冲上前来, 伸手拉扯着赵县令抱着的雉娘, 边拉边骂, “你个小贱人, 居然敢瞪人, 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赵县令大怒, 一把将她掀开,“岳母,你今日究竟怎么回事?庆山失踪, 与雉娘无半点关系, 雉娘体虚身弱,已经晕倒,你还想怎么样?若再要如此, 休怪小婿不顾情面。” 他怀中抱着的雉娘脸色惨白, 双眼紧闭,似无声无息一般。 董老夫人又缠上来,要打雉娘,“你别装死, 你这个恶毒的小贱人,居然敢瞪我,书才,这死丫头刚才明明瞪我来着,你可不能被她蒙蔽,她这是跟那小妇娘学的,就会耍阴招。” “来人啊。”赵县令怒道,“将老夫人带下去,送回董家。” 雉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虽是庶出,也不是其它人可以肆意辱骂的,岳母实在是欺人太甚,睁着眼睛说瞎话,雉娘还晕着,她偏说雉娘对她不敬,他还在,就这样欺辱雉娘,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不又要怎样。 婆子丫环看董氏的眼色行事,董氏不发话,都站着不动,赵县令气得发昏,朝前衙高喊,“衙役何在?” 眼见执仗的衙役就要进后院,董氏这才开口地阻止,真让衙役将娘叉出去,她这颜面何存,急忙让曲婆子扶自己的娘回去,董老夫人哪里肯依,死活不肯离去,见女儿频使眼色,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 董氏也惊得不行,这贱丫头是个不叫的狗,面上弱不禁风,骨子里也是个狠的,方才那眼神,跟厉鬼似的。 董老夫人气呼呼地坐上马车,赵县令看也不看董氏一眼,就抱着雉娘回了西屋,巩姨娘自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摇摇欲坠。 兰婆子将大夫请来,王大夫诊完后,低声回道,“大人,三小姐本来身子刚好,元气未恢复,近日怕是劳累过度,虚弱不堪,要好好将养一段日子,切不可再受气受累。” 赵县令连连称是,送走大夫,脸色沉了下来。 近傍晚时,外出找人的衙役才回来,整个县城都翻了一遍,烟花巷子都没有放过,往常与董庆山相好的粉头们,说自昨日起,就没有见过他。 赵县令平日里看不上董庆山,董家因为他的缘故,早早便搬到县城居住,在东集那边有个铺子,经营一些杂货,靠着他的关系,日子过得不错。 董庆山游手好闲,自发妻死后一直未娶,整日里出入烟花柳巷,初始时,还爱调戏良家妇女,被他狠狠训斥过,才有所收敛,改为与烟花女子厮混。 此次,也不知又混到哪里,他摆下手,对衙役们道声辛苦,便让他们回去。 他慢慢地踱回后院,董氏陪着笑站在门口相迎,“老爷,我娘自来说话如此,你可别往心里去,她也是找不到庆山,慌了神,才口不择言。” 赵县令不理睬她,他虽未能从小饱读诗书,可也为官几年,一些门道还是能看出来的,这事有蹊跷,雉娘不可能与董庆山相约,那岳母又肯定孙子是去见雉娘,按推测,就知此事是董氏从中捣鬼,目的就是让雉娘嫁给她的侄子。 雉娘虽是庶出,可自小乖巧惹人疼,他再如何昏头,也不可能让她嫁给董庆山那个败类。 他冷冷地斜着董氏,从她身边借过,董氏的手僵在空中,脸色扭曲。 赵县令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转了几圈,董氏是他早年还在乡间务农时所娶,那时候家贫如洗,上有瘫母老父,为了替母治病,年幼的妹妹卖身为奴,可人贱粮贵,妹妹卖身的银子很快花完,他又要干活,还要照顾家中的父母,力不从心,所以一心想娶个能干的媳妇来操持家务。 恰巧临村有一位董大姐,闺名大梅,听说壮比男子,因其生得丑,都年过二十还嫁不出去,他派了媒婆去打听,得知那董家不要彩礼,牙齿一咬,将她娶进门。 董氏果然是干活的好手,自她嫁进来后,除了容貌不太让人满意以外,其它的倒也挑不出错,家里地里的活都能上手,父亲在世时对她很满意,没过两年就生下长子。 慢慢家中境况渐有好转,至少能勉强温饱,几年后,妹妹托人带信回来,还捎来一些银子,日子终于好过起来。 原来妹妹辗转被卖入高门后,她的主子入了祝王府,成为侧妃,全家人都很欢喜,用妹妹捎回来的银子,家中置买田地,渐渐富起来,巩氏就是那时候遇上的。 后来祝王登基,祝王妃早逝,侧妃因育有皇长子,册封为皇后。 妹妹也成为皇后身边的第一女官,特意写信回来让他读书,他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是读书的料,可妹妹言之凿凿,道只要他肯进考场,必能中举,果不其然,他请了夫子,认真识字,竟然一路从府试,院试到乡试,考中举人。 接下来便是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他被人举荐成为县丞,然后升为县令。 赵家之所有发家,全部都是妹妹的功劳,他深知自己的底子,若不是妹妹派人从中使计,自己哪里可能中举,连最开始的县试都过不了。 妹妹被皇后娘娘许给寒门进士段士杰为妻,段士杰发妻亡故,留有一子,妹妹嫁过去后,并未生养,见他有三女,提出想将凤娘带到京中。 他欣然同意。 至此,凤娘一直养在京中,这些年,段士杰从一位寒门进士升到太常寺少卿,妹妹曾说过,凤娘天生贵气,自带旺相。 他心下赞同,自从凤娘出生,他才慢慢从乡间走出来,读书识字,从目不识丁的农夫成为一县之父母官,都是凤娘带旺的。 那段家也是自凤娘被妹妹接去后,段士杰一路高升,小小的寒门进士,一无门路,二无靠山,却一步步地当上太常寺少卿。 凤娘深受皇后娘娘喜爱,如今又被封为县主。 自古以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看在凤娘的份上,他不可能真将董氏怎么样,不过今日岳母实在是太过份,为表不满,也不能对董氏有好脸色,抬头一看,见董氏还站着东屋门口,他冷着脸拂袖往西屋走去。 走进西屋,雉娘已经醒来,气弱面白地地靠在塌上,巩姨娘坐在塌边上,双眼盈泪,手中端着一碗米粥,米粥稀能见底,米粒都能数清。 他脸一黑,将粥碗抢过来,“这粥是哪里来的。” “老爷,厨下分给西屋的份例。” 眼下酉时已过,这个时候才能取到饭,还是稀稀拉拉的粥,都能照清人影,巩姨娘眼眶红红的,心疼地看着塌上躺上的女儿。 “父亲,雉娘体弱,虚不受补,这稀米汤倒也合适。” 就是因为体弱,才更要补身子,这么稀的粥,别说是病人,常人也受不了,赵县令端着碗的手捏得死紧。 乌朵“扑咚”一声跪下来,“老爷,也就这两天还有米汤,前些日子,姨娘和三小姐都是在后街买吃食,灶下的婆子说府中太忙,没人替西屋备饭食。” “你个多嘴的丫头,还不快点出去。”巩姨娘急得站起来,又对赵县令说,“老爷,你莫听这丫头的话,前几日,大姑娘受封县主,府中确实太忙,妾与三姑娘在外面买着吃,也挺好的。” “叭!” 赵县令将手中的米汤碗往地上一摔,怒气冲冲地掀帘而去。 “兄长棋艺大进,弟佩服。” 前世里,避于阆山,大部分的时光都消磨在棋盘之间,棋艺自然精进许多,他已故意放几次水,可几十年的磨练,对付胥良岳不费吹灰之力。 胥良川毫不犹豫地落下最后一子,白子全军覆没,大局已定。 “闲来无事,琢磨得多,也就会有进步。” 胥良岳信服,将棋子重新装入墨玉棋盒中。 “兄长,听闻太子已经开始参朝,可有此事?” 胥良川凝眉,沉思半晌,“确有此事,太子上月初旬起就开始随陛下议事。” 太子乃皇后嫡子,又是皇长子,无可争议地被立为太子,后宫中除了皇后育有一女二子,就只有贤妃膝下有一位公主,其余的妃嫔皆无所出。 皇后心机,旁人难测。 所幸如此也好,对朝廷和百姓都是福气,皇子少,暗斗也少,朝中并无党派,二皇子也同为皇后嫡出,自然全力支持太子。 他与太子幼年相识,太子惊才风逸,沉稳有度,且有仁爱之心,若登基为帝,必是明君。 前世里,他也一直想不通,太子为何会谋逆,这天下迟早是他的,他为何会迫不及待地起篡位之心,冒着天下人的指责,自毁前程。 偏偏还是皇后亲自揭发,带人在东宫搜出崭新的龙袍,物证在目,让人辩无可辩,事情一经曝出,陛下雷霆大怒,要将其皇室除名,贬为庶人,幽禁终生,太子直呼冤枉,在金殿前叩头痛哭,却证据确凿,无法抵赖,心灰意冷,挥剑自刎于宫门前。 那一天,黑云压城,闷雷轰鸣,太子跪在双阙门前,仰天长呼三声冤枉,伴着雷声,震耳欲聋,太子一剑断喉,死不瞑目。 皇后娘娘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晕倒在地。 太子一死,陛下也深受打击,龙体欠佳,三年后终于驾崩,传位于二皇子,二皇子登基,尊皇后为太后,嫡姐永安公主为长公主。 后来的岁月中,他一直琢磨,太子的那三声冤枉字字泣血,分明是冤屈而死,他曾是太子伴读,对于太子心性,自认为十分了解,太子决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更不可能谋逆。 经过多番暗查,无意中得知赵家惨案分明是人有意为之,赵书才赴任途经之地,根本没有山匪,而段家,罪名更是莫须有,若真说太子派系,满朝都是太子派系,为何只有段家获罪。 为什么?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赵燕娘活着,且一生尊贵。 段家的继夫人是皇后娘娘以前的女官,皇后娘娘当初不过是祝王府的一位侧妃,因育有长子,祝王登基后才册为皇后。 陈年往事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当年,祝王府中两位侧妃同时有孕,平侧妃是常远侯府的庶女,已育有长女,另一位高侧妃则出身淮宁高家,高家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 平侧妃先一天产下长子,高侧妃随后产女,祝王大喜。 除了两位侧妃外,王府中还有一位有孕的通房,与平侧妃同日生产,只不过通房难产而死,产下一名死婴。 当时,赵家夫人正好来京看望小姑子,在一间民宅中产下双生女,即赵凤娘和赵燕娘。 祝王当时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平庸,谁知皇权相争,反倒是他得益,登基为帝,祝王妃早逝,府中侧妃为大,平侧妃育有长子,被册立为皇后,高侧妃被封为贤妃。 世间之事,看似寻常,却有许多巧合。 后宅争斗,常常你死我活,皇后娘娘身为母亲,怎么会指认太子谋逆,太子若是她的亲子,她捂着都来不及,哪会亲自揭发。 除非太子并非平皇后亲子,平皇后想让自己的亲子继位,必然会处心积虑地除掉太子,二皇子才能名正言顺地承继大统。 可太子有贤名,在朝中颇有威望,若无大错,便是下任帝王。 身为太子,又是皇后嫡出,根本就找不出他谋反的理由,可是皇后亲自揭发,由不得他人不信,太子死后,皇后虽然表现得悲恸,却鲜少在人前提到太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0|图谋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因为官府的插手, 买卖考题的事情很快被平息下去,举子们个个明哲保身, 不敢随意谈论此事, 就怕受到牵连,也被夺去功名。 同样是买卖押题, 文沐松和沈举子虽不能再参加科举, 却并没有剥夺功名。而前次事发的段鸿渐和张举子等人, 不但被取消永世科举的资格, 而且还被夺去功名, 贬为白身。 张举子和孟举子之流, 身无倚仗, 哪里敢说半个不字。但段鸿渐不服气, 他是四品大员之子,继母又是皇后娘娘的亲信,被夺功名, 以后哪还有脸见人。 段大人被他闹得没有办法, 他虽然官从四品,但身为太常寺少卿,也不过就是管些皇家祭祀册封相关的杂事, 没有真正的实权。加上从前年到现在, 陛下对他越发冷落,他哪里敢去陛下面前求情。 他频频用眼神暗示赵氏,示意赵氏去找皇后娘娘求情。赵氏有些迟疑,前次因为燕娘之死, 她这心一直提着,就怕皇后找她算账,哪里还敢进宫去讨恩典。 眼见着自燕娘死后,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皇后那边都没有动静,她这心里就越发的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悬在头顶,猛个不注意就会砸下来,头破血流。 她面露难色,段大人的脸也变得不好看起来。这赵氏,嫁进段府多年,未曾生下一儿半女,他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一直对她敬重有加。不仅没有纳小,还将府中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她打理。 眼下鸿哥儿出事,正是用得着她的地方,她怎么还推三推四的? 赵氏气苦,终于,她妥协。命人往宫中递牌子,德昌宫派出一个小太监出来,说皇后娘娘身体微恙,近日不会召见命妇。 赵氏听闻,心里“咯噔”一声,皇后娘娘莫不是在怪罪她? 燕娘的死,常远侯推出两个丫头糊弄过去。皇后会不会责怪她没有去侯府替燕娘出头,可是大哥他们去了,还不是不了了之。她一个做姑姑的,还能大得过当父亲的? 段大人在一旁唉声叹气,心中对赵氏有些埋怨,说不定自己高估了赵氏在皇后娘娘心中的份量。他就一个儿子,要是儿子断了仕途的路,那可怎么办? 他心里暗骂儿子糊涂,却不忍心去指责儿子。出了这档子事,最为伤心难过的还是鸿哥儿。 段鸿渐借酒消愁,趁着酒意在屋子里发脾气,那娇滴滴的小妾在一旁哭哭啼啼。他被哭得心头火起,拉开帘子就冲出去,直接冲进赵凤娘的房间。 赵凤娘正坐在塌上做女红,见他闯进来,对身边的嬷嬷和丫头使眼色,让她们退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你说,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说好的只是让我出去找几个举子们喝喝酒,怎么就变成倒卖考题,那考题可不是我要卖的,我也是从文公子那里知道的。现在我功名被夺,还一辈子不能参加科举,都是你给招来的祸事,你给说说看,要怎么办?” 赵凤娘将花绷子放进箩筐中,慢条斯理地道,“表哥,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书中有云,忍一时之气,换半生荣华。你的委屈,殿下都看在眼里,等日后想要恢复你的功名,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哼,说得好听,事情成了,倒也说得过去。现在事败,谁还会在意我的委屈?” “殿下会记得,我也记得。” 段鸿渐看着她,她坐在那里,举止娴静,温婉美好。这么一个女子,明明是他的妻子,心里却像着另外一个男人,而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还帮他们瞒着,甚至被他们使唤得团团转。 “那如果万一有什么变故,我怎么办?” 赵凤娘“霍”地站起来,脸色严肃,“表哥你在说什么?什么万一?太子是长又是嫡,哪里来的万一?” 段鸿渐欺身上前,“世事难料,就像陛下,从前在潜邸时,谁能料到最后承继大统的会是他?” 他的气息喷在赵凤娘的脸上,带着酒味,她厌恶地皱眉。 “那是因为先帝没有嫡子,皇子们都是庶出,才会自相残杀。而现在不一样,太子是皇后嫡子,名正言顺。” “是吗?既然名正言顺,以后这大祈的江山都是太子的,他又为何要如此操之过急?” 赵凤娘被段鸿渐问得脸色丕变,目露冷光。 段鸿渐退后一步,软下口气,“罢了,你们记得我的委屈就好,方才我也是担心才会口不择言。” 赵凤娘冷冷地看着他,他乖乖地退出房间。 一出门,段鸿渐就觉得背后冒冷汗。以前他从没有想过其它的可能,刚才自己脱口问出的话,放在心里仔细一想,却觉得很有可能。 太子为何急着拉帮结派,培植自己的亲信?按理来说,他只要当好他的太子,等陛下传位给他即可,何必私下动作。 莫非他的太子之位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稳? 可是陛下膝下仅二子,太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后所出,二皇子没有道理会威胁到太子的位置? 不对,自古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兄弟? 段鸿渐脑子清明起来,凉风一吹,打了个寒战。 那边,赵凤娘等他一走,立马梳妆打扮,急急地出了门。段鸿渐还站在园子的假山后,看到她窈窕的背影,思绪复杂。 赵凤娘先是在城中的一间茶楼中停留片刻,也不知见的人是谁。然后命车夫调转头,直接去胥府。 雉娘听到门房来报,说赵凤娘上门,她和胥良川相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赵凤娘被请进府来,按照礼节先去见过胥老夫人和胥夫人,然后才在胥府下人的带领下,来到雉娘的院子。 正好碰到出门的胥良川,她低头见礼,胥良川冷着眉眼,淡然自若地从她身边经过。 冷如冰玉的五官,气质出尘的身姿。行走如松柏,傲然似云峰。 她袖子中的手捏紧,姐妹三人,就数雉娘嫁得最好。她和燕娘,命运交错,燕娘已死,她却还在为前程谋划。 丫头们在前面打帘子,赵凤娘随后进入雉娘的屋子,雉娘从塌上站起来,亲迎上前。 今日赵凤娘衣着素净,净色的衣裙,连半朵绣花也没有。脸上画着淡雅的妆容,眉宇间带着忧色,竟有另一种凄苦的美。 而雉娘,因为有孕,穿得很随意。但绝美的容颜如饱满多汁的果子,粉白中透着嫣红,让人移不开眼睛。 赵凤娘的心似被针扎一下。 雉娘语气亲热地招呼她,“大姐,你今日怎么会想到来看我?” “三妹,大姐来得唐突,实在是于心不安。前次段表哥酒后胡言,竟招来卖题的风言风语,差点就连累胥大公子。还好陛下英明,未曾追究大公子的罪责。我在家中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亲自登门当面和你们致歉。” “这事与大姐夫无关,不过是有心之人起挑起事端,谁知惹得陛下动怒,夺了大姐夫的功名。想必大姐夫肯定备受打击。” 雉娘请赵凤娘坐下,赵凤娘脸有忧色,叹了口气。 “十年寒窗苦,就为一朝成名天下知。段表哥心中自是难受,意志消沉。我看在心里,也为他难过。但错就是错,他买卖考题,还和别人说是真题,差点就连累到胥家,算是罪有应得。” 雉娘垂眸,饮了一口蜜水。“事情已经过去,大姐不需再自责。” 赵凤娘点头,神色惆怅,“自过年以后,事情一出接着一出。先是燕娘枉死,接着又是科举风波,段表哥被除功名,让人措手不及。” 她的伤心不像是做伪,提到赵燕娘时并无异色,若不是城府极深,就是燕娘之死与她无关。 但雉娘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就算是相处的时间短,也能感觉到她是个颇有心机之人,温婉的表皮下面藏着极其深沉的心计。 “大姐,二姐的头七已过,一般的魂魄应该都堕入轮回。只我看常远侯府似还有所隐瞒,只怕凶手另有其人,我曾听闻含冤之人不肯转世轮回,终日在阴阳交界处游荡。” 赵凤娘似打了一个冷战,冰凉的手指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地抿一口。杯子中,茶水荡起细小的波纹。 “燕娘死得与不算冤,有因必有果,她若不为难别人,又怎么会招来杀身之祸?那替别人背罪的两个丫头也在下面,想必她忙于应付,哪有空出来闲荡。” 她说着,别有深意地看一眼雉娘,雉娘似有所感一般,唏嘘不已。因果循环,赵燕娘纵使是被人害死的,死得也不算冤。 赵凤娘收回眼神,慢慢地放下杯子,“你看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逝者不可忆,生者还得为前途奔波。段表哥现在情绪低落,我想着也不能让他这么下去,不能出仕,还可以另寻出路。” 雉娘看着她,静听她的下文。 赵凤娘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打着来请罪的名义,怕是另有图谋吧。 “三妹,我听说胥府和韩王府颇有交情,那韩王世子对你也是以表姐相称。大姐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帮忙。段表哥不能出仕,可多年的苦读不能白费。我想着,是不是给他谋个差事,近日韩王在给世子物色幕僚,不知你是否可以引见一番。你放心,段表哥经此一事,定会事事小心,不会再饮酒误事。” 赵凤娘竟然在打韩王府的主意,还想将段鸿渐那种斯文败类塞进韩王府。她这又是要算计什么? 雉娘为难起来,“大姐,我不过是个深宅女子,韩王世子也是看在胥家的面子上,才会唤我一声表姐。我自己是什么份量,我还是清楚的,不能因为别人客气几句就腆着脸上门。段表哥真有才情,必不会被埋没,你不妨让他自己去韩王府一试?” 赵凤娘一把拉起她的手,眼神中带着祈求,“雉娘,我知道以前因为我生母的事情,你对燕娘不满,可能对我也没有什么感情。但我们始终是姐妹,现在都已各自成亲,正是应该相互扶持的时候。段表哥也是你的表哥,他现在落难,更怕他人非议,也怕被人拒绝。我来求你,只是想让你和韩王世子通个气,韩王世子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定会用表哥,你表哥有事做,慢慢就会从失去功名的痛苦中走出来。这事对你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算是大姐我求你,你就帮帮段表哥吧。” 雉娘认真地看着她,心中一直在暗思,赵凤娘此举意欲为何? 为了让段表哥进韩王府,赵凤娘竟然放低姿态求她?韩王是陛下的皇兄,在朝中的份量举足轻重。难道太子要走曲线救国的道路?段鸿渐进了韩王府,就好比一个钉子,太子不会是打这个主意吧。 “大姐,你真是在为难我。你不知道我的处境,自打嫁入胥府以来,我一直恪守本份,生怕说错一句话。我们赵家家世低微,能攀上胥家,说句难听的话,那是高嫁。我上头还有两代婆婆,哪里敢逾越插手男人们的事情。” 她垮着脸,咬着唇,一脸的羞愧。 赵凤娘盯着她,半晌,道,“是大姐强人所难了,你有你的难处。此事我们再另想法子。” “还是大姐心善,体谅我的苦处,我不比大姐过得自在。段府可是姑姑做主,你又是在姑姑跟前长大的,自然体会不到新媳妇的难处。” 赵凤娘嗯了一声,她又不是新媳妇,哪里知道新媳妇的难处。 “只是你段表哥,这段日子太受打击,都不肯出门。要他自己去韩王府一试,就怕他连门都不出。”赵凤娘脸上的忧色更重,“如果有个事情让他分神,他许是就不会自怨自艾。可他一个书生,除了做幕僚,还能干什么?” 雉娘听出她话里有话,不好接话,想转个话题。 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赵凤娘接着道,“也就只能做些和书打交道的活,好像胥府是有书坊的吧,不如你和大公子说说,让段表哥去胥府书坊做个抄誊的人,一来不用见人,二来也可以忘记伤心。这个你总能办到吧?” 雉娘哑然失笑,赵凤娘果然是有备而来。先是让她去韩王府搭线,想来这事的难度大一些,料定她不会同意,马上抛出想进胥家书坊的请求。书坊是胥家的,相比进韩王府容易太多。 要是她因为之前没有帮到人而内疚,听到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肯定会忙不迭地应承。 但赵凤娘是谁?她不可能仅是为了帮助段表哥,一定还有其它的图谋。 朝堂之事,她知道的并不多,也不比上赵凤娘的见识。赵凤娘在京中多年,常出入宫廷,对于朝事想必知之甚多。 “这个…我倒是可以向夫君提上一提,看看书坊是否还缺人?” 赵凤娘松口气般地笑一下,“我就知道三妹心善,这事肯定能成。” “我不敢保证,男人们的事情,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敢随口承诺。” “三妹能开口一试,大姐就很感激。我们是姐妹,胥大公子看在你的份上,也会同意的。” 赵凤娘目的达到,拉着她的手,很是夸赞一番。 雉娘听着她的赞美,也只是笑笑。 待她一走,雉娘脸上的笑就隐没不见。 赵凤娘这人,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除了算计,似乎就没有别的事情。以前还好,有县主的身份撑着,不屑于做些小动作,现在越来越露骨。 难道权势就那么重要,值得她如此疯狂地算计,不顾一切地为太子谋划?她这般帮太子,太子真的事成,她又以何种名义伴在太子的身边? 雉娘暗自想着,起身去寻胥良川。 胥良川听出她话语的担心,淡然一笑,“她既然相求,你应下便是。” “应下?万一段鸿渐在书坊里使什么阴招,那不是累及我们胥家吗?”雉娘有些不解,明知他们不安好心,为何还要招惹? “我就是想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招术?” 他说得平静,却带着凛然。 雉娘猜他必是有对策,没有再问。视线瞄以桌上,飘逸超脱的字映入眼帘。以前常听人说什么男人的字应该是苍劲有力的,但是他的字却如人一般,出尘绝艳。 胥良川将手中的笔递到她手上,重新铺开另一张白宣,“近日可还有练字?你写几个字看看。” 雉娘握着手中的笔,娇嗔地瞪他一眼。明明知道她最近天天嗜睡,哪里还有精力练字。她有孕在身,也不可能再用从前的那一招来对付他。 她咬着唇,一手托袖,另一只手握笔在砚中蘸好墨汁。小脸认真地盯在纸上,握笔写了一行字。 身后的男人眉头微皱,似是很不满意。 他伏身上前,从背后环住她,修长的手包着她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提笔在纸上写出两人的名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1|胎相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饭后,兄弟二人挑灯对弈, 胥良岳执白子, 他执黑子,黑子如乌云压城, 大杀四方, 渐将白子吞噬包围。 “兄长棋艺大进, 弟佩服。” 前世里, 避于阆山, 大部分的时光都消磨在棋盘之间, 棋艺自然精进许多, 他已故意放几次水, 可几十年的磨练,对付胥良岳不费吹灰之力。 胥良川毫不犹豫地落下最后一子,白子全军覆没, 大局已定。 “闲来无事, 琢磨得多,也就会有进步。” 胥良岳信服,将棋子重新装入墨玉棋盒中。 “兄长, 听闻太子已经开始参朝, 可有此事?” 胥良川凝眉,沉思半晌,“确有此事,太子上月初旬起就开始随陛下议事。” 太子乃皇后嫡子, 又是皇长子,无可争议地被立为太子,后宫中除了皇后育有一女二子,就只有贤妃膝下有一位公主,其余的妃嫔皆无所出。 皇后心机,旁人难测。 所幸如此也好,对朝廷和百姓都是福气,皇子少,暗斗也少,朝中并无党派,二皇子也同为皇后嫡出,自然全力支持太子。 他与太子幼年相识,太子惊才风逸,沉稳有度,且有仁爱之心,若登基为帝,必是明君。 前世里,他也一直想不通,太子为何会谋逆,这天下迟早是他的,他为何会迫不及待地起篡位之心,冒着天下人的指责,自毁前程。 偏偏还是皇后亲自揭发,带人在东宫搜出崭新的龙袍,物证在目,让人辩无可辩,事情一经曝出,陛下雷霆大怒,要将其皇室除名,贬为庶人,幽禁终生,太子直呼冤枉,在金殿前叩头痛哭,却证据确凿,无法抵赖,心灰意冷,挥剑自刎于宫门前。 那一天,黑云压城,闷雷轰鸣,太子跪在双阙门前,仰天长呼三声冤枉,伴着雷声,震耳欲聋,太子一剑断喉,死不瞑目。 皇后娘娘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晕倒在地。 太子一死,陛下也深受打击,龙体欠佳,三年后终于驾崩,传位于二皇子,二皇子登基,尊皇后为太后,嫡姐永安公主为长公主。 后来的岁月中,他一直琢磨,太子的那三声冤枉字字泣血,分明是冤屈而死,他曾是太子伴读,对于太子心性,自认为十分了解,太子决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更不可能谋逆。 经过多番暗查,无意中得知赵家惨案分明是人有意为之,赵书才赴任途经之地,根本没有山匪,而段家,罪名更是莫须有,若真说太子派系,满朝都是太子派系,为何只有段家获罪。 为什么?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赵燕娘活着,且一生尊贵。 段家的继夫人是皇后娘娘以前的女官,皇后娘娘当初不过是祝王府的一位侧妃,因育有长子,祝王登基后才册为皇后。 陈年往事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当年,祝王府中两位侧妃同时有孕,平侧妃是常远侯府的庶女,已育有长女,另一位高侧妃则出身淮宁高家,高家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 平侧妃先一天产下长子,高侧妃随后产女,祝王大喜。 除了两位侧妃外,王府中还有一位有孕的通房,与平侧妃同日生产,只不过通房难产而死,产下一名死婴。 当时,赵家夫人正好来京看望小姑子,在一间民宅中产下双生女,即赵凤娘和赵燕娘。 祝王当时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平庸,谁知皇权相争,反倒是他得益,登基为帝,祝王妃早逝,府中侧妃为大,平侧妃育有长子,被册立为皇后,高侧妃被封为贤妃。 世间之事,看似寻常,却有许多巧合。 后宅争斗,常常你死我活,皇后娘娘身为母亲,怎么会指认太子谋逆,太子若是她的亲子,她捂着都来不及,哪会亲自揭发。 除非太子并非平皇后亲子,平皇后想让自己的亲子继位,必然会处心积虑地除掉太子,二皇子才能名正言顺地承继大统。 可太子有贤名,在朝中颇有威望,若无大错,便是下任帝王。 身为太子,又是皇后嫡出,根本就找不出他谋反的理由,可是皇后亲自揭发,由不得他人不信,太子死后,皇后虽然表现得悲恸,却鲜少在人前提到太子。 皇后宠爱赵家女,赵凤娘不过是县令之女,有个曾当女官的姑姑,便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深受皇后的喜爱,封为县主。 凤来县主与太子情投意合,人人都传她是将来的太子妃,皇后却出奇不意地将她赐婚给他人,与理不合。 他慢慢抽丝剥茧,暗暗揣测,皇后不顾县主的意愿,强行给她赐婚,此事必有内情。 凤来县主身亡后,皇后娘娘悲痛万分,据宫人说,娘娘躺在塌上难以起身,彻夜哭泣,汤食不进,一个义女而已,何至如此,竟比太子的分量还重。 后来赵段两家灭门,赵燕娘受封郡主,尊荣一生,连新帝都对她另眼相看,此中蹊跷,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他大胆地猜测,当初皇后产下的就是女婴,那位通房生的恰巧是男婴,两下对换,女婴未死,未免长成后相貌似生母,被人猜出内情,才被送出去,成为赵家女。 赵家起了歪心,伙同赵氏,以自己亲女代之,被皇后识破,才有赵段两家的灭门之祸,而赵燕娘,就是真正的公主,当然会一世荣宠。 他重生后,第一件事情就想查出当年的真相,若赵燕娘真是皇后亲女,他要如何做才能将前世的结局扭转过来。 没想到,此次阆山之行,倒有意外收获,想到赵三小姐,他的唇抿得更深。 胥良岳见长兄不欲多谈太子的事情,转个话题,说起阆山书院的一些事情,胥良川静静地听着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偶尔开口问一两句。 寺中清冷,山中宁寂,兄弟二人就着烛火,促膝谈心。 赵家一行人几人各怀心事,回到县衙,赵县令大吃一惊,出去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怎么回来得如此突然,且董氏神色有异,不是说要在寺中呆三天,是不是途中有变。 董氏气急败坏地回房,赵县令叫住雉娘,雉娘先说自己在寺中忙得不停脚,又将监寺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气得赵县令当下黑脸,堂堂的县令夫人,被监寺赶下山,传扬出去如何做人。 雉娘累了一天,神色疲倦,赵县令心疼不已,让她快回屋休息。 巩姨娘正在收拾屋子,见她回来,也非常吃惊,她简略一说,隐去董庆山的事,巩姨娘拉着她左看右看,眼眶泛红。 “夫人肯定要将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这几日,你轻易莫出去,她若是有意为难,你受着就是,切莫与她硬顶。” 雉娘无奈地点下头,其实这已经不是她听不听话的问题,董氏能安排董庆山毁她名节,就没有想过让她嫁入清白人家,甚至欲将她置与死地,无论她表现得如何乖巧,都是董氏的眼中钉,肉中刺,想除之而后快。 也许明天,董庆山的事情就会曝出来,董氏定然不会放过她,或者会有更狠毒的阴谋等着她,董氏是嫡母,想要毁掉她,其实是不难的,而她,也不想再和董氏虚与委蛇。 巩姨娘虽知董氏不善,却碍于奴身,什么也做不了,便宜父亲是个好糊弄的,董氏与他多年夫妻,知道如何应付他。 算起来,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想要拼出一条活路,举步维艰。 不经意地想到胥家的大公子,此人出身高,看着是书生的模样,手段不同于非常人,可惜是个男子,不能相互走动结交,她处在内宅之中,外人鞭长莫及,怕是也帮不上她。 巩姨娘还要小声地劝说着她,要如何地低头做小,听董氏的话。 雉娘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看到丢弃在篓子中的旧衣物,不经意地问道,“姨娘在做什么?” 巩姨娘擦下眼泪,道,“夫人给你添置几身新衣,我将你穿小的旧衣收拾出来,等下让乌朵拿去烧掉。” 烧掉? 为何不是送人? 她再一细看,旧衣大多是内衫及小衣,确实不宜送人,丢弃都不行,万一被有心之人拾去,惹来祸事,唯烧掉最为稳妥。 乌朵抱着篓子,就要出门,她心念一动,叫住乌朵,如此这般地细语吩咐一番,乌朵尽管不解,却郑重地点头。 许敢在旁边死盯着他,见公子已经问话,这厮半天不答,有些来气,一大掌拍在他的后脑,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讪笑一声,“原来公子是想听赵家的事情,这小的倒是想起些事情。” 胥良川冷着声,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罗老大可是想起什么了吗?你与赵家多年邻居,赵家都发生过何事情,你且一一说来听听。” 罗老大的眼珠子转了几下,这桩旧事,除去董氏和他,无人知晓,这位公子到底想问什么?他要不要将此事合盘托出? 他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当时赵老爷子死的时候,赵家老婆子虽然瘫着,但口齿还算能用,常能隔着墙听到她大声要叫着要吃要喝,不久后,竟然哑了。 他拿不准胥良川的主意,试探着开口,“小的是想起些往事,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故事,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先说说你和赵夫人的关系吧。” 罗老大心里一松,这事好说,他呸一声,“公子这可是问对了人,别看那娘们现在是县令夫人,可不是个安份的,以前住在一起时,她男人常不在家,她受不了寂寞,没少对小人抛媚眼,小人见她生得丑,才没有下手,现在当上县令夫人,趾高气扬的还瞧不起人,呸,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边说着,边吐唾沫,对面的公子冷冰冰的,直直地盯着他,他头皮发麻,“公子,我说得可是真的,别看那娘们长得丑,可确实是个荡货,也亏得长得丑,要长得稍微有几分姿色,恐怕赵大人的头上绿草都要成林了,小人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胡说,她曾经勾引过小人,还在小人面前宽衣解带,她的大腿上还有一块青的长圆形的胎记。” 说完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偷看胥良川的脸色。 胥良川垂下眼眸,许敢踢他一脚,“谁稀罕听你的风流事,说出来污了我们公子的耳朵,赵夫人刚才找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别东扯西扯的?” 罗老大被打得头嗡嗡作响,“我说我说,赵夫人找小的办事,她说她的庶女不听话,让小的去教训教训她,昨日还安排小的闯进那庶女的闺房,可惜扑个空,小人也不想做这些事情,就想着随便交差,拿了赵三小姐一件贴身小衣,谁知今日赵夫人又找我,说拿贴身衣物还不够,要毁对方清白才算完事,约我晚可以行事,她给我留门。” 胥良川的眼危险地眯起,脑中浮现那娇美却倔强的小姑娘,分明是养在暖房中的花儿,却不惧世间的任何风吹雨打,怪不得会防心那么重,怕是已看破赵夫人的阴谋,不得已要步步小心谨慎。 贴身小衣? 不会和他想的一样,是赵夫人自己的吧。 “东西呢?” 罗老大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东西,随即反应过来,“小人一拿到东西,就赶到东集的董家,亲手交给赵夫人。” 胥良川了然,东西一定不是赵三小姐的,所以董氏才会用更狠毒的法子。 他转过身,对着许敢说,“带走。” 许敢扯出布,将罗老大的嘴堵住,拖着走出去,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罗老大被丢进去,许敢坐上车驾,鞭绳一甩,马蹄欢快地跑起来,消失在街角。 马车飞驰出城,罗老大心慌不已,看着闭目沉思的俊美公子,猜不出对方的用意,难道他刚才说的太少,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满意? 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擦着,那该死的随从,绑得可真紧。 “没用的,少费些力气。” 胥良川睁开眼,冰冷地看着他,他心凉了半截,这公子用意不善,不会轻易放过他,后背被汗给浸湿,对方到底想知道什么? 胥良川冷冷地看着他,这个狡猾的罗老大,说的事情倒不假,不过看他的神色,必还有所隐瞒,当年赵家或许有些事情,是外人不知的。 马车停在阆山脚下的一间民宅中,许敢将罗老大提进去,将他关在黑屋子里,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很快就有一位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里来审问他,男子是许敢的大哥,名叫许雳。 看着男子手中的皮鞭子,和烧起来的炉子,以及炉子里通红的烙铁,罗老大吓得差点失禁。 许雳粗声道,“我们公子好性子,不与你计较,可你这个滑头,居然隐瞒许多事情,我这人耐心可不好,赶紧将关于赵家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少受些皮受之苦,否则…” 他将烙铁拿在手中,将烧得通红的一头在罗老大的眼前晃了几下,灼热的气息吓得罗老大心惊肉跳。 “好,我说我说…” 罗老大断断续续地说起赵老爷之死,隐去自己的部分,只说是他偷看到的,赵家老爷子想偷看儿媳洗澡,被董氏发觉,失手打死公爹,掩装成摔死的模样,还有赵家老婆子哑得蹊跷,可能也是董氏干的。 村里人都相信董氏说的话,他无凭无据,也就没有戳破。 许雳瞪他一眼,他吓得闭眼求饶,“大爷,饶了小的吧,真的没有了,再也没有了,赵家的姑娘发达后帮衬赵家,赵大人一家没多久就搬到镇上,后来又搬到县城,小的也是不久前才和赵夫人遇上的,求大爷明查。” 看来都交待得差不多,许雳哼了一声,关门出去,来到另一边的房间,轻叩三下。 “进来吧。”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 他进去,将罗老大刚才交待的事情禀报,胥良川垂眸,倒是有意外的收获,董氏害死赵县令的爹,只此一件事情,已足够帮赵三小姐对付嫡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2|游街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第二日,董氏在院子里骂了几句, 指桑骂槐, 巩姨娘气得直哭,雉娘冷着脸, 该干嘛干嘛, 倒是赵县令听不下去, 让她闭嘴。 第三日, 董氏莫名有些慌, 衙役们天天出去找, 半点影踪都没有, 几次找老爷打听, 都被怼回来,赵县令因那日董老夫人的话,心中窝火, 几日不搭理董氏。 眼见三日过去, 董庆山音讯全无,赵县令眉头紧锁,坐在案堂上, 皱眉细思, 活生生的大男人,竟然消失得半点痕迹也没有,也没有人见过,太过不寻常。 文师爷立在旁边, 目光看向衙门外。 第四日,依旧没有消息,董老夫人在家里坐不住,心里也不痛快,就想找找到别人的晦气,她哭天喊地上门,赵县令一见到她,头就疼,董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搀扶她的是儿子董大壮和儿媳李氏,董家就董庆山一根独苗,前头有三个姐姐,都早已出嫁。 “书才,庆山究竟去了哪里,你到底有没有派人用心找?” 两边的衙役不满,哪能没用心,就差没有去山上翻,整个县城周边的村落都一一问过,这几天,将腿都跑得快要断掉,鞋底都磨穿了,这县令夫人的娘半点好听的话都没有,还说他们没有用心,真让人寒心。 若不是她是县令的岳母,衙役早就用杖将她赶出去。 赵县令咳一声,“岳母,你莫急,许是庆山贪玩忘记回来,过两天说不定就自己回家。” 董老夫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庆山自小就横,无人敢惹,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别人在他手中绝对讨不了好,不过是上回女婿将她赶出门,她心中怨恨,发泄不满罢了,故意拉上儿子儿媳妇来撑场面,让女婿低头。 董大壮和李氏对儿子找不到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以往庆山也常常几日不回家,等银子用完就会出现,他们倒不是太担心。 儿媳李氏满脸的不高兴,面皮耷拉着,就因为婆婆要来县衙撒火,他们今天铺子都没开,眼睁睁地看着银子流走,一肚子的怨气。 这时,外面的登闻鼓被人敲得震天响,衙役击鼓之人带上堂,董老夫人等接到赵县令的眼色,退到后堂。 击鼓之人是渡古县城最偏远的七峰山下的一位里正,他来报说村里的猎户在山中发现一具被野兽啃食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赵县令急忙派出衙役和仵作随他前往,董老夫人见要派出去的衙役不少,呼拉拉分开一半人,有些不愿意,向赵县令报怨,“书才,那山中的尸体肯定是村民,这些贱民死了就死了,何必派那么多人去,多留些人找你庆山侄子,你侄子可是咱们董家的命,董家就他一根独苗,祖宗还等着他传代呢。” 衙内余下的差役们收到县令的眼色,全部起身,一半跟随报案的里正去七峰山,一半人散开去找董庆山,董老夫人以为全都是去找孙子的,这才满意地哼一声。 董氏在后院早就听到声音,派曲婆子来接董老夫人进去,董老夫人撇下嘴,松开儿媳的手,让女儿扶着,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 赵县令的眉头皱得老高,朝文师爷摇下头,叹口气,文师爷垂眸不语。 为表上回的歉意,董氏可是给董老夫人做足面子,不仅摆了一桌八凉八热的席面,而且走时还让他们带上四盒点心及两匹上好的布料,喜得董老夫人眉开眼笑,吃得满嘴流油,又吃又拿,趾高气扬地坐上董氏安排的马车。 她坐在马车上得意地直哼哼,赵书才别说是当上县令,以后就是更大的官,也要敬着她,女儿把持着他的后院,她就是官家的老夫人。 儿媳李氏看着大盒的糕点,还有两匹布料,又吃了一顿好的,心里舒坦不少,也就没有再摆脸色。 日落时分,衙役及仵作一行回衙,收敛回来的尸骨残缺不全,装在布袋中,抖开散在地上,赵县令转过头去。 衙役们上报说,他们在周边问过,并没有谁家有人失踪,只好将尸骨带回县衙。 尸骨七零八落,皮肉被野兽啃食掉,天气炎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让人生呕。 衙役们将散落在尸骨附近的布片收集回来,从布片上看,是绢布的,绢布虽不名贵,却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至少也是富裕些的人家才能穿的,死者不像是普通的山民。 仵作将验尸单子呈上,上面记着死者为男子,年约二十六七,体型高大,至于死因,尸骨不全,皮肉全无,看样子是误入深山,遇猛兽袭击而亡,附近发现不少野兽留下的脚印。 文师爷在一边写案宗,一面安排明日派人去各处张贴布告,谁家有人口失踪,若是青壮男子,可来县衙辩认。 一位衙役小声地说道,“董家公子不是失踪几日吗?” 文师爷写字的笔顿一下,看一眼他,又看一下赵县令,赵县令心下一突,二十六七的男子,身形高大,穿得不差,死者的特征与庆山侄子颇为吻合。 衙内死一般的静寂,赵县令艰难道,“派人去将董家人请来,辩认死者。” 衙役们到董家时,董家婆媳正为两匹布料争得面红耳赤,李氏想放到铺子里卖,得些银钱,董老夫人想留下一匹裁新衣,她想在街坊四邻面前显摆显摆。 正争论不休时,外面有人敲门,董大壮将门打开,见到衙役,有些怔住,“不知县令大人又是何事,怎么这么晚还上门?” 董老夫人丢下手中的布料,跑出来欢喜地问道,“可是找到我孙儿了?” 衙役们硬着头皮,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说公务,县令有请。 董老夫人不高兴地嘟嘴,“刚才在县衙不说,现在人都要歇着,他就来请,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不满归不满,董家有今天,也是仗着赵书才这个县令,董家三口人又跟着衙役们来到县衙,前衙灯火通门,一进去,董老夫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仅气氛不对,味道也怪怪的。 赵县令脸色青黑,衙役们也低着头,她随意一看,就看到地上惨不忍睹的尸骨,“哇”地一声吐出来。 今日吃得好,又吃得多,一股脑吐出来,难闻的馊臭味在衙内散开,衙役们都别过头。 赵县令硬着头皮开口,“七峰山中发现一无名男尸,年二十七八,身形高大,你们辩认一下。” 董老夫人吐得眼泪都流出来,惊闻此话,立马反问,“书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县令捂着鼻子不说话,用手指着地上的尸骨。 董老夫人被吓一大跳,反应过来大骂道,“好你个赵书才,庆山不过是玩得忘记回家,你就咒他死,有你这么当姑父的吗?” 突然,李氏尖叫一声,指着那碎布片,不敢置信地捂着嘴,董老夫人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也发一声尖叫,晕过去。 董大壮慢慢地走近前,大着胆子辩认,死者头发仍在,发间似有虫子在爬,董庆山自小头发就粗密,知子莫若父,哪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看到这一幕,赵县令和衙役们心中有数,死者正是董庆山。 文师爷低着头,明日可以不用去张贴认尸布告了。 衙门尖利的声音内院听得一清二楚,董氏听出是自己的娘,惊得手中的点心都掉在地上,看着外面暗黑的天,这么晚了,娘怎么还会来县衙。 刚才老爷才派人过来说,有案子,发现无名尸体,让她们不要去前衙,难道… 她急忙起身就往前衙跑去,一到衙内,就见晕倒的娘和伤心欲绝的嫂子,还有呆掉的大哥。 地上散开的尸骨让人不寒而栗,在灯火的照映下格外的恐怖,头骨上发乃在,还有一些皮肉,她压住翻涌而的呕吐感,上前去扶着自己的娘。 李氏恢复一些清明,“妹夫,你可得为你侄儿作主啊,是哪个黑心肝的害了他,可是绝了我董家的根哪。” 赵县令清下嗓子,“大嫂,人是在七峰山的老林里发现的,附近有猛兽留下的印迹。” 李氏壮着胆子看一眼尸骨,确实像被野兽啃咬过的样子,只是庆山怎么会去七峰山,他去那里做什么? 董庆山去七峰山做什么,李氏不知道,赵县令更不知道,不过案子却是可以了结,董庆山被野兽咬死,死因无疑点,唯一的疑点是他为何去七峰山,但这不防碍案子了结。 一个成年的男子,他要去哪里,是他自己的事情,被野兽咬死,只能自认倒霉,文师爷写好卷宗,交给赵县令,赵县令在上面盖章结案。 院子西屋的外间,赵县令与夫人董氏坐在椅子上,面色不虞,下面的小凳上,一位素色衣裙的娇美妇人哭得梨花带雨。 赵县令黑着脸,他本就肤色深,眼下尤其显得难看,方脸阔耳,身形粗壮,委实不像是一县父母官,倒像是乡村的农夫,本也不差,赵家从他往上数五代,都是在土里刨食的庄稼人。 其夫人董氏,画着极浓的妆,脸刷得雪白,唇抹得腥红,有些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不过从妆后有些吓人的样子看,本身长得也不过尔尔,极为普通,与一般的农妇无异。 小凳上的妇人则完全不同,脂粉未施的脸上,泪痕斑斑,妙目盈泪,泪珠儿如断线的珍珠一般,顺着白净的面颊往下淌,让人心生不舍,我见忧怜。 董氏与妇人的伤心不同,眼中全是幸灾乐祸,她张着腥红的嘴,“巩姨娘,也是我这个主母心慈,让你自己养着三姑娘,可三姑娘让你养在身边,倒是坏了性子,不知从哪学来的狐媚招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众与男子纠缠不休,我这个做嫡母的不过是说两句,就寻死觅活。” 赵县令瞪她,董氏摇下手中的团扇,撇下嘴,“三姑娘心气儿高,别的公子看不上,倒是好眼光瞧上鸿哥儿,趁着鸿哥儿下学之际,前去痴缠,也不看下自己的身份,鸿哥儿可是少卿大人的嫡长子,哪里是她一个庶女能高攀的。” 一席话说得赵县令面色发沉,董氏换了口气,“老爷,三姑娘被养得性子轻浮,别人只会说我这个嫡母的不是,妾身着实委屈。” 巩姨娘泪痕犹在,乞怜地看着赵县令,“老爷,三姑娘自小性子如何,别人不知,您还不知吗?” 赵县令忆起三女儿怯懦的样子,不悦地盯一下董氏,“就你这妇人嘴里没个好话,鸿哥儿和雉娘也算是表兄妹,在一起说个话,旁人也不会多想,偏到你的嘴里,就成了和男人拉扯。” 被丈夫训斥,董氏恨极,手中的帕子绞得死死的,狠剐一下巩姨娘,又看向前内室,大夫进去有一会,里面连个动静都没有,若三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看她怎么收拾这小贱人。 不一会儿,一位年长的白须大夫提着医箱出来,巩姨娘急忙上前,“王大夫,三姑娘如何了?” 王大夫抚下须,不看她一眼,对着上座的人,“回大人,夫人,小的已尽力施救,三姑娘…许是耽搁的时辰太长,怕是…” “不,不会的…”巩姨娘哭喊着,冲进内室。 内室中,面容惨白的少女躺在塌上,年岁约十六七,正值妙龄,少女双眼紧闭,长睫如羽扇,柳眉粉唇,肤色白得净明,吹弹可破,巴掌大的小脸蛋儿惹人心怜,她了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像被粗鲁折断的娇嫩花儿。 脖子处的红痕触目惊心,巩姨娘扑上去,哭得伤心。 随后赵县令和董氏走进来,赵县令的眼中有一丝惋惜,三女儿长相出众,雪肤花貌,以后无论是联姻或是结交显贵,都是一个好助力。 董氏见塌上的少女似乎已无生机,只觉心内畅快,三姑娘生得貌美,将自己的女儿都压得抬不起头,夫君也对她颇为重视,言语间还想替她攀一门高亲,这让人如何能忍。 她对着自己身边的婆子喊道,“你们还不快将姨娘拉开,人死灯灭,理应入土为安,切莫再扰了三姑娘的生魂。” 婆子们就要上前,去拉扯巩姨娘,巩姨娘哭得越发大声,哀求地望着赵县令,“老爷,三姑娘身子温热,妾不相信她已经…求老爷,让妾再守一会儿,说不定等下三姑娘就会醒来。” “巩姨娘,将将断气之人,身子都是温热的,收敛之人常趁着这温热之际,替死者更衣净面,你让开,三姑娘的后事要紧。” “不…”巩姨娘死死地扑在塌上,将女儿护住,两位婆子不敢使全力,巩姨娘是大人的心头肉,若说背着大人,她们不会客气,可眼下大人还站在屋内看着,她们是不敢放肆的。 董氏略带委屈地看着赵大人,“夫君,你看,妾身一片好心,倒是枉作坏人。” 她用帕子擦下眼角,有白色的粉末子掉下来,赵大人厌恶地转过头,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爱妾,怜惜地出声,“怜秀,夫人说得倒是没错,雉娘的后事要紧,你让开吧。” “老爷…”巩姨娘泪流满面地摇头,看得赵大人的心又软了几分。 董氏恨得不行,对两个婆子使个眼色,两个婆子又上前去拉巩姨娘,巩姨娘死死地护着塌上的少女,不肯起身,突然似听见一声极轻的咳嗽声,她惊喜地抬起头,就见塌上的少女眉头皱了一下,又咳嗽一声。 她欢喜地叫着,“三姑娘,你可醒了。” 赵大人和董氏看见这一幕,一个松口气,带着高兴,一个犹不甘,满眼怨毒。 塌上的少女长长的睫毛颤了几下,睁开双眼,她孱弱的面容像玉瓷一般,如墨云一般的发丝散在枕头上,水眸看起来朦胧一片,带着茫然,粉白嫩唇无血色,分外的娇弱,让人想抱在怀中好好地呵护。 赵大人让下人去将未走远的王大夫追回来,老大夫气喘吁吁地进来,就对上少女的目光,他一惊,连忙上前探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3|遇险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还能有谁,西屋的贱人。”赵燕娘想起邪门的雉娘, 阴着脸表情狰狞, “娘,那小贱人不能再让她呆在府中, 有她在, 段表哥迟早会被她勾走, 我要让她赶紧嫁人, 嫁个无赖, 求生不能, 求死不得。” 董氏将女儿搂在怀中“好, 娘依你, 只要她嫁给你庆山表哥,有的是法子让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等收拾完小贱人, 咱们再收拾老贱人。” “娘,要快,女儿忍不了。” “不会久的。” 自巩氏进门, 丈夫就冷落自己, 平日里鲜少踏进她的屋子,不是歇在巩氏的西屋,就是宿在自己的书房,她堂堂的正室夫人, 比守活寡好不了多少。 幸好她育有长子,还有两个女儿。 可饶是如此,世上哪个女人喜欢看到自己的丈夫宠爱其它的女子,每回见到巩氏,她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董氏目光中的恨意不比女儿少,她放开女儿,整下衣裳,若无其事地来到西屋,赵县令正在安慰巩姨娘,男子壮实威严,女人弱如扶柳,两人深情凝望,郎怜惜妾有情,这一幕深深刺痛她的眼。 赵县令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董氏,脸冷下来,巩姨娘从凳子上站起,立在一边,低头垂泪。 “刚才妾身见燕娘伤心地回去,还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原来不过是姐妹间拌口角,姐妹之间,闹别扭的事情常见,红脸之后,照旧还是亲亲的姐妹,你说是不是啊,巩姨娘。” 董氏是主母,她说的话,巩姨娘不能反驳,无奈答是。 反倒是赵县令出声,没好气道,“拌口角?哪家的姑娘拌口角会说出妹妹以后为妾的话?” 董氏暗自骂一句燕娘,这死丫头,沉不住气,脸上却是做出一个松口气的表情,“原来是这事?也是燕娘不会说话,前几日雉娘出事,燕娘跟妾身一起担心,妾身忧心不已,多说了几句,怕此事传出去,无人敢聘雉娘为正室,燕娘忧心妹妹,爱妹心切,想教导妹妹,许是对着雉娘说话说得重,其心却是好的,老爷,这姐妹之间,在娘家里无论如何闹得不愉快,等嫁人后,相互帮衬,情谊都不会减半分。” 赵县令听她这一说,将信将疑。 巩姨娘低头抹泪。 屋内的雉娘躺在塌上,外屋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到她的耳中,董氏能把持父亲后院多年,除了巩姨娘一个妾室,连半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不仅是身有倚仗,本身也是个有几分手段的。 一通话说得合情合理,燕娘是对妹妹爱之深,恨之切,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反倒是自己和巩姨娘,成了不知好歹之人。 外屋里安静一会,又听到董氏说, “老爷,凤娘受天家爱重,被封县主,这是何等的荣耀,妾身感念皇后娘娘恩典,想去寺中为娘娘祈福,多添些香油钱,也算是为凤娘积福,凤娘身为县主,底下的燕娘雉娘,也跟着沾光,别的不说,有个做县主的嫡姐,将来在夫家也无人敢欺。” 屋内静默,赵县令喝口茶水,并不言语。 “妾身为人母,自是希望儿女们都好,凤娘显贵,燕娘,雉娘身为其妹,想来以后的造化也不会差,妾身想着将两个女儿都带去寺中,也求佛祖庇护她们,让她们将来也能事事顺遂,姻缘美满。” 她说得真诚,赵县令脸色缓和下来,点头同意。 董氏又拉着巩姨娘的手,“巩妹妹,你侍候老爷多年,我自问将你视若亲妹,若真是有什么磕磕碰碰,你莫藏在心中,尽可与我道来,老爷公务繁忙,咱们妇道人家就不要什么事情都去烦他,你说是不是?” 巩姨娘似是感激涕零,不停点头。 赵县令心下大慰,董氏虽不识字,为人粗鄙,但在道德大义上,倒是没有出过错。 董氏走后,赵县令也跟着出去。 巩姨娘回到内室,雉娘哑着嗓子,“天音寺…” “你都听见了。”巩姨娘坐在塌边上,拉着她的手,“刚才夫人说过几日去天音寺进香,你也一起去,到时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出去见下世面也好,天音寺在阆山上,不远就是阆山书院,阆山学院是天下第二大书院,大少爷也在书院读书,临洲城的夫人小姐们都极爱去寺中上香。” 大少爷? 巩姨娘接着道,“大少爷人好,平日里对我们从不摆脸色,过几日,怕是会回府,雉娘是想大哥了吗?” 雉娘点下头,原身也许和这位大少爷的关系不错,她隐约有些期待。 这天过后,赵燕娘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听说是被临洲知府家的小姐请去做客,雉娘窝在屋中不出去,王大夫来看过一次,道她的伤势好得差不多,只身子还是有些弱,剩下就慢慢调养。 期间董氏还派人来给她量衣服尺寸,说是要为她置办几身衣裳,另还送来一副全银的头面。 送东西过来的曲婆子带着施舍,巩姨娘却双手接过,满心感激,等曲婆子走后,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就笔划起来,“夫人必是见大姑娘封了县主,气顺心平,想起你来,若真是如此,也是菩萨保佑。” 雉娘从镜子里定定地看着她,巩姨娘低下头去,“雉娘,她是嫡母,你是庶女,面上只能将她往好想,私底下多加防范,夫人不简单,二姑娘反倒容易对付得多,以前你不爱听姨娘说这些,姨娘…” 将后面的话隐去,巩姨娘将最后一只银簪插到她的发髻中,左右端祥,“三姑娘好相貌,比姨娘年轻时还要强上几分,不过是一副银头面,若是戴上镶珠点翠的首饰,还不知要美成何样。” 镜子中的少女面色无波,雉娘平静地看着棱花镜中陌生的自己,朦胧的眼神中带着清明,眉弯如远山,唇色如粉梅,十指纤白如玉,虽生活得不尽人意,却未曾经历过人间的苦难。 这张脸,娇弱柔美,与自己原来的样子相距甚远。 父亲生前留下的大笔债务全压在她的身上,妈妈早就如无声蒸发,不知所踪,她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讨债人员,其中不凡高利贷公司,见她长得漂亮,有人起了歪心。 她整日要忙着赚钱还债,还有防着别有用心之人,东躲西藏,没有朋友,不敢轻信他人,时刻活在警剔中,连睡觉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眼下虽看着活得不容易,她却分外的欢喜,能活着已是恩赐,还能衣食无忧,更是意外之喜,若好好谋划,将来顺心意地嫁给他人做正头娘子,此生就圆满了。 巩姨娘见她不说话,揣测她想到什么,不由得开口道,“雉娘,姨娘虽无本事,可却深知为妾的难处,若能选择,我也不会给人做妾。” 说着,眼中盈满泪水,却分外的坚定,“姨娘绝不会让你步我的后尘,你是官家小姐,纵使不能高嫁,嫁给一般的富户人家做正室也是可以的。” 雉娘不答,从镜子里看着她,反手伸到后面,握住她的手,原主的生母虽然看起来柔弱,却是个真心疼女儿的。 为人妾室,纵使夫家再显赫,也不过是任人随意发卖的玩物。 按本朝律法,育有子女的妾室还好,若膝下空虚,等到年老色衰,又该何去何从。 雉娘无声地安慰着巩姨娘,然后似是想起什么,打开首饰匣子,巩姨娘以为她找首饰,也挑选起来。 “虽说是去寺庙,可寺庙之中常能遇见其它的当家夫人,打扮仔细些,若真能入得夫人们的眼,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匣子里的首饰少得可怜,不过几根银簪子还一副银耳环,样式老旧,色泽晦暗,挑选根本就谈不上,雉娘猛然瞧见底下还有一支金簪,拿在手上,沉沉的, 巩姨娘双眼泛红,“这是支包金铜簪,看着好看,却不值钱。” 雉娘将簪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收起来。 巩姨娘见她喜欢,叹口气,“也罢,那日就戴这支吧,幸许不会有人得知它是假的,戴着倒是能充脸面,这副银头面,姨娘给你收起来,以后当做嫁妆。” 雉娘微微露出笑意,小心地将簪子放好。 董氏往前一步,放低姿态,语气讨好又婉转,“老爷,你还记不记得,昨夜里家里遭贼的事情,东西许是那杀千刀的贼顺走的,燕娘一直谨守闺训,怎么可能和庆山有私情,必是我那嫂子…小姑子难做,大嫂平日里就常眼红我,可能是这样才遭来祸事。” 她掩着面哭起来,今日因去奔丧,脸上没有涂那些厚粉,也没有抹那胭脂,虽然皮糙又黑,却比以前看得顺眼。 赵县令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神色慢慢缓和下来,董家人贪得无厌,这些年他深有体会,难保他们不会起歪心,在他的内心深处相信,无论是燕娘还是雉娘,他的女儿,都不可能做出和别人私相授受的事情。 董氏心里长舒口气,此事圆过去,大嫂那里她也不怕。 好不容易安抚好赵县令,虽然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冷眼,董氏又开始嘘寒问暖,被赵县令以公务为由打发走。 董氏不甘地离开,娘家人此举,有些寒她的心,听娘的意思,只要庆山能有守孝的未亡人,就算是燕娘嫁过去,她们居然也愿意将错就错,丝毫都不曾考虑过燕娘的苦。 她恨得咬牙切齿,望着西屋的方向,竟然在两个贱人手中吃这么个哑巴亏,看她要如何讨回来,只不过罗老大怎么会拿到燕娘的肚兜,此事还要查清楚。 左思右想,趁机带着曲婆子出门,沿后街拐个弯,来到与罗老大租住的民宅,让曲婆子在外面守着,她推门进去,罗老大早就等候在那,神色颇为得意,“大梅,此次我帮你做成这事,你的好处可不能少,我最近手中紧巴巴的,连这月的房租都未交。” 还想有好处,事情差点被他搞砸,董氏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甲中还有污垢,一阵恶心,沉着脸,“我问你,东西是在哪里拿到的?” “当然是在你那庶女的房间里。” 小贱人,真是小看了她,董氏暗恨。 “此事你办得很好。”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素色荷包,递给罗老大,罗老大欢喜地接过,顺便摸一下她的手。 她眼神闪过厌恶,这个罗老大,真是死性不改,若不是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她定让他好看。 “事情没完,还得要麻烦你。” 罗老大将荷包往怀里揣,“你尽管说吧。” 董氏阴着脸对他安排一番,然后离去。 他呆在原地,咧着嘴笑得开怀,竟是让他动真格的,去坏那庶女的清白,这样的好事,他最是喜欢。 他摸下怀中的银子,少说也有五两,有银子拿,还能睡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这样的美差到哪里去找。 忍不住吞下口水,县令家那位庶出的小姐,可不是董氏生的女儿,听说长得极为貌美,这小美人儿很快就是他的口中食,想想都让他浑身颤抖。 突然,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暗骂董氏离开时没关门,骂骂咧咧地去关门,还未走到跟前,却不想被人一脚踢飞。 他被踹得撞在墙上,正欲破口大骂,吐掉口中的灰,视线中,出现一位清瘦冷清的男人。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极高,又很清瘦,他的眼神冷冷清清,俯视着地上的罗老大,如看一只蝼蚁。 后面的门被人关上,胥良川身后的随从走上前,他名叫许敢,身材结实,罗老大拼命挣扎,怎奈许敢力气甚大,三下两下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罗老大拼命挣扎,绳子却挣越紧,“这位公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是不是找错了人?” “你可是罗老大,芦花村人氏,以前与赵县令曾经比邻而居?” 罗老大心惊,这人怎么知道的,看来是有备而来,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公子,也不可能会得罪他。 “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找小人有何事?小人平日里也常帮别人跑腿,混口饭吃,若公子相问,必知无不言,求公子先给小人松绑吧。” 胥良川停在距他一步之遥处,眼神冰冷,“既然是,那就没有找错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想听罗老大说说以前在芦花村的往事,比如和邻里相处的事。” 罗老大有些懵,这位公子大张旗鼓地绑住自己,是想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是那有什么好听的。 早些年,没什么值得讲的。 “这位公子,看你出身不差,想听故事,为何不去茶楼听书,可比小人讲得好多了。” 许敢是个急性子,力气是常人的两倍,见罗老大没听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当下就给了他一拳。 罗老大捂着腹,痛得打滚,恍然明白眼前公子的意思,和邻里的故事,又提到赵县令,或许就是他和董氏的事情。 “罗老大,现在想起什么了吗?是否可以说说,你和董氏的故事。” 果然如此,罗老大反倒明白过来,这位公子必是想探赵家的事情,不知和赵家有什么过节。 赵家人的事情与他无关,只要不是找他麻烦的,他就放心了。 他和赵家是邻居,他父母早亡,东一家西一家地混口饭吃,赵书才与他则不同,一直都踏实地做活。 赵家穷,赵母当年治病花了不少银子,赵家的女儿自卖自身,得了些银子,却也没能支撑多久,就花得精光,赵母病虽好了,人却瘫在塌上。 赵书才受家境拖累,和他一样,都是光棍,不过赵书才长得比他端正,最后娶了董氏,听说半个铜子儿都没花,他心生嫉妒,想着赵书才真是好命。 董氏虽丑,皮肤也黑,可也是个女人,赵书才常外出做活,只剩董氏在家照顾父母,他便不停地找借口串门子,想揩点油水。 赵家老爷子那时候身体还算硬朗,董氏会做人,也是干活的好手,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能上手,老爷子对她赞不绝口,加上她进门两年后就生了儿子,更让老爷子满意。 董氏身形壮硕,屁股也大,虽然皮子又黑又糙,但也是个女人,生完孩子后身子看起来也有些勾人,他有事没事地往前凑,董氏不拒绝,可想要摸个手什么的,董氏就不干了,气得他差点骂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4|邀请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赵燕娘摸着晃着眼花的首饰,就往身上戴, 头上插, 还有各色名贵的衣服料子,触手滑顺, 她朝董氏撒着娇, “娘, 正好给我做几身新衣。” 董氏心花怒放, “好, 咱们娘俩都做几身。” 而西屋中, 却平静如水, 赵凤娘当上县主, 董氏嗓门都亮上几分,天天将下人们呼来喝去,在西屋都听得一清二楚, 巩姨娘越发谨小慎微, 雉娘默默地养伤。 乌朵去厨下取吃食,回来篮子里空空如也,气得直抹泪, “厨房的王婆子说, 最近府中事多,下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空给咱们准备饭食。” 巩姨娘一听,眼眶就泛红, 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摸出一块碎银子,交到乌朵的手上,“罢了,大姑娘封为县主,是大喜的事情,你去后街的面摊上,买些吃食回来。” 乌朵低头出去,雉娘侧靠在枕头上,将养了几日,伤处大好,谨慎起见,她一直都未开口说话。 “见过曲妈妈。” 外面传来乌朵的声音,惊得趴在塌边的巩姨娘差点跳起来,如老鸡护雏一般挡在塌前。 雉娘瞧着巩姨娘的举动,便知这曲妈妈必是个厉害的角色。 屋内走进来一个婆子,高大壮硕,倒叉眼睛竖勾眉,望着她的眼中充满不屑,雉娘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冷冷地看着那婆子,婆子一愣,接着鄙视一笑,“奴婢见过三小姐,辰时已过,日头都起得老高,三小姐还未起身,倒是奴婢来得不是时候,我们二小姐心慈,顾念姐妹之情,什么都想着三小姐,见着园子里的花开了,都不愿意独享,特命奴婢来请三小姐一起赏花。” 赏花? 雉娘垂下眼眸,明知她刚从鬼门关走一趟,还要拉着她赏花,这位心慈的二小姐,可谓是毒如蛇蝎。 她是从地府走了一遭,又重现人间,可那原本的雉娘却是真的去地府报道,香消玉殒,就这样那二小姐还说什么姐妹情深。 巩姨娘强撑着身体,嚅嚅道,“曲妈妈,你知道三小姐方才…三小姐这身子,怕是要再养上几日,二小姐的心意…” 曲婆子狠狠地瞪一眼她,“巩姨娘,三小姐这不是好好的,都有心情睡到这时才起,再说这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当奴婢的哪里清楚,二小姐一片爱妹之心,三小姐可莫要辜负。” 说完又转个脸对塌上的雉娘道,“三小姐,你说奴婢说得是不是在理,二小姐可是巴巴地在园子里等着,还请三小姐莫要让二小姐等得心寒。” 雉娘冷冷地看她一眼,慢慢起身,巩姨娘急忙上前搀扶。 她示意姨娘扶她到屏风后换好衣裙,又是绿色的衣裙,配着黄色的束腰,料子也粗得有些剌手,她略扫一眼衣厨,见里面的除了绿黄两个颜色的衣裙,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还有深朱色的,那分明是老妇人才会穿着的颜色。 黄色的束腰将她的腰肢勒得细细的,不盈一握,胸前倒还算有料,这一勒,越发显得俏丽。 曲婆子咳嗽一声,“三小姐,这天可不早了。” 巩姨娘手一抖,随意给她挽了一个双垂流云髻,用丝带束着,并未插任何的钗环。 梳妆好,雉娘出门,乌朵上前来搀扶她,她松开巩姨娘的手,巩姨娘不舍地放开她的手,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泪眼盈盈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扶在乌朵的手上跟在那婆子的后面,没走多远,就见燕娘坐在凉亭中,桌子上摆着瓜果点心,倒真像是赏花的样子。 赵燕娘不开口让她坐,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三妹妹,咱们官家小姐,一言一行莫说要仿着那京中的贵女,但一个娴静贞德却是跑不掉,如今大姐已是县主,我们身为其妹,更要克己复礼,让人挑不出错来。” 簪子是金镶玉的,玉质碧绿通透,镂金包着,下坠着通体莹透的绿宝石,随着她轻抚的动作,摆来晃去,流光溢彩。 雉娘缓缓地抬头,定定地看着赵燕娘,她本就脸色惨白,眼下更是白得吓人,略无血色的唇慢慢地吐着字,嗓声沙哑,“二姐说的是,雉娘死过一回,倒是想通不少事情,说来也奇怪,雉娘本已入了地府,可阎官道我死得冤枉,容我重返世间。” 赵燕娘的脸一僵,莫名感到一股阴风,如见鬼般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少女原本貌美的脸上一片惨白,那双本来总是雾蒙蒙的翦水大眼,澄清透明,直直地看着,让人心里发毛,带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雉娘隐约瞧见三堂黑漆大门处朱色的官袍一现,她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阎官都如此说,可见雉娘命不该绝,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大姐就被封为县主。” 大姐受封县主,有你这贱丫头什么事? 赵燕娘“霍”地站起身,“三妹妹,依你之言,大姐受封县主,还是托你之福,此话若传出去,让皇后娘娘怎么想?” 雉娘靠在丫头的身上,有气无力地看着赵燕娘,“二姐姐,你说什么?雉娘听不懂,大姐受封县主本是大喜之事,当然是皇后娘娘的恩典,雉娘有幸成为县主之妹,感激万分,二姐认为雉娘哪句说得不对?” 你哪句话都不对,一个小妇养的庶女,还敢自称县主之妹。 赵燕娘恨恨地想着,气愤难消,看着她苍白娇弱的样子,那举手投足间都像是勾引男人的模样,越发的来气。 “三妹妹,切记要谨言慎行。” 这话说得重,雉娘似是受不住,摇晃一下身子,猛然向前栽去,扑在赵燕娘的身上,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冰冷地说道,“蠢货,我要抢你的男人,易如反掌。” 说完往后仰,直直地往下倒,从后面看就像是赵燕娘将她推倒一般,所幸乌朵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主仆俩没有站稳,齐齐摔倒在地。 赵燕娘怒火攻心,指着她骂,“贱人,你还敢肖想段表哥,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不过是一个庶女,出身低贱,将来和你那小妇姨娘一样,是个做妾的命。” 雉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水雾一片,大颗的泪珠滚下来,嘴唇颤抖,“二姐,你说什么?你居然…” 她身软体弱,还未从地上爬起,又倒下去,黑色的官靴急急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抬起头,泪如雨下,带着乞求,“爹…雉娘不愿为妾,刚才二姐说雉娘以后也会如姨娘一般,是个做妾的,前几日,段表哥也拉着雉娘,说什么要让我为妾的话,我怕…爹…我不要做妾,我怕…” 未好全的嗓子本就沙哑细气,又带着委屈和胆怯,还有伤心的哽咽,赵县令心疼万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有不疼的道理。 “爹,你莫听她胡说,女儿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赵燕娘急急地争辩,雉娘靠在乌朵的怀里,不去反驳她的话,只知道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园子里充斥着赵县令的怒吼声,闻讯而来的巩姨娘伤心欲绝,“二小姐,求求您莫要为难三小姐,她身子不好,怕是不能日日陪您赏花,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巩姨娘从乌朵手中接过女儿,就见雉娘悠悠转醒,有气无力地道,“二姐姐,雉娘实在是无甚气力赏花,怕是要白费姐姐的一番美意,请姐姐莫要怪罪,容妹妹先行回去休息。” 她说得小声,带着心灰意冷。 又转头看着赵县令,未语先流泪,“父亲,雉娘誓死不为妾,望爹成全。” 巩姨娘更是心如刀绞,哭得越发的哀切。 赵县令阴着脸,虽离得远,却亲眼看到二女儿将三女儿推倒在地,他冷冷地看着赵燕娘,赵燕娘犹在辩解,“爹,燕娘未说过让她为妾的话,燕娘…” “啪。” 赵县令抖着手,虽然离得远没听真切,可做妾二字却是听得清清楚楚,“还敢狡辩,堂堂官家小姐,居然能说出让自己妹妹为妾的话,你可知什么是礼义廉耻。” 赵燕娘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县令,掩面奔回自己的屋子。 “雉娘懂事,母亲欣慰不已,到底是没有白养你一场,但愿你一直都能这样聪明,那母亲就放心了。” “多谢母亲教诲。” 赵守和正从前衙走过来,刚才父亲先是关心他的学问,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他是长子,以后赵家的担子都在他的身上,不仅要守住基业,还要照顾几个妹妹。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在他的心中,燕娘和雉娘一样,都是亲妹妹,不会厚此薄彼。 “母亲和三妹妹在说些什么,这么高兴。” “大哥,母亲在教雉娘做人的道理,人生在世,要无愧于天地,否则便是做鬼也要下十八层地狱,受油煎火烧之刑。” 赵守和一愣,“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三妹妹还小,可别吓着她。” “大哥,雉娘不怕的,母亲说得对,做恶事的人,迟早会遭报应,天打雷劈,死后割舌断头都不为过,雉娘问心无愧,什么不都不怕,自然无所畏惧,母亲,你说是不是?” 董氏恨急,偏还要装出笑来,“雉娘说得是,至于死后什么的,只有死人才知道,死了不过一堆黄土,又怎么再享人间的富贵,活人照旧过得体面风光,总比死人强万倍。” “母亲说的在理,但活人总有要死的一天,活着的时候,肯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何等的死法,或是剥皮抽筋,或是身首异处,作得恶越多,死得就越惨。” “雉娘比以前如同换了一个人,说得话让母亲都觉得瘆得慌。” 雉娘如受到惊吓般低下头,“母亲,女儿死过一回,迷糊之中似是看见那鬼差们在往油锅里炸人,女儿大着胆子询问,鬼差道那些人都是生前恶事作多,才会受这样的惩罚,女儿害怕,幸好母亲为人心善,想必死后不用受这些酷刑。” 董氏抖了一抖,复又镇定下来。 她们的谈话有些怪,赵守和皱着眉,除了话题吓人,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董氏已经恢复慈母的样子,“守哥儿,你忙了一天,还不赶紧歇歇。” 赵守和点点头,“娘,我倒是不累,段表弟知道家里有事,也从书院告假,人安排在前书房,明日去外祖家里吊唁。” “鸿哥儿有心了。” 母子俩说着,边往东侧屋走去。 雉娘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背影,神色复杂。 一转头,就见那段家表哥正站在前衙和后院的相连处,痴迷地看着她,她一阵厌烦,不想搭理他。 谁知段鸿渐快步走过来,语气急促,“雉表妹,近日可好?” 雉娘无奈地朝他行礼,“托你的福,死不了。” 段鸿渐似是不敢相信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一脸受打击的样子。 “段表哥有事吗?没事的话雉娘就先行告辞。” 他的嘴张了几下,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一段日子没见,表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鸿表哥,你来了。” 赵燕娘的声音传来,雉娘嘲弄地看着段鸿渐,看得他一阵尴尬。 “三妹妹也在啊,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多嘴,三妹妹很快就是要出门子的人,哪能还和外男见面。” 出门子? 段鸿渐心下咯噔,“燕表妹,雉表妹何时许的人家?” 赵燕娘不回答,用一种怜悯又不屑的目光睨着雉娘,雉娘被看得心头火起,“二姐姐,雉娘要出门子?不知是何时的事情,父亲母亲也未曾提起半句,二姐姐是从何得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5|放肆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巩姨娘眼眶又红,搂着她, “雉娘是不想抢二姑娘的风头…都是姨娘低微, 连累你,你万不可再意气用事, 凡事都逃不一个忍字, 待日后你平安出嫁, 自己当家做主, 再来计较也不迟。” “姨娘, 我知道的。” 巩姨娘泪水涌出, 雉娘正想安慰几句, 就听到曲婆子在外面催促的声音。 跟着曲婆子到后门外, 就见马车等候在那,好半天,赵燕娘才走出来, 装扮得分外的隆重, 粉裙外罩桃色薄纱,裙摆层层叠叠,脸上照旧画着浓妆, 粉都抹了不下三层, 满头的金光,怕是将所有的金饰都簪在头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昂着头,头上的金饰“叮叮”做响, 似是有些不屑地看一眼雉娘。 雉娘低着头,不想理会她。 赵燕娘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这死丫头平时装得娇弱,实则也是个黑心肝的,男人们都被她的外表给欺骗,包括段表哥。 “知府家的小姐邀请我入秋去赏菊花,你怕是从未见过府城有多大,知府的宅子又是何等的精致,我真让引你去见见,哎…你是个庶出的,知府家的大小姐最为不喜庶女,倒是有些可惜。” 雉娘不理她,赵燕娘看见她头上的簪子,笑了起来,“好大一根金簪。” 她捂着嘴,笑得嘲弄,雉娘抬起头,看着她满头的金饰,也露出一个笑来,“比不得二姐姐,二姐姐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走出去,比世家贵女还要有气派。” 赵燕娘露出算你识货的眼神。 雉娘又低下头去。 护送她们去寺中的是一位青年,看起来比段家表哥还有年长一些,相貌有几分似她那便宜父亲。 听得赵燕娘叫大哥,她也乖巧地行礼唤大哥。 这位想来就是姨娘说过的大少爷,在阆山书院读书的赵守和。 赵守和长得肖似赵县令,却要白净许多,见到雉娘,神色缓和,他虽住在前院,平日里又呆在书院不回来,家里的这些事情却也是有所耳闻,对于娇美的庶妹,不像董氏母女那么嫌弃,甚至还有几分喜爱。 雉娘冲他一笑,赵守和见庶妹身子还未大好,脸色浮白,身子瘦弱,绿裙细腰,仿佛风一吹,便会飘出去,他略有些埋怨地看一眼赵燕娘,“雉娘身子不适,你身为姐姐,怎么不让人扶她坐上马车。” 赵燕娘不满地回道,“娘还未出来,哪有让她先坐进去的道理。” “一家人,讲这些虚礼做什么,雉娘体弱,先坐上去,母亲也会赞同的。” 说着,他就要示意曲婆子扶雉娘上车,曲婆子左右为难,站着不动。 赵守和大怒,“怎么,我这个主子还使唤不动一个奴才?” 曲婆子连道不敢,僵着脸上前来拉雉娘,雉娘闪过,对赵守和道,“大哥,雉娘不累,还是等母亲来,再坐吧。” 赵守和蹙眉,不善地看向曲婆子。 半晌道,“就依雉娘,若你不适,告诉大哥。” “谢谢大哥。” 雉娘说得真心,姨娘说大哥人好,看来不虚。 好半天,妆扮一新的董氏才姗姗来迟,脸上的粉比平日里抹得还要厚,头上插着的金饰与赵燕娘有得一比,身穿黑紫齐腰襦裙,外面罩朱色的褙子。 她挑剔的眼睛睨下雉娘,又打量赵燕娘,神色满意几分。 算这庶女识趣,没有抢女儿的风头。 待见到儿子,表情完全变了一个样,满脸的慈爱,拉着赵守和的手,上下地打量着,“怎么瘦了?守哥儿,可是书院的饭菜不合口味?” 赵守和不自然地躲开她的手,“娘,儿子在书院是读书的,又不是去吃喝享乐的,读书之人,清苦些又何防。” 董氏犹在那里担心,“读书也不能亏着身子,银钱还趁手吗?” “趁手,娘,你不用担心。” 赵守和一边说着,一边扶母亲上马车,再让两个妹妹上去,车内并不宽敞,董氏坐在中间,雉娘和燕娘分别坐在两侧。 前面的赵守和翻身上马,对车夫一吩咐,马车便缓缓地动起来。 一路上,赵燕娘都在和董氏说着在临洲城的所见所闻,雉娘低着头,心却是提着的,董氏的心情颇好,也没有为难她,她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天音寺就建在阆山上,阆山以北的山脚下,便是赫赫有名的阆山书院。 赵守和将母女三人扶下马车后,便对着董氏告辞,董氏万分的不舍,目送着儿子策马离去,神色中带着骄傲和慈爱。 转过身来,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雉娘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和赵燕娘的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寺中的地形,小沙弥将她们引到后面的客房。 董氏母女住的自然是上好的客房,分给她的是旁边的小偏房。 她打量着小偏房,左摸摸右摸摸,将窗户来回的关合几下,再研究木床门闩,差不多心中有数,便听到曲婆子来唤她的声音。 此次上山,董氏母女二人只带上曲婆子,而她,也不可能会带任何人,董氏抠门,人是越少越好。 客房内,赵燕娘在挑剔地数落着,“娘,你看那梁上,还有蜘蛛网,也不知道寺中到底有没有派人打扫过,还有这水,浑得有一股腥味,哪里能饮?” 董氏抬头仰望屋梁,梁柱之间果有一片蛛网,中间还蛰伏着一只黑色的蛛儿,不由得笑道,“阿弥陀佛,寺中的和尚不能杀生,那网中还有一只蛛儿呢。” 赵燕娘细瞧,露出更加鄙夷的神色。 雉娘一脚踏进去,董氏一见她,脸上就笑起来,“你来得正好,你二姐姐刚才不小心崴了脚,走不得路,曲婆子去监寺那里取东西,眼下母亲要麻烦你一件事。” “请母亲吩咐。” “好,”董氏指一下盛水的陶罐,“这水闻着有一股土腥味,想来是寺中的和尚图省事,随意在山涧中取的水,母亲知道后山处有一眼清泉,泉水入口回甘,相传是仙人的眼泪,旱年不涸,涝年不浑,用来烹茶,别有一番清香,雉娘就替母亲去取些来用。” “是。” 雉娘接过陶罐,退出屋子。 刚才她可是看得分明,赵燕娘根本没有崴脚,董氏此次不带丫头,怕就是将她当丫头使,她拿着陶罐,慢慢地走着,细心地打量着周围,往前走不远,就能看见方便香客们出入的小门,她转个方向,朝另一边走去。 没走多远,便见到一位小沙弥,她双手合十,“小师父,家人吩咐小女去取些泉水,小女不识路,请问师父可否带小女去后山。” 小沙弥唇红齿白,长得颇为清秀,他挠下头,头上光溜,不好意思一笑,许是刚剃度没多久,还有些未适应,他脸色略红,点点头,走在她的前面。 她大喜,“谢谢小师父,敢问小师父法号。” “小僧忘尘。” “忘却凡尘,心静致远。” 小沙弥耳根一红,加快脚步,雉娘紧跟上,出了小门,转一个弯就见一条被踩出来的小路,两边灌木葱郁,若一人行走,必会胆怯。 “忘尘师父,平日里来这里取水的人多吗?” “回女施主的话,寺中有规定,卯时会安排师兄弟们轮着来取水,够一日之用,其余时间无人会来后山。” 雉娘点下头,越往前走,灌木越密,慢慢连上高大的树木,越发的阴凉,山风一吹,通体舒畅,倒是一个好地方。 她不时地环顾四周,树林茂密,间或地有不知名的鸟鸣声,扑腾着飞来飞去,空寂清远。 走了约半个时辰左右,就听小沙弥道,“女施主,清泉就在前方。” 雉娘望过去,就见一丛长得十分茂盛的蕨草,青翠繁密,比其它地方的都要水灵,走到近前,被蕨草遮掩着的,就是清澈的山泉水。 泉水泛着凉意,飘着雾气,一股清润的气息扑面而来。 泉潭边上,铺着一大块磨平的石头,她踏在上面,蹲下身子,将陶罐浸在泉水中,很快就灌满水,她将陶罐提起,放在边上,正想用手捧着喝两口,突然听到响动,往后一看,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位黝黑体壮的男子,手中举着木棍,小沙弥倒在地上。 男子的眼神直勾勾的,紧紧地盯着她,慢慢地走近。 许敢在旁边死盯着他,见公子已经问话,这厮半天不答,有些来气,一大掌拍在他的后脑,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讪笑一声,“原来公子是想听赵家的事情,这小的倒是想起些事情。” 胥良川冷着声,语气不带任何感情,“罗老大可是想起什么了吗?你与赵家多年邻居,赵家都发生过何事情,你且一一说来听听。” 罗老大的眼珠子转了几下,这桩旧事,除去董氏和他,无人知晓,这位公子到底想问什么?他要不要将此事合盘托出? 他猛然想起另一件事情,当时赵老爷子死的时候,赵家老婆子虽然瘫着,但口齿还算能用,常能隔着墙听到她大声要叫着要吃要喝,不久后,竟然哑了。 他拿不准胥良川的主意,试探着开口,“小的是想起些往事,不知公子想知道什么故事,小的必定知无不言。” “先说说你和赵夫人的关系吧。” 罗老大心里一松,这事好说,他呸一声,“公子这可是问对了人,别看那娘们现在是县令夫人,可不是个安份的,以前住在一起时,她男人常不在家,她受不了寂寞,没少对小人抛媚眼,小人见她生得丑,才没有下手,现在当上县令夫人,趾高气扬的还瞧不起人,呸,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他边说着,边吐唾沫,对面的公子冷冰冰的,直直地盯着他,他头皮发麻,“公子,我说得可是真的,别看那娘们长得丑,可确实是个荡货,也亏得长得丑,要长得稍微有几分姿色,恐怕赵大人的头上绿草都要成林了,小人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胡说,她曾经勾引过小人,还在小人面前宽衣解带,她的大腿上还有一块青的长圆形的胎记。” 说完他停下来,小心翼翼地偷看胥良川的脸色。 胥良川垂下眼眸,许敢踢他一脚,“谁稀罕听你的风流事,说出来污了我们公子的耳朵,赵夫人刚才找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就快说,别东扯西扯的?” 罗老大被打得头嗡嗡作响,“我说我说,赵夫人找小的办事,她说她的庶女不听话,让小的去教训教训她,昨日还安排小的闯进那庶女的闺房,可惜扑个空,小人也不想做这些事情,就想着随便交差,拿了赵三小姐一件贴身小衣,谁知今日赵夫人又找我,说拿贴身衣物还不够,要毁对方清白才算完事,约我晚可以行事,她给我留门。” 胥良川的眼危险地眯起,脑中浮现那娇美却倔强的小姑娘,分明是养在暖房中的花儿,却不惧世间的任何风吹雨打,怪不得会防心那么重,怕是已看破赵夫人的阴谋,不得已要步步小心谨慎。 贴身小衣? 不会和他想的一样,是赵夫人自己的吧。 “东西呢?” 罗老大被他问得一愣,什么东西,随即反应过来,“小人一拿到东西,就赶到东集的董家,亲手交给赵夫人。” 胥良川了然,东西一定不是赵三小姐的,所以董氏才会用更狠毒的法子。 他转过身,对着许敢说,“带走。” 许敢扯出布,将罗老大的嘴堵住,拖着走出去,外面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油布马车,罗老大被丢进去,许敢坐上车驾,鞭绳一甩,马蹄欢快地跑起来,消失在街角。 马车飞驰出城,罗老大心慌不已,看着闭目沉思的俊美公子,猜不出对方的用意,难道他刚才说的太少,人家公子根本就不满意? 他的双手不停地摩擦着,那该死的随从,绑得可真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6|指婚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雉娘的手在衣袖里握紧,死死地捏住, 这位二小姐, 居然直白地将她自尽一事向外男道出,简直是在毁她的闺誉, 用心之毒, 堪比蛇蝎。 她缓缓地转身, 松开乌朵的手, 背脊挺得笔直, 定定地看着他们, 秋水剪瞳中瞬间盈满泪水, 倾刻间滚滚而下, 娇弱的纤白嫩手伸出,似羞愤难当地捂着脸,泪水从指缝出流出来, 滚落在地上。 段鸿渐的心似被人揪了一下, 狠狠地抽痛。 乌朵红着眼,“二小姐,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们三小姐…若不是二小姐说…三小姐是怕姨娘被发卖出去, 才一急之下做了傻事。” 段鸿渐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燕娘, 声音沉痛,略带薄怒,“燕表妹,你身为官家小姐, 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巩姨娘再有不是,自有舅舅和舅母处理,哪是你一个闺中女子能说发卖就发卖的。” 赵燕娘脸略有些扭曲,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段表哥,你莫听一个丫头胡说,我怎么可能说出卖巩姨娘的话。” 段鸿渐神色缓和,点下头,“巩姨娘虽是下人,可她育有雉表妹,律法有云,凡育有子女的妾室,无大错不能轻易发卖。” 这个朝代还有如此的律法,雉娘心道,怪不得夫人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自己,只要自己一死,巩姨娘寻个错处便可以卖掉。 见心上的男人为庶妹朝自己动怒气,赵燕娘无比的气恼,“燕娘自小读书识字,岂是如此不知事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怕是雉娘恼我昨日话说得有些重,可我身为她的嫡姐,母亲做为她的嫡母,见她举止不妥,训诫两句也是出于爱护之情,偏三妹妹使了性子,闹着要死要活。” 赵燕娘说着,委屈地看着段鸿渐,段鸿渐却没有看她,见雉娘似有些站不住,想伸手去拉,雉娘身子一侧。 她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泫然欲滴,让人见之怜惜。 “胡说…” 粉白的唇微颤着,吐出两个字,惹人怜的小脸上泪痕未干,贝齿咬着唇,眼神中带着控诉,倔强地看着赵燕娘,“你…胡说…” 嗓子带着沙哑,才说几个字,便呛得咳个不停,乌朵急切地轻拍着她的背,眼眶含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巩姨娘急匆匆地跑过来,“扑咚”一声跪在赵燕娘的面前,“二姑娘,您有什么气就冲奴婢来,三姑娘身子亏损,不能受气,经不起再折腾,等三姑娘身子大好,是卖是罚,奴婢都听二姑娘的。” 说着她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上一片青红,隐有血丝。 “你…”赵燕娘往后退一步,“巩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 段鸿渐的脸色很难看,一个逼得父亲姨娘下跪的女子,是何等的跋扈,亏得继母还几次三番地来信,透露想要和赵家结亲的意思。 随后走过来的赵县令脸色也不好,看着雉娘摇摇欲坠,爱妾泪流不止,额间红肿,心疼不已,往日里他只知道妾室委屈,万没有想到委屈到这个份上,连对着二女儿都如此的卑躬屈膝。 情不自禁地将爱妾扶起,巩姨娘伤心欲绝地低着头,他细看三女儿只有一根发带的髻子,再看二女儿头上明晃晃的金钗,眼睛似被刺痛一般。 怒道,“燕娘,为父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可曾说过要卖巩姨娘的话。” “父亲,”赵燕娘叫起来,“父亲,燕娘从未说过此话,请父亲莫要相信巩姨娘一面之言。” 雉娘听闻,扯下乌朵,泪流得更加凶猛,乌朵也哭起来,“老爷,奴婢亲耳听到,二小姐说要卖掉姨娘,三小姐伤心欲绝,这才…老爷…” 赵县令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跟上来的董氏,董氏直呼冤枉,“老爷,你可不能听信奴才之言,燕娘是您的嫡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三姑娘恼恨妾身的训诫,对妾身怀恨在心,教唆丫头栽赃陷害。” 巩姨娘哭得几欲晕厥,“夫人,三姑娘自醒来,坏了嗓子,口不能言,如何教唆下人,夫人…你不喜妾,要卖要罚妾无怨言,可三姑娘是老爷的亲骨肉,怎么能随意如此诋毁。” 赵县令伸手将她扶住,怒视着董氏,“家宅不宁,主母之过,董氏不容人,苛待庶女,休书一封。” 董氏急得大喊,“老爷,你怎么可以休我,公爹可是妾身送的终,再说,还有京中的凤娘,那可是妾身所出,若凤娘有一个被休的母亲,你让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赵县令额边两穴鼓起,咬牙道,“暂且记过,若有再犯,你自请下堂吧。” “老爷。”董氏拉着赵燕娘跪下来,“老爷,妾身何错之有,您竟如此绝情。” 段鸿渐见局面僵持,迟疑着开口,“舅母带二表妹先回去吧,舅舅正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好。” 赵县令这才发现段家外甥在场,略显尴尬,怒目不语,董氏见有台阶下,起身带着赵燕娘离去。 雉娘似无力地将头靠在乌朵的肩上,半抬的眼,冷冷地看一眼段鸿渐,伪君子,就他会做好人。 段鸿渐行礼告退,掺到别人的家务事中,也是很不自在,眼睛不舍地想再看一眼佳人,却见佳人冷眼如刀,眉目如箭,心凉半截。 赵县令扶着爱妾,乌朵搀着雉娘,四人回西屋,雉娘进到自己的闺房,乌朵扶她上塌,她思索着刚才董氏的话,看着乌朵,“凤…” “三小姐是问大小姐吧?” 雉娘眨下眼,就听见乌朵回道,“姑奶奶膝下空虚,大小姐出生没多久,就被姑奶奶带到京城,听说姑奶奶常带大小姐进宫,大小姐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 雉娘心下生疑,一个县令之女,怎么会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乌朵又道,“姑奶奶未嫁人前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女官,后来嫁给表少爷的父亲。” 原来如此,那段家表哥是姑母的继子。 雉娘,凤娘。 野鸡和凤凰,真是好寓意。 董氏张狂,身有倚仗,古代男人,先利后情,董氏想除去她们母女绝不止一朝一夕,此前她一直觉得巩姨娘太会哭,似是无主见,今日看来,也是有些本事的,若不然,也不可能带着女儿活到现在。 那边姨娘的屋子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姨娘的抽泣声,和男人劝慰的细语声,然后渐不可闻,雉娘闭上眼睛,有人曾说过,女人的柔弱是刺向男人心中的利器,此话不假。 乌朵见她犯困,悄悄地出去。 当夜,赵县令自是宿在西屋,巩姨娘满心欢喜。 这些年,她虽是名正言顺的妾室,可因着董氏干扰,每回大人歇在她这里,都如同做贼一般。 府衙的后院并不大,这边的动静,董氏很快就能知道,今日老爷不顾下人妾室外人在场,说出休弃她的话,让她折了这么大的面子,怎能甘心看着那贱人与丈夫亲亲我我,交颈缠绵。 老爷说得狠,其实哪能休她,她不仅为公爹送终,还守孝三年,她还有凤娘,小姑子来信常说,凤娘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老爷想在官场再进一步,少不得要靠凤娘在京中打通关系。 越想越是恨得咬牙切齿,气恨难消。 她气急败坏地走进东侧屋,对着塌上躺着的老妇人就是一顿低声咒骂,然后拿出一根长针,神色诡异地对着老妇人阴笑。 老妇人吓得连连摇头,嘴里呜呜出声,一股尿骚味传来,董氏厌恶地捂着口鼻,冷冷地对外面的婆子吩咐,“快去请老爷,老夫人又失禁了。” 婆子立马飞奔到西院,将门拍得梆梆响,大声地喊着,“老爷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屋内,赵县令正和娇妾情到浓时,被人突然打断,极其不悦,他紧锁着眉,巩姨娘低声劝慰, “老爷,你快去吧,老夫人的身体要紧。” 妾室如此知事,赵县令神色略有缓和,急火火地披衣下塌,往东侧屋走去,娇美的人儿在他的身后露出复杂的眼神。 董氏吃定老爷是孝子,次次都用老夫人作伐子,偏老爷看不透。 跋扈的嫡姐,狠心的嫡母,小白花般备受欺凌的庶女,任谁见了,都会在心中指责董氏是个苛待庶女的恶嫡母。 胥老夫人朝这边走来,她穿得朴素,素葛的褙子,梳着包头髻,髻中一根木簪,别无他物,却保养得极好,发未白,脸上也只有细微的皱纹,双眼透着睿智的光,看到这一幕,轻描淡写地道,“不知这位夫人缘何动怒,想要惩戒庶女,在自己府上即可,何必扰得佛门不得安生,空添污浊之气。” 赵燕娘见她的穿着,看起来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顿时不高兴,“这位老夫人,不知内情,就不要瞎说,我这庶妹奸滑,惯会偷懒,我母亲训诫她,也是为她好,佛祖哪会怪罪。” 胥老夫人淡淡一笑,“这位姑娘口齿不错,你这奸滑的庶妹为你洗衣,你半点不感激,还说她偷懒,不知,她是如何偷的懒,与什么都未做的姑娘相比又如何?佛门净地,若是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小心佛祖降罪。” 董氏也不干了,这老妇人从哪冒出的,怎么掺和别人的家事,她教训庶女,与旁人何干,整个渡古县,谁的身份还能有她高,竟敢当面训斥她的女儿。 “老夫人,我二女儿不太会说话,却是实情,庶女犯错,我在此教导庶女,也是希望她能改过自新,以后出了门子,也不惹夫家厌弃,打扰老夫人休息,实在是罪过,非礼勿视,请老夫人回避。” “她确实不会说话,至少没有夫人这么会说话,你们既然已经打扰到我午后小憩,总不能拦着我老婆子看热闹。” 董氏气结,有心想痛骂,见她气闲神淡,又拿不准她的身份,不停地对雉娘使眼色,雉娘确实头晕,也就装做根本没有看到的样子。 这时,忘尘领着天音寺的监寺到来,监寺对着胥老夫人行礼,毕恭毕敬,听到监寺口中的胥老夫人四字,董氏大惊失色,姓胥的老夫人,能让监寺相敬的,只有那闻名天下的胥家。 阆山书院是胥家所创,历代院长都是胥家嫡系。 董氏暗自后悔,儿子在书院读书,她想巴结胥老夫人都求见无门,却在寺中相遇,偏还是这样的情况之下。 她干笑一下,套着近乎,“胥老夫人,我家老爷是渡古的县令,也是我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多有得罪,望老夫人见谅。” 胥老夫人可不吃这一套,以貌取人,前倨而后恭,这样的人不值得相交。 监寺的眼神一扫,就明白眼下的状况,别看出家人四大皆空,不沾俗事,可监寺本就掌管寺中的财物,常与各家夫人打交道,对于俗世中的是是非非,清清楚楚。 他口中说着阿弥陀佛,满目慈悲,其实心中却在比量赵家所捐的香油钱,值不值得就此得罪,忘尘也双手合十,念着罪过罪过,指向赵燕娘,“师叔,就是这位女施主,要在寺中杀生。” “都是误会,我这二女儿心最善,怎么会在寺中杀生,许是小师父听岔,实则是我家的三女儿,她平日里最为调皮,瞧见屋梁上的蛛网,非要将它除去,这不,我正在教训她。” 胥老夫人摇下头,这赵县令的夫人,心太偏,这瞎话说得,谁能信,她口中调皮的庶女正跪在地上,犹如飘浮的水中花儿一般,弱不禁风,摇摇欲坠。 反倒是心善的二女儿,横眉怒目,看着就不是良善之辈。 忘尘憋得脸发红,“罪过罪过,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这是在说小僧撒慌,佛祖无处不在,施主要慎言。” 监寺往日里惯会和稀泥,这些上山的夫人们可都是寺中的财主,赵家此次捐的香油钱不少,但忘尘相求,他必要卖个面子。 “女施主,佛门清静之地,不能喧哗,一虫一鸟,都是生灵,不可犯杀戒,贫僧见施主近日印堂晦暗,与寺中佛气相冲,不如请施主先行下山,以后心平气和之时,再来与佛祖讨经。” 董氏气得发晕,监寺这是在赶她们走。 她自从当上县令夫人后,还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雉娘垂首含泪,让人见之心疼,看在董氏的眼中却如毒刺一般,不拔不快,燕娘说得对,这死丫头不能再留。 董氏陪着笑,好话说尽,监寺半分也不通融,让她尽快下山,便带着忘尘离开,忘尘看着雉娘,口中道着阿弥陀佛,雉娘对他感激一笑。 董氏母女下不来台,只能气冲冲地回屋收拾东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雉娘彻底遗忘。 雉娘仍旧跪在地上,胥老夫人那双饱含世故的眼,认真地打量着她,半晌,“至刚易折,女子就该软韧些,可人的气节不能断,膝下金贵,不能软了骨头。” “老夫人教诲,雉娘铭记,藤蔓攀高枝,野草荫下藏,人生在世,或卑躬屈膝,或忍辱负重,或曲意相迎,皆为生存之念,人活着,万般有可能,人不在,百事都消弥,气节存于心,别人辱我骂我,我虽身不由己,可风骨在心间,永不弯折。” 她的眼神坚定,慢慢地从地上起来,拍下身上的泥土,对胥老夫人恭敬地弯腰行礼,“今日多谢老夫人仗义之言,雉娘感激不尽,人生在世,或许有诸多的不易,雉娘所求不过安稳自在。” 胥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赞赏,“我本不欲多管闲事,是我的丫头执墨说小姐心性好,我必喜欢,这才起意,如此一见,赵三姑娘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小小年纪,倒是将世事看得透彻,多少人糊涂到死,也没有赵三姑娘此等觉悟。” “多谢老夫人。” 执墨捂着嘴笑,雉娘对她报以感谢的笑容。 目送主仆二人离开,她才慢慢地回屋收拾东西,其实没有可收拾的,她自上山以来,如陀螺一般地转着,就没有停歇,包袱根本没有打动,直接提起就走。 得到消息来接母女三人的赵守和也略有些纳闷,早晨才上的山,不是说好要住够三日,为何当日便下山。 见董氏阴着脸,二妹满脸愤恨,而三妹则苍白虚弱。 他心知事情必有因,没有多问,正欲扶母亲上车,打正前方骏马奔驰,白马青衣,一人一马至,青衣公子翻身下马,姿态风雅。 他漠然地看着他们,清瘦孤高,面如苍山冷月,眼如寂夜寒星。 雉娘一眼就将他认出,这位公子正是恩公。 赵守和连忙放下母亲,拱手弯腰行礼,口中称道,“见过大公子。” 大公子? 雉娘心下疑惑,不知恩公是哪家的大公子。 让大哥如此恭敬,身份应该不低吧,也不知他将董庆山如何处置,会不会有后绪的麻烦? 她胡乱地想着,青衣男子对赵守和略一点头,连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雉娘,便飞踏上石阶,往寺中而去,众人视线中只余他拾阶而上的黑色短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7|荒唐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她欣慰道,“你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见, 此次川哥儿要在阆山呆一段时日, 倒是可以好好讨论文章。” “正是这个理。”胥良川撩袍坐下,胥良岳也在他下首落坐。 执墨有眼色地去取斋饭, 祖孙三人就着余晖用了饭。 饭后, 兄弟二人挑灯对弈, 胥良岳执白子, 他执黑子, 黑子如乌云压城, 大杀四方, 渐将白子吞噬包围。 “兄长棋艺大进, 弟佩服。” 前世里,避于阆山,大部分的时光都消磨在棋盘之间, 棋艺自然精进许多, 他已故意放几次水,可几十年的磨练,对付胥良岳不费吹灰之力。 胥良川毫不犹豫地落下最后一子, 白子全军覆没, 大局已定。 “闲来无事,琢磨得多,也就会有进步。” 胥良岳信服,将棋子重新装入墨玉棋盒中。 “兄长, 听闻太子已经开始参朝,可有此事?” 胥良川凝眉,沉思半晌,“确有此事,太子上月初旬起就开始随陛下议事。” 太子乃皇后嫡子,又是皇长子,无可争议地被立为太子,后宫中除了皇后育有一女二子,就只有贤妃膝下有一位公主,其余的妃嫔皆无所出。 皇后心机,旁人难测。 所幸如此也好,对朝廷和百姓都是福气,皇子少,暗斗也少,朝中并无党派,二皇子也同为皇后嫡出,自然全力支持太子。 他与太子幼年相识,太子惊才风逸,沉稳有度,且有仁爱之心,若登基为帝,必是明君。 前世里,他也一直想不通,太子为何会谋逆,这天下迟早是他的,他为何会迫不及待地起篡位之心,冒着天下人的指责,自毁前程。 偏偏还是皇后亲自揭发,带人在东宫搜出崭新的龙袍,物证在目,让人辩无可辩,事情一经曝出,陛下雷霆大怒,要将其皇室除名,贬为庶人,幽禁终生,太子直呼冤枉,在金殿前叩头痛哭,却证据确凿,无法抵赖,心灰意冷,挥剑自刎于宫门前。 那一天,黑云压城,闷雷轰鸣,太子跪在双阙门前,仰天长呼三声冤枉,伴着雷声,震耳欲聋,太子一剑断喉,死不瞑目。 皇后娘娘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晕倒在地。 太子一死,陛下也深受打击,龙体欠佳,三年后终于驾崩,传位于二皇子,二皇子登基,尊皇后为太后,嫡姐永安公主为长公主。 后来的岁月中,他一直琢磨,太子的那三声冤枉字字泣血,分明是冤屈而死,他曾是太子伴读,对于太子心性,自认为十分了解,太子决不是急功近利之人,更不可能谋逆。 经过多番暗查,无意中得知赵家惨案分明是人有意为之,赵书才赴任途经之地,根本没有山匪,而段家,罪名更是莫须有,若真说太子派系,满朝都是太子派系,为何只有段家获罪。 为什么? 所有人都死了,只剩赵燕娘活着,且一生尊贵。 段家的继夫人是皇后娘娘以前的女官,皇后娘娘当初不过是祝王府的一位侧妃,因育有长子,祝王登基后才册为皇后。 陈年往事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他的注意,当年,祝王府中两位侧妃同时有孕,平侧妃是常远侯府的庶女,已育有长女,另一位高侧妃则出身淮宁高家,高家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 平侧妃先一天产下长子,高侧妃随后产女,祝王大喜。 除了两位侧妃外,王府中还有一位有孕的通房,与平侧妃同日生产,只不过通房难产而死,产下一名死婴。 当时,赵家夫人正好来京看望小姑子,在一间民宅中产下双生女,即赵凤娘和赵燕娘。 祝王当时在一众皇子中最为平庸,谁知皇权相争,反倒是他得益,登基为帝,祝王妃早逝,府中侧妃为大,平侧妃育有长子,被册立为皇后,高侧妃被封为贤妃。 世间之事,看似寻常,却有许多巧合。 后宅争斗,常常你死我活,皇后娘娘身为母亲,怎么会指认太子谋逆,太子若是她的亲子,她捂着都来不及,哪会亲自揭发。 除非太子并非平皇后亲子,平皇后想让自己的亲子继位,必然会处心积虑地除掉太子,二皇子才能名正言顺地承继大统。 可太子有贤名,在朝中颇有威望,若无大错,便是下任帝王。 身为太子,又是皇后嫡出,根本就找不出他谋反的理由,可是皇后亲自揭发,由不得他人不信,太子死后,皇后虽然表现得悲恸,却鲜少在人前提到太子。 皇后宠爱赵家女,赵凤娘不过是县令之女,有个曾当女官的姑姑,便可以随意出入皇宫,深受皇后的喜爱,封为县主。 凤来县主与太子情投意合,人人都传她是将来的太子妃,皇后却出奇不意地将她赐婚给他人,与理不合。 他慢慢抽丝剥茧,暗暗揣测,皇后不顾县主的意愿,强行给她赐婚,此事必有内情。 凤来县主身亡后,皇后娘娘悲痛万分,据宫人说,娘娘躺在塌上难以起身,彻夜哭泣,汤食不进,一个义女而已,何至如此,竟比太子的分量还重。 后来赵段两家灭门,赵燕娘受封郡主,尊荣一生,连新帝都对她另眼相看,此中蹊跷,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他大胆地猜测,当初皇后产下的就是女婴,那位通房生的恰巧是男婴,两下对换,女婴未死,未免长成后相貌似生母,被人猜出内情,才被送出去,成为赵家女。 赵家起了歪心,伙同赵氏,以自己亲女代之,被皇后识破,才有赵段两家的灭门之祸,而赵燕娘,就是真正的公主,当然会一世荣宠。 他重生后,第一件事情就想查出当年的真相,若赵燕娘真是皇后亲女,他要如何做才能将前世的结局扭转过来。 没想到,此次阆山之行,倒有意外收获,想到赵三小姐,他的唇抿得更深。 胥良岳见长兄不欲多谈太子的事情,转个话题,说起阆山书院的一些事情,胥良川静静地听着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偶尔开口问一两句。 寺中清冷,山中宁寂,兄弟二人就着烛火,促膝谈心。 赵家一行人几人各怀心事,回到县衙,赵县令大吃一惊,出去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怎么回来得如此突然,且董氏神色有异,不是说要在寺中呆三天,是不是途中有变。 董氏气急败坏地回房,赵县令叫住雉娘,雉娘先说自己在寺中忙得不停脚,又将监寺的话一字不差地传达,气得赵县令当下黑脸,堂堂的县令夫人,被监寺赶下山,传扬出去如何做人。 雉娘累了一天,神色疲倦,赵县令心疼不已,让她快回屋休息。 巩姨娘正在收拾屋子,见她回来,也非常吃惊,她简略一说,隐去董庆山的事,巩姨娘拉着她左看右看,眼眶泛红。 “夫人肯定要将这笔账算在你的头上,这几日,你轻易莫出去,她若是有意为难,你受着就是,切莫与她硬顶。” 雉娘无奈地点下头,其实这已经不是她听不听话的问题,董氏能安排董庆山毁她名节,就没有想过让她嫁入清白人家,甚至欲将她置与死地,无论她表现得如何乖巧,都是董氏的眼中钉,肉中刺,想除之而后快。 也许明天,董庆山的事情就会曝出来,董氏定然不会放过她,或者会有更狠毒的阴谋等着她,董氏是嫡母,想要毁掉她,其实是不难的,而她,也不想再和董氏虚与委蛇。 巩姨娘虽知董氏不善,却碍于奴身,什么也做不了,便宜父亲是个好糊弄的,董氏与他多年夫妻,知道如何应付他。 算起来,她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有,想要拼出一条活路,举步维艰。 不经意地想到胥家的大公子,此人出身高,看着是书生的模样,手段不同于非常人,可惜是个男子,不能相互走动结交,她处在内宅之中,外人鞭长莫及,怕是也帮不上她。 巩姨娘还要小声地劝说着她,要如何地低头做小,听董氏的话。 雉娘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看到丢弃在篓子中的旧衣物,不经意地问道,“姨娘在做什么?” 巩姨娘擦下眼泪,道,“夫人给你添置几身新衣,我将你穿小的旧衣收拾出来,等下让乌朵拿去烧掉。” 烧掉? 为何不是送人? 她再一细看,旧衣大多是内衫及小衣,确实不宜送人,丢弃都不行,万一被有心之人拾去,惹来祸事,唯烧掉最为稳妥。 乌朵抱着篓子,就要出门,她心念一动,叫住乌朵,如此这般地细语吩咐一番,乌朵尽管不解,却郑重地点头。 渡古县城不过是一个小县,城中最大的官员就是县令,赵凤娘是渡古百年来第一位县主,不仅京中有贺礼送来,临洲城内各县官员,渡古县中凡是有些底蕴的乡坤都来贺喜,流水似的贺礼抬进县衙的后院,将董氏母女俩看得眼花缭乱,心花怒放。 赵燕娘摸着晃着眼花的首饰,就往身上戴,头上插,还有各色名贵的衣服料子,触手滑顺,她朝董氏撒着娇,“娘,正好给我做几身新衣。” 董氏心花怒放,“好,咱们娘俩都做几身。” 而西屋中,却平静如水,赵凤娘当上县主,董氏嗓门都亮上几分,天天将下人们呼来喝去,在西屋都听得一清二楚,巩姨娘越发谨小慎微,雉娘默默地养伤。 乌朵去厨下取吃食,回来篮子里空空如也,气得直抹泪,“厨房的王婆子说,最近府中事多,下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没有空给咱们准备饭食。” 巩姨娘一听,眼眶就泛红,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摸出一块碎银子,交到乌朵的手上,“罢了,大姑娘封为县主,是大喜的事情,你去后街的面摊上,买些吃食回来。” 乌朵低头出去,雉娘侧靠在枕头上,将养了几日,伤处大好,谨慎起见,她一直都未开口说话。 “见过曲妈妈。” 外面传来乌朵的声音,惊得趴在塌边的巩姨娘差点跳起来,如老鸡护雏一般挡在塌前。 雉娘瞧着巩姨娘的举动,便知这曲妈妈必是个厉害的角色。 屋内走进来一个婆子,高大壮硕,倒叉眼睛竖勾眉,望着她的眼中充满不屑,雉娘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冷冷地看着那婆子,婆子一愣,接着鄙视一笑,“奴婢见过三小姐,辰时已过,日头都起得老高,三小姐还未起身,倒是奴婢来得不是时候,我们二小姐心慈,顾念姐妹之情,什么都想着三小姐,见着园子里的花开了,都不愿意独享,特命奴婢来请三小姐一起赏花。” 赏花? 雉娘垂下眼眸,明知她刚从鬼门关走一趟,还要拉着她赏花,这位心慈的二小姐,可谓是毒如蛇蝎。 她是从地府走了一遭,又重现人间,可那原本的雉娘却是真的去地府报道,香消玉殒,就这样那二小姐还说什么姐妹情深。 巩姨娘强撑着身体,嚅嚅道,“曲妈妈,你知道三小姐方才…三小姐这身子,怕是要再养上几日,二小姐的心意…” 曲婆子狠狠地瞪一眼她,“巩姨娘,三小姐这不是好好的,都有心情睡到这时才起,再说这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当奴婢的哪里清楚,二小姐一片爱妹之心,三小姐可莫要辜负。” 说完又转个脸对塌上的雉娘道,“三小姐,你说奴婢说得是不是在理,二小姐可是巴巴地在园子里等着,还请三小姐莫要让二小姐等得心寒。” 雉娘冷冷地看她一眼,慢慢起身,巩姨娘急忙上前搀扶。 她示意姨娘扶她到屏风后换好衣裙,又是绿色的衣裙,配着黄色的束腰,料子也粗得有些剌手,她略扫一眼衣厨,见里面的除了绿黄两个颜色的衣裙,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还有深朱色的,那分明是老妇人才会穿着的颜色。 黄色的束腰将她的腰肢勒得细细的,不盈一握,胸前倒还算有料,这一勒,越发显得俏丽。 曲婆子咳嗽一声,“三小姐,这天可不早了。” 巩姨娘手一抖,随意给她挽了一个双垂流云髻,用丝带束着,并未插任何的钗环。 梳妆好,雉娘出门,乌朵上前来搀扶她,她松开巩姨娘的手,巩姨娘不舍地放开她的手,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泪眼盈盈地看着她。 她转过身,扶在乌朵的手上跟在那婆子的后面,没走多远,就见燕娘坐在凉亭中,桌子上摆着瓜果点心,倒真像是赏花的样子。 赵燕娘不开口让她坐,摸了摸头上的簪子,“三妹妹,咱们官家小姐,一言一行莫说要仿着那京中的贵女,但一个娴静贞德却是跑不掉,如今大姐已是县主,我们身为其妹,更要克己复礼,让人挑不出错来。” 簪子是金镶玉的,玉质碧绿通透,镂金包着,下坠着通体莹透的绿宝石,随着她轻抚的动作,摆来晃去,流光溢彩。 雉娘缓缓地抬头,定定地看着赵燕娘,她本就脸色惨白,眼下更是白得吓人,略无血色的唇慢慢地吐着字,嗓声沙哑,“二姐说的是,雉娘死过一回,倒是想通不少事情,说来也奇怪,雉娘本已入了地府,可阎官道我死得冤枉,容我重返世间。” 赵燕娘的脸一僵,莫名感到一股阴风,如见鬼般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少女原本貌美的脸上一片惨白,那双本来总是雾蒙蒙的翦水大眼,澄清透明,直直地看着,让人心里发毛,带着说不出来的诡异。 雉娘隐约瞧见三堂黑漆大门处朱色的官袍一现,她装出一副欢喜的样子,“阎官都如此说,可见雉娘命不该绝,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大姐就被封为县主。” 大姐受封县主,有你这贱丫头什么事? 赵燕娘“霍”地站起身,“三妹妹,依你之言,大姐受封县主,还是托你之福,此话若传出去,让皇后娘娘怎么想?” 雉娘靠在丫头的身上,有气无力地看着赵燕娘,“二姐姐,你说什么?雉娘听不懂,大姐受封县主本是大喜之事,当然是皇后娘娘的恩典,雉娘有幸成为县主之妹,感激万分,二姐认为雉娘哪句说得不对?” 你哪句话都不对,一个小妇养的庶女,还敢自称县主之妹。 赵燕娘恨恨地想着,气愤难消,看着她苍白娇弱的样子,那举手投足间都像是勾引男人的模样,越发的来气。 “三妹妹,切记要谨言慎行。” 这话说得重,雉娘似是受不住,摇晃一下身子,猛然向前栽去,扑在赵燕娘的身上,用仅能两人听见的声音冰冷地说道,“蠢货,我要抢你的男人,易如反掌。” 说完往后仰,直直地往下倒,从后面看就像是赵燕娘将她推倒一般,所幸乌朵手快,一把将她拉住,主仆俩没有站稳,齐齐摔倒在地。 赵燕娘怒火攻心,指着她骂,“贱人,你还敢肖想段表哥,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不过是一个庶女,出身低贱,将来和你那小妇姨娘一样,是个做妾的命。” 雉娘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中水雾一片,大颗的泪珠滚下来,嘴唇颤抖,“二姐,你说什么?你居然…” 她身软体弱,还未从地上爬起,又倒下去,黑色的官靴急急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她抬起头,泪如雨下,带着乞求,“爹…雉娘不愿为妾,刚才二姐说雉娘以后也会如姨娘一般,是个做妾的,前几日,段表哥也拉着雉娘,说什么要让我为妾的话,我怕…爹…我不要做妾,我怕…” 未好全的嗓子本就沙哑细气,又带着委屈和胆怯,还有伤心的哽咽,赵县令心疼万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有不疼的道理。 “爹,你莫听她胡说,女儿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赵燕娘急急地争辩,雉娘靠在乌朵的怀里,不去反驳她的话,只知道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园子里充斥着赵县令的怒吼声,闻讯而来的巩姨娘伤心欲绝,“二小姐,求求您莫要为难三小姐,她身子不好,怕是不能日日陪您赏花,求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8|反转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乌朵进来,见到屋内的狼藉, 却露出微笑, 雉娘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 收拾好,乌朵关门出去, 巩姨娘似喜似悲地看着雉娘, 最近经事多, 女儿也终于长了心眼, 以前她每回说一些后宅阴私, 雉娘都不耐烦地打断她。 雉娘性子本来就闷, 对于自己庶出的身份耿耿于怀, 最不爱听她说这些事, 好在现在醒悟过来,也为时不晚。 今日的事情还是雉娘安排,让兰婆子守在外面, 远远瞧见老爷过来, 才让她端起粥碗,乌朵也是个机灵的,趁机告状, 现在就看老爷要如何做。 东屋里的董氏被今日的事情弄得也是一头的火, 转头一看,女儿燕娘双颊通红地托着腮,眼睛迷离地不知看向何处,桌子上的点心一动未动。 她一惊, 燕娘是不是中邪了? “燕娘,你怎么了?” 赵燕娘清醒过来,红着脸,低下头,“娘,没什么。” 董氏也是从少女过来的,看到女儿的样子,哪还有不明白的,“算起来,也有几日没有见到鸿哥儿,不知是不是书院的学业太繁重。” 她边说着,边观察着女儿的脸色,赵燕娘不屑地撇下嘴,从前觉得段表哥风度翩翩,其父又是太常寺的少卿,家住京城,自然倾心。 天音寺门口,那惊鸿一瞥的相逢,胥家大公子的身影就在她心中扎根,胥家已经出了三代阁老,天下人都知道若无意外,大公子就是下一任的阁老,岂是段表哥一个少卿家的公子可以比的。 “娘,段表哥一个外男,你提他做什么?” 董氏一愣,不是鸿哥儿,那还有谁? 赵燕娘用帕子捂着嘴,“娘,姑父不是过个少卿,哪能和胥阁老相提亲论。” “你是说胥大公子?”董氏错愕地张大嘴,燕娘可真敢想,胥家大公子,那可是公主郡主都想嫁的人,老爷不过是个县令,胥家哪能瞧得上。 “娘,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公子眼下在渡古,又和大哥同在书院,女儿想要接近也并非难事。” 赵燕娘说得志得意满,董氏看着她刷得粉白的脸,还有春意泛光的小眼睛,艰难地将口中的话咽下去。 二女儿这长相,连她当娘的都觉得不好看,何况是胥家大公子,不过试试总是无防,万一成了,皆大欢喜,若不成,燕娘不过是爱戴兄长,常去书院看望,别人也说不出闲话来。 “娘,等我当上阁老家的媳妇,何愁爹不升官。” “还是燕娘懂事,一心想着家里。” 董氏说着,眼中闪过算计,“燕娘,那胥家是正派人家,必然容不得半点瑕疵,你等想办法让大公子失礼于你,再传出去,你是县令家的嫡小姐,又有当县主的姐姐,碍于流言,大公子定会娶你过门。” 赵燕娘点点头,娘和她想到一块,她长得不像西屋那小贱人一样,光会勾引男人,是个男人都巴不得将眼珠子黏上去,她可是真正的嫡出小姐,端庄大气才是一个主母该有的样子,西屋的小贱人只配做妾。 娘俩还想好好筹划一番,突然门被一脚踢开,黑沉着脸的赵县令大步跨进来,董氏以为他在西屋闹得不愉快,心中一喜,“老爷,你…” 猝不及防,一个大耳刮子打在右脸上,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赵燕娘也被这一变故惊得点跳起来。 “我问你,府中穷得吃不饱饭吗?我每月的俸禄养不活一家人吗?” 董氏心中一突,“老爷,你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 “好,本官就让你听个明白。”赵县令撩袍坐下,“雉娘虽是庶出,可却是我的亲女,堂堂县令家的小姐,吃的还不如一个下人,甚至府中连饭都不备她的,让她到外面去买吃食,我问你,你就是这样管的后院,这样当的家,这样为人主母。” “爹,这事可不能怪娘,前段日子,因为府中确实人手不足,不光是西屋,娘也常常忙得顾不上吃饭。” “是吗?” 赵县令瞄见桌上的那盘点心,白玉云糕上,撒着丝丝的果脯,闻起来带着花香味,让人垂涎,这是香记的点心,最是精致,一盒子下来,少说也要半两银子。 董氏连忙解释,“老爷,这可不是我们买的,都是别人送的贺礼。” 她才舍不得买这么金贵的点心,本想着什么时候回趟娘家,送些东西过去,哪知娘今日上门,还被老爷赶出去,她再顾娘家,也不敢这时候让娘拿东西走。 燕娘嘴馋,早就盯上贺礼中的点心,她也是打开一盒让女儿尝个鲜,却没想到被老爷看个正着。 “为何不送一些去西屋,我记得此次收了不少的布料点心。” “老爷,我早就派人给雉娘做了几身衣裳,也是我心实,想着雉娘体虚,不宜碰这些点心,也就没有送。” 赵县令沉着脸,不说话。 董氏捂着脸,委屈不已,他轻咳一声,“你身为主母,后院都由你操持,雉娘那里,要仔细看顾。” “是,老爷。” 赵燕娘愤愤道,“爹,娘对她们好,她们半点好也不念,一有什么事情就闹到爹面前,也太没有规矩了。” 赵县令眼一瞪,她立马闭嘴,泄愤似地拿起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却咽得太急,噎得直翻白眼,董氏忙灌她一杯水,这才软化吞下去。 这一打岔,赵县令的气也消了几分,冷着脸出门,也没有回西屋,径直去自己的书房。 雉娘派乌朵去打探,得知赵县令不过是在董氏的屋中停留一会,屋内没有传来什么动静,他已自行回到前书房。 她漠然地看着房顶,自嘲一笑,这个便宜父亲根本就靠不住,或许他是有一点疼爱原主,可是却也同样是董氏的丈夫,赵燕娘的父亲,更何况董氏还育有赵守和及赵凤娘。 巩姨娘只有她一女,妻妾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她眼睑盖住冰冷的眼神,赵县令这条路子走不通,若想活着平安嫁人,就得另外杀出一条血路。 屋内静得吓人,董氏母女俩的心思极其恶毒,乌朵似乎明白小姐之前的用意,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杏色绣花肚兜,边上似被火烧过,雉娘眼前一亮,从乌朵手中将东西接过。 见她欢喜,乌朵又拿出一件朱色的妇人小衣,想是董氏的,雉娘对她赞许一笑,这丫头,有眼力劲。 “你拿东西时,没有被人发现吧?” “回小姐,兰婆子将旧衣服直接放入烧炉中,就走了,奴婢用木棍将最上面的两件挑出来,可惜火较猛,其余的都烧得不成样子。” 这两件就已经很好,且非常有用。 “你做得很好,这两件就行。”雉娘将东西收好,上回乌朵去烧旧衣时,她脑中灵光一现,让乌朵盯紧东屋,若也要烧旧衣,趁机弄到手。 乌朵觉得三小姐变了许多,虽然也同样是不爱说话,却跟以前很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都怪夫人,将三小姐逼成这副样子。 她是三小姐的贴身丫头,三小姐若是没落下好,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雉娘见乌朵低着头,猜到自己与原身肯定是有区别的,再如何假装都不可能变成同一个人。 “乌朵,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变坏了?” “没有的,三小姐,都是夫人…”乌朵抬起头,就见自家小姐双眼含泪,一脸的悲凉,看起来孤苦又无助。 乌朵暗骂,都是夫人害的,把她家小姐欺负成什么样子,好好的官家小姐,被人逼得走投无路。 那位董家公子,长得凶恶,每回看三小姐的眼光,都恨不得剥衣服一般,甚至看她也带着淫气,她打一个寒战,若真让夫人得逞,不光是三小姐,她也难逃厄运。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坚定地说,“三小姐,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让乌朵去,夫人用心险恶,千万不能着她的道。” 雉娘泪流得更凶,咬着唇,万分感谢地看着她。 她挺直胸膛,满眼都是忠心护主的决心。 乌朵出去后,雉娘神色恢复如常,面无表情地抹干泪水,盯着粗纱的帷帐,这憋屈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一味地示弱,虽能保暂时平安,长久来看,于事无补。 董氏之于自己,照旧是掌控者般的存在,困于这方寸内宅之中,都是董氏的地盘,董氏想害她,易如反掌。 比较庆幸的是,她与巩姨娘身边虽只有兰婆子和乌朵两个下人,却都是忠心的,兰婆子是姨娘带进府的,乌朵也是姨娘亲自选的,巩姨娘看着柔弱,其实心机城府都不少,可惜是个妾室。 她将两件肚兜拿出来,厌恶地用手指捏着,眸中寒意尽现,这些东西关键时候希望能派上用场。 赵县令铁青着脸,将她的手撕扯开。 董氏也气得不行,又道,“我们家燕娘连少卿家的公子都看不上,不是我贬低自己的侄子,就庆山那混性子,燕娘根本看不上,你拿着这东西也没用,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还是交还给我,我既往不咎,此事一笔揭过。” 李氏听得又气又恨,好哇,她儿子尸骨未寒,当亲姑姑的就如此贬低,这口气她吞不下,东西不是你给的吗,现在想抵赖,晚了,她还就非要巴着燕娘不放,娶不进门也要恶心恶心小姑子。 “这东西是你侄子的遗物,你侄子说过,他与燕娘早就私定终身,碍于身份,从不敢轻提此事,如今他人都去了,你做姑姑的,难道不应该替他完成心愿?让他在九泉之下瞑目。” 赵县令脸黑如锅底,额上青筋暴出,恨不得立马走人。 董老夫人听到吵闹声现身,一听就明白事情弄错,女儿将燕娘的贴身之物当成是雉娘的,这才闹出事端,她眼珠子一转,哭道,“书才,你侄子可怜哪,死得好惨,燕娘是嫡女,既然你舍不得,不会换成雉娘,她一个庶女,奴才所出,身份不高,你总该舍得吧。” 一番话说得董氏和李氏都安静下来,姜还是老的辣,娘一出马,事情就扭转过来,这提议好,就看老爷如何回答。 赵县令气得浑身发抖,若他现在还看不出其中的门道,那他这几年的县令就是白当的,分明是董氏伙同娘家人,做局逼迫他答应雉娘嫁过来,谁知拿错东西,变成燕娘的,才有这一场闹剧。 董家人可真敢想,居然想让他将女儿嫁过来守寡,将他当成什么人,又将他的女儿当成什么。 “本官的女儿,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都不会嫁过来,县衙还有事,本官公务繁忙,先行一步。” 他狠狠地瞪一眼董氏,不悦地拂袖离去,赵守和愤怒地看一眼舅家人,又不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也紧紧地跟着赵县令,一起出了董家门。 董氏母女交换眼色,同时盯着李氏手中的肚兜,董氏黑着脸,面色不善,李氏拍拍麻衣,站起来,将肚兜揣进怀中,淡定地回了屋。 她与婆婆多年儿媳,自然知道婆婆的脾气,以前她接连生下三女时,那时候家里穷,婆婆就整天指桑骂槐说她是光会拉屎,不会下蛋的母鸡,现在儿子去世,全家人都在悲痛之中,婆婆暂时没缓过来,等缓过来,自己哪有好果子吃。 无论燕娘进不进董家门,这把柄她是捏住不会放,以后董家人想动她,也要好好思量思量,婆婆敢作妖,她就将事情抖出去,看看谁没脸,想必小姑子有所顾忌,劝说婆婆善待自己。 恨恨地盯着她的背景,董氏阴着脸,对着董老夫人道,“娘,你看大嫂,居然算计到亲外甥女的头上,真让人寒心。” 董老夫人撇下嘴,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个赔钱货,就你当个宝,哪家的女儿长大不要嫁人,嫁进别人家哪有嫁进舅家好,你将她嫁过来,我这个做外祖母的还能亏待她?” 在董老夫人的心中,孙子是心头肉,其他的孙女也好,外甥女也好,不都是赔钱货,有什么舍不得的。 董氏被自己的亲娘噎得说不出话来,东西还在李氏的手中,如何才能拿回来,又反复思量,此事可疑,东西是罗老大拿来的,以罗老大和她的关系,不可能阴她,那么就是西屋的两个贱人捣鬼。 好哇,那两个贱人还敢阴她,看自己怎么收拾她们。 “娘,你放心,我是庆山的亲姑姑,必然不会让他在地下受苦,下葬之时,我要让那死丫头给庆山陪葬。” 董老夫人阴狠的眼看着孙子的棺木,“庆山,听到你姑姑的话了吧,你就安心地等着吧,那小贱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她的语气阴恻恻的,让身为女儿的董氏都打个寒战。 董氏憋着一股气赶回县衙,赵县令正将儿子女儿召集在一起训话,期间意有所指地看着燕娘,赵守和也看着嫡亲的妹子,欲言又止。 雉娘低着头,无比认真地听着他讲女德女戒,暗自琢磨便宜父亲的用意,见他频频看向赵燕娘的眼神,恍然大悟,可能和肚兜有关。 董氏推门进来,赵县令冷哼一声,董氏挤出笑容,装作关切地雉娘,“老爷,妾身回来了,怎么儿女们都在,雉娘,今日我与你父亲兄长都去外祖家,府中只余你们姐妹二人,你都做了些什么,说来让母亲听听。” 雉娘依旧低着头,“回母亲的话,董家表哥去世,女儿知道母亲必然悲痛,恨不能身受之,女儿心中苦闷,索性出去走走,路上遇到后街的乡邻,颇有感慨,在茶楼中,叫上一壶茶,想着世间诸多的不易,猛然醒悟,人生在世,如茶一般,先苦后甘,母亲你看,雉娘说得对不对?” 赵守和先拍掌,“难得雉娘小小年纪,能参透这些道理,为兄甚慰。” 雉娘对他报以感激一笑,又道,“从外面回来后,下人说姨娘去陪祖母,雉娘想着,也有些时日未见祖母,于是前往祖母处,陪祖母坐了一会,才刚回房间,父亲便回了府。” 董氏的后槽牙都快要磨烂,这死丫头,何时变得如此滑手,几次三番都让她躲过去。 她示意让儿女们出去,赵县令不看她,燕娘带头出去,赵守和朝雉娘递个眼色,也跟着出去,书房内只余夫妇二人。 雉娘和赵燕娘兄妹二人走出书房,雉娘对着赵守和行礼道,“谢谢大哥的礼物,雉娘很欢喜。” 可惜考虑到董家有丧事,她没有再戴那朵绢花,否则被董氏瞧见,又要拿出来做文章,赵守和有心,她道个谢也是应该的。 “三妹妹喜欢就好。” 赵守和勉强露出笑意,走在前头的赵燕娘回过头,不忿地看着他们,“大哥,你下次不要再随便在摊子上买些不值钱的玩艺儿,那绢花做工粗,我可不喜欢,也就三妹妹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还当个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9|一品红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雉娘无心看这古代的热闹,她故意慢慢地走着, 卖汤面的老妇注意到她们, 看下她,又看着乌朵, 一副不敢高声说话的样子。 乌朵冲她笑一下, “我们三小姐嫌屋子里闷, 让奴婢带她出来透口气。” 老妇人讨好地冲雉娘行个礼, “老妇人见过三小姐。” 雉娘朝她点头, 主仆二人又往前走, 碰到卖糖人的, 卖包子的, 乌朵都有意打个招呼。 见差不多,雉娘悄声地让乌朵赶紧带去一间大茶楼,要了一壶眉山银毫, 再点两碟点心, 让小二开个雅间,雉娘落坐,心才算是定了一半。 小二上好茶水点心关门离去, 雉娘喘匀气, 正想喝口茶水,就听见叩门声,她花容色变,莫非贼人尾随而来? 她将杯子轻放在桌子上, 紧紧地握着发上的簪子,乌朵左看右看,抄起凳子,举过头顶,做出随时攻击的准备。 门被推开,白色长袍的男子立在外面,清俊的眉眼,瘦长的身姿,雉娘身子一软,原来是恩公。 胥良川看着全身戒备的主仆二人,看着她握着簪子的动作,眼神微动。 他后面闪出一位随从,将乌朵请出去,乌朵看着雉娘,雉娘点点头,乌朵才狐疑地放下手中的凳子,跟随从到茶楼另一个雅间候着。 门被他轻轻地关上,雉娘看着他慢慢地走近,莫名有种心安。 “恩公可是索恩而来?” “是也不是,赵三小姐何故时刻如此防备,是防着何人?连外出喝茶都草木皆兵。” 雉娘垂眸苦笑,将手松开,“说出来不怕恩公笑话,实在是活着太过不易,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连打个盹的功夫都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胥良川紧紧地盯着她,一个庶女居然活得这般艰难,在京中都鲜少听闻,他打听到赵家这位三小姐前段时间上吊自尽未死,眼前的女子纤细如柳,却韧如鲛丝,心志坚定,绝不是轻易寻死之人。 那么,她又是谁? 他的眸光似凉水又像深潭,她直视着,深吸一口气,“上次多谢恩公出手,小女才得以逃生,前日小女嫡母娘家侄子的尸骨已经找到,眼见最近几日就要下葬,嫡母一心想为她的侄子结冥亲。” 他眸色微冷。 民间有结冥亲的习俗,有活结和死葬两种,活结是人死之后与活人成亲,为的是过继后代,有人守孝,死葬则是安排死者与另一位死者结成夫妇,期望他们在阴间能相互照应,无论哪种,都令人发指,让清正人士不耻。 怪不得她如惊慌的小兽一般,时刻戒备。 “可要我出手相助。” 雉娘一喜,就要跪下,他伸手托住,“自然不会白白相帮,恩情,是要偿还的。” “恩公高义,小女感激不尽,以后但有所需求,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恩公无论出于何种心思帮她,都比被董氏陷害要好太多。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来日我自会索取,对于此事,你有何打算,想要如何对付你那嫡母?” 他直截了当地问出口,雉娘微愣,随即冷声道,“恩公,小女只想活着,不受人摆布,若她在,小女就活不成,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女想要她死。” 柔弱貌美的姑娘,细白的肌肤,精致的面容,如扶柳一般娇软的身子,眼中的坚毅却不输男子,说到死字,双眸迸出恨意。 若赵燕娘真是皇后亲女,日后东窗事发,罪魁祸首的董氏已死,难保皇后娘娘不会迁怒,将怒火撒到他们的头上,董氏作为关键的人物,暂时还不能死,若真要死,也不能死在他们的手上。 “董氏我还有用,暂时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你我的手中。” 她没有听出他的言之下意,不管恩公与董氏有什么恩怨,他能出手助她,就是她的恩人,她点点头,“听恩公的,那让她生不如死。” “好。” 他答应得轻描淡写,雉娘觉得骨头都轻起来,有人相助,就能活着,真好。 雅间内安静下来,外面街道上来往行人的谈笑声,不停地传入耳,胥良川站在桌前,她坐在凳子上,男子修长俊逸,女子娇美可人,四目相望,眼眸中却都是看不懂的深沉。 胥良川在暗思,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看着弱如浮萍,却坚如顽石。 雉娘也要揣测着这位大公子的动机,在山林中是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可眼下又为何会同意插手她的家事,助她一臂之力。 无论他有何目的,到现在为止,她并未有任何的损失。 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朱色肚兜,“恩公,这是我那嫡母的,你看能不能派得上用场?” 胥良川眯着眼看着她,她略为苍白的小脸上,水洗过般的黑瞳看着他,有着不符相貌的果敢和坚定,他有嫌弃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别过脸去。 雉娘尴尬一笑,恩公的心里必然将她想成手段狠辣,心机深沉之人,默默地将东西收好,正欲揣回怀中,就听见极冷的声音,“放着吧。” 她又默默地将肚兜放在桌上。 “那一切,就拜托恩公了。” 胥良川看一眼她,起身出门,她轻喊道,“恩公,东西未拿。” 他脚步未停,不一会儿,乌朵回来,那位随从将桌上的东西收起,告辞离去。 雉娘嘴角一抽,这胥家大公子还真是清高,就不知董氏知道她的贴身小衣被奴才拿着,有何感想。 她与乌朵在茶楼呆了约一个时辰,算下时间,应该可以回去,于是结账离开。 乌朵敲后门,李伯开门,见到她们,愣一下,“怪不得老奴说门怎么没有拴上,原来是三小姐出去了。” 守门的李伯是赵县令安排的人,她们出去那会儿,灶房的王婆子叫他过去,做些厨房的杂事。 “嗯,有劳李伯。” 雉娘对乌朵使个眼色,乌朵便将在茶楼打包的两份点心,匀出一份给李伯,李伯不敢收,几番推拒终是收下。 回到西屋,雉娘一眼就看到塌上的肚兜不见了,她的眸光暗下来。 巩姨娘还未回来,她对乌朵说,“将点心带上,我们也去看老夫人。” 东侧屋外,兰婆子和一位面生的婆子在说着话,远远地听到刺耳的声音,“姨娘与老夫人呆得太久,于礼不合,夫人要是知道,会怪我们坏了规矩。” 兰婆子的脸色不好看,瞧见雉娘主仆,露出笑意,姨娘是奴婢之身,三小姐总是老爷的亲女,真正的主子,这两个势利眼的婆子总不能再推三阻四的。 雉娘进屋,屋内除了巩姨娘,还有另一位面生的婆子,虎视眈眈地盯着巩姨娘,如防贼一般。 这两位婆子,不用说,必然是董氏的人。 塌上躺着一位很瘦的老妇人,想来就是原生的祖母,府里的老夫人,从面色上看,她瘫了应该有些年头,脸色腊黄干瘦,精神也很麻木。 她轻轻地走过去,老夫人浑浊的眼一亮,嘴里啊啊地出声。 巩姨娘本是侧坐在小凳上的,女儿毫发无损地出现,她满心欢喜,“三姑娘,走近些,老夫人肯定想见你。” “祖母,雉娘来看您了。” 老夫人深陷进去的眼眶涌出泪水,眼巴巴地望着她,旁边的婆子出声,“姨娘,三小姐,老夫人出恭的时辰已到,请二位回避。” 雉娘明知她在赶人,却无奈地转身,感觉衣服似被人抓住,她回头见老夫人祈求的眼神,不由得心软。 “既是老夫人要出恭,你去取恭桶吧,我作为孙女,本应侍疾,不过是出恭,哪里需要回避。” 那婆子阴着脸,往屏风后面去。 雉娘温柔地对老夫人笑一下,反握住她的手,手很瘦,很瘦,瘦得让人心疼,她不经意地将老夫人的袖子往上捋,想看下究竟瘦到哪个程度。 干瘦的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黑点,不像是长出来,倒像是人为,她凑近一瞧,这是针孔? 眼见三日过去,董庆山音讯全无,赵县令眉头紧锁,坐在案堂上,皱眉细思,活生生的大男人,竟然消失得半点痕迹也没有,也没有人见过,太过不寻常。 文师爷立在旁边,目光看向衙门外。 第四日,依旧没有消息,董老夫人在家里坐不住,心里也不痛快,就想找找到别人的晦气,她哭天喊地上门,赵县令一见到她,头就疼,董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搀扶她的是儿子董大壮和儿媳李氏,董家就董庆山一根独苗,前头有三个姐姐,都早已出嫁。 “书才,庆山究竟去了哪里,你到底有没有派人用心找?” 两边的衙役不满,哪能没用心,就差没有去山上翻,整个县城周边的村落都一一问过,这几天,将腿都跑得快要断掉,鞋底都磨穿了,这县令夫人的娘半点好听的话都没有,还说他们没有用心,真让人寒心。 若不是她是县令的岳母,衙役早就用杖将她赶出去。 赵县令咳一声,“岳母,你莫急,许是庆山贪玩忘记回来,过两天说不定就自己回家。” 董老夫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庆山自小就横,无人敢惹,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别人在他手中绝对讨不了好,不过是上回女婿将她赶出门,她心中怨恨,发泄不满罢了,故意拉上儿子儿媳妇来撑场面,让女婿低头。 董大壮和李氏对儿子找不到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以往庆山也常常几日不回家,等银子用完就会出现,他们倒不是太担心。 儿媳李氏满脸的不高兴,面皮耷拉着,就因为婆婆要来县衙撒火,他们今天铺子都没开,眼睁睁地看着银子流走,一肚子的怨气。 这时,外面的登闻鼓被人敲得震天响,衙役击鼓之人带上堂,董老夫人等接到赵县令的眼色,退到后堂。 击鼓之人是渡古县城最偏远的七峰山下的一位里正,他来报说村里的猎户在山中发现一具被野兽啃食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赵县令急忙派出衙役和仵作随他前往,董老夫人见要派出去的衙役不少,呼拉拉分开一半人,有些不愿意,向赵县令报怨,“书才,那山中的尸体肯定是村民,这些贱民死了就死了,何必派那么多人去,多留些人找你庆山侄子,你侄子可是咱们董家的命,董家就他一根独苗,祖宗还等着他传代呢。” 衙内余下的差役们收到县令的眼色,全部起身,一半跟随报案的里正去七峰山,一半人散开去找董庆山,董老夫人以为全都是去找孙子的,这才满意地哼一声。 董氏在后院早就听到声音,派曲婆子来接董老夫人进去,董老夫人撇下嘴,松开儿媳的手,让女儿扶着,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 赵县令的眉头皱得老高,朝文师爷摇下头,叹口气,文师爷垂眸不语。 为表上回的歉意,董氏可是给董老夫人做足面子,不仅摆了一桌八凉八热的席面,而且走时还让他们带上四盒点心及两匹上好的布料,喜得董老夫人眉开眼笑,吃得满嘴流油,又吃又拿,趾高气扬地坐上董氏安排的马车。 她坐在马车上得意地直哼哼,赵书才别说是当上县令,以后就是更大的官,也要敬着她,女儿把持着他的后院,她就是官家的老夫人。 儿媳李氏看着大盒的糕点,还有两匹布料,又吃了一顿好的,心里舒坦不少,也就没有再摆脸色。 日落时分,衙役及仵作一行回衙,收敛回来的尸骨残缺不全,装在布袋中,抖开散在地上,赵县令转过头去。 衙役们上报说,他们在周边问过,并没有谁家有人失踪,只好将尸骨带回县衙。 尸骨七零八落,皮肉被野兽啃食掉,天气炎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让人生呕。 衙役们将散落在尸骨附近的布片收集回来,从布片上看,是绢布的,绢布虽不名贵,却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至少也是富裕些的人家才能穿的,死者不像是普通的山民。 仵作将验尸单子呈上,上面记着死者为男子,年约二十六七,体型高大,至于死因,尸骨不全,皮肉全无,看样子是误入深山,遇猛兽袭击而亡,附近发现不少野兽留下的脚印。 文师爷在一边写案宗,一面安排明日派人去各处张贴布告,谁家有人口失踪,若是青壮男子,可来县衙辩认。 一位衙役小声地说道,“董家公子不是失踪几日吗?” 文师爷写字的笔顿一下,看一眼他,又看一下赵县令,赵县令心下一突,二十六七的男子,身形高大,穿得不差,死者的特征与庆山侄子颇为吻合。 衙内死一般的静寂,赵县令艰难道,“派人去将董家人请来,辩认死者。” 衙役们到董家时,董家婆媳正为两匹布料争得面红耳赤,李氏想放到铺子里卖,得些银钱,董老夫人想留下一匹裁新衣,她想在街坊四邻面前显摆显摆。 正争论不休时,外面有人敲门,董大壮将门打开,见到衙役,有些怔住,“不知县令大人又是何事,怎么这么晚还上门?” 董老夫人丢下手中的布料,跑出来欢喜地问道,“可是找到我孙儿了?” 衙役们硬着头皮,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说公务,县令有请。 董老夫人不高兴地嘟嘴,“刚才在县衙不说,现在人都要歇着,他就来请,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不满归不满,董家有今天,也是仗着赵书才这个县令,董家三口人又跟着衙役们来到县衙,前衙灯火通门,一进去,董老夫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仅气氛不对,味道也怪怪的。 赵县令脸色青黑,衙役们也低着头,她随意一看,就看到地上惨不忍睹的尸骨,“哇”地一声吐出来。 今日吃得好,又吃得多,一股脑吐出来,难闻的馊臭味在衙内散开,衙役们都别过头。 赵县令硬着头皮开口,“七峰山中发现一无名男尸,年二十七八,身形高大,你们辩认一下。” 董老夫人吐得眼泪都流出来,惊闻此话,立马反问,“书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县令捂着鼻子不说话,用手指着地上的尸骨。 董老夫人被吓一大跳,反应过来大骂道,“好你个赵书才,庆山不过是玩得忘记回家,你就咒他死,有你这么当姑父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0|胎动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乌朵红着眼,“二小姐, 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们三小姐…若不是二小姐说…三小姐是怕姨娘被发卖出去, 才一急之下做了傻事。” 段鸿渐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燕娘,声音沉痛, 略带薄怒, “燕表妹, 你身为官家小姐, 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 巩姨娘再有不是, 自有舅舅和舅母处理, 哪是你一个闺中女子能说发卖就发卖的。” 赵燕娘脸略有些扭曲, 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段表哥,你莫听一个丫头胡说, 我怎么可能说出卖巩姨娘的话。” 段鸿渐神色缓和, 点下头,“巩姨娘虽是下人,可她育有雉表妹, 律法有云, 凡育有子女的妾室,无大错不能轻易发卖。” 这个朝代还有如此的律法,雉娘心道,怪不得夫人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自己, 只要自己一死,巩姨娘寻个错处便可以卖掉。 见心上的男人为庶妹朝自己动怒气,赵燕娘无比的气恼,“燕娘自小读书识字,岂是如此不知事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怕是雉娘恼我昨日话说得有些重,可我身为她的嫡姐,母亲做为她的嫡母,见她举止不妥,训诫两句也是出于爱护之情,偏三妹妹使了性子,闹着要死要活。” 赵燕娘说着,委屈地看着段鸿渐,段鸿渐却没有看她,见雉娘似有些站不住,想伸手去拉,雉娘身子一侧。 她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泫然欲滴,让人见之怜惜。 “胡说…” 粉白的唇微颤着,吐出两个字,惹人怜的小脸上泪痕未干,贝齿咬着唇,眼神中带着控诉,倔强地看着赵燕娘,“你…胡说…” 嗓子带着沙哑,才说几个字,便呛得咳个不停,乌朵急切地轻拍着她的背,眼眶含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巩姨娘急匆匆地跑过来,“扑咚”一声跪在赵燕娘的面前,“二姑娘,您有什么气就冲奴婢来,三姑娘身子亏损,不能受气,经不起再折腾,等三姑娘身子大好,是卖是罚,奴婢都听二姑娘的。” 说着她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上一片青红,隐有血丝。 “你…”赵燕娘往后退一步,“巩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 段鸿渐的脸色很难看,一个逼得父亲姨娘下跪的女子,是何等的跋扈,亏得继母还几次三番地来信,透露想要和赵家结亲的意思。 随后走过来的赵县令脸色也不好,看着雉娘摇摇欲坠,爱妾泪流不止,额间红肿,心疼不已,往日里他只知道妾室委屈,万没有想到委屈到这个份上,连对着二女儿都如此的卑躬屈膝。 情不自禁地将爱妾扶起,巩姨娘伤心欲绝地低着头,他细看三女儿只有一根发带的髻子,再看二女儿头上明晃晃的金钗,眼睛似被刺痛一般。 怒道,“燕娘,为父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可曾说过要卖巩姨娘的话。” “父亲,”赵燕娘叫起来,“父亲,燕娘从未说过此话,请父亲莫要相信巩姨娘一面之言。” 雉娘听闻,扯下乌朵,泪流得更加凶猛,乌朵也哭起来,“老爷,奴婢亲耳听到,二小姐说要卖掉姨娘,三小姐伤心欲绝,这才…老爷…” 赵县令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跟上来的董氏,董氏直呼冤枉,“老爷,你可不能听信奴才之言,燕娘是您的嫡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三姑娘恼恨妾身的训诫,对妾身怀恨在心,教唆丫头栽赃陷害。” 巩姨娘哭得几欲晕厥,“夫人,三姑娘自醒来,坏了嗓子,口不能言,如何教唆下人,夫人…你不喜妾,要卖要罚妾无怨言,可三姑娘是老爷的亲骨肉,怎么能随意如此诋毁。” 赵县令伸手将她扶住,怒视着董氏,“家宅不宁,主母之过,董氏不容人,苛待庶女,休书一封。” 董氏急得大喊,“老爷,你怎么可以休我,公爹可是妾身送的终,再说,还有京中的凤娘,那可是妾身所出,若凤娘有一个被休的母亲,你让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赵县令额边两穴鼓起,咬牙道,“暂且记过,若有再犯,你自请下堂吧。” “老爷。”董氏拉着赵燕娘跪下来,“老爷,妾身何错之有,您竟如此绝情。” 段鸿渐见局面僵持,迟疑着开口,“舅母带二表妹先回去吧,舅舅正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好。” 赵县令这才发现段家外甥在场,略显尴尬,怒目不语,董氏见有台阶下,起身带着赵燕娘离去。 雉娘似无力地将头靠在乌朵的肩上,半抬的眼,冷冷地看一眼段鸿渐,伪君子,就他会做好人。 段鸿渐行礼告退,掺到别人的家务事中,也是很不自在,眼睛不舍地想再看一眼佳人,却见佳人冷眼如刀,眉目如箭,心凉半截。 赵县令扶着爱妾,乌朵搀着雉娘,四人回西屋,雉娘进到自己的闺房,乌朵扶她上塌,她思索着刚才董氏的话,看着乌朵,“凤…” “三小姐是问大小姐吧?” 雉娘眨下眼,就听见乌朵回道,“姑奶奶膝下空虚,大小姐出生没多久,就被姑奶奶带到京城,听说姑奶奶常带大小姐进宫,大小姐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 雉娘心下生疑,一个县令之女,怎么会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乌朵又道,“姑奶奶未嫁人前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女官,后来嫁给表少爷的父亲。” 原来如此,那段家表哥是姑母的继子。 雉娘,凤娘。 野鸡和凤凰,真是好寓意。 董氏张狂,身有倚仗,古代男人,先利后情,董氏想除去她们母女绝不止一朝一夕,此前她一直觉得巩姨娘太会哭,似是无主见,今日看来,也是有些本事的,若不然,也不可能带着女儿活到现在。 那边姨娘的屋子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姨娘的抽泣声,和男人劝慰的细语声,然后渐不可闻,雉娘闭上眼睛,有人曾说过,女人的柔弱是刺向男人心中的利器,此话不假。 乌朵见她犯困,悄悄地出去。 当夜,赵县令自是宿在西屋,巩姨娘满心欢喜。 这些年,她虽是名正言顺的妾室,可因着董氏干扰,每回大人歇在她这里,都如同做贼一般。 府衙的后院并不大,这边的动静,董氏很快就能知道,今日老爷不顾下人妾室外人在场,说出休弃她的话,让她折了这么大的面子,怎能甘心看着那贱人与丈夫亲亲我我,交颈缠绵。 老爷说得狠,其实哪能休她,她不仅为公爹送终,还守孝三年,她还有凤娘,小姑子来信常说,凤娘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老爷想在官场再进一步,少不得要靠凤娘在京中打通关系。 越想越是恨得咬牙切齿,气恨难消。 她气急败坏地走进东侧屋,对着塌上躺着的老妇人就是一顿低声咒骂,然后拿出一根长针,神色诡异地对着老妇人阴笑。 老妇人吓得连连摇头,嘴里呜呜出声,一股尿骚味传来,董氏厌恶地捂着口鼻,冷冷地对外面的婆子吩咐,“快去请老爷,老夫人又失禁了。” 婆子立马飞奔到西院,将门拍得梆梆响,大声地喊着,“老爷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屋内,赵县令正和娇妾情到浓时,被人突然打断,极其不悦,他紧锁着眉,巩姨娘低声劝慰, “老爷,你快去吧,老夫人的身体要紧。” 妾室如此知事,赵县令神色略有缓和,急火火地披衣下塌,往东侧屋走去,娇美的人儿在他的身后露出复杂的眼神。 董氏吃定老爷是孝子,次次都用老夫人作伐子,偏老爷看不透。 眼见三日过去,董庆山音讯全无,赵县令眉头紧锁,坐在案堂上,皱眉细思,活生生的大男人,竟然消失得半点痕迹也没有,也没有人见过,太过不寻常。 文师爷立在旁边,目光看向衙门外。 第四日,依旧没有消息,董老夫人在家里坐不住,心里也不痛快,就想找找到别人的晦气,她哭天喊地上门,赵县令一见到她,头就疼,董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搀扶她的是儿子董大壮和儿媳李氏,董家就董庆山一根独苗,前头有三个姐姐,都早已出嫁。 “书才,庆山究竟去了哪里,你到底有没有派人用心找?” 两边的衙役不满,哪能没用心,就差没有去山上翻,整个县城周边的村落都一一问过,这几天,将腿都跑得快要断掉,鞋底都磨穿了,这县令夫人的娘半点好听的话都没有,还说他们没有用心,真让人寒心。 若不是她是县令的岳母,衙役早就用杖将她赶出去。 赵县令咳一声,“岳母,你莫急,许是庆山贪玩忘记回来,过两天说不定就自己回家。” 董老夫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庆山自小就横,无人敢惹,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别人在他手中绝对讨不了好,不过是上回女婿将她赶出门,她心中怨恨,发泄不满罢了,故意拉上儿子儿媳妇来撑场面,让女婿低头。 董大壮和李氏对儿子找不到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以往庆山也常常几日不回家,等银子用完就会出现,他们倒不是太担心。 儿媳李氏满脸的不高兴,面皮耷拉着,就因为婆婆要来县衙撒火,他们今天铺子都没开,眼睁睁地看着银子流走,一肚子的怨气。 这时,外面的登闻鼓被人敲得震天响,衙役击鼓之人带上堂,董老夫人等接到赵县令的眼色,退到后堂。 击鼓之人是渡古县城最偏远的七峰山下的一位里正,他来报说村里的猎户在山中发现一具被野兽啃食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赵县令急忙派出衙役和仵作随他前往,董老夫人见要派出去的衙役不少,呼拉拉分开一半人,有些不愿意,向赵县令报怨,“书才,那山中的尸体肯定是村民,这些贱民死了就死了,何必派那么多人去,多留些人找你庆山侄子,你侄子可是咱们董家的命,董家就他一根独苗,祖宗还等着他传代呢。” 衙内余下的差役们收到县令的眼色,全部起身,一半跟随报案的里正去七峰山,一半人散开去找董庆山,董老夫人以为全都是去找孙子的,这才满意地哼一声。 董氏在后院早就听到声音,派曲婆子来接董老夫人进去,董老夫人撇下嘴,松开儿媳的手,让女儿扶着,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 赵县令的眉头皱得老高,朝文师爷摇下头,叹口气,文师爷垂眸不语。 为表上回的歉意,董氏可是给董老夫人做足面子,不仅摆了一桌八凉八热的席面,而且走时还让他们带上四盒点心及两匹上好的布料,喜得董老夫人眉开眼笑,吃得满嘴流油,又吃又拿,趾高气扬地坐上董氏安排的马车。 她坐在马车上得意地直哼哼,赵书才别说是当上县令,以后就是更大的官,也要敬着她,女儿把持着他的后院,她就是官家的老夫人。 儿媳李氏看着大盒的糕点,还有两匹布料,又吃了一顿好的,心里舒坦不少,也就没有再摆脸色。 日落时分,衙役及仵作一行回衙,收敛回来的尸骨残缺不全,装在布袋中,抖开散在地上,赵县令转过头去。 衙役们上报说,他们在周边问过,并没有谁家有人失踪,只好将尸骨带回县衙。 尸骨七零八落,皮肉被野兽啃食掉,天气炎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让人生呕。 衙役们将散落在尸骨附近的布片收集回来,从布片上看,是绢布的,绢布虽不名贵,却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至少也是富裕些的人家才能穿的,死者不像是普通的山民。 仵作将验尸单子呈上,上面记着死者为男子,年约二十六七,体型高大,至于死因,尸骨不全,皮肉全无,看样子是误入深山,遇猛兽袭击而亡,附近发现不少野兽留下的脚印。 文师爷在一边写案宗,一面安排明日派人去各处张贴布告,谁家有人口失踪,若是青壮男子,可来县衙辩认。 一位衙役小声地说道,“董家公子不是失踪几日吗?” 文师爷写字的笔顿一下,看一眼他,又看一下赵县令,赵县令心下一突,二十六七的男子,身形高大,穿得不差,死者的特征与庆山侄子颇为吻合。 衙内死一般的静寂,赵县令艰难道,“派人去将董家人请来,辩认死者。” 衙役们到董家时,董家婆媳正为两匹布料争得面红耳赤,李氏想放到铺子里卖,得些银钱,董老夫人想留下一匹裁新衣,她想在街坊四邻面前显摆显摆。 正争论不休时,外面有人敲门,董大壮将门打开,见到衙役,有些怔住,“不知县令大人又是何事,怎么这么晚还上门?” 董老夫人丢下手中的布料,跑出来欢喜地问道,“可是找到我孙儿了?” 衙役们硬着头皮,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说公务,县令有请。 董老夫人不高兴地嘟嘴,“刚才在县衙不说,现在人都要歇着,他就来请,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不满归不满,董家有今天,也是仗着赵书才这个县令,董家三口人又跟着衙役们来到县衙,前衙灯火通门,一进去,董老夫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仅气氛不对,味道也怪怪的。 赵县令脸色青黑,衙役们也低着头,她随意一看,就看到地上惨不忍睹的尸骨,“哇”地一声吐出来。 今日吃得好,又吃得多,一股脑吐出来,难闻的馊臭味在衙内散开,衙役们都别过头。 赵县令硬着头皮开口,“七峰山中发现一无名男尸,年二十七八,身形高大,你们辩认一下。” 董老夫人吐得眼泪都流出来,惊闻此话,立马反问,“书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县令捂着鼻子不说话,用手指着地上的尸骨。 董老夫人被吓一大跳,反应过来大骂道,“好你个赵书才,庆山不过是玩得忘记回家,你就咒他死,有你这么当姑父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1|遇刺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翌日一早,雉娘正起身, 便听到院子里吵哄哄的, 乌朵机灵地进来,小声地说着, “三小姐, 董老夫人来了。” 雉娘面色无波, 董庆山失踪, 董家自然会来人。 幸好她多留一个心眼, 去后山取水时叫上忘尘师父, 董氏想将脏水往她身上泼, 可得要好好思量。 董老夫人不管不顾地院子里闹里, 嘴里没个干净,“把那个小贱人叫出来,让她说说, 庆山去了哪里?” 赵县令头痛欲裂地从书房中出来, 本来还要对她行礼,听到这不干不净的话,心中来气, “不知岳母口中的小贱人是谁?” 董老夫人见他出来, 叉着腰,“书才,你来得正好,我正好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 庆山昨日出门,说是与雉娘有约,可一去不回,到现在都没见踪影,我在家中等着心急,这才上门来问。” “岳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雉娘昨日与大梅去天音寺进香,几时与内侄有约?” “庆山说得真真的,哪会有假,你将雉娘叫出来一问,便知真假。” “胡闹,雉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私下与庆山内侄相约,怕是岳母弄错了吧?” 董老夫人斜个眼看下女儿,“哼,书才,我们家大梅嫁进赵家,生儿育女,替你操持后院,你不知感激,反而招惹来历不明的女子,纳妾生女,怎么?你那三女儿本就随母,是个不知检点的,也就我家庆山,被迷得晕头转向,她想进我董家门,我还得好好思量呢。” 赵县令气得面色黑沉,他向来不喜董家人,董氏深知这点,平常也不轻易让董家人上门。 董老夫人的嗓门很大,西屋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巩姨娘自然又是泪水涟涟,雉娘冷着脸,平静地听着传过来的声音。 昨日她半点破绽也没有让董氏抓着,董家人想毁她的名声,她要让她们吃不到肉还惹一身骚。 赵县令不满地看着董氏,就这么干看着自己的娘在院子里嚷嚷,万一传出去,雉娘还要如何做人。 董氏心中惊疑,昨日侄儿并未去后山,也没回家,那人去了哪里? 她不顾赵县令的脸色,“老爷,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赶紧派人出去找庆山重要,我们董家可就这一根独苗。” 董老夫人见女儿也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这才慌了神,她还以为女儿知道孙子下落,这才先发制人,先坐实那贱丫头和庆山的事情,再问孙子在何处也不迟。 搞半天,女儿也不知道,她暗骂,孙子必是又躲在哪个花粉柳巷里寻欢作乐,这一来,银子又要费不少。 赵县令再有不满,也无法冲董老夫人发火,拂袖去前衙,招来几个衙役,如此这般吩咐,衙役领命离去。 院子里,董氏对自己的娘使眼色,看一下西屋,摇下头。 董老夫人小声问道,“事情没成?” 董氏又摇下头。 “那庆山去了哪里,你可知道,我不管,你出的主意,若你的侄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那小贱人偿命。” 董老夫人的目光阴狠,董氏扶她进屋,她边走边大声喊,“快让你那庶女出来,外祖母上门,也不来拜见,这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西屋的巩姨娘听到,慌了神,不想三姑娘出去,又怕被人借此三姑娘名声,雉娘白着脸,往塌上一躺,“姨娘,昨日太过劳累,眼下我是浑身发痛,我病了。” 巩姨娘立马抹着眼泪,让兰婆子去请大夫。 兰婆子刚一出门,与气势逼人的曲婆子碰个正着,兰婆子愁容满面,“曲妈妈,三小姐病了,我正要去请大夫。” 曲婆子竖眉倒眼,“病了?三小姐这病得也太是时候,不会是心虚躲着不出门吧。” 她一把推开兰婆子,往屋里闯,一掀帘子,就对着少女瘆人的目光,她抖了一抖,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小姐,董家老夫人上门,夫人让奴婢来请你过去相见。” 雉娘挣扎着坐起,又无力地倒下,气若游丝道,“曲妈妈,麻烦你回去帮我向母亲告个罪,我这实在是无法,起不了身。” 说完,她脸白如纸,似要晕过去,巩姨娘急得大哭,也不顾有外人在场,就扑到塌边上,哀伤地哭起来。 雉娘面色寒沉,却苍白得吓人,大大的眼睛似无神般地看着曲婆子,看得曲婆子发毛,慌忙出去,向董氏禀报。 董氏听闻若有所思,昨日那死丫头确实忙个不停,本就身子才刚好,这病倒也不足为奇。 董老夫人不干了,这小贱人莫不是不敢见她吧。 “大梅,你可是正室,哪能由着一个小小的庶女如此拿大,依我看,你还是太心善,一个庶女,有口饭吃就行,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 她话音未落,就见赵县令的官靴迈过门槛,他的脸色尤其的难看,董老夫人的话,他可是听得一字不差,庶女又如何,也是他的亲生骨肉,怎么就不是千金小姐? 董氏朝她使眼色,可董老夫人压根不看,见赵县令进来,越发说得起劲,“正好书才也在,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大梅替你管着后院,你就由着一个庶女如此不敬嫡母?” “不如岳母跟小婿说说,雉娘如何不敬嫡母。” 赵县令的语气很硬,董老夫人似无所觉,“我这个嫡外祖母上门,上人去叫她过来见礼,她却躲在屋里装病,这不是不敬,是什么?” “雉娘病了?”赵县令面色铁青地看着董氏,“可有请大夫,她身子刚好,昨日在寺中劳累一天,又是去后山取泉水,又是替燕娘洗衣服,我怎么不知道,家中如此穷困,连下人的活计都要小姐亲自动手。” “老爷这是责怪妾身?”董氏跳起来,“早些年间,咱们家穷,里里外外可是我一人操持,上山割草,地里收粮,我哪样没有做过,也是穷惯的人,想着节省些总是好的,在寺中也是不凑巧,燕娘葳了脚,若不然,妾身哪会让雉娘做这些活。” 一说到早些年,赵县令气势就矮一截,以前,董氏确实是受了苦。 外面的雉娘冲进来,一下子跪倒在地,“父亲,你莫责怪母亲,是雉娘无用,这身子不争气,不过是昨日走一段山路,今日就浑身发痛。” 说完,她的身体软下去,又强行撑起来。 赵县令心疼不已,伸手将她扶起,“雉娘,你身子不舒服,为何不呆在屋中好好歇息。” 雉娘低着头,泪水“叭嗒叭嗒”地掉在地上。 她也想好好休息,可是若不来这一趟,董氏还不知要如何编排她,再说便宜父亲也是个靠不住的,董氏不过是提一下当年,他就消了气,以董氏的手段的,再说下去,黑的也变成白的。 董老夫人一看她这娇滴滴的样子就来气,跟她那娼妇姨娘一个德行,就会勾男人的魂,孙子一直对她念念不忘,都不肯再娶妻。 “还算你知道些礼数,过来请安,我且问你,你昨日与庆山表哥见面后,你表哥去了哪里。” 此话一出,惊得雉娘张着嘴,抖了半天,牙齿咬得“格格”响,“老夫人,雉娘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岳母!” 赵县令怒喊,董老夫人被吓一跳,捂着心口道,“你吓我一跳,雉娘,你告诉外祖母,外祖母不会怪你,还要成全你和庆山的好事,你说说,你庆山表哥如今在何处?” “雉娘实在是不知道外祖母在说些什么,昨日里随母亲上山进香,刚一落脚,母亲便让雉娘去后山取泉水,雉娘不识路,请寺中一位小师父同去,取水回来后,二姐说她衣服脏,雉娘连停都未停,又去洗衣服,洗完衣服回来,不知所出何事,监寺说母亲与寺中佛气相冲,让我们下山。” 雉娘脸色煞白,泪如雨下,却将昨日行程条理清晰地道出。 董老夫人脸色不善,这贱丫头,取个水都要勾着和尚去,倒是没法将她和孙子扯在一起。 “外祖母错怪你,也是你庆山表哥出门时说得真真的,要去和你相会,外祖母这才急得上门要人。” “外祖母,雉娘从未与庆山表哥有约,不知此话又从何说起,外祖母言之凿凿,雉娘无从辩驳,唯有一死,以证清白。” 雉娘说着,就要爬起来往柱子上撞,赵县令早就气得双拳紧握,内侄肖想三女儿,董氏也提过几次,他都未应允,没想到,岳母竟然编出这样的话,来坏雉娘的名节。 他自问发达以来,不忘发妻,董家却越发得寸进尺。 伸手一把拉住女儿,雉娘就势一倒,晕过去。 送大夫出去,赵县令才跨进东侧屋,老夫人见到儿子,急得呜呜乱叫唤,董氏立在塌边上,见他进来,用帕子拭泪,面露伤心,“老爷,老夫人这里有我,你去歇着吧。” 老夫人虽然一直瘫痪在塌,可脑子还是明白的,又有下人精心照顾,掐着时辰让她出恭小解,轻易不会失禁在塌,一旦失禁,必是闹得人仰马翻。 赵县令见母亲已被妥善安置好,再听董氏如此说,气消了一些,董氏再有错,可在孝顺父母上面,却是做得妥妥贴贴,让人挑不出半分错来,父亲在世时,曾说过董氏是佳媳,不仅田间地头的活计拿手,家务也是一把好手,常常对她赞不绝口,今日他说出休弃的话,也是气在头上。 “你回去吧,平日里都是你照料娘的饮食起居,你辛苦了,今夜我就在这里陪娘吧。” 董氏感动得热泪盈眶,“老爷,妾身能得老爷一句辛苦,便是累死也甘愿。” 说完就要往赵县令的身上靠,赵县令看着她被泪水冲得一道道的脸,皱下眉头,又想到娇妾那滑嫩的脸,艰难地咽下口水,将她一推,“时辰不早,你去歇息吧。” 董氏一僵,低着头,做柔顺状地退出去。 塌上的老夫人口中还在呜呜做响,瞪着董氏叫唤,董氏侧身回一个阴恻的笑,老夫人的眼神黯淡下来,痴痴地望着儿子。 赵县令没有注意到她和董氏的眉眼官司,以为老母亲是想念自己,挤出一个笑,“娘,今日儿子在这里陪你,让大梅回去歇息,平日里都是大梅侍候你,这回,也让儿子尽尽孝。” 老夫人摇头,耷拉着眼,老泪纵横。 泪水顺着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死死地拉着儿子的手,可怜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真是有苦说不出。 赵县令却没有读懂老夫人眼中的意思,自顾地说起趣事,老夫人的眼神越发的黯淡,慢慢地闭上眼睛。 见母亲睡去,赵县令想悄悄地离开,却不料老夫人虽然睡着,可手却死死地拉着他的衣服,怎么也掰不开。 他无法,只能趴在塌边,和衣而睡,不一会儿便手脚发麻,一夜不停地辗转,醒来只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老夫人醒后他才抽开衣袖,让下人们侍候老夫人,自己则梳洗一番后,呲着牙去上堂。 文师爷见状,关切问道,“大人何故如此,可是夜里睡得落了枕?” 赵县令摆下手,揉着后颈,转下脖子,示意他不提也罢,堂中衙役执仗立于两侧,外面无人击鼓,衙门外一人一马至,从马上下来一位青衣中年男子。 文师爷一瞧,忙出去迎接,“竟是秦书吏,什么风将您给吹来咱们渡古县,可是知府大人又有何要事?” 赵县令听到文师爷的声音,也跟着出来,秦书史是临洲蔡知府身边的红人,随侍在知府的身边,鲜少外出公干,他亲自到访渡古县,定然事情不小。 秦书吏将马的缰绳递给衙役,朗声大笑,“恭喜赵大人,贺喜赵大人。” “敢问书吏,喜从何来?” 赵县令有些不解,秦书吏从怀中拿出一封邸报,呈给赵县令,“喜从京城来,赵大人请过目,蔡知府一接到邸报,便命下官马不停蹄地给大人送来,正好,此等大喜,下官还要向大人讨一杯薄酒。” 赵县令惊疑地从红封中拿出邸报,略一阅览,大喜过望,做一个请的姿势,“秦书吏,里面请,本官今日高兴,定让秦书吏尽兴而归。” 秦书吏一拱手,“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喝上一杯喜酒,也算是沾了咱们县主娘娘的光。” 赵县令哈哈大笑,抓着他的手就往内衙走,随手将邸报递给文师爷,文师爷展开一扫,脸露喜气,也是满面春风。 文师爷紧跟上前,一面派人去安排席面,一面派人去后院通知夫人,一时间县衙内外欢声一片,恭喜之词不绝于耳。 赵凤娘随姑母住在京中,因着姑母的关系,常去宫中陪伴皇后娘娘,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一行前去行宫游玩,忽然狂风大作,皇后娘娘险些掉进湖中,赵凤娘当时恰好站在娘娘的身边,情急之下将皇后娘娘死死拽住,才幸免于难。 皇后娘娘望着湖中的深水,心有余悸,感念万分,当下收赵凤娘为义女,封为凤来县主,并有食邑,将洪来县划为县主的封地。 皇帝亲自下诏,诏书一下,邸报出京。 邸报一路从京中发出,快马加鞭,送到临洲城,蔡知府阅后大喜,特命秦书吏亲自送来,以示隆重,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晚一步会到,皆是知府备下的贺礼,恭贺赵氏凤娘受封县主之喜。 后院的董氏听到消息,大喜过望,笑得眼角的脂粉都浮起来,挥着帕子不停地问二女儿燕娘,“燕娘,你说,此事可是真的,娘没有做梦吗?” 燕娘神色不忿,不怎么欢喜地道,“文师爷说,那临洲城的秦书吏大人亲自送来的邸报,邸报从京中发出,哪会有假。” 她语气不太好,怨恨难消,一母同胞的姐妹,凤娘出生没多久就被姑母带到京中,京中繁华,凤娘常出入宫廷,戴的是珍宝玉石,穿得是绸缎绫罗,结交的闺友都是京中贵女,甚至公主,想来常在宫中行走,太子皇子们也是常见的,眼下又被封为县主,何等荣耀。 而她呢? 双胎的姐妹,出生的时辰前后相差不到一柱香,她却屈居在这渡古小县城,与父母姨娘庶妹屈居在这方寸后院之中,唯有的几套头面都是镂金的,难得有一两支镶着细小的宝石,身上衣裙所用的绡绢纱,还是凤娘从京城捎来的,必是凤娘瞧不上,这才打发给她。 让她如何欢喜得起来。 母亲往日里每每说起凤娘,都是一脸的骄傲,眉开眼笑,凤娘是天上的凤凰,她却是家养的燕雀,天下地下,如此之差,让人怎能心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2|小气鬼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雉娘的手在衣袖里握紧,死死地捏住, 这位二小姐, 居然直白地将她自尽一事向外男道出,简直是在毁她的闺誉, 用心之毒, 堪比蛇蝎。 她缓缓地转身, 松开乌朵的手, 背脊挺得笔直, 定定地看着他们, 秋水剪瞳中瞬间盈满泪水, 倾刻间滚滚而下, 娇弱的纤白嫩手伸出,似羞愤难当地捂着脸,泪水从指缝出流出来, 滚落在地上。 段鸿渐的心似被人揪了一下, 狠狠地抽痛。 乌朵红着眼,“二小姐,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们三小姐…若不是二小姐说…三小姐是怕姨娘被发卖出去, 才一急之下做了傻事。” 段鸿渐不敢置信地看着赵燕娘, 声音沉痛,略带薄怒,“燕表妹,你身为官家小姐, 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巩姨娘再有不是,自有舅舅和舅母处理,哪是你一个闺中女子能说发卖就发卖的。” 赵燕娘脸略有些扭曲,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段表哥,你莫听一个丫头胡说,我怎么可能说出卖巩姨娘的话。” 段鸿渐神色缓和,点下头,“巩姨娘虽是下人,可她育有雉表妹,律法有云,凡育有子女的妾室,无大错不能轻易发卖。” 这个朝代还有如此的律法,雉娘心道,怪不得夫人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自己,只要自己一死,巩姨娘寻个错处便可以卖掉。 见心上的男人为庶妹朝自己动怒气,赵燕娘无比的气恼,“燕娘自小读书识字,岂是如此不知事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怕是雉娘恼我昨日话说得有些重,可我身为她的嫡姐,母亲做为她的嫡母,见她举止不妥,训诫两句也是出于爱护之情,偏三妹妹使了性子,闹着要死要活。” 赵燕娘说着,委屈地看着段鸿渐,段鸿渐却没有看她,见雉娘似有些站不住,想伸手去拉,雉娘身子一侧。 她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泫然欲滴,让人见之怜惜。 “胡说…” 粉白的唇微颤着,吐出两个字,惹人怜的小脸上泪痕未干,贝齿咬着唇,眼神中带着控诉,倔强地看着赵燕娘,“你…胡说…” 嗓子带着沙哑,才说几个字,便呛得咳个不停,乌朵急切地轻拍着她的背,眼眶含泪,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巩姨娘急匆匆地跑过来,“扑咚”一声跪在赵燕娘的面前,“二姑娘,您有什么气就冲奴婢来,三姑娘身子亏损,不能受气,经不起再折腾,等三姑娘身子大好,是卖是罚,奴婢都听二姑娘的。” 说着她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上一片青红,隐有血丝。 “你…”赵燕娘往后退一步,“巩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起来。” 段鸿渐的脸色很难看,一个逼得父亲姨娘下跪的女子,是何等的跋扈,亏得继母还几次三番地来信,透露想要和赵家结亲的意思。 随后走过来的赵县令脸色也不好,看着雉娘摇摇欲坠,爱妾泪流不止,额间红肿,心疼不已,往日里他只知道妾室委屈,万没有想到委屈到这个份上,连对着二女儿都如此的卑躬屈膝。 情不自禁地将爱妾扶起,巩姨娘伤心欲绝地低着头,他细看三女儿只有一根发带的髻子,再看二女儿头上明晃晃的金钗,眼睛似被刺痛一般。 怒道,“燕娘,为父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可曾说过要卖巩姨娘的话。” “父亲,”赵燕娘叫起来,“父亲,燕娘从未说过此话,请父亲莫要相信巩姨娘一面之言。” 雉娘听闻,扯下乌朵,泪流得更加凶猛,乌朵也哭起来,“老爷,奴婢亲耳听到,二小姐说要卖掉姨娘,三小姐伤心欲绝,这才…老爷…” 赵县令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跟上来的董氏,董氏直呼冤枉,“老爷,你可不能听信奴才之言,燕娘是您的嫡女,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分明是三姑娘恼恨妾身的训诫,对妾身怀恨在心,教唆丫头栽赃陷害。” 巩姨娘哭得几欲晕厥,“夫人,三姑娘自醒来,坏了嗓子,口不能言,如何教唆下人,夫人…你不喜妾,要卖要罚妾无怨言,可三姑娘是老爷的亲骨肉,怎么能随意如此诋毁。” 赵县令伸手将她扶住,怒视着董氏,“家宅不宁,主母之过,董氏不容人,苛待庶女,休书一封。” 董氏急得大喊,“老爷,你怎么可以休我,公爹可是妾身送的终,再说,还有京中的凤娘,那可是妾身所出,若凤娘有一个被休的母亲,你让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赵县令额边两穴鼓起,咬牙道,“暂且记过,若有再犯,你自请下堂吧。” “老爷。”董氏拉着赵燕娘跪下来,“老爷,妾身何错之有,您竟如此绝情。” 段鸿渐见局面僵持,迟疑着开口,“舅母带二表妹先回去吧,舅舅正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就好。” 赵县令这才发现段家外甥在场,略显尴尬,怒目不语,董氏见有台阶下,起身带着赵燕娘离去。 雉娘似无力地将头靠在乌朵的肩上,半抬的眼,冷冷地看一眼段鸿渐,伪君子,就他会做好人。 段鸿渐行礼告退,掺到别人的家务事中,也是很不自在,眼睛不舍地想再看一眼佳人,却见佳人冷眼如刀,眉目如箭,心凉半截。 赵县令扶着爱妾,乌朵搀着雉娘,四人回西屋,雉娘进到自己的闺房,乌朵扶她上塌,她思索着刚才董氏的话,看着乌朵,“凤…” “三小姐是问大小姐吧?” 雉娘眨下眼,就听见乌朵回道,“姑奶奶膝下空虚,大小姐出生没多久,就被姑奶奶带到京城,听说姑奶奶常带大小姐进宫,大小姐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 雉娘心下生疑,一个县令之女,怎么会有机会见到皇后娘娘,乌朵又道,“姑奶奶未嫁人前是皇后娘娘跟前的女官,后来嫁给表少爷的父亲。” 原来如此,那段家表哥是姑母的继子。 雉娘,凤娘。 野鸡和凤凰,真是好寓意。 董氏张狂,身有倚仗,古代男人,先利后情,董氏想除去她们母女绝不止一朝一夕,此前她一直觉得巩姨娘太会哭,似是无主见,今日看来,也是有些本事的,若不然,也不可能带着女儿活到现在。 那边姨娘的屋子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姨娘的抽泣声,和男人劝慰的细语声,然后渐不可闻,雉娘闭上眼睛,有人曾说过,女人的柔弱是刺向男人心中的利器,此话不假。 乌朵见她犯困,悄悄地出去。 当夜,赵县令自是宿在西屋,巩姨娘满心欢喜。 这些年,她虽是名正言顺的妾室,可因着董氏干扰,每回大人歇在她这里,都如同做贼一般。 府衙的后院并不大,这边的动静,董氏很快就能知道,今日老爷不顾下人妾室外人在场,说出休弃她的话,让她折了这么大的面子,怎能甘心看着那贱人与丈夫亲亲我我,交颈缠绵。 老爷说得狠,其实哪能休她,她不仅为公爹送终,还守孝三年,她还有凤娘,小姑子来信常说,凤娘深得皇后娘娘的喜爱,老爷想在官场再进一步,少不得要靠凤娘在京中打通关系。 越想越是恨得咬牙切齿,气恨难消。 她气急败坏地走进东侧屋,对着塌上躺着的老妇人就是一顿低声咒骂,然后拿出一根长针,神色诡异地对着老妇人阴笑。 老妇人吓得连连摇头,嘴里呜呜出声,一股尿骚味传来,董氏厌恶地捂着口鼻,冷冷地对外面的婆子吩咐,“快去请老爷,老夫人又失禁了。” 婆子立马飞奔到西院,将门拍得梆梆响,大声地喊着,“老爷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屋内,赵县令正和娇妾情到浓时,被人突然打断,极其不悦,他紧锁着眉,巩姨娘低声劝慰, “老爷,你快去吧,老夫人的身体要紧。” 妾室如此知事,赵县令神色略有缓和,急火火地披衣下塌,往东侧屋走去,娇美的人儿在他的身后露出复杂的眼神。 董氏吃定老爷是孝子,次次都用老夫人作伐子,偏老爷看不透。 赵燕娘见她的穿着,看起来不像是富贵人家出身,顿时不高兴,“这位老夫人,不知内情,就不要瞎说,我这庶妹奸滑,惯会偷懒,我母亲训诫她,也是为她好,佛祖哪会怪罪。” 胥老夫人淡淡一笑,“这位姑娘口齿不错,你这奸滑的庶妹为你洗衣,你半点不感激,还说她偷懒,不知,她是如何偷的懒,与什么都未做的姑娘相比又如何?佛门净地,若是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小心佛祖降罪。” 董氏也不干了,这老妇人从哪冒出的,怎么掺和别人的家事,她教训庶女,与旁人何干,整个渡古县,谁的身份还能有她高,竟敢当面训斥她的女儿。 “老夫人,我二女儿不太会说话,却是实情,庶女犯错,我在此教导庶女,也是希望她能改过自新,以后出了门子,也不惹夫家厌弃,打扰老夫人休息,实在是罪过,非礼勿视,请老夫人回避。” “她确实不会说话,至少没有夫人这么会说话,你们既然已经打扰到我午后小憩,总不能拦着我老婆子看热闹。” 董氏气结,有心想痛骂,见她气闲神淡,又拿不准她的身份,不停地对雉娘使眼色,雉娘确实头晕,也就装做根本没有看到的样子。 这时,忘尘领着天音寺的监寺到来,监寺对着胥老夫人行礼,毕恭毕敬,听到监寺口中的胥老夫人四字,董氏大惊失色,姓胥的老夫人,能让监寺相敬的,只有那闻名天下的胥家。 阆山书院是胥家所创,历代院长都是胥家嫡系。 董氏暗自后悔,儿子在书院读书,她想巴结胥老夫人都求见无门,却在寺中相遇,偏还是这样的情况之下。 她干笑一下,套着近乎,“胥老夫人,我家老爷是渡古的县令,也是我眼拙,有眼不识金镶玉,多有得罪,望老夫人见谅。” 胥老夫人可不吃这一套,以貌取人,前倨而后恭,这样的人不值得相交。 监寺的眼神一扫,就明白眼下的状况,别看出家人四大皆空,不沾俗事,可监寺本就掌管寺中的财物,常与各家夫人打交道,对于俗世中的是是非非,清清楚楚。 他口中说着阿弥陀佛,满目慈悲,其实心中却在比量赵家所捐的香油钱,值不值得就此得罪,忘尘也双手合十,念着罪过罪过,指向赵燕娘,“师叔,就是这位女施主,要在寺中杀生。” “都是误会,我这二女儿心最善,怎么会在寺中杀生,许是小师父听岔,实则是我家的三女儿,她平日里最为调皮,瞧见屋梁上的蛛网,非要将它除去,这不,我正在教训她。” 胥老夫人摇下头,这赵县令的夫人,心太偏,这瞎话说得,谁能信,她口中调皮的庶女正跪在地上,犹如飘浮的水中花儿一般,弱不禁风,摇摇欲坠。 反倒是心善的二女儿,横眉怒目,看着就不是良善之辈。 忘尘憋得脸发红,“罪过罪过,出家人不打诳语,女施主这是在说小僧撒慌,佛祖无处不在,施主要慎言。” 监寺往日里惯会和稀泥,这些上山的夫人们可都是寺中的财主,赵家此次捐的香油钱不少,但忘尘相求,他必要卖个面子。 “女施主,佛门清静之地,不能喧哗,一虫一鸟,都是生灵,不可犯杀戒,贫僧见施主近日印堂晦暗,与寺中佛气相冲,不如请施主先行下山,以后心平气和之时,再来与佛祖讨经。” 董氏气得发晕,监寺这是在赶她们走。 她自从当上县令夫人后,还从未受过如此大辱。 雉娘垂首含泪,让人见之心疼,看在董氏的眼中却如毒刺一般,不拔不快,燕娘说得对,这死丫头不能再留。 董氏陪着笑,好话说尽,监寺半分也不通融,让她尽快下山,便带着忘尘离开,忘尘看着雉娘,口中道着阿弥陀佛,雉娘对他感激一笑。 董氏母女下不来台,只能气冲冲地回屋收拾东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雉娘彻底遗忘。 雉娘仍旧跪在地上,胥老夫人那双饱含世故的眼,认真地打量着她,半晌,“至刚易折,女子就该软韧些,可人的气节不能断,膝下金贵,不能软了骨头。” “老夫人教诲,雉娘铭记,藤蔓攀高枝,野草荫下藏,人生在世,或卑躬屈膝,或忍辱负重,或曲意相迎,皆为生存之念,人活着,万般有可能,人不在,百事都消弥,气节存于心,别人辱我骂我,我虽身不由己,可风骨在心间,永不弯折。” 她的眼神坚定,慢慢地从地上起来,拍下身上的泥土,对胥老夫人恭敬地弯腰行礼,“今日多谢老夫人仗义之言,雉娘感激不尽,人生在世,或许有诸多的不易,雉娘所求不过安稳自在。” 胥老夫人的眼神满是赞赏,“我本不欲多管闲事,是我的丫头执墨说小姐心性好,我必喜欢,这才起意,如此一见,赵三姑娘果然没有让人失望,小小年纪,倒是将世事看得透彻,多少人糊涂到死,也没有赵三姑娘此等觉悟。” “多谢老夫人。” 执墨捂着嘴笑,雉娘对她报以感谢的笑容。 目送主仆二人离开,她才慢慢地回屋收拾东西,其实没有可收拾的,她自上山以来,如陀螺一般地转着,就没有停歇,包袱根本没有打动,直接提起就走。 得到消息来接母女三人的赵守和也略有些纳闷,早晨才上的山,不是说好要住够三日,为何当日便下山。 见董氏阴着脸,二妹满脸愤恨,而三妹则苍白虚弱。 他心知事情必有因,没有多问,正欲扶母亲上车,打正前方骏马奔驰,白马青衣,一人一马至,青衣公子翻身下马,姿态风雅。 他漠然地看着他们,清瘦孤高,面如苍山冷月,眼如寂夜寒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3|有毒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那边董氏回到后院,正巧和雉娘碰个正着, 她朝雉娘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雉娘也不躲避,几次交手下来, 想必董氏已经看破她, 两人势成水火, 不是你死是就是我亡, 她不在意, 撕破脸是迟早的事情, 董氏不会因为她听话而放过她。 “雉娘很好, 居然还有几分手段, 往日母亲看走眼了。” 董氏的眼神阴毒,雉娘不闪不避,甚至脸上还带着被人夸奖后的羞赧, “谢母亲夸奖, 雉娘能有今天,都是母亲平日里教导有方,没有母亲的督促, 雉娘还只知道自怜自怨, 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对不起母亲和父亲的教诲,也对不起自己来这世间一趟。” “雉娘懂事,母亲欣慰不已, 到底是没有白养你一场,但愿你一直都能这样聪明,那母亲就放心了。” “多谢母亲教诲。” 赵守和正从前衙走过来,刚才父亲先是关心他的学问,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他是长子,以后赵家的担子都在他的身上,不仅要守住基业,还要照顾几个妹妹。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在他的心中,燕娘和雉娘一样,都是亲妹妹,不会厚此薄彼。 “母亲和三妹妹在说些什么,这么高兴。” “大哥,母亲在教雉娘做人的道理,人生在世,要无愧于天地,否则便是做鬼也要下十八层地狱,受油煎火烧之刑。” 赵守和一愣,“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三妹妹还小,可别吓着她。” “大哥,雉娘不怕的,母亲说得对,做恶事的人,迟早会遭报应,天打雷劈,死后割舌断头都不为过,雉娘问心无愧,什么不都不怕,自然无所畏惧,母亲,你说是不是?” 董氏恨急,偏还要装出笑来,“雉娘说得是,至于死后什么的,只有死人才知道,死了不过一堆黄土,又怎么再享人间的富贵,活人照旧过得体面风光,总比死人强万倍。” “母亲说的在理,但活人总有要死的一天,活着的时候,肯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何等的死法,或是剥皮抽筋,或是身首异处,作得恶越多,死得就越惨。” “雉娘比以前如同换了一个人,说得话让母亲都觉得瘆得慌。” 雉娘如受到惊吓般低下头,“母亲,女儿死过一回,迷糊之中似是看见那鬼差们在往油锅里炸人,女儿大着胆子询问,鬼差道那些人都是生前恶事作多,才会受这样的惩罚,女儿害怕,幸好母亲为人心善,想必死后不用受这些酷刑。” 董氏抖了一抖,复又镇定下来。 她们的谈话有些怪,赵守和皱着眉,除了话题吓人,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董氏已经恢复慈母的样子,“守哥儿,你忙了一天,还不赶紧歇歇。” 赵守和点点头,“娘,我倒是不累,段表弟知道家里有事,也从书院告假,人安排在前书房,明日去外祖家里吊唁。” “鸿哥儿有心了。” 母子俩说着,边往东侧屋走去。 雉娘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背影,神色复杂。 一转头,就见那段家表哥正站在前衙和后院的相连处,痴迷地看着她,她一阵厌烦,不想搭理他。 谁知段鸿渐快步走过来,语气急促,“雉表妹,近日可好?” 雉娘无奈地朝他行礼,“托你的福,死不了。” 段鸿渐似是不敢相信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一脸受打击的样子。 “段表哥有事吗?没事的话雉娘就先行告辞。” 他的嘴张了几下,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一段日子没见,表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鸿表哥,你来了。” 赵燕娘的声音传来,雉娘嘲弄地看着段鸿渐,看得他一阵尴尬。 “三妹妹也在啊,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多嘴,三妹妹很快就是要出门子的人,哪能还和外男见面。” 出门子? 段鸿渐心下咯噔,“燕表妹,雉表妹何时许的人家?” 赵燕娘不回答,用一种怜悯又不屑的目光睨着雉娘,雉娘被看得心头火起,“二姐姐,雉娘要出门子?不知是何时的事情,父亲母亲也未曾提起半句,二姐姐是从何得知的?” “就这两天的事情,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等嫁过去自然知道。” 雉娘呆滞住,突然掩面哭起来,朝赵县令的书房跑去,赵县令正心烦意乱,见三女儿哭得像个泪人一般,不由大惊。 “雉娘,你这是怎么了?” 雉娘抽抽搭搭,伤心又可怜,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斑斑,哽咽道,“爹,刚才二姐姐说我这两天就要嫁人,雉娘一时接受不了…本来还想着多在家中陪伴父亲母亲,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心中难过,雉娘不要嫁人,女儿舍不得父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赵县令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此时,赵燕娘和段鸿渐也赶过来,他看到有外人,按着怒火,“段贤侄,我们父女有私事要谈,请贤侄回避。” 段鸿渐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只得告辞。 他一走,赵县令气得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本厚书,朝赵燕娘砸过去,“孽障,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有这么跟妹妹说话的吗?你妹妹要嫁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知道?” 书本正好砸在赵燕娘的脸上,鼻血倾刻间流下来。 赵县令的手不停要发抖,指着赵燕娘,“孽障,你说,你从哪里得知你妹妹这两天要嫁人的,又是嫁给何人?” 赵燕娘捂着鼻子,血流得手上全是,脸上红红白白,煞是恐怖, “爹,女儿没有说错,雉娘和庆山表哥不清不楚的,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雉娘脸色雪白,咬着唇,泪如珠子般滚下来,“爹,二姐姐说的什么话,雉娘听不懂,雉娘和庆山表哥总共都没见过几次,什么时候不清不楚,二姐姐红口白牙,这是要逼雉娘去死。” 她身子本就纤细,极度的愤怒和伤心下,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赵县令忍无可忍地又朝赵燕娘砸过去一本书,“混账东西,你疯了,如此污自己妹妹的清白。” 赵燕娘被砸得脑子一懵,失去理智,“女儿没有胡说,她和她那个小妇姨娘一样,光会勾引男人,庆山表哥就是被她勾得五迷三道,这才丢了性命,她不嫁给庆山表哥,还能嫁给谁,天下哪还有男人敢要她。” 雉娘强撑着身子,伤心欲绝,“二姐姐,雉娘虽是姨娘所出,却也是爹的亲生女儿,庆山表哥明明是死在七峰山,雉娘是长了翅膀不成,能飞去那里害死他,二姐姐,你恨姨娘,也恨雉娘,恨不得让我们去死,雉娘不怕死,姨娘也不怕,就怕别人泼脏水,死后还要背负污名。” 说到最后,她泣不成声,直直地怒视着赵燕娘。 赵县令将她扶起,痛心地看着赵燕娘,“燕娘,你如此处心积虑地污蔑自己的亲妹妹,不过是想掩盖自己的丑事,真正与庆山交往过密的人,恐怕是你自己吧,为父本来不愿意相信,想我赵书才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做出伤风败俗之事,事到如今,由不得为父不信,那董家还握着你的私物,以此要挟,要将你嫁过去。” 这下赵燕娘连脸上的痛都忘记了,鼻子的血早就不流,只不过是看着恐怖,“爹,女儿和庆山表哥没有私情,你可不能信他们的话。” 赵县令很痛心,女儿再不是,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二女儿和三女儿不和,他当父亲的人,要如何做,才是好。 “爹,女儿就因为是姨娘所出,二姐姐就将雉娘视如草芥,连名节如此重要的东西,都可以张口就毁,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早死早超生,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逼上绝路,前次是阎王怜悯,没有收女儿,这次女儿实在是走投无路,唯有一死才能解脱。” 她脸上泪仍然流个不停,神色却是坚定无比,凄然地站起身,赵县令看得心凉,失声叫道,“雉娘,你可不能做傻事,爹答应你,以后你的亲事,爹亲自把关,你母亲不得插手。” “爹,女儿不愿让您为难。”雉娘神色凄婉,虽然眼中闪过亮光,却还是伤心地摇头,“若因为女儿,让你和母亲心生间隙,那女儿就是个罪人,也没有颜面存于世间。” 赵县令已经心软得快要化水,又痛又涩,三女儿懂事得让人难过,二女儿却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 “雉娘,爹和你保证,你母亲是明理的,必然不会计较,将来你的亲事,爹会亲自挑选。” 赵燕娘叫起来,“爹,这于礼不和,一个庶女,亲事都由嫡母做主。” 赵县令瞪一眼她,“你的事情,我正要找你母亲好好说说,若是董家人真让你嫁过去,为父也没有办法。” “爹,你可不能太偏心,女儿才不要嫁过去守寡,就庆山表哥那德行,女儿怎么可能会看上,爹,必然是有小人陷害女儿。” 赵燕娘意有所指地看着雉娘,赵县令难过地闭上眼,对她失望至极。 外面响起零乱的脚步声,雉娘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眼里的恨意。 后面就是泉水,不深,估计跳下去也淹不死,再说,她还没有活够,哪会轻言生死。 男人慢慢地走近,靴子所踩之处,草被压得深陷泥土中,放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脸,露出一个邪笑,“雉表妹,见到庆山哥哥欢喜得话都不会讲,怎么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来,叫声表哥来听听。” 表哥? 她脑子转得飞快,董氏曾提过的那位娘家侄子,是不是就是眼前的人?姨娘曾说他极为凶残,若真是他,今日难以脱身。 董氏母女让自己来后山取水,原来一早就谋划好,就是让她名节尽毁,任由他们宰割。 “原来是表哥,表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雉娘说着,不动声色地挪着步子,董庆山嘿嘿一笑,“不是表妹约我在此等候,表哥可是高兴得昨夜一宿没睡,一大早就在这里候着,表妹,山中无人,你不用害羞,到表哥这里来。” 他说着,朝她扑过来,她一侧身,对方扑个空,差点栽倒。 趁此机会,她提起裙摆快速跑起来。 可是原身体弱,没跑几步,就被爬起的男子给追上,董庆山粗壮的手臂拖着她,将她往林子深处拖。 他将她按在草丛中,笑得咧出大黄牙,摸一把她的脸,“啧啧,雉表妹,不枉庆山哥哥朝思夜想,长得可真勾人,皮子可真滑啊。” “表哥,既然我们是表兄妹,你如此行事是不是太过不妥,若你真是对我有意思,为何不像我爹提起?” 董庆山的目光凶狠起来,雉表妹长得让人心痒,他早就垂涎三尺,恨不得抢回家中,姑父不待见他,姑姑几次提起亲事,都被姑父狠狠训斥。 “表妹,此事以后再议,我可是等得太久,今日你就依了我,我再向姑父提起,然后迎娶你进门。” “这于礼不和,无媒苟合,以后你让我怎么做人。” 她嘤嘤地哭起来,董庆山越发的色念起,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就要去解她的腰带,她怒喝,“住手,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董庆山得意大笑,“表妹发怒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情,你放心,没有人,这个时辰谁会来这后山,你叫吧,叫破嗓子也没有会来救你。” “我叫破嗓子干什么,我又不认识破嗓子。” 董庆山一愣,雉娘似乎听见一声极细的轻笑。 附近有人。 趁董庆山愣神之际,她挣出一只手拔下头上的铜簪,对着他的眼睛扎下去,对方吃痛,松开她,她翻身起来,不给董庆山喘气的时间,又朝着他的身上猛扎,痛得他捂着眼睛嚎嚎直叫。 竟然不顾痛地又将她按住,她身子本就弱,又才恢复没多久,体力渐有不支,眼见身上的衣裙就要被人解开,心急之下大喊,“看戏的,你要看多久,还不快来帮忙。” 树林中走出一位公子,修长清瘦,董庆山未受伤的眼睛看他书生般的模样,松一口气,“这位公子,闲事莫管,我见你不过一文弱书生,若是因此丢掉小命,可划不来。” 书生惘若未闻,董庆山有些急了,恶狠狠地瞪着书生,“还有不怕死的,我看你这书生平日里也没有见过如此好的货色,不如让你分一杯羹,等大爷过了瘾,再让你好好尝尝这尤物的滋味。” 书生停住脚步,幽深的夜暗若寒潭,似是在考量,趁此空隙,雉娘拼尽全力,用铜簪朝董庆山的另一只眼睛扎去。 董庆山吃痛,放开她,她往旁边一滚,脱身出来,书生眼如深海,莫测地看着她,她这才算是看清楚他的相貌。 他身穿青蓝交襟襦袍,宽袖窄腰,修长清俊,眉若刀裁,眸深如墨,发髻上的发带飘在后面,眼眸微垂,神色漠然,俯视着她。 她手握簪子,警剔地看着书生。 这位书生若是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肯定会同意董庆山刚才的建议,若是两个男人,她不敢保证能不能全身而退。 书生定定地看着她,薄唇如刀,“依在下看,姑娘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相救。” “要的。” 雉娘大口地喘着气,同时心里一松,看来这书生还算个正人君子,没有趁人之危。 董庆山一听不妙,顾不上痛,捂着双眼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想逃跑,雉娘头晕目眩地喘着气,实在没有力气再追。 “请公子相救,这歹人欲毁我清白,可眼下无论有无得逞,若让他逃过,传扬出去,我失贞之名坐实,名节尽毁,女子失贞,不死也是活死人,小女不愿枉死,求公子相助。” 书生看着她手中的簪子,簪子的尖头被磨得极其锋利,显然是有人用磨石故意为之,这姑娘居然随身带着这样的簪子,倒是稀奇。 他慢慢地伸出修长的手指,宽袖往上撩起,快速走前几步按着董庆山,对方手胡乱地挥着,大叫救命,她薅了一把青草,爬上前将董庆山的嘴塞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4|叶落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赵县令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 压制怒火, “岳母,今日府中事多, 怕招呼不周, 小婿就不多留岳母, 让大梅给岳母派个马车, 送您回去。” 董老夫人刻薄的脸僵住, 董氏扯下她的衣服, 今日的事情, 是娘太过鲁莽, 没有证据,老爷哪里会相信,还不如先按下, 找到庆山, 再从长计议,横竖自己是嫡母,那死丫头要嫁给何人, 最后还要她这个嫡母出面。 母女俩眼神交汇, 董老夫人不甘地闭嘴。 赵县令转身时,他怀中的雉娘突然睁开眼,冰冷地看着算计阴狠的母女俩,眼如冷刀, 刀刀带刺。 董老夫人大惊,随即怒火中烧,冲上前来,伸手拉扯着赵县令抱着的雉娘,边拉边骂,“你个小贱人,居然敢瞪人,眼里还有没有长辈?” 赵县令大怒,一把将她掀开,“岳母,你今日究竟怎么回事?庆山失踪,与雉娘无半点关系,雉娘体虚身弱,已经晕倒,你还想怎么样?若再要如此,休怪小婿不顾情面。” 他怀中抱着的雉娘脸色惨白,双眼紧闭,似无声无息一般。 董老夫人又缠上来,要打雉娘,“你别装死,你这个恶毒的小贱人,居然敢瞪我,书才,这死丫头刚才明明瞪我来着,你可不能被她蒙蔽,她这是跟那小妇娘学的,就会耍阴招。” “来人啊。”赵县令怒道,“将老夫人带下去,送回董家。” 雉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虽是庶出,也不是其它人可以肆意辱骂的,岳母实在是欺人太甚,睁着眼睛说瞎话,雉娘还晕着,她偏说雉娘对她不敬,他还在,就这样欺辱雉娘,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还不又要怎样。 婆子丫环看董氏的眼色行事,董氏不发话,都站着不动,赵县令气得发昏,朝前衙高喊,“衙役何在?” 眼见执仗的衙役就要进后院,董氏这才开口地阻止,真让衙役将娘叉出去,她这颜面何存,急忙让曲婆子扶自己的娘回去,董老夫人哪里肯依,死活不肯离去,见女儿频使眼色,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 董氏也惊得不行,这贱丫头是个不叫的狗,面上弱不禁风,骨子里也是个狠的,方才那眼神,跟厉鬼似的。 董老夫人气呼呼地坐上马车,赵县令看也不看董氏一眼,就抱着雉娘回了西屋,巩姨娘自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摇摇欲坠。 兰婆子将大夫请来,王大夫诊完后,低声回道,“大人,三小姐本来身子刚好,元气未恢复,近日怕是劳累过度,虚弱不堪,要好好将养一段日子,切不可再受气受累。” 赵县令连连称是,送走大夫,脸色沉了下来。 近傍晚时,外出找人的衙役才回来,整个县城都翻了一遍,烟花巷子都没有放过,往常与董庆山相好的粉头们,说自昨日起,就没有见过他。 赵县令平日里看不上董庆山,董家因为他的缘故,早早便搬到县城居住,在东集那边有个铺子,经营一些杂货,靠着他的关系,日子过得不错。 董庆山游手好闲,自发妻死后一直未娶,整日里出入烟花柳巷,初始时,还爱调戏良家妇女,被他狠狠训斥过,才有所收敛,改为与烟花女子厮混。 此次,也不知又混到哪里,他摆下手,对衙役们道声辛苦,便让他们回去。 他慢慢地踱回后院,董氏陪着笑站在门口相迎,“老爷,我娘自来说话如此,你可别往心里去,她也是找不到庆山,慌了神,才口不择言。” 赵县令不理睬她,他虽未能从小饱读诗书,可也为官几年,一些门道还是能看出来的,这事有蹊跷,雉娘不可能与董庆山相约,那岳母又肯定孙子是去见雉娘,按推测,就知此事是董氏从中捣鬼,目的就是让雉娘嫁给她的侄子。 雉娘虽是庶出,可自小乖巧惹人疼,他再如何昏头,也不可能让她嫁给董庆山那个败类。 他冷冷地斜着董氏,从她身边借过,董氏的手僵在空中,脸色扭曲。 赵县令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转了几圈,董氏是他早年还在乡间务农时所娶,那时候家贫如洗,上有瘫母老父,为了替母治病,年幼的妹妹卖身为奴,可人贱粮贵,妹妹卖身的银子很快花完,他又要干活,还要照顾家中的父母,力不从心,所以一心想娶个能干的媳妇来操持家务。 恰巧临村有一位董大姐,闺名大梅,听说壮比男子,因其生得丑,都年过二十还嫁不出去,他派了媒婆去打听,得知那董家不要彩礼,牙齿一咬,将她娶进门。 董氏果然是干活的好手,自她嫁进来后,除了容貌不太让人满意以外,其它的倒也挑不出错,家里地里的活都能上手,父亲在世时对她很满意,没过两年就生下长子。 慢慢家中境况渐有好转,至少能勉强温饱,几年后,妹妹托人带信回来,还捎来一些银子,日子终于好过起来。 原来妹妹辗转被卖入高门后,她的主子入了祝王府,成为侧妃,全家人都很欢喜,用妹妹捎回来的银子,家中置买田地,渐渐富起来,巩氏就是那时候遇上的。 后来祝王登基,祝王妃早逝,侧妃因育有皇长子,册封为皇后。 妹妹也成为皇后身边的第一女官,特意写信回来让他读书,他大字不识一个,哪里是读书的料,可妹妹言之凿凿,道只要他肯进考场,必能中举,果不其然,他请了夫子,认真识字,竟然一路从府试,院试到乡试,考中举人。 接下来便是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他被人举荐成为县丞,然后升为县令。 赵家之所有发家,全部都是妹妹的功劳,他深知自己的底子,若不是妹妹派人从中使计,自己哪里可能中举,连最开始的县试都过不了。 妹妹被皇后娘娘许给寒门进士段士杰为妻,段士杰发妻亡故,留有一子,妹妹嫁过去后,并未生养,见他有三女,提出想将凤娘带到京中。 他欣然同意。 至此,凤娘一直养在京中,这些年,段士杰从一位寒门进士升到太常寺少卿,妹妹曾说过,凤娘天生贵气,自带旺相。 他心下赞同,自从凤娘出生,他才慢慢从乡间走出来,读书识字,从目不识丁的农夫成为一县之父母官,都是凤娘带旺的。 那段家也是自凤娘被妹妹接去后,段士杰一路高升,小小的寒门进士,一无门路,二无靠山,却一步步地当上太常寺少卿。 凤娘深受皇后娘娘喜爱,如今又被封为县主。 自古以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看在凤娘的份上,他不可能真将董氏怎么样,不过今日岳母实在是太过份,为表不满,也不能对董氏有好脸色,抬头一看,见董氏还站着东屋门口,他冷着脸拂袖往西屋走去。 走进西屋,雉娘已经醒来,气弱面白地地靠在塌上,巩姨娘坐在塌边上,双眼盈泪,手中端着一碗米粥,米粥稀能见底,米粒都能数清。 他脸一黑,将粥碗抢过来,“这粥是哪里来的。” “老爷,厨下分给西屋的份例。” 眼下酉时已过,这个时候才能取到饭,还是稀稀拉拉的粥,都能照清人影,巩姨娘眼眶红红的,心疼地看着塌上躺上的女儿。 “父亲,雉娘体弱,虚不受补,这稀米汤倒也合适。” 就是因为体弱,才更要补身子,这么稀的粥,别说是病人,常人也受不了,赵县令端着碗的手捏得死紧。 乌朵“扑咚”一声跪下来,“老爷,也就这两天还有米汤,前些日子,姨娘和三小姐都是在后街买吃食,灶下的婆子说府中太忙,没人替西屋备饭食。” “你个多嘴的丫头,还不快点出去。”巩姨娘急得站起来,又对赵县令说,“老爷,你莫听这丫头的话,前几日,大姑娘受封县主,府中确实太忙,妾与三姑娘在外面买着吃,也挺好的。” “叭!” 赵县令将手中的米汤碗往地上一摔,怒气冲冲地掀帘而去。 第四日,依旧没有消息,董老夫人在家里坐不住,心里也不痛快,就想找找到别人的晦气,她哭天喊地上门,赵县令一见到她,头就疼,董老夫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搀扶她的是儿子董大壮和儿媳李氏,董家就董庆山一根独苗,前头有三个姐姐,都早已出嫁。 “书才,庆山究竟去了哪里,你到底有没有派人用心找?” 两边的衙役不满,哪能没用心,就差没有去山上翻,整个县城周边的村落都一一问过,这几天,将腿都跑得快要断掉,鞋底都磨穿了,这县令夫人的娘半点好听的话都没有,还说他们没有用心,真让人寒心。 若不是她是县令的岳母,衙役早就用杖将她赶出去。 赵县令咳一声,“岳母,你莫急,许是庆山贪玩忘记回来,过两天说不定就自己回家。” 董老夫人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庆山自小就横,无人敢惹,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别人在他手中绝对讨不了好,不过是上回女婿将她赶出门,她心中怨恨,发泄不满罢了,故意拉上儿子儿媳妇来撑场面,让女婿低头。 董大壮和李氏对儿子找不到的事情,根本就不在意,以往庆山也常常几日不回家,等银子用完就会出现,他们倒不是太担心。 儿媳李氏满脸的不高兴,面皮耷拉着,就因为婆婆要来县衙撒火,他们今天铺子都没开,眼睁睁地看着银子流走,一肚子的怨气。 这时,外面的登闻鼓被人敲得震天响,衙役击鼓之人带上堂,董老夫人等接到赵县令的眼色,退到后堂。 击鼓之人是渡古县城最偏远的七峰山下的一位里正,他来报说村里的猎户在山中发现一具被野兽啃食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赵县令急忙派出衙役和仵作随他前往,董老夫人见要派出去的衙役不少,呼拉拉分开一半人,有些不愿意,向赵县令报怨,“书才,那山中的尸体肯定是村民,这些贱民死了就死了,何必派那么多人去,多留些人找你庆山侄子,你侄子可是咱们董家的命,董家就他一根独苗,祖宗还等着他传代呢。” 衙内余下的差役们收到县令的眼色,全部起身,一半跟随报案的里正去七峰山,一半人散开去找董庆山,董老夫人以为全都是去找孙子的,这才满意地哼一声。 董氏在后院早就听到声音,派曲婆子来接董老夫人进去,董老夫人撇下嘴,松开儿媳的手,让女儿扶着,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院。 赵县令的眉头皱得老高,朝文师爷摇下头,叹口气,文师爷垂眸不语。 为表上回的歉意,董氏可是给董老夫人做足面子,不仅摆了一桌八凉八热的席面,而且走时还让他们带上四盒点心及两匹上好的布料,喜得董老夫人眉开眼笑,吃得满嘴流油,又吃又拿,趾高气扬地坐上董氏安排的马车。 她坐在马车上得意地直哼哼,赵书才别说是当上县令,以后就是更大的官,也要敬着她,女儿把持着他的后院,她就是官家的老夫人。 儿媳李氏看着大盒的糕点,还有两匹布料,又吃了一顿好的,心里舒坦不少,也就没有再摆脸色。 日落时分,衙役及仵作一行回衙,收敛回来的尸骨残缺不全,装在布袋中,抖开散在地上,赵县令转过头去。 衙役们上报说,他们在周边问过,并没有谁家有人失踪,只好将尸骨带回县衙。 尸骨七零八落,皮肉被野兽啃食掉,天气炎热,散发出一股腐烂的味道,让人生呕。 衙役们将散落在尸骨附近的布片收集回来,从布片上看,是绢布的,绢布虽不名贵,却也不是普通百姓能穿得起,至少也是富裕些的人家才能穿的,死者不像是普通的山民。 仵作将验尸单子呈上,上面记着死者为男子,年约二十六七,体型高大,至于死因,尸骨不全,皮肉全无,看样子是误入深山,遇猛兽袭击而亡,附近发现不少野兽留下的脚印。 文师爷在一边写案宗,一面安排明日派人去各处张贴布告,谁家有人口失踪,若是青壮男子,可来县衙辩认。 一位衙役小声地说道,“董家公子不是失踪几日吗?” 文师爷写字的笔顿一下,看一眼他,又看一下赵县令,赵县令心下一突,二十六七的男子,身形高大,穿得不差,死者的特征与庆山侄子颇为吻合。 衙内死一般的静寂,赵县令艰难道,“派人去将董家人请来,辩认死者。” 衙役们到董家时,董家婆媳正为两匹布料争得面红耳赤,李氏想放到铺子里卖,得些银钱,董老夫人想留下一匹裁新衣,她想在街坊四邻面前显摆显摆。 正争论不休时,外面有人敲门,董大壮将门打开,见到衙役,有些怔住,“不知县令大人又是何事,怎么这么晚还上门?” 董老夫人丢下手中的布料,跑出来欢喜地问道,“可是找到我孙儿了?” 衙役们硬着头皮,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只说公务,县令有请。 董老夫人不高兴地嘟嘴,“刚才在县衙不说,现在人都要歇着,他就来请,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不满归不满,董家有今天,也是仗着赵书才这个县令,董家三口人又跟着衙役们来到县衙,前衙灯火通门,一进去,董老夫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不仅气氛不对,味道也怪怪的。 赵县令脸色青黑,衙役们也低着头,她随意一看,就看到地上惨不忍睹的尸骨,“哇”地一声吐出来。 今日吃得好,又吃得多,一股脑吐出来,难闻的馊臭味在衙内散开,衙役们都别过头。 赵县令硬着头皮开口,“七峰山中发现一无名男尸,年二十七八,身形高大,你们辩认一下。” 董老夫人吐得眼泪都流出来,惊闻此话,立马反问,“书才,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县令捂着鼻子不说话,用手指着地上的尸骨。 董老夫人被吓一大跳,反应过来大骂道,“好你个赵书才,庆山不过是玩得忘记回家,你就咒他死,有你这么当姑父的吗?” 突然,李氏尖叫一声,指着那碎布片,不敢置信地捂着嘴,董老夫人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也发一声尖叫,晕过去。 董大壮慢慢地走近前,大着胆子辩认,死者头发仍在,发间似有虫子在爬,董庆山自小头发就粗密,知子莫若父,哪能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他痛苦地闭上眼睛。 看到这一幕,赵县令和衙役们心中有数,死者正是董庆山。 文师爷低着头,明日可以不用去张贴认尸布告了。 衙门尖利的声音内院听得一清二楚,董氏听出是自己的娘,惊得手中的点心都掉在地上,看着外面暗黑的天,这么晚了,娘怎么还会来县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5|野心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赵燕娘见到她,如找到主心骨, “娘…” “这是怎么了?谁敢给你气受?” “还能有谁, 西屋的贱人。”赵燕娘想起邪门的雉娘,阴着脸表情狰狞, “娘, 那小贱人不能再让她呆在府中, 有她在, 段表哥迟早会被她勾走, 我要让她赶紧嫁人, 嫁个无赖, 求生不能, 求死不得。” 董氏将女儿搂在怀中“好,娘依你,只要她嫁给你庆山表哥, 有的是法子让她叫天天不灵, 叫地地不应,等收拾完小贱人,咱们再收拾老贱人。” “娘, 要快, 女儿忍不了。” “不会久的。” 自巩氏进门,丈夫就冷落自己,平日里鲜少踏进她的屋子,不是歇在巩氏的西屋, 就是宿在自己的书房,她堂堂的正室夫人,比守活寡好不了多少。 幸好她育有长子,还有两个女儿。 可饶是如此,世上哪个女人喜欢看到自己的丈夫宠爱其它的女子,每回见到巩氏,她都恨不得生啖其肉。 董氏目光中的恨意不比女儿少,她放开女儿,整下衣裳,若无其事地来到西屋,赵县令正在安慰巩姨娘,男子壮实威严,女人弱如扶柳,两人深情凝望,郎怜惜妾有情,这一幕深深刺痛她的眼。 赵县令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董氏,脸冷下来,巩姨娘从凳子上站起,立在一边,低头垂泪。 “刚才妾身见燕娘伤心地回去,还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原来不过是姐妹间拌口角,姐妹之间,闹别扭的事情常见,红脸之后,照旧还是亲亲的姐妹,你说是不是啊,巩姨娘。” 董氏是主母,她说的话,巩姨娘不能反驳,无奈答是。 反倒是赵县令出声,没好气道,“拌口角?哪家的姑娘拌口角会说出妹妹以后为妾的话?” 董氏暗自骂一句燕娘,这死丫头,沉不住气,脸上却是做出一个松口气的表情,“原来是这事?也是燕娘不会说话,前几日雉娘出事,燕娘跟妾身一起担心,妾身忧心不已,多说了几句,怕此事传出去,无人敢聘雉娘为正室,燕娘忧心妹妹,爱妹心切,想教导妹妹,许是对着雉娘说话说得重,其心却是好的,老爷,这姐妹之间,在娘家里无论如何闹得不愉快,等嫁人后,相互帮衬,情谊都不会减半分。” 赵县令听她这一说,将信将疑。 巩姨娘低头抹泪。 屋内的雉娘躺在塌上,外屋的话一字不差地传到她的耳中,董氏能把持父亲后院多年,除了巩姨娘一个妾室,连半个通房丫头都没有,不仅是身有倚仗,本身也是个有几分手段的。 一通话说得合情合理,燕娘是对妹妹爱之深,恨之切,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反倒是自己和巩姨娘,成了不知好歹之人。 外屋里安静一会,又听到董氏说, “老爷,凤娘受天家爱重,被封县主,这是何等的荣耀,妾身感念皇后娘娘恩典,想去寺中为娘娘祈福,多添些香油钱,也算是为凤娘积福,凤娘身为县主,底下的燕娘雉娘,也跟着沾光,别的不说,有个做县主的嫡姐,将来在夫家也无人敢欺。” 屋内静默,赵县令喝口茶水,并不言语。 “妾身为人母,自是希望儿女们都好,凤娘显贵,燕娘,雉娘身为其妹,想来以后的造化也不会差,妾身想着将两个女儿都带去寺中,也求佛祖庇护她们,让她们将来也能事事顺遂,姻缘美满。” 她说得真诚,赵县令脸色缓和下来,点头同意。 董氏又拉着巩姨娘的手,“巩妹妹,你侍候老爷多年,我自问将你视若亲妹,若真是有什么磕磕碰碰,你莫藏在心中,尽可与我道来,老爷公务繁忙,咱们妇道人家就不要什么事情都去烦他,你说是不是?” 巩姨娘似是感激涕零,不停点头。 赵县令心下大慰,董氏虽不识字,为人粗鄙,但在道德大义上,倒是没有出过错。 董氏走后,赵县令也跟着出去。 巩姨娘回到内室,雉娘哑着嗓子,“天音寺…” “你都听见了。”巩姨娘坐在塌边上,拉着她的手,“刚才夫人说过几日去天音寺进香,你也一起去,到时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出去见下世面也好,天音寺在阆山上,不远就是阆山书院,阆山学院是天下第二大书院,大少爷也在书院读书,临洲城的夫人小姐们都极爱去寺中上香。” 大少爷? 巩姨娘接着道,“大少爷人好,平日里对我们从不摆脸色,过几日,怕是会回府,雉娘是想大哥了吗?” 雉娘点下头,原身也许和这位大少爷的关系不错,她隐约有些期待。 这天过后,赵燕娘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听说是被临洲知府家的小姐请去做客,雉娘窝在屋中不出去,王大夫来看过一次,道她的伤势好得差不多,只身子还是有些弱,剩下就慢慢调养。 期间董氏还派人来给她量衣服尺寸,说是要为她置办几身衣裳,另还送来一副全银的头面。 送东西过来的曲婆子带着施舍,巩姨娘却双手接过,满心感激,等曲婆子走后,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就笔划起来,“夫人必是见大姑娘封了县主,气顺心平,想起你来,若真是如此,也是菩萨保佑。” 雉娘从镜子里定定地看着她,巩姨娘低下头去,“雉娘,她是嫡母,你是庶女,面上只能将她往好想,私底下多加防范,夫人不简单,二姑娘反倒容易对付得多,以前你不爱听姨娘说这些,姨娘…” 将后面的话隐去,巩姨娘将最后一只银簪插到她的发髻中,左右端祥,“三姑娘好相貌,比姨娘年轻时还要强上几分,不过是一副银头面,若是戴上镶珠点翠的首饰,还不知要美成何样。” 镜子中的少女面色无波,雉娘平静地看着棱花镜中陌生的自己,朦胧的眼神中带着清明,眉弯如远山,唇色如粉梅,十指纤白如玉,虽生活得不尽人意,却未曾经历过人间的苦难。 这张脸,娇弱柔美,与自己原来的样子相距甚远。 父亲生前留下的大笔债务全压在她的身上,妈妈早就如无声蒸发,不知所踪,她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讨债人员,其中不凡高利贷公司,见她长得漂亮,有人起了歪心。 她整日要忙着赚钱还债,还有防着别有用心之人,东躲西藏,没有朋友,不敢轻信他人,时刻活在警剔中,连睡觉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眼下虽看着活得不容易,她却分外的欢喜,能活着已是恩赐,还能衣食无忧,更是意外之喜,若好好谋划,将来顺心意地嫁给他人做正头娘子,此生就圆满了。 巩姨娘见她不说话,揣测她想到什么,不由得开口道,“雉娘,姨娘虽无本事,可却深知为妾的难处,若能选择,我也不会给人做妾。” 说着,眼中盈满泪水,却分外的坚定,“姨娘绝不会让你步我的后尘,你是官家小姐,纵使不能高嫁,嫁给一般的富户人家做正室也是可以的。” 雉娘不答,从镜子里看着她,反手伸到后面,握住她的手,原主的生母虽然看起来柔弱,却是个真心疼女儿的。 为人妾室,纵使夫家再显赫,也不过是任人随意发卖的玩物。 按本朝律法,育有子女的妾室还好,若膝下空虚,等到年老色衰,又该何去何从。 雉娘无声地安慰着巩姨娘,然后似是想起什么,打开首饰匣子,巩姨娘以为她找首饰,也挑选起来。 “虽说是去寺庙,可寺庙之中常能遇见其它的当家夫人,打扮仔细些,若真能入得夫人们的眼,对你来说,也是好事。” 匣子里的首饰少得可怜,不过几根银簪子还一副银耳环,样式老旧,色泽晦暗,挑选根本就谈不上,雉娘猛然瞧见底下还有一支金簪,拿在手上,沉沉的, 巩姨娘双眼泛红,“这是支包金铜簪,看着好看,却不值钱。” 雉娘将簪子放在手心里掂了掂,收起来。 巩姨娘见她喜欢,叹口气,“也罢,那日就戴这支吧,幸许不会有人得知它是假的,戴着倒是能充脸面,这副银头面,姨娘给你收起来,以后当做嫁妆。” 雉娘微微露出笑意,小心地将簪子放好。 几日后,艳阳高照,董氏让人看过日子,这日是黄道吉日,宜出行,巩姨娘想让雉娘穿上新做的衣裙,新衣裙的料子好上许多,摸起来也颇为顺滑,且颜色终于不再只是绿色和黄色,还多了一身湖蓝的。 雉娘摇下头,拿着衣裙到屏风后面,出来一看,仍旧是略褪色的绿衣裙,她皮肤白,绿色的衣裙衬得越发的白嫩,坐在梳妆台前,让巩姨娘给她绾个简单的发髻,垂下的青丝再绕个卷,堪堪地用根细发带子绑着,髻上仅一根簪子。 巩姨娘眼眶又红,搂着她,“雉娘是不想抢二姑娘的风头…都是姨娘低微,连累你,你万不可再意气用事,凡事都逃不一个忍字,待日后你平安出嫁,自己当家做主,再来计较也不迟。” “姨娘,我知道的。” 巩姨娘泪水涌出,雉娘正想安慰几句,就听到曲婆子在外面催促的声音。 跟着曲婆子到后门外,就见马车等候在那,好半天,赵燕娘才走出来,装扮得分外的隆重,粉裙外罩桃色薄纱,裙摆层层叠叠,脸上照旧画着浓妆,粉都抹了不下三层,满头的金光,怕是将所有的金饰都簪在头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昂着头,头上的金饰“叮叮”做响,似是有些不屑地看一眼雉娘。 雉娘低着头,不想理会她。 赵燕娘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这死丫头平时装得娇弱,实则也是个黑心肝的,男人们都被她的外表给欺骗,包括段表哥。 “知府家的小姐邀请我入秋去赏菊花,你怕是从未见过府城有多大,知府的宅子又是何等的精致,我真让引你去见见,哎…你是个庶出的,知府家的大小姐最为不喜庶女,倒是有些可惜。” 雉娘不理她,赵燕娘看见她头上的簪子,笑了起来,“好大一根金簪。” 她捂着嘴,笑得嘲弄,雉娘抬起头,看着她满头的金饰,也露出一个笑来,“比不得二姐姐,二姐姐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走出去,比世家贵女还要有气派。” 赵燕娘露出算你识货的眼神。 雉娘又低下头去。 护送她们去寺中的是一位青年,看起来比段家表哥还有年长一些,相貌有几分似她那便宜父亲。 听得赵燕娘叫大哥,她也乖巧地行礼唤大哥。 这位想来就是姨娘说过的大少爷,在阆山书院读书的赵守和。 赵守和长得肖似赵县令,却要白净许多,见到雉娘,神色缓和,他虽住在前院,平日里又呆在书院不回来,家里的这些事情却也是有所耳闻,对于娇美的庶妹,不像董氏母女那么嫌弃,甚至还有几分喜爱。 雉娘冲他一笑,赵守和见庶妹身子还未大好,脸色浮白,身子瘦弱,绿裙细腰,仿佛风一吹,便会飘出去,他略有些埋怨地看一眼赵燕娘,“雉娘身子不适,你身为姐姐,怎么不让人扶她坐上马车。” 赵燕娘不满地回道,“娘还未出来,哪有让她先坐进去的道理。” “一家人,讲这些虚礼做什么,雉娘体弱,先坐上去,母亲也会赞同的。” 说着,他就要示意曲婆子扶雉娘上车,曲婆子左右为难,站着不动。 赵守和大怒,“怎么,我这个主子还使唤不动一个奴才?” 曲婆子连道不敢,僵着脸上前来拉雉娘,雉娘闪过,对赵守和道,“大哥,雉娘不累,还是等母亲来,再坐吧。” 赵守和蹙眉,不善地看向曲婆子。 半晌道,“就依雉娘,若你不适,告诉大哥。” “谢谢大哥。” 雉娘说得真心,姨娘说大哥人好,看来不虚。 好半天,妆扮一新的董氏才姗姗来迟,脸上的粉比平日里抹得还要厚,头上插着的金饰与赵燕娘有得一比,身穿黑紫齐腰襦裙,外面罩朱色的褙子。 她挑剔的眼睛睨下雉娘,又打量赵燕娘,神色满意几分。 算这庶女识趣,没有抢女儿的风头。 待见到儿子,表情完全变了一个样,满脸的慈爱,拉着赵守和的手,上下地打量着,“怎么瘦了?守哥儿,可是书院的饭菜不合口味?” 赵守和不自然地躲开她的手,“娘,儿子在书院是读书的,又不是去吃喝享乐的,读书之人,清苦些又何防。” 董氏犹在那里担心,“读书也不能亏着身子,银钱还趁手吗?” “趁手,娘,你不用担心。” 赵守和一边说着,一边扶母亲上马车,再让两个妹妹上去,车内并不宽敞,董氏坐在中间,雉娘和燕娘分别坐在两侧。 前面的赵守和翻身上马,对车夫一吩咐,马车便缓缓地动起来。 一路上,赵燕娘都在和董氏说着在临洲城的所见所闻,雉娘低着头,心却是提着的,董氏的心情颇好,也没有为难她,她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天音寺就建在阆山上,阆山以北的山脚下,便是赫赫有名的阆山书院。 赵守和将母女三人扶下马车后,便对着董氏告辞,董氏万分的不舍,目送着儿子策马离去,神色中带着骄傲和慈爱。 转过身来,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雉娘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和赵燕娘的后面,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寺中的地形,小沙弥将她们引到后面的客房。 董氏母女住的自然是上好的客房,分给她的是旁边的小偏房。 她打量着小偏房,左摸摸右摸摸,将窗户来回的关合几下,再研究木床门闩,差不多心中有数,便听到曲婆子来唤她的声音。 此次上山,董氏母女二人只带上曲婆子,而她,也不可能会带任何人,董氏抠门,人是越少越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6|种树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董庆山死于老林,被野兽咬死, 董老夫人有心想讹人, 都找不到祸首,只能将所有的恨都算在雉娘的身上, 孙儿若不是惦记小贱人, 又怎么会误入深山, 白白丢了性命。 赵县令安排几个衙役送董家人回去, 董老夫人一直哭嚎着, 李氏想上前扶, 被她推开, 对于儿媳妇, 她很不满,光会生赔钱货,生了三个女儿才得这么个孙子, 若孙子有个兄弟, 也不至于让董家绝后,衙役们将董庆山的遗骨带上,他们一走, 衙内的人将草木灰洒在刚才的停尸处。 一切忙完, 赵县令头疼难当,径直歇在书房,董氏哭到半夜,本以为老爷会来劝慰两句, 等到子夜,也没见着人影,又气又伤心,庆山是董家的独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都怪那个小贱人,若不是她勾着侄子,侄子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命丧兽口。 赵燕娘打着哈欠,有些不耐烦,董氏不满地瞪她一眼,她低头撇嘴,暗道枉庆山表哥长了那么大的个子,居然如此无用,地方都能听错,还赔上性命,活该。 董家要办丧事,赵县令做为女婿,肯定要上门,可是董老夫人却在隔天一大早登门,眼肿如布袋,目光阴狠,沉着脸怨毒地盯着西屋,乌朵正端水给雉娘洗漱,看了一眼,吓得水都快洒出去。 她快步走进屋,如见鬼一般,“三小姐,董老夫人又上门来,奴婢怎么瞧着神色不太对,瘆得人发慌。” 雉娘将手浸入盆中,浸湿布巾,手顿住,轻声吩咐乌朵,“你能不能靠近东屋,去听下她找夫人说什么。” 乌朵点下头,在外间拿上一个小篮子,装作采花的样子,慢慢地往院子里走,故意在靠近东屋的地方磨蹭,县衙的下人本就不多,赵燕娘有两个丫头,云香和木香,董氏身边只有曲婆子,老夫人那里有两个婆子,加上灶下的王婆子和帮灶的姓李家媳妇,还有守后门的李伯,总共十个人。 董老夫人并没有压低声音,声音尖刻阴毒,但乌朵不敢靠得太近,隐约听到小贱人陪葬,冥婚的字眼,惊得心都要跳出来,悄悄地跑回西屋。 雉娘听到冥婚陪葬,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往下沉,以董老夫人和董氏的心毒,肯定将董庆山的死算在自己头上,董庆山生前肖想她,死后,董老夫人必会让自己的孙子如愿,她们商议的冥婚对象,十有九成是自己。 巩姨娘已经彻底吓傻,连哭都忘记了,半晌,才哭起来,拉着雉娘,“怎么办,雉娘,你说要怎么办?夫人不会想让你嫁过去吧,那可是守活寡。” “不许哭。” 雉娘有些心乱和烦躁,哭能解决什么,遇到什么事情都哭,能哭得让董氏回心转意吗?守活寡都是轻的,怕的就是董氏想要她陪葬。 巩姨娘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雉娘,雉娘吐出一口气,“姨娘,哭没有用的,还不如好好想个法子,怎么才能让夫人打消主意。” 董氏不敢擅自做主,赵县令必不会同意让自己嫁过去,但是在内宅之中,董氏想要对付自己,栽赃陷害,防不胜防,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董氏可能会使计让自己走投无路,只能嫁进董家,要么就是抬自己的尸体进董家。 前路堵死,孤立无援,此生比前世还有艰难,前世虽然艰难,却还有自由,还能自己给自己做主。 巩姨娘有些惊疑,女儿向来性子软,何曾有过这么硬气的时候,雉娘低头心道刚才情急之下的怒喝,必然引起怀疑,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姨娘,我不想死。” 巩姨娘一把将她抱住,母女俩抱头痛哭。 “雉娘,我去求老爷,你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老爷肯定不会同意让你嫁过去。” 雉娘摇下头,制止她,“姨娘,夫人不会同父亲提此事,她会用其它的法子促成此事。” 巩姨娘脸一白,显然也想到关键处,“雉娘,那你说怎么办?” 雉娘埋首在她的怀中,眼神坚定,事以至此,死命相拼,真过不去,就鱼死网破。 董庆山马上就要下葬,民间一般停尸三日,是人嫁过去还是抬尸体过去,就看这几日,董氏必有行动。 雉娘打起精神,仔细地叮嘱巩姨娘还有兰婆子及乌朵,吃食要注意,不要小灶的饭菜,要大锅里的。 另外西屋的门户要严,不可离人,夜间要警醒,最后决定,兰婆子和乌朵轮着守夜。 巩姨娘看着神精严肃的女儿,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女儿比以前强,经过几番变故,人也知晓世事,悲的是,她明明是官家小姐,过得却比平头百姓还要胆战心惊。 西屋主仆四人个个打起精神,雉娘又将铜簪子翻出来,戴在头上,挑双厚底的鞋子穿在脚上,看着与平日无异,实则与前世一样,时刻紧绷神经。 入夜后,她合衣而躺,辗转不能入眠,忽然闻到一股幽香,她立马捂住口鼻,慢慢地下塌,躲到房门后,约一息过后,听到脚步声,有人轻轻地走进来。 屋内半点动静也没有,来人将房门推来,她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从身影上看,是个瘦小的男人,男人直奔床塌。 趁此机会,她蹑手蹑脚地闪出来,快速地朝屋外奔去,男人听到声响,也跟了出来。 她狂奔到前衙处,见三堂书房处的灯火还亮着,朝那里飞奔而去,身后的男人迟疑一下,转身翻过后墙。 正在此时,书房的门打开,里面有人走出来。 儒雅的面容,透着岁月沉淀的稳重,正是文师爷。 月光下,她微喘着气,皎如明月的脸庞白得发亮,雾气氤氲的水眸,微张的粉唇,绿色的腰带将腰肢勒得细细的,如欲飞天的仙子一般。 她的美,娇美中带着羞怯,是个男人都挡不住。 文师爷眸色暗下来,开口问道,“三小姐,这么晚了,是来找大人吗?” 雉娘平复一下自己的气息,朝他点头,“是的,雉娘夜里发恶梦,惊惧不能再入睡,不忍惊动姨娘,所以来寻父亲。” 文师爷做一个请的姿势,雉娘双手交叠在胸前,挺着背走进书房,似是想起什么,回头朝他一笑,“文师爷,雉娘冒昧来,可有打扰你和父亲议事?” 他还礼,“无防的,三小姐,下官与大人正巧议完事。” 那就好。 雉娘转身,踏进书房。 文师爷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门,三小姐看着与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上来,想到刚才月光中的美人,他的心悸荡一下,母亲又来信,催他解决终身大事。 或许,是时候考虑这个问题了。 雉娘走进书房,赵县令正准备到后面的隔间就寝,见到女儿,很是吃惊,“这么晚,雉娘有事寻爹吗?” “是的,爹。”雉娘缓缓地坐下,那歹人应该已经离开,若她将实情告之父亲,父亲会相信,可追究到董氏头上,人没有抓到,董氏会倒打一耙,诬陷她做局陷害,对于董氏不能一击即中,只会惹来更疯狂的反扑,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说还是不说,雉娘几番思量,索性不说。 “爹,雉娘刚才做个恶梦,吓得不敢再睡,又不想惊动姨娘担心,想着来寻父亲,壮个胆。” 赵县令的神色缓和下来,女儿已有十七,与他独处,略有不妥,遂站起来,“来,雉娘,为父送你回屋。” “好。”雉娘从善如流。 一出门,就见院内灯火通明,董氏带着丫环婆子似是在找些什么,丫环婆子手中举着火把,急匆匆地往西屋的方向去。 赵县令见状,大声询问,“这是做什么?可是出了何事?” “雉娘很好,居然还有几分手段,往日母亲看走眼了。” 董氏的眼神阴毒,雉娘不闪不避,甚至脸上还带着被人夸奖后的羞赧,“谢母亲夸奖,雉娘能有今天,都是母亲平日里教导有方,没有母亲的督促,雉娘还只知道自怜自怨,一点小事就寻死觅活,对不起母亲和父亲的教诲,也对不起自己来这世间一趟。” “雉娘懂事,母亲欣慰不已,到底是没有白养你一场,但愿你一直都能这样聪明,那母亲就放心了。” “多谢母亲教诲。” 赵守和正从前衙走过来,刚才父亲先是关心他的学问,然后又语重心长地嘱咐他,他是长子,以后赵家的担子都在他的身上,不仅要守住基业,还要照顾几个妹妹。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在他的心中,燕娘和雉娘一样,都是亲妹妹,不会厚此薄彼。 “母亲和三妹妹在说些什么,这么高兴。” “大哥,母亲在教雉娘做人的道理,人生在世,要无愧于天地,否则便是做鬼也要下十八层地狱,受油煎火烧之刑。” 赵守和一愣,“母亲怎么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个,三妹妹还小,可别吓着她。” “大哥,雉娘不怕的,母亲说得对,做恶事的人,迟早会遭报应,天打雷劈,死后割舌断头都不为过,雉娘问心无愧,什么不都不怕,自然无所畏惧,母亲,你说是不是?” 董氏恨急,偏还要装出笑来,“雉娘说得是,至于死后什么的,只有死人才知道,死了不过一堆黄土,又怎么再享人间的富贵,活人照旧过得体面风光,总比死人强万倍。” “母亲说的在理,但活人总有要死的一天,活着的时候,肯定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何等的死法,或是剥皮抽筋,或是身首异处,作得恶越多,死得就越惨。” “雉娘比以前如同换了一个人,说得话让母亲都觉得瘆得慌。” 雉娘如受到惊吓般低下头,“母亲,女儿死过一回,迷糊之中似是看见那鬼差们在往油锅里炸人,女儿大着胆子询问,鬼差道那些人都是生前恶事作多,才会受这样的惩罚,女儿害怕,幸好母亲为人心善,想必死后不用受这些酷刑。” 董氏抖了一抖,复又镇定下来。 她们的谈话有些怪,赵守和皱着眉,除了话题吓人,却又说不出来哪里怪,董氏已经恢复慈母的样子,“守哥儿,你忙了一天,还不赶紧歇歇。” 赵守和点点头,“娘,我倒是不累,段表弟知道家里有事,也从书院告假,人安排在前书房,明日去外祖家里吊唁。” “鸿哥儿有心了。” 母子俩说着,边往东侧屋走去。 雉娘看着他们母慈子孝的背影,神色复杂。 一转头,就见那段家表哥正站在前衙和后院的相连处,痴迷地看着她,她一阵厌烦,不想搭理他。 谁知段鸿渐快步走过来,语气急促,“雉表妹,近日可好?” 雉娘无奈地朝他行礼,“托你的福,死不了。” 段鸿渐似是不敢相信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一脸受打击的样子。 “段表哥有事吗?没事的话雉娘就先行告辞。” 他的嘴张了几下,贪婪地看着她的脸,一段日子没见,表妹怎么像变了一个人,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鸿表哥,你来了。” 赵燕娘的声音传来,雉娘嘲弄地看着段鸿渐,看得他一阵尴尬。 “三妹妹也在啊,不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多嘴,三妹妹很快就是要出门子的人,哪能还和外男见面。” 出门子? 段鸿渐心下咯噔,“燕表妹,雉表妹何时许的人家?” 赵燕娘不回答,用一种怜悯又不屑的目光睨着雉娘,雉娘被看得心头火起,“二姐姐,雉娘要出门子?不知是何时的事情,父亲母亲也未曾提起半句,二姐姐是从何得知的?” “就这两天的事情,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不需要知道太多,等嫁过去自然知道。” 雉娘呆滞住,突然掩面哭起来,朝赵县令的书房跑去,赵县令正心烦意乱,见三女儿哭得像个泪人一般,不由大惊。 “雉娘,你这是怎么了?” 雉娘抽抽搭搭,伤心又可怜,巴掌大的小脸上,泪痕斑斑,哽咽道,“爹,刚才二姐姐说我这两天就要嫁人,雉娘一时接受不了…本来还想着多在家中陪伴父亲母亲,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心中难过,雉娘不要嫁人,女儿舍不得父亲。”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赵县令的脸色十分的难看。 此时,赵燕娘和段鸿渐也赶过来,他看到有外人,按着怒火,“段贤侄,我们父女有私事要谈,请贤侄回避。” 段鸿渐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只得告辞。 他一走,赵县令气得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本厚书,朝赵燕娘砸过去,“孽障,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有这么跟妹妹说话的吗?你妹妹要嫁人,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不知道?” 书本正好砸在赵燕娘的脸上,鼻血倾刻间流下来。 赵县令的手不停要发抖,指着赵燕娘,“孽障,你说,你从哪里得知你妹妹这两天要嫁人的,又是嫁给何人?” 赵燕娘捂着鼻子,血流得手上全是,脸上红红白白,煞是恐怖, “爹,女儿没有说错,雉娘和庆山表哥不清不楚的,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雉娘脸色雪白,咬着唇,泪如珠子般滚下来,“爹,二姐姐说的什么话,雉娘听不懂,雉娘和庆山表哥总共都没见过几次,什么时候不清不楚,二姐姐红口白牙,这是要逼雉娘去死。” 她身子本就纤细,极度的愤怒和伤心下,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赵县令忍无可忍地又朝赵燕娘砸过去一本书,“混账东西,你疯了,如此污自己妹妹的清白。” 赵燕娘被砸得脑子一懵,失去理智,“女儿没有胡说,她和她那个小妇姨娘一样,光会勾引男人,庆山表哥就是被她勾得五迷三道,这才丢了性命,她不嫁给庆山表哥,还能嫁给谁,天下哪还有男人敢要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7|纠缠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董氏往前一步,放低姿态, 语气讨好又婉转, “老爷,你还记不记得, 昨夜里家里遭贼的事情, 东西许是那杀千刀的贼顺走的, 燕娘一直谨守闺训, 怎么可能和庆山有私情, 必是我那嫂子…小姑子难做, 大嫂平日里就常眼红我, 可能是这样才遭来祸事。” 她掩着面哭起来, 今日因去奔丧,脸上没有涂那些厚粉,也没有抹那胭脂, 虽然皮糙又黑, 却比以前看得顺眼。 赵县令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她,神色慢慢缓和下来, 董家人贪得无厌, 这些年他深有体会,难保他们不会起歪心,在他的内心深处相信,无论是燕娘还是雉娘, 他的女儿,都不可能做出和别人私相授受的事情。 董氏心里长舒口气,此事圆过去,大嫂那里她也不怕。 好不容易安抚好赵县令,虽然他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冷眼,董氏又开始嘘寒问暖,被赵县令以公务为由打发走。 董氏不甘地离开,娘家人此举,有些寒她的心,听娘的意思,只要庆山能有守孝的未亡人,就算是燕娘嫁过去,她们居然也愿意将错就错,丝毫都不曾考虑过燕娘的苦。 她恨得咬牙切齿,望着西屋的方向,竟然在两个贱人手中吃这么个哑巴亏,看她要如何讨回来,只不过罗老大怎么会拿到燕娘的肚兜,此事还要查清楚。 左思右想,趁机带着曲婆子出门,沿后街拐个弯,来到与罗老大租住的民宅,让曲婆子在外面守着,她推门进去,罗老大早就等候在那,神色颇为得意,“大梅,此次我帮你做成这事,你的好处可不能少,我最近手中紧巴巴的,连这月的房租都未交。” 还想有好处,事情差点被他搞砸,董氏看着他伸过来的手,指甲中还有污垢,一阵恶心,沉着脸,“我问你,东西是在哪里拿到的?” “当然是在你那庶女的房间里。” 小贱人,真是小看了她,董氏暗恨。 “此事你办得很好。”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素色荷包,递给罗老大,罗老大欢喜地接过,顺便摸一下她的手。 她眼神闪过厌恶,这个罗老大,真是死性不改,若不是还有用到他的地方,她定让他好看。 “事情没完,还得要麻烦你。” 罗老大将荷包往怀里揣,“你尽管说吧。” 董氏阴着脸对他安排一番,然后离去。 他呆在原地,咧着嘴笑得开怀,竟是让他动真格的,去坏那庶女的清白,这样的好事,他最是喜欢。 他摸下怀中的银子,少说也有五两,有银子拿,还能睡娇滴滴的官家小姐,这样的美差到哪里去找。 忍不住吞下口水,县令家那位庶出的小姐,可不是董氏生的女儿,听说长得极为貌美,这小美人儿很快就是他的口中食,想想都让他浑身颤抖。 突然,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暗骂董氏离开时没关门,骂骂咧咧地去关门,还未走到跟前,却不想被人一脚踢飞。 他被踹得撞在墙上,正欲破口大骂,吐掉口中的灰,视线中,出现一位清瘦冷清的男人。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公子,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极高,又很清瘦,他的眼神冷冷清清,俯视着地上的罗老大,如看一只蝼蚁。 后面的门被人关上,胥良川身后的随从走上前,他名叫许敢,身材结实,罗老大拼命挣扎,怎奈许敢力气甚大,三下两下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罗老大拼命挣扎,绳子却挣越紧,“这位公子,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是不是找错了人?” “你可是罗老大,芦花村人氏,以前与赵县令曾经比邻而居?” 罗老大心惊,这人怎么知道的,看来是有备而来,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公子,也不可能会得罪他。 “正是,不知这位公子找小人有何事?小人平日里也常帮别人跑腿,混口饭吃,若公子相问,必知无不言,求公子先给小人松绑吧。” 胥良川停在距他一步之遥处,眼神冰冷,“既然是,那就没有找错人,也没什么大事,就想听罗老大说说以前在芦花村的往事,比如和邻里相处的事。” 罗老大有些懵,这位公子大张旗鼓地绑住自己,是想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可是那有什么好听的。 早些年,没什么值得讲的。 “这位公子,看你出身不差,想听故事,为何不去茶楼听书,可比小人讲得好多了。” 许敢是个急性子,力气是常人的两倍,见罗老大没听明白自家公子的意思,当下就给了他一拳。 罗老大捂着腹,痛得打滚,恍然明白眼前公子的意思,和邻里的故事,又提到赵县令,或许就是他和董氏的事情。 “罗老大,现在想起什么了吗?是否可以说说,你和董氏的故事。” 果然如此,罗老大反倒明白过来,这位公子必是想探赵家的事情,不知和赵家有什么过节。 赵家人的事情与他无关,只要不是找他麻烦的,他就放心了。 他和赵家是邻居,他父母早亡,东一家西一家地混口饭吃,赵书才与他则不同,一直都踏实地做活。 赵家穷,赵母当年治病花了不少银子,赵家的女儿自卖自身,得了些银子,却也没能支撑多久,就花得精光,赵母病虽好了,人却瘫在塌上。 赵书才受家境拖累,和他一样,都是光棍,不过赵书才长得比他端正,最后娶了董氏,听说半个铜子儿都没花,他心生嫉妒,想着赵书才真是好命。 董氏虽丑,皮肤也黑,可也是个女人,赵书才常外出做活,只剩董氏在家照顾父母,他便不停地找借口串门子,想揩点油水。 赵家老爷子那时候身体还算硬朗,董氏会做人,也是干活的好手,里里外外的活计都能上手,老爷子对她赞不绝口,加上她进门两年后就生了儿子,更让老爷子满意。 董氏身形壮硕,屁股也大,虽然皮子又黑又糙,但也是个女人,生完孩子后身子看起来也有些勾人,他有事没事地往前凑,董氏不拒绝,可想要摸个手什么的,董氏就不干了,气得他差点骂人。 村里的屋子不比城里,两家之间不过是堵土墙,董家的厨房就挨着他家,庄户人家都没有专门的净室,洗澡啥的,都是在厨房后面解决。 他趁无人时,在墙上凿了一个洞,正好对着董家的厨房,常常看到董氏光着身子洗澡。 不能摸,看着解下馋也是好的。 有回,他实在没忍住,翻墙闯进去,董氏倒也没大吃惊,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搓洗起来,他心中一喜,正要脱衣办事,就听到有人走近。 屋子里的赵老爷子不知为何往这边走,也一头闯了进来,董氏惊得大叫,用衣服遮住身子,大喊捉贼,老爷子看到他大怒,边骂边要过来打他。 他无路可逃,脑子里只想着不能让老爷子将此事宣扬出去,否则赵书才饶不了他,他情急之下,抄到一根棍子,一挥过去,将老爷子被打得往前扑,前额正好磕在灶台上。 董氏这时也穿好衣服,见老爷子趴着不动,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摸下老爷子的鼻息,只摸到满手的鲜血,老爷子竟然气绝身亡。 他吓得手足无措,怎么会出了人命,董氏先是一呆,然后却笑了起来,吩咐他一起,将老爷子抬到屋外的大石头上,村里的人家大多会在院子里摆放这样的大石头,用来劈柴磨刀,他立马明白董氏的用意,照做后翻墙走人。 不一会儿,他就在墙这边听到董氏在大声叫人,很快全村人都知道,赵家老爷子在家里摔倒,正巧磕在院子里摆放的大石头上,当场丧命。 董氏哭得悲痛欲绝,屋内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她将儿子抱出来,跪在地上,哭得凄惨,让人动容。 村里派人去镇上做活的地方通知赵书才,又有几个人帮她将老爷子抬回屋内,瘫痪在床的赵母不停地询问发生何事,也没有人理。 等赵书才赶回来时,就见媳妇儿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父亲的尸体被摆在屋子的中间,他悲痛欲绝,董氏不停地哭着骂自己,没有照顾好公爹,她在屋子里忙活,公爹想到院子里劈些柴火,谁知眨眼的功夫,竟天人永隔。 赵书才见她哭得伤心,不忍再苛责,叫上村里的长者,安排父亲的后事。 罗老大忆到这里,有些走神,难道这位公子是为此事而来,他又是从何处听到风声的,他与赵家是什么关系? 董氏脸色青白相交,试着用手去拽,几下都没有将东西抢过来,不由地勃然大怒,“大嫂,这东西你从哪里得来的,燕娘的东西,怎么会在你的手中,还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她和庆山情投意合,我们家燕娘别的不说,身为县令家的嫡出小姐,眼光可是很高的,哪里是什么人都能入眼的,编瞎话也要编得别人相信。” 李氏不理会她,拉着赵县令,“妹夫,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赵县令铁青着脸,将她的手撕扯开。 董氏也气得不行,又道,“我们家燕娘连少卿家的公子都看不上,不是我贬低自己的侄子,就庆山那混性子,燕娘根本看不上,你拿着这东西也没用,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还是交还给我,我既往不咎,此事一笔揭过。” 李氏听得又气又恨,好哇,她儿子尸骨未寒,当亲姑姑的就如此贬低,这口气她吞不下,东西不是你给的吗,现在想抵赖,晚了,她还就非要巴着燕娘不放,娶不进门也要恶心恶心小姑子。 “这东西是你侄子的遗物,你侄子说过,他与燕娘早就私定终身,碍于身份,从不敢轻提此事,如今他人都去了,你做姑姑的,难道不应该替他完成心愿?让他在九泉之下瞑目。” 赵县令脸黑如锅底,额上青筋暴出,恨不得立马走人。 董老夫人听到吵闹声现身,一听就明白事情弄错,女儿将燕娘的贴身之物当成是雉娘的,这才闹出事端,她眼珠子一转,哭道,“书才,你侄子可怜哪,死得好惨,燕娘是嫡女,既然你舍不得,不会换成雉娘,她一个庶女,奴才所出,身份不高,你总该舍得吧。” 一番话说得董氏和李氏都安静下来,姜还是老的辣,娘一出马,事情就扭转过来,这提议好,就看老爷如何回答。 赵县令气得浑身发抖,若他现在还看不出其中的门道,那他这几年的县令就是白当的,分明是董氏伙同娘家人,做局逼迫他答应雉娘嫁过来,谁知拿错东西,变成燕娘的,才有这一场闹剧。 董家人可真敢想,居然想让他将女儿嫁过来守寡,将他当成什么人,又将他的女儿当成什么。 “本官的女儿,无论是嫡女还是庶女,都不会嫁过来,县衙还有事,本官公务繁忙,先行一步。” 他狠狠地瞪一眼董氏,不悦地拂袖离去,赵守和愤怒地看一眼舅家人,又不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也紧紧地跟着赵县令,一起出了董家门。 董氏母女交换眼色,同时盯着李氏手中的肚兜,董氏黑着脸,面色不善,李氏拍拍麻衣,站起来,将肚兜揣进怀中,淡定地回了屋。 她与婆婆多年儿媳,自然知道婆婆的脾气,以前她接连生下三女时,那时候家里穷,婆婆就整天指桑骂槐说她是光会拉屎,不会下蛋的母鸡,现在儿子去世,全家人都在悲痛之中,婆婆暂时没缓过来,等缓过来,自己哪有好果子吃。 无论燕娘进不进董家门,这把柄她是捏住不会放,以后董家人想动她,也要好好思量思量,婆婆敢作妖,她就将事情抖出去,看看谁没脸,想必小姑子有所顾忌,劝说婆婆善待自己。 恨恨地盯着她的背景,董氏阴着脸,对着董老夫人道,“娘,你看大嫂,居然算计到亲外甥女的头上,真让人寒心。” 董老夫人撇下嘴,不以为意道,“不过是个赔钱货,就你当个宝,哪家的女儿长大不要嫁人,嫁进别人家哪有嫁进舅家好,你将她嫁过来,我这个做外祖母的还能亏待她?” 在董老夫人的心中,孙子是心头肉,其他的孙女也好,外甥女也好,不都是赔钱货,有什么舍不得的。 董氏被自己的亲娘噎得说不出话来,东西还在李氏的手中,如何才能拿回来,又反复思量,此事可疑,东西是罗老大拿来的,以罗老大和她的关系,不可能阴她,那么就是西屋的两个贱人捣鬼。 好哇,那两个贱人还敢阴她,看自己怎么收拾她们。 “娘,你放心,我是庆山的亲姑姑,必然不会让他在地下受苦,下葬之时,我要让那死丫头给庆山陪葬。” 董老夫人阴狠的眼看着孙子的棺木,“庆山,听到你姑姑的话了吧,你就安心地等着吧,那小贱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她的语气阴恻恻的,让身为女儿的董氏都打个寒战。 董氏憋着一股气赶回县衙,赵县令正将儿子女儿召集在一起训话,期间意有所指地看着燕娘,赵守和也看着嫡亲的妹子,欲言又止。 雉娘低着头,无比认真地听着他讲女德女戒,暗自琢磨便宜父亲的用意,见他频频看向赵燕娘的眼神,恍然大悟,可能和肚兜有关。 董氏推门进来,赵县令冷哼一声,董氏挤出笑容,装作关切地雉娘,“老爷,妾身回来了,怎么儿女们都在,雉娘,今日我与你父亲兄长都去外祖家,府中只余你们姐妹二人,你都做了些什么,说来让母亲听听。” 雉娘依旧低着头,“回母亲的话,董家表哥去世,女儿知道母亲必然悲痛,恨不能身受之,女儿心中苦闷,索性出去走走,路上遇到后街的乡邻,颇有感慨,在茶楼中,叫上一壶茶,想着世间诸多的不易,猛然醒悟,人生在世,如茶一般,先苦后甘,母亲你看,雉娘说得对不对?” 赵守和先拍掌,“难得雉娘小小年纪,能参透这些道理,为兄甚慰。” 雉娘对他报以感激一笑,又道,“从外面回来后,下人说姨娘去陪祖母,雉娘想着,也有些时日未见祖母,于是前往祖母处,陪祖母坐了一会,才刚回房间,父亲便回了府。” 董氏的后槽牙都快要磨烂,这死丫头,何时变得如此滑手,几次三番都让她躲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8|龙气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董氏扶着自己的娘,双手止不住颤抖, 一颗心惊了又惊, 暗思是不是侄儿将话听岔,以为她说的是去七峰山, 这才走错地方, 因为七峰山中恰好也有一座寺庙, 虽名气不如天音寺, 但听说签子特别灵验, 去那里添香火的人也很多。 同样想法的人还有醒过来的董老夫人, 孙子曾得意地向她透露过, 是女儿安排他和小贱人的事情, 那天晚上,孙子特别的高兴,喝了不少酒, 是不是酒醒后, 脑子晕乎,去了七峰山,这才遭难。 董庆山死于老林, 被野兽咬死, 董老夫人有心想讹人,都找不到祸首,只能将所有的恨都算在雉娘的身上,孙儿若不是惦记小贱人, 又怎么会误入深山,白白丢了性命。 赵县令安排几个衙役送董家人回去,董老夫人一直哭嚎着,李氏想上前扶,被她推开,对于儿媳妇,她很不满,光会生赔钱货,生了三个女儿才得这么个孙子,若孙子有个兄弟,也不至于让董家绝后,衙役们将董庆山的遗骨带上,他们一走,衙内的人将草木灰洒在刚才的停尸处。 一切忙完,赵县令头疼难当,径直歇在书房,董氏哭到半夜,本以为老爷会来劝慰两句,等到子夜,也没见着人影,又气又伤心,庆山是董家的独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都怪那个小贱人,若不是她勾着侄子,侄子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命丧兽口。 赵燕娘打着哈欠,有些不耐烦,董氏不满地瞪她一眼,她低头撇嘴,暗道枉庆山表哥长了那么大的个子,居然如此无用,地方都能听错,还赔上性命,活该。 董家要办丧事,赵县令做为女婿,肯定要上门,可是董老夫人却在隔天一大早登门,眼肿如布袋,目光阴狠,沉着脸怨毒地盯着西屋,乌朵正端水给雉娘洗漱,看了一眼,吓得水都快洒出去。 她快步走进屋,如见鬼一般,“三小姐,董老夫人又上门来,奴婢怎么瞧着神色不太对,瘆得人发慌。” 雉娘将手浸入盆中,浸湿布巾,手顿住,轻声吩咐乌朵,“你能不能靠近东屋,去听下她找夫人说什么。” 乌朵点下头,在外间拿上一个小篮子,装作采花的样子,慢慢地往院子里走,故意在靠近东屋的地方磨蹭,县衙的下人本就不多,赵燕娘有两个丫头,云香和木香,董氏身边只有曲婆子,老夫人那里有两个婆子,加上灶下的王婆子和帮灶的姓李家媳妇,还有守后门的李伯,总共十个人。 董老夫人并没有压低声音,声音尖刻阴毒,但乌朵不敢靠得太近,隐约听到小贱人陪葬,冥婚的字眼,惊得心都要跳出来,悄悄地跑回西屋。 雉娘听到冥婚陪葬,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往下沉,以董老夫人和董氏的心毒,肯定将董庆山的死算在自己头上,董庆山生前肖想她,死后,董老夫人必会让自己的孙子如愿,她们商议的冥婚对象,十有九成是自己。 巩姨娘已经彻底吓傻,连哭都忘记了,半晌,才哭起来,拉着雉娘,“怎么办,雉娘,你说要怎么办?夫人不会想让你嫁过去吧,那可是守活寡。” “不许哭。” 雉娘有些心乱和烦躁,哭能解决什么,遇到什么事情都哭,能哭得让董氏回心转意吗?守活寡都是轻的,怕的就是董氏想要她陪葬。 巩姨娘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雉娘,雉娘吐出一口气,“姨娘,哭没有用的,还不如好好想个法子,怎么才能让夫人打消主意。” 董氏不敢擅自做主,赵县令必不会同意让自己嫁过去,但是在内宅之中,董氏想要对付自己,栽赃陷害,防不胜防,以目前的形势来看,董氏可能会使计让自己走投无路,只能嫁进董家,要么就是抬自己的尸体进董家。 前路堵死,孤立无援,此生比前世还有艰难,前世虽然艰难,却还有自由,还能自己给自己做主。 巩姨娘有些惊疑,女儿向来性子软,何曾有过这么硬气的时候,雉娘低头心道刚才情急之下的怒喝,必然引起怀疑,她抬起头,泪流满面,“姨娘,我不想死。” 巩姨娘一把将她抱住,母女俩抱头痛哭。 “雉娘,我去求老爷,你怎么说也是官家小姐,老爷肯定不会同意让你嫁过去。” 雉娘摇下头,制止她,“姨娘,夫人不会同父亲提此事,她会用其它的法子促成此事。” 巩姨娘脸一白,显然也想到关键处,“雉娘,那你说怎么办?” 雉娘埋首在她的怀中,眼神坚定,事以至此,死命相拼,真过不去,就鱼死网破。 董庆山马上就要下葬,民间一般停尸三日,是人嫁过去还是抬尸体过去,就看这几日,董氏必有行动。 雉娘打起精神,仔细地叮嘱巩姨娘还有兰婆子及乌朵,吃食要注意,不要小灶的饭菜,要大锅里的。 另外西屋的门户要严,不可离人,夜间要警醒,最后决定,兰婆子和乌朵轮着守夜。 巩姨娘看着神精严肃的女儿,心里又喜又悲,喜的是,女儿比以前强,经过几番变故,人也知晓世事,悲的是,她明明是官家小姐,过得却比平头百姓还要胆战心惊。 西屋主仆四人个个打起精神,雉娘又将铜簪子翻出来,戴在头上,挑双厚底的鞋子穿在脚上,看着与平日无异,实则与前世一样,时刻紧绷神经。 入夜后,她合衣而躺,辗转不能入眠,忽然闻到一股幽香,她立马捂住口鼻,慢慢地下塌,躲到房门后,约一息过后,听到脚步声,有人轻轻地走进来。 屋内半点动静也没有,来人将房门推来,她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从身影上看,是个瘦小的男人,男人直奔床塌。 趁此机会,她蹑手蹑脚地闪出来,快速地朝屋外奔去,男人听到声响,也跟了出来。 她狂奔到前衙处,见三堂书房处的灯火还亮着,朝那里飞奔而去,身后的男人迟疑一下,转身翻过后墙。 正在此时,书房的门打开,里面有人走出来。 儒雅的面容,透着岁月沉淀的稳重,正是文师爷。 月光下,她微喘着气,皎如明月的脸庞白得发亮,雾气氤氲的水眸,微张的粉唇,绿色的腰带将腰肢勒得细细的,如欲飞天的仙子一般。 她的美,娇美中带着羞怯,是个男人都挡不住。 文师爷眸色暗下来,开口问道,“三小姐,这么晚了,是来找大人吗?” 雉娘平复一下自己的气息,朝他点头,“是的,雉娘夜里发恶梦,惊惧不能再入睡,不忍惊动姨娘,所以来寻父亲。” 文师爷做一个请的姿势,雉娘双手交叠在胸前,挺着背走进书房,似是想起什么,回头朝他一笑,“文师爷,雉娘冒昧来,可有打扰你和父亲议事?” 他还礼,“无防的,三小姐,下官与大人正巧议完事。” 那就好。 雉娘转身,踏进书房。 文师爷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门,三小姐看着与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说不上来,想到刚才月光中的美人,他的心悸荡一下,母亲又来信,催他解决终身大事。 或许,是时候考虑这个问题了。 雉娘走进书房,赵县令正准备到后面的隔间就寝,见到女儿,很是吃惊,“这么晚,雉娘有事寻爹吗?” “是的,爹。”雉娘缓缓地坐下,那歹人应该已经离开,若她将实情告之父亲,父亲会相信,可追究到董氏头上,人没有抓到,董氏会倒打一耙,诬陷她做局陷害,对于董氏不能一击即中,只会惹来更疯狂的反扑,如此一来,得不偿失。 说还是不说,雉娘几番思量,索性不说。 “爹,雉娘刚才做个恶梦,吓得不敢再睡,又不想惊动姨娘担心,想着来寻父亲,壮个胆。” 赵县令的神色缓和下来,女儿已有十七,与他独处,略有不妥,遂站起来,“来,雉娘,为父送你回屋。” “好。”雉娘从善如流。 一出门,就见院内灯火通明,董氏带着丫环婆子似是在找些什么,丫环婆子手中举着火把,急匆匆地往西屋的方向去。 赵县令见状,大声询问,“这是做什么?可是出了何事?” 县衙后面拐个弯,紧临的就是街市,铺子小摊都有,来往的行人也不少,吆喝声不绝于耳,妇人随处可见,这朝代或许对女子并不是十分苛刻。 雉娘无心看这古代的热闹,她故意慢慢地走着,卖汤面的老妇注意到她们,看下她,又看着乌朵,一副不敢高声说话的样子。 乌朵冲她笑一下,“我们三小姐嫌屋子里闷,让奴婢带她出来透口气。” 老妇人讨好地冲雉娘行个礼,“老妇人见过三小姐。” 雉娘朝她点头,主仆二人又往前走,碰到卖糖人的,卖包子的,乌朵都有意打个招呼。 见差不多,雉娘悄声地让乌朵赶紧带去一间大茶楼,要了一壶眉山银毫,再点两碟点心,让小二开个雅间,雉娘落坐,心才算是定了一半。 小二上好茶水点心关门离去,雉娘喘匀气,正想喝口茶水,就听见叩门声,她花容色变,莫非贼人尾随而来? 她将杯子轻放在桌子上,紧紧地握着发上的簪子,乌朵左看右看,抄起凳子,举过头顶,做出随时攻击的准备。 门被推开,白色长袍的男子立在外面,清俊的眉眼,瘦长的身姿,雉娘身子一软,原来是恩公。 胥良川看着全身戒备的主仆二人,看着她握着簪子的动作,眼神微动。 他后面闪出一位随从,将乌朵请出去,乌朵看着雉娘,雉娘点点头,乌朵才狐疑地放下手中的凳子,跟随从到茶楼另一个雅间候着。 门被他轻轻地关上,雉娘看着他慢慢地走近,莫名有种心安。 “恩公可是索恩而来?” “是也不是,赵三小姐何故时刻如此防备,是防着何人?连外出喝茶都草木皆兵。” 雉娘垂眸苦笑,将手松开,“说出来不怕恩公笑话,实在是活着太过不易,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连打个盹的功夫都不敢有半分的松懈。” 胥良川紧紧地盯着她,一个庶女居然活得这般艰难,在京中都鲜少听闻,他打听到赵家这位三小姐前段时间上吊自尽未死,眼前的女子纤细如柳,却韧如鲛丝,心志坚定,绝不是轻易寻死之人。 那么,她又是谁? 他的眸光似凉水又像深潭,她直视着,深吸一口气,“上次多谢恩公出手,小女才得以逃生,前日小女嫡母娘家侄子的尸骨已经找到,眼见最近几日就要下葬,嫡母一心想为她的侄子结冥亲。” 他眸色微冷。 民间有结冥亲的习俗,有活结和死葬两种,活结是人死之后与活人成亲,为的是过继后代,有人守孝,死葬则是安排死者与另一位死者结成夫妇,期望他们在阴间能相互照应,无论哪种,都令人发指,让清正人士不耻。 怪不得她如惊慌的小兽一般,时刻戒备。 “可要我出手相助。” 雉娘一喜,就要跪下,他伸手托住,“自然不会白白相帮,恩情,是要偿还的。” “恩公高义,小女感激不尽,以后但有所需求,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恩公无论出于何种心思帮她,都比被董氏陷害要好太多。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来日我自会索取,对于此事,你有何打算,想要如何对付你那嫡母?” 他直截了当地问出口,雉娘微愣,随即冷声道,“恩公,小女只想活着,不受人摆布,若她在,小女就活不成,不是她死就是我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小女想要她死。” 柔弱貌美的姑娘,细白的肌肤,精致的面容,如扶柳一般娇软的身子,眼中的坚毅却不输男子,说到死字,双眸迸出恨意。 若赵燕娘真是皇后亲女,日后东窗事发,罪魁祸首的董氏已死,难保皇后娘娘不会迁怒,将怒火撒到他们的头上,董氏作为关键的人物,暂时还不能死,若真要死,也不能死在他们的手上。 “董氏我还有用,暂时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你我的手中。” 她没有听出他的言之下意,不管恩公与董氏有什么恩怨,他能出手助她,就是她的恩人,她点点头,“听恩公的,那让她生不如死。” “好。” 他答应得轻描淡写,雉娘觉得骨头都轻起来,有人相助,就能活着,真好。 雅间内安静下来,外面街道上来往行人的谈笑声,不停地传入耳,胥良川站在桌前,她坐在凳子上,男子修长俊逸,女子娇美可人,四目相望,眼眸中却都是看不懂的深沉。 胥良川在暗思,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看着弱如浮萍,却坚如顽石。 雉娘也要揣测着这位大公子的动机,在山林中是路见不平,出手相救,可眼下又为何会同意插手她的家事,助她一臂之力。 无论他有何目的,到现在为止,她并未有任何的损失。 她想了想,从怀中取出朱色肚兜,“恩公,这是我那嫡母的,你看能不能派得上用场?” 胥良川眯着眼看着她,她略为苍白的小脸上,水洗过般的黑瞳看着他,有着不符相貌的果敢和坚定,他有嫌弃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别过脸去。 雉娘尴尬一笑,恩公的心里必然将她想成手段狠辣,心机深沉之人,默默地将东西收好,正欲揣回怀中,就听见极冷的声音,“放着吧。” 她又默默地将肚兜放在桌上。 “那一切,就拜托恩公了。” 胥良川看一眼她,起身出门,她轻喊道,“恩公,东西未拿。” 他脚步未停,不一会儿,乌朵回来,那位随从将桌上的东西收起,告辞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9|该死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若你看到的是重复内容, 请耐心等待防盗时间过去!  翌日悠悠转醒之际,就看见坐在塌边上的巩姨娘, 繁复的交襟古装衣裙, 颜色素净,虽年岁看起来并不小, 却楚楚动人, 别有一番风姿, 一副想抱她又不敢抱的样子, 哭得哀戚戚的。 她思索着一个女儿该有的样子, 露出一个微笑。 外面走进一位婆子, 手中端着雕花木盆, 巩姨娘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扶她起来梳洗,说话间,雉娘知道这位婆子姓兰, 是巩姨娘的心腹。 乌朵掀帘子进来, 手里端着一碗米粥,雉娘方才觉得腹内空空如也,就着两碟子小菜, 硬忍着喉间的不适, 将米粥喝完。 巩姨娘见她喝完,眼眶更红,问黑瘦的丫头,“乌朵, 你今日去厨房要吃食,可有人为难你。” 乌朵似乎迟疑一下,“姨娘,王婆子倒没有为难什么,只不过话说得难听些,奴婢就当作没有听见。” 巩姨娘闻言眼眶又红,抽出帕子抹起泪来,雉娘手顿一下,她发现这位姨娘眼泪真多,简直就是一个水做的人。 雉娘将碗递给乌朵,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对巩姨娘摇下头,巩姨娘哭起来,声音哽咽,“三姑娘如此懂事,姨娘明白的,身为妾室就该守妾室的本份,从未想过要和夫人争什么,你自小乖巧,纵是二姑娘多次寻你的不是,你也只是忍着,这次若不是她们太过份,你怎会…幸好菩萨保佑,你大难不死,否则…” 说完,巩姨娘的眼泪掉得更凶。 她眸光微冷。 菩萨高高地上,哪能看见人间疾苦。 她靠在塌上,兰婆子和乌朵收拾好,便退了出去,屋内只余母女二人,巩姨娘泪眼汪汪地看着她,“你不过是与表少爷不小心碰了下手,二姑娘就嚷得人尽皆知,说你不知羞地痴缠表少爷,上赶着贴上去,可姨娘知道,你是个本份的孩子,平日里避那表少爷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做出如此地事情,此事你爹自会明查,你为何想不开,自寻短见…” 竟是这样。 不过是被男人碰了一下手,原主便被逼得寻死。 外间有脚步声传来,巩姨娘停住不语,将泪擦干,门帘掀开,进来的是董氏。 巩姨娘站起来,朝她行礼,董氏看也不看她,挑剔地看着塌上的雉娘,装模作样地叹口气,“昨日我思来想去,虽然雉娘不知事,可我身为嫡母,却不能看着她再做傻事,姑娘家的名节何其重要,眼下,此事还不知道瞒不瞒得住,倒不如趁机将雉娘的亲事订下。” 闻言,巩姨娘大惊。 董氏立在塌边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雉娘虽年岁最小,可事急从权,出了这档事,若知情,哪还有人家愿意聘她为正妻,倒是我这个嫡母心善,想着母女一场,实不忍心…我那娘家侄子,一表人才,身强体壮,雉娘嫁过去,看在我的面子上,我那嫂子也不会说什么。” 巩姨娘脸色瞬间煞白,抖着唇,“夫人,此事老爷可知?” 董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个庶女的亲事,我当嫡母的做主便是,何必惊动老爷,此事就这么定了,雉娘好好养伤,就等着嫁人吧。” 说完董氏便扬长而去。 巩姨娘白着脸,看着塌上的女儿,大哭起来。 雉娘实在是有些看不上只知道哭的巩姨娘,她冷着眼,挣扎着坐起来,巩姨娘泪眼朦胧地望着她,“怎么办?夫人居然如此狠心,那董家少爷十分凶暴,听说发妻就是被他生生打死,不行…我要去求老爷…” 巩姨娘哭着掩面跑出去。 雉娘看着房顶的木梁,垂下眼眸,半晌,使劲的拍下塌,弄出声响,外间的乌朵进来,“三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雉娘对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衣橱,乌朵会意,取来一套绿色的衣裙,替她换上,又将她扶到梳妆台前,挽了一个发髻,绑上发带。 棱花镜子中映出少女的模样,墨发如云,肤如凝脂,却又弱质纤纤,绿色的衣裙也未能将其容色减半分,分明是一朵美丽的小白花儿。 喉咙处还是火灼般的痛,她强忍着不适,让乌朵扶着出去,一走出门,外面的阳光刺得她双眼睁不开。 自然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看着这陌生的院子,此时无心细看,转向乌朵,难解地吐出一个字,“父…” 乌朵反应过来,“县令大人在前衙。” 雉娘点点头,示意前去。 还未走近,就听见巩姨娘的哭声。 三堂是县令的办事之处,此时不仅赵县令在,文师爷也在,巩姨娘就这样闯进来,文师爷连忙回避。 正巧碰到赶来的雉娘,文师爷与她遥遥见礼,雉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只见他不到四十的样子,长相儒雅,身量中等,双眼如炬,满是睿智。 雉娘低下头,乌朵弯腰行礼,“文师爷。” 这人是师爷,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文师爷避走,雉娘进去,就见巩姨娘哭泣着,父亲脸色黑沉,紧抿着唇,背着手气冲冲地往后院走去。 巩姨娘哭着小跑着跟上,对雉娘使一下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跟,雉娘微蹙下眉,便宜父亲明显不赞同董氏的行为,董氏为何还要向她们透露此事。 她看着巩姨娘娇怯的身影,恍然明了,董氏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意在自己,她才从鬼门关里走一趟,以原身的性子,若得知马上就要嫁给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男子,怕是一气之下再会寻死。 董氏想要自己死,这才是目的。 雉娘想通关窍,倒是不急,以她的姿色,赵县令必不会让她随便嫁人。 自古以来,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万没有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参与的道理,她慢慢地穿过园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县衙后宅。 此时正是花红柳绿,青翠接红艳之时,花圃里不甚名贵的花儿开得艳丽,花朵满枝,争奇斗妍。 院子不算大,青砖黑瓦,飞檐翘角,正中一座凉亭,八角红柱,亭边繁花簇簇。 她体力略有不支,靠在乌朵的身上,指指凉亭,乌朵将她扶过去,坐在长凳上,院子实在算不上大,坐在凉亭中,都能隐约听到东厢那边传来的声音。 男人的怒吼声和女人的哭声,还有一道尖刻的辩驳声。 雉娘神色未明,环顾这略不真实的一切,不经意扫到园子的另一角,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青年,青年约二十岁左右,身着白色长袍,云巾束发,长相英俊,透着一股书卷气,望向雉娘的眼神痴迷中带着深情,待看见她脖子上缠着的布条,眼神中有痛心,还有一丝怜悯。 青年慢慢地走过来,乌朵行礼,“见过表少爷。” 表少爷? 与原主碰了一下手的表少爷。 表少爷目光痛惜,“雉表妹,你…” 雉娘起身,扶着乌朵的手,就要往回走,这位表少爷,还是远着的好,才不过是碰下手,嫡母就能逼得原主去死,若是再有瓜葛,不知又要惹来什么麻烦。 见她欲走,青年急道,“雉表妹,鸿渐愿承担责任,照顾表妹终生。” 雉娘细品着他的话,只是照顾,而不是娶,这位表少爷贪图的不过是她的美色,打着让她为妾的主意,她目光微冷,垂下眸子,对他的话恍若未闻。 青年追上来,堵住她的去路,面带急切,“雉表妹…” “鸿表哥。” 一位粉裳薄纱的少女急急地朝这边走来,她约十六七岁的样子,细眼塌鼻,却画着极浓的妆容,百花分肖髻上插着一支镂空累丝金钗,金钗下坠着一颗镶金珍珠,随着她走路的动作左右晃动,闪得人眼花。 “二小姐。”乌朵行礼。 少女理都不理她,目光含恨地看着雉娘,然后转身盈盈地向青年见礼,头上金钗上的珍珠摆荡出优美的弧线,将她原本一分的长相,衬得多了二分的美丽,“燕娘见过段表哥。” “二表妹多礼,鸿渐这厢有礼。” 男人略略地弯腰,双手作了个辑,回一个礼。 雉娘用手指抠一下乌朵的掌心,乌朵忙对着两人告罪,“表少爷,二小姐,三小姐身子不适,奴婢先送三小姐回屋。” 段鸿渐见她脸色苍白,又看向她包扎着的脖子,欲言又止,雉娘装做没看到的样子,低下头去,露出白瘦细嫩的颈子。 男人慢慢地走近,靴子所踩之处,草被压得深陷泥土中,放肆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的脸,露出一个邪笑,“雉表妹,见到庆山哥哥欢喜得话都不会讲,怎么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来,叫声表哥来听听。” 表哥? 她脑子转得飞快,董氏曾提过的那位娘家侄子,是不是就是眼前的人?姨娘曾说他极为凶残,若真是他,今日难以脱身。 董氏母女让自己来后山取水,原来一早就谋划好,就是让她名节尽毁,任由他们宰割。 “原来是表哥,表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雉娘说着,不动声色地挪着步子,董庆山嘿嘿一笑,“不是表妹约我在此等候,表哥可是高兴得昨夜一宿没睡,一大早就在这里候着,表妹,山中无人,你不用害羞,到表哥这里来。” 他说着,朝她扑过来,她一侧身,对方扑个空,差点栽倒。 趁此机会,她提起裙摆快速跑起来。 可是原身体弱,没跑几步,就被爬起的男子给追上,董庆山粗壮的手臂拖着她,将她往林子深处拖。 他将她按在草丛中,笑得咧出大黄牙,摸一把她的脸,“啧啧,雉表妹,不枉庆山哥哥朝思夜想,长得可真勾人,皮子可真滑啊。” “表哥,既然我们是表兄妹,你如此行事是不是太过不妥,若你真是对我有意思,为何不像我爹提起?” 董庆山的目光凶狠起来,雉表妹长得让人心痒,他早就垂涎三尺,恨不得抢回家中,姑父不待见他,姑姑几次提起亲事,都被姑父狠狠训斥。 “表妹,此事以后再议,我可是等得太久,今日你就依了我,我再向姑父提起,然后迎娶你进门。” “这于礼不和,无媒苟合,以后你让我怎么做人。” 她嘤嘤地哭起来,董庆山越发的色念起,一只手按住她,另一只手就要去解她的腰带,她怒喝,“住手,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董庆山得意大笑,“表妹发怒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情,你放心,没有人,这个时辰谁会来这后山,你叫吧,叫破嗓子也没有会来救你。” “我叫破嗓子干什么,我又不认识破嗓子。” 董庆山一愣,雉娘似乎听见一声极细的轻笑。 附近有人。 趁董庆山愣神之际,她挣出一只手拔下头上的铜簪,对着他的眼睛扎下去,对方吃痛,松开她,她翻身起来,不给董庆山喘气的时间,又朝着他的身上猛扎,痛得他捂着眼睛嚎嚎直叫。 竟然不顾痛地又将她按住,她身子本就弱,又才恢复没多久,体力渐有不支,眼见身上的衣裙就要被人解开,心急之下大喊,“看戏的,你要看多久,还不快来帮忙。” 树林中走出一位公子,修长清瘦,董庆山未受伤的眼睛看他书生般的模样,松一口气,“这位公子,闲事莫管,我见你不过一文弱书生,若是因此丢掉小命,可划不来。” 书生惘若未闻,董庆山有些急了,恶狠狠地瞪着书生,“还有不怕死的,我看你这书生平日里也没有见过如此好的货色,不如让你分一杯羹,等大爷过了瘾,再让你好好尝尝这尤物的滋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0|产子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平宝珠脸上青白交加, 她心中暗恨,恨永莲摆公主的架子。论辈份, 她是皇后的妹妹, 永莲公主还得唤她一声姨。现在她又嫁进文家,是文家四爷的妻子, 永莲公主要叫她婶娘。 永莲丝毫没有对待长辈的样子, 当着众多人的面, 就下她的面子。她不甘心, 但永莲公主是皇家公主, 她的话自己还是要听的。既然孙氏仗着侍候老爷多年, 不能发卖, 那留下便是, 一个通房而已,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 她阴着脸,命人牙子上前。孙氏她不能发卖, 小玉红就没有那么好命, 一个才进文家没多久的妾室,还是个贱籍出身,想发卖就发卖。 最后, 孙氏留下来, 小玉红发卖出去。小玉红长得不错,平宝珠在气头上,一分银子都没收,只让人牙子把人领走。人牙子才把人领回去, 就有外地客商上门,掏了一笔银子买下小玉红。 文沐松死亡的消息,平家那边是一定要派人去报丧的。好好的喜事变成丧事,换成谁都难以接受,常远候眉头皱得死紧,马下风而死,死得太不体面,外人如何看宝珠? 世子夫人葛氏则暗骂一句扫帚星,命府中下人,不许姑奶奶登门。那就是个丧门星,好不容易送走的瘟神,千万不能再招惹回来。 京中流言传得快,文沐松死亡的消息很快传扬出去。平宝珠新婚第二天就成了寡妇,着实让京中的夫人们谈论许多天,尤其很多和平宝珠差不多年纪的夫人们,在当姑娘时可没少受平宝珠的气,她们幸灾乐祸,暗中笑话。 文家远在沧北,文沐松的灵枢要运回沧北,平宝珠是遗孀,按礼要扶棺回去。但她哪里肯依,闹着要和离。 文家人当然不能同意,文齐贤认为平宝珠是害死他四叔的元凶,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她和离归家。文思晴逢人便说平宝珠克死她四叔,就得为她四叔守节一辈子。想和离再嫁,门都没有。 平宝珠大闹,拿着孙氏撒气,不顾孙氏伤势未好,往死里折腾。孙氏含着泪,心里恨意滔天。 孙氏不敢反抗平宝珠,偷偷找文思晴哭诉,说老爷死得冤,夫人若是再嫁,老爷必然死不瞑目。文思晴被她哭得火大,越想越气,去找永莲公主哭诉,永莲公主命人把平宝珠请来。 “按礼本宫要唤你一声四婶,四叔是怎么死的,四婶心知肚明。本宫别的不想说,只想问四婶,就算你想和离再嫁,试问天下男子,还有谁敢娶你?哪个人会嫌自己的命长,上赶着找死。” 平宝珠脸一黑,“什么命长命短的,命数那都是天注定的,哪里能怨旁人?” 她的话带着不屑和不以为然,文思晴气得翻白眼,世上哪有如此厚颜无此的女人?她怒视着平宝珠,狠瞪着眼,“要不是你水性浪荡,我四叔怎么会死?” 永莲公主“嗤”笑一声,一个巴掌拍不响,平宝珠是荡货,文沐松也不是个好东西。她最看不上靠女人上位的男人,文沐松以为娶个世家贵女就能平步青云,他没有料到自己因此丢了性命,实在是可笑至极。 平宝珠不敢说永莲公主,哪会把文思晴放在眼里,她摆出长辈的架势,“公主你看看,她目无尊长,区区一个侄女,有这么跟婶母说话的吗?” 文思晴正要拉着永莲公主作大旗,永莲公主是她的亲嫂子,在她心里,自然是要向着她。她底气十足,骂平宝珠,“为老不羞,你还知道自己是长辈,这么急急地想再嫁,难道离了男人你就活不下去吗?” 这话说得极其难听,平宝珠恼羞成怒,要上来打她,她躲到永莲公主的身后。 永莲公主嘲讽地望着平宝珠,“好了,她虽然话说得粗鄙,却没有说错。你休要再闹,给自己留点体面。你想和离再嫁,莫说他们不同意,本宫也不同意。你不要脸,本宫还要脸,文家还要脸!四叔灵枢要送到沧北,你扶灵回去吧。” 永莲公主懒得和她多言,自己在宫里受皇后的气,不敢明目张胆地表达不满。平宝珠不过是个寡妇,对付她还是绰绰有余。 平宝珠不愿意,但她这事不占理,常远候没有帮她出头。她去侯府求救,葛氏闭门不见,常远侯嫌她丢脸,只能劝她好好替文沐松守孝,万事等孝期后再说。最后,文沐松的灵枢起程,她只能扶灵去沧北。 孙氏是文沐松的通房,自然要跟去沧北。一路上,平宝珠没少作践孙氏,孙氏咬牙忍着。 文沐松的灵枢还未到沧北,平宝珠就因水土不服,染了痢疾,拖了一路,好不容易回到沧北,整个人瘦成皮包骨。 文家人觉得她的婆子丫头侍候不经心,换成文家的仆人侍候。孙氏自荐照顾她,不到一个月,终是没能好起来,撒手人寰。 文家人把她和文沐松合葬在一起,派人到京中报丧。 她的死讯传到京中,常远侯府半点动静也没有,除了常远侯闭着门关了两天,府中的其它该干什么干什么。 要不是怕别人说闲话,葛氏真想痛快地大笑几声。事实上,她也如此做了,不过是背着人在自己的房间里。 猛然想起感光寺中清修的凤娘,收起笑声。 儿子认死理,段凤娘摆明是不想过日子的,莫非真是和戏文中唱的一样,段凤娘心有他人。 从前,她也听过闲话,很多夫人都在私下传皇后看重段凤娘,是想留给太子。难道段凤娘和太子有私情? 葛氏想着,越想越觉得没错。太子就是因为段凤娘,才对湘儿冷淡,儿子也因为段凤娘,日渐消沉。 真是冤孽,她的一对儿女,都栽在段凤娘的手中。她打定主意,等段凤娘回来,无论如何都要押着和晁哥儿圆房,断了他们的念想。 但太子那边,也要敲打,最好是能和湘儿和好。葛氏想着,递了帖子进宫。 皇宫之中,皇后自从上次太子流言一事,就一直呆在德昌宫中。太子三天两天的来探望,二皇子在乾门寺,一直在清修,祁帝忙于朝事。 收到葛氏的帖子,琴嬷嬷报给皇后。皇后平静地道,“她要见本宫,就让她来吧。总归是本宫的娘家,哪里能放着不管。” 隔天接见葛氏,葛氏眼眶红红的,想来是哭了一路。 “皇后娘娘,臣妇心里难受,若不是真没有法子,也不会来打搅娘娘。” “有什么话就说吧,本宫会为你做主的。”皇后看起来病怏怏的,脸色也不太好。 葛氏用帕子按眼角,收起帕子,“娘娘,实在家中事情太多。宝珠病死,臣妇心中悲痛,夜里哭醒几回。臣妇听来人说,宝珠死时,身上只剩一层皮。沧北路远,侯爷只派了管事前去吊唁,想想都伤心。” 皇后轻叹一声,红了眼眶,“谁说不是,宝珠自幼养得娇贵,死前还不知遭了多大的罪。本宫也替她难过,但天灾病祸,哪里是人能料到的,你也节哀吧。” “娘娘说得对,宝珠生前最疼晁哥儿和湘姐儿。这两个孩子如今过得…臣妇看着都难过。湘儿还有,贵为太子妃,还有娘娘您在宫中照应,臣妇是放心的。但晁哥儿不一样,他有妻子等于没有妻子,成天还是一个人,连个嘘寒问暖的贴心人都没有,臣妇有心想让凤娘回来,可人伦孝道,凤娘这孩子一片孝心,为母清修,臣妇于心不忍。” 葛氏说完,眼泪重新蓄满眼眶。 “晁哥儿姻缘不顺,本宫这个姑母也有错,若不是本宫看他对凤娘一片痴心,把凤娘赐婚给他,就不会有如此多的波折。” “娘娘,您千万不能这么说,哪里能怪娘娘,都是他们有此一磨。等凤娘守孝归府,她和晁儿做了真正的夫妻,就好了。” “也只好如此。” 皇后命人去东宫请平湘,平湘很快赶来,先是给皇后请安。然后便抱着葛氏,大哭起来。 “湘儿,你怎么哭成这样?”葛氏心疼,连连追问。 平湘抹泪不答,皇后脸沉下来,问,“湘儿,你告诉姑母,可是太子还不去你的屋子?” “太子学业繁重,还要参议朝中大事,许是没空…湘儿不怪他,是见到母亲太高兴,一时难以自禁。” “你莫要替太子遮掩,本宫心里清楚。你是正妃,他再如何忙也不能冷落你。姑母在这里应承你,除非你先诞下嫡子,否则本宫绝不允许东宫有其它的孩子先出生。” 平湘心里大喜,跪下谢恩。葛氏也放下心来,有皇后这句话,无论太子有什么想法,谁都不能越过湘儿。 湘儿有嫡皇子在手,谁都不怕。 葛氏满意地离宫,平湘也底气十足地回到东宫。 皇后扶着琴嬷嬷的手,要她陪着去御花园中走走。贤妃的宫中传出琴声,悠扬悦耳。 “最近陛下常宿在贤妃处吗?” 琴嬷嬷小声地回道,“贤妃娘娘自永莲公主出嫁后,常夜里哭醒,陛下得知后,多宿了几日。” “夜里哭醒?”皇后冷然,“她现在哭早了,以后有的是时间哭。” 御花园中的已是姹紫嫣红,所见之处,繁花绿叶,花香阵阵。 皇后扶着琴嬷嬷的手,远远地看着高高的宫墙,抬头望望高墙内的天空。碧蓝的天,洁白的云,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暗底则是漩涡急流。 万树俱寂百兽绝,乌云压城风不动。 盛夏来临,京中酷热难当。孕妇体温本就偏高,更觉难熬。幸好胥府不差银子,雉娘的屋子四角都摆放着冰鉴,冰块冒着冷气,房间里舒适宜人。 赵守和与蔡家大小姐已成亲。成亲时赵书才不得空,巩氏要照顾丈夫,夫妻二人都不能离京。百城县离渡古很近,山长夫人自请帮赵守和操持婚事,赵书才感激不尽,去信感谢。 梁缨也写过信给雉娘,言谈之间对阆山很满意。渡古偏远,没有京中那么多的规矩。阆山清静无事非,她正好可以随性而为,三不五时地去山中打猎,过得快意。胥家二房人少,一家人其乐融融。 雉娘替她高兴,回信说了自己的近况,除了养胎,别无他事。 为了修身养性做胎教,她开始练字,有胥良川从旁指导,进步很快。至少他再夸她时,带着几分真心。 胥家人本就不爱凑热闹,最近更是哪里的宴会也不参加,谁下帖子都被胥老夫人给推掉。胥老夫人给雉娘吃定心丸,除了皇家,她可以推掉任何人的帖子。 永莲公主下了两次帖子,一个是赏荷,另一个是品莲子。胥家人推不掉,她指名道姓请雉娘。胥老夫人压下帖子,让胥夫人代媳赴约,以示陪罪。 赵氏期间来胥府两次,送一些小人儿的衣裳鞋帽。 随着月份的增大,雉娘的肚子也跟着长大。因为身子瘦弱,显得肚子硕大,她自知此时中医限制多,要想顺利生下孩子,必须得靠自己。 她严格地控制着自己的饮食,初时胥良川还不解,在她的解释下,也跟着紧张起来。天天盯着她吃饭,观察着她的肚子,生怕腹中的孩子长得太壮。 每天吃完饭后,她都得在园子里走上半个时辰,只要他在家,雷打不动地跟着。夫妻二人闲慢地散着步,看着晚霞流云,看着胥家园子里的花开了一茬又一茬,叶子绿了又黄。 秋风刚吹过,雉娘在半夜里发动,痛了一天一夜,产下一子。胥良川抱着初生的婴儿,手都在抖。 他有儿子了! 小人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得他眼睛酸涩,直想流泪。接生的婆子连连夸孩子长得好,一般人家的孩子出世几天后才能睁眼。 胥阁老给孙子娶名胥景儒,从景字辈,府中人唤大哥儿。 大哥儿洗三,胥府不想大办,只请几位亲朋好友上门。韩王妃,永安公主以及巩氏都受邀前来,还有不请自来的永莲公主。 胥老夫人眼冒精光,脸色不变,朝自己的婆子使眼色。 永莲公主跟着永安公主,去房间里看雉娘,韩王妃先到,已看望过,则去陪胥夫人说话。永安拉着永莲的手,紧紧地带在身边。 房间内,雉娘靠坐在塌边。她比之前丰腴一些,气色不错,皮肤嫩滑泛光,衬着水雾双眸如曜石般,再添艳色。 巩氏来得早,原本是坐在塌边的,见她们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永安公主一把托住她,“秀姨,本宫是晚辈,哪能当你如此大礼。” 永安都这么说,永莲自然不用她再行礼。 巩氏喏喏,立在一边。 永安打趣雉娘,“看看,生完孩子越发的勾人,本宫刚才都看得发痴。” 永莲的眼睛也盯着雉娘看一会儿,然后四处打量,问道,“胥小公子在哪里,怎么不抱过来看看?” “他吃过奶后就睡着,我唤人去抱他过来。” “那就让他睡吧,等下洗三时也能看到。”永安公主忙制止她,不以为意地道。随意问了雉娘几句,就拉着永莲出去。 房间内只剩巩氏和雉娘,雉娘眼眸闪了几下,唤来海婆子,“等下你抱大哥儿出去时,注意些,莫让一些不干净的人碰到大哥儿。” 海婆子立马会意。 洗三开始,乳母把大哥儿抱出来,海婆子接过,紧搂在怀中,侧着身子,偏向韩王妃这边。 巩氏是外祖母,她往水盆里丢的是金元宝,韩王妃随后丢的也是金元宝,个头比巩氏的小,巩氏松口气,感激地看一眼韩王妃。 轮到永安公主时,她从身后的嬷嬷手中接过两张银票,各自一百两。她把银票放在茶盘中,对永莲道,“幸好我提前多备一份,正好替你用上。” “这怎么能行?怎么能让皇姐破费?”永莲说着,她自己的嬷嬷有眼色地掏出一个荷包。 她接过,解开荷包,里面是一锭金元宝。她正要把金元宝倒进水盆时,永安公主一把将荷包抢过来。 “既然你过意不去,不如这金元宝就归本宫吧。” 永莲公主的脸白了一下,海婆子下意识地把怀中的大哥儿抱得更紧。 添盆完毕,海婆子亲自抱着大哥儿,解开大哥儿的衣领,收生姥姥快速地洒几滴水,就算礼成。 大哥儿的哭声很大,收生姥姥欢喜地说着祝词。海婆子合好襁褓,抱着大哥儿进内室,放在雉娘的身边,小声地说着方才发生的事情。 雉娘的脸慢慢冷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1|骨肉分离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吃过洗三面后, 永安来和她告辞。她拉着永安的手,真诚地道, “谢谢你, 表姐。” 永安反拍着她的手,什么也没有说。 那荷包被永安公主随手丢给身边的嬷嬷, 那嬷嬷是自小在宫里陪她长大的, 对于后宫阴私, 女人间的那些伎俩了如指掌。 嬷嬷一捏荷包, 就感觉到荷包里层用的是羊皮。她心中明了, 若不是金元宝有问题, 为何要用羊皮荷包? 等回到公主府后, 她把荷包系口的带子松开, 身子离得远远地,荷包里飘出似有若无的味道。她仔细地闻嗅,慢慢眉头紧皱。永安公主知道有异, 问道, “是什么东西?” “奴婢怀疑金锭是用毒水泡过的,此毒太过阴损,奴婢有生之年仅是听说过, 还不敢确定。”嬷嬷系好带子, 把荷包郑重用帕子包起来,小心地放在另一个荷包中。 永安公主眼底暗沉,嬷嬷如此慎重,可见此毒不仅阴损, 还十分难得。永莲竟然想用到雉娘所出的大哥儿身上,用心险恶,简直其心可诛。 “你怀疑是什么毒?” “公主可曾听说过,前朝有一种秘毒,名唤骨肉分离。” “什么!”永安低声惊呼,“你是说,金元宝上沾染的可能就是此毒?” 嬷嬷神色凝重,点头。 此毒有一股淡香,如腐尸上盛开的花香。若是化在水里,只消一两滴,就能让人皮肤溃烂。无论何种灵丹妙药,都不能阻止皮肉腐烂。最后肉腐化脓,一块块地脱落,可见白骨,故名骨肉分离。 中毒初期形似恶疮,所以一般的大夫根本就不知道是中毒,就算是毒发身亡,也只会觉得是疮肿生脓致死,不会怀疑是中毒。中毒之人短时间死不了,要等全身的肉一块块地脱尽才咽气,生生要忍受骨肉分离之痛,生不如死。毒亡之人往往死状恐怖,亲人避之不急,早早掩埋。 这毒太过阴毒,千金难得。前朝有位宠妃,因独得帝王恩宠,众妃由嫉生恨。另一位妃子悄悄给她下了此毒,她受尽苦痛而死。帝王震怒,他处死下毒的妃子,并把此毒列为禁物。 是以,到祁朝时,知道此毒的人寥寥无几。 永安公主冷着脸,寒光森森。 永莲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早在听说她和文驸马没有圆房,她就知道永莲没有死心。万万没有想到她如此丧心病狂,连新生的孩子也不放过,居然如此阴毒。 她也是当母亲的人,自然知道孩子是娘的心头肉,将心比心,要是胥家大哥儿真有什么意外,雉娘可怎么办? 嬷嬷用筷子把金元宝夹出来,放在一盆水中。宫女放进一条鱼,片刻过后,鱼就翻了白肚皮。 约半个时辰后,用筷子戳鱼,一戳就透,显然是肉开始腐烂所致。 嬷嬷已十分肯定,此毒必是骨肉分离无疑。 永安望着那盆水,脸色凝重。 梁驸马匆匆进来,后面跟着胥良川。胥良川是听到洗三时的事,才急忙赶来的。他什么也没有跟梁驸马说,只要求见永安公主。 他一进门,就看到水盆中的金元宝和死去的鱼。他眼眸一沉,骤起狂风,“公主,这枚金元宝可是您从永莲公主那里拿到的?” 永安公主沉重地点头。 “何毒?” 永安公主朝嬷嬷使个眼色,嬷嬷低声地把骨肉分离的毒性一说。胥良川听着,眼里的风暴更加浓烈。他的手攥成拳,关节泛白。 “嬷嬷方才所言,只消一两滴,就能令人全身溃烂而死,对吗?” “回胥大人的话,没错。” 他看着永安公主,眼里的暴怒一览无余,带着压抑的隐忍,“公主可否把此物给我?” 永安公主示意嬷嬷,嬷嬷用筷子把金元宝夹出来,放进原来的荷包中,递给他。 他接过,道声多谢,转身离开。 梁驸马和永安公主对视一个眼神,仿佛看到暴风雨欲来时的隐忧。她命在场的嬷嬷和宫女,今日的事情半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胥良川离开公主府,秋日的凉风吹得他宽大的袖管鼓起来,长袍翻飞。他的心里冰冷一片,如寒风肆虐。胸中的怒火像耸入云霄的高峰,直达天际。 前世今生,他都没有如此恐惧过,如此地害怕事情成真。假使有个万一,永莲公主的阴计得逞,那么他该怎么办,雉娘该怎么办? 他从未这般恨过一个人,恨其欲死! 许雳跟在他的身后,黑暗中他散发出浓浓的杀意,杀意太强,连许雳都惊得心惊肉跳。 临到府门口,他把东西交给许雳。自己则理理衣袍,若无其事是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院子的偏房内,睡得香甜的大哥儿躺在摇篮中。他走进去,乳母起身行礼,他摆摆手,专注地看着摇篮中的小人儿。 小人儿的嘴巴在一动一动的,眼睛闭着,脸蛋还有些红,皮肤也有些皱。 他就站在旁边看着,不敢用手去碰。 这是他的儿子,他两辈子唯一的血脉。他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到他的儿子! 熟睡中的小人儿一无所觉,他盯得久,眼睛都有些酸。 正房内,雉娘在等着他,今日永莲公主的举动,让她觉得不安。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何事,永莲公主的东西有没有问题? 她望着门帘处,门帘轻晃,他修长的手轻轻掀开,快速地合上,不让一丝凉风进来。 “夫君,我有话要和你说。” “是什么事情?”他神色如常地道,坐在塌边上。 雉娘舔舔唇,“今日大哥儿洗三,永莲公主不请自来。我觉得有些不对劲,让海妈妈留个心。在添盆时,永莲公主原也是准备好添盆礼的,被永安公主截住,听说她当时脸色不对。我一直想着,莫不是她的添盆礼有什么不妥?” 他看着她,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安,白嫩的肤色莹润滑腻。雾蒙蒙的眼眸透着坚毅。他知道她没有寻常女子的脆弱,可她现在是他的妻子,他不想她有任何的担心。 “确实有些不妥,过几日我再告诉你。” 雉娘紧盯着他的眼,他的眼睛告诉她,此事非同小可。 “好。” 他扶着她重新躺下,自己则睡在旁边的小塌上。她的屋子里一直没有人值夜,生产后,夜里侍候的人都是她。 乳母是早早就备下的,雉娘生产前和他商议过,大哥儿出生后,若是她能哺育,她会尽量自己喂。 于是大哥儿都是吃她的,要是不够,再交给乳母。小人儿一夜要起来喂几回,他也跟着起身。 昏黄的烛火在室内照着,两人久未入眠。雉娘脑子里胡思乱想着,越想越觉得难以入睡,她睁着眼,看着帐顶的轻纱。 “夫君,你睡着了吗?” “没有,你还在月子里,莫要乱想,万事都有我,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我知道,要是最后查出,永莲公主确实有不轨之心,你要怎么做?” 小塌那边传来暗沉的声音,“人刺我尖刃,我报以利箭,无论她是谁,我必诛杀!” 有他这句话,雉娘觉得心才踏实起来。许是已为人母,一想到她历尽千辛生下来的小人儿会受到伤害,她就恨不得想杀人。 之前她就一直在想,如果永莲公主存了害她儿子的心思。她必然会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 就算对方是天家公主,只要触了她的逆鳞,她必杀之。 而儿子,就是她的死穴。她闭上眼,缓缓地睡去。她的呼吸慢慢地变得均匀绵长,小塌上的男子轻轻地起身,悄悄地开门出去。 院子里阴暗的角落,许雳看到他的身影,快速现身跟上。 永莲公主从胥府回去后,一路上都阴着脸。她没有想到永安会坏她的事情,她和永安是皇姐妹,难道还比不过赵雉娘那个表妹? 在她的心里,是不怕永安揭穿她的。一来永安和她是姐妹,揭穿她没有半点好处。二来就算是永安告诉别人那金元宝有问题,她也不会认。东西被永安拿走,她可以说是永安自己做的手脚,永安不会那么蠢,连这点都想不到。 她下轿后径直朝自己的院子走去,文齐贤等在路边的小亭,见她走来,手捧着书,诵读起来。 永莲公主露出不屑的眼神,没有看他一眼。 他的眼角的余光看着永莲公主脚步未停,看也未看他一眼,就进了院子。他不由得满心的挫败,把书放下,手背在身后,无奈地离开。 永莲公主一直没有召他侍寝,他心里着急,总觉得不着不落的。 那戏文中唱得真真的,他不敢想,一想就觉得戏文中可怜的驸马爷就是自己,而永莲公主就是心里有人的恶毒公主。 这般想着,心里越发的不好,索性去找交好的朋友喝酒。他现在是驸马爷,旁人还是要卖三薄面的。 他今日烦闷,不想回府,那朋友是个知趣的,一直劝酒。两人喝到亥时,来了一位相熟的汪公子。 三人又开始推杯劝饮,近午时,掌柜都熬不住,碍于文齐贤的驸马身份,不敢上前相劝。 汪公子有眼色地扶起文齐贤,要送他回家。先来的那位朋友自行归家。 文齐贤喝得有点多,汪公子小心地扶着他,“驸马爷,您和公主新婚燕尔,哪能喝得如此大醉回府,说不定会引得公主不喜。” “她有什么好不喜的?她才不管我呢。” “话不能这样说,她是公主,是主子,咱们可不能使小性子。正好我的家就在附近,不如您去我家里喝碗醒酒汤再走。” 文齐贤并未醉得不醒人事,闻言觉得有理。要是他这个样子回去,被人告诉公主,更惹得公主不快。 汪公子把他扶到自己的家里,让自己的媳妇煮了醒酒汤,文齐贤喝过,酒醒了不少。 “驸马爷,您这是心里有事啊?” 文齐贤哼一声,傻子都能看出他的不如意。娶了个公主媳妇,就跟供尊大佛似的,什么都得按照宫里规矩来。 四叔死了,他连个说话拿主意的人都没有。就凭他一个人,如何振兴文家?他满肚子的憋屈,又不敢说出去。 汪公子看出门道,低声道,“驸马爷,我说一句话,您看是不是这个理?天下的女子,无论尊贵也好,卑贱也罢,但凡是心向着谁,那就会死心塌地跟着谁。” 文齐贤又冷哼一声,这个道理他明白,可是公主的心不在他身上,如何会死心塌地? “驸马爷,女人最易感动,越是在她有难的时候,您不离不弃,她就越掏心掏肺,矢志不渝。” 他说得破为神秘,似有心得。文齐贤心一动,问道,“你有高招?” “高招谈不上,公主金枝玉叶,从小锦衣玉食,哪会有什么难处?”他说完,皱起眉。 文齐贤也在沉思,想着公主会碰到什么难处。尊贵的身份,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哪里会有难处? 汪公子忽然一拍掌,好像想到什么。转而摇头,叹口气,很是为难的样子。 文齐贤推他一把,“说吧,有什么好点子?” 他迟疑道,“点子是有一个,就怕我出来,驸马爷您怪罪我。” “你说,我不怪罪。”文齐贤说着,喉咙里打了一个酒嗝,觉得酒醒大半,脑子清明起来。 “女人最在意容貌,若是她容颜有损,您还一如既往地对她,她定然会感动不已。” 文齐贤眯起眼,似乎觉得可行,但公主要是毁容,他看着也难受啊!汪公子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忙道,“当然是暂时毁容,她不知道,只有您知道的那种。” “此话何解?” 汪公子想了想,下决心般地道,“不瞒驸马爷,我知道有种药水,滴在人的皮肤上就会如起疮般,但只要过上一个月,就会恢复得完好如初。” “还有这种药?”文齐贤半信半疑,觉得有些不妥。 “确实有这种药,我刚好就有,不瞒驸爷,我最近看上一位女子,本想用在她身上的。若是驸马爷需要,我可以献出来。” 文齐贤心里感到有点不动劲,谁知道是什么药,对方可是公主,他哪里敢乱用? 汪公子察言观色,不以为意地道,“驸马爷,不过是洒在皮肤上的药水,又不是从口中入的药,还能有什么大问题?皮肤起几个疹子,一个月后自行痊愈,半点疤都看不到。” 文齐贤被他说动,想着不就是长些疮,公主最多是受些苦。他到时候趁机体贴安慰,说不定公主会为他的真情感动。 “你那药水在哪?拿出来看看。” 汪公子起身,小心地从一个匣子里拿出瓷瓶,“驸马爷,这药水见效快,您千万不要自己碰到,要是自己也起了疹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文齐贤伸手接过,起身告辞。汪公子要送他,被他拒绝。 他一路都在思索着如何把药水洒在公主的身上,自己不能近公主的身,公主也不召见他,倒是有些为难。 想了想,找到自己的妹妹文思晴,文思晴一听,觉得可行。公主嫂子不和哥哥圆房,她心里也不踏实。不过是长些疹子,有什么不能做的? 她接过文齐贤的瓶子,文齐贤也告诫她自己不要碰到药水,万一起疹子,会让公主起疑。她心里有数,她最近没少讨好公主,对于公主的日常习惯多少知道一些。 公主每日酉时都要沐浴,天天如此。 翌日,她自告奋勇和宫女们一起备水,趁机把瓶中的水倒进沐桶中。隔了一天,公主浑身起了红疹,宫里的御医在府里进进出出,她心里窃喜不已。 文齐贤一听事情大成,开始频频在公主的门口徘徊。 永莲公主根本就没搭理她,她身上的疹子两天后开始灌脓水,散发着腥气。每日里洗三遍都洗不掉味道。 她脾气越来越不好,坐在镜子前,大发脾气。她恶狠狠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一把拉开覆在脸上的薄纱,这满脸的疙瘩,哪里能见人?御医说是毒疮,敷了药,也不见消退下去,反而越发厉害。 “庸医,本宫要告诉父皇,革他们的职,抄他们的家。” “这该死的脓疮,怎么会长在本宫的身上?” 她身后的嬷嬷不知想到什么,瘫软在地。她怒斥,“本宫生病,你晕什么?” 嬷嬷抖不成声,“公…主…骨肉…分…离…” “叭” 永莲公主手中的珠花落在地上,她呆若木鸡般,脸上的血色尽褪,衬得红红的毒疮更加狰狞恐怖。 她看着镜子,镜子中的女子眼睛瞪得很大,带着不敢置信的恐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2|苦果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没有面纱的遮盖, 她脸上的疙瘩红红白白,红的是凸起, 白的是开始灌脓的包尖。过不了多长时日, 这些疙瘩就会开始连成一片,慢慢腐烂化脓, 最后一块块地从脸上脱落。 她的眼因为恐惧越睁越大, 仿佛能看到镜中女子的脸裂开, 骨肉剥离, 渐渐变成阴森的白骨。 “啊!” 她忍不出发出尖利凄惨的叫声。猛然一把扫掉妆台上的东西, 她踉踉跄跄地起身, “更衣…本宫…要见…父皇…” 嬷嬷不敢耽搁, 慌手慌脚地起来替她更衣, 换成往常,她肯定要训斥。可今日她满脑子都是可怕的骨肉分离,以及自己皮肉掉落的恐怖模样, 整个人抖如筛糠, 连责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文齐贤守在外面,看着公主戴着面纱,被人扶进轿子, 轿子快速地往宫中而去。他心道, 公主肯定是去宫中诉苦,他满腹的安慰之词还没有用武之地。 永莲公主的手一直在抖,她心里盼望着自己中的不是骨肉分离,给金元宝浸毒, 都是嬷嬷做的,她碰都没有碰过。只不是拿过装有金元宝的荷包,那荷包嬷嬷也拿过,永安也碰过,她们都没有事,自己也不会有事的。 肯定是普通的毒疮,请去的御医无用,连个毒疮都治不好。她要重换御医,等她好了,一定要狠狠惩治之前的御医。 她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身子抖得如风中的落叶,摇摇欲坠。 一进宫中,嬷嬷立马找来软辇,命太监们快速地把公主抬到贤妃的宫殿。贤妃正在给祁帝做腰带,望着手中明黄的布料,满脸泛情。 抬头看到闯进来的女儿,她大吃一惊。 永莲扑上来,抓着她的手,“母妃,您快去请个御医,要医术高超的。” “你这是怎么了?”贤妃看到她脸上的面纱,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咯噔”一下,不自觉得往下沉。 永莲身边的嬷嬷对屋内的宫女太监使眼色,大家齐齐退到殿外。 永莲这才一把扯下脸上的面纱,毒疮遍布的脸暴露在贤妃面前。贤妃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心跌落到谷底。 “母妃,你告诉莲儿,这只是普通的生疮,对吗?” 贤妃拼命地捂着胸口,紧咬牙关,半天憋出一个字,“对。” 她扶着桌子,腿脚软如面条,差点站不直。永莲死死地望着她,突然大哭出声,“母妃,您在骗莲儿!” “不,莲儿,母妃没有骗你。”贤妃对殿外怒喝,“快去请御医!” 永莲哭倒在地,贤妃又喝令外面的嬷嬷宫女进来,命她们把永莲扶上塌。 不大一会儿,一位年迈的御医提着医箱前来。他先是被公主的情形骇一大跳,稳重心神,先是诊脉,再仔细地查看脸上的疙瘩。 慢慢他的脸色发白,“扑咚”跪下,“娘娘,公主,微臣无能为力,请娘娘另请高明。” “你滚出去!”永莲高喊,“没用的老东西,连个生疮都看不好,太医院里白养了一群废物!” “莲儿…”贤妃急呼,连忙扶起老御医,“你跟本宫说实话,公主这疮为何治不了?” “多谢娘娘,微臣活了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公主这样的病。恕微臣直言,公主不像是生疮,反倒像是中毒,微臣无能为力,请娘娘责罚!” 贤妃身子一软,挥手让他出去。 永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一片,倾刻间被人抽走所有的力气。 “母妃,你说我是不是中了骨肉分离的毒?”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小心,母妃早就告诫过你,那东西碰不得,沾了一点都不行,你怎么还如此大意?” 贤妃捂着嘴,泪水流不止。 “母妃,我没有碰过。都是嬷嬷弄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会中毒,定然是有人害我。”永莲挣扎着起身,眼露恨意,“母妃,肯定是有人害我!” “那你最近觉得有什么不寻常之处?”贤妃问道。 永莲空洞的眼盯着上方,突然尖叫,“是她,是皇姐!一定是皇姐!” “永安?她怎么会害你?” “母妃,那东西我本是想用到赵雉娘那贱人生的孩子身上,却被皇姐拿走,定然是皇姐识破里面的东西,所以才会报复我。” 贤妃又气又恨,气永莲不够小心谨慎,恨永安多管闲事。“你皇姐就算是验出毒,也不可能害你啊?” 永莲双眼射出恨光,“不!母妃,你不知道,在皇姐的心中,赵雉娘那贱人比我重要得多,我要去告诉父皇,请父皇给我做主!” 她说着,就要下塌。贤妃扶着她,和她一起去求见陛下。 贤妃清楚,这毒是没有解药的。高家人千辛万苦弄来的东西,她本是想用在皇后身上的。无奈皇后一直防得严,她近不了身。 莲儿是知道她有这东西,前次女儿相求,她一时心软,就给了出去。早知会这样,她还不如狠下心肠,不交给女儿。 为今之计,只能去求陛下,他是天子,可以召齐天下的神医给莲儿治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母女俩相扶着出门,连路都走不了,宫人们抬着软辇,把她们抬去前殿。 祁帝正在批阅奏折,听闻她们求见,命太监召她们进来。 她们一进殿中,就跪在地上,永莲哭得伤心欲绝,贤妃也是泣不成声。祁帝大惊,走下殿来。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永莲怎么蒙着脸?” 贤妃哭着,替女儿摘下面纱。永莲恐怖的脸就暴露在祁帝的面前,祁帝的双眼危险地眯起。 “陛下,您可得为莲儿做主啊!”贤妃伏下身,哭得双肩颤抖。 祁帝额间青筋暴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臣妾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御医说莲儿这是中毒。臣妾想不明白,是谁会害莲儿,给她下毒?陛下…您可千万要为她讨个公道啊!” 永莲哭得更加伤心,眼泪流在红疮处,咸咸的泪水流经有些开始烂皮的地方,带着刺痛。 “父皇,儿臣求您,救救儿臣吧,儿臣不想死啊!” “胡说,怎么就会死呢?”祁帝怒吼。 贤妃哽咽不已,“陛下…宫中的御医都说无能为力…臣妾怕…陛下…” 祁帝命人去请韩御医,韩御医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超的御医,是他的专用御医。 很快,韩御医进来。 祁帝让他不要行礼,快给永莲看病。韩御医遵旨,替永莲公主把脉。他察看着她脸上的脓包,静心嗅闻着,心里有了底。 “公主是怎么回事?”祁帝开口询问。 韩太医低着头,“禀陛下,依微臣之见,公主这是中毒。” “何毒?可有医治之法?” “回陛下,公主毒疮中有一股腐尸之气。微臣怀疑公主是中了骨肉分离之毒。此毒极为阴损,在前朝一直被禁,微臣不知如何解毒,请陛下恕罪!” 祁帝的瞳孔猛地缩起,骨肉分离?这毒他是听过的,前朝的禁物,怎么会出现在永莲的身上,是谁给她下的毒? 贤妃捂着嘴,压抑地哭着,“陛下…您要救莲儿啊!我们母女二人一直克守本份,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臣妾就这么一个骨肉。恨不得以身替之,臣妾宁愿那人给自己下毒…陛下…” 韩御医头垂得很低,宫中阴私多,他一个臣子,只能装作听不见。祁帝挥退他,他松口气,提着医箱躬身出殿。 祁帝望着永莲,永莲的脸好像又肿了一些。他不忍地别过脸,永莲往朝爬一步,“父皇…莲儿不想死!父皇,莲儿知道是谁害的…父皇,您下旨召齐天下的神医,肯定有人能治好莲儿的…” “父皇会替你寻神医的。”祁帝说完,命大太监贴皇榜昭告天下,许诺万金,请人解永莲公主的毒。 旨意下去,祁帝问永莲,“你方才说,你知道是谁给你下的毒?” 贤妃忙拦着永莲,“莲儿不得胡说,无凭无据,说了别人也不会认的。” “母妃,难道就因为没有证据,我们就要生咽这口气,任由别人作践吗?” 祁帝冷着脸,看着贤妃,“让她讲,朕倒要看看,是谁敢谋害天家公主?” “父皇,是皇后!” “莲儿!”贤妃一把拉着她,惊恐地望着祁帝,“陛下,莲儿是一时糊涂,没有抵毁皇后娘娘的意思,求陛下念在她刚中毒,心绪波动,口不择言的份上,饶恕她。” “母妃,您不敢说,您怕她,怕她报复您。可莲儿不怕,儿臣都是一个快死的人,她都敢给儿臣下毒,儿臣还有什么怕的?父皇…您可知道,皇后娘娘面甜心苦,一直想除掉母妃,若不您护着,她早就得手。您看看这后宫,除了母妃生了儿臣,哪里还有其它的妃嫔生产过?父皇…她心如蛇蝎,母妃和儿臣就是她的眼中针,肉中刺。她在宫中不好动手,儿臣一出嫁离宫,她就敢下毒,其心之恶毒,父皇您要明查啊!” 永莲说完,伏地磕了几个头。贤妃似是惊呆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等贤妃回过神来,连忙向祁帝请罪。祁帝的脸冷若寒冰,殿内气压低沉,如死寂一般。 半晌,祁帝的声音飘出来,“你扶永莲回去休息,朕会请人治好她的。今日的话,朕就当没有听过,你们也不可再提。” “父皇!” 贤妃捂着永莲的嘴,扶她起身出殿。 祁帝背着手,站在殿中,殿中空无一人,四面金碧辉煌。明明是早秋凉爽宜人,他却觉得透骨心寒。 他背着手出殿,殿外气爽天高,晴空万里。他慢慢地走着,沿着白玉青砖,不知不觉中,竟走到德昌宫的门口。 琴嬷嬷眼尖地瞧见他,连忙出来迎驾,皇后听到动静,也出来相迎。 皇后因为前段日子生病,脸色略显苍白,加上脂粉未施,未着凤袍,仅穿着简单的宫裙。发髻松挽,水眸盈盈,如病芙蓉一般,娇弱若人怜。 祁帝目光沉沉,透着一股怀念,又带着一丝心痛。 “陛下,您怎么不派人通传一声,臣妾仪容不整,让陛下您见笑了。” “朕不过是随意走走,不想竟走到皇后这里。” “原来如此,陛下您请。”皇后说着,立在一边。 祁帝走进殿中,皇后看出他有话要说,摒退宫人。殿中只剩夫妻二人。 “永莲中毒,朕心中烦闷。” 皇后惊呼,“永莲中了毒?是何毒,有没有查出下毒之人?” 祁帝盯着她的眼,“皇后可曾听说过骨肉分离?“ 皇后的脸变白,不可思议地望着他,然后眼里的惊讶慢慢收起,渐渐转为深沉,“臣妾听过,事实上在两天前,臣妾还听过这个名字,是从永安那里知道的。” “永安怎么会和你提此毒?” 皇后缓缓地起身,跪在祁帝的面前,她抬起头,面上光洁的皮肤白得透明,眼里坚韧隐忍。 “陛下,永安是心里慌恐,才会和臣妾提起此事。陛下可还记得,胥家的少夫人产子,生下胥家的嫡长孙?胥家嫡长孙洗三,永安受邀前去,不想竟碰到永莲,永莲是不请自到。永安顾念姐妹之情,替永莲备了洗三礼。但不想永莲是有备而去,也备了洗三礼,是用荷包装着的金元宝。永安怕永莲过意不去,就把永莲备的洗三礼收起,自己拿回府。” 皇后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祁帝的眼深深地直视她,她再接着道,“谁曾想到,永安身边的嬷嬷看出荷包有异,里层竟是用羊皮做的。嬷嬷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想着一般人用羊皮包的东西,都不能以手触之。她解开荷包,闻到一丝异味,心里怀疑,请人查验,谁知竟查出金元宝不对劲,像是被什么药水浸泡过。永安忙请御医,御医告诉永安,元宝所浸之毒,是前朝的禁物,名唤骨肉分离。” 祁帝的眼神变了。 皇后面露苦意,“永安大惊,此事非同小可。她不敢去质问永莲,害怕问出什么,伤了姐妹的情义。于是告诉臣妾,臣妾也拿不准主意,一直瞒着没说。” “你说,永莲准备的东西是给胥府嫡长孙添盆的?” “没错,那骨肉分离之毒何其阴损,但凡是沾上一滴,就能让人送命。胥家嫡长孙不过是初生婴孩,哪里经得住?臣妾事后听永安说,吓得是心惊肉跳,又怕弄错,误怪永莲,一直不敢说出口。方才您说永莲也中了这毒,臣妾想着,是不是永莲自己不小心弄到的?” 她说完,望着祁帝,祁帝也看着她,两人不再言语。 一刻钟后,祁帝离座,不发一言地离开德昌宫。皇后一直跪着,直到琴嬷嬷进来扶她,她才起身。 她的眼里冰凉,死死地按着椅子。 “娘娘,宫中都在传,说永莲公主中了毒,陛下已下旨,广贴告示,求神医解毒。” 骨肉分离之毒,在前朝就无人能解,要不然那宠妃也不会死。 皇后重新坐下,琴嬷嬷替她捏腿,方才跪得太久,腿脚发麻。 “舜儿在寺中可好?” “娘娘放心,奴婢派人照应着。二皇子和韩王世子,与寺中的僧人们一起,诵经吃斋。韩王世子可是当过几年和尚的,有他在,二皇子适应得很好。” 皇后点头,神色缓和一些。 贤妃宫中,永莲方才精神崩溃,大哭大闹,喝过安神药,已经睡下。贤妃坐在塌边抹眼泪,心里恨意交加,怪女儿做事不小心,在心里祈盼陛下能请来神医,治好女儿的毒。 同时偷偷写了一封信,命自己的心腹送出宫,送到娘家的手中,问那制毒之人可有解药? 她五内俱焚,望着躺在塌上的女儿,女儿脸上的毒疮似乎更多了些。她心如刀割般,恨不得冲到德昌宫,把那女人杀了。 祁帝进来,贤妃的眼泪止不住,不停地滑落,“陛下…莲儿太遭罪了,您可一定要治好她,惩治凶手啊!” “她确实遭罪,不过是咎由自取,自食恶果。”祈帝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寒意。 贤妃大惊失色,“陛下,您这是何意?” “何意?”祈帝的手中拿着一封信,丢在地上,“你说朕是何意?” 贤妃低着,看到地上的信,正是不久之前,自己派人悄悄送出宫的。难道信被陛下给截去?陛下必是看过信,才会如此质问她。 她身子一软,跪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3|魔障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怎么会这样?贤妃不停地问自己, 要怎么办?她不敢去看祁帝的脸色,跪在地上, 头伏得很低。 “陛下, 您听臣妾解释…” “好,朕听着, 你说,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贤妃抹干眼泪, “陛下, 都是臣妾的错。臣妾在这深宫之中, 过得如履薄冰。想着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宫廷龌龊, 臣妾想有所依仗, 有备无患。这毒确实是臣妾托人寻来的,陛下您要相信臣妾,臣妾真的从无害人之心, 要不然也不会等到今日, 那毒都没有用过。” 她抓着祁帝的龙袍下摆,眼泪又流出来,“莲儿无辜,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无意间发现药包, 询问臣妾,臣妾说是痒痒粉,让人起些小疹子的玩意,她信以为真。也不知她何时不小心弄到自己的身上…都是臣妾的错, 千错万错臣妾任凭陛下处罚,求陛下救救莲儿…” “永莲是公主,朕自会想法子救她。但你私藏禁物,酿成大祸,等永莲病好之后,你就去冷宫养着吧。” 这是要废她?贤妃伏在地上,身软如泥。她一辈子的隐忍,换来的竟是打入冷宫。为什么? 她抬起头,悲痛欲绝。 “陛下,臣妾防着别人留一手,何错之有?” 祁帝的声音冰冷,“防着一手?恐怕不止如此吧。” “陛下,臣妾敢发誓从未起过害人之心。若说害人之人,另有其人。陛下,您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何自皇后诞下二皇子后,宫中妃嫔无一所出,就连有身孕的都没有见过一个?这分明是皇后的阴谋,她有二子在手,为确保宫中没有其它皇子和她所出的太子相争,所以才会残害众妃。皇后掌管六宫,臣妾们防不胜防,连她何时下药都不知道,活得冤枉啊!陛下…” 她泪痕满面,眼里恨意毫不掩饰。祁帝弯下腰,大手捏着她的下巴,用冻死人的声音道,“这不是皇后的错,是朕的意思。” 她的心一寸寸地僵硬,宫中无其它皇子出生,竟是陛下的意思! “哈哈…”她猛然笑起来,眼泪乱流,“陛下好痴情,臣妾真是感动万分。” 祁帝放开她,往后退一步,望着她的眼神犹看死人。 “痴情?朕是天子,何人配得上朕的痴情?朕不过是不想自己的皇子们重蹈覆辙。江山白骨,踏上金殿的路上要流多少的鲜血,与其生出众多的皇子来铺就那条通天路,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他们出生。” 他的神情悲怆,抬头仰望屋顶。 “陛下,您不想皇子们自相残杀,您以为皇子们都是皇后嫡出就能幸免吗?您错了…您看看太子,再看看二皇子。自古母亲怜幼子,皇后分明是向着二皇子的。太子难道就没有想法吗?您不想他们明争暗斗,不过是一厢情愿!” “你胡说!”祁帝大怒,欺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太子和二皇子兄友弟恭,哪里来的明争暗斗,你在妖言惑众,真是该死!” 贤妃脸开始胀红,瞳孔翻大,她死死地望着祁帝。她知道祁帝能对自己说这些,就意味着她活不了! 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嘲讽和怜悯,挤出几个字,“陛…下…您瞧…好…他们…会斗…得你死…我活…” 祁帝眼里的怒火熊熊,手里的劲道加重,贤妃的眼开始翻白。他猛然松开,她如软泥一般倒在地,不停地咳嗽喘气。 祁帝不看她一眼,拂袖出宫。 贤妃在身后大笑,声音凄凉,笑着笑着,痛哭起来。 一息香后,祁帝身边的大太监带着宫人进来,贤妃看到宫人手中的托盘,托盘中放着白绫毒酒。 她不停地往后退,撞倒了屋内的桌子,桌子上的茶具摔碎在地,发出巨响。她拼命地摇头,陛下怎么可能这么对她? 塌上的永莲安神汤的药性渐过,被声音吵醒。看到眼前的一幕,从塌上爬起来,扑到贤妃的身上,怒瞪着宫人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大太监尖着嗓子,“公主,奴才们是奉旨行事,请公主移至偏殿。” 他对小太监们使眼色,马上就有两个上前,把永莲从贤妃的身上拉来。 “你们奉的是谁的旨意,是不是皇后?你们等着,不准动本宫的母妃,本宫这就去见父皇,请父皇做主!” 永莲说着,就往外面冲,大太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公主,奴才们正是奉陛下的旨意,请公主您行个方便。” 那两个小太监拖住永莲,拉到门外,门马上被里面的宫人们闩上。 永莲顾不得脸上没有覆面纱,朝前殿跑去。 屋内,贤妃不肯就范,在呼喊着。 “娘娘,您莫让奴才们难做,您要知道,若您不死,那死的可就是公主。”大太监的声音凉凉的,尖利难听。 贤妃怔住,猛然大笑出声,笑出眼泪。 宫人们见状把托盘递到她的跟前,她眼中带恨,泪流满面,抖着手端起托盘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下。 半息香后,她七窍流身亡。 大太监领着宫人们鱼贯而出,守在门外的殓尸宫人进去,把贤妃的尸身用白布裹着抬出来。 祁帝不见永莲,无论永莲如何跪在殿外哭喊都不见她。她折回时,就看到宫人们抬着贤妃的尸体。她扑上去,一把扯开,贤妃七窍流血的脸就映入眼帘。 她呆住。 殓尸宫人们包好贤妃,快速地抬走。永莲面目狰狞立在外面,宫女太监们个个噤若寒蝉,没有一人敢上前。 侍候永莲的嬷嬷和宫女立在一边,有个宫女不停地抓手,另一个宫女小声地让她站好。她低着头,掀开自己的袖子,脸色大变。 她的手臂上起了几个疹子,和公主身上的一模一样。另一个宫女也看到了,觉得自己的手也痒起来。 两人软在地上,嬷嬷正要开口骂人,看到红疹子,惊得面色惨白。她们都是侍候公主这人,而且那毒她接触得最多,若是别人都不能幸免,自己肯定也逃不掉。 她的身子开始发抖,不顾在外面,抖着手掀开衣袖察看自己的手臂,不出意外地找到两个红疹子,她身子一歪,也倒在地上。 永莲听到动静,身子动了动,转过头,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三人。 嬷嬷抖着手,指着自己的手臂,永莲看到她手臂上的红疹,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照这样看来,凡是接触到那东西的人都会中毒,那么永安肯定也不能幸免,她真想看看永安变得和她一样,浑身是脓包,发着恶臭。 好想看看永安丑陋的样子,不知道梁驸马还会不会宠爱她?永安自小就受到父皇那么多的宠爱,她心里一直是恨的。有这么多人给自己陪葬,就算是死,也不算冤枉。 倒在地上的嬷嬷和宫女,半个字也不敢发出来。贤妃死了,公主看上去中毒已深,能不能活命还不得知。她们不过是奴才,就算是有解药,也不一定会用到她们的身上。她们个个面色灰败,自知厄运难逃。 宫外公主府内,文思晴看到宫中贴出的告示,才知道永莲公主是中了毒。她惶恐不安,找文齐贤商议。 文齐贤稳住她,自己则去寻汪公子。汪公子的家中人去楼空,连邻居们都不知汪家人何时搬走的,也不知搬到何地。 他心里觉得不对劲,回到府中后叮嘱文思晴,那件事情谁也不能说。文思晴六神无主,拼命地点头同意。 两天后,永莲公主身边的嬷嬷和宫女脸上身上毒疹增多,被关到冷宫附近的废宫。 祁帝派了新的宫女侍候永莲,永莲全身都长满脓包,那些脓包开始流脓,恶臭难闻,皮肤开始腐烂。她脾气暴躁,对侍候的宫女们不是打就是骂。 心情好些时就问她们,永安公主怎么样?得知永安公主府里并没有什么动静,她破口大骂,赶出所有人,脸仰着,看着屋梁,喃喃道,“怎么可能?她怎么会没事?” 要不是永安多事,现在受苦的就是赵雉娘生的那个贱种! 对,赵雉娘! 最应该死的就是这个贱女人,自己不会放过她的! 永莲公主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身上的皮肉腐烂的痛远不及她心中滔天的恨意,神医的事情半点音讯都没有。皇榜告示上的赏金越来越多,却无一人来揭皇榜。她身上溃烂的地方增多,过不了多久,可能就会腐烂剥落。 不甘心,她不甘心! 都是赵雉娘,要不是赵雉娘迷惑胥大公子,胥大公子一定会娶她的! 凭什么她要受这些苦,而赵雉娘那个贱人却有夫有子,过得逍遥自在。她就算是死,也要拉着赵雉娘一块去死! 她大叫起来,“本宫要见赵雉娘,你们去禀报父皇,就说本宫要见赵雉娘!” 外面的宫女听到,飞快地去前殿禀报。 祁帝寒着脸,太医院的御医们对骨肉分离之毒束手无策,宫外也没有动静。他派人去过高家,高家人也没有解药。他怒急,下令抄了高家,处死了那制毒的人。 永莲这个时候要见胥少夫人,意欲何为? 他在殿中走动,半晌过后,命人去传召雉娘。 雉娘自宫中传出永莲中毒之时,就知道永莲那天就是存了害大哥儿的心。 听到宫中太监来宣旨,她沉默地接旨。在海婆子的侍候下更衣梳妆,默默地翻出包铜簪子,使劲地插入发髻中。宫中的传旨之人还未离去,他们奉陛下的旨意,要亲自带她入宫。 胥良川匆忙从外面赶来,他一听到许雳说宫中永莲公主要见雉娘,就丢下手中的事情,策马飞奔入府。 府中,胥老夫人已穿好命妇诰命服,她虽年老,心眼却明亮。永莲公主在大哥儿洗三之日不请登门,她就一直防着。 永莲公主中毒将死,竟想见孙媳,谁知道是憋着什么坏? 看到大孙子,她欣慰地笑道,“雉娘要进宫,我是她的祖母,她月子还没有出,我陪她进宫。伦理上,谁也挑不出我的错。” 胥良川颔道,抬脚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雉娘望着他掀帘进来,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簪子。 海婆子识趣地出去,她站起来,立在他的面前,“陛下的旨意,我不能违抗。你放心,我做了防备。” 她抬起脚,看着自己的花头鞋,把花朵一拔,一只小巧的匕首就出现在手中。自从前次进宫遇险,她就知道永莲公主除她的心不会绝,对方会再动手的。 命妇进宫,是要验身的,根本不可能带凶险的器具进入宫中。上次永莲已经见识过她的簪子,同样的招数,不可能在同样的人面前用两次。 胥良川一把抱住她,“万事小心,进宫先去找皇后。” 雉娘明白,轻声道,“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是陛下的旨意,永莲应该不敢乱来。” 她嘴上劝慰丈夫,心里却暗道,穷途末路,永莲医治无望,肯定会破釜沉舟,临死拉她垫背。 胥良川眼眸里的暴怒堆积到极点,他牵着她的手出门,胥老夫人等在外面。看到胥老夫人穿着诰命服,她心下感动。 宫内传旨的太监不敢拦着胥老夫人,胥良川望着她们坐上马车。策马赶到永安公主府,永安公主一听,连忙进宫。 雉娘进了宫,祁帝派人把她和胥老夫人直接带到永莲的宫中。她扶着胥老夫人,观察着周围。 她方才和引路的太监说想先去拜见皇后,太监说陛下的意思是让她直接去公主的宫殿。她和胥老夫人眼神交换,没有再说话。 太监把她们领到永莲的宫中,宫门马上就被关上,雉娘和胥老夫人对视一眼,两人全身心戒备着。 永莲正在屋子里发脾气,高声地叫着人,“你们快去看看,赵雉娘那贱人来了没有?” 雉娘在殿外听得真真的,整个人马上提起来,处于防备状态。 “祖母,永莲要见的是我,您在外面等我吧。” “怕什么,祖母我活了一辈子,还没有怵过谁。我跟你进去,我就不信,白日昭昭,还有人敢杀人不成?” 胥老夫人的声音很大,永莲公主听到声音,一把打开门,睨视着她们,“赵雉娘,你怕什么?莫不是做了亏心事,连来见本宫都带个帮手。” 她没有戴面纱,雉娘被她的脸骇住,心里涌起的是无比的痛恨。这么阴损的毒,永莲当时是想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要是她的大哥儿…她不敢想!她和永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做亏心事的怕是公主殿下吧。您要不是作过孽遭了报应,如何会满身长毒疮?” 永莲冷笑,“牙尖嘴利,果然是个妾生女,半点教养都没有!” “公主您难道不是妾生女,皇妃的身份是尊贵,但再尊贵也是个妾,不过是名头好听些罢了。” “你…”永莲指着雉娘,狠毒一笑,脸上的毒疮更加恐怖,脓水渗出,散发着恶臭。“出口羞辱皇家,论罪当诛!” 她慢慢地走下台阶,雉娘迎着她的眼神,胥老夫人把雉娘一把拉到身后,自己面对永莲公主。 “胥老夫人莫要被赵雉娘给骗了,她装得柔弱,其实比谁心眼都要多。要不是她迷惑大公子,大公子怎么会娶她为妻?” “敢问公主,方才臣妇孙媳的话,哪句是假的?既然说的都是真话,何罪之有?” 雉娘反握着胥老夫人的手,想自己站在前面。胥老夫人拗着身子,紧紧地把她护在身后。 永莲冷笑,怜悯地看着胥老夫人,“看来胥老夫人也被这贱人迷住,看不清她的真面目。既然如此,本宫就替天行道,除了这祸害!” 她朝宫女太监们喝道,“赵雉娘对本宫不敬,你们替本宫把她抓起来!” 宫人们出动,想上前来抓雉娘,雉娘高声大喊,“你们公主身中奇毒,人已疯癫。她自知死期不远,想临死前拉人陪葬。我们祖孙二人要是有个不测,她是天家公主,自然无罪,可你们就要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替公主顶罪!” 她的话把宫人们震住,其实宫人们心里明白,公主此举是有恃无恐。 “你们上啊,要是不上,本宫现在就处死你们!” 宫人们又开始靠近,雉娘和胥老夫人连连后退。永莲公主大笑起来,张狂得意,“赵雉娘,你猜得没错,本宫就是想拉你一块去死。可你知道又怎么样?本宫是公主,本宫想让你生就生,想让你死就死。就算本宫光明正大地杀死你,谁能把本宫怎么样?本宫恨,恨自己太过心慈手软,早知今日,就该早早弄死你!” 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瓶子,用手抚摸着,“你看,这就是本宫中的毒。今天本宫就把它洒在你的脸上。你不是爱用这张脸迷惑男人吗?本宫就让大公子好好看看,看看你这张娇艳的脸是如何一块块地腐烂掉的。到那时候,大公子还会喜欢你吗?” 她的脸扭曲,满目疯狂。 雉娘大急,永莲公主此时已经陷入疯狂,今日的事情怕是不会善了。她把胥老夫人往一边推,“祖母,您快走,她疯了!” 宫人们心里也在害怕,怕到毒会沾到他们的身上。他们只想快快抓住雉娘,交给公主。 永莲瞧见雉娘头上的簪子,指着大笑,“你还想来这招?快,你们把她头上的簪子取下来!” 宫人们伸手想拉雉娘,雉娘自己拔下簪子,丢在地上。她护着胥老夫人左闪右躲,宫人们也没有尽心抓她们,绕了半天,还没有把她们抓住。 永莲等不及了,打开瓶塞,狞笑着朝她们走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4|不甘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门外, 寂静无声地站着一堆人。 为首的是祁帝,他冷着脸, 沉如暗夜。他的身边, 是焦急万分的皇后。皇后听到里面的动静,永莲疯狂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她几次想冲进去, 都被祁帝派人拦住。 “陛下, 您为何拦着臣妾?永莲已经疯魔, 要是真伤了胥老夫人和胥少夫人, 皇家如何向胥家人交待?” “永莲伤不到她们。” “臣妾知道, 侍候永莲的都是您的人。可您不知道那骨肉分离之毒有多厉害, 万一沾上一滴, 就会酿成悲剧。” 祁帝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你既然知道侍候永莲的是朕的人,就应该明白, 永莲手中怎么可能还会有骨肉分离的毒。” 永安忙扶着皇后, “母后,您是急得乱了方寸,怎么能不相信父皇?父皇怎么会由着永莲乱来, 必是有万全的把握, 胥老夫人和胥少夫人都不会有事的。” 皇后缓口气,“陛下恕罪,方才臣妾失态了。” 祁帝没有说话,面向着紧闭的门。 门内, 永莲步步逼进。雉娘明白她的意图,她一旦动手,药水四洒,在场所有人都逃不掉。 胥老夫人想把雉娘往后扯,雉娘摇头,“祖母,没用的,她的目标是我,她不会放过我的。” 永莲笑得疯狂,“你倒是看得明白。没错,本宫要你死,怎么会让你躲过去?今天在这里,谁也护不住你,你要是个聪明的,就赶紧上前受死!” 雉娘的身子慢慢弯下,她才产后不到十天,身子还虚着。所幸孕期身子养得好,产后虚汗也排得差不多,身体还能挺住。 她快速地拔掉鞋头,头花带出匕首,她紧紧地握在手中。 永莲一愣,随后嘲讽大笑,“你这个贱人果然心眼多,胥老夫人你看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如此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你们胥家还要留着吗?” “心计多怕什么,只要身正,不起歪心思,再多的心眼也无妨。”胥老夫人坚定地道。 雉娘一手握匕首,一手护着胥老夫人。只要永莲敢把药水洒出来,她就和对方同归于尽。 永莲已经走得很近,宫人们竟闪到雉娘她们的后面,装模作样的抓人,却始终没有抓住她们。 雉娘紧紧地盯着永莲手中的瓶子,永莲笑着,扬起手,突然手垂下去,抱着手臂哀叫不已。 一只箭赫然射在永莲的手上,她手上的药水酒了自己一身。 门被撞开,雉娘抬头望去,就看到急匆匆赶来的皇后。墙头上,立着两个御卫军,他们的手中握着弓箭。 皇后的身边,是永安公主。 她们的身后,是阴沉着脸的祁帝! 永莲顾不得手上的痛,拼命冲过来,扑向雉娘。宫人们眼疾手快,把她制住,她疯狂地大喊,“父皇,赵雉娘这个贱人想害儿臣,您快把她赐死!” 祁帝望着她,目光沉痛。她犹不知觉,不停地喊着,要他赐死雉娘。雉娘飞快地把匕首插回去。 皇后看雉娘她们无事,提着心放下,小声地对胥老夫人致歉,“老夫人受惊了,永莲已疯,本宫失察,累你们遭罪。” “皇后娘娘言重,臣妇和孙媳无事,倒是永莲公主,看起来疯得不轻。” “确实如此,本宫会命人好好看着的。” 永安朝雉娘笑一下,两人互相点头示意。 永莲看到永安,眼里的癫狂愈盛,“你怎么会没有事?那东西你也碰过,你不是应该要和我一样,受这骨肉分离之痛,你为什么会没事?” 她最后那句是吼出来,愤怒不甘。 祁帝闭眼,胸口闷疼。什么姐妹相亲,兄友弟恭,果然是他的一厢情愿! 永莲公主还在喊叫着,宫人们紧紧地抓着她。祁帝转身,眼睛望着雉娘,似是不经意地扫一眼她的鞋子,什么话也没有说。 雉娘和胥老夫人连忙行礼。 “你们平身吧,胥少夫人身子还未好,朕派人送你们出宫。” 祖孙俩忙谢恩,太监走出来,要领着出宫。 永莲突然大叫,“赵雉娘,你不能走。都是你害得本宫,本宫要你陪葬!” 她看到地上的铜簪子,甩开宫人们的手,飞快地捡起簪子,朝雉娘这边扑奔过来。 雉娘听到喊声回头,就看到永莲公主握着簪子,面目狰狞地朝自己扑来。她还未近身,御卫军们就把她拦下。 她手上的簪子不停地往御卫军们的手臂扎着,嘴里叫嚷着要雉娘去死。她的发髻已散,落在脸上,和脓水粘在一起,令人生呕。 “你闹够了没?”祁帝大喝,“你说要见胥少夫人,朕同意了。你还想怎么样?” “儿臣还想怎么样?”永莲反问,痛哭流涕,“父皇…儿臣就要死了…您说儿臣还想怎么样?” “所以你想更多的人陪葬!” “没错…儿臣是公主,赵雉娘这样的贱人给儿臣陪葬,是儿臣对她的抬举。她要是个识趣的,就自行了断…” “住口!” 她的声音嘎然而止,望着祁帝。 祁帝对着胥老夫人,“胥老夫人受惊,永莲身中奇毒,心智全无,她的话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陛下放心,臣妇体谅公主的心情。” “儿臣没有疯…父皇,儿臣不甘心,不甘心哪!”永莲喊叫起来,怒视着雉娘,“赵雉娘这个贱人,凭什么过得比儿臣好,她凭什么能嫁进胥家,还生了儿子?而儿臣…明明是天家公主,本应该享受天下最尊贵的生活,嫁给任何一个想嫁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如愿?儿臣有今日,都是赵雉娘害的,父皇…您就可怜可怜儿臣吧!儿臣是公主,她不过是个贱人,让她给儿臣陪葬,那是抬举她!” “你住口!”皇后站出来,指着她,“胥少夫人是本宫的外甥女,是胥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你一口一个贱人是叫着,哪里像个天家公主?你把皇家的礼仪教养忘到哪里去了?如此草菅人命,视王法于无物,哪里像个尊贵的公主?本宫念贤妃仅你一个骨血,让她亲自教养你,她就是这样教养的?给皇家教出一个毫无礼义廉耻的公主?” 永莲哈哈大笑,反唇相讥“你当然向着她,她是你的外甥女。我知道,你一直都恨母妃,恨母妃生了我!你贵为皇后,如此善妒不能容人,哪配母仪天下!是父皇,被你的模样迷了眼,你和你的贱人外甥女一样,都是用美色迷惑男人的贱女人!” “放肆!”祁帝怒喝,“永莲,父皇看你,是真疯了!” “儿臣是疯了,被你们逼疯的!”永莲泪水不止,“父皇,您喜欢过母妃吗?您就那么轻易地赐死母妃…可曾有半点的情份!而皇后呢…她高高在上,掌控着所有后宫女人的生死,除了儿臣,这后宫之中哪里还有其它的妃嫔有孩子?父皇…您难道还不明白,皇后就是个蛇蝎…是她害得您子嗣单薄…” “闭嘴!” “父皇…” “把公主拉下去,好生看管。” “父皇…”永莲拼命地挣扎着,却抵不过御卫军的力气。她疯狂地大叫着,被御卫军送回殿中。 祁帝没有看皇后,也没有看永安,慢慢地走出去。他身边的大太监上前询问是否要用龙辇。他摆手,一步一步地朝前殿走去。 皇后立着,望着他的背影。 永安上前,站到皇后的身边,“母后,我们也回去吧!” “好。” 屋内,永莲的咒骂声不断,里面传来“噼里叭啦”的响声,不知是摔碎什么东西。永安回头,叹息地摇摇头。 那边胥老夫人和雉娘,一出宫就看到胥良川高瘦的身影。他站在宫外,一身青色袍,宽袖窄腰。神情肃穆,眼睛死死地盯着宫门口。 一看到她们的身影,急忙上前相扶。 胥老夫人笑道,“川哥儿是来接祖母,还是来接大哥儿他娘的?” 胥良川见祖母还有心情玩笑,提着的心放下。雉娘朝他微笑,他扶她们上马车。自己则骑着马跟在马车的后面。 一回到府中,雉娘就被胥良川抱下马车,她满脸羞赧,小声地道,“你快放我下来,祖母还看着呢。” “川哥儿快把雉娘抱进去,她月子还没出,快回去养着。”后面的胥老夫人催促胥良川。 胥良川迈开大步,疾行把雉娘抱进房间,放在塌上,盖好锦被。雉娘唤来乌朵,擦拭身子然后换衣。换过衣后,胥良川抱着大哥儿进来。 她半天没见儿子,想得紧。大哥儿已经醒来,嘴巴动着想找吃的。她解开衣襟,把儿子抱进怀中,大哥儿闻到食物的香味,立马吸吮起来。 胥良川就那么看着母子俩,眼睛都没有错开一下。 三天后,永莲公主身上的肉开始腐烂,皇榜还是无人揭。五天后,她大腿上掉了一块肉,她抓着那块腐肉,感觉不到一点痛。 她恨! 她心里盼望着,父皇能给她请来神医,解她的毒。可是没有,除了宫里的御医每天过来,给她喝了无数的苦汤,身上抹着厚厚的药膏,宫外没有一个人进来。 即使是如此,她身上的肉还是快速地腐烂。她躺在塌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难道她就要这般死去,她好恨哪! 屋内有两个宫女,她们站在角落里,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如同活死人一般。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宫外的皇榜迟迟不见有人去揭。祁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御医们个个战战兢兢,他们天天不敢合眼,不眠不休地查阅药典,配比新药,可是书中没有此毒的记载,配出的新药也没能阻止公主身上的肉日渐腐烂。 他们个个熬红了眼,胡茬丛生,衣馊体臭,却不敢停留一会。生怕天子一怒,他们就会人头落地。 随着身上皮肉开始脱落,万虫噬咬般的痛叫人恨不得一刀结果自己的性命。永莲的眼神越来越灰败,等她脸上掉下一块肉后,她望着镜子中的人,满脸的烂肉,还有一个血窟窿,形如恶鬼。 她吓得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爬到门边,拍着从外面锁死的门,拼命地呼喊着,“父皇…您救救儿臣,儿臣不想死啊!” 门外,祁帝背手站着,听到她的声音,身子晃动一下。韩御医和太医院的其它太医们跪在不远处。 拍了半都没有人答应,她绝望地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脸,手上全是血水脓汁,在地上翻滚着,不停地喊叫着。 不,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她不要死的时候只剩一具白骨,她不要就这么凄惨地死去!她要问问大公子,她到底哪里不如赵雉娘,大公子为什么看不上她? “父皇…儿臣要见胥良川…” 门外面的祁帝身子又晃动一下,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 “公主的毒,半点法子都没了吗?” 御医们不敢回答,齐齐地望着韩御医。韩御医深吸口气,低声回道,“回陛下,微臣们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祁帝轻喃,“那就这么看着公主慢慢死掉吗?” 韩御医低下头,永莲公主中的这毒太过阴损,皮肉一块块腐烂剥离,如同凌迟一般,惨不忍睹,痛起来生不如死。与其遭大罪而死,还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他是这般想的,却不敢说出口。 永莲公主还在叫着要见胥良川,祁帝转过身来,“召胥大人进宫。” 太监马上去传旨。 胥良川正在翰林院当值,听到传召,他理理衣袍,随太监进宫。 太监把他带到,他对祁帝行礼。 祁帝没有叫他起身,屋内的永莲听到他的声音,欣喜地叫起来,“父皇,是胥大公子来了吗?您让他进来,儿臣有话和他说。” 她从地上爬起来,坐在镜子前,镜子中映出血肉模糊的脸。她捂着,慌乱地找出面纱,戴在脸上。 “朕召你来,是想问你。公主对你一片痴心,你可知晓?”祁帝问胥良川。 “微臣不想知道,在臣心中,仅有臣妻一人。其它女子,是否有情,臣不知晓,也不想知晓。” “哼!你如此蔑视皇家,就不怕朕降你的罪!” “陛下千古明君,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治臣的罪。” “父皇…”永莲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您快让胥公子进来,或是放儿臣出去,儿臣有话要问他。” 祁帝没有应她,又问胥良川,“你可知公主想问你什么话?” “微臣不知,微臣已有妻室,为了避嫌,不敢和公主单独相处。如若公主有话要问臣,就请公主现在问吧。” 永莲在屋子里听到他的话,大怒,“好你个胥良川,本宫如此真情相待,你竟百般推脱!本宫问你,你可知那赵雉娘的真面目,她可不是一个娇弱无依的女子,她心机之深,进宫都随身带着利器,分明是个手段极狠的女人。本宫只想告诉你,你被她骗了!” 胥良川声音平静,“回公主的话,臣妻性子刚柔相济,臣在初识时就已知晓。” “你知道!”永莲不敢相信,他知道赵雉娘的真面目,为何还会娶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还会娶她?” 胥良川的背挺得笔直,“因为臣喜欢她,这辈子只会心悦她一人。” 祁帝眼神露出不一样的情绪,望着他。跪在地上的御医们头死死地低着,没有人敢抬头看一眼,看一眼此刻的胥良川。 “为何?”祁帝问道。 “回陛下,臣与妻初识时,她正处于困境之中。虽然不敌,却拼死相抗,如此坚毅的女子,臣平生第一次见到,深感震撼。世间男女之情,都是一个缘字,砾石珍珠,各人心头所好。臣的眼中仅能看见她一人,今生今世永不相离。” 他的语气平淡,却字字千金,砸在永莲的心头,砸在祁帝的心上。 永莲不能接受,她觉得听了他的话,全身的皮肉连骨头都在痛,如千万把刀,在一块块地割着她的肉。她痛得重新滚在地上,嚎叫不已。 “你下去吧。”祁帝深深地看他一眼,命他退下去。 胥良川伏地叩首,起身告退。 屋内的永莲声音一声惨过一声,祁帝转过头,“备一碗安乐汤,送进去吧。” 韩太医低头允诺。 祁帝抬起脚,打了一个踉跄。大太监赶紧上前挽扶。 他摆手,“朕无事。” 大太监从背后望去,看到他发髻间有银光,细一看,竟是几根白发。 陛下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5|监国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秋高气爽, 叶黄果红之时,雉娘出了月子。因着月子里有进宫的那一出, 胥老夫人非让她在屋子里多闷了十天, 才放她出来透气。 永莲公主已经去世,祁帝把她葬入皇陵。文驸马依例为亡妻守孝三年, 不得离京。三年孝期后, 是去是留遵循己愿。文思晴吓得不轻, 灭了在京中嫁人的心思, 悄悄地离京回了沧北。 祁帝自公主去逝时, 身子就有些不好。皇后日夜侍疾, 宫中气氛压抑。 胥良川日日上值, 脸色平静。雉娘却知道, 朝中必将有大事发生。陛下一旦病倒,势必就是太子监国。 太子监国后把持朝政,就算陛下将来还朝, 他也在群臣之间竖立起威信。如果陛下一病不起, 龙御归天,他就会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不想看到的。 大哥儿养得好, 眉眼虽未完全长开, 却依稀能看出长得像他的父亲。他黑宝石般的眼睛看着她,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清,嘴里吐着泡泡。 雉娘抱着他,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手里拿着梁缨的信, 梁缨离京时曾说,等她生产时要来的。她生产之时,梁缨没有来,原来是有了身子。她心里替对方高兴,晃着手中的信,对不知事的儿子道,“大哥儿要当哥哥了,高不高兴啊!” 大哥儿吐了一个泡泡,雉娘大笑,“大哥儿是吹泡泡表达喜欢,对不对?” “我们大哥儿真聪明,都能听懂你娘说的话了。”胥夫人进来,伸手从雉娘手中把大哥儿抱过去,“来,让祖母抱抱。” 胥夫人抱着大哥儿,看着小人儿和儿子差不多的眉眼,满脸慈爱,“祖母的大哥儿,就要当哥哥了,让你娘也赶紧给你添个妹妹。” 雉娘轻笑,婆婆想要孙女,这心思她早就看出来。 胥夫人自顾地逗弄着大孙子,说着梁缨的事情。梁缨一查出有孕,山长夫妇二人喜得心头乐开花,才成婚不久就有身子,还说都是沾了雉娘的福气。 “佛祖保佑,我就盼着你和岳哥儿媳妇能多生几个。别像我和你二婶一样,都只生了一个独苗。” 雉娘还是笑笑,带着羞意。要是梁缨在,今年怕是能一起去秋猎,可惜啊。 大哥儿突然哭起来,胥夫人忙问,“大哥儿是不是饿了?” 雉娘接过儿子,一闻就知道,这小子是拉在身上,不舒服所以哭的。胥夫人和她一起抱大哥儿抱进屋,看着雉娘自己动手给儿子擦拭洗换。 “满京中都找不出你这样亲自养孩子的官家夫人了。”她打趣雉娘。 雉娘失笑,她做的真的不算多,有乳母,有丫头婆子。真正让她动手的地方其实是很少的,就这样,婆母还说她是京中难得一见的母亲。 不过,她不打算多说,只有笑笑。 大哥儿换过衣服,嗯哼几声,好像饿了。雉娘对胥夫人说声抱歉,抱着儿子到屏风后面。 胥夫人更加感慨,大哥儿他娘在养育孩子这份用心上,真是让人挑不出错来。京中的夫人们,哪有几个亲自喂养孩子的,更别提给孩子换尿布。看雉娘的动作,熟练麻利,自大哥儿出生起,能亲为的事情她从不假手于人。 雉娘抱大哥儿出来时,胥夫人已经离开房间。 坐在椅子上的,是下职回来的胥良川。胥良川要伸手去接大哥儿,雉娘没给,轻声道,“人都说抱孙不抱子,胥大人倒是不循古例。” 胥良川的手停在半空中,他何必讲究那些虚礼。大哥儿于他,可是两辈子第一个孩子,他多抱多疼都来不及,哪里愿意等到多年后抱孙? 雉娘不把儿子给他,是因为大哥儿吃饱后,已入睡。怕惊动儿子,她就没让丈夫接手。 她轻轻地在房间里走动,等大哥儿睡熟,再把他放在塌上。 “陛下今日强撑病体上朝,当朝宣布太子明起开始监国,命父亲和韩王为辅佐大臣,父亲已领旨,韩王府那边也派人去宣旨。”胥良川重新坐下,端着杯子,冒出一句话。 雉娘回头,“这么快?” 难道陛下的身子已经不妥了吗?为何急着要太子监国?要父亲辅佐能理解,可是另一个为什么会是韩王? 韩王极少现于人前,她没有听人说过韩王,似乎韩王一直是呆在王府中不出门的。陛下怎么会让他辅佐太子? 胥良川却明白祁帝苦心,韩王是他的皇兄,地位非同一般。加上韩王身残后不太过问朝事,由他来辅佐最容易服人,同时又不用担心韩王有什么异心。 现在要担心的是,太子一旦掌握朝堂,以后想要扳倒他就没那么容易。再说太子是一国储君,名正言顺,没有滔天的罪行,不可能会动摇他的地位。 要是陛下一病不起,突然驾崩,那太子顺势登基后,首先对付的就是胥家。文家没有文沐松,光文齐贤一个领着闲差的驸马爷,难成气候。就不知太子弄倒文家后,想扶持哪一个清流世家? “二皇子还在乾门寺吗?”雉娘问道。 “二皇子已经回宫,陛下生病,皇后召他回来侍疾。” 雉娘安顿好儿子,坐到丈夫的身边,“皇后会动手吗?” 胥良川看着妻子,皇后是一定会动手的。前世她没有手软,今生更不可能心软。只是今生事情发展得太快,谁也没有料到陛下会病得这么快。 前世里,他对永莲公主印象十分的模糊。只知道宫中有位病弱的公主,不常见人。永莲公主一生未曾嫁人,是病死宫中的,但却不是这个时候,而是在二皇子登基以后。 雉娘没等他回答,又问,“太子最近可有去过感光寺?凤娘还在那里吧。” 他垂眸。 太子最近见了段凤娘几次,平晁陪同。 “还在,他们有见过。” 雉娘点头,皇后不会漏掉太子这个把柄的。 胥良川陪她说了会话,换身衣裳,又要出门。 “这么晚还要出去?” “是。” 雉娘起身,找出一件披风,帮他披上,“现在天寒露重,晚上风凉,多穿些总是好的。” 他反握着她手,深神凝视她。 她帮他系好带子,抚平衣袖,“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出了院子,看到前面有个人影。他走近,认出是父亲。 胥阁老转过身,看着他的打扮,“这么晚还要出去?” “是的,父亲。” “为父从小就教导过你,不知你是不是铭记于心。我们胥家,只忠心天子,其它的与我们无关。” 胥良川望着自己的父亲,眼神坚定,“父亲,儿子明白。太子无龙气护体,是乾门寺的觉悟大师亲口所证。儿子做的事情是不会违背先祖们的训诫。” 前世,登上皇位的就是二皇子,二皇子才是真命天子。他和太子对作,并不违反祖宗们的意思。 胥阁老和他对视一会,低头叹气,“为父已老,胥家以后靠的是你。你既认准,就去做吧。不过切记,你如今也为人父,万事多想想大哥儿。” “是,父亲。” 胥良川辞别父亲,转身朝门外走去。凉风吹起他的披风,如展翼的黑鹰。胥阁老抬头望星空,月郎星稀,风吹云动,飘过来遮盖住明月。 风渐大,许是要变天了。 离府出门的胥良川乘马车前往京中的一处茶楼。与前次一样,二楼的雅间内,平晁已等候多时。 “胥大人。” “平公子。” 两人见过,各自入座。 平晁先开口,“胥大人应该知道,平某请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胥良川抬眸,“平公子可是为太子监国一事而来?” “没错,陛下病倒,太子监国。要是有个万一…”平晁的脸暗下来,“太子顺利上位,我们要如何是好?” “平公子请我来,想必是心有决断,不知平公子如何打算?” “打算?”平晁苦笑一声,“我还能有何打算?太子要是入主成功,等待我平家的,就只有天下人的耻笑和他的无尽猜忌。” 胥良川不语,看着他。 他眼里隐有恨光,前段时间太子去过感光寺几次。美其名曰替陛下照料幼树,实则是掩人耳目,和凤娘相会。他这个当丈夫的不仅没有半点不快,还要替他们遮掩。一个男人活到他这个份上,也真够窝囊的。 凤娘在他面前端庄有礼,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就是软哝呓语,带着痴情。为了方便她和别的男人相会,他还添了不少的香油钱,说动感光寺的僧人给凤娘移到寺中的独院。 他站在外面,听着里面两人互诉衷肠,想着接凤娘回府前几天,自己在出宫的路上惊马,摔成重伤,心里的恨意越发的高涨。 戏文里面就是那般唱的,恶毒的女人为了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婚前派人刺杀自己的未婚夫。他们的关系,真真就像那戏文中的人。 他恨,他的一腔真情,竟被人如此践踏。 “胥大人,不瞒你说,平某已经无路可走。我想,前次我与你已经开诚公布,你应该会相信我。你们胥家,应该也不想太子成事吧?我听说,太子处处对你们使暗招,要是他真的坐上皇位,那你们胥家肯定是要遭殃的。” “平公子说的话,我自是相信的。我且问平公子,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不能让他监国!”平晁眼里的恨光毫不掩饰,“我有他的把柄,但这事总得有个先捅开的人。胥大人觉得谁去合适?” “什么把柄?” “他和段凤娘已有苟且!” “此话当真!” 平晁似哭似笑,“自然是真的,就是我一手促成的。” 段凤娘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又在孝期,除了给太子一些甜头,当然不可能真的失身。有谁能知道他的痛苦,他在外面听到里面的靡靡之声,心里骂了千万句狗男女。 她不是想欲迎还拒,不是一边偷情一边又端着身份吗?他偏不让她如愿。 她和太子已经信任他,他动手脚容易得多。 果然被药劲驱使他们没有忍住,越了雷池。他在窗外听到事成,只想仰天大笑,佛门净地,堂堂一国太子竟与他人之妻在行苟且之事。传扬出去,会受尽天下人的唾骂,他倒是想看看,他们能不能如愿以偿,做着江山美人的春秋大梦! 那药他下得巧妙,太子只当自己是情动,而段凤娘则以为是太子用强,自己半推半就。 事后,凤娘偷偷叫自己的丫头抓了一副避子汤,这汤也被他换了。要是老天有眼,事情想必会更精彩。 “所以,胥大人放心,此事千真万确,太子抵赖不了。” 胥良川相信他的话,却想到另一层,“就凭你一面之辞,何以服众?” 段凤娘是他的妻子,如何证明曾与别人有染?要是太子倒过来反咬一口,就单单他说的话,不足以让别人信服。 “胥大人对女人还是不够了解,段凤娘算是嫁过两回,在段府也好,在侯府也好,都一直坚定地保持清白之身。她绝不可能会在最后关头,说是我真正的妻子。那样的话,她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她不会那么做的。” 所以段凤娘会默认自己委身太子的事情。本就是清白女子,在她看来,太子和她是两情相悦,哪里算什么苟且?况且他允诺过她,会认她为妹,她是有备无患。 平晁冷笑起来,他倒是想看看,自己要是反悔,段凤娘会怎么做呢?他就是想看到她百般谋划,千般算计,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胥良川站起身,“平公子的意思我已明白,就此告辞。” “胥大人好走。” 胥良川离开茶楼,并未回府。而是朝另一个方向去,那个方向,正朝着韩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6|失德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翌日, 太子上朝监国。 大臣们早就等候在殿外,队伍最前面的, 是久未露过面的韩王。众臣心中明了, 昨日陛下宣布太子监国,任命韩王为辅佐大臣。韩王遵旨前来, 是为了太子。 韩王腿脚不好, 他的面色比一般人都要白, 许是常年不外出的缘故, 白中透着青色。他的腿站直了和常人无异, 但走起路来身子往一边斜, 腿脚看得十分的不利索。 除非朝中大事, 否则他轻易不出门。韩王世子祁宏扶着他, 等殿门一开,父子俩先入殿。 太子看到韩王,起身行了一个晚辈礼。韩王以君臣之礼还之。 胡大学士立君臣之间, 心里懊悔不已。早知如此, 之前他不应该太过小心谨慎,犹犹豫豫地观望。自古富贵险中求,他要是一鼓作气把女儿送进东宫, 那么现在就稳操胜券, 何必等到现在。 不过眼下也不迟,太子位置已稳,京中大臣有女儿的人家肯定都在动心思,未必能轮到他的孙女。 但他们早就对常远候府示过好, 太子妃虽不得宠,却是正妃。她有权利决定太子的侧妃人选,有这层关系在,他的孙女还是有很大机会能入东宫的。 胡大学士想着,下朝后就让夫人去常远候府走动。 太子的座位设在龙椅的右侧,他坐在上面,俯视着众臣。金光威严的龙椅离他仅一步之遥,他心潮澎湃。总有一天,他会坐在那里,享受着朝臣的跪拜。 他前段时间和父皇一起处理过一些朝中大事,突然任命监国,却不致于手忙脚乱。 韩王首先参折,太监呈上给太子,太子一看,骤然色变。 “皇叔,您这是何意?” “太子殿下,臣的意思很清楚。失德之人,不配为储君。臣参的就是太子殿下您自己!” 众臣惊呼,胡大学士刚才还神游做着美梦,惊得半天都回不了神。谁也不明白韩王来这一出是怎么回事?大臣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太子的手死捏着折子,缓了几口气,“皇叔此话从何讲起,孤哪里失德?” “淫玩臣妻,不顾纲常,就是失德!” 众臣哗然,议论之声更大。胡大学士暗自庆幸,低头抹额间的冷汗。常远侯则眯着眼,思索着什么。 “皇叔!”太子震怒,站起来,“您可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 “臣当然知道。臣敢问太子,近半年之中,太子可曾几次去感光寺?” 太子紧张的面色松了一些,“没错,天下皆知。父皇和孤以及皇弟都曾在感光寺中种下幼树。虽然孤所种之树没有成活,但父皇和皇弟的树却生机勃勃。父皇朝务繁忙,孤一有空便替父皇去寺中照料幼树。” “恐怕太子是借照料幼树为名,行苟且之事吧?那段氏凤娘在感光寺中一住就是半年,太子难道不是去寻她私会的吗?” 这话惊得常远侯抬起头来,其它的大臣们头埋得更低。太子和段氏凤娘的事情,在早几年他们是有所听闻的,那时候段凤娘常出入宫中,深得皇后的宠爱。他们听家里的夫人提过,说皇后怕是有意把段氏凤娘配给太子。 那时候皇后对段凤娘的宠爱大家都看在眼里,甚至破例封为县主,众人都猜测着皇后怕是想抬高段凤娘的身份,好和太子相配。那时京中少有人动东宫的心思,就连常远侯府,都靠在一边。 后来,皇后把段凤娘赐婚给平家,陛下又把平家小姐指给太子。所以才没有人再议论太子和凤娘的事情。 韩王此时提到段凤娘,大臣们的心中是怀疑的,他们不敢妄议,只能低头。 “皇叔!您怎么能如此不分是非?段氏凤娘是平晁的妻子,平晁是孤的伴读,每回去感光寺,平晁都陪同在侧。孤体谅他们夫妻久别,允许平晁去看望自己的妻子,怎么就变成孤和段凤娘私会?” “太子殿下所言不属实,平晁跟去不假,但他是您的伴读,一言一行都受您的指使。他是臣,您是君,您要他的妻子,他不敢多言半句。若不是忍无可忍,天下哪个男人承认自己是个窝囊的。” 太子眯起眼,慢慢地坐下。他听出韩王的意思,难道平晁在别人面前说过什么? 不,不会的。 平晁不会不知道,自己才是他的主子。而且他和凤娘见面,平晁都守在不远处,要真是有人问起,大可以说是平晁和凤娘一起。 他稳稳心神,想着自己曾经对平晁的许诺,平晁应该不会背叛他。 就算是平晁出来指证他和凤娘,空口无凭,谁会相信?凤娘一个已婚妇人,失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谁会知道凤娘的第一个男人是他? 他这般想着,直迎着韩王的眼神。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快速地离开,去宫里禀报祁帝。 韩王直视着太子,两人对视一会,太子不自在闪了闪神,道,“皇叔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孤自问和平少夫人清清白白,不怕他人诟病。皇叔不妨告诉孤,是从何人那里听说的?” “太子殿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臣既然敢当殿说出此事,就不可能凭空捏造,臣要去见陛下,臣告退。” 韩王说完,让祁宏扶他退朝。太子盯着他的背影,眼里生寒。殿中众臣不敢抬头,各个恨不得装死。不敢直面太子的怒发冲冠的脸。 太子深吸几口气,若是有一天他登基为帝,头一个治的就是韩王。 他命朝中大臣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大臣们一个个都不吭声,太监高唱退朝,太子拂袖离去。 祁帝听闻前朝传来的消息,捂着胸口,闷痛不已。他望着皇后,皇后也看着他。他的眼底深沉探究,皇后则是忧心忡忡。 “陛下,尧儿不会做出有悖纲常之事。定然是韩王听到什么风声,怕尧儿丢了皇祖宗们的颜面,才出口质问的,臣妾相信尧儿。” 祁帝依然望着她,皇后垂着头,没有抬起。他慢慢地闭上眼睛。 外面的太监高声说韩王求见,祁帝睁开眼,示意皇后退到屏风后面。 祁宏扶韩王进来,然后退出去。韩王先是行礼,然后请安。 “皇兄…” “陛下,您保重龙体。” 大太监扶祁帝坐起,祁帝问道,“皇兄方才在殿中之事,朕已悉知。皇兄的为人,朕是相信的。请问皇兄是从何得知太子失德之事?” “陛下,若不是确凿的证据,臣不敢胡言。祁朝江山社稷,不能交到无德之人的手中。太子淫玩臣妻,此乃其一;他亵渎佛祖,在佛门清净之地行苟且之事,此乃其二;他为一己私欲,迫害朝臣,此乃其三。如此失德之人,何堪为储君。” 韩王语毕,撩袍跪下,“陛下,臣恳请陛下废储!” “此事事关重大,容朕查实后再议。” “陛下英明,臣告退!” 韩王自己走出去,他走得很慢,出殿后扶着门,祁宏赶紧上前搀扶。太子站在台阶下,注视着他。 “皇叔,孤方才一直在想,这么多年,是否有得罪皇叔的地方?” 韩王被祁宏扶下来。 太子又问,“孤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得罪过皇叔,心中万分不解?皇叔为何会针对孤,看到宏弟,孤才明白。” “太子不必多加猜测,臣只为大祁江山。” “江山?容孤冒昧问一句,江山与皇叔有何干系?” “臣是祁氏子孙,不忍看江山落入无德之人的手中,令皇祖们英灵蒙羞。” 太子欺前一步,“皇叔言之凿凿,义正言词,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内心。宏弟自小与舜弟交好,皇叔真是下得一步好棋。但孤自问没做过什么失德之事,不怕皇叔的质问,待父皇查明真相,还请皇叔您莫要失望。” “若是臣的错,那臣甘愿认错。只要祁朝江山能万代昌盛,永世流传,臣枉做小人又何妨?” 韩王再说声告退,扶着儿子的手,父子俩出宫。 太子看着他们,面露杀机。 殿内,皇后从屏风后面出来,跪在祁帝的面前,“陛下,您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还尧儿一个清白。” 祁帝垂着眸子,重新躺下,似是在闭目养神。 太子站在外面,迟迟不敢进去。不一会儿,平晁匆匆赶来,一脸的焦急。 “你怎么会来这里?”太子问道。 “太子殿下,臣是来请罪的。” “请罪?”太子自语,“你请什么罪?” 平晁不说,太子的心往下一沉,要是平晁说自己和凤娘有染,天下人十之八成都会相信。毕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会把如此憋屈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是韩王质问孤一事吗?” 平晁立马跪下,“殿下,您放心,要是陛下问臣,臣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起来吧,你和孤自小一起长大,孤明白你的忠心。”太子伸手扶他起来,“韩王造谣生事,意图毁孤的名声,到时候你可一定要给孤证明,证明给天下人看,孤和凤娘毫无瓜葛。” “是,臣明白。” 太子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自己往祁帝的寝殿走去。 祁帝发红的眼望着他,他立马跪下,“父皇,儿臣不知皇叔从哪里听来的闲话,竟然当殿质问儿臣。儿臣和那段凤娘真的没有瓜葛,儿臣去感光寺数次,是为父皇您种的幼树而去,与段凤娘无关哪。” “尧儿,你快起来说话。你父皇也是气着了,你说你这孩子做事怎么能不避讳些,许是被人瞧见你和凤娘说话,才会惹来是非。”皇后心疼地上前,就要扶太子。 “不许扶他!” 皇后听到祁帝的话,把手缩回,无奈地看着太子。 “父皇,您千万不能听信谣言,那都是有心人恶意中伤儿臣的。” “朕对你很失望,朕身子欠安,委你重任。你竟如此不争气,头一天监国就惹出这么多事…咳…” 皇后忙轻拍着他的背,“陛下,臣妾知道您想磨练尧儿。可尧儿毕竟年纪还轻,您有些操之过急了。” 祁帝何尝不知道自己心急了些,他想借自己生病的时机帮太子在朝中立威,谁知尧儿这么不争气。 “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哪,儿臣与段凤娘真的没什么,平晁可以做证。” “他敢说吗?” “父皇…他就在外面,您不妨叫他进来一问。” “你下去吧,把他叫进来,监国一事暂缓,明日朕去早朝。” “父皇…” “尧儿,你先出去吧。”皇后给太子使眼色,太子无法,退到殿外,唤平晁进去,叮嘱他不要记得什么是不该说的,平晁低头称是。 外面传来平晁的声音,“陛下,娘娘…臣来请罪!” “让他滚进来!”祁帝怒喝。 太监把平晁引进来,平晁“扑咚”跪下。 皇后大急,“晁儿,这是怎么回事?你快和姑母说说。” “陛下,娘娘…臣有罪啊!”平晁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臣不该酒后失言,都是臣的错,连累了太子殿下…臣有罪啊!” 平晁眼眶是红的,额头磕得青红一片。 “你这孩子,话也不说清楚,你哪里来的罪啊?”皇后起身,要扶他起来,他不肯起,伏身贴地。 祁帝看着他,强撑着从塌上坐起。 “你说,你罪从何来?” “臣…心中苦闷,多饮了几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不知怎么传到韩王耳中,臣听说韩王当殿质问太子殿下…是否…和臣妻有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多喝几杯,就什么话都敢往外面说。”皇后一脸的怒其不争,对祁帝道,“定然是晁哥儿说凤娘在寺中住着不回,他和尧儿去过几次,别人听岔了。尧儿是个稳重的孩子,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轻重。” “姑母…”平晁哽咽,“侄儿窝囊啊!侄儿对不起平家的列祖列宗,给祖宗们蒙羞了!” “太子和段凤娘私下见过吗?”祁帝冷声发问。 平晁不敢答,不停地磕头。 祁帝又问,“他们是发乎情,止于礼的吗?” 平晃的身子僵住,然后又磕头。 祁帝的脸上呈痛苦之色,闭着眼,靠在塌上。皇后连忙斥责平晁,“晁哥儿,你快下去吧。” 平晁弯着腰退出去,太子还未离去。 “殿下,臣什么也没有说,您放心,别人再如何问起,臣都不会乱说的。” 太子拍拍他的肩,“孤自是信得过你的,你赶紧去寺中,把凤娘接回府。她一个独身女子,一直呆在寺中不安全。” 平晁低头应下,急忙出宫。 殿内,皇后替祁帝倒了一杯水,祁帝闭目,对她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朕想睡一觉。” “臣妾不放心您。” “朕无事,养几日就好了。你莫要熬坏身子,快去休息吧。” “臣妾不打紧的,只要陛下您龙体安康,臣妾做什么都愿意。昨日舜儿守在这里,臣妾睡了个囫囵卷,精神气足着呢。” 祁帝望着她,“回去吧,朕想独处一会。” 皇后垂头起身,行礼退出。 殿外,太子还在那里,看到她出来,脸色复杂。 “母后,父皇的身子怎么样了?” “你父皇没什么事,你和母后说说,你和凤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母后,你莫听皇叔乱说。儿臣和凤娘不可能会纠缠不清。她是平晁的妻子,儿臣再不知事,也知道事情轻重。” “你知道就好,这件事情说起来,是母后做得不好。当初要是母后看出你对凤娘的意思,哪里会不成全你?万般皆是命数,许是你和凤娘无缘。” “母后…” “罢了,事情都已成这样,再多说无益。你回去吧,好好想想怎么把这事圆过去,要真是传出你和凤娘有染的事情,恐怕…”皇后叹口气,扶着琴嬷嬷的手,慢慢地往自己的宫殿走去。 她的身影走远,太子才动身离开。 塌上的祁帝猛然睁开眼, “你派人去感光寺一趟,送那段凤娘一程。” 不知从中哪里冒出一个黑衣人,领命离去。半息香后,两个黑衣人如鬼魅般飘出皇宫,朝城外而去。 等他们到达感光寺香客院后,段凤娘住的院子已经人去楼空。他们对视一眼,回宫复命。 除了陛下派去的人,今天还有两拔人来寻凤娘。平晁来过,另一拔人是皇后派出去的。 他们都没有见到凤娘,寺中的僧人说凤娘一早就离开寺中,不知去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7|私情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段凤娘到底去哪里了呢? 雉娘躺在塌上, 问身边的男人。 胥良川看她一眼,段凤娘是皇后教养出来的人, 心计方面肯定是不差的。可能从陛下传出生病那日起, 段凤娘就已想到会有今天。 凤娘现在躲起来,等太子登基后才露面, 到时候平家再认她为女, 她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宫。至于她嫁过两回的事情, 因为两任婆家都认她为女, 别人想抵毁她, 也无从下手, 最多是传些闲话。 她以为自己的事情能够瞒天过海, 无人会注意到她一介妇人。根本就没有想到, 太子还未承继大统,他们的事情就被曝出来。这下她想坐观其成的计划失败,端看太子会如何处置。 “你说, 她会躲到哪里?” “段家。” 雉娘翻起身, 翻在男人的身上,“段家?她怎么会想到回段府?” “赵氏已死,她又曾嫁过段鸿渐, 别人不会想到她会回段府。” “没错。”雉娘重新躺下, “段鸿渐能同意她成为妹妹,两人肯定有某种约定。段鸿渐不能科举,想要再往上走,只能另辟蹊径。” 如果能助凤娘一臂之力, 将来凤娘得宠,他身为凤娘的兄长,说不定会封爵受勋,哪里不比当官强。 胥良川说得没错,段凤娘果真就在段府内,段鸿渐收留了她。 她在知道祁帝生病时,就想到或许要早做准备。侯府她不能再回去,相信平晁会帮她瞒着,赵家也不是她的容身之所。 唯有段府,段鸿渐这人断了仕途,他想要往上爬,除了自己这条路,别无选择。 只待太子登基,她认平晁为兄,就有资格站在高位。平家人不傻,平湘被太子所弃,她这个名义上的侯府姑娘,总比外面的女子要强。 她如此想着,志在必得。 段鸿渐帮她打探着外面的消息,得知韩王当殿指责太子和她有染,她大惊失色。事情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传的消息,她和太子相会,平晁都守在外面。她名义是上平晁的妻子,外人怎么会猜忌的? “太子怎么说,其它的大臣怎么说,陛下怎么说?” “你一次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再说朝堂上的事情,我哪里会清清楚楚?”段鸿渐斜睨她一眼。 他本以为奇货可居,这时候被人揭穿,事情可就不妙。不仅捞不到好处,说不定还会连累他。他想着自己的前程,不得不耐着性子。 凤娘重新坐下,“你再出去打探打探,有什么消息就来告诉我。” 段鸿渐看她一眼,正要开门出去。府里的下人来报,平姑爷要来接姑奶奶回府。她面有异色,望着段鸿渐。 “不是我说的,我没有对人说起过你在这里。” 凤娘蹙眉,平晁来得如此快,肯定自己在段府。难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中,是谁呢? 会不会是太子? 太子派平晁这时候来接自己回府,意欲何为?韩王那一问,天下人皆知自己和太子才是两情相悦,要是跟平晁回去,那等同默认自己是平晁的妻子。她千般谋算岂不要落空? “你去告诉他,我不在段府。” “他既然寻来,当是肯定你在府中。”段鸿渐回道。 “见不到人,他接什么回去。”段凤娘说着,带着自己的丫头去另一个屋子,平晁就算是进来,也找不到她。他总不能搜查段府吧。 段鸿渐出去见平晁,“妹夫,你怎么这个时候上门,不知所谓何事?” “我来接凤娘回去。”平晁面色不佳,看不出喜怒。 “凤娘?”段鸿渐露出吃惊的表情,“凤娘不是一直在感光寺中为母亲诵经吗?什么时候回娘家,我怎么不知道。” “大舅哥,我知道凤娘在这里。如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你也不该拦着我接她回去。” “她确实没有来过,外面的风声我也听到一些,不知真假。”段鸿渐说着,对平晁做一个相请的动作。 平晁跟着他入府,直接到凤娘原来的闺房,里面空无一人。 “我说过,凤娘不在这里。”段鸿渐道,“既然她没回娘家,那我请问妹夫,她去了哪里?” 平晁望着他,不说话。 方静怡从院子外面过来,带着笑意,“夫君你也真是的,无论有什么事情,也得让他们夫妻二人亲自当面说清楚。我们当哥嫂的哪能拦着。平妹夫,不瞒你说,凤娘确实在府里,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是发生什么事情,外面传得那么难听,凤娘怕是没脸见你。” “你胡说些什么,什么叫没脸见人?”段鸿渐低喝,对平晁陪着笑脸,“凤娘真不在这里,她是回来过,但被我们劝说后,已经离开。” 平晁不看段鸿渐,对方静怡道,“嫂子不愧是书香大家出来的,深明大义又通情达理。凤娘躲着不见我,我知道她是心中有愧。但我是她的丈夫,无论真相如何,她也得出来和我说清楚。” “可不是这个理,凤娘做得确实不妥。”方静怡的眼神看着院子另一处的小屋子,眼神闪了闪。 平晁会意,直接朝那里走去。 他的身后,段鸿渐怒瞪着方静怡,“是你去平家告的密?” “什么告密?说得那么难听,出嫁女不声不响回娘家,做为娘家嫂子,我去侯府知会一声,何错之有?你们做什么勾当,还怕别人知道?” “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可知道这样会乱了凤娘的计划,我们段府的前程都要断送在你的手中。” 方静怡冷着脸,“你还在做飞黄腾达的美梦,孰不知就凭凤娘如今的处境,我劝你趁早打消念头。你没听到外面怎么传的,说句不该说的,陛下真是恼了,暗里弄死她都是轻的。就怕定她一个蛊惑太子的罪名,到时候我们段府都要跟着受牵连。” 段鸿渐似是不信,哼了一声。 “你就等着看吧,太子现在还是太子,天下做主的可是陛下。你说一个臣子之妻和太子不清不楚,陛下会怎么想?别说是你了,就是太子,这关都不好过。你可别忘记,就算太子是帝后嫡长皇子,宫中不是还有一位二皇子。陛下真的动怒,废黜太子都有可能?到时候哪有我们的好果子吃,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明哲保身。” “妇人之见,富贵险中求,连这点事都担不下来,以后哪里能成大器。” “哼,大器?那也得有命再说。”方静怡说着,摆着腰朝小屋走去。 屋内,段凤娘和平晁相面而立。 “凤娘,你跟我回去吧。” “是他的意思吗?” 平晁摇头,“殿下如今自顾不暇,哪里还会想到你。韩王力主废储,太子被陛下免了监国之职,他自己焦头烂额,不知如何应对。只要你跟我回去,安安份份的当我的妻子,外面的那些流言就不攻自破,太子的地位也能保住。” “如果我跟你回去,那…” “保住太子的名声要紧。” “不,我们的事情你最清楚。要是现在我和你回去,以后根本不可能在一起,对你也不公平。” “我无所谓,你们情深义重,以后等事情平息,殿下心愿达成,你们还会在一起的。” 凤娘苦笑,说得轻巧。她要是现在跟他走,以后可就什么都说不清。就算太子相信他们之间是清白的,那也难挡天下悠悠众口。到时候太子已是天子,他后宫嫔妃众多,日子一长,情份渐淡,难保他不会猜忌。她会相信太子,却不相信一个帝王。 宫中斗争你死我活,如此一个天大的把柄,会沦为其它女人踩她上位的踏脚石。她不能留下这个隐患,何况她现在还有另一个筹码。她的手不自觉地放在腹部,平晁的眼神留意到,暗了暗。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其它的话我就不多说,你万事小心。”平晁说完,离开屋子。 方静怡看到他出来,“平妹夫,凤娘不跟你回去吗?” “嫂子,就让她在娘家多住两日吧,过段时日我再来接她。” 平晁朝后面的段鸿渐微点头,然后大步地走出段府,没有回侯府,而是直接进宫,面见太子。 “殿下,凤娘在娘家。臣方才去接她回侯府,被她断然拒绝,她心意决绝,殿下您要有所准备。” 太子背着手,站在窗前。 今日早朝,父皇拖着病体上朝,他不仅被夺监国之职,连上朝参政的权利都被父皇罢免。韩王又上折,请废太子,折子被父皇留中不发。 往日还觉得她懂事知礼,想不到也和平湘等寻常女子一般,短视心窄。要是坐实他们之前有私情,他这个太子之位恐怕不保,他们哪里来的以后。 “殿下,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臣觉得凤娘不像是这么不知轻重的,定然是有其它的原因。于是臣私下问过她的丫头,丫头说…凤娘似乎是有喜了。” “什么!”太子心头大震,转过身来,“此话当真!” “臣不知真假,但她的丫头那般说,想必错不了。凤娘肯定是为腹中的孩子打算,不想孩子不明不白的,所以才不肯跟臣回去。” “不行,这个时候她千万不能有身子。”太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就是一次,怎么就能怀上?这个孩子的到来根本不是喜事,而是天大的祸事。 “这个消息不能走露出去,她在孝期,而且之前都住在寺中,所以…”太子看着平晁,面目阴冷。 “臣知轻重,可是她不肯回侯府,臣也是无法。” “她喜欢住在段府就让她住,但那孩子,留不得。” “是,臣知道。”平晁退出去。 他又折回段府,见到凤娘,第一句话就是,“凤娘,我刚从东宫出来。殿下要我带一句话给你,他说你如果想住在段府就住吧。只是有一点切记,莫要再横生事端,要是万一…有身子,孩子不能留。” 段凤娘下意识地护住腹部,退后一步,脸色大变。 “难道…”平晁望着她,“你不会是…” 凤娘不说话,警惕地看着他。 “这可是大事…我要去告诉殿下。” “你不准去,”凤娘拦着他。 平晁拉开她的手,“这事是瞒不住的,你可有想过,要是殿下不想要,而你强行生下来,这个孩子会得殿下的欢喜吗?” “万一殿下不喜…” “凤娘,殿下膝下空虚,哪里会不想要孩子。告诉他反而是好事,至少他知情后,会为你们打算,总好过你一个人受苦。” “那就麻烦你转告给他吧。” 凤娘的手放开他,这事告诉太子比不告诉的好。虽是孝期有子,但以后事情真要揭开,她成为侯府女,赵氏不过是她的姑姑。世上万没替姑姑守孝的侄女。 平晁急奔入东宫,对太子说凤娘确实有孕,却不肯打掉孩子。 太子的脸阴沉着,半天不说话。 入夜,凤娘躺在塌上辗转反侧,突然听到窗户传来动静,她坐起来。伸脚下地,踢醒睡在脚塌的丫头。 窗户被人从外面撬开,一把寒光森森的剑伸进来。丫头尖叫一声,大声呼着救灾命,外面的人快速地打开窗户,跳进来两个蒙面黑衣人。 “你们是谁?” 凤娘拥着被子,躲到塌里面。 黑衣人不说话,举剑就朝她们刺过来,丫头凄利地叫起来,连滚带爬地躲着。黑衣人的目标是凤娘,也不理她,直攻向段凤娘。 段凤娘大声地呼救着,惊动府中众人。 黑衣人想快速地解决她,她拉下纱帐,顺势从塌的另一头跳下去。黑衣人被纱帐挡住,半天才扯开。 她赤脚飞奔出去,碰到迎面赶来的段寺丞和段鸿渐夫妇俩。 屋内的黑衣人见势不妙,跳窗翻墙而去。 “你这个扫帚星,你怎么会在这里?”段寺丞指着她,看到两条人影翻墙离开,气得手都在抖。 段鸿渐收留凤娘,并未知会段寺丞。 “凤娘,这些贼人怎么会出现在府里,他们来干什么的?”方静怡心有余悸地追问着。 “我也不知道。”凤娘缓缓心神,“让父亲,大哥大嫂担心了。” “哼,别叫我父亲,你不是我们段府的姑娘,我已经把你从族谱上除名了。你明天赶紧走,别让我再看到你。” “什么时候的事?”段鸿渐发问,段寺丞不理他,背着手,气呼呼地离开。 段凤娘已平复情绪,她并不在意段寺丞的话。她还有侯府,平晁答应认她为妹,要真有用得着的时候,平家才是她的娘家。 她现在满脑子都在猜,今天的刺客是谁派来的。是谁会想杀她灭口,她碍了谁的事? 难道是…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做的… 她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心却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那两个黑衣人翻出段府,快速地消失在黑夜中。他们转过几条街,七拐八弯来到胥府的后门,敲了三下,门立马打开,他们闪身进去。 他们去向主子复命,扯下蒙在脸上的布巾,正是许雳许敢俩兄弟。 段凤娘一夜眠,天一亮就让方静怡去请平晁,她要见太子。 平晁急忙赶来。“凤娘,你可是想清楚,要跟我回去了。” 段凤娘冷着脸,坐在桌子边。她一夜没有睡好,脸色憔悴,眼圈发乌,眸光晦暗。 “我要见殿下,你帮我安排一下。” 平晁低下头,点了点。 段凤娘扮成平晁随从的样子,进了东宫。她低着头,跟着平晁进到太子的书房。平晁领她进去后,就退出门外。太子转身,看到的就是她。 “凤娘见过殿下。”她盈盈行礼。 太子看着她,眼神带着淡淡的恼怒,“听说你有了身子?” “殿下,凤娘正是为此事而来。”凤娘抚着腹部,“凤娘知道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他能赶在此时到来,说不定他是想看到自己的父亲登上高位的样子。” 太子眯着眼,“你在说什么?” “殿下,凤娘想着,要是陛下一病不起,那么他不就能看到殿下您…” “你胡说什么?父皇身子不过是微恙,定会万寿无疆的。” “殿下莫恼,您听凤娘说来。凤娘也希望陛下能千秋万代,但天有不测风云…” “这话不敢再说,你且说说想怎么办。你腹中的孩子留不得,难道你不知道孤如今的处境吗?”太子脸有薄怒,制止她说下去。 凤娘轻叹一声,“凤娘知道殿下您如今处境艰难,但殿下您有没有想过,您为何会处境艰难?若是宫中仅您一位皇子,那您还会有如此多的顾忌吗?陛下还会如此瞻前顾后吗?” 太子的眼瞪大,看着她。 她继续道,“至于这个孩子,更好办。平晁答应认凤娘为妹,那么段夫人就不再是母亲,而是姑姑,天底下可没有给姑姑守孝的侄女。” 太子不发一言,定神地看着她,心里思量着她的话。凤娘轻轻地走过去,依偎进他的怀中。 他的手先是垂着,慢慢地抬起,搂着她的肩。 外面响起平晁的声音,“太子妃娘娘,你不可以进去!” “本宫为何不能进去,那贱人都不要脸地进了东宫,还怕别人不知道!” 平湘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正在书房的门口。 “你听谁胡说的,殿下在里面和人商议要事,你快些走吧。”平晁苦心地劝着妹妹。 “本宫偏要进去,看看到贱人的脸皮是什么做的,怎么如此的恬不知耻!” 平晁拦在她的面前。 “哥,你让开,你愿意当个窝囊的男人,本宫却不想忍这口气。” 平湘推平晁,平晁死死地拦住。 突然他瞥见门口处明黄的身影,吓得立马跪下来。 殿外的人全部跪下,高呼着万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8|不认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屋内的太子和凤娘齐齐变脸, 太子一把推开凤娘,凤娘差点没站稳, 扶着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子。 她眼里浮起失望的神色, 瞬间恢复如初。 太子先是慌乱,而后心神略定, 示意凤娘躲起来。凤娘环顾书房, 似乎并无什么躲藏之处。 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 祁帝冷着脸进来, 他的后面, 跟着皇后。 皇后想伸手扶祁帝, 被祁帝拒绝。他病未痊愈, 脸色苍白, 因为怒气,胸口起伏不停。段凤娘一进东宫,他就得了信, 正巧皇后也在, 夫妻二人直奔过来。 平晁和平湘兄妹二人也跟进来,皇后回头,似是埋怨地看一眼平晁。平晁面有愧色地低下头去, 平湘满脸的委屈, 双眼狠狠地瞪着段凤娘。 太子“扑咚”跪下,凤娘也赶紧下跪。 “你们行事也太不像话,风口浪尖上,凤娘还敢进宫?”皇后一脸的怒其不争。 “皇后娘娘, 不关太子的事情,是臣女求着进宫的。” “臣女?”祁帝低讽,“你已是平家的少夫人,怎么还敢自称臣女?” “禀陛下,臣女虽已嫁人,和平公子一直是兄妹相称,并无夫妻之实。” “大胆!”祁帝大怒,“先是段家,然后是平家,你以为自己是谁?把别人的耍得团团转。那段家认你为女,平家也认你为女,朕倒是小瞧你,一个女子,竟有如此心计,实在是可怕。” “陛下息怒,您不妨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万一有隐情,我们岂不是冤枉她和尧儿。”皇后对太子使眼色。 太子心念飞转,“父皇,您误会儿臣和平少夫人。平少夫人此次进宫,是和平晁一起来探望太子妃的。” 平湘听到太子的话,气愤地张大嘴。 “既是来见本宫的,为何会出现在太子的书房。而且嫂子这打扮,倒不像是来做客的。堂堂侯府的少夫人,打扮成小厮的模样,分明是要做丢人的勾当。” 太子暗骂一声蠢妇,把目光投向平晁。平晁低着头,并未收到他的暗示。 “你来说,你穿成这般模样,要做什么?”祁帝喝一声,问凤娘。 凤娘看一眼太子,太子微不可见地摇头。她定定心神,想着成败在此一举,狠下心来,“陛下明查,臣女和平公子确实兄妹相称。臣女和太子才是两情相悦,求陛下成全臣女的一片痴心。” 太子没想到她会挑明,慌了心神,不敢直视祁帝的怒目。 “好你个不知羞的,你身为嫂子,勾引妹夫,还不要脸地说什么两情相悦。我们平家哪里对不起你,为了你,本宫的哥哥不顾母亲的反对,坚持要接你回府。别人都骂你是丧门星,他还护着你。你的良心何在?怎么能如此下贱?”平湘怒吼出声,因气愤到极致声音都带颤。 太子满脑子都想摘清此事,韩王就是以他和凤娘有私情,请父皇废储。眼下要是承认他和凤娘的事情,不就证实韩王的言论,到时候父皇真的废他怎么办? “父皇,你莫听她胡说,儿臣和段氏什么事情也没有。她是平晁的妻子,是平晁带她进宫。她说有话对儿臣讲,儿臣这才见她的。父皇…您要相信儿臣哪!” 段凤娘痛心地望着太子,咬着唇,重重地磕头。 祁帝的脸都是阴的,他没有想到太子会如此没有担当。男人好色,本不是坏事。如果敢做不敢当,那就是德行有亏。 “朕再问你一遍,你和段氏真的没有私情?” “没有,父皇,儿臣与她绝无私情。”太子的回答斩钉截铁。 段凤娘闭了一下眼,伤心欲绝地看着他,突然人无力地倒下。 皇后忙命人去请御医,太子突然想到凤娘有身孕一事,示意平晁出来说话。平晁没有看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御医的动作很快,匆匆赶来。凤娘有身孕一事自然瞒不住。 听到凤娘有喜,平晁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凤娘,又看一眼太子,重新低下头去。 祁帝的脸色更阴,原本的苍白变成青白。皇后先是一愣,继而欢喜道,“好了,看来真是一场误会,凤娘都有身子,平家要添曾孙,真是喜事一桩。” 太子松口气。 平晁似是挣扎许久,走到祁帝的面前,跪下。 “陛下,臣自接凤娘回府后,因臣有伤在身,一直未能圆房。后来岳母病重,凤娘侍疾。待岳母西去,凤娘以守孝为由,去寺中清修。所以臣和凤娘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平晁…”太子惊呼出声,“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太子殿下…平晁虽是臣子,却也是男人。凤娘身在侯府,心在外面,臣想着…总有一天,她会接受臣…做臣的妻子。她说见太子,是想问一些事情,臣想着说清楚也好…许是说清楚她就会愿意和臣踏实过日子。”他哽咽出声,朝向皇后,“姑母,晁儿给平家丢脸了,给姑母丢人了…晁儿对不起平家的列祖列宗…侄儿大不孝啊…” “晁儿,苦命的晁儿!”皇后抽出帕子,按下眼角,“说起来,都是本宫的错。当初本宫要是知道凤娘心有所属,怎么也不会把她赐婚给你…孩子…你受委屈了。” 她伸手去扶平晁,平晁顺势起来。 凤娘根本就是假晕,她听完平晁的话,心里打了一个突。她原本以为平晁会说他们有兄妹之情,愿意认她为妹。哪知平晁句句都在诉苦,似乎偏离本来的说辞。 “这孩子是你的吗?”祁帝问太子。 太子面色发白,咬咬牙,“父皇,平少夫人的孩子不是儿臣的。她嫁过两回人家,纵使没有和平晁圆房,也不能证明和段府公子是清白的。当初也是她一片之词,谁知她和段府公子是怎么回事?” 凤娘不能再装晕,她睁开眼,泪流满面。 “殿下,凤娘是否清白,别人不知,殿下还不知吗?” “孤怎么会知?你是他人之妻,清不清白与孤何干,孤又怎么可能清楚?”太子不敢看她的眼睛,硬着头皮道。 凤娘泪水涟涟,几欲晕厥。 她的手放在腹部,似哭似笑,“陛下…臣女敢对天发誓,腹中孩子是太子的骨血。若有半句虚言,愿五雷轰顶,死后坠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众人震惊,她眼里的狠绝,脸上的孤注一掷不像是装的。 太子头皮发麻,不敢抬头。他恼恨凤娘的不懂事,埋怨平晁的不知趣。心里想着,脸上带出来,散发着戾气。 祁帝痛苦地闭了一下眼,满目失望。 皇后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沉重地叹口气。 平晁上前去扶凤娘,“你跟我回去吧,这孩子你想生就生,我不问他父亲是谁。若你信我,我就把他当成自己的骨肉一般养大,你看可好?” 凤娘压抑地哭出声,扶着他的手站起来。 “不行,平家不能养个孽种!”平湘出声阻止平晁,“一个不明不白的孽种,还想充当侯府曾长孙,哥哥,你好糊涂啊!你这么做,祖父同意吗?对得起平家的祖宗吗?” 皇后不赞同地看她一眼,“湘儿别胡闹,你哥行事有分寸。” “母后,您也不想想,就段凤娘这样的,还能当平家的主母吗?依儿臣看,这孩子八成不是太子的,说不定是段凤娘从段家带来的孽种…这孩子留不得!” 皇后迟疑一下,脸有难色。 “陛下,既然事情和尧儿无关,不如就放晁儿和凤娘回去吧。他们夫妻的家事,外人不宜插手。” 祁帝一直看着太子,太子被他看得头越来越低,身子不可自抑地抖起来。 最后祁帝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皇后遵命,对平晁使眼色,平晁扶着凤娘,跟着她出去。 背后传来祁帝冰冷的声音,“这个孩子不能留。” 凤娘身子一震,抖了抖,平晁扶着她,退出门外。平湘狠狠地瞪着她,吐出两个字,“贱货。” “湘儿,你可是太子妃,不能如此粗鄙。”皇后训斥平湘,命她先离开,再让平晁和凤娘也出宫。 书房内,祁帝不发一言,太子冷汗直流,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朝中除了韩王,又有几位大臣联名上奏,请朕废储。” “父皇…” “朕一直留中不发,想着事情定有蹊跷。今日一见,你真让朕失望。看来朕得好好考虑此事,你好自为之吧。” 祁帝背着手,离开书房。 “父皇…” 太子唤着,萎顿在地。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反复地回想着凤娘之前说过的话。要是父皇…他就能马上登基为帝! 不,他不能弑父。 父皇是怎么得到帝位的,还不是因为皇祖父的几个儿子死的死,残的残,所以皇位才落到父皇的头上。 凤娘还说过,如果宫中仅他一位皇子,那么无论如何,这皇位都是他的。对!只要没有舜弟,母后就不会存着别的心思,父皇也不会考虑废掉他。 没错! 那样一来,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他盯着地板,凶光毕现。 二皇子祁舜正在德昌宫,皇后从东宫回来后一脸的疲惫,他在念着经书,试图用佛音化解皇后的烦恼。琴嬷嬷则站在身后,替皇后轻揉着额头。 “娘娘,您现在可有好些?”琴嬷嬷小声地问道。 皇后眼睛未睁开,叹口气,“好多了,你的手法就是好。还有舜儿孝顺,本宫现在心情好多了。” “母后,若是您以后还想听,儿臣天天来念给您听。” “母后知道你孝顺,但你是皇子,怎么能天天来念经书。”皇后的面上浮起欣慰,睁开眼来。 祁舜合上经书,道,“母后,您是为皇兄的事情烦恼吧?” “可不是,最近韩王和几位大臣都上折废储。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皇兄还…不提也罢,你父皇心里有数。” 祁舜不敢妄议父皇和皇兄,认真地听着。 “你去忙自己的吧,母后无事。”皇后催他去太傅那里。 祁舜告退,走出德昌宫。 路边斜走来一位小太监,弓着身子,对他行礼,“二皇子,太子殿下有请。” 祁舜略皱眉,朝东宫走去。 书房中,太子恢复以往稳重的模样,半点也看不出之前的风雨。祁舜进去,他请祁舜坐下。 “不知皇兄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关于感光寺中父皇所种的树一事。”太子说着,略有惆怅,“你也知道,最近朝中风声多,孤行事多有不便。但孤曾应诺过,会不时去寺中照料幼树,而今皇兄就把此事托付给你,你意下如何?” “皇兄所托,不敢相负。就算是皇兄不说,弟也有此意。” “好。”太子拍一下他的肩,背着他的脸阴下来,杀机尽现。 祁舜一无所知,离开东宫时,他听到太子妃的骂声,还有一些器皿摔碎的声音。他望着东宫高高的琉璃角檐,嘴角泛起冷意,似讥似讽。 二皇子出宫,轻装简行,只带了四个御卫军。他们骑马出城,一路上并未出示皇子令牌,而是御卫军令。 感光寺的香火依旧昌盛,千年古柏的旁边,树苗绿意盎然,不远处的小树也生机勃勃。那原本太子所种之树的地方,不知被人又续种上一棵,也活下来。 祁舜舀水,依次浇着。 水桶的水见底,又有两个僧人抬水过来。祁舜也没有抬头,水瓢往水桶里面伸,突然一道寒光袭来,他忙闪开,那长长剑划破他的衣袍。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又一剑刺来,从他手臂划过,立马血喷出来。 御卫军们已经冲过来,两名僧人见行刺未成功,对视一眼,双双服毒自尽。 祁舜捂着手臂,其中两个御卫军上前搀扶他。还有闻讯赶来的方丈,方丈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命寺监给两名僧人验明正身。 寺监一口咬定两人不是寺中的僧人,御卫军们翻看尸体,对二皇子道,“殿下,是死士。” 方丈不停地告罪,有僧人来报说在井边发现死掉的两位僧人,衣服被人剥掉。方丈垂目,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二皇子的伤口不算很深,上药包扎后,血很快止住。 他看着自己的伤处,四位御位军立在前面,请示他是否要封寺严查。 “不用劳师动众,本宫伤势无碍。寺中必是不知情,你方才说那两人是死士,身上可有何信物?” “没有,他们虎口茧厚,必是习武之人。齿中藏毒,一旦事败便咬毒自尽,这是死士惯用的法子。” “好,你们听本宫的,去寺中寻一家香客,本宫随香客下山。你们找一辆空马车,按原路返回,不必管本宫,本宫自有去处。” “是,殿下。” 四名御卫军前去寻人,很快寻来一位香客,香客听闻对方是二皇子,哪有不应的道理。二皇子坐上香客的马车,寻常百姓的马车进不了次卫门,二皇子命他们送他去胥府。 另外四名御卫军则护送空马车回城,路上果然遇到劫杀,对方见马车中空无一人,很快撤退。 香客的马车停在胥府门外,香客敲开胥府的门,小声地说贵客到来,来寻胥大公子。门房忙派人通知胥良川。 胥良川匆匆赶来,瞧见外头的马车,马车内的二皇子轻咳一声。胥良川听出声音,忙掀帘,待看到他受伤,一个字也没多问,就把人扶进府中。 香客一家得了胥府的厚礼,快速离开。 胥良川把祁舜扶到自己的院子,雉娘刚把大哥儿哄睡,穿戴齐整出来。 祁舜被安置在西厢房,见雉娘进来,歉意一笑,“叨扰表姐。” “殿下说哪里话,你怎么会受伤的?” “寺中遇刺。” 雉娘的眼神闪了闪,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夫妻俩没有再多问,忙命人准备吃食热水。 二皇子精神尚可,对雉娘道,“本宫来得忽然,就不去看大哥儿,等日后有机会,本宫这个表舅再给大哥儿见面礼。” “臣妇替大哥儿谢过殿下。” “表姐总是这般客气。” 胥良川深深地看一眼他,道,“殿下,可否要臣告知皇后娘娘。” “那就麻烦胥大人了。” 胥良川出去,雉娘命人把饭菜端进来,“殿下一路奔波,想必十分疲乏,臣妇叫人进来侍候。” 二皇子又道谢,雉娘正要出去,听到外面似有打斗声。 她一惊,二皇子也站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9|废储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二皇子心知闯入者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想不到对方欲置他于死地,竟是如此的迫不及待, 连胥府都敢闯。 雉娘让二皇子躲进柜子, 好歹能挡些时间。 二皇子不肯,“本宫绝不愿躲在妇人的身后, 胥家之祸, 因本宫而起, 本宫绝不做缩头乌龟。” 他一只手受伤, 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腰上, 使劲一抽, 把腰带里的软剑拉出来。雉娘示意屋里的两个下人关门, 并搬屋子里的东西挡在门口。 她自己左看右看, 也没有看到什么能用的东西,为了照看孩子,她头上连个簪子都没有。 外面, 许雳和许敢还有府中的家丁正和四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其中两名黑衣人他们看到西厢房中的灯光, 甩开他们,直奔过来。 与此同时,胥良川也赶过来, 连忙召来府中的其它下人, 一面派人护住主屋的儿子,一面赶去西厢房。 两名黑衣人冲到西厢房,踹开房门,被挡在那里的东西绊倒。他们趔趄几下, 二皇子趁机,挥剑上去。 两个下人举着板凳,被黑衣人两下刺倒在地。 二皇子身上有伤,很快落下风。雉娘心急,二皇子不能在胥府出事,要不然,胥府如何对帝后交待。 一个黑衣人的剑朝二皇子刺去,她想也没想,急扑过去,挡在二皇子的身前,那剑直穿过她的肩胛,血喷出来。 赶过来的胥良川目眦欲裂,夺过下人手中的刀砍向黑衣人。黑衣人用手一挡,刀砍在手臂上,欲刺雉娘第二剑的手垂下来。 雉娘得到喘息,也顾不得疼,指指床塌。二皇子会意,拖着她,俩人躲到后面。 黑衣人想追过去,被胥良川和下人们缠住。 院子外面的黑衣人也冲进来,许雳和许敢追跟进来。双方缠斗在一起,黑衣人不想恋战,剑剑都是死手。胥良川带着两个家丁挡在床塌前,府中早有下人奔呼求救,很快所有的人都赶过来。 黑衣人们大急,拖得越久,他们的任务就越完不成。他们的目标在床塌后面,只要取了二皇子性命,他们就大功告成。 胥良川绕到床塌后面,雉娘靠在二皇子的身上,肩胛处鲜红一片,她面上因失血变得白到透明,看到他,眼睛眨了眨。 他一把扶住她,从衣服内衫上撕下布条,帮她把伤口包上。 许敢挡在床前,许雳带着家丁们后面,两面夹击,黑衣人们身上中了几剑,但他们似不知疼般。 屋内涌进有家丁护卫越来越多,黑衣人被紧紧地围住,胥家的下人都已经知道二皇子在府上,黑衣人是冲着二皇子来的。 要是二皇子在胥府遭遇不测,别说是他们,就是胥府的主子们,都要被问罪。他们哪里敢退缩,一个个的往前冲。 黑衣人们身上本就受伤,屋子外面火把通明,屋内还有许雳和许敢这样的高手。他们自知今日难已逃脱,一咬牙,口吐黑血,中毒身亡。 胥良川忙把雉娘抱出来,二皇子经过方才一番折腾,原本的伤口处也渗出鲜血。胥老夫人,胥阁老和胥夫人很快赶来,顾不得和二皇子行礼,忙命人请大夫。 下人们将四名黑衣人的尸体拖出去,清洗地面。 大夫被人提着飞跑过来,二皇子说自己不打紧,让大夫先给雉娘看伤。胥良川摒退众人,亲手割开她肩头的衣服,大夫递上金创药,他洒在上面,然后小心地用布条包扎。 雉娘一声未吭,连痛都没有喊一声,他眼有泪光,还有杀气。 二皇子避开寺中的人,乘坐香客的马车来胥府。按理说,那些死士不可能这么快知道消息,除非城中还有眼线,盯着入城的马车。能这么快发现马车到胥府,城中的眼线人数肯定不少,能做到这点的,除了暗卫们,还有京中的京兆府。 他想起前次在码头遇刺时,京兆府尹汪大人就十分可疑。这次刺杀二皇子的事,汪大人肯定是知情的。 东厢房内,大哥儿睡得香甜,不知府中的变故。海婆子,乌朵和青杏还有几个下人死死地守着。 雉娘的伤口处理完后,胥良川出去,大夫已给二皇子重新换过药。二皇子站起来,一直道歉。 “殿下无须自责,保护殿下是臣和家人该做的事情。臣请问殿下,殿下从感光寺中乘香客的马车进城,可有暴露过行踪。” “没有,本宫一直坐在马车中,城门口的守卫不过是略一盘查就放行。应该没有露出马脚。” 二皇子说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说他如此小心谨慎,御卫军们已把刺客们引开,那为何他们还能如此快速地找上胥府? “胥大人在怀疑什么?” “臣是想到一件事情,前几个月时,臣的二叔一家返乡。在京渡码头,臣与家人一起为二叔送行,也曾遭遇歹人。那歹人身藏长剑,被汪大人押走后竟能挣脱衙役,且手中还多出一把短刃。那一次,也是凶险万分,幸亏府中下人机灵,才化险为夷。” 二皇子喃喃,“京兆府的汪大人?” 汪大人为人圆滑,这两件事情,一般人怀疑不到他的头上。 “多谢胥大人提醒。” 胥良川连说不敢,垂首低眸。 皇后在宫中听到胥良川送进来的口信,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忙命宫中御卫军去胥府,随行带着御医。 德昌宫的动静太大,惊动祁帝,祁帝闻声前来。 “你调动那么多御卫军,发生什么事情?” 皇后眼眶发红,“臣妾也不知详情,良川派人送信,说舜儿在感光寺遇刺。臣妾这心还狂跳着,也不知伤得重不重?” “他怎么想到去感光寺?” “他孝顺,说尧儿不便出宫…他去寺中替你们种的树浇水。” 祁帝僵住,犹记得他还是皇子时,上头的三位皇兄弟是如何的你争我夺,互相残杀的。难道他的皇子们也在重复着历朝历代的惨剧? 祁帝胸口起伏,怒气冲冲地去东宫。 太子正坐在书房里,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外面的太监迎驾,太子听到声音,起身相迎。祁帝进去,命大太监关上门。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 “跪下!”祁帝怒喝一声,随即咳嗽起来。 “父皇…” “朕问你,舜儿去感光寺,你可知情?” “父皇…” “朕还问你,他在寺中遇刺,歹人从寺中追到京中,你可知情?” “父皇…舜弟遇刺?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祁帝盯着他的眼,自嘲一笑,“朕也曾是皇子,皇子们之间相残的事情朕一清二楚。朕以为,你们一母同胞,朕的皇子们一定不会像皇兄们一样自相残杀,你们一定会相互扶持。” “父皇…儿臣没有…” “不用否认…舜儿去感光寺,是你提议的,对吗?如果没有他,你就是祁朝唯一的皇子,纵使德行有亏,为了祁氏正统,朕也会扶你上位,你就是这么想的,朕说得对否?所以你有恃无恐,一心想置舜儿于死地,在寺中刺杀不成,追到胥府,势必要取他的性命,对否?” “儿臣不知…舜弟伤势如何?” “这才是你关心的。”祁帝痛苦地合上眼,复又睁开,“你放心,他是朕的儿子,有龙气护体,怎么可能会有事?” “父皇…” 太子惊恐地摇头,心不停地往下坠,那些死士竟没能成功?父皇说舜弟有龙气,是什么意思? “尧儿,你德行有亏,大祁江山不能交到你的手中。你放心,就算是不能为帝,朕也会封你一个王位,保你终生富贵。” “不…父皇…” 太子抓住祁帝的龙袍下摆,“父皇,儿臣冤枉…您莫要放弃儿臣…” 祁帝扯了几下袍子,没有扯开他,反被他绊得差点倒地,头磕在桌角上。 太子慌了神,要去扶他,他头晕目眩,挣扎着起身。太子的脑海里闪过凤娘的那句话,要是父皇现在驾崩,那他这个太子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 他露出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怕表情,祁帝昏眩的眼看到他的表情,心凉了一截。 趁太子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踉跄走到门口拍门,大太监立马开门扶他。太子反应过来,懊悔不已。 祁帝扶着大太监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东宫,临走之前,命人守好东宫,不许太子外出。 太子听到,又气又悔。 祁帝返回德昌宫,和皇后一起等着,御卫军们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二皇子接回宫。 看到他精神还行,伤势也不太重,帝后同时松口气。二皇子被宫人们抬到锦塌上,御医在胥府时就验过伤,说好在没伤到筋骨,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也就能痊愈。 “父皇,母后,儿臣让你们挂心了。此次凶险,在寺中遇刺,儿臣想着怕被人拦路堵截,于是乘香客的马车先到胥府。谁知那些死士追到胥府,胥少夫人为给儿子挡剑,被人刺伤。” “什么?雉娘伤到了?”皇后惊呼,她身后的琴嬷嬷托住她差点昏倒的身体。 “胥少夫人伤得重吗?”祁帝发问。 二皇子点头,脸有愧色。 “父皇,那些人是不死不休,意在儿臣的性命,从寺中追到城里,连胥府都敢闯。要不是胥少夫人挡那一剑,恐怕儿臣就见不到你们了。” 祁帝退后一步,脸上的表情忽暗忽明。 皇后坐在塌边上,垂泪不已,“陛下,这些贼人真是无法无天,在寺中刺杀舜儿还不够,竟敢追到胥府,连雉娘也被刺伤。臣妾听得心惊肉跳,说句大不逆的话,这简单是要谋反!” “母后,儿臣实在是猜不出,谁会这么做?” 皇后看着祁帝,祁帝不语。二皇子像是明白些什么,神色黯然。 “陛下,许是居心不良之人所为,为的就是挑拔离间,离间皇室的关系。”皇后小心斟酌着,轻声地说道。 祁帝还是不语。 “陛下…” “你莫要再说,朕会查清楚的。舜儿好好歇着,父皇过两日再来看你。” 祁帝离开。 皇后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忧色散去。责备地转头望向二皇子,“你这孩子,主意越发的正。” “母后,迟早会有这一天的,皇兄不容儿臣。” “他确实比想像中的心狠,还好雉娘替你挡了剑,要不然,母后可怎么办?你要记得,记得你表姐的好。” “母后放心,儿臣记在心里呢。” “好。”皇后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发。自从他七岁后,他们母子就不曾有这般亲密的时候。 这个儿子,是她抄了九九八十一天的经书保住的。乾门寺的觉悟大师在她有身孕时就说过,她的肚子有紫气腾升,必是龙子。 为了这个龙子,她舍弃太多。 舜儿聪慧,自己从不曾对他透露过什么,他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许是他生在帝王家,骨子里有与生俱来的敏锐。 “你好好歇着吧,母后陪着你。”皇后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哄稚子入睡。 二皇子乖巧地闭上眼睛,嘴角泛起微笑。 前殿一夜灯火通明,祁帝拖着病体,支手撑头落在御案上。大太监劝过几回,他都不愿意回寝殿休息。 他的脑海中,一会是太子的脸,一会又是二皇子的脸。太子今日在书房中露出的眼神不停地在他眼前浮现,他知道,那一刻,他的儿子起了杀心。 何其可悲,为了避免兄弟间互相残害,他自己服药无法再生育。宫中只有二位皇子,明面上还是一母同胞,他以为,他们一定会相互扶持。 谁会知道,最后他们还是开始你争我斗。尧儿心狠,居然能下死手去刺杀舜儿,若是百年后,继位的是尧儿,舜儿还能活吗? 他重重地咳嗽几声,心痛如绞。 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他不允许仅有的两个儿子斗得你死我活。就算他们心不和,也要想个法子让他们相安无事。 翌日,祁帝下旨废除太子的储君之位,封为沧北王。即日起十日之内启程去沧北,有生之年,非召不能进京。 太子接到圣旨,大喊,“父皇…儿臣冤枉啊!” 他不肯接旨,平湘也跟着哭喊不愿意去沧北。谁不知沧北苦寒,她一点也不想去,“本宫不要去沧北,本宫要去见父皇!” “王爷,王妃,陛下口谕,王爷王妃离京不用辞行,直接启程。”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 祁尧呆愣着,突然笑起来,“父皇…您竟如此狠心…有生之年…非召不能回…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0|落定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平湘不肯接受事实, 她起身急急地去德昌宫,求见皇后。皇后不肯见她, 二皇子正在养伤, 皇后亲自照料儿子的伤,谁也不想见。 她无法, 转身去前殿, 祁帝同样不肯见她。她心里咒骂着段凤娘, 要不是她祸害太子, 太子怎么可能会被废? 那个女人还占在她的娘家, 做着平家的少夫人。这口气她如何能忍, 她管不了许多, 当即要回侯府, 宫中的守卫并没有拦她。 她一路憋着气,杀回侯府。 侯府中,段凤娘腹中的孩子已经落下, 陛下的旨意, 谁敢不从。段凤娘不肯,是世子夫人葛氏命人押着她,才把落胎药灌到她的嘴里。 葛氏很是生气, 段凤娘怀着别人的孩子也就罢了。可坏就坏在她是皇后赐婚, 休又休不得。她腹中的孩子,肯定是太子的。陛下不肯留,是想保住太子的名声,偏段凤娘还想母凭子贵, 和自己女儿争宠。 她不管段凤娘如何闹,孩子是坚决不能留。要不是平晁求着,葛氏当天就会把段凤娘丢出府外,免得让侯府沾了晦气。 段凤娘落了胎,忆起太子在书房时对陛下说的话,万念俱灰。她躺在塌上了无生气,若不是还有气息,就如同死人一般。 平湘命人踹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她生无可恋的脸。 “你个贱人,还有脸躺在侯府,来人哪!把她给我丢出去。” 侯府的下人不敢动,他们不敢违背公子的意思。平湘带来的宫人们可就不管,直接上前把段凤娘拖下来,凤娘原本眼睛是闭着的。猛然睁开,恨毒的目光射向平湘,惊得宫人们停了手。 平湘被她的眼神刺得眼皮直跳,色厉内荏地喝令宫人,“你们还不快把她丢出去!” 宫人们又开始动作,平晁一脚跨进来,“你们谁敢!” “哥,你怎么还护着她,如此不贞不洁的女子,究竟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五迷三道的。” “这是侯府的家事,你不在东宫陪着太子,这时候出宫做什么?” “太子?”平湘冷笑,“哪里还有什么太子?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太子才会被废。陛下封他一个沧北王,命我们即日起启程去沧北,非召不能回。” “什么?”平晁大惊,“何时的事情?” 他自从书房一事后,就再也没有去东宫。太子不会想见到他,他也不知如何面对太子。索性留在府中,陛下也默许,没有说什么。 平湘没好气地道,“刚刚。” 段凤娘的眼睛恢复一些神彩,愣愣地盯着平湘,“你刚才说什么,太子被废?” 平湘指着她的脸,心头的火苗窜得老高,“对,都是因为你,你纠缠太子,太子被你所累,贬为王爷,你现在满意了吗?丧门星!” 葛氏闻讯赶来,听到平湘的话,大惊失色,“湘儿,你说什么,太子成了王爷?” 平湘看到母亲,憋着的委屈全部释放出来。她抱着葛氏哭诉,“陛下下的旨,封太子为沧北王,娘…湘儿不要离京,不要去沧北…” “陛下的旨意,你敢违抗。”平晁不赞同平湘的说法,再如何不愿,也不能抗旨。 他这一吼,平湘哭得更大声。 段凤娘双目木然,被宫人丢在地上,望着头顶的屋梁,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平晁坚持送平湘回宫,葛氏虽不舍,也不敢拦着。待儿子女儿离府,便把气撒在凤娘的身上,狠狠地踢了几脚,凤娘动也没动,依旧是要死不活的样子。 “你这个丧门星,你先是克得段家败落,后来克得侯府没好日子过,如今连太子都被你连累。你说你活着干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你别以为晁哥儿护着你,你就能占着我们侯府少夫人的位置不放,我告诉你,做梦。” 葛氏又踢了一脚,她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你不贞不洁,若你是个知羞耻的,就该自行了断,何苦一身脏污地苟活着。” “我没有…” 葛氏竖听着,似乎看到段凤娘的嘴动了几下。 她怀疑自己听错,又要骂,看到段凤娘的嘴又在动,“我没有…不贞…不洁…” “哟,做了丑事,还不敢认。”葛氏的心里的火又冒起来,还欲再骂。 “娘,凤娘身子还虚,你莫自己气坏身子。”平晁送完平湘,折回屋内,看凤娘还躺在地上,旁边的下人们都不动。 他弯腰抱起凤娘,放回到塌上。忆起曾经温婉从容的女子,怅然叹气,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就这样吧,她若是愿意留在侯府,他便养她一辈子,其它的事情以后再说。 平湘气呼呼地回宫,宫人们来报,说王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已经有两个时辰没有出来。 她心烦意乱,想去安慰他,说不定他会对自己生出些感情。但一想到他现在不过是个王爷,还是个有污名的王爷,想着要跟他去沧北,又冷了心思。 再等一个时辰,书房里还是没有动静。平湘坐不住,端着一碗燕窝羹去敲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心里有气,亲自上前,把门拍得“梆梆”响,饶是如此,里面还是没有动静。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命宫人们撞开门,门轰然倒地,里面的书桌前,祁尧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手垂下来,地上,有一把匕首,沾满鲜血。 她惊叫一声,吓得往后退一步。 宫人们上前,大着胆子触碰他的身体,一点反应也没有。有一个太监抖着手把他扶起,就见他胸前一个血窟窿,血已凝住。一探鼻息,生气全无。 太监吓得连忙跑下,所有的宫人都跟着跪下。 平湘抖着声,“快…快去…报陛下…” 她说完,两眼一翻,晕死过去,脑中的最后一个念头竟是,她终于可以不用去沧北。 祁尧在东宫自尽,祁帝一夜之间病重,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皇子会先自己离世。他封长子为沧北王,实则是在保护长子。 两个都是他的儿子,对于他们的性子,他是看得清清楚楚。尧儿心性不够宽阔,至少不如舜儿良善。 要是舜儿登基,尧儿又远在沧北,两兄弟俩还能相安无事。若是尧儿继位,说不定,舜儿就活不成。 他一心想要儿子们兄友弟恭,既然做不到,能离得远远各自安好,也是可以的。万万没有想到,尧儿会想不开自尽。 宫中发丧,沧北王暴病身亡,侯府的段凤娘木然地躺在塌上,听着葛氏的骂声,骂她是个丧门星,克尽身边所有人。要不是她,沧北王还是太子,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早逝。 她听着那骂声,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的目光幽远,像是穿透时光,看尽她的一生。 从小,她跟随着姑姑进宫,那时候皇后看她的眼神全是疼惜。京中的贵女们谁不羡慕她,羡慕她明明出身不高,却深得皇后看重。 她的规矩和礼仪在众女之中都是拔尖的,皇后对她是越发的宠爱。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从别人的闲话中得知,皇后如此看重她,说不定是想把她配给太子。 太子是一国储君,长相英俊,沉稳有度。她心自雀跃,如此身份尊贵的男人,若是能有一天和他比肩而站,俯视江山,那是何等的荣耀。 她开始朝那个地方努力,太子也好像对她有意,两人一直没有说破。后来,她被封为县主,她知道,皇后在提高她的身份,她更加肯定自己能嫁入东宫。 可是等家人到京中后,一切都变了。 皇后不再宠爱她,眼里的冷漠让她心寒。 再后来,她被赐婚,换亲。她一直都坚持着心中的想法,觉得自己天生就是皇家的女人。她百般谋划,她以为自己的痴心会有回报,她的忍辱负重会得那个男人的真情相待。 但是,她错了。 她亲耳听到,那个男人说自己腹中的孩子来历不明,自己的身子不干不净。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话,能伤她如此之深。 现在,那个男子死了。她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就算是恨,也没有该恨的人。她望着屋顶的房梁,挣扎着爬起身,找出一条长腰带,搬来凳子悬挂上去。 她灰败的眼中有一丝不甘,她想,如果不是阴差阳错,自己的一生肯定不是这个样子。她的眼前浮现出自己期望的样子,她凤冠霞帔,手被明黄龙袍的帝王牵着。他们慢慢地走上金殿,受天下万民的跪拜,他们的口中高呼着陛下万岁,皇后千岁。 那才是她本该过的日子,她的眼角划落一滴泪,慢慢地把头伸到套环中,蹬开凳子… 等下人们发现时,她已死去多时,长舌吊出,眼珠子凸出,死状难看。 平府少夫人的死讯无人注意,京中人都沉浸在沧北王的逝世之中。平晁看着段凤娘的尸体,惆怅满腹。 下人们去段府报丧,被段寺丞赶出来,说段凤娘被段家除名,早就不是段家女。平家人只好派人通知赵家,看赵家是否还认这个女儿。 赵书才听闻凤娘死讯,垂着头,半天不吭声。 前段日子,京中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他就是不想听,也得听。别人都说太子和凤娘有染,现在太子一死,凤娘就跟随而去,似乎印证外面的传言。 “老爷,无论怎么说,她也是你的骨肉。我们还是派个人去看看吧。”巩氏低声地劝着。 赵书才叹口气,他和凤娘,相处的时日不多,后来又发生太多事情。眼下她虽不是赵家女,但父女一场,他总要去送送。 他换上素服,去了一趟侯府。 平晁以少夫人之礼葬了凤娘,无论生前多少事,死后也算是得其所。 太子自尽,段凤娘追随而去。胥良川默然地望着园子里的树叶飘落,前世今生,虽境遇不同,太子和段凤娘却是殊途同归。 祁帝这次是真的病重,连番打击,先是永莲中毒身死,现在长子也自尽死了。诺大的皇宫,变得空旷无比。 深秋的风吹得人寒意阵阵,宫中的银杏树开始落叶,金黄色的一片片飘洒在空中。往年他是多么地爱看此叶纷飞,觉得它有帝王都钟爱的颜色。 他的身子有些佝偻,披着厚厚的大氅,虽未入冬,他却受不住这寒意。 大太监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他不用人搀扶着,不知不觉中走到东宫。东宫的大门紧闭着,挂着白幡。 太子妃平湘的哭声隐约从里面传来,她在哭什么?他皱眉,她是否真心在为尧儿哭泣?也许更多地哭自己的命运,不知将来要如何过下去吧。 他离开东宫,脚步不由自主地把他带到贤妃原来的宫殿。他推门进去,宫殿中除了两三个打扫的宫女,再无人声。 贤妃和永莲在地下,应该在一起吧! 他退出去,朝德昌宫走去,停在一丈开外,望着德昌宫的宫门。 朱漆铜锁,宫殿深深。 皇后把舜儿留在宫里养伤,连太子去逝都没有出来看一眼。到底不是亲母子,皇后现在连样子都不愿再装了吗? 也是,尧儿刺杀舜儿,皇后哪里还顾念那微薄的母子之情。 他自嘲一笑,许多年前,父皇把皇位传给他时就曾说过,若是皇兄们还在,这皇位怎么也不可能落到他的头上。 因为他太天真,没有皇家人的果决。 父皇说得没错,是他想得太岔,他以为寻常人家的兄友弟恭,在皇家也会存在。 他慢慢地朝回走,皇后倚在宫门后,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开,神色怆然。 翌日,天子抱病临朝,当朝下旨册立二皇子为太子,开始上朝监国,辅佐大臣依旧是胥阁老和韩王。这次没有一位大臣有异议。 陛下膝下仅剩此一子,纵使是有千般不好,也无一人敢提,何况二皇子比起前太子来,更加的谦和得人心。 二皇子监国之期,以玩忽职守革了汪大人的职,汪大人心中有鬼,半个字也不敢说,乖乖地离京去偏远小县上任。 入冬后,雉娘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大哥儿也能咿咿呀呀地出声。 在她养伤的期间,宫中的赏赐一直不断。古人常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养伤百天后,宫中传召。 要见她的是祁帝,祁帝病了许久,人瘦了不少,但仍难掩帝王之气。 殿内无人,连随侍的大太监都守在后面。雉娘进去后跪在地上。 “你伤势才好,起身回话。” “谢陛下。” 她头微垂,祁帝的目光望着她,带着怀念。 “朕知道你前次替太子挡剑,功不可没。你和朕说说,想要什么封赏?” “臣妇惭愧,承蒙太子看得起,唤臣妇一声表姐。臣妇说句托大的话,既是表弟,臣妇代之受伤,如何能以功居之。” “表姐?他如此唤你?” “正是。” 半晌,祁帝的声音传来,“你既当太子一声表姐,就是封个郡主也不为过,你意下如何?” “不敢当如此厚爱,臣妇出生低微,能嫁入胥府,蒙婆家人看重,已是福气万分。若是多求,怕承受不起,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若是郡主之身,胥府人岂不更加看重,为何拒之?你可知,皇家郡主是何等的荣耀,非祁氏女不能授之。” 雉娘头再低一分,尽量克制语气,“回陛下,臣妇以为月满则亏。胥家人看重臣妇,聘之为媳,不计出身。如今臣妇有夫有子,不敢再奢求更多。郡主名份,太过高贵,臣妇不能胜之,请陛下恕罪。” 她竟然拒绝自己的恩赐,祁帝的眼眯起。她不像她?长得像,心性却不像。 殿内空寂,虽已烧起地龙,雉娘却觉得冷意阵阵。 祁帝停了半天不再说话,她不敢抬头。 良久,才听到一声叹息,祁帝命人送她出宫。 她出殿门,皇后正在等她。询问陛下召她进宫何事?她一一答之。 “你为何拒绝陛下的恩封,一个郡主的名份,会给你带来怎么样的荣耀,你不会不知道?” “姨母,雉娘一生所求不过是岁月静好,这一切,今已有之,何必再要郡主的名头,来坏了眼下的安稳?” “你真是这么想的?” “不敢欺瞒您和陛下,这是雉娘的肺腑之言。” 皇后感慨道,“这点,你比姨母强。快出宫吧,这身子要再好好养养。” 雉娘称是,恭敬告退。 皇后望着前殿的方向,目光沉远。思忖着是不是她此生要求得太多? 不,如果重来一回,她依旧是相同的选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1|终章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太子虽年少, 却聪敏过人,朝中之事有条不紊地处理着。胥阁老和韩王尽力辅佐他。 没有人再淡起沧北王, 他已葬在皇陵。他的遗孀自是不用再去沧北, 太子未迁入东宫,并言明这东宫前太子妃可以一直住着。沧北王已死, 又无子嗣, 倒是不用另赐王府。 前太子妃无子无女, 日子富贵, 衣食无忧, 仅此而已。 祁帝的病一天天的加重, 御医说陛下是郁结于心, 除了原本身子有恙还有心病。皇后终日侍疾, 整个人瘦了一圈,她脂粉未施,却显得比以前温婉许多, 如普通人家的夫人。 他偶尔有次醒来, 眼前恍惚,就像是他们初遇时的情景。那时候他是王爷,她不过是侯府的庶女, 受尽欺辱, 孤苦无依。 就算是出门,她也不过是嫡妹的陪衬。他们初识是在一个宴会上,他无意之中惊动躲在暗中流泪的佳人,她湿漉漉的眼睛是那么的美丽, 如受惊的小鹿般望着他,然后抹干眼泪,和他行礼后才告退。 她的柔弱,她的故做坚强,立马就入了他的心。他派人打听,才知她是侯府的庶女。彼时,他正妃已逝,要是她身份够的话,可是娶为续妃。他暗道可惜,以侧妃之位许之。 他是喜欢她的,要不然也不会对她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他原是王爷,后又是帝王,不可能只独宠她一人,但却给了她最多的宠爱。 眼前的女子,似乎是他认识的姑娘,又似乎陌生得像另一个人。 “陛下,您醒了?”皇后发觉他在看她,抬头惊喜地问道。 他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若是他从一开始不顾她的庶女出身,坚持娶她为妃,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会不一样。 “岚儿…” “陛下,臣妾在。” 他握着她的手,和少女时一般的滑嫩,“要是当初朕娶你为妃,是不是你就不会变?” 皇后的脸色淡下去,“陛下何出此言?臣妾一直是这般模样,从不曾改变过?” “不,你变了许多。” “陛下觉得臣妾变了,那是因为臣妾年岁渐大,哪里还会有以前一样不谙世事。” “要是…”祁帝说了两个字,把口中的话咽下去,没有再说。 皇后垂着头,祁帝望着她的头顶,两人相顾无语。 寝殿内药味弥漫,太监宫女们都守在外面。一个太监送药进来,她接过汤药碗,用玉匙一下一下地搅着,吹着热气。待药至温热,把他扶起来喂药。 他靠坐在明黄的锦塌上,眼皮覆下,吞咽着汤药。 一碗下去,她抽出丝帕,替他擦拭嘴角。他按着她的手,复又松开。 世间哪有如果,发生即是事实,再多假设,不过是徒添遗憾。他们是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岂能如民间夫妇一般过得纯粹。 祁帝缓缓闭眼,皇后扶他重新躺下,替他掖好被角。就那么看着他的睡颜,轻轻地叹口气。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祁帝的病开始加重,慢慢开始醒来的时候少,昏睡的时间多,就连咳嗽都开始带血。有时梦中喊着永莲公主和沧北王的名字,醒后目光呆滞。御医私下告诉皇后,陛下郁气郁结于心,身子衰败,怕是药石无医。 皇后听后沉默,命他们尽力医治。 太子在朝中的地位日益稳固。因陛下病重,今年宫中未举行宫宴,仅是永安夫妇俩进宫,陪帝后和太子共用团圆宴。 和旧年一般,祁帝也给胥府赐了御膳。 胥府之中的雉娘因前段时间养伤,断了大哥儿的粮,由乳母喂养他。年关一过,雉娘被查出再次有孕。 大夫还透露,此次依旧是男胎之相。胥夫人略有些失望,胥老夫人则很高兴,老人都爱儿孙满堂,她不停地暗夸自己好眼光,早就看出孙媳是个好生养的,这不刚嫁进来不到二年,就生下曾长孙,肚子还揣上另一个。 因为陛下的病情,京中最近极少有人大办喜事,嫁女娶媳都很简单地完成。众人心照不宣,若是有个万一,那是要服国丧的。趁陛下还在,把该办的赶紧一办,要不然得等上三年。 胡大学士十分的心急,他重新命夫人去侯府走动。平晁断然拒绝,言明要替亡妻守孝,暂不议亲。 他急得嘴起撩泡,他的孙女灵月已到嫁人之龄,再等三年,就拖成老姑娘。太子年纪尚小,不到娶妃之时。他之前庆幸自己没把孙女送进东宫,现在后悔自己不该举棋不定。早知如此,还不如攀着侯府不放,嫁给平公子好歹还是侯府的少夫人。 放眼京中,合适的公子不多,有身份有地位的更是凤毛麟角。 更让他心惊的是,太子当殿斥责他,说他在任大学士期间,在翰林院毫无作为。虽未贬他的官,可朝中大臣都知道,自己不为太子看重,仕途也仅止步于大学士。 那胥良川已被任命为侍讲学士,看样子,迟早会取他而代之。 他千挑万选,寻了一个伯府嫡子,把孙女嫁了过去。 朝中大臣各个谨言慎言,生怕一个言行不妥,招了太子的不喜。明眼人都心知,陛下万一驾崩,那就要换代,将来睨主天下的就是现在的太子。 谁不想在太子面前留下好印象。 在这样的情况下,雉娘有孕的事情就府里人知道,派人去赵家报个喜讯,也就完事。 阆山来信,梁缨已顺利产下一子。 为了商议送礼去阆山,永安公主来了一趟胥府。胥府上下相迎,永安公主连说不用多礼。 阆山路远,永安公主是想着两家人合在一起,送礼过去,省些事情。 她这一提议,胥府人自然从之。 雉娘坐在永安的身边,气色红润,娇艳欲滴,调养得十分的好。公主仔细地打量着她,半点也看不出去年受过伤的样子。 她拉着雉娘的手,“其实本宫早该来这一趟,要不是宫中事多,本宫早该来谢你护住皇弟。” “公主这么说,折煞雉娘。姨母的赏赐都快填满府中的库房,您还说如此客气的话,让雉娘的脸往哪里搁。” 永安笑起来,“那本宫就不说,免得你没处搁脸,胥大人跟本宫没完。” 她笑完,脸上罩起一层忧色。雉娘心知她在忧心祁帝的病,也不说破。 海婆子端来一碗汤药,搁在雉娘的手边,药散着温气。永安讶然,“你这伤还没有好?怎么还用吃药?” 雉娘脸一红,海婆子抿嘴笑。 “哦?!”永安公主把声调拉得老长,“你莫是肚子又有了动静?” 雉娘点头,带着羞意。她也没想到这么快再怀上。因为身子曾经受伤,祖母怕她元气不够,非要她喝安胎药。 “你倒是个好福气的,这下胥府再也不是人丁单薄了。”永安真诚地恭喜她,还问她怀这胎胃口如何,可还如前次一般吃什么吐什么。 说来也怪,雉娘怀这胎与前一次怀大哥儿时完全不一样,胃口很好。除了干呕过几次,其它的事半点没有,胃口也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永安公主听后十分羡慕,“依本宫看,如此疼娘又乖巧的孩子,必是个贴心的姑娘。要真是个姑娘,本宫可要为理哥儿定下来,谁也不许和本宫抢!” 雉娘失笑,“公主恐怕要失望了,大夫说应该还是个男孩。” “还是男孩?”永安公主露出失望的神色,马上恢复,“本宫不管,这胎不是,下胎总是,总之胥府的大姑娘,本宫已定下。” 下人们都捂着嘴,一副想笑不想笑的样子,雉娘脸有无奈,要是她生不出女儿,难道公主府的理哥儿还不娶妻不成? 永安公主离开时,还拉着雉娘的手,久久不愿松开。雉娘目送着公主府的马车离去,半天没有收回视线。 宫中的气氛一直压抑着,祁帝的病一天重过一天。皇后坚守着,喂饭喂药决不假手他人。 某日,他醒过来,精神瞧着还不错。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守在旁边的皇后,“辛苦你了。” “陛下,臣妾不苦。” “朕自知时日无多…最近常常昏睡…梦中神游之处如仙山灵界,佛音绕耳,顿感世间之事理应顺其自然,不必太过强求。每每回顾生平,常觉得对不住你…佛祖有云,若是有缘…当延绵几世。朕梦中想着,虽今生不能和你到老…但愿来生能与你白头。” “陛下…” 皇后摇头,流下泪来。她皎白如月的脸动容不已,咬着唇,抑往自己的哭意。 “怎么?你不愿意?”祁帝问道,声音气力有所不足。 皇后哽咽,“臣妾此生觉得十分的乏累…若有来生,愿不再为人,便是做鸟做兽也好,都好过为人一生。” “你竟是如此想的?”他怅然,她活得竟如此之累吗?许是真的,背负着那么多,无人能诉。纵使心志再坚,也会觉得累吧。 “陛下…请饶恕臣妾…” 祁帝的眼神黯淡下去,喃喃,“你竟不愿再和朕做夫妻…” “陛下…今生臣妾能侍候您,与您成为夫妻…已经心满意足…不敢祈求来生…”皇后跪下,止不住哭泣。 “岚儿,你莫哭…朕第一次见你…你就在哭…” “陛下…” 祁帝的手乱挥着,似乎想找什么,皇后伸出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握住,“岚儿,你莫怕…莫哭…朕什么都给你…” “陛下…”皇后泪如泉涌,哭得悲恸。 她反握着祁帝的手,两人的手牢牢地握在一起。 隔日,陛下驾崩,举国服丧。 太子在辅佐大臣的扶持下,匆忙登基。头件事情就是先帝的葬礼,先帝的陵寝早就建好,按礼制,帝后要合葬。 新帝请示太后,太后哀色重重,“原祝王妃在先帝时已被册封为孝贤皇后,她原是葬在妃陵,不如将她迁去和先帝合葬。” 她望着自己的儿子,一身明黄的龙袍,他的脸上还略带着稚气,眼神里的霸气却不容人小觑。他是天生的帝王,在她的腹中就有龙气。 一生之中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又何必争那死后的名份。 “母后,那您百年之后?” “哀家百年之后,恳请陛下在皇陵之中择一处新地,独立陵碑,哀家在那里守护着你们就好。” “母后…” “去吧,这是哀家的意思。” 新帝告退,将先帝和先皇后合葬。 太后独自坐在殿中,想着先帝临终前一天的话。要是有来生…他们还能做夫妻吗? 不,她不愿意。 今生孽缘了,不盼来生路。 她感谢先帝,要不是先帝,或许,她就会被梅郡主送出去帮平宝珠铺路,也许会嫁给行将就木的老人,也许会是残暴不仁的男子。 嫁给先帝后,无论宫中添了多少新人,至少先帝是宠爱她的。 她不愿意自己的子女还是庶出,侧妃虽是主子,却还是妾。她步步算计,只为能名正言顺。 先帝应是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有说。 事过境迁,先帝驾崩后,她常在想,这一生,是有些对不住先帝的。他们还是不要再有来生吧。 她愿意用后半生,替他守护大祁的江山,守护着她的儿女。 至于来生,何必再有? 她凝望着宫殿,堂皇依旧,不见故人。后宫的那些妃嫔都无子女,先帝遗言交待,不用任何人殉葬。韶华之龄入深宫,无子可依已是可怜,何必再让可怜之人枉死。 新帝把她们迁出原来的宫殿,另在皇宫西角划出一片地方安置,称为太妃所。 天子一逝,太妃们再无争宠之心,能免于殉葬已是万幸。还能有富贵的日子,更是感谢新帝的隆恩。之前斗得再狠,现在也都是相伴终老的姐妹。 皇后起身,她身后的琴嬷嬷弯腰托着她的手,主仆二人走出宫殿。 寒冬过,春来临。万物隐有复苏之气,草木生芽,淡绿点缀。 “春分了吧。”她感叹。 “前日刚过,太后您看那枝条,都开始发芽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哀家吩咐的赏赐送到胥府了吗?” “回太后,奴婢已派人送去。胥少夫人再次有孕,国丧之期胥府人不愿声张,托奴婢给太后您带话,说他们胥家感恩您的恩典。” 皇后脸上浮起淡淡的欣慰,“雉娘是个有福气的。” “可不是嘛,胥少夫人的福泽深厚,以后还有更大的福气。”琴嬷嬷话里带着喜悦,她就没有见过比胥少夫人更有福气的女子。 人人都想当人上人,可谁知人上人的苦楚?便是尊贵如太后,过得也不是很如意。倒不如胥少夫人,婆家看重,后宅清静,嫁进去后先是诞下长孙,紧接着又怀上。胥大人长相出众,才情超凡,还洁身自好。胥家还有不纳妾的祖训,放眼京中,都难找她这般有福气的人。 “你说得没错,她以后还有大福气。” 皇后轻语,望着新发的绿芽,默然静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2|后记 ,最快更新阁老夫人养成记最新章节! 舜帝十年, 胥阁老上折告老。帝几番挽留,胥阁老意已决, 帝无奈准奏。胥阁老致仕后, 时任翰林院大学士的胥良川接任阁老一职。 胥家再次完美传承,子承父业。 圣旨下时, 新任的阁老夫人雉娘正追着小儿子满院子跑。刚会走路的六哥儿把院子里弄得鸡飞狗跳, 丫头婆子们围着他, 跟得紧紧的, 防着他摔倒。 胥老夫人现在被人唤做老祖宗, 她老了许多, 满头银丝, 精神却是极佳。她坐在椅子上, 含笑地看着跑来跑去的小曾孙。 小小的人儿养得白白胖胖的,身上套着护衫外褂,前胸处绣着一个虎头, 看起来威风凛凛。如此这般是雉娘吩咐的, 就怕他把自己的衣服弄得浑身是土,累得府中下人洗个没完。 他“咯咯”地笑着,脸蛋肥嘟嘟的, 露出还未长齐的乳牙, 嘴角笑得流下透明的口水。婆子赶紧拿出帕子,他看到婆子手上的帕子,把自己的小脸凑过去,由着婆子给他擦干净。小模样似大人一般, 看得老祖宗稀罕不已,口中不停地叫着心肝宝贝。 六哥儿尚小,不能和哥哥们一起进学。只能在后院陪着曾祖母,祖母和母亲,玩耍嬉戏。至于十岁的大哥儿和九岁的三哥儿还有五岁的五哥儿都跟着他们的祖父,由祖父亲自给他们开蒙,教导他们读书。 老阁老带着三个孙子,整日不得闲,比在朝为官时还要用心。老人喜欢儿孙满堂,他膝下虽仅一子,却有四个孙子,每每看到一天天长大的孙子们,觉得自己还能活上许多年,悉心教导他们成材。三个哥儿全部遗传胥家的风骨,都是读书的好苗子。 过几日就是老祖宗的七十九岁寿诞,古人讲究做寿做九不做十,七十九也就是八十的寿诞。阆山的老二一家来信说这两日就要抵京,老祖宗也想那边的两个曾孙,二哥儿和四哥儿。川哥儿这一辈,确实是给胥府争气,两个孙媳,分别给胥府添了四个和二个曾孙。 算日子,这两天二房一家就要到了。大儿媳妇已把院子收拾好,就等着二房来人。 老祖宗想着,到时候,六个曾孙子围绕在膝下,争着叫她老祖宗,那才是真正的天伦之乐。在她有生之年,能看到胥家人丁兴旺,纵使到了地下,跟死去的丈夫也能有个圆满的交待。就算面对胥家的列祖列宗,她也能问心无愧地说自己当好了胥家的主母。 雉娘一直盼着梁缨回京,年年说来,年年都未成行。愣是拖了十年,二房才算是动身。她和梁缨十来年未见,不知彼此的模样,是否还一如当初? 二房到达的那天,胥家人举家去京渡码头迎接。 江风徐徐,望着来往的船只,还有陆续上下船的行人,雉娘感慨不已。忆起她从渡古来京,仿若昨日,那时候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她转间从少女变成四个孩子的母亲。 而那个原本如天上浮云的男子,竟成为自己的丈夫。她微微地侧头,看一眼身边立着的男子,眉眼含情。 胥良川一身的青衫,比年轻时更加内敛深沉。他似有所感,在宽大的衣袖下面牵着妻子的手,雉娘低头,羞赧一笑。前面站着的老祖宗和公婆都没有注意到他们,她大着胆子,反手相握,用食指挠了一下他的手心。 远远看到驶来的船头上立着一行人,胥府的下人跑到码头边,手抬凉棚遥望着,突然高喊起来。 雉娘望去,虽看不真切,却能依旧分辩出二房人的身影,还有他们身边的两个男孩,必是二房一家人无疑。 老祖宗很心急,柱着拐杖伸着脖子张望着。 船上的人开始招手,随着船慢慢靠岸,所有人的面容都在对方的眼中清晰起来。 梁缨先跳下船,见过老祖宗和伯父伯母后,就拉着雉娘的手,左右瞧着,嘴里啧啧出声,“我说表姐,十多年没见,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貌美如花。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叫你表姐,不知情的人定然以为我比你大。” 她佯装生气地翘起嘴,惹得众人大笑。 “你还说我,我看你也没稳重多少。都是孩子他娘,看你方才跳下船的样子,跟做姑娘时也没有分别。”雉娘嗔道,亲热朝后面喊着二叔二婶。 山长和山长夫人上前,见过老祖宗。 老祖宗动容,十年了,二儿子也老了许多,更别提自己。山长任由老母亲拉着,眼眶泛红。老阁老夫妇俩连忙说着宽慰的话,母子二人才高兴起来。 两家人相互见礼,不用大人们介绍,六个孩子们就开始相互称兄道弟。 大哥儿是兄长,自是有长兄的派头,他长得本就像胥良川,板起脸的样子更像。大房的几个哥儿都怵他。不出意外,二房的两个哥儿在他面前也乖了不少。听梁缨的说法,二哥儿和四哥儿在阆山可是能上山打虎下河摸鱼的料,是阆山的两个小霸王,小霸王们不到几个回合,就被长兄收服,在大哥儿面前立马变怂,乖巧无比。 雉娘投给大儿子一个赞许的笑容,长房长孙,大哥儿自是不能和底下的弟弟们一样。他肩负着胥家百年的传承,不仅老阁老,便是胥良川,都对他要求甚严。 他从不喊苦,也从不质问父母,为何弟弟们不用像他那么每天都是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 雉娘是心疼的,但夫君说过,他幼年时也是那般过来的。子承父业,大哥儿注定不能和弟弟们一样,还可以不时地放松,在父母面前撒娇。 很快,包括二房的两个哥儿在内,都被大哥儿的长兄风范折服。五个弟弟都跟在大哥儿的后面,学着他的样子,恭敬有礼。 老祖宗望着一水的曾孙,各各生得俊秀,尤以曾长孙最为出色。她老怀大慰,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家人团聚,最开心的就数老祖宗,人老多情,于她而言,日子是过一天少一天。儿孙齐聚,若是相处的时日再多些,别无他憾。 雉娘偷偷问梁缨,二房这次打算住多久。梁缨转达山长的意思,这次全家人来给老祖宗贺寿,等贺寿后,山长和山长夫人先回阆山。她和胥良岳带着孩子们就住在京中。 老祖宗年岁已高,不知还能活几年,他们做儿孙的,能陪着就陪着。等老人家百年后,他们再回阆山。 果然,得知二房的曾孙们要留在京中,老祖宗高兴得晚饭都吃了一整碗。还是儿孙们怕她积食,不敢让她再多吃。 雉娘和梁缨十年未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胥良川和胥良岳兄弟二人也关在书房,谈了许久。 胥良川已是阁老,深得舜帝信任。老阁老致仕后,韩王也请辞,舜帝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他们无需再辅佐。自舜帝登基后,韩王被封为和亲王,他退出朝堂后,现在替他参朝的是和亲王世子祁宏。 太后看重阁老夫人,在京中夫人圈子里面不是秘密。 反倒是从前的京中第一府,常远侯府渐渐没落。新帝登基后,常远侯把爵位越过儿子,传给孙子平晁。平晁接手侯府后,深居简出,过着闲散的日子,除非大朝之日,否则很少出现在朝堂上。 常远侯府虽是太后的娘家,却不再常被人提起。 太后自舜帝登基后就在宫中修了佛堂,日日清修,只在重大的日子召见命妇,其余的时间都抄经念经。 雉娘是宫中常客,太后看起来比从前平和许多,许是不再妆点容颜的缘故,每天不施脂粉,身着素裙,整个人平静透彻。 太后疼爱她所出的四个儿子,尤其是三哥儿,三哥儿五分像陛下,眼睛像了十成。外甥似舅,陛下虽是表舅,却十分爱护几个表外甥。 她娘是太后亲妹,陛下下旨破例封了二品诰命夫人。便宜父亲早几年就升为编修,他只管着修订史书,其它的事情一概不参与,也无人敢欺他。他没有再高升的心思,安份守己地做着份内的差事,日子过得倒也自在。 雉娘闲下来就会去赵家看看,陪娘说说话。娘也常进宫,和太后一起参佛。 大哥赵守和几番升迁,他不愿内调回京,现在已做到临洲府的同知。至于段凤娘,早已随着沧北王的死,被当成一个禁忌,京中没有人再提起。 梁缨回京,永安长公主在府中设宴,邀请京中世家夫人和贵女们前去赴宴。梁缨离京十年,长公主想给小姑子在京中重新立威。雉娘收拾妥当,和梁缨撇下儿子们,去了公主府。 自舜帝登基以来,永安公主就封为长公主。 公主府中,除了长公子理哥儿,这十年间,公主替梁家添了两个女儿。梁缨看到侄子侄女们,高兴万分。 尤其是侄女们,女孩子稀罕,胥家一个都没有。 侄女们虽不像她期望的那样,像太后外祖母和她们的表姨,倒也长得清丽可爱。 长公主幽怨是看着雉娘,这些年,她是半点没变,和从前一样娇美动人。自己日夜苦想着娶个胥府的姑娘,眼看着胥府的儿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半个姑娘也没看到。她的儿媳妇,看来是没指望了。 倒是她自己,生了两个姑娘,胥家两妯娌稀罕姑娘的模样,让她有些得意。尤其是梁缨,拉着侄女的手就没松开。但她得意的心情还没能维持半个时辰,就慢慢变得复杂酸涩。她开始担心自家姑娘被人盯上,看小姑子那紧拉着不放的模样,搞不好就是替胥家二房养的。 开席后,雉娘贵为阁老夫人,自是和长公主一席。梁缨则和其它的夫人们坐一桌。 席散后,梁缨用怪怪的眼神打量着雉娘,雉娘嗔怪,“你如此看着我做什么?” “表姐,你知道方才我在席间听到别人如何议论你吗?” “能如何议论,无非是我命好之类的。”雉娘哼哼,满不在乎地答着。那样的话,京中说得人不少,早就传进她的耳中。 京中的夫人们私下都在说她,出身低,在嫁给阁老之前就是个乡野之地出来的女子。嫁进胥家后,也没有传出什么贤惠有才情的话。就是命好,除了会生儿子,一无是处。 “啧啧,表姐知道啊!要我说,他们那是嫉妒,嫉妒你会生儿子,你看钟山伯家的那个儿媳妇,嫁进去十来年,别说是儿子,就是姑娘都没见她生一个,她有本事,下个蛋出来看看。依我看,她和她那表姐有得一比,方才隔壁那桌就数她的声音最大。” 雉娘冷笑,钟山伯的儿媳妇是原胡大学士的孙女,至于她的表姐,就是段家的方静怡。 要不是钟山伯夫人带她进来,她根本就参加不了长公主的宴会,还敢大放厥词。不过看来也就这一回,钟山伯的夫人是被她磨得没办法,才同意她来的。她进门十多年没生一儿半女的,伯夫人早就不满,还敢在长公主府里说阁老夫人的闲话,伯夫人已下定决心,再也不会带她出门做客。 至于她的表姐婆家段家,早就没落,段寺丞一直被贬,直至奉礼郎。一个九品的小官,在京中不过是小门小户。自前太子一死,胥府就把段鸿渐辞退,段鸿渐不耻从商,又拉不下面子去当个坐堂夫子。只能游手好闲终日无所事事地混日子,不求上进。 段家无义,从段凤娘一事上就能看出,段家为人令人齿冷,寻常人家都不愿和他们相交。那方静怡管着段家,常因着一些小事天天吵吵闹闹,哪里还有才女的样子。胡家倒台后,方家人失了依靠。五年前方老夫人去世,方大儒立下家规不许家中子孙再踏进京城一步。方静怡就算再嫁也不可能嫁进大户人家,索性将就着段家,自己生不出孩子,还要防着府里的妾室怀上庶子,日子过得颇为糟心。 方静怡曾想见她,被她婉拒。赵氏已死,段府和赵家再无瓜葛,她一个赵家的外嫁女,更不会和段家再扯上关系。 她娘家那边也一样,赵书才因为段家把凤娘除名一事,对段府早就心冷,怎么还可能当姻亲走动。 段家在京中无所倚仗,等段大人归老,段家会彻底沦为寻常百姓。 雉娘随意地瞥一眼不远处的夫人们,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似乎还有人装做不经意地看她,她嘴角微扬,“嘴长在她们身上,任她们说去吧。我就是会生儿子,我就是一无是处,可我有福气,不仅有四子傍身,还得婆家看重,她们能耐我何?” “哈哈…表姐说得真好。”梁缨飞一个眉眼,“我们就是会生儿子,气死她们。” 雉娘莞尔,纵是为人母,梁缨也和当姑娘时一般的爽朗。也许是她自嫁人后就去了阆山,没有京中规矩的束缚,很容易就保留住自己的真性情。 如此甚好。 宴会散后,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亲自送雉娘妯娌俩出门。 公主府门外的侧边上,胥良川正在那里候着。长身玉立,神色淡漠深沉。 梁缨不敢打趣当朝的阁老大人,用揶揄的眼光调皮地看着雉娘。雉娘装做平静的样子,坐上夫君的马车,和她分开乘坐。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回府,一到府中,梁缨马上识趣地闪人,主动和他们错开。 夫妇二人朝自己的院子走去,远远地还能听到儿子们的读书声。 雉娘不小心绊了一下,眼见就要磕到石头上,胥良川一把拉她,她惊魂未定地拍下胸口。 不知不觉脑海中浮现起他们初遇时的情景,学着那时的姿态,调皮地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女子愿来生结草衔环,以报恩公大恩。” “那就一言为定,来生你再以身相许。” 雉娘略愣,见他面色认真,动情道,“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小女子都愿意以身相许,替恩公生儿育女,白首相伴。” “不可以食言,如今你只生儿,还未育女,望夫人今后兑现诺言。” 雉娘俏脸一红,轻捶他一下。 他立马捉住她的手,清瘦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柔荑,紧紧地握住。仿佛连在一起,再也无人能把他们分开。 她面上浮起娇羞,如二八少女一般,妍艳姝丽。回顾此生,她何其幸运。别人说得没错,她一无是处,就是命好。 若有来生,她还愿意嫁给他,执手相依,死生不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