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时娶》 1.第 1 章 又是一股浓浓的中药味,闻着让人呛鼻,不禁咳嗽了两声。整个屋子就像个药罐,我则是罐子里的那个药,不,那个被药医治的病人。 “姐姐,你醒啦?” 弟弟峰儿早已端着熬好的药站立床边。我手撑着床,缓缓坐了起来,接过他手中的碗,浓烈的苦味直冲鼻腔,闭了口气,不闻味道,皱着眉一口饮尽。弟弟接过空碗,又慢慢扶我躺下。 不大会儿,刘大夫进来,照例把了把脉,过了许久,对我道“姑娘今日可适当下地走动了,但不可过于活动,外伤筋骨待痊愈才能正常干活,切记不要着风。我这就去给王家府报个信儿。” 谢过大夫。认真听大夫的话,躺在床上不敢乱动,仰头看着木梁,整整二十一根,我这几日不得下床,唯一尽目的就是医馆头顶这糟朽的木头了。还有身边这个瘦的不能再瘦的弟弟。 因着些许时日不能动弹,大夫让弟弟时时给我揉胳膊捏腿,峰儿听话的日日守在床前,十二岁的小孩儿,端茶递水熬药洗衣揉腿,伺候的无微不至。 “姐姐,还疼吗?”峰儿搬了凳子坐在床尾,轻轻按摩着我的小腿。 我骗他道:“恩,不疼了。” 哪里是不疼啊,现在脚踝处还隐隐作痛,只怨第一天穿越到这里着实被眼前的吓着了,非得下床跑出去看看,结果可好,本身就是被撞伤躺着的病号,脚下无力,一步未迈出,妥妥的咯吱一下,伤上加伤,右脚崴了。 至于怎么撞伤的,峰儿只道,是他的错,他不该捡马路上的苹果,害的我为了救他,被飞驰的马车撞了。 起初听了甚觉无奈,不想这弟弟竟说着说着流了眼泪,瞧着他穿着百家衣补丁凑的衣服,一脸脏兮兮的可怜样,不免心底生了同情。感情这姐弟俩是两个小乞丐,父母早亡,也不知靠着什么为生。 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疼,往后怎么日子该怎么办啊? 过了有半晌,刘大夫领了一男一女进来。 那男子看着有五六十岁,头发半白,背微驼,面目精干,眼睛炯炯有神。女子年纪估摸着十几岁,穿着精巧,衣服上有丝绣的百花。眼神中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刘大夫给那男子搬了椅子,自己立在一旁,男子端坐着对我正色道“姑娘,我是王家府管事儿和利昌,先前的事情我们不予追究。二少爷是个宅心仁厚的主,他嘱咐我一定要让你安然无恙,我问过大夫了。你个把月就能痊愈了。这有些钱,是二爷给你的,你好好修养吧。如再有事,可来找我。” 说着让那女子拿了一袋沉甸甸钱给我们,弟弟伸手准备接过,那女子当没看见,扔似得把袋子撂到我床上,并拿手绢捂着鼻子,不知是嫌药味重还是嫌我们脏。 头还微晕,就看到这讨人厌的一幕。自打进屋起,她就没正眼瞧过我和弟弟,我拿起床上的钱袋子扔到那女子脚下,“您的钱贵重,我们不要。” 那女子一诧,微怒道:“不识抬举。” 和管家看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也是一惊,随即又恢复常态示意女子将钱袋捡起。 我有意说“我好像还有瘟疫,也不知摸过的钱袋会传染不会。”她刚想捡起,被这话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刘大夫忙笑道:“姑娘说混话了。方才诊断过,姑娘万是没有的。只是才醒,尚不清晰,也难免词不表意。”说着捡起了那带钱递给了我。 可能女子从没受外人的气吧,才两句,脸明显被我气得通红,张口就骂“你这破要饭的” “春梅,”和管家打断了她的话,转头对她道“你先出去吧,在外面等着我。”春梅对和管家躬身行了个礼,眼睛像要吃人似得瞪着我,一脸不情愿的出了门。 这姓和的态度倒是礼貌,可明明是他们撞了我,怎么成他们不予追究了。 与其说是来道歉,倒不如说是来显示他们多么大度大量,听着刘大夫一一回禀我的病情,好似没什么大碍了,再半月即刻出医馆,就对我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离开了。 这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原是被王家府的二少爷撞的。 待他们都出了这屋子,打开袋子一看,沉甸甸的银子啊。不说这使用价值,单说实际价值,这么重的银子估计都得万把块吧。 不管在哪,有钱就行。 又过半月,身体渐好,大夫说可以回家了。问过弟弟,我们在城外青家村还有个破房子,这点真让我喜出望外。一直都怕穷的别是日日睡大街就好,十分不情愿的离开这医馆呢。 我正在屋里整理行李,忽听得背后一个声音:“喂,和管家说你病好了,那银子让我收回。” 我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又是春梅,只她自己,没见着那个管家。 “那和管家咋不自己来呢?” 她支吾道“我们管家诸事烦多,怎会管你这点儿小事儿。”这才仔细打量了她,年岁不过十六,是个小孩子罢了。我笑道“怕不是府里的意思,是你自己的意思吧。” 可能被我说中了,她放软了声道“不是的。你不说算了。”她也没再同我辩,自己竟然动手翻开了屋里仅有的一个木柜子,见里面没有。眼神瞅上了我的枕头,我挡在了枕头前,喝道:“你敢明抢。”那妮子麻利的从我一侧绕过,拿走了藏在枕下的那袋银子。 说话已经不管用了,赶紧的拽住了她想把钱夺回来,怎奈现在才十四岁啊,尚未长大,身子又有着病,人家胳膊使劲一甩,就差点把我甩个趔趄。 “你敢欺负我姐姐,我打你。”刚进屋见到这一幕弟弟举起了小拳头就要往春梅身上打去,估计这姐弟俩平日都是饥一顿饱一顿,峰儿的身板瘦的只差一阵风就能刮倒了。 小拳头还没打到她身上,被春梅轻轻一推,就把弟弟给推到了。 推我没事儿,竟推我弟弟,我怒不可遏,瞅瞅身边的东西,膊抡起了小板凳就准备往她身上砸去。这里不得不提《食神》里的总结了,兵器排行第一,真到位。她见我这阵势,只顾张大了嘴一脸吃惊样,待她反映过来再往后躲闪,板凳未打到身上却砸到了她脚上,她哎呦一声,可有的她受了。 她欲要再与我纠缠,我和弟弟虽弱小,可也不是好欺负的。俩人合作,先把钱袋抢回来再说。刘大夫估摸是听到了屋里的动静,赶来拦下了我和弟弟,“别打了,别打了。” 这边拉着我们姐弟俩,又对那边道“姑娘终是大户家里的,这打架名声传出可不好啊。”大夫好声好语的劝着春梅,让她别在这儿闹腾。 春梅已拿了钱袋,再处下去也没好处。一瘸一拐愤愤地跑了出门,临末了还不忘嚣张的说,你们俩个破要饭的 我和弟弟气吁吁还要追出去,被大夫一把拉住。 “姑娘,王家府的人,还是不要作对的好。我看姑娘这病也差不多了。是时候该收拾收拾回去了。待会给姑娘叫辆马车。姑娘准备准备吧。” 我愤愤嚷道“大夫,你是没见,她刚才抢我银子。再说了,那姓王的就那么厉害吗?” 话刚落,刘大夫一脸恐惧,左右回首的看了看,把门窗都合紧了。压低了声音:“姑娘怎说这大不敬的话。当真是记忆也失了?王姓可是主上的姓啊。只有那丽景城里的主儿才是王姓。王家府是先主因王将军有功于社稷才赐的姓,是咱们的国姓爷。” 主上?王将军?天哪。是我历史没学好?根本不记得了啊。不记得有这样的朝代啊” “姑娘的病已痊愈,还是快走吧。只是以后注意勿要着凉。” 我谢过了大夫,本打算那袋银子分一半给大夫,如今分文没有。临走了,大夫还给了足够半年的药材。 王家府是大家族,很好打听,街上几乎人尽皆知。第十二坊西角,最大的府邸就是了。十二坊其实就是十二条街道,每条街道上都整整齐齐的座落着大小房屋,大多是达官显贵所居之所,一坊所围绕的正是丽景城。那城里住的,就是当今的主上了。 而我所谓的家,住在城郊,自第一次问弟弟青峰我们住哪儿,他就认为我真的摔到脑子了,一路上像个向导一般。 “姐姐,这是东市,最热闹的地儿。” “姐姐,那是起源居,里面有好多好吃的。” 弟弟兴奋的领着走了一两个时辰的路,终于,青石路成了泥泞土路,排排整齐瓦房成了木梁泥土房,我们到了城郊了。而我的家,除了家徒四壁和一个不大的院子,再也找不到比我包裹里药材值钱的东西了。我仅有的四五件衣服没一件没有补丁的,就连炕上的被子都是四块大布缝补而成的。 鞋呢,我穿这草鞋整整一月了,翻遍了整个屋子竟然找不到第二双鞋。 峰儿回了屋,就熟练的先到院中的井口打水烧水,打扫院子。 我环视四周。家徒四壁是什么意思,就是你瞧,你家最值钱的这是这四面墙了。对,要钱没钱,要穿没穿,要吃没吃。 心里苦笑,能不能退货啊,我不想在这里啊!!明明好好的,我又没死没伤,不过是身上来的时候贪嘴吃了个冰激凌罢了,胃痛的一眨眼就穿到这里了。我发誓,如果能让我回去,绝对一根冰激凌也不吃了,好不好? 没有回声。 传说中的系统呢? 依旧没有回声。 对滴,这不是系统文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峰儿总是天不亮就出门,回来的时候,柴火,野菜一大堆。如今我觉得活下来,都是个奇迹,好在医馆给的药多,我都能当汤来喝了。 他常去一个叫起源居的酒家,说那里干活的姐姐总会给他好吃的。一次一点,不多也不会被人发现。那日弟弟带回了一个鸡腿,算算日子,好像有快一个月没开过荤了,肉的味道真香啊。我狼吞虎咽一般,鸡肉真是世上的美味,吃的快到把骨头都给啃净了。弟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我吃。他说他已经在那吃过了。 空旷的房间中传来咕咕的声音,是弟弟的肚子在叫。 我问“你没有在那吃过东西对不对?只有这一个鸡腿对不对?” 弟弟低下了头想了想:“姐姐,以前我们好好的时候你不也总是说你在外面吃过了吗?有两次你都差点饿晕过去了。还是隔壁刘婶给你叫醒的,而且。”他顿了顿目光坚定的又道“而且,爹娘走了,我不能再让姐姐走了。” 我低头看着吃剩的那个鸡骨头,这些日子的饭,馒头是弟弟乞讨的钱买的,菜是他上山挖的,柴火也是他上山砍的。我来这都做了点什么,除了吃什么都不会,反倒成了弟弟的累赘。心中一分愧疚,一分感动,眼泪不自觉地涌了出来。 “姐姐,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你怎么哭了。” “峰儿,从今往后你别再出去乞讨了。” “不乞讨?” “嗯,相信姐姐,我会有办法的,养你,也养这个家。” 我这办法也不算是办法一一一一一一要账。这个账当然是春梅从我这拿走的那袋子银子,我打定了拿钱是她自己的主意。碰碰运气,大不了要不到,要的到了可能这一年就不用愁了。 王家府确实好找,沿着第十二坊往西走,路北的地被一条长长的屋院围了起来,从外面看,这大小,足足比拟一个体育场,比寻常人家大几倍。大门前有两座两米高的狮子石墩,红木大门,金色兽头门钉。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正门顶三个金字“王家府”,门前台阶用大理石所砌。好不气派。 我鼓了鼓勇气,上前敲门。 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厮开的门,还未等我解释完缘由,只撂了一句:“上别去乞讨去,也不看看这是哪。”啪的一声,大门关了。我这一身着装,褐色麻衣,破草鞋,再无其他,除了头发干净点外与街上乞讨者无恙了。 我复又敲门,“给,拿去,快走吧。”那小厮竟给了几个铜板。真把我当要饭的了,不过不要白不要。 继续敲门。还是那小厮,这回迎我的可不再是铜板了,而是实实在在的长木板,好女不吃眼前亏,我麻利的跑开了,回头看看他没有追来,琢磨着进门可行性不高,等总可以吧。你们家会不出门嘛。 这儿离我家还有些距离,城里有夜禁,要等也只能等到晌午,第一天,没有人出门,第二天,没有人出门,第三天,照例没人出门,难不成这家人都是半夜三更出门不成? 第四天等到晌午没有走,这八月的天还好,没有五六月那么燥热,可也耐不住一直站着等啊。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门开了,一个年纪二十多岁,瞧着精明能干,肤色黝黑,身形矫健的人笔直地快步走了出来,不远处有小厮牵了两匹马过来。 只听得有人喊道,“二哥,等等我。” 这声音,那么熟悉。 八月正午阳光刚好照在眼睛上,不知是不是流下的汗水沾湿了我眼帘,一度以为眼花了出现了幻觉。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这不是在做梦啊,难道又回家了。 那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模样了,那眼睛,鼻子,嘴巴,脸庞,都是他的样子,不过是把短袖和牛仔裤换成了一身蓝衣。对的,错不了,是他。时间就好像是过了几个世纪,我处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他从眼前走过,以为他会喊我,可没有,奇怪了,他怎么像看陌生人一样看我,不过是路过时眼神顺带的看了我一眼,脚步始终没有停下。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骑上了马,我疯了似得跑到他跟前,喊着他:”雨山,是我,雨山,是我啊,张平啊。” 见到他仿若我这些日子都是在做梦一般,此刻才是真正的清醒,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的大喊着,震惊了所有在场的人,雨山,是我啊,怎么你不认识我了,我一把牵住他的马绳,泪眼汪汪的等待着他的答复,他对我的反应只有一脸诧异,恐是把这马匹拽的太狠了,马儿是不是也被我吓着了,受惊一般开始嘶啼。 “何人在此捣乱。”先前出来那人厉声喝道。旁边的小厮们见状左右一人一个胳膊把我架着。 和管家看是我,忙把我拽道一旁“哎呀,姑娘啊,怎么是你啊。你在做什么呢。” “雨山,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吗。还是你失忆了?你是不是同我一样是穿越来吗?”我只直勾勾的看着他。 一旁人忙询问他有事儿没事儿。他笑笑道:“无碍的。什么事儿都没。” 并对我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叫雨山。” 那个被他喊作二哥问道:“可真无碍?” “不过它叫了两声,这点还是能驯服的了的。” 那人点了点头“那就好。”又转过身对我道“姑娘还因上次被马惊之事来找我吗?“ “哦,二哥可认识她?” “前几日她挡了我的马,受了伤,如今看来,倒是好了。” “难道是来找二哥的?” 我的目光一刻都没有离开雨山,心中万分期待着他能回答我,只字片语都好。 那男子看我并未答话,没有再理会我对一旁的人道“老和,你来处理吧。好了,咱们赶紧走吧,让太子等了可不好。”说完俩人就驾马飞奔而去。 雨山没有再看我一眼。 “二位爷慢走。”和管家躬身道。 难道真的是我认错了人。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这边和管家对我道“姑娘。二位爷刚才没追究你已是万幸。刘大夫曾回了我们说你已痊愈出馆。那怎得又来此啊?” 我调整了呼吸,差点忘记来这里的初衷是什么。 和管家听完我对那日的复述,对我许诺说,倘若属实,钱一分不少的给我。 我被请到了王府里,里面回廊甚多,我对方向无感,紧跟着小厮走。时不时的从身旁走过一个两个姑娘,都对我指指点点的,衣帽取人何时都是如此。 “姑娘现在偏房等会儿。”又对那边道:“去把春梅找来到上房。” 没多大功夫,就看到春梅哭着从门口匆匆跑过,和管家拿了袋银子给我,并向我致歉,嘱咐将钱收好,像我这样的人家若是再钱财外漏,免不得眼尖的给盯上了。 我心中万分感谢和管家,看着这万恶之源,先前怎么没有觉得它有那么好,如今这可是我在这里活下去的老本了。真不知是该庆幸那场大病还是该觉得倒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醒来会睡在厚厚的床垫上,只是现实就是现实,回想着那日的那个跟雨山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那日一见,期盼再见。 可惜,一面之缘后再无相见,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巧合吧,我来到这里,是巧合,碰见了他,也是巧合。那人也不过是像雨山,可能并不是雨山,我时常的这样说服安慰自己,除此之外再无力解释这些事情了。 我所在的青家村不大,前前后后就十几户人家,来的久了,常常见的就都熟悉了。尤其是隔壁的刘婶,家里杀了鸡了,煮了鸭了,都不忘叫我和弟弟一同去品尝。 我跟着刘婶学习了做饭手艺,在这段时间里也是突飞猛涨,想想当初自己在家永远是白水煮泡面,如今五分钟就可以上菜的速度,估计会让家人都刮目相看吧。 一朵在温室十年的花朵也抵不过在风雨雷电中洗礼一年的花朵坚韧。 这几个月,我仿若稚童,习惯着没有电灯朝九晚五,没有空调暖气,没有洗衣机,没有一切与现代化有关的事务,好像返璞归真,重回大自然,学习着这里最基本的生活方式。 弟弟正是上学的年纪,待到初春天暖,打听了多家,闻得城里最好的私塾,便和弟弟换了身稍微不那么寒碜的衣服来拜师。私塾分启蒙馆和学府馆,启蒙的大多是十八以下的,弟弟一日都没学过习,自然是来启蒙馆了。 我和弟弟远远就听到琅琅读书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峰儿的脚步一步都不愿再挪动,静静的伫立在一旁,仔仔细细的听着。脸上一阵欣喜,转而又一阵忧愁。 “姐姐,我们哪来的钱上学呢?”峰儿瞅着眉头问。 “放心,你忘记了,上次姐姐去那府里把属于咱们的钱给要回来了。有好多呢,足够你上学了。你呀,往后记得好好学就行了。” “真的吗?”峰儿睁大了眼睛。 我点了点“所以啊,以后你就可以来这里了。” 峰儿难耐激动的心情,开心的一把抱着我道“姐姐,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来,现在终于成真了。”我拍着峰儿,“恩,梦想成真了。”看着他开心,心中不知怎么觉得这是一种极大的满足,内心的满足。 学校好,学费自然也好。要五两黄金一年,换成银子就是五十两白银。我在这儿的生活费一个月一两银就够了。将军府给我的,除了花销的,余下的足够让弟弟上一年了。可往后日子该怎么过呢。 听闻我要让弟弟上学,当晚刘婶来找到了我,劝我别找那么好的私塾,至少日子还能过得过,否则往后该怎么过呢。我很肯定的告诉刘婶,别的给不了弟弟,但学识我一定会给弟弟最好的。至于学费不成问题,生活费,我会出去找活干。刘婶一声叹气,心疼我们可又帮不了我们什么。 我不知道的是,我跟刘婶的对话被弟弟给偷听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一醒来,已找不见弟弟,他平日乞讨的碗也不见了。今天可是正式的入学礼。直到下午,弟弟才回来。 他以为只要今日不去学校就可以不上学了,就不用花钱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这个弟弟,就是太懂事儿了,懂事儿的让人心疼。我打定主意,无论多么苦,我也会靠自己的双手来养这个家。不会针线可以学,没什么能难倒我的。 隔日的一大早,天未亮,我和弟弟就早早的起来洗漱准备去上学。我们到时,先生已经在学堂门口等我们了。我忙向他解释昨日是我记错了时日,才导致弟弟没有来。这话刚出,一直低着头站在一旁的弟弟对我道:“姐姐,你不是说不能说谎吗?而且也不是你的原因啊。”这个弟弟啊,这样说话也太实在了吧。这可好,见先生的第一面就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先生仔细打量了弟弟一番,没有因弟弟和我的穿着而面露嫌弃。“对不起,先生。”弟弟颔首道。先生很认真的问了弟弟原因,又仔细的问了弟弟可识字c是否读过书。其实我本意是想瞒着学校,生怕他在学馆里因身份原因被别的小孩子给欺负了。再看看那先生,弟弟都老实的一一道出,也没见先生有半分歧视的意思。 入学礼选的都是黄道吉日。过了这日子,不知先生是何态度,这是我一路上一直考虑的。先生可能看出了我的担忧,带着弟弟到了学堂前,给弟弟正了正衣,恭立片刻后,让我们进了学堂内,学堂正中摆着“文宣王尼父“的牌位,弟弟很庄重的双膝跪地,对牌位九叩首,然后是拜白先生,三叩首。弟弟虔诚的跪拜着,眼光无比坚定 天渐亮,学生陆陆续续都来了。很明显弟弟在他们当中算是异类了,且不说他们个个穿的绫罗绸缎,弟弟这衣服还是我选了一件补丁最少的,可衣肘和袖口处还是零星的补了些。别人家的孩子看上去都是精神饱满的小脸,弟弟则一副面黄肌瘦。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人道“瞧瞧这谁都来上学了。” 我闻声看去,一个十五六穿着华丽白色大氅,内衬素白的孩子不屑的冲着旁人说道。 “世少爷。”弟弟站在我身旁轻声道。 世少爷?从没见过,弟弟怎么认识。不过刚才那话,可不怀好意。 先生立在一旁厉声喝道“都赶紧进堂里去。” 可能看出了我的不安,先生语气深长对我道“你也走吧,要授课了,放心,在我眼中,这些弟子都是一样的。只以以知识c品德论高下。” 我对弟弟交代再三,依依不舍的离去。以前我是家中独女,如今有个弟弟,不自觉的身上好像多了一份责任,而且我相信,这份责任的力量会很大,至少要大到我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为止。 ———————————————— 弟弟上了学,我就承担了大部分的家务,尤其砍柴这一条。这里四面环山,中间盆地,不愁没柴火烧。山路大多崎岖,不像现代有水泥地,若非下雨,还好点,临着下雨了,家里就会断了火。现在已经入了十月,冬季里听刘婶说上山很难,所以必须这个月内把柴火都屯好了。 因我手生,每次砍柴也拿不多,趁着天好,我每日都去。山间的小道我也摸的差不多了。偶尔还会看到一些野味,可惜我不会用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跑掉。 这日正挖菜间,一只小兔子跑到了我的视线里,它好像没有看到我,自顾的在那里吃草,我轻手轻脚地靠近它,就差半米了,正当准备抓住它时,它那机灵的小耳朵刷的竖了起来,撒腿就跑。我连忙也追着它跑,它东绕西绕,我紧紧的跟着它屁股后面跑。一个不留神,它跑到了高高的草堆里,小小的身子一没到草里了,再也看不见了。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来时的路。兔子没抓到,倒是迷了路,四下张望,无一人从此经过,此刻山间无风,却听到了除鸟儿鸣叫以外的声音,刷刷的树叶响,寻着声音走去,茂密的丛林间顿时豁然开朗,一女子潇洒的挥舞着手中的剑,时而一跃而起如腾空飞燕,时而凛冽风声如铁骑驰骋,地上落叶如风旋转,她的发丝并长剑飘逸。我看得惊呆了,女子英气起来已帅的无法形容。 我正出神的看着,“噌“的一声,她手中的剑从我耳边划过。 额头不觉间流下了冷汗。 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一条蛇被剑砍成了两截,残躯的黑白相见的蛇身仍在不停的蠕动,我吓得腿软的竟不知道逃跑。她一个飞身,拔剑再次刺向蛇头,整个动作几秒而已。 她再次拔出了剑,将蛇扔到了一边。 我先是看呆,再是被吓呆。 “可还好。” 不好。我心中道。 她不知拿了什么,一个小小的手瓶,轻轻在我鼻前晃了晃,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伴着淡淡的百合。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身体听了使唤。 心脏还是噗通噗通的跳的厉害,我定了定神,看着地上蛇的残躯,想着刚才那一幕,忍不住浑身打个颤,我看着她徒手将那蛇捡起,扔到了木门前的一个竹筐子里,这蛇还要回收吗。 缓了半晌,自觉好点,对她道:“刚才,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无碍。”那女子面无表情的对我道,并利索的把剑收了起来,一敛衣袖,又是淡淡的百合香,这是她身上的味道。她打量我“你如何到这里的?” “那个,我是上山来砍柴的,突然看到一只兔子,就追过来的。结果迷路了。” 那女子瞧了眼我背上的柴火,手指了指侧方的草丛,“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别转弯,就能走到小道上。” “路?”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哪里有路啊。 她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半信半疑的踌躇了脚步。四下看去。她身后有间木屋,很大,不像山林里平日临时休憩的小房。屋前种着百合花,屋旁是块很大的菜地。而周围都是被高高的杂草遮挡着,我问“你是在这儿住吗?” 她没回答我,只道“天要黑了,山林不安全,你还是快走吧。” “若有机会,我还是想向您道谢的。”我诚恳的道。 她微微冲我笑着。并未再理会,转身进了木屋。见过美丽的女子,没见过如此与自然成一体的,刚才她那一笑,仿若树林中的精灵。看她那模样,估摸三四十岁。怎得在不见人烟的地方居住呢? 透过树叶的日光渐渐淡了,也容不得我想太多。太阳马上就要下山了。夜晚的山林,没有坏人也有猛兽。早点离去的好。我顺着她指的草丛直行往前走,不仔细瞧真看不出来,唯独脚下的草地里没有长荆棘,周围一个不小心,腿脚都会被刮伤的,而这一路,大树耸立,没有枝杈,砍柴的人通常都不会来这里的。明明记得追着兔子也没多久,而走出这里估摸用了一个时辰。那女子到底何方神圣,是自己独居在山林里吗?是隐士吗?竟然还会功夫。为了下次能再找来,我沿途做了些记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白天只要家务活干完了我就到二坊最出名的东市和西市,琢磨着能找个活儿干。可这些店家的门口都没有贴什么招聘启事啊,这从何找起。我瞅着稍大的酒家就进去问掌柜的要不要人手,人家看我这身板都回绝了。是啊,我看上去一阵风就吹走了,不像能干重活儿的人。东市上人来人往,小贩商家比肩接踵,甚是热闹,这若放在往常,逛街肯定是首选。 可惜了,没钱没心情。 几日下来,我那唯一一双破旧的布鞋后跟已磨的薄薄像一层纸了。有个小石子路,十分硌脚。我正在向刘婶学着纳鞋。自c力c更c生。便是如此吧。柴火自己砍,菜山上挖,鞋自己做。清贫到如此,真是人生另一种体验。上班时加班会埋怨,那是对生活的埋怨,而非生存,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以前在建造美好的上层建筑,如今在拼命争取经济基础。 街上有书肆,写书我不识繁体字,人家不收。会古筝可惜不敢进歌舞坊,生怕碰到图谋不轨之人。店铺又不收我这小身板的。为个活计,真真难住我了。 人若是倒霉了,想躲也躲不过,我正瞅着各个门店牌子呢,没仔细看了路,一不小心,碰到了摆在路边的一个长条的高桌,只那么轻轻一碰,桌子就开始摇摇晃晃的,桌上有个坛子随之摇摆,想去扶,可已来不及了。哐啷一声,坛子掉下来,碎了。 一股扑鼻的酒香飘来。 一个体态丰腴,打扮精致的年轻女子闻声出来,看着满地的碎陶瓷又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脱口而道:“赔吧,十两银子。” 十两?天文数字啊。我客客气气的向她道歉,讲明原由。 “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要你十两算少的了。”她不让步道。 我实在是没有钱陪,只能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你的桌子腿儿太活儿了,不牢实。她也不是吃素的,我说一句她说两句。什么不是故意的,难道酒坛自个长腿掉了,你弄倒的想赖账就编这话来混弄我。 “十两我真的没有。我并非有意,也非赖皮之人。不然我先给你赊账?” “那拿何做抵押?”她问。 我身上这身行头,扔路上都没人要。有什么抵押呢。 “没有。”我含着歉意低头道。 “那八两有没有?”她松了口。 “实不相瞒,我连一两都没有。”我道了实话。 “果真?”她疑问的盯着我。“让你家中人来。” “都去世了,只留幼弟。”我道。 她刚才还语气强硬,听我这话,若有悔意的抿了抿嘴。 我还有什么值钱的,家里没有一样东西值几两银子啊,现在的我,果真是一穷二白了。一阵清风刮过,吹拂起了我的长发,我忽然想起刚才在路上曾见过收头发的店铺,这个年代的头发异常值钱,我这及腰的头发若是全剪了,在这儿买套房子都够了。我摸着自己的头发问道,“这在这很值钱吧?” “什么?”她惊讶的看着我。 “有剪刀吗?一扎长。应该够付你的酒钱吧?”我问。 她呆望着我,若有所思着,迟疑的回屋给我拿一把剪刀。 我接过剪刀,将头发全部侧放到左肩前,心想着,我这理发技术,只能剪成蘑菇头发吧,以前留的那种波波头没工具肯定是剪不成的。 那女子自给我剪刀,就一直专注的盯着我,一改刚才的表情,额头微皱,神情严肃。好像比我还紧张似得。 我拿着剪刀比划了比划,确定了大概下刀的位置。以前的时候只给自己剪过刘海。 “好。”我给自己加油。 剪刀张开,只差下手。 “慢着。”她大声的喝到。接着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剪刀。“好了,怎么都是这,动不动的都要剪头发。”她略有生气的质问:“你知道什么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女子的头发比命都重要你不知道吗?” 我愣愣的看着她。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我先前一直短发来着,每个月都要做护理剪发啊。而且剪刀也是你拿给我的啊。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你走吧。”她似乎真的生气了。转了身,欲要回屋。 什么意思?不用我赔了吗? 这转折也太快了吧。 说话间,她已掀帘进屋。 这是真的放我走啊。此刻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着上前了两步,“谢谢你了。虽然我现在没钱,等我找到营生了,发了工钱就会立刻还你的。” 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我:“你在找活计?” “对啊。” 她微微思量了会“我正想找个帮手,把你的情况给我讲讲吧。” “真的吗?”我喜出望外。整整半个月的时间,从来没有一家店面说要要我。没想到现在竟有人开口说要人。 我把自己有的没的都说了一遍,什么勤劳勤快吃苦耐劳,不怕加班加点,把自己吹的就是你不用我你吃亏。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打断了我的话,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你后日来吧。” “真的吗。你真是个大好人。”我笑道。 她一边打着桌上的算盘一边对我道“话别说满,那十两从你工钱里扣。” “什么?十两?不是八两吗?”我问。 “你还要和我讨价还价吗?”她似笑未笑的看着我。 我瞅着她严厉的眼神,立马闭了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算好了。”她停了手里的算盘。“一个月四日休息,工钱给你每个月二两,你一个月还我一两,留一两过日子,十个月就还清了。” 她开玩笑的又问:“那我还是个大好人吗?” 我勉强笑嘻嘻道“算c吧。” 高婷茵,我的老板娘。卖酒,我第一份弄巧成拙的工作。 娇生惯养的我干起活来也是笨手笨脚的,这几个月勉强学会了干些家务和做饭,如今给酒铺打下手,别人家的活儿,要求也很严。尤其是这个高婷茵,事无巨细,每天早上天不亮我就要起床,先是打扫卫生,仅这一项,那八婆(我叫高婷茵的称呼)总要呵斥我。 记得第一天来的时候,她让我扫地,我听话的把铺子内都扫了,扫完了准备营业了她手一摸桌子,立刻嗓门高了起来:“你这桌子给人吃灰啊。赶紧的,擦净了,干活这么不麻利,小心再扣你的工钱。”“你只说扫地,没说别的啊,干嘛又要怪我。”“哎呦,你这小妮子嘴还怪硬。自己的活儿没干好还赖上别人了。你看你干的是啥,扫都扫不静,重新扫。这儿,那儿脏的,你自己看看。你当自己是大家闺秀啊,干活还讲条件啊。没点眼色劲” 我说了一句,她说了我足足十分钟。 但凡我有一点不如她意,非得说的你祖宗八辈的才肯罢休。高婷茵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我干活不仔细,无论是打扫卫生还是摆放酒坛,再是记账目,哪怕一毫米的差错都能被她看出来。比如青竹酒和杜康不能摆放在一起。几次特意强调,否则飘出的酒香会串味。进了店门除了你能闭着眼睛闻出哪坛酒摆在哪里,还有谁能闻出来啊,我强烈怀疑她是处女座的。 在这个八婆加黄世仁的克扣下,我渐渐的熟练了手上的活,打扫卫生,搬酒罐,肴酒,盛酒。日子久了,可以用鼻子区分出各种坛中装的是米酒c菊花酒c羊羔酒c竹叶酒我虽识酒,可不会喝酒,曾经喝过三杯啤酒(那是我喝的最多的一次),直接就晕了,一沾酒精就上脸。目前来看,卖酒尚不需要喝酒。 这儿的酒都是发酵酒,度数貌似都不高,最浓的也不过比现代的啤酒高那么一点点。很多人喝啤酒跟喝水一样,也难怪李白斗酒诗百篇(一斗十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门前的牡丹渐渐长出了花苞,我在这酒铺也干了有四个多月了,渡过了这边的冬季,和洛阳比着,好像更冷一些。三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亘古不变的是这大自然馈赠,这里的牡丹不像我那个时代一样被圈养起来收了门票才得欣赏。在这儿,它不过是路边的花,随处可见,人们习惯了它们的存在,也不以为稀。 日子过的依旧清贫,欣慰的是,弟弟特别努力,在家的时候,几乎手不离书。晚上夜黑了才肯休息。 那一日我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到铺子里,先开始干活,等着晨起了营业。太阳刚刚照到了房檐上,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掂着酒壶来打酒。他对高婷茵说要二两酒。要知道,我们的舀酒勺有两个,一个正好七两的容量,一个正好十一两,来买酒的一般最少也一勺七两,从来没听过要二两的。 “二两不卖,打不成。最少七两。”高婷茵正在仔细的检查酒坛,头也不抬的说道。 “我就要二两,多了不要,你卖也得卖,不卖也的卖。”那汉子大声的肯定说道。 “呵,大早上就碰到的刺头啊。” “酒铺不卖酒,你们还想咋地啦。” 这边你一句我一句,句句都含着□□味。 “不卖”高婷茵话音刚落。我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能给他打二两,让她放心。高婷茵怀疑的看着我。这年代大家语文不错,看来数学不好。很简单的一道算术题嘛。 那汉子趾高气扬的把酒壶撩给了我,嘴角含笑。 我先把七两的装满倒到十一两,再装满七两倒满十一两,七两中剩三两,倒掉十一两的,再把七两的倒到十一两中,再装满七两,全倒到十一两中,这时十一两中有十两,再装满七两倒满十一两,这时七两中剩六两,倒空十一两,把六两倒到十一两中,再满上七两,倒满十一两的,搞定。 高婷茵和那汉字都惊讶的看着我,我把酒壶递给那汉子。 “还不快走”高婷茵冲着那大汉道。 “走?我今儿就不走了。”说罢汉子找了桌椅坐下,一口气喝完了壶里的酒。 “再打上,给打满了。老子有的是钱。”他扔给我了远多于再打一壶的钱。 我瞅了眼高婷茵,她示意我给他打上。 不大会儿,汉子脸微红,似有醉酒之状。 “你,过来。陪我。”他手指向我。 “我?”我退后两步诧异的问。 “就是你。过来。”他脚步不稳,朗朗跄跄的走过来,伸手想把我拽向他去。 高婷茵见状立刻挡在了我身前,一手推开了昏醉的大汉。 “不就是喝酒嘛,我来陪你。”说罢也拿过酒壶豪爽的大口喝起来。 从晨起一直到晌午,几斤酒下肚,那汉子起初还说着胡话,嘟嘟囔囔的嚷着,到后来我看他喝的酒多半都洒出来了,酒壶也拿不稳。 高婷茵这边,依旧面不改色,稳如泰山。不愧是开酒铺的,酒品真好。 待到那边的汉子终于彻底趴在了桌上,高婷茵还是跟没事儿人一样。 这,人该怎么处理,又不知汉子是谁啊,躺在铺子里也不是个事啊。 高婷茵抓起那醉汉的衣领,竟一只手就拖着这百斤大汉放到了隔壁的马厩里,丝毫不见她费劲。看来我平日与她动口不动手是对的。 这三月天早晨一个温度,中午一个温度,想来睡外面也无碍的。 “下午你招呼着,我先回房去睡了。”高婷茵道。 “恩。”来了这么久,只有今天,现在,我忽然觉得,这高婷茵身上好像有一道光。 这一天的生意同往常一般,晌午过后才逐渐有人。阳光渐渐的从屋檐照到了门前,从明亮的炎黄变成了灰暗的夕阳。 奇怪了,我自始至终都没见那大汉离去。难道是趁着我忙时他悄悄的走了,我没有看到。 快要关门前,我到马厩一看。大汉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真能睡啊。不对!感觉哪里有些不一样。哦,我想起来了,上午把高婷茵把他拖到这里,就是这个姿势,一天了,还是这个姿势动也没动。 高婷茵把他拖来的时候谁也没太在意,他整个人是趴在地上的,自然头朝下了。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和一些马屎马溺。不偏不倚,那男子的脸好像正倒在糟糠之中。 我心下一凉,赶紧的去晃动那汉子,他仍是一动不动,费劲的把他翻了个身,手放到他鼻前,没有气息。 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办。 我赶忙喊了高婷茵,同她一起把人抬进了店内,关了店门。我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高婷茵让我速去城外找一位姓韩的大夫来看看这汉子是否有救。 “拿上我的玉佩,记着,见到大夫,让他速来,一刻不得耽误。”说罢把一个白玉佩递给了我。 我使出了吃奶的劲,一口气跑出了丽景城,这医馆也奇怪,并未开门营业,来开门的人一看到玉佩就忙将我请到了里屋,我上气不接下气,还未看口,大夫看到这玉佩反倒是比我还慌张,“宁小姐病了?”什么宁小姐?我未向他说明原委,只道了醉汉的结果。那大夫听说是高婷茵让我来的,嫌我脚程太慢,先骑了马赶去。我不会骑,又徒步跑回。 来回一趟城外的徒步跑真累啊,等我再回来的时候,那个汉子已经不在店里了。高婷茵不知和大夫说了什么,把柜子里的钱全部给了大夫。 我不知道他们把汉子放到哪里了,其实我也不想知道。估计人应该救不活了。那我们岂不是犯了过失杀人罪。 待大夫走了,高婷茵告诉我,那汉子没死,被韩大夫给救活了。但从今往后让我忘记这件事儿,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该干活干活,该营业营业。 接下来的几日,我寝食难安,对高婷茵的话颇有怀疑,问了两次依旧是同样的答复。 的确,那日过后,没有官府上门找我们,也没有什么亲属来这喊冤。一切都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在这陌生的地方惹出任何事儿可能都是我所无法承担了,惊恐的日子已经过去。一切又步入了正轨。 往后高婷茵再对我厉害,我也不像以前那样对她顶嘴了。 “发现你最近好像很老实。” 能不老实吗?一只手就拖着一个大汉走。一般女子哪里能做得到啊。“我一直很老实啊。”我咧嘴笑道。 “是吗?”高婷茵又缓缓道:“那你怎么有钱上学呢?” “是说峰儿吗?那件事儿不是给你说过了吗?”第一次见面我都把底儿透的净净的了。 “不是你弟弟,是你。你的算术啊。”高婷茵笑问道。 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觉得身上好冷,高婷茵笑的时候才最恐怖呢。我上次出头时,没想后来这么多,想了下编道“呃,其实这是天生的,据邻居说娘生我的时候天泛紫光,都说有文曲星下凡,结果生出来是个女的,文我是不行,数是不错的。” “还有呢?”高婷茵依旧笑着。 身上更冷了,我忙改口道“其实我都自学过很多算术书。” “那你哪来的钱买书?”高婷茵接着问。 穿越前学的啊。难道要这样说吗。说出来有人信吗,且不论信与不信,这个时代的人能懂吗。并非诚意要欺骗高婷茵,我还是接着编吧。 “其实,我不是自学的,都是偷学的。别的学堂上课,我就蹲在角落里听。时间久了。自然会了一些。” 高婷茵疑问的看着我,眼神似乎在问:果真如此。 我微微低了头,看着地板,撇撇嘴,一脸可怜状。 “好了,看把你吓得。不问你了。快去干活吧。” 我长叹了一口气,看来以后还是做一些符合这个年岁背景的事儿吧,不然解释起来好麻烦。 渐渐适应店里的生活了,天气渐暖了,年前屯的柴火差不多已经烧完了,休息的时间必须得上山砍柴了,家里的东西也要置备置备。每次上山,我总会想起那个舞剑女子,冬季那么冷,不知她在山上是怎么渡过的,好奇心一直在心里盘旋。亲眼看着女子习武确实震撼到了我,倘若会个一丁半点的,那也会是非常帅气的模样啊。 选了一日天朗气清,从店里挑了坛好酒决定再去山中寻那女子。一为道谢,二是想让她教我弓箭,不知她是怎样的人,会不会教我。 若非刻了图案在路过的大树上,在这些长得一摸一样的树木和丛林中很容易让人迷路。 今日院中空空,没见她练剑,心中几分可惜,我轻轻的敲了敲屋门,没有响应,又敲了敲,屋门动了一下,门没有锁,慢慢的推开。“有人吗?”依旧没有回应。壮了壮胆,跨进了门栏内。 屋内装饰简单,一张桌子几个板凳,唯一醒目的就是挂在墙上的那把有些泛黄的白色剑鞘。四下无人,只剩内屋,我轻轻的掀开了隔着的门帘,刚过眼帘,只那一瞬间,我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那个女子,她也看到了我,同时还有她已半举起握在手中挂着白穗的飞刀,只差出手了。 我又是一身冷汗,两次见面玩的都是心跳啊。 她轻出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手中的刀已不知藏在何处了。 我赶忙向她表明了来意。 我瞧着她,身体似有不便,额头冒汗,面容苍白。我试探性的慢慢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这是发高烧了啊。她微微睁开眼看了看我。想张嘴说什么。 “你发高烧了,我去请大夫来。” 她摇了摇头,手指着床头的柜子,我打开那柜子,里面有很多瓶瓶罐罐。 瓶罐上的字都是繁体的,我看不懂,随手拿了一个“是这个吗?”她往左又指了指。“是这个?”她点了点头。 打开瓶盖,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我按她吩咐取出两粒倒了水喂她服下。 “你安心休息吧。我在这儿陪你。”她半眯的眼睛很快又闭上了,不一会儿就睡去了。我弄了湿毛巾搭在她额头上,等热了再换。上次没有细看,这女子四十左右,眉横坚毅,睫毛悠长,泛红的脸上透着美艳的肌肤,面容清秀,神情自若,即使病中,丝毫不觉柔弱,一股英气贯彻全身,呼吸间只觉红莲盛开,貌美如花。 我一直守在她身旁,直到太阳快要落山,她才渐渐醒来。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她有气无力道“多谢。” 厨房里只有蔬菜,后院里也没有什么鸡鸭鱼的,炖了碗简单的粥给她喝。 转眼功夫,她自己就端坐了起来,眼睛微闭,好像在运气一般,气色明显比上午好很多。 “你觉得好点没有,用不用我再请大夫?”我问。 “是青缘吧?”她笑问。 “咦?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啊。我好像还没有说啊。”我纳闷道。 “你是在婷茵手下做活吧?” 我睁大眼睛满脸疑惑。 她顿了顿c继续缓缓道:“婷茵是我妹妹。她曾对我讲过你,我看你拿着刻有百合图案的酒坛,再依据她对我的描述,所以猜你应该是青缘。” “八婆是你妹妹!?”话刚出口,自知食言,我赶紧捂着了嘴。 她开口笑道:“看来真的是了。恩,婷茵是有些严厉了。” 我慌不择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俩真不像。” “我俩自小长大,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那就不是亲姐妹了,该是发小吧。那怎么一个城中住,一个山里住?难道是高婷茵使坏? 她目不转睛微笑的看着我,眼神里比第一次见她含了几分温柔。 被这样的大美人盯着看我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呃,你觉得好点没有,用不用我再请大夫?” “不必了,那药丸就是大夫开的。我现在已无事了。” “哦哦,那个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宁江,你今年十五了吧?我长你二十多岁,若不介意喊我姑姑吧。”她道。 我十五岁?她刚说出,我正想反驳,你只长我十来岁而已。再一想,我去年穿越到这儿的时候是十四,过了冬季,是十五了。 看她状态好些,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向她求学弓箭,几次踌躇,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把手轻轻放在我的手背上,温柔了笑着。 “那个,姑姑,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以说吗?” “何事?但说无妨。” “等你身体好了。可以教我射箭吗?至少以后不用追着兔子满地跑了,我可以打野味,还可以做给你吃哈。” “学射箭?”姑姑的神情明显微顿了一下。 “呃,那个,姑姑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我忙道。 她道“哦,没有,只是想起我学射箭时的情形了,也是被一只兔子恼的团团转,跟你上次很像。”她立了立身子,嘴角微翘,目光泛着如秋水般的柔情,是想到了什么好的事情了吧。 “真的吗?姑姑你太好了,你还饿不,我看你后院有菜,我给你再做点饭。” 她没有推辞。 往后时日,我只要一得空,便来虚心求学。姑姑的武功是我目前见过最高的,百步穿杨不在话下。只可惜了教了我这么一个笨学生,别说射箭了,我拉箭弓都拉不动。 如果说姑姑有不会的话,那就属做菜了。后院菜的品种那么多。姑姑竟然只会过热水凉调着吃,厨艺几乎为零。终于有一样可以让我展示的地方了,于是只要我在,姑姑的饭食我就全包了。 “青缘,你的菜做的比婷茵好吃多了。”姑姑一边吃着我的红烧茄子一边道。 这得多谢刘婶了。“姑姑,下次我给你做个宫保鸡丁。” “宫保鸡丁?” 哎呀,我又忘了,他们还没有起这个名字。 “恩恩,我自创的。花生,萝卜,鸡肉切成小块在一起炒,特别好吃,我最爱吃的菜。” “呵呵,好啊。不过后厨好像没有鸡肉。”姑姑笑道。 “下次我上山给你带来。”我开心的对姑姑道。 “恩。” 这顿饭我吃的有点慢,话出口我才想起来,鸡肉我去哪带啊。上次做的时候,还是弟弟从起源居带回来的。我现在哪有钱买肉啊。自己放出的话自己得承担啊。 回去的时候,总觉得身上沉沉的,一掏口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些银子。想起吃饭后,姑姑曾支开我一会儿,应该是那是放的吧。握着这袋钱,心中暖暖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酒铺里除了每日迎客之外,偶尔也会接些大家族宴会。 这日店里接了一个大单。王家府要摆宴。高婷茵让我和几个伙计一同去送酒。这让我兴奋了许久,王家府就是我心念之人的府邸啊! 对我而言,又是一次可以见到王子昭的机会。说不准,哎,其实我也不知道能说不准什么,他是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就当说不准他能再喜欢上我吧。想到这里,再看看自己这模样。豁出去了,我用节省下来的钱买了最便宜的胭脂水粉,即使是最便宜的,对我而言也是奢侈,又不知要省多少顿晚饭了。 “姐姐,你干嘛把黄瓜放脸上呢。”弟弟问。 “你不懂了吧。这个叫面膜?” “面膜是什么啊?可这明明是黄瓜啊。” “好啦,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快去看你书吧。” 一早天未亮。我们便已经将一车的酒送到了王家府。奇怪了,不是说摆宴吗。怎么都没人呢。我问过府里的带路人,他说是明日摆宴。今日酒菜生货都肯定要先备齐的。 枉我一番心思,今日打扮的比平常上班还好看。 如今悦己者不见,岂不白打扮了。 一缸缸酒被整齐的摆放在府里的后厨里。一阵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好久没有闻到过如此美味了。原来厨房里正在准备早餐,中间的大木桌子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色菜肴,单单粥都有好多种,我有认识的皮蛋瘦肉粥,莲子粥,五谷粥,还有各种我不认识叫不上名字的粥;菜肴的品种更多。后厨的人都在各忙各的,貌似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的肚子已经深深的出卖了我,它指使我的手慢慢的伸向了离我最近的一碗皮蛋瘦肉粥。我蹲在了桌子后面,开始大口大口的喝起粥来。一碗进肚,真是天下的美味啊,怎么我以前就从来没觉得呢,可能太久没吃过好的了。我看了看,没人发现,就又顺手拿走一盘点心,有点类似现代的老婆饼,不过吃起来可比老婆饼酥软可口多了。 “好啊你,一个破要饭的竟然敢来府里偷东西了。”一阵雷利的声音响起,这音量,跟平日里冲着百米开外的人喊一样。 我吃的太专注了,不知何时,一个人已经站在我对面了。谁都好,偏偏是春梅。 “亏的我今儿早过来,看来来的正是时候啊。” “那个。不是你看到的。”我急忙放下了快被清空的盘子。一个不小心,没放到桌上,掉到地上,碎了。哎呀,我跟陶瓷有仇吗,怎么老这么笨手笨脚的碰碎东西啊。 此刻,整个厨房的人都被我给吸引过来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春梅就又喊了两个杂役准备来抓我了。 “你要干嘛,我不过是来给你们府里送酒的。”我手指了指地上的酒。 “是送酒还是偷吃啊?”春梅一脸得意的笑。 终于被她逮着把柄了。估计她这次不会轻饶了我。 “慢着。我承认,是我吃了。这多少钱,我赔给你。” “赔?不需要。”说着便让两人上来掺着我的胳膊,我死活不走,于是我几乎是被驾着走的。 他们将我带到了一间破屋前,春梅侧身轻轻对我道:“上次不知被你害的多惨,降了职还扣了月银。没得想,今儿你竟载到我手里了。”她又对旁边俩人厉声道“你们先看着她,回头再处置。” 那俩人松开手,我一个趔趄倒在地上。胳膊肘被他们拽的都出了红印,“吃点东西至于吗。”我道。 难道真的在这儿等她来整我。我这没名没分的社会底层怎么也是斗不过王家府里的人,人家会不会随便再施个酷刑不敢想象。还是偷偷溜走的好。 我趁着那俩人不注意,撒了腿就跑,只是这会儿压根不知道往哪里跑啊,那俩人追的紧,我跑到一处假山里,临近的是个人工湖,跑可能跑不掉,我深吸一口气,顺着湖边,轻轻的跳入水中,临夏的水是不太凉的,自小习水的我,憋个一分多时间是没问题的。我听着岸上的脚步声,待那俩人跑离了这里,我立刻上了岸。按道理普通家庭门应该是朝南,此刻是上午,太阳在东,大致认了方向。我就朝着南边跑。果真,那个应该是正大门了。院内丫鬟嬷嬷一堆。跑过去不可能不被看到。管不了那么多了,跑出去再说。 意料之中的是我果真没跑出去就被门口的小厮给逮住了,意料之外的是,我站在门内,那大门自动的从外打开,原来是有人回来了。不是别人,正是王子昭,一同的还有一个年龄十五六的男子。 我全身湿透,像个雨人儿似得站在他面前,什么精细的打扮啊,还有我今天特意穿的唯一一件不像乞丐服的衣服,全部都没了型儿。 王子昭同那男子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我,我像看着地球人一样看着他。于是你看我,我看你,把逃跑给扔到脑后了。身边立刻又有俩人给我架了回去。 随后春梅气喘嘘嘘的跑到了跟前,一见到王子昭,忙的后退了几步,低着头问了声三爷c世容少爷好。又斜着眼睛看了看我。 还未等王子昭开口,春梅先道:三爷快进去吧,二爷已在屋内等着了。 王子昭指了指我。春梅立刻答道:“三爷,这妮子跑到咱府里来偷吃的,我已回了少爷,按府里的规矩处理。” “哦。好。”王子昭淡淡道。说完便拂袖而去。 哦,好?就这。没别的话了。又是一个离去的背影。 “卫雨山。”我歇斯底里的冲王子昭喊道。 院内的人,似乎都在那一声中停止了自己手中的活,看着我这个浑身湿漉漉的人。 王子昭停下了脚步,扭头瞅了瞅我。 我忘了记周遭的一切,直勾勾的看着王子昭。内心满是期待的等着他的答复。 王子昭的眼神是那样的陌生,没有以前的温柔,没有温度。 “她好像是在叫你啊可你又不叫卫雨山”那个世容少爷道。 “我不认识她。”王子昭没有看我对世容道。 又是不认识。 “姑娘,你认错人了吧。他可不叫什么卫雨山,不过你现在这样子道像座雨山。”那人微笑冲我说道,像是嘲笑又不像。 见那俩人走远了,春梅指使了人把我给架走了。到了无人处,又让人将我的鞋给脱去,光脚在石子路上走,这儿又没水泥地,除了石头还是石头,没走一会儿,我的脚底磨得磨,烂的烂。只是我不觉得疼了。走了许久,才将我放置到一间破草屋里。锁了门,留得我一人。 我蜷缩在杂草堆上,脑中不停地回放着那一幕幕“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过了这么久。我以为我会无碍,我见你之面,觉心痛,一听声音,只觉痛彻心扉。曾经最爱我的人,不会让我受一点委屈的人,如今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屋里堆得尽是杂草,一股霉味,屋角那又大又脏的蜘蛛网,不知有多久没人来过了。仅有的一个窗户还被封死了。 先前想逃跑的心境如今是一点都没有了。心里空空的。算算日子,我来这儿快一年多了,比起我过去的二十多年,简直是无比艰辛,瞬时觉得我以前简直是生活在天堂啊,好吃的,好穿的,疼我的家人和男友,要什么有什么。怎么那个时候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屋外的天渐渐暗下来了,从窗缝里透进了明亮的月光,照在我的脚上,何为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也许是太累了,想着想着我竟昏昏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上午。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喧嚣吵闹,远处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茅屋的门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阵阵百合花香飘来,这香味,好熟悉。我的双眼渐渐适应着这突来的光明。 那是一个穿着如海棠花般红艳的女子,第一次见她碧光佳人,第二次见她红莲浮水,这次是海棠盛开。一袭红衣耀眼夺目。 和管家与几个仆人规矩的站在姑姑一旁,端着洗漱的盆,新鞋,新衣。 “先前不知姑娘是姑姑的人,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还不快伺候姑娘洗漱。”和管家道。 我一脸惊诧的看着姑姑,姑姑淡淡的笑了笑道:“既然来了,一会儿你陪我祝寿吧。” 今儿是王将军的五十大寿,在这个时代也算是步入高龄了。早就听说这将军在建国时最后一场伊阙大仗时大儿子不幸阵亡,他又重伤,导致如今整日卧床,疯言疯语,谁也不认识,还总是傻呼呼的。主上感念将军建国有功,赐诸多御医看过都无济于事。遂给王家府封了府邸田地,赐了王姓。 此时的王家府邸好不热闹,来贺寿的大多王公贵族,穿衣打扮皆非我平日大街上所见。那边喊着:“某某府上送白玉枕一对,某某府上送翡翠雕花一只” 酒席摆在了大院之中,上座未见有人,东西两边坐满了人,一小厮领着我们来到一处,这座位紧邻上座。 我一路跟在姑姑身后,与她相处那么久,从来都是青衣葛布,素面朝天。她的美貌似乎我现在才真正的看清。红衣的姑姑青丝垂肩,动静如火,脚步生莲,飘逸如仙,冷艳大气,貌美而不娇娆,顾盼处又清雅高质,让人为之所摄,不敢亵渎。所到之处,众人皆敬慕垂首,恭恭敬敬,彬彬有礼,都道多年不见,没想到今日将军寿宴竟请得动。但凡稍微年少的都称了她一声:“姑姑。”我心下纳闷,姑姑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7章 这宴席上也有看上去稚嫩年少不明道理的人悄悄问:“那女子是谁啊。”老一辈有些资历的人便解释一番。 我私下听去不少,听到最多的一个词是“红衣女子。” 一长者道:“当年伊阙大战,整整持续了三个月,各种详细未参军之人怕是说不明白,只是当时十二坊内的人似乎都有所见,一个着红衣的女子驾着一匹汗血宝马,满脸是血的拖着当时的镇国宁将军和宁将军儿子两具尸体。” 说道此处,另有一人更正道:“你说错了。不是红衣,宁江当时出征穿的是白衣,一身素气的白衣,主上和我们同去为宁将军送行,当时宁江就在场。之所以是红衣,是因为,她浑身,没有一处不被献血染红着,整整一件白色的衣服,沾满了战士以及她自己的血,就像是刚从红磨坊里晒出的布一般,那头发,脸上,手上,脚上,无一没有沾着鲜血。那马不是汗血宝马,也是满身的鲜血,马驮她到了丽景门口便一命呜呼了,想是马儿撑着一口气。她走过的地上,躺着鲜血,是他父亲和弟弟不停流淌的鲜血。最后一战场,宁将军和她亲弟弟均战死沙场,只剩下宁江一个人,她奋勇力敌,一个女子,以一顶百,所到之处,必有刀下亡魂,比过了多少骁勇男儿啊。她到了丽景门,抱着她父亲和弟弟的尸体,跪在那里,用剑割下了自己的头发,立誓此生不嫁,以敬孝道。”长者顿了顿又道:“从那之后,只听说她把主上的给的赏赐都分发给了下人,从今不再过问政事。也不知如今过得是怎样的营生。” 姑姑那头静静的端庄坐在椅上,微风吹拂起她的长发,白皙的脸庞似乎又多了一道岁月的沧桑,不过被她深深的隐去了而已。 正坐我们对面的是昨日的世容少爷,只见他恭恭敬敬端起了酒杯来给姑姑敬酒:“多年不见姑姑,本该家父来敬这杯酒,奈何一直重病缠身,不方便出行,小侄替家父饮了这杯酒。”说罢一口饮尽。又对着站在姑姑身后的我笑道:“雨天变晴天了。”昨日的事儿我实在不想再提,就懒懒回了他一眼。他微笑着向姑姑做了个揖便退去了。 宴会刚刚开始,也不见王将军出来过,一直都是二爷在台上主持。三爷坐在一侧,我有点太不长记性了。眼神止不住的看着三爷。 这时听见门外喊道:“丁公公到”。众人皆屏气凝神,公公阵仗很大,能进门里的随从都有近十人,门外的更不可知了。 二爷连忙下台迎接,这公公瞅了瞅不见王将军,二爷解释道将军病的太厉害,不方便见客。谁知那公公执意要见将军,说是要亲自传达到主上的一份心意,如今寿宴不见寿星岂可行。 二爷面上一脸愁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推辞。嘴上连连答应着。 这边丁公公看到了姑姑,礼貌朝着她作了个揖,“看将军身体尚好,老夫也就放心了,主上无不挂念你们这些老将啊。” 姑姑起身回敬“多谢主上挂念,宁江一切都好。” 二爷见状,连忙道:“既然姑姑也在,就一同去看看吧。” 将军的卧房在正殿之后,这一路之上,我们一行几人无一人说话,氛围顿时变得有些不太妙。因为丁公公的随从时刻跟随着,不像是看望病人,像是去审犯人一般。只见三爷路上均低头寻思着什么,二爷眉目间多了几道褶皱。去看老爷,如此让他们为难吗。 一进卧房,一股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那王将军已毫无将军之派,明显的是一个瘦弱的小老头,模样不像五十,倒像七十,平躺在床上,头歪眼斜,嘴角流着口水。 我们进来他也视而不见。 丁公公自进屋就一直用手帕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模样。询问了几番,得知将军这是不治之症,智同三四岁的幼童。 丁公公随口道:“既是如此,那无论让他吃什么,他都会像小孩儿一样先抓起来拿到嘴里尝尝了。”又道“小壳子,你去寻了矢来。” 此话毕。二爷c三爷c姑姑还有我都全身一震,二爷走到剑架前,取下宝剑,虽未剑指公公,但那气势像欲杀之而后快。 公公身边的随从也不是吃素的,各个护在公公身前。一时间,整个屋里就跟放了个□□桶一般,只差点火了。 “丁公公,不要欺人太甚了。”二爷青筋暴起,大声喝道。 公公双手合一朝北边一敬,坚定说:“此乃主上之意,难道你要违抗圣旨?” 时间仿若静止了许久许久,我看三爷的额头冒着虚汗,二爷眼睛瞪的要将人吃掉一般,他一甩手,将手中的剑扔到了一边。 “二哥。”三爷喊道。 看来是避免不了了,我拉过姑姑,小声道了句:“您先拖着,我有办法。”只是无意间,我似乎看到姑姑衣袖中刚刚露出手的白穗又被收了回去。 见这气氛,姑姑对公公缓缓道:“本不该我多管事儿的” 这公公多少也会给姑姑一些薄面的,氛围稍稍缓和了一点,也难怪刚才二爷一并叫着高婷茵过来了。 姑姑正劝着,我悄悄溜了出来,忙找厨房,可巧,出门就碰见了世容,“怎么只你自己,三爷呢?” “废话少说,厨房在哪。”我神色严肃的问道。 “我带你去。”他也没再打浑。 他迷茫的看着我在厨房里面捏面,“瞎看什么,赶紧照着我这形状捏啊。” 事后他回想起这件事儿总是说:“狗屎运,狗屎运。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将捏好的面上沾了些酱,让他寻得东边草坪零散放置。 回到屋里我冲着姑姑点了点头。 姑姑道:“既然如此,就不敢劳烦公公的人去取这些污秽之物。”嘱咐了我去寻些来。丁公公不放心,又找了两个小太监随着我一起。 我领他们到实现布置好的东边草坪上,“这府里多养宠物,你看,这是宠物遗矢的。还是咱们去那涸藩之地。”这俩宫里出来的倒是真干净,远远的都捂上口鼻,好像味有多大似得,明明什么都没有。我仿着他俩的模样,一脸嫌弃也捂上口鼻。“就这,就这吧。”俩人异口同声道。 再进屋时无意间瞥了一眼三爷,他看我的眼神再也不是无光的了,而是满满的恨意。我是好心帮忙,现如今在他眼里好像成了最坏的那个。公公嘱咐了人去喂老爷,用以测试老爷是否真的痴傻了。这老爷跟顽童一般,不会说话,支支吾吾半天拒绝,后竟用手拿起便要往嘴里塞。 “好了,我们走。”丁公公对下人道。 二爷的眼睛已经通红通红,待公公出了大门,他一掌打翻将军面前的托盘。厉声道“主上,你欺人太甚了。” “二爷,那是我用面捏形状再蘸酱以假充真的。”我忙解释道。 二爷的脸色由乌云转阴天,只是依旧掩盖不住心中的愤怒,眼神像是要把人吃掉一般。至于三爷,我不敢看他,怕他记恨了我。 从头到尾,姑姑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躺在床上的那个病怏怏的老头,姑姑嘴角微动,似乎有话要说,终究是没有开口。 “青缘,咱们走吧。”姑姑道。 寿宴就这样不欢而散了。我此举,至少让老爷实际上免受侮辱,二爷说要谢我,我不客气的向他索要了甚多的物质感谢,另一方面,他也希望我今天什么都没看到。 寿宴回来,我回到店里看到高婷茵跟看到亲人一样,抱着她就狠狠的亲了一口。 “哎呀,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她一遍嫌弃的擦拭着脸上我的口水,一边关心的问我如何。 “姑姑去那,是你叫的把。”我问。 “大小姐不想以后吃不到你做的饭而已。我只是捎个话,去不去在她。”高婷茵道。 “姑姑穿红衣可真好看啊。现在都这么漂亮,年轻的时候更不用说吧”我道。 “红衣?”高婷茵略有惊讶。 “对呀,红色,超级漂亮”我对高婷茵详细描述了酒宴的过程。高婷茵若有所思的合着账目。 我挽过高婷茵的胳膊,笑嘻嘻的问:“高婷茵,姑姑到底什么来头啊。以前是将军吗?我见宫里的公公都要给她面子,她怎么住山上啊?她是皇亲国戚吗?你也是吗?” 我一连串问了诸多问题,高婷茵就用一柄纸扇回绝了,“还不赶紧去干活,等着我敲你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高婷茵近些日在店里的时候越来越少,多是去照看姑姑了。常留得我一人看店,还未到雨季,天空就时不时的来几声雷响,为防一会儿下雨,我赶紧将门口摆放的酒坛一个个的往屋里搬,只顾得脚下,到了门口,正脸碰到个人。不偏不倚,我俩额头撞额头。 “哎呦呦。”那人往后退了两步捂着头道。 这不是世容吗。 “我都没那么疼,你疼个什么?”我一边紧着搬剩下的酒坛,一边对他道。 他咧嘴一笑“在下哪能和姑娘比呢,姑姑手下的徒儿,练得是金钟罩,我们乃是肉体凡胎。” 什么金钟罩啊,弓箭还未练好。我敷衍道“你来这儿做什么啊?” “你这开门做生意的,难不成连客人都不让进。”说着侧身给我让了路,倚着柜台看我进出。 “哦,好吧,这位客官想买点什么酒啊。”我站在一旁气喘吁吁,他则优哉游哉开始在店里转了又转,闻闻这坛又闻闻那坛,始终没说要买什么。 “客官,看您这身份高贵,想来普通的酒不能入法眼,我们这店里有个招牌特色酒,名叫醉三杯。其味一闻清香,二闻醒人心脾,三闻欲仙欲醉。要不尝一尝?”这不是最好喝的,却是最贵的。 世容一听,当即说好。 我取了一坛与他倒上,他正喝的尽兴。我道:“世容少爷,这酒一两可是正对一两金啊。” 世容听了,举起空杯,淡然笑道:“满上便是,还怕缺了你的。” 有钱就是任性。 两三杯酒下肚,他面色不改,酒量当是极好的。怎么我身边这些人都是如此,除了我。 知道他与王子昭相识。趁着他正饮酒,与他闲聊了几句,打听了王子昭平日的喜好。好文,好酒,好乐。经常去酒楼会友听曲。想要再多打听,反被世容不耐烦的回绝了。 待他结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随身并没有带足,还差个二两金。 他找遍全身,着实是没有富余的银两了“我回府取来可否?” “否。” “我把随身的玉佩压这儿可否?” “否。” “那你到是说说怎样可否啊?” “这样吧,你替我做半天事。那酒钱我只收你一半。如何?”我心想道,这人倒是好骗,本来的酒钱我就是翻倍要的。 “如何做事?”他认真的问。 “这个嘛” 我上下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十五六的模样,长挑身材,一头比女子头发还漂亮的长发披肩散在背后,这发质放现代就是天天做发膜,不见风雨保养的那种。模样同头发一样秀气,肤嫩如婴,俊眼修眉,我同他站在一起,看看自己干煸的肌肤,再看看他水嫩可弹的肌肤,真是羞愧为女子啊。 “来来来,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买酒免费看手相了啊。”我摆开阵势,在门口吆喝着。 “我哪里懂得啊。”他略有焦急道。 “就照我刚刚教你那几招,随便糊弄糊弄就完了。别忘了,主要目的在于卖酒。”我寻了废布,写了算命二字立在他身旁,本找来了伙计们的青色素衣,他嫌脏未穿。 果不其然,帅哥一摆,一个顶俩。 不一会儿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队,一个体态微丰的中年妇女,紧紧的拉着世容的手不放,世容说完了她还要问这问那。世容脸微红,是啊,十五岁的小伙子,那被女子这样拉扯过。不等我去催她走,后面排队的就嚷嚷起来了。那妇女这才收手。这年代的女子也蛮豪放的嘛。 世容的耐心倒是极好,有模有样的给人算起来了,说道认真处,还掐指沉思,好像他真是个算命的。起先打这主意还怕他不愿意,谁知这么当真,想来是觉得好玩吧。临近打烊,来了一男子,世容给他算完了,竟被他反手给抓着问长问短,并劝说世容别在这儿算命卖酒了,给他家府上去做活,工钱随便世容开。眼神始终色眯眯的看着世容,世容使劲甩了甩手,也不见那男子松手。 我笑着看着世容,心想,谁让你皮肤那么好,嫩白嫩白的,所谓一白遮三丑,若是再化化妆,安能辨你是雄雌。 那男子越说越起劲,世容赶忙的给我使了使眼色。我全当没看到,该干嘛干嘛。 世容那憋红的脸看样子是忍不住了,“这位公子,男男授受不清。”我这边偷笑,那男子另一手撑头笑着,含情脉脉,专注的看着世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那眼光,看的我都好不自在。 世容见状,一改了口气,面无表情淡淡道了声:“放手。”声音虽小,可比起先前的话来明显的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了,估计世容也忍耐到极限了。 到底是府上的贵公子,谁知他是怎样的性情,可别在店里大打出手的好。我双手叉腰气急败坏的站在他们眼前,冲他嚷道:“相公,赶紧的!都啥时候了,还不回来帮我收了摊!就知道天天整些没用的玩意,店里一点都不顾!” 世容半张着嘴,惊奇的看着我,像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里。 那男子似乎这才发现我的存在,上上下下细细将我打量了一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你有家室了。”这才缓缓的松开了世容的手, “终是我与小相公相识的晚,否则,你又怎能比过我。” 待他怀着遗憾走远了,我这边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世容半晌没有动静,面无表情的自言自语道了个:“相公?” “喂。”我轻敲了他胳膊一下。 他这才回了神,没好趣的看着我:“呦,你可是攀上高枝了啊。”我纳闷道:“攀高枝?”世容走到我面前,拿手指着自己:“这不,你的相公啊,堂堂的世容家少爷啊。” 我白了他一眼“帮你你倒是占起便宜臭美起来了。” “你帮我还是我帮你啊,再者了,我又没有要挟你喊我相公,你愿意喊,我也真是没有办法。”世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我怎么听着跟委屈了您似得,世容少爷好走,我们打烊了,恕不远送。”说着就把他往外面轰。 “你这妮子。用完人啦就撵人。” “妮子?你真会叫啊,我就是撵人,怎么样。”说着啪的关上了大门。 “喂。借把伞先。”他在门外嚷着。 正巧儿店里打烊,天空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伞是有,只一把。我这会儿也要回去。 “我家在城外。伞借不了你,就一把,我得用呢。”我道。 “那一起回吧。” 我手中那唯一的一把油纸伞由于年代久远,满是破洞,一个人打着就很难挡着雨。 “你这是伞吗?破成这,树叶都比这挡雨。”他撑着伞嫌弃道。 “那你打树叶好了。”我一把夺过本就破烂的伞。 “喂,我的府邸马上就到了。借我用会儿。”他又夺了过去。 他到是自觉地很,雨水淋湿了我的左肩膀。“往这边来点。”我对他道。 “来不了,我都淋湿了。”他耸了耸右边的肩膀。 “这是我的伞好吧。”我本欲夺过伞,谁知他狠狠的抓着不放手。 “你是男的吗?”我气道。 “是”他面不改色道。 “你看路上那行人,男女通行都是给女子挡着雨的,哪有男的同你一般。” 他似笑非笑对我道“你又不是一般女的。” 这是什么话。 于是一路上我俩上演着夺伞大战,还好老天给面子,小雨淅淅只下了片刻就停了,否则我到家非要湿透不可。世容的府邸正在我回家的路上。 “恩,寒舍已到。”他侧头对我笑着“伞还你。” 我愤愤瞪着他:“我不要啦。送你了。以后下雨你就打它好了。”临走了我故意趟着他脚边的刚刚下雨的积水坑,水花溅到了他的裤子上,反正我的布鞋早已湿透也不怕再湿。 “你。”他气鼓鼓的看着我,复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裤脚,微微提了提。我冲他努了下嘴,利索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世容曾说过王子昭好酒楼会友。他那样的公子,去的肯定是城中显贵的地方。出了名的酒家不多,我每日打了烊会一家家去寻,傍晚的时间短暂,往往不够我跑两家的路程。酒家都是开门迎客的,碰到我这样的,进去了被人招呼也不点菜吃饭,只自顾的楼上楼下转一圈,往往多遭白眼。还有看热闹的,说什么估计是来捉夫的,我无言以对。女子出门很不方便。我找了峰儿的衣服,弟弟虽比我小,个头真是一天一个样,他的衣服我穿上正好。 我寻了差不多半个月,从未见王子昭的踪影,难不成要去他家门口守着。现在这模样,着实像个跟踪狂。今日来的是起源居,弟弟曾多次受这里的恩惠,我心中怀着一份感恩。店内宾客较多,一楼大厅一目了然,二楼雅间都隔着户牖。我又不可能一间间的打开门看,只好放慢了脚步,听着从门内传出的声音。 “你来了”一只芊芊细手放在了我右肩上,我回头一看,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清新秀丽抱着琵琶,她一看到我的脸连忙收回了手“啊,对不起,认错了”说着屈身向我致歉。我示意无碍。她绕过我推开前面房间的大门,一群男子正在那喝酒畅欢。王子昭。坐在正中的正是多日寻找的身影。那女子进了门,扭头准备合门时,看到我往里瞅着,犹豫了一下,以为我是想要进去的。我强压着强烈的心跳,像是没有看到一般,快步的从他门前走过。等听到关门的声音时,才又停下了脚步,回首望着。 找到王子昭了,半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立在不远处的房门外。听着里面琵琶乐绕着嬉笑声。不一会儿,门又开了,我赶忙转过了头背向房门,一个小二兴高采烈的从屋内出来,手中拿着一卷白纸。那是褶皱过的麻纸,被小二似若珍宝的双手抱在怀里。 我挡在他面前“这位伙计,我应王子昭之邀来此,他们可是在前面的房间。” “是的。”说着给我指了指。 我瞄了一眼他手里的纸“这是?” 他扬了扬头自豪道“这是王公子的笔墨。”说着展开了让我看。 是一首五言绝句。 莲芯 莲子芯中苦, 欲言蕊不开。 何事多惆怅, 待留故人怀。 小二小小心心的展开又收起。“王子昭刚行酒令作的。嫌不好,便要扔了,被我捡起了。” 我笑笑道“那如此,若是以后王子昭再有笔墨不要我当为这位小哥留下了。” 小二受宠若惊的连忙道谢。 “在下初来贵地不久。也是首次受邀。不知王公子是否常来此。”我客气的问道。 小二性质昂扬道“当然了,那个房间几乎都空着,只为王公子准备的。看来公子以后也会是常客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待小二走了,我没再逗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如今真觉得时间不够用。每日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我站在家门口唯一一块青石地上练字。来到这里语文就得重头学,识字写字。家里的书纸都是宝贝,在地上蘸着水写,省墨省纸。 碧草青青花盛开, 彩蝶双双久徘徊。 千古传颂深深爱, 山伯永恋祝英台。 “姐姐写的是何诗。”峰儿站在一旁问道。 “不是诗,是国母曾经唱过的曲”我细细回忆着这歌的每一句。想起当年□□刚上台的时候,和朋友们去世容tv点了好多国母的歌。 “国母是何人?”他细细看着地上逐渐风干的水迹。 “一个很传奇的人,你不认识。峰儿,你可知唐诗?”我洗了洗我那唯一一根毛笔。 “诗我知,唐诗不知。” “那汉赋可知?” “这个,汉赋略懂,未精。” 那若是真的哪日突兀了说了唐诗,这样也不会被认作抄袭闹笑话了。待我识得字之后,凭着记忆,将我所会背的所有唐诗宋词都一一默写下来。熬了几个晚上。峰儿看了甚惊,爱不释手的读了许久。这一份我有用,待写完,又照着原文抄写了一遍,给峰儿看。 在再去起源居之前,我做了诸多功课。王子昭好文,这是出乎我意料的。雨山可是从来不看书的,除非遇到职称考试之类的,他总很现实的说我常看的那些书籍挣不了钱,纯属浪费时间。 想起在现代初遇雨山时的情景,在晚会上,他曾邀请我去跳舞,被我拒绝了,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我不会跳。我所不知道的是,那晚雨山对我一见钟情。而此刻,寤言不寐,愿言则坏。 期待的心情驱使着我想早点见到王子昭。我还穿着弟弟的地方拿了店中一坛上好酒来到了起源居。果然,从那个房间里传出了琵琶声,王子昭应该在那里面。我给了小二一些银子,让他帮我把这酒送到楼上王子昭的房间里去。并传话说是敬仰王子昭之文的人,愿结交。 小二拿着酒进去了半晌,我在楼下焦急的等待着。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时间好像夏日的炎阳,烤的人急不可耐。楼上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小二手中还掂着我的那坛酒,一同出来的还有一男子。我看他甚是眼熟,他在楼上同小二说了几句话,小二指了指我,他顺着手指的方向睥睨的看着我,又对小二道了些话。自己扭身进去了。 小二拿着酒还了给我“公子啊,真对不住,他们说不知本者不收。让我再还给你。” 我失望的接过那坛酒,吃了闭门羹。准备的那些都没用了。王子昭根本不见我。从店里拿东西都是要自己垫付的,这酒我还是再拿回去吧。我仔细的回想着刚才那个男子,原来就是那日世容算命时抓着他的手不松的断袖男。 哎呀,那他刚才是不是认出我了。这下惨了,我还想重新以一个新面貌去见王子昭呢,先前的几次相遇估计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如果他认出我岂不是被揭穿了。 “楼上那男子刚刚同你说了什么?”我忙问小二。 “他啊,只是问了谁送的。并嘱咐我以后不要再接了。”小二颔首又道“这位公子,真是的是对不住啊。” 看来是没认出我,太好了。我谢过了小二。今日再见可能性不大了。天色也不早了,回去的路上我琢磨着下次要怎样再见。这不会是像请诸葛亮那样三顾茅庐吧。想起去他府里要账的情形,真觉得见王子昭怎么比登天都难。 于是起源居,成了我喝茶的常去之处,后来几日,都扑了个空。来的久了,总不吃喝不好,煮茶最便宜。我去了坐在一楼可以正好对着王子昭房门的位置,点一壶茶水,起初店家很热情的招待,后来认识了,对我都是爱理不理的。哪有人喝茶能喝半天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这日再来之时,正巧了碰见小二从那房间里出来,手中又是一卷麻纸。我三步作两步,飞快的上了二楼,站在小二面前,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褐色麻纸。果不其然,还是诗。 琵琶 美人抱琵琶,君子怜尤见。 朱弦一挥间,花月含羞现。 君心志高远,余音入客家。 不觉日色尽,绕梁三日还。 “这可是王子昭扔的诗?”我问。 “这位公子,你夺诗作何,是王子昭的,不过不是是要扔的,是让裱起送人的。”那小二欲要再从我手中拿去。 我一收手,将纸放置背后,朝着那门口大声道“这琵琶是谁作的啊,真是丢尽了都城文人的脸,初以为这边文豪墨深,不想都是泛泛之辈,真让我等失望啊。”这话说完,屋内刚才的喧嚣声当即停下了。眼前的小二惊恐的拦着我,不让我再往前走半步,“公子啊,求您别闹了。”小二虔诚的低声对我道。 我冲着小二笑了笑。 门开了。 屋内一行人出来了三四个,唯独没见王子昭。他还正坐在桌席的中央,饮着杯中的酒,表情严肃,眼神默然,看来是听到。 那出来的一行人先是端详了我半天,我则双手背后,挺胸仰头,目不斜视。 “你是何人,怎敢出此狂言。”“是啊,你哪来的小子。” 我客气地对他们作了揖“在下许君,信阳人氏。不知刚才《琵琶》可是三位之中哪位的高作?” 三人同时看了一眼屋内的王子昭。 “是我作的。公子有何高见?”王子昭放下了酒杯,对屋外的我道。没等他请,我自觉的进了屋,扫视了一下,还好,断袖男不在,除了门口三个人外,屋内只有王子昭跟那日认错我的琵琶女。那女子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我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慢慢道“诗分有我之境,无我之境。□□c修辞均不可比拟,大家之作所见者真,所知者深。从公子之作中只读得小家之乐,有貌无神。” 门口那三人均已进了屋。王子昭走下主宾席,走到我身边,客气的道“适才我等以此女为名行的酒令。”他看了看那个女子,琵琶女此刻已低下了头“不如公子也来作诗,好让我等学之。” “不敢不敢。”我嘴上道着,脑中飞快的转着搜索所有有关琵琶的诗句。那三人窃窃私语,估计在等着看我笑话。现在唯一能想到的是白居易的《琵琶行》,可惜只记得几句,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吧, 忽闻楼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 寻声暗问弹者谁,琵琶声停欲语迟。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王子昭听完垂首沉思着,那三人均看向王子昭。过了一会儿,王子昭抬头对我道:“许公子是否未作完?总有意犹未尽之感。再者上联应景,下联如何呢?” 全都被他说中了。 我看了一眼那女子,她微低着头瞧着我,打个赌吧“这是在下先前听姑娘抚琴时所作的。”我故作淡然,微笑着朝他们道。 那女子一听,并未开口否认。王子昭见女子未出声。赞道:“公子确实好文采。既然如此,不如再切磋切磋。” 我哪里会现作诗啊。真出个难题,岂不尴尬了。想要退却,又舍不得这个见到王子昭的机会。 “那好啊。”我冲王子昭笑道。“题目我出,我先作可好。” 王子昭点了点头。 我嘴角含笑,先试探试探他好了,往王子昭跟前走了一步,离他半米远,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缓缓道: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这不是司马相如《凤求凰》吗?”我刚说完,一男子道。“对啊。哪里是自己作的诗啊。”另一人道。 “许公子这又是何意?”王子昭问。 我依旧笑道“这是我送你的诗。” 王子昭楞了下,那三人齐刷刷的看向我,小声对王子昭道:“莫不是与张玉修同类者。”王子昭也侧目看着我。 其中一人反应很快,只对我道他们还有要事要商量,这是逐客令啊。我笑着朝他们拱了手“后会有期了。” 我自己能默写下来的唐诗稿都随身带着呢。大好的机会我哪会放弃。我将文稿给了一街边小童,又给了他些碎银子。只等王子昭再出来。本来天色就不早了,我一直站在店外,看着一辆辆马车被迁过来,再迁走。 几个熟悉的身影终于走出了店门,他们各自在门口道别。我躲进侧墙,待到那几个人都走了,只剩王子昭之时,小童“不小心”撞到了王子昭,那《唐诗》“不小心”散落在地,本来无碍的事儿。王子昭看到了散落的书稿,眼神立刻被吸引了。主动弯腰捡起一页读了出来。随后王子昭将书稿全部捡起又读了几页才给小童,我赶忙背着他们站,没让他看见我的模样。小童跑到我跟前将书稿还给了我。我将脚步放的非常慢。一步c两步c三步没走十步,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到跟前。 “原来又是许公子。”王子昭已站到我身旁。“公子到底是何人?” 我笑道:“公子莫见怪,在下不过仰慕公子才华许久,才有刚才那番言辞。”王子昭很客气的冲我颔首,面带敷衍之意。一辆豪华的马车被小厮迁来,他目光掠过我手中的书稿似有不舍之情,但还是说:“许公子后会有期了。”说罢就要上马车。 “公子,我家同贵府一个方向,可否同行?” 他面有难色,“在下还有事,并不准备回府。” “王公子,其实刚刚的《琵琶》并非在在下所作。”他已掀开车帘,停在半空,回首瞧着我。 “《唐诗》,我刚才所作的,就是出自这里。”我把书稿递给了他 他犹豫了一下,又看了那书稿,忍不住接了过去“你上车说吧。” 我心中笑着。第一步成功。 “这是何人所作?” “是唐佚名。” 王子昭想了想“不曾听过。” 我抿嘴笑着。唐诗是多个名家的合作。为省麻烦,统一一下,唐佚名正好。 终于能和他静静的坐在一起了。王子昭好文不假,一路上他都在看那本《唐诗》。车内光暗,我坐在一侧,为他掀着车帘。他认真的一首首看着,赞赏处,不禁小声读出了声,这是我与他的最近距离。夕阳下的王子昭就像晶莹的琥珀,那是含着我跨越时光的思念,他还是那个模样,不过头发长了,我想起自己先前买长卷假发,硬是给他戴上,说是想看看他长发的模样,结果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很是难看。如今看来,是我错了。雨山他这长发的模样,着实好看,黑发披肩,耳边鬓角两缕放在前胸,白皙的皮肤衬着淡淡的嘴唇,挺立的鼻梁,小小的眼睛,若是笑起来,只留一条缝了,算不上帅气,却十分开爱。 马车啊,你开的慢点吧,你不知我的心情,希望这条路一直走不到尽头。 “这诗写的太好了。”王子昭兴奋的笑道。 这是我来到这里第一见到王子昭开心的笑,我仿若看着珍宝一般,时光好像回到了曾经的日子里,和他在一起,坐在车里出去郊游,他认真的开车,我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心中莫名的感动,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他,眼睛渐变的模糊,眼泪不自觉默默流了下来,我看向了车外,飞奔的马车一掠而过,街道在驰骋中离我渐渐远去。 “许公子?”王子昭关切道“何事悲伤?” 我用手背擦拭着眼泪,“不是悲伤,是高兴。” 王子昭递给我他随身的手帕,语气深长道“许公子,可能你误会了。” 他以为我是断袖,知道他的话是何意,我接过手帕,转了话题,“我那里还有《宋词》,不知公子可想看否?” 王子昭的眼睛放了光“何为宋词?” 脑中一闪而过苏轼的《江城子》,随口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聊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王子昭听得入迷,眼神闪过一丝难过,又收了情绪 “从未听过如此之词,兄台若有,可否拿来共赏之。”我笑道“那七日后起源居见。” 待马车停了,我看这也不高,没等小厮拿了脚凳,从车上就一跃而下。“兄台小心。”他道。 我回头冲他笑了笑“无碍。” 他的手帕我舍不得用,一直攥在手心里,直到下车都没有还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这是一条青稞色的绉纱手帕,上面含着淡淡的墨香,我如获至宝一般时刻都带在身边。 “瞧什么呢,这么认真,来了贼都不知道。”世容伸出了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赶紧将手帕收了回去。世容朝着柜台里探了探头,咧嘴一笑“什么宝贝,还藏起来。不就一块手帕嘛。” 我把手帕藏在了衣服里,生怕再被看到。 这些日子,世容没事儿就会过来,起初来了跟个大爷一样,时间久了,他自觉无趣,竟问我有什么他可以做的,我也不客气,就当来了个帮手,他除了卖卖色相外,我真的不知道还会干什么,做活生疏的很,有好几次舀酒的时候竟然全洒了。这可让我没少挨高婷茵的骂。 “你以后别倒酒了,还是我来吧。” “那我帮你扫地。” “你也别扫地了,你看看你扫的,不过是把东边的灰扫到了西边。” “那我能做点什么。” 我想了想道“你啊,可以当门神啊。往门口一坐就行了。” “那好。” 我不过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当了真,搬了个凳子就坐在大门口,不偏不倚,是坐在门口,不是门的左右而是正中。若人想进出门得从他左右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来挡门的。 “喂,你坐一边去。”我踢了踢他的板凳。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若有生气的搬着凳子进了屋,把凳子往地上一放,准确说,是把凳子往地上一扔。 “反正我在这儿总是碍事儿,我走好了。”他道。 “恩,随便”我忙着干活,随口道了一声。 等忙过来,回神看他,已经走远了。 少爷终归是少爷,在府里不知多娇贵,来到我这里使唤他惯了,帮我的忙也没给过好脸,人家平白的出力却不讨好,生气是难免的了。等下次来了,还是跟他好好的道个歉吧。 这些时日弟弟异常用功,听说学堂有个很重要的考试,若是考的好了,可以减免学费。往往我下夜睡了一觉醒来,还见他张着灯看书。家中的灯油都是高婷茵送的,夜里自然亮堂了许多。想着明日我休息,怎得醒来后便再也睡不去了,起身到厨房给弟弟备了些茶果,这黑茶,也是高婷茵给的。虽说工资没给我涨,可凡有个吃的用的,高婷茵总道扔掉是浪费,不如给我处理。如此接济,我和弟弟的日子过得倒也不差。 “姐姐不睡吗?”峰儿半眯着眼含着困意问道。 我摸着峰儿的头“睡不下了,陪你一会儿。只是你别看太晚了,这几页看完了就去睡吧”说着随手拿起弟弟身旁的书看起来。 窗外的夜静的很,只有油灯时不时发出滋滋的声音。手中是一本《诗经》,随便翻开一页:月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前半句倒是应景,只是这后半句,佼人何在?我自不算是了。脑中想的全是王子昭,诸般心绪涌上心头,一丝冷风飘进,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再看弟弟,已经睡下了,我起身关严了门窗。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和风细雨。 又看了几篇,伴着雨声渐渐觉得有了困意便也睡去了。 明天就是七日之约了,一个月的休息时间有限,歇息的一天里要做好多事情。从那天世容走后就没再来店里了,本想等他来了好好跟他道个歉,终没见他,还是去他府里看看吧。当晚回家做了些南瓜饼,捏成了小兔子的模样,算是见面礼了。 一到世容府邸,刚报姓名,便被小厮请了进去。世府之大,我一进去转了两个弯便迷了方向,小厮一直在前带路,“那个,请问,府上来人都不用通报吗?”我问道。 “非也。只是姑娘之名管家曾特地交代过。近几日早会时还问过我般看门之人是来过。遂记忆尤深。”他解释道:“姑娘请这边请。” 过了前厅,刚进后院,一股浓浓的檀香味遍布四周,院中随处可见香炉。不远处几个道士模样的人正在我前面走着,他们顺着廊亭往左拐,我则被请到右边,回首望了几眼,那边应该是府上哪个贵人的厢房吧。 我一直被请到了世容的卧房里。一开门,满屋的中药味扑鼻而来,只见世容病怏怏的侧身躺在床上,见我来到,懒懒的睁开眼,咳嗽了两声,嘱咐下人们都下去。屋里只留得我俩。 想得平日他那盛气的模样,再看看现在,未修边幅,白嫩的脸上没有血色更显得憔悴,头发软软的搭在胸前,娇嫩的好像洋娃娃似得。 “你还好吧。”我问道。 他一手撑着床想起身,看他费劲的模样,我赶紧搭手扶着他。 “谢谢。”他轻声道。 “不客气。”我倒是有些不适应他这样子。“你得了什么病啊。” “哎,一言难尽啊。” “你到底怎么了啊?”我焦急的问他。这个时代的医术我是领教过的,能在家躺这么多天,可千万别是什么大病。 “我啊,哎。”他垂头叹了口气。 “少爷,该吃药了。”门外丫鬟敲着门。 我打开门接过丫鬟手里的药碗。浓浓的气味闻着就很没有食欲了。 我在考虑是喂他呢,还是给他让他自己喝时。世容一把拿过我手中的药碗,随手倒在床头的花盆里。 还没等我问他,他做了个“嘘”状,让我不要吱声。 他一改刚才的愁容,眉目有神道:“放心啦,我病早就好了。” 见我还愁眉锁眼的,他继续道:“学堂最近有个考试,我再熬过两天就行了。若是不吃药,说病好了,我爹肯定是要让我去学堂的。你知道的,若是考差了,爹爹问起来,我少不了一顿打。” 原来如此啊。“敢情你这病是装的了?” “没有没有,是真生病了,小病,早就好了。” 我拿起了刚才放在桌上的那盒南瓜饼,有心想刺激他一下。“噢,我还以为是哪日不小心得罪了你气的了,这不带着礼物来看望你的。既然如此,你也没啥事儿了。那我走啦。”说罢起身便要离去。 “别。”世容一把扯着我的袖子。 “松手。”我摆了摆袖子道。 “不松。”他盯着我道。 “喂,哪有你这么厚脸皮的人啊,装病还欺负人呢。”我嗔怒道。 “你生气啦?”他道。 “是的。你害我担心了。” 他瞅着南瓜饼道“那你把手里本来要给我的礼物留下。” 我把盒子扔给了他。 “哇,这是什么啊,小兔子吗?”他没再管我,自己拿起闻了闻,“是南瓜做的吧?你不知道,我自从躺在床上,这不能吃那不能吃。真快跟道士一样了,点心就更别提了。”说着就拿起大口的吃来。 一盒本来就没几个。三两下功夫就被他吃的只剩一个了。我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儿,就跟三天没吃饭似得。他拿起最后一个,仔仔细细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怎么不吃了。”我问。 “哎,吃的太快了。都忘留几个,哪日若是想起怎么办。” “想起?你想吃还不容易啊。让家厨做呗。” 世容微微迟疑了下笑了笑对我道“家里平日都是清淡素菜,很少鱼肉甜点。” “哦哦,你想吃那我再做呗。”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想吃你就给我做。”他高兴的一口吞下最后一只小兔子。 南瓜饼是较腻的甜点,我拿起了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碗水。 世容的房间很大,是我们家客厅加卧室的总面积了,有三十平米左右。房内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各种书籍,我随意取了一本,摞在最上层的书已被厚厚的灰尘覆盖,是有多久没有看过了。再看看其他的,灰厚的都快盖住字了。与这相对的则是满屋的刀剑□□,个个精光亮,屋门外还摆的有武器架,各种刀枪棍棒。 手上的书是手抄的蔡邕《独断》,翻了两页,还是有些字不认识,没有标点都是繁体竖着读颇为不习惯,好像是一本讲皇室等级规定的书,对这类书无感。又找了找,单看书名,一本不曾见过的《丽贡》吸引了我。作者丽首元,是一本当代的地理图志,详细的记录的这个时代的山水地貌。 “这个可是原稿,非手抄。”不知何时,世容已站在我的身后,一袭白布寝衣,简单的在胸前系了个结,敞怀的裸露了脖下胸前的肌肤,同他的脸一样,白嫩白嫩,放到现代标准的小鲜肉。 他手在我眼前摆了摆,笑问“你是女的吗?”我被突来的话给问了住,眼神赶紧撇向了别处。他又笑道“不是一般的女的。”原来他还记得下雨那日的话。 刚才那样看着他让我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也再没底气跟他打诨,岔了话问 “你走路不带声吗?”他没有回话,摸了摸我的头,微笑的凝视着我,好像把人看透一般。短短的一两分钟,觉得时间过得甚慢,我的脸微红,不敢再注目他。 他收起了笑容,翻了翻我手中的书“这书本来是进献给主上的,记录了南北国时的地志,短暂的南北国实在是个讳词,谁都不愿提及,这个作者,白白努力了那么久。非但没有赐赏,还差点受罚,我爹保了他,后来书就留在我们府上了。” 我心中轻呼了一口气“那这个丽首元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又去哪儿云游了吧。” 对于这个时代完全空白的我急需补充知识“这书我能借走吗?” 他点了点头,“你若爱看书,上面的书随你看。”书这个东西在这里简直价比黄金,所有的书籍都是手抄,找工作时曾去过书肆,本想寻一份手抄书的活,怎奈字都识不全的我,毛笔字又是入门级别。根本没人收。 我的家里,除了弟弟的课本就没有其他课外书。为了填充文化氛围,我决定开始抄录喜欢的书,这本《丽贡》够我写一个月了。 “话说,你今日怎么穿雨衣了?” “什么雨衣。” “就是那天你湿透的衣服啊,在王子昭府邸。”世容随手擦拭起摆在屋内的刀剑。眼前的书这么多灰都不想着擦,刀剑本就很光亮了。 那日囧样他倒是记得清楚。今日下午要去起源居,不打算再瞒着世容我的女儿身了,这身衣服是我从家里挑的唯一一件能穿出去见贵人的了。 从世容府出来才晌午,早上出门天还大晴,这会儿开始乌云密布了。我连把伞都没有,岂不是又要变雨人了。世容真是乌鸦嘴啊。 老天你赶快晴吧,好让王子昭能赶来。 我坐在起源居的老位置上,点了一壶茶,直到茶壶见底,还是没有等到王子昭。门外的雨开始淅沥沥的下个不停。阴霾的乌云遮住了要落山的太阳。再等他一刻钟吧。 店内人来人往,可惜没有一个是我要等的人。 我眼巴巴的看着大门,外面的天快要完全看不清了,再不回就要夜禁了。我手里拿着那本宋词,我淋湿了没事儿,这书不能湿,家里可没有多余的纸墨供我浪费了。 店里我唯一打过照面的只有那个琵琶女,我等着她从楼上的房间下来。 “姑娘。”我喊住了她。 “姐姐有何事?”她婉婉道。 “这个,可否先放你这保存着,本来今日是要送人的。可惜等的人没来。你看外面,我怕回去的时候淋了。”我将书拿给了她。 她一手接过“姐姐放心好了。何时来我这里取都可以。姐姐是没有伞吗?” 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她让我稍等了一下,从后房里拿了一把紫色的油纸伞。 “多谢了。”我道。 今天不用变雨人了,只是也没有等到我要等的人。何时这夜下也变得如此冰凉,我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王子昭没有来是因为下雨吗?肯定是的。 早上的心情如同艳阳,归来的时候如同阴霾,倒是应了这样的天气。 我今日回的晚,到家时,峰儿已做好了饭菜。我将那伞收起放置一旁。峰儿为我端了碗汤,走到伞跟前时,他顿了一下脚步,又继续走来。 “姐姐那伞是?” “起源居一个姑娘的,见我没伞,借我的。” “哦哦。那姐姐明日我帮你去还吧。” “不用了,你上学那么忙,我哪日打烊了自己去吧。” 说起那个女子,我才想起先前见她都是男装,今日女装,我认得她,她应当是不认得我的。看来是待谁都那么亲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今儿店里生意冷淡,高婷茵正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我轻声软脚进了店,悄悄走到她的旁边。刚准备坐下,总觉得哪里不自在,回头看高婷茵,一双明眸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哎呦。”吓我一跳。 高婷茵面不改色道:“你吓我还是我吓你啊。”我寻了椅子坐在高婷茵旁边。“世容怎样了?”高婷茵问。 “无碍了。不过为了逃学而已。”我拿起了放在一旁的账目,看了看,白纸黑字记得满满的,原来上午有大家来定了酒,伊河园的店铺?这个我见过多次了。 “哦。你怎么认识世容的?”高婷茵又合上了眼睛。 “在王家府里认识的,当时他和王子昭走在一起。”我合上了账目。 “哦。那王子昭呢,是上次送酒时认识的吗?”高婷茵何时这么八卦了。 “不是,我说出来,怕你不信。”我一手撑着头,依在椅子扶手上,静静的看着高婷茵。 她没有睁眼,只是抿嘴笑笑道“说来听听。” “我其实是从很久很久以后过来的人,在那个时候,我和一个公子两情相悦,已定终身。他那个公子和王子昭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我很早就认识王子昭了。”我说了实话,这么久,第一次说。不知是不是六月的时光太静谧了。 “还有吗?”她翻了身,侧向着我。 “还有什么?”心里猜想着刚才那话出口她会作何反应,这样看来,高婷茵应该是不相信的。 “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她问。 “很久很久以后啊”我看着高婷茵,一呼一吸之间,是那么静恬。我放低了声音“那个时候啊,车比现在快,日行千里,人可以像鸟儿一样在天空飞,可以像鱼一样潜入大海里,还可以到月亮上去看嫦娥”说了半晌,高婷茵没再应话,可能是真的睡着了,我寻了一条薄布衾给她盖上。 高婷茵的年岁同现代的我差不多,长我一些,快三十了。依旧单身,现代女子三十还单身的话估计要被七大姑八大姨的吐沫星子给淹没了。这个时代更不用说了。除了姑姑外,不曾见有其他亲友。所以也没有人来唠叨她。论模样,她不及姑姑,可也算标致。难不成她和姑姑都是不婚主义。 待高婷茵醒来后也没有询问过我关于我的那些话是何意,看来她权当故事听了。 打了烊我又来到了起源居,从日落黄昏到圆月初照,依旧没有等到他。问了琵琶女,说今日不曾见过。于是每日起源居成了我每日必来的地方。 过了些时日世容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店里。看来病是全好了。他躲过了在他看来讨厌的,而在我们看来是雪中送炭的考试。弟弟考了学堂头名,先生免了他半年的学费,这能抵我卖多少个月的酒啊。 “怎么了,看你愁眉不展的。谁惹你了。”他瞅着我道。 “你呀。”我瞥了眼他没好趣道。 “那好,为了感谢你的小兔子,我今天带你出去玩可好?”世容道。 我忙着干活,没回复他。 他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你听到没有啊。本少爷今天心情大好,特赏你陪同城外一游。” 我正打扫着晨时的卫生“抱歉,本姑娘今天心情不大好。再者我正在干活,不是说走就能走的。去看你都浪费了我半日假,当我跟你那么闲啊。” “我既然来了,肯定有所准备啊。我已经替你给高婷茵请了下午半日假了,放心走啦。马匹都备好了。”说着示意我看了下外面,店门口不知何时迁来了两匹马,一白一棕。 我停了手里的拂尘的掸子“下午?那还得半日呢。” 世容冲我明朗的一笑。“恩,我等你。”说罢就跑出了店门。我见他牵着那匹白马,纵身一跃,一晃便消失在眼前。 不到晌午,高婷茵来到了店中,例行的清点了酒坛和账目。我颇有谄媚的跟在高婷茵身后,一会儿递水,一会儿递折扇。高婷茵看着我笑道“你很想出去吧。” “恩恩。”我的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怎么会不想呢,从来到这个时代起,每天睁眼醒来就是干活,不停的做活儿,有了时间我还要练弓箭,晚上看书写字。何时出去看过这个花花世界啊。 “记得别玩太晚,有夜禁的。”高婷茵温柔道。 我点点头“恩恩,我知道了。” 临走前,高婷茵递了些碎银子给我“出去碰见好的,想买想用的总得有银子。若是做个马车也得要钱。”我紧紧握着那些银子,满心感激的望着高婷茵。她知道我平日身上几乎不带钱。高婷茵又笑道说“从你月底银子中扣。”然后一个华丽的转身,进内屋忙别的去了。留得我傻傻的看着她的背影,心情顿时从艳阳高照变成多云转阴。 门口有小厮牵着那匹棕色的马立在马厩里。我四下寻去,不见世容的踪影,不是说好带我出去嘛,怎么自己先不见了。 我抚摸着眼前的马匹,问了小厮这马叫什么。答曰无名。 “没有名字?”我问。 “不,是叫无名。”小厮道。 “谁起的名字啊。” “我起的。”一阵马蹄声在耳旁响起。 世容拉了缰绳,白马听话的踱了几下,安安静静的立在我身旁。看着他在马上得意洋洋的样子,好像这个名字多骄傲似得。我打击他道“真是庶民。” 他笑着对我说“你来骑白鹤吧。我骑无名”说着一个纵身,跃下了马。把白鹤牵给了我。 “白鹤”是那匹白马的名字。它浑身雪白,俊美无比,看上去非常温顺,让人喜爱。 “快骑上啊。”世容坐在无名上喊道。 我抚摸着白鹤,无奈的细声道“我不会骑马。” “什么!?你不会骑马?”世容吃惊的看着我。 我抬起头,斜视着他“是啊。” 世容笑道“你可是姑姑的徒儿啊。” 他对于我不会骑马这个行为鄙视了好半天。直说姑姑小气,武功马术都不曾教我。 商量的结果是我俩骑同一匹马。 我尽量把骑马想成骑电动车,只是马儿跃起奔跑时的颠簸更像快艇在海面迎浪时的撞击,一个抓不稳就很容易摔下去,我牢牢的抓着前面的缰绳,附身趴在马儿身上一动不动。这真是一个技术活啊。世容看我害怕的样子忍不住笑话我:“原来也有你害怕的事儿啊。”我狠狠瞪他一眼让他骑慢点。 不知骑了多远,到了一片尽是草地湖泊的地方,放眼望去四周渺无人烟,寂静清美,尽目绿意盈盈。 湖泊的另一头是树林,他慢慢悠悠的带着我穿越了树林,在树林当中,有一堆乱石,他把马儿栓在了一旁。 “这你能走不?”他指了指前面的路。 自下了马,踏踏实实的站在陆地上,顿感安全多了。我看那石堆并不高,“能走。只是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伸过手想拉着我走,我打了过去,并未领情。 他摇摇头,自己先行。 在家也曾去门旅游爬山,那时穿的是旅游鞋,如今穿的是单薄的布鞋。脚下不打滑,一个不小心,摔一下可能就会毁容的。我步履蹒跚的走着,他看了看我,又伸出了手,为了安全我是被他拉着吧。这里的空气明显更加清新湿润,未见水流已闻其声。再行几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小瀑布飞流直下,潭水清晰见底。潭边绿草高树,一片开阔。抬头仰望,鸟儿争鸣,白云朵朵,好一处世外桃源啊。 世容欣喜的加快了脚步“来,让你看看我的白云阁。” 远处的潭边有间木屋,屋门顶刻着“白云阁”三个大字。 “这是你的房子?”我仔细打量着。 “对啊。我搭的。恭迎莅临。”他笑着伸手作了请的姿势。 我笑道“真没想到你还有着这闲情雅致。” “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他道。 “这里是哪?”我问 “白云山啊。”他道 “白云山?”我定睛一愣,这名字都没改。 他见我反应强烈,问道“你曾来过?” 我心想去年和爸妈就刚来过看日出,这边开口道“恩,小时候和爹娘来过。” 白云阁其实很简陋。一床一桌一椅,世容说这些都是他自己做的,用了四年。从他第一次无意间发现这里开始,每个月都会来。 屋门的草地延绵到潭边,他躺在这里,拍了拍示意我也躺下,然后两手背在了头后“喜欢这里吗?”他问。 “恩,喜欢。”我点了点头。 “呵呵,那就好。”他合上了眼睛嘴角笑着。 阳光透过的云朵,懒懒的照在身上有一种暖意油然而生,瀑布的水流哗哗的响着,时不时一只老鹰从天空中划过,草木生香,世间一切扰人的事情仿佛在这里是不存在的。世容不知是不是睡着了,我俩都没再言语,静静的感受着大自然最美的一面。心情如此舒畅。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一双魅人的眼睛正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我,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世容微微笑道“醒了?” 眼前的这幅面孔,背着阳光,却是非常好看。先前只觉得他模样白皙像个姑娘,如今看来,轮廓精致,五官端正,甚是俊俏。 世容接着道“其实你也不丑。” 什么叫我也不丑。“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啊。”我刚说完“阿嚏,阿嚏。”两声喷嚏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 世容解下了身上的披风亲手给我系上:“潭水边凉。”这不禁让我又浑身打个寒颤。 “你做的小兔子我很喜欢,这里当作是我送你的礼物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世容道 “什么?”我问。 “不要告诉别人这里哦。” 世容清眸一笑,温柔的表情融化在这青山水秀之地,好像他也是这里的一片景。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我第一次感觉到非常轻松,没有生活的压力,没有身世的无奈,没有纷争,没有困扰,没有思念,没有所有的不好。只剩一片温柔。 这里成了我俩的世外桃源。 我喜欢跟世容来到这。屋子里原本只有一个椅子,我教他又做了一个简单的躺椅。躺椅做好了,成了我俩每次来必争之地。他一来就躺在上面不起来,还很得意的向我展示他的占有权。 我尝试着做了个吊床,没有尼龙绳用麻绳替代,等吊床做好了,世容抛弃了躺椅每回来又抢我的吊床。 “你手真巧,能做这么多新奇从没见过的玩意儿。”世容道。 “呵呵,我会做的多着呢。”我得意道。 既然世容这么喜欢,那么躺椅和吊床应该会受到欢迎的。我何不多做一些拿到市场去卖呢。这岂不是一个赚钱的方法。 我本来要把白云阁里的躺椅拿走去卖,世容死活不同意,非说这是属于他独一无二的,不许世上任何人再拥有。而且也不允许我再做去卖。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创新的想法一萌生就停不下来。我现在的酒铺里各种酒都有,唯独没有葡萄酒,在家里时,每年都会和老爸亲手做上一缸葡萄酒,做起来也轻车熟路。可是我逛便所有集市竟然没有发现葡萄。难不成葡萄还没有传到这个地方。 我向世容打听,才知葡萄是特贡的水果,因人工从西方托运来,费用及其昂贵,一斤葡萄比一斤杜康都贵,普通的市集也不会卖。我的初期成本全部都是向世容借的,买葡萄的渠道也是世容找来的。 高婷茵对我的想法属于放任态度,我想怎么折腾都行,别把酒铺给折腾没了就行。 等把葡萄酒酿出来后,并没有达到我预期的供不应求的状态。每日偶有顾客光顾,问完价格后都悻悻而归。整整七日,我竟然没有卖出一两。 为了扫除我的一脸阴霾,世容说他们正准备办个晚宴,酒铺承接了晚宴所有用酒,我自热而然的推荐了我的葡萄酒。 “说不准这葡萄酒会一宴成名呢。这次来的都是王公贵族,若他们觉得好喝,那绝对是市井将来流行之风向。”他安慰我道。 “但愿吧。”我抖着手中的掸子悻悻道。 世容顿了顿又道:“你想不想去呢。” “不去。上次去那太恐怖了。”我道。 “放心啦,这次都是相熟的人,没有宫里的了。” 相熟的人?这让我一下就想到了他。 我焦急问他“那王子昭他去不去?” “去啊。” 太好了“恩,那好。我也去。” 已经足足有一个月了。我去起源居足足一个月了,从没见过他。 我踌躇了一下,问道“最近没见你俩在一起啊?” “恩,他刚跟他母亲从避暑山庄回来。” 难怪了。这么久没见他。只是当初相约之时,若不能来至少托人带个信儿啊。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有些难受。 世容似有不悦:“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呢,你跟王子昭到底是怎么关系啊?你好像跟他很熟,而我在他面前也曾提过你,但是他貌似完全不认识你啊。” “他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但我还不能确定。” “什么故人,你才多大呢。” 我嘟着嘴道“是像,又没有说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去酒宴前我还决定穿回男装。 世容直说我完全没必要,不过也随着我了。 “记住了,现在起,我叫许君,是个做茶叶生意的人。家里是信阳人,来都城落的脚。”我叮嘱着世容。 “记住啦记住啦,许君公子,这厢有请了” 这城中的贵公子们以酒聚友的宴会,多是年少英俊之人,宴会办在城中一贵人府里,我与世容刚到宴会上,就见一眼熟的男子,拿着酒杯,席地而坐,身姿倾斜,嘴角微笑,眼光破朔迷离。世容拉着我赶紧向别处走去。 “怎么你认识?”我问。 “你忘了,算命的那个人。”世容道。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一直拉着世容的手不放的那个男子。我不禁笑出声来。“你还笑。”世容嗔怒道。“呀,他又往这边走来了。”说着要拉我去别处。“你能躲到啥时候啊,这地方又不大迟早见得的。再者了,人家对你也是有意的啊。”我笑言。 世容愤愤的自己走了,人堆里一眨眼就看不见他了。 “呦,这位公子,好眼生啊,不是京城人吧。”那断袖男手拿着酒杯,表情微醉,一口酒气。 上次在起源居与他有一面之缘,不知他还记得我否。我理了理表情,淡定道“哦,正是,在下信阳人氏,因家父在城中有产业,遂举家至此。”我拱手作揖道。 “哎呀,公子客气了。”说着要伸手扶我。 我往后退了半步,看样子是把遗忘了。 “哦哦,公子生的好娇媚啊,看这软步细腰的,全没有男子那臭哄哄的气味。”说着朝着我身边闻了闻。 我又往后退了一步。他笑嘻嘻的又往前上一步,我再往后一退,没看路,一块石头正绊着了脚,我一个趔趄,身子向后倾倒,正撞着了站在我后面的人,我下意识的用手去抓着身边的东西,一把抓着了他那淡紫的披风,随着身体的重量使劲一扯,竟被我扯了下来。那人反应也快,同时拉着自己的披风,结果,我依旧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同时还有一条披风。 这可好,刚来就出丑。 “哎呦,公子没事儿吧?”那男子赶忙来扶我。 我避开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拍着身上的灰。 “呦,这不是子昭嘛。”那男子道。 不是吧。 只见王子昭一脸愁目的看着我手中的披风。原来刚在站在我身后的是王子昭,亏得我四下寻去也没见他。只要一看到他,我的心脏就快速的跳个不停。 我拿着那披风,走到他跟前,颔首道“对不起,王公子。” “是你?”王子昭道。 “哎呀,都认识呀,那就好办了。王子昭呀,这位俊公子是谁啊,你怎么不介绍介绍呢。”那男子对王子昭道。 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的名字,若是忘记了我该更难受,赶在王子昭开口前对那男子道“在下许君。初次来贵地,请多多包涵。”我背着光,此刻的内心依旧波澜起伏,又对王子昭道“这披风可否给我?待洗干净好后我定会完璧归赵。” “没事儿,不要了。”王子昭淡淡道。 “来来来,你俩别光顾着说,还没介绍我呢。”他递了杯酒给我。“在下张玉修,也是子昭的朋友,饮了这酒咱们都算是认识啦。”说着一饮而尽。 我举起酒杯爽快的回敬了他。 其实这次来还有一事,我从怀中掏出了手写的《宋词》。 “这是何书?”张玉修手快,先拿了去,看着封面,他念道“宋词。”他欲要翻开看看,被我一把又给夺了回去。 我笑笑道:“这个,这书好像还有错字,我再看看。” 其实那本宋词中,我夹了一首诗。 与张玉修闲谈慢饮了几杯,他去向别处,留的我和王子昭之时,我这才又将宋词拿出。 “许公子不是说有错字吗?”王子昭接过书。 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不想让别人看。” 王子昭不知我这是何意,只是点了点头。又顿了顿c半晌才开口道“那日,我母亲身体略感不适,需我在家照应,又见外面漂泊大雨,在想许公子可能也不会去吧。” “我去了。”我对他道。每天都去,我心里想道。 “那真是对不住了。”王子昭双手作揖,躬身对我致歉道。 本是有些怨恨,他一句话,我这一个月的等待都觉得值了。 为表歉意,他几次为我斟酒。我这人自小是沾不得酒精的,啤酒三杯倒,今日尽兴,我喝的没了边,葡萄酒差不多足足一瓶的量下肚。 我尤记得自己一直在和王子昭聊天,问他是否娶妻,有何中意之人,王子昭说他尚无此意,我一高兴,脱口就道:“那你看我如何啊?”此言一出。王子昭一口酒差点被呛着。 “兄台醉了。”王子昭道。 “没有。”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个倾斜,靠在王子昭的身上。 “公子你都站不住了,还是先送你回去休息吧。”王子昭道。 “不。你看,我还能喝呢,没有醉。”说罢,举起酒杯又一口饮下。 后续的情况如何,我记不得太清了,只知道自己醉酒后是心里想什么说什么的。 等再醒来,只觉酒劲已过,但头依旧微晕。弟弟给我端了一碗醒酒的汤。“谁送我回来的?” “是世容。他把你放在就走了。”弟弟接过我喝过的碗。“姐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放心啦,姐姐现在感觉非常好。只是多喝了几杯而已。” 峰儿道“哦,我还以为你和世容吵架了呢。他的脸就跟红铁一样,进门一句话都没说。放下你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葡萄酒因为酒宴一举而名,店里的生意比平日好了几倍,城中达官贵人摆宴设席都以葡萄酒为居。至于价格,高婷茵是从头到尾都由着我来了。没出三月,我手上的资本可以说从一贫如洗到腰缠千贯。 一夜暴富的感觉就是好。对于我这个本来就大手大脚的现代购物狂来说,终于可以恢复本性啦。 店里的生意是越来越好。弟弟也非常争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即便现在有钱了,峰儿也并不娇惯。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朝着好的一面发展。除了那个让我心念的王子昭 十月的天是越来越短了。今天又去伊河园,类似于现代的古玩市场,掏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没有在意时间(话说没有手表真的很不方便)。等回过神来都已近傍晚了,不会骑马的我只得步行,至于马车,城内路好走,城外颠簸的直让人想吐。 从夏季一直叫道现在的知了,依旧不停的知了知了,清幽的路上绿柳垂拂,余晖透过柳枝,仿若还是昨天的太阳,恍惚间我也分不清这是在什么时代了。伊河的水静静的流着,从今天流到千年。 我出神又专注的走在这路上。 “许君。” 好像有人在喊我。 “许君。” 我回头。 伊河边,树下依站着一个人。晃动的树影挡着了他的身子,刚刚从他身边走过的我竟没有察觉到。 离近看了“世容,你怎么在这。” “等你。”世容道。 “呃,恩,那个,有事吗?”我支吾道。 世容走到我面前,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喜欢王子昭。” 我该怎么说,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定了定神,想着那日丑态估计都被他看到了,至于我自己说了什么,酒品非常差的我根本就记不得了。再者我又何须向他隐瞒什么呢。可这氛围,似有不对。本就阴凉的傍晚好像更冷了。我缓缓道:“是的。” 一片树叶从我俩面前旋转着飘落,落在他的脚尖,风轻轻吹起了他的衣衫。 时光中的沉默是漫长的,我看着世容扭头c牵马c上马c离去。直到只剩一个背影。 我心中有一阵莫名其妙,他这脾气倔的,又一阵不知怎么,好像变得空荡荡的。 我独自在那里站了好久。直到看不见他的马。 秋夜的风凉的彻骨,我不禁打了几个喷嚏,夜路此刻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 没走多远,只听见一阵隐约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不会是世容吧?我回头看。 “哎呦呦,许公子啊。真巧啊。” 这声音好熟悉,只是夜太黑,我看不清楚。 待到他勒马在我面前,才仔细瞧得出。 “怎么是你。”我叹道。 “呦呦,看看,又是叹气,又一脸失望的表情。”张玉修笑着接着道。“今日真是与小相公有缘啊,刚刚见到了世容,如今又见到了许公子,没想到自宴会一别,竟能在这风清月圆之时相会,真是天造的缘分啊。” 看到谁不好,偏偏是这个断袖男,而今儿我又是男装打扮。 “张公子客气了。小生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别。”又接着道 “我听几位友人说伊河园最近来了外地人,购买玩物出手阔绰,纤纤瘦弱。名叫许君。我一听名字这么熟,应是公子吧。” “是又如何。”我没好气道。 他依旧一副笑脸:“不瞒阁下,您可是我的大主顾啊。伊河园里最有名的那几家大铺子正是我打理的。一直都想结交您这样的君子,若是哪日有空,咱俩同道中人可以好好喝几杯。” “谁跟你同道中人。” “呵呵,公子就不必隐瞒了,那日酒宴您对王子昭是又搂又抱” “张玉修”我喝声道。 “呦呦,还不好意思了。放心啦,我不会说的。不过如有帮忙尽管找我,要不,咱们择日一聚。 “不必了。” “别那么狠心嘛。只是一起吃吃饭。话说,许公子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回家。” “哦哦,公子的家在城外啊。真没想到,公子那么富有还住城外。” “张公子,我还要赶路,就此道别了。”我道 “怎么公子,你没有骑马也没坐轿啊。”张玉修道 “这很奇怪吗?” “哦哦,没有,公子,给你这个。”说着他从自己腰上取下一块牌子。“看到那个亮灯的地方了吗?”说着指了指远处一家宅院。“那里是一处驿站。你可以用这个去牵匹马。” 说着把牌子递到了我手中。“只因我还有要事在身,不得停留,否则今日定要与公子一聚。”正说间,不远处又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速度很快。 “如此飞快铿锵,定是白鹤。”张玉修朝我嫣然一笑。“看来我真得走了,许公子啊,后会有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前脚张玉修刚没了影,后脚世容就到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问。 世容打量我问“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 “上来。”说着伸手把我拉上了马。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坐在他身后问道。 世容表情严肃没有回我。 我也很识趣的没再说话。 白鹤飞快的在月下奔跑。 在离家很远处就看到刘婶站在我家门口徘徊。 世容加快了速度。 刘婶一见我,半哭嚷道:“你可算回来了。峰儿出去找你了,你见到没有?” “峰儿出去找我?” “是啊,夜禁了,他看你还没回来,担心你,就自己跑出去找你了。” 天啊,我的心猛地一沉,脚下突然软弱无力。世容忙扶着我。 峰儿在哪里,我要赶紧找到他才行。 “别慌。”世容道。“大婶,峰儿是什么时辰出去的,你见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不长功夫,才一会儿,就你们来的那路上。”刘婶道。 我扭头就想朝着到原路跑,世容一把拽过我。“这一路上你可曾见到你弟弟” 我摇了摇头。大声嚷道:“那我要去找他” 世容紧紧拉住了我:“我知道他可能在哪。跟我走。” “你怎么知道。如今分头找最快了。”我焦急的说。 “快上马。可能被巡夜的抓到了,他们常走的路我知晓。”说罢,我和世容乘着白鹤飞奔而去。 果不出所料,没走几条小巷,就看到黑漆漆的一群人,唯一的光亮是一个写着正堂两个字的暗暗的灯笼。我隐约中似乎听到很细小的喘息声。 “青缘,记住,你不要过去。”世容说着一跃而下。 我哪里听得进去,下马就直奔那些人跑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中,黑暗中弟弟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弱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身边的那些穿着官服的人还在不停的用脚去踹弟弟。 我的脑子空空的,只想救弟弟,随手捡起地上的大石头就朝那群人砸过去。一个石头正好砸到一个人的后脑勺,那人扭头一看。准备朝我打来,那时快,世容挡在我身前。我指着峰儿道“快救弟弟。” 世容先冲进去把峰儿抱了出来,直接放在了白鹤马上,对我道:“你们先回去,白鹤认路。抓紧缰绳就行。” “你怎么办。”我问。 “放心,我一会儿去找你。”世容沉声道。 我明显的看到,世容月下那另一幅模样,不是往日我看到的那个生气时就怒目圆睁,高兴时开怀大笑的世容。好像换了一个人似得,冷冷的眼神,面无表情,仿若冬日最刺骨的寒雪飘过,让人不寒而栗,看着好是陌生。这才是他真正生气时的样子吧,陌生的像另外一个人。 “抓紧。”他使劲拍了白鹤一下,马儿就像脱缰了一般,一声蹄鸣就呼啸而去。 我死命的抱着弟弟伏在马上,不停的回首看他。 “站住,站住”那些巡夜的喊道。 世容在月下,独身一人,远处看去,却是那么的让人瞩目,我的心中几分担心几分愧疚。 到了家中,我和刘婶一同将弟弟扶到了床上,不知刚才他到底伤势如何,现在一直昏迷不醒,我看着他嘴角渗出的血迹,以及手上重重的青斑,内心是说不出的滋味。我托了刘婶照顾,连夜去找了城外我唯一知道的韩大夫,本以为这晚上大夫不会好请,所以随身带了些银两,没想到的是,大夫一见我没问原由便一同驱马同我赶来。路上我与他一一道来。 等我再回来时,世容已经也回来了。我上上下下打量他,对付那么多的夜禁呃巡逻人,他身上竟然毫发无损,想起那次在他家里看到的兵器,他应该也是学武之人吧。 “世公子。”韩大夫对屋里的世容拱手作揖。 世容冲他点了点头示意回礼并道“快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床上的弟弟依旧没醒来,娇弱的身体看上去是那么弱不禁风,弟弟与我在一起曾经吃过那么多苦,受过那么多罪。而今夜又是因为我的缘故,往常夜禁前都已回来却从来不知道古代的夜禁竟是如此的严厉,巡夜的也可以有如此的权利来殴打百姓,过惯了自由的夜生活第一次了解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因为我的无知而连累了弟弟,实在对弟弟有太多的愧疚。霜月的夜,我浑身都觉冒着虚汗。 我焦急的看着大夫给峰儿诊脉,只愿弟弟无事,否则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韩大夫细细的查着峰儿全身上下,又把了好一会儿脉才对我微笑道:“姑娘公子放心,他无大碍。身上受的只是皮外伤,我带的有内服的药,现在下水给他喝了,明日一早就会醒来,我再开几副外敷的草药不半月便可痊愈。” 我忙接过药,刘婶早已端了一碗热水,我俩扶着弟弟喂了药。 绷紧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只是”韩大夫又道。 “怎么了,大夫?”我急忙问道。 “他平日饮食起居如何。是否有锻炼身体。”韩大夫道。 “弟弟最近饮食尚可,只是小的时候我俩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一天只有一顿饭是经常的事儿。平日作息正常,偶尔有熬夜读书。至于锻炼身体,白日他去学堂不曾锻炼,回家中也只读书少有见他锻炼。”我道。 韩大夫一面将写好的药单给我一面语气深长道:“你弟弟曾营养不足,体质虚弱,只是因年少恢复能力尚可,从今以后除了读书还望他能习武以强身壮体。而饭食绝不可再饥一顿饱一顿。” 我接过单子点了点头:“我记下了。一定都会让他照做的。谢谢大夫了。” 韩大夫笑笑道:“不必多礼,我这就回去命人速将草药给送来。”说着便要告退。 世容忙拦住道“韩大夫,且慢。” “公子还有何事?”韩大夫停下了脚步。 “这里还有一位病人,还请大夫看看。”世容道。 还有病人?难道他刚才受伤了? 世容指了指我。“还望大夫给她瞧瞧。” 我?病人? 我好好的啊。怎么成病人了。 “既然来了,姑娘,我还是给您看看吧。” 我看了世容一眼,他并未看我,眼睛瞟向了别处。 “好吧。那有劳大夫了。”我伸出了双手。 韩大夫掰着我的手指看了看,“姑娘这是皮外伤,因刚才牵马缰绳所致,外敷一些药,不日便好。”说着又开始给我把脉,我将右手平放在桌上,过了一会儿,大夫问道“姑娘平日可有觉得身体不适?” “并没有。”我道。 韩大夫详详细细问了起居等等才缓缓道“姑娘的伤虽然已过去许久,只因当时并未及时的调养彻底,营养不良,平日又操劳过度,导致如今身体多气虚,缺乏温煦,畏寒怕冷。皆因是内在病症,还望姑娘好生调养,不可食冷食不可过度操劳不可少食。多食补气养血之物,其余餐食均衡。不过一年就可痊愈。” 我笑了笑谢过大夫,随手拿出了一袋银钱。这韩大夫倒是收下了:“多谢姑娘,那我先告退了。草药随后遣人送来。” 屋里此刻只剩下我和世容还有昏睡的弟弟。我搬了椅子一直坐在床头守着弟弟。 屋外的月亮通明照的屋内都不用点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城门应该下了,你在这休息吧。”我轻声道。 我将我的屋子整理出来给他,我自己则准备在弟弟跟前守一夜。 世容似乎有话想说,等了半晌只听得他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夜我实在是太累了。其实还想对世容说声谢谢。只是屋内寂静无声中充斥着尴尬,我忽然想起刚才我还没有介绍,韩大夫便喊他世公子,应当先前就认识,记得第一次见韩大夫时他说了个宁小姐,说的应该是姑姑吧。“你认识那大夫吗?” “恩,认识。他并不开门铺,只给大户人家看病,你姑姑就是他的常客。我母亲生前也让他给看过。”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刚才说他母亲生前,那这么讲他母亲现在应该已经不在世了。这是他第一次提及家人。 我也没再讲话,不知是不是太累了,他何时离开屋子我都不知道,只知道我一直看着弟弟的眼睛,希望他能早点睁开,看着看着就趴在床头睡着了。 再醒来,只觉阳光刺眼,已是隔日的清晨了,弟弟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坐在床头微笑的看着我。“姐姐你醒了。” 一睁开眼睛能看到弟弟实在是太好了,我高兴得拉着他道“峰儿,你何时醒来的,怎么样,身体感觉如何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身上还疼不疼,我这就给你上药去。”说罢欲要起身。 峰儿笑着道“我的好姐姐,你还是快躺下休息吧。世容已经帮我上过药了,见姐姐昏睡未打扰你。” 我这才想起世容还在,四下寻找已不见他踪影。 “姐姐,天未亮他就走了。高婷茵那里你也放心,世容去给你请假了,让你好好休息。”峰儿道。 “你就别操心我啦。你首要的要先养好伤,想吃什么给姐姐说。”我笑着道。 峰儿笑着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姐姐,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我看着弟弟一脸认真的表情,笑道:“说吧。何事。” “我想学武,这样就能不被欺负,还能保护姐姐。”峰儿坚定的说。 是啊,大夫昨天还交代的有。 如今我的资金充沛,请个武术老师或者送他去武馆还是出得起的。 “学武是小事一桩。你还想要啥尽管给姐姐说,能为你做到姐姐一定会去做。昨天的事情都怪姐姐,万一没找的见你,你让姐姐我往后该怎么活啊,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啊。”说罢我的眼眶又红了。 “姐姐这是什么话,你忘了爹生前说的男孩子将来要成为男子汉,要保护家人的。所以保护姐姐是我的职责。”弟弟义正言辞道。 我太高兴弟弟能醒过来,也感动他说的话,一把就抱过弟弟,紧紧抱着他,生怕他再受一丁点的伤害。 弟弟笑道:“好了,姐姐,你弄疼我的肩膀了” 我忙松开手,关心他哪里还不舒服。又嘱咐他学武的事情“你呀,我不怕你不好好学,只怕你凡事学的过了伤了身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上次张玉修曾给过我一个官牌。寻得一日好天气,从店里选了上好的葡萄酒来到伊河园,打听了几家铺子,不问不知,一打听,真真出乎我的意料,除了那几家有名的宝石玉器陶瓷行,其他的茶楼当铺c酒家作坊,这园中三分之一的店面竟然都是张玉修的,妥妥的隐形富豪。 我正愁不知他在哪了,有人喊道:“许公子请留步。”远处一小厮快步向我跑来。“许公子,我们家主子在等着您,还请您跟我来。”说着将我领到一处茶馆前,外面看只是一间普通的茶楼,门匾老旧有明显风吹雨淋的痕印。来此园几次,也从未在意过这个普通的茶楼。当我踏进大门的那一刻,知道自己错了,这哪里是普通的茶楼,地面是铺的的这里稀产的大理石,桌椅横梁均用的是上等的紫檀木,茶香与木香合二为一,飘满大厅,楼顶精雕着百鸟朝凤,楼梯扶栏处以玉镶嵌。 店中的人不多,一楼偶有几个客人。小厮将我带到二楼,楼上均是隔间,每间内都有琵琶鼓乐声,好不热闹。最里的隔间门帘被掀开。一人正斜倚着门框,手持百花布扇,眼神直勾勾嘴角含笑的看着我。小厮朝他躬身行了个礼退下了。 “哎呦,许公子是专程来找我的啊。”他合了手中的扇子,声音妖娆的道。 他若是去唱《新贵妃醉酒》估计比李玉刚还女声吧。只是身着男儿装的我,此刻听着甚是不舒服,在他面前,女儿身反而更自然。“张老板的风声挺快啊,我才进这园中还没逛呢。”我道。 “许公子见笑了,怎能让贵客久找呢,本该请你的,就只怕不赏脸。”说着在我旁边坐下了。 我很不自然的往另一边挪了挪,客气的对他道“我是来还你官牌的,还有这坛酒,是送你的。官牌我虽没用到,还是多谢你了。” “公子这是讲哪的话,见外了。”说着他递给我了曲牌谱和菜谱“看看许公子想听什么曲儿,想吃点什么。” 我看着那两个单子,上面的标价都可不便宜,这茶楼如此奢华,倒是与他的穿衣相搭配,以前见他没怎么注意,现在近了看,衣料均是两层的,外面轻纱,里面绸布。他见我踌躇,笑呵呵道“公子想必也猜到了,在下不才,茶楼老板是也。” “不只茶楼老板吧。”我看着单子随口道。 “呵呵,不过是在城中做点小营生,混口吃的。”他依旧笑嘻嘻道。 “您这营生真够大的了,或许往后还有仰仗之处呢。”我心中想着,以后可以在这里开个店,主营高端档次的用品,来此的人非富即贵,生意定会不差。 “这曲儿我也不常听,还是你看着点吧。”我道。 不大会儿,一个抱着琵琶的女子轻盈的走进来了,标准的美女脸,肤白大眼高鼻梁,一袭绿衣,黑发披肩。 张玉修点了点头对她示意,这边悦耳的琵琶曲响起,女子伴着曲子轻声歌唱,像是闽南语,我细听不出。“来,许公子,请。”说着张玉修把酒杯递给了我。 我伸手欲接,又停在半空。 “放心,是茶,我可不敢让你在这儿醉呢。”他笑道。 我这才接过杯子,这点细小的心思都被他看出。不禁回想起那日,丑态现尽,丢人丢到家了,此刻,真有点后悔来这里了。早知遣人来好了,如今倒是显得我尴尬。那曲子本就听不懂,现在更是没有心听。 “许公子。怎么?不喜欢?”他叫停了曲。 我回了神:“没有,挺好的。” “是吗。”他又命令的对那女子道:“你过来,伺候许公子。” “不,不用了。”我忙摆了摆。 那女子倒是主动的很,这边给我斟满了茶,低眉顺目,毕恭毕敬的端到我嘴边,实在不好退却。 谁知我刚想接过杯子,她先松了手,不偏不倚,一杯水正好洒在我胸前。那女子赶着拿手帕往我身上擦拭,一边兢兢战战的给我道歉。 张玉修立起了身,一改嬉笑的面孔大声的呵斥着她。 “好了,没事儿的。”我拿过她的手帕,往后退了两步,“不用你了,我自己来吧。” “你还不快滚下去。”张玉修对那女子喝道。又命旁边小厮去准备新衣。 女子眼红哽咽的退下了。 “我没事儿的。” 张玉修满脸歉意“哎呦,你看看,好不容易能和公子相聚,又碰的这没长眼的东西。公子不介意,我这边有刚从裁缝店取的新衣。公子给换上吧。”说着让小厮把衣服递给了我。 “那边有屏风,我让人伺候公子更衣吧。”张玉修朝着小厮使了个颜色,便要引我到屋内的屏风后。 屏风是用透光的纸糊的,是万不能在这换衣服的。 我推却道“湿就湿吧。淋了雨水也不过如此。在下还是先告辞了。多谢张老板的款待了。”说罢起身便急着要走。 “哦,那这就要走吗?”张玉修淡淡笑道。 他似乎还有话说,我凝视着他等下文。 “王子昭就要来了啊?”他笑笑道。 王子昭?我停下了脚步。“张玉修,我还有一事问你?”这事儿问世容是问不出口,自己又回想不起,如今他提起了,还是问问吧。“那日,我可有疯言疯语?” 张玉修起身,看着我撇嘴笑了两声又若显严肃道:“我当是何事呢?公子当时抓着王子昭不放,说什么猪头负心汉,忘了乖乖,要收缴游戏装备,工资卡什么的,在下也记不大请了,很多词儿都从没有听说过。然后看公子站都站不稳了我就想将公子扶道偏房休息,结果世公子就过来把你抱走了。” 这肯定是我说的的话没错。哎,丢人丢大了,还是赶紧走吧。 “且慢许公子。”他走到我跟前挡在门口缓缓道:“十日后在起源居有个以茶会友的聚会,王子昭也会来。若是阁下有空,可以来看看。” 我一听到王子昭,总是无法抗拒的“若是得空便去,告辞了。”我向他作了揖,侧身从他身边走过。 “许公子。”刚没走两步,又被他叫住。 “张老板,还有何事啊。”我有些不耐烦。 他端起那坛葡萄酒,对我笑道:“谢啦。还有,以后喊我玉修吧,叫我修修也可以哦!” 这让我很无奈的白了他一眼。 ———————————————————— 自从店面生意越来越大,店里雇佣的人越来越多,我见高婷茵的机会就越来越少。若是高婷茵不出面,店里的人都默认我是高婷茵了。对于这喧宾夺主,高婷茵似乎也满不在乎,除了每月我俩订好的银子如何分配。 现在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每日上午我都要到店里转转,城中目前已开了两家分店,对于这分店,高婷茵说这是我的,她不参与。至于原来的店,若是我想离开,随时可以。这么久了,真让离去,那是万分舍不得的,除了本店的银子五五分,开分店的钱高婷茵也垫付了,我每月按照盈利多少的份额来给高婷茵。 一共三家店,一上午的时间只能去一家。第四日上午去姑姑那里练习射箭。最近经常能见到高婷茵在那。她说天气不好,又要入冬了,山上多潮湿,姑姑常年练武身体落下的有病根,一遇这气候便觉身体肿疼。她劝不动姑姑下山去住,偶尔也拉着我来劝。不过一样没用,姑姑说她住习惯了,与山野自然为伴,心静。 我的射箭水平如今五十米内巴掌大的静物是没问题,离射那些能跑的小动物还有些距离。 “青缘,你学习射箭的能力都快赶上当年的大小姐了。”高婷茵一边洗着菜一边道。 我收了弓箭:“那是姑姑教的好。我来帮你干活吧。” “我只是告诉你如何练,还是你自己用功。这活不用你干,歇着吧。店里的活儿都够你累了。”姑姑道。 “大小姐,你别宠着这丫头了。” “姑姑,你看,她又说我。你不知道,在店里的时候,都被她欺负成什么样了,你看我手上的茧子。”说着我嘟着嘴装委屈伸出手让姑姑看。 “呦,就是啊。婷茵,你也太狠心了吧。”姑姑有模有样的道。 “大小姐,你俩合起来气我。这菜我不给你们洗了。还有你,丫头,回去小心我敲你。”高婷茵轻轻甩了手中的菜,故意怒嗔道。 姑姑只是笑了笑,撑开我的手掌,看了眼那些茧子“丫头,平日别累着了。本来□□就需使劲,这本不是女子擅长。”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丫头,你看,这可不怪我了啊。”高婷茵微笑说。 “就你嘴快。”姑姑笑道。 我左手挽着姑姑,右手挽着高婷茵,把头探到她俩中间问道“两位大人,今日是想吃炒的呢?还是蒸的呢?还是涮的呢?还是?” “ “大小姐,这丫头的手艺比咱们以前府里厨子的都强了。真应该招她来给咱们专门做饭。”高婷茵道。 “招我啊,算算我现在的身价啊,一个月得多少钱呢?”我掰着指头算着。 “呦呦,自己成了高婷茵就开始算账啦啊。”高婷茵笑道,随手拿起身边的芹菜就往我头上敲来。 我一回身,躲在姑姑后面,“姑姑,你快管管这个不听话的妹妹吧。” “好啦,好啦。你俩安静一会儿吧。”姑姑笑着无奈道 霜月的阳光透过层层高耸的大树,照射在这柔软的土地之上,伴着影子的斑驳。冷中透着太阳的温度,甚是温暖。 午后姑姑身体不适先睡下了。我和高婷茵一起拾掇完屋子才走。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寡言皱眉。 “可是在担心姑姑的身体?”我问。 “是啊。大小姐她以前就受过重伤,还是坚持每日练剑。如今又住在这荒山之上,虽不怕野禽,终是离我们太远,有个病灾的,又不在及时身边,我怕她身体承受不了。”她摇了摇叹了口气。 “可有看过医生。到底是何症状?” “韩大夫已给瞧过了,你见那柜子里的瓶瓶罐罐,装的均是各式药丸,足足能当饭吃了。”她郁郁道。 我想起上次她发烧时的情景,若是我没去,姑姑自己在家里躺着,方圆几里又无人烟,在这个时代发烧可不是小病。若不及时退烧,那后果不堪设想。 脚下的树叶被我们踩得吱吱响。我想了想问:“姑姑到底为何不肯下山住? ” 她放缓了脚步,迟疑了一下的望着我:“为何这样问?” 我不知她们有何难言,心想一次说的清楚自己的想法更好。 “姑姑待人和善,可能只见一次的时候觉得她是冷面,不过高婷茵你和姑姑都是热心肠的人,这是能感受的出的。和姑姑在一起我觉得非常开心。我想姑姑也是这样想的吧。我看见你和姑姑在一起,可以想象你们从前在府里的日子当是很快活的。所以我只是猜测,这样品性的人不像是愿意独居不见人的。而且” “而且什么?” 不知我猜的是否正确:“而且,我感觉,是不是和王将军有关?” 他听罢我的话,停下了脚步,侧过身面对着我,一字一句问道“可是世容对你讲的?”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认真的表情,忙摇了摇头道“这都是我猜的。我曾见过姑姑看王将军的眼神,很特别。”话音刚落,我又赶着道:“高婷茵,你别为难,就当我瞎说吧。而且你放心,我只是和你聊姑姑,这些话从未对他人说过。”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关心她。我何尝不是呢。”说着继续往前走着没再说话。 我自知说错了话,跟在她后面慢慢走着,踌躇着不知该如何时。她微微低头思踱了会儿扭头对我道:“其实,这不是什么秘密,军中有不少人知道。不过碍于主上,没人再说罢了。” 主上?姑姑和主上还有关系?我听得一头雾水。 “我也本不想瞒你的,只是对你好从没讲过。主上曾经爱慕着大小姐。而大小姐真正喜欢的人,想你也猜到了。就是王将军。” 什么?!我吃惊的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脑中回想着,那日公公对姑姑如此客气,难道就是因为碍于主上? 高婷茵冲着我淡淡笑了笑,轻抚了一下我的脸颊,“好了,看你那表情。” 我凝神的想了下:“主上是碍于面子才不愿大家再提起的吧?” “对啊。有哪个主上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喜欢自己。而且,还没有得到。这是对皇权的一种蔑视了。” 姑姑真是有魄力。 “那伊阙大战呢?”我问。 高婷茵手指了一下我的脑袋,娇装怒容道:“你这里怎么装这么多问题啊。” 我笑吟吟的拽着高婷茵的衣袖道:“好姐姐,你就给我讲讲吧,我这个历史盲早就想知道了。好不好,好不好” “呦,背地里喊我八婆,当面喊我高婷茵,现在有求于我才喊姐姐啊。” 我咧嘴一笑:“哪有,我一直喊你姐姐的。” “好啦。我这衣服贵着呢,你拽坏了可得赔啊。”话刚落,我立刻松开双手举在胸前,一副缴枪投械的模样,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高婷茵。 她气鼓鼓的睨了我一眼,接着道:“你想问的是大小姐断发那事儿吧?” 我像拨浪鼓似的点着头。 “还是先给你补一下历史吧。那要从百年前说起了,那时天下归一,各个边域都派有镇守的将军,后来不知何因北边的守将叛变,联合了北部多个地域,经过十几年的整合自成为主。” “那主上不管吗?” “怎么可能不管。大小仗几十起都有了。不过当初最强的主将都被派到北方了,城中留的不过是些仗着有关系的人,留下来享福的。士兵们哪里吃过苦打过仗,都是太平日子混的。而北部的那些人,除了要应对严寒猛兽,还有时不时的部落侵袭。早已练就一身本领。所以前朝时,他们就攻到了黄河,以黄河为界,他们在黄河以北,我朝在黄河以南。那时现今的主上刚刚临政。经过多年的战乱,百姓已不堪重负,主上刚登基,就主张休养生息,黄河是道天然屏障,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敢攻打过来的。我朝还曾多次派人去讲和,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表象,主上真正的用意是在养精蓄锐,秣兵厉马,等着最重要的一战。” “那一战就是伊阙大战吧?”我问道。 高婷茵接着道“是的。伊阙大战,也是决定成败的最主要的一战,足足打了三个月,一下雨,地上流的都是红河。那场大战死伤无数,起先是对方发起的,他们过了黄河,主上铤而走险,诱敌深入,同时派人从后方攻入敌人内部。双方十几万大军对战。当然了,主上c王将军c王家大少爷和二少爷c世容将军c宁将军c宁少爷c大小姐全部都亲自参战了。至于结局你也知道,我们胜利了,又统治回了黄河以北。宁将军还有大少爷都不幸去世了,只留得大小姐一人,这也就有了大小姐为将军和少爷断发的事儿,那是悲伤过渡,不过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断了发就断了主上对她的情。也因此,大小姐至今未嫁,知道的是没人敢娶,不知道的就认为是在守孝。”说道此处,高婷茵轻叹了一声。“可惜了大小姐,一身武艺,又才貌双全,那么好的人,这辈子可要孤苦伶仃了。” 我也跟着叹息,姑姑是个好人,只是命运待她不薄。还有高婷茵,她自己不也没有婚嫁吗,难道她没察觉吗,她和姑姑是一类人,一个嘴上少言少语,一个嘴上不饶人,但骨子里对身边的都是同样的热心肠。姑姑不嫁,你不是三十多了了也没有嫁娶吗。我若有所思的想着。 “青缘,从下个月起我想也搬到山上来住,能时刻伺候着小姐。” “好的。店里你就放心吧。” “有你在,我当然放心了。” 这天夜里我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想高婷茵说的话,那是怎样的一场战争,生活在现代的我是理解不了的,除了在电视看到中东武装斗争外,哪接触过打打杀杀。此刻心中对姑姑又是惋惜,又是崇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张玉修说的那个聚会转眼就到跟前了。上次在宴会上我夹在《宋词》中的是一首越人歌。怕被张玉修看去,才说有错字。想来现在王子昭应当也看到了。在去起源居之前,我又默了《诗经》里摽有梅。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墍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他好文,我便给他写情诗。他若好武,我便与他习武。只希望有一日能再多看我几眼。 衣服不准备再穿弟弟旧衣服的了,但文人聚会肯定不能穿女装的,来此之前我特意上街买了许多男装衣服。弟弟回来以为是给他买的,直问我怎么衣服都小了一号。 再来到起源居,门口的小厮都已熟悉我了,无论男装女装,皆是常客,对我的态度依旧爱答不理,白了两眼任由我了,我对他们也见惯不怪了。此刻的店内好不热闹,到处都是衣冠整洁,彬彬有礼的贤士儒生,没了往日市井繁杂,那厢拱手作揖,这厢举杯吟诗。我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没见着王子昭的影子,倒是先看到了张玉修,与他寒暄了几句。他道今日王子昭为其二哥送行,指不定还能来否。他二哥前些日被主上贬去了江浙一带,虽说如今那里生活富裕,人口众多,但海寇不断,也是个是非地。至于他二哥所犯何事,张玉修并我同我讲。 我想着王子昭可能晚会儿来,索性就好好的参加参加这城中公子哥们的聚会吧。大家在这里都是以文会友,相互作诗助兴,每个人的穿衣打扮都非寻常人家可比,若是还穿弟弟以前的旧衣,跟这里简直格格不入。来此的都是些有头有脸者,这个时代,若非富贵,是读不起学的。 我的实际作诗水平在这里就是渣。人家随意拿着落日美酒就能对个几首,我转破了脑袋也寻不出来。只好悻悻的找个人少的角落,静静的待着。偶尔有不认识打招呼要相互请教切磋,皆被我拒绝了。张玉修见状,专门辟了间小屋让我自己处着。我再次怀疑这起源居会不会也是他开的。 窗外的太阳慢慢的西落,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我无聊的趴在窗口看着楼下的的长街,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何时会有那个我熟悉的人影呢。 自上次夜禁事件后,我绝对会在天黑之前回家。 太阳只露的剩半个脸了,该来的人还是没有来。桌上的那盏茶水都已晾凉,我一口喝下,凉了的茶原来是很苦的,我不能再等了。此刻张玉修正在二楼隔间与其他人喝着小酒听着曲儿,我走到他的屋门口,张玉修并未招呼我进去,而是自己起身出来。 “时候不早,我得走啦。特来给你告辞。”我对他道。 屋内那群喝酒的人中有一人晃晃荡荡的朝着我们走来,我看他脸微红,似有醉酒状。“修修,叫这小哥也来喝嘛。”说着一手搭在张玉修的肩膀上,张玉修冲他笑了笑,“你都醉了还喝。” “难得一聚,不醉不归嘛。”他满嘴酒气的又冲着我道“来,小哥,认识认识嘛。”说着欲将另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我本能的往后一退,那时快,张玉修忙拉过他那手,一个侧身,挡在我面前,对那人道“人家还有事儿呢。要喝咱们来。”又扭头冲我笑笑“你快走吧。”我本想谢谢他,再一想只点了点示意一下便离去了。 回到我家村口之时,天已昏暗,有几户人家点了灯在门头。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的站在村头的梧桐树下,他依在石阶旁,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东西。自上次尴尬再见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 老远处他看见了我,起了身,将双手背后,冲我笑着。月色下的他像是一幅静谧的油画,映着月光佼佼而立。其实世容挺好看的。我一直嫌弃他白的像个姑娘,其实是嫉妒男孩子比我都白。他与王子昭不同,王子昭眼睛不大,笑起来会成一条缝,很可爱。他眼睛炯炯有神,立体分明的五官待到他再长大些定会是英俊不凡的。 我走到他跟前,看到他的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阳光,深邃的眼神中多了丝哀伤。“你回来了?”他道。 不知他来找我是何事,脑中想诸多种可能,最后只是应了声“嗯。” 他笑着淡淡的道“我要走了。” 什么?我心中一凛“走?去哪?” 他依着石阶,看着我说“浙江。本来是今日就要走的,想来给你道别,可是找不到你,去店里没见到你,来你家中也没见你,只好在这等了。” 去浙江,离这里可是有一千多公里啊,坐火车都要十几个小时,这个时代骑马去的话,又没有高速公路,真不知道要用多久,我急着问“你去浙江干嘛?” 他无奈冲我笑道“不是我想去的,是主上贬我去的。” 又是被贬?那不是和王子昭的二哥一样吗。被贬的话没什么好事儿的,我也没见世容做啥违法的事啊,我又忙问道“是何原因啊?” 世容敛起了笑容“其实这事儿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主上偏生说得我们家和王家在浙江海盗的事情上有失误。起因不过是好久以前我们两家曾都建议对海盗要迂回战术,不能硬碰硬。如今听说浙江海盗又上岸抢了百姓。所以就把我们给贬过去了。若是惩罚,半年前即刻,也不必等到现在。所以,事实上这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可皇命难违。从下达命令起,即刻启程。” 何故世容和王家都有此劫啊,若论权势,这两家在京城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王家,他家的二哥是城中有名的年少将军,我常在起源居听得大家讨论他的大名,如此家族竟然突然间都被贬,总得事出有因,主上这行为让人想不透,若是真要处置,早就可以了。何必等到现在呢。 我正眉头微皱的细想,额头处被他手指轻轻一点,“别想了,好像你能想通似的。” 收了思绪,问道“你要去多久。” 他笑望着我,转而表情又有些失落,眼睛无神注目着前方,轻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多久,除非皇命让我们回来,否则就是一辈子。” 我惊讶的看着他“一辈子!?”心中只有一个不敢相信。 他笑着扯了下我的脸,“看你这吃惊的样子,也可能下个月就回来哦。”说着从台阶上起了身,又对我道“把手伸出来。” 我疑惑的看着他,“干嘛?” 他一把拉过了我的右手,从背后拿出了一根五彩绳,轻轻的系在我的手腕上“这是我母亲在我小时给我编的,那时我很讨厌,觉得这是女孩子的东西,其实我先前是有个哥哥的,不过三岁之前夭折了,母亲说当了女孩儿好养,非要我带。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他又笑道“你要收好哦。自己丢了也不能把它弄丢。” 我看着眼前这彩绳,是由五色线编制而成的“对你这么贵重,我不要。” 他肯定的道“不要不行,还有,白云阁没事儿去转转吧。” 我心里现在不知是什么滋味,今日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找遍了全身,只有一袋钱“这袋钱给你吧,你这离别太急了。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他笑着道“这东西我最不缺了。” “那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带啊。只有这啊。你还是收下吧。钱不嫌多嘛。”我将那袋子塞到他的手里。 他接过,低头看着我的那袋钱,抿了抿嘴,复又抬头望着我“青缘,其实我不想走。” 我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好了,只是应了声“恩。” 我俩找了个石台坐着。“你弟弟刚才过来了。”他道。 我扭头四下瞅了瞅,没有见到啊。 “刚才你背对着他,他见到我俩在一起,就又回去了。” 我看了看远处我的家,门前的灯通亮,那是弟弟为我点亮的回家的路。不知何时,月亮已经走到了头顶。 “夜禁了,你不回吗?”我问。 “我没事儿,陪我坐会儿,好吗?” “恩。”我点头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青缘,其实我不想走。” 我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他,我俩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正经的坐在一起聊天,似乎也习惯了他的存在,一想到往后见不到这个讨人厌,心理颇有些失落,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好。于是就静静的陪他坐着,当头的一轮明月,在没有路灯的时代,照的这世界飞彩凝辉。 他也抬头望着,良久,语气淡漠道“我母亲去的早,膝下只有我一子,而我的父亲,自从主上当政以来,就再也没有参与过朝政了,空挂个名而已。我没有兄弟姐妹,偌大的家里只有我和父亲。” 想起他装病逃学,我对他道“你父亲不是管你很严吗?” “恩,他不愿意让我习武,想让我习文,能平平淡淡的过这一生。”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夜下微凉,我双手抱膝,仰头望着,一丝风吹过,浑身打了个寒颤。他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给我披上。 “青缘,不要晒太阳哦。”他道。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太黑了。”他笑道。 我无语 “我希望,还能再见到你。”他收了笑容,温情的看着我。 “恩。” 又是一阵静谧,我俩就这样并肩环膝而坐。不知又过了多久,月亮从西边走到了头顶“我该走了。” 接着一声口哨,白鹤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我明日去送你?” “不用了,主上命我今日走的,所以等不了天亮了。” 他牵着马一跃而上,白鹤在原地踢腾着脚步,他回首望了望我,给了一个爽朗的微笑,然后渐渐消失在黑暗的夜色里。 我身上还披着他的风衣,刚才忘记还了。等回到家中,峰儿已睡下。 我解衣的时候才想起,那封本是给世容的诗,被我一并放在了钱袋中了。算了,反正人都不在这儿了。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自从世容走后,城中的戒备比以往更加严格,除了夜禁外,还贴告示不让集会,出城进城的盘查士兵比以往多一倍。市集上原本的闲暇之人也渐渐少了,所到之处,均有官兵每日寻街。弄的百姓出门都是畏手畏脚。 听闻王子昭近日颇忙,只因他二哥走了,府上大小的事情皆是由他来照管。起源居他也很少再来。最近常来起源居的倒是张玉修,与他偶尔会对饮几杯,他是酒,我是茶。有几次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女儿身但故意不说。 比如那次一群人要到河里泡温泉,免不了好水的人下河玩耍,有人相邀,还没等我推辞,他先帮我拦了。 此人应该是极聪明的,否则怎么能管理那么多店铺呢,而每次见他都是优哉游哉的。 这日天寒微冷,我裹了厚厚的紫衣皮裘,进了店,就有小二忙的接过了外衣,如今不比往日,手有闲钱,再来时小厮们均另眼相看,我上到了二楼的隔间里,张玉修正独坐正中,“城中可是有事?”我问。 他笑了笑,给自己斟了杯烧酒“你觉得呢” 我在他对面席地而坐,“如此戒严,想是大事了。”一旁的小二问了我可需要什么,我对他道还是老三样,什锦c普茶c干果。 张玉修望了望窗外,阵阵寒风飘进了屋内,坐前的火苗时明时暗,我起身去关窗,窗外的天如同被薄雾笼罩,氤氲不散,像是要下雪的前奏。 “王子昭依旧很忙吗?”我问。 他只管慢慢喝完了杯中的酒,过了半晌,才笑道:“公子何故如此执着呢?世间男子千千万,或一世钟情,或妻妾成群,唯侯门之地岂是轻易进得的,再且进了,非大善大贤之女子为妻者,不妒不忌,上下平安。妾之贱,在府里无权,若生不出男子,尤为无位。若遇之善妒妻,日当艰。且名族贵者门户匹对,凡女,但沦为妾。” 他说的我怎么不懂,思忖半晌,自嘲的对他笑道:“如今,妾尚不是呢。” 他哈哈笑了几声,举杯敬我。 “你从何日知我是女子的?”我问道。 “就是那日让侍女将酒水洒你身上的时候。才确定你的女的。当时不明白你是何意,不过现在明白了。”他道。 也是,相处这么久了,他从未再问过任何关于我的信息,想必是私下打听了不少。 他拿着手中的杯子轻轻的晃了晃,“你可知我现在最爱喝何酒吗?” 我摇摇头。 “葡萄酒,色泽诱人,甘甜回味,香韵颠荡。”说罢,又一饮而尽。如今我店里的葡萄酒不单单对大门大户,还直销城中上了档次的酒家。 他已喝完了坛中的酒,我欲再叫小二上酒,他拦了我,“不了,我该走了。一会儿你等的人会来。”他又续道:“衣服,还是换回来吧。” “王子昭要来吗?”我问。 他点点头。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这时去哪里换啊,心中愁思。 张玉修今日似乎有备而来。传了下人一声,不一会儿,一人端着一个檀木盒子进了屋来,打开盒子,里面装的是一件红色女衣,甚为华丽,外层娟纱金丝绣花,内层丝绸罩衣,料子是上好的江南产,非一般布料店所能买到的。我双手接过衣服,谢了张玉修。我知道,再给他坛葡萄酒就好。待他离去,屋内无人之时,换上衣服,整理了头发。 等到小厮再来时,竟问我刚才两位公子去了哪里。我心想差别有那么大吗。 此刻的窗外,天空缓缓的开始飘落着晶莹的雪花。 当屋门吱呜被推开的时候,或许注定了那一天的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我不知道的是,自己穿上那衣服原来也是很漂亮的,尤其是与前些次的乞丐装相对比。足足让王子昭伫立的看了我半晌才想起是谁来。并惊讶于自己怎么早点没察觉出来我的女儿身。 难得此刻窗外飘着今年的第一场雪,据说,在初雪的日子里表白,都会非常成功的。他并未拒绝了我的邀请,这样的好天气,岂能浪费在屋内。趁着天色尚早,只想让他陪我走走。 微白的天空中,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忽想起那首诗,轻轻的道了出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他笑着接道。 不曾想,他竟然将那些诗都背默了下来。 我穿着红衣,走在白雪之中,想来甚是显眼。河堤的柳树已被冰雪覆盖,这漫天白雪,飘落在我的身上,融化在我的心里,一步一个脚印,烙在身后。 俩人便一前一后的这样走着。 青石伴雪,脚下不打滑,一个不留神,就容易崴脚。我专注的看着眼前他的背影,还是黑色的披风,与我上次拽脏的风衣一样。多少次了,我梦想着这样的场景,他在前面静静的走着,我慢慢的跟着。白皑皑的世界里,只有眼前的那一抹黑色,再无其他。 “小心台阶。”他道了一声。 我哪里反应的来,前脚踏了空,后脚紧接着向前倾滑,身体欲倒,本能的伸手去抓身边的东西,脑袋中的第一个想法是,不会又要扯他的风衣吧。谁知王子昭竟伸出了手想拉我一把,不想今日地滑,雪尚未成积着地就化。我拉着了他的手一拽,结果带了他一起倒下来了。噗通两声,我俩都倒地了。 “你没事儿吧。”我俩同时开的口,又同时面面而觑。他左手拉着我的右手,倾倒在我的右边。 不知是景色迷了眼睛,还是老天怜见了我。他竟笑说“原来你也不丑。”怎么俩人都说着同样的话,看来先前的印象实在是太突出了。我躺在地上侧脸冲他笑着,这么近,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在寒雪中唯一的温暖。 他起了身,手未松。 拉了我起来,问道:“你手好冰,冷吗?”我点了点头,生怕自己说了不冷他就松手了。他握的更紧了:“暖和点了吗?”我又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笑他。 我尤记得,那一天,天空朦胧的就像水墨画一般。他拉着我的手在前,我在后。这个年纪我俩个头相当。当时我的脑袋肯定是坏掉了,眼睛肯定是迷离了,眼光中除了他就没有这个世界。 我做了一个非常胆大又惊人的决定,他回首看我之际,我上前一步,飞快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再后退,一气呵成。 他像是触电一般,半张着嘴愣在那里。另一只手轻轻的摸着自己刚才被吻的地方。怔怔的看着我,眼神中包含着不可思议。 我看着他涨红的脸冲他微微一笑:“走啦。”其实我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心脏咚咚跳的飞快。 感觉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人身边。刚才那一跤,我磕着了胳膊,应该是疼的,平日身体是非常惧寒的,而这一路,竟丝毫没有觉得寒冷,胳膊也没有觉得疼,满心的只有温暖,可以融化寒雪的温暖。这一切只因眼前这个人的存在。他偶尔再回头看看我,只是问,还冷吗。我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摇摇头。 诚心的希望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要停,无论多远都好。 我俩不自觉间竟走到他的府前,若非天色已晚,真心舍不得走,他命了马车送我回家。临走之际,他问道:“青缘,我们以前是否见过?很久以前?”这该怎么说呢。“应该是吧。”他笑道:“前几次见你匆忙,今日细看,总觉得哪里见过,何等眼熟,再想,真真是曾梦到过你。连我自己也不知这是为何。” 这是那一世的因缘在这里的延续,我深信不疑。 这一天我不知道时间的存在,不知何时走到了我城门处,我俩在此别过。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他对我道再会,笑着,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夜下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是真的,还是假的,手上似乎还有他的温存。我起床翻出了他的手帕,放在枕边。王子昭,心理默念着他的名字,依旧不敢想象,幸福就是这种感觉吧。只要和他在一起,无论怎样都好,只要能天天看到他,我心满足。 第二日晨时早早的来到了酒铺里。今年的葡萄酒都销售一空了,明年的订单已写满了整整一页,我留得了几坛自己用。至于剩余的收益,大多存在了钱庄,一部分为了明年采购,一部分还要雇佣人力的租买地皮。酒铺后院小小的地方容不了那么多人。说起了,我也有月余未见高婷茵和姑姑了。 不过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盛装来到起源居,心里如今唯一想的念的只有他一人。 “我当是哪个国色美女来了呢?真是让这个小店蓬荜生辉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除了张玉修能说出这话来没别人了。 我冲他婉婉一笑。他坐在我身旁道“哎呦呦,我要是那些臭男人啊,肯定娶了你了。你打扮一下变化太大了。” “有吗?” “当然有。”我递给了专门为他留的葡萄酒,他呷了两口酒,“不过最好看的还是男装。”我依旧喝着我的普洱,时不时望着楼下。 “今日他来不了了。”张玉修道。我疑惑的看向他。他正色道“今日主上召集了很多臣子到内殿问话,可能与前几日在朝堂上立太子之事有关。” 主上?那个曾经爱慕过姑姑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怎能得见。对这些政事我漠不关心,唯独牵连的只有姑姑,不免多问了两句:“主上今年有多大了?他的孩子们呢?” “你是丽景城人吗?怎么很多连市井孩童都知的你却不知。” 我笑笑:“你且去问那楼下路边的乞讨者,看他知否。” 张玉修白了我一眼。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若非运气好,我与他们无差。”我俩正说笑间,忽听得楼下一阵吵闹。先是几声女子的大嚷,再是杯碗被打翻的霹雳哐啷的声音,我俩出了门,站在二楼往下寻声看去。一堆看热闹的人着成一个圈,圈内有个穿着十分华丽之女子,发髻打扮均不像城中之人,多了一些塞外之风。而在她面前有一女子战战兢兢的伏地跪着。 “常慧格格?”张玉修惊道。 “格格?主上的女儿?”我忙问。 “非也,是三王爷的女儿。三王爷手握着重兵把守关外,此时被召回看来朝中要风云巨变了。”张玉修叹道。 我俩说话间,只听那女子大声愤恨道“不长眼的东西,差点烫到我。”说罢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就往地上那女子的头上浇去。“啊”的一声尖叫,地上女子本能的用手推开了茶壶。这个季节的茶水可都是刚在火上煮了滚烫才拿来,那常慧格格也欺人太甚。“你还敢推开!”常慧厉声道。“今天非砍了你这胳膊不可。”说着便要拔剑挥去。 “格格饶命啊。”老远处掌柜连走带跑的大声喊道。 掌柜的跑到跟前喘着大气伸出手啪啪两个耳光,打在了地上那女子的脸上。女子仰头捂着脸,脸上早已泪流满面。我这才看清,竟是那琵琶女。 掌柜的只顾一边打着琵琶女,一边给常慧道歉。并命人备了一盘银子。谁知那常慧一把将盘子打翻,银钱全部散落在地。“谁稀罕这钱。我就要她一条胳膊。”她依旧不依不饶道。 琵琶女曾几次帮助过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欲要下楼,被张玉修一把拉住“你是会武功,还是权力比她家大?”我被问的哑口无声。脑子一热,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那女子受罪了。“你去了只会跟她一个下场。”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看着她被欺负。”我拂去了袖上张玉修的手。 “等一下。”张玉修摇了摇头,放缓了神色道“怎么碰上你这个倔子。” 看来他这是要帮我的节奏。张玉修告诉我,硬碰硬绝对不行,常家不是一般人能惹起的,除非不要命了。来软的吧,那常家小姐是曾经出了名的娇贵,三王爷嫡女,宠的跟个宝一样,什么银钱珠宝没有。 商议结果,他递给我了一个类似起火器的东西,是一扎长的小节竹笋,里面的物质只要遇明火便会释放大量的烟雾。用这个引起注意,他再趁机救走琵琶女。说定了,他起身便从后窗跳出,脸上蒙了块碎布。我将手帕打湿,捂住口鼻,点了明火,专门放在了门口。 “不好啦,走水啦,走水啦。”我大声的冲着楼下喊道。半扶着的木栏杆,半踉跄的走着“不好啦,走水啦。”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我吸引过来。楼下客人一听走水,一些为了自身安全的人偷偷的溜之大吉了。 那常慧见人群涌乱,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正乱间,张玉修一个闪身,扶起了琵琶女,健步如飞的消失在人群中。掌柜的已顾不得琵琶女了,命了眼疾手快的小厮提着水桶三步做两步的浇水灭火。我看她那模样,不用张玉修救,估计她也会自己走吧。 果不其然,没等着楼上的烟灭了,楼下已寥寥无人。常慧是恨恨的捂着鼻子离去的。 楼上当然没火,只是浓烟。这善后的事情我实在是没这个能力,索性张玉修与这老板相熟。赔了超出损失几倍的银两才算了事。 再说那边的琵琶女,被张玉修救出后暂且留置在伊河园的茶馆里。我们冒冒失失的将她救出,没想的是她今后怎样,起源居她自己不想回去了。卖身契尚在掌柜手中,哪里那么自由呢。 这事儿还得再拜托张玉修,非常出乎意外,琵琶女是个烫手山芋,按理说起源居掌柜应该巴不得她快点走才对。可张玉修出了高于琵琶女身价三倍的银子掌柜都不放手。更奇怪的是,等到隔天张玉修再去,掌柜态度大转变,给人眼色看的模样嫌弃的让我们赶紧领走她,给多少银子都行。 最终倒是没有花费多少银两,便把她的卖身契给赎了回来。张玉修可也是个生意人,而这件事的所有开销几乎都是我一手承接的。除了钱庄的固定资产,我手上的所剩无几了。我本想着张玉修会收留她,结果他道不知来历的人一概不收。我们询问了琵琶女的身世,她名叫芳苓,只道先前是跟着瞎子爷爷学习琵琶,然后就一直在市井的店铺里弹奏,至于父母本籍什么的,她都不记得了。本是想着救她出来,往后的事儿没再想。既然张玉修不收留,我考虑许久,还是暂且先让她去我店里帮忙好了。芳苓忙磕头感谢。看着这姑娘,就跟看着前年的自己一样。 事后听张玉修道,那常慧后来曾派人再到起源居寻芳苓。掌柜交不出人,又在店里闹了一番才肯罢休。我问芳苓起因,不过是不小心碰着了常慧的水杯,洒在了衣服上,隔着厚实的衣服是不会烫伤胳膊的。就因这,常慧便要砍人胳膊。这种人,惹不起,躲得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这些时日,芳苓先暂居在伊河园里,等过了风头,再让她来我的铺子里。安顿好芳苓,我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他。没有手机的时代真不方便,想念一个人却听不到他的声音。已经又三天了没见王子昭了。 有时真羡慕张玉修,可以随意出入王家府。与其在起源居等,还不如到他家门口等。想起先前与他家的过节,我这次没有再贸然敲门,选了对面的茶楼,等着,又是等着,在对他的感情里,我好像等过了很久。 一盏茶过,路上依旧干干净净,除了那伶仃挑着担子做生意的。我时不时想起那日,心中满是开心。不一会儿,府邸的正门大开,几个小厮鱼贯而出,等候了半晌,也没见个主儿从门内出来。倒是不远处一顶八人大轿缓缓而来。轿子旁骑马的正是王子昭。轿子停在大门口,王子昭忙下马去掀帘,一个中年模样的女子从轿中出来,步伐缓慢,王子昭一直手扶着她,小厮们两排并后,出门的还有管家和管家。女子五十左右。看这情形,应是王子昭的母亲吧。王子昭随了她进了府邸。我想喊他,又没喊出声。算了,还是等吧。 无聊的时光在数茶叶中渡过,这是第几杯了。下次再来还是换装好,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再敲门了。我拿出自己的手帕,趴在桌上,叠了一个小老鼠,然后拆了,再叠,再拆,再叠。想起自己以前打发无聊时光就是刷微博微信。彼此彼此吧。 终于,我等的人出了门,只有他一人,牵着马。我站在阁楼上,拿着叠成老鼠的手帕,向他扔去,看来我投标技术还很高,正落在他眼前,他拿起手帕,抬头一眼便与我对上了。我站在这里对他挥了挥手,他将马拴在了一旁,朝着茶馆走来。 我一骨碌坐了起来,跑到楼道的入口,怀着激动的心情,注视着他从进门到上楼。今日的他还是那件黑色绒毛皮裘,里面蓝衣着身,腰间束着七彩祥云锦带,乌黑头发披在肩后,俊雅修长。我的目光随着他移动着。 他看到了我,冲我笑了笑,那面容是那般熟悉那般温暖,融化了寒日的冰霜,仿若春风吹过了心田,在心上开满了鲜花。 “你来了。”我对他道。 他依旧笑着,左右看了眼,这阁楼内只我们俩。他刚走到我面前站定,便一手使劲拉过我,身子突然的向他怀中倾倒,他张开双臂,紧紧的将我抱住。我瞬间石化在那里。 呼吸又一次变得非常急促,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仿若罂粟被迷恋之人的吸引,无法自拔。 他俯在我耳旁低声道:“只能你吓我吗?我的梦中人。” 时间过去了多久,一分钟?两分钟?还是已经静止了。他松开我的时候,全然不知,还是傻傻的立在那里。等他笑出了声,我才回过神来。 “还给你的小老鼠。” 脑中逐渐清晰,身体却跟不上节奏。就静静的伫立在那里,看着他拆开了手帕,用手抚平了折皱,整整齐齐叠了两下,重新塞到我的手中。当再次四目相对时,他轻轻的将我右边一缕散乱在胸前的头发拂到了肩后。 眼前这熟悉的人啊。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期盼着这样的场景再现,就像以往那六年一样,你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万般思绪化成了眼泪,一股涌了出来。 他焦急的不知所措,拿出了自己的手帕为我拭泪。“你怎么哭了。” 我摇了摇头,痴痴的看着他。 他凝视着我,极其温柔,那目光要将我融化在他的眼中。他拉起了我的双手,合在自己的掌中,微微笑道“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止住了眼泪。冲他释然的笑笑。 “咱俩去心湖吧。”他道。 我点点头,只要和他在一起,去哪都可以。 知我不会骑马,他将马匹牵了回去,又命小厮换了马车来。 车帘由纱布换成了厚厚帷幕,隔绝了车外的寒气,车内的空间很大,放有两个暖手的小炉,以及一个白色的绒毛套手。 心湖是丽景城郊外的一个很大的湖泊,是夏季富贵人家避暑之地,我只听说却从未来过。马车直接驾到了湖旁,一条小船静静的停在岸边。 我欲下车,王子昭道:“别再跳车,当心滑倒。”我点了点头,等着小厮拿了椅凳。 船上没人,却也没有一点儿积雪,应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吧。湖心初雪,水面尚未成冰,再待几日,恐怕就划不成船了。周围白茫茫一片,王子昭撑了船,慢慢的滑向湖心,此情此景,不禁想起张岱的《湖心亭看雪》,在此形容最是不过。 湖中人鸟声俱绝,挐一小舟,拥毳衣炉火,往湖心看雪。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c与舟一芥c舟中人两粒而已。最喜欢的还是最后一句: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什么?”王子昭一边划桨一边问道。 “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我道。 他笑道:“女子中,再未见过比你博学的了。” 我忙摆手解释:“这不是我说的,只是背默了别人的诗句。”我抱了手炉,从船仓出来,慢慢走到船头,坐在他的脚边。 “船上有笔墨,我要把你说的就记下,想出本诗集都不难。”他笑道,并系下了自己的外衣为我披上。 “你不冷吗?”我递给他了手炉,他接过并摇了摇头笑道:“不冷。” 如果说我惧怕寒冷,那么因为他,或许从此以后的冬天就再也不冷了。他坐在船头,我俯靠在他的双膝上,温暖如他,我俩静看这冬雪心湖,湖畔的薄雾深厚,王子昭,你可知那朦胧中有着怎样的痴情,王子昭,你可懂我曾经双眉间的忧愁,还有那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我不过是那一叶浮萍,而你是我繁星的夜空。 如果说这就是幸福,我真愿意时间就在此刻停滞。 湖心赏雪,那是我对他一生最美好的回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初雪已过,庭院里的梅花开的正盛,弟弟说这是娘亲生前栽种的,对于这个陌生的女子,梅花似乎是对她生命最好的延续了。几朵花瓣飘落,香气氤氲,洒落的庭院好美。环境果真是随着心境而变的,比如以前,我从未发现如此美景。现在好像看什么都是那么漂亮。 正思考间,院外忽有人敲门。第一个想法是不会是王子昭吧,我拢了拢头发,整了整衣服,快步冲到门边,开了门,却见是一陌生人,我多少有些失望,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有点面熟,就是想不起哪里见过。他双手捧上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对我躬身笑道:“小的是世容府的东武,姑娘上次来府是我给带的路。这是少爷托人从浙江捎回让我给您的。” 难怪眼熟,我看着这木盒“给我的?” 他笑笑点了点头。 “是什么东西?”我问。 “这个小的不知。”他恭敬的还举着。 我伸手接过那盒子,当着他的面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装饰十分精致的小盒子,内附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江浙女子多流行此物,可白肤嫩肌。 再细看,只有这些了。我不禁心里笑道,他这还是嫌我黑嘛。那小厮打了个千便要离去。我转念一想,忙的叫住了他,他当我还有回话。 其实从头到尾,世容未明说,我也不能十分的确定他的想法,临走那钱袋里的诗他只字未提,如今人又千里之外,我十分明确自己心中所念。那些隐约或许可有可无的念头还是打消的好。世容若有意,我不能收,世容若无意,我却不敢肯定。这样矛盾,还不如不要。 我盖上那盒子,重新塞到东武手中。 他退却着问我:“这是?” “回了你家主子,他的东西我不能要。” “这”他一脸难堪的看着手里的东西又看看我。踌躇着站在我家门口不愿意走。几次推搡,想把东西再给我,我若不走,看来是僵持不下了。 “不送了。”我对他道,说着转身进了院里关上了大门。 他在门外又喊了几声“姑娘,你这样我交不了差啊。” 我隔着大门对他道:“那这是你的事儿了,与我无关。” “姑娘,我们少爷那脾气您不是不知道,我要是这样回了差,他远在浙江也要把辞了的。”见我没吱声,他又道:“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下人吧” 我没再理会他,进了屋交代了弟弟,暂时先别开门。 屋内的炭火烧完了,弟弟跑到储藏屋去夹碳。回来道那人还在。这都过去一个时辰有了。 大冷的天,万一在我家门口冻坏算哪回子事儿。我取了笔墨,弟弟站在一旁,看我写着口中念着:“我既白矣,留与待者用之。譬若。” 我打开大门,那东武浑身发抖双手抱臂,窝坐在大门东边的角落里,一副可怜样。见我出来,他瑟瑟的站了起来,一副冻红的笑脸。我没好气的把那纸放在盒中,他疑惑的看着我“你回去交差吧。肯定不会辞退你的。也别再这儿杵着了。我也要出去了。” 他困惑的看了我几眼,似有踌躇。我冲他笑笑:“放心吧,他不会生你的气了,只会生我的气。” 好不容易打发了东武,这日上午就这样浪费掉了。 中午吃罢饭,下午来到店里,可能是从未这个点来吧,才发现雇的一些人正在偷懒,我转了两家分店,冬季生意冷淡,少有客人,店里的伙计们该睡觉的睡觉,该喝茶的喝茶,见我来了,都一溜烟的起身忙活起来。我也没有说教他们,只是面无表情的查阅了账本。一个人偷懒还好说,大家都偷懒,这个不好说了。 自从葡萄酒销售待完后,店里的业绩直接跌落了一半。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等来到总店时,几个伙计不同于分店那般懒散,而是各有忙活。见我来了,都恭敬的屈身作揖。我照例先看账本。 “掌管呢?”我问旁边人。“我来这长时间,怎么没见他出来?” 一灵快的伙计忙近身回话:“钱掌柜上午便出去了,一日没回。” 这钱少隐是张玉修介绍来的人,随着店铺的增加,我一个人忙不过来,高婷茵又搬到山上去照顾姑姑,个把月才下山一次。所以托了张玉修介绍了有经验的人来帮我管理铺子。钱掌柜原是内蒙人氏,四十左右,张玉修在内蒙驻兵时所识,本在内蒙还有生意,只是那几年内蒙□□,当了难民,有过做生意的本事,长途跋涉来到丽景城,找到了张玉修,正巧儿我要寻个有经验的人帮我管理铺子。就顺势介绍来了。张玉修为我推荐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 “等他回来了让他去后院找我。”我对旁人道。 前几日央了他去寻地皮,以便来年造酒厂。这其实有些为难他了,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够他寻一段时间了。 屋内的小火炉滋滋的响着,我换了几块碳,合着衣服,卧在了炕上,不一会儿就睡去了。 等再醒来,钱掌柜已在眼前,稀疏的眉毛,长着褶皱的眼窝,粗狂的皮肤,少许的与这个年纪不符的白发,一脸的沧桑,还有这身灰蓝厚厚的冬衣,裹得人像个粽子似的。内蒙常年积雪,他来这儿过冬倒是很快能适应了。我现在脚上穿的鞋子,还是他内人为我纳的,里面含毛,暖和隔风。 见我醒来,他先对我打躬作揖,又端了普洱放在炕中的漆木桌子上,然后静默的立在一侧。 我动了动身,立了靠着板壁的祥云锦靠背放在身后,喝了一口茶醒了醒神。他才方开口道“二东家。我今日去了城南看了看。您瞅瞅。”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册子,双手捧了给我。我接过大致翻看了一下,里面都是他尚且觉得还可以的地方。将地址,面积,简要户型,周围地势,价位,都一一详细在案。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钱了。除非把存在钱庄的钱全部拿出来,手上的现钱买不起城中任何一块地。城南的地皮尚且如此,城北靠近主城就更不用说了。 “钱掌柜。明日起你不用再出去找了。这些就够了,我看看先。”我道。 “是的,二东家。”他点了点头,又给我斟满了茶。我接过他手中的茶壶“我自己来吧。”他笑着递给了我。 我喝着盖碗里刚沏的热茶,微烫,用嘴吹了吹边,余光看到他脚上含着泥巴的雪茬还未化完。 我放下了盖碗,语气深长对他道“钱掌柜,你坐那吧。以后和我在一起可以随意些,我年轻,做生意方面没有你有经验。店里主要还是仰仗着你。也希望以后咱们能把生意给做好了。” 钱掌柜忙让道:“哪里,我们家道艰难,走至丽景城已经不易,来了这里,没得给你们添麻烦。还多亏了张大人和二东家你们的照顾,我们一家子才能在城中有口吃的。” 我笑道:“客套话就免了,以后咱们都是自己人。我这人论事不论人。所以只要你把活给干好了。别的都不是问题。”我又示意他坐下说话。 钱掌柜没再推却,搬了红木椅子,端端正正的坐在我对面。 “今日有两件事情要和你商议,一是分店里的人多慵散,生意也不如这里。二是看看有没有空缺或者可以调换的人,我这边有一十几岁的女子,要来咱们这儿。” 钱掌柜沉思了半晌,对我道:“那女子若是识字,可以记账,这样我可以多出空来去分店看看。若是不识字,那就过来打个下手,咱们这儿人倒是不缺,可以去分店。我每两天轮一个店的照看,如何?不过这样来,本店记账的是必须要再找人了。” 我点了点头。他接着道:“如今这个季节大家买酒回去都会煮酒,而咱们店里只卖生酒,如果加一些火炉,每日卖少量煮好的酒。为了避免浪费,可以统计每日卖煮酒的情况来在后期决定哪些酒多煮些,哪些少煮一些。至于人员调配,除了每个月固定的月钱,最好再弄个赏罚措施,有赏有罚才能勉励那些人。最后能够以每个月的盈利比来给他们分发月钱。那么可能会让他们更卖力的为店铺着想。” 我诧异的听完他说这些话,很多都是现代的经济思想,都说最聪明的是犹太人和古代中国人,此话果真不假。这才是真正的生意人。我从炕上站了起来。 钱少隐见我如此,也忙立了身。 “钱掌柜。”我为他斟了一杯酒,递给他笑道“酒铺有你真是我之幸啊” 钱少隐受宠若惊的双手接过,一口饮尽。 正因为店里有了这样的人在,我才可以省下很多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如抄书,那本《丽贡》我也抄的差不多了。在抄写过程中认了很多字,如今再看书,就不用去问弟弟了。 说起弟弟,最近他倒是有些反常,前几日回来话也未说便回自己的房里休息了,问他他只答困了。这状态保持了两日,本来要请大夫,结果被他给拦住了,勉强笑笑说没事儿。第三日从外面回来又跟换了个人似得,精神焕发,回家就帮忙干活,还说要来店里帮我,果真是没事儿了。这个年纪的少年,真是搞不懂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常慧那事儿过去半月有余,再来伊河园内,刚进茶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跑前跑后的忙活着。见我来,老远处招呼,端了茶水。 我坐定了,对她道:“你怎么没好好歇着,上次烫着头还疼吗?” 芳苓笑着摇了摇头:“不疼了。已经用过药了。” 我打量着她这身打扮,一身深灰的粗布衣服,头发上也裹着同衣服一色的帽子,和以前在起源居截然俩人,那个是光鲜耀眼,这个是灰头土气。 “是张玉修让你干活的吗?” 芳苓摆了摆手,“不是的,是我自己。”她顿了顿,微低了头,细声道“总不能一直白吃白住的。” 我示意她坐下聊。 她又道:“上次很感谢你们。还让你破费了不少。这些年,我也有些积蓄。”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紫色黄花真丝钱袋,“这里是你替我赎身的钱。我一直带在身上,就想等你来了还给你。” 我这个生意人没有推让,很自然的收下了。 既然张玉修都默认让她在这里帮忙了,看来也不用再让她去我那里了。这事儿我就没再提了。 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可能张玉修曾同她聊过,她竟然主动提出要去我的酒铺帮忙。 我问她可曾识字,她点了点头。 基本算术可会,她又点了点头。 这就太好了。这样就不要太雇人记账了。 “那你准备准备。后日我让钱掌柜来接你去。往后你就都听他的。至于住宿,你可以先住在酒铺里,内房只有两间,一间我弟弟来城中时偶尔会作休憩用,另一间你先住。只是我在城中时也要居住。到时咱俩一同起居。” 她开心的点了点头,含蓄的咬着下嘴唇,满脸飞霞。不住的向我躬身致谢。 我起身忙扶了她。受不了古代人动不动就鞠躬的。 “你又在这儿行善了。”门口处一声音传来。 我扭头一看。进门的是张玉修,跟在他身后紧接着进来的是王子昭,我笑着小跑迎了上去。王子昭就像阳光一样看着我,照耀着我。 “看看,见我的时候还从没有合不拢嘴呢。”张玉修撇撇嘴道。 王子昭和我面面相觑,不禁都笑了起来。 “你怎么过来了?上次走时不是说几日后在起源居见嘛?有什么事儿吗”我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 还没等王子昭回答,站在一旁的张玉修不耐烦道:“要不我走,你俩聊。” 我很识相的探了头冲他笑笑“好啊。” 张玉修一听,我这还接上话了,故意对王子昭怒道“你得好好管管你的人啊。” 你的人。这个词好像一下说道了我的心坎里。我是他的人吗,张玉修是这样认为的了。那应该就是了,只是王子昭没有明说过啊。我正沉浸在自己小小激动的内心中。 “走啦。”王子昭附身对我轻声道。 我猛一下回过神来。看看王子昭,看看张玉修。 张玉修笑着对王子昭道“看来咱俩刚才说话,她完全听不到。从没见她如此过。你真是她的魔药了。” “我俩要谈些正事儿,可能会很无聊。你要来吗?”王子昭温柔的问道。 我使劲的点头道“要的。你去哪儿我都要跟着。” 茶馆后院有独僻小屋,幽静隐蔽。来了几次我全然不知。 他俩一并走在前面,显然王子昭是知道的。 早有小厮在屋里加了炭火,厚厚的棉布门帘隔了冷风。屋内暖和如春。刚进屋,王子昭解掉他的披风,我接过抖了抖挂在雕花木杆衣架上,张玉修看到嘴角微微笑了笑。他俩坐在炕上,我坐在椅上,桌上摆着小吃甜点,我自吃自的,他们谈的确实是政事儿,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官职,什么尚书c史台c司徒c司空。一点儿也插不上话,好生没趣。 中途小厮进来换了炭,我要了三碗莲子粥“歇一会儿再谈吧。”把其中两碗递给了他俩。 张玉修喝了两口,王子昭一口都没有喝。我给他换了碗茶水。 过了会儿,张玉修又接着对王子昭道:“宫内可还有何确切消息?那日我见常慧格格都回来了。”王子昭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低沉:“已多日不上朝,仍让太子监国。”张玉修出神的长长“哦”了一声。 这话我倒是挺明白了。主上不上朝,太子监国,结合着城中的情况,应该是主上生病了,而且很严重。 “二爷呢。可有消息。”张玉修问。 王子昭喝了口茶,“主上仍然没有召回的意思。上次朝上有人进言要遣回我二哥和世容。太子没法当场拿主意,回去请示之后也没有再议。应该是主上还不准。有二哥和世容在浙江镇守,想来海寇也不敢太猖獗。毕竟二哥大大小小的战场也经历了很多。” 张玉修笑着补充道:“我看那世容家少爷也不错。” 这让我一下想起了第一次见张玉修时的场景,他拉着世容的手不放。刚才的“不错”又是何意啊。怎么跟他在一起久了,都快忘记这茬了。 等他们谈完都已天黑,我叫了马车。王子昭甚是不放心,非要亲自骑马送我回去。 今晚住在城中回酒铺不回家,最近弟弟倒是也常在这里住。这儿距离酒铺倒是不远,夜色下,一匹矫健的棕马在寂静的月光中飞奔,马匹上坐着一名少年和一名少女。少年两手紧紧的环过少女拉着前面的缰绳,黑色的披风在驰骋中飒爽的飘起,月色如华,少年一声“抓紧”。马儿一跃跨过了小石桥,少女向前倾俯的身子不由往身后靠去。她不自觉的扭头看着他,目光融化在少年漆白月色下的脸庞中,情人的眼里那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椅斜桥, 满楼红袖招。 临走了,我舍不得他,站在酒铺的门口目送着:“王子昭,这里是我的酒铺,我上午几乎都在这里。” 王子昭骑在马上笑道“我知道的。”说着策马消失在渐黑的街道中。 我心中有一丝失落,本以为他不知道,这更好些,他原来是知道的,可是却从来没有找过我。应该是他最近太忙了吧。而今日张玉修说那些话时,他也没有否认啊。想到这里,心中又是一暖。不管怎样,人能在眼前就好。 —————————————— 第二日早上,我还未起,听得屋外一阵吵闹,隔着窗纸问了声,屋外钱掌柜忙回话:“王子昭家的少爷送来了布匹。” “什么”。我刷的一下起了身。不会是王子昭来了吧。以最快的速度穿衣打扮。头发只散挽个篡儿就出了门,只见正堂中的桌上摆着两匹鲜红靓丽的布匹。钱掌柜笑嘻嘻的对我道:“晨起鸡刚打鸣,王府就有人送了来。这可是上等的蜀锦苏绣啊。” 我环顾四周一圈“人呢?” “哦,送东西的小厮放下东西就走了。”钱掌柜回道。 我昨日的话他听进去了。 布匹都是大红色,这是那天我穿的颜色。我将这收到了房内,没找到最好的裁缝之前,我不准备用。 峰儿已去了学堂。我整理了房间,以便明日芳苓过来居住。 主上重病,不知姑姑知不知道。最近和王子昭在一起,也有月余没上山了,我从店里取了珍藏的最后一坛葡萄酒,简单拾掇了一下,准备去看看姑姑和高婷茵。除了酒,在上山前还到街上买了些蔬菜瓜果。 冬季上山的人少,野畜都藏了起来,冬眠的冬眠,南迁的南迁。 还未走到地方,老远处就听见长剑嘶嘶的破风声。看来姑姑的身体无碍了。 我走进了,放慢了脚步静静的站在一旁看姑姑舞剑,她看见我也未停手,冲我笑了笑,继续点剑而起,气贯长虹。直到一整套剑法练完。 我站在一侧鼓掌:“看姑姑舞剑真是一大享受。” 姑姑收了剑,高婷茵闻声也出来了,笑嘻嘻对我道“总算你有良心,知道来看看我们。还没空手来。”说罢,她俩接过了我手上惦的东西。既然食材都带来了,当然得我这个高手下厨了。 夜里天黑的早,山上不安全。当晚我和高婷茵都住宿在姑姑这里。姑姑一人住内间房,我和高婷茵住外间。 后夜,自觉姑姑应当睡着了。我轻轻叫醒了高婷茵,“听说主上重病。”高婷茵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嘘状,眼睛瞟了眼内屋。“我知道,但没给她说。”我俩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一早我就下山了,这样还能赶在上午回城。姑姑挽留,我笑着推辞了。城中有我牵念的人。 还从山林的那条密道走了一个时辰才出来。这一路上十分安静,昨日人再少还是有零星上山的,今天一个都没有。我没太在意,加快了脚步,想早点回去。 没走两步,前方的道口传来阵阵的马蹄声,不止一匹马,转眼,十几个穿着军装的士兵已驱马策奔到了眼前。领头的看到了我急忙勒了马,大声道:“你是何人。”没等我回答,他又对左右道:“给我拿下她。 后面几人听了一拥而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俩人紧紧的双手扣后。连逃跑的想法还未萌生呢,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一群当兵的给抓着了。我好好在路上走,犯了何罪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两个士兵抓的我手腕一阵酸疼,动弹不得“我犯了何罪,为何抓我。”我大声的冲那个领头的将领喊道。 “昨日已经清山,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他骑着马,低头问我。 昨日清山?可能是在我上山之后的事儿了。姑姑住的地方那么隐蔽,不被外界知道,也难知道外界的事儿。这我该怎么回答。 想了想,道“我并不知啊,昨日上山砍柴,因夜深露重,所以在山间小屋休憩了一晚。” 他哼了一声:“砍柴?柴在何处?” 糟糕。我怎么犯了这个低级错误。 “还不说实话吗?”正说间,另有一马匹飞快驶来,马上那人问“将军,太子让我问何故停滞不前。” 那将军正襟回道:“抓到一小贼。这就前行。”说罢命令后面的人加紧马乘。他自己则下了马,左手拔出佩在腰上的长剑,轻轻一挥,冷冰冰的长剑就架在我的脖颈上了。 那一刻,仿佛生死就在一瞬间。这剑比毒蛇还恐怖,第一次亲身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我的腿已经软了,若不是被俩人架着,很可能就倒地了。 “说。你是不是刺客。”他厉声道,剑稍往前一近。 我看着眼前这个面若冰霜的陌生人,这个可以挥手取我性命的人。什么叫欲哭无泪,大脑空白。再有成队的马匹经过我也听不见,只觉得眼前是灰丫丫的一片,除了脖颈的这把剑之外。世界都安静了。一秒,两秒,三秒,时间放慢了脚步,每一秒都好像几个世纪那般。 “青缘”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是产生幻听了吗?不止,我还产生了幻觉,王子昭正向我跑来,还是那身黑色的羽缎披风,还是那英俊的模样。他一把推开了眼前的人,我看着脖上的长剑掉落,身后的士兵也松了我的手。 实在是到极限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眼睛一闭,向他的方向倾倒下去 再醒来,只觉得身边好是温暖。这是一个简陋的营帐,帐中炭火烧的滋滋响。刚起身,王子昭便掀帘直入。 “你可好些了。”他端着一碗汤药。我疑惑的看着他。 他笑着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喂到我嘴边“喝了吧,安神养身的。” 我点了点头一口抿下。接着,他就一勺一勺的喂我,我听话的一口一口的喝着。 等喝完了,他从怀中取了手帕为我轻轻擦拭着嘴角。我看着他,好幸福的感觉。 真想再喝那么苦的药。 “可好点了?”他问道。 我道无碍了,只是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他起了身,将空碗放在桌上,解释道,主上今日来此山狩猎,所以昨日下午就封了山,主上前脚刚进到山里,他们后脚跟着,不曾想,半路上我竟然会出现在那里,自然会被当成贼人抓起来,而且皇家所封之地,哪能轻易放过。他陪着太子一同护驾前来,幸得及早看到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否来山上看姑姑的?”他又问道。 我颔首应道。 他笑了笑,取了蜜枣果盘用筷子夹了一个递到我嘴边,“药苦。枣甜。”我看着他贴近的脸庞,简直不敢相信,这么近的看着他,好像初雪的那天。他并非特别帅气白皙的那种,见他多次,时而英俊锐气,时而沉默无言,时而温暖如春。只是不管怎样,他的面容足以吸引我的注意,无论何时,都能让我目不转睛。我的心开始咚咚的使劲跳着,除了炭火滋滋声,就是心脏一下一下扑通扑通的声音了。我看的入迷。他冲我温柔一笑,“不喜欢吃吗?”我摇了摇头,张开嘴一口咬着,慢慢咀嚼。从没见过这么细心的他。 他笑道:“早前我也回了太子。不过还得你亲自确认。我这还得再回复去。” 我环看了下四周,问道“这是哪里啊?” 他笑答“这是山上的营寨。这几日你先在这儿休息。到时候一起下山。”说着坐在了床脚,又问了我是否觉得寒冷,是否需要加被子,还想吃点什么。 我想了想,道:“还想喝药。” 他会神一笑,“等会儿一起吃晚饭吧。”说罢便离了营帐。 能和王子昭单独的在一起,真的好幸福。这算是因祸得福吗。我自己傻笑了半晌,直到有两个小丫头低声说笑,我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她们,她俩立刻停止了言语,低头一齐站在门前,手中端着饭菜盘子。 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不知。刚才竟然被她俩嘲笑了。心中一阵不爽。 “放下吧。你俩出去吧。”我看了一眼桌上的汤菜,她俩刚掀帘欲出,我忙叫住喊道:“等等。” 俩人转身回问我还有何吩咐。 “这糯米粥里可放糖了?” 一人回道:“没有。” “两碗都加点糖。” “是。” 脑袋渐清醒了,回想今日的事儿。这个季节来狩猎,哪有小动物啊,而且主上不是重病吗。两点放在一起。一个念头从脑中闪过,会不会,是来找她的。狩猎不过说给外人听的。 等会儿王子昭回来问问他便知。 我下了床,披上了外衣,活动了活动筋骨,想出门看看。刚掀开门帘,左右俩个手持长矛的士兵同时扭了头看着我,吓得我赶紧又回了屋,坐在床上平复自己的心情。我对上午那惊心动魄的时刻还后怕有余,现在看见穿军服的条件反射的躲避,今儿可算是死里逃生啊。站在门外的两个士兵并未言语,我这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里是主上在外的野营地,能跟随来的都是大官大将,随便哪个营帐里都是这个朝代数一数二的人物。万一再冲撞了谁都不好。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账内待着等王子昭吧,摸清楚情况再说。 过了会儿,只见帘栊掀开,王子昭进来了,我跳下床,一把挽过他的胳膊,紧张的问“门口的士兵是?” 他拍拍我的手背,示意我坐下“每个营帐门口都有守卫的士兵,而且有昼夜巡视的几个小队士兵。这都很正常的。” “哦。”我若有所悟的道,“对了,主上是否是来看姑姑的?”我又问。 王子昭笑了笑,对着我席地而坐。“你真聪颖。” 看来是猜对了。这个主上倒是个多情的人啊,能来看姑姑正说明了这一点。当年也没有强迫姑姑进宫,而是随了姑姑的性子。只是,对待王子昭的爹貌似不那么友好。而这次王子昭能跟着来,说明主上对王子昭家并没有那么怨恨,主上的想法,真是想不通,算了不想了。我问王子昭“那我能出去吗?” 他笑道“当然可以啊。又无人约束你。而且太子也见过你了。” “太子见了我?”我惊讶道。 “就是你刚晕倒的时候,我从将军手中救下你,太子当时是与我一同的。” 对了,今日上午的事情我还没有好好谢过王子昭,若不是他,说不准我被吓晕时就给处决了呢,现在回想起浑身还打着冷颤,我正色对他道:“王子昭。” 他笑道“怎么了” 我凝视着他道“谢谢你上午救了我。” 他笑道:“那你准备怎么谢我。”我当即一愣,这个真没有想过。 他挪近前来,附身轻声笑道:“没想好的话,这个先存着,你欠我一个人情。”有时真不敢对视他的目光,他笑起来似乎能将人化在眼眶里。我在他面前充分展现了花痴应有的态度。 “我的大小姐,可以开饭了吗?我怕凉了就浪费了。”他笑问道。 我回神过来。“恩恩。”手忙脚乱的给他递了碗勺。 他喝了一口汤,命身后的丫头再换一碗。 “怎么了?”我问。 “有点甜。”他道。 我拿着的勺子停在了半空。我怎么忘了,他不是他,他喜欢甜食,他不一定喜欢。 露营王子昭没有具体的任务,也算闲人一个。姑姑的住处隐蔽,主上并不在这附近,只带了一俩高手跟随,太子也没随同。 晚饭后我缠着王子昭,“我的营帐就在隔壁。要去歇一会儿吗?”他问。 我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夜里山上篝火通明,时不时有士兵从身旁经过,我紧紧随着他的脚步。 他账内比我光亮了许多,除了简易家具外,桌案上还有研磨好的墨,以及我曾经给他的那本《宋词》。 他看着我笑了笑,将一张麻纸铺开,拿起毛笔沾了沾磨,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静静思索。我立在一旁,看他过了半晌竟无从下笔。 并面露深沉的对我道:“《宋词》里的情,多悲怆。” 我所记得的《宋词》是有限的,所以给他那本,里面断章断句甚多。 “青缘,不若你来。”说着把笔递给了我。我从他说中接过,他的手指碰到我冰凉的手掌“怎么,你的手这么凉。”他问。 没办法,我这人标准的冬凉夏热体质。以为他会拿了手炉给我,不曾想,他将我手中毛笔放置一旁,一双大手紧紧的捂住我的双手,放到自己嘴前轻轻的呵气。 我笑着的望着他,不止手暖,心也暖。 这个冬天,是我来这里最温暖的一个季节。 脑中一句应景的词闪过,我冲他婉婉一笑,拾起笔写道: 红笺向壁字模糊 忆共灯前呵手为伊书 他拿起细看,眼睛含笑道:“这个,我得裱起来。” 我凝视着他的双眼,在这鹅暖帐中: 烛光微火,雪寒账暖,我心如春,不可言也。 公子俊俏,温润如水,流我心田,不可说也。 王子昭,你可知我现在有多高兴,好像回到了那个被你宠着疼着的世界。 从他帐中出来,我仰头望向天空,夜色柔美,繁星比现代更多更亮,当空烁烁。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沉浸在明月恬静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山上安静,鸟儿都南飞了,昨日悲喜交加,甚觉困意。一早儿醒来,早有两个丫鬟在我床头一左一右的站着,睡觉有人站在旁边,好不自在,门帘厚实,不知外面天是何时。 “要准备洗漱吗?”一丫鬟问道。 我点了点头问:“现在几时了?” “已经巳时。” “什么?”这么晚了,按照现代的时辰,这里早上八点左右天亮,最晚七点前我都会起床洗漱,今天一醒来都十点了,是有够困的了。 她俩一人拿过挂在衣架上的衣服,一人出去取了盆热水供我洗漱。我接过衣服,自己麻利的穿上,边穿边问:“可有人来过?”一人道:“只有王子昭少爷一早儿卯时便遣我俩来侍奉。” 那她俩岂不是在我屋子里等了四个多小时。 我着好了衣物,坐在桌镜前,准备梳妆。另一丫头手快的接过案上我的发簪轻轻的为我打扮。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独立惯了,被人服侍反而心有愧疚“劳烦两位姐姐了。” 俩人谦逊道:“都是应该做的。” 正打扮时,又有一丫鬟掀帘而入,问我是否需要膳食。这不一会儿都要吃中午饭了,现在吃算什么时候饭啊,况且我又不饿。回了不吃。 我平日的发髻都是最简单的把发拢结顶,用丝绳系结,弯曲成一个鬟。 “小姐平日都喜欢什么样的发式。” “云鬟。” “最近多流行两鬟。可否。” 我笑着对她道:“我怎样都行,你觉得好看就成。” 她将我的头发两侧绑成了两个高鬟。 “这个叫飞仙髻,相传啊,古诗王母降,诸仙鬟皆异人间,号飞仙髻。”她道。 我看着镜中逐渐鲜亮的自己,默默的记下了这个模样,我的脸型正衬此发型,显得娇小玲珑,真是人靠衣装,脸靠发型。 我收拾完毕,准备去找王子昭。刚刚走到帐外,隐约中,听到一阵笛声,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笛声渐渐明朗起来,空旷的山脉是天然的回音墙。悠扬的笛声在山林中不断的回旋,是那么的悠远动人,曲调柔美缓缓飘扬,时而婉转缥缈,时而柔情悦耳,不停地在山间回荡c回荡。仿若它才是山的主人,万物寂寥。不止我,账外的士兵们也都伫足倾听,无一不被深深的吸引。 是谁能在山间如此放肆。 笛音又如此的动人心弦,让听者不自觉随着音符节奏而波荡起伏,那里蕴含着深深的情谊,美妙中带着一丝悲伤,撩拨着家内心的柔软。 直至在山间消匿。 不知何时,王子昭已经站在我的身旁。 “来多久了。”我问。 “看你那么认真,不忍打扰。”他笑道。 “可知是何人。”我问。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会意,没再问了。 他点头是知道,摇头是不能说。除了主上,没第二个人了。 主上吹笛,姑姑舞剑。脑中一闪而过的这样的场景。 他笑望着我,目光缓缓看向我的发髻,又一点点的看向我眼睛“这发髻很适合你。” 我的脸感觉刷一下的突然好热。含蓄的低着头,双手摸着脸降温。不敢再看他的目光。如今我怎么跟个小女孩似得。明明都已老大不小了。 “怎么脸这么红,是冻着了吗?”他关心道。 我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赶紧平复自己的心情。他倒好,系下了披风给我披上。本就脸红的我更红了。 他看着我道“外面冷,还是回屋吧。” 我冲他笑笑:“真想再听听。” 他只是咧了咧嘴,那笑意与不同刚才。我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话了,遂改了口:“站半晌确实有些冷,还是回去吧。” 他轻轻嗯了一声。 他回了自己的营帐,我跟在他后面。 “可能下午就要回去了。”他道。 “这么快!”话没过脑就出了口。 他搅了搅帐中的炭火,将边上没烧尽的往中间拨着,没有看我道:“是啊。” 又跟他单独相处了,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像干什么都不自在。就那样呆呆的站着。 “还冷吗?”他问。 “不冷了。” “那还披着?”他问。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披风还在我身上,忙系下来挂在衣架上。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坐在了炭火边的棕绒地毯上。 “你还要站多久?”他拍了拍身边的地毯,示意我也坐下。 “可要看书吗?”我问。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坐在他的一侧,我俩并排挨着。屋子里出奇的安静。我涨红的脸再也消不下去了。“是冻着了吗?”说着拿手背轻轻触碰了一下我的脸颊,“好烫。我去喊太医吧。”说着便要起身。我拉着他的胳膊,“真的没事儿,坐一会儿就好。” “青缘。”他道。 我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他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我巴巴的等着他说话,他轻声出了口气,嘴角微笑,星眸微扬,含情脉脉的望着我问道:“你的心意我懂。那你是想今年跟我,还是三年后呢?” 我的心又跟小鹿一样蹦蹦的乱跳个不停。他是要娶我吗? 糟糕,心跳的越来越快了,屋里似乎只有我的呼吸声了。这突兀的问话,让我该如何是好。我傻傻的坐在那里,看着面前温柔的面庞。手边不自觉的拿起了茶杯,一口饮下,沉淀了半晌心情。刚才他的话重点不在我跟不跟他吧。 遂问道“今年还是三年。这是何意?” 他看了看账帘,对我道“主上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只是担心。” “不是三十六日吗?”我反问他。 他微微皱眉摇头压低了声音道:“百姓守孝是三十六日。所有当朝者是三年。” 三年,再等三年。还是现在。这个问题对于我而言就不是问题。 我的心意此刻最清楚不过了,幸福来的太突然了,心中的喜悦遍染开来,他屏气凝神的等我回复。 账外寒雪为鉴,账内炭火为明,我对他悠悠道: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易云能来。 他高兴的开心的从怀中掏出一只发簪,一字一句对我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仿佛听见了冰雪融化,在这最寒冷的季节,我却感到无比的温暖。我俯身依在他身上。 他将发簪轻轻的插在我的发髻上。我眼前一亮,那是景泰蓝的发簪,是我最喜爱的首饰,一度以为这个朝代没有。 这让我再次确信,他就是他。我曾经最爱的人,我曾经想要陪伴一生的人。 他坐在那里两手环抱着我,将下巴轻轻的靠在我右肩上,我能感受他冰凉的脸颊和从衣服中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那香味沁人心脾。他闭着眼睛缓缓道“我真的要感谢老天,梦中的人竟然出现在了眼前。” 眼前这个人对我而言,就像是失而复得的宝贝。而且又是跨越了千年的世界,在陌生世界里与现代中唯一的相同的牵绊。对于他而言,我存在的意义肯定也不平凡,对此我深信不疑。 他依在我肩上,合着眼,长而又密的睫毛微微上卷,这可能是他脸上最好看的地方了,我不禁伸手轻轻的拨弄着他的睫毛,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怎么看他怎么顺眼,即使他的眼睛小小的,脸庞也并非棱角分明。这幅睡着的模样,好像春天的一朵花,在我心中慢慢绽放。 我不忍破坏这静谧的时刻,就一直这样静静的凝视着他,任由时光流逝,唯愿能流的慢一些,让我多看一会儿。 “少爷,太子来了。”一人站在门外忽对我们道。 王子昭当即睁开了眼睛,冲我咧嘴一笑,原来没有睡着啊。一并拉着我起了身。刚站起来,就见帘栊被两个小厮掀起,一个一三十左右的男子缓步走进,身后又并着几人。 王子昭双手作揖向那人躬身行礼,他含笑答礼,这是太子无疑了,只是我这一寻常百姓,平日里哪见过城中的主儿,又没得人教我规矩。不知道该向太子行何礼,是跪,是蹲身,还是对了,我照着王子昭学就行了。 于是我就双手合抱,向着太子弯腰作揖。 “快,扶了她。”太子对王子昭道。 王子昭一边来着我的手将我扶起,一边对太子道:“她平日只忙着做自己的生意,不曾学过礼教,还望太子见谅。” 太子温声笑道:“无妨的。”王子昭将太子请到上座。我和他坐在两侧。刚见面就丢人了,我羞愧的不敢再出声,生怕又说错了什么话。 “这可是那日的女子?”太子问道。 王子昭一一回应,将我的情况如实报了一遍。 正说话间有几个小厮换了新炭火来,足足是刚才的两倍,账内并不觉寒冷,现在更加暖和了,宛如三月。 这太子看着似乎太单薄些了,一米七八的个头穿着厚衣也显得干瘦干瘦,一阵风似乎都能将其吹走,脸色略白,身上的大白貂毛斗篷都不曾系下。说话声音也是软声软语。虽是如此,模样却是仪表堂堂,气度自是与他人不同。娇弱而不失威严。 太子打量了我一番笑道“果真美人儿也,子昭倒是有福之人那。” 王子昭笑道:“哪得能与太子相提,都闻卞良娣美艳京城,才貌双德,太子才是真正有福之人呢。” 我只一味的颔首低头。听着他俩这样评论着我,又不敢开口。 太子又与王子昭详谈了出发的各种事宜,坐了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期间命一小厮取了两个独山玉手镯,递给我们,道:“今日与姑娘初会,因上山仓促,并未备礼,这是山下寻得的一对儿独山玉,本欲给良娣,权当见面之礼了。正巧儿一对,王子昭与姑娘一人一只,也为为你俩的贺礼吧。” 我瞅着那镯子,墨绿细腻,光泽耀眼。我俩忙接过,一并谢礼。太子又面容和声的问了我那日被惊吓后身体是否还有碍,我只道无碍了。“先前冒犯你的将军也是按规矩办事,姑娘勿要往心里去。”我忙答道:“本是我冲撞了。” 此刻一个老嬷嬷进账,向太子道该用药膳了,询问了是在这里还是回账内。 太子徐徐道:“回去吧。” 临走又嘱咐了王子昭几句下山的事宜。等到太子离帐,我长长的出了口气。 王子昭嘴角含笑无奈的对我道:“女子行叉手礼就可了” 我瞥了他一眼,哪里晓得那么多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以后还梳这样的发髻吧。”这是我从他帐中走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似乎越来越好看了,皮肤没有以前那么黑了,吃的好了也不若先前瘦的像片儿一样了。恋爱中的人都是这么臭美吗,我不禁笑起自己来。 回到城中已有半月,芳苓在酒铺居住,我每日尽量回城外的家里。可下午城门紧闭,天天都跟赶狼似的来回奔波,脚程快也抵不住日日如此,还是尽快学会骑马的好,这项技能感觉跟现代学开车差不多,早晚都得会。 我央着日理万机的王子昭教我骑马,他本欲让我去奴马院,可那里都是八九岁的孩子,我这高龄到里面有些格格不入了。 先前曾有次惊险的骑马经历,弟弟受伤那次,马儿奔跑的急,为使我俩不跌落,我是整个身子死死的趴在马背上,手紧紧抓着缰绳,勒的手上满是伤痕。从那后便心有余悸。 王子昭只要不上朝处理完府里的事儿就来找我。城中没有宽敞的地方,他带我到郊区学习。 马儿若是慢慢走,我骑多久都不怕,若是跑起来,我必让王子昭随我一同骑着,不敢自己驾驭。 他直叹我这何时才能学会。他不知我心里是何打算,慢慢来才能以这个理由常常见他,没有手机通讯想见一面都得三约四约的。城郊离青家村甚近,又到晌午,我俩便去我家中休憩。正好可以得此机会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我把看家的本领都使了出来,宫保鸡丁,红烧茄子,蒜蓉青菜,紫菜蛋花汤,材料有限,虽然简单,但在这个年代有些菜式还未出现之际,首次吃的都会觉得是饕餮盛宴了。 “觉得如何?”我坐在桌前,问正在品尝的他。 他夹起了一筷子茄子,咀嚼了半晌,笑对我道“恩,娘子好手艺。” 我瞅着他笑道“惯说混话。”说着给他夹了几筷子的菜“赶紧堵住你的嘴吧。” 他一边吃一边点头,“恩恩,这以后府上就不用请厨子啦。” 他嘴角边粘了一点菜汁,我起身坐在他身旁用手绢帮他擦拭。他停了筷子,一动不动的让我帮他,眼神一撇旁边的我,目不转睛的凝视着我。“将来你一定很贤惠。 ” 我嘴角一裂,笑道:“可不要被表面迷惑哦,好吃懒做才是我的座右铭。” 他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过了半晌才道:“好吃懒做?怎么我只想到了一种家养的牲畜呢?” 我怒瞪着他,他大笑了几声,双手作揖,“在下错了,错不该将娘子和豕相比,它怎能和娘子相比呢,吃方面它就比得过娘子了,懒方面也比的过了。” 我怎么越听这话越不对劲,怒做气状,筷子往碗上一撂,“你自己吃吧。”说罢身子背向着他。他不知我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了。慌张的忙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拿起了桌上我的碗筷。 在我面前蹲下身,缓缓道:“上次喂你吃药的时候,你说了句还想吃药,是想我再喂你吧。” 他用勺子舀了一勺子饭,喂到我嘴前,我坐着,他蹲着,我俯看着他,他仰望着我。“不吃吗?我的手都要举酸了。”他眯着眼睛笑道。 我脸上依旧一副酸苦样,不过嘴巴却很听话的一口含着勺子的饭菜,细细的咀嚼着。他嘴角微翘,笑意盈盈。又接着一勺勺的喂我,直到整碗饭都给吃尽。 吃罢饭,我给他准备了茶汤漱口,再拾掇桌子。 “这都要你干吗?”他看着正在收拾碗筷的我问道。 “我不干谁干?又不跟你们大户人家似得。丫头小厮的伺候着。”我麻利的收了空碗筷。“你先在一旁歇着,马上就好。” 打扫完屋子再拾掇厨房,留他自己在屋子,等忙完回屋不见他人,透过油纸窗,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院中的梅树下,驻足望着。我掀帘而出,他正专心致志的欣赏着寒冬腊梅。我静静站在他身旁,“这是母亲生前栽种的。”他出神的看着,目不转睛,右手慢慢靠近我的左手,深情的握着,紧紧的握着。两个玉镯轻轻地碰了一下,这么冷的天,他还带着。 “这么冷的天,你还带着?”他问道。 “你不也是吗?”我笑问道。 他转身面对着我,拉起我另一只手,浅笑着“玉手暖玉,予暖玉手。” 他将我的手摊开在他眼前,微微皱眉,“怎么有茧子还有裂纹?” 我笑了笑“我要干活还要练箭啊。” 我听到一声叹气声:“明日上午我遣个丫头来伺候你。”我刚想开口拒绝,他又接着道:“这事儿没的商量。”我看他如此坚决。就没再反驳,点头答应了。他有着太子特赦的腰牌,下午回城也无碍。我们就在这寒天腊月里站在院子里了半晌,只是我不觉得冷,他的手好像火炉,无论什么时候拉着都能温暖我,由手及心。 待到他走了,我自己又在梅花树下静默了许久。这树桩一人抱不住,不知有多少年了,树枝红梅绽放,点缀满院。这不是一株简单的梅树,它已经是我们家的一员了,看护好她是我的责任。我回屋拿了剪刀,将我所能够着的地方修葺一二。 第二天刚睡醒,就听见门口一阵马蹄声,屋门被咚咚的敲响。我合了厚厚的衣服,打开大门,一位驼背的马夫和一个年轻的小丫头站在我家门口。 那丫头不过十五六岁,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叉手向我行礼。“小姐可是青家村的青缘?”我答应了一声。 “奴婢名叫夏兰,是二爷派来伺候小姐的。”说着那马夫从车上掂下一捆布包的行礼。 想起昨日王子昭说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快进来吧。”我请道。马夫将行礼放下便走了。她来的匆忙,我未整理居所。弟弟不常回来,我将床铺重新换了一床,这小屋子就留与她住,还好是来了一个,来俩就没地方了。这丫头眼明手快的很,见我收拾床被,她立刻搭上了手。丫头实在,我带着她在屋里转了一圈。从未被人伺候过,该干什么的时候我照例自己来做,都亲手惯了,倒是显得我不会处事儿了。洗菜她会抢着来洗,烧水她也会抢着来烧。“小姐我来干吧。”这是她今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厨房这摊子就撂给她了。 吃午饭的时候,详细问了她的个人情况。进府里没两年,一直在外屋伺候着,算个可有可无的人儿。家里还有亲眷在城,不过都是穷人家的,在家中口粮不够,进府里至少衣食管够。 我一边吃着一边听她说着。“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夏兰立在一旁摆摆手,“小姐您吃吧。哪有奴婢和主子一桌呢。” “别什么奴婢主子,你看看我这破屋子,我哪里是什么主子啊。赶紧坐下,你站着我吃的也不舒坦。”我道。 她颔首抿了抿嘴,踌躇再三还是规规矩矩的坐在了我对面。我冲她笑笑:“快吃吧。”她点了点头。 这姑娘皮肤粗狂,两个脸蛋上被冻的透着红血丝,头发干枯发黄,就衣服还算干净。初来我这儿多显含蓄,即使吃饭也是细嚼慢咽不出一点儿声。 “让你你来我这儿受委屈了。”我对她道。 她睁大了眼睛,满脸诚意,“没有的,没有的。姐妹们都说来这儿是天掉的幸运。” 我听的满脸疑惑:“我这破屋子哪能比得上王府啊。何来幸运?” 她咧嘴笑道:“她们说你是将来的主儿。” “她们?” “嗯啊,府上的姐妹们啊。” 我笑了笑道:“我还以为你们都不会知道我的存在呢。” 她正要再说,结果被一口给饭噎着了,咳嗽不止,我连忙倒了茶水递给她,一边帮她拍背。“怨我,你先吃吧,吃完再说。”我对她道。 这姑娘倒是实在的很,什么话都讲,吃罢饭我有午休的习惯,留她一人在前厅,我到后屋先休息一会儿。心中想着她刚才讲的,难道是王子昭已经对他母亲说过我了,这才回来没几天啊。想到这儿,心中一阵窃喜。 屋门又咚咚的被敲响,又是谁啊。我穿上衣服去开门,经过前厅时屋里空空的,夏兰呢?屋子里怎么没人啊。我打开大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站在我面前,我诧异的看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问道。 他笑着托着手中的檀木盒子,这不是上次我拒收的那个嘛。我再抬头看他,人不在了,盒子掉在了地上。”世容”我大声含着他的名字。“世容”。 “小姐,小姐。”一个人在一旁轻轻的推着我。 睁开眼睛,夏兰一脸担忧的站在床边看着我,原来是梦啊,对啊,他还在浙江啊。 “小姐你没事儿吧。”她拿了靠枕放在我背后,我坐起了身,笑道没事儿。 “要喝茶吗?我火上炖着呢。”她问道。 “恩,麻烦了。”我笑道。 她给我了一个盖碗,里面的红茶被她煮的火候刚好。 我轻轻吹着茶水,问道“中午的话还没说完呢,我问你,你们府上怎么知道我的存在啊?” 夏兰明显顿了那么一秒“其实我们原本不知道的,是上次春梅偷偷跑出去哭我们才知道。” 茶水到了口边,我又重新盖上:“怎么讲?” “我们私底下都说春梅是想高攀二爷,她家境还不如我呢,是她告诉小莲二爷外面有中意的了,然后小莲告诉了小葵,这就样传开了。直到昨日管家命我整了东西来伺候你,晚上和姐妹们一说,都讲您才是二爷中意的人呢。那个春梅真是的,因为以前略识些儿字,有几分姿色,本是跟着管家干活的,后被夫人分到二爷跟前伺候着。就成了二爷的通房,虽说月钱不同了,可到底也不是主子啊。”夏兰站在一旁滔滔不绝的讲着。 她说这一大串,只有一个词我听的明白“通房。”我的手一划,“咣当”一声清脆,茶碗四分五裂,茶汤洒在了被子上。 夏兰立刻住了口,蹲下身拾掇着已碎的茶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我静静的坐着,夏兰忙问我可有烫着。我呆滞的看着她慌忙的样子。她翻开我的手正面背面看了看,确认没事儿才叹了口气,遂又噗通一下跪在了那里。 “小姐,是刚才茶汤太烫的缘故吧,奴婢不是故意的,您责罚奴婢吧。” 我还是没有理她。 她一直跪在那里承认着错误,她本就没做错什么,对啊,事实就是事实,她有何错,淡淡对她道了一句。“你出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 “那我再给您换床被子?” 我没应她,重新盖上了浸湿的被子,背着她,侧身躺下,她默默的退下了。屋子又剩我自己了。 忍不住了,泪已满襟。 心里突然疼的难受,莫名的疼,似乎有人使劲揪着我的心脏,像一团正在被用力拧水的麻布,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这算什么!身体出轨吗?是啊,这就是身体出轨啊。身体出轨可以原谅吗?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在我的人生字典里,这就是背叛。可这里不是现代啊,这事儿在这里太普遍了。即便这是古代,人们有自己的社会习惯,可我终究是现代思想啊。我忽然想到了更严重的事情,通房还是没名分的,将来一夫多妻都是有名有份的。 我怎么把这么浅显的问题给忘了,或许,不是忘了,而是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对未来。 那一天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好像一直躺在床上,不对,中途下地喝了口水,因为我清晰的记得脚底接触地板时的冰凉,我忘记穿鞋了。那温度和心里的一样。 我一直望着窗外,鸡鸣了天还是黑的,只有狗吠声不停的在村口回荡,窗外终于泛白了。我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只是不想再在家里呆着。要出门的时候夏兰战战兢兢跟在我身后,还以为昨日在生她的气。 “我今日进城一趟,你把被子换换吧。”我对她道。 她头点的跟拨浪鼓一样。 我刚出院门百十米,只听她又在后面喊着“小姐,小姐。”停了脚步,扭头看她气喘嘘嘘的抱着我的绒毛披风,上气不接下气的对我道:“小姐,外面冷。” 我接过披风,看着脸颊被冻的通红的她,知道出来给我送衣服,自己反而穿的很少,关心的对她道:“快回去吧,外面冷。” 冬季最冷的时候其实不是下雪,而是刮风,那风刮过皮肤,只有刺骨。 我进城没有目的的走着走着,由于天冷,路上挑担卖货的都少了。在城中一路走来,碰不见几个人。前面店铺的生意倒是极好,不知觉间,抬头一看,起源居三个锡金的大字悬在头顶。 怎么又来到这儿了。若说城中还有可去的地方,就是伊河园了。还有可说得上话的朋友就只剩张玉修了。有好久没见他了。 他的茶馆门面还是那么破旧,雪压的牌匾一侧有些倾斜了,真不明白不差钱的他怎么不好好把这店铺的脸面休整休整。越是寒冷,他这茶馆的生意越是兴隆。暖和的让人进来就不想出去。 我一进门,立刻有人跑了二楼去回报,正上楼梯间,最里间的屋门已被打开,刚报信儿的小二恭敬的站在门前,屈身迎我进去。 屋内蒸汽萦绕,不知煮了多久的茶水还在火上沸着。 “哎呦呦,还以为你都把我都给忘了呢。”又是这熟悉的酥人的声音。 我没心情和他打诨。不在意的轻轻嗯了一声。随手系下披风,搭在了衣架上。 “再加点炭火。”张玉修对屋外的人道。 他笑脸盈盈递给我一盏刚煮好的茶水,我接过,张口就喝了起来。 “小心”他话音未落,又是清脆的啪嗒一声,刚那一口茶烫的我喉咙直疼,盖碗被我打碎在地。 “快,这是凉水,你含着。”说着递给我一个茶壶,又对小二道“去厨房取点薄荷和蛋清来。” 我用凉水漱了几口,舌头还好,就是喉咙还疼。 “你怎么这么心不在焉啊。”他皱着眉问道。 喉咙疼的说不出话来,不一会儿小二取来了干薄荷叶和蛋清,张玉修示意我吃下。蛋清没煮,生的闻着一股子腥味,他喂到我嘴边,我死活不肯吃。就拿了几片薄荷含在嘴里。 “我去喊大夫来吧?”张玉修关切道。 我摆摆手,勉强从口中蹦出两个字:“没事。” 张玉修无奈的摇了摇头,“哎呦呦,没仔细了瞧,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梳头发都不知道留了一撮在背后吗?”我今儿只是简单的挽了个髻在头顶就出门了。“看看,还有你这皮肤,怎么嘴角都干的起皮了,你不会是没洗脸就出来了吧。”被他这么一说,我仔细回想,好像今天真的没有洗脸。不止脸,连嘴都没有漱。 我冲他无奈的笑着点了点头。 他一脸嫌弃的模样,命人打了热水让我洗漱用。 这屋子里备有梳妆台,他的化妆品比我都齐全,拉开抽屉,见过的没见过的,塞的满满的。我坐在桌前,对着铜镜用最简单的凝膏随意抹了抹脸。他站在我身后,拿起了桌上的梳子,先将我的头发全部散开,一点点的从上到下梳着,时不时还蘸点类似香油的东西,他好像一个姐姐似得,边梳边道:“女子啊,美貌是最重要的,那些臭男人哪个不看脸的,你瞅瞅你,好好的资源都浪费了。真是愧对女儿身。”听完这话,我愤愤的扭头想白他一眼。谁知梳子还在头上,一个使劲儿,我的头发被揪的生疼。我“哎呦”了一声。 “坐好了,别动。”说着摆正了我的头。 铜镜里的我,立刻鲜明了起来,他给我梳的正是飞仙髻。看来这真是流行了。 “好了。”他放下梳子。 过了这半晌,嗓子也觉得恢复差不多,干咳了几声,又咽了两口凉水。 张玉修关切的说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不会还没睡醒吧。”话刚完,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接着道:“今儿怎么你自己来的?” 心中的情绪又一股的涌了上来,刚想掩饰过去。张玉修的脸色当即变了,不是刚才那温柔妩媚的模样,一脸正色的问道:“你可知道了?” 我不明白他这话是何意?难道通房还会再大肆宣传。 “知道什么?”我反问他。 他像松了口气般对我缓缓道:“你若知道也罢,若不知道,见着你也要说的。而且也是我曾对你说过的。王子昭府上已经遣了媒婆去给常慧格格提亲,这是王子昭母亲的主意,不是王子昭的本意,王子昭的母亲与常慧格格的姨丈是兄妹,托了自己的嫂子,常家也同意了,就这几日的事儿。”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我不愿相信:“我不想听,你别说。”屋内的雾气又朦胧了我的眼睛。张玉修走到窗边,开了一个小缝,风就像一直在伺机的贼一样,刷的刮了进来,柱子上绑的帘幔嗖一下就飞了起来。这风,让人一阵清醒。 张玉修站在窗边对我道:“我也有三个妾,不过真正娶去她们的不是我,而是大夫人,我爹娘去的早,家里做主的只有大夫人,她想让我娶多少,我就娶多少。她的府在城外,我与她关系一般,很少回去,我的府就是这儿。还记得有一夜晚在城外我骑马见你吗?那夜是大夫人染疾,回去的时候她已不行了。过了三日我便遣散了那三个妾。”张玉修又将窗户合上。 “你若想当妾,王子昭家是会同意的。所以你也别太难过。” 其实他不知道,不是妻不妻,妾不妾的问题,而是一夫多妻的问题。几个女的伺候一个人。想想都够了。且不论什么宫斗,宅斗也不少。哪些个宅子能安安静静的。就拿现代来说,你的男朋友微信里突然出现一个漂亮女孩的头像,再加几句暧昧的话语,你还能心平气和跟没看见一样吗。那种自己的男友又属于别人的心情,什么时候感受都不会好受。 今天是你的枕边人,明天是她的枕边人,后天再是另一个人的枕边人。你能接受吗? 真的不能。即使大环境如此,社会背景如此,我也不能。我受了十几年的教育,从小学中学大学,男女平等自始至终灌输在我的思想里。我无法改变社会,让我自己改变,除非违心。所以,我真的做不到。 我对着张玉修说了一句无力又像祈求的话:“不能不娶别的女的吗?” 张玉修走到我身旁,若有所思的对我道:“青缘,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你放心,若是你和王子昭是真心相对的,即便常慧入府,王子昭的心还是有你的。”看来是肯定要娶了。是啊,人家是格格,人家的父亲有着兵权,这么着急要嫁娶,估计也是想赶在主上驾崩之前了。而且常慧母亲的姐姐又是王子昭母亲哥哥的妻子,这算是表亲关系了。我拿什么跟人家比呢。我曾经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乞丐,穿着最破的衣服,住着城外的房子。因着葡萄酒发家,手中是有些银钱,可还不能和人家比啊。即使我能说动王子昭,那能说动他的母亲吗?不用想,答案都是否定的。 人在极度伤心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的眼泪昨日好像哭干了。任由着张玉修说什么,我只是目光呆滞的点着头,哀莫过于心死,一度我以为心脏不跳了,我用手摸了摸胸口。恩,还在。这里的地板好像比家暖和,对啊,家里是石板,这儿是木板。我身子一个倾斜,直接躺在地板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张玉修吓得忙忙扶起了我。 我面无表情的对他道:“我没事儿的。就是累了,想休息。” “那也不能直接躺地上啊。”他说着将我搀起,费劲的扶到红木塌上。我像个木头人似得,任由他帮我脱鞋,盖被。 困意突涌,想是昨夜没睡的缘故吧。我迷迷糊糊的听到张玉修在临走前好像说了声:“我去找他。”眼皮沉的睁不开了,他出了门,不放心的看了我一眼,又轻轻的将门合上,我的眼睛也合上了。 这里好暖和,窗户的隔音非常好,听不见外面的风声,听不到隔壁的歌舞声,只有炭火在滋滋响。这一觉我睡的很沉很沉,似乎是不想起来,不想一醒来就面对残酷的现实。 我没有比此刻更思念我现代的家了。那里什么都好,他还依旧是他。 不知是不是心有所想,梦里我竟然真的又回到了现代,还是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家人,还有熟悉的他,他像往常一样,在我家楼下等我,看到我的时候,他笑着张开双臂,我从走出楼道门,习惯的拥抱着他。他说有样东西要给我,是一张红纸,我打开看,喜帖两个烫金的字赫然纸上。里面还有他和常慧的照片。为什么连梦里都要如此待我。 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他没有来。我看看窗外,似乎我只睡了一小会儿,但感觉却是那么漫长。 “咚咚”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这肯定不是张玉修。他那在女子面前没规矩的人指不定会推门而入。 我开门一看,芳苓正大口喘气着站在门外,她高兴道:“我猜二当家的就在这里了。” 看她这模样,像是急事,忙问道“店里可有何事?” 她道“是王子昭少爷。他来酒铺了。他说先前去青家村你不在还以为你来店里了。问了一圈人都没见过你,我只是猜测您在这儿,所以就来看看。是他,好像有急事。” 我拿起挂在衣架上的披风,边走边对她道:“那王子昭人呢,你又是怎么来的?” 芳苓跟在我后头道:“王少爷还在酒铺等您,我是跑着来的。” 茶馆的小二见我出门,忙上前一步问道:“大人嘱咐我们好生照看您,说是如果您醒来,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 “给我备匹马,对张玉修说,我先回去了。” 我自己骑着马先回,只学了两三次,技术还不好,不能带人,放了芳苓一天的假。 一会儿见到他该说什么呢,质问还是祈求。我希望马儿快些,能早点见到他,也希望马儿慢些,不愿意去面对。 天还是那么冷,黑色的披风在这氤氲的世界里显得那么突出。我策马奔向他,越来越近,好像也越来越远。 就当我不知道吧,就当今日没有见到张玉修。整理了面容,像往常那样远远就冲他笑着。 他的眉间多了些黯然,表情多了些愁绪。 我尽量隐藏自己的不自然,他不说,我就不说。 “你吃午饭了吗?”他问道。 “还没有。” “那一起吃饭吧。” “好。” 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儿,他没有讲,我能猜到,他见我从伊河园来,估计也清楚我知道了。 我俩就近找了个面馆,点了两碗汤面和两个茶叶蛋。 他垂首看着桌子的裂纹,若有所思的在想着什么。若说此刻的心情,害怕。害怕他说出来。就真的完了。 我帮他剥着鸡蛋皮,没让他沾手。 “给。”我将剥好的鸡蛋递给他。 他笑着接过,只是笑容含着苦涩。 小二将两碗汤面端上来,我碗里的汤有些多,刚放碗时洒了些在桌子上。我没管。他从筷笼里拿出了一根筷子,正放在洒的汤汁里,筷子一头露出桌子。 我问他这是干嘛。 “分流,这样不会流到你身上。”这个时候还这么细心,我心中苦又多了一分。 那碗面的味道如何,我实在不记得了,只是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一次。 “一会儿你要去哪?”他边吃边不经意的问道。 “回家吧。”我道。 “恩,我送你。” “好。” “这是我最后一次送你。” 我继续机械的吃着碗里的面。他刚才说,是最后一次送我,仔细想,好像也是第一送我回家吧。 他碗里的面要见底儿了,吃完还端着碗喝了两口汤,他怎么能这么冷静啊,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冷静的让人害怕。 我勉强的托着笑容问:“最后一次?” 他放下筷子,正视着我,目光从我的双眼上一晃而过,又看向他处,语气温和却显得客气“恩。母亲已经给常慧下了聘礼,我本想着娶完她再让你进门,只是母亲说为了让常家安心,不许我在新主上台之前再娶。” 我收起了笑,一字一字的对他道:“那我算什么。” 他沉默了良久,眼睛不敢正视我,低着头小声的道了句:“我对不住你。” 我真应该拒绝他送我回家,可从没有经历过被分手的我不懂得感情的收放。只一味的贪恋心中的那份不舍,那份执着,那份真情。 我俩没有骑马,两人并肩步行在路上,想起那日下雪,你拉着我的手,在漫天白雪里给了我最温暖的时光,好希望时间就在那一刻停下啊。为什么欢乐并不是永恒。 这天怎么这么冷啊,冷的我的眼泪还未滴下,都快成冰。 他递给我手帕让我拭泪,我强忍着不再哭泣。 他几次犹豫的停了脚步默默的看着我,张嘴想对我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这一路更多的是沉默。 我不知道我俩走了多久,好像回过神来就已经到了青家村口,似乎刚才那段路并不是我自己走的,脑子里恍惚的很。 离我家越来越近了。他好像终于忍不住了,试探的对我道“青缘,可否再等等我?” 我一个冷笑,心里想着,主上驾崩前不得再娶,且不论何时主上会驾崩,那这之后三年不能婚娶,我至少要等他三年往上的时间。那这期间呢,偷偷摸摸的吗,要防着他家里那位,我俩在外面暗地里吗。再者这话还是由他母亲提出的,他竟然没有反驳就同意了。他母亲这样做无非也是为他好,我看当今的主上待他家并不太好,为了给家里增势,常慧的爹是能帮他不少,至少等新主上位之后。为了拉拢常家,讨好常家,他母亲也算是个厉害角儿了。是啊,父亲有病,大哥被贬,家里只有他了。这样想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可是王子昭,你真的太残忍了。这样的话怎么还能再说出口,若是真的想要我,为何不反驳你母亲的提议呢,为了讨好常家就要抛弃我吗。如今怎么在我面前说出‘等’这个字。 你的话比这寒风还冷,冻的人心在慢慢结冰。 大门就在眼前,他该走了。 这一路,他都没敢看我。这一路,我不舍再看他。 临走了,没留一句话。 等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渐远的路口,一行泪从双眸流下。 往后的几天我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不能闲下来,不能一个人独处。夏兰本就是王子昭府上的,不知是见人思人还是怎的,看见她我就想起王子昭,她想伺候少奶奶的梦泡汤了,说来这还挺愧对她的。临走前,我给她塞了许多银两,让她还回府去。 只要是我自己待在屋内,仿佛周围都凝滞了,无论我在喝茶,吃饭,还是睡觉,眼泪总会不自觉的涌了出来。 能让我忙起来的只有干活了,于是每日天不亮我便进城,先去分店转转,过过账目,看看货,再询问下店里的杂事儿,最后去总店,中午吃罢饭再回来。偶尔弟弟没有课了也同我一起回家。期间张玉修来店里找过我,可惜当时我不在,他来无非就是些安慰的话,不听也罢。 这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直到一日我来到总店时看见了久违的高婷茵,不知何时她下的山。 我高估了自己的忍耐能力,当她问起我最近怎么样的时候,我的眼前又掠过王子昭那穿着黑色绒毛披风的模样,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内屋的桌子上,呜呜咽咽的大哭了起来。这可把她给吓坏了,当我遇见什么悲惨事情,忙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儿,我前因后果给她讲了一遍。 高婷茵反而怒气冲冲的对我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就这儿事儿你还哭,你在哭,人家在办喜事儿呢,现在谁不知道城西的王子昭府要娶亲了。红灯笼都快挂在咱们门口了。” 我一听,心中更加难受,抱着高婷茵嚎嚎大哭起来。 高婷茵心一软,态度也不强硬了,安慰我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啊,咱这么漂亮年轻,哪里找不来好的呢,我看世容对你就不错的,他人虽在浙江,但指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我哪里再听得进去什么,只是一味的大哭。期间钱掌柜好像进来了,被高婷茵给打发出去了。 我痛痛快快的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高婷茵安慰我了半个时辰。 大哭一场,感觉就是不一样,总比一直憋在心里的强。虽然这道伤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我哭完了才反应过来,高婷茵怎么下山了,那姑姑怎么办。 高婷茵高兴的告诉我一个以前从来不可能的事儿:姑姑要下山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高婷茵先着姑姑下山,打扫一下以前的宁府,那府里的草都有一米高了。自从高婷茵和姑姑走之后,宁府就封了起来。如今重见天日,可有一段忙活了。 宁府在城东靠着郊区,房契之类的都在高婷茵手上,她总觉得有一日要回去,所以城中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多少人想买这府邸,她都没有卖。以前姑姑上山去住,遣了府里所有的人,高婷茵也不想再回那孤寂的地儿了。 如今姑姑下山,自然是要回府里居住。 选了一日天朗气清,我和高婷茵早早的来到宁府,大门上的铜锁锈迹斑斑,不用钥匙,用刀剑一别,锁就掉了。木门上的灰厚厚一层,高婷茵那么干净的人儿双手按着木门,使劲一推,大门吱呜的被推开了。迎接我们的是墙角与大门见大片大片的蜘蛛网,院子除了杂草什么都没有,前堂后寝,阁楼亭榭,无一幸免的都爬满了绿色植物,建筑只能看个大概。这府邸,有多半个足球场那么大。 从一进门,高婷茵的神色就多了一分温情,走到哪里都要驻足许久。尤其是后院一个小屋的门口。 “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吗?” 高婷茵点了点头,含情脉脉的透着破烂的纸窗望向屋内。 接下来一个月我忙的好几次没有吃饭就要往家里赶。和高婷茵打扫宁府的卫生,这可是个大工程,单单拔草,我差不多三天直不起腰来。 不知觉间,又半月已过,府里我俩又给填了不少家具。整个府邸焕然一新,和一个多月前的判若两样。再摆些花草装点,院子里充满了生气,高婷茵依旧住着她的老屋子。还特意给我腾了个侧房,免去我每日来回奔波的辛苦。如今都打扫好了,只等姑姑下山了。 春天的征兆不是花先开,而是鸟儿先叫。不知名的鸟儿在宁府我住的侧房房檐下做了窝,以后又多个伴儿了。 日子在忙碌的时光中顺着春风一晃而过,当路边的牡丹开始绽放的时候,已经是来年的四月了。我记得洛阳四月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这里有过之而不及。蓝天白云是我每天只要抬头就能看到的美景。春天是个适合郊游的时节,说起郊游的好去处,当数白云阁了。 已经有多久没去了,那里不知怎样了。曾经答应世容要好生照看他的白云阁,我失言了。 这么好的地方真想和人分享,不过答应过世容,这点,不能再失言。这日上午,我到集市上买了个蝴蝶纸鸢。记得从上高中后,就再也没有放过风筝,每每路过王城大桥,看着在洛浦公园沿河放飞的风筝,满天风筝在自由的翱翔,怎么看都觉那天上的阳光更加明媚了。 白云阁依旧水雾缭绕,不过来到这里,跟在宁府里干的活儿一样,打扫卫生,小草是多么顽强的生命,从地底钻出竟顺着木头缝在屋内长了起来。看来纸鸢只得下次再放了。 我连着去了三日才彻底将白云阁打扫的能住人。如今也就是我能住,我照着自己的喜好,摆了景泰蓝的花盆。而那个景泰蓝的发簪,已被我压箱底了。 这日我像往常一样从店里出来往宁府回,路上碰到了城中的士兵,骑着马向城门方向奔去。没过多久,就从街上的路人闻声道城门已关,任何人均不能进出,几个百姓还愤愤不平,又有另一人道,不止老百姓,就连当官的拿着官牌也不放行了。如今你就算有天大的事儿都出不去,听说啊,好像是城里的主儿出事儿了。 城门关闭之后,城中开始戒严,老百姓们秉着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早早的都收了铺子回家。街上只有穿着铠甲的士兵。 我回到府里对高婷茵讲了在街上的所见所闻。我俩一致认为,主上可能已经不在了。接着就是等丽景城发丧了。 此刻的府外兵马涌动。我俩坐在院中赏着春花,任外面再喧闹,也丝毫不影响大门这边的春意。高婷茵特意为姑姑摘种了许多的百合,现在还未到开花的季节,为了点缀,我从路旁移植了一些牡丹。看着这些艳丽的牡丹花,颇有家乡的感觉。 隔天我再去店里的时候,平日里挑担做生意的百姓不多见,更多的是驾着官家马车往城中赶去的人,这半个时辰的脚程,前前后后我见了不下几十辆马车,财厚的马车用六匹驾着飞驰而过,财薄的甚至有步行去丽景城的,无一例外,就连驾马的匹夫都是素缟。看来那位我听过笛声的主上是真的不在了,不知姑姑现在如何了。 到了店里,钱掌柜说先前官府的人来了,说是国家大丧,百姓必须在二十七天中摘冠缨c服素缟,一个月内不准嫁娶,一百天内不准奏乐表演,四十九天内不准屠宰,二十七天不准搞祈祷和报祭。丽景城自大丧之日始,各寺观鸣钟三万次。白色的讣告都已贴在街上了。从今日起城门宫门紧闭,城中夜禁,无事者不得乱在街上走动。 真是一个人的生死,关乎天下。 因着大丧,弟弟的学府放假二十七日,我给店里所有的人放假七日,青家村回不去,本想让弟弟同我一起去宁府里住,可他怎的也不愿意。还要住在店铺的后院中,那么店里只剩弟弟和芳苓,我不放心。单独叫了芳苓出来嘱咐了几句。这姑娘天天素衣素面,没了以往在起源居的那份艳丽,更显天然纯洁。她一身褐色麻衣,腰间别着玉坠。我瞄了一眼,没仔细瞧。想起钱掌柜私下在我耳边多次称赞芳苓,除了自己的活,还经常帮着他,还有弟弟,从学府回来,也会问芳苓是否有需要帮忙的。 回去的路上总觉得心中有事儿,仔细回想。脑中忽然闪过,是玉坠。当时觉得眼熟,没太在意。那模样,不正是我送给弟弟的吗?错不了的,那时我刚赚了第一桶金,便寻了城中有名的玉匠打造的和田白玉坠。我一块,弟弟一块。我那个在家中放着,弟弟的本来是随身带的,日子久了我没在意他是否还带着。那玉价值百金,凭着芳苓的工钱断是买不起的。 想到这里,以往的点点滴滴浮现在眼前,第一次见到芳苓时,她将我认错了,那时我穿的就是弟弟的衣服,弟弟常说起源居有个姐姐常常给他吃的,若不差应该就是芳苓,那次要还伞的时候,弟弟竟说要去,我本以为他是好心要帮我去还,现在想来,估计是想去见芳苓吧。再加上这次休假,弟弟不陪我住,硬要住在店里。种种迹象,只能说明弟弟对芳苓有意,而芳苓也将那玉佩带在身上,估计对弟弟也有情。 我心中不禁为他俩开心,你情我愿的两个人,弟弟也是长大了,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了。 大丧的日子过得比平日简单而闲适,少了许多活动,有更多的时间在府里练箭看书。偶尔和高婷茵俩人并排坐在院中的大树下聊聊天。 她告诉我那日主上确实是去山上找姑姑了。 “主上当时看上去,走路都不行了,一直坐在轿子上被人搀扶。就那样,临走了还要去看一眼。”高婷茵躺在躺椅上,合眼小憩着。 我也躺在躺椅上,望着蓝天“那当时为何不命姑姑进城呢,非得自己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出城上山吗?” 高婷茵睁开眼睛,侧头冲我笑了笑道:“姐姐那倔强的性子,进城难。而且你知道吗?对于男人而言,尤其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我若有所思的听着她的话,想着自己。 “对于得不到的,心里始终会含着一份不甘。这份不甘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否定,或许对方是好的,但对自己而言是否是最合适的,这个却不能确定。当得到了之后,就像主上那么多后宫嫔妃一样,姐姐也只可能是其中之一,然后呢,没有然后了。日子就又恢复以前那样,今日该宠幸谁就宠幸谁,明日再换一个。那么唯一的存在就没有了。这是姐姐在主上心里的存在。主上一辈子没有得到姐姐,姐姐就是他一辈子的羁绊。”高婷茵一口气说了一长串。 这些话,好像都说到我心里去了。又是莫名的一阵难受,对高婷茵道了声口渴,便起身进屋去喝茶,喝完了又端着茶盘来到院里,也给了高婷茵一钟茶。 高婷茵接过茶钟,无意间看了我一眼,笑吟吟的对我道:“又在想那个自私鬼了?” 被她说中了,我口是心非的摇了摇头。 她语气深长的对我道“你还小,往后会见的更多,那样的人过于自私,除非你愿意将来每天心甘情愿的受气。”她喝了口茶又道:“人如浮游掠过,何苦在一个不在乎你的人身上浪费光阴呢。” 我了然的点点头,接过她喝罢的茶钟,沉吟未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悠闲的时光过的真快,外面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小院里的百合则不紧不慢的露出了尖角。 头七一过,主上被葬在邙山西边的红山。老一点的人们似乎对这个主上十分尊重,沿街除了穿衣服丧之外,整个城中都弥漫着一股哀伤。他们大多是经历过南北之乱的人,从战乱中走过的人们更加懂得平凡的难得。 大丧之后就是大赦天下新主登基。减税释放犯人这都是必走的流程。我曾经与之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子登上了主位,成了新的主上。赋税的减免按照惯例都是一个月,听说,新主上颁布北方所有赋税减免两个月。这位主上可算是宅心仁厚的主了,只是我尤记得那次见他,身体状况不佳。这又该要操心国事,一方面希望他是一个好君主,另一方面希望他长寿吧。 城门开放的那日,我和高婷茵又前前后后打扫了一遍府邸,今日姑姑要下山了。 从晨起的日光等到傍晚的余晖,姑姑迟迟不现,本以为她今日不来了。当太阳落山那一刻,一个美丽的女子打开了院落的大门,一身素缟跨进了门栏。终于把她给盼来了。从封城起,我们没有上过山,她没有下过山。 高婷茵先带着姑姑环视一圈她们原来的家,我则到厨房准备晚饭。吃饭的时候,高婷茵问姑姑缘何这么晚才到。她说他上红山去了。 桌上一阵沉默,那是一段属于她的记忆。记忆里有刀光剑影,有血雨腥风,有牺牲换来的和平,有决绝断发的气魄,还有那让她爱很的人。时光将这一切都带走了,在花开与花落之间。 习惯了山野田居,姑姑住在城中很少出门,多是在院中练剑。亏得能日日与姑姑相处,我弓箭水平如今突飞猛进。远一些的大型动物一般一打一个准。小兔子之类的还不行。 骑马我还半斤八两,姑姑不太愿意出门,这个没让她教。我唯一还能想到的人只有张玉修了,自从上次王子昭的事件后,他曾来找过我一次扑了个空,我还没见过他。他好像对我颇有歉意,无论我提出怎样的要求他都没拒绝。 “教我骑马。” “好。” “每天都要教,直到我会为止,这个现在真是太需要了。” “好。” “还要教我怎么骑马带人。” “好。” 他一直虔诚的说着好好好。我于是又道:“这顿饭你请。” “好。” 我睁大了眼睛,我俩现在是在伊河园中最贵的酒楼里,桌上这“玉露团c烤红羊c光明虾炎c莲叶羹”等等,可都价值不菲啊。这饭菜都是他点的,小二报菜单的时候,我估摸这一桌得几金了。 他看我满脸的不敢相信,又道:“都我请,你还吃什么,要什么,我给你买。” 他以为是他促成了我俩如今我俩又分开,所以对我心有歉意。他这样,反而让我本不安定的内心又波荡起来。 “我又不穷,不用你请。” 他知我意,最后这顿饭,结账的时候,我俩一人付一半。 与他每日在城郊练习骑马,我多在自己家中居住,本来就会一些基本的动作,没多久,不个月的功夫,我就敢和他骑马一赛高下了。刚学会骑马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每日都会骑着马到郊区溜达一圈,偶然到山林里打猎,在马上练习射箭。 新主上登基没多久,又过余月,城中贴告示,封卞妃为皇后,册封礼定在秋社日这天,普天同庆。 她是曾经太子喜爱的卞良娣,如今当上皇后,顺理成章的事儿。而这能让我唯一想起的就是那只独山玉镯了,它同景泰蓝发簪一起放在家中大木箱的底端,再也不想见到了。 秋社日是这里最著名的节日了,邻居刘婶不止一回的在我跟前提起,要为社日准备干货,各家都喜气洋洋,离社日还有时日,刘婶给我送了一大筐的核桃,说是去年收成好,我如今自己在家,备的东西倒是不多,没有可还送的。想着上山去打点野味,可以为过节准备准备,再送给邻居们一些。 出了门,村里热闹不凡,这还没到时候呢,杀羊宰猪的c拾掇门面的c都开始忙忙碌碌的做准备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我自认为个人的射箭技术不凡。今日想打些小动物,为了防止马蹄声惊扰了它们,我将马儿拴在一株树下,自己背着弓箭循着小路在山林里狩猎。山上的人也比往日多了些,大多是来砍柴的,前面小道上有一女子掂着水壶坐在一大石头上休息。估计是在等自己的丈夫吧。 一个紫衣人走在我的身前,到了那女子面前停下了脚步。我原想着他会是那女子的丈夫,谁知那人对女子道:“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虽说从一旁摘了小花递给那女子。 我一听,还好还好,不是在马上,否则非惊讶的我跌了不可。青天白日的在用诗经调情啊,我这单身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还是快快离去的好,免得一会又聊可与娱了。 那石阶上的女子一愣,唰的立起了身,向后退了几步。感情那男子不是女子的丈夫啊。莫不是要调戏不成,我是帮还是不帮呢,踌躇了几秒钟,远处一个大汉挑着两筐的柴火,见到这情形,扁担一扔,手拿着的斧头就向这边奔来。我当即反应过来,这事儿不掺和的好,一个闪身躲进了路旁的树丛里。 女子老远就喊着那大汉,明显的女子是有夫之妇,人家的夫君正拿着斧头朝紫衣男人砍去呢。紫衣男子见状慌了神,没了刚才的风流倜傥,掉头就跑。我这才看清他的模样,面至白,轮廓清晰,俊美绝伦,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剑眉明眸,雌雄难辨,活脱脱一个极美的美男子,放到现代就像一个中西混血儿的男模特,男子身手矫捷,眨眼的功夫我也瞅不见了。 丈夫询问妻子有事儿没事,女子扯谎道,只是问路的,多讲了两句,赶走就罢了,没事儿。丈夫看上去还有怒气,妻子宽慰了几句。俩人相伴相随的挑了扁担离去了。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便往拴马处回。巧不巧的,紫衣帅哥没走远,刚才往相反方向跑了几步就停下了,估计是躲在哪里吧。见人家走了他才又出来,继续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好像漫无目的似得。 今日的野味一点也没收获,背筐里的箭还是满满的。本来就这样相安无事,不曾想,惹事儿的紫衣男子再次摊上事儿了,这回不是他主动惹别人,而是别的主动惹他。不是人,是蛇,那蛇我再清楚不过了,黑白相间银环蛇,当时第一次见姑姑时就差点被它袭击,不知紫衣男子哪里招惹了蛇,那条蛇正在他脚边盘旋,而他却浑然不知。被银环咬伤的话,这个时代没有解药必死无疑。本不想多事儿的我顺手拿出一支箭,张开弓,箭在弦上时刻准备着,若是蛇走了我便不杀生,若是它发起攻击,就不能怨我了。 紫衣男子不知是不是迷了路,走着好好的忽然停了脚步,左右回首望着。银环蛇也停了脚步,顺势攀爬到他身旁的大树上,看样子是准备走了。一阵风刮过,他的紫衣顺风飘了起来,不知是知道我存在还是怎的,他转过了身,正好看向我,接着看到了身旁树上的蛇。那时快,本已要离去的银环蛇与他打了个照脸,本能的想发起攻击。弓已拉好,对准,放箭,正中蛇头。一箭是射不死的,蛇头受伤蛇身还会动,我连着刷刷又是两箭,硬生生将蛇钉在了树干上。 紫衣男子的反应还是那么快,我射中蛇的同时他一个侧身,又跳进身旁的草丛中,等我三箭发完,确定蛇不会再动了,他才探头探脑的从草堆里出来。先是用手掸了掸身上粘的杂草,接着开口对我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先前见过他调戏别人,这种人我懒得理。随口对他应了一声。将树上的死蛇装进了袋子里。这蛇可以卖给药材商的。他站的离我远远的,时不时看一眼我手中的袋子。我掂着袋子大摇大摆的从他面前走过。 留着他一脸茫然的杵在那里。我走了没两步远,只听他在后面喊道:“姑娘请留步。” 我跟没听见一样,反而加快了脚步。 “姑娘。”这话音未落,他唰的就跑到了我身旁。这是会轻功嘛,怎么眨眼功夫到眼前了。“姑娘慢走啊,我还没问姑娘芳名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无以回报,不知以身相许如何啊。”他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好像在说多少重要的事情似得。 噗通一声,我吓得手中的袋子都掉了,慌忙的捡了起来,连走带跑的想离他远一些。世上怎么还有脸皮如此之厚的人,比起世容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人跟狗皮膏药似得,我跑哪儿他跟哪儿。“姑娘,姑娘”于是在这山林里,我前面跑他后面边追便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遇见贼人了。 人倒霉的时候,心里想的都能实现,比如真正的贼人,我上山这么久了从未见过,偏生的此刻两个穿着深灰色衣服的男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挡在了面前,手中一人一柄长剑,剑光闪闪,我忙刹住脚步,来者明显不怀好意,我未站定,他俩人就似风一般向我冲来。这是要人命的架势啊,是跑还是战,我只会射箭,脑子转的飞快,他俩的速度我可能跑不过,下意识的右手摸出了后筐的箭,拉弓,射,动作连贯的连一秒钟都没有,俩人反应极快,一闪就避开了我的剑。那时快,紫衣男子已抓着我的左手,一声:“跑。”我俩撒丫的就跑了起来。我被他带着乱窜,后面的贼人紧追不舍。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若是贼人要钱肯定先开口不是先动手,这明显的是要命嘛,我自来这儿就没跟谁结过如此深仇大怨啊。 紫衣男子边跑边向后面追逐的俩人放着暗器,他速度太快我看不清楚,身后顿时起了紫烟,我吸入了两口只觉胸口发闷,后面追逐的俩人好像看不见了,我的脚力也不行了,再加胸口疼的狠,实在是跑不动了,紫衣男子拿出一粒药丸,不由分说直接塞进我嘴里。“紫烟的解i药,快吃,迟了没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我靠着大树,服下他那药丸之后顿时感觉好多了。缓了一会,拿起我的弓箭便要离开,如此是非之地还是赶紧走的好。 “我救了你,你怎么连感谢的话都没有。”紫衣人在我身后道。 我站定了扭头怒气冲冲对他道:“感谢?你搞错了没有。我在这儿又没有仇人,刚才那些人明明是针对你的,我被连累了好不好。” 他咧嘴一笑,变脸极快:“所以说嘛,姑娘先是救我,再是被我连累,怎么也要感谢姑娘啊。” “不c用。”我大声一字一字道。 “姑娘别急着走啊。”他快步跑到我身旁。 我没有理他只想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也不想知道他的个人恩怨,缘何被追杀,这种事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他好像跟屁虫一样缠在我身旁,我加快了脚步,他也加快了脚步,怎么都甩不掉。 我立正严肃的对他道:“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谁,也不管你和刚才那些人有什么恩怨,你已经差点连累到我了。还请你早早离去,别再缠着我。” 他嘴一裂,笑面盈盈的刚想开口。我忙接话道:“不用你感谢。只有你不跟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他垂目想了一下,仍对我笑道:“如此,还望姑娘告之这城中之路该如何走啊。在下不过是迷路罢了。” 我指着前面的小路:“顺着走,别拐弯,半个时辰就出山林了。” “如此多谢姑娘了。”他双手作揖道。 他刚走了没两步,转过身微微一笑道:“姑娘,有缘再见。 最好再也不见,我心道。看着他漂亮的面孔,若非刚才的事情,真是觉得世界有如此好看的人也是赏心悦目的风景。 直到看着他远去我才放下心来。今天莫名其妙的被追杀,除了那条蛇其他什么收获都没有。 为了迎接节日的到来,街头巷尾好一阵热闹。我除了在家中备了些食物外,还特地到集市挑选了几条大鱼,专门送给刘婶,她家中自己养的有鸡鸭,只是这鱼肉,因着季节不同,价格在此时甚贵,我住这儿没少得她照顾。送几条鱼也是应当的。 我看那鲤鱼又大又鲜,多买了两条专门送到姑姑的府上去。姑姑照旧在院子里练剑,我悄声悄步的绕着亭廊去正厅。如今府上比先前热闹许多,除了姑姑和高婷茵,府里专门请了厨子和几个丫头来伺候。想象也是嘛,偌大的府邸,难不成总要高婷茵一人打扫。 早有眼尖的丫鬟接过了我手中的鱼,引我到后堂去,高婷茵正在那里忙活着呢。各家各户现在都是准备吃食或者装饰门面,高婷茵手中则拿着针线衣布,那布料虽然华丽但明显有陈旧的褶布,像是许久未穿。 “好了。“她收了线头。抖了抖衣服,往身前比划着,“你看,这衣服如何?” 衣服布料一看就知是上好的丝杭绸布,青白相间素气而不失典雅,这衣服是好看,不过配高婷茵感觉就不大合适,“若是粉色更配你。”我对她道。 她将衣服一收“哪里是我穿的,这是姐姐以前的旧衣,我不过拿出了休整休整,过两日她就要穿了。”说着将那衣服小心整齐的叠放在一旁。并对一旁的丫鬟道:“煮一壶茶来。”丫鬟刚没走两步,高婷茵喊道:“煮主上赐的云海白毫。” 主上所赐?看来姑姑下山的消息众所周知了。 那白茶煮出来比绿茶都清脆鲜艳,芳香四溢,就连在张玉修茶馆里喝的顶级绿茶也比不过。我吹了吹盖碗的茶水,放在鼻前闻了闻,轻轻抿下一口,感觉喉咙里满是回甘。 “真是好茶。”我道。 高婷茵笑看着我:“当年府里这茶可不比宫里的少。” 我心想道,这姑姑的府上当年可是何等气派呢,且不说茶叶,单单屋内的字画,虽然陈旧一些,不少可是前朝的名家手笔,随便哪幅拿到当铺里至少都是几十金,尤其是那副最小的水墨策马图,据我所知,张玉修曾买过它的临摹版,都花了整整两百金,更别提这原版的画了。 临到晌午姑姑才收了剑,进屋与我们一同饮茶:“你的弓箭练的如何了?” “我如今能射中银环蛇了。”我颇为自豪道。 姑姑笑着道:“尚可。” 尚可?我还以为自己的水平已经很高了呢。 高婷茵看我疑惑,问:“你是站着不动的射箭吧?” 我点了点头。 高婷茵笑道:“若是哪日你能骑在马上,策马奔驰之时射中了,那才算出师。” 想起上次射中,还是集中的万分的注意力,若是让我随意再射,恐怕难中,更别提骑射了。看来我的水平还是有待提高。 正喝茶的时候,姑姑看到了放在床头的那件青衣,高婷茵高兴的将衣服拿给姑姑:“皇后登基大典,你可以穿这个。” 姑姑接过衣服,像抚摸孩子一般,摸着那衣服,若有所思。 过了半晌,姑姑才道:“难得你有心将它翻出来。皇后的大典我不会去的,但这衣服,我会穿的。” 高婷茵一愣,转而又道:“那邀请函?” 姑姑道“我已经推说身体不适了。” 秋社日也是皇后的登基大典,主上请了城中的大多名门望族,姑姑自然也在其列,不仅如此,后来听高婷茵道,自她下山后,府上的各种邀请不断,什么谁家喜宴啦,谁家寿辰啦,无一例外,姑姑全部推托不去。高婷茵原想着主上的邀请她会去,谁知姑姑还是我行我素。 正因着这,我和高婷茵倒是有些担心,别人的可以推辞,这主上的呢。“你随便着些礼物送去宫内就行了。”姑姑淡淡道。 见她如此,高婷茵也就作罢了。姑姑人下山了,心还没有。 皇后娘娘的册封大典在皇宫里如期举行。听说城中的街道车马比肩继踵,但凡有点门面的大户,这日早早都驾了马车向皇宫驶去。就连高车和高车国都派了使臣前来道贺,这两地距离遥远,新主登基的时候他们都曾来过,如今又来,真是不怕路远。 城外没城内那么多车马,反而众多城中的人往城外跑,来感受地道的社日节,村里很多人并不富裕,一年到头都是省吃俭用,而这一天官府会免费摆猪宰羊,供大家享用。 当然了,祭祀是少不了的,在拜神之后,舞狮舞龙c搭台唱戏,好不热闹。村里不乏能歌善舞者,尤其是村头的青叶莲,她可是我们村里公认的美女,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表演一番了。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但是其舞姿足以让村里的愣头少年们目不转睛了。 私下几个老妇人道:“听说这叶家的姑娘以前伺候过城里的大小姐,真是有见识啊,跳这舞,你瞅瞅,跟仙女一样。” “是呀是呀。”一旁的人附和着。 一曲舞罢,早有几个按耐不住的少年上前去送个鸡蛋c送框子自家的馒头c送点没见过的吃食。 我坐在一旁饮着茶看着他们嬉闹。若论舞姿吃食绝对比不过我在张玉修茶楼或是起源居见到的。不过现如今大家只是图个热闹。邻居刘婶正和村西的钱婶聊话,我时不时的能感受到她俩好像在偷偷的瞄我。家里以前穷的时候村中没多少人在意我们姐弟俩,很多人只道,村里有户乞讨的姐弟俩。自从酒铺生意好转之后,我自费为村中修了原本泥泞的道路,除了接受村长象征性的表扬之外,我好像在村里也挺有名的。不过名声的好坏我就不知了。 刘婶和那钱婶催催桑桑的,好像真的有话要对我说。我坐在已经开始的戏台子前,认认真真的听着我至今还是听不懂的豫剧。 “那个,青缘呀。”刘婶走到我旁边,坐下道。 我给刘婶让了杯茶:“怎么了,刘婶,有事儿吗?” 她四周看了看:“怎么你弟弟没来啊。” 我笑道:“他在城中过呢,觉得那里热闹。”他哪里是觉得那里热闹,分明是有了佳人忘了姐姐,我心道。 刘婶喝了口茶,神色踌躇,见她不语,我笑着道“刘婶,这些年我家靠你救济了不少,你若是有什么事儿我能帮忙肯定会帮的。” “不是我,不是我。”刘婶忙摆摆手。又接着道:“是钱婶,他那大儿子。” 我一愣,这是要给我说亲的节奏吗 “你知道的把,她那大儿子,给城里有钱人的茶馆做着后厨帮佣的活计,她给我说起,你俩年岁相当。你嘛。”刘婶顿了顿,笑颜的低声道:“父母不在的话,我们这些邻居也想多帮衬帮衬。” 钱家的大儿子我是听说过的,他在的茶馆不是别家,正是张玉修的,普通人家里能进去帮佣已经是很不错的工作了。张玉修是个大方的东家,待下人极好,工钱开的很高。所以这钱家靠着他大儿子,如今在村里的生计也是蛮好的。 我将从自家带的一盘鹅梨递到刘婶面前,她笑着客气的退却了一下,我再三请让,她才拿起一个,没有自己吃,而是包到了袖口里。可能是准备带回家给家人尝的吧。这鹅梨价格虽然不贵,但普通人家一年能吃上一个也算不错了。如今这倒是我的平日水果餐了。 我笑着问刘婶道:“刘婶,您也知道,我父母去的早,所以很多规矩我倒是不明白的很。”刘婶挪了挪位,向我这边靠近了些,笑道:“有啥你尽管问。” “我在城中见到很多人家都是三妻四妾,为何咱们这青家村里几乎都是一夫一妻呢?怎么没见娶妾。”我疑问道。 刘婶噗嗤一笑,立马又觉失礼合着嘴,道:“孩子都养不活,哪来的钱再养别的女人啊。” 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不明白呢。不禁自嘲了两声。 刘婶又凑近在我耳边道:“你放心,咱们这条街啊,你算最富的了,钱家是不敢娶妾的。而且那孩子我也是知道的,颇为老实,你嫁过去不会被欺负的。” 我最想要的反倒是在这个小小的青家村里能得到。 我故意稍微大声了点,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到:“刘婶,你知道我还有弟弟要养活,如今家里我最长了,所以这聘礼之类的我能做得了自己的主了。” 刘婶道:“这是当然。” “除了聘礼必备的生鲜蔬果c衣饰被褥c绸缎布匹之外c我还要黄金百两c白银千两c兽皮两只c金饰十件c银饰百件c白玉杯一只。” 这村里别说百金了,让一户人家里拿出十金都难。至于那白玉杯,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 刘婶在听完我话后,满脸惊诧。周围的人都不禁小声嘀咕着,不远处的钱婶明显也听到了,刚才还是期待的脸庞立马变了色,颇为生气。 “这”刘婶为难着。 我继续道:“刘婶,要知道,我还有弟弟要养,将来弟弟娶妻我也得负责,如今不过想多为家人着想而已。” 刘婶悄悄的又俯到我耳旁道:“你若是不同意钱家,我帮你拒绝好了。何苦说来刚才的话。让旁人听去了,这村里谁还敢娶你啊。” 我冲着刘婶眨眨眼低声笑道:“就是不让别人娶的。” 刘婶看我这样,也作罢了。只顾摇摇头:“女子终是要为自己打算的啊。” 经过这秋社日,我的大名在村中一夜爆红,谁家都知道要娶我的话非得倾家荡产不可,还得养我弟弟这个拖油瓶。从这之后,再没有一家敢上门说亲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 28 章 秋社日没过多久,一个让姑姑万分振奋的消息传来了。 那天来府里送函的是王家府的和管家,他亲自来的。对于我们来说,绝对的稀客。姑姑照旧在庭院练剑,我和高婷茵则刚从酒铺回来,许久没去过铺里的她,在我的生拉硬扯下一起陪我去选新场子的地址。 看门的小厮回报是王家和管家时,我心想着,又是谁要过寿吗。高婷茵让请进来。姑姑对这种上门的邀请见多不怪,也懒得搭理。和管家一进门,就给姑姑行了个礼。姑姑对他,却是看也不看。 丫鬟打了帘子将贵客请进了屋,高婷茵给和管家让了座,并接过他手中的函。往日的国寿办喜之类的可都是小厮们来送的函,今儿可是和管家了,想来这事儿可不一般,高婷茵刚打开没看两眼,突然深情一震,双手紧紧的将信函一合,明显觉得她呼吸都急促了。 和管家淡定自若,似乎料到了高婷茵的反应,眼神像是将人能看透一般,过了好一会儿,觉得高婷茵稍微平静了一些,和管家对我们道那日会恭候莅临,并特意道,老爷子的原话是恭候我们三个。也就是他也邀请我了。 等等,老爷子。府里能被他称为老爷子的好像只有一人吧。我拿过信函一看,果真,就是那个躺在床上半瘫的老头子痊愈了。 和管家前脚刚离门。高婷茵小跑的到了院里,拿着邀请函给姑姑看。高婷茵平日也算是个稳重的人,少有这么冒失的。姑姑瞧着高婷茵这模样,忙收了剑,接过打开一看,“哐啷”一声,手中的长剑竟掉在了地上。 “他醒来了。”姑姑木然道。 接着又是轻轻一笑,“他终究还是醒了。” 说这话时,姑姑是自言自语,并未看向我俩。 我和高婷茵相互对视一眼,估计我俩想的一样,这次宴请,姑姑是决定要去了。 “宴会是三日后,可要准备什么吗?”高婷茵问道。 姑姑笑道:“你不是已经给我准备好衣服了吗?” 这两日姑姑没再练剑了,反倒是少有的去逛了街,买了一些胭脂水粉回来。整日素颜的姑姑难得见她如此。 高婷茵倒是高兴的很,姑姑嘴上说不再买了,已经齐备了,高婷茵非得拉着我再同她去逛逛街市,说要给姑姑添最看的。胭脂要最好的,饰品也要最好的。 金的银的一概不看,只瞅玉的,我俩逛了一家又一家,直到傍晚才选得她心仪的,能同时让她们俩人上心的还真不多。 “晚上回府里吧,城门都下匙了。” 如今姑姑的府邸就是我第二个家了,城外青家村,城内宁家府。 逛了一天颇觉得乏累,过了晚饭的点儿,我俩决定在外面下馆子,高婷茵想去起源居,因着与起源居的一些瓜葛,我最近去的很少。 起源居的老板还是那个老板,不同的是,他新招了一个弹琵琶的年轻女子,刚迈进大门槛,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雅间,门打开,没有人。今儿的人不多。楼上几间都是空的。其中一间屋门正好打开,店铺老板恭恭敬敬的从屋里退着走出来,哎呦,又不知来了哪个高官贵人,让老板亲自伺候,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了一身紫色行头在那屋里。不会又冤家路窄吧,这穿紫色妖娆衣服的街上除了那个人我都没见过。 高婷茵顺着我的目光也望楼上瞄了一眼:“有熟人?” 我摇摇头,“没有。” 人少饭菜上的急快。本就不早了,快快吃完回去是正事儿。 很久没来吃了,饭菜依旧是那么可口。“你去吗,后天?” 我一边吃着菜,一边道:“老板娘,你知道店里现在就我最忙了,后日可能没有空。” 高婷茵筷子一放“你若是去,我还放了下心。” 我夹了一筷子的莲藕放到高婷茵的碗里,调皮的笑道:“哎呀,又被你发现了。” 我不去是不想碰见王子昭和他的老婆。 高婷茵义正言辞道:“那就更应该去,你知道你在逃避吗?想真的放下c忘记,你现在是做不到的,那就面对,好好去看看他那模样,每天去看着他那模样,问问自己的心,这种对你不好人值得你对他好吗?” 我边吃饭边应着“是。是。” 心里想着还是不去算了。 “你只想着自己见到他会觉得尴尬,有没有想过,他会怎么想,是彻底放下你了,还是他也觉得会尴尬?” “这我怎么知道。”我道。 “那就对了。”高婷茵嘴角一笑:“假设他没放下你,你到那就当是给他添堵去了。气气他,不正合你愿吗。” 我脑中一转,好像是这么个理儿“恩。”我答道。 高婷茵笑道“好了,通了也该走了。” 高婷茵拿起随身的布袋,“咦?怎么轻了” “怎么了?”我问道。 高婷茵四下翻找。“玉呢?” 我俩坐定后,她明明就放在身旁了啊。 “你再好好找找。”我道。我俩翻遍了布袋,又在桌子周围仔仔细细上下看了一遍,着实是没有了。那套玉饰可是我俩花了快十两黄金买来了,不说它这么值钱了,逛了一天的街才选中的心仪的玉饰,再去买的话,难再见到了。 我俩的动静把掌柜给引来了。高婷茵一口咬定是在吃饭的时候给丢的,必须要掌柜给个说法。它把玉说成是给主上进贡的,真的在这儿丢了的话,不是赔钱就能解决的,是要杀头的。总之就是有多严重说多严重。 掌柜一听,这样可着急了。忙命令小厮将大门关了,让手下们好好的先在铺子里找。我们这样一闹腾,吃完饭的客人先走了,没吃完的生怕惹上这事儿也走了。 与楼下吵闹不相称的是楼上传来嘻嘻的笑声。寻声望去,不是那日的紫衣男子又是谁。 我看着他笑脸盈盈从楼上下来,身边比那天多了个人,那人年纪轻轻,不苟言笑,衣着质朴,一直守在他身后,可能是个跟班的。 还没走到我们跟前,就听见他又在那悠悠道:“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高婷茵被他这话也着实吓了一跳,从哪儿冒出个耍流氓的。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也不瞧瞧这儿是蔓草零露的地儿吗。 显然这人是有来头的,掌柜的默默向他行了礼,脚步往后靠了几米,站在他的后侧方。 他一副笑言,动人的面庞看上去倒是挺诱惑人的,前提是他不开口讲话。“在下不才,适才听姑娘说玉丢了,已命人去寻了,我想不会儿就该回来了。” 高婷茵一脸疑问的看着我,眼神撇了眼紫衣男子,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也不认识他。” 不管怎样,他开口帮我们去寻了,想来是知道谁偷的。索性就按照他说的在这儿等一会儿吧。不过他坐在楼上屋子里怎么知道楼下发生什么了呢。 掌柜的给我们免费上了上等的白毫银针。休息间隙,高婷茵端起了茶碗,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警惕地对他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再者,阁下怎知是被人偷了去。” 紫衣男子咧嘴甜甜一笑:“和歌。不知二位姑娘芳名呢?尤其是这位小娘子,上次森林一别甚至想念,不想你我竟有缘再见,真是天公作美,注定让你我相逢啊。” 高婷茵再次用怀疑的眼神注视着我,我耸了耸肩摇摇头:“我们的名字不足挂耳,但不知和公子怎么知道我们的玉丢了呢。” “这个嘛。”旁边的跟班很有眼力劲儿的给和歌倒了盏茶,“小尹,这水凉了。”说着又放下了手中的盖碗。那被叫做小尹的人麻利的又去给烧壶热茶。 和歌对我深情一笑,娇媚的面容不禁让人看的一呆:“自娘子进了这店,我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召唤,眼睛不知怎的,就只能放在娘子身上,刚才我在楼上看的清清楚楚,有个客人从你们身旁过去的时候好像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玉被拿的。不过二位放心,我已经遣了人去追了。很快就会回来。娘子不用谢我,也算是对你的报答之恩了。” 高婷茵听完这话接着就道:“公子听口音不是京城人。像是北方人。” 和歌笑盈盈的道:“这位姐姐真的好听力。在下是高车人。” 高车?可是离这里上千公里远啊。怎么跑到京城里来了。 我和高婷茵面面相觑。她喝完了杯中茶水。掌柜的接着又倒上一壶新的白毫银针,此茶一斤是二百五两白银,通常煮茶虽说三泡就得倒掉,但是喝着价等黄金的茶叶一般一下午也不会换掉。这掌柜的到底是心虚了还是和歌的来头太大了。 看我俩疑惑,和歌又道:“在下是随着高车的商队来的。特意来此地兑换茶叶布匹瓷器的。” 这像天天在外的商人吗?哪有养的这么好的,北方风沙大,高车人我也见过一些,曾来我的酒铺买过酒,各个高大壮士,皮肤泛黄头发干枯。 和歌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小尹,小尹立马从怀中拿出了一袋子茶叶,递给了掌柜。看那茶叶不像是平日里喝的绿茶。掌柜会意亲自给我们煮茶去了。不大一会儿,就端着一壶味道类似板栗的茶水。 “尝尝,这是我从云南收的。”和歌道。 “普茶。”高婷茵道。 我一闻,是现代的普洱茶,不过这个时代叫做普茶。 和歌眼睛一亮:“这位姐姐不是一般人啊,这普茶是云南蛮荒之地所产,去那里寻一次颇为艰难,价格不菲,如今除了你们主上的丽景城里估计别处少有,并非买不起而是买不来。姐姐一眼就看出来。证明先前肯定知道。莫非两位是宫中的人?” 高婷茵轻蔑的一笑:“喝过不假,不过不是宫里的人。我俩也是做生意的。”姑姑家摆设的奢豪我猜和宫里也大差不差吧,这稀有的茶叶可能也是主上赏赐下来的,可想而知先主上对宁府是有多么爱戴了。 和歌一听来了劲儿:“不知两位是作何生意,说不准咱们可以合作呢。” “酒铺。”高婷茵道。 和歌忙和道:“正好呀。不知二位可认识卖葡萄酒的那家酒铺。在下初到贵地,第一次喝到如此美酒。不能忘怀,正想买上几十坛带回去呢。” 这不就是说我了吗? 几十坛?几坛都没有呢“和公子可能不知,葡萄酒九月才可开始酿作,霜月才能喝到。你喝的都是去年的。铺子里也已经卖完了。”我对他道。 “原来就是你们的酒铺啊。”和歌清眸一转,直接命小尹回屋拿来了一袋子沉甸甸的金子,打开的那一瞬间,简直闪了我的眼睛。这两年我挣得也不少,钱数大的都是开一张票据,只是一袋子纯金,几乎没见过。都说商人见钱眼开,果真不假,对他的讨厌顿时消失的烟消云散。 和歌笑道:“这是预付的金子,明年我定五十坛。” 我心里默默的算着账,一坛去年我卖的是五金,五十坛的话,这金子不知够不够。我一边对他笑着一边将桌上的金子收到袖子里:“和公子今年霜月最末一天到二坊西市的江河酒铺来取酒。我这边给你开个票据,到时候你拿着票据直接来就行。不过这金子我回去要查一下,五十坛需三百金。” 和歌看我冲他笑着,向着我面前探了探,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柔情望着我,像是将人看化一般,缓缓道:“娘子笑起来好美。” 我一个冷颤,收了笑容,对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还是冷面的好。 “银子不会少了二位的。”说罢命掌柜的备了纸笔,我与他写了收据。 “青缘。”他看着落款默默念道。 从他坐到这儿和我们聊天到现在已经换了三盏茶了。少说过去有一个多时辰了。 “和公子,若是寻不来也就罢了。”高婷茵对他道。 和歌将收据收进了自己前胸的衣服内里中,“两位别急,应该已经找到了。”接着又对小尹悄悄说了些什么。小尹先退了下去。没过两分钟就拿着我们买的玉回来了。 我强烈怀疑根本就没有什么小偷,就是他给拿走了。我俩也没再追究那小偷抓没抓到,拿了玉就准备起身告辞。 和歌欲要挽留,我和高婷茵都不愿再在这里处下去了。 “青缘,有缘一定再见。”和歌在身后对我道。 高婷茵脚步放慢,对和歌道:“和公子勿要惦念我家妹妹,她已有家。” 我没有回头看和歌的表情,高婷茵冲我挤个眼睛笑笑,出了起源居才对我道:“和歌高车人无疑,但应当不是商人,你和少有接触的好。”待走远了,高婷茵对我莞尔一笑:“他长得好看倒是不假。” 我心默记。不是少有接触,最好不见的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 29 章 王家府的宴会在中午举行。 去之前,姑姑被高婷茵精心打扮了一番。“你这长发若不披散下来,还以为你四十多了呢。”高婷茵一边用短木梳子给姑姑梳头一边说道。 姑姑从耳侧缕了一把发丝,细看着,拽紧了一根,狠狠一拔。“已经过四十了,瞧,这白发就是证明了。”女人四十真的不大啊,可以说是正当年啊,这里都跟年过六旬一样呢。 高婷茵眼疾手快的扔了那白发,俯身看着铜镜,笑道:“哪有,你看,大小姐依旧还是这么倾国倾城。” 铜镜里的姑姑确实貌美,皮肤皙白,黑发光亮,这模样,若是再年轻二十岁,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青白的长衣配上同样青白色的玉饰,整个人就如同出水芙蓉一般。 “好了,青缘,轮着打扮你了。这么好的胚子一定要好好拾掇拾掇。”高婷茵对我道。 我会意的一笑。任由她为我梳妆,“以前啊,大小姐的梳妆都是由我伺候的。”高婷茵缓缓说着。 她的手利索的很,我不常打扮,化个妆要个把时辰,她只用了半个时辰就画好了。上好的胭脂水粉,清淡的妆容而不妖娆,正符合我的年龄。衣服我选的是淡绿色的蜀绣。看上去应当是清新可人的。 王将军醒来这在公顺十五年是个大事儿。新皇登基改国号定在第二年,也就是明年为昌平元年,公顺这个国号是最后一年用了。 新主上听说王将军醒来还特意备了一份长寿石,据说是有一年洛河退潮时村民们发现的,石头长宽五米,正面天然形成了一个寿字。后来被当时卞良娣也就是现在卞皇后的弟弟卞熊给购买了。送给了当时的太子,太子又送给了主上,主上大悦,赐给了太子汗血宝马“拉乌”,这是当年南北朝时从南朝收缴过来的。太子曾经骑着它出行,在路过街市时,老百姓一睹拉乌真容,它在奔跑时扬蹄嘶鸣,阳光照在它的身上散发出金色的光亮,直闪眼睛。这马不能用金钱来形容了。太子非常高兴,卞熊也间接升了官。 如今主上对王将军和先主上截然不同,先主上在他寿辰的时候什么也没送,只语言上慰问了几句,并且派了丁公公羞辱了王将军。如今主上却将寿石送给了王将军,可见他对王将军的器重。 姑姑走到哪里似乎都是聚焦人物。从踏进王府的那一刻起,稍上年纪的对我们都毕恭毕敬,年轻点的看着老一辈的如此也不敢低看了。明显比上次寿宴来的人多的多。 主人家的都已经坐在席上了,看来我们来的是太晚了,这都是高婷茵的主意,本是让巳时到的,可我们出门都午时了。 王将军名叫王明之,此刻正坐在后院搭的台子中央,一侧是他的妾司马氏,也就是王子昭的亲生母亲,我曾见过一面。另一侧坐的正是王子昭和他的新婚妻子常慧。 穿着异常艳丽的常慧正在贤惠的亲自给王子昭倒茶水。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当我和王子昭再次四目相对的时候,时间凝固了一秒,百种心绪涌上心头,他木然的望着我,随即转向他处,温柔的接过常慧手中的茶壶。,熟悉的面庞上含了一丝复杂的心情。直到高婷茵轻轻掐了我手一下,我才缓过神来。她略微怒颜的瞪了我一眼。我冲她歪头无奈的一笑。 王将军看到我们进来了,大步走下了台阶向着姑姑走来,他哪里是刚刚痊愈的病人啊,除了瘦点外,精神焕发,老当益壮。 “你来了。”这是王将军对姑姑说的第一句话。 “恩。”姑姑应声道。 “坐这里吧。”说着引我到了座下紧邻他们的第一个座位。 就好像两个很普通的朋友一样,俩人的表情也是波澜不惊。我们刚坐定没一会儿,又听见小厮报卞大人到,王将军热情的下来亲自迎接,一脸慈祥。 这就是姑姑心心念着的人吗?在我看来,真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头了,虽是比上次看着精神多了,但白发已占半边,眼角的皱纹突显年岁之长,待人完全没有架子,见谁都是笑呵呵的,完全一个老好人的模样。 当今主上除了送长寿石外,还特意下旨命王子旭即刻奉命回京城,官复原职。 这对王家府可算是最好的消息了。王将军携着家眷一行全体朝正北方叩拜,谢主隆恩。 宴会在一片歌舞升平中展开,姑姑性情淡漠,即便来此了,还是依旧风轻轻独坐桌前饮着茶水看着舞蹈,不与他人交谈。 如今主上宠信王家,朝上的人都见风使舵,宴会从上午到下午,不停有各种官职的人来拜访,送的礼物也是各色各样,若是加起来,可以当个珍宝馆了。 “哎呦,我当这美人儿是谁呢,原来是我们青缘大小姐啊。”一个妖娆的声音在我耳后传来。 不用回头,猜都猜到是谁了。 想来也是,王家府如此大阵仗,早先张玉修又与王家府认识,他怎会不来呢。 “好生无聊。”我把玩着手中的水杯对他道。 他看了眼台上正坐的王子昭和常慧,那俩人正你给我夹一筷子菜,我给你倒一盏茶,外人看去,甚是恩爱。 他故意挡在我前面,对我一笑:“他家后院的荷花全开了,要不欣赏不?” 后院 前院热闹喧腾,后院僻静幽美,六月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我和张玉修坐在湖上的凉亭中,翠绿的柳树上已经有知了开始“知了知了”的鸣叫了。又是一年夏季到。 我俩正瞅着哪朵花开的最大,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只见她慌慌张张的端着一个小木盒往侧屋子走去,再细看,有些不对劲,她的脚怎么一跛一跛的。 我拉着张玉修往近了去,春梅也看到了我,止住了步子,除了脚,她脸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划痕,深刻的从眼帘到下颚。我吃惊的半捂着嘴,先前她的目光是凌厉而傲气的,如今满是幽怨与冰凉,好似换了个人。她似乎没有想到会碰见我,诧异之余,立刻抬了脚就走。并把头低的很低。 “人走远啦”张玉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对我道。 她缘何会成这样。张玉修见我愁眉不展,静静道:“这是王家府的家事儿,我们这些外人可管不着。人成了那样,虽对外是自己从楼上摔下来的。总不成都是摔伤的呀。” 她说完这,我已心知肚明。常慧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容忍王子昭有什么陪房呢。想到她往后可能的境遇,不免对她多了一份同情。 这些都被张玉修看到了眼里。“别忘了她以前怎么对过你。再者了,她有那心攀富贵,承这富贵罪也难免了 。”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心中一半赞同一半不赞同。张玉修对男子可是比较温柔的,对女子嘛,这个另说了。 “你听说了嘛。不日王将军就要官复原职了。” “这么快,他病才好啊。” 张玉修轻声哼道:“不要只看表面。再者主上刚刚登基,大同那边好像不太太平。高车的小王子一直在骚扰我们边疆。派去了几个大将均战败,死在异乡了。” “不太平?”这个词好像离我的生活非常遥远。 “你的意思是主上有意让王将军去大同?” 张玉修浅笑道:“主上的意图谁能猜到呢,我只是告诉你事实是什么而已。” 我笑着看他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样,人不在朝廷心却在。 正聊天间,张玉修突然眉宇一皱,立了身子,正色瞧着凉亭外湖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这府上的下人齐刷刷的侧立在两旁,躬身候着主子,当中的人穿着金丝红裙身后跟着两个丫头朝,富态的圆脸,白皙的皮肤,一双娇媚的眼睛。这就是王子昭的妻子,三王爷的女儿常慧格格。 她正昂首挺胸的朝着我这边走来。我和张玉修面面相觑,装作没看见,都别过了头,希望她能忽略我俩赶紧忙她自己的事儿去。 可事与愿违,碰到的躲不掉,她的脚步在凉亭处停了下来。 一个女子的声音飘来“不知两位是?” 张玉修先转了身,又用手拉起了不愿起来的我。 “在下张玉修,城中商人,见过常慧格格。”说着客气的朝她作了揖。常慧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我这边。 她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我,脸上虽带着微笑,可掩盖不了眼神中的一抹轻蔑。 “在下青缘。也是商人。”我道。 我的名字刚刚说出,常慧刚才和善的笑容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对我厉声喝道:“你就是青缘。”这一高八度的声音把周围的人都吓得一愣。 常慧自知失礼,只那一瞬,顿时又恢复了笑容,对张玉修道:“早听夫君提起过公子多次,今日一见,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刚才夫君还在那里说起,今日一定要与您把酒言欢,怎的在宴席之上寻不找公子。不曾想公子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招待不周呢,还请公子快回前院之中,我家夫君已在那里久等了。” 这是明显要支走他啊。张玉修拉着我对常慧道:“那我们告辞了。” “慢着。”她又道。 我俩都跟没听见一样,想绕过她走。 谁知她竟猛然一把抓着了我的左手腕,力度着实之大:“张公子先走,我与青缘姑娘还有话要说。” 张玉修予要再与她辩驳,我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心。 临走时,张玉修眼光冷冽的看了眼常慧,又特意对我道:“别太久了,姑姑也在前院等你呢。” 张玉修前脚刚走,常慧就跟换了个人似得,准确说,就和那日在起源居一模一样,抓着我的手腕一直没有松开,力道却越来越重。 身边的几个丫鬟很识趣的都退了下去。凉亭中现在只留得我们俩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 30 章 她一脸怒气,赤红的眼睛仿若要把人吃了一般。 含着带有杀意的话,一字一字对我道“青缘,对于我而言,你就如同野畜,是随便可以踩死的。” 我看着怒目切齿的常慧,冷哼道:“小人实在不知格格在说些什么。” “不知道?放心,虽然现在你有宁江护着你,但她毕竟老了,你这破要饭出身的,早晚得知道自己的身份。” 我回她以凌冽的目光:“小人当然知道小人的身份了。但还请格格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您已经是人之妻子了。又有何求呢。” 她气急败坏刚想开口,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颇为得意的对我道:“哦,对了,告诉你件事儿,前几日高车王子来府邸看望我父。随身跟着有几个抬物品的杂役,我看那杂役甚是可怜,三十多岁,头发稀缺,模样丑陋,便做了个人情,将我的丫鬟夏兰许配给他了。” 夏兰?不就是那个曾经伺候过我的姑娘嘛。可她现在也伺候常慧了啊,不过一个丫鬟而已,常慧至于这么恨我吗。 这话彻底把我激怒了,被她气着正着了她的道了,面上依旧春风如旭道:“小人更不懂了,那丫鬟是你的。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与其他人无关。” “哦,是吗?难得还听她说你的好话呢。” 我是真不想再在这儿听她废话了。心里火已经被她点着了,最讨厌的就是身边的人被欺负。我想一把甩开她拉我的手腕,可她却不松手。 “我话说完,你就想走吗?”常慧瞠目道。 我看着已经被她抓疼的手腕,对她道:“格格,我这腕上带的可是当今主上亲赠的和田玉镯。你可要小心了,损坏主上御赐之物,可是要杀头的。” 她低头一看,那物品确实上等,以为真是主上所赐,这才松了手。 刚松开,又怀疑的问:“主上会赐你?” 那时巧,我看见张玉修和王子昭一同往我这边走来。他俩脚步飞快,待到他们走进了,我将袖口往上拽了拽,露出了玉镯,朗声道:“当年主上还未登基是太子时,曾赐了一对玉,其中一只在我这里。”我话只道了一半。 常慧明显听出来了另一半。 我看不出王子昭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看我的时候,面容无笑,没有温度,一副疏远与冷漠的神态。恩,这也好。本该如此。 还未等他开口,常慧冲着王子昭破口大嚷:“你来的正好,那支呢!?” 张玉修和我都大吃一惊,知道常慧厉害,可对自己的夫君也是如此吗。 王子昭微皱了眉头,脸上闪过不悦之色,随机面容又恢复如常,温和的对常慧道:“娘子还是赶紧去换衣服吧。父亲和母亲一会儿要敬酒,看你去了这么久,让我来寻你的。” 我手上戴的是和田玉而非独山玉,他刚才依然看到了,自知不是主上赏的,可也没有反驳我。 他接着又道“我瞧他这玉镯张兄好像也有一只呢。”说着转过头向张玉修使了个颜色。 常慧听了这话有些迟疑,王子昭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张玉修,张玉修无奈的笑了道:“是啊,是在下忘记带了。” 干嘛要帮他呢,我狠狠瞪了张玉修一眼,他装作没看见。 常慧樱唇微撇,轻蔑看着我,鼻息粗气,王子昭想轻抚着她,谁知她愤愤一甩胳膊,王子昭腾空的手颇显尴尬。正在这时,一个丫鬟正是时候的跑到了跟前,说王将军催促他俩。这才打破了略微紧张的气氛。 常慧不情愿的随着张玉修走了。俩人常慧在前王子昭在后,俨然一副世家小姐的模样,看来她那脾气嫁入王府也没有改。三王爷的家境是比现在的王家府强太多了,但将来如何,这谁又知道呢。 亭中剩下我和张玉修了,六月的风,不知怎地,含了一丝凉气,许是在这湖边待久了,我这青衣也抵不住湖风的浸透。 “你手腕怎么样了?”张玉修指了指我的右手。关切的问道。 我抬手看着刚才被常慧抓出一道红印的手腕,轻描淡写的对张玉修道无碍的。 而这个红印,整整一个多月都没有消去,她当时抓我是有多大的劲儿啊。 “你啊,以后别和他们有瓜葛了。”走之前张玉修看着台子上那个笑靥盈盈的常慧对我道。 在宴会上,无论是谁的敬酒王将军都没有推辞的,一副恭敬c和蔼c平易近人的态度,刚刚大病痊愈喝那么多真的没问题吗。还有他旁边王子昭的母亲司马氏,端庄大方,静坐在主家台子上,客气和善而又不失礼节。这家的二少爷不在,王子昭也算是这半年来真正府上的主人了,待人看似非常热情,好像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常慧刚刚换掉了那金丝红,现在穿着一套翡翠绿,和我正好撞衫,当然了,我这衣服无法和她的比,我这是普通的蜀锦,她那则是蜀锦中的精品。刚才在后院的蛮横劲儿不知哪儿去了。现在正恭恭敬敬的站在王子昭身旁。 这宴会除了像卞熊这样有权势的人,当然还有常慧的父亲,三王爷,此刻王将军正在和三王爷把酒言欢呢。 我看着这子孝父慈的一家人,忽然觉得来这场宴会真心的无聊,了然的对张玉修点点头:“放心,我有分寸的。” 宴会的中央是一群艳丽的西域女子在跳舞,姑姑若无其事的喝着酒看着舞蹈,她的对面就是三王爷和王将军,他俩没再有交集了,自始至终。 我坐回到姑姑的身边,她给我递了一小杯烧酒,一股清淡的酒香扑鼻而来,慢慢的氤氲开“夏日也最好不要喝凉酒。”姑姑温柔的对我道。 我疑惑的看着这酒。 “凉酒是要用心肺去暖的,热酒是暖心肺的。”她微微的笑道。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饮下了那杯酒。 其实我自那次醉酒后从来不喝酒的。 我期盼着宴会赶紧结束,即使再美的舞姿在我看来也是无聊。 园外一个小厮老远碎步的跑到我跟前,躬身问道:“小姐可是青缘。” “何事?”我纳罕道。 “府外有个自称是青峰的人找您。” 弟弟?找到这儿来,有什么的重要的事儿啊。 府外的峰儿正焦头烂额的在大门口来回踱步,看到我出来了,抬脚就跑过来,眼睛浸泪的双手抓着我哭嚷道:“姐姐,你救救芳苓吧。” 我扶着颤抖着的弟弟,忙问:“出了什么事儿了?芳苓人现在在哪儿?” 他半哭道“在酒铺里。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就是昏迷不醒。不知道还能活下去不能了。”说道这里,弟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刷刷的流了下来。 如今在我面前,哭的跟个泪人似的。 我心疼的拿出手帕为弟弟擦拭眼泪“好了。别哭了。我这就跟你回去。” 刚才看到我焦急的出来,张玉修紧随其后,估计还是以后后院的事儿没结呢。 “麻烦你给姑姑说声我有事儿先走了。”我对张玉修道。 “我知道了。你们骑我的马回去吧。” “不了,你的马快,可否帮我请城外韩大夫来。” “放心,我这就去办。” 我谢过张玉修,和弟弟连忙往酒铺赶,在路上我详细的问了芳苓的情况,今日她本休息,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等到这会儿回来,整个人近看嘴角留着血,站都快要站不稳了,勉强撑到店里,人就倒下了。如何都叫不醒,弟弟请了几个医生都说治不好。浑身没见到外伤。就开了几幅药单先给吊着命。 “早上她和谁一起出去的?说没说出去干嘛了?” 峰儿控制了情绪,抹干了脸颊上的泪痕,细细对我道:“不止今儿早,这些日子我看她都有些不对劲儿。干活的时候老出神,我几次喊她,似乎都没有听到。而且。”说道这里,峰儿抿了下嘴唇,颔首沉重的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用白手帕包裹的和田玉坠。这玉我是认识的,最早是专门为峰儿买的,后来曾在芳苓身上见过,我已猜到是峰儿送她的,当时只当做没看到。如今怎么又回弟弟手里了。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芳苓在后来拒绝了峰儿,并将此归还。 峰儿垂暮缓缓的对我道“这玉,是她昨日还我的。她说的很决绝。” 今还玉与君 自此两天涯 如欹枕梦中 天明相别决 峰儿出神的看着手中的玉,轻拿轻放,小心翼翼,生怕弄碎了。 这些时日我未曾仔细瞧了弟弟,他的嘴唇上面渐渐开始长出淡淡的胡须。伙食好了,自然胖了一些。和初见时一阵风能刮走的身材大不一样了。 他焦急的眼眸告诉我这个弟弟已经长大了,多少懂得了儿女之情,我宽慰她芳苓一定会没事儿的。 张玉修做事儿确实让人放心,我前脚进门,后脚韩大夫便到了。不过大夫的模样倒是也不太好,进屋脚还没站稳,倒先瞅着木桶呕吐了一番。病人还没看呢,大夫要成了病人,这可如何是好。 张玉修一手挽着韩大夫一边催促着他一边对我笑道:“马儿太快了。” 我愧疚的领着韩大夫到了内屋,此刻芳苓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远处看像是睡着了,近看着实给我吓了一跳,她往日泛红的脸色现在凸显的青绿。浑身上下倒是找不来伤口。 韩大夫娴熟的为芳苓诊脉。 我让闲杂人都退了出去。现下屋内只留得峰儿和张玉修。 没过一会儿。韩大夫立正严肃的问我道:“她可否与高车有关系?” 高车? 怎么又是高车?前几日紫衣男子是高车人,如今这芳苓怎又与高车扯上了关系。 韩大夫执笔下了药方,对我道:“她中了高车非常有名的紫依草的毒。此毒为剧毒。照常理是无药可救”韩大夫话还未完,坐在芳苓床头的峰儿听到此处,疯了似得跑到大夫跟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求大夫,一定要治好她,一定要治好他。” 芳苓中毒我心里也难受,但真正能触动内心的却是峰儿这一跪。 韩大夫忙扶起了峰儿,接着道:“待我把话讲完。她中的毒量还不足以致死,所以暂无生命危险,大可放心。我这有个药方,你们先照着这个给她开药。能续着她的命。若想真正救治她,必须找到高车的紫依草。此草叶是毒,但根却是解药,根可化叶之毒。月余内必须让她服下。否则毒进心肺,谁也救不了了。” 高车特有的紫依草,该如何去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 31 章 这草只能在高山上养活,是高车特有的稀有草种,我听张玉修道,因着草为剧毒,高车境内几乎所有的紫依草已被他们主上给全部清除了。唯留了一座皇家的山头上允许种植此草。 且不说一个月内来回跑趟高车就十分艰难。再者了就算到了高车,普通百姓怎么可能进得去皇家之地。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峰儿亲自为芳苓煎药,我和张玉修一起想办法。天色已晚,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张玉修为我斟了杯茶:“喝点吧。今儿都没见你进水。” 我端起茶杯心有旁骛,又放了下去。 “那芳苓,你可还记得当初咱俩救下她时,我就觉得她的背景哪里不对劲儿。所以我不收。你倒是个好心人。如今我再看。她绝不简单。” 简不简单这也无从知晓了,唯一的当事人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韩大夫说她至少得七日才能醒。等她醒来再问,就算问出来了恐怕也晚了。 高车人?皇家? 尤记得常慧说过前几日高车王子曾拜会过王将军。不知人还在城里否。 张玉修派人去打探一番,得知王子一行人尚在城中的馆驿,不过王子本人不在,下人道他们王子出去郊游了,说是难得来趟中原,要好好欣赏这秀丽山色。已出去两日未归。 馆驿门口我已留了人,若是王子回来即刻向我禀报。 张玉修忧愁的对我道:“听说那王子秉性不太好,是个好色之徒。他上头原有个哥哥,就是原太子,几年前突然抱病身亡,没过多久他竟然娶了他大嫂。这事儿弄得当时在高车相当轰动。都传到我国了。” 我微微笑道:“若是好色,再加好财,那才好办事儿呢。而且除此之外,我还有事儿找他。” 对于王子这样级别的人,我还是不得不去求求姑姑帮忙了。一边再准备着金银钱财,幸好前些日子和歌给了一袋金子。如今是用上了。 不晓得姑姑最后是央了谁才让我有机会到驿馆面见王子。事情顺利的出乎我的意料。王子隔日便回来了。 从被下人领着进院门开始,我一直在仔细找了那个常慧所说的模样丑陋的杂役。直到进屋见到高车王子为止。 又是那身熟悉的紫衣,此时正端坐在茶桌前,品着茶盏。屋内香气缭绕,不是普通的檀香,味道同现代的香水差不多。 和歌像是知道我要来一般,见到我毫不惊讶。不过我倒是诧异了半晌。他不是说他自己是商人嘛。如今怎坐在这王子的驿站里。 他一摆手,身旁的小尹领着一群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屋内只留得我俩人了。 和歌起身笑着向我走来,取了放在桌台上已经剥好的一盘核桃仁,放置我的眼前“尝尝,这是我最爱吃的水果。你们这里可没的卖啊。” 我恭恭敬敬的对他行了礼,才敢拿起眼前的核桃。这东西,这里是没的卖,可我倒是常吃呢。依着刚才的下人们都对他毕恭毕敬,他不是王子还是谁。 他含笑盯着我:“好吃吗?” “多谢公子款待。哦,不,殿下款待。” 他微微笑着,“没人的时候喊我和歌吧。”他一本正经的时候,这模样,冲着人笑,是容易让人犯罪的。 “呦,你这要物归原主吗?”他看见我手中的棕色钱袋,连钱和袋子我都不曾换过,都是他给我时的样子。 我对他讲明来意。只是说芳苓误食了紫依草,至于原因我尚且不清楚也无法与他说的那么细了。来找他也只是碰运气。 “你是来要紫依草的根吧。”我进屋时他不吃惊,现在问他要解药,他也没多问。好像猜到我来此地的原因了。 “正是。不知殿下随行的可带有此物。我愿以重金购买。”说着将那袋金子呈到他跟前。 他垂目看了眼金子,又抬起眼来看着我,嘴角微笑。将金子复又推还给我,“这是给你定金,我怎么能收呢。还等着和你酿的酒呢。” “可是” 和歌笑吟吟的睨着我道:“金子我不收,只有一个要求。” 我起身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 他若有所思的戏谑道:“青缘,你就这么怕我吗?” 我竟不知当如何回答,勉强笑道:“殿下说笑了。” 他敛去了笑意,一甩衣袖,叫了声在门外候着的小尹。不一会儿,就取来了我想要的东西,一包紫罗草根。太好了,没想到,他真的有。 我小心翼翼的将草根收入袖中。高兴之余,想起他的要求还没说呢,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 他用手指轻轻点了下我的额头,“女子皱眉会老的哦。” 我撇了撇嘴,恭敬的对他道:“不知殿下说的要求是什么?” 他似乎有意要吓唬我,只是笑着凝视着我,目不转睛的将我看的发憷。半晌也没说点啥。安静的时候,时间似乎过的很慢。被他这样看着我浑身不自在,你倒是说句话啊,又不敢与他直视,眼神四下看去。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又转身坐回了座位上:“好了,青缘,我来中原人生地不熟,你可否当我的向导,明日陪我在城中转转。 就这? 我忐忑的心着实平静了下来。 今日算是有惊无险吧。拿了解药,没再停留,虽是很想问问他夏兰的下落。但救人要紧。先回去把药给芳苓上了再说。 就像对我刚刚大病初醒时一样,峰儿日夜守在芳苓的身边,不曾离开。中途又请了韩大夫来看了一次。芳苓应该没事儿了。身体好起来只是时间的问题。到时候,我倒是有很多问题要问问她。 再见和歌之时,我专门挑了衣柜里最难看的一件衣服。那是我还未发家前的旧衣,一身土绿,若是再脏些的话,和街上整日挑担子的农夫没什么区别了。 于是这悠哉的一天就在他的嫌弃下开始。他这么好美的人,好像独爱紫色,细看了,虽然颜色一样,但衣服料子绸缎是十分不同的,前几日没太在意,直到去驿馆时他穿的是紫色轻罗衣,头发束起,一身干净利落。今日穿的是紫色上等丝绸,衣角锈着牡丹花纹,一头乌亮的秀发未束的散在肩后,与他的衣服光滑相应。时刻都穿着比女子还艳丽的服饰,和张玉修真有的一拼。 可能是衣服的差距过于大了,好像一个公子领着个丫头似得。和歌从见到我开始就一直在鄙视我这又老土又旧的衣服。硬是先带我去转布匹店。二话不说,只挑了他喜欢的紫色绸布,买了给我。 这会儿的功夫哪里能做出现成的衣服啊。 于是又去了裁缝店,瞅了一番,没有他太中意的紫衣,只道了句:“这里再丑的衣服也比你身上这件好看。”于是在我没有发言权的前提下给我挑了件浅蓝色的纱裙,衬里是蓝,外纱是白,腰间系着青色的软烟罗。这不知是哪家闺秀已经定制好的衣服。和歌在给店家十锭银子后后,当即就让我换上了。顺便随手仍了我的旧衣。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他前后打量了我道。 如今我这模样,比不得姑姑,也及她一半了吧。至少我看铜镜和原世的我差不多,不再是那个皮肤黝黑,弱不禁风的样子了。 我时刻记着和歌好色的本性,与他一同,走在他三步之后。 这殿下年纪最多二十,从见面起玩世不恭,唯一的优点算是有些功夫吧。想象山上的那次境遇,今儿是怎样都不会陪他去郊区的。免得再碰到什么仇家。话说,高车太子这么显赫的地位,会有什么仇家要置他于死地呢。转念一想,太子之位,位高及重,有一两个觊觎这个位置的人也难说。 “店家,这个我要了。” 他又不知买了什么东西,店家开心的摸着一锭银子,涎脸道:“客官走好。” 我上前一看,不过一些神鬼面具,怎得值一锭银子。 我往那铺子前一站,冷不丁的道“老板,找钱啊?” 刚到手还没暖热的银子就被退还给了我,一锭银子这小小的铺子怕是找不开,我重又给他那面具所值的五文钱。这大喜大悲让店铺老板在怒视下不情愿的将银子还了我。 走在前面看见啥都新鲜的和歌,可别再不问价格随便给银子了。再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啊。 “和歌,你这银子,买下他整个摊位都足够了。”我健步赶上还在乱转的他。 谁知他一回头,给我吓得差点跌倒。 他刚刚买的是一个红脸突眼的鬼怪面具,此刻正带在他的脸上。本来陪着他转就不顺我意,这一吓,我的本性也就露出来了,也没顾得他殿下的身份,出口就道:“你想吓死人啊!” 和歌摘了面具,一副突然间很委屈的模样,柔声道:“我没想着要吓你。” 看他这样子,我也软了口气道:“这银子你收好了。面具不值这么多。” “你们中原这些东西,在我看来,可值马匹。”他一本正经道。 “高车当真地广人稀吗?” 和歌冲我淡然一笑,“青缘,有机会去我高车,我当你向导。” 去高车?没火车没飞机的,靠着骑马,我怕没到呢,我都先晕死了。 我嘻嘻笑道:“殿下,不如我们去茶楼听戏?中原的戏剧博大精深,你肯定会感兴趣的。” 在茶楼里耗上一天总比跟他乱跑的强。 “青缘,其实有件事情我还没有办?”和歌凝视着我道。 我心想:“你一个高车殿下,来中原办的事儿我哪里能帮得到。”嘴上却道:“不知殿下还有何事未办?” 他坦然的对我道“娶妻啊。” 我愕然的看着他。这话不像说笑。 “你不知,我大哥曾经来中原一次,娶了两个回去。我至今在中原只取了一个。” 我心想:“你一个高车殿下,可能大家闺秀不愿自家的女儿远嫁不归。可那些吃不上饭的女子们,很是期盼如意郎君的。再者了,你模样如此好看,又贵为太子,真要是放到这个时代征婚的话,不还排个十里地!?” “那你至少娶了一个了啊。”我试探的问道。 “那是还不说我娶来的,是别人送来的。其他的人,我问一个,一个拒绝我。连你都是。” 我回想着何时他向我示好了,又被我拒绝了。除了初见他时那句为了感谢我以身相许之外,应该没有了。这不被拒绝才怪呢。不仅会拒绝,而且还会把他当疯子看。哪里有刚刚见面就要以身相许,而且还是从男子口中说的。 为了制止他再祸害丽景城中的少女们,我想一个比较损的办法,你既想娶妻,在这儿又不能为你贴个征婚启事,不若到花楼里去转转,若是真的看上哪个姑娘,凭着你这么有钱,还能替一两个赎身,又能抱得美人归。当然了,你们高车主上同不同意你娶人家回去,这我就不得知了。 “青缘啊,青缘。”他走到我跟前,轻轻一笑,俯身在我耳旁道:“花楼?亏的你一个女子竟想出这样的主意啊。” 我伫立在地,一动不动,脸根突觉发热。 这个和歌我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有时玩世不恭,有时认真,有时又很有主见。到底是怎样的性子,我也不好推测。本以为他会很好伺候。这样看来,我还是小心翼翼一些吧。过了今日,便谁也不欠谁了,自然也不用再与他相见。 折中选择,最后去了戏楼,不仅可以听评书,还能听听戏曲。我俩坐在二楼靠着栏杆处,桌上一壶茶一盘瓜子一盘水果。和歌饶有兴趣的看着楼下的正在上演的神话戏曲,我一句也听不懂,自己专心嗑起瓜子来。 “姐姐,你怎得在这里啊?”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入耳中。 青叶莲?是青家村我的邻居。这么巧在这儿能碰到。 “姐姐来听戏的?”叶莲粉唇轻启,声音娇柔。 “是啊。你也来听戏吗?”我问道。 “不是的。我下个月就准备上台演出了。老师傅让我多看看学学。”叶莲道。 “这位美人是?”和歌起身目不转睛看着叶莲问道。 我瞧叶莲竟也羞涩的垂首含笑着。一步挡在她面前对和歌道:“这位是我的邻居妹妹,恰巧路过。”又转身对叶莲道:“那你快去练功课吧。”谁知这叶莲不领情,竟仍开口道:“小女子青叶莲。” “叶莲。好生动人的名字。”和歌如是道。 叶莲朝左走了两步绕过了我,和歌亦然。俩人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四目相对,温情软语。我倒成了个多余的人。不一会儿功夫,叶莲家住何处,家中有谁,祖籍在哪儿,都被和歌问的一清二楚。我一人坐在桌子这头,他俩人坐在桌子那头,戏未唱完,和歌就要送叶莲回家。 今儿我倒真成给他圆梦的了。 为了不祸害姑娘,当晚我到叶莲家中对她详细讲了和歌来历,千万不要被其外表所迷。谁知叶莲哥哥(她家中父母不在,只有哥哥和嫂子)不但不反对,反而非常赞同,尤其是他的嫂子,一听是太子,两眼就放光了。估计都开始盘算能要多少彩礼了吧。 于是青家村,没几日便热闹非凡。和歌的彩礼被敲锣打鼓的送到村里。对和歌而言,不过是纳了个妾,不行婚嫁之礼,这要随了人家高车的规矩。即使如此,叶莲的哥哥也没有埋怨什么。 叶莲这姑娘跟着了魔似得,怎样她都愿意。只要能跟着和歌。难道所谓的一见钟情既是如此? 这下可苦了我们村里一众单身汉们,眼巴巴的看着唯一的村花就这样被娶走了。 在最后一次拜见和歌的时候,我本欲问夏兰的去向,谁知站在他右边的是青叶莲,左边的正是夏兰,我听常慧说她是被赐个两个三十多的下人,怎的成了和歌的小妾了。各种缘由不好过问和歌。私下问了夏兰,没曾想,那常慧根本不知和歌带的那下人是个阉人,和歌欲将夏兰放了,夏兰自己却留了下来。愿意伺候和歌太子。如此来看,和歌倒也不像是好色成性之徒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 32 章 芳苓过了四日终于醒来了。在去问询之前,峰儿央求我先别追根溯源,生怕芳苓的身体再受刺激消受不了。 我就这唯一一个亲弟弟,对他所求,无所不应。只是在情爱上,弟弟跟叶莲差不多,都是个死脑筋。 于是半个月之后,瞧着芳苓身体逐渐康复,我彻彻底底的做了一回坏人。寻着弟弟去学府之时,让人守在了门口,防着被人听去。 芳苓自见我进屋起,想来已经猜到是为何了。 她掀起杯子下了床,我未废话,开门见山便问她伤情缘由。 谁知她竟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这又是做什么!我忙扶了她起身。 她摇了摇头,继续跪着说“我知当家的对我恩重如山,只是芳苓受伤之事,不想撒谎骗当家的,也不能对当家的道以实情。” 不能说的实情?张玉修在她受伤后曾打探一番,知她当日是去了起源居。这其中有何联系,目前我还理不出头绪。她又不愿说。 我扶桌坐在椅上,语重心长的对她道:“你既如此,我这儿不能再留你了。” 她猛地抬头,眼含泪水,嘴唇微动,“若是以往,当家的赶我走,我绝无二话,只是现在,我舍不得青峰。如若当家的决议如此,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她似乎默认了我的抉择。忽然门外喊道:“当家的,张公子求见。” 我认识的张公子只有张玉修一人,这事儿他也知情,就请进了屋。对于我要撵走芳苓的决定,他持沉默中立态度。起初是他不收芳苓,现在怎么不支持我了。这个原因嘛,很快就知道了。 从峰儿进大门起,就嚷着芳苓的名字,接着就听见门外守着的人拦着峰儿没拦住,夺门而入,再就是眼前这一幕了。芳苓仍旧跪在地上,整个人泪雨如花,我坐她面前,好像真是个坏人似得,硬要拆散鸳鸯。 “瞧,这就是我沉默的原因。”张玉修瞄了眼峰儿。 我对这个弟弟是有求必应的,对的。当坏人果真不是我的长项,弟弟刚开口没说两句求情的话。张玉修在一旁帮衬道:“无论她以前是干什么的,且看她来了你这酒铺后怎样,我瞧这姑娘还不错。”论谁的心眼多,我着实是比不过张玉修和高婷茵的。他又近了一步小声道:“你想让你弟弟记恨你吗?” 峰儿早已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芳苓,一副关切的样子。自进屋,他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姐姐啊。男孩儿大了都是这样吗? 平心而论,芳苓在来酒铺后干活都是勤勤恳恳的,钱掌柜在底下对我说过她不少好话,是个实干的人。今日她有难言之隐,恐是说不出什么来了。再追问也没结果。 “罢了罢了。随你们好了。”我松了口,一边怒瞪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 峰儿权当没看见,高兴对芳苓道:“姐姐同意你在留下来了。”芳苓一抹眼泪,对我躬身致谢。 “你身体若好的差不多了,得空去前铺干活吧。”我心下已软,面上仍带着怒气道。 峰儿细声对芳苓道:“没事儿,我来帮你干。”芳苓推诿道不用,身体已好的差不多了。峰儿那厢又关心的嘱咐着天气燥热不适出门等等。芳苓柔情望着峰儿。这俩人那 我和张玉修静悄悄的出了屋门。 一一———————————— “我这几日要回青家村住了。”我对张玉修道。 “回那里做什么?” 我对他笑道:“那也是我家啊。” 临走时张玉修告之我芳苓的事儿他会放在心上的,虽然耗些时间,总得清楚我这未来弟妹的情况吧。 我回青家村的老房子主要是为了找找屋内还有啥值钱的东西没,可不是为了搬家,而是要当掉换银子。经过几番勘察,我和钱掌柜最终在城南找到一处空闲的大宅子,想付了全款买下了。宅子后面可以做酿酒的,前庭可以住人,至少不用让芳苓和弟弟再挤在酒铺里了。 买宅子的钱,我统共加起来还差个一些。看着屋内我去伊河园掏的那些宝贝,真心舍不得,这黄玉百鸟纹花盖瓶c蓝釉陶瓷花瓶c青铜罐一套c螭龙纹玉耳坠 今晚就抱着我这些宝贝再睡一宿吧,明日就看不到了。 因着季节渐寒,生活似乎都慢了一拍,没听得什么喜事儿,至少也没祸事。当然了,这也只是老百姓所期望的。我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兢兢业业的打理着我的酒铺。 当路边的小草渐渐冒出头来之时,我来这儿已两个半年头了。算算岁数,如今十七了。高婷茵期间曾提过给我说亲,就连不问世事的姑姑也说了一句,到年纪了。我拿了一句:你俩不嫁,我便不嫁。堵住了高婷茵的嘴。就差没再拿扇子敲我了。 公顺十六年夏初,不对,正确来讲,今年应该是昌平元年。国号已改。新的国号,或许注定着一个不平凡的开端。 这些日子街上异常热闹,尤其是说书馆,听说山西大同最近不大太平。镇守大同的将领好像被柔然的士兵给杀掉了。前线的战事经过百口相传,再加上文艺的修饰,就成了说书人口中的一段评书了。 大同离这里有八百多公里,这百里外的战事对京城的百姓来说,几乎毫无影响,除了多了些饭后的前线八卦。把柔然的士兵吹嘘好像有八个头八条命似得。 主上似乎对至于再派谁去大同,不用听张玉修讲,街头巷尾早已传开,王明之将军自告奋勇,要求到前线收复失地。前线告急,这出征也极快,想来主上早已将兵将粮草准备好了,王将军大寿后没多久,便换了戎装,在主上亲自的送行之下率领了足足十万人浩浩荡荡的向正北的大同出征。王将军这身体好的可真快,说出征就出征。 这些事情对我而言,就好像曾经在电视上看东欧战乱一般,不涉及自身生活,没有太大的感慨。 只有一件事情,让我大大吃惊。感叹之余,颇有些失落。 王明之此次出征没有带王子昭,这是在意料之中的,王子昭好文,不像是会带兵打仗的人。但是,他竟然带着张玉修去了! 当张玉修俯靠在他茶馆的卧榻时,一手拿着蚕丝白屏扇,一手将刚从地窖取上来的冰块放入眼前的茶碗里。让我尝尝这自酿的百花冰水。我一口未来得及咽下,百花之味只到鼻腔,还未到口舌。就被他说要随军出征给呛了回来。 “你这丫头呀,我倒是有点放心不下的。”他取出怀中手帕,擦拭着我嘴角刚刚呛到的冰水。 我用力将他手一推:“说清楚!什么叫你也随军去!” 张玉修端坐起来,微微迟疑了下道:“我本是王明之的幕僚。” 我震惊之余沉默了半晌。 张玉修站起来缓缓道“我跟王将军已有十几年了,自伊阙大战后他身体不适,这才没有跟着他的身边。如今他康健了,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我颇有怒气的问:“为何瞒我?” 张玉修蹲在我面前,与我平头,两手搭在竹椅的扶手上,正视着我的眼睛,面色温和的对我道:“一是我未曾想过王明之会康健,二是我也不想瞒你,可你从未问过我的以前。这个理由可充分了?” 细细回想,好像自己确实从没有关心过他的过往。 自知没有生气的理由,想着他这是去打仗又不是旅游,是生死攸关的事儿。自与他熟稔起来后,习惯了他待在我的身边帮助我。如今要走,心中多出了一份不舍。 微微迟疑了一下,讪讪的问道“那你去多久?” 他嫣然一笑,“行军打仗,最多三月。”又接着道:“舍不得我?” 我故意嘴角一哼,脸一撇“赶紧走吧,就没人天天烦我了。” 他听罢哈哈的笑了起来:“三日内就走了。可去送行?” “这么快。” 恩。他点了点头。 打仗这事儿,没亲眼见过,也在书里看过不少。我担心他的安全,又想他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会化险为夷吧。 “那胜算多少?” 张玉修起了身道:“仗还没打,怎知胜负?不过王将军是个不简单的人。所以我们赢的概率很大。” 张玉修见我脸上怒气已消,从木柜子里拿出了一些银两,搁到我面前的桌上:“别操心我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少惹事儿就好。去赎回你前几日当的古董吧!” 我疑惑道:“你怎知的啊?” 张玉修随便拿起了低柜顶上摆放的牡丹青瓷花瓶,将底儿朝向我:“看到这地下印上的方形图案了吗?这是伊阙特有的标志,你那个黄玉百鸟纹花盖瓶底下也有这。你东西刚当了去,那当铺的伙计便告诉了我的人,我自然得知了。” 我喜出望外的拿着他给我银子,那些古董做梦都想要回来呢。 “别高兴太早,回来要还的。我也不按照市场价格每月三分利了,你月给我一分利吧。” 刚高兴起来一盆冷水就泼下来了。 我横了一眼张玉修:“到底还是生意人啊。” 张玉修嘻嘻笑道:“恩,生意才是主业呢。” 对于打仗,我一个现代人,着实不知有什么可帮得上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临走时,张玉修为自己斟了杯白酒,给我倒了杯茶水。他举起酒杯:“当为我践行了。” “那你也给我倒酒啊。” “你那酒量,怕是喝下去了就走不回宁府了。” 我笑道“一杯而已,无碍的。”说完换了个杯子,自己倒了小半杯的白酒。 与他相识许久好像从未酣畅的对饮过。 今晚不知是月色太亮,晃了我的眼睛,还是屋内太香,迷了我的神智。我竟然主动为自己再倒了酒。 张玉修两次阻挠,均被我挡了回去。 “张兄,难得如今好月色,不喝一番岂不对不起这烛下月光。来,满上。”说着给他也倒满了酒。 他见我如此,便不再劝阻了,豪情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这里的酒当真都是好酒。 我不知下咽了几杯,话多了起来。我将杯子对着月亮作了揖,随后又将酒洒在了地上,这是我喝醉前还有的一些记忆。 张玉修上前来扶东倒西歪的我,好像脸有不悦之色。 “说了不让你喝,你偏喝。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吗?这若是在了哪个臭男人的房间里,你可怎么办啊?” 我右手举杯,左手使劲推开了他,立正颜色对他道:“你不臭啊!” 他好像对我这话颇有些无语,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不知怎的,脚下好像有风一般,身体也开始左右晃了,“张兄,你看你,又帮我那么多忙,又送我钱。我好像没啥可给你的。要不,我送你首诗吧。”脑中出现的是一首杜牧的赠别,恩,我心想很是恰当。于是朗声对他道: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遵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张兄,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可知道,我打小儿就特羡慕那女伴的男闺蜜,我这人啊”说到这儿,一口酒气从喉咙反冲上来,结结实实打了个饱嗝。又没脸没皮道“我这个人啊,就这点不好。长得嘛,十个里面算第八个出挑了,所以跟男同胞不好处,你懂得哈?就是我和相处十个里面八个都能看上我。不喜欢吧,就不能做朋友了。做朋友吧,人家不那么想。我其实就想找个好朋友。没事儿陪我唠唠。张兄,你懂吗?咦,张兄?你怎么变成两个了?不对,张兄你变成五个了,一c二c三c四” 这应该是我最后说的一句话,然后就觉得非常困了,把地当床,躺在地上就想睡觉。 “地上凉。”张玉修轻轻晃着我喊我的名字。我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他,好像跟平时哪点不一样了,他深情的看着我,眼睛里映着半个我的脸,语气嗔怒道:“说你不听。看看现在。怎得让人放心啊。” 然后轻轻将我抱起,冲着门外吩咐了一声备马车。只觉得他的怀中散发着比屋内还温馨的香味。 等我再醒来,太阳都要照到床头了,高婷茵坐在桌前,瞧我醒来,端了碗粥到我跟前,我猛地一起床,宿醉后的头好疼,高婷茵没好气的说:“赶紧喝罢,解酒。” 我端过碗,一边喝着一边小声问道:“我昨晚?” 高婷茵忧心忡忡的对我道:“你可知一个女子独身醉倒在外会有什么后果。 我稀溜溜的喝着粥,将脸差不多要低到碗里。 “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张玉修亲自给你送回来的,你算是遇见好人了,若是碰到心怀不轨的怎么办。” 我继续稀溜溜的低头喝着粥。 “好了,不说你了。” 我笑嘻嘻的抬起头来。将空碗放到了一旁,拉着高婷茵的胳膊问道:“明日他们出征,你们可去?” 高婷茵摇了摇头“大小姐不爱凑热闹。”又接着道:“你想去便去呗。” 我欣喜的点点头。 高婷茵拿着手中的扇子习惯性的敲了我一下“明日人多,你小心一些。” 我哎呦了一声,用手摸着头,嘟囔道:“本来都疼呢。” 自我来这里起,除了逢年过节c新主登基之外,举国都轰动大事儿真没几件。我除了是为张玉修送行外,也想看看这古代出征是否同电视上演的一样,在城门口浩浩荡荡由百官送行。 如果说我知道明日会惹上谁,我绝对不去招惹他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 33 章 明明惦记着要早些起床去看军队出征,可惜了,这回宿醉太厉害,我的头足足疼了一天。这可能是有生以来喝的最猛的一次,不同于其他次的喝酒,被人灌和自己尽兴的喝是有区别的。 等再醒来,又是太阳晒到床脚了。穿上昨日备好的男装,随意一束头发,来不及吃桌上的饭食,便往丽景门赶。 赶到了城门,大批的百姓往回走,我随便问了个路人,人家道早就结束了。 白跑了一趟,真让人悻悻而归。 城门前这人,少说也有上千了。我寻了个就近的茶馆,想着等人散了去再走。不凑这热闹了。茶水没喝的两口,只听见门外一阵吵嚷,一群人不知围着看什么呢。我因坐着最靠店门的位置,几个人都推挤到了茶馆里面,人这么多,很容易磕着碰着。我正要起身离开,站在我身后那侧的人群忽然朝着两边闪去,一个人从中冒出向我脚下扑来。哐当一声,碰倒了我刚才坐着的椅子。 倒地的是一名女子,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服,暂时看不到模样,正对面站着一个得意洋洋的胖子,肥头大耳,腰带紧的绷在身上,穿着含着金丝的云锦,这可是极贵的衣料,我只喝见张玉修穿过一次,还是在王将军的寿宴之上。普通百姓哪里买的起。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难道是上演了富贵人家强抢民女? “你倒是跟我们家少爷走是不走?”他身后一小厮对着地上的女子喝声道。 果真是啊。 地上那女子一副可怜样儿,头发散乱,嘴里一直说着不,不。扭过头来我瞧见模样甚是标志,樱桃小嘴儿,肤白水嫩,脸颊丰润。 那胖少爷色眯眯的对着地上的女子道:“小美人儿,我可是真金实银啊。你不是说要拿钱去救你爹吗?不用你干活,嫁给我就可以了啊。” 女子眼眶已经哭得红肿,男子毫不客气一把拽起女子的一只胳膊,女子半拖的身子还伏在地上,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桌角,整个桌子被她拉动了半米。一小厮上来就扯开了她紧抓桌子的手。 小娘子,你嫁给我当十八房好了。 我看着她手上的红印和脸上了泪痕。 宿醉已经第二天了,强烈怀疑我的头还没有彻底清醒。 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娘子,你怎么跑出来了。”说罢趁着那两人分了神,一把将女子拽了过来。女子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躲在我身后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我轻轻拍了她手一下,道了声放心。 这个人不好惹,现在周围百姓又这么多。我俩也不好跑。我弓手对那胖子作揖:“这位公子,可能是误会了,这是我家娘子。若是刚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替她赔不是了。您瞧。”说着拿出了口袋中的银两,递与了旁边的小哥。“这算是给您赔不是了。您带着俩新兄弟喝口茶去。” 男子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不小心吐到围观的一人鞋上。谁知那人也不发怒,跟没这回儿事儿一样。从刚才我都开始奇怪了。怎么这么多人看热闹,都没一个英雄救美的。这小娘子长得确实还很标致啊。结果让我这一个女的来救美了。 那下人打开袋子给男子瞧着,他俩默点了一番“你这点儿还不够我一口酒呢。”男子虽是这样说的,依旧把刚才的钱给收了起来。不够一口酒?我刚才可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给他了。足足五两金,别说喝口酒,就是去起源居吃饭也够吃一个月了。若是嫌少,你倒是不要啊,怎的银子收了,还不饶人。 今儿是真碰到无赖了。 “本公子才不管你嫁是没嫁呢!”那男子对躲在我身后的女子道。 “京城里我看上的还没人敢说不!”他气势嚣张的道。 这京城里最大的应该主上吧。他敢如此开口,难道是太子?不会吧,太子出行就带俩人? 一旁早有看热闹的群众对我道:“那是卞泽少爷,卞宰相的儿子,当今卞皇后的亲侄儿。” 我头开始疼了。这哪里是我能惹得起的啊。 现在简直如同把自己驾到了烤炉上,若是认了怂只怕也没好果子吃,看来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 “这位公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既已是我的娘子,你又哪条王法要将她带走。再不济,咱们到衙门说去。” 谁知那卞泽竟哈哈大笑了起来:“衙门。你俩听见没有,他说衙门。” 一旁又有人道:“丽景城的京兆尹可是卞熊最出色的徒弟啊,小哥怎的连这都不知。” 这,难怪没人出手,心下又凉了半截,我救这女子,谁来救我俩呢,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啊。 卞泽命着俩下人上前抢人,还扬言要把我这所谓的相公打残。早知现在我就随身带着弓箭出来了。如今之计除了跑还能怎样。可是该往哪儿跑啊,我俩正处在大门处,外面是卞泽,里面是死路。这下彻底完蛋了,人救不了,反倒将自己搭了进去。 当我已经完全放弃的时候,从人群中突然飞出一人,准确说,那人是踩着围观人的肩膀跳到我面前的,他通身黑色蚕丝织锦衣料,手中拿着一柄长剑,那剑柄上的雕刻,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壮士背对着我,正站在卞泽的面前。 厉声对对卞泽道:“你惹谁不好,竟敢惹她。” 我心想,这莫不是女子真正的丈夫,看这凛然的身段,应该会两下子。 “又来个多管闲事儿的。”卞泽嘴上这样说,脚步却往后退了几步,并命令着俩下人赶紧出手。 壮士宝剑未出,身形快的如同闪电,我还未看清招式,单用剑柄打的俩人倒底起不来。如今就剩下卞泽一人了。 他倒是聪明的很,见事态不妙,立刻壮着胆子边退边对壮士自报家门:“我可是卞泽,我爹是卞熊。” “我管你是谁呢。”壮士道。 说罢就是一阵毒打。这壮士下手也不轻,卞泽挨打,从兜里掏出了我刚才给他的钱袋想要求饶,谁知那壮士看都没看,继续用剑柄打着已经鼻青脸肿的卞泽。 这事态不妙啊。 “你到底是何人?”刚才到底那俩人,其中一人捂着胸口勉强撑着问道。 壮士似乎不打算隐瞒,“我是” 他话未说完,我拦了道:“在下许君,乃是信阳商人,携着家眷来京城做点生意。这兄弟是我府上的人。” 接着又大声对着地上卞泽道:“你是哪里的登徒子竟敢冒充卞相国的公子。我在老家都已听说卞相国清廉爱民,教子有方,他哪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光天化日强抢有夫之妇。你分明就是冒充的。今儿我们也算是替卞相国正名了。” 然后上前两步,走到那壮士侧身小声道:“咱们赶紧走吧。” 那壮士冷不丁一转头,我俩四目相对,他的脸贴我很近,这眼睛,这样熟悉。我还没细看,他哗的一把紧紧将我抱着。 什么情况,不是应该去抱那女子吗? “我好想你”他在耳旁及其温柔的说道。 这声音好像回到了一年前。我心中默念道,世容。 我挣开他的怀抱,望着眼前的人,是世容,比走的时候高了半头,皮肤也黑了许多。难怪那把剑那么熟悉。 现在还真不是叙旧的时候。 “现在可会骑马?”世容问道。 我点点头。 他一声口哨,无名认着声音飞驰而来,人群瞧着狂奔的棕马,自然的让开了道。 我携着那女子先上了马。 “你呢?”我在马上问道。 “你放心,我随后就赶上你。”说罢一掌拍在马屁股上,无名一声啼叫,疾骏而驰。 刚救下的那位姑娘坐在我前面,回头看到:“那位公子” 我宽慰她“放心好了。” 即使这样说,我也还是扭头望了一眼,世容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郊外的榕树下,我将无名拴好。和那女子一起等着世容。这儿是无名带我们来的,想来一会儿就能见到世容了吧。 “小女子莫柔多谢许公子的救命之恩。”那女子俯身对我谢道。 我想上前去扶她,她不好意思的将手收了回去。哦,对了,我现在还是男儿打扮呢。 我俩并肩坐在树下等着。期间询问了女子情况,她爹重病,家里只剩她一人,有亲戚但不在京城,也帮不上忙。家里没了生计,女子便想法儿去筹钱,到东市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干的活。好挣点银子给爹看病。 听她说的这么可怜,我掏了掏袖子想给她点银子,才想起,刚才都给了那卞泽了。一会儿等世容来了问他要点吧。 上次王将军寿宴时主上颁旨让王子旭回京,估计也是那个时候也让世容一同回来的把。这也半月有余了,算算时间,差不多刚好骑马从浙江到丽景城。 “公子来了。”莫柔对我道。 世容正矫健朝我走来,这一年,他好像变了,没了以往那奶油小生的模样,宛如一块被雕刻的玉,如今有了棱角。远远看去,剑眉凤目,五官分明,眼神中多了一分霸气。不再像个小孩子而是自带一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那是男子特有的魅力。 “公子。”莫柔迎上对世容道。 世容老远就凝视着我,仿若要将我看化了一般。连莫柔与他说话也没理睬。 待走到我跟前,上下将我打量了一番,关切的问道:“你可没事儿吧?” 我双臂展开,笑道“瞧,好好的。” “走吧。我想和你去那个地方看看。”说罢就要拉我上马。 我拽住他的衣袖:“你等等。身上可还有银子。” 他笑道,“有的。”说着把袖口的所有银子都给了我。 我又转给了莫柔。 “哦,你还在这儿啊。”世容对她道。 这是有多迟钝的反应啊。 莫柔忙又对世容躬身作揖:“小女子莫柔谢过公子救命之恩了。若是不嫌弃,可否道舍下一聚,让我亲自为两位恩公做些饭菜。以为感谢。” “不必了。你走吧。”世容对她道。 莫柔踌躇了一下,忙道:“公子,此恩不报,小女子实在有愧。我家住的离这儿很近,不若过去歇会儿脚。” 世容望着我,我冲他点了点头。 现在就无名一匹马,该如何去呢。 莫柔先上了马,没等我开口,她就对世容道:“公子刚才一路脚力,现在当是骑马歇歇。”我一想也是。 哪知世容不由分说在前面牵起了马:“快上马啊。” 他走在前面,时不时扭头看看我。 我全当没看到。 莫柔家不大,走过前厅到了后屋一开门,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充斥着整个屋子,床上躺着一个长着。应该是她爹,正昏睡。屋子昏暗,看不大清。我们悄声又出了来。 当日午饭过后。我们本打算告辞。谁知莫柔他爹突然吐血,世容赶忙骑了马去寻大夫来。我留在屋内安慰的莫柔,今儿一天她受了不少的惊吓。现在就剩这一个亲人了,心中顿时对她多了一分同情。 待到大夫来给她爹看完脉,摇了摇头,就这几日的事儿了,让莫柔还是有个准备吧。莫柔放声跪在她爹的床头大哭起来。 我心疼这姑娘,看着她这么不容易,想起自己的曾经,执意要留下来。世容拗不过我,也陪我留在这里。 不知世容是何时回来的,长途跋涉累不累。我几番让他先回府休息,他终是不放心。 陪着莫柔待到了快入夜,城门就要下匙了。我这才准备走。谁知莫柔泪人儿般的央求着我们留下,她说她害怕。莫柔本就好看,哭起来柔柔弱弱,我见犹怜。这回不等我发话,世容心也软了。 莫柔还不知我是女子,她家只有两间房,她在父亲床头守夜,我和世容只能挤在一间了。还好是盛夏之季,地板铺个薄被子也不凉,于是我睡床c他睡地。 月光透过了裂了缝的纸窗棂洒在世容的面上,他抬头望了望窗外,面上看不出喜怒。 “你何时回来的?”我问。 世容侧了身,面朝着我,声音极其温柔“今日。” 我也侧了身,面朝着他。 “那你怎么找得到我?”我支颐而卧。 他一手撑地,盘腿坐了起来,刚才躺下不觉有多近,现在我俩正好平视,相聚不过一米,月光照在他后,瞧不清他的模样,隐约中觉得一双眸子正直直的盯着我看,我疑惑的望着他。 他淡淡道了句:“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 “是好久,一年半了。”我应声。 记得他以前的声音就像个顽童,嗓门大一点变觉得有些尖锐。现在再听,细语中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浑厚而温润。 “好像十年。” 十年?世容你连两个十年大都没有呢,哪里晓得十年有多长。 胳膊撑着头一晌便酸了,我收了手进布衿里。脚头耷拉了一角在床边,郊外的入夜还是颇凉,世容帮我裹了裹脚头的布衿。伸手将肩下的布衿也往内裹了裹。又盘腿坐在我面前。 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不睡吗?”我问道。 “你睡吧。”他肯定还在看着我。 往日被人这样看都会觉得不舒服,现在不知是不是月色太过柔和,在这安逸之中渐渐睡去。 我睡得浅,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正想要起床,世容早我一步起了身,开门,莫柔站在门外道:“可睡下了?” 世容压低了声道:“小声些,别吵着她了。你可有何事?” 我哪里还睡得着了。身子背着他们。看不到却听得很清。 “公子救命之恩莫柔感激不尽,只是心里还有些担心,那卞泽”说到这里,她声音顿了一下。“那卞泽家大势大,我担心公子” 世容轻笑了一声“姑娘多虑了,他是家大业大,我世容也不是等闲。此次从外地归来正是奉了王命,他一个没品没级的还奈何不了我。” “那许公子?” “他是正经生意人。姑娘不必太担忧了,快去休息吧。” 等到门再轻轻合上,我才彻底的又睡去,等再醒来。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屋外的树叶刷刷的响动声给吵醒的。大早上的这外面是何动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 34 章 地上没了铺盖,世容哪里去了。门外莫不是卞泽的追兵? 焦急的我提了鞋未束发跑到外面一看,那正在与树叶同舞的不是世荣是谁。我松了口气。想来也没看过他练剑,不知与姑姑较着如何。正想立足观看。他一见到我出来收了剑,皱了眉头道:“你早上都是这副模样吗?” 才想起自己鞋未上脚,脸未洗,发未梳。这副光景怎么被他看到了,羞愧的又跑回屋内梳整好了才出来。 我和世荣本欲要上午告辞。谁知莫柔的父亲莫大爷竟然醒了过来。面色较之前日好了太多。那大夫曾言就这几日的事儿了,这样看来,现在可能是回光返照了。 他们父女俩说话,我们也不便待在这里。没过一会儿。不知莫柔和他爹到底聊了什么。莫柔哽咽的对世荣道,还望公子能帮莫柔最后一个忙,也算了了我爹的心愿。 她爹唯一的心愿就是不放心自己这个独女。为了尽孝,现成的俩公子不是在这嘛。这事儿我自告奋勇的要帮她。于是她爹临终前就将莫柔托付给了我。这算是善意的欺骗吧。 老爷子果然就这一个心愿,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就开始大吐血,没等再将大夫请来,就断了气。 世荣给了她诸多银两让她办理后事,本以为她要去她的亲戚家。谁知她死活不去。竟央求了世荣能到他府上谋个活计。本是我答应人家爹的,只是我的酒铺如今帮手正够,不缺伙计。世荣不愿再多管。我想着他偌大的府邸,多一两个婢女也无妨,念着我才在人家爹面前应允下的话。就帮着她求了世容。世容对此也无所谓。引了她见管家,这莫柔的事儿才算解决完。 折腾了几日,也该好好休息了。回青家村之前,我到店里见了钱掌柜,问了他曾在内蒙认识张玉修时的驻地将军。他说是王明之。当初真应当多问他一句,也不至于现在才知道。 当整个青家村还沉寂在冬季静默的清晨里时,伴着鸡鸣一阵哒哒的马蹄声从我院外传来。幸得我今日起的早。再对着铜镜整理一番,恩,这模样,说不准出去还能被哪家大小姐给看上呢。 院门口的世荣骑着白鹤穿着一身黛色衣衫,把本来还年少的他衬的有些成熟。 他瞧见我这般,无奈道 “怎么又是这打扮?” 我这一身雪白的织锦长袍,高绾的冠发。怎么看也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吧。 “不好看吗?”我敛了敛衣袍,自己瞅着不无不妥。 世容笑道“好看,好看。许公子,还请上马吧。”说着一把把我拽到了马背上。 不用问都知道他想去哪。 六月的郊外,草长莺飞,白云山内的白云阁,一尘不染的耸立在这幽僻无人之处。 世容一来便要躺在木躺椅之上。他走这一年,我又做了一个。至少不用每次我俩来都抢那一个躺椅。 木椅在他的摇晃下吱吱的响着,时不时有飞鸟从头顶掠过。如果大自然会创造音乐,那哗哗的瀑布流水声就是连绵不息的配乐,时不时的鸟鸣就是跳跃的音符,再加上风过树叶的沙沙作响。 你闭上眼睛,那是一副画,睁开眼睛,对看一山青。这里我常来不假,也是最能沉积心灵的地方。 椅子吱呜的声音停了下来,世容端了端身子,对我道“青缘,我从浙江给你带了些东西。这会儿应该送到你的铺子里了。” 我心想应该无外乎一些浙江特产吧“谢啦。” 世容抬了袖子走到我跟前,对我笑道:“我听说你的厨艺大涨,不知在下可有幸品尝一二?” 我故作凝神道:“你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这大厨收费可不低啊。” 世容哈哈大笑:“高婷茵说你厨艺排第二,财迷排第一,果真不假。” 我扬了扬眉:“不吃算了。” 世容笑着从腰间摘下了随身带的翡翠玉坠:“此可够否?” 这玉坠我见过多次,他一直随身携带,可别再是什么爹娘给的宝贝传家物件了。 我软了软语气:“同你玩笑罢了。” 谁知他竟一把揽过我,手臂怀在我腰后,俯首看着我,眼神若清泉一般,晴光潋滟,嘴角微微含笑,轻轻的把玉佩递到了我手中“我早就想送你,一直无缘。今儿可不能拒绝。”这话语说的虽温柔,却含着一分霸道。 我被他说得竟然感觉脸颊微热,“世荣,不过一顿饭罢了。你想吃鱼吗?”我在他怀中支支吾吾的道。 他松开了手:“那边有潭水,咱们去瞧瞧。” 我深深出了口气。这世荣自回来这般戏谑我倒是戏虐的很开心嘛。 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水中的鱼和天上的鸟了。潭水是从山缝里缓缓而流积的,没有受过污染的水清澈见底,那游曳在水里的鱼儿一眼都可望见。跟前的潭水倒是不深,最多及大腿处,世荣将鞋袜一脱,挽起了袖子下水逮鱼。 “世荣,你小心些,瞧着这儿水色变绿,不见底,是有些深的。别往这边来。”我指了指他右边。 没有工具想抓条鱼还是有些难度的。他几番下手均捞了个空。 不知是不是抓累了,世荣站在潭中忽然问道:“缘儿你可会水?” 我正细瞧着他如何能逮住这滑溜溜的鱼呢,被一声缘儿给叫的浑身一震,面上含着一份尴尬的答道:“我自小通水性。” 世荣眼珠一转,颔首道“恩,我想起来了,第二次见你时,你为了躲王府里的人曾跳过湖水。想来水性是极好的。” 这陈年往事,提它作甚。可缘何是第二次见我,明明记得那是第一次与他初相遇啊。算了,还是不想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了。 “世荣,快,你脚下。”那鱼儿想是把世荣当成了一动不动的大石头了吧,竟送上门来。我慌乱的手指着那条大鱼。 世荣弯下腰去捉,扑了个空,紧紧跟在大鱼后头,那大鱼左右乱窜,世荣像是走花步一般也在水中同那大鱼绕弯。他只顾低头看鱼,没瞧见大鱼已将他引到深水前了。 我一声“世荣”未喊完,他本露出水面的半个身子一下就跌进了深潭里。 我吓得心中一沉,来不及脱鞋本能的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炎炎夏日潭水却冰凉冰凉,他墨色衣衫在水中清晰可辨,离我不过几米距离,没等他再往下沉,我已游到他身后,两手一把环过他的腋下,把他往岸边拖。在水中有浮力,拖着他游倒不是很费劲儿。只是上了岸,拽着这么个男子,还是有点费力的,幸好他还在长身体,没成了那五大三粗的。那样我是真真拉不动他了。 一上岸,唤了他几声,皆无反应,我看他昏迷不醒,应是呛着水了。立刻将他上身衣衫展开,一道显赫赫的疤痕在他的左肩处,这是他去浙江时受的伤吗?来不及再思考旁的了,双手使劲儿叠压他的胸口,压了两下还是没反应。心下着急,顾不得那么多了。深吸一口气,将他的下颚稍抬,俯下身对他做了人工呼吸。一次,没醒。再来一次,还是没醒。 早知道吃什么鱼啊!不让他下水也不会出这档子事儿了。心里恼悔的狠,也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倘若他真出了事儿,我肯定是不会原谅自己的。眼眶中泪水在不停的打转。手上还来回不停的按压他的胸口,再做人口过呼吸。这样反反复复了十几次。世容紧闭的睫毛动了一动。我喜出望外的迭声喊他“世容” 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微动:“你怎么哭了?” 不知是不是刚才真的要把我吓死了,心里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被他这样温柔的一问,眼泪不争气的如泉水涌出,颤着嗓子的说道:“我以为你,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他慢慢坐了起来。想从袖中取出手帕为我试泪,那手帕怕是比我淌着泪水的脸还要湿。他轻轻的用手为了擦拭,笑道:“你瞧,我不是没事儿吗。可惜了那条大鱼。” 我嗔怪道:“人都这样了,还想鱼干嘛。不济回城吃饭。” 我俩现下衣服全都湿透,郊外又无换洗之地,所幸夏日阳光烈烈,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这薄衣自然就干了。我只能合着衣服晾。世容则脱去了墨色长衣,铺在草地之上。袒露着雪白的胸襟。 我瞧着世容这矫好的身材,真是阳光下的美少年。眼神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多撇了两眼。世容瞧见我正看他,唏嘘了道:“你真是不同于其他女子啊。” 我忙将脸扭到一旁,未应他的话,悻悻在地上的抽着手中的柳枝,心里又是一阵起伏。 方才想起他身上的伤,侧头问道:“你左肩膀的疤?” 他笑着指着那道已经结痂的伤疤:“你指这个?” 我点了点头。 他笑道:“海寇中也有神箭手啊。几十米开外一箭飞来,若非我挡在,恐怕这箭就射中王子旭了。” 这竟是他替别人挡的一箭,我焦急道“你干嘛那么傻啊,若不是刺在你肩上呢?” 世容微微笑着,取了地上差不多要干的衣服,一边穿带着一边问:“你是不是担心我,从刚才开始?” “对啊。你做的事儿能不让人担心吗?” 世容慢慢走到我跟前,指尖埋了下我凌乱的鬓角,语气如春风和煦一般,温柔的对我道“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我浑身打了个冷战。 这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得。我都不好意思再跟他玩笑了。 我囔囔的转移了话题:“今日咱们还是回城里吃饭吧。一会儿正好你陪我去趟当铺,我要取回一些东西。” 白鹤在山口处静静的吃着地上的嫩草,世容一声口哨,白鹤听话的飞奔到我们面前。他这两匹马儿倒是招人喜爱。我拔起地上的草,又喂了白鹤。它温顺的嚼着我手中的草。 “你喜欢无名还是白鹤?”世容问。 “白鹤吧。”我喜欢白鹤只是图它好看,浑身雪白。 世容轻抚着白鹤道“恩,白鹤性子同无名比起来温顺许多。将它送你,可好?” 我喜出望外:“真的?” 世容笑道“当然当真,上马吧。” 这一路回城,我对白鹤说了好多话,“你从今后放心跟着我,我一定会待你好的。给你吃最好的草,喂最好的粮” 世容一言不发的听着我对白鹤自言自语,末了到了当铺门口学着我一番也对白鹤道:“我现在都开始羡慕你拉。” 白鹤一双无辜的眼神瞅了他的主人,不知是不是真听懂了,竟然鸣了一声。难道这马匹真通人性。 我来当铺,是为了我先前当掉的那些个宝贝。 本来给了钱就能赎回的,没想这掌柜真是负责,张玉修的工作也做到了家。人家说东西不能给我,只有那叫青缘的女子来了,才能赎回。 我诚心感谢张玉修替我这么照看我的宝贝。我向掌柜道明了女儿身,他再瞧我这模样,才恍然大悟。忙鞠躬道着自己眼拙,甚是客气。这与我第一次来此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让我俩在前厅稍等,他去后厅取了就来。桌上一伙计为我俩端了茶水,一闻便知是上等的信阳毛尖。 世容一盏茶水端到了嘴前,热气微腾,轻轻吹了吹,慢慢了饮了下去。 “你现在真是身份不同啊。”他放下茶碗道。 我淡定自若的朝着世容了笑了笑,端起了眼前的茶碗,心想,这不都还是承了张玉修的情,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我俩正商量着一会儿去哪里胡吃海塞一顿。门外一穿着百花丝绣蒙着白沙的女子款款而来,这衣服何曾眼熟,当她踏进大门那一刻,眼神不经意往我这边瞟了一眼,像是被吓住一般,脚下的步子突然就停了。 这反应,八成认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 35 章 我见她踌躇了一下,直到伙计招待她有何事,她才继续抬脚。心里回想着她到底何方神圣,为何青天白日的要带着面纱。 只见她从袖口中掏出了一方手帕,里面包裹着各式的首饰,头钗c玉镯c项链等等。她除了衣服看着上些档次之外,头发只用了根简单的木簪子束着,身上好像没有佩戴任何饰品。 我可有这穷的熟人。 伙计给她估了价,二两黄金,她与伙计讨价还价,硬说她这些值个四两,那些首饰市价我也懂得些,值个四两不假,只是这当铺断不会按照四两出价。 掌柜的从后厅取了我先前当掉的几方宝贝,小心翼翼的递到我跟前,完璧归赵。再用厚实的绸布包裹,最后放在小木箱子里装着。恭送我们到了门口,作了揖才回铺里。 女子知是掌柜,语气已无刚才强硬,软声软语央着能多给些。我心里还是有些好奇,拽了世容立足了一会儿,想听听她到底是谁。 掌柜的话说也不客气,对她言明二两最多。再不济去别的铺子看去吧,可会有比我们高的。此话真是不假,当初我也是转了好几个当铺,这里出价最高才当在这儿的。 女子再说话,声音里多了一分哽咽,无助之下,道出她用此钱是要去救命的。救她生病的小侄子,掌柜的道:“你侄儿自有你长兄去救。何劳你呢。”“我长兄他,他,已经不在了。在我长兄当年欠下赌坊银子后我嫂子也走了。如今只剩下五岁的小侄儿,不知他吃了什么东西,现下吐的厉害。家里能花的银子都花完了。”女子抽泣着又接道:“掌柜的,求求您,就当行个善吧。”掌柜的一声冷漠:“我们这儿是当铺,不是行善的。” 我数了数自己袋中的钱,不多不少,正好还剩四两金。 “姑娘。”我转过身喊着她,走到她跟前道:“若是放心的话,可否当给我,这些我看着喜欢。”说着把钱袋递到了她手上。 且无论此人我认识否,有财力的人积德行善也是应当的。 她低着头,眼神闪烁不愿看我,支吾半晌也没应个话。白纱若隐若现透着脸上一道深色的划痕,长长一道。我现在猜到她是谁了,脑中犹豫了几秒,不知是否该帮她这个忙。 她可能也走投无路了。再者这钱也是那个五岁重病的孩子用,不是她用。 我继续装作不认识,保存她的颜面。在那么大个府邸干活,怎么会穷到这地步。 “你一个人独自抚养你的侄儿吗?”我问道。 她点了点头。 “你是哑巴吗?不会说话?”一旁的世容道。 她把头撇向了一旁,背过了世容的目光。 “看来真是个哑巴。”世容对我道。 我看她一直默不作声,收起了她的手帕:“若是想要赎回,可到二坊西市江河酒铺找许君。”又侧头对世容:“咱们快走吧,我饿死了。” 中午饭草草吃了些,想早些让他回去休息。 这些时日,只有得了闲,世容便会到我的酒铺过来,几次相邀我去他府里做客,说是从浙江带来好多海产品放在地窖等着我去尝尝。我忙于采购的事儿没有空闲。就连新府的置办都交给了钱掌柜,如今他算是身兼两职,一为酒铺掌柜,而为我新府的管家。 八月的时光这么快就到了。为了采购大量葡萄,急需大量资金。已经借了张玉修一大笔了,再去借,也不知道能不能还的起了。难不成刚赎回来的宝贝要再当了去。 临近晌午,世容派了东武来接我,我才想起,今日答应要去他府上做客。一路上,他好像比我还高兴。话也尤其多。 “青缘姑娘,您不晓得。世少爷走了后,府里忒安静了。没点生气。这呀,终于给盼回来了。” 我掀开车前的布幔,道“东武,你府里不是还有世容他爹在嘛。” 东武驾着马,笑道:“您说老爷呀。他一心修道几乎没出过屋门。” “修道?”我讶然道。 “对啊。”东武回头冲我笑道:“青姑娘您还不知道啊。我以为少爷早就告诉您了。” “东武,多给我说些老爷的事儿吧。” 第一次去他府的时候就见过那些道士,不曾想,竟是世容他爹修道。当年,姑姑c世容他爹c王子昭他爹c前主上。曾是四个关系非常好的师兄妹。后来主上当政,姑姑退隐山林c王明之疯了c世容他爹修道。若是没有猜错,当时的情境估计都是畏惧主上,再如今,主上不在了,姑姑出市了,王明之好了,怎得世容他爹还在修道呢? 我听东武讲这一路,多少了解了些他的家事。世容他爹的确是从主上当政后主动辞官在家清修的,至于世容他娘,在世容少时便得病去世了,后来娶了曾经伺候在世容他娘身边的一个丫头,结果被世容给打了。从那后,便遣散了唯一的小妾,待到修道了,更是不会娶了。 我心念着,这世容,怎得耽误他爹的桃花运呢。 待到了世府,东武扶我下车,我关切道:“你同我讲了这么多,府里不会怪罪你吧。” 东武一笑:“青姑娘这是什么话,早晚您进了府也瞒不住啊,再者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很多啊。” 什么叫我进了府?世容乱说道什么了。 东武引了我到世容的房间,屋内空无一人。比起我上次来,这屋子多了一些生气,桌上和角落里都能看到插满鲜花的花瓶,书柜上如今也是一尘不染,屋子整洁的像是换了个地儿似得。这世容果真回来转了性。屋子也灼人打扫的这么干净。 我看着这正圆木桌上摆的红菊,好像颜色过于艳了些,还是□□好看。 “喜欢吗?”世容不知何时进了屋, “你真是去趟浙江品性也变了。平日哪见得你弄这些花花草草,能给那布满灰尘的书柜给擦一擦都不错了。”我低头闻了一闻那红菊,“还是百合香。” 世容将桌上的红菊搬到了一旁的低柜上,“这些个东西,都是莫柔整的,我觉得也无所谓,便让她放了。你要是不喜欢,都撤下好了。” “说起她来,怎得没见人那?” “不太清楚她去哪了,我让管家给了她活计,估摸去街市市食。”说着又冲门外喊道:“上菜吧。” 这专门请我的一顿,除了一些家常菜外,他所说的江浙特产,应该就是带鱼了。 一大瓷盘装着蒸好的切成块的带鱼。 “青缘,你可知这是何鱼?” 我违心的摇摇头:“不知啊。” 世容夹了一筷子放到我碗中,“这鱼名其带鱼,甚难捕捉,产量极少,是以味道极美。你尝尝。” 恩,这带鱼确实是我先前爱吃的东西。 一块带鱼下肚,我又夹了一块。这一盘子都给我吃,我也是能吃得下的。 几块带鱼麻利的被我吃下,猛然抬头,发现世容手肘支在桌上,筷子在手里也不夹菜也不下饭,眉头微皱看着我吃。 “你怎么不吃啊。”我问道。 “青缘,你怎么会吃带鱼啊?我正打算交你如何吃呢,你怎知先将两边的刺剔除呢?”他浅浅淡淡的道。 真是的,稍不留神就要解释一同本该我不会的。回回要编个瞎话骗骗人,我自己都懒得再编了。 “我懂得可多着呢,往后你再见着别惊讶就好。”我放下筷子“再者,你也不许再问,往后都不许问,否则我就走了。” 世容笑道:“我不再问就是,当初你做躺椅c酿葡萄酒,本不是一个十几岁女子该会的,若想细问,那时便探究了,你当真是天造之才。”说罢又夹了一筷子到我的碗里。“吃吧。从今往后我绝不再问。” 我这才方继续吃饭。 饭罢,东武来禀,说是莫柔从市集回来,买了些布料,想拿进来让世容看看选一匹做衣服。 “让她自己看着办,这事儿不用再禀我。没瞧见这儿有人吗”世容道。 东武眼光瞟了我一下,笑着作了个揖退走了。 屋内又剩下我和世容两个人了。他起身走到一个木柜子前,拉开抽屉,将一个精致的小木盒取了出来。 “这个东西,我用不到,你还是收下吧。” 这是曾经东武送我被拒的妆粉。 他见我犹豫,硬是塞到了我的手里。“难不成你想让我用啊。” 我噗嗤笑道:“恩,挺想看看的。” 他嘴角含了丝浅笑,上前一步,脸距我只有两扎近,揶揄我道:“真的吗?” 我被他看得脸有些烧,讪讪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说罢拿起桌上一杯凉茶,一饮而尽。这世容如今与他不敢再玩笑了。 “青缘,你如今是不是又缺银子了。” “你如何知晓?” “那日去你酒铺你不在,与钱掌柜多聊了两句,他讲你今日又在为银子发愁了。说是还要把才赎回的要再当了去。” 他说着这话,命着屋外的东武去取银子来。 不大会儿,东武端着一盘光闪闪的银子进了屋。我是需要钱,而这一盘,生生再买下个宅子就够了。 “太多了。我取一半就够了。” 世容笑道:“你且收下,备用。” “那我明年生意盈利了便还你。” “我可是有利息的?”世荣笑道。 “利息多少?”我忙问道。 “把你当利息吧。”他坐在我面前,一手支颐,满面春风的笑着。 我讶然的瞪着他。 他手在我面前挥了挥,“吓着了?” 嗯,我确实被吓着了。不知该如何回复的好呢。 世荣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模样。“现在别说,好吗?” 我颔首又是一盏茶下肚。 “少爷,赵将军在府外求见。”一个老者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世荣开门,是世家的白管家正候在门外。 “让他先回去吧。”世荣道。 白管家犹豫了一下:“少爷,还是见见吧,我看赵将军模样焦急的狠。” “你若有事儿,你先忙你的。”我向门外走着对世荣道。 “你让赵将军到正厅等我,我一会儿便去。”说罢转身挡了我的路。 “有空我便去找你。” 我没有回绝,点头应了声。 他又遣了东武送我回去。 我才从世荣的房间出来,转过庭廊,正面走来的是白管家和一个年轻壮士的男子,看到那男子的一瞬间,我脚下一软,东武手快的扶着了我。 那男子,正是在山上误将我当做刺客差点杀了我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 36 章 当他俩从我身边过去时,白掌柜礼节性的对我半躬了身。赵将军仍旧一副面无表情,扫了我一眼,好像没有认出来。我内心既怕他,又恨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走远的背影。 上次虽说是误会,但让我心有余悸了许久。 “青姑娘,您可还好?”东武关切道。 “我没事儿。” 接下来这半个多月,都很少再见着世容来找我了,想必是朝廷有什么事儿了。正趁着这段日子,赶紧的一边装修新府,一边酿这一季的葡萄酒。 因着去年打出了名声,酒铺里陆陆续续接了不少的大订单,其中一单就是王家府的,来这儿订单的人正是春梅。 我初见她觉得衣服华丽,再见无感,如今她又是这身百花服,大概有一个可能,她没多少别的衣服可换了。 店铺里的几个伙计小声嘀咕着,“怎么大白天还带个面纱,有啥见不得人的。”“说不准美若天仙呢。” 春梅不自在的低头紧握着手帕。 我对那伙计们微怒道:“没得活干了!”又对钱掌柜道:“这单我来接,你忙别的去。 钱掌柜瞧见这,忙支了几个嘴闲的伙计干活。 我像对待其他客户那般,收了定金,慢慢的在票据上签字,我写的很慢,不是因为毛笔不会写,来此两年,弓箭没练的纯熟,识字写字倒是顺溜的很。“缘”字最后一笔成,她还没有开口。 “客官这个您收好,到时候自会送到府上去的。”我双手将票据奉上,又对旁边伙计道:“小杨,你去送客。” “且慢。”她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摆了摆手让小杨下去干活,等着春梅继续开口。短短半个月时间,我当她四金,以这个时代最高丫鬟的俸禄,怕也是不够一个金的。 她缓缓抬起头,“那些首饰。”欲言又止。 “你若是想问你的东西,放心,在我那儿放的好好的,你有了金子便可赎回。” 又是一阵沉默,她不开,我也不开口。 过了半晌,她好像鼓足了勇气,抬起了头,目光有神:“谢谢你了,青缘。我替我的侄儿谢谢你。” 我冲她微微一笑:“小事儿而已。” 临走了,她又踌躇着,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吗? “那个,以前的事情,对不起。”说罢,转身三步并两步的出了店门。 我看着消失在门口的白色百花身影,心中对她的讨厌也减了七分。不知道压在她身上有什么遭遇。 我的新府最近置办的都差不多了。钱掌柜拿了几方写着青府的宣纸让我选个门匾的字样,好着人刻了去。 九月十九是个好日子,我定在这天乔迁,请了店里的伙计们和姑姑c高婷茵来府里做客。当然了,还请了世容。 当日钱掌柜送了我他夫人亲手绣的山河布衿,姑姑则送了我那副连张玉修也只有赝品的水墨画。高婷茵最实际,送了我几个丫头杂役,这也省的我再去招人了。 最出奇的是世容没来,只来了小厮,回报还是世容的白管家遣他来的,世容已出门半月有余,怕是我这乔迁之喜一时半会也难传达的到。白管家自个做主送了我一对寻常的白玉如意。 那日之后我再未见过世容,算起来,妥妥的已有个月。 天下若太平,百姓则安居,从大同传回京城的一直都是捷报,市井之上,不知何时刮起了一阵王明之是将神转世之风的传闻,说着王将军这一病,被将神给上了身,在前线无论打几场都是稳赢。 王明之,这是唯一让我见过两次一点也看不透的人。病的那么严重也能好转,跟没事儿人一样。张玉修那样精明的人都愿意跟着他干。当真是个奇人了。 世态安康,我的生意今年整整比去年翻了一倍。除了还张玉修和世容的金子外,余下的再买两个宅子也足够了。然则事有不顺,恐怕是我平生最倒霉的一次了。长这么大,什么地儿没去过,答曰:监狱。 事情起因特别突然,天未大亮,两个衙役便到了我的酒铺门口候着了,幸好这日起床后吃了早饭,否则要饿一天了。 钱掌柜好生招待了衙役,问明了缘由,说是有人到官府告了我们,前些日卖出的那批葡萄酒差点喝死了人,如今那人在家中床上躺着半死不活的。现下人家家人正在衙门闹呢。 我这酒卖的都不是寻常百姓家,一般百姓也买不起。这人家肯定非官即贵。说喝葡萄酒差点喝死,我第一反应是他吃了相克的食物。 “我去找人帮忙。”这是我在被抓走前,钱掌柜对我说的话。他说的人,无外乎就是姑姑了,如今的我不比当初,手上有点积蓄,若是事儿不大,是我的错,理当认错受罚。不值得再去叨扰姑姑。我否定了钱掌柜的话,让他们继续正常营业。 “若是我今日回不来,你让芳苓来阀门看我。”我临走了对钱掌柜道。 这一路心神不宁,总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卖酒的时候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不能让孕妇喝,不能与海产品同时服用等等。怎么还有有人能喝的半死。 当到了挂着高匾写着四个“公明廉威”的衙门大堂时,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假惺惺的俯在地上做哭泣状。说他们是假惺惺,只因都在干吆喝喊冤,没得几个真掉眼泪的。模样打扮怎么也不像大户人家的。这家人怎么自己的主人不出来,派了市井之人来。 当他们报出家门之时,我的心一下子就沉了,暗叹不好,这恐怕不是葡萄酒惹得祸了。他们说的病人正春梅,他们说的府邸正是王家府。 冤枉我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我祈求京兆尹再派大夫前去看病,查一下病因是否真的因酒所致。 谁知这京兆尹完全不理会我的话,草草便要定下我的罪名。 我站在衙门厅堂之上总共不过半个时辰,这厢京兆尹一板子敲定,是我的酒出了问题,先监押再审。哪里还容得我再做辩解。 守着监牢的是一位步履蹒跚的老者,当牢门的铁锁被打开时,我被俩衙役一把推了进来。锁链还发出着叮叮咣当冰凉的碰撞声,那老者一边叹息一边摇头,“姑娘你得罪谁不好,偏偏是王家府的人。你瞅瞅满朝堂谁敢与他们作对。哎,可惜了,可惜了。” “我没做过,自然不认。” 那老者无奈的一笑:“认了你是死罪,不认了。”说道这儿他顿了一下,“姑娘,我是看你年少,真是可惜了,不认了,他们可会让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拿出了怀中随身带的金子,趁着四下无人,隔着铁栏给了他一锭。 “若是家中人来看我,还望您通融通融。” 这里的人,就算心再善,到这年纪,也是老油子了。他左右看了看,收了我的金子。颔首应了一声。 这事儿有蹊跷。除了常慧,再想不出第二人能与我结仇。到底是否,我也不能肯定。还得让芳苓帮我悄悄办了。 这样的季节,夜下寒风透着那只装了铁栏没糊纸的半米见方的窗户,嗖嗖的刮了进来。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是以这风够冷了,老天又不给力的下起了雨,雨水透过窗户打在这满是枯黄稻草的监牢里。本就阴暗潮湿的地儿更加让人连个稍微避寒的地儿都没有。我将身下的稻草铺厚了几层。 这辈子,有幸体会一下牢狱之灾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不知为何,出了这样的事儿,应该怕死才对,我又是这么胆小的人,现下的心境却是出奇的平静,若是真的遭到什么不幸了,说不准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了。反正穿越这么神奇的事儿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这样想来,在哆哆嗦嗦之中,我竟然慢慢睡去了。 当阳光照到眼颊时,我才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你这都能睡着,心真大啊,不是第一次进来吧。”那老者将一碗白面稀汤放到牢房前。 别说,还真是平生第一次进监牢。 “可有人来找我?” “有俩人,一男一女,男的年纪比较小。” 我凑到前,忙问:“他们人呢?” 老者压低了声道:“你且稍等,我让他们晌午了来,晌午了别人都休息,人少。” 我谢过他,端起那碗白面汤,从昨个早上到现在滴水未进了,一碗白面汤,在极饿的情况下,也是好吃的,三两口,一碗见底儿了。 “对了,您昨个说有些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放下了空碗。 老者叹了口气:“这里有罪的人多,没罪的也不少。前几日,牢里无缘无故就走了个人,那人的未过门的媳妇被卞家少爷看上了,抢了去。结果闹到了这儿,被关了没两天,中途来了个人,他就抹脖子自尽了。” 这话我听懂了,无缘无故,不可能自尽,只能是被杀的。而他说的卞少爷,就是卞泽。 想起当时我得罪过他,还好那时是男儿身,想来也认不出来。 牢狱里的饭食,一天只一顿。我现在急盼芳苓来,不为别的,为了她能给我带点吃的。 等待的时光那么漫长,地上的阳光走的如同蚂蚁一般,从西墙照到东墙。 “姐姐,姐姐”一连熟悉的迭声传来。 “芳苓。”终于来了。 老者打开了铁锁,交代了我一声尽快。 芳苓穿着带斗篷的大风衣,手中拿着个竹篮子,背上还背着个包裹。 她满脸焦急:“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青峰想进来,可只让一人进,钱掌柜说你交代我来。所以这回儿青峰就在牢狱门口。” 我接过她的竹篮和布包裹,真是有心了,篮子里面是我最爱吃的饭菜,包裹里有一袋子金子和一些厚衣。 “芳苓,有一事你要帮我。” “姐姐,你哪里话。” 自上次韩大夫给芳苓瞧过后,他曾对我讲过芳苓绝对是练过功夫的人。这事儿,不是光明正大的,凭着青峰现在那拳脚毛猫功夫怕是不够。 芳苓上前了一步,侧耳在我嘴边,我细细对她交代了诸事,着她赶紧去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 37 章 有了芳苓送来的那些金子,我在牢狱里的日子还好过一些,什么牢狱标准是一日一餐,其实只要有银子,随时可以加餐,平日一个馒头外面卖两文钱,这里不过翻个十倍罢了。 日子在漫长的等待中渡过,要在京兆尹强行让我签字画押前解决了。 几日都待在昏暗的地方,我已不知自己现在是何模样了,回想最长时间不洗澡是什么时候,应该是高三吧,足足半个月没有空余的时间。如今这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用手当梳子拢了拢头发,墙沿流下的雨水可以洗脸,这年代还没什么空气污染,想来雨水也是干净的,芳苓带的衣服也足够我两日一换了。 “说你是第一来我真不信。”这是那老头对我讲的话。“我在这儿几十年,见到你这年岁的人但凡来这儿,不是吓哭,就是天天嚷嚷。有你这番淡定的极少c极少。” 老者拨了拨那渐灭未灭的灯油,除了被乌云遮挡的月光,那是灰暗的监牢里唯一的光明。噗呲一声,火苗窜了起来。老者挪着脚步出来监牢。牢门再被打开,穿着一身褐色斗篷的娇小女子进了来。 芳苓不忘再给我带食物衣服和钱,还有那曾经压箱底的首饰。若是这光线够好,倒是难得的悠闲时光,可以看看书。 芳苓去了带着的斗篷。焦急对我道:“姐姐,打探清楚了。那春梅生病不假,但却不是喝葡萄酒所致,而是中了毒。普通的毒,性子不烈,不会置于死地,只会让身子虚弱,永远怀不了孩子。” 果真,看来常慧这是一石二鸟啊。 再上朝堂之际,我请来了一个重要的人。 曾经私下问过高婷茵,这韩大夫到底什么来头,京城几家大户的都认识他,并且很熟悉,高婷茵曾道,他与当朝太医院提点是同门师兄。只是俩人志向不同,一个在求官,一个在自在。 若论名气,韩大夫在市井之中甚至比提点名声还要响亮。 把他请来,事半功倍。 我把金子打点的到位,再押送我的衙役也没动手,由得我自己在前面走。庭审之时,门外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姐姐。” 青峰c芳苓c钱掌柜,还有店里的伙计们都站在外面旁听。峰儿的眼圈都黑了,想来这些日子怕是没有睡好吧。我本想对他道句放心,谁知峰儿在我开口前,眼光牟定,语重心长对我道:“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欺负了你。”我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心中一暖,他这性子,若是我真的出了事儿,指不定峰儿会做什么僭越的事儿。打定了主意,若是我自己搞不定这事儿,还得请了姑姑帮忙。万是不能让峰儿有个万一的。 一旁的韩大夫冲我微微颔了首。 厅堂之上,那京兆尹正襟端坐,一旁的原告,几个地痞流氓,有说有笑,直到惊堂木往那审案桌上一拍。他们才肃静了起来。这几日都已查清,他们是流窜而来的无户籍之人,常慧也真是会招人。 京兆尹对这有物证有人证的案件似乎没什么可审的,只要我画押认罪,案子就算结论。 要定罪之前,京兆尹问我还有何话可讲,我看着呈在眼前开具的病药方子,指了指韩大夫,“既然错已酿成,还望请韩大夫能去看上一看,以他的医术,说不准能帮着一帮。”这话一说,几个“家属”纷纷表示自家的大夫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哪还用的着别人看。 我想了下,问那几个“家属”,“贵府小姐是否惧寒怕冷?” 那些人不知我缘何此问,皆否定了我的话,“什么怕冷,原本身体好好的呢。” “咦,这就奇怪了。贵府来买酒时专门问了惧寒可否能喝此酒,我特地多送了枸杞酿的酒。若是体热之人喝了怕是会肠胃不通。不过所幸,韩大夫是这方面的专家。我这罪已定。不若让韩大夫一瞧。若是你们真关心自家小姐的安危,想是不会放着送上门的专家不用,偏生的让小姐病入膏肓。” 京兆尹一见是韩大夫,似乎对我的提议也无异议。当即就要命韩大夫再去一看。 “真的不用。”家属道。 京兆尹没有再理会家属这奇怪的反应。 我现在属于待审犯,不得离堂。芳苓和钱少隐同着几个衙役和师爷与韩大夫一起去了王家府。 心中还是有些担心,王府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即使是这京兆尹。 不大会儿,那师爷先行回来了,走到大案前,悄悄与京兆尹道了话。俩人不约而同的冷眼瞧了下我。 可是王府里又出了什么事儿。本就焦急的我心下更是忐忑。这厢还未等得钱少隐他们回来。京兆尹当堂宣判,我无罪释放。 几个家属嚷嚷着还要说什么,皆被师爷一句话打回:“你们主子都说了这是误会。你们快散了吧。” 是王子昭,看来常慧连他都隐瞒了。 青峰站在堂已经等的着急了,这边京兆尹刚放了话,青峰跑到我跟前一把抱着了我“姐姐,太好了,太好了。”瞧他这模样,眉间紧蹙,就差眼泪掉下来了。 那为何师爷都回来了,不见芳苓和钱少隐呢。我本打算出了京兆尹府就奔向王家府的,马匹都备好了,还未上马,就见店里的伙计小罗慌慌张张的向我跑来,::“当家的”他上气不接下气,话不成句。 “又出什么事儿了?”我忙问,一边青峰给他递了水,让他慢点说。 一口水下咽:“不好了,咱们店被人砸了。” “什么!”我惊诧道。 “今儿早钱掌柜走了之后没多久,来了一群人,说是要买葡萄酒五十坛,我说没那么多,他们讲还开店做甚。抄起了家伙就把店给砸了。” “那那些人现在呢?” “跑啦,砸完完都跑了。” 我拉起马匹缰绳一跃而上“峰儿,你同我先回店里。小罗,你去王家府等着钱掌柜,见到了就让他们直接回店里。” 我和峰儿策马飞奔在街道之上,刚从牢房出来,重见天日,顿时觉得,人身自由真是最大的事儿。担忧店铺的心没那么着急了。 老远就能看到店铺门口“江河酒铺”四个本来悬帜的酒旗掉在了青石地上。店铺的桐木大门紧闭。 我下马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酒旗,拍了拍上面的灰。峰儿打开门,先是各种酒味扑鼻而来,酒坛碎片满地都是,无从下脚。 几个胆小的都躲在了后院,见我回来,呜呜咽咽的红着眼睛出来了。今日我堂审,本来少壮的都随着钱掌柜去了京兆尹府,店里留的不过几个帮厨扫地的女子。她们躲起来,也属正常。 平白无故店铺被咋,我往日与人无仇无怨,怎么想,这事儿也不太对。才从京兆尹回来,又派了人到京兆尹报案。这样的案子,一群人砸完撒丫的跑了,寻也没跟根据。 我组织着仅有的几个人整理着凌乱不堪的店铺。脚下的布鞋侵着洒在地上的酒。我有种预感,这事儿和常慧或许也有关系。 有力没力的都在搭把手干活,我费劲儿的将破碎的坛子一个个扔到木桶里。一个不小心,手刮了一下,鲜血直流,峰儿关心的让我坐在一旁休息。 本来我这一路,还在开心自己终获自由了。店铺也好,都是身外物。可现在,这样的心情却好不起来。一种莫名的无助感涌上心头,长这么大第一次进牢房,独单的待了一周,出来又遇到这倒霉的事儿,感慨一番。活还得继续干。我用纱布将手裹了裹,天黑前得把这些收拾完了。 “用我帮忙吗?”突然脸前蹦出一个人来。吓了我一跳。 “世容” 他接过我手中的碎摊子,麻利的扔进了木桶里。 心中一股莫名的暖流涌上来,莫名的想哭。我一直自己撑着到现在,在京兆尹府或是在酒铺里。我好像都那么的坚强,其实不是的。我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切不过是硬撑罢了。若是真定了罪,难不成我要死在牢里。不是没有想过,是害怕去想。 “谢谢。”我轻声对世容道。 “你不嫌我手笨就好。”世容冲我一笑。 今天看,他的笑,好像阳光,彻底融化了我心里的那份坚持。 眼泪终是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怕被弟弟和下人们看到,我寻个理由出了店门。 世容眼疾紧随着我出了门,从后面传来一句,“你怎么了?” 话音未落,就绕到了我前面,挡着我的去路。我站定了低着头,他俯下身瞧见我这模样,帮我拢了拢凌乱的发鬓,从怀中抽出手帕为我拭泪,嘴角轻叹了一口气,后又微微一笑:“好了,都没事了啊。” 一句没事了,说动了我最后的坚持,难抑制自己心中的感情,哇的一声,蹲在路旁,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世容先是焦急的迭声喊着我的名字,见我仍是自顾的哭着。他并着我坐在路旁的石阶上,缓缓道“知道你出事儿的时候,我就马不停蹄的从孟州往回赶,正巧的要去王子昭那证明你的清白,我就随着去了,那边刚完,就有你店里伙计去找钱掌故,说店里出事儿了。这不,又马不停蹄的往这来了。五个时辰,没有歇过。只为了早点见到你。”话语间顿了下,接着道“青缘,让你受罪了。” 我像个小孩似的,半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来。” 世荣噗嗤一笑,点点头:“恩,怨我,怨我,没有早点回来看我们家的青缘。” 我嗔怒道:“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世荣笑笑不语。 光顾着自己这情绪了,这时候钱少隐他们还没回来,不知是何理由。我让世容对我一一详细讲了下他们去王家府之后的事儿。 这本是常慧瞒着王子昭做的。春梅的病韩大夫一瞧便出了端倪,不是葡萄酒所致,而是中毒,那□□,常慧则命人投到了酒里,想着再栽赃陷害,王子昭对他这会贤夫人的所作所为,自始至终没说什么。 □□药性不烈,呈颗粒状,若要在酒坛中全部化开,少得一个时辰,幸得韩大夫心思缜密,将酒坛的酒尽数倒出,剩了坛底儿还有些许未全融入的□□末。这相当于当场打了常慧的脸。 常慧随手将一个丫头顶了出来,而这次去王府的除了世荣还有姑姑和高婷茵,还没等的世荣开口,高婷茵第一个不愿意。双方一直僵持不下。最后是王子昭的母亲司马氏出了面,让姑姑卖她了个面子。这才过去。 我知这司马氏年少时曾与姑姑相识。算起来,也是姑姑一个远方同辈的亲戚了,当年司马氏进京先投的正是宁府。这样的亲戚,姑姑也不曾再说过。后来也是通过姑姑认识了王明之,怎么最后会嫁到王家府就不得而知了。 京兆尹府去的那些人最后把那个丫头给带了回来。常慧说这是他们府里的事儿,不用外人动手,但京兆尹已经插手,岂有退出的道理。不知哪个无辜的丫头当了替罪羊。 钱少隐同着衙门的差人先回了京兆尹府处理后面的事儿。而姑姑和高婷茵则被司马氏强留了下来,说是要做赔酒宴,本也想叫着我,被高婷茵给挡了。所以才留的世荣一人先头回了来。 常慧啊常慧,我不惹你,你倒是先惹上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 38 章 这一趟衙门之行,让我名声大噪,都知道有个卖酒的商人让世将军和姑姑大闹了王家府。说是坏事吧,出了名,却让我的酒铺生意愈发的好了。 事后我再去拜谢过姑姑和高婷茵,姑姑依旧一副清淡的模样,该练剑练剑,对我这事儿不足挂齿。高婷茵与我在内房絮叨了许多,想来在这宁府,与她闲唠的人也没有,姑姑是指望不上,我最近不大常来。她见到我,先是抱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没有第一个去找她,心知是不想给她们添麻烦,再又安抚我一番,无外乎骂骂常慧不是东西,心狠手辣之类的。 重点不在于此,高婷茵前头呲牙骂着人,后面转了脸就笑问我世容是怎么回事。我一口驴打滚还没下咽,被她突转的话题给卡在了喉咙里。高婷茵立刻倒了茶给我,笑我道:“至于这么大的反应吗?” 我忙撇清了干系,没事儿的。想来她可能是真闲的慌,并不熟络世容,此刻却在我面前说起了他的好话,原来当日世容从孟州回来,是违了军纪的,驻将没有上级命令不得私自离职,难怪当晚他连夜又要赶回去了。违纪定会对他进行处罚,他见我时,只字未提。我也是才知他在孟州守军,后来再想去他府里道谢时,东武道他半月后才得休假。 等用罢了晚膳,少有闲话的姑姑,在我临走时,淡淡对我道了句:世容那孩子不错。我讪讪的应了声。 高婷茵知我喜欢吃这驴打滚,隔天命了人送到我府上了五斤,冬月不用担心保存问题,院子就是天然冰箱。芳苓手巧,用竹条编了五六个竹筐,架在院子中,再用细网隔了灰,还可以放些过冬的菜食。 距离上次事件已有月余,砸店铺的那些人京兆尹始终没有头绪。我对此已不报希望了。 如今我能做的,就是积累财富。 上次东武曾说世容半月即归,这多半月也有了,怎得不见他的身影。莫不是还没回来。我得了空着了男装,来到世府,开门的小厮进去禀报后,就见东武着急的向我跑来。 到了我跟前支支吾吾开头道:“青小姐。” 我皱了下眉头。 他自知说错了话,改口道:“许公子。”我这变装他见过几次,世容也特意交代过,女装便称青缘,男装便称许君。 “我家公子他”话顿了顿,接又道“他还没回来呢。” 这哪里是往日那个憨厚的东武,撒谎都不会撒。 “那我进府等可好?”我笑问道。 东武面色焦急:“许公子,您还是回去吧。” 瞧他这模样,莫不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我立正颜色问:“东武你莫要骗我,世容可有什么事?我这边兴许能帮上忙。你若是隐瞒了,不见得对你家主子好。” 东武眼不敢瞧我,叹口气道:“正是我家公子让我这么给您讲的。” 世容? “他怎么了?”我抬了脚就要往府里进。 东武没有拦我,一边引着我走,一边道:“少爷在孟州驻军挨了板子,这天儿容易冻疮,难康愈,现在正躺在内房呢。” 我怒怪道:“这事儿为何不早来报我?” 东武一脸委屈:“是少爷不让讲的。” 来这时代,最怕便是得病,我们村里少不得有个发烧感冒就要人命的。他在孟州挨了板子,多半是他上次私自离军。心中一份愧疚一份担忧。 到了他房前,不等容禀,我推开了房门,巧不巧的,卧榻上躺着一人,被子盖了一半,两条大白腿露在外面,床前蹲着个小厮,手中拿着药膏模样的瓷碗,还有一只被我吓的腾在半空中蘸着药膏的手。 床上的人先是吃惊的望着我,再冲我温婉一笑。 我看着那腿,脸刷一下红似桃花,利落的转身,退后,关门。 站在他房门口心里自我安慰道,不就两条大白腿嘛,游泳池里什么没见过,再者了,怎么打仗的人腿那么白啊?我自在门外胡思乱想。等着屋里抹药的小厮出了门来,我方才再进屋。 世容趴在那里,用手支颐,紫色被衿盖在身上。 一旁丫头给我拿了凳子放在床头,世容示意她们全都退下了。 他憔悴了许多。 “可是因为我,才这样的。” 世容笑了笑没有应允。 我又接道:“这都有半个月了吧,怎得还不见好?我去找韩大夫来吧?” 世容笑道:“已找他韩大夫看过的。原在军营没想过治,所以才拖到现在。” “被打了板子还不治疗!?你怎么想的啊!现在如何了?” 世容想拿了软枕来垫,我起身帮他拿了垫在他胳膊肘下。“你刚不也瞧了嘛,已经快好了。” 我努努嘴,小声道:“又没瞧清。” 世容哈哈大笑起来:“要不再让你瞧瞧。” 我转过身:“再说胡话,我便走了。” 话音刚落,世容还未开口,门口一女子道:“公子,该喝药了。” 我起身开门,站在外面的正是莫柔,也有许久未见,竟胖了一些,看来世府的伙食还是挺好的。莫柔见我,躬身向我行了礼,我想要接过她手中的药碗,不知是没看到还是怎的,谁知她竟绕过我亲自坐在床前,熟练的将软枕垫高,让世容半靠着好,方便喝药。 她一勺勺的喂着,世容一口口的喝着,我站在一旁,倒像个多余的人。 莫柔还道:“韩大夫交代了,公子一定要多休息。这样才能快点痊愈。” 听她这话,我也不便再待下去了,生怕打扰了世容。就要向世容告辞。世容停了口中的药,关切道:“可是刚才真的生气了?” 我笑笑:“没有的事儿,就想让你快些休息,快些好,到时候咱们一起骑马郊游。” 莫柔静默的听着我俩对话,脸上似有不悦,世荣让她送我出去,她放下药碗。要送我出府,我俩并排一壁里走着,莫柔开口问我道:“许公子也是卖酒的,可知道那个让少爷受了刑的青缘姑娘。听说她也是卖酒的。” 我一愣,点头道:“晓得晓得。” 莫柔微恼道:“她竟让少爷为了她受罚!真不知是什么丰美模样,定使了术迷了少爷。” 我脑中一转,说是不说呢。 莫柔问我道:“许公子既知她,可否告知一二。” 想了想,还是无奈对她道:“真不巧,那正是舍妹。” 气氛中顿生出一份尴尬来,她没再言语,须臾之间,我俩已到大门,莫柔道:“那许公子走好,小女子就不远送了。” 她方要举步回去,我喊着她:“世容,还你多劳心了。” 莫柔婉转一笑:“那是自然。” 我瞧着她急走的背影,当时还是我求了世容收留了她,如今,怎得这般不是滋味了。莫不是我越发的小气了。 这些日子城中传来消息,王明之不日将要凯旋,想想又见到张玉修,心中就是万分开心。 王明之征战之前是主上送行,这征战而归,据说主上还将要携着文武百官列迎,可是建国以来最大的恩赏了,可见主上对王明之有器重,而一方面,也让人不得不考虑这个国家可用的大将凤毛菱角。除了王将军外,数的过来的没几个。 这个月可能是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每日店里的生意不断,我私下里同其他商人处寻得了颗千年人参,大补。特意命了小厮给世府送了去,自个儿真真没时间再去了。 酿酒量本就比去年大了一倍。现下接的单子除了要现货的,还有预定明年,及长期的单子,铺子有钱少隐管着,我甚是放心,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今年的客户除了京郊的,还有周围他省的,山西c陕西c山东等地有些个大商户特意前来与我商谈,如今为了方便起见,女装甚少穿办。 出门在外,吃酒难免,我随身带了让韩大夫制的药丸,委说是胃药,早年喝酒喝伤着了,如今不敢沾酒,药丸不离身。实际不过是几种驱寒暖身的滋补药罢了。劝酒的倒是省了,生意场上的,又免不了花月,不止一家商贾要请我到那风月楼里转一转。我是女儿身终究瞒不住的,一场坦白。都道我是女中豪杰,做生意能做的如此大。 女儿身不方便就在于,说不准哪一日我府里的案上就会多出几批高档的蜀锦来,小厮说是山东赵家少爷送的,这赵家少爷难得来京,除了与我商定往后长期供酒之事外,免不得在京郊多玩几日,这一待,谁知道是多久。三番几次邀我陪同,我皆以忙推辞了。 这不,干脆直接守在店铺门口,论长相,这赵家少爷也算白净,若不知人品,看上去倒是斯文的很,可他来京半月,据我所知,城中的风月楼里隔两日便见他的身影,且这次前来,随身带着两个十五六的小妾。他这年纪,二十刚出头,家中在山东是个大户,不可能没有正妻的。如今打着我的主意,是想让我当他的第十几房小妾,还是想着我这逐渐壮大的酒铺。 亦或者,两者皆想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 39 章 我老远的笑迎着赵家少爷:“来了怎么不进店里坐着,何故在外头站着吹风。”说着将他请进了店里。我故做微怒对钱掌柜道:“这也怪你照顾不周。见着赵少爷来了也不好生招待。” 钱掌柜点头向赵少爷认错,忙亲自倒了上好的毛尖。 赵家少爷一身青衣外套棕色貂绒,身边跟着两个小厮,态度客气的很,笑盈盈地接过茶碗,眯着眼瞅着我道“不怪他们,是我自愿在外等姑娘的。” 我椅子刚坐下没多久,钱掌柜便当这赵家少爷的面儿将这一天的行程安排满满当当的讲了一遍。什么时辰去哪见哪个大商,什么时辰要去采买统共我能在店里待着不到半个时辰。 我对赵少爷苦笑一番:“您瞧这店忙的,今而恐怕又不能奉陪了。” 那赵少爷眉眼一抬,轻缓的将茶盏放到桌上:“没事儿,我今儿闲,在店里等你好了。” 我没再勉强,他想等便等吧,,刚才那出,不过是钱掌柜帮我哄客的一个办法,屡试不爽。从没碰到过脸皮这么厚的。 反正今日得空,我带着店里的小罗,骑马到郊区想再寻一片地儿,可专门酿酒。我那小小的酒铺如今已经饱和,明年需要更大的地盘来酿酒。先前钱少隐在为我买宅子时都已打探过京城及京郊的低价,我那宅子都已花了我全部积蓄再加借款,面积也不过一亩。京郊北边地皮最便宜,是城内一半的价位,既然要买,就一次性到位。 冬月里不怕下雪,最怕刮风,这马儿迎风都难鸣,我与小罗还没看的几家空房,就遇着冬月的大风,正巧路边有个戏馆,下了马,歇歇脚先。 喝茶看戏是这个时代人最大的爱好,等同于我们在家看电视那般平凡,戏本子除了老生常说的那些个神话历史故事,剩下的就是现今改编的了,能让人拿来说唱的没几家,听得最多的就是王明之打赢仗的传奇了。如今街头巷尾无人不晓了。 我与小罗坐在二楼隔间里,点了壶上等的龙井,本就是来这里避避风,这样的戏文未免有夸大之词,不必细听。小罗听着听着忽然站起了身,凝视着正坐在我们楼下的一桌人。 “可认识?”我瞧他看的仔细且凝神。 小罗俯身小声对我道“当家的,你瞅见那桌左手有个疤痕的男子了吗?” 我顺着他说的看去,那桌人有三个,背着我们瞧不见模样,其中一人手搭在桌上,手背上确实有道痕迹。 “看到了,怎么了?” “他们可能就是那日砸店的人?” “你可确定吗?” “应该错不了。那带疤痕的就是个领头的。” “那你下去瞧了仔细,别认错了人。若是真的,今儿你就悄悄跟着他们,明儿我放你一日假。回头了来报我,记着,千万别打草惊蛇。” 小罗道了声放心,就麻利的下了楼。 等着京兆尹府帮我破案,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了。 当日我放了赵少爷的鸽子,猜到他若在店里等不到我便会去府上等,索性当晚就没有回城,而是回了青家村。自我在城内住下后,青家村的房子多由刘婶照看,并未积灰,固定每月遣人送刘婶一锭金子。 本来准备歇下呢,忽听得有人敲门,是刘婶的声音,几月不见,才刚四十的刘婶看着越发憔悴了。 刘婶一身粗布棉衣棉裤,没得形象,应是刚从家来,我忙请了进屋。 “听得你这边有动静,我赶紧过来看看,怕不是进了贼。” 我煮了热茶,倒与坐在炕上的刘婶。 晚上只住一夜,懒得再生炕,只是烧了热水,备了两个暖手壶。我递了一个给刘婶“多谢你费心了。” 我靠着绵布薄衿软垫,搭了个薄被子与她一同坐在炕上。 刘婶是个极热心的人,我没在这几个月,村里东家发生了什么,西家发生了什么,她都了如指掌,得空了还会去帮忙,而且村里年轻男女若是谁看上了谁,多半会让刘婶帮忙说衬说衬。 我笑刘婶应当专门干媒婆。 刘婶笑道:“哪得有你说的叶莲那个官大呢。” 我未语,叶莲她与和歌,表面看来是两情相悦,可毕竟一个女子远嫁了,这一去,家中如何,她若是只做个妾,和歌将来会如何待她。都是未知数。不好定论。只是当时和歌给她家的彩礼,据说是我们村有记录以来最多的。这也让叶莲在我们村一下子出了名,村里的姑娘从此不少眼光都放高了,因此大龄未婚的也不少。几家的长辈发愁的也不少。 刘婶与我聊的正在兴头上呢,院外又有人敲门,刘婶道:“你坐着,我去看看。” 那人还未进屋,就听着院中传来的一阵熟悉的笑声,是村长。 我这回来没俩时辰呢,怎得村长都知道了。 一进门,就见村长掂着一个竹筐满脸笑容,“看着你院门那灯笼亮了,想着就是您回来了。这不,我家那婆子蒸了馒头紧着让我送来呢。” 我起身收下谢过了村长。 刘婶给他搬了个高木墩,我因身体怕冷,也不愿多顾忌旁人什么礼仪,仍盖了刚才的被子。这村长我少有交道,每次他找我无外乎一件事儿。今儿竟逮着我回来又来找我。 我也未上茶,且听他想说什么。 几句寒碜过后,村长照例开始诉苦了,什么隔壁村又建了祠堂啊,官府赋税又加重啊,咱们村头要重修桥,能出力的出力,不能出力的嘛 这话我听的明白,此次回来我随身带了有三四锭金子,我取出一锭。 “村长,我这次回来的急,全身的家当就这些了。您别嫌少。”说着递给了村长。 村长弓着他那本就稍微有点驼背的腰不住的点头向我致谢。 钱收下了他自是不再逗留了。 送走村长,刘婶回来宽慰我道,那村长有些时候也确实不容易,几次官府过来给他施压,但我刚才实在不必给那么多。 这边还没个一盏茶的功夫,院外又有人敲门,刘婶无奈的朝我笑笑。 富贵门前车马多,贫寒柴门路人断。此话当真不假。 不知这回来的又是谁。 刘婶前头掀帘而入,后面磨磨唧唧半晌不进屋。刘婶一把拽了门外的人进来,是钱婶。就是当年想把她家大儿子说给我的那个钱婶,后来听说那儿子已经娶妻了,是隔壁村的。本来生计挺好的,结果那女子娶来没多久这家的大儿子又看上个风月女子,硬要娶回了家,他在那张玉修的铺子里收入是不少的,养个小妾倒是富足。 刘婶给钱婶让了坐,并把自己手中的暖炉递给了钱婶,钱婶小心翼翼的接过。 “呦,这么好看的手炉啊。”刘婶讪讪笑道。她手中拿的是蓝色水仙图案景泰蓝材质的手炉,也是我从伊河园淘来的宝贝。 刘婶应和道:“是啊,小青用的东西确实是好东西。” 钱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问着我何时回来,城中住的惯不惯一些不打紧的话。我着实是想休息了,她道了半晌也没倒出个缘由来。 想是不得忍耻开口吧,我笑道“钱婶,我原是在青家村长大的,这些年少不了你们照拂,但如今在城中有业,也难得回来一趟,照应不周也是有的,既然你这么晚了还来看我这小辈儿,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儿你尽管开口。” 钱婶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刘婶道了句“你再不说,岂不白来。” 她这才咽了咽吐沫,嗫嚅道:“小青啊。”话刚出口,似乎自知和我没熟稔到那份儿上,忙又改了口:“不,是青姑娘,我听说您与我那儿子的掌柜相熟,您知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吧。前一段吧,真是被迷了心窍,非得娶个那楼里的女的回来,为了娶她,在外借了些银子,可怜我那儿子积蓄都被霍光了,外面那些人那,非追着我儿子还钱,还说”说道这里,钱婶眼圈红了一红“还说要是还不上,就抢了我那媳妇去还。这才不得已,我那儿子一时晕了头,拿了店里的东西,可后来还是还上了啊,但还是被店里给辞退了。如今啊,他没了活计,我们这一大家子,可真不知该如何过了啊。”说罢,钱婶几声叹气。 这回话算是明白了,我轻咳了一声“钱婶,这事儿,你且等上几日,那店铺当家的如今不在城内,只等他回来了我把你这难处与他道一道。你且放心好了。” 钱婶一听我肯帮她,喜的站了起来。“哎,我就知道,青姑娘是咱们村的大好人那,你瞅瞅,这模样标志,心地也是极善的。” 我没再理会她这套虚词,瞅了瞅屋内的沙漏,只道:“这都是我应当做的,钱婶莫要客气。我少有回来,邻里之间相互走动也是应当的。如今儿天也晚了,少不得您得早些歇了。您这事儿放心好了。” 钱婶临走又对我千谢万谢,还是刘婶领了她出门。 这又终于送走一个。刘婶知我乏了,也告了辞,临走,说要帮我将那门上的灯笼先给灭了,少不得又有哪家人瞅见寻来又要帮忙的。 这一夜在自家的老房子里睡得着实的香。 隔日便是王明之班师回朝之时,不想去凑那热闹,只想给自己放假一天,好好的休息休息。睡到自然醒。这些日子确实太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 40 章 何时鸡鸣了我不知,何时邻家狗吠了我也不知。等到醒来,就闻得到刘婶家灶火里飘来的香味。沙漏显示已到中午了,这一觉,睡的真香。 听得刘婶说,昨日灭了灯后又有三家人来找我,刚敲了门,皆被刘婶给拦了回去。那时想我也睡得死,没听见什么声音。谢过了刘婶。在刘婶家用罢午膳才离去。 不回店里,也不回自己的府上。直奔伊河园的茶馆。店里的小二道他们当家的还未归,先前遣了下人把行李拉了回来,交代了今日皇宫设宴,可能不归,明日才回。 有快五个月没有见过张玉修了,心中甚是想念。今儿这大半天的都快过去了,反正从伊河园回我府上路过世府,顺道去看看。 刚才听那小二道,今儿早城门前,主上没有亲自迎接,而是派了卞熊做表率,来替主上迎接王明之。卞熊自是那卞泽之父,不曾想,如今卞熊在朝内是如此被主上看中。能替主上出迎,只有是百官之首才行。 心下多了一分忧虑,我和世容是得罪过卞泽的,同朝为官,将来难免相见,想到这层,眉头不禁皱了下。缓过神来,已到世府。 刚报了我的名字,就被请了进。世容此刻不在自个儿的屋内,被他爹叫去说话了。现下房内只有几个丫头和莫柔,先前几次见着莫柔对我虽无热情,也不冷淡。今儿我刚跨进门槛时浑身就觉打了冷颤。 待到几个丫头出了门,我自是无聊的坐在桌前自己品茶。莫柔先是像没看到我一般,整理着世容的床铺。剩着我俩在屋内,空气中平白多了一丝尴尬。我心想着,今儿又是男儿装,用不用出去避避嫌呢。待要起身出门,莫柔在我身后淡淡开口道:“你那妹子,可是,喜欢世容?” 这冷不丁的问话让我浑身一颤。 我勉强一笑:“女子家的心思,我哪晓得。” “那好,我便告诉你吧。我喜欢世容,非常喜欢。也烦请转告舍妹。”莫柔说话间已走到我跟前。一身翠绿映的她白皙可人,目光坚忍。是啊,她整日都在世容跟前,少不了日久生情。若说我应当恭喜才对,可此刻,心下好像被人砸了一块大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像是我做了亏心事儿,没等到世容来,先下告了辞。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了莫柔。这男欢女爱本是天经地义,若是世容对她有心,倒了成了一对璧人。理儿是这么个讲,但回去这一路,我坐在马车里,何时到府我都不晓得,马夫喊着我,才缓过神来。 刚进府,芳苓来说,那赵少爷今儿又遣人送了一对红珊瑚手镯。我无心管旁的事儿。晚上只问了问峰儿的课业就早早睡去了。 许是在青家村住的那晚着了凉,隔日的上午,丫头柳絮喊我,醒来才知已经巳时了,急忙的想穿衣下床,可浑身乏力,脚下一软,站都不稳,柳絮重新扶了我倒回床上。 原想不过是着了凉,盖着厚被子多捂会儿就行了。这一躺,就是一天。待到峰儿从学堂回来,太阳都下了西山,期间柳絮喊我吃饭,着实没有胃口,原不过浑身乏力,现下又觉头微疼,眼前一片模糊,身体又不听话的倒在了床上,迷迷糊糊中听着峰儿喊什么大夫。 睡梦中听到过有人进出屋子。 直到韩大夫来给我把脉,才勉强睁开眼睛。大夫坐在床边,他身旁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貂毛大衣的男子,不用细看,就知是世容。韩大夫诊了有一会儿,比平日的时间都长了一些。我着实困顿,闭眼前又瞅了下世容,不知是头晕的缘故还是怎的,今日看他,那么顺眼。 我这场病,病的不是季节,大夫说了一长串的病因,在我听来,就是内虚导致的身体畏寒,再加上生意太忙而过于劳累,积攒到一起,在床上躺了两天,世容一再交代了韩大夫的嘱托,一定要休息好,少出门,少操心。 于是这两日我除了吃药就是睡觉,店里有钱少隐管着我很放心,世容每日都亲自来给我煎药,给我喂药。听说中途那个赵少爷来了一趟府里,不过被世容给栏下了,连门都没让进,柳絮说当时赵少爷的脸都被气绿了。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站也不是。手里不知还拿了什么,结果也没送出来,在他自报家门后世容只说你不在府里,起初找少爷不信,但世容直接就把大门关上了。 柳絮这丫头是钱少隐从郊外寻来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当时进府的一共有七人,看她做事儿利落,有几分聪明劲儿便安排在了内房里。虽然年岁也只有十五岁,心智却不像十五的,像二十多的,可能跟家境有关吧。 她收拾完桌子没有及时退走,而是支吾了一句,“小姐,我看这世少爷,总待在咱府里不是事儿啊。” 我纳罕道:“这话怎么说。” 柳絮皱了皱眉:“小姐您还未出嫁啊,这样一个男的在府里,将来您的名声” 我会心一笑,什么出嫁,名声,在我这里都不重要了。一辈子不嫁人也可。 “没事儿的,我自有分寸。让你准备的衣服可做好了?” “恩,今儿上午从裁缝铺取回来了。小姐?你可真的要去?大夫交代不能出门啊。” “这个当然要去,还不得不去。” 王将军凯旋在京城中是件大事儿,除了主上设宴招待以外,他自己也在府中设宴,帖子昨日就递了过来。姑姑那里自是有帖子,不曾想,我这也被邀请了去。听过但凡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均会去赴宴。世容不太乐意我去,一是上次与常慧的事儿闹的不愉快,二是我带病在身。 宴会是明日,所以今日很多事儿都得准备,除了衣服之外,还有一件事儿要办。 一直准备着,没逮着机会。明日宴会,正好看戏。 世容知我定去宴会,一早便遣了马车在府门口候着,这等小事本是不用麻烦他的,可现如今,我一日三餐吃的什么喝的什么,他都要过问下。这个季节冷风拂面,马车除了应有的棉布帘之外,车内放了三个暖炉,一进去,竟比屋内还要暖和。驾车的马夫道,天未亮暖炉便放进去了。期间已换过一次了。 他自己则先到了,在王家府门口等着我一同进去。这样的宴会,姑姑来了,高婷茵来了,诸多达官显贵都来了。可唯独没有见到张玉修。照理他是功臣,前几日未有缘相见,今日还是未见。 不知是不是时间的关系,当我再次看到高坐庭上的王子昭时,心中没了往日的起伏。 宴会无外乎王明之这个领导发发言,底下的人拍拍马匹,再请着美姬们演奏一些歌舞。初见还挺有兴趣,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世容护我像是护孩子一般,不让我喝酒,不让我吃半凉的饭菜,高婷茵讪讪打趣我道,把你当十岁了。 王将军如今绝对算的上是当朝的红人了,此次宴会来的人比上次足足多了一倍。他整场都被围的水泄不通。我看着时辰,差不多了。 一个丫鬟慌里慌张的跑到了台上常慧的跟前,俯身嘀咕了什么。常慧一脸吃惊。起身便随着那丫鬟要离席。 我拿起了桌前的酒杯,快步挡在了常慧面前。笑脸相迎,客套的要敬她酒。她哪儿容我耽误,绕过我便想往西院走去,她往西走两步,我便也走两步。 “我还有事儿!没功夫跟你在耗!”常慧厉声道。 话说间世容已在我身旁,疑惑的看着我俩,他深知我与常慧的隔阂,不知我要做什么。 我是任常慧怎么说,就不让路。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西院那边有吵闹的声音。这时已有小厮向王明之来报。 常慧脸色一沉。命了俩人想把我拽到一旁,我这才给她让了路。 西院的这个热闹怎能不凑。 未至院门已听到有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言语中道着:讨账,付钱。 王明之c常慧c王子昭均赶了过来。留着王子旭在前厅招呼。 门外两个男子穿的流里流气,一脸胡渣子,脸色黝黑,口音一听便知不是本地人。我听不出,可王明之定能听出,这俩人是南朝地域的人。 他俩一见到常慧身边的丫头,便开口骂道不守信用,说好的付余下的账,可现在还不给。常慧禁言不语,王明之命了人当即将那俩人给绑了。他们可都是收人钱财□□的老痞子,身上没点功夫哪能出来混呢。府里两三个小厮到其跟前不是对手。 俩人见态势不妙,转身便要溜。 王明之命了王子昭,让他派人去寻,务必将此二人给抓回来。常慧心虚,劝道,不过是地痞流氓,不用与之计较。 王明之轻秒了眼常慧。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客人,脸色一变,又恢复成那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对着旁边来看热闹的人道:“对,对,不过是几个要饭的。看没给钱便起了歹心。” 我暗笑道,是吗。我能看到,其他人也能看到。此事一查,水落石出。 主要的不是他们做了什么事儿,而是他们是谁。 自那日无意遇见之后,我便命小罗暗地追踪,假装还是王府的人,让他们再去砸一次我的店门,当然了,这次有备而来,不过毁了几坛装水的坛子。我付了他们高出常慧第一次给的金子,还许诺事成后再付另一半。约了此时此地来领。 小罗没再出过面,可他们认得上次委托的那个丫头,所以就有了刚才的一幕,骂那丫头不守信用。 常慧刁蛮任性砸个别人的铺子,或许王家府看不到眼里。 但与前南朝士兵有联系,这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足够参一本了。所谓树大招风,别人若是位高权重,有攀附者,自然也有眼红者。 当年南北大战之后,南朝残兵大多直接被坑杀或者活埋,只留少部分,主上开恩未杀尽。统一南北朝之后,这些兵北朝不用,大多空有武艺没用武之处。有的则留在原南部,有的来到了北部,几十人成群或占山为王,或收人钱财出些脚力。 南北朝从来都是很忌讳的事儿。 当朝者对南朝人,能不有瓜葛就不有瓜葛。单从地税上来讲,现在南方比北方地税高三倍。 事后我不清楚王明之是怎么处理的,听说常慧身边的丫头隔天就暴毙了。 而事情的发展,远远超乎了我的意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 41 章 没几日,朝上大变。 街头巷尾都知王明之又抱病了。前一段还红极一时,如今整日整日又窝在府中不出门了。不知情的人都以为是他老毛病又犯了。 听得世容讲明,对他是否生病多了一层疑问。那日宴会之后,朝上便有几个官职不大的言官进言他暗通原旧南朝残兵。这一本参的,正中主上软肋。王明之自是辩白,即使主上信王明之此乃子虚乌有之事。王明之还是抱病请了长假。 世容疑惑道,那参本的人背后定有指使,朝上如今是两派,一派就是新起的王明之,另一派则是卞皇后的弟弟,所以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卞熊在背后指使。 事后我向世容倒了原委。他宽慰我,此事就算我不闹这一出,王c卞两家也会因别的事儿起争端。朝上争权又不是一两日了。 反倒是我,不听韩大夫交代非得出门。回来后身体又撑不住了,上吐下泻了几日,感觉虚的很,身上似乎一点儿劲儿都没有了。就算在屋内走个路都要人扶着。 韩大夫又来看过几次,放下了狠话:“不想要命的话,大可在这个季节出门。” 没把我吓着,倒是把世容和峰儿吓着了。 于是世容就成了我们府的常驻人口,钱管家开了东院的厢房给他住。本来就不大的府院,在这个冬季,格外热闹。 我生病期间,姑姑还曾来过一次。带了她在山上亲自采摘的补药,还有张玉修府上的下人也来过一次,送了几本市面上难买的手抄书,还是张玉修知我心,他怕我闷着无聊。问及了送书的人,才知,自回城后,他府上的那位大夫人,他名义上的母亲去世了,他回府办理丧事了。难怪一直未曾谋面。 今年这个冬季,特别寒冷,我已月余没有出户了,冬月末一场雪,腊月初又一场,听说最近主上都未上朝,大病了一场,除了宫中太医外,也在民间寻求名医,想来这病可不轻。韩大夫自然是被招进宫里了,走前给我开了三个月的药方。 皇宫那么好的条件尚耐不住这异常的寒冬,更何况百姓呢。我未出门,也日日听得柳絮给我报街上的见闻,路有冻死骨,此话不假。 日子富裕了,自然愿意拿出多的来救济百姓。这不还未等我救济,找上门的就有,我从未对青家村里的人讲过我府邸在何处,也不知村长是怎么摸到了。听得柳絮报是一个自称我老熟人来找我时,真真想破脑袋都没想到是谁。毕竟认识的人不多。 若非生病,这个啰里啰嗦的村长还是可以见见的。只因着我现在实在不想废口舌,遣了人直接问他所来何事,果不其然,又是来要东西的。我命人给了他他想要的炭火c还有棉被,并遣了车送他回去。除了他所央求的外,另给了他一些银子。临末了,柳絮给我报村长要当面致谢,我给退却了。 今年的第三场大雪在年末如约而至。 本来,我是挺喜欢这白皑皑的世界。 可是,从未有过的高烧也突袭了我的身体。本就虚弱的我在这场大雪的洗礼下彻底倒下了。浑身发热,头疼的感觉要炸裂了,一分钟好似一个小时那么漫长。有没有阿司匹林啊,或者退烧药啊,再不济,我输液打针也成啊。此刻唯一心念的就是我怎么不在现代啊。韩大夫被叫到了宫里,城门早已下钥,就算白日,主上尚在病中,大夫们都是床前守的。 在古代发个烧,是要死人的。 我的屋子好像热闹了起来,我迷迷糊糊还是分得清世容c峰儿c芳苓等等。有人为我把脉,还有人在摸我的额头。不知那人说了什么,我耳朵好像失聪一般,已然听不清他们说话了,只觉得世容好像很生气,打翻了那人的药箱。好像还有人在哭,是芳苓还是柳絮,分辨不出了。难不是,我没得救了? 我这么胆小的人其实是怕死的,可心里总有另一种想法,或者,这次,就真的回家了。 时间陷入了沉睡,眼前只有黑暗,脑袋里似乎有很多的人和事儿,又似乎空空的。 一个时辰,一天,还是一个月。我不知道。 混沌中一直有个声音喊我,青缘,青缘。青缘是谁啊,你怎么这么急切的叫她啊。好似都与我无关。 “你想回家吗?” “废话,当然想了。” “你想回哪个家?” “又是废话,我就一个家,家里父母亲人都在。” “那你弟弟呢?” “我哪里有弟弟,明明是独生女啊。” “是吗?” 一阵雷声闪过,照亮的远处黑漆漆的天际。 我顿然醒悟“对啊,我还有个弟弟,叫青峰,而青缘,就是我。”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熟悉,这是在一遍遍的喊我,我在绝对的黑暗中寻找着那个声音,这是唯一能为我领路的声音。怎么只有我自己,看不到其他人,世容呢,峰儿呢,你们都去哪里了? 我歇斯底里的喊着世容的名字,你不是说你要守护我嘛!?你不是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衣服已被泪水浸湿,我孤立的站在那里,不知自己在哪里,不知自己能去何方。黑暗不仅吞噬了天际,还在吞噬着我那颗跳动的心脏,呼吸都困难了,我用嘴大口大口的喘气。 只觉耳边一声声青缘叫的好像天崩地裂。 不行,我要继续寻找那个声音,一定要找到。 一个刺眼的光芒从头顶洒到了我的身上,瞬时,黑暗像退却的潮水一般,被那白光全部覆盖。 我知道有人拉着我的手,一直拉着。睁眼那一刻,首先见到的是个面容憔悴的世容,没了往日的精神头,邋里邋遢的坐在我身边,哭红的眼睛颇有些肿。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着要开口说话。 “你终于醒了。”世容沙哑的嗓子含着颤音对我道。不等我回话,他一个俯身,抱着尚躺在床上的我,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刻的世容,仿若稚童,我知道他在哭,无声的哭。我细声道:“你看,我不是没事儿嘛。”世容不愿松手,依旧仅仅的环抱着我,他的脸颊轻贴在我耳边,“我已立誓,要娶你为妻。生而相守,死而同眠。世世代代,不离不弃。” 我呆了一呆,脑筋没转过来。又被他在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是什么?许诺吗? 他放任着床上呆若木鸡的我,又是叫人端药又是拿洗漱的盆子。我听话的该吃药吃药,该擦脸擦脸。我刚醒,他不愿让我见着太多的人,有上门慰问的一概都给退却了。 就连现在煮药都是他亲力亲为。 “你不用去军营吗?” “我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现在只要养好身体,这是头等大事儿。”他吹了吹勺子里滚烫的中药,喂到我的嘴边。 我一口一口喝着这浓浓的中药,好似没那么苦了。 世容详详细细交代我道:“三月之前不能出门。我知道你还关心铺子里的事儿,有钱少隐在你大可放心。这些时日药必须按时来吃,有客来访我会替你回绝的,剩下的,你什么都不用操心。你这人呀,就是什么事儿都管,又什么事儿都不说。” 我乖巧的喝着药,听着他絮叨,何时世容也这么多话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再有什么事儿,你弟弟怎么办。他只剩你这么一个亲姐姐了。还有,府上炭火本来就不多,下了大雪且不论炭价翻了三倍,咱们是买的起,问题是若没得卖呢。你准备怎么过这个冬?”世容顿了顿,放下了装药的空碗,拿起手帕擦拭了我嘴角的药渣,深情的盯着我道“你笑什么?” 这个啰嗦的世容还真没见过,我收了笑,一脸正经的点点头“好的,遵命。” “还有一事要同你讲。”他将我背后的靠枕放倒,轻抚我躺下:“昨日我在你耳边的话,两年后过了大丧期,我会兑现的。” 这个世容,怎么不问我的意见。这就当我是默许了嘛。 “你可还未问我意见啊?” 世容掖了掖我的被角。恢复了往日无理的模样:“你可以现在同意,或者将来同意。没有第三个选项。” 说罢,合了门,留我在屋内凌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 42 章 养病的时日颇为无聊,除了看书,没别的娱乐项目,为此,我在府邸专门腾了个书房。世容为我请了月余的假。 生病期间,对弟弟唯一的要求就是学堂不许请假。除了傍晚能一同吃个饭外,他大多在温课。芳苓白日在店里忙活,晚上回来也会帮着府上干活。我盘算着今年是昌平二年弟弟马上就要满十六了。虽说我的思想里这绝对不是结婚的年纪,可要入乡随俗啊。是时候该给弟弟和芳苓操办操办他俩的婚事了。等我彻底好了,选个吉日,先给他俩的事儿办了。 我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三月的到来。 直到大夫说我可以出门溜达溜达了,已经憋发霉的我像放了羊了一样。迫不及待的要出去转转,三月可是城中最美的季节,待我穿回一身男装,整装打扮完毕,领着腊八要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世容像个瘟神一样卡着时间挡在大门口。 “大夫都说我可以出去了。” “那你这是要去哪?”他指着已被小厮迁出的白鹤问道。 “当然是策马郊游啊。”我兴奋的对世容道。 “不许去。”一个冷冷的声音回我。“郊外危险,不能去,骑马风大,不能骑。” 我心中刚兴奋的火苗的就这样被他给熄灭了。权衡之下,他同意我可以在十二坊内活动。当然了,这还得有他的陪同,许久未见张玉修,也不知他家的丧事是否办完了。这第一站,当然是去伊河园了。 他的茶馆,热闹如旧。 报了姓名就被请到了二楼隔间,此刻张玉修还未过来。我和世容先在屋内品茶听曲。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张玉修时的情景,脑中恍悟,忙对世容道:“要不你先回去?” 他放下茶杯,望着我:“为何?” “一会儿张玉修要来。” 他轻挑了眉,笑道:“以前你不还拽着不让我走嘛。” 我怒嗔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他依旧笑着。 正说间,门就被大开了,一袭紫色轻纱席地,除了张玉修,还会是谁。 许久未见他,来不及叙旧,我立刻起身挡在世容面前,郑重其事的对张玉修道:“他现在可是我的男人,不许你再打他的心思。” 张玉修对这突如其来的架势给吓了一跳,瞅了瞅我身后坐着的世容,回神了一下,哈哈大笑了起来。世容坐在我身后也笑了起来。我看着他俩,满脸疑惑。 世容道“张兄,好久不见。” “不久不久,算上今日,才半月有余。”张玉修道。 “半月有余?你俩何时见过?”我纳闷道。 世容端起了茶碗,给张玉修斟满:“前几次多有得罪,望海涵。”说着一口饮尽。 张玉修笑道:“哪里哪里,不过是被世兄拦在青府门口几次罢了。”说罢抬眼瞟了下我。“既然来了,当是好酒招待。今日我们品酒助兴,不醉不归如何?” 我现在才知道,张玉修在家守了三个月的孝,刚听说我昏迷不醒时,来过一次,而当时我已没意识。后来他三个月守孝时满,又来看我,只因世容似惊弓之鸟,绝不许我再有闪失,就替我谢绝了任何来客。这里也包括张玉修。他知这是为我好,就静候我痊愈了。 如今张玉修是王明之的幕僚。王明之风生水起之时没见张玉修夸功送德,如今他又抱病,张玉修依旧我行我素。 这俩人聊着聊着就扯到政治上了,大同境外是柔然,柔然的小王子以凶悍强硬著称,已吞并了大小十几个部落。因地域限制,他们缺少中原的布匹瓷器等生活用品,所以边境是通商最繁华的地带。而小王子的手下,经常强买强卖,本应一匹良马可换五百匹布。可他们送来的马,不到几日便一命呜呼了。都是伤残待亡的马匹。更甚者,后来就直接明抢了。这是打仗的起因。 后来的事儿就都清楚了。王明之大败他们之后,据说小王子带着兵退了三百里。 讲到这里,张玉修叹了口气:“现在镇守的是卞有道。可我猜测,那小王子正在养精蓄锐,不定哪日还会再攻进来,凭着卞有道,难守。” “届时再换人去不就行了?”世容道。 张玉修摆了摆头“这卞有道几斤几两我们清楚,主上不清楚,当日卞熊极力推荐。吹嘘的比王明之都强。我想这卞有道估计自己也不乐意去。大同没有油水只有烈兵。可卞家极力要发展自己的势力。不仅要从文官上发展,也要从武将上发展。” 我无聊的听着他俩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句句不离政治。我这个小百姓,只想着怎么能壮大我的酒铺,怎么能多赚点银子,这就够了。其余的事情想管也管不着。 午饭后告别了张玉修,世容陪我到宁府去看了姑姑和高婷茵。 第二日又陪我到店里转了转。 这几日我无论去哪里都要向他报备,他都会陪我。本来身边就腊八一个跟屁虫,现下又多一个,问他何时才能不跟着我,他答曰,何时回军营何时就不跟。 何时他会回军营呢? 直到我早晨出府们没有见到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心下一想,他这么快就回去了嘛。昨日也未听他提及啊。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我取消了当日的安排,驾着白鹤直奔世府,为我开门的是白管家,一见到我,忙躬身向我道:“少爷现在老爷的屋子里,昨晚老爷不太舒服,少爷正伺候着呢。” “你家老爷如何了?” “我家老爷无大碍,大夫已来过了。少爷交代,若是您来了,先到少爷的房里等会儿吧。” 我被请到了世容的房间,这房间里,还是清香扑鼻,时时的鲜花摆着,我坐定没多久,莫柔就端着茶碗进来屋来。我知莫柔心思,想着何时向她挑明了的好。 莫柔面无表情的将茶碗放置我跟前,冷冷的对我道:“许公子,听说舍妹病了几个月,不知死了没有啊?” 我惊诧的看着这个冷漠的莫柔。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还穿着蓝衫,不是孝服,看来舍妹命真大。”她坐在我对面,冷笑着将头扭向了一旁。 这个莫柔是怎么了?还是我当初救下的那个柔弱的女子嘛。我曾答应她爹要好好照顾她,现在,好似变了个人。我不知该如何接话。惊诧之际,白管家在门外道了声:“ 少爷马上就过来了。” 莫柔听到,起身关了门,慢慢的走向我,边走边解着自己青色外衫:“许公子,我为少爷做了那么多,他看不到,眼里就只有你妹妹。今日,你不要怨我了。” 外衫滑落到了她的脚后,接着是衣领的扣子,一颗c两颗,雪白的脖颈袒露在我面前,她这是要做什么。屋外世容的脚步越来越近,我像看戏一样,看着莫柔推翻了椅凳,带着哐当的声音,一改刚才愤恨的眼神,瞬间梨花带雨般哭软的喊道:“许公子,不要啊。许公子。” 话音未落,世容就出现在屋门外,看着凌乱的屋内,几个被翻倒的凳子,还有一个倒地衣衫不整的女子,那女子见到世容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抱着世容的腿脚,眼泪大颗大颗的从那娇嫩的肌肤上滚落下来,语不成咽望着世容道:“少爷,他,他。” 世容没有看莫柔,只是轻蔑问了声:“他怎么了?” “少爷,趁您不在,许公子,他想,他想,轻薄奴家呀。” 原本因她爹我对她还有些顾念之情,此刻全然没有了,不曾想她竟使出这样的手段:“真是辛苦你这一出了。”我对莫柔道。 世容对我问了句:“你可还好。” 我颔首:“没事。” 世容半屈了膝盖,对着仍卧在地上的莫柔说:“我待你不薄,他待你也不薄,想不到你竟有这份心思。往后,我们府上留不住你了。” 莫柔的眼泪似乎凝固了,她满脸意外的望着世容。世容则完全不再理会她。刚才那一场梨花带雨立刻换成了悔过认错。她跪在地上,求着世容,怎样都好,就是不要把她赶出府,她愿意做低下的活儿,到厨房打杂都行,洗衣服也行,就是不要赶她走。 世容喊来了白管家,让其打理莫柔的行囊,并多付些银两,明日出府。 莫柔见白管家应承了下去,这次是真的哭嚷道“少爷,我父亲已经不在了,这世上我没有可依靠的人了。您这要赶我去哪里啊?” 世容淡淡道:“去哪里是你的自由。” 莫柔侧身瞪红了眼的盯着我厉声道:“少爷,您为了他,就真的要将我赶出去吗? 世容冷笑了一声:“你怎能和她比,她是我未来要娶进家门的。” 莫柔恍然大悟,脸上先是诧异,再是愤恨,最后统统化成自嘲,她指着我笑道:“什么妹妹!都是假的对不对,从头到尾勾引少爷就是你!” “好了!”世容打断了她的话。“白管家,带她下去!” 直到她临走,我还记得她看我那瞋目切齿的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 43 章 莫柔之后去哪里了,我不清楚。如今我身体大好,是时候该活动活动筋骨了,酒铺因着我的病,销量大减,为今最重要的就是三件事,养身子c挣钱c给弟弟娶媳妇。世容总是抱怨我,忙的都没空见他了。是啊,这一年,一面不停的扩充店铺,一面积累银子,我确实很忙。都不知怎得又到了春。 抽得一日空,在世容提前半月的强制预约下,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我骑着白鹤,世容骑着无名。我本想去白云山看看,可世容说山里水多,潮湿,怕我再受了寒,于是就来郊外的树林里骑射一番。 我这拉弓射箭的水平较着以前倒也没有退步多少。当然了,比起身边这位世大将军,我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先看到的兔子,待我上箭,拉弓,瞄准。嗖的一声,另一支箭便抢先我一步射了出去。我鼓起嘴气氛的瞪向世容,他哈哈大笑捡起自己的猎物。 “看来我还是赢得过姑姑的徒儿呢。” “是吗?咱们再来。”我佯怒道。 于是在他准备拉弓射梅花鹿的时候,我故意大声咳嗽了一声,吓得那小鹿拔腿就跑。 世容无奈的冲我笑着摇了摇头。 这次啊,他直接将箭瞄到了天上,“不知道你的声音那鸟能听到不。可能你得再大点声了。”一支箭出,鸟落。 姑姑说过,我什么时候能射到天上飞着的鸟,那地上跑的都能射到了。 世容这一等一射箭的功夫,我也是今日才得见。 “以后你想吃什么野味了,我都射来与你。”世容对我道。 看来今天我们回去可以饱餐一顿了。 我俩随着刚才那鸟儿掉落的地方寻去。树林本是安静之地,除了鸟兽偶有树叶吱响并不做大的动静。可突然,先是传入耳中几匹马蹄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片刻幽窄的林间小道上便出现几名驾着马穿着异族服装的男子。我看到他们手中拿着一支被箭射死的鸟,应该就是刚才世容射的那支。 “你的飞鸟被他们捡了。”我笑着对世容道。 世容则一脸惊恐,对我喊道:“快跑。” 我虽不明出了什么事儿,但他让我跑定有原因,我俩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使劲儿一拉缰绳,驾着马向刚才那来人相反的方向跑去。边跑世容边对我解释:“那是柔然的兵,先头兵。后面定有军队。” 柔然的兵到了京城郊区?! 这是什么概念! 还未跑出多远,背后嗖嗖的几支冷箭射来,未射中我,接着白鹤就是一声长鸣,马腿一弯,我身不由己的从马上被跌落下来。一支箭正中白鹤前腿。世容想拉我上他的马,又是一阵冷箭,我侧闪到了一旁,世容当即陪我跳下了马,用随身携带的长剑挡了飞射来的冷箭。 “你快躲到那边的林子里去。”世容焦急对我道 “那你呢?” “这才四五个人,我自己能解决。”说罢举着双箭齐齐射出,一支正中一人。我在这儿对世容而言累赘罢了,帮不上什么反而会碍脚。他让我躲起来,我并未跑远,寻着一颗粗树,利落的跑到树顶,正好能看到世容。 柔然人用的是弯刀,一人已被世容刺伤,剩下三人,围着世容,三人同时举刀,世容一柄长剑,快的我看不清刀起刀落,只销几分钟的功夫,三人皆倒地了。我麻溜的下树,跑到世容跟前“可有受伤。” 世容拉着我上看下看:“你刚从马上跌落可有受伤?” 怎会没有受伤,跌落下马之时右胳膊撞地,现下已经没有知觉了,我骗他道:“没有受伤。” “那就好,咱们快走。后面定还有兵。”说着一把将我抱到马上。他刚上马,后面树林里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远处渐渐明晰起来。 “别回头看。”世容道。一阵阵风刷刷的从耳旁刮过,看不清两旁的树木,世容两手挽缰,紧紧将我环在他身前。 我听得到,后面是有一大群的追兵,喊着我听不懂的语言。此地离京城尚有四五十公里,柔然的兵是怎样一路无阻来到京郊的,世容也未得消息,否则他早就被叫回军营了。 本来只是后有追兵,无名是良驹,普通马匹根本跑不过它。可不知何时,我们左右各出现了十几名拿着短刀的柔然士兵,世容功夫再好,也敌不过人多。我俩被逼的只得沿着尚未被他们围截的唯一的方向奔去。 丛林渐渐散去,哗哗的流水声传到耳中,等看到时,眼前一条宽大的瀑布已到脚下。世容一把紧拉了缰绳,无名蹄下差点踏空,一个转身,停到了瀑布的前面。我回首望去,来的路已被堵的水泄不通,除了眼前这高几十丈的瀑布,再无路可走了。我俩当即下马。世容拍了拍无名,无名鸣叫了两声,似乎知道主人的意思。 世容紧紧握着我的手,站在瀑布边上,从容的问了我一句:“怕吗?” 我摇了摇头,心里明白,若是被逮着,不知会有何下场,唯有一跳。或许死,或许生。 我这么贪生怕死的人,此刻,是一点都不怕,一想到身边的这个人。倘若老天真的让我俩命绝于此,我心无憾。 “世容,你问过我是否愿意,我现在告诉你,我愿意。” 这是我俩在跳河前最后的对话,身后的兵已举刀向我们砍来。世容嘴角露出了微笑,眼角的眉梢似乎都化了开,他用深情的目光注视我。脸上都是欣慰的表情。 我俩纵身一跃。 四月的山水甚凉,瀑布冲力很大,我死命抱着世容,怕不会水的他被冲跑了。我们顺着水流向下游飘去,右胳膊依旧使不上劲儿,只有左手。我神奇的看着世容在河里一手抱着我,一手划向岸边。几口水呛鼻,来不及问他。先逃命才是。 我几乎是被他拖着上岸的,水里泡的久了,一点儿劲儿也没有了。我被冰凉的河水浸的浑身瑟瑟发抖。他一个公主抱将我抱起。我俩在河里漂了有不少一会儿了。想必岸上的追兵暂时不会来了。 我依偎在他也是湿透的胸襟前,不停的打颤。 他把我放到一个石头山洞里,铺了些干草在地上,自己拾了些干柴,架了个火堆。并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搭在了几根树枝支的简易屏风上。 “青缘,你得把衣服脱了烤烤火,否则会冻出病的。” 于是隔着他那浅褐色透光的布衫,我在这头,将全部湿漉的衣服脱了下来,一件件的放在火堆旁晾干。 “世容”我轻声唤他。 看得到,他坐在洞口的地上,为我守着洞口。 “怎么了”他起了身,刚走两步,在屏风那头停了下来。 我的脸明显感觉发烫,不是刚才冻得发烫,也不是这火烤的发烫,是我这一身裸体紧隔一块布坐个男子让我不得不脸红发热。 “没什么。”我应道。其实,想问的是他到底会不会水,话到嘴边,问不出口了。几度开口,都羞于再说话。 洞外的天慢慢暗了下来,“你先在这儿歇着,我去去就来。” “你去哪里?”我忙问道。 “给你找些水和果子。还有干草。今晚儿咱们可能得在这山中过夜了。” “那你快去快回。”我坐在火堆旁,摸了摸差不多烤干的衣服,一件件合衣穿上。 我大病初愈没多久,又浸了冰凉的河水,这不晌功夫,只觉头疼,浑身发冷。黑漆漆的洞里只有柴火咯吱咯吱的响着。怕黑的我,不敢望向别处,一直添些干枝杈,让火焰着的更旺些。时不时看看洞口,生怕什么野畜进了来,盼着世容赶紧回来。 洞外的树枝被踩的吱吱响,世容裸着上身,胸前抱着果子和树叶盛的泉水。 我喝了几口泉水,吃了两个果子。等我吃罢,世容才吃。 “你身体怎样?”世容问道。 我笑了笑“无碍。” 虽是这样说,头疼的我只想立刻躺下,“世容,我想睡了。” “今晚我守夜,你安心睡吧。”他坐在我身旁,让我头枕在他的腿上,将唯一的外衣还搭在了我身上。我躺在他腿上,仰头看着他,他也俯身凝视着我,目不转睛,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他满脸爱溺的笑着,用手捋着我鬓角垂地的长发。 他慢慢向下探来,离我的脸越来越近,他轻轻的用手合上了我的眼睛,我冰凉的脸颊立刻又刷的热了起来,我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他的鼻间呼吸声。一个温柔的唇缓缓的吻了下来。 我的头似乎不疼了,异常清醒。我闭上眼睛,好久好久,夜风都停止了脚步,那簇簇火苗忽然变得安静起来。好久好久,也或许只是一瞬。 世容嘴角微翘,俯在我耳旁道:“我会水。” 我无奈的噘起嘴着瞪了他一眼。他环手抱着我,笑道:“好了,休息吧。今晚不欺负你。等你身体好点了。” “你。”我微怒的伸手就狠狠掐了一下他。他哎呦一声,反手将我的手紧紧抓着。 “没想到你这么不老实,看来以后啊,我得多管教管教夫人了。” “谁让你管教!” “那好,那就夫人来管教我。” “我才”懒得管你,后面几字未出口。 他那温润的又吻了下来。 我睁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他,他无辜的冲我抿了抿嘴。 “你这”还不叫欺负人,后面几字又未出口。 他又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吻了下来。 这还上瘾了不成! 他嘿嘿一笑“不知夫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我知道了,只要我开口讲话,他就用吻来堵我的嘴。我生气的将头扭向一旁,他对我轻轻唤了一声晚安。 这一夜,我睡得很安逸。忘记了我们刚逃过追杀,刚跳过瀑布,此刻不是在温润的床榻而是干枯的杂草上,只因有他在,让我依偎,心中多了一份欣慰,即使明日再是刀光见血,我也不怕,只因有他在。 隔日的清晨,我被几个人的对话给吵了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 44 章 世容正和三个挑着柴的农夫说话。见我醒来,高兴的对我道:“这附近就有个的村落。咱俩先去那里。” 于是在这三个好心农夫的带领下,我俩随着他们一同去赵家村。路上,走在前头个子最高自称赵阿狗的人是最热心肠了。他道在他们村里他家的房子仅次于村长。所以可以暂住在他们家里。而且我和世荣不是先例了,先前有小孩子顺着这河流到村子下面,被正在河中洗衣的妇女们看到,就收留了。一直留在赵家村抚养。 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口。阿狗媳妇对于我们的贸然到来,没有显示出一点儿的不耐烦。相反,像对待自己家人一样,将家里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招待我们。为表感激,我给了阿狗媳妇我身上还算值钱的金镶绿宝石的发簪。 来的路上,世荣已将我们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赵阿狗。而赵家村,深处山地,不易被察觉,所以暂时不会有危险。 待到午饭后,阿狗媳妇将我们安置好了。世荣备了些干粮,交代了阿狗一些事情。 “你要走?”我问世荣。 “对,柔然打到了京郊,我得速回军营。” “那我同你一起。” “不行,从这儿到军营还有二十多里,保不齐路上还会遇到柔然兵。我不能让你涉这个险。你且在这里安心等我,我定会来接你的。” “那你呢?就不能陪我留下吗?” 世荣笑道“我身为少将军,怎能弃国家不顾。你且安心等我好了。城内青府你暂且放心。城内是安全的。” 就像新婚燕尔要分别的夫妻那般,我对世荣万般不舍。也知自己那点功夫在敌人面前只会是世荣的拖油瓶。在这里等他是最好的选择。 世荣把我抱入怀中,双手紧紧的搂着我。我也抱着他,良久未松,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是昨夜干树枝涩涩的味道。 “等我回来。” 一句等他回来,让我安了心。 我曾经不知道自己对世荣的感情,现在心里非常明白。眼前这个人,是我唯一认定要追随一生的。 走了那么多弯弯道道,能找到正确的那个人,先前怎样的苦都值得了。 世荣一走七日无音讯,我白日会帮着阿狗媳妇做活,时不时问问山上砍柴回来的人外面有何消息。 原本我怎么都学不会的针线活,在阿狗媳妇一遍又一遍耐心的教导下,我终于会穿针引线了。 “妹子呀,你是大户人家的吧。” 我摆弄着手里的荷包:“嫂子,正相反,我和弟弟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看来你是嫁了个好丈夫啊。” 我默认的点了点头,“所以,嫂子,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你教我绣好这个荷包吧。” 等待的时间超过了我预期的想象,我又用了七日绣成了那个看上去针线乱扭的荷包。 半个月过去了,毫无音讯。 我实在是按捺不住,想跟着平日上山砍柴的赵阿狗一同出去。嫂子看着我这文弱模样,劝谏了几句。我借了阿狗的弓箭,在他家院子里,直接射中了树上的果子,看我尚有些身手,勉强同意我随他们一起。 这次一同上山的还有个年纪十三岁的少年赵阿苗,听阿狗说,他就是在河上发现被捡回来的那个孩子,现在是一个瘸子家的孩子,那家的孩子从小夭折,于是他们家把这河上捡来的孩子认定成了自家的孩子。 这孩子模样俊俏的很,说话的声音也是细声细语的,“姐姐,你是在那高墙那头住的吗?” 阿狗解释,高墙指的就是丽景城的城墙。这孩子几乎没出过村,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村头这片山林了。 “对啊。我在十二坊的城西住着呢。” “那城里好玩不?”阿苗眼睛放光的问道。 “好玩着呢,尤其是东西市,每天上午都特别热闹。卖各种吃的,用的,玩的,还有耍刀耍猴的。” “姐姐,你可以带我去看看吗?我阿爹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否则我早就跑过去了。他说得有人带我去才行。可村里的人几乎都不去城内,他们说城内的东西贵,还不若山头的呢。” “好。我答应你。不过今日呢,既然上山来了,你得有收获才行。” 阿狗听到这里,笑道:“俺们这村里人别的不行,男的打猎砍柴种地可都是数一数二呢。” 果真,当天阿苗打的兔子够我吃一周了。 本是想跟着他们出去看看,可上山一趟不见任何外人的踪迹。 于是,在漫长的等待中,足足度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阿苗会常来找我,问我城内是个什么光景。爱屋及乌,看着他,就想起峰儿。更会耐心的对他讲城内的见闻,久而久之了,我充分发挥现代人的特长,但凡我能知道的,能记得的,就像老师一样孜孜不倦的教他。 阿苗从未上过一天的学,可对知识的好奇,不比弟弟差。我教他做了一个躺椅,就是在白云山里曾给世容做过的。他拿回去给了他阿爹。我教了他最基础的加减算术,他竟然在一天之内全部学会。于是每日我还没起床,阿狗媳妇就喊我道,阿苗又来了。 “先生,我知道,你不会在这个村子长留的。所以,但凡你会的,请都教我。这是我打的兔子,全部给你。”阿苗抱着十几条兔子像个柱子一样立在阿狗家的院子里。 我无奈的看着那一堆堆兔子。收下了两三只,其余的,真吃不完。 现在在阿苗眼中,我俨然就是个教书先生了。我这个先生不教文化课,只教先进科学知识,阿苗一直以为,城里的先生们也都是这样教的。 “先生,你说咱们住的地方叫地球,是圆的?可是老人们都说天是圆的,地是方的。” “那是因为他们不认识哥伦布,这人绕着地球航行了一圈。” “那先生说的重力是什么东西。” 我拿起来一个桃子扔到地上“瞧,桃子只往地上掉,不往天上飞。就是重力吸引了桃子,同样也吸引着我们,否则我们早就跑天上去了。” 阿苗若有所思的颔首应着。 阿狗媳妇是标准农村妇女,有时候会坐在一旁一边干家务活一边听我授课,偶尔也会怀疑的问:“城里的学堂都学这呀。” 我很认真的说:“是啊。城里学的都是这呢。” “那城里女的也进学堂?” “是呀。男女平等呀。” 我觉得再扯就是瞎扯了。赶紧打住了和阿狗媳妇的话题。 在这等待的日子虽是有些焦心,却也不无聊,一个月恍然就过去了。我实在是有些等不住了,想着和阿狗他们一起上山打猎,顺便再看看能不能碰到外面的人。 阿苗像个跟屁虫一样,即使狩猎他可以当我的师傅了,也一定要跟着我。我指着一颗被砍断的树根,告诉阿苗,看年轮可知树龄和南北方向。阿狗和村里的人都称赞道:“城里的女子也懂这么多啊。” 现在他们俨然都把我当先生供着。阿狗最初还喊我妹子,后来也随着阿苗叫我先生了。 这村子里没有学堂,若是真让我一直待着,建个学堂确实可以考虑,估计我教的学生将来都可以改变历史进程了。 我们这次出来狩猎的一行大概十几人,都是村里的壮年人,除了狩些小动物外,他们偶尔会碰到大的猛禽,这就需要多人合作了。 “你们看这河里是什么啊?” 其中一个人指着从上游飘下的东西道。远看像是一大块布浮在河面上,待近了点,有眼尖的叫了出声:“那是个人那。” 我们大惊,几个人忙将手中的工具拦到河里,将那人捞了上来。这是个中年男子,穿着像是村夫,可惜了,救上来时已没气了。胸口前被刀狠狠的砍了一个大口子,这口子是一道弯弧。脑中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 没过一会儿,又有人喊道:“你们快看。” 本来清澈的河水,在渐渐变红,河的上游,飘下来成片成片的死尸。我从未见过那么多,那些尸体顺着河流向我们飘来,乌压压一片,将河道塞满了。十个,二十个,还是五十个人。没有数。 我们一群人呆望着河面。 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阿苗害怕的扯了下我的袖子。 以前看书上写的,满是鲜血的红河映着天上的晚霞,也是一片红。战争就是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到了。 还来不及思考,丛林里这时传来了一片动静,像是成群的人,“快躲起来先。”我对大伙喊道。 本来我进村就是躲避柔然兵。阿狗清楚,当即阿狗领着我们熟悉的抄着林中一条小道,躲着在一个土坑的下面,土炕上杂草丛生,里面正好又是凹进去的。我们躲在那里,我对他们道:“可能是外族打到这了。在不清楚人数前,咱们这十几人最好躲着先。” 话音刚落,就听得有马匹先行过的声音,接着,是整齐的脚步声,我们探头瞄了一眼,差不多百名柔然兵浩浩荡荡的顺着大道往东走去。 “不好。”阿苗先说道。“顺着东走,这路只有一条。”我们所有的人都是一惊。 阿狗率先反应过来,转头对着阿苗道:“阿苗,你照顾好先生,躲着这里哪儿也别去。”又对其他人道:“剩下的,咱们赶紧抄小道回去。” 村里的壮年加起来不过几十人,哪里能敌得过柔然的部队啊。 “先生,您在这里躲好,我得回去看看阿爹。”前脚阿狗他们没走多远,这厢阿苗就要回去。 “那可以,我同你一起回。”我心想着,若是村里人及时躲了起来还好,若是来不及,至少不能再让阿苗去送死。能拦一个是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 45 章 因着这次封赏,世容直接向主上求了婚,世容官品不大,也没有什么大家因着官位去联姻,到了他这年纪,按理说早应婚配,只是世容他爹对此一点也不上心,知道世容的人,大多也知道我的存在了。此婚求的顺理成章。 过了冬月才可操办,正好三年整。 他说让我嫁他,说了好久。不用他讲,此心早已明了。 既然明媒正娶,该有的一样也不会少。世容还有他爹在,我这边无父无母,以姑姑为长,世容的爹世扬会去姑姑府上给我提亲。 讲来,世容在我面前甚少提他爹,我也从未见过,只知他整日在家修道。我曾对世容讲过,修道可以,千万不要乱吃仙丹。也不知这话他给他爹传达到了没有。 世容他爹会在五月初五到姑姑府上去。高婷茵早已命人上下将宁府彻彻底底打扫了一番,摆设该换新的换新。说是不能丢了女方的脸面。我一边想着自己的,另一边也想着将弟弟的婚也办了。只因弟弟硬说我在家中为长,我不嫁人,他不敢娶。 世容如今升了官,月余才得回来一次。我不愿让姑姑破费,一些我该置备的平日里逛逛东西市都置备了。只等着五月初五,看看世容他爹定下了什么日子。 “哪有让新娘子忙活的道理。那个老东西都不知道操办操办。”高婷茵与我坐在院中树下,她一边吐着瓜子,一边又抓起盘子里的梅子。 她口里的‘老东西’,正说的是世容他爹。高婷茵自是见过。评价也很简单,现代话说——装清高。 只因着几次高婷茵客气的打招呼,世扬均爱答不理。导致后来,高婷茵再见,也爱答不理。所以最后,两人没有交集,不怎么说话了。 姑姑也是言谈少的人,从不扯人闲话,想从她嘴里问出点,也难。此刻她正在院中练剑。说来真惭愧,大病后就荒废了练功,我这徒儿只有给姑姑坏名声了。 高婷茵留我在府上用饭,功夫是给姑姑丢人了,不过这厨艺嘛,一道宫保鸡丁,就足够弥补其他的不足了吧。 “回头你教教厨子,免得你不在,我们嘴馋,没得地儿找你吃去。”高婷茵对我道。 我夹了一筷子菜给高婷茵,笑着道:“我这可是祖传手艺呢。” “祖传,再传就传到世府里了,我们这宁府哪里还有口服哦。”高婷茵一边吃一边不忘数落我。 “也不知嫁了过去会怎样。”我喃喃道。 高婷茵瞅了一眼姑姑,姑姑放下筷子,淡淡笑道:“师兄是个好人,不问尘世,不善言谈罢了。你过去,定不会亏待。” 有姑姑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自然了,你嫁人,也要体面的嫁,我这辈子是不会再嫁了,能看到你出嫁,也是个好事儿。待这些时日,我备一些嫁妆与你,也让你风风光光的。”姑姑道。 高婷茵笑道:“你这妮子有福了。指不定,全城的闺中小姐们都要羡慕你呢。” “姑姑,不需破费,我那里还有些银子。”我道。 高婷茵抢道“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美美的当你新娘子,待定了日子,往后的事儿,我们给你办。” 我与她们虽无血缘,倒是一直被当亲人对待。在姑姑府上,我如同在自家一般。 姑姑确实待我不薄,嫁妆中,高婷茵随意给我讲的一些书画,我听都没听过。只一日,无意与张玉修提及其中一幅《莲底藏鱼图》,张玉修连着几日,都软磨硬泡的央求着将来能看一眼,看完一眼了也好闭眼。我不知这画有多名贵。他只道,你十个酒铺抵不过画的一角。 世家将日子选在了腊月,现下还有半年的时间。 “我在起源居定下一桌,请你吃酒如何?”我问高婷茵,她一听与我吃酒,二话没说就答应。姑姑对这种酒宴,自是不去的。 我花高价在起源居定了最大雅阁。自己亲自写了个横幅,告别单身party。请了名楼里的一众艺妓。除了高婷茵,当日来的还有芳苓c柳絮c刘婶以及府上和店里几个我相熟的丫头。总共十来人。男的我一个没叫。 点了上等的茶水点心,从酒铺里拿了自酿的葡萄酒,今儿,不醉不归。 刘婶,还有那些丫头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旁有人弹着小曲儿,挑了最好的舞姬跳着婀娜多姿的舞蹈。桌上摆的吃食都是一等一的。有些起源居没的,我特意命人从外地购买,像带鱼这些吃食,有的见都未见过。 刘婶抓了一只鹅掌啃着,赞叹着,“你说那城里主儿,平日是不是都是这样吃饭的?吃着,听着。”刘婶故意两腿端坐,直了直腰板,清了清嗓子,“来人那,把那个,”手指着一盘红烧猪蹄。“对,就是那个,给我端上来。”我府上一个眼快的姑娘瞅着,应和的刘婶将盘子端了跟前,恭敬道:“您老用好。” 刘婶模仿的像模像样引得大家一众大笑。 高婷茵端着酒杯笑道:“你们呀,小瞧了。城里的可没这吃的新呢。这妮子呀,就是想嫁人前好好的放肆一次。你瞅她,不能喝还逞能。” 我摇摇晃晃的拿起酒杯,只觉脸红头热,身子软软的不听使唤,站也站不住,便半身倾斜的躺在蒲团垫子上,微醉道“逞能?这可不是!我这是高兴!看到外面那红纸大字没有?你们不是问我何意嘛?意思就是吃好,喝好,玩好。不醉不归。现在还是少女,以后就要被人说成少妇了!” ‘还说没醉,瞧你,站都站不直了。’ 我笑嘻嘻的瞧着高婷茵‘你不是千杯不醉嘛,来,接着喝’  说罢直接拿了海碗来。 高婷茵端起了碗‘得,我今儿就舍命陪你了。倒酒来。’ 一碗不知什么酒下肚,我兴奋的对着一旁人道”来,都喝,姐我长这么大从没如此畅快的喝过,你们知道我要嫁给谁了吗?是世荣呀,他可比那滚蛋王子昭强太多了。哎,真可惜,我爸妈不在这个世界。”这时,不知谁来扶了我一把。我没领情。””不用扶,看,我会站会坐,来这世界四五年了,我办了两件大事,一是办了酒铺,现在多少家了,五十四家。二是我要嫁人拉。未来目标,全国连锁,再生一男一女" 不知谁又拉了拉我衣袖,我本想用力甩开,结果,本就站不直的我,不知怎的就倒下了。这地上铺的有软榻,极其舒服,真适合睡觉。我还想说点啥。只觉得眼前天好像快黑了,一闭眼。就睡去了。 再醒来,已傍晚,我睡了一下午。这是哪里,木房木塌木椅子,屋外哗哗的瀑布流水声,伴着满屋的芳香。只有我们白云山的小屋,才有此声此味此景。 听到我醒,世容端了一碗醒酒汤给我。这次喝大发了。人醒了,神志还不太清楚。 世容没有埋怨我一句。只是让我快把这汤喝了,炖了好几个时辰了。什么时候世容也会做饭了。 世容一勺一勺的喂我,还拿手帕擦拭了我嘴角的残药。 “可好点了”他问道。 我乖巧的先是点了点头,又觉得实在没好,便又摇了摇头。 世容手背贴着我的额头,“微烫。”顺着又轻抚我的脸颊,“怎么脸还是这么烫啊。可觉得身子热吗?” “没有,身上没什么不舒服。” 世容柔声道“那就是你还未清醒。” 我看世容,是越看越好看。面如冠玉,唇若涂脂。这样看来,真是个俊俏少年郎,年纪也正好。我微醺的脑袋不知怎么想的,迷迷瞪瞪的两手就搂过世容脖子,把脸凑前,在世容的脸颊上使劲的吧唧了一口。然后冲他傻笑了两声。觉得轻薄到手,就又想躺下睡了。 刚枕下,世容一个俯身,两手撑着放在我肩侧,长长的发丝垂在了一旁,将脸贴近了凑到我左耳旁,轻轻道了句‘把我火烧起来了,就想睡了。’ 这一句话,一下使我激灵起来。 哪里还有睡意,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的飞快。世容这是想干嘛。 世容依旧俯身望着我,温润的目光里带着一些迷离,他伸手将我头上的玉钗拔掉。 捋着我的长发,轻声道‘缘儿,我想要你,想你世世都是我的。’ 这下可好,我彻底清醒了,瞪大了眼睛。 世容又柔声道了句‘可以吗?’ 可以吗?大脑飞快的运转,好像没啥不可以吧。 屋外不知什么鸟长空鸣叫了两声,划破了这半禁锢的空气。我还没回答。世容掖了掖衣角的铺盖,“山里凉,别冻着了。你再躺会吧。” 他一身青衣,站立了着实修长,美的亭亭玉立,他这是又长个子了吗?世容这会儿与刚才判若两人,对我笑道‘屋外还烤有鱼,不知熟了没有。”临到了屋门,前脚跨了,后脚未落,转身对我道了一句:“缘儿,明媒正娶前我是不会动你的。”说罢,出门去看鱼了,留得我一人在屋内凌乱。 好吧,这一日,真的是太疯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 46章 如今的丽景城,寻常百姓家都知,内有卞熊,外有王明之。卞熊家的公子卞泽,我是领教过的。只是没想到,他的好色成性路人皆知。青家村里这两年出落的不少漂亮姑娘,不知怎得知我与世容关系,都托了刘婶打听到我这儿了,想着世容是在朝的,谁谁家有个自觉长得漂亮的姑娘,家里人想着富贵,都扒着头的往卞家送,可又没门路,怎得就不知拖到我这儿了。 对这样的上门,我对刘婶明确道,哪来的哪回去。也让刘婶分了清,不是啥都能帮。 这几年我总算明白,穷有穷的好,富有富的责任。其中一项,就是帮助他人。这个帮助,我先是从青家村帮起,村长几番意愿要让我去当,我这长年不住村里的人,哪是当村长的料,推诿几次,现下,每隔个月,刘婶都会来这儿一趟,大多是村里该建私塾呀等等,知这不是刘婶一人的意思,我能帮衬的便都帮衬。 今年秋收,河内大旱。粮食比往年翻了三倍,我们这儿毕竟是京城,不至于有饿死的,周边的村落都有遭殃的了,部分的难民涌入了京城,只是城门大关,不让入城。 主上下诏免税,令人意外的,这个免,是全国免税,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建国来是头一遭,老者们皆说,史上都没有全国免税的,百姓们均感恩戴德。对主上歌功颂德。这一年,少了税收得少多少银子对国而言是利是弊,还言之尚早,往后的工程建造又该从何拨款呢 至于主上怎会有如此反常之举,没过个月,城内的再一次紧张戒备说明了一切问题,世容在城外有一千精兵,奉命速速回城,全程戒严。傍晚起就宵禁,百姓不得因任何事再进出城门。 此情此景,多么熟悉。 心中苦笑,嘴里的葡萄也是苦的。这主上怎么才坐到椅子三年不到又病危了。主上好像还未立太子,两个儿子年纪五岁不到,往后这国就要小子当主了吗? 看着手中买的红布,看来是用不到了,再用,也的三年往后了,算算,今年是昌平三年秋,这里,我整满十九,再过三年,不过二十二而,也不大。我倒是还好,可怜了那些个大家闺秀了,女子过了十八未嫁已是大龄,过了二十未嫁,一般会被人暗地里说这姑娘家的有问题。至于什么问题,说啥的都有,生不出孩子的,姑娘有不治之症的。 我十九了,应该也没少被人说,索性,姑姑,高婷茵不会说我,也没什么长辈能说得了我。穷亲戚倒是有不少,自我发达后,什么娘亲家的三表舅,父亲家的远方侄儿,是真是假我自然不知,既然来认了,我当是要好生招待的。 最近城里有诸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城门刚关那两日,城中达官显贵婚嫁之人特别多,有的人家只是定礼刚送到,这头草草的便要办酒宴,城门关了,求个红布都甚难,本来一两银子可买二十匹布,结果布匹价格翻了几番。我府上从布匹店进了不少货,见着府上还未挂红,竟有陌生人上门求布,那人愿出一两银子十匹,将我府上的全买走。我本不差钱拒绝了,他以为是我嫌价低,又改口一两八匹,在我再三拒绝之下,最后终于,那人咬咬牙狠狠心,道,一两一匹布。我心中默默算了算帐,净赚多少呀,早知道这,可以改行开布庄了。这生意,看这情形,差点冲动把自家的红布卖了去。估计全卖的银子都再买栋府邸了。 世容在这紧张关头我是见不着的,等着主上若是真的驾崩了,红布也要变白布了。 这主上今年应该三十有余吧,年纪轻轻,早先见过一面就觉得身骨轻薄。只是没想到,他登基才三年,宝座都没坐热呢,怎地又病重了。 想来那次全国免税,应该就是想给自己积德延寿吧。 这一次的戒严比想象中的更严,严道都有藩王驻军驻扎城外了。一些城内的百姓纷纷忐忑,会不会发动内战。主上是姓王的,王将军虽姓王,毕竟不是本家人,卞熊姓卞,都是外姓人。此时藩王进京,无论是掌着禁军的王明之还是卞熊,都未放开城门,均以主上无诏,不得觐见为由,将藩王们拒之城外。 城内但凡有点家丁的府邸都有所准备,我的弓箭都快长青苔了,是该好好擦拭擦拭了。秋日的晚霞,红似火,像极了阿苗在赵家村放的那一把大火。 城外的藩王们在长安驻军赶来之前都全部撤走了。他们前脚走,后脚丽景城里主上驾崩的消息就接踵而至。 再一次的举国之丧。 国丧之后,新主登基。 如今卞熊与王明之同为辅国之臣民。新主不过五岁,其亲母是后宫一嫔妃,嫡母是卞皇后。卞氏只有一女,没有儿子。这以后的天下会怎样,都是未知数了。 国丧期过不久,城中可自由贸易。我盼世容归来,盼了一日又一日,最后得了东武给我捎信儿,还要个月。 如今街头巷尾都在传道:龙王进不了卞家门。 卞府就是丽景城城东,现下去送礼的人,排到了十里开外,有些小商贩把水果茶水摊也摆在了路边,供那些品阶不高,在门口等个几日都进不去的人。 奇怪的很,同为辅国大臣,怎得王家府门口空无一人。 还是张玉修对我道破,去了王家就是与卞家作对。满朝的人都知他俩在争权呢。王子旭c王子昭如今是明升暗降,而王将军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本来这朝上争斗与百姓毫无关系,前头不是全国免税,旧政未实施多久,这头收税的官爷们都来了,说是京城富裕,国库空虚,为建设大好河山,赋税要升,在原来的基础上翻了一倍。此举彻底遭了百姓之怒,有个些性子倔或真没银子的,拒不交税,最后都被官府以扰民之罪捕了起来。 是真的国家需要还是卞家需要? 最让我意外的不是赋税苛政,而是我亲眼看到张玉修笑嘻嘻的从卞府出来,亲自送他的人,正是卞泽。当我马车路过,透过窗户看到这一幕时,怕是认错了,问了旁边的柳絮,那人可是张玉修?柳絮的点头确认,让我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瞅着,卞泽亲自将张玉修送上马车。没有搞错吧!我虽不喜张玉修为王府卖命,更不喜他攀附卞家,尤其是卞泽这个混蛋。前几日他不是还说卞王两家是死对头吗?他身为王府幕僚,怎么又跑到卞家去了? 当天若非店中有事。我非得去了张玉修处,问个清楚。 后夜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以对他这些年的了解,断不是那样的人。投奔卞家总要图点什么吧,图钱?这京城十大首富估计他能排得到。图官?王明之发达之际也未见他去寻个一官半职。那只剩一种可能了。 没过个月,世容从驻军回来,朝中给他另派了个文职,军权没收。 听到这个消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最近这些时日,丽景城大动,每日可见原先品阶较高的官员举家搬迁,都说是回老家颐养天年。 我在府中亲自为世容下厨,担忧他没升多久突然降职心理承受不了。 这些时日不见,明显憔悴了许多。 饭桌上世容为自己斟了杯酒,一口饮尽。自他回来,已经沉默许久。 “吃两口菜吧,别空腹喝酒。”我给他夹了一筷子。 世容拿起了筷子,夹了菜,到嘴边,又放下去了。 他低头深思良久,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也放了筷,关切道“不过换了职位罢了。” 世容轻叹了一口气,起身缓缓走到我面前,半蹲着,拉起我的手,我摸着他手上的粗茧,这是一双日日握刀剑的手。 他温柔的凝视着我“缘儿,你可怨我?” “怨你什么?” “怨我不能今年娶你。” 听他如此说来,我心下一松,“哪里,早娶晚娶我一辈子都赖着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你也不要放到心上去。你瞧咱们现在,多了时间一同吃个饭,多好。” 世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好,我一听主上驾崩,心想着这下该如何兑现对你的承若。” “好了,快吃吧,这些都是我亲手炒的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世容一笑,“恩,缘儿的手艺不能辜负,保证一粒儿菜都不剩。” 往后的日子没再听世容说起朝中如何,张玉修见过几次,我也从未提及心中疑虑,只愿我猜测是对的。说出来了对谁也不好。 秋末渐凉,世容虽换了文职,手中的剑倒是没闲过。街外的枫叶落了满院,世容剑起风起,黄叶随着也飘舞起来,我支了椅子,让柳絮烹了茶,待到世容练累了,给他擦擦汗,递杯茶水。 其实这样的日子何尝不好,平平淡淡,衣食足以,有时在想,倘若世容真的被罢了官,我也不是不能养他。只是可惜了他这一身武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 47章 秋过c冬去c春来。 河边的迎春花先艳了颜色,洛阳的牡丹又要开了。计划着与世容去郊外狩猎赏花。这半年来,却是最清闲的时刻了。 都说平静是暴雨将至的前兆。 这日郊外农田里死了个人,据说是个赖皮户,不知死因,官府查出农田属于王子旭所有。便直接到王府里抓了人。 世容连同着其他几个文官,纷纷写表请奏。均被驳回。我劝世容无需再奏了,免得拖了他,再者,驳回人乃卞家,这是明摆了要整王家,再奏也无用。 世容几日气郁,拿着剑在院中练武。 “姑娘,您去看看吧。世少爷再练,咱们院里的那树怕是要被他练死了。” 我放下手中的账目,到院中一看。他哪里是练剑,简直就是在撒气,挥了几下,便一剑砍到了树上,新院载树未有几年,小树哪里承的住他这样乱砍。我命了柳絮,准备去买些新树吧。 “姑娘不管?” “咱俩坐这儿看着就好,我怕了他误伤了自己。他心中有气,无处释放,这般也好,心里舒畅些,不过一颗树罢了。让他砍吧。” 仅接着又没几日,朝里传来王子昭被贬的消息。说是他上传的奏表里有对主上不敬之语,遂被直接罢了官。 其实王家怎样怎样,我一点也不关心,我只在乎世容。 前主上在时,尚能制衡卞家,如今的天下,几乎就是卞家的天下了。这近半年,朝里前前后后几乎清洗了个便。 我想着,只要世容没事儿,我的生意没事,其他的,一概不管。 而事情哪里容我想得那么简单。 自王子旭被下狱后,世容曾去看过,吊着半口命,不被打死,也不让好好活着。而王明之那个老家伙,真不知是不是王子旭的亲爹,一次都未曾前去探望。王子旭骨头硬,审不出来什么。或许本来就是子虚乌有之事,硬叩到他头上,自然不认。至今仍在监牢。 新元二年,新主上登基的第二个年头。 卞熊更加肆无忌惮了。自春下逮了王子旭罢了王子昭之后,原尚书乃王明之的表亲,也是王明之幕僚,被因诏书有错给斩首了,至秋末,前前后后断头台上不知有多少无魂的鬼了。 王明之本人听说受了大刺激,又一病不起了。 如今这世道,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实属不易。 我努力打点着我的生意。得空了还会亲自下厨给世容做饭。每日世容下朝都会来我处吃饭,有时回他府,有时不回。 春末是水果季,各样瓜果我洗好后,专门切了心形摆盘,屋内也每日让人采摘新鲜花束来装点,无论朝上如何,至少让他回道府里会觉得温馨。每日我生活的重心就是生意和家,这样日子平淡却幸福。 只是有一点,我忘记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桌上的水果我还没摆完,日头也没到中午,庭院的牡丹已开了花蕾,总以为这会是普普通通的一日,像昨日像前日。 直到东武连跑带滚的到我府上报信,他话不成句说着,少爷,少爷下狱了。 一旁的柳絮先打了话:“你当着姑娘的面胡说什么呢。” 我心头一沉,手中的桔子还未放下,焦急对东武道“仔细了说。” 东武大喘着,上气不接下气,柳絮递了口茶,他一碗灌下,“少爷今早前脚刚走,后脚朝里就来了一帮披盔带甲的人,说什么得到密报,我们府里有□□,带着人直闯了少爷的房间,从书柜上拿走了一本书。” “何书?”我问。 东武愁道:“这,小的也不认字儿啊。书被拿走后他们便撤了。我说我们少爷不在,你们不能硬闯,那领头的人只道了一句,你们少爷啊,想见,去牢里见吧。” 他话刚落,我接着道“你们府邸可封了?” “未封。”东武道。 “柳絮,备马,要马匹,不要马车。东武,我同你回去一趟。”我转身拿了外衫披上,三步跨两步,路上东武道他家老爷出游已半月未归,府上没个拿主意的,不知找谁,才来我这儿。 我一路驾马策奔,老远便喊着让路人闪开。 世容屋子书架还是我给整理的,常年落灰,他又不看,每一本摆在哪里,是什么书,我清清楚楚。这一路上一直在想,怎么会有□□。 书架最上方左边一格是空的,东武确定他们就是拿走了原本放在那儿的书。 那里原来放的是《丽贡》。若是□□,早就给禁了,哪容得了世扬当年给拿回来。再者,除了我外,就是他们府里人知道他卧房书架上有什么书了。 “东武,快下朝了。你去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儿,完了来我府上回报。” 从世府出来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仔仔细细回想着,这几日,世容也常对我讲朝里的事儿,从未提及过他自己怎样,就连昨日,他还说我做的饭菜可口,今日还想再吃。丝毫没有任何征兆。如此一来,可能连世容自己也不知今天的事儿,应是被人陷害了。 我出神的走在路上,一辆车马闪过,旁边卖菜的大妈拉了我一把,才回过神来。我谢过大妈,她对我道“老远看你穿着这么好,走路一直低头,不晓得刚这是第二辆差点撞到你的马车了。姑娘,啥事儿回家了想,别在路上瞎想。” 我想世容了,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只是被打进了大牢?有没有动刑?有没有吃苦?有没有人为难他?大妈这一通话一说,我的眼泪像开了闸门一样的洪水,噗噗的涌了出来,我难受的蹲在一旁大哭了起来,哭的预发没劲儿,索性坐在了地上。 好心的大妈递给了我手帕。又安慰了几句。 “姑娘,用不用帮你叫个车。”大妈道。 这才想起来,我的马还在世府。以为自己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不曾想,才拐了一个街口而已。我拿着大妈那缝补的手帕。嘴上谢过,看着她卖的菜,这我全买下了。 我回世府骑马,府前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看着极其豪华的马车,车帘用的粉色镶花刺绣。 一个身段熟悉的女子站在世府门口。衣着甚是鲜艳,一身粉色,袖口粉色流苏是现下大户里最流行的,连发髻都是带着红花。 莫不是有世容的消息了。心中一急,忙上前去。这女子瞧见是我,眉梢一挑,一声冷哼。 莫柔。怎得会是她。 我细瞧了她的打扮,包括身上的香料,哪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自被赶出去后,便无音讯了。她经历了什么呀。 一声“是你呀”,娇柔中带了几分不屑。 她怎得这个时候来这里啊。莫不是知道点什么。难不成? “你这个时候来这里做什么?”我问道。 莫柔冷笑道:“可惜了,怎得没把你抓起来啊。” 知道世容被抓,还正好在这个时候来世府,并且很熟悉世容内屋书架哪里摆的是什么,所有因素合在一起。“是你?”我恍然大悟。“是你,说世府有□□的人是你?” 莫柔拍了拍裤脚的尘土:“真的是,站在这里都沾灰。”又讥嘲道:“是我又怎样,是我告诉我家老爷的。” “你家老爷?” 莫柔扬了扬下颚,瞥了我一眼:“对,我家老爷,就是现在权倾天下的卞泽。” 我大惊。 莫柔瞬间勃然变色,怒目而视,恨意满满的道“我能有今日,得多亏当日拜你所赐。你知道我被赶出后都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差点被卖到窑子里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渴的喝雨水是什么滋味吗?现在天下可是卞家的,卞泽正在全城找美女,我去不是正是时候吗?要不,你瞧,这衣服是你们能穿的起的吗?” 我心中既恨既无奈,回想当年在街上,她是如何的不屈从卞泽,如今竟自己送上门去。 “你对得起你爹吗?”我道。 莫柔怒不可遏大声道:“不许提我爹。要不是我家当年穷的看不起病,我爹哪里会病倒,当时你们在哪里?我爹生病我到处借钱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那你今日回来做什么?就是确认世容是不是被抓起来了。”知道是莫柔告的状,我真悔当初自己所做的一切。就因当日之事,本就让卞泽和世容有了隔阂。此刻站在我眼前这个女人,当初好心救她,安葬她爹,现下真想给她俩巴掌。只是还不能 “是啊,我就是想来来当初把我赶走的世府,是怎样衰败的。”她道。 “你害错人了。”我道。 “什么?” “当初赶你出府的是我,不是世容。正相反,世容念在你爹的份上,好心收留了你,留你在府,你自己瞧,院里那花是不是还是你当年种下的?还有你为世容买的青色的布做了几件衣裳,他一直都穿着。只可惜,他今日穿不上了。世容是舍不得赶你走的。你现在的一切都与世容无关,若不是我,你现下可能还在世府。” “你骗人。”莫柔道。 “信与不信由你吧。只是不知世容现下生死。你做的衣裳也不知他以后有福穿没有了。” 莫柔出神的望着院里的那株小的樱花树,自言自语道:“难道他心里是有我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 48章 世容确以谋i反被定罪,此罪是要杀头的。 我像没了神的一样,在确定东武的消息后,腿软的都站不直了。自己坐在椅上,想着怎么才能救世容,一边已命人去寻世容他爹世扬了。一边思考着,若是前前主上还在,求了姑姑,或许还有希望,如今这事儿姑姑应该帮不上忙。另一边又命着东武将府里莫柔当年亲手缝制被世容压箱底儿的香囊送还给了莫柔。只求她那里也能给一点生机。现在只要有任何机会,都不会放过。 思前想后,有一个人出现在脑中。 当即骑了马直奔伊河园。真真奇了怪了。张玉修竟然不在,寻了几个店铺,均说东家几日未来了。我留了话,若回来,请速报我。然后直奔他城外的府院,空无一人。 派人一日三去,皆未见张玉修其人。 自得世容消息后,夜里便再未好好睡过,直到一日五更,院外不知谁忽然扔了东西砸到院里,我还未睡,守院的下人将东西给我,出门再看,未见人了。 是一枚很独有的紫色簪子,簪子并绑着一张纸,纸上写道,将此簪子送至严府,再送十万两,可救世容。是谁递了这条子。严家不过是一个很小的不起眼的小官。有点起色不过全因着把女儿送进了卞府,听说起初是卞泽选美女,不知怎得这女子进了府后,成卞熊的妾氏,卞熊妾氏十几人,严家就粘了这点光,才从小商贩变成了从政的小官吏。 十万两,凑齐需些日子,手上并无现银,多用在生意周转。我命着钱管家去收了账上所有的现银。钱少隐心细,问了我这纸条无缘无故,也不知可信不可信。账上的银子加起来也没十万两。我拿出了府里收藏的所有珍宝,一并都当了,算是彻底掏空了辛苦这几年的家业。这时候哪里管的了那么多。但凡一线生机我都要试一试。 这日小厮来报,世容他爹世扬回来了。本想直奔他府里一同商议,只是东武讲他们老爷回来后便马不停蹄的又出去了。 莫柔那边唯一给来的消息是,准备将世容半月后问斩。 我托人打听了世容关押的地方。只是我进不去。几次在那衙门前望着,隔了这道门,在往里,就是世容关押的地方了。 这些日子,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峰儿日日命厨子换了花样给我做饭,一日也就一顿的饭量,夜里睡下也不过两三个时辰,头一直蒙蒙的,也不知有多久不曾洗漱了。 十万两一凑齐,并着那紫簪子一同送进了严府。本来送银子,严府不收,只是将那簪子一亮,我这边说什么严家都听了。 世容他爹那头,听说日日出去,半夜才归。 起源居那里自始至终都未见到张玉修,消失了这么久,一点音讯也没有,还是头一次。直到派去的小厮来报,说是茶铺里的人给捎了信儿,让以后别再来了,还说了个词,紫簪。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一半。 世扬回来仅仅五日,据说联合了以前不少的旧部辰,联名上书,找到了当年前前任主上对丽首元所做《丽贡》的诏书,一同进殿上朝。世扬联名的人里,有不少开国的老将军,这些人的威望,是卞家所不能及的。而老将军们的徒儿或后辈,不少是现下正在掌着军权的将领。 世扬下朝没多久,临了傍晚,莫柔那里得来消息。不日就要将世容放出,按旧诏书所言,造反之罪不成立。 这次,悬着心全放下来了。 得到消息,全府欢呼。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早已将世容当姑爷来看了。我实在太累了,累得不分时候,倒床就睡。 翌日起来,从未觉得阳光有如此耀眼。不知他何时回来,我备了马车,准备一直守在衙门口。希望他出来,第一个看到的是我。 “小姐,您这衣服”临出门柳絮提醒了我一句。这才想起,几日未曾换衣洗漱了,不曾照镜。现在这模样,恐与街头流浪者无异吧。 命着柳絮好好将我梳妆打扮一番。让世容见到我时,还是以前的模样。 第一日还未放他出来。 第二日一直在门口等,一日三餐均是柳絮给送来的。 第三日复去。 当衙门大门打开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发散乱,一身囚服的世容,我瞧着他如此这般的模样,眼泪又忍不住的流了出来。世容哪里受过这般苦楚,我细细瞅了瞅他,似乎没有遭刑。太好了。至少没有什么皮肉之苦。 “别哭了,最看不得你哭,你瞧,我一点事儿也没。”世容轻轻将我拥入怀里,一手抚摸着我的长发,一边安慰我,“没事儿的,现在好了。” 我在府里备了饭食,热水,还找了大夫,一回去,世容想休息,不吃不洗可以,我不放心,还是先让大夫瞧了瞧,确定身体没有大碍。 世容修养这些日子,我哪里都没去,专心在府里照顾世容,熬得补药我亲自来炖,每日的餐食我也亲自来做。期间只有世容的父亲来过。本来应当是将世容送回他府,想着他府里那个总不问世事的爹,着实让人不放心。索性在我府上安住,世容也没意见。 他爹那日前来,带了一堆的补药,其中还有他们修道的仙丹,当着其面,我都收下了,药是好药,仙丹就不确定了,这个时代多用的是水银之类的,不便辩解,收下不让世容食用就行。 说来这些年,我去世容府上次数也不少,从未见过世容他爹,那日初次相见,多少有些忐忑,颇为紧张。世容的模样很随他爹,都是皮肤白皙之人,他爹四十左右,气质高洁,不知是不是经年修道的缘故,留着长须,目光淡然,一副不问尘世世外高人的模样,瞧着身子消瘦。 我客套的端茶倒水。世扬打量了我一会儿。问寒的话先免了,当爹的肯定急着见儿子“世容在厢房,您随我来吧。”世扬颔首说了声请。 我没有打扰他父子俩,领了世老爷进去,我便出来了。备着一桌素食午饭,无论他在不在这里吃。 世扬进了屋子里没过一会儿,我只摆了几盘菜的功夫,他就出来了,这爷俩儿这么久没见,也不多说会。 他看着一桌的菜,对我道:“不必麻烦了,我不在这里吃饭。” 我又递了茶水:“不与世容一起吃个饭?” 世老爷接过茶盏,淡淡道:“不了,我看他也无大碍。” “那世容?您要接回府吗?” 世老爷注目了我一番,轻叹了口气:“也不了,有你照顾着,比在我府上强。” 我一听,忙道:“哪里,这次若不是您及时回来。怕是也难啊。” 老爷子喝了一口茶,将茶盏轻轻放下,顿了顿,看着青瓷茶盏,似乎是对我说又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往后这日子,恐怕要难了。” 我微皱了眉头,这哪里不知啊,这次的事儿,张玉修帮了一半,世老爷帮了一半,听世容说王子旭还在牢里,想来世容的地位不及王子旭那么重要,卞家想要的也不是银子那么简单了。王家,世家,还有诸多,都是牵连着的。 见我蹙眉,世老爷依旧表情淡淡道:“往后这日子,或许不太平,你帮我多劝着他,暂时就在府里,别想仕途。” 我颔首应道。心里却是觉得世老爷这话,像是没有说完。 再往后,他没再问什么,倒是我一股脑的说着世容每日饮食怎样,能吃多少,每日能睡多久,事无巨细的一一说道。世老爷也只是未语点头侧耳听着。 临了了,我该讲的都讲了,他起身告辞,我行送他出门:“您下次何时来。”我问道。 “过些日子吧。”他道。 我心想着,过些日子又是多久。 “青姑娘。”他叫了我一声,又停顿了下,“多谢你了。” 这一声谢谢,让我在大门前一愣,傻站着不知说什么好。直到他的马车远去了。 紧张的心才渐渐放下,算是第一次见公婆呀,没有婆婆,有公公啊。说话应答都是想了想的,生怕给留下个什么不好的印象,再来个不让世容娶我了,岂不太惨了。 回屋后,与世容同食午饭,我自己越想越觉得好笑。方才那般紧张,真真是我自己想多了。 世容见我傻笑,凝神问道:“可是我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我摆摆头,笑道:“没有,我只是怕未来公公瞧见我这媳妇,一个不高兴,说不许进你们世家门,那可什么办。” 世容白了我一眼,继续自己吃饭。津津有味吃着饭菜道:“脑袋瓜子不知天天想什么呢。” 我怒作生气状:“某人日日在这里白吃白喝的,哪里得叫掌柜的算一算,按照每日三分利,看看有多少。” 世容噗嗤一笑:“不好意思青姑娘,本人脸皮贼厚,就爱蹭吃蹭喝,现下银子倒是没有,不行就以身相许吧,够这一顿饭了吧。” 一旁柳絮并着几个丫头听了,都捂着嘴偷偷笑了起来。 我拿了一大块的馒头塞到世容嘴里,气堵道:“看还不堵得上你的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 49章 朝廷如今是罢了世容的官位。我倒是觉得这样没有什么不好。至少能避开丽景城里的风霜雪雨。只要卞家当道,世容再为官入朝很难。 今年是新元二年。峰儿十九了,想着我和世容这场婚礼是遥遥无期了。是时候先把峰儿和芳苓的给办了。 因着朝廷在新元一年罢免c流放c甚至杀害的官员不计其数。朝廷正是缺人的时候,朝廷缺人,卞家便一个个的举荐保官,凡是瞧瞧哪个新官要是姓卞,多是与卞家有亲戚。或是突然哪个商人当了大官,那就是银子送到位了。当的都是肥差,比如工程建设,城外要修避暑山庄,招了好多工人,大兴土木。 峰儿因着会点功夫,又上过学堂,被选上当了参军。我家既没有送银子也没走门路,峰儿这兵当的,刚被选上就要去大同。大同是什么地方,如今朝里有点关系户的将军们都不愿去,随时可能掉脑袋的地方。 我不同意峰儿去,他执意要当兵,若是想当可以,我便再破点财为他某个好点的地方,至少在离我近的地方也行。实在不想他去那么远。可是峰儿不愿意,他不喜欢让我去走门路,他甚至觉得去大同正好是个可以锻炼自己的机会。 我心里担忧的很,让世容也去劝劝峰儿,世容上过战场,打过仗,杀过人,知道是怎么一回儿事儿,峰儿初出茅庐,什么都没见识过。怕他是一头热血。 世容不去劝倒好,一去反而回来劝起我了。什么男儿志在四方,现在不出去见识见识,要等到何时,难道让我这个姐姐养一辈子。我又去问了芳苓的意见,这姑娘毫无意见,只一点,峰儿去哪,她去哪。 是啊,峰儿长大了。我一直把他当孩子看,不知觉,都比我高出一头了。当年那个又黄又瘦的小孩儿,如今长成一个俊俏的公子了,皮肤倒是随了我,不那么白,男孩子黑点的好,看着健康。 朝廷里给的时间不长,剩下这一点儿日子。我开始准备他俩的婚礼,因着十万两银子没了,手上这些日子周转的很慢,很多东西都没有银子可买。我又当了些宝贝,想起这些宝贝,所当的当铺估计不少也是张玉修开的,说来奇怪,有半年多了,没见过张玉修了,对我而言,他就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帮了我那么大的忙,都没有机会再谢谢他。 为了峰儿的婚礼,我特意给府里上下所有人都备了新衣服,府邸在半月前都大清扫了一番,峰儿的新房专程找了老点儿的婆子们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一点儿不拉的该拉花的拉花,该扯红布的扯红布,该放枣儿的放枣儿。 大婚那日,我自己一身艳粉镶花大衣,世容一改黑色外衣,批了件紫色裘衣,我该请的人都请了,什么我也不识的亲戚,老邻居,生意伙伴,就连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姑都屈尊前来了。若非手头紧张,定要将峰儿这婚礼办得更满城风光。 这一日好不热闹,府里许久没这么有人气了。大红灯笼从门口挂到了街头,来看热闹的人都不少。峰儿大婚,总算了了我一桩心事。 那日披着红盖头的芳苓极美,只瞧那一身大红,看着都喜人。心里想着自己何时能穿上这么一身呢?世容在一旁帮我招呼着,我在忙乱中抽个空闲,问了他一句:“新娘子好看吧。”世容怎会不懂我这话的意思,奇怪的很,那日世容的笑很勉强,外人瞧不出,我看得出,“好看。”世容说罢这话,像是有意避开我一般,微微笑着又招待认识的人了。 忙碌的一日很快过去了。我累得不到傍晚便倒头就睡。 世容当晚回了自己府邸。 自他从牢里出来后,说话虽与以前无常,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乎变更更加沉稳了。很多时候,我有意想带他散心,提议去白云阁,都被他以修养身体不易劳顿拒绝了。不易劳顿?他现下每日都要练功。哪里像不易劳顿的人。 峰儿不日便随军去了大同。我也忙着准备行李,交代芳苓,没怎么顾得上世容。峰儿都已娶妻,我们又要何时才能办婚礼。去看姑姑时,高婷茵问过我好多次,现下正是好时候,他既不用随军远去,这也都新元三年了,可以举行婚礼了。怎得到了跟前没音儿了。是啊,我也奇怪。世容提也未提,我一个女子,难道要向男的求婚不成?高婷茵悄悄问我道,“莫不是他又瞅上别家姑娘了。”我信任世容,绝不会如此。“那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二十二了。”高婷茵再次提醒。用我这现代人思想来考虑,二十二不大,还算早婚。年纪我倒是不介意,但是世容,我还是想问个究竟。 这些日子世容白日很少来我这里,只有晚上偶尔来用个晚膳。即便如此,我还会按照时节准备他爱吃的,冬月里还会提前烧酒。 这日午睡过罢醒来时已近申时。我抱怨柳絮:“怎得不叫我起床。”这丫头倒是被我惯的了,叠着冬被嘟囔道:“小姐,您整日忙生意,有几次午睡过一个时辰的。今儿难得您睡到现在。舍不得叫您。”我笑道:“你还有理了呢。晚膳准备好了吗?”“都备好了。” 梳妆打扮后我又到厨房看了一看。冬季干燥,专门炖了几盏燕窝。 太阳刚落到房门,世容便来了,我接过他的皮裘挂在一旁,柳絮打了热水让他洗尘。我无意低头撇了一眼,他鞋上有泥。 吃饭的时候,我问道:“你今日都去了哪里?”世容随口道:“哪里都没去。”世容何时在我面前说假话了。我看着桌上的饭,越吃越没味道。放下了筷子。心里想着,眼前这人,自从牢里出来后,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心里有事儿,没对我说。 世容见我没吃,问道:“怎么,不舒服吗?” 我摇摇头。 “那为何不吃饭啊。”世容问道。 我正色的问他:“你今日可是哪里都没去?”世容瞧见我这模样,低头瞅了眼自己的鞋,笑笑随口道“哦,我想起来了,今日出去买了点东西。所以脚上才有土。” 怎得他说这话,我心里有强烈的感觉,是假话,可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只是感觉。 世容把菜往我跟前推了推,笑着对我道:“缘儿呀,你这脑袋瓜整日想什么呢。”看着他一副随意的模样,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这顿饭我吃的很生涩,又嚼了两口,就觉得饱了,吃不下了。 “可是不和你胃口?”世容问道。 心里有事儿不知该如何开口。世容不提,我总是憋在心里也不好。柳絮收拾了饭桌,我让丫头们先下去。 世容也发觉了什么,收起了笑容,忙问我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要如何开口呢?低头摆弄着右手手腕上的五色绳,这绳带了多年,被我磨的似乎细了一些。世容拉过我的右手,看到那绳道:“回头再送你个新镯子。”我哪里需要一个镯子。 想说的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自己心里给自己打气,总不能他一日不问,我一日憋着吧。深深吸了一口气,“世容,我问你,准备何时娶我?” 世容先是呆了一秒,又若有所思想了想,低头拉起我两只手,放在自己的掌心中,默了半晌,道了句“缘儿,再等等好吗?” 我注视着世容,心里这次很确定,他有事。至于有什么事儿,他没给我说,多半也能猜到,肯定是朝廷的事儿,世容是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原先是我把他想简单了,牢狱之灾他应该不是怕,而是要开始反抗了。想到这里,更担忧了一分。 我点了点头,一声:“好。我等你。” 多久我都等你。 那日过后世容有些事儿不会再瞒我,通常,他有事儿要做便会告诉我他在忙。具体忙什么,他不说,我不问。 新元二年这个年过的异常的冷,峰儿第一次不在我身边过年,大同那边冷,年前我便托了人运了布匹毛皮过去。 腊八那日,大雪。这样天世容不会来了。 偌大的府里,感觉安静了好多,我叫柳絮提前备了些蒜和醋,闲暇之余想起以前在家里和父母腌制腊八蒜,索性来这里也再创个新吃法。雪透的纸窗通亮通亮,屋内的炭火烧的通红,丫头们一掀帘子进屋,就会带着一阵凉风,叫人在这个冬季好不清醒。 腊八是一年最冷的一日。 一个噩耗从腊八那日传遍了大街小巷,王明之最小的么子在这个冬季不在了,据说小孩子是突发疾病,王明之请了韩大夫前去,韩大夫给出了药方,那方子里的一剂中药只有夏时才有,又是缺一不可的,城里的药铺都没有,再去南方的药铺买药,来回路程来不及了。而宫里的太医院则备有此药,巧不巧的,等到王明之去宫里要是,宫里的药说是正好被卞家小孙子给用完了。一点儿不留。 王明之么子去世没几天,就传来王明之病倒昏迷不醒的消息。王明之一倒,王家,算是彻底败落了。 我将那腌制好的腊八蒜送与姑姑府上时,姑姑竟然不在,高婷茵道,姑姑去了王家府。莫不是王明之病入膏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 50章 新元三年夏,这一年,南朝的史书将被改写。 城外的避暑山庄经过一年的修建已经完工,据修建的工人们说华丽无比,简直是照着丽景城的模样再造的,我等百姓是无福欣赏了。 主上和卞熊等部分亲贵们今年夏至都已去了山庄避暑。 我的酒铺经一年的经营,如今又小有积蓄,我一直嚷着世容,何时我们也出去避避暑热。 六月初三,世容约了我去北郊孟州游玩,说是那里临着黄河,水岸多红绿,可见江南风光,想去休住半月。让我多备些行囊。我高兴的准备着换洗的衣裳,吩咐了柳絮带上世容爱吃的食物,再备些茶叶,还有葡萄酒,出发那日,除了我的马车外,还有满满两车的行李。本与世容约好来我府前集合,谁知东武前来报信儿,说是世容有事儿,让我们先行,东武领着我到约定的新地点。 太阳烈日,趁着早上还算凉爽,便让马车先行了。我打开车帘,问一旁骑马的东武:“世容可说他去做什么了吗?” 东武应声道:“少爷说是去郊外办点事儿,所以让我领着您先到郊外北关亭去。再集合。” 我兴奋的盘算着,小半年没有好好的休息休息了,这次要彻底放松一下。 车马随着东武行了有足足半日,怎得还不见世容来。夏季的老天也时晴时阴,刚刚还万里蓝天,现下却乌云密布,走了也过晌午了,是该歇脚吃饭了。万一一会儿大雨,车马也得找个地方避雨。 马夫道再行两里有间客栈,可先歇息。 我们一行几人来到了客栈,刚刚进门,外面就下起了漂泊大雨,这雨来势汹汹,郊外的地多是土地,雨下得大了,路面泥泞,马车难前行。世容也未来,索性就在这里等好了。 一路舟车劳顿,这午饭我点了诸多饭菜,让马夫和几个下人都能吃饱c吃好。东武c柳絮与我同坐一桌。饭桌上,我细细问东武:“世容临走是如何交代的,他去了哪里,都有什么人。”东武一一应道:“少爷临走,专门交代让我领您在郊外北关亭相聚。还说若是今日他来不了,让您先行去孟州,他随后便道。他是一早便和老爷同出去的,走的挺急的,至于去哪里,少爷没讲。” 让我自己先去孟州?若是他真有事儿,可以晚几日再去啊,何必赶着这么急呢。北关亭距此不远,饭罢,东武冒雨先到亭中等着,若是世容来了,我们再启程。 窗外的雨哗哗的下着,我要了几间厢房休息,柳絮烹了茶,自大病以后,身子不能沾凉,即使在这酷热的天也不能喝晾凉的茶水。 “小姐,下这么大的雨,您说世少爷会来吗?”柳絮将茶盏端给我。 我坐在窗棂前,望着窗外的景色,郁郁的树木,几株高耸入天,若是晴了也难见阳光。南边只有一条小路,世容若是从城门出,只能走这里, 雨稀稀拉拉一直在下“我不知道今儿他还会来不会” 这样的天,我希望赶紧晴,也希望世容不要淋雨。 一烹茶被我喝完了,柳絮拿出了晒干的菊花,又烹与我喝。我便就这样一直坐着,看着南边的小路,等着我要等的人。 倾泻的大雨渐渐变成豆大的雨点,本就阴暗的小路快要看不清了,没有电灯的时代,太阳落下,夜幕便像一块黑布,遮挡了所有的光,屋内的油灯被点亮了。晚饭过罢,东武回来了,没有世容的消息。 这一夜我心里莫名的慌张。总觉得哪里不对,先是世容爽约,这是从来没有的事儿。再细想这些日子,世容总说自己很忙,我握他手时明显觉得手上茧子又厚又硬,应是最近勤练剑的缘故。如今他每日具体做什么营生我完全不知。这半年,不止世容,还有张玉修,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自从卞家掌权,我每年用在交赋税的银子多了许多,不仅如此,店铺在一些好的地段,还有地段税。索性我开在城外的铺子倒是比洛阳城内的生意还好。 不知几更了,还是睡不着,起身披了件月白色绣着海棠花的披风,这还是与世容一同去买的。雨过天晴,不过是夜晚的晴,月亮高挂,月光透过窗户照在桌上,映的那茶碗透亮。客栈外林中的蛙声蝉声不断迭起。正好,不眠夜有它们陪伴。 长夜慢慢,想着以前若是晚上睡不着了,就会躺在床上扣手机,刷微博c微信,看看新闻。很少会什么都不做。何曾想到会置身于此呢?又何曾想到会有世容呢。少时不懂爱情,以为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最美的,你情我浓,相依偎是最温暖的,现在回想这几年的日子,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才是最踏实的,他能一起陪我吃顿饭,能一起逛个街,能同我分享他的见闻,能在危难时互相帮助,这些我已经很满足了。往后的不求多么深刻,只愿平安相伴。 不知自己何时睡去的,有听到附近农家的鸡鸣,估计在凌晨三四点了吧。没有手表没有手机,在府里放有漏壶报点,在这儿啥也没有。再不睡明儿不知能熬起不能。 距此十几公里,洛阳城内,此时此刻,发生着改变南朝历史的重要事件。当时我只当是很普通的一天,困了就睡下了。这一觉,睡了很久,柳絮也未叫我起床,因着不用操心店铺的生意,可能内心也给自己放个假,等到醒来,都轮着吃午饭了。东武自觉地去北关亭候着,未见来人。 柳絮问,是继续前行,还是再回城。我回,在这里等。 等的不到半日,傍晚,几个风尘仆仆赶着货的生意人路过客栈,卸了行囊在这里吃晚饭,正坐我们隔壁桌。他们一行有四五人,其中一人道:“这啥时候才能开城门呢。”另一人应和:“听说是政变了,城里正闹的慌呢。咱们呀,保命要紧,等等吧。”此言一出,整个客栈都沸腾了。包括我在内,还有掌柜的,纷纷上前细问,怎么的一回事儿。其中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灰袍的人道:“我是昨日约见了买主先进城的,今儿本来要和我们这几个伙计一早就拉货去。在后夜寅时左右,就听到那街头有骆驿不绝的车马声,我心里一低估,出了客栈一看,丽景城旁有一片打杀声,听说那里是军械库啊。我就趁乱赶紧出城了,刚出来,就见有军队来关城门。不是说主上跟卞大人都在城外避暑嘛,城内在抢军械。这不是要搞政变是什么呀,” 不知怎得,我心中隐约,世容会不会与此事有关。再问那人,可知是谁带的兵马,那人不知,夜里也看不清车马,再者,见了车马避之不及,怎得会前去查看。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 东武在亭里又等了一日,世容仍未见前来。 当夜城里的消息不知,城外的却很清楚。主上和卞熊一直在避暑山庄,未进城,也未撤退。 隔日上午,就有各种从城内传来的消息,洛阳城已经被占领了,军队都换了,许多人家妇孺皆在城中,都盼着家人回城。对卞熊的条件是回城绝对不杀。卞熊出来带京城的诸多士兵都是亲贵之后,亲人们均在城内。哪里会不想家,不想亲人安危。 这是宫心计啊,在劝卞熊投降进城。 城里还有谁有这个能耐,除了那个老弱总爱装病的王明之我再也想不到第二人了。卞家对王家的打击一直都有,王明之么子之死可能是王家政变的主要□□吧。 洛阳城门大开过几次,都是派了些官员去卞熊那里,应该是当说客的。就这样,卞熊未前进,未撤退,在避暑山庄僵持了差不多一周时日。当然了,这一周我也没等到世容,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世容也参与了这次的政变。 告示都从城内贴到城外了。太后命令主上及卞熊速回宫。王明之许诺卞熊,回来不杀,仍旧厚待。 这一步走的真险啊,若是卞熊在外打着主上的旗号拥兵自重那王明之该如何。 又隔几日,城内倒出了诸多信使,卞熊的老母还在城中,城内传来思亲的信函一封接着一封。据说卞熊有部分手下已弃主归城了。 就这样,僵持又一周。卞熊及主上决定归城。卞家还是没有能耐去跟王明之一战,王明之南北朝至今大小仗无数,也可能因为此,卞家畏惧了。所以决定投降。王明之也公开许诺了,不杀之。 归城那日城门大开,惦记安慰的亲人们早已在城里城外相聚等着。也有部分百姓,紧闭大门,生怕来一场突然的屠杀。 我也没再去孟州,开城门当日便回城了。 那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偶有雄鹰划过天际,洛阳城还是那个洛阳城,一切都没有变,城门的水果铺摆着五颜六色的应季水果。街角的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依旧嬉笑打闹着。 当日主上归城,卞家大门已被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 51章 那日我没有见到世容,内心的猜测更肯定了一番。 没过两日,丽景城里就又传来告示,卞家犯下滔天大罪,其罪当诛。至于罪行,前前后后列了三大宣纸。投城之日不是说不杀吗?怎么出尔反尔了。而且这个杀,是诛九族!九族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褓孩提。要几百人了。王明之真够狠了。 很快,又超乎了我的想象。不止卞家诛九族。告示又贴,还有其余五个家族,都是卞家曾经的亲信,也是朝里高官,皆诛九族。 砍头的日子定在半月后。 我回来已有多日,世容不曾来找过我。东武倒是跑的勤,说是世少爷回府了,并且现下官职将军,每日早出晚归,还不得空来我这里。是啊,他不得空,忙着当了将军。 有一个人,现下应该可以找到了。 我取了一坛上好的葡萄酒,到马厩里去牵白鹤,自上次它前腿受伤后,就再也未骑过了,只牵出来偶尔溜溜。这已过去几年了。想来应该痊愈了。 今日特意着了一身男装,白鹤不减当年,一路驰骋,到了伊河园,选了个最贵最豪华的酒楼,刚进门,小二热情招待着,我大口笔道,将你们这儿吹曲的姑娘全部叫来,包下最好的厢房。好吃的好喝的都招待来。鸡c鸭c鱼c全点了。 小二听我说罢,站了犹豫了几秒,打量了我一番,试探性的问了问,公子,瞧您就是有银子的主,这吹曲的都来,那伺候您一下午也得二十两银子。还不说您点这牛乳煨鸡c荷瓣豆腐c荷包鱼c干虾子 不等他话完,我道:“你们东家张玉修请客。” 小二一愣,半信半疑。 我径直往楼上走去:“不信,亲自问他。赶紧上菜来!” 没多大会儿,几个姑娘鱼贯而入,弹着楼里最常听的曲子。两个酒杯倒上,就等客来了。 他未来,我酒未动。四个曲子弹完了,桌上的饭菜大多凉了。 我继续靠着椅子听曲儿。这弹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几个曲子完了,我没数,倒是桌上花瓶的影子我记着呢,影子先是在正西北,现在已经跑到东边了,围着花瓶转了一圈。 中间的时候小二来了一趟,说是换壶新茶,看着我满满一桌的发饭菜一丝未动,回了句,东家暂时没在啊。我装作未听见,继续听我的曲儿。 眼瞅这太阳就要下山了,莫不成今儿铺了个空。 我正寻思着,今日带的现银够不够呢,不够先赊账。厢房的大门吱呜一声。一个穿着深绿色直襟长袍的男子进了来。 多久没见了。 我将搁置半晌的酒往前一推:“坐。” 张玉修一挥手,房里吹拉弹唱的都下去了。只剩我俩。他又命人换了热菜来。这次小二殷勤的很,东家说什么都没敢怠慢。 张玉修似乎变老了,胡子都长出来了,眼窝处乌黑,有多久没睡好觉了。皮肤也变黑了许多。 我端起酒杯,先一饮而尽,“怎得贵人不记得我了?” 张玉修自打进屋,就一脸板正,好似那教书的先生,我可不是他的学生。 他未言,一口饮了我递的酒。 “来,接着喝。”我又给他倒上。刚斟满,他又一口饮尽。 我大笑:“好!来,接着喝。”复又斟满,就这样,五六杯葡萄酒下肚,我不停,他就继续喝着。 “爽快。”我道。 半缸葡萄酒下肚,也没见张玉修醉,想来我这酒度数太低,明年酿一些高点的,看能把他灌醉不。 我若是手不停,他便喝不停。 良久,我不愿再给他斟酒了。其实自己从头到尾就没几杯,都是他在喝,我做什么,他回应我。 “还有吗?” 他半空握着空酒杯。我掂了掂酒缸,“没有了。有也不给你喝了。” 张玉修一改往昔嬉笑的模样,一直正色不苟言笑。不仅模样,性子倒是成熟了许多。本就聪明绝顶的他再加之稳重,看着像拒人千里。 桌上的饭菜已热三遍,还是没有动筷,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道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空气里此刻充满的寂静,小二正巧又进来给我们添菜,瞧见这光景,有颜色的麻溜的撤了凉菜,换了热菜,不吭一声的退了去轻合了门。 “饿吗?”张玉修问。 “饿。” “那就吃吧。” “你请客。”我努努嘴道。 张玉修终于嘴角微微上扬,颔首说:“恩,请你吃饱为止。” 我喝着桌上用绍兴瓷碗盛的燕窝,这一碗,哪里是十两银子能买到的,细细品着燕窝的味道。 “这一年发生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吧。”张玉修还是先开了口,正金端坐在我对面。 我只顾喝着这极难得的燕窝,装作不在意的恩了一声,又道“知道大概。” 张玉修开口道“这一年是隐忍期,就为了那一天。最早我故意拜到卞熊门下,散尽千金求取信任,最后派了守城副将的职给我。也是为了王明之的今日。” 我放下了碗勺。 “那你们起兵之日主将会听令于你?” “死人不用听令。” 我惊诧之余又长叹了一声,心想,起兵怎么可能兵不血刃呢。 张玉修见我沉默,语气放慢,缓缓道“我知你心中诸多疑问,早晚也要与你讲的。当年你来伊河园找我,我知世容出事了,索性世容地位不高,让你送了银子给我派到府里的细作,她再疏通打点,吹吹枕头风,世容命可保矣。只是我那时不能与你们走的太近了。城里卞家的眼线诸多,一个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这步棋下的很大,我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棋子罢了。每一步,王明之都在小心翼翼的走,只要有点差错,性命不保。” 听到这里,我哼了一声,反驳道:“事实呢?王明之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卞熊可是诛九族啊。当年卞熊掌权,也未见其杀了王明之,如今王明之刚刚掌权,这边就要大开杀戒了。”话刚落,我忽的想起莫柔来。忙又道:“卞泽有一妾氏,名叫莫柔,原是世容府里的人,不知能不能救得出来。” 张玉修摇摇头:“卞家上下七百三十二人全部下狱,任何人不得探视,直至问斩。” 脑中忽然觉得嗡嗡作响,想起莫柔他爹临终的嘱托,即使莫柔后来做的那些事儿,不管怎样,都罪不至死啊。 “真没得救吗?”我祈问道。 张玉修默默摇了摇头。 又开口道“青缘,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不愿同你讲那些虚话,倘若说,这次起兵失败了,那么断头台上的就是我们。成王败寇,这是事实。” 这样的道理我怎会不懂。 “你呢,现供何职啊?”我没好气问。 “无职。所有的一切我都请辞了,以后呢,专心打理生意,不做像今日这无本的买卖。”张玉修眼角扫了一扫桌上的菜,又笑着看我。 狡兔死走狗烹。他懂这个道理,真是千古不变。 张玉修这里能知道所有我想知道的,索性今日心中所有疑问全问了,而且诸事他也能帮我参谋参谋“世容呢?” “世容他现在已是城内一万兵马的将领了。” “不,不是问这,是问世容可有危险。” 张玉修道:“暂时没有。世容有勇有谋,才不外漏,还不到那让人眼馋的地位,尚能自保。” 心里舒了一口气。 张玉修是个极其明白事理的人,往往又能把人看透,而他对我讲的话,也是有选择的讲,后来我回想这日与他的对话,他很多只说了一半,比如世容,暂时是安全的,可是世容他爹就不一定了。当年在世时,世扬c王明之,姑姑,前前任主上,曾是一同练武拜师的,算是同门,后来其余三人辅佐主上上位,之后的事儿,世扬不问朝政一心修道,王明之装病,姑姑隐居山林。 而如今,已年过半百的王明之掌权,除了杀掉政敌外,在他这强硬那日我没有见到世容,内心的猜测更肯定了一番。 没过两日,丽景城里就又传来告示,卞家犯下滔天大罪,其罪当诛。至于罪行,前前后后列了三大宣纸。投城之日不是说不杀吗?怎么出尔反尔了。而且这个杀,是诛九族!九族上至耄耋老人,下至襁褓孩提。要几百人了。王明之真够狠了。 很快,又超乎了我的想象。不止卞家诛九族。告示又贴,还有其余五个家族,都是卞家曾经的亲信,也是朝里高官,皆诛九族。 砍头的日子定在半月后。 我回来已有多日,世容不曾来找过我。东武倒是跑的勤,说是世少爷回府了,并且现下官职将军,每日早出晚归,还不得空来我这里。是啊,他不得空,忙着当了将军。 有一个人,现下应该可以找到了。 我取了一坛上好的葡萄酒,到马厩里去牵白鹤,自上次它前腿受伤后,就再也未骑过了,只牵出来偶尔溜溜。这已过去几年了。想来应该痊愈了。 今日特意着了一身男装,白鹤不减当年,一路驰骋,到了伊河园,选了个最贵最豪华的酒楼,刚进门,小二热情招待着,我大口笔道,将你们这儿吹曲的姑娘全部叫来,包下最好的厢房。好吃的好喝的都招待来。鸡c鸭c鱼c全点了。 小二听我说罢,站了犹豫了几秒,打量了我一番,试探性的问了问,公子,瞧您就是有银子的主,这吹曲的都来,那伺候您一下午也得二十两银子。还不说您点这牛乳煨鸡c荷瓣豆腐c荷包鱼c干虾子 不等他话完,我道:“你们东家张玉修请客。” 小二一愣,半信半疑。 我径直往楼上走去:“不信,亲自问他。赶紧上菜来!” 没多大会儿,几个姑娘鱼贯而入,弹着楼里最常听的曲子。两个酒杯倒上,就等客来了。 他未来,我酒未动。四个曲子弹完了,桌上的饭菜大多凉了。 我继续靠着椅子听曲儿。这弹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几个曲子完了,我没数,倒是桌上花瓶的影子我记着呢,影子先是在正西北,现在已经跑到东边了,围着花瓶转了一圈。 中间的时候小二来了一趟,说是换壶新茶,看着我满满一桌的发饭菜一丝未动,回了句,东家暂时没在啊。我装作未听见,继续听我的曲儿。 眼瞅这太阳就要下山了,莫不成今儿铺了个空。 我正寻思着,今日带的现银够不够呢,不够先赊账。厢房的大门吱呜一声。一个穿着深绿色直襟长袍的男子进了来。 多久没见了。 我将搁置半晌的酒往前一推:“坐。” 张玉修一挥手,房里吹拉弹唱的都下去了。只剩我俩。他又命人换了热菜来。这次小二殷勤的很,东家说什么都没敢怠慢。 张玉修似乎变老了,胡子都长出来了,眼窝处乌黑,有多久没睡好觉了。皮肤也变黑了许多。 我端起酒杯,先一饮而尽,“怎得贵人不记得我了?” 张玉修自打进屋,就一脸板正,好似那教书的先生,我可不是他的学生。 他未言,一口饮了我递的酒。 “来,接着喝。”我又给他倒上。刚斟满,他又一口饮尽。 我大笑:“好!来,接着喝。”复又斟满,就这样,五六杯葡萄酒下肚,我不停,他就继续喝着。 “爽快。”我道。 半缸葡萄酒下肚,也没见张玉修醉,想来我这酒度数太低,明年酿一些高点的,看能把他灌醉不。 我若是手不停,他便喝不停。 良久,我不愿再给他斟酒了。其实自己从头到尾就没几杯,都是他在喝,我做什么,他回应我。 “还有吗?” 他半空握着空酒杯。我掂了掂酒缸,“没有了。有也不给你喝了。” 张玉修一改往昔嬉笑的模样,一直正色不苟言笑。不仅模样,性子倒是成熟了许多。本就聪明绝顶的他再加之稳重,看着像拒人千里。 桌上的饭菜已热三遍,还是没有动筷,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道不知该从何问起了。 空气里此刻充满的寂静,小二正巧又进来给我们添菜,瞧见这光景,有颜色的麻溜的撤了凉菜,换了热菜,不吭一声的退了去轻合了门。 “饿吗?”张玉修问。 “饿。” “那就吃吧。” “你请客。”我努努嘴道。 张玉修终于嘴角微微上扬,颔首说:“恩,请你吃饱为止。” 我喝着桌上用绍兴瓷碗盛的燕窝,这一碗,哪里是十两银子能买到的,细细品着燕窝的味道。 “这一年发生的事儿,你都知道了吧。”张玉修还是先开了口,正金端坐在我对面。 我只顾喝着这极难得的燕窝,装作不在意的恩了一声,又道“知道大概。” 张玉修开口道“这一年是隐忍期,就为了那一天。最早我故意拜到卞熊门下,散尽千金求取信任,最后派了守城副将的职给我。也是为了王明之的今日。” 我放下了碗勺。 “那你们起兵之日主将会听令于你?” “死人不用听令。” 我惊诧之余又长叹了一声,心想,起兵怎么可能兵不血刃呢。 张玉修见我沉默,语气放慢,缓缓道“我知你心中诸多疑问,早晚也要与你讲的。当年你来伊河园找我,我知世容出事了,索性世容地位不高,让你送了银子给我派到府里的细作,她再疏通打点,吹吹枕头风,世容命可保矣。只是我那时不能与你们走的太近了。城里卞家的眼线诸多,一个不小心就会前功尽弃。这步棋下的很大,我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棋子罢了。每一步,王明之都在小心翼翼的走,只要有点差错,性命不保。” 听到这里,我哼了一声,反驳道:“事实呢?王明之现在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卞熊可是诛九族啊。当年卞熊掌权,也未见其杀了王明之,如今王明之刚刚掌权,这边就要大开杀戒了。”话刚落,我忽的想起莫柔来。忙又道:“卞泽有一妾氏,名叫莫柔,原是世容府里的人,不知能不能救得出来。” 张玉修摇摇头:“卞家上下七百三十二人全部下狱,任何人不得探视,直至问斩。” 脑中忽然觉得嗡嗡作响,想起莫柔他爹临终的嘱托,即使莫柔后来做的那些事儿,不管怎样,都罪不至死啊。 “真没得救吗?”我祈问道。 张玉修默默摇了摇头。 又开口道“青缘,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不愿同你讲那些虚话,倘若说,这次起兵失败了,那么断头台上的就是我们。成王败寇,这是事实。” 这样的道理我怎会不懂。 “你呢,现供何职啊?”我没好气问。 “无职。所有的一切我都请辞了,以后呢,专心打理生意,不做像今日这无本的买卖。”张玉修眼角扫了一扫桌上的菜,又笑着看我。 狡兔死走狗烹。他懂这个道理,真是千古不变。 张玉修这里能知道所有我想知道的,索性今日心中所有疑问全问了,而且诸事他也能帮我参谋参谋“世容呢?” “世容他现在已是城内一万兵马的将领了。” “不,不是问这,是问世容可有危险。” 张玉修道:“暂时没有。世容有勇有谋,才不外漏,还不到那让人眼馋的地位,尚能自保。” 心里舒了一口气。 张玉修是个极其明白事理的人,往往又能把人看透,而他对我讲的话,也是有选择的讲,后来我回想这日与他的对话,他很多只说了一半,比如世容,暂时是安全的,可是世容他爹就不一定了。当年在世时,世扬c王明之,姑姑,前前任主上,曾是一同练武拜师的,算是同门,后来其余三人辅佐主上上位,之后的事儿,世扬不问朝政一心修道,王明之装病,姑姑隐居山林。 而如今,已年过半百的王明之掌权,除了杀掉政敌外,在他这强硬作风下,往后印证了张玉修的及时隐退是多么重要。 出于对政治的好奇,那日我与张玉修畅谈很晚,包括他们起兵前的准备,默默的训练士兵,夺取城门,要挟太后,等等。 听他讲完,想着最初我见到的那个满目慈祥的老好人王明之,再与现状对比,真是人不可貌相,他才是南朝顶厉害的角色。风下,往后印证了张玉修的及时隐退是多么重要。 出于对政治的好奇,那日我与张玉修畅谈很晚,包括他们起兵前的准备,默默的训练士兵,夺取城门,要挟太后,等等。 听他讲完,想着最初我见到的那个满目慈祥的老好人王明之,再与现状对比,真是人不可貌相,他才是南朝顶厉害的角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 52章 不知何故,对世容又担心又埋怨,似乎心中闷气无处可撒。他不来找我我怨他,来了府上我故意让柳絮撒谎说我不在府。 三次上我府都扑了空。我在内房偷着窗缝看院里的情形,今日世容一身冰蓝丝绸上衣,镶着白色荷叶花纹,乌黑长发披肩,自上次事件后,有月余没见过世容,更未和他说过话了,若问想不想,心里想的紧。 这次起兵,世容也参与经历了,现下看到他安好,心中担忧减了一半。 只月余没见,觉得他似乎消瘦了不少。是最近没有吃好?还是没有休息好?他每日除了驻兵外还在做什么?想到这里,怪自己没出息的很,这边拒绝着见人家,心里头与行动上截然相反。 一出神的功夫,世容又走了。柳絮这丫头,回了屋就问,“小姐,啥子时候才能讲真话呀。” 我白了她一眼,“讲假话鼻子又不会变长。” 心中抑郁,想出去走走,去看看姑姑,顺便和高婷茵聊聊天。每次和她说话,抑郁的心情总能好解。真羡慕那些心胸开阔的人,不得不承认,我很小心眼。 我掂了一些钱掌柜刚采买回来的南方水果,这在集市上都很难买到,是专门特供的,先交钱订货,再八百里加急送货。我让柳絮给我打扮了一番。马车在门口候着。 晌午刚过,吃罢了饭,我掂着东西坐上了马车,柳絮已给车夫交代去哪里,我并未让人再跟着。 姑姑的宁府离我府邸车程不远,路上有点行人,车夫驾车开的慢,不足一时辰也能到。 我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估摸着也差不多了,掀开窗帘一看。车外哪里有人影,行人,房屋一概没有。有的是稀稀拉拉的灌木树林还有小小的土坡,我急忙掀起车帘,冲着前面驾车的人道“马夫。你这是去哪里?” 那马夫像没听见一样,我离他仅仅二十多公分。待要上前去看看。那马夫一声:“坐好,路陡。”双手又提了缰绳,腿敲了下马肚,车马更肆意的快跑了起来。 坐好,路陡。这声音,哪里听不出来呀。 刚刚不是一身蓝衣,怎得转眼就成了我的马夫了。 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带到哪里去。 马车行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我寻思着世容是要干嘛。他从我府里出来既没走,就知我故意骗他,在生他的气。索性就继续端着架子好了。看看他玩什么幺蛾子。 半路他扔了个水壶进来,:“渴了吧,喝点水。” 我愤愤掀起门帘,直接把水壶扔还给他:“不渴。你要带我去哪里?知道不,你这算是劫持良家少女!” 世容大笑道:“恩,今儿就劫持我家缘儿了。怎么,要告官吗?” “当然要告,告你,光天化日欺骗拐走少女,骗我一个人在北关亭等你数日,骗我为你担心,让我一个月见不到你。”我微怒道。 世容微微笑了起来,拍着车前旁边的座位:“来,坐我旁边。” 我听话的乖乖坐他一旁。刚坐定,他左手就握起我的右手,紧紧的握着,一个月不见,多么的想他,坐在他旁边,看着他驾马,就算一直如此,只要他在,他我身旁,我都觉得是幸福的。 他的手心出汗,就算如此,我也不想松手,驰骋的马车在丛林中飞驰而过,我也不知这是要去哪里。去哪里都行,只要世容在。 车马行了有近三个时辰。在一处山脚停了下来。世容找了间客栈,让我先歇脚喝点东西。我知是一路向东。 “这是哪里?” “此处叫鲁山。离洛阳城半百里,歇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外面天色已近傍晚,再过一会儿天都黑了,这乌漆墨黑的能去哪里啊? 客栈位于山脚,一侧环山,另一侧有条小溪,溪水哗啦啦的流着,给炎炎的夏日增添了一分凉爽。 我迫不及待的问世容:“一会儿到底要去哪里啊?” 世容从容喝着清茶,笑道:“一会儿就知道了。”我嗔怪道:“还卖什么关子啊。”他听罢我的话,依旧冲我笑着,是那种傻笑,好似我脸上画了花一样,我微皱眉头,低头瞅了瞅自己,这粉色绣衣,没什么不对啊。难道是我头发刚被风吹散了,赶紧摸了摸,发髻还在,那世容是傻笑什么呢。 “我脸上有脏东西?”我问道。 世容笑而不语,起身,挪近前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簪子递给了我,紫檀木镶翡翠花,花瓣坠着四五条玉流苏,花芯儿嵌着小小的红柱子,甚至漂亮,我把在手里细看了一会儿,紫檀木摸着非常光滑,看上去并不十分光亮,像是沉淀了许久。 世容站在我身后:“来,我给你带上。” 他取下了我头上的玉簪子,秀发一倾而泻,整理头发他倒是手笨,给我挽发都漏那么一两缕发丝。我就静静坐着感受着他笨手笨脚给我簪发,头发几次被他拽的微疼。嘴上嘟噜了他一句笨。人家少爷脾气可又上来了“我的头发还是别人伺候呢,我哪给人簪过发,你再言,我便不簪了。” 我赶紧闭了嘴,心里却开心的很。这种感觉,就像晨起的夫妻在整理妆容。 终于簪好了,给掌柜要了铜镜,这发髻虽不如我出门时好看,勉强也能看的过去吧。 我摸着头发的簪子,问道:“这是?” 世容凝视着我,一字一句道:“定情信物。” 须臾功夫,屋外已全黑,世容提了油灯。说要带我去看风景,大半夜的,深山里,哪有什么风景啊。 我半信半疑的跟在世容身后,刚没走几百米,在一个小道口,世容放下了油灯。道口也就两米宽,两旁都是短小的树杈,夜晚黑,看不清道路里面。 世容站定,开心对我道:“缘儿,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礼物?在哪里?我四下望望,除了眼前这条小路,什么也没有了,有啥样的礼物非得藏在乌黑的小道里。 “礼物在哪里?”我问。 世容笑道:“马上就能看到了。”说着拉起我的手缓缓向里走,没有再掂油灯。 我刚要说没油灯怎么照路。结果,小道两旁忽然因着我们的走进,有星星点点亮了起来。我大惊:“萤火虫。” 世容道:“再往里走看看。” 路两旁的树杈上由最初几个星点,渐渐变成密密麻麻的星星点点,世容一伸手,有无数萤火虫飞了起来,在夜晚的山林里,就像一条银河带,一只只的萤火虫簇拥着一闪一闪,仿若我面前挂满了小小的彩灯,我走过之处,灯便亮了。此刻,此时,这是山林里最亮的地方。 我伸出手去,想碰触那夜晚的小精灵,几只不怕人的小家伙,在我周围飞动着,时高时低,倒是灵巧的很,握住之前,从指缝里悄悄飞走,一只也装不住。 整个眼前满幕一闪一闪,好像头顶的夜空呈在了手边。 “好美。”我不禁道 不知何时,世容默默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在那里一蹦一跳的抓萤火虫。我一句好美刚落,他也道:“好美你好美。” 若是有相机就好了,真想把这美丽的时刻记录下来。 在这充满静谧感的夜晚,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感觉,世容上前,抚摸着我的脸庞,深情凝望着我,我能看到他眼里的星辉,我的脸在发热,肯定是红扑扑的。世容慢慢俯下了脸庞,一点一点的靠近我,轻轻吻上了我的唇。给了我一个深深的吻。 他好温柔。 事后世容问,礼物喜欢吗?我说喜欢。他坏坏的将我一拽,侧倒在他怀里。猛然俯下身,在我耳边道:“那还想吻吗?” 我使劲儿的掐了他胳膊,一声“哎呦。”松了手。 笑道:“你想的美。” 世容低声道:“恩,我确实挺想的。” 这么厚脸皮的人真没见过。“刚才掐的不疼是吧?”我道。 世容躲了远远的。“缘儿,不敢了。不对,你收了我的定情物,就是我的人了。夫人,不敢了。” “谁是你夫人!我还没过门呢。不许乱喊。” “是,知道了。夫人。” “再说!” “哦,你让我说啊,夫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 53 章 今年采购的葡萄很多。留了些送了姑姑和客户,还有些上品我想亲自送到世府。 知道世容哪日休息,到他府上时,东武道世容出去了。交代了我若是来,稍等他一会儿。 我在他房里待着也是无聊,便到后院走走。世容府邸很大。是我府邸的三四倍。后院听说建有一片竹林,来了多次,从未进过。今儿便去瞧瞧。夏日炎热时,知道世容会来此练功,地上有几方青石被磨的很平,是多年被使劲儿踩踏的痕迹,青石路再往前走,过了小石桥,再绕过一片低丛木,就是竹林了。 我刚走下石桥,听到有轻轻落子的声音,再听,应该是棋子落盘的声音。世容他爹在府里,正与人下棋。想来我来过多次了。从未正式的拜见过。似乎不太礼貌。瞅了瞅现下的妆容,还算端正,至少没穿男装来,这一袭的轻纱外衣,里面杭州丝绸的白裙,也不丢脸面。 心里给自己鼓了勇气,准备绕过这丛木,正式拜见下未来公公。刚迈出两个脚步,就听到他那里传来的对话。 “你确定要这样下这盘棋吗?”世扬道。 另一人,轻轻哼笑了一声。“世兄,你说现下这棋盘,应当如何下啊?” 这声音,好生熟悉。我是该继续去拜见呢,还是不要打扰这两位呢?犹豫中。听得他们又道。 “明之你心中早有算盘,又何必问我呢?”世扬道。 王明之!王明之竟然此刻在这里和世容他爹下棋。我的脚步这次彻底停止了。想想这样的大人物还是不见的好,回屋等世容吧。 “世兄,如今这棋盘,不是你我最初想要的吗?” 我站在灌木丛中,本想回屋等世容,知道听墙角不好。只是现下这两位的对话,十分吸引我。尤其是王明之,对他的了解仅仅限于宴会那次。而从他做的事情来看。十分好奇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现下有如此机会,何不听听。 “是吗?最初不是你我。是主上。”世扬道 主上?现在那个只有五岁的主上?不对,再一想,他说的应该是前前任主上,抛开一切身份,应该是曾经一起打江山的兄弟。 “世兄,当初的话我还记得,南北归一,唯扶兄长。当年我们四人一同拜师学艺,他为太子,从拜师起我便知道,将来要辅佐他当主上,而且,我也做到了。南北朝打了多少年的仗,从我们三辈以上算起。也就到我们这辈,才彻底收复。收复之后呢,再北的野蛮民族又对我们南朝虎视眈眈,你算算,若非我,百姓又要遭受多少无妄之灾。” 世扬沉默了半晌,我瞧不到他是什么表情,丛木后看不到人,仅听的到声音。 过了许久,世扬很重语调的说道“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 王明之又哼笑了两声,“世兄,你是怕我篡权?” 世扬紧接着道:“如今这朝廷,连主上的旨意也需你过问。你难道没有此心?” “世兄,当年你c我c兄长c宁江。我们四人曾经结拜时说的话明之觉不敢忘,也不会忘。明之终生将其牢记于心,始之于行。当今的天下,仍是他们王家的天下,我王明之在世一日,就一日不会篡了主上之位。” 世扬冷笑道:“只怕将来是你们王家的了。” “世兄,我王明之此时此地就可以对天对地起誓,我此生绝不会坐上龙椅。世兄,你可信我。”王明之道。 “信又怎样,不信又怎样。明之,我早已无心于朝政了。”世扬道。 “世兄,不是你无心于朝政,是兄长不让我们有心于朝政。而如今呢,世兄,南朝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王明之道。 “你把我这些棋子儿都吃了,怎么还会需要我呀?”世扬道。 王明未语。 世扬又道“明之,洛城四杰都被你杀完了,怎么还会需要我呢?” “世兄,他们是支持卞熊的。”王明之道。 “他们只是在你起兵之后支持主上罢了。”世扬道。 “所以,世兄,我需要你,洛城四杰也罢,南朝八贤也好,包括北朝来的那些老人们,我需要你帮我安抚平定。”王明之道。 “明之,我老了。我们都老了。”世扬道。 “当年北朝那么强大,几次欲要攻打我朝,你一个人,背个行囊,只身犯险去北朝游说。给我朝争取屯田养兵之时间。北朝主上曾要拜你为相,你不肯,一心只扶持兄长。你若是想出山,我当全力支持于你,你我共治天下,如何?” 这些事儿,我怎么从来没听世容提起过啊。世容他爹,自我见过起,印象中,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道士罢了。从未想过有如此辉煌的过去。 “你瞧,这棋,我输了。”世扬道。 一阵秋风刮过,吹得竹叶刷刷作响。是时候我该回屋了,世容想必要回来了。正要走,那边听得两人都起了身。莫不是他俩也要走了。我四下张望,这时候再走石桥怕是来不及了,没下桥就会被看到了。往前走就碰到他俩了。索性这灌木丛还算密集,我一步跳进丛木中,蹲下躲了起来。等到他俩都从我面前走过好远时,我才起身。赶紧麻利的回了屋。 心中忐忑,想着他们的对话。简单点说,就是王明之想让世扬帮他,世扬不肯。 在屋子没待多久,世容便回来了。 “你去哪里了?”世容一进屋,我帮他脱去外衣,问道。 世容笑道:“去备点礼物。子旭过几日要办宴席,自他入狱后我有些年月未曾见过他了。” 王子旭?王明之的大儿子,那个在监牢里待了差不多一年的人,张玉修说了,起兵一部分原因也是卞熊一直不放王子旭。 “缘儿,你在想什么呢?”世容道。 “没,没什么。世容,来,尝尝我带的葡萄。” “缘儿你去哪里了,瞧你这鞋。” 我低头一看,刚刚跳进灌木丛里踩了一脚的泥巴。 “呃。刚来府的路上不小心踩到泥土了。”我支吾道。 其实后来很想去问问姑姑,再一想,姑姑自己的事儿还都是高婷茵说的呢,别人的估计他也难对我讲。后来的事态,有些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新元三年自王明之掌了实权之后,这一年冬,城内的断头台上又多了无头之鬼,南朝八贤之一,有人写了讨贼文,并告之天下,王子旭将其杀之。 起初朝内偶有听到反叛之声,只是隔一段时间,那断头台上便有反叛者的人头了。这一年,搞得人心惶惶。渐渐的,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再也未听到有人说过讨贼了。 王明之上台之后,撤除了原先卞熊颁布的各种不合理的赋税,减免了受灾地区的赋税。派人重修水利。百姓的日子也算太平。 世容他爹,没过多久又出游去了。这次听说是去山中寻道了。因着朝内大整顿,世容近期忙的很,兵务繁多。换了诸多老弱残兵,招了新兵,重新训练。 我如今一心只在生意之上。除了洛阳城,沿线往西,我和钱掌柜曾多次出去考察,准备在长安再开几个铺子。长安城比洛阳城要大的多,我们从洛阳出发,行了三日才到这里,想想以前,开车半日便到了。 此次我在长安待了有月余,选了几个心仪的地方作为新铺的地址,后续的事情全权交由钱掌柜来谈判。 待我回府之时,马车还未停稳,守在门口的柳絮跑到我车前。大声道:“小姐,不好了。” 马夫搬了木凳子,我缓缓下了马车。 “柳絮,怎么还是这么急。出什么事儿了?” “小姐,世少爷他爹,不在了。” “什么!?”我停住了脚步。世扬不在了。怎么回事? “怎么不在了,何时的事儿?”我忙问。 “已有半月了,听说是在山里走路,不慎跌落悬崖的。” 我转身又上马,命了马夫去世府。 世府今日凭吊,大门挂了白布,进进出出有诸多人。我下了马车就去找世容,绕过前院,到了后厢房。房正中摆着一口棺材,世容穿着白衣跪在一旁,对来凭吊的人一一叩头感谢。 我换了丧衣,缓缓走进屋内,世容抬头见是我,红肿的眼眶就这样茫茫的望着我。我知世容他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唯一的亲人只有他爹了。我先向世扬的棺材鞠了躬,对世容小声道了句:“我陪你。”然后就跪在了世容的身后。 今日来凭吊的人很多。我们一一跪谢。不曾想,姑姑和高婷茵竟然也来了。我瞧着姑姑,面含悲凄,出神的望着世扬的棺材。高婷茵几次喊她,都没有回应。最后径自出了大门。 如说还让我意外的,就是王明之带着王子旭c王子昭等人亲自来凭吊了。车马刚到大门,就听到有下人喊王将军来了。王明之人未进屋就闻哭声, 王明之一进屋,就抱着世扬的棺材道“当年我们兄弟三人,如今就剩下我了。今后可让我怎么办呀。”王明之一身丧服,白发白胡子 ,再加老泪纵横,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最后还是世容亲自上前扶了王明之。让其保重身体。 丧事前后办了七日,我一直陪着世容。 对于世扬之死,世容起初也是怀疑的,丧事之后,世容曾出去半月,专门又到世扬出事的地方探查,询问了周边诸多人。还是无所发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4.第 54 章 那日到姑姑府上看望她和高婷茵,姑姑一改往日练剑的习惯,将自己关在了屋内。我纳闷。 在门口敲了敲,被高婷茵给拦着了,轻声对我道:“让姐姐休息休息吧。” “姑姑怎么了?”我低声问。 高婷茵招招手,引我到厢房再说,院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也是,寒冬腊月,站外面冻的很。 屋里丫头给添了炭火,火炉烧的很旺。高婷茵让屋内的下人都出去。我俩搬了椅子各抱了个汤婆子围着炉子坐。 “姑姑怎么了?”我又问道。 高婷茵垂目叹道:“我也不知怎得起因。只是自世扬那事儿之后,回来很少练功。” 炭火滋滋作响,我俩愁目相对,姑姑不讲,我们怎能猜的出啊。 脑中忽有一个想法,脱口问道:“我记得你以前曾说过,姑姑心仪的是王明之,如今的天下大家都知王明之而不知主上。姑姑可还有此心?” 高婷茵挑起眉头来:“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疑问了。” “什么?”我忙问。 “那日王明之曾派人来请过姐姐,姐姐去了。回来后似乎就有些茶饭不思了。没过两日,王府上又派人来请,姐姐便没去了。” “那她回来后就没说什么?” 高婷茵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我长长叹了口气。 高婷茵拿了一盘子果脯:“尝尝。” 我没接过“不吃,没心情。” 高婷茵自己吃了起来:“你这妮子,要银子有银子,要夫君有夫君。你没啥子心情。” 是啊。操心那么多干嘛。 我拿过她手上的果脯,笑着对她道“啥时候都得善待自己。” 这个冬季刚一过,迎春花还未绽放,从弟弟给我的信函里便知,边疆又不太平了,小王子再犯。弟弟去了这么久,小仗打过几次,他的信函都是安好,我几次专门给芳苓写信,让她如实告之峰儿情况。最近这一次,不是小仗。是很大的仗,小王子集结了五万兵马。大同守城的只有一万,怎么可能敌得过。我心忧弟弟安危。 这边朝内随即派了兵去大同。世容首当其冲,还有王子旭。 那日世容回府,如今一直在我府中居住。我忙问他大同战况怎样,峰儿怎样,还好,大同现下还守得住。城内粮食够吃一月。 世容见我魂不守舍的,坐我一旁,轻抚着我的头发,安慰道:“我已请旨去前线了。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定保峰儿无恙。” 我望着世容坚定眼神,稍微放下一点担忧,点了点头。 午膳时,世容突然对我道:“今日朝上,你姑姑也请旨了。” 我一口饭差点呛着:“姑姑?宁江?她请什么旨。” “她也要去前线。今日是穿着戎装上的朝。” “主上同意了吗?不是,王明之同意了吗?”我忙问。 “同意了。” “什么?姑姑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能上战场呢。” “我看你姑姑是铁了心的,那模样坚定的很。” “你们何时走?” “后日便启程。王子旭带兵。” “后日?这么快?” “兵贵神速呀。” 这顿饭我草草吃完了。下午和柳絮整理着世容的行囊,春捂秋冻,这样季节,大同应该比洛阳更冷吧,我找了几件原本被收起来的厚风衣。 “柳絮,去库房拿些药来,备着。”我把我能想到的东西,都给世容打了包。 世容不知何时静悄悄的进了屋,我忙着干活未在意。他一把将我从后面抱着:“又要许久不能见你了。” 我转过身,与他面对面,自世扬去世之后,那些日子世容茶饭未进,消瘦了不少。 我将他一面塞在脖子内的衣领整了整齐,柔声道“我等你回来。” 他俯身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下。用手抬起我的下颚,双眸注视着我:“等我。” 我目光坚定,颔首道:“恩,我等你。” 世容一把又将我揽入怀里。我迷恋着世容身上的味道,使劲儿的深呼吸着,久久不愿松手。 第二日一早。我便来到宁府。姑姑去前线,我一万个想不通。 姑姑还像往常那样在院中练剑,完全不像第二日要出征的人。见我来了,高兴收了剑。携着我的手,请我进屋。 我诧异的看着热情的姑姑,与往日大不一样。 屋内,高婷茵闷闷不乐的趴在案上,见我来了。赶忙把我从姑姑手中拽过:“青缘,姐姐明日出征的事儿你知道了吧,快,劝劝她。别让她去。我的话她不听。” 姑姑淡然一笑:“不用劝了。”并扭头对一旁丫头说了些什么。 没过一会儿,那丫头端了几个木盒子进来。 “缘儿,这些东西送你。” 我瞧着那些盒子,十分精致,打开盒子一看,其中一个盒子里都是簪子和镯子。我合上了盒子。 纳闷的问道:“这是?” 姑姑笑了笑:“这些有些是原主上的,有些是我家传的,还有些是别朝进贡的,我俩带,太稚嫩了。给你正好。” 我踌躇着:“姑姑,还是你留着吧。您正当年啊。” 姑姑指了指高婷茵“这丫头带都显稚嫩,更何况我呢。这些东西,待会儿我派人送你府上去。莫要再推辞了。” 我欲要再说,高婷茵插话道:“你便收下吧。” 我谢过收下。 姑姑笑着对我道:“许久未吃你做的饭了,今儿不知有这口福没?” “这个自然。还做宫保鸡丁如何?”我道。 高婷茵笑道:“快去做吧,嘴馋死我们了。” 是啊,好像许久没给姑姑做过饭了。姑姑也很少对我提什么要求。反而有什么好的东西,第一个往我府上送去。 厨房里我正忙活,高婷茵进来帮我干活。这些活计,有诸多厨子,本不用她来的。只是我瞧见,她眼眶有些红。 “还在为姑姑出征的事儿恼呢?”我关切问。 “不是,青缘,你有没有感觉,姐姐这次哪里不对?” 我停了切菜的刀,心中也有疑惑:“是啊,姑姑本来不关心朝政的。今日与往常也不同。” 高婷茵一脸愁容。我宽慰她道:“放心吧。我听世容说,这次派兵十万前去。肯定能打胜。再者了,姑姑武功那么高,一定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其实说这些话,我心中也没谱,只是现在,弟弟,世容,姑姑,身边最亲近的三个人都要去战场了。我只能对自己说,这场仗他们一定能胜利。 出征那天,万里无云,主上和王明之亲自送行,我和高婷茵也去了,世容一身戎装铠甲,骑着无名,我站在人群里,默默的注视着他,他四下望着,一眼便瞅见了我。我高举双手冲他摆手。世容回我一个柔情的微笑。 很意外,那日的姑姑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一身白色戎装,腰佩宝剑,英姿飒爽,矫健绝伦,眉宇间透着一份坚毅。 王明之给王子旭敬了临行的酒。除此之外,他还亲自给姑姑也敬了酒。姑姑一口饮下。 对于这次的出征,朝野上下都知,王明之曾对王子旭说过,若是打胜了,王府的爵位将世袭给王子旭。与其说是爵位,还不若说是皇位。 南朝百姓似乎对此次出征都非常关心。老一辈的人多有议论姑姑怎会出征,姑姑出征,定能再现当年辉煌。 自他们走后,我与高婷茵日日盼着前线的消息。无暇其他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5.第 55 章 新元四年,夏初。前线捷报。历时三个月,终于将小王子给打退了。 另一边,芳苓家书也到,弟弟安好,世容安好。宁江身中数箭,不治而亡。 我震惊的看着手中的家书,再从头到晚细细看了一遍,那几个字没错,身中数箭,不治而亡。 姑姑死了? 怎么可能?姑姑武功那么高。莫不是芳苓写错了。我颤抖的拿着家书,瘫坐在椅子上,想着姑姑临走时的模样,再想着身中数箭,姑姑当时会有多少的疼,我和高婷茵均不在她身边。想着想着,忍不住趴桌子上哭了起来。 几个下人只知道我看了家书才如此,纷纷猜测是谁发生了什么事儿,柳絮着人打了热水让我用,她不识字,看不懂掉地上的家书写的什么。试探性的问了句:“世少爷?还是青少爷?” 我哭着道:“是我姑姑。” 柳絮忙道:“宁府的高婷茵已经来了,我瞧着您难受,就让她在前厅等着了。”说着拿了热布递与我:“小姐,别哭伤了眼。” 高婷茵来了,是瞒着还是不瞒。可这,怎么可能瞒得住。 “请她进来吧。”我对柳絮道。 前线大捷,这个好消息早已传到洛阳城,高婷茵也自是知道的。我瞧她兴致勃勃的跨进屋门,手里掂着不知什么东西。前脚刚进,看到我这般模样,一副含笑的面庞立即变得紧张慌乱。 “出何事了?”她问道。 柳絮拿着捡起的家书,看了我一眼。我点头默认。她将家书交给了高婷茵。 刚看没几眼,她手上一筐的水果散落了一地,高婷茵轻蔑的笑了两声:“不可能,假的。” 我站了起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高婷茵歇斯底里吼了起来:“不可能。一定是假的。”说着将家书撕了粉碎。 “青缘,你告诉我,这不可能,是假的,对不对。”她开始颤着嗓音道。我忙扶她坐下。眼泪又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高婷茵已满脸泪痕,嘴里迭声道着:“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知还能做什么,就这样陪着她,静静的哭着。 谁能想到,那段饭是我最后一次给姑姑做,出征前,又是最后一眼见姑姑。 这些日子,我将自己关在府里,不去看铺子,也不出门。世容回来还需一个月左右。高婷茵自那日后未见登我府邸。我知她比我更伤心。我俩此刻再见,不过两个伤心人罢了。 我一个月我过的浑浑噩噩,每日不知几时起,几时睡,往往厨子做好了饭我又睡去了。醒来饿了随意吃点。不论天明还是天黑。 见我不怎么吃东西,最近厨子做的饭大鱼大肉少了了许多,每日的粥我会喝些,索性就整日的变着模样给我做粥。今日是大米绿豆粥,我依旧一小碗即饱了。 “吃那么少能够吗?”一个声音道。 我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何时张玉修已站在我眼前了。 我冲着旁边的柳絮抱怨道:“怎得来人了也不报一声。” 柳絮一脸委屈道:“小姐,刚给您说了啊。您还恩答应了。” 我怎得不记得了。张玉修摆摆手,让柳絮她们下去了。他随意抓起桌上盘子里的蜜饯,“恩,挺好吃的。”说着递给我一个。 “这东西腻的很,不吃。”我道。 张玉修摆弄着我屋内花瓶里的干花,“我瞧你院中的白牡丹都已开花了。可否借我点花瓣?” “你要花瓣做什么?” “我在造花茶。”张玉修自得的道:“有一次喝茶,无意间一片花瓣落到了茶碗里,再品之,味道绝佳。那之后,我便尝试了各种不同的花和茶叶搭配了。” 这倒让我起了兴致,花茶我是知道的,而这个时代,据我所知,花茶还未被发现。莫不成张玉修先发现的。 “给我讲讲你都造了哪些?” “那你先随我采花瓣去。” 院中不仅白牡丹开的艳丽,还要魏紫c姚黄c各色牡丹都开的茂盛。何时我的院子也这么漂亮了。 张玉修细心的挑着大片完整的花瓣。 “你可曾尝过茉莉花茶?”我问道。 “茉莉?还未曾试过。” “可以试试,味道绝对不同凡响。” 张玉修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布袋,将几色牡丹花瓣都轻轻装入袋中。“我知一处茉莉盛开,现在天色还早,你与我同去,傍晚了我请你品尝。如何?” 就这样,我不自觉的跟着张玉修去了茉莉园,满园的白色茉莉,沁香扑鼻,处处蝶儿采蜜,好一副春色浪漫。 我和张玉修各拿了布袋,像采茶女那般,小心翼翼采摘着新鲜漂亮的茉莉花,张玉修捡着大的花朵采,几次看着我采的,十分嫌弃,“瞧你的指甲都把花瓣弄花了。算了算了,你个大小姐还是站一边吧。” 许久没有出来了,随意动了两下,就觉得浑身累,找了一片有草的地儿,一屁股便坐下了,若是有个毯子就更好了,可以躺倒这片花海里。 茉莉花,说来这还是个歌名呢。我瞧着一旁劳作的张玉修,轻声哼起了那首好一朵茉莉花,好一朵茉莉花,满园开花,香也香不过它 张玉修采了满满一袋子,举起让我看:“青缘,你瞧。够喝好久了吧。” 我笑道:“够喝好几年了。” 他收了袋子,坐在我一旁,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呀。” 一阵清风吹过,吹了满面清香。我也闭上了眼,大力呼吸着春的气息。良久,睁开眼,扭头对张玉修道:“谢谢你了。” 张玉修莞尔一笑,又露出他妩媚那一面。这个人,有时就像春风一般,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以帮助 临走,天色已晚,未再去他处品茶,他给了我一些花瓣,让我回去自己泡。又十分突兀的道了一句:“王明之病重。” 王明之病重与我又有何干系?起初不能理解这话,隔了些日子,随柳絮上街,路过茶楼,忽听得说书的再道王子昭,再细听,是王子昭没错,不是王子旭,王子旭好武,多次随他爹出去打仗。王子昭好文,其文采在洛阳城是数得着的,甚至有些评书都是王子昭自己写的。文人义士多以传阅王子昭之文为雅。 若是王明之病重,那么,这位置,会传给谁? 不日便是世容回朝之日了。我命人好好将府邸打扫一番,自己也买了新衣,备好了他最爱吃的东西。 结果他刚回朝,就直接被叫入丽景城内参加宴会了。一直等到傍晚,那熟悉的人影才出现在大门口。 我大步走向世容,他就像这傍晚的一道余晖,照耀着我,世容张开了双臂,我紧紧的扑到在他怀里。 “好想你。”我道。 “我也好想你。” 帮他卸下盔甲,拂去灰尘,早已备好了洗澡水,是时候让他歇息歇息了。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待到明日吧。世容好像累的行,面容憔悴的很。 不日一早,早饭已做好,世容还未醒来。我便让他再睡会儿,没有叫他。待到快午膳了,世容还没出门。我便进屋去瞧瞧。 轻轻推开了他的房门,床前的布帘还遮着,看来还在睡着。我待要转身出去,一声“缘儿,是你吗?” 我站立着应了道:“恩。吵醒你了?” “是啊,把我吵醒了。” 我努努嘴,真不应该进来的“那我这就出去,你接着睡吧,饿了说一声。随时给你做饭。” 布帘被拉开了,世容坐起,扣着浅蓝色襟衣的扣子,“我现在饿了。” 怎得不穿好衣服再起。我背过身:“那我叫人把饭给你送过来。” “不是已经在眼前了吗?”说着,声音离我更近了一步。 桌上空空的,哪里有饭。 忽然一双手臂从背后将我环抱着,耳旁一阵热气,世容把头靠在我肩上,一字一字道:“我c想c吃c你。” 我浑身打了个颤,一个机灵挣脱了世容的怀抱,转身正面对着世容,“越发不正经了。我去用午膳了。”说着逃跑似的出了他的屋门。过了许久,心脏依旧噗通噗通跳着很快。 回到正厅,柳絮问,“用备下世少爷的饭吗?”“你出去吧,我来。” 支走了柳絮和其他下人。不大会儿世容就穿戴整洁的出现在我面前。 “好香呀。真是太久没吃过好吃的了”世容坐定,先我吃了起来。 我给自己盛了一碗汤,没有吃米。 “世容。”我放下了碗筷,昨日他回来就想问了,见他那么累,不舍得让他再费精力了。 世容瞧见我认真的模样,也停了碗筷,低沉的道“是姑姑吧。” 我心中一揪,姑姑的棺柩不日就要被送回来了。往日种种又浮现在眼前。 “缘儿,是我不好。那日应该拼死拦下她的。”世容惭愧的说道。 “我们到时,整碰上小王子进犯,第一仗很轻松的就打退了他们。接着乘胜追击,又取得了胜仗,后来的日子,大军往前进一点,他们便往后退一步,直至截获了他们储备粮草的地方。粮草在上方谷之下,回城途中有两条路,一条水路,一条陆路。这个季节水流太大,又没有船,就只能走陆路。而这一决定,直接让我们损失了近四万大军。他们早已在上方谷设好了屏障,只等我们一去,前方用大石头挡路,后面挖渠引水,上方射箭。”说到这里,世荣停顿了一下,面容悲伤的陷入了沉思。四万大军,这个百姓们不知道,只知道结果是打退了小王子,而我方的死伤在最终的结果面前显得不那么重要的。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这些是他不想回想的,只是其中原因,他便不现在对我讲,将来高婷茵问起,还是要说的。我默默的等着世荣,过了会儿,世荣又开口继续道“结果可想而知,姑姑在军中任的是前锋,这是她请命的,姑姑是我见过最英勇的人,甚至比诸多男儿还要强,为了杀出一条血路,姑姑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带着小部分骑兵先出了上方谷。只是她出谷之后,没有自己逃跑,反而又转过头来,直奔谷上,谷上可是有上万兵力驻扎啊。姑姑的骑兵不过千人。即便如此,谷上估计根本没有料想的到,我们会反过来再去打他们。也正因着姑姑,为我们争取了时间,扫平了前方的大石头,才不至于全军覆没。等到后方的五万大军再赶到之时,小王子已经又撤了,而我们,整整四万人啊!全被淹在了上方谷。姑姑所带的千人骑兵,全军覆没。 人们都说打了胜仗,这算什么胜仗,小王子退军,死伤一万人,而我们这边呢。最后的死伤是六万人。整整六万热血男儿啊,他们也有家庭,也有父母。这场仗,不是我们赢了,是我们输了。一万比六万。输的很彻底。 世荣道,昨日的庆功宴上,王子旭因伤未参加,他的伤不重,只因着这场悲壮的仗,他自觉没有面目去参加。索性王明之也明白,没有强求王子旭,其余人等,世荣他们,是推不掉的。 午饭世荣几乎等于没吃,自他开口说话起,碗筷就没再动了。他的心情,比我还沉重,我没了姑姑,他没了六万兄弟。饭后他便又回房休息了。曾问他哪里有伤着没,他道没有。我始终不放心。隔日的晌午去请了韩大夫来给他瞧瞧。他说我是多此一举。身体的外伤是看不到,难不保有什么内伤,得大夫说罢了,我才信。 不看还好,一瞧,韩大夫嘟嘟噜噜说了一大串,我也记不得住,只知道世荣需要大补。方子整整写了两页的纸,还特意交代,最近三个月最好不要再练武了,好生休息。 我谨遵大夫的话,严格控制世荣作息,吃食,偷偷将他的刀剑都收了起来。他到时不听话的很,趁着我去店铺之际,随意哪里跟树杈练起功夫了,待我回来,将他树杈没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6.第 56 章 自姑姑去世后,高婷茵有段时间,哪里也没去,将自己关到府里,听下人们说,整日就是躲在屋内,大门不开,等到吃饭时才出来,头发未簪,衣服几日不换。 我去了几次也吃了闭门羹。 若是再让她这般胡思乱想,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儿。本来这酒铺的东家就是高婷茵,索性还让她继续卖酒吧,人忙着比闲着强,尤其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忙起来能转移注意力。 我以要去西安几个月为由,钱掌柜也随同我去。洛阳城内的铺子没人看管了。还需她这个东家出面。邀请她回到最早的铺中。一方面怕她累着,只让她帮忙看管一个铺子。 临走前,我特意在铺子中等她前来。瞧着远处她又穿上那华丽耀眼的黄色丝绸缎子,将自己淡妆一番,我这才放心,往日的高婷茵又回来了。 本就是她的店铺,上手的很快。 “这里是账本。这是去年的酒,这里是前年的酒,还有些五年以上的放在酒窖里。”我一一交代着。 高婷茵一个不耐烦“这都不用你讲,铺子里这么多人呢,你现在说我也记不住。需要的下人都知道。” 我一笑,“嗯,姐姐,反正这是你的铺子,赔了我也不管。” 高婷茵不屑道:“妮子真是长大了,开了几个铺子就翅膀硬了,赔,你瞧着吧。等你回来,挣得满盆金,吓你一跳。” 我笑道:“好呀。我等着回来瞧金屋银屋呢。” 高婷茵娴熟的低头翻看着账目和存货量,好像又回到了第一见她的模样,我俩为着十两银子争执不休,最后还是在她这里讨到了一晚饭。 “一路上慢点,注意身体。”高婷茵突然抬头道。 我一愣,忙应道:“知道了。你也是。” “世荣陪你去吗?”高婷合了已看完的账目。 “他啊,不去,最近又被朝廷叫回去了。”我道。 “听说升了官职?” “嗯,自大同回来之后,就官升两职。” “你俩这事儿呀。” 我无奈的撇撇了嘴:“嗯,老天不让他娶我。主上之后,又是他爹。还是三年内不得嫁娶。” 高婷茵自己舀了一勺三年藏得竹叶酒,“喝吗?” 我退却:“不会喝酒。” 高婷茵自己坐在竹椅上,大口喝了起来:“亏你卖那么久的酒,还不会喝。” “卖酒跟喝酒。两码事儿吧。再者,低纯度的葡萄酒我还能喝些,这酒一喝啊,我怕不知何时才能上路呢。” “好好,你有理。”三勺酒下肚,她酒量还是那么好。 “我跟姐姐都已备了送你的贺礼了。”她饮着酒道。 上次与她讲完世荣对我说的话后,在她面前,我从未再提过姑姑,怕彼此都伤心。 她又舀了一勺:“青缘,有件事儿,我一直没对你讲,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 我搬了椅子坐在她旁边,没有倒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正色问道“什么事儿?” 高婷茵放下了酒盏,坐直了,表情严肃眼神肯定的看着我:“姐姐是故意去送死的。” 我瞪大了眼睛:“送死!?” “嗯。你知道王明之来府里是做什么的吗?我曾经见过一个香包,那是姐姐年轻时亲自给王明之绣的,他现在希望姐姐回到他的身边去。” 茶水顾不上喝:“姑姑不是也喜欢王明之吗?” “是,喜欢曾经的王明之,自从那次去王家府里救出你之后,她就说王明之变了。从起兵之日起,姐姐说这一日终于到了。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日。你觉得现在的主上还有说话的权利吗?这是姐姐最不愿意看到的。最后一次,王明之来府里,走了之后,姐姐让把香包宝剑都仍掉。而那些东西,全是与王明之有关的。尤其是那把宝剑,姐姐自十几岁开始随身不离,一直到现在,后来的东西,我偷偷收了起来,没再让他瞧见。” 夏日炎炎,门口的知了不停的叫着知了知了,我听的一身冷汗。 “自从世扬去世之后,姐姐曾主动去找过王明之,回来那日大雨,她没有打伞,没有坐马车,一个人,大雨淋淋的站在大门口,像失了魂一般,怎么叫她都不应,当夜就发了高烧。躺床了许久,直到大同攻打的消息传来。她像往日那般拾起了宝剑,又在庭院中练剑,我以为一切又恢复了往常。没想到的是,她会突然请命去前线。这个是没有一点先兆的。我十分担心,几次劝她,她反而笑着让我放心,那个眼神,我忘不掉,一点也不怕,好像很期待,就像知道自己能打胜一般。”说罢,高婷茵又一饮而尽。 “现在想来,那个坚定的眼神,就像战场上不怕死的战士一样。知道自己回不来了。交到了一切事物,知道了结果,所以反而不怕了。”高婷茵又给自己舀了一勺,灌水似的吞了下去。 我惊诧的想着她刚刚说的话。姑姑是不想看到王明之篡权! 我不知道当天她喝了多少酒,我走时,半缸酒已没,私下悄悄交代了这里的管账目的,照顾好高婷茵,生意做不做都无妨。 我这一去西安又是一月。西安这边因为空缺,所以生意供不应求。钱少隐建议再往西发展,到兰州。我心想着封儿在大同,或许可以把生意扩展到那里。 一个月当中,平均一周收到一次世荣的信,都在问我何时归。确定了这边的生意都十分稳定了,我才准备回。又留钱少隐去兰州和大同考察。 除了生意,这个月,我一直在思考高婷茵所说的,很多地方,还是有些不明白,这其中牵涉到世荣,没有结论之前,不愿意将自己的疑问对世荣道出。 回府之日,世荣不在,下人说世荣到驻军部队了。当即,没有休息,带着自己的疑问,去找个聪明人聊聊。这个聪明人最近不是大闲人嘛。怎得也出不了颐和园。 他的茶社没有人,评书馆没有人,再到酒铺看看,也没有人。颐和园上了档次能入他眼的每几个,最后,还是一个掌柜的告诉我,张玉修在青采花阁里。青楼?真让我意外,他不是不近女色嘛。 我随意寻了个铺子买了身男装换上,这个时代,女子进青楼只会被认为是去卖艺卖身的。一身男装还是方便了许多。 颐和园最大的青楼,路过几次,从未进过,不像东西街边的青楼,姑娘们有的都开打窗子故意丢个手帕招人。颐和园的青楼——采花阁,多贴切的名字。张玉修的生意遍布茶馆c布匹c客栈c当铺c首饰c马匹等等,唯独他没有沾染青楼这块。最早问过他,一句“臭男人们。”很好的解释了原因。他对此完全不敢兴趣。 所以刚听那个掌柜说张玉修在采花阁时,相当于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出来那般不可思议。张玉修转性了,为了证实这事儿,还是眼见为实的好。采花阁在洛阳城内也是出了名的,据说有诸多将军王爷瞧瞧来此,里面的女子各个也是才艺双全。曾经城内有个大官司,死了四五人,就是为着采花阁里一个貌美姑娘,两家人都在争夺,一家人付了定金,另一家人直接带人抢夺。结果付定金的那家不愿意了,官府最后还是判了将姑娘给付过银子的。在迎娶那日,另一家雇了山里部门的亡命之徒,在半路抢了人,两家在抢人的时候起了争执,打了起来。亡命之徒下手没个轻重,结果被抢那家的家仆都死了。 再后来,姑娘去向不了了之,因着抢人的与卞家有亲戚关系,此事儿卞家出面,赔了些银子也不了了之了。 采花阁门口没有招人的姑娘,打开大门一看,不愧是洛阳城第一,兼职可以用金楼来形容,柱子贴金,扶栏楼梯贴金,刚进门几个姑娘就围了上来,各个穿戴不凡,甚至有的还穿着当季最流行的杭州绣衣,这衣服,普通人家的姑娘买都买不起。 我摸摸自己兜里那点银子,也不知够不够在这里喝碗茶的。 “呦,公子新客呀。”一个年长年级估摸五十的女人道。瞧这模样应该是老鸨了。 “您是这里老鸨吧?我来找人的。”说着拿出了一兜银子。 老鸨抬了袖子,伸手接过我的银子,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莫不是你家相公在此?” 什么?好吧,老鸨确实识人。此话刚说,身边几个姑娘起了身“什么嘛,女的。”“就是,看屋里看不住相公来这儿了。” “张玉修可在?”说着,眼神扫了扫楼上的几个厢房,城里能盖两层以上的楼,屈指可数,采花阁就是。三层高阁。一楼大厅有歌姬正在吹拉弹唱,楼上的各个关着门,啥也看不到。 老鸨似乎没听见我的话,将那兜银子收了起来。 “我不是他夫人,也不是来闹事儿的。只是有些事情要找他。”说罢,直接将怀里所有的银子全部拿了出来,一下全给了老鸨。要知道,这些差不多有十两银子了,够我们青家村里随便哪户人家吃整整一年了。 老鸨脸一变,咧嘴对一旁的丫头笑道:“小绿,带这位公子去三楼听雨房。” 一个十五岁左右模样的女子在前给我带路。看来张玉修当真是在此了。越往楼上走,才闻到,还有一股股檀香味道,不曾见到点香,姑娘们也都是脂粉味,再闻,香味就在四周,细细看了,这楼梯原来就是用紫檀木造的。我心大叹,果真奢豪,我买个紫檀木的柜子都花了我百银,这个楼梯可能都比我们府邸值钱。还好刚才那十两银子都拿出来了,怕是少了老鸨都看不到眼里。青楼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 叫小绿的姑娘将我带到了听雨房前,先敲了敲门,直到里面传来一声“谁呀!” 确定无疑,是张玉修的声音。 我示意小绿退下,直接推开了大门。眼前一幕让我目瞪口呆,一个紫衣女子,手拿着琵琶,露着都快要被扯掉的酥胸,另个紫衣男子,长袍拖地,一手高举着酒杯,另一手正摸着那女子的酥胸。 不敢相信,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这一幕。 “呦,你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7.第 57 章 张玉修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招待我坐,女子继续弹着琵琶,衣服就那样耷拉着。 看到这一幕,不知何为,心中甚是反感。 真后悔进来了。我没有坐下,直接转身“打扰了,改日再来找你。”欲要走。 张玉修笑道:“青缘,来见见我妾氏呀,我准备把她给赎了。” 妾氏?赎身? “你要娶妾?!”我扭头问道。 张玉修拍拍他旁边的座位:“来,坐。好好给你介绍介绍。” 张玉修似乎看出我的心思,眼神示意了下那女子,女子聪明的很,整了整自己的衣装,还穿起了挂在一旁的披风。跪在我俩桌前,亲自给我斟酒。 张玉修手一挡:“她不喝酒,换茶。” 我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十七八左右,模样精致,小嘴小鼻子,眼睛圆圆的,算不上大。姿色中等偏上。瞧着比较伶俐。而这些都不是重点。当年他嫡母曾给他娶过妻妾,在嫡母去世后,张玉修全都遣散了,这多少年了,从未再见过他近女色。我心中一直认为,他就是个断袖,怎得今日道想娶妾了。 转念再一想,这个时代,男子无后便是不孝,可能是他想要孩子了吧想到这里,我才接过她举起半晌的茶。 “青缘,听听小九的曲子吧。洛阳城不管说第一,也会是第二。” 眼前那女子,颔首笑了笑,起身又坐回毛毡垫上,这房内,有两处放着冰块的冰鉴,所以炎炎夏日,坐在屋内,丝毫不觉闷热。 小九,就是这女子的名字吧。 一首《声声思》,回档在这宽敞的房内,这曲目我是听过的,再经她手这么一弹,果真不同凡响。声声悦耳,思思动心,仿若就是这夏日的一丝寒霜,弹奏了思念者最深底的那么心情。 难怪能入张玉修的眼,这手艺,城内确实找不出几个。 “你可是想要孩子了?”我直接了当的开口。 张玉修哈哈一笑,冲我用手指在嘴前比划了下,噤声让我继续听曲。 我心中纳罕。 等着一曲罢,小九在此,我不知该如何开口问自己的疑问了。 张玉修则侧身一卧,倾躺着,一手撑着头,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回味着刚刚的曲子。 “你先下去吧。”我对小九道。 小九看着张玉修,他微微点了点头默认。这才拿了琵琶出去。 前脚小九刚刚关上门,我接着就问:“娶妾可是当真?” 张玉修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当然了。骗你不成?” 他又给我斟了热茶:“茶好喝吗?” “茶?”经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原来自己喝的茶是茉莉花茶。 “是上次咱俩采摘的吗?”我看着碗中大朵的茉莉花问道。 “是啊。我配了好几次,找到了最好的花与茶叶的比例。你可是第三个有这口福的哦。除了小九,别人都没喝过呢。” 喝罢了茶。我认真的问他:“怎么突然要娶妾了?” 张玉修笑道:“你这问题好生奇怪,女大当嫁男大当娶,不是很正常嘛?” “可是你不正常啊。”话刚出口,后悔的心理给自己一巴掌,说人不说短呀。 张玉修噗嗤笑道:“青缘呀青缘,与你相识这么久,这么看我的啊。” 话已出口,索性问道底了:“你莫不是断袖?” 张玉修笑的更深了“我是何时给你说我是断袖啊。” 是啊,这话是没从他嘴中说过,我不过看他平日的表现罢了,尤其是第一次见世荣的时候。心理潜移默化认为他是,他就是了。 现在看来,我自己也迷糊了。 张玉修又给我斟了一杯,还是他先提的:“你找我莫不是有事儿。” 我撇嘴:“光顾着说你小妾的事儿了。忘了来找你的目的了。” 张玉修讪讪一笑“哦。有什么事儿难倒了我们青大东家呀。” 对于张玉修,我向来都是开门见山:“高婷茵曾对我说姑姑更像是知道自己将不在于世了。我想问的是,你对世容他爹世扬的事儿知道多少。你曾说过世容暂时无危险,可是没有说他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张玉修停了手中的杯,“是。很多事我都知道,但我不希望你知道。没什么好处。” 我往他身边挪了挪,注视着张玉修:“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要不自己去找别的途径生长,要不你来告诉我。” 张玉修面露怜惜之色,我等着他告诉我他所知道的,许久,茶杯都凉了。 张玉修才动了动嘴,慢慢张开口道:“事情的本相我也不知,以下的话,也只是我的推测。”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张玉修,专注的听他接下来的话。 “王明之杀了所有挡他路的人,这个你知,卞家是曾经挡他路的人,世扬是现在挡他路的人。” 我颤栗的道“世扬c姑姑,难道都是挡路的人?” “你心中,有答案。”张玉修道。 是啊,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了。不同的是,姑姑可能是自己看透了,才会做出那样举动,与其看着主上的江山落到别人之手,不如在那之前做个了结。 我不敢相信的看着张玉修。怎么办,若真是王明之杀了世扬,世容该怎么办? 张玉修俯身摸着我的发,面色正襟的道:“现在起,你要忘记我刚才说的话。千万不要对世容讲,世容并不对王明之构成威胁,所以他也不打算杀世荣。若是你讲,害的只有他,还有你。” 我呆若木鸡的点点头。怎么可能害世容,这件事,打死也不会再说了。 这个下午,我喝了好多茶,尝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就是不停的喝,来消除心中的各种情绪,不安c害怕c愤恨。 还是张玉修转了话题,“我要当新郎官了,你怎得一句祝福的话都没有啊。” 祝福?“回头送你大礼。” “好,我等着。” 不对,好像哪里不对。从今日在这里相遇,到他要娶妾,这一切,都不对。毫无征兆,绝对有事儿。 “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我忙关切道。 张玉修笑颜盈盈:“被你发现啦。” “怎么了?”我心中一沉。 “吃喝嫖赌,这是我最近干的事情。再花百金娶个采花阁的风尘女子。好色,好玩。我就会远近驰名了。” “他连你都不放过吗?”我问。 张玉修呵呵一笑:“狡兔死,走狗烹。我是彻底退出了朝政,不过答应了王明之每年给朝廷捐献十万两白银供军队开销。否则,你以为,我还能活着吗?” 我浑身一软,瘫坐在软毡上。 都说伴君如伴虎,王明之,就是虎。一个比以往更狠的虎。当年卞熊再怎么与王明之为敌,从未起过杀意。这边王明之当权,第一件事就是灭其九族,不仅仅如此,还杀了所有曾经与之为敌的人。 当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府的。只记得世容在府里等我一同吃饭。一个月未见,刚见我,就是一个病恹恹的模样,他还以为我在西安得了什么病,要叫大夫来给我瞧瞧。 我心中有事,看着世容,矛盾的很。索性就认了生病,想好好休息几日,也算是一种逃避吧。 世容今日得知我回来,特意从军中赶回的。我辜负了他一番好意,早早睡去了。 接下来几日,依旧如此。 我对世容他爹见面次数仅仅两次,这个未来的公公,谈不上有多么深的感情。而姑姑则不一样了。 后夜安静,几日失眠。 想着姑姑是怀着怎样一种绝望的心情啊,在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变了模样。自己又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江山易改。有的时候,做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反而更好,没有那么多争斗,没有那么多权利去争。可以嫁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 姑姑的一生,是悲壮的写白。 半月后,我收到了张玉修的请帖。娶妾,不是妻,所以不用明媒正娶。曾答应给他贺礼的,想了许久,什么东西珍贵,若说值钱的,姑姑送的礼最值钱,这是不能送的。其余的,府里有一套蓝釉缠枝花纹食碟,这种蓝釉在这个朝代十分稀有。市面上卖的很少,几乎找不到。送张玉修绝对够大气。 “送他那么好的东西。”这一日世容回府,晚膳时看到了桌上的那对碟子。似有不悦道。 “张玉修大婚,当然要送好的了。”我吃着饭道。 “又是张玉修,我知那你从西安回来,没有歇息,马不停地的就去找他了。我问了柳絮,你这一路西行,并未得什么病。是从他那里回来后,才身体不舒服的。”世容带着气道。 这话,莫不是吃醋了? 我微微笑着瞧着世容,这还是第一次呢。 “你笑什么?”他道。 “世容,若是认定了你,便是一生一世。” 刚刚还略有生气,我这话一出,世容立刻眉开眼笑,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吐了下舌头,眨巴了眼:“好话不说二遍。” 世容还在那央着:“青缘,这是我第一次听你说这样的话。” 我装作没听到般:“赶紧吃饭,我饿了呢。” “缘儿,你不说我不吃。” “好,那你饿着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8.第 58 章 我谨记张玉修的话,比以往更关心世容的境况,若是有个升官降职的,心理就十分担忧。 如今的南朝,大家都知王明之而不知主上。 这个让人又恨又惧的人物,这一年中干了不少大事儿。除了减税,修水利外,还颁布了诸多求贤令,为才而用,不看出身。不得不说,在他的统治下,南朝反而比原先更繁盛了。 王明之倡导兴文,以王子昭为代表,是当朝一代年轻人的偶像。 日子若是能如此过,也让人安心。 偏生的,权利最高那个点好像有魔法一般,这些年,没几个人能坐足三年。王明之也不例外。 如果说以前的病都是装的,那么这次,根本不用装,内城求医,重兵守各个藩王。 城内以文为主的一派主张王子昭世袭王明之之位,要知道,这个爵位,实际来讲,就是王位。而王明之的长子王子旭那边,没有丝毫的动静。 据说王明之心中所属的也是王子昭。现在独独留了王子昭在其身边照顾。 真应了张玉修一年前的话。 自王明之病重后,我问了世容,若是王子昭和王子旭,他支持谁,世容对此不在意,谁都行。 对于王子昭,若是放在我初见时,心中一万个希望他当,可如今,内心就同世容一般,谁都行。 世容讲,现下上朝完全看不到王明之的影子了,取而代之的是王子昭,那么王子旭呢,被派到百里之外的郑州了。那个地方,如今可是太平的很,没有什么外族争端。 王明之之心,可见也。 而有一个人,我忽略了很久很久,久到快忘记了,人家还没有忘记我。直到官府的人拿着通缉令来到我的府上。问我是不是曾经谋杀过一个醉汉。 这是多少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而且不是谋杀,那是场意外。知道这事儿的就没几个人,怎得突然被官府翻了出来。若不是有人告官,绝不会如此。 抓我抓的也很是时候,世容才被召回到驻军去。 我还来不及交代什么,就被衙役直接带到了衙门去,问是否还有共犯,我没有招认。明镜高悬的牌匾前,京兆尹坐在下面,桌案一拍,问我是否认罪,拿着供词,还有跪在一旁的指正者。 韩大夫,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与他并齐的跪着,看着一旁伏地痛哭的韩大夫。自姑姑起,便识韩大夫了。一直是个好人般的存在,怎得会如此。 “青姑娘,”韩大夫痛哭流涕的低声道着:“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若不是如此,他们就要杀我的女儿。” 我心如死灰般的看着扔到我眼前的状纸。 “你可还有什么辩解?”台上的人道。 经历了那么多,我不再是当日剑放脖上那个怕死的青缘了。 我立直了背:“此事乃意外,绝非谋杀,还望明察,我不会画押的。”这个时代,若是画押,就是死罪。若是不画,还能拖延时间。 可是,我想简单了,韩大夫的女儿被人挟持,现在再来抓我,很明显是有预谋的,要将我置之死地。生意上得罪什么人了吗?没有。可是世容得罪了什么人吗?我也想不出来。 “他们是谁?”我跪着低着头,微微侧脸轻声问还在痛哭的韩大夫。 一声“常慧”传入耳中。 常慧啊常慧,这么多年了,没想还没有把我忘掉,真是难为你了。 “证据确凿,哪里还容你狡辩!”京兆尹啪一声又拍了桌案,又对两旁人喝道“来人,上刑具。” 古代的刑具我是见过的。随便哪样,我即使不死也是半残。 两副腿夹板被带到了庭上,这两个下去,我这后半生恐怕路都走不了了“等一下”我喊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画押。”此言一道。京兆尹一声“好。”着人拿了红墨,让我按手印。 韩大夫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回荡在我耳边。 “三日后行刑。” 什么!我没有听错吧,三日,据我所知,死刑犯通都是秋后问斩,再者,这种严重的需要砍头的罪犯是需要主上,也就是现在的王明之亲自审批的。 我怎么又糊涂了,现在是王子昭了,是啊,王子昭他会杀我吗?可如今,都不需他们过问了。 早有预谋的,一切都是准备好的。怎么会让我喘息呢。 常慧啊常慧。没想到,最后竟然要死在你的手里。 我曾经面临过生死,心中一直对自己的死抱着一个侥幸,就是若是我在这个时代死了,就会回到我自己的那个时代,如此来宽慰自己,也是在最坏情况下的无奈之举。 死刑犯都是单独的牢笼,在衙门最深处,没有灯光,没有窗户,除了来时那路上有盏微弱的油灯外,完全照不到这里。我从大堂被押入牢里时,太阳刚刚落山,一进来。不能适应没有一点的光照,脚下有什么东西也知,被绊倒过两次。伸手摸,是稻草,还有石头,这石头应该是枕头,稻草就是铺地。 黑夜彻底将这里覆盖。 我闭上眼睛,其实和睁眼没什么区别,问自己,怕不怕死,事实上,我怕的要死。可能做什么呢?为什么总是在自己最困境的时候丝毫无所作为。因为心里相信,世容,他一定会救我。而此时,反而不想让他来,若是王子昭当权,常慧定会为所欲为,生怕此事再牵连于他了。 果然,不知过了多久,先是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再是黄色的光照亮了地上的青石路。一个衙役领着两个穿黑子的人向这边走来。越来越近,油灯在衙役手上,看不清另另个人的模样。直到走近我跟前,那身形再熟悉不过了。后面的张玉修掏了一两银子交到了衙役手中。那衙役嘟囔了一句:“快一点。”留了一盏油灯。 “你们怎么来了。” “缘儿。”世容迫不及待的把两双手透过木制的牢笼伸了进来。“缘儿,你还好吧。”我抓着世容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一般。 “世容,世容”今日心中的种种委屈,一下都涌了出来。 “好了,不是叙旧的时候。”一旁的张玉修低声道。“王明之病重,恐怕熬不了今夜了,丽景城不发丧。自下午起城门就大关了。也可能已经殡天了,这都是我的猜测。” 世容补道“王子旭从郑州赶回了,带着军队,你先前问我站哪一队。我站王子旭这里。从没想过,王子昭会如此待你,缘儿,是我连累你了。” 他认为是因为他王子昭才害的我,心中想着,个中缘由还是不对他讲了吧。 “现下不仅你,所有的判刑者几日内应是无恙的,注意力都放在的王明之那里了。而各个潘王都在蠢蠢欲动。洛阳城怕是又要有一场厮杀了。”张玉修叹道。 “所以缘儿,你别担心,暂时你不会有事,我也不会让你有事。”世容紧了紧握着的手。 我信任他,又担心他。王家的朝政为何总是要无端被牵连。 而我呢,又能做什么。 等待的日子极其漫长,一日就像一年那般。我渐渐适应了这里的黑暗,此刻一点也不担忧自己了,只愿墙围外的世容,一切平安。 到了第三日,确实没有什么所谓的衙役来押送我,也没有任何人来。因为当日,我听到了墙外的厮打声,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群,声音呜呜丫丫一片。 趁着大乱,只见一人举着火把跑进了监牢里,近处一看。张玉修,衣衫脏乱不堪。 “快跟我走。”他边开着牢门的锁道。 我拍了拍身上的稻草“现在什么情况?怎么你来了。世容呢?” “走!出去再说。” 开了门,张玉修领着我一路往外跑。进来的时候我记得门口是有人看守的,这一路出去,一个人也没有。“怎么没有人?”我纳闷道。 我瞧见张玉修眉宇稍稍皱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只领着我快步跑出这里。 京兆尹所在的地方接近丽景城,衙门里是安静无人,一出了衙门,脚下一湿,哪里是水,而是血,深红深红的血,七七八八横竖躺在地上的人有几十号。鲜血铺到了丽景城的大门里,这是一条血杀出的道路。 我颤抖着身躯,放慢了脚步问道:“世容呢?” 张玉修望向丽景城“城里。” “给我把弓,我要去找他。”我冲张玉修道。 张玉修生气的冲我吼道“你去做什么?你那点水平到不了他跟前就会被人杀死了,你是去送死吗?去了反而会让世容分心。与我走,保护好自己,就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我被他这一吼,傻楞了半晌,毫无目的的被拽着走,脚下尽量避开那些躺着的人。 一匹马停在不远处,我俩同上了马,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这朗朗白日的,怎得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了。所有百姓都关门闭户。想来都知道了丽景城里发生着什么吧。 “我们去哪里?”我问张玉修。 “先去我城外的府邸。等结果。你刚不是问我衙门的人吗?你自己不也看到了,躺在外面的都是被衙门里的人,全被调用看守城门了。” “那城门不是也破了。” “是,所以他们死了。”张玉修冷冷道。 原先被他娶回家的小九早早站在门口等我们了,与见她那次不同,换了一身不那么妖娆的衣服,青绿色修身长衣,挽起了长发,俨然一副妇人模样。 我们刚到,她就关切的问张玉修可有伤着。 我这才发现,张玉修背后的衣服已被撕裂,有一道长长的刀口。 这一路上,只想着世容,却忽略了眼前的张玉修。 张玉修似乎一直在坚持撑着,到了府门口,才彻底送了口气,被几个人架着抬到了屋内。 小九与我并未多言,礼貌的作了揖,便一同进屋了。 屋内有早已等着的大夫,让张玉修趴在床上,大夫将其上衣剪掉,开始上药。直到大夫说外伤不严重,敷点药就好。我们才彻底放下心来。 “准备了饭菜,可要吃些。”小九问呆坐在一旁的我。 我无力的摇了摇头:“不吃了。” 其实我有三日没怎么进食了,牢里的只有水和糟糠,往日都是山珍海味的我,起初第一天,除了水一口没吃,第二日饿的不行才开始小口小口的吃糟糠。 肚子早已饿的扁扁的。 现在只是没有心情吃。 一旁躺在床上的张玉修还是让小九端了碗粥给我。“多少吃点,别人没等到,先饿死了。” “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何时受的伤?一路也没见你说。”我端起那碗百合大米粥,吃了起来。这粥本是很常见的,以往喝没觉得多好喝,今日品来,如此美味。 张玉修趴在床上,手肘交叉垫在头下,小九拿了个软垫让他趴着。“洛阳城门昨日就关了。王子旭夜里先是强攻了洛阳城,然后直奔丽景城。从头到尾不见王明之,应该是已经殡天了。王子昭收下也有兵,还有其丈人,就是常慧的父亲带兵守着丽景城。今日内就能有结果了。” 今日,又是漫长的一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9.第 59 章 张玉修派往城内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在傍晚回来。 城门守卫全部换成了王子旭的人了。 我松了一口气。又忙问:“那王子昭呢?” 回话的道:“小的不知。” 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我瞧着自己这个模样,跟要饭的没什么差别了。是该好好洗漱一下了。 既然王子旭占领了丽景城,那世容应该也快回来了。在张玉修府上住了一夜后,第二日一早,我便告辞要回城去。 张玉修卧床不便送我。她让小九送我出府。 我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小九缓缓对我道:“公子背上的伤是为了救你而伤的。小九自知是红尘女子,不曾奢求什么,公子能将我娶回府,我已很感激了,即便这嫁娶也非公子本意。可是自回来后,府上上下公子都让我打理,处处尊敬我。这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就算让我做一个丫头我也愿意。” 不曾想张玉修还有这样一面。 到了门口,马车已在等着了,临上车前,她又道“青缘姑娘,公子待你,是真心的好。我再也没见他待谁会像你这般了。” 我心中不敢多想:“替我谢过你家公子。” 洛阳城里还是一片寂静,不过曾经的血路已被打扫干净。好像这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马车直奔我的青府,说不定,世容已经回来了。下了马车我迫不及待的直奔大门。 一声“青缘”传入我耳中。 声音小到我不敢相信,可能是幻听了吧。 “青缘。青缘。”确实是有人喊我,还没来得及敲门。我寻着声音看去,府门前一旁的石狮子后,藏着一个人。 我慢步走过去:“谁在那里?” 那人露出深灰色的衣角,“我看到你了,别躲了。” 她绕过石狮,走到我面前,左右手各抱着一个孩子。 “春梅?”我大惊。她这一身山村农妇的打扮,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紧紧露出那留了疤痕的脸,蓬头垢面,哪里还是曾经大户人家的丫头。据说后来她成了王子昭的通房。想来常慧在,她日子也不好过吧。 现在这个情景下找我,心里知道,有大事情。 “孩子是?” 她上前两步,我瞧的清她手中抱着的两个孩子,一个正在熟睡,小嘴时不时微微动下。另一个像是熟睡,但完全没有任何动静。 春梅央求道“青缘,求你了。找不到别的人了,公子说来找你,你会帮他。” 她口中的公子正是王子昭,我心里冷笑了一声。就在昨日,他的夫人还想致我于死地,今儿却来求我。也可能,常慧的所作所为他完全不知。 “好好说,什么事?”隐约已感觉跟这俩孩子有关。 “求你养了这一个孩子,公子现在已被大少爷给囚禁了。” “一个孩子?王子昭被王子旭囚禁?”我大惊道。 “对,这个孩子。”说着轻轻抱给了我。 我没接,往后退了两步。 “就这一个孩子。另一个是已经死了。是我找的替代品。”春梅道。 让我养王子昭和常慧的孩子,门都没有。 “你走吧。这个忙我帮不了。昨日你们夫人还想杀我,今日就让我帮她养孩子。找这孩子亲娘去!” “夫人他也同公子下狱了,夫人的父亲全军战败,身首异处了。专门伺候公子的人都被抓了,其他人用性命拼死让我抱着孩子跑了出来。往常的门客下场和公子差不多,大少爷是不会放过他们的。现在能找的只有你了。” “找我?我这又不是慈善堂,你便找个农村百姓养也好。”说罢我转身上了台阶就要回府。 “青姑娘,青姑娘”春梅在我身后小声喊着,又怕声音大被人发现。 我不顾她的喊声,进府后,命人将大门紧关。 听不到她的声音了。嘴上是将她们拒之千里,可想想刚刚那个正在熟睡的婴儿,孩子没有错啊。错的都是大人啊。为什么要让他们来当牺牲品呢。 府里的柳絮等一众丫头瞧见是我回来了,哭红着眼睛谢天谢地,她们知城中大乱,我被抓走后,就近先找了张玉修,张玉修再去找了世容。自从王子旭带兵进城后,每家每户都是闭门不出。 柳絮哭丧着嗓子道:“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我摸摸她的头发:“说什么傻话呢。我这不一点事儿都没嘛。赶紧的,好好准备准备,不几日世容就会回来了。” “世少爷?现在外面什么个情景啊?” 什么个情景?我抬头望了望天,天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一朵一朵的白云,秋高气爽,应该是寒冬前的最后一次政变了吧,唯愿往后安康。 丽景城里不日就传出了消息,王明之殡天了。王子旭继承王明之监国之位。百姓们可恢复劳作。 王明之殡天,他的阴谋,他的诡计,都将随着他的去世掩埋在黄土之中。如今的南朝,就差主上一纸禅位了。 王家的江山,是王明之打下的,在往后的几年里。王子旭彻彻底底让南朝易了主,这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第三日,街上陆续有人开门做生意了,洛阳城仿佛就像睡了一觉,什么都没发生,守城的还是那些穿军衣的当兵的,不过换了一批人。 丽景城的大门开了,上朝的人们陆陆续续进了城。守在城中的士兵们陆陆续续出了城。这其中,就有我的世容。 几日没见仿若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见他穿着戎装,手拿宝剑站在大门前,控制不了自己,奔跑的扑到他怀中。 抱了许久才想着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我又招呼着柳絮,赶紧帮世容准备热水,进了屋,我将他这一身绒衣脱下,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他,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你这衣袖口有血。”我道。话刚完,又瞧见一处,“你裤腿上也有。” “我去请大夫。” 世容一把拽着即将出门的我,“你瞧仔细了。”说着自己挽起了衣服袖口,衣袖下的手腕上确实有血迹,世容将手腕放入脸盆里,用水洗去了腕上的血迹,一条白净的胳膊露了出来,我前后翻看他的手腕,一道疤痕都没有。 “裤子上的也是。那都是别人的血。” 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你要不要先去洗漱休息下,等饭好了我叫你。” 他这一身带血迹的衣服,我打发柳絮直接扔掉了,又拿了新衣给世容穿。 午膳时分,我对世容讲了张玉修如何救我,我又何时回府的,至于遇见春梅那段,省略了。 “城中现在真的是王子旭掌权了?”我问道。 世容点点头。 “那王子昭呢?” 世容缓缓道:“被囚禁了。” “弟弟被哥哥囚禁?既然都公榜了王明之传位给王子旭,那为何还要囚禁王子昭呢?” “缘儿,丽景城里的事儿,不是我们所能议论的。” “那王子昭哪里还有活路呀。” 世容嘴角微微向下撇了撇:“王子昭敢那样待你。太不顾情面了。再者,王子旭应该不会杀他。可能会一直囚禁。” 我沉默了良久,没再问王子昭的事儿。成王败寇,他可能再也没有翻身的时候了。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洛阳城里流传着他不少的诗词,如此才华,可惜了。 “小姐,小姐。门外有个筐子。”柳絮慌慌张张的跑了近来。 “什么筐子?何时这么不稳重了。”说话间,守门的小厮掂着一个竹筐子进来,回道:“主子,刚刚我看门,突然发现咱们府门口放着一个筐子。就给拿了进来。” “小姐。”柳絮支支吾吾道:“里面,好像,是个婴儿。” “什么!”我惊讶的站了起来。心里暗想不好。忙上前掀开筐子里的破布。 不是那个婴儿又是谁。 世容也看到了。纳罕道:“谁会不要孩子送到咱们府上啊。” 这会儿屋子人多,我道:“可能是哪个穷人家的孩子吧。养不起了,瞧着咱们有点银子。就送人了。” “先把孩子抱下去吧。回头请个乳母。”世容淡淡道。在他眼里,似乎养个孩子很简单似的。 我支走屋内所有人,语气深长的对世容道:“这是王子昭的孩子。” 这次换世容惊讶了。我一五一十给他讲了碰到春梅的事儿。 现在,去哪里找春梅啊。难不成要把婴儿送还给王子昭,他那爹在牢里呢,送回去,这么小的年纪,还不是死路一条。我俩陷入了沉思。 一中午,都在商量这事儿。到底是留还是怎样。若是不留,得找到春梅。而这孩子又是她刻意留的,想让我们找到她,估计也难。那该如何是好。 最后我们也没确定是留还是不留。不过有一点肯定。孩子暂时不能放这里,一则我俩没有成婚,邻里都非常清楚,孩子若是没事就叫唤两声,难免不让人怀疑。我得亲自把孩子送到青家村去养。另一方面派人去寻找春梅。等到找到了,立刻还给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0.第 60 章 自从王子昭下狱的消息传出后。城里的一些不怕死的文人联名上书,让王子旭放了王子昭。这倒是没什么,有的是,那些迂腐的文人顶着个不怕死的头天天吆喝王明之是传位给王子昭的,王子旭属于篡权。 什么叫篡权,王明之叫篡权。 街上时不时逮捕了许多文人。搞得一度学堂都关门的许久。我将婴儿送到了刘婶那里帮我照顾,只说孩子是一个亲戚的,留了诸多的银子。临走瞧着刘婶不信任的眼神,多半以为这孩子是我的。不过这样想也无所谓了。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而且别人也无法左右我的想法。 回城之际,快走到一处评书馆时,突然街上出现了一小队带着武器的士兵,又是逮人的,百姓纷纷站立在一旁。那群人在书馆前停着了。领头的将领冲着大门紧闭的书馆道:“里面的人听好了。只要将那女子和婴儿交给我们。其余人等一概不杀。现在立刻出来。否则弓箭伺候!” 女子?婴儿?莫不是? 我没有躲藏,站在对面的茶馆门口处,看的仔细。 半晌,里面没有动静。外面这群人都已拉弓上弦。一声“放”,弓箭齐刷刷的透过纸糊的窗户射透进书馆一层。 这个时候,书馆大门打开。几个瘦弱的男子拿着不成样的武器,扫着,凳子腿冲了出来。还没往外跑个两步,就又被箭给射中了。几人随即倒下。 我不忍看这一幕。他们何罪啊! 而让我更不忍的在后面。大门内,一个熟悉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儿。不是春梅是谁!他们的目标就是春梅和那个孩子。春梅既然将婴儿交给我了,何苦还留在城内呢。怎的不逃走呢。 春梅气定自若的走到大门口,大声道:“放了其他无辜的人。我跟你们走。” 领头的瞧着她自己出来了。示意士兵放下弓箭。里面有个男子道:“我们不会将公子的孩子交给你的!”说着站在了春梅面前。 外面的士兵见状,又举起了手中的弓箭。 里面这群手无寸铁的人,怎能保护的了别人。 春梅轻轻推开了站在他身前的人。左手抱着婴儿,右手拿着油灯。这晴天白日的她拿油灯做什么。 等到她缓缓的从书馆内走出,走到大街上,我才看的清楚,她的头发,还有上衣都是湿的。 此刻她不像是即将被囚的人,目光看着眼前,镇定自若。一副完全不怕死的模样,那眼神无比坚定。 我这个位置,正好在士兵背后,她的正前。 她看到我了,嘴角微微动了动,没有错,她冲我欣慰的笑了。 心中一个不好。只见她将油灯的点着了自己,连带着怀中的孩子。几个当兵的想上前去扑火,怎奈火势瞬间冲天,熊熊烈火即刻将她和那个婴儿包裹住。我不忍再看,转过了头,眼泪不停的在眼眶打圈。 她身上刚才哪里是湿了,肯定是已经备好的火油,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是怎么想的了。只有死,才能保孩子的安全。所以今天这一切都是她安排好的,让人抓着,再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焚。 春梅呀春梅。你用死让别人死心,也让我死心。 当晚回府我就又发了高烧,眼前不停的闪现她最后的那个笑,久久不能退去。这往后,将是摆在面前最大的难题了。 昏昏沉沉睡了一宿,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照到了床头。世容搬了木椅子,就坐在我床边。 “你醒了。”世容轻声道。 我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就回来了,看你睡得熟,没叫你。” “哦。”我淡淡应道。 “青缘。”世容叫了我名字,神色有些沉重,又接着道:“春梅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他问的是那个婴儿。“我送回城外的青家村了。就先在那里养着吧。” 世容点点头:“目前也就这一个办法了。不过还是做些准备的好,毕竟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俩都陷入了沉思。 这事儿要是被发现了,依着王子旭那不输王明之的狠劲儿,我俩估计也得死无葬身之地。 隔日我叫了钱少隐来。我的生意是一路向西做的。出了南朝边境,最西便是高车国了。也就是和歌统治的地域。 我需要再扩展。直接扩到高车境内。 我给了钱少隐一队人马和不少银子,此去估计得两三个月才能来回。目的就是在高车做生意,看到好的店铺他可以直接定了。 自王子旭当权后,一下将世容从五品的游骑将军升为二品的辅国大将军。世容前后随军出征倒是没升多大的官,只因起兵争权,却封了不小的官。他官位越大,我越是担心。 还不等王子旭下手,早有眼红的人专挑世容的错,等到一日下朝,世容跟往常一样,表面看不出有什么波澜起伏的。 午膳时,我问他,朝上一切可好。他只轻描淡写一句:“还好。只是我被降职了而已。” 至于事情原委,原是有人说他年纪轻轻不可担此大任。还挑了什么上朝迟到,未三年内给父守孝等等的错,专门上表给王子旭,王子旭看罢并未理睬,但世容自己私下亲自请愿,降了职。和了那些人的心意。 “为何要请愿降职啊?”我问道。 “现在世道安宁,缺文不缺武,与其占得高成众矢之的,还不如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我欣慰的看着世容,依着他以前的性子,一点亏都吃不得。如今倒是通透了许多。不止他,我不也是。现在心中所求的只有安稳过日。其他都无所谓了。 “缘儿。”世容将碗里的面吃的一根也不剩。 “怎么了?” 世容觍着脸,把空碗给我,笑道:“真好吃。” 我接过碗给他盛面条,今儿的面条是我亲自擀的,手脚不算利索,劲儿又小。做一次手擀面我得两个时辰,所以不常做。做一次,他就能吃两碗。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青家村那边怎么样?”世容问道。 我笑道:“小女孩一天一个样子,头发也长长了。还会嗦手指。小腿可有劲儿了,不会走路,但是会躺着蹬腿了”我絮絮叨叨说了一大串。没留意,自己在那滔滔不绝起来。 “缘儿。”世容笑道。“你若是喜欢,咱们生个十个八个。” 我用筷子敲了下世容的头:“你当我是母猪啊。十个八个。两个都能累死个人。” “我想要四个,两儿两女。” “想要啊,自己生去!”我讪讪道。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了,我俩都心知肚明,想来是老天爷让我谈柏拉图式的恋爱吧,就是不让我结婚,二十三岁在现在我还在学校呢,确实还早,不过放到这里啊,我是没亲耳听到,高婷茵曾对我说过,底下我们相熟的人背地里议论我的不少呢。说我这是什么克夫命,所以这么大嫁不出去。自己亲弟弟都娶了媳妇了,当姐姐的还没嫁。 我对此一概充耳不闻。 小孩子当真是一天一个模样,我给这女婴起了名字,青阳。春梅临末也没告诉我她叫什么,我就让她随了我的姓,至于阳,他亲生父亲叫子昭,取昭字的偏旁日,再组成阳字。青阳是女孩,想不明白,即便如此王子旭还要追杀这孩子,一个婴儿能做什么,再者还是个女孩。 没事我就爱往青家村跑,看着小家伙开始学会爬了,再渐渐,几次去了,认识我了,都让我抱着,临走了,又不让我走。孩子越来越大,我想抱回去自己养,心中犹豫了犹豫,还是没有决定,索性为了这小宝贝,我在青家村的老宅住下了。世容回府几次没见我,找到了这里。 我一个人招呼不了,让刘婶帮我,还雇了几个丫头。 世容见我手里一直抱着娃,问我是不是快把他忘了。 我冲着怀里青阳道:“宝宝,你瞧瞧,你爹吃你的醋了。” 世容走进瞧了瞧这小家伙。 “你要不要抱抱?”我问世容。 他皱了皱眉,想来抱孩子,他可能不会吧。 “你就瞧着我这样子抱就行了。”说着把青阳往他怀里放。 世容轻手抱过,小家伙现在认人了,看是个陌生人抱,竟然伸手打了世容两下,这还不打紧,世容及不利索的紧紧抱着,生怕孩子掉了。小青阳似乎也被他抱的不太舒服。 我看他俩人一个不情愿被抱,一个不会抱,还是我来吧。我从世荣怀中抱过小青阳。 小家伙乖乖的让我抱。 “这是”世荣的前衣胸口湿了一大片。 我不禁笑了起来,“小青阳呀,你爹好不容易抱你一次,你还尿你爹爹一身。”说着又对世荣道:“瞧她多喜欢你,给你的见面礼。” 世荣无奈的笑道:“赶紧的,小青阳,快尿你娘亲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1.第 61 章 新元四年春,王子旭全国改制,要求退田还农,主要改制对象是皇亲贵族,这些人的手里占着全国大部分的土地,却不用交税。 而在改制前,各地县重新统计人口。 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小青阳的存在,在县里村里都是没有报备的。 直到青家村刘婶的媳妇敲响我府邸的大门,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从那一刻开始,即将改变。 看门的回报后,我就知不好了。 刘婶媳妇大气喘喘坐在门口,见我来,急道:“不好了,你那妮子正在被衙役们询问呢。” 我让门房扶起刘婶媳妇。自己听罢她的话,拿了银票,直接骑马奔向青家村。 白鹤一路奔驰,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青家村。 果然,刘婶的院内站着几个衙役。 我推开那些人,直问刘婶:“孩子呢?” 刘婶一瞧见是我来了,松了口气:“你可算来了。妮子没事儿,在屋内睡呢。” 一旁领头的衙役厉声对我道:“孩子就是你的吧。” 我忙赔笑:“是我的。” “南朝律法有文,生子者都要报官府的,以便奖赏。你为何不报。” 我面露难色:“这个,说来惭愧,我是未嫁产子的。”此话一出,几个衙役纷纷换了眼色瞧我,一个个都是轻蔑的眼神。这件事情,放到这个时候,许多女子甚至会在孩子出生后自缢以保名声。从来没有人会当着众人揭这样见不得光的短。 正常生子是要奖的,未嫁产子是要罚的。这个我懂。 一旁刘婶轻声叫了我的名字,我知道她想安慰我,今日这话,不曾想,我会亲自说出口。 那几个衙役低声商量着什么。 过了会儿,领头的道:“你这是要做监的,除非交了处罚的银子三千两。” 这个我早都已经备好了。 三千两,而据我所知,是一千两。这些人狮子大开口。 我直接拿出四张银票,共计四千两,都给了领头那衙役,“几位官爷辛苦了。这三千两收好。” 那人一瞧,四张,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塞了一张进自己的袖子。立马对我道:“银子收了,回头您到官府备个案就行了。”说罢带着一队人马就离开了。 目送他们出了大门。我转身就到屋内去看小青阳。小家伙啥也不懂的还在那里熟睡。 青家村暂时不安全了。我准备把青阳带回去养。 谢过了刘婶,把兜里剩下的一千两给了她。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正赶来的世容,他也是,独自驾着一匹马。幸得我正好掀开马车帘子瞧见飞驰的他,大声喊了两声,他才勒住马绳。 对他大概讲了青家村发生的事儿。世容一脸愁容,我俩最担心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发生。 回到府里,命人去青家村牵了白鹤回来。因着回城要带青阳,所以租了马车,将白鹤留在了村里。 对于今日得事,世容还是对我道了,要有所准备。我默然认同。让钱少隐去高车就是为了将来某天这里我们待不了。 小青阳换了地方,回来后哭闹不止,几个人轮流抱着哄她,后夜不知几更,才睡下去。 我看着这个小家伙,心理问着自己,值不值。 知道青阳身份的除了我和世容外,没有第三个人。对下人,我只说是亲戚家的孩子,包括高婷茵和张玉修,都是这样讲的。 如今城内的生意,多事高婷茵在打理。她整日倒是比我都忙,想见一面,府里几次都是空的。对她而言,忙些也好。 这天,世容像往常一样晨起上朝,我早早起来,亲自为他滚了粥,我们一起吃罢饭,临走了为他穿上朝服。本以为这就是很普通的一日。 世容走后没多久,张玉修来我府上,自上次一同采花后,就没再见过了。 他一进府,直问:“你收养的孩子呢?” 我纳罕,问这孩子干嘛:“在后屋几个丫头陪着她玩呢。” 张玉修一甩衣袖,命屋内人都出去。柳絮看了我一眼,我点头示意他们都听张玉修的话出去,等屋内房门都关上了。 张玉修急忙问我:“可是女孩子,现在一岁整?” 这些我都没给他说过啊。我颔首应了。 “青缘,你说实话,她到底是谁的孩子?” 我坐在椅上,张玉修自进屋就一直站着,深情严肃。 我支吾道:“是我亲戚的呀。” “你哪门子的亲戚?”张玉修紧接着问道。 “是我老家舅舅的孩子。”我道。 张玉修直言正色道:“孩子姓王,对不对?” 我惊的一下坐了起来:“你怎知道!?” 张玉修扼腕长叹道:“青缘呀青缘,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这是没命的事儿啊。”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你是哪里听到的消息?”我急问。 “看来是真的了,你可知,自从春梅自焚后,那王子旭也有疑心,并一直命人查找着,直到这次人口统计,那孩子年岁符合,来历不明,已经被报上去了,就算现在上头不能确定是否是他们要找的孩子,可是也会来抓的,宁愿抓错,也不会放过一个。” 我心如死灰。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了。 如果被发现,只有逃跑才能保命。沉默了一会儿,我对张玉修道:“不日我就举家搬走。” 张玉修点点头:“去哪里?” “高车。” “高车?现在的主上是和歌。也好。至少不会将你交还回来。” “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我问道。 “你以为我开在京城的茶馆都是吃闲饭的?十几年官场我是混过来的?车船我来准备,你不能一直走陆路。先行洛河至黄河。抓紧准备,这一两日内就走。” “你这真是有备而来啊,一两日内?世容呢。难道让他罢官一起跑吗?” 张玉修淡淡一笑:“这你要问我,心理有答案了吧。” 是啊。世容和我终料到有这一天,倘若事情败露,王子旭也是容不下世容的。要走,必须一起走。 还有一件事情必须立刻就做。给峰儿传书,能查到我这里,就能查到峰儿头上。让他辞官也去高车。 “你整理行李,最好今晚连夜就走。车马都备好了。”张玉修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下就让我离开居住了十年的地方。怎舍得。还有那么多熟悉的人。 城内所有铺子的契约我都留给了高婷茵,只等第二日着人送去。不打算告诉她,也是为她好。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能整理的行李,还有世容的,都给带上。 到了晌午,世容还未回来,只派了个兵来报信儿说被临时派到军营了。 莫不是准备开始抓我们了,先把世容调走。心理更忐忑了。 晚上,我拿出了下人们的卖身契约,给了柳絮,吩咐我走后再一一给大家散了去。 柳絮哭泣着问我,到底是怎么了。我没办法回答,她却非要跟我走,说到那里都伺候我。这一路西去,是死是活我都不能保证,更何况再拖累了她们。 这一夜我没有睡,晚膳是自己到厨房做的,世容也没有回来。我坐在房里等着沙漏计时。 待到五更天,城门大开的时间。府门口,张玉修早已派了马车前来。下人们将所有的行李一件件的搬到车马上。 其他人都不知怎么回事儿,只有柳絮一个人忍着眼泪:“小姐,你一定要保重。” “记得我昨晚交代你的。我走后,立刻散了大伙。” 我抱着还在熟睡的青阳上了张玉修的马车。临走,依依不舍的看着我的府邸,这是我的家,以后就是我曾经的家了。 果不其然,我们的马车一路往城外去,在走的路上,正碰到一队士兵朝我的府邸方向奔去,领头的就是那日追捕春梅的人。我忙放下车帘。 张玉修和我互相对望了一眼,估计和我想的一样。倘若再晚一个时辰,恐怕命不久矣。 等到他们到府里看见空的,定会全力追捕,往后的陆路有诸多关卡,我带着孩子很难通关,必须要走水路。这些张玉修都已经想到,并安排好船只了。当务之急不是这,而是世容,他还在军营呢。并未同我一起。 昨日我已派人通知了他,回信的人说世荣也知道了。可是到晚上世荣还没回来。 张玉修也看出了我的担忧:“放心吧。他不会有事儿的。” 知道是安慰我的话,也只能往好处想了。倘若世容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很自私,可能这孩子我也养不了。 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刚出城不过十里路,这唯一的一条通往河道的泥泞小路突然间冒出了一队骑马的士兵。挡在路前的,正是世容。 什么!竟然派了世容来拦截我! 我将孩子递给张玉修,让他在车内别出来。我自己下了车。 世容骑在马上对我道:“昨日收到你的信了。等我。” 我纳罕? 说罢转头对另一个将领道:“白将军。今日我必须和她走。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若是真的不放,我也会血战到底。” 白将军是他的副将,说来跟这个人也在世容府邸见过几次。常听世容提及他,无论世容去哪里打仗,随身必带着白将军 世容底下众将士都沉默不言。 那个白将军厉声道:“大将,何苦为了别人的孩子做此等叛国之罪。” 世容道:“孩子无辜。我无意叛国,但是将她们交出是不可能的。” 白将军又斥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刀剑无眼了!” 只见白将军举起了手中的长柄弯刀,世容也抽出了随身佩戴的宝剑,后面的士兵各个散开,刀剑在手,两个人都箭在弩上了。 怎么会是这样的情形,我心都提到嗓子上了。怎么办,世容若是受伤了怎么办。 顷刻间,只见白将军一声吼,驾马冲向的世容,世容暗自不动,聚精会神,手中的剑已举在了半空。两人一个交锋,只听哗啦一声,世容低头躲过了白将军的刀,并一剑划破了白将军锋利的铠甲,白将军随即掉下了马,腹中见红。 世容关切问:白将军。 白将军叹息道:“我技不如人,打不赢你,也阻挡不了你的路。” 世容下马,朝白将军作了揖:“多谢了。” 剩下的众将士都不舍迭声道:“大将!”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现在看的明白了,白将军是故意让着世容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2.第 62 章 我们逃过了一劫,是因为这些都是跟随世容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是他们故意放行。 可朝廷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到了洛河边,登上了早已等候的船只。本以为张玉修送到这里就行了。谁知他执意要将我们送到高车才罢休。 张玉修的这条大船太过显眼,此刻河岸一览无余,这出逃的船,很快就会被盯上。本来计划是到了黄河再换成。只是我多了一份担忧。 在船上和他俩商议,不如弃船,走一段陆路,再找一条不起眼的小破船继续前行。 他俩对我的这一提议都赞同。船差不多行了一日就靠岸了。本来是选小道树林走,为了避开官家的人。谁知张玉修反而劝我们道,既然如此,不如让那些海上追逐我们的人也上岸。索性就让我和世容大摇大摆的走最热闹的集市。追逐的人知道有我c世容和一个婴儿,不知道张玉修的存在。一路上,他始终离我们有一段距离。 抱着孩子在集市很容易引起关注。少有哪家哪户会将襁褓里的婴儿带到街上。 所以我们上岸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我俩正大光明抱着孩子进了一家客栈,定了客房,要了些饭食让小二送进屋内,然后紧关房门,再也没出去。随后张玉修装扮成商人背个框也进了来。当然了,这些都是外人看到了,一对貌似夫妻的人带着孩子住了店就没出门。 进了店,当即把孩子给张玉修,他放到框里,随后出了店。又在不远处另一家店里开了房间。 我和世容换了打扮,我穿上了一身男装,世容贴了白色胡子和眉毛,我俩分别趁着人多的时候悄悄溜了出去。也到另外一家客栈定了房间。 张玉修抱着孩子在房间内等我们。 “我呀,就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他道。 我本就不想让他冒此险境。 张玉修将熟睡的青阳放到了床上。一面取下了这一路上他随身携带的包裹。 一个光滑赫然的白玉杯出现在我眼前。 我大吃一惊,本以为这个朝代并没有的东西,不曾想,何时张玉修竟然找到了。 白玉杯,高两乍,通体洁白,是用汉白玉造的。 当年我曾戏说过,娶我的话除了金银首饰,还得有白玉杯。不过那时只是随口打发村里给我说媒的人罢了。从未当正经的话来看。没想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世容也是知道白玉杯的事儿。他不怀好意的看着张玉修。 张玉修一笑,对我道“本打算等到你俩婚礼的时候再送给你,看来我是看不到了。现在给你们吧。” 世容替我接过,酸酸的道了声:“嗯,谢了。” 若不是在逃命,真的想和他痛饮一杯。他帮我的这些,我都无以为报了。 若说此次离去最舍不得的人,除了高婷茵就是张玉修了。 话未多言,他说还有他要做的事情,也是最后能为我做的事儿了。 离开了我们所住的客栈,他又回去了原来的客栈,我们从百十米的这头窗户瞧见的很清楚,有士兵将客栈围了起来。客栈里的人陆续的跑了出来,我细细瞧着,张玉修呢?他是要做什么? 突然间,从客栈里着起了大火,在一群往外跑的人群中,我终于看到张玉修的身影。 这火,肯定是他放的。士兵们在一个个审查跑出来的人,他也在其中。 没见人再出来了,可是那些士兵还未散去。想来,是在找我俩吧。 又等了一个时辰。门口的那些兵才全部撤退。我不知道张玉修后面怎样了,是被抓还是被放了。心理担忧,可又无济于事。 往后的路,我和世容走的很小心。 直接到河边搭乘了往黄河去的小船。船老大收了银子就让我们上船了。看来通缉令还没传到这里。一路上我俩打扮的入乡随俗,跟村夫村妇差不多,不引起重视,有人问起了,只说投奔亲戚去。 路途辛苦,我俩还好,只是苦了孩子。这女娃似乎也懂事儿,在船上我被颠簸的不行,她倒是不哭不闹。 出了洛阳城的范围,到了长安后,我俩换乘了车马。一路西行,能不休息就不休息,足足行了两个月才到了高车境内。 钱少隐将店铺开在了这里,一路上,一直打听酒铺所在地。高车和洛阳城比着,荒凉了许多,见不到比肩接踵的店铺,百十米才有一家,随意一问,哪里有酒铺,寻两家不是,再找,就找到了。江河酒铺四个大字高挂梁上,此时,我c世容还有娃子,都已经精疲力竭了。一路奔波,哪里顾得上梳妆,被人当成讨饭的都不意外。 酒铺里正有两三个客人在买酒。小二招呼着他们,见我们进来,跟没看见一样。 世容先开口道:“你们钱掌柜呢?” 小二一听,认识他们掌柜,就问:“掌柜的去别的店里,你们谁呀,找他有什么事儿?”话说完,又继续招呼着那些客人。 我看了看怀里的青阳,不能再走了,索性在铺里等钱少隐好了。 “缘儿,你和孩子去对面的客栈先休息吧。我在这里等他。”世容对我道。 一想,也好。 许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不是在路上颠簸,就是夜里提心吊胆,怕来了人抓我们。自进了高车后,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一些。王子旭是否会派人来高车,这个我不知道,若是连这里也躲不过去。那真真没地方去了。 先哄睡了青阳,我也倒头睡去,这一觉,我梦到了还在我的府邸,和世容吃着山珍海味。 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哭声吵醒,小家伙又闹了,只是这声音离我好远,怎得不在我身边。猛的一下惊醒,下意识摸了摸床,孩子不在了。 “缘儿。你看谁来了。” 我正焦急中,世容的声音传来,他正抱着哭闹的青阳,一旁坐着许久不见的钱少隐。 “东家,您的事儿,刚刚世少爷给我说了。”钱少隐道。 我起身,抱过哭闹的青阳,现在这孩子认人了,非得我抱才不哭。我一边哄着青阳,一边听着钱少隐给我讲这边的情况。 高车这地方,酒铺的生意非常好做,甚至比洛阳城都容易,主要在于葡萄是此地特产,价格比在洛阳买的便宜了四五倍,此处仅有的葡萄酒还是从我设在西安的铺子里进口的。倘若在这里设置作坊酿造葡萄酒,定会大卖。 我给他的那些本钱,都用于前期开店了,一共开了三家。 说完,钱少隐拿了所有的账本和地契给我。 此次逃难,带了不少的银子,当即着钱掌柜去租个府邸,他毕竟来这里久了,对此处很熟。府邸不用太张扬,小农小户即可。 我又问了他可有峰儿消息,他回了暂时没有。 “钱掌柜,把酒铺名字改了吧。就叫宁江酒铺吧。” 钱少隐一愣,随机应了声。 世容也没再说什么。我休息完了,他倒头就接着休息去了。 来高车已有半月,丝毫没有听到抓我们的风声,是不是王子旭就此放弃了?我用剩下的银子雇了些人,准备再重启酿酒作坊。 现如今,正好颠倒个个,我日日在外奔波,世容日日在家带孩子。从起初抱都不会抱,到现在,喂饭,把尿,哄睡觉。样样精通。 “你们家掌柜可在?”我正在盘点货物,忽然听得有女子的声音。闻声看去。这人好熟悉。 “姐姐。”她软软一声。 这才想起,是叶莲。此刻店铺里只有她一人,门口站着两个守卫,应该是跟随她一起来的人。我见状招呼她进后房。 “多少年没见,你现在越□□亮了。”我边走边赞道。 与在青家村相比,叶莲举止投足都更胜当年。 叶莲一笑“姐姐,我就长话短说吧。能有今日也是拖姐姐的福,如今和歌是太子,将来要继承皇位的。只是他那个性子,怕是还念及着姐姐。听闻姐姐还未嫁人,又来和高车,同来的是世容,何不早早将婚礼定了。高车如今虽不比南朝,但护一两个人是没问题的。也希望姐姐不要见和歌。我念在当年姐姐引荐之举。帮姐姐一回。姐姐只管放心的继续做你的生意。其余的事儿不用操心了。若是那日再想回南朝了,我也能护送姐姐。” 听明白她的来意了,我笑道:“多谢叶姑娘关心,我心有所属。必不会叨扰不该惹的人。” 又是一季春,这里的春比南朝冷些。 “夫人。也不怕冻着。”世容给我披上了他的黑色貂绒风衣。 我笑道:“你看青阳,都会自己跑了。” 世容搂着我的肩膀靠向她:“是呀,大的都会跑了。小的要快快长呀。” 说罢又摸了摸我才三个月的肚子。 我笑道“哪有那么快啊。” 三个月前,世容正是迎娶我过门,没有八抬大轿,没有满院酒宴,只是依着民俗,将府内装了红布,点了红烛,换了红被子。着了个媒人,做了见证。一纸婚书。就算是将自己嫁了。 如今我倒是不在乎那样的形式了。只求能与他平安过日。还有肚子里的宝宝。 “你说将来让他学文还是学武呢?”世容问道。 “你怎么就知道是男孩子啊。我说是个女孩” “好好。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院角,有一株牡丹,竟冒着春寒长出了花苞。 我握着了世容的手,看着他绽放的笑容,仿若春日里的暖阳,让我倍感温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