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声欢》 正文 一 引 一片混沌,虚无漫漫。 唯有时不时的一声鸟鸣,划破像是无边也无际的虚空。 远处渐渐有脚步声踏近,步子不急不缓,鸟鸣亦随跟着这阵动静欢喜起来,朦胧中旋了个影子直冲着踏声来的方向迎过去。 青方徐徐伸手出来,臂上便落了只鸟。这鸟生的好看,周身羽毛青白,尾有六翎。若以族分,其实该是青耕鸟一族。 六翎鸟顺着他的小臂摩挲至青方的肩头上,勾头啄了啄自己的羽毛,音调变得软侬不已。像是撒娇,像是依恋。青方听了一阵,自语道:“你是问我,今天怎么才来看你?” 六翎鸟点点脑袋,又往他的耳鬓凑紧些。 其实这个世界里根本没有白天黑夜的分别,所以更没有时辰。六翎鸟只是觉得,她已经等了他很久。再说明白点,她巴不得他时时刻刻来此陪着自己。 他不在,自己独处在此境中就是难熬的。 青方将六翎鸟捧至面前来,抬手抚了抚她额上青白的羽毛,淡淡道:“方逾洲的醉凰花开了,与老友多喝了几杯。”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朵醉凰花,粉红的花瓣蹙在一起像是饮醉的凤凰,是以名曰:醉凰。 青方将醉凰花在六翎鸟的小脑袋旁比了比,寻了个他自认最称眼的位置别了上去。 他能看到六翎鸟那双茫然的眼里多了一分渴盼。她该是渴盼的,毕竟自入了此境,她便双目失明,已经许久没看见过东西了。 果然他才话罢不久,六翎鸟便默默垂下头来,有些颓的低鸣了一声。 什么花,什么草,她都看不见。 她眉眼低垂的样子像是一枚小小的金钩勾在青方心尖上,引他不忍道: “等你出去了,咱也提两壶好酒去赏一赏醉凰花如何?。” “?!”六翎鸟猛地抬起头来,颇有些欣喜的抬嗓连啸了两声。 青方也高兴,咧起嘴角又道:“你开心吗?” 开心,她当然开心。 六翎鸟欣喜地扑羽而起,六条尾羽柔似流绸般的在青方身前舒展开,像是在这灰蒙的镜中开了一串白云。 青方想,她大概不光是欢喜着能看到醉凰花的。 一 乱花渐欲迷人眼,无边光景一时新。 这该是个好时节。 可青方上神近来却总觉睡得不大踏实。 其实像这样睡得不踏实的日子,拢拢已过了许久。桌上一壶白毛尖泡的正好,紫砂陶的茶杯里正浮着水汽儿,袅袅飘飘。青方呷了一口热茶,又想起了那面镜子。 想起来就头痛。 他每日以一刀紫金血,并着一口仙气渡养着一面铜镜。掐指算算,不偏不倚正渡养了百年。 可近日,这镜子里却没了什么动静。 要说这铜镜有什么稀奇?却还须得从百年前的一个清空朗日说起。 青方记得那天日头布得正好,几缕白云悬在蓝空下,松松映出一个好天。 那日他在方渝州,老友赤松仙君提溜出了两坛新酿的百花醉递到他手上,说是今天影魔君要同自己切磋切磋,他不如拿了酒壶坐到边上观战,也当寻个乐子。 看热闹这种事莫说青方自避世之后就没遇过,就是在他避世之前,也是个最喜无事一身轻的神仙。 不过今日既有百花醉在手,那么赤松仙君同影魔君的这个热闹,他觉得可以凑一凑。 渝丈洲的赤松仙君同他一样,自两界大战之后就已经避世。避世后不好武,偏偏酿得一手好酒,其中属这百花醉是青方最喜的。入口清醇,齿舌留香,温温润润,最适小酌怡情。 一口清醇下肚,影魔君同赤松仙君斗得酣畅,十里开外尽是罡风咧咧。 自仙魔修和之后,已经许久没见过如此阵仗,眼见着赤松仙君面上也有些快意,看来今天这热闹,看得很值。 然青方想不到的是,这一看,竟看出了后续的麻烦事。 对于当时是赤松仙君手上一阵光刃不稳,还是影魔君脚下起滑,青方已经记得不大清晰。只晓得手起剑落间,光刃没有击中影魔君,却是直冲着空中落去。 手滑便罢了,好巧不巧的彼时正有一只飞鸟经过,慌张之余正被光刃击中。 青方愣了愣,慌忙罢袖上前去。 大抵因着二人斗得太过淋漓,仙魔两阵罡气相冲竟激出了一方岁明镜,适才那只被光刃击中的飞鸟,没等青方上前,就已徐徐落进了岁明镜中。 是以哪还有什么飞鸟,青青草地上已然只剩下了一面略微泛黄的小镜。 青方看得明白,这落入镜中的飞鸟乃是一只六翎青耕鸟,寻常青耕鸟大多一翎,鲜有多条翎羽的,所以初眼所见便令青方印象颇深。且翎羽一多,称呼起来干脆直接省去了青耕二字,直呼四翎鸟c六翎鸟。 再说岁明镜,相传这镜子早年是由浮黎天尊打造,用以禁锢当时世间一片浑浊之气,而后浮黎天尊羽化,便将岁明镜裂成六块,分给座下六大弟子。再后来,这六块镜片又不断碎裂,封印在三山九洲四海之间。 虽说是封印,却实也不大稳当。所以这一块能被诱出来,是既稀奇也不稀奇的一件事。 于是这一枚箍着六翎鸟的镜子并着两坛百花醉一同被青方带回了光音宫中。起初只是想着他府上清幽,这镜中人恢复得能快些。 诚然这鸟虽多少托了光音宫的福,醒是醒了,却因为岁明镜中残余着许多未烬的浑浊之息,受此侵扰,六翎鸟的气息一直很弱。 须知仙有三精血,依是眉间血c舌尖血c心口血。话本里将青方这一仙阶的眉心血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做紫金血。相传寻常修者饮上一口紫金血能增百年修为,虽不知这说法有多少夸张的奇效在里头,但光听名字就能晓得这是个好东西。 神魔大战之后青方避世,自认为保养的不错,精血再珍贵也觉得他能耗得起。索性每日眉心一刺,取一滴眉心血并着一口仙气渡入镜中,以此护着镜中人的周全。 这一护,便是百年。 旧事一回想起来便没个完,壶里的茶尽凉了,青方行到窗台处,四下无风,暖阳藏在云后头,不晒不凉,最是舒服的时候。 其时侍从来报,说是北海水君丹葭殿下往九重天上的迷芳园来了,邀着青方一同去叙一叙。这边准备将走,抬眼见到了妆台上的岁明镜。 往常这镜子他都是带在身边的,今日迷芳园离他的行宫不远,不如就不带了,想来出去的时间也不会长。 正发着呆,一声轻唤将他拉回来:“尊神,那名小仙官正在院中候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 说这话的人名曰顾雨,是青方一个贴身的掌案侍徒,办事利索又心细,同他很是亲近。 而顾雨话中所说的是一名新晋的小仙官,天君赞这孩子天资聪颖,想将他安在青方身边,当个学生。 诚然自己实在没什么好教他的,这些年来也从没收过什么徒弟。所以这事一直拖着,哪料得今日,这孩子竟来了。 既来了,便不能赶人走。青方点点头,目光移向桌上的镜子,向顾雨道:“你随我一同去迷芳园吧,我也好抽身。”顾雨应下,往出走两步,却听青方又道: “去跟那孩子说一声,若这屋子有什么情况,即刻差人来迷芳园找我。” 眼见着青方出了光音宫,那名小仙官耐不住性子,想瞧瞧这屋里到底有什么能让青方如此紧张的。于是蹑手蹑脚的进了青方的寝屋。刚一进门,目光便被妆台上一面仙气逼人的铜镜吸引了目光过去。 他晓得,这是岁明镜。 虽早听说过岁明镜的名号,然他却从没真真切切的见识过。这回见了,免不得想凑近些看看。于是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铜镜,端详半天心思尽在这铜镜的纹饰雕琢上,全没注意到这镜中还有另一番乾坤。 忽而门外传来脚步声,偷摸行事的小仙官免不得一惊,手上打滑便将铜镜摔在了地上。 “啪!!” 镜子碎了。 他额上霎时蒙了一层冷汗,慌忙躬身想拾起地上的碎片,然而将一抬手却觉得这碎片有些异样。 咻然白雾化过,由镜片上旋起一阵罡风,小仙官抬眼看着,只见这白雾中,分明是有一只鸟在徐徐展翅,这鸟通体青中带白,尾有六翎,羽毛软的像是流云一样。 那六翎鸟身形舒展开了,振翅亦顿在原处,望着小仙官的眼神一动不动。 这是小仙官头一回见着这样柔和得毫不腻人的眼神。 好像她早就认识自己一样。 眼见着六翎鸟徐徐落回地面上,眨眼的功夫已然在他面前化为了一个粉衫的少女。 一双黛眉细长,杏目微亮,活脱脱一张好面相。 少女望着他,嘴角笑开:“是你么?” 到底是鸟儿化的,声音亦如是珠落玉盘般的清脆。 小仙官愣了愣,不知她所问究的是个什么,却还是鬼使神差的应道:“是我。” 这二字一脱口,便自少女眼底溢出一些小仙官从未接触过的情愫,将他整个人都化在了眸子里。小仙官咽了咽喉咙,又道:“我叫骥云,你” 她眼底斑斓,皓齿轻启道: “南杪。四戒洲的南杪。” 夜晚的四戒洲南杪一直觉得很美,大大的月亮好像轻轻松松就能贴到地面上一样。 只是今夜她无心看月,正猫着身子躲在一块巨石后头。抿着唇遥遥望向不远处的草地上满脸焦急的人影。 早在一个时辰以前,她的小跟班泥舞就来通报过,说是有个叫骥云的小子一直在外头等她。 南杪端着果盘的手一抖,金黄的甜果便跑了满地。 于是她让泥舞瞒下这消息,自己绕了偏门出来躲在这石头后面看了许久,越看,心头越迷糊。 她实在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出去打这个照面。 心心念念了百年之人,这会就站在自己面前,她该是个什么姿态? 情之一字南杪算是初尝,于此道还不大懂得。或许她应该先去问问她师姐?再或者,她应该大方些直接走出去? 这边正纠结着,再一抬眼时,已正正迎上那小子投过来的目光。南杪身形愣了一阵,之前盘算好的镇定啊淡然啊全都费了,心里头只剩下一张小鼓,咚咚咚地跳得正欢。 骥云将她瞧得清楚,嘴角也漾开了一阵笑意,徐徐往南杪藏身的大石块走过来。少年靠近的每一步,都让南杪心头的鼓点快一分。 “你”骥云倒好像比她从容的多,见她仍是猫着腰的,便伸出一只手向她道:“听说四戒洲的夜景素来美,你能领我看看吗?” 你能领我看看吗? 南杪望着他的眸子颤了颤,此前在那个混沌之境里,她双目失明,口不能言,却一直想这么问一问他: 等我出去以后,你说种满百草的后院是什么样,可以领我看看吗? 南杪有些回不过神来,好像有很多小飞虫在耳朵边嗡嗡响着极不真实。半天才僵僵的伸出一只手去,低道:“好啊。” 好在这夜色浓一些,骥云瞧不见自己的脸色已经烧得像团火炭似的。 夜景确实美,且此时无风,好像连天气都很给她面子。 二人漫无目的的走出一截,南杪的手生的小些,松松就被骥云包在掌心里。同他牵手并肩这场景百年来南杪想了不止一次,此刻竟成真的了,难免有些痴。 “你笑什么?”骥云听到她傻笑的声音,回头问了一句,南杪有些仓促地蒙住半边脸,支吾道:“没c没什么” 她悄悄地抬头看了看身侧的人,又道:“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骥云停下来,饶有兴致的凑近看着她。 南杪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却又想做的大方些,遂清了清嗓,平复一下语调道:“咳咳!我,我从没想过你是这个样子的” 南杪记得那个镜子里的声音要更沉稳些,骥云嘛,看着却像个心浮气躁的毛小子。 “我这样子?”骥云转眼想了想,双手扶上她的肩,意欲将她揽进怀里:“我的样子,你不喜欢?” 话间他双手轻轻一揽,南杪便乖顺的依附在他怀里。脑子里登时乱得像锅浆糊,什么声音,什么样子,哪还有那么计较。再说当时那个情况那个环境,声音什么的,也不完全是准的吧。 她念的,是这个人。这个仔细护了她百年的人。 南杪小心地c谨慎地伸手回抱住他,喜滋滋的笑出声来:“喜欢,我喜欢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三 灯红酒绿,香云袅娜,九重天上正热闹的是时候。 流光的红灯笼串了大红的烛叶花悬在白石的高柱上,四下皆用红绸带装饰了一番佳辰良景。鲜果好酒源源往宴厅上送,彰着是个喜庆的好日子。 南杪站在离人群较偏的位置上,探着个脑袋朝远处正寻着什么。 她自认自己站的这个位置挺好,视野开阔,最适找人。 今日是她师姐望歌神女与天君二世子韬玉殿下成亲的大喜日子。细细扒着指头算算,自她师姐与韬玉殿下的婚事定下的这段日子,这二人的感情更是黏腻了数倍,天天流连在九山之间,别说是她想见望歌一面,就是她师傅钟煜上神也是难得见见自家徒儿。 然她这回在此,却并非为了于人群中寻她师姐一眼。 是为了一个小仙官,一个叫骥云的小仙官。 打自己破镜而出第一眼见着骥云起,他俩就已经暗暗相好了许久。只是此次也不晓得是为什么,骥云已经很久没消息了。莫说是来四戒洲找她,便是传情的飞笺也没见着一封。 今日既是望歌大婚,九重天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尽来了。南杪猜着骥云也该在这儿,这才张着个脑袋望穿了眼。 大概她看得过于专注,连身旁落了一席蓝衫都不晓得。直等得一双纤白的手搭上自己的肩膀,并着一句:“望歌神女出来了么?”南杪才悠悠的回过神来。 她转回头去,看见的是一个妙龄盛妆,眉目纤柔的女子,遂将嘴角提了提,道: “还早呢。吉时未到,新娘子怎么会出来。” 她盈盈伸手过去挽起女子的臂膀,开始往宴厅走,边走边道:“今日就你一人来么?没见着你二哥他们。” 本是句寻常问候,可那女子听她问罢,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她名唤映琦,是西海水君的四公主。 西海水君生的头三个皆是儿子,一直到第四胎才得了这么个明珠,因此对她尤为宠溺。且偏偏那三个儿子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一个不学无术,剩下的一个虽是诗书礼仪皆具,却偏偏好个游山玩水,常年不着家。 说得夸张些,怕是西海水君自己都要忘了这个儿子长什么模样了。 早前外界寥寥曾有传言称,西海日后,或许会迎来一位女水君。此言一出,四兄妹面上虽并无大隙,但暗地里却也都在各自较劲。 映琦脸色不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都来了,不知道在后院里惹什么乱子呢。”映琦的白眼翻的十分隐匿,南杪不是没看到,却也不过是一笑带过。 她本就是问候一声,实际对这各中家事也不好多言。所以也未再多话,闲说着别的,就往前走了。 话间二人已行至了宴厅,蔬果酒水已经一一上齐,大小仙官也按次列坐。因南杪是望歌的同门,便也是娘家人,所以座次自然也排得靠前些。 一二果品下肚,吵嚷的人声渐渐平静下来,由宴厅大门望去,一席金衫并着一袭素衫徐徐步入了堂内,百官皆离座行礼,直等着二人不急不缓的落到上座。 这二人,着金衫的那位,自然是天君。素衫的则是南杪和望歌的师傅,钟煜上神。 此前她正因着骥云的事同钟煜斗了回嘴,这会难免有些心虚。本以为是不着痕迹的撇过眼去偷偷看了看,哪巧也被钟煜逮着,瞪眼朝她看回去。 南杪缩了缩舌头,看来下次同老人家斗嘴这种事,实在做不得。 她偏头正想跟映琦嚼回嘴皮子,却见身畔的仙官们又低低议论起来,隐约听着,好像是宴厅里又来了个人物。 映琦拽了拽她的衣角,轻声道:“听闻此次,为神女和殿下烧鸢谱的,是青方上神。” 青方上神? 南杪塞了个浆果在嘴里,包着一嘴的汁水道:“青方上神?好像听过不是早已告病避在光音宫中了么?” 相传这个青方上神早年曾是赫赫有名的一方战神,神魔大战的时候,双方僵持不下,而这位上神偏以一柄焕日剑领着十万天兵天将杀出一条血路。 彼时传闻中的上神已经行至了宴厅中央,而望着他身后跟进的一众仙官,南杪的眼睛也随之一亮。 队列中一身玄裳,身姿挺拔的,正是她的心上人骥云。 她望着骥云的眼波不自禁变得柔和起来,映琦毫无察觉,仍自顾偏头向她道:“我这里有个挺热乎的传闻,不晓得你听过没有?若是同你说了,你万不能往外传。” 南杪被她这八卦的语气拉回眼来,心中虽十分明白这些所谓不能外传的话其实早已传过千遍百遍,但还是诚诚恳恳的抓起一把花生米,兴致勃勃道:“嗯嗯,我晓得的,你只消略略同我讲讲,我听听也就作罢了。” 映琦抬袖稍稍挡了挡口鼻,低声道:“听说青方上神,其实是属意你师姐的。” “咳,咳!” 两颗花生米被映琦一句话生生卡回了她嗓子眼里,南杪咳出泪来,边顺着气,边不可思议道 “我我我师姐?!今天的新娘子?!” “你小点声!”映琦一把捂住她的嘴,弯眉微蹙,屏息道: “传说啊只是传说啊!青方上神曾四处打探一只六翎鸟的下落,兜兜转转寻到了望歌神女身上。可惜的是,那个时候神女已经同韬玉殿下订了婚事。”映琦说到这里不由的默了默,忽又眉飞色舞起来: “不过大抵是心结难放,青方上神竟然主动提出司职今日焼鸳谱一事啧啧,你说,这算不算是给往日的感情寻个寄托?” 映琦说的绘声绘色,南杪眨眨眼算是认同:“岂止呢!简直悲情又痴情!” 她跟着啧啧嘴,心叹这个师姐魅力是真大,媚了韬玉殿下不说,还媚了个上神? 厉害,委实厉害。 同是六翎鸟,怎的她与望歌差距就那么大?若她能有望歌一分半点的魅力也足够了! “吉时到!” 司仪的仙官一声告下,厅上皆寂,众人的目光皆齐齐望向厅门口,只见两匹紫瑞兽开道,白玉阶上缓缓步入一对身着喜衣的璧人。红纱的盖头下,隐隐可见望歌俏若三春之桃的面貌,目里含羞,羞中带喜。 像什么呢?像是盛夏开的正好的一朵火莲,惹眼,热烈。 南杪一直晓得她师姐长得美,但不知竟可美到这种地步。 韬玉殿下,好福气。 待二人行至青方上神跟前,大概因着适才映琦同自己说的大八卦,南杪总觉得青方此时颇有几分哀痛在里头。 手起紫焰烧鸳谱的时候,紫光映着青方那张淡然从容的脸,竟被南杪看出了一层逞强的意味。 唉,任他是个沙场战血的杀神,情字当头,却也十分脆弱。 行礼闭后,众仙官开始高谈畅饮,南杪同映琦说的开心,却也没忘了拿余光偷偷打量着立在上座一旁的骥云。 骥云同她说过,他曾也是名门望族,而后家道中落,着实过了段苦寒日子。他说他想当上九重天内的刑官长,也算是朝着他重振家门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这其中道道南杪不是很明白,骥云是不是刑官长于她而言并不重要。哪怕他一直就是个无名的小仙官,她也觉得挺好。 曾经他伴着自己的那百年混沌,却是多少个刑官长都换不来的。 想至此处,她有些痴的发起笑来。映琦不明她笑些什么,以手肘拐了拐她,问了一声:“跟这傻笑什么呢?酒喝多了?” 彼时骥云正巧将目光落在了她这一处,她正痴着,也未觉察出这目光有什么不对。只瞧着骥云又将目光移了回去,竟是往偏门出去了。 她也坐不住身子,挪起身来向映琦道:“我出去吹一吹旁风。你不如先等等我?”她拍拍映琦的肩,自顾着就猫着腰出了宴厅。 宴厅外倒是清冷了多,红云染在天际,平给这昏阳添了分暧昧。 眼见着不远处青石柱旁立着一身挺阔有形的玄裳,南杪眼里头蒙了层氤氲娇羞,伸手理了理头发丝,才端着小碎步踱过去了。 骥云该是觉察到她在身后了,徐徐转回身来,面上却没多少和南杪相似的情绪,反是冷静得让她有些陌生。 “怎么了?是不是有些累了?”她掏出绢帕想给骥云抹抹脑门上的细汗,然手将将伸至半空,却被骥云横截挡下。 南杪心头一沉,有些僵的把手讪讪缩了回来,立在原处没有再出声。 她觉得,今日的骥云,有些反常。 “南杪。” “嗯?” 他喊她名字的时候有些冷,南杪应得也干巴巴的。 骥云芸了口气,复又道: “日后修习之事,你却还得自己多上心,且你底子弱,身上的旧疾还得慢慢调理着来。只怕往后入了冬,你也难捱些” 骥云的声音一如往日沉沉的,这声音从前南杪听了许多次,她素来喜欢听他说话。 混沌中是如此,现在亦如此。 只这一次,却听来有些扎耳。 她打断他,牵笑道:“你在说什么?修习也好过冬也好,不都有你伴着么?到时你再” “叮嘱我”三字尚为脱出口,眼前人就已摇头将她打断,干脆道: “你我实难从一心,自此而别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四 难从一心? 南杪将这词在心头度了一遍,嗤笑一声道:“怎么说是难从呢?上次你来四戒洲找我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她将笑沉下去,试探道:“是出什么事了?” 其实此时她心头一片是渗凉渗凉的,且凉的十分莫名。 自她破镜而出头一回见着骥云的时候,自她晓得是他一直伴着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将这个名字化在心里了。 后而她自认他们是两情相悦的,骥云总来四戒洲找她,有时待得晚了同她一起躺在枝桠上望着星空,她也极痴的想过,就这样相好一辈子,其实是个挺快活的事。 “你说话呀。”南杪再张口,音调却更没底。骥云拿眼定定看着她,目里的深沉一如既往的是她看不透。 许久,那片深沉趋而越来越淡,最后竟是整个人化散在她面前。 遁了。 分手这种事,你不愿说清楚,直接撂挑子走人么? 南杪心头郁着一口气,怎么顺也顺不下去。偏偏这气里头还藏着几分不踏实,想来她小时候初初学飞那阵子,第一次踩在云头上,当时晕叨叨的感觉同今日还颇有几分相似。 如此郁郁不欢的回了宴厅,映琦同她说了些什么她也听得不大清明,只记得桌上的一个白玉酒壶倒着倒着变成了两个,喝着喝着又变成了四个,周遭也渐渐变得迷糊起来,原本长长直直的青石板路,也在眼前化得弯弯曲曲。 石板路还能这么修?这九重天上的工匠正正经经是有本事。 她一路醉眼迷离地向着来时住的比翼院走,两道的风景有些眼熟却又有些陌生,私想着难不成今日因她是望歌的娘家人,所以工匠们还替她重新修了院子? 若真如此,那这九重天上的工匠,何止是有本事。 南杪面上飘着两朵醉红云,行至转角处眼前忽而现出来一个偌大的石塘子。 月下风凉,那池上还漂浮着些碎白如花瓣的东西,氤氲着一层水雾,南杪用醉眼这么一瞟,分明瞧着是一个诱人的澡池子。 该是伺候她的仙婢特意为她备下的?也不知是哪个,既那么懂事,该赏人家一些银钱才对。 她欣欣然的褪下外袍就探脚触了触水温,嗯,偏凉些,不过也能洗。 看来这池子已经备下许久了,到底是自己回来晚了。 她周身没入池中,酒气未散相反好像更浓了一些。且这一晃神,却好像又看见了骥云。 这人影南杪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大概是他觉得白日里伤了自己的心,所以又折回来了? 南杪暗喜,她就晓得骥云怎么会是那种绝情又寡义之人。 只是她从未见过骥云穿这样一身素淡的衣裳,长袍缀身,倒将他衬得颇沉稳些。 果然是她看上的人,怎么穿都称眼。 就是披块破麻布,也极称眼。 她盈盈笑起来,望着骥云的眼神愈发的朦胧且柔情,直起身子就想往他那边走过去。 彼时她身上的纱衣已然尽数湿透正紧紧黏贴在皮肤上,将她生的恰好的身段在月下勾勒得像一块线条极润的翠玉。 骥云的身形顿了顿,立在了岸上头。 南杪缓缓靠近他,眨了眨眼,张嘴呼出一溜白气:“虽然我没想过你会回来找我,可是现在看见你来了,我还是很开心。” 骥云没说话,只将目光淡淡的落在她身上。 他为什么不理我呢? 南杪有些急,挪着挪着又往前凑了一步:“你还是念着我的,你白日里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话未说完,脚下的澡池子也忒磕绊了些,绊得她一阵踉跄步子险些不稳,好在骥云及时躬身伸手拉住她,才算是勉强站住。 这只手很暖,与寻常他双手冰冰凉的感觉很不同。 南杪觉得今夜骥云的眸子平和得像凝了一汪秋水,迷蒙中倒是比往日更好看些。 可是为什么骥云还是不说话,他不理她,是在暗示她跟他当真缘尽了么? 缘尽了,就是再没关系了? 憋了一夜的泪珠子终于在这个时候没绷住,簌簌顺着眼角滑下来,把那只手捏得更紧了些,呜咽道: “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了” 其实她也晓得,男欢女爱你情我愿皆是正常的事,谁不喜欢谁了,更是正常。 只是她初尝情爱,且执念着那百年混沌的陪伴,所以才觉得满腹委屈。 眼前人的嘴动了动,须臾,并出一个清淡的声音: “你是那个院子的?我送你回去。” 我是哪个院子? 你竟把我忘得这么快么。 南杪微微蹙着眉头,哼了一声抬手抹了抹眼泪,哽声道:“好,好。我是哪个院子,你忘了是不是?我是谁,你也忘了是不是?” 她将那只手松开,几分负气的往后退了两步,手上捏诀于水面上腾起一片白雾,却从白雾中,呼啸出一只通体青中带白,六条翎羽软若流绸的青耕鸟,不疾不徐地绕着水面低旋了一圈,像是一道冷空中的光焰,扫过池面,怔了骥云。 南杪回过身,拖着柔似风絮的六翎悬在骥云身前,眼中多了一丝愠怒: “现在,你可想起我是哪个院子的了?” 眼前人稳稳地伸出一只手,像是要拉她过来,而眼角也添了一缕欣慰。南杪不知他此番欣慰是为的什么,但见他芸芸笑了笑,道了声: “我晓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五 次日第一缕清阳洒进屋子里的时候,南杪终于揉着脑袋醒过来了。 昨夜小酒喝的到位,早晨醒了还余有些头痛。不过自己是为什么喝酒来着? 是了,因为骥云同自己的事。 她深深吸一口气,这屋子里满是好闻的苏娥香的味道,南杪被这香味提回八分神来,四下望望,倒是并没错,正是睡在她在九重天上暂居的比翼院内。 南杪动了动手想掀开纱帐起身,抬手才发现今日这袖子却是少见的素色。因说是少见,是由着她从未有过这样式的衣衫。 很明显这衣裳是旁人的,且还是个男子。 袖子一摆,南杪心神全部归位。她想起来昨夜她喝的有些多,依稀记得还碰到了骥云,那这衣裳,也该是他的了? 南杪胸中一沉,颓颓的将身上的衣衫褪下,这衣裳被她在被窝里捂了一夜,虽说沾着她的体温,却颇让她膈应。 她隐隐能嗅到衣衫上淡淡的香味,好像是水息香的味道,于是忍不住将衣衫贴近鼻面,仔细嗅了一回。 “咳咳!” 两声清嗓迫得南杪手上一顿,自觉彼时这个动作多少有些猥琐,于是讪讪的偏头望过去,却见是她师傅钟煜上神正略略横着个眉头在门口立着。 显然,这猥琐的动作,皆被她师傅看了个一清二楚。 “进来也不打个招呼”她喃喃一句就往榻上下来,钟煜上神只当没听见,也不同她客气,似笑非笑的瞧了她一眼,道:“昨夜,喝的可尽兴?” 她点点头,又连忙摇摇头。 钟煜上神又挑着眉道:“昨夜那莲夜池泡得可舒坦?” 南杪扭起眉头来,有些疑惑:“莲液池?什么莲液池? 她昨晚好像是泡了个澡来着。 只是那澡池子里,水温不是太好。 钟煜没再说话,任她自己反应。南杪望着这老先生皮笑肉不笑的脸,忽然反应过来 莫非昨夜她以为的澡池子,实际上是个水塘子?! 上面漂的碎白花瓣,实际上全是池塘里养的莲花吧。 水温不好还谈什么水温?! 南杪觉得自己想找个柱子撞一撞。 见她一脸徒自唏嘘的模样,钟煜一摆手上的金丝拂尘,道:“你跟你师姐,当真是给我长脸啊”他摇了摇头,回身另道:“骥云一直在院中等你,梳洗一下出去吧。” 居然没被骂?这可有些稀奇。南杪讷讷的应了一句“是”,心头亦虚虚飘上几分暗喜。 骥云到底不是绝情之人,若是真的对她无情,也不会把外衫褪给她挡风,今日还念着回来找她了。 她欣欣然的对着铜镜理了一阵头发,又将那件外袍仔细叠好,这才转出门去。一入院子,就见着一身黑衫正坐在院中的小石上,南杪眼里一紧,端着自认为稳重又轻便的步子就跟着上前去。 往日里骥云来四戒洲寻她,泥舞报说南杪正在休息,骥云也就是这样寻上一颗遮荫的大树,静静的等她出来。 一晃眼,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本来眼里已经蒙起一层羞涩,然转念一想,既然骥云是同她分手的,话也说得那般铁诀,那她装也要装个气度出来,别平白让骥云觉得她好欺负才是玩笑。 于是她正了正衣领,故作镇定的朝骥云走过去,脚下故意弄出些许声响来,引着骥云注意。 骥云徐徐向她看过来,一触及他目里的淡漠,南杪就没了底气。一张嘴,语调也不自觉温柔了下来:“这个” 她忍了一忍,清清嗓将外袍往他面前一递:“还未来得及洗净,或许你可等我洗净了又再来取?” 说这话时她偷偷瞧了瞧骥云,却见他一脸的平淡,大概真真正正就只是来取这件衣裳的。 他抬手接过南杪手上的衣衫,一点拖泥带水的意思都没有,只应道:“不必了。以免还要多来叨扰你一次。” 话罢竟是同她再没话说,道了声告辞,就出了院门去。 直等着视线内再没了他的影子,南杪才开始后悔。 走了? 就这么走了? 她再也绷不住,哒哒冲上前去两步,可这院子里哪还有骥云的影子,人早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一时羞愤上心来,南杪气得站在原地直跺脚。 钟煜一直背靠着门框,一声不吭地看完了全程也对此中情况了解了一个大概。 他瞧着这不省心的徒弟,故意打趣道:“哟,今儿是怎么了。”他揉揉鼻子凑到南杪跟前来,望了望骥云走的方向,“吵架了?” 南杪回头朝他努努嘴,没应他的话,问道:“昨日我几时回来的?你可还记得?” 钟煜嗤了一声,斥道:“昨夜我早睡了!若不是今早骥云过来,我还不晓得你昨天还替四戒洲做了那么长脸的事情!” 神女大婚,而她的师妹却宿醉莲液池?好在这桩事没外人看见,钟煜的老脸还有地方搁一搁。 南杪未多争辩,她晓得自己理亏。且原本她这师傅就好个面子。前些日子她让他落了单,孤零零的来了九重天就已经使得钟煜攒了一肚子窝火。又被逮着这个小辫子,罚抄经书是免不了的了。 如此婚典足足热闹了三日,三日后各仙官归其原位,九重天上冷清下来,而南杪也终于解了禁闭,能好好的找她师姐望歌神女聊聊家常。 以前在四戒洲的时候,望歌神女最喜欢吃她做的栗子糕,这天她特特又做了一份。 因从她住的比翼院到她师姐和韬玉殿下所住的长升宫,还需有挺长一段路走。所以这回她手上捧了个保温的布袋,不疾不徐地正往长升宫赶。 往长升宫的半道上,需经过一道小瀑布布的景。近几日见识了九重天上奇工巧匠的本事,转角便是一处景致看得多了,倒也对这小瀑布没多大惊喜。 南杪喜的是,能在这地方,碰上映琦。 自那天喜宴过后她就被钟煜罚在屋内抄经,是以一直没能见着映琦的面。这会碰上了,自有许多话开说。 映琦神秘兮兮地挽过她,关切道:“那日我二哥惹了事,就走得早些听说你被钟煜上神关了禁闭,又是为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六 为何? 南杪皮笑肉不笑的咧开嘴,她也晓得脸皮轻厚,实难以实话告诉映琦那日自己喝多了做的蠢事。只敷衍道:“你别看我师傅长得年轻,其实人老了嘛,心思难测却也是合理的。” 好在钟煜没有顺风耳,听不见她这顿胡诌。否则也不晓得那满屋子的经书够南杪抄多久。 映琦会意的噢了一声,与她慢慢朝前踱着,前后说了些没边没际的闲话,又听南杪问道:“浩里殿下惹了什么事?” 她本对这茬是不在意的,只是时逢她师姐大婚,对着九重天上的动态她自然多关心些。 映琦憋了一憋,无奈道:“你也晓得他没别的癖好,就是酒这一字难戒。那日他也是喝得多了,竟将万兽星君那头尚未驯服的金睛兽放跑了。”似乎这事想起来就让她头疼,南杪见她伸手揉了揉额角,又续道:“直至现在也没能找回来也不知蹿到了哪里去。” 这只金睛兽南杪原先曾见过一次,那双铜铃一样的大眼另她印象颇深。且这金睛兽也是凶兽一只,原在四海内就颇不安分,这回在九重天上放跑了大概又得有一番折腾。 南杪将手中的栗子糕抛起又接住,提议道:“那金睛兽是个水生的仙兽,大概也对寒苏花感兴趣些?”她笑盈盈的扭头看向映琦,见着映琦点了点头,回她道:“正是。我这不正来摘一些打算回去做成香引么?可是这会又有事得走,这才摘了没几朵,你看看。”她将手上的布袋子往南杪面前一递,抖了抖,有些无奈的又要缩回去。缩至半道,南杪便拽住她装了几朵寒苏花的袋子,笑道:“摘花多大的事,我替你摘好做成香引再送回你宫里就是。” 映琦虽觉这也是个好办法,但到底是麻烦别人的事,遂推脱道:“摘花要劳你,不然制香就不必了?本就够麻烦的” 南杪摆摆手,低声嬉笑道:“反正钟煜闲着也是闲着。”她眨眨眼,映琦掩面笑笑,也再不与她推脱,与她再闲聊了一阵,便辞别走了。 而南杪则忧着手上的栗子糕再耽误一阵就不热乎了,再拿给望歌就失了口感。抓紧寻摘着寒苏花,摘完还得着急往长升宫去。 一个小布袋没多时就被装的鼓鼓囊囊,南杪弓着腰想再多寻一些,然身后却是悉悉索索的有些什么动静。起初她也没大在意,直等得林子间传来的阵阵低吼,才正正使她顿住了脚。 香引尚未制成,金睛兽就这么让她碰上了? 南杪把手上的栗子糕紧了紧,徐徐回过身望着那片矮木林后,穿过参差的枝叶,可见一双瞪如铜铃的眼睛正回盯着她。 忽而一阵呼啸声过,金睛兽整个蹿出身来!南杪及时闪身避开,跃离地面看着一只周身橙黄额顶独角的凶兽就与她擦身而过。那凶兽挡住她去路,低沉着嗓音挡在她身前。 若是寻常,她倒也不惧这金睛兽。 只是她刚刚略一施力才发现,大概钟煜又怕她惹事,什么时候将她术法封了也不晓得。如此打也打不得,遁也遁不得,着实有些难办。 而金睛兽顿了一回,嗅到她身上颇浓的寒苏花的味道,微微躬身蓄力又冲她直扑过来,南杪只能跃身算是勉强躲过,又想趁机化为原型飞走,哪知这金睛兽移形幻影之法使得极快,不过咻忽间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人一兽就如此僵持着,然渐渐地金睛兽的目光却不再盯着她这一处。南杪顺着它那双硕大的瞳仁看过去,分明在一片寒苏花丛中芸芸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们,好像压根不晓得这里有只护花如护食的异兽。 乖乖,原本我一人脱身就挺麻烦的,哪还来这么一个不长眼的?! 耳畔是金睛兽蓄势愈发自喉间发出的低啸,南杪再无犹豫,跃身来到那人身旁,紧紧拉他避开了异兽的一记猛扑。 那人愣了一时,却任凭南杪拽着自己,听她絮叨着: “我说你们神仙呀,摘花弄草风流月下也要讲究个时候嘛!没看见”一扭头,未尽的后话全被噎在了嗓子眼里。 那人淡淡瞧着她,自南杪浅澈的眸子里映出他从容的一张脸: “嗯?继续?” 南杪讪讪放开紧拽他臂膀的手,有些尴尬的搓了搓,低低道:“继续什么?啊,我是说啊,这做神仙嘛,就该是悠哉游哉,游哉,悠哉。”她盈出一个笑脸来,颇为讨好的将眼前人看着。 因是讨好,由着这人竟是那个悲情之又悲情的青方上神。 诚然她刚才是心急,脱口说的话虽无冒犯之意。但南杪晓得,失恋的人往往心情不好,更何况这人,是她师傅都要尊一尊的青方上神。若是被他将刚刚那几句话添油加醋传到钟煜耳朵里 她后半辈子,就指着抄经过活吧。 沉默间,适才扑了个空的金睛兽显然被激怒,摇摇脑袋又朝他二人攻来,南杪仍在发呆,却觉得弹指间一道光诀便拢住了金睛兽的身子,须臾,刚才还气冲冲的异兽,便被收进了光诀里。 青方理了理适才被她揪出褶子的衣袖,边走边道:“我记得你从前还挺悍,怎的现在却迟住了?” 南杪眨了眨眼,将他这话听进去了,却没应声。 想来他与自己从未有什么交集,这话大约是说给金睛兽听的。 或许他从前就与金睛兽打过交道也未可知?反正不会是说给自己的。 于是也没再多管,她与这位份的仙者也没多闲话可说的。只碍于位份在前,她还是该拱手向青方尊一句尊神。 青方也正把眼瞧着她,也不知是在看些什么。瞧着瞧着,目光又落在了她手里装栗子糕的布袋上。 他动了动嘴,淡出一个清朗的声音: “你要往哪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七 青方的声音利落清亮,南杪略略抬头迎上他,恭敬道:“准备往长升宫去。”说着,不自禁抬手遮了遮光。 原她就生的不赖,偏得此时错落的碎光洒在面上更显几分柔美。 这一遮,南杪将眼前人看得清了,然隐隐总觉得这人有些熟悉。 其实她这个时候会有这眼熟的感觉,说来也不奇怪。只是她自己不晓得那夜宿醉,于莲液池畔迷离所见的人,堪堪正是青方。 她既不晓得,也只能收回目光来,垂头自叹婚宴上一眼,实在将这位尊神凄哀的形象印的有些深。 可惜自己与他并非同辈,不然她十分乐意摆上一桌小酒,好好劝解劝解这位痴情男。 青方轻嗯了一声,他此前误将望歌认做是她,自然也是晓得她二人之间的关系的。所以没再多问,也没管二人此时气氛颇有些僵,只自顾将眼神游走在她身上。 回想百年间他所见的,皆是她六翎鸟的原型。那夜月黑风高,且彼时并不晓得镜中的六翎鸟就是她,由此并没留意过她长相如何。现在既有了时机,自然是要仔细拿她望着,连她眼角处生了几颗痣都看得清明。 风吹过叶,带出细密的嗦嗦声。南杪被青方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寻个借口遁了,但灵台上咻而一亮,稍加思索便恍然明白过来 他这眼神,分明是落在了自己手上的布袋上。 而这布袋里装的,是栗子糕呀。 南杪心内一击响鼓落锤,她明白了,大概他这样仙阶的神尊,也是不大好意思同人开口要个回礼的吧。 眼拙眼拙,是她眼拙。讨好人这种事,她需要学习的空间还非常宽。 于是她颇为大方的,大方中又有几分舍不得的将布袋递上前去。 青方愣了愣,但听她道:“这是我早上新做的栗子糕尊神若是不嫌弃,不如,不如”她手上略一用力,将布袋往青方跟前凑得更近了些: “就收下吧!” 话尽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讨好的太过明显了些?万一青方瞧不上,还将此事当做笑料传开去 那她以后再没脸皮上九重天来了。 这么一想,南杪又张了张嘴准备补充一句给自己留些余地。手才将将往回缩了缩,却见青方笑笑把布袋接过去,且问道: “你做的?” 南杪应了一声,略一思索,又道:“小孩子过家家的本事,不足一提的。” 她觉得自己这个谦虚的态度摆的极端正极稳当,任谁看都是一个乖徒儿。 “是么”青方吟了一声,打开装着栗子糕的袋子闻了闻,低低道:“我以为你只会横冲直撞的,想不到还会这个。” 他声音很低,南杪听不明白,似乎这句话自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南杪听得明白。 青方将布袋的绳子重新系好,又道:“这栗子糕怕是你备给神女的吧?” 南杪移眼看他,心头转了两转,忽然松下来。 既然青方能猜到这个,那必是知道她同望歌的关系了。 也是,青方是什么人?在她面前是前辈,在望歌面前是个痴儿啊! 既晓得了这是给望歌的,他还会拿她一包栗子糕么? 既晓得了她是望歌的同门,还会背后给她穿小鞋么? 显然这是不会的。 她正欣欣然的准备伸手接回布袋,却见青方已经拿着栗子糕走出好远,那背影在一片寒苏花中颇有些飘摇,还摆摆手扬声道: “既是给望歌神女的,那定是好东西。便不同你客气了!” 人是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南杪有些歪。 忽然觉得即使没有韬玉殿下,青方同她师姐大概也是不能成的。 一路惴惴然的来了长升宫,南杪不确定自己许久没露面望歌会不会生她的气。于是先拦下了要去通报的仙婢,悄声入了院子。望着亭子里横躺在石凳上的她师姐,旁侧坐着抚琴怡然的韬玉殿下,二人自成如画。羡慕之余,倒还有几分不忍打扰的感觉。 还是韬玉眼尖瞧见了她,冲她笑了笑,又伸手拐了拐闭目养神的望歌。 望歌着着一席碧衣,一对青翠的小玉松松坠在耳朵上,将她衬得无比娇嫩。抬起一双桃花眼把南杪瞧了瞧,懒洋洋地又背过身去。 南杪吐了吐舌头,踱着小碎步过去先同韬玉行了礼,又蹲下身黏在她师姐一侧道:“师姐呀,这几日你可累坏了?”说着,不忘上手给她捶捶肩,望歌抿了抿唇,转向韬玉问着:“你可听见有什么嗡嗡声?” 韬玉遮上口鼻笑笑,没有应声。南杪又朝她凑近些,撒娇似的软声道:“自打你婚宴过后,人家就一直被老头子关着禁闭抄了多日的经书不说,还将我的术法也收了去!你不帮我评理便罢了,还要跟着取笑我不成?” 她说着,还嘤嘤作势的哽了两下。 到底从前望歌最体己的人就是她,见她这模样自也软下心来,回头关切道:“师傅由何封了你的术法,且同我说说。” 南杪面上一愣,诚然这个缘由不是个光彩的缘由,她不过是来讨个同情,没必要将丑事捅的人尽皆知。遂讪讪一笑敷衍一句带过,又好奇道: “成亲是个什么滋味,师姐你同我讲讲?”话罢又将头转朝韬玉,眨眨眼,十分好奇:“或者姐夫同我讲讲,也是一样的。” 韬玉拿出一抹绢帕拭着琴弦,努努嘴:“你看你师姐这架势,能是什么滋味?” 南杪不明,但觉肩上重重落了一掌,并着一声发自肺腑的: “累。” 望歌翻了个白眼,终于舍得起身舒展舒展身子骨。 啊,原来成亲是个挺累的活么? 可是累,也是挺欢喜的累吧? 也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 想起骥云的事,南杪又觉得心口有些闷的慌。 不过她面上并无甚变化,也可能是望歌觉得她被罚了禁闭自然颓一些,所以也没大当意。只挽过她,又神神秘秘道:“看在你师姐那么累的份上,无论如何你可得帮我另一个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八 初朝会,是自仙魔修和之后,两界每十年一举的赛事。 设赛的本意,原是彰示两界青年才俊辈出之时,依是安好平和如故,切磋共进。然渐渐的,这赛事也变了味道,心照不宣的成了两家以年轻一辈的潜力护探底细的契机。 今年初朝会的赛址,定在了离北海不远处,一国名汝阳的地方。 选址的原因也极简单,只因着此回赛事逢赶上了汝阳国内醉凰花盛放时节。既这一回是轮到仙界做东承办初朝会,那这安定祥和的氛围,便一定借着花景造足了才是。 至于打架还是切磋,那就是隐在花下的话了。 望歌算是半捆半劝的将南杪送来了汝阳国,因她来的最早,又是新嫁入九重天的神女,国君自也招待的十二分热情,特特排出一间最为僻静的院子来给她二人入住。 因说是半捆办劝,是由着南杪本就不愿意来,却敌不过赤足仙人赠给望歌消遣的一件法器捆仙绳。 入住汝阳国的第一夜,南杪辗转难眠。打架这事她不怂,同魔界打架她也不怂。 她怂的,是面子。 四戒洲此回身份特殊,望歌更是特殊中的特殊。她虽不用参与初朝会,但由她推出来的人若是在初朝会上没个得意成绩,自然在两界仙众魔君面前不好看。 南杪对自己有个几斤几两清楚的很,撒开野打个架她是不怵的,但这事一旦有了规矩,有了分量,她觉得自己实在担不起。 望歌这回,赌注下得有些大。 南杪又在床上翻了个身,心里头揪着事怎么也睡不着。瞪着眼望着天花板,和同样睡不的望歌有一句没一搭的叙了半宿的话。 说的,大都是些“我不行”“我赢不了”“你让我回去吧”之类云云。 而望歌今夜偏也就有这个耐心,一一应了她,只道寻遍四戒洲,除了她再无人能任此职。 南杪虽不晓得望歌怎的在这事上如此执着,却也眼睁睁见着捆仙绳蠢蠢欲动,便十分懂事的,闭嘴了。 睡眼迷离间,南杪觉得望歌好像还很精神,刚想问她还睡不睡了?然尚未张口,就恍觉窗外飘飘多了个人影。 望歌也是看见了那个影子,跌跌起身就冲着窗户移过去,一声软侬催掉南杪半身鸡皮疙瘩: “韬玉哥,人家等得好久哦。嘻嘻。” 嘻嘻这一声笑得极腻,南杪有些嫌弃的啧出一声,望歌也不在意,兀自出了门与夫君相会去。 难怪她燥了整夜,原是在眼巴巴的等着韬玉。 南杪又翻了个身缩在被窝里,左磨一阵,右蹭一阵,脑子里想的事,不由的蹿到了那百年的镜中时光。 她记得自己当时视力不好,于镜中仿若失了眼睛。初来她也挺慌,以为自己一辈子都看不见了。 是那个人安慰她,告诉她只要出去,一切就都好了。 他让她忍耐,也陪着她忍耐。 可镜中的日子是孤调难熬至极,她何尝不是像望歌苦等韬玉这样,眼巴巴的等着等着那个人每天入镜来找她。 甚至于,比望歌还要热切。 可惜的是,后来情浓之时,她再问骥云有关镜中之事,骥云只能十分自责的告诉她,当时镜中煞气重,他所记得的实在也不多了。 这虽然多少是个遗憾,但她觉得骥云不记得这些事情,也是因为入镜受煞气所侵。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 好在他没能忘了自己,这便够了。 夜静无风,隐约还是能听到院子里望歌同韬玉的调笑声。南杪像窗户口望了望,干脆将被子往上掖了大半,将整个脑袋都蒙在被窝里,包着心事入梦了。 次日南杪吃早饭的时候,对眼下的境况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原以为望歌那么早就带着她来汝阳国报道,是因为她师姐积极,是她师姐挺重视这个比赛。 然这会端着粥碗,看着望歌架起一朵白云头也不回的走了,南杪才想通其中的道道 望歌来的那么早,不过是想将她撂在这儿准备赛会,而自己能早些去和韬玉潇洒快活罢了。 真真是个重色轻友好师姐。 南杪有些郁的多喝了两碗粥,撑了。 骥云的事尚未解决,又被望歌抛下。南杪自然有些心烦,一心烦也无心继续待在院子里,只想在汝阳国皇城内闲逛,权当散心。 其实皇城虽大,可她能逛的地界拢共也没几处。绕着绕着再没了去处,干脆化回了六翎鸟的原身,往高处腾去,视野开阔些,难说也能见着旁人看不见的景致。 扑着翅膀停在了高崖上,还未将眼前的景致看个完整,便远见着前方乱石岗处好像站了一个人,像片孤零零的枯叶,摇摇欲坠。 原她不是头一个想来此看风景的?南杪愣了一愣,正欲展翅再飞得高些,只见那人竟朝前倾了倾身,如同沉石一样直直就朝着崖下坠落而去! 南杪大惊,离弦一般俯冲过去,双翼间击出一片青羽弹至轻生之人的下方,稳稳当当的将那人接住了。 青羽驮着人,徐徐随她一同御回了崖石上,。待得落至地面之后,南杪才算是看清楚他的样貌。 明明是个男人,面上的脂粉水彩却施的比女子还要柔媚几分,眉眼间线条细腻,却看不出半分嫌恶来。 且这人五官生的不差,如此一妆,更显得面庞娇俏。 南杪心头一紧,暗叹自己的运气,真是好的没边了。 她今日怎么就这么脚闲,偏要往这边散心呢? 有这想法乃是望歌不知,其实南杪不愿来汝阳国,除却初朝会一事,还有另一层原因。 这原因,便关乎着汝阳国的三世子梧平,贺兰梧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九 南杪记得自己曾还是一只幼鸟的时候,蹦蹦哒哒的最爱跟在望歌身后。 那时候她头上总着两个角,身高还不过钟煜腰间的环佩,偏又长得瘦弱些。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钟煜耗尽了脑汁也没能给她身上贴起二两肥膘。 有一年大雪纷纷扬,南杪本是害了懒病不愿意从被窝里挪动半步。却硬生生被钟煜拉到了九重天上,陪他参加墨台法会。 钟煜的本意,是想拉南杪过来一道听听,增些见识长点灵气也是好的。 奈何南杪性子不在这事上头,坐在蒲团上只晓得打瞌睡。法会讲了什么半句没听进去,倒是因这法会,结识了一个跟她同样打瞌睡的姐。 那个姐说,自己叫萍儿,也是跟着师傅混来九重天上听法会的。 年幼时心思简单,既有了玩伴南杪更无心参法,余下的日子干脆天天与萍儿混在一起,吃也同吃,睡也同睡。 萍儿年纪比她稍大些,说话办事落落已自成一套。与南杪说了许多天方夜谭的话,但从未透露自己师承何处,系属哪派。 来历这词,对当时毛没长全的南杪而言实在不值得放在心上。 当然,数百年后后南杪每每回想起这段日子来,最悔的,也就是“来历”二字。 当时她和萍儿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呢? 同吃同睡,已经不稀奇了。 屋子里备下一锅泡澡的草药汤,反正她生的瘦弱,与萍儿同泡一汤也是将将足够的。 直至她俩都泡在一个木盆子里,南杪都觉得没问题。 直至萍儿对着她一丝不挂的身材指指点点,嘱咐她只要好好调养,日后定能生的凹凸有致。 南杪也觉得没问题。 她还觉得,萍儿真好。 非亲非故与她不避嫌的说这些。 直等得草药水泡凉了,她俩爬上铺准备睡觉了,钟煜领着一干仙婢大张旗鼓的进来了,且那堆仙婢开口称唤“三殿下”了。 彼时南杪脆弱且幼小的心灵上,才有如雷击一般的恍然过来 她一直亲昵的萍儿姐姐,实际,是哥哥。 这个她赤城又赤身相见的“姐姐”,是汝阳国的三世子,贺兰梧平。 这件事着实让南杪受了些刺激,午夜梦回之时每想起自己情窦未开就已经和一个男子同眠一榻,同浴一汤。 且这个男子还将她光溜溜的身子看了个遍,提点她凹凸有致云云。 南杪就臊得想上吊。 然这事她还怪不得钟煜,因钟煜也是彼时才晓得,这个娃娃,竟然是个男孩子。 否则以他护犊子的心态,断不可能让一个小子这么堂而皇之的与爱徒没羞没躁在一处的。 后来汝阳国的国君也差了梨裳夫人领着梧平亲自登门道歉,可钟煜顾及着南杪的面子,便没在她面前提这一茬。时间一长,只装作忘了。 话说回来,梧平缘何女装许久连钟煜都不晓得,这就要牵扯到汝阳国国君的家事。 传说这位世子出生的时候并无什么特异的征兆,不似他大哥二哥以及与他差不离多少时辰出生的另一个的皇妹,出生时皆有祥瑞之相。 而国君也因此觉得梧平日后断不会成什么大事,所以对他并不是十分上心。不过无论国君上心也罢,无心也罢,梧平是世子的事实,却是一出生就改变不了的。 由此,梧平的生母梨裳夫人忧心儿子日后陷入君位之争遭人暗算,便自小将他打扮成女孩子。示意也再明显不过,便是他母子二人,压根没有争权夺势的念头。 又因着梨裳夫人行事素来低调,此事也就在汝阳皇城内传得开些,再往外,便没几个人晓得。 而且自小他便是当女儿家养活大的,行事举止,眉目传情皆是少女姿态。是以钟煜才从未对他女娃娃的身份有过半分怀疑。 自此事一出之后,南杪再没去过汝阳国,也再没见过梧平。虽梧平后来也单独寻过她几次,却也都被她以闭关的缘由一一推脱了回去。 这番再来汝阳,南杪也是千祷万祷,莫要让她碰上梧平。即便碰上了,也只盼梧平已经将她忘了。 哪晓得好巧不巧的,她不仅遇上了,而且看这样子,梧平还将她记的很清楚 呜呼!她脚闲便罢了,干什么还要化个六翎鸟的原身呢? 眼前人一副与南杪截然不同的姿态,满面见着故友十分开心的样子。殷殷往前凑了一步,喜道:“你你是南杪?!” 南杪仍还呆着,望着他那张比自己还要精致的脸,想起自己光屁股被他看光的样子。 凹凸有致。 南杪霎时满脸红的像是烤熟的猪肝,边转身边沉声道:“你认错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 若是真的认错人了,哪里会是这么个反应。 于是梧平闪身至她面前,拦下南杪的去路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 “我记得!” 南杪连忙伸手封住他的嘴,将梧平未尽的话都堵回了嗓子眼里 她是实在,实在不想听到“萍儿”两个字再从梧平嘴里蹦出来了。 梧平眨巴眨巴眼,一副娇媚又无辜的样子将她望着。南杪心头叹了口气,长得好看的人撒娇历来管用。她亦受不住梧平这幅样子,只得罢下手来,勉强算是认了。 “你也是来参赛的?” 梧平依着她慢慢往前踱着,南杪点点头,略有些蹙眉道:“别提了,正头疼呢。” “头疼?有我在这儿会有你头疼的份么?你不如说给我听听,万一我帮得上忙呢?”梧平极自然的挽住她,身上的香粉味扑到南杪鼻前,倒不似那么浓烈的让人腻恶。 也亏得这阵女儿样的香粉味,让南杪卸下了心房,只默认他还是那个寻常姐妹玩伴。嫌隙不再,她便将这其中来龙去脉大致同梧平说了一回,其中不乏些许自暴自弃。 梧平仔细听完,低低嗯了两声,与她踱到一处歇脚的地方一同坐下,才提议道:“初来见着你,我还想是巧合。现在听你说完,我才觉得这真真是个缘分。” 原梧平母子虽行事十分低调,但他到底是国君的世子。如若真的想要平安抽身,且抽的安稳,却不是低调就能解决的事。 既然此次初朝会设在汝阳国,且不论此次赛会对他们几个世子而言有多重要,只谈因着这个赛事,必有想要趁机大做文章的国臣。于是他想借着初朝会的名义,故意卖个输,输的漂亮些。让国中想拿他做枪子的人彻底断了念头。 毕竟未来的国君,怎么可以在自家地界上举办的赛事中,连名次都拿不到呢? 诚然“输”不是个难事,可要输得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技术活。 至于其他人要如何让贤,却是他管不着的了。 梧平话罢,一展手中的白绸折扇,遮住半边面庞,仅露出一双勾人的眼睛,望向南杪道:“你要赢,我要输,咱俩不正好凑一凑么?” 因有了梧平这么一个旧识,南杪不至于太过枯燥。譬如此时,因她那天一时嘴快同梧平说了个养颜的方子,这会正被梧平缠来了域果院内,为的是找一颗青果,替他做一味养颜的甜品。 多年不见,梧平耍赖的功夫也是增了不少,一路磨着她非要今天吃到不可。 说是梧平比她年纪大,看来看去,却总觉得梧平是自己的。 啊不,弟弟。 其实近几日来参赛的徒众仙友魔道皆渐渐多了起来,但各个都好似胸有凌云壮志,只有她一人是在费力磨着时间,颇有些格格不入。 有梧平陪着,好歹有个拌嘴的人。 须臾,跟在她身畔的可人儿本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同她说着闲话,聊着聊着,她却渐渐觉得梧平的眼神变得有些缥缈起来。 “你”南杪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张口才提点他一句就反被他一掌拦下,只见梧平眼神仍遥遥望着自己身后,喃喃道:“别挡着呀我闻到了好看的味道。”话间,眼神还不自禁跟着迷离起来。 南杪略一皱眉,好看的味道?这是个什么形容。 嘴上虽是不屑,然控制不住顺着他的眼神望奖过去,南杪心头却是一跳,再一沉。 是骥云。 自上次他来找南杪要了衣裳之后,二人已经许久没有碰面。如此突而一眼南杪心上自是挂念得紧,于是再没管梧平如何,两步便跌跌跑过去,摇手唤了他一声,挤出一个自认为很好看的笑脸来。 骥云见着她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好像从头到尾激动的只有南杪一个。那个笑脸再好看,他也只做没看到一般,讲目光淡淡于南杪身上顿了顿,方应道:“你有事么?” 他说这话的语气,好像南杪同他往日从无交情一样。 几分尴尬挂在南杪脸上,却又是当着梧平的面,她只能尽量让自己这个处境看起来体面一些,于是正着嗓子同他道:“你这是要往哪去呢?” 她的语气一定软侬无比,否则梧平看过来的眼神也不会睨得像根刺。 骥云顿了顿,望了望前方道“去见国君。” “啊,见国君,这是个大事。”南杪依旧盈盈笑着,望着他的眼神一动不动:“那见完了国君,又来找我好不好呢?” 眼瞧着骥云有要回绝的意思,南杪连忙补道:“或者我去找你,也是可以的呀。” 现在这关系上她仍是劣势,多退两步于她而言并没什么。 嗯,没什么。 这回骥云倒是没再回她,南杪私想着这种没拒绝也没答应的事,大多可以看成是答应了。于是目送着骥云走了,心头虽然有些酸酸的,但总觉得好歹还能见到他,好歹还能有机会跟他再叙一叙,便算不得太差了。 情之痴字,竟能让人的脸皮厚到这种地步。 梧平慢慢踱过来,手里掂揉着一颗青果,看看骥云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南杪。一双杏目里满是可惜,啧舌道:“百年不见,你怎沦落成这样。” 南杪端着自己的小心思,自然不当意他说的,只另问到:“你说什么刚刚好看的味道,就是他吧?” 这话说来南杪还有些小得意,想着以梧平阅人的水准,若是连他都说骥云长得好看,那自己的眼光,确实是不差。 哪知梧平却摇了摇头,将青果放回袖袋里,十分嫌弃道:“我确实闻到了好看的味道”说着,轻轻拽起南杪就要往厨房走: “不过我的嗅觉却不像你。适才闻到的那个人,委实不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一 南杪摇摇头,此话倒不是梧平第一次同她提起,只是之前她一直没当意。 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池塘矮石边生的杂草,指尖染上不少的红泥也不自知。梧平低头看了看,将她的手拉过来。掏出帕子大致替她擦干净些,头也不抬道:“是一个仙官之职,且配着一面镜子。” 他替南杪将手擦净,拂了佛衣面上的灰站起来,一身广袖的衣裙把他本就生的俊俏的面庞缀得更美。 镜子,又是镜子。 南杪唔了一声,不出声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梧平将白绸扇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徐徐道:“那面镜子,小可窥人心,大可窥凡事之变。你若实在想不通,就将那面镜子赢到手,倒可一观。” “你没唬我?”南杪将信将疑的问了一句,然这事梧平确实没什么好唬她的。只是借镜窥人心这事这于她而言算是挺出格的一件事,要是算作从前这话她听听也就过了。 当然那个从前,是她还未与骥云相识的从前。 眼下听梧平这么一引诱,南杪竟来了兴致,且这兴致还一时压不住的浓烈起来,巴不得现在就拿看镜子来看看,骥云是由何变化的那么快。 这事南杪正想的出神,梧平却挺着鼻子又凑了过来,在她身上闻来闻去。她有些嫌弃的往旁边避了避,蹙眉道:“干嘛?学阿黄呢?”诚然她并不认识汝阳国内是否有只名唤阿黄的狗,只是觉得天下黄狗初来都是叫这个名字。 梧平也不与她争这一时口舌之快,并不在意南杪如何说他,这点倒挺像个姐姐啊不,哥哥。只兀自努了努鼻子,续道:“闻到一股长得很好看的味道。” 南杪有些得意,心道这厮夸人还夸得挺委婉,咧开嘴正准备谦虚一句,偏偏梧平又续道:“可惜不是来自你的。” 南杪:“” 风过微凉,梧平紧了紧衣口,揪着领子又朝南杪凑近些,好奇道:“你怕不光是见了那个小白脸吧?” 南杪对他称呼骥云为小白脸这事显然有些不乐意,却也如实应道:“路上还碰到了青方上神。” 想来她见着青方上神也不过粗粗一两次,虽未仔细打量过,然他一双剑眉星目却还是令南杪印象十分深刻。 如此,梧平说他好看,倒也不算没理。 梧平的眼星子亮了亮,低道:“听闻青方上神避世许久,此番他莅临汝阳国,父君还特地列宴相迎。可惜那天我有事在身如今闻这味道,那天倒实在不该缺席的。” 南杪瞥了他一眼,彼时天色近晚,与他再玩笑一二,便各自回屋歇下了。 这夜本该好眠,然睡至半夜,南杪偏被一阵呜呜咽咽吵个将醒未醒。 大概是觉察着她翻了个身,那哭声也跟着消停了一些。南杪半边灵台仍在梦中,便没出声继续睡下。 看着她这边没了动静,屋内的哭声骤然大了一倍。 这回南杪是全醒了。其实这架势早年在四戒洲的时候她也领教过。 每每望歌同韬玉俩人闹了矛盾,需差使着她这小跑腿的,望歌就是这个架势。 嫁过门了也是半点没改。 “师姐”南杪有些疲的爬起身,望了望屋外依然漆黑黑的夜色,弹指将烛灯重新燃上。 望歌转回头来看着她,一双杏目沁着泪花子,扑扑就来到南杪床前,叫嚷道:“我不同他过了!” 过不过的,这次她是真的听多了。 初来南杪还会开口劝一劝,而后见他俩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便也渐渐失了性子。但每次仍和现在一样,做慈母状,抚着望歌的项背宽慰道:“怎么就不过了呢?”后来想一下,又补了一句:“现在可不比从前,可不是说不过就不过的。” 望歌仍扑在她身上抽抽搭搭,听她话罢方抬起头来,哽道:“是,是不比从前” 南杪抚着她的项背深感欣慰,柔声道:“所以啊” “所以得要个休书!” 南杪的手就此僵住。 什么东西? 休书?! 不及她多反应反应,望歌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越发悲情道:“南杪!我就你这么一个师妹!你不帮我我可就真的” 南杪挑了挑眉,想了想四戒洲旁的师弟师妹。 嗯,你们大师姐还是记挂着你们的。 不过这顽笑的念头也就一瞬,便挑了重点问道:“这次,又是怎么了呢?” 望歌呜呜咽咽的,终于想起来抹了把眼泪,道:“韬玉混蛋!简直十恶不赦!” 南杪赶紧替她抚着心口,示意她顺顺气。 用词用到这个地步,看来这一回韬玉殿下着实把望歌惹的不轻。她抬头看了看窗户外,这个点自然是不能跑去替望歌寻个公道的。只能先把人劝下了,等清晨摸摸亮就推出房门去找韬玉殿下要个休书。 休书是不可能要的,但要怎么从这二人只见调和,就有些伤脑筋了。 且她自己的事还没理清,如何能去谈别人的公道? 于是南杪中途折转,往梧平的处所寻了过去。进了月牙门,便看见一身素衫正背对着她站在花丛里,好像正挑挑拣拣的找些什么。 大概是梧平又在寻香摸艳的。南杪也没管,闲闲的就踱了步子过去。 “梧平,那镜子的事,你说我可有这个必要么?”南杪的语气有些无奈,余光见着那人影动了动,却是没回过头来。 见梧平不应声,南杪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贤者,倚靠在一旁有些粗糙的树干上,叹声道:“我此前总是笑别人,着了情障哪有什么看不透的。如今这事落在我自己身上,倒有些难磨了。” 她伸手绞着衣面,听见梧平淡淡的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却还是没出声。 或许是自己昨夜被望歌吵闹的脑子不清明,南杪只觉得今天一声不吭的梧平却比平常讨喜的多。遂又接着道:“其实我也在想,这么纠缠着骥云委实有些难看,我也怕旁人笑我可是那面镜子不拿来看一看我又心有不甘”她啧了一声,移眼望着眼前素衫的身影,想也没多想便伸手上前力道不算小的拍了他一下,咋舌道:“你倒是出个声替我想想呀?” 那人挨他拍得斜了斜身子,芸芸回过头来,徐徐淡出一句:“你说骥云?” 这声一出,南杪被刚刚准备润喉的口水星子呛了个半死,诧诧地起身向眼前人欠身行了个礼,额上蒙着一层冷汗规矩道: “青,青方上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二 眼前人哪里是什么梧平,端端正是昨夜才碰了面的青方上神。 他抬眼看着南杪,未再出声。只是站直了身子掂了掂手上的采香壶,好像收获颇丰的样子。须臾才又道:“你同骥云,有什么事?” 南杪不着痕迹的抹了回额头,磨蹭到:“我我这个” 我了半天,她到底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这话怎么开口?青方是什么仙阶的人,听了她这档子事,不觉得好笑才奇怪呢。此前她在青方面前丢脸的次数已经够多了,她实在不想再生些什么枝节出来。 “南杪!” 正僵持着,一声呼唤倒来得恰到好处。南杪在心头将这如救火救急的声音感激了千百遍,迎眼过去,正是这行宫的正主,三世子梧平。 眼见着梧平往这边越走越近,南杪也赶紧逮着机会微微欠身向青方道: “尊神莫怪,三世子或许,或许是有什么急事要找南杪相商呢。” 青方望着她的眼神闪了闪,他如何不晓得这不过是一句借机托词。 看来这鸟还真是和镜子里一样没点分别。 青方很配合的点点头,从容道:“嗯,那也别误了正事。”说着,稍稍偏开了身子,示意让道给南杪过去。 他虽十分想知道骥云同南杪的关系,却碍于此间关系或有特殊,到底没再追问。 南杪亦匆匆遁了,才近至梧平身畔,便被他极亲热的搀住,霎时脂香味扑进南杪鼻腔,冲得她脑门子有些晃。 梧平将南杪拉了过去,还不忘张着脑袋望望刚才的方向,好奇的低声探问到:“你犯什么错了?被青方上神这般揪着。” 南杪有些无奈,扶了扶额角道:“我还没问你,怎么青方上神会在你的行宫里?” 她话音将落,梧平面上便羞羞飘起两朵红云。不得不说梧平皮囊好,这般娇羞的样子,竟让南杪一颗女儿心跟着怜了一怜。 “我身子不太好,特托了青方上神配一味香丹。”说着,他还颇为做作的掩面咳了两声。 南杪黛眉一挑,适才的怜惜尽数不见了。她回味过来梧平是痴着青方的一张好面相,于是直截道: “你要不要脸?” “你!” 梧平顽笑似的抬手正欲朝着南杪打将下去,却又从前路绕出一席华服蓝衫。并着一个伶伶女声道: “谁不要脸呢?” 映琦盈盈朝她二人行靠过来,喜道:“你们在说什么?聊得可起劲。” 梧平悻悻的把僵在半空的一只手放下来,左右搓了搓,又见南杪冲自己努着鼻子比了个鬼脸,闪至映琦身畔搭着话:“我这要去找韬玉殿下,中途错了路。碰上世子,便问问。” 走错路是个好托词。映琦望了望身后,附议道:“那你这路错得还挺偏我眼下无事,便同你一路去吧。” 南杪嘻嘻笑着,应下了映琦的话,转而又凑过去同梧平耳语两句:“我同你开玩笑呢,改日,改日我偷了老头子的好酒来找你浅酌两杯。”说完,冲他眨眨眉眼,哄道:“回去吧,好好养病。” 梧平素来吃她的哄,这一回同样被哄的很受用,走,亦走得流畅。 因映琦与梧平算不得熟络,所以直等着梧平的背影化得豆大。她满面的愁容,才真正释开。 二人徐徐往韬玉住的院子去,路上浅聊漫谈的,说的大多是映琦有关的闲语。 她此番倒不是来参赛的,而是真真代表着西海水君来的。既是端着这个身份来了,那此行的目的便再明显不过,所以她也担心,另外两个皇子会借机生事。 路上的石子被太阳晒的温温的,亦被烤得黑亮。有几只草虫匆匆爬过,转一眼便入了道路两旁的草丛里。 映琦揪了一朵路边不知名的野花,拿捏在手里把玩着。语气低沉:“其实我倒是不担心二哥如何,他虽性子好玩,但到底不阴暗。” 说着,她将花梗在指尖缠了一圈,叹气道:“我惧的,其实是独素。” 映琦口中的这个独素,正是西海水君的长子。要说这个独素由何不讨水君的欢喜,说来说去还是因他性子暴戾又气盛无度。 有一事南杪至今日都还印象颇深。那时她还独素亦是年少,一时负气同夜枭一族的族君打赌,差点将他们家西海的水域生生输了出去。 本这事由水君亲自出面调和便也算压下去了。偏偏西海的一员水将酒后又谈及此事,醉言胡语传到独素耳中,自然惹了他不痛快。斩了那员醉酒的水将不说,还屠了半数与那水将同军的旁人,甚至放下了要血刷西海水晶宫的狂言。 因牵连无辜者甚重,此事惊动了四海,水君亦保他不住,是由天君下令将其镇压在危山石下数百年。 南杪晓得映琦的难处,却无从插手别人的家务事人家几姊妹如何争权夺位她管不着也轮不到她管,她能顾的也只有映琦的平安。 于是她将挽着映琦的手紧了紧,郑重道:“我虽不便参与西海的事,但你自己的事我却不能坐视不理。你多个心眼,有什么不对劲的,只管知会我一声。” 映琦颇为感激地将她话中的叮嘱一一应下。再揶揄片刻便到了韬玉的院子前,既是各自有事,二人也就此暂别。 站在月牙门下,南杪揪着衣角迟迟不前。她并没让人通报自己来了,只因她这一遭来的太勉强c太丢脸。 好不容易揣度好了说辞要器宇轩昂的踏将进去,却在看清院内一对相依相偎的背影时,生生被打击得缩回了气势。 那个依在韬玉身边你侬我侬的,不正是昨夜那个遣自己来要休书的望歌神女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三 南杪望着那两个背影本还有些不屑,可是望着望着,却又生出一股羡慕。 真正心意相同的人,其实就是这个样子的吧?矛盾也好,别扭也罢,掐一架吵两句,该和好还是会和好的。 那她和骥云 南杪目色黯淡了下去,其实扪心自问,一直以来都是她自以为在镜中同骥云相处的极好,至于骥云是个什么心思,也是她一厢情愿的默认了的。 她忍不住又拿眼望了望谈笑风生的两个人,那副打情骂俏的样子倒一点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彼时身边犹犹豫豫的凑过来一个侍从,见她这样干巴巴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轻声试探道:“南公子,您不过去么?” 南杪回过神来,示意她噤声。她倒是没忘了自己来时便是偷偷摸摸的,所以反应也还算快。 “不过去了。一会饭时替我说一声便是。”她笑笑,神色复杂的又瞧了一眼望歌同韬玉的背影,才轻手轻脚的回去了。 这一夜南杪心思颇为稳静,睡得也既香。若非次日鼻前搔搔痒痒的,也不晓得是个什么东西撺掇来撺掇去,她倒还能睡到日上三竿后。 南杪懒洋洋的抬手挡了回鼻子,覆过身去才清净了没多时,耳朵边又跟着痒痒起来。 终于耐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南杪带着满身的起床气还没卸下,迷蒙眼间却看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褐衫。 “泥,泥舞?”她顿着口,又下意识的往泥舞背后望望,瞌睡一时全醒了:“老头子来了么?” 泥舞是四戒洲的山精头子,一直跟在钟煜身边,后来慢慢地也成了南杪的半个小跟班。说是跟班,其实已将她衣食住行照料得十分完备,倒更像半个嬷嬷。 泥舞点点头,将她扶起半截身子来,又过来一杯温水,叙道:“钟煜上神这会儿先在国君那边,我呢,先来看看你。” 说着,又继续拾起打扫至一半的家伙事,淡淡道:“你这屋子住的也太乱了,也不晓得收拾收拾。” 南杪嘿嘿笑了两声,她倒是已经习惯泥舞的照顾,咂了两口温水正准备靠回床上回一回神,门扉又响起了叩声。紧接着,便是一身翠蓝的衣裳转了进来。 “四公主。” 泥舞微微欠身像映琦行了礼,映琦与他也算熟络,所以并不拘于礼数,只同他客气道:“原不晓得你今日过来,怕是打扰了你俩说会热乎话。”话罢,又转而向已经起身的南杪调笑道:“果真是泥舞来了,你倒更懒了。” 她笑得明媚,眼底却又有些遮掩。泥舞眼尖,将这分遮掩瞧得明明白白的。 于是他微微颔首,淡然应道:“四公主说笑了。”说完便也没打算继续在这屋里候着,诌了个理由便退出房门去了。只留下她们两姐妹留在屋里说话。 泥舞既走,映琦也没必要再遮着掩着。换了个面色便过来搀住南杪,支支吾吾道:“你陪我去见个人呗?” 南杪听她这语气便觉得今日之事当真是特殊之又特殊,于是端着十二分的兴致问道:“什么人?莫非是” 她将后三字的音调拖得极长极暧昧,映琦听罢更是羞伤了脸,拍打了她一下道:“哎呀!想什么呢!能不能成还不晓得!” 早先南杪就听映琦说过,相柳一族新族君登位,意与西海水君联姻。而今映琦这个模样,怕正是来找她一同会一会这位新族君的。 南杪暗暗笑了笑,只将手上把玩的东西一放,便道:“那走着吧,咱看看这位公子哥,有几分样貌能配得上咱家四公主?” 二人嘻嘻笑着出门去,没多时就转出了角落。泥舞望着南杪的背影越走越远,手里的笤帚有一下没一下的闲晃着。默了一阵,还是转回了南杪的屋子里。 一帘水幕映着映琦院子里的粉红翠绿,她在汝阳国暂居的这间院子布置的十分精致。同样是池塘子,她这处的假山石上还仔细雕琢了几尾红鱼,栩栩如生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要越山而腾起。 院内一方石桌上放了些许新鲜呈上来的糕点甜食。南杪尚未吃早饭,也没认生,兀自踱过去拿起一块甜糕就往嘴里放。 “好吃。可惜桂花夺了红米本身的香气,下次你去四戒洲,我再做一回给你吃。”南杪包着一嘴糖糕,向映琦笑笑。映琦亦附和着与她调笑两句。须臾,便听得有人传声,说是族君到了,二人这才把话匣子合上。 可惜南杪手上的甜糕还剩下一两嘴,扔了也是可惜。索性匆匆两口嚼完,又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仓促间被甜糕噎住了脖子,只得慌里慌张的让侍婢添杯热茶过来。 热茶还未端近,便听得有人唤了一声“族君”。映琦理了理衣衫起身,向南杪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人已经来了,莫失了狼狈。 南杪越是心急越是噎得厉害,彼时热茶终于端上,然她手还没碰到杯子,便听到一声熟悉却又实在难以置信的声音: “四公主金安,骥云来的迟了。” 南杪手上一颤,热茶洒出些许,身旁的侍婢拧着眉眼关切着怕她烫伤了手,她却彷如毫无感知一样,只僵僵的抬起眼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一声玄裳,由攒金的双蛇扣掐起一束黑发,那双星眸里,分明也有几分讶异。 是啊,他该是讶异的。 就像她一样。 映琦顺着骥云的目光回头望过去,以为南杪噎得嗓子难受顺不过来,便低声问了她一句:“还好么?” 还好么? 好么? 南杪心内跳得很沉,好歹面上能强装着镇定,只当没看见骥云的脸,忙忙吞了一口热茶,也不管这茶水多烫,尽数就往喉咙里灌。 热水呛得她喉咙生疼,南杪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低声向映琦道:“唉,这厨房做的糕点实在腻人。我有些难受,怕是不能继续陪你了。” 话罢,也再听不见映琦嘱咐了些什么,咳着咳着,独身一人便走了。 其实说是走,但在南杪心内,她这是逃。 且逃得十分狼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四 待得转角过了几道回廊,南杪的头皮依旧还是麻仁仁的。 其实具体这路是怎么走的,南杪自己也记得不清,只觉得脚底下踩着的圆石路今日愈发硌得脚底发痛。 一席褐色的衣角飘扬在眼前的石道上,好像已经在此等了她许久。 南杪停下步子来,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了一些事,沉着步子向泥舞靠过去。 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泥舞攒了攒眉头,颇有些心疼的伸手向她道: “走吧,师傅在屋里等你呢。” 微风过,扫下几缕鬓角的碎发搔得她面颊有些痒。南杪芸出一口气,淡淡道:“你和老头子,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她没说知道的是什么事,她觉得泥舞肯定晓得她说的是什么。 泥舞倒是也没半分遮掩和躲闪,与她并肩站着,叹道:“师傅也是前几日才觉察出了不对劲。” 南杪极平静的嗯了一声,又问道:“怎么个不对劲法呢?” “那日赤松仙君来四戒洲找师傅闲聊,谈及此次初朝会。并提起了一直内乱不断的相柳一族,说是他们的新任族君,竟要以九重天学徒的身份参赛”泥舞伸手替她将碎发别至而后,续道: “师傅兴起,多问了两句,这才” 原相柳这一族本身就有些不安分。族内不管是外患还是内忧,一直就没断过。老族君去世之后,一批叛将想借机挑事,主内的长老只得骥云送至九重天,本是想拜在青方门下瞒下身份保一时平安。哪知青方向来不收徒弟,拜师一事只得罢了,好在骥云才资敏人,好歹在九重天内谋了个一官半职,几年来过得倒也算平稳。 “内乱平定,新族君顺理成章继位。但或许因挂着九重天仙官的名分,他偏还对初朝会兴致勃勃。大概也是想在会上赢个彩头,也给相柳一族长点面子吧。” 泥舞依着她往前走,南杪默默听着,一肚子的话憋在心口却找不到宣泄口。 闷了半天,到底没再继续深究。只道: “回去替我煮碗面吧?” 泥舞偏头看看她,见她是真的挺平静。才又点点头应道:“好啊,正好从四戒洲带了些新制的熏肉过来,一会儿你尝尝?” 回到了比翼院,隔挺远就能见着钟煜伸着脖子正朝外张望着,见泥舞领着南杪回来了,眼睛亮了亮,顾及着南杪怕是会难为情,硬生生将迈出半步的步子又缩了回来,只当无事一样在原地站着。 假装看风景。 南杪走到他面前,恹恹的唤了他一声,泥舞向钟煜行了礼便朝着厨房奔去。院内一时只剩下师徒两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钟煜清了清嗓,将手上的拂尘甩至肩头上,向南杪道:“比赛准备得如何呀?” 南杪揉揉鼻子,小声咕哝:“还真不怎么样” 钟煜将这话听得清楚,偏回头来讶道:“啊??” 南杪这回倒是不怵他,委屈巴巴的抬起眼来,撇嘴道:“我满脑子都是,都是”她想说自己满脑子都是骥云的事,怎么会有心思来琢磨别的。 但话将到嘴边上又觉得自己也臊得慌,其实这事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一时颇有些难以启齿,索性又恼又悔的“哎呀”了一声,别回身子去,没脸皮再和钟煜对视。 钟煜瞧她这个样子,晓得她是初尝情果被着着实实的涩了一回,怕是一时心结也难解。于是也不忍再多言,遂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罢了罢了,比赛嘛,就是图个乐子。再说了,以我四戒洲的能力,有那个抱佛脚的必要么?!” 他样貌做的夸张,倒把南杪逗乐了。脸上一笑,心上也跟着松了半截。其实钟煜这个师傅严厉起来是真严厉,不正经起来也是真没个正经。 晚饭用过之后,泥舞在钟煜房里伺候着,南杪左右坐不定,索性又溜达到院子里,呆愣愣的望着一树醉凰花愣神。 汝阳国四野便植醉凰花,这也是南杪一踏入这片国土就心神难羁的一个缘由。 她记得当时在镜中,因自己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只能一直听骥云称赞方逾洲的醉凰花有多美有多艳。 后来大概是自己心驰神往的鸟样做得太过明显,再时值醉凰花盛放的时候,骥云便每日携上几捧醉凰花来镜中,那段日子里,整个镜子里漫天飘散的都是醉凰花的香气。 这个味道,她能记很久。 南杪望着那娇俏如醉凤的花枝,忍不住伸手攀了攀,将花枝压弯在自己鼻前,彷如中了魔怔似的凑鼻闻过去。 香味还是这个香味,花也还是这个花,可惜的,是人已非人。 “谁?!” 树后悉悉索索有衣裙略过的声音,南杪警觉地厉声喝去。只听得那衣裙窸窣的声音顿了顿,须臾,从一丛矮木后徐徐步出一个素衫的影子。 南杪眼睛亮了亮,正准备张口行礼,倒是那人先摆了摆手,淡淡道:“每次见着我都要尊一尊,你不累,我也累。” 这段日子南杪尊得最多的无疑是那位神出鬼没的青方上神。初来她也搞不懂为何青方此时会在这儿,但稍稍用脑一想,这院子除了她,亦是望歌的住所。 既如此,那青方为何会在这儿自然就讲得通了。 怀抱着同是伤的心思,南杪发自内心的流露出一个极和善c极温柔c极有母性的笑容来,凑向青方道:“怕是夜里太黑,上神迷路了?” 她五官生的标致,笑颜被这夜色勾勒得愈发迷人。只一眼,青方心头就跟着软陷下来。好在他定力过关,仍能持着一脸的波澜不惊,将来此探望她的本意瞒下,只顺水推舟道:“是,迷路了。” 南杪觉得青方跟自己一样凄悲,单看他念念不忘偷偷摸摸来比翼院想远观一眼望歌的样子,就着实比自己可怜的多。 同情心起,她干脆往前面引了两步,回头又温温的向青方道:“这片我挺熟的,不如我给尊神带个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五 没几日就到了初赛的日子,原先想着梧平的话,说是赢的人能奖一面窥人心探世事的镜子。她对这比赛倒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兴致。 可自出了这一码子事,什么镜子不镜子的,于她而言还有什么重要么? 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眼下重要的,是不能让映琦晓得她和骥云的事她不想她二人之间有什么隔阂芥蒂,最好骥云也能识这个相,把往日烂在肚子里。 此番在参赛者中,她本也就不算个小辈,一多半的后生见了她也还得施个礼。所以这初赛南杪赢得倒不算费事,看来钟煜不担心也不是没道理。 这边闲下来无事,她兜兜转转的晃到梧平的比赛场地上。这会倒还没轮到他上场,南杪寻过来的时候,他正气定神闲的拿着把白绸扇贪凉。 今日梧平穿了一身鹅黄的衫子,腰间配着两个黄玉纹珮,面上依然是精描细画的一副美娥妆。摇扇间柳眉微挑,确有几分撩人。 其实这颜色的衣裳寻常公子哥穿了多少会有些扎眼。但眼前这人是谁?是梧平啊!他既有世子该有的落落大方一身贵气,又有柔媚女儿家的温软香玉。再怎么扎眼的颜色到了他身上,都能衬的相得益彰。 南杪觉得自己挺长脸。 锣声敲响,示意该是他上场的时候了。梧平将白绸扇一收,微微敛着衣摆就朝比武台上走。回眸间瞧见了南杪来观战,亦微微笑了笑,步子迈得更为轻便起来。 虽说早晓得梧平参赛是别有用意,可四下环境这么一渲染,南杪也同台下那些喝彩多弟子一样心头激出了几分好胜心,不自觉的往前台凑了凑,暗暗替梧平鼓了把劲。 比武台上顺风推搡着几面赤金色的战旗,旗下立着一人,手持锣锤,该就是本场的裁判不错。 而观之梧平的对手则是个魔界的后生,其实初朝会在于每对选手的排置上一直采取的是现场抽签制。大意就是你提前既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也不晓得对方与自己是不是同门。就算抽到的是自己师兄弟,也得分出个胜负来。 那后生满脸斗志勃勃的样子,眉飞色舞间或许是瞧着梧平太过弱不禁风,竟将手上原本持着的一柄玄铁刀抛掷在地上,不屑道:“这玄铁刀不长眼,怕到时候伤了小娘子,也不好交代。”话罢,还扬大笑起来,引得场下也一片混乱,样子简直嚣张得没了边。 且他话才说完,那方场下的围观魔众亦跟着打趣道:“师兄!这分明是个少爷嘛!!不过弟兄们不嫌弃!倒是也可当成姑娘请回府里去,同弟兄们一同吃酒啊!” 那人说得阴阳怪气,竟又激起一阵哄笑。南杪皱了皱眉头,正欲绕至后方给那些出言不逊的后生一点教训,却只见台上的梧平低低嗤笑了一声,冷言一句道: “无趣。” 看着他目光清冷的样子,有一瞬南杪觉得,这是个比女人还要红颜的祸水。 梧平瞟了一眼地上的玄铁刀,又向鸣锣的裁判道:“先生,可以鸣锣了。” 裁判抚了一把山羊须,大概是见多了对阵两方互相讥嘲又糟乱的场景,于是只见怪不怪的哑着嗓子梧平对面的后生道:“阁下可准备好了?” 那后生冷哼了一声,狠狠咬着牙:“来吧!” “锵!!” 锣声起,赛事开。梧平还是那般徐徐摇着白绸扇,半分要进攻的意思都没有。南杪身边的的小弟子看了着急,也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起来。偏偏这私语的动静还挺大,让南杪听得真真的。 “这人看上去就没个男人样,咱们这一场怕是要输的难看咯。” “可不嘛,对方连兵刃都不带,要是输了那简直不是一般的难看。” “啧啧,也不晓得这人是谁,男不男女不女的” 南杪偏头回去望着他们,微微皱了皱眉头,未及开口,便被两个小弟子瞪眼道: “看什么看,你很不服?!” 南杪眨眨眼,手上印伽一结一晃,施了个封声的术法将两个人四片嘴牢牢合上。两个小弟子一惊,慌慌捂上脸,满目不可思议的瞧着南杪。 “背后议人,造的是你们自己的口业。没个男人样就会输的难看?照你这意思,要是个女儿家就活该输么?!还不男不女,人家穿什么衣裳图个自己高兴,未必还要专程来请教你?”南杪心中不忿,语气自然好不了。两个小弟子频频摇头,呜呜有声的大概是在赔礼认错。 南杪绕到他二人中间,两手分别搭上二人的肩膀,将他俩的脑袋扭向比武台,此时台上梧平正挥扇连击逼得对手节节后退,而对方也明显是招架不住,一脸难堪面色红如猪肝。 梧平实力如此,南杪有些得意,拍了拍两个小弟子的脑袋,问道:“现在,你们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可对?” “唔唔唔唔!!”那两人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南杪解了气,再略一抬手,封音的术咒便随之散去。小弟子如获重释,一边抚着喉咙,一边忙给她赔礼。 “瞧不出,梧平的能耐倒还挺大。” 这声银铃细语让南杪耳根子一紧,看将过去,正是一身翠蓝的映琦。 身边,跟着骥云。 “我就猜着你会来这看梧平比赛。”映琦向她走过来,又有些害羞的抬眼看了看身边的骥云,低声道:“他你上次见过的。” 南杪僵僵的,机械的应了一声:“啊是!上次见过。” 我岂止是见过他。 南杪定下心神,脑内一通思量后向映琦低语道:“你也晓得我上次,实在狼狈。这回打了照面也是尴尬的很。” 映琦会意的嗯了一声,明白她为何脸色难堪。于是又道:“其实这次,是他央我来见一见你c” “见我?!” 南杪有些讶,她也不晓得自己在心虚什么。 莫非骥云要当着她俩的面摊牌么?也太荒唐了吧! 骥云倒是彬彬凑上前来一步,仿如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南杪一般,规矩道:“听闻南姑娘是钟煜上神门下,在下不情,有个书信想请姑娘代劳转给尊师。” 说着,他由袖中摸出一封黄黄的书信,南杪呆愣愣的,一时竟不晓得该接还是该拒。 而映琦只道她顾虑着上次丢脸的事情,直将书信往她手里一塞,直截道:“带个话的事,你也怕丢脸了?” 那信温温的,好像还残存着骥云的体温。 我,当然不是怕丢脸。 她正结巴着,只听见台上一片惊呼,三人齐齐扭头望去。只见梧平已腾身离地,周身罡风猎猎浮荡起鹅黄的衣衫,俯视着被打趴在地的那名魔界后生。 认识梧平这许久,南杪从未见过他般凌厉的这样子。像是一朵飘飘摇摇的夜花,忽而生出了利刺。 “你刚刚说,要请我回府吃酒?” 梧平面上似笑非笑的,挥扇劈出一道光刃,这光刃欺人,对手只能勉强躲过后下意识的就要去拿一旁的玄铁刀,而梧平更是眼疾手快,一击光刃将玄铁刀弹得远远地。 他轻轻摇着白绸扇,将鼻唇遮起,眼生笑意啧声道:“适才,也是你说舍不得对着我用刀的。怎么?枉称自己是个大男人,却如此说话不算话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六 水流湍湍,把蓝白相间的郎空映出了几缕光斑。 顾雨陪着青方走在双响湾畔,这地方离主会场已经有一段距离。会场的热闹这边多半已经感受不到,拂拂清风间,还有几分静谧宜人。 “听闻今年的比赛,较之以往热闹的多,你不去看看?”青方踢开脚前的一粒小碎石,闲闲问着顾雨。他晓得顾雨对这些赛事最是热衷,若非是过了年纪,怕是他也要亲自往里凑一凑的。 顾雨笑了笑,应道:“哪年的比赛不是越来越精彩的呢?初赛嘛,不急着看。” 二人在湿地边停住脚,遥遥望着河水看不到边的对岸。青方默了一阵,又道:“这是白日,那气兽不会出来的。你只管去瞧你的,这里嘛,不用担心。” “这”顾雨忖了一阵,心思尽被青方看个通透他倒也不尴尬。他恹的,是无奈自己是个文官,凡遇上这些动拳脚的事都要全交给青方一人处理。 他觉得自己这个掌案,当得不太称职。 “去吧,我在这儿歇一会。你若觉得无事,就替我瞧一瞧相柳的那小子。”青方揉了揉肩头,自那天南杪在梧平院子里误认了他,同他提及了骥云之后,他心里就一直记着这事。 他和南杪,南杪和骥云。他想晓得为什么南杪不认识他,却认识骥云呢? 而顾雨是不晓得此间种种的,青方历来行事像个闷葫芦。岁明镜的事他自也是闷着,连近身的顾雨都蒙在鼓里。 所以此时顾雨只当是骥云隐瞒身份惹了青方不快,隧顺他的意道:“他既参赛,我去看看就是。”应下之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徐徐又道: “对了,听说他同西海水君的千金订了婚,就前不久的事。” “西海水君?”青方移回头来瞧着他,怎么?又同西海扯上了关系? 顾雨点点头:“是。相柳那一族历来。新族君登位,估计也是怕站不住脚,若是有了西海水君撑腰,或许可有改观。西海嘛,自打女水君的传言一出,老水君就一直遑遑不安的。这回盟了相柳的兵力,敌者倒也多一分忌讳。”顾雨芸芸说着,青方也配合的应了一声,其实这两家之间怎么盘算的他不在意。 他想知道的事情,只是和南杪有关。 待顾雨走后,青方寻了双响湾旁的一处凉亭坐下,手拄着半个脑袋想起那晚南杪自告奋勇替他带路的场景,嘴角隐隐牵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 那夜小风吹的凉爽,而瞧着南杪既熟悉又新鲜的身形在自己面前带着路,四周吵杂的夜虫在青方耳朵里也变得十分可爱起来。 他不晓得,南杪因心里头老挂念着青方倾慕望歌不成的事情,一方面虽也极同情他,另一方面却也觉得他好端端的一个上神,总这么牵挂着望歌不放到底也不是个体面的事。 对望歌而言不体面,对他自己而言,也不体面。 为了两边都能体面一些,南杪到底是鼓起了胆子,慢慢挪到了青方身畔,与他并肩行了一阵。讪讪笑着夸了一通汝阳国的夜景,自认为把气氛调和的很好了,才清清嗓,煞有介事地向青方道: “那个” “嗯?” 青方淡然又从容的看着她,她既主动找自己搭话,青方心里还是乐的。 南杪咳了咳,谨慎地c慎重地c压低了声音向青方道:“你是心思澄明的神仙,这有些事吧,你该比我这个小辈想的通透。” 青方转眼想了想,嗯了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见青方没有异议,南杪胆子复又大了起来,续道:“这情之一字嘛,自古它就是说不清的。上神你说对不对?” 青方觉得这话说得不错,点头算是认了。 “这既然是不能在一起的人吧,它也不能勉强。”话间她看了看青方的脸,试探道:“尊神你说,对不对呢?” 不能勉强? 这说的,是谁和谁呢? “你想说什么呢?”青方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未必是她已经晓得了什么?或许镜中的事情她并未全忘记? 南杪心想反正她得罪青方也不是一次两次,再一再二,也不差她这再三。索性把心一横,直接道:“我是想吧,若尊神以后还这么来找我师姐,是不是会有那么一点点不方便呢?” 青方心里哦了一声原她说的是这个。 当初岁明镜破裂,骥云说这镜中被困之物头也不回的走了,走时还极气愤,说是这镜子的主人竟关了她这么些年。 于是青方找遍了三山四海,而好巧不巧的,四戒洲的神女望歌就是一只六翎鸟。 望歌与他相比算是个后生。他又避世许久,所以望歌自然不认识他。而当时他却以为,是六翎鸟真的怪厌自己,负气将他忘了。 这便有了之后的种种传言,说自己倾慕四戒洲望歌神女云云。 原来南杪也念着这传言呢? 本身就不存在的事青方向来不在意。所以也并不打算辩解什么,反而顺意道:“嗯,我来找她,确实是不方便。” 南杪听他这么说,满眼溢着一种孺子可教的温和。 而青方沉吟片刻,却把话锋一转,只道:“不过,如果是来找你呢?” “找我?”南杪呆愣愣的反应了一会儿,灵台轰的懵了。 前辈就是前辈啊! 矛头对着自己,拿着自己当幌子,哪还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姜,还是老的辣。 树,还得老的皮厚。 见着南杪迟迟反应不过来的模样,青方放低了身段试探道:“这也不行?” “行!” 南杪这一声应得直接干脆,挤出一个灿若春阳的笑脸来,悻悻道: “蓬荜生辉!” 会场处,梧平已经胜了初赛,如履春风般的下台来立马就恢复了往日没脸没皮的样子,直奔向南杪身侧。 南杪心里替同伴高兴,也喜滋滋的挽起他,得意道:“乖乖,瞧不出你还挺” 爷们二字正好卡在喉咙眼里,就被南杪极惜命的生生憋了回去,改口道: “厉害。” 梧平掩面娇羞的笑笑,又朝南杪撒娇道:“那人家赢了,你不得有点表示?” 南杪最受不得他撒娇,一边抚着臂上的鸡皮疙瘩,一边顺意问道:“你想要什么?” 梧平眨眨眼:“云里厢?” “走着?” “走!” 云里厢是汝阳国挺出名的酒楼之一,二世子点名要请在这儿,也算是南杪下了血本。 望着梧平一罐罐的好酒直往桌上摆,南杪就觉得自己肝痛。 她摸摸腰兜想看看荷包还够不够酒钱,然而一摸兜,却摸到了骥云说要转交给钟煜的书信。 他能和钟煜说些什么? 南杪把信拿出来,灯下一晃,那信封上分明贴着一枚当初他们传情笺的兰花印,正灿灿的戳着南杪的心窝子。 她心里一沉,拿着书信的手颤了一颤。 这是假借着钟煜的名义,给自己的信。 犹豫再三,南杪还是将信封打开了。一展薄纸,只瞧见细细书着几字: 双响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七 双响湾? 那是什么地方? 南杪拿着信纸有些僵,这是骥云在约她见面么c “这是什么?”彼时梧平小酒已经喝得七八分到位,斗着个眼睛凑近了南杪,酒气混着他身上香粉的味道缭绕着南杪的鼻腔。 她皱皱眉,只见骥云一副挺费力的样子努力瞧着信纸上的字,一字一顿道:“双c响c湾?这不就在汝阳国东面嘛!” “你认得这个地方啊?”话出口,南杪就觉得自己有些傻。 梧平好歹也是汝阳国的二世子,怎么可能会不晓得双响湾这个地方呢。 其是南杪也有许多话想同骥云说清楚,她想交代他,既然他已与映琦在一起,那他二人从前的交集,只希望他再不要在映琦面前提及。 那往日呢?该怎么办? 南杪心里酸了一下,还能怎么办呢。一切,任她怎么看重,在别人眼里依是过眼云烟罢了。 她细细叹出一口气,想让梧平陪自己一同去,一来是避个嫌,二来是想让梧平带个路。于是她以手肘拐了拐梧平,才发现他已是身重如铁牛一般,再拐一回,却已能听见轻轻的鼾声了。 睡睡了。 南杪喊了他几声,未料梧平今日还醉得挺沉。一时无法,只得吩咐了侍从将梧平好生送回去,自己只身往双响湾去了。 夜色澄明,南杪心思忡忡的来到双响湾的河畔,却没见着骥云的影子。 大概他来的会迟一些,自己耐心等一等就罢了。反正两句话的事,说完这几句话,从此她也不会再同骥云相见了。 和风拂发,绢帕般柔顺的水面极有规律的涓涓不停,南杪眼前泛起模糊,是望着河水有些出神。 她到底喜欢骥云的是什么? 论长相,他确实青年才俊。然南杪自认她不独是钟意骥云的好皮囊,同他在一起,多还是念着那百年镜中的缘分。 现在这缘既然断了,那也没再念着必要了。 以前没有映琦这层关系,放下这个词倒是着实难学。现在看来,简单起来,也就一念之间的事。 南杪望着河面正出神,正想四处走走缓解下已经站得有些僵的双腿,然将将提脚几步,河水忽而变得汹涌不平起来。 南杪皱眉看去,还没把那片汹涌的中心看个清楚,眨眼间已是一阵水花四溅,竟是从河面上呼啸着窜出一只鱼样的异兽! 南杪受了一惊,匆匆踏身跃起避开这异兽冲向她的一击。满脸莫名的腾在半空中,警惕着打量着眼前的河水。 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那异兽啸了一声又重新窜回水面,静默片刻,猛地从水底迎面向岸上击来一阵水刀!南杪眼疾手快,白手唤出一条赤金玟的红绫旋横眼前,生生将水刀挡了回去。 这边水刀未落,南杪只听得左耳畔一阵水花溅响,自然下意识的就想要往反向避开。而刚刚避开不过三两步,刹那间却又从右面蹿来一阵浓烈的腥味,扭头望去一张白花花的尖牙口只与自己不过咫尺之距! 她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这是妖兽使的巧计。正想挥绫一拼,却觉得眼前一阵疾风带过,伴着妖兽的哀嚎,只听有人道: “这东西不过是当年混鲲祖师降下的鲛兽所分化出的一只气妖罢了。长得难看了些,以你的能力不必惧它。” 这声音清亮利落,正是白日里凉亭内歇脚的青方上神。 南杪受教般的唔了一声,青方回头瞧瞧她,淡淡问道:“不过你怎么在这里?” “啊?我吗,我” 我了半天,她到底没我出个所以然来。此下眼见着那异兽又起,南杪趁机腾身手持红绫又直奔异兽而去,大有不愿在青方面前失了面子的意思。 大概她腾地有些急,青方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怔在原地抬头直瞧着她。 其实南杪多少有些好斗的性子。这异兽让她吃了一瘪,又是在青方的面前。同一个前失格数次这种事说出去难免有些愧。她倒也是想在他面前,争一口没必要的硬气。 一条红绫转在她手上像是一道冰冷的焰火,左抽又打之下,与这异兽斗得难舍难分。 南杪心叹不知这是哪里的怪物?竟不算弱!来回了七八趟,她还觉得有些吃力。也不晓得青方适才是哪里来的依据说她不惧。 咦?青方说以她的能力?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什么能力?自己同他,拢共也就次的照面不是么。 思及此处,南杪不由得用余光瞥了一瞥,青方倒是仍端着个从容的姿态怔在一旁,也不晓得是在看什么。 呸,也不晓得过来帮个忙,看我满头大汗的样子,怕是满意的紧! 南杪心内啐了一口,手上亦不服输。霎间,那异兽运力溅起一阵硬如卵石的水花,南杪只顾躲闪旁的,未料被这阵水花从头浇了个通透!几缕头发湿漉漉的搭在额前,还被鱼腥味熏得极应景的打了个喷嚏。 她甩了甩面上的水正准备再朝前攻一次,一件尚有余温的袍子却兜头罩下,拂面间,还能嗅到这袍子上携着一股水息香的味道。 手上的红绫被人抬手握起,再一晃,已变成了一柄赤金的梅花刺。 “你刚刚那几招,虽说刚猛,却还是稍落了后手。”话罢,竟是有意把引着南杪,蓄力在她手上道:“不如,再试试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八 青方不急不慌,游刃从容的把引着南杪手中的梅花刺,挑c刺之间,倒是使了一串更为绝妙的招式。 异兽被逼得退无可退,急躁躁的扭头一啸高过一啸,青方低头看了看身前的少女,将她松开问道: “记住了么?” 南杪抬头瞧他,虽说还是有些懵,好在她也掌握了分,于是乖乖点了点头,踏身上前旋起一柄梅花刺,依葫芦画瓢的攻杀一阵,再配以施了个禁锢之术。异兽不敌,终于在她迎头一击之下化散而去。 四周归为沉寂,她将身上的袍子紧了紧,河风过,吹来这袍子上的味道有些熟悉,然具体是哪里熟悉,南杪却又说不上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青方打量了一通四周,挥袖结了一盏微黄的灯笼递到南杪手里。南杪觉得这双响湾虽是黑了些,却还不至于道看不清路的地步,便想婉拒下青方的好意。 然她不过将有抬手的动作,只听青方复又道:“拿着,一会儿有用。” 有用?有什么用? 南杪伸手接过灯笼,见青方正望着自己,遂规规矩矩的先道了个谢:“多,多谢尊神出手” 青方摆摆手,大概是不想听她这番客套,只又道:“你不晓得,这里挺危险么?” 这其实相当于把适才的话茬又重新问了一次,南杪揶揄两声的,含糊道:“我,我就是,就是路过” 后二字因她心虚,所以声音说的极多少是没些底气。青方点点头,信步踱到一旁的石亭内。南杪亦跟着他踱了过去,却见他单手拄着脑袋撑坐在石凳上,淡淡道:“路过?嗯,这个理由好。” 南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过见青方没深问她缘由,倒也徒对他添了些好感。不过依是像个学生站在老师面前一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恰巧此时周边起了浓霭,四下景色尽数淹没在浓黑之中,衬得南杪手上的一盏小灯笼颇暖亮。南杪跑到亭子台阶处,伸出灯笼照照,诧异道:“怎么好端端的,起雾了?” 青方也跟着站起来,踱至她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叹出半个脑袋去,同问道:“是呀,怎么起雾了?” 话间还与南杪对视了一眼才恍然初醒一般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门,自问自答道:“我刚刚是不是同你说过,刚刚那是一只气兽来着?” 南杪顺着他的意思点点头,被这浓霭的气氛催得有些发毛,不自觉向青方靠近了两步。 “气兽一类被降之后,方圆数里都是会起一阵浓障。”青方说着,顿了顿道:“这浓障散开之前嘛,咱们是出不去了。” 什么? 出不去了? 可她今日分明是有事在身啊。 于是南杪紧紧跟着他,抬着灯笼像个小尾巴一样随着青方一步一进,讨好道:“尊神又拿我寻开心呢。你修行那么深,有什么障法是能困住你的?” 想了想,又加一句: “对不对呢?” 青方大抵是对她这句话听着还有几分受用,踱至凉亭的长凳上靠着,嘴角扬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道:“嗯,你这马屁嘛拍的不错。我确实是” 他拖长了尾音,像猫儿钓鱼一样钓出南杪眼里的几分希冀,勾勾引引,却听他转折道: “确实是没什么办法。” 南杪:“” 少女整个人颓了下去,却还是胆小的依着青方在他身旁坐下,不自觉低低喃语道:“我同他,或许真的没什么缘分。就像这简单交代两句话的事,也没机会说出口一样” 话间南杪并未察觉凉亭周遭的浓霭登时比刚才浓了一倍,她只是觉得越发冷了起来,抬手紧了紧衣口才记起这是青方的衣服。 她刚想抬头问一声他冷不冷?若是冷的话她将衣服还他就是。然而将抬眼而未开口,就听着青方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你说的他是骥云?” 南杪自觉多言,垂头抿了抿唇。可这毕竟是事实,且骥云从前差一点也就成了青方的徒弟,所以她也再没什么好掩饰的,如实点头道:“倒是和骥云有关不过琐碎之事,实在入不了尊神的耳朵。” 青方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疲的伸了个懒腰,背靠着凉亭的柱子,洋洋道: “哦?我这个耳朵向来比别人能装,你直管说就是了。” “”南杪心想这究的是个什么神仙?长得一副正直模样,却偏爱听别人的八卦? 于是她拿出了对付钟煜的那一套法子,咧开嘴向他甜甜道:“尊神刚刚可是累了?不如南杪替您揉捏揉捏可好?” 话罢也不打算等他回应什么,心道反正青方吃了自己的好总该嘴短一些,莫再提那些不该提的。 或者青方心情好,指不定就施个法诀散了浓霭呢? 思及这处,南杪这便熟练地上手替他垂背捏肩。对于这个插曲,青方很意外,却意外得欣喜c受用。于是再不想管她念叨的什么骥云,反正她刚刚也对二人的事自评了“没什么缘分”,那看来他俩,此时多半已是没什么了。 如此,青方悠坦又悠坦的享受了一阵,才伸手指了指他的头顶道: “这夜风吹的我头疼,你替我揉揉。” 南杪正想殷勤的搭上去,一瞬间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上神的脑袋啊! 天大地大头最大,这上神的脑袋岂是旁人随意揉捏得的? 她嘘了一口气,边作势要褪下他给自己的外袍,边试探道: “你冷啊?那不然把衣服穿上吧?若是尊神因我受了寒气,只怕回去家师又该责罚南杪了。”正说着,尚还没掀开一线衣角,青方便摆手制止住了她。且从容的抓起南杪的手放到自己脑袋上,打趣道: “那若是你受寒了,我也挺怕钟煜责骂我的。” 他语调里带着分的玩闹,南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嗯,其实撇开爱听八卦这一点,青方还是有点前辈该有的样子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十九 她轻轻的替他揉着头穴,四下静得大概能听到风过的声音。南杪原本毛慌慌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就这么静镜揉了一阵,青方微微眯着眼,看是养神养的不错。忽回头问她道: “你的头痛么?我也替你揉揉?” 对于他俩之间差着多少辈分南杪心里头还是有数的。于是干脆的拒绝道:“不不不,我从来不会头痛的。” 她瞧着青方眼底好像莫名的有分笑意,偏他又回过头去,淡淡道:“既不痛,那便不耽误。来,同我说说你的事。”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南杪坐到他身边来。 “我的事?” 南杪手上顿了顿,理好衣摆踱到青方身边坐下。 青方晃手化出一个红果来,递给她时又重复了一回:“你的事。” 我有什么事能同他说的呢? 南杪讷讷的接过红果,也不客气的咔嚓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滑进喉间,倒也缓了几分乏累。 她想,既然这青方上神好个八卦c爱个故事,那自己同他略略说说,该也无伤大雅吧? 她吧唧吧唧两口啃完了红果,抬起手背抹了把嘴,舒畅道:“尊神既爱听个顽笑,那便只当南杪在说个笑话。出了这双响湾,可不能说给旁人讥诮了。” 这话的意思,说得通俗些,无非不就是我把你当兄弟才说给你听,你若是厚道,就不能把我卖了。 青方既是个前辈,这意思他就不会听不出。只见他饶有兴致的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坐姿,竟是满目期待的把南杪望着。 于是南杪就拣着些好玩的事儿同他说了说。什么小时候不懂事欺负钟煜啦,长大了懂事了反倒被钟煜欺负啦。许多捣蛋的事大概连钟煜都忘了,她到还记得清清楚楚。且话匣子一开,自然也没落下镜中的百年光阴。 此间青方一直无话,直等得她说完了镜中的事,青方才不疾不徐的接了一句道: “你说那个在镜中陪你百年的人,是骥云?” 南杪点点头,又想这灯光昏暗他怕是看不清自己,只得又道: “是呀,我破镜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他也同我说,是他一直照顾着镜中的我。是以我才” 她顿了顿,觉得这话多有不适。且这般女儿家的心思,同一个老古董说了多少有些不自在。于是南杪清了清嗓,补道:“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了。他既和映琦在一起,我还是盼着他俩好的不对,我是盼着映琦能好。”话罢,她拂拂衣面上的褶皱,没再言语。 青方的眼神深一阵浅一阵,不轻不重的皆是落在她身上。可惜环境昏暗,南杪觉察不出他有什么情绪,只猜着,大概是听了自己说的话,上神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默默过了半晌,才听青方道: “所见,一定为真么?” 南杪眨巴眨巴眼,这话她听得不大清明,反问了一句: “什么?” 他摇摇头未再言语,自顾起身往亭子的另一边踱了过去。南杪见他不答,也没再追问。彼时又觉得有些困,迷迷糊糊便靠着石柱睡着了。 次日,南杪又是被一阵饭菜的香味勾引着醒过来的。 而这饭香味当中,还带着一声声的啧舌。 睁开眼时,却是映琦坐在她房中。透过迷离的睡眼一看,映琦面上正摆着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 南杪揉揉眼睛反应了片刻,大概是她晓得了昨夜骥云约她见面的事情? 那她既然晓得了,自己就该好好同她解释解释,莫生了嫌隙。于是她撑着直起半边身子来,正欲张口,就被映琦截断道: “睡得可舒服?” 这语调不算正常。 南杪故作镇定的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微微蹙眉打了个呵欠客套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映琦走到她床边坐下,弹指开了一扇小窗,努着嘴嘲她道: “还什么时辰,已经晌午了!” 南杪的瞌睡登时醒的完完全全,结结巴巴道“晌晌午?!”糟了糟了,又被钟煜抓着小辫子了。 她匆匆忙忙的起身更衣,映琦亦跟着站起来,她走一步,映琦跟一步。南杪有些难为情的瞧着她,系好了身上的最后一缕衣带,坦然道:“其实吧,昨天” “昨天,你可算是在汝阳国出大名了。” 出名? 南杪匪夷所思的抬起眼来,把昨夜的事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诚然当时她脑子里想的,尽是与青方孤男寡女待了整一夜。若是说出名 怕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南杪咽了咽喉咙,抬起水杯来润润嗓,试图掩饰一下自己作为黄花大闺女的尴尬。温水下肚,又听映琦续道: “你竟降了双响湾的气兽,这可比赢过初赛有风头多了。虽说耗了些力气晕在了双向湾畔,却也够厉害的了。”映琦喋喋着,而南杪恍惚间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 愣了许久方打岔道:“晕在双响湾畔?” 映琦点点头,关切道:“你不记得了这也正常。是青方上神路过将你带回来的,喏,人家的袍子还在这儿呢。” 南杪顺着映琦指点的方向瞧了过去,果然那地方挂着一件素色的外袍。于是她讪讪笑了一回,实在对这个夸赞承的有些虚。 她,哪里是去降妖的。 且昨夜若非青方指点,只怕自己早已丧命鱼腹。看来也是青方不屑于降妖这种小事,才将这功劳堆到她头上,当个顺水人情吧。 南杪厚脸皮的想,既如此,那她也不能驳人家上神的面子嘛! 想通了这点,她倒轻松下来,坐回饭桌旁端起青瓷碗,边吃着,边同映琦闲闲叙了回话,话间有意无意问了一句: “昨夜送我回来的,只有青方一人?” 映琦将摆饭碗放下,一脸不得了的样子摇头叹道:“乖乖!你还想几个上神抬你回来?!” 南杪笑笑,夹了块肘子放进映琦碗里。 也就是说,骥云昨夜根本没去双响湾赴约。 那映琦就不晓得这回事。 不晓得也好,谁也别再提这事,盖下了最好。 二人吃完,南杪一边收碗,一边闲道:“那双响湾怎么会有只气兽?昨夜,吓了我一跳!” 映琦饭饱神虚的站起来踱了踱,疑道:“那气兽是混鲲祖师所降的孽障气分出来的怎么?你原先不晓得么?” 原先不晓得? 这意思不是 她觉得自己心里已经沉了半截,一个很不好c很不愿意相信的念头,在心里浮起来。却还是装着平静,问映琦道: “你是说,双相湾有气兽这事,所有弟子都认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 映琦想了想,从桌上抓了个哄嘴的浆果闻了闻,续道:“不说所有弟子都晓得吧,但是认得的。起初我也只是听说,还是骥云” 她提起骥云的名字,颊上一羞,故作镇定的把浆果抛进嘴里囫囵嚼嚼:“还是那个相柳的族君告诉我的。” 南杪只觉得自己耳朵木木的,好像有些凉,又好像有些暖,讷讷的重复了一遍:“是他,告诉你的?” 映琦点点头,又拿起一个浆果递给南杪道:“怎么了吗?” 怎么了。 倒也无事。 只不过,是他想要我性命罢了。 望着那粒紫黑的浆果,南杪苦笑出声音来,抬手接了过去,摇摇头又问映琦道:“今天天气不错,我还欠着梧平一味香料。你要不要与我同去?” 映琦撇撇嘴,只道:“我就不去了。相柳的长老我还没正式见过,今日约了见面。我就是担心你,才跑出来瞧瞧。” 她面上看上去是有几分杂事缠身的烦忧模样,可再看得深些,分明还有几分欣喜。 一种,对未来既新鲜,既稀奇的欣喜。 日光下,南杪望着映琦与自己决然两种心绪的背影,背上像负了千斤的巨石般沉得透不过起来。 不晓得泥舞和钟煜去了哪里,这个时辰了竟还没见到他们。 适才香料一事不过是她找的托词,可她还是想找梧平,她不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这一路,南杪像逢了小鬼丢了魂似的。慢慢摇摇的来了梧平的行宫,正遇上他在院内靠着个竹椅晒太阳。 觉察到南杪来了,他略略抬一回眼,却是哼了一声,没说话。 他这是在赌气。 气什么呢?气她丢下自己,独跑去和青方玩了。 南杪灵台一片空幽,行尸一样走到梧平身边,倒也不嫌草地上硬邦邦的,连衣裙也没敛一敛就坐了下去。 梧平扭头偷摸摸看了看她这副委屈巴巴又抱膝而坐惹人怜的样子,便是他再不懂事,也晓得南杪这是出问题了。 于是他攀在竹椅的扶手上,先将赌气的事放在一边,凑头过去轻轻问道:“你这是干嘛呢?” 南杪摇摇头,嘘出一口气道:“看风景。” “嗯??”梧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片矮木林,实在尝不出什么风景的味道来。便晓得她这是在胡说,伸手戳戳她,又道:“怎么?约会约的不尽兴?” 南杪听他这一言,有些郁的回过头来,望向他道:“什么约会?” 梧平神神秘秘的笑了笑,应道:“我虽然喝的醉,但挨不住我脑子好用啊!你昨夜不是收到一封信?上面书着双响湾三个字?难道不是青方上神,约你见面?” 青方约我见面 “我倒宁愿是青方约我见面。”南杪将头深深埋在膝间,颓颓的样子让梧平少了几分玩笑心思。他吩咐侍婢煮杯枣茶过来,自己也依着蹲在南杪身畔,轻声关切道:“到底怎么了?你同我说说。” 南杪仍是埋着头,低低道:“昨夜约我的,是骥云。“ 她沉着音调,便把昨夜的事并着骥云和映琦的事一块和梧平说了,原本她只是被这些事憋着心头难受,想找个人说说话。也没指望梧平能有反应,听完能替她保守秘密,她就挺舒坦了。 哪晓得梧平尚未听他把关于青方的后半截说完,便已气得连连跺脚,失控道:“你傻吗?!他害你的心思这么明显,你还能在这憋闷着?!” 南杪抬起头来望着他,只见他一张白净的已是越发涨的通红,横眉瞪眼的样子,倒让南杪有些手足无措 她从未见他生过那么大的气。 而南杪哑口的模样在梧平眼里却是越看越无辜可气,脾性上来,罢了回袖子径直就要出门去。 南杪慌慌追上去拉住他,急道:“不是,你要去哪啊?” 梧平气冲冲的将她甩开,怒道:“我去问问那个小白脸!谁给他那么大的胆子竟敢害你?!” “你不能去去!” 南杪挡在他身前,梧平以为她还念着那个骥云,极其的恨铁不成钢的抬手在她脑门上一点道:“你你你!你疯了!!” 南杪偏头躲开,皱眉道:“大哥!你这么冲过去,我和映琦又该怎么交代怎么解释?!” 有几只鸣虫不知场合的喳喳吵闹,梧平呼呼喘着粗气,一时无话。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拉着南杪近身行至院内的小桌旁坐下,彼时侍婢端了枣茶上来,他将冒着甜香味的茶杯往南杪跟前一推,无奈道 “这种事,你顾前顾后忧着这个担心那个,倒不如一次敞开了讲清楚的好。” 南杪深深吸了一口清甜的枣香,低道:“我何尝没想过同映琦说清楚。可我每次看着她对这段婚事憧憬的样子,就不忍以我和骥云从前的事使她生了嫌隙。” 她抿了一口茶,又抬眼道:“我同她,原先在九重天梵夫子座下修学的时候,便是玩伴。来来往往这数百年,若是因此事闹了隔阂,你让我何甘?” 她晓得映琦脾气好,性子好。但女儿家之间的事,皆是心思既细又密,最是试探不得的。 听她仍是如此顾虑,梧平也未再多言。等她静静喝完了茶水,才又挽着她回了屋子,平静道:“我看你最近这样,不如让你师姐多来陪陪你?” 师姐么?是了,自己倒是许久没见她了。 大概她又同韬玉去哪潇洒快活了吧。 南杪笑了笑,打趣道:“她呀,能把自己陪好就不错了。” 梧平耸耸肩头,干脆自荐道:“那不然我搬去和你一起住?毕竟小时候” 南杪佯装耳朵不灵便的样子,截断他道:“啊?你说什么?这虫子好吵,我听不清?”说着,还往门口越遁越远,没多时就没了影子。 梧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一 因不日又将举行第二轮初赛,南杪近来倒也收了些心神。做出个勤学的模样倒也让钟煜觉得十分欣慰。 这晚她正同泥舞在院内贪上两眼夜色,左手摇着一柄小团扇,右手拿着那只红绫所化的梅花匕来回摩挲。 有的人长枪使的惯,再用短剑就不见得利索。 有的人棍棒耍的厉害,再武起大刀来,多少就失了灵活。 青方原先使的是什么呢? 她想起那一晚,青方把引着她一只手,教了她好些梅花匕的新鲜招式,谈笑间,还把那只异兽耍了一回。 这青方,看来并非是徒有虚名的。 泥舞的茶过三巡,眼见着赤鹤杯子里还最初的那一口热茶早已凉透了,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晃,疑道:“发什么呆。” 南杪摇摇头回过神来,见泥舞眼神落在自己面前的茶杯上,才端起来徐徐饮尽。 茶是好茶,凉了也是好喝的。 “这梅花匕未必真的开出花来了?值得你细细看那么久。”泥舞又替她斟了一杯,边笑着兀自站起身来,嘱咐道:“莫歇的太晚,也别到处乱跑了。” 同旁人的反应不一样,泥舞和钟煜到底是她自家人,听闻她与双响湾的异兽有一战之,这头一遭的反应却是担忧她的安全。 没有出事,便是大吉。 院内一时只剩下她一人,玉蟾悬在灰云之后,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夜风趁机蹿进她肩颈,南杪缩了缩肩膀,收了梅花匕打算这就回屋去了。 抬脚没走两步,就听得院门口一深一浅的踏步声循循而近。 难道又是青方来了? 思及此,南杪顿住身形往月牙门处张望着,听这一深一浅的调调,好像还是喝醉了? 乖乖,喝醉的青方?为了望歌而醉的青方?为了情事而酗酒的上神? 看来今夜,又得有好一通劝解了。 南杪已在肚内预备下了满腹的宽怀俗语,还打算以她自身为例将这些安慰人的话串连起来好好开导开导青方 你看,我虽说是你的后辈,可在这情之一字上,我不是比你想得开么? 然就在她端好了身架准备往月牙门迎过去的时候,扑眼而来的,却不是青方。 “小姑娘。”一根醉醺醺的手指晃悠悠朝南杪指过来,南杪回头望望,这院内就她一人,看来这声小姑娘,叫的是她不错了。 “你” “过,过来!扶我,扶”那人踉跄两步,眼见着就要往旁边摔下去,南杪呼了一声,忙奔过去搀住他。而那人倒也不客气,半边身子全倚靠在南杪身上,好像靠的还还挺舒坦。 说来这人身材实在是比骥云还结实了许多。南杪自然是支撑不住,着急扯着嗓子冲泥舞的屋子喊了两声,让他出来帮忙。 泥舞动作慢,南杪只能先跌跌撞撞的扶着他往石凳旁边靠,边挪边问道:“你是哪个院子的公子哥?这让我往哪扶你啊!?” 眼见着离石凳已经不远了,偏偏那人不着边不着际的冲了南杪哭喊了一句: “我是你夫君!你该扶我回房!” “砰!!” 夫君c回房四字催得南杪手上一滑,错愕间直截松开了那人。而醉汉无力,竟生生撞在了石凳上,闷哼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听这声响,砸的还不清。 而泥舞也终于姗姗来迟,外衫套了一半便被眼前的一幕愣住了眼,望了望地上躺着的醉汉,又望望南杪。 “这谁啊?”好在他也是跟着钟煜见过些场面的山精,没多时就反应过来,匆匆将外衫套好紧步到南杪身畔。见她摇摇头说不晓得,不认识,才蹲下身去试图将醉汉的面貌瞧个仔细。 “大公子!” “大公子!!” “大公子??!!” 没等泥舞再站起身来,南杪就听到一阵吵吵杂杂的喧闹声冲进了月牙门。随即五六个短衣武仆将那醉汉团团围住,唤了半天不见反应,才又站起来横眉朝着南杪斥道:“你们把大公子怎么了??!” 泥舞拦在南杪身前,冷声道:“一个醉汉半夜带着这么多武夫来叨扰姑娘家。原来这便是你们燃音谷的作风。” “你!”那些武仆显然被泥舞一席话羞得不清,纷纷踏前一步作势欲攻。 而未待双方再有下一步举动,自月牙门处嗖嗖弹进几道光点既快而准的落在一干武仆身上,光点应声化散为薄薄的光圈竟是将几人紧紧锢住。 南杪原先调皮的狠了,也被这光点收拾过。 “我就去和青方上神喝个酒的功夫,你们这是要掀家呀?”钟煜皱着个眉头踱进来,瞧了瞧地上躺着的那位,又瞧了瞧那群被光点缚住的武仆。 那几人里自然有晓得他名号的,只见他们交头耳语一阵,扭了扭被缚得难受的身子,堆出一个笑脸道:“您,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只是”那人嘿嘿笑着,望了望南杪,忽而又换了副面孔,愤愤道:“我们大公子被人打晕在这儿!做手下的,不得要个交代么!” 打人? 这王八羔子想占我便宜,我还摔不得了?! 南杪终于忍不住撸起袖子要朝前理论一番,提脚半步却被钟煜一声喝下,她回头瞧了瞧钟煜的脸色,思忖再三又气闷闷的站回去了。 “你们说我徒儿伤了你家公子,可你家公子又为何会在我的院中?这,怕是不能凭你们一面之词来评判吧?”钟煜抬手解了他们的禁术,徐徐踱到石桌旁坐下,也不管脚边的人还晕躺着,就示意泥舞给他倒杯凉茶。 而那几人虽也自知理亏,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挺出一人向钟煜道:“那,那你们没有打人,也不能听你们,你们之词。” “你!!”听了这话,南杪一个控制不住抬手就想冲那人招呼过去,而这回钟煜还没喝止她,就从月牙门处传来另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喊停了南杪。 今夜,这院子的月牙门,实在热闹。 一席素衫稳稳当当的移了过来,伴着嗓音清清亮亮,干脆又磁实。 这次不用回头,南杪也晓得来的这是谁: “那,你们觉得,我来评判又如何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二 他来凑什么热闹? 南杪不露声色地朝青方瞧了一眼,也正撞上青方朝她看过来的目光。 虽说同是长辈,可青方瞧她的样子,却和钟煜截然不同。 可具体是哪里不同,南杪自己也说不上来。 而大概钟煜也没想着青方会在此,略略拱手向他行了一礼,寒暄两句只做客气。一旁的几个武仆一看,神色多有不定。 燃音谷隶属魔界,对这九重天的神仙,尤其是对早已避世的神仙没什么耳闻倒是正常。 只是眼见着青方是连钟煜都要行礼的人物,恁是再没听说过,也该晓得今日之事,凭他几个已是不能再惹了。 原本只是因着自家公子先失了礼数,他们不愿落下话柄这才想着逞个口舌之快,将包袱甩出去完事。但若是因此挑的两家不合,这挑子,可不是他们几个担的起的。 偏偏这公子躺在地上还极给面子,沉如铁牛一般拉不起来不说,竟然还,还堂而皇之的打起了鼾声 哪里是什么晕倒,分明是借酒正睡得香甜。 这场面,实在是,有些尴尬。 “问你们呢,怎么不说话了?” 青方手上一动,自指尖落了个金斑击在醉汉身上。醉汉登时惊醒,揉揉鼻子将四下张望着,依是满脸的茫然。 而几个武仆见状,终于忙不迭上前去将自家公子哥搀起来,也不等他反应过来擦擦嘴角的哈喇子,便三抬五架的招呼着匆匆遁了。 说遁,可嘴上也还是不饶人: “既然我家公子醒了,此事我们也就不追究了。只是希望以后你们仙家吧,能好好管教自己的弟子。” “嗯?”青方疑了一句,像是对他这话深感有趣,不禁喊停他们问道:“管教?” 那几人明显是哆了一哆,只当没听见青方的话一样,仅顿了一顿便以更快的速度眨眼间消失在了月牙门尽头。 这个怂,他们认了。 院内一时安静下来,仅剩下满脸不服气的南杪憋了一肚子的无名火站在原处。 青方行至她身边,眼底不知为何竟添了几分笑意。 这笑看得南杪有些麻,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只听青方故作深沉的向她道: “明日一早,来疾雪院中寻我。既是答应了魔界的人要严加管教,那必得秉公行惩才行。” 什么? 南杪端的是气冲冲的诧异,不自禁拔高了音调质疑道:“什么时候你就答应人家了?!” “南杪!!”钟煜沉声唤她一句,怕她人在气头上冲撞了青方,又朝泥舞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把南杪带回屋去。 至于两个老骨头在院子里交头接耳的又商量了一些什么,南杪是不晓得了。 她只晓得第二天一早,自己一睁眼就望见泥舞在她屋里头丧着个脸。她也跟着丧起脸来。 看来,今日是必须得去疾雪院找青方领罚了。 路边醉凰花飘起晨香,配着两声娟娟鸟鸣,若有这个心情,这其实是一天中最怡人的景。 可惜她现在,是半分闲情逸致没有。 一路上憋屈的,尽是亏她从前还觉得青方该同情,现在看来,分明是自己以前被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貌蒙了心。 呸,道貌岸然。 就这么一磨三蹭的来了疾雪院,稍一抬眼就能看到青方正靠着院内一棵百铃花树闭目养神。 十分悠哉。 惩罚人这种事,他倒起的挺早。 见着南杪蹭着草皮挪过来了,青方放下了手上的书本笑盈盈地瞧着她,起身引她到内院的石亭下,指了指身前的石凳,道: “坐。” 南杪规规矩矩坐下,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反正是抱了随他刀剐的心思来的,她倒颇有几分无所畏的气质。 有仙婢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红糖粥,香气登时缭绕在南杪鼻前,引得她舌下一时口水四溢 说来也是惭愧,早上出门时,泥舞竟然没给她饭吃。 “原本这暖风草配了牛骨熬汤是最好不过了。可是大早上的你怕不喜油腻,做成红粥倒也可行。”说着,将粥碗往她面前凑了凑,又道:“你尝尝?” 暖风草? 原来这不是红糖粥啊 南杪拿着勺子一时不知是该下嘴还是该婉拒。万一这是青方的什么套路呢?万一自己一嘴下去,又中了什么什么计也未可知啊。 毕竟她现在因着昨夜的事,对青方已是没了半点信任。 同病相怜的信任都没有。 “这我能吃?”南杪迟迟疑疑的拿着勺子在碗沿纠结着,青方点点头,应道:“自然能吃。我想你大概寒疾未愈,这暖风草对你自是有益。” 他说的,是南杪在岁明镜中时,因受了浊气伤身,在镜中便染了寒疾。一直靠青方的紫金血倒是未有大碍,只是自破镜之后这紫金血便断了,昨夜又从口中晓得她的寒疾一直未除,便想趁这个机会,熬一回暖风草给她。 她若是吃得来,以后也可招呼泥舞时不时替她做一顿。 而对于青方如何晓得自己有寒疾一事,南杪倒未大在意。只听他言罢,见他也不像会在吃食里动手脚的样子,便谢过青方端起瓷碗来一饮而尽了。 “如何?”见她吃得连碗底都不剩,青方还有些意外。不挑食,好养活,这病就好治。 南杪听他这么问,忽然反应过来 青方,这是找她试菜来了? 那这个惩罚,也不算重嘛。 于是她先摇了摇头,又啧啧嘴,仔细且又认真道:“上神既问了,那就莫怪南杪直言。这粥是好粥,内里为了增添口感还特意加了皂角米。只是” 她若有所思的拿着瓷勺打量着,续道:“只是这做粥的人吧,手艺差些,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上神你这是哪里招的厨子?其实做饭我也略通一二,照这个手艺嘛,你还不如招了我去,还免我一顿罚?如何?” 青方微微抿着唇,轻轻将头点了点。将她的话在脑内度了一度,眼底略有动容。 半晌,也不知他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边将南杪吃剩的瓷碗放回托盘里,边笑道: “这粥啊,是我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三 好像有两只鸦雀嘎嘎飞过,南杪简直想把自己刚刚喝下去的粥全部呕出来。 青方站起身来,仍是笑盈盈的向她道:“既然不好喝,那下回这暖风草咱就换个做法。” 换个做法,继续让我吃? 报复,绝对的报复。 小心眼,太小心眼了。 南杪咽了咽喉咙,正想找个漂亮的话口推脱开,再找个更漂亮的话口遁了。 她这话口还没说出来的机会,却见青方往出走了两步,压根没有想让她走的意思。反而冲她招招手道: “过来。” 南杪揶揄着,望了望她眼前的空碗,又望望青方。 横竖能有什么事?!去就去! 于是她将心一横,颇有几分英勇就义的姿态挺着小腰板就尾随着青方往内院稍偏一些的方向走。一路上静悄悄的唯有鞋底磨蹭草地发出的的嗦嗦声,其实南杪也好奇,这汝阳国到底给了青方多大的一处宅子,竟能有个那么偏僻的内院。 片刻后,青方在一处石塘前站定,南杪亦跟着停下脚步来,不晓得他要做什么。 其实这石塘上与旁的水池并无什么太大的差异,只见青方迎袖一挥,登时一片灰白的雾霭在塘面上层层漾起,原先碧绿的水面早已看不大清了,像是凭空架临的一朵浮云乖乖等在二前。 “上去。” 青方朝着石塘努努嘴,南杪没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上上哪去? 青方偏头瞧瞧她,补道:“我有一本经书被几只顽皮的夺梦虫分吃了,它们就在这里,还劳你替我寻回来。” “夺梦虫?”南杪哑哑跟了一句,心道:这是什么借口,雾霭再浓,还不是你化出来的? “塘面上有一浩莲叶,可供你歇脚。切记不可化为原型偷懒,你若是动静太大,惊了夺梦虫,我那本经书便也找不回来了。”话罢青方再一挥袖,竟是在石塘边的树荫下化出一方躺榻,手里也不知何时攥了本书卷,闲散散的就朝躺榻边踱了过去,该是有大把的时间陪南杪耗着。 南杪对他所言懵里懵懂,确还是得亲身体会一遭才晓得这事该怎么办。于是她提步向池面上走去,果然见着一朵硕大的浩莲叶停在岸边。 其实于她这一族,因天生会飞,所以对这提气的轻功就偷了懒。小时她懒得学,钟煜也懒得教。偏偏现在照着青方的说法,要从这片浓霭里找出散落的经书,还只能仅靠着那片柔柔软软的浩叶莲。 这对南杪而言,依是个小小的考验。 浓霭里一片灰蒙根本看不清哪里有什么夺梦虫,且这浩莲叶游得并不稳当,南杪稍一动作重了些,叶片便毫不犹豫的向水下沉去。薄薄的莲叶催得南杪如立针毡,看似简单的一系列动作,不多时已经折腾得南杪一身薄汗。 南杪觉得,青方此举,有些变态。 不过素来钟煜教养她时就爱说一句“既来之则安之”。这也是她能在岁明镜中被困百年之久还没发疯的一个原因。 既然这浩叶莲如此考验她的轻行之力,那她也只能凝神行之,早些将此招熬过去,从其再不招惹这位上神了。 如此,心神一沉,那雾霭中似现非现的夺梦虫也逐渐清晰起来,她记得青方叮嘱的不能以原身惊扰夺梦虫的话,所以越是靠近夺梦虫,越是屏息。只怕自己动作稍微大些,吓跑了夺梦虫不说,还失了平衡将自己摔进水里,不又得让青方看个笑话。 一来一回,南杪慢慢的掌握了轻行的技巧,而因专心无他,眼瞧着夺梦虫也是一抓一个准。再来回几次,夺梦虫嘴里的经书已经尽数被她收齐。她自认该是没过多少时间,心头喜滋滋的,又忘了自己尚在浩莲叶上,一个重心不稳险些又落回水里。 这莲叶,若是照修学来说,其实倒是个锻炼人的好物件。 终于靠了岸,南杪迫不及待的从浓霭中脱身出来,只见四下天色仍是大白着,便有些得意的朝青方的躺榻处望过去。 这一望,什么得意不得意的,瞬间跑了一半。 那躺榻上的人大概是等得太久,双目微闭着竟然是睡着了。而手里的书卷也随袖垂落在一旁的草地上,随风颤着页卷。也不知道到底仔细看了多少页。 我耽搁的时间有这么长么?至于等得打瞌睡么。 南杪轻手轻脚的挪了步子过去。离得近了,倒能把青方睡着的样子看得清晰。 她想,梧平的审美,确实是不错。 当然了,要是脾气没这么变态的话,更好。 她蹑手蹑脚的将收集好的经书放在草地上,转念及若是一阵风来将经书吹散了,她不是白忙活一场? 于是她伸手在青方眼前晃晃,确定他仍在睡梦中。就轻轻探过去掰开青方掖在广袖下的手,打算将经书塞进青方手里。如此一来,就算是经书再散了,那也是青方自己的锅,同她无干。 她将将把青方的手心掰开一点点,还未来得及把经书放上去,那只原本应该熟睡的手却忽而反将她的手盈盈一握,吓得南杪差点轻呼出声。 南杪抬眼瞧了瞧,发现青方仍是闭着眼的,那这该是梦里下意识的动作,难说他在梦里又梦到望歌了呢? 唉。 可怜,又可气。 南杪摇摇头,将手轻轻抽出来,不敢再有磨蹭的把经书塞到青方手里。慌慌忙忙的起身就往外走。 走出两步,她又回头瞧瞧。 这么睡,会生病吧? 啧啧,他是上神,怎么会生病。 南杪又噔噔蹬往外走两步。 可是他要是病了,万一更变态呢?到时候还不是得怪罪在自己身上? 南杪打了个哆嗦,立马掉头回去。利落地将自己的外衫褪下铺盖在青方身上,边轻言细语道: “这便算是报了你在双响湾借我衣裳的恩了,行不?” 青方自然没有应声,她就自己点点头,算是应了。 等左绕右转的出了院子,四下的天色登时暗了下来。去往内院的路也模糊起来,揉揉眼已经看不清了。 原刚刚她和青方在的地方,不过是青方设开的一个结界。 所以,她在夺梦虫身上,其实花了挺多功夫? 南杪仅剩的半分得意算是全没了,且心头还腾起一丝丝莫名 专门设开一个结界,就为了让她领罚? 青方真是讲究变态的讲究。 回到自家院子,泥舞已经做好了晚饭香喷喷的正一一往内屋里的红木桌上端,见她回来了,还不忘探来半个身子朗声问一句: “呀!回来了?那浩叶莲玩的可尽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二十四 那天晚上喝甜叶汤的时候,南杪还没想通泥舞问她的话。 晚上睡在自己榻上,依是没琢磨透。 为何钟煜同泥舞半分关心她的意思都没有,好像还挺乐意看她被青方收拾一样。 直到比赛的当天,南杪站在一汪碧绿碧绿深而无底望而无际的碧波潭前,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好像明白过来一些什么。 她揉揉头穴,昨夜其实睡得不算好,今日梳妆时眼底隐隐有两团黑晕。 眼望着四周吵吵嚷嚷的人群中央如镜般的碧波潭,潭子四周皆用皆用云纹的巨石围成栏,也不晓得这碧波潭平日里是做什么用的。 提起耳朵听听,这人群议论的,无非是今日这赛事,究的要怎么比?对此南杪也好奇,比赛游泳么?不成不成,她是个天上飞的,于水术一道算是陌生。 不过要是映琦在这儿,那便是得心应手。 映琦骥云。 南杪又思及双响湾异兽一事。本已平复的心绪复又变得有些沉。她细细吁出一口气,抬头望时,正瞧见天边自远而近飘来一道腾云,一位长须的夫子手持一根翠叶繁缀的枝条微微伛偻着御在腾云上,正悠悠哉哉的移至众人前方。 人群安静下来,皆仰头静候夫子的下一步动作。 只见夫子御至碧波潭一旁的高台上,冲身扬了扬手里的树枝。一阵密密漫漫的光雾便纷纷落在潭面上,像是下了一场不消不散的轻鹅雪。 众人交头接耳之余,眼见着不过弹指的功夫,适才还广阔无垠的碧波潭,咻忽间已是隐没在茫茫大雾之中。 南杪恍然觉得,这场景看得有些,眼熟。 正愣着神,忽而有人大力将她揽近身去,继而一阵张扬的香粉味蹿跳进她鼻腔来: “这碧波潭呀,是父君为了筹备初朝会,专程向广源洞的散仙求来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梧平微微将眉拧起,不自觉伸手抹了抹自己的脸:“未必是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南杪动动喉头,倒不是他脸上有什么污物。 只因今日,梧平坠了一身广袖素白的衫子,面上一反常态的未施脂粉,素净得有些陌生。 这好像比寻日里,更美了些。 她摆摆手挣开梧平,偏过头不再瞧这撩人眼珠子的玩意,岔话试探道:“你,晓不晓得今天是比什么?” 梧平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应道:“赛事的详情都是要当天才晓得。不过看这架势,大概会和寻物有关?” “寻寻物?”南杪额上挂了滴冷汗。 “不然弄这大雾干嘛?”梧平摊摊手,叹口气道:“要是找东西的话那今日这一场我也是不能卖输的唉,想要输得漂亮些,还真得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 他仍喳喳着自己家的烦心事,一旁高台上的夫子已然清了清嗓,向着众位参赛者宣布道:“今日之赛制,各位需记得比赛中仅能靠轻行之力行于浩莲叶上。某方若是中途落水或是被对手击败的,即视淘汰。” 夫子话罢,众人又如同第一天那样,依次抽取了对签。南杪抽中的那支签上,囫囵描了对鹿角。 鹿? 一声锣响,众人齐齐踏向潭面。一如那日在青方院子里见到的一样,岸边上稳稳停着一片浩莲叶。 她倒是轻车熟路,提气上了莲叶,四下望望,倒是真有轻行之力学的不好的,歪歪扭扭只能勉强算是站在了莲叶上,莫说拔剑相抗,怕是行进两步都有得困难。 若是没有青方昨天的一顿罚,今天自己怕就是这幅德行吧? 南杪有些庆幸的撇撇嘴,稍一运气便催着浩莲叶没入浓霭之中。 说来也怪,刚才还吵嚷的人群自一入了浓霭,周遭也跟着安静下来。借着浩莲叶慢慢往前飘行,好像这片灰白的世界里仅剩她一个人。 忽而一声剑啸刺破浓霭直击南杪面门而来!南杪脚下一点,略做腾空避开那道剑影,再落回浩莲叶时差点重心不稳沉如碧波潭中。好不容易在莲叶上稳住,又是几道焦急的剑影挑向她脚下,此招意图分明是要逼她落水,幸在这回她红绫挥挡得及时,稳住了脚下的莲叶不说,还盈而有力的将几道剑影一一挡了回去。 南杪心头松出口气,要不是昨日那几只夺梦虫练了眼,只怕现在她成了剑筛子不说,还得狼狼狈狈地当个落汤鸡。 青方昨日怕是有意为之。 未由她细想,只听几声剑啸鸣得更为嚣张。南杪持起红绫毫不客气地荡出一阵光刃击散在身前,耳听着剑啸随之湮灭,看来这光刃打的还挺准。 “不对啊!我记得师傅同我说,你们这天上飞的对这轻行之力本就懒的学莫非你是个挺特殊的鸟?”浓霭中,随着另一片浩莲叶的的飘近,南杪也终于识得了她对手的庐山真面。 来者长发高束,穿了一身玄色的精练短衣,手上一柄长剑,倒是个寻常武者的打扮。 只是,这人多少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是你夫君!你该扶我回房!” 南杪只觉得自己脑袋“嗡”的一下,蹭蹭窜起一股无名火来。 她默默将手里的红绫抓的紧了紧,而对方似乎也将南杪认了出来,对她火不火的全然不在意,还自眼底里大大方方的冒出了几分欣喜,乐呵呵指着南杪道: “我见过你!你是那个好看的小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