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南屿录》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一章 绣春刀 明朝正德年间,朝纲,锦衣卫、东厂、西厂,官官相争,非但没有体恤百姓之首,反而贪赃枉法,仗势欺人,肆意监督缉拿臣民,谁若不服,严刑拷问,熬不住过程而死去的人多不胜数。 顽恶的势力愈来愈扩大,搞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可在这饮泣吞声的日子里,仍然有他们触不到的界限。 若问世间谁最凶最恶?只怕是众口纷纭,各执一词。 习武之人创立门派,统称武林。他们不理政事,专注练武,锄强扶弱。当然了,里面也非不是人人都向善,当中也混杂三教九流。 江湖正道难持,盗匪猖狂,无人管制。 当今皇帝明武宗,贪玩厌朝,将朝堂所有事务交由他身边最亲信的宦官——刘瑾,司礼监掌印主管。他设立内行厂,主要就是为了监督锦衣卫、东厂和西厂。 刘瑾为人聪明狡猾,有张伶牙俐齿,深得皇帝信任!任人唯亲,提拔自己人,混淆黑白,陷害忠良,宫里大部分都是他的亲信。风吹草动躲不过他双耳,在紫禁城内呼风唤雨! 面对这样的朝廷,有一个地下组织专门为反现今政策而组立。江湖上鲜少人知道他们的真正身份。他们来去如风,从来不在同个地方逗留一个月,为的就是不让朝廷抓住。 无人不知“红日会”,他们把从贪官偷来之物,奉献给贫穷百姓,行侠仗义,人人得以敬佩。从不滥杀无辜,他们所杀之人均是死不足惜的大恶人。每杀一人,都将恶人的头与身体切开,把大恶人的头颅插在大明旗上,示意朝政! 朝廷几次抓不到幕后首领,极是心急,却无可奈何。逮捕到的成员,每个在还没逼供前就服毒药自尽。他们把毒药藏在舌头下,当一有可能会被招供出同伴下落的危险,立即咬破毒药,牺牲自己。 因此,朝廷对红日会的了解少之又少,这样又如何能够抓到他们呢? 红日会有十八个分支,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每一个分支约莫有七十个武功高强的精英,一个队长,一个副队长。每个分支都有不同的任务,由队长负责提供。每三个月,十八位队长会受到上头的指令来会面,互相通报信息。 在京城郊外的一间破屋,看似荒废已久。门外生满一堆杂草,树木遮阳,鸟在树上吱吱叫,让人感到平静安宁。一到夜晚,四下冷清,阴凉的风掠过。屋内点起烛火,所有人围在桌子旁,目光紧紧盯着不放,一张地图。 这是红日会的第七个分支,队长叫陈思元,副队长叫李高。他们是自幼一起玩到大,青梅竹马的好兄弟。红日会有今天,他们两兄弟奉献了不少,不但武功高强,且深受同门的爱戴。 “人到齐了么?”一把凝重的声音道。 “就差马龙和陈牧。”李高回答队长话。 “戴天,带几个兄弟出去外面把守。”陈思元站在桌子的正前方。 “阿明你也去。”李高吩咐新加入的会员。 “哦!”阿明跟着戴天出去。他从小就是孤儿,李高一手将他带大,上个月刚过了十八岁的生辰就立即申请加入红日会。 李高作为养父,知道孩子的能力到哪儿,一开始不赞同他加入,但在陈思元的劝导下才同意。 “阿明,这是你第一次做任务吧?”戴天拍了拍阿明的肩膀。 “是的戴叔叔。”阿明回答。 “别紧张,叔叔罩着你,不会让你有事的。”戴天看得出阿明很紧张,一股豪气道。 “谢谢戴叔叔!”阿明虽然第一次做任务很高兴,毕竟这是关于生或死的任务,难免还是会有点怯意。 八个人分别守在屋外的前后,手不离长剑,以便有敌人靠近时可立即拔剑。每个人神色严肃,仔细听着陈思元的计划。这一次的任务不比从前,是最艰难的一次,大家全神贯注在那地图,一边听他指挥。 “暗杀臭阉人?”张亮——其中一位得力帮手。 “对,上头很看好我们,任务虽然艰难,但是会有内应来接头。如果这件事情成了,确确实实的为民间铲除祸害!到时候,红日会的名声是更加的响当当了!”陈思元引起大家的内心澎拜。 一人发出闷哼声,激动道:“要不是那个昏君给臭阉人掌控朝中事,那臭阉人就不会有机会独揽大权,这次上头派给我们这个任务,定然是很看得起我们七分支!” “这次的行动不单只是我们,而是整个组织十八个分支联手进行!多年来第一次大规模的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李高提高声量。 “我们七分支只是负责这项任务中的某一部分,必须做好自己的本分才能给他们引路。大家要有心理准备,这次不比从前,暗杀是极度危险,很可能随时豁出性命!”陈思元向大家解释。 “在我们加入的那一刻起,早已把性命豁出……” “不错!贪生怕死岂可成大事……” “杀了臭阉人,为百姓大造福祉!我非常赞同这次的任务。”张亮一双眯眯眼,书生打扮,看似学问渊博之人。 “对!我也赞同……” “我也是……” “杀阉人……” 大伙在屋内起哄,听不太清楚说什么,搞得戴天心里激动,恨不得现在冲进去听他们的计划,即便自己早晚都会知道。勉强控制住热血的心情,戴天扭了扭强力的手臂,做好热身。 第七分支的唯一一位女性,大家管她叫三姨妈,其实她才二十五岁,只不过性格唠唠叨叨像妈妈一样,又是家中第三位闺女,因此得来的外号。她的名字叫李敏。 她走到戴天身旁,推他手臂,说道:“阿明怎样了?” “他怎么了?”戴天不自住的看向阿明,看他和平时一样安静。 “第一次做任务啊,而且听说这一次的任务很棘手。”李敏小声道。 “我看他没什么事,就是紧张了些,你我第一次做任务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么?”戴天呵呵笑。 “认真点!”李敏大力拍打戴天的手臂,登时现红,痛得戴天呀了一声,“我说你好好劝导他行不?能力不足的人,勉强的加入了红日会又怎样?性命是他自己的,万一……我说万一啊,出事了怎办?” “十六年后又是一个好汉!我说你别操心了,难得他有这个意愿想为百姓做些事,你就随他吧!”李敏瞪了戴天一眼,他才严肃起来,认真续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看着他,不会给他出事!” 阿明感觉视线炽热,眼睛望去,和戴天、李敏毫不避嫌的对望。他们正在讨论自己,以他了解李敏的性格,肯定又要说他能力不够,无法担当一面。那又如何?可能是受父亲影响,自懂事以来,自己一心只想加入红日会,和父亲一样为民除害。 唯一不同的是阿明从小体质不好,不是练武奇才。很多武功他必须比别人努力上千上万倍才达到别人的一点点。李高就是看在这一点,宁死也不给他加入。阿明的性格很倔强,跪在家门口三天三夜不肯起,几乎快饿晕了。陈思元觉得这孩子的决心不错,和李高坐下来商量,他才勉为其难的同意。 阿明性格孤僻,小时候再怎么受人欺凌都好,决不会出声。可是这次,他想为自己说话。 “我行的!你们别担心我。”他鼓起勇气走到戴天面前说,语气听出来是假装镇定,其实心里很害怕他们不给参加任务。 “好孩子,我知道你行,叔叔从来就没怀疑过你!”戴天看一眼李敏,手重重的压在阿明头上,“你父亲也很信任你,就是嘴巴硬了些。” “阿明,如果遇到危险,你千万千万要记住,往远远的跑。”李敏嘱咐。 “我不跑,跑是懦夫的行为!”这一点阿明很坚定的道。 哈哈哈哈,戴天忍不住笑了。 叹了口冷气,李敏温柔道:“跑不是懦夫的行为,首先能够加入红日会的人肯定不是懦夫。第二,跑是给组织一个新信息量,不然我们永远掌握不了敌人的内情。第三,只有自己活着,了解到自身的优弱,下一次才能弥补缺点更好的进行任务。再说了,如果连自己的危机都意识不到,红日会需要你来做什么?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逞强的牺牲。” 阿明安静下来,没法反驳。戴天见孩子脸色不好,给李敏使了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下去。 隔了一会儿,一句弱弱的回答说:“我知道了。” 李敏满意地点头。看气氛有些僵硬,戴天拍了拍俩人的肩膀,笑着说:“没事了没事了,不要那么认真,一个任务罢了。他之所以这么放松的说,是因为他不知道这次的任务是暗杀刘大奸臣,如果他知道,情况可能就不一样,或许还会比李敏更加坚决。 天色越来越暗,屋里的人大致上讨论得差不多。大规模的计划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准备,于是设定在三个月后,中秋节那一晚上! 不成功便成仁! “大家明不明白?”陈思元问道。 所有人点头。 “叫戴天他们进来。张亮……”李高呼叫一声。 “好嘞好嘞!”张亮叫了几个兄弟到外面把守,叫道:“换更了!” 戴天等人会意,正当他们要进屋之时,忽听旁边草丛有声音!张亮反应快,立即向草丛扔出刀刃,即听到那边惨痛一声。 “有人!大家小心!”张亮大喊道,随即有人朝他扔了暗器。 接着长长的草丛里纷纷闪出了数百名人。天色昏暗,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部分的人已经开始厮杀。张亮避开暗器,跃上树顶将那人拉下,只见此人身着锦衣,黑色帽子,不由得大惊! “是锦衣卫!我们被出卖了!”张亮放声喊道。 众人顿从屋里跃出,拔起武器和锦衣卫开杀!锦衣卫的人数来自不断,已经埋伏已久。陈思元一股气下杀了五名锦衣卫,鲜血乱溅,眼睛左右望的同时,手起刀落又夺了三条性命。 “来呀!把这些狗杀光了!”陈思元喊道。 只见锦衣卫怎么也杀不尽,而我们的人却一个一个的减少。以锦衣卫的武力根本打不过他们,但却被数量给压倒。戴天身材魁梧,手拿大斧头,一砍就是几条性命,手臂不慎的被绣春刀割伤了。 “阿明你在哪儿?”戴天呼喊。 李敏的鞭子一打下去就是皮肉分离。她听见戴天在呼喊,目光随即四处瞄了瞄,都不见阿明,心里慌了起来! “阿明在哪……” 李高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身为一个父亲,他心神已乱,杀了几个敌人之时也被打伤了。习武之人最忌心神不一,这样的武功是无法杀敌的。 几经一阵,有把声音回答:“在这!” 是阿明的声音!戴天在人海中寻得他的身影,原来他对付两个锦衣卫,早已自顾不暇,难以分身回应。张亮迅速跑到阿明身旁保护他,眼睛一瞟,跟前一匹黑马朝自己冲奔而来! 黑马上坐着青绿色的锦衣,右手绣春刀划过张亮的脸,从下颚到眼睛一条血红色伤口,痛得一声惨叫!李高闻声,只知不妙,想疾奔过去却又遭到黑马阻挡,骑马那人从马背上跳出,绣春刀在风中哗的一声,砍伤了爱子心切的李高。 好在李高往后退了几步,伤势并不严重。张亮被割伤了半张脸,只剩下一只眼睛,对焦不定,在刀剑相碰的过程又受了几刀。阿明和敌人纠缠,只听身后一声呼喊:“张亮!” 回头的那一刻,张亮正倒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把锈春刀。阿明愤怒狂叫,杀了几个锦衣卫,回到张亮身边已经太晚。黑马上青绿锦衣的那人瞄准阿明,马鞭狠狠打在马屁股,黑马痛得嘶叫,向前疾奔。 眼见马蹄就要踩着自己过去,阿明的双脚竟然动弹不得。突然一张手把他拉到了身后,原来是戴天! “阿明躲在我身后!”戴天斧头瞄准,往马的前脚使劲一砍!青绿锦衣那人马绳一拉,黑马逆转方向,朝左边奔驰。青绿锦衣那人跟着跃下马背,绣春刀咻咻几下,死了几个同伴。 戴天生气之极,把阿明往陈思元的方向一推,自己则冲去和青绿锦衣那人打起。阿明想帮忙他,自知能力不足只会帮倒忙,识相的往武功最高的陈思元那儿跑去。 锦衣卫百户——吕子成,是部队里面数一数二的高手,他挥刀直下,将李高的右手削下,鲜血直溅! “爹!”阿明眼睁睁吕子成的刀划过李高的脖子,不由得大声叫。 他这一声叫喊,吸引众人的目光。陈思元大惊,快速的解决眼前的敌人,来到阿明身边。阿明泣不成声,抱起李高的尸首,眼瞳充满绝望和怒火。同伴愈来愈少,陈思云不得已喊道:“撤退!快撤退!” 李敏拉着阿明喊道:“走啊!” 戴天始终打不过青绿锦衣那人,胸口被划几刀,最后头颅被砍了下来!陈思元见状,因为自己的失误死了那么多兄弟,心里又痛又怒! 阿明打死也不走,李敏毫无他法,只好打晕他。陈思元将阿明背起,李敏和其他同伴自觉留下断后。敌方的人数远远超过他们,受伤的受伤,活下来的只有寥寥几人罢了。如果没有这些人留下,陈思元逃不掉,他心里又是感激,又是痛苦。 陈思元性情重义,本想跟着大家一起撑到最后,看了身上这苦孩子一眼,心想曾经答应他父亲保他周全,死者已矣,最后的承诺说什么也要遵守。背着阿明往树林中跑去。 使劲的奔跑,不敢停歇喘气,跑了一段距离,原本平平的一个脚步声变成密密麻麻,零零碎碎的声音,知道敌人已经开始追上来,也就表示我方已全军覆灭。 心里阵阵剧痛,背着人也跑不了多远了。陈思元将阿明轻轻放下,找个浓密的草丛埋着他,往他身上放了很多杂草。树林从没人修饰,自然很多又杂又长的草丛,若没仔细去看,绝对看不出有人藏在里边。 听见脚步声渐渐靠近,陈思元担心阿明的安危,走前又检查了几遍,确定杂草覆盖全身后这才发声将锦衣卫引开。 又跑了一阵,来到较为宽阔的地方,离开阿明远远的。黑马已在眼前等着他,他们似乎知道陈思元的位置。也许是因为他在移动的时候,不断发出微微的声音来引走他们。 青绿色锦衣那人乃是锦衣卫百户——王凯,他和吕子cd是里面的高手,死在他手里的从来不是普通人,像张亮、戴天和李敏均是红日会的精英,执行任务从来没失败过,却不幸任人手刃! 他缓缓下马,不急不躁的,手里的绣春刀还在滴着血,那些血都是陈思元的同伴。深仇大恨,陈思元不得不举起剑,为大家报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二章 追捕 锦衣卫凯旋归来,尽管牺牲不少人,但还是将反贼全部剿灭。阿明仍然存活,这个大家都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没人在乎。他们返回锦衣卫所,心情大好,脸上挂着胜利的喜悦。 踏进大门时,前面站着一道身影。五尺之高,神情严肃。他听见大街传来嚷嚷的声音,在这种时分还敢喧哗,不怕扰人睡梦的,估计也只有刚派出去的大队了。 锦衣卫闭上嘴,王凯和吕子成立即往前,向这人敬礼。 “参见千户大人!” “好大的声张啊!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回来了是吗?”锦衣卫千户——白坤皱眉,“我猜想是办妥了?” “正如那人说道,他们躲在城外一间木屋之中。” 见王凯的手势,其中一位锦衣卫将红日会,队长陈思元的头颅奉上。目光略微看了粗布的血迹,略微满意的点头,白坤很是高兴。 “不留活口?” “嗯……现场只找到了六十七具尸首,和那人说的七十人,还少三人。”吕子成眼神飘动。 “那三个人呢?”白坤怒问。 “有个少年,被陈思元救走了。他武功平平,不足为惧。”王凯道。 “有没有危害不是你说了算!”白坤脸色火红,连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怎么和上头交代,“其他呢?” “没有了。”王凯自知自己犯错,脸都黑了。 “去找!把剩余的人全部给我找出来!” 闻言,王凯和吕子成带领同一班锦衣卫,冲出了大门。马蹄声匆匆在街道响起,清脆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这又是一场不得安宁的开始! 不难理解为什么白坤那么气。明显在第七分支里面出现了叛徒,除了阿明以外,剩下没露面的只有马龙和陈牧。他们之间定然有一个是细作,出卖同伴永远一个理由,名利所诱。 白坤只是奉命行事,倘若上头知道这件事没办好,定然逃不过重重的惩罚。他不能让这件事发生!他向旁边的士兵看一眼,士兵马上给他牵来一匹白色的马。白坤爬上坐骑,有股将气散发出来,士兵跟着奉上绣春刀。 白马嘶叫,一阵微风刮起,那道身影冲出去……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脑子不怎么活跃,对零零碎碎的片段,好像这一切都是真的。天色还是暗的,阿明催眠自己是一场梦,一场恶梦罢了……但他心里其实明白,这不是梦,确确实实的发生过。 李高、戴天、李敏还有张亮,他们都不在了。他最后只记得,是陈思元背着他。现在他人呢?以他的性格,一定会为了保全自己,去引开那些锦衣卫。既然大家都走了,那自己还存活在这世上干什么? 不由自主的放声大哭,尽管李高曾经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刻,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过了一阵子,阿明的脑海里浮现了两个字,复仇……重复地重复地在提醒他,他要复仇,他要为大家复仇,这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我不能输!”他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 这股动力,让他爬起来,拖着那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的走出这片树林。无法亲手埋李高和同伴的尸体,这让他痛苦万分。他知道他回去等同于自投罗网,这样不是会白费了大家的苦心? 问题是在他要怎么复仇,要怎样才可以联络组织。阿明刚入的会,还什么都没摸索,一头雾水,出了事要去找谁都不知道,这到底该怎办?在想清楚之前,他必须找东西来填饱那饿噜噜的肚子才行。 他来到小村落,眼睛看了看,只有十户人家。这个时间,大家还在睡觉。阿明这身打扮太引人注目,沾满血迹的衣服必须给换掉。随手拿了挂在屋外晾干的衣服,把肮脏的衣衫丢在地上。 弄好后才敢往汤档走去。热喷喷的香气,那碗肉汤,阿明已经干吞几遍口水。 “来一碗。” 档口老板看他是外来客,爽快的答应,端了一碗肉汤给他。闻着眼前的这碗汤,阿明一口气的将热汤滚进肚子,真好喝。 “再来一碗。” 老板又端来一碗。他又一股气的喝光,好像在灌酒般。这个时候已经接近早晨,太阳还没出来。阿明留下了钱,正要离开之际,远处来了一个人,侠客打扮,背负长剑。看样子像是武林人士。 “大侠您又来了?”老板热情打招呼。 “哈哈哈,您的肉汤太好喝了,怎么也喝不腻!”侠客三十有一,脸长满胡子。 “好嘞,马上给您送上!” 阿明不由自主的盯着他,现在无依无靠,此人又是来自武林。曾听李高提起,武林中人和朝廷势不两立,虽然跟咱们不是一份子,但是忠义之人。他在想,或许这个人知道怎么联络组织,又或者这个人可以给他提供有用的情报,再来他也需要有人可以给他引路…… “你看什么?我在问你话呢!” 忽然回过神,阿明意识自己太失礼了,连忙向那侠客道歉。 “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看你样子不像是本地人了,你从哪儿来的?迷路了吗?”看阿明一脸惘然,貌似不知何去何从。 “我……我……我能相信你吗?”阿明张口就问,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能给他一些信息。 侠客被问的疑惑,哪有人一开口就这句话?不想掺混任何事情里,想要置身事外,但看阿明的模样,却又有几分怜悯之心。待侠客开口,远方传来一阵马蹄声。这个声音,阿明很熟悉,就是这个声音夺走他的一切!他不可能忘记…… “是因为你而来的?”侠客见阿明脸色突变,开口问道。 阿明点了头,左看右看,想找地方躲起来。锦衣卫来到村落,只有十几人,看起来他们是分开行动。侠客使了眼色,示意阿明躲在右边的杂物里。阿明照办,途中还拿了一只木棍挡在身前,以随时作战。 锦衣卫下马,挨家挨户的敲门,询问有没有看到一位少年。他们瞄了一眼,在侠客身边经过,只问汤档老板一声。老板好声好气的回答,送出肉汤供奉。忙了整天,他们都饿得不行,嗅到香气扑鼻,即使老板不开口,他们也会自己端来喝。 “那你呢,有没有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 侠客知道他们在问自己,于是假装糊涂的说道:“那兔崽子何止十七八岁,三十岁都来了还要和我抢吃的!”看到锦衣卫神情凝重,侠客夸大词,“但是我偏不给,他妈的就就踢我一脚,那里,往东方跑去了!诶,我说你们快去抓人吧!” “我说什么你说什么!给我好好回答,不然要你好看!”其中一位锦衣卫怒道。 “什、什么呀?你们不是来抓那个神经病的吗?头发很长,肤色很黑的那个人?每次来村里捣乱的那个?”侠客愣住,有些反应不过来。 “胡说八道!喝你的汤吧!” 锦衣卫问了每家每户,没人见过,看来那小伙子没有来到这里。在他们管制里,谅这班村民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锦衣卫的眼皮子下窝藏犯人。所有人很清楚违抗他们,或是知情不报的下场会如何,没人敢去赌这一把! “喝就喝呗!”侠客心有不甘。 其中一人挥挥手,“走吧!”其余人跟着一块上马。阿明看他们要离开,心里高兴,身形微移,迫不及待的要跳出来。 在贪官的行政下,侠客心里哼了一声,这些皇帝狗做事草率,只懂得欺压人民!好在那位少年遇上我,否则被你们抓去屈打成招还得了? 他正要叫阿明的时候,西方忽然又来几匹马,同样是锦衣卫。侠客顿时摆了手势,让阿明静观其变。这回的锦衣卫和刚刚那些略有不同,只来了三个人。阿明从缝隙中认得其中一人,万分痛苦悲愤,紧紧握着拳头,激动的心情驱使自己杀了他!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此人即便化成灰他都认得! 吕子成气愤地朝向那班锦衣卫说几句。遂见他们低头垂下,看来是被教训了。侠客心想不妙,此人看来是里面的长官,眼神和其他浑浑噩噩的锦衣卫不一样。目前还摸不清楚他底细,侠客对老板使眼色,如果情况不妙,他会留下来拖延时间,老板则带阿明到安全的地方。 果然!吕子成往自己方向走过来,说道:“看你这副装扮,出自何门何派?你来这里做什么?” “出自东河辕,嘿嘿!一个小门小派,您可能听都没听过。”侠客笑道。 “鲜少听闻。那么东河辕的人来此,总不可能是来郊游?”吕子成再进一步的问,如果说谁最有嫌疑,当然就是与朝廷水火不容的武林人了。 “自然不可能,这里也没啥风景好看。只不过刚好路过此处,被一股肉香味吸引而来。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要入京城,探望我的姑妈。”侠客镇定自如,仿佛真有其事。 “你的姑妈在京城靠什么谋生?”吕子成追着不放。 “她开了一家养生馆,专卖药材。官爷您若不信,我大可陪您坐在这儿聊一整天,您派人去查证。我实话说呗,看你们的样子肯定是在追查犯人,倘若让我耽误了你们的宝贵时间,犯人真的跑远了那可怪不得我!”侠客直说直说。 目光紧盯着武林人,他样子不像在说谎,天亮前如果还找不到那个反贼,只怕上头怪罪下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想着想着,没必要冒这个险。吕子成思索了一会,转身就走。 轻呼口气,侠客心里大石落下,忽然又听见那人说话,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要是让本百户发现你有所隐瞒……” “哎哟隐瞒什么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侠客急忙说道:“我只知道那个神经病的抢了我的干粮,那些当官的都不为我们百姓取回公道。” 他转个弯圈讽刺锦衣卫。吕子成明白他的讥讽,但现在没时间与他纠缠,哼的声冷笑,回到马背上,看了周围,略有些迟疑的走了。锦衣卫尾随着他,一阵马蹄声愈走愈远…… 阿明望了望,确定没有危险后才出来。拳头狠狠的打在地上,溢出眼泪,觉得自己软弱!眼睁睁看着杀父仇人走了却无能为力!那侠客不懂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静静的看着他哭泣,一句话不说。 隔了一会儿,阿明稍微回复了理智,抹干眼角的泪水。侠客叫老板端来一碗肉汤,给阿明咕噜咕噜声一口气的喝光。 “好些了?” “嗯!”阿明弱弱的道:“谢谢你!” “我先不问你。你吃饱了,咱们就得走。要不然他们回头了就糟糕啦!”侠客起身结账。 “我……我……你……”阿明吞吞吐吐,其实是怕会拖累到他,原来自己的处境是这般的难以启齿。 “以后你就跟我罢,我叫何大永,是剑穹派的门下弟子。我师父是上官家正,你可能听过。”何大永冲阿明笑了笑,表明自己的身份,让他放下戒心。之前说自己是什么东河辕,都是胡扯一通,蒙混过关罢了,实际上也没有姑妈在京城。 剑穹派是武林中排行前三甲的名门正派,其下弟子个个武艺高强,其中一位叫上官家正的更是在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他不出三十已练得一身好剑术,中原里极少人不知他的名讳。 “我听过!” 赶紧点了头,曾听李高提起,江湖人对剑穹派很是尊敬,从来不会有人冒充是剑穹派的弟子骗吃骗喝。如果剑穹派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再加上红日会,定然可以报仇雪恨! 想到这里他心情大好,点燃起生存的希望,种下复仇的火种…… 在这有些凝重的气氛……庞大的殿堂,充斥着不知名的虚感。只听飘然的空间,有把声音传入耳中。 “掌门,有新消息!”约莫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徐徐说来。 偌大无比的大堂,前方的中央是白色的玉座,背部雕刻一只张牙的老虎,栩栩如生。这五人身着白袍,散发远不可及的距离感,并不是他们刻意形成,而是在这儿生活久了,自然而然融入在气质里。 明明已经听到了,大堂中却无人回应。 周围蔓延着宁静又庄严的气息,有人来回渡步,有人静坐深思,有人坐立不安,有人邹着眉头。五人严肃的神情,让僵持住的气氛多上一种不安,他们似乎在思考同一件事。 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家正!家正!” 在沉思中觉醒,那位静坐如闲云野鹤的男子张开眼睛,低沉的声音道:“师叔,您在叫我吗?” 仿佛刚从睡梦中醒来,叫他的那个人停下脚步,看着他说:“你有没有在听?” “我听到了。严铭长老说,弟子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点苍山附近。”上官家正虽然是四位长老当中最年轻的一个,却不影响大家对他的重视。 “不错!已有近两个月没有他们的消息,剑穹派的弟子素来有交代。临出发前,已千叮万嘱要与我们联系,至今都没有回信,恐怕他们遭遇到什么事了!”先前那位中年人——严铭说道。 “那一带只有几个村庄,向来太平。何况以我派的剑法,要自保求生不是问题。唔……依我看来,会不会是有事在身不方便联系?”上官家正的师叔——杨博雪道。 “写几个字又不会耽搁多久。”上官家正站起来,续道:“现在的情况很难说,世态表面风平浪静,但暗地里一直都有人在兴风作浪,只不过是我们置之不理。如今可要扯到我们剑穹派来,那我们决不可坐以待毙。” “嗯,你说的没错!掌门您怎么看?”严铭道。 坐在白玉座的白发老人——章公,松开紧紧的眉头。他年岁已高,脸型削瘦,身上依然充斥着侠骨气息,精神奕奕,一点都不像是踏进九十的老人家。 “本派教出的弟子绝对不会这般无担当,定是他们出了事情!”他口气坚定,对剑穹派的弟子信心十足,续道:“此事交给海通调查,把本派弟子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听掌门对门中弟子如此信任,慌乱不安的心稍感平复。海通站起来向其余三位长老敬礼,深感荣耀的接下掌门的委托。 “海通定然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代!”他是上官家正的师兄,三十出头,身材矮胖,脸型像个包子一般圆,整个人看起来干干净净,皮肤润白。 “师兄,需要我跟你一块去么?”上官家正问道。 “不必!”不等海通回应,章公遂先回答。 “嘿嘿!”掌门溺爱家正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显然不想他辛苦就吩咐自己干这苦差,但如果他语气好些,干这差事其实也没什么。海通略感尴尬道:“没事,就出门一趟,有任何发现立即通知你们!” “师兄!”上官家正忽然想起些事,叫住海通道:“我记得那里名望最大的就是南屿宫,是些修道中人,他们可能知道些什么。” “放心,我会的!走啦!”海通笑了笑,向大家招手离开。 这件事的缘由发生在月前,每一期剑穹派的弟子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必须下山历练方是修得正果。此乃门规之一,对弟子而言,能够下山历练的都是精英,是被人认同的,有着极大荣幸。 下山的人数会有二十多人,互相照应。每七日就得写信回到剑穹派,汇报大队的情况。一开始有依照师命,直到某一天再收不到他们的消息。原本以为他们只是一时忘了,或是回信途中有耽搁。一个月过去,派人去打听那群弟子的下落,他们竟无迹可寻,仿佛人间蒸发一样! 但是整整二十多人,绝对不会一夜间全部消失不见!方得知消息,失踪的弟子并没有根据原来的路程,反倒往相反的方向去。这一点令大家匪夷所思!到底是受人所骗,还是存心策划? 等海通离去后,章公才对上官家正说道:“我另有事要你去办。” “请掌门吩咐!”听着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家正挺直腰骨道。 “你去拜访一下荆先生。”章公道。 “荆莫策?”上官家正道。 “难道江湖上还有第二位荆先生?”章公反问道。 “掌门是想要……”上官家正被章公打断。 “我会写封信给你,到时候你亲手交给他。顺而了解一下现在是什么状况?只有我们的人出事,还是其他门派也有发生奇异之事?”章公严肃道。 “是!”上官家正应声。 问题肯定出在弟子身上,为什么要背道而驰?目的何在,团团谜底阴谋,无人猜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三章 南屿宫 在南方最偏僻的高峰,平日里只见白云环绕山岭,空气稀薄。唯有黄昏到晚上仅仅两个时辰,云雾飘散,方能识得顶上真容,一座容得三百人的山庄。 外形宏伟庄严,大门前有长达两百多级的梯级,映现出高不可攀的气势。精巧的建筑里飘动着舒畅,幽静的气息。雅致的大殿屹立着祖师爷的石像,散发出严肃之色,令人倏然起敬。 由于在置顶山上,气候雾气浓厚,叫人识辨不清东南西,冷得似乎冻伤鼻子。常年生存在这般天气之下,山庄仿佛伴随着一股仙气,就像世外桃源一般,就连同住在这里的人也显得与常人不一样。 山庄的每一处角落,无论多细微的死角,都是一尘不染。所有装饰简单明了,朴素而不失大气,摆设秩序井然,犹如身临人间仙境。 三位蓝色服装的人,步行到山脚下,欲见守门的三人同样身着蓝服。 “三位师弟,到时间换岗了,你们快去吃饭罢!”其中一位蓝服的向守门的两人道。 那三人点点头,微笑道:“辛苦师兄了,我们先上去啦!” “嗯,快去!” 守了不多时,忽有水珠子掉在额头。那人抬头看,天色灰暗暗的,看来快下雨了。水珠子随着掉了几颗,只见从石壁上滑落,目光自然的往高处看。两道石灰柱的中央顶着一块石碑,更上头是云雕刻,围绕着整块大石碑,清清楚楚地刻着“南屿宫”! 突然地面阵阵震动,一提一踩的频率,感觉到数量众多的马蹄。平日里想见匹马都难上加难,而且附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吸引到这般大阵型,一定有事发生! “快,通知冥华师兄!” “是!”南屿宫的守门弟子应声,用惊人速度奔上山。 另外两人镇守岗位,神情紧绷。迎面而来的是一大队锦衣卫,正向他们进行最后冲刺。两方从来没有过任何接触,今日突然来访,必没好事!两人打算在救援还没来之前,宁愿死守也绝不能让他们进来捣乱! 南屿宫位于南部,森林里偏僻处,附近的不远处有座小镇。锦衣卫定然要穿过小镇,这是到达南屿宫的必经之路。南部一向少生事端,外来客亦是鲜少,几乎靠自己人的支持而谋生。镇上的镇民对已然走远的锦衣卫深感畏惧,对即将会发生的事还是个未知数。 只见周围人都在对刚刚的事情议论纷纷。一名书生打扮的男子,二十有四,五官端正,正与一位姑娘并肩而坐,细细听他们谈话。那位姑娘农村打扮,十七八岁,相貌清秀,隐隐约约伴随股仙气。 “怎么回事?突然来了好多锦衣卫?”那位姑娘望向书生问道。 “我也不知道。”书生面无表情,看似在思考事。 “我得走了!”姑娘显得有些担忧,站起身要走,忽听书生说道。 “一块走罢!” 他放下碎银,两人一块从茶舍走出,从镇民的口中知道锦衣卫的去向。俩人边说着,神情随之凝重,步伐愈来愈快…… 与其同时,锦衣卫拉紧马勒,马儿旋即停顿在南屿宫前。两位弟子眼睛迅速瞄了一眼,大约有三十多人,全部身怀长剑,眼神凶狠,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两位弟子纵然心中凛然,表面上依旧淡定。锦衣卫前排的几只马儿往边移些,腾出一条空道,后面一匹健壮的白马逐渐向前。骑在白马上的是一位白发男子,虽一头白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他其实才三十出,眼神透现着隐隐的野心。 “本官乃锦衣卫千户白坤,奉命抓拿反贼,他乃红日会的成员。本官收到消息,有人见过他在这里出现,因此特来查明,还请行个方便。”白坤话句貌似在请问,但语气是充斥着不屑,高高在上的感觉。 “南屿宫是修道中人,我们不与世间有任何的牵扯,你所说的反贼我们没见过,还请千户大人明察!”南屿宫弟子道。 “如果你们说没见过就想打发我们,根本是痴心妄想。本官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寻人,没找到是不会回去的。你们尽管放心,搜不到我们要的人自然会走,但绝不会是你来告诉我们何时走。”白坤手一挥,身后那群锦衣卫欲向前冲。 两位弟子见状大骇,登时挡在中央,心想真动起手来哪是他们的对手?一边祈祷救援快点到! “闪开!”白坤喝道。 弟子不答话,架起武功姿势,一股傲气从背后掠过。两位锦衣卫见白坤的手势,登时从马背跃下,拳头往弟子脸上挥去。两名弟子接过拳头,举脚反扑,却被闪了去。不到片刻,锦衣卫找到弱点,抓着那弟子的肩膀,左脚猛朝他腰间踢了再踢! “师弟!”另一名弟子急叫,赶紧冲奔过去。 眼前的锦衣卫挡住去路,只见他横扫而来,打在那弟子的脸颊,登时红肿。那弟子急步倒退,脚未站稳,锦衣卫的拳头随之击来。那弟子心里一害怕,紧闭了双眼!忽感一阵拳风在面前停顿,然后身边有股热气,急忙张开眼看,是救援到了! “冥华师兄!”心中默默感激。 接住锦衣卫拳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冥华师兄!他身材高瘦,样子颇为潇洒,今年已是二十三岁。 冥华用力往边一扭,锦衣卫疼痛一叫,冥华出脚把锦衣卫踢回大队。另一位锦衣卫见状,放弃追打手中弟子,将目标转向冥华。脚步才刚一移动,冥华已经来到他面前,三招又把他踢回出去。 白坤当即跃上来,与冥华交锋。两人相较之下,还未有失误的地方,左手打去,右手挡,来来回回已经拆了五招。其时南屿宫的一部分弟子已经赶下来山脚,看见冥华在对打,个个站在身后默默为师兄加油! 只见冥华的左肩被打伤了,弟子一阵惊讶,心想此人的武功或许还要高些。 这时候,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住手!” 一道蓝色的影子迅速来到冥华和白坤之间止住了他们。白坤看有人插入,顿时往后闪去。冥华也从即将败落的打斗中退了下来。 不屑的目光看着这位蓝色衣服的人,温文儒雅,大约三十出。高高瘦瘦,身后披着蓝袍,衣服的纹路和普通弟子的不一样,和冥华的也稍有不同,应该是辈分较高的道长。 “阁下是?”察觉对方的内力深厚,白坤放下藐视的面容,问道。 “千户大人对吧?贫道道号清崇,是这里的长老。敢问千户大人带兵前来,所为何事?”清崇微笑问道。 “你们窝藏红日会的反贼,本官因此前来逮捕,还请长老行个方便。”看来这叫清崇的人不容小觑,单凭服上的花纹便可猜出官品。白坤继续道:“包庇朝廷重犯,罪名可不小,望三思后行。” “呵呵,并无此事,南屿宫只是一个小小的修道之所,岂有本事窝藏重犯,我想您是搞错了。”清崇不急不躁,语气平和。 “有没有搞错是本官说了算。总之,今日一定要搜遍每个角落!”白坤气势又回来了,真是死不罢休! “那就,容贫道失礼了!”清崇微笑道:“要进来,先通过我这关。” “还有我,南屿宫大弟子冥华!”冥华提高声量,自报姓名。 清崇眉头一皱,随听身后那班弟子跟着起哄:“还有我们!”当即无奈的摇头。 看见武林中人这么难缠,白坤青筋隐现。心想清崇道士未必打得赢,冥华虽然受伤,但身手了得。即便打赢他们,山上必然还有许多道士,寡不敌众。要是真掀起这场打斗,锦衣卫从此便是和武林结下梁子,以后行事定会诸多阻扰。 “来呀!怕死吗?”冥华看准他们不敢行动,调戏对方。 “怕你的头!”白坤怒言,向冥华打去! 没料到对方如此经不起激,一时没有防备,掌心距离冥华胸口只有一尺之遥。这时,蓝影闪过,清崇挡下白坤的攻势,随即反手往他腹部击去。眼看俩人开始对决,锦衣卫们欲要上前,只差白坤的指令。 冥华很是淡定,清崇长老武功高强,白坤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此刻他没有想到,和锦衣卫作对,等同于东厂、西厂敌对。今日如果换做是东、西厂来到,就没有锦衣卫现在这么简单了! 在清崇的攻击下,白坤节节败退,左肩、胸口已吃一亏,清崇一掌拍在他胸口,顿时疼痛难忍,狼狈的退到白马旁。 “太好了!”胜利的一击,弟子们大声欢呼,但见清崇手势,立即静下来。 “有你的!”白坤咳了两声,生气道:“敬酒不喝喝罚酒!和朝廷作对是个怎样的下场,你们很快就知道!” “千户大人息怒,我们并非要阻扰您办事,只不过南屿宫是清静之地,一向不容外人进入,还请您原谅!”清崇歉意道:“这里真的没有您要找的人,贫道不打诳语。” “哼!你们听着,今日找不到人休想离开!”这句话显然是跟身后的人说,“让他们后悔自己做得决定!”白坤话一说完,锦衣卫纷纷掏出长剑,看来是要作战到底! 南屿宫众人大惊,泛起害怕和慌张。清崇摇头向前,拒绝以血收场。 “千户大人,您这又是何必呢?” “闭嘴!本官再问你一次,交不交人?”白坤问道。 “即便您再问千遍万遍,没有还是没有,让贫道去哪儿找个重犯给您?”清崇无奈道。 “那就是不交人咯?来呀!大家一块上……”忽见一名锦衣卫向前,在白坤耳边说了几句话,白坤顿时脸色大变。 听完他说的话,白坤显得苦恼,犹豫了片刻,向清崇冷哼道:“你们等着!今日之仇,我白坤必报!” 白坤率领大队离去,感受到那股不安的狂躁,清崇担忧的脸色始终未褪去。他显然是听了一些话才离开。南屿宫虽避开了一场血战,弟子欢呼庆祝,但心里始终未能安定下来。冥华见清崇忧心忡忡,自己多少也能体会他的心情。 锦衣卫一定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南屿宫日后要面临一个怎样的情景,不敢多想…… 清崇和冥华回到南屿宫的大殿,一片安静……目光四处遥望,南屿宫的七成长老大约都在这里了。冥华细细盘算,这里有六十一个人,全部都是长老级的人物,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大家来齐。 “师父!”冥华向站在中央的人叫了一声。 “嗯。”温柔的声音,此人正是南屿宫的宫主,最高掌管人——玉恒。步入快四十的人,样子犹如三十有出,与实际年龄相差十年。 衣服蓝紫色,繁云花纹。他双手附后,自信满满,无论到哪儿都是全场的焦点,因他拥有天底下最俊美男子的头衔。 清崇把刚刚的经过讲诉一遍。闻者有的心慌,有的迷惘,有的担忧,有的面不改色。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和朝廷的人作对的后果。 “事到如今,我们藏不了他多久。”清崇淡然道。 “你说的没错,他们早晚会回来。说不定是几周,或者是明天……”玉恒点头道。 “红日会是忠良义士,这位少年是忠良之后,我们不能把他交出去。”其中一位留有长白须的长老——须重道。 “但是,也不能为了他而断送整个南屿宫啊!”另一位五十岁多的长老——松词道。 “说真的,刚刚他们动上刀子的时候,我的心啊是快得不得了。”清崇摇头道。 “他们真要去搬救兵,南屿宫再厉害终究也抵挡不住。不如放弃这位少年吧?”一位迈入七十的长老——容宽道。 大家开始讨论,到底这位少年值不值他们作出那么大的牺牲?原本鸦雀无声的大殿顿时人声鼎沸,各抒己见。 “师父,他还没醒过来吗?”在大家忙着讨论的时候,冥华悄声问玉恒。 “尚未,他受伤太重,几近转醒后又昏了去。穹倩正在照顾他。”玉恒回答。 “师父您对此事怎么想?”冥华问。 “唉……为师还未决定。”玉恒叹气。 “请恕徒儿直言,红日会虽是仁人志士,人人敬佩,可徒儿认为,一人性命不足矣抵制南屿宫数百名弟子的性命。事情孰轻孰重,单凭此就可……”冥华直话直说。 “好了!”玉恒提高声量却仍然保持儒雅之气。 “师父我……”冥华再次被打断。 “够了。”玉恒朗声道:“山脚下有个隐蔽的洞穴,外人不易察觉,我们再稍加修饰,他们发现不了。先把那位少年安置在那里,你们觉得如何?” 那条洞穴是古人留下来,里面就像迷宫一样,杂乱无章。至今无人成功找到探究全部洞穴,犹如无底深渊,无尽头般似…… “那里能行吗?”一位女长老——言华问道。 “没问题,我会派几名弟子驻守,让穹倩在里面也能安心照料。”玉恒道。 “依我看,二宫主未必愿意去那里,宫主您忘了她对那个地方极是讨厌吗?”清崇道。 “如果她不愿意也罢,再派其他人就是。”玉恒道。 众人思索后,觉得此法可尝试。 “或许这是唯一一个办法了罢!”松词良久才道。 “就这样决定了。”玉恒转头向他徒儿道:“冥华,你去找荆先生一趟,他应该有办法可以联络红日会的人。” “是。”冥华点头道。 “帮人帮到底,他这条命我们保了。望此义举,不会颠覆南屿宫的命数……”玉恒道。 忽听有人敲打大钟,钟声传遍整个南屿宫,震到众人的心里去,是那些锦衣卫卷土重来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四章 剑穹派弟子 咚……余音绕耳,大钟声渐渐变小,后来就停止了。清崇等人旋即松一口气,安抚了快速疾奔的心跳。没有连续敲钟表示不是紧急事,也就是说锦衣卫没有到回头。 “冥华,你随我下去看看。” 虽然不是紧急时,但钟声响起必定有事发生。冥华答应和清崇一块落山脚,两人轻功了得,一奔一跳的,很快就来到山脚。忽见一农家姑娘扶着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步山。冥华看此受伤人的服饰,顿时大惊! “这不是剑穹派的人?还受伤了?”清崇过去看了那年轻人一眼,说话间丝毫没有望那农家姑娘,仿佛已相识。 那年轻人精神不太好,但仍然可以慢慢行走,说明伤势还不算太严重。他身高七尺,容貌清瘦。 “我回来的路上看他倒在路旁,怎么叫也叫不醒,便带他回来给您看一看。”她一开口说话,特显出农家姑娘少有的仪态和气质,和她装扮格格不入。 “剑穹派的人怎会刚好和锦衣卫同一时间出现在这儿?巧合吗?”清崇自言自语,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仔细诊断。 “师妹,你到哪儿去了?还打扮成这副模样?你不知道刚刚南屿宫发生不得了的大事。”冥华向着那农家姑娘道。 “什么事?”农家姑娘——箜凛脸色微变,语气扮作淡定,问道。 “回去再说,此人伤势不算太严重,修养几日就好了。冥华,你把他送去我房间。”清崇道。 冥华答应,送那年轻人进到清崇房间。清崇接过病者,并吩咐医治期间不许任何人打扰,弟子领命守在门边,方便长老随时叫人。他一进去,就待上好多个时辰,天都黑了还没出来。 只感觉周围一片黑,兜兜转转好几圈都还在同个地方,慢慢的……渐渐地对光失去希望。就在这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不管怎么用力挣扎,它还是紧紧抓着不放,唔?这不是锦衣卫的衣服?这念头刚过,又不知从哪儿伸出好多只手,抓手,抓脚,眼瞳充满着恐惧,可怖的场景怎都摆脱不了呢!一道面孔从影子里出现……“哇!”一声,少年从噩梦惊醒! “你又作恶梦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 “是、是啊……”少年定了定神,下意识的道。 “同样的梦?”人影从帘子走出来,来到少年的面前,冰冷的玉手停留在他额头。 瞬间被冷意刺醒,意识稍微清楚,弥蒙的眼睛渐渐浮出女子的身影。这女子二十五岁模样,出尘脱俗,举止温柔大方,凤眼的缘故让她看起来更加聪慧。 “你是?这里是哪里?”少年不认识眼前之人,对四周环境又陌生,慌张的心经过一番观察,有种感觉他们不存坏心,这才冷静下来。 “别慌,坐好。这里是南屿宫,那时候你身受重伤,神志不清,昏倒在山脚下的茅庐,有人发现就把你带了回来。”那女子说话不缺斯文刚强,刚柔适中。 “有……有点印象。”少年摸了摸发烫的额头,只是隐约记得零落的片段。骤然,他眼神一变,仿佛想起了什么,立即爬起身来道:“我必须马上走!” 双脚一落地,体力尚未恢复,这一动拉扯到伤口,痛楚难忍,整个人欲倒下来。 女子把他扶到床上,“你别动,伤口未愈,执意下床只会加重伤势!”她知道少年的身份,大概了解他急着离开的原因,安抚他的续道:“你别怕,这里还安全,那些人不会找到这儿来。” “你不知道,他们神通广大,无论我躲在哪儿,他们很快就找到的!”少年冷汗直流,忍着疼痛道。 “你且先安心,若有危险,我们定然协助你安然离开。”女子道。 “可是……”少年欲要说话,被堵住了嘴。 “不用可是了,你先好好躺下。”女子坚定的语气道。 这位少年——阿明,自那日遇到何大永,如实述说自己是反明组织,父亲和伙伴一一相继去世。何大永决意帮助他,和剑穹派的弟子商量。一开始有人反对帮助,但何大永热心澎湃,几经他诉说后,大家决定想办法让他回红日会。为了不连累师门,他们已将所有会联系到剑穹派的物品卸去。 在一路上探寻红日会,丝毫无收获。最后他们被锦衣卫发现了行踪,阿明在大家保护下逃了出来,却也身受重伤,而剑穹派弟子全成了绣春刀下的孤魂野鬼。阿明对此事自责极深,想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亲人的血,一命呜呼也罢!误打误撞被南屿宫的人救起,直到现在…… 眼见阿明入睡,女子细心的替他盖好棉被,才步出房间,随即来一位蓝色衣衫的女弟子。这位女弟子和她的衣裳略有不同,女弟子的服饰花纹简单,相比之下,这貌美的女子显得身份不同,服饰略显尊贵些。此时天色已暗,待那女弟子走近,女子方才问道: “怎么样了?” “回二宫主,今日虽成功拦下了锦衣卫,长老们都在谈论此事,担心他们会即将重返。”那名女弟子——云岚,二宫主的近身弟子说道。 “那是必然的事,他刚刚苏醒,身体状态仍然不佳,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把他送出南屿宫。”二宫主——穹倩冷静分析,续道:“玉恒现在在哪儿?” “还在与清崇道长他们商量着。”云岚说道。 穹倩去到玉恒的书房,同时清崇和冥华也在商议,穹倩告知少年转醒,大家脸上浮现一会儿喜一会儿忧。 “你们要把他藏在玄外洞?”穹倩惊道。 “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锦衣卫明日势必回来向我们要人,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搜遍整个南屿宫。”清崇冷静道。 “但最危险的地方也有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啊!玄外洞不是普通的山洞,你们没有进去过不会明白那里到底有多危险!”穹倩道。 “师父在世前千叮万嘱交代我们后代不可进入玄外洞,南屿宫的门规戒律与禁忌我又怎会不知道?可是现在情况万不得已,相信师父她老人家要是在,一定也会同意我们的做法。”玉恒柔声续道:“这次和咱们对抗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朝廷命官,搭上的是整个南屿宫的命运,我们将如何面对历代宫主和师父?” “除非你有更好的法子,不然玄外洞的计划是势在必行。”清崇道。 “玄外洞变幻莫测,不是道行高的人就会没事,你们莫非忘了百川师叔至今还困在里面吗?没有人可以平安出来。”穹倩眉头一皱,神情烦恼。 “你不就是那一个平安出来的人吗?”玉恒展开一丝微笑。 “二十年了,百川道长恐怕早已不在这世上。时间的过去还没能让你释怀么?”清崇缓缓道。 “呵呵,谈何容易……”穹倩垂头说道,声音到最后几乎听不见。 “穹倩,你若不愿意去不必勉强,我已叫紫庚和箜凛在洞里最外侧等候,直到锦衣卫离开为止。”玉恒道。 “我们都知道你对那个地方很恐惧,一开始我们在商量这个计划,早就不把你算进来了。”清崇微笑道。 穹倩眉头深锁,沉思片刻,忧忧说道: “即使在最外侧也有可能会有危险……也罢,我是唯一熟悉那里的人,责无旁贷,我跟他们一块去。” “穹倩,你真的确定吗?”玉恒微感一惊,万没料到她愿意再次踏入玄外洞,那个从小让她恐慌万分的地方。 “不要冲动,再好好考虑清楚,那件事对你影响多深我们最了解不过,不必勉强自己。”清崇十分淡定的一再相劝。 看见穹倩的沉默,玉恒不由得心疼师姐。童年的创伤使得“玄外洞”这三个字在她面前就是禁忌。当年百川道长和数名本领高的弟子一同探究玄外洞,穹倩那时候年幼,百川道长对她百般疼爱,一时好奇心起便偷偷的跟着他们去。几日后,穹倩被发现晕倒在洞外,全身布满血迹,还有多处伤口,几乎奄奄一息。 前任宫主极尽全力急救,终于逃过鬼门关。那时还年幼的她记忆模模糊糊,大概说了经过,并不是十分清楚。玉恒大约知道玄外洞的来源,曾经是埋藏过千人之墓洞。南屿宫是修道重地,一直将玄外洞压制着,方才不让邪魔外道流出。 “师姐,这些天彻夜不眠的照顾那个少年,想必是累坏了,你就回去好好休息。玄外洞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交给紫庚他们吧!”玉恒关心道。 “紫庚和箜凛,他们都是不错的弟子,你就放心让他们去办吧,玄外洞的外侧阳气较重,想必会没事的。”清崇微笑道。 “可是……”穹倩欲要说。 “不用可是了,就这么决定!”玉恒脸带亲切的笑容,语气却很坚定。 宫主已然发话,穹倩自然是顺从,她道:“好,那明日我便随你们会一会那班锦衣卫。” 三人继续谈论着话题,希望明日计划能平安顺利。 山上的环境很悠凉,晚上的风特别强,毫不留情的打在她身上。披着黑色斗篷,让人瞧不清楚样子,目光左右滑动,确定没人后才走。面对条条的分岔路,她总可以不犹豫的确定方向,走起路脚步特轻。看她思路分明,明显就是自己人,在这大半夜的鬼鬼祟祟想去哪? 只见她来到山腰处的悬崖边。 “怎么一回事?”她开口问道,语气有些急,但没有责备的感觉。 她眼睛注目着这位一袭锦衣,正是早上在茶舍的那名书生装扮的男子。而这位黑袍遮身的自然便是与他在茶舍品茶的姑娘,也是南屿宫的弟子——箜凛。但见他目似寒星,目无表情的看着箜凛。 “南屿宫窝藏朝廷要犯,锦衣卫在执行任务罢了。”书生道。 “如果是你的话会怎么做?”箜凛略闪过一丝担忧问道。 “只要南屿宫交出那个人,不就相安无事了吗?”书生反问道,语气平和。 “会有那么简单吗?”箜凛冷笑道,他们现在面临的是大明恶名昭彰的锦衣卫,会那么容易了事么? “没你所想的困难。”书生道。 “你老实告诉我,到底会……” 话到嘴边突然停住,后面传来轻微的声音,箜凛猛转头,只见一人站在不远处。虽然距离不近,可箜凛的眼力向来好,一眼便看出他是今天倒在路边的剑穹派弟子。他跟踪我?她心里疑问,但不确定。 “你先走……”箜凛想通知那书生,谁知一回头,那书生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箜凛略显无奈,是庆幸他走了呢还是自嘲自己的大意,那个人怎么可能会需要别人来通知。 “救命恩人!救命恩人是你吗?你在和谁说话呀?”剑穹派弟子举步不稳,一瘸一拐的走近,说道。 “你怎会在这里?清崇道长不是吩咐过你这两天不要下床吗?你跟踪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箜凛语气温柔,字面却略带质问。 “冤、冤枉啊,我不过是肚子有些饿,要出来找东西吃,刚好看到你出去,本想叫住你,哪知你越走越快,我就好奇的跟上来了。”剑穹派弟子老实回答,见箜凛一脸质疑,有点不自在,即转其他话题问道:“刚刚那个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啊?” “你说什么呢?天昏昏的你看错了!”箜凛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绕过了他往回宫的路上走去。 “不、不太可能吧,我还不至于那么眼昏啊!”剑穹派弟子望了望山腰,确实没人在,急忙跟上箜凛身后。 “你肚子饿是吗,你先回去,这个时间已经没人在厨房了,我去给你弄几颗馒头。”箜凛全身上下透着温柔的气息,即便不高兴也让人察觉不到。 “谢谢你啊救命恩人!”剑穹派弟子感谢道。 过了一阵子,箜凛卸下黑袍,换上南屿宫的服饰,更有说不尽的温柔可人。她在房门外敲了几下,听见里面有人答应,她打开房门,剑穹派弟子正兴致勃勃的坐在椅子上,一脸期待宵夜。 一见箜凛走近,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着,登时把宵夜的事情给忘了。双瞳宛如一泓清水,细致的脸蛋扫出与凡尘女子不同的灵气,让人不敢亵渎。 “你叫什么名字?因何会在这里出现?被何人所伤?他又为何要伤你?”箜凛把宵夜往桌上一搁,温柔道。 “一上来就那么多问题?”剑穹派弟子闪过一抹惊讶。 箜凛觉得有些奇怪,一直听闻剑穹派的弟子个个正义凛然,谦谦君子。可是眼前这位却异乎寻常,到底是传闻终究是传闻呢,还是此人较于特殊? 剑穹派的弟子也不一定全部如出一辙,心想如此,箜凛微笑道:“你慢慢回答,不着急。” 他一口气吞了整粒馒头,吃得正尽兴,这才回答道:“我姓赖,名有宝。” “那么敢问赖少侠可否告知来这儿的原因?”箜凛耐心问道。 “嘿嘿,你叫我有宝就行,不要少侠来少侠去的,多麻烦呀!对了救命恩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赖有宝喜道。 “我叫箜凛,你也别老叫我救命恩人了,让人听到多不好意思。”箜凛一言一行斯文为上,典雅端庄。 “哈哈哈,行行行!都依你的。不知箜凛姑娘芳龄?”赖有宝道。 “刚满十八。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箜凛道。 “实不相瞒,我来这里纯粹为了私事,不方面透露。不过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我和那些狗官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伤还是他们给打的呢!”赖有宝说着说着就气了。 “他们为什么打你?”箜凛心想他说的“狗官”应该是指锦衣卫。 “看我不顺眼呗!鬼知道!”赖有宝续道:“我好好地坐着吃饭,这群狗官进来说不够位坐,叫我滚开,我一生气就是不滚,和他们吵了起来!有几桌人都被吓跑,腾出了空位,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结果他们几个人趁我出去后把我拖进树林拳打脚踢,哼,这口气我咽不下,一定会和他们算回!”赖有宝气道。 箜凛心中一凉,不知如何安慰得好。她仔细一看,其实赖有宝长得还算俊俏,就是有点孩子气。看他愤愤不平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可爱,恐怕实际年龄比他的长相还要再小一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五章 锦衣卫 今日一早,太阳刚露个头,紫庚和箜凛就在玉恒的书房等候。他们一头雾水的也不知要干嘛,其他的师兄弟们全在大堂紧急集合。想是昨日锦衣卫的人来闹事,应该是嘱咐弟子加倍提防等之事。 紫庚和箜凛俩人出自不同师父,生活中的交集点几近零,只是平日的点头问候那般的认识。紫庚是清崇道长的徒弟,为人中直老实,武功修为在近年来有大大的长进,是平辈弟子中出色的人。箜凛是玉恒的徒弟,冥华的师妹,因为种种原因,一直以来都是弟子们的口碑人物,虽然武功指数不高,但处事冷静的人。 箜凛感到阵阵不安,心想:“如果是他的话,估计也藏不了多久!”正在她思绪别处之际,玉恒从后房走出来。 “今日把你们叫来是有事情需要你们帮忙。”玉恒微笑道。 “是!请宫主吩咐!”紫庚热血道。 “情况有些紧急,我要你们带一个人去玄外洞。”玉恒道。 “玄外洞?那儿不是禁忌之地吗?”箜凛问道。 “正是!以下有几点我要你们牢记,第一,尽可能的去保护这个人。第二,你们只能待在玄外洞的最外侧,切不可深入。第三,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没有我的命令都不可以出来。了解了吗?”玉恒道。 “了解!”俩人齐声回应。 “不知您要我们保护的人是?”箜凛问道。 “是朝廷侵犯,红日会的成员,也就是锦衣卫要找的人。”玉恒镇定道。 闻言一惊,虽然近日有听到一些风声,关于红日会以及他躲在南屿宫庇佑之下,但没想到是真的,并且是由自己去保护这个人。俩人面面相觑,目光迷惘和疑惑。 “放心,我决不会让你们出事!这事情结束后,我会好好跟你们说。你们去吧。”玉恒感受到他们的不知所措,说道。 “是!”俩人齐声应道。 刚踏出房门,清崇和那位红日会的少年——阿明已在门外等候。阿明脸色苍白,显然还没完全恢复。 “我把他交给你们了。”清崇道。 “给你们添麻烦了!”阿明低头歉意道。 “无妨,现在起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了。”紫庚微笑道:“那我们现在走吧?” “等等,还有一个人也与你们一同去。”清崇道。 “还有谁?”箜凛奇道。 “是我呀!”一把熟悉的声音传来,不用说,这把声音就是赖有宝! 只见他得意洋洋的过来,貌似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甚么事似的。 “你怎么也跟来了?”箜凛道。 “是我让他跟去的,宫内待会也不安全,多一个外来人会更引起他们的怀疑,他的伤正好也康复得差不多,跟你们去多一人,多一个帮忙。”清崇道。 “正是正是!”赖有宝笑道。 “那听师父的!”紫庚原本不太同意,但师父开口了,自然得答应。 “现在去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清崇道。 说完,清崇进入书房。四人便迅速的从后山下去,步伐快而谨慎。途中阿明一句话都没有说,整个状态很冷静,他的动作有些缓慢,却不会影响大家的速度。看得出来,他在勉强着自己不拖累大家。 紫庚和箜凛一直在注意他,迫于时间紧急,没办法让他休息。反倒是赖有宝精神奕奕,好像当作是游山玩水一般,走一步看周围一眼,边感慨世间美景,边悠悠作诗,令人又哭又笑,倒是暖和了紧张的气氛。 他们来到山脚下,紫庚和箜凛兵分两路,寻找玄外洞的入口。玄外洞是禁忌之地,弟子们不来后山下,方才在书房内,玉恒只是大约的讲解玄外洞的所在。俩人并未来过,因花了点时间。 晨光、露气,浮动在幽深茂密的树林。眼看这里的构造曲折离奇,终于好不容易看见了,又分出好多小道。悄然落寞的林子里,没有明确的路线,寻了多时也不见踪影,由此可见玄外洞的所在极是隐秘。 阿明全程安静,赖有宝想尽办法搭话,他都毫不理会。对于赖有宝来说,没人声的环境是最可怕的,最受不了这种气氛了! “找到了!”远处传来箜凛的声音。 赖有宝心中大喜,忙跟上去,终于摆脱可怕的气氛了!紫庚和阿明也过来,眼见洞口已被野草、树藤、荆棘给挡着。 “这就是玄外洞?”紫庚不可置信,跟自己想象的比较起来,还要简陋些。 洞口约莫十五尺之高,二十尺之宽。这儿遮天蔽日,阴暗、深密,阴风刺骨,皮肤瞬间都变成紫红色。和刚才的阳光全然不同,同一片树林,却仿佛是隔开的两个地方。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和隐隐约约洞内传出的回声,令人毛骨悚然。 箜凛捡起一根厚树枝,尽可能将障碍拉开,腾出差不多一个人的空间。四人轮流进去,紫庚为首,箜凛走尾。她把树藤稍加修饰,将入口遮盖。 “哇!好冷啊!”赖有宝吹几口气,搓了搓手。 “这里是死人墓,多年来没阳光透进,自然会有些冷,你们再忍着些。”紫庚道。 “啊,原来这里是死人墓啊?”赖有宝惊道。 “你害怕吗?”箜凛问道。 “嘿嘿,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大家九十年后不也是死人一个吗?”赖有宝笑道。 每个人手里有个火折子,照亮脚下和前方。走了一段通道,来到宽阔的洞室。这里什么都没有,可容纳二十人多的空间。 料想宫主所说的最外侧应当是这里了。 前头还有一个洞口,是通向更深处的。背后刮起一阵阵阴凉的风,就是从那洞口吹出,时不时还听见微妙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众人都是提着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生怕在这里碰上不该碰到的“东西”。 “我们就在这儿等罢!”紫庚道。 “欸,这里面是什么,可以进去看看吗?”赖有宝指着那个洞口道。 “不可以!”紫庚和箜凛不约而同地喊道。 “不可以就不可以嘛,你们干嘛,想吓死谁呀!”赖有宝吓了一跳。 察觉自己失了仪态,略感尴尬的互看一眼。这里发生的事情只有他们俩人知道,从小被灌输“玄外洞很危险”的信息,方导致刚才的失态。 紫庚和箜凛随地坐下,俩人商议,就在这儿等玉恒的通知。赖有宝这里看那里摸的,很感兴趣的样子。阿明由头到尾说的话不超过五句,整个很消极。 “这不对劲啊,你们不是说这里空旷多年了吗?你们看一看周围。”赖有宝奇道。 大家顺着他方向望去,往四周看看,地上和洞壁上确实出乎预料的干净! “才那么一丁点的灰尘,怎么看都不像是荒废山洞罢?”赖有宝续道:“依我看,这里面不简单,会不会是有人住在里面?” “不可能,唯一的出口被树藤缠住,密密麻麻的,没有进出的迹象。”箜凛肯定道。 “那么有两个可能性,第一,那人从没离开过,第二,这里还有另一个出口。”赖有宝指着那诡异的洞口,暗示着大家这里面有东西。 他们越说着越觉阴凉,当下都闭嘴不说,唯独赖有宝滔滔不绝,生怕没人听见似的。经赖有宝诉说,只感觉时间消逝得慢,怎么玉恒还没来通知…… 在另一方面,玉恒、清崇、穹倩三人早已收到消息,锦衣卫的人正在往这里走来,才让紫庚他们一早就把阿明带走。 不久时,大钟声连连敲响,他们来了!南屿宫一半的弟子都来到山脚,一半守在宫殿。长老们也是分两批,一批人守在宫殿和山腰,另一批则守在山脚的大门。 只见远处一匹一匹马儿走来,后面跟着一大批的马,坐在马上的正是昨日那些锦衣卫。约莫数了,比昨天多出两倍,将近一百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那个白发千户,白坤。但这次他身边多了两个人,青绿色锦衣的,正是手刃陈思远那班忠义人士的百户,王凯和吕子成。 “他们明显多了两倍人,情况对我们不太有利。”穹倩低声道。 “昨晚不是预测了吗,跟着计划走便是。”玉恒临危不乱,微笑道。 前头三人先行下马,白坤跨步走前,笑道:“看来你们已经防备好了,想必不用我多说,和锦衣卫作对的后果罢?” “白大人再次驾临南屿宫,终究还是我们的福气多些!”清崇笑道。 “本官只问一句,交不交人?”白坤道。 “贫道还是那一句,没有您要的人,怎么交?”清崇礼道。 “好!不交,那就搜!”白坤喝道。 “大人大人,那不太好办,南屿宫是修道之处,重清净,您那么一大班人去,实在让贫道难办呀!”清崇道。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白坤道。 “自然和您有关系了,您劳师动众就为了闯进南屿宫,最后一无所获,传到百姓耳边会如何着想?”清崇道。 “呵呵,我劝你,最好滚开!”白坤冷笑道。 清崇微笑不语,白坤愈看愈怒,登时挥拳而上。冥华从旁闪出,挡开白坤的拳头,顺势将他整个人拉入了弟子群中,想利用人群的压力把白坤困在里面。王凯和吕子成见情势不对,旋即冲前解救。 白坤大惊,翻身脱逃,却被冥华拉着手臂。清崇挡着王凯,过了几招,均不占上风。 “这人功夫不错!”清崇心中惊叹。 这时候吕子成已经来到白坤身边,伸手一抓他衣角,只见左边闪出一道人影。白胡须的蓝袍长老,不知从哪儿晃出,出手击中吕子成的腰间。吕子成一时轻敌,无辜受了一拳,满是怒气,立即回手打向蓝袍长老。 眼见白坤一陷入人群中,左一拳右一拳登时吃了几颗拳头。冥华暗暗自喜,这一瞬间,欲见一道黑影瞬息进入弟子群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即听弟子哗一声喊叫!个个狼狈的倒趴在地上。 冥华一惊,跃过弟子往黑影打击,谁知那人动作极快,在冥华还没碰到他时,已经挨了他十拳,全集中在胸口! “师兄!”听弟子喊道。 放眼望去,冥华倒在地上,嘴角有血,已然昏去。这一招一式尽在转眼之间,不过全被玉恒看在眼里。当清崇注意到时,已经为时已晚。穹倩来了冥华身边,探看伤势,不由得大惊,眼见击中之处又红又肿,定是筋骨断了。 “快!把他送到青合长老那儿去!”穹倩对身边的弟子道。 “是!” 她话一落完,从眼角瞧见一个影子,便是打伤冥华的那个人。缓缓抬头看,此人二十几岁,脸部苍白无血色,黑色锦衣,黑袍披身。穹倩站起身,对看一眼,他漆黑的眼眸,毅然自傲的看着自己。 适才没有看清他的招式,以速度、力度判断,这人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黑色锦衣那人一只手扶起白坤,慢步走回去。王凯和吕子成见状,撒手离去,撤回白坤身边。 白坤的伤势并不严重,大家都看在是朝廷官的份上,手下留情了,原意想给他个教训,并意图告诉他,南屿宫不会附和朝廷的无礼要求。 “冥华怎样了?”清崇问穹倩。 “人已经送去青合长老那儿了!”穹倩道。 “请诸位大人见谅,适才只是想与大人切磋武艺,拳脚无眼,若有得罪,还望海涵!”清崇道。 “你、你们竟敢打伤我!大伙一起上!”白坤怒道。 一阵锵声掠耳,长剑个个握在手里,准备好厮杀的阵势! 只见王凯、吕子成俩人的目光转向黑色锦衣那人,仿佛在等他指示。 “发什么愣呢!快把他们给宰了!”白坤喝道。 “大人请息怒,我们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万请大人有大量,不跟我们这些小百姓计较!”清崇道。 “戏弄朝廷命官不是小事,本官可以随时把你们人头落地!”白坤道。 “当然当然!大人自然有这个本事,贫道不敢挑战大人!”清崇道。 “呵呵,你还真以为本官不敢杀了你们是吗?”白坤冷笑道。 他们俩人一言一语争执,王凯轻声向黑色锦衣那人问道: “怎么办?” “我们的人数就这么多了,素问南屿宫弟子将近三百人,说数量我们拼不过,搬救兵也要十几天,那反贼早已逃之夭夭。如果说我们硬拼,为了那一个反贼,打得两败俱伤,跟整个武林结上梁子,会对我们未来行事诸多不便。”吕子成详细解释。 “人我们势在必行,其他用不着顾忌。”黑色锦衣那人道。 吕子成点头应道。王凯作出手势,身后的一群锦衣卫紧握手中长剑,这一次,是认真的! 这样的形势,锦衣卫肯定没少面对,但南屿宫而言,就不一样了。素来修道为主,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令弟子们不寒而栗。 “不如这样吧大人,我们失误伤了您,你们也打伤了我们的弟子,各退一步,您要搜宫,没问题,但是宫内实在狭小,容纳人数不多。”清崇道。 “哦!突然这么开通了,是害怕还是另有所图啊?”白坤奇道。 “如果动起手不是伤了大家的和气嘛,没有必要因为不存在的误会而伤了人的性命,您看如何?”清崇道。 “本官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私下放了要犯?说了这么多分明是在拖延时间!”白坤道。 “上南屿宫的路仅此一条,您不相信,可以派人查看。”清崇道。 “呵呵,好,就看看你们有多大能耐!”白坤手势一指,身后的四十多人往山形调查,围绕山圈。 另外的三十多人,在王凯和吕子成的带领下,一同往上南屿宫。清崇和穹倩走在他们的前头,为他们引路。白坤皱了皱眉,没亲自查看还是放心不下,左想右想,还是跟了上去。黑色锦衣那人和留下的锦衣卫则逗留在山下。 玉恒站在弟子后方,和其他几位长老驻守山下。他的眼睛停留在黑色锦衣那人身上,他和其他锦衣卫不一样,不仅是衣着打扮,此人由始至终毫无表情,像稻草人似的,永远一副从容不迫、视若无睹的样子。 心里猜想,这人或许便是南屿宫是否存活的关键人物。玉恒察觉锦衣卫在行事前,目光会先瞄过他,好似在等他点头。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山上没有任何动静,事情都在顺利进行中。长老开始窃窃私语,认为此计划可行。 “不知冥华伤势怎样了,严不严重?”其中一位长老轻声道。 “有青合那老家伙在,不会有事!”另一位长老回复。 “南屿宫犯了什么业,老天要这样来惩罚我们?”另外一位长老叹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件事我们没有做错!”前一位长老道。 “话虽如此,但引来这般后果,还是得由我们负责。”后一位长老道。 众位长老意见不同,争长论短。玉恒一笑带过,不打算加入谈话,当他眼神飘移回来的时候,猛然大惊! “他去哪儿了!”心中念道,目光迅速的飘过每个人,都不见黑色锦衣那人。自问视线不曾离开过他,只不过是仅仅片刻望了众长老一眼,几乎不到霎那的时间,他怎么就突然不见! 额头冒了冷汗,玉恒开始移步直玄外洞方向,不易察觉的离开弟子群。这里有一百五十位弟子,少了一人,锦衣卫也不可能发现。 “原来他一直在等待!”玉恒逐渐收敛心慌。 来到山腰间,此处有条捷径是可通往玄外洞附近,目光四下转动,确定无人方要通过树藤延直底部。 就在这时,眼前蓦地闪出一条黑影,不是黑色锦衣那人,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玉恒不由得怔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六章 罪人之一 在黑漆阴昏的洞,四人不知等了多久,快闷得发慌,尤其是赖有宝最不耐烦。一会儿坐着,一会儿站着,这里的每个角落几乎都刻在脑海中,可想之,他的耐性快被磨平了。 “还要等多久啊?”赖有宝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 “估计还没过一个时辰。”紫庚道。 “不会吧!”赖有宝苦闷道。 “你别心急,外面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还是再耐心等等罢!”紫庚道。 “我……哎哟,我的妈呀!”始终还是无可奈何的坐下来。 这时,一把沉默已久的声音开口道:“他们没那么容易收兵。”语音又轻又小,像在说给自己听似的。 四下寂静,一点儿声响都没有,阿明的声量再小也显而易听,只是不清楚他在说甚么,不过当下赖有宝和他距离最靠近,因此听得一清二楚。 “你怎么知道?”赖有宝对他的身份一概不知,既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故事,更不知道为什么要保护他。 阿明继续回归寡言,无论赖有宝再如何逼问。 作为红日会的一成员,还没正式参加一个任务便全队溃败,还以为找到了投靠,谁知非但害死了人家还害死一腔热血的好心人。联络不到组织,自暴自弃,自惭形秽,深度怀疑自己是不祥之人?几度寻死的念头,但最后被人救活,现在活得犹如行尸走肉,自卑至极,想来谁都不可能体会他现在的心情。 “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总可以了吧?我叫赖有宝。”转移话题。 “……李太明。”本名太明,跟随养父的姓氏,李高自幼管他叫阿明,叫着叫着,大家也跟着叫,他本身也喜欢这个小名,听起来很亲切。 “哟,终于肯答话啦!”赖有宝喜道:“你是哪里人?今年贵庚?” “广西……十八。”李太明不太愿意回答的样子。 “是吗,好像突然间大家都十八岁!”赖有宝眼角瞄了瞄箜凛,带有调戏之意,接着问道:“那你猜猜我几岁,是哪里人?” 李太明又陷入了沉默边境,赖有宝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明显也无趣了。 这时候,箜凛顿然一震,坐直身子,即道:“你们听到吗?”语音有些仓促。 “有人进来了!”紫庚道。 “哎哟,到现在才来接我们,懒惰人生多半的好……”赖有宝坐起身来,准备要离开,陡然被箜凛止住了嘴。 只听洞口有被拉扯的声音,以及脚步声渐渐向自己靠近。每一人的步伐不同,此人的脚步沉重,约莫猜得出他的体格和身高,六尺左右,是魁梧的壮汉,每步平稳谨慎,并且是位高手! “不是我们自己人!”箜凛放低声音。 “是锦衣卫?”李太明抖声问道。 “不知道!”紫庚答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赖有宝急道。 “先进去躲躲罢!”箜凛急中生智,目前没有其他办法了。 “万万不可!”紫庚急道。 “别无他法,师父会原谅我们的!”箜凛道。 说着,眼看赖有宝先要冲进去,紫庚更急,慌张中想阻止,不慎动静太大,鞋子摩擦之声,给那人听见了! 那人顿时停下脚步,箜凛他们愈加不动,一静应百变。便在此时,那人念一连串的句子,像在背书似的。 “欲将心事赋琴瑶,知音少,弦断更有谁人听……”语音平稳,顿了下,接着道:“黑子纵横,守家存亡……” 他在跟谁说话?每个感到莫名其妙…… 悠久,有个声音回道:“……回首千秋,情义不舍。” 大家将目光投射去阿明,一股疑惑,心想他们认识? “什么?”赖有宝问道。 “这是红日会的暗语!”李太明微微震撼,心里又惊又喜,立马飞奔出去。 “慢着……”箜凛来不及阻止,他已经跑出去了。 李太明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只觉此人相当熟悉,好像曾经在他的生活里。越是靠近,越是不踏实,红日会的成员就在眼前,为何如何忐忑?这些苦日子,让他不再这么容易相信人,脚步顿时一滞! “你是谁?”李太明道。 “是阿明吗?”那人沉重的声音道。 “你是、是……”李太明记得这把声音,却又不太敢断定,问道:“马叔叔?” 只听对方蓦地一振,满怀喜悦的道:“总算找到你这个臭小子啦!” 李太明冲过去,扑进那人的怀里。那人紧紧抱着哭泣的阿明,听见他哭声,自己眼中不由得也布满了泪。他心中的委屈,很多话想说顿时说不出,很多的苦也道不出。 他口中的马叔叔叫马龙,是七支分队的其中一员,陈思远生前的好兄弟。先前,他为了照顾病重的妻子,没法参加任务,避过了死结。当他听到消息,兄弟们全军覆没,伤心欲绝,几度想跟随兄弟而去,都被妻子阻止。 那时候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成员——陈牧也并未参加任务。不过陈牧仿佛人间蒸发似的,四处都找不到他。 后来,马龙知道阿明下落不明的音讯,四处寻访,几次还道寻得,最后都失落而归。他不懈跟着种种足迹,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次总算找对了! “臭小子,已经没事了,马叔叔在这里,别哭!”马龙心软道。 李太明一连嘴的说好多话,哽咽不止,咬字不清。 “好了好了,回去再说,现在四处都是锦衣卫,外面已经有几个被我打昏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马龙道。 李太明含泪点头。 玄外洞的形势复杂,若非得到玉恒的指路,马龙根本不可能找到。紫庚他们听见俩人对话,不禁有些感人,怪不好意思去打搅人家重聚的时候。眼下见他们离开,自己也该出去了。 马龙四下探头,昏倒的锦衣卫仍然未醒,周围没人,当下拉着李太明走。他回头看大家,眼神带着感谢,嘴角伴着点点微笑。三人清楚的感受到他苦尽甘来的滋味。 只见他们背影愈来愈遥远,紫庚伸手探了其中一位晕过去的锦衣卫,确实还有呼吸。 “快走吧,让人看到就糟糕了!”紫庚忙道。 “嗯,这里走。”箜凛点头道。 赖有宝半步不离,紧紧跟着,不时回头看周围。箜凛不由得感到高兴,现在李太明走了,锦衣卫失去理由,便不会继续为难,一切就会恢复往日一样。 念头一闪,忽见一条黑影迅速从眼角疾过,犹如风一般。箜凛吃惊,见紫庚和赖有宝继续往前走,好似没察觉,当下不安。 黑影前往的方向正是马龙的位置! “该怎么办?于情于理,这地还是属于南屿宫的区域,他们要是被抓住了,南屿宫也难以脱身,到底该怎么办?”箜凛沉思…… 马龙这头刚带走李太明,后面就来了追兵。幸好人数不多,以马龙的身手,很快就将敌人打晕。 只见银光闪烁,马龙一惊,什么时候出现的?此人黑色锦衣,头发干净利落的套入黑帽,绣春刀横挂腰后,但现在只有刀鞘,那道银光正在从他手中的刀身反映而出。 “连指挥使也出马?我马龙还真是有面子!”马龙是红日会的情报员,朝廷的每个人他必须知道,何况在此人手上死去的人不可胜数,并且经常在皇帝身边出入,残酷无情,四大罪人之一,锦衣卫指挥使——段绵赫。 “做个交易罢。”段绵赫语音没有起伏,平平一线。 “甚么交易?”马龙道。 “告诉我,红日会的总部在哪儿,我便饶他不死。”说着,目光投射向李太明。意思是说,马龙说与否都必须死。 马龙眉头一皱,望了望李太明,这一趟当真不容易,怎能让他再面临生死?可出卖组织的事情说啥也不会干! “你他妈的狗屁交易!”马龙粗口怒爆,拾起那班锦衣卫的长剑,身影飞出几里外,剑锋直指段绵赫。 随即一阵铛铛声,刀剑摩擦不停,锐利的尖音掠耳。马龙这些天寝不好,吃不好,已经身心俱累,纵然每一剑充斥愤怒与仇恨,体力不佳,招式使起来都挺吃力。偏生遇到的是段绵赫,武功不容小觑,只见刀刃跟剑身争锋盘旋,马龙已然开始吃不消。 段绵赫身子微侧,举高绣春刀,深深一划,马龙的胸口登时出现一道血红色的痕迹,鲜血直涌,染透衣服。 马龙痛苦呻吟,长剑插入草地,半跪在地,只见胸前那道刀伤有两寸之深,血流不止! “马叔叔!”李太明大惊,冲前抱着马龙。 俩人的武功过于悬殊,这场战斗,马龙一开始就没胜算!这一点,他自己很清楚。 “说不说?”段绵赫看着他铁青的脸,缓缓冷道。 “不说!”马龙怒吼道。 绣春刀挥落,不明物体受到冲击飞跃而起,随即又落在地上。马龙筋根浮出,咬紧牙根,痛不欲生。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太明自知不对劲,往旁边望去,登时大惊,那、那是血淋淋的手臂被砍了下来! 眼看马龙的唇色逐渐白透,勾起李太明那些痛苦的回忆,愤怒夺了长剑,往段绵赫刺去。段绵赫挥刀格开攻击,左脚攻击他下盘,李太明站姿不稳,即刻摔倒。 段绵赫没因此停止,绣春刀径自插入李太明右腿,刀锋穿过层层肌肉直碰到地面。李太明啊一声惨叫!正中腿部要害,虽不至于夺命,只怕以后再也不能像正常人走路了。 “你住手!”马龙怒叱道。 “最后一次机会。”段绵赫面无表情的说道。 他的手放在刀柄上,似有似无的推移,刀在肉间来回摩擦,更痛得李太明差些掉泪。 “阿明你记住了!今日的仇今日的痛!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定要为自己报仇!切莫给忘!”马龙道。 “即便做了鬼……我也不会放过你!恨不得你被……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李太明不甘于此,哽咽道。 段绵赫闷哼一声,猛然抽出绣春刀,往李太明的喉部一插!马龙急忙闭上眼睛,不忍瞧见。倏忽听到铛一声,马龙正觉奇怪,睁开眼睛看,竟是绣春刀被弹飞了。 一位白眉、白须老者手持念珠,不知从哪儿闪出。在绣春刀还没插进喉咙前,他用颗念珠便轻易的弹走段绵赫的刀,由此可见他的功夫更之上。 “凡是适可而止就好,退一步海阔天空。”那老者苦口婆心相劝。 “老人家勿要插手。”段绵赫淡道。 “老僧隐居多年,对世间争斗早已看淡,但见施主手法残忍,老僧实在不忍看,冤冤相报何时了?”老者微笑道。 段绵赫不理会老者,正要捡起随地的剑,眼角瞄到几个人影,转头望去,后山边缘闪出两道人影。他们脚步神速的朝这边来,看服饰装扮,像是普通的老百姓,可在此时此刻哪来的百姓。特意乔装打扮,就是为了掩饰自己,铁定是红日会的成员无疑,明显是来救走他们! 眉头皱了下,长剑握手,就往奔跑着来的成员掷去。长剑锐不可挡,眼看长剑便穿过那成员的脑子,白眉老者闪过,白袍遮剑,便将长剑接了去。段绵赫疾去那成员的身侧,那位成员出手拳击,他接拳反打,重力回击那成员的胸口。 顿时骨骼摩擦声响,那成员口吐鲜血,后退十余步。白眉老者见状,旋即赶来抵住段绵赫。 “快走!”白眉老者向他们道。 那成员强忍疼痛,爬起身来,和另外一人合力带走马龙。 “不要管我,带阿明走!”马龙自知撑不过多久,吩咐他们带走李太明。 “马大哥,兄弟一场,要走一起走!”那成员道。 “是兄弟就帮我,把阿明带回去,好好照顾他!”马龙气已快断。 “这……” 情势不容他们多想,成员于心不忍,却还是听从马龙的指示,带李太明回去。段绵赫不愿跟老者纠缠,几次脱身不成,老者毫不费力的将他困在原地。眼看他们慢慢走远,段绵赫却还是脱不了身。 “呵呵,施主莫急,咱们在这儿慢慢耗吧!”老者笑道,虽然他们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但是为了确保他追不上,继续与他周旋着。 “莫再让本官看到你。”段绵赫道。 老僧哈哈大笑,反手一扑,段绵赫旋即闪开,回头来,老僧已经消失不见……而爽快的笑声仍然盘旋在空气里。 犹如烟雾,来得快去得快,酷似仙人一样。 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段绵赫来到马龙身旁,已是迟了一步,这下子距离红日会的线索又更遥远了些。这时,一阵轻盈的步伐走近,清澈柔和的声音说…… “他死了?” “嗯。”段绵赫应道。 久久不见对方回应,段绵赫望向她。黑发飘逸,精致的脸蛋露出浅浅的忧虑,眼瞳尽是温柔之意,无奈的神情凝望自己,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你杀的?”看他面不改色,显然身处高位的人已经习惯践踏人命。 “嗯。”段绵赫道。 面对赤诚的回答,她亦无可奈何,明明了解这是他的工作,但是还是有那么一点希望答案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四面八方的锦衣卫奔跑过来,一名南屿宫弟子和地上的尸体,不知有何关联,当下也不敢询问,来到段绵赫跟前放低声量报告。 “大人,千户大人说人找不到。” “不用找了,人已经跑了,让他们都回去。”段绵赫道。 “那……这人?”他所指的是那位弟子,意思是问要不要把她带回去。 “不关事的,我们走。”段绵赫道。 锦衣卫领命,带其他人离开,待大家走远了。 “凛儿,我走了,明年你生辰,我再来看你。”段绵赫走到那女子身边道。 “嗯。”那位被叫凛儿的人点头,凛儿就是箜凛,她花了些时间支开紫庚、赖有宝,回到这里时已晚。自己的能力兴许改变不了甚么,但若早点到的话,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马龙还活着…… 整批锦衣卫驱马离开南屿宫,弟子们欣喜若狂,各位长老放下心头大石,笑颜逐开。这一次居然不损一兵一卒的“击退”锦衣卫,这份欢乐恐怕得维持几天几夜。 夜色沉静,后山恢复原本死寂般的模样,寂静无人。玉恒来到了马龙死去的地上,当然尸体已经厚葬了,血迹被清水冲散,纵然如此,空气中还有伴着那么一点血腥味。 “前辈出来呗!”玉恒对着没人的地上,朗声道。 忽地,一阵怪风从背后掠过,玉恒转身看,一位白衣,白眉,白须的老者站在前面。 “怎么样?满意吧?”老僧略微自喜的道。 “多谢百川前辈相救!玉恒感激不尽!”玉恒道。 “呵呵,不客气!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到时候不要耍无赖。”百川暗喜。 “我玉恒是什么人,前辈可说是从小看着我长大,不可能不了解我的性子。”玉恒从容不迫道。 “唉!一生太漫长,人会变的。”百川道。 “只要你让我做的是不违反宫规,对得起天地良心,否者天底下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玉恒自信道。 “这是你说的!”百川哈哈大笑,甩袖离去。 但见他走后,玉恒显然有些低落,默默叹了息,淡定的脸庞露出一抹忧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七章 下山 ……阳光漫热,白云稀薄,光线直透山顶。常理来说,山上的空气不会炎热,但近来的天气反常,早上闷热,晚上特冻。 箜凛疲倦的趴在桌子上,满桌整齐的书籍,都是一些关于内法心经的书。她刚写完一封信,折起来放在信封里,信封上未写上收信人的名字,可脸上微笑已经在若隐若现。 距离锦衣卫来,已经是上两个月前的事情。大家将此事抛之后脑,完全不再提,或许说是没有必要再提起。 “喂!箜凛姑娘在里面吗?”这一把声音叫醒正在小睡的箜凛。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每天早上,接近一定的时间,他肯定出现。 “是要给我的吗?”箜凛打开房门,看赖有宝手里捧着篮子,里面全是水果。 “我今早在山下摘的,可新鲜了,你尝尝!”赖有宝笑道。 “我还不饿。”箜凛温柔道。 面对这么乐观的人,即便每天吵吵闹闹的,也实在生不起气来。 “是吗,那你先拎着吧,我还摘了很多要给别人送去呢!”赖有宝说完话,把篮子塞在箜凛手里就跑掉了。 速度很快,仿佛已经摸透了南屿宫,当这里就是他家似的。这两个月来,他结识了很多人,跟大家相处得愉快,完全没有沟通障碍。 赖有宝从清崇身边掠过,丝毫没察觉。清崇无奈摇了头,看见箜凛拿着篮子站在外面,就已经知道什么事情了。 “清崇长老,师兄怎样了?”箜凛礼貌道。 “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身体还是很虚弱,慢慢修养就会好了。”清崇微笑道。 “那就好,我便放心了。”箜凛道。 “不过我感到很奇怪,冥华虽然受到重伤,但是受伤的位置明显远离了致命要害。我想也想不明白,以他残暴的性格,竟对冥华额外开恩?而且还那么轻易的回去了?这跟他们的作风不太一样啊!”清崇深深怀疑道。 “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箜凛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最清楚不过。 清崇点了点头,不继续纠结,箜凛只是普通道士,和她说了也无济于事。这个问题困扰多时,不仅是他,凡是看过冥华伤势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哦对了,你觉得赖有宝这个人怎样?”清崇问道。 “他人挺好的,蛮侠义的,好人一个。”箜凛想了想回答。 “那这位好人,到底什么时候回去呢?”清崇带着疑问道:“剑穹派的弟子迟迟不愿走,且不说他的伤已经好了一个月多,他若肯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你觉得这是正常的吗?” …… 他的话影响了自己的观点,兴许他是有难言之隐?以一个正常的观点,不可能不思念同门,除非这个人在同门里不被重视,受尽委屈,在那里尽是不好的回忆。箜凛一整夜不得睡好,就是在想这件事,人是她带回来,这件事她理应有责。 隔天一早,赖有宝又在房门外喊话,箜凛邀请他进来坐。赖有宝略感惊讶,认识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进来她房里。房间很简约整齐,东西的摆放位置很有条理。 他已经知道接下来会说的话,但赖有宝还是很淡然的坐下,一句不说,仿佛在等待另一个答案。 “你来了这么久,你师父他们应该很担心吧?为什么都不见你送信回去给他们呢?”箜凛道。 “……怎么会突然说这个?”赖有宝一副正经的道。 “我看你在这里这么久,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就好奇问问。”箜凛道。 “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该面对的始终逃不过,放心吧,明日我就收拾东西走人。”赖有宝露出不易察觉的伤心。 “你误会了,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箜凛急辩解。 “哈哈,没事,其实我早该回去了,只是看你们对我这么好,不舍得大家而已。”赖有宝笑道。 “你在剑穹派是不是不开心呀?”箜凛柔道。 “没有啊,怎会不开心,比这里好多了!”赖有宝道。 “真的吗?”箜凛有些担忧道。 “真的!好啦,我先走了,要回去收拾东西呢!”赖有宝站起身走到房门边,续道:“这段时间谢谢你,我很开心!” 箜凛不由得心里纳闷,这两个月的相处,赖有宝从来不提起剑穹派的事情,他真有那么讨厌回去么?想到此处,灵光一闪,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整个心情旋即晴朗了起来。 她来到玉恒的书房,紧张的心情,不知如何开口,玉恒问道: “你想下山?”他似乎总能看穿箜凛的心思。 “是,弟子送赖公子到剑穹派后,就马上回来。”箜凛鼓起勇气说。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个月的时间。箜凛去过最远的镇上只约半日的脚程,外面的花花世界是长什么样子,有怎样的人,她对这一切还是挺新鲜的。 “我知道你和他的感情友好,你要送他回去,为师不阻拦,但是为师必须提醒你一句,你真的了解他吗?”玉恒的意思和清崇所说略同,他们一眼看出赖有宝来路不明,但见他无害人之心,这才由得他。 “其实不完全是为他,弟子也有私心,想借此这机会,见识外面的世界。”箜凛认真道。 “说起来,你的生辰为师还没和你说一声。”玉恒岔开话题,走去后房拿了一样东西过来,道:“这原本是当天亲手送你的,迟了那么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送出去了!” 长方形的大盒子,盒子上的花纹鲜明,往桌面一放就占据半张圆桌。玉恒打开,取出一把白色的剑鞘,蓝色剑柄的长剑递给箜凛。 “师父早预料弟子会要下山?”箜凛收到此礼,略微惊讶。 “又有何难预料?这次下山你就好好历练一番吧,四处看看大家生活的方式,了解每个不同的方面。要不然让一个毫无经历的人接手南屿宫,实在难以服众。”玉恒微笑说道,似乎暗示了什么,或是承诺了什么。 “师父……”箜凛又惊又喜,感动得一时无法接话。 “你可要记住,为师送你此剑的用意,剑可行善也可作恶,到底要选择哪一方,只有当你手上有掌控权,那时候的想法才是最真的。”玉恒缓缓道。 “弟子不会令师父失望,弟子有信心!”箜凛自信满满道,意思自己绝对不会胡作非为。 “那就好,记得你的承诺,不许让为师失望。”玉恒微微笑道。 “师父贵人事忙,既然还惦记着弟子的生辰,弟子真的……很感动!”箜凛眼睛微微现红,道:“弟子不在的这段时间,希望师父多多照顾身体!” 玉恒温柔的看着她,眼神充斥着关心的同时也伴着担忧,他摸了摸箜凛的头,就像他以前经常逗小凛儿一样。他们师徒关系向来亲近,直到玉恒接手了南屿宫,这才渐渐少了相处时间。但这小小的举动对箜凛而言,却是感到格外窝心。 “又不是离开一辈子,说甚么傻话呢!快去吧。”玉恒微笑道。 “那弟子走了。”箜凛向玉恒鞠躬,恭恭敬敬的离开。 她回到的房间,简略的收拾行李,匆匆忙忙的下山。自小起,玉恒没试过让她一个人出门,直到年纪稍长,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只是山下的小镇。箜凛首次一个人出门,心中自是大喜不过。 箜凛欣喜步行下山,纵然兴致难按捺,她的姿态依然还是斯文优美。却被守在入口的弟子告知,赖有宝尚未离开,不由得冷了下来。 赖有宝用上一个时辰,和他人一一道别后,这才拎着包袱慢慢步行下山。他待久了,和大家的感情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现在要离开了,不免神情沮丧,一副不舍。 箜凛喊了他名字,赖有宝整个精神一振,快步跑下来。 “箜凛姑娘你怎么来啦?这是要出远门么?去哪儿呀?我跟你一块去!”赖有宝不等她答话,一次过问完全部问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适才是我说话不当,没顾忌过你的感受,所以将功补过,我送你回去剑穹派。”箜凛道。 “啊?不用吧!我自己就可以了,你回去吧!”赖有宝听完,旋即闷了下来。 “回去?那可不行,师父已经允准我把你送回去,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决定好了。”箜凛道。 “不带这样的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别人带我回去。”赖有宝道。 他口说不愿,但步伐明显放慢了。赖有宝生怕孤单的小性子,箜凛还是知道的,虽然他爱充面子,其实内心里还是很希望自己跟着来。 他们走到一半,箜凛突然想起了什么,暗道一声:“糟了!” “怎么了?”周围没人很安静,再细小的声音,赖有宝还是听到。 “没、没事。”箜凛道。 “忘记拿什么东西?要不要回去?”瞧她神色紧张,赖有宝已猜到心思。 “没关系,不碍事。”眼见就要出去小镇,箜凛道。 “真的?不重要吗?”赖有宝奇道。 “真的,我们继续走!”箜凛也不看他,头径直看前方,淡淡的说道。 赖有宝耸了耸肩,继续赶路,要在天暗前赶到下一个镇上。一路上有其他人同行,有的雇了马车,有的骑马,脚步行走的只有那寥寥几人。天气转凉,现在的季节不冷不热,温度适中,阳光照射,亦不觉烫。 玉恒给了箜凛一些盘川,不多但也不少,看见别人骑马逍遥自在,体力和路程相对会减少消耗,可赖有宝却是如何也不肯买,距离剑穹派的路途甚是遥远,身上并没有多余的银两买马。 究竟是没有银子买马,还是不愿买马?让箜凛更加好奇,他迟迟不肯回去剑穹派的理由,心里很想知道,但始终未敢问。 赶了一整天的路,终于在天暗前来到下一个镇子。扬川镇这个镇子比在南屿宫山下的镇还要大得多,人更是那里的几倍,现在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大家都出来溜达。赖有宝要带箜凛去客栈,路过了青楼,姑娘们在门外不断拉客。 任何男子都会被拉住,赖有宝长得白,干干净净的,十足像个公子哥,不被拉住才怪。赖有宝冷汗直流,甩不开这群姑娘,大叫救命。箜凛见状,记得读过的书籍有记载关于青楼之说,当下抓住他的手,加紧脚步远离。 “谢谢……你救了我!这里人多……也杂得很,你也要当心。”赖有宝跑得气喘喘。 “这些女子和我在书上看见的,还要可怕。”箜凛摇了摇头。 “当然了,书上的怎能和现实比较呢?”赖有宝点头,续道:“这里已经算好了,若在大城内,哇那里的人比这里还要恐怖十倍!” “十倍?”箜凛想象不到比这里还要恐怖十倍,到底是什么景象,光是听到已觉可怕。 “唉不说这些了,我肚子饿了,先去吃东西吧!”赖有宝道。 他之前来过,对这儿的地方还算懂得些,沿路走都是一些小食档,客栈就在尽头。客栈里面人多,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小二领他们到上楼的饭桌,这里的视线能看透下楼的情况,一目了然。 目光遥望周围的人,上楼的桌子不如下楼多,旁边坐着一对男女,还有角落边带草帽的人。下楼已经满桌了,有商人、武人、文人等形形色色的人,一部分是本地人,多部分是外来客。 忽听身边人说了一连嘴的话,箜凛看着他,只见赖有宝想也不用想,很轻松的就叫了一盘肉,两盘菜,一碗汤。他说完,却见小二目不转睛的盯着箜凛看,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不由得心生怒火道: “看啥看!快去啊!” “哦!是是是!马上来!”小二旋即回魂,急忙道。 “茶先来啊!”赖有宝对着正在下楼的小二喊道。 “你好像很了解菜式啊!”箜凛奇道。 “出门在外也有一段时间了啊,这么普通的东西当然要懂咯!”赖有宝喜道。 “你在外面多久了?”箜凛问道。 “差不多快一年了。”赖有宝道。 “你一个人在外面待了快一年?”箜凛隐藏惊讶道。 “是呀,这一年我去过不少地方,学了很多东西,就像我学会怎样看一个人,任何人只要在我眼前一晃,我就知道他是怎样的人。”赖有宝说得有自信。 “那么厉害?”箜凛笑了笑,以她对赖有宝的了解,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只不过更多是伴着夸张。 小二端来茶壶,两杯茶杯,菜肴一道道紧接着上,这家客栈人虽多,上菜速度却一点也不慢。饭菜吃完,客人已经走得差不多,留下几桌人都在喝酒,他们喝得满脸通红,说话仍然像个清醒人。 有桌三人行的武人,看小二迟迟未上酒,不得大声嚷嚷,道:“酒呢!把酒端上来,快点!爷又不是没钱给你们!怎么你们看不起爷么!” 说着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叠银票扔在桌上,叫道:“爷有得是钱!” “哈哈,二弟喝醉了!”另外一个壮汉笑道,精神十足,毫无醉相。 “咱们兄弟明日就要分道扬镳了,今天一定要不醉不归!”那位武人又抬起头,举手中酒杯,说完咕噜一声的把酒吞入肚子里。 “说真的,这几日我们真走运,半点麻烦都没有,而且我还听说有朝廷人来这附近抓人,好在我们够机警,换了目标!”另一人身材刚好,耳朵稍大,眼睛又圆又大,像极了死鱼眼。 “我呸!朝廷官咱们还怕他不成?爷一个拳头就可以把他们头颅打碎!”那武人看似在说醉话,但他眼睛锐利,跟适才酒醉的模样已经截然不同。 “在咱们‘金眼三手’面前,朝廷官算什么屁东西?”那壮汉不屑道。 “哈哈,对,算什么屁东西!”死鱼眼跟着笑道。 他们说话声响,丝毫不顾虑别人,就算不刻意去听,在上楼也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他们就是‘金眼三手’。”赖有宝暗道,语气略有嫌弃。 “你认识他们?”箜凛问道。 “曾听过他们名号,传闻这三人武功高强,偷、抢、劫无一不做,是真正的抢匪,专门欺负弱小,我最鄙视这种人了!”赖有宝道。 “官府没人管吗?”箜凛道。 “哈哈,他们哪会管,百姓身处火海,他们也只是袖手旁观,隔岸观火而已,话说白了罢,朝廷啊信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贪官掌控权势,东厂、西厂、锦衣卫狗咬狗,明争暗斗,拼个你死我活,哪会去理我们?何况百姓的事也不在他们管辖内,他们不来骚扰我们已经算不错了,更别提会帮百姓解决问题。”赖有宝道。 “难道就任由他们?”箜凛眼瞳现出怒火。 “会有人收拾,只不过不是我们。”赖有宝道。 “那会是谁?”箜凛问道。 赖有宝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江湖上还是会撞见一两个好汉,就等那时候自然会有人看不过眼,出手教训。 空气中弥漫着酒味,喝酒之人当是酒香,不喝酒的人自是敬而远之。随着酒味越来越浓,天色已暗,客人接一连二地离去。客栈开始收拾,准备打烊。 这时,外头行进一个公子哥,颈项挂着一条金链,看得出价值不菲。富贵出身的公子哥身边跟着个仆人,他的打扮比起其他仆人显得时髦。 他们向掌柜要了两间空房,平常这种要收店的时候,掌柜哪还要出租房间,但见对方身份显赫,金腰带挂身,出手宽阔,才忙叫小二去准备空房。 赖有宝瞥了一眼,脸色微变。 “这不是‘金宝堂’的儿子,上官燕?他怎会在这儿?”赖有宝微惊。 “金宝堂是那个五大镖局之一,规模之大遍布整个中原,武林人士都要敬他三分的那个?”这个箜凛听冥华提起过,留下印象。 “正是,欸你怎知道?”赖有宝问道。 “听师兄说过,他经常游历江湖,很多事情我都是从他口中听到的。”箜凛道。 “原来如此,那你知不知道上官燕这个人十分好色,经常在青楼打转,他父亲已经下令中原的青楼不可接待他。呵呵,以他父亲的财力人力,要弄倒一个青楼易如反掌,现在没有青楼敢招待他。忍了这么多个月,想必已经饥渴难耐,待会他上来的时候,你把头蹲低些,免得给他瞧见!”赖有宝道。 “你知道的还真多。”箜凛听了不由得吃惊,这样一位翩翩公子私底下竟然是一个好色之徒,实在看不来。 上官燕眼神涣散,没有精神的样子,他拖着疲累的身子要上楼之时,忽觉左边来势汹汹,暗器从眼前疾过,插在柱子上。 这一手不是瞄准他的脑袋,不然他现在脑部已经穿个大洞了。现在人没事,却让他提起戒心,要再次偷袭他便没那么容易了。 “无耻之徒,连我都敢暗算,是嫌命长了?”上官燕丝毫没有惧怕,反而是一肚子怒火,但他说话依然保持平淡如常。 “哎哟!金宝堂少爷好大口气呀,穿着金光华丽,招摇过市。把身上所有的金钱财宝交出来,我们三兄弟就此放过你。”死鱼眼嘿嘿笑道,未离开过座位,却能将暗器抛得如此之准。 武人和壮汉将手中酒饮尽,倒满再饮,不把上官燕放在眼里,对他身上财宝犹如囊中之物,随手可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八章 金宝堂 “有的人明明能活得久,偏偏不满足,非得……自寻死路?”上官燕冷道。 “嘿嘿,好大的口气啊!若不是看在你是上官宏的儿子,你早死了!”那武人边喝酒边道:“‘金眼三手’从来不无辜杀人,只要把金银财宝留下,放你一条生路也不是不行。” “我还道是谁,不过是区区的‘金眼三手’也配拿我东西?”上官燕毫不动容,冷道。 “金宝堂少爷,好好想清楚,这些财宝对你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没有必要为小财,丢了性命!”那壮汉道。 “呵呵,这些小钱我自不会放在眼里,如果你们好声好气求我的话,兴许给完你们也无所谓。本少爷素来最恨人暗算,东西在这,要就自己来拿。”上官燕冷笑道。 “可惜啊,金宝堂就要办白事了!”死鱼眼那人话语未落完,人已经在上官燕面前。 速度惊人,肉眼还未来得及捕捉,他已将长剑握手,刺向上官燕胸口。论年纪、经验,上官燕才二十几岁,入世不如他们三人深,武功自然也会不如他们。 箜凛岂能坐视不管,待要站起,却被赖有宝拉住。 “不必担心!”赖有宝道。 只见长剑碰到胸口前的衣衫,死鱼眼那人顿时停止了动作。 “怎不杀死他?”那武人奇道。 这时,上官燕哈哈大笑,大家很好奇,临死人想到了什么这般好笑?目光从上官燕的脸蛋移到他手里,忽见他手里不知何时拿着血淋淋一条长长的东西。 眼睛顺着那血淋淋的东西望去,竟是出自死鱼眼那人肚子里的肠!上官燕用手活生生剥开他肚子! “三弟!”俩人齐身站起。 抽肠之痛定然苦不堪言,在死鱼眼还未来得及叫痛,便已死了,可想上官燕的速度是闪电般的快! 客栈里的人见状,丝毫不敢跑和不敢动,好像瞬间一切都静止似的。 “小人物也配和我斗?”上官燕一抹冷嘲。 上官燕随手一丢,死鱼眼跟着倒下,他生前容貌丑陋,死后更加难看,两眼凸出,仿佛眼珠子快要掉出来。 “去你妈的命!”那壮汉和武人愤怒不已,一心要报仇! 见俩人冲上来,上官燕的仆人忙挡在面前,只见他抽出腰间匕首,仅仅一瞬间,他又把匕首收回,仿佛改变了主意,不打算与他们纠缠。俩人动作蓦然停止,整个人僵硬在那里,动也不动。 “不好意思,在下在此向各位道歉,劳烦掌柜帮个忙,收拾这三具尸体,工钱在此。”上官燕旋即一笑,拱手道。 说完,仆人往柜台放了一锭白银,句话不说,跟随上官燕上楼。欲见他们朝自己走来,小二脸色苍白,忙带他们到空房。 掌柜收了银子,勉强的露出笑容,心想这人眼睛是不是不好,那俩人还好好的站在那儿,随即觉得不对劲。 那壮汉和武人倏然不动,全身没破没烂,却不知为何像死了一样。 掌柜走前一看,不禁大骇,只见俩人的颈项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痕,伤口深入一半,却半点血迹不流,如此锋利的武器,竟是出自那仆人的匕首! 原来适才仆人的抽匕首的姿态,竟不是虚招,那一霎的动作,已给对方致命一击! 叫人不敢相信‘金宝堂’的实力,果然名不虚传,连仆人的武功都可以如此之强! “‘千刀不见血’刘宽?哇,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走运,竟然让我撞见好多武林人物。”赖有宝暗暗自喜。 “这就是所谓的‘江湖’?”箜凛思索着,如果可以随意杀人,却不用遭受王法制裁,那么天理何在?她暗想:“百姓受苦,官府坐视不理,遍地尸首无人问津,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忽然,身后有人站起,是一个带草帽的男子,他皮肤黝黑,双手粗大,仿佛长年做苦工。草帽遮住样子,明显不愿让人瞧见他的脸,衣服宽松,不符合他瘦小的身子。背后还挂着一把又旧又老的大刀,犹如生锈了没人使用,连刀鞘都碎开了,用绷带在外头包了几圈,看着寒酸。 却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不问世事,适才的打斗他仿佛也没看见,一脸漠然的离开了客栈。 这晚,睡得不是很好,兴许是第一次有人在眼前死去。便在这时,外头传出一声惨叫! 惊醒了赖有宝,懒散抬起头,转头看向窗户,已是正午!他伸个懒腰,却见自己原来一夜趴睡在桌上,怎么有床不睡?想来也是昨晚喝蒙了罢! 只见房间门口开着,地上坐着小二,身子正在发抖。 “你没事吧?”赖有宝奇怪问道。 “你……你后面!”小二道。 赖有宝回头看,顿时大惊失色,墙壁上有具尸体,是上官燕! 他的头上插着一把刀,直穿入墙中,离地三尺。鲜血流遍全身,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内衣,颈上的金链、金腰带和银子全部不见。 “他怎死在我房间?”赖有宝惊道,他死得如此痛苦,我竟全然不知? 上官燕死相恐怖,眼睛和嘴巴睁得大大,仿佛死前受到折磨,难怪小二吓得脚软。只见他手脚有痕迹,可想生前被捆绑过。 “这……这不是客官你……你的房间。”小二答道。 赖有宝更是无从解释,自己怎会跑到别人房间来?再大的酒醉也不可能如此糊涂吧?让金宝堂的人知道了,哪还有活命的机会?赖有宝随即冲出房门,却为时已晚,眼前来了一群金宝堂的侍从。 领队那人是个女子,青色衣裳,样子可人,仅仅十九岁便有丰满的身材,凡是男人见了无一不盯着她身材看。 当她看到上官燕的尸首,脸色大变。赖有宝欲要逃跑,却被她三招打倒,给侍从抓住。 “你胆敢杀了我家少爷!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你!”女子怒道。 “我没有!冤枉啊!我没杀人,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在他房间出现,一定是有人设计我!”赖有宝急忙狡辩,他心里却明白没人陷害他,急中生智,一时紧张胡言乱语。 “你贪图钱财而谋杀金宝堂儿子,我看你是活腻了!”女子怒道。 “我、我干嘛图钱,我家里最有钱了,何必为钱杀人?”赖有宝道。 “胡说八道!你若有钱,何必跟我家少爷过不去?”女子道。 “是真的,我叫赖有宝!是福慧钱庄的接班人!不骗你!”赖有宝道。 “福慧?几十年的老字号,中原数一数二的大钱庄?”女子问道。 “正是正是!家父正是福慧钱庄的老板,不信你去查呀!我没骗你!”赖有宝道。 “哼!不用你说,我也会查!就算你不是为财,但你还是杀了人。”女子转头向侍从道:“将他带回去,等老爷发落!” 此时,有人喊了声“慢着!”,从侍从身后传来,声音温柔动人,正是箜凛。 “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就鲁莽抓人,这就是金宝堂的做事方式吗?”箜凛续道。 “你又是何人?”女子自觉碰上了劲敌,大感不悦。 “贫道箜凛,南屿宫门下。我与赖公子相识,也相信他为人,上官公子并非他所杀。”箜凛道。 “你怎如此笃定?有何凭证?”女子道。 “我没有证据,所以才需要去调查不是么?”箜凛续道:“况且赖公子是剑穹派门下,决不会胡乱杀人。” 女子一怔,听闻是剑穹派的弟子,态度稍微转变了些。 “不知师承何人?”女子明显转变,没有之前凶了。 “啊……”赖有宝答不出话来,知道此事终究会被揭穿,垂下头低低道:“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师父是谁?”女子问道。 箜凛也是一头雾水。 “那是……那是因为,我不是剑穹派的弟子。”赖有宝道。 女子哈哈大笑,仿佛和箜凛同样是美人的决斗中胜出般,喜色从眉宇间展放,即使箜凛根本不知道她有此想法。 “满嘴谎言!我看你们要演到什么时候!把这女的也带回去!”女子厉声道。 忽然,被楼下一把温文尔雅的声音叫止住。 女子的脸色稍变柔和,见一位白衣男子走上楼,外表斯文,举止如文人,但身型体格看出他是个武人。白衣男子身着华丽,胸前挂着玉坠子,观音像。 “剑少爷。”那女子恭敬称呼一声。 “敏幽,切勿冲动。”白衣男子向赖有宝、箜凛看了一眼,即入房间。 不多时他便走出来,脸色难看,命侍从放人。 “在下上官剑,适才多多冒犯,还请两位多多包涵!”白衣男子——上官剑拱手礼道。 “剑少爷,为何放了他们?杀害少爷的凶手就是他们俩!”那位女子敏幽低声嗔道。 “说了我们没杀人!”赖有宝怒道。 “如果正如赖公子所言,是福慧钱庄的少爷,那他岂会为财杀人?如果不图财,他们俩人本无冤无仇,更加没有加害之理。以大哥的武功,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身,几招就被你降服的人,你觉得他有可能杀死大哥吗?”上官剑分析。 赖有宝干咳了几声,一个大男人输给一个弱女子,叫人听了不光彩,脸上无光。 “大哥随从不知所踪,依我看,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那‘千刀不见血’刘宽了,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他。”上官剑续道。 大半的侍从冲出客栈,各分东西,寻找刘宽。 “大哥昨夜手刃‘金眼三手’,两位是否亲眼所见?”上官剑从掌柜那听来。 俩人点头,将上官燕走进客栈开始说起,直到随从刘宽上楼。仔细描述经过,以及旁边有何人也一一说出。 “在下在此为适才的误会先赔罪,不知二位可否跟我们走一趟?家父丧失爱子,定是伤心欲绝,如果他从二位口中得知大哥生前为江湖除害,也能得到些安慰。”上官剑说到这儿,脸色也不太好看。 “这个……”赖有宝向箜凛望了眼,见她同意,想到自己睡在他房间,多少脱不了干系,给人家一个交代,倒也于情合理,道:“我们跟你走一趟便是。” 金宝堂就在下一座城,他们雇了一辆马车,四人坐在车里,连日赶路。 上官剑在车里坐着,时不时车内动荡,道路不平,四处凹凸。他行出车中,与车夫同坐,多一双眼睛,可减少摇动。 敏幽身躯曲线突出,每次呼吸胸口微微起伏,诱人的身材,可爱的脸蛋,伴着几分幼气,就连声音也是小妹妹般的铃脆。 她睡在马车角落,头靠着板,赖有宝笑了笑,没想到平日凶巴巴的女子,入睡后竟是这般可爱。 只见箜凛闭目养神,睫毛长长的眨了几下,雪白的皮肤微泛红,更增润色。旁边是敏幽,箜凛虽没有她的身材,但相比之下毫不逊色,气质如仙,和敏幽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赖有宝知道她没睡熟,自觉惭愧,坐到她旁边。 “箜凛姑娘,对不起我瞒了你那么久!但我从来没说过是剑穹派弟子,是你……你们自己误会了。”赖有宝歉意道。 “你大可老实交代,我们又没逼你。”箜凛仍然关眼睛,不温不火的说,但显然有些生疏了。 “是、是我的错,你别生气嘛!”赖有宝道。 “我没生气。”箜凛冷漠道。 “明明就在生气!”赖有宝随即笑了笑,续道:“恩人别生气啦,除了这件事以外,其他我说的都是实话!” 箜凛不理他,静静坐着,只听旁边有人开口说。 “信你才怪。”是敏幽,说话声量极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但谁也知道她是说给别人听。 “你干嘛偷听别人讲话!”赖有宝气道。 敏幽不再说话,仿佛又睡着了。 蹄哒蹄哒声响,连续赶了三天路,在出发前备好干粮、水果等,在路上充饥,路上未曾停歇,马儿沿途换了两次。 赖有宝坐得不耐烦,左躺右躺,半睡半醒,就是睡不安稳,跌了几回凹洞,他就醒了多少次。箜凛坐在同个位置,心如止水,心神合一,偶尔推开窗户看外面景色。敏幽似乎已习惯这种方式,忽睡忽醒,一有风吹草动,她已坐立起来,警戒心重之人。 踏入城池,马车愈行愈慢,和几辆马车一起走在道路。午时炎日当烈,阳光无情洒在身上,即使皮肤发红,仍然不歇劳动,细纹覆盖整张脸。当然,这些是一般百姓生活的方式,有穷人自然也有富人。 可穷人往往比富人还要多,他们的不满,被朝廷视若无睹。这就是为何世道不太平,这种人一旦被逼上绝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触犯王法,偷、骗、拐、抢,无恶不作。 一行到大街上,气氛完全改变!这儿比前门热闹得多,人人摩肩接踵,载歌载舞的,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女子穿得艳丽,浓妆,男子衣服华丽,头发梳齐。 小档口满满两排,卖胭脂的、配饰的、丝巾的、玉佩等物品。沸沸扬扬的街道,当然少不了糕点、烤鸭、炸豆腐、煎饼,说不完的美食,香气满溢,让人嗅得嘴馋。 又行了一会儿,马夫大喝一声,勒住马车。 “到了!”上官剑拉开车门,说道。 赖有宝和箜凛不禁怔了怔,只见“金宝堂”三字金闪入眼,不愧是五大镖局之首,门势浩大无穷。两头石雄狮威风凛凛,昂首抬头对望,栩栩如生,两边站着各名侍从。 马车一到,立即有人不疾不徐地走来,接待剑少爷和客人入内。 “请!”上官剑说道。 客前主后的进入镖局大门,瞥眼一看,里面先是长长的庭院,中间是偏厅,后才到主厅,和一般设局不同。据说当年还是块平地,前代老爷找人看过风水,对此十分迷信,风水师说镖局应建北朝南,此地相顺乘气,气是万物的本源,讲究有气则生,无气则亡,和人的生命是一样道理。天地人合一,意欲生气滚滚,后代富贵永无休,平安昌盛,家宅吉祥如意。 然,风水师所言真理,上官燕岂会死于非命? 俩人被安排在偏厅等候,他们显然招待过不少顾客,茶点伺候,无微不至。赖有宝来回渡步,神情不停变化,一时平静,一时忧烦,似乎有事想不明白。 “你紧张什么?”箜凛问道。 “我在想上官剑这个人是谁?”赖有宝摸着下巴道。 “他称上官燕作大哥,那他就是弟弟了。”箜凛理所当然的道。 “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上官燕有弟弟,世人都知‘金宝堂’只有一个儿子!”赖有宝在马车上便想问,但一直没机会。 “那又如何?”箜凛笑了笑。 “难道你不好奇么?”赖有宝道。 箜凛微笑摇头,但还是阻止不了赖有宝的好奇心。 等了不多时,上官剑和敏幽走进。身后有位大汉,年逾半百,灰黑胡须,眼睛明亮锐利,他走来时隐约一阵英风飘进。衣服厚重,但遮盖不住他魁梧的身材,每步沉着稳重,伴着一股正气,毋庸置疑,此人便是上官宏! 他脸色红润,精气十足,眼角略微退红,显然已得知爱子逝去的消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九章 追杀令 这客房面朝东边,光线直透进屋,和风缓缓飘过,带走满盈干燥的气味。房间虽大,却怎样也驱赶不了那沉重气氛。 三人坐着说话,赖有宝未停口,一字一句的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上官宏,只见他深沉的脸上更加忧伤。 说完,他眼泪欲夺眶而出,却又将之强忍下来,有说不出的心痛。身为一个父亲,听见儿子死去,谁都会伤心难过。 “如此说来,那逆子走前,还算做了件好事,便是不枉此生了。二位远道而来,只为告知犬子作为,老某实在感激不尽!迟些日子,老某定会设宴款待二位,以报舟车劳顿之苦。”上官宏道。 “此乃晚辈应做之事,实在不敢劳烦前辈。”箜凛礼道。 “正是,如要前辈设宴招待,倒是折煞了晚辈。”赖有宝微笑道。 “哈哈,既然如此,那老某也不勉强。二位初次入城,倘若不嫌弃,便在府上住些时日,有任何需要,尽管告知小儿,他会安排的。”上官宏神情低落,语气沉重,连笑都感觉勉强。 “那么,多谢前辈了!”赖有宝道。 “好好招待两位。”上官宏跟上官剑说完,回头续道:“老某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先告辞了!” “前辈慢走!”俩人齐声道。 望着他沉重的背影走出去,俩人心中瞬息有种冲动,想找出真凶,还死人一个交代。但这想法,仅仅维持瞬间,他们对望一眼就立即知道,金宝堂人才济济,哪轮到自己出手? “你先带二位回府,我还要处理大哥的事。”上官剑对敏幽道。 “是!”敏幽回应。 “上官公子,如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义不容辞。”箜凛道。 “在下铭记于心,两位一路辛苦,敏幽这便带你们回去休息,晚饭后,我们再来畅饮一杯!”上官剑拱手说道。 他加快脚步,赶上父亲步伐。走了几步路,只见上官宏正与总镖头商讨大哥的死因。总镖头身型更魁梧,面容泛黄,头发乌黑。他年少时,与人打斗不慎被削去左耳,现在虽只剩下一只耳朵,却能耳听八方。 上官剑走近二人身侧,总镖头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打算尊称少爷一声,继续讨论刚才的话题。 上官剑也没有在意他的眼光,一心听父亲说话。 “就算不是刘宽下的毒手,他也不该临阵脱逃!燕儿向来待他不薄,他竟敢背信弃主!哼,即便他还活着,我也要他去阴曹地府给燕儿赔罪!”上官宏紧握拳头,怒吼道。 “是!属下这就派人把他找出来!”总镖头道。 “父亲为何如此笃定,凶手不是刘宽?”上官剑问道。 上官宏叹一口气,感到烦躁,目光飘向总镖头,让他先去办事。 “你是我儿子,眼睛要看远点,老是原地踏步,又何来进步?”上官宏低声续道:“我问你,燕儿的致命伤在哪里?” “在头部。”上官剑想了想,仿佛明白了什么,说道:“刘宽之所以有‘千刀不见血’的称号,是因为他杀人无声无息,不留半点鲜血,但是大哥身上却沾满……”他见上官宏的脸色愈发难看,便没继续说下去。 “行走江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杀人方式,刘宽即便没有动手,不代表不是同谋。这件事情就别管了,专注做好你该做的事,金玉堂人才济济,用不着你来操这份心!”上官宏冷漠说完,转身离去。 上官剑紧握拳手,再不受重视也得忍气吞声。他和上官燕的关系并不好,但自己兄弟被人杀害,心里难免不平衡。 父亲从来只对长子额外疼爱,对其他兄弟都视若无睹。无可否认,上官燕确实聪明才智,更是练武奇才,难怪大家如此厚爱。只可惜,最终走上了不归路。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江湖,正夫人早晚知道她爱子被人谋害,只怕府上好一段日子都不得安宁…… 一想到出人头地的时候将近,不由得嘴角上扬。 隔日,赖有宝和箜凛在点心店享用招牌点心,敏幽带他们逛了整个下午。她吃了些点心,就觉得不舒服,先行回去。 “你什么时候才要告诉我?”箜凛看着赖有宝问道。 “告诉你什么?”赖有宝漫无精心地啃了口点心,见箜凛认真又严肃,旋即道:“我说我说!” “好,你说。”箜凛道。 “我是福慧钱庄的少庄主,父亲是赖竞成。我没有娘,母亲在我小时候就不在了,听说是染上疾厄离世的,我爹从来不跟我谈起娘的事情,也许仍旧无法释怀罢!”赖有宝说话同时变得严肃,又带些软弱,看来他很少跟人提起这些事。 “原来如此,你也是个可怜人,那后来呢?”箜凛柔声道。 “我喜欢习武,但父亲不赞同武艺,他认为学武不能填饱肚子,一心要我继承家业,正因如此,所以我一直没能拜师学艺。”赖有宝叹口气,续道:“一年前,我偷跑出来,在外面逗了好久,后来我去到你们那儿附近,偶然看见有人出售剑穹派的衣服,我当是仿效就买啦!再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就是这样?”箜凛柔声问道。 “就是这样!我没骗你!不信我现在可以对天发誓!”赖有宝坚定道。 “那倒不必!”箜凛道。 “真的?你信我了?”赖有宝问道。 “为何不信?”箜凛微笑反问。 “那就好!哎哟我多怕呀,要是因为这小谎,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那得有多可惜!”赖有宝松口气,笑道。 “你现在打算怎样?”箜凛看见他神情微微变化,问道:“不想回去吗?” 赖有宝静静坐着不作声,良久才缓缓道: “……也是时候了。” “无论如何,我都会送你回去,这本来就是我下山的任务。”箜凛道。 “究竟是真的要送我回去,还是借我之名,下山溜达溜达,游山玩水呢!”认真的模样,顿时变得滑稽,赖有宝眯着小眼,旋即笑了,续道:“得了吧,我还看不穿你心思!” 箜凛眉头一皱,此人说话不恰当,但他是说对一半,下山主要目的是历练经验,也顺道走马观花。本来便没打算隐瞒,被赖有宝当面揭穿也罢,还取笑一二,实在难以消气释怀。 当下一眼也不想看他,箜凛的视线随即移开,只见隔壁一桌的人有些似曾相识。三十几岁人,肤色却比常人还要黑,只见他皮肤粗犷,头发乌黑,遮盖他的样貌。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旋即警戒,手欲向椅子上的武器伸去。箜凛本无发现椅子上的东西,他这一点动作,却让箜凛不自觉的跟着望一眼,瞬间好像想起了什么,整个人一怔。 “吃饱了,走,我们逛逛去!”赖有宝忽然开口道。 “啊,你刚说什么?”箜凛一惊,旋即回过神来,问道。 “我说,吃饱了,逛逛再回去!”赖有宝看了看,问道:“怎么啦?魂不守舍的样子?” “是吗……”箜凛道。 “走啦!”只见箜凛愣住不动,赖有宝道。 他带箜凛逛市集,一一看路边的摊口。街道小食,浓郁香味飘散整条街。赖有宝虽已吃饱,但闻到香味,还是买了几种不同的小食,边走边吃。来到广场,正好有人演出“胸口碎大石”,游说者讲得头头是道,和表演者配合恰到好处,整场表演精彩绝伦,大家都看得兴致勃勃。 将近傍晚时分,他们才回去。 到上官府外,看见上官剑神色慌慌的走进府邸。俩人感觉不妙,来到大门处,上官宏和总镖头也在,脸色凝重,上官宏的脸青根浮现,显然大怒。 “刘宽死了?”上官剑急问道。 总镖头理也不理会,不屑的看他一眼,眼睛又回到上官宏身上。 “他是怎么死的?”上官剑见无人回应,进一步逼问总镖头。 “还能怎么死?”总镖头皱眉,反问道。 总镖头这句话的意思显而易见,若在平时他忍一下也就作罢,但如此失态严重,即便在父亲面前,上官剑也无法再忍耐了。 “好好说话!”上官剑怒道。 总镖头一怒,但见上官宏神情难看,想到主子失去线索,心情糟透,此时必然不可再激怒他,当下沉低声量,道: “和大少爷的死法一模一样。” “那便是一人所为!尸首何处发现?可有可疑之处?”上官剑问道。 “在郊外数十里被找到,尸体已经发臭,推测死了数天,大少爷遗失的珠宝,全在他包袱里找到。”总镖头回答得不甘不愿。 “也就是说,大哥死后不久,就轮到他了。”上官剑低声道。 在刘宽的尸首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上官燕丢失的珠宝又全在刘宽包袱找到,可见凶手并非贪财之人。大家推测在凶手深夜杀死上官燕后,当刘宽发现已然为时已晚,心起邪念,偷走所有值钱之物,一走了之! 不料还是躲不过凶手追击,成为刀下亡魂。 如今线索已断,上官宏无可奈何,心中悲痛,大夫人也痛哭不停,全府上下都不得安宁。好不容易安抚大夫人入睡,大家这才安心回房。 这一整夜,上官宏站在厅外,望着天空出了神。始终想不明白,是何人要杀害他儿子,意义何在?人海茫茫,又该如何找出凶手为燕儿报仇? 上官宏是自尊面子摆第一,为了重振整个家,痛失爱子也不敢说声疼,表面如此坚强的人,殊不知在他心里,已经无法振作起来。 正在忧伤之际,突然掠起一阵微风,右臂发麻,宽厚的刀已然从他身侧划落,被躲了过去。大刀接着横扫,砍向上官宏腹部,上官宏右脚开滑,整个身体向左移去,大刀瞬间又落个空。 月光隐隐照到他眼睛,左眼白球显露,是半个瞎子,但脸给草帽遮盖住。大刀粗厚,刀锋已钝,看似笨重,划而无力,此人却能将它运用自如,仿佛一把利刀,每刀落下,划破行风。 只见使刀人不留情面,专攻要害,动作麻利,半点没被大刀的重量拖累。 但是,上官宏几十年的历练丝毫不畏惧,魄力不输人,轻松的避开那人的攻击。健壮却灵活的身躯,直攻那人背部。 十余招后,那人渐渐落于下风,稍一不慎,上官宏点了他的穴道,整个身子动弹不得。 “你是谁?胆敢来此撒野!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上官宏怒道。 手负大刀的人,鼻子高挺,皮肤黝黑。草帽遮盖大半部分的容貌,但他一抬头,眼睛和上官宏对视,登时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左耳被人削去,颈部被人烧伤过的痕迹,手背四处疤痕,指甲全部断裂,显然吃过很多苦头。 “我既已输了,任你宰割,毫无怨言!”那人冷冷道。 “哼,那你要杀我,总得给个理由!”上官宏道。 “理由?”那人猛然一愣,忽然大笑几声,续道:“堂堂的‘金宝堂’堂主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这话什么意思?”上官宏愤道。 “江湖下了追杀令,若能灭了‘金宝堂’一家人等,便能得到弓器之首‘镜漩弓’!”那人瞪了上官宏一眼,再道:“那个宝贝卖出去,可不是几代人花得完的。” “你以为瞎掰,我就会放了你是吗,有江湖追杀令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上官宏冷笑,续道:“再说了,‘镜漩弓’是荆先生的珍藏之一,他断不可能会把它送出去!我和荆先生的交情,可不是你们这些人懂得,再瞎掰也要有个尺度!” “难道你儿子的死还没给你买个醒吗?”那人喝道,看见上官宏吃惊的样子,冷笑道:“传闻不错,现在看起来,你真是老了!连自己儿子死在何人的手都不知道!” “是谁?是谁杀死燕儿!”上官宏情绪爆发。 “一刀刺穿头,这世上有多少人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人道。 上官宏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嘴巴喃喃自语。 “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经死了!是我亲眼所见!”上官宏神情紧绷。 “除了他以外,没有第二个人。”那人道。 “你快说,是谁下的追杀令?”上官宏很快恢复了神志。 “只有武林盟主才有资格下追杀令,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人冷笑。 上官宏脸色沉重,走近那人,默不作声的出掌,击碎他胸口!那人登时口吐鲜血,眼睛睁大,一倒在地。 “留你性命也是害人害己……”上官宏缓缓说道。 早上,上官剑带赖有宝和箜凛二人,到天香楼享用早点。上官家的人很亲切,待客非常周到,短短的时间相处,大家相处得不错。 上官剑的为人谨慎,话不多却贴心,看似不出家门的少爷,还是懂得外面发生的事,并且了解到相当仔细。 在赖有宝心里,有很多疑问,却不知该讲不该讲,有些话是比较难开口。 “剑少,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或许……或许不太恰当,不过经过这几天,我看你人不错,应该不会介意。”赖有宝终于还是按捺不了。 “但说无妨。”上官剑道。 “算我孤陋寡闻罢,这么久以来,我从没听说过金宝堂有两个儿子,你大哥的名头在外面可响亮了,而你却默默无……”赖有宝顿时想不到恰当的词,所想到都是有些伤人的话,旋即看了上官剑一眼,即道:“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赖公子也是心直口快之人,我不见怪。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娘是农家女孩,身份低微,不能明媒正娶,所以不管她多努力,最多只能当个妾。其实我不是二少,我是三少,还有一个哥哥。”上官剑道。 “啥?三个儿子?”赖有宝吃惊道。 箜凛眉头微皱,看着赖有宝,意思他不要把别人家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留点分寸。可是现在赖有宝的眼睛哪儿会移开,直直盯着上官剑,仿佛听他说什么大事似的。 “大哥是大妈生的,我和二哥是我娘生的,人都说小房的孩子特别没出息,所以自小我和二哥在内在外都不受人重视。大哥就不一样,自幼得人喜爱,无论父亲去哪儿一定会带上他,让他见识多些,毕竟他早晚会继承金宝堂。”上官剑说得淡然,倒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没有一丝感情。 上官剑这样的处境,在大家大户里并不少见。赖有宝每次想起,觉得自己极大幸运,因为是独子,减少很多不必要的家里纷扰。 “那……你二哥在哪儿?来了这么多天,还没机会见到他呢!”赖有宝道。 “他不在这儿,日后若有机会,定会介绍你们认识。”上官剑微笑道。 赖有宝点头微笑,目光望了望箜凛,见她一如往常,似乎没察觉到。 他们闲聊了几句,就在这时候,敏幽走进来,向上官剑使了眼色。 “二位先慢用,我有事出去一下。”上官剑礼貌道。 敏幽神情不对,上官剑一走近,立即将他拉到一旁说话。赖有宝眼见时机对了,狡猾地笑了笑,手肘推了箜凛下。 “有没有发现剑少有什么不对劲的?”赖有宝像在分享秘密道。 “你是说他谈起他二哥的时候?”箜凛问道。 “唷,你也察觉到啦!正是,他们是同个娘亲生的,怎么说到他二哥时,那么不自然,还让人感觉到很疏远。”赖有宝道。 “亲兄弟也不代表关系一定会很好。”箜凛道。 “话虽如此,但同时代表着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赖有宝笑道,宛如猜中会得到宝物似的。 “想象力太丰富了……”箜凛感到无奈。 上官剑神色严肃,回到饭桌旁,对俩人拱手道: “二位,父亲想见你们。” 闻言,俩人立即站起身,敏幽带三人一起来到金宝堂。 一踏进去,气氛顿时凝重,堂内只有上官宏和总镖头二人。只见上官宏愁眉苦脸,诸事不如意般的模样。总镖头比往常更严肃,全神戒备,仿佛随时会有人攻击过来。 “二位辛苦了,近日在府中可还住得习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吗?”上官宏洪亮的声音依然听起来很饱满。 “大家待我们很好,都让晚辈不知如何答谢前辈了。”箜凛礼道。 “前辈若有何吩咐,尽管指示晚辈去吧!”赖有宝接着道。 上官宏大笑几声,略微满意地道: “后生可畏啊!老某让你们来,确实有事托付。事关重大,老某无法独自前去,必须要拜托你们四人。” “父亲,我听敏幽说了,您昨晚遭人行刺,究竟是何人所为,竟敢如此大胆?”上官剑又担心又气愤。 “便是此事想拜托你们走一趟,那人不过是无名小卒,死了不为过,只是如果他所言准确,那么这个家只怕要面临灾厄!”上官宏道。 “只要能帮助前辈,晚辈歇尽所能!”箜凛道。 闻言,赖有宝偷偷瞥看箜凛,心想她还没听清楚事情,便已经答应人家,如果办不到该怎么办,旋即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人临死前说,盟主对我们家下了追杀令,而‘镜漩弓’是最后奖励。此事不知属不属实,由于‘镜漩弓’是荆先生珍藏物,所以要劳烦你们去云镜台拜访荆先生,问询此事的来龙去脉。”上官宏道。 “父亲,盟主和我们无冤无仇,不会贸然下追杀令,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为何不直接去见盟主他老人家呢?”上官剑问道。 “哼,盟主是什么身份,想见就能见的人吗?”总镖头冷笑道。 上官剑怒瞪总镖头,却听父亲开口道: “盟主行踪漂浮不定,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当务之急是见到荆先生,让他帮忙联系盟主。”上官宏叹了气,再道:“我本来想亲自去一趟,只是怕这一走,府中又要闹得鸡犬不宁,这件事只好拜托你们了。” “儿子领命!为父亲办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上官剑有志气道。 “犬子出门经验少,还要劳烦二位多多照看,人越多越好办事。”上官宏道。 “请前辈放心,我们一定查明事情真相。”箜凛道。 “那么晚辈这就收拾东西,立即启程!”赖有宝拱手道。 “有劳!”上官宏道。 说完,四人立即回去收拾,在大门口集合。 赖有宝兴高采烈的样子,脚步缓缓的向大门靠近,只见箜凛已在等候。 “那么快呀!”赖有宝喜道。 眉头不由得皱了皱,箜凛道: “你看起来好开心呀,又不用回家了是么?” “哈哈,被你看出来啦!没甚么,就迟些回去呗!”赖有宝摸着后脑勺,尴尬的笑了。 “二位久等了!”上官剑的声音传来。 他和敏幽简单的背个包袱,携带武器,服饰轻便的走过来。 “荆先生居住在北方,是僻静之处,依我们的速度来看,再快也要好些日子,大家要有心理准备。”敏幽先给大家一个概念道。 一听“北方”这两个字,赖有宝不禁翻了白眼,原本的兴奋感瞬间被毁灭了。 “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启程!”上官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十章 北镇抚司 近来,朝堂的臣子蠢蠢欲动,党争激烈,各势力斗得头昏脑涨,互相攻击。奏折一日比一日多,别说皇帝看不及,连桌子也几近叠满。 便在眼下这时候,京城又闹出一桩惨绝人寰的大案,出现了连环杀人凶手,还绵绵不断地发生。官员一直抓不到凶手,生怕皇上怪罪,命人压着消息,可纸始终包不住火,终于还是传入了皇帝耳边。 听闻,皇帝不由得龙颜大怒,将隐瞒消息的一干人等关进大牢,任命新的官员接手,缉拿凶手。好几次快要抓到时,都会很巧妙的被他逃脱,仿佛他能预知官兵的行动一样。 种种诸多大小事务一起发生,皇帝长年的头疾难免要犯,太医们个个束手无策,只能想办法减轻疼痛,无法根治。 早朝于金銮殿,皇帝发现几名位高权重臣子,暗自争夺势力而兴风作浪,甚至牵扯到百姓那儿去,不禁大发怒火,连同其他的臣子也被挨了骂。个个臣子把头垂下,不敢与皇帝有眼神接触,有多低便多低。 掌控大部分势力的宦官,司礼监掌印主管刘瑾,静静地守在皇帝身侧。他面目从容且严肃,居高临下的俯视朝堂上的臣子,即使皇帝在身边动怒,依然无畏无惧,甚至还有些自喜。 除了他有资格站在皇帝身边以外,还有锦衣卫指挥使。锦衣卫的职责是确保皇帝安危,无时无刻伴驾左右。段绵赫看向刘瑾,这种时候应该是他最享受的环节,刘瑾的邪笑浮现一阵便消失,仿佛察觉到了,转头向他微笑。 那天庭饱满的面相,肤质却是又残又皱,肥肉勉强堆积出来的笑容,顿时令人感觉不自在。虚假笑容的背后,俩人最清楚,表面没交集,私底却互看不顺眼,想尽办法除去对方。 “退朝!”皇帝怒道。 话一落完,公公未来得及宣示,皇帝已气愤愤的离开。刘瑾瞥了眼,在文武百官面前昂首离去。 皇帝回到御书房批改奏书,段绵赫站守岗位,只见身边的小公公忙着没停,一时端来茶点,一会儿整理奏书,又替皇帝乘凉,样样事做起来得心应手,显然已有段日子。 整处悄无声息,安静得有种压迫感,感染严肃的气氛,直到一把声音打破寂静。 “指挥使,锦衣卫抓到红日会的反贼没有?”明武宗目光不离奏书,开口问道。 “回皇上,此事臣尚不了解,容皇上给臣一些时间追查。”段绵赫回答。 “无妨,朕已将此事交给北镇抚司处理,你正好不在,不然朕省心很多。”明武宗说道,头不抬起。 “臣不胜惶恐,愧对皇上信任!”段绵赫回答。 “指挥使言重了,朕听说他是你师弟,好像叫莫安子。此事你不必再插手,朕想看他处事能力。”明武宗道。 “是。”段绵赫心中疑惑,但面不改色道。 皇帝所言突如其来,让段绵赫思虑,莫安子什么时候成为镇抚司?看来是趁他不在,向皇帝推荐此人。俩人本是师兄弟,但关系已决裂,视同陌路。现在莫安子对他如仇人一般,敌人愈多,防不胜防。 他不用多想,已猜到是谁,会在背后埋箭的人太多,但有本事让皇帝接纳,只有一人——刘瑾。 果真,马上有人前来觐见,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微臣拜见皇上。”刘瑾跪地礼拜。 “请起!”明武宗放下手中事物,道:“爱卿有事禀告?” 刘瑾不答话,目光四处瞟了瞟。 “你们先退下。”明武宗道。 段绵赫和小公公走出殿外,里面只有皇帝和刘瑾二人。 “皇上,段指挥向您提起了吗?”刘瑾道。 “提起什么?”明武宗不明。 “红日会之事,听说因为段指挥干涉,有人亲眼看见他将反贼放走。”刘瑾眉头紧锁,见皇帝脸上变色,旋即道:“不过微臣也只是听说,皇上不妨询问北镇抚司,他就在殿外等候。” 太阳微微沉下,气候不温不热,是每年最舒适的季节。一位身着官服的男子步上阶梯,容貌秀气,有一身文人味道,但是身形较小,只有六尺之高。 “参见莫大人!”小公公向北镇抚司行礼。 他一看见段绵赫,旋即露出笑容,微笑道: “段大人,好久不见!霏甯郡主可好?我好久没看到她了,本来想找机会去拜访你们,可是公务繁忙,不过我还是会腾出时间,那么久不见,我们这些老朋友是不是该聚一聚了?” “是该聚了。”段绵赫神色不变,目光冷漠。 “哦?这么爽快?好,我派人通知你们。”莫安子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答应,微笑道:“皇上在等我,先走了!” 眼见他大步跨殿,目空一切,持才傲物,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从前热血心肠,横冲直撞,可如今沉气许多,整个人也感觉阴暗许多。 莫安子见到皇帝,恭敬行礼。 “臣子参见皇上!” “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的说出来。”刘瑾对莫安子道。 “镇抚司,朕给你提个醒,倘若你所言有误,欺君罔上可是要杀头的。”明武宗严肃道。 “臣子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皇上!”莫安子诚恳道。 “那你说。”明武宗道。 “臣子有一下属叫白坤,一直追查红日会下落,并且查到反贼窝藏在南屿宫,他正派人去抓的时候,段指挥忽然出现,命令他们守在原地,后来他们觉得不对劲,便去找段指挥,结果大家看见他把反贼给放了。”莫安子偷瞄皇帝的表情,续道:“臣子以为,一定是他们看错,堂堂的段指挥怎会违法乱纪呢?臣子再三确认,很多锦衣卫亲眼所见,他们都愿意作证!至于段指挥这样做,定是另有隐情,还请皇上明察!” “看来你还挺关心你师兄的,朕就喜欢你这样的人,大公无私。朕相信你应该很想证明他的清白,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你调查!”明武宗道。 “臣子不敢,正因为他是我师兄,臣子担心不能以公正的角度去判断事情,辜负隆恩!”莫安子道。 “朕信得过他,又怎么会不信你?身为朝廷命官,这是你的职责。”明武宗道。 “可是……”莫安子待要说话,却被皇帝打断。 “这是圣谕!”明武宗严肃道。 “是!臣子领命!”莫安子无法再推辞,只能答应。 说完,他们向皇帝告退,离开的时候,莫安子特意回头看了眼,微笑示意。段绵赫看在眼里,不知他在打什么算盘…… 行了一段路,周围寂静冷清,在宫廷是个常见的情景。 莫安子又紧张又压力,与他并肩而行的这个人,不是因为当今皇帝,权利不如皇帝大,但却比皇帝更恐怖,更有压迫感。 “做得好。”这句话出自刘瑾口中,让莫安子倍感荣幸。 “多谢督主夸奖,这其实是臣子的分内事,承蒙督主提拔,臣子才有今天!”莫安子道。 “你可有把握一举扳倒段绵赫?可需要本督主帮忙?”刘瑾问道。 “已经准备妥当,待些时日,便能将证据呈交皇上。”莫安子道。 “嗯,本督主没有看错你,好好干,少不了你的份!”刘瑾略微满意的点头。 “臣子先在此多谢督主!”莫安子拱手道。 夜色渐暗,晚膳摆在桌子上,身着绿金色衣裳的女子,视线盯着桌上满满的菜肴,有些落寂,如此等待的日子,她似乎已经习惯。从她艳美的脸上,看不到一丁点的不满亦或气愤,高贵的身段卧在桌上,晚膳时间快过半柱香了,但她仍然坚信那个人会来。 庞大又坦荡的厅子,装潢华丽,府上数十位丫鬟,这个时候却没人愿意劝她别等了,更是说明大家习以为常了。 又过了一会儿,丫鬟走到女子身侧,向她递了一封请帖。 “郡主,刚有人送来。”丫鬟道。 那位被称呼郡主的女子,缓缓坐直身躯,打开阅读,眼睛很快的扫过,接着自信的脸庞露出一抹不纯良微笑,随即将请帖往桌上抛去,看也不看。 “是镇抚司的邀请么?”一道男人声从门口传来。 “是啊,你已经知道啦?本来想今晚告诉你的。”郡主听见熟悉的声音,眼睛也不望他,对着桌上放空。 此人相貌堂堂,仪表端正,身着锦衣,锦帽收发,他脸上只有一张表情,说话永远同个声调,气势凛然又藏有一身傲气,此人正是段绵赫。 他一坐下来,身后的丫鬟立即呈上白饭,原来郡主所等之人便是他。 “去么?可是鸿门宴哟!”郡主嫣然一笑道。 “鸿门宴?未免太看得起他了。”段绵赫道。 “我不得不这样想,听说他最近和刘瑾交往甚密,他定然有你把柄,否则刘瑾怎会升他做北镇抚司。”郡主道。 “哼,倒是好奇他们会搞出怎么样的事情来。”段绵赫拿起桌上请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嗯,那我也这样想,你要准备什么?”郡主期待道。 “主人家盛情邀请,总不能两手空空去的!”段绵赫看向她。 “明晚肯定相当有趣!”郡主笑道。 自从莫安子出现后,段绵赫思绪万千,他想过所有可能性,这里面没有一样能致他于危处。但并不代表安全,如果没些手段,又如何在朝廷打滚? 与其自己在那儿苦思,倒不如亲自看他想要什么。 “说回正事,那个杀人凶手,有没头绪?”郡主忽然说道。 “这连环凶手很聪明,手段相当高,非但可以不留下蛛丝马迹,而且他总能在侍卫来之前脱身,表示他在行动前就熟悉了地方。”段绵赫凝重道。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作案,如果没猜错,他同伴应该是在朝廷办事的。”郡主思索了道。 “我派人调查过,那些被他杀死的人,都是身怀武功,平日伪装成老百姓,按我猜测,他们应该是红日会的党羽。”段绵赫道。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暗中除掉红日会?”郡主奇道。 “只是我的推断,没有实在的证据证明。”段绵赫道。 “嗯,皇上得知后,心情肯定很差。”郡主道,脸上的精明自信渐渐散落。 “所以须尽快找出凶手。”段绵赫平淡道。 “呵呵,也不知他们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郡主冷笑道。 段绵赫不说话了,沉默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 莫安子包了京城数一数二的“留香楼”,在楼上设宴,载歌载舞样样备齐,就等客人现身。郡主盛装打扮,迟了半柱香才到。莫安子已等得不耐烦,但一看见客人,那张脸顿时精神起来。 “霏甯郡主来了!这儿快请!”莫安子眼睛一亮,眼前女子美艳动人,不由得有点紧张起来。 霏甯一身紫衣,伴着一股香气,走到哪儿,跟到哪儿。白里透红,一双迷人的凤眼,樱桃小嘴,任何人只要看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乃是众人公认国色天香的美女。 “原来我不是最迟的。”霏甯看席上无人,嫣然一笑道。 “郡主贵人事忙,迟些到无伤大雅。”莫安子笑道。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一个小女子,整天在府上没事干,倒不是你所说的‘贵人事忙了’。”霏甯道。 “郡主言重了,如果天下的女子都像郡主一样贤惠,那是男人的福气!”莫安子道。 “我差人送来礼物,不知镇抚司大人收到没有?”霏甯目光四处飘望。 “呵呵,郡主何必如此客气,不管时隔多久,我还是原本的那个阿安,从来没变过。”莫安子脸色一沉。 霏甯不再回应,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开。 “郡主送来的礼物,是这个吗?”莫安子问道。 他身后的侍卫打开一小锦盒,里面是七零八碎的头巾,根本已毁坏。散布的边缘明显被人给剪坏,但这锦盒是霏甯身边的丫鬟亲自送来,其中没经第二人之手,由此推测,放进锦盒时已是这个模样。 “怎破啦?唉,破了再怎么样也弥补不回。”霏甯道。 锦盒的寓意,莫安子很清楚,他此时又是愤怒,又是不甘,但这些年他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内心再澎湃都不会表现出现。 他正沉默寡言之时,段绵赫也来到了。 “你总算来了。”霏甯微笑道。 “段大人。”莫安子站起身,拱手道。 “本官来迟,幸得莫大人不见怪。”段绵赫道。 说着,他直接往空席坐去。莫安子脸上微抽,强忍下来,命人开席。一碟一碟菜肴紧接呈上,舞女们开始跳舞,灯火灿烂,留香楼看来热闹之极。 可在座的三人,无心看舞蹈,也无人动筷子,大家似乎都在等人开口,但偏偏没人不愿意当第一个。 “你们难道不好奇,我忽然成了北镇抚司吗?”莫安子还是自己说出来,见他们没反应,再道:“这么久了,还不打算原谅我?” 他见段绵赫自顾自忙,便将矛头看向霏甯。 “别看我喔,你们的恩怨素来与我无关,别提原谅不原谅的,我和你本来就没那么熟。”霏甯无所谓的道。 “陈年往事,已不放在心上,何来原谅?”段绵赫道。 “那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对不对?”莫安子喜道。 “呵,人的本性难移,你知道我宗旨,‘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段绵赫冷嘲。 “浪子回头金不换。”莫安子道。 “画虎画皮难画骨。”段绵赫回道。 不多时,一侍卫走来在段绵赫耳边说几句。 “本官送给莫大人的贺礼终于到了。”段绵赫站起身来。 莫安子心情大不悦,他送来的礼物肯定不是好东西。只见俩人杠着大箱子,小心翼翼的放在他身边。这个箱子可容下两个人,不由得开始好奇,里面装着怎么样的东西。 “打开看。”段绵赫道。 打开一看,莫安子脸色大变,里面装的是一头死野猪,体内的血已经流尽,淹到身子的一半,但他很快恢复正常样子,随即大笑。 “有那么好笑么?看来你真的很喜欢这份礼物呀!”霏甯冷嘲热讽。 “好啊好啊好啊,我本想给你们留点情面,岂知你们毫不领情,哎呀,实在是罢了!”莫安子边笑边鼓掌,但见野猪头顶插着匕首,拔出来,刀锋仍然锋利。 “段大人就是用这把匕首擒获他的?”莫安子问道。 “你若喜欢,送你无妨,都已经是我不需要的东西。”段绵赫话中有话。 段绵赫走回位子,莫安子盯着匕首,忽地嘴角一笑,朝段绵赫的背影刺去。段绵赫一闪,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整个人往桌上敲去,嘭一声响! 他带来的随从登时要保护主子,却纷纷被段绵赫用脚踢下楼,又啪一声,众随从纷纷摔倒。霏甯一动不动,缓缓喝茶,当作不知道。随从接一连二的上来,不到几下功夫又被打昏,眼看随从要打翻桌子了,段绵赫一只手松开,抓起筷子掷出,将随从的手掌插进木板里,痛得他大叫! 段绵赫眼疾手快,毫不费劲,这班随从对他而言,练练手也不够,莫安子还没眨眼,待要转动,双手不知何时又被按压着了。 在京城内,他的武功屈指可数,朝廷里能与他较量的更没几人,何况对手只是莫安子。 “你功夫到哪儿我最清楚。”段绵赫道。 “嘿嘿,是么!”莫安子得意大笑,下身滑开,挣脱出来,手中匕首已然指着段绵赫脖子,续道:“你以为这些年我没有拜其他人为师么,师兄!现在我回来啦,我会慢慢报答你之前对我所有的恩惠!” “是么,那首先,你就得先找个像样的师父。”段绵赫闷哼一声,冷笑道。 莫安子一奇,只见段绵赫突然闪身不见,急忙四下顾盼,也都不见人影!便在这时,段绵赫从他身后闪出,击他双腿。莫安子一软,欲要跌倒,匕首被人夺去,段绵赫竟把他推入大箱子里。 倒躺在野猪身上,莫安子沾满血味,实在又臭又恶心,几欲作呕。段绵赫把他关在里面,手中匕首对准位置,由外插进! 大箱子顿时没了声音。 “奉劝你最后一句,把官辞了,宫廷没你所想的简单,刘瑾这人不是那么好唬弄的,这是实话,你爱听就听,不爱听也罢。”段绵赫俯身说道。 说完,他转身走向霏甯。 “好了?走吧。”霏甯托着下巴,微笑道,仿佛在欣赏做戏一样。 随从看着俩人离开后,急忙打开箱子,幸得匕首偏差了几分,没刺中他的脑袋。莫安子被随从扶起,迷迷糊糊的坐着休息。 “大人没事吧?”随从急忙问道。 “一群没用的废物!”莫安子怒道。 “属下无能,请大人怪罪!”随从颤抖道。 莫安子望了望那匕首,愤愤不平,心里想:“我要让你今日没杀我而后悔莫及!” 随即转头向随从道: “准备好证据,本官明日要呈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十一章 红日会细作 夜色漫长,繁星洒天,无边无际的黑暗,它们幻化成了希望。所做的一切,只为江山社稷,务求国家兴旺,百姓平安,只要达成目的,无论中间牺牲数百人,数千人,甚至数万人!这个代价都是值得的,他到现在依然这样想。 深邃且锋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夜空,但思绪早已飘到明日的策划,反复琢磨每段细节,计算着每一分钟、每一秒,仿佛他的计划和时间有着极大的连接性。 在他思索的时候,身旁出现一个人——乔政,乃段绵赫的心腹。 “大人,白坤会在明日午时参本!”乔政道。 “东西准备得怎样?”段绵赫道。 “就等您指示!”乔政道。 段绵赫点头应了一声。 “属下认为,单凭他们手里的东西不足为惧,为何要大费周章向皇上告状?”乔政道。 “顾不了这么多,先解决眼前的事吧。”段绵赫道。 隔墙有耳,段绵赫轻声说了几句,乔政点头先行离开。在紫禁城里,每句话每个举动必须特别小心,处处都是有心人,生活在宫廷,明枪暗箭是很平常的现象,一旦被人抓住把柄,那便是堕入深渊,永不得翻身。 这一日,皇帝提早结束早朝,便躲在豹房玩乐,不到午膳时间不舍得出来。皇帝纵然以乐为先,但龙体为重,这点他还是知道的,毕竟太子无人继承,还得靠他管理国事。 皇帝刚要开始批阅奏书,门外便传来北镇抚司的名号,求见皇上。莫安子与白坤入殿行君臣之礼,眼见段绵赫伴驾身侧,嘴角闪过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诡笑。 “启禀皇上,此人乃千户白坤,当日他出宫缉拿红日会反贼,眼看就要抓到反贼的时候,段指挥使就正好出现了,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段指挥使放走反贼,但也因为如此,反贼在官兵眼皮底下顺利逃跑。那时候白大人便开始怀疑,段指挥使是不是红日会安插的宫里的密探,他将此事告知与臣子,一开始臣子也不相信,但白大人搜索到了证据,因为段指挥使的身份,臣子不敢擅作主张,因特来请皇上定夺。”莫安子诚恳道。 “倘若证据确凿,所言无误,朕一定秉公处理!”明武宗说话之际,瞥了眼段绵赫。 莫安子让白坤把当时的经过,一字一句不漏地细细述说。在白坤如何搜寻证据,证明段绵赫是红日会的密探,把一切听入耳中的段绵赫,却始终不为自己辩解一句,任由他们诬蔑。 白坤一直不服段绵赫,今日让他有机会摧毁眼中钉,自然气势如虹,说话振振有词。他说完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是最终的证据,证实段绵赫一直与红日会有书信来往。 收信人是段绵赫,寄信人是红色太阳的符号,信中内容是以诗传达,共有八句,不是出自名人诗句,而是些二三流诗人作的诗。整首诗在说英雄出塞,小人当道的武林故事,和此景并无太多关联,但重点在于,每一句的关键词在于第一字或是最后一字,以此推论,竟真成了一句合理的词。 信上内容曰:“七已沦陷,速去搭救。” “微臣查到,红日会总共有十八个分支,每一分支大约七十人,三个月接一次任务,每队都不一样。在完成任务后,他们会在固定的地方静候消息,之后各自分散,避开人口。然而在京城外被剿灭的是第七分支,与信中的‘七已沦陷’一模一样,因此微臣确信,段绵赫是红日会派来的细作!”白坤斩钉截铁地道。 段绵赫伴驾多年,一向少言寡语,这点深得皇帝喜欢。如果办事能力高的人是红日会的细作,倒是挺合情合理。 “你不为自己辩白吗?不出声表示默认了?”明武宗沉下脸色道。 皇上的质问,压迫的气氛登时凝聚,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何谓龙威?就是让人连大口呼吸也不敢! 唯独莫安子,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皇上,恕臣斗胆,臣要是红日会的细作,皇上仍今又怎么会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段绵赫道。 余人一愣,这句话实属大逆不道!皇上脸上更是一红一绿…… 京城内沸沸汤汤,大家都正在摆卖生意,街道挤满了人群。 有一女子眼睛圆圆大大,正适合她微胖的脸,看起来特别可爱清纯,正处妙龄。她匆匆从市集经过,穿过茫茫的人海,寂静的巷口,跑进府邸里。眼睛四处望了望,只见侍从和丫鬟在庭院打扫,这个时候主子应该都在房间里,她不待思索的就去敲门。 里面传来一把贤淑的女子声:“进来。” “郡主!”一进来便向房里的女子行礼。 “结束了?”被唤作郡主的女子,除了霏甯,还会有谁? “是。”女子答道。 “比预算的时辰要晚了,没出状况吧?”霏甯边作画边道。 “没有,这一次又是段大人赢了,而且赢得漂亮!”女子略现喜色。 “这是必须的!”霏甯道。 “白坤不知从哪儿来的消息,诬蔑段大人是红日会的奸细,皇上差点就相信他了。”女子激动道。 “然后呢?”霏甯微微迟疑,问道。 “幸好段大人临危不乱,将白坤的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靠着字句里的漏洞,把他说的话一一推翻,最后还把奸细之名硬塞回给白坤,扭转局面!”女子兴奋道,仿佛亲身有在那里。 “莫安子如何?”霏甯道。 “他气得脸青脸白,帮着白坤辩说,但皇上根本就不理他。”女子笑道。 “最后怎样?”霏甯道。 “段大人为证实自己的话,在最后一刻拿出证据,指证白坤一直以来才是红日会的奸细,他诬蔑自己纯粹是为了离间皇上对锦衣卫的信任,当皇上不再相信身边人时,便是红日会下手的最好时机!”女子滔滔不绝,仿佛亲身经历一样。 “呵呵,他真这么说?”霏甯笑道。 “真的这么说!小环不敢欺骗郡主!”汪小环道。 “接着说。”霏甯道。 汪小环坏笑了,似乎在卖关子。 “怎么不说下去?”霏甯抬头看了她,叹气微笑道:“你想要什么?” “嘻嘻,我看中一对耳环子,求了老板很久,他才能替我留着,今日是最后一天了,如果我再拿不出钱买,他就卖给别人了。”汪小环笑道。 “床柜里有银子,自己拿吧。”霏甯柔声道。 小环对她而言,像是亲人多过主仆,她们相处多年,感情早已像是姐妹般,无论小环要什么,她能给于的都会毫不犹豫,而小环待她是绝对的忠心,无论甚么事,她都是第一个挡在霏甯的前面。 “太好了,谢谢郡主!”汪小环拍手叫好,也不急着取银子,续道:“段大人每句话针对白坤,暗地里讽刺莫安子,一箭双雕,把红日会的奸细完美地嫁祸给白坤,让得白坤有理辩不清,可怜巴巴的看着莫安子。” “那么愚蠢的下属,莫安子怕是早想要弃卒了。”霏甯笑道。 “一切就如郡主所料!”汪小环满意的点头。 闻言,皇帝大动肝火,拍桌宣人! “皇上息怒!龙体为重!”莫安子表示担心,内里偷偷幸得照原计划进行,自始至终将自己处于观机而动的状态。 “来啊,将红日会党羽押入大牢,听候朕发落!”明武宗道。 侍卫立即冲进来,将白坤围在中间。 “皇上,微臣冤枉啊!一切都是段绵赫策划,微臣与红日会半点关系都没有!皇上!”白坤脸色惨白,呐喊道。 纵然白坤喊破喉咙说冤枉,皇帝充耳不闻,直到他的声音逐渐远隔,最后甚至再也听不见了。 “北镇抚司,你对这件事真不知情?”明武宗问道。 “回皇上,臣子当真不知!臣子也是被他蒙在鼓里,但因臣子的疏忽,让反贼靠近皇上,臣子自知难逃其责。”莫安子低着头道。 “既然你不知道,何来责罚之说?”明武宗道。 “多谢皇上不追究之恩,皇上如此仁厚,今生能为皇上分忧,实是臣子几生修来的福分!”莫安子喜道。 什么赞美话,皇帝没听过,他表面镇定,心里却十分受用。 莫安子抬头望了望段绵赫,嘴角抽动一下,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邪笑,没有人能够比他了解段绵赫,今日的败北都在预料之中,让他更笃定下一次胜算距离不远。 段绵赫虽赢了,表情也没甚么变化,他心中知道,刘瑾永远留有第二手,如果今日换做是他,未必赢得如此漂亮,甚至不一定会赢。这个烫手山芋还在一天,他四面八方来的都是敌人。 晚上,段绵赫与霏甯说及此事。 “你真把红日会的手帕给了白坤?”她不可置信的道。 “真的。”段绵赫点头道。 “有你的!也不怕把组织的消息泄露出去。”霏甯无奈道。 “我说的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段绵赫道。 “呵呵,不过你特意引白坤入局,伪造了假信,他居然也当真了!可是区区一个千户,值得你那么费心机去布局吗?”霏甯笑道。 “起先就看上他愚笨无知,做不了事情,只是万万没想到,之前布下的局,今日却成了我最有利的棋子。”段绵赫浮现一抹冷笑。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霏甯调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那日你准备给莫安子的贺礼花了多少钱?” “二百两。”段绵赫说的同时,心里也寒了一下。 “一个箱子和野猪要二百两!”霏甯惊讶。 霏甯还是忍不住笑了,若让别人知道锦衣卫指挥使,对金钱的用度竟如此薄弱,和他理性的思路完全不相符,恐怕会大吃一惊,如果换做是自己,只怕花上几两银子便能搞定。 段绵赫感到无奈,看着她笑够为止…… 就在这时候,丫鬟走进来,向郡主行礼,道: “郡主,段大人,外面有人要见您,他说他是远方的朋友。” 闻言,俩人闪过不易察觉的动容,让丫鬟下去,一会儿才走出去。只见外面站着一个商人打扮,背负一个大大的背包,仿佛随身携带锅子般。 霏甯望了望那商人,平常打扮,油光满面的,似乎流过一场大汗。四处遥望,周围除了他,已无其他人。 “又是你,本官不是早说过不要买你的锅了。”段绵赫平淡道。 “大人,这不合规矩,不是让我为难嘛,您都已经订了,锅是肯定要拿走的。”那商人急道。 “订了就拿呗,我正好要添些厨具,最近天气闷热,都懒得出门了。”霏甯道。 “对呀对呀,反正要用到嘛!”那商人忙笑道。 “罢了,把锅留下,你人可以走了。”段绵赫叹道。 “大人,还没给我尾款呢。”那商人赶紧放下大包袱,打开里面有三个锅子,续道:“您看,货真价实,绝不欺骗!” “得了。”段绵赫不想再听他废话,碎银交给那商人,打发他走。 那商人拿到尾款额外高兴,捧在手中数了数,数目没错,笑嘻嘻的走了。 霏甯蹲下来看那些锅,略微满意的点头,叫手下带进厨房。她转身进厅时,只见段绵赫已经在饭桌上,目光逗留在那张小纸条。 “潘六叔扮起商人,倒是有几分像,很滑稽!”霏甯笑道。 “失望么,不是总舵主。”段绵赫不必看她也知道,她现在的表情伴着淡淡的失落。 “我早就习惯了。”霏甯卸下笑容,靠在饭桌前,眼睛盯着段绵赫,冷漠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 “三个月后,武林大典开幕,陈牧会在那里出现。”段绵赫道。 “只是一个告密的,为什么偏要你去?”霏甯在说闷话。 “舵主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段绵赫声音放柔。 “是是是,不管我说什么,你都向着他。”霏甯闷道。 看着她生闷气,不自禁心生关怀,夹一只鸡腿放她碗里,见她依然苦闷,又夹了苦瓜,她依旧如此,便夹了又夹,夹了又夹,直到碗里叠满了菜。 “干嘛一直夹给我?”霏甯终于开口道。 “你瘦了不好看。”段绵赫没有表情道。 眼看他一本正经,做得举动却这般幼稚,霏甯噗嗤一声,总算笑了,她笑起来很天真,有些甜蜜。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啊一声喊叫! “那是……潘六叔的声音!”霏甯立将飞奔而去,段绵赫即时拉住她。 “不能去!”段绵赫道。 “为什么?”霏甯眼眶现红,顿时变成水汪汪的眼睛,道:“他有危险!” “所以你更不能去。”段绵赫冷静道。 他的意思,霏甯瞬间就明白,她忘了现在自己的身份,如果就这样冲出去,多少人会看见,平日不见她这般关心,现在却哭红眼睛,大家自然而然就会开始联想他们的关系。 组织辛苦建立的一切,岂可毁在她手里,潘六叔泉下有知,也不希望她做出这么冲动的事情。 “他、他是我……亲叔叔。”霏甯倚靠在段绵赫怀里痛哭,她是气愤自己,在这种时候只能隔岸观火,什么也做不了。 “我知道。”段绵赫安抚霏甯,他也同样悲伤,但以前的磨练,已经不会把任何情感表露出来。 过了一阵子,周围挨家挨户的百姓纷纷围上前看,侍卫随后不久也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维护秩序。这附近竟然出现凶案,搞得人心惶惶。大家极度害怕,窃窃私语,吵着要搬走,离开京城,到别处谋生。 侍卫见人群中走出一个人,黑服黑帽,腰间一把刀,立即跪下来参见指挥使。 “这不是段指挥吗?”这把声音很耳熟,眼见一人从黑暗的小巷中走出。 此人大约三十出,脸上干干净净,找不着半点胡渣,身材微胖,雄厚的鼻子,竟是东厂督主连宠。 只见巷子倒着一个人,根据衣着打扮,显然是潘六叔!果然已经遭人遇害。 “连大人。”段绵赫迅速扫过周围人,续道:“吹的什么风,连东厂的人也来了。” “本官是奉皇上之命,特来调查京城杀人命案。”连宠自满道。 眼看潘六叔是被一把利刃刺破喉咙,除此之外,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表示凶手的武功根本快得让人来不及闪躲。潘六叔的身手,段绵赫有目共睹,能赢他的人不少,但是让他连一点抵抗都没法伸展的,世上没有几个人。 凶手不离十是武林人,并且在江湖有一定的排名。 “连大人可有把握不负皇命?”段绵赫略带讥讽,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看见他的哀伤。 “就凭你?”连宠根本没在担心。 “是。”段绵赫平淡道。 “哼,区区锦衣卫,也配和我东厂争,你真以为我不知道……”连宠笑道。 段绵赫等他说下句话。 “前头你跟他买锅,后头他就出事了。”连宠严肃道。 心中蓦然一怔,段绵赫平淡的目光旋即变得锐利,小巷很暗,他始终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是怎么会知道…… “哦,你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是在暗示什么?”段绵赫道。 “哈哈,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这里的每个人我都知道。”连宠有些自满。 连宠见段绵赫不说话,蹲下来端详潘尸首,当下走近道: “现在是东厂的天下,锦衣卫,算什么屁本事?”连宠一字一字的说。 “连大人可还把西厂放在眼里?”段绵赫缓缓站起,双手负后。 “谷大用那家伙,无胆匪类,若非沾着姓刘的光,他能当上西厂总督?”连宠摇头道,说得仿佛他最有本事了。 段绵赫不说话,只是一味的看着他,因为对方还有话没说完。 “东厂的事,段指挥不用操心,做好你锦衣卫的本分就好。”连宠说完便离开。 侍卫驱赶人群,将尸首放入麻袋抬走,地面的血迹也擦干净,眼见巷子已经清空,怀着好奇和惊悚人们渐渐散去。 只剩下段绵赫一个人。 现在他更确定,凶手的目标是红日会,但凶手是如何肯定,潘六叔是红日会的人?红日会组织庞大,总共有多少人,这些人是谁,长什么样子,只有总舵主和他身边数人知道。 不过凶手绝对不会从死者嘴里得知红日会的下落,里面的每一个人义气傲骨,不会有人出卖总舵主,也许这就是为何,凶手始终没有一网打尽。 段绵赫突然间松开手,眸子一直盯着手里握着的衣衫碎布,它夹在潘六叔的腰间,藏得很深,若不是潘六叔有意显示,他也不会特地去翻查。 碎布估计是在潘六叔和凶手,在身体交擦的那一霎撕下来,潘六叔自知武功不如,便假装放弃做抵抗,利用那一阵空挡留下线索。因为他知道,段绵赫一定会知道他会把线索藏在那里。 深褐色碎布,布质一般,四处皆可买到,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为什么潘六叔不惜牺牲也要撕烂? 忽然……一股淡淡的味道飘出,先是闻到腥味,后是闻到香水味,两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很独特的味道,然,这味道……似乎在哪里闻过。 沉思至此,段绵赫仿佛想通了,脸上浮出若隐若现的冷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十二章 九鹰魔宗 赶了几天路,每晚在赴至小镇、村庄露宿,上官剑顾虑到女生的不便,无论多晚都会去到有人烟的地方住下,他这方面的照顾,让箜凛和敏幽省心不少。自从赖有宝是富家少爷的身份公开后,他花钱更肆无忌惮了,一看到新鲜东西便买,餐餐都点最贵的,生怕别人不知他有钱似的。 福慧钱庄在中原各有分行,赖有宝记忆好,父亲说过的分行地点他全记在心里,每逢身上钱花光后,就寻找最靠近的分行,挥出私人印章,掌柜看见都会露出惊讶的表情,之后便领出几百两交给赖有宝。 上官剑虽然不认同他的作风,但不可置否在很多时候,有钱能使鬼推磨,带来很多方便。上官剑也是少爷,但账目素来是大房的人在管,她既不喜欢庶子,自不会多给。若非上官宏开口说要招待,大房只怕还不愿意出钱接待赖有宝、箜凛。 相处的时光仅仅数天,他们也看出来,赖有宝似乎对敏幽有意思,总是爱逗她捉弄她,最后又苦着脸求原谅。敏幽起先不爱说话,兴许老被人捉弄,性格慢慢也变得开阔了些。 四人一早退房吃了点心,精神奕奕的赶路。今日,赖有宝又穿着自己最喜爱的衣服,伪装剑穹派弟子,仿佛变成武林人,比是富家子弟更光彩! “公子这身显眼打扮,若真让剑穹派人瞧见,如何是好?”上官剑劝诫道。 “不必替我担心,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赖有宝不当回事,笑嘻嘻回应。 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示意看了箜凛的反应,她站得远远和敏幽说话,一直指着前方,根本没听见。 “怎么?”上官剑上前问道。 “前面好像有人中毒死。”敏幽道。 “中毒?”上官剑疑道。 “是我听到的,死的是个江湖人。”箜凛道。 “那我们去看看,也许和追杀令有关。”上官剑迫不及待地道。 “有甚么关系啊?”赖有宝一脸不想干涉。 上官剑不理他,向人潮中涌去。三人随着他,一挤二推,好不容易拥到前面,却见上官剑整个人愣怔,脸上充斥着惊愕。 广场中央躺着一人,衣服华丽,全身臃肿发紫,死相恐怖且丑陋,五官被膨胀的肌肉堆挤变得扭曲,根本分辨不出身份,想必死前定然痛苦万分。 “哇!这是甚么毒?”赖有宝惊道。 上官剑摇头不知,敏幽闭目不愿再看,箜凛也将视线转开。 大家都是第一次看见,若非亲眼所见,只怕还不相信世间有这么残酷的毒,能够将人面目全非。 “他中的是鹤笑散,一笑五脏六腑俱碎,二笑筋骨脉搏齐断,三笑血位逆流缺氧,中毒者活不到半时辰。”旁边有人回答。 闻声望去,回答之人约莫三十四,轻装简约,眉毛粗厚,眼神坚定,仿佛已经历人生大半。虽然头发松散,看似邋遢,但高人往往都深不可露。 “阁下如何看出?”上官剑拱手道。 “看多了……自然懂。”他说话很轻,生怕别人听见似的。 “请问阁下可知死者身份?”上官剑问道。 “潘子明,长仙派掌门的独子,具有英俊小生之名。”那人表情平淡,续道:“也不知九鹰魔宗因何取他性命……” 听闻“九鹰魔宗”上官剑和敏幽顿时失色,那可是几十年前称霸中原武林第一大门派!但自从某一任宗主离世后,随着光年波流,名声渐渐地衰弱,至今江湖只有一半人记得。 上官剑略曾听过父亲提起九鹰魔宗,他们的毒性强大,引致武林纷乱,血流成河,倘若魔宗重出江湖对任何人都是极大的威胁! 略现恐慌的神情向敏幽看了一眼,这时立刻有人出声…… “哈哈!英俊小生?不至于吧!”死者五官膨胀,再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赖有宝也猜想不出死者生前是般英俊模样。 “九鹰魔宗现已快被世人渐忘,阁下确定是魔宗所为吗?”横扫赖有宝一眼,上官剑希望能堵住他的嘴,继续向那人问道。 “你既然不信我,又何必问我?哼!你们信与不信,又管我何事!”那人脸色发红,怒吼道。 此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一下子让大家不知如何反应。 “前辈息怒,上官公子的意思是魔宗多年未出现江湖,晚辈才疏学浅,看不透是魔宗所为,不及前辈一望而知,晚辈虚心求教。”箜凛柔声道。 “实属抱歉,晚辈一时心急,并无考虑周全,言语间得罪前辈,还望前辈原谅晚辈一回。”上官剑礼道。 那人闷哼一声,见他们低声下气,总算恢复了些颜面。 “当年以毒闻名天下,魔宗号令群雄,便是鹤笑散作为独门绝技,只要轻轻一碰,毒性便会立即渗透皮肤,传之全身毒发而亡,此毒无色无味,叫人难以防备。”那人再道:“魔宗确实久未出现,但我见过中鹤笑散而死的人,和潘子明毒发迹象一模一样,因此我敢笃定是魔宗所为。” “原来是这样。”上官剑道。 “哼,要知道,乱说话会害死人的,倘非亲眼所见,我不会多说半句的。”那人微怒,明显在暗示某人。 上官剑略微尴尬,这句话显然就是对他说,道了歉却还抓着点不放,大感不快,脸色难看,平日家里人瞧不起他也罢,外面人也敢这般叫嚣? “既然魔宗那么厉害!我们大家必须得小心,时间不早了,必须得赶路,免得天黑赶不上村子。前辈要好好保重,晚辈们就此告辞!”赖有宝立感不对劲,只觉再待下去就要打起架了。 “晚辈感激前辈赐教!”箜凛礼道。 那人上下打量了四人,脸上浮现不易察觉的疑惑,微微弯身回礼便告辞。 箜凛望了望死者,她虽阅览无数,终不如亲眼所见,心中捏了把冷汗,短短下山数日却已发生诸多事情。 倘若她知道这些不过是江湖中的冰山一角罢了,是否会改变下山主意? “这人真嚣张!”不待上官剑怒言,敏幽自己先骂粗口了。 “哎就是啊!哪来的野人,敢惹我家女人生气!”赖有宝出言调戏。 “谁是你家女人啊!好不要脸,我嫁猪嫁狗也轮不到你!”敏幽怒道。 “喂,这种话以后可别再说了。”赖有宝脸色微变,冷道。 还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敏幽为人机智,便不再说下去。 “时间不早了,继续赶路吧,如果真如那人所讲,九鹰魔宗重出江湖,必须得赶快告诉荆先生!”上官剑道。 广场人群愈聚愈多,大家冲着好奇一探,窃窃私语。四人好不容易在人潮挤出来,继续赶路到半途。 “九鹰魔宗真有那么危险?”箜凛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过一些零碎碎的,实在说不准,待见到了荆先生,我们再询问罢!”上官剑道。 赶赴下一镇口已是天黑,筋疲力尽的踏入客栈,四人立觉不对劲。外来客异常之多,感受一抹灼热的目光,每张桌子都坐满人,个个神情戒备,眼神坚定不移。每人服饰不同,无名无派,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皆属江湖的三教九流。 那些江湖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门口,仿佛在等某人入内。同时感到一股强势的视线,但这种感觉又转瞬即逝,四人都不是他们在等的人。 压迫感虽已消去,随即换来大家疑惑的目光,在四人之间来回打量,心里都泛起一道问题:“他们也是收到消息?” 四人互望一眼,待会这肯定要发生事,登时都不想逗留,可镇子只有这一家客栈,不住这儿又住哪儿?男子或许还方便,但同行里有女子,岂可将她们两人留在这里? 上官剑步向掌柜,众人的目光一路跟随,眼神充斥着恶意,这些举动已经不仅仅是好奇心了。 顿时凉风刺骨,赖有宝悄声说道: “我们还是走吧!” “我也有同感!”箜凛回应道。 “我们走。”敏幽点头,假装淡定走到上官剑身侧,细声道。 “嗯正好,这里都人满了!”上官剑听了,顿时沉下一块大石,他本来就不想逗留,无奈要照顾两位女子,现在倒好。 四人转身便要走出客栈,就在这时候,有人开口说道: “朋友远道而来,却又因何行色匆匆的离去?莫不是收到甚么新消息?” 这句话显然是对他们说,四人本不想回应,但不回答却显得目中无人,只怕会生出事端。 “新消息?”上官剑疑惑道。 “来到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何必装蒜?”那人再开口道。 说话那人满脸胡髭,脸色蜡黄,三十多岁,听他语气沉重,手中握着一把七尺高的杖,目光呆滞,白球外翻,竟是个盲人! “在下真的不明白。”上官剑道。 “你们没有收到消息?”有人站起来说道。 “什么消息?”赖有宝问道。 “我们只是碰巧路经此地,绝非你们所说的‘收到消息’。”上官剑瞪了赖有宝一眼,示意不要惹是生非,续道:“此处既已住满,我们还得找个落脚地方,先告辞!” 走到大门正口,那盲人出声喝止,四人不由得一怔! “都这个时候了,去哪儿找住处?既然不是一路人,待会发生什么也绝摊不上你们,过来坐吧!” “哈哈,尚爷都开口了,大家让座吧!”坐在盲人隔壁座的光头人,身材健壮,声音宏亮,颈项挂着如鸡蛋一般大的佛珠。 “没关系,我这儿有空缺,你们坐这儿。”盲人——尚爷道。 “不必麻烦,我们……”赖有宝尴尬道。 “一再推搪,是不给我面子么?”尚爷道。 “可是……”赖有宝根本没想要逗留,但被敏幽阻止了。 “好,有劳您了!”敏幽说道。 她向上官剑看了一眼,上官剑也是满怀心思想着如何搪塞,被敏幽示意了,才下意识回神,这种状况实在无可避免,大家只好过去坐着。 “你们吃了吗?”尚爷问道。 “吃了……”上官剑待要说话。 “还没有。”赖有宝道。 尚爷叫了一壶酒,让小二随意炒来几盘菜。饭菜上座后,无人敢动筷。 “放心吧,菜又不是我炒的,想下毒也没机会。”尚爷知道他们的顾虑,说道。 其实大家早已饿了,看着桌上热腾腾的菜肴,目光望了望盲人,见他从刚刚到现在确实连动都没动过,应该没机会下毒。想着想着,箜凛先行动筷,三人才开始夹菜。 “你们可知今日,这儿为何会聚集这么多人?”尚爷问道。 “在下不知。”上官剑答道。 “大家共聚一堂只为一件事,便是杀人!”尚爷很冷静的说道。 众人眼睛盯着大门不放,耳听四方,格外安静,因此微微的声音都显得特别响亮,每一句话都充分让大家听见。 四人闻言,顿时停下筷子,心惊胆跳。 “哈哈,不必紧张,我们要杀的人不在这里。”尚爷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耳朵如同眼睛,连他们在紧张都知道,是隐藏的高人。 “咳咳……你们要杀谁啊?”赖有宝将口中食物硬吞进肚子,嘶哑道。 “那个人很快就来了!”尚爷道。 “那个人?对方才一个人?”箜凛问道。 “不错,别小看他,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未必赢得了他。”尚爷道。 眼睛四处扫了扫,这里至少有五十余人,论他本事再高,也难击倒那么多人。 “他是谁?”敏幽问道。 “嘿嘿,你们待会就知道了,整个中原只怕还没人不知道他。”尚爷冷笑道。 “他做了什么,你们都要杀他?”箜凛平心问道。 三人都奇了怪,今日的箜凛怎么这么多问题? “他没做什么,这只是一个约定,我们在遵守十年前的约定!”尚爷道。 大家愈来愈好奇,尚爷的话都激发三人的好奇心,究竟是什么约定让大家聚在一起,只为了杀一个人?这人到底是谁?等了十年,就在等这一刻? “可是万一他不出现怎么办?”赖有宝道。 “哈哈,他是肯定来,只不过却未必会与我们动手……”尚爷道。 “为什么?”上官剑道。 “因为他知道经过这一战,他的手会沾上更多人的鲜血。”光头和尚插话道。 “如果他真的如此厉害,为何你们还要赴约?”敏幽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战非赢不可,他再怎么厉害,我们也有办法赢!”尚爷道。 “是什么办法?”赖有宝奇道。 “诱饵。”尚爷道。 闻言,四人心中忐忑,旋即站起来,耳听众人纷纷起身,手中握着武器,一步一步向自己行来。 “和我们走一趟吧!”尚爷道。 他话未落完,忽地脖子一痛,眼前变黑,当即晕了过去。 一会儿摇摇晃晃,一会儿歪歪倒倒,不知躺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览无尽的黑夜。脑袋沉沉,但箜凛仍然清楚记得自己被打晕,挣扎了被绑在前的手脚,绳子绑得太紧,连摩擦都觉得痛,想求救却喊不出声音。 慌张地遥望四处,眼见那些江湖人个个戒备森严,刀剑不离身,眼睛不停盯着周围。箜凛不停的想脱身法子,可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下山就遇到这种情况?! 耳听身侧传来微微细细的声音,是上官剑和敏幽已经醒来了,侧身一看,只见好像赖有宝睡得挺香的。他们二人嘴上也塞上白布,叫不出声音,但神情却慌中带定,无惧无畏的感觉。 “尚爷,那家伙会不会是骗我们?”光头和尚问道。 “不会,天底下就他最讲信用。”尚爷静了一会儿,眉头一皱,道:“你看,他不是来了吗?” “在哪儿?”光头和尚急道。 这时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出: “这约定……能不能不守?” 是男人的声音,可草原四下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瞧见,众人急忙把刀剑搁前,神色紧张,戒备森严! “开什么玩笑,十年了,这件事总该有个了断!”尚爷厉道。 “可我不想杀人。” “嘿,今日你可杀不了我们一人!”光头和尚笑道。 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声音却不知从何方传来。 “你们干了什么?” “约定就是约定!今日你要反悔,我们早已预料,你看这些人质,如果你不出来,我就把这些人全杀了!”光头和尚道。 光头和尚把长剑抵在箜凛脖子,只差这么一点点,就要划出血痕了。 “你听到了没有?”光头和尚喝道。 “为什么你们要如此逼我?”那把声音听起来,多么的柔和与无奈,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悲伤。 “呵呵,约定便是约定,没有逼或不逼的。人生在世,连遵守约定都做不了,那还活着干嘛?”尚爷厉声道。 “你还不出来!”光头和尚道。 “好吧,那我成全你们。” 这时候,一道白影不知从哪儿闪出,迅速的滑过每个人,身形轻快,动作敏捷,肉眼根本来不及捕捉他的行踪。顺着风声望去,他已穿过七八人,只见远处在人影一一倒下,连挥招挡架的机会都没有,哪还来不及发出声音。 那人的手法比至今任何人都还要快,快上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若说武林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瞬息间,他已来到四人面前,淡淡道: “你们才四个,却让我杀那么多人,真不值得啊……” 然而他这句话说完,光头和尚也倒下,抵在箜凛脖子的剑也随着掉下来。仅仅一瞬间,所有人都倒下了。此人一身白衣,飘然长发,他的脸很秀气,约莫三十岁,可那一双眼睛却犹如经历了人间百态,如此忧伤。 看似不修边幅,实际是厌倦人间,懒得修饰,外表不过是人最华丽的装饰,既已不再留恋,何苦伪装自己。 四人同时望向尚爷,只见他和适才无两样,同样的坐姿,但有不一样的是,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我手上多少年没沾到鲜血,是你们……让我破了戒。”他接着说道:“那你们是不是也该死?” 他无奈的眼神,随话语的变化,逐渐锐利起来,一双可怕又恐惧的眼睛。 三人冷汗直流,手无搏鸡之力,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把我们杀了?那人将手指向了箜凛,仿佛在说:“你先死!” 箜凛后退无路,只见他的手愈来愈靠近,心中大骇,她万没想到,自己面临死亡竟也是如此的恐惧、绝望……祈祷着有人相救,脑海顿时浮现出一个人,箜凛此刻最想见到的人是段绵赫。 “快救我!”内心不由得呐喊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十三章 云镜台 看到箜凛浑身微颤,害怕的神情变成黯然无望,白衣男子闪过一抹不忍,手迅速的从上挥下,箜凛急忙闭眼,凉风吹过,只觉身上绳子有些松开,下意识睁开眼,白衣男子竟没下手,反切断了绳子。 “你叫什么名字?”白衣男子俯身而下,黯淡无光的神情,温柔的声音。 “箜、箜凛……”箜凛一惊,颤声道。 “要去何处?”白衣男子问道。 “云镜台。”箜凛说出后马上后悔。 “哦?何事找荆莫策?”白衣男子似乎略感兴趣。 箜凛不说话了。 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此人适才还想杀完全部人,包括自己,现在忽然转变态度,也不知是善是恶。 “呵呵,也罢。”白衣男子站起身,续道:“今日相见也算有缘,这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紧要关头或许还能保你一命。”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块东西递给箜凛。 身体不由自主的接了过来,低头看去,是一块淡绿色的翡翠戒指,虽算不上透明,但看起来温润而淡雅,有种脱俗的美。箜凛知道这不是普通市集就能买到的东西,正懊恼为何自己会伸手去接呢? “不道谢么?”白衣男子若隐若现的微笑。 “谢谢阁下不杀之恩。”箜凛答道。 “举手之劳而已,但需知道江湖险恶,总抱着侥幸的心态是不能存活下来的,下一次你们未必就那么幸运了。”白衣男子说完就转身离去。 待他走远,箜凛立即解开其他人的绳子。当她解开赖有宝的时候,发现他既然还在沉睡当中,香得打起呼儿来了。 “你们可有伤着的地方?”上官剑关心问道。 “没有。”箜凛和敏幽齐声道。 “那人奇怪的很,我们还是快点走,免得他改变主意。”上官剑探了探身上东西还在没有。 “你说得对。”敏幽同意,生怕白衣人回头,忽地惊道:“糟了,我的东西不见了!” “什么东西,我帮忙找找看。”上官剑道。 就在他们忙着找东西之际,箜凛往尚爷的尸体图个明了,看完了便往下具尸体,逐个往下来,来到光头和尚的尸体,发现致命伤全在左胸口,筷子般粗大的针口直穿过心脏,令人片刻死亡。 衣服上只流出微微血迹,能够做到这点,只有高手中的高手,快中斗快,绝顶的武功造化,方能做到一点红。临死前不会感受到半点痛,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人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 上官剑叫醒赖有宝,确定东西带齐了,匆匆回去。平原距离镇口不远,方才死里逃生,哪还敢回到客栈,向附近的居民给些小钱,借住一夜行个方便。隔日一大早,买了些馒头,装满了水袋,走到镇口处,顿时停下脚步! 眼前停着一辆马车,马夫坐在位置上,撕捏手中油饼,大口大口的吃,每当有人进出镇口,他便抬头对望一眼,一见到上官剑等人,旋即犹豫了会儿,快步走过来问道。 “请问是上官家人吗?”马夫道。 “正是,在下上官剑,不知你是?”上官剑拱手道。 “小人是受荆先生委托,特意接各位去云镜台。”马夫道。 “荆先生怎知道我们会来?”上官剑惊奇问道。 “这些小人就不得知了,不过荆先生交代,各位如果不信,就往马车上一看。”马夫道。 “马车上有什么东西,看了我们就会相信?”赖有宝奇道。 马夫领四人到马车前,揭开布帘,只见里面坐着四个人。左边的第一个是独眼人,四十几岁,脸上有很深的伤疤,手里握着一支铁杖,杖的尾端是五只像爪一样的支架,上官剑站在车外都能感觉到气息波动,目光闪动间,精气毕露,可见此人内力不简单。第二个也是四十几岁,他和独眼人的感觉一样,沉默中带着令人可怕的眼神,但他皮肤黝黑,五官深邃,骨骼高大健壮,一看就不是中原人。 第三人将近四十的汉子,长相老实,农夫装扮,留半截胡子,这些人当中他看似亲切,但往往这种人最是危险。最后一人大概三十几岁,头发松散邋遢,看着有些眼熟,旋即想起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告知九阴魔宗重出江湖,那个脾气古怪的人,他也在车上? “他们是谁?”赖有宝向车夫问道。 “他们都是荆先生的客人,包括你们,共有八位人。”车夫道。 “信得过么?”敏幽低声问上官剑。 不等上官剑开口,车内的人先说话了。 “还等什么?快上车,大家都赶时间!”说话那人正是先前与他们说起九阴魔宗之事,不知是否因为等久的关系,语气不耐烦了。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上官剑朗声道,一来是告诉车夫,二来是给车内的人听。 敏幽怒瞪他一眼,但上官剑丝毫不看向她,直接上马车。这座车厢内里宽阔,至少可容下十人,八人坐下还是有些空缺。马夫一路赶马,途中摇晃不止,但对庞大的车厢没有影响,里面的人依旧坐得平稳。 气氛凝重僵硬,谁都不说话,正好坐在赖有宝对面的是那两位凶神恶煞,充斥着敌意的独眼人和黑人,他们不时盯着赖有宝,让他想说都不敢说了。 上官剑就坐在脾气古怪那人旁边,十问十不应,这令他很无奈且难看,殊不知这怪癖人一向如此,或纯粹不想回答。 突然一人道: “阁下可是‘金玉堂’少爷?”坐在中央的汉子看上官剑很久,终于还是开口问了。 “正是,在下上官剑。”上官剑被认出,大感喜悦。 “哦?我记得金玉堂的少爷叫上官燕?”汉子迟疑道。 上官剑化作一阵苦笑,自己终究不会被人认出。敏幽知道上官剑定会郁闷,只因庶子出生,身份地位天壤之别,为他打抱不平,解围道。 “你说得对,江湖一切事务向来是大少爷处理,让很多人误会金玉堂只有一位少爷,剑少爷从未在江湖露面,鲜少人知实属平常。”敏幽道。 汉子眉头一皱,闪过一抹苦恼。 “失礼了,小女子敏幽,是金玉堂的随从。”敏幽会意,立即介绍自己。 “我看你不像随从啊,主人家还没说话,你就先说了。”汉子是出自欣赏的赞扬,却用这种奇怪方式来表达。 敏幽捉摸不了他的意思,上官剑更当作是对敏幽的冒犯,眼下就要替她出头,却被汉子捷足先登。 “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在钦佩你的胆识!”汉子笑道。 “我只是区区小女子一个,哪有各位来得胆识?”敏幽笑道。 “另外两位也是金玉堂的人吗?”汉子问道。 “非也,这两位都是在下的友人,这位是赖公子,那位是南屿宫的箜凛姑娘。”上官剑道。 “这回吹得什么风?南屿宫的人也来。”汉子突然冷笑道:“看来是要发生大事了!” 四人充斥着无数问题,却偏偏无法向这些人询问。 马车一路沿西,行了数日,对江湖人来说,去一个地方不免会花上不少时间,已经是习以为常,但对箜凛来说,很久,真的很久,久得甚至不想去了,睡也不安稳。 原因就出现在那黑人身上,他不时就盯着箜凛看,一看便很久,就像死人般看个不停,眼睛瞪得大大,尽是饥渴的神情。也难怪箜凛会害怕,迫不及待的想跳下车,被人这般盯着,试问谁也平静不下来! 那黑人出世的地方,那里女人都是黑皮肤,牛头马壮的,却从来没看过像箜凛这样白嫩的美人儿,如饥似渴的想把她吃进肚子,虽然继承了他族人一贯的野性,但却控制住了,只眼看,手不动。 马车蓦然紧急刹停,所有人已经预料到,马夫打开布帘,笑嘻嘻的说“到了!” 箜凛感到空前未有的喜悦,第一个出来,庞大的山庄出现在眼前,令人大感惊叹! 外观壮大气派,祥云纹在白色门墙列纹鲜明,顿为山庄增了几分庄严。门匾高挂“云镜台”,红色大门左右分别伫立一头雄伟的石狮和石虎,嫉恶如仇,互相对视的同时,目光又流露出手足之情, 能打造出这两头森林王者的工匠,定是受到感情波折,背里藏着不少故事的人。 庄内设有二十多余房舍,院落中央有一小水池,剔透玲珑,再来便是曲折游廊,连接亭台楼阁。 山庄里面特别种有形形色色的树,这个季节花正开得五彩缤纷,几片落叶在更为行道增加了优雅恬静。在这种时候,阳光毫无偏差的晒落在整个山庄,让人感受沐光之暖。 眼看不像是武林人的府第,倒像极了富户大地主的住宅。 庄门打开,一位女子花枝招展,迎风而出,约莫二十六岁,目光闪烁间,波动琉璃般的双瞳,散发出成熟又诱人的味道,她身后跟着三位壮汉和几位仆人,看是有备而来。 “女子杨媚,见过龙生先生和龙二先生,一路辛苦了,荆先生正在里面为二位接风洗尘,请随我移步偏厅。”杨媚微笑道。 “领路。”独眼人声音低沉,略些沙哑。 杨媚一走,两位壮汉护行,那黑人——龙二不忘向箜凛看多几眼一眼,才跟着龙生走。 他猥琐的目光让箜凛极不舒服,敏幽拍了拍她肩膀,道:“没事了。” “各位长途跋涉,请随我到中厅歇息,已有糕点为大家准备好了。”留下的高头汉子抱拳道。 进入大门,柔美的流水声传入耳边,眼前就是一大鱼塘,各种不一样的鱼类在水中游。鱼塘中间有一道红木桥通向对面,红木桥建得很低,和水面大约只有手掌的距离。当一踩上红木桥,顿时有种木熏飘入鼻子,搭配木香和水声,仿佛让人身处另有一番景色。 大家不由得眼睛一亮,仿佛与世隔绝,和外面简直天壤之别,这儿很平静,很有舒适感,好像烦恼都被带走了。 踏进竹林子范围,清新的空气掺杂着异香,淡淡的竹清味,大小一样的白石头堆在竹子各处,显得特别干净。仿佛画景一般,映入箜凛的眼瞳。 “这里太妙了!原来高人住的地方就是这样的。”赖有宝惊叹道。 一群鸟儿在竹林里来回飞,累了就歇息,半点也不害怕陌生人经过,箜凛见前面的仆人往地上抛大堆稻谷,鸟儿啄了谷子便飞到竹子上细细品尝。静静欲止的竹林,隐藏着一股生命气息,令人不知不觉想多作逗留。 “这里的一砖一瓦全是荆先生亲自挑选,就是要让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高头汉子道。 “荆先生何时有空?”随行的汉子一直处于淡然状态,唯独他偏偏不被美境吸引。 “马三爷不必着急,荆先生忙完了,自会来见您。”高头汉子看向前方,道:“各位若有兴趣观景,就在前方,我带各位去如何?” 一行人无人做声,高头汉子走了一半,往左拐去,走进庭院,大家一看,不由得惊叹! 眼底下是一望无尽的河流,绚丽多彩般的河面散发着生息,眼前万壑千岩,层层叠叠的青山隐隐作响,穿过峡谷的凉风吹入心胸里,顿时暖意绵绵。看见此景,件件勾着心弦的事宛如飞去九霄云外,此刻心境,坦然……释怀。 河溪、高山是多么普遍的景色,但他们现在站在高处看,确是体验到不同的心境。 大家不禁感慨,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道理,所有人都懂得的道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臆想荆先生通晓古今,必然经常来此锻炼心境。 “此处是荆先生经常来的地方,他老人家常说,神仙住在这儿,只要想不通的事,他们都会点明。”高头汉子笑了笑。 “确实漂亮!”上官剑点头认同。 “何止漂亮?和仙境无异!”赖有宝惊喜道。 “你又去过仙境?”敏幽挖苦笑道。 “去过,和你一起。”赖有宝顺着接道。 “我呸!”敏幽气道。 赖有宝整日逗她,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惹她生气。 “师父一定会喜欢这里。”箜凛心中挂念。 “难怪荆先生喜欢此处,如此舒服的好地方,任人都喜欢。”上官剑闭上眼睛,感受周围的凉风。 “我就不喜欢。”敏幽默默道。 “为什么?”赖有宝听到了。 “我……干嘛要告诉你。”敏幽红着一张脸,难为情道。 “哟!”赖有宝灵光一闪,鬼马神情立即浮现,笑道:“莫非你怕高?” 敏幽不说话了。 “哈哈哈哈,一代女侠竟然怕高?”赖有宝笑得止不住嘴。 敏幽怒瞪他,他竟丝毫不留意。 六人随着高头汉子前往偏厅,享用早已备好的茶点,边吃边等候荆先生来。箜凛只吃了几口,便觉胸口郁闷,走出偏厅外,吸口凉风。 她还想着刚刚的景色,索性到那里再好好欣赏一遍。箜凛独自来到,欲见此景,越是挂念南屿宫。 就在她忆于过往之际…… “是她!”突然有人喝道。 后方闪出两道人影,迅速的朝自己冲过来。俩人身着毛衣,脸上五颜六色,松乱的头发,他们掏出长枪,抵住箜凛的脖子。箜凛划身避过,手把手抓住两杆长枪,往后一拉,毛衣二人站不稳,立即挥拳而上。 在他们出现时,箜凛已看出此二人功夫根基不扎实。 左边一人来势汹涌,故作弃枪之举,引得箜凛逼近,哪知箜凛不受他这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人顿时从腰间取出匕首,狠狠一砍,箜凛往后退一步,便松开了长枪。 “别伤到她!”另外一人忙道。 “你们是什么人?”箜凛怒问。 此话一出,箜凛整个人都昏昏地,脑子特别的重,就像是……被人下药! 今天一整日都没进食,除了适才的糕点,箜凛一怔,定是那些糕点,大家都有份吃,也就是说,这些人是有备而来! 箜凛又气又恨,懊恼自己如此不慎,怒火攻心,血液加速,不到片刻,整个人就软了下来,倒在地上。 那俩人见状,互看一眼,将箜凛倒挂在肩上,目光示意扫向周围,原来还躲着几个伙伴,他们一见目标到手,便立即撤退。 其时,上官剑等人,口流鲜血,银银声般,手里长剑不停地抖颤,仿佛经过激烈的打斗。每个人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若非药性散发得太快,自己未必打不过对方。 站在他们前面有八个人,一个瘦子,两个胖子,一个壮汉,两个年轻小子。那两个年轻人是双胞胎,样子几近无异,除了一个头发绑起来,眼睛炯炯有神,另一个头发很短,右眼有些斜向上。 那名壮汉便是领着他们进来的高头汉子,他像是这班人里的头目。 “嘿嘿,老大,杀了他们吧!”其中一位胖子,右手摸着自己的下巴,笑道。 “不可以,留着他们的命还有用。”高头汉子道。 “你们是谁?竟然……在荆先生宅里放肆!”马三爷抚着胸口,看似受了重伤。 那胖子步伐很大,行动很慢,看他缓缓的走到马三爷前面,俯身低头望着他,笑道: “谁是荆先生啊?我从来都没有听过,没见过!任他再有名,终究还是比不过我们‘西湖八头’的名字大!” “你们是西湖八头?不可能,你们明明已经被……”马三爷惊骇道。 “被石书文那家伙给杀死了对么?我呸,什么北面剑仙,胡说八道仙就有!”汉子道。 “喂死胖子,别在我面前提起石书文这三个字!”瘦得像蛇一样微卷身子的人,声音像小鸟般尖而细的说道。 “马三爷,我看你在江湖地位也不算低,我卢胖子今日就痛痛快快给你个了断,你说好不好?”卢胖子道。 “不……不!不!”马三爷充斥着恐惧,求饶道。 忽听一声脆响,血影喷洒,其余四人不由得脸色惨白。眼见那卢胖子双手顶着马三爷的两颊,双掌一用力,将一颗脑袋活生生挤爆,里面的血浆喷个五彩缤纷! “下个轮到谁?”卢汉子嘻嘻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十四章 两个月 昨晚的一场暴风雨,将地上给淋湿了,周围漆黑一片,只知道时不时有微风吹进,猜到头上有道铁窗。她想过逃走,可是力不从心,身上使不出力气,一丁点都没有。 整个人软趴趴的倒下,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少个黑夜,手脚被绳子绑得紧紧牢牢,眼睛和嘴巴都被堵住。她仿佛已在地窟里待了好多个月,身体又冷又饿,更不确定的是,自己是否还活着? 此刻,终于听见有人走进来。 “把她带出来,我要好好审问她!”一把男声说道。 “好好好,就听你二当家的。”随即有人道。 随着铁门被拉开的声音,她似乎听到了希望,却仍然无法抓住机会。那人一把手就将她拉起来,轻而易举地,宛如没有任何重量。 “唔,怎么回事?”二当家问道。 “她……好像快不行了。”后者惊道。 “哼,这样的女人,死了也罢!”二当家怒道。 “可、可是少寨主那儿怎交代?”后者道。 “哎!真麻烦,先把她带出去再说。”二当家道。 他们身形魁梧,脚步轻健,手里捧着一个人,丝毫不吃力的跑起来。感受一抹炽热的阳光,那女子第一次觉得,皮肤温温地是如此的舒服。 “带去给少寨主吗?”杠着女子的那人问道。 “你想我死么,让少寨主看见她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二当家显然有些心急了。 “那带她去给彭爷看看吧!”那人道。 “不行,彭爷正忙着治疗寨子里的人,这样的女人只会弄脏彭爷的手!”二当家道。 “这不行,那不行,再这样下去她就死啦!”那人心急如焚。 “你作为四当家,能不能有些担待,这点小事就慌成这样!”二当家道。 “这事不是你策划的吗,若寨主怪罪下来,我看你担不担得起!”四当家气道。 正在俩人起争执的时候,后面忽然传来一把老成的人声叱道: “二弟,四弟,一大早的你们又在吵什么?少寨主已经回来啦,在里面休息着,你们莫要这般嚷嚷,若吵醒少寨主,等着处罚吧!” “大哥!帮帮忙!”俩人不约而同道。 “什么事情,和你手里托着的女子有关系?”那老成的声音不待他们回答,又继续道:“唉,跟你们说过多少遍,红颜祸水,少寨主的经历你们难道不会引以为鉴么?” “哎不是这样的,这就是她啊!”四当家忙道。 “她?不是吧,你说的是那个她?”老成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会儿。 “正是,正是那个她!”四当家点头道。 “你们该死的!全天下那么多女人不碰,偏偏拿她来玩!”老成的声音明显愤怒。 “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我们完全没碰她,只是看少寨主日日为这女人伤心,太不值得了,所以我们才想……教训教训她而已。”四当家忙解释道。 “哼,这趟浑水我可不捞,你们自己解决!”老成的声音道。 “那可不行,人你都看到了,如果少寨主降罪,你也脱不了干系!”二当家邪笑道。 “臭小子敢威胁我!”老成的声音更加愤怒。 “帮帮忙嘛,你以前给人家看病,现在兄弟一场,你就忍心看我们受苦!”二当家道。 “大哥,只有你才能帮我们了!”四当家帮腔道。 “你们这些家伙尽干这种‘好事’给我惹麻烦,罢了罢了,带去我房间,但我可没保证一定救得好!”老成声音道。 “行行行,你怎说怎着!”二当家道。 三人匆匆赶进房间里,门把一关,把那女子往床上一搁。 “还愣着干什么,松绑呀!”那人责备道。 俩人一怔,立即将女子手脚的绳子松开,把脸上的布全拿掉。 那人走近一看,往那女子脉搏一把,不由得吃惊。 “她已经多日没进食,你们就没人给她送过食物吗?”那人怒叱道。 “有啊,四弟负责的。”二当家道。 “什么呀,是你负责的才对!”四当家道。 “是你负责!”二当家很确定的道。 “凭甚么要我负责,这是你的计划!”四当家也不理让。 “够了够了,你们快出去吧,在这也帮不了啥事,好在我还有张妈刚熬好的汤,先给她喝几口,你们去给我去抓几副药回来。”那人道。 他说几种药材名字,俩人记住了名字,赶紧冲出去向彭爷要。那人捧着手里的汤,小心翼翼的倒进女子的嘴里,等她吞咽了,再一点点的倒入,直到全喝完为止。 接着倒了一盆水,沾湿布,轻轻抹去女子脸上的污垢。他的动作清晰细心,看似很熟练,显然从前也是这般照顾病人。 在他抹干净后,女子露出洁白的脸蛋,纤长的睫毛轻轻眨了,好像要睁开眼睛了,但又熟睡下去。消瘦的身子,连脸颊也凹进去,即使拖着不堪入目的身躯,依然看得出她五官精致,仿佛天仙般的美貌,此女子若不是箜凛,又会是谁? 喝下药以后,也不见好转,俩人真的着急了。那人再重新把脉,摇头叹气。 “怎么还没醒来?”四当家来回走个不停。 “要不要带去给彭爷看?”二当家问道。 “只怕是连彭爷都治不好。”那人续道:“她之前应该是中了药。” “药?这就解释了那时候她忽然倒下!”四当家想起了当时的情况,说着便将目光投向二当家。 “看我干嘛,又不是我干的。”二当家冷笑道:“这女的仇家还真不少,我们反倒还帮了她!” “此药性质不强,只是会晕上一阵子,即便不服解药,在体内久了也会自个溶解,但这种药必须靠食物来溶化,太久没食物进肠胃,药性会一直发挥作用,她才会未醒过来,不过照情况看来,托你们俩人的福气,她怕是得了胃心痛。”那人无奈道。 “那是什么?会死人吗?”四当家惊讶问道。 “这种病很是麻烦,不能饿肚子以外,对食物也会变得挑剔,不符合胃口就会呕吐。” “没啦?就这样?”四当家在等他继续说。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曾经听人提过一些。”那人耸了耸肩,道。 “哼,恨不得她早点死,免得少寨主见了她心烦!”二当家怒道。 “这事绝对不能让少寨主知道!”四当家道。 便在此刻,房门外传来一把声音,登时把大家吓得脸色铁青! 门外那人说完,丝毫不等里面应话,直接打开门进来,此人身高八尺,跟寨子里的男人还要更魁梧,五官突出,浓眉大眼,招风耳朵,古铜色的皮肤,披着虎皮。他身后跟着一人,一袭黄服,苍白皮肤,像个读书人。 “见过少寨主!”房里三人齐声叫道。 “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啊?”少寨主的长相虽然凶狠,但语气却是十分的柔和。 “您是不是听错了?我们并没有提起过您呀!”二当家道。 “哼,还装蒜!”少寨主眼睛扫了周围,见床上有人躺着,缓缓走近一看,当下冷冷道:“这姑娘从哪里来?” 三人一怔,互看了眼,谁都不敢出声。 “等她病好了,立即就送她回去。”少寨主望向三人,续道:“我虽说过寨子不容许外人进来,但也并非冷血无情之人,你们偷偷救人不敢让我知道,我身为少寨主,抚心自问,平日里是不是对你们太苛刻了?” 说完,他微笑地拍了拍四当家的肩膀,神态怡然的走出去。 少寨主竟没任何异样,三人不由得微微吃惊,拉着那黄服人过来问道: “三弟,少寨主已经放下了吗?”二当家悄悄的问。 “放下什么?”那黄服人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那女人啊!”二当家道。 “怎么可能,少寨主日日夜夜,无时无刻都在想她,只是装作没事罢了!”黄服人道。 “那不太像是装的呀!”四当家望了望箜凛,又望向少寨主走出去的房门口。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黄服人不耐烦道。 四当家拉黄服人到床边,观察他的反应。眼见黄服人一脸漠然,三人开始感到担心和害怕。 “先不说她浑身脏兮兮的,脸蛋还是不错漂亮,从哪带回来的?”黄服人道。 闻言,二当家和四当家大感不安和惊讶,他和少寨主的表情一样,看见此人竟无露出任何表情,仿佛不认识似的。 三当家经常跟着少寨主,他是唯一一个见过少寨主的心上人,如果连他都不认得床上人,原因只有一个,抓错人! 疑问旋即浮现在三人脑海里,“她不是杨媚,那是谁?” 进房门处,前方正中央,挂着一幅画。画上女子回首嫣然一笑,身后是一座湖边,她微笑的对象是一名抚琴的男子,男子只留下背影,画中看见女子精致五官,笑起来百花绽放。 一名男子对着画像默默出神,眼神充斥着忧伤的深情。他便是这里少寨主,千风寨的主人——雷啸彻。 “小媚,你若注定负我,为何当初还要来招惹我?”雷啸彻黯然道。 他沉醉在回忆里,将周围的声音蒙蔽了,缓缓低头,眼睛一阵炽热,一阵伤悲,随后黯淡无光。人往往最放不下的,不是名利,不是财富,而是情。此人追求的是毫无瑕疵的爱情,即使付出所有,他却是被抛弃的一方。 越是回想以前的过往,雷啸彻的心越痛,想了一遍又一遍,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付出那么多,还是会被抛弃? 便在他决定不再去想为什么的时候,黄服人敲门进来,装作若无其事,却仍然难掩饰脸上的慌张。 “什么事情?”见黄服人没打算说,雷啸彻只好先问。 “啊?没、没事情呀,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黄服人神色紧张,看得出来,遮掩并非他的长项。 “慕容远!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我的脾气你最清楚,你莫要隐瞒我。”雷啸彻语气平平,但霸气十足,叫人不敢违背。 “那您可否答应不怪罪任何人?”慕容远坚定的神情。 “哼,我得先看看事情严不严重。说。”雷啸彻道。 “是二当家和四当家。”慕容远道。 “早猜到是他们,说下去。”雷啸彻道。 “他们看您终日消沉,看不下去,便想替你出口恶气……”慕容远被打断话。 “她怎么样了?人没事吧?在哪里?带我去!马上!”雷啸彻怒拍桌子,欲冲出房门道。 “少寨主先冷静,听我把话说完,杨姑娘还好好的待在云镜台,毫发无损。我想说的是,二当家他们误将一位女子当成是杨姑娘给绑了回来。”慕容远道。 听完这句话,知道心爱之人没事,雷啸彻才舒心下来,火爆的脸瞬息恢复平静。 “没想到他们的胆子竟然这么大,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来插手我的事,要罚,必须得罚!”雷啸彻一想到自己的部下要将爱人绑回来,生气得赤手打裂桌子,拳头挥下去,桌子立即崩了个角。 二当家和四当家看来是难逃责罚! 但慕容远想说的重点不在这里,当他继续说下去,雷啸彻已听得不耐烦,左耳进右耳出,只想着怎么处罚他们。 在他的心里,美人比江山还重要,即便美人弃他而去,雷啸彻亦不后悔以前做出的选择。当时说过的话,至今依然历历在目,所以无论如何难熬思念,都没打算将她追回来,因誓言不可破。 千风寨是山贼囤积的地方,一开始全是男人,为了繁衍后代,他们掠抢村里的姑娘,和她们建立家庭,慢慢就形成一个大家族。雷啸彻是暂代寨主,他的父亲雷迅风才是第三代寨主。雷迅风极少待在寨中,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他把时间都给了郑毛彤,嫣北山庄的女主人,传闻他爱美人胜于爱江山。 一名四十岁的中年人,在房中渡步,看似着急,其实他正准备药材。他才刚跨出去又跨了回来,手里已多了一种药材,在旁人眼里,他仿佛只走了半步,但实则他已跨了六七步,一般人的肉眼根本捕捉不了他的影子。 他就是千风寨的唯一一位大夫,彭雁。 房间里一排床位,大约能躺上十个人,几乎都满上了。能够躺在这里的,都是受重伤奄奄一息,或者是昏迷不醒的病人。 躺在最左边的姑娘,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只觉身子温温暖暖的,很是舒服,奈何眼睛一直张开不了,不多时,传来一把声音说道。 “醒了……就自己走。”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箜凛猛然睁开眼睛,喘了口气,迷糊的视线环顾周围,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感觉……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随即她便记起在云镜台发生的事情,非常清晰,宛如就像刚发生。 “还不走?很多人在等你这床位。”彭雁的眼睛没离开过手里汤药,边将药材搅得碎碎,和烧水混合在一起。 眼见说话之人一直不转过头来,也听不明白他的话,眼睛往旁边扫去,忽见身边躺着的人不是全身溃烂,就是浑身长满大脓疱,箜凛大惊,下意识离开了床,岂知脚一碰地,整个人却摔倒在地上,使不出力气。 “怎么回事?”箜凛不可置信自己怎么浑身没力。 “睡了这么久就是这样,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彭雁语气不好道。 “什、什么?”箜凛不明问道。 “去!到外面去,别打扰我做药!”彭雁不耐烦道。 “快告诉我,你是谁?……这儿又是哪里?”箜凛急迫道。 从刚刚到现在,彭雁没休息过,药在他手上完成一碗又一碗,但在这时候,他忽然不动了,不继续做药了,整个人都静止了。 箜凛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但已太慢,凝重恐怖的气氛瞬间袭来。 “你听不到人话是吗!女人有多远就滚多远,我最烦你们了!”彭雁蓦然转身,看着箜凛破口大骂。 箜凛才看见他的右眼瞎了,右耳不见了,右手的拇指和中指被人斩断,脸上还留着一道深入骨头的伤疤,全是旧伤。原来他不只是感觉恐怖,连看都觉得恐怖! “看够没有!”看箜凛目不转睛,彭雁更加气愤,怒道:“是不是没看过那么丑的人,要不要我给你一面镜子呀!” 被骂得一头雾水,箜凛又觉生气,又心生怜悯,他究竟受了多大折磨与痛苦,才对世间忿忿不平。 “彭爷我的爷呀,大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什么事让你……欸姑娘,你醒啦!”门口进来黄服男子,正是慕容远。 他扶着箜凛回到病床,打算再让她继续休息。 “带出去!”彭雁怒道。 缓缓叹口气,箜凛似乎能明白他因何叹息,接着听他温柔地道: “姑娘,暂且到在下房间休息可好?我再慢慢向你解释。” 箜凛迫切想知道现在的处境,何况病房也待不下去了,只能点头答应。慕容远微微一笑,带她到房间里坐下,自己则站着不坐。 “其他人在哪?”箜凛第一句话问道。 她最后的记忆是糕点被人下药,接着就出现几个人,然后被劫走。 “其他人?这里只有你一个,没别人。”慕容远疑惑道。 “没……别人?”箜凛捂着脑袋,难道是记忆出错了?这个人不是当日劫走她的人? “我想……你一定很迷惑自己为何在这里出现,我先解答简单的问题吧,我们是在千风寨里,而在下姓慕容,单字远,是这里的三当家。”慕容远看箜凛一脸困惑,便开始说话:“你之所以在这儿,这件事归我们不对,弟兄们误当你是另一名女子,因而绑了回来,我知道你一定很生气,不过我们做错的事,我们便勇于承担错误,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说。” “不是很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先告诉我,我在这里多久了,我的脚怎会没力气?”箜凛感到很混乱,努力稳定自己的语气。 “不瞒姑娘,起先把你带回来后,弟兄一时忘了给你送食物,发现时你已昏迷不醒,你别看彭爷那个模样,他可费了不少劲,把你给救回来,所以体力暂歇还未恢复过来是正常现象,不待时日,你很快……”慕容远被打断。 “多久?我睡了多久?”箜凛察觉对方在转移话题,坚定问道。 “不多不少,正好两个月。”慕容远道。 两个月?!箜凛实在又惊又急,自那日在云镜台,竟然已经过了两个月?这期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南屿宫那里是不是已经开始着急?也不知赖有宝他们现在怎样,还在不在云镜台?追杀令一事是否已经解决? 种种的问题没有答案,只因在这不知所谓的地方昏迷了两个月,迫不及待的想要了解全部,箜凛欲奔门而出,无奈脚一站起,整个人又软倒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十五章 千风寨 “你还没恢复力气,着急也是于事无补。”慕容远忙扶起箜凛,道。 箜凛闪过一抹冷笑,这副模样躺了两个月,只因对方认错人?她强硬压抑着愤怒的情绪,心里知道对方不是有意,也感到愧疚,但始终没法轻易平静。 “呵呵,换做你是我,能不着急么?”箜凛道。 修道之人,身心脾性都应宽容大悲,不该轻浮急躁,但这突然的情况却打乱了方寸,箜凛竟已忘这种时候,正是最好的修行。 “嗯,你说得对,凡是任何人遇到这种事,不着急也只有那些心无旁骛之人了。姑娘,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一定会帮你,现在你要好好休息,等恢复些体力再说。”慕容远道。 “你可帮忙打听我的朋友在哪?”箜凛道。 “当然可以。”慕容远微笑点头道。 箜凛说出赖有宝、上官剑和敏幽的名字。 “还有吗?”慕容远问道。 “我得马上写一封信。”箜凛道。 “没问题。”慕容远到书桌上备好纸笔,将书桌拉到箜凛面前。 一段时间没写字,加上体力不稳,字体有些潦倒。慕容远站在旁边,箜凛写好递给他,信封面外有几字,他随口念了…… “南屿宫?你是?” “我叫箜凛。”箜凛道。 “原来是箜凛道长,失礼失礼。”慕容远道。 “能不能马上寄出?”箜凛问道。 “这是自然,还有什么吩咐吗?”慕容远礼道。 箜凛轻轻摇头。 “饿了么,想吃什么?我叫人煮去。”慕容远温柔问道。 “什么都好。”箜凛道。 “好,你等着。”慕容远笑道。 看他离开房间后,箜凛闭目歇息,然而不多时,便听见有人推门进来,箜凛心想他行动如此快,下意识睁开眼看,进来的却不是慕容远,而是一位高大魁梧的人,竟是雷啸彻! “你是谁?看见本少主还傻傻坐在那里!”雷啸彻道。 “我……”箜凛一阵迷茫。 “还不过来服侍!三当家去哪儿了?”雷啸彻大吼,丝毫不掩饰愤怒。 雷啸彻将眼前头发蓬乱,一身污迹的人当作丫鬟使,不出奇,任人看见箜凛这副模样,很难认为她不是下人。箜凛向来不爱理会无礼之人,纵然猜想他是寨里的某个重要人,当下却不想理会。 自幼便以少寨主的身份恶惯了,从来没人敢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今日竟被一个下人瞧不起,愕然大怒,一手拽起箜凛的手臂。箜凛向左一闪,雷啸彻跟着抓去,她右手格开了雷啸彻,又使左手抓着他的肩膀往前拉,当他整个身体移动之际,箜凛使脚阻他的步伐,让他扑空跌倒。 岂知雷啸彻人高马大,这一招顶多让他晃了晃,箜凛虽有招式,但并无力气,反倒把脚撞疼给缩回来。 “你奶奶的!”雷啸彻骂了粗口。 这一次挥拳朝箜凛击来,箜凛抱恙在身,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便打败,还伤了右臂。 “在我地盘,敢对我动粗,你倒还是第一人,我便让你死得痛快!”雷啸彻说完,又挥拳而来。 便在这时,一道影子闪来,阻止雷啸彻,不是谁,而是慕容远回来了。 “少寨主使不得,使不得……”慕容远招架他一拳,忙道。 “你可算回来了,最好解释,为什么寨里的下人这么不懂规矩?不懂规矩也罢,连本少主都不识得,你们究竟是怎样调教下人啊?”雷啸彻怒言。 慕容远一面赔笑,欲要解释,但箜凛已抢先一步,冷淡道: “我不是下人!” 雷啸彻怒视她,仿佛这句话又重燃心中的怒火。 “事情是这样的,二哥和四弟不是救了一个女子么,就是她。”慕容远道。 “她?以怨报德,这种人死也算了!”雷啸彻道。 “这不好,彭爷花不少心思才救醒她,少寨主这样,岂不糟蹋彭爷一番努力?”慕容远道。 “彭爷当真费了不少心思?”雷啸彻一听是彭爷,心情瞬息平复了些。 “决无虚言!”慕容远道。 “你!最多待上七天,本少主已经很宽容了,若不是彭爷的面子,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么?别动坏心思,你要敢对寨里的人不尊敬,我便立马让你滚出千风寨!”雷啸彻摞下狠话,带着不屑的目光离开房间。 慕容远看向满地食物渣,都是适才进房看见雷啸彻动手,一时情急,不顾手里食物摔了一地。 “哎呀,看来我又得出去了。”慕容远微笑说着便再次出去。 若不是他出手相救,箜凛只怕已死在暴戾少寨主手里……虽然感觉这里的人都古古怪怪的,唯独他一直都是真诚对待,箜凛不由得说了句“谢谢!” “不客气!”他回道。 自那日箜凛被劫走,武林发生大事,云镜台遭人血洗,仇家隐身绝迹,荆先生下落不明,至今是生是死,无人得知。“镜漩弓”也被人盗走,是谁盗的?如何盗?为何盗? 留下种种疑问叫人猜想…… 今日,一位陌生人上门拜访南屿宫,相貌平平,黄皮肤,穿着宽松的衣服,风吹过,隐隐看见他背后有一东西鼓起,原来他将兵器藏在身后,宽松的衣服只是为了遮掩,不让人发觉。 南屿宫一如既往,平常的修行,平淡的聊天,没有变化,宛如所有人都不知发生什么事情。但是,玉恒和穹倩,从他们身上看得出平静的表情,多少有点变化,而站在他们面前的,就是那位陌生人。 “既我家主子话已传到,请容在下先告辞!”陌生人拱手道。 “多谢,慢走!”玉恒回礼道。 待陌生人出去,穹倩看着玉恒,好像在等他开口,但玉恒似乎沉陷在思索中,完全没有留意到。 “你认为他说的可信吗?”穹倩开口问了。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玉恒淡道。 “不怕是埋伏么?荆先生失踪这么久,突然出现邀请我们到武林大典?依我看有蹊跷,不去也罢,更何况南屿宫素来不理江湖纠纷。”穹倩道。 “你说得没错,众所皆知,南屿宫不问世事,与两岸不相往来,可如今他们却登门拜访,我想是自从锦衣卫在这里闹事的消息传开后,南屿宫在大家眼里已不是个清净一派,何况近来锦衣卫和东厂内斗,把怒火牵制于百姓,我们又曾得罪过朝廷,火烧眉毛也是迟早的事。因此武林认为我们该做出选择了,是向朝廷投降,还是靠拢他们。”玉恒分析道。 “深宫险恶,稍有差池就人头落地,我不认为他们还有闲情来南屿宫搞事。而且,武林和朝廷素无瓜葛,形同陌路,他们怎会想到拉拢我们呢?”穹倩道。 “不无道理,既然猜不透他们的目的,倒不如亲自去看看。”玉恒道。 “我跟你一块去。”穹倩道。 “不行,我们两个都走,南屿宫交给谁打理?你是二宫主,南屿宫的事你是最清楚,相比起其他长老,我更加信任你!”玉恒道。 “唉,那你多加小心。”穹倩叹口气,倘若交给其他人,自己着实也会担心。 “我会的,还有些事我得吩咐下去。”玉恒道。 “对了,箜凛这么久没有写信,你不担心吗?”穹倩叫住正步出书房的玉恒。 “我说不担心,你信么?”玉恒微笑道,看着穹倩错愕的样子,他续道:“有些经历,还是得靠她自己去化解,我们帮不了什么。” 说完,玉恒悠悠走出书房,他的背影很潇洒,根本没在担忧。穹倩却懂他,他的个性再担心,都不会表现给人看,而他说的也是事实,自己的劫若连自己都化不了,谈何修行?历劫是每个修道人必经之路,想帮,都帮不了。 经过几日的休养,箜凛行动已然无碍,体力也恢复大半,多亏彭雁每日送来灵药,和慕容远的悉心照料,心中感激无处言说。 “箜凛道长,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是关于你朋友的消息,恐怕会让道长伤心了。”慕容远说道。 “请说。”箜凛停顿一下,说道。 “据说在你……离开的当日,云镜台遭仇家追击,所有人无一幸免,荆莫策至今下落不明,只怕也葬身在歹人手中。”慕容远凝重道。 箜凛听闻瞬间,一阵愕然,悲伤的情绪从心底缓慢扩散出来,泪欲夺眶而出,听到的这个消息是否确凿?然慕容远却无撒谎之理由,如果他所言当真,那就表示赖有宝、上官剑、敏幽他们都已经…… “不、不会的……”箜凛摇了摇头,抚住额头,一言不发,给自己千万个理由,他们或许逃走了,也许侥幸逃离了,也可能被人救了。 看着她双眼发红,慕容远无可奈何,无能为力。这件事要是让雷啸彻知道了,肯定暴跳如雷,就是搭上性命也会寻仇人复仇,有本事在云镜台动手的人,武功极其之高,不畏惧江湖六首和武林各大门派,雷啸彻与他动手铁定吃亏,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 “何人做的?”箜凛强忍着伤悲情绪,问道。 “无从得知。”慕容远道。 “我要回去看看。”箜凛抬头道。 “云镜台已被地方官查封,官兵全天守着,别说进去,连靠近都成问题。”慕容远道。 难道就这样放弃?她内心很迷茫,纵然找到真相又如何,帮他们报仇雪恨?箜凛很明白自己做不到,无论是武功不及人,亦或是做人宗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这样的历练,是对的吗? 箜凛现在才算是真正的明白,师父所说的无奈,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当前的经历,和自己幻想的截然不同,早知道会有如今日这般难受,当初是否还会义无反顾的下山? 现在……该何去何从? “箜凛道长好好休息,在下不打扰了。”慕容远不知应当如何安慰,觉得这种时候应该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在他走出门的那一刻,箜凛终于忍不到,伏在桌上静悄悄的哭泣。 慕容远才离开几步,眼看二当家——张齐和四当家——荆睿,面带喜色行来。 “你们怎么来了?”慕容远道。 “我们是来负荆请罪。”荆睿道。 “不错,她明日便走了,今日就是请罪的最好时机。”张齐道。 “你们的如意算盘倒是算得挺准的!”慕容远叹气摇头。 他们正是算好在她离开前一天请罪,如果她生气发怒,反正明日见不着面了,耳目清净,只为自己安心,而非她的释然。 “她怎么样了?”荆睿道。 “你们过阵子再来吧,现在不是时候。”慕容远道。 “发生什么事情?”张齐看他样子不对劲,道。 慕容远领他们到远处,才说出云镜台的事件。俩人闻言骇然失色,江湖发生这等大事,竟然至今才听闻! “荆莫策一向得罪人少,江湖人都敬他七分,并且他与江湖六首走的近,得罪荆莫策等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究竟谁会有这样的胆子?”张齐疑惑道。 “二哥说得没错,荆先生德高望重,对人宽厚爱戴,根本不会有仇人。”荆睿思考道。 “别说了,少寨主还不知此事,你们千万不可在他面前提起。”慕容远的意思很明了,倘若雷啸彻知道杨媚下落不明,还不发了狂冲出去找她吗? 便在此刻,突然远处的钟声噔噔连响! “不好了,有大批官兵正打着进来!”一位下属匆匆奔来。 “哪进来?”张齐忙道。 “他们分散兵力,从四面八方打进来!”那人回道。 “少寨主在哪里?”慕容远道。 “少寨主和大当家在西面和官兵打着!”那人道。 “好,你们一人去东,一人北,南边由我来防!”张齐道。 慕容远往回头的方向行去,走到最末端房间,依稀看见房门已开,旋即冲奔而去,眼见地上倒了两个官兵,还有一个正和箜凛僵持住。 他拉着官兵衣领往后拽,一把拳头打昏了官兵。 “箜凛道长,此处危险,我送你离开罢!”慕容远道。 “发生什么事了?”箜凛问道。 “先别问那么多,走吧!”慕容远不想连累她,毕竟此处是千风寨,山贼居住的地方,如果被官兵抓了,她也会被当作是山贼处置。 箜凛跟在他身后,随着慕容远的步伐,时快时慢。官兵人数似乎不断增加,不时冒出几个人来,箜凛顺手打倒几个,慕容远身手了得,只是稍微移步,就打倒了五六人。 官兵连续接着来,慕容远光是对抗,都费了不少时间,哪还能分身带箜凛离开?箜凛久无动武,但对付几个官兵仍然绰绰有余。千风寨的部下渐渐聚此帮忙,情形虽占上风,官兵却如一窝蚂蚁般冲来,怎么打也打不尽,让人恼火! 慕容远无法脱身,打倒两个又来三个,打倒三个又来五个,如此持续不断。 为什么有官兵追缉?千风寨向来与地方官互利互惠,双方达成共识,为何对方的态度忽然转变了? 突然,远方一阵吹号角响起,传遍整个千风寨,官兵顿时停住手,互相遥望,甚至距离较远的官兵闻声逃离。看来是对方下令停止,慕容远趁这时候,将眼前的官兵一网打尽。 “交由你们处理,我去找少寨主。”慕容远道。 箜凛当下略起好奇,跟着慕容远去。他们来到西面,官兵俯伏在地上,一地血迹,皆是弟兄们的鲜血。看见雷啸彻安然无恙,慕容远终于心安,但见少寨主脸上布满血丝,愤怒之极,那一双宛如火海的眼睛,没人敢靠近。 他手里抓着一名官兵,见那官兵的服饰与其他人不同,想必官衔高人一等,但见那官兵自信满溢,透着无畏无惧的眼神,白润的脸上伴着微微稚气。 “说!是不是魏天那厮派你们来的!快说!”雷啸彻逼问他道。 “哼,你们这帮山贼,暴戾恣睢,终日抢劫官银,妨碍灾情救援,我王重博岂能容你们这些害群之马苟活于世!”作为人质的官兵,志气满满的道。 “说得如此正气凛然,魏天那老狐狸不也是靠我们抢来的官银,才能安安稳稳做他的官吗?”雷啸彻怒笑道:“你们这些狗官,只会贪得无厌,忘恩负义,既然如此,我雷啸彻何必再给他面子,明日我便将你们一具一具尸体堆在他门前,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雷啸彻说完,拎起一把刀就往王重博砍去。 “少寨主不可!”大当家——萧平挡住雷啸彻的手臂,阻止道。 “你敢阻我?”雷啸彻瞪了他一眼。 “为何杀不得?这些狗官吃里扒外,杀了我们好多个弟兄,如果我们不为他们报仇,谁还会将千风寨放在眼里?”慕容远道。 “任何人都可杀之,唯独他不行。”萧平摇头道。 “怎么,你们不敢杀我了?”王重博哈哈笑道。 “他可是王启龙的儿子!”萧平道。 “此话当真?”慕容远惊道。 “那又如何?我管他是谁的儿子,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儿子,我雷啸彻格杀勿论!”雷啸彻怒道。 “少寨主请三思,他至今地位已能攀比京城权贵,这个时候,不招惹他方是正确的选择。”萧平道。 萧平忧心忡忡,见雷啸彻迟迟不不肯放下刀,生怕他会一时之怒杀了王重博。 “少寨主,王启龙这人有仇必报,不好得罪。”慕容远深思熟虑道。 雷啸彻一心只想为弟兄们报仇,但如果杀了王重博会引来更严重的后果,那么千风寨该由谁来保护? 心念此,雷啸彻放开了王重博。 “现在是怎样……没人说话,我可走了。”王重博重获自由身,耸了耸肩道。 不屑扫视全场,瞄到一人时,目光倏然停顿,王重博看着箜凛,似乎在想什么。 “我虽不杀你,但可没说就这样放你回去。”雷啸彻道。 “你想怎样?”王重博道。 雷啸彻慢慢走到王重博面前,瞬息挥刀砍他下腹,众人大惊,只见王重博青筋暴现,腰部鲜血溢出,疼痛难忍,仰天倒下。萧平惊恐失色,忙扶住他,按住伤口止血,幸得伤口不深,妥善照料,应性命无碍。 “还不快走!”雷啸彻一声令下,两位官兵手忙脚乱爬起身,背起王重博,匆匆逃离。 其余官兵见状,立即站起来,欲要逃之,却听雷啸彻道:“其他的给我杀!” 千风寨的部下,闻声举刀,把幸存下来的官兵尽数杀光,血肉横飞,仅仅霎那,鲜血流遍满地,一股很浓的血腥味蔓延全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十六章 字画 亲眼看见无数个生命死在自己面前,而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什么都做不到,箜凛真正意识原来大家眼中,人命不值半钱。轻而易举地的说夺走就夺走,肆无忌惮的互相伤害。 箜凛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多一日都不愿意,在她毫无眷恋的走出去时,出现了一个人。 “要走了?”慕容远一进来房门,就见箜凛正要离去。 “是。”箜凛点头道。 “打算去哪?”慕容远问道。 “还不确定。”箜凛摇头道。 “行走江湖,多少有些银子防身为好,这里不多,但总够用上一个月。”慕容远没打算挽留,从腰间掏出一包银袋。 这些钱皆是抢劫而来,她又岂会不知? “不了,留给你们自己用吧。”箜凛出门之际,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道:“这几日多谢您的照顾,公子之恩,箜凛铭记于心。” “道长言重了,如果不是我们,你也不会昏迷不醒。”慕容远道。 “呵呵,但却因如此,反而救了我性命,他日若有机会,我定涌泉相报。”箜凛无奈笑道。 “不必客气,箜凛道长慢走,一路小心。”慕容远拱手道。 箜凛两袖清风走出千风寨,身上什么都没有,连玉恒送她的剑,都留在云镜台。云镜台有官兵守卫,要取回也是妄想。当下她跟着自己的心,一步一步走向北,似乎已有想要找的人。 雷啸彻站在瞭望台,眼看她背影愈来愈远,不由自主的向身边人问道: “她是什么人?” “听三弟说,她是南屿宫的道士。”萧平道。 “说起来,我倒有熟人也在南屿宫,唉呀,好久没见面了。”雷啸彻道。 “哦?少寨主自幼不爱出远门,从何认识南屿宫的朋友?”萧平好奇问道。 “那是打小时候的事情,当时我们都还是个小孩头,但他嘴上却总唠叨着南屿宫,他说有朝一日,他会成为扭转乾坤的仙人,将所有不公正、颠倒黑白全部纠正回来!” “哈哈,那倒还是个崇高的理想。”萧平笑道。 “放屁,什么崇高理想,根本是痴人说梦!”雷啸彻淡道:“唉,也不知他现在是否放弃那天真的想法。” 萧平只笑不答,除了不懂以外,还是第一次看见雷啸彻,竟在怀念过去?一向火暴寡言的少寨主,极少见他也有触感伤情的时候。 茕茕孑立的身影,走在前往京城的大道,一望无尽的视线,她却从没如此坚定过,眼神甚至喜悦,憧憬,仿佛已忘自己身无分文,吃住都成问题。箜凛步履轻盈,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期待,究竟是什么事让她笑逐颜开? 此行距离目的地甚远,一路靠野果充饥,树上养神,宛如重回小时候,在她还未进南屿宫前,便是过着这样的生活。时而遇到好心人,不同目的地,但道路相同,便载她至半路下车,如此省了不少路途。 反反复复的,过了十几天……总算来到京城! 十里长街,街市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招揽生意的商人,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坐轿子的大家眷属,说书的街巷小二,沿街叫卖的小贩,此起彼伏的招揽生意,不绝于耳,真如听闻中的一样热闹非凡! 眼前欣欣向荣的景象,周围无不人满为患,当铺、客栈、布庄、茶坊、酒肆、肉铺,街道边的小摊,胭脂水粉、发簪首饰、看相算命、医药门诊同样人来人往。 经过巷子,那扑鼻而来的香味,里面有一摊烧张桌子,座无虚席,食客脸上刻着满足二字,令人回味无穷。 这时候,有人拍了拍箜凛的肩,她回头看,是一位黑须中年人,文质彬彬。 “姑娘不要紧张,在下李生,是名画工,不是什么坏人。纯粹想请姑娘帮在下一个小忙。”李生礼道。 “我要如何帮你?”箜凛见李生亲切,微笑道。 “在下想替姑娘画个肖像,放在画摊展示,当然,完成之后我付二两银子,报答姑娘的辛劳!”李生道。 “这个……”箜凛苦恼。 “请姑娘千万帮在下这个忙,在下不才,每日字画卖不出十幅,难以维生,倘若有姑娘您这样的美人画,挂在我画摊,定能引来不少围观,请姑娘必然帮帮在下!”李生说得有些激动。 “好吧,请带路。”箜凛无法推脱,只因自己确实也需要银子。 李生顿显喜色,带箜凛到画摊。那里是人潮街角,人迹罕至,走动的人不多,也难怪他生意平淡如水。箜凛见画摊的字画堆积如山,不自禁心生怜悯。 “姑娘请坐。”李生拿张凳子出来。 “这样坐行吗?”箜凛问道。 “行。”李生点头续道:“先别动,我很快很快。” 他准备好画架,对准箜凛的位置,开始作画。箜凛坐了一个多时辰,对她来说已经家常便饭,在南屿宫自修,往往坐上一整天不动,都不觉得累。 “好了!”李生大喜道。 “怎样了?”箜凛心生好奇,过去探个头看。 画上的人不差毫厘,正是箜凛!李生将人的神韵风采,尽数呈现于画纸上,箜凛本以为他生意不好,原因也可能是作画,没想到他画工这么细腻,每个细节捕捉得很精准,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很漂亮对不对?”李生目不转睛看着画像。 “先生画艺高超,佩服之极!”箜凛赞道。 “这还要多谢姑娘,若不是姑娘长得美若天仙,在下岂会叫住你?嘿嘿,这是姑娘的酬劳,在下感激不尽!”李生恭敬道。 “先生言重,我祝先生生意兴隆!”箜凛收下了银子,笑道。 “多谢多谢!我看姑娘这是要找落脚处吗?”李生见箜凛一愣,忙续道:“其实在下一眼就瞧出姑娘不是京城人,唉呀,在京城吃住价钱高些,你可去夕楼梦问一问,那里的住宿是全城最便宜了,就在前方转角处而已。” “原来如此,多谢李生先生告知,那就此别过。”看对方这般热情,箜凛心里温暖,拱手道。 “举手之劳,姑娘不必言谢,就此别过!”李生礼道。 在箜凛走后,李生回到画像前,不禁显露狡猾的笑容。 按照李生的指示,来到偏僻的小巷,此区域和方才的大道简直天壤之别,难怪这里会是城里最便宜的。箜凛来到夕楼梦前,不由得愣住,牌匾和地方相当陈旧,墙皮早已脱落了,老气横秋。 整个客栈只有一两桌客人,醉醺醺的睡在桌上。走到里面,地上、摆设还算干净,只是看起来破旧。箜凛租个房间,这几日一路奔波,早已透支体力,躺在床上,一睡就到了晚上。 箜凛梳洗完后准备出门,走回大道,心里一喜,原来京城晚上比白天更热闹,处处灯火相映,映出一片火树银花,悦耳的音乐之声四处回荡,各式各样的醉人香气弥漫着大街。 但此刻的她并没有非常留意周围,直径朝着目的地,京城之大,自会迷失其中,箜凛一遍又一遍的向旁人问路,花了些时间,终于来到郡主府面前。 箜凛确信自己要找的人,想见的人就在里面,她紧张的透不过气,忐忑的心七上八下,似乎不愿她去敲这个门。 但她冷静了会儿,到底还是敲了门。不久,有人开声应门,但大门依然紧闭。 “敢问何人深夜造访?” “我、我是来找指挥使大人。”箜凛一紧张便结巴。 对方似乎停顿了一会儿,良久才回答道: “大人不在,请改日再来访!” “他什么时候回来?”闻言,心里顿时凉了一半,箜凛问道。 “我们只是区区下人,哪会知道大人行程,姑娘请回吧!” “他回来的时候,劳烦你跟他说,说我是……”箜凛只说到一半,对方已喝止住她。 “都说了大人不在,请姑娘改日再来访!” “知道了。”听对方语气不善,箜凛已觉没必要说下去。 门里的丫鬟听见离去的脚步声,忙向府里的郡主报告。 “郡主,刚有位姑娘来找段大人。” “这个时间会是谁呢?”府里的郡主身着紫色衣裳,头上两支发簪,隐透露高贵气息,此人若不是霏甯又会是谁? “不知道,反正一定是东厂派来的奸细!”丫鬟坚定道。 “连宠的个性,不像会派女子做奸细……她可有留下姓名住址?”霏甯道。 “没有。”丫鬟摇头道。 “她长什么样?”霏甯问道。 “回郡主,奴婢担心是前几天那些人回来惹事,因而不敢开门相见。”丫鬟道。 “也罢,我会告知他一声,叫他长个心眼也好。”霏甯道。 忽听大门打开的声音,丫鬟随声而望,微笑道:“大人来了,奴婢告退。” 霏甯走到书房,一推门,便见段绵赫眉头紧锁,一副苦恼的样子。霏甯自知他一定是输了,便不说话,让他慢慢想。 烛火灭了一盏,霏甯取新换上,俩人互不对望,看似各做各事情,实际上却是一种理解,从相处逐渐到信任,然信任化成的默契。即使不说话,也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又让他跑了……”良久,段绵赫开口道。 “这次策划得如此精细,他都能临时脱身,他背后的人,肯定不简单。你怀疑是谁?”霏甯道。 “任何人皆有嫌疑。”段绵赫道。 “但知道这计划的人不多,而且……全是自己人。”霏甯道。 “自己人才更有可能出卖。”段绵赫忿忿不平的语气,从他脸上依然看不出半点纹路。 “东厂那边盯着我们不放,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明早连宠定在文武百官面前,参锦衣卫办事不力,故意辱骂你,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一定要忍!”霏甯道。 “我知道。”段绵赫道。 “天网恢恢,他总有疏忽的时候,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霏甯道。 “抓不到他,就不断有人陆续被杀害。”段绵赫说道,闪过一抹伤痛。 “潘六叔的死,已经给城里的人一个警惕,今晚行动失败的风声一传出去,他们全部会撤离京城,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霏甯道。 “望他们能平安离开,他现在受了伤,要康复得一段时间。”段绵赫道。 “你伤到他啦?太好了,还以为半点收获都没有呢,他长怎样?”霏甯喜道。 “他蒙着脸,周围又太暗。”段绵赫摇头道。 “那倒是可惜啦!”霏甯纳闷道。 段绵赫自知错过这次的机会,凶手有多难会再上钩,心中烦闷,不悦之色尽露在脸上。 “对了,刚才有位姑娘找你,但没留下姓名,猜想是东厂派来的人,你自己小心点。”霏甯道。 “好。”段绵赫应道。 现在没心思去在意凶手以外的事情,他向来已足够谨慎,旁人近不了他身,何况明日已有诸多事情烦,有些话他听了也就忘了。 箜凛沮丧地回去客栈,一进房间立感不对,银光一闪,长剑已抵住喉咙,她往后退一步,身后涌出一排人守住,不给离开。 她知道只要稍微一动,对方长剑便会划破颈项,那时候必死无疑! “我早该猜到了。”箜凛道。 现在拿剑指着她的人,正是白天的画工李生! “姑娘秀雅绝俗,在走后不久,便有人看中你的画,他想在买之前先验货,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就乖乖跟我走一趟。”李生笑道。 “现在拐卖人贩做得如此明目张胆,是不将王法放在眼里么!”箜凛道。 “呵呵,姑娘初入京,自然不晓得,在下的老板位高权重,连西厂都敬他三分,马屁拍足七分!在京城,他就是代表王法!”李生道。 “恐怕要让你老板失望了,打死我也罢,我也不会跟你走!”箜凛冷静道。 “那就休怪在下无礼!” 李生长剑闪动,箜凛旋即格开他手臂,弯下身往他中腹捶上三拳,逼迫李生倒退数步,箜凛伺机跳出窗户,翻转落地。 只见周围纷纷涌出,四处都是他们的人,箜凛不理这么多,想尽办法逃出生天,来一个打一个。箜凛跑去大道的方向,心想人多地方,自会有人出来相救,他们也不会公然动手。 这个时辰,因有花灯游行,街道仍然热闹之极,人挤人,箜凛快步流星躲进人群里,李生等人追到大街之际,已不见箜凛踪影,忙发散人手寻找。李生又急又怒,只觉背影身影便转过来看,找了几番人,她们终不是箜凛。 他经过卖灯笼的摊子,摊子挤满人,当中却有一位蓝衣打扮的姑娘,与旁边一同看花灯的人格不相入,她并没有专注地在看。李生嘴角上扬,总算找到了,让身边几个手下围在摊子旁。 李生大步行去,一手抓了箜凛的肩膀,她吓了一跳,但转过来的却不是箜凛。李生大感气怒又挫折,闷哼一声,动静太大,导致摊子的客人都看着他。十几位客人,二十多双眼睛,李生大声怒骂: “再看,我就打瞎你们的眼睛!” 闻言,谁还敢再看,顿时快步离开,连欣赏花灯的心情都没了。摊子的老板本是生意兴隆,给他这么一闹,哪还卖得出花灯,但他也不敢出声惹事,只见摊子还站着四个客人,旋即展开笑颜,但一瞧清楚客人的样子,顿时收起了商业笑容。 眼看竟还有人不怕死,李生待要怒骂,一走前骂客人时,不由得大惊失色,忙跪下来道: “草民李生,见过郡主,指挥使大人!” “好凶的口气啊,真会打瞎我的眼睛吗?”霏甯戏弄般说道。 “不敢不敢,草民只是和朋友玩捉迷藏,一直找不到,所以有些不耐烦了,请郡主别见怪!”李生道。 “站起来。”段绵赫冷道。 “啊?哦……是是是。”李生犹豫下,旋即会意,他们是不想惊扰其他人。 “我倒不觉得你在捉迷藏啊,瞧你一副认真的样子,到底在找谁呢?”霏甯道。 “郡主说笑了,草民向来兢兢业业,连同人玩耍也固执守旧,当作正事来办,因此吓到了郡主,草民惭愧!”李生正经道。 “挺会说话的,也罢,你走吧。”霏甯微笑道。 “多谢郡主,指挥使大人,那草民先走了。”李生拱手道谢。 李生转头离开时,忽听霏甯道: “记得替本郡主向郑老板打声招呼!” 见李生匆匆离去,霏甯瞄了瞄段绵赫,眼看他转身观察了周围,视线随着人潮流动,仿佛找着某个人。 “对郑江阎的事上心了?”霏甯见他看了很久,坚持不懈,奇道。 “他在京城飞扬跋扈惯了,不可一世。”段绵赫语气略微不满,眼睛仍看向人群里。 “对呀,但凭郑江阎的势力,我们还招惹不上,光是东厂和京城杀手,就把我们弄得分身不暇了,是时候开始拉拢人脉势力了,否则我们永远赢不了。”霏甯道。 “正找到合意人选。”段绵赫想了想,那人怎可能在这里出现,便将目光移回,道。 “你想拉拢他?”霏甯已猜到他心思。 “城里就他势力颇大,背后有西厂帮助,如果成功让他靠拢我们,西厂也等于是我们这边的人,东、西厂素来不合,正好借此机会,替我们解决东厂的烦恼。”段绵赫琢磨道。 若非霏甯坚持叫他陪行,今晚不会有意外收获。 “你可知道他背后干了多少肮脏龌龊的勾当?只要我们一结盟,他的要求我们是拒绝不了的。”霏甯道。 “成事者,当中见不得光的事会少么?”段绵赫道。 段绵赫坚定的眼神,给了霏甯一个相信他的理由,纵知未来无回头路,也要深陷其中,殊不知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十七章 漆黑小巷 这一日,郑江阎包起整个酒楼,一个人坐着喝闷酒。尽管身边美女如云,在他面前卖弄姿态,展现舞步,但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女眷上。他看似哀伤,不断的灌酒,眼神涣散,仿佛要将自己灌死一样。 忽听楼下有人嚷嚷,郑江阎生气拍桌子,怒吼道: “谁在那里吵吵闹闹的!” “老板,有锦衣卫来!”下人神色惊慌道。 “他们来干嘛!赶出去!”郑江阎怒道。 一把冷漠的声音传来:“郑老板现在可谓权倾天下,连朝廷命官说不见就是不见。” 郑江阎纳闷了会,眼睛移向那冷嘲之人,只见四五位锦衣卫走上来,行在最前头的便是锦衣卫指挥使! “无事不登三宝殿,指挥使有何赐教?”郑江阎不屑一顾道。 “本官听闻今日是郑夫人的冥寿,特来送礼。”段绵赫道。 “逝者已逝,还谈什么送礼!”郑江阎微怒道。 段绵赫拿出小木盒,拉开盒门,放在郑江阎面前,说道: “此乃鲁寒真人亲自为郑夫人画的符,只要在夫人墓碑前烧此符,能帮夫人超度往生,不再冥间彷徨。一年中,郑老板虽已请过无数道士、真人为夫人超度作法,但如今有了鲁寒真人这道符,岂不更相得益彰?” “鲁寒真人道法高深,闭门修身多年,我多次请他出山,重金聘礼,始终杳无音信,我怎知道这是他的真品?”郑江阎闻得鲁寒真人的大名,脸色微变。 “凡是鲁寒真人的作品,符里定有他的张印。”段绵赫道。 郑江阎取出符,拆开细看,真有鲁寒的张印!他虽没见过鲁寒真人,但有一友人与鲁寒甚是交好,鲁寒多次赠以景画,他曾有幸在友人居中,端详鲁寒的画和张印,妙笔生花,跃然纸上,至今仍记忆犹新。 “指挥使专程送礼,那郑某也得回之诚意。指挥使但说无妨。”郑江阎略微满意的点头,郑重道。 “那本官就不拐弯抹角,我想和郑老板合作!”段绵赫道。 “哦?指挥使不会不知道,郑某和西厂的关系,你得给我一个理由,这样做对郑某有什么好处?”郑江阎道。 “消息传言,近来荣合家的货船正被东厂扣查着,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能让船上的东西一件不漏的,全部物归原主,你意下如何?”段绵赫自信道。 “西厂办不到的事,区区锦衣卫能够办到?别说你们不如西厂,连近来蒙恩盛势的东厂都职高于你,你又何来自信能办好?”郑江阎怀疑的目光道。 “东厂确实仗着皇恩处处打压排挤,日夜监视西厂和锦衣卫的一举一动,谷大用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我能够理解,可本官却从不爱被阴阳人牵制。”段绵赫冷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指挥使这句话,若让他人听见,今日就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郑江阎邪笑道。 “郑老板尽可放心,皇上的近身侍卫若无故失踪,他不好交代。”段绵赫道。 “嘿嘿,在皇上眼中,一切终究是过眼云烟。指挥使,有自信固然是好,但过分了就是骄傲,这种人往往是要吃大亏的。你从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爬到今天的位置,这过程应该不容易,郑某说的话不难明白吧?”郑江阎说道,暗示不会合作。 “郑老板心意已决,我也无须多费唇舌,既然如此,荣合家的事本官就不掺和了,不过听说嫣私楼和驱商公会,即将会有货船出航,我会命属下多加留意。”段绵赫道。 段绵赫起身离去之际,郑江阎缓缓叫停,听得出他的语气不悦,勉强保持声量。 “强扭的瓜不甜,郑某劝你莫要走这一步。”郑江阎冷道。 “我既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段绵赫道 沉吟半响,郑江阎关上眼睛,只见胸口起伏,看似生气。 “郑某平生最痛恨别人威胁我!区区一个锦衣卫,敢对我施压?段绵赫,谅你也没这个胆,究竟是何人在助你?”郑江阎压抑着怒火道。 “并无什么背后势力,纯粹侥幸罢了!”段绵赫道。 “在天子面前,从来没有侥幸。”郑江阎闷哼一声,丝毫不动摇。 “郑老板想知道是人意还是侥幸,何不借此机会合作?如你指望西厂,谷大用他未必会帮上忙。”段绵赫道。 “你们费尽心思找郑某合作,欲求什么?”郑江阎问道。 “名利权势!”段绵赫答道。 “有野心啊,郑某就欣赏大志之人,那艘船若能在明日平安归来,我倒不妨考虑考虑。”郑江阎略微满意道。 “本官行事,你可放心。”段绵赫道。 郑江阎悠悠倒了一杯酒,放在段绵赫面前,笑道:“好,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我酒量甚浅,就不饮了。”段绵赫道。 “是吗……”郑江阎把手中酒缓缓饮尽,续道:“段指挥如此谨慎,呵呵,要活着也不容易啊!” 郑江阎似在享受美酒滚入喉咙,传遍身体的当下,只觉浑身红热,又倒了一杯饮尽。他在顾虑,又在琢磨,也在掂量,眼前这人能为他带来多少利益,又会带来许多祸端? 段绵赫离开酒楼后,遣散锦衣卫,自个迈步漆黑的小巷。与其选择大道回宫,倒不如走捷径省时。布靴与地面来回摩擦,沙沙的声音,带来一丝生气,仿佛和寂静作伴。 他走得沉着,每一步都很平稳,却又同时十分之轻,宛如松懈,但又警惕。这是他平常的生活,无时无刻不得懈怠,其时是给敌人机会…… 在紫禁城内外,杀害、陷害他的不胜其数,若非警觉与戒心之重,早在黄泉路上。一旦接近皇上,行事言语皆是如履薄冰,他表面看上去漠不关心,实在心思细腻,锐利的眼神始终伴着一度疲乏。 月黑风高,心脏突然加速,段绵赫旋即拔出蠢蠢欲动的绣春刀,直指身后一人! 此人脸上蒙布,掩盖真面目,身材高瘦,眼睛明亮,但一点感情都没有,整个人仿佛静止了,如死人一般,不寒而栗! “杀害那些平民的是你?”段绵赫淡然道。 那人丝纹不动,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 “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么。”段绵赫冷道。 对方仍然一声不响,定如磐石。 段绵赫闷哼,绣春刀便要揭开他真容,那人旋即往旁挪开,踏墙翻身,赤手疾攻。他身手敏捷,一招一式克住段绵赫,不停攻他下盘,仿佛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里。 那人避免被人发觉出处,二十招之内竟无一招重复,段绵赫拆招虽快又轻,那人也不甘示弱,每当绣春刀欺近,他都轻而易举的避开。 段绵赫挥刀横下,那人似乎早已意料,顿时双脚飞踢段绵赫面门,段绵赫后退数步,忽觉腰间隐隐有水状溢出,他往下看,只见鲜血涌出,皮肉被划开,干净利落,那人不可能赤手划出伤口。 那人亮出双刃,刀刃弯曲且锋利,刀尖细如,削铁如泥,刀刃上还残留适才的血滴。 “你果真不觉痛。”那人忽开口道。 段绵赫只是看着他,此人武功变化多端,出招平稳,似是江湖的老手,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问自己痛不痛,语气甚至有些亢奋。 “是不是即便我再割上百次,上千次,你也不会喊一声?”那人目光闪烁,愈说愈兴奋了。 闻言不得眉头深锁,他看不透此人究竟在想什么,听他说话像是个施虐犯,但以他素来作风,所有死者全是一招致命,尸首再无其他伤口,说明凶手刚毅果断,喜欢速战速决,难道凶手不止一人? “要么试试!”段绵赫此话说完,绣春刀跟着刺出! 只见那人登时双瞳无神,回到之前冷静状态,双刃使出,刀刀相碰,造出一波轻微阵风。那人刀法极快,实中有虚,虚中带实,叫人捉拿不住,本以为三招便可取胜,但令他惊奇的是,已受重伤的段绵赫,竟一刀快似一刀。 绣春刀在他手上隐隐露着寒光,快看不到刀的轨迹,那人略感威迫,猛然一踏地面,银光一闪,双刃既出斩向段绵赫。段绵赫无视他攻击,穿过杂乱的攻势,挥出绣春刀,一击不中,腰身一转再度寻得破绽,绣春刀不偏不倚刺进那人胸口! 那人踉跄后退,按住直流不停的血,段绵赫这招出乎其意,但他自身也承受了对方一刀。那人虽知段绵赫的伤势更重,但此刻再强运真气,若伤经脉,后患无穷,况且痛楚难忍,出手未必如先前精准。 眼见他伫立在前,犹如毫发无损,眼神充斥着冷血无情…… 便在此刻,段绵赫欲掀开他蒙布,一道黑影翻墙袭来,踢开绣春刀,落刀之际段绵赫俯身一转,随即将绣春刀握回手中,仅仅霎那,过程丝毫没有多余的动作。 “好俊的功夫!在下敬佩!”那位黑衣人道。 “为何要袒护奸细?”段绵赫眉头一皱,问道,好像识得此人。 “哦?你已经知道了?”那黑衣人疑道。 “是潘六叔留下的线索,凶手经常出入市集和揽客巷,那是帮会传递消息的地方,死者大多是帮会成员,能如此清楚他们的行踪,只有自己人才知晓。”段绵赫冷静道。 “此事上头自有安排,我只是奉命行事,大人只需安守本分,勿要牵连在内。”黑衣人只手扶起那人,离开前缓道:“逝者已矣,望郡主节哀顺变!” 凶手在自己眼前被带走,却阻止不得,百般无奈,不知上头会如何处置那人。段绵赫若无其事的至郡主府。下人见状,大为惊慌,偏偏不可传大夫,急忙自调草药敷在伤口,一处在腰间,一处在腹中,及时止住了血。 霏甯已然熟睡,对外面的状况毫不知情,加上下人被嘱咐,受伤之事万不可告诉郡主,因此没人敢去知会她。 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换了一身衣服赴至渡口,见东厂的人零零散散,各干各事,有的在里面小赌,有的在外面喝酒烤肉,有的在货船上搜刮,中饱私囊。 段绵赫躲避耳目潜入进去,找出登记表,寻得荣合家,然后更改货单上的船号和抵达目的地,将扣查着的荣合家变成将放出的季胜号。为了不出差错,他核对所有货单,一一核实,以防出现同样名字。如只调动一艘船,未免太过瞩目,他静心沉思,又窜改大部分的船号,误引是东厂内部出了问题。 办完事正要离开之际,忽听人声直至,便藏身门后,欲见来者是一对男女,在门外卿卿我我,畅谈儿女之梦,良久以后仍是情话绵绵,他们虽没进来,但段绵赫也未能出去,一直听着俩人如何共度余生,心里蓦然闪出一人。 她现在过得还好么,自最后一封书信已有三月逾,这种情况不常见,是不是出事情了?这几日不知怎么总是想起她,仿佛她就在身边…… 箜凛躲入暗角之中,数名大汉搜遍周围,并未发现她藏身于此,见李生从面前经过,怒斥手下。 “一群饭桶!给我听好了,黄老板明日就得要人,今晚你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人,否则要了你们的命!”李生愤道。 手下脸色惨白,但见一位中年人朝这方向走来,皮肤较黑,鼻翼朝外,一袭褐衣,神态甚是雄威。 “先生,黄老板要见你。”中年人对李生说道。 “是是是,请田将军带路。”李生认得此人曾是前朝武将——田越,态度立即转变,恭恭敬敬地道。 “在下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田越道。 “田将军为大明付出的汗马功劳,我们岂能相忘,纵然引退下来,但‘将军’名号仍受之无愧,如影随形,伴您终生!”李生道。 “先生口才过人,说得在下有些惭愧了!”田越说着,伸出右手,示意叫他跟过来。 李生走前,吩咐手下继续找,找不到休得回去! 俩人愈走愈远,箜凛偷偷跟上去,这几日东躲西藏,不仅是城门,连官府都有李生的手下守着,眼看京城快没地方躲,早晚会被发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会一会这黄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们迈进暗巷,走到尾端向右,只有一个方向,箜凛心想一个老板怎会约此见面?只听传来许多妩媚之声,灯光渐亮,她探头一看,竟是一窝青楼女子在招客,男客踊跃不断的一进一出。 她们身后一间一间小房间,里面只有简单的摆设,一张床和桌子,但却十分豪华,门匾挂上灯笼。所有男客只有一个德行,猥琐。女子个个年轻貌美,正当芳年,引来不少好色之徒。 妇人急步匆匆,似风一般穿过箜凛身侧,出手扭拽男客耳朵,那男客疼的呱呱叫,口喊求饶! “你这色相给我出来鬼混!”妇人咒骂道。 “没没没,我绝对没有,我碰巧经过罢了!你信我!” “信你才怪!给老娘说,看上哪一个啦!说不说!”妇人当着众人拽他耳朵,叫男客难堪,脸色发红! 旁人看得哈哈笑,无人上前阻止,箜凛趁乱跑过去,来到最尾端的房间,窗门微微开着,房里透现一丝烛光,里面坐着一位身材瘦小的商人,面相猥琐,正与几名女子搂抱在一块。 李生和田越便站在瘦子面前,他视若无睹,只顾和青楼女子倾心,李生见他玩得乐不可支,不敢开口打扰。 过了一阵子,田越似乎看不下去,干咳数声,那商人方才正眼看李生。 “嘿嘿,黄老板好!”李生笑道。 “人呢?”黄老板对这种嬉皮笑脸的人见惯不怪。 “回黄老板的话,小生尽力在找着,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李生道。 “哎呀,你是怎么办事的?什么都不会,学人做啥买卖啊?”黄老板生气道。 “是是是,小生会尽快将那女的找回来!”李生骇道。 “钱你已经收了,人你又没送来,要不就取消交易,人我不要了,钱你给我双倍还来!”黄老板道。 “这、这不太好吧……”李生难为道。 “什么叫不太好!我和郑老板有几分交情,你不还我,我向他讨去!”黄老板神情严肃,完全没在开玩笑。 “黄老板,再给小生一点时间,小生一定给您个交代!”李生低声下气道。 “很好,看在郑老板面子上,我给你七日,七日后再看不见人,到时候你要还的金额也是七倍!”黄老板嘻嘻笑道,不愧是生意人。 “您这不是让小生为难么!”李生急道。 “现在是你们言而无信,我倒是为难你们了?哼,这是什么道理,只要我一句话出去,保证全京城没人敢和你们做生意!”黄老板嘿嘿笑,续道:“我看到时候郑老板……会十分头疼!” 李生愁眉苦脸,此事要让郑江阎得知,自己不懂会有什么下场!上次就有人拒绝黄老板的生意,被郑江阎知道后,当场将那人五马分尸,亲眼见到血肉横飞的场景,历历在目! “小生定会竭尽全力,不眠不休也要找到此人!”李生道。 便在此刻,外面有着不易察觉的人声,所有人都没听到,但是田越却发现了。 “谁!”田越大喝一声,人已冲了出去。 他见远处有人逃离,旋即追了上去。箜凛发出声音的那一刻,便知对方会发现,不待思索转身就跑,虽拉开了一段距离,但对方手脚灵活,很快就要追上来! 田越是武将出身,自小习武,体力强健过人,箜凛则是女流之辈,这几日省吃省睡,速度很快就慢了下来。田越熟知京城每个角落,他见人影欲要跑进夜市集,意图趁人多易脱身,便立即冲进小巷,飞快通过捷径,出现在箜凛面前! 箜凛岂会轻易顺服,当即转身回头跑,但总没跑几步,田越都会挡着她,箜凛再跑,田越再挡,仿佛他总猜到箜凛会往什么方向跑…… 看对方如何都不放弃,田越便出手制服,双掌游龙疾向箜凛。箜凛闪躲过去,反手攻他背后,田越侧身滑过,箜凛又攻他心房,她自知打不过此人,在对方未还架前,得想方法逃脱。 “师出南屿宫的弟子!”田越冷道。 箜凛一惊,原来田越一直不还手,就是在观察自己的武功! “修道之理,终究抵不过正宗武学。” 田越话一说完,左手扣着箜凛肩膀,右手格开她攻势,再出掌击向她面门,当箜凛侧身避开,田越便算准时机,腰身一转,出掌击中她后背。这一掌震入箜凛心房,登时吐出一口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锦衣南屿录》正文 第十八章 宣战 “跟我回去。”田越道,伸手想抓住箜凛的肩。 瞬间手背一重,竟有人阻拦他,田越反手扣行,却被那人闪了去。 “很好,原来有同党!”田越冷道。 箜凛回头看,居然有人出手帮她,可此人蒙着脸,是何人舍身相救,只觉好熟悉,心中为暖。 俩人周旋一阵,田越劲力狂涌,却也没占上风,反而节节败退。眼看田越就快被打倒,岂知他倏地情绪爆发,猛拳相击,蒙面人亦不甘下风,以拳回拳! 拳脚交接瞬间,打入各自胸口,听得骨头互相摩擦的声音,痛不欲生!俩人屡屡倒退,田越抚着胸口,脸色变白,伤体不支,心想对方也是如此。不料见蒙面人缓缓站起,仿佛安然无恙,但他明明记得有击中,可为什么此人看不出有受伤的痕迹? 蒙面人一步一步逼近,田越心里大慌,旋即挥动双臂,数枚暗器掷出而来,身影急退回人潮拥挤的大道,眼看蒙面人没追上来,登时松口气。 箜凛见危机已过,尚未开口言谢,对方已开口。 “这里。”他似乎受伤,有气无力地道。 这声音叫她怎能不认得,一路的委屈仿佛霎那便要爆发,箜凛强忍着,句话不说,生怕开口就要崩溃,默默跟在他身后,泪光在眼中打滚。他带箜凛从后门进入郡主府,府中侍卫见状,稍待观察,便立即吩咐丫鬟去伺候。 箜凛随他来到空房,布置精致华丽,应是为贵客准备的房间。他一关上了门,拉下蒙布,便将箜凛拥入怀中。箜凛一愣,好久没有感受这种温暖,只觉此番经历坎坷,不自禁地哭出来。 段绵赫什么都不说,温柔抱着她,仿佛懂她因何哭泣…… 箜凛舒心的靠着他胸膛,感受他炽热的体温,心里很踏实,无忧无虑的,好像能把世间的烦恼忧愁通通带走,但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你受伤了!”箜凛推开他,惊道。 “睡一下就好了。”段绵赫缓缓走到床边躺下。 丫鬟在房外敲门,拎着伤药进来,明明没人知会有伤者,但她们竟都知晓,宛如已习以为常。 “让我来。”箜凛待要将其接过,柔声道。 “大、大人……”俩人初次见面,却见她神情自然,与段大人像是相识已久,丫鬟随即望向段绵赫,等他指示。 见他点头,丫鬟把伤药递给箜凛,退出房间。眼看新伤旧伤聚集一身,形似刀伤的缺口还溢出了血,腹中大块淤青,面积有两个拳头大小,浮肿发紫,箜凛心里一疼,定是田越的那拳,他受了重伤却假装无损,田越方才心乱撤离。 周围很安静,箜凛帮他换敷新药,他丝毫没感觉,只见身体微微起伏,竟已然睡着。自下山那刻起,箜凛心里便没踏实过,现在他就陪在身侧,极其心安,伏在床边慢慢入睡,久未见面一时兴起,已将自己背后隐隐作痛的事抛之脑外。 正值熟睡,忽觉犯冷,箜凛见窗户并未关密,冷风入室,起身关窗,一回到床边,欲见段绵赫频频出汗,不禁伸手一探,只觉他浑身高温发烫,竟在这时染起高热! 箜凛急忙拿被窝覆盖他全身,闷出热气使其排汗,不时抹去汗水,始终注视着他,照顾了一整夜。 当她开眼睛,已是早晨,什么时候睡着自己都不知道,醒来已在床上,望向周围,房间只剩她一人。带着一丝倦意起床,门外来了丫鬟,敲门问道: “姑娘醒了吗?” 箜凛打开房门,见她身着粉色衣裳,面带笑容,给人一种亲切友善的感觉。 “早膳已经准备好,郡主正在厅中等您一块用膳。”丫鬟道。 “我马上过去。”箜凛道。 她带箜凛到中厅,大理石圆桌上的枸杞粥,散发热腾腾的气,清香扑鼻,色味俱佳,另有香饼、油条、包子搭配,对皇亲国戚而言,此餐甚为单调。 一双明亮机灵的目光投向行来之人,她身穿玄紫色衣裳,外披一件敞口纱衣,腰间镶着三颗蓝宝,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 “贫道箜凛见过郡主!”箜凛猜想此人便是郡主,礼道。 “段大人的朋友即是我的朋友,箜凛道长不必多礼,请坐。”霏甯先是一怔,没想到她会自称道人,意欲与自己分清地位的意思么,随即回应道。 “承蒙郡主关照,贫道不胜感激。”箜凛礼道。 “这是应当之事,无须客气。请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们俩是如何相识的?他从未提起从前之事,只知道他自幼有个青梅竹马,那人是你对吗?”霏甯问道。 “是的。”箜凛点头微笑。 “你第一次来京,本想尽地主之谊带你四处逛逛,但他回宫前嘱咐我要看紧你,单凭他口吻看来,是发生什么事了?”霏甯道。 “说实在的,直到昨晚才有些眉目。”箜凛有些顾虑道。 “你尽管说没关系,这里把守森严,不用紧张。”霏甯道。 霏甯的热情与关心,逐渐让箜凛卸下防备心,她本以为所有权贵皆是骄阳跋扈,但她非但没有摆出郡主的架子,还以“我”字自称,句句话都以真诚相待。 从第一天入京,如何遇到李生,以作画为缘由,暗中私卖人口,打听到幕后买家是黄老板,在暗巷被人发现,段绵赫出现相救的经过慢慢说明。 霏甯脸色微变,沉思半响。她来过郡主府一事,箜凛只字未提。 “如你说的黄老板是黄泰秦,那就不好办了!”霏甯神色凝重,续道:“当今最受皇上恩宠的淑妃便是他亲姐姐,黄泰秦之所以蛮横无理,还不是仗着淑妃的名义作威作福,他这个人啊锱铢必较,视财如命,经常去不三不四的地方寻欢作乐,甚至离谱到短短三个月换了上百名女眷。” “上百名女眷?”箜凛愣道,天子脚下的京城竟还藏着这般荒唐之事。 “哪需要日日换女眷,不就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私欲,弃旧恋新罢了!”霏甯道。 欲见箜凛失落担忧之色,霏甯赶紧转移话题。 “你也无须太担心,万事皆有解决之道。”霏甯露出微笑,续道:“你看看我,只顾着说话都忘了待客之道,趁热吃吧!” 箜凛大感亲切,点了点头,这些时日几乎没有机会静下心来吃东西,眼下虽未摆脱麻烦,但在这里至少能感到心安。 午后,荣合家的货船终于回来了,物品一件不漏的回到郑江阎手上,短短数日时间,他将所有物品拍卖出去,因而赚上一大笔,甚是高兴,对于合作一事终于拿定了主意。 他正遣人告知段绵赫,于酒楼会见,便看李生神情惊慌,匆匆行来。 “东家,不好了!”李生哀苦找不着人,没有其他办法了,不得不向郑江阎求助。 这事本与田越无关,但自他那日狼狈而逃,颇感无光,为了一雪前耻,四处觅迹寻踪,最后让他找到箜凛就躲在郡主府。众所皆知,段绵赫与霏甯郡主俩人关系好得非比寻常,田越不得不猜疑,那晚与他对抗的难道是指挥使…… 李生省略了自己丢失目标,将事情集中在黄老板如何逼迫,以及田越将军发现的线索。郑江阎听完故事,又怒又恼,黄泰秦持着皇上宠爱淑妃,在生意上总是咄咄逼人,早看他不顺眼,但却无可奈何! “一个女人便想要我赔他七倍,简直狮子大开口!”郑江阎怒拍桌子道。 “那现在该……怎么做才好”李生深忧,吞吞吐吐道。 “无妨,段绵赫有求于我,我要的东西他不会不给,如果他为了一个女人而断送自己的前景,那就是我太看得起他了!”郑江阎略现诡笑,自信满满地道。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郑江阎要的是奉命唯谨的合作伙伴,不是孤行一意,只会班门弄斧的小伎俩。此番正好试探得出,他对自己是不是忠心耿耿…… 当晚,段绵赫赴约至酒楼,郑江阎包了厢房在内候着。一开门进去,郑江阎本来沉下的脸倏然露出喜色,说道: “段指挥可算来了!” “郑老板叫本官前来,是否有好消息告知?”段绵赫问道。 “当然!郑某不爱拖泥带水,办事和做生意一样,就得爽爽快快,但是后来,郑某听到一件事,一直想不通,还望段指挥坦然告知。”郑江阎道。 “洗耳恭听。”段绵赫道。 “你可知黄泰秦?”郑江阎道。 “直说无妨。”段绵赫回答。 “黄老板看中一位姑娘,很不幸的这位女子逃走了,然有人看见你救走她,把她安置在郡主府。段指挥兴许不知情,郑某不怪你,明日你把人带来后,再坐下好好详谈合作一事,你以为呢?”郑江阎道。 “原来是这事,城中何愁女子,像她一样的人比比皆是,何苦执着于不可能之人。”段绵赫单单直视他,答案已然明确。 “哈哈,此女竟有如此美貌能让段指挥也不舍割让?你是有野心的人,我不希望你优柔寡断,故步自封!”郑江阎脸色一沉,续道:“段指挥真有心合作,唯有这一个办法。” 段绵赫脸色一沉,锐利的眼神顿时闪烁不定。此举志在必行!但却已超出他可容忍的底线。 “明天等你的好消息。”郑江阎见他略有动摇之心,笑道。 说完,周围的手下欲往前,是人皆会意,不宜久留,他当即起身离开。回去途中,段绵赫思忖半响,既已和东厂宣战便无回头路,要再回绝郑江阎,失去唯一的支助,到时三厂联合,便是四面楚歌,孤立无援,可谓九死一生。 他心系国事,深知一日不除刘瑾,百姓便无法脱离苦海,为什么箜凛偏偏在这时候出现。 当连宠发现渡口事件,已是好多日后了,再叱责下属终究于事无补,便到现场侦查。仔细检查了货单,发现有被改动的痕迹,连宠拷问那几日守岗的侍卫,一无所获。 “督主,北镇抚司求见!”侍卫传令。 “让他进来。”连宠正检验全部货单,想找出始作俑者。 “连大人,近日不见,可一切安好?”莫安子礼道。 “你专程来就是为了看我笑话?”连宠沉下脸道。 “连大人何出此言,我今日前来,是要为大人献上计策。”莫安子道。 “没这个必要!”连宠道。 “听闻皇上责备东厂办事不力,连搜查货船如此简单的事,都可以弄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的,难道大人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吗?”莫安子自傲道。 “哼,还不是你给皇上通报的!”连宠冷笑道。 “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帮大人铲除眼中钉,搞混货船只是小事。皇上若是知道有人处心积虑陷害东厂,栽赃给大人,皇上会作何举动,连大人心里最清楚不过。”莫安子道。 “你知道是谁?”连宠问道。 “否则我也不会站在这里。”莫安子点头道。 “有话就直说。”连宠闷道。 “盼望大人获益以后,不忘是刘督主在背后推的一把。”莫安子道。 “哼,自然不会忘。”连宠傲气浮现,看似不屑与他们为伍。 “此人便是段绵赫!”莫安子郑重道。 “可有证据?呵呵,或者这是你们的奸计,看我们互相残杀,而你们坐收渔利!”连宠眉头一皱,追问下去,起疑道。 “刘督主大权独揽,根深蒂固,想除一个人,一句话便行,何必使这种手段?”莫安子冷嘲道。 “那你们在打什么算盘?”连宠虽知刘瑾的能耐,自己要真如他一样的地位,三十年未及,而自己能否平安度过十年,终究还是个难题。 “皇上之所以信任段绵赫,那是因为霏甯郡主,众人皆知,皇上和郡主情同兄妹,倘若有朝一日发生巨大变故,皇上不再顾忌亲情,便是段绵赫失势的时候,那么碍眼的人走了,到时不就是三位大人的天下了吗?”莫安子说话大逆不道,要给皇上听见必死无疑,但他却无畏无惧,仿佛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他有这么好,和咱们分天下?嘿嘿,看是得天下后,再一脚把我们踢开罢!”连宠将信将疑。 “这话就不对了,多一个知己,总比多一个敌人来得强,何况大人和刘督主又出自同乡,既是同乡人,岂会不关照你?再说了,大人的首要目标是段绵赫,既然同仇敌忾,那何不先化敌为友?”莫安子道。 “说得轻巧,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请回吧!至于段绵赫坏我渡口一案,我自有解决之道,但不代表我会跟你们同流合污!”连宠志气道。 “大人学富五车,定然知道失之轻率这个道理,我若是大人你,断不会在这个时节上奏弹劾,我会慢慢耐心地等,待时机一到,人赃俱获,让他永不得翻身!”莫安子道。 “说话前,先看看自己多少斤两,这里还轮不到你教本官怎么做事!”连宠怒道。 “是的是的,那我们便静候大人佳音了!” 冷眼看着莫安子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连宠充斥着不满,但他有一句说得对,自古失败者皆是因为沉不住气,皇上难不免会以为自己故作推脱,不愿承担责任。 连宠沉思静想,同仇敌忾,在这件事上跟他们合作,非但不是坏事,还可以伺机把自己安插在锦衣卫的奸细,推上指挥使的位置。 “段绵赫,你公然向东厂宣战,我不全力回战就太没面子了!”连宠不说出声,内心愤怒无比,他现认定段绵赫是首要铲除的目标。 眼看天色已晚,箜凛心想今日他也不会来了,便准备就寝。段绵赫自那次离开后,便再没来过郡主府。郡主才说,皇上赐予他出宫令牌,虽有进出宫的特权,但也只能在皇上就寝以后,或是皇上免他跟随,方可出宫。 刚躺下去,便听有人敲门,不由得惊喜,心想会不会是他?只听门外传来一把冷漠的声音: “睡了么?” 是他的声音! 箜凛旋即打开门,满怀喜悦,几日不见他,好像憔悴了,脸色暗淡无光,仿佛大病初愈的样子。段绵赫一见到她,烦躁的心情顿时变佳,好想抱着她,但炽热的目光被理智覆盖了去。 “总算盼着你了!”箜凛嫣然一笑。 段绵赫关上门,俩人面对面坐着,始终凝视她温柔的目光。 “你来了为什么没找我?”段绵赫柔声道。 “我来过,你没在。”箜凛道。 “之后你去哪儿了?”段绵赫问道。 “之后我一回去就遇到了埋伏,领头的是一个叫李生的人。”箜凛道。 “他是郑江阎的手下,然郑江阎是京中权贵,文武百官都敬他三分,现在他们已经发现你躲在这儿,眼下再无藏身之处……”段绵赫道。 “我得离开是吗?”箜凛试着猜测,露出淡淡微笑,道。 “权宜之计罢了。”箜凛猜中他心思,段绵赫不感到奇怪,续道:“明日我会安排人带你离开,出京后你即刻回南屿宫,我会找时间去看你。”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便要我回去?”良久,箜凛抬头问道。 段绵赫不由得一愣,细想自己确实未问过她,不知因何下山,不知为何来京,更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箜凛不说,他便没问,自己做的是关乎全天下百姓的正事,别人再怎么煎熬,终究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那我得好好珍惜现在,毕竟今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了。”箜凛注视他那双漆黑的眼瞳正在隐忍着,微笑道。 他们距离很近,心里却始终隔着一面墙。 “我会去寻你,天涯海角。”段绵赫凝视她,柔声道,生怕一转眼她就不见了。 箜凛心里一沉,即便明白,亦无可奈何。段绵赫不知道过于不解释的话,有多么伤她的心,总认为只要不干涉她的生活,就是对她最好的安全保障,即便自己的心意被扭曲了也罢,只愿她此生平安无忧! 然,她又怎会想到此事,竟牵扯如此多人,城中诸多不忠不义,却没人制止,目无王法,难不成当今皇上都将其视若无睹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