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色治(上)》 第一章一朝穿越,成了小丫鬟 这条大街真是热闹! 我兴高采烈、喜气洋洋地东游西逛,随口哼着《千古》的歌词: 夏蝉冬雪不过轮回一瞥 悟道修炼不问一生缘劫 白纸画卷寥寥几笔绘江湖深浅 难绘你不染纤尘的容颜 夜不成眠心还为谁萦牵 灯火竹帘梦里随风摇曳 月华似练遥看万载沧海成桑田 它不言不言命途的明灭 若流芳千古爱的人却反目 错过了幸福谁又为你在乎 若贻笑千古因为爱得执迷又糊涂 …… 喜欢这首歌词,是因为它暗含了我的名字在里面,于是每次听到都小小地得意一下。 忽然,不远处人群外的一匹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直冲过来,马蹄所到之处,人群纷纷退散。 在愣怔的片刻,高扬的马蹄似是已抬到我的头顶去了。 惊骇之余,我出了一身冷汗。 唉呀妈呀—— 这是哪里窜出来的牲畜? 不对,眼前好像不只是牲畜,还有一个人,一个骑在马上的男人。 男人生的异常俊美,一身皂青的衣衫衬出利落分明的脸膛,眼神若晚季节的潭水,深不见底。 他是谁? 感觉好像在哪见过—— “锦心,你怎么坐着睡着了?”忽然,好像鼻子被人捏住了,呼吸不通,耳边响起一阵狮吼声。 我甩了甩僵硬的胳膊,擦掉嘴角流出的口水,望着眼前的女子直出神。 这女子上身穿青灰色的对襟小短袄,下身是一条宽松的绿绸布的撒腿裤,两道浓眉下一对大而圆的眼珠努力盯着我,两片嘴唇都很厚,牙齿长得也不齐,有半颗门牙是豁牙。肉嘟嘟的圆脸,额头宽阔、下巴浑圆。 女子左手拿着一个竹条扎的扫把,刚刚在对着我的耳朵大吼。 我一阵迷糊,这人是谁啊? 怎么在我睡的如此香甜、又梦到帅哥的时候来打搅?真是不懂事!以为自己拍戏啊,拿着把破扫帚装古人?装也装个好看点的,哎——可惜了这身衣裳了,要穿我身上,怎么着也能穿出个小家碧玉的效果。 豁牙女子见我不理她,用力墩了墩手中的竹条扫把,大声说道:“锦心,你怎么又睡着了?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我顿时轰然清醒了过来—— 是啊,我的确是脑子摔坏了,不但脑子摔坏了,整个人都摔的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天啊,地啊,玉皇大帝,观音菩萨啊—— 我一个人在家过年已经是悲惨世界了,郁闷的去放了一个七十六响的冲天雷,居然碰到一个假冒伪劣产品,一下子把我炸回到古代社会,说出去谁信啊? 我叫常流芳,原本是刚毕业不久的上班族,在一个商会组织里面做文秘,主要负责各类平面及空间展示展台的设计工作。那家商会是一个企业家自发组织的联合机构,带有行业协会的半官方性质。 我工作不到一年,成绩还不错,正是一名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社会主义好青年。 但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我从常流芳变成了谭锦心,现在是伺候在成碧小姐房中的贴身丫鬟,因为昨天毛手毛脚地把小姐的两片绣花样子给弄坏了,所以今天被罚关禁闭。 不但如此,小姐还让粗使丫头两可看着我,不许我出门,一定要在屋里反省一整天。 我对着那几张被我剪坏的绣花样子反省了半天,然后就睡着了,然后又做了个梦,结果被两可捏着鼻子叫醒了。 “两可,我脑子的确摔坏了,真的,不骗你!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以前好多事都不记得,以前学的东西也想不起来了。怎么办啊?” 两可很同情我,用手摸了摸她那肉乎乎的圆下巴说道:“我明白了,你肯定是被少爷硬逼着学骑马,摔晕了以后就把脑子摔坏了。” “两可,我是什么时候被摔的?” “就是前两天的早晨,小姐让你出去买香粉,结果你一出门就被少爷抓去骑马了。后来,你就摔晕了,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呼吸都没有了。把老爷和小姐都吓坏了,还让唐及大夫给你诊治。结果,你一醒过来就迷迷糊糊的,小姐放在绣房的花样子全都给剪坏了。所以,小姐才罚你的!” “哦。”我此刻完全清醒。的确,昨天一醒过来发现自己睡的地方不是在家里,睡房里陈设古香古色,那几张花样子就摆在条几上,我本以为那是漂亮的剪纸,结果抄起剪刀就“刷刷”开剪,最后,全给剪坏了。 “两可,小姐要出门?”我还在闭门反省中呢,小姐已经大发慈悲饶了我了? “是啊!小姐刚刚让我来叫你。快走吧,别让小姐等急了!”两可催促道。 我必须悲催地承认一个既成的事实,那就是我穿越了。 我从一个社会主义好青年变成了一个古代社会伺候人的小丫鬟,我伺候的小姐叫谭成碧,是知府家的小姐。谭须年是个清廉、正直的古代官员,这两天我陆续恢复了谭锦心的记忆,对于她的身世和成长也大致清楚了。 现在的朝代是北陈王朝六十二年,开国皇帝大同帝当政。谭老爷是一名四品的知府。我是在四岁的时候被府上的管家买回来的,据后来我亲自向管家求证时他说,我那时长得唇红齿白、说话乖巧、模样可爱,因为家里没钱,实在养不起我了,被狠心的爹妈卖了。正巧,小姐的年纪和我相当,管家见我伶俐,就把我领回来给小姐当丫鬟了。于是,我成了谭成碧小姐的贴身丫头。 我在知府家长大,没再遇到什么波折,谭须年一家人对我还不错,我后来的这个姓名就是老爷给起的。 那是七八岁的时候,我和小姐在后花园里玩耍,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腹蛇,咬了小姐的胳膊。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漫山遍野地跑,自然分的清楚蛇的毒性。我一时情急,就用嘴巴给小姐吸出了毒液,结果,小姐没事,我却中毒了。 事后,老爷感念我年纪虽小却仁义忠诚、一心护主,问我有什么要求。 我当即回答:“奴婢家贫,自幼孤苦、无有依仗,幸得老爷垂怜进入府中与小姐为伴,只望老爷能赐家姓、得学名,奴愿终生侍奉小姐,再无他求。” 老爷感叹:“你这丫头聪明伶俐,端的是一副绣口锦心。便叫你谭锦心吧!” 从此,我与两可一样,都成了谭府的家奴。 只不过,两可是谭知府从老家带出来的远房亲戚,而我则是买回来的野丫头。 要跟小姐出门,忽然又想到刚才无故做的那个梦,心中的向往油然而起。 这几日来都是在床上躺着,昨日刚醒过来,还没机会出门见识,这下可要好好去游玩一番了。 一路上,成碧小姐在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谭锦心已经被摔得失忆了的事实之后,终于不再追究我弄坏花样子这件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唐氏医馆 “小姐,我们出门去哪里啊?”我紧跟在小姐的身后问。 “去唐氏医馆,忽然有点头疼,去找唐及大夫看看!”谭成碧说。 小姐头疼?真的假的?我看她笑意盈盈、春情荡漾,一点也不像头疼的样子。 虽然我怀疑小姐的头疼是假的,但作为贴身丫鬟,还是要尽忠职守地跟着她。 看着路上来往的行人、街边热闹的店铺和摊位,还有各处投递过来的偶尔惊艳的目光,我有点目不暇接。 古代的街市啊,都是在电视剧里看的,刚才做梦也梦到,似乎跟现在是一样一样的呢! 谭成碧见我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笑着骂了一句:“你是不是和少迁学坏了,一出门就巴头巴脑的,没正经样子!” 谭少迁,是谭成碧小姐的弟弟,谭府的少爷,比我小半岁,比成碧小姐小一岁半,是个玩乐思想十足的富家公子。 “我哪能和少爷比呀,我就是专门伺候小姐的丫鬟。我是觉得,小姐出去走走透透气好,对身体好,对心情也好!” 出了知府衙门后院的大门,立刻到了一条很宽的街道上。 街道是南北走向的,路上行人不太多,成碧小姐说,这条街因为临着衙门口,没有什么店铺,只有几家药店,还有一家很大的医馆。 这家医馆很有名,祖辈世代行医,到现在已是第五代,医馆主人姓唐,早几年还曾坐着海轮去外国学习,见多识广,他从国外回来之后就将医馆规模扩大了三倍,如今,这家唐氏医馆是这条街上最标志性的建筑,无论站在街上的任何位置,都能一眼看见他家的招牌。 我本来想在大街上多逛游一会子,可小姐和两可齐刷刷地进了医馆的大门,我无奈地迈动不情愿的双腿跟随过去。 以我的经验,小姐此次来这里定不是寻常之举,凡是英俊的大夫都会桃花不断,凡是英俊而医术精湛的大夫全都冷血。 上了大门外的台阶,发现整个医馆的确很具规模,并不似我们在电视剧看到的那种古代行医场所,里面居然也设置着许多房间,楼上楼下的有好多人来来去去的一片忙碌。 虽然设施有点古旧,但环境十分优雅,花鸟虫鱼亭台阁楼全都有,我猜那些房间里应该住着病情严重的病人,也就是说这是医馆主人从西方社会照搬来的原始医院的雏形。虽然从外观上看不出来,但走进去能感受得到。 前面的小姐穿过一条两旁开满鲜花的小径,上了一个走廊,我紧跑几步跟上,里面地方大,把小姐跟丢就麻烦了。 有一位衣衫整齐的女子拦住了成碧小姐,听说是来找唐大夫瞧病的,便将我们领到了一处候诊室。 我一看就傻眼了,里面转圈坐了二三十号人,各个手里都拿着一张毛笔写的条子。问了一位等候的大伯才知道,敢情找唐大夫看病都是提前好几天就来等着拿预约号,这些人都是前三天来拿的号,今天才来看病的。 我暗道:在任何时代,优质的医疗资源都是稀缺的。 正等着,成碧小姐趴在我耳边说:“别犯愣了,跟我走!” 我立刻跟在小姐后面,见她左拐右拐后进了一处幽静之处。 一个和蔼的年轻男子坐在一间宽敞的大房间,正给一位母子看病。我盯着他看了几秒,见此人面色黄白,眉目清秀,神清气爽,自有一番自信而儒雅的派头。 成碧小姐在门口略微迟疑一下,便进去了。 男子抬头,看见我们笑了笑道:“谭小姐来了!请稍坐。” 又过了十几分钟,那对母子满意地离开后,男子站起身,对成碧小姐微笑着招呼:“小姐今日怎么亲自到医馆来了,若是身上不舒服,唐及自当亲自登门问诊。” 唐及请我们三人都坐下,并拿起手头的一本厚厚的黄色封皮的医册,细看起来。 成碧的笑容温柔似水的,要多甜有多甜。“偶有小恙,成碧怎敢劳烦唐大夫亲自登门。只是略感头疼,并无大碍。”痴痴望着唐及低头看书的身影,成碧小姐的声音温婉如歌。 唐及站起来到了谭成碧面前,诊诊脉,又仔细观看了她的五官,并细碎地详细了解着她近两日的饮食、起居情况,若其身份不是一名大夫,还真可算是体贴周到好男人,怪不得成碧会那么喜欢生病。 我暗自腹诽了半天。见唐及忽然抬头,目光炯炯地看向我,“锦心姑娘面色神色属常,这两日没再什么不适吧?” 我愣着,不知该怎么回答,小姐用力推了我一把,我只得干笑两声道:“都大好了,有赖唐大夫妙手之功!” 唐及默然笑了笑,将一张开好的药方递过来。 谭成碧示意我和两可出门去抓药,她自己仍旧坐着,动也不动。 小姐对英俊多金又身怀神技的唐及大夫恋恋不舍,磨磨唧唧地不想走。 忽然,我心头灵机一闪,也许可以借助唐及这间医馆在古代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这件事不但能助人,也能助己。于是,我凑到唐及的桌案旁边问他:“这抓药可是在你的医馆里吗?” 唐及摇摇头,笑着说:“出了医馆向右走,前面有五六家药铺,最大的盛和药铺,还有回春药铺、马家药铺,都能抓到此方!” 我略微低头,脸朝前凑了凑,低声问道:“若是在你这四层的医馆里也办个专门抓药、卖药的药堂,病人岂不是可以足不出户就买到药了,唐大夫认为呢?” 这个想法是突然冒出来的,在此之前我没跟任何人提过,小姐和两可自然毫不知情。 唐及一愣,没想到我突然提出了这样一个大胆的建议来:“此话玩笑了。医是医,药是药,向来问医者不代卖药材。” 我一听这话,心中忧喜各半,看来这个想法的确有操作空间,只是得先取得唐大夫的应允。 我不想白白放过这个机会,只是还需再仔细筹谋一番。 我拉着两可出门去抓药,两可不愿意走,被我硬拖着拽了出去。 “锦心,你干嘛呀,拽的我胳膊都疼了!”两可气囔囔地对我嚷。 “真没眼力,你真没看出来小姐喜欢唐及啊?”我说。 “我知道,小姐这两年没事就喜欢生病,傻子也知道原因啊。”两可说。 我猜就是这样,大家闺秀的小姐见过什么呀?遇到一个英俊的大夫就芳心暗许,这是常见的戏码,而且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悲剧收场。 我带着两可,拿着那张药方,直奔盛和药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遇到帅哥 出了医馆的大门往右一拐,果然走不到二百米就是一溜的药房买卖,估摸着这些药房临着唐氏医馆,生意一定比别处好许多。 我先从头到尾挨个审视了一圈,盛和是最大的一家,回春药铺其次,马家药铺比较小,还有三家都是中等规模的铺子,每一家药店里都有病人拿着方子来抓药,一眼便可看出那些人是唐氏医馆的病人。 我来回转完一圈,大概查看了几家药铺的规模情况,之后拉着两可进了盛和。 盛和药铺宽敞、气派,半圆形的木质大柜台约有半人高,里面站着四五名抓药的伙计,掌柜的坐在用方砖砌出来的一处高台上喝茶。因为店铺大,抓药的人就显得少。 我先将手心里的药方塞进衣袖,到了柜台边问里面的伙计:“你们盛和的东家在不在呀?” 古代的店铺规矩我知道一些,规模大些的店铺都有东家。掌柜的只负责柜上的货品和银钱收入的账目管理,真正管事的是东家,一般东家都不在店面里待着。 卖药的伙计一看是两个小丫头,也不知身份底细,其中一个道:“你是抓药还是问价啊?不抓药就出去,我们东家不在!” 一张嘴就知道这伙计没拿我们俩当主顾,我是谁啊,能轻易就被这些小角色撵走吗?于是用力往柜台上一拍,大声嚷道:“我们要做的买卖大,怕你们在场的做不了主!”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都被我这癞蛤蟆打哈欠的样子给吓住了,一人忙指着旁边台子上在悠闲品茶的一人说:“那是我们盛和的王掌柜,你要有大买卖找他去说!” 掌柜的上一眼、下一眼地瞅着我,连屁股都没抬一下。 我微笑着与他搭讪:“王掌柜,店里的生意可好啊?” 王掌柜这才抬眼,爱搭不理地问:“你是哪家种药材的?” “我不是来销药材,是来和你谈合作!”我再次表明目的。 “合作?怎么合作?合作什么?你这个小丫头是哪个府里的?说话口气倒不小,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盛和是谁开的买卖,能跟你合作?真是笑话!”王掌柜根本就不容我说话,连连挥手让两名伙计把我们赶了出来。 “呸!”我一出门,立刻重重地往盛和的门口吐了一口唾沫,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今天你把姑奶奶赶出来,明天拿八抬大轿抬我,我也不回来,以后可别后悔。 一口唾沫吐完,刚抬起头,猛然间一头疾驰的飞马呼啸至面前,那速度、那动作比闪电还快三分。 硕大的马头在距离脚尖三十厘米远的位置“嘎”地停下,我被惊吓出一身的汗,差点没坐地上。 这情景倒与梦中颇相似,只不过我可没有做美梦时的心情了,本来堵着满肚子的闷气没地方发泄,这个在大街上纵马的倒霉人焉能放过? 我根本就没看马上之人,冲着那昂扬的马头就开了机关枪: “是哪个没公德没信义的在大街上赛马?啊!以为这里是你家的后院还是赛马场?马没长眼睛,人也没长眼睛吗,这么大活人在附近站着没看见吗?以为自己骑马很了不起啊,火箭给你敢不敢骑呀?这是公共场所知道吗?路权平等,骑马骑成你这样的还敢出来混?丢人都丢到你姥姥家去了?你不会骑就别上街来丢人,回家再好好找个马术教练学三年?丫丫个呸的,要是撞掉我一根头发,我让你赔根金条,你信不信?” 这一通连贬再损的,把刚才在盛和药铺受的窝囊气全撒这倒霉的骑马人头上了,等我说痛快了,把眼神往上一抬,登时有些呆了。 这人似真是从梦中走出来的一般。 我倒吸一口凉气,眨巴眨巴眼问旁边的两可:“我面前是不是一人一马呀?” 两可看着我的神情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慌乱,她紧张地用手拽着我身后的衣襟,极低的声音劝我:“我们快去抓药吧!”。 马上的人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见我突然住了嘴,他从马背上跳下来,扔了马缰绳大步走过来。 我赶紧冲他摆手:“本小姐三尺之内生人勿近!” 那男子扯起嘴角,声音不低也不高,又似轻浮又似认真地语气:“小姐刚才说的那些话实在精彩,我却没大听懂,你能再说一遍吗?” 我嘴巴张了张,当即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诡异的一幕。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在谭锦心的记忆里找到面前这个人任何的蛛丝马迹。 于是,冲口问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他饶有兴趣地望着我,“你是哪家的姑娘?” “我叫谭锦心,是知府家的!”帅哥当街主动搭讪,我不能放过这个千古难逢的机会啊,我可不做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古代小姐,“想认识我是很容易的!”末了,我特地补充了一句。 “原来,谭知府生了这么伶俐的女儿!” 那人以为我是谭成碧,我本来想说我只是谭成碧的丫鬟,可从心底里涌出的膨胀虚荣心让我当着如此帅哥实在讲不出实话来,心道:算了,就冒名顶替当一回成碧小姐吧! “喂,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帅哥问完我的名字转身就走,我跳着脚在后面朝他喊了一句。 他扭回头,星目如电触碰我的眼帘:“日后你就知道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赚钱的买卖 卖关子的帅哥说完进了盛和药铺,我心里有些懊恼,一直目送着那名男子消失在盛和药铺的门内,估摸着他也是来此买药的,寻思了片刻才转过身来,装作很无心地问两可:“两可,你认识此人吗?” 两可摇摇头,她的表情十分古怪,满脸的慌张、恐怖:“锦心,咱们快回去找小姐吧,我求你了!” 两可大概被我吓着了,她以为我可能是神经错乱,所以到处找人麻烦。 我得表明立场、坚定信心:“两可,我郑重跟你说,马上就有一个挣大钱的机会!你要回去我不拦着,但走了可就别后悔!” 我也不知道两可是真巴望能跟着我赚钱,还是怕我又被别人叉出来,总之,她见我固执己见、便一直小心翼翼地尾随在后面、 第二家,我们进了回春药铺。 这次,我先拿出唐及开的那张药方子假装抓药,等上面的药抓齐了,又随意从中挑出一味药来,说那药是陈年的,没了药性,要求调换。 如此三番五次之后,抓药的伙计已是满脸不耐烦,但又不想放过这单生意,于是为难地指着那几味药说:“姑娘,这些都是今年新收购的药材,保证药效,真不骗你!” 我对那名伙计勾勾手指头,故作神秘地小声说道:“你去把东家叫来,我便买下这副药!” 伙计先一愣,又回过头诧异地往后面看了看。 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是个储藏各种药材的很高的药柜子,我正纳闷,忽听那药柜子后面传来一声咳嗽,一人高声说道:“谁要找我?” 巧的很,原来回春药铺的东家正在店铺里打理新补进来的几味很珍贵的药材,我在店里的那一番无理取闹都被他看在眼中。 这东家好涵养,居然一直不吭声。 江有川,回族人,回春药铺的东家。此人约莫四五十岁,身穿着淡灰色长袍,头上戴一顶白色抓顶圆帽。 他笑眯眯地望着我,客气中又带着谨慎:“姑娘不是来抓药的吧?” 我则不客气地从不远处抓了店里的一把椅子,大咧咧坐下,“江老板,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咱们来谈笔买卖如何?” 两可在背后用力挠了一把我的后肩。我不理她,做生意都得掌握这厚黑学的精髓。 江有川比盛和药铺的掌柜要客气地多,他亲自斟了一杯茶递过来:“姑娘爽快,江某洗耳恭听,不知姑娘说的是什么买卖?” “江老板知道唐氏医馆吧?” “当然,江某这家小店一半的生意都是赖唐家的医馆!姑娘是唐先生派来的?”江掌柜说着,站起来,恭身成九十度。 看来,我猜的不错,这条街上的药店对唐氏医馆的仰仗很大。 我笑了笑,示意江掌柜赶紧坐下。“江老板不要误会,不是唐大夫派我来的,是我自己来的!” “怎么?姑娘和唐及不认识?”江掌柜显然有些失望。 我直言来意:“江老板,你愿不愿意把你的药卖到唐氏医馆的里面去呢?让那些病人不用出医馆就能抓到你的药!” 江有川“噌”地一下站起来,脸上满是兴奋和激动,“当然愿意,是不是唐先生有这个想法?” “唐先生没有,不过我有!”我慢条斯理,此时并不着急说那么多,他已表现出浓厚的合作意向,下面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我的意思是,只要江老板跟我合作,就能把回春药店的药搬到唐氏医馆里面去卖。” “姑娘的意思我不明白,我如何与姑娘合作?姑娘与唐先生又是什么关系?” 这个江有川,满脑子都是关系哲学—— 殊不知,人要是有权又有钱的话,就不用搞那么好的关系了。现在我有知府的幌子,就缺钱了,若是能借回春药店这只母鸡生蛋,那这无本的买卖就能红红火火地做成。 我跟江有川讲,跟我合作就是将他药铺里的药材做成给唐氏医馆内部特定供应的药材,就像是皇宫里有固定的买办商家一样,回春药铺的药材可以垄断唐氏医馆的病人处方,这样一盘算,江老板焉能不动心? 我上下嘴皮子一动,略微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江有川不清楚我的底细,但见我口舌生花、见解非凡,也没小瞧我。 江有川被说的动了心,这个时候我见好就收。 “江老伴,今天我们就算结识,我与你说的这事需盘算好,生意启动可能最少需要千八百两的银子,到时候我们各出一半。” “那,请问姑娘住在何处?我该如何联系你?”江有川见我要走,有些着急。 我将两可拉到江有川眼前,介绍说:“这位姑娘叫两可,以后她主要负责和你的联络。十天之内,我定给你准确消息!” “好啊!那江某就敬候姑娘佳音了!” 江老板恭恭敬敬地将我和两可送出回春药铺,我一路昂首挺胸、气派十足,像被打了鸡血似的。 谭成碧在医馆外面的台阶上站着,见我俩回来,又回头盯着唐氏医馆门口的招牌看了看。 “小姐,你的心思怎么不早说?我向你保证,以后有更好的理由来找唐大夫,不用每次都装病!”我上前挽住成碧小姐的胳膊,扶着她下了台阶。 “什么?”谭成碧诧异地望着我。 “我啊有了个好主意,以后能让小姐经常到医馆来找唐及,你听不听?”我趁机卖关子。 “你有什么好办法?”谭成碧半信半疑。 “这事情说起来有些复杂,不过,我保证十天之内准能成!”我拍着胸脯对成碧小姐打包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书呆老爷 两可本来很怀疑我,可架不住小姐跟我站在同一阵线,加上我又天花乱坠地对她许诺说将来可以挣大把的银子,她就同意帮我做事了。于是,我们三个最终组成了一个臭皮匠团伙。 我变成了这个团伙的核心主脑。 “两可,你拿着五两银子,到管家那里去兑换成串的铜钱,然后再到大街上去雇五六个衣衫褴褛的叫花子!” 两可瞪起她的一双圆眼,忿忿地嚷着:“你找叫花子干什么?还雇佣他们?你是快发疯了吗?” 两可对我聪明无比的智商的怀疑,岂能容忍?我二话不说、一个脑夯敲在她的额头上:“快去,把问题都憋在心里,不许再反驳!” 两可被耳提面命一番,如此这样这样,终于顺从地拿着五两银子走了。 我回过头,又找到成碧小姐:“小姐,今日午后饭罢,我和你去见老爷,你呢负责夸奖唐氏医馆和唐及,我负责引着老爷出去!” “到哪里去呀?”谭成碧的态度十分谨慎,“这件事最好不要告诉爹爹,否则——否则——” 这个小姐,她以为我要向谭老爷告密。我赶紧摇头摆手道:“小姐,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想让老爷出去亲自表演一出戏!” 谭成碧细眉高挑,想了片刻后勉强点头答应了。 这小半天,我一直呆在成碧小姐的房里,与她闲聊,主要是探听谭知府的为人,准备一会见到谭须年的时候能投其所好,别拍马屁拍到马蹄上去。 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两可就回来了,她见了我、哈哈笑道:“给那些叫花子们钱,他们高兴地跟过年似的!争着抢着要跟我走呢,都拿我当菩萨!” 显然,两可从来没有过被人高高在上膜拜的快感,也难怪,从小给人当丫头的命,哪有被人崇拜的机会。 “跟他们都说了吧?到时候他们会不会去?不会演砸了吧?”我有些担忧。 “你放心吧,都是平素里他们讨钱用惯的伎俩,哪里用得着演!” “好!那我就放心了!” 虽然我对两可这个人的办事能力不太放心,但对金钱的诱惑力还是相当的放心。 我特意留了两块小姐吃剩下的点心给两可,她三下两下吃完,抹了抹嘴,看我还一直盯着她:“锦心,你还有什么事啊?” 我嘿嘿一笑,道:“真是知我者两可也!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事交给你做?” 两可站起来,拍着衣襟上的点心渣说:“就说你平时没这么好心,还给我留两块点心吃,还给我倒水喝,原来是借小姐的东西白使唤人!我可不去了,刚才在那群臭烘烘的叫花子里转悠,差点吐了!” 我赶紧在旁哄她:“你忘了,我们和回春药铺的江老板怎么商量的?” “不去不去,你说什么我也不去!”两可屁股牢牢粘住椅子,一副打死也不起来的架势。 “我是不是和江老板说你以后就是联络人?” 两可想了想,“好像是说过!” “那就对了。现在,趁着中午大家吃饭的空儿你到回春药铺去一趟,找那个江老板要几味治疗外伤骨痛、瘀肿的草药,让他包个七八包带回来,就是这事!” 两可最后嘟囔着说:“午饭都不让我吃!真是麻烦!” “等你回来,我让厨房给你留热的,保准不耽误你吃!” 眼瞅着就到中午了,谭府的下人们开始伺候老爷、少爷、夫人、小姐吃饭,这个时候大家都忙,谁也不会注意到两可出门。 我伺候成碧小姐吃完饭,回屋略微梳洗,这才随着小姐去见谭须年。 这是我第一次见谭知府,不免有些惴惴。脑海中拼命回溯的谭锦心记忆里,谭须年的印象并不鲜明,似乎有些惧内,又有些古板。 其实古代的官吏应该都差不多,大都喜欢摆架子、训人、显威风,在家里爱当老爷! 我和小姐一前一后进了谭须年的书房,静悄悄的不敢弄出动静。 察觉有人进门,谭老爷忙抬头向门口看,见是谭成碧和我,动也没动一下,在右手心里卷成一卷的书照旧举在鼻子下面。 “成碧,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谭须年眼皮略微抬高,从书本上移过一双沉闷的眼神。 “女儿得知爹爹又在书房苦读,特地送茶水过来!”谭成碧很乖巧,将我端着的一壶茶接过去,走到谭须年的书桌对面轻轻放下,随后又问:“爹爹今日读的什么书?” 提到所读书籍,谭须年眼中顿时亮起,指着那本已读了一半的书说道:“这是孔明先生的《出师表》,每次读来都如览先生之高古遗风啊!能以满腹才学匡扶汉室、三分天下、七出祁山,先生可谓读书人之楷模!”说到这里,他竟然摇头晃脑地朗读起来:“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先帝不以臣卑鄙,三顾臣于草庐之中……” 我听着谭老爷读书,又观他状似十分陶醉的样子,心想:原来,谭须年是个爱书如命的书呆之人。 古代读书者向来信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就是他们的价值观。若是放在现代,你读个二三十年的书毕业以后到处碰壁找不到工作试试,也许有人会突然发现,古人的时代从这一点来讲还是优待书生的,所以才出了许多如范进那般的人物。 谭老爷几乎读完了三分之一的《出师表》后才忽然想起我们:“锦心哪,小姐最近都做什么了?” 我驱步上前,鞠躬回话:“回老爷,小姐每日绣花、抚琴、下棋、看书!” “很好很好!女子无才便是德,在家从父嫁人从夫,三从四德是根本,读书也不要读的太杂多!” “锦心不知道小姐读的是什么,只管好好伺候小姐!”我顺着谭老爷的话回答,“不过,锦心觉得刚才老爷念的那些非常动听,锦心听了十分感动!” “是吗?”谭须年听我说这话似是很意外,“你能听懂我读的《出师表》?” 我赶紧摇头,“锦心是听不大懂的,只是觉得老爷读得十分好听,声音铿锵有力,锦心觉得那文章不见得有多好,老爷读得却是甚好!” 这番不露痕迹却明显恭维的话语让谭须年心情大好,遂将手中的书籍放在了桌上,满面含笑地对成碧小姐和我说道:“可惜少迁就没有你等这样的耐心,每次读书给他听,他总是不到半柱香就睡着了。锦绣文章不入他耳,孺子何以成才?” “老爷不必烦心,少爷定是还没悟到那书中文字的真谛,等少爷感受到文章中的妙义,自然就知道上进了!”我又应了一句。 谭老爷更加高兴,连连点头道:“锦心这话说得好,说得好啊!我三十一岁进士及第,少迁若肯用功,定能超过我!” 此刻老爷心情大好,我看了看成碧小姐,两个人你唱我和地提起了唐氏医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叫花子堵门 “老爷,小姐昨日感觉头痛,我陪小姐去了一趟唐氏医馆!”趁着谭须年高兴,我赶紧提起话头。 成碧小姐立刻接着说道:“是啊,爹爹。女儿昨日去医馆去问了病情,见那医馆之中秩序井然,百姓们对唐大夫的医术无不交口称赞。女儿想,像唐及先生这样的医术仁心,郸城府百姓都交口称赞,爹爹定当多多弘扬才是!” 谭须年拈起稀疏的胡须郑重地点点头:“唐家世代在此地行医,的确是有大功德!本府十分欣赏唐家之作为,为官者当造福一方,为医者当治病救人嘛!” 谈到治下的唐家,谭须年略微打起了官腔。 老爷似乎对唐家的兴趣不大,我必须暗中加把劲。等他爷的话音落下,便接着说:“老爷,锦心听说皇宫里有专门的御医和专门负责采购药材的部门,可是真有?” 谭须年诧异地望着我,回答:“皇宫里自然是有专属的御医和用药制度,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郑重其事地建议道:“锦心是觉得,既然皇宫里有专为皇上看病的御医,也有专门采办供应的药材,那咱们郸城这里也不妨效仿,让那些医术高超、价格公道者得到官府的保举和推荐,老爷觉得这样可好啊?” 谭须年被我这几句话说得愣住,他想不到从我嘴里突然说出这样的奇想,为怕谭须年对我的身份起疑心,我急忙解释:“老爷,锦心是随便乱想的,老爷觉得不对也不要骂锦心!” “是啊,爹爹,锦心一向有口无心,她说错了您可不要生气!女儿也觉得,唐家在爹爹的治下又规矩守法、深得百姓的爱戴,对我们家也很尽心,若是爹爹能对唐家在郸承府的贡献进行嘉奖,必然也是一段佳话!”成碧小姐也在旁边吹风点火。 “对呀,小姐说的极是。历史佳话可是名垂青史呢,就像那古书里说的‘刘备三顾草庐’,不就是一段佳话吗?” 借着谭须年刚刚读完的《出师表》,我生拉硬扯地找着话题,其实不过是为了让谭知府移驾到唐氏医馆的那条街上去参观一下。 就是这句话起到了化腐朽为神奇的效果,历史佳话这一说法让谭须年十分兴奋,他站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脸上浮起一片向往之色。 “成碧,你和锦心这么一提,为父也觉得应该以知府之名赐给唐家一块匾额,上面写‘妙手仁心’几个大字,再落个款儿底和时间,隆重送出去,以彰显我谭某赏罚有度、管理有方!”谭须年似乎开了窍,从书桌的椅子上转出来。 “老爷,心动不如行动!不如,今日,我和小姐就一起陪老爷到唐氏医馆附近去看看,您亲眼见过了那里的情况,到时候再送匾额奖赏岂不是更有说服力吗?”见时机成熟,我赶紧在一边催促。 “现在就去吗?”谭须年自言自语,“也好,择日不如撞日”。 “爹爹若是无事,女儿愿意陪爹爹走一圈,当是陪爹爹散心了!”谭成碧不愧是小姐,拿出一副娇羞小女儿的态度,挽住了谭须年的胳膊,硬是把还踌躇不定的谭老爷牵出了书房。 我跟在成碧小姐和谭老爷的后面,还不忘继续马腿儿一句:“老爷微服上街体验民情民风,也是一桩美谈!” 三人出了后园角门,谭须年虽然着了便装,商家、店主还是认出他,纷纷鞠躬行礼地打招呼,谭须年满面含笑、步履轻快,心满意足地颔首而过。 “老爷,郸城百姓对您很是敬仰,您在他们眼中就是郸城府的青天了。” “惭愧,惭愧哪!” 行了一段路,前面还有几十米就到了唐氏医馆。 医馆前面围着一圈人:“呀!老爷、小姐,你们快看,那医馆前面好像围了许多人,我们还是不要靠的太近了,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谭须年虽然迂腐、书呆了些,但的确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听说前面围了许多人,无意中加快了脚步,大有一探究竟的意思。 待来到唐氏医馆的门前,发现医馆被十几个叫花子围着,有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还有一位破衣烂衫的妇女,剩下的都是男子,他们十几人正围着医馆大喊大嚷。 “唐大夫,我们那里有个老头快没气了,你快到城南破庙里去看看!” “唐大夫,你是菩萨心肠、活佛转世,你若不救他,他就死了!” “是呀,我们虽然没钱,可好歹是条人命啊!” 这便是我让两可特地到城南破庙附近去雇佣来的叫花子,瞧那一个个的扮相都太正统了,连那妇人都露着半个膀子在外边,黑漆漆的皮肤像是爬满了蚂蚁似的。 几人这一喊,出来进去的病人们都被惊扰了,唐及连正经的病人还看不过来,哪里有功夫出来管这些叫花子呀! 我琢磨着,我们没来之前,几个人已经在这里喊了一阵子了,这会子劲头已经没那么大、嗓子也喊得有些嘶哑! “我说你们几位,快别在医馆门前胡闹了,这里边来来往往的都是病人。别说唐大夫忙的根本没时间,就是有时间也不可能跑到城南破庙去给叫花子看病啊?” 有人看不过眼,便出来劝说,让他们赶紧到别处去,别挡着医馆门口闹事。 “果然是世道变了,人命不如草啊——钱没权的叫花子连蝼蚁都不如啊!”叫花子里忽然有一个人声调古怪地高声唱起来: “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金钱忘不了,金钱再好也没用,两腿一蹬撒手去,西天路上你再瞧,穷富贵贱谁知道——叫花子有病没人看,生死富贵全在天,人人都道唐家好,我看唐家虚名高……” 这个叫花子嗓门又亮、又会两手弹唱,坐在唐氏门前竟跟卖唱赶场似的不慌不忙、抑扬顿挫地说唱起来。 看时机差不多,我赶紧向成碧小姐和谭须年请示:“老爷,不如我进去看看吧,莫让这群叫花子惹出什么事!” 谭老爷毕竟是知府,此刻不方便出面说话,小姐更是如此,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出面,只能由我去查看。 谭老爷点头:“你速去找唐及,让他设法将这些人弄走,这样堵在门口有伤民情风化!” “是!”我求之不得,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台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宏伟计划的实施 腾腾跑进医馆里面,进门赶紧朝两边观瞧,在一道窄窄的旁门内侧,两可忽然跳出来:“锦心,你怎么这么半天才来呀?我都快等急了,你在门口看见那些叫花子了吗?他们咋样?” 我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他们的表演好的很!你现在快把东西交给我,速速回府吧!” 两可把手里提着的几包药草塞给我,“那我走了!” 两可从另外的一处偏门走出去,我又在医馆避人的角落耽搁了一会子,才拿着几包草药重新走出来。 我急匆匆跑下台阶,顾不上跟谭老爷和成碧小姐打招呼,直接走到那群叫花子面前,开口说道:“几位不要喊了,这里有止痛化瘀、消肿活血的草药,是唐大夫开的。这里每天排号的病人少说也有百八十,唐大夫实在走不开,不过,你们刚才说的病症唐大夫都知道了,所以开了这些方子、嘱托我亲自拿了药给你们,你们速速回去吧,若再在医馆门口闹事,唐家可就报官了!” 几人见我拿着药出来,立刻不喊不闹了,呼啦一下围上来。 “拿了药和钱赶快离开,莫要将此事说出去,否则赶你们出城!”我把药草包交给其中一名领头的男子,并低声威吓。 “姑娘放心,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道理我们都懂!姑娘以后有差遣,随时欢迎到南城破庙找我们!”那领头的花子十分谨慎,往周边看了看,又朝身边的几个人一使眼色,叫花子们立刻齐膝下跪,在我面前“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唐大夫果然是活菩萨!” “唐大夫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一边说着,一边千恩万谢地拿着几包草药离开了,有其中两个草药包里裹着满满的两贯铜钱,足够他们吃喝一阵子了。 办完这件事,医馆门前立刻恢复了平静。 待回到谭老爷身边,我十分感概地回话:“老爷,唐大夫太忙了,今天下午光排队等着看病的病人就有二十七个,见我进去,他才抓了我的差,让把药带出来给这些叫花子。听说是一个老花子被人打了,筋骨受了损伤,不太严重!” 谭须年点头:“唐家果然是仁心仁术,堪比扁鹊华佗!” 医馆来往进出的人很多,我和小姐又陪着谭老爷在医馆门前站了一会,并借着机会把街上的这些药铺向老爷做了介绍。 回府的路上,我故意叹息道:“虽说皇上治国有方,可各地还是有许多乞丐流民啊,他们一旦生病就只能等死了!” 老爷似是对刚刚发生的事情所触动,一直沉默不语地想心事。 一天平安无事。 第二天傍晚时分,在街上巡逻的差役报告,说在城南的破庙里发现了两具尸首,衣衫破损、身体柴瘦,是两名身份不明的乞丐,但不像是被恶人所杀,应是病饿交困而死的。 小姐得知这个消息很吃惊:“你不是刚刚给了他们两袋铜钱?怎么还会有人饿死呢?” 我摇摇头,道:“小姐以为叫花子都是个人人靠别人施舍度日的吗?你不知,他们内部也是和我们一样,分为好几个等级。一群花子的头目有三两个,都是不乞讨的。真正上街乞讨的那些,每日却要交份子钱,若讨不够例钱就要挨饿、挨打。而一旦有人生了重病就会立刻被抛弃掉,不会被医治。所以,即便我们施舍了钱财给他们,也是没用的。他们是花子,死亡和饥饿就是宿命;就像我,生在贫苦人家,只有给人当丫头的命啦!” 小姐看着我,想了半天,叹口气道:“爹爹恐怕不知道这些的!你呀,别整天在我面前丫头丫头的,我看你自从摔坏了脑袋,倒比从前更不像丫头了。” 我嘿嘿干笑两声,赶紧将话题扯开。 不过,老爷对这间不大不小的事情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这无形中让我的计划实施的更加顺利。 晚饭之后,谭老爷找到我和小姐,似是闲聊又似是征询看法。 “成碧啊,今日那两名花子之死你可有看法啊?”谭须年开口问成碧小姐,因为儿子不争气,谭知府有时会让自己的女儿帮他出谋划策,而之前我也偶尔参与讨论!“锦心,你有话也可以讲!”谭老爷没忘了站在旁边的我。 我当然要讲,不但要讲,而且还要大讲特讲好好讲,这可是关乎挣钱大计呀! 谭成碧的话不多,不过是讲了一点灾民流徙和防止他们械斗生事的常识,谭须年点点头,这些都是每一任、每一处地方官府必须要做的,官府对流徙的灾民以及由此引发的大量乞丐的唯一策略就是堵截、驱赶,实在驱赶不了就将他们赶到一个狭小的区域里去,不准他们到处流窜。 当然,我也听说过特殊的案例,就是有些地方官为了消灭这些乞丐、美化自己的政绩,会将那些不幸窜入城中心的乞丐全部抓起来,或者投入大牢、或者让他们充当苦工去挖沙、开石等等,更有甚者直接集中屠杀,这些都是历史上有过的。 成碧小姐讲完之后,我便慢条斯理地讲述起来,从这些四处流窜的乞丐的成因讲到历史上出现的丐帮,还有这些人在城市中的利弊分析等等,听得谭须年和成碧小姐都有些吃惊,他们想不到我滔滔不绝说了这么一大套的东西,而且句句都不是信口胡说,皆是有根有据、引经据典。 “想不到,锦心竟有如此的见识和慧根,真是让本府刮目相看!”谭须年最后抚掌而起。 “老爷高抬锦心了,不过是跟着小姐陪读,又有老爷的教诲,锦心常居幽兰之室难免身染花香罢了!” 谭须年对我的谦逊也很赞赏,微笑着朝我点点头,又问: “那,若依你的见解,如何能避免这些人因病饿等缘由枉死街头啊,可有什么办法治理?” “老爷,锦心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说出来老爷不要见笑!”我依然十分谦卑,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因得意露了马脚。 “你讲!”谭须年竖起耳朵,神情十分认真地听着。 我便将自己的计划从头到尾的讲了一遍,最后又强调说: “老爷,我们这么做上是效仿皇宫的治理办法,下是让利于百姓、服务于人民,如果我们依托唐氏药馆,建立起官府采购药材的制度,就可以由官府指导药品价格,并由官府把那些没有钱看病、没有钱吃药的贫弱人群照管起来,就像今天的唐氏医馆一样,可以免费给他们派发医药。这件事唐及能做,老爷您更能做,而且一定比唐及做的更好,更制度化,更让百姓称道。到时候,整个郸城府的人都会对老爷交口称赞,这是上至朝廷下到黎民的一种创举,不但利民惠民,而且还能让官府的税赋有所增加,是有百利无一害的重大举措,老爷以为如何?” 听我侃侃而谈,呱啦呱啦说了约有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停住,成碧拽着我的衣袖,惊讶起来:“锦心,你这满脑子的奇怪想法都是怎么来的?” “很简单,动脑筋想出来的呗!” 其实,我对谭老爷说的这些的确很简单,这就是现在意义上的一种政府采购制度,只不过,我的真实目的可不是为了利民惠民、服务百姓,而是为了挣钱! 显然,这一伟大设想得到了谭须年的认同,他觉得这个想法的确一举两得,不但让官府得利,还能取信于民、让利于民,实在是天大的好事! “锦心,这件事一定要办!我看,不如就让少迁负责操办此事吧,背后由你出谋划策辅助他,再让府里的管家和师爷配合你们!” 我向谭老爷保证,只要官府出具的文书公碟等手续办好,这件事的促成绝不会要谭府出钱,也不需要官府出一分钱。 谭老爷将这件大事的操办实权交给了自己的儿子谭少迁,同时他再三叮嘱我一定要对少迁多用心,让他能成大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府上来客 答应回春药铺江老板的十天期限还有五天,在整件事情有了重大突破之后,我接下来要做的是搞定唐及这个人。 吃完早饭,真地梳洗装束了一番,我对成碧小姐说,今日还要去唐氏医馆。小姐自然万分欢喜,她比我还心急、还激动呢。 昨晚临睡前,我特别八卦地问,小姐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唐及的? 小姐犹豫了半天,终于跟我说了实话。她说,是从十岁开始。那年她生了一次病,老爷请来了唐及。当时,唐及十七岁,一直跟随父亲学医,偶尔会单独出诊。十七岁风华正茂的唐及,以细致、温柔的呵护和精湛、完美的医术在谭成碧的心中留下了一道无法淡去的风景。 从那时起,小姐就喜欢上了唐及。几年来,她将这份喜欢藏得紧紧的,生怕被人发现,也不敢对父母亲提起,只是,她越发沉默,有时,自己坐上半天都不说半个字。她的身体也变得越发嬴弱起来。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她到唐氏医馆的次数太频繁,足以引起我和两可的怀疑,也许她心底这份感情还不会被我们发现。 只是,眼下这情形,我自然更愿意趁人之美。 我和小姐各自拾掇了一番,刚要出门,两可来通报了一个消息,说今日有客人来府上,老爷刚才吩咐人来传话,让我和小姐过一会儿都到正堂客厅去。 府上来客人? 不知道是谁要来呢,我有些纳闷,知府大人的客人和小姐没关系,和我更没关系,不知道谭老爷怎么忽然想起要把我和成碧小姐都叫过去,难道是…… 我看着成碧小姐,心中涌起了一个不太好的念头,“小姐,老爷让你去见客人,是不是有说媒的来了啊?” 小姐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啊?那怎么办?我不知道,爹爹从来没与我提过此事!” 成碧小姐这么说让我略微放心了些,看来应该不是成碧小姐的事,要不然依谭老爷对女儿的宠爱,这种事是肯定会提前与小姐商量的。 果然,没过半柱香,吴妈就过来喊我们了,“小姐,锦心,老爷叫你们过去呢!” 我问吴妈:“是谁来府上做客了,老爷怎么会叫小姐和我过去会客呢?” 吴妈头也不回,“是楼将军和他家公子来了。楼将军提起小姐,后来老爷就说起了你,说你虽是个丫头却很有才华,昨日还曾为老爷出谋划策,楼将军就说要让小姐带你一起到客厅去,老爷就答应了!” 我低声问谭成碧:“什么楼将军啊,他是哪号人物?” 我又不是摆在谭府的展览品,怎么来个什么将军也要到客厅去被人观摩一番,早知道我这么有参观价值,就弄个价签贴在脑门上收门票好不好? 谭成碧低声凑在我耳朵旁:“楼将军叫楼显功,是咱们郸城府的城防军将领,专门负责防卫、保城安民的。” 原来,这个楼将军是郸城府的武装部部长。古代的地方管理都是一文一武的模式,知府谭须年是负责府郡治理,这个楼将军负责军队防务,分工明确。 按理说,武将一般都不太瞧得起文官,这个楼将军亲自到知府的府上拜访,倒是少见。 我一路琢磨着,脚步紧跟着吴妈来到了大厅上。 老爷一见小姐进去,忙招呼道:“成碧呀,你快来见过楼将军!” 我偷眼一瞅,那楼将军穿一身便装,黑色的褂子束着宽腰带,豹眼须眉、长相凶狠,他身后站着一名年轻男子,细眉细眼的,皮肤滑嫩,和这将军面貌倒有三四分的相似。 我盯着他看的空,他的目光也瞟到了我身上,我迅速低头。 成碧小姐婀娜多姿地走到楼将军附近,俯身一拜。 楼将军哈哈笑起来:“成碧快起来,我与你爹不是外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说罢,扭头冲着身后的男子说:“成在,见过成碧小姐吧,她比你大半年,算是姐姐了!” 谭成碧和楼成在沉默无声地各自见了礼。 谭知府看着我,才刚要说话,门口却有谭夫人领着小少爷谭少迁进了门。 “听说楼将军来府上了,妾身特地把少迁从外面喊回来了,少迁与成在多日不见,正好在一块玩玩!” 谭少迁晃着肩膀,大咧咧地到楼将军面前行了个十分马虎的尊礼。 只听楼将军问谭少迁:“少迁最近可有练习棍棒啊?” 谭少迁摇摇头,“那东西太难学了,我可比不得成在兄,他有楼叔叔亲自教,定是比我强得多。” 楼显功颇为自豪:“成在就是喜欢舞枪弄棒的,我又请了三位武术教习给他,让他在家里多学多练,将来可以在军中效力!” 谭老爷听他一直夸奖自己的儿子,再看谭少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禁更为儿子的不争气感到气恼,又不便在楼显功面前太过表露,只得说了句:“虎父无犬子啊!” 谭少迁站了一会,朝楼成在使眼色,两个人便准备开溜。 还没等他的脚步踏出门槛,就被谭老爷大声喝住:“少迁,你又到外面胡混去吗?还想把成在带坏是不是?” 谭少迁不耐烦地回答:“爹,成在好不容易来做客,我是让他教教我腿脚功夫嘛!” 谭须年愤愤地“哼”了一声,道:“你先别走!” 谭少迁只得站定,表情漠然地听谭老爷劈头盖脸的数落:“想我前半生苦读诗书、三十及第,得万岁信任被放任郸城知府,你这不肖子却整日游手好闲、吃喝玩乐,你真是想气煞我吗?” 谭夫人见丈夫生气,急忙上前宽慰,一边给谭老爷捶背一边道:“老爷莫要生气了,少迁他会改的!” “都是你惯养如此,妇人之仁一味袒护,叫他如何成才?想那孟母三迁狠断机杼,岳母刺字锥心刺骨,哪一个不是苦心教诲、多年心血,你……” 谭老爷一开口,又是经史子集摆出一大堆,虽然是苦口婆心,可却听得我们大家干瞪眼。 谭夫人在一旁撇着嘴,想也是每日听得多了,根本不放心上了。 等谭老爷一通长篇大论地讲完,发现周围的人完全不入耳,不禁无奈地长叹一声。这时,他忽然看向我,探照灯似的目光在我脸上晃来晃去,看的我眼皮直跳,不知道老爷要做什么。 片刻,老爷开口:“锦心,你答应本府的事可要办好,少迁以后若出了差错我可是要拿你问罪!知道吗?” 啊?!我心中叫苦不迭! “知府大人,这就是你说的锦心丫头,果然是秀外慧中,口齿伶俐!”楼将军盯着我看了一会子,说道。 “多谢将军夸奖,锦心愧不敢当!”嘴里客气着,心里却想着这位楼将军惯会表面敷衍,我根本一句话还没说呢,他怎么知道我口齿伶俐、秀外慧中的? 谭少迁却瞪着我,有点莫名其妙,眼神里满是惊疑。他必然想着我是成碧小姐的丫头,怎么又会管着他了?可此刻,谭老爷正生他的气,他也不敢多问,含含糊糊地点下头。 这个时候,谭夫人又说了一句话,把成碧小姐听得一哆嗦。 “当初,我与楼夫人孕期相差半年,有一次同去庙会上香时遇到楼夫人,还曾玩笑说,若我二人所生为一男一女,结为儿女亲家,一晃已是十五年过去了。成碧和成在都这么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官二代 谭成碧听母亲当众说出这等话,脸上瞬间变色,在一旁急切地出声阻止:“娘亲!” 谭夫人见女儿脸上挂不住,也觉得自己唐突了些,虽说她很希望谭成碧和楼成在能结合,可人家楼将军尚没有任何表露,她这么说显得心急了些,好像女儿嫁不出去似的。于是,只得讪讪一笑作罢。 楼显功听了谭夫人的话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然一笑,对谭夫人说:“成在年纪尚小,成婚之事还不急!” 说完这句,楼显功忽然猛拍了下大腿,对谭知府道:“瞧我这记性,把这件重要的事差点忘了!大人可听说最近皇上下了一道圣旨?” 谭知府摇摇头,“什么圣旨?我没有接到啊?” 楼显功摆着手,“不是公开的圣旨,是给大学士陆通才的旨意,不过朝廷上下都已经传开了,原来谭大人还不知道?” 楼显功顿了顿,略微卖了会关子,看着谭须年眼巴巴地看着他,急于了解的样子,才继续讲道:“皇上的旨意上说,今明两年除了继续在全国的恩科科举选拔人才外,还要开辟新的途径,让那些有真才实学的人能脱颖而出、为国效力!” “哦?”谭须年诧异地问,“除了科举选拔,皇上还要怎么做啊?” “大人可知道昭通书院?”楼显功问。 谭须年连连点头,“当然知道。那是大学士陆通才主理的书院,听说太子常去书院学习?所以,昭通书院也称作皇家书院。” 楼显功点点头,“皇上旨意说,科举考试之后,会在全天下的书院举行大规模的人才选拔赛,凡能入选前十名的书院学子,就破格录用!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谭须年频频点头,“皇上此举是为了打破昭通书院垄断办学,我听说,因为太子拜了陆通才为老师,现在要想进皇家书院读书更是难上加难了!就连朝廷一品大员的家族子弟若不送重金都进不去!大约是有人把陆通才参奏了!皇上圣明!” “皇上怎么想的咱不清楚,不过,皇上旨意这么一出,天下的书院都在疯狂招生,尤其是那些规模较大、可以和昭通比拼一二的书院,为了拔得头筹可谓是费尽心思。就连咱们郸城府的敏斋学堂都有所行动!以前啊,那个敏斋学堂的祝经纶清高的很,弟子们若过不了他的入学考试,便是抬座金山给他,他都不看一眼,说是怕坏了自己的名声。可现在,我听说,他那个学堂也在扩大招生呢,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消息啊?” 谭须年有些兴奋:“这倒真是个好消息,少迁那孩子若能进入敏斋学堂念书,让祝夫子严加管束,即便不能进士及第,也可在皇上的天下学子选拔中有所表现,若努力能挣个一官半职,老夫死了也闭上眼了!” “知府大人说的极是。成在那孩子,武功虽好可学问不好,我正准备送他去敏斋学堂学习两年,到时候若能凭借一身文武才学被皇上看中,可是我楼家的光彩!” 两个人越说越兴奋,谈到最后都是喜上眉梢。 皇上的旨意,无疑是给象谭少迁、楼成在这样的世家子弟一条更好的出路,科举考的是文章,但在书院学习却很庞杂了,除了经史子集一类,还有天文、地理、算学、易学、兵法、实战对击等等,不一而足。 说到祝经论这个人也是带点传奇色彩的人物,据说他是先帝时期的落榜生,落榜之后因为才学抱负无处施展,便在都城之内写了两首嘲讽天子有眼无珠的反讽诗,那两首诗做的活泼有趣,是听到的人都可猜出那是嘲讽朝廷的。 皇帝听说之后,特旨让祝经纶金殿面君,并答应只要有真有才学一定被朝廷重用。可祝经纶呢,却不屑一顾,根本没给皇帝面子,卷着小包袱、一路唱着歌走了。 后来,又听说皇帝还曾微服私访,要拜祝经纶为帝师,可他死活不答应,只求了圣旨,准他开堂办学。于是乎,祝经纶经先皇恩准开了敏斋学堂。这家学堂就在郸城府内。 除了昭通书院之外,敏斋学堂的名气是最大的,因为祝经论这个人是和先皇有过瓜葛的,另外呢,就是他那个敏斋学堂的招生条件,比进入皇家书院还难,那入学考试十分稀奇古怪的很,每年大部分报名考生都被拒之门外,所以,敏斋学堂也被认为是天下最难进的学堂。 这次,祝经纶能扩大招生,对于很多想进敏斋学堂的平民子弟,无疑是个极大的好消息。况且,还有皇上的平等选拔各路学子的旨意,这个重大消息一出,敏斋学堂门前早已经门庭若市了。 即便如此,谭须年也觉得谭少迁终于有了一丝希望了。 还没等听完楼显功和谭须年聊的这些事,我就被谭成碧和谭少迁拉走了。 这几个人一点不关心两个老爷在密谋什么事情,谭成碧一心想去唐氏医馆,而谭少迁呢,则准备带着楼成在出去逍遥快活。 四个人脚前脚后走出谭府,吴妈一直追在后面问我:“锦心,你带小姐和少爷去哪里呀?” 吴妈真是好眼神,我跟个跟屁虫似的走在最后一个,怎么成了我带小姐、少爷出去了。 谭少迁想去轻烟楼,谭成碧想去唐氏医馆,还有一个楼成在,被谭少迁拉着。 我想到谭老爷说的话,老爷应该还没告诉谭少迁他要做的一份新差事。不过,想到少爷以后出了差错由我负责,为了完成老爷望子成龙的迫切希望,我不得不表现出监护人的责任心。 “少爷,你不能带楼少爷去轻烟楼!” 不用想也知道,那轻烟楼肯定是个烟花场所,男人去了都是去花钱找乐的。 谭少迁扭过头看我,跟看奇怪动物似的,“锦心,你刚刚说什么?不许我去轻烟楼?你这丫头还真成了精了,管起本少爷来了?” 我扬着下巴,口气很硬:“老爷说了,以后你的事情归我管!” 这下,谭少迁跟受惊了似的,嘴巴张得贼大,几乎能跳进一只蛤蟆。“说啥?我归你管?我爹脑子坏了,你脑子也坏了?” 成碧小姐赶紧拉了拉我的胳膊,怕谭少迁跟我犯浑。 谭少迁自然不把自家府上的丫头放在眼里,拉着楼成在就走了。我暗暗攥着拳头,咬着牙在心里说:今天本姑娘要是收拾不了你这官二代,我就不叫谭锦心! 我不顾小姐的反对,硬拽着她跟随着二人进了轻烟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管事丫头 谭少迁和楼成在一边在前面走,一边不住地回过头望望我和谭成碧,他们不知道我到底要干什么。 到了轻烟楼的门口,没等我们说话,里面早有迎客的女子甩着香喷喷的手帕出来迎接了。那迎客姑娘认识谭少迁,娇嗲地一声:“呦,是小少爷,你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我撇撇嘴,在一旁出声提醒:“喂,你——眼睛是出气的啊?没看见我们四个人是一起的,找间干净的包间给我们!” 那姑娘一时反应不过来。“谭少爷,这是——” “锦心,我们快走吧!”谭成碧躲在我身后,有些害怕,一张小脸紧张地都发白了。 我不怕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电视里也见过千八百回了,怕它作甚。 “怎么,没听清楚啊?告诉你,我们家老爷说了,少爷的事以后都是我说了算!”我上前一步、寸步不让地拦在了谭少迁的面前。 这一手阴狠毒辣的贴身壁虎功,任谁也没招了。 少爷翻着白眼训斥我:“锦心,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跟着我干什么?这是轻烟楼,不是醉仙居?” “对啊!”我点头,“我管它是什么楼什么居,总之,我得听老爷的。老爷让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老爷让我以后管着少爷,还要负责教导少爷!” 谭少迁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我这么难缠的丫头,他威胁着扬扬拳头,表情十分嫌弃。 我毫不畏惧地挺直腰杆,使劲瞪着他。 见我既不害怕威胁,又不理会成碧小姐的央求,谭少迁彻底没辙了。说真的,他也不敢真的教训我,毕竟,我在老爷面前说话比他还有用。 谭少迁寻花问柳的兴致被严重挫伤,一挥手对那名站在门口的女子说:“算了,安排一桌茶水点心好了,不叫姑娘了!” 那女子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水蛇腰扭得跟麻花似的:“谭少爷,雅间一套!” 我洋洋得意,谭少迁今天被我搞定,以后肯定也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从轻烟楼大厅往右走,最右面的位置有一个旋转成半圆形的楼梯,我们四个人陆续上楼梯。 楼梯最上面恍惚站着一个人要下来,我们四个往上走到中途,他兀自在栏杆处站了一会,就匆匆往下走。 我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数着自己脚下台阶的数目,这里毕竟不是正经场所,还是少看少听为好。 旁边下楼梯的人紧贴着我的衣角,在错身的一瞬间,那人忽然一把抓住了我的后衣襟。 我正往上走呢,冷不防被人一拽,双脚悬空,身体立刻后仰下去。下面十几节台阶,吓得我惊出一身冷汗。 还没等喊救命,感觉到一只手在后面用力托住了我的腰,待我惊魂未定地站好,喘了几口粗气,抬眼细看。 “怎么是你?” 原来,从楼上走下来的人正是那日在盛和药铺门口遇到的男子。“你刚才为什么抓我衣服,害我差点摔倒?想谋财害命啊?” 此刻,我和那人并排在楼梯上站定,他在左侧,我在右侧。不经意地目测了一下,我的头顶恰巧挨到他的肩膀位置,身高差十分明显。 “呵呵,”那人一笑,“本来还不确定是你,你一张口才确定我没认错!你不是知府家的小姐吗?怎么到了这种地方?莫非那日是故意骗我的?你本是这轻烟楼的人?” 看成碧小姐在楼梯口最上面一直狐疑地往下看,谭少迁和楼成在早已经进了雅间,这里不便与此人多说话,为求赶紧脱身,我只得实言答道:“我就是骗你的怎么样?别挡着别人上下的路,下次打招呼也不要选这么要命的方式。我要上去伺候客人了,你快走吧!” 那人面上现出不悦:“有了主顾就这么卖命,让你陪我喝茶要收多少银钱啊?” 被他这么一问,我起了耿耿之心:“你掉钱眼里了吧?本姑娘的主顾看的顺眼了分文不取,看的不顺眼万贯不陪!” 那人被我一顿抢白,有些痴愣,片刻之后又问:“谭锦心,你是叫谭锦心吗?” “是啊是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到底要问什么,快点说,本姑娘还忙着呢!”我转身欲走。 “我叫司马慧,以后会找你的!我已猜出你是谭知府家的人,刚才看见谭少迁进去了!”这个司马慧还挺聪明,能根据我的名姓大概得知我是知府家的人。 “你知道就知道。我奉老爷的命令监督我们家少爷,你别耽误我的事!” 我“蹬蹬”地跑上楼,看那司马慧离开之前回过头,隐隐地朝我微笑了一下,让、然后消失在了轻烟楼大厅的门口。 谭成碧见我和一个陌生男子磨蹭了这么长时间,奇怪地问:“锦心,你和那人认识吗?怎么说了这么久的话?” “不认识,就是在街上碰到过一次!” “那人长得倒是英俊,不知他是何方人氏。”。 “我哪知道,好像叫什么慧的。对了,少爷他们进了哪一间啊?”我赶紧转移话题,看见英俊男子就发痴,可不像成碧小姐的做派。 听着里面的调笑声,我“哐当”一声推开门 雅间里,已经有两名轻烟楼的姑娘尾随着谭少迁坐下,映入我眼帘的是吃酒、调笑、搂搂抱抱的场面。 我扫视了一下打扮的花枝乱颤的两名女子,大声道:“知府大人有令,以后谁若再来勾引谭少爷,就以勾搭良家男子罪痛打二十板子逐出郸城府!还不滚出去!” 两名女子都很清楚谭少迁的身份,一见我虎视眈眈地瞪着大眼睛在门口怒视她们,再看谭少迁没出口反驳,两人张皇失措地离座而起,惶恐地从我身边挤了过去。 赶走了这两位女子,我拉着谭成碧坦然地坐下,之后对谭少迁说:“少爷,以后你要来这种地方,锦心保证奉陪!” 楼成在十分惊诧地瞪了我半天,不可置信地扭过脸小声问谭少迁:“少迁啊,你们家的丫头都这么厉害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百姓大药房 谭少迁本来是来轻烟楼找姑娘的,被我这么死皮赖脸的从中一搅和,哪还能尽兴玩乐呀,四个人谁也不说话,坐在一个房间喝了一壶茶。我有话没话地搭讪对面的楼成在,无非是问些无聊的问题,比如他平日都读些什么书?家里有几个使唤丫头?练武习惯用刀还是用枪?反正就是没话找话说。 等一壶茶喝光了,轻烟楼的人也没再来添水,谭少迁这时候坐不住了:“我算服了。走了,今日哪里也不去了,本少爷跟你走,行了吧?” 我看看时辰还早得很,嬉皮笑脸地冲着谭少迁和楼成在道:“不忙不忙,咱们再要壶茶也成!” 谭少迁白眼一翻,甩着手推开椅子就走,“要喝你和姐姐留下来喝吧!” 楼成在随着谭少迁往外走。我把自己杯子里的那半杯茶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听见楼成在对谭少迁说:“少迁,不如你陪我去一趟苗家马场吧,听说苗家新进了一批上等的马,我正要去选一匹!” “好啊!”谭少迁痛快地答应了。 我耳朵尖,听见那两个人说要去选马,也就不再多干涉了,估计谭少迁跟着楼成在不会出什么岔子。 我和谭成碧匆匆离开了轻烟楼:“小姐,咱们现在就去找唐及。” 因为怕小姐对我刚才的表现不满,出了门之后我立刻就换了一张温柔亲善的表情,很贴心地拿出贴身丫鬟的狗腿功夫。 “那还不快点?”谭成碧这时候走路恰似一阵风,呼呼刮着跑我前面去了。 我拼命在后面撵,不得不佩服她。平时在府上走一圈她都说腿疼,可一说去唐氏医馆立刻就变身成了哪吒,比踩着风火轮还快呢! 唐氏医馆对我和小姐是熟门熟路了。 唐及看见我们并不惊讶,很礼貌地指着屋内的一条长椅让我们坐下等着。 我和成碧小姐目不转睛地观摩着唐及的工作,来来回回地送走了几个病人,唐及的诊断速度出奇的快,望闻问切,有时只消看一眼、问一两句就可断出病人的病灶所在,实在厉害。 看过几拨病人,唐及将外面挂着的“出诊中”的牌子翻了过来,另一面写的是“稍事休息”。 “谭小姐,锦心姑娘,随我来!”我们顺着另一侧的楼梯走到一楼,从后面的一道门走进一座院子。 眼前是唐氏医馆的后园,比前院略小,但布置的更为精致,小巧的假山,上面引了一股活水,周围栽种着许多种类的鲜花。后园里有左右两处堂舍,唐及指着其中的一间房舍说,“那是我在医馆内设置的住所,季节更迭、病疫多发时来不及往返回家,便在此处住下!” 唐及将我和谭成碧让进了这间不大的休息室。 里面布置虽简单,却也能看出主人具有很高的品味,靠山墙上一张迎宾松的画作,墙角靠着两块精致的匾额,门边的两盆万千青长得十分高大。不大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书架后面一扇屏风,屏风前面有书桌,摆放着笔墨纸砚,的确是一处起居休息的房间。 唐及略显疲惫地靠在了一把躺椅上,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又看看小姐和我,问:“今日小姐和锦心姑娘来此定不是为了瞧病吧?” 谭成碧看看我,回道:“今日来找唐先生,是因为锦心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先生讲!” “哦?什么重要的事情?”唐及饶有兴致地扭过头,笑意盈盈地看向我。 我不慌不忙,盯着他说:“前几日,我和知府大人及小姐在唐先生的医馆门前看了一出好戏,若不是当时出面为先生圆场,只怕医馆那日还会被乞丐纠缠许久呢!” 唐及恍然点头,“原来,那天的事是锦心姑娘替我出面解决了,唐某非常感谢了。此事还让知府大人目睹,真是惭愧!” “不瞒唐先生,锦心和小姐今日来找你正是有公事相商!” 话头挑了起来,我立刻言归正传,从怀里掏出了谭老爷开具的一整套知府公文,大致的意思就是谭须年要在郸城府建立药材统买购销的制度,要求唐及鼎力配合。 唐及接过公文从头到尾地仔细看了一遍,看完后说:“谭知府为民着想这的确是好事,只是不知道唐某能做些什么呢?” 此刻,我心中早已深思过的一番说辞脱口而出:“药材统购统销需要设置一处公开大药房,知府大人十分看重唐氏医馆,大人思虑再三,觉得的地点就选在唐氏医馆内是最合适的。不知道唐大夫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要让唐氏医馆的病人足不出医馆就能买到外面的药。你是医者,不能代卖药材,但知府大人可以,官府可以,而且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只不过是要借用医馆楼下的一片地方,所以就需要唐大夫的支持了。” “原来如此!”唐及明白了。 其实就是谭知府要在唐氏医馆征用一片地方专门辟作药房之用,而那药房既可以对外卖药,又能起到对全郸城府内的药品价格积极指导效用。 “你放心,虽然这是官家买卖,但也不能让唐氏医馆吃亏,我们所占用的地盘,按照市价照付租金就是!” 唐及连连摇头,“不必不必,大人是为民做事,唐某怎么能如此挟私呢。租金之事还是免了吧!楼下除了后园这片地方,前院也不小,离得大街也近,若谭大人征用,唐某绝无二话!” 唐及很爽快,事情进行地如此顺利让我再无担忧了。不过,租金必须得让他收,反正钱也不是我出,以后若闹起来,不付租金就是个麻烦。 当即,我让小姐陪唐及坐着说话,自己则亲自到前面的院子查看,花鸟虫鱼的园子,被拆掉一半实在可惜,可破旧立新总得有点牺牲。 来回丈量了一圈,又当面和唐及划定了药房的征用范围,接下来,医馆的大药房就会拔地而起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百姓大药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打劫钱包 百姓大药房的事情得到了唐家医馆的支持,我火速找到知府的师爷,请他起草一份官府和唐氏医馆合作的契约,约定好租地的大小、租地时间和租金,又让唐及亲自画押签了字。这件事情就算铁板钉钉了。 想着签好的那份契约,我躺在床上笑的天花乱坠。瞧瞧,我毫不费力就搞到手一个这么大的工程,而且不花一分钱、不费半点力气,要说我是天才那也绝不是吹的。 “小姐,你以后啊就专门负责咱们百姓大药房对唐氏医馆的外联服务事项,俗称首席联络官!”我翻了个身爬起来,对另一边歪在绣床上的成碧小姐说。 成碧小姐眨眨眼,兴奋地问:“真的吗?做什么官不打紧,就是以后可以随时去找唐大夫了!” 我坚决、肯定以及十分笃定地点头:“那当然,我说的话什么时候食言了,以后小姐听我的就是了!保你能称心如意!” “好。没想到锦心你这么厉害,我以后都听你的!”谭成碧欢天喜地,对我表现出十二分的信任。 唐氏医馆那边已经动了工,工程进度十分快,因为不是搞永久性建筑,所以工程质量要求不高,只要能搭建出个临时的铺子就行。 不过,尽管如此,银子的事情还是有些紧张。 这天,我把谭成碧、谭少迁、谭两可都召唤到一起。少爷早已得到老爷的告诫,他以后要跟着我一起管理和经营百姓大药房。 我承诺过不跟谭老爷要钱,可当时却漏算了一件事,那就是土木工程这事可不是几两银子就能打发的,凭着官府与唐氏医馆的合同我已经从回春药铺预支了两千两银子了,江老板说,他的银子都压在今年进的新药上,拿不出那么多现银了。 没办法,我只能从身边这几个人下手,看看大家有什么好主意。 “小姐,少迁,两可,咱们现在是帮老爷做事,有一个算一个,能拿出多少钱来全都给我拿出来。一文钱不嫌少,一万两不嫌多!”我对这三人开了动员令,捐钱捐物为创业! 小姐麻利地从自己的腕子上褪下了一个玉镯:“锦心,这是我周岁的时候爹爹送的,值五百两银子,你拿去当了吧!” 说完,她又从自己的绣房里拿出了一百多两的私房钱,一股脑地堆给我:“这些都是我攒的零钱,全在这了!” 谭少迁看的直发傻,“姐姐,你平时都不和咱娘要钱,哪里攒的这么多银子?” “少爷,你呢?平时花天酒地那么潇洒,不会一到正经事上就当缩头乌龟吧?” 谭少迁被我说的有些羞臊,他伸手摸了摸浑身上下的衣兜,只摸出五两碎银子来:“我哪有姐姐那么多私房,平实花钱都是去找管家拿的,我没有钱!” 见我不客气地收了钱,他又狐疑地问道:“爹爹让我做的这件官府负责买药卖药的事到底行不行啊?锦心,这真是你给爹爹出的主意?” “老爷都觉得这件事能行,所以才把此事交给你,让你历练,又让我从旁协助,你现在却说这种话?还——还只拿出这么几两银子?纨绔子弟就说的是你这种人,知不知道?”我趁机挖苦了谭少迁一顿。 谭少迁讷讷地回嘴:“我平时都不攒钱的嘛!爹爹既然让我历练那我就跟着你好好干!你等着,我去找我娘要一些银子去!” “好好!快去快去!”我发现,这个谭少迁也不是无可救药,关键时刻点醒他一下,还是可以造就的。 “两可,你呢?”我准备挨个敲诈了。 两可撅着嘴,不满地说道:“你不是说要赚钱嘛,怎么钱没赚到却要我们掏钱出来,这不是打劫吗?” “别说废话了,你见过有美女这么温柔和气的打劫嘛?打劫也是老爷要打劫,不是我要打劫,是老爷说不能花一分钱的!” 此时此刻,我只能把自己说大话的责任归咎到谭老爷的头上。 两可极其不情愿地拿了一个黑色的小匣子出来,里面是她所有的家当:两副耳坠,两副镯子,一张银票,还有一条白色的珍珠链子,估计都是小姐以前赏给她的。 她看看这个舍不得,看看那个也舍不得,在里面摸索了半天才把那张银票给了我:“你以后可要还我啊?这是准备以后买嫁妆的呢!” 我抓过银票看了一眼,钱也不多,一百两整,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丫头每个月不到一两银子,她居然能攒下这么多钱,可见平时是一毛不拔的。 瞧她可怜巴巴的眼神,我可不会心软。把搜跨来的所有钱财算在一起,加上后来谭少迁从谭夫人那里拿来的二百两,还有我自己的一百多两,加在一起不到两千两,暂时能对付一阵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火红的生意 当我着意把谭知府要为百姓办平民大药房的消息散布到外面以后,很多人都听说了这个事,那些盖药房的工人竟然都不要工钱了,只让每天管三顿饭就行,提供材料的那些木材商还有采石场的人也都十分慷慨地半价出售给我们,说谭老爷为百姓做好事,他们也要为平民大药房出力。 这么一来,药房建设的开销就没那么大了,紧紧巴巴地将手中的银子花完,最终谭老爷又自己掏了五百两银子,很大的一间平顶构造、内部十分简洁的药房就盖好了,前后工期居然没超过四十天,简直就是神速。 百姓大药房开业那天,谭老爷亲自去剪的彩,就在唐氏医馆门口,唐及和谭老爷都当众讲了话,当然,这些程序都是由我安排的,由谭少迁、谭成碧、两可在背后协助。 红红火火的药房生意开张了。 第一天,专门负责在柜上收钱的少迁少爷十分激动地对我说:“锦心,没想到你还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 开业第一天,我把百姓大药房药品的上架、每日货品的买卖记录等这些日常事项全部交给了谭少迁,他现在成了忙人,根本没时间到处溜达、闲逛了。而且,我发现少爷对做生意很有兴趣,前三天在我的处处关照和提醒后,他就基本就上了正轨了,不用再操心了。 谭老爷看到这种情景,高兴地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表扬我有办法。 私下里,我和回春药铺的合作十分密切,回春药铺不久之后就垄断了整个唐氏医馆的生意,因为百姓大药房价格公道、遇到十分贫困的人还无偿送药,所以,全城百姓、甚至包括很多外郡的人也都赶来看病、买药。 开业当天,我命人在官衙外面和大街上都张贴了公告,说百姓大药房的药品是通过公平比价的招标形式公开寻找合作对象,现在的合作方是回春药铺。 公布这一消息之后,整个唐氏医馆这条街都知道了,原来官府设在唐氏医馆的药铺卖的就是回春药铺的药。 会有很多人眼红,甚至背地里骂娘的。 江有川老板现在恨不得拿我当活菩萨供起来,他知道我在谭家不同寻常的影响力,因此格外地恭敬。 从百姓大药房每天流进知府衙门的银子哗啦哗啦地响,我找谭少迁管银钱算是找对人了,这个小少爷居然还是个守财奴,别看平时无所事事时花钱大手大脚,可让他管起账本来却是铁公鸡一个。 白天,少爷在药房忙碌。傍晚,我一有空时就教他一些账目管理上的知识,古代的账本太繁琐,各种出入账也不清晰。我让谭少迁学做流水账,把收入支出等做成表格管理,又耐着性子教了他十个阿拉伯数字,让他背熟记会。 谭少迁很努力地学习,融会贯通地很快。现在,他连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一点崇拜了。 不服不行,我教给他的这些知识,他走遍全天下也没人会啊! 很快,我把两可借给我的私房钱双倍还给了她,两可现在也是前前后后围着我转:“锦心,江老板给我送了一套玉茶壶来,你说贵重不贵重?” “给你就收了吧,有空让我拿那壶泡回茶喝!” 我和两可从药房出来,心情非常之好,优哉游哉地走在街上,我故意摇着一把折扇晃着脑袋往回春药铺方向去。 路过盛和门口,看见盛和药铺的掌柜笔管条直地站在门口,看见我们过来,立刻躬身垂首地说:“锦心姑娘,两可姑娘,到我们店里小坐一会吧!” 我扭头看他,阴阳怪气道:“我们这些无名小鬼可不敢进阎王爷的庙,还不得被人叉出来?” 两可也学我:“就是,我们不找那晦气!我们去回春药铺了!” 掌柜的急忙张着手拦在头里,“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这有眼无珠的奴才一般见识。实话说,自从姑娘的百姓药房开张,我们的生意一落千丈,这时间长了,我跟东家没法交代!” 盛和的掌柜果然急了,满脸的焦躁,我可不管他怎么跟自己的东家交代。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掌柜的,不但装可怜,在我看来更十分可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有威望的丫头 如今,我在郸城府的地位和威望如日中天,外边的传言也越来越多,很多人都知道唐氏医馆的百姓大药房就是在我一力倡议下才被谭知府接纳创立的,所以谭锦心的名字也变得有些名头了。 不过,我可不是想出名赚噱头的,不过是陪着小姐深闺无聊,总要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顺便赚钱也是合理合法的。 百姓大药房开张一个多月,果然是不负我的期望,不但往返唐氏医馆的病人都来买药,就连不看病的人也常来买些补气养身的药材,一来他们觉得药房是官家开办,买着放心;二来这大药房三天之内包退包换包疗效的做法,百姓们甚为惊喜。这三包政策深得民心的,截留住了整个郸城府的大部分客源,虽然利薄,但是销量大! 我与回春药铺的江老板也是有明言在先的,提供的药材一定要质量上佳的,那种质次价高的东西吃了要出人命的。药材是治病救人的,赚钱要赚的干净,这不是游街串巷的小买卖,坑骗一个是一个。百姓大药房卖的虽是药材,可与药材同时被贩卖出去的还有官府的威信和尊严,这个我是清楚的,药房一头连着的是百姓的身家性命,另一头连着的可是郸城知府的身家、包括朝廷的信誉,容不得一点马虎。 我对江有川说,药材的利润有多高你知道,从种植药材的那些农户手中收上来、再被药材商倒卖上两三次,到了药铺被放进柜台再加上三两成的利润,最终到百姓手中,药价有时就翻了几倍了,我们一定要压缩中间的流通环节,如果可能,设法直接从种药、采药的民户手里收上来,自己翻晾、挑选、加工,药价就会被狠狠打压下去了,我们不提价,全城的药铺就都得跟着降,药材这东西不能暴利,必须薄利多销,病人生病本来就痛苦万分,医者父母心,做医生的都知道这个道理,我们做药材生意的商家更不能眼皮朝上、只认钱。 江老板被我一番话说得点头又摇头,脸上满是苦笑,这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药铺就是买药再卖药,我让他直接跟采药的农户打交道,这在整个郸城府都找不出第二个人。 不过,江老板对我说的话丝毫不敢懈怠,没出几天果然就穿着布衣、短袄去了附近的一些山间、村野去打探行情了,若是江老板把这条农户直通药店的路径打通,我估计百姓大药房的药价起码还能降两成。 我每天满脑子琢磨的都是药房生意的事,偶尔陪着小姐去找唐及闲侃。 唐及现在很乐意听我说话,物理讲什么他都听得津津有味,一直称赞我博学多闻,得了他这么个好听众,我自然也乐意在他面前卖弄,成碧小姐更是乐意叫我陪她,因为有我在旁边,唐及和她之间就显得特别光明磊落,而成碧小姐在家里只须对老爷交代一声“我陪锦心去唐氏医馆”就万事大吉了,谭老爷一丝怀疑都没有。 生意开张了月半有余,最近,谭少迁有事没事都喜欢来找我讨教,平均两三天一次,除了汇报药房的业绩,还要来听我的一番训导,几乎成了他的功课。 这个小少爷竟也格外喜欢被我训斥,大约觉得我训斥他的话比谭老爷长篇大论的旧调调更有新意,听着更顺耳。管他呢,反正只要他来,我就能不打草稿地立刻预备出一套现场演说,让他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少爷这个癖好让我偶尔想起那个街上偶遇的陌生男人,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夫人对我略微不满,她生怕少爷和我搞个地下恋情啥的,有一次还特地把我叫到房里去旁敲侧击了一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夫人问话 “锦心哪,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帮老爷做事,我和老爷都很看中你。你要好好表现,不要让老爷失望,知道吗?”夫人先是一顿夸奖。 我很规矩地站在夫人的下首,两手并齐搭在身侧,回道:“锦心明白!” “哎——” 夫人抬起眼皮,意味深长地轻叹了一声,“少迁以前最让人操心了,自从老爷让他跟你办理那个唐氏药店,他变化很大。我和姥爷十分高兴,这里面有你的功劳。少爷从小就顽劣、不懂事,你比他可懂事多了,可千万不要做出什么破坏家规、门第的丑事来,你懂吗?” 我暗暗偷笑,夫人也忒神经过敏了吧?居然怕我和谭少迁搞出主仆恋,这先不说什么门第、家规,我就是戴上一万倍的近视眼镜也不会看上少爷——横看竖看、左看右看,少迁也没有任何一处能够吸引和打动我的优点,除了和我一样生意上吝啬贪财。可这个特点放在我身上是大大的优点,可放在男人身上,绝对是个大大的缺点,再加上他那粉头粉脑、再长十年也不一定能培养出阳刚之气来的面目、气质……我宁愿当老姑婆也不会和他搞在一起嘛—— “夫人多虑了!”我正义凛然,表现出一脸贞烈之相,“锦心自幼陪在小姐身边,在老爷和夫人的教诲下长大,别的道理不懂,尊卑之别、主仆之分自有分寸!” 夫人听我这么说,立刻露出了慈爱的长者之态,“这我就放心了。你那么小就进了谭府,侍奉在小姐身边,我和老爷对你也是十分疼爱的,以后有了好人家,自会替你留意!” 夫人说着,拿出手帕来轻轻拭了下潮湿的眼角。 我可没工夫看夫人表演居高临下的怜爱,见她没有别的事交代,赶紧告辞:“夫人若没其他吩咐,锦心就告退了!” “恩,你去吧!好好伺候小姐,我听说小姐现在也热衷于药房的事情,她一个知府家的千金,总这样在人多的地方露面不大好!” “是!锦心会劝小姐的!” 一溜烟出了夫人的房间,我长出了一口气。 谭少迁居然躲在远处的一个角门外等我,我一露头他就把账册塞到我手里:“锦心,这是最近七天的柜台交易流水,你看看吧?都是按你说的办法让账房记录的,果然清晰了不少!” 我攥着账本,瞄了他一眼,“我刚才被夫人警示了,说不能老这样跟少爷没大没小的尊卑不分,少爷以后可要注意了!” 谭少迁听了这话明显一愣,又看看左右没人,才大声驳斥:“锦心,你别把我娘的话放心上。我这段时间跟着你,觉得学了好多知识呢!” 我登时站住、瞪着他:“想跟我学,你交学费了吗?” “啊?学费?”谭少迁狐疑地问,“做生意也要交学费呀?” “废话!你见过天下有白教你挣钱的人吗?” 谭少迁不解地望着我、回了一句,“可是,你是我家的丫头,难道还要管我要钱?” “我是丫头不假,若不是老爷硬把你分派给我,当我愿意教你呢?快走吧,随我一起去看这星期的账目!”我不耐烦地挥手。 “这星期?”谭少迁又不懂了。 “就是这七天,七天为一星期,一个时间段。走啦,不跟你说那么多!” 我发现,和谭府的人沟通都比较难,除了小姐偶尔对我的先进文明的用语充耳不闻之外,两可和谭少迁几乎每次都必要问个究竟,麻烦的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可疑的恶势力 药房生意基本步入正轨之后,滚进钱袋子里的钱越来越多了,本来我想和两可一样,把钱存进钱庄里,每天数着钱票傻笑。可转念一想,钱这东西不就是用来花的嘛,存起来的钱都是死钱,根据资本理论,所有的死钱都是贬值的,只有让钱转起来才会使其发挥自身的价值,资本的价值就是创造财富嘛,劳动力是资本,货币是资本,生产资料也是资本,只有让资本转动,社会才能进步,人民才能幸福,思想才能解放,改革才能成功。 为了社会进步,为了人民幸福,为了思想解放,为了改革成功,我决定把所有的钱盘活,我的初步想法有两个方向,一是在唐氏医馆外开设百姓大药房的连锁药店,把连锁模式带进郸城府,另外也把品牌经营的理念融进古代药铺的经营方法之中,比如,对药品做简单的包装,把百姓大药房这个门店的字样全部印在包装纸上面,另外,每到节日就搞个促销、义卖之类,周年时再搞个店庆;另一个方向,就是由零售产业的终端向下延伸,专门辟出一大片土地做药材种植,雇佣有经验的农户来种植药材,这样,大药房就能够形成产、供、销一条龙的体系,逐渐发展出全产业链经营的模式。 这个想法跟谭知府商量之后,老爷又被吓了一跳,直到我说得口吐白沫、舌头僵直,谭老爷才终于开了点窍,听出我准备要做的是比在唐氏医馆开个药房更大的事情。 我决定,连锁药房就直接兼并郸城府内其他不盈利的小药店,不但减去了土木工程这块的开销,而且接手就能营业;搞一片土地,雇佣佃户种植药材就不那么容易了,这个是需要政策、措施的配套才行。 谭老爷答应了开办药房连锁的事,我和两可开始在整个整个郸城地面满大街地乱转,考察所有犄角旮旯的那些药铺。过了五六天后,我们锁定了三个目标。 三个目标铺子的地点和唐氏医馆呈四边形排列,几乎占据着郸城府南北西东的四个方位,可以说是布局合理,我没有选大药店,因为盘那些大店花的银子多,生意不兴隆的中等偏小型药店,可以少花钱,有的铺子如果实在盘不下来,还可让店主占个股份,总之就是越少花钱越好。 我马不停蹄地忙了几天,那几家店主听说是官府的百姓大药房收购他们,都没讨价还价就答应卖给我们了。 三家铺子重新装修,都改成了和百姓大药房一样的门面招牌,统一更换了店名病在同一天开业了。江有川依然负责供应药品,如此一来,百姓们到百姓大药房买药就方便多了,回春药店的供药就显得有些紧张了。 我琢磨着是不是再多增加合作药铺的时候,刚刚开业一天的三家药铺就传来了坏消息。第一天开业,傍晚上来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三家铺子都给砸了。那伙人砸完之后抢了不少药材,然后一哄而散跑了。等到衙门的捕快们赶到要抓人,连人影子也找不到! 我心里一阵窝火,想着是不是步子走的太快太大了,把郸城府的什么势力得罪了,结果被他们给阴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尤其是盛和,最为可疑。 对于这样的无头冤案,官府也没辙,根本就没什么线索抓人,只能认倒霉。尤其是谭老爷,听说遇到了打砸抢这样的恶劣暴力事件,居然说“不如就算了吧,在唐氏医馆开一个店就可以了,不必弄得满城都是官府药房,那样肯定有人要生事的!” 遇到个风吹草动的事就先怕了,这个谭老爷呀,典型的小富即安思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兴师问罪 连锁店关了门,事情搞不清楚就不能开业。 为了搞清事实,我决定开门见山去找盛和问清楚。 我连两可都没带,一个人去了盛和药铺。 奇怪的是,我一进门,门边就有俩小伙计跟门童似的站那里打招呼,一脸的热情洋溢:“姑娘来了,我们东家正等您呢!” 乖乖,敢情这盛和药铺的东家知道我要来,真是个千里眼呀!看来,此事定然是与他有瓜葛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暗道:不管你这里是贼窝虎窝还是匪窝鼠窝,小姑奶奶我也得进去瞧瞧。 拐过柜台,盛和的王掌柜迎过来,“锦心姑娘,我们东家知道您要来,特地备了茶点呢!” 我挺了挺脊梁骨,觉得冷气顺着后背嗖嗖地往上窜。 盛和药铺门厅很大,柜台后面还有一道很宽敞的门直通储药仓,储药仓斜对面是一个幽静的小跨院。 掌柜的领着我进了这个跨院。 院子里一共有四五间房,正房最高,面北朝南的设计,庭院的两侧栽着几棵梧桐树,还有一溜开着花的紫色木槿,一道紫色的花墙甚是养眼。 此刻,阳光斜斜地打在身上,拉长了地上的影子。 掌柜的将我让到正房门口,自己并不进屋,只在外面拱拱手就走了。 我硬着头皮稳了一会儿心神,小声嘟囔一句:“管你里边是什么鬼,我还怕你不成?” 用力推开紧闭的房门,探头向里一看,布置竟然十分豪华,从外面丝毫看不出里面的奢侈感,瞧里面的家具、茶具,各类用具都比知府家还气派。 所有的杯碗茶蝶均是彩绘金漆,异常精美。椅子上雕着繁复的图案,整间屋子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木质类的香味,香气很自然,不是香炉里的熏香散发的味道。 怎么没人哪? 我左右看了看,径直走到一把垫着软垫的弧形带靠背的木椅上坐下,再低头看看桌子上摆着的两盘点心,芙蓉酥心糕、空心圆形缀着玫瑰丝的绿豆饼,沁香扑鼻。 跑了这大半天我有些饥肠辘辘,闻着点心的香味有点把持不住,再看这周围没人,不知道这盛和的东家啥时候来,于是搓了搓手,用两根手指拈起一块芙蓉糕送进嘴里。 刚咬了一口,忽听身后有人开口:“这么不客气!万一我在点心里下了蒙汗药呢?”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把没咽下去的半口芙蓉糕吐出来,把嘴里残留的点心渣“呸呸”吐掉。 身后的人转到我面前,递了一条冒着微微热气的毛巾给我:“你吃东西都不擦手净面吗?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我当即傻愣住,怎么又是他呀? “你,你怎么进来的?”我左右转转脑袋,确信刚才门是关着的。 司马慧轻轻一笑,将手里的毛巾丢到我怀里,“我一直在屋里,是你只顾着看点心,根本没看见我!” “这么说,你是盛和药铺的东家?”我懊恼自己竟后知后觉,敢情这个人就是盛和药铺的背后东家。 “别那么紧张,坐下来吃完喝完,咱们再谈!” 司马慧看着我,然后很悠闲地坐在了我对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没法讲条件 既来之则安之。 我仔细擦了手,当着司马慧的面丝毫不顾形象地拿起刚才咬下一口的那块糕点狼吞虎咽起来。别说,这糕点做的真是不错,丝丝入味、唇齿留香。 匆匆吃完了三块点心,觉得喉咙里噎得慌,又端起旁边的茶壶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 吃饱喝足了,再来跟竞争对手讨价还价也有底气了。 “好了,我吃完了,你有话就说!”我正襟危坐,拿出要和对手谈判的姿态。 司马慧一直盯着我看,直到我舔着嘴唇、喝完一杯水,神态放松地靠着椅子背对他开口,他才略微移开一点视线。 “锦心,你真不怕我在这两盘点心里做手脚吗?”他看着我问。 “做什么手脚?我不过是谭府的小丫头,没钱没权没势的,你犯得着动那歪脑筋吗?再者,虽说本姑娘也算貌美可人、秀色可餐,可你就为这个也不值当啊?那轻烟楼里姑娘有的是,你又不是没钱没地方发泄?”我自然实话实说,看他那天去轻烟楼就知道他是常客,看这屋里的布置就知道他家境豪富,还用得着跟我玩这个? 司马慧听了我的话哑然失笑,“算你说对了!那点心是我从家里特地带过来的,也是我平时最喜欢吃的。你若喜欢,走时全都带上!” 司马慧说话的感觉,好像我是来他这里做客似的。 “得了,你别跟我套近乎了!你先说,为什么找人砸了我新开的三家店?”我可不能被他的糖衣炮弹打败。 “砸了你的店?不会啊,我让他们到那几家新开的店里凑个热闹,看看你是不是开业顺利?没让他们砸你的店呀?”司马慧似乎很不解的样子。 “你放屁!说的好听,若不是你派人去,难道还有别人吗?你到底什么来头,连官家的药铺都敢砸?”我登时就火了。 司马慧赶紧双手挥着让我速速坐下,“你先别急,我去找王掌柜问问此事!” 我气愤地坐下。 司马慧没动地方,朝着后面的一处位置喊了句:“去找王掌柜过来!” 有人闷闷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那人是在哪个位置藏着呢。我回头看了看,后面是一堵墙,左边一道很大的壁柜。 过了不大一会,王掌柜匆匆从外面进来:“东家,您找我?” “我问你,锦心姑娘的那三个铺子是你让人去砸的?”司马慧声音很低,也很冷。 王掌柜抬头看看我,“东家说的是哪三个铺子?” “就是前日新开的那两家百姓大药房,是不是你派人去砸的?” 王掌柜愕然半晌,支支吾吾道:“东家,你不是吩咐奴才,说让人去弄个热闹,别让他们开的顺利吗?” 司马慧听了这话,刚喝进口里的茶“噗”地一声全数喷在了王掌柜的脸上:“蠢材!我何时这样吩咐的?” 王掌柜不敢作声了,脸上沾着几片湿乎乎的茶叶也不敢擦,样子滑稽。 “我是让你们去凑个热闹,看看锦心姑娘的店开的顺不顺利?是不是这样说的?”。 王掌柜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东家,是我领会错了,您别生气,您怎么责罚奴才都行,都是奴才的错!” 司马慧淡淡扫了王掌柜一眼,看得他浑身打了一哆嗦。“下去吧,罚你三个月的月钱!” “是!多谢东家!” 等王掌柜退出去,司马慧才转过头来,一脸诚恳地说:“这都是误会。锦心,你看见了,是掌柜的会错了我的意图,不是我故意找你们的麻烦!” “我不信!你别以为这套嫁祸于人的把戏就能糊弄我,论演戏我比你在行!我们唐氏医馆的药房开张后耽误了不少盛和的生意,你们难道不怨恨我?你怨恨我自然就要报复,只是,我希望你不要耍这种阴谋伎俩,要竞争咱们摆在台面上来,真刀真枪地干!”我义正言辞,根本不信他刚才说的那套鬼话。 司马慧脸上有些挂不住,“锦心,你真以为我们盛和竞争不过吗?老实说,天下的生意,我们各行各业都爱做。你年轻气盛,摸不清楚我们的底细就算了,你到郸城府各家的药铺打探,哪个敢和我们对着干?商场如战场,最忌讳的就是敌在暗,我在明,锦心,你呀还差得远!” 他一番话软硬兼施,我不禁气恼地质问:“怎么?明明是你们砸了官府的铺子,还有理了?不怕我通知衙役把王掌柜抓起来坐牢吗?” “好啊!随便你,正好让他去牢里反省反省!”司马慧毫不在意。 “你是幕后主使,要跟着坐牢呢!”我盯着他,丝毫不退让。 司马慧哭笑不得,“锦心,你刚才也听见了——王掌柜都说是他的错,不是我的错,我怎么会是幕后主使呢?” 我依然满脸的恼怒,司马慧见状道:“只要你能让知府大人派来衙役,我束手就擒,行了吧?” 我冷静地想了一会,他说的的确有道理,即便我真的怀疑他,也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过了一会,他见我不说话了,又接着说道:“我见你这段时间到处跑,这里那里的整天闲不住。你是女孩子,怎么能每天想着这些金钱生意之事呢?” “那我该想什么?想着你吗?”我反唇相讥,说完却有些懊悔,这话说的可是有些厚脸皮。 司马慧却极认真地点头,“你若想我一分,我已想你十分!” 我看他不像开玩笑,心道这个人来路不明,不会是要想收了本姑娘吧?这个玩笑可不好玩了,于是赶紧打退堂鼓:“我知道你是谁啊?你想我,我想你的,成什么体统?我就是谭成碧小姐身边的丫头,没身份没地位没品味没修养,什么都没有,你想我作甚?” 司马慧愣了愣,“你的意思是——你配不上我?” 我也诧异,他还真会理解,我什么时候是那个意思了——我的意思不过是:咱们萍水相逢、互相欣赏互道珍重,但不要玩暗许终身、跳进围城的游戏了! 因为实在跟他讲不清楚了,索性就承认一个小丫头的确配不上盛和药铺的大东家。 “是啊,你是盛和的东家,我不过是谭府小姐身边的丫头,以后小姐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没有机会自主选择郎君。前几天夫人还跟我说,会替我挑选合适的夫君嫁出去!” “哦——!”司马慧沉默片刻,连连点头。 我决定迅速终止这个少儿不宜的话题,问他讨要赔偿药铺的损失:“你快说,我那被砸抢的三家药铺怎么办?” “你放心,明天你开门,以后盛和会和官府合作供药,价格、品类及各种合作的契约条件与回春药铺一样,这个没问题吧?” 虽说司马慧这个条件有点霸王条款的嫌疑,可我也只能接受了,现在没有什么讲条件的基础,貌似人家是财大气粗,我,也就暂且大树下乘凉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有人提亲 被盛和药铺的司马慧一打击,我那种豪情万丈的劲头立刻就卸去了一大部分,还以为有知府大人这个纸老虎罩着凡事都可以摆平,没想到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社会很复杂,现代社会是如此,古时社会更如此。 我意兴阑珊起来,对药房生意就不像以前那么上心了。 司马慧倒是说话算话,三家连锁药铺都正常营业了,药品都是由盛和来供应,不过药价和卖药规矩与唐氏医馆的药房一样。 又过去了半个多月,谭知府突然宣布要把谭少迁送去读书,不让他再管理药房账目了。 这个消息让少迁很不开心,因为他从小就不喜欢读书,每次一听见谭老爷读书就像听催眠曲一样。不过,谭老爷意志坚决,不容反对。 “楼将军已经将他的儿子送进了敏斋学堂,祝经纶祝夫子这次能如此大度、通融人情收下你们这些顽劣的学生已是数年不遇的机会。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你若不去,我便打折了你的腿,让你以后出不了门!”谭老爷发了狠,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的劲头看得我和小姐都感到心惊肉跳。 谭少迁不敢再有丝毫抗拒,他依依不舍地把账册交到我手上:“锦心我去上学了,药房的账目就交给你了!” 第二天,老爷派了马车,拉着一大包的行李送少爷去敏斋学堂。 虽说学堂就在郸城府内,离着知府衙门不到二十里路,可据说祝经纶夫子要求所有就读的学子不得回家,一律住在学斋里。 为了药房继续有人操持,我让管家选了一名聪颖、伶俐的府上家丁,然后把一些必要的买卖及账目常识教给了他,这个伙计便一跃高升为百姓大药房的掌柜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成碧小姐刚刚梳洗完毕,厨房送过来的早饭还没来得及吃,吴妈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她脸上带着万分的激动,胖墩墩的身子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了小姐的闺房。 我见她两眼放光、兴奋异常,不禁调笑了一句:“吴妈,看你乐的那样子,是不是捡了金元宝了?” 吴妈瞥了我一眼,目光里含着十足的笑意:“咱们府上要有喜事了,大喜事!” 她匆匆从我身边擦过去,我忙跟在她后面进了小姐的卧室。 成碧小姐见我和吴妈同时进来有些吃惊:“锦心,刚才喊你进来吃饭没听见吗?吴妈,你怎么来了?早饭吃过吗?” “我到外面透透气,正巧见吴妈来,说有大喜事呢!”我抢在吴妈前面汇报。 小姐才喝下半碗粥,闻听说是有事了,赶紧把手里的筷子放下了。“什么喜事啊?” 吴妈这会子倒不急了,冲着谭成碧道:“小姐先吃饭吧,吃完咱们再说!” 谭成碧匆匆吃了早饭,我将碗碟茶盏撤了下去。吴妈一直站在旁边等着,见小姐吃完,才喜笑颜开地开口:“小姐,夫人来让我与小姐说一声,今日有人上咱们府上给小姐提亲!” “啊!”谭成碧大吃一惊,惶惑地看了我一眼,“是哪一家来提亲?” 吴妈笑弯了眉眼,“说起这一家,咱们北陈的百姓可是没有不知道的,小姐定然也知道,就是定陵王家!” 谭成碧听闻是定陵王,略有些迟疑地问:“定陵王是当今圣上的伯父,今年都已年近七旬了,两个女儿早已被圣旨配婚,从未听说他还有儿子啊?” “是啊是啊,”吴妈连连点着头,“老爷和夫人也是这么想的,定陵老王爷无子天下都知道,可巧,人家现在偏偏就有了一个儿子,而且正当婚配年龄,你说天底下哪找这样的好事去?也不知道小王爷怎么知道小姐的,指名点姓地要娶小姐呢,这个事错不了,是王府的管家和媒婆亲自来说的,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谭成碧听完这个消息,丝毫的欣喜和欢愉也没有,面不更色地把吴妈打发走了。 吴妈讨了个没趣,怏怏地出去了。 “小姐,定陵王很有权势吗?”我看吴妈走了,赶紧问成碧小姐。 谭成碧点点头,脸上顷刻间就爬上了忧郁之情。“先皇在世时,与定陵王乃是一母所生,一奶同胞的两个皇子感情很好,先帝亲自加封定陵王为亲王、并封了五郡十七县的富饶封地给老王爷。老王爷生性散淡,不好权势,所以一直居住在封地的王宫内,自从先帝去世后几乎从未到都城的皇宫去过。只是,老王爷何时有了儿子?” “也许,是老王爷怕老了没人养他,认了个义子吧?”我揣摩着说。 “那也不合规矩,定陵王认义子是大事,关系皇族血统,必要经过皇上的圣旨钦封,而且最好是三代皇族内的血脉,怎么能随便就认一个呢?”成碧小姐摇着头。 我看谭成碧失魂落魄的,想她许是不中意定陵王家的这门亲事,或者更是放不下唐及。于是,悄悄地小声问她:“小姐,你是不是心里想着唐及公子,不想嫁给那个小王爷?” “锦心,我又不认识那个小王爷,万一他相貌丑陋、性情粗野怎么办?万一他脾气暴躁、与我不合怎么办?万一他仗势凌人、寻花问柳怎么办?”谭成碧顾虑重重,相比较于她对唐及这些日子的接触和了解,她更愿意把一颗芳心许给那个让她熟悉、安定并已有着初步感情基础的唐家公子。 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怪谭成碧这么纠结。 “那,小姐准备怎么办?要不然,我去找唐及说说,让他也赶紧来咱们府上提亲?”我相信,唐及对谭成碧是有好感的,而且他早年娶的妻已经去世两年多了,他娶谭成碧也是顺理成章、能行得通的。 “太晚了!”谭成碧哀哀地摇着头,“定陵王提亲在先,以他家的威望和名气,父亲怎么会转而答应唐及公子呢?” 看成碧小姐一味地沉浸在莫名的恐慌中,我心道:你既然不愿意嫁给司马家,总要让唐及来试试嘛——怎么能就这样不言不语呢! 我决定找唐及去说说这事,看他是怎么想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威胁唐及 没想到,唐及一听我说定陵王已经到谭家府上提亲,就露出一脸无奈的拒绝神色:“如此,你替我恭喜成碧小姐,定陵王深受皇恩,的确是个好夫家!” 我气得差点一拳砸在唐及脑袋上,“我下边的话还没说呢,你怎么就这个态度啊?” 唐及看看我,茫然地问:“锦心姑娘还想说什么?” “你看不出来小姐对你有意吗?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你让一个女儿家亲自来问你的心事。若是你也钟情于成碧小姐,你就和司马家一样,到谭府去提亲——小姐说了,她不认识那个小王爷,不知道他是何等样人,若是你提了亲,小姐就会选中你!” 唐及苦笑了一下,“我唐家不过是一介寒衣,虽说唐某的确对成碧小姐有倾慕之心,可知府的门槛我尚且不敢去跨,又怎能和定陵王争高低?” 我实在看不惯唐及这个样子,怎么看起病来的时候头头是道、自信满满,到了关乎自己幸福大计的重要关口就畏缩不前了呢? 看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想到这,我猛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因用力太狠,震得自己直咧嘴。 “唐及,你是不是男人啊?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油锅,不过是去谭府提个亲,你都不敢去?”我一心急,就差拿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了。“告诉你,你要是不去,以后我天天来这里捣乱。我会在百姓大药房贴满告示,说你喜欢谭成碧小姐却懦弱如鼠、占了小姐的清白也不敢负责,你信不??Dd ?????????ο!#图片模式8?????耀?????????????????????????????????????????????????????????????????????????????????????????????????????信我写出来让你没法做人?” 唐及被恐吓住,连连摆手:“哎呀,锦心姑娘,你不要乱来!那些事怎能胡乱编排,我与成碧小姐发乎情止乎礼,哪有苟且之说?” “我知道你没有,可你要是不去,我就说你有,你能奈何?”对唐及,不使出点歪门邪道的损招是不行的。“你还是不去,对吧?”我拿起一只毛笔,抓起唐及桌上的一张还未裁开的纸,摊开来就写,一边写一边念道: “今有唐家后人唐及,与知府千金谭成碧情投意合、私定终身,然——他貌似谦谦君子,实则始乱终弃……”我刚念一半,唐及一把就把我手里的毛笔抢了过去,“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唐某答应去提亲就是了!” “你早答应不就行了!”临出门,我朝唐及举起一个拳头示威似的晃了晃,“咱们说定了,你明天就去!” 在谭府接到定陵王提亲之礼的第二天,唐及在我的胁迫之下果然也亲自带了媒婆到谭府来提亲。 谭知府是敬重唐及为人的,并没有当场拒绝他,只是客气地说自己的女儿年纪尚小,还不到婚配的年龄。 唐及走的时候,我和小姐一直站在离着大门口不远的一条小路上望着他。我怂恿道:“小姐,现在你就去找老爷,说你愿意嫁给唐及,不愿意嫁给小王爷!” 小姐有些犹豫,但在我的一再鼓动下还是去找老爷说了。 谭须年见自己的女儿竟然提出接受唐及的提亲,略有些意外。“成碧,这可是大事,定陵王是当今皇上的伯父,你嫁过去就是诰命之封,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爹爹和你娘亲都希望你嫁给司马小王爷!” “可是,女儿与唐大夫已生情愫,唐大夫他为人忠肯可靠,待人温和有礼,女儿觉得嫁给他也是衣食无忧、安乐一生!”谭成碧终于肯为自己争取,在父亲谭须年的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了。 虽然谭须年对谭成碧的这种想法并没有表现出激烈的反对,但谭夫人却和谭老爷相反,得知女儿要放弃司马家的王侯夫人之尊嫁给唐及,夫人立刻气势汹汹地赶来阻止。 这个消息是快嘴的吴妈通报给夫人的。 “什么?你这个丫头什么时候如此悖逆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历来女子出嫁焉有自己选夫婿的道理?你必须嫁给小王爷,真是气死我了!”夫人一生气也捎带上了我,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都是锦心这丫头,在医馆内弄了个药房,每日领着小姐没事就往那里跑,我就说时日长了必然出事。你瞧瞧,你瞧瞧,现在居然还不知廉耻地要嫁给人家?老爷,你倒是说话呀,你管不管这个不孝的女儿呀?定凌王府,多少人想进都没机会,你这丫头就这么不争气?” 谭夫人数落完小姐和我,就开始磨缠谭老爷。 谭老爷对待谭成碧比对待谭少迁要宽容、慈爱得多,所以,在谭成碧选择夫婿这件事上,最有可能动摇的就是他。 从我的分析来看,谭须年只是个书生气很重的略微迂腐的文官,没有什么权欲之心,所以对于攀炎附势之类的行为并不热衷,况且,他又很疼爱自己的女儿。在这种情势下,只要老爷点头,小姐就能以各种理由推掉定陵王的提亲,比方借口说小姐已经提前答应了唐家的亲事等,反正只差一天,也没人考证追究,此事就算过去了。 可是,夫人这个堡垒就很难攻下了。 夫人从小就溺爱小少爷,对小姐向来关心、爱护就很少,母女之间也不那么亲热。现在遇到小姐的婚姻大事,夫人绝不会随着小姐的性子来,她会坚决反对,还会抓牢谭老爷,让他不能倒向我和小姐这边。 “哎呀,老爷,我自从嫁给你以来,虽说官居知府却生活清贫拮据,一年到头连首饰都很少添置,难道你想让女儿同我一样吗?”夫人拽着谭老爷的胳膊,不断地摇晃,有板有眼地开始哭诉,害的我和小姐一句话也插不上。 老爷被夫人哭得烦恼,用力拉扯住她的手,连连道:“夫人不要啼哭了,如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那,老爷要答应我,你不能顺着成碧的想法胡来!” “好啦好啦,我会斟酌思虑此事,儿女亲事乃也终生幸福,不能马虎!”谭老爷总算把夫人劝解住了。 不过,我在一旁察言观色,老爷怕是拗不过夫人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逃婚 定陵王府的动作出奇的快,媒人上门三天过后,就来换庚帖了。 换庚帖就换庚帖吧,甚是奇怪的是,他们不但要谭成碧的生辰八字,也要换我的生辰八字。 我见到了王府的管家,一个是三十多岁、精明强干的管家,眼神内蕴精光,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功高手,这样的人都是深藏不露的。 媒婆插了一朵红花,穿着喜庆的红袍子,看见我和小姐进来,忙不迭地道喜,一边夸奖小姐,然后又忙着夸奖我。 “王爷说了,小王爷刚刚认祖归宗,此事也不宜大闹,就等两位夫人过门之后再上报朝廷加封!” 我一听就觉得诧异不已,“怎么?你们小王爷一下子要娶两个夫人?” “是呀。你就是锦心姑娘吧,怎么知府大人没交代明白吗?我们小王爷要娶成碧小姐做正室,另外呢,因为锦心姑娘是成碧小姐的贴身丫头,怕小姐嫁过去觉得孤单,就让锦心姑娘也一起嫁过去,直接做侧室。小王爷想的周到,对成碧小姐的心那是没得说,比我们考虑得还细致、体贴,今日,两位姑娘的生辰、八字,我都带回去跟小王爷的八字合庚!” 我的天,敢情这定陵王府是想把谭成碧和我都娶过去? 我听完反应不过来,当着老爷和夫人的面也不敢说什么,心里忿忿不平起来,这个贴身丫头还当出成就来了,居然连出嫁也一块陪过去。 那媒婆问我的生辰八字,我趁机诉起身世之苦,“老爷当初看我可怜收留我进府,锦心那时年纪小,根本不记得生辰八字,怎么能和小王爷合庚呢?小姐嫁过去就好,锦心命贱,怕伺候不了小王爷!” 那媒婆根本不听我说,见我没有生辰八字,便点头对谭老爷道:“那就算了,锦心姑娘的生辰就和成碧姑娘写一个好了。” 我晕!没生辰还能和别人用一个? 哎呀,真是倒霉! 本来还十分同情小姐谭成碧,想方设法要让她和唐及能在一起,可现在看来,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了,等纳征、请期完,就该迎亲了,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呀,我刚来古代还没两三个月,怎么能稀里糊涂把自己嫁出去呢,这不是太滑稽了吗? 说什么也不能嫁! 定陵王府的管家和媒婆一走,老爷和夫人反复交代,让我们少出门、谨守规矩。 夫人生怕我和小姐再去唐氏医馆,吩咐了四个婆子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们,现在我的待遇和小姐一样,都是被小王爷点中的人。 四个婆子根据夫人的吩咐,只准小姐和我呆在后园的绣房附近,连中门都不让我们出。如此一来,我想做什么都不行。 见定陵王府催得紧,谭老爷自然不敢得罪,看来这桩亲事势在必行了,我决定铤而走险。 夜里,睡到半夜,我爬了起来。小姐已经睡熟了,外面的四个婆子还剩下两个,都歪倒在床上瞌睡沉沉的,天天二十四小时地盯着我们,她们能不犯困吗? 我穿过外面的雅厅,悄无声息地来到门外的配房,那里是两可的住处。 天黑如盖,待摸到房门,用力推了推,没开! 我怕吵醒里面的人,没喊门也没敲门,转身来到窗前,直接伸手捅开了那层糊的薄薄的窗棂纸,随后俯身拾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瞄准里面床上的人,用力投过去。 两可被打中额头,腾地坐起来,捂着额角叫出了声:“谁啊!” 我赶紧压低了声音:“是我,锦心,你快开门!” 两可嘟嘟囔囔地把门打开,我一闪身进了屋子。 “你干什么呀?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搅我的好梦?” “两可,你希望我和小姐都嫁到王爷府去吗?”我直截了当,盘问两可。 两可摇着头,说道:“不希望,你们都走了,我就得被派到柴房或者厨房去了。”这丫头,满脑子都是个人利益。 “那,你帮不帮我?” “怎么帮啊?你也不想嫁给小王爷吗?我听说王爷府穿金戴银,连吃饭、喝汤都用金勺子!” “呸!我才不稀罕呢!我只问你,帮不帮我?” ,“我帮,我帮。锦心,你说吧,你要我干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我和小姐要私奔!” “啊?”两可嘴巴张得老大,“你和小姐私奔?去哪里呀?” “还不知道,总之不能在府里待着了!现在,我和小姐都被看管起来了,不能行动,所以,这事只能由你去做,你听好了……”我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两可一番,让她帮我到药房买一包蒙汗药,再到钱庄取些银子出来给我们当盘缠,出门在外,可不能少了钱! 两可虽说有些胆小,可最后还是答应了。 “那,我和小姐可就拜托你了,听到没?”我郑重地拍了拍两可的肩。 “知道,你放心,我一定办好!” 交代完这些事,我又偷溜回屋子,重新爬上床盖上被子躺好,计划着第二天的出逃行动。 天一亮,值夜班的两个婆子就被另外两个值白班的婆子换了岗,我听见吴妈的声音在问:“夫人问,小姐和锦心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一个婆子哈欠连天地回答:“没有没有,都好着呢!”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和小姐在屋子里下棋,一边下一边把自己的私奔出逃计划悄声告诉了小姐。 小姐听完有些惊惧,“锦心,真要这样逃走吗?我有些害怕!” 我赶紧给她打气,“小姐,有我在,你怕什么?再者说,我们只是暂时出去避避风头,等老爷推了定陵王府的亲事再悄没声息地回来,只有这样,你和唐公子才能在一起,当然,我也不用陪你嫁进王府了!” “这样,能行吗?” “能行!肯定能行!” 我说能行就能行,不行也得行! 中午吃饭的功夫,两可给我送来了蒙汗药,还有一包银子。 吃完饭,我便很热络地沏了一壶茶送到外间屋,让那两个婆子润嗓子。起初她们都说不渴。我骗她们俩说,这是我从清韵茶行买的上品茶,一般人喝不上。那两人好奇,掀开茶盖一闻,果然香气四溢,的确是好茶。 于是,二人就不客气地倒了两杯。 等她们喝完茶,不大一会就东倒西歪地昏睡了过去,我和小姐匆匆换了身粗布的下人衣裳,偷溜出绣房。 后园的一处矮墙边,两可摆放了一张高凳,我哈小姐就是要从这里踩着凳子翻墙出去。 我动作利落,一个跳跃、腾空,翻身就蹦下来了。 可小姐笨拙的很,爬了很长时间才上了墙头,又不敢往下跳,最后踩着我的肩上颤巍巍地爬了下来。 我揉了揉生疼的肩膀,隔着墙对躲在里面的两可说:“两可,你可不要出卖我们啊!” 两可低声应了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房客 我和小姐的全部家当包括:每人两身换洗衣裳,包括身上这身男仆装,一共是三身衣裳,还有从两可那里借的二十两纹银,都用一个粗线麻布的大包袱裹紧。我暗自估摸着,这么多银子如果俭省着花能对付个大半年了。 出了谭府墙外的胡同,走不多远就到了一条斜街的路口,两边先是看到很高的围墙,之后就是青砖的建筑,房子都很破旧,中间的道路不到丈许宽。 这是什么地方? 脚下不时有小片污秽的积水,巷子很深,幽深幽深的那种,让人瘆得慌。 我和小姐一前一后地走着,小姐紧拉着我的手,越往前走越是迈不动步。 “你认识这里吗?”我轻声问小姐。 小姐摇摇头:“我没来过这里。不过以前听府里的管家说,府衙附近有一个旧巷子,里面住的都是穷困潦倒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这里?” 难道是郸城府的贫民窟?那会不会很混乱,会有危险? 我壮了壮胆,既然走进来了,好歹也不能再退回去呀,若是再回到谭府后墙附近,万一被人看见抓回去怎么办? 我拉紧成碧小姐的手,把手里的包袱扔到肩膀上,安慰小姐说:“走路要挺直腰板,抬头平视,我们现在穿的是家丁衣服,一般人是不会留意的!” 小姐挺了挺腰身,紧跟上我。 巷子很深,住户也很密集,一道道的门,也不知道里面住了多少人家。 我们走了半天不见有人出来,大白天的也不知道人都哪去了,连动静都听不见。 正想着,忽然见到一个窄窄的不深的小胡同,胡同边上一道门突然打开,一盆水从门内“哗啦”一下泼到街上,有水珠溅到了我的身上。我赶紧往前用力一蹦,若再走的快点,这盆水就泼身上了。再看地上的水,肮脏的很,就跟洗下水的浑水似的。 “谁啊?怎么泼水不看有没有人?”我瞥见那门开着,泼水的人却不露面,高声嚷了一句。 门边,一个妇人闻声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个黑了吧唧的破铜盆,“呦,今日稀奇,怎么街上还来了两位小哥?” 那妇人一出来,她身后立刻冒出了三个孩子的脑袋,都一脸的好奇表情,探头探脑地看我。 妇人伸手拍了一下最大个的那个孩子,骂了一句:“小猴孙子,还不回去!” “你们两位是干什么的?来我们乌衣巷做什么?” 原来这里叫乌衣巷。 我朝小姐使了个眼色,准备跟这位大嫂套话。我走近她一些,开口道:“这位大嫂,我们两兄弟刚来郸城府,是补锅焗盆的匠人,一时找不着落脚的地方,胡乱转进这里的!” “呦呵,看不出还是有手艺的!你们要不嫌乌衣巷腌臜,随便哪个院子也能住下人!”妇人很爽快的说。 “那,不知大嫂你住的这所院子还有没有空闲的屋子呀?”我打量着,这里面有人家住,还有小孩子,除了条件不好外,应该不会有其他岔子。 “不行不行,你们两个男人可不能住进来。我们院子刚见了红,怕招了晦气。”妇人摆摆手,指着对面的一个比较宽大的黑色木门的人家说:“你们去那家问问,她家宽敞,也许能收留你们!” 妇人说着这话,脸上却带出讳莫如深的笑容。 “见了红是什么意思?”小姐在我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却被妇人听见了,回过头嘲弄我们:“你们还真是两个没经事的,就是有女人生了孩子!” 我和成碧小姐退出了小胡同,那妇人又把门“嘎啦”一声关上了。 我想着在这个乌衣巷住肯定是最省钱的,于是决定碰碰运气。况且有句话说的好,大隐隐于市,老爷也想不到我和小姐就住在这个离家几步远的地方吧? 我鼓了鼓勇气,看着面前这座黑色的木门,门楣略微醒目,光秃秃的木板门上没有门环,我的手掌用力拍在木门上,门板被轻轻摇动,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 “有人吗?” 站了半天,没人出来,门也没锁,里面肯定是有人,我不甘心地又拍了几下。 这时,听见院子里传来了人在走动的声音,“谁呀?”是女子的声音,像五月江南的垂柳丝,柔媚动人。 门内的插栓被拔掉,我和小姐都盯着门内看,两扇门板“吱扭扭”被缓慢打开,一个身材略显丰满、头戴翡翠钗环的女子眯起一双水雾迷蒙的双眼扫过我们。 “你们找哪位?”那女子问。 “请问这位姑娘,你这里可以借宿或租住吗?我们兄弟二人刚从外地才到郸城,无处可去,希望姐姐能行个方便!”我拱手施礼,尽力表现得大方得体。 那女子先是很惊讶,之后她脸上灿烂地荡漾开一个很开心的笑脸,“想借宿在我这里?” 我和小姐赶紧点头。 “你们能出多少钱哪?我这里向来是不对外借宿的?”她用一双纤纤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衣裳,那是一身昂贵的衣料,一看便知她的穿戴不太寻常,并不像刚才那个妇人一般粗鄙。 我沉思了片刻,谨慎地回答:“姐姐看来不是缺钱的,全凭姐姐作主。每月一百两我们不嫌多,每月一钱我们也不嫌少。” 女子听了这话竟“咯咯”笑起来,“你这娃子倒会说话,行,我今天高兴就收下你们这两个房客了。不过,你们可要记住,住在我这里不能乱走乱动、乱说乱讲,若是惹得我不高兴了,可是会撵人的!” “姐姐放心,就依你的规矩!” 我和谭成碧就这样住进了乌衣巷里的这个女子的家。 进了院子以后,我才发现,这所院子里面种植着花草树木,还建有一个小鱼池,虽不大却也不算寒酸。那名女子的屋子建的高,光台阶就有七八级,我和小姐住在西配房的两间较矮的屋子里。 整个院子里除了那名女子竟没有别的人,幽静、宽敞的很。 过了两天之后,院子里来了客人,一名胖头胖脑的男子,年龄约在四五十岁上下。 眼见那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脸妩媚的笑意将男子迎进了正房。 我正在院中,彼时诧异地看看那名陌生男子。那男子也看见了我,扭头捏了一把女子的脸,调笑道:“原来,栗棠姑娘也养小公子!” 女子原来叫栗棠,是个做皮肉生意的女子,怪不得风尘味道很浓。 栗堂搔首一笑,捶着男人的腰说:“别瞎说了,那是两个小雏,走投无路来找住处,我看着可怜就收下了!” 见了这一幕,小姐有些不舒服,一脸担忧地说道:“锦心,我们在这里住不好吧?万一,万一……” “万一什么,要我说啊这里就最安全,你不说自己是女子,没人知道!即便栗姑娘发觉我们是女子,她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栗堂隔三两天就接一次客,都是主动找上门来的客人,她从不出去揽客,我想,也许这个栗堂是从什么风月红馆里赎了身,然后买下了这处小院子,独自生活的。 这在古代的风尘女子中,是很难达到的自在生活了。 只是,她堆满笑容的面貌下经常露出刺目的哀伤,有时我看着她独自坐在台阶最上面的露台,仰面望着天空的时候,也会对她产生一种隐隐的同情。但,栗堂显然是不需要同情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乌衣巷,雁邱词 栗堂最喜欢坐在鱼池边喂鱼,她总把大把大把的鱼食扔进去,而后看着那十几条小鱼左右游动着抢食,因为她喂得太频繁,池子里总是有小鱼吃得太多被撑死,第二天肚子鼓鼓地漂浮在水面上。 有两天早上,我又发现了死鱼,便忍不住对栗堂说:“姐姐,你不要喂这么多食物。鱼类是最节省的,即使不喂食它们也能活很久呢,喂得多了反而会撑死!”我举着一条死掉的白肚皮、黑脊背的金鱼,拿给她看,那鼓囔囔的肚子硬梆梆的,都是未消化的鱼食。 “是吗?原来它们是被撑死的!那为什么我每次撒食,它们还是会过来争抢?难道不知道已经吃饱了吗?鱼怎么和男人一样,竟不知道自己要吃什么?要吃多少?”栗堂说着,竟然生了气,扔下手里的一把鱼食“腾腾”进了自己的房间,再没出来。 我捏着那两条死鱼的尾巴,看着栗堂的身影,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女人好像有点喜怒无常! 愣了一会,我拿着一把小铲子,在院子的花圃里挖了一个浅坑,把那两条鱼埋了进去。 成碧看着我埋鱼,跑过来问:“刚才栗堂是不是生气了?你和她说什么了?” 我默默地摇摇头,“没什么,不是我招惹她生气的!” “我总觉得她特别古怪!”谭成碧踮着脚瞅着高高台阶上面那道紧闭的房门,低声地提醒我。 埋完这两条小鱼,我又在墙边的井台上打了一桶水,自从住进来,这些院子里的杂活几乎都是我来做了,以前大约都是栗堂一个人做的。 摇着沉重的辘辘把,听着“嘎吱嘎吱”的摩擦声,费力地将一木桶的水提到花坛边的大瓷缸旁,歇了一口气,才将那桶水倒进缸里。 刚把水倒掉,恍惚听见大门那边有人在轻声敲门。声音不大,“啪,啪”——很有节奏的短促敲门声。 我诧异地看看闭门不出的栗棠,平日来人她都是知道的,早早地就等在门口迎接着了,怎么今日来的人她却躲到屋子里去了呢? “阿棠,你开门哪!”门口的人见久敲不开,略微高声地呼唤了一句。“阿棠!” 我见栗堂还是没出来,就放下木桶跑过去开门。 刚要拔掉门闩,栗堂忽然高声朝我喊:“不要开门!你跟他说以后不要来了!” 我赶紧停住手,愕然地站在原地。 栗堂大跨步地走到门边,隔着门板朝外面的人说道:“不是与你说了,你怎么还来找我!你认识的栗堂早就死了。” 话说到此处,站在我近旁的栗堂悄悄滚下一串泪珠。我站在一旁,揣测着门外人的身份,大约是某个痴情的男人吧。 “栗堂,你开开门哪——你听我说嘛,你还是跟我走吧,不要在此处逗留了,好不好?”门外男人的口气转为哀求。 “你走吧!”栗堂语气生硬起来,仿佛突然就狠了心。 门外的男子开始摇晃门板,把那两扇木板、连带着门框都摇动了。“你快开门,你不能这样!” 栗堂背过身去,抹掉眼角的泪水,突然伸手拔掉了门闩。 外面的男子用力太大,差点一个跟斗栽进来,还好及时扶住了门框。 男子年纪已然不小,约有五十岁上下,头发花白,身穿青布衣衫,一双紧口的布鞋,面貌略显苍老,修长的眉毛下一双分明的眼仁,浑身上下都带出一股儒卷之气。 男子看见我,略略一愣。“栗堂,这位是——?”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疑惑,赶紧站在一旁解释:“我是临时借助在栗堂姐姐这里的外地匠人。” 那人不再理我,紧随着栗堂走进了房间。 我依然在院子里不紧不慢地摇着辘辘,提着水,成碧小姐看到又有男人来找栗堂,一个劲地猜测着男子的身份,到底是她的客人还是她的相好。 我可没成碧小姐那么高的雅兴,我担忧的是,栗堂姑娘会不会和这个男子走,如果她和男子走了,我和谭成碧怎么办? 隐隐约约能听见栗棠那间屋子里传出来的说话声,时高时低的,不知道说的是什么内容。我和小姐正各自揣摩,忽见那房门又被打开,男子被栗堂连推带桑地赶了出来。“走吧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了!” 男子被推了一个趔趄,身形不稳差点从露台上摔下来。栗堂把自己厅堂的门关上了,不让男子再进。 男子无奈地站在门口,许久之后缓缓地步下台阶,看看正在井台边的我,又看看站在西配房屋檐下的小姐,很勉强地朝我们两个笑了笑。 他缓慢地在最后一个台阶上坐下来,呆呆地出神。 我拎着木桶到了他近旁,看着那男子竟忽然生出好奇,便问:“先生,你和栗堂姑娘早就相识吗?” 男子点点头,被我这句话引发了无限的感触,便低声吟道: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 我听他吟诵诗词,便随着低声附和:“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这首元好问的《雁邱词》乃是描写忠贞的爱情,难道先生与栗棠姑娘竟是一对爱侣?” 男子听我竟然能与他对诗,分外惊奇,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道:“想不到,小哥竟也通晓词律,倒是我眼拙了!” 我忙谦虚地说:“不算通晓。只是喜欢,偶尔看一些前人佳作,因对这首词背后的故事有感触,便记住了!” “如此也是难得!”男子拍着身旁的台阶,说道:“小哥不妨坐下畅谈!” 我看此人年纪虽不小,性格却洒脱不羁,便不客气地坐在了他身旁,听他讲起了他和栗棠的故事。 原来,栗棠姑娘以前是在郸城府的一处有名的歌妓馆挂牌献艺,后来认识了年轻时的祝公子。为了资助祝公子赶考,栗棠拿出了自己的部分积蓄给他,二人相约到祝公子赶考归来便行聘下礼、拜堂成亲。奈何,祝公子虽有才华却未能得中,他心怀不满、滞留在都城写了许多嘲讽朝廷的诗作。后来,虽得皇帝圣旨召见,却因心性高傲不愿屈就。等到祝公子再回郸城府,却因自己没有中榜而拒绝求娶栗棠。于是,二人之间怨恨丛生。直到四年前,祝公子才终于想通,准备接栗棠回家。可是,栗棠却不肯原谅他,二人便由此展开了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这位祝公子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我同时了解到他就是敏斋学堂的开办人,谭须年知府曾提到过的那个高傲的祝夫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又生一计 得知眼前这个男子就是老爷与楼显功将军曾经提起的那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祝经纶祝夫子,敏斋学堂的创办者,我心中不禁感慨,再看他今日在栗棠姑娘门前吃了闭门羹,想到栗棠姑娘与这位夫子数十年间的爱恨纠缠,爱也好恨也罢痴也怨别也怨,若不是真性情若不是真缘分,怎会多年来都身处在同一个地方。他开他的书斋,她住她的乌衣巷,即便曾经怨尤满腹的那些年,大约彼此也是希望能略微离得那人近些,多得些那人的消息吧。 这样的哀怨痴缠,若是不能厮守终生,倒真是遗憾。 我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又对这位夫子的满腹才学有着倾仰,眼珠略微一转,便自有了主意。 “老哥——”我对祝夫子改变了称呼,他叫我小哥,我便叫他老哥,也算彼此身份无甚差别:“我说几句话不知道你肯不肯听?” 祝经纶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往事里,满目的哀愁:“你说吧,我听着!” “老哥呀,我说句实话,先时确实是你的不对。你既然对栗堂姐姐许了佳期,即便未曾高中、衣锦还乡,也该践诺才是。你孤身一人赶考回来,却当面拒绝迎娶她,这对栗棠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打击了。你是知道栗棠身份的,她在那等的地方迎来送往,每日见惯了花红柳绿、金银财宝,若不是真心信你,她怎么会资助你去赶考?可她资助你赶考,也并不是一心盼着你衣锦而归、她便能登了高枝、捡了便宜,你得中或者不得中,对她而言,本也没什么不同。可你那时太执着了,觉得负了她的心意,更觉得负了自己的苦读岁月,便一意孤行,让栗棠逐渐对你心灰意冷。这么多年过去,你忽然又回过头来找她,跟她说你想通了,愿意娶她了,你知道这几句话她等了多少年啊?每日的愁闷苦怨本就无处可诉,这积年攒出的怨恨、痛苦,你让她怎生去抛洒——她便只能如此地折磨着你,也折磨着自己了!” 祝经纶听完我这精辟入理的分析,如醍醐灌顶一般,眼内闪出了水雾似的泪光,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连连用力地摇晃着:“小哥说的这些让祝某顿开茅塞呀!我总也想不通,她若不愿嫁我,为何孤身一人搬进了乌衣巷;她若不是等我,为何拒绝了几位男子的求亲;她若真在等我,又为何对我冷若冰霜,一个人住在破旧的乌衣巷?如今听小哥这么一说,祝某才明白,她是怨愤无以倾泻了,都是祝某自己做的孽,祝某而今被她打、被她骂,被她恼、被她恨都是应得的。” 祝经纶眸光深处起了黯然的颓意,瞬间又放开手,轻轻叹道:“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难道,我与栗棠这一生便要如此两厢别离吗?” “老哥也不要太消沉,此事若依小弟来看,还有缓和的余地!”沉默了一会,我才又开口。 “小哥的意思是,你有办法?”祝经纶惶惑地问。 我点点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总可以试试!老哥,你现在这般隔几日便来求她,她必是不会退让的!所以,你不能这样做!” 祝经纶茫然地看着我,“那,我该如何做呢?” 我轻笑起来,“老哥只要听我的,我保证栗棠姑娘能回心转意!” “真的?”祝经纶听了这话当即站起来,原地转了半圈,双手鞠躬、弯腰成九十度施了一礼:“小哥若能达成祝某所愿,祝某永世铭感于心,情愿散去家财半数为赠!” 我赶紧拉住他:“老哥不要这么客气,如若我能说服栗棠姐姐,还望老哥能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恳求!” “你说是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绝无二话!” 我正了正自己头上的那顶灰色的帽子,恭恭敬敬地站立起来,很规矩地给祝经纶行了拜见之礼:“早听闻夫子才学满腹、袖藏乾坤,在郸城府开办敏斋学堂多年,只是我兄弟二人无缘认识夫子,有心到学堂去读书,却苦于没有门路,这次机缘巧合与夫子结识,希望夫子能看在我们诚心求学,准许我们到学堂读书!” 祝经纶见我突然以夫子称呼他,又行了尊师之礼,终于明白我是要到敏斋学堂去读书。“此事不难,小哥的才气我也欣赏,只是不知你那兄长如何?” 这个祝夫子,做事果然一丝不苟,有求于我也要讲他的办学原则,看样子还要面试一下成碧小姐。 “先生稍等,我去叫兄长来!”话毕,我到房间里把谭成碧拉了出来。 “锦心,你干嘛?我不去见那个男人,他什么人哪?你还和他那么并排坐着?”小姐很抵触。 “你听我的没错,这个人就是敏斋学堂的祝经纶。你知道祝经纶吧?我们撞上他,以后不但能免费上学,还能免费吃住,吃住多久都没问题,更不会被老爷找到!” “他是祝经纶?”谭成碧吃惊不小,“我怎么看着一点也不像啊?” “你看我像不像会做生意的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快走吧,他要面试你!”我拉着小姐出了西配房,到祝经纶的面前站好,随后轻轻捅了捅她,“还不给夫子行礼!” 谭成碧急忙鞠躬,口中说道:“见过祝夫子!” 祝经纶看看成碧小姐,又看了看我,忽然笑了:“你们两兄弟长得倒很相像,面貌清秀,人才窈窕,却不像贫苦人家的孩子!祝某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怕谭成碧说漏嘴,我赶紧抢着回答:“他叫成碧,我叫锦心,我们姓常。” “常成碧,常锦心,都是好名字!” 祝经纶默然看着我俩,出口吟出一句浅显的诗词:“身似青萍聚,心若琉璃盏,百般滋味浸,飘飘欲何归。成碧,我不让你七步成诗了,你来说说我刚才随口吟出的这首五言诗词的意味何在?” 祝经纶这是在考察成碧小姐,而我——通过刚才的表现,应该是被免试了。。 谭成碧顿时肃然,不得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看起来丝毫不起眼的老先生就是祝经纶,因为没有人在短短几秒之内能出口成章,即便是谭老爷也不能! 她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略微有些尖细,“成碧说的不好,望夫子教诲!夫子刚才所吟念的诗词似是在感叹人生聚散、生命苦短,酸甜苦辣都要品尝,这样才能悟出生的乐趣、才能飘飘似仙!” 祝经纶又感觉到惊喜,他拍着手叫了声:“好!解得不错!没想到,在乌衣巷也能遇到你们两个,真是学斋的幸事。你们两个,我都收了!”谈到学斋和学子,祝经纶似乎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颓废、懊丧,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见他忘情,便提醒了一句:“多谢夫子赏识!请夫子放心,栗棠姐姐那边就交给我和成碧了,不出半月,栗棠定然会主动到学斋去找夫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何来访雁邱 祝经纶离开了乌衣巷,我的下一步计划就是说服栗棠姑娘和我们一起去敏斋学堂。 栗棠姑娘的房门始终关得紧紧的,午饭她也没出来。 傍晚,我亲自到厨房单独做了四个小菜,一盘姜末鸭掌,一盘卤鸡肝,一盘红烧鱼,一盘溜三鲜,色香味俱全,看着直让人流口水。 我将一个银质的托盘刷洗干净,将四碟小菜一一放进去。成碧已经在厨房边的小厅里吃完了,见我还在里边忙活,好奇地进来看。 见这一托盘丰盛的菜肴,已经好几天没吃过精致饭菜的成碧小姐立刻惊呼出声:“锦心,原来你还会做这么好的饭菜?之前怎么都不给我做?我也要吃!” 我一伸手将她扒拉到一边,“这不是给你吃的,是给栗棠姑娘的!” “呀,你怎么能这样啊?我是你的小姐,她是——她是个人尽可夫的女子,你怎么不伺候我却去伺候她?”谭成碧急躁起来,说话也刻薄了许多。 我瞪了她一眼,道:“你现在不是小姐了,你和我一样,是独自到外面谋生的匠人!” 谭成碧被我说得不吭声了,看着四个菜肴一边咽着唾沫一边咕哝:“都怪你,早知道我还是待在家里的好!” 我很不客气地嘲弄她说:“腿长你身上,你愿意回去随时可以,我又不拦你!” 谭成碧被我震住,不再吭声。她自然是不会独自回去的,这一点我完全地了解,她现在在外面,我就是她的衣食父母。成碧小姐这个人没什么主意,又有大家小姐的娇惯习性和傲慢脾气,若不好好让她吃点教训,以后就更有她受的了。 “吃完自己把碗筷收拾掉,我去送饭给栗棠!”现在,我说话可比在谭府硬气多了,吩咐小姐做事她也不敢说不,这种感觉还是很爽的。 到了栗棠姑娘的房门口,我轻轻敲了敲房门。“栗棠姐姐,开门!” 里面没出生,用力一推,门居然打开了,原来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上插栓。 走进栗棠姑娘的这间屋子,一股很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穿过外面的穿堂,远远的就能看见卧室里面的红色帘帐。卧室的门也敞开着,我故意放轻了脚步喊了一声:“姐姐——” 栗棠的声音从卧室外面传来,“是锦心吗?” “是!” 在卧室外面的一个客居的雅间里,我找到了栗棠。她仰面坐在一个很矮的榻上,眼前摆着一把半打开的折扇。很小巧的扇子,扇骨上雕着镂空的纹饰,扇面是白绸的。 我将茶盘放在矮桌上,轻声道:“姐姐这半日都没出门,午饭也没吃,锦心特地做了几样小菜,姐姐吃几口吧!” 栗棠看看我带来的饭菜,勉强地笑了笑:“没想到你还会做饭,真是难得!” 那把半开半合的绸扇很是精致,我便问她:“姐姐这把扇子很漂亮,是别人送的吧?” 栗棠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到扇子上,定定地看了两眼,忽又将脸扭到旁侧:“早已没什么用处了,你喜欢就拿走!” 我赶紧摇头:“姐姐的东西定然都是心爱之物才收藏起来,锦心怎么能夺人心爱呢?姐姐好好收着吧!” 说着,我端起亲自烫热的一壶水酒,拿起酒盏给栗棠斟了一杯,温热的酒将酒杯也暖热了,拿在手里是那种很舒服的感觉。 我将酒递到栗堂眼前:“姐姐,锦心知道你心情烦闷,俗话说,一醉解千愁,我特地温了这壶酒来!” 栗棠接过酒杯,点头淡淡一笑,一口将酒饮尽。 我忙把筷子递过去,“辛辣入肺腑,酸辛不尽言,姐姐尝尝这些小菜可合你的口味?” 栗棠终于被我劝说动,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片刻后道:“你费心了,栗棠非常感激。”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和兄长多赖姐姐关照,若没有姐姐的照应,我们此刻还不知在何处容身呢!” 栗棠听我说着闲话,慢慢地吃了这一顿晚饭,酒也喝下了半壶多。她这样的女子,多半都是很有酒量的,所以,我也看不出她是否有醉意。 等到栗棠放下筷子,我才将话题拉到了祝经纶的身上。 “栗棠姐姐,今日来的那位祝夫子在你门前坐了许久,我见他垂头丧气,多嘴问了他些话。得知他是敏斋学堂的祝经纶夫子,甚是惊奇。原来姐姐还与祝夫子是旧识?” 听我提到了祝经纶,栗棠瞬间换了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道:“我和他是很久之前认识的,早已断了联系,他却不顾廉耻、屡屡来找我!此人,还与你说了什么吗?” 我摇摇头,轻声叹气,“别的倒也没什么了。只是,我见他神情凄苦万状,便好心劝解了几句。他就突然念了一首诗,念的很是凄凉、婉转。” “是吗?”栗棠忽然正了正身子,将歪倚着的脊背挺直:“他念了什么?” 我故意低着头想了半晌,才慢慢地念出那首《雁邱词》: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栗棠怔然了许久,泫然欲泣:“如今再来念这些可是来哄我的吗?他不是元好问,没有埋过那忠贞的雁骨,何必装腔作势访雁邱?” “哎——”我继续意味深长地念着:一种 相思,两处闲愁。你当他愿意每日来看你的脸色吗?不过都是身不由已、情不由心罢了!” 栗棠一处不动,似是坐的痴了。 感情这东西历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相信这几句话已经起了作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栗棠姐姐要保重!” 观栗棠已经陷入了沉思中,我退出了她的房间。 在感情的世界里,有时候需要人陪伴、需要人倾诉,但有时又必须由她一个人抽丝剥茧地找到那情缘所起的最开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虚假消息 事隔一天,栗棠已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打扮得花团锦簇,穿着崭新的锦缎衣裳,插着满头珠翠,丝毫看不出前两日伤感、孱弱的神情。她对我和成碧说话还和从前一样略微抬着下巴,把我们视作是粗野的乡人。 吃罢早饭,我让成碧小姐到巷子外面转一圈再回来,并一字一句地交代她回来之后要说些什么、怎么说,配合什么样的神情和动作。 谭成碧频频摇头,“我不去!这条巷子又深又长,大白天的都照不进阳光。我不敢到外面走!” 我催促她:“你要是不想走得远,就在大门边的某个角落里站半晌再进来就行,不过是让你装作曾出门的样子。” 成碧小姐虽然不太愿意接受这个任务,耐不住我威压,不得已地出了门。在门口,我叮嘱:“记住我说的话,一会回来就要这么说!” 栗棠吃早饭比我们晚,而且,在我和成碧没住进来之前,她几乎很少自己做饭,每天只吃两顿饭,都是在外面的饭馆子定的包月,人家到时候就送进来。也有的时候,客人会留宿在她这里,所以,她也会叫人送宵夜。 我看见过几次来送饭食的堂倌,为了保险,我和成碧都尽量避免和他们打照面。等到月底,因为我会做饭,栗棠就把饭馆子的饭菜钱省下,托他们买了米面油粮和蔬菜来,我就迅速变身成了包做早点和午餐的厨师。 外面的阳光很强烈,但照射进这座院子的光线只有最高处的那一小片。栗棠搬了把木椅,寻着被阳光照亮的那片地方放下,随后懒洋洋地支了一把伞举在头顶,不知道她到底是想晒太阳,还是想看风景。 “栗棠姐姐,你瞧这满树的海棠都凋谢完了,春光果然最是短暂。”我拿了一把剪刀,随意地修剪那株枝条并不茂密的海棠树。 其实我不会给树木剪枝,但给人留下勤快、本分的印象,比较符合一个穷苦人家出来混世界的小匠人的特征。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哪有不凋谢的花。”栗棠举着那把伞,幽幽淡淡地开腔。 “姐姐说的好!一年也才只有三百多天,一千天就是三年的光阴,人无千日好,哪有三两年不生病的人哪?”我顺着栗棠的话说了下去,“若我说,花倒是真有常开不败的也说不定,或者还有索性数年不开的。只是这人哪,血肉之躯,生老病死都是难免的!” 栗棠听我说完,仰面抬起头,这时候阳光透过不远处一颗大树繁茂的枝桠投在她身上,铺泄了一身的金色斑点。 她不说话,我便继续自顾自地讲:“姐姐,我无事时仔细算来,人生这一世其实总共才不过三万个日出日落,掰着指头算也很快就数完了。何其短暂?所以想想,到底有什么忧愁、烦闷不能释怀呢?你说对不对?” 栗棠脸上瞬间爬上一抹稍纵即逝的笑颜,若不是我特意捕捉着去看,几乎不可觉察。 “锦心果然心思奇巧,连想的事情和别人也不同。” “是啊,我就喜欢胡思乱想瞎琢磨,姐姐不要笑话!” “我笑你做什么,你说的是实话。只是,人哪,不是那猫儿、狗儿、马儿、牛儿,吃得饱了,睡得香了,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计较。若能同那猫狗一样,倒也轻松自在、一世无忧了!” “那,栗棠姐姐来世投胎就不要做人了,做一回猫狗试试!”我状似无心地玩笑了一句。 “你当我不想吗?只是这辈子还管不了那许多,下辈子的事就更不用去想了!” 话题些许沉重了,我拿着剪刀“咔嚓”一下,剪掉了挡着面颊的一条树枝,弯腰拣起看了看,正要拿这枝海棠当话头,成碧却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也不知道成碧小姐是不是就在门外躲了一会子,总之她进门后看见我就连珠炮似的说:“锦心,我今天早上出门听说了一件事,都在郸城府传开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事啊?”这是我和谭成碧排练好的场景,不过是要在栗棠面前故意表演一番。 “那个敏斋学堂出事了!”成碧神秘兮兮地朝我压低了声音,三五丈外的栗棠却能够听得清楚。 “敏斋学堂,不就是前两天来咱们这里的那个祝夫子所开办的学堂吗?出什么事了?”我故意提高了嗓门。 “是学堂的祝经纶夫子病了,病得十分严重。连唐氏医馆的唐及都去看过了,一直高烧不退,人都迷迷糊糊的。夫子的课都停掉了,学生们担心他撑不过去呢!” “是吗?有这等事!前两天他还在这里吟诗作对的,看着没什么大碍呀!连唐大夫都治不好吗?” “不知道!我听说唐大夫开了药方,可人家说是祝夫子自己不恋红尘,能医病医不得心!” …… 我和谭成碧两个人一惊一乍的表演完,把祝经纶重病在床、药石无法救治这个消息很清晰地告诉了栗棠。 “哎呀,这可怎么办哪?他本来还答应可以让我们免费去读书呢?不会这么快就没命了吧?”我放下大剪刀,用力地搓着手,在原地焦急地转了两圈,又对成碧小姐说:“要不然,我们去学斋那里探望一下?” 阳台上的栗棠已有些坐不住,手里托着的那把伞扔了旁边,她有些不太相信的站了起来,走到阳台边上问谭成碧:“你是听谁说的?不会听错了吧?” 谭成碧连摇头带摆手,“不会不会,郸城府哪个不知道祝夫子的学堂啊?姑娘要不信自己出去探听一下就知道了,现在外面有好多人都在议论,尤其是唐氏医馆,都知道唐及去给祝夫子看过病了!” 栗棠匆匆起了身,把那把伞收起来,顺着台阶走下阳台,一阵风似的擦过我们身边,“我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 我心中暗暗一笑,唐及那边若帮我圆了谎,还有谁不相信此事啊?! 这件事最大的要害就在于,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目中的分量到底能不能比得过他给她造成的那些伤害?那些伤痕累累的过往是不是在生命的脆弱面前全部都会土崩瓦解掉? 而我当然有把握,栗棠心中的天平在这个消息面前会迅速倾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三人同往 栗棠出去了,估计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 成碧小姐忧心忡忡地说:“锦心,我平生第一次撒谎就撒得这么大,刚才心里一直怦怦乱跳,我这么说不会被栗棠揭穿吧。平白无故就说人家祝夫子得重病,谁会相信哪?” 我丝毫不担心,倒是对谭成碧说自己从不撒谎觉得很是钦佩,于是便道:“人总有第一次嘛,撒谎这个东西也是如此,你第一次撒谎觉得害怕、担忧,撒着撒着习惯了,就能把自己说的谎话当真。你自己都当真了,别人还能当假吗?” 谭成碧惊讶地瞪着我,“锦心,你以前经常撒谎骗人吗?你怎能这样呢?” 我连忙否认:“没有经常,只是偶尔,比你的撒谎经验多一些罢了!” 谭成碧对于自己这次被我要挟着撒了谎耿耿于怀,一个人闷在屋子里自我反省去了,我也懒得理她,学着栗棠姑娘的样子在金鱼池的边上坐下,逗弄那些小鱼。 拿一枝柔柔的柳树条,轻轻地来回在池水的表面拨荡,惹得那些小鱼被我弄得到处逃窜。人无所事事的时候就会闲极无聊祸害身边的生灵,所以,我决定到敏斋学堂去读书的想法是绝对正确、科学的选择,所以,我必须说服栗棠答应祝夫子的求亲,所以,我必须撒谎骗她。我也不是成心的,都是为了她好嘛。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我已经坐不住了,便站起来到院门口张望。刚走到门口,栗棠姑娘的身影就出现了,她急匆匆地从远处向巷子里走,远远的看见我,却是眉梢紧皱,表情很不舒展。 “栗棠姐姐,可打探准确了?祝夫子怎么样啊?”我关切地问。 栗棠招手叫我随她进去,边走边说:“我去唐氏医馆找唐及问过了,他的确是得了重病。锦心,你说他怎么会突然得病的,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忙回道:“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得病的。姐姐也不要太过担忧,我估摸着兴许是夫子在姑娘这里碰壁之后心情不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然后体质下降,体质下降呢就容易被病毒、细菌侵袭,所以才得病的。” 我这一通解释栗棠根本没听进去,匆匆走到房门口后,忽然回头对我说:“锦心,我要不要到敏斋学堂去探望他一下?” 我急忙点头,“姐姐不计前嫌亲自去探望,相信祝夫子看见你病也能好一半了。” “会这样吗?”栗棠低声自语。 “当然了。姐姐没听过,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人只要心情好了,病也好得快!” 栗棠站在屋外的台阶上,兀自发了一会愣,然后低下头默默地进了房间。 我见她还是有些犹豫,决定趁热打铁,于是赶紧回到自己和成碧的房间里吩咐成碧小姐:“小姐,我们赶紧收拾自己的东西,把银子和衣服全都带好,午饭后就走!” “去哪里呀?”成碧小姐吃惊地问我。 “去上学呀!去敏斋学堂,栗棠也去,咱们一起去!” 我决定此事要此战速决之后,迅速地收拾了两个小包袱,之后,我写了一封信,又拿了二两银子到巷子对面找了一个年轻的小伙计,让他把信件交给祝夫子,栗棠到学堂的时间还有他需要做的准备我必须向祝夫子通报。 小伙计拿着银子走了之后,我又冒着被谭府的人认出来的巨大风险去雇了一辆马车,让车夫午饭后就到乌衣巷口等我们。 等一切准备就绪,已经到了正午,我忙了这一通也没时间做午饭了,就直接到外面的饭馆子去叫了一斤水晶饺,还有一份薯米粥。 随后,我亲自叫栗棠到小餐厅来吃饭,栗棠开始说自己没胃口。 我对她说:“下午,我和成碧也决定要去敏斋学堂了。夫子那日来乌衣巷时曾说要收下我和成碧,现在他重病在床,我和成碧也觉得该去探望他。所以,今日是我们两个在乌衣巷的最后一天了,以后就没机会再和栗棠姐姐相处了。我们能一起共度了二十几天也是难得的缘分,所以,锦心才特地来请姐姐和我们一起吃午饭,望姐姐不要推辞!” 栗棠听了我的话,惊疑地问:“这么说,你们以后就去学堂读书了,不回来了?” 我点点头,“是啊。姐姐不是也要去学堂探望夫子吗?我和成碧正好与姐姐同行一路。” 栗棠默不作声地随着我来到了餐桌,拉了把椅子坐下。 成碧将碗筷摆放好,我最后一个坐下,一边吃饭一边不断渲染着即将离开乌衣巷的伤感氛围。如栗棠姑娘这样的女子,生活孤寂、身世悲苦,其实最是需要人陪的,我和成碧没在的时候,她会独自排遣末落情怀,可我们和她相处了这些日子,其实在她心里已经埋下了很深的眷恋,而我们在这个时候离她而去,在她心中掀起的波澜必定是很大的,二者,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是祝夫子的学堂,我相信这些因素加起来给她带来的冲击就会更大,因此势必会完全动摇她与夫子彻底不相往来的决心。 果然,栗棠一顿饭默然吃罢,便对我和成碧说:“锦心,成碧,我也随你们同去敏斋学堂,相识这些时日,你们突然说离开,我心中也不舍!” 栗棠答应要和我们同往,我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三个人同行,我和成碧每人跨着一个包袱出了院门,栗棠锁好了屋门和院门,很少出门的她脚步还略微踌躇。 我指着巷子口的那辆马车,说:“我雇了那辆马车,车夫会将我们送到郊外的学堂的!” 马车内的空间不是很大,不过,坐下我们三个女子还是不成问题。我撩起车帘,对车夫交代:“走吧,东郊的敏斋学堂!” 马车夫爽利地应了一声“好咧”——便抡起马鞭子,在空中甩出一声响亮的哨鸣。马儿立刻调转了方向,从乌衣巷口顺着斜旺街一直奔东郊的学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她是小姐,我是丫鬟 敏斋学堂位于郸城府东城门外七八里外的地方,它的前身为一座规模不算小的寺庙,因为这处寺庙乃是郸城府的一个家财万贯的富商所建,建筑此庙的目的据说是为了替母亲还愿,所以香火并不旺。后来,富商迁往他处,这座寺庙留了下来。因为地处城外,周围的住户农家并不多,香火也就日渐凋敝。祝经纶要开办学堂,经圣旨恩准又为了减少开支就把地址选在了这处寺庙的原址上,寺庙从此更名为敏斋学堂。 敏斋学堂这个名字的由来也是有说法的,因为祝经纶字博望,号敏斋,为了方便好记,这座学堂便被命名为敏斋学堂。说是学堂,实际上规模已经相当于一座学院,虽然比不上皇家的昭通书院那么宏伟气派,但在全国各地不断兴起的学堂里却也是数得上前三的名号。 敏斋学堂是奉先帝的圣旨创办,所以学堂的威望很高。十年来,祝夫子教化民众、培养人才、并以其独特的管理风格和招生习惯名声鹊起。 在昭通书院和敏斋学堂的带领下,这两年,各地均有规模大小不等的书院兴建,一时,读书求学之风鼎盛。帝君大喜,两年前公开张贴圣旨表扬,并亲提了“昭通书院”和“敏斋学堂”两块匾额,还把太子送进了昭通书院读书。 由此,朝廷各路官员和皇亲国戚的子弟都以到昭通书院读书为进阶的首选,而全国其他门第不等的学子则均以到敏斋学堂读书为荣,所以,敏斋学堂虽然地处郸城府,实际确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全国性的学堂。 敏斋占地十数公顷,环境秀美宜人,正门外即是郸城府外的护城河洛水河,河并不深,水清凌透彻,曲折的回廊式木板桥直接延伸到书院正门,求学的学子从河对岸踏上板桥,迂回穿梭至门前,拾阶而上,便看见灰白色的学堂大门了。 马车载着我、成碧小姐和栗棠姑娘顺利出了东城门,沿着开阔的路面跑将起来。 由于马车内的空间不算太大,我们三个人都坐稳,地上又放了两个包袱,就更显得有几分拥挤了。 我和成碧并排坐在一起,栗棠则是一个人坐在了我们的对面。我见栗棠目不转睛地一个劲地盯着我和成碧两个人看,不禁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嘿嘿”傻笑两声问道:“栗棠姐姐,缘何这样盯着我们看?莫非我们脸上写字了不成?” 栗棠抿着嘴角,眉毛略微向下一沉,把目光从成碧的脸上挪开,转而盯着我的眼睛,开口说道:“先前我就有几分怀疑,不过懒得用心查探罢了。今日咱们坐的这么近我方才看清了,锦心,你实话跟我说,你们两人明明是女子,为何假扮成男人,还要进敏斋学堂去读书?今日你若说不明白,我可要在祝夫子面前当面揭穿你!” 我听了心里一颤,虽然我也曾经担心身份会被栗棠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看穿,可不早不晚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被她看穿,这可真是有些麻烦。我略偏过脸,向成碧看了看,她听栗棠这么一说,早就吓得低下头不敢吭声了,这事还得由我来圆。 我赶紧很沉重地叹口气,将嗓音从故作粗嘎变回原声,对着栗棠诉说道:“姐姐果然是火眼金睛,居然能看出我和成碧是女子,锦心佩服的很!” 栗棠撇了撇我,说:“你别给我装糊涂,赶紧说明白,你们两个是不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是为逃婚还是为别的?” 我一拍双手大声叫道:“哎呀,姐姐真是料事如神!实不瞒姐姐说,我和成碧正是为逃婚才跑出来的。姐姐不知,我家老爷把成碧许给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满脸的大麻子,还是个瘸腿的老光棍,你说象成碧小姐这样的姿色、人才,岂不是被糟蹋了吗?更可气的是,老爷将成碧小姐嫁出去还不算,居然让我也一同嫁过去做小妾,你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啊?我和小姐都是一百个不愿意,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不能不从,实在无法可想,这才出此下策,姐姐,你可要帮我们啊?” 我信口雌黄,虽然没见过那个定陵小王爷,可现在也只能这么编排他了,谁让他不但要娶成碧小姐,还要拉我做垫背的呢?我不把他说成是个快咽气的老梆子就已经不错了。 “就这么个原因?”栗棠眨眨眼,又看看谭成碧,“依我看,还不止吧?” 我也蒙了,栗棠还能看出什么来呀?难道她能看出谭成碧是知府家的千金,如果是那样的话可真露馅了。倘若旁人知道谭成碧的身份,是断不会收留我们俩的,这可是得罪官府的大事,谁敢揽下这么个大麻烦呢? “姐,姐,还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不相信我说的?”我说话开始结巴,一个劲地用脚在底下踢成碧小姐的鞋,让她赶紧帮腔说两句,把栗棠敷衍过去。 成碧小姐抬起迷蒙的双眼盯着我看了一会,见我一个劲地给她使眼色,这才转头面向栗棠:“栗棠姑娘,既然事到如今成碧也不瞒你,锦心本是我的贴身丫鬟,我们确是逃婚出走的。我要逃婚不是因为违抗父母之命,而是所嫁非人、实不甘愿!” 栗棠的脸色这时才缓和过来,本来绷着的神情瞬间放松了,她冲着我轻淡一笑,说道:“这就对了,我虽未看出她是小姐,你是丫鬟,可成碧的满腹心事我还是看在眼里的。哪像锦心你,领着你们小姐躲进乌衣巷里还每天吃喝不误、打情骂俏,大约这逃婚离家的主意也是你拿定的吧?” 我立刻反驳道:“姐姐可别这么污损我,我何时与人打情骂俏了?” 说实话,如果在这里碰到某个帅哥、本着礼尚往来的君子风度,在双方皆可达成默契的某个范围内我的确是很想与之打情骂俏的,只可惜,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发现这么个人存在呢! 栗棠立刻狠狠瞪了我一眼,说:“怎么,我还冤枉你了不成?那日,祝经纶到乌衣巷寻我,你与他并排而坐、甚是亲密,不但连诗对句、交谈甚欢,还动手动脚,以为我没看见?” 啊—— 栗棠一旦得知我是女子,便想起那日我与祝夫子的行径,那日实在是有些唐突。可是,我那全是为了讨好她和祝夫子——在当时的氛围里,我可以发一百遍毒誓,我对祝夫子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况且,而且,虽然,但是,可是,再者说,祝夫子年近五旬了,彼时他要是能年轻二十岁也许还能让我心旌摇动一下,我可不是那现代社会里的小姑娘级别的大叔控。 我正要对栗棠发毒誓,说我与祝夫子在当日的接近绝对是在无意识状态下的无意识动作,何况,祝夫子是栗棠的相好—— 刚说了两句,就被栗棠截住了话头,她摆手道:“锦心你别说了。我与祝夫子如今算来只是多年旧识罢了,风月场中事,春梦总难消。男子自估凉薄多,痴心少,我现今不做那时的想法。他是他,我是我,今日与你们同行,不过是以礼相待,他数次到乌衣巷探望,得知他生病,论理我该到学斋来探望。” 栗棠这会子听了谭成碧逃婚离家之事,心中又有了别样的想法,大约像她那样出身的女子,对成碧小姐这样的大户人家的三媒四聘的讲究都是有些许的嫉妒的,又联想到自己因出身红尘,被祝经纶拒婚便又怨恨起来,不想再多说了。 我赶紧识趣地住了嘴,该多说的时候多说,该闭嘴的时候就闭嘴,当丫鬟的最得学会察言观色、讨主子的欢喜,我在成碧小姐身边待了这一阵子已经学会了。 我们三人重新陷入沉默,这时马车嘎然停住了,只听马车夫扭身对我们道:“敏斋学堂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探病 我先搀扶着成碧下了马车,又赶紧去扶栗棠的胳膊,栗棠却朝我摆摆手,道:“不必了!” 付了马车夫五钱银子,比原来议定的价钱还多给了两钱,车夫千恩万谢地一个劲地对我鞠躬:“多谢先生,多谢小姐。” 看着马车夫圈了马儿往回转,我和栗棠、谭成碧立刻上了河上的那座迂回曲折的木桥。 木桥很长,在河面上弯曲成很多道弯,桥面宽度约有一米半到两米,木板很宽很厚,两边都有半人高的扶栏,下面不远处就是碧绿的荷叶,这个时节荷花还没开放,但是荷叶已经长得层层叠叠的了。 敏斋学堂的大门紧关着,两道宽阔、厚实的门板上铸有金灿灿的铜锭,门环上有两个兽头的铜雕,从外表看起来很气派。敏斋学堂四个字横着悬在大门上面,做成半拱形的样子,用铁板和木头镶嵌起来,字迹有些瘦,但十分耐看。这应该就是当今皇帝的御笔亲题了。 我让谭成碧和栗棠站在台阶下,走上台阶去拍打门环。 不大一会,门内有人开门。大门轻声向一侧开启了一扇,一个戴着书生帽子的男子探出头来看看我,问:“你们找谁啊?” 我赶紧拱手回答:“这位兄长请了,我们是来找祝夫子求学的学生。” 那人又瞪眼看看我,再看看我身后的栗棠和成碧,低声喃喃道:“夫子交代说有两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到学堂,怎么面前确是三个女子?” 这看门的男子一副憨头憨脑的模样,看样子是脑袋有些不够使。可他那眼力却比栗棠还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我和成碧是女人。 我不管他,用力推开门,对他训道:“别磨蹭了,是夫子请我们来的。夫子的病要靠我们来治,你若耽误了怎么办?” 那人这才闪躲到一边,把我们三个人全都让了进去,一边还嘟囔着:“哦。我明白了,你们是来给祝先生治病的。” 大门内是一条极其宽阔的石板路,向里一望,先是一座大殿式的讲堂,上下三层结构。门前移花栽木,并摆着孔夫子和孟夫子两位先哲夫子的雕塑。 大殿后面就是祝夫子的住所,再往右侧后面的一大片空地上整整齐齐地矗立着一排青砖青瓦的平房,那里就是敏斋学堂的学生斋舍了。 斋舍共有五排,每排约有四间屋子,总共二十间房舍。房舍周围遍植梧桐树,还有一道道的低矮灌木从,每排斋舍挨着教学大殿这侧都竖着一个很高的旗杆,上面各有一面不同颜色的彩旗,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们三人进到学斋里面的时候,教学大殿门前不远处的大片草坪上正有一群学子在做游戏,大概是在练习摔跤或者群体对抗性的某种游戏,见到有人进来,他们都停下来远远望着我们。 我们不作停留,绕过教学大殿,顺着学斋内的指示牌找到了祝夫子居住的地方。 大殿背面四五丈远开外的这处屋舍是一处四角院落。因为完全被笼罩在大殿的后面,所以从前面丝毫也看不到。 院落的围墙不高,可以见到院子里面蓬勃长出来的木槿花,紫色的花朵已经开了不少,十分惹眼。 我推了推院门,虚掩着的,没有关。 迈步进去,见整个院子疏落有致,三四级台阶下种植着两三颗桃树。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声响。 这么大的学堂,连个伺候他的书童也没有,这个祝夫子还真是节俭。 正房的门半掩半开,我轻声咳了一嗓子,进到堂屋,对着里面的卧房问:“祝夫子,我是锦心,我和栗棠姑娘看你来了!” “快进来吧!”卧室里传出祝夫子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我朝身后的成碧小姐和栗棠招招手,我们蹑手蹑脚、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 掀开卧室的前后两道帘子,祝夫子正半卧在床头,他披上衣服正要起身下床。我赶紧走过去,道:“夫子不必客气了,栗棠姑娘不是外人,你就坐好歇着吧!” 祝夫子的目光穿过我的脸侧投在栗棠身上,目光殷切、热情,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栗棠,没想到你会来看我?快坐,坐下!”说罢,他又赶紧吩咐我,“锦心,你将在学堂就读,我就不客气了。你替我招呼栗棠,外间书桌的抽屉内有茶,桌脚的壶内有刚烧好的热水,你去拿!” 我找了茶壶、茶杯,沏了三杯热茶,然后又给祝夫子倒了一满杯的热水放在了床头。 成碧小姐和栗棠都不说话,我就问祝夫子:“夫子,我们在乌衣巷听说你生病了,到底是什么病啊?怎么连唐及唐大夫都说不大好呢?” 祝经纶想说话,却突然拿起手帕捂住自己的嘴巴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仿佛是有一块浓痰被咳出来,他的脸被这一阵咳嗽憋得通红,缓了缓才回道:“那日从乌衣巷回来就觉得身体不适,大约是坐在石阶上时间太久受了凉气,并未注意。之后又接连两夜赶制考题不得休息,身体吃不消就病倒了。倒也没那么严重,唐大夫只说好好调养休息一阵子,不要彻夜苦读,不要忧思伤怀,再吃一些药,慢慢就好了!” 我低叹了一声,说道:“这么大的学堂,夫子一个人管理着实的辛苦,怎么身边竟连半个侍候的人也没有?一旦病了可如何是好?” 祝经纶轻轻地摇摇头,“想我年轻时踏遍千山万水何时会生病?如今身体不行了,哎——有心无力啦!” 这时,我还没说话,却听见栗棠开腔道:“一二十年前你便争强好胜,如今老了,还要支撑这么大个学院,你自己不爱惜着,别人如何替你?” 我朝成碧眨眨眼,偷偷拉了她一下,趁着栗棠和祝经纶说话赶紧退出了夫子的卧室。 坐在客厅的茶座上,听不清里面说的什么,两个人的声音都很小,窃窃私语着。我朝成碧打了个胜利的手势,抬着眼皮小声道:“看来这事有门!” 谭成碧这时却苦着脸,问我:“锦心,爹爹找不到我们,如何向定陵王交代啊?定陵王不会抓了爹爹去吧?” 我连连摇头,“小姐,我们现在已经身在学堂了你还想这个干嘛?天底下有官欺民意强娶豪夺的事,没听说还有官欺官的呢?就是皇帝选妃,人家不愿意嫁他,他还杀了人家全家不成?” 谭成碧点点头,我这么一说她才放心下来。 这个成碧小姐长这么大压根就没离开过家门,若不是有我跟在身边,她怕是早就当了投降派,巴巴地跑回家去了。 不过,如今到了敏斋学堂,她是走不成了。这里是关门办学,若不是因违反学堂纪律被开除,轻易是不会让学子们回家的,外面的人要想进来也不容易。 我和谭成碧坐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听见卧室内的夫子突然高声喊起来:“栗棠,栗棠,你不能走啊!” 糟糕,栗棠还是没被祝经纶说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如愿以偿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栗棠已经从里屋出来了,穿过卧室外间的厅阁匆匆向我和成碧点点头,话也不说一句就往外走。 卧室里传出祝夫子急迫的呼喊声,突然“咕咚”一声,里面又发出很大的一声响动。 我着急了,让成碧追上栗棠拦住她,自己赶紧折身进去查看。 只见祝经纶裹着一角被子从半人高的床上摔到了地面,正吃力地爬起来。我紧走两步将他搀扶起来,问:“夫子,栗棠怎么说,她还是不松口吗?” 祝夫子点着头,急切地说道:“锦心,你快去拦住她,她今日若走了,只怕以后都不会让我去找她了!” 我也不知道祝经纶到底和栗棠说了些什么,这个时候也来不及细问了,便先将他扶起来道:“夫子,我只问你,你可是按照我的意思都作了安排?” 祝经纶肯定地点着头,“都安排了,可是我怕栗棠她还是会走!” 我笑了笑,安慰他说:“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若是还不能挽留住她,就不必再做什么了。你听我的吧。” 祝经纶懵懂地看看我,虚弱地靠在床沿边上喘着气。 我见他似是十分虚弱,不解地问:“夫子莫非真是生病了?怎么才不过三五天时间身体就削瘦了不少?” 祝经纶默默地点点头,无奈地道:“栗棠的脾气我知道,若是按你说的办法将她诓骗到学堂,只怕她到了之后会更加怨恨我的。我不能那样做。所以,回来之后我就设法把自己弄病了,本来没料到会这么严重,大约真是岁月无情催人老,身体越来越不济了!”说完,又低声叹口气,念叨了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古之大将尚且如此,何况祝某一介儒生啊!” 我站在床边,望着祝经纶已经鬓角斑白的头发不禁感慨,见他伤怀便劝解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夫子何必作此唏嘘之调。你先好好在这里等,栗棠姑娘由我去劝!” 我安抚下祝经纶便匆匆出了院子,急赶着往学堂大门走。等转出高高大殿的东北方向,远处的栗棠已经快行到学堂的正门了,身后跟随着谭成碧。 不过,这个时候,学堂的大门已经被一百多名学子堵住了。他们黑压压的一群人,密密麻麻、一个挨一个的都在大门的门内站住,周边没有丝毫的空隙。那些人都不出声,看着栗棠和成碧走近,又看着远远跟过来的我。 栗棠走到人群近旁就被阻隔住,不得不站住,诧异的盯着面前的这些学子,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是什么特殊的训练?还是在搞什么实习项目?栗棠错愕不已,她站定之后,成碧小跑着冲过去拽住了她的胳膊,哀求说:“栗棠姑娘,你别走了!” 这么一会儿,我一路奔跑着到了栗棠的身后。 我和成碧一左一右地拉住栗棠,我伸着脑袋凑在她耳朵边小声说:“姐姐,你看前面可还有路吗?非是祝夫子和我们要强留你,就连这学堂的所有学子也都想要你留下呢!” 我的耳语声一落,对面一百多名学子就像应和着我的话似的,齐齐的高声喊:“姑娘留下来吧,姑娘留下来吧!” 一百多人的声音,浑厚高亢,震撼着我们的耳膜。 栗棠的脸上瞬间显出惊异无比的表情,对面一双双学子的眼都看向她,每个人都带着无比的虔诚和热切,他们是替祝夫子喊的。 栗棠的眼眸中涌起了一抹感动的色彩,她也许从没有料到这一天她会被天下的学子们恳求,从这些人的眼睛里,面容上,神态中,她看不到丝毫的矫饰、造作,看不到任何的蔑视、侮辱,看不到丁点的嘲笑、戏弄,有的只是对于祝夫子这个人的虔诚和信仰,有的只是对她这个陌生女子的殷切的恳求和期望。 栗棠久久地凝视着对面的人群,我在她的近旁很低的声音说:“栗棠姐姐,与其孤苦终身,何不放他一马?” 栗棠眸中泛起湿雾,她偏过头,看着我,“锦心,谢谢你!可——” 不知道栗棠那没说出口的可字后面是什么内容,因为她的话只来得及说一半就被蹒跚赶过来的祝经纶打断了。 祝经纶披着衣服,连鞋都没有换,一路趔趄着追到了这里,他满面婆娑地对栗棠说:“阿棠,如果你还不原谅我,我情愿当着满堂学子,在你面前长跪不起!” 已然脚步不稳的祝经纶说完后双膝一软,不知是要下跪还是站立不住了,栗棠惊呼一声奔到他面前,伸出双手将他搀扶住:“你——我答应你了!” 一句话出口,声音很高很高,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楚。 在他二人的背后片刻就响起了热烈的鼓掌声,我听见有人在人群里高喊了一句:“恭喜夫子和夫人!” 随后,所有的人都齐声高喊恭贺。 祝经纶身体虚弱,强撑着走了这一段路就再也站不住了,最后被两名学子背起来,将他送回到居住的院子。 栗棠终于答应祝经纶了,有了栗棠的照顾,再加上心情豁然开朗,这让祝夫子的病也好得极快。 我、谭成碧、栗棠,三个人都留在了敏斋学堂。 因为栗棠知道我和谭成碧是女子,为怕被人识破,栗棠便借故说在乌衣巷与我和成碧住的日子久了,不舍得我们,请求祝夫子让我和成碧小姐一起住在他这间院子里。祝夫子对栗棠自然百依百顺,连考虑都没考虑就答应了。 于是,我和谭成碧这两个新来的学生就成了特殊分子,不住学生斋舍,而是住在祝夫子和栗棠姑娘的身边。 和在乌衣巷一样,夫子和栗棠住正房,我和成碧小姐住在了西配房。不过,这样的确方便多了,有栗棠做掩护,我们就不必担心身份暴露了。 我和成碧还没有正式入学,祝夫子说等他和栗棠的亲事办完再给我们安排。如今,祝夫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人到五十才如愿以偿娶到意中人,说不高兴是假的。 为了栗棠姑娘的幸福,为了拍祝夫子的马屁,我和成碧要做的就是帮助祝夫子和栗棠办理各种筹备婚礼的杂务。 五日之后是个黄道吉日,祝夫子决定要与栗棠举办一个简单却又郑重的婚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斋长 那人紧盯着我不错眼,看了半晌见我发现了他,忽而诡秘地朝我笑了笑,站起来两三步跨到我身边,弯下腰凑到我脸侧:“谭锦心,你怎么在这里?” “我——”忍住扑通乱跳的心脏,心道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是谭锦心,于是赶紧故作镇定地摇头说,“这位兄台认错人了吧?我姓常,不姓谭。我是夫子的新学生。” “哦,你就是祝夫子的新学生?我倒没看出来,夫子说在乌衣巷遇到了可造之才,说的原来是你?” 认出我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我偶遇了两次、又亲自与之当面交锋过的司马晦。 “你别装了,以为穿了男装我就认不出了吗?”司马晦大约是辨认半天才看出是我,此刻我否认也没用了,便索性承认:“告诉你,你可别声张。我是陪小姐逃婚才进这里的,以后我叫常锦心。”我大咧咧地对他讲出实话,料定此人也不会如此多事,再怎么说我们也是生意伙伴。共赢是很重要的。 司马晦的脸上骤然浮起了一道古怪的痕迹,似是哭笑不得的样子:“这么说,是你带着谭家小姐逃婚出走?” 我点头,“是啊!小姐不想嫁人嘛,我也不想嫁,只好出走喽!” “原来如此!”司马晦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又对我古怪地笑了笑,“我明白了!” “难道,你也是在敏斋学堂求学的学子?”我问司马晦,“你不是盛和的东家吗?” 司马晦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拣起一颗枣子“咕噜”了几口,用力将枣核吐在手心里,像是发泄心中的闷气似的。随后才抬头看看我:“我已在敏斋学堂求学一年有余了。这里什么人都有,还有候补的知县道台呢,怎么就不能有我这个盛和的东家了?” “是吗?什么人都有吗?”我连忙向四外里坐着的人群撒摸了一圈,看面相都很年轻,居然还有朝廷的候补官员,还真是想不到的。“候补知县道台怎么还来求学?”我问司马晦。 “都是这半年才挤破头进来的,知道皇上要从全国的学堂里选拔人才。有的人占着候补的名额一等就等了几年,为了重新被选拔才设法进了敏斋学堂。没办法,昭通书院他们又进不去。”司马晦回答。 我和司马晦正说话,祝经纶和栗棠已经从台上走下来了。 成碧小姐挨着我坐下,祝夫子和栗棠坐在了司马晦的旁侧。 司马晦站起来恭恭敬敬地给祝夫子倒了一杯茶,“学生以茶代酒恭喜夫子和夫人。” 祝经纶笑着接过茶杯,看看我,又看看成碧,然后对司马晦说:“司马,这两位就是我上次对你提起过的那两名学子,他们思维敏捷、富有才气,又一心求学,所以我便收下了他们。回头你帮我斟酌,将他们安排到哪一斋学习更合适?” 司马晦依然十分恭谨,“夫子,方才我已与这位常锦心交谈过了,她确实见识非凡、举止清雅,不如就将她二人安排在我直接管理的四斋吧!” 祝经纶连连点头,“好啊,有你督促他们学业,我就不操心了!” 说罢,祝夫子才想起对我和谭成碧介绍:“锦心、成碧,你们两个见过司马晦,他是四斋的斋长,机敏强干、才学过人,又是你们的学长,以后你们两个在学堂的学业教导会直接由他负责!” 我立刻扯起嘴角勉强一笑,没想到这个司马晦说瞎话比我还厉害,我刚才明明是在和他说逃婚的事,他却说我见识不凡、举止清雅。 不过看样子,司马晦很受祝经纶的器重,入学一年有余就当了斋长,没有两把刷子是管理不了恃才傲物的众多学子的。 如此也好,反正我已经和此人交了底,谅他也不会那么没义气地出卖我们吧? 一桌子的几个人坐下来喝了两壶茶后,祝夫子和栗棠很快就离开了。 我和成碧继续坐着,司马晦一双眼睛跟鹰似的,眼光里带着钢钩子一般频频审视我们,我只得呲牙咧嘴地回视回去。 虽然不能说那么明白,可看司马晦的表现,也不像是奸佞小人。等到参加婚礼的学子三三两两逐渐散去,我也如坐针毡了,可对面的那家伙还漫不经心地吃着东西。 这时,谭成碧忽然说头疼,我见机会来了,赶紧搀扶着她起身要走。 对面的人忽然开口:“常成碧、常锦心,你们二人以后要在四斋乖乖听我的,听见没有?” 我和成碧频频点头。 “那,常成碧你自己先回去吧,让常锦心留下来,我对她还有话交代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冲动是魔鬼 一听司马晦说要我留下,我立刻就有些紧张了。本来以为进学堂就万事大吉了,等风吹草动一过我和谭成碧找个机会和祝经纶说明白,再悄无声息地回到谭府去。可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故人,而且还是对我和小姐都知根知底的人,更为重要的是,他居然还是我们在学堂的顶头上司。俗话说的好,县官不如现管,以后可就得在此人的淫威之下仰人鼻息了,祝夫子是管理整个学堂的,我不能事事都到他面前报告。打小报告这种事虽然可以偶尔为之,但看祝经纶对司马晦的态度,估计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片刻之间,我聪慧的头脑中已经闪过了万千念头。成碧小姐看看我,也没说什么,甩甩手独自回去了。 我干巴巴地站在桌子附近,对着桌旁稳坐钓鱼台的司马晦很狗腿的说:“斋长,以后我和小姐就请你多多关照了!”说完,我很礼貌地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 司马晦略微抬起眼皮,双手依然在繁忙地剥瓜子皮,我惊讶地发现他眼前已经堆了很大的一堆黑糊糊的皮子,而另一边则是一小堆放在洁净茶碟里的瓜子仁。 这家伙这么无聊吗?剥了一堆瓜子不吃,都摆在眼皮底下看着。 我咽了口唾沫,听见他说:“你坐下,把这堆瓜子都剥了,瓜子仁给我留下!” 不是吧,司马晦让我留下来说有事商量就是让我给他剥瓜子仁的?我瞪着一双狐疑的眼看了看红色桌布上摆着的那两盘子瓜子,其中一盘已经吃掉大半,另一盘子还没动。 “你?让我给你剥瓜子吃?”我不禁想问自己是不是把领导的意图领会错了。 “怎么?那你还能干什么呀?!”他停下来,把两只手在桌布的一角上擦了擦,随后很娴雅地端起那盏茶碟里的瓜子仁,一仰头全部倒进了嘴里。随后,就闭上嘴巴很专心、细致地大嚼起来。 我右眼皮倏然间跳了又跳,心里琢磨着:哎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我谭锦心不是要惹什么麻烦吧?想到这,我决定还是低调做人,于是乖乖地拉着屁股下面的椅子坐到了司马晦身旁,拽过那盘瓜子,极迅速地开始剥瓜子皮。 最好让身边这人吃瓜子吃得噎住,或者被瓜子皮卡住。此人一看就是平常使唤人使唤惯了,到哪里都暴露出一副坐享其成的剥削阶级本质。除了长得还过得去,浑身上下就没看见一点可以被我欣赏的特质。 我被司马晦当成了免费劳动力,不但不能说不,还得表现出一副非常恭顺的样子,虽然心里对这种差别待遇非常之愤愤不平,可脸上却不能显露出来。 雅厅里面的人散的差不多了,许多人路过这张桌子时都会点头颔首地和司马晦打招呼,或者叫他司马,或者叫他斋长,也有的叫他司马斋长。看样子,他在学堂的人缘混的还不错。 “斋长,你吃了半天也渴了吧?不如先喝杯茶?”我拼命加快速度也赶不上司马晦那上下嘴唇的蠕动效率,累的手指头都疼了,最后只得转移目标,看他吃了半天干果,应该喝两杯茶了。 司马晦舔掉嘴角的一粒果仁,点点头:“嗯,果然是伺候人的丫头,揣摩别人心意的本事不错!” 我正捧着茶壶倒水,闻听他的话差点气愤地把整壶热水冲他头上倒过去,默念了三遍“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之后,才终于忍了下来。 我端着茶杯递到司马晦手边,满脸的皮笑肉不笑。 “刚才你嘴唇蠕动,说的什么?不是在骂我吧?我记得你骂人是很有一套的,不见脏字却字字扎人啊。”司马晦端起茶来却不喝,扬着头笑眯眯地看我。 我放下茶壶,“没有啊,我哪敢骂斋长啊。我刚才是在念经,在念经!” “念的什么经啊?你这样的人还会念经?”司马晦问。 “啊!我念的是‘魔鬼经’!”我实在想不出什么词,冲口说了一句。与此人在一起,大概只能念魔鬼经了。 “那你念几句我听听!”司马晦背靠椅子,很舒服地扬着脖子瞅着我。 我哪里会念经啊?刚才随便那么一说,这时脑子里一时想不出什么来,不得不顺口胡咧咧。“为人要把心放宽,莫要无端惹人嫌。有句话儿须谨记,冲动它就是魔鬼。人人都想发大财,消灾祛祸命常在。劝君一句行千里,冲动它就是魔鬼!……”编撰到这,我也说不下去了,便对司马晦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经文,就是我们老爷没事时写的俗语劝戒歌,是让人宽心解烦恼的!” “是吗?是谭知府写的劝解歌?我怎么听着不像啊,冲动是魔鬼,这句话说得很有哲理!那老朽可没这份头脑!”司马晦摇头晃脑,似乎倒听得很有味道。 “我们老爷是进士出身,怎能没头脑呢!”我急忙替自己遮掩,也替谭须年遮掩。 “算了,不管是你们老爷写的还是你写的,倒的确是劝戒歌。我也受用了。”司马晦拍拍手,脸上似乎突然之间就蒙上了一层叫作友好的东西。 我在他身边坐了半天又站了半晌,到这会才觉出此人不似之前那般古怪了。 “你坐下吧,别站着了!我还有话问你!”司马晦喝了几口茶,又开口问。“你和谭小姐逃婚出来,打算在学堂里待多久啊?另外,既是逃婚,谭知府那边如何向求亲的人家交代呢?” 我略微思忖了一会,回答:“待多久我也没想过,走一步算一步吧。如果学堂待的有意思,又能跟祝夫子学到东西,我倒是很乐意多学两年,我很久都没进过学堂了。老爷怎么跟求亲的人家交代我就管不着了,个人的命运个人承包,大难临头各自飞!” “怎么,你以前进过学堂?”司马晦又问。 我这才想起说漏了嘴,于是赶紧弥补说:“没有。就是跟着小姐请的私塾先生学了两年,也算不得进学堂!” “嗯。那不如这样,你若是喜欢这里就多待一两年也无不可。不过,谭成碧怎么办?” “小姐?”我慌忙间想起了成碧小姐和唐及的事情,这么冷不丁的一走,唐及若是以为小姐嫁了人岂不是麻烦。“小姐若是过个三两个月就能出去最好了,唐及提过亲了,必然会等着她的回信!” “唐及?可是唐氏医馆的那个唐及吗?” “就是他!若不是因为他,小姐怎么会逃婚呢。对了,这事你可别到处张扬,有损成碧小姐的名节!” “你放心吧,我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司马晦若有所思地以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停了一会才又说:“她和唐及的事由我来想办法吧。” “你?你有什么办法?”我惊疑不已。刚才看他对小姐和我一副虎视眈眈的表情,过了不到一炷香就转换了态度,不禁令人发指生疑。 “现在还不知道,过阵子再说!” “那——等你想到办法必须告诉我。”我赶紧强调此事的重要性,“这可关乎成碧小姐的一生幸福,不是随便什么办法都能用!” “你倒真是个好丫头,这么在乎小姐的终身幸福?那你的终身幸福呢?是哪一个?”司马晦突然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我至今都没想过这样严肃、庄严的问题,被司马晦突然这么一提不禁愣住,半张着嘴巴半晌无语,片刻后回了一句:“自古姻缘天注定,我想那么多干嘛?浪费脑细胞多不值!” “说的不错!” 司马晦淡淡一笑,似乎很同意我的看法,于是乎,突然之间,我和司马晦之间那种略微尴尬而又有些彼此猜忌的气氛就消失掉了,变成了很默契的和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琴艺课出丑 在祝经纶和栗棠成婚之后的第二天,我和成碧小姐就被祝夫子亲自带到了四斋的学舍里和大家见面了。 有祝夫子当着全斋学生的面褒奖我和成碧的才学,还有斋长司马晦表现出的热情和亲热的态度,四斋里所有的学子都将我和成碧看成了很有来头的人。 敏斋学堂共有五斋学生,每一斋二十人左右,有的斋多些,有的斋少些,学堂里的学子总数超过了一百人。 据说,前几年没这么多,这一两年来拜师求学的越来越多,敏斋学堂才迅速扩大了规模。 学斋,顾名思义就是学堂里学子们的划分单位,类似于现代社会的班级制度。每一学斋的人基本都是统一学习、统一活动、统一住宿。为了促进学子之间的交流,各个斋室之间也经常搞些竞赛交流。 四斋是目前敏斋学堂实力最为强劲的斋舍,在学堂搞过的所有活动中,几乎每次都拔得头筹,所以,能进四斋也足以说明祝夫子对我和成碧小姐的喜爱。 敏斋学堂除了祝经纶开设讲堂之外,还有七八名教授其他科目的夫子,他们也都住在学堂里,是被祝经纶重金聘请过来的,听闻也都是非常知名的学者大儒。 几日下来,我对所学功课内容大致有了了解,除了背诵、,就是写作、宣讲,所习内容不外礼、乐、射、御、书、数,还有其他一些自由活动的体育课目和游戏科目,学习的环境非常自由宽松。夫子们各个温文儒雅,诲人不倦,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求学处所,所以,我很快就喜欢上了这里。 不过,必须要说明的是,即便是现代,从幼年到青年的所有求学生涯里,我也从来都不算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虽然成绩不算太差,但组织纪律性是很差的,经常给老师们找麻烦。如今回到古代去求学,我是当然不会改掉自己的习惯的,所以,我很快就在敏斋学堂里得到了所有人的侧目关注。 周夫子,是敏斋学堂里负责教导学子们书画和琴艺的夫子,他治学严谨,对学生的要求也极为严格。 今日,四斋和二斋要一同上一节琴艺课。 宽阔的林中空地上,周夫子陶醉在抚琴的快乐里,双眼微闭,双手在琴弦上弹、压、滑、揉,箜篌美妙的声音阵阵流泻。每次课前,周夫子总要先弹上一曲,将学生们的心神吸引住,然后才开始教授弹琴的要领技法及各种乐器的旋律音色特点。 “夫子,锦心有话说!”听完周夫子的弹奏,我立刻站起来发言。 一时,众人怔住,周夫子的严厉是众所周知的,有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断他? “常锦心,你是否不想学我的琴艺?”周夫子端坐,刚才还一脸陶醉,这会已经面无表情了。 “不是,锦心只是突然有些想法想和夫子交流。” “好,你且说说,有什么想法这般急切?”周夫子冷语。 “夫子,我们学琴艺,总是以您亲自弹奏为始,然后指导学生技法为内容,锦心认为这种方法固然可行,但夫子如何得知在您教授完毕后,我们到底学了多少?众人皆抚琴,便有烂芋充数者也不得知,不若您让我们每人当众弹奏短曲一支,然后进行个别教导,区别对待,这样岂不更好?”我不慌不忙答道,只要说的有道理,不怕周夫子不听。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如你先来弹一首如何?”仍然面无笑意的周夫子给我出难题。 “夫子,请恕锦心愚钝,锦心就是充数的一只烂芋。”凤尾箜篌,我可不会弹。 话说完,全场的学子都大笑起来。二斋的人尤其笑的响。四斋的同学一向眼高于顶,今日当着二斋人的面,居然有人当面出丑给他们看,那还不趁机落井下石?五斋之间的明争暗斗已成习惯,看别斋的人出丑就像自己得了胜利一样快活。 很多人开始拍手叫好,二斋的学子个个仰头看着夫子和我,四斋的人则都对我怒目而视。 “你既不懂乐律,还如此当众出头,可是想领罚?” “正是由于锦心不懂,才不想做那充数者,夫子教的认真仔细,锦心这般的乐盲怕只能辜负夫子的一片诲人之心,所以才大胆明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锦心并不认为自己不通乐律是可笑的事。”我斜眼而视,挑衅地看着大笑的二斋人。 “术业有专攻——你小小年纪谈什么专攻?可知少年时理应博学,博学后才能专攻。”周夫子摆起脸教训道。 “夫子说的是,只是各人天赋不同,锦心对音律确实愚钝的很,还请夫子日后多加教导。” “好了,坐下吧——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会考虑的。” 众人都失望了,第一个当众打断周夫子弹琴的学生就这样轻描淡写被呵斥几句就过去了,这太出人乎意料了。 想那周夫子弹琴,下边的学生连喷嚏都不敢打,咳嗽也得忍着……没道理啊—— 琴艺课结束,众人搬着自己的琴,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和不解离去。 “夫子,请等等——”我叫住了欲离去的周夫子。 “你——还有何事?” “锦心替您拿琴!”抱起凤尾箜篌,我紧跟在周夫子后边。 “常锦心,我听祝夫子说过你了,果然有些见地,不过,记得做人不要太张扬。”周夫子背着双手在前边一步三摇。 我抱着大个头的箜篌,亦步亦趋的跟着。 好不容易回到了周夫子的住所,我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轻轻夹在琴弦中间,然后无声退了出来。 一路健步如飞,如不出意外,很快,学堂便有大动作了。 话说,我给周夫子写的是一封洋洋洒洒的建议书,借今日弹琴一节,建议书院辨别人才,以培养特长生,让众学子皆能找到自己努力前进的方向。这样做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看不惯那些借学堂晋身的学子们一副十足的高人一等的派头,要打压一下那些人的气势。什么候补知县道台的,还候补着就这么目中无人,若要果真当了官,岂不是更不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落晚亭上 傍晚,洛水河面铺上了金灿灿的夕阳余辉,我和成碧小姐抱着书本准备到书院正对着大门的落晚亭去温书。 “听说没有,新来的常锦心和常成碧是祝夫子很欣赏的人,不知道是何方神圣呢?”一天的功课已经结束,学生们正三三两两的围在凉亭里闲聊,不知谁突然挑起了这个话题。 “半路求学,又没通过正当途径,我看必是浪得虚名。” “是啊,听说是因为认识栗棠夫人才进来学堂的,有什么了不起。” “那栗棠夫人我也托人打探过,原来并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与栗棠夫人有染,能是什么好人啊?也就是咱们祝夫子这样的学究才想不到这些!” 话毕,有人不屑的呸了一口唾沫。 “梁兄,你怎么看?”几个围坐的书生听周围人在纷纷议论,便问为首埋头读书的一人。 “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我们继续温书吧。”被称作梁兄的人叫梁山荇,我知道他。书院生活太单调,所以,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大家都津津乐道。 我和成碧小姐站在一根凉亭立柱的后面,这些闲言闲语一字不落的入了耳,成碧小姐此刻的脸色有些挂不住。 也难怪她,出身在官宦之家,又是娇生惯养、奴仆婢女围着,何时听到过这样难听的诋毁之词? 我听了这些话面不改色心不跳,攥着书本猛然转出柱角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啊——”亭内几人突然大叫出声,手中的书纷纷掉落在地上。因为无声无息的出现,那些人又正在非议旁人,所以被吓了一跳。 “他就是常锦心!” 这几人中有两个是二斋的学子,他们认识我,两人便低头对旁的人耳语。于是,这五六人便都齐抬头看过来。 我笑意盈盈,与这些人打招呼。 “在下常锦心,刚才听闻大家似乎对本人非常感兴趣,特来凑个热闹,与你们一同讨论讨论。”我很礼貌的弯腰施礼,笑容无邪,两道凛冽的寒光在低头的刹那射向了刚才吐唾沫的那一位。 “我还有事,先走了。”那人被我眼中的冷光射中,慌忙站起来,急急离去。 “锦心初来书院,还望大家多多指教!”兀自坐在了离去那人的座位上,我向着还没怎么回过神的各人一一巡视。 不一会,凉亭上的众人惶惶离去。 亭上瞬间只剩下了我和成碧两个人了,这分子的逍遥快活哪里去寻。心情一兴奋,翘着腿坐在亭下的长凳上,朗声唱起自编的歌词: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 敏斋学堂静悄悄…… “好歌词,好旋律……”在落晚亭下,也有几位在温书的学子,听到我的歌声都不约而同的站起来鼓掌。 “见笑见笑,献丑了。” “怪不得祝夫子都欣赏你,锦心同学果然歌喉动听,才思敏捷,即兴而歌也能如此引人注目,难得难得。”梁山荇似乎对我感兴趣,刚才他被人拉着躲到亭子下面,因为听的开心,这时便由衷的赞道。 我听司马晦跟我提到过这个人,说他文采格外出众,父亲是朝中的一位御史大夫。可以说也是官宦之家,只因为他自己无心为官,所以才一直留在敏斋学堂读书。祝夫子也十分喜欢这个学生。 我对官宦家的子弟没什么好印象,听闻这人的身份,也不答话,扭头转身,将梁山荇晾在那里。 暮色沉沉,刚才还朗朗读书声的亭内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我和成碧还留恋着暮色不肯离去。 我诗兴大发,对着门外洛水河的一片晚霞高声诵读: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九月初三日,露似珍珠月似弓!” 谭成碧忽然拽拽我,我扭头问:“什么事?” 再一抬头,赫然看见司马晦就站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歌唱得不错,诗也做得好!”司马晦说。 “嘿嘿,斋长来了,快请坐!” 司马晦没来之前,我傲视群雄、感觉极其的好,他这么一来,我立马就成了牵马的小厮、跑堂的小二。这变脸的速度出奇的快,当丫头当得比变魔术的还厉害。 “斋长能亲自莅临落晚亭指导锦心的业余创作,锦心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今日在周夫子的课上,你是果然不会弹琴吗?”司马晦问我。 我点点头,肯定地回答:“真的不会。我自小就缺乏音乐细胞,唱歌跑调,乐谱不识,这一点成碧小姐可以作证!”我以为司马晦是来找我算账的,因为我当着二斋同学的面丢了四斋的脸。 “锦心不大会弹琴!”谭成碧立刻为我作证。 我松了口气,看来我在古代也不具备什么音乐细胞。 司马晦点点头,“琴艺这门课要从头学起。你是中途入学,之前的许多技法没学到,也难怪无法入门。今后,琴艺这门课我给你补!如何?” 我讶然——司马晦要教我弹琴?可是,我也没想学弹琴啊?就我这双手,手指头都短的跟小棒槌似的,哪是弹琴的料啊?!可司马晦诚心诚意的诲人不倦,我必须接受人家的好意,于是痛快地点头:“好啊,跟斋长学习我当然愿意了,再好不过!” “嗯!”司马晦认真地朝亭子下面招招手,有人即刻就捧着一尾古琴上来了。“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捧着古琴的人是司马晦的书童,扎着两个圆形的发髻,对我很亲切的点头一笑。 我本来满心欢喜地拉着成碧小姐来落晚亭赏日落,结果却突然被告知,以后每月的单日都要到落晚亭学琴。 真是命苦加点背。 我听着司马晦的琴声,苦吧着脸低下头……不过,大约一盏茶之后,竟也被他的琴声逐渐吸引,悠然的琴音果然催眠的效果极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打群架 这两日学堂内却一切如常,我给周夫子的建议书都送出七八天了,却没有丝毫的竞赛类活动开展迹象。这个冥顽不化的周夫子啊,真气死个人。 心情一郁闷,搞的我一点胃口也没有。敏斋学堂的大餐厅人很多,每到早中晚三餐时间,学子们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几十张桌子都会坐满人。 说是餐厅,其实里边的设施简单的很,几排矮脚方桌,两个加餐用的石台上摆着饭食,学子们都很有规矩,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虽然百十号人,但就餐顺序很好,大家没有喧哗吵闹,即使同桌进食聊天,也只是发出很低的窃窃私语声。 我盛的饭很少,成碧小姐端着羹汤寻找四周的空位置,因为我俩来的有些晚,大部分的位置都被人占了。 两个人前后穿梭地左右查看。忽然,见前边有一人站起来,冲着我们招手,“常锦心,坐这边吧——” 我定睛一瞧,原来是梁山荇,成碧小姐稳稳的拿住托盘,朝着梁山荇的桌子走过去,虽然有些不太情愿,我也跟了过去。 近旁有四个人正在吃饭,突然其中一个人站起来,挡在了我的前方,将去路堵死了。 “你就是常锦心啊,咱俩认识认识。”来人说着,伸出手使劲拍了下我的肩。 那人长得十分威武,膀阔腰粗,我被他一拍,哪里禁得住,立刻矮下了半边身子,手里的饭盒差点扔出去。 “哎呦——” 我吃痛地叫了一声,同时也听见拍我肩膀的那个人也“哎呦”了一声半蹲下身子。等我拿稳餐盒顺着方向一看,原来是有人及时救驾来了。 “卢部全!你干什么?” 挡住我去路的那个力壮如牛的学子叫卢部全,而站在卢部全身后、趁他不注意偷袭了他的人则正是郸城府守城将军楼显功的儿子楼成在。我再仔细看,楼成在的身后不远站着的是谭少迁。 谭少迁正十分诧异加万分惊讶地凝视着我,我顾不上少爷那个惊讶表情,冲着楼成在喊:“楼成在,好好教训这小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楼成在本来不想大动干戈,听见了助威声立刻来了精神,揪住卢部全的脖领子、一用力将他摔在地上。 卢部全的饭盒拿不稳,脱手扔了出去,无数的米粒夹杂着藕片、肉丝、青菜叶,洒落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些沾染到了附近学子的身上。 “卢部全,你怎么又欺负人了?真不像话——” 这时,本来坐在较远位置的梁山荇激愤不已,绕过几张桌子跑过来声援。 不过,此时的卢部全已经和楼成在摔在一处,两个人不停地滚来滚去,吓得很多人都远远地跳开。 “这个卢部全,老毛病总是不改——”梁山荇嘟囔了一句,很友好地扭过脸来问我:“你叫常锦心吧?我叫梁山荇,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没事,多谢梁兄!” 这时,楼成在和卢部全已经被周围的同学拉扯开,两人都是狼狈不堪。 楼成在与谭少迁早已认出我,这时匆匆走到面前,“你是锦心?”谭少迁直接质疑。 我立马朝着他挤眉弄眼,“此锦心非彼锦心也!”说罢,又指着已经与梁山荇等人坐到一张桌子吃饭的成碧小姐说:“你去那里坐,千万不要多嘴多舌!” 谭少迁对我的话虽然疑惑,却也不再多言,拉着楼成在朝着成碧小姐那边坐了过去。 这边一向嚣张跋扈、欺负弱小的卢部全却不干了。楼成在是习武的,他讨不着便宜,可眼前的梁山荇却不是。 “梁山荇,我的事哪用的着你多嘴——”有气没地儿撒的卢部全终于忍耐不住,又跳起来冲着我身旁的梁山荇发难。 “常锦心才来学堂,作为学长我们理应多照顾才是,他哪里得罪你了?”梁山荇正了正自己有些歪斜的帽子。 “呵,蛤蟆打哈欠,你口气大了——”卢部全满腔的怒火,趁人不备猛地一拳挥过去,正打中梁山荇的鼻梁,两道血虫子“刷”的流下来。 梁山荇用手摸了一把鼻子,看见满手的鲜血,竟然当场歪倒在地,晕了过去。 “天哪,三斋的卢部全把五斋的梁山荇打死了——” 餐厅一时大乱,三斋和五斋的人霎时形成了两个阵营,虎视眈眈的彼此对阵。其他斋舍的人也放下碗筷,退到一旁去看热闹,个子矮小的直接踩到桌子上伸脖子看着眼前的两群人。 “三斋,赶紧把卢部全抓起来交给学堂处理。”四斋里有人大喊。 “梁山荇是帮着四斋的常锦心,我们凭什么听你们四斋的!” 四斋又被扯进来。 “四斋人怎么了,招你们惹你们了?”四斋的人自动站在五斋这边。 “你们五斋和四斋狼狈为奸,以为我们三斋怕你们啊——!”底下的人开始互相串联,很快,二斋就站到了三斋那边。 只余下一斋的人悠哉的看戏,大有坐山观虎斗的劲头,甚至还有的人唯恐天下不乱的敲起了碗盆,也不知是给哪边助威。 敏斋学堂建院十载,大概从没发生过像今天这样的集体械斗事件。 虽然都是书生,可打起架来实在与街头混混无有差别,紧抱住别人头的,挠他人脸的,缠在一起滚在地上的,又被桌脚碰伤额头的……场面混乱到根本无法收拾。 被人弄醒的梁山荇急得一个劲地大喊:“别打了,别打了,我没死啊,我还活着哪!” 可是,已经动起手来的人们根本听不见他的叫喊。 古代学子打架可真是稀奇,有钱也没处买这戏看。我一边慢条斯理的吃饭,一边偶尔瞟两眼周围的人。 那些平时斯文的书生们个个犹如红眼的斗鸡,越打越激烈,餐厅里处处一片狼藉。 “你这样不太好吧,大家可是因为你才打架的!” 我正吃得高兴、看得开心,猛然听见身边有人开口。 “兄台别乱说话,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魅力。”我继续扒了一口饭,突然觉得话音耳熟,抬头一看,原来是斋长司马晦。 “斋长这么快就吃完饭了吗?那你先坐着,我去找小姐他们!”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斋长这个人。他的脾气时好时坏,我根本琢磨不透。 “刚才卢部全欺负你,楼成在却跳出来打抱不平,你认识他吗?”司马晦问我。 “啊!认识!”我老实地回答:“他不是郸城的守城将军楼显功的儿子嘛!他和他父亲到谭府去过,我见过的。你也见过他,就是那天去轻烟楼,他也在场!” 司马晦皱了下眉,声音略低下来:“在学堂内,不要提什么轻烟楼。” “哦!”我咕哝一声。忽然觉得有件事很可疑,怎么哪哪都有司马晦呢。好像我在某个地方一出没,他立刻就跟影子似的出现在身边,这家伙不是会轻功燕子飞,就一定是跟踪高手。 很可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受罚 我对司马晦交代出楼成在和谭少迁也在学堂求学之后,就赶紧向小姐她们那边靠拢,省的和司马晦站在一起,老有一种被他审问的压迫感。 这个时候,餐厅里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快住手啊,夫子来了!” 周围的学子们闻听此言顿时住了手,很多人从地上迅速爬将起来,扯着自己的衣服,拍掉身上的饭粒和蔬菜。 我一听祝经纶都被惊动了,感到有些心虚,毕竟这事因我而起。心道此刻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将身子故意佝偻一些,溜着餐厅的墙壁,一步步向角侧的小门移动,准备趁机溜出去。 “常锦心,门在那边,你往哪里走啊?”司马晦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我的胳膊,“没看见祝夫子来了,这个时候你不能走,一会儿夫子肯定会问原由的。” 因为祝经纶的到来,学子们都恢复了常态,有意识地自动聚拢在几处,等着被夫子训诫。 我和谭成碧、谭少迁、楼成在、司马晦、梁山荇等人站在了一起,用力低着头,避开了祝经纶向人群扫射过来的锐利目光。 站在那群鼻青脸肿的学生中间,祝经纶双脚有意识的拨动着地上打碎的碗碟,刺耳的哗啦声搅动起在场的气氛,没有一个人吭声,仿佛黑夜一般的静。 祝夫子的身后,站着一脸威严的周夫子。两名夫子一起来到,说明了这件事情在学堂的影响已经足够恶劣,大概是有史以来未发生过的。 打完架的学子们都知道自己犯了学堂的大戒,个个都因为一时忍不住火气而懊悔不已,又怕对上夫子的严厉目光,恨不得都将头垂到肚皮上去。 “建院十载,学子们聚众斗殴还真是头一次看到——怎么,书都读够了?”祝夫子缓慢的沉声说道,“谁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没人出来应答。 其实,学子们都十分敬重祝经纶,大多数人没见他发过脾气,这次祝夫子阴沉的脸色着实地让当场众人心里没了底。 “没人说话是吧?好,一斋留在餐厅打扫收拾,其余人等到思过林静坐,晚饭前每人交一份悔过书给周夫子。” 思过林是学堂用来惩罚犯错误学生的地方,林内都是新栽的小树,有数十个圆形石墩,静坐思过的学子们盘坐于石墩上不能擅自活动。此刻是正午,烈日如火,要去思过林的后果可想而知。 周夫子除了负责教授琴艺,也负责学堂内学子的违规戒罚一事,我也是刚刚知道。 “夫子,此事皆由锦心引起,请夫子不要责罚大家了,思过林锦心一人去即可,事情的原由我会写悔过书交代清楚的。”既然躲不过被罚,与其别人说出来倒不如自己承认,也在众人面前落得光明磊落的好印象,至于祝经纶会怎么惩罚我,我心里也没有底。 “夫子,常锦心并没有参与斗殴,是我和卢部全率先起了冲突。”梁山荇站出来准备澄清事实。 这个梁山荇,还真是充满正义感,他仔细的将事情原委当着祝经纶的面讲述了一遍。我猜想,在祝经纶心里怕是因此事会抹消以前在乌衣巷对我建立的良好印象。 “卢部全,你怎么说?”听梁山荇讲完,祝经纶又问旁边两眼乌青、嘴角红肿的卢部全。 “哼,阴险小人!”卢部全瞪着双眼表情愤怒,也不知是在说谁。 “常锦心,你怎么说?”祝经纶又转而问我。 “锦心领罚便是!”我自然丝毫没有为自己开脱,实际上要说有错,我只是这件事情的由头而已,顶多承担百分之二十的责任。 “算你聪明,你和卢部全两人都去思过林。五斋、四斋明日每人砍柴五十斤,三斋二斋五日内将学堂外的那片荒地开垦出来。十日内,餐厅的清洁工作一概由一斋负责。梁山荇,你不用砍柴,周夫子说,近日气候阴沉湿润,书库内的书有些发霉,你帮夫子们去搬运晾晒。” 罚的是所有人,没有幸免的,但对梁山荇,祝经纶是明罚实奖。 书库的藏书甚多,平时学子们是看不到的,有机会去搬运晾晒,就有机会,这可不是一个奖赏吗? “先生似乎对常锦心的责罚有些重了,她并未参与群殴之事。”司马晦突然出声。 大家都领罚了,没人再说什么。司马晦这么当面偏袒我,立刻就有人提出异议来。 “司马晦是四斋斋长,自然偏袒自己的舍员!” “就是!他们四斋的人看不惯我们二斋,夫子可不要听司马晦的一面之词!” 我偷眼看着司马晦,暗道:这个时候你还出什么风头,把矛头揽到自己那边可不是明智之举! 司马晦一直注视着祝经纶,声色沉稳、语调也很平静。“夫子,锦心初来学堂,都是司马对她辅助、教导的不够,所以才有今日之事。这件事,司马也有责任,望夫子一并惩罚!” “如此,四斋斋长司马晦也到思过林受罚。”祝经纶见司马晦说得诚恳,又愿意为此事承担教导责任,心受感动,心下定更加认定把我交给司马晦管理是十分正确的。“既然四斋的斋长能以身作则,你们其他四个斋的斋长为什么如此不顾大局?不讲体面?” 祝经纶厉声质问其他斋舍的斋长。 除了五寨的斋长梁山荇,其他一宅、二斋、三斋的斋长因为司马晦的多嘴也一并被提名到思过林受罚。 这下子,我和司马晦大概成为众矢之的了。 本来,我一个人和卢部全去思过林也没什么,可司马晦非要担当责任一同去思过,他这样高风亮节的行动感动祝夫子之后,其他几斋的斋长就倒了霉。 去思过林本身的惩罚其实倒没什么,只不过,按照学堂的纪律要求,凡是去了思过林的学子都会被周夫子一笔一笔地记录在每一个学子的品行实录里面,这些实录的册子将会对未来的晋身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 大概也就是说,品性册是古代一个人的随身档案,是要被上级领导审查考核的,试想,违反过学堂规矩、犯过大错被记录在案的学子哪个领导还敢放心录用? 所以,这就是去思过林的厉害之处。 只不过,这个厉害之处我现在还不知道,直到很久以后才弄明白。 也正因为如此,那几位本来很有前途的斋长对我这个人及对司马晦都十分痛恨。 思过林,种着一排排的小型桃树,我是第一次来,找了个石凳坐上去,屁股上立刻传来火热的灼烫,光秃秃的石头被太阳晒的跟烙铁似的。 “斋长,你为什么要来这里跟我一起受过?”我稳坐在石头上,扭头问司马晦。 “我啊,就是怕你和卢部全再打起来,所以才跟来的。”司马晦稳稳当当的坐下去,原来人家不是来受罚,是自愿来陪坐的。 “常锦心,你装什么好人,你和楼成在、谭少迁狼狈为奸、暗算我,真卑鄙!”卢部全的屁股也被烫了一下,朝着我怒吼出声。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卢部全,你没听过这句话吗?” “哼——”我的话一出,坐在周围不同位置的其他三人立刻重重用鼻子哼出声,对我表达出他们的反感和不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好消息 被罚的事件过去之后,学堂里的学子们都谨小慎微,甚至已经没有人对我公开挑衅了,每个人都写了悔过书交给了周夫子。估计周夫子那里的悔过书肯定都能摞成一尺高了。 自从栗棠夫人嫁给祝经纶之后,学堂的大门就偶尔打开,因为栗棠需要进城买些日常用的东西。这样一来,家住在郸城府内的几个学子也就会趁着开门的机会,在没有课业的时候偶尔回家探望,只要同斋舍居住的人不讲,夫子们也不会知道。 不过,我和成碧小姐是最守规矩的,几乎除了讲堂就是后面的住所,比在谭府时还规矩。 学堂的课业安排是每十天便有一天的独立修习日,这一天由学子们自由活动,原则上不让外出,学子们可以借阅学堂书馆内的书籍,也可以与三两好友到外面游戏,或者就蒙着头在斋舍里睡上一整天,只要不违反学堂纪律,无论做什么夫子们一概不干涉。 这一天正巧赶上休息日,栗棠拉着祝经纶到城里去了。因为有了栗棠陪伴,祝夫子整个人年轻了十岁,不但穿着打扮更整洁干净,连生活热情也高涨不少。 我和成碧小姐没有事做,两个人便搬了两把椅子坐在了一颗梧桐树的树荫下。小姐拿着一本正在学习的《古文注解》,这本书是祝夫子写的,他根据自己的理解把历史上的一些优秀文章都解说、注释了一番,不过,有些文章过于艰深难懂,所以并不太好学。成碧小姐倒喜欢学这个,一看就有现代学究的劲头。 我不想看书,便把自己的古琴搬了出来,装模作样地弹奏。跟司马晦学了一阵子琴,大致的技法我也都会了,无外乎都是手指头上的功夫,勾、抹、捻、压、滑、挑、按,就这几个简单动作,来回循环使用。不过,动作容易掌握,若要弹奏出连贯、优美的旋律来却实在困难。 琴声断断续续的,时高时低,有时还带着刺耳的尖音,我自己听着没什么感觉,不过,旁边坐着的成碧小姐却实在听不下去。她把手中的书放下,扭头对我说:“锦心,你别弹了,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看小姐这个痛苦的表情我有些怀疑,难道真这么难听吗?怎么我前天弹奏的时候,司马晦还连连点头,夸奖我进步很快呢。 谭成碧仰头望了我一会,问道:“你和那个司马晦学了半个月了,他弹的如何?” 我如实回道:“虽然听不出什么奥妙,不过,他的琴艺的确很好,大约能抵得上小姐!” 谭成碧不太高兴,撇了撇我:“是他的琴艺好,还是他的人好?你现在居然学会帮别人的腔了?我自小学琴,到现在已有十余年,难道还不如一个男子?” 谭成碧在琴艺上是十分自负的,她的确从四五岁开始就随一位琴师学习,十年里已经换了三个琴师,若说她女红、诗文不优秀她不生气,但若说她琴艺比不过别人,她就恼了。 我自知犯了忌讳,赶紧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算是自罚,随后又转圜话头说:“锦心说错了,小姐别生气!小姐又不是不知道,锦心哪里会听琴啊?不过听着都成个调调,觉得那弹琴大约和弹棉花差不多,所以才随口说的。要说琴艺,小姐说不上是郸城第一,肯定也能进前三甲!” 谭成碧被我逗着捂嘴又笑了:“什么前三甲,你还当是金科殿试呢?女儿家弹琴不过图个自娱自乐,烦恼时解闷、开心时抒怀罢了。” “小姐说的是。” 我向谭成碧身边靠了靠,头顶片片的宽大梧桐叶遮蔽出一团浓密的阴凉,又有习习的微风吹进院子,很是舒畅。弹琴弹的浑身僵硬,便开始伸长胳膊、在谭成碧身后做起了广播体操的伸展运动。 伸胳膊踢腿的空当,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有一条人影子晃来晃去。 “谁在门口?鬼鬼祟祟的,还不进来!”我冲着门口大喊了一声。 谭成碧被吓了一跳,我们两人都抬头注视着门口。 因为院子没有关门,所以那人抬腿两步就进来了。 “姐姐,锦心,你们真在这里?” 进门的人是谭少迁。那日在食堂时我没有认他,混乱之中他也没有找到谭成碧坐的那张桌子。大约心中仍有疑团,所以才趁着祝夫子不在跑到这所院子来查探究竟的。 他探头探脑地站住,不敢再往里走。我朝他点手,“进来吧,今日夫子和夫人都出去了!” 谭少迁赶紧朝门口的人轻声呼唤:“成在,进来吧,锦心就在这里!” 楼成在从谭少迁的身后现身了,两个人被我招呼着坐在院中,还一边好奇地扭着头东、西地看了个遍。 “没想到,姐姐和锦心竟和祝夫子住在一处!”谭少迁说。 此话说完,就被谭成碧用书本敲在了头上:“胡说什么?我和锦心是随栗棠姑娘住进祝夫子的学堂的,何时与夫子住在一处?” 谭少迁伸手捂着脑袋,以抱怨的眼神斜向看我,小声道:“我又没说错,干嘛打人?” 我问谭少迁:“你来找我们可是有事吗?” 谭少迁拧着鼻子、搓着手、低头来回晃荡了一圈后才对谭成碧说:“你们俩从家里偷跑出来也不说去哪?可把爹爹急坏了,衙门里的差役还有守城的那些官兵前一阵子几乎翻遍了全城去找你们,到处都没找到!爹爹说,定陵王那边催促着亲事,他实在没办法,就说你病了,才拖延下来。后来,王府的管家又来了咱们府里,指名要见锦心,可爹爹又找不到人。王府的人起了疑心,甩着袖子走了。你们两个还敢逃婚,真是胆大妄为!娘气得差点上了吊!还说这事肯定是锦心的主意,回去要扒了锦心的皮呢!” 想到谭夫人那冷冰冰的脸,我立刻打了个寒颤,当即发誓再也不回谭府去了。 谭成碧被这番话触动,着急地问:“后来怎么样了?爹爹如何向定陵王交代?若不然,我便回去吧!” 成碧小姐果然是不禁威胁,怎么谭少迁这么一番话就把她的锐气给打击没了呢? 谭少迁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清早学堂开了大门,我趁机也回府了一趟。爹爹说,那定陵王托人带了封信,说小王爷与姐姐的命相不合,怕是会相克,所以呀,人家把亲退了!” “是吗?真退了?那我呢?”我赶紧抢步到谭少迁面前追着问他。 “怎么?还有你的事?我爹没提你呀!”谭少迁瞪着我,不明所以。 我舒了口气,心想:大约小姐与小王爷命理相克,我也就免谈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 成碧小姐听了也很高兴,扭头向我说道:“这么说,我们不必躲藏着了,可以随时回家去?” 我点点头,“当然当然,小姐随时都能回家了!不过,锦心喜欢这个学堂,就不陪小姐回去了!” 成碧小姐回去自然可以和老爷夫人相安无事,可是我——就要倒大霉了。自古小姐出事,无论对错,受罚的可都是身边的丫头,这是铁定的规律,我可不能送上门去让谭夫人扒我的皮! 我凑到小姐耳边,极其小声地说道:“别忘了,唐及还等着你回话呢!” 成碧小姐立刻羞红了脸,攥着自己的书本回了屋子。 我又和谭少迁、楼成在侃了会大山,总不计都是说些学堂里的事情,还有祝夫子的事,他们两个都提到了司马晦这个人,我侧耳听着,觉得这个人在学堂里着实算的上人物。聊的尽兴,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子,因怕碰到祝夫子,不敢多作停留,便起身告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集体会议 谭成碧终于回了谭府,是谭老爷亲自派轿子到敏斋学堂的门口接回去的。这件事除了祝夫子、栗棠,几乎没有惊动别人。虽然成碧小姐走的时候对我依依不舍的,可她还有两可照顾呢,我并不担心。 祝夫子也终于得知成碧小姐和我都是女子,一度还十分苦恼,想把我也撵回去。 谭成碧走了之后,祝夫子特意开导我说:“锦心哪,学堂里自古都是男子,哪里有女子求学的呀?虽然你的确有几分才气,可混在一群须眉男儿里着实的不方便!” “夫子,”我必须开动三寸不烂之舌,把祝经纶的担心全部打消,才能高枕无忧地留下:“夫子此话差矣!论天理,世上既然有男有女,男子能求学,女子为何不能?这便是世俗规矩对女子的歧视,夫子既然首开学堂教授之风、担教化民众之责,自当明白此理;论道理,中国自古不乏英雄女儿,花木兰替父从军、穆桂英征战沙场,铁血刀枪的战场上都有女儿英雄的倩影,为何夫子的学堂却容不下锦心?再者说,锦心不与那些学子同宿,又不与他们交往过密,往来接触者除了夫子就是栗棠夫人,哪里有不方便了?” 听了我一顿铿锵有力的说辞,祝夫子也无可奈何。旁边,栗棠端着点心送到茶桌上,也宽解道:“锦心这孩子机敏、聪慧,虽是女子却不让须眉,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那戏文上不是还有梁山伯和祝英台,还有高中榜首的女驸马,大不了我替你多看管她。学堂里有她在,还有人能陪着我解闷、聊天,你就不要撵她了!” 栗棠最后两句话说得分量可不轻,比我三寸不烂说了半天都管用。 祝经纶沉吟了良久,总算勉强同意我留下了,只是,他再三强调,讲堂之内不能与男学子过于密切来往,省的引人怀疑,坏了学堂的清誉。 说到这时,祝经纶才突然道:“你交给周夫子的建议书很好,周夫子与我都看过了。想我建立学堂的初衷本也不是为学子晋身之用,只不过,皇上突然改了选拔官员的办法,才将敏斋学堂推上了风口浪尖。如今,除了全国各地的学子蜂拥不断,学堂无力承载之外,由于皇帝的注重,连昭通书院的大学士陆通才也对敏斋学堂分外忌惮,我昨天刚刚接到了陆通才的一封公开信,半年之后,他将邀请敏斋学堂的优秀学子去往昭通书院公开比试,皇上还会亲自坐镇观看。这封公开信,他不但呈交给了皇帝,还特地向全国各地的几家大型书院都发了邀请函。看势头,他是要彻底打垮我们敏斋学堂。我倒不怕败给昭通,只怕陆通才趁机在皇帝面前进谗言,将敏斋学堂撤销,将我多年心血毁于一旦!所以,我们将采取你的建议,在学堂内设置一系列的公开竞赛活动,目的是为了选拔优秀学子参加与昭通的比试,另外,也是为了能给大家制造出热烈、积极的学习氛围!” 祝经纶说到这,定睛瞧着我,问:“这件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想必你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和看法。我自知你主意多,这些比赛可以灵活多样,便交由你和周夫子共同设计,把竞赛的项目和日期制定出来,再交由我查看,你可愿意做啊?” 我听了半天,原来祝经纶是让我参与到学校的系列活动设计里,好像还要与皇家的昭通书院对决比赛,这个决定不错啊——我立刻点头答应,“夫子放心,锦心必然协助周夫子好好工作,将咱们敏斋学堂搞得生龙活虎,绝不会输给昭通书院的!” 祝经纶淡然一笑,略微沉默了一会又说:“三年前,我们就险些败给了昭通啊!陆通才不服输,最后,是皇帝出面才达成和解的。这一次,他们主动挑衅,应是有备而来,我还要再考量,能避过就避过了!” 原来,敏斋学堂与昭通书院的比试不是第一次了,怪不得皇帝也看重敏斋学堂,想来是有道理的。只是,祝夫子不愿再出头与皇家书院硬碰硬,那昭通的陆通才却不见得罢手。这场比赛应该是精彩十足、有的看! 我奉了祝经纶的吩咐,赶紧去找周夫子商量。 与祝经纶不同,学堂的所有夫子们都住在学子斋舍的那片范围,斋舍的最后一排就是夫子们的住处,每一个夫子住一间屋子,他们个个都是清心寡欲地独居此处,极其安贫乐道。 每间斋舍的青砖墙上都钉着夫子们的名字,以供学子们业余访问和查找。我放轻了脚步,一个个地查看外面的名讳。走到顶头的最后一间,才终于看到周夫子的名讳——周传正。名字写在一块一尺长、半掌宽的木牌上,应是周夫子亲笔题写。 我运了运气,轻轻敲了两下门。 片刻后,门内有人起身走近,“哗啦”一声响,门被打开。 “你怎么来了?”开门的人不是周夫子,而是司马晦。 我也愣了,“你怎么在这里?” 等进了门,再往里面探身一看,不光司马晦,还有梁山荇等人,原来,是周夫子请了五个斋的斋长来这里议事。我若猜的不错,定是为了学堂要开办竞赛之事。 这个周夫子也真是,怎么就不叫上我呢?好歹那主意是我出的,原创者都不在,他们这些油头粉面的小生们能讨论出什么来?还好祝夫子英明。 我迈步进了屋,周夫子正坐在客厅的长桌对面,我一转过屏风露出头,他就看见朝我招手:“常锦心,等你半天了,你怎么才来呀?!” 原来,这几个人早早地就坐在周夫子的客厅里,讨论一直都没开始,众人都在等着我到来! 我立刻觉得精神百倍、神气十足,当主角的好处就是这样,主角若不出场,所有的戏都开不了锣。 “大家好!我被祝夫子叫住,所以耽误了半天,真是不好意思!”我客气地连连朝周围的五个斋长拱拱手。 梁山荇坐在一个长椅上,见我进来忙往旁侧挪了挪,示意我坐在他旁边。可被他略微挤了腿的二斋斋长寒融却不乐意,用力推了梁山荇一把,道:“你挤什么?” 客厅里的座位不多,除了一张可坐两三人的长椅子,还有两把木椅和一个靠着内侧卧室的坐塌。坐塌太矮,不适合谈话。 周夫子盘腿坐在一个土石砌成的四角炕沿上,据说这位夫子是北方人,所以居住的屋子也是按照自己家乡的习惯修造的。在郸城这个地方,基本没有堆土石炕的。 四处看看,已经没有我坐的位置了。 这时,司马晦站了起来,走到对面的梁山荇身边坐下,他那把椅子立刻空出来,我不客气地坐了过去。 见我坐好,周夫子终于慢条斯理地开口说话:“你们五个斋长先都各自介绍一下自己,常锦心对你们还不太熟悉,这次就算大家认识了,以后还要通力合作。” 我竖起耳朵听着,一斋斋长叫龚原礼,唐郡人,书香世家;二斋斋长寒融,陵城人,父亲是当地的盐运使;三斋斋长阎兴,汉水人,三年前的候补知县,年纪在五人中明显偏大;四斋斋长司马晦,我算比较了解的,不过他居然就是郸城府的人,这个情况我也是才知道。五斋斋长梁山荇,我也算认识,正直书生一个,父亲是朝廷御史。据说,他本来可以进昭通,但他自己非要来敏斋的。 等大家都轮番介绍完了,我才站起来,重新介绍自己:“常锦心,一介寒儒,惭愧惭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主持会议 在当代我的确姓常,这也是我为自己更改姓氏的缘由,随着谭成碧小姐姓了一回谭,也让她随着我姓了一回常,我们俩就扯平了。 我的本名叫常流芳,这个名字有点不太象女孩,也不知道当初老爹是怎么为我起的名,大约是在某个灵光乍现的早晨想到了“流芳百世”这个四字成语。 当然,此时此刻,面对着几位斋长和周夫子,我就是常锦心。 听完我颇为谦虚的介绍,立刻有人侧过脸发问:“常锦心,你何必如此谦虚?能得祝夫子赏识进了学堂,又能为学堂提出建议、出谋划策,还装什么清高,说什么一介寒儒?是什么身份不妨亮出来,大家也都弄个明白!” 说话人正是寒融。 他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三个人立刻附和他,“是啊,大家都是同窗,做什么藏头露尾的说话,说自己是一介寒儒,谁信哪?” 我有点踌躇,这些人根本就不信我说的话,可又总不能交代说自己是知府家千金的贴身丫鬟哪——这还真是难办! 我尴尬地咧着嘴角,看看司马晦,又看看周夫子,两个人也都瞪着我,等着下文。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不瞒各位,我能进学堂实在是因为栗棠夫人的缘故。我与夫人一见如故,后来通过夫人才认识了祝夫子。祝夫子惜才,所以才收下了我。我着实不像各位,没有什么可以夸耀的身世、背景,孤身一人来在此地、无亲无故,所以还望大家多周全,多周全!” 必须得承认自己是裙带关系进来的,要不然这几个人大约得刨了我家的祖坟、问出祖宗八代来才肯罢休。 我如此一说,寒融立刻撇嘴,对三斋斋长阎兴说:“跟你说还不信,怎么样?就是这么回事!” 我也不管别人说什么,反正今天的主题不是要揪我的小辫子,而是要讨论学堂今后的活动事项,我清了清嗓子,问周夫子:“祝夫子说由我来协助周夫子策划、制定各类活动内容,今天是不是讨论这些的?” 周夫子略微点下头,“常锦心说的没错,刚才我也把学堂的安排都给你们讲了,接下来我们要共同讨论和制定出具体的活动内容和规则方法,然后,你们五个斋舍再下去单独准备。”说罢,他冲着坐在周围的五个斋长道:“你们先安静坐好,听常锦心说几句。这件事是他提议的,我们来听听他的想法!” 我站起来环顾左右一圈。从几双眼睛里看到了不同的内容,有怀疑、有欣赏、有不屑、有鄙夷,还有漫不经心。 祝经纶跟我说了昭通书院的挑战一事,我相信周夫子应该知道此事,但这几位斋长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我略作思考,便开了口:“我相信诸位,不仅是诸位,也包括学堂内的百名学子都是冲着敏斋学堂的名声和祝夫子这个人才走进敏斋学堂的。但是,祝夫子刚刚与我谈到,他办学之初衷是为脱去先前那些僵硬、陈腐的朝堂选拔制度,让天下学子能从学堂内学到不一样的东西,不光是报效国家、光宗耀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提高我们自身的修为和能力。学堂不是制造书呆子、笔杆子的地方,而是磨练身体、开阔视野、锻炼思维的地方。当然,皇上有心从全国的书院内选拔优秀学子这也是好事,有心为国效力的人可以达成心愿。但,这绝不是我们进入学堂的目的。可能有人疑惑,我到底想讲什么?其实,就是两点:一,学堂不是朝堂,不要凭家族势力、财富在此炫耀,大家都讨厌这样的学子;二,学堂搞活动竞赛制就是要选拔出优秀的学子来,以便参与到将来更激烈、更广阔、更有挑战的竞争中。你们都知道敏斋学堂与昭通皇家书院的那次比试吧?,明年一月,我们还会和昭通书院有一个比试,这次比试将由皇上亲自坐镇裁判,所以,我们要制定的这一系列的选拔比赛就是要为明年的皇城大赛热身!大家都听明白了吧?” 我说完,见周围的几人个个屏气凝神、大气不出的看着我,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于是赶紧问周夫子:“夫子,锦心可有说的不对之处?” 周夫子立刻摇头,“没有,没有!你说的很好,完全会意了祝夫子的思想。昭通书院之事,祝夫子还没跟我提及,没想到却先告诉了你,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早晚大家都是要知道的。现在,你们大家有什么想法和意见不妨畅所欲言。” 我心中得意,略侧着身对着坐在对面的几人。 五个斋长立刻开始了激烈的讨论,先是谈到了昭通皇家书院如何如何厉害,里面就读的学子如何如何有权势,然后又说到会有什么样的项目出现,太子会不会参加,随后又说到敏斋学堂内有哪些优秀的学子可能被选中等等。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了半天,就是没说到如何在学堂内开办活动,怎样科学、合理地选出优秀人才。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昭通书院四个字上了,我这一嘴快不要紧,结果提前泄露此事,弄得此次学堂的重大会议严重地跑了题。 司马晦不像其他几人,他一直半低着头,偶尔抬眼看看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却是一句话也没和旁边的梁山荇搭。 讨论半天也没个头绪,最后,周夫子让大家把关于学堂活动的具体想法写在纸上供参考,于是,每人一支毛笔,各自拿了纸张趴在桌椅或墙壁上边思考边写。 会议开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已经晚了,周夫子把大家手里的建议收起来,又看了看外边的天色,挥手散会。 几个斋长都出去了,我却没走,等到屋里没了人,我拿着手里的白纸对周夫子言道:“以后,我就协助夫子制定和规划,夫子有事可以随时到祝夫子那里去找我。” 周夫子笑着点点头,夸赞我说:“祝夫子果然慧眼识人哪!你先坐下,我们来整理下刚才几位斋长的意见!” 我一张张地拿起那些写满字的纸张,出声朗读上面的内容,周夫子则把其中可以选取的科学、合理建议誊写到另一本册子上。 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新鲜的建议,无外乎都是联对子、即兴赋诗、限时命题写作,或者书法、画技、歌艺、琴艺等等常规内容。 古代的学子果然没什么太新鲜的玩意,都是别人玩剩下的东西。 最后一张署名是司马晦,上面的字数极少,只写了一行字:以斋为组,对抗赛制,适合任何项目。 我拿起来给周夫子看,周夫子看完点头道:“建议不错!我们与昭通是对抗赛,那在学堂内也搞对抗赛,的确可行!” 整理完这些建议,我又与周夫子谈了一些暂时想到的内容,周夫子听得频频点头。等我从夫子的房舍出来的时候,天色更黑了,我心道不好:这时候,餐厅内已经人去屋空,大约连门都锁了,弄不好今日要饿肚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吃饭 学子的斋舍里已经点起了盈盈的火烛,我摸黑走出了周夫子的房舍,有些暗怨自己太过卖力,怎么都没想到晚饭时间要去餐厅吃饭呢? 这么晚了,黄花菜都凉了。 一下午吐沫星子乱飞,讲了许多话,一直都没觉得饿,这会子一想到晚饭,立刻觉得腹内空空、满脑子里都是烧鸡烤鹅。 现在想也没用了,争取一回去就赶紧倒在床上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天黑之后,学堂内不许学子到处走动,只能在斋舍附近活动。我走上斋舍西侧的那条笔直的石板路,正低头琢磨着如果实在饿的不行就打扰栗棠夫人。 忽然,身后有人猛地伸出手抓在我的后背上,用力很大,我一心想晚饭,根本没注意,吓得跳起来两尺多高,“啊——”一声叫嚷,匆忙扭回头。 这一嗓门可够高的,在夜色沉沉的晚上,周围又寂静无声,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身后的人却比我还快,一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巴,低声吼了一句:“别喊了!” 没看清来者何人,我就已经被来人制住了,暗想着学堂内还能来强盗飞贼?是要劫财还是劫色?我挥舞着胳膊腿拼命反抗,那人力气极大,走得飞快。 对面传出很大的开门声,夫子们纷纷探出头彼此询问:“怎么回事?刚才是谁喊那么大声?” 我被人捂着嘴巴不能求救,心中恐慌,恨不得一口把这人咬死。 顺着石板路一直向前,从这片斋舍通到了一个幽静的小园子,那人附在我耳边低声说话:“你别喊了,我是司马晦!再喊就把别人唤来了!” 等到司马晦把手拿开,我气得一脚揣在了他的身上,骂道:“你神经病啊,大晚上装鬼出来吓人!” 这才叫兔子急了咬人、狗急了跳墙呢。 “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小啊?”司马晦的声音很轻,拉着我靠着旁边的一张木条椅子坐下。 我没心思和他花前月下,不耐烦地说:“斋长有什么吩咐啊?有事快说,我还要回去睡觉呢!” “你先坐下!”司马晦用力把我按在了椅子上。“我等你半天了,你和周夫子怎么说了那么久的话?” “等我做什么?”我忙问。 “等你吃饭啊!”司马晦说。 “吃饭?去哪里?”我往左右看看,除了餐厅,我没发现学堂里还有饭馆子。 司马晦看看我,黑暗中的眸子晶亮亮的:“你自己不知道吃饭的时辰吗?我和梁山荇他们出来的时候,餐厅里已经没几个人了,饭菜也都是冷的。到了这会,早就关门了。” “所以,我准备回去就赶紧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嗤——”司马晦听了我的话忍不住出声嗤笑,“我一直等你出来,给你备着饭食呢!” 见我不相信,司马晦将手指半含在嘴里,发出一声类似唤马的哨声。我侧耳听着周围,难道司马晦的饭是被马背驮来的? 不大一会儿,脚步声从背后急促地传过来,越来越清晰,像是一路小跑着。原来,司马晦不是唤马,是唤人。 那人气喘吁吁地到了我们面前,站定之后呼哧呼哧地歇了半天才说话。“少爷,你要的饭菜来了!” 模模糊糊的晓月星光下,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锦盒。四四方方的,外表闪着光,虽然不真切,却知做工精美。 “饭菜可还热着?” “热着热着呢,我怕凉了,少爷吃了不舒服,一直都用肚皮暖着呢!” 我一阵恶寒,原来人体也能当保温箱使用,真是长见识了。 “你从哪里叫的菜?”司马晦问。 这个顺子是他的马童,后来又跟着他进了学堂当书童,所以,司马晦唤他一概都用唤马的那套。上次我已见过他了,年纪很小,扎着两个抓头髻。 这时,听顺子回道:“按少爷吩咐,都是从城里的望喜楼叫的招牌菜,里面灌了热水捂着,保准不凉!” “好,你下去候着吧!” 司马晦打开那个四方盒子,里面立刻腾出一股子热气来,还带着香喷喷的饭菜香味,勾引得我肚里的馋虫子都快爬出来了。 他不慌不忙地摆出两个木碗、两双筷子,随后,把那个小木盒子反手一折,竟然折成了一个带着三条腿的小案桌,放上饭菜、碗筷正合适。 我连连称奇,第一次看见这么方便的饭桌呢。对着那桌子研究了半天,心道这木匠的手果然巧,什么都能造出来。两用折叠饭桌,多精巧啊! 司马晦望着我,好笑地问:“你是想吃这桌子,还是吃饭?” 我端起放在自己这边的碗筷,里面盛满了的白米饭,桌上有三样菜,黑不隆冬的我看不清都是什么,举起筷子就吃。 司马晦也端起碗拿着筷子坐在了另一侧。 “斋长,你还没吃呢?”我囫囵着饭菜问他。 “吃饭吧,莫说话!”司马晦低着头,很专注地吃起来。 我怕落于人后,赶紧开动腮帮子,那叫什么望喜楼的饭馆子做的菜真是不错,三份菜不到五分钟就被我吃掉了一大半,也着实是饿了。 等我吃完的时候,司马晦早就放下筷子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掏出手帕抹了抹嘴问道:“斋长请我吃饭,是有什么交代吗?” “没有!”见我吃罢,司马晦又慢条斯理地一样样收拾桌上的东西。 我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真没有吗?”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这是俗世之礼。 “你很想有吗?”他忽然抬头,灼灼的逼问。 我被他的样子吓一跳,“不是啊,我是怕斋长你有事不好意思说嘛!没有就没有,以后有了再说也行!” 领导的饭果然不是好吃的,跟鸿门宴差不多。我吃饱之后立刻打了退堂鼓,推说祝夫子还有任务给我,一溜烟地跑回住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露身手 这一觉迷迷糊糊地睡得很香,直到天光大亮了才醒,醒了之后突然想起,祝夫子交代过,今晨要对全体学子进行训话。 我慌乱中赶紧穿衣服,可已经来不及了。耳中响起洪亮的钟声,三声钟响,是全院学子已经集合的宣示。 朝阳初露,东边的天空弥漫着鲜艳的红霞,一张张年轻学子的脸沐浴在朝霞下,整齐排坐在听训场的百名学子个个精神焕发。 祝夫子一身淡青色的长衫伫立在众人前方的一处高高垒起的石台上,声音洪亮如钟:“众位学子,你们在敏斋学堂求学已久,听夫子们说,你们个个勤奋好学、胸怀家国,这很好。人要有所成就,不但要少年立志,更要脚踏实地的努力。下面我想念一篇文章,它就出自你们中的一位,文章题目叫《谈办学之方向》。” 祝夫子清了清嗓子,开始高声朗读: ……然则,办学之目的是否在此?先贤圣人曾云::‘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试问天下求学者众,为私欲者过半,学堂办学若只在教授课业,只在满足人才之需,而不矫正人心之所偏,则读书真乃无用也?!” 我一路匆忙地跑到听训场,悄然站在祝夫子身后石台的下角处,不敢直接闯进去,兀自躲了一阵子,听见祝夫子是在念我的那份建议书,这才敢现身出来。 “对——对不起——” 祝夫子的慷慨讲词突然被我打断,台上台下一致侧头。 由于奔跑的过快,我张嘴喘气,在光鲜整洁的百名学子面前,此刻的形象必定不堪入眼。 “对不起——夫子,今晨有些睡过了头,夫子不会责罚我吧?” 祝经纶说今天早上会召开全体学子的宣讲大会,但没说会宣讲我的建议书,这也让我有点吃惊。 “常锦心同学,你来的正好——少年偶有贪睡并不奇怪。我正在给大家念你交给周夫子的建议书,大家也听得入神,既然你来了,就由你来给大家念完吧——”祝夫子春风满面,一点没有生气,反倒和蔼慈祥,与往日的严肃大相径庭。 “这——”我赶紧推辞,“还是夫子继续念吧,锦心不敢在诸位学友面前献丑。” 底下的学子们交头接耳,他们定以为我今日迟到会被严厉的祝夫子责罚,谁也没想到祝夫子一点不生气,他们更没想到的是,那篇被夫子无比称赞的文章就是我写的,当下个个瞪视着我,妒忌、怨愤、羡慕挂在各人脸上。 “锦心,你写的这篇文章我很欣赏,此文独辟蹊径,不但观点独到,论据充分,且有实际操作的建议方法,观天下文章,对天下事能议能论且条条成理者笔笔皆是,但出自实干者少,能有实干之见解更是难得。” 说到这里,祝夫子满心愉悦。“读了锦心之文,让我欣慰不已啊!” 我寻了个空隙坐下去,祝夫子这时话锋一转,提到了学堂即将举办各种竞赛类活动,并从中选拔优秀学子参加与昭通书院进行的对抗赛,所以,今后几个月,敏斋学堂的重点事项将全部放在这一块内容上。 “我刚才给大家宣读了常锦心同学的文章,相信大家对于他的个人能力也都有了认识。所以,今天我宣布,将提拔常锦心同学为学堂的府理,协助周夫子组织活动、选拔学子,希望大家在学斋的各类活动中都能拿出实力,取得好的成绩。” 我毫无准备地被提拔成学堂的府理了,估摸着大约相当于助理级别,不过,在学堂的学子们看来,我常锦心肯定是走了狗屎运了。 先是认识个栗棠夫人,就恰巧被祝夫子赏识了;刚进学堂没几天,写了一篇文章交给了周夫子,就被提拔成府理了。 祝夫子讲完这些内容,从从容容地下了台,宣布半个时辰自由活动,然后按照每一斋的学程安排继续课业。 等到祝夫子一走,便有一些人围到了我身边。 “常锦心,祝贺你呀,成了我们学堂的府理!”梁山荇费力地挤到我身边,伸手握住了我:“你那篇文章的确很好,很有见地,梁某以后要多向你学习!” “梁兄客气了!”我十分谦逊地回道。 身后,有人似是猛力撞了我的腰,用力太大,我向前一扑,恰巧一头撞在梁山荇的胸前,鼻骨被撞的狠了,瞬间鼻腔内一热,一股子热血洒在了梁山荇的衣衫上。 梁山荇见了血,登时两眼一翻,双腿一软就趴在地上了。 瞧着周围挤过来的人很多,很多人的目光都不友好,我心知自己资历这么浅,却突然被夫子委以重任,大约是犯了大忌,要被群起而攻之。 果然,有人隔着人群喊了一句:“常锦心沽名钓誉,绝非善类!”霎时,很多双手就朝着我拍过来,那架势就跟一条大蜈蚣立起身子、张开爪子扑向我一样,我一闭眼,双手抱头,就要蹲下。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时候可不能逞英雄了。 我紧低着脑袋,双手紧捂在脑后要矮下身子,突然看见人群头顶上飞过一只手来,一把把我从那群狂挥乱舞的手臂里捞起来,随后,三下两下的功夫落在了人群外。 我惊魂未定。四下观瞧,所有的人都对此人精湛的轻功和武艺敬服不已,一致扭头来看。 我身边的人原来是司马晦。他果然会武功,居然深藏不露,我顿时有了底气,怎么着我也是斋长的属下,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下子总不会再有人敢公开攻击我了吧? 司马晦一张脸沉静似水,他朝对面的众学子望着,沉默十几秒后才开口:“常锦心是四斋的人,谁若是和她过不去,就是和我司马晦过不去。大家都是来学堂求学的,希望能彼此和平共处,不要无事生非!祝夫子的决定是学堂的决定,你们有不满和不服可以去找夫子说,不要私下挟众闹事!再说一遍,再有侵犯我四斋斋生者,我不会坐视不理!” 有司马晦出面替我解围,当众显露出他一身精湛的功夫,哪个人也不敢再触霉头了。 “斋长,你刚才英雄救美,真是神勇无敌!轻功的造诣更是炉火纯青,水上漂、草上飞啥的估计也不过如此。怪不得,四斋的学子都这么利害,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我跟在司马晦后面,天花乱坠地拍着马屁,各种溢美之词毫不吝啬地喷薄而出。 在我身后,跟着四斋的二十名斋生,大约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司马晦显露身手。 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司马晦这一招英雄救美,可把四斋的斋生们乐坏了,有这么个武艺超群的斋长,以后在学堂里,四斋的人可就不一样了。 司马晦忽然站住脚,扭头小声道:“英雄救美之后都是有故事的,接下来你准备怎么演?” 我立刻回答:“斋长放心。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斋长这救命之恩,锦心必当滴水相报!” 司马晦立刻扭过脸去,气得不理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谁无聊 四斋的全体人员都端端正正地坐在讲堂里听潘夫子的史论文说。 潘夫子已近六旬,是一个精瘦精瘦的小老头,平时总在头发上扎一条红色的发绳,而且一年四季都不戴帽子,好像是特地为了让众人注意到他头顶那条红艳艳的飘带似的发绳一样。 他的眼睛小而圆,鼻子扁塌塌的,额头非常宽,却长着两只很大的招风耳,整个人的面相比滑稽演员还滑稽。这使得我一看到潘夫子在讲堂上手舞足蹈、高谈阔论的模样就经常抑制不住地想发笑。 可潘夫子的眼睛贼尖,谁若是走神、小动作,他准能发现。但我仍然憋不住,潘夫子走过身边的时候我使劲低着头,所以他没看见我刚才咬着嘴唇辛苦忍着笑的样子,等他从后面一走过去,我立刻扬起脖子,噙着的嘴角带着无声的笑意从下巴向整个面颊扩散,一对眼也是眯着的,怕自己笑出声,便紧紧捂住嘴巴。 “常锦心,你在笑什么?” 走过去的潘夫子忽然回头,一双眼钉子似的盯在我脸上。 我这副样子不用说也知道是在走神了,我心中叫苦,敢情潘夫子后脑勺上还长眼咋的? 瞧见潘夫子虎着脸、瞪着眼,我不敢怠慢,赶紧站起来,努力在千万脑细胞里搜索了一番,才从容回道: “夫子刚才讲到有男子貌比潘安,锦心忽然想起了一个典故,故而发笑。” “哦,你给我们说说,是什么典故?”潘夫子一对稀疏的一字眉挑起,捻须吟问。 “檀郎至美,17岁出游洛阳城,沿路妇人向其掷水果,以致得果赢车而归。当地有一才子不服,亦乘车出游,因其貌丑,车内被掷了无数烂果菜叶。锦心心想,都说妇人善妒,才有东施效颦一说,不想男子也有善妒者,此人学檀郎出游却得一车烂果,岂不可笑?” 等我讲完,斋生们也都跟着哄堂大笑。 潘夫子的目光慢慢从我的脸上下移,停留在书桌上面。“你刚才一直低着头在看什么?” 我一听,又是大惊。刚才明明见这个潘老头双目阖紧,摇头晃脑、走来走去地诵读古文,怎么连我低头他都知道?莫不是额上也有三只眼? “夫子,锦心记性不好,便将老师讲过的内容抄在纸片上,藏于桌下面,一有空闲就拿出来看,以督促自己强读广记。”一边随机应变的胡诌着,一边偷眼瞧去,发现潘夫子并不是很生气,大概只是发现自己走神提个醒,遂松了一口气。 “那,你说说都记了些什么?” “刚才锦心在温习屈原大夫的《离骚》,内中正有两句‘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此两句正与今天夫子所教授的内容曲意相通。” “怎么个曲意相通?”潘夫子凝神。 “夫子今日讲述世人如何看待貌与才,锦心认为貌者人之外在,于人一生如春秋之代序,从青春到老迈无可逆转,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故美人有迟暮。而才之于人生便如日月之于天,虽有阴暗雨雪仍能等到光华普照,人之才华不随岁月更替而流去,故而国君明主断不可以貌取才,犹如不可埋没日月之光华。” 还好我读过一些古文佳句,肚子里能拿出一点存货,若不然今日被潘夫子逮个正着,可就丢人了。待我铿然有力、侃侃而谈一番后,潘夫子脸上逐渐流露出微笑,他环顾周围众人:“常锦心说的很好,彻底理解了我刚才的讲义,且能纵连捭阖,甚得我心。尔等如有锦心这般随时随地不忘学业根本的精神,何愁学业不成,功名不就?” 潘夫子说完,讲堂外一声轰鸣的鼎钟声响起,钟响是上、下课的提示,潘夫子拿起教义本,昂首步出学堂。 我忙按住自己的胸口,好险好险—— “喂,常锦心,把你那些纸签借我看看,我也温习温习《离骚》。”座位离我最近的斋生叫佟大金,钟声一响,他就伸出手捣了一下我的后背。 我赶紧扭回头,摇着脑袋道:“我没记那些东西,都是被潘夫子逼急了,才当场现抓的。你若想看,何不自己去记?” 佟大金眨着眼看看我,朝我伸出一个大拇指:“锦心,你信口开河都能把潘夫子哄得如此相信,真让我佩服之至!在咱们斋里,除了斋长,我就最佩服你了!你来四斋时间不长,不但能让斋长护着,还当了府理,还让祝夫子、周夫子都听从你的建议。真厉害,有空教教我!” 我冲佟大金挤吧一下眉毛,说出两个字:“不教!” 我正和佟大金耍贫嘴,忽然看见司马晦从右后侧走到了佟大金的身后,我立刻噤声。 佟大金继续跟我海侃:“锦心,我就觉得你这人特别有意思,以后,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对了,你家是哪里的?父亲做什么呀?你知道吧,我家是替朝廷管理、开发金矿的。你见没见过金矿啊?赶明等春假,你随我回去,我带你见识见识。呀的,满地都是黄金哪,那叫一个壮观……” 我冲佟大金龇牙咧嘴警告,他也没察觉到有异常,结果话说到一半就被司马晦提着脖领子揪起老高,双脚离地半尺,还一个劲地乱蹬。 他费力地扭头,发现是司马晦,立刻嬉皮笑脸地憋着嗓子说:“斋长,我错了,快放我下来,我马上改!” 司马晦手一松,佟大金落了地。他双手扶住桌面站稳了,还不忘给司马晦鞠躬。 “你哪里错了?”司马晦瞟了我一眼,问佟大金。 我也不知道佟大金哪里错了,于是便十分同情地看着身后倒霉的大金同学。 “我不听斋长的话,和常锦心套近乎。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佟大金连连拍着胸脯保证。 我把视线移到司马晦的脸上,现在已经确定无疑地判定,司马晦肯定在斋舍的三个寝舍里放了话,让所有斋生不能靠近常锦心这个人,更不能与他共叙同窗之谊。 怪不得我在四斋老觉得自己的个人魅力受到了严峻的挑战,四斋的人还不如其他斋舍那些友好的斋生们待我亲和些,一个个敬而远之,我在四斋里就跟水里的荷花似的,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原来是斋长司马晦的原因。 司马晦警告完佟大金也没理我,扭头就走,我冲着他的后背低声喊了一句:“斋长,你很无聊啊!” 这句话惹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能象这样对司马晦说话的,我还是第一个。在四斋,谁也不敢挑战司马晦的斋长威严。不过,司马晦对这句话没作出丝毫反应,兀自坐在了最后面的墙角位置。 众人都松了口气,我颓丧地转身坐好,到底是谁无聊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游船换装 七月份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这个时节已是盛夏了,我在敏斋学堂静悄悄地度过了近三个月。周夫子那边的活动安排经过缜密部署,终于全部形成了案头计划,又经过了两轮的斋长会议,总算全部搞定了。 再过八天,敏斋学堂就将迎来第一次的活动对抗赛,也算是一次预演。 此刻我躺在床上,觉得这天气贼拉拉的热,已经尽量穿到最少了,还是热得不行。 学堂的制式衣服里没有短袖,虽然丝麻的汗衫也比较凉快,可架不住天气热,后背往床上一靠,就是一身热汗。我住的是西配房,窗口朝东开,现在窗户全都用棍子支起,可就是没有风。 我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拿起床头的一把纸扇“呼哧呼哧”地扇起来。 这几日心中有些烦躁,所以更觉得天热了。 人说心静自然凉,心不静肯定就自然热。 我心不静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司马晦这个人,过去的三个月以来,虽然此人对我照顾有加,甚至可以说保护过度,但我也不是瞎子,整个敏斋学堂里,除了栗棠姑娘、祝经纶,还有谭少迁和楼成在之外,知道我是女子身份的就只有他一个,如他这般的无微不至绝不会只是同窗友谊这么简单。何况,此人还有意无意中处处点醒,让我总是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与他相处,偶尔还会被其占了一点便宜去。 除了睡觉不在一起,我在敏斋学堂的所有活动几乎全都在司马晦的眼中。在一日三餐和讲堂上,司马晦也发动了四斋的斋生密切注意我的动向,比如,我在落晚亭上偶遇梁山荇,与他对吟了几句古词,不消半个时辰便会被司马晦得知。我在餐厅里与谭少迁和楼成在偷喝了一点从谭府带出来的水酒,也会被司马晦发现,这使我觉得世态非常之严重。 那么,司马晦这个人到底如何?我能否与他发展一下亲密的超友谊关系?这几天想了又想,也拿不定主意。总觉得他这个人身上似乎还有疑点,比如我曾在轻烟楼遇到过他,那说明他必是常去那里眠花宿柳,虽说古代男子寻个花问个柳都属正常,可到了我这里就不正常了。我的现代大女子主义地逻辑是,优秀的男子左拥右抱、脚踩两船或多船都没关系,稀缺资源总是受追捧的,但不要一边搂着自己的女人说爱,一边又搂着烟花柳巷的女子做爱,那就真是不能容忍了。若是听个曲、对个词这般的清倌倒说得过去,若是千百人都碰过的女子,那不是自己找掉价吗?再者,此人对感情到底是不是认真、严肃?这个问题也很重要。 可是如何搞清楚这些可是个大难题,我左思右想,终于有了个主意。 三天后是学堂的休息日,我准备在这一天动手。 第二天下午,我找到了楼成在和谭少迁,让他们替我办两件事。 谭少迁很乐意为我服务,急着问我:“锦心,你快说什么事?我和成在保证替你办好!” 我摆着手让两个人先坐下,随后对谭少迁说:“少爷,这件事很容易,你先到百姓大药房去取些现钱出来,就说是我用。然后,拿着钱到轻烟楼去雇那里最漂亮的姑娘出堂一天,记住,必须是轻烟楼最漂亮的,出堂费不要讨价还价,那里的姆妈要多少钱你就给多少钱,另外还要准备五两银子给姑娘作赏钱!” 我又转向楼成在,说道:“成在,你需要给我找到一条游船,最好是那种官府征用的高档游船,我们要租用一天,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如果实在找不到,就让楼将军帮忙,你就说是咱们学斋的学子活动之用。三天后,学斋休息日那天,游船要准时在早晨阳光初起时开到门外的洛水河上,轻烟馆的姑娘也要请到游船上来,就这件事,你们能办好吗?” 两个人听完,觉得这几件事情一点不难,便打了包票说一定办好。 我千叮万嘱,此事不要让别人知晓,三日后就以谭少迁知府家少爷的名义邀请几个同窗的斋长到游船上游玩一日,以尽郸城府学子的地主之谊,并由轻烟楼最好的姑娘出堂作陪。 之后,我又说服了祝夫子和周夫子,说最近天气燥热,外面洛水河上荷花盛开、风景优美、凉风习习,有些学子想到门外的洛水河上度过这个休息日,这既不算离开学斋,又能促进交流、欣赏景致,所以恳请夫子准许。 我这么一说,祝夫子和周夫子当然都不反对,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了。 三日之后。 洛水河岸停靠着一艘中型的游船,船舱内十分宽阔,装饰也略显豪华。游船上下共有两层,一层是一处大舱,约有一百五十平米大小,里面各种吃喝用度的设备齐全,并带有洗漱间、更衣间等等,二层船仓是几间雅间,布置精巧雅致,挂着翠绿色的窗帘,粉红色的纱帐。舱外的船身上描绘着鸟兽虫鱼的花纹和图案,上下船舱足能容下百人。 游船紧靠着学堂这一侧的岸边,金色朝阳洒在上面,十分亮丽。 我早早地登上了游船,在二楼最靠里的一间雅仓内换上了一身女装。 这是特地从栗棠姑娘那里借来的,是她年轻时最喜欢的衣服。水沙红的颜色、拢烟纱绸的质地,胸前绣着几朵淡黄色的大金菊,既显艳丽又不失庄雅,因为裁剪得当,将女子身材的玲珑之美表现得十分到位。 我穿好衣服,坐下来等轻烟楼的那个姑娘。 沏好一杯茶,守着窗边,略微撩开窗帘的一角,向外面看。从二层游船上能清楚地看到学斋的大门以及半个学斋的内貌,整洁、宁静、环境优雅,果然是处处怡人。 稍过一会,楼下有人走动,接着谭少迁很高的嗓门:“锦心,你在不在呀?” 我用茶盖用力敲了敲船板,“叮叮”两声,表示我已经来了。 只听谭成在说:“红鸳姑娘上去吧,锦心在等你呢!” 接着,传来一阵有节奏的上楼梯的声音,我出了雅间,站在通道里等那位轻烟楼的红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蒙面试探 船仓的一侧楼道口,红鸳提着气上了二楼,我指着身后的房间,让她随我进去。 红鸳穿了一身牙白色的衣裳,袖口、裙边缀着淡紫色的花纹和很细小的粉色珍珠,细白的胳膊上戴着翠绿色的玉镯,头上梳着简洁的美人髻,斜插着一只凤尾金簪。看似无意,实则匠心独具。今日赴的是敏斋学堂的学子之约,不能打扮的太过脂粉俗气,所以她才特意装扮出这等清雅之姿,着实的聪明。 这扮相真是清新、高雅,倒比我的装束还清纯几分。 见我一直打量她,红鸳微弯身一礼:“你就是锦心姑娘吧,红鸳见过姑娘!” 我笑了笑,“请红鸳姑娘来到敏斋学堂,不让姑娘为难吧?” 红鸳淡淡摇头:“姑娘客气了,若不是姑娘相请,红鸳平素哪有机会接近盛名天下的敏斋学堂呢?红鸳求之不得呢!” “谢过姑娘了!今日,红鸳姑娘要带着我出去应酬那些学子,言行动作皆要听我的安排、指挥,姑娘能做到吗?” 红鸳一点头,“都听你的!” 我颔首一笑,“那,现在就麻烦红鸳来给我梳个头吧。要一个风情、繁复些的发式,但不要显得高贵,要显得轻浮些的!” 红鸳问也不问,便让我坐在一面梳妆铜镜前,动手替我梳理头发。 我的头发不长不短的,其实最不好梳,不过,在红鸳的手上就不同了,只见她左缠又绕的,不消一会,头上立刻就变了个样。 发髻从脑后悬起很高并呈现出半扇形,顶上是圆弧状,很古典的那种,如此一束,我的脖子便完全裸露出来了,显得整个人都拔高了不少,的确风情万种。 等红鸳梳理完,我对着铜镜满意地左右摆着头观看,心中十分满意:“红鸳的手果然巧!” “发是女人的根本,岂能马虎?”红鸳笑了笑,又道,“看锦心姑娘倒是随意,你我身份不同,你这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我又从衣袖中取出一块白色的遮面巾,将面巾挂在了两耳的后面,完全遮住了自己的脸。 红鸳诧异地看看我,问:“锦心姑娘要遮着脸出去吗?” 我点点头,“学子中有锦心熟悉之人,不能示之以真容!” “哦!”红鸳沉吟一声,不再多问。 我和红鸳一直坐在房间里等着,直到看见敏斋学堂的大门内出来了几个人,几人在谭少迁的带领下陆陆续续进了游船,我才将窗帘放下,暗自运了运气,希望此番能顺利达到目的。 楼下不多时就传来了说笑交谈之声,我又问红鸳:“姑娘带着乐器吗?” 红鸳点头答道:“带来了,是我惯用的筝。” “那,一会姑娘就给众人弹奏一曲《明月几时有》如何?我为红鸳伴唱!” “好!” 又静静地等了一会,我把该交代红鸳的话都交代清楚了。 喝了一杯茶,稍停过后,谭少迁顺着楼梯跑上来,推开雅仓的门,小声问我:“锦心,你们现在出去吗?我跟他们说轻烟楼的红鸳姑娘来作陪!他们谁都急着要见见呢!” “好!你先下去,我和红鸳随后就去!” 我站起来,转了一个圈,让红鸳把周身上下都查看了一遍,发觉没什么漏洞,这才起身随在红鸳的身后步态轻盈地一步步下了二楼,款款进了船舱。 船舱里共有七个人,除了五名斋长,就是谭少迁和楼成在。 红鸳笑语晏晏地站在人群中央,微微颔首躬身向众人施礼,开口说道:“红鸳受少迁少爷的邀请来为敏斋的各位学子助兴,深感荣幸,这厢给众位施礼了。” 我相信,这几位斋长中,除了司马晦、谭少迁和楼成在,其余人都是没见过红鸳的,冷不丁看见如此貌美的女子出现,都不由得眼前一亮。 司马晦的目光从红鸳脸上移到我的脸上,虽然遮了面容,一旦目光与司马晦相对,我还是略微发慌,今日这局便是为他设的,不知道他上不上当? 这时,红鸳姑娘拉过我的手,向众人介绍我的身份:“这位红玉姑娘是家中小妹,因仰慕敏斋学堂和诸位学子,今日非要跟我来看看。怕大家误会她是轻烟楼的人,又因待字闺中不便与男子接触,便蒙了脸跟了我来。望诸位学子别见怪。” 我随着红鸳的介绍赶紧模仿着刚才她的样子施礼。 这几位斋长不愧都是学堂的精英,虽然对红鸳这样的美貌女子都表现出了惊羡,却无人率先行动。红鸳本身就是陪笑的职业,可当着几位同窗的面,大约学子的斯文还是丢不下的。 边吃边喝,边弹边笑,红鸳坐在中间一直弹着古筝,喝了两壶水酒的人已经开始有几分兴奋了。各人的视线都牢牢锁在红鸳身上,她那眉宇间的俏丽映着粉嫩的面颊,让人有爱不释手的冲动。 “不如,红鸳班门弄斧弹一首词吧!”红鸳突然出声。 “好啊,好啊,弹词好,弹词好听!”一斋斋长龚原礼和三斋斋长阎兴激动地拍手叫好。 红鸳手下音调一转,谈起了《明月几时有》,几声序音之后,我立刻顺着琴音清唱起来,琴音并不是伴奏,而是一种低缓的背景音乐。 这首《明月几时有》是我学了两个月才好不容易学会的保留曲目,其他的歌曲都唱的很差。 当然,我的唱法不是古人们的那种词牌唱法,而是按照现代的歌曲旋律唱的,这种唱法让人听着很是新奇。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我努力把嗓音调整到最好的状态,伴随着歌曲声一歇,琴音也袅袅而止,片刻后,司马晦率先拍手喊“好”,其他人也都纷纷鼓掌。 龚原礼朝红鸳走过来,拉住她的衣袖道:“姑娘随我们坐到一处!” 红鸳陪着龚原礼、阎兴和寒融三个人喝酒,梁山荇还兀自摇头晃脑地念着刚才唱的那首词,似是很陶醉。 司马晦紧盯着我的脸,我镇静一下自己,故作轻松地走过去,贴着他的身边坐下,拿捏着腔调说:“公子,可是认识我姐姐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假妹妹真问题 我蒙着大部分的脸,只露出上面的两双眼睛,今日的装扮和衣衫又特地作了修饰,料定即便是再相熟的人也是认不出来的。 怀着这样的心思,我大大方方地靠近了司马晦,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脸上,这家伙今天穿了件藕白色的轻衫,为着出来玩乐这一会子的时间,他把敏斋学堂的那一身青蓝色的学服给换下去了,可见想得周全,即便是在校门口,只要与学堂无关之事,便不再着学堂的衣服,倒是妥帖。 我话音一落,司马晦轻飘飘的目光就从红鸳那边收了回来,停在了我身上。一双眼似是怀着些须的玩味,看不出那里面是欣赏还是取笑,不过倒没有觉出轻浮之意。 很近很近地,他的脸便朝我的左肩倾斜过来,低声说:“你叫红玉?” 我默默点头,轻拈起桌面上的一颗桂圆果,细细地剥了皮,轻微的水漾的质感,乳清色的白,半透明的色泽,能看出内里有一颗浑圆的黑色圆籽。 “红玉姑娘不像郸城人啊?刚才歌曲里的音调虽然婉转悠扬,却有几分外乡口音,家是哪里的?”司马晦问。 这些问题我早就和红鸳彩排过了,不怕人问,于是便回答:“我与姐姐从小不在一处长大,姐姐八岁时来到郸城府,我随母亲改嫁,因不堪受虐待才来投奔姐姐的。”红鸳的身世与我讲了,她八岁时被孤苦无依的母亲卖到郸城府的轻烟楼,后来母亲带着年幼的妹妹改嫁他处,这一身世是货真价实的果有其人,不是我乱编的,红鸳的妹妹红玉也的确因不堪忍受继父的虐待来到了郸城府。 我将举着的桂圆送进嘴里,慢慢吸允着丰满汁液。 司马晦见我蒙着面纱居然还吃果子,嘴角一弯笑道:“你既愿与姐姐出来应酬,何必又装腔作势地蒙了脸颊,连吃东西都费力了!” 我略微低头,将桂圆的核吐在手心里,随后说道:“公子岂不知男女有别,红玉既想与诸位学子交流,得些儒雅书卷气,又不愿抛头露面日后被人识别,只得出此下策了!” “多此一举!”司马晦看着我,突然出口。 我不以为然地撇了他一眼,突然莞尔一笑道:“若是公子与红玉有缘,愿意认识红玉,红玉自然乐意以真面目示你!只不过,红玉在郸城只有姐姐这一个亲人,她又身在红尘中,红玉每思及此便觉身世悲苦、无人倾诉,今日能壮胆来到敏斋,也是想能有幸结识一位有缘公子,从此若能心有所系、身有所属便了却红玉的孤苦命运,也让姐姐多些依靠!公子,可知否?” 司马晦的眼皮轻微抖了抖,目光足足在我脸上停了三四秒,看得我差点慌神。忽又听他开口:“今日来了这许多公子,姑娘怎么单单挑选我搭话?莫非姑娘已属意我了吗?” 我听了这话赶紧道:“公子姿容出众、神态洒脱,在众人中的确更出众些。不过,若是公子对红玉不屑,红玉自当离去,再与另外的公子攀谈即可!”我说完也紧盯住他,道:“那,红玉这就去换了姐姐来陪你!” 说罢,我旋而转身,迈步向桌角处走。 右脚刚刚迈出一小步,身后的司马晦忽然伸出手拉住的衣摆,力道很大,让我不能再行进。我扭回头,哀怨的语气问:“公子是何意?你不属意红玉,红玉自当离开!” 司马晦略抬着手臂,在我身后左右摇摇:。“红玉姑娘莫急呀,我刚才只是闲话一问,你何必多心呢?” 我被他紧紧抓着,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又不知这人眼珠子乱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心中的确是想换红鸳来陪他,顺便让红鸳多多施展些媚术伎俩哄骗他,我自己这点子功夫与他周旋怕还差得远呢! “我今日唱歌有些累了,想到楼上暂时休息。若公子真对红玉有心,不妨就随我一道上楼!”我依然站着,无意再坐,想离开一会整理一下头绪。心道当着几位斋长的面,司马晦定不会与一位陌生女子单独共处。 可司马晦却没给我机会,“那好啊,刚才得了红玉姑娘那番肺腑之言,司马怎么敢辜负姑娘的美意?” 说着,他竟也站起来,跟随着我。我迈一步,他就迈一步,亦步亦趋。 红鸳见状,疑惑地问我:“妹妹,你是要与这位公子上楼去吗?” 我无奈地朝她一笑,说道:“是啊,姐姐,这位司马公子想到楼上雅间坐坐,妹妹就去作陪一下!” 我一边慢步走,一边在心里恨恨地骂着:好你个司马晦,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去轻烟楼鬼混就算了,还在这里招惹人家清白的姑娘。你若是今日随我上了楼,从今我便认清你了!你是顶着圆圆的书生头,长着方方的君子脸,内里却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公子莫非真与红玉有缘吗?若是露水相逢一场空,红玉今后便无颜苟活了!”我故意把话说得重些,提醒司马晦一旦上了楼,无论做不做那些私事也已经是沾染了我,必要对我负责终身,否则我就没有活路了。 司马晦却突然跨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臂,说道:“红玉放心,司马尚未娶妻,定然与你携手终老!” 我听了这话倒略微感动,可谁知道这人是不是逢场作戏?于是又问:“不知公子是什么家世?可会嫌弃红玉有这样身份的姐姐?可会嫌弃红玉是贫家小户的女儿?” 司马晦也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后说道:“这个我们以后再商量。金风玉露相逢短,朝花夕落是红颜,我们能得一夕欢愉,何乐而不为呢?” 我已跨上了两节台阶,在楼梯堪与司马晦并行着,这话如一记重锤敲在头上,不愧是风月老手、惯会哄人,什么尚未娶妻、携手终老的话怕都是假的,目的不过是得一夕欢愉、故意占人清白的登徒子作派。 我刷的扭过脸,从眼神到脸色都变了,严厉道:“既然公子只在乎朝夕之乐,恕红玉不奉陪!” 上面还有好长的台阶,我不准备再上,正要退回去,没想到身旁的司马晦却从背后托住我的腰,抓起我的丝绦一用力,“刷刷”几步就将我携上了二楼。 “你现在后悔也晚了!” 他的声音十分轻,从耳畔钻进来,气得我刚要大声呼喊,却被他从后面勒紧了面巾,我像被人勒住嘴绑架了的人质一样,被胁迫进房间。 二楼最外面那道厚厚的楼舱隔离门被重重地关上了,“砰”一声,从门缝里传出了楼下几个人尖利的讪笑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何处露马脚 我一路被司马晦胁迫着走进了二楼最里面的雅间房,也顾不得装清纯扮淑女了,一双手奋力踢打着司马晦,一双手却在司马晦身上发狠似的用力,连掐再挠、连拧带抓,那人居然也不吭声,只顾夹着我呼呼往前走。 一进门,司马晦将我放稳在地面,从耳后一把扯掉了我的遮面巾,钢钎似的手掌抓着我的双肩,用力将我的身子扳过来,眼睛喷火似的:“锦心,你这样是不是很过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愕然愣住,心道:自己哪里出漏洞了?怎么居然被司马晦看破了呢?真是流年不利犯了太岁。 还没等我说话,司马晦便扯着我进了卧室,一把将我按在床边,声音十分低沉地道:“今天可是你自愿的,不是我逼迫你的!你说的话我都当真的,你到底愿不愿意?” “啊?!”我有些转不过弯来,“什么愿意不愿意啊?斋长,你说什么?” 我不知道此刻该怎么跟司马晦说话,舌头都紧张得快不听使唤了。 “你方才对我说什么了?”他瞪着我,离我的脸越来越近,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没,没说什么呀!”我赶紧矢口否认,“刚才是装作红玉对你说的,现在我不是红玉了,斋长,你别误会,我是锦心啊!” 我感觉到了十分明显的信号,这种信号来自于男性显著的性特征以及侵略本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得尽快摆脱环境制约,可放眼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死:还摆脱环境制约呢,我和司马晦都快钻到床的最里面了。 因为他瞪着我的双眼十分骇人,我只好一个劲地向里缩,结果就把自己置于最为不利的床的一侧角落里去了。 司马晦粗重地喘着气:“我不管你那些鬼话,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是锦心,什么狗屁红玉的鬼话我根本就没相信!你到底愿意不愿意?” 司马晦上半身欺过来,这哪里是征求意见哪?这根本就是威胁,那眼光里明摆着是今天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我的半句回话在嗓子眼里一咕哝,就被他已经凑到脸颊的热烫的唇封住了。他的唇齿用力咬住我的下唇瓣,一阵疼痛感传来,我一张嘴要骂人,却被趁机肆虐而入的舌侵占了领地。等我好不容易喘过这口气想要推开他时,他已经顺势滑到我的脖颈和锁骨处,惹得我脸上火辣辣的热起来。 我试图用力推开他,左右扭动着变换姿势,直到最后发觉抵在腿上的某个部位硬邦邦的触碰,才有些惊骇地不敢再动。司马晦本来紧环住我的手臂松开,动作也突然停住,脸上的汗珠子如豆粒大小,密密地渗出一层。 我见他不再动了,便用力扭了一下,因为被他压得不舒服,想挪个位置。 “别动!”司马晦哑声厉喝:“再动我真要了你!” 我立刻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心中大为庆幸,此人居然能在关键时刻忍住冲动,看来是有些超越常人的毅力的。 司马晦在我身上足足趴了有十五分钟才缓缓用胳膊撑住身子。 我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根本不敢活动,身体极为拧巴。 “你倒是很少这么听人摆布?这会子怎么学聪明了?让你说愿意很难吗?”司马晦小声问。 我不敢随便说话。因为身体还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便小心翼翼道:“斋长你火眼金睛、英明神武,锦心不过跟你开玩笑,你不会跟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吧?” “我开玩笑能摆这么大的排场吗?闹着玩还需蒙面吗?你今天这场面摆出来怕是得花掉一二百两银子吧?不过,我很喜欢,下次不妨再搞一搞!” 我苦笑,还敢有下次,这一次就差点吓得去根儿了! “那个——斋长,你能不能先起来说话,我骨头都扭弯了!” 司马晦这才向后退开。我迅速从床上滚下来,火速站到了离床头丈许远的矮几旁边。 “为什么请红鸳来作陪?还装作是她妹妹?可是想试探我,还是想试探别的人?”司马晦终于恢复了常态,可却想起要找我算总帐了。 “哪有哪有啊,”我连忙道,“我哪敢试探斋长啊,那岂不是太岁头上动土、鲁班门前卖板凳,自取其辱吗?锦心不过是觉得最近大家学业劳累,想着洛水河上荷花开了,让大家出来放松一下。因为好久没穿女装,我一时兴起,就让红鸳带着我和大家一起玩玩,看看你们对穿女装的我是不是很欣赏?看我和红鸳哪一个更能博人眼球罢了,没想到被斋长一眼看穿,斋长真是奇才!” 我随便编了个借口,反正在司马晦眼里我也都是顾头不顾尾、做事毫无合理性可言,所以他也根本不会追究这些理由是否正当、是否符合逻辑推理! “斋长,你是如何看穿我的?”我这个时候仍然好奇,到底自己哪里出了问题才让司马晦看穿的呢。在那一行学子中,我与梁山荇接触的也较多,怎么他就没对我产生丝毫怀疑呢? 司马晦轻蔑地看了我一眼,“你想知道?” 我连忙点头:“想!”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司马晦说,“刚才你夸奖我姿容出众、神态洒脱,在众学子中更出众些,可是真话?” “真话,绝对真话,百分百的真话,若有半点虚假斋长你可以治我罪。这是发自真心、出自肺腑的真话,我历来对斋长的神威和才学仰慕不已,这一点斋长不要有任何怀疑!” “仰慕不已?”司马晦怀疑地看看我,扯着嘴角自嘲地一笑道:“我怎么丝毫也没看出你的仰慕呢!” “我对斋长的仰慕自然都放在了心里,哪能随便流露表达出来呢?今日若不是借着别人的脸面身份,我也断不会说的。斋长,四斋的人对斋长都是顶礼膜拜、视为神人哪!” “好了好了,不听你说这些了!”司马晦摆摆手。 “那,斋长你可以告诉我了?” 司马晦听了神秘一笑,朝我勾了勾小手指,示意我靠近他些。 我急忙凑过去,侧过耳朵。 只听司马晦说:“若是扮作男装,再装腔作势一些也许别人还看不出你是女子;可若是穿回女装,你便有一处最能暴露身份,喏,就是这里!” 司马晦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像蚊子翅膀似的扇过我的耳朵,我伸手在耳朵边缘附近摸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古代的女子都是从小便扎有耳朵眼的,方便以后戴耳环、耳饰;即便是穷人家的女儿,也都有一两件素净的银耳环作装饰。唯独我是例外,不但没有扎耳朵眼,也从不戴耳钉、耳环、耳坠,因为这个原因,与我常耳鬓厮磨在一处的司马晦一旦怀疑我的身份,自然会格外注意,于是我便露了马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传音海螺 这是我和司马晦两个人的空间,是我和他再一次的单独相处。虽然刚才更正了自己的身份,但眼下司马晦的目光还是一直流连在我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看个没完,让人很不自在。 我要说点正事,把话题从今天的游船上扯远一点才行。而且,看今天的样子,我肯定是出不去了,得等到一楼的谭少迁把楼下的人都送走了才能换回学堂的衣衫离开,所以,只能先与司马晦坐在这里闲聊打发时间。 “斋长,过几天就是学堂的第一次对抗赛,咱们四斋有几成胜算啊?”我问司马晦。 对于即将要举行的比赛,我一直怀着十二分的热情,准备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所以,我给周夫子提交了许多建议,那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总之就是只有他们没听过、没看过的,没有我想不到的。 周夫子从中慎重选择了几项备选活动方案,又报给祝夫子审查,祝夫子又从中挑选出了最后的几项内容,这就是敏斋学堂从七月到十二月这半年时间里的所有活动计划,具体详细内容属于学堂的最高机密,只有我们三人小组知晓。 不过,七月底的这一项比赛内容是已向五个斋舍通报过的,因为要提前准备,又是对抗赛,所以大家都很积极,希望能在对抗赛中崭露头角、显出与众不同之处,有机会被夫子们选中、晋身到最后与昭通的决赛,能在皇帝面前露脸,这是最重要的目的。所以,这一阵子,几乎每个斋都摩拳擦掌,只等最后决一雌雄! 当然,我是四斋的一份子,自然更关心四斋是不是做好了准备。 “你希望赢吗?”司马晦忽然问我。 我不知道司马晦为什么这么问,以他的能力和才学,若想在学堂内取个头三名是轻而易举的。“斋长此等人才不必问也必稳操胜券,将来在御前大显身手、博取功名是小菜一碟了!” 司马晦垂下眼脸、半低着头没吭声。半天才抬头说:“四斋不会落于人后的,你瞧着就是了!” “当然当然,我对斋长有十足的信心!” 我东拉西扯了一会,无外乎都是不着边际的话,想着一月份是新年伊始,不知道皇城那边气候怎样?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到底需要带多少银子?皇帝是个老头还是个小孩,厉不厉害?等等这些事情,便顺口开河地和司马晦讨论。 司马晦啼笑皆非:“锦心,敏斋是去和昭通书院比赛,不是学子们结伴出游,你怎么尽想这些东西?你该想怎么赢了昭通才是!” 我撇撇嘴:“不就是昭通嘛,有我常锦心出马他们必定人仰马翻、狼狈不堪、屁滚尿流、不堪一击,到时候我们敏斋得胜凯歌高唱、胜利的锣鼓敲响,人人尽开颜!” 司马晦略为惊诧地看看我,说道:“怎么上天竟给了你这样一张嘴,学了男人的油嘴滑舌、不牢靠不说,还学会察言观色、信口开河?” 我瞬时满脸委屈,“斋长,你怎么如此贬损锦心呢?锦心是当丫鬟的,若学不会察言观色、讨主人欢喜,早就被人家赶出门、上大街讨饭吃了?哎——” 司马晦近一段时间被我严重地影响,不但能分得出我说话时哪句真、哪句假,还能根据当时说话的环境、语气、氛围、腔调判断出我是不是夸大其词、是不是无中生有,这套本事他居然是自学成才的,我丝毫都没给他提示过任何线索;所以,他现在对我故作悲苦、满脸怨尤的表情根本就没有反应,不像刚开始那会子,我若说个什么,他便立刻认认真真地访查、询问,必要弄个答案出来。比如,我说两千年以后的人类能发明四个轮子、不用马拉的铁车到处跑,比现在的四匹马的快车跑得还快,他不相信,私下里就命人亲自动手制做了一辆铁车,结果四匹马也拉不动,沉重得像个大铁疙瘩房子。 后来,司马晦找到我说,那些话都是胡说八道,没有半点根据,没有马、牛、驴等这样的大牲畜拉着,那些车根本就不可能走动。 我解释不清楚,物理知识学得差,动力原理和机械学这些玩意怎么解释给一位古人嘛?!于是,索性承认自己是天马行空在胡乱想象而已,所以,在司马晦的头脑里,我——常锦心,大约相当于脑袋里缺根弦、喜欢到处吹牛皮、说大话的半神经质。从司马晦的眼神里常常看出一种错觉:我若是头上顶着草帽、身上披着麻袋、腰上悬根海带、脚指头不剪指压盖肯定就是女犀利哥混古代了。 还好还好,我现在穿着学子服、戴着学子帽,还是敏斋学堂的府理,便是司马晦,也得认真听府理先生的话,不能随意批评。 当然,我不是任何时候都这样随便,在其他斋的学子和诸位夫子面前我是相当检点并保持一贯的勤政、廉明、伟岸、庄严的形象,而且,我也经常挑灯夜战,努力为敏斋学堂的大好前程奉献自己的光和热,所以,除了司马晦,没有人看出常锦心的学子服里面裹着什么样光怪陆离的内容。 “斋长,你老用那么深情脉脉的眼光看我,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司马晦再次定睛注视我的时候,我正颜厉色,表达自己的观感。 “想入非非?刚才是想到红烧肉了,还是想到脆皮鸡了,看你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司马晦摸起身边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嘿嘿,还是斋长英明,我今天为了大家的业余休闲节目作准备,连早饭都没吃啊,现在都到中午了吧?可不是饿了呗!”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是休息日,可为了早点上游船,一大早就起来了,连梳洗、打扮等等花了近半个时辰,肚子的确唱空城计了。 司马晦左右看了看,问我:“你这间房里没有茶点?” 我摇摇头,“没预备点心,都在一楼大舱里呢!现在也不能出去拿呀?!” 司马晦立刻掀起了窗帘,抬头向外看了看,柔和的光线斜斜地打在他脸上,使他的面庞看上去像渡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此时反射在我眼中,格外的亮丽。 “我先下去把他们几个唤走吧,你稍等一会换了衣服速速回学斋!”司马晦不再停留,很利落地起身出去,出门时将雅仓的门紧紧关上了。 我立刻放松,伸开腿脚、胳膊仰面倒在了床上,在松软的被褥上扭了扭。还没等踢鞋子、往床上滚,司马晦的话忽然钻进耳朵:“心有所系、身有所属,希望你是锦心的时候,我也有机会听到!” 我赶紧爬将起来,惊讶地发现房门是关着的;蹦下床去打开一道门缝向外看,司马晦的身影已经拐过了楼仓的通道,从舱门下去了。 速度真快。不对呀,那也没这么快吧,我回过头赶紧仔细搜查房间,忽然发现木几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海螺,是刚才司马晦掏出来给我玩的,我确信:声音是从这海螺内发出来的。 先时曾听说过一种稀有的海螺能寄送人的声音,并不断地复述寄送人的话,我只当是个新鲜事在学堂上和四斋的人说了,却没料到,这种稀少的海螺品种,司马晦居然也找到了,还专门拿来给我。只是刚才,他说是送我玩的,却没说这是稀罕的传音海螺。 海螺口很大,纹络十分清晰,有尖尖的角,把耳朵贴在敞开的那道口上,能感觉到海风呼啸的轻吟。 “心有所系、身有所属,希望你是锦心的时候,我也有机会听到!” 我又被那声音吓了一跳,苍天啊大地,这个可爱的、漂亮的海螺以后就会不定时地发出这种魔音来吗? 司马晦还真是无孔不入! 我有心将那海螺扔出窗外、抛进洛水河里,却有些不舍:挺漂亮的东西,人家费劲巴拉地找来的,我姑且忍受一时,看它能说上几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司马晦舌灿莲花 终于等到了对抗赛这一天,学堂的夫子们个个穿着灰白色的夫子制服早早地就在学堂最大的讲堂外面等着学子们到场了。 讲堂作了新的布置,五个斋的学子排列在周围,形成五个方阵,红色的绸布条幅高高地悬挂在讲堂正中央的横梁下面,上面是祝夫子亲题的大字“学斋友谊赛”。这字还是我给祝夫子提议的,写什么比赛啊,对抗赛,选拔赛之类的太过火药味,还是写友谊赛最合适,毕竟大家都是同窗,内部比赛,虽有输赢胜败,也是为更增进彼此的了解和同窗情意,不可本末倒置。 实际上,从五个斋的学子们各个聚精会神、眼冒金光的饱满战斗情绪看,所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也不过是一种宣传口号! 今天的比赛项目是主题辩论赛,作为第一次比赛,辩论这种形式最为考验学子的思辨能力、团队意识、配合能力,因为有五个斋,所以需要提前排好顺序,两两为一阵,共需进行六场比赛,要求是每一斋的大多数斋生都有一个场次参加,而这六场则分两天进行,否则会太过劳累,让人受不了。 比赛前,由祝夫子亲自主持了五个斋长的抓阄,将每一个斋的序号都做成纸球抛到地上,由五个斋长随意挑选其中一个,若是拿到的是自己所在的斋,则重新再捡,这样,五个斋随机比赛。 每一场、每一斋的上场斋生,夫子们会根据其个人表现打出分数,最后根据各斋的得分情况评出前三名,得分最高的前两名斋舍再对决一场冠亚军赛,辩论赛便宣告结束。 因为比赛是全员参与,所以每一个斋生都能被夫子们轮番打分,并算出平均得分,最后就会有一个学堂内的总排名,这些分数和排名会被周夫子和祝夫子记录在案,并根据以后的其他比赛共同决定被选拔出来的优秀学子的人选。 比赛的辩论题目我做了十个,由对阵的两斋人自由挑选,但两场比赛的辩题不可重复。 总之就是说,其实这是一项系列的、繁琐的但却很具有科学性的比赛。 我现在是府理,所以不在四斋之列,而是站在祝夫子的身后主持这场比赛。手中必备的一件工具是一个小铜锣,锣敲三声,便是比赛正式开始。 我和夫子们站在学堂正中间,四面是分成五角方位排座好的学子们,我的铜锤一敲,满场寂静下来,祝夫子宣布由五个斋长到前面来抓阄。 很快,对阵次序便排列好了。 一斋对四斋;二斋对一斋;三斋对五寨;三斋对四斋;二斋对五寨;每一斋均是出场两次,每场须上场的斋生为五人,分为第一主辩手、第二主辩手、第一助辩手、第二助辩手、第三助辩手;每一场辩论分为上下两场,上下场之间休息两盏茶的时间,随后再轮换其他五名辩手上场。这样,一场辩论赛所用人数达到十人,而对阵两场后,每一斋则有二十人登场。已经涵盖了学堂内的所有学子。 开场就是四斋与一斋的辩论,经过协商,双方所选的辩题是:大奸即大恶。 这是一个倾向性很强的辩题,这种辩题,正方属于占据各种优势,而反方拿到这样的辩题一般会头疼不已,因为历来都是忠奸分明、善恶有报的,向来也都有大奸大恶这一说法,如要论证出大奸不一定是大恶,可是得比正方多费许多力气了。 我看司马晦正在和一斋的斋长龚原礼低着头协商。在辩论赛之前,我和周夫子只告诉他们辩论赛是什么形式,需要作何准备,如何挑选辩手等等,并未公开辩题,所有的选手们基本都必须靠存贮在头脑中的各类知识和临场的灵活发挥,这也是最考验功力的。 最后,一斋斋长龚原礼举手示意,一斋做正方,四斋做反方。我想,这应该是司马晦对龚原礼作了让步。书香世家的龚原礼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去当反方的,所以这个反正只能是四斋来当。 等到双方各自的选手到中间空出来的左右两张长桌后面站好,锣声一响,正方就开始了开题陈述。 第一场为了开个好头,龚原礼自然作为第一主辩手登场,只见他略微沉思了片刻,便沉稳地论述起来。 “世上有忠便有奸,有善便有恶,而历来我们都相信,忠、厚、纯、良就是善,奸、佞、歪、斜就是恶,善有大善,恶有大恶,而大奸自然就是大恶……” 龚原礼不愧是书香世家子弟,不慌不忙、沉稳心神,开题虽平,可却稳健有力,显示出十分扎实的才学和思辨逻辑力,而后他又罗列叙述了大奸大恶的危害,以及人们对其的痛恨,不到五分钟时间,侃侃而谈,毫无凌乱、慌张之感,就像私下已经准备了很多资料一样。 等他一坐下,讲堂内掌声四起,尤其是一斋的人,对斋长的支持更是激烈,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似的。 龚原礼一坐下,四斋的第一主辩就站起来了,司马晦并没有在第一场就上阵,而是远远地坐在了外围的位置,听完龚原礼的陈述后还和四斋剩下的人窃窃私语。 斋长真是沉得住气,我不禁感叹,人家龚原礼都亲自上场了,他居然还气定神闲。 四斋第一场上半场派出的第一主辩手是郎治,此人在四斋里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平素就爱到处找人拌嘴抬杠,我曾私下里对司马晦说,这个辩论赛就是给郎治这样的学子办的,让他们的才能得到充分发挥。 司马晦倒认了真,第一场就派了郎治当主辩,我不由得捏了把汗。 这辩论和闲谈时找人斗嘴抬杠完全不同,要言之有物、言之有理、言之有据、还得注意逻辑性,不能让对方抓到语言漏洞,不是轻易就能取胜的,郎治可有点悬。 果然,郎治的表现比我预料的还糟糕,说了一段之后被正方反驳,然后双方唇枪舌剑一番,郎治脾气急,居然在场上与一斋的人斗骂,被夫子当场制止,罚下场了,随后,司马晦在下半场终于上场了。 四斋的人都等着看司马晦为四斋出气,个个都在心里憋着劲。 换了选手之后,龚原礼就下场了,司马晦对阵的是一斋的另外几名选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司马晦身上,要知道,他可是敏斋学堂数一数二的人物,大家都想看看,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司马晦怎样舌灿莲花。 只听司马晦慢条斯理地开了腔: “刚才一斋斋长龚原礼说的很好,我听了也为之动容。然,今天我们在座的各位首先要弄清楚两个概念,何谓奸?何谓恶?若我所记没错的话,奸共有三种释义:一曰虚伪、狡猾;二指叛国;还有最后一种,指男女通私情;恶呢,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恶劣、凶狠,另一种是犯罪,此二种情形为恶!那么,何谓大奸呢,以上述三种解释,大奸也有三种含义了,意即非常虚伪、狡猾,或叛国,或影响很坏的男女私情;我想大家共识里的大奸应是叛国,那么,大恶呢,一般就指犯了重罪,比如杀人、抢劫、强奸、越货等等;那么,再来看我们今天的论题,大奸即是大恶,这就明摆着说的是叛国罪就是最大的犯罪;粗看,很成立,的确如此,可我要问各位的是,三国宰相曹操历来被认为是大奸之徒,可没有他就没有大魏政权,就没有三国统一,没有他也就没有三国恢弘壮阔的历史,所谓窃汉之贼是为曹贼,可他是不是叛国了呢?又有谁为他定罪了?如果他罪大恶极,当时天下的英豪志士为何还屡屡去投奔他呢?连刘备自称汉氏后裔也与之煮酒论英雄,这是什么道理呢?所以,我以为大奸即大恶乃是一笼统概念,所以,我方坚持认为大奸者未必大恶!” 司马晦话音才落,我带头拼命鼓掌,怪不得他刚才坐在下面,原来是想后发制人,先把对方的底细摸清了再行动,有策略、有口才,连辞海上的释意都搬出来了,一定是刚才特地让手下的斋生们拿着辞海去查的,战术对阵的灵活性很强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神秘灰袍人 四斋在敏斋学堂的第一次大规模辩论比赛中取得了重大胜利,功劳首当其冲要给司马晦。比赛结束之后,四斋的二十名斋生蜂拥到司马晦身边,顶礼膜拜之情溢于言表。 夫子们都离开了,大家紧紧围着司马晦,我从台上跳下来,左右腾挪往前凑了半天,愣是一直停留在外围,想当面表达自己对斋长的由衷崇拜都没机会。 大家七嘴八舌地提出各种庆祝的主意,什么一定要经祝夫子批准开个庆功会,什么不如等休假那天集体溜出去到外面游玩一天,什么要让斋长身披红绸、头顶学帽在学堂内夸街……总之是当朝状元是什么待遇、司马晦在学堂内就得有什么待遇! 我挤不进去索性不挤了,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等大家把他们的热情散发殆尽估计才轮到我。刚坐下,忽然觉得眼前一抹暗黑掠过,仿佛窗外一个影子擦过眼前。抬头一看,什么也没有,遂疑惑半天,难道我刚才眼睛发花,没看清楚。左右仔细摇着头查探,厅里只剩下我们这群人,没任何异常。 忽然,我觉得身子一轻,眨眼之间就被一股悬空的力道拔高而起,半秒钟都没用,就从众人眼皮下被揪到了这所教导室的外面。 惊魂未定地双脚着了地。我吓得刚要喊,见眼前冒出一个人来。这人打扮怪异,头上罩着深灰色的风帽,遮住了大半个脸颊,身上也是同一色的宽松的大敞,看着就跟修女服似的。 “司马晦在里面吗?”那人嗓音低得跟虫子叫似的。原来,他是来找司马晦的。 这人是谁啊?身份如此神秘,大约不是好相与的,莫非有仇家来寻司马晦? 我心中一阵翻转,便问:“你找他做什么?” “不便相告!”那人倒干脆,立刻将我噎得无话可说。 “你有事我可以转告他,他很忙,有很多功课,还要管理四斋,还要替祝夫子做事,你若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要打扰他了!”我反客为主,准备把这个神秘的陌生人轰走。来学斋捣乱,可真是选错地方了。自古江湖事、朝堂事都不会沾染到学堂之内,这人到底懂不懂规矩啊? 那人的眸光利剑似的射过来,似乎对我极其不满。“快点说,司马晦在哪里?我没工夫跟你磨嘴皮子!”他有些焦躁,手掌稍微用力就把我整个人给拽离了地面。 我双腿乱蹬,嗓子部位被他狠命拽住了,发声困难,双手挥舞着要反抗。 “住手!”身后传来司马晦的声音。 我被那人放下后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司马晦身后,与四斋的学子并肩站到一处。 那人见到司马晦,肃穆地将右手臂举到胸前,很恭谨地低下头,嘴唇蠕动起来。 我诧异地看着他,光动嘴皮子不说话,不知道此人在玩什么把戏。微侧脸再看司马晦,他同此人一样,只动嘴皮子不发声,两人互动片刻,司马晦就闭紧双唇、不吭不响了。 霎那间,感觉到身边的司马晦周身笼罩了一层寒冰似的,冰冷异常,再看他的脸,哪里还有刚才舌战群儒的灿烂,整个就是一座石雕,不对,是冰雕。 司马晦猛上前一步,紧紧的抓住了那人的胳膊。二人一同离开。 我和四斋的斋生们都觉得蹊跷,不知道司马晦遇到了什么问题,“斋长,你去哪里?”不等大家说话,我率先开腔询问。 司马晦顿时站住,扭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道:“有些急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了。若此后我不回学堂,替我向祝夫子告辞,就说珠有黯,难再见!” 我不知司马晦说的是啥意思,总之就是那个陌生的灰袍男子带走了司马晦以后,四斋的斋长就消失了。 四斋没有了司马晦,在学堂里也没有了往日的威风。司马晦果然没有回来,我把他的话告诉了祝经纶。祝经纶只默默地点点头,说知道了,没有任何其他话语。 本来计划要和斋长一同庆祝胜利的四斋人个个垂头丧气,祝经纶考虑再三,决定任命我为四斋斋长。 我推辞不掉,便答应了。 当上斋长的第一天,我便被众人围在宅舍里,大家一致讨论的话题是:斋长司马晦到底是什么人?他去做什么了?我们能不能再把他找回来? “锦心,你想个办法,咱们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就失去一个斋长啊?”佟大金说。 “是啊,锦心,要是司马晦不回来,我们四斋以后在学堂里可是要看人脸色的,哎——”接下来,几个人纷纷议论,都对我当斋长去领导他们的前景感动不乐观。 这些日子我也明显觉得失落,没人指挥四斋的斋生们围追堵截我了,也没人在餐厅里率先打了饭食、占了位置等我了,所有的贵宾级待遇一律没有,真让我觉得今非昔比。况且,我又替他管理着四斋,整天对着一群学子分东派西,着实辛苦。 我来敏斋学堂的时日短,根本不清楚司马晦的个人背景,可他在四斋的时间长,总有人对他比我更了解的吧?想到此,我问周围的人:“你们说要找司马斋长,谁知道他是何方人士?家住哪里?遭遇了什么难事?” 大家面面相觑,有的低着头仔细回忆了半天,有的捶着腿坐下冥思苦想,约莫过了有半柱香,竟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 只听说,司马晦是祝夫子从外面带进来的,他进来之后直接就做了斋长,那时,四斋总共才有十一个人,后来陆续又转进来八九个,我是最后一个。 隐约听说,司马晦也是郸城府人,至于住在哪里,家有何人,大家也是一概不知。 这些人的信息量还不如我呢,我好歹还知道司马晦是做生意的,是盛和药铺的东家,而且,肯定是财大气粗。 可他家住哪里,我真不知道! 没办法,看大伙这么信任我,这么留恋司马晦,我决定到盛和药铺走一圈,看看能不能打探出点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突如其来的消息 我向祝夫子请假,说要回家去看看。祝夫子还不知道我是郸城府知府家的丫鬟,成碧小姐走的时候,并没有泄露我的身份,他至今仍和栗棠一样,认为我是谭家的远亲,是个外乡人。 祝夫子有些犹豫,“锦心啊,你来了这些日子给学堂出了许多力,若是回乡探亲一时片刻也回不来,不如,等年节时候放冬假了你再回去吧!” 我摆着手,坚决地表示自己出来的时日太久,怕家里父母牵挂,总要回去报个平安。百善孝为先,祝夫子听我执意要回乡,也不好阻拦,便让栗棠收拾了一些细软,还将几两散银给了我,嘱托我路上不要耽搁,回乡之后立刻返还。 一大早,趁着斋生们都在熟睡,我匆匆离开了学堂。若是等他们醒了,以四斋的佟大金为首的一伙人肯定会堵在夫子家的门前,我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头上还顶着星星,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空气中有清凉的感觉,略微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久不出来,我感觉郸城府都有些陌生了。仔细搜寻着熟悉的道路,转来转去还是找不到去往盛和药铺的路。 好不容易遇到另一个人,我急忙上前问路:“请问,你知道盛和药铺在什么位置吗?” 那人茫然地抬头看看我,指指自己的嘴巴,又指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撇着嘴摇头。 我哭笑不得,好不容易碰到个人问路,还是个聋哑人。 我夹着包裹,一个人匆匆行走。 不知不觉,身后就多了几个人影。惊悚中,蓦然回头,四个人随在我身后,都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脸上不知是本来就有还是故意抹上去的,一片黑糊糊的,连模样都看不出来。 难道碰到打劫的了?我心里一凉,早知道就晚点出来了,还以为郸城府在谭老爷的治理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结果不是那么回事! “你们想干什么?” 我说话的语音都颤了,说不害怕那是假的。这条街道两边有高墙,店铺门前连灯都没有,四周黑漆漆的,再加上身后跟着几个劫道的,一个弱女子该怎么脱身啊? “不干什么。看姑娘一个人走路孤单,不如随我们一同走,保证你衣食无忧!”有人开口说话。 我万分紧张,将那个没什么财宝的包袱紧紧抓着挡在胸前,壮着胆子道:“你们当街抢劫乃是触犯王法的,我认识知府谭须年,你们若是再胡作非为,我便到官府告你们!” 那几人一听竟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想不到这女子还认识谭知府,你走夜路不提灯笼吗?谭须年已经获罪,知府衙门里现在都是官兵,你找谁告状?” 我又吃一惊,怎么回事?谭老爷获罪?府里都是官兵?那谭成碧和两可呢?这些消息我怎么一点也没听说啊?谭少迁不是还好好地在学堂里上学呢,也没听说过家里出事啊? 难道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谭少迁已经有十几天没回家探望了。 见获救无望,我便豁开命似的往前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大喊:“来人哪,救命啊,有人打劫呀!” 我跑的那叫一个快,想当初在学校跑四百米接力都没这么卖力过。 毫无方向感的瞎跑了一阵子,等回过头再看,那群人竟跟鬼魅似的随在后面,根本没甩掉。 无奈中,我仰着脖子嚎了一嗓子:“救命啊——有没有认识的人啊鬼啊神啊的,不管是路过的还是常住的,赶紧来搭救常锦心!” 后面有人吃吃的小声在笑语: “这女子好有意思啊!” “是啊,带回去肯定好玩!” “一定要把她带回去!” 这一嗓子果然有奇效,救命的没来,却看见不远处窜过来另一个人影子,同样衣衫褴褛、面目狰狞,她朝着我努力地跑,“锦心啊,是你吗?” 我看见那身影、看见那跑步的节奏、听见那声音,顿时涌起万千感慨,朝着来人喊道:“是两可吗?你怎么在这里?” 谭两可居然也是一副叫花子扮相,就差把两个眼睛也糊上黑泥巴了,她冲到我近前,握着我的双手摇个没完。 “你怎么在这儿,你和他们认识?”我疑惑地问两可。 两可看看那群花子,又看看我,骄傲地拍着胸脯道:“锦心,你不认识他们了?他们就是你施舍钱财救过的南城破庙里的那群花子,现在他们都听我的!” 我心里这一通的惊而又喜、喜而又惊,两可沦落为叫花子了?这几人就是我曾经派两可去雇佣过的那几个到医馆门口闹事的人? 两可很有老大的派头,直接走过去甩了领头的人一巴掌,骂道:“没长眼睛啊,这是我们东家,知不知道?” 对啊,刚才一惊吓我都忘了,我还是百姓大药房的正牌股东呢,早知道还不如拿这个名头来救自己呢。 那几人听说我是大药房的东家,又是两可的领导,立刻嬉皮笑脸地凑上来。 “你们怎么干这个勾当了?”我生气地问两可,听说了知府家出事,可大药房还开着,实在没钱可以到柜上去支啊? 两可可怜巴巴地抹着眼泪说:“锦心,唐氏医馆里的大药房已经被官家没收了。前几日,官兵包围了知府衙门,小姐见势不好,让我跑了出来,还说若是见了你和少迁,让你们千万不要回去!我怕被官兵捉拿,白天也不敢在街上走,后来碰到了这群花子,他们还认识我,我就加入他们了。我一直在这条路上守着,你若是从学堂出来,肯定会走这条路回谭府,所以……” 我一下子发傻了,刚才还满腹豪情呢,以为自己是大药房的东家,眨眼就成光杆司令了! “锦心,你不在学堂读书了?”两可拽着我,寸步不离。 这丫头可算找着一个亲人,又眼见着生活了十几年的谭府遭了难,生活水准直线下降,见了我就跟找着主心骨似的。 我在前边走,后面跟了一溜叫花子,这场面真壮观! “你们跟着我也没用,我这东家现在可没钱没米!”我冲身后几人一呲牙,不希望这群人跟尾巴似的,弄得我跟丐帮帮主似的。 “要不然你们回去吧,我和锦心走,以后不和你们在一起了!”两可扭过头说。 那群人各个摇头,“我们跟老大走。”“我们就跟东家走!” 我跟两可说要去盛和药铺找人办事,两可小声说:“锦心你真聪明,当初和盛和开的那几家买卖,如今都还在。” 哦,我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看来盛和药铺没出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