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凰途》 正文 第1章 大理灭亡 一二五三年，大蒙古国忽必烈“革囊渡江”，征云南，攻入大理。 大理内宫之中，鼻尖闻到的，是烧焦与血腥的味道；耳边充斥的，是嘶喊与哭闹之声。 聆雪将所有的步步锦隔扇窗都关的死死的，但仍旧挡不住外面的味道与声音，仿佛黑白无常就站在那扇隔窗之外，随时出没，勾取她们的魂魄。 聆雪无法，只能将小妹死死的拢在怀里，用力搂着彼此颤抖的身子，互相倚靠。 “阿姐，我不想死。”聆婉哭着，眼泪早已留了干净，只余下泪水滚过面容的痕迹。 聆雪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不会死。” 许是太过用力，聆雪将下唇咬出了血，血腥味就停留在鼻尖，聆雪抿了抿唇角，将血迹收敛。 不知是为了说服妹妹聆婉，还是为了说服自己，聆雪继续说道：“你我不曾有过贪念，不曾有过恶念，菩萨说过，善恶有报，要死，也该是外面的蒙古军，不该是我们。” 许是哭的太累了，又许是麻木了，聆婉竟渐渐不再颤抖，只担忧问道：“阿姐，父皇与母后会带我们逃出去吗？” 聆雪迟疑了下，很快点了点头：“虎毒不食子，父皇与母后定会想法子，救我们。” 聆雪话音刚落，就听得步步锦隔扇门外，“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聆雪公主，聆婉公主。” “是李嬷嬷！”聆婉几乎从罗汉榻上一跃而起，面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阿姐说的对，父皇与母后让李嬷嬷来救我们了。” 聆婉飞快的去开门扉，聆雪几不可见的松了口气，好在，虎毒还是不食子的。 “李嬷嬷，父皇与母后在哪里？”聆婉激动的拽着李嬷嬷的袖摆问道。 也怨不得聆婉这样急切，她原在午睡，是被外头的声响吵醒的，人还没缓过神来，就听得周围都在喊：“蒙古军打进来了，蒙古军打进来了。” 聆婉身边的宫人逃的逃，跑的跑，连她的妆匣都被宫人翻了去，她穿着罗袜去拦去阻，却哪个也拽不住，还被从前伺候的宫女给推倒了。若不是阿姐赶来，怕她这会儿还穿着寝衣，坐在地上哭。 可阿姐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姑娘，哪里又及得上父皇母后更让人心安？ 李嬷嬷关上门扉，将门栓重新插死，目光露出一丝不忍，垂眸道：“老奴这就伺候两位公主去寻皇后娘娘。” 聆婉高兴至极，扭头去拉聆雪：“阿姐，我们快走。” “婉婉。”聆雪一把拉住聆婉，将她挡到自己身后，目光灼灼的盯向李嬷嬷。 聆婉太激动了，没有发现李嬷嬷袖口里露出来的一截雪白，而她透过李嬷嬷的眼睛，亲眼看到了母后的死状，三尺白绫，悬于梁上，母后决绝的踢倒了鼓凳 聆雪出生起，就同人不一样，她可以透过任何人的眼睛，看到她们的过去。 她们刚刚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发生过什么，小到刚刚吃的是茉莉花茶，还是铁观音，大到她们记忆里最深刻的事情。比如，李嬷嬷还是少女之时，毒死了她的姐姐，才获得了在母后身边服侍的机会。 幼年时，聆雪不懂，会问李嬷嬷：“嬷嬷在那个白瓷汤碗放的白色粉末是什么？为什么那个温柔的大姐姐吃了，就流血了？” 李嬷嬷 当时震惊的模样，聆雪至今都记得，当然她也记得，那之后，许多个带着鬼面具的人，围绕她跳舞的样子。 自那以后，她即便看得真切，即便知道许多人心里的隐秘与阴险，也再没有宣之于口，因为她怕被人当做鬼上身，怕被人当做妖怪，架在火上烧。 此刻，聆雪抿着唇，死死的盯着李嬷嬷。 灵隐寺的圣僧说过，这世上善恶有报，她与妹妹从未做过错事，为何要死？ 这不公平。 暖阁里安静的落针可闻，暖阁外杀声震天。 李嬷嬷用力一跺脚，道：“聆雪公主，老奴得罪了。” 李嬷嬷从袖口里扯出白绫，伸手就套住了聆雪的脖颈，那是一个已经系好了的结子，随着李嬷嬷的用力，瞬间收紧，根本容不得人反应。 聆雪即便戒备，却也没想到李嬷嬷就这样动了手，她先将妹妹聆婉推开，死死的攥着白绫，努力挣脱：“婉婉，快跑！” 李嬷嬷面上开始扭曲，手上更加用力，声音嘶哑道：“公主别怪老奴，皇上已经向蒙古军投了降，两位公主倾城之姿，到了蒙古人手里，只有被糟蹋的份，娘娘也是为了两位公主好，娘娘在路上等着您，您路上也不孤单。” 这结子的打法，是母后教过她的，聆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结子已经束住了脖颈，堪堪能伸进去一根手指，根本容不得她解开。 此刻的聆婉已经被吓傻了，哭喊着，连滚带爬的往暖阁外去，她不明白，怎么母后身边的李嬷嬷会要她们姐妹的性命。 李嬷嬷眼角余光瞧见，伸出另一手去拽聆婉，聆婉拼命挣脱，却也给了聆雪一线生机。 聆雪从来心灵手巧，飞速的解开结子，李嬷嬷见聆雪这边脱了手，只能死死拽着聆婉，抓住一个是一个。 没了白绫，李嬷嬷索性拿手去掐，聆婉本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嬷嬷这一动手，立刻便喘不上气来，面目发紫。 聆雪大口的喘气，体力还来不及恢复，聆婉已是危在旦夕，聆雪一手摸了梅花几案上的梅瓶，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在了李嬷嬷的头上 “哐”的一声。 “噗通”李嬷嬷倒在金丝绒毯之上，头枕在正中一朵鹅黄牡丹上，不一会儿便涌出鲜红的血，染红了牡丹 “阿姐”聆婉扑到聆雪身上，好久都没恢复，只眼泪簌簌而落，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聆雪看着自己手里仍旧紧紧攥着的梅瓶口，碎裂的大口子，像是凶兽锋利的獠牙，又看了眼倒在血泊里的李嬷嬷，身子一抖，“嘭”的扔了出去 她，杀人了？ 良久，聆婉问：“阿姐，我们怎么办？”李嬷嬷的话，她听得真切，父皇投降了，母后走了，她们若是不自裁而死，就只能等着外头的蒙古人冲进来，被 聆雪用力的咬了下唇，鲜血流进唇齿间，才能让她冷静下来，她幽幽张口：“我们不会死的，这世上有天道，大善之人，不会这样死去。” “婉婉，别怕，阿姐有办法。”聆雪搀扶着妹妹站起身来，用雪白的锦帕拭去聆婉的泪水，声音温温的，却带着难以形容的坚韧：“阿姐会带你离开这里。” 聆婉想要相信，想要像方才一样，就此信了阿姐，可连母后都死了，阿姐能有什么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姜国避难 聆雪取了两套宫女服饰，为自己与聆婉换上，随后拉着她跑了出去，大理内宫宫女皆是白纱衫，碧色罗裙，宫人们四处奔逃着，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人。 “我们先去找父皇。”聆雪咬着唇，李嬷嬷身上的血腥气还在她周身缭绕，母后自裁，父皇降了蒙古，总也得念着她两人如何安排吧？到底是亲生女儿。 然而，聆雪与聆婉才绕到殿宇的偏厢，就听得宫墙外震天的脚步声，这是是蒙古军来了。 聆雪拉着颤抖的聆婉钻进了偏厢，偏厢乱糟糟的，能拿的东西，早便被人搜刮了去，条凳与小几翻了去，立柜被开了半扇，里头有几件凌乱的，来不及收拾的衣衫。 聆雪想也没想的，将聆婉塞了进去，叮嘱她道：“别出声，也别出来！” “阿姐”聆婉的声音被关进了立柜里，聆雪死死的抵住了片刻，人挪到了门扉前，立柜狭窄，只容得下身量略小的婉婉，却容不得姐妹两人一道躲进去。 聆雪听着外面蒙古军铿锵有力的脚步声，每一声似是都踩在她的心尖上。 聆雪想，也许，这便是她杀死李嬷嬷的恶报了。 一队蒙古军在一个小太监的引领下，直接奔着正殿而去，推开门，却只瞧见李嬷嬷的尸体，蒙古军很生气，提溜着那小太监的脖领子，语速很快的说：“你们的公主在哪里？大理的皇帝说了，要将他的皇后和公主献给我们大汗，现在人在何处？” 只听得这一句，聆雪的脑袋似是被鼓槌击中，嗡嗡作响，良久无法缓过神来，她一直以为虎毒不食子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聆雪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那队蒙古军已经走了。 容不得细思，聆雪迅速的打开立柜，拉着婉婉就跑。 两人跑过曾经悠闲散步的雕花游廊，跑过光脚戏水的湖泊，跑过游园赏花的苗圃，直到一处极高的阁楼前停下。 这里是望江楼，大理内宫最高的建筑。 “阿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聆婉害怕的看向聆雪，她怕，怕阿姐带她来这里，也是要她的性命。 在她看来，从这高高的楼阁上一跃而下，并不比那白绫差些什么。 聆雪眉心微蹙，眼底闪过一丝决绝，她紧紧的攥着聆婉的手，温声问她：“婉婉，你想活吗？” 聆婉点头如捣蒜：“阿姐，我想活，我想活的！” 聆婉说着，生怕聆雪不相信，带着几分恳求道：“阿姐，你不是方才说过，我们都是好人，善恶有报，我们该长命百岁的，是不是？” “好。”聆雪点头，答得言简意赅，又问：“那若让你离开大理，你可愿意？” 聆婉微怔，不知聆雪这话是何意，离开大理，是是死还是不死？ 时间紧迫，望江楼在大理后宫最后面，但想来用不了多久，蒙古军就要到这里来了，聆雪又问：“阿姐要带你一同离开大理，离开父皇，你可乐意？” 母后已自裁而亡，父皇投靠了蒙古军，要将两人献给蒙古大汗，大理再不能留。 聆婉懵懵懂懂的点了头：“只要能活下去，我都听阿姐的。” 聆雪松了口气似的点了点头，远离故土，她也不愿，若是婉婉不愿与她同行，她不知自己是否能支撑下去。 “你同我来，一会儿，不要多言，只听着便好。”聆雪叮咛着，大步走向望江楼。 沉重的殿门推开，内里的光线有些昏暗，似是有许多的尘埃一下子飘了起来，在尘埃中，一身着紫色铠甲的小将，立在当中，身后跟着二十四名侍卫，整齐划一。 殿门开启的那一刻，众侍卫以紫袍小将为首，将红缨枪对准了她们，待看清楚二人是女子，而不是蒙古军时，众人愣了一愣。 聆婉早已经躲到了聆雪的身后，众人只见殿门口立着一身着浅青衣裙的少女，肤白若雪，眉心微蹙，带着几分焦急，但身姿挺拔端正，半点不见怯意，即便是面对着他们尖锐的红缨枪。 “我是聆雪公主，这是聆婉公主，蒙古军已攻入皇城，退无可退。”聆雪声音清润，回荡在大殿之中，如同玉珠滚动，圆润光滑，在众人心中滚过。 “昔年姜国皇帝与大理有结义之情，尔等立刻准备马车，护我二人前往姜国避难。”聆雪说的简洁，因为紧张，手指甲已经嵌入了手心里，似是只有这样的痛楚，才能支撑着她，面对这二十五名精兵。 没错，这是二十五名精兵，战斗力超过大理百余名兵士，因为这二十五人，以紫袍小将为首，并不是大理人，而是姜国派到大理来的 ，细作。 她也是无意之中，来望江楼寻一本古籍，与紫袍小将对视一眼，看到紫袍小将被姜国贾丞相授命，前往大理做细作，一路从小侍卫成为内宫禁卫军，她原本是要将此事告诉父皇的，没想到，还没张口，蒙古军就攻入城中，她思来想去，似乎除了姜国，也没有她们姐妹的容身之地。 姜国皇帝年岁渐长，荒淫无道，朝政皆把持在贾丞相手中，蒙古军攻下大理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姜国，她现在就是赌，赌面前的这个紫袍小将，会带她们姐妹，前往姜国。 对面的精兵没有任何的反应，众人皆看向正中央的紫袍小将。 紫袍小将有些犹豫，剑眉微微皱起来，似是在思考，眼神里，也带了几分怀疑，为何聆雪公主谁也不找，只来寻他们？难道说，聆雪公主知晓，他们是姜国细作？ 聆雪状似骄纵的跺了跺脚，道：“怎么？没听到本公主的吩咐？你们若不想法子带本公主前往姜国避难，也只有死在这里的份！若能护佑我们姐妹平安，待到了姜国，我定会为你们求了封赏！” 聆雪此言，似是为紫袍小将开了另一扇门，聆雪说的是，这是他们回姜国的一个契机，以护佑大理公主为由。 紫袍小将迅速做出了决定，收了红缨枪，上前几步道：“两位公主请随我来，望江楼后，便有马车。只是略简陋了些。” 聆雪赌赢了，若不是提前准备，望江楼后，怎会有如此多的战马？二十五人翻身上了战马，动作整齐，一看就是平时训练有素，一辆简陋的青色马车，里面堆放了许多包袱，也多亏了这些包袱，聆雪与聆婉这一路上，才没有被颠簸磕碰的太过。 聆雪在黑暗中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来，她不敢有半分懈怠，因为她知道，这一切都刚刚开始。 姜国皇帝荒淫无道，她们姐妹去姜国之后，会不会被姜国皇帝进献给蒙古，还是未知之数。 带着这样的忧虑，聆雪渐渐睡去，她信天理昭昭，她们姐妹从来良善，不该有此恶报，但她杀了李嬷嬷，她现在不确定，会不会受到报应，若真的有，妹妹没做错过什么，她要将妹妹安全送到姜国才好。 马车行驶多日，走起来“咯吱”作响，青石板路上，落下许多的车辙印，一片脏污。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聆雪轻轻的拍了拍身侧的小妹：“婉婉，该下马车了。” 聆婉睡的脸颊红扑扑的，迷蒙的从聆雪腿上抬起头来，声音甜软软道：“阿姐，到临安了？” 聆雪温婉一笑，缓缓点了点头。 “阿姐，咱们这是安全了吧？”聆婉问。 聆雪唇角还噙着温柔的笑意，轻轻的抿了抿聆婉睡后凌乱的发丝道：“该是安全了，路上与你说的，可记下了？” 聆婉没听到“咱们”两个字，乖巧的点头道：“我记着的，阿姐放心。” 看到聆婉乖巧的模样，聆雪心尖一痛，从今往后，两人再不是公主，大理早已不复存在，姜国是她们姐妹两人名义上的救命恩人，但终归是寄人篱下，再不复从前娇女模样。 将来如何，也不过姜帝一句话的事。 聆雪轻轻的抚过自己的脸想，也许不拘到了何处，她的处境都差不多的，但愿此刻落魄狼狈的她，能有一线生机。 聆雪温柔的揉了揉聆婉发顶，和婉道：“待到了咱们的住处，便能沐浴，喝些热汤了。” 聆婉听到“咱们”二字，笑意又绽放开来。 不一会儿，温柔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两位姑娘，该下马车了。” 聆雪牵着聆婉的手，一并下了马车。 岳翎站在马车外，一身紫色盔甲，见聆雪与聆婉出了马车，指着旁边的两乘暖轿，声音微低，道：“皇后娘娘性情最是慈爱不过，听说殿宇已经备好了，姑娘不必心慌。” 聆雪福身一礼：“多谢岳将军。”聆雪早便知道了岳翎身份，乃是姜国名将岳大将军的后人，此次大理归来，贾丞相该会有所封赏。 岳翎侧身避开，有些尴尬道：“我带你们去拜见皇上。” 聆雪先瞧着小妹聆婉上了暖轿，这才松开撩着的软帘，暖轿被抬起来，岳翎走在暖轿的另一旁。 聆雪隐约听到风里传来一句：“怎么？瞧上这公主了？” 聆雪心里一寒，紧紧攥了锦帕，她十三，依着临安城的风俗，这时候该相看人家了。 嫁给谁？将来过什么样的日子？聆雪已经顾不得想，她只担忧妹妹，若她嫁了人，婉婉在宫里，该如何自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亡国公主 姜国皇帝在延和殿召见三人，岳翎走在前头，此时眉头紧锁，论理，聆雪姐妹两个，该去见的人是皇后，而不是姜帝。 岳翎踌躇片刻，终鼓足勇气，走慢了两步，低声与聆雪说道：“公主能不抬头，便不要抬头。” 还未进殿，便听得内里琴曲之声，聆雪垂下眼眸，明白了岳翎的意思，将聆婉的手，攥的更紧了些，并小声叮嘱：“若无事，不要抬头。” 及至进殿，几人跪下行礼，琴曲之声未停，聆雪只听得头顶传来一苍老虚弱之声，与岳翎说道：“你这次做的，倒也不错，你自去垂拱殿寻贾丞相，如何对你，对岳家封赏，丞相自会安排。” 聆雪知晓，他们后来走的那样慢，岳翎早已经给姜国送了消息，将事情原委说明白了，因而姜帝早知二人身份。 岳翎很快退了出去，临走时，担忧的看了聆雪一眼，只聆雪一直盯着地上的金石砖，并没有瞧见。 聆雪与聆婉直到一首曲子终了，才再次听到姜帝的声音。 “大理的公主？”姜帝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嘲笑。 聆雪叩首道：“大理已亡，民女段聆雪携小妹段聆婉，求皇帝陛下收留。” 少女清灵的声音，仿佛一缕清风，将延和殿的荼蘼香料都吹散了去，姜帝的声音明显兴奋了几分：“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那轻挑的语气，猥琐的声音，让聆雪从心底里有些恶心，可她仍旧抬起了头，她希望，可以看一看，姜帝的弱点在哪里。 然而，聆雪失望了，透过姜帝那双浑浊的眼睛，聆雪只看到了那些令人作呕的画面，在一代帝王的记忆中，最深刻的便是他与美人们的纵情享乐。 聆雪忍不住皱了眉，再次垂下头去，姜帝却不打算放过这样一个美人，一个送上门来的美人：“美人儿，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姜帝的声音从头顶响起，聆雪知道，姜帝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她此刻只期盼着，婉婉形容尚小，姜帝能放过她。 “段，聆，雪。”聆雪一字一顿，带着绝望，也许，这就是杀人的代价。 段，是大理国姓，父皇投靠蒙古，她以为耻；聆雪，是聆听雪声，母后所取，那个只知琴棋书画，羡慕北方煮雪烹茶的女子，终死在自己的懦弱上。 “好好好，林雪，林中雪可不是最干净灵透的？”姜帝这般年纪，说出这样的腻人之语，聆雪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胃里一阵阵的翻腾，但实在不愿与姜帝多言，听错便听错了吧。 聆雪的嫌恶，姜帝毫无所察，竟伸手去扶聆雪，聆雪避开站起，目光泠然，姜帝对身量娇小，一团孩子气的聆婉没什么兴致，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去见皇后吧，皇后自然会安排你的住处。” 姜帝只说聆婉，一只手拽住了聆雪，且没有松开的意思，带着皱纹与老年斑的手，摩挲在聆雪柔软的手背上，聆雪一阵恶寒，在聆婉面前却不敢表现出来，尽量镇定的说道：“婉婉，你去吧，我随后就来。” 聆婉到底不是小孩子，不至于什么都瞧不出，眼底现出几分焦急，瞬间就红了眼眶，聆雪忙补充说道：“关于父父亲与皇上的结义之情，你并不清楚，我还要与皇上说个明白。” 聆婉偷偷的瞄了眼姜帝，试探着牵住聆雪的另一只袖口，轻声问道：“阿姐下次再与皇上说，好不好？我们这一路，这么累” 姜帝不吭声，只色眯眯的盯着聆雪，连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姜帝不张口，聆雪又哪里能走？ 到底这里是姜国，不是大理了。 聆雪安抚一笑，轻轻的捏了捏聆婉的掌心：“婉婉乖，去皇后娘娘那里等我，最多一盏茶的功夫，我便过去了。” 聆婉将信将疑，不舍的松开聆雪的衣角，怯怯道：“那阿姐一盏茶的功夫，一定要来。” “好。”聆雪微笑着颔首，目送聆婉离开。 聆婉一走，姜帝不耐烦的挥手，打发那些弹琴奏曲的美婢：“没听到朕要与大理公主谈国事吗？还不快滚出去！” 聆雪看着那些抱着琵琶与古琴，穿着水红薄纱的女子们鱼贯而出，而姜帝又死死的拽着她的手，往延和殿后边寝殿去的时候，她以为，她要死在这里了。 听闻姜国的韩皇后是个极良善的，若自己被姜帝逼死，韩皇后应该是会善待婉婉的吧？ 聆雪胡乱的想着，直到此时，她才肯承认，自己不过十三岁，不是神仙，什么都可以办的到，这世上，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靠自己的那些天赋改变。 即便聆雪承认，自己杀了人，该受到业报，但姜帝这样的人，更该死，她如何肯被姜帝这个比自己父亲年纪还要大的人糟践？ 姜帝的呼吸已经近在眼前，口中不断的称呼着“美人儿”，聆雪看向周围，旁边有 一座紫铜铸的仙鹤灯台，她渐渐往后靠了去，在姜帝靠近的那一瞬，她想要抡起烛台，砸死姜帝。 但即便她心里气恨的多么翻江倒海，也只是想一想，她不能对姜帝动手，不然婉婉只有死路一条。 那么，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她戳向那烛台 聆雪步步后退，心底尽是不甘，难道这就是天道？这就是公道？ 但她似乎别无选择，她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委曲求全的活下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就在聆雪距离那烛台只有一尺距离时，外面大殿里突然传来了一清朗的男声，隔着八扇金丝楠木双龙戏珠屏风而入：“容泽拜见皇上。” 姜帝色心正起，猛被打断，怒吼道：“谁让你来的！” 屏风后，韩容泽已然立起身来，仿佛没听懂姜帝的不满，朗朗回道：“回皇上的话，贾丞相封了岳翎为御前将军，希望他与我们一道进学，容泽拿不准主意，特来询问姑父。” 韩容泽的声音似是有安抚人心的力量，也不等皇上作答，便继续说道：“如今周先生只教导容泽与永嘉郡王，贾丞相说周先生大才，只教导容泽二人，未免暴殄天物，因而早便与周先生商议过，说要多添三个学生，太后娘娘有意让娘家子侄入宫进学，贾丞相的孙子也到了年岁，刚好差了一人，贾丞相觉得岳翎是个可造之材，这才有此提议，不知姑父觉得可好？” 韩容泽说了许多，姜帝想要打发了他，不耐烦的说道：“贾丞相怎么说就怎么办？还来问朕做什么？去去去，朕忙得很！” 韩容泽当真行礼而退，聆雪看着屏风后的影子，暗暗心急，恨不能这人说的更多些，将时间耽搁的更多些，毕竟谁也不想死，能多活得一刻，是一刻。 “美人儿”姜帝黏腻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聆雪想，她大概再也没有退路了，因而脚下再次后退，这一次，她的后背已经顶上了背后的烛台。 “姑父，还有一事”屏风后再次响起了声音，却是韩容泽去而复返。 姜帝彻底的爆发，大步流星的往屏风外走去，有些气急败坏：“你有完没完？是不是你姑母故意派你来坏朕的好事！嗯？” 聆雪终于弄明白那人的身份。他是韩皇后的侄子，镇国公世子。 听闻韩皇后曾有一幼子，后不幸夭折，那之后伤心难过了好一阵子，后来还是韩皇后的大哥，将自己的儿子抱入宫中，给韩皇后抚育，才撑着韩皇后过了那段日子，想来就是面前这个自称“容泽”的人了。 屏风外的韩容泽语气依旧沉稳，波澜不惊的回道：“姑父误会，容泽一直都在垂拱殿，同贾丞相，永嘉郡王在一处，不曾离开，更不曾见到姑母。” 姜帝气急败坏，怒道：“那你还有什么事儿！一次性说完！好的不学，尽学你姑母那磨磨唧唧的行事。” 韩容泽道：“刚闫贵妃身边的宫人来报，说小皇子的身子似是有些不适，已经吐了两次奶，贾丞相将事情拦了下来，但据容泽观察，那宫人说话不似做假，容泽恻隐之心便起，毕竟姑母的孩子，也是从吐奶开始，后来才” 韩容泽话语将尽未尽，着实耐人寻味，姜帝年逾五十，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端瑞公主，如今养在杨太后身边，另外一个，便是这位新宠闫贵妃的皇子，不足百日。 若闫贵妃这个皇子保不住，姜帝也只能从皇族中寻继承人了。 “朕，去看看！”姜帝拂袖，大步离开，连大殿上的韩容泽都不再管。 聆雪一直盯着屏风，直到姜帝的身影再也瞧不见，才缓慢的，顺着烛台瘫倒下去，将头埋进膝盖的裙裾里。 韩容泽绕过屏风，看到聆雪的时候，就见她蜷缩成一团，浅青色霞影纱衣裙，有些灰扑扑的，似乎多日不曾更换，双手环肩，只看到乌鸦鸦的发顶，没有半点妆饰。 “是大理聆雪公主？”韩容泽装作没看到聆雪肩膀微动的脆弱，声音却刻意放轻柔了些：“我带你去见我姑母。” 聆雪没想到会有人进来，泪水还来不及擦，因而没吭声，在裙摆上擦拭着泪水，韩容泽却以为聆雪不知他姑母是谁，因而补充说道：“我姑母，就是韩皇后，住在仁明殿。” 聆雪擦干净眼泪，缓慢扬起脸来，本就白净的面庞，被泪水冲洗过，愈发娇嫩，像一朵顶着露水的粉荷，娇美恬静。 韩容泽自认也瞧见过许多的美人，却还是一怔，怨不得姜帝会一见就起了色心，大理公主年纪虽小，但这幅娇嫩模样，正是姜帝如今喜爱的那一类。 聆雪则透过韩容泽的那双乌沉沉的眸子，清晰的看到韩容泽深刻的记忆，屏风后，纤细的影子，已然顶住了尖锐的烛台 原来，韩容泽看到了，看到了自己要寻死，所以特意相救？ 但聆雪接下来看到的，让她震惊非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尘埃落定 聆雪出来的时候，聆婉已经困极，单手撑着螓首，在梨花几案上支着，头一点一点的往下落，宫人们鱼贯而入，正在摆膳，但动作轻巧的很，似是生怕吵了聆婉的困觉。 “婉婉。”聆雪轻唤，语气温柔：“喝些汤，少吃一些再去睡，不然脾胃要饿坏了。” 这一路上，没有饿肚子，已经是幸事，婉婉也似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从没抱怨过一次吃食，不拘如何，这会儿能用一口热乎乎的膳食，已经是极好的了。 聆婉揉了揉眼，撑起两分精神来，被聆雪牵着手往膳桌上去，迎碧在旁布菜，将乌木包银竹著摆上，道：“听闻雪姑娘喜欢鲜咸的，婉姑娘喜欢糖醋的，御膳房紧着做了几道，也不知两位姑娘喜不喜欢？” 聆雪尝了一小口天麻鲫鱼汤，微笑颔首道：“果真是极好的。” 其实，聆雪这一路上喝了许多的鱼汤，这会儿闻到鱼的味道，便觉得腥气，但韩皇后肯打听了两人的口味，这样细致周到，她若说不好，那便是不识抬举了。 聆婉倒还好些，一路上从没吃到糖醋口味的，这会儿就着一碟子糖醋鱼卷，倒吃了一大碗饭，再要吃的时候，被聆雪拦了。 “吃多了，怕存了食，你已经困成这样，还能撑多久？”聆雪亲自舀了一小碗鲜菌汤，递给聆婉，道：“半晌连茶也不肯喝，好歹喝些汤水，不然仔细上了火，嘴上起了燎泡，便什么也甭想吃了。” 聆婉笑笑，接过来，三口喝了干净。聆雪本吃不下什么，但还是就着汤水，吃了两个灌汤包，撂了竹著，迎澜递上茶汤漱口，又净了手，两人这才往罗汉榻上来。 迎澜去外头招了招手，便有御膳房的宫人进来，将那些膳食收了。 聆婉倚着聆雪的胳膊就要打瞌睡，被聆雪点了点眉心道：“总要消消食，我们去阁楼上瞧瞧你的屋子。” 聆婉娇笑点头，挽着聆雪的胳膊，一道先去了西稍间，西稍间是聆雪的寝室，里头放着一个黄花梨木雕玉堂富贵的拔步床，用的是丁香紫月华锦帷帐，温柔雅致。 西稍间有个后门，出来之后，是个极小的矩形园子，里头做了个梨花形的花圃，开着各色新鲜花卉。 后门正对着楼梯，到了二层，才发现与一层是一模一样的家居摆件，只帷帐一类的换成了珍珠粉色，聆婉很喜欢，见迎碧与迎澜没有跟着来，低声与聆雪道：“阿姐，韩皇后待我们是真的好。” 是不是真的好，聆雪不好说，但肯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难得，聆雪不希望婉婉多想，便含笑说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韩皇后待我们好，我们也该回报。” 聆婉歪头想想，似是有些为难：“可是阿姐，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回报给韩皇后的了。” 大理已经对蒙古俯首称臣，她们姐妹出来的急，也只有身上带的一些珠钗值些银子了，可姜国富庶奢靡，也不缺这几个珠钗。 聆雪扫了眼二层明间高几上摆着的两匹暗红色芙蓉锦，素手点了点道：“那不如我们姐妹合力，为韩皇后做一幅绣品吧。” “这个容易。”聆婉拍手答应，立时便道：“我瞧着韩皇后很喜欢玉堂富贵，连罗汉榻后头的炕屏都是玉兰海棠。” 聆雪没敢抬头，因而不知韩皇后的喜好，但依着锦月楼的布置看，韩皇后应该是喜欢的，便笑着应道：“除了玉兰，海棠，牡丹外，再加一只孔雀，才算是完整了，分成八扇，你我一人四扇，到时候嵌进屏风里头，定是极好的。” “都听阿姐的，我来绣海棠和牡丹，阿姐绣玉兰和孔雀。”聆婉挑了自己喜欢的海棠花和牡丹花，喜滋滋的去搬了布匹，要将尺寸定下来。 聆雪便与聆婉一道算尺寸，这绣图极耗费功夫，便是日夜不休，怕也要三个月了，聆雪本意是希望聆婉能因为这幅绣图，安生的待在锦月楼里，两人绣起，少说也要用五个月功夫，五个月，足够她们熟悉姜国了。 聆婉喜欢繁复的花卉，说起这个便来了兴致，算完尺寸，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聆雪看着外头的天色，轻拍聆婉道：“明日再说配色，今日早些安置吧，我让迎澜上来陪你。” 迎澜更老实宽厚些，不似迎碧，心眼儿太多。 聆婉扫了眼宽阔的二楼，抿了抿唇角，道：“阿姐，我们去三楼看看。” 聆雪应下，两人又挽了手，上了三楼，三楼开阔，明间做了敞轩，东西次间与东西稍间也只放了些如意八仙桌，几案等物，看样子是用来办宴玩乐的，因为天色已暗，聆雪不过略扫了眼，便道： “走吧。” 两人下了楼，聆婉拉着聆雪的手不肯放，小小声问：“阿姐，我今晚能同你一起睡吗？” 聆雪微怔，因两人母后不耐烦幼儿哭闹，所以两人很早就分了宫室自己住了，这会儿 聆雪微微一笑道：“只这一回，日后再不许的。”经历了这许多，初到姜国，哪里能不害怕。 聆婉立刻点头如捣蒜，挽着聆雪的胳膊就往一层去。 聆婉困极了，不过一会儿就呼呼大睡。 聆雪望着帐子顶，细细回想这一日的事情，姜帝满心里只剩下一个“淫”字，贾丞相把持朝政，太后与韩皇后都有些讨好贾丞相的意思，不然不会贾贵妃死了十余年，还被宫人提及。 贾贵妃的女儿端瑞公主如今养在杨太后身边，算年纪该是比她大一岁，婉婉若能与端瑞公主交好，看在贾家的面上，婉婉应该也能顺遂了。 至于姜帝对自己的龌龊心思，只靠韩皇后，怕并不保险，倒是那位正得盛宠的闫贵妃，她能哄得姜帝将除了皇后外的所有妃嫔降了位份，定是个善妒的，她又有皇子傍身，拿的住姜帝，若利用得当，未必不能成事，只这个分寸难拿捏 至于韩皇后的护佑，韩皇后身边养着镇国公世子，也养着永嘉郡王，依着她看到的韩世子的记忆，韩皇后对他的要求，绝不仅仅是成才，倒更像是冲着太子之位去的。 姜帝只有一个不足百天的皇子，皇子夭折的甚多，连韩皇后的幼子都没有留住，所以闫贵妃的这个小皇子，能不能平平安安长大，尚是未知之数，更别说姜帝已经年逾五十了。 听闻朝臣们有意将姜帝的侄子，也就是永嘉郡王封为太子。 那也就是说，韩皇后属意的韩容泽，与姜帝属意的永嘉郡王，未来的太子人选，都在韩皇后身边养着 如此说来，韩皇后虽没了姜帝的宠爱，但靠着长兄镇国公以及自幼养在身边的情意，未来的太后之位是稳了的，便是姜帝与贾丞相，也不能轻易撼动韩皇后的地位。 这样对她们姐妹来说，韩皇后是最好的倚仗，难得韩皇后如此慈爱，待她们姐妹还这样好，只要她投桃报李，该是也能活下去的吧。 聆雪渐渐睡去。 第二日一早，聆雪穿戴妥当，将还在锦被里的聆婉挖出来，温声道：“皇后娘娘给咱们屋子住，安排的这样妥当，咱们不能不识礼数。” 聆雪并没有说，她们如今是寄人篱下，不能有半点错处，只拿了礼数与聆婉说，她如今大了，什么都懂得，心里便愈发煎熬，却希望护着妹妹，什么也不知道，只安生度日便好。 聆婉起身，梳洗妥当，与聆雪一同往前头仁明殿去，从后门入了西稍间，韩皇后跟前的冬玲在西稍间候着，含笑说道：“两位姑娘来的这样早，奴婢给姑娘奉茶。” 聆雪便明白，韩皇后怕这会儿不得空见她们。 哪知道，冬玲才扭身去沏茶，珠帘簌簌，秋棠撩帘而望，笑着道：“果然是两位姑娘到了，皇后娘娘有请。” 聆雪与聆婉相携而入，给韩皇后请安，却见韩皇后身侧，站了两人，皆是外男，聆雪避嫌不抬头，聆婉却是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瞧。 左边那个穿着蜜合色锦边弹墨直裰的长得极好，长身玉立，芝兰玉树的，微微侧过脸去避嫌，映着轩窗外的朝阳，侧颜俊朗如画，像是一方泛着润泽光芒的羊脂白玉，只这人周身蕴着一股淡淡的寒意，让人亲近不得。正是昨个儿她们姐妹瞧见过的韩容泽。 右边那个没见过，穿着暗红五彩缂丝团花纹直裰，有些敦实，见聆婉望过来，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皇后温和慈爱的拉了聆雪与聆婉的手道：“昨个儿慌乱，也没好好介绍，今个儿正好认认人，左边这个是本宫的侄儿，镇国公府世子容泽，右边这个是荣王之子，永嘉郡王。” 聆雪与聆婉上前见了礼，韩皇后便笑着说道：“他们两个自小在本宫身边长大，每日晨起，来仁明殿背书。本宫忽然想起来，你们两个在大理的时候，该是也读书的吧？” 聆雪点头，其父酷爱读书，世人皆知，因而答道：“从前一直在读的，父亲说，读书能让人明理。”只一味读书，却不能护佑大理，大理到底是被灭了，父亲连文人风骨也不要了，转头就对蒙古俯首称臣，从前说的什么视死如归，都成了笑话。 韩皇后微笑颔首道：“如此，你们也跟着一道去念书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伪善慈爱 聆雪没想到，两人要到外边去念书，她担心自己出了仁明殿，便会被姜帝带去，因而一时弄不懂韩皇后的意图。 韩皇后这厢已经吩咐宫女秋棠道：“安排聆雪郡主，聆婉郡主也去祺云阁。” 聆雪微怔，诧异的看向韩皇后，就见韩皇后眉眼温柔慈爱，轻拍她的手背道：“本宫与皇上请了恩旨，封你们两个为郡主。” 聆雪甜甜一笑，福身恭谨道：“多谢皇后娘娘抬爱。”郡主一般为亲王之女，等同于她和婉婉的身份是姜帝的侄女，若姜帝还要些脸面，该是不会再动她的心思，聆雪微微松了口气。 韩容泽只觉得自己耳边有一把上好的古琴在弹奏，温柔话语里带着一分琴弦韧劲，谦逊而不谦卑，引得韩容泽往那个方向瞧了一眼，昨日焦急，倒不知道她有这样一把好嗓音，如同夜色中昙花初绽。 只见聆雪立在韩皇后身侧，穿着浅青色云锦斜襟褙子，月白杭绸罗裙，绣了卷云纹澜边，身量纤细，举手投足间，尽是温婉亲切，比之昨日的清冷，很是不同，许是做了桃花妆面的缘故，未语先笑，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如新月般的弧度，说不出的温柔小意。 昨日一见，是楚楚可怜的月宫玉兔，今日再见如同一团孩子气的顽猫，她倒是聪慧的，知晓自己那副姿容，该如何掩藏，今日瞧着，再不似昨日那样惊艳绝色，倒好像仅仅是个清秀可爱的少女。 韩容泽不过瞧了一眼，便别开眼去，鼻尖却缭绕着那若有似无的清香，是仁明殿不曾有过的，想来是她身上的香气，幽香而清雅。 “时辰还早，你们一并在这里用早膳，再一道去祺云阁念书。”韩皇后一手拉了聆雪，一手拉了聆婉，一道往东次间去，韩容泽与永嘉郡王赵荣基跟在后头。 聆雪微垂了眉眼，在大理，男女七岁不同席，到了韩皇后这里，却好似不曾有这样的规矩，韩皇后为何故意装作忘记？ 聆雪垂眸深思，韩皇后温柔的声音从旁响起：“聆雪，在想什么？若有什么不知晓的，可直接问来。” 聆雪一直都没敢正面对着韩皇后，没想到韩皇后还盯着她瞧，略一想便道：“臣女是怕我们姐妹，跟不上先生的进度，这样冒然中途进学，怕对先生不够尊重。” 韩皇后笑道：“这你倒是不必忧心，也是赶巧了，从前这位女先生只教端瑞一人，她父亲周先生只教容泽与永嘉，还是贾丞相说，周先生大才，未免太浪费，因而与周先生商议了，要添到五人。 这才加了杨公子，贾公子与昨个儿送你回来的岳小将，如此，女先生这，也就加人了，一个杨姑娘，一个贾姑娘，再加上你们两个，正正好五个。” 聆雪细细想来，杨家是太后娘家，那添的就是太后娘家的杨公子与杨姑娘；以及贾丞相的孙子和孙女，男子那边另外加了，送她来姜国的岳翎，女孩儿这边多了她们姐妹，男学生五人，女学生五人。 周先生学问好，聆雪在大理便有耳闻，这位女先生是周先生的女儿，想必学问也不差，这般听来，男女学生应该是分开授课的，聆雪略放心了些。 “不说这个，先用膳，尝一尝这两道菜肴是不是大理的味道？”韩皇后含笑问聆雪与聆婉，刚好这两道菜，是两人爱用的。 聆雪要起身谢恩，却被韩皇后拉住了，半嗔怪的拍了拍聆雪的手背道：“你这孩子，若再这样与本宫生份，本宫要恼了。” 韩皇后拢了拢自己的鬓发，聆雪瞧见那赤金凤簪下头有几根银发，只做未见，却听韩皇后轻叹道：“容泽与永嘉郡王都是在本宫跟前长大的，你瞧他们两个在宫里便自在的很，你们也莫要生份了，这儿便是你们姐妹日后的娘家了，本宫将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亲近。” “来，好生吃东西，早膳是最最紧要的。”韩皇后将聆雪跟前的浓白鱼汤往前推了推，含笑让她用。 韩皇后这般说，聆雪再不能客套，带着温婉的笑意，帮韩皇后布菜，她最是心思玲珑，不过瞧了一会儿，便知韩皇后喜欢香辣的，便是早膳都有一道香辣醉虾。 韩皇后见聆雪要动手剥虾，急忙拦了道：“哪里就用的着你动手？让秋棠来。” 韩皇后说着，拿了自己的明黄锦帕，擦拭聆雪的指尖，一边笑着与对面的永嘉郡王说道：“本宫还记着，你小时候瞧着本宫吃这道，也要吃，本宫怕伤了你的脾胃不允，你便偷偷的动手，偏年纪小，不会剥，倒弄了一手的酱汁，不敢让人发现了，却揉到了眼睛里，眼睛肿了许久，本宫气得打你也不是，只好让人给你做了茄汁味的，瞧着模样差不多，你这才高兴了。” 永嘉郡王正夹了一筷子如意卷，听的这话，笑得咧开唇角，憨憨道：“娘娘疼儿臣，儿臣一会儿给娘娘剥虾。” 韩皇后带着笑意横了永嘉郡王一眼：“哪里就用得着你了？不过听得你这样一句，本宫心里便 熨帖了，总归没有白疼你。” 永嘉郡王嘿嘿直笑：“那儿臣明日多背一页书，背给娘娘听。” 早膳后，聆雪四人一并坐在西次间，陪韩皇后用茶，韩皇后又问了聆雪与聆婉几句，知晓她们《孝经》，《大学》都念过了，便道：“那便念《中庸》，端瑞也要学这个了。” 聆雪听得韩皇后安排的很是妥帖，一直紧攥着的手这才松开了些，韩皇后这样慈爱，再没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她们姐妹的日子，该是能好过些了。 一盏茶饮了小半盏，宫女春柔迈着小碎步而入：“娘娘，端瑞公主到了。” 聆雪与聆婉立起身来，便见外头走进来一个挽着双平髻，系着明黄宫绦的女孩子，明眸善睐，肌肤白皙似雪，圆圆的脸儿还带着婴儿肥，低头下去的时候，有一层浅浅的双下巴：“儿臣给母后请安。” 聆雪瞄了一眼，即刻收回了目光，没敢仔细瞧，却也觉得端瑞公主模样姣好，只是装扮的倒像个小孩子，比婉婉打扮的还要孩子气些。 韩皇后依旧笑容慈爱温柔，温声叫起道：“来，瞧瞧你这两个妹妹，日后她们两个便与你一道念书，你皇祖母总说你读书好，如今可要被比下去了。” 聆雪拉着聆婉，上前两步，福身见礼：“见过公主。” 端瑞淡淡的扫了聆婉一眼，便不再放在心上，倒是上下打量了聆雪一遭，笑着与韩皇后道：“皇祖母昨个儿说，女儿家又不用科举仕途，识字只为着明理，所以要儿臣与表妹每上五日，休一日呢，母后说，好不好？” 韩皇后佯怒的沉了沉脸，食指戳向端瑞的眉心，力气不大，端瑞却是顺着力道，往后仰了仰，甜甜一笑道：“母后便应了吧，皇祖母都答应了的。儿臣读那么多书做什么？难不成要考状元？” 端瑞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扫过聆雪与聆婉，微微勾了勾唇角，声音轻的很：“大理皇帝倒是读书多，大理还不是被蒙古灭了？” 韩皇后嗔怪的扫了端瑞一眼，直看得端瑞垂下头去，这才略思量了思量道：“也别五日一休了，你还同你两个哥哥一样，每十日休一日。” 端瑞不悦的扁了扁嘴，韩皇后嗔了她一眼，又补充道：“只每日读半日书，余下半日学习琴棋书画，女红，舞艺。” 端瑞了解韩皇后，这般也算是歇上小半日了，这才笑了，倚在韩皇后身边道：“母后最是疼儿臣的。” 韩皇后捏了捏她圆润的脸颊道：“好了，让你妹妹瞧了笑话，赶快进学去，迟了，小心先生罚手板。” 端瑞这才起身，又去与韩容泽与永嘉郡王说话：“大哥，二哥，咱们走吧。” 韩容泽与永嘉郡王拱手告退，聆雪捏了捏聆婉的手，一并给韩皇后行告退礼。 韩皇后含笑瞧着两人，又见已经出去的三人身影，略带歉疚道：“端瑞一直养在太后跟前，有些骄纵，你莫要在意，不过她心地是好的，日子久了，就与你好了。” 聆雪哪里敢嫌弃端瑞待自己不好？自己一个亡国公主，有个容身之地，已经是佛祖保佑了，但韩皇后这样事事妥帖，着实不像是装的，有谁装能装的这样好？ 聆雪方才还误会韩皇后让她姐妹二人进学是别有用心，此刻却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娘娘安心。”聆雪浅浅一福身，这会儿才抬起头来，目光对上韩皇后温柔的眉眼，想要与韩皇后多说两句，却是在目光触及韩皇后的那一刻，愣在原地，脸色瞬间苍白。 韩皇后发现了聆雪的异样，蹙眉问道：“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若是身子不适，改日再去进学，也是成的。” 聆雪急忙低下头去，还未作答，就听得廊外端瑞喊道：“还去不去了？” 聆雪趁机道：“臣女无事，只是娘娘待臣女姐妹这样好，臣女一时有些感激，这才失仪，还请娘娘勿怪。” 韩皇后微微一笑：“这算的了什么？赶快去吧，端瑞也是个厉害的。” 聆雪牵着聆婉的手，一并出了仁明殿，被抄手游廊上的穿堂风吹过，才觉得后背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她真的以为韩皇后是个良善慈爱的，没想到 她刚刚不过匆匆一眼，就看到了韩皇后的隐秘，权倾朝野的贾丞相之女，曾经宠冠六宫的贾贵妃，是被韩皇后害死的 韩皇后记忆最深刻的事，第一件便是害死贾贵妃之后的得意，但方才端瑞与韩皇后那般亲近，还有贾丞相与韩皇后关系也算是好的，如此说来，这世上根本无人知晓，韩皇后害死了贾贵妃 也对，谁能相信，这样温柔慈爱的韩皇后，会害人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真实面容 “娘娘，聆雪郡主与聆婉郡主都走了。”春柔端了一盏核桃仁衬燕窝汤，摆在韩皇后跟前的黑漆小几上：“没想到大理的这两位公主，竟长的这样出色，尤其是那个大一些的。” 韩皇后微微勾起唇角来，淡淡道：“听闻大理皇后有倾城之貌，她的女儿，自是长得极好的，便是装扮了，也掩不住姿容。” 春柔拿了甜白瓷小勺将核桃仁与燕窝搅动起来，晾着，温声道：“长得再好有什么用？端瑞公主倒是说了句大实话，大理还不是被灭了？” 韩皇后目光微凛，看向春柔，春柔立刻撂下汤匙，跪下磕头道：“奴婢妄言，娘娘恕罪。” “若再有下回，杖毙。”韩皇后冷冰冰的说道：“你叮嘱她们三个，哪个敢在聆雪，聆婉面前，表现出一丝不尊重来，本宫必不轻饶。” 春柔连忙应诺，韩皇后身边最得用的，便是她们春夏秋冬四大宫女，韩皇后的心思，她们也是懂的。 韩皇后端起燕窝盏，小口抿着，让春柔起了身，慢条斯理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长得再好，也不过就是个玩物，大理皇后倒是个聪慧的，知道大理皇帝护不住她，自己了断，倒是这两个孩子，挣扎着要活。” 韩皇后说到这里，笑容渐深：“不过这倒是顺了本宫的意，甭瞧是两个公主，她们背后却是大理的江山，大理皇帝是个软骨头，主动投了蒙古，大理臣民却不一定甘心臣服，有聆雪与聆婉在，哪一日振臂一呼，大理江山唾手可得。” 春柔跪坐在脚踏上，给韩皇后捶腿，笑盈盈的道：“还是娘娘厉害，昨日本应该让聆雪郡主与聆婉郡主直接来仁明殿的，可娘娘却让二人去了前头大庆殿，听说皇上瞧见聆雪郡主，就移不开眼了，当时就要将人要了，若不是韩世子去的及时，怕这会儿，只剩下一个郡主了。” 韩皇后勾了勾唇瓣道：“听容泽说，聆雪昨个儿是要寻死的，得亏容泽去的及时，不然皇上真逼死了聆雪，大理的臣民，头一个不依，咱们现在要的，是一个救大理公主的威名，可不能被皇上毁了。” 春柔听了，自作聪明道：“那要不要奴婢去一趟大庆殿，寻了贾丞相说一说，让皇上断了这个念头？不然聆雪郡主如今在祺云阁进学，说不得哪日就被皇上堵住了。” 韩皇后淡笑着理了理盘金彩绣裙裾，温声道：“本宫请旨封两人为郡主，贾丞相听着便明白，怕也只要皇上不知，这郡主的称号，意味着什么。至于她们两个，倒也不急。” 韩皇后抿唇一笑，再有下回，她及时出面，这两个孩子会愈发感恩戴德。 春柔自打嘴巴，连连称是：“奴婢蠢笨，不及娘娘万分之一。那依着娘娘，莫不是要将聆雪郡主配给韩世子？”毕竟昨个儿是韩世子去英雄救美的。 “不，本宫还是属意容泽与馨宁联姻，馨宁是贾丞相的孙女，若是容泽娶了馨宁，那本宫让容泽继承大宝，想来贾丞相也不会反对。”韩皇后手指轻轻敲着黑漆小几，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不过永嘉也算不得不好，本宫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春柔跟着韩皇后日久，知晓韩皇后在选择上，最容易纠结，忙笑着奉承道：“这倒是更容易了，贾姑娘骄纵，怕瞧不上永嘉郡王那呆呆傻傻的，定是瞧着韩世子哪哪儿都好的，怕今个儿一进学，贾姑娘就要相中了韩世子，再也挪不开眼的。 至于那位聆雪郡主，瞧着倒是个软和的，想来娘娘若是做主，将她赐婚给永嘉郡王，她还要千恩万谢。” “这都不急。”在这深宫里头，最忌讳的便是急躁，要有条不紊的慢慢来才好，“左不过年纪还小，还能再等两年，都在一处进学，待他们将来来求本宫，本宫再‘为难’的替他们周旋，最后成全他们，岂不是更好？”韩皇后一向喜欢做这样的“活菩萨”。 春柔会意，笑着奉承：“到底是娘娘，奴婢蠢笨，半点也想不到，反正不拘是哪个，总归都在娘娘手心里攥着的。娘娘为贾丞相开了门路，让贾公子与贾姑娘都入宫进学，可不是给韩世子创造了机会？”亏得贾丞相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可以让孙子孙女拜在周先生名下。 韩皇后听得这话，很是受用，随手从发髻上摘了一支金簪道：“赏你了。” 春柔连声谢恩，给韩皇后锤了会儿腿又道：“慈宁殿杨太后那儿，最近总宣了杨家人入宫，怕是有大动作了。” 韩皇后微微翘起兰花指来，瞧着自己小指上的鎏金嵌宝护甲，淡淡一笑：“能有什么大动作？还不是想要杨振云娶了端瑞？” 杨太后只当自己的那点算盘旁人不 知，巴巴的把杨振云塞进来，跟韩容泽等人进学。 春柔仰脸：“娘娘难道就这么瞧着？若杨家娶了端瑞公主，那便等于杨家与贾家联了姻，到底端瑞公主，是贾贵妃生的不是？” 春柔努力盘算着，皇后娘娘让贾馨宁与端瑞公主两个表姐妹一道在宫里进学，为的就是栓住了贾丞相，进而把住了姜国朝政，说到底都是为了与贾家联姻，若杨太后也打得这个主意呢？ 韩皇后冷哼一声：“慈宁殿那位，仗着扶持皇上登基的情份，这些年养尊处优。贾贵妃一死，她便着急忙慌的将端瑞抢了过去，可不就是为着这一天？她这把年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竟还想着保杨家的百年安稳，也得瞧瞧本宫依不依。” “那娘娘是要”春柔眉眼流转，笑着补充：“其实杨家如今也只一个杨振云能拿得出手，只要杨振云出了事儿，杨太后再怎么想要抬举杨家，也不成了，总不能让一个庶子迎娶了公主不是？” 韩皇后明白春柔的意思，素手抚过护甲上的猫眼石道：“杨家还不至于费本宫的心神，杨太后打得一手好算盘，自小让杨振云与端瑞一道玩，可也要那杨振云有几分本事才成。” 韩皇后挑了眉梢问：“你觉得端瑞瞧得上杨振云？” 春柔想到端瑞公主与韩皇后的亲近劲儿，便笑：“若端瑞公主瞧得上杨公子，也就不至于与娘娘这般亲近了，还不是被杨太后逼的，希望娘娘给她说上两句话，别让她嫁到杨家去？” “那不就是了？端瑞到底是那贱人的种，她不乐意，谁也逼不得她，杨太后逼的越急，本宫便越得利，你且瞧着便是。再者”韩皇后顿了顿，笑眯眯道：“怕过了今个儿，端瑞更瞧不上杨家了。” 韩皇后胸有成竹，半点不将杨家放在眼里，谋算多年，总算快到了收网的时候，皇上荒淫，可真正诞下子嗣的只有她与死了的贾贵妃，再便是如今得宠的闫贵妃，她的昭儿夭折，闫贵妃那个才百天的儿子也甭想活。 等皇帝没了子嗣，也只能往皇族里去寻，便跟如今皇帝的来头一个样，皇帝将永嘉郡王召进宫养着，可不就打得这个主意？ 只是她是要扶持哥哥的儿子容泽，还是资质愚钝的永嘉郡王？她倒是有些迟疑了。 容泽是她的昭儿夭折后，抱入宫中养着的。 那时候她便下定了决心，要夺了这个天下。她悉心教导着，几乎是比照着太子的要求养育教导的容泽，容泽也不负所望，出类拔萃。 可永嘉郡王赵荣基入宫带来了变数，永嘉郡王资质再怎么愚钝，再怎么先天不足，也姓赵！其实便是永嘉郡王登基，韩皇后也不怕，永嘉郡王是个耳根子软的，想要他听话，倒也容易，只是到底还是姓赵的登基，她多少有些不甘心。 韩皇后越想越多，越想越觉得头疼，忍不住捂住了额角。 春柔见状，忙立起身来搀扶着道：“娘娘眯一会儿吧，这几日，为着两位郡主来，您好几夜都没睡好。” 韩皇后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好在这几夜功夫没有白费。” “正是说呢，奴婢瞧着聆雪郡主没什么怀疑的，迎碧刚还说，聆雪郡主赏了她一个镯子。”春柔觉得，聆雪郡主不过十三，再怎么厉害，还能厉害的过自家娘娘不成？ 韩皇后面目微沉：“不许盯着锦月楼的银钱，这两姐妹如今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再有下回，本宫定不轻饶。” 春柔忙道：“娘娘说的是，娘娘是姜国皇后，要什么能没有？还是迎碧小家子气，奴婢会提点她的。” 韩皇后点头：“你与她说，办好了差事，自有她的好处，不过，让聆雪觉得，迎碧是银钱能收买的，也没什么不好，你去库里拿一匣子小金葫芦，金叶子，金瓜子，再挑些珠钗镯子，等聆雪，聆婉从祺云阁回来，将那些东西赏下去便是了。” 春柔一一应下，这才搀扶了韩皇后往东稍间去歇息。 此时的聆雪随着三人进了祺云阁，祺云阁同样是三层，迎碧在旁介绍道：“周先生在一层教导韩世子，永嘉郡王，杨公子，贾公子，岳将军，郡主与公主在二楼。” 聆雪微松了口气，知晓几人不是在一处读书，这才放了心，总算不是与外男日日独处的。 聆雪跟在端瑞公主后面，往木质楼梯上去，趁着众人不注意，往楼下瞧了眼，见那正堂中央，摆着五张金丝楠木卷云案，头前两张，正是韩容泽与永嘉郡王的位置，后面三张，想来便是新添的那三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如何立足 杨家两兄妹没有入宫，旁人皆没说些什么，倒是贾馨宁耻笑了一句：“堂堂杨府，竟连辆好马车也没有了不成？赶明个儿得跟太后娘娘说道说道，赏下一辆去才好。” 聆雪也觉得奇怪，杨家怎么说也是太后的母家，没得因为一辆马车坏了，就不入宫了，怕是有其他的缘故在，只女先生不问，端瑞不问，更轮不到她来问。 第一日进学，倒也顺遂，女先生不愧是周先生的女儿，于学问上，很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不过女先生对聆雪与聆婉有着敌意，这个不用聆雪去瞧，也知道女先生认为她们姐妹是苟且偷生之辈。 聆雪不觉得自己贪生是罪，倒觉得母后争也不争，直接吊死在白绫上，才是对生命的不尊重，是懦弱的太过了。 早间也不过学两个时辰，便要午休了。 贾馨宁拉着端瑞公主往皇后的仁明殿去，一门心思的想要讨要那鱼鳞状的细绡纱做裙子，聆雪与聆婉跟在后头，倒是聆婉说了句：“阿姐，我有些饿了。” 不能不饿，早膳是在韩皇后那里用的，聆婉初来乍到的，没敢放开了吃，过这两个多时辰，早便饿了，从前饿了有点心垫着，今个儿没人给她们备着，就没得吃。 端瑞公主与贾馨宁倒是有点心，两人不过吃了一块儿，就推开不用了。两人有说有笑的，根本不理会聆雪姐妹，倒让聆雪以为，先前端瑞那话是错觉。 女先生明摆着不喜欢聆雪姐妹，聆婉也不好厚着脸皮去跟端瑞公主讨，便只能生饿着了。 聆雪捏了捏聆婉的掌心，温声道：“以后用膳的时候，不必顾忌太多，该是什么量，就是什么量，那些点心都是糯米做的，反倒不利于克化。” 聆婉小声儿应了，到午膳的时候，便放开了吃，牛乳喝了一碗，又配着糖醋排骨，蜜汁藕圆，吃了两碗粳米饭，明明肚子已经饱了，还是吃了巴掌大的一个荷叶饼。 韩皇后瞧见了，什么也没说，冲着春柔使了个眼色，等贾馨宁得了细绡纱，喜滋滋的跟着端瑞午睡去，韩皇后便叫了迎澜，迎碧两人到跟前来。 聆雪这才知晓，迎澜迎碧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在聆婉用荷叶饼时，就跪到西次间去了。 “只因为你们两个在仁明殿伺候的日子不短，人也稳重伶俐，才将你们两个拨过去伺候两位郡主，你们就是这么伺候的？”韩皇后说话依旧是温言细语的，但只这一句，迎澜与迎碧就吓得，抖如筛糠。 聆雪与聆婉在下首的玫瑰椅上坐着，聆婉没张口，她是觉得迎澜，迎碧两个伺候的不好，不然怎得连贾姑娘都有点心，她们姐妹却没有？ 聆雪则从这里头看出了门道，韩皇后果真是个厉害的，不过一句，就把两人吓成这样，可见韩皇后平日里严苛。 “是奴婢思量的不够周全，奴婢日后再不敢了，定会好好伺候两位郡主。”迎碧先磕头表忠心，三个头下去，额头上肿了好大一个包，可见用足了力气。 迎澜抿了抿唇儿道：“原御膳房也送了来，却是凉的，奴婢怕凉着吃，坏了郡主脾胃，就想在祺云阁热一热，但女先生不允。” 这个聆雪却是不知的，认真瞧了迎澜一眼，倒也没说谎，确有其事。 韩皇后蹙了眉，缓了半晌问道：“春柔，如今御膳房的管事是哪个？” “回娘娘的话，是刘公公，在御膳房当了三十年的差事。”春柔利落回道。 韩皇后撩开茶盏盖子，轻轻吹着上头的浮沫，淡淡道：“许是岁数大了，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了，换个人上来伺候吧。” 春柔眉眼一转，立时回道：“李姑姑从前是在大庆殿伺候的，菜肴做的极好。” “那便她吧。”韩皇后浅口轻啜香茗：“若再有那不开眼的，先打了二十板子，再来本宫面前回话。” 春柔应下，行了个蹲身礼，立时便去办了。 “至于你们两个，若再有下回，仁明殿也不必待了，浣衣局那边已经说过两回，人手不够用。”韩皇后说的轻描淡写，但迎澜与迎碧却是身子一哆嗦，显见是真怕的。 从一等宫女被贬为浣衣局的杂役宫女，那比死了还难受了，光是那些个嘲讽与吐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 韩皇后拢共也不过说了两人两句话，便打发她们去收拾新赏赐过去的东西，只留聆雪，聆婉说话。 “那女先生是周先生的女儿，论学问，是再好不过的，便是端瑞 在她跟前，也要矮上半边身子。这有学问的人，脾气难免古怪些，你们且忍耐一二，这次也是本宫没有想周到，没想到御膳房的人竟敢拿了冷了的点心给你们，倒让你们受了这好大的委屈。” 韩皇后拉了聆婉的手，心疼道：“让秋棠去给你要山楂羹去了，一会儿喝一碗再睡，别积了食，仔细难受，日后再有这事儿，先告诉了本宫，本宫给你们出气。” 聆婉感动的不得了，便是自己生母也不曾这样知冷知热过，瞬时红了眼眶：“皇后娘娘别气了，娘娘吩咐的极好，便是有错，也是下头的人阳奉阴违，哪里能怨娘娘？” “哎呦，可怜见儿的。”韩皇后将聆婉半拢在怀里坐着：“本宫没个女儿，只当你们是亲生的，日后再没人敢欺负你们了。” 聆婉听着泪珠就滚了下来，聆雪在旁瞧着，见到韩皇后唇角微微勾起个弧度，很快就遮掩了去。 聆雪想，她还是不告诉婉婉，韩皇后真实为人才好，免得婉婉露了馅，反倒不利，这样“母慈女孝”，便很好。 待韩皇后也挤下眼泪来，聆雪才垂了眼眸上前，温声劝着：“不过件小事儿，倒惹得娘娘落了泪，却是我们姐妹的不是了。” 韩皇后接过聆雪递过来的帕子，拭了拭眼角，嗔道：“吃食上，可不是头等紧要的，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儿？” “与娘娘相比，什么都是小事了，我母亲从前总说，女人家最是受不得气，受不得怨的，不然就要遭罪，待身子病了，一碗碗的苦汤子灌下去，吃的脸都皱了，若就此好了，便也罢了，就怕吃了苦汤药，还一味的不好，那才是真委屈了。” 聆雪二人的母后，怕是这乱世里头最娇柔不过的了，很注重养生，每日那莫生气的话，都要吟上好几遍，纵聆雪与聆婉见她母后的日子不多，也记住了。 大理那位皇后，韩皇后心里是有数的，养生倒是讲究，可还不是一根白绫，了了性命？ “再大的气性，见着你们两个如花儿般娇嫩的，也散了。”韩皇后温柔道：“去吧，午睡过后，还要去进学，别耽误了时辰。” 聆雪与聆婉谢了恩，便往锦月楼去，这才知晓，韩皇后又赏赐了许多下来，从前摆的那些东西，已经是金贵，今个儿又添了各色缎子，两匣子珠钗首饰，并两匣子赏人的小金葫芦，金叶子，金瓜子等物。 聆婉瞧了高兴，先抓了一把，塞进自己的荷包里，她经历了大理的事儿，连身边的宫女也是信不过的，还是这些个金银更有用些，再与你生份的宫人，为着两颗金瓜子，也能为你传个话，跑个腿。 聆雪瞧着送来的东西，心里愈发不安，韩皇后是那无利不起早的，待她们姐妹这样好，必有所图。 午后上的课是绣艺，聆雪与聆婉是自小学起的，这门课便轻松的很，倒是贾馨宁与端瑞公主费了劲，一节课里，倒扎了几回手指。 贾馨宁是娇娇女，很是闹了一通，还是贾丞相那边派了人来，与教导绣艺的女先生说，若贾馨宁是个蠢笨的，尽管撵出宫去。 这下子，贾馨宁为了脸面，才算是老实了，但也偷奸取巧，自己针脚绣的粗粗的，等先生不在的时候，便让身边的丫鬟代替描补，先生只看针脚，就知道是两个人的手艺，看穿了，却不说破，倒是端瑞公主，忍着疼，一针针的自己绣。 一节课休息的时候，御膳房送来了点心给聆雪与聆婉，因着不知两人的口味，是新上任的李姑姑亲自来送的。 端瑞公主与贾馨宁的点心，是太后宫里备下的，有这个在，李姑姑想要各式各样的都送来，就不成了，不能让两个郡主的吃食，将端瑞公主与贾馨宁的吃食比下去，因而只上了六个小巧的点心。 只六个，却是不一样的，酥皮椒盐的，紫薯糯米的，枣泥山药的，玫瑰红糖的，冰皮南瓜的，松软肉松的。 李姑姑拿眼瞧着，见聆雪拿了酥皮椒盐的，又见拿了松软肉松的，便知道聆雪不喜欢吃甜食，倒是聆婉吃了一个冰皮南瓜，又吃了一个玫瑰红糖的。 李姑姑一一记在心里头，见聆雪亲手端了点心碟子，递过来，赶忙伸手去捧。 聆雪的目光在李姑姑漆黑的眼眸上扫过一眼，不动声色，手上的力气却没松开，李姑姑去拿，却没拿在手里，诧异的又瞧了聆雪一眼，只听聆雪温温柔柔的问了句：“姑姑会做火腿鸡丝全蛋面吗？要那种细如发丝的，若姑姑会做，晚膳便上那个，可好？” 聆雪知道李姑姑会做，因为这是李姑姑记忆深刻的一道菜，这其中也牵扯了李姑姑的一桩隐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忠心难得 李姑姑怎么也没想到，会被聆雪问上这样一句话，当时脸色便白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往下滚。 聆雪不说话，只是清浅一笑，将自己手里的棉白帕子递了过去：“李姑姑从日头底下走过来，定是累了，我这里只有龙井，姑姑将就些，下回我给姑姑预备了铁观音，想必姑姑爱喝那个。” 铁观音三个字一出，李姑姑先前还怀疑，只是误打误撞，这会儿却知道不是那么回事了，立时就要跪下来，却被聆雪用力托着手，不许她跪。 “姑姑会做便好了，我与妹妹从前倒是爱吃那个味，只后来再找不着那么好的厨娘，我想着大理没有，姜国该是有的，果然叫我猜着了。”聆雪笑语嫣然的说话，李姑姑倒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郡主郡主还爱吃什么？奴婢一并做了，晚膳送上去。”李姑姑也顾不上这帕子是聆雪递过来的，用力的擦拭着汗，免得汗出如注，被人瞧出端倪来。 聆雪略想了想，又加了牛乳煨鸡，松鼠鳜鱼，芙蓉蛋，杏酪豆腐，炸玉兰片，这才让李姑姑走了。 聆雪不过略与李姑姑说了两句话，句句不离吃食，因而即便迎碧就在身边听着，也没觉出什么不妥当来。 等午后下了学，韩皇后慈爱道：“去净了手，往锦月楼去吧，李姑姑已经候着了。” 因为聆雪单点了菜，韩皇后也没留她们姐妹在仁明殿用膳，又听迎碧说，她们两姐妹商量着，要给她做一幅绣品，想着白日里没空，午后下了学，趁着天还亮堂，怕要做绣活的，因而早就吩咐了，日后午膳，晚膳都在锦月楼用，唯独早膳，在仁明殿，同韩容泽，永嘉郡王一道用。 聆雪知晓，李姑姑是必定要来的，但又不能打发了迎碧与迎澜出去，与李姑姑单独说话，聆雪把要说的话，在心里头过了一遍，这才领了聆婉往自己房里头去。 膳桌就摆在西次间，因着聆雪要那种细如发丝的全蛋面，若在御膳房做好了，浸到汤里头，端过来，怕面早就坨了，因而要吃这个，就要在红泥小炉煨着的火腿鸡汤里头现下面。 李姑姑见聆雪与聆婉进来，行了个蹲身礼，打发了两个小宫女，亲自将那理好的如同发丝一般的面，落入雪白砂锅里头，等汤底“咕嘟咕嘟”的冒起泡来，直接连着雪白的砂锅端上膳桌，再配上笋丝，以及煎的翘了边的鸡蛋饼。 聆婉瞧着便觉得香，闻了香味，顾不得烫口，就挑了一大口来吃，嘴里的面才进了肚，便眼睛亮闪闪的与聆雪道：“阿姐，这个面，跟咱们从前吃的，是一个味儿。” 聆雪微微一笑，叮嘱道：“你慢着些吃，又没人跟你抢。” 聆雪说完，又看向迎碧：“这味道倒是极好，从前我们在大理也吃过，今个儿若不是赶巧一问，怕还吃不着，你将这份端到前头仁明殿去，也让皇后娘娘尝尝。” 聆婉边吃边指了桌上腌的小杭椒道：“连这个也端了去，皇后娘娘最是爱吃辣的了。” 这是两人的孝敬，有什么好东西，先想着韩皇后，迎碧便是不将这小小的砂锅面看在眼里，也不能拒绝了，因而面上含着笑意，提了食盒去了。 如此，这边就只剩下个迎澜了。 迎澜是再支使不出去的，聆雪便一边吃面，一边与李姑姑道：“不知道御膳房还有没有小宫女会做这个的？李姑姑是御膳房的总管，我们总不能每回想吃，都请了李姑姑来，那我们可真是太不知礼数了。” 李姑姑只觉得面前这个小姑娘，比前头的韩皇后还要可怕，似是一眼就能看穿人心，明明她才将自己的丫头荔香调进御膳房。 “倒是有个小宫女，只是年纪太小了些，才十二。”李姑姑偷摸瞧了眼聆雪的脸色，怕自己会意错了。 聆雪面上含着淡淡的笑意，还在舀着汤：“不拘多大，只要能做出李姑姑的手艺来就成，那姑姑回头少给她派些活计，等我们想吃这个，好叫了她来。” 李姑姑垂头应下，聆雪与聆婉却再没有与她说过一句话。 待这些话传到韩皇后那儿，韩皇后直接就将荔香调过来，给聆雪聆婉做二等宫女，又配着荔香的名儿，挑了个桃香过来，如此聆雪与聆婉一人身边有两个贴身伺候的，再也不会有身边没人的时候了。 聆雪将荔香与桃香唤到跟前来，荔香与李姑姑一样，是个瘦削的，瞧着一阵风就能吹的倒，倒是桃香是个圆乎脸，带了些婴儿肥的，两人同样年纪，怎么瞧，都是桃 香可爱讨喜些。 聆雪瞧了两人的眼睛，荔香头来之前，还被李姑姑小心叮嘱过，至于桃香，是丢了差事那个刘公公的干孙女，韩皇后让春柔去挑人，原定下的不是这个桃香，刘公公使了银子，托了人情，春柔便半路换了人，反正都是要更名改姓的，韩皇后那里也不会记得一个小宫女的模样。 这倒是便宜了聆雪，这个桃香，总比迎碧好使唤些。 聆雪当下便分了几人，迎澜与荔香跟着聆婉，在二楼服侍，迎碧与桃香跟着她。 因着昨个儿是迎碧与迎澜值夜，今个儿就换成了新来的荔香与桃香，聆雪睡到半夜，起了身，说睡不着，抱了玉枕寻聆婉去了。 上头有荔香值夜，桃香困觉，索性就没跟着上去。 到了二楼，荔香听到动静，披了衣裳迎出来，见是聆雪，先吓得一哆嗦。 聆雪慢条斯理的钻进了拔步床，婉婉睡得沉，半点没有醒来的样儿，聆雪坐在拔步床上瞧荔香，拔步床外罩了一层厚厚的珍珠粉帷帐，就像一个独立的小屋子，两人轻声说话，除非人贴到帷帐上，才能听清楚，可那样，影子便也露出来了。 “你别怕。”聆雪温声说道：“我不会将你与李姑姑的事情说出去。” 荔香没有不怕的，立时跪在了地上，连披在身上的外衫落了地，也顾不上，直接就磕头，眼瞅着就要磕到脚踏上。 聆雪伸手挡在她额头上，声音愈发轻了：“我不会为难你们母女，将你要过来，不过是希望你能好好服侍了婉婉，想必，李姑姑也同你说了，我们身边没有真正忠心的。” 李姑姑是通透人，聆雪一句火腿鸡汤全蛋面，一句铁观音，她就听明白了，不为着别的，这两个是荔香爱吃的，李姑姑也不知道聆雪怎么就知道她有这么个闺女的。 李姑姑是宫里头伺候的，瞒着人生了孩子，将孩子运出宫去，再到后头，闺女入宫来找娘，好容易才安稳住了，李姑姑熬成了御膳房总管，也将荔香调到了身边，哪知道这事儿就被人给知道了？ 李姑姑也知道聆雪日子艰难，把她们娘两的事儿给捅出去，聆雪姐妹也得不着什么好处，那看破了，不说破，又要了荔香在跟前，那便是想要找个好拿捏伺候人的。 这么想明白了，李姑姑就不怕了，把人送过来，只叮嘱她，尽心伺候着就是，旁的一概不用管。 荔香到底不比李姑姑老成，这还是头一回被调到主子跟前来当差，还是被知晓了根底的，哪儿能不怕：“郡主开恩，奴婢的娘不容易，奴婢的爹都不知道是谁，坏了我娘的身子，就跑了，我娘瞒着人，好歹生了我，生完当日就去当差，没死过去，就是上天恩德了，好容易才熬到御膳房总管，可千万别” 荔香倒是个知冷知热的闺女，聆雪拉了她起来，将地上的衣裳也捡起来，给她披上道：“日后这话，再不能说了，你是没有娘的，只要好好伺候了婉婉，我不会亏待你，但你若是背叛我们姐妹，总归你们母女也活不成。” 聆雪也只说了这两句，再没有说别的，就当真与聆婉睡下了。 荔香就睡在脚踏下头，好半晌也没睡着，怕真是被吓的狠了。 聆雪只当不知道，十二岁的年纪，已入宫五年了，在宫里站稳脚跟不易，活着也不易，荔香能好好的调到李姑姑身边，绝不是个一味胆怯的。 李姑姑与荔香慌，也不过就慌这一日两日的，两人真正怕的人，也不是她，而是不知道聆雪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不知道聆雪背后是不是有人，这才是两人担忧的事。 不过，聆雪就这么逼着，也没见李姑姑与荔香生了害人的心思，这两人的良心就难得，婉婉身边总算有个忠心的，聆雪仿佛睡觉拿了银剪子傍身，终于可以睡的安稳些了。 虽说她这么逼着人来伺候，并不妥当，但她自己挑了人进来，总比韩皇后给她的强，尤其是婉婉这里，再不能错半分。 第二日，天还没亮，仁明殿就热闹起来了，聆雪觉浅，披了衣裳起身，正见迎澜举着烛台上楼。 “怎么回事儿？”聆雪问。 迎澜犹豫了片刻，道：“是杨家姑娘出了事儿，太后突闻噩耗，昏了过去，皇后娘娘赶着去了慈宁殿。” 聆雪昨个儿便觉得奇怪，怎么杨家马车坏了，杨家兄妹就不入宫了，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夜，杨家姑娘就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兄长姊妹 杨家姑娘出了什么事儿，聆雪没有问，她也是宫里头长大的，知道这样的话，便是问了，也只能得到一个官面的答复，总归杨家姑娘昨个儿还说要入宫进学，今晨就没了命，死的绝不干净。 迎澜见聆雪没有追问，倒是松了口气，若聆雪问了，她要怎么答？ 聆婉总算被闹醒了，半支着身子扬起身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问：“这是怎么了？” “杨家姑娘没了，太后娘娘突闻噩耗，请了太医，皇后娘娘已经赶过去，咱们也先起吧。”聆雪言简意赅的说了句，便要迎澜去拿衣裳，好在两人衣裳都是素色的，倒也不冲撞。 聆婉撩了锦被，趿拉着绣鞋就踩了出来，问：“怎么就没了？昨个儿不是还说的好好的，要入宫同咱们一道念书的吗？” 聆雪没问的话，被聆婉问了出来，迎澜面色一紧，不知如何作答，手里拿着烛台要放在高几上的，这会儿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 聆雪见荔香已经捧了衣裳来，便拿了上头的那件外裳，给聆婉披上，温声道：“婉婉，这不是你该问的，咱们收拾好了，也得赶过去。” 聆婉很是听聆雪的话，遂不再问，由着荔香服侍更衣梳洗。 聆雪往楼下去，迎澜送下来，抿着唇角儿，轻声说了句：“太后娘娘这会儿怕心里正不痛快着，两位郡主要不还是在锦月楼等着。” 聆雪初来乍到，不知杨太后性情，杨家姑娘死的不明不白，若聆雪两姐妹再过去，落到杨太后那，就成了去瞧笑话的，怕会迁怒。 聆雪倒是意外，迎澜肯与她说上这样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先前还想着，身边只有荔香一个忠心的不够，这会儿倒觉得，怕除了迎碧外，都能养成了自己人，到底人心是肉长的，谁真心，谁假意，天成日久的，也就晓得了。 “不去怕也不成，我们就住在仁明殿后边，说什么都不知道，哪个能信？不过倒也不必往太后娘娘跟前去，我们一会儿先去端瑞公主那。”聆雪原就没打算往杨太后跟前去，怕正在气头上呢。 迎澜有些羞悯道：“是奴婢多嘴了。” “不，你这样就很好。”聆雪捏了捏迎澜的手心，有些潮湿，可见说这句话，她心里头是紧张的。 聆雪瞧了迎澜的眼睛，杨家是怎么回事儿，她也不晓得，但在宫里日子久了，有自己一份猜测，肯因着这份猜测，便提醒她，这份心就难得。 聆雪没有立时赏迎澜东西，那是寒了迎澜的心，将她当成迎碧一类的了。 “你很好。”聆雪说了这样一句，再没他话，抬脚往西稍间去，倒是迎澜立在楼梯下头，愣了一会儿，才上楼去。 她在宫里这些年，也没听哪个主子说过她，很好这两个字，这一会儿，聆雪说了两回。 桃香与迎碧已经在下头预备好，见聆雪下来，立刻更衣梳洗，半点不敢耽误。 待聆雪姐妹两人到慈宁殿宫门前时，正遇着韩容泽，几人互相见礼，聆雪透过韩容泽的眼睛，才知晓杨家姑娘是怎么回事。 原来杨家兄妹昨日入宫的时候，马车的确是出了事儿，杨姑娘在马车里头撞了下，索性离着杨家也不远，就先回府，再换一辆，可等着换马车的时候，才发现杨姑娘面色苍白如雪，只当是撞了马车，惊着了，立马请了大夫来，杨姑娘却不给瞧。 杨夫人心里着急，怕真磕碰坏了庶女，定要瞧了大夫才成，这一争执推搡间，杨姑娘又摔了跤，血污了裙子，却是再也藏不住了，谁能想到，到年底才十五的杨姑娘，竟小产了？ 最重要的是，杨姑娘已经与丁家定了亲事，现在人还没嫁过去，就 杨夫人气得当时险些就晕过去，从没想过打骂十句也不吭声的庶女，竟敢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儿来，发了狠，定要杨姑娘将那奸夫说出来，杨姑娘咬死了不吭声，被关在绣楼上，原是要她吃些苦头，哪知道半夜就吞了金。 杨家原还想着问清楚奸夫是谁，再去找太后做主，能与杨家来往的都不是小门小户，既要退了丁家亲事，又要让那家人娶了自家姑娘，还要把这退亲娶亲之事圆过去，不找太后娘娘做主是瞒不住的。 哪知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好好的姑娘吞金自尽，再瞒不住，宫门一开，杨家就往慈宁殿递消息，这才闹开来。 聆雪知道了隐秘，垂着头跟在韩容泽后头，丁家也不是好惹的，丁大人是枢密使，做的差事就是整顿纲务，无事还要在朝臣里挑刺。杨家定下这门亲事，为的是 稳住杨家的地位，如今出了事儿，没结了亲，反倒结了仇。 也怨不得杨太后怒急攻心昏厥了去，惹着丁大人这样的小人，这事儿怎么能善了，一不小心，整个儿杨家都要折进去。 端瑞公主住在慈宁殿的东边，名为清暑楼，是个独立的小院子，院子里头有两颗古树，枝叶繁茂，整栋小楼都掩映在其中，便是夏日里，也是凉爽的，怪不得取名清暑楼。 端瑞公主身边的茗茶笑着将两人迎了进去，端瑞正坐在紫檀木雕莲花纹的妆台前梳妆，只穿着件浅玫红苏绣五瓣梅寝衣，见着两人，颇有些慵懒的疲态，微微勾了唇角，随意道了句：“来了？” 聆雪姐妹二人行了礼，白茶端了两盏碧螺春来，请两人落座。 端瑞显见着心情极好，不慌不忙的挑衣裳首饰，见聆婉挪来挪去的，似是有些坐不住，还轻笑着安抚了句：“莫急，咱们就算是立时去了慈宁殿，太后娘娘也没功夫见咱们，也不过就是在这儿坐着吃茶，还是去慈宁殿吃茶的差别。” 聆雪轻轻的拍了拍聆婉的手背，以作安抚，却瞧明白了端瑞的心思。 杨家庶女这一死，杨家跟丁家结亲不成，丁大人是朝堂上除了贾丞相外的头一人，与丁家结了这仇，杨家就只能指望着贾丞相了。 而杨家与贾丞相之间的牵连，便是端瑞公主，也就是说，等太后缓过神来，第一个要亲近的，就是端瑞，如此，端瑞的地位算是愈发的水涨船高了。 聆雪端起茶盏来，细细的品，姜国的形势比大理复杂的多，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不是到了端瑞公主这里，怕她也想不到，杨家庶女的死，会改变端瑞的境遇。 姜国深宫里，多的是两面人，莫说是韩皇后，便是面前的端瑞都一时一个心态，那日祺云阁的“同病相怜”，端瑞从小便明白，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要好，可现下端瑞再瞧她的眼神，却带着一份意味深长，让她如芒在背，说不出的不适。 聆雪茶用了半盏，茗茶撩了银红细布软帘进来，温声禀道：“公主，韩世子与永嘉郡王过来了。” 端瑞才梳完头，衣裳还未换，便笑着与聆雪姐妹道：“你们该是都没用早膳，不如就在我这里用，你们且先说话，我很快出去。” 若搁着从前，端瑞自不敢在太后病着的时候，自己在清暑楼用早膳，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聆雪拉着聆婉出来，永嘉郡王与韩容泽正立在窗下，永嘉郡王焦急追问：“韩大哥，太后娘娘要不要紧？” 韩容泽负手而立，面容忽明忽暗，有越过繁茂枝叶的点点朝阳，落于其上：“放心，太后早膳过后，身子便好了。” 不能不好，再怎么气，也要先把这件事情处理妥当，不然杨家就真的完了。 聆雪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深看了韩容泽一眼，这人看事情太过通透，她是得利于这双眼睛，而韩容泽全凭的自己的本事，着实是个厉害的。 聆雪姐妹上前见礼，永嘉郡王转过头来，咧着两排白牙笑道：“雪妹妹与婉妹妹也来了吗？你们放心，韩大哥刚说了，太后娘娘早膳过后，身子就好了，不必忧心。” 在这清暑楼里，真正忧心的人，怕只有永嘉郡王一个。宫里人哪个都明白，永嘉郡王是有些呆笨的，但在聆雪看来，永嘉郡王是唯一一个纯粹的人，心里想的，面上表现的，皆出自真心，这种如同幼童般澄澈的心，世间难寻。 “那便好了，郡王也不必忧心忡忡。”聆雪回给永嘉郡王一个真诚的笑容，如冰雪初绽一般好看。 永嘉郡王有些看呆了，挠着头，憨憨道：“雪妹妹叫我二哥就是了，端瑞也这么叫的。” 永嘉郡王有些执拗，也很有自己的规矩，韩皇后说过，让她姐妹二人随着端瑞来，他便记住了。 聆雪犹豫了下，拉着聆婉一道唤了声“二哥”，永嘉郡王便笑得跟个孩子一样开心，见宫女正摆早膳，连声问道：“有没有熬的浓白的鱼汤和糖醋排骨？” 不过一日，永嘉郡王便记住两人爱吃的了，这样如何能算呆笨？ 聆婉抿着唇角笑，探头瞧了眼，笑嘻嘻的与永嘉郡王说道：“二哥，糖醋藕片也成的，只要是糖醋味道的，我都喜欢吃。” 说着话，永嘉郡王与聆婉便往膳桌去了，倒是韩容泽与聆雪落后了一步，聆雪侧过身子，喊了声“世子”。 韩容泽脚步微顿，停在聆雪前头，乌沉沉的眸子盯着她，让她躲不开，绕不开，声音温雅悦耳：“不是该唤一声大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彷徨自救 杨家姑娘是怎么回事儿，直到聆雪回到仁明殿，见到刚刚从慈宁殿侍疾回来的韩皇后，才算是明白过来。 韩皇后眉眼间有几分疲态，正坐在东次间的罗汉榻上吃茶，醇厚的普洱茶汤，放在紫砂茶盅里，飘着袅袅茶香，聆雪，聆婉上前请了安，就见韩皇后随意的摆摆手道：“去忙你们的去，不必理会本宫。” 聆婉歪着头瞧了韩皇后一眼，便问宫女春柔：“仁明殿可有薄荷膏？拿来我给娘娘揉一揉太阳穴，人就精神了，从前我母亲这般，我都是这样做的。” 聆雪拦了道：“娘娘还是趁着这会儿多歇歇，好好睡一觉，没什么比身子更要紧的了。” 聆婉这才晓得自己弄错了方向，有些羞悯的低下头去。 韩皇后却是很高兴，拍了拍聆婉的手背道：“好了，知道你心疼本宫，你们年岁小，今晨被闹得五更天起来，怕也困的很，快去歇歇。” 聆雪咬着唇，没让自己表现出半分不妥当来，倒好像真的是有些累了的模样，待回了锦月楼，聆雪微微攥着的手，才算是松开了。 韩皇后起身比她们想的早很多，因而才这样困倦，杨家姑娘出事，韩皇后早便预料到了，韩皇后记忆里，那才发生不久的事儿，便是春柔在她身边邀功，说杨家事发了。 之前想不通的事儿，一下子就通透了，因为是韩皇后刻意寻了人去做的，因为杨家后宅的确是有疏漏，这件事才这样顺风顺水。 聆雪想到韩皇后那个阴毒的笑意，便觉得可怕，杨姑娘何其无辜，就成为了韩皇后与杨太后斗争的牺牲品？ 仁明殿里，也正在说这事儿。 韩皇后侧倚在美人榻上，春柔跪在脚踏上给韩皇后捶腿，谄媚道：“娘娘这步棋走的实在精妙，杨姑娘这事儿一出，太后娘娘打的算盘尽数落了空，起先还得意，与丁家订下了亲事，如今可怎么去圆？堂堂杨家姑娘，未婚有孕，还吞金自尽了。” 韩皇后连眼睛都没睁开，只闭着的丹凤眼微微弯起了一个弧度，眼角也有了几条笑纹道：“若杨姑娘没死，这事儿还有的闹，本宫原是想等着婚期临近再事发的，没想到这个杨姑娘这样不争气，不过这样也不差，丁家是气得狠了，堂堂嫡长孙，被一个不知道什么人，给比下去了。” 春柔亦跟着笑：“太后娘娘还想拿不知道隔了几房的远房侄女充数呢，怕便是送去两个国色天香的去，丁家也不能依。” “凭她折腾去。”韩皇后勾唇一笑：“太后折腾的越欢实，丁大人越是闹得厉害，他原就是个小人，太后招惹了他，那才真是黏住了狗皮膏药，撕下来，也得扯掉一块皮。太后越是给他脸，丁家的越要揪住杨姑娘这事儿不放。” “但杨家与丁家闹的不可开交，太后岂不是愈发揪着端瑞公主不肯放，定要端瑞公主嫁给杨公子不成？”春柔给韩皇后捏着腿，又一副军师的模样，替韩皇后忧心。 韩皇后笑得愈发得意：“杨家的庶女都能凭白的坏了身子，端瑞如何还肯嫁去杨家这破落户？” “娘娘深谋远虑，倒是奴婢凭白担了心，总归这回杨家是再也蹦不起来了，这后宫里头，娘娘还是头一人。”春柔谄媚道。 韩皇后听得这话，却是变了脸色，坐起身来，理着裙摆道：“杨家的事儿完了，也该收拾收拾澄碧堂的那个了。” 澄碧堂的那个，便是闫贵妃。 春柔立时道：“娘娘早就该出手了，从前瞧着倒还尊敬，如今生了个小皇子，尾巴便翘到天上去了，说什么小皇子病了，已经五六日不曾来仁明殿请安了。” 韩皇后冷哼了一声，调整了个姿势，又重新躺了回去：“既是小皇子病了，那就让太医院的给‘好好’瞧瞧。” 春柔会意，微微一笑道：“娘娘放心，奴婢晓得了，邢太医的银子，想必也开销的差不离了。” 韩皇后眉眼俱都舒展开来，慢条斯理道：“不急，慢慢来，且得让她熬上一阵子，她既是那样心疼小皇子，便多给她留些日子。” 春柔立起身来，行了个蹲身礼，换了秋棠进来服侍，自己往太医院去了。 聆雪与聆婉午睡后醒来，便往祺云阁去学作画，原该与韩皇后行礼说一声，却被冬玲告知，韩皇后还在睡着，这才罢了。 作画，聆雪与聆婉学的都一般，寻常也就画个花样子，因而学起来不似端瑞公主那样容易，贾馨宁学这个倒是好，她一向喜欢那些色彩繁复的，一副牡丹图，也要画出许多颜色 来，画没画出来，各色牡丹倒是都摆了出来。 中间休息的时候，李姑姑亲自来侍奉点心，只李姑姑服侍的是端瑞公主与贾姑娘，听闻是太后娘娘特意吩咐了的，果然如端瑞所料，太后待她愈发的精细了。 荔香给聆雪端了一盏龙井，低声说了句：“仁明殿今晚要上鸳鸯锅子。” 聆雪一时没听明白，扫了荔香一眼，知晓这话是李姑姑与荔香透的消息，若只是寻常膳食，不必这么巴巴的说上一句 聆雪低头吃茶，片刻便懂了，晚膳她们姐妹与韩皇后是分开吃的，韩容泽与永嘉郡王下了学就去自己的寝宫，只早膳在仁明殿用，如此一来，韩皇后一个人，怎至于上鸳鸯锅？ 是姜帝要到仁明殿。 聆雪猜出这个来，心就有些慌，旁的事情她还稳得住，可遇着姜帝的事儿，她从心底里犯恶心，脑子就不清明起来。 早间才在慈宁殿瞧见了她，晚上就要跑到仁明殿来？ 聆雪不敢赌在韩皇后的护佑上，从杨姑娘的事儿看，韩皇后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儿，她不会一味的惹恼姜帝，若姜帝坚持，韩皇后说不准还会将自己拱手奉上，来讨姜帝的欢心。 聆雪捏着茶盅，有些心不在焉，待几人的点心用的差不多，李姑姑等人要退下去时，聆雪才撂了茶盅，用极低的声音与荔香说道：“去打听下，闫贵妃这会儿在何处？” 荔香头也没抬，她原就是那种容貌不起眼的，瘦瘦小小的立在宫女堆里，半点显不出来，应了一声，就跟着御膳房送点心的一道出去了，少了她一个，竟也没人发现。 女先生再次授课，聆雪上节课画的梅花，干枯的树枝上头，三三两两的梅花，女先生评了个中下，只说这梅花没风骨，反倒是一丝媚态。 这教导画艺的，也是早间的读书先生，她瞧不起聆雪与聆婉苟且偷生，不拘是读书还是作画，言语都刻薄的厉害。 这节课，女先生让聆雪画竹子，让她好好观察竹子的坚韧，端瑞往这厢瞧了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只与贾馨宁商讨，是姚黄牡丹落在画上好，还是魏紫更好。 聆婉听出女先生的嘲讽，抿着唇角，红了眼眶，还是聆雪轻拍了她的手，以作安抚，轻声道：“我去园子里瞧瞧竹子，你好生画，不必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女先生觉得母后自尽而死，是忠贞，聆雪却不认同，父皇还在，母后吊死是父皇的无能，是母后的懦弱。若她是母后，便是死，也要死在父皇面前，让父皇每每午夜梦回，都记得自己投降，付出的代价。 聆雪趁此机会从祺云阁后门出来，正巧荔香回转，低声回了句：“闫贵妃一会儿要带着小皇子去晒太阳，该是会来御花园。” 聆雪点了点头道：“你且先回去，我自己走走。” 聆雪不敢心急，沿路观察着竹子的姿态，祺云阁是书院，周围种植了许多的翠竹与兰草，她也不指望自己一下子便画的极好，便是画的再好，在女先生心里，她们姐妹也不会成为那宁折不弯的翠竹。 聆雪才走了百余步，听得有人声往这厢来，娇娇软软的，夹杂着幼儿哭闹声，聆雪深吸一口气，知晓来人便是闫贵妃了，正要往前行去，却不想岔路口走出一人来，浅青银丝卷草纹直裰，在午后的暖阳下，显得格外干净清透。 “你怎么在这里？”韩容泽手里拿着一卷书，岳翎进学，忘记带下节课的书册，韩容泽想着自己那里还有一册，便去寻了来，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聆雪。 聆雪道：“要画翠竹，特意出来观察。” 韩容泽也听到了闫贵妃一行人的声音，想着聆雪该不愿意遇到，正要与聆雪一道回去，不想聆雪却是抬脚又要往那个方向去。 浅月白绣五瓣梅的小巧绣鞋，鞋尖上缀了一颗猫眼石，澄澈莹润，似有明光跃动其中，为她指路。 韩容泽观察了下聆雪脚尖方向，选择了闭口不言，笑着道：“岳将军还等着这册书，我先走了。” 聆雪微微颔首，再次前行，因为太过心急，并没有发现韩容泽不曾离开。 聆雪快行几步，顿了一下，抬手从花丛里折了一朵浅粉蔷薇，簪在发髻之上，原清秀的面容，变得娇艳了三分，遂又继续前行。 韩容泽在后瞧的真切，原还皱着的眉宇，却在这一瞬松散开来，唇畔噙了抹笑意，这是一个聪慧的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借力使力 聆雪遇到闫贵妃的时候，正细心观察着面前的翠竹，闫贵妃远远便瞧见一个身着浅紫裙裳的少女，盈盈而立，只看侧颜，肌肤莹润如玉，小巧的唇瓣微微扬起一个新月般的弧度，瞧着便惑人的紧，发髻上那朵蔷薇，便如同她娇嫩的容颜一般，徐徐绽放着。 闫贵妃自来嫉妒心重，瞧不得比她长得好的，又因着诞育龙嗣，身量丰满了些，更瞧不得比她纤瘦的，因而远远的指了道：“那是哪个宫里的？” 聆雪自入宫起，便不曾四处走动，因而那宫女也不认识，但也知晓贾丞相的孙女与大理两个亡国公主来祺云阁进学，想着不是贾姑娘便是那两位郡主了，因而低声在闫贵妃耳边说了两句。 贾丞相的孙女有临安第一美人之称，若是那个，倒也不奇怪了。 闫贵妃上下打量了一个遍，让人将聆雪请了过来，听那宫女说，这是聆雪郡主，当时凤眸就挑了起来。 “聆雪郡主这个时辰，不是该在念书？怎么倒有功夫在园子里闲逛？”闫贵妃将小皇子交给身后的乳娘，让她抱着小皇子去晒太阳，四处瞧瞧花卉。 聆雪俏声答了，原声音便清润，此时刻意添了两分娇柔，愈发听着绵软香甜：“这节课要作画，先生说，臣女作画总带了几分媚态，为不被先生训斥，少不得来这里细细观摩一番。” 闫贵妃与那位女先生是一样的态度，人就瞧着媚，还能画好了翠竹？ 闫贵妃张口便带了三分酸味：“怕郡主瞧上一辈子，也画不出好竹子来。” 聆雪一双明眸瞬间沾染了水意，很是委屈的模样，说道：“贵妃娘娘说的不错，总归我是画不好的，倒不如晚膳的时候，求了皇上，再不上这课了。” 聆雪说完，跺了跺莲足，娇嗔道：“不打扰贵妃娘娘与小皇子玩乐，臣女告退。” 聆雪也不等着闫贵妃张口，扭身就去了，倒把闫贵妃气的不成，有心硬将人拦下来，可又怕闹起来，反倒惊动了皇上，可不是给这贱人方便？ 但闫贵妃越想越气，尤其后头那句，难不成晚上皇上要同她一道用晚膳？ 闫贵妃身边的宫女极机灵，听得这一句，立时便去打听了，回转便道：“贵妃娘娘，仁明殿那边点了鸳鸯锅，怕皇上晚膳要在那边用了。” 姜帝最喜欢吃锅子，韩皇后爱吃香辣的，姜帝这个年纪，吃点辣的就上火，因而只吃鲜菌汤，两人一道用膳，吃锅子，多半用了鸳鸯锅。 闫贵妃气得不得了，再想想聆雪临走时那副少女娇态，只觉得心里头酸的厉害，她这个年纪，做不得那个娇态，却也容不得别人踩在她的头上。 闫贵妃气冲冲道：“从外头传回消息来，皇后便急急的准备锦月楼，原还以为，是为着贤惠名，不想竟是为了这个缘故，才将两人安置到后罩房。这皇后好不要脸，为着争宠，连这样的手段也要用了。” 宫女酒洛也跟着气，这位郡主眼瞅着是个娇娇，若让皇上沾了手，日后哪里还能有自家贵妃娘娘的位置？ “娘娘，您得想个法子才好，不然这一位若真的上了位，您和小皇子可不是得被皇后拿捏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酒洛自然要为闫贵妃打算。 闫贵妃咬了咬唇珠道：“抱了祁儿，同我一道去寻皇上。” 闫贵妃打定了主意，今个儿说什么也不能让皇上往仁明殿去，最好日后都不要去，不能见了那个小狐媚子。 聆雪走的并不远，躲到一丛竹子后面瞧着，待瞧见闫贵妃一行人往大庆殿方向去了，才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虽不知道以后如何，今日总算能躲了去了。 聆雪长出了一口气，转身急着往回赶，她出来的时辰不短，若再不回去，怕没工夫作画了。 只她没想到的是，才走了不足十步，就瞧见韩容泽从前面绕出来，她躲在一丛竹子后头瞧闫贵妃，而韩容泽立在不远处瞧她 聆雪愣在原地，下意识的反应，先把发髻上的蔷薇拿下来，可摘了蔷薇，再想到韩容泽该是一直站在这里的，那么自己簪花，以及在闫贵妃面前的那副娇态，想必韩容泽一并瞧了个真切，这会儿才知道收敛，可不是如同那做戏的猴子一个样？ 聆雪垂眸片刻，旋即抬起头来，清澈的眸子，望向韩容泽，什么也没说，只明眸善睐，像是会说话一样。 韩容泽黯然失笑，将自己手里的书理了理，温声问道：“我便是这会儿拿回去，怕也迟了，不如在此作幅墨竹图，回去也好有个说辞。” 聆雪迟疑着上前两步，才发觉韩容泽身侧，是个略小一些的卷云案，上头铺着一张宣纸，几根翠竹，疏落有致，只差提笔落款。 韩容泽的画带着如同他为人一般，任凭云卷云舒的从容，聆雪瞧了，也赞叹：“这画若落到先生那里，必定能得个上上了。” “若落上你的名字，想来也不过是个中下。”韩容泽淡笑说道。 聆雪凝眉望向他，韩容泽淡笑不语，却也解释了女先生的对人不对事，不拘聆雪画什么，在女先生那里，都是中下。 什么都被韩容泽看了个通透，聆雪反倒不知说些什么了。 韩容泽提笔写了自己的名字，放到一边晾着，笑道：“我有画交差，你呢？便是中下，也要画一幅，不然岂不是落荒而逃？” 韩容泽话语里带了几分玩笑之意，芝兰玉树的立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聆雪展颜一笑，提笔作画，少了在祺云阁中的谨慎精致，恣意张扬，几笔下去，墨竹凛然而立，挥毫间，落下段聆雪三字。 韩容泽在旁瞧着，明明是个外表柔弱的少女，仿佛多用几分力气，就能将她的脖子扭断，偏笔下的墨竹傲然挺立，顽强不息。 韩容泽愣了片刻，提起另一只狼毫笔，在其上勾勒，不过几笔，便见雪意，雪中坚韧不拔，宁折不弯。 旁人没有看见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他却晓得，那日，若他不多言那一句，面前的少女，怕早已经成为一具尸首。 她那时有机会要姜帝性命，但她放弃了，为着她的妹妹，一个十三岁的少女，做的已然足够，便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十三岁的时候，能做到这个地步。 聆雪看着韩容泽为自己添的寥寥几笔，似是将她的心意全都添到了上面，明眸落在画作上，半晌无言。 “因为仁明殿晚膳要了鸳鸯锅。”聆雪看似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韩容泽却明白，她这是在解释，她为何要出现在这里，与闫贵妃说了那样的话，表现出那样的娇俏。 韩容泽都明白，在看到她簪花的那一刻，就明白了。 “你，很聪颖。”韩容泽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指，从她的手中取出那个被她藏在掌心的蔷薇。 蔷薇有刺，扎的她柔嫩的掌心有血痕印出，她却毫不在意。也是，她这样的身份，平日里内心的煎熬，怕比现在更甚，又一心想护着妹妹平安喜乐，哪里还将这样的伤痛放在心上？ “听闻吃多了豆子，肚腹经常不适；吃多了油腻之物，汗出则恶臭。”韩容泽自去卷自己的画作，聆雪立在他身边，等着上头的墨迹干涸，突闻得这一句，愣了好半晌，才明白是何意。 “多谢。”聆雪抿着唇角说道。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面前这人，几次三番的帮她。 韩容泽清朗一笑，他原也没打算让聆雪谢他，只是敬佩她，能走到这一步，纵是曾想过死，也不是懦弱的不肯面对而选择死亡。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祺云阁行去，果然已经散学了，永嘉郡王跑到韩容泽跟前，一板一眼的问道：“韩大哥，你怎么才回来？” 韩容泽淡笑道：“回来途中，见聆雪郡主在竹林中作画，墨竹风韵，尽得其上，一时看呆了，手痒，也在竹林里作了一副，到底比不得聆雪郡主的那幅。” 韩容泽的话，正巧被阁楼上下来的几人听到，那女先生正要不阴不阳的说聆雪几句，听得韩容泽的赞叹之语，只好忍住了自己的话，倒是贾馨宁不服气，嚷着道：“画的是有多好？不如展开来瞧瞧！” 聆雪本没有张扬之意，但韩容泽已经替她撑起台子来，若她不站上去，倒是负了韩容泽的好意。 聆雪抿唇，含笑递给了迎上来的迎碧与桃香：“也是我作画，一时忘了时辰。” 画卷展开来，贾馨宁先是冷哼一声，不过是墨汁作画，没有什么颜色，她头一个喜欢不起来，哪里有她那五彩绚烂的牡丹图好看？ 端瑞公主瞧了眼，冲着聆雪轻轻点了点头，是为赞赏她的姿态，她自认，若是落到聆雪这样国破家亡的境地，绝做不到聆雪这样坚强。 周先生捋着胡须出来，瞧见这画作，也赞了一声好，只又瞧了韩容泽一眼，说了句：“雪意，画龙点睛。” 周先生教导了韩容泽十几年，哪里是韩容泽画的，他一眼就能瞧出来。 聆雪微微红了面庞，在夕阳下，瞧着粉面含露，格外清秀美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好恶当理 女先生怀里抱着贾馨宁几人的画，瞧见这一幕，面上尽是不悦，周先生都说了这画好，她自然不能说差，只刻薄道：“晋陶渊明，独爱菊，爱它淡泊以明志，郡主也该好好学学梅兰竹菊，四君子之习态。“ 这是嫌聆雪张扬了。 聆雪行了个福身礼，不卑不亢：“有人爱梅花，傲雪独绽；有人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不过喜恶不同而已。” 聆雪一语出，女先生瞬间语塞，还要强争，却被其父周先生深看了一眼，瞬间闭了嘴。 只是好恶当理，便是公正。旁人不懂，周先生与韩容泽却听得明白，聆雪是在说，女先生不够公正。 韩容泽笑意沉沉，仿佛看到一只温顺的猫儿，终于伸出爪子来，不轻不重的挠了下，却把那些自诩是圣人的人，脸打的通红。 女先生脸色紫涨，在周先生面前，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周先生赞了句：“不愧是大理段氏，老夫那里有一本《六祖坛经》，想必聆雪郡主会喜欢，明日老夫给你拿了来。” 《六祖坛经》中有涅槃之说，周先生这是认同聆雪的做法，恍如新生，这是承诺女先生日后不会再为难于她。 聆雪含笑应下，众人这才散了。慈宁殿的汪嬷嬷早早的候在外头，端瑞公主一出来，就上了软轿，走了。 贾公子从瞧见聆雪，听见她的声音起，就挪不开眼，被永嘉郡王气鼓鼓的盯着，这才轻咳掩饰着尴尬，贾馨宁见没趣，娇娇的喊了声“大哥”，兄妹两人离宫而去，便是这样，贾公子也借打理衣襟之故，偷偷回看了好几眼。 岳翎倒是真喜欢聆雪那幅画，又回到大理被蒙古攻入的那日，聆雪拉着聆婉来寻他的那一刻，以及在路上，高高在上的公主，半点不娇气，没喊过一声苦，一声累。 岳翎原觉得去大理做细作，是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深藏功与名，可在面对聆雪的时候，他总是不自觉的卑微起来，倒好像自己做的是多么见不得人的事，就连如今岳府的一切，都是他带聆雪姐妹回姜国换来的。 岳翎再次逃离。 韩容泽本要走，却被永嘉郡王拽着，永嘉正与聆雪解释早间的事儿，翻来覆去几句：“雪妹妹，婉妹妹，我没有轻贱你们的意思，日后谁再敢随便说你们长得如何，我便替你们打他。” 聆婉听的稀里糊涂的，聆雪还是瞧了永嘉郡王的眼睛，才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眯眯的道谢，几人这才散了。 聆雪与聆婉回了仁明殿，韩皇后已经起了身，正在西次间的罗汉榻上翻看账册，见两人回来，便笑盈盈道：“回来的正好，才做好的樱桃酥酪，快去吃吧。” 聆婉进来请安，便瞧见了如意八仙桌上的两个雪白的芙蓉盅，听得这句，笑盈盈的上前几步，撩开粉白陶瓷盖子，就见里头水红的樱桃浆，抿了嘴笑。 聆雪含笑谢了恩，这才往如意桌前来。 韩皇后笑着继续瞧账册，时不时的问上夏薇一句。 韩皇后身边四大宫女，春柔伺候的居多，秋棠与冬玲也常见，唯独这个夏薇，这是聆雪头一回见，因此便多瞧了两眼。 但夏薇一直低垂着眉眼，没有与聆雪对视，她倒不好知道夏薇的事儿了，只瞧着这模样，夏薇该是个谨慎的，不然韩皇后也不可能将账交给她打理。 聆雪小口抿着樱桃酥酪，听得韩皇后吩咐道：“下个月，让匠人将凌穹殿东偏厢修缮一下，搬一套紫檀木细竹纹的摆设进去，你亲自盯着。” 夏薇垂头应是，聆雪手里的甜白瓷小勺微顿，继续吃，脑中想的却是，凌穹殿住的是韩容泽与永嘉郡王，韩皇后下个月修缮东偏厢，莫不是有人要住过来？ 岳翎是有自己府邸的，该是不会在宫里住着，他的身份也不够，贾公子的话，那是贾丞相的嫡长孙，贾丞相绝不放心他住在宫里，若还有人，能是谁？ 韩容泽帮了聆雪两次，聆雪便想投桃报李，虽知道韩容泽不一定需要她这样的帮助，但还是忍不住多替他想想。 夏薇什么也没问，就应下了，甚至都没问那人喜好，可见知晓要住进来的人是谁。 聆雪原还不无所谓，这会儿却定要瞧个真切，夏薇眼睛里，定能知晓。 聆雪一盏酥酪吃的差不多，见夏薇要收了账本走了，便立起身来，作势要将那芙蓉盅递给迎碧，可脚底下不知怎的一绊，就没站稳，夏薇就在她前头，听的一声娇呼，急忙回身，正好扶住了聆 雪，这一下，聆雪将夏薇的眼底看了个正着。 “怎么了这是？”韩皇后满脸焦急的望过来，“怎么这样不小心？摔着没有？” 聆雪瞧着地上打碎了的芙蓉盅，拧着眉道：“臣女无碍，只是可惜了这芙蓉盅。” “这值当个什么？人没事就好，快来，本宫瞧瞧。”韩皇后冲着聆雪招招手，聆雪顺从的走过去，道：“娘娘别担忧，臣女好好的，也不知怎么的，就没站稳，脚上绊了下。” 平地都能摔了跤，韩皇后也奇怪的很，见聆雪脚底下的金丝绒毯有一丝褶皱，这才没多想，拍着她的手道：“你可小心点，吓坏本宫了，日后就放在那儿，等着宫人收拾，哪里就用得着你动手了？幸亏没摔在在瓷片上，不然伤了脸，可怎么是好？” 韩皇后这一句，让聆雪心里一惊，倒想起韩容泽那句话来，吃多了豆子腹胀，便有了浊气，吃的东西油腻了，汗出则体臭，这是韩容泽为自己支的招。 她的脸是不能伤了的，若伤了脸，怕她连做韩皇后棋子的资格都没了，不能伤了容貌，便只能在其他事情上下功夫了。 聆雪心里转了几转，面上却是半点不显，只做后怕状，还是韩皇后拍了拍她道：“去歇着吧，让迎碧给你沏盏定惊茶，收收魂。” 聆雪与聆婉从仁明殿出来，往后头的锦月楼去，才进了西稍间，就听得冬玲来禀：“娘娘，闫贵妃去了大庆殿，怕皇上今日不会过来了。” 聆雪知道事成，松了一口气。 这一夜，锦月楼倒是过得安生，第二日一早，聆雪，聆婉到仁明殿的时候，韩容泽正在背书，声音清朗，嗓音柔和，念起书来，抑扬顿挫，甚是悦耳。 聆雪与聆婉上前福身行礼，便在一旁立着听着，聆雪对韩容泽展颜一笑，韩容泽也冲着聆雪温柔一笑，被韩皇后瞧了个正着。 韩皇后笑意渐深，只装作没瞧见，又见一旁没背书的永嘉郡王，与聆婉正说着悄悄话，心里愈发熨帖，不拘是聆雪还是聆婉，她只要占住了一个便是，接下来，便是贾馨宁了 早膳时，聆雪夹了一小碟子香辣栗子烧羊脯，小口小口的吃，韩皇后诧异道：“雪丫头什么时候也能吃辣的了？” 聆雪抿唇笑道：“从前也吃的，只那时候母亲管着，说容易上火，便不许吃，膳房也不给上，还是到了娘娘这儿，瞧着娘娘吃的好，便有些馋了。” 韩皇后不疑有它，她是吃惯了的，没觉得如何，便笑着道：“喜欢就让御膳房给锦月楼也上两道，咱们这里气候湿润，吃些辣的，对身子才好。” 聆雪便很高兴的应下，吃的很香的模样，韩容泽明知道聆雪是故意吃了这样口味重的菜肴，却也不戳破，只端起一小盅元胡山楂酒来，冲着聆雪点了点。 聆雪面色一红，自己的心思被韩容泽看了个穿，羞悯的拿起身边的葡萄糯米酒来，小口抿了口，算是回礼了。 韩皇后一直在瞧着这几人的小动作，见韩容泽与聆雪如此，心里愈发畅快，擦拭着唇角说道：“人多才热闹，不如以后午膳就摆在祺云阁，你们一道用，本宫也不凑那个热闹，免得你们拘束的慌。” 永嘉郡王倒是乐呵，他一向喜欢玩，但刚要答应，就扁了嘴道：“算了，我不想跟贾公子一道用午膳。” 韩皇后听着称奇，笑眯眯的问道：“这是怎么话说的？不过才去了两日，就有嫌隙了不成？” 永嘉郡王口无遮拦，张口就道：“贾公子一直盯着雪妹妹与婉妹妹瞧，这不好，我不喜欢他。” 韩皇后面色一凛，也不过就一瞬，便遮掩了过去，笑着给永嘉郡王夹了一块火腿肉：“既是永嘉不喜欢，那便罢了。” 韩皇后深看了身后的春柔一眼，春柔立刻垂下头去，她也没想到，贾公子会 贾家是怎么也不能跟两位郡主联姻的。 韩皇后原本想要她们凑在一处，好让贾馨宁与韩容泽和永嘉亲近起来，此刻却改了主意，若是就此让贾丞相的嫡长孙与聆雪联姻，那她岂不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早膳用过后，四人往祺云阁去，端瑞公主自从杨姑娘出了事儿，便以侍疾为名，不往韩皇后这里来了。 永嘉与聆婉玩得到一处，也说的到一处，两人走的蹦蹦跳跳的，倒把韩容泽与聆雪落在了后头，聆雪趁着迎碧，桃香追着聆婉跑的时候，极低的说了句：“镇国公夫人想让世子的弟弟也到宫里来进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同病相怜 韩容泽说了这一句，便不再说，站起身来，道：“午后的课，还有些需要准备，我便不陪母亲多坐了。” 韩容泽拂袖就走，任凭宋氏在后头喊他，他也只当没听见一样，气得宋氏在后头跺脚，却不敢再喊，生怕惊动了午睡的韩皇后。 只自己一个人与身边的丫鬟碎碎念：“我辛辛苦苦生了他，却生了这样一个孽障，待我与他嫡亲的弟弟，还不如外人好。” 这个外人是谁，不言而喻。 没半盏茶的功夫，这些话，就传到了韩皇后耳里，韩皇后根本就没有午睡，正倚在拔步床里头看账册，听得秋棠传过来的话，冷哼一声道：“若不是看在她生养了容泽的份上，本宫哪里会容得她这样的蠢人，活到这个时候？” 秋棠道：“奴婢瞧着，世子爷很瞧不上镇国公夫人，两人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坐。拢共也不过说了两句话，镇国公夫人好似想让世子爷将世子之位让出来。” 韩皇后冷哼了一声，将账册放到一旁的秋香色软垫上，搭着秋棠的手，下了拔步床：“眼皮子浅的东西，成天也就盯着这么点东西了。容泽何曾把世子之位放在眼里？莫说是容泽不答应，便是本宫都瞧不上修泽，好好的一个哥儿，让她养成了什么样！” 秋棠搀扶着韩皇后在妆台前落座，拿了象牙嵌宝梳为韩皇后通头发，疑惑问道：“既是娘娘也不喜欢二公子，那为何还要答应让二公子到宫里来进学？周先生那里，怕也不好张口呢。” 周先生也不是什么人都教的，只瞧着韩修泽这个样，怕周先生那关就过不了。 韩皇后冷哼了一声：“宋氏哪里真的是送修泽来读书？” 旁人读书，今个儿定下，恨不能当日就往宫里来，宋氏却是先递了话入宫，再领了人入宫，说的日子，却是一个月后，可不就是为了入宫进学这个名儿好听？ 人还没入宫呢，先问住在哪儿，地方够不够宽敞，住的够不够舒坦，吃的够不够好。 “也不必让他到周先生跟前去，回头随便请了一个翰林院的，去凌穹殿教他两日便是。”到底是自己的侄子，韩皇后不为着宋氏，也要为着自家大哥，韩修泽若能定下一门好的亲事，于她也是一份助力。 韩皇后瞧中的人，是丁家。 就是那位枢密使丁大人，从前与杨太后联姻的那家。丁大人虽不及贾丞相的权势，但如今在朝堂上也是个厉害的，便是当把枪来用，也是极好的。 但因着杨姑娘的事情在前，韩皇后这次很低调，准备等事情都落了定，再说道，免得中间出了岔子，与杨太后一样，结不成亲，反倒结了仇。 韩皇后短短时间内，心思已经转了几转，先还想着，聆雪姐妹若是其中一个定给镇国公府，与她是份助力，再看韩容泽护着，便又改了主意，还是韩容泽更重要些，左不过聆雪，聆婉还小，便是再过两年再说也不迟，这两年，先把姜国的朝臣拢住了再说。 聆雪聆婉午后学的是下棋，这位女先生很不爱说话，一个午后的课上下来，拢共说了五句不到，与每个学生过了一局，便让贾馨宁对婉婉，聆雪对端瑞公主。 贾馨宁与婉婉心思都浅，只顾着眼前的几步，不能为后头铺路，聆雪与端瑞公主倒还知道用几分心思，只聆雪也不及端瑞公主深思远虑。 不过一个午后，女先生就知道了各人的性子，都是贵女，也不必非要教导的棋艺精湛，只要别一落子便输，也就是了，好歹能对上几局。 散学的时候，因为聆雪与端瑞公主对弈，端瑞公主是个不到最后不服输的性子，因而耽搁了好一会儿，贾馨宁与婉婉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见难分胜负，便先回去了。 等两人分出输赢来，日头已然西斜，端瑞公主自有慈宁殿的汪嬷嬷伺候，聆雪缓步出来，听见廊下有人细语。 韩容泽立在雕花廊柱下，背对着她，正与一个小公公说着什么，见聆雪出来，长腿一伸，到这厢来，手里拿着一本《六祖坛经》。 “周先生要给你的，见你一直没散学，便给了我。”韩容泽嗓音轻柔，伸手递了过来。 聆雪清浅一笑，素手接过：“原也不为着这册书。”只是为了求个公道，她没做错，没道理一直在女先生的心里，卑微的活着。 韩容泽笑意沉沉，若论书，姜 国不会比大理段氏更多，周先生用这册书来堵聆雪的嘴，说到底，还是护着自己的女儿。 “小周先生三岁读书，后来，幼年定亲的未婚夫病亡，便一直养在周先生身边，酷爱读书，年岁虽大，但没经历过什么事情。”所以才会只知晓那些大道理，不晓得人情冷暖，若真让小周先生去经历那些事情，不，就算换任何一个人去经历聆雪姐妹的事儿，都不一定能做的那样好。 “我知道。”聆雪扬起脸来，冲着韩容泽浅浅一笑：“今晨小周先生待我们姐妹很公正。” 聆雪不要求任何人都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但也不能任由人指指点点，她求得不过是公道二字，与她而言，小周老师不再那样言语刻薄，已经足够，她不希望妹妹婉婉被人戳脊梁骨活着，那样人立不住。 夕阳西下，祺云阁周围只有几个粗使的小公公在洒扫，两人缓步而行，并肩说话，在身后的青石小径上，留下长长的影子。 好半晌，聆雪轻声说道：“其实我和婉婉与我母亲在一处的时间并不长，即便我们的寝宫离得并不远。” 聆雪扬起脸来，看向韩容泽，莹白的面庞白净如出水的莲瓣，张口说的好像是旁人的事儿：“我母亲不喜欢小孩子哭闹，所以我们一直跟着乳娘长大，待大一些，懂事不哭闹了，我母亲偶然起了兴致，教导我们诗书，又嫌弃我们蠢笨，让先生先教导我们习字念书，想等着我们能与她对弈，能与她对诗的时候，再教导我们。” 然而没等到那一日，大理国便破了，那个只知书画的女子，先自己吊死了，随后为自己的两个女儿，送来了白绫。 聆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垂下了眼眸，便是那时候被嬷嬷的白绫勒住脖子，也没觉得那么难受，这会儿说起来，反倒觉得心里有些堵，眼眶也有些酸，不是她不顾父母生养之恩，而是父母没有给她回报的机会，就将那些情份一并抹杀了。 “真不争气，让世子爷瞧笑话了。”聆雪再次抬起头来，冲着韩容泽歉意一笑。 韩容泽看着聆雪泛着桃红的眼眶，里头那双眸子，如同泉水一般澄澈。 她，是想要安慰他的吧。 因为她看穿了宋氏带韩修泽入宫的目的，看穿了他心底里，或嫉妒，或羡慕的不痛快，他的生母宋氏尚在人间，而聆雪的母亲却 从前再多的不满与怨言，都随着那女子的死，一并消散了。 韩容泽伸出手去，聆雪不过到他胸口，干燥温热的手掌落在聆雪的发顶，暖暖的安人心：“我至少还有姑母在，总比你好些，倒是难为你了。” 难为她小小年纪，就步步艰难，明明身子娇弱，还想要护着自己的妹妹。 聆雪澄澈的目光落入韩容泽笑意沉沉的眼眸里，那双眼眸似是一潭幽井，深不可测，一不小心就被吸了进去。 聆雪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韩皇后也是靠不住的，一旦发现韩容泽成为废弃的棋子，定会毫不犹豫的弃掉。 好在韩容泽张口阻断了她的话：“这宫里，也不是什么人想来就能来的，你且瞧着吧。” 聆雪不知道韩容泽这句话是何意，她可以看得到过去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儿，却不能预测未来韩修泽身上会发生什么，但韩容泽说这句话的时候，冷静而笃定，早已经没有了午间的阴郁。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的很，听说姜帝一直在澄碧堂，几日不曾上朝，闫贵妃连午休的时候，都霸着姜帝不肯放，澄碧堂昼夜歌舞不断，还有两个舞姬留在澄碧堂一直没有出来，这样的话，连聆雪都能知晓，更不必说韩皇后了。 可韩皇后什么也没说，倒让人以为，韩皇后真的不在意，只聆雪知晓贾贵妃那桩旧事，怕闫贵妃宫里早就埋下了祸患，而不自知。 不拘如何，闫贵妃霸着姜帝，聆雪是极高兴的，倒是仁明殿这里，宋氏隔三差五带着韩修泽入宫，聆雪姐妹要避开来，即便不再一道用膳，也有偶尔遇见，被韩修泽盯着放肆瞧上几眼的时候。 聆雪总觉得韩容泽那日的话，说的意味深长，直到一日午睡醒来，桃香眼睛亮闪闪的说了句：“郡主，镇国公府二公子出事了。” 聆雪看着桃香，等她说下面一句，桃香是个机灵的，惯是会做讨好人的事儿，知晓聆雪姐妹不喜欢韩修泽，韩修泽一出事，立刻来禀，生怕慢一步，被人抢了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东窗事发 “镇国公府二公子与赵美人在御花园里头”桃香话语一顿，才想起这个话，与一个十三岁的郡主说不合适，便硬生生的转了个弯。 “皇上撞见镇国公府二公子与赵美人在御花园里头，气得不得了，当即下令，打二公子三十大板，要将人打死，若不是镇国公夫人赶去的及时，怕人就要死在御花园里头了，便是这样也打了二十大板，且皇上发了话，再不许二公子入宫来。” 桃香圆圆的脸，笑眯眯的与聆雪道：“郡主日后再不必担忧了。” 聆雪姐妹绕着韩修泽走，仁明殿但凡不是瞎的，都瞧得出来。 桃香如此讨好聆雪，聆雪略想了想，便递了个荷包给她，里头是一袋子银叶子，叶子打得薄薄的，有叶子的脉络在上头，虽不重，但瞧着一荷包也不少了。 桃香搓着手，讪讪道：“伺候郡主，是奴婢的福气，哪里敢要郡主的赏赐？” “没什么不能的，你打听消息，没有银子零嘴，哪里能问的出来？再有你年纪小，到哪里都要孝敬人，有些银子傍身，出去腰杆也挺得直。”聆雪装作很懂这些的样子，倒让桃香意外至极。 桃香是认了从前的御膳房总管刘公公做干爹的，就因着手脚麻利，嘴甜有眼力价。 刘公公因为聆雪二人膳食的事儿，被撸了差事，刘公公年纪大了，自己蹦跶不起来，桃香便自告奋勇的替刘公公养老，刘公公虽被降了一级，到底还有些人脉在，知晓春柔要给锦月楼挑人，便暗暗使了劲儿，将人换了进来。 也因着这个，桃香隔三差五的孝敬刘公公，刘公公再卖给她一些消息，让她也能在锦月楼立住脚，说到底，不过是互助互利的关系。 聆雪只瞧了桃香的眼睛，便知道她背后那点子事儿，不敢让她手头紧了，怕桃香手头一紧，不是去打探消息，而是将自己的消息卖出去了。 桃香抿了抿唇角，就把荷包挂在了腰间，信誓旦旦的说道：“郡主放心，日后这宫里头的事儿，就是哪个宫里有几窝蚂蚁，奴婢也能给您打听的来。” 聆雪坐在妆台前淡淡一笑，不置一词，见迎碧进来，愈发的不说话了，倒是迎碧一眼就瞧见了桃香腰间的那个荷包。 荷包是桃粉色的，上面绣了百合如意纹，原是放在拔步床的矮几上的，这会儿功夫，就赏给了桃香，这位郡主，手指缝真不是一般的大。 迎碧挖了桃香一眼，笑盈盈的立在聆雪身后道：“奴婢瞧着还不到时辰，想着要郡主多睡一会儿的，没想到郡主这么快就起了。” 迎碧这是说，桃香不该扰了聆雪午睡。 桃香满眼是笑的去捧挂在衣架上薰的海棠紫月华裙，转过身便暗暗啐了一口，怎么不说自己躲懒，到耳房睡了一觉？明明是伺候人的，倒在锦月楼充起姑奶奶款了。 聆雪明知道迎碧与桃香的官司，却装作没听懂，通着头发道：“听说人前头出了事儿，皇后娘娘定是要气坏了，让桃香伺候着，你去煮一盏桑叶茶来，好好的将沫子都撇了去，一会儿我给娘娘端过去。” 这是伺候韩皇后的事儿，迎碧也不好假手于人，只能不情愿的将手里的一支碧玉梨花簪子递过去，冷冷对桃香道：“郡主这里的东西都金贵着，若是摔了碎了，拿你的命来赔，怕也不够！” 桃香就瞧着那支簪子在迎碧手指间上上下下的，一不小心落了地，迎碧必定要攀诬到自己头上，因而不错眼的盯着，将裙子搭在自己手臂上，两只手捧在簪子下头，生怕摔了去。 迎碧恨不能这会儿就将簪子落了地，打发了桃香出去，什么东西，才进来伺候几日，就敢跟她争宠了。 还是端坐在妆台前的聆雪说了句：“快着些，迟了，皇后娘娘那里怒气滔天，咱们都讨不得好！” 迎碧挖了桃香一眼，不欲在这当口惹事，这才罢了。 待迎碧出去，桃香小心翼翼的给聆雪挽发，生怕摔了金贵东西，那谨慎模样，被聆雪在铜镜里头瞧了个真切。 聆雪轻笑着说道：“她不过是吓唬你，我虽不过是个郡主，但护着你，还是成的，不过迎碧从前是仁明殿的二等，你无事不要招惹她，也就是了。” 有了聆雪这句话，桃香自认有了聆雪做主，办起差事来，愈发有底气，便是与迎碧对着干又如何？到底她们的主子是郡主，越过郡主去讨好韩皇后，那才是两头不讨好。 聆雪见桃香明白过来，暗暗点了点头。 聆雪收拾妥当，叮嘱了迎澜一声，让婉婉暂时不要过去，等她去瞧瞧再说，这才往前头仁明殿去。 仁明殿里，这会儿正热闹着，韩修泽被抬到东稍间诊治上药，韩容泽被韩皇后宣了来，宋氏正抹着眼泪骂：“修儿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怎么就不知去为他说上两句话？若不是我赶去的及时，你弟弟的命便没了！” 宋氏真正气的是姜帝，是韩皇后，但又不敢说出来，满打满算，这大殿里头，只有韩容泽一个人，能被她这样骂。 韩容泽面不改色道：“我也是刚得到消息。” 宋氏气得要拿梅花几案上的茶盏砸过去，还是韩皇后瞪了她一眼，怒道：“你拿他撒什么气？在御花园里头与赵美人不清不楚的，又不是容泽！” 韩皇后也在气头上，气得不得了！她没想到韩修泽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动姜帝的女人，那赵美人再怎么不受宠，也是被姜帝幸了的！ 宋氏扯着帕子抹眼泪：“娘娘要给修泽做主，分明就是那个赵美人耐不住寂寞，勾搭了修儿，才让修儿有了这样的祸事，这跟修儿又有什么关系，皇上竟是就要打死了他” 韩皇后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一手拍在梅花小几上，怒道：“赵美人这会儿已经被勒死了，你要不要去跟她说道说道！” 一句话，宋氏再不敢哭了。 韩皇后说的出做得到，宋氏再敢继续闹，韩皇后就敢将她送去黄泉路上，陪赵美人。 “臣妾就修儿这么一个儿子修儿若被打残了，臣妾也不活了。”宋氏小声的哭，话说出来，才见周围的人，诧异的盯着她瞧，这才晓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宋氏讪讪的补充道：“容泽一直养在娘娘身边，臣妾再没什么不放心的，容泽打小养在宫里，只有修儿陪着臣妾她是臣妾的命啊。” 聆雪就坐在西稍间里，西次间的这些话，一字不落的落在她耳中，她隔着步步锦的雕花窗，望向韩容泽，就见韩容泽如松柏般立在韩皇后身侧，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怕是早就想到，宋氏会有这番说辞与举动。 但还是会寒心的吧？ 西次间难得安静了一会儿，秋棠见状，轻轻的冲着聆雪招了招手，聆雪会意，亲自端了桑叶茶，往西次间来。 韩皇后见是她，刚刚冷如寒霜的面庞，缓和了许多：“你怎么来了？上茶，交给春柔她们便是，仔细烫了你的手。” “已经晾了一会儿，这会儿正好入口，是霜降之后采的桑叶，刚兑了些蜜，娘娘少喝两口，润润喉咙。”聆雪柔顺的将茶摆在梅花小几上，将上头已经凉了的茶盏撤下来。 韩皇后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桑叶茶，入肝肺经，又是霜降之后采的叶子，最是下火，韩皇后又见茶汤清澈，没有半点浮沫，温度适中，正好入口，冲着聆雪含笑点头。 “容泽，你们三个去进学吧，这里没你们的事儿了。”韩皇后一语，将韩容泽摘了出去，宋氏再想寻人出气，也不成了。 婉婉还在锦月楼，韩容泽与聆雪出来，坐在中庭的小亭子里等着。 “皇上下了旨意，日后再不许他入宫，你日后不必殚精竭虑了。”韩容泽端坐在石椅上，气定神闲，干净修长的手指，正在整理袖口，瞧着很是懒散肆意。 韩容泽的袖口是宝蓝色的，绕着袖口用银丝绣了一圈雅致的卷草纹，很是干净，聆雪瞧着那袖口，温声道：“怎么说，二公子也是世子的弟弟，怕过上一阵子，皇上的气消了，二公子仍旧能往宫里来，看镇国公夫人还能在西次间哭，而不是去东稍间看二公子，可见伤的并不重。” 宫里行刑的，也是有眉眼高低的，既知道这人是韩皇后的侄子，哪里会真的下狠手？便是当真打上三十大板，怕也不过是伤了皮肉，若真想要人性命，最多三板子，人便被打死了。 韩容泽笑意沉沉的看了聆雪一眼，淡笑道：“原也不在打得多重。”关键在于，是被姜帝下旨，打了的，也是姜帝下了旨，再不许这人入宫的，脸面已经丢了，再捡也捡不起来了。 “所以，当真再不能入宫了？”聆雪问。 韩容泽看着聆雪那副认真的表情，微笑颔首：“当真再不能入宫了，因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各自为营 韩容泽看着抄手游廊上，急匆匆入殿的那个小宫女，声音低沉了些，身子也往聆雪方向靠了靠，有清冽的皂角香气，混着聆雪身上轻柔的女儿香，说不出的好闻：“因为他还糟践了御花园里头的两名宫女，赵美人的事情事发，那两个宫女这会儿怕也急了。” 宫女被韩修泽占了身子，怕如同赵美人一样被皇上下令勒死，便只能来寻韩皇后，韩皇后再知道了这个，便是为着镇国公府，也再不敢让韩修泽入宫来，这回没打死，下次说不定真要往死里打，不死不休。 聆雪轻出了一口气，韩修泽的目光实在太赤裸，她想要装作不知都不成，如今再不用瞧见他，自是极好的。 韩容泽瞧着聆雪松口气的娇态，眉眼不知何时添了几许很淡的柔和，连先前宋氏说那些话的阴郁，都消散了。 聆雪也不过转瞬间，就明白了，扬起脸来，看向韩容泽：“原来，你那日是这样的意思。” 韩容泽那日说，这宫里不是什么人想来就能来的，她几日没瞧见动静，还以为韩容泽只是说说。 宋氏隔三差五的带着韩修泽入宫，说是来瞧凌穹殿的进度，实则就是想要宫外的人以为，韩修泽已经在宫里念书了。 宋氏溺爱韩修泽，舍不得他吃苦受累，便选了这样一个折中的法子，以为自己怪聪明的，却没想到韩修泽整日在御花园里玩，会玩出火来。 韩容泽知晓韩修泽的心性，先上手了两个宫女，没人管他，便以为无所谓了，便将眼界放到了姜帝的女人身上，赵美人能被姜帝幸了，自然有几分出色，一个爱美色，一个被冷落久了，两人相遇，自然就闹到一起去了。 这样一来二去，火候差不多了，姜帝就“恰巧”瞧见了。 聆雪看穿了，韩容泽也不否认，目光深远的看了眼东稍间方向：“打一次，长了记性，不会再没头没脑的往宫里来，免得哪一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实世子还是护着他性命的，不然真如镇国公夫人所言，随便去皇上面前说两句，怕二公子今日就出不得这个宫门了。” 镇国公夫人想要韩容泽为韩修泽求情，可在聆雪看来，韩容泽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只韩容泽的这份心意，宋氏与韩修泽并不知晓，还以为韩容泽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其实，世子可以与镇国公夫人说一说，这样对二公子，并不是真的好，世家大族里头，最多的便是捧杀。”不知道的，怕还以为韩修泽不是宋氏亲生的，不然怎么就给养成了这个模样。 韩容泽诧异的盯着聆雪瞧，把聆雪都看愣了，不解的问：“怎么这样盯着我瞧？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 韩容泽从来不是浮于表面的人，自不会盯着她的脸瞧。 韩容泽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来，清朗问道：“怎么你就将我想的这样良善？我也许真的想要瞧着她，将韩修泽推入火坑呢？为什么还要去提醒她？” 许是因为韩修泽的事情已了，宋氏再不会动不动带着韩修泽入宫来，韩容泽有些卸下心防来。 他微微侧坐着，午后的阳光明媚的很，落在他丰神俊朗的容颜之上，微微上扬的唇角，像是牵了一抹阳光在上头，似笑非笑的看向聆雪。 聆雪看着他这份姿态，忽的笑了，笑颜在阳光下并不耀眼，但却像淙淙的小溪，流入人的心里。 韩容泽想，大概他很长时间，都不会忘记这个笑容。 “做什么要把自己说的那样坏？”明明此举，是为了宋氏与韩修泽好，“良药苦口利于病，若是我，说不得也会这样做。” “你不会。”韩容泽认真的说道：“若那人是你弟弟，你会想方设法的将他导入正途，但我只是这么瞧着。” 韩容泽说的认真，聆雪就当真认真的，设身处地的去想，默然片刻，聆雪道：“我不会。” 韩容泽挑高了下巴，带着一抹柔和的笑意瞧着她，并不信她这句话。若不是个良善的，不会对她的父皇母后，没有半分埋怨，自己如履薄冰，也要好好的护着不谙世事的妹妹。 聆雪很认真的对上韩容泽乌沉沉的眸子：“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人世间很公道，做错了，便要付出代价，这没什么不对的。” 韩修泽从小的时候就算计韩容泽，希望得到霸占韩容泽应有的一切，这说不得就是他贪心，所要付出的代价。 宋氏打量的镀金的主意，再不能成，从前还要说，是在宫里进学的，如今却被皇上给打了出去，再不许入宫，那京城里的世家贵女，更 没有人肯嫁给韩修泽了。 如此，宋氏想要韩容泽将世子之位交给韩修泽的话，再不能提，镇国公第一个不能答应。 韩容泽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将韩修泽外头的那层面皮撕开，让人瞧见了芯子，再怎么想要遮掩也不成了。 聆雪突然沉默下去，觉得韩容泽这个法子用的太好了，她呢？ 她利用闫贵妃，利用吃油腻之物，都是小计谋，仅仅解燃眉之急，她想要永绝后患，就要做些什么，而她做的事情，也必定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两人说话间，婉婉已经请安出来，聆雪看着笑着往自己身边来的婉婉，手心微微攥了攥，与韩容泽说道：“也许，我也不是如同世子想的那样良善。” 韩容泽诧异的看向聆雪，口中玩味似的重复了一遍“良善”二字，淡淡一笑，大概也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 她从前艰难的事，一个是韩修泽，另一个是姜帝，如今韩修泽的事情了了，姜帝的事儿，怕是她已经拿定了主意。 韩容泽立起身来，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两人不约而同的当做彼此不知道彼此的秘密。 午后，学的是琴艺，四位姑娘都有几分底子在，教导琴艺的女先生是个有些怯懦的人，在四人面前，很是抬不起头来，也只有在抚琴的时候，能瞧见几分自信来。 中间休息的时候，依旧是李姑姑亲自来伺候端瑞公主，端瑞公主高高在上，似是已经有些习以为常，倒是聆雪看向了荔香，荔香会意，不一会儿与御膳房送茶点的人，一并退了出去，低声与李姑姑说了两句。 这一回，倒是不似先前那样容易，荔香跟着李姑姑去，被端瑞公主瞧见了，端瑞含笑扫向聆雪问：“你身边的宫女，怎得就跟御膳房的人一道去了？” 聆雪温婉回道：“秋燥，怕皇后娘娘这样的日子容易上了火气，便吩咐宫女叮嘱御膳房的人几声，从前在大理的时候，倒是有几个润燥的食疗方子，给娘娘用正相宜。” 聆雪安然而答，没有半分急色，滴水不漏，便也让端瑞消解了疑心，含笑看了她一眼道：“你有心了，若方子好，不如给太后也用一些。” 聆雪含笑点头道：“吩咐宫女将那些方子一并给了御膳房，便是想着御膳房按着各宫所需调制，若适宜太后的身子，定是要用的。” 端瑞公主点了点头，她对待太后，也不过就那点子情份，不过就是随口说一句，全个面子情。 贾馨宁看着端瑞与聆雪说话，已是不满，勾着唇角道：“皇后娘娘若这样还不上火，那才让人称奇！好歹也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放出来倒以为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什么样儿的人，都要上了手！” 韩修泽的事儿，不过一会儿，便传遍了阖宫，毕竟这些年，在内宫走动的外男不少，但敢对皇上女人下手的，这还是头一位，也不知该说韩修泽胆大，还是该说韩修泽傻。 端瑞公主乐得看韩皇后没脸，听贾馨宁这样说，也没有阻拦，贾馨宁是个管不住嘴的，见没人吭声，愈发说了起来：“就为着这个，我父亲还说，要哥哥几个搬到别处进学，日后没有宣召，不得入内宫来。” 聆雪端着茶盅，徐徐饮茶，耳中一直听着，论理，很该如此，没有她们这个年纪，还在一处进学的，更别说楼下四人，都是血气方刚正当年的。 韩容泽与永嘉郡王是打小在宫里的，年岁小也就不觉得，楼上从前也只有端瑞一个公主进学，可如今再不相同，这么一处进学，说出去，到底让人非议。 聆雪这厢闷头听着，却是端瑞公主打断道：“那定是不成的，要么就不要来宫里念书，若要念，便只能在祺云阁。” 端瑞公主没说为什么，聆雪趁着掀开茶盖的时候，瞧了端瑞一眼，端瑞回忆里，是杨太后与身边嬷嬷的对话。 竟是姜帝不肯让楼下这几个往大庆殿去了，这绕来绕去的，还是闫贵妃在姜帝那里吹的枕头风，说就怕这四个醉翁之意不在酒。 若不在祺云阁念书，便要挪到大庆殿那边去，这正当年的男子去参与了朝事，哪里还能放得下？ 姜帝年纪虽大了，自己也不愿意打理朝事，但不代表他就想要被年轻的给撵下去。 闫贵妃说这话，原是为了自己还在襁褓里头的小皇子铺路，闫贵妃的小皇子是姜帝的独子，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姜帝又能多活十年，这江山，就该是闫贵妃儿子的。 没想到歪打正着，闫贵妃这话，倒对了杨太后与韩皇后的心思，杨太后想要端瑞与杨公子多相处，韩皇后则希望贾姑娘与这几个人多相处，各有各的盘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顺势而为 聆雪因为二十几张方子，倒是得了宫中不少人夸赞，当然也会有一些麻烦。 这一日，中间休息的时候，婉婉正与聆雪说着女先生上节课教导的内容，就听得一娇声高傲道：“听说这宫里头菱角的方子，都是你写的？” 聆雪回眸，望向身侧，却是一直不屑与她说话的贾馨宁，彼时贾馨宁高高的仰着下巴，一副看小宫女的架势，不等聆雪回答，便道：“我喜欢吃虾仁，只做来做去，不过那么几道，你也给我写十几个方子来吧。” 聆雪安然而立，轻摇了摇头道：“海味容易让人害了疹子，是以，我从小用的少，看书的时候，更不曾好好看了那些，写不出。” “你不肯给我写？”贾馨宁没想到聆雪会不答应，整个姜国没有人不捧着她，从来没人肯拒绝她，聆雪一个小小的亡国公主，凭的什么？ “不是不肯，而是不知，所以写不出。”聆雪据实答来，贾馨宁却恼了，只认为聆雪是故意的。 “你讨好皇后娘娘倒是本事，竟敢不给我写？待我与祖父说了，直接撵你们姐妹出了姜国，我看你还如何得意”贾馨宁气得指了聆雪的鼻子骂，冲着身后的丫鬟便喊，恨不能让丫鬟出面，立刻将聆雪姐妹丢下阁楼去。 婉婉也气，立在聆雪身边道：“贾姑娘好没道理，你与我阿姐要东西，我阿姐不肯给，便是错了不成？你这是这是强取豪夺！” 贾馨宁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真怒极，吩咐身边的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要你们做什么用的？我都被人欺到头上了，你们还在这里当柱子吗？” 丫鬟两个面面相蹙，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头去，当先一个与聆雪说道：“郡主，得罪了。” 端瑞公主从净室出来，正瞧见这一幕，沉了脸问道：“这是做什么呢！” 两个丫鬟如蒙大赦，立时跪下身去，贾馨宁跺着脚道：“表姐，你别管，我今个儿非要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还当自己是什么金贵人？若不是咱们姜国收留她们，她们早就被掳到蒙古做女奴去了。” 端瑞公主见贾馨宁说的不清不楚的，扫了眼身侧的宫女，那宫女一直立在那伺候，自然将事情看了个明白。 宫女小声儿与端瑞公主回禀发生了何事，待端瑞公主听明白，深看了贾馨宁一眼道：“馨宁，你别胡闹，那方子也是偶然得的，聆雪郡主能记得这些，已经是难得，怎么可能你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的？觉得府里的菜肴不好，再换个厨子也就是了，何必为难了聆雪郡主？” “表姐你你竟然向着她说话！”贾馨宁气得红了眼眶，鼓着脸道：“我再不跟你好了。” 贾馨宁说完，狠狠的瞪了聆雪姐妹一眼，“咚咚咚”下楼去了。 楼上闹得动静这样大，楼下的人自然听了个真切。 “大哥”贾馨宁下了楼，巡了一圈，才找着贾伟宁：“她们欺负我。” 贾伟宁听得真切，想想楼上的聆雪此刻必然委屈至极，那副容貌若是梨花带雨起来，不知怎么楚楚可怜，便沉了脸，很严肃的说道：“馨宁，是你的不是，快去跟聆雪郡主致歉。” 永嘉郡王本一直被韩容泽拽着，听得这句，也扯着脖子喊道：“对，就是你的不对，你抢雪妹妹的东西，雪妹妹不给，你还欺负人！” 贾馨宁扫了一圈，韩容泽目光落在书册上，仿佛不知发生了何事，永嘉郡王与贾伟宁都黑着脸瞧她，她倒成了那十恶不赦的。 贾馨宁愈发气上加气，拂袖便往外头去，连课也不上了。 韩容泽清冽的眸子扫了眼，道：“贾兄还是将贾姑娘劝回来吧。” 贾伟宁这会儿一心都在聆雪身上，冷脸道：“不必管她，原本就是她的过错。” 韩容泽安然而坐，干净修长的指尖轻轻的敲了敲书册，淡笑着看了贾伟宁一眼，仿佛看穿了贾伟宁的心思一般。 贾伟宁暗暗攥了攥拳头，有心想要去找贾馨宁，但又怕楼上的聆雪知晓了不喜，便咬着牙道：“聆雪郡主是姜国的贵客，这事儿便是祖父知道了，也会说是馨宁做的不对。” 韩容泽看着仰着脖子，高声说话的贾伟宁，乌黑的眸子里抿了一抹寒 意，与永嘉郡王说道：“我们身份不便，你去楼上瞧瞧，别真的气哭了，皇后娘娘怕要训斥你我。” 永嘉是他们几个里头最小的，他上去倒也无可厚非，贾伟宁原本正在整理衣襟，想要抬脚上去的，却因为韩容泽的这句话，不得已只能在楼下张望。 韩容泽帮聆雪将这份受欺负的姿态，做了个十成十，楼上端瑞正在与聆雪说话：“你别往心里去，她惯是这样的性子，不过来得快，去的也快，让她出去散散，回来便好了。” 聆雪没放在心上，但余下的人却都放在了心里，永嘉着急忙慌的上来，先瞧着聆雪哭没哭，见她眼眶没红，面上还带着笑意，这才放松下来，耷拉着脑袋想了想道：“我前些日子得了只小奶猫，乖巧的很，是浅黄软白相间的，一会儿我让宫人给雪妹妹婉妹妹抱过去玩。” 婉婉原因着贾馨宁的事儿，气得不得了，再加上听了那些话，心里不得劲，从前没觉得寄人篱下，这会儿全觉出来了，本委屈着，听得端瑞与永嘉两人一道哄着她，便又高兴了，觉得在姜国也很好，从前在大理的时候，哪里有这么多的玩伴。 “真的吗？有多大了？要喂些什么吃？叫什么名？”婉婉拽着永嘉便问，永嘉用手比划着小猫的大小，又说自己给他取名叫什么将军，婉婉嫌弃名字不好听，永嘉便顺着她，让她来取名。 两人一道说话去了，端瑞便拍了拍聆雪的手道：“一会儿午膳去清暑楼用，我吩咐人备着，算是我替馨宁给你们姐妹赔礼。” “当不得什么事儿，公主实在客气，不过是寻常绊了句嘴而已，每日里一处进学，哪里有不拌嘴的时候？” 聆雪并不觉得怎么委屈，贾馨宁说的，怕是多数人想的，若是她为着这样两句话，便要伤心难过，那也不必活了，她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菱角方子的事情平平顺顺的揭过去。 聆雪这般想着，便问端瑞：“不知贾姑娘还有什么爱吃的，若是我有记得的食材，便为贾姑娘写出来。” 端瑞以为聆雪是惹不起贾馨宁，才放低了姿态，倒是满意的，冲着茗茶招了招手，让茗茶来说，贾馨宁的喜恶。 聆雪细心听着，顺便连端瑞公主喜欢的，也一道打听了，给每个人写了五张菜肴方子，交给端瑞道：“没想到不过是个菜肴方子，倒惹出这许多事儿来，我日后再也不写了，这个给公主与贾姑娘的，还请公主保密，免得将来有人喜欢的食材，让我写方子，我写不出来，倒成了我故意为之。” 端瑞觉得聆雪说的有理，笑着应了，也到了该上课的时辰，端瑞便招呼两人一道上课，说好了散了学，一并往清暑楼用膳。 贾姑娘没回来，女先生只是瞧了眼，却什么也没说，继续上课。 却说此刻的贾馨宁满心以为会有人来寻她，求她回去上课，哪知道根本没人跟出来，这会儿已经到了上课的时辰，也没人出来喊她，总不能她自己一个人灰溜溜的回去。 贾馨宁要被气死了，揪着一旁低矮的树丛撒气，将地上揪了一地的树叶，岳翎跑着回来上课，正瞧见这一幕，远远的瞧见还以为是聆雪，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儿，待到了跟前，见是贾馨宁，头也不回的就要绕开了去，却被贾馨宁瞧了个正着。 “哎，你！说你呢，没听见？”贾馨宁见岳翎也没上课，眼眸一转，就要将人留下来。 岳翎是真的不想理会这个大小姐，麻木的转过来道：“贾姑娘唤在下何事？” “没事就不能喊你了不成？你这将军之位，还有你们岳府的一切，都是我祖父赏给你的，你为我们贾府鞍前马后，那是应该的，知道吗？”贾馨宁眉毛扬的高高的，她本就容颜貌美，再加上这样的气势，愈发咄咄逼人。 岳翎就瞧不惯贾馨宁这个样子，冷着脸，负手而立，一本正经的说道：“赏官位与宅子府邸的是皇上，贾丞相也不过是听命为之，我便是效忠，也是效忠皇上，与贾家何干？难不成，贾家还要越过皇上去不成？” 岳翎一句话将贾馨宁堵了回来，贾馨宁还不至于蠢到家，张口就说贾家比皇上还厉害，但她才受了气，正是要找人撒气的时候，岳翎却来堵她，她哪里肯轻易放过？ 岳府不知没落到什么地步，凭着这样一个人，也敢踩在她头上，可不是找死？ 贾馨宁轻跺莲足，指着岳翎，便与身后的丫鬟道：“来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别有用心 贾馨宁与岳翎是怎么在外头闹的，祺云阁里并不知，散了学，韩容泽发现贾馨宁与岳翎都没回来，沉吟片刻，冲着廊下立着的几个小太监招了招手：“去园子里寻一下贾姑娘与岳将军。” 贾伟宁先前不急，这会儿见妹妹一节课的时间也没回转，早便急了，见小太监们应声要走，特意叮嘱了句：“往有芍药牡丹的地方去，馨宁最是喜欢那些鲜艳的颜色。” 端瑞公主下了阁楼，拉了聆雪与婉婉一道往清暑楼去。 聆雪不放心，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不如我们在这里等等，等着贾姑娘回来，再一并过去。” 端瑞似是有些急躁，嫣红的唇瓣抿了抿，笑着去拉聆雪的手道：“有大哥在这里做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端瑞早已经习惯，外头的事儿，皆有韩容泽替她们周全，因而并不觉得如何，倒是聆雪听了这句，猛地想起那回韩容泽说她，该叫一声“大哥”的。 已经过了许久，她张口闭口依旧是世子，大哥那两个字，却怎么也喊不出来，韩容泽再听见她喊世子，也只是含笑瞧着她，再没纠正过。 聆雪垂眸一时没言语，倒是贾伟宁趁机走上前来，耳朵通红的行了一礼：“今日是小妹的不是，还请郡主莫要放在心上，我我代小妹向郡主赔不是了。” 贾伟宁耳朵通红，寻常一副老学究的模样，话语不休，到了聆雪面前，竟有些结巴起来，聆雪还未作答，就被端瑞公主拉了手，往自己身后一带，挡住了半个身子。 “哪里就用的着表哥来赔不是？我这便要请了聆雪与婉婉往清暑楼去，一道用膳，算作赔礼的。”端瑞面上虽含着笑意，但拉着聆雪的手，却捏的死紧，聆雪看着自己被端瑞攥红了的手指，若有所思。 有了贾伟宁打断，聆雪没说什么，一并与端瑞公主往清暑楼去，在软轿上时，端瑞好半晌没说话，眼瞅着要到清暑楼，端瑞才笑着睨了聆雪一眼道：“我表哥便是呆头鹅一样的人，自小护着馨宁，馨宁从头里闯祸，他便跟在后头收拾，你别往心里去。” 从前是聆雪没多想，这会儿却是不得不多想了，端瑞公主这是不愿她与贾伟宁走的近吧？ 再想到端瑞公主那声表哥，以及明明不喜贾馨宁的一些做派，却千依百顺，便也懂了。 端瑞公主是想要嫁回贾府去的。 待一行三人进了清暑楼，聆雪才明白，为何端瑞公主要这样亲厚的引了她二人来，因为清暑楼的明间里，赫然立着一个男子，身量中等，穿着一件藏蓝亮缎直裰，腰束玉带，头戴玉冠，见到端瑞公主先带了三分笑意：“端瑞，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咦，杨大哥什么时候来的？”端瑞说着，嗔怪的看了明间伺候的宫女一眼：“杨公子到了，也不知去祺云阁说一声，倒让杨大哥好等。” 杨振云笑着道：“你别怪她们，是我不许她们说了的，怕扰了你上课。” 杨振云与端瑞说话，微微低垂了眉眼，不敢与端瑞对视，不过说了一句，便垂下头去。 端瑞不喜杨振云这幅扭捏作态，身子一侧，将聆雪与婉婉两人露出来：“瞧我，见着杨大哥都把两位郡主妹妹给撂到脑后了。” “这是我新得的两个妹妹，如今住在仁明殿后头的锦月楼，杨大哥想必应该是听过的，如今跟我一道在祺云阁进学，我刚好请了两人来清暑楼用膳。”端瑞一句句说的细致，甚至轻轻的推了聆雪一把。 聆雪起先还诧异，她们姐妹与端瑞公主算不得亲厚，怎么今日就笑盈盈的请两人来清暑楼用膳，还有刚刚端瑞的急躁，原来都应在了这上头。 端瑞公主应该是一早便知晓杨振云入了宫，所以特意请了两人来的。 聆雪垂眸与杨振云见了礼，她瞧过杨振云那双眸子，并没什么可担心的，杨振云满心里都是端瑞，从幼年到如今，便是端瑞随随便便一句话，也能被杨振云记在心上。 这世上有许多人是贪恋美色的，但也有那情人眼里出西施一说，在杨振云心里眼里，怕谁也及不上端瑞公主。 聆雪心里有些不自在，从端瑞在祺云阁与她说的那句，她们根本上没什么不同起，她便当端瑞是个好的，是个通透的。 可杨姑娘一出事，端瑞便似变了一个人，她为着自己的将来，不满意杨家这门亲事，想要逃脱，无可厚非，毕竟杨家已经走下坡路，后宅里又烂了芯子，端瑞不乐意，原也应当，可聆雪没想到 ，端瑞会扯她出来，掺这趟浑水。 聆雪这个时候才明白，端瑞公主是真的通透，但是太通透了。 她知晓在宫里的生存之道，打两人一入宫，便面上生份，背地里又一副，她们三个同病相怜的样子，安两人的心，打温情牌。 在这深宫之中，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 可时至今日，端瑞把聆雪姐妹推到杨振云面前，又让聆雪与贾伟宁保持距离，算是彻底的疏离了三人的情份。 为人处世，有千万种，端瑞却选择了踩着她们姐妹，走自己的锦绣前程。 一顿午膳，吃的食不知味，面上却带着笑意，始终都没有绷过脸，间或在端瑞的起头下，与杨振云略说上两句，便也罢了。 端瑞逼得聆雪狠了，定要聆雪与杨振云多说了话，聆雪斟酌着道：“不知道杨姑娘的事情，可办妥了？” 提起杨姑娘，杨振云和端瑞面上的笑意都淡了些，杨振云道：“都办好了，因为是急病没了的，也没在府里多留，因而昨个儿便全都收拾妥当了。” 杨姑娘未婚有孕的事儿，自不能往外头去说，只说是急病，但旁人心里头是怎么想的，却不知道了。 端瑞试探着问了句：“那与丁家的婚事” 端瑞提起这个来，杨振云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落在聆雪眼里，便深看了一眼，这才晓得，原来丁家竟然有意想要攀了端瑞，还想杨太后松嘴，让端瑞嫁去丁府的。 杨太后气得不轻，却也不敢对外说，应了要选两个杨家远房姑娘，许给丁家二房，丁家二房只余下两个儿子，寻常就靠在丁家打秋风，这会儿倒是不费彩礼，就娶了杨家的姑娘。 丁家嫡子的事儿，就这么撂下了，杨太后应下丁家，会让姜帝给丁家嫡子赐婚。 午膳后，几人一道在暖阁里说话。 清暑楼外，枝叶繁茂，从前只觉得郁郁葱葱的凉爽，此刻却觉得阴冷潮湿，再不觉得这院子好了。 端瑞公主还在与杨振云夸赞聆雪：“你不知道，雪妹妹最是厉害，如今宫里的二十几张方子，都是她默出来的，连皇祖母都赏了她，刚刚又给我写了五张，便是馨宁那样无礼，也不曾见她生气，当真是个极好的人。” 聆雪只噙了淡淡的笑意坐在那里，不言不语，直到端瑞戳了戳她道：“雪妹妹不如也给杨大哥写几张方子？” 聆雪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还算平和的说道：“我日后再不敢写了，免得再有如同贾姑娘这样的事儿。” 聆雪断没想到端瑞会做到这个地步，若她没心没肺的真的给杨振云写了方子，那岂不是私相授受？ 但凡端瑞想，只拽着这个事儿哭闹一番，杨太后都要恨毒了她，若再传扬出一句半句的去，她除了杨振云，怕就嫁不得旁人了，便是这样，去了杨家，杨家人也要看她百般不顺眼。 聆雪只要略一想，便知道后头有多少凄惨的日子等着她，看向端瑞的神情，便再也存不住笑意了。 端瑞虽不似韩皇后那样狠毒，这一招也足够置她于死地了， 聆雪面色才沉下来，还不及端瑞发觉，就见茗茶撩了珠帘，快步走了进来，冲着端瑞一福身道：“公主，贾姑娘与岳将军闹得狠了，闹到了大庆殿去，贾姑娘这会儿被贾丞相送到了仁明殿，要皇后娘娘责罚。” “这是怎么话说的？”端瑞立起身来：“怎么馨宁就跟岳将军闹起来了？” 茗茶得到的消息也不确切，蹙着眉道：“只听说岳将军挨了打，贾姑娘跟前的丫鬟也被岳将军打了，事情闹得大，惊动了贾丞相，贾丞相气得不轻，又不好在大庆殿处置了贾姑娘，便将人送到仁明殿去了，还发了话，定要贾姑娘挨罚不成。” 聆雪原便想离开了，只一直被端瑞拖着，走不得，待茗茶这句话一落，立时拉了婉婉起身道：“先过去瞧瞧吧，说不得还是因为早间的事儿起的由头。皇后娘娘怕也难办，贾姑娘原气性就大，被人这么一路送到仁明殿去，又羞又恼的，别气坏了身子。” 端瑞也道：“好，我与你们一道去。” 端瑞说完，扭身与杨振云道：“杨大哥，我便不留你了，你且先去皇祖母那里坐坐吧。” 杨振云连连摆手：“你忙你的去，不必在乎我，我明日就要到祺云阁去念书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罪不至死 一路上，聆雪紧紧握着婉婉的手，端瑞面色不变，含笑与聆雪说道：“你瞧着杨大哥人是不是很好？咱们这么着急忙慌的出来，将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也不着恼，这样好脾性的人，我再是没见过的。” 这当口，端瑞还在不遗余力的与聆雪说杨振云的好，聆雪不欲与端瑞争辩，宫中之事，原就不是哪个人好，哪个人不好，杨太后一心撮合杨振云和端瑞，否则也不至于这样的年纪，还让杨振云在清暑楼里等着端瑞。 聆雪没张口，婉婉却是探出半个头来，笑盈盈的说道：“我觉得韩大哥与永嘉郡王也很好啊， 从来没见他们发过脾气的，便是贾大哥，人也不错，贾姑娘今日有错在先，贾大哥还替贾姑娘向我们认错呢。” 聆雪是被端瑞的行为激的，不好作答，婉婉不懂其中的意思，反倒是将事情给拆开来说。 这话却是半分错处也没有的，若说杨振云好，那韩容泽与永嘉郡王又放在何处？论才学，韩容泽排首，论脾性与真挚，杨振云也不及永嘉。 婉婉一句话将端瑞准备夸赞杨振云的一篓子话，都堵了回去，端瑞悻悻的撂下金丝软帘，不再言语。 聆雪淡笑着，捏了捏婉婉的掌心，听不明白，有听不明白的好处。 待三人到了仁明殿，仁明殿的天井里已经格外热闹，一个穿着深褐色水云暗纹织金绒褙子的嬷嬷立在韩皇后面前，方正的脸上，尽是严肃：“皇后娘娘，贾丞相说过，今日必要严惩贾姑娘，娘娘这样轻轻纵过，丞相那里老奴不好交代。” 韩皇后很是为难的样子，蹙着眉心瞧了眼贾馨宁，此刻的贾馨宁正被两个粗壮的宫女扭着胳膊，微微动一下，就疼的厉害，是以不再与自己为难，乖乖的立在那里。 韩皇后收回了视线，沉吟着说道：“姑娘家有姑娘家的教导方法，哪有动不动就打板子的道理？又不是那等皮糙肉厚的小子，本宫已经训斥过馨宁，这便罢了，下不为例也就是了。” 那嬷嬷也是被贾丞相下了死令来的，今个儿贾馨宁不挨打，她这条命也就没了，因而很是坚决：“皇后娘娘，贾姑娘拒不认错，只训斥几句怕是不够。老奴说句不中听的，便是皇上与娘娘要杖责岳将军，也得有个正经由头，贾姑娘什么身份，竟敢命宫人压着，责打岳将军？” 贾馨宁扯着脖子道：“他对我不敬，我如何就打不得？我原也只是想小小的教训他一下，可他竟敢打了我身边的丫头，我没打死他，已经是看在岳大将军的面上了。” “馨宁。”韩皇后微嗔的看向贾馨宁，恨其不争的说道：“你这孩子，脾气怎么就这么执拗？你在宫里打岳将军便是有错，与你祖父认个错，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偏你这样对着干，又是做什么？” 贾馨宁扭过脸去，梗着脖子不肯认：“我哪里有错，明明是那头倔驴的错，若不是他，我身边的人也不会死！” 聆雪听到此处，微微一愣，又见贾馨宁红了眼眶，便知贾馨宁这话不是做假，聆雪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不愿再往前，免得直视贾馨宁的双眸，会看到那血淋淋的场面。 聆雪后退着，却冷不防撞到一个温暖的胸膛之上，她下意识的扭身，却绊了脚，失了平衡。 韩容泽一把拉住她，剑眉微皱：“怎么这样不小心？” 聆雪撞进韩容泽乌沉沉的眸子里，正瞧见大庆殿贾丞相大怒的一幕，贾馨宁哭喊无果，身边的四个丫鬟都被拉了下去，不用想，也知道后果。 聆雪急忙垂下头去，眼底的慌乱与惊惧却被韩容泽瞧了个正着。 韩容泽略想了想，声音温温的说道：“你莫不是将这件事情，怪罪到自己身上了吧？我竟不知，你如此良善？” 明明上回，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聆雪不敢让人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知道韩容泽想左了，索性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若不是我惹恼了贾姑娘，贾姑娘愤然离去，自然就不会迁怒岳将军，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那四个丫鬟想必也是很得贾馨宁喜欢的，一下子没了性命，贾馨宁就会将这件事情算到岳翎身上，那么，两人便是没仇，这会儿也是深仇大恨了。 韩容泽闷笑一声，眉眼都温和起来，聆雪扬起头来瞧他，不懂他这个时候笑什么。 抄手游廊边上，种着几丛竹子，有竹叶伸进 来，就在韩容泽身侧，韩容泽伸手拨开竹叶，将自己的脸尽数展现在聆雪面前，俊朗的五官带着如同冰雪初融的笑意：“没想到，你竟真顺着这话往下接，若要编下去，是不是要去岳府探病？毕竟是因着你的缘故，岳翎才挨了打。” 韩容泽笑意沉沉，带着几分玩味，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谎言，她岂是那种小心翼翼，将所有过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一味自责的人？ 聆雪抿了抿唇儿，她鲜少撒谎，这会儿被韩容泽当面揭破，说不出的窘迫：“那四个丫鬟罪不至死。” 韩容泽说的没错，她不是一味自责的，她并不认为错在她，只是觉得那四个丫鬟有些可怜，到底是人命。 韩容泽没有立时作答，只眉梢轻轻一挑，噙着一抹笑意瞧她，待她自己垂下头去，才轻笑一声，低低道：“罪不至死，也是有罪，她们若肯规劝，今日也就没有这么多的是非，所以，杀鸡儆猴，未必是坏事。” 韩容泽不觉得这四个丫鬟可怜，若贾馨宁在起了心思，让聆雪默写方子的时候，就劝住了，自然就不会有后头的事儿了。 所以，也是该死，不然怎得贾馨宁欺负的人是聆雪与岳翎，而不是其他的谁？ 死者已矣，聆雪不是那等伤春悲秋的，再说下去，那四个丫鬟也活不过来了，只问韩容泽：“岳将军被打得很厉害？” 韩容泽摇头：“他还不至于就真被几个丫鬟打了，也不过就是十几下而已，最多皮肉伤，不过脸面上，能不能好，却不好说。” 到底是被一个姑娘打了的，岳翎若是个顾忌脸面的，怕心里这个坎过不去。 聆雪温婉一笑：“那便没事了，岳将军并不是一个死要脸面的人。” “哦？”韩容泽嗓音有些低哑：“没想到，你对岳将军倒是了解。” 寻常并没有见到两人说过话，岳翎一直在躲避聆雪姐妹，倒是真的。 “若是那么注重脸面，又怎么会去做细作，隐姓埋名？”聆雪徐徐回道，垂下眼帘的时候，瞧见自己的手臂还被韩容泽拉着，目光落在上面一会儿，韩容泽也发现了，急忙松开。 韩容泽手上突然少了一份温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寂寞，面上却是不显，只聆雪这句话提醒了他，聆雪姐妹是岳翎护送来姜国的，这一路上，日夜相伴，比与他在一起的时间长久多了。 韩容泽又想到，那日岳翎是先见了姜帝，才去见的贾丞相，这么说，是岳翎将聆雪丢在了姜帝身边，让聆雪险些寻了死路，如此一想，韩容泽面上多了一分寒意。他不信，岳翎不知道，姜帝是何许人。 韩容泽想通透这个，对岳翎的几分怜悯也失去了，神色淡淡的说道：“岳翎先说了，贾丞相越不过皇上去，贾姑娘便让人打岳翎，这件事情，贾丞相定要贾姑娘付出代价，此事与你无关，你在旁看着也就是了。” 韩容泽说完，抬脚往前头去，端瑞已经立在韩皇后身侧，正与那位嬷嬷论道着，韩容泽上前，弯了身子与韩皇后不知说了些什么，韩皇后便命人将贾馨宁带到大殿里头去：“便是打，也没有在天井里打的道理，去大殿里吧。” 韩皇后又吩咐韩容泽道：“你带着永嘉替本宫往岳府去一趟，你们在祺云阁闹出的事情，便是本宫没有看管好，一会儿让夏薇给你一份礼单。” 韩容泽一一应下来，带着永嘉郡王离开。 “端瑞，你陪着焦嬷嬷去偏殿喝些茶，说了这么久的话，怕渴了。”韩皇后冲着端瑞含笑点了点头，端瑞会意，引着焦嬷嬷往偏殿去。 焦嬷嬷还欲再说，被韩皇后一眼望过去，再不吭声，她得罪不起贾丞相，又何尝得罪的起韩皇后？ 韩皇后见端瑞引着焦嬷嬷离开，才搭着春柔的手，立起身来道：“将贾姑娘带进来吧。” 韩皇后又瞧见聆雪姐妹还立在廊下，慈爱一笑，冲着两人招了招手。 聆雪领着婉婉一并进去，贾馨宁被两个粗使宫人压着进了西次间，韩皇后抬眸略扫了两人一眼，两人立刻就松开了手。 贾馨宁一直被反转着手臂，冷不丁松开，酸疼的厉害，揉着胳膊肘，快要哭出来。 韩皇后亲自给贾馨宁按揉，心疼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傻？那人是你祖父，你服个软，又不会少块肉，怎么就这么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知晓未来 旁人不知道，她却知道她的父亲，她与妹妹婉婉入姜国的日子也不算短了，只言片语也没有收到过，她与婉婉被封为郡主的消息，大理不可能不知晓，被封为郡主，就是韩皇后与贾丞相故意封给大理看的。 父亲此刻怕恨极了她们姐妹，因为她们姐妹的存在，就是他懦弱卑微的证据！那封信即便送到父亲跟前，他也不会看上一眼，只会将它撕成碎片，恨不能永远没有这样两个女儿。 所以这封信 聆雪看向窗外，迎碧拿着信笺往仁明殿去了，她晓得，韩皇后一定会打开来看的，虽然她只能看得到过去，却也能根据人性，推断这个人的行为。 便是那日她在仁明殿佯装绊倒，为了与夏薇对视，都被韩皇后怀疑的瞧了眼，如此大事，涉及姜国与大理的邦交，韩皇后怎么会无动于衷？ 正如聆雪所料，她的那封素笺，上面画着寒露时节的那一张，正被徐徐展开。 韩皇后一字字的瞧过去，眼眸越睁越大，眼底尽是不可思议，待这封信看完，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像是许多的思绪，一缕缕钻入韩皇后的脑海，让人惊异，又不得不信。 “她竟瞒了我这样大的秘密，怪不得怪不得她不过十三岁，就能从大理来到姜国，还能次次躲开皇上但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怪人？”韩皇后激动之下，连手里的信笺都攥在了手心里。 春柔瞧见了，急忙去拦，火漆可以重新封印，但信笺若是被揉烂了，却是不好糊弄过去，便是誊抄，也要笔迹相仿才好，这可是大麻烦了。 “娘娘，奴婢替您收好。”春柔去取韩皇后手中的信笺，却被韩皇后猛地收紧，戒备的看向春柔：“你做什么？” 春柔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立即下跪请罪：“娘娘饶命。” 韩皇后看向春柔，又看向自己手中的素笺，松开手，在梅花小几上展平，冷冷道：“拿一盅热茶来。” 春柔跪行出去，直到明间才立起身来，不一会儿功夫便回转，托盘里是一盅滚茶。 韩皇后也不喝，拿起茶盏，将素笺翻过来，小心翼翼的熨平，好生压了压，好在褶皱并不厉害，不一会儿就好些了，再折叠成原样，几乎看不出来。 韩皇后亲自将那封素笺放回信封里，将火漆封好，也不假手于人，只给了一向替她送私信的暗卫。 待那暗卫离开，韩皇后便推说头疼，往西稍间去歇着，人躺在大大的拔步床里，想着那素笺上的字，起先觉得不可能，但一个字一个字的回想起来，又觉得，再没什么对不上的。 韩皇后紧紧攥着明黄锦被，直挺挺的坐起身来，那素笺是给了大理段氏的，信中温情，并不将这件事情当做什么了不得事儿，倒更像是闲话家常 聆雪一再叮嘱，证明她知道这是隐秘，只有她与她父亲知道的隐秘？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预测未来？ 不可能的。 但若不是能预测未来，聆雪要逃到姜国，怎么谁也不找，只找了岳翎？岳翎早就暴露了细作的身份？这不可能。 还有，聆雪说，她与婉婉会嫁到姜国，所以暂时没有回大理的打算，那素笺上的一字一句，都与她的设想完全吻合。 这两个到嘴的鸭子，她是怎么也不会放走的，两人一定是要嫁到姜国的，若不是能预测未来，聆雪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是如何知道，姜国的未来，会掌控在她的手里？ 韩皇后说不出自己是惊奇聆雪预测未来的本事，还是惊喜于，自己的谋划终将成功。 那封信笺之上，聆雪似乎很怕被人发现自己的本事，写得很是隐晦，也说自己还没有梦到很多的事情，让他父亲稍安勿躁，但那些写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让韩皇后惊讶的了。 贾馨宁被罚，岳翎被打，这些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韩皇后不信，但 韩皇后原本是将信将疑的，但那素笺之上写了，姜帝很快会暴躁易怒，连宫中的妃嫔都处置了不少 姜帝在女色上，不行了，这两日已经暗地里处置了两个侍寝的妃嫔，事情并没有传开来，这事儿只有她与闫贵妃知晓，聆雪是怎么也不可能知道的，除非她是真的梦到了。 如果如果聆雪当真可以梦到未来的事情，那若能从聆雪口中得知一言半语，她的谋划将会事 半功倍。 韩皇后越想越激动，越想就越担忧，她不敢相信这匪夷所思的事情。 韩皇后猛地将锦被扯开，趿拉着凤履下了拔步床，将外头伺候的秋棠与冬玲都吓了一跳：“娘娘” 韩皇后看向秋棠，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午间说，聆雪郡主是去了清暑楼，被端瑞公主请去的，而且杨振云在清暑楼等着端瑞，是不是？” 秋棠不懂，怎么韩皇后突然就说了这样一句，明明午间提起这件事情时，也没见娘娘有多激动，这样的事情，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等真到事情无法收拾的时候，皇后娘娘再出面，到时候不拘是谁，都会对娘娘感激涕零。 “回娘娘的话，正是如此，聆婉郡主也跟着一道去的，听闻便是回仁明殿的路上，公主还在称赞杨振云，要聆雪郡主对杨振云有好感的意图，很是明显。”秋棠不知道韩皇后这是为着什么，但还是答了。 韩皇后连连点头，沉吟道：“端瑞是个有些急躁的人，她很快就会有其他动作，如果如果她真的能” “这几日，好好盯着祺云阁，尤其是杨振云与两位郡主。”韩皇后想要验证一下，如果说，聆雪当真能梦到，那么她一定会想法子避开，韩皇后急切的想要知道结果。 第二日早膳的时候，韩皇后便表现出几分不同来，即便她刻意掩饰着，但大半个桌子上的菜肴，皆是聆雪爱吃的，已经透露了韩皇后的心焦。 聆雪表现的与往常无二，细心体贴，当真贴心的如同小棉袄一般，再加上聆婉的活泼率真，仁明殿里言笑晏晏。 永嘉郡王倒是与聆婉一样，没心没肺的说笑着，只韩容泽眉宇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他自小养在姑母身边，太了解姑母的神态表情，这种请君入瓮的感觉，着实不大好。 韩容泽抬头看了聆雪一眼，见聆雪没有半分察觉，还在给韩皇后布菜，面目微沉。 几人一道往祺云阁去的时候，永嘉给婉婉和聆雪编了两个花环，娇嫩的鹅黄色，绕在嫩绿的枝叶上，再缠上手腕，很是清新温雅。 聆雪似乎很高兴，沿路找着适宜的花草，韩容泽想要与她私下里说句话，都不容易。 待到了祺云阁，聆雪将折好的花草分成两束，插到梅瓶里，分别给了永嘉与他，四人原就是一道用膳的，亲厚也是应当，贾伟宁瞧着羡慕的紧，却也只有眼巴巴瞧着的份，谁让贾馨宁昨日才与聆雪恼了呢。 聆雪不是瞧不出，韩容泽想要与她说话，两人似是在短时间之内，有了默契，只是聆雪知道，韩皇后才瞧了信笺，这两日必定派人不错眼的盯着她，她不想将韩容泽牵扯进来。 聆雪姐妹上了阁楼，端瑞还没来，小周先生却是到了，那双眸子盯着两人，带着几分寒意，面上却是含着笑意，僵硬的说道：“来的这样早？” 聆雪透过小周先生的那双眼眸，看到了周先生是如何训斥她，韩皇后派去的春柔又是如何嘲讽挖苦，所以对小周先生现在恨意很是理解，但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整件事情原就因为小周先生不公道引起的。 做错事情，受到惩罚，这原就是理所应当。 “哎，杨兄可算是来了，等你这么些日子。”阁楼下突然热闹了起来，打断了小周先生与聆雪之间的眼神交锋。 婉婉趴在栏杆上往下瞧，荔香在旁紧紧盯着婉婉的腰，生怕她一不小心跌落下去。 聆雪也过来，正见端瑞上楼来，再看端瑞的眼眸，才知晓杨振云是去了杨太后的慈宁殿用早膳的，而端瑞也是。 杨太后这是同韩皇后在学了，想要人日久生情，这就怪不得端瑞的脸色不好看。 她与婉婉还是与永嘉，韩容泽一道用膳，四个人，而端瑞与杨振云两个人，日子久了，许多事情不必说，便也定下了。 端瑞心事重重，在见到聆雪的时候，露出一抹笑意来，她也不明白，怎么杨振云就那么想不开，聆雪那般貌美，他也不放在眼里，她今个儿旁敲侧击了几句，也没觉出杨振云的不同来，若不是怕杨太后发觉，她在慈宁殿怕也忍不住。 端瑞想，杨振云应该是当着自己的面，不敢瞧聆雪的，不然怎么会瞧不上眼？明明聆雪的条件很好。 大理的亡国公主，配杨振云的身份，也足够了。 端瑞想到这里，对聆雪的笑意更深，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没想到你们今日来的这样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明知山虎 聆雪淡淡笑了笑，问道：“贾姑娘今日还来吗？” 端瑞摇头，拉着聆雪往自己的卷云案前走去：“怕是不会来了。” 端瑞说着话，在卷云案上坐下来，茗茶立刻搬了鼓凳放在一旁，让聆雪也落座。 端瑞冲着聆雪眨了眨眼睛，笑吟吟道：“昨日母后虽没有真的责打她，但贾丞相那里，却以为是当真打了的，馨宁必定趁此机会，在府里好生闹一闹，她原就不想来进学的，这会儿可不是寻了个正当的由头？” 聆雪想了想，贾馨宁的性子，必是要这样的，岳翎是当真挨了打，贾馨宁是阖宫上下都知道她“挨了打”，贾馨宁最是骄傲，怕好一阵子都不会入宫来。 “昨日出了那样的事儿，偏生杨大哥又去寻了我，倒让我没法子好生与你说话，总归昨个儿的事儿，是馨宁有错在先，我让白茶带了一套衣裙来，我从没上身过，想着这颜色，你许是更喜欢，让她们连夜照着你的尺寸改的，午间的时候，你试试合不合适。” 端瑞说着，看向身后的白茶，白茶手中捧着一个黑漆嵌螺钿的紫檀木托盘，上面摆着一套浅鹅黄的衣裙，折叠的部分露出细碎的小米珠，盘成各种花样，领口缀着拇指大的一颗东珠，只这么瞧着，便是件极精致的。 聆雪还没说话，立在一旁的婉婉已经上前去瞧，手指抚过去，眉眼笑成了月牙状：“阿姐，这衣襟上缀着珍珠流苏，瞧着像是珍珠衫一样的，但却比珍珠衫精细轻巧的多，珠子是盘在衣裙上的，我竟没见过这种手艺。” 婉婉瞧得很是惊奇，聆雪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婉婉一向喜欢鹅黄，桃粉，柳绿这般鲜艳的，若她不收，端瑞定会将这套衣裙给了婉婉。 聆雪正思量着，就听端瑞说道：“婉婉若是喜欢，回头让尚宫局也给你做一套，桃红或是柳绿的更衬你，我这套的尺寸，倒是给你阿姐更相宜。” 端瑞说着，笑看聆雪，明眸璀璨，像是一个等待收网的猎人，正看着网中垂死挣扎的猎物。 聆雪笑意不减，亲近道：“既是已经改动过了，那我便收下，不好浪费了公主一番情意，若真的不收，岂不是不够珍惜？” 聆雪笑意盈盈的看向端瑞，一双眸子仿佛被泉水浣洗过，格外清透，端瑞在那一瞬以为，聆雪把她的意图看穿了。 那些浪费情意，不够珍惜的话，像是在说她对杨振云 端瑞轻轻的摇了摇头，耳畔上的红玛瑙坠子微微晃动，定是她想多了，这样的婚事，聆雪巴不得，如何会反过来警告她？ 到了时辰上课，小周先生带着几分笑意，请聆雪姐妹归坐，这个话题才没有继续下去。 白茶将托盘给了聆雪身边的迎碧，迎碧看着那套衣裙上的珍珠几乎挪不开眼，聆雪却在习字时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过端瑞的眼眸，端瑞曾经穿过一件类似的，杨振云惊为天人，是以端瑞公主才寻了这套出来，连夜为她赶制。 聆雪不敢保证，杨振云看到她穿这套衣裙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或是回忆往昔，或是恼羞成怒？ 但聆雪知道，自己不能不收下来，因为她不收，端瑞会毫无意外的将这套衣裙给婉婉穿，这是聆雪不能接受的。 聆雪看着自己笔下的字迹，今日学的是《中庸》第七篇：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c擭c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 人都说自己聪明，但被赶到网，笼和陷阱中，却不会躲避。 聆雪淡淡一笑，带了几分苦涩，这话倒好像在说她，明知道这是个陷阱，却只能眼睁睁的钻进去。 聆雪看向身边专心习字婉婉，眉眼多了几许温柔，她宁愿自己踏进去，总好过看婉婉走进这个牢笼里。 聆雪静下心来，一笔一笔习字，脑中却在想着要如何去做，韩皇后此刻必然派人盯着她 聆雪突然间眼眸一亮，倒是她钻了牛角尖，也不一定只有躲避这一个法子，如果她 聆雪想通透了，专心读书，午间下课，端瑞要聆雪换了衣裳瞧，聆雪没拒绝，祺云阁有专门休息更衣的厢房，待聆雪从厢房出来，却没见到端瑞与婉婉的身影。 茗茶守在门口，笑吟吟的说道：“公主与小郡主去后面御花园去了，听说那几盆新移植的绿菊开了。” &n bsp;“那我去寻她们。”聆雪想，婉婉躲开更好些。 不出聆雪的意外，她在绿菊的苗圃前，并没有见到端瑞与婉婉，茗茶左右看了看道：“郡主稍待，奴婢去寻一寻公主与小郡主。” 当绿菊苗圃前，只剩下聆雪一个人时，聆雪望着那肆意伸展，弯曲如细舌一般的菊瓣时，微微一笑，不过静立片刻，就听到一声：“端瑞。” 聆雪回眸，看着杨振云的面色从欣喜到惊讶，再到落寞。 杨振云的表现，让聆雪也意外的很，她原是想着，既然躲不开，不如就直接面对，让韩皇后以为，自己是满意与杨振云这桩婚事的，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杨太后与韩皇后的角力，即便她真的愿意，杨太后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件事情发生，至于韩皇后，如果她信了那素笺上的事情，该是不会随意安排她的未来了。 聆雪看着落寞的杨振云，徐徐张口道：“公主去园子里玩了，这套衣裙公主穿着有些小了，因而送给了我。” 杨振云默了默，缓慢说道：“你别怪端瑞，她只是不喜欢别人来安排她的生活与未来。” 聆雪微怔，没想到杨振云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么说，杨振云也看穿了端瑞的意图。 聆雪深看了杨振云一眼，这人的记忆深处，多半是与端瑞在一起的日子，但杨振云与韩容泽和永嘉不同的时，他的眼底也有阴暗的一面，比如他压抑的情绪，会发泄在身边的小厮身上，仿佛只有责打他们，才会让他心中的阴郁排除，才能保持他在宫中的风度翩翩。 “怎么会怪她？毕竟我没有损失什么，最难过的那个人，也不是我。”聆雪清澈的眸子看向杨振云，不拘如何，杨振云对端瑞的心，是认真的。 这下子，轮到杨振云愣住，大概许多年后，他都会记得，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有徐徐的秋风吹过，一个穿着浅鹅黄珍珠衫裙的女子，盈盈而立在绿菊苗圃前，清浅说道：“最难过的那个人，也不是我。” 杨振云突然对面前的女子另眼相看起来，先前只觉得这是一个美人，一个聪慧的美人，在端瑞面前，与他带着浓浓的疏离，即便被端瑞那般逼迫，心中生恼，言语也是温柔客气的。 昨日用膳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个女子不想要与他有任何瓜葛，所以看到她出现在这里，穿着端瑞的衣裳，他断定这是端瑞的安排，而这个女子显然看通透了，又无可奈何，他说那样一句，为着展现他的风度，也为着与这个女子保持距离，没想到，却被聆雪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他的心思揭穿了。 聆雪意外的发现，杨振云的神色开始有变化，秀眉几不可见的一蹙，正要转身，却听得一声尖锐的娇声：“杨大哥，聆雪，你们两个怎么单独在这里？” 聆雪挺意外的，她没想到，端瑞会做这样的事情，这样最简单不过的陷阱，那“单独”两个字，像是一个圈，用力的把她与杨振云圈在一处。 聆雪凝眸看向身后的端瑞，没说话，就那么带着笑意的看着她。 端瑞对上聆雪那双清澈的眸子，没来由的有几分心虚，才垂下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聆雪能有这样一桩婚事，感激她还来不及。 杨振云明知道这是端瑞的计谋，还是稳步上前，温声说道：“端瑞，你误会了，是白茶说，你在这里，我是来寻你一道回慈宁殿的。” 端瑞已经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自然要装到底，拂袖道：“杨大哥还要瞒我不成，我瞧得真真的” 端瑞表现的太过激烈，杨振云眉眼间竟有几分笑意，明知道是假的，还是忍不住开心：“端瑞，你这样在意我，是吗？” 端瑞愣在原地，没想到适得其反，竟被杨振云问了这样一句 端瑞正要说话，就听得一清朗的声音传来：“看来，端瑞是真的很在意杨兄。” 几人同时回眸，就见韩容泽与永嘉郡王立在一丛芍药花后，笑着说道：“不然怎么连我们这么两个大活人都没瞧见？倒只瞧见了杨兄与聆雪郡主？” 几人皆是意外的，没想到他们二人也在，婉婉原站在端瑞身后，这会儿挪到了聆雪身后立着，与宽大的袖摆下，轻轻的握住了聆雪的手，婉婉的手冰凉一片，眼底还带着几分惊惧，连她也看出，聆雪是被算计了。 聆雪反握住婉婉的手，用掌心的温热去温暖她，事情的发展，并没有那样糟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添筹加码 午间散了学，韩容泽没有立刻就走，推说有一篇字没有写完，连永嘉也留了下来。 端瑞三人一道下了阁楼，韩容泽听到婉婉笑着说，让聆雪去换衣裳，他没多想，更衣换洗于女子是常事。 正当韩容泽准备离开，见端瑞身边的白茶来与杨振云说，端瑞在御花园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他素手轻叩着卷云案，沉默了半晌，也许他对她的帮助足够了，如果她连这点事情都避不开躲不掉，那也没办法在这个宫里活得长久。 在这个深宫之中，没有谁能永远的帮助谁，更没有谁能永远的倚仗谁。 韩容泽大步往外行去，说到底，也不过是认识不足月余的人。 韩容泽走到门边，听得身后没动静，扭身喊了句：“永嘉？” 永嘉此刻一手拿了一个雪白的梅瓶，梅瓶中正是聆雪早间为二人插的花，不过几支，疏疏落落的插在梅瓶里，说不出的雅致，如同她的人一般，即便随意的举止，也让人赏心悦目。 韩容泽顿在原地，永嘉却笑嘻嘻的说道：“韩大哥，你忘记拿这个了，聆雪妹妹折的花好看，我要拿回去。” 韩容泽也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让小公公拿了梅瓶，自己领了永嘉，往御花园去了。 他耳力惊人，听得绿菊苗圃四个字，走过来，正听得聆雪的那句让杨振云震惊的话，他突然有些不确定了，聆雪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她早就看穿了韩皇后与端瑞的意图？ 可为何看穿了，还要到这里来？心甘情愿的踏入陷阱？ 难道说，她心里是喜欢杨振云的？想要顺水推舟？ 就在韩容泽还在想这些的时候，端瑞已经走了出来，惊呼，尖叫，像是那些捉奸的妇人。 然而，端瑞那样的尖叫，对面的聆雪却依旧从容温雅，噙着笑意望向端瑞，什么也没说，那双如同被泉水浣洗过的眸子，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韩容泽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一个胡思乱想的人？ 他认识聆雪不是一日半日，怎么就能多思多虑到这步田地？便是面对百转玲珑心思的姑母，他也不曾这样犹疑过。 韩容泽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因而他大步走出去，在杨振云说出那样一句话后，补充了一句。 余光扫过聆雪，她回眸一笑，午后的暖阳那样热烈，到了她身侧，却化成了柔软的光晕，不刺眼的温柔。 端瑞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杨太后身边的汪嬷嬷到了，却不准备将这件事轻飘飘的揭过去，连婉婉都能看出来的计谋，汪嬷嬷又如何会瞧不出来？ 因而到了慈宁殿，杨太后知道了事情始末后，睿智的眸子在端瑞身上扫过，笑着拉过她的手，放到杨振云的手掌中，慈爱道：“哀家总害怕，自己是瞎子做了媒人，没想到你竟是这么在意振云，这样哀家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皇祖母，这事儿有些误会”端瑞想要解释，杨太后却不准备给她机会，笑着打断道：“这事儿的确是有些误会，你把自己的衣裳给聆雪穿，振云看着她的背影，可不是以为是你？这才多说了两句话。好在这件事情，也让你了解了自己的心意，你放心，这件事情哀家心里有数，等哀家与你外祖父商量了之后，就把你们二人的婚期定下来，如此，你的心，也可以定下来了。” 杨太后意味深长的看向端瑞，端瑞后面要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来。 她自小养在杨太后身边，太了解杨太后的为人，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她再继续强硬的拒绝，只会让婚期定的更近，更早的迈向杨家那个是非窝。 端瑞垂下螓首，发髻上一支蝴蝶流苏钗轻轻晃动，片刻端瑞扬起脸来，面上带了几分娇羞：“便是要定婚事，也不急在一时，毕竟杨妹妹才没了不久，杨家的后宅，也要好好的打理一下才好。” 端瑞没再拒绝，却也说明了，自己对杨家的后宅不满，这样的结果，杨太后已经是满意的了，她要的是贾家与杨家的联姻，是结亲不是结仇，丁府的事儿，已经给了她教训，她不会过分逼迫端瑞。 “那便先定亲，大婚的事儿慢慢来，哀家还舍不得你这么早离宫呢。”杨太后笑呵呵的说道。 端瑞面上也带着笑意，却再也没看杨振云一眼，此刻的杨振云高兴的不得了，像是新婚的毛头小子，不错眼的看向端瑞 ，眼底尽是浓的化不开的情意。 杨太后倚在身后的蜜合色大迎枕上，笑看着两人，她在心中想了千百遍的事情，终于实现了，虽然杨家庶女与丁家的事儿没能成，但是贾家的事情成了，又尚了公主，起码能保杨家百年安稳了，如此她将来也能闭的上眼了。 御花园的事情很快传到了仁明殿，彼时聆雪几人还在回仁明殿的路上。 春柔在旁听着，焦急的很：“娘娘，您要不要现下就往慈宁殿去？只怕太后娘娘会揪住这件事情不放，立刻定下端瑞公主与杨家的婚事来。” 韩皇后抚着茶盏上的菊花纹路，好半晌没有说出话来，端瑞的事情另说，端瑞还未及笄，就算定下亲事来，她也有法子毁掉，毕竟端瑞自己是不乐意的。 但是聆雪竟当真躲过了。 她非但没有与杨振云搅合在一处，还让端瑞自食其果了！ “你说，雪丫头早间去祺云阁的时候，给韩世子与永嘉郡王一人插了一个梅瓶？”韩皇后问跪在地上的暗卫。 暗卫诚实答道：“是，世子与郡王本要拿着梅瓶回寝殿了，却又改路去了御花园，属下也不知是为何。” “本宫知道。”韩皇后突然张口说道。 这是聆雪算计好了的，她知道午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她梦到了，所以她才会故意折了花，让两个人去御花园寻她，她当真可以梦到未来的事情！ 韩皇后从罗汉榻上立起身来，在金丝绒毯上来回走动，如果聆雪当真能梦到未来的事情，那她以后 她以后要加倍的对聆雪好，聆雪在素笺里提过，姜国的未来，是掌控在她手上的，所以聆雪姐妹才会这样亲近她，因为姐妹两人知道，她是未来姜国的第一人。 韩皇后有种捡到一个至宝的感觉，只要她有什么不确定的事情，便随便问上聆雪几句 韩皇后直到这一刻才彻底的相信了，她不急着往慈宁殿去，只看了眼更漏，与春柔说道：“雪丫头马上就要回来了，吩咐御膳房多加一道火腿鸡丝全蛋面，要细如发丝那种，雪丫头喜欢吃的。” 春柔不明白，总觉得皇后娘娘自打瞧了昨日的素笺后，整个人都不对劲起来，连端瑞公主与杨家联姻都不在意了，却只一门心思的对聆雪郡主好。 春柔跟着韩皇后的日子长了，有种被人争宠的感觉，更别说聆雪郡主入宫还不足一个月，春柔忍不住低声说道：“娘娘，那道面食，实际上是小郡主喜欢吃。” 如今宫中上下简洁称呼时，称聆雪为郡主，聆婉为小郡主。 韩皇后皱了皱眉，她从前当真没在意过，这会儿却是问道：“那雪丫头喜欢吃什么？让御膳房备起来，雪丫头喜欢吃热的东西，要热气腾腾的端上来，不行就从本宫的小厨房做。” 春柔皱眉：“娘娘，仁明殿的小厨房，向来只做您一个人的吃食，若是混进去聆雪郡主的，脏了您的东西” 春柔没继续说下去，韩皇后已经冷了脸，冷冷的望向春柔，春柔立刻福身道：“郡主喜欢咸鲜味的，奴婢吩咐小厨房准备一份椒盐饼，一份酥油饼，再上一道海蛎豆腐汤，豆腐是才刚磨出来的，正鲜嫩着。” 韩皇后面色好看了些道：“快些准备。” 当膳桌上又出现新的菜色时，聆雪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除了大理的亡国公主外，她又多了一个新的身份，可以预测未来的郡主。 有这一重身份保护，想来韩皇后再不会随意处置她与婉婉了，即便端瑞想要将她推给杨振云，韩皇后也不会再顺水推舟，她可以逐渐的，有自己的话语权，如此 聆雪看向身侧的婉婉，婉婉正将酥油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甜白瓷的小汤盅里，一小口一小口吃的香，又笑颜笑语的吩咐荔香去喂那只永嘉送来的猫儿。 聆雪舒心一笑，她们姐妹也不必再做那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个谎言，值得。 虽然她并没有预测未来的本事，但为了她与妹妹，她愿意去圆这个弥天大谎，她可以看到每个人心底的隐秘，利用好每个人的心理，就可以推测出她们想要的未来。 就比如现在，韩皇后吃了两只香辣小龙虾后，用帕子擦拭着唇角，笑着问她：“雪丫头，你猜，端瑞将来会不会嫁给杨振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收买人心 晚膳后，韩皇后在仁明殿里坐不住，问了句：“雪丫头在做什么？” 冬玲一直与迎碧联络着，因而很快回道：“两位郡主此刻正在绣屏风，便是要给娘娘的那幅。” 冬玲偷偷瞧着韩皇后的脸色，见韩皇后眼角噙了笑意，继续说道：“说起来，两位郡主是从心里头敬着娘娘，奴婢刚刚去送丝线的时候，聆婉郡主正因为一种丝线的颜色不对，愁眉苦脸呢。” 韩皇后闻言微微一笑，搭着冬玲的手，立起身来说道：“本宫去瞧瞧，大晚上的绣这个，怕是要坏了眼睛。” 春柔端了一盏杏仁蜜茶从小厨房出来，见罗汉榻上空荡荡的，秋棠正在收拾上面的靠枕。 “娘娘这么早便睡了？”春柔惊讶的问起。 春柔今日因着小厨房的事儿，被韩皇后训斥了一回，晚间便亲手去煮了杏仁蜜茶，想要讨韩皇后欢心，杏仁要磨碎了，用小砂锅小火熬，去了苦味，不错眼的盯着，才能熬的香甜，她费了好一会儿功夫，韩皇后却没尝上一口？ 秋棠忙着手里的活计，连头也没抬的回道：“冬玲陪着娘娘去后头瞧两位郡主了。” 春柔闻言，抿了唇角，一肚子火气，她才因着聆雪郡主的事儿，失了韩皇后欢心，冬玲立刻就寻机会爬上去了，竟是勾着娘娘往锦月楼去。 春柔气鼓鼓的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了，盯着那盏杏仁蜜茶生闷气，这茶回不得锅，趁热才能喝，凉了，便只有倒了的份。 “我便不明白，锦月楼的那两位，怎么突然就金贵起来了？连端瑞公主都比下去？便是再怎么紧要，还能紧要的过公主去？太后娘娘可是已经派了汪嬷嬷去与贾丞相说道了。”春柔绞着手里的帕子，恨不能绞碎了去。 她从前最是懂得韩皇后的心意，如今怎么也不懂，那素笺上到底写了些什么，使得韩皇后跟变了一个人一般。 秋棠将靠枕与大迎枕都摆好，回身瞧见春柔这样，倒有几分解气，她们四个宫女，是一道跟了皇后的，夏薇人细致，算账是把好手，尚宫局那么些个账册，到她手里头，理得顺顺的，只冲着这个，她们就服气。 但春柔算什么？一门心思谄媚的往上爬，竟盖过她与冬玲去了，如今终于得了机会，让她尝一尝这样的苦楚，看她日后还翘不翘尾巴。 秋棠扫了眼那盏杏仁蜜茶，笑着说道：“姐姐辛苦熬制的，不如送到锦月楼去？” 春柔气归气，却还没傻：“我只做了这么一碗，巴巴的送到锦月楼去，让那两个郡主干看着？怕到时候娘娘又要恼了。” 秋棠勾了勾唇角，她原就起得是这样的心思，没想到春柔转的倒是快，秋棠面上不显，笑盈盈的说道：“那不如姐姐自己喝了吧，熬了好久功夫，放凉了，岂不是浪费了？” 春柔瞥眼瞧着，默了默道：“我心里有数，你忙你的去。” 秋棠转身去了西稍间，背地里啐了一口，没想到春柔也有今日。 春柔撩开茶盏盖子，瞧着那一盏杏仁蜜茶，熬的浓浓的，茶汤浓白，点了桂花蜜，才撩开茶盏盖子，便有清雅的香气传来，说不出的浓香，倒不枉费她一番辛苦。 春柔想了想，到底把茶盏盖子重新盖上，她好一番辛苦，便是皇后不喝，也要知晓她的辛苦才是。 春柔想到此，端起茶盏来，摆在罗汉榻的梅花小几上，当当正正的一放，只等韩皇后来问。 “咦，娘娘睡下了？”夏薇绕过八扇透雕花鸟屏风，只瞧见春柔，有些惊讶。 春柔一眼便瞧见夏薇手里的账册，冲着身后的锦月楼方向努了努嘴道：“咱们娘娘岂是这么早睡下的？是往那边去了。” 夏薇蹙眉，又问：“去了多少功夫？太医院的账册，我要给娘娘瞧瞧，耽误不得。” 春柔只听“太医院”三个字，心里就有了数，眉眼一勾：“你既是事情要紧，只管往锦月楼去便是了，总不能我去给你将娘娘请来，说你在这里候着不是？” 夏薇皱了皱眉，她于人情世故上，一向不是很聪慧，好在她看管账册多年，也不必将话说的那么透，就能知晓皇后的意思。 想来锦月楼那两位郡主年纪尚小，便是当着她们的面说些什么，她们也是听不懂的。 “那好。”夏薇干脆利落的答了两字，立时便往锦月楼去了。 春柔看着夏薇的背影，唇角微扬，有了这一回，日后皇后娘娘该是再不会往锦月楼去了 ，毕竟仁明殿那么些个阴私，不是那两位郡主听得的。 那个聆雪郡主一瞧就是个精明的，皇后娘娘怎么也不会在她面前说道这个，想必娘娘很快就会回来。 春柔看着小几子上那盏杏仁蜜茶，笑容愈盛。 只出乎春柔意料的是，她在西次间等得快要睡着了，韩皇后也没回来。 彼时的锦月楼里，韩皇后半倚在罗汉榻上，翻看账册，夏薇在一旁轻言细语的禀着，手指时不时的在账册上指一指。 聆雪与婉婉两人一人坐了一个绣墩，面对面坐着，一道绣着，婉婉时不时的轻声问一句：“阿姐，这片兰花叶用什么针法才好？” 聆雪瞧过去，温言细语的答她，一室温柔静谧，连韩皇后都觉得，这样的温馨许久不曾有过了。 她虽养大了韩容泽与永嘉郡王，到底是两个男儿，没有女儿家这样贴心讨喜。 “绣了大半个时辰了，起来走一走，喝口茶，不然骨头都要僵了。”韩皇后瞧了两人一眼，含笑说道。 迎澜撩了珠帘进来，笑着说道：“郡主，荔香刚用牛乳煮了红茶，奴婢觉得味道倒是好，因而端了上来。” 聆雪净了手，亲自端了托盘里的天青釉茶盏，捧给韩皇后道：“娘娘尝尝鲜，若是不好，我定要罚了她，看她日后还敢不敢献丑。” 婉婉将净手的棉帕子递给荔香，笑盈盈的窝到韩皇后身边坐了，甜甜道：“娘娘别听阿姐的，荔香的手艺可好了，做的吃食特别香甜，但凡敢端上来的，必定是味道极好的。” 夏薇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看着婉婉几乎将头埋进皇后的臂弯里，觉得自己的账册就在婉婉的眼下，有些许的不安，生怕婉婉瞧出什么来。 聆雪正端着牛乳红茶，不经意间瞥了夏薇一眼，虽没有对视，却将夏薇面上的不安瞧在了眼里。 夏薇为人谨慎，经常垂着头，聆雪想要瞧见她身上发生的事儿，便有些难，上回仁明殿里，假装摔倒一事，再不能重来一回，以免引起夏薇怀疑。 聆雪端着牛乳红茶，放在婉婉身侧的黄花梨木高几上，素手轻弹了下婉婉的眉心：“别闹，好生在旁坐着，娘娘还要看账册的，你将牛乳茶洒上去，可不是都毁了？” 婉婉嘟一嘟嘴巴，乖巧的挪到一旁的鼓凳上：“我给娘娘洒上去，娘娘可不是不用瞧了？那东西瞧着就头疼，比灯下绣花还费眼呢，这会儿瞧了，晚上做梦都要瞧见蚂蚁爬，可不累死了？” 婉婉的话，将韩皇后逗笑了，指着一旁的夏薇道：“你洒了茶上去，本宫倒是省了事儿，夏薇怕是饶不得你，誊抄这一本，不知要费多少功夫？难不成，你要熬夜给她写出来？” 婉婉吓得直抱头：“千万别，娘娘饶了我吧，我最是瞧不得这些账册的，黑黑红红的。” 聆雪掩唇笑道：“好了，如今娘娘也知道你最怕什么了，日后再不听话，只罚你抄账本，看你还敢不敢？” 韩皇后饮了一口茶，丝滑香甜，看了眼荔香道：“做的不错，伺候小郡主用心了。” “夏薇，下个月给她多添一两月例银子。”韩皇后赞赏的看了眼荔香，荔香立时跪地谢恩。 聆雪端着茶盏，浅口轻啜，扫了一眼身边伺候的四人，迎碧眼底放光，桃香羡慕的瞧着荔香，便是老实的迎澜都有些羡慕。 韩皇后越过她们两个，直接封赏荔香，这是收买人心了，若不是聆雪早知道李姑姑与荔香的秘密，怕这四个都要被韩皇后收买了去。 毕竟韩皇后是这后宫第一人，一句话，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夏薇从袖笼里拿出一本藏蓝锦缎封皮小册子来，拿了细狼毫笔，细细的写上了一排小字，聆雪见了，笑道：“夏薇姐姐真细致。” 夏薇没抬头，恭敬行礼，韩皇后笑言道：“她总说，记下来才不至于浑忘了，也是为着她的这份细致，这些年，账册也没出过差错。” 韩皇后说到这里，又看了夏薇一眼：“你的月例银子，每月再涨二两吧。” 聆雪细心听着，与自己和婉婉赏赐人的方法不同，韩皇后若瞧着一个人好，会从每个月的份例上下手，若要罚一个人，也是如此，这般一来，这些人便死心塌地的跟着韩皇后了。 聆雪依稀记得，迎碧的月例银子有三两，而端瑞公主身边的茗茶与白茶，月例是二两，那么，多余的那一两，该是韩皇后赏赐迎碧，让她盯着两人的酬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中馈内务 因为聆雪说了，婉婉最是瞧不得账册，韩皇后与夏薇便放下心来，便是婉婉倚在韩皇后身边，也不再关注。 聆雪与婉婉静静吃茶，婉婉还吃了两块蜜枣糕，韩皇后与夏薇继续说着账册，比之先前的随意，这会儿夏薇的脸上有些严肃：“太医院上个月便是如此，因为多采购了药材，银子超支三千两，还有内务府这厢也是，世子新送去的香料方子，闫贵妃很喜欢，偏那味香料方子里，用了极贵重的龙涎，因而内务府的银子，上个月超支了两千两。” 韩皇后面色不变，轻轻的“恩”了一声，说道：“天气凉下来，秋冬宜进补，让太医院再多预备些人参，黄芪，阿胶之物，这个月的预算，比照着上个月，再多添两千两；至于内务府的预算，还照着从前的来，不过一味香料，便多添了两千两，着实过了，闫贵妃再要，只说小皇子年幼，澄碧堂不适宜用龙涎。” 夏薇应下来，又道：“御膳房自从换了总管，这个月倒是结余了五千五百两，因而算起来，倒是省下来银子了，这要多亏了郡主的膳食方子，上个月各宫都点了菱角吃，菱角咱们宫里就有不少，倒不必采买了，连带着一些鲍鱼海参，鹿肉羊肉都吃的少了。” 韩皇后听到这里，赞赏的看了眼聆雪，聆雪正与婉婉说着丝线颜色，还是韩皇后喊了一声，才回转头来：“娘娘？” 韩皇后笑着说道：“多亏了你的方子，内宫省了不少银钱。” 聆雪汗颜一笑：“娘娘快别再提这个，日后臣女再不敢写了，不知添了多少愁怨。” 韩皇后知道聆雪说的是贾馨宁的事儿，含笑说道：“这总归是你的功劳，一会儿让夏薇去库里给你抱两匣子小金珠来，不拘是串珠链，还是盘在花样里，或是赏人，都好。” 聆雪含笑应下，见韩皇后没有别话，才又与婉婉说起绣样颜色来。 韩皇后看了聆雪一会儿，见她半点没有听这边话的意思，微微颔首，冲着夏薇点了点头道：“日后晚间，便来锦月楼寻本宫吧。” 韩皇后很享受两个女儿在身边的温馨，每日里与聆雪说上两句话，知晓知晓未来，也不错。 夏薇捧着账册退下去，春柔还在眼巴巴的盼着，瞧见夏薇独个回来，讶异道：“怎么？连你也吃了闭门羹不成？这两位郡主着实是胡闹，你要与娘娘说的是正事，怎么就把你也打发回来了？若耽误了娘娘的事儿，她们可担得起责任来？” 春柔这会儿一肚子气，杏仁蜜茶早已经凉了，韩皇后还没有回来，她原还指望夏薇将皇后带回来的。 夏薇答道：“在锦月楼里，已经与娘娘报完了，并没有拦着我。” “在锦月楼里报给娘娘知晓？那岂不是都被听了去？”春柔声音拔高了些，有些不可置信，皇后在这些事情上，一向隐秘，四个大宫女里头，她与夏薇知道的最多，许多事情，秋棠与冬玲都是不知晓的，这会儿，皇后娘娘竟然让那两个新来的郡主也知晓了？ 夏薇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冷的射向春柔，春柔恍然发觉自己失仪，垂下头来解释道：“我这不是为娘娘着急吗？” “娘娘自有主张，不是咱们做奴婢的能置橼的，再者，两位郡主年纪小，也听不懂什么。”夏薇警告的看向春柔，又补充了一句说道：“退一万步说，娘娘将两位郡主当做自己的女儿一般养着，也该让两位郡主学一学账册中馈之事，这账册严谨，两位郡主有的学。” 夏薇言下之意是，聆雪与婉婉便是听了，也听不懂什么，她做了多年的账册，若是让两个十二三的姑娘听懂了什么，那岂不是白白做了这些年的掌事宫女？ 春柔讪讪的说道：“我这不是这不是怕郡主太聪慧，耽误了娘娘的功夫吗？” 夏薇不甚在意的说道：“郡主豆蔻之年，正是要学的年纪呢。” 换句话说，一个十三岁的姑娘，能听得懂什么？ 夏薇忙的很，能与春柔说上这两句，也是看在两人一道入宫的份上：“娘娘日后用过晚膳，都要去锦月楼，你预备起来吧。” 春柔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夏薇恍若未见：“娘娘很喜欢两位郡主。” 这是夏薇给春柔最后的提点，韩皇后喜欢的人，轮不到她们做奴婢的来嫌弃，春柔在韩皇后身边独宠惯了，若想不通透这点，日后也只有作死的份。 春柔愣在原地，许久没缓过神来，她就是觉得聆雪郡主小小年纪，心机深沉的很，一封素笺就改变了这么多，说不定，那封信笺就是聆雪 郡主故意给皇后娘娘瞧的，也说不定。 春柔怎么也不服气，她服侍韩皇后这些年，如今被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比下去，她如何能服气？她是摸索了多年，才捋顺了韩皇后的脾性，聆雪郡主又凭的什么？说不得她们大理有什么迷惑人心的东西！ 春柔跺了跺莲足，推开秋棠道：“我给娘娘铺床，你去抬了热水来，一会儿我服侍娘娘沐浴。” 秋棠被春柔推的一趔趄，心里气得不行，她们四个同等级，如今她倒成了春柔的小丫头。 秋棠暗地里啐了春柔，却不得不听从她的吩咐，往外头抬水去，路过西次间的时候，看到梅花小几上的那盏蜜茶，眼睛眯了眯，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是生怕娘娘瞧不见吗？ 秋棠眸子闪了闪，勾唇一笑，只当没瞧见，便往外头去了。 待秋棠这厢抬了热水来，韩皇后才从锦月楼回来，春柔挤了秋棠与冬玲出去，自己服侍韩皇后沐浴，瞧得冬玲都有些上火。 秋棠拉了冬玲往外走，低声说道：“你日后小心着吧，她这次恼了你，刚刚夏薇又说了她两句，正在气头上呢。” 冬玲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说道：“咱们四个一道进的仁明殿，怎么她就金贵起来？娘娘喜欢郡主，要往锦月楼去，她没在身边伺候着，怨得了谁？” “话是这么说，可她是个什么人，你还不知道？”春柔冲着锦月楼方向努了努嘴：“娘娘先头才夸了迎澜两句，她转头就把迎澜荐去了锦月楼，还不是怕自己被迎澜夺了宠？你难不成也想被送出仁明殿去？” 冬玲听了，闷声不说话，秋棠又道：“你没瞧见，她熬了一下午的杏仁蜜茶，明知道娘娘赶不回来，还是在那小几子上，当当正正的摆着，等着邀功呢。” 冬玲听了这话，冷哼一声道：“她熬的便是当真好的了？我今个儿在锦月楼吃的牛乳茶，才是真的好，她那点手艺，连个小宫女都比不得。” “她熬的好不好，总归是要邀功。”秋棠指了指道：“你没瞧见？” 冬玲一眼瞧过去，就冲那边走，被秋棠一把拉住了：“你要做什么？” 冬玲冷笑着说道：“既是已经凉了的东西，自然是给她倒了去，难不成还要在这里摆着，好像咱们没收拾？” 秋棠瞪了冬玲一眼：“你怎么这样傻？何苦与她对着干？咱们不收拾就是了，你也说了，难道凉了的茶，娘娘还能喝不成？只她这个心，咱们得让娘娘知道不是？” 冬玲眼眸一转，便明白过来，笑着揶揄道：“就你聪明。” 秋棠笑道：“我不过是瞧不得她那副样子罢了，夏薇比咱们有本事，我没什么不服气的，偏她算得了什么？每日里跟咱们做着一样的活计，凭什么就高高在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第二日一早，韩皇后更衣梳洗后，到了西次间，韩容泽与永嘉郡王已经到了，正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吃茶。 韩皇后落座，端起茶盏来，想要润润喉咙，春柔瞧见了，立马道：“娘娘不可，这是奴婢昨日为娘娘熬制的杏仁蜜茶，凉了，如何能喝？” 春柔说着，扫了冬玲一眼：“我昨日忙着伺候娘娘沐浴安置，便没得空。你也是的，怎么不知道收拾了？” 冬玲笑盈盈的说道：“我昨个儿回来的时候瞧见了，还多问了一句，怎么凉了的茶盏还在这儿放着，还是外头的小宫女说，你特意摆在那里一个多时辰的，我还以为，姐姐这茶定要过了夜，冻成冻才吃的。” 冬玲只说春柔守着这盏茶有一个多时辰，旁的也不说，秋棠在旁笑盈盈的说道：“这要怪奴婢了，奴婢昨个儿便说，这茶凉了吃不得，要春柔姐姐自己吃了，没想到春柔姐姐舍不得。” 两人一人一句，韩皇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做奴婢的，一心想要讨好主子，便也罢了，但当着韩容泽与永嘉郡王的面，她跟前的三个大宫女勾心斗角，这是韩皇后忍不得的，当即沉了脸色，狠狠的瞪了春柔一眼道：“月例银子减二两，若是下次再当不好差，便换了旁人来。” 春柔接连两日被韩皇后训斥，昨日也不过是多说了一句，今个儿便被减了月例银子，她在韩皇后身边，不愁银钱，但脸面却丢不得。 春柔还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恭声禀道：“娘娘，小皇子有些不好，皇上请您速去澄碧堂瞧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惊惧寒心 聆雪与婉婉原本立在西稍间，听得韩皇后在训斥春柔，便停下脚步候着，预备着，等韩皇后处置完春柔，再进西次间去，没想到，突然听得这样一句。 聆雪看了婉婉一眼，两人一同出去，春柔已经抱了件琵琶扣百子刻丝云锦披风来，顾不得重新更衣，便罩了披风，要往澄碧堂去。 韩容泽站起身来，沉静问道：“姑母，我与永嘉” 韩皇后道：“你们先用早膳，自去进学。” 韩容泽点头，正看到聆雪与婉婉，此时的聆雪紧紧蹙了眉，她从那小宫女的眼里，看到了小皇子赵祁的模样，吃什么吐什么，小小的脸儿，蜡黄的像是一张薄薄的草纸。 纵是大人，怕也受不住这样的痛楚，除了吐便是哭，可见是难受极了。 澄碧堂此刻人心惶惶，姜帝听得这样严重，连去也懒得去了，只派人来寻韩皇后，姜帝是认定小皇子不中用了。 韩容泽遥望着聆雪，见她出现这样的神情，若有所思。 韩皇后转身欲走之际，正瞧见聆雪这幅模样，张了张口，又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那句话就没有说出口，到了舌尖打了个转，道：“雪丫头陪本宫去吧。” 韩皇后此言，引来无数的注视，韩皇后状似随意的说道：“也不知是怎么个情形，你最是温顺体贴，有你跟着，本宫能安心些。” 聆雪温声应下，桃香已经取了豆青海棠花披风来，外头的车辇很快就备好了，聆雪上了韩皇后的轿撵，一路往澄碧堂去。 澄碧堂四面环水，闫贵妃当时为着这处寝宫，磨了姜帝好一阵子，只建造这一处，便花费良多，只这位置也就偏远了些。 轿撵才离了仁明殿，韩皇后便有些忍不住，拉着聆雪的手，皱眉说道：“本宫这心里慌的很，也不知祁儿如何了？祁儿是皇上唯一的皇子，若是本宫着实不敢想。” 聆雪原本温热的手掌，被韩皇后捏在掌心里，不一会儿就凉了，她却不敢抽回来，她一时无言，韩皇后索性追问道：“雪丫头，你说祁儿这次能不能吉人天相？还是说，他会同他的哥哥们一样” 韩皇后的那个嫡子，也是幼年夭折了的。 韩皇后问的这样清楚明白，聆雪想要躲都躲不开，沉吟片刻说道：“小皇子这次病得很重很重。” 没人能直接诅咒皇子，聆雪的沉默，在韩皇后看来，便是默认了。 只这一句，就让韩皇后很高兴了，没人比她更清楚，小皇子的病是怎么回事。 他是再也逃不掉的，她的孩子没能活下来，她怎么可能让旁人生下姜帝的儿子？ 聆雪敏感的发觉，韩皇后的手在渐渐回暖，聆雪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想来，韩皇后是很想小皇子夭折了的，但那么小的婴儿，还没有好好的看过这个世界，就要受这样的痛楚离去吗？ 两人到了澄碧堂时，殿前连个迎接的宫女都没有，还是春柔点了抬轿撵的小公公，大声唱和：皇后娘娘驾到。 有两个宫女疾步出来迎接：“皇后娘娘恕罪，小皇子不大好，贵妃娘娘刚哭晕过去了，太医正在诊治。” 韩皇后搭着聆雪的手臂，就往澄碧堂里走，听得韩皇后温柔的说道：“非常之时，也没那么多规矩了，头前引路，本宫去瞧瞧小皇子。” 宫女立刻爬起来，走在前头，小皇子赵祁就安置在闫贵妃的碧纱橱里，闫贵妃这厢几个宫女来回走动，太医跪地给韩皇后请安。 韩皇后摆摆手道：“罢了，先为贵妃诊治，小皇子如何了？” 太医禀道：“邢太医正在里面。” 韩皇后一直紧紧握着聆雪的手，微微放松了些，便往碧纱橱里去，这里比外头更乱些，小皇子的哭声如同小奶羊一样，已经嘶哑的不像样，还是扯着脖子在哭，似是浑身上下，哪里都不适，一个留着山羊胡须的太医立即跪地，要给皇后请安。 “罢了，没那么些个虚礼，先好生照顾小皇子。”韩皇后一拂袖，在对面的红木嵌螺钿罗汉榻上落了座，面上的焦急真挚的厉害。 聆雪看着那襁褓中的婴儿，格外不忍心，几乎瞧不得这样的情形。 那太医将襁褓解开，检查了许久，一番折腾，小皇子哭的愈发厉害，只声音已经嘶哑了，这会儿 愈发哭的有气无力，伺候小皇子的两个乳娘，其中一个忍不住，不住的掉眼泪，恨不能替小皇子疼了去。 韩皇后见那乳娘泣不成声，也问不得她，点了另外一个乳娘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吃了什么？用了什么？怎么突然就成了这个模样？” 那乳娘磕了个头，恭谨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小皇子今晨突然就这样了，可昨个儿一整日，都只吃了奶水，旁的一概没用，奴婢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韩皇后面目微沉：“你想明白了再来回话，小皇子这个月龄，该添吃食了，莫不是吃了什么东西，你们不知道的？若让本宫知道，你们有什么欺瞒的，定不轻饶。” 乳娘被韩皇后威势所迫，又狠狠的磕了两个头道：“皇后娘娘，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说谎，小皇子原是应该添了吃食的，只是贵妃娘娘说，小皇子脾胃弱，要多养养，因而准备再过一个月才添了吃食，除了奶水外，最多喝些蜜水。” “那是不是蜜水出了问题？”韩皇后问。 一旁伺候的宫女立时跪地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早间贵妃娘娘已经命人查过了，小皇子喝的温水，蜜水，水壶，茶碗，一一都查过，连带着两个乳娘用的东西，也一一查验，并没有发觉不妥之处，小皇子小皇子好像突然就病了。” “胡言乱语！”韩皇后一怒之下，拍了身边的梨花小几：“小皇子一向身子康健，怎么突然就病了？定是你们没有好好伺候着！” 韩皇后发怒，周围服侍的宫人立刻跪了满地，纷纷告饶，还是诊脉的邢太医跪地道：“娘娘，小皇子大哭不止，似乎是腹内绞痛，微臣一直给小皇子请平安脉，小皇子的确是脾胃虚弱些，此刻看来怕是小皇子先天不足，从胎里带来的毛病，才会发作的这样急。” “邢太医，你是太医院的老人，是婴幼儿急病的圣手，就因为如此，皇上与本宫才会放心将小皇子交到你手上，你也知晓，小皇子是皇上唯一血脉，关乎姜国江山社稷，你此时一句先天不足，便以为推脱了所有责任不成？” 韩皇后疾言厉色，这还是聆雪第一次见韩皇后冷着脸训话，威势十足，不过一句话，就吓得底下跪地的宫人，抖如筛糠。 “微臣被皇上与娘娘授予如此重任，一刻不敢疏忽大意，微臣不敢推脱责任，如今只能尽力救治，方才不负皇上与娘娘信任。”邢太医长着一张四方脸，说这话的时候，用力磕了一个头，神情哀痛，不似作伪。 可就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邢太医抬头看了眼韩皇后，只这一眼，被立在韩皇后身侧的聆雪看了个正着！ 聆雪猛地攥住了罗汉榻的扶手，才撑住自己没有后退半步，她看得真真的，那成箱子的雪花银，那偷偷倒入蜜水中的药粉，融入茶盏里，无色无味。 那是一次次，不是只有一次 原来，早便下了药，只是今日才发作了，从前下的药，早已经洗干净，如何还能查得出？ 聆雪垂下头去，不敢让人发觉自己的异样，初见韩皇后的时候，她只看到了韩皇后毒害贾贵妃，但端瑞公主好好的，所以，聆雪从来没有怀疑过，韩皇后会对闫贵妃的小皇子动手。 毕竟小孩子长大是多灾多难的，便是不用韩皇后动手，谁也不能保证，小皇子就平平安安长大。 即便这是个皇子，也着实太小了，有韩容泽与永嘉郡王在，这个皇子的竞争力实在小的可怜，毕竟姜帝不可能再活二十年。 但韩皇后真的动手了，不是对闫贵妃，而是对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春柔死死盯着聆雪，见聆雪紧紧的攥着罗汉榻的扶手，眯着眼睛问道：“郡主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呢？” 聆雪没想到，春柔一直盯着她，她抿着唇角说道：“只是听着小皇子这样哭，心里难受的厉害，头都疼极了。” 韩皇后看了聆雪一眼，道：“倒是本宫疏忽了，你年纪尚小，哪里能经历这样的事儿？你先回去吧。” 聆雪不敢在此多留，行了一个蹲身礼，往外行去，正见闫贵妃憔悴的冲过来，一脸戒备的盯着韩皇后，似是生怕韩皇后在此时，对她脆弱的儿子出手。 闫贵妃与韩皇后的你来我往，聆雪已经不愿关注，她从没想过，原来后宫中的争斗，会连襁褓中的婴儿都卷进来。 后宫，实在可怕至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共赴风雨 聆雪并不信这个，说到底不过是她手脚大方，刘公公才这样勤快的跑腿，两锭银子给个甜头，日后也好开了条路子。 小皇子的事儿，牵扯甚广，刘公公这样的老人，不可能不知道内情，但这个时候还愿意插手，那也就是表忠心了，聆雪不能不抓住这样的机会。 聆雪打开妆匣最下头一层，里头是金银锭子，摆了满满一匣子，她鲜少用这个，便一直放在最底层，可这会儿开了锁，抽出来，却是 聆雪还没张口，桃香便立起眉来，另一只插了腰道：“郡主，这有人动过您的妆匣，这里头少了五个金锭子！” 一个金锭子顶十个银锭子，也怪不得桃香一下子就急了。 聆雪看着空了的一小截，淡淡一笑道：“许是婉婉拿去换了小金葫芦，等回头我问问她再说，不必这样大惊小怪的。” “这不可能，小郡主上头的妆匣里头也有，怎么就拿了郡主的？”桃香立时就往东稍间方向看去，能在锦月楼里伺候的，不过这么几个人，桃香立时就觉得是迎碧拿了的。 聆雪想要知道谁拿了她的东西，易如反掌，若真的是迎碧，倒还好了。 聆雪不动声色，拍了拍桃香的手背道：“这事儿算不得紧要，先将小皇子的事儿办好。” 聆雪说着，从妆匣里头拿了两个银锭子出来，给了桃香，低声叮咛道：“这事儿，谁也不能知道。” 桃香立刻严肃起来，点头说道：“郡主放心，奴婢晓得轻重，您也好生想想，这事儿交给谁去办比较好，您若自己出面，怕娘娘心里头会不舒坦，您犯不着为着小皇子，自己惹了娘娘厌烦。” “我心里有数。”聆雪点了点头：“倒难为你肯替我想这样多。” 桃香有些不好意思：“奴婢奴婢其实也怕这药不管用，若是不管用的话，吃出什么问题来，也不至于牵累到郡主身上。” 聆雪笑了笑，将妆匣锁起来，钥匙依旧放在一旁的珍珠匣子里，看得桃香心焦，这与没锁有什么差别。 聆雪只是笑，这些原就不是她的，都是韩皇后赏过来的，她没什么好锁的，但若是被人不问自取的话 婉婉穿戴妥当从阁楼上下来，有些迷糊的倚在聆雪身边：“阿姐，我还没睡醒，你让我再眯一眯。” 聆雪笑了笑，从迎澜手里接过一个温热的棉帕子，敷在婉婉脸上，棉帕子里浸了柑橘皮的果香，不一会儿便清醒了：“抱了琴，咱们赶快去吧，昨日便迟了，不能总迟到。” 路上正遇到韩容泽，永嘉郡王，四人一并往祺云阁去。 聆雪故意落后了两步，不一会儿，韩容泽也慢了下来，与聆雪在后头慢慢的走。 “澄碧堂的事儿，不是你能插手的。”清朗的声音在聆雪耳畔响起，似是怕旁人听到，声音有些低哑。 聆雪扬眉看向韩容泽，韩容泽乌沉沉的眸子，似是能一眼看穿她，不必她说什么做什么，便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韩容泽很意外，韩皇后会叫聆雪一道往澄碧堂去，但在他看来，姑母做事，每一步都有目的，许 是姑母就是想要聆雪犯错，只要她微微动一动手，说不定小皇子的事儿，就要扣到她身上，摆脱不掉。 韩容泽怕她一门心思的往陷阱里跳，先前许是不会提醒，但那日，在绿菊苗圃前见到她，看到她那嫣然一笑，韩容泽便知道，她明知道那是陷阱，还是跳进去了。 他瞧不得她的这种无奈，就像他，明知道母亲偏向幼子，明知道母亲近些日子来，每日往凌穹殿送吃食，是为了他能替幼弟周旋，还是接受了，毕竟那真的是母亲亲手做的菜肴。 他对她，有种奇异的同病相怜。 聆雪侧过螓首，看着韩容泽俊朗的五官，抿了唇角问道：“世子是不是往内务府送过一张香料方子？” 韩容泽有些意外，不知聆雪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但看聆雪认真的神情，微微抿起的唇角，他同样郑重的点了点头道：“是，就在你菱角的方子出来不久。” 韩容泽巧妙的戳破了聆雪的伪装，告诉她，他是知道菱角方子的功效的。 聆雪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来问他一个香料方子的事儿，毕竟，他写过无数的香料方子，内务府没什么新意的时候，便会派人来缠他。 那么，聆雪突然问起来，就是知道了那香料方子的功效。 聆雪闻言，蛾眉轻蹙，韩容泽以为，她是被揭穿了隐秘，才会这幅神态，只气定神 闲的瞧着她，乌沉沉的眸子似是在说话，她不说，他自然也不会说。 聆雪知道韩容泽误会了，将声音压得极低的说道：“小皇子的病，也因这香料方子引起。” 想通了一件事儿，便事事通透了。 夏薇昨日禀给韩皇后时，先说了太医院超支了三千两，又说内务府超支了两千两，只是为了一张香料方子。 韩皇后要给邢太医银子，因为事情还没完，所以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加了两千两，而相提并论的内务府，却直接弃了这张方子，只略一想便明白，这是韩皇后在清除证据了。 聆雪因为知道韩容泽被卷进了这件事情里来，才会与他说这件事。 聆雪的话，显然是韩容泽没想到的，他停顿在原地，眸色瞬间清冷锐利了起来，乌沉沉的眸子，不错眼的盯着她，冷冷问道：“你说什么？” “那张方子是澄碧堂用的，不是吗？”闫贵妃是个嫉妒心，霸占欲极强的人，她用了的香料方子，必然不肯让旁人再用，所以这方子，只闫贵妃的澄碧堂用。 韩容泽也知道，所以才会写了那样一张独特的香方出来。 “你此言当真？”韩容泽也不过惊愕片刻，便回过神来，聆雪没必要骗他，也许他被姑母利用了。 聆雪无声的点了点头，她知道，韩容泽已经相信她说的话了。 “皇后娘娘已经吩咐过，内务府不许再用这张方子，日后也不会再给澄碧堂。”所以韩容泽不会被搅进去。 韩容泽沉默了片刻，认真的看向聆雪：“还有救吗？” 只四个字，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 聆雪松了口气，清润回道：“我不知道，御膳房的刘公公去宫外寻草药去了，据说有个民间偏方，也不知是不是当真管用，待散了学，想必就得了，你若要，我便给了你。” “只不过”聆雪顿了顿，也知晓韩容泽无辜，垂眸道：“便是这药当真管用，也要先把邢太医支使开。” “邢太医？”韩容泽俊雅的五官沉寂下来，不过略一想，便明白了。 韩容泽沉默了片刻，冷静下来的他，眸子深沉的像是暗夜里的湖泊，分外摄人，只安静的立在那里，就让人能感觉到一股寒意。 “散学，你让人将东西送到竹林里来。”韩容泽转身要走，既然是韩皇后要小皇子死的，那这件事就不适宜将聆雪牵连进去，他是不小心卷进来，过不得自己的心，不得不参与，聆雪却是没必要：“你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在这里做的什么菩萨？” 聆雪心急之下，素手拉住了韩容泽的指尖，韩容泽的中指与无名指被聆雪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聆雪目光灼灼的看向韩容泽，呼吸都急促了些：“此事没那么简单，你。” 韩容泽同样如履薄冰，若韩皇后弃了他，镇国公府也不会有他的位置在，韩皇后是韩容泽唯一的倚仗，自己将这样的事情告诉他，分明就是将他往韩皇后的对立面推。 聆雪后头的话有些说不下去，明明是自己将这样的消息告诉他，将他往危险的悬崖边推去，这会儿倒来与他说，让他小心吗？ 韩容泽只觉得微凉的掌心在自己温热的指尖，一点点回暖，那沁凉的触感，让他舍不得甩开她的手。 这世上似乎从来没有人这样担心过他，父亲，母亲，姑母都不曾，便是朝夕相处的永嘉，也不曾这样细致，没想到，却被一个才来不久的小姑娘这样担忧着 良久，韩容泽瞧着握着他指尖的温软小手，温然将她未说完的话补充道：“我会小心，你不必替我担忧，若连这点小事我都做不成，那我也太无用了些。” 聆雪听了这话，才觉安心，松开手去，素手抿了抿鬓边碎发，脸颊透出一抹桃粉来，如同春日里的娇色。 韩容泽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指尖，觉得失去了什么，又不知道丢的是什么。 两人耽搁了好一会儿功夫，婉婉与永嘉早已经跑远了。 聆雪跟着韩容泽的脚步，急急的往祺云阁去，上了阁楼，教琴的先生已经开始调琴弦了。 韩容泽在楼下落座，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泛起涟漪，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味香料方子，会害得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至此。 在他看来，姑母完全没必要对赵祁出手，姜国目前的形势，容不得赵祁这样的幼帝登基。 散学之后，聆雪说要去竹林里采新鲜的竹叶，只留了桃香伺候，桃香已经得了刘公公送来的药草，几株蔫巴巴的，还带着泥土的药草，放在竹篾子编织的篮子底下，盖上一层小碎花布遮掩着。 聆雪让桃香守在竹林外头，桃香便佯装采竹叶，小心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聆雪则往竹林深处去。 韩容泽负手而立，视线寒如冰雪的望向走来的聆雪，看着那纤弱的身影，一步步坚定的向自己走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眉眼多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 有人能同他一起，共赴风雨，真的很好，明明说过，她不必来的。 只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一幕，正被韩皇后的暗卫看个正着，竹林里，也有韩容泽的人，暗卫不敢靠近，自然听不清楚两人说的是什么，但两人单独见面却是事实，暗卫不假思索的，将事情报到了韩皇后跟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转机出现 韩皇后听得暗卫回禀的时候，春柔正捧了温热的杏仁蜜茶给韩皇后，自那次后，她愈发谨言慎行，纵是一样费心思熬的，却不敢在韩皇后面前表功。 韩皇后掀开茶盏盖子，吃了一口，微微沉吟，却没说什么。 春柔眉眼一转，轻声与韩皇后说道：“娘娘，这才多少功夫？郡主又才多大年纪？竟这么快就勾搭上了世子，还与世子私会，这郡主的心思，藏得实在是深。” 春柔恨不能直接说，聆雪是个心机深沉的，瞧不上呆笨的永嘉郡王，就想着主动勾搭世子，连带着那日的素笺，说不得都是故意拿给娘娘瞧的。 韩皇后想的却更复杂些，聆雪是能预测未来的人，她与自己亲厚，是因为知道姜国未来的掌舵人是她；那么她与容泽亲近，难道是因为 韩皇后唇畔噙了抹笑意，只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 暗卫退下，春柔在旁傻了眼，皇后娘娘这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样都不罚聆雪郡主？ 韩皇后噙了笑意，她一直以来，纠结为难的事儿，便这么有了答案。 她一直是中意容泽的，除了姓氏外，容泽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人选；但贾丞相将永嘉郡王推了出来，她也受了，一个也是养，两个也是养，便当真是永嘉郡王即位，她也不怕什么，只唯一有些不甘心罢了。 当年痛失幼子时，她便发过誓，一定要夺了赵家的江山，多年过去，那份心思变淡了些，可因为聆雪的出现，她以为很为难的事儿，看来最终实现了。 韩皇后只要想到，这姜国的江山，有一日改姓韩，便觉得解气！ 姜帝想必会死不瞑目吧！实在太好了。 春柔见韩皇后打发了暗卫，一直不说话，噙着抹冷笑端坐在罗汉榻上，便以为韩皇后心里对聆雪郡主有成见，毕竟韩皇后容不得人脱离她的掌控，也容不得人，违背她的意愿。 春柔跪在脚踏上，轻手轻脚的给韩皇后捶腿，声音放得轻之又轻：“其实，聆雪郡主嫁给杨家人也没什么不好，攥住了小郡主，谅聆雪郡主也翻不出您的手掌心，到时候再将贾姑娘配给世子爷，便再圆满不过了。” 韩皇后微微蹙了眉，冷冷的看向春柔，春柔没发觉韩皇后的不对劲，只念着皇后该是不愿聆雪跟韩世子在一处的，那便只有嫁去杨家了，因而不遗余力的怂恿着。 “小郡主与郡王玩的好，郡王还把自己喜欢的猫儿送了来，可不是两小无猜的？到时候娘娘开恩，将小郡主赐给郡王，小郡主感恩戴德不说，您还能把郡王与小郡主掌在手心里。 再把郡主嫁去杨家，有小郡主这个人质在，还不是您说什么，郡主便听什么的？到时候把杨家毁了，也不过就是娘娘一念之间的事儿，待杨家都没了，太后娘娘再想与您争，还能争个什么？” 春柔轻手轻脚的按揉，觉着自己聪慧极了，等将来永嘉郡王做了皇上，世子爷成为摄政王，这姜国还不是自家娘娘说了算？ 似是一瞬间，春柔便替韩皇后将未来的棋局铺好了。 春柔眼角眉梢带了笑意，仰起脸来，等着韩皇后夸赞，却不想才一抬脸，就被韩皇后一盏杏仁蜜茶泼下来，满脸浓白的茶汤，还挂了桂花蕊，好不狼狈。 春柔满脸的不可置信，整个人愣在原地，根本来不及躲，也因着这个，滚下来的茶汤，落到了韩皇后的玫瑰紫裙裾上，上好的丝光锦，污了颜色，整条裙子都毁了，再洗不出的。 这条月华裙上，绣的百鸟朝凰，韩皇后一直很喜欢，此刻落了污渍，韩皇后立时沉了脸，冷漠而锐利的扫向春柔。 春柔实在不知自己怎么就惹了韩皇后大怒，垂下脸去，不住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秋棠与冬玲听到动静，从两侧赶过来，就见春柔这副狼狈模样，对视了一眼，垂眸不说话，眼底却掩藏不住的讥讽笑意。 “娘娘，小郡主散学回来了。”迎澜才走到廊下，就发觉仁明殿有些不对劲，寻常与她交好的小宫女冲着她使了个眼色，迎澜会意，温声唱和了一句。 韩皇后眉眼间的阴冷随着这句话散了去，待婉婉走进来，就听得韩皇后说道：“如今连这样的差事也做不好了，掌嘴三十，长长记性，这一个月都不必到仁明殿伺候了。” 婉婉看着狼狈的春柔，很是不解，还是韩皇后温柔叹息道：“吓着你了没有？这个春柔，跟在本宫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却还犯这样的过错，好好的一条裙子，不知费了多少绣娘的心血，就这么毁了，真是” 婉婉这才瞧见韩皇后的裙裾上，星星点点的污迹，乖 巧的倚上去道：“娘娘别动怒，赶明个儿婉婉给娘娘绣一条新的，一模一样的。” “费死眼睛了，那么多的绣娘养着吃白饭不成？只你们那副屏风就够了，再不用你们动手。”韩皇后笑着抚了抚婉婉柔嫩的小脸道：“本宫去换件衣裳，如意圆桌上放了荸荠蒸糕，还热乎着，你先去吃。” 韩皇后听闻婉婉午间用了一碟子，午后便吩咐小厨房另外做了来，聆雪没有跟着回来，韩皇后也没多问一句。 冬玲跟着韩皇后去换衣裳，秋棠则点了人给春柔掌嘴。 婉婉以为，掌嘴便是打耳光，却不想秋棠拿了竹板子出来，又让两个宫女扭住了春柔的手臂，直接击打春柔的下颚，不过两三下，就红肿出了血。 婉婉瞧得皱了眉，迎澜与荔香见的多了，两人一左一右的护着，引着婉婉往花厅里去，隔着透雕步步锦隔窗，春柔与秋棠压抑的对话传了出来。 “你最好记得今日。”春柔恶狠狠的说着。 秋棠的声音里却带了几分笑意：“哎呦，春柔姐姐这般说，我可不敢当，这原是娘娘下的令，难不成姐姐对娘娘有什么不满不成？” 竹板子打的“啪啪”声，格外清脆，婉婉忍不住咬了咬唇角，还是迎澜低声说了句：“小郡主，您好歹要吃两块，不然娘娘过来，怕不高兴。” 韩皇后这会儿显然在气头上，若一会儿过来瞧见聆婉没吃，即便口中不说，心里怕也不痛快，毕竟这荸荠蒸糕是皇后娘娘的一番心意。 荔香也在旁点了点头。 婉婉无奈，此刻倒恨不得与聆雪一道去采竹叶了。 婉婉闷闷的塞了两块，韩皇后重新更衣出来，见碟子空了一半，满意的点了点头，春柔受了罚，那副腌臜模样，不可能让韩皇后瞧见，仁明殿仿佛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 聆雪很快回来，不过瞧了婉婉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何事，只在仁明殿里，她不好多言，因而轻轻的捏了捏婉婉的掌心，以作安抚。 韩皇后依旧没问聆雪去做什么了，聆雪却是主动说道：“刚去采了些竹叶，这个季节，鲜嫩的竹叶不多，想着娘娘这几日跟着澄碧堂心焦，用竹叶煮了水，败败火气。” 韩皇后微笑颔首：“日后这样的活计，让旁人去做便是，伤了手可怎生是好？再者这宫里头，不是这事儿，还有别的事儿，没一日不上火的，便是太医也说了，本宫这肝火是调理不过来了，总不能丢开后宫这些事儿。” 聆雪顺势说道：“娘娘也累了一日，早些歇着，养养精神，澄碧堂那边，似是还要熬些阵子。” 韩容泽已经与聆雪说过，小皇子的病，不会立刻就丢了性命，韩容泽显然比聆雪更了解韩皇后为人，韩皇后更想要看着闫贵妃日日煎熬下去。 只要想到小皇子那张蜡黄的脸，聆雪就露不出笑颜来，觉得可怕至极。 韩皇后没多留两人，她晚膳过后，还要去澄碧堂，便是装，也要装个母仪天下的姿态出来，还能看着闫贵妃憔悴模样，她觉得解气至极。 回到锦月楼，婉婉却一口晚膳也吃不下了，荔香低声与聆雪说了句：“小郡主午膳便吃了一碟子荸荠饼，刚又吃了荸荠蒸糕，脾胃怕受不住，那东西也是寒凉的，奴婢去熬一盏山楂茯苓羹给小郡主用吧。” 聆雪微微颔首，打发荔香去了。 荔香走出去的时候，正与迎碧撞了个正着，迎碧抬眼问了句：“做什么去？” 荔香低眉顺眼的答了，迎碧才抬手让她过去。 桃香趁机嘀咕了一句，故意让聆雪听见：“当自己是什么？倒管起郡主的事儿来了。” 聆雪没说话，却问婉婉：“春柔是怎么了？” 婉婉低声说道：“弄脏了娘娘的衣裳，便被掌嘴了。” 聆雪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韩皇后不是为着一条裙子，就如此发作的人，更何况春柔一向是韩皇后跟前的大红人，早间还肯罚月例银子，说明心里还是看重，希望她忠心的，怎么这会儿就变成了责打。 聆雪只恨自己瞧不到韩皇后的心里去，韩皇后心里记着的事儿极多，明明是刚刚发生的事儿，却不放在心里，让她想要窥探都不成。 迎碧走了进来，恭声给聆雪姐妹请安，净手服侍两人用膳，聆雪扫了迎碧一眼，才发觉迎碧方才是往仁明殿，寻秋棠去了。 聆雪明眸微动，心思流转，说不得春柔之事，倒是另外的转机，既然韩皇后这里看不到，那在春柔眼底，必能看个真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伤上加伤 婉婉因为一日用了太多的荸荠，过于寒凉，脾胃不适，便不能再做绣活，聆雪为她寻了两本话本，让她歪在罗汉榻上去瞧。 “阿姐，你这会儿还要出去？”婉婉见聆雪拿了豆青竹叶纹云锦披风出来，诧异的问了句。 “恩，听你所言，春柔伤的极重，娘娘跟前，惯是用她服侍的，我去瞧瞧，她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聆雪温声说着，惹得迎碧挑了眉梢，不屑的冷笑。 春柔后头挨打，婉婉虽没瞧见，但只听着那声儿，怕嘴都被打烂了，只倚着大迎枕，喃喃道：“仁明殿的药膏定是好用的，想必很快就会好了吧。” 聆雪揉了揉婉婉的发髻，轻叹道：“她是被娘娘责罚的，哪个还会给她药膏，伺候她？我带着” 聆雪说到此处，故意停了停，往身后瞧去，迎碧见聆雪转过头来，立刻端了梨花几案上的描金托盘，往花厅去了。 “我便带了桃香过去瞧瞧吧。”聆雪说着，吩咐道：“桃香你找找看，看咱们这里有没有棒疮药。” 桃香转进东稍间里，不一会儿提了个鸡翅木双层小药箱出来：“奴婢也不知道哪瓶最好用，索性都拿过去，春柔姐姐是娘娘跟前的老人，必能分辨出来。” “也好，随着她挑来用。”聆雪自己将披风穿好，用一枚红梅傲雪鎏银领扣缀了，便往前头去了。 春柔从前住在东偏殿里，那边日头好，屋子住着也舒坦，夏薇从早忙到晚，三更天才会去休息，五更天便出屋子了，所以东偏厢说是春柔自己住着也差不离。 但春柔这一受罚，又暂不许她进仁明殿伺候，屋子立时被挪了出来，挪到了倒座房里，这里头晒不着日头，屋子阴冷又潮湿，一应摆设更是与东偏厢差了许多，春柔挪过来，愈发气上加气。 聆雪过去的时候，春柔那间屋子只点了一盏烛火，也不知是从哪里寻来的，只剩下拇指长的一截，成色也不好，不点还罢了，点起来，一屋子奇怪的油味。 春柔还当是哪个来瞧她，秋棠与冬玲是不必想，但她与夏薇同住了这些年，夏薇又管着各处的账册，要为她送些东西来，定然容易，她这般念着，却没想到，迎来的人会是聆雪。 春柔墙倒众人推，想着自己几次给聆雪上眼药，她如何不知，这会儿定是来瞧她笑话的，春柔冷冷道：“怎么敢劳郡主大驾？屈尊到倒座房来？” 春柔阴阳怪气，桃香第一个不依，“哐”的一声，将药匣子放在长条案上，冷冰冰道：“郡主好心好意的给姐姐送药，姐姐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是甩脸子给谁瞧？可别狗咬吕洞宾。” 便是迎碧，迎澜两个，当初也是给春柔打洗脚水的，桃香又算的什么人？ 春柔撇了唇角，却牵扯了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说话便含混了许多：“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当初也不是谁，恨不能给我舔鞋底子，就为着能进仁明殿伺候。” 桃香嘴皮子利落，便是到了春柔面前，也不惧什么：“姐姐这会儿再说这个，便没意思了，今时不同往日这话，想必姐姐也明白的很吧？得亏姐姐伤的是嘴，若是被打得板子，这会儿姐姐怕连口水也喝不上。” “轮不着你来假好心。”春柔不敢明目张胆的骂聆雪，只冲着桃香去，但眼神却时不时的飘到聆雪身上去。 “便是假好心，也没人肯来探姐姐，姐姐再这么挑刺，可就没道理了，咱们郡主好心好意的，姐姐别不识抬举。” 桃香在唯一的一个条凳上，铺了方帕子，请聆雪落座，此刻聆雪正展开药匣子瞧着，昏暗的光晕下，聆雪面上似是浮了一层光晕，让人看不切，不知那内里隐藏着什么。 “用些药吧，女子的面容最是紧要，若留了疤，便是娘娘消了气，你也不能进仁明殿伺候了。”聆雪平静雍容，徐徐说道：“娘娘被你服侍惯了，你不在，定许多事情不顺遂，早些养好了伤，也好早些服侍娘娘。” 春柔才不信聆雪有这样的好心，就觉得这药匣子似是藏着毒蛇猛兽，说不得让她伤好不得，再不能到仁明殿伺候了。 宫里头雪中送炭的，从来没有，落井下石的，倒是多的很。 莫说旁人，她就用这种法子，送走过几个宫女，再也不能到娘娘身边伺候的。 春柔强撑着笑意，行了个蹲身礼：“奴婢谢过郡主，只奴婢这是被娘娘责罚的，娘娘不张口，奴婢哪里敢用药？郡主还是拿回去吧，不然让娘娘知道了，奴婢这条命说不得都留不住了。” &nb sp;“你！”桃香本就气性大，这会儿被春柔一激，三分气性，也成了十分：“姐姐不识好歹至此，怨不得被娘娘责罚了！” 聆雪原手里拿了个青花绿小瓷瓶，要放在长条案上的，闻听此言，手势微顿，清澈的眸子在春柔面上扫过，那纯善的模样，看得春柔一阵心虚。 聆雪略顿了顿，她来此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在韩皇后眼底里瞧见的，在春柔眼底瞧了个真切。 聆雪将那小瓷瓶放在长条案上，立起身来说道：“罢了，留下这瓶，你愿意用，便用吧。” 聆雪说着，让桃香收拾了，往外走，坐了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只走到门槛前，聆雪停顿了下，轻叹道：“你不信，原也应该，我没道理待你好，我只是为着娘娘能舒心，说到底不是为着你。” 聆雪说完这话，抬脚往外行去，桃香在廊下仍在骂：“郡主便多余理会她，由着她烂了嘴角，饿死在这里也就是了。” 聆雪淡笑道：“到底是娘娘身边服侍久了的人，娘娘是个重情之人，说不得过几日，就要她回来伺候。” 桃香道：“便是娘娘想起来，她的嘴角留了疤，也断不能在仁明殿伺候。” “若真如此便让迎碧先顶了去吧，我瞧着她刚刚去仁明殿了，想必很想回去服侍，我身边有你一个，倒也够了。” 聆雪的声音渐行渐远，只这一句，春柔听得真真切切，气得一拳锤了条案，暗暗骂道：“什么下贱的胚子，也敢踩到姑奶奶头上来？” 聆雪回到锦月楼，荔香才煮好山楂茯苓羹，正要给婉婉端过去，聆雪停下脚步，瞧了眼，温声说道：“春柔那里连个茶碗都没有，晚膳定是没有用，荔香你瞧瞧咱们还剩下什么，给她端过去，别熬坏了身子。” 桃香觉得聆雪太好性了：“郡主何必还想着她，瞧她那德性，以为自己是什么贵人不成？您就该禀了娘娘，直接将人撵出去也就是了，让她不识好歹。” “娘娘重情，用惯了的人，如何能打发了去？”聆雪轻笑着，春柔知晓韩皇后那样多的秘密，出了仁明殿，便只有一个死字了。 聆雪笑看着廊下的海棠花，伸手折了一支赏着，淡笑着望向荔香：“伤了嘴，心里又气得慌，必要好好补补才好。” 荔香偷瞄了聆雪一眼，斟酌片刻说道：“晚膳剩的菜，奴婢几个都吃了，不敢浪费，倒是羊肉汤没有动，原是备着怕小郡主半夜饿了的，不然奴婢用那个羊肉汤下个全蛋面，给春柔姐姐送过去吧。” 聆雪冲着荔香微微颔首：“好，做好了，让迎碧送去便是。” 迎碧想要占春柔的位置，去了定不会说什么好话，有了迎碧的刺激，春柔不会饿着自己。 聆雪回到西次间，婉婉话本子瞧了一半，接过山楂茯苓羹来吃，热乎乎的一碗，吃到肚里去，才觉得好受了些。 “瞧你日后还敢不敢再这么吃了，再好的东西，也禁不得你这样用。”聆雪半是责备半是心疼道：“从前母亲便说过，每样菜色都要用，不被人瞧出喜恶来，自然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 韩皇后的赏赐不能不吃，但若不是婉婉午膳用了一碟子，韩皇后也不会再让人做了荸荠来。 婉婉吐了吐舌头：“阿姐，我再不敢了。” “看完这本，早些去歇着吧。”聆雪温声说着，自往西稍间去，桃香服侍着聆雪沐浴梳洗。 聆雪将自己浸在大大的浴桶中，浴桶里放了栀子凝露，弥漫着淡淡的香气，聆雪闭上眼眸，想着今日与韩容泽说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与韩容泽商议事情，韩容泽沉静下来的模样，与寻常判若两人，他声音清冽如冰泉，一样样极有条理的说给她听。 要救小皇子，头一桩是邢太医，只有邢太医不在小皇子身边，才能用药，不然便是用了药，当真有效，也会被邢太医继续下毒。 韩容泽已吩咐人去查邢太医在临安城的宅子，让他在宫外出些岔子，韩容泽也不敢一下子将邢太医弄死，不然韩皇后那样疑心的人，怕立刻就要看穿了，但要出什么样的事儿，才能让他顾不上澄碧堂的小皇子？ 聆雪倒觉得春柔的病，正合宜，她不敢用自己送过去的药，但吃食总要用的，有伤，心里头窝着火气，再喝些羊肉炖的汤，鸡蛋做的面，葱花，花椒，姜片之物，皆是发物，这伤只会越来越重 伤的重了，就该想法子请太医给开方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我看到了 韩容泽大步流星的走开，怕自己忍不住停下脚步，更怕自己忍不住回身安慰她，每走一步，心里便要后悔两分，她既然知晓了赵祁的事儿，必然知晓了姑母为人，她在宫里唯一的倚仗没有了，自身尚且顾忌不暇，却来告诉他这件事，就怕将来赵祁出了事，自己知晓了因由，一辈子难安。 她这样为他，他却来寒她的心，何其可恶！ “因为，我看到了。”极轻的声音在他背后出现，像是山间的那一缕幽幽的叹息，韩容泽恍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才会在此时听到这样一句话。 许是她心思细腻缜密，推测出来的，许是她察言观色，听得只言片语，猜想出来的，她那样谨慎的性子，察觉出来，该是不难，可怎么能是看到的？姑母行事，如何能让人看到？ 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一步步，越来越近，近到韩容泽再次闻到清冽的味道。 聆雪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带着极轻的叹息：“我从小天赋异禀，可以透过人的眼睛，看到他记忆深刻的事情，我在邢太医眼底瞧见了，瞧见他将毒下在小皇子的蜜水里。 至于那个侍卫，是我身边宫女迎碧的情郎，他匡了迎碧银钱，迎碧从我的钱匣里头，拿了五锭金子给她，我想着若把吴坤调到澄碧堂去，迎碧便也能派上用场了，到时候，推动事情发展的，是春柔与迎碧，皆是从前跟着皇后娘娘的人，自然也就把世子摘出去了。” 聆雪说完，缓步向前，不想听到韩容泽耻笑的声音：“世子信也罢，不信也罢，如今小皇子的病才最要紧，耽搁久了，纵是那药草真的有用，怕也无济于事了。” 清冽的香气渐行渐远，韩容泽才晓得聆雪说了些什么。 他是信的。 谎话有千万种，凭着她的细腻心思，想要圆个谎，总也不难，偏她要说这样的“实话”，她可知晓，若这样的隐秘被人知晓，她会落得何种境地？她怎能如此的不小心？难道就不知自己已经行走在刀尖之上？ “你这样的胡言乱语，诓骗了多少人？”韩容泽压抑着问道，心里替她着急，替她担忧，一颗心七上八下快要跳出来，她怎能将这样送命的把柄，就这么说给人听？ 聆雪强牵着唇角笑了下，苦笑道：“既是胡言乱语，怎么会随便说给人听？” “是不是当真无人可知？”聆雪与韩容泽不过距离几步远，他长腿一伸，颀长的身子挡住聆雪的去路。 聆雪自嘲一笑，她便知道，这世上没人肯信这样的“胡言乱语”，只有预测未来，可以给人带来好处的事情，才会有那贪心的人去信。 聆雪觉得自己可笑，竟恍惚觉得，许是这世上会有一个人相信她，到底是她多想了，聆雪扬起脸来，似笑非笑的看向韩容泽：“世子也说是胡言乱语，这样的胡言乱语，我哪里敢逢人就说，难道不怕被人当做是妖女，拖出去烧死吗？” “那就谁也不要再说，让它永远藏在你心里，再不许对任何人说。”韩容泽伸出手去，扶住聆雪的双臂，目光深邃幽远：“记住了吗？” 聆雪微怔，面对韩容泽的那双眸子，突然不知，他这般说，是信了，还是不信。 没等聆雪想通透，韩容泽已经松开手去，说道：“再不走，就迟了。” 聆雪木然点头，两人一并往祺云阁行去，韩容泽理智恢复，道：“吴坤是吧？午膳时分，我会想法子将人调到澄碧堂去，你要做什么，尽快。” “好。”聆雪干脆应道。 两人到祺云阁时，周先生与小周先生已经到了，婉婉冲着聆雪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倒让聆雪有些莫名其妙的，有心想要问问婉婉，她这是何意，只小周先生已经展开了书册，她倒不好说话了。 午间散学后，聆雪下了阁楼，韩容泽早已不见踪影，聆雪只得回了仁明殿，韩皇后不在，秋棠在廊下迎了道：“娘娘往澄碧堂去了，吩咐御膳房做了两位郡主爱吃的。” 聆雪脚步微顿，问道：“那娘娘还回来用膳吗？” “该是要回来的，澄碧堂乱成一团，贵妃娘娘寻常御下不严，这会儿全显现出来了，娘娘若是在那边用膳，怕要闹翻了天。”秋棠笑着补充道：“不过郡主不必等着娘娘，这是娘娘早就吩咐过的。” 聆雪清浅道：“我去澄碧堂瞧瞧吧，娘娘这么熬着，别坏了身子。” 秋棠原是要拦，却被冬玲拉住了，含笑道：“那郡主早去早回，若耽 误了午休，娘娘要责骂奴婢两个当差不经心了。” 聆雪含笑应了，领了桃香，往澄碧堂去。 待两人走后，冬玲冲着倒座房方向努了努嘴道：“你莫不是忘了那位什么下场？如今娘娘正宠着这位，拦着她，对你有什么好？” 秋棠此刻已经回过神来，笑着道：“多亏了你，御膳房才送来一份山药糕，还热乎着，我给你留了两块，快去吃。” 另一厢，桃香吃不准聆雪要去澄碧堂是为着什么，待左右无人之际，轻声劝了句：“上回郡主从澄碧堂回来，整个人都恍惚了，今个儿也没带了金饰，可别冲撞了什么。” 聆雪笑了笑，道了句：“今个儿是去做正事的。” 到底是什么正事，桃香不得而知，那药草已经给了韩世子，还折腾什么？ 桃香不知的是，聆雪因着与韩容泽说破，心思也通透起来，一缕缕的讯息在心里转了两遍，瞬时便拿定了主意，脚步愈发稳健。 聆雪踏上通往澄碧堂的抄手游廊，立时有小宫女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行礼，又在头前领路。 这抄手游廊建在湖面之上，又建了几年，总有失修之处，原是要入了秋好生修缮了的，可没想到小皇子出了事儿，这事儿便搁置了。 小宫女在头前提醒着，哪里竹板松了，让聆雪小心着些。 聆雪温声赞道：“昨日来时，倒没注意这许多。” 聆雪话音才落，跟着的桃香会意，从自己荷包了捡了两个薄一些的金叶子，塞到那小宫女手上：“妹妹辛苦了，妹妹叫什么名儿？昨个儿怎么没瞧见你？” 小宫女倒是见过这样的物识，但从来没得过，面上立即带了喜意，除了恭敬外，又多了一分谄媚。 “奴婢名叫蕊心，从前是内务府负责洒扫的，原不在澄碧堂伺候，今晨皇后娘娘处置了澄碧堂一些没规矩的，奴婢便被补了过来，负责引路。”小宫女回道。 小宫女原不是这里伺候的，聆雪刚瞧她，便知晓了，这会儿知道是韩皇后处置人的缘故，心思流转，扫了眼守卫在澄碧堂周围的侍卫，韩容泽做事迅速果决，想必趁着换宫女的时候，吴坤已经被换过来了。 聆雪心里有了数，脚步也沉稳了许多，小宫女还在与桃香说着话：“从前澄碧堂最是没规矩的，因为澄碧堂四面环水，寻常教导嬷嬷与姑姑也不至于管到这里来，再加上” 小宫女声音微低，压着嗓音说道：“这个月澄碧堂伺候的，多半是从教坊司寻来的人，连宫规都没学好的，小皇子出了事儿，可不是乱成了一团？多亏了皇后娘娘来坐镇，将那些没规矩的打发了去，不然澄碧堂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模样。” 聆雪耳力极佳，听了这话也只当没听见，只觉得宫里的女人可怜又可怖，闫贵妃从前嫉妒心最重，怂恿着姜帝将除了皇后外的所有妃嫔都贬了位份，如今为着争宠，却从教坊司寻了人来，只为能留住姜帝的人。 可姜帝那样的人，又如何是能留住的？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聆雪给韩皇后与闫贵妃请安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韩皇后年纪渐长，对姜帝的情份，早已经淡了，所以才能笑着将美人送到姜帝的龙榻上去。 闫贵妃起初承宠的时候，该是敬重皇后的，只日子久了，又有了小皇子，便轻飘飘的了。 依着韩皇后的打算，小皇子没了，闫贵妃又没了从前的盛宠，不过是一个开败了，又没结果的花儿而已。 “你怎么这会儿来？早些用午膳，睡会儿午觉，不然午后可不是没精神？”韩皇后微嗔的看向聆雪，眼底的慈爱与良善，如同真的一样。 韩皇后“心怀天下”，一些小事儿，从不放在心上，聆雪已经不指望从她眼里瞧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只笑着回道：“臣女想着娘娘这两日寝食难安的，怕您熬坏了身子，不亲自过来瞧一眼，总不安心。” 聆雪又看向碧纱橱方向，闫贵妃就坐在碧纱橱的美人榻上守着，眼底不掩戒备。 聆雪深看了闫贵妃一眼，这女人心底里念着的，也不过是宠冠六宫的荣华富贵，再有便是与姜帝的男欢女爱。 聆雪先前的那点可怜，这会儿尽数都散了去，有句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在闫贵妃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印证。 那些龌蹉的，恶心人的心思，让聆雪忍不住蹙了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同心同力 她原还当闫贵妃总归是小皇子的生母，母子之情是断不得的，不然小皇子完全可以如同她与婉婉幼年时一样，直接挪到偏殿养着，如今放在碧纱橱里，可不就是心疼小皇子的缘故？ 却不想，她竟是想错了。 闫贵妃将小皇子安置在碧纱橱，为的却是在小皇子哭闹时的泌乳反应，那一件件濡湿的纱衣，便是闫贵妃勾引姜帝的手段。 聆雪上次来澄碧堂，是寒心震惊离去，这会儿却是恶心的几欲作呕，与闫贵妃相比，她母亲所为，几乎可以称作是菩萨了。 “怎么了？你脸色这样不好？”韩皇后看着聆雪渐渐苍白的脸色，问道。 聆雪一时张不得口，怕自己一张口，便呕吐起来，到时候愈发解释不清，正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却是一清朗的声音传来，下一刻，韩容泽的身影，已经挡在聆雪面前，正正好，挡住她与闫贵妃之间的视线。 “容泽给姑母请安。”韩容泽躬身行礼，仍旧挡在聆雪跟前。 “你怎么过来了？”韩皇后见韩容泽一阵风卷进来，诧异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脸色都这样不好？” 韩容泽淡然道：“姑母想左了，是容泽念起姑父想起小皇子时的担忧，原想要去问问姑母的，但秋棠说，姑母在这里，容泽索性就走一遭，亲眼瞧见了，也好与姑父回话。” 闫贵妃听得是姜帝来问询，眼眸立刻亮了亮，不过转首间，就噙了点点泪光：“世子与皇上说一说，小皇子彼时最是需要龙气护佑的，说不得皇上来守着几日，小皇子便好了。” 闫贵妃此时已觉得不好，几乎是下意识的争宠，要请了姜帝来。 闫贵妃这句话，算是彻底的激怒了韩皇后，韩皇后凌厉的神色在闫贵妃面上刮了刮，当初她的皇儿要走的时候，她用这样的话来求姜帝，姜帝便让身边的公公来责骂她，都到了这个时候，还用皇子争宠！ 便是因为！便是因为这些个贱人们，一个个用这样的争宠手段，才会让她的皇儿临走的时候，连他心心念念的父皇都没见到。 韩皇后的怒意翻腾，面上仍旧带着笑意，眼底的狠辣却掩饰不住，闫贵妃被韩皇后那一眼看过来，像是被石头钉在了原地，她一直以为，韩皇后是最软和不过的人，此时方知自己错了 韩皇后的失态，不过须臾之间，闫贵妃还没缓过神来，韩皇后深吸一口气，眼底的狠辣早已消失不见，转过头去，看向韩容泽身后的聆雪：“雪丫头，你又是怎么了？” 聆雪面色已经缓和了许多，抿了抿唇角，道：“许是因为澄碧堂四面环水的缘故，臣女每次过来，都觉得有些阴冷。” 韩皇后唇角噙了一抹笑意，就在聆雪以为她会笑容满面时，那笑意却是转眼消失不见，韩皇后还没张口说话，就听得闫贵妃尖锐嚷道：“郡主既是觉得冷，日后再不必来了，酒洛，送郡主回锦月楼去。” “贵妃，郡主不过随口说说，也值得你这么大的气性？”韩皇后满脸不悦：“聆雪郡主是皇上亲封，你身为贵妃要注意仪态才是，本宫看在小皇子病重，你昨夜未眠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再有下回，本宫决不轻饶。” 韩皇后说完，搭着聆雪的手起身，温柔与聆雪说道：“走吧，让贵妃自己好生静一静。” 闫贵妃暗骂道：“她分明就是在咒我的祁儿！澄碧堂阴冷？才秋日里，如何就阴冷了？她怎么不直接说，阎王已经派了勾魂的小鬼来？” 闫贵妃的声音算不得小，聆雪说这话的时候，当真没想那么多，只是为了回答韩皇后罢了，但听了闫贵妃这句，凤眼流转，回身便道：“贵妃娘娘，生死有命，原不是我一句话就能更改了的。 我同皇后娘娘一样，一心盼着小皇子好起来，因而今日才特来探望，但此时听了娘娘这话，聆雪日后再不敢来了，免得将来哪个害了小皇子，倒被贵妃娘娘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聆雪不过十三，便是说这样的话，也不会觉得奇怪，听着不过是个少女，被贵妃激的，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聆雪气鼓鼓的往外去，再不肯与闫贵妃说了。 韩皇后乐于瞧见这个，责备道：“贵妃，你这话就有些过了，也怨不得雪丫头说这样的话，你好自为之。” /> 聆雪在外头等着韩皇后，说话仍旧有些气冲冲的，挽着韩皇后的胳膊便道：“娘娘日后也不要再过来了，免得好心还被人泼脏水，在贵妃娘娘眼里，咱们都是坏人，只澄碧堂的人是好的。” 韩皇后知晓聆雪这话是气话，却也觉得有理，闫贵妃这种人，小皇子真的出了事儿，说不得会怨到她身上来，韩皇后略想了想，趁着聆雪的话，张口道：“也罢，邢太医每日两趟，往仁明殿禀小皇子的病情，免得本宫过来，贵妃屡屡戒备，倒好像本宫要害小皇子一般。” 韩皇后发话，这事儿便算是定下了，谁都瞧得出来，小皇子这是回天乏术，不过是熬日子罢了，便是成人整日里吃不进东西去，也没几日好活，小皇子如今喝些乳汁，就要吐，又能撑上几日，姜帝如今来也不来了，可见已经放弃了的。 闫贵妃将这些话听得真真的，心里又气又恼，小皇子若真的没了，她哪里能那么快再怀上龙嗣？纵是再怀上，又有好几个月不能服侍姜帝，失了恩宠，她愈发没法活了。 当初她踩过的那些个嫔妃，可不都要欺到她身上来？ 闫贵妃越想越怕，再细品聆雪那几句话，倒好像笃定小皇子会死了一样，难道说，澄碧堂有韩皇后的人？所以韩皇后才半点不担忧，不来这里也没关系？ 闫贵妃突然觉得自己傻的厉害，韩皇后便是当真要害，也不会亲自动手，可不就是澄碧堂里有内鬼？ 邢太医一日两次的往仁明殿去，她是再也信不过的，可信不过，她也不能换太医，便是换了个太医来，不一样要去仁明殿见皇后吗？ 闫贵妃正心慌着，抬脚正欲离去的韩容泽张口道：“忘了与贵妃娘娘说，容泽此来，顺便更换了澄碧堂周围的侍卫，从前的那些在澄碧堂的日子，未免太久了些。” 韩容泽这话，让闫贵妃愈发气闷，从前的那些侍卫，多半已被她收买，总有几个心腹在，跑腿传话，比外头的那些，要精明些，如今宫里的宫人被韩皇后更换，外头的侍卫也被更换，她还有几个心腹？ 闫贵妃愣愣想了半晌，没等着韩皇后与聆雪，韩容泽下游廊，便下了令：“若小皇子有个好歹，澄碧堂如今伺候的，上至太医乳娘，下至洒扫侍卫，一并都给小皇子陪葬！” 聆雪与韩皇后说的那些，不过是想着，闫贵妃能对邢太医起疑，再不让邢太医伺候在小皇子跟前，没想到，闫贵妃连带着澄碧堂上下都牵连上了。 聆雪下意识的回头瞧了眼，见韩容泽缓步走在游廊之上，眸子染了浅淡的笑意，伸臂似是为着整理袖摆，却是不经意间，冲着东边指了指。 聆雪扫了一眼东边，正看到一队侍卫，虽不知哪个是吴坤，但想来，吴坤听到闫贵妃的话，要急死了。 聆雪温婉一笑，又想起韩容泽方才那个笑意来，分明就是看穿了她的目的。 聆雪有些汗颜，两次在闫贵妃面前的小女儿娇态，都被他看在眼里，想来必定是矫揉造作的。 聆雪跟在韩皇后身边，再不敢多想，怕一会儿红了脸颊，被韩皇后瞧出端倪来。 这厢的韩皇后半点没将闫贵妃的话，放在眼里，左不过，小皇子的事儿了了，邢太医也是要死的。 真正着急的，是澄碧堂里的邢太医，没人比他更清楚，小皇子是必死无疑的，如今不过是拖着小皇子的性命而已，闫贵妃那样心狠手辣，说得出，便做得到，他可不想给小皇子陪葬！ 这厢韩皇后与聆雪姐妹才用完午膳，便听秋棠通禀，邢太医求见。 聆雪与婉婉站起身来，要往锦月楼去，聆雪故意走的慢了些，眼瞅着屏风后头出现一双皂靴时，才回身清婉道：“娘娘，既是邢太医来了，不如一会儿让他给春柔姐姐也开个方子，我昨日去瞧了春柔姐姐，怕她脸上留了疤，日后再不能伺候娘娘。” 韩皇后昨日也是一时气恼，这会儿气消了大半，倒觉出春柔的好处来，再加上是聆雪提议的，聆雪待春柔这样好，说不得春柔将来也是个得用的，韩皇后念及此，微笑着点头道：“也罢，待春柔伤好了，要让她好好给你磕几个头才是，如此才不枉费你待她这么好。” 聆雪笑着福了福身，见屏风后的那双皂靴停顿下来，便知邢太医都听见了，这才缓缓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小人之心 聆雪走后，邢太医从屏风后绕出身来，恭谨行礼，叩首道：“还请娘娘救命。” 韩皇后端着一盏茶，掀开茶盏盖子，轻轻的撇着，不在意的说道：“贵妃的话，竟比本宫的懿旨还管用不成？” “微臣愚笨，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上一向宠爱贵妃娘娘，一旦小皇子出事，贵妃娘娘定要我等陪葬，怕皇后娘娘也为难。”邢太医试探着说道：“其实如今这个样子，即便微臣不在澄碧堂，也改变不了什么。” 韩皇后神色平淡的喝了口茶：“你这是怀疑本宫的本事？连一个太医都保不住？” 邢太医皱眉，没想到韩皇后会不准，立即答道：“微臣是怕自己没什么本事，让娘娘为难，毕竟如今宫里头只小皇子一个幼童，若小皇子出了事，皇上觉得微臣无用” 邢太医最著名的是给小孩子瞧病，等宫里的小孩子没了，可不就失去了价值？ 韩皇后浅口轻啜香茗，徐徐说道：“你不是很会调理妇人的身子？小皇子没了，后宫那么多妃嫔需要调理，也好早日为皇上诞下龙嗣，邢太医未来的路，长得很呢。” 韩皇后说着，扫了秋棠一眼，秋棠却没立时明白韩皇后的意思，神色微怔。 韩皇后皱了皱眉，秋棠到底不是春柔与夏薇，不知道邢太医被银子收买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明白。 韩皇后面色微沉：“你安心在澄碧堂伺候着便是，顺道去给春柔开个方子，不过掌了掌嘴，倒金贵起来了。” 邢太医从仁明殿退出来，被小宫女引着往春柔的倒座房去，眉心皱成了小山，韩皇后这莫不是想要杀人灭口？他总得防着兔死狗烹的下场。 春柔此刻正盯着长条案上的小瓷瓶犹豫着，她的伤口，今日醒来，发作的愈发厉害，人也有些烧，不用药是不成的，可聆雪给的药，她也不敢用，若是能找个人来瞧瞧这药的真假便好了。 春柔正这般想着的时候，却是小宫女在外头叩门：“春柔姐姐，皇后娘娘遣了邢太医来给姐姐瞧病呢，这会儿能进来吗？” 春柔听得一喜，凭着她的身份，寻个太医给她瞧病还是容易的，但人被皇后娘娘遣来的，这便难得了。 春柔得知韩皇后还没有真的弃了她，几乎要淌下泪来，这一日一夜的煎熬，从天上到泥地里，再重新活过来，实在难得。 春柔拿了方帕子，遮住下颚，亲自将门打开，请邢太医进来，却不瞧邢太医，只问那小宫女：“你刚刚说，是皇后娘娘遣了邢太医过来的？” 小宫女笑着点头：“正是呢，姐姐早些好起来，娘娘那边，怕还等着姐姐服侍呢。” 小宫女这会儿也高兴的很，昨个儿春柔房里的那一小截蜡，是她寻来的，等春柔重新得了势，她这个雪中送炭的，可不就发达了吗？ 春柔高兴的拿了碎银子赏给小宫女，这才回身，让邢太医诊治。 邢太医瞧着那长条案上的小瓷瓶，打开来闻了闻，随意道：“春柔姑娘用这个便很好，活血化瘀，该是两三日就见效了。” “这个当真是好药？没添什么东西的吧？”春柔一急，就撂下了帕子，下颚恐怖的红肿的伤口落在邢太医面前，惹得邢太医嫌恶的挪开眼去：“姑娘用了药，怎么伤口还这样？” 春柔没主意到邢太医嫌恶，满心都在自己这瓶药上，只不能当着邢太医说，自己觉着聆雪会给自己下毒，追问了一回：“这药当真没什么问题吧。” 春柔抿了抿鬓边碎发遮掩着说道：“因为是从柜子里翻出来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哪个留下来的，因而不敢乱用。” 邢太医绕开了春柔些，说道：“这药是好的，若姑娘昨日便用上，倒不至于此，如今这样，怕不能立时用了这药了，总得先把脓污处理干净。” 邢太医现在满心都是自己的命，以及宫外催促着的五千两银子，哪里还有心思给春柔瞧病？更别说是瞧这种伤口。 春柔这会儿才发现，邢太医不是很上心的样儿，挑了眉梢，尖酸道：“怎么？邢太医莫不是瞧奴婢挨了罚，便不将奴婢放在眼里了？” 邢太医便当真这般想着的，也不能说，邢太医还没张口，春柔便冷哼一声说道：“太医莫要打错了主意，押错了宝，邢太医若是不愿给奴婢瞧，太医院自然有许多 人惦记着，当初若不是奴婢跟娘娘举荐了邢太医，这会儿那几千两的银子，还不知送到谁的府上呢。” 邢太医眼眸转了转，再转过身来，手里已经多了一方小的棉布帕子，帕子上有一小片薄荷绿的汁液：“瞧姑娘说的，姑娘的恩情，我如何能忘了？不过是给姑娘弄药，没来得及说上话，怎么姑娘就想歪了？” 春柔扫了眼那方棉布帕子，这才在长条凳上落了座，扬眉娇声道：“奴婢也不过就是给太医提个醒，这桩事，娘娘知，奴婢知，邢太医知，拢共不过就三个人，奴婢虽受了罚，但到底替娘娘办了多年的差事，总不至于为着这么点儿小事儿，就失了恩宠。” “姑娘说的正是，再没有比姑娘更得娘娘宠爱的了，姑娘养好了伤，回娘娘跟前伺候，是早晚的事儿。”邢太医讨好的说着，春柔下巴上的伤再怎么难看，他也不敢嫌弃了。 伤口化了脓，纵是邢太医小心翼翼的，还是弄疼了春柔，春柔仰着下巴，直吸气。 邢太医摇头颇有几分怜惜的说道：“姑娘这是受了多少板子？怎么就伤成这样？” 邢太医也是在内宫走动的人，知道这受刑内里水分大了去了，若这人忌讳着春柔身份，便是掌嘴五十，也伤不成这样。 邢太医哪知道春柔伤了，没有立刻用药，还立时吃了发物呢，当然，便是春柔也是不知的，只当那是一碗普通的面。 荔香深得李姑姑真传，将一碗面做得极香，用浓香的料汁遮掩了羊肉味，至于这面是用鸡蛋做的，还是水调的，春柔哪里能吃的出？ 她跟着韩皇后日久，经常吃韩皇后赏下来的膳食，便养成了跟韩皇后一般，无辣不欢的口味，两勺辣油下去，再吃不出别的味道来。 春柔心里正蹿着火，秋棠与冬玲两个小贱蹄子，她一个也不会放过，等她回了仁明殿，定要她们两个好瞧，想挤走了她？做梦！ 春柔咬牙切齿的说道：“总有人嫉恨我在娘娘跟前得脸，借着娘娘这次责罚，便来狠踩，却没想到我不过离了一日，娘娘便念起我的好了，那些个拜高踩低的，总有偿还的时候！” 邢太医暗暗擦了擦汗，好在他转圜的快，不然凭着春柔的心性，怕自己将来也难熬，到时候韩皇后不想他死，春柔进言几句，怕他也就成了那替罪羊。 思及此，邢太医又多想了些，既是春柔说话这样管用，若能在娘娘面前进言几句，自是另一番情景。 如此一想，邢太医愈发卖力了些，处理好伤口，又来诊脉：“姑娘这个样子，怕要喝几副汤药才好。” 春柔寻常在韩皇后跟前伺候，是不好用药的，免得药味冲撞了，这会儿倒是难得有机会，也想好好补养补养，吃些人参灵芝之物。 春柔右手揉了揉左肩，晃了晃头，张口道：“也不知是不是寻常伺候娘娘的时辰久了些，这身子哪哪儿也不舒坦，听说丹参三七泡茶，效果极佳。” 邢太医原想与春柔说，她如今这伤口，最是受不得补，可春柔这模样，分明是想趁此机会，好好的享受一番，因而邢太医笑着说道：“姑娘想泡茶，容易的很，我午后再来，就给姑娘带过来，只是姑娘如今身上有伤，得脓去了，才好用。” 邢太医也知春柔的意图，若说伤好了才能用，怕春柔不能依，伤好了，便要到娘娘跟前去伺候，哪里还能喝那些个药味的东西。 春柔听得不能立时喝，便心中不悦，但又听邢太医说，午后便拿了来，这才高兴了些：“邢太医妙手回春，奴婢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上个月，太医院也上了不少补养的野山参，灵芝之物，奴婢这幅身子，自不敢肖想那些个百年千年的，有参须子泡上些，补补气血，将来也能更尽心尽力服侍娘娘不是？” 邢太医听得心里冷哼，不过一个宫女，此刻倒拿起乔来，账册上说的那许多，实则太医院进的东西极少，余下的都抬去了他的府邸里，这会儿春柔倒捏着这短处，来与他要东西。 邢太医笑得谄媚道：“姑娘张口，便是没有那百年的，也得几十年的老参，断没有用参须子的道理，午后我便亲自切了参片，给姑娘带过来。” 总归是利用人，春柔要拿捏他，他索性也用这病拿捏着春柔，春柔这病一日不好，她便一日不能到娘娘跟前伺候，到底是谁拿捏了谁，还不一定。 邢太医在心里已经有了章程，凭着春柔再怎么狮子大张口，也只含笑应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引君入瓮 冉洛恭谨行了一礼，桃香连忙去扶，却听得冉洛说了句：“当不得姑娘一声姑姑，奴婢冉洛，如今负责锦月楼外头的粗使活计，洒扫翻土，提水，洗衣之类的，姑娘将来有什么吩咐，只管喊一声便是。” 桃香惊讶的不得了，急忙搀扶着冉洛进来，将门掩了去，再想到聆雪方才说的，冉洛被迎碧罚跪在雨地里，心里便气得发赌：“姑姑怎么落得这步田地？” 桃香眼眶有些红，她拽着冉洛的衣角，衣裳短，冉洛露出一截手臂来，粗糙冰冷的很。 桃香抹了下眼睛，先把冉洛扶到小杌子上坐了，将姜汤往前推了推：“姑姑先喝了这个，咱们再好好说话。” 冉洛也知身子要紧，再没什么比身子更紧要的，因而没吭声，也顾不得烫，几口把热姜汤喝了，捧着还有余热的碗，笑了笑道：“多谢姑娘了。” 桃香受不得冉洛与她这样生份，低下头去，逼迫着冉洛与她对视：“姑姑莫不是不记得奴婢了？奴婢是从前的小桃红，当初入宫的时候，学规矩，险些被教导姑姑给打死，若不是姑姑搭手，奴婢这会儿早死了。” 冉洛勉强抬起头来，她眼力极佳，不过一眼就认出来了，却不肯认，只笑笑道：“姑娘福厚，过去的事儿，便不必再提了，奴婢现在就是锦月楼的粗使宫女，姑娘若没事，奴婢就先回去了。” 冉洛立起身来，缓步出去，桃香好半晌没缓过神来，扭身出了耳房，直接跪到了聆雪跟前：“求郡主开恩。” 聆雪正翻了一页书在瞧，心思却没在这上头，只想着小皇子的事儿，该怎么平稳的，一步步走下去，不妨桃香“梆梆”的磕了两个头。 “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有什么话，站起来，好好说。”聆雪瞧了桃香一眼，倒是有些意外，桃香竟然认识冉洛。 桃香红着眼眶说了个明白：“郡主，冉洛姑姑曾经是仁明殿的管事宫女，比春柔姐姐资历还要老些，最是能干不过的，让她当粗使宫女，着实委屈了，郡主开恩，将她调到内室服侍吧。” 聆雪默了默，一时没说话，冉洛是什么人，她方才便知晓了，她从前是仁明殿的掌事宫女，如今还活着，已经是难得，迎碧罚她，何尝不是因为知道这段过往？ 只旁人不知的是，冉洛消失的这段时间，是去做什么了？ 聆雪沉默了片刻，才轻叹道：“你问过她了？她想要进内殿服侍？” 若想要在内殿服侍，凭着冉洛的本事，在她跟前讨个巧，容易的很，可冉洛就那么规规矩矩的，瞧着与普通宫女没什么两样，便是说话也平稳的不带一丝生气。 冉洛是不想再出头了，只想安安份份的过余生，活着便成了。 聆雪的问话，让桃香愣了一愣，不解的看向聆雪，难道还有人不想要进内殿服侍的不成？这宫里头人人思量的，不都是做一等二等宫女吗？在内殿服侍，比外头高门大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尊贵，况且冉洛享受过这些，如何能受得住现在的苦楚？ “你是好心，你觉得好的，她却不一定也是这般想着的，各有各的念想。”聆雪放下书册，唤桃香起身：“快把眼泪擦干净，让人瞧了去，又是是非，她既没想着进内殿服侍，便依着她的心意过活吧。” 桃香相信聆雪所说的，只不甘心道：“便是冉洛姑姑不在内殿服侍，也没得让迎碧欺辱了去。” 聆雪将书册合上，深看了桃香一眼，略带警告道：“你这张嘴，若只能说这些，那只当我错看了你。” 聆雪说完起身，往阁楼上去了，独留桃香在西稍间细思量。 桃香不笨，一路瞧人眼色爬上来，不过想想也就明白了，郡主早便说了，迎碧留不得，刚才说了让她两日之后，与迎碧说一句话，那模样，该是那句话说完，事情就了了，而她这会儿还在这里念叨着，郡主应该给冉洛姑姑撑腰？郡主可不是要恼？ 桃香想明白，抿了唇角往外去，她这张嘴，不能只在这里与郡主说这个，得说些郡主想听的东西才成。 桃香执了油纸伞往前头去，才上了仁明殿的抄手游廊，就见邢太医扣响了春柔的门扉，不一会儿便走了进去。 桃香留了心，收了油纸伞往倒座房方向去，从春柔房门口路过，正听得邢太医说着，哪个是百年人参的切片，哪个是灵芝孢子粉 桃香不敢再听，回了锦月楼，聆雪与婉婉正携手下来，穿了木屐，准备往 祺云阁去。 桃香规规矩矩的跟在聆雪身边，替聆雪执伞，待与婉婉隔得远一些，便轻声将自己刚听到的事情说给了聆雪听。 聆雪凝眉想了想，倒也明白了，春柔不懂，邢太医却懂得，只邢太医身为医者，不说出来，怕也是为着拿捏春柔。 待到了祺云阁，聆雪立时就将这件事儿说给了韩容泽，没前言没后语，就那么说了句，聆雪便上了阁楼，婉婉则倚在栏杆上冲着聆雪笑。 聆雪有些莫名其妙的：“你今个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奇奇怪怪的？” 婉婉抿嘴一笑，心里头认定聆雪与韩容泽有什么，只在姜国，她却不肯说出来，又怕聆雪脸皮薄，自己戳破了，两人再不来往，因而只笑着说道：“我哪里奇怪了？倒是阿姐有些奇奇怪怪的。” 聆雪只当婉婉是说，她这阵子的行事，春柔显见待她们姐妹不好，聆雪偏还好好待她。 聆雪淡淡笑了笑，不接这话，婉婉便以为自己猜中了，一直笑个不停。 倒是桃香一直瞧着左右，今个儿一日，都是她伺候在聆雪跟前，连迎碧的影子都没瞧见，论理，这会儿迎碧该出现了才是。 “郡主，要不要奴婢去寻一下迎碧？”桃香怕聆雪以为，自己是出自私心，又补充说道：“奴婢刚去仁明殿一遭，并没瞧见她。” 聆雪吃了口茶，暖了暖身子，如果说，迎碧没在仁明殿的话，那也只有一个去处了。 聆雪温然一笑，放下茶盏，说道：“祺云阁里头没什么事儿，你此刻回锦月楼去，若遇见迎碧回来，你便说，我午间发现没了几个金锭子，怕放错了位置，让你寻一寻。” 桃香连连点头，她早便想让聆雪追究这件事儿了，那可是五个金锭子，够外头一家子吃香喝辣一辈子了。 桃香正要走，聆雪又低声说了句：“最好再与她说一说，春柔如今被邢太医治病，说不得过两日，就要回仁明殿伺候了。” “郡主放心，奴婢必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的。”桃香笑着退了下去。 桃香回到仁明殿，换了迎澜往祺云阁去，因而迎碧回来时，便瞧见迎碧楼上楼下的翻找着什么，没好气的甩了帕子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锦月楼进了耗子，你这翻箱倒柜的是在做什么？” 桃香跺了跺莲足，眉头拧成了山：“姐姐快别说风凉话，郡主发现妆匣里头少了五个金锭子，想着许是与小郡主说笑时，随手放在了外头，姐姐快帮着找找，这可是五个金锭子啊。” 迎碧当即面色有些白：“你问我，我问谁去？你成日里跟在郡主与小郡主身边，你不知道，倒来问我？” “哎呦，姐姐，你这个时候还与我分你我不成？郡主身边，只咱们两个伺候着，我寻常跟着郡主，不错眼的跟在身边，郡主自然不怀疑我，到时候头一个被疑心的，可是姐姐。” 桃香急得在原地打转，口中念个不住：“这沉甸甸的五个，是放在哪里了？哎呦，可真是急死个人，好在小郡主寻常有随便丢东西的毛病，若不然，直接告到皇后娘娘跟前去，姐姐咱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迎碧抿了唇，死不承认：“总归不是我拿了的，我怕什么，便是告到娘娘跟前去，我也有理。” “姐姐。”桃香上前来拽迎碧的袖子：“我知道姐姐打量着春柔姐姐被皇后娘娘责罚，想要回仁明殿伺候着，可春柔姐姐被邢太医瞧着病，最多两日功夫便好了，到时候重新回了娘娘身边，可不是头一个要拿姐姐开刀？” “你胡说什么！便是春柔姐姐回去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迎碧甩开桃香，哪里肯认，仿佛昨个儿去仁明殿巴结的那个，不是她。 桃香急得跳脚，又来拽迎碧的衣袖：“好姐姐，都这个时候了，你在我面前不承认没什么，可也要春柔姐姐肯信不是？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仁明殿，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得亏咱们郡主脾性好，将郡主哄好了，说不得郡主还能为姐姐说上两句，现下最要紧的是，就这五个金锭子找出来不是？” 迎碧一方帕子绞成了死结，扭身道：“落了雨，天寒了，我去尚宫局瞧瞧，两位郡主的衣裳都做得了没有。” 迎碧说着，出了锦月楼，桃香隔着缠枝牡丹纹窗子，瞧着迎碧的背影，慢慢勾出一抹笑意来，衣裳她午间就拿回来了，迎碧这会儿怕是去拿那五个金锭子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财帛动心 迎碧急匆匆出了锦月楼，直奔澄碧堂去，她也是因着春柔的事儿，把这件事儿给忘了去，那五个金锭子，早就该还回来了，原只念着是一日的功夫，聆雪发觉不了，这会儿却是已经好几日了。 迎碧在澄碧堂附近绕了一圈，不过眼睛睇了一睇，自己便往小园子里头的假山去，不一会儿功夫，就听得外头的脚步声，正是吴坤来了。 “你倒舍得来找我了？从前日日在我跟前，恨不能一日三回的来见我，如今却是两三日见不得人，听说皇后娘娘身边的春柔出了事，你莫不是攀了高枝，便想翻脸不认人了？” 吴坤尚未见人，讥讽的话语隔着石壁就传了进来，他从前还不知道这许多，如今守着澄碧堂，到知道了不少。 迎碧从前的确是打量着这样的心思，可这会儿哪里能说：“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服侍的那位，也不是个省心的，我一个瞧不见，便有那下贱的胚子，上赶着讨好去，我总得盯着些。” 吴坤冷哼一声，侍卫与宫女们那些个事儿，他听得多，见得多，因着长得好一些，瞧中他的宫女也不是一个两个，愈发知道的多些。 迎碧见吴坤手里扶着佩剑，半倚着假山，离她有两臂远，生怕赔了夫人又折兵，连这个相好的也没了，因而声音又软了几分：“好哥哥，你还信不过我吗？莫说皇后娘娘身边如今没我的位置，便是真有，也是咱们两个一并都得了好处去，我哪里能忘了你？” 迎碧走过来，素手在吴坤的手背上搔了两下，笑容柔媚：“哥哥若不信，只管去打听，春柔如今被邢太医照顾着，过不得两日，就要回去当差的，我们哪里能跟她比？” 吴坤阴阳怪气的说道：“原来是因为没了想头，才又回过身来寻我。” “当真不是这样的。”迎碧将吴坤往假山里头带了带，手便往吴坤的衣襟里头伸去，宫女不能坏了身子，却也有法子能让侍卫舒坦。 吴坤受用，痛快了回，这才有了好脸色。 迎碧揉着微酸的手臂，问道：“上回给哥哥的本钱，哥哥可带着了？” 吴坤皱了眉，略微有些心虚道：“怎么着？这么快就要跟我分个清楚明白，打量着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不成？刚还说没这个心，这会儿就来与我摘东西了。” “不是的，好哥哥，已经几日了，郡主发现金锭子没了，正让找呢，若找不着，禀道皇后娘娘那儿去，我和哥哥的事儿，岂不是要被人知晓了？”迎碧心里头急死了，却又舍不得与吴坤的那点好处，不敢说了硬话。 “哥哥上回不是说，第二日便还了来，只用那个做本钱，赚了的银子，咱们一并分？如今我不要哥哥的银子，只把那五个金锭子先还了去。”迎碧急的额间都有些细密的汗珠。 吴坤眉头皱的更深：“我上回是这么说的，但我输了，原是想要第二日跟你说的，哪知道你后来就不见了人影？” “输了？”迎碧声音高了些：“那现在可怎么是好？郡主若是找不到，可不得告诉皇后娘娘？” “这有什么？服侍郡主的也不是你一个，要查，也不能只查你一个，左不过如今金子没在你房里藏着，便是查，也不能立刻就指认是你拿了的。” 吴坤往迎碧跟前靠了靠，在她胸前揉了揉道：“你就这么着，咬死了说不知道，让那郡主查去，她才多大年纪，能查着个什么？你晚上再给我拿五个金锭子来，我明个儿一早给你送十个回去，你再栽赃到旁人头上，不就得了？” 迎碧纵是胆子大些，也再没有顶风作案的道理，咬着唇珠说道：“好哥哥，不如你先找人借五个来，我先还上？” 吴坤自然不肯，五个金锭子呢，不是小数，迎碧赶明个儿拿了银子走人，那人可不是来找他要这金锭子？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你还信不过我？”吴坤眼珠子转了两转，又道：“我记着你上回说，有个叫桃香的，一直趁着你不在的机会，在郡主面前诋毁你，你趁着这机会除了她，岂不是两全其美？” 迎碧咬着唇珠不说话，吴坤就有些不耐烦，冷冰冰道：“你若是想要我去借，也不是不成，总归是我借了你的银子，没道理不还给你，莫说一晚上借不借的来五个金锭子，便是我求爷爷告奶奶的借了来，甚至豁出去自己个儿，哄了那些个嬷嬷高兴，怕也得明个儿一早才能给了你银 子。” 吴坤这倒是实话，再快也要明个儿了，是借来的，还是她们自己挣了来？ 迎碧皱眉良久道：“哥哥且先试着借上一借，郡主那边才丢了金锭子，怕再拿也没那么容易，更别说桃香那小蹄子一直盯着呢。夜里亥时咱们还在这里见。总归能拿出来最好，若拿不出来，哥哥也得想法子，哪怕借来一个也好，总归让我挡一挡，便是栽赃，也得有一个不是？不然咱们可都丢了命。” 迎碧最后这句，倒有些威胁了，说完又急匆匆的回锦月楼去。 迎碧只当最后这句总能警醒了吴坤些，哪知道吴坤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他自来是个心大的，闫贵妃说，小皇子若是出了事儿，让他们都陪葬呢，他都没往心里去，难道还能怕了迎碧这小小的威胁？ 总归银子不见了，那银子上头又没刻名字，侍卫们赌钱的事儿，谁也不敢攀扯出来，到时候自然有人帮他作证，最多也就是丢了一个姘头罢了，再找就是。 吴坤只等着迎碧晚上再给他金子，悠闲自在的回去当差去了。 这厢迎碧回去，聆雪聆婉已经开始用晚膳了，她净了手，要赶着上前服侍。 聆雪瞧了她一眼，知道了方才的事儿，眉宇轻轻一皱，没等着迎碧拿竹著，便凉凉道：“让荔香，桃香伺候着便是，你也去找找，看看那金锭子到底放哪儿了，怎么说都是娘娘赏赐的，若是赏人还罢了，断没有丢了的道理。” 迎碧面上讪讪的，转头就横眉立目的看向桃香，只当桃香在自己不在的时候，与聆雪说了些什么，才让聆雪从私心里认定，是她拿了金锭子。 可迎碧到底心虚，在聆雪面前讨好一笑：“郡主说的是，断没有丢了的道理，必定还在咱们锦月楼里，说不得是放在哪儿浑忘了。” 聆雪微微颔首，认真的盯着迎碧瞧了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想着也是，总归还在锦月楼里，我向来手松，赏赐的多了，许是不记得了，再好好找找，若是明个儿一早起来，还找不着，那我少不得与皇后娘娘说，找上一找了。” 迎碧松了一口气，念着聆雪说的是明个儿一早，总归时间上还来得及，因而说话又有底气了：“郡主说的是，若是明个儿一早还找不着，那奴婢头一个向皇后娘娘去请罪，没有看管好了的郡主的东西，让郡主丢了东西，奴婢罪责最大。” 聆雪微微一笑：“总归我是信的过你们几个的，这才没有立刻禀了娘娘去，且先找找吧。” 迎碧这才退了出去，心里起急，急得直咬指甲，让吴坤去借，怕也借不出来，除非吴坤肯陪了那些老宫女，便是陪了，也不见得就能给了五个金锭子回来。 这宫里头除了她，怕谁也没那么大手笔，迎碧这会儿后悔起来，只恨自己怎么就糊涂油蒙了心，被吴坤哄了两句，便要给自己做脸，拿五个金锭子给他，又想着若是这五个金锭子再赌输了，可怎生是好？ 这厢聆雪瞧了迎碧眼底的过往，恶心的吃不下晚膳去，这样的宫女，她是断不能留在身边，因而聆雪用过晚膳，道：“桃香，去取些金银来，我与婉婉下棋。” 桃香微怔，见聆雪冲着她点了点头，才抿了唇应下，开了匣子，先取出五个金锭子来，又拿了小金鱼，金银梅花若干，一并装到匣子里头，捧到罗汉榻上。 婉婉好久没这么松散过了，每日晚膳后便要绣屏风，这会儿难得聆雪有兴致，愈发玩的欢唱，荔香捧了核桃酥饼，奶香栗子糕，以及五香花生，山核桃瓜子来，吃的玩的罗汉榻的银红褥子上，许多果皮渣子，并着棋子，金银打的梅花，金鱼，叶子等物，凌乱的紧。 迎碧在旁伺候着，眼睛都有些放光，外头放着那几个金锭子，就在她眼前，从前没觉得多好，这会儿不错眼的盯着，恨不能立刻收为己用来。 两人玩的尽兴，扯着几个宫女一起玩，迎碧心里存着事儿，哪里还敢当着聆雪的面拿金锭子，连道不敢，倒是桃香与荔香年岁小，被拽住了，四人一并玩，又吃了些暖胃的果子酒，不一会儿便醉醺醺的了。 迎澜瞧着时辰不早了，便搀扶了聆婉往阁楼上去，荔香跟着一走，底下这堆烂摊子，便只能迎碧收拾了，桃香早醉的靠着脚踏睡着了。 迎碧给聆雪收拾妥当了，将人送到暖榻上睡着，再看着罗汉榻上的那些个金银，渐渐伸出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螳螂捕蝉 迎碧会伸出手去，聆雪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些个赌徒，尝过一次甜头，便再也不肯撂下，从来不会想着自己失败了如何，吴坤是这样，迎碧也是这样。 迎碧卷了五个金锭子蹑手蹑脚的出去，不一会儿功夫，外头没了声响，桃香才从脚踏上爬了起来，隔着窗棱看上几眼，瞧不见踪迹了，才往西稍间去，撩开帐子，见聆雪根本没睡着，温润的烛光这次这次罩在她的面容之上，如烟似雾，那双眼眸却是清澈如水。 桃香低声回了句：“郡主，迎碧拿了金锭子出去了，奴婢要不要这会儿说到仁明殿去？” 这会儿去了仁明殿，只迎碧一个不在锦月楼里，五锭才拿出来的金锭子，不见了踪迹，不是迎碧，又是谁拿的？ 再去寻人，定能知晓迎碧的那桩子烂事，皇后娘娘定要给郡主出气。 岂料聆雪轻轻摇了摇头，说了句：“还差一点点，你只睡下，当不知这事儿吧。” 桃香犹豫片刻，却不再问，郡主虽年纪小些，但心里头自有主张。 桃香不问，聆雪倒觉得她懂事了些，温声说了句：“明日这事儿就该了了。” 她揪着心，桃香未必就没揪着，桃香年纪虽小，在宫里也是见惯人情冷暖的，肯为着刘公公，肯为着冉洛，与她说那些话，做这些事儿，显见是个有善心的，在这宫里头，这便是极难得的了。 桃香得了聆雪这一句，总算安下心来，心里头一暖，晓得聆雪没必要与她做个交代，告知她这句，是怕她忧心。 桃香轻手轻脚的撂下丁香紫帷帐来，甜甜一笑，若说从前认了刘公公，是为着活命，费尽心思被送到锦月楼来，是为着向上爬，到这会儿，她却是心甘情愿的留在聆雪身边了。 刘公公从前送了她来，她也有心想要挣一挣前途，同迎碧一般的心思，她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迎碧，迎澜珠玉在前，再没有让她钻了空子，往仁明殿去的道理。 但如今，她总算了解，刘公公的那句话，在这宫里头，并不是爬的越高，就真的越好，若是能跟个相宜的主子，这辈子默默无闻，也是大幸了。 桃香深吸一口气，怕迎碧一会儿回来，瞧出端倪来，也不敢收拾什么，回到脚踏处，原样睡下，地龙已经烧了起来，睡在团绒毯子上，倒跟睡在暖炕上，也差不离了。 桃香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会儿子，听得细微的声响，才发觉迎碧已经回转，正收拾着罗汉榻上的物识。 “呀，怎么劳动姐姐动手？”桃香说着，就要起身帮忙，迎碧却生怕桃香发现什么，摆了脸色说道：“已经收拾的差不离了，这会儿倒说要来帮手？郡主里头的汤婆子怕这会儿都凉了，还不赶紧着换了新的来？” 桃香爬起来，虽睡得时辰短些，可因着安心，倒睡得好，脸有些红扑扑的，做事也精神十足的。 桃香走了去，迎碧才松了一口气，将罗汉榻褥子里头裹着的金银小鱼儿都收起来，装回匣子里头去，又将罗汉榻上的软枕软垫收拾齐整了，这才敢撂开手去。 桃香不一会儿扭转回来，问了句：“郡主被我闹醒了，问罗汉榻上的银钱可都收好了没？” 迎碧手里还拖着匣子，听得问上这句，就一阵心颤，面上却是不显，拍了拍匣子道：“自然收拾妥当了，我这就放回原处去。” 迎碧也不敢让桃香沾手，这会儿桃香自然也不会沾手，不然没了金锭子，可不就要说是她拿了去？ 迎碧托着钱匣子进得西稍间，果见聆雪的帷帐撩开一角，迎碧怕聆雪来检查，声音微细的回了声：“郡主吃了酒，仔细起来头疼，躺着便是，奴婢都收拾妥当了，郡主再没什么不放心的。” 聆雪故意让桃香说得那一句，无非是想瞧瞧迎碧的眼睛，也好知道刚刚发生了何事，她扫了迎碧一眼，略微有些诧异，倒没想到事情这样顺遂。 迎碧又将金子给了吴坤，吴坤还与迎碧说了两桩事儿，这头一桩是吴坤拿了银锭子来，给了迎碧，说是闫贵妃赏的，如今闫贵妃一颗心都吊在小皇子身上，舍了金银做赏赐，如今澄碧堂上下都得着了，且邢太医得的最多。 吴坤拿银锭子换了迎碧的金锭子，心里高兴的很，又说起浑话来，说春柔与邢太医怕有些什么，邢太医如今不在澄碧堂，就在春柔的房里，他们每日里与宫女不过那些事儿，自然就把邢太医与春柔也说成了那般。 吴坤当成是荤段子，迎碧却听到了心 里头去。 聆雪知了原委，原半撑着的身子，又躺了回去：“收起来了便好，我是两头都想着，想着上回说不准就是玩牌的时候，不知道塞到了哪儿去，怕今个儿的也跟昨个儿的一个样。” 聆雪说完这话，自己倒把帷帐撂了。 迎碧长出了一口气，将钱匣子撂下，想着再去外头盯两个时辰，吴坤也就该把十个金锭子拿过来了。 迎碧先前还有点打鼓，这会儿得了吴坤一个大大的雪花银，便当吴坤是将她放在头里的，才得了这么一个赏赐，便给了她，生怕这次事发，她出了事儿，却没想过，吴坤是用一个银锭子，换了她十个金锭子去。 帷帐里头的聆雪轻轻摇了摇头，平日里精明过头，处处钻营的迎碧，那么爱金银之物，遇见个男人，就被哄住了，平日的聪明劲儿全都被吃了去。 迎碧这一夜注定难眠，桃香则是走了困劲，想着明个儿迎碧捞不着好，心里便跟揣了个雀儿一样。 聆雪也并没有睡得安稳，春柔与邢太医的事儿，她没传，但这样的闲言碎语，不过一日就走了出来，传到吴坤耳中，怕不是巧合，不是她，那便是韩容泽了。 明明两人没商议，却能配合的这样好，倒好像法子是出自一人之手，事事安排的恰恰好。 小皇子的病拖不得，韩容泽也暗中去查访过，那味野草是当真有效果的，如今只差着这最后一步，只盼着小皇子还能等得住。 “桃香。”聆雪轻唤了一声，桃香很快便走了进来：“郡主有何吩咐？” “春柔要揭发迎碧与侍卫私通的事儿。”聆雪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样一句，听得桃香都愣住了。 聆雪并没有撩开帷帐，声音轻的很：“你该记得，我说过，让你与迎碧说上一句话，等你再见到迎碧，便说了吧。” 聆雪吩咐完，再无声息，春柔却整个人都瞪大了眼眸，再没想过迎碧有这样大的胆子，只冲着这一个，皇后娘娘就断不许她在聆雪跟前留着了。 却说迎碧这边，足足在廊下等了两个时辰，顶着露水回来，气得白了脸，眼见着锦月楼西稍间烛火亮了起来，咬着牙不敢再往前走，一心里认定，怎么也不能认了这件事儿。 迎碧一狠心，先回了自己的屋子，揣着一个金锭子在袖笼里，便往桃香的屋子方向去，这是她昨日给自己留的后路，虽没有那十个金锭子全部搜检出来，但有一个，要栽赃也足够了，皇后娘娘不能信桃香，信不过她。 迎碧这般想着，大步往桃香的屋子里头去，只念着桃香这会儿定是在内殿里服侍着，屋子里头定是没有人的，哪知道才走到廊下，就听得门扉“吱扭”打了开来，把她唬了一跳。 桃香一直等着迎碧回来呢，也不管她面上的惊慌，面上的神色比她更甚，压低了声音喊道：“姐姐怎么还敢回来，快，快跑吧！” “跑？我为什么要跑？”迎碧只当金锭子的事情事发了，但她哪里肯承认：“要跑也是你跑，郡主的金锭子又不是我拿了的。” 桃香推着迎碧往锦月楼反方向去：“姐姐还不知道吗？春柔姐姐要告发姐姐与侍卫私通呢。” “什么？”迎碧一惊，身子往后退了两步，好半晌没有缓过神来。 桃香只道：“若没有这事儿，姐姐赶快去与秋棠，冬玲姐姐求一求，若真有这么回事，姐姐赶紧跑了去吧，怕这是春柔姐姐嫉恨姐姐，这两日往仁明殿去的勤呢。” “你你听谁说的？”迎碧这下子彻底慌了，自己行事向来小心，寻常在外头，从来没跟吴坤在一处过，更没有被人撞见过，桃香是怎么知道的？ “哎呦，我的姐姐，我也是刚刚给郡主去抬热水，听了这么一耳朵，若不是春柔姐姐说出来，我怎么敢说这样的话？”桃香推着迎碧道：“姐姐自己思量怎么着吧，我只当没见过姐姐，郡主那边也起来了，离不得人，姐姐好自为之吧。” 桃香说完就离了去，迎碧呆愣愣的像个石头一样愣在原地，心里头万般念想，先想着是吴坤将这件事儿捅了出去，后又觉得不可能，吴坤自己难道不想活了不成吗？ 难道是有人见吴坤拿出来的金锭子眼馋，才会告密不成？ 这会儿再去追究是谁传出来的消息，已经迟了，更重要的是，不能让春柔告到皇后娘娘跟前去！ 迎碧大踏步往仁明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推心置腹 韩皇后不肯让迎碧听到后面的话，便是不会用她，秋棠放心下来，张口道：“娘娘这会儿要用早膳了，没得为着这样的人累了心神，刚刚荔香说，郡主与小郡主要早些过来，说丢金锭子的事儿呢，昨个儿夜里就说定了，今晨找不着，就禀给娘娘，没想到迎碧嘴快，这么早就将这事儿说给娘娘知晓了，倒显得郡主心里不敬重您一样。” 韩皇后听得这一句，已然皱了眉，春柔都能背叛了她，再没什么人不能的，这种踩着人上来的宫女，她倒是希望多一些，但却不喜欢这样的伺候在跟前。 “夏薇，你去锦月楼瞧瞧，看谁搬了郡主的金银，在本宫的宫里也敢弄鬼，胆子是愈发的大了。” 韩皇后只当聆雪是私有物，那些个赏赐，便是赏给猫儿狗儿的，也是她的脸面，更何况如今的聆雪大有用处，冉洛拿了金银，她不信，但那两个小的若是拿了，自不能轻饶，若是迎碧拿了去，那便不能留了。 夏薇一福身，要往后头去，却是冬玲来禀，两位郡主到了。 聆雪小指上包了一截，微微翘着，躬身行礼问安。 韩皇后忙着召唤她起身：“不是说伤着了？怎么不等太医过去瞧瞧？” 夏薇见这模样，躬身退了出去，正与迎碧撞了个正着，夏薇眉目微扫，便走了出去，阖宫上下的金银去处，瞒不过她去，金锭子在宫里流转的更是有数的，要查容易的紧。 韩皇后还只当两个小宫女贪心，可夏薇却晓得，两个小宫女怕没那么大的胆子。 “摔了支琉璃簪子，只当没摔坏，却不想簪尾破了，倒划了手，当不得什么，没等得药瓶回去，就止了血，只小宫女们没经过事儿，吓得不行，倒以为怎么着了。”聆雪一副护着身边人的模样，声音也软了几分。 “娘娘，我这里的几个都是妥当的，便是拿了金子，也定有苦衷，娘娘万勿苛责了去。”聆雪一张口，聆婉也道：“娘娘，迎澜与荔香不是那种人，寻常我那些个金银随处扔，她们若是拿，早便拿了去了。” 韩皇后一手拉了一个，温厚道：“你们年纪轻，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总归那金锭子总有去处，本宫给你们查出来，也免得污了你们身边的丫头不是？” “正是娘娘说的这个理，我也这般想着，才说今晨要说给娘娘知晓的，倒没想着迎碧替我着急。”到这会儿子，聆雪也没有怪罪迎碧的意思，在韩皇后看来，愈发觉得聆雪是少不更事的，随便哄哄也就信了。 “行了，不过几枚金锭子，一会儿夏薇回来，翻番补给你，快别往心里头去了，咱们且先用早膳去。”韩皇后话音刚落，便听得外头唱和，永嘉郡王与韩容泽到了。 两人进得西稍间，给韩皇后见了礼。 韩容泽沉声说道：“姑母，昨日宫里头查出侍卫与内监赌骰子，一并银钱查出许多，此事怕还要姑母定夺。” “有这样的事儿？”韩皇后瞬间冷下脸来，这样的事儿可大可小，太后这阵子正瞧她不顺眼，牵出这样的事儿来，怕立时就要拿她一个治宫不严的罪名。 永嘉郡王不晓得这件事儿紧要，倒将这个当成个有趣的：“寻常我们倒也玩些牌，没成想这些个侍卫与内监们，竟也开了局，也不知这骰子是怎么玩的？” 韩皇后此刻连早膳也用不下去了，连声追问道：“是从哪里查出来的？如今人可都扣下了？” 韩容泽面色也算不得好看：“从澄碧堂后头的园子里查出来的，也有几个澄碧堂的侍卫，贵妃娘娘知晓了，禀给了太后娘娘。” 闫贵妃这会儿是不愿韩皇后插手她那儿的事的，让太后娘娘处置是一回事，让韩皇后处置，又是另外一个样，闫贵妃如今才收拢了几个人，怕韩皇后借着这个由头，再将她收拢的人给撤了去。 韩皇后最怕的，便是太后插手，没想到闫贵妃直接将事儿推到了太后跟前，韩皇后心里怒极，面上却是不显，与几人道：“你们先用早膳，本宫去慈宁殿看看。” 待韩皇后走后，韩容泽的目光才落到聆雪身上，一眼便瞧见了她小指上裹着棉布：“这是怎么了？” 聆雪将说给韩皇后的话，又说给了韩容泽听，心里却有些不安，没想到韩容泽会在这个时候，把侍卫赌钱的事儿捅出来。 论理，这事儿这会儿不事发，夏薇去查，也能查出由头来，毕竟是打眼的金锭子，想查容 易的紧，怕用不得半日，就能把迎碧牵扯出来，可这会儿 韩容泽发觉聆雪有些神思不定，在上学的路上，脚步便放缓了些，待她走到身边，声音低沉的说了句：“我听说你安排好的事情，你放心，邢太医今个儿就不能去澄碧堂了，我已经吩咐人将那个药草方子说给了吴坤知晓，这会儿小皇子已经用上药了，你再没什么不放心的，等一会儿姑母回来，迎碧也留不住。” 聆雪晓得韩容泽做事快狠准，倒没想着小皇子这会儿已经用上药，且与他们两个没有半分干系，只是 “这回，我怕是会牵累你。”聆雪慢慢垂下头去，韩皇后当她是有预知未来的本事，迎碧的事情一出，吴坤的事情再一出，怕韩皇后以为，自己是故意为之了，连带着韩容泽也要被牵扯出来。 “怎么？可有什么不妥之处？”韩容泽倒没见过聆雪如此自责的神情，心里却念着，不拘她犯了什么错，也不打紧，他定不会怪罪她。 聆雪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模样，见着左右无人，将那封信笺的事情说了，说完，眉目愈发低垂：“我没想到，会牵累了你。” 韩容泽一时没说话，他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还以为这次行事干净利落，有她的相助，一切顺遂至极，却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 “我”聆雪还要解释，却被韩容泽微凉的语调打断了：“你又是何苦？” 短短五个字，道尽了她的为难。 韩容泽这会儿心里念着的，不是自己会被韩皇后发觉，从中插手，而是心疼面前的这个人。 她那会儿举步维艰，得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写出那样一封信笺来？ 瞧着那封信笺救了她的命，让姑母不会将她送到姜帝的龙榻上，可归根到底，她不是为着她自己，她是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就为了保全妹妹婉婉。 韩容泽这会儿后悔的很，后悔自己没有早些冲她伸出援手去，倒让她走了这样一步险棋，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一命呜呼了去。 既是能预知未来，韩皇后必然事事都要问上她两句，怨不得小皇子刚刚出事的时候，会带了她过去。 可没人能预知所有事儿，更何况这未来变数极多，她又能熬过几回去？ 聆雪的那点子心酸，就这么被韩容泽五个字揭开来，如同碾碎了的姜汁蒜碗，一下子打开盖子来，辛辣涌遍周遭，无一处不是心酸的。 “别多想，我会与姑母解释，你只说，是我逼着你的。”韩容泽将手轻轻落在聆雪的肩上，这会儿倒是不怕人瞧见了，只怕人瞧不见。 他要人告诉姑母，他对面前的这个郡主，格外不同些，也只有如此，才能让她在姑母的虎口下逃生。 “别”聆雪还没说出拒绝的话来，明澈的眸子才对上那双乌沉沉的眸子，便被韩容泽打断：“这原就不关你的事儿，是我的香料方子，引出来的麻烦，我过不得心里这个坎儿，才会出手，姑母不会将我如何，但若是你一步不慎，你和婉婉都落不得好。” 韩容泽说的这些，她何尝不知，但让人为她顶罪，她其心难安，若不是她，韩容泽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索性今个儿一并告诉了我吧，也免得将来再有这样的事儿。”韩容泽索性也不往前走了，出了这样的事儿，韩皇后回来，第一件事儿，怕就是要寻他，他倒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聆雪想了想，自己最大的隐秘，也与韩容泽说了，再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因而摇了摇头。 “你没什么要与我说的，我却有瞒着你的事儿。”韩容泽语调缓慢，在冬日的清晨听来格外清雅：“锦月楼的迎澜，是我的人，所以我才会如此清楚的知晓你的安排，才能恰如其分，与你配合的这样天衣无缝。” 韩容泽一语落，聆雪几乎下意识的接口：“怎么可能？” 韩容泽笑了笑，这事儿若他不告诉她，怕她一年两年也发觉不了，可他就是不愿意瞒着她：“迎澜原是我安排在姑母身边的人，可她为人太忠正，入不得姑母的眼，送到锦月楼，倒是我没想到的，她心地不错，跟着你妹妹，你没什么不放心的。 至于你说的不可能，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我姑母心里想什么，你不是一样瞧不出来吗？其实心底纯良的，不把这件事儿当成恶事的，自然你也瞧不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痛下决心 聆雪满脸的担忧，半点不隐藏的落在韩容泽的眼底，韩容泽也不知怎么的，就说出迎澜的事情来。 “你要不要坐一会儿？”韩容泽目光温柔的瞧向她，指了指一侧的亭子，两人一并走了进去。 韩容泽率先进去，将自己身上的石青云鹤绒滚毛斗篷解下来，铺在石椅上，示意聆雪坐，自己则坐在了对面，身上穿了件天蓝色杭绸夹棉袍子，在冬日的清晨，似天青釉玉净瓶一般温雅。 到了这个时候，聆雪再推脱，倒显得有些矫情，又见韩容泽锦袍里露出来的一截月白绒衣，知道并不很冷，这才大大方方落了座。 “我姑母才入宫的时候，不知多少人称赞，人人都道，她端庄贤良，我虽不知前事，但看姑母如今行事，若后宫没有姑母料理，怕也没有如今的宁和。 只我姑母这个人执拗的很，有人若是打乱了她的计划，扰乱了她的部署，便再难容人。 不过，我姑母却不是雷厉风行的人，有些事情越在意，便越难以抉择，就像我同永嘉，已经一道住了十几年。” 韩容泽闲适的整理袖口，三寸滚边做了满绣，上头绣着青松明月，绣得细细密密的，声音低沉而柔和。 聆雪一句句细细的在心里滚一遍，晓得韩容泽在与她分析韩皇后的为人，她做皇后真真稳得住，若不是韩皇后在，这后宫早便乱了。 韩皇后也是不容人违背的，譬如春柔，不拘跟了韩皇后多少年，又替韩皇后办成了多少事儿，只一桩惹了韩皇后的厌恶，便再也回不来了。 这回小皇子赵祁的事儿，等韩皇后想通透了，必有一番大怒。 可韩容泽将韩皇后的弱点也点了出来，那便是“犹豫”二字了，这倒是女人的通病，事情翻过来倒过去的纠结，总想着想得明白些，做得决定就更合意些，结局也就更明朗。 聆雪抿起唇儿来瞧韩容泽，韩容泽冲她微笑示意：“所以，即便一会儿姑母盛怒，也不过是一阵子，我得到的原就比旁人多了许多，便是取走一些，也不过是取走从前不属于我的东西。” 韩容泽用这话来安抚聆雪，不愿意她事事往自己身上压：“这样做个决断也没什么不好，事关社稷，容不得摇摆不定。” “便不后悔吗？”聆雪瞧着韩容泽的眼眸，再不躲避那双乌沉沉的眸子，想听他的真心话。 那个位子，多少人想得？他离着那位子只有一步之遥，永嘉虽良善，但到底不及他，有帝王之能，运筹帷幄之才。 韩容泽听得这几个字，笑容淡然温和：“若说没想过，说出来，你也不肯信，倒也是想过的，想着若能登上那个位子，镇国公府里头的人，不知该怎么想？又该如何自处？” 他的母亲只当他要夺那个世子之位，弟弟也只当他是个绊脚石，若他登上帝位，这两个人该是什么表情，什么模样？ “但也不过是一时气恼，胡乱想想罢了，姜国已经乱成这般，若非逼不得已，万不能这般行事，置万民水火于不顾。”韩容泽难得说的多些，侧颜俊朗如画：“永嘉心性良善，将来必定是个仁君。” 聆雪没说话，只那么瞧着他，便见韩容泽温和一笑，嗓音轻柔：“便不为君，那些人又能奈我何？” 聆雪总算有了一层薄薄的笑意，这话倒是不假的，韩容泽便不坐上那个位子，也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论理，聆雪不该信他这样的话，毕竟有哪个男人不想要那个位子的？更何况是唾手可得的，但这些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她便信了。 他，实在无需说谎。 “那我，算不算是歪打正着？”聆雪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来，声音轻柔若雪：“只这回少不得一顿训斥了。” 韩容泽笑了笑，眉眼俱是温和的：“若一顿训斥能换得安宁，倒也不算差。”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均是说不出的畅快，那些个隐藏在心里的隐秘，再没个人可以分享，倒这会儿，一并说透了，有人懂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想法，再没什么能比这个更舒心的了。 韩皇后从太后那儿回来，心里头一股子气横冲直撞，但多年深宫生活，早已经养成了她越是生气，面上越是平和的习惯，起先还一头乱麻，在心里绕的不像样，待坐在轿撵里，瞧见韩容泽与聆雪在亭子里相对而坐的模样，一下子就通透了。   ;怨不得聆雪不曾提醒，怨不得这会儿牵出邢太医与迎碧来，原来是他们两个连了手，一个是自己教导出来的，一个是知晓未来的，倒生生将了她一军。 韩皇后本怒极，想要立时将韩容泽喊到跟前来，拿了戒尺狠狠的打，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她教的，如今临阵倒戈不成？可对得起她多年来的悉心教导？ 可真想到这里，让秋棠将两人喊到仁明殿来，韩皇后却又犹豫了。 明知道是韩容泽与聆雪联手，才捅出侍卫赌钱的事儿，太后揪着这个错处不放，生要了内务府的管事权去；明知道是韩容泽出手，才能让赵祁那个小儿硬生生逃过一命去，这会儿已经不吐奶了，可不是又活了下来？ 韩皇后一番谋算，眼瞅着要到收尾的时候，却一下子转了个向，她如何能不气？ 越是气，韩皇后想的便越深，韩容泽已经这样能干了，论理她该是高兴的，皇族赵家寻不着一个比韩容泽更出色的人来，如今满朝上下，哪个不可惜，韩容泽是姓韩，不是姓赵的？ 但太能干了，太有本事，便能脱离了她的掌控，不肯听她的话，还能背着她，做下这许多事儿来，若是再加上一个能知晓未来的聆雪，将来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这两个人，谁也不会由着她控制。 韩皇后在这一瞬间心思转了几转，倒不急着与两人算账，只赐了坐，当着两人的面，处置这些个儿事儿。 先是夏薇来禀春柔的事儿，韩皇后前脚才走，后脚夏薇就去了春柔的倒座房，这会儿只道：“禀娘娘，春柔伤口化脓，人烧起来，熬不住，没了。” 韩皇后淡淡道：“她也跟了本宫几年，好好装裹，送还本家吧。”话是这么说，春柔早便没了本家，韩皇后却一句不提赏下银子装裹的事儿，听着是句温良话，但结果却是春柔被一卷破席子卷出宫去。 接下来又是吴坤与迎碧，这样的人，韩皇后如何能容？打知道吴坤与迎碧是一对儿时，韩皇后便命人将吴坤打死了，迎碧这会儿被送去了慎刑司，但绝活不过今个儿。 “本宫原还想着，迎碧是个妥当的，没想到竟是这么个不开眼的，倒委屈了你，受这么一个宫女的蛊惑，一会儿让夏薇开了库房，挑两匹嫩色缎子，给你压压惊。”韩皇后面上带着笑意，再慈爱不过。 “你身边只一个小宫女定是不行，一会儿本宫好好替你挑了人来。” 韩皇后越是温柔，聆雪便越是替韩容泽担忧，若当真发起怒火来，将事情挑明了，说不得这事儿就过去了，可这会儿韩皇后跟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一样，可不让人心慌。 聆雪只当说完了她的事儿，便会说韩容泽，不料韩皇后又说起邢太医来：“守着小皇子那么些日子，也没见好，离了他，小皇子如今倒不吐奶了，说这里头没他作怪，本宫断不能信，送去慎刑司，好生审一审，看看是哪个让他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韩皇后扫了眼秋棠与冬玲，最后在秋棠身上点了点：“你亲自往慎刑司去，看她们能问出什么来。” 秋棠一喜，面上就带出些来，春柔死了，韩皇后身边必要有心腹，如今竟是择了她。 秋棠跪下谢恩，口中不住保证着：“娘娘放心，奴婢定不辱使命，将事情问个清楚明白。” 聆雪在旁听着，又见冬玲不甘的神色，一言不发。 待秋棠去一趟慎刑司回来，知道了内情，也就算是韩皇后的心腹了，日后便是第二个春柔了。 韩皇后吩咐完，人像是疲累了，倚着蜀绣妆花缎软枕，淡淡道：“行了，各自去吧。” 秋棠领命往慎刑司去，夏薇则恭声请了聆雪的安，要与聆雪一并往锦月楼去送东西，聆雪没法子，只得依言跪安，目光落在韩容泽身上，见韩容泽冲着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去了。 冬玲上了热茶，被韩皇后吩咐道：“让冉洛来。” 冬玲恭声应诺，往后头锦月楼去，晓得冉洛姑姑这是要再得韩皇后重用了。 西次间里，只余下姑侄两个，韩皇后一言不发，韩容泽立起身来，跪在韩皇后面前，沉声道：“姑母要打要罚，容泽绝无怨言。” 韩皇后端起茶盏来，轻轻吹着，茶汤氤氲下，瞧不清楚其面色，半晌韩皇后才幽幽叹口气道：“你心软，过不得心里的坎儿，本宫知道，但本宫那么做，原也是为着你，你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分崩离析 “姑母一心为着容泽，容泽却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姑母为容泽犯下杀孽，容泽并不惧一襁褓幼儿，”韩容泽跪在韩皇后跟前，韩皇后不叫起，他便一直跪着。 “但你要明白，这后宫不是姑母一个人说了算，多少人盯着这仁明殿，姑母步步不敢行差踏错了去，你却”韩皇后话说到此处，竟是落下泪来。 “从你还在襁褓中时，便养在本宫跟前，本宫一向视你为亲子，想要将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捧到你跟前来。 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太后将内务府的管事权夺了去，日后便很难吐出来，再慢慢的，伸长了手，说不得后宫事务都要给了她去。 她是太后，只用孝道压着，本宫便心有余而力不足，便是再怎么偏宠你，想要帮着你，可终归你不姓赵。”韩皇后泪珠滚落，声音哀戚。 韩容泽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倒是没想过，有一日韩皇后会用这样的态度对他。 韩容泽没抬头，不想看到韩皇后这会儿的神色，也怕自己的神色出卖了自己个儿，他明知韩皇后此刻是装的，却还是恭顺道：“姑母一心为了容泽，容泽都明白，但正如姑母所言，容泽姓韩，不姓赵，姑母放心，容泽日后会好好辅佐永嘉。” 韩皇后倒没想到，自己才说了这样两句话，韩容泽就说出关键来，心里头不觉得这是容泽顾念两人情份，只庆幸自己早早做了决断，不然这样聪明的韩容泽，哪里能乖乖的在她掌心听话？ 可只是这样，韩皇后犹觉不足，伸手虚扶了韩容泽一把，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了，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胳膊道：“你一直没有觊觎那个位子，本宫难道不知道？但这里头哪里只是这么简单？” 韩皇后一鼓作气，张口便道：“你这阵子与雪丫头走得近，本宫都瞧在眼里，心里头也觉得雪丫头最好不过，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与你相配的，有心想要成全你们两个。” 韩皇后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顿，想要瞧瞧韩容泽的态度，韩容泽果真抬起头来，瞧着她，韩皇后便继续道：“可你当雪丫头是那么好得的？她是大理的公主，便是大理被蒙古灭了，她也是公主，大理百姓认定了的公主，岂是谁都能娶了的？” 韩皇后越说越有几分委屈的慈母样：“你姑父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怕也有数，他心里打量着什么主意，你怕更清楚，本宫将人挪到锦月楼去，不知挡了你姑父多少怒火，说到底还不都是为着你！” “若不是为着你那几分心思，想着你也该娶妻了，本宫如何能做到这步田地？她再是公主，跟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就为着能成全你们两个，本宫才会对澄碧堂的那个动手，想要等着一切水到渠成，前头没了阻碍，你们两个也就顺风顺水了，便是为着这个，本宫就算犯了杀孽，日后下了地狱，也值了，没想到没想到你” 韩皇后越说越落泪，假话说的多了，连自己都信了，倒好像自己这么做，都是为着韩容泽，没有半点私心。 韩容泽缓慢的垂下头去，温声说道：“一切都是容泽的过错。” 韩皇后好容易止住了眼泪，声音沙哑道：“不拘是你还是永嘉，本宫将来都是太后，若不是为着你，本宫何必这么折腾？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才是。” 韩容泽旁的话也不说，只沉声认错，倒让韩皇后许多诉苦的话说不出口，半晌只道：“雪丫头怕是要定给永嘉了。” 韩容泽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原本心里头念着的养育之恩，就这么一点点的剥离，他多听韩皇后的一句谎言，那养育之恩便淡上一分，待到了这会儿，已经所剩无几。 韩容泽心里明白，韩皇后此时用这样一副面孔来待他，便是真的将他当做一个外人了，两人就此离心，再不复从前。 韩容泽心底里说不出的冰冷，他入了宫，断了生父生母的情份，再到了此刻，连他一直敬重的姑母，也将他当成了一颗棋子。 韩容泽乌沉沉的眸子望向韩皇后，韩皇后犹自未觉：“你便是怨本宫也无济于事，赵家血脉犹在，太后又夺了一半的内务去，本宫再没法子帮你，雪丫头能为永嘉，为姜国带来助力，是你亲手将你们两人的姻缘拆散了，她总归是要做太子妃的，你坐不得那个位子，就怨不得她跟不得你。” 韩容泽慢慢垂下头去，心里却明白，韩皇后此时便应承 聆雪的太子妃之位，是为着聆雪那“预测未来”的本事，想要以此来稳住聆雪。 “姑母，一定要这样吗？”韩容泽到底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为着这些年的养育之情也好，为着至亲血脉也好，他只盼着韩皇后还能顾念一点点情意，不是仅仅将他当做一个棋子来看待。 韩皇后已经想通透的事儿，半点不得更改，点头道：“你便忘了吧，你们两个没缘分，姑母替你想好了，馨宁也是个好孩子，最重要的是，她是贾丞相的亲孙女，只要你与馨宁能在一处，这辈子便算是无忧了，姑母为你铺好的路，你可再不能胡闹，免得将来” 韩皇后一副说不出口的模样，又落下泪来，拉着韩容泽的手不放：“本宫将你教导的如此优秀，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若你没有贾丞相的护佑，将来永嘉定下太子之位来，哪里还有你站的位置？怕那些个朝臣，连生吞了你的心都有，你可再不能不听本宫的话了” 韩容泽不答话，只是挨在韩皇后身侧坐着，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来，他将韩皇后视作唯一至亲，如今听着韩皇后先摘开聆雪，再安排他与贾馨宁，一步步做得如此缜密，竟是早就思量好的 原也应该这样，他原就是韩皇后手中的一颗棋子，可不是才上棋盘上时，便已经定好了后头的路怎么走？ “容泽，姑母都是为着你，若不是你自己将路走到这一步，哪里就至于如此委屈你”韩皇后的“慈母”之声仍旧未绝，韩容泽好半晌也只闷闷的说了句：“姑母的心，容泽再清楚不过。” 韩皇后道：“你明白姑母心意最好，馨宁明个儿就会入宫，你最聪明，不用姑母教你如何做吧？” 韩容泽也只有点头的份儿，听得外头有脚步声，便立起身来说道：“姑母先忙，容泽进学已然迟了。” 韩皇后该说的都说了，韩容泽也一并答应下来，她再没什么不放心的，这个侄儿但凡答应了，就没有办不到的。 待韩容泽一走，韩皇后腮边的泪水也被擦了去，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唇畔噙了抹笑意。 冬玲在外禀道：“娘娘，冉洛姑姑到了。” “进来吧。”韩皇后温柔端方道。 仁明殿的事儿，韩容泽这会儿有些顾不上，头脑里还是头回这样混乱，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聆雪在廊下盈盈而立，瞧见这样的韩容泽一时蛾眉轻蹙，韩容泽瞧见聆雪，只是苦涩一笑，乌沉沉的眸子原是要绕开她，迟疑了片刻，却又迎上了聆雪那双清澈的眸子。 聆雪瞧了一眼，晓得了仁明殿里两人说的话，慢慢垂下头去。 韩皇后此刻怕正高兴着，只当自己一直以来纠结的大事，终于落了定，却没想过自己失去了什么。 明明前一刻，韩容泽还在说，他姑母是个什么什么样的人，虽执拗，虽心狠，但若不是她，姜国的后宫早便乱了。 然而此刻，那份姑侄情意被彻底的一笔勾了去。 韩容泽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那些个心寒，那些个苦涩只能干咽下去，但他是期盼着有人能懂他的，若是旁人，怕便是彻夜详谈，也难以明白他，但她是不同的，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会问，只一眼，就能明白 两人肩并肩而行，好半晌，聆雪道了句：“早晚有一日要瞧明白，早一日，总比迟一日要好些。” 韩容泽停下脚步，乌沉沉的眸子望着她，许久不曾移开，聆雪也不躲，清澈的眸子回望过来，似是能一眼看到他的心里去。 良久，韩容泽轻声说了句：“你是不愿嫁给永嘉的吧？” 他观人入微，聆雪与永嘉并不亲近，婉婉倒是与永嘉常在一处，但话语里尽是玩伴的模样，若她有心，只需在韩皇后面前提上两句，便能引得韩皇后注目了。 “是，不愿。”聆雪简洁利落的回答：“永嘉郡王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如何能护得我们姐妹周全？” 不是聆雪不喜永嘉，而是情势所迫，若她真如韩皇后所愿，定给永嘉，那如同姜帝一般的恶狗，必定很快扑咬上门。 韩容泽原还一片灰暗的心田，突然间洒进一束阳光来，他淡淡一笑：“我也不愿，看来你我不得不再次合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彻夜长谈 端瑞与聆雪说了两句，倒对她另眼相看起来。 从前聆雪一向与韩皇后亲近，谦卑恭逊，韩皇后说什么，她便听什么，这会儿听来，却是又变了一个模样。 端瑞深知韩皇后为人，斟酌了半晌，说了句：“你身边没了迎碧，母后必定会给你补一个人来，你让迎澜去内务府挑人，怎么也得跟母后说一声。” 聆雪没想着端瑞会说出这样体贴她的话来，再张口，言语温柔和善了许多：“如今内务府的管事权，在太后手中，我遣了迎澜去问皇后娘娘，可不是戳皇后娘娘的心？倒不如绕开皇后娘娘去，左不过是个宫女罢了。” 聆雪坚持，端瑞不再劝她：“明日馨宁会入宫来。” 聆雪眉目微动，含笑说道：“许多日子没见贾姑娘了，上回的事儿，多少是因着我的缘故，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不知能不能请公主做个和事佬？” “这有什么不成的？”端瑞顺口应下来：“那明日在清暑楼摆桌宴，咱们在阁楼之上烤肉吃。” “烤肉要夜里，迎着月色才好。”聆雪算着日子道：“今个儿十六，赏月最好不过的，若是明个儿月色怕就不够圆满了。” 端瑞见聆雪这样积极，一时没说话，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宫里的人，哪个都是人精，聆雪突然间这般主动，怕有旁的目的在。 聆雪大大方方的被端瑞瞧着，唇角微勾道：“不敢欺瞒公主，我怕娘娘今日恼着，倒不如明个儿再回仁明殿去，隔上一夜，再大的气性，也消了大半了。” 端瑞得了她句实话，这才点头，吩咐道：“白茶，你出宫一遭，便说我备了好酒好菜，等着她来。” 贾馨宁是爱玩闹的，左不过明日也要入宫来，倒不如趁着这个台阶下，总比明个儿干巴巴的入宫强。 端瑞答应了，聆雪暗中松了口气。 聆雪与婉婉原午膳该回仁明殿用的，这会儿慢悠悠的往楼下去，就听得永嘉兴冲冲的与她们喊：“咱们午膳一道吃锅子。” 贾伟宁很想同聆雪一道用膳，好容易得着一个机会，生怕聆雪不去，解释道：“皇上赏了午膳过来，周先生说，食材多，人多才热闹，想着咱们一道用。” 端瑞将贾伟宁眼底里的星光看个正着，又见杨振云在旁负手而立，温情脉脉的瞧着她，因而淡笑着开口：“那倒是好的，我正说晚膳在清暑楼的阁楼上烤肉呢，今个儿可真是热闹了。” 聆雪目光逡巡，见韩容泽立在众人身后，冲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聆雪立时便知，这该是韩容泽安排的。 午膳过后，还要上课，因而并没有喝酒，只围坐在一起作诗，倒也宾主尽欢，聆雪与婉婉自幼饱读诗书，便是在韩容泽面前，也没落了下乘，惹得周先生惊叹连连，又听说大理曾经有个藏书楼，后来被一把火烧了，更是感叹了许久。 贾伟宁未饮先醉，瞧着聆雪的眼神都放光，莫说是端瑞，便是永嘉都瞧出来了，气鼓鼓的瞪着贾伟宁，直瞪得贾伟宁抬不起头，才罢休。 贾伟宁的模样瞒不了人，不过一顿午膳的功夫，在座便没人不知道的了。 聆雪与婉婉和永嘉说起那只猫儿来，便是贾伟宁主动与她说话，她也中规中矩的回答，淡漠而疏离。 端瑞瞧在眼里，不觉得气愤，竟露出些笑意来，她心里的那些个苦，让贾伟宁也尝尝才好，不亲自尝了，又如何能知道什么叫做求而不得？ 杨振云瞧见端瑞露出笑纹来，面上也带了笑，将挑好了刺的鱼儿，放到端瑞的白瓷小碟里。 午膳过后，贾伟宁有些意犹未尽，眼见端瑞几人要上了楼去，忍不住张口说了句：“一会儿馨宁要入宫吗？既是她要入宫，我” 贾伟宁话没说完，就被端瑞温声打断：“表哥不必担忧，更不必等了馨宁，我们夜里是要把酒言欢的，索性就留馨宁住下。” 贾伟宁算不得心思深沉之人，他的目的显而易见，而端瑞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聆雪就站在端瑞身侧，莲青色银丝缠枝百花纹褙子罩在身上，迎着窗外的暖阳，似是有流光浮动，她的美不夺人心魄，却淡淡的，让人放不开，舍不下。 贾伟宁仰头看去，眼底的失落藏都藏不住，杨振云却似是长出一口气一般，缓缓露出笑意来。 聆雪将两人的神情都瞧在眼里，最后落在端瑞身上，端瑞望过来，冲她伸出手来，亲厚自然道：“咱们晚间烤什么好？原是要烤了羊肉的， 这会儿吃了锅子，倒没那么想了。” “不如烤了鸭子来，晚膳用，也免得上了火气。”聆雪温柔提议。 端瑞笑着应了，吩咐白茶，茗茶去准备，两人携手上了楼。 婉婉跟在后头，直到两人各回了各的座位，才靠近了聆雪些，声音极低的问：“阿姐怎么突然跟她这样好了？” 婉婉仍记着杨家庶女的事儿，想起那时端瑞与贾馨宁的刻薄，便不喜起来，更别说端瑞后来算计过聆雪。 聆雪轻揉婉婉的手背，温声说道：“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你不也说，她可怜？” 婉婉垂下头去：“好吧，只要她再不起坏心思，我便原谅她。” 聆雪轻轻的抚了抚婉婉的长发，清浅一笑，婉婉总是良善的。 散了学，几人一并往清暑楼去，炭盆早便烧了起来，即便是在阁楼之上，也并不冷，御膳房留了两个小宦官烤肉，贾馨宁还没到，几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婉婉由荔香陪着，去挖炭盆里的栗子，聆雪坐在端瑞对面，两人只隔了一张梨花小几。 端瑞倚在罗汉榻上，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轻声问了句：“你从前在大理的时候，没有议亲吗？” 聆雪先是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端瑞勾唇一笑，笑容愈发苦涩：“如此说起来，你过得倒比我好些。” 聆雪只能瞧见端瑞的侧脸，却能从话语中，听出端瑞的不甘与难过。 聆雪道：“若大理还在，我该是会被父亲赏给哪个臣子，以巩固皇权吧。我和婉婉之所以没有议亲，不是父亲，母妃多疼爱我们，而是待价而沽。我若没有到了姜国，怕如今就被父亲进献给蒙古了。” 聆雪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从前的哀怨，平静的可怕，像是在诉说旁人的故事。 端瑞听后，沉默了片刻：“那我许是比你幸运些，我自打懂事起，婚事就被人挂在嘴边，从五岁起，心里便想着将来要嫁给谁。” 端瑞仰着头，望着外面的月色说话，声音绕出去，再绕到聆雪耳畔，阁楼之上，婉婉带头玩乐，那边热闹非凡，端瑞与聆雪落座的罗汉榻边，却清冷的可怕。 端瑞想嫁的那个人，是贾伟宁，然而如今姜国上下皆知，端瑞与太后娘家杨府要结亲，已经在商议婚期了。 聆雪没说话，她想端瑞只是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才会在这样孤寂的夜色里，将这番话说给她听。 “他喜欢你。”端瑞侧过头来，单手支撑螓首，似笑非笑的看着聆雪，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聆雪安然而坐，认真的与端瑞对视，同样含笑回她：“公主该知道，我与他，绝不可能。” 端瑞突然笑了，笑得云鬓微斜，赤金嵌八宝的发钗摇摇欲坠，端瑞却不管它，轻笑着道：“怎么？你怕我因着这样的事儿，恼了你，在你身上找不痛快？” 聆雪淡然微笑，并不回答，也不否认。 两人出身相似，在深宫里长大，即便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也是心思玲珑之人，端瑞想嫁给贾伟宁，若贾伟宁对她有一点点的情意，这桩婚事，就还有可回旋的余地。 但贾伟宁对端瑞无心，便等于将端瑞推到墙角，置之不理。 端瑞恨不得这个所爱之人，自然要找个人宣泄情绪。 正常来讲，聆雪该是这个替罪羊。 端瑞笑看着聆雪，好半晌才道：“不怪你这么想，我原也是这样想的，我想，我得不着他，却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喜欢别人，就像我母后一样，即便她得不到我父皇，也瞧不得旁人霸占着我父皇一样。” 端瑞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这话是太后总说的，后面的话便是，她的亲生母妃那时候有多得姜帝的宠爱，两句话一联想，含沙射影，容不得她不多想。 端瑞对生母贾贵妃早已经没了印象，撇过这话道：“那回在园子里，你穿着那件鹅黄色的衣裳，该瞧进眼里的没瞧见，不该瞧进眼里的，倒是瞧见了，我以为，我日后定是要与你为难的，没想到，这会儿倒在这里与你说体己话。” 端瑞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在笑上回园子里的闹剧，还是在笑现下的话语：“午膳的时候，他瞧着你，都挪不开眼，诗书一绝，容貌出挑，他喜欢你，也是理所应当，我原当我要恼的，可奇怪就奇怪在，我竟不觉得生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步步紧逼 端瑞轻笑着，对着夜色说道：“原来，我并不是真个儿喜欢他。我只是挑来挑去，觉得他更合适些。 我不愿做皇祖母的棋子，不想去杨家；不愿做母后的棋子，不想去韩家；唯有贾家，那是我外祖家。我瞧着馨宁，便想着我若是去了贾家，想必该跟馨宁一样幸福快乐，所以我才选了他。” 端瑞冷笑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原来，我同皇祖母，同母后没什么不同，也不过将他当做一颗棋子，我该多谢你，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 聆雪听着端瑞说完这一番话，不置可否。 端瑞也没指望聆雪说些什么，指着楼下缓缓而动的明黄宫灯道：“馨宁到了，咱们这些人里，真正的公主到了。” 馨宁上得阁楼，由人服侍着解斗篷，眼见聆雪与婉婉在这里，不屑的挑了挑唇角：“怎么？我不过几日不入宫，表姐便忘了我不成，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凑到表姐跟前说话了。” 端瑞也不起身，依旧倚在梨花小几上，嗔她一眼道：“几日不入宫？你这可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我若是不喊你，怕你明个儿也不会入宫来，我看，你在宫外得了自在，将我忘了才是。” 贾馨宁隐约觉着端瑞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走到端瑞跟前，瞪了一眼聆雪后，在端瑞身侧坐了道：“哪里能呢？我倒是想入宫来，那不是先前没好利落嘛？” “你少拿这样的话来匡我，你到底‘病’的有多重，当我不知道不成？”端瑞捏了个橘瓣，塞进贾馨宁嘴里，没等她说出什么来，便道：“得了，你闹也闹过了，在府里也歇够了，既是又入得宫来，就别做那副样子给咱们瞧，她们两个也是可怜的，何苦拿她们两个做筏子？” 贾馨宁听了立时不依：“表姐，你这是不疼我了？这才多少功夫，就被她们两个哄了去？” 贾馨宁哪里知道，从前端瑞将她当成小姑子看待的，自然哄着纵着，如今她眼瞅着要嫁去杨家，贾府却一声儿不吭的，她如何能不心寒，自然待贾馨宁不似从前。 这会儿才真真是表姐待表妹的模样。 “你这是还要闹不成？”端瑞挑了眉梢瞧向贾馨宁：“我可不识得那些个欺软怕硬的，真正惹了你的人是谁，你自己心里头明白，今个儿我做东道，你纵是不领我这份情，也不能毁了我的宴。” 端瑞心里头不痛快，说的话也冲，贾馨宁还从来没被谁这样数落过，她原在府里被贾伟宁劝着，早便想明白了，这会儿不过是找个台阶下，可端瑞，聆雪，哪个也不递梯子过来。 贾馨宁咬着唇珠不说话，端瑞也不理，吩咐道：“既是馨宁到了，便把腌制好的鸭子拿了来，我们亲自烤，用不着你们伺候着，把新开封的梨花酿也拿几壶来，咱们今个儿不醉不归。” 贾馨宁正委屈着，端瑞道：“饮了这回酒，若再说有嫌隙，我可不依。” 端瑞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去，四人围着火架坐着，鸭子早在御膳房便烤了一过儿，这会儿不过再涂上一层酱汁，烤烫了，便能吃了。 酱汁咸了，烤鸭吃进去的少，梨花酿倒是灌进去的多，贾馨宁心里头憋闷，更是一口一口的灌，聆雪皱眉欲劝，却被薄醉的端瑞拉了：“甭管她，凭的什么她活得倒比咱们肆意？这便算是委屈了不成？” 聆雪笑笑，这与端瑞的苦，与她的累，着实算不得是委屈。 端瑞到底找了个替罪羊发泄，原以为是她，没想到换成了贾馨宁。 几人吃了三壶梨花酿，也没人敢上来拦，端瑞再要酒水的时候，却是冉洛端着银质海棠花托盘上了阁楼，将酒水上了，轻声道：“奴婢冉洛，奉皇后娘娘之命，伺候郡主。” 聆雪盯着冉洛那双眼，看了片刻，她没想到，冉洛会答应韩皇后，过来伺候她，她心底里是庆幸的，冉洛姑姑比旁人不知强上多少，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冷冷道：“我吩咐迎澜去内务府挑人了。” 冉洛不动声色，平静答道：“郡主要的人，内务府送来了一个，名为浅诺，皇后娘娘瞧着年岁小了些，这才拨了奴婢来。” 聆雪微微蹙眉，明显着不喜冉洛：“我跟前有两个伺候的，也就尽够了。” 冉洛低眉顺眼的答道：“娘娘吩咐，让浅诺跟着奴婢好生学学规矩，暂时不到内殿伺候。” 聆雪不说话，像是在赌气，端瑞 见此，摆摆手道：“行了，你下去吧，别扰了我们的酒兴。” 冉洛却不动，沉声道：“娘娘怕郡主吃醉了酒，让奴婢请郡主回去呢。” 再没有这样火上浇油的，便是要说了这话，也该等聆雪气消了才说。 聆雪微微眯了眉眼，看向冉洛，冉洛头也没抬，只能看到她乌鸦鸦的发顶。 端瑞一看便以为冉洛是对韩皇后忠心耿耿的，不将聆雪放在眼里，只摆手道：“不吃醉了，也醉了。这会儿回去，可不要着了风寒？你去回了母后，便说馨宁她们几个，今夜都宿在清暑楼，让她不必担忧。” 冉洛不挪动，依旧原地跪着，瞧得贾馨宁都动了怒：“没眼色的奴才！皇后娘娘赏了你来，是伺候聆雪郡主的，郡主的话不听，连公主也使唤不动你了？我们姐妹几个把酒夜谈，哪里有你们在这里杵着的道理？” 贾馨宁早便喝醉了，起先的气性早就被丢到九霄云外去，见冉洛一副比聆雪还厉害的架势，这才明白端瑞所说的，她们两个在宫中的可怜。 “还不滚？”贾馨宁拍着小几子说道：“再不滚，我让人将你叉出去！” 冉洛这才挪动，一步三挪的下了阁楼，让贾馨宁砸了一个空酒壶到头上，这才彻底的下去了。 聆雪微微愣神，却是端瑞歪了头，倚在她肩上，声音极轻的说：“我害过你一回，如今帮了你这回，便不欠你的了。” 聆雪诧异的看着她，端瑞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刚刚的酒意。 “午膳的锅子，是父皇赏给周先生的，我听说，是因为母后请了父皇，说是晚膳在仁明殿吃鸳鸯锅，父皇这才想起来，赏给的周先生，所以”端瑞笑了笑：“你今夜说什么也不能回去。” 都是在宫里长大的，哪个也不蠢，聆雪还当自己说服了端瑞，端瑞才会在清暑楼摆宴，不想端瑞也猜到了，仁明殿今夜会发生何事。 “多谢。”聆雪极轻的吐出两个字来，带着梨花酿的清香。 端瑞冷笑了下：“不必谢我，我不过是不想要个比我年岁还小的母妃罢了。” 几人继续吃酒，聆雪因为与端瑞说开了，倒真心的敬了她几杯，声音温温的道：“杨公子待公主真心实意，倒也难得。” 端瑞便笑：“若他无心，我倒也不必如此为难了。” 端瑞是不想嫁的，杨家除了杨振云真心喜欢她，再没有一点儿好处，杨家庶女能在后宅里头出了事儿，可见杨家已经成了个什么样子。 若杨振云不喜欢她，说不得两人同心协力的，还能将这桩婚事给搅合了，如今就因为杨振云不肯放手，倒让她处处制肘。 “这世上若能事事顺心，怕那湖心里头，也不至于那么多的许愿灯，佛寺里头，也不至于那么多拜佛添香油的了。”聆雪端着酒盅，轻抿了口，看向醉了的婉婉与贾馨宁：“如今是咱们，将来是她们，说不得贾姑娘的婚事，比公主的还要委屈。” 端瑞端起酒盅，一饮而尽，笑道：“她有什么为难的？杨家是娶不得她，不然早便争取了去，便是我母后那里也盯着呢，总归她身边的人都是好的，只需要我外祖父给她挑个好的也就是了。” “许是在贾丞相眼里，杨公子也是个好的，才会没有反对。”聆雪想，事已至此，端瑞若是能认下命来，倒也没什么不好，难得掏心的劝了一句。 端瑞勾唇一笑，笑容苦涩至极：“让我顺着他们的心意过活，他们都顺心顺意了，只我一个人苦苦煎熬着？若是旁的也就罢了，这是一辈子！我若不给她们添些堵，怎能甘心？” 端瑞难得说出这样咬牙切齿的话来：“我虽是她们养大的，却也不是提线木偶，任人安排。” 聆雪目光深远的瞧着端瑞，缓缓一笑：“你说的是，我们都不是提线木偶。” 谁也不想任人宰割，哪怕不知前路是深渊还是锦绣，还是想要努力的挣一挣。 端瑞与聆雪相视一笑：“我若早些识得你，说不得就不会这样了。”端瑞在宫里没有朋友，什么都是自己去琢磨，她现在有些后悔，若是早些认得聆雪，没有利用她，做那件事情，说不得两人姐妹同心，也能更改一二。 “郡主，皇后娘娘命人抬了软轿来，请两位郡主回去。”冉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连端瑞也皱了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新仇旧恨 跟从冉洛一同上来的，还有荔香与桃香，手里捧着大斗篷，里头滚着白狐毛，眼见婉婉抱着一个软垫子，睡在金丝软毯上，急忙过来，给婉婉盖上，一声声的喊着“小郡主”。 端瑞醉眼朦胧，扫了婉婉一眼道：“这个样子要怎么回去？便是有暖轿，难不成还能直接抬进暖阁里头去，不着一点儿风？母后今个儿是怎么了？” 冉洛不吭声，聆雪被桃香拿大毛衣裳裹着，说话都有些咕哝：“说好了，不醉不归的。” 冉洛低垂着眉眼，只道：“娘娘说了，要两位郡主回去歇息。” 桃香声音软了几分：“姑姑，两位郡主醉成这样，在清暑楼留一夜，也没什么的。” 冉洛方正道：“娘娘说了，请两位郡主回去歇息。” 桃香立起身来，到冉洛身边，轻声道：“姑姑，您也瞧见了，郡主这样子回去，怕身子受不住，外头落着雨丝，郡主脸都是烧的，这么回去，可不要闹一场大病？” 冉洛不说话，桃香扭脸看了聆雪与婉婉，抿唇道：“奴婢先去给郡主煮了解酒汤来。” 桃香下了楼，冉洛就站在原地候着，聆雪只做不见，心里头却明白，冉洛这是做给外人瞧的，若她真想要自己回去，这会儿她与婉婉早就在暖轿里头了。 聆雪这会儿倒庆幸，自己那日无意中开了轩窗，救得冉洛一命，若不是冲着这个，冉洛犯不着帮她。 端瑞只还递给聆雪酒水，两人再不说那些个体己话，端瑞只推了贾馨宁起来，三人继续喝。 过了一会子，却是端瑞跟前的白茶端了解酒汤来，端瑞不肯喝，推翻了道：“喝酒就是要喝个痛快，喝的什么解酒汤？” 冉洛没瞧见桃香，趁着白茶下楼的时候，问了句：“桃香呢？” 白茶道：“姑姑莫急，她怕姑姑为难，往仁明殿传话去了，两位郡主这样，实在是回不去。” 白茶一语，惊醒聆雪与冉洛，聆雪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就道：“将她喊回来。” 白茶不解，笑道：“郡主别担心，有奴婢们伺候着呢，桃香一会儿就回来了。” 冉洛显然也明白过来，聆雪担心的是什么，皱着眉，双手紧握成拳，却一言不发。 聆雪踉跄几步，要下楼去，却被冉洛扶住了，死死拽着她：“郡主莫急，等桃香回来，若是娘娘允了，郡主自然不必来回奔波。” 聆雪看着冉洛，冉洛没有躲避聆雪的目光，手上却微微用了力气：“郡主，吃醉了，这么出去怕要摔了跤。” “夜色天黑，桃香更容易摔跤。”聆雪道。姜帝就在仁明殿里，桃香这样去回话，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冉洛温言道：“不会的。” 聆雪被冉洛搀扶着回了原位，端瑞目光在两人面上刮过，淡淡一笑，只做不知两人话语里的机锋。 时间过的越久，聆雪便越是不安，冉洛便更用了力气去压着她，不许她轻举妄动。 直到天明，桃香也没再回来，聆雪一夜未眠，眼神都有些空洞，冉洛却服侍着聆雪，让她们几人去祺云阁进学。 聆雪不挪动脚步，冉洛极低的说了句：“若真出了什么事儿，郡主此时回去，也于事无补，奴婢先回去，让浅诺跟着您。” 如此，聆雪才木然的往祺云阁去。 冉洛看着聆雪几人的背影，大步往锦月楼去。 迎澜正踌躇不安，见冉洛先回来，倒松了一口气，福身见了一礼：“姑姑。” 冉洛看着迎澜的目光，便知道出了事，问道：“人呢？” 迎澜皱眉回道：“送去了香玉宫。” 冉洛呼吸停了一下，缓了片刻才问道：“娘娘怎么说？” 迎澜摇头：“娘娘昨日身子不适，早早就去歇着了，人人是皇上吩咐送去的。” 迎澜见冉洛不说话，试探着问：“姑姑，我能不能去瞧瞧她我我听说她被抬过去的时候，不大好” 姜帝已经那样的年纪，昨夜仁明殿里响起哭喊声时，她立都立不住 冉洛拍了拍迎澜道：“你且先待着，我去瞧瞧。” 冉洛从锦月楼出来，直奔香玉宫，香玉宫才收拾出来，宫人们还在四处清扫灰尘，冉洛进去，都没人注意到。 内殿里，桃香惨白着一张脸躺在架子床上，直愣愣的盯着帐子顶，一言不发。 &nbs p;“桃香。”冉洛轻唤了一声儿，桃香木然的转过头来，眼神空洞洞的，似是瞧见了人，又似是什么也没瞧见。 冉洛猛地停住脚步，再也不敢往前去，好似瞧见了从前的自己。 冉洛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面色有些苍白的往前走去，见桃香依旧直愣愣的盯着帐子顶，只得轻唤一声：“小桃红。” 小桃红是桃香初入宫时的名字，从内务府调来调去了几番，如今还能有个“桃”字，是跟从前一样的，已是难得。 桃香眼眸动了动，瞧见是冉洛，泪珠才滚落下来，反反复复只喃喃道：“姑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冉洛咬着唇，好半晌没说出一个字儿来。 桃香只一句句的重复着，只有离得近了，才能听得清，她说的是什么，但冉洛知道，若是这话被旁人听了去，桃香便只有一死了。 冉洛深吸一口气，扭转身，立到门外，点了一个才留头的小宫女道：“我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瞧瞧桃香姑娘，这会儿要给桃香姑娘沐浴，你且守在这里，别让人没头没脑的冲撞进来。” 小宫女乖顺应下，规矩的守在门边。 冉洛再进得殿门，桃香依旧在内殿里呢喃着，嘴巴在不停的动，声音含混不清，只眼角的泪水不断滚落，已经濡湿了银红绣花软枕。 冉洛看着桃香这个模样，将绣鞋脱了，与她并排躺在架子床上，时间似乎一下子倒回到多年前 “小桃红，你知道这些年我去了何处吗？”冉洛盯着石榴红湖绸帐子顶，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来，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忆起那些年的过往。 桃香只喃喃自语，却也知道，身边之人是可信任的，身子渐渐靠过来，倚着冉洛的肩头无声垂泪。 冉洛知晓桃香不会回答，自言自语一般说道：“那一年，我替娘娘出宫办事，被人打晕，第二日醒来，便如同你现在一个模样，起先我以为，娘娘总会派人来寻我的，我等了一日又一日，等到第二年，第三年，终于死心了。那时候才明白，不是那个人藏的我太深，娘娘找不到。” 冉洛直到这个时候才落下泪来，那掩藏了多年的泪水，一旦滚落，便瞬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以为再也不会提起的过往，那掩藏起来的伤疤，再次揭开，犹如当初一般火辣辣的疼。 “直到那人死了，我再次入宫，才晓得，宫中人皆以为，我是被娘娘嫁了殷实人家做主母，所以，从来没有人找过我，也就从来没有人知晓，我那时候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冉洛声音渐渐冰冷，仿佛牙齿都被冰覆了一层，没有任何温度。 桃香倚在冉洛身边，极轻的问：“姑姑是被娘娘送去的？姑姑嫁的人也是个也是个年岁极大的吗？” 桃香说不出一些话来，只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同样落水的同伴，即便明知道自己就要溺水而死，还是有一丝丝欣慰，好在不是她一个人走上黄泉路。 冉洛沉默了一下，徐徐的念出那三个字来：“曹公公。” 桃香瞪大了双眼，曹公公，姜帝身边的红人，去岁才没了的，原来这些年姑姑竟是在曹公公的外宅里。 桃香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冉洛抹去泪水，冲她淡淡一笑：“听了我的事儿，你是不是就想开了些？你总归比我好一些，能得名份，能得荣华富贵，皇上也绝活不得十年了，不是吗？” “姑姑”桃香侧脸看冉洛，咬着唇，低声在冉洛耳边说道：“皇上他已经不行了。” 冉洛皱眉看向桃香，桃香声音极低的补充道：“皇上，昨日用用的羊骨” 桃香没说完，就被冉洛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神色肃穆的警告她：“这话再也不许说！” 桃香知道其中利害，若不是冉洛，她谁也不敢说，若不是知道冉洛被送去曹公公那里，她也绝不会说出这句来。 冉洛见桃香用力点头，这才松开手来。 两人皆是大口大口的喘气，没人比她们更明白，与这样的人在一处，是如何的生不如死。 “事已至此，你想生想死，自己选一条吧。”冉洛坐起身来，低哑说道。 桃香已然回神：“自是要活！” “要活，这日后的日子有多难，你该是明白。”冉洛盯着桃香，她是如何一日日熬过来的，没人比她更清楚，那软刀子钝肉的痛楚。 “知道。”桃香攥着拳头，薄唇微抿：“但我不能就这样死了，然后看着害我的人，在这世上活得好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挑剔审视 “她信了？”韩容泽缓步走在青石小径上，问聆雪。 聆雪微微颔首：“她觉得，任何人做事，都有其目的，太子妃之位，将来便是中宫皇后，我如今的身份，要这个位置，正合时宜。” 这个主意是韩容泽出了的，聆雪也再想不到比这个更合适的。 韩容泽转身看了一眼，见秋棠立在仁明殿宫门前，瞧着两人的身影，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如今皇后身边，换成了秋棠？” 聆雪扭脸瞧了一眼，不在意的对韩容泽点了下头道：“秋棠不比春柔，不敢自作主张，也不过是多瞧几眼罢了，娘娘现在也不敢招惹我，所以，我倒比从前自在些。” 聆雪难得俏皮的点了点自己，又点了点韩容泽道：“就好似世子与我如今这般，在娘娘眼里，怕是我防着她更改主意，毕竟将来能成为太子的，不是世子，便是永嘉。” 韩容泽鲜少瞧见聆雪笑，她怕是也只有面对婉婉的时候，才会露出真诚的笑意来，这会儿的笑容倒是不多见的，仿佛昙花一现，纯净温婉。 韩容泽不自觉的勾了勾唇角，身上的凛冽之气少了大半。 聆雪问：“世子又是如何想的？” 韩容泽缓步前行，说道：“贾老夫人生辰就要到了，既是皇后娘娘那么希望我同贾府亲近，我自然要去参宴。” 聆雪在卷云案前落座之时，还觉得可惜，她与婉婉是不得随意出宫去的，倒不知韩容泽在贾府宴席之上，如何不动声色的搅动一池春水。 “表姐，你一定要去，不然我又要被那些个没趣儿的人奉承着，烦也烦死了，表姐若是去了，我只说咱们一道在园子里玩乐，不许那些个俗人来打扰。”贾馨宁拽着端瑞的袖子不依不饶：“表姐也许久没出宫去了，难道不想出去转转？” 端瑞神色淡淡的：“纵是出宫去，也是一群人围着，连马车帘都撩不得，与没出宫也没什么差别。” 若是从前，端瑞为着与贾伟宁亲近，也是要往贾府去的，如今她与杨振云定下婚约，贾府一声不吭，她再去也没意思。 “表姐”贾馨宁气鼓鼓的落座，嘟着嘴道：“那不然咱们在我院子里玩，将人都打发出去，这总成了吧？” “哼，表姐定了婚约，便再也不疼我了。”贾馨宁随口嘟囔了一句，却是提醒了端瑞，她不能做的如此明显，若是连贾馨宁都瞧出来了，那贾府的其他人，又如何瞧不出来？ 端瑞淡淡一笑，说道：“行了，不过是逗你的，外祖母的寿宴，我如何能不去？偏你还当真了。” 贾馨宁这才松了口气，不依不饶的要去挠端瑞，端瑞笑着躲避，却是拉了聆雪与婉婉道：“你们两个也一道去，咱们回宫也有个作伴的。” 聆雪看向贾馨宁，就见贾馨宁挑高了眉梢道：“看在你们两个同外头的人不一样的份上，便一道去吧。” 聆雪知道贾馨宁是嘴硬，当着她们的面说这些，不过就是为着随口说出这句话来，不然，早就单请端瑞了。 聆雪含笑说道：“我与婉婉鲜少见临安繁华，如今倒有机会一观了。” 话虽如此，可真到了那一日，聆雪与婉婉也不过是挑开车帘，隔着冰绡纱瞧了两眼，冬日里冷的很，贾老夫人要做寿，周围的道路早便清过的，莫说是摊贩，便是连个行人也没有。 端瑞与聆雪，婉婉共坐一辆马车，端瑞坐在正中间，倚着身后的大迎枕，凉凉道：“说是出来玩的，其实也是无趣，不过是将宫里的请安礼，换个地方罢了。” 端瑞在马车上表现的兴致缺缺，待下了马车，见着迎上来的贾夫人，笑盈盈道：“怎么就劳烦舅母在这里等着了？随便打发个人来就是了，该是端瑞给舅母请安才是。” 贾夫人容长脸，身形瘦削单薄，一瞧便知是个厉害的主母，面对端瑞的时候，却格外和善，笑着见礼：“礼不可废，老夫人从昨个儿夜里便念叨，吩咐厨房备了冰糖雪耳，只盼着公主回来呢。” 端瑞嗔道：“外祖母也真是的，顾念着自己的身子便是，我如今这么大了，哪里还用着外祖母操心这个，若累着了，可怎么是好？” 身在这个位置的人，人人都带着一张面具，心里如何想，从来没人知道，聆雪低垂着眉眼，她并不想看贾府任何一人的过往，往往越是身在高位之人，其心底的隐秘，便越是难堪。 /> 可贾夫人显然不想忽视聆雪，她的目光起先还若有若无的在聆雪身上打量，待到端瑞介绍两人之时，贾夫人的目光直白的落在聆雪身上，似是希望一眼就能将她看透一样。 “原来是聆雪郡主与聆婉郡主，总听馨宁说起来，今个儿可算是见着真人了。”贾夫人意有所指，端瑞立在一旁，苦涩一笑，怕贾夫人对聆雪的关注，不是来源与贾馨宁，而是贾伟宁吧。 聆雪在贾夫人的目光逼视中，缓慢的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如水，脸上不施粉黛的她，在阳光下，干净淡然，她的美低调内敛，没有丝毫攻击性，只让人感觉很舒服。 聆雪在贾夫人眼中看到了一些贾府龌龊，身为当家主母，贾府只有一嫡子，一嫡女，不得不说贾夫人厉害，聆雪也在贾夫人眼中看到了贾伟宁的请求。 聆雪慢慢垂下头去，她没想到，贾伟宁会同贾夫人说起这些来，但贾伟宁显然低估了自己的母亲，贾夫人似乎并不是那么希望聆雪来做她的儿媳妇，因而才第一眼，就带了敌意。 “舅母，再迟一些，那些官宦女眷便要到了。”端瑞适时提醒，贾夫人似是才回了神，笑着请几人往内院去。 贾老夫人见到端瑞，拉着她的手不松开：“转眼就长大了，你外祖父来与我说，太后给你定下杨家的时候，老婆子还在想，你不还是个奶娃娃吗？怎么就要定亲了？” 贾老夫人一语双关，只说太后定下来的婚事，又说她还没想着，将自己推了个干干净净。 端瑞温柔端方的笑着：“外祖母到底不疼我，若是疼我，可不得跟太后说，多留我几年？” 端瑞半真半假的说着，贾老夫人装糊涂：“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可不留成了愁？老婆子纵然有心，也不能相拦。” 端瑞但笑不语，贾夫人便道：“公主可要留在这里？上回公主说觉着放了艾绒的软垫好，这回特地备了几个，可要给公主拿到这里来？” 端瑞摇头道：“直接放到馨宁那儿就是了，皇祖母与母后都叮嘱了，我们今个儿不见外客。” 太后怕端瑞到宫外，闹出什么事儿来，韩皇后则是怕聆雪到宫外闹出些什么来，因而皆有叮嘱。 如此，聆雪几人献上寿礼，便往后头去了。 还没到贾馨宁的院子，就听得贾馨宁的声音迎着风传过来。 “怎么用了紫檀木的？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好看？换黄花梨木的来。” “这个果盘也难看死了，上回我瞧见母亲宴客用了那淡粉色的琉璃盅，去取了那一套来。” 端瑞踏进院子，仰着头笑言道：“既是待客，怎得这个时候才准备？莫不是要我们上去吃灰尘的？” 贾馨宁从阁楼上探出半个身子来，眉眼弯弯：“表姐，你们这么快就到了？你们等一下，我这便下去。” 贾馨宁“蹬蹬蹬”的往下跑，端瑞含笑与聆雪婉婉一并进了明间。 贾馨宁才下了阁楼，便气冲冲道：“早便吩咐她们准备了，还说什么万不用我操心的，可我刚刚上去一瞧，竟是哪儿哪儿都不合心意，一个个竟拿了寻常物件糊弄我。” 端瑞笑坐在上首罗汉榻上：“得得得，你总是有理的，你只管上面安排去，我们在底下喝些热茶候着就是了。” 贾馨宁头回自己待客，自然希望事事都安排的妥当，没想到才来就出了这么多的纰漏，气得瞪了丫鬟好几眼：“若不是从前跟在我身边的几个丫头被打死了，也不至于让这么几个蠢物伺候着，连如何待客都不知。” 聆雪瞧了眼那丫头，晓得那是从前贾夫人跟前的红人，特意拨给贾馨宁使唤的，便是安排外头的宴席也是尽够的，只贾馨宁并不喜欢那些个端方大气的东西，这才闹了这一场。 “总归时辰尽够的，才用了早膳，也不急在一时。”端瑞安抚说道：“茶点摆设倒也罢了，不过是死物，倒是你有什么新鲜的，要给我们玩？若是在宫里头见过的，那可就不必再说了。” 说到这个，贾馨宁立刻眉开眼笑起来：“既是出了宫，自然要玩些不一样儿的。” 贾馨宁说着，笑出声儿来：“你们先吃盏茶，一会儿来阁楼上找我，便明白了，” 端瑞笑着与聆雪，婉婉道：“看她能有什么新奇东西，是咱们没见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桃粉碧玺 聆雪几人上了阁楼，只见阁楼之上宽阔非常，用桃粉绡纱围了四方帷幔，周围缀着鎏金香囊，浓郁的花果香气弥漫，透明的琉璃碗盏里头，放着新鲜果品点心。 贾馨宁盘腿坐在里头，正拈着一颗冻葡萄吃，见三人上来，便招呼道：“快来。” 端瑞几人落座，环顾四周，却也只有这一块，铺了极厚的金丝软毯，周围空旷如野。 端瑞笑道：“怎么？难不成是请我们来喝西北风的？” “哪里能呢？”贾馨宁等三人落座，拍了拍手，得意道：“表姐且瞧着吧。” 只见周围响起鼓乐声，从楼梯处下来一个花旦，悦耳声音微扬，唱起戏来。 端瑞嗤笑一声，指了指道：“便是这个？原来空旷是为着做戏台的。” 贾馨宁笑着说道：“表姐且听着就是了，这几出戏，可是外头听不着的，若不是我威胁了哥哥，哪里能请来这样的戏班子？” 端瑞这才认真听来，果真是没听过的，不一会儿就听得津津有味起来。 聆雪听得片刻，便忆起来，这是一个话本上的故事，她从前在大理瞧过的，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救下了一个受伤的男子，在照顾男子的过程中，两人渐生情愫，但男子要科举，不得久留，不得不离去，并许诺中举之后，上门提亲 男子走后，女子家门遇难，被恶霸欺上门去，强娶女子，喜轿之内，女子欲自裁保住清白，在千钧一发之际，男子出现，状元郎怒斩恶霸，终于娶得美人归。 几人先是瞧着上段戏，跟着戏台上的两人柔情蜜意，再到后来恶霸强娶，端瑞更是动情，仿佛自己便是那戏中的女子。 聆雪知道结局，反倒失了兴致，趁着几人没注意，立起身来，凭栏而望。 女子总是希望，有个人可以从天而降，护她周全，希望有一知情识意的夫君，举案齐眉，可这世间哪里有这样顺遂的事儿呢？ 聆雪缓慢抬头，竟意外瞧见，对面阁楼之上，韩容泽身着清霜色直裰，长身玉立，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也不知瞧了多久。 韩容泽见她望过来，展颜一笑，如初雪消融。 “容泽兄？”贾伟宁的声音从隔壁传过来，韩容泽看了聆雪一眼，转过身去，将贾伟宁的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贾伟宁知晓聆雪几人在那阁楼之上，所以特意选了这里，是想要能瞧见聆雪的，哪知才开了门扉，就见韩容泽立在外头，这才喊了一声。 “吃了些酒，此时还有些头疼，少不得来此吹吹风。”韩容泽波澜不惊，缓慢说道。 “噢，我倒是忘了，容泽兄酒力欠佳，我立刻吩咐人端解酒汤来。”贾伟宁说着，往身后吩咐了句，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目光越过韩容泽，往阁楼上看过去。 韩容泽转过身，顺着贾伟宁的目光看过去，栏杆之上，空空荡荡的。 韩容泽唇畔多了一抹笑意，问：“伟宁兄在看什么？” 贾伟宁心虚的低下头去：“没没看什么。” “那咱们不如进去说话？”韩容泽看了一眼天色：“这样的天气，阴沉沉的，外头着实太冷了些。” 贾伟宁这才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是了，今个儿天气着实不好，她哪里会在外头站着？” 韩容泽只做没听见，问道：“贾丞相不是说要过来的？怎得还没到？” 贾伟宁打起精神来：“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便派人去问问。” 韩容泽看着贾伟宁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对面的阁楼，早已不见聆雪身影，贾伟宁此人不如贾丞相多矣，实配不上她。 聆雪回到阁楼里，重新坐好，戏正唱到那男子依状元郎的身份回归，怒斩恶霸。 端瑞看到此处，怅然若失，转头瞧见聆雪，随意问了句：“去哪儿了？” “在外头透透气，这香料的味儿有些重了。”聆雪端起茶盏来说道。 端瑞不疑有它，看着那戏台子上的男子道：“你说，这世上当真有此男子吗？” 端瑞明知道答案，却不肯信，倒来问聆雪，聆雪知道端瑞在想什么，不过是不满意与杨振云这桩婚事，总想逃离，如今便因着嫁妆的事情，处处挑着不如意的地方，给太后为难。 聆雪想了想，笑言道：“这世上有没有这样的男子，我虽不知，但这个故事的结局，却算不得好。” “哦？这是怎么说的？”贾 馨宁已经瞧过一遍这个戏，自然知道结局是好的，探过身来说道：“这还算不得好？难道嫁给那恶霸倒是好的了？” 聆雪缓缓说道：“那男子成了状元郎，女子若是跟了他，怕也只能做个妾室了。恶霸虽是强娶，给她的却是正妻之名，谁是真心，此时来说，着实早了些。” 贾馨宁撇嘴道：“妾便妾了，这男儿这样爱重她，还能让她受了欺辱不成，倒是那恶霸，不管她心意，模样又凶神恶煞的，自然是不好的。” 贾馨宁随口说说，也没人与她为着一个戏较真，只端瑞与聆雪都明白，妾就是妾，不过是个奴才。 端瑞琢磨着聆雪那句话，倒回过味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聆雪：“你倒是个只瞧中真心的。” 聆雪次次念得，都是杨振云待她的真心。 聆雪淡淡一笑，多余的话却再没说过。 端瑞喜欢她的点到即止，倒也肯与她挨着说话。 这一出戏唱完，贾馨宁又点了一出，是个神话故事，贾馨宁瞧过一遍，便与婉婉咬耳朵，总是提前透露剧情，婉婉听得兴起，贾馨宁不说，她还要追着问，两个人倒是说到一处去了。 “真是两个孩子。”端瑞看着两人凑在一处的身影，轻声叹道。 实际上，她们年岁倒是差的不多，贾馨宁还当成是个孩子模样，不过是被娇宠的，至于婉婉，由于经历过大理灭亡，倒比贾馨宁成熟些，那般与她说话，也皆是为了哄贾馨宁高兴。 聆雪看着婉婉的背影，有些心疼，端起茶来，小口的抿着。 端瑞手指抚着粉色琉璃茶盅边沿，转了一圈又一圈，突然轻声问道：“你说，皇祖母怎么就能忙起来，无暇他顾呢？” 聆雪侧脸瞧过去，温声回道：“太后不是要了内务府的管事权？难道还不忙？” “不过这么一处，自有下头奴才料理着，真禀到皇祖母跟前的事情，着实算不得多。”端瑞冷笑道：“皇祖母如今也只对我的嫁妆更上心些，似乎巴不得我立刻嫁过去才好。” 聆雪撂下茶盏，用帕子轻拭嘴角道：“竟是这样吗？我瞧着娘娘在仁明殿的时候忙得很，便是到锦月楼来，也总叫上夏薇，我记着上回还说什么内务府透支了三千两银子什么的。” 端瑞眼前一亮，盯住了聆雪问：“此言当真？” 聆雪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便是拖，还能拖一辈子不成？” 端瑞与聆雪，明人不说暗话，轻笑道：“能拖得一日是一日，杨家那样的烂摊子，我晚一日去瞧，便晚一日的堵心。” 聆雪斟酌了片刻说道：“若论透支，却是太医院最多，连着两三个月所费颇丰。” “多谢你了。”端瑞难得亲厚的拉了聆雪的手，将自己腕上的一只赤金嵌桃粉碧玺的镯子给了她，又晃了晃自己左手上一模一样的问道：“你肯不肯收？” 这镯子瞧着娇艳，胜在那上头的桃粉碧玺碎碎的缠了两圈，迎着光璀璨夺目，精致而不媚俗，是极好的一对镯子，从前没瞧见端瑞戴过的。 “皇祖母昨个儿才赏了我的，内务府桃粉碧玺的只这么一对儿。”端瑞似是在给聆雪解惑。 聆雪淡淡一笑，赠镯子，若是有一对儿，自然要赠两只，偏生端瑞腕子上戴了一只，另外一只给了她，这其中的意味，又格外不同了些。 “那我便收了，公主莫要心疼就是了。”聆雪温然一笑，端瑞多看了她一眼：“只盼着你将来别同我一个样儿就好。” 聆雪知道端瑞公主指的是什么，淡淡道：“我若有公主的造化，倒要拜菩萨了。” 聆雪虽知道端瑞公主对这桩婚事的不满，但更明白，在一众公主里头，端瑞的婚约算是好的，多少公主远嫁他乡，再也没有回过故土，更不知那要嫁的人，是什么模样，许一辈子就这么葬送了。 与那些公主相比，端瑞公主算的上是极幸运的了。 端瑞看着眼前贾馨宁的身影说道：“若是我从前一早遇见的是你，许就如同你说的那般死心了，可惜，我从前遇见的是馨宁。” 因为瞧见了过得好的，便希望过得更好些。 聆雪已然劝过端瑞两次，再不会有第三次了，因而端起手炉来，随着贾馨宁几人瞧戏，端瑞与聆雪的对话，似乎从未有过。 第二出戏瞧到一半，就见有丫鬟上了阁楼，说道：“姑娘，公子们要去蹴鞠，问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贾馨宁眼眸亮了亮，问：“都谁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初露心意 丫鬟立时禀道：“知道公主与郡主在，没敢唤了旁人，只公子与杨公子，韩世子，永嘉郡王，岳小将军，跟着的是各位公子贴身服侍的。” 贾馨宁是不管有没有外人的，便是都是不熟悉的，她也一样要去瞧了，只听到岳翎的名字，冷哼了一声道：“他倒也敢来！” “走，咱们去瞧瞧！看看我哥哥怎么打死他才好。”贾馨宁说完，也不管阁楼上的戏了，拉着婉婉就走，根本问也不问几人的意见。 端瑞与聆雪都不是很想凑上前去的，只婉婉已经被拉着去，聆雪不得不跟着。 端瑞这会儿没兴致，晓得这是贾伟宁想要见聆雪，才寻了这么个由头来，摆摆手道：“我今个儿身子不舒坦，便不去外头吹冷风了，暂且先回宫去，你们一会儿坐了我的马车走，我让贾府另外安排一辆。” 端瑞冲着聆雪眨眨眼，聆雪便明白，端瑞是迫不及待的，要将内务府和太医院亏空的事情，捅到太后跟前去，让太后先与韩皇后争起来，没工夫管她的婚事。 聆雪微微颔首，这才跟着去了。 贾府的后园子极大，聆雪一路走过来，都有些微微冒汗，反倒不觉着冷了。 贾伟宁早便吩咐人将亭子用帷帐围了，里头烧着炭盆，外头用薄纱山水屏风隔着，里头暖融融的，如同春日。 贾馨宁来了还不算，站在外围高声喊道：“哥哥，你不许与那头蠢驴一队。” 贾伟宁几人才换了蹴鞠的衣裳，利落的上得场来，就听得这一句，原本贾伟宁与岳翎腰间系着的，是宝蓝色的缎带，被贾馨宁这一喊，贾伟宁到有些红了脸。 既不想让妹妹不顺心，又不愿被聆雪瞧见自己没个主意的模样，一时有些为难。 韩容泽还未将红色的缎带系上，见此，将手中的红色缎带递了过去道：“我倒是想在蓝队的。” “多谢世子。”贾伟宁感激的将腰间的宝蓝缎带解了，递过去。 贾馨宁这才满意了，拉着婉婉与聆雪一道往暖亭里去。 韩容泽远远的瞧见了，见聆雪被贾馨宁拉着手，微微一笑，他以为，她怕是不能好好与贾馨宁相处的，倒是他多虑了，她那般温婉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韩容泽与岳翎带了一队，杨振云，贾伟宁，永嘉带了一队，两队人在冬日料峭中，意气风发。 几人皆是清贵子弟，跑起来，腰间的缎带也跟着飞扬，没一会儿功夫，岳翎便率先进了一球，他在大理与姜国从未丢下过锻炼，倒比其余几人更有冲劲儿些。 贾馨宁见状气得不得了，嫌弃隔着山水屏风瞧不真切，立时吩咐人将一扇屏风取了去，随着蓝队进球越多，贾馨宁越是让人撤屏风，倒好像撤的不是屏风，而是场上的人了。 贾馨宁最后蹦蹦跳跳的给贾伟宁加油，奈何他们那队早已经无力回天，端瑞没过来，杨振云便有些无精打采的，永嘉跑了半场便大汗淋漓，中途退了场，到暖亭来坐着了。 另外一队韩容泽与岳翎却是越战越勇，领了一队人，一个个的进球，贾伟宁拦都拦不住。 贾伟宁请了聆雪来看蹴鞠，是想要让聆雪看到自己优秀的一面，他寻常蹴鞠，一向是进球最多的那个，怎么也没想到，今个儿不仅输了，而且是一球未进。 贾伟宁哪里知道，寻常韩容泽是掩藏了锋芒的？ 寻常韩容泽不屑与他们争一时长短，这样的输赢自然也不被他瞧在眼里，可今日不同，他从贾伟宁传话给贾馨宁开始，便知晓了贾伟宁的目的，再瞧见贾馨宁拉拽着聆雪与婉婉到此，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不愿做棋子，也不愿瞧着聆雪被各种安排。 贾伟宁想要她瞧见的优秀，他便要毁了。 韩容泽只当自己是一时起意，可待到散了场，贾伟宁与杨振云过来与他说话 “容泽兄寻常还真是深藏不露啊。”贾伟宁带了几分怨念的说道。 年龄相当的人，彼此心里头在想着什么？纵是从前觉不出来，今个儿也发觉了。 贾伟宁目光灼灼的盯着韩容泽，恨不能从他眼神里瞧出什么来。 杨振云则拍着岳翎的肩膀说道：“你蹴鞠踢得不错，日后再有这样的场合，我提前找你，到时候咱们一队。” 杨振云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得真切，虽说岳翎进的球多，但好几个都是韩容泽传给他的。 “换身衣裳去，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们该回宫去了。”杨振云打圆场，拉了韩容泽与永嘉。 到了暖亭附近，贾馨宁与聆雪，婉婉一并走了出来，贾馨宁狠狠的 瞪了岳翎一眼道：“下旬我们要去打马球，你也来，我要跟你打！” 岳翎瞧不惯贾馨宁的骄纵，竟是点了头：“若是贾姑娘输了，可莫要哭鼻子，再找贾丞相给你做主。” “哼！你等着瞧，看到时候是谁哭鼻子！”贾馨宁自小喜欢骑马，马术极佳，便是贾伟宁都比不得她，她就不信，在这上头，还能输给岳翎。 贾伟宁输了比赛，也不敢往聆雪面前凑，只低声说道：“听说端瑞公主已经离府，不如一会儿，我送郡主回宫去。” “不必劳烦贾公子，永嘉郡王与韩世子都是一路回宫的。”聆雪说着，看了眼身后的永嘉。 永嘉正摆弄着腰间的深碧色香袋，香袋周围滚了金丝边，上头绣了兰草，简约得体，闻言笑道：“正是。” 刚刚一道踢蹴鞠，这会儿腰间就多了一个香袋，可不是人送的？ 贾伟宁瞧向永嘉的目光带了几分羡慕，再看韩容泽的目光，则带着不善。 杨振云推着几人说道：“快去沐浴更衣，这一身大汗淋漓，着了风寒，可怎么是好？” 杨振云将几人推远了去，贾伟宁越想越气，目光从未在韩容泽身上移开。 待贾伟宁重新沐浴更衣出来，见韩容泽一人坐在西次间吃茶，冷冰冰的说道：“世子今日是故意的吗？” 韩容泽头发还有些湿润，在太师椅中安然而坐，气定神闲的问：“伟宁兄这是何意？不过一局蹴鞠，玩玩而已，伟宁兄这是当真了？” 贾伟宁被韩容泽反问一句，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的确在开局的时候说，玩玩而已，不要当真。 但这句话是为着他自己说的，他想赢，自然要在开局的时候，先安慰失败者，但他没想着自己会输，而且输的那样惨，一球未进。 贾伟宁心里憋着一股气，恨不能直接问了韩容泽，他是不是心仪聆雪，可这话到了喉咙处，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若韩容泽说，他是心仪聆雪郡主的，他又当如何？ 杨振云便在此时走了出来，只做没看见两人的剑拔弩张，摆手道：“永嘉在烘头发，怕是要慢一些，咱们先去与贾丞相拜别。” 韩容泽站起身来，冲着贾伟宁微微颔首，便与杨振云一道离开。 贾伟宁气闷不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振云倒是安静的，一个字也没说，直到韩容泽含笑说道：“也不知伟宁兄这是怎么了？不过一场蹴鞠，岳兄不愧是岳大将军后人，连蹴鞠也厉害的紧。” 韩容泽将这场比赛的输赢，定给了岳翎。 杨振云笑看着韩容泽道：“你当我没瞧出来，岳兄几次进球，都是容泽兄传给他的？” 韩容泽云淡风轻道：“难道在同一队，传球给他，还有错了不成？” “自是没错。”杨振云微微一笑：“我以为，以容泽兄为人，该是所有的球都传给岳兄，而不是自己进球。” 杨振云话音一落，韩容泽脚步微顿，他方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单纯的不想要贾伟宁赢，可这会儿想来，若要贾伟宁输，有很多种法子，他可以将球给岳翎，甚至可以安排自己的亲卫进球，而他这回自己进球了，只比岳翎少了一个。 杨振云见韩容泽这个模样，灿然一笑：“容泽兄的确该问问自己，今日为何要进球，又为何要伟宁兄输得那样一败涂地，不是为着回答伟宁兄，只为着给自己一个交代。” 杨振云爱重端瑞至深，比旁人都瞧得明白，他心里更明白，这种表现意味着什么。 杨振云拍了拍韩容泽的肩，先行离去。 韩容泽在原地停顿了片刻，再没有方才的气定神闲，心底有些许的乱。 当他想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旁的，而是这件事情传到韩皇后耳中，韩皇后会如何想这件事。 聆雪，婉婉与贾夫人告辞后，上了马车，马车出了贾府，便听得车帘外，韩容泽从容清雅的声音：“还有一尊珊瑚树要送来，因着东西难得，午间才进的城，大约一个时辰后能到贾府。” 车帘外许是贾府的管事，连连应着：“让世子爷破费了。” 韩容泽声音难得有几分温柔：“应该的。” 聆雪听在耳中，暗暗颔首，珊瑚树，艳丽无双，总不能是送到贾老夫人处的，韩容泽虽未明言，但明显是送给贾馨宁的。 聆雪轻垂眼睫，原还担忧他今日蹴鞠一事会被韩皇后埋怨，此刻想来，韩容泽也不过是为了在贾馨宁面前，博佳人一笑，韩皇后夸赞他还来不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慧极必伤 马车一直行到皇庄，这回倒没有垂花门之类的规矩，聆雪几人还没下马车，就听得外头贾馨宁银铃般的笑声，迎风传来。 如今已经冬月底，天气冷的很，贾馨宁穿着一件樱桃红出风毛骑装，外头罩着一件银红撒金斗篷，端的明艳娇俏，端坐在一匹马儿之上，素手执鞭，笑道：“竟来的这样迟，该罚！” 端瑞探身出来，还未下了马车，便嗔道：“今个儿我们是瞧马球的，又不是打马球的，自然不必来那么早。” 贾馨宁一听，嘴巴便撅起来，指了聆雪与婉婉道：“她们两个不下场也就罢了，你怎得也不下场？莫不是怕了我？” 端瑞横她一眼：“我跟你比不得，我如今待嫁，伤不得半点皮毛，倒是你，纵是泥地里滚一圈，也没人敢说你半句。” 端瑞从前也打马球的，但太后也防着端瑞，怕她下起狠手来，将自己摔上一跤，只说伤筋动骨，便能将婚事拖上两三年了。 贾馨宁只当端瑞自己不乐意下场，没趣儿道：“只我一个人，那还有什么意思？” 端瑞淡漠的扫了眼后头上山的马车，讥讽道：“乐意下场的人多的很，为着什么目的，却是说不好了。” 贾馨宁也瞧见了上山的马车，那些个银红，桃粉的车帘，香风阵阵，无一不显示着马车里人儿的身份。 贾馨宁不愿意理会这些人，她们下场，多半是为了她哥哥或是韩容泽，她愈发瞧不上眼。 “喂。”贾馨宁瞪眼看向聆雪与婉婉：“你们两个怎么说也是公主出身，大理难道就没有马球吗？” 让她与那些个人打马球，倒不如跟聆雪和婉婉呢。 端瑞也瞧向聆雪和婉婉，大理重文轻舞，聆雪与婉婉两个瞧着娇弱，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觉着，马球这样的竞技类玩乐，不适合两人。 “倒也玩过的，只是技艺不佳，若引得贾姐姐输了，倒是不好。”聆雪听得出贾馨宁的亲近，偏她嘴硬，有话也不会好好说出来，聆雪便递了台阶过去，贾馨宁比她大上三个月，倒也当得住姐姐。 贾馨宁听得这声姐姐，倒是愣了一愣，面上带出几分得意来，大度道：“这有什么？打得不好，总有我在，我护着你们就是了。” 聆雪不愿扫了贾馨宁的兴致，又见婉婉跃跃欲试的，便轻拍了拍她道：“婉婉倒是玩的好一些，贾姐姐不嫌弃，让她下场吧。” 婉婉是真的想玩的，她在宫里着实没什么好玩的，更没有纵马的时候，来的时候斟酌半晌，还是让迎澜备了骑装，没想到，当真能派上用场。 贾馨宁觉着婉婉年纪小了些，但总归比那些个想要出风头的千金小姐强，便高高在上的点了点头道：“那你快些换衣裳，我吩咐人给你找一匹温顺的马儿来。” 贾馨宁说着，打马离开，还吩咐身边人：“与那些个后来的说一声，人够了，不用她们下场，我才不跟她们一队。” 婉婉高兴极了，钻进马车里换衣裳，端瑞看着聆雪温柔模样，立在她身侧，感叹道：“长姐如母，婉婉有你这样一个姐姐，再幸运不过。” 聆雪微笑摇头，轻声说道：“若不是有婉婉在，我怕早已经死了。” 因为还有婉婉，因为她还有长姐的责任，她要护着婉婉平安长大，似贾馨宁一般，无忧无虑的，所以她才能一步步走到如今，若是没有婉婉，她许是在大理灭亡的那日，就已经不在了。 端瑞听得此言，轻声叹息：“怨不得你劝我，同你相比，我的确幸运的多。” 婉婉从马车里出来，同样穿了一件樱桃红骑装，只圆圆的脸儿，透着几分喜气，不觉惊艳，只娇憨可爱。 聆雪满意的点点头，贾馨宁被称为临安城第一美人，有贾丞相在，谁也不敢轻易起了心思，若婉婉也是娇艳的，那她才是当真该着急的。 贾馨宁身边的丫鬟牵了匹马儿过来，却是刚刚贾馨宁骑的那一匹，毛色光滑发亮，精气神十足。 “怎得牵了这一匹来？”婉婉歪头问。 那丫鬟回道：“我们姑娘觉着马厩里的马儿烈了些，怕小郡主降不住，还是我们姑娘这匹温顺些。” 婉婉甜甜一笑，轻声说了句：“你们姑娘心地倒也是极好的。” 丫鬟不好回了这话，在旁没言语，还是聆雪上前去，道：“难为你们姑娘用心了。” 冉洛迎澜跟上来，见状塞了个荷包给那丫鬟。 & nbsp;“你们都跟了婉婉去，我在看台上，不必人伺候。”聆雪吩咐着，与端瑞一并往看台上去。 端瑞也懒怠理会那些个官宦女眷，去了三层的看台之上，有女眷前来请安，端瑞正要摆手打发了，又看了聆雪一眼，顿了手道：“让她们进来吧。” 头一个进来的，是一位穿着水墨绿瓜果纹褙子的妇人，领了两个姑娘上前行礼，给端瑞行礼尚算恭敬，到了聆雪这里，便有些敷衍了。 端瑞瞧在眼里，心生不悦，打发了人去，才道：“你别往心里去，我叫她们进来，是想让你认认人，到底你出宫的机会不多，将来说不得就有用得上的时候。” 端瑞怕聆雪以为，自己故意让这些人进来请安，打她的脸，轻声解释道。 聆雪轻笑点头道：“你的好意，我懂的，这官场之上，拜高踩低的多的是，我见的多了，并不往心里去。” 聆雪越是这样说，端瑞便越心疼她些，再后来的官宦女眷进来的时候，就瞧见端瑞与聆雪一并坐在上首，两人端起茶盏来，露出一模一样的赤金桃粉碧玺镯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给聆雪请安的时候，便愈发的恭敬了些。 聆雪不负端瑞好意，将所有的人都瞧了一遍，那些个人心里头想着什么，府里头有什么事情，一一记在心上，如此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聆雪倒也没闲着，脑袋里塞的满满的。 等见过了这些人，马球也要开始了，聆雪与端瑞单独在一层，瞧着韩容泽骑着马儿进场，阳光落在他的身上，说不出的清贵逼人，明明身上穿着银灰色袍子，并不打眼的颜色，却硬生生的将其身边着宝蓝色袍子的贾伟宁比了下去。 杨振云几人一出场，便往端瑞，聆雪这边看，端瑞端起茶盏来，视而不见，倒是轻笑着与聆雪说道：“他们这些人里头，最出色不过大哥，只他为人清冷了些，寻常话又少，不好亲近，瞧着温润儒雅，白面书生一般的人，但心思却极深沉。 再者便是表哥了，他才华不及大哥，但在我外祖父的教导下，倒也严于律己，大面上不会出错，未来贾家总也有百年安稳。 永嘉为人最真，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有什么都摆在脸上，你若是” 端瑞顿了一顿，温声问了句：“你莫不是要将永嘉留给婉婉的吧？” 聆雪倒没想到，端瑞将这些分析给她听，也不避讳，微微一笑道：“永嘉为人最是纯粹不过，可惜他是皇族。” 永嘉为人是单纯，只可惜他是韩皇后手里的棋子，与他为友是好事，若真与他同气连枝，便也只能做韩皇后的一颗棋：“我希望婉婉一辈子都不懂得这些事儿。” 端瑞轻叹口气道：“你这条路，走得怕是比我还要艰难些。” 聆雪安然一笑：“我们姐妹，总得有一个能自在过活的，不然我争的什么？” 端瑞心有所感，深看聆雪一眼道：“若是将来有用得上我的，你只管说。” 聆雪没想到端瑞会说出这样出手帮她的话来，诧异的瞧着她。 端瑞淡淡一笑：“你也说了，咱们姐妹，总得有一个自在过活的。” 端瑞端起茶盏来，冲着聆雪示意，心里却想着，若是可以，她希望她们所有人都可以自在过活，不是谁手里的棋子。 “其实，咱们努力争一争，未必就任由人摆布了，我这个模样儿，还想着能改命，你怎么就不能？”端瑞难得乐观的说道。 聆雪与端瑞相视一笑，两人以茶代酒做饮。 两人说话的功夫，场上的马球打的如火如荼，二层看台上的娇呼声儿不绝于耳，对面男客处，早已经趴在看台上连成了排，一个个着急的跺脚，恨不能亲自下场去。 聆雪瞧着婉婉在场上跑的鼻尖冒了汗，笑容愈发温柔了许多。 端瑞瞧了，微微一笑道：“你可别再笑了，如今对面已经晃了神儿去，你若再笑，说不得一会儿就有人从看台上摔下来，到时候可不是你的罪过？” 聆雪不甚在意，她如今妆容素净，很好的掩藏了一份娇态，旁人看在眼里，最多不过清丽二字，比起场上娇艳如海棠花的贾馨宁，可差的多了。 “能来皇庄的，都是聪明人。”聆雪柔声说道。 聪明人，晓得她不会随意出嫁，更不是随意哪家都能求娶的。 端瑞原想逗她开心，听得这句，连连摇头：“你这人就是太聪慧了些，慧极必伤，这四个字儿，你莫不是没听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英雄救美 聆雪轻笑摇头：“我若不是慧极，如今怕连骨头都不剩了。” 端瑞摆手道：“好好的日子，偏说了这样的话，让人觉着阴风阵阵的，你到该跟馨宁学学，你瞧她，心里半点不藏事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岳小将军有梁子呢。” 聆雪顺着端瑞目光瞧去，就见贾馨宁专门盯着岳翎，连球也不追了，只拦着岳翎不许接触马球。 韩容泽是贾馨宁队的主力，这会儿放球给婉婉，倒让婉婉得了许多人青眼。 贾馨宁与岳翎急红了眼，恨不能拿了手中的球杆去打人，岳翎再没见过这样骄纵的姑娘，脸色难看至极，两人在场上就吵了起来，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岳翎拍马就走。 贾馨宁紧追不放，仍在大喊大骂着什么，贾馨宁越是追，岳翎便越是打马而去，贾馨宁用力的抽着马儿，追过去，没想到马儿性子烈，失了控，瞬间狂奔起来，冲出了球场，将所有人都吓着了。 韩容泽第一时间护着永嘉和婉婉，贾伟宁与杨振云则忙着追了过去，一时间场上乱了起来，贾馨宁那匹马受了惊，愈发狂奔不已。 端瑞与聆雪都没想到，会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儿，急忙站起身来，吩咐人赶快救人。 贾馨宁起先还稳得住，她自认马术极好，也制服过几匹烈马，可到了这会儿，什么法子用到这匹马上都不成，贾馨宁也慌了。 她人一慌，身子就有些不受控制，眼瞅着就要跌下马去，身子都虚空了，贾馨宁紧紧闭上眼，却没有迎来那致命的跌落，反而在空中回旋了一下，稳稳的落在一个人怀抱里。 贾馨宁再去瞧，这人不是旁人，竟是刚刚与她吵得不可开交的岳翎。 “怎么是你！你快将我松开！”贾馨宁在岳翎的马上咆哮，只岳翎为了追上这匹失控的马儿，此刻也跑的飞快，并不能立时停下来，见贾馨宁在马上左右挪动，凌厉道：“你若再动，我将你扔下马去。” 贾馨宁知道，岳翎不只是说说，并不是威胁，他是真的敢将她丢下去。 贾馨宁终于老实了下来，马儿也在岳翎的掌控下，慢下来，待得马儿停下，岳翎翻身下马，分辨了一下方向，便往回行去，连瞧也不瞧贾馨宁一眼。 贾馨宁惊魂未定，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马上，只能瞧见岳翎一个背影。 贾馨宁想喊人，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喊不出声儿来。 又过了一会儿，再瞧不见岳翎身影，贾伟宁，杨振云等才赶了过来，贾馨宁瞧见贾伟宁只知道哭，到把贾伟宁吓着了，还以为她伤着了哪儿，急忙宣太医。 杨振云瞧着贾馨宁这模样，说道：“伟宁兄先将贾姑娘送去公主处吧。” 便是伤着了哪儿，他们也不便安排。 贾伟宁又忙乎着，将人贾馨宁送到端瑞与聆雪处。 婉婉跟了过来，请太医到厢房为贾馨宁诊治。 贾馨宁被那马儿颠簸着，受了些轻伤，皮肉伤倒也不打紧，只实打实被吓到了，太医诊了脉，开了安神镇惊的药，又留了药膏，这才出去候着。 贾馨宁一向娇气，莫说是受伤，便是油皮都没破过一点儿，险些跌落马去，这是极大的惊吓了，搁着平日里，贾馨宁怕要哭个不休才对。 可这会儿贾馨宁平静下来，反倒不哭了，半晌不出声，就那么静静的躺着，端瑞，聆雪，婉婉见了，谁也没说话，直到丫鬟给贾馨宁上药的时候，触碰了伤口，才听得贾馨宁“嘶”的一声儿，倒吸一口凉气，抬脚踹了那丫鬟道：“没个轻重！” 丫鬟不敢再上前去，另外换了一个丫头给贾馨宁上药。 端瑞此时才说话：“你总算肯出声儿了，是岳翎救了你？” 杨振云观察的仔细，瞧见贾馨宁骑的那匹马，是岳翎的，眼见方才端瑞担心，便说了这件事儿，让端瑞安心。 贾馨宁咬着唇儿不说话。 端瑞也不逼她，贾馨宁与岳翎不对付，结果千钧一发之际，却是岳翎救了她，她心里不痛快也是有的。 婉婉攥紧了拳头，小心翼翼的上得前去，说道：“若不是贾姐姐将自己的马儿让给了我，也不会出这样的事儿，都怨我” “这跟你没关系。”贾馨宁总算张口，问道：“那畜生呢？宰了它吃肉。” 端瑞瞧着这样的贾馨宁，便知道已经没事了，笑着扬眉道：“是哪个畜生？那匹马？还是那头蠢驴？” 贾馨宁嗔了端瑞一眼：“表姐” 端瑞笑了笑道：“若是那匹马，早便被韩大哥一箭射死了，若是那头蠢驴，我却是没法子，这会儿他们也没找见人呢，不知道去了何处？” 贾馨宁抿了抿唇，追问了句：“怎么找不见人？皇庄才多大？连个人也找不见，要那些个奴才做什么的？” 端瑞笑看着贾馨宁：“那可说不好，皇庄是不大，但这周围空旷的紧，走丢了也是有的，更何况他又没骑着马，只靠走着，怕这会儿还没走到皇庄呢。” 贾馨宁皱着眉，也不说去不去找，恨不能他就丢在荒郊野外的才好，可想起被他拥在怀里的那一刻，又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贾馨宁不吭声儿，端瑞抿了口茶，慢条斯理问聆雪：“你说这样的天气，一会儿天黑下来，是不是容易冻死了人？” 聆雪看了端瑞一眼，晓得端瑞是在逗贾馨宁，还未接话，就听得贾馨宁说了句：“穿着大毛衣裳，哪里就冻死了？” 端瑞挑了挑眉梢，漫不经心道：“那可说不好，打马球的时候，为着请便，可不是早把大毛的衣裳脱了？这会儿最多也就穿着件夹袄，又能顶得住什么？便是冻不死，着了风寒是肯定的。” 贾馨宁听得这句，坐不住的立起身来，就要往外去，端瑞伸手拦了道：“你可还带着伤呢，这是要往哪儿去？” 贾馨宁拉不下脸来，当着端瑞的面，让人去找岳翎，又真怕岳翎在外头如何了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急得跺脚：“表姐，我我出去走走。” 聆雪都瞧不得端瑞这样逗她，轻笑出声，倒是婉婉上前去说道：“贾姐姐放心，韩世子已经派人牵着马去寻了，岳大哥一会儿便回来了。” 贾馨宁这才知道，是端瑞在逗她，冷哼道：“与我有什么关系，哪个又去管他回没回来？” 端瑞与聆雪对视了一眼，两人才念着，不知将来贾馨宁会嫁给什么样儿的人，没成想，竟是这两个冤家对头，凑成了一对儿。 “行了，你喝了药，稍歇一会儿，宫里得了消息，怕是要接了咱们回去。”端瑞拍了拍贾馨宁，又叮嘱了丫鬟几句，便与聆雪，婉婉一并出来。 端瑞心情很好，一边笑着一边与聆雪说道：“我便是连大哥都想过，却从来没想过，馨宁会瞧中了他。” 聆雪淡笑不语，贾馨宁这会儿对岳翎情绪复杂，但有些心动是真的，只是岳翎对贾馨宁却不一定是有这方面的意思。 “还不知道岳将军是怎么想的。”聆雪道：“许贾姐姐只这会儿是这样的心思，一会儿便改了。” 端瑞肯定道：“不，馨宁不会，她自小也是个执拗的，认定了的事儿，不会改，若不是看破了她的心思，我也不会说这样的玩笑话。” 没人比端瑞更懂得，她们这样的人，是不能随便说了玩笑话的，一不小心，说不得就定了一个人的终身。 “而且，岳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端瑞轻笑着说道。 聆雪轻轻的点了点头，她今日也见过了岳家的女眷，岳家早已不复当年，如今也只岳翎一个人撑着，若贾府当真有意结亲，岳家怕是高兴至极，不，应该说，如今这样的形势，不拘谁能跟贾府结亲，都会荣幸之至。 岳翎很快便被韩容泽找了回来，他自己一个人走着，又不愿撞见杨振云，贾伟宁等人，所以绕了远，韩容泽猜到缘故，牵着空马去，将人给找了回来。 贾伟宁与岳翎道谢，岳翎只说不敢，不过举手之劳。 在岳翎看来，贾馨宁没有怨他，是他害得她惊了马，已经是幸运，他怎么还能期盼贾馨宁感激他。 消息早已经传到宫里去，他们这会儿也不好直接回去，只能等宫里来人，接了他们一并再走。 贾伟宁心里头觉着，是贾馨宁不对，害得好好的一场马球赛成了这个样子，因而做东道，要请众人一并吃酒。 在庄子里，烤肉最是便利，外人早已经离开，只他们在，倒也自在。 贾伟宁仗着胆子，让端瑞等人一并吃烤肉，还没等人反驳，便说道：“左不过就咱们几人，在祺云阁里，日日都见的，也不必那么生份。” 众人里头，各有各的心思，贾馨宁也想要与岳翎在一处，端瑞是无所谓的，反正她与杨振云已经习惯了，即便两人定了婚约，太后还是时常让杨振云到她的清暑楼去用膳。 聆雪倒是有些犹豫，抬头看向韩容泽，见韩容泽点了点头，这才应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无暇他顾 皇庄里头，倒是同宫里不同，庄子里伺候的奴才们，生怕今个儿的事儿，会要了他们的小命，因而巴巴的弄了新鲜的东西侍奉。 打下来的麻雀，拾掇干净了，炸了或是烤了，送上来，又备了些烤玉米之类的，虽是些粗物，可在宫里见得少，他们用着倒是极好。 端瑞难得高兴了些，杨振云见端瑞爱吃那个炸了的雀儿，又多赏了伺候的奴才。 贾馨宁与岳翎离着近，一直默默不做声儿的吃东西，端瑞瞧见贾馨宁难得的淑女样儿，笑意更深，扯着聆雪的袖子去瞧。 聆雪不似端瑞，怕贾馨宁恼羞成怒，也怕两人的事儿不能那样顺遂，旁人不说，只韩皇后怕就不答应。 聆雪不好掺合，便以茶代酒，先敬韩容泽：“多谢世子今日帮忙护着婉婉。” 永嘉看着聆雪敬酒，张口道：“大哥他不喝人敬的” 永嘉没说完，就瞧见韩容泽已经端起酒盅来，一饮而尽，只剩下永嘉微张了嘴巴，惊讶道：“大哥今个儿怎得破戒了？” 聆雪不解的望过去，正对上贾伟宁带着嫉妒的眼眸，从贾伟宁眼里，聆雪才得知，原来韩容泽一般不喝人敬的酒，人越是说了许多的话来敬酒，他便越是不肯喝，没人劝的话，许是还能喝上两杯。 聆雪没想到韩容泽有这样的习惯，倒有些尴尬了。 贾伟宁越发瞧着韩容泽待聆雪不同，心中不满，端着酒盅与聆雪说道：“刚刚多谢郡主照顾小妹。” 聆雪刚刚敬韩容泽，用的是茶，这会儿茶盏还没有撂下去，贾伟宁便敬过来，任谁也闻出硝烟的味道来。 聆雪装作瞧不懂贾伟宁的心意，淡笑着抿了口茶，安然温和：“刚刚照顾贾姐姐的是公主，我不过在旁瞧着罢了，当不得贾公子一声谢。” 聆雪说完，怕贾伟宁再说些什么来，含笑看着永嘉问：“刚刚可吓着了？要不要换杯安神茶？” 永嘉自来只被这些人当弟弟，自然没人多想，贾伟宁原还想要与聆雪多说两句话，就被身边的杨振云抓了道：“你怎得不谢我？今个儿可是我与你一道策马狂奔着去救人的。” 贾伟宁被杨振云抓着，顾不上与聆雪说话，只目光总是扫过来，连婉婉都瞧出来了。 聆雪万没想到，贾伟宁会将事情做得这样明显，世家子弟纵是心仪，也不该在没有婚约的时候，这般对待。就如杨振云，至今不曾与端瑞说什么过份的话。 聆雪微微垂了眸子，原来贾伟宁同馨宁一样，也是被骄纵长大的，怕贾伟宁心里也只有他乐不乐意，他母亲贾夫人乐不乐意，他祖父贾丞相乐不乐意，从没想过，她会不会乐意。 就如同端瑞说的，只要贾馨宁喜欢岳翎便好，没人在意岳翎是不是喜欢馨宁，因为没人会拒绝贾家。 所以，她与岳翎没什么分别，又或者，岳翎比她还尊贵些。 韩容泽先看了聆雪一眼，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眉宇间染了很淡的怒气，轻声说了句：“贾姑娘就没什么要谢的人吗？” 韩容泽这话说的玩味，剑眉星目带了浅浅的笑意，却让人觉得有丝寒意。 韩容泽时不时送些东西出来，虽然也给端瑞，聆雪，婉婉三个，但所有人都觉得，韩容泽主要目的是为着送给贾馨宁。 连韩皇后都曾与贾丞相说过玩笑话，几人心里都明白，韩皇后该是有意让贾馨宁和韩容泽定婚约的。 可贾馨宁这会儿时不时的瞧上岳翎一眼，小女儿的思慕之情，被所有人看在眼里，所以韩容泽生怒，也无可厚非。 倒是贾伟宁盯着韩容泽，一边给他小妹献殷勤，又对聆雪格外特别些，这人 贾馨宁不知道这些人眼里的官司，满心也只有贾伟宁一个，抿着唇，端起酒盅来说道：“今个儿，多谢你了。” 岳翎迎着众人的目光，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酒盅，慢慢的喝了下去。 贾馨宁的笑意更局促，仿佛手和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摆。 贾伟宁见此，带了一丝嘲讽的看向韩容泽，堂堂韩世子，也终于有被嫌弃的时候了，他的妹妹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旁人感觉不到，聆雪却瞥见了韩容泽唇角稍纵即逝的笑意，如此，是贾馨宁不喜他，他也能与韩皇后交代了。 聆雪突然间想到，贾馨宁出事的时候，其实离着韩容泽最近，若是他想，那英雄救美的那个，便是他，而他选择了婉婉和永嘉，甚至没有追过去，也许他一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 &n bsp;红彤彤的篝火外，各人神色看不分明，也只有永嘉和婉婉是真的喜欢这样的热闹。 宫里的人来的比预料中更晚一些，倒是贾府先来了人，接贾馨宁与贾伟宁回去。 贾伟宁瞧着韩容泽与聆雪站在一处，便格外不痛快，吩咐道：“我等等再回去，先接小妹回府吧。” 贾馨宁也不想走，她瞥了眼岳翎，见岳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愈发的不想提前离开。 端瑞皱着眉说了句：“既是人来了，便先回去吧，杨大哥，岳将军也不必等着了，不然一会儿宫里来了人，愈发的人多，一并下山也不易。” 端瑞发了话，杨振云拍着岳翎的肩，带头离开。 岳翎一走，贾馨宁也要走，贾伟宁再留下，便没有由头了，只盯着韩容泽的眼神，透着几分不满。 如今馨宁眼瞅着更喜欢岳翎些，那韩容泽岂不是要将目光落在聆雪身上？ 想到这个，贾伟宁攥紧了缰绳，忍不住说了句：“不如我送几位回宫去吧。” 贾伟宁是冲着聆雪说的，任谁都瞧得出贾伟宁的意思，聆雪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看向贾伟宁，柔声说道：“劳烦贾公子了，今日受惊的人是贾姐姐，贾公子还是送贾姐姐回去吧。” 聆雪难得这样盯着人瞧，声音虽轻柔若雪，但却有一丝寒意，显见是生了怒的。 贾伟宁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她，旋即倒生出几分委屈来，才要张口问些什么，就听得韩容泽冷冽的话语传来：“贾府是许多年不曾教导过规矩了吗？” 贾伟宁听得韩容泽说话，就觉得生恼，一眼望过去，见韩容泽站在宫灯的阴影处，半明半暗，面容沉静如水，如墨的眸光扫过来，便让人觉得通身的寒意。 “从前以为，贾府只有贾小姐娇宠着，不想贾丞相对贾公子也纵容许多。”韩容泽似是不解气，素手摩挲指尖，凉凉的又说了这样一句，直白磊落，不带半点拐弯抹角。 贾伟宁瞬间被骂醒，贾馨宁那番模样，谁都瞧得出来，此刻他的模样，又何尝不是如此？ 贾伟宁心有些慌，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郡主，我不是” “宫里的人到了。”韩容泽迎风而望，看着山下明黄宫灯，蜿蜒而上，阻住了贾伟宁后面的话语。 贾伟宁此时不好再留，不甘心的瞧了聆雪一眼，但聆雪立在韩容泽身后，只余一片衣角。 贾伟宁懊恼离去，只余端瑞，婉婉，永嘉，聆雪几人。 端瑞难得瞧见韩容泽这样维护谁，除了永嘉，似乎谁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端瑞在韩容泽与聆雪面上扫了一下，笑着与永嘉，婉婉道：“冷死了，咱们去里头等着。” 端瑞没有喊韩容泽与聆雪，但聆雪却不敢与韩容泽立在廊下说话。 今日贾馨宁出事，救下贾馨宁之人是岳翎，贾馨宁明显动了心，这话传到韩皇后耳中，怕要对韩容泽好一番训斥。 若是再让韩皇后知晓，韩容泽与她亲近，韩皇后愈发容不得韩容泽了。 聆雪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韩皇后在韩容泽幼年之时，用的戒尺，本能的想要避开韩容泽。 聆雪要走，偏韩容泽挡在她的身前，有酒香从他的衣襟处弥漫开来，将聆雪挡的严严实实。 “我先进去了。”聆雪见韩容泽不让，心里焦急。 “你恼了。”韩容泽道。不是问句，是肯定。 “并没有。”聆雪大步跨了一步，才躲开韩容泽些，有风猛地吹过来，还没等聆雪反应过来，韩容泽又挪了一步，将她遮的严严实实。 聆雪这才晓得，原来韩容泽站得位置，一直替她挡着风。 有些情意，几乎脱口而出，然而她却半点不敢承认，更不敢让他说出口来。 “世子，请让开些，永嘉还在等着我。”聆雪不敢抬头，轻声说道。 “永嘉？”韩容泽带着笑意的两个字说出口来，不是笑永嘉，而是笑她竟用永嘉做由头：“你若说伟宁兄，许是我还能动摇半分。” 动摇半分，终究是不肯让的。 “我”聆雪想要说什么，又硬生生止住，轻声说道：“娘娘一会儿必定要传世子到仁明殿去，世子此时该想想，如何回答娘娘。” 韩容泽清冽的声音就在耳侧：“永嘉比贾姑娘更重要，娘娘也说不得什么，而且娘娘现在怕是无暇他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