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此一言》 作品相关 抱歉,操作失误 抱歉,第二百零五章“慢下来心更静”发时操作失误,应该是重复重制了,十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后台的修改要求提示修改的字数不能比原先的少,所以怎么样也删除不了,责编下班了,明天请教她,给各位道歉。 如果不能改,十则会问责编有什么别的补救措施,没订阅的亲们,也可以先不看,等明天改过后再来,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只为感谢 如题,开单章,为结文感谢。 写这篇文,是我2014年的小计划之一,每天码字三千,坚持并完成了,很开心的,没想到自己真能做到。 反观原因,除自律外,更因为有各位书友的支持,因为有围观,所以更有动力,呵呵…… 感谢! 女频上的文,数以万计,能相遇其中,真的要感谢缘份,感谢偶然的点击。 我一向比较散漫,上架、推荐都没开过单章,如今结文,很有必要正式地感谢一下,略表我的谢意: 感谢责编的帮助与支持,不厌其烦地为菜鸟解惑; 感谢第一个书评区回帖的书友xuezio123456、夜黎丽、冶鱼等所有我能看到的粉丝榜上的书友; 感谢所有我看不到名单,但一直支持订阅的书友…… 看盗文的书友,也道个谢哈!谢谢捧人气场! 特别感谢本文盟主寻找于晴,没想到这篇文会有盟主!尝曾揣揣,担心令亲失望。亲的厚待,令我一次又一次满血,精力充沛打码字小怪。 写网文容易上瘾,习惯了每天码字,一朝停止,顿觉发慌。忙完这段时间会开新文,期待再与众亲们相见,谢谢。 p.s.:亲们看一下票夹,有没有评价票?凡订阅本文满1000点币的,都可得到系统赠送的一张评价票,免费的,只能投给本文。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新文《三鲜简报》请关注 十则开新文了,《三鲜简报》,说的是月老委托千年媒婆如今大龄剩女八卦姐,对下界各种三四烂桃花现象给份报告,为了完成任务,八姐在古往今来形形色色的案例中穿梭,兼听月老爆料神解姻缘…… 语调轻松有点小调侃,值得一看噢! 另外拜托看过《锦此一言》的亲们,把藏在票夹里不会发芽的评价票(只能投本书)、完本满意度(在本书首页面右上角)顺手投一下,谢谢。 十则在《三鲜简报》等你噢,三鲜馅的文,求收藏推荐~~下方为新文直通车: /mmweb/x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新文《满池娇》,欢迎围观! 十则开新文了,重生古代言情——《满池娇》: 池荣娇重生归来,发现自己拥有两份截然不同的前世记忆: 青灯古佛孤苦而亡;芳华正好香消玉殒; 总之,怎个悲惨了得! 管她谁是谁,既得重生,新的一世,她要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扫平一切障碍,凯歌高奏,赢得天高海阔满池荣娇! 《满池娇》书号:3582288,欢迎围观,多多支持。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 相公好相公! 楔子 路似乎有些不对劲。 林达看着眼前窄窄的林荫路,迟疑地松开脚下的油门,车慢慢溜行着。 高大粗壮的柳树,坎坷不平的土路,看上去没有问题,按照上次的记忆,这段gps无法导航的土路前行大约2公里左拐就应该看到好友徐安位于郊区的乡村小院,可心里却毛毛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儿。 四处极安静,似乎风声都停了,林达刚拿起手机,眼前忽然一黑。 上天的馅饼来得毫无征兆——林达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女婴,瘦弱病小,就连林达无意识惊悚的尖叫都象是小猫哼哼了几声。 死亡?!重生?!还是……穿越? 恐惧尖叫之后,林达观察自己的处境,几天之后确认是穿越,魂穿,她此时是一个6个月大的婴儿,名锦言,寄身于一个叫塘子观的道观,身世不明,由观中的道姑照顾,无保姆奶娘。原主因何而亡,自己因何而穿,原主身世如何,一切不明——原主是个没奶吃的小婴儿,没有任何记忆留给林达参考。 穿越这个词儿,林达是知道的,但穿越到底是个什么东东,林达说不上,在她的理解里,简单点就是由一干当下活得不得意的群众yy出来的,典型的爷在此处不发达自有发达处的**,往深奥里说,可能真有时空穿梭机这种穿越科学存在,我们不能把当下科学解释不了的事实一概嗤之以鼻,这样子不是负责任的态度。 所以,当公司里那些小美女们凑在一起满眼飞心地向往穿越,仿佛只要穿了,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皇上王爷随便勾搭,将军公侯情有独钟,穿越女动动手动动嘴,立马与众不同,活得那叫一个恣儿! 闲时,林达会笑着凑趣,穿越好啊,今年公司旅游就定穿越了,让行政去订票,你们说穿大汉呢还是穿大唐?要么干脆架空? 煞有其事的模样,惹得一众美女笑弯腰:boss也喜欢穿越啊!好呀好呀,只要能穿,哪儿都成! 林达也眯眯眼笑,好呀,只要行政能买来穿越票,你们想穿哪儿我都给报销! 彼时,对于28岁春风得意的林达而言,穿越,那绝对只是个闲暇的谈资笑料,她从未假设过自己穿越的可能性,年轻美丽的创业财富明星,曾经的500强金领高管,有大宅豪车,父母恩爱家境优越,家族至亲跨学政军企四界,是那种含着银汤匙出生的幸运儿。 虽婚事尚蹉跎,却从未曾真正空窗,是多少青年才俊心头的白月光或掌心的朱砂痣。 总之,她时下生活质量蛮高的,没什么兴趣放着好日子不过玩神马穿越或重生的。 按照穿越定律,时下生活不如意的或是遭遇意外事故的或者涉及爱恨情仇的或者与某些古董接触等种种最易引发时空穿越,而活得风声水起的林达反复自省,怎么会穿越呢,她只是开车去郊外的朋友家而已,只是迷个路而已,怎么就穿越了呢?莫非开过了虫洞?那她应该还是她呀,怎么就成了个婴儿? 化身为锦言的林达,一动不动躺了五天,反省加思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怎么可以回去,现实世界里自己是失踪还是死亡或是被别人穿了,最后悲哀地发现不管是穿越还是佛家所谓的再投胎,闷在这个6个月半死不活的小女婴身体里,任她曾经多能干多有才华,如今除了接受事实外,暂时没有别的解决方案。 于是林达悲愤地号啕大哭,在匆匆赶来的道姑打开襁褓,检查尿布之时,她羞愤得要死,边抽泣着掉眼泪边确定了这一世自己的人生目标:好好活着,争取早死早投胎,善始善终早日投胎成自己……或许只是黄梁一枕也说不准,也许自己再一睁眼,万事皆回正轨。 林达不觉得自己是在自欺欺人,有穿来自有穿去,好好等着就是。她坦然接受了自己就是锦言的现实,把上一世的林达封存,这一刻的当下是为了回到过往,对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两世为人,好好活着的真谛是修一身好品德与人为善,学一身好本领自给自足。无父无母无亲无族没关系,她林达上一世投身好家庭赢在了起跑线上,但后面的成绩可都是凭自己努力得来的,这一世她必将活得好好地,低调不是王道,掌握高低分寸,把控时机才是真理。 于是塘子观的道姑们欣喜地发现,小锦言变得爱笑爱动又懂事,小小的孩子比大人还要善解人意,几乎不需要任何人费心就会走会跑会说话,又聪明又勤快,尤其令人称道是,她极其好学,无论是讲道经学画符辨草药学医术还是琴棋书画针线女红,烹素食煮羹汤甚至三猫两脚防身术,凡是观里道姑会的,她都要学上一学,学得用心嘴巴又甜,哄得大家都愿意倾囊相教。 林达……噢,是锦言,想法很简单,好好活着和早点投胎不矛盾嘛,父母是虔诚的居士,林达自小就明白人是不能枉死的,尊重生命是尊重自己的基础,只要存在,就不能也不应该轻生,好好活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过有诚意的一生——这是林达自小听惯的家训,尽管她想快快回到原来的世界,但绝对不会自动放弃现有的生命。 不放弃不消极,不怨恨不拒绝,坦然和平地对生面死,不管是以前的林达还是现在的锦言。 好好地活着,精神、经济双独立,没有傍身之技,那是妄谈。而这个架空的大周朝,对女子相对宽松,锦言觉得有点象历史上的大唐,但女子的地位还可以,只能一妻可以多妾,可以和离或休夫,若休夫需入监或被杖责,能单立女户或出来做事。 锦言理想的生活是自己可以一辈子住在观里,给人治治小病画画平安符,收些香火钱,日子过得恣恣儿地,最后寿元一到,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山河,投去前生找亲爹亲妈去…… 理想是美丽的,但现实或许是骨感的也说不定,所谓技多不压身,若真要离了道观,也得要钱粮无虞生活无忧,至于风花雪月找个什么良人之类的,就不想了,家何在,穿越隔,山河举目虽异,风景非殊,情情爱爱什么的,无福消受了…… 创业明星林达一向是个现实的人,那些个花花草草的罗蔓谛克,在她看来是与大目标相悖的,都应挥刀斩断,不给任何生存的机会。 抱着既定的目标,锦言在塘子观快乐地学习长大,十四年寒来暑往花开又落,时光温润而过,在锦言不知道的地方,与她相关的故事正在上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大小姐的婚事 卫府好大! 锦言第一次见到卫府是六岁那年。 那年师父第一次带她和清微进城。 回程时,清微说那家的宅子好大呀,占了好几条街呢!是谁家呀? 师父笑着说那是卫府,东阳卫家是东南第一名门,出过贵妃的人家,祖宅还能不大吗? 那家姓卫耶!锦言,会不会是跟你同族!清微大呼小叫地冲她挤眉弄眼。 师父笑着瞪了她一眼,又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间锦言觉得这东南第一名门的卫府一定与她有点关系,因为师父的眼光意味深沉,虽一闪即逝,但她不是真正的6岁孩童,浸淫职场多年,察言观色已成本能。 她回头望,卫府真的好大,层层叠叠铺延了好远,这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她都见过,不就是个宅子吗,还能大过故宫?!她暗下撇嘴,想起自己那舒服三尺的小床,心满意足。 师父,听说卫家大小姐是江南第一美女呢,是不是真的?清微吱吱喳喳的,也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哪来那么多的八卦。 不过卫家大小姐的美名与婚事,锦言也是听过的。有的人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甫一落地就踩着鲜花一路芬芳,这是羡慕不来的,大小姐好不好与她无关,锦言只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下一次师父什么时候再带她进城,塘子观后山的果子什么时候能熟,什么手艺学了以后可以养活自己…… 至于卫府与自己有没有关系,锦言是不会去关心的,她穿来时原来的那个卫锦言才是个十月大的小婴儿,居然被寄养在观里,那么小的一个小娃儿,所有的记忆只是一张看不清模样的人抱着她,轻轻摇晃着:“好囡囡,娘亲生病了,爹爹疼囡囡……” 师父叫她锦言,说是姓卫的,她的父亲拜托师父照看,暂时寄养在这里,原本说几个月就来接,嗯,家中出了意外,原先的几个月变成了几年,总之,她是有家的,以后家人会来接的…… 噢,好吧,那她就叫锦言,她对这个并不在意的,她有自己的父母亲,至于卫锦言的亲人——不是一个也没有出现么!反正她来的时候也是个婴儿。 锦言象所有小孩子一样长大,虽然小小的身躯里装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和她前生的所有记忆——锦言认为或许自己是有佛性的,虽然是穿在了观里,有佛性的人都不会迷胎,仍可以记着前生往事,所以这一世,她只想快点过完,早一点进入轮回,或许能够更早些与自己的父母相遇,再续亲情,所以,这一世只要安稳活着,顺顺利利地渡完就好…… 会不会有亲人来接对她不重要,反正她既不认识他们又不是原主,卫家大小姐嫁不嫁的,与她更是娱乐花边,偶尔听听八卦,有名人说过嘛:背后谈论他人,是最好的消遣。 江南出美女。 美女不愁嫁。 东阳卫府大小姐卫锦云艳冠东南,品貌比肩者无一能出。 然, 大小姐年芳十九,仍待字闺中。 非是无人问津,而是无人能够再问津—— 当年大小姐甫一落地,其性别被签定后即被盖上有主之戳,夫婿早生六年,已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茁壮成长了。 卫家当代四房,大小姐是第一个出生的嫡女,其出生礼、满月礼轰动一时,绝不亚于其长兄,比之两位嫡兄长更为隆重。为啥? 大小姐是整个卫家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千金小姐,是卫家老夫人拜菩萨求真人得来的上天眷顾!无他,只因大好的因缘在那儿等着呢,只要卫府嫡系能生出嫡女来,这厢婚事就有着落了,天大的富贵就是那煮熟的鸭子飞不了——若是男方不反悔的话。 大小姐的夫家嘛,放眼整个大周朝,数不了一也能数上个二三! 当今圣上的亲外甥,当朝太后的唯一亲外孙,长公主的唯一嫡子——注意,两个唯一!这还没完,人家一出生就是永安侯世子(若是印张名片,各类头衔绝对正反两面写不开),大周朝这样尊贵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东阳卫家是很有名气,但比起人家,东阳卫家着实算不上什么! 没错,是名门望族,数代均有功名在身,上一辈出过皇妃,那也只在东南一隅,能跟皇家比吗? 不要说皇家,若能与京城里随随便便的哪家王府呀侯府结亲,卫家多多少少都有些高攀了! 但是,因了先皇妃与太后早年间的交情,只要卫家生了嫡女就能结上这样的好亲!宫里的女人会有真交情?这个,有没有秘辛我也不是太清楚滴…… 所以,请理解卫太夫人的心情,请理解卫府上上下下男人女人的心愿——东阳卫府众人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因此,大小姐的降生意味着卫家门第的新高,连带着大小姐的母亲大夫人陈氏在府中的地位除老太太外无人能及。 这桩亲事令天下多少人得了红眼病无从可考,至少十数年来居东阳红眼八卦榜首位。民众反复咀嚼着,把这个话题掰开了碾碎了揉偏了,探讨了n次,可以说,大小姐的婚事是十几年来东阳人生活中最普遍的话题之一,但凡民间有个婚丧嫁娶的,都会被提及。 想想看,等大小姐及笄了,将会是如何的风光大嫁?盛况空前? 盼望着……盼望着…… 大小姐10岁了! 大小姐及笄了! 大小姐16岁了! 大小姐17岁! 18岁! 19岁了……? 大小姐19岁了,依旧没有大红花轿来迎娶。 这一年,大小姐的父亲卫家大爷卫成扬官至正二品的西南道总督。 京城公主府里每到年节都遣人来送礼,与卫府关系如常,只是传说中大小姐的夫婿从未来过。 公主府不提娶,卫府亦不提嫁。 两府当家人有默契地忘记了什么叫男大当娶女大当嫁——二十五!十九!这不耽误孩子打酱油嘛! ~~什么,人家有仆人打酱油? 恩,谢谢提醒。 有人愁,有人急,江南三月**好。 永元十二年,东阳春风阿娜。 春风吹开积年的老桃花,春雨飘起来了,桃花汛如期而至。 桃花——讯——呐! 京里来了旨意,当今圣上下旨赐下婚期。 大小姐的婚期终于出日子了,就在当年十月初十! 东阳人长舒了一口气:可算要嫁了…… 十月好啊,金秋收获时,十全十美,据说这日子是钦天监请的,太后亲选的……喜讯以春风般的速度吹遍了东阳的角角落落,卫府一派喜气,老太太开了口,上上下下都有封赏。 这桃花讯来得真有点晚,都盼了十九年了,难怪大小姐的母亲卫家大夫人乍闻喜讯,一时激动竟晕了,一连几日心神激荡卧床休养,不能理事。 听说乍闻喜讯还吐了血,啊呀呀,到底是当娘的,虽说这亲事是一直有的,但一日不嫁,心是怎么也放不下的,现在好啦,圣上赐婚,金口玉牙,断无变数。 大夫人不能主持中馈,老太太指派了二夫人帮忙理事,准备大小姐锦云的出嫁事宜,又亲自写了信令人快马送至在康南的总督府给大爷,告知嫁娶之详情。 大夫人病了几日,到底是心疼女儿,强撑着起身理事,忙着筹备大小姐的亲事,其实也没什么好忙乱的,大小姐的婚事打一出生就定下来了,嫁妆的事,早几年都准备的七七八八,田庄啊铺子呐嫁衣呀婚床呀早就备下了,剩下的唯有打家俱,之前因为吉事不定,没法量新房子的尺寸,这家具就没法打,黄花犁红木香樟沉香木,各色材料倒是都备上了。 大夫人这头刚打发了得力的管事嬷嬷和外院的大管家卫平带着工匠上京去商量婚事细节,丈量新院子尺寸,这头公主府就派了得力的嬷嬷过来,连带着新院新房详细的图纸,边边角角都标注着精确尺寸。 “新房是公主亲自选的,取名榴园,景色、位置都好。在公主府东南边,向南过了莲音阁出了二门就是浩然堂,侯爷的外书房及日常应酬都在这个院,安置在榴园,以后侯爷回内院也方便些。公主交待了,请老夫人看着是否妥当……”公主府的嬷嬷语气很是客气,神色恭谨。 “妥当,公主安排的极为妥当,多谢公主抬爱。”卫太夫人连连客气,这亲事拖得果然是够久的,任是卫老太太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联想到那位爷的作派,私下里也会怀疑自己有生之年到底能不能看锦云穿上大红嫁衣,还好,圣上英明。 那位爷眼瞅着二十有五了,也怪不得公主着急请了旨意,难不成就任由他胡闹?再怎么宠爱,子嗣是大事,只听这新院的名字就知公主心事,锦云嫁过去,没准也能有个一男半女的,往后自身有靠,卫家与公主府的关系也能更进一步……老太太心思连连,脸上笑容愈发慈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六月天孩儿面 自见了长公主府嬷嬷后,大夫人的气色好多了,精神头儿明显足了,听嬷嬷的话里话外意,长公主对这门亲事还是极为上心的,毫无轻视之意,更是因为某些心知肚明的原因,连太后都对这婚事格外关心,念及与先皇妃的情意,多次招公主入宫过问亲事诸多事宜。 圣上赐婚期,太后过问婚事,长公主操办,嫁的还是侯爷,光这份荣耀,大周又有几人能有呢?多少人修了几辈子也得不到其中之一啊,锦云是个有福份的,世间事十全九美,以后娘家多帮衬点,以锦云的聪慧,日子还能过不好?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只要是正室,再生了嫡子,这侯夫人的位子保管妥妥当当! 大夫人已为人妻二十多年,男男女女的情情爱爱在她眼里就是天边飘着的云彩,半点谱都不靠,早先只是忧心那位爷说不出口的癖好心疼女儿,一时着相了,想明白后就不再忧虑女嫁,一心一意筹办出嫁事宜,倒是盼望着吉日早到,也好了却了这一桩心事。 转眼就到了六月,大夫人的娘家海宁陈家遣了人来报讯,又是喜讯——大夫人嫡亲大哥陈老爷抱孙子了!陈二少爷的夫人李氏一举得男,陈家终于有后了! 大夫人得了讯儿,连连拜佛:“老天保佑,陈家终于有后了。”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陪房嬷嬷也跟着掉眼泪儿——海宁陈家是百年望族,但陈老爷这一代子嗣不旺,仅陈老爷和大夫人兄妹两人,陈老爷只得两个儿子,大少爷年已二十有八,成亲多年,却只得了三个女儿,二少爷之前耽于读书,立誓不得功名不成家,直到去年,二少爷已经十九岁,眼见大少爷得男无望,陈老爷一狠心,逼着二儿子娶了同城李家嫡女,结果,呵呵…… “当初我就看这个李氏是个能生养的!这才一年就生了大胖小子。”大夫人擦着眼泪,喜气颜开。 “夫人说的是,咱陈家这么好的门风,多少名门贵女抢着要嫁进来……” “唉,咱家的家训在那儿呐……反正东哥儿已经得子了,再说宵儿哥家的枊氏也未必就不会生儿子。”大夫人有点无奈:“不纳妾后院是清静,但有得就有失,生不出儿子,往后枊氏的日子未必好过……” 陈嬷嬷沉默着,递了干净的手巾把儿给大夫人擦脸,又侍候着她重新梳洗。吩咐着准备礼单子。 大少奶奶柳氏的日子未必好过…… 谁说不是呢,海宁陈家家训,男非30无子不能纳妾,东南闺阁都欲进陈家门。大夫人之兄陈嘉楠有两子,长子陈凌宵,娶妻锡山柳氏,成婚十一年,育有三女,未得一男,而二少奶奶人长得美,娘家是同城旺族,过门刚一年就生下了嫡长孙,这日子,往后长着呢…… 不过,柳氏好歹还有三个女儿,大少爷也算得上是良人,咱们卫家的这位大小姐呢?能否怀上个儿女还两说着呢,陈嬷嬷心思起伏,神色如常。 竹桃居窗外能看到后花园的内湖,六月的荷花开得正好,都说荷高洁而亭亭,看在大小姐的眼中,只觉得它们吵吵闹闹,一朵朵扬着大红大粉的脸,象那些粗鄙的北胡女子毫不羞涩地大声笑着,叫嚷着。 “母亲在忙什么呢?”大小姐锦云坐在碧纱窗边,低头手里正绣着一个青碧色的荷包。 “忙着给舅老爷准备礼单子呢,”水苏笑着沏着茶:“舅老爷家二表少爷喜得贵子,夫人正高兴着呢……” “二表哥?不能吧……”锦云猛地抬起头来:“二表哥怎会有子?” “二表少爷去年春天成亲,成亲一年多喜得贵子也是寻常啊,”水苏讶然于锦云的反常,虽说小姐的婚期定了,毕竟还没出门,是担心说这些生子的话题让人听到不妥? 姑娘真是天仙般的人儿,别说东阳城找不出第二个,就是整个东南也没有!水苏忍不住地骄傲和惊叹——她跟在大小姐身边十年了,还是能看入了迷! 呃……锦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无力地坐回去,“我,我只是没想着二表哥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是啊,这么快就有孩子了! “不快不快,等小姐成了亲肯定比二表少奶奶还快呢……” 水苏沏好了茶端过来,一边想着:姑娘这么好看,将来得生个多么好看的小少爷啊……也不知道姑爷长得什么样,不管怎样,就凭姑娘的模样,姑爷就是个丑的,生出个娃娃也必是比其它人强上许多。 锦云魂不守舍地接过茶,端起来就要喝…… “小姐!烫!”水苏急忙提醒着,把茶盅接下来,放在桌上。“小姐,这天有些热了,您歇会儿吧?” 从圣旨下来后,大小姐就忙着备嫁,日日夜夜做女红,眼见着人清减下来。其实真不用那么忙,嫁衣早几年就绣好,剩下这些打赏用的荷包什么的基本也都绣好了,再说,有什么事,自己这些个大丫头都能帮上手,可大小姐偏偏是个要好的,总怕失礼,硬要没白没黑的自己绣,真真是让人看着心疼。 锦云盯着窗外的荷花,任由水苏取走了手上的针线。那些荷花开得真自在,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想开几朵就开几朵,谁也管不着。 “二表哥真的有儿子了?”她听见自己弱弱小小的声音比烟还轻,刚出口就散了…… “嗯!二表少爷真是个有福气的。”水苏快乐的应着。 “是啊,他是个有福气的……有福气的……”锦云的声音低落着,慢慢说不下去。 那个总喜欢着青衫的,那个总是笑眯眯的,那个才高八斗的,那个俊雅清朗的,那个一起种花栽树的……二表哥! 陈凌东! 他说过很多话,那些一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总是跟别人说得不一样,这些年,他要与自己的几个哥哥一起读书,住在东阳的时间比海宁还要长。 他14岁考中了秀才,17岁却因病错过了省试,他年过18岁不娶亲,立誓先成业再成家…… 他说,他说不立业不成家,考不中殿试前三甲绝不娶亲! 去年舅舅逼着他成亲,他说不会有榴花绽放,如今果然是没有榴花,直接榴子百绽了! 锦云的心飘忽着,有股子郁火憋得她透不过气却无处可发,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听到这个消息,自己应该想些什么。 婚期旨意来了,她就认真接着,自虐一般地做着嫁妆针线,大家都为她高兴,她自己也高兴——从生下来那天,这一切不都是注定的吗? 她注定要嫁过去,注定是任家妇,没有人会问她心里怎么想,更不会有人问她愿不愿意…… 她能有什么不愿意?她又怎么敢不愿意? 戴着那么大一自己,到底是她见过的外男太少了,除了哥哥们和他,没有更多的样本让她去想象。 那一年春节,她偷听到二叔和祖母谈论自己夫婿,一时想不开跑到后花园里赏梅花,其实是想受寒大病一场…… 他和二哥也在梅林,也没说什么话。他给她……他们吹笛子听,他的笛子吹得真好…… 去年春上,舅舅逼他回家成亲,在娘那里碰到来辞行的他,垂花门边上石榴花开红艳艳,他说回了海宁,榴花不再开…… 她没多想,他说这话眼睛那么亮,灼得她不敢看。她垂膝行了礼匆匆回竹桃居了,一路上心跳得好快。 她什么也没想,真的,她不是那种没羞没臊的,她也不敢有半点出格的言行……她只是想有个念想,一个一辈子不去想的念想,这样她以后嫁了,也能在那个深宅大院里有勇气活下去,就算是守着那样不堪的一个人,她也能就着回忆忍下……这一辈子总算有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深藏在心底跟任何人不能说的…… 她知道这跟梦似的,总会有醒的那一天,他不会一直在原地的,只是没想到他会走那么快那么早,她以为会是她嫁了以后再来的,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 快得好笑…… 锦云真的笑了,她的笑声很好听:怎么会这么好笑呢,卫锦云你还真是很好笑呢…… 咣当!风猛地推搡着窗户,外面天空堆起乌鸦鸦的黑云。 “小姐!”水苏急冲过来,眼疾手快地关了窗子,还是有几滴抢鲜的雨滴落在了锦云的脸上…… 这六月的天,真是孩儿面,说变就变,这雨来得真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小道姑与花 大小姐那天到底是淋了几滴雨,着了凉,身子有些不妥当。 卫府请了城中医术最好的孙大夫过府问诊,老大夫说是着了凉加之劳累,吃几幅药,休养几日便可。 卫府上下不敢怠慢,过几个月就是婚期了,从东阳去京城,光路上就得20多天,算起来最晚九月中旬就得起程送亲,这时候身子不妥当必须得好好将养。 老夫人、大夫人纷纷开了库房,各色的补品各种补血补气的药材,一水儿地往竹桃居里送,老太太甚至还拨了给自己做食膳的孙嬷嬷到竹桃居的小厨房,专门给大小姐煲汤汤水水。 又发落了那天当值的水苏和白苏,罚了三个月的月钱,若不是怕冲了喜气,大碗的竹笋肉片吃定了,到底还是被罚十大板子,延后再打。 自此起大小姐的身子时好时坏,隔三差五的头晕、胃疼,有时莫名其妙地腹泻呕吐,城里排得上号的名医都请来问过诊了,众口一辞: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体虚胃寒思虑过甚,别劳神,静养安息自然痊愈。 其中有位姓郑的老大夫说,大小姐或许有轻微的先天心痹不足,平时好好养着脉上也看不出什么,受累劳神或大喜大悲的这病就发出来了。 大夫人又惊又怒,急得嘴上一溜儿水泡——明明是受了点凉,怎么拖了一个月也不见大好?这都六月底了……要说体虚胃寒,早前一直都诊着平安脉,也没见有什么问题,更别说是娘胎里有些不足了!想来根子还是出在思虑过甚上…… “儿啊,大夫说你思虑过甚伤了神,你跟娘说说,”大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这手纤细白晳,瘦得没一点肉儿还是软软的:“好孩子,这里没外人,咱娘俩好好说说话。” “没……娘,真没想什么。”锦云歪在塌上,微笑着看母亲,娇弱如花。 “担心嫁后的日子?”大夫人自猜测着,仔细地看着女儿的脸色,试探着:“虽说长公主府门第高,不过定然也是重规矩的,大面儿上断不会做出让人说嘴的事儿,你放宽了心,再说这些年,凡是逢年过节长公主府的礼哪次少过你的那一份?可见长公主眼里也是有你这个人的!若说是暗地里的小委屈,做谁家的媳妇能比得上在家里做姑娘?哪家的新媳妇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云儿你是个聪慧的,可别想偏了。” “怎么会呢,娘,云儿没多想,就是天热胃口不好,再者……”锦云顿了顿,“女儿自小没离开过家……闲下来……忍不住……” “真是个傻孩子!”大夫人满脸的溺爱:“哪有在娘家养到老的女儿?” 拉着锦云说长说短,好好的开解了一番,直到锦云保证会放开心胸不多想好好养病才放心地离开了竹桃居。 锦云目送着母亲的身影在众丫环婆子的簇拥下没过了花树…… 那株夹竹桃开得真是好呀,堆云叠粉,情不自禁地就想近前些,再进前些,凑上去,闻闻花香…… “紫苏,扶我去院子里走走,这会儿没了太阳正好散散步。”锦云吩咐丫环过来收拾整理了衣裳。 “小姐……”丫鬟犹豫,这病还没全好呢。 “一天到晚老躺着没病也生出病了。”紫苏刚想开口,锦云就打断了她的话头,“夹竹桃开得挺好的,就在那儿站站,一会儿就好。” “要不我去采几枝插瓶里?”紫苏婉拒着:“夫人刚才还吩咐不能让小姐劳神受累……”声音低下去,这一段时间,因着大小姐的病,先是水苏白苏受罚,还有一顿板子寄存着,紫苏绿苏也是战战兢兢,唯恐有什么差池,罚月钱是轻的,若是被打卖了,那就没地儿哭了…… “噢……”锦云轻叹了声:“扶我去窗边榻上吧,等晚膳过后,你去折几枝开得好的,插床几的白瓷瓶里,离得近些,我看得也仔细……” 虚弱的锦云被紫苏扶到榻上,斜倚在鹅黄色绣粉红缠枝牡丹的软靠上,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竹桃花儿,脑中忽然跳出一句甜美的声音…… +++++++++分割线+++++++++++++++++++++++++++ “小心!别动!这花有毒!”甜甜糯糯的声音,比黄莺儿还好听。 是个漂亮的小道姑,大约十一二岁。 一脸认真地喊住了自己:“不能动,这花只远远地看着就好。” 脸似玉瓷,眉若青山,春眸如画,穿着鸦青的道袍,挽道髻插木簪,一说话,大眼睛眯眯笑着,仿佛天上的阳光都聚到了她的眼睛里,深深地暖暖的,晴朗而明澈,就象四月的晴天,让人不自主地也想跟着笑。 那是去年春天在塘子观,自己跟着母亲去上香。塘子观是东南名观,观主真机道长素有仙名,卫府虽也供奉塘子观,但女眷却极少去上香,想是因为祖母更敬菩萨佛祖之故。 塘子观风景极佳,锦云是第一次来此上香。偏殿的后院靠墙跟儿种着一排夹竹桃,叠粉堆白,绵延成岭,极是美丽,她找了个借口支开丫环偷偷去赏花。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小师傅在说笑吧?从来没听夹竹桃是有毒的。我们府里也种着一些,若真是这样,又有哪家敢栽种呀?” “寻常看看花是没关系,这花的叶子树皮都是剧毒的,若新鲜服用,药石无效!就是这花儿,”小道姑玉白的小手指点:“看着漂亮,要是吃了……” “吃了会怎样?”鬼使神差的她竟追问下去。 “会死呀……”小道姑好听的嗓子拖着长长音儿,直让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跟着她的声音承转起合:“干花儿吃了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就是会头晕呕吐什么的,鲜花吃了就立马儿就一了百了了……” “这……这么厉害?”她倒抽了一口气。 “那是!”小道姑老神在在地点点头:“骗你做甚?” “那……不对!”她反驳着:“真象你说的这么厉害,怎么从来没见谁沾了这花儿中毒的?” “这个啊~~这花儿中毒和一些寻常病症发作是一样的,寻常人不知道就是了!再说了,谁没事去吃它呀,有时会有牛马误食,噢~~这些东西你是看不到的。”小道姑很是嚣张地笑着,不反感却让人觉得亲切可爱,仿若一只小狐狸,甜美纯良的小狐狸。 这时,乳娘找来了,看到她们俩在一起,脸色很不好,瞪了小道姑一眼拉着她就走。小道姑笑眯眯地点点头转身走了。 以为这样就算了,陌生的相逢,她也没想与那小道姑再有什么交集。 只是后来,后来…… 回府的马车上,乳娘小心试探着套她的话,想知道小道姑与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状若无意实则神色间略有一丝紧张。 她不懂——乳娘是祖母陪嫁嬷嬷的女儿,待她历来亲厚而忠心,如此在意一个小道姑似有怪异,就算她与小道姑说话有失身份也不是大不了的事,那小道姑看上去并不认识乳娘,也不认识自己,只把她们当成普通的香客…… 下意识地不想把交谈内容说出来,就敷衍着:“没说什么,就是随意聊了几句,说花开得好。” “不是嬷嬷多心!就怕那小丫头哭天抹泪的胡言乱语,你一时心软,胡乱应许了什么……虽说老夫人平素宠着姑娘,姑娘可不能犯糊涂,有些事不是你能随便参言的!更不要听风是雨!”嬷嬷很严肃地盯着她:“姑娘得答应嬷嬷,不管她说了什么你都不能信………” 锦云怔住了:“这跟祖母有什么关系?” “啊?”乳娘微怔,刹那间神色如常:“嬷嬷不是担心你年纪轻被这些方外之人忽悠了么!咱府上素来也没少了这里的香油钱!” “忽悠?那个小道姑……她有什么事儿能求到我?香火资费母亲不是捐了吗?”锦云觉得乳娘的话风转得有些急。 意识到自己的鲁莽,乳娘忙顺着她的口风:“就是!夫人可是捐了一大笔香油钱,咱们府里哪年也没亏待过塘子观!我只当那小道姑欺姑娘心软,又找姑娘化缘了……” 锦云笑了:“瞧嬷嬷说的,人家可没提这个,就是说了说观里的花花草草……” “可不是喱,嬷嬷糊涂了,说起来塘子观的风景在咱东南一带都是数一数二的……”乳娘把话题引开了。 ++++++++++++++++++分割线++++++++++++++++++++ “小姐,晚膳已经备好了。”绿苏轻柔的走过来请示是不是现在就摆。 “恩,摆吧。”锦云懒懒地应着。 自家的这夹竹桃花的确没有塘子观里开得有气势,看这一段自己身子的情形,当日那小道姑说得竟都是真的,等会要让紫苏采几枝带鲜绿叶子的花枝来插瓶…… 那小道姑说不准与府上或许会有牵连,乳嬷嬷定是个知情的,不过,现如今与她都没关系了,小道姑当日不是说过吗:若是吃了新鲜的花,立马儿一了百了…… 锦云有些期待。 (新书,求收藏~~~鞠躬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有替补的 七月初一的凌晨,对卫府而言,是始料不及的杯具。 一切从凌晨开始。一直只是偶染小恙的大小姐忽然不好,随着值夜丫环的尖叫,灯笼火把在卫府各处亮起,一路人仰马翻闹腾到天明。 大夫人鬓发凌乱最先赶到,孙大夫紧跟着后脚进院,在府中居住的各房主子们纷纷惊起,直到惊动了太夫人,老太太一路急火火地赶到竹桃居时大小姐已经咽气了…… 太夫人一口气儿没上来,直接晕倒……众人又是一阵忙乱。 老太太醒过来,脸色发青,吩咐传了大夫仔细问话,打发人去叫卫二爷。一言不发上了软轿回了慈安堂。 卫二爷赶到慈安堂,老太太刚刚坐稳当,遣了丫环婆子只留下心腹的王嬷嬷。孙大夫证实大小姐是先天心痹忽然发作,药石无效,无人能救。 “先天心痹!”二爷惊得叫了起来:“怎么可能!锦云可是从来没犯过病的……” “叫什么叫!哪有点撑家掌事的样子!”老太太怒叱着:“人都去了,犯没犯过病还算什么?你大哥不在,眼下的事要怎么办,你可有个章程?” “眼下的事……娘是说长公主府那边?”卫二爷面色沉重:“距大婚不过三个月,锦云却去了,这……瞒是不瞒不住的……” “瞒?怎么瞒!不能瞒,不但不能瞒着还得实话实说。” “可是……就怕公主府那边起疑心……” 卫二爷拧着眉头沉吟着:“说起来之前从未提过锦云有心痹之症,这大婚将近却因心痹之症突然去了……侯爷……在京里无人不知的……没有人敢吱声儿只碍着公主,这些年因为这个事儿没少处理人……若说锦云有先天不足,咱家之前也没提过……长公主那边会不会以为锦云不愿意,才以死抗婚的?” “唉!为娘担心的也是这一点。这亲事说起来,怎么着都是咱们高攀了,断无可能去生什么事非,可就怕有多嘴的令长公主起疑了心……” 老太太脸阴得能下雨:“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锦云这丫头也是个不成事的!枉我这么多年费心费力!全家上上下下供着,掏心掏肺对她,平素看是个好的,竟这么不管不顾!” “母亲!“二老爷惊呼一声:”锦云是自己寻死的不成?” “还能是什么!心痹之症?她长这么大,几时犯过这种病?不省心的孽障!”老太太气得胸色发青,一夜之间愈发苍老。 将桌上的茶盅重重地一墩:“那点子小聪明心思竟全用在唬弄长辈一心寻死上了!” “若是府里有未嫁的姑娘,好歹还能顶一顶,长公主那边同不同意的到在其次……可惜锦萍锦莼都嫁了,要不,在族里选选看?” 二爷犹豫着建议。 因着锦云的婚期迟迟不定,她下面的两个妹妹锦萍锦莼及笄之后,卫家与长公主府探过口风征得同意后,就把妹妹先与姐姐嫁了——总不能姐姐一日不嫁,后面的妹妹就一直干等着吧,长公主和卫老太太都不是那等不讲情理的。 “不成!”老太太断然否决:“当初这门亲说得就是嫡子嫡女,旁支的均不成!莫说没有合适的,就是有也不成,那不是更让人多想?若真惹怒了太后长公主,卫家就再无出头之日。” 卫二爷皱着眉头在屋里来回打转:“要不……娘先给太后上折子,长公主那里也得好生交代,锦云的事瞒不住,府里住着公主府的人呢……大哥那里也要尽快上折子,毕竟是圣赐的婚期……” “只能先这样……别转了!转得头晕,怕是就这样也未必能平安啊,老二!”老太太长长短短地哀叹:“若因为这事儿有个好歹,我哪还有脸见卫家的列祖列宗啊!没脸见你爹呀……前辈子积的恩德俱毁在锦云这死丫头手上了!” 老太太发色苍苍,一下子老态了十岁。 忤逆天家这样的罪,就算是太妃在世,也不是卫家能担得起的,一时间愈发地恼恨锦云,怎么在这个节骨儿眼上活不下去,就是要死也应该嫁过再死,到底是个不成事儿的,白养了那么多年!早知道就不应该让锦萍先嫁了,锦莼毕竟是庶子嫡女,锦萍可是正巴经儿的次嫡子嫡长女,若不是锦云占了长,这亲事锦萍也各厢般配得…… 有小丫头在门帘外露了露脸,王嬷嬷轻手轻脚走出去,原来是大丫环水莲差人来问要不要摆早膳。 “让她先备着吧,一会儿再请老祖宗示下。”王嬷嬷打发了小丫头,悄无声息地回到屋里站在一旁:“老太太……” 略有些踌躇:“厨下准备好了早膳,您忙了大半宿,要不……让人摆上,您先用着……身子要紧……” “哼……”老太太没搭理。 “老太太身子金贵……再说眼下您的身子最要紧……”王嬷嬷小意赔着笑:“说到小姐……咱府上不是还有位嫡小姐?” “哪还有嫡小姐!?说什么糊涂话?”老太太瞪圆眼睛,厉声喝道。若不是王嬷嬷是老太太自个儿陪嫁的丫头,这会儿一准被打出去了,正愁没地儿消火的——还敢消遣主子玩儿?! 王嬷嬷扑通跪下:“老太太恕罪!” “三爷……三爷当年有一嫡女……三爷离家前养在塘子观……前年春上奴婢去塘子观上香……四小姐长大了……” “对呀!老三是有一个丫头!叫锦什么……锦言!对,是叫锦言!”二老爷高兴地以拳击掌,一脸喜色。 老太太呆怔了几秒钟:“老三的……女儿?李氏生的那个?” “可不就是嘛,老太太,锦言小姐还是三爷取的名字。” “噢……”老太太长舒一口气:“菩萨保佑!菩萨保佑!那丫头你见过?” 王嬷嬷不敢怠慢:“前年春上见过一次,和大小姐一样,都是天仙儿般的人物。” “祖宗庇佑……”老太太一扫先前的颓色:“你马上带人去塘子观把四小姐接回来府里,找几个教养嬷嬷好好教教规矩,噢,接人前先拿着帖子去拜见真机仙长,那是个有真本事的,别失了礼节,得罪与她。” 王嬷嬷应声急急退下。 “老二,你也先下去,用了饭赶紧把善后的事情办好,公主府的管事那里,你亲自去说,没什么紧要的。” 有了替补人选,老太太的郁气消了一半,精气神立马回复。先不管那个养在道观的丫头是否真有那般资质,至少符合嫡子嫡女这条硬标准! 老太太用了早饭,给太后和长公主上折子,内容无外乎锦云福薄缘浅意外身亡,卫家三房还有嫡女锦言,年方十五尚未及笄,因落地体弱,需由福泽深厚的方外之人抚养成年方能相活,遂自幼寄养在二龙山塘子观真机仙长身边,人品颜色可与锦云比肩,卫家历来感念太后和长公主的关切,诸事如何安排请太后和长公主的示下,云云…… 等遣了心腹婆子管事,附了锦言的八字,并各色贵重礼品即刻出发前往京城,老太太的心才落下一半,是福躲不过是祸避不了,看京里的意思吧…… 但愿这个锦言真有王嬷嬷说的,是个好的,堪用的,以三儿的品貌才学,他的女儿必不会差的! 至于锦言愿意不愿意那不是要考虑的…… 三儿,成风! 老太太的心哆嗦着疼了下:娘的风儿…… (新书哈,一穷二白哈,哈票都想要~~~敬礼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换个地方吃酒 塘子观,位于东阳城南40里的二龙山,东南地区乃至江南赫赫有名的道场。 相传观主真机仙长通天文晓地理,一手神符能交神鬼仙魔,在整个大周朝都能数得上。 这真机仙长的父母亲都是得道的仙长,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真机真人深得父母真传,虽然尚未悟得大道,却已与凡人不同。单凭一手医术活人无数。因此即便真机道长常年闭关,等闲人物难得见上一面,塘子观亦香火鼎盛,无人能出。 二龙山因其山势如龙盘旋而得名,山雄峻,水柔美,众山泉汇而成潭,双潭上下相叠,是为二龙名景双潭叠翠,塘子观座落在潭畔,坐拥净水灵峰。 七月的二龙山景色正胜。 近午时分。 塘子观后山一隅。 碎石窄径路一条。 两棵茂盛的香樟树间拉了一道吊床,浓浓的树荫遮住了午时的阳光,吊床轻轻摇晃着,一只白生生的小光脚丫翘在吊床外,懒洋洋地晃动着,有一下没一下的。 吊床里的人埋得很深,看不清脸,时不时传来:“……唔,真酸!……恩,这个甜,真甜……”这轻轻的时断时续的嘟囔声里夹杂着“噗噗”、“咯吱咯吱”的怪声响…… “锦言!你果然又懒在这里!”一声暴喝,一个圆胖脸的小道姑出现在小路上。脸晒得红红的,滚着大汗珠子,叉着腰,指着吊床,上气不接下气地喘。 “清微啊……”极好听极好听的声音,甜甜糯糯,软软绵绵中又透着一丝脆爽,一张粉粉的小脸探出吊床,大大的黑眼睛笑得弯弯的:“谁又惹小微生气了?要不要我帮你找场子去?” “你……”叫清微的小道姑一口气窒住了,满心头的火气被憋住,没好气道:“找你累的!锦言,你赶紧下来,师傅找你呢。” “师傅找我?知道是什么事情吗?”锦言慢吞吞地坐起来。 “不知道!知道也不告诉你!”清微气哼哼地白了她一眼:“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天天懒在这里,吃果子睡觉……唔!” 一颗不大不小红得发紫的李子塞到她的嘴里,堵住了后面的话。 “这个很甜的。”锦言跳下吊床站在她旁边,笑眯眯的。她身材纤细苗条,与清微差不多的身高,也穿着天青色的道袍,俏生生地象株小树苗儿。 “哼!算你识相……”清微啃着李子,斜睨了她一眼:“找你有好一会儿了,听说是有什么人要见你,噢……好象是要接谁回府什么的……嗯,是挺甜的……我没听清楚,瞧着象是卫家的。” “见我?指名要见我的?哪个卫家?”这可真是稀奇了,十几年来头一遭有观外的人找她。 “还能有哪个卫家!东阳卫家呗,整个东南提卫家不就这一个?”清微呸地吐出李子核,用袖子抹了抹嘴:“嗳,快走吧,卫家可是个大金主,虽说来得只是个管事嬷嬷,但是她家太夫人的陪嫁,不好让她一直等着,锦言,你说卫家人找你做什么呀,难不成你真与她家沾亲带故?” “这我哪儿知道,你都不知道!” 翻个白眼!东阳卫家啊…… 锦言暗自思量,看样子是与自己有点干系的,不过来找她有什么事儿?老天爷绝对不会凭白掉个馅饼来砸她,话说,老天爷您肿么就这么不待见我呢?好像咱也没仇啊,你说我之前过得自在潇洒,您硬让我穿越!穿就穿吧,这会儿,我在这观里住得舒舒服服的,一心要在这里地老天荒了,怎么又让卫家生蹿出来涅? 心里碎碎念,快手快脚地收拾好东西,清微抢过去挟在腋下,两人蹦跳着,踩树荫捡着荫凉地儿,嬉笑着朝山下观中走去。 ++++++++++++++++分割线+++++++++++++++++++ 王嬷嬷坐在前厅,一盏茶喝成了白开水。 心里是又急又发慌,怎么这个丫头还没来,找个人要这么久?莫不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故意躲着吧?哎呀,可千万别出什么意外,自己可是在老太太面前打了包票了!怎么这么久…… 万一真有什么,哎呀啊!自己为什么要多嘴呀!自己个在老太太跟前儿一向体面,这回要是办砸了,一辈子的体面都没了,命还在不在都两说着呢…… 为什么要出这个头!要不是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也不出这个头呀,可这四小姐若真是个不堪用的,自己还不一样没脸? 王嬷嬷心如沸水翻滚着,这眼瞅着要过正午了!若不是碍着塘子观的威名,她都要跳起来自己去找了。 “贵客不必着急,锦言素来是个勤勉的,看样子是到后山打坐,稍侯即可。”一旁陪伴的道姑宽慰着,轻声轻语解释着,又往茶杯里注了些水。 “噢,不急不急的。”王嬷嬷稳了稳心神,早上被老太太催着出门,只用了几块点心就慌慌张张带人赶过来,这茶越喝越饥,多少年没尝过饿的滋味,真如小猫挠心。 有心向道姑打探些锦言的日常起居,哪知这道姑竟是油盐不进,只一味地说锦言是个好的,半点有用的没说,绕来绕去的,这太极打得!王嬷嬷自己也没了再探的心气儿。 这厢锦言已经进了真机道长的房间。 真机在白蒲团上打坐,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着青色道袍衬雪白的中衣,青色道冠月牙儿边露出乌鸦鸦的黑发,愈发衬着肌肤似雪如玉。若是去了这身道袍任谁也想不到这个美丽的妇人竟是名满天下的真机道长。 听到锦言的脚步声,她睁开了眼睛:“这次去后山打坐……还是玩耍了?” “师傅……”锦言拉长了声音,一脸疲赖地挨过去:“师傅,后山清凉,那个,去打坐修行,呃,修行打坐。” 真机笑笑也不去拆穿她:“用过午膳了?” “没,和清微一块跑回来的,刚一直吃果子,现在不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锦言忙伸手捂住嘴:“没……就吃了几个李子……还有桃子,没吃多少。” 看她那可怜兮兮却又骨碌乱转的眼珠子,真机又气又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好啦,为师又不会怪你。” 一眨眼这孩子长这么大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刚抱来那会儿,还是个小小的婴孩儿,不哭也不闹,就那么睁着大眼睛追着人看,你看她,她就冲你笑,笑得人心里又疼又痒。 都说太上忘情,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疼是真疼,这孩子又聪明又懂事,乖巧伶俐,心地善良,虽然知道与她只一时的师徒缘分,却还是想着多教她些能用得上的,都看开了,却还是希望这个孩子能过得顺利些,福泽能更厚些,自己养大的孩子就算知道她是个有福份的,也还是会担心啊……真机看着锦言精致入画的眉眼一时无语。 “师傅,师傅?”锦言蹭到蒲团边,软软地挨着她,轻轻叫,在真机眼前摆摆手,师傅怎么忽然看着自己发呆? 罢了!个人有个人的道缘,该来的时候会来,要走的时候也得走,谁也替代不了,真机心底轻轻叹息。 “别摇了,师傅看得见。”拍开眼前肉乎乎白嫩嫩的小手,“锦言,你今年十五岁了吧?” 一句话惊得锦言的小心肝儿怦怦直跳!在小说里,但凡这种句式开头的,多半接下来要么引出一段惨痛旧事要么就是凄悲别情陈年婚约等等……哎哟,好怕怕滴的说。 “师傅,是不是要给我庆生啊,还没到日子呢!”锦言笑嘻嘻地,心里却在嘀咕,师傅您有话直说吧,我挺得住!别绕圈子,愈绕压力愈大。 “嗳,你这孩子。”真机不再做讲故事状,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讲完了,简单归纳就是:锦言是东阳卫家三房的嫡女,打小被抱到观中寄养,现如今卫家派人来接她回府。 果然是够狗血。当了十五年孤家寡人,忽然蹦出一堆亲人,还都是亲滴,哼!哼…… “东阳卫家!世家名门啊,我是他们府上的嫡小姐?怎么从来没有人来看过或送过东西?他们府上还来上过香啊。” “三房的嫡长女?那个……应该是有父母的吧?那个,为什么十五年也没听闻过?” “打小为什么要送到观中寄养?他们府那么有钱,不会是因为养不起吧?” 锦言一串问题下来,连猜带蒙的弄了个大概: 卫家三少爷卫成风随师长外出游历,识得师长旧友屡试不第家道中落的华亭李秀才,被其满腹经纶所折服。坐客其家,偶遇其女,一见倾心,非卿莫娶。卫三少聪慧有识,乘师长酒中戏言,与李氏定下了亲。 卫家老夫人闻之大怒,嫌李家门第太低,李氏不堪为良配,三少以师长之命不可违相抗,忤逆家中长辈,一意孤行娶了李氏。 李氏不为家婆所喜,成亲之后即搬到别院居住,婚后三年无所出,更遭恶之,此时卫成风已高中状元,有了功名,老夫人多次欲为其纳妾娶平妻,三少对李氏情深甚笃,一一拒之,并辞官归稳,打理庶务陪伴娇妻。 儿子总是自己的最好,老夫人把账都记到李氏头上了。 第四年,李氏生了女儿,依家中例,三少为女儿取名锦言。 锦言初生不久有相者云其命格难明,恐不利于男嗣,李氏盼子甚重,因之不喜。卫成风心疼妻子又舍不得女儿,后因要率商船出洋,李氏又缠绵病榻,不得已将锦言送入塘子观,托付真机仙长抚养。 即后卫成风遇海难,音信皆无。李氏思之甚切,精神恍惚,恐将其因归囿于锦言。 老夫人本不喜李氏,闻此噩耗,犹为厌之。放逐于别院,任其自生自灭,后为声名计,接回府中,安置在偏僻院落中。 而养在塘子观中的小小女婴卫锦言则被卫家当权者们集体选择性遗忘,在观中长大,视道观为家。 呵!真是……狗血啊,锦言觉得有些牙疼,好凄美好感人好动听的故事噢……要是与自己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更完美喽! 喂神马那个最杯具滴小婴儿是自己呢?喂神马自己不是那个打酱油路过滴? “师傅啊,那个,卫家为什么要接我回去啊?”就算是件寄存物品,好歹她是个大活人啊,没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 “那个,师傅啊,我不去行不行?我舍不得师傅,要不,我出家修行?” 神马!都不行啊,上过卫家族谱了,不能随意做主?就是出家修行都得亲者长辈同意?这叫什么事儿!不需要时他们可以不管不问不顾生死,有事时她必须得赴汤蹈火不皱眉头? 那!那,洒家必须得换个地方吃酒去? (新书新书,伸手伸手,要票票要收藏~~~~~~锦言万福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这边风景更好 一夜雨水洗,枝头珠玉滚。二龙翠峰笼烟,叠潭碧波照影。 七月雨后清晨,暑气尚未升起,风中透着丝丝爽意,青石铺就的山路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伴着林中的鸟鸣,叶间筛落的光影,诱惑着欲要起舞的脚尖。 今天是个好天气!锦言笑眯眯地想。 等到明白卫府是必须得回的—— 她的确是卫府的四小姐,按俗世正理,卫府要接人,师父断没有硬把着不放的道理,否则于情于理哪一处都说不过去。 至于锦言自己的个人意愿以及卫府的遗弃之责——在这个以亲长家族为基本的社会现实下,完全可以忽略掉,就算是锦言自己要出家,都是没用的,卫府依然可以将她硬接回去。 锦言原打算安心在观中生活,守着师父师姐妹们过完这一世,尽快投胎到下一世,片叶不留身,无牵无挂历独自来去。 如此这般方能象这一生一样,前生经历清清楚楚生动深刻,纵使再次投胎也不会迷了胎,忘记自己是谁,忘记父母亲人的模样,记不起回家的路。 这是她的执念。似乎有些不理智。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她是属于卫家的,不是属于她自己的。 瞧吧,这就是古代的不好,没有人是属于自己的,所有人都是属于家族的,哪怕象她这样没吃过卫家一粒米没穿过一条丝的不相干者,只要卫家想召回,她就得无条件地认祖归宗! 真够你妹的! 锦言忿忿不平咬牙切齿之后也就随遇而安了——既然不能留在观中,那就换个地方呗,请自己去当大小姐,又不是要抓去当囚犯的,若是想了,就来上香还愿,上香拜佛是闺秀们出门旅行之首选理由。 王嬷嬷神色恭谨嘴角带笑地看着锦言和观中诸人告别,耐心地等着她与一众小道姑叽叽咕咕,与观中的花花草草嘟嘟囔囔,终于等到她爬上了马车,长长吁了一口气,吊着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 这趟差事……总算没出大岔子! 王嬷嬷上了马车,看着锦言挽起了帘子,与送行的人挥手作别,看着那如花笑颜,觉得自己也想笑,等意识到这点时,她的嘴角已经翘了起来,王嬷嬷抿了抿唇收了笑意,一时竟有些难以相信…… ++++++++++++++分割线+++++++ 昨天她一盏茶喝成了白开水也没见着去后山修行的四小姐,直到用过了素斋,无所事事继续等待着,一夜折腾又累又疲的她在椅子上忍不住打着盹,猛一睁眼发现那位姗姗来迟的大小姐正在一边给她打着凉扇! 王嬷嬷惊吓之余,那点睡意全跑九霄云外了,直接跪下请罪——不论如何,四小姐总归是主子,让主子给她打凉扇?她这条老命还要不要了? 四小姐笑吟吟地扶起她,又递了盅微冰的酸梅汤,笑言午后暑气旺,太过寒凉怕伤了肠胃,如这般微冰的刚刚好。 喝着酸梅汤,不知是四小姐的笑容太过可亲还是午后的阳光晒得她晕醺,反正对着四小姐那种黑亮含笑的眼睛,听着她脆糯甜绵的声音,一时地就放下了心,与她一长一短地论起了家常,就象是对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又象是刚长大即将入府当差的自家子侄,要解释的,要叮嘱的,要提醒的,能说的全都说了,不应该说的多多少少也漏了不少口风,不管是陈年旧事还是新鲜出炉,反正唠唠叨叨了一个下午…… 王嬷嬷心底隐约觉得不应该讲太多,真机仙长那么高深的道行,四小姐跟着她长大,不可能象看起来那么简单,有些话不是自己当下人的能说的,却又忍不住要提点…… 咳,她自己也有些糊涂了—— 自己在后宅呆久了,捧高踩低的那是常理,哪里会乱动善心! 为什么一见四小姐就放下心了? 当初上香的时候也见过一两面,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啊,就是笑眯眯地看着喜相,可如今这么一接触,被她的大眼睛一闪,王嬷嬷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被泡软了,这么可怜的身世,这么好的孩子,不帮她就是没天理了,哪还好意思再踩上一脚? 再说了,她总归是三爷的女儿老太太嫡亲的孙女儿,这一接回府,往后的前程可想而知,到时也许想交好还找不着机会呢,眼下正是亲近的好机会…… 故此,锦言对卫府有个大致了解。 礼尚往来,她也在字里话间把自己的习性爱好透露给了王嬷嬷,信息交流互通有无,彼此欢喜。 恩,大宅子里是非多,又是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回府,锦言很清楚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塘子观里那些岁月静好就此为止…… 哼哼,最好你们能让姐舒服,那姐也不介意换个地方住,卫府或者长公主府什么的都无所谓,在哪里都好,若找不痛快,唔,那就见招拆招,大家一起不痛快好啦…… 看着车窗外被马车颠簸过去的风景,锦言心静如水: 卫府有所谋她不在意,在哪里不是看风景呀,吃亏没关系,吃亏是福。只要大家都说得过得,别过了底线就成。 她甜甜的笑:若是她不想认的,管你是谁。 ++++++++++++++分割线++++++++++++++++ 锦言是从正门入的府,门房按老夫人的吩咐,四小姐的车驾一到就开了正门迎接。 王嬷嬷一副荣戚与共,嘴咧得合不上。 老祖宗果然看重四小姐!否则她一个小辈孙女,又不是出嫁女,哪能开正门啊!也是,眼下这情形,四小姐可金贵着呢,等下老祖宗见了四小姐怕是更满意! 果然,刚进大门,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水莲就迎了上来,说是老太太思念甚甚,几位夫人也都等到宁心堂中,请四小姐先认亲再安置。 锦言笑眯眯任她们安排着上了小轿,两个健壮仆妇抬着往老夫人住的宁心堂赶去。 坐在轿子里,透过轻纱的轿帘,看景识方向。 之前从王嬷嬷那里已知晓卫府各院方位,锦言的脑中已绘出一幅清晰的平面图,如今无非是一一映实。 恩,接下去应该有座连拱桥,穿过一片湘妃竹,绕过红鲤池,就快到宁心堂了吧? 心底默认着,暗中赞叹:卫府的景色真是不错,果然移步移景,步步是景,屋舍堂轩与花木竹荫相依,亭台楼阁伴山石清泉而生,露花倒影,烟芜蘸碧,处处闲花芳草,点点绿意水流悠悠,不愧是百年世家大族,个中气象非寻常人家可比。 抬轿的仆妇健步如飞,正在锦言辩路识景意犹未尽之时,轿子已在宁心堂前安落。 ++++++++++++++分割线++++++++++++++ 卫老夫人盯着厅堂的大门入口,隐隐有些期盼。 自昨日王嬷嬷走后,她就有些心神恍忽,时不时地想起成风,自己最最宠爱的小儿子。 夜里十几年音信皆无的儿子忽然入梦而来,象小时候一样亲热地挨着她拉着她的手,嘴里却是一遍遍问她为何不善待他的妻儿,为何任锦言在外自生自灭,而今又为何要接她回府! 他反反复复地追问,不管她怎么解释,他只是拉着自己的袖子,来来回回地问,一直到寅卯交时方才离去。 一大早老太太就有些心神不宁,自成风失踪后,他从未入过她的梦,无论她怎么撕心裂肺地想他,他从未给她托过梦,她执着地认为是那个李氏害了他,是他不听娘亲的话,罔顾逆行害了自己! 她恨李氏,千错万错都是从那个女人开始的,若没有她,成风不会忤逆长辈不会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若没有那个女人,若没有那个女人一切都会很好…… 所以她不管李氏的死活,也不管她生的女儿的死活,若不是老大怕不顾念李氏,有损家声,她绝不会同意接她回府! 害了她的儿子还想舒服地活在卫府,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成风他从不来看自己? 如今要接锦言回府他却来找娘了,难道真的是骨肉情深?唉,李氏的死活可以不管,锦言,她终究是成风的亲骨肉,是卫家的子嗣…… 十五岁快要及笄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孙女呢…… 那个孩子到底会是什么样呢?比起锦云来又差多少呢?长公主府那头能不能过得了关? 一时期盼,一时隐忧,心乱如麻。 “老太太,四小姐来给您请安了。” 天青色绡纱帘子被卷起,王嬷嬷引着锦言走了进来。 那个孩子俏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时,老太太有刹那间的失神,她身边的女眷也微微抽了一口气…… 那个孩子,背着明亮的阳光走进来,普通的浅蓝素衣,系一条白纱裙,寸指宽的淡绿丝绦将腰身衬得愈见纤细,丝绦两端流苏处缀着两只碧蝶,随着她的走动,那两只蝶儿就活了,悠悠地飘…… 乌黑的秀发没有梳髻,用一根碧绿发带束起,通身上下再无半点饰物颜色。 就这样逆着光,足下无尘,如仙子凌波而来。 屋里有些暗,锦言眯了眯眼,适应一下光线,正中上首坐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阿姨,眉眼里隐见年轻时的美人气质,眸光流转间透出一份精明…… 恩,感觉还不错,来时锦言生怕卫老夫人是她最头疼的那三种老太太,一是斯琴高娃版的老太太,那气度那阅历,直叫你的小心肝都无处遁逃;二惧归亚蕾版的美夫人,曾经那惊心动魄的美开至荼靡,让人心疼地忧伤;最怕刘雪华版的老姐姐,一把年纪仍是水美人儿一个,悲伤的泪眼让人纠结而狂燥! 卫老太太么,不到极品,在可接受范围之内。 “老夫人在上,请受锦言一拜。” 在仆妇摆好的宝蓝绣金牡丹锦垫上跪下,“祝老太太万安。” 声音一起,如清晨莺啼,仿若微风拂面,老太太顿感空气中都染上了淡淡的甜爽,听她拜的是老夫人不是祖母,心里又有些酸涩又有些疼惜:“好孩子,快起来,到祖母这儿来!” 锦言叩足了三叩,才顺着王嬷嬷的手立了起来。 老太太见了更是满意,竟是个如此知礼的! 她把锦言拉到自己身边,越看越爱,忍不住热泪滚滚——这孩子,出落得竟这般好!这眉眼,真个是花容雪姿,竟比锦云还上了一筹! 更难得是周身的气度,单单是往那里一站,温婉如玉,仙姿如月,既不是小家碧玉又非大家闺秀,别有一般出尘之姿,甫一开口,笑眼相盈,这管子声音真真叫人三伏天饮了冰镇酸梅汤,通体的舒泰! 果然是成风的骨血啊…… 应该早些接回府的,不应该让孩子流落在外! 若不是当初成风给孩子上了族谱,若不是出了锦云这档子事儿,这辈子都未必能见到这个孩子! 老太太愈想愈觉得难受,一时情难自禁,眼泪就止不住了,只拉着锦言不放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似乎奇货可居 这是个神马状况? 锦言面含悲意,心里有些发怵,都集体遗弃了,十五年不管不问,恁地一见面就骨肉情深呢? 演技太高超还是真情毕露?这是什么段位!论到哭,前世她就是个泪腺枯竭的,轻易流不出泪水,更怕有人在自己身边珠泪涟涟。 话说,老太太,咱们也不熟呀,你哭就哭,老拉着我的手不放把我拥怀里干嘛?啊呀,人家这眼泪怎么能说来就能来的,我怎么就不成涅? 她眼风左瞟右瞟,老太太旁边的女眷很上道,立马就动了:“母亲,您要当心身子……再说,四丫头回府是大喜的事儿,您老应该高兴……” 说话的妇人四十岁上下,穿着藕荷色衣裙,梳着低调的丁香髻,插着碧绿青雕玉芙蓉的发簪,话语轻柔动作自然,取了帕子帮老太太试泪。 这围解的,正点! 锦言顺势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再这样拉着手心肝宝贝的哭下去,她得出了一头的囧汗…… “你瞧我!唉,年纪大了,越受不了这个,一看到这丫头我这心里就…….”老太太自我打趣着,慢慢收了泪。 妇人着丫环打了水,亲手服侍着老太太净了面,重新拾掇利索。 丫环上了新茶,锦言忙接过奉到老太太跟前儿:“老夫人,请喝茶。” 老太太心下高兴,喝了两口茶,又拉着锦言的手,指着妇人道:“快来见过你二伯母,祖母今儿真是高兴糊涂了!” 锦言过去见礼,二太太忙扶起来:“何止母亲呢,这天仙般的人儿我看了都欢喜的不知该说什么了!”顺手掳下腕上的碧玉镯戴在了锦言手上:“今儿有些急了,也没多准备,二伯母的一点心意,你可别嫌弃。等你及笄时二伯母再添些好的。” 锦言笑着推辞:“二伯母,锦言年纪小当不得这般贵重……” 听二太太这话,似乎她回府之事之前竟都是瞒着的,连二太太也是个不知情的。 二太太被她的笑颜闪了下,只觉得心底有淡淡地喜悦亲近被勾了起来:“拿着,拿着,自家人呢……” 转头望着老太太:“这孩子,看着就让人亲近,这眉眼,可不就是同锦萍姐几个一个模样?” 老太太连连点头,将一早备好的首饰赏了锦言,看她打扮的素净,又吩咐着丫环开了自己的私库,加了四套适合锦言戴的头面,取了几匹颜色鲜嫩适合年轻小姐的料子,着令针线房连夜为四小姐赶制新衣裳,与二太太商量着,把锦言安置在朝花阁好呢还是素锦轩,指派自己身边的大丫环水芳过去服侍。 林林总总,事无巨细吩咐一番,二太太一一应下,取了老太太的对牌去花厅安排。 老太太拉着锦言说:“有什么缺的用的就找你二伯母,平常家里是你大伯母掌着,这几****身子不爽利,又出了你大姐姐的事儿……等过阵子再见面请安吧,你大伯父在任上,四婶娘跟四叔也在任上,你大哥哥是官身,不由已,大嫂子跟在身边服侍,另外的哥哥们在书院读书,眼下都不在府里,两个姐姐都出嫁了,这府里啊,就祖母和你二伯父二伯母,你二伯管着咱家大小庶务白天不得闲,晚上回府你就见着了,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冷清得很,好在你回来了,往后没事多来陪陪祖母。” 老太太说得有些伤感,锦言忙岔开话题,把老太太又哄得眉开眼笑,直夸她乖巧懂事。 锦言听了夸奖抿嘴微笑低头做羞涩状(人家在卫府要做听话懂事又讨喜的乖宝宝),不过嘛,看来这副身子的娘亲李氏夫人真是不入老太太的眼啊,噼里啪啦说到现在,愣是连提都没提! 锦言笑眯眯看着老太太,转着念头。 看老太太有点倦了,就寻了个理由辞了老太太。 老太太一迭声地吩咐:“快去快去,你一路辛苦了,快回去梳洗歇息了再来陪祖母。” 锦言辞了老太太,在水芳的陪同下去了朝花阁。 没提与李夫人认亲,也没提要拜祭大小姐锦云——反正她是刚来的,不知者不怪,有些事要慢慢图之,有些事与已无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分割线+++++++++++++++ 锦言端茶打量着自己的新居,刚才在宁心堂,二太太在素锦轩与朝花阁中比较。 老太太拍板说是朝花阁好,花儿多,景色好,素锦轩内遍植白梅,虽雅致,冬天赏梅烹茶最好不过,但这梅花又不能天天赏,而且素锦轩远在后园子,离主院太远,还是朝花阁好,名字听着就好,四丫头温婉可亲,住朝花阁最合适。 锦言记得当时二太太笑了笑,眼中闪过一道神色莫名的光,稍纵即逝,快得仿佛只是她眼花。 看来住哪个院莫非也有什么讲究在里面?不知李氏娘亲住在哪里?锦言猛然记起自己忘记问王嬷嬷李氏住在后园什么地方,看卫府这样子,后园必是极大的。 目光微转,水芳正指挥着大小几个丫环归拢着老太太刚赏下的东西,自己从塘子观里带来的那两个小包袱也不知道被她们收到了什么地方,等下问问再说,反正她也没什么值钱东西,除了几件衣服和几本书外,就是些自己制的些药丸香草之类的小零碎,原先绣的帕子香囊几乎都被清微几个搜刮走了,至于其它的就没了…… 之前一直住在观里,偶尔下山都是师父领着,若和师姐们进城,师父会给她一点散碎银子买自己的心水之物,没用上的或花不完的回去也都缴回师父了,师父不要,她就扔给清微了,她自己是一个渣渣都没有! 怪不得清微硬要塞个装碎银子的荷包给自己,不要她还急。 没钱就没钱吧,锦言不愁银子少。 她的想法很光棍——要钱干什么呀,这卫府呆多久还不一定,锦云死了,若公主府同意了婚事,没几天她就该以嫁人为名又换个地方儿,怎么看现在她的利用价值都蛮大的,老夫人并卫府大小主子为了长公主这棵大树,焉会对她不上心? 若婚事不成,就再寻个由头重回观里生活,天大地大重新过自己的痛快日子去,愁什么! 就算回不成还得再联姻,总会有幅嫁妆吧? 若嫁到了长公主府,,卫家少不得要十里红妆体体面面地送她上花轿。嘿,有了这笔嫁妆,吃喝不愁做个米虫,尽早完成混吃等死人生终极目标! 锦言美滋滋地暗笑,就差对老天爷伸出中指了:来呀,您老发发善心,让我早死早投胎吧…… “四小姐,东西奴婢已经安置好了,这是物品单子,您的随身物品奴婢不知道轻重,先搁在寝室的柜子里,奴婢思量着先问过小姐再做归整。”水芳将列好的单子呈给了锦言。 锦言接了单子,水芳十六七岁的模样,身量不高,眉眼端正,看起来就是个稳重大方的。 “恩,先放那里,等有需要再请你帮忙。”清单列得很规整,品名数量用途列得清清楚楚,每项物品来源都备注是府里配发的还是老太太赏的等等公私分明,笔墨干净,条理清楚。 “不敢当小姐的请,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水芳听了,面有讶色,忙冲锦言俯了俯身子。 “没关系,你辛苦了。”锦言坦然微笑,:“我从观中来,对府里的规矩一点不了解,你是祖母身边倚重的,有什么事还请你多提点。” 对人尊重,语气礼貌是锦言职场铁律之一,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对她的肯定,哪怕是个没有人身自由的奴婢。 “应该的,只要四小姐不嫌水芳粗鄙。”水芳又施了一礼:“您是先洗漱还是先用些点心?晚上老夫人为您安排了家宴,这会儿时辰还早些。” “噢,先洗漱吧。”锦言站起身,随水芳去了净房。 话说,虽然卫府是世家,这洗浴的软硬件还真不如观里呢! 锦言在大木桶里泡了个花瓣浴,却还是忍不住的腹诽——塘子观后园有温泉,浴房就建在旁边,天天泡温泉观星赏月洗活水澡儿,那条件,卫府还真比不得噢…… 锦言遣了服侍的小丫头,自己换了身衣服,吃了几块点心…… 恩,卫府的莲花糕味道真是不错,在水芳的陪同下随意逛了逛自己的园子,顺便说点家长里短的,卫府各主子的喜好,秘辛什么的……呃,秘辛倒没有,比起王嬷嬷来,水芳虽有问有答,言行举止却小心翼翼,不知是天生谨慎口风紧还是环境所致。 锦言也没想从她嘴里抠什么见不得光的,还不知道能住几天呢,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晚上的家宴,锦言见了二伯父卫成清,四十左右岁,中年美大叔一枚。见了锦言,连声说好,笑得很是开怀。 锦言笑嘻嘻地应着,心底对两眼放光的卫二爷很是无语,不愧是管着家族庶务的,眼里那贼亮亮的光可不是见着亲侄女高兴的,那是奇货可居的兴奋,这种光芒前世锦言在老板眼里看得多了。 奇货可居好啊,这表明自己对卫家的重要性,正所谓店大欺客客大欺店,自己的利用价值越高不就代表更多的主动? 只是,据说这二老爷也是读书人出身,看着也是一幅风清云淡的模样,怎地如此世侩? 好歹的也应该演演骨肉一家亲的戏码,这么直接估价,是历来如此行事,还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莫非我看起来有些傻帽儿很好骗的那种?锦言无害地笑着…… (新书啊,支持就是动力,呵呵,摆手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太后赐婚 次日一大早,遵循着老太太的作息时间,锦言踩着时间点儿去宁心堂请安。 聊了一会儿闲天,老太太笑得慈眉善目:“四丫头啊,真机仙长是个有本事的,把你教养的很好,不过,仙长向来是不太理红尘俗事的,作为世家女子,有些个规矩你还是要学学的,从今天起,你就跟着这两位嬷嬷学学规矩,可好?” 老太太身旁立着的两位嬷嬷冲锦言微微曲曲膝。 “这两位都是从京里请来的,你大姐姐和家里其他姐妹的规矩都是这两位嬷嬷教导的,你向嬷嬷见个礼吧。” 于是从这两天开始,锦言每天上午跟着“青花瓷”学,下午跟着“景泰蓝”混,除中午用餐外,课程排得紧锣密鼓。 “青花瓷”是吴嬷嬷,喜欢穿青花瓷感的衣服,总是白配蓝蓝搭白,锦言心底将其标注为青花瓷,教言行礼仪,起卧立走等等一切外在的视觉内容。 “景泰蓝”陈嬷嬷教授下午的课,女红算术管家理事之类的内在技能,开始“景泰蓝”还负责教授诗词歌赋,“青花瓷”也有教授弹琴鼓瑟之内容,是卫老太太看过课程表后,大笔一挥把这两块内容都去掉了: “就算四丫头再聪明,能在两个月内学成这些东西?这些个一时半会儿用不上的都不用学了,能把这些必须的学个两三成就够了。” 锦言知道此事内情后深深佩服老太太的一针见血,你说,她又不是超人,怎可能在两个月内变成个全才,培训的目的是什么?关键是通过这样的短期强化培训,能做到看上去挺美就是胜利的目标。 +++++++++++++++++++分割线++++++++++++++++++++++ “老二,这两天派去公主府的人该回来了吧?” 老太太这些天心一直悬着,虽说锦言接回府了,似乎有那么一点底气了,但天家的事儿谁都说得准呢?一日没有消息一日就在火上烤着。 “估计就是这一两天吧,母亲也别太过忧心了,我看锦言这丫头通透得很,模样也好,她嫁给永安侯,比锦云更合适些。” “但愿祖宗保佑……原以为高攀了门好亲……这永安侯,小时候就是有才华的,文章做得好拳脚也厉害,谁知,竟是个混的!” “母亲!……”老二爷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这永安侯可不是卫府能在背后编排的。 “我知道!我知道!” 老太太不客气地打断他:“这不是在家里,就咱娘俩嘛!那可不就是个混账东西!说是文韬武略,瞧着光鲜!说起来,世家子弟有几个没点小毛病的,但规矩礼法上总是大差不离,像他那样行事的有几个!若不是为了家族前程……我原想着全家下了大心血养着锦云,就算是耗了她一辈子,为了卫家,为了她自己的父母亲人,她也能生受了……谁知这丫头!说什么心悸,哪有什么心痹之症,定是一心寻死不知偷用了什么药……” “啊!”卫二爷吃了一惊:“不会吧?” “怎么不会!这个不懂事的,好在还有个锦言,要不然一家人都得被她害死!” 老太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得了得了,心痹就心痹吧,一死百了,我看她娘也是个不知情的,这事儿就不要再追究了,不过,老大家里教养出这样不识大体的孽障,总归是她不贤!既然身体不好,以后就将养着吧……只是,锦言这丫头,若是让她婚期不变,又是姐亡妹嫁,长公主府还是按照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一按礼仪重新来过,虽然时间紧些,却无一遗漏。 说起来,婚期都定了,再来请期,纯粹是多余,为的是表示公主府对改聘新娘子的尊重——虽然都是出自卫府,但毕竟房头不同。三房的卫成风是下落不明,当初可是名满天下的状元,对其嫡女不可太过怠慢。 只是最后的迎亲,事先言明永安侯差事在身无法亲迎,由永安侯的伯父并堂兄及长公主府的总管家与长公主身边有品阶的心腹嬷嬷亲迎,卫府这边,定了二老爷卫成清和四少爷卫决明前往京城送亲。 面上老太太对长公主府这般抬举锦言是极为高兴,这都是给卫府的体面。 私底下里却多了一份担心,如此虽说是抬举三房,实际却是打了大房一脸,说来说去,长公主还是因锦云的死对卫家,尤其是长房存了份不满。 婚期定在十月初十,送亲的队伍走得慢,算下来,九月初就得动身,这嫁衣嫁妆之类的都还没办置呢。 嫁妆还好说,紧着人手还赶得出来,但嫁衣来不及绣了,若是卫府的四小姐出嫁穿的是在绣坊里买的嫁衣,一应被褥铺盖用品也都出自坊间,传出去到底是会伤了府中脸面,哪个大家女子不自己绣嫁妆? 老太太忙得心头冒火。 二太太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按了葫芦起了瓢,事情真是太多了。 按说以卫府的家底要在月内置办份嫁妆倒也不难,只因锦言是要嫁进长公主府,寻常的东西拿不出手,但真正的好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所以但凡是稍有家底的人家,都会早几年开始给女儿置办积攒嫁妆,更有甚者,女儿一出生就开始置办的。 卫府亦如此,只是姑娘们先后嫁出去,打家俱做床榻的好材料基本上用了七七八八,别的好东西虽也不少,但未必都适合做嫁妆,况且除了原先送来给锦云的如今成了锦言的聘礼外,公主府又加了一份,照着这聘礼,嫁妆又怎么能含糊了? 真是一波不平又起一波,老太太盯着自己的私库单子挑挑捡捡,这桩婚事必须得体体面面的,不能再生半点波澜。 得先跟锦言把婚事摊牌——赐婚,青灯古庵出家之类的话是没用的,除非死了,否则绝无更改。 老太太有点拿不准,锦言这丫头会有什么想头? (咦?居然有推荐!谢谢……开心雀跃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娘亲来了 锦言压根没什么想头的,没打算开展非暴力抵抗运动。她安静地立在炕边听老太太解说一二: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嫡亲胞姐,长公主只得一个嫡子,年纪轻轻就被封为侯爷,若不是当初咱家老太妃与太后的情谊,这门亲咱卫家还真高攀不上呢……原先是订给你大姐姐锦云的,哪成想你姐姐是个薄命的……太后念旧,把这恩典再给卫府,四丫头啊,你真是个有福气的……” 老太太把这一桩婚事说得天花盛开,锦言听后一脸红晕:“恩,此事但凭祖母做主。” 说完便低头做娇羞荷花状。 老太太顿了下,准备好的说辞卡在胸间,有点憋闷,原以为得费些口舌,哪知道这么容易?到底是个小丫头,又不知内情,能得到这门亲事,已经乐晕了头吧。 “锦言呐,你还没及笄又刚回府,祖母原不想这么早放你离家的,只是婚期是钦天监请的好日子,吉日误不得……嬷嬷说你绣工学得用心,让嬷嬷帮你紧着时间把嫁衣绣好,其它的祖母来张罗,必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这……锦言刚开始学绣,只学了做小件儿。”锦言盯着脚尖小声说,“就是有嬷嬷帮忙,剩下的时日太短,怕绣不完。” 其实锦言绣工不错,毕竟这是大周朝妇女从业率最高也最容易糊口的经典工种,她自然是下功夫学过。 不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锦言觉得她还是当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会更舒服些,本来就是么,指望一个在道观中长大的山野丫头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是有点不现实的,会画符还靠谱些。 不管陈吴两嬷嬷教什么,她做出新手入门姿态,认真听话刻苦用心,奈何时间短任务重姿质中上,成效一般。 老太太也没什么好办法,的确日子太短了,女红又是个是熟能生巧日久见功夫的活计,就算再用心,她也绣不了嫁衣,如今之计只能让针线房的绣娘一起齐心合力了。 “祖母,您刚才说这门亲事之前订的是大姐姐,”锦言抬头微笑着说:“现绣新的来不及,改改尺寸时间还够用……” “你愿意穿大姐姐的嫁衣?!”老太太一喜,之前不是没想过,但锦云是病死的,平日都觉得晦气,更何况是成亲。 “自家姐妹哪有这些讲究?再说我有师傅的平安符,不怕这些。”锦言轻快甜美的话语让卫老太太心情大畅,这孩子真是懂事! “祖母年纪大了,应该享清福,不要用那些个琐事烦扰您,嫁妆类的,公中出的那些能不能不用再备了?时日太短,若有个差池,反倒容易失了卫府的体面。” “你真是个贴心的。” 卫老太太满意地笑着:“不过,有这个心就好,嫁衣是不能用你大姐姐的,我们自家人不膈应,长公主府怕是极讲究这些的。嫁妆也不成,这样吧,由公中出的田园庄子铺子这些没关系,家俱全部现做来不及,有些小件将就一下……大件的还是要赶赶工,首鉓头面祖母给你添置些别的。” 说到这里,老太太不得有些庆幸,好在当初没那么快把锦云的嫁妆单子送到公主府,否则这个省事的法子可用不上。 “锦言不懂这些,听凭祖母的安排。”锦言神色恭谨,回答完之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太冷静了,哪有大家闺秀这般落落大方谈论自己嫁妆的!忙低头又做害羞状。 卫老太太心里有事,一时倒没顾得上她的失仪,又一向觉着她在观里长大,不通世事,对这些嫁娶之事少几分扭怩也是常理。 喊了心腹婆子进来,一班人马去采买新嫁妆,一班人马暗地里将锦云嫁妆里公中出的那些搬到锦言的嫁妆库里,一明一暗两厢筹备。 婆子们领命下去,锦言面带忧色,跪到堂前,唬得老太太一惊:“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多谢祖母厚爱,锦言有一个请求,万望祖母应允。”起来,当然想起来,没事谁愿跪着呀,不过既然这跪求好用,那就跪跪先。 “好孩子,快起来,有什么为难事不能跟祖母说的!跪着做甚么?” “锦言自回府中,蒙祖母、亲人厚爱,又因祖母眷顾得此良缘,锦言想禀告父母得知,请祖母允许锦言祭拜父母。” 什么!祭拜父母?老太太有些懵。 “先前锦言不提,是怕勾起祖母的伤心之痛,可若出嫁前不能在父母坟前相认,锦言枉为人女……祖母,若是不能出府到坟前祭拜,就让锦言到灵前上几柱香吧,祖母……” 锦言泪如雨注,这般不是作伪,想起前世的父母,她的悲伤就止不住——坑爹的穿越啊! “这!……是哪个多嘴的胡说八道!”老太太厉声断喝:“锦言,你父亲只是下落不明,一日不见他的尸首,祖母断不信他已经去了,过不了几年他就会回来的,哪有给活人建坟墓的。” 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跟她讲得这些? 倒不是老太太骗锦言,卫府上下一直不愿相信卫成风身故,也没断了寻找,的确是没有建墓立碑。 “锦言也盼着父亲能回来……那我娘呢?”锦言泪眼琏琏,如梨花带雨:“我总得给娘亲上柱香,告诉她女儿要嫁了……” 卫老太太看得心烦意乱,:“你娘也没死!” “我娘没死?”锦言眼前一亮,腾地站起身拉住了老太太的袖子:“我娘活着?她在哪里,在府里吗?为什么她不见我?” “在……府里,只是,恩,自你父亲失踪后,她有些不好……”卫老太太语意模糊,顾左右而言他。 “不好?怎么不好?是病了吗?!”锦言紧张起来,急急地追问,一片焦急之色。 “四丫头啊,别急,别急……也不算大病,就是有时糊涂,有时清醒,糊涂时不太认得人……”卫老太太拍拍锦言的手安慰着:“不让你见她,是怕你伤心……她不认得你……” 疯颠了?锦言一愣,不可能呀,她从各类消息分析得出的结果应该是卫府的主子们不管李氏,任她在府里自生自灭,病有可能,但从没有得了疯症这一说。 “让开……让开!”一道喝令声自外间传来,隐约有仆妇阻挡的声音。 卫老太太不悦,:“谁在那里吵闹?” “是我,李氏给老太太请安了。”说话间,帘子一挑,一个年青的美妇人闯了进来。 “你!你!谁让你来的?”卫老太太猛见此人吃了一惊,,竖眉刚想喝骂,看了看锦言,忙又缓了缓语气:“不用来请安,你身子不好讲这些个俗礼做什么,快回自己院子好好养病吧。” “劳烦老太太挂念,儿媳哪有什么病呀,就是思虑过度!身子虽说弱些,脑子清醒地很,”美妇人恭恭敬敬地冲老太太福身,礼道十足。 一双美目流转,盯着锦言不放:“这位是……” 从外面传来声音到她自称为李氏,锦言已猜出这定然就是卫成风的妻子,华亭李氏,也就是她这具身子的亲娘。心下震惊无比。 锦言自入府就没提过父母的事情,卫老太太还一直不解,其实锦言自有打算。 早在塘子观时,她就从师父口中知道李氏娘亲极不入老太太的眼,恨若生死仇敌,接着又从王嬷嬷口中探听到李氏是居住在卫府里, 当日王嬷嬷说:“府里最偏僻的是后花园的蒲草屋……蒲草屋那里没什么景色……当年三爷喜欢,说是清净……噢,有棵李树,十几年了,病病歪歪地,府里的花匠管事们没人理会,也不怕哪天主子们过问受罚。” 王嬷嬷是个精明的,断没有跟她扯李子树活不活的闲情,当日锦言虽然知道她这话另有所指,却不明白到底是何意。 入府后,一直未见李氏,老太太及上下奴仆全都缄口不谈,她心下很是纳闷,卫府这么大,藏一个大活人自然是没问题,问题是这个人不是个丫环奴妇,可以在下人里瞒天过海,再怎么说也是三爷的夫人,就算冷落不管,总应该有迹可寻,直到那天她想起王嬷嬷当日的话,装作不经意地问水芳:“咱们府里的花树真不少,后花园有没有栽些果树什么的?我在观里时最喜欢自己到树上摘果子。” “果树吗?应该是没有。”水芳想了想,摇摇头。 “没有吗?后花园那么大。”锦言略有怀疑地看着水芳。 水芳又仔细想了想:“真的没有,奴婢的爹爹以前是府里的花匠,就管着后花园那一片,咱府里的园子是请人设计的,要栽什么花草树木都是有讲究有惯例的,要新栽种什么除非主子发话,要不就得管事们请示了才能弄的。” 那王嬷嬷说的这棵李子树是怎么回事? 答案已昭然若出。 只是,李氏怎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说一直都限制她的自由,丢在后花园的蒲草屋任其自生自灭吗? 眼前的这位李氏娘亲,肤如雪花发似黑云,身上的淡青色衣裙用料绣工都颇为精致,虽神情间颇显疲惫,但举手投足之间仍见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被虐禁十几年的样子。 那,这位娘亲是怎么来的呢? ~~~~~~~~~欢迎娘亲,撒花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娘是传奇 卫老太太听到李氏问锦言,只恨不得叫人捂上她的嘴直接打昏了扔回后院。这个李氏,果然就是个灾星! 以前是成风,现在是锦言! 心下恨意难禁,不理会她的问话却转头面露微笑:“来,四丫头,过来,刚才祖母说过你母亲还活着……她就是……你的母亲。” 锦言按下心头震撼,忙跪下磕头,虽心神激荡,却多是好奇成份。 该死的!眼泪怎么没有?早知道刚才就不把辣椒水都用了,这应该上演母女相认抱头痛哭的戏码,没有眼泪可怎么演? 没有骨肉相亲的感动。 当初穿到这具身子时,她只是一个小婴儿,原主的记忆存储近乎于零,那一丁点儿模糊碎片,也绝对是没有关于李氏的碎渣渣…… 听闻当年她极不喜欢这个女儿,虽然自入府以来也想为她做些什么——毕竟还有生恩,她又不是真的卫锦言,没有遗弃之怨恨。 有的只是一份偿还生育义务。 李氏一把拉起了她,仔细端详着,热泪滚滚而下:这是她的孩子!这是她和成风的女儿!这是他们的阿言,她长得真好,眉眼很象成风,挺俏的小鼻子却很象自己…… 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忍不住轻轻抚摸锦言的乌发:“阿言!你是阿言?” 锦言不讨厌她的亲近——难道是这具身体与生俱来对母亲的亲近渴望? “行了,行了,母女见面应该高兴,你哭哭啼啼地做甚?!”老太太语气极为不善。 无论何时,李氏一出现老太太再好的修养也要破功,只觉得心头火压不住,蹭蹭地往外蹿! 锦言顺势扶李氏坐下,拿帕子帮她擦试泪。 李氏就着锦言的帕子抹了抹脸,收了泪,对锦言展颜一笑:“阿言,娘是高兴的。”又转向老太太:“婆母大人,儿媳失态了,请您老多担待。” “恩!……” 老太太拖长了音:“不是要你在后园养病,不必过来请安了吗?” 打量着李氏,也十几年没见了,她怎么一点没变?难道府里的奴才们改了性儿了,不再踩低捧高,反倒把她当正经儿主子侍候着?!这群死奴才! 转念一想,不对呀,奴才们向来行事都是看主子眼色,这府里要说有一两个服侍过成风的奴才宽待于李氏,倒也不是不可能,但下人的照应毕竟有限,绝不能是这般滋润模样! 成风十五年不见人影,贱人倒好,活得愈发明艳,真真是个狐狸精…… 恨得牙痒……这样也好,锦言看她这般模样,定会心生怨尤,她自己过得千好万好,却把女儿丢给一群道姑自生自灭,哼!贱人! 老夫人心潮起伏,一会儿痛恨李氏的年轻模样,一会儿想着要严惩不长眼的奴才,一会儿又庆幸听了王嬷嬷的建议接了锦言回府…… “婆母!婆母?婆母……”李氏见老太太不理会,连叫了几声。 “嗯!?”老太太回过神,目中凶光闪烁!这个贱人,真是让人厌气!当初拗不过成风不得已喝了她的茶,起初就让她称老夫人的,偏偏说了多少次,她都应下却还是叫婆母,成心添堵! “儿媳刚禀告婆母,儿媳想带阿言去我的院子里坐坐,我们娘俩说说话。” “到你那里做什么?别过了病气给四丫头!有什么话在这里不能说?”老太太立刻拒绝了。 “阿言不是要嫁了吗,儿媳想……”不同于老太太的不耐烦,李氏恭谨得很。 “什么事教养嬷嬷会不教?你能教她什么?再说还有我呢,你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歇着吧。”老太太咬着后槽牙温言道,若不是顾着一旁的锦言,早就滚字出口了。 “祖母,能不能让娘到锦言那里?朝花阁收着师父给我的药丸,不怕过病气的……”锦言也想与李氏好好聊聊,看看自己能为她在卫府谋些什么。 “这……你要忙着备嫁,这是大事,其它的来日方长……”老太太委婉地拒绝着。 “婆母,阿言长这么大,我这个做娘的没出过半分力,最后还得劳婆母您老人家接她回府,能见着阿言,儿媳对婆母感激不尽……”李氏态度诚恳,语气殷殷。 老太太明白她是在示好,表明不会把自己在府里十几年的情况讲给锦言听,也把这十几年卫府对锦言不理不睬的行为揽到自己身上。 “祖母?”耳边是锦言软甜甜的小意请求,目光殷切。 “好吧。你娘身子不好,不要让她累着了。”老太太勉强应下,看着李氏与锦言施礼退了出去。 哼,只要锦言的婚事不变,就不怕李氏出幺蛾子!遂唤了心腹婆子进来,嘱她去后花园蒲草屋查看,她就不信李氏这十几年是喝西北风过来的! +++++++++++分割线+++++++++++ 李氏当然不能喝西北风,锦言自知连传言中的仙长师父都做不到餐风饮露,何况李氏一介凡人? 肯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话说,在以老太太为绝对权威的卫府,李氏娘亲可以承受十几年里的打压雪藏且看起来过得很滋润,嗯,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到了朝花阁,退了下人,锦言净了手,奉上极品碧螺春给李氏:“娘,请喝茶。” “娘”字锦言说得极为自然,毕竟对她来说这只是个称谓,其意义是不能与“妈妈”相提并论,至少在锦言的心里,这两者的背后含义是不同的。 锦言娘字刚出口,李氏的美目中起了水雾,茶盏在手里抖成风中落叶:“阿言……” 比较起煽情地母女情深相对而泣的戏码,锦言更倾向于平和地话话家长,说说近况:“娘,这些年你还好吧?” 李氏窒住了,不知应该怎么说。 说自己过得挺好的,阿言若是问为什么不接她回府自己怎么答她?若说不好,让阿言与老太太生了隙,岂不是害了她?李氏含着泪一咬牙:“……好……好!” 锦言笑了笑,也不去打破她的纠结:“听说娘住在后花园蒲草屋?” “啊?!你听哪个说的?”李氏一愣,府里怎么会有人敢在锦言面前提她?老太太一早肯定下过封口令了,更何况这十几年她都是府里的禁讳,没人理她的死活,纵使老太太不提也不会有人记得她。 “蒲草屋,名字听起来很有野趣,塘子观后山有一座蒲草居,不过就是一间小草屋,供人避雨闲憩的,娘的蒲草屋什么样子呢?好想看看呢……”锦言笑得满脸无害又无牙,绵绵软软的声音里透着平和亲近。 “这……”李氏一窘,她的蒲草屋也是间小草屋,只是三间,三间草屋,她能说嘛?“你父亲早年有时会去那里读书。清静。” “这样啊,听起来是个好地方。”锦言嘴角噙笑,目光清亮:“这些年您是怎么过来的?您又怎么能走进宁心堂?” 啊?!李氏愣住了,这孩子!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都明白? “娘,刚进府的时候我就想找您,但时机不对,怕惹恼了老太太又生是非,今天您到之前,我正求老太太允我与您见面呢……” 锦言见赐婚旨意下了,料定卫老夫人绝不会允许这次的婚事再出差错,这时候提什么要求,即便过份些,她必定会应下,因为卫家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新娘人选,非卫锦言莫属,在这桩婚事上,卫家不能不会也不敢再差池一步。 锦言原计划见李氏,改善她在府里的地位,若她愿意再在族中选择一个幼儿过继,算是三房有了香火继承,李娘亲也有人给养老送终,只要她在公主府里好好的,卫家就得有李氏娘亲的一席之地!把她的事情安排好,这样,也算能偿了自己白占人女儿身子的恩情。 貌似这种安排是这里常用的惯例。 谁料李氏自己出现了,而且雪姿花颜,绝不是想象中困顿憔悴的模样。真是想不到啊……啧啧,就说么,卫家成风三少是有名的清俊才子,怎会为寻常的闺阁女子如此倾心? 锦言忍不住yy,接下李氏一番话更令她大为惊异,果然牛x! 李氏带着奶娘和两个丫环入府后,被丢弃到后花园最偏僻的蒲草屋,开始一两天还有人送饭,三五天后干脆再无声息,吃喝用度一应皆无,想要到前面去,层层门禁,道道有人把守,磕头做揖好话说尽,也无人理睬。 过了两三日又有人送些剩饭菜,就这样时断时续,饿不死,也吃不饱。 好在屋前有水井,尚有口水喝,断粮的时候,就摘院子里能吃的花花草草。天无绝人之路,在茂盛杂乱的蒲草丛后她们发现一个不知何年废弃的狗洞,洞被草挡住了,这个洞口正好开在府院墙上,外面是一条小巷并一户宅院的后墙,人迹罕见。 几个女人没有称手的工具,费了好大功夫,将洞扩大到能容人进出,当了点东西换钱采买。 等联系上嫁妆铺子的管事们,又买下了小巷边紧挨着的宅院,派了心腹把洞口堵上。 表面上无异,内里却挖了条秘道,直通到隔壁的新购房产,由奶娘出面见田庄管事铺子掌柜,取了账簿给她对完再送回去,这些年,虽然住在蒲草屋,但自成王国吃穿用度都不差。 锦言听得目瞪口呆,行啊,真是高手啊,几个弱女子用茶碗碎瓷片竟在卫府挖出了地道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照样自给足过得舒坦,不过,这些铺子田庄什么的,难道老太太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查看过? “当年老太太不同意我和你爹的亲事,一直阻拦着……” 李氏微笑着解释给锦言听:“你外祖家产不丰,你爹爹把自己在外面置的私产都做了我的嫁妆……这些都是瞒着府里的,你爹爹名下明面上的那些府里都收走了……” 便宜爹爹还真是够男人!古代还有这么好的男人?出自名门,却对小门小户的秀才女一见倾心,不纳妾不要通房,所有的情意全倾注一人之上,为她考虑周全为她遮风挡雨…… 哟!李娘亲真是有福气噢~~ 锦言深度羡慕——嫉妒恨是没有滴,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便宜爹娘。不过,李氏也够传奇,十几年呆在大宅门里,稍微一筹划,硬是将原来的资产翻了一翻! “那为什么要回府里呢,在外面不是挺好的吗?”自己经济独立,为毛还要来做人家的鱼肉? “府里要收原先住的庄子……要是搬到别处,怕你爹爹回来找不到……我原先以为住在府里,容易知道你爹爹的消息……” 李氏的声音低下来:“府里一直在找你爹爹,大爷、二爷、四爷都派了不少人手,四处托人打听,这一两年才少了些……阿言,你爹爹一定还活着!我知道他一定还活着!他总说我们心神相依,出事那几天我一直心神不宁,精神恍惚,心痛得要命,他必是受了大罪,但一定还活着,我相信他一定活着……” 唔,心灵感应吗? 应该是吧,锦言前世看过双胞胎会有心灵感应,也许深深相爱的人也有呢,这个时候支持才是厚道人:“恩,应该是!爹爹知道娘亲在等他,一定能吉人天相,早早归来的,没准爹爹就在回东阳的路上呢。” 李氏破泪为笑,锦言只觉得眼前花开灿烂,话说,李娘亲长得真是美,哭美,笑美,梨花带雨就更美。 后来锦言找到卫成风时,她的眼前立刻浮现出此刻李氏的笑颜,原来爱情还真不是什么浮云,心灵感应竟真不是神马或神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永安侯好相公 “早些年我一直不敢出府,怕错过了你爹爹的消息,也担心老太太万一召见……对外联系的事儿都由奶娘和小春去办,” 遣了屋里侍候的丫鬟,李氏开始解释怎么会出现在宁心堂: “前些日子你外祖母捎信来要娘想法子回去一趟……那时锦云的刚赐下,我估摸着老太太十几年没找过我,这段时间府里忙着备嫁,断不会有空搭理我,就出府回华亭了……原想赶在锦云出嫁前回来,谁知……” 李氏顿了顿:“接到锦云身死的讯儿,我就收拾东西准备起程,偏巧你外祖父伤了脚又多留了两日,半路上遇到奶娘派人捎来的信儿,说你被太后赐婚!报信人说你被接回府的事奶娘早前就走驿路捎信去华亭了,看我一直没消息忙派了人来寻……都怪我!早不出门晚不出门,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华亭了!” 李氏懊悔得跺脚:“阿言,娘真得很对不起你,当初一心想为你爹爹生儿子……不喜你,又把你放在塘子观里十几年,如今你的婚事又这般不堪!娘这心里着火一般,想也没想直接就冲进宁心堂了……本想着就是拼个鱼死网破也得让老太太拒了这门亲!” 李氏捂了嘴,哽咽着。 打住!打住!听李娘亲的话,这门亲事极不好,这亲事天作之合,卫府高攀的亲事怎滴就不好了? 大小姐锦云去得蹊跷,上香时她见过锦云,看脸色应该没有什么心痹之症,早不病晚不死,偏偏婚期定了人就没了,的确有些奇怪,若真是门好亲,她等了十九年才盼来婚期,还不乐晕了——莫非锦云是高兴过度,如牛皋般笑死的? “祖母说要嫁的是长公主的嫡子任昆,先老太妃与太后约的亲,原定大小姐锦云的,永安侯英俊潇洒文武双全,大小姐哇呜后,就便宜我了。” 对于这门亲,锦言既没想着逃婚也没想着反抗,这种世道一个弱女子失去庇护,结果无外乎为妓为奴,有什么好逃的? 她要的无非就是个吃饭睡觉做米虫的地方,混吃等死过一生,既不打算在这里耕耘一段爱情,又不幻想可以合法拥有三妻四妾的男人对自己情有独钟,除了观中时光,她把这大周朝的每一处停留都当成一份工作,恪守职场原则,不动声色打好自己的工,搞好群众关系兼顾原则下独善其身低调生活就是生存王道。 所以,她觉得若要嫁人,永安侯真是个上佳之选,有点那样小毛病的男人正合吾之意,这样的极品男人在大周朝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居然被她得着了,老天眷顾啊,老天的补偿啊! “呸!老太太惯用避重就轻,还一门好亲呢,这样的好亲事锦云会无福消受?那可是她捧到手心里的心尖子!” 李氏握住了锦言的手:“阿言,这门亲不好,极不好,你心里要有数,永安侯自小就是京城霸王,纨绔得很,性情暴戾,身上的人命官司不止一两起,虽说其中或许别有隐情,但仗势欺人定是有的,京城人都知永安侯是个惹不得沾不起的,忒无法无天的主儿!这样的人哪是良人啊!“ 噢,听着是不怎么好,锦言倒还真不知永安侯任昆风评如此,她原先听到的是任昆他…… “最难忍受的是,这永安侯……” 李氏咬牙,面露难言之色,锦言还是闺阁小儿女,真不愿这些龌龊事污了她的耳朵! “原说锦云及笄就成亲,为何生生拖到现在?那永安侯今年都25岁了,哪有到这个年纪还不成亲的?还不是因为……他,他好男色不能人道!在小倌馆一掷千金,与人争风吃醋,万金买下云烟馆小相公头牌水无痕,气得长公主卧床不起!嫁了这样的人,一辈子都被毁掉了!别人要不要攀龙附凤我管不着,娘绝对不能眼看着让阿言受这样的苦!” 好相公呀,这个最中意了!你想呀,若是要嫁人,总得相夫教子,这相夫可是包括床上伺候的!与后宅数个女人共用一件工具,既没得选又不能拒绝也没阿杜阿蕾斯之类的,想想挺恶心…… 不能人道好呀,不近女色,正好干净! 做个挂牌的侯夫人,锦言觉得自己能胜任,而且又不用帮忙管后宅的女人,永安侯怎么着也不会把他的小相公们都交给自己来调教吧? 锦言对男男还真不讨厌,就一同性之|恋么,前世她身边这样的也有几对呢,人家的情感私事与自己无关,彼此尊重,照样能玩到一起,而且若能有个小|受做闺蜜,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运气! 所以,锦言从王嬷嬷那里猜测出卫府接她回来的真正目的时,就没想着要反抗,相反的,她觉得那是个堪比塘子观的好地方—— 既不用管男人也不用管女人还不用教养孩子,只是给人当当名义上的老婆,多好的差使! 虽说永安侯有个暴戾的英名,但不担心会有家暴问题,不还有长公主嘛,永安侯有这样的形象,为了他们娘俩自己的名声,不会轻易就让锦言有个好歹的,否则,任昆就彻底臭了,这里可不象前世,不管臭名美名丑闻还是新闻,只要一名天下知就可以,这当下,好名声重于泰山,就算是皇帝也不愿轻易招惹骂名,在这般状况下嫁入长公主府,为声名计,她必无生命之虞。 李氏见锦言在发呆,以为是被自己的话吓住了,心中不免气苦:“阿言,这亲事退不得,你先嫁过去,等过了这段时日……” 李氏打量着四下无人,遂贴近锦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就诈死!伪装个坠崖或落水,娘派人把你接出来,咱们换个身份再找个好人家嫁了。” 啊!锦言华丽丽被雷了! 李娘亲果然是牛姐!忒是敢想,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招数!要知道那可是长公主府,皇帝的亲姐姐,万一有个纰漏,得罪可是皇上太后长公主一家,是要全族掉脑袋的!这可不是改造卫府的狗洞! “这不好吧?万一事情败露了……”锦言也小心翼翼悄声回复。 “要做就要做到万全,”李氏目光坚定:“断不能在公主府熬一辈子,不说任昆好相公,长公主更是个不好相与的,就说当年她看上永安侯世子,不管对方意愿,直接请旨赐婚,那永安侯世子满腹经纶,一心俱在国事,想青史留名,结果被迫做了驸马,只能挂个闲职。如今任昆所为众所周知,长公主却听不得非议,前些年为几句闲话,她发作的人家不知凡几,到了这样的婆婆手底下,你哪有好日子过?” 听起来不太妙。 其实世家豪门的大宅子里,夫妻关系不是最难处的,最高难度的是婆媳关系。 这好比一间公司,丈夫看似总经理,婆婆就是主管副总兼副董事长,直接主管业务,当媳妇顶头上司的那种,所以总经理不能得罪,副董事长更要哄好,若要在二者间pk,副菫事长必定胜出。 至于任董事长的公公,是更高级的存在,在很大程度上是没有交集的,而在公主府,长公主是高山一样的存在,公公是驸马,这个,连名义上的董事长都不算,若想在公主府里过得舒服,长公主是不能绕过的山,任昆不是永安侯吗,有没有可能自己开府独居呢? “虽说永安侯有自己的府邸,但公主是不会放他出去单过的,听说成亲的新院子就在公主府的榴园。”李氏看透了锦言的心思,一语破了她的梦想。 “嗯,那好吧,我听娘亲的,不过这事情得从长计议,一两年后才不会让人起疑心。” 锦言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否定李氏,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讨论再多也没用,李氏一片好意,先应了下来,至于这诈死之计,将来要不要实施,是否行得通细节如何,需从长计议。 锦言倒是有些欣赏眼前的女子,有胆有识,才貌皆佳,在大周算是奇异果了吧? 李氏三言两语地与锦言商定了出嫁后的发展方向,确定了母女相认后的第一个五年目标,心情舒畅,美目盈盈:“虽说这出嫁只是权宜之计,毕竟是人生的大日子,也不能凑和着,咱不用别人的晦气物件!找个人去后花园蒲草屋,去了请刘妈妈过来,就说我在四小姐这里,让她带着东西过来。” 锦言喊水芳进来,吩咐她安排去传话请人。 “娘亲,小丫头能进蒲草屋吧?不是禁足吗?“锦言有点小担心,怕丫头进不去。 “没问题,”李氏笃定道:“既然老太太让我跟着你过来了,眼下一准儿都安排好了,不但奶娘她们可以出来,蒲草屋那里必定也送了不少用度之物。” 锦言一想,正是如此,唉,大宅子里果然弯弯绕绕多,自己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还是要提高业务能力呀。 如李氏所言,两三刻钟后,水芳进来禀告,刘妈妈来给四小姐请安。 等锦言看到跟着水芳进来的刘妈妈后,她大吃了一惊!居然遇到熟人了…… (偶历来相信母爱是天生的,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所以,为李氏多了些交待,锦言不是没娘疼的苦娃子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慈母心自苦 李氏将诈死逃脱说得轻松,锦言也当玩笑一听,最初的惊讶过后就无波无澜。 到是来人令她大吃一惊,这位刘嬷嬷,大熟人呀! 要说这十五年,除观里的道姑外,锦言接触最多最熟悉的外人就是眼前这个圆胖脸的老妇了! “你!你……您不是?”锦言一时有些结结巴巴。 是两岁还是三岁,到底几岁记不清了,反正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认识这个常来上香的老妇人,细节记不清了,老太太很慈祥,每次来上香都要给她带些好吃的或者好玩的,每个月来一次,风雨无阻,她虔诚地坚持曾经令锦言很是敬佩。虽然她一直把锦言当成个小娃娃对待,让她心底下多少有些不自在,不过看在她无目的真心相对上,锦言也乐得把自己当作成小囡囡。 记得锦言曾好奇地问过她,到底要跟神仙们求什么,按说她都上了这么多香,上天若有灵应该早就听到了,刘嬷嬷笑着她是替自家夫人来求的,愿上天有好生之德,求家人平安喜乐。 当时自己说什么,好像是说平安喜乐主要靠自己,老天很忙的,这点小要求怕是会听不到。 嬷嬷笑,伸手溺爱地揉揉她的头……李氏一直在关注关心着她?噢,是关注她自己女儿的成长? “老奴见过四小姐。”刘嬷嬷冲锦言施礼,李氏忙扶起来她,嗔怪道:“奶娘,您这是做甚?阿言怎能当得?” 刘嬷嬷笑着站起来:“第一次见面,主仆礼节不可废。四小姐可别怪嬷嬷之前的隐瞒。” 啊?不会! 不会。忙摆手摇头,怎么会呢,嬷嬷是真心对她的,她识得好歹,以前以为是自己人品好,与老太太投缘,没想到内中还有乾坤。 “阿言,娘当年不育又不容于老太太,你爹爹为了护着我,受了很多苦,听了许多闲话,怀你时满心盼着是个儿子,这样你爹爹有后,娘也有几分底气,谁知是个丫头……娘太想要儿子了,一时糊涂就铸成终生大错……后来我想去观里把你接回家,谁知,你爹爹出了事……我们回了府里,府里的日子……我就想还是不接你回来了,在观里跟着真机道长总好过跟我在冷园子里过活,与其跟着我做个不自在的主子小姐,不如在外面天高海阔,等你爹爹回来了再接你,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奶娘每次都跟娘讲你聪明乖巧,长得好看,声音好听,笑起来让人心里都甜……娘多想亲眼见你一面!” “我原想等从华亭回来,就去求真机仙长与你相认,等你及笄礼后就找个好人家嫁了,谁知道千算万算,又晚了一步……” 李氏泪眼婆娑将过往一一道来,锦言心里也酸酸的,她不是本尊,本就对李氏无从怨起,这会儿体味到她的良苦用心,愈发感动。 跟在刘嬷嬷身后的小丫头把手里的包袱呈上去早就悄无声息地退下来,李氏兴冲冲地:“奶娘,东西您都带来了?” “是呢,东西都在外面的宅子里,单子在这里。”刘嬷嬷从怀里掏出单子递到李氏手中:“上午奶娘还查对过,管事、掌柜的都是妥当人。” 李氏把单子往手边一放,示意着锦言:“阿言,把包袱打开。” 锦言看这两人眉来眼去的,猜测是在说与嫁妆有关的事。 随着刘嬷嬷的到来,锦言对李氏的好感度直线上升,欣赏中又添几多喜欢,之前觉得李氏身为女人却重男轻女,为了个没边没影的儿子就轻信他人之言,将生女遗弃让她不耻的,虽说锦言在这一世原也没想有亲情羁绊,但作为这具身体的拥有者,理解却无法原谅…… 如今实情尽知,这些年李氏身处逆境,仍关注着女儿,现在想来当初刘嬷嬷捎去的那些吃食衣物好玩的零碎等等都是她为女儿准备的…… 仔细想想她的所作所为也是情有可原,无非是为爱一字。 在李氏那里,谁也没有卫成风重要,在她的天平上,夫君永远是最重的那一端,为了最爱的男人,哪怕是儿女在某些时候也会被她排在后面,就算她错过,就算她不喜欢那个婴儿期的锦言,但这十五年默默的关爱毕竟是真实的…… “快呀,打开看看!”李氏催促着,刘嬷嬷也面露期待。 锦言打开包袱结,眼前红锦纷呈,鲜花锦簇闪亮了她的眼睛…… “这!真美呀!”包袱里是一件红嫁衣,上好的蜀锦,浓烈至极的大红色,从下裙下摆向上用金银线交织着绣出并蒂莲,裙摆腰间镶缀着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珍珠…… 锦言捧着嫁衣,被这份惊心动魄的美震得一时失语。 “喜欢吗?” “喜……喜欢!太喜欢!”锦言木木呆呆,结结巴巴地说不利索。话说她也是见过大世面滴,故宫啊卢浮宫啊大英博物馆呀都到此一游过,但隔着展柜的玻璃遥遥观望意淫,与零距离亲密接触不可与日同语,况且那边价值数百万的东西是别人的,这实打实自个儿的!自打到了大周朝,好的绣活儿她也见过些,但这么精美的绣活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喜欢就好!”李氏仿佛轻舒了口气:“娘还担心你嫌弃,娘的绣工不如奶娘好。” 这还不算好?锦言又被雷着了,那刘嬷嬷的绣工得多厉害?神乎其技? “阿言,几年前你娘就开始准备了,足足绣了两年多呢!”刘嬷嬷笑着解释:“绣这件衣服,你娘可花了不少心血,讲究又多,下雨打雷不绣,刮风阴天不绣,非要天气好不冷不热的日子才动针,说是这样绣出来的嫁衣才能保佑阿言一辈子无风无雨平安喜乐。” “奶娘~~~”李氏微嗔道:“您又笑话我!我不就是图个吉利嘛……” 锦言觉得手中嫁衣重若千斤,沉甸甸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子都化身为一张张小嘴,噗儿噗儿地向往吐小红心。 “我家阿言福泽深厚,自有大好的日子要过,不过图个吉利!阿言,要不要试试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娘再改改。” “……不用了,娘做的肯定合适!要不,等到晚上?”锦言弱弱地商量着,不会吧,这么美丽的衣服她可没有试穿的勇气。 “好吧,那晚上吧……嫁衣总要试试看的。”李氏有点小不情愿,“先把衣服收起来,再看看这个。” 锦言接过单子,是一份册子,上面分门别类列着现银、首饰、铺子及田庄的详细信息,银子数额多少,存在什么钱庄;铺面位置经营项目年进账掌柜名称及为人特点等等,一应内容,从简至繁,清楚明白。 “这是娘给你备的一部分嫁妆单子,原先还有一册是各类物件器皿,眼下你要嫁永安侯,那些都用不上,娘先给你存着,等以后机会到了咱们再用,这次就带这些,别看银子是俗物,关键时候真金白银比物件好用!” 无语!锦言又感动又感叹,这么多才是一部分嫁妆单子!不过她也知道,在大周,嫁女儿是要准备很多东西,就连新房的夜壶都归娘家管,怪不得女子=赔钱货,是够赔钱的!白白养大,送给别人,还得备上厚重嫁妆,唉! 看吧,在李娘亲那里,这次的婚事是不做数的,李娘亲给的要么是跑路时用得上的银子,要么就是跑路时方便带走的田庄铺子契书…… 果然,李氏又道:“现银太麻烦了,存钱庄换成银票带着方便,铺子一半在燕京,隔着近,你方便收账,掌柜们也能照应上,其它的两浙路闽漳路居多,以后用着便宜……” “田庄也都在这两路上,庄子在京里太打眼,娘给你置办了这几处房产,宅子都不算大,不显山不露水的,若有个万一也能有个临时的落脚之处。” 李氏继续碎碎念:“铺子的管事掌柜都是自己人,能信得过,首饰头面娘就备了六套,不多,若以后有需要你去自己去添置些,这两间都是首饰铺子,”李氏指着册子给锦言看:“吩咐声让掌柜把过眼的好东西给你留着就行……” 李氏:“公中准备的定是燕京周边的田庄铺子,家什物件先将就公中备下的,以后娘给你用好料子重新打……” “不是,那个,娘亲啊,您给我这么多东西,被老太太知道了怎么办?”锦言看着双目炯炯的李氏有些为难,“这样子不好,我把您家底都搬空了,老太太那边也瞒不住……不好,我不要。” “傻阿言,娘的就是你的!再说娘的家底可不止这些!有你在,老太太不会凭白发作的,最多眼不见心不烦不搭理我就是了……这些东西你安心收着就好,等我挑出几处过了明路,添到嫁妆单子上,其他的你当私房收着。老太太那边只会高兴,你的嫁妆越多,卫府就越有面子。” “再有一样就是陪房的人选,老太太必定备好了,娘也不想让她生恼,但身边没有妥当人是不行的,让奶娘跟你去,好随时提点着。” “不行,嬷嬷不能去!”锦言忙拒绝:“嬷嬷跟我去,您身边没人怎么行?再说嬷嬷习惯了南方的生活,这把年纪还要去京里受罪,不好。” “阿言,这是我和你娘好商量好的,莫非你嫌弃嬷嬷老了,不中用了?”刘嬷嬷笑眯眯地问。 “不是,阿言怎么会嫌弃嬷嬷?只是,一来嬷嬷这么多年都在娘亲身边,离不了您,再来,你操劳了一辈子,如今也该颐养天年的,怎么能让您再跟着我远离故土?娘,阿言万万不能答应。” “奶娘,你看吧,阿言不愿意,您还是别去了吧,早先我就不同意的,还是在阿春和阿夏俩人中选吧?她们原是娘的贴身丫环,情份不一般。”李氏扭头向锦言解释着。 “那就阿夏吧,”刘嬷嬷见锦言的态度很坚决,只好让步:“阿春一向管着生意,性子又刚烈,阿夏熟悉内宅,性子绵,心眼多,柔中带刚,长公主府适合她去。” 定下了陪嫁阿夏,又商谈了诸多琐琐碎碎的杂事,李氏攒了十几年的母爱终于得以自由发泄,一时母爱如潮水将锦言淹没,衣食住行,各种关心,恨不得将锦言以后的日子全部包办,一时又想知道锦言往昔在观中的日子,林林总总,只希望这一刻长长久久。 直到天色已晚,李氏在刘嬷嬷的催促下及来日方长的保证下,在朝花阁用了晚膳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得离开。 锦言送出门,路上李氏几次欲言又止,临转身时拉住锦言的手:“阿言,你会不会怪娘自作主张,什么事都替你拿主意了?娘只是……娘只是想为你好,要是你不喜欢,娘以后会改,你千万别在心底恼我……”说完转身就走,瞧背景似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锦言一怔,怎么会!是自己笑得不够开心? 还是李氏太过在意了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这几章既是过渡又是伏笔,甭嫌罗嗦噢……新文,支持就是码字动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宜出行宜嫁娶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快逾闪电。 对于沉浸在母女重逢喜悦的李氏眼中,太阳就是那最不近人情的老妇,错乱般一眨眼就升起一眨眼又落下。 一下子就飞到了九月十六日。 九月十六宜出行宜嫁娶。 这一日公主府迎亲,卫府发嫁。 寅时锦言被叫醒,香汤沐浴,化妆更衣,一套程序下来,天光已亮。李氏看着美艳逼人的锦言,欲笑却吧嗒吧嗒掉泪,大夫人想起已病逝的锦云哭得一塌糊涂,二太太想起当日女儿也是这般远嫁他乡,由父母的掌上明珠变成他人妇,一时情难自禁红了眼圈。 拜了家庙,由永安侯伯父堂兄并长公主府大管家及长公主贴身女官等为领队的迎亲队伍入了卫府,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锦言坐进了迎亲喜轿,算是正式嫁出。喜轿沿着东阳大街一路前行,将在东阳港换乘迎亲喜船,长公主府的喜船吃水太深,卫府码头无法停靠。 轿子颤巍巍,锦言的心也跟着忽悠悠的飞,前世没嫁过人,却策划操办过n多的婚庆典礼,行古礼的也有过几次,做组织策划者与亲身上阵真人演出果然不一样。 锦言原以为自己不会流泪,没什么好伤心难过的么!卫府与她只是利益交易,在老太太的心里卫家利益至高无上,但对李氏,她真有些不舍了…… 备嫁的这段日子,锦言曾找机会向李氏做了关于过继收养子嗣的提案,却被李氏一口否绝:“儿女是要讲缘分的,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是你爹爹能回来,你能有个弟弟自然好,若是没有,娘也就认了……我这辈子绝不可能替别人养孩子,什么香火不香火的,难道你不能抽空给我们上几柱香送些银钱?” 李氏拒绝地干脆,锦言只得遂她意。 遵从李氏的意愿,请老太太做主,把蒲草屋一带都划给她,重新加盖房子,允许她自开小厨房,过起了府中院的独立自治。 老太太的表现如李氏所料无异,无视之,估计只要锦言稳定,卫府利益至上的老太太不会主动找李氏碴儿,她会一如既往地把这个人当成死人,透明到底。 锦言有些愧疚,企盼将来有一天自己能够找回卫成风,让李氏夙愿得偿。 花轿一路向前,因是远嫁,嫁妆前一天先送至船上。 卫府为锦言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东阳及江南有交情的世家也纷纷添妆,一时间十里红妆,半城披锦,羡煞多少待嫁闺秀! 今日的迎亲,长公主府也极尽奢华,隆重而排场。 看着热闹,羡慕嫉妒恨,百样人百种心态。 “这长公主府娶亲就是大手笔啊,啧啧,这得花多少银子,迎个亲能买半座东阳城了吧?” “唉,总算是嫁了……” “是啊是啊,也不枉我们念叨了这么久,不过,听说结亲的是卫府四小姐!卫府还有四小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这四小姐是卫家三爷卫成风的嫡女儿。” “三爷?就是那个文曲星状元,生死不明的那个?他还有个女儿?!” “就是就是,晓得三爷,可这十几年也没听说他有女儿啊……” “人家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岂是你这种身份的人能见到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这种身份怎么啦?切!我是说见不着是一回事,藏着掖着又是一回事!半年前谁知道卫府还有四小姐?” “还半年?三个月前都没听说!听说是打小就养在外面……” “谁家的嫡女还养在外面?又不是小妇生的!弄不好是个假的!“ “不可能,太后赐的婚,卫府不要命了敢弄个假嫡女嫁过去?“ “谁知道有什么隐情呢,大户人家的后宅哪能干净得了?“ “嘘!别说了,禁声,要过来了!哎,昨天的送嫁看了吗,好大的玉石屏风,是整块和田玉雕的!这么大块……“ “还有紫玉珊瑚!老天,我这辈子从来没见那么美丽的宝贝!” “世家就是世家,瞧瞧人家那嫁妆!瞅瞅今天这迎亲的仪仗,普通人家用得了吗!” “你怎么不看她是嫁给谁?婆婆是长公主,相公是侯爷,皇上的亲外甥!之前卫府嫁二小姐、三小姐时,可有这样的风光?人家嫁的是天家高门!” “哼!天家高门,看着风光,以后这四小姐有的罪受!听说那永安侯……” “啊!竟这样!怪道原来的大小姐都快等成老姑娘了!” “不要命了你!敢说这个!你一个小老百姓,可是活腻味了?” “你们说四小姐长什么样儿啊?应该是美若天仙吧?” “美不美要你来闲操心?就凭卫三爷,他的女儿会丑吗?这些年东阳出过比三爷强的没有?” “要三爷在,这门亲铁定做不成了的,他能把女儿嫁给那样的人?” “你也别把三爷想得太能了,那是天家,三爷敢违逆?” “除了硬碰硬违逆,就没别的办法?三爷可是才子!” “说得有道理,当年三爷的婚事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锦言在轿子里,隔着薄而不透的帘子,听外面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偶尔随风飘进只字片言,她抓着关键词,猜测拼凑着完整的句式,嘴角忍不住上扬,任何时候八卦都是有市场的啊,传媒的力量如此伟大,以后是不是考虑办大周朝首份娱乐周刊,专门八一八名门世家高官贵族呢?创刊号的专题可以是:断背山――永安侯的情事揭秘,呵呵…… 她必须想得美,美滋滋地分散注意力才能忽略晕轿子的事实。 幸好九月的上午天气已经有了爽意,轿帘又轻薄,锦言把红盖头掀到头顶,长长地深呼吸。 正在锦言猜测着还有多久会到时,花轿停了。东阳码头到了。锦言忙放下盖头,挺直后背垂襟正坐。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撩开轿帘,是送嫁的堂兄卫决明,卫家大爷的嫡次子。 “四妹妹,我背你下轿吧,要换乘喜船了。”卫决明的声音温润低哑,透着一股子亲近。 锦言轻轻嗯了声,心里还是有些小别扭。这次卫府送亲的是二爷卫成清和大房二少爷卫决明。 卫决明年廿一,按卫府中各房排行四,已中举,现在白鹿书院就读,几日前才赶回府中。 刚才出府时趴在卫决明的背上,锦言已是又冏又无奈,说是堂兄,实际上就是个仅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而已,倒不是忸怩害羞,只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与陌生男人这么亲近,一时又觉今天就是个提线木偶,愿意不愿意的都得听人指挥,要知道,以往这种场合,都是姐指挥别人,导戏和演戏是两个专业好不好? 这会子又得要背!按规矩新嫁娘上了花轿脚就不能再沾地了,要等到了夫家由新郎接着,才能再落地踩土。 从东阳到京城路途遥远,不可能一直不走路,但在换喜船之前还是不能沾土的,新郎没来,迎亲的其他人都不合适,继续由娘家送嫁的哥哥来背,因为此时既是迎亲,也是卫府送嫁。 码头上大红毡子一直从下轿处铺到了喜船上,锦言趴在卫决明结实的后背上,被他稳稳地背上了喜船,送到了她的房间。 “四妹妹,你先休息下,我让外面的嬷嬷丫头们进来侍候着,有什么事只管打发人去叫我。还有……”卫决明走到舱口又转过头:“若这身衣服穿着不自在,就问问嬷嬷们能不能先换下来?噢……还是打发人问问公主府的嬷嬷吧。” 听着卫决明出去的脚步声,锦言长舒了一口气,房间的空气凉爽中透着水草的清新味道,晕乎乎的感觉消散不少。 水芳叩门后进来伺候,夏嬷嬷紧随其后。 这次为了锦言的陪嫁丫环,卫老夫人着实费了些心思。四个陪嫁丫环,原先指给锦言的水芳算一个,又挑了房里的二等丫环水秀,原来锦云的贴身丫环水苏是一个,最后从朝花阁里选了锦言比较满意的水灵。 这些个丫环都是家生子,娘老子都是府里较体面的老人。 水芳十六岁,进了府就在宁心堂当差,从小丫头做到一等大丫环,行事稳妥,历来颇得老太太欢心。 水苏十六岁,伺候锦云时日已久,原先也被指为大小姐的陪嫁丫头,挑她作为锦言的陪嫁,一来她一家是老太太的陪房,情份不一般,另外也是要告诉公主府,锦云之死皆因病暴毙,无不可对人言之内情,喏,贴身丫环都送过去了,若有什么想知道的,自个儿问吧。这种态度是卫府必须要表白的,不能为这门亲,死了一个大小姐,赔上一个四小姐,结果却还差强人意。 水秀十四岁,嘴巴甜,说话活泛,亲和力高,能在比较短的时间内搞好群众关系; 水灵十三,原先一直呆在针线房,锦言住了朝花阁后她被调过去当差,中规中矩,执行力强,办差事听吩咐基本不走样。 四个陪嫁,水苏姿色最出挑,柔美水嫩,其他皆为中等,老太太觉得姿容不重要,反正这些个陪嫁丫头都是摆设,永安侯不收用,最后还是要放出来配人的,有一个好的充充门面就好。 最重要的是要忠,一心为主,把卫府的利益放在首位,所以老太太一起儿首挑陪房就直接剔了这四家——女儿陪嫁,娘老子还是呆在卫府的好。 对于李氏硬塞进一个陪嫁嬷嬷并两户陪房,老太太背地里大大地发了通脾气,却只能咬着牙点头同意,为这点子事跟李氏闹翻了,只会让锦言夹在中间难做,再说李氏为锦言添了不少嫁妆,她又是锦言的亲娘,送上三两个人也是情理之中,若是不同意,闹开了反倒是她这个做祖母的不明理。 好在李氏的手伸得并不长,除了这个嬷嬷并两户陪房,再没有别的要求,凡事都听宁心堂统一调度…… “姑娘,盖巾可以摘下了。”夏嬷嬷走近锦言,“刚刚与长公主府的嬷嬷们通过话了,等船开了,这身嫁衣可以先换下。” ~~~~~恩,锦言嫁了。~~~~~ (新书,宜收藏包养推荐,都是黄道吉事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船上好时光(上) 噢耶! 心底欢雀,不慌不忙掀了盖巾递给水芳收好:“不是说要拜堂成亲入洞房才能换下来?” “扑哧!”夏嬷嬷笑了:“我的好姑娘,从东阳到燕京,这一路要走二十多天呢,您要是一直不换,等到了京里还了得……?” 正在仔细叠着盖巾的水芳嘴角上扬,四小姐这想法还真是实诚。 “嘿嘿!”锦言囧了,老脸泛红,揉揉鼻子低声嘟囔:“之前不是你们说嫁衣要一直穿着,不拜堂脱了不吉利么!”哼!我本来就不懂规矩,我本来就是土鳖麽! “恩,是有这么一说,不过姑娘这是远嫁,不能按那个礼算,到了京城,要等成亲行礼前您再穿上。”夏嬷嬷温言解释着:“婚期是十月初十,估摸着咱们会早到个一两日,下了船先到公主府准备的别院待嫁。” “到别院待嫁?”这样的行程安排怎么也没人跟她说一声儿,好歹她是正主儿,可到底怎么个安排竟没人给她这个正主儿发张行程安排表,再怎么说侯爷的结婚典礼也是个大活动,作为50%的当事人,有权利知道所有的……呃,主要的仪程安排。 “定好的行程是顺运河走水路,约摸20天到京里,”夏嬷嬷低头向锦言详细解说:“会早个几日到,富余些,怕万一路上碰上坏天气耽搁了。原先是说到咱们府在京的宅子里待嫁,但公主府的意思是既然已经迎了亲,就算是已经嫁过去了,希望安置到公主府别院……”。 噢,原来还有这么一说,怎么都成,在哪儿嫁什么时候嫁都不算重要,只要快点把这身衣服换掉就好,别不小心有个小刮蹭,毁了娘亲几年的绣花时光不说,重要的是这本应该当艺术品摆放展示的东西,穿在身上很是别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既担心弄坏了心疼,又怕蹭脏了没法清理,僵着身子难受,头上前几年在外面花天酒地荒唐得很,这一两年极宠一个叫水无痕的小倌,不但带回府安置,就住在紧挨着浩然堂的院子,连外面的庶务都放手让他打理……” “呵呵,嬷嬷又说笑了不是?要是他没毛病,这亲事也轮不到咱们呀。” 人大小姐锦云都等了十几年了,锦言啜了口茶,闲闲地笑道。 “呸!”夏嬷嬷啐了口:“好像谁要上赶子嫁似的,夫人早几年就开始相看,打算寻个好的呢!谁知道却碰上这档子倒霉事……” “这个也没什么不好,想开了这样的反而更好,要么弄个三妻四妾一堆通房,再生十几个儿子女儿的,后宅里天天吵吵闹闹的,还不如这样的省心呢!嬷嬷,你先别忙着打退堂鼓,当心露了底,凡事要小心为上,没有万全之策不能轻举妄动,娘亲当时都答应过我的……” 李氏对于任昆是个爱男\色的,坚决不能忍受,她一心想要自己的宝贝女儿嫁个如意好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锦言却觉得这样最好,好男\色比好女色好,男\色不麻烦,小三是男人绝对省心得很!再宠爱,也绝不可能把小倌小相公们养在内宅,更不可能让她这个表面上的嫡妻去管着。 这样多好!多清闲!她可不愿意帮别人管一堆小三小四,莺莺燕燕什么的,还得当嫡母老妈子!天天装大度装慈爱! 最烦人不过,又没钱拿,就算想自我安慰,把这当成正妻这一职位应尽的职责,但这工作还没人给发薪水,白干!她才不做这种傻事儿呢! 当初痛快回卫府,又爽快应下这门亲,就是因为在观里时就从王嬷嬷嘴里套了话了,知道回卫府要做什么,永安侯又有哪些个不好说的隐私,说白了,就因为永安侯是个断…袖的,才愿意嫁呢。 李氏说嫁个好人,娶三个妻纳n多妾都合法都明正言顺的古代,你想找个一心一意的良人,不是在说梦话么!天下有几个卫成风?说句大不敬的,若是便宜爹爹没失踪,焉知他现在依然没有别的女人? 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在男人可以合法地拥有无数女人的社会前提下,奢望一双人不太现实,要命的社会舆论也伤不起啊。 拥有几个女人是价值标签,就象戴什么表开什么车一样……你丫连个妾都没有,还出来混? 除了老婆养不起别的女人,还好意思出门?谁带你玩啊! 瞧,这就是社会现实。 在知情的情况下与别人共用一个男人的,还没有杜*斯的保障!无论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有些受不了,共用同一个工具是很不卫生很恶心而且极为不安全的! 所以,这真是门称心如意地好亲事!只要长公主不是个特别难相与的,这一辈子锦言都不想出走的! 背靠大树好乘凉,再上哪儿找这么高的大树又这么省心的夫君呢? 只要她乖一点,平平顺顺做个米虫老死在内宅似乎并不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姑娘……” “四妹妹歇息了吗?” 门外一句温和的男声打断了夏嬷嬷的话。 ~~~~~话说小四哥还是蛮好的,这几章都在讲亲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船上好时光(下) “姑娘在看书,夏嬷嬷在里面伺候着。” 守在外间门外的水灵曲膝见着礼:“四少爷您稍等,奴婢去回禀。” “快快请进。”锦言知是卫决明来寻,忙起身整理了下走到外间会客小厅。 卫决明长衫玉立,俊雅的面上带微笑:“没有打扰四妹妹看书吧?” 锦言摇头,她这些时日看的书都是卫决明的。 锦言自己身无长物,进卫府忙着学规矩无暇看书,到了船上卫决明怕她闷,遣人问过后,时不时地送书过来,卫决明此番上京城送嫁后就留居京城,白鹿书院院长把他举荐给翰林院的梅大学士,在锦言的理解中,就是有名人提携,便于入仕谋个好职位。 “再过一个时辰就到叶城了,今日歇在叶城。眼下时辰还早,妹妹有没有想要的小玩意,叶城的木雕很有特点的。” 卫决明温和的看着锦言,眼底是货真价实的关爱:“明日午时左右就到京城了,” 锦言眨眨眼,她知道堂兄的意思,无非就是到了京城就不自在了,侯门宅深,同为亲戚再见一面应该也不容易。 难道是为了这个原因,一路上但凡停靠他都会上岸捎些当地好玩的好吃的给她?说实话,对于卫决明的示好,锦言有些不理解,就算是为了利益,但有些感觉是做不了假的,可她实在看不出素未谋面的卫府少爷会与自己会有什么骨肉亲情。 “四哥哥又要上岸啊?”锦言拉长了声音:“真好啊,我坐了二十多天船,都不会走路了呢……” “四妹妹,新娘子是不能下船的……”卫决明很为难,谦然道:“再忍忍……以后四哥带你逛逛京城……要不,四哥不下去了,我们手谈一局?” 真是个不禁逗的老实孩子!锦言不好意思再卖萌,忙说:“同四哥开玩笑呢,四哥你快去吧,我没什么想要的,不拘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四哥看着顺眼地就捎一个……” 锦言不懂。卫家的血亲们见得不多,面上看来都是亲亲热热的,但卫决明,这个从未见过的堂哥竟是发自内心的把她当成妹妹来待,前世锦言阅人无数,练就一双火眼金睛,真心假意识得清,卫决明眸中毫无作伪的关爱让她很是不解,为毛捏? 船停泊在码头,锦言透过窗看到卫决明带着长随小厮下了船,应该是逛街了吧? 锦言眼馋心热,真是羡慕嫉妒恨呐,这二十多天,一路北上,经过多少府县州郡,别说下船,她就没出过舱!若不是每天晚上赶走丫环做做瑜伽再打两趟师父传的健身拳,锦言严重怀疑自己会双腿肌肉萎缩,患上肌无力症。 夏末初秋的夜,风微凉,水影浅,墨色天幕点点银星亮起,空气澄净透明。 锦言吃饱喝足,慵懒地蜷缩在贵妃榻里,把玩着卫决明送来的沉香木大雁小挂件,心里暗自感叹:四少爷好人呐,既买了热乎乎的叶城特产蟹粉小笼并玉叶果子露,就连小挂件都选沉香木的,上等的沉香木啊,啧啧,真是好人…… “姑娘,四少爷在甲板上备了茶案,请您过去赏赏河景夜色。” 水灵进来行礼道:“四少爷有吩咐,闲杂人等都避开了,只留贴身伺候的,请姑娘放心。” 好银!真是善解人意的好银呐! 二十多天总在个巴掌大的房间里数脚步,锦言还真想去甲板上看看,但人家不都说新嫁娘不能见外男的,她也不好太任性,只好……我忍,忍忍,忍到长了绿毛!忍者神龟把舱底坐穿! “公主府的嬷嬷们怎么说?”明天就到京城了,可不能在舱底要坐穿可以平安释放的关键点上再出什么意外,黎明前的黑暗忍忍就捱过去了。 “四少爷问过嬷嬷们了,说都是自家兄妹,清了人无妨的,姑娘实在不放心就戴着幕离好了。” 水灵解释着,心里道高嫁就是不好,看吧,姑娘都闷了二十多天了,第一反应是问公主府嬷嬷的意思,以后进府当差,自己也得小心些,别给姑娘惹麻烦。 锦言换了身红色饰窄墨绿边的宽袖大袍,老老实实戴幕离。 慢悠悠踱出门,水灵水芳随身服侍着。跨过舱门夜风吹来的一刹那,锦言腿一软好悬没吼出来,可算是见着天日了!没天理啊。 宽阔的甲板正中铺了地毯,摆了几案,上有各色水果小点,卫决明正低头摆弄分茶器具,见她过来,温言笑道:“四妹妹请坐。” 呵,整得还蛮有味道的! 锦言就坐,一角的紫金八宝祥云小香炉里点着上等的白檀。另一侧放着张紫檀琴案,摆一架伏羲式古琴,隐约为杉木斩成,木质松黄,白玉制琴轸、雁足。 仓促赶路之中,有琴有香有茶,世家公子果然骨子里带贵族范儿。 “谢谢四哥。” 锦言摘了幕离,睁大眼睛,前世因了工作关系,锦言接触过五花八门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士,对于茶道颇不陌生,但对于早已失传的分茶却未曾亲暏。大周分茶艺流行于世家贵族之间,颇受追捧。 卫决明微笑不语,挥手遣了下人,边冲点边以银制的茶匙在盏中回环搅动,茶盏中出现一丛兰花,他将茶推向锦言:“入门而已,尚能一看。” 此时风微江阔,天高星碎,锦言端茶吃果子,看美男弃了茶具,净了手,弄弦抚琴。 莫非为自己策划了告别单身的演奏会?锦言心头闪过不解。 夜静风清,琴声弥漫在运河上,渐次展开,袅袅传递到岸边。 一曲终了,卫决明随意抚着弦,讲起了故事,故事的开篇是惯用的longlongago句式。 “此琴名为九宵环佩,世间少有的名琴,原是三叔所赠。” 卫决明低头轻弄琴弦,仿佛自言自语。 “我三岁起识文学字,由三叔启蒙。自幼时起,父亲在外为官,我与兄长凡有事必找三叔,在我的心中,三叔比父亲都更亲些……” “三叔娶亲,我那时是极不喜欢三婶的,就因她,三叔才会搬出府与亲长不睦家人不和,为世人耻笑,最后又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他的声音有着微微的哽咽:“人言爱屋及乌,可我们对三婶……愈在意三叔,后来就愈怨恨三婶,若没有她,三叔定会是风光与世……”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他,怎知他的喜欢?他是成年人,他爱谁喜欢谁,自己会不知道?你怎知他娶了别人就会更好?这对我娘太不公平了吧?” 锦言不由为娘亲辩护,怪不得无人管她与娘亲的死活,若没有这次婚事风波,卫府中人必还无视她和娘的死活吧?虽然明白卫府诸人的迁怒心理,卫决明此时亦是在开诚布公。 “是呀,我不是三叔……” 长长地叹息:“现在想想,那些年偶见三叔,他都容光焕发风彩照人,整个人都会发光似的……想来是娶了心爱之人之故……可惜,当年少不更事,一心以为三叔被美色迷惑……” “背后诽议亲长,不妥……” 卫决明摇头自失一笑,却还是继续说着: “三叔失踪后,大哥和我曾私下寻过你的,那时候我们不喜欢三婶婶,却不想三叔的骨肉流落在外,只是……当年知情人太少,竟不知三叔把你寄养在哪里。” “大妹妹去了,我很难过,但这是她身为卫家女儿的命,家族把她供养大,就得为家族尽心尽力,生在大家族,面上荣耀光鲜,个中滋味难与人说,” 卫决明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要散在夜色里:“三叔是个特例,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家族给予,他回奉更多,只不肯赔上自己的亲事就弄得众叛亲离,当年,三叔甫一出事,多少人归囿为报应!我……” 啊呀,原来当年李氏还担了这样的恶名,在古代,自由恋爱果然是要命的事,老公失踪了,没有安慰不说,还被乱扣一通帽子。 “世家,要世代传家,必得以族为生,以家族利益为首……一了百了,原以为这桩亲就此作罢了,家中原也没有适龄的姐妹……没想到祖母竟会寻到你,续了这门亲事。” “祖母是为了家族,只是……四妹妹不是在府中长大的,卫家从没给过你任何庇护,你不欠卫家的,什么也不欠……” “这门亲事不好么?”锦言也压低了声音说悄悄话:“祖母说是与天家结亲,许的是侯爷呢!” “恩,许的是侯爷,侯爷的嫡妻……” 卫决明伤感地看着锦言,她看起来好小呀,又是在方外之地长大,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呢,仰着粉嫩嫩的小脸睁着大眼睛认真地盯着他,那双眼睛又黑又亮仿若小溪清澈见底,看人的时候专注又认真,带着盈盈笑意。 “四妹妹你还小呢,有些事看起来是极好的,但实际上并不都那么合心意。”卫决明一咬牙,斟酌着词句决定还是与锦言交点底儿,管她懂不懂得,总好过傻愣愣地做梦,梦醒了伤心欲绝要好。 “就象这个果子,看起来都红澄澄的,甜不甜吃了才知道。婚配嫁娶也是这样,首先讲的是门当户对,至于是不是良人就得看运气了……” 卫决明挑了挑眉毛,殷红的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四哥刚才的琴弹得怎么样?” 小样儿,还打哑谜将我军!锦言腹诽着,没等开口,那人又说:“这首曲子叫幽兰吟,空谷出幽兰,非是孤芳自赏,而是自在其香,若是不得良人之心,不是兰不好,而是良人不识花。四妹妹你要记得,这世上有些人是不喜兰菊桃李,偏爱青竹林木,不是花儿不好,而是花不入眼,世人都道才子配佳人,殊不知亦有才子倾慕……” 卫决明放缓了语气,“四妹妹眼下若不懂,四哥也不知该怎么说,你既然是长在观中的,想是能够沉得下心,以后不妨也当自己住在观里,凡事莫强求,只要守着本份过自在日子,有家族,有嫁财,定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看着面前男子满脸的关切和压得极低极低地语重心长,锦言张了张嘴,竟不知如何回他,这是送嫁的堂兄长对新嫁娘的堂妹妹能说得话嘛!卫决明这提点的话说得够明白,才子钦慕才子,就差直接明说任昆喜男色! 看来便宜爹爹在他的心中确实够份量,这番话说得够掏心掏肺的,若真被他人听去传到长辈耳中,挨家法,跪祠堂都是小意思! 想到这里,锦言展颜一笑:“四妹妹不太明白,不过锦言在观里住惯了,也算是半个方外之人,婚姻大事听从长辈安排纯因为孝道,修道之人是不讲什么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恩,师父这一脉看重的是内视自省效法自然以成大道,不修阴阳道的……” 卫决明先是被锦言的笑闪了眼,只觉得夜色中一片灿烂花开,再听那话,知晓她明白自己的话意,心下一片安慰,及至后来又被她甜甜糯糯的绵绵软软的最后一句雷了个头皮发麻,还,还不修阴阳道!这,这是姑娘家该说的嘛! “你,你!”他红涨着脸,指着锦言结结巴巴不知该说什么。 锦言笑,切,这点颜色就受不了啦?这把年纪了,装什么清纯小处男? 只觉得心下大乐,与卫决明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不由得玩心大发:“四哥,让开,给我弹弹,我还没弹过名琴呢……”净了净手,一把挤开他,锦言坐了过去。 琴声又起。 卫决明的眼睛愈睁愈大,这,又是个什么曲子,琴!琴曲也能弹成这般的热热闹闹! (章节有点小水,恩,不急不急,永安侯很快就要登场了……票票欢迎一下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花烛不洞房(上) 望江楼,叶城最好景致最佳的酒楼。 灯火辉煌,正是客满时。 二楼豪华包间: “……好!这琴声倒是清越得很!”身穿铁锈色团花锦袍的男子敲了敲桌子大赞一声,声音低哑醇厚。 “成林兄高见!这首《幽兰吟》本是闺中女子孤芳自赏自怜自怨之作,此人却将孤芳自赏化为悠闲自行,甚是逍遥。” 穿白衣的俊雅男子轻拢手中的折扇:“曲意深长,恣意洒脱,琴中有安抚劝慰之意,若未猜错,应是抚琴男子劝慰听琴者,纵独自一人也是芳香高洁。” “呵呵!俺是老粗,只听着甚是顺耳,管他抚琴人是男是女,又要借琴声传个什么意!各位有意,不若让手下将弹琴的找来再奏上一曲?”坐在主人位置,穿宝蓝色箭袖外袍的男子爽声大笑,漫不经意地说道。 “不必了,”清咧泠泠的声音来自穿天青水蓝袍的男人子:“这琴的主人应该不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寻常人。” “不是寻常人又咋样?咱兄弟们听着好是抬举他!咦,什么时候子川老弟也理会这些个细枝末节了?!”先前被称为成林兄的男子瞪大了眼睛。 “麻烦!这几日还是消停点好,回去后也能少听点唠叨!”天青水蓝袍的男子懒洋洋眯起长长的凤眸,长眉一挑:“喝酒!喝酒!二十年的竹叶青可遇不可求,有琴声助兴,别为些不相干的扫了兴……” “对!对!船到桥头自然直嘛,不就拜个堂嘛!多大点事!过了这一关,以后咱兄弟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成林兄嘻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满眼促狭:“来!来!喝起来!这天下还有能让咱们兄弟难为的事?” 仿佛是应和了成林兄的话,已停歇了的琴声再起,竟是一支不知名的曲子,只觉得那曲子全段就离不开一个“乐”字,那种欢天喜地快快乐乐喜气洋洋的开心扑天盖地直透人心,高处笑语泼天,低处巧颜嬉戏,真是花见花开,风来风笑,热热闹闹嘻嘻哈哈,直觉得比那迎亲曲还多几分没心没肺的烟火喜悦! 仿佛就那么一个人,直白无端地开心,因为这夜色因为这星空因为这江面灯光,因为这沿岸人家河边曲桥,因为身边听琴的人……因这天因这地,因为活着,因为……没有原因,就是开心。 因为开心,这抚琴之人,生生把个高雅之琴弹出红尘俗世的真性情。 “这真是……”白衣男子笑笑,这琴弹成这样,不知怎地形容得好,高洁清雅方为琴韵,这种弹法…… 天青水蓝袍不禁扬起唇角,打起拍子,管他什么名琴雅风,就是要恣意风发,谁也挡不了爷的好兴致。 “好!好!”宝蓝袍一拍大腿:“老子就爱这个味!比唢呐喇叭还中听!” +++++++++++++(我是分割线)+++++++++++++++++ 入了京,在公主府别院歇了两日,又在寅时被叫醒,香汤沐浴,梳洗打扮,重复了一遍锦言已熟悉的程序,内容略有调整,基本属于微调。 一大堆繁琐程序之后,还没等锦言咂巴嘴,捉摸出每个程序所代表的深层之寓意,人已坐在了新房喜床之上,仍戴着大红绡金盖头,锦言觉得自己如今与被蒙了眼罩儿围着石磨推碾子的毛驴颇有共鸣之处,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两眼红通通的,幸好绣鞋,这场婚庆的大戏已经演完了,他只需在酒席上再露露脸就好。 任昆的确如此想的。 喜宴筵席摆在前厅,男女宾客分席而开,足足摆了上百桌,山珍海味,四季时鲜,御厨烹饪好,由训练有素的丫环小子们络绎不绝地端上席,金盏玉壶、银盘翠碗并插着大朵并蒂莲的粉彩花觚错落有致地摆放于红楠木案桌上。 女宾主桌上,长公主满面春风,洋溢不住的喜色,看着大大的喜字,直觉得压在心底多年的石头总算放下了一些,昆哥儿总算成亲了,成亲就好,成亲就好,娶了妻,房里有人了,说不准就能留连个一二,自然会有了子嗣…… 女眷们察言观色的本事均是一流,围着长公主,翻着花样敬酒说吉利话,气氛异常热闹。 男宾一厢,驸马任怀元满面喜色坐在首桌,与同桌的百里大学士、众侯爷、皇室宗亲及六部尚书等重量级人物们彼此寒暄,一片热闹。 素日喜宴最热闹的新郎席面上却一片安静,大红喜袍衬着新郎倌愈发的面似白玉,清冷如冰。 一众平辈论交的王侯世子们,对着新郎的冷脸举杯踌躇,不知这恭喜的话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不说,不好吧,总归大家都是来吃喜酒的,不道贺有些失礼,再说各家长辈都还在呢。道贺吧,瞅着新郎的脸色与成亲可搭不上边,万一惹怒了这位霸王,当场让人没脸岂不是犯不上?不过,这任子川一贯是个冷面瘫,谁知他现下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对照着主桌周围团团的恭喜道贺声,这边的场面愈显诡异。 坐在新郎倌旁边的定国公世子桑原桑成林一抬眼,看到他爹老国公在与任驸马问杯之际,冷冷地丢了记老子很生气要你好看的眼刀,正中他的面门。 桑成林心下发虚,牛不喝水我能强摁嘛!我又不是新郎倌,任子川是我兄弟又不是我儿子!我管得了吗? 气就气吧,大不了又被训诉顿或者挨两记板子,反正自己皮糙肉厚的不怕打! 正想着呢,又有一记眼色过来,桑成林抬头接目,只见上首的百里大学士闲闲地又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那目光如春风般温暖而和煦,桑成林顿觉手脚发冰,老爹不可怕,这百里大学士若要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很严重……不敢想! 桑原在桌底下狠踹了任昆一脚,都是因为这个混小子! 喜笑颜开举杯站了起来:“各位,今儿是子川大喜的日子,这喜酒得放开了喝,别这般秀气!莫非是这酒不够对味?我说,新郎倌,你也别黑着张脸,莫不是嫌哥几个彩礼上轻了?回头你到哥哥府上,看上什么你就搬什么,绝没二话!” “来!来,满上,今儿可是大日子,不醉不归,哥几个都来敬新郎倌,谁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暗地里又伸手狠狠捅了捅一直木着脸不作声的任昆,冲他挑挑眉头,抬眼示意着:给哥个面子呗,给哥个面子!上面的老大们都看着呢,你小子若不识趣,看哥怎么下狠手收拾你! 在桑成林及要好的几个世家公子的有心哄闹下,新郎脸上的冰也化了,嘴角保持着若有若无的微翘弧度,众宾客的心落回原处,看上去喜庆就好,一时间推杯问盏,场面热热闹闹,进入高潮部分。 百里大学士年事已高,几杯下肚已觉不胜酒力,告辞离开,接着数位年纪大的侯爷宗亲们也陆续辞行,赴宴宾客均是人精,酒已半酣席已上全,功夫已然做足,见德高望重的百里大学士已告辞,亦跟风离席,接二连三辞归回府。 这厢男宾辞归,那厢女眷们自然需要同归,长公主虽觉得意犹未尽,却也有些累乏了,不再强留。 任怀元带着任昆亲自将够身份的宾客送出府门,任昆跟在任怀元身后,父子二人皆无言前行,府里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逶迤成线。 任昆忽然止步:“父亲慢走,儿子告退。” 任怀元停住脚,看着身前的分岔路没应声。 三条路,左边一条通往任怀元住的引凤居,右边一条是去任昆的浩然堂,亦是去水无痕的井梧轩,中间那条,通往内院。 任怀元静静地站了会儿,染了些许酒意的眸子愈显明亮又带了几分涩晦莫名。任昆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遂抬脚向右欲行。 “子川!”任怀元低声止住了他:“今天,也要回自己院子?” 任昆没言语。 任怀元看他的脸色已然明白,他根本早把正在新房中等待的新娘子抛到了脑后,或者说原本也没上心,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我已经迎了亲拜了堂喝了喜酒陪了宾客,不管想不想,该做的我都做了,至于那个娶来的卫四小姐本就不该我的事,你们看着办吧…… 唉!任怀元微微叹息:“为了你的亲事,多少人操碎了心!这亲事……卫大小姐故去……为父原以为就此作罢了,没想到卫府会有个四小姐嫁过来……” 谁说不是!这个卫家真是死缠烂打!明明人都死了,非得又弄出个姑娘!还是个养在道观里的!真当爷希罕他家不成! 任昆咬牙发狠,心里也知道,就算没了卫府攀亲,依着他那个公主娘的性子,一准儿还是会给他塞女人,娶妻成亲是必须的,不娶卫四就得娶张三或王二刘一什么的。 “为父没想到卫成风有女儿……他居然还留了个女儿。” 任怀元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唏嘘与感慨:“成风年少成名,才纵江南,人又生得风流倜傥,清俊无俦。想来他的女儿应该也是清雅不凡。” 这话任昆不爱听,卫成风是谁他不认识,卫成风的女儿他也不想知道,她是不是清雅不凡的,与他无关。 心下想着,面上便带出几分不耐,之前的酒意上翻,越发不逾。 “昔年卫三爷与我有数面之缘,他为人处事为父甚为欣赏。谁知他英年遇难,下落不明。卫氏既是故人之女,理当照应一二。” 任怀元平静而不容置喙:“公主殿下为了你的婚事,这些年寝食难安,如今你既已娶妻,大事已定,就不要为了些许小事大喜日子添不快。私底下你房中那点破事儿,为父不想管,也管不了,但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进来的正室,明正言顺的永安侯夫人,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份体面都必须得给!我也不要求你一个月不空新房,但今晚必须得去新房。以后依着大宅门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宿榴园!” (~~~~话说,驸马是好人,锦言有个好爹!锦言要与任昆见面了,呵呵,天雷勾动火是木有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花烛不洞房(中) “父亲!” 任昆只觉得酒往头上涌,不要这么多人傻耗着,没必要嘛!永安侯不来了,大家都累了一天了,早早洗洗睡了就是。 又渴又饿还有点内急,锦言只觉得自己的好脾气快要用完了,再差点就要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了! 难道这满府的主子就没个明白人? 永安侯不会来新房了!他一准儿早闪了去安慰他的心上人水公子了!这不明摆着的嘛,指望一个爱男银的男银来和一个女银洞房花烛?你妹的!坑爹!难道永安侯一晚上不来,姐就要戴着这一头沉玩意儿坐一晚,禁止吃喝拉撒都?真是叔叔可忍,婶婶不能忍! 就在锦言决定发声之前,院子里传来了动静,重而凌乱的脚步声并各种请安的声音传了进来。 “新郎倌来了!” 喜婆惊喜又如释重负,总算来了,众人急急开门迎接,屋里一片忙乱。 锦言愕然之余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幸亏多坚持了会儿,果然忍者无敌!没想到啊,永安侯居然会来?一定是被逼的!任昆你说你,既然小胳膊拧不过大腿,非得来这一趟,早来一会儿能少块肉啊?害得姐姐差点破了功! 一股子清寒之气随门而入,伴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酒气,原先静谧的新房如油锅里丢了几滴水,立马呲啦啦鼓了,见礼的贺喜的喊着取醒酒汤的…… 喜婆丫环嬷嬷都生动鲜明活了起来,锦言方才发现之前这里间外间竟潜伏了如此之多的……人。 “闭嘴!出去!都给爷出去!呃……” 永安侯明显喝大了,打了个酒嗝,斜睨着远远围在一边的下人——公主府伺候的都晓得侯爷脾气,历来只要小厮贴身伺候,这一屋子的女人都不敢太靠前。 “侯爷……”喜婆子小心翼翼上前半步,小意讨好着:“侯爷,立马就出去……您揭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婆子们交了差……” “滚!爷做什么还要你吩咐!”永安侯踉跄着往内间走,脚底打着晃。 长公主身边的何嬷嬷刚想张口,被任昆一眼瞪了过去:“你!带这些滚出去,爷的规矩你知道!晚了,爷不管你是哪儿来的,全不留脸面……” 何嬷嬷是长公主的心腹之人,哪里不知道任昆的脾气,本来公主派她坐镇新房,是想着能不能生个法子让任昆喝了交杯酒入了洞房,刚才听人禀报说侯爷往新房这边来时,心下一喜,以为…… 可到眼下这份上,不走是不成了…不留人就不留吧,侯爷屋里院里不用丫头,可这洞房里总不能留一两小厮,唉…侯爷又醉成这样,算了,有新夫人在,这第一天成亲,侯爷既然来了新房,就是要留些情面的,总不至于做太过…… 何嬷嬷带着众人退下,任昆进了内室,冲着夏嬷嬷一指点:“你,你们!没听见?” 夏嬷嬷见任昆脚步虚浮,面露狰狞,不由略显迟疑,不放心留锦言一人相对,锦言偷偷拽了拽她的后襟,示意她不可违逆。 眼见着那嬷嬷与丫头礼数周全地向他福一福,又默不作声地安静退下,回身将内室的门掩上,然后走出外间,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声渐远,应该是去了隔壁的偏房。 那嬷嬷面生得紧,想是陪嫁过来的,至于那几个丫头,他连眼角都没扫一下。 一切又安静下来,院子里静悄悄地,锦言仍安静乖巧地端坐着。 一时气氛有些怪异,整个屋里只听见永安侯粗重的呼吸声。 任昆轰走了下人,看着大红绡金盖头下的卫四,一时没了主意,总不好把她也赶出去吧?难不成真要把她头上那玩意给揭了? 想想还是算了,她愿意盖那就盖着,等到憋闷了自然就扯下来了…… 心下思量着,抬脚扑到塌上,蹬了靴子扯了冠,半卧半坐靠在大红榴花绽百子靠枕上,微眯了眼睛,爷就在这睡榻上勉强凑合一夜,算是给老爹交差。 锦言听着夏嬷嬷退下关门声,接着是落榻的声音,靴子落地的声音,然后永安侯粗重的呼吸声慢慢变浅,变得平稳而绵长,听这声音像是……睡着了。 睡着了? 睡着了好,喝醉了睡着了就更好,呵呵,正好自在,锦言美滋滋的,巴不得永安侯睡得更熟些,再等等,他睡得更熟了,这屋里不就她一人独大了? 任昆并无多少醉意,之前那一点薄醉在过来的路上早被夜风吹散了。事前在席上,他的外袍被桑成林洒过不少酒,沾染了浓郁的酒气。 酒意全消,睡意尚无,百无聊赖下,他半眯半闭着眼打量着这陌生的新房内室。宽阔的开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紫楠木镶螺钿的家俱,插瓶摆件无一不精,看得出卫四的嫁妆倒是值些银子! 屋子里到处都是红色,大红的帐子,大红的绡纱蔓帘,大红的靠枕座垫,一对大红的龙凤烛照得屋里红通通的,那些个大红色的物件上无不绣着榴花鸳鸯鱼莲百子百婴,绣工倒是极精细,就是这些个东西看上去就透着股腻味劲儿! 忽然眼前有微光轻轻闪了闪,任昆眯眼细看,只见原先搁在拨步床脚踏上那双红绣鞋轻轻动了动,鞋尖上的大颗珠子映着烛光微微晃了一下…… 那双鞋又动了动,原先一直规规矩矩摆放在膝上的手伸展开又握了握拳,那双手很小,白生生肉乎乎的。 永安侯眼力好,能看得那双手伸开时手背上五个肉肉的小涡涡…… 熬不住了?任昆心一动,继续假寐冷眼旁观。 那双小胖手伸扭了几下,慢慢向上抬起来,衣袖滑下,露出雪白的腕子,衬着大红嫁衣,如玉一般闪着光泽。 要揭盖巾? 任昆猜测着,那双手果然一点一点掀起了大红绡金盖头,掀至一半时,停了下来,向他这边榻上看了看,然后,停下,一只手从床后捞了点东西扔在地上,窸窸窣窣发出些不大的声响,任昆辨了下应该是压床用的桂圆花生。 故意的吧?这点小伎俩……任昆很不屑,没加理会,继续眯着。 只见那个人在等了几个呼吸之后,见没动静,迅速将整个盖巾掀了下来,露出顶着满头珠翠涂抹着胭脂红唇的脸,脂粉太厚五官看不分明,只看到白白的一张脸上,那双眼睛又大又黑,瞅过来望过去,顾盼间仿佛有碎星闪过。 倒长了双好眼!任昆给了个客观评价,继续看下去。 揭了盖头,眼前不再红红一片,锦言长吁了一口气,又重重地长长地吸了几口,伸了伸胳膊,做了几个扩胸运动,娘的,姐的pp都要坐麻了。 她扭扭脖子,后项僵得要命,一动头上的珠钗步摇就响,吓得她赶紧用手扶住,屏了气往榻上看,永安侯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锦言摸出帕子,动作轻快迅速,将身上的头面饰品一股脑儿地摘了下来,放在帕子里包吧包吧搁在床上。 去了这些重负,顿感轻松。 锦言左右扭了扭脖子,上下耸耸肩膀,甩了甩胳膊,站了起来。 任昆看得好笑,这卫四,在干嘛?卫家不是给她请了教养嬷嬷,瞧这些个举动,哪有点规矩? 这个卫四,果然是个粗野小道姑! 没规矩的…… (任昆:什么!爷偷窥?!爷还用偷窥?给爷看爷都懒得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花烛不洞房(下) 任昆看得不解,这卫四,在干嘛?卫家不是给她请教养嬷嬷,瞧这些个动作,象何模样! 原先端坐在大红帐下紫楠雕百子拨步床上的卫四站了起来,鬼鬼祟祟向他这边探头探脑,然后双手交叉举过头个不停!任昆有着小小的鄙视,这卫四,果然是山野粗民,连食不语的规矩都没有!没见识,这些残羹冷饭能有多好吃! 虽然如此想着,听她吃得香,永安侯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貌似刚才他只顾喝酒没吃东西。 锦言挑挑捡捡挨个品尝,吃了个六七成饱后停了筷子,倒了杯热茶,舒舒服服地往椅子里一歪,吃饱喝足还有杯热茶,忙乱了一天,总算有个幸福收尾……话说,公主府的厨子手艺果然是超赞的! 抬头看到桌上的碧玉壶和夜光杯,是喝交杯酒的道具? 锦言好奇取了壶,拿了盖子往里瞅…… 一股清幽的酒香飘了出来,恩?是上好的连枝荷花露,不过,是加了料的!唉,公主娘为了儿子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锦言摇摇头盖上壶盖放了回去,这上好的连枝荷花露里加了玉阳春。玉阳春自然不是毒药,只不过是发情的****,能够让男人坚/挺,阳刚不倒。 扭头望望榻上睡得正香的任昆,他的公主娘还真是不死心呢,都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肯接受儿子是龙阳君的事实?还是以为他一经拜堂成亲就真能改了性儿?或是想借此机会混水摸鱼阴他儿子一把?嘿嘿,难道永安侯是直的不是弯的? 锦言幸灾乐祸,转念想到,若永安侯被阴,她也算是受害者,又笑不出来了。 忙端起茶嗅嗅,又将香炉里的香灭了,几枝插花瓶也拿到外间去了——谁知道长公主都在哪些地方藏了机关,若永安侯是弯的百毒不侵,而自己偏偏中了招,那不丑态百出得冏死了? 机关已除,困意上涌,夜色已晚,还是洗洗睡吧。 掩嘴打了个小哈欠,锦言站起来,伸个长懒腰,熟门熟路去净房刷牙洗脚。 任昆眼见她闪过去又飘过来,须臾间又出现在雕花大床前,随着她的走动,屋里有着淡淡的洗浴过的湿意清香。 这女人,属猫还是属耗子,走路都不带声儿地,若真闭着眼,根本不知道屋里还有个人风风火火进进出出的。 只见她轻声嘀咕了一声,声音太轻听不清,弯腰,手臂一伸,将洒满床的花生红枣桂圆划拉几下,堆成垅,顺手抖开床上叠得方方正正的一块白绫子,把归拢好的花生红枣之类的三抓两捧地弄到白绫子上,手脚麻利地打了个包袱结,扔床尾了。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自然至极。 任昆有些发呆,这卫四!是不是傻呀?她难道不知道那个白绫子是用来…… 不应该呀,就算她不知道,那些个嬷嬷也会跟她交待呀!居然不管不顾地当成了包袱皮儿!想到天亮后公主娘的脸色,任昆就忍不住嘴角上扬,这卫四,还真是够二的……! 锦言铺好床,放下半拉帐子,扭头看了看睡在榻上的永安侯…… 现在深秋十月了,这么和衣而睡半夜多半会冻醒,恩,喝醉了多半夜里会口渴…… 也就是说,这个眼前暂时安静无事的人,有可能在自己睡着后要被子要水的折腾!噢,也可能会喊人,永安侯是不用丫头的,日常起居都是小厮……所以!不要啊,难道睡到半夜她要被个醉汉吵醒,睡到正酣时让一堆小厮进到睡房? 想想都不合适!那么,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任昆看那女人整理了床铺放好了被子,半边帐子都放下来,却又莫名停了手,一直向他这边瞅,好象在思量着什么。 之后,她又打开被橱,取了床大红绸被,抱着被子朝睡榻而来。 她要干什么?给他盖被子? 若她真是来盖被子,他是醒来把她喝住,还是翻身躲开或是借酒意把她踢开的好? 永安侯念头微转间,榻上已多了床被子,卫四并非如他所想,而是把被子打开放在他身边的空榻上……接着,她又取来了茶壶杯子,在杯子里注了水,把茶壶放在暖寮上保温。 做着准备工作,锦言就近仔细端详着永安侯,发冠已摘,乌黑油亮的头发微乱,散落在大红靠枕上,有几缕垂在耳畔额前,白净净一张脸,浓黑剑眉,鼻骨挺直,唇形端正,唇瓣红润,下巴线条坚毅,其上隐约冒些青色胡碴,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身上大红喜袍的衬映,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愈发显得面色如粉玉。因在睡中,浓黑的长睫毛象柄小扇子盖住了狭长的凤眼……两条长腿随意的搭在榻上,喜袍玉带已松,袍角撩起,中衣下隐现流畅坚实的肌肉线条…… 啧啧,别说,这永安侯,长得真不赖!身材不孬!有点玩断/袖的资本,美男嘛,搞搞分桃爆菊什么的,还是有美感滴,看样子应该是攻吧~~~ 锦言瞅瞅任昆长长的黑睫毛,手痒痒,好想去摸摸,丫是睫毛控—— 想想还是没敢捋老虎须,万一弄醒了就不好玩了,收了爪子睡觉去喽!扭着腰,爬到床上钻进被窝,累死了,这一天折腾,可算躺下了,明天还得早起敬茶听说还得进宫…… 任昆在锦言抱着被子过来时就把眼睛全闭上了,感觉到她放了被子听到杯盏轻落桌面的声音,还听她低低嘟囔声“恩,不错,是攻吧?”,然后,感觉人走开了,任昆透过睫毛缝向外看,那卫四果然正朝大床走去,边走边扭着腰甩着胳膊,腰身很细,摇摇摆摆,软得好象没了骨头,一路扭到床前,脱了鞋,放了另一半帐子,没过多久,就听到细细的平缓的呼吸声…… 任昆等了一会儿,坐起身来,看到一边空榻上的被子已经铺好,靠近身体一侧还掀开了半边被角,只要他翻个身,顺手一扯就能盖到身上……榻前右手边的几案上是一杯斟好的茶,他正觉得口渴,抬手抄起——杯子正放在他伸手可及的位置,茶壶把朝右前侧,恩,也是他抬手就能捞到的…… 是凑巧了? 这卫四,还算懂事识趣! 若她能一直这么有分寸,明事理,人前给她侯夫人的体面倒也无妨,爹娘那里也好交待,反正娶也娶了,名份已经占去。 任昆握着杯子想了想,拿定主意后,轻手轻脚起身去净房擦了把脸,去了一身酒味难耐的外袍,拉了被子重新躺下…… (任昆:这个新娘还不孬,有支持滴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第一印象很重要 一夜好眠。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锦言从来没犯过失眠,无论何时,能吃能睡就是福。 惦记着敬茶的事,一贯强大的生物钟尽职尽责,早早将她唤起。 入目的大红帐子,宽阔幽深的大床,陌生的雕花床头…… 似醒非醒时有着短暂的迷失,这一阵子老是换地方睡,这又是哪里? 迷迷糊糊爬起来,身上大红的中衣,百子嬉戏大红绸被让她一激灵——老天!这是公主府,她的洞房!外头榻上还睡着个永安侯! 忙把帐子拉个小缝往外看,榻上的被子已被拉开,隐约人形模样……还好还好,永安侯还在睡着。 拍拍胸口,吐口浊气,悄悄掀了被子,蹑手蹑脚下床,溜到净房。 榻上睡得不舒服,中衣上也沾了些酒气,向来爱洁的任昆辗转反侧,约摸快四更天才勉强睡着。 一觉醒来,睁眼,窗外天色微明,桌上大红的喜烛尚未燃尽,卫四挨在烛前微低着头看书,侧面正对着睡榻,烛光映着她的脸,净白肌肤透着粉红色,如瓷似玉,柔美而纯净。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四目相视,锦言忙放下书,站了起来绽开亲切无害的大笑脸:“侯爷,您醒啦?” 任昆一愣,这声音…… 还真好听,甜甜糯糯又有一点点爽意,如宛转莺啼却不绵腻,似林间山泉又不清冷,昨夜虽然听过她的碎碎念,但声音太小,只觉她音色不错,没想到这么好听,居然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锦言见任昆不搭理自己,心想这位大爷可能没想起自己是哪根葱,为防他一时暴走,忙向前两步,找了个无害的距离,曲膝行了个礼,“侯爷,妾身卫氏锦言。” 继续微笑,锦言对自己的笑容还是有信心滴~~ 没办法,第一次见新老板,一定要争取给老大留下好印象,要知道,第一印象的好坏无比重要,会直接影响以后的升职加薪年终红包公费出差旅行……噢,错了,是直接影响到以后在公主府的生活质量。 任昆觉得自己眼前一亮,卫四的笑容纯净而甜蜜,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连瞳孔里都溢满了笑,干干净净的如阳光一般,他不由想起桑成林3岁的儿子桑好均,那小子,每次见他都咧着小嘴笑得开心,伸手要抱抱要糖糖,这个卫四,为什么对他这样笑?见到自己有什么可高兴的? 为毛还是没反应?! 难道还没想起来?! 或者……他压根不知道卫锦言是谁? 恩,有可能!继续提示哈: “侯爷,那个,昨天,拜堂的那个人,” 锦言指指墙壁上大红的喜字,又指了指自己,“那个,卫府四小姐,卫锦言,就是我……” 任昆脸色发黑,又好气又好笑,她不会以为自己连拜堂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吧?他看起来很傻吗! “噢,卫氏——锦言。”任昆咬牙,沉着脸慢腾腾地起身。 看吧,就说他只知道卫四,不知道卫锦言,老大嘛,何况又是被老老大硬逼着招的工,而且这空岗的位置老大根本就不想给个女人,牛不喝水硬逼他低头,还想指望老大青眼相看?另眼冷眼才有可能,小鞋更有可能! 没办法,硬件基础太差,要想办法把软件提升上去。 锦言看着永安侯黑黑的晚娘脸,唉,任重而道远呐!好在自己无欲则刚,有个平安喜乐的一亩三分地足矣。 “侯爷,妾身手脚粗笨……可要唤惯用的下人进来服侍?妾身正可去熟悉一下院子。” 任昆闻言有些意外,卫四的意思他自然明白,听话意,她是知道自己贴身服侍的是小厮,要去院中回避。 见她果然收拾利索,已经换了大红的石榴裙,梳好发髻,头上插了几支花钿,再加枝步摇或簪花钗就齐整了…… 唇角吟笑,颊边有梨涡浅现,神情坦诚自然,既没有传说中新妇的娇羞矜持,亦没有印象中女子的矫揉造作,自然不作伪,轻声细语,亲近而有分寸。 既没因为他昨夜醉酒睡榻带委屈之色,也没有身为夫人却要回避下人的难堪……莫不是出嫁时家里长辈给过吩咐? “不用了,”永安侯沉吟片刻,还是摇头拒绝了,“吩咐热水,我要沐浴,你准备准备。” 咦?! 锦言心头闪过几丝愕然——听闻永安侯素不让年轻女子近身三尺,就连去公主那里请安,公主贴身的大丫头都得避让,只留上了年纪的嬷嬷在旁听传。 她其实早就做好了被赶出去的各项准备,交待几句场面话无非是觉得自己主动搭台阶,好过被人直接撵走没面子…… 结果,他没轰她!资料不尽属实?不可能呀…… 紧走几步出了外间,吩咐完外檐下立着候命的下人,又折回身,开衣橱取了二套衣物,一套是大红的纹锦外袍,大红色中衣月白里衣大红袜黑色绣金靴,一套是朱红的靳丝外袍,月白中衣,月白里衣月白色的袜子黑色暗云纹厚底靴,以及与两套衣服相配的玉带配饰等零碎小物。 “侯爷,妾身乍到,不知侯爷衣着习惯……” 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锦言事先做过些功课,知道永安侯素喜沉稳或清雅颜色,但今日是新婚次日,要敬茶认亲还要进宫拜谒,这尺度,还是让老大自己选择吧。 永安侯抬眼往衣架子上扫了眼,扬扬下巴,示意朱红的那套,拨脚往净房去。锦言忙取丝巾垫在手上,捧起他选中的衣物,屁颠颠跟过去。 硕大的浴桶里已注满了水,锦言不敢直接用手试温,取了长柄的木勺,舀些到一边的木盆中,挽袖子用肘部试了试温度,刚刚好。 “侯爷喜欢哪种香露?”看了看架子上各种精致小玉瓶,锦言温言请示。 前世她认识的玩男男的都喜欢精致完美有点小调调的生活,喜欢各类香氛啊爱个小脸小手保养什么的,不知道永安侯是不是也如此,因他的贴身人都是小厮有些内情不好打听,锦言的情报里此类内容尚空缺。 “不用,本侯素不喜那些东西。” 锦言用镶金的玉夹子把毛巾搭到浴桶边上——永安侯的屋里没丫环只有小厮,永安侯住的院子里没丫环,只用已嫁人生子三十岁以上的仆妇,永安侯的近身之物不许女人碰触……这些早就知道的雷区,当然要小心规避。 “你先退下吧。”永安侯等她用夹子把毛巾和擦身的大巾子都备好,直接开口赶人。还好,语气尚平和。 “好的,侯爷有事请吩咐。”锦言忙微笑告退。 掩了门轻轻吐口气,发现只这一会儿功夫,自己的脊背上逼出一层薄汗。不怪她紧张,谁都知道永安侯不让女人近身,为此打杀过不少丫环,被踹死的踢飞撞死的听说都几个! 能不紧张吗?就好比明知道老虎是会吃人的,却还得与他同处一室,还淡定个p呀!她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银,而且还是永安侯被逼着娶来的女银!娘嘞,一个不小心,这座喜怒无常不会怜香惜玉的大神,迁怒赏她一拳一脚的,上哪儿找公道? 那个,其实说起来,她宁愿去院子里吹吹风看看花花草草…… 胡思乱想间,门响,永安侯穿着月白中衣,披着一头湿发走了出来,中衣的带子只松松地系着,小半个胸脯都露在外面。 锦言不敢多看,捧着一沓棉布巾子看他还滴水的发梢有些踌躇,任昆取了最上面一块擦拭着发梢,扬声道:“谁候着?” “禀侯爷,奴才大福和二福。”门外传来小厮的回应。 果真!小厮都进内院了!锦言暗自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否则任昆一喊人,进来两男服务员!她倒没什么,酒店客房部有的是男服务员……只是,搁这儿里,就耸人听闻荒之大谬了。 “哪个嬷嬷在?” “回爷,榴园管事任嬷嬷,夫人陪嫁夏嬷嬷,殿下差了何嬷嬷柳嬷嬷过来,正在偏房用茶。”小厮口齿伶利,交待清楚。 “任嬷嬷夏嬷嬷进来服侍,唤何嬷嬷柳嬷嬷过来传话。”任昆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两位嬷嬷进来行礼,锦言偷眼打量,任嬷嬷年约四十五六岁,穿件豆沙色的裳裙,敦厚纯良的模样,头上插了支一丈青,簪了朵不太大的红绒花,估计是因当着榴园的差,应景儿的。 永安侯坐到照台前,任嬷嬷接了他手中的棉布巾子,锦言忙将新的布巾子放到案台上,任嬷嬷轻手轻脚的为永安侯吸干头发,又取了桌上的犀牛角梳子为他通发梳理。 夏嬷嬷见锦言做了个询问的眼神,在得到一切安好地示意后,忙着手将桌上的盘盏收拾到红漆食盒中,是才说过的何嬷嬷柳嬷嬷请见。 “恭喜侯爷、夫人,公主差了奴婢们过来帮忙服侍,整理……”两位嬷嬷年龄在四十上下,一进屋就笑眯眯地上前行礼。 “辛苦两位嬷嬷了。”任昆抬抬手,示意免礼。 “不辛苦,不辛苦,谢侯爷、夫人体恤。”两位嬷嬷又福了福,对永安侯的和言悦色有些意外。 “何嬷嬷柳嬷嬷是娘身边得力的管事嬷嬷,不可轻慢。”永安侯扫了锦言一眼,“两位嬷嬷,夫人年纪小又刚归家,以后两位要多提点提点。” “侯爷言重了!”两位嬷嬷互换眼色,口称不敢,再次给锦言见礼。 锦言也颇感意外,历来职场空降兵最怕的就是下面员工耍资历拉帮结派工作不给力,上面老大态度不明,立场不定,导致中间的拳脚难伸,灰头土脸,永安侯这是在给她撑腰树形象?这是永安侯?! 侯爷对新夫人不一般! 何柳两位嬷嬷按下心头震惊,寒暄之后挂念着正事,奔床而去。挽了帐子,取了被褥,仔仔细细翻看,没有洞房的痕迹,元帕也不见了。 没有?两位嬷嬷对换一眼,扭头看向睡榻,刚一进屋时她们就看到睡榻上有床被子,估摸着昨夜两人洞房不成,是分开睡的,只是侯爷的一番话让她们的心思又起了活泛,希望能在床上找到点什么,也好慰了公主的心。 柳嬷嬷转身去睡榻上收拾,收掇好了回转过来,对上何嬷嬷询问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何嬷嬷在床周围细细扫描,屋里摆设并不凌乱,怪了,这两人能去哪里折腾? 突然脸色一僵,柳嬷嬷顺她目光看过去,忍不住瞠目结舌:床头被柜下有只白绫小包袱! 拎出来一看,俨然是那块元帕做了包袱皮儿!打开看看,里面竟是压床的子孙果,红枣桂圆花生包了整一包。 “夫人,这是……”何嬷嬷活了几十年,头次经历这样的事,一时疑为自己老眼昏花。 “嬷嬷……”锦言心里发虚,糟糕!昨晚迷迷糊糊顺手拿了,没上心细看,一大早醒来又时刻关注着永安侯,把这碴事给忘了! 面上却做羞愧状:“昨夜,侯爷醉了酒要歇息……找不到趁手之物,情急之下,就……” 再急,你也不能拿它当包袱皮呀! 何嬷嬷嘴里发苦,却也知道不能怪锦言,昨晚侯爷醉成那样,连她都指着鼻子骂,那暴怒的样子人人发憷,何况是个闺阁中的娇女子?平常哪能遇到这个?没吓哭了就是个有胆色的。 任昆梳好头发,戴了束发的小金冠,听完此话,忍不住嘴角抽搐,冲着锦言眼风一寒:什么叫侯爷醉了急着歇息?睡榻的是爷好不好!爷嫌那些东西咯人了?爷把元帕做包袱了?爷来,没准娘知道了以为他看重这个卫四,再出幺蛾子,还是澄清的好,遂瞪了一眼,算是默认了她赤果果的当面陷害。 “嗯!……爷昨夜醉得厉害,咳!”任昆清了清嗓子,“把这个拿回去,如实禀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小道姑没规矩 何柳二嬷嬷满脸纠结地抱着元帕子孙果包袱出了门,锦言吐吐舌头拍拍胸口,真是的,她怎么能稀里糊涂搞这么糗的事? 任昆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依旧冷着张黑脸,看她低下头又冏又小心翼翼讨好的笑,想想能让一贯霸道的娘亲吃憋又没法找回场子,心里暗爽,这事儿还真…… 似乎有了同谋的乐趣,围绕在任昆身边的低气压似乎消散了一点点。 锦言取了玉带,任嬷嬷给永安侯系上,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赶去正院敬茶。天色微明,候在外面的小厮们举着灯笼引路,任嬷嬷带着丫鬟嬷嬷们打了灯笼跟在锦言身后。 永安侯大步流星走在前面,锦言跟在他身后暗自腹诽:走肿么快做什么,你当在晨练呀?莫非老大您是个练竞走的?要参加奥运会夺金牌? 一边加快步子跟在身后,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一边在心中默记着沿路的标记物。 任昆甩开两条长腿走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身后还跟着个人,不知把她落哪儿了,驻足回头,那人却拎着裙角跟在身后,就离了几步远,灯笼火把微明晨曦之下,她的脸红扑扑的,头上的步摇来回轻晃。 见他停下,她就赶了上来,以目相询,黑亮的眼睛比步摇上的宝石还璀璨,黑黑的眼珠看人时盛满诚意。任昆迈步继续向前,这一次迅速慢了些。 刚刚卫四虽然什么也没说,她那满脸满眼里的就一个意思:就是“慢些走,慢些走哟”。 一路无言,两刻钟后方才到了公主的正院。 通禀后进到厅堂,公主和驸马已在堂前就坐。 公主坐在右首边,面相年轻,看模样就才三十多岁,梳着高高的流云髻,斜插七翅金凤衔珠步摇,大红的裳服上绣金线缠枝牡丹,白净的瓜子脸,大而圆的凤眼,微微的吊眼梢带出些煞气。 锦言偷扫了一眼,暗赞,啧啧!什么叫雍容华贵!瞧人家这通身的气派,谁说血统无高低贵贱?科学早就证实有基因遗传这一说。 “昆哥儿!到娘这儿来。”见他们进来,长公主的脸上堆满了笑,冲着任昆招手,“何嬷嬷说你昨夜喝醉了,可用了醒酒汤?如今头痛不痛?你说你,大喜的日子喝那么多酒做什么?”拉着手从头看到脚,就差搂在怀里爱抚一番。 永安侯的脸黑了又黑,挣开手,草草施了个礼,闷声闷气地回了声我没事,接着转头给他爹问了个安,拧身去下首寻了把椅子坐下去。 锦言站在一旁眯眯眼笑着没人没搭理,正琢磨着是要上前见礼呢还是先当会儿潜水员,等人家想起自己时再冒头。 “是锦言吧?”略带磁性的男中音响起,抬头看去,左上首的驸马任怀元正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她,中青年美大叔一枚。 锦言立马侧身行礼,“见过驸马爷,小女正是卫氏锦言。” “哈哈,无需多礼,”驸马展颜一笑,温言道:“既是一家人,称我父亲即可。” “卫氏是吧?”公主快速瞥了驸马一眼,点点头,“既然归家,就是自家人了,侯爷一向尊贵,你要谨守本份,莫失了侯爷的体面……” “行了,快敬茶吧,”永安侯不耐烦,“用了早膳还要进宫呢,她既进了门,要训要教以后有的是时间!” “你!”被破了功的公主双眼一眯,忿忿地横向儿子。 “怎么和母亲说话呢?”驸马瞪了任昆一眼,“公主息怒。可否先敬茶,别误了进宫的时辰?”神色平和。 长公主扫了他一眼,轻轻点点头,“罢了,这次就饶他一次!敬茶吧!” 屋里伺候的嬷嬷在堂前摆上了两个大红花开富贵纹锦垫子,永安侯起身,掸了掸了袍角,站到了锦言身畔,有嬷嬷端了茶立在一旁。 两个跪下叩头。 “父亲(母亲)在上,儿媳(儿子)给您敬茶。” 异口同声却内容迥异的男女合声! 厅堂内鸦雀无声,气氛陡然莫名的紧张起来,安静又压抑。 有什么不对吗?锦言微抬头,上首驸马和公主神色不变却又齐声沉默,侧首,一双冷淡的眸子注视着她,永安侯面无表情。 尼纳? 锦言看了看坐在左上首的任怀元,公主不是说要行家礼嘛?明明是左首为大呀,难道她把左右搞错了? 糟了!所谓座位与家礼都是说说而已?!只她一个人当了真?! 锦言暗自哀嚎,出了一身白毛汗,干脆将错就错,反正她没怎么学过规矩,总不能为这个打杀她一顿吧? 她双手将茶盏举过头敬茶吗?之前公主婆婆说这是在家里呀,既是家里,难道不是要敬父亲再敬母亲吗?”睁大眼睛,不解地问道。 “你!”永安侯瞪眼,是家里不假,可这是长公主府,自幼起他已经习惯了自家与别家的不同,父亲见母亲是要行礼的。 “在自己家里,不应该只有夫妻父母吗?……”锦言轻轻地小声嘀咕,“明明是父亲坐在左手边的,又说要行家礼的……” 你!说得什么话!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自作主张!永安侯一口气窒在喉咙里,上下不能,凛然无声,面色不逾。 “那个,方才……驸马大人坐在左上首,长公主殿下又说依家礼……妾身以为……那个,我以前在观里,师父有讲过一家之主是男人的……都是妾身愚笨!妾身不懂这些事儿,给侯爷添麻烦了,请侯爷息怒,妾身以后一定好好学规矩,不给侯爷惹事儿。” 锦言眨巴着大眼睛,带着不安与惶恐解释着,还有些天真的保证。 永安侯觉得仿佛一只要被遗弃的小狗,讨好谦卑地瞅着自己,就差身后小尾摇摇,不由暗叹,看她紧张之中还带着无知的小茫然,想必还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错吧?真是……心底已将她归类到不通世事不懂规矩的小猫小狗傻子小道姑之列。 “以后学好规矩,守好本份,凡事莫要自作主张!” 冷冷地丢下一句,扭头向前。 锦言点头称是,屁颠颠跟在后头,心道:居然平安无事!没受罚还有赏!免费培训!姐姐果然有做米虫的福运! 跟着永安侯回了榴园,刚进院子,呼拉拉迎上五六个大美女,锦言吃了一惊,不是说永安侯不让小姑娘们近身的吗?这些个美眉们是个什么来头,怎么这般大胆? 锦言瞅瞅,一个都不认识!就说么,她只带了4个陪嫁的丫头过来,这些大美人铁定跟她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 锦言赶紧往一旁闪开。 任嬷嬷迎上来,没等相询,先开口禀告:“回侯爷、夫人,姑娘们过来给新夫人请安,敬茶。已候了一段时辰。” 任昆没搭理,冷着脸进了屋,锦言不敢吱声,胡乱点点头,悄没声儿地跟着进去,先看看领导的意思吧,说的是给她敬茶,侯爷在场,她也没那个胆儿自作主张。 听说永安侯有5房妾室,好像最早抬进来的那位已经有七八年了,据说纳进来的远不止这些,不过目前只有这5位,住在后园子的集芳院,都是些有点身份地位人家的嫡女。 “婢妾给侯爷夫人请安~~”没等永安侯坐稳,一阵香风飘来,俩美女跟了进来,风摆杨柳般齐齐拜下。 锦言只觉得眼前美人如画,媚眼如丝……那个,媚眼是抛给永安侯的,她只是稍带着,被电了一下下,麻酥酥的…… 啪! 桌上的官窑青花瓷茶盅被狠狠地掼到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瓷片飞出老远。 锦言忙不着痕迹地偷偷往安全地带磨蹭,开玩笑,霸王发飚了,象她这种小鱼小虾的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最好能被彻底无视。 “爷的规矩呢!任大福!都是死人呐?轰出去!爷的话你们没听见?!”永安侯暴怒。 两个美人被吓呆了,扑通跪到了地上,一美泪眼婆娑伸手去扯永安侯的袍角:“侯爷息怒!侯爷息怒……婢妾乍见侯爷,情难自禁……” 完了!锦言一闭眼,美人杯具了!拉袍角做什么呀,冒犯了侯爷的贵体,触了逆鳞,这下可麻烦了……不会真踢吧? 果然,永安侯面色一变,抬腿,穿着绣金色祥云纹的硬底皮靴的脚就落到了美人身上,好漂亮地临空抽射,球没进(没球门呐),美人宛若风中的破纸片飞出门,惨叫一声落在院中。 另一美头一歪直接倒地不醒,嬷嬷们拖了出去。 未进厅的三美花容失色,抖着身子冲屋里福了福,不敢停留,跌跌撞撞走了。 任嬷嬷面色如常,平静地带人收拾了地面的狼籍,安排传了早膳。 妈呀!真踢呀! 锦言小心肝儿扑腾腾乱跳,恨不得把自己变做透明,生怕不小心成了池鱼。传言果然属实,这一脚下去,美人姨娘至少要养个把月的伤!幸好从昨晚到现在,一直跟永安侯保持安全距离,幸好!幸好!否则……好怕怕呀! 断袖男,暴力男,打女人的渣男…… 虽然那女人犯了忌讳,但任昆之狠绝令锦言心底发冷,前途渺茫,凶险莫测啊…… 要小心些,再小心些,变态的人伤不起啊…… (任昆:别怕,只要你乖不惹我,就不踢你~~呵呵,有票没?小昆昆都发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皇家见面会 “给爷取件外袍!” 台风过境,永安侯息了怒火,见锦言僵在一边,脸色发白,神情恍惚,知道她被刚刚这一幕惊着了,也懒得解释,让她看到正好,能安守本份少生事端。 “啊?噢!”锦言应了声开柜子找袍子,果然是心理上有问题!果然是变态! 年轻异性的近距离接触会引发心理上的反感与暴虐…… 愈发坚定了与永安侯敬而远之的相处之道,永安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要牢记他的讳处,保持安全距离,不得有任何近距离的接触,尤其是身体上的接触,此为雷区,一旦不小心引爆,绝对死得难看。 任昆换了新袍子,惜字如金,“用膳,进宫。” 锦言牢记安全距离,令人取了些非永安侯所爱的膳食,远远地在一旁的小炕几上单独进食,对着永安侯那座活火山,她怕消化不良又怕火山突然爆发,而永安侯对在自己眼前晃的女人必定膈应得很,大家还是分开,各自为食的好。 永安侯见她识趣地主动分食,虽面无表示,但冷着的脸没有继续降温,总算相安无事。 二人用过膳,又略做梳洗整理,出门去永安侯外婆家,也曰入宫觐见。 锦言安份守己辍在永安侯后面,不远不近。 她坐轿,他骑马。 到了宫门口,她依旧神情安静不远不近跟着,一路上,看他与侍卫、太监打着招呼,看起来地头混得很熟的样子。 迎面有管事太监迎了出来,听话音,是人家外婆太后娘娘遣来迎接的,道是太后等着呢,又道人舅舅和舅妈,也就是皇上和皇后等下也要去太**里见面哩。 永安侯嘴角含笑,浅笑地与管事太监开着玩笑,从袖袋里摸了小金锭打赏。锦言目不斜视,见那太监与她见礼,方含笑寒暄,口称客气。 对于传说中的太后,锦言所知不多。但毫无疑问的是:永安侯与卫府的这门亲她是主推手之一,没有她与卫老太妃当年的约定,也不会有如今这些千头万缕的麻烦。 锦言有点小不解,当年太后与卫家的老姑奶奶同为先皇的四妃之一,怎么会想要结儿女亲家呢? 要说她俩人是都嫁给同一个男人滴,生的孩子也必是出自同一个爹,为哈会起这个念头涅?若说二人为各自家族互相结亲还说得过去,为毛太后硬指给了自己的未出世的外孙呢? 听说当初永安侯甫一出生,太后就发了话,若东阳卫家将来生有年纪相仿的嫡女,就许为妻,若无女,则选男子结为异姓兄弟,其时,卫家老太妃已去世,东阳卫家已显颓势,让门亲事引起诸多惊诧,纵使太妃在世,卫家其地位声望与公侯府第也差着一筹。 难道真是源于两个女人的友谊? 锦言持保留态度,不管过往的起因如何,如今的结果落在她身上,是两个女人的友谊也好是内中有交易也罢,结果是她嫁过来了,两家的亲也结上了,卫家这一辈子孙的前途应该不用愁了。 进了慈安宫——貌似史上的太后都喜欢住慈安宫慈安殿的,只是不知这位太后姥姥能不能给自己点慈爱? 太后的确很慈爱,一直面带温和,等锦言见完了礼,就招她在身旁就坐,拉着她的手,亲亲切切,上下打量着:“长得真好看,行四叫锦言对吧?哀家瞧着,有三四分贤妃妹妹的模样儿……当年哀家与贤妃妹妹最要好……” 巴拉巴拉回忆了一番往事,锦言真心实意配合着做或欢喜或悲伤或思念状,上一世她就明白一个道理,若想让人觉得你很真诚,你必须是真的很真诚,真的真情流露。 无他,因太后是位斯琴高娃版的老太太,高贵睿智,洞察力超一流,那些个小心眼小心思在她面前连想都不要想,锦言觉得她的眼睛看过来,自己由里到外都是透明的,如x射线似的,五脏六腑都一清二楚。 好在她无欲则刚,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唯一的难度就是她对卫太贤妃没印象,要把一个陌生人当作敬爱的长辈来思念来缅怀,还是有难度滴,“锦言在府中时日尚短,对太妃姑太太所知甚少,实在是惭愧。” “唉,你惭愧什么呀,哀家老了,一想起过去就啰嗦个没完……” “皇外婆您一点都不老,与卫氏坐一起象长姐与幼妹!”永安侯逗趣笑言,那张冷脸居然一直开着花! 晕!若非深谙此道,定力过人,锦言差点被永安侯雷倒,这哥们居然也是高手! “你这个混小子,惯会混说!”太后笑骂他,“上次说哀家和你娘象姊妹,这儿又跟你媳妇是姐妹,哀家是老妖怪不成?你这个泼皮猴~~” 正笑闹着,门外有通传,皇上和皇后来了。 锦言随永安侯跪下见礼,皇上忙叫起,听声音心情不错。 两位老大落了座,皇上将任昆叫到眼前,盯着他上下打量,“嗯,不错!你成了亲,朕也算去了桩心事。来人,宣旨。” 锦言跟着永安侯再次跪下接旨,听了旨意才知道原来这旨是颁给她的,封了一品侯爷夫人。 按说,这种封赏的旨意,在昨日的喜筵上颁更显皇恩浩荡,但永安侯自小就被太后和长公主宠得无法无天的,加之皇上也特别喜欢这个外甥,也纵惯着,临了发现没个能压制他的,说他浑吧,也没什么大奸大恶,就是霸道些,凭他的身份也当起,朝堂上明分寸知进退,历来差事也办得不错,就是这婚事老犯着浑! 一说娶妻就拧上了,这一次强压着同意了,万一倒时候又拧上了,皇上可丢不起这份脸,又不能真办他个抗旨不遵砍了脑袋,所以干脆把封赏留到第二日,慈安宫没外人,就算这混小子又倔上了,骂上一顿就是。 锦言谢了恩,皇上亲手将圣旨交她手中,锦言很鸡动,这跟总统颁奖有得一拼。接旨意时眼风扫过,发现皇上的手很白,皮很松,青筋毕露,竟然似有不足之症,奇怪,皇上还能营养不良? 没敢抬头。 皇后赏了首饰头面,跪下谢恩,也没敢抬头,不知国母长哈样。 皇上和皇后坐了一会就走了,锦言借恭送之际,飞快地梭了几眼,皇上三十多岁,看起来像永安侯的哥哥,呃,老点的哥哥……瘦高个,面色青白,瞳孔暗淡,看面相应有暗疾(此为蒙古大夫锦言望诊之结果,真实与否待考)。 太后兴致很高,瞅着永安侯和锦言发笑,又拉着锦言道,“昆哥儿自小就是个皮的,这些年他的亲事哀家操尽了心,如今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不仅是皇上放心,哀家也放了心。” 锦言心道,放什么心呀,他还是爱分桃爆菊,成了亲,无非就是府里多了个我吃饭,堂堂侯爷又不是养不起个闲人,难不成您几位以为成了亲就万事大吉,拜了堂就儿女成群了?这些个老大人精们怎么会想得如此白痴涅? 锦言后知后觉,终于想起众人所谓的放心,是因为,此后,拯救永安侯的大计就落一人身上了! 这个人就是她! 现在永安侯已经浪子回头娶了妻,若以后永安侯又回归邪路,那定是做妻子没本事,留不住男人的心! 这事太亚历山大了!锦言暗自牙疼,老大们,拜托!貌似永安侯成亲并不代表性取向改变吧? 太后命二人在身前跪下,“昆哥儿,你要记住,妻者,齐也,一与之齐,终生不改。你既已娶卫氏为妻,就要互敬互爱,彼此礼让,携手白头。卫氏锦言,你既为永安侯夫人,理当敬侍姑翁体恤夫婿,主持中馈,理好内宅,早早为侯爷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锦言暗自咧嘴,太后明鉴,您老人家的几点要求,最后一条难度太大,基本属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您这大周朝医学不发达,没人工授精一说,人类非单性繁殖,偶一人是生不出孩子滴,况且,偶也不想在您这大周朝生儿子滴~~ “卫氏谨记太后娘娘教诲,定当全心全意,尽力而为。” 表态嘛,这个是木有问题滴。人永安侯底气硬,可以装作没听见,咱可不能跟人比。立场要坚定,态度要鲜明,至于,后效嘛~~~这个,将来再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老大们会懂的…… 太后留了午膳,永安侯和锦言一左一右陪老太太用餐。 锦言忽略来自永安侯的压力,神情自然,笑语晏晏,殷勤服侍,偶尔对上永安侯波澜不惊的眼睛,忙眨眨眼以目示意:老大,我不是有意的,太后让坐,我不敢不坐呀,您老就将就将就,全当眼前没我这个人好不好? 任昆没反应,一耷拉眼皮不**她,不知又想到什么哪根筋不对劲,狠狠地斜睨锦言一眼,低头吃得很是斯文。 太后见二人眉来眼去的,心中甚是欣慰,不由地又提了提开枝散叶的愿意,锦言对上太后满眼的殷切期望,感受着来自永安侯的寒气杀意,只得祭出杀手锏,深低头装羞涩不吱声儿,做鸵鸟状。 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下欢宴结束,辞别热情的主人太后皇姥姥,踏上回府的路,依旧一路无言。 当晚,永安侯歇在自己的浩然堂。 次日,锦言随永安侯去任府祭祖认亲,任府原为历代永安侯府第,上一代永安侯世子任怀元做了驸马搬出府第后,老侯府由任怀元的胞弟主理,任昆封了永安侯后,皇上另赐了府邸,老侯府就成了任府,任氏直系嫡亲未分家出府的均居于此。 先是祭拜了祠堂里那些已成牌位的任家先祖们,又在厅堂里认下活生生的三姑六婆并若干堂婶堂嫂堂小姑,卫氏锦言才算修成正果,正式成为族谱上的任家妇当代永安侯任昆任子川的嫡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烂牌摊开 华灯上,夜色深。 锦言躺在榻上,哼哼叽叽地由夏嬷嬷揉捏着她酸痛不已的腿脚——不是她太娇气,是那双绣鞋太坑爹,底儿软薄,不适合走路。 锦言边舒服地哼哼着,一边在脑中回放这一天的精彩纷呈。 适才任府归来时,她规规矩矩地跟着永安侯走着,未到二门,永安侯停了下来:“去,给夫人备抬软轿。” 锦言正要推辞,永安侯手一挥:“无妨,你还算懂事!”语调凉凉,不知褒贬。 锦言笑眯眯道谢,心安理得将软轿视为自己这两天乖乖宝的奖励。 “府里主子不多,你只要谨守本份,别坏了爷的规矩,自有你的好处。”永安侯挥退了下人,淡淡的,似笑非笑,“爷的规矩,不用教吧?” “妾身明白。” 话都赶到这份上了,再不表态就是自己错失良机了,“侯爷容禀,锦言自幼长于道观之中,不通红尘规矩。婚姻之事,长者令,莫能违,既归府,自当以夫为天,尽职尽责为侯爷分忧,喜侯爷所喜,恶侯爷所恶,锦言是个笨的,不擅交往,规矩也没学好,侯爷让锦言做什么锦言就做什么,除此外,无他念。” 笑话,你当姐稀罕你?既然你挑了话头,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彼此讨个安心,以后也好和平共处。 永安侯挑了挑眉,目带审视,她这番话是真心实意还是以退为进?“讲条件?” 丫的,还不相信?我真的,真的对你没兴趣,就如你对我没兴趣一样,我真的不会强了你。 “不敢,”锦言坦诚布公,“锦言没有谈条件的资格,只想安份守已,做好侯爷想要的。” 前世大大小小的谈判让她明白,当你手中没牌或者仅有几张烂牌时,不防摊牌,让对方知道你的底线,同时也让对方知道你能为他带来什么样的好处利益,这样的结果,或许不是同等公平的,但一定是自愿的互惠互利的,毕竟纵使鱼死网不破,但能网条活鱼没人愿要条死的。 “爷想要的?爷想要什么?”永安侯嗤之以鼻。 “妾身不知道侯爷所思所想,” 锦言摇摇头,微笑着看着永安侯:“妾身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锦言尚未知事即寄身道观,修道十几年不知红尘事,如今安身府中,惟一愿耳,安份守已,求一方小天地下的平安喜乐而已。侯爷的规矩锦言大抵明白一点……侯府终究是需要一位侯夫人的。” 喵滴,醒醒吧,咱俩说好听的是夫妻一体,说不好听的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绑在一起都不好蹦跶,你不要我,也会有别的女人来当侯夫人,与其找别人,不如找我这个不想祸害你对你没兴趣的,继续循循善诱,“出嫁从夫,侯爷的吩咐就是天,爷就是规矩。” 看吧,姐多好,姐就差明着告诉你,你愿意养小倌就养小倌,愿意包相公就包相公,万事皆由你永安侯心意,姐是绝对不过问一声儿的,你呢,就把姐当闲人养着,平时呢啥都不用管,到有用时,现成的挡箭牌!这样的好事上哪儿找去? 姐呢,不会一缠二烦三腻歪,更不会四哭五闹六上吊,咱们呢,人前互敬互重,转身大路朝天,各走一方,永安侯你觉得咋样? “爷就是规矩?” 永安侯不相信,女人死缠烂打的本事他见识过,这么痛快干脆,没准内里又藏着些个弯弯花花肠。这女人,前一刻傻乎乎地什么都不懂,这一刻却又看得清楚明白,昨天还胆小如鼠,今天就敢坦诚所求,各种表现又都真实不作伪。 “恩,爷就是规矩,锦言不敢过问一二。侯爷对榴园,不管不问也好,有错发作也行,随侯爷心意。只是,锦言长在乡野,居于侯府,若真有紧急不妥之时,还请侯爷能帮衬一二。” 锦言对长公主的性格没把握,为了以防万一,能拉上永安侯结为同盟最好不过。 任昆讥讽一笑,“爷就是规矩?那长公主的规矩呢?” 尼呐! 锦言心底暗自郁闷,象这种我和你妈同时落水,救我还是救你妈的问题不都是女人问男人的吗?这种问题会有答案?选谁都是个死!贼基佬,居然问这种问题! 老老实实摇摇头,“我不知道……侯爷与长公主的规矩总归不会是相悖的吧?” 语气迟疑。其实肯定有一点是相悖的,哪一点大家心知肚明。 管你往东往西,姐哪儿都不想去,在中间呆着行不行? 永安侯面色沉沉看不出端倪:“……有事差任嬷嬷到浩然堂禀告。若爷不在府中,告诉小厮也成。” 这就成了? 锦言心中又惊又喜,永安侯居然如此好说话?这与传说中不符啊,是姐人品大爆发? 开心至极,愈发笑颜如花,“恩,锦言记下了,以后请侯爷多多关照……” “乘软轿回吧。” 任昆摇摇头,夜色下她笑容璀璨,美眸盈盈,竟如漩涡般带着莫名的吸引力,举手投足之间,平和,坦诚,干净而纯粹,让人很难生出厌烦憎恶。 这个女人,他竟无法讨厌她!这两日与她在一起,他总会忽略她是女人的事实,或许是因为她在道观中长大?小道姑嘛,自然与寻常女人不同。 “明早要去正院请安,辰时就好,母亲素来晚起,辰时一刻才用早膳。” 永安侯提点道。 锦言点头,大笑脸道谢。 行了告退礼,乐颠颠坐上了软轿,好开端不是吗?永安侯接受了她的建议,人身安全得到保障,这第一步基本算是站稳吧? +++++++++++分隔线+++++++++++++++ “咝!疼,嬷嬷,慢点慢点……” 夏嬷嬷轻轻挑破锦言脚趾上的水泡,涂了一层药膏,“夫人……听说敬茶时出了点小意外?” “恩!驸马坐在上首,公主说行家礼,我就把茶先给了驸马。结果就做错了……好在虚惊一场,赏赐什么的也都照给了。” 这种事传肯定得以光速传播。 夏嬷嬷的心一直悬着,只是锦言一直忙,没找到机会询问。 “毕竟君臣有别……说是行家礼,夫人怎么能当真了?”夏嬷嬷有些不安,“你这么做,会不会让长公主忌恨?” “不会的,我猜长公主心里没准儿还高兴呢!” “高兴?能吗?永安侯怎么说?” 夏嬷嬷担忧,不管未来如何打算,眼下最要紧的是在长公主府立足。 “要我跟何嬷嬷学规矩。” 锦言撇嘴,“喏,等手头的事一了,明后天就去请何嬷嬷开始上课。” “嬷嬷别担心,敬茶的事儿虽说有错,不过众人都知道我是道观里长大的,规矩什么的自然懂得不多,另一方面,倒是让人觉得我没心眼,一片天真烂漫。咱们也不想掌家管事,傻点没心计活得更安稳。至于卫府的名声,放心,若公主殿下不愿意,这种事自然不会传出去的。” 夏嬷嬷心思通透,立刻明白了锦言的意思:“小姐说得是,咱们也无他求,只要日子安稳就好。” 其实还有些话锦言没有同夏嬷嬷讲。 若她的观察没有出错,长公主的确不可能为了先敬茶给驸马就对自己心生不满。 这个尊贵无比的家庭,人口简单,关系单纯,夫妻、母子、父子而已,除此外府里没有别的主子,三口之家呀,人口基数摆在那儿呢,无论怎么排列组合,两只手指也数得过来。 而驸马又是长公主自己看上的,多年来乐衷于打造恩爱形象,绝不可能因为这敬茶先后而降责自己。至于是否会秋后算账,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放心吧嬷嬷,我有分寸,” 锦言安慰她:“只要咱们要求不高,日子总能过得好。院子里的事儿嬷嬷多得费费心,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安身之处了,不管永安侯登不登门,规矩得立下,内宅口舌是非多,得寻个法子把下人的口风把住,内言不出,外言不入,若正院浩然堂引凤居这三处主子询问当除外……那个管事任嬷嬷是什么来头?” “说是永安侯府的家生子,娘是任驸马的奶娘,成亲时一家人都跟过来,老奶娘在庄子上退老荣养,任嬷嬷以前在驸马的引凤居当差,是驸马举荐安排到榴园当管事嬷嬷的。” “居然是驸马的人?”锦言有点小意外,原以为会是长公主的人,竟是任怀元奶娘的女儿,有来头的噢。 “若是这样,但不好把她换掉了……” 锦言沉吟着:“仍由她担着管事,嬷嬷做个副手,等咱们慢慢上了手熟悉了情况再定,任嬷嬷为人如何,咱们也要多观察,总之,万事不明,凡事小心谨慎,一动不如一静安稳,回头嬷嬷多关照下面的人。咱们的那几个丫头嬷嬷也要好生约束,不要主动惹事。” 锦方安抚地笑了笑:“这些不过是防患于未然,嬷嬷安心啦,我们所求无非是过得舒服些自在些,咱们不招惹别人,但也不能被下人们欺负了,好歹还有这个侯爷夫人的身份在呢。” 宅斗?no!姐对那个没兴趣,也没必要呀——跟男人抢男人争风吃醋?! 这一世,锦言目标远大而现实:好吃好喝,早死早投胎! 至于这府里的大人物们是怎么想的,她管不着也不想知道。 (发文二十二天,愈来愈钦佩专职网络写手,这真是要大毅力好精力又耐得住寂寞与冷落的工作噢!听闻唐家三少十年无断更!哦滴神喵,我现在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了……强!神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米虫生活 “就这些?” 长公主斜倚在贵妃榻上,端详着自己精心护理的长甲,漫不经心地问正侍候在一旁的何嬷嬷。 “回公主,就这些,侯爷吩咐说夫人年纪小刚归家,有事要奴婢们多提点。” “多提点?哼!这刚娶了就护上了,难不成本宫能欺负了他的新夫人!” 长公主面露不逾:“要真能收了心,给本宫生个大胖孙子,别说这府里,就这京里,本宫都让她横着走!” “你没见喜宴上兆和那张脸,阴得都要下雨!哼,本宫就是要多和她喝几杯,想看本宫的笑话?她家那仨瓜俩枣的,连昆哥儿的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不就有几个孙子嘛,有他们爹的样儿在摆着呢,也都是些不成器的玩意,还拿着当宝贝!呸!” 兆和公主是先皇后所出,比长公主晚生了三天。虽长公主居长,但兆和是嫡,不过,先皇还是把长公主的元和封号给了皇贵妃亦即当今太后所出的女儿。 二人自小便不和,处处争锋相对,兆和的驸马模样人品不如任怀元,但兆和儿子多,儿子又生了孙子。 虽说长公主的弟弟当了皇帝这是兆和拍马也比不了的,但在这儿孙子嗣上却是兆和领了先,特别是因了任昆的特殊爱好,几乎每次见面,长公主明里暗里都要受到兆和的嘲讽。 不过是些姊妹间的小打小闹,家长里短,与朝事无关,皇帝与太后也不好太袒护长公主,惹出非议,毕竟兆和是前皇后所出。 所以,任昆婚期一定,长公主第一个派帖子的就是兆和。总算出了口恶气! “公主放宽心,侯爷成了家,自然是会不同的。” 何嬷嬷对长公主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与兆和公主的恩恩怨怨颇为了解,照样不急不缓地给她捶着腿。 “本宫自是盼着他好,唉,这卫四,到底年纪小了些,人也没全长开,想趁着新婚的热乎劲儿抱孙子,看她那身材也是个不中用的!” 公主一阵烦燥:“那卫大死了,京城多少闺秀不能选,偏非得跟东阳卫家结亲!也不知母后怎么就认准卫家了……行了,不用捶了。” 何嬷嬷悄声而立,眼观鼻低头不吭声。 “钦天监说什么命格清贵旺子旺夫,能有资格与咱府上结亲的,哪个不贵?旺夫旺子,一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怎么能怀上!误了本宫抱孙子,这卫家,真是害人不浅。” 公主忿怼着,就着何嬷嬷的手啜了口茶:“不过,那小丫头长得还入眼,倒是有管子好嗓子!规矩嘛……” 想起敬茶的情景,顿了顿:“学得乱七八糟!” 何嬷嬷晓得不能随便接话,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算了,毕竟年纪还小,又是在观里长大的,府里横竖就这几个主子,规矩什么的,慢慢学着吧。你给本宫盯好喽,她再小也是正经的侯爷夫人,是主子,府里若有不长眼的奴才,胆敢看人下菜碟,不拘是谁,有一个算一个,直接全家打发了!” 何嬷嬷忙点头称是,心里却有丝诧异:就算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公主能这般发话为侯夫人撑腰也是极难得,这新夫人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刚嫁过来两天,侯爷公主先后都表明要力挺,驸马的态度更是昭然若揭…… 是有个好爹的缘故? “还有那元帕,到此为止,若外头有一个一星半点的风声,你和阿柳就不用再来侍侯了。” “唉,昆哥儿怎么就喝醉了,那一壶酒也没派上用场,这些宾客真没个眼色,哪有让新郎倌儿喝醉的道理!那个桑小子,枉昆哥儿平时与他好成那样,关键时刻指望不上……你也是,昆哥儿喝醉了,不赶紧提点下新夫人,让她主动些?都拜堂成亲了,洞房花烛夜,谁扑倒谁还不一样?” 何嬷嬷头过,公主不惯早起,夏嬷嬷一早就把公主的起居喜好弄清楚了,锦言掌握着时间,顺带欣赏着园景,溜达到正院时,公主刚梳洗好。 “这时间倒是正赶巧。” 公主有起床气,眼下又是秋天,心烦气燥地。听了下人的回禀,轻哼了声:“让她进来吧。” 锦言进了屋,见着上座的公主,忙施礼请安:“公主婆婆早安!” “嗯?!” 公主婆婆? 长公主眉头一皱,这是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称谓?派去卫府的教养嬷嬷都是些不过但没听到,原来是真的会叫,可是想到这个人是她的儿媳妇就又有些羞恼——堂堂永安侯夫人竟然会饿得肚子叫! “用了几块小点心,那个……刚才走着过来,就都消化了……” 锦言也觉得有点囧,老脸绯红,难为情的嗫嚅道。 长公主顿觉头大,她看起象个恶婆婆么!虐待新妇不让吃早饭? “不用你服侍了!坐下一起用吧。” 一旁服侍的何嬷嬷心下暗自摇头,这新夫人倒真是个实诚的,主子今天的脾气真不错,就这样也没发火,儿媳妇到底不同。 于是锦言净了手,笑笑,“谢谢公主婆婆。” 低头开始用餐,长公主微微有些吃惊,看她速度极快但吃相尚好……只是,这些东西,真有那么好吃吗? “这个蟹粉小笼包味道真好,公主婆婆要不要尝尝?” 见公主盯得紧,锦言忙推荐,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忘了“食不语”的规矩。 讪讪笑,脑门飞过三条黑线,反正已经这样了,最坏的还能坏到哪里去? 她用公筷取了小笼包挟到公主盘里:“公主婆婆快趁热尝尝,一凉就会犯腥味,口感也差了。” “噢,公主婆婆,再喝几口紫米粥吧,蟹是寒凉之物,要配些温热的食物互补。” “咦,这个马蹄糕看起来好漂亮,象黄水晶耶,味道好好呢,马蹄爽脆,桂花甜香,恩……还加了什么东西,公主婆婆您尝尝?” “是梅花雪水、蜂蜜、糯米粉、琼脂,味道还行。” 何嬷嬷数次要用深呼吸来平缓自己的惊讶,长公主一向秋燥,早起脾气更盛,食欲不振,平日里就算那些做惯了的大丫鬟们也会因服侍的不如意被训责,这年纪小小的侯爷夫人居然这么如心意?哄得公主连食不语的规矩都破了…… 淡定!要淡定! (嬷嬷表惊讶,锦言惯会哄人的……收藏、推荐票票,都想哄你给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公主很生气 锦言高高兴兴蹭了顿免费早餐,又殷勤地给长公主端茶水,公主虽说也没吃多少,但被她拉着这样尝一口那样试一箸,不免比平时要多了一些。 锦言询问建议取了乌龙茶来饮,“公主婆婆,秋天燥气大,喝青茶不寒不热,温热适中,有润肤、润喉、生津、清除体内积热的作用。这是极品岩水仙,您看是否合意?” “唔,还不错。” 公主轻啜一口,香气浓郁,颊齿留香:“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倒还是个细心的,素常本宫只喜欢喝碧螺春,这个岩水仙什么的,味道还不坏。” 锦言抿嘴笑:“锦言哪里懂这些,只是身边的师父师叔们多是爱茶之人,平日里跟着看多了就知道了一点点,公主婆婆喜欢就好。” “恩,倒是个有心的!不过,眼下你已为人妻,这份心思用到自个夫君身上才是正理,” 公主话峰一转:“昆哥儿这会儿子早就该练完了功,你快些回去服侍吧,以后你服侍他上了朝后再过来,噢,昆哥儿昨夜歇息的可好?” 那个,锦言对眼前这位的装傻行为甚是无语,您说,您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行踪?怕是前脚刚迈出,后脚就知晓去向了吧? 贵昆哥儿昨晚歇得好不好,我哪儿知道呀~~ “回公主婆婆,侯爷昨晚上没有歇在榴园。”锦言实话实说,这种事儿也不是能瞒的。 “不在榴园?!”公主盖茶盏的声音有点响:“这才成亲几日!他不歇在新房你不会留啊?!” 这脸变得,比六月天还快!转瞬间就是晴转阴,再往下就该电闪雷鸣了! 锦言腹诽着,满脸为难之色,嗫嚅道:“锦言……不敢……” “不敢?有什么不敢的!他是你夫君!” “公主婆婆,锦言好怕的……侯爷把……美人姐姐都踢到院子里了……” 锦言睁大无辜的眼睛,面带惧意,唉,其实姐不太擅长扮猪吃老虎的啦, “侯爷……侯爷说要我离他远点,老实安份,府里就当多养个闲人,要是不听话,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好吧,虽然永安侯的原话不是这样的,但基本意思总没错,她无非是稍微做了下词藻修饰而已。 这个混帐小子!公主气得发抖,他居然跑去威胁!眼前这个傻憨的,居然真被吓住了。 “你!” 公主窒了窒,顿感打到棉花上,这股火发也不是,硬生生咽下去又不甘心,昆哥儿那脾气发起来不管不顾,若锦言真不怕倒让她刮目相看了,不过,既然做了侯爷夫人,拢不住男人那就是你的不是! 遂训斥道:“什么美人姐姐!那是你院里的下人!不过是些玩意儿,惹了侯爷不高兴,打杀一顿有什么好怕的!你和她们能一样吗?你是侯夫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比的吗?往日里你看低自己本宫管不了,你是从长公主府正门进来的,可别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这,哪跟哪呀,看不出长公主还是个转移话题的高手,瞧瞧吧,怎么又扯到她不注意自己的身份问题上了,她什么时候不注意了,怎么往日里看低自己了?她哪里看出自己有自卑表现了? 锦言心下微微轻叹,公主嘛,果然是任性的公主脾气啊! 话说,随意、迁怒、无理取闹的客户什么的最难搞也最不讨喜了,前一秒钟还夸你来着,后一秒直接一巴掌拍到泥土里,恁般的喜怒无常,在这样的大boss手底下讨要幸福生活,貌似不会太顺当呢? 长公主该不是到了更年期了吧? 恩,有可能,任昆今年二十多了,古人结婚早,长公主肯定到更年期了!……与驸马感情不太好,那个,估计很少yy的,什么意思你懂的……得不到滋润的更年期女人,喔!好头痛啊,肯定焦燥不安喜怒无常…… 难搞啊! “你院子里原先也没个主母,那些个通房丫头个顶个的没规矩,先把规矩立起来,乱七八糟地不成样儿!好好地把侯爷侍候好了,爷们还能嫌烦往外跑?!” 得,大boss安排工作了,锦言忙面带诚恳,表示自己回去后马上给美女下属们开会,传达领导的精神指示,然后又狠表了下决心,保证将公主的指示传达到人,根据领导指定的工作目标,要求每个人都明白团队任务以及各自职责,争取完成任务,只是,这个目标的达成是有巨大困难滴,有困难是一定要让大老板明白滴。 “公主婆婆……侯爷文韬略武……历来都说能者多劳,朝里府外的差事多,鲜少有空闲时间……” 嗯!这话爱听,公主脸色稍霁,昆哥儿就是能干,上马武能安邦,下马文能治国,放眼大周,又有谁能相之并论?哼,兆和儿子多,儿子多有什么用,全是些废物!烂杏一筐顶不得鲜桃一个! 锦言继续察言观色:“侯爷的辛苦,谁也比不过公主婆婆清楚……素日里若在府里也多是在前院书房听回事,处理各种庶务,妾身有心探望,只是……前院来去外男多,内宅妇人过去恐是不太方便……” …… 殿下,您要体恤下情:不是内院的那些女人不愿为您儿子暖床,是您儿子自己不愿意,难道还能硬生生扑倒来个女主霸王硬上弓?怕是还没近身就被您儿子给踹飞了…… 难度太大,显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本宫叫你去前院了?” 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虽然知道锦言说得是实情(历来是实话最刺耳),本宫若是有办法还用得着指望你? “这是你们院里的事,本宫不好插手,这都是侯夫人的份内事!没得叫人笑话本宫这当娘的连儿子内宅都要插手多管。” 凉凉一笑,球又被踢回来了。 神马? 公主这意思是把永安侯生儿子的艰巨任务转嫁她一个人身上了? 她们都想当甩手掌柜的? 份内事?你是他亲娘又是公主,您老都解决不了地事,我能办喽? 前途堪忧啊…… “那?……” 锦言很纠结很为难,皱着可爱的小眉头:“公主婆婆,锦言刚归家,摸不准侯爷的性子,若是有个不妥当,让侯爷生恼厌恶就更不妙了……公主婆婆……锦言曾听人说,成了夫妻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一辈子好长好长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抬头羞羞地一笑,声音甜美柔和,目光坚定满是信任魔力:“往日师父常说水滴石穿,时间久了,就是坚冰也有融化的时候,公主婆婆,您觉得怎么样?” 水沁黑曜石般乌溜溜的大眼睛含着企盼,仿佛做了快乐事等待夸奖的孩子。 公主原本就是故意迁怒,并不像表现地那么生气,听此话火气就熄了下来,母爱有些泛滥——昆哥儿很小的时候常这样讨好地笑着缠在身边…… 好吧,听起来也有些道理: “暂且依你,不过,昆哥儿不小了,同他一样大的儿子都快成亲了!”还是丢过一筐鸭梨。 殿下,您儿子没儿子是因为他的心上人不能给他生子嗣,这事您找我没用。 锦言默了默:“公主婆婆,要不,锦言先回院子,先与其他姐姐们见个面?” 三十六计,走为上。 “什么姐姐!这能按年纪论吗?” 长公主又不乐意了:“那些个玩意儿,妾都不是!侯爷也没收过房,你若觉得不听话,回头打发了再说。今天不是要回门嘛,赶紧走吧,早去早回。” 摆摆手赶苍蝇似的挥走了锦言。+++++++++++++分隔线++++++++++ 坐了软轿一路回榴园,锦言摇头:这第一天正式上班,感觉还真不太好,与大老板的第一次单独相处,短短不到一个时辰,风和日丽的时候少,恶劣天气居多,恩,暂时还没有摸准脉,公主婆婆的心事太难猜,太难猜…… 算了,还是先回门吧。 问题是,回门貌似要两个人的,她要自己回去么? 正在挠头之际,柳嬷嬷领了长公主的命过来,原来人家早就准备好了回门礼,车马也安排好了。 “奴婢已经去请侯爷了,夫人若收拾妥贴,奴婢陪同夫人去二门乘车。”柳嬷嬷笑吟吟地,恣态放得很低。 锦言从善如流。 对于回门这事,她其实没什么太强反应,所谓回门回娘家,京里这卫府的人,除了来送亲的卫二爷和卫决明外,她几乎都不认识,所谓的娘家,与到一个陌生府第拜访一群陌生的人没什么区别。 锦言上了马车,任昆骑马,一路无言到了卫府。 京里的这处卫府,是卫家在京里的主宅,常年有管事留守,原本是打算要锦言在此待嫁的,所以府里院外收拾一新。 因卫家大小姐新丧,卫大夫人缠绵病榻不能持家,卫二太太要当家理事,李氏远离权力中心,再说也没有亲娘送嫁的道理,卫四夫人随夫在任上,所以卫家此次上京嫁女送亲的至亲女眷除二太太外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选,而二太太若离了府,卫老夫人跟前就没有得力的儿媳服侍…… 长公主府体贴地到东阳迎亲,即使没有至亲的女眷相陪也无关紧要。 但这样一来回门时卫府也就没有至亲女眷招呼锦言。 卫二爷特意请了卫老太爷的庶弟卫二老太爷的大儿子之妻张氏出面,二老太爷的大儿子一直任着四品的京官,家中眷属亦跟着居于京中。 锦言不知道回个门背后还那么多安排,麻烦很多,只是再见到卫决明还是蛮开心的,这个帅帅的堂哥对她是真心的好,锦言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见礼时对着卫决明担忧的眼神甜甜的笑:“四哥哥,我很好。” 来不及多说,男女宾分开,卫二爷及数位爷们拥着娇客侯爷任昆去前院,锦言随着刚认识的娘家人进内院。 用了午餐二人就告辞了,卫二爷松了口气,永安侯那张脸虽说长得好看,就是够冷,那通身的威严压得人处处不自在,他端着,大家都不自在,他开口,更是让人不安,好在冷归冷,礼数周全,不似传言中的跋扈骄纵,而且对锦言虽不十分亲近,却也有尊重,传说永安侯不允年轻女子近身似乎也不属实…… 莫非竟便宜了锦言,让她捡了门好亲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不是一条鱼 永安侯今天确实捺着性子,拿捏着分寸,对卫府中人保持了适度的礼节,既不会让他们觉得诚惶诚恐又不至太过冷淡,既然已经娶了卫家女,既然已经回门了,再对岳家冷脸叱言,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嘛,只要场面上尚可,至于卫家人心里怎么想的,他没关心地兴趣。 怪不得卫家这些年隅居东阳,名声不显,就他所见,果然平平,卫二爷人倒是精明,格局太小,管管家族庶务倒也就罢了,至于年轻一代,也就嫡系大房的那个卫决明谈吐还不错…… 可能还有未见的其他嫡出小辈不遑多让? 听说卫家才气最出众的当属三爷卫成风,当年惊才绝艳,连自己的老爹都佩服得紧,就是自己那个下落不明的岳父…… 想到这,永安侯看了一眼身畔的马车,车帘垂下,里面悄无声息,偶有风过掀起薄帘一角,一瞬间闪过半张如白莲花般静谧怡美的脸庞,长长的睫毛下美目半敛…… 莫名地心下闪过微微的怜惜:父亲杳无讯息母亲不喜,独自在道观中长大,尚未及笄又做了家族攀贵联姻的工具,就这样她居然还会对自己说那一番话,是心计太深呢还是真的无欲无求? 想到这里,任昆忍不住敲了敲轿厢:“听说你给公主吃定心丸了?” 啊?在与我说话?正迷迷糊糊着,锦言闻声忙打起精神,什么定心丸? 一愣。 “嗯?”永安侯轻哼道:“……来日方长。” 噢!锦言抚额,这话儿传得真快啊,当时只顾着安抚长公主,不成想得罪了这位。 看样子是怀疑自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忙讪讪笑道:“那个,嘿嘿……不是定心丸,是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永安侯一挑眉。 “对,就是缓兵之计,侯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公主殿下气势如虹,我哪有胆子说不呀,再婉言拒绝那也是拒绝不是?螳臂当车嘛,所以……呵呵,这个纯粹是缓兵之计,锦言与侯爷的约定才是金科玉律。” 任昆剑眉一挑没吱声儿。 “真的只是缓兵之计权宜之策,您大人大量,莫与锦言一般计较,再说了,公主殿下同意我的建议,对侯爷您也是有好处的……赢得了更多的时间嘛……” “既是盟军,口头上的利益损失一点点也没关系吧?说起来,我才一点点好处都没捞到呢,既被侯爷您猜疑为口是心非,公主那里还背上了个随时都会被讨要的债呢……” 小小声碎碎念,可怜我,容易嘛,不就向你的公主娘亲表了表态,没打算继续做什么呀,你这试探来试探去的做什么呀?是提醒啊还是警告呀? 任昆听她那里小小声地却又有理有据坦言辩解,不由嘴角微翘:“恩?公主那里是缓兵之计,本侯这里是在行哀兵之策么?” 哀兵之策?哀兵么!这意思是说他不计较了? 锦言心中一喜,忙顺杆爬很狗腿地斩钉截铁道:“侯爷说是哀兵就是哀兵,哀兵必胜,我听侯爷的。” 这个狡猾的小道姑! “看不出你竟是个用兵高手!”永安侯嘴角一抿,语调凉凉。 “多谢侯爷夸奖!高手就不敢啦,只是听说过那么一点点……呵呵,低手低手……” 做人要谦虚低调:“侯爷英武神明,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锦言有信心做个称职的好兵!虽然行军打仗不行,安守内宅保证做到。” 表情认真,一脸地信誓旦旦,配上那微翘着的净白小下巴,倒象个嗜甜的小孩子发出不再吃糖的真话宣言。 忍不住地好笑。 “就你?!” 任昆闻言讥笑,这个小道姑,竟给他来激将法,那点小心思明晃晃地挂出来了,不就是要他相信之前的约定,其它的都是变通之法权宜之计,作为神明英武的永安侯,你要相信下属,不要听风就是雨嘛!想得美!想里外得好处,两头不得罪? 锦言也抿嘴笑,嘿,还是这个老板好,懂道理讲道理,只要别去触他的底线,保持安全的距离,侯爷老板还是能体恤下情的。 随行的贴身长随大福和二福看到永安侯的笑容,不由身子发冷,心中狂撼,眼下这情形…… 有些反常啊! 侯爷陪着夫人回门,对岳家人礼数周全那是咱侯爷识大体,有高门大户世家子弟的风范,可这骑马一路护着夫人的马车,与夫人隔着车帘小声私语,说说笑笑,虽说那笑看起来有点淡……呃,那个,但总归是笑不是? 说起来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侯爷的喜好了,那个不允许年轻女子近身的传言可不是江湖传说,早年间多少不信邪的小姐闺秀们对着侯爷的俊脸发过花痴,实打实地被拦阻叱责或干脆被暴力,偶尔流点血破块皮的事情那也是有的呀,侯爷发起飙来可不管你是世家千金还是一品闺秀! 这,难道因为是明媒正娶的夫人,所以不同待遇? 眼下夫人坐在马车里没挪地儿,是侯爷骑马一直跟着马车走呀…… 永安侯一抿唇,冷下脸来低声问:“公主不是随便就能忽悠的,按兵不动可不行,你要怎么做?” “恩,我也没个主意,反正来日方长,我还小嘛。要不,先给后院的女人们开会,传达一下公主殿下的指示精神?” 锦言发愁般地皱了皱小眉头,语调轻快。 “嗯?!祸水东引?”永安侯凤眼微眯。 “不会呀,” 锦言忙否认:“我只做应该做的事,公主婆婆让我把内宅管起来呢,所以我就得跟美人姐姐们见见面。侯爷的规矩她们都知道的,怎么会到前院?侯爷治家严谨御下有方,往二门里传个信儿都难,何况是大活人?万一哪个有本事真去了前院,呵呵,就劳侯爷您……” 哼! 永安侯冷哼一声没言语,这小东西还真会说好话,听着里外全是好的,但这软绵绵的马屁话里的意思他懂,不就是公主交待的不能不办,还是要拿他当挡箭牌么! 什么侯爷你本事大,令行禁止理所当然,若真有女人缠到他跟前儿,说明是那女人和下人有问题,应该怎么处置不归她管。 这个小道姑倒真打得好算盘,这是要明哲保身啊…… 话说这管理内院不应该是女人的职责吗,怎么能推到他这儿? “那要你干什么?”他冷哼。 “占位呀,做侯爷夫人呀,” 锦言笑眯眯看着他,扳着手指头一一道来:“您看,首先有了这个占位的,一劳永逸地杜绝了逼婚催娶的,耳根清净; 其次按世人观点,成家立业之后更可堪重任; 第三侯夫人年纪小,可以争取更多时间布局周旋什么的; 第四侯夫人懂事听话不麻烦; 五…… 总之,您看,侯夫人的主要意义在于战略占位,那个……道家言无为就是有为,存在就是价值,侯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公主府不是你的塘子观!” 任昆不为所动,这几分道理他岂会不知:“这些是个女人就成!” “是呀,侯爷所言极是。” 锦言点点头,笑吟吟地坦然答道:“这些的确是个女人就成,只是碰巧这个女人是卫锦言,又碰巧卫锦言是个乖巧懂事听话不麻烦的。” 小样的,有本事你不成亲抗挣到底呀,或者去换个更听话的女人来呀!姐就不信,大周朝本土姑娘们还有比姐更豁达的! 任昆觉得她的笑有点刺眼,沉声道:“你最好有点用处!” 锦言没理会他的脸色,这人,除了在太后面前,就没见过他的脸转晴过!哪天不是这样的。 “公主婆婆同意从长计议,一定会有一段放松的时日,妾身呢,尽可能服侍公主殿下心情愉快,” 就是说,我会正面吸引火力,帮你承受一些压力, “不过,” 锦言不急不缓事先申明:“侯爷熟读兵书,自当知道,再能干的马前卒也无关大局,抵不得主帅一根手指头。” 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儿,这辈子锦言就没打算做个逞强的,漫说她还没那个金钢钻呢! 问题的本质是永安侯的取向与公主抱孙子的要求相矛盾,永安侯又不想为了子嗣屈就,在这个不可调和的矛盾之下,所有的解决方案都是权宜,而这个根本矛盾可不是锦言能干涉或解决的。 永安侯俊脸阴沉,知她所说属实,关键是公主娘亲,她的决定任谁也阻拦不了,让卫四这个所谓侯爷夫人在前面挡一挡,只可阻一时,聊胜于无,无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一个麻烦算一个,指着她改变公主娘亲是不可能的,女人就是麻烦! 看锦言也觉烦躁了,厉声道:“你只需做好本份,其它事本侯自有主张。” 有主张就好,锦言不再置喙,看他打马直行越过车驾,遂微闭着眼睛继续假寐。 反正这事儿姐姐我就是个炮灰,公主侯爷您母子两个斗法,不管谁胜谁负,我要力争不做那个被城门失火殃及的池鱼。 如此就好…… (天气真好,海滨木栈道旁迎春盛开,如金液倾泄,远处海蓝得出彩……春天来了,票票的春天还会远吗?呵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初一十五都是债 锦言找日子召集了集芳院的美人们来开会,在别人的地盘上,态度要端正,对老大的吩咐是绝不能怠慢的。 锦言与集芳院的美人近距离接触后,再次确认任嬷嬷蛮有认知的。 虽然懒得多管闲事,但锦言习惯性地要掌握一手资料,所以会前请了任嬷嬷来了解背景情况以做会前准备。 她才知道,原来这五大美人并不能算是永安侯的妾室,确切地说只能算是永安侯的女人,但基本都无名无份,除了那天被踢的张姓美人当初进府时说当姨娘的,其它的4位居然只是暖床的,也就是说她们虽然是永安侯的女人,但只享有与其上床的权利,其它的啥都没有…… 有个自己的小院,但既非奴也非主子,算是被包养? 锦言暗自琢磨,美人们都哪里来的呢? “张姨娘是续弦所出的嫡次女,父亲官五品。” 任嬷嬷仿佛看透了锦言的心思,直接做了介绍。 五品官的嫡女呀,虽然是续弦所出的次女,许个差不多的人家做个当家主母绝对没问题的,干嘛给人做妾呀? 不太理解,又是一个父兄攀贵的牺牲品?虽然四品官的女儿给侯爷做妾也不算辱没了她…… 嘿嘿,怪不得那天张美人那么上赶子被踢,身份不一样嘛。 “……夫人没喝张姨娘的茶,说起来,她还不算正式的妾。” 任嬷嬷继续补充。 噢,还是个实习生……锦言脑补中。 另几位美人也是官宦小姐,父兄做着六七品的官,剩下一个据说是扬州瘦马清倌人,是一位巴结长公主的南方太守送来的,据说是从小接受教育,学了十几年侍候男人的本事…… 嘿嘿,就是那个本事,你懂滴嘛……长公主病急乱投医,觉得这样的女子或许能收收永安侯的心,就直接笑纳了。 “这些女子进了府就住进了集芳院,侯爷连面都没见,”任嬷嬷顿了顿:“只琼花姑娘在府里偶遇过侯爷……” 什么偶遇过呀,显然是公主殿下授意制造的机会,否则一个名份都没有的女人怎么有资格在府里溜达?又刚好碰上侯爷? 锦言挑挑眉头,笑盈盈地听任嬷嬷说没出声。 “侯爷斥退了,没搭上话。” 任嬷嬷面无表情声音平板,锦言偏偏觉得她冷面之下其实在示意自己安心——那些个女人没威胁。 呵呵,大家都没利益冲突的,老虎爱吃肉,只要是花花草草,甭管是红滴还是绿滴,都不是食肉动物的那盘菜。 只是,任嬷嬷的友好却是有点小意外,呵,没理由呀。 任嬷嬷是驸马奶娘的女儿,锦言原以为这样的心腹人物来管自己的院子应该都是委以了别样的重任,可是这几天看下来,任嬷嬷虽不苟言笑,却认真管着内院,几次提点她或夏嬷嬷,看上去并不似作伪,是任嬷嬷道行太深,还是人家有职业操守? 自恃阅人无数的锦言,暂时还没看透,直觉相信她应该是个没坏心的,但你知道,直觉这玩意儿有时也未必靠谱,在古代这种深宅大院里浸淫多年的没城府,就算有人护着,也早被人吃得只剩下骨头渣子了。 嗨,真烦,好在姐是无欲则刚。 琼花姑娘果然是个华丽丽的大美人哟! 除了卧床养伤的张姨娘外,那4美都按时参会,琼花的确是个特别的存在。一举手一投足,哎呀呀,怎么看都怎么让人着迷,心痒痒的象小猫在挠。 尤物啊,性感尤物啊…… 锦言看得小心肝扑通乱跳,完了完了,男女通杀!姐阅美无数,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呀,真的假的半真半假的活的画死的平面的3d的,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可这琼美人的还是太美了,就是那种明明知道这是个小狐狸精,偏偏还不要命地想往上靠,这种美人不是养成的是修炼的吧?…… 这样的美人永安侯都能冷脸轰人,看样子这哥们绝对是彻头彻尾的基佬,永远不必担心这人哪天忽然改了性,兽性大发! 能对琼花姑娘绝缘的,绝对不是男人,不单是某个关键零件不好用,而是从心理到生理都绝对不是正常男人。 锦言心里流着哈喇子,端拿着夫人的身份,亲切而不失分寸的向自己的团队传达了公主的指示,之后,加上自己的激励:“大家都是好姐妹,要齐心齐力,和美相处,争取早日为侯爷开枝散叶,我呢,也不是个严苛的,大家只要守好本份,别坏了公主府的规矩就万事好商量。” “夫人说的极是,只是,” 琼花美人一开口,锦言就象过了电似的一阵酥麻,瞧瞧人家这嗓子这语调,其实真说起来琼花的音质并没有锦言的好听,只人家腔调拿捏得好,只听得你痒酥酥麻滋滋,全身骨头都轻了几分,只见美人羞涩一笑:“侯爷从未踏足集芳院,姐妹们纵有心也无力啊……夫人能不能?……” 不能! 偶也是木有办法滴,永安侯没天理呀,这么美的花也不来啃! 忙打太极推手式:“我虽刚归府,也听说素常侯爷是极忙碌的,侯爷文韬武略深得圣上器重,自当以国事为重为朝廷分忧,没有时间耽于内宅,姐妹们也要多体谅些……都是自家姐妹,各位比我年纪大些,见识办法自然也多,回去想想看有什么好法子。” 锦言笑吟吟安排了家庭作业,几位美人面面相觑,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不能打扰侯爷又要完成长公主的念想? 谁若有这样的好法子不早就用了,若有一儿半女傍身,就算她是侯爷夫人又怎样? “好了,今儿辛苦各位了,大家都回去好好想想,这可是大事,总之,” 锦言面色一沉,“法子可以想,事情可以办,规矩不能乱,否则家法处置,到时候,各位可别怪我不讲情面。集芳院距我这里远,早起请安什么的就不用的,若有事,会差人去知会的。” 虽然琼花美人很赏心悦目,虽然也许美人们或许有真心,她也不想跟这些女人培养什么友情,原则是:敬而远之,低调生活。 散了会,任务也完成了,至于美人们做不做家庭作业,只要公主殿下不催要,锦言也不想理会。 她的生活开始形成规律,每日按时步行前往正院请安,视长公主需要与否陪膳或陪聊,若有需要就在正院逗留半天,若无需要,请了安就再回榴园猫着。 看看书,练练字,或者做点女红,日子过得自由自在。 榴园虽大,但丫鬟婆子各有差事,又有任嬷嬷和夏嬷嬷管着大小事务,身边的大丫鬟也得用,鲜少有事情会烦到锦言,更多的时候大家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只禀报她即是。 锦言对于自己团队的能力很满意,对于目前的生活也非常满意,虽然公主心情不好时还是会挑刺数落几句,小骂怡情,只要公主殿下心情愉快,锦言不介意耳际飞几群蚊虫或响几声霹雳。 日子很舒服,舒服地超出锦言想象,除了要守些行为礼仪什么的,跟在塘子观比起来也没差上多少,而且,府里的厨子烹制荤菜的水平明显高出观里管厨房的师叔,呵呵,其实观里基本上是不吃鱼肉的,道家嘛,饮食上也是清淡无欲。 转眼过去十多天了,初一那天午后,锦言捧了杯热茶,窝在榻上看书,秋阳暖暖,晒在身上舒服地想打哈欠,她似睡非醒似读非读,眯着眼象只猫咪般傭懒。 院中一阵慌乱地骚动,锦言迷迷糊糊正想开口喊人问话,帘子撩起,永安侯高大的身影逆光而来,锦言半抬着头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心里发愣,他怎么会来? 身体比脑袋更快一步,转念间人已经坐起,离了榻忙上前施礼,“见过侯爷。” 永安侯摆摆手,在上首椅子落座。他穿着玄色镶紫金边的外袍,墨紫相衬,愈显得面如白玉,俊美如神祗——只可惜一张僵尸脸…… 锦言站在原地,猜测着他的目的,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给他端茶——任嬷嬷外出不在院中。 略踌躇间,永安侯也在打量着自己的小妻子,因在内室,没穿外面的大衣裳,只着了玉色的小袄,鹅黄色的八幅长裙,因下榻急切,没穿绣鞋,裙摆下方露出白色素袜。 头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枝样式古朴的银发簪,可能之前在睡觉,小脸红扑扑的,黑水晶般的大眼睛里微透露出诧异和迷茫的神情,这怔松和恰到好处的讶意取悦了任昆。 锦言见他只盯着自己不说话,忙微微福了福,笑眯眯地请示道:“侯爷,任嬷嬷外出未归,您看,吩咐夏嬷嬷斟茶是否合适?妾身不谙茶事,只备有南路银针、曲水大红袍、雨花茶,还有少许公主婆婆前日赏下的蒙顶甘露……”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永安侯茶里最喜洞庭碧螺春和六安瓜片,次爱安溪铁观音,府里这一类的极品茶历来是会先尽着浩然堂和公主那里,之前没想到永安侯会莅临榴园,所以她这里却是没有这些的。 “让夏嬷嬷泡壶蒙顶甘露。” 任昆边说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室内,看锦言迅速地返回榻前将鞋子穿上跑出去喊人又迅速地闪回,很乖很自觉地远远地坐在一边,微笑地望着他:“侯爷请稍候,茶马上就端上来。” 然后一脸地请您示下。 看她微笑着小兽般纯良的神情,小树般笔挺的脊背,永安侯慢悠悠地开言道:“你怕我?” 唔?锦言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点头又摇头是个什么意思,任昆一挑眉头:“嗯?!” “有些怕的,”锦言老老实实地回答:“侯爷威且贵,气场不凡,锦言以往甚是少见,自然是有些因敬生畏,不过,妾身一向老实本份,没什么大差错,想来侯爷不会无故责罚,所以又是不怕的,但还是会有一点点紧张。” 永安侯当然知道很多人怕他,但鲜少会有人象她这样把这件事说得如此直白坦然的。 锦言见自己说完后永安侯没回答,面色如常,遂知道这位大爷没生气,又不知他忽然过来有什么事情要交待,一时也不再开口。 须臾,夏嬷嬷端茶进来,恭敬地给永安侯斟上就退出去了。任昆看看了面前的茶具,竟用的是水晶壶琉璃盏!微皱了下眉头。 唉,这个挑剔的熊孩子! 锦言心底暗叹,知道是茶具没合心意。 时下水晶壶琉璃盏甚是稀有,装饰功能大过实用性,象她这样拿来泡茶的应该是绝无仅有的,也是那日忽记起自己嫁妆里有这么一套,虽然比她以前惯用的玻璃茶盏透明度上稍微逊色了些,因为工艺的原因折光较多不够通透,但喝绿茶花草茶什么的,总觉得净白骨瓷也比不得玻璃好颜色。夏嬷嬷几个也觉得好看,想是习以为然地拿来用了。 忙开口解释:“妾身以前没见过蒙顶甘露,那日得了公主的赏,觉得这茶冲泡开来真是漂亮,就找了水晶壶琉璃盏来用,能把这茶的颜色衬得更好看呢,喝起来也更香,侯爷觉得呢?” 水晶壶里叶叶分明嫩芽纤细色润俏挺,琉璃盏透明清亮,衬着茶色碧清微黄,黄中透绿,果然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永安侯没说话,端起茶轻抿,鲜醇而甘。 抬眼见锦言眼巴巴地看着他,仿佛讨赏的小狗,本不想理会,沉吟了半刻,还是开恩似地给了个“唔”的单音节。 看他慢悠悠地专心品茶,锦言虽然很想知道他的来意,却也不敢贸然开口。 自回门之日后,这大半个月,这是她第一次再见永安侯,府邸这么大,两人能够碰面的地方只有正院,巧得是竟一次也没碰上,原本有打算制造机会的长公主经锦言隐晦的提醒,也没动作——公主婆婆,万一侯爷恼了,厌弃了锦言不要紧,就怕适得其反,来日方长,慢慢来啊…… 终于,永安侯用好了茶,姿态优雅地放下茶盏,施施然站起身…… 走了。 (永安侯来干嘛?看标题就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讨债的来了 走了?! 锦言目瞪口呆看着永安侯出门不见了人影,惊讶之余,竟忘了行礼。 这人!脑子不好吧? 忽然抽了? 要不然来干嘛?难不成真来喝茶的! 夏嬷嬷走了进来,有点小紧张:“夫人,侯爷有什么吩咐?你没惹着他吧?” 无征兆地,永安侯突然翩然而至悄然莫名离开,她这心里七上八下揣着的全是担心,刚才在外面候着,人忽然走了,她只来得及瞥了一眼,看不出脸色如何。 “没有,”锦言摇摇头,满脸的莫名其妙:“喝了杯茶就走了,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夏嬷嬷也有些迷茫,“那他来干什么?” “谁知道,神经病呗。” 锦言放松下来,“管他呢,腿长在他身上。来,嬷嬷喝杯茶,这么好的茶别浪费了,哎呀,傻瓜呀,这蒙,这些天下来她对锦言这个小人儿还是比较满意的,温良大方风趣得体,什么话经她的嘴出来就变得熨贴,让人生不起火气来,最要紧的是一天到晚都是笑呵呵的,从来没有一丝苦模样,看着她听她说话,总觉得天也蓝了几分。 “侯爷脸色如常。” 何嬷嬷赶紧应答,心里浮起一丝不安,不会吧?侯夫人一直安份守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规矩也学得很认真,应该没有能惹着侯爷的地方吧? 外面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来禀事,说侯爷已经离开榴园了。离开时面色如常。 长公主与何嬷嬷面面相觑,这就走了?这从进去到离开也就盏茶功夫啊。 “说了些什么不曾?”长公主有些心急。 丫鬟摇头,“回殿下,不得听闻。侯爷吩咐下人们都在外面候着,只余夫人在室内。” 长公主挥挥手,丫鬟施礼退下。 莫非昆哥儿改性子了? 越想越急,正要遣人去榴园喊人,这边下人进来回禀说侯夫人来请安。 锦言行了礼,将永安侯到榴园的事仔仔细细无一遗漏的向长公主进行如实汇报,包括永安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脸色如何,有何表情,坐在哪里喝了几口茶,怎么起身怎么走的,自己怎么回话的等等,完完全全重演了一遍。 复述完以后,她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笑道:“公主婆婆,看样子侯爷也觉得用水晶壶琉璃盏喝蒙不定就会喝上两盏。” 温言宽慰着,心底却暗道,这不叫挖坑给自己跳嘛,今天喝一盏明儿喝两盏后天长公主可能就想到抱孙子了!任昆啊任昆,你这风抽的!真是害人不浅! 虽明知这么说其实就是给公主希望,是望鸠止渴,后患无穷,可如今之计,还是得安抚,今日事今日清,得过且过吧。 反正永安侯这座大山最终也不会来就她,就算将来某日公主迁怒,那也没法子的事,她努力过了嘛! 长公主发了脾气,慢慢听进了锦言的话,说得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就凭着他去了趟榴园,实在不能说明什么,自己也是关心则乱,着急了。 看锦言不徐不疾娓娓道来,不辩解不委曲,诚恳自然,乌黑的发髻下安静柔和的侧面,小巧的耳垂戴了颗翡翠耳铛,翡翠成色很好,愈发衬着她肤如白玉净若瓷。 “是我有些急切了。” 长公主轻轻叹了口气:“何嬷嬷,上午宫里不是送了几篓子贡桔,快捡些呈上来。” 转头看向锦言:“酸酸甜甜的,我尝着还好,估摸着你能喜欢的。” 相处这些时日,长公主已知锦言是个吃货,对水果什么的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不拘品种,每天都得吃上几个。 “喜欢!太好了,有桔子吃啊,公主婆婆最好了!” 锦言乐得眼睛眯眯,水果什么的,真是太爱了!特别是桔子啊,大周的京都在北一边,还担心吃不到南方的桔子呢,往年可是吃惯了的。 看来这种担心完全多余了,什么好吃的不得给皇帝贡来?只要皇帝能吃到长公主就能分到,长公主能分到,她居然也能被捎带上! “马屁精!” 长公主看她笑得心满意足也很高兴:“本来也打算要给你两篓的,走的时候自己带上。” 连吃带拿,锦言高高兴兴地回转大本营。 临走时,长公主还递了个匣子过来:“……看翡翠挺衬你的,我这里也收了些,成色还不错,你拿去看看,想好了要打的东西,让何嬷嬷到内务府给你寻个好看的样式,若是不喜欢宫里的样式,让多宝楼拿了花样册子过府一趟。” 长者赐,莫能辞。 好东西,谁不爱呀!锦言美滋滋地接了过去,开心地一通真心赞美。 何嬷嬷看得暗咧嘴,这侯夫人!还真不好给个定论,不管什么东西,她都开心得象是捡到了不得的宝贝! 你说她眼皮子浅见不得好东西吧,那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和一碗熬煮的香软甜糯的白粥在她那里都是一样的好东西,都是满心满肺的欢喜。 总之,到目前为止,她还没见到侯夫人说不好的东西,哪怕一朵小花,她也觉得香。 若说没见识,怎么能把话说得那么到点子?她服侍了长公主大半辈子,深知长公主骨子里的挑剔和高傲,能够入了公主的贵眼还可她心意的人,除了驸马侯爷,外人里,暂时还真就这侯夫人一个!她嫁过来这才多少时日? 等等!嫁过来的时日? 何嬷嬷忽然福至灵开,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侯爷会去榴园! 她急急忙忙入内求见长公主去了。 锦言满载而归,看吧,这就是要随时汇报工作进展的重要性,没有哪一个老板不喜欢主控,老板们总希望在第一时间掌握第一手情报,哪怕你在汇报时老板已同步得知所有信息,但是,你还是必须主动去讲,这是态度与立场问题。 榴园下人们都带着喜气,仿佛永安侯不是来喝了一杯茶,而是给她们打了一针鸡血,一个个脚下都生了风。 世外道观中长大的锦言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个府邸内男人的绝对权威,看吧,这还是女人做主的公主府,任昆来露了个小脸,屁股都没坐热,她立马感觉到下人们的兴奋以及对她的敬畏。 若有一天任昆不是来喝杯茶,而是把她骂了或打了,嗯…… 她现在就能想象到届时这园中这府中又会是何种模样! 任嬷嬷喜气洋洋地走进来,引她进来的水芳手里捧着个大大的紫檀提盒。 任嬷嬷与锦言见了礼,“夫人,先前夫人去正院,大福送了侯爷惯喝的茶、惯用的茶具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啊?锦言一愣,她知道大福,永安侯的常随,得脸的小厮,他把永安侯惯用的东西送来一套是什么意思? 难道永安侯看着榴园风景好,准备当个茶室备用着? “说是以后初一十五侯爷过来时用的。” 任嬷嬷微笑着,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喜悦。 什么! 锦言心底连连叫苦,这不是要把她架到火上烤活活熬死么!以后初一十五都要来,那长公主还不得天天跟她讨债要抱孙子? 喝茶!喝茶!喝你个头啊!都说好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和平共处互不侵犯,跑这喝茶算怎么回事! 嘴里发苦,脸上却笑得开心,“那太好了,嬷嬷仔细收好了,等下次侯爷过来时就用上。” “不,还是夫人收着,等十五侯爷过来,再劳烦夫人取用。”任嬷嬷推辞着。 锦言也没再客气,嘱了水芳仔细收好了。 洋相!自己府里喝杯茶还要自带杯子茶叶,就这讲究劲,还从过军!行军打仗有口热水喝就不错了! 暗自鄙视,笑吟吟听任嬷嬷说几句院中杂事。 等晚上梳洗时,拉了夏嬷嬷问,才知道原来世家大族里,后宅女人多,为了维护正室的权威,讲规矩的人家,不管有多少个女人,初一十五是必须到正室那里过夜的,也就是说,初一十五是正室的福利待遇。 “……就连皇帝初一十五也是要到中宫皇后处的,”夏嬷嬷用棉布巾子擦着锦言浓黑的长发,边轻声解释着:“看来侯爷今天就是守这个规矩来的,也是要给夫人长脸。” 哈!的确长脸! 任昆此举意即把她当成正室看待,虽不夜宿,也算给了脸面。 锦言郁闷地要死,这种好意真心是敬谢不敏,可是,所有人都觉得永安侯是在给她长脸,这种闷气只能自己吞了。 “嬷嬷,这事也未必全都有利呢,若以后侯爷按日子过来,公主那边动什么心思,你说咱们怎么办?是从呢还是不从呢?” 凡事从最坏的地方考虑,万一公主要在茶水里放点东西什么的,她可怎么办?要知道公主可是有前科的,但,算计永安侯,她不愿意也没那个胆子呀! 那俩人是母子,好坏的打断骨头连着筋,她算什么呀,炮灰!永远的炮灰! 这杯茶喝的!堪比一个馒头的威力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一杯茶引发的培训 不管永安侯来不来喝茶,初几来,锦言的日子都要有规律地过。 只是更加的丰富充实。 喝茶事件的次日,长公主身边的柳嬷嬷不请自来,原来是得了长公主的吩咐,来教授锦言琴技的。 来真的呀! 锦言以为长公主昨天只是说说,说过也就过去了,没想大老板真的派老师过来了,想想看,长公主对她还真挺好的,何嬷嬷教着规矩,这会儿又来个授琴的,都是身边的心腹,有品阶的女官呀! 那就学吧,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前世她有学习培训症,读书时特别喜欢学习,笃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抄书做笔记乐在其中。 家教有云:爹有娘有不如自己一技在身,几乎不停歇地上各种培训班,什么古琴烹调烘焙十字绣裁衣服、插花茶道形象设计、骑马射箭品鉴红酒…… 她的业余时间就是由一段一段的兴趣班课程穿起来的,最初是禀乘技不压身的家训,后来纯粹成为解压的途径,直到穿越前她还上着课呢。 杂家。博采众长,包罗万象。 前世老妈给她的评价就是:样样通,样样松,没个特像样的能当饭吃的手艺。 闲着干什么呢? 锦言一向认为最好的消遣就是读书学习与八卦娱乐。 时间嘛,就是拿来用的,有位革命文学家说时间象挤海绵越挤越有,有位老外说最好的消遣是背后说人是非。 眼下她的时间不挤也多得是,又没什么明星绯闻可八又要谨防祸从口出,除了学习还能做什么呢? 锦言学得很认真,柳嬷嬷能被长公主派来,显然有真货,若搁以前,请个这水平的老师一对一授课也不是单有钱就能请到的。 这一日早上,锦言刚从正院回来,水苏迎上来:“夫人,集芳院的几位姑娘来给您请安了,在偏厅等了有一会儿了。” 集芳院的美人们?她们来做什么?莫名其妙地请哪门子安? 锦言暗自皱眉,还想练首曲子呢。 “请她们过来吧。” 吩咐完锦言进了屋,曲子练不成了,看看美人也好。 美人们进来请了安,锦言让给拿了小杌子坐了,开门见山直言道:“都是自家姐妹,我就不外道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是我能帮到的尽量帮,若办不了,各位也别介意。” 众美面面相觑,没想到她这样直接,反倒是不好开口了。 “若无事就散了吧,现下不得闲,改天有空再闲聊。” 锦言端了茶:“上次我说过平时各位不必过来请安,若有事我会遣人去请。” 这就遣人了? “夫人!” 美人们站起来,略有些惶惶然,却没有马上告退。 琼花双眼含雾,怯生生娇弱地问道:“夫人,奴婢们不敢打扰夫人的清静,只是听闻夫人喜欢喝茶,奴婢这里有些绿扬春,虽名声不显,却是扬州数一数二的名茶,请夫人品鉴。” 说完,纤纤玉手奉上一个精美的茶盒。 剩下的美人也没闲着,纷纷拿出自己带来的好茶请夫人品鉴。 噢~戏肉在这里呀…… 锦言心说我就纳了闷了,什么时候传出我喜欢喝茶了?原来喝茶之意在彼不在此呀,不就是永安侯来喝了盏茶吗,美人们就都上心了,话说,她们是过了几日才来的,公主府下人们的规矩还是不错的,大道消息隔了三四日才传播开。 “那就谢谢各位有心了,其实我不算懂茶,不拘什么茶只要口感好都喜欢的。” 锦言笑眯眯地:“也不能白拿了你们的茶,我这里有些头花,不如茶叶值钱,不过都是宫里的稀罕样子。水苏,带几位姑娘过去选选看。” 锦言可不管美人们的茶叶是真给她还是要借她的手入永安侯的口,不管你有什么小聪明绕什么小圈子,我都给你来个光明正大,礼尚往来,我还能白拿你们点茶叶不成! 锦言暗自嗤之以鼻,一群可怜虫!给人当小都还没混上份儿,如今还是姑娘的身份,若是个脑子清醒的,就算是身不由己为家族牺牲入了府,好歹看清事实公主府也不会少了那一碗饭,居然对永安侯还有念想! 居然还有争一争的心!真够猪的! 美人们不情不愿地跟水苏走了,锦言上课去了。 一开始学琴时,锦言没敢完全装作一点不懂,柳嬷嬷既然能被长公主派来授琴,显然是有水平的,她若完全做假,几堂课下来必会有马脚露出来,干脆掩了一半,只说是当年在观中跟着师父们学过,但不精通。 柳嬷嬷对她还是挺满意的,天赋虽不高,基础一般,但乐感好,重要的是态度好,又谦虚又勤奋。 一高兴就在长公主面前说了些好话,长公主一听,有心就好! 那也不能光学琴呀,那个谁谁地,不是号称琴棋画三绝嘛,锦言要想入昆哥儿的眼,有那位比照着,还差得远呢。 那干脆都学吧,反正也不用她管家,把昆哥儿侍候好了,收了心,再得个一男半女的,就是天大的功劳! 想到做到,长公主出马,找几个师傅还不简单!于是锦言进入了紧急备考状态,课业沉重无比,不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子史经集都有专人教授。 锦言杯具了! 爱学习不假,那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好不好?不是要占用睡觉时间的好不好?公主殿下您是要培养儿媳妇呢还是打造京城才女? 她能跟水无痕比吗? 让她跟水无痕去争宠?这哪儿跟哪呀! 于是,一贯淡定的锦言不淡定了,跑去找公主婆婆理论,于是课业又减了,每日只是优哉游哉地学琴学规矩,榴园那个为永安侯准备的书房也归她使用了,长公主还时不时地赏点好墨好砚。 夏嬷嬷很是不解,问她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说一不二的长公主改了主意。 锦言笑笑:“没什么呀嬷嬷,我只是跟公主说我很愿意学也会很努力地学呀,就是担心再学十年也到不了惊才绝艳的地步,又害怕侯爷知道了怪我不务正业东施效颦,长公主就说不用学了。” 这样也行?!夏嬷嬷讶然。 对呀,就这么简单。 锦言笑眼弯弯,长公主一心想扭转回儿子的性取向,关心则乱,想那水无痕既号称琴棋画三绝,必是有几把刷子的,哪能是她想比就比得上的? 再说了,就是她努力学习多年后与水无痕伯仲之间又怎么样呢?对永安侯又能有什么影响呢? 这其中的道理长公主又怎能不明白,只是爱子心切一时失了分寸罢了,锦言这个局中人,只要把自己的担心诚实地老实地讲出来,长公主自然就想到了。 +++++++++++++++分隔线++++++++++ 每日学琴读书,好吃好喝有人侍候,日子其实很舒服。 转眼间初一到了,一大早,榴园上空就弥漫着一股莫名的骚动,任嬷嬷自己收拾地齐齐整整,指挥着丫鬟婆子们再次洒水净地擦门拭窗。 锦言看她们干得欢,暗自琢磨要不要向任嬷嬷建议挂条“热烈欢迎侯爷莅临指导”诸如此类的大红条幅来烘托气氛。 下午时分永安侯果然来了。 用的是之前送来的侯爷自带茶及茶具,任嬷嬷冲泡的,锦言半点没敢沾手。 这次又是盏茶功夫,意味不明地问了几句话: “母亲让柳嬷嬷教你学琴?” “还请了方大家来教诗词?” “听说你还懂茶?那绿杨春比起碧螺春来如何?” 锦言闻听,这是敲打自己来了,忙微笑道:“回侯爷,公主婆婆知晓妾身无其它才艺登不得大雅之堂,唯琴上还知些皮毛,才令柳嬷嬷教授指点,至于诗词歌赋,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辜负了公主婆婆的好意。至于茶叶,集芳院姑娘们诚心一片,硬要拒绝倒显得妾身小家子气,不过也都回送了宫花,礼尚往来也没白拿。” 安啦,我记着约定呢,不会对你有什么觊觎之心的,更不会帮着集芳院的美人们算计你,虽然你长得不错。 心底暗撇嘴,永安侯今天穿了身素白暗竹纹锦袍,袖领口镶银蓝边绣银云纹,戴了顶银色镶蓝宝石束发冠,银蓝色的发带,虽说这身装扮够冷,再扳着张面瘫脸,就象个活动的冷柜,冻人三尺之外,但丰彩未减半分,愈显得峻朗雪雅。 “妾身其实不懂茶的,不知绿扬春较碧螺春如何,要么侯爷品鉴品鉴?” 锦言满脸真诚:“茶叶任嬷嬷收着,其他人没经过手。” 看吧,我多实在,茶叶什么的都在任嬷嬷那里,再说吃食等入口的东西锦言才不会乱用呢,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后院女人们的东西她真心是不会动的。 永安侯窒了下,望着她期待明澈的眸光,那点郁火又消了下去,算了,跟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计较什么,只要她安份守己不生是非,陪着娘亲折腾折腾让她老人家开开心也无妨。 话说到目前为止,他对卫四还是挺满意的,有这个人和没这个人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反倒是因着他成了家娶了夫人,朝堂上那些个老朽们对他也略有宽颜。 遂不再理会,放了茶杯,冷冷问道:“还有事么?” “没事没事。谢谢侯爷关心。” 锦言笑眯眯忙摆手,怎么会是我有事,我好端端宅在屋里,是您老贵脚带玉体前来的好不好? “噢,对了,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向侯爷汇报,前些日子公主婆婆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吩咐我有空多到书房读书习字,就是那个……西厢房,侯爷您的书房。” 虽然是长公主允许的,但毕竟名义上是永安侯的书房,里面好些书都盖着任昆的藏书章呢。 “腹有诗书气自华?” 任昆沉吟问道:“母亲说的?” 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呵呵,意思差不多啦,公主婆婆说的没记全,反正那些话就是说这个意思的。” 锦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句话是你想的?” 永安侯抬眼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是,不是,我哪里能想得出来,” 锦言忙摆手,“是以前在观里时听一位来上香的读书先生说的,我记下了。” “嗯。”永安侯哼了声,抬脚走了。 锦言刚施礼相送,人已经出了厅堂。 对着他的背影极快地吐吐舌头挤挤眼,锦言理了理鬓发,检查了妆容与衣饰,带着大丫鬟前往正院找长公主汇报去了。 但凡有关永安侯的事情,第一时间内前去汇报,永远不会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铺子与兔子 锦言嫁妆颇为不菲,珍玩字画银钱首饰不算,铺子田庄也都是一等的,出息好的。 锦言请示过长公主,得到允许后,抽空见了铺子的掌柜和田庄的庄头,这几位都是卫家的,打眼看上去,都还妥当。 见了面,刚柔并举讲了几句,要他们按时将账本和出息送过府来就都打发了,至于巡铺什么的,暂时怕轻易不得出府。 等见过了这些明面上的,锦言再看李娘亲私下给的产业,不由得暗自佩服李氏的老到! 几家庄子与嫁妆单子上的田庄要么紧挨着要么就是路经途中,她根本不需要专门找由头去这几处,只需在去明面上的陪嫁时稍带着把事儿就办了。 铺子亦然,这首鉓店、酒楼、客栈和笔墨店,好巧不巧地与卫家给的那些铺子要么在一条街上要么就在一个方向上。 只那两起宅子独在一处,按李氏的打算这本就是条退路,与明面上的不挨边儿,想也是特意之举。 锦言有些不可思议,若说李娘亲有能力得知卫家嫁妆单子的内容,她不怀疑这一点,可是置地开铺子都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的,就算她知道了嫁妆内容,又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在合适的地方置办下这些产业? “这些产业不是才置办的,一早就有的。” 夏嬷嬷笑着解惑:“这里头的田庄都是早年间三爷置的私产,后来做了嫁妆给夫人的,三爷当初是为了方便打理,就在族产周边就近置办。” 在府中产业的眼皮子底下置私产?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么做都可以不被发现?! 锦言加深了对传说中爹爹的印象。 “府里头一直不知道。只这两间酒楼和客栈是夫人后来置办的,也是巧了。” 夏嬷嬷的相公一直给李氏打理着这些产业,内情再清楚不过:“酒楼和客栈是三爷出事后夫人开办的,京城本就是各地走商汇集之地,这种营生又三教九流消息灵通,夫人……实指望能多条路子打探三爷的消息……” 夏嬷嬷的声音低下去了,锦言也心有戚戚然,但愿卫三爷吉人天相,早早晚晚有回归的那一天。 “这些铺子娘亲那里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夫人说给了小姐就由小姐做主,这些年没有音讯,夫人也不指望着这一处。” 夏嬷嬷微微叹口气:“大通街这边多是达官贵人行走,三爷是落难之人……夫人在南门那里还有家客栈。” 锦言默然,南门多贩夫走卒,卫三爷遭海难失去财产,或许流落底层也说不定,失踪是最令人煎熬的,虽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是看不到希望,得不到有效的信息,一次又一次地寻找,一次又一次地失望,生生能把人逼跨了,而这样的日子,娘亲过了十五年! 她既没跨掉,也没有憔悴失色,反而愈挫愈勇,堪称小强中的战斗机。 自己又能帮点什么忙呢?锦言暗自琢磨。 ———————————分隔线———————————— 冬天的牛山,青黛与苍黄相错横杂,高原上,北风忽烈烈吹得正急,片片落叶被风卷成团,打着滚儿在原野里跌跌撞撞身不由己地奔跑着,须臾又被抛扫到空中,四处飞散。 隐隐地一阵急促地马蹄着传来,两只成年鹿惶惶然,慌不择路从树林中窜出,在草丛中疾驰。 几匹快马在其后追来,犬叫马嘶,荒寂无人的草场立时充斥着围猎的紧张。 两头鹿跑得更快了,忽然在前方分开,分别跑向不同的方向。 “快!” “别让它们跑了!” 马上的捕猎者七嘴八舌地喊着,纷纷纵马狂追。 一匹黑色骏马冲出,马上的青衣骑士抬弓射箭,一只雕翎又快又狠,正射在前方鹿的右后腿上,奔跑的鹿一个趔趄,载倒后强撑着又向前跑,速度却慢了许多。 青衣骑士射出箭后,轻拨马头,向着另一头鹿急追不舍,黑马如疾风而去,马上骑士再次搭弓,瞄准,射击,鹿应声而倒,猎犬狂叫着奔了过去,扑上去撕咬住要挣扎着逃走的鹿。 “好样的!侯爷好射技!” “哎呀,子川你好歹给我留一头。” 一行人凑过来,下人们快手快脚地将两头鹿收拾了,挂在马上,那些猎物有獐子、狐狸、野兔等,两头鹿显然是最大只的。 “给你留着?我倒是想呢,刚才不一直没出手吗?” 黑马上的青衣骑士正是永安侯任昆。 “行了行了,知道你箭法高明!” 说话的是定国公世子桑成林,“管他谁猎的呢,见者有份,鹿肉少不得你一份!” 众人哈哈一笑,缓马而行。 “子川厉害我是知晓的,今儿倒是被无痕惊着了,一直以为你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这骑射也端是了得!” 桑成林侧头看向着一身水蓝青衫的水无痕,面露惊叹。 眉眼精致如画的水无痕展颜微笑,如美玉耀目:“世子过誉了,侥幸而已。” “无痕客气了,谁不知赤狐狡捷,我倒是想侥幸一把呢!” 对于水无痕的自谦,桑成林不以为意。 “无痕早年也是练过的。” 永安侯接过话题:“只是他性喜安静,不耐烦打打杀杀的,这次是被我硬拉来的。” “水公子是高人不露相,倒是成林大哥今天收获不丰啊。” 一旁明国公府的三公子吕亦安打趣,今日这次围猎的召集者。 “哈哈,你这臭小子,居然敢来埋汰我!” 桑成林笑骂一声,举了马鞭作势要打:“你大哥我今日就冲这兔子来的,怎的!” “大哥冲兔子来的?小弟怎么听到嫂夫人下达的是猎狐的指示呀!” 跟着浇油的是康王世子金伟豪。 “哼,你哪只耳朵听到的!” 桑成林斜睨了一眼:“怎么我只听到我家均哥儿想要只小兔子!要不,我盯着那兔子追什么!要的是它窝里的小崽儿。有没有狐狸和鹿肉不打紧,若是没有这几只兔子,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哥几个不约而同地想起桑成林的儿子桑好均,那可是个难缠的小鬼,惹了他,恩,的确会很麻烦…… 估计均哥儿一掉金豆子,老定国公又会提着棍子满府追桑成林。 暗吸一口凉气,怪不得桑世子今天********的只管掏兔子窝。 “没办法啊,小孩子就喜欢这些,等你们生了儿子就明白了。” 几个人瞧着桑成林一脸不耐烦的嫌弃,实则是赤裸裸地显摆,恨得牙根痒痒却无话可说,除了水无痕,其他人都成了亲,康王世子金伟豪和明国公家的三公子吕亦安只得了个闺女。 小孩子不都一样的,做什么还得等生了儿子才能知道! 众人忿然…… 水无痕淡淡地笑看,一直没言语。 大家也早习惯了他这幅样子,总是温和淡然,却又带着有分寸的疏离。 倒是永安侯看了看那一堆挤在一起肉乎乎软塌塌的小兔子崽儿……短短的小绒毛下露着灰粉粉的肉皮儿。 在明国公府的别院里,烤了鹿肉热热闹闹吃了酒,眼见着时辰不早,众人返城。 等进了城要各自打道回府,永安侯与桑成林做了一路。 任昆突然开口:“分我两只。” “什么?”桑成林不明所以。 见任昆指了指那堆兔子,不由一愣,“你要小兔子崽子儿?!” “嗯,均哥儿要不了那么多。”任昆不理他,示意长随过去抱了两只。 “任子川你要它做什么?”桑成林瞪大了眼睛:“你府里又没有小孩儿!长公主又不喜欢这个!” “呱噪!”轻轻吐出两个字,任昆拨马要走。 “哎,你先别走!吕亦安想请请你,有点小事想要你帮忙。”桑成林忙拉住他。 “就知这小子没安好心,什么样的小事他搞不定还要通过你来找我通气?” “我听他唠唠了几句,好象吃了点亏,想找回场子。确实不算大事,不过我不方便出面,他想求你帮把手。” “行,让他安排吧。明个儿会忙些,后日吧,地方由着他定。” 任昆没犹豫,既然桑成林开了口,怎么着面子都是要给的。 “那我明天知会他。” 桑成林点点头,压低声音:“是不是今儿这猎物分得不太够?要不,把我那些给你?那小兔崽子没一两肉,不够塞牙缝的。” “谁说我要吃的!”任昆挥挥手,“快回吧,均哥儿要等急了。” 不吃你要两只没睁眼的兔崽儿做什么! 桑成林暗自纳闷,与任昆道别回府。 永安侯任昆与水无痕并马齐行,小厮护卫们拥簇在前后。 “无痕,”任昆略有些踟蹰:“我想与你讨样东西……” 水无痕微微一笑,如月华投过花影:“是那赤狐?” “是,百里嫂夫人念唠桑大哥有些日子了,若不是天不冷毛色不亮,桑大哥早就张罗围猎了。那赤狐皮只适合做个女人用的围领,你留着用处不大,我想跟你讨了送给桑大哥。” 任昆语气中透着几丝商量:“这毕竟是你的猎物,等回头我再寻几张好皮子补给你。” “侯爷说笑了,我的就是你的,一张赤狐皮我哪会有什么舍得舍不得,” 夜色下水无痕肌肤如白瓷莹莹,“只是,这狐是我猎的不是你猎的,却是送不得的。” 永安侯默了默,歉然颌首:“无痕说得是,是我欠思量。” 他方才只想着替兄弟分忧,却忽略若这狐是他猎的,送予百里嫂子自然无碍,说起来也是兄弟情谊,可这赤狐是水无痕亲手猎到…… 水无痕是什么身份? 定国公世子夫人又是什么身份? (猜,永安侯要小兔子做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兔子与鹿肉 一夜北风寒,冻残了枝头最后一片黄叶梦。 一大早,任嬷嬷如常安排工作,一个小丫头笨手笨脚洒了几块备用的银霜炭,受了好一顿数落。 锦言听着那小丫头小声抽泣,有些不落忍——这搁现代还是个小学生呢,搞不好早晨还得爸妈帮着穿衣服系鞋带…… 又不好插手介入任嬷嬷的职责范围,心知她并不是个严苛的,只是那小丫头撞枪口上了,等她迁怒完了,气出了,自然就不郁闷了。 昨日,任嬷嬷在院中期待了一天,临到晚上也没见着永安侯的身影,她一打听过,方知永安侯前一日下午就带着井梧轩那位出城去牛山打猎去了。 这有什么呀,人家那两位才是正经的恋人! 锦言一点也不奇怪,说是初一十五过来,谁也管不住侯爷的腿呀,再说了,她打心眼里不在意此事,来不来的,她都是明面上的永安侯夫人,侯爷这种所谓的抬举,对她来说真心不算个事儿,但对任嬷嬷这样忠心耿耿的家生子而言,这种原本说好了给正妻的体面,却又让个小倌抢占了,实是气不顺心不平! 哎,还是不够淡定啊…… 锦言暗自摇摇,长公主昨天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应该是永安侯这个初一十五闹的,给了希望,以为转性,临了一转身发现一切如旧。 人总是愿意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其实自成了亲后,除了初一十五,一个月永安侯怎么也要有个五六天是宿在井梧轩的,这个,被她们选择性的忽略了。 让她说呀,这还是少的呢,怎么着不得夜夜笙歌晚晚交颈? 才五六晚?永安侯,这,不行啊…… 任嬷嬷的火气去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挥手让小丫头退下了,一个婆子走上前,轻声说了几句,任嬷嬷就面带喜色忙迎了出去。 不一会儿,神色轻快地走进来回禀:“夫人,侯爷差了身边的二福过来送东西。” “那就劳烦嬷嬷收好。” 锦言心道不就一个月来喝两次茶,不知这次又自带了什么物件过来备用,反正永安侯的东西她是不会沾手的。 “是送给夫人的,得劳烦夫人自己收下。” 任嬷嬷笑盈盈开口。 给我的? 锦言狐疑,永安侯会送东西给自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脑子里立马放电影似的将这半个月的言行过了一遍,自信没什么不妥之处,一直老老实实呆着,应该不是借送东西来敲打自己的。 “噢~~那要多谢侯爷了,帮我拿上来吧。” 锦言眉开眼笑,面露惊喜。 任嬷嬷笑嘻嘻从身后的婆子手中取过一个用深蓝厚毡子罩着的长方体物件,东西不大,看起来象个箱子或笼子。 “夫人,您瞧,就是这个。” 任嬷嬷将罩着的厚毡子掀起来,献宝似的举起。 锦言含笑观瞧,见毡子下露出一个做工精细的竹笼子,笼子里铺着厚厚一层白草絮儿,草絮儿中间鼓起一团小包包,小包包下间隐约有肉粉色的活物。 “这是什么?” 锦言没看出来,永安侯这送的是什么东东? “夫人,是小兔崽儿,看上去还没睁眼,应该生下来没几天。” 任嬷嬷把竹笼放到锦言身侧的桌上,伸手指进笼,将那堆小包包上的草絮儿拨开,两只叠在一起睡觉的小兔儿哼唧了声,又往草里拱。 好萌噢!好可爱! 锦言两眼冒光,不单是她,屋子里侍侯的丫头们也被这两只粉灰色肉嘟嘟的小野兔儿牵住了心神。 任嬷嬷愈发地戚荣与共:“夫人,二福说这是侯爷昨儿特意跟定国公世子讨来的,侯爷上朝前吩咐今儿一早就给您送过来。” 任嬷嬷脸上明晃晃写着:看吧,我就知道侯爷心里是有夫人的! 甭管有没有,反正收与不收都不是我能做主的,这小兔儿就留下先! 锦言心底暗道,伸手轻轻戳那软乎乎的小身子,好可爱噢,这么小的兔子不会养不活吧? “它们吃什么呀?要喝奶吗?” 小东西的触感真好,永安侯居然能送这么心水儿的宠物来! 怪不得人说嘛,若有个同性恋的男闺蜜绝对是人生幸事!虽然,永安侯与自己还远不到闺蜜的交情。 “要的,要的,小厨房张平家的打小就爱摆弄这些小东西,夫人让她喂养一准儿能成!” “恩,说不准儿要劳烦她。” 锦言出乎意料并没有一口应下:“对了,二福还在外面?” “在的,夫人可是有话要吩咐?唤他进来请安?” “请安倒不必了,请他到侯爷面前给我先代个谢。” 锦言见了二福,表达了对永安侯的谢意,又打赏了二福。 等二福退了,锦言道:“嬷嬷,先不急着喂养,该去正院请安了。” 任嬷嬷微怔,忙从善如流提了小兔笼子与锦言一同去了正院。 长公主知了由来,满面春风,摆手道:“你自个儿拿回院子养去,我素来不耐烦弄这些个东西。” “那,放在公主婆婆这儿,喂食的时候我再过来?” 应该有的客气是必须的,永安侯没给他公主娘兔子,谁知道公主会不会有不平衡,兔儿再可爱,也不值当为了它们让长公主不喜。 “不用,这种东西也就你这小孩家家的才稀罕,” 长公主心情很好:“合着你以为昆哥儿打次猎就得了这两只小兔崽儿不成?昨晚上就把新鲜的鹿肉送过来了,已经吩咐厨房做炙鹿肉了。” “好呀,那太好了。” 锦言高兴地轻呼一声:“今天这种天气,有鹿肉吃真是太幸福了。公主婆婆,有没有我的份儿呀?我只吃一点点就够了……” 撒娇地问道,伸出粉白的小手比了比自己的指甲盖。 “看看,说得多可怜,好象平日里亏了嘴似的~~” 长公主与身边的何嬷嬷笑道,“那么大块肉呢,几个你可着劲儿也吃不了!” 何嬷嬷也跟着笑,侯夫人真是个开心果,每次都有办法让长公主高兴,也没见她用什么哄着骗着,就那么轻轻松松地说些家常话,可每句话都恰恰好说进心里头,熨贴地很,就是那有异意的话,听起来也都是为你着想的诚意。 这嫁过来才两个月,在长公主面前就得了脸,回回宫里来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戴的用的,回回不落都有榴园的份儿。 “真的!公主婆婆,我可是个吃货,很能吃的哦。” 锦言从来不在长公主面前耍心眼,所有在公主面前的言行都比针还真,坦然透澈,而宫中长大的长公主什么样有心眼的人没见过?最喜欢的就是一颗赤子之心。 “放心,少不了你的。你呀,也别在这儿守着了,赶紧回去喂兔子吧,到了饭点儿再过来。” 长公主挥手撵她:“别把兔子饿出个好歹辜负了昆哥儿一片心意。” 锦言的脸及时红了红,心道这话说的,好象永安侯与她真有暧昧似的,当然,只要长公主高兴,怎么yy她都没关系。 离了正院,走过一片竹林,青翠的竹叶在苍白的阳光下愈显生机。 锦言驻足:“嬷嬷,那边可以去驸马爹爹的院子吧?” 任嬷嬷点点头:“过了林子再穿过一道院子就是前院,驸马爷的引凤居就在那里。” “嬷嬷你说驸马爹爹这会儿能不能在家?” 锦言仿佛自言自语,“不管了,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我们过去看看吧,我有段日子没给驸马爹爹请安了。” 带头往前走,任嬷嬷张了张嘴,没说出阻止的话,跟了上去。 自成亲以来,锦言去引凤居给任怀元请安的次数并不多,一来是公公与婆婆不同,二来是第一次来请安时任怀元就表示无事不必登门月请即可。 锦言来得巧,任怀元正在书房处理杂务。 任怀元因是驸马身份,领的是闲职,不必日日上朝。 见锦言来,他并无不悦。 对于卫三爷的这个女儿,任怀元打一照面就挺喜欢,是个秀外慧中干净善良的好孩子,他愿意在自己能照应的范围内关照她。 “驸马爹爹,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请了安后,锦言献宝似的把小兔崽儿拿给任怀元看,“怎么样,好玩吧?” 锦言在任怀元面前很放松,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是很奇怪的感觉,你会直觉地知道哪个人的气场与自己契合,在哪个人面前可以展露真实,比如,锦言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任怀元对她有一份善意的亲近与宽容。 “恩,好。”任怀元略带宠溺地笑笑,声音醇厚温和。 “侯爷给的。驸马爹爹你看它们的眼睛还没睁开呢。”锦言继续显摆,“任嬷嬷说它们要喝奶呢。” 任怀元看着她笑而不答,卫三的女儿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当初与卫三相识仿佛就在眼前,一晃儿二十多年过去了,二十多年啊……任怀元有些恍惚,原来不觉间时间过去那么久了,自己竟把日子丢了这么多年了…… “驸马爹爹!驸马爹爹?”锦言看出了任怀元的神游天下,连唤了几声。 “嗯?你说什么?”任怀元歉然一笑:“我刚才想了点别的事情。” “驸马爹爹,我说侯爷去打猎带给我两只小兔子,公主婆婆那儿送的是鹿肉,给您的是什么呀?” “新鲜鹿肉。你要不要?”任怀元也知道锦言喜欢美食好琢磨吃。 “要啊,公主婆婆说中午吃炙鹿肉,驸马爹爹一起去吧?吃烤肉人多才热闹。”锦言水光潋滟的大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任怀元顿了顿,知道锦言是一片好意,只是与长公主一起用膳? 还是敬谢不敏拒绝的好。 “那好吧……”锦言没再强劝,有些小遗憾地碎碎念:“我就是想着与爹娘一起热闹热闹,从没跟爹娘一起吃过饭呢……”岔开了话题。 任怀元听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想到她的身世,这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与父母在一起过吧? 听她兴高采烈地说话着,有些不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人间春晓(一) 永安侯在衙门里忙了一天,他这个户部侍郎可不是闲职,有正经差事,特别是临到年底,各级衙门报来的赋税、俸饷等等一切财政事宜格外繁重,常常忙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临回府时又被到小孩儿喜欢,他忽然就想到了卫四那双眼睛,清澈干净,时不时会流露出均哥儿一样的神情,应该也会喜欢这些软乎乎的小东西吧? 昨日是初一,先前自己承诺了会给她体面,却又失了言,小兔崽儿算是补偿。 “夫人带着兔笼子去了正院和引凤居。” 二福继续汇报着。 真是小孩儿心性,得了只兔子就各处显摆!任昆不以为意:“兔子的事不用再说了,还有别的?” “中午正院炙了鹿肉,公主殿下驸马爷和夫人一块用的餐。”二福甩出个令永安侯意外的信息。 “你是说父亲和母亲一起在正院用的午餐?!” 永安不可置信地重复,直接将三个中的那一个忽略不计。 “是,千真万确,小人亲眼见驸马爷去了正院。” 这个消息的确震撼。 打从任昆记事起,除了必须的场合,父母亲从不同时出现,母亲是长公主,非召不得见,素日里,她几乎无事从不召见父亲,而父亲,亦从不主动请见。 他小时候一度以为公主府都是这样,后来发现这京里尚主的府邸就自家一处有这种规矩,那几个公主姨们,关了府门过得都是平常日子,无非就是府里没有妾室通房,驸马也还是夫君。 “是父亲去的正院?” 做为一个男人,永安侯很能理解曾经胸怀天下桑弧蓬矢的父亲尚主后只能碌碌度日的郁结,而且,母亲那个公主脾气…… “是,夫人带了兔子去引凤居请安,在书房停留了没多久,将午时分驸马去了正院。” 难道是卫四说了什么?她怎么可能说动父亲? “去引凤居。” 永安侯愈想愈不明白,决定亲自询问方才放心。 长公主直到洗漱上床进寝时还有点恍惚,做梦一般。 当下人进来禀告驸马请见时,她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耳边嗡嗡作响,直到锦言高兴地拍手:“太好了,驸马爹爹太有口福了!公主婆婆留驸马爹爹一起吃鹿肉吧!”时她才反应过来,请了他进来,他请见后说了些琐事,就顺势留下来用餐了。 长公主觉得接下来的事情都模模糊糊的,好象是锦言说一家人一起烤肉最热闹了,好象是自己先开口留他的,他也没拒绝…… 他没拒绝!也没用那种该死的恭敬而疏离的语气:请公主殿下吩咐! 长公主心酸涩起来,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对这个男人已经死心了,自从她请父皇赐婚断了他的鸿鹄之志后,自从那个人死了后,他的眼里,只有君臣没有夫妻…… 那他今天怎么会愿意留下来呢? 他今天为什么会愿意主动见她呢? —————————分隔线—————————— 永安侯从父亲那里没得到什么答案,也没在意,这么多年,父母亲之间的关系已经那样了,只有更好没有最坏。 忙了一上午,临近午时吕亦安来了,要请他去下馆子。 “亦安来了,你看我这儿……忙着呢,” 任昆与吕亦安本就熟悉,再加之有好兄弟桑成林的通气,也没客气:“成林哥跟我说过了,有什么为难事儿你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这……”吕亦安踌躇着有些为难:“子川兄,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边吃边聊?” “那晚上吧,下午部里有些事情要碰碰头,吃酒不太好。” 永安侯见他那不太好启齿的模样估计是拿明面上不太好说,也没再坚持。 “好,听子川兄的,那晚上去人间春晓?” 下了衙,任昆带了仆从去吕亦安约好的人间春晓。 人间春晓开在大通街,大通街在东城,是达官贵人们常活动的一带。 人间春晓是家典型的南方馆子,永安侯去过几次,菜品精致口味咸甜,并不太合他的口味,客随主便,他也许久没去那里,说起来人间春晓的蟹粉狮子头他倒是颇为喜欢。 进了雅间,吕亦安已经到了,茶点备好,正等着呢。也没外人,就他一个。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永安侯才明白吕亦安要求自己的是件什么事,果然如桑成林所说,是件小事。 原来吕亦安有个最受宠的妾室,娘家开了间酒楼,从南方请了位白案师付,又付了这厨师一家老小的路费盘缠,东家又帮着找房子,前前后后忙活,结果安顿好了干几天嫌工钱少要走,加钱也不行,铁了心要走,东家这才知道是别的酒楼许了重金,就这样,人没留住。 妾室的父亲求到了吕三公子,小妾也是梨花带雨哭诉了一番。 “这不,就求到子川兄这儿来了?” 听吕亦安讲完,任昆笑了:“这点事儿你搞不定?耍我呢?还是想找个由头请我喝酒啊!” 堂堂明国公家的三公子治不了个背信弃义的厨子! “还真就搞不定!”吕亦安叹口气:“不瞒子川兄,小弟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没想到还真拿这挖墙角的没辙!”。 因那厨子在南方当地也是小有名气,当初妾室娘家请他时,他担心水土不服,不愿意北上。 妾室娘家就给了一个月的试工期,说过若不适应北方的工作环境,一个月内可以自动解约,只需偿还前期支付的费用即可。 这些都白纸黑字写着。 “这样说来,那厨子也算不上违约,不能让官府拿他。” “你吕三做事何时这般讲理?”永安侯嗤笑:“这种人还用什么官府,直接痛打一番他能如何?别是还有隐情吧?” 以吕三的为人,遇到个没背景的厨子会用到官府?早把人打残了,还用得着托桑成林来找他? 来了!吕亦安心道就等你问这个了。 “子川兄果然高见!是那挖墙角的点子硬,这事,咱说占理也不占理,不好上门讲理啊。” “噢?是哪家府里开的?” 永安侯知道肯定是这厨子另找的酒楼有靠山,话说但凡能在通街开买卖又还算是有名号的,哪家不是背后有人。 “林府。” “林府?” 任昆把京城里排得上号的林府在心里过了一下,能让明国公和定国公府不好出面的林府就那么一家:“难道是御史台林府?” “正是御史台大夫林大人府上,听说是走的他夫人的门路。” 御史台大夫林风止出自江宁林氏,累世的书香名门,两榜进士出身,身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清正廉明,官评甚佳,深得皇帝信任与倚重,而林氏子弟出仕者甚多,多能臣名吏,这样一个人,在对方无明显错误的情况下,吕三想讨要公道确实不易。 那老头,钢嘴铜牙又一身铁骨,俨然就是御史台的招牌,人皆以其官署名称之,谓之御史台林老,他不去招惹你就是幸运,无论是勋贵还是清流,谁愿意主动招惹他呀! 谁家能那么干净? 总有一两个纨绔的,被他盯上,告你个治家不严,脱了身也会少块肉掉块皮名声扫地。 明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历来树大招风,不可能为了吕三小妾娘家这点小事儿去招惹林风止。 “子川兄,那林府我是惹不起,可若就这样白白被人挖了墙角,实在是憋气!求子川兄给我想个法子。” 吕亦安其实在得知此事与御史台林府有关就想息事宁人了,结果小妾数次哭求,他历来最是怜香惜玉,而这酒楼的出息他也得过好处,就这样找了定国公世子,桑成林一听就说这事儿要么就这么算了,不就一个厨子嘛,回头再找个好的就是了,要么就得找任子川,林风止林大人,他可不敢去招惹。 永安侯身份特殊,深得皇上和太后的宠爱,长公主又特别护短,任昆身为朝延命官,虽然为人十分的跋扈霸道,却从不贪赃枉法,林风止要咬他,只能从他永安侯的身份上找岔子,可他又不住侯府,任氏一族也自有族长约束族中子弟,说起来他也担不上多少宗族责任,最后能诟病的也就是他这个人,林老头也不是傻子,哪些人能动哪些人不能动,他清楚得很,至少目前看来,如果不是永安侯脑子抽了犯了谋逆罪,皇帝在位一天,朝中无人能动任昆。 永安侯任昆也在想林风止,这老头素来与自己没太多交集,上朝遇见,从来都是一张黑脸! 可前些日子散朝时,他竟罕见地冲自己点头示好,又一幅你成亲我欣慰男人娶妻要有担当的语重心长,搞得自己很是纳闷,以为这老头风中凌乱认错了人。 “这事我帮你说合,你要怎么着吧?” 吕亦安是兄弟,那林老头才是外人:“是要面子还是要人?” “……要面子就让林府说几句场面话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要人,那厨子就得到你女人娘家酒楼,你不要,他哪来回哪儿去,得罪了咱们兄弟,留条命是他造化,这京里没他站的地儿。” “要人!” 吕三斩钉截铁,他记着呢,小妾几番哭诉要的都是人,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要林府管事几句好听的有什么用! 御史台得罪了,永安侯的人情也搭了。 “好!如你所愿。” 别人不敢招惹林风止,永安侯可不惧。既然答应帮吕三出面,这事儿他就管了。 “这靠着林府拆你台的是哪家酒楼?” 任昆觉得这么丁点大的事多半都是下面管事或掌柜做的,林老头或夫人都不可能过问这种琐事,问题出在酒楼主事身上。 吕三略有些不自然,食指虚点了点面前的紫檀八仙桌:“就这儿。” “就这儿?”永安侯一愣:“人间春晓?” “是,就是这人间春晓。” 吕三面一红:“实不相瞒,约子川兄来此,小弟私心是有的,若子川兄能方便伸手,不必再劳烦一次,若不方便,小弟也不算得罪御史台。” 说得很光棍。 永安侯点点头,吕三这小子惯来有点小心眼又好色,若说他敢起心思算计自己,哼!借他个胆子也不敢! 索性如他所愿,借着今天方便直接把这事儿办了,等林老头回京后找个机会再知会他就是。 想到这里,吩咐一声,“来人,把掌柜找来!” (永安侯要砸场子,尽显纨绔本色……给掌声给票票还是西红柿砸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人间春晓(二) 打从永安侯和吕三公子进了人间春晓,李掌柜这心里就忐忑不安,直觉告诉他,这个节骨眼上吕三带了永安侯来似乎会有不妥。 李掌柜在京多年,知道明国公府的吕三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杨师傅得罪了他小妾的娘家,没有哪间酒楼愿意为了杨师傅得罪明国公府。 人间春晓收留了杨师傅一家,李掌柜原先寻思有御史台林大人罩着,杨师傅又占着理,明面上的冲突应该不会有,暗里的小鞋怕是会送来几双。 只是,怎么会是永安侯呢? 任是谁,也不应该是永安侯呀! 他一直关照着那间雅间的动静,听到传唤,急忙过去叩拜请安。 “你是这酒楼的掌柜?” 永安侯也没叫起,任由他跪着:“你这儿有个南方来的姓杨的厨子吧?” “是。”李掌柜心里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个人本侯要了。”任昆一幅纨绔嘴脸,直截了当开口要人。 “这……” 李掌柜僵了僵:“侯爷吩咐小人莫敢不从,只是,这件事小人做不了主,还请侯爷您大人大量。” “你东家那儿本侯自会去支会,怪不到你头上。”不容拒绝。 “那……能不能请侯爷先容小人与东家回禀过……” 李掌柜进来之前已安排了人手,一旦局面不好应付,就让人去通风报信。 “你东家不在京里,回头本侯自会关照。” 林老头离京代天巡察,等他回来估计就到年根儿了。 “无东家手令恕小人不敢遵命,” 李掌柜连连叩头:“杨师傅在酒楼见工,是请了中人签了合约的,这……无东家发话,小人不敢作主啊……还请侯爷大人大量宽容几日。” 无论如何先把今天这关过了,如果就这么把人交给永安侯了,杨师傅一家必落魔爪,再想救出来,怕是困难重重。 先把人留下,再请御史台林老夫人出面说合,永安侯必定会给这个面子。 “放肆!本侯面前岂容你推三阻四!” 永安侯一挥手,八仙桌上的杯盏盘碗哗拉拉碎了一地。 一室冷寂。 李掌柜打了个哆嗦,出了一身白毛汗。 可是,把人给他? 不行!人给了他,杨家的小闺女就没活路了,杨师傅一家的下场也可想而知! 李掌柜想起当年老东家开这间酒楼的初衷,多次强调凡遇到落难者,不管贵贱,只要不是做奸范科之辈,能帮的一定要帮,要广行善多积德…… “侯爷能否宽限两日?就两日……小人只是个掌柜的,做不了主……” 李掌柜继续苦苦哀求。 “给他五百两银子!” 永安侯对一旁侍候的大福示意:“本侯要那厨子不假,但也不想耽误你人间春晓的生意,这银子是他的工钱,就当本侯要你们提前解约了。” “侯爷,这万万使不得啊……侯爷,侯爷,能否借一步讲话,小人有内情回禀。” “内情?就在这儿讲吧。” 笑话,他亲自开口要个厨子敢这般推阻!不就是有靠山吗?仗着靠山硬就敢撬墙角? 这儿? 李掌柜环视一番,这满满一屋子人,这要说出来永安侯恼羞成怒还不把他给宰了! “侯爷,这……是我们东家,我们东家,和您,有些渊缘……能否借一步……” 李掌柜仍想努力一把。 “你东家?哈哈!” 任昆一笑:“有些渊缘?若没渊缘本侯能来要人吗?” 不就是御史台老林头嘛,吓唬谁? 啊?! 李掌柜一看他那连番冷笑,整个人如同被冰水浇灌,合着他知道东家是谁,他知道这是谁的产业啊! 他知道他竟然还带着吕三那个纨绔来要人!生生要把杨师傅一家往火坑里推! 他都知道! 他都知道他还明着来打脸! 有这样欺负人的吗!你皇亲国戚怎么啦,你侯爷怎么了,大不了不就是一条命吗,不带这样作践人的! 一股火直冲,拱拱手拍拍肩,心生同情:怎么就得罪了那个主儿! 客人都走完了,李掌柜叫人上了门板,把被砸的大厅简单整理一番,又让厨房做了热热的汤面和包子,招呼众人一起用晚餐。 “掌柜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就是就是,平白无故的那永安侯就能砸咱的店?” “掌柜的,他说厨子不用做了,咱们厨房的师傅都是平头百姓,没有谁得罪过他啊……” “掌柜的,您得赶紧找东家,听永安侯那意思,这砸了店,事儿还没算完呢!” 用过汤饭,惊魂未定的众人纷纷询问。 “我知道了,大家都别急,” 李掌柜恢复了平静:“这事儿跟店里的人没关系,得东家出面才能解决,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寻东家,这几天不太平,也不适合接待客人,先休业五天。这五天工钱照发,五天后估计这事儿差不多就摆平了。” 李掌柜有条不紊安排后续,心底却一片拨凉,不知道明天这事怎么跟东家开口…… 可也不能越了东家直接找林老夫人,以前老东家不在京里有事请林老夫人出面,如今东家来了,就算请林老夫人也应该是由东家出面去请,断没有自己这个做掌柜的越俎代庖的道理。 散了众人,留下自己的心腹管事,把杨师傅的事情讲述一番,人们这才明白永安侯为何会无故砸了店,原来是为此人。 杨师傅虽然与人间春晓签了工,但他人并没有来,被伤了胳膊一直在家中养伤,不过管事们倒都知道酒楼请了他来做工的事情,毕竟之前醉香居迫人太甚,同行们都多少听说了些。 “那……掌柜的,要把杨师傅交出去吗?” 一个年轻的管事嗫嚅,根源既然在这儿,那交人自然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可是,把人交了,那这一家人…… “不能交!交出去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啊!”有人反对。 可,不交? 永安侯话摆在那儿了,若不交,咱们护得了他吗? 永安侯任昆的话能白说嘛!若不依从他的意思,杨师傅有没有命都两说呢! “不对呀掌柜的,永安侯怎么会帮着吕三出头?咱们东家……” 其中有心腹管事知晓内里详情。 话头一起,大家才反应过来,却更懵了,永安侯怎么会来人间春晓闹事? 永安侯怎么会帮着吕三出头? “掌柜的,您没跟永安侯说咱们东家……” “说了,”李掌柜惨然一笑:“永安侯说就是与东家有渊缘才来要人的!” 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这也太作践人了吧! 就是有渊缘才来要人!他还算人吗! ————————————分隔线—————————————— 砸个把铺子对永安侯来说,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当晚,长公主也听说他和吕三一起,酒菜用得不顺,砸了几张桌椅,长公主过过耳也没细问,小孩子玩闹又没伤着人,不算什么。 第二日一早,锦言刚陪着长公主用完早餐,有丫头进来禀告,前院侧门有人求见侯夫人,自称是夫人大通街铺子的管事,有急事要回禀。 锦言听罢,稍微一怔。 今日并非送账收账之日,自己当初与管事们讲过,若无大事急事,平时不要到公主府见面,所有经营事宜会账之时统一汇报解决。 大通街的管事一早求见,难道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一大早的,怕是有急事,你去见见吧。” 锦言尚未开口,长公主先开口放行。 锦言施礼告退。 长公主想了想,又唤何嬷嬷:“去打听打听是什么事,她一个小丫头,庶务不通,真遇了难处怕也不好意思开口,你去看看,若用得上就帮扶帮扶。” “……您对侯夫人可真疼到心里了。”何嬷嬷打趣道:“老奴这就去。” “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媳妇,自然是要疼些的。” 长公主笑:“再说锦言那小丫头,就是怪让人心疼的,你说是不是?” 过了近个把时辰何嬷嬷回来了,悄声与长公主低语。 长公主勃然大怒:“孽障!竟做出这等混帐事!” (初拟周日无更,本周日有幸上了分类强推榜,谢意难表,故,更如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人间春晓(三) 听了何嬷嬷的禀告,长公主勃然大怒,“孽障!竟做出这种混帐事来!你可是打听清楚了? “回殿下,老奴怕是弄错了,去前院问过浩然堂的小厮,消息属实。您看,这……” 何嬷嬷差事办老了,知道这次,这件事儿是主子们的事,做下人的万万不能掺合,怎么解决得长公主自己拿主意。 “侯夫人那里是个什么反应?” 正好也借这事儿看看卫氏的反应,摸摸她的品性。 锦言还真没什么反应。 听李掌柜讲完事情的经过,她只觉得无语,这种事……呵呵,永安侯怎么会做出这么低智商的事情? “没有人员受伤吧?” 物品损坏倒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花些银子就能置办上。 李掌柜摇摇头:“都没事,今天贴了休业的告示,只是,那杨师傅?” “杨师傅一家不能交出去,你去找夏大管事,让他安排人手私下里将他们送到城外我的庄子。” 之前李掌柜已经讲了杨师傅的事情。 杨师傅一家北上醉香居做活不假,但重金挖墙角一事却子虚乌有,实情是醉香居东家的小儿子看上了杨师傅的闺女,硬要领府里做通房丫鬟。 人家不愿意,就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克扣工钱找小混子上门闹事甚至借故伤人。 杨师傅带着一家老小离开,想重改门庭。 因了醉香居与明国公府的关系,无人敢留。欲回乡,银钱不足。苦求无门,听人指点求到了人间春晓,李掌柜菩萨心肠,收留了他们。 “夫人,” 李掌柜语带哽咽:“当初夫人开人间春晓时曾说过,不求赚大钱,但求能保本经营,一要多打听三爷的下落,二是逢遇难之人,能帮必帮,今日伸手帮陌生人,昨日或许有人如此帮过三爷……” 李掌柜是李氏娘家的陪嫁,想起小姐这些年受的苦,一时激动失语。 锦言心里也酸。 自卫三爷出事后,李娘亲名下所有的产业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出息都是拿来做善事的,每一处产业的管事都被告知帮人就是帮己,遇到落难人为难事,有能力一定要伸手相帮,没能力时至少也要管顿饭送套衣裳给点盘缠,以己度人,积德行善,保佑卫三爷能得遇贵人,逢凶化吉。 “可是,侯爷那里?” 李掌柜抹了把脸,他并不知道李氏对于锦言的终极打算,小姐的命就够苦的了,小小姐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怎么就嫁了这么个人!若是卫姑爷还在就好了…… “没关系的,我来想办法。” 锦言觉得这事多少有点奇怪,以自己与永安侯为数不多的接触来看,这个人其实是个很有领地感有担当的,若说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产业却还要打上门去要人,似乎说不通…… 就算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也不至于浑到为了兄弟小妾的娘家去打自己夫人的脸吧? 任昆没那么蠢的!这其中肯定还是有些误会。 “酒楼暂时就歇业吧,正好借这个机会重新装修,开发几道新菜式。你们商量着拿出个章程给我,年前不营业了,把账拢好,该发的银子发了,让大伙儿也好好歇歇。” 李掌柜点头称是,这个月正是旺季,原本不该歇这么早的业,可就算不重新装修,光把大厅归整好也得个三五日,况且眼前这官司还没结束呢。 “这样也好,只是御史台林老夫人那里也得去禀告一下。” 御史台林风止林大人是李氏父亲也就是锦言的外祖父的好友,当初李氏在大通街开酒楼,拿出一半的干股请林老夫人帮忙做靠山,林大人和夫人都不同意,一分钱也不要,白出力,刚开业时有过几起子闹事的,都是林大人出手摆平。 那时林大人还没做到御史台,因了那几起子事,这京里的有心人都知道人间春晓与林府的关系,随着林大人水涨船高,这几年无人到人间春晓生过事。 “是,按说我应该亲自去说的,不过,” 锦言笑了笑,她又没见过林老夫人,怎么好胡乱起个由头找长公主禀告出府去拜访:“我出门不自由,这样,我先写封信给老夫人请安告个罪,你现在即刻去林府禀告。” 锦言提笔匆匆而就,先问安告罪,又在信中请林老夫人暂缓发落此事,恐其中有误会,待自己了解事因后再请定夺,最后再三叩拜。 写完仔细查看无有遗漏,才封了口,请李掌柜速去。 送走李掌柜,锦言有些郁闷,永安侯这事儿做得真不地道! 这人,真是够嚣张的,明晃晃地打脸啊! 若他不知道实情,这番作为就是打御史台林大人的脸,御史台的脸能白打吗? 林府不管有没有反应都会惹人关注,没反击不合理,有反击,哟,有反击也不对,正主是她呀,林府肯定会顾忌着她的身份,不好过多追究,闹开了别人不敢非议永安侯,至于她,定成笑柄…… 若任昆知道实情,那就是打她的脸,打她的脸没关系,侯爷兄弟情深嘛,可她眼下不仅仅是卫锦言还是永安侯夫人呐,你任昆带人砸夫人的陪嫁酒楼,打自己夫人的脸,这传出去别人是应该挑大拇指赞一声侯爷高义啊还是该笑侯爷不凡,自己打自己的脸,还打得挺热闹! 想想真够喜感的! 锦言乐不起来,这事吧,得挑明了。 但怎么说需要技艺……别惹得侯爷为真相恼羞成怒。 得全了侯爷的脸面,巧妙地不着痕迹的把事儿摆明面,最好不是她说的,是别人发现的,这个别人么…… “夫人,这事情是不是要禀告长公主?” 锦言正沉吟着,夏嬷嬷开口问道。 “是要讲,不过得先等等,先跟任昆讲明实情吧。” 锦言微笑道:“这时候长公主肯定已经知道李掌柜所为何来了,暂时先不必惊动那边。” “长公主既已知道了,夫人为何不顺势请她出面把事情解决了呢?” 夏嬷嬷不解,话说永安侯那个霸王,也就得请长公主压他了。 “嬷嬷你想啊,永安侯这事做得挺丢脸吧?要说出去,殿下都跟着没脸!我现在过去说,不管怎么样都成了告状的,在公主眼里,侯爷无不是之处,就算侯爷砸了我的酒楼,公主殿下或许会怪罪我没有事先跟永安侯说呢。” 锦言看得明白,在长公主眼里,谁也没有她的昆哥儿重要,她这点小份量,连掂量都不必,不够看! 或被迁怒或视为告状不明事理,总之,永安侯不可能做错事情,做错的一定是别人。 “那怎么办?” 又要长公主出面又不能去讲,旁敲侧击也不行,这不是为难吗! “先跟永安侯讲明实情,然后视情况再定。” 锦言想先看看任昆的反应。 总之,人,她是不会交的!至于酒楼,永安侯总不能逼得她要关门大吉吧? 用过午餐,锦言考虑周全,取了纸笔,斟酌着语句写了封信,封好了,请任嬷嬷送到浩然堂转交给永安侯。 “烦劳嬷嬷了。” 锦言很客气,任嬷嬷已经知晓了她的习惯,请啊谢谢啊辛苦啊劳烦啊,这些侯夫人常用语,忙连声道夫人客气了,急忙往前院去了。 ++++++++++++++分隔线++++++++++++++ 长公主一直关注榴园的动静。 听说锦言自李掌柜走后,一个人独坐些许时辰,出来后眼圈微红,却照样弹琴看书,跟没人似的…… 更别提来正院哭诉! 不由地有些怜惜,这孩子,是担心自己为难,还是怕自己偏袒儿子,这件事昆哥儿做得太鲁莽了! 说出去,外人还不定怎么编排呢!再说还牵涉到了御史台,让林府看了个大笑话! 这回,怎么着也不能轻饶了那个混小子! 都是明国公府的那个吕三不是东西,全是他撮弄出来的事儿! 永安侯刚进府门,候在门房的管事忙上前禀告长公主有急事,嘱侯爷回府后立即去正院。 永安侯一皱眉,不知公主娘消停了几日又在哪里惹出了气,心不在焉点点头,抬脚去正院。 不知吕三那事消停了没有,今天朝堂上都知道他砸了人间春晓,老尚书看着他连连摇头,恨铁不成钢地欲说还休。 切,多大点儿事,不就因为对方是御史台吗,那林老头一向高风亮节,怎么还纵容家里的管事去挖人的墙角? 况且他也先礼后兵,出了银子…… 扬州府今年的赋税比上年少了些,西南道的人口数一直没有增长…… 脑子里翻滚着公务杂事,若有所思间,已经到了正院。 长公主一见永安侯那副不情愿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挥退了侍候的下人,厉喝一声:“跪下!” “母亲,谁又惹你了!” 永安侯没理会,施了礼,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 “谁让你坐的!” 长公主见他浑不在意的,愈发火大,二话不说,将手边的杯子掷了过去。 “母亲,你又失手了。” 任昆抬手稳稳地接住,随手把玩着。 “气死我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帐东西!” 长公主气乎乎地瞪他,你说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母亲,先别忙着发火扔东西,又为什么事?” 真搞不懂女人,有事说事,莫名其妙地就发火扔东西,要不就是哭闹斗狠,这么多年,娘还真没长进。 永安侯有些头痛地抚抚额。 “为你!” 长公主气啾啾道:“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 长公主并不是没智商,只是碰到老公和儿子的事,她就忍不住。 “母亲,先说重点。”永安侯无奈至极。 “急什么!” 长公主白了他一眼:“你干的好事!你去人间春晓闹事了?!你怎么能去那儿闹!” 说到最后一句,长公主拨高了声音,又气又恨。 “怎么,找到您这儿了?” 任昆笑笑,难道林夫人来过? “找!还用别人来找!” 长公主气恨地四处找称手的东西要打:“你真是有本事!你知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啊,你个混帐东西!” “怎么,不是御史台老林家的?” 永安侯真心觉得母亲的反应有点大,该不是又要借题发挥吧,得罪林老头不至于让她这样吧? “御史台家的!要真是御史台府上的就谢天谢地了!” 长公主见任昆一幅油盐不进的模样,恨得咬牙,这个孽障,丢了脸面还理直气壮。 “不是林府的?” 永安侯微怔:“那是谁家的?” 早几年就耳闻人间春晓的后台是林风止,并不单单从吕三那儿听来的。 “谁家的!哼……” 长公主狠剜他一眼:“你不知道东家是谁就帮吕三出头?糊涂啊!吕三是你什么人啊!” “您就别卖关子了。” 永安侯微有不耐,女人就是麻烦,说了半天有用的一点没说到。 “东家是你媳妇!” “谁?!” 永安侯没反应过来。 “你媳妇。大通街人间春晓是锦言的陪嫁。” 说起这个长公主火又大了:“你说你真出息啊,带人砸了自己夫人的酒楼,全京城头一个!” (锦言是东家,很多读者猜到吧?~~~人间春晓是家咖啡馆,喜欢那里也喜欢这个名字,借用在此,侵权勿究,呵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人间春晓(四) 永安侯愣住了! 竟会是卫四的陪嫁! 这,他真没想到…… 卫四是东家?这可比御史台林府要糟糕。 对了,那林老头是怎么回事? “这事锦言没说,我也没问。想是当初开酒楼时找的靠山吧,今天早上酒楼的掌柜找到府里。我是担心她有事不方便说,才让何嬷嬷私下里关照关照,谁知道你砸的竟是她那一间!” 永安侯沉吟不语,他原先摞了话要人间春晓三日内交出那个厨子,现在…… “你打算怎么收场吧?这事,得给锦言个交代,林府那边也要有个交代,”长公主一扬眉:“御史台不能白白被你打脸。” 永安侯微皱下眉头:“知道了,我会处理好的。” “怎么处理?” “放心,我自有主张。天色不早了,母亲您早点歇息。”永安侯起身溜了。 “哎……” 长公主喊了声没留住人,这孩子,真不省心! 永安侯刚回了书房,三福就呈了锦言的信进来。 永安侯看完信,沉吟了好一会儿:卫四这信,与她平素的模样倒一点也不象! 这封信,用词诚恳,条理分明,述事清楚,干净利落地讲明几件事: 一告知人间春晓的来由,产权所有; 二道明与御史台林府的渊缘; 三解释了厨子之事的来龙去脉; 四说清对酒楼的后续安排; 最后提及名下产业行善之因由…… 通篇下来,无一赘言,事有因理有情,行文洒脱,再加之一笔功力不凡的小楷,永安侯自诩办差多年衙门里各类公文见得多了,就论事而言,能比得上卫四这封信的不多。 那个什么规矩也不懂的小道姑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分隔线++++++++++++ 锦言见永安侯大驾光临并不意外,有长公主道破,自己又在信中讲明事实,永安侯来问详情正常不过。 毕竟,这回是他自己挖坑自己跳——就算是个小坑儿,崴不了脚,也丢不起脸面。 永安侯说你的打算。”永安侯历来惜字如金,直冲主题。 “酒楼后续已告知侯爷,歇业重装年后择日再营业,御史台林大人府上,明日禀告公主婆婆后,我拟向林老夫人投拜帖,过府请安。” 锦言不徐不疾将自己的打算一一道来。 “只是事关御史台林大人威声,我不知仅在内宅走动可行与否?” 言下之意,有些事您得自己处理。 任昆闻言知雅意,道:“林大人代天巡视不在京中,林家老大在翰林院任职,明日我会与他当面分说。” 毕竟这事儿是他出手在先,需要安抚林府。 锦言之前担心永安侯死要面子,既要安抚林府又不愿服低做小,那她可就累了,林府白白出力照应了自家娘亲这么多年,一转身却被自家打了脸,不管永安侯是否不着调,他都是自己名义上的夫君。 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谢谢侯爷!” “无需谢。” 任昆摇摇头,有一点点奇怪,出了这种事她不应该是哭闹一番,乘机诉诉委曲要点好处什么的,女人不都是这样的? 怎么卫四看起来没有半点生气? 她怎能照样笑得这般心无芥蒂?不急不燥温言软语与他商量善后? “至于其它……” 锦言顿了顿:“杨师傅一家已被送到别处,我想等他伤好后就送他一家老小回故乡。” 温和却又坚定,是还担心自己帮吕三要人吧? 他怎会如此不济,分不清内外!先前是不知道,如今哪有帮外人的道理? “由你做主,愿回乡就送份盘缠,若需用人就留下。安心。” 思及吕三,永安侯面色如常,心底却极为不满,他不知道此事根源便罢,若是知晓内情竟敢欺瞒自己,这京城他就别想再想呆舒服! “好!那等问过杨师傅的意见再定。” 锦言很高兴,永安侯的态度积极,达成共识,余下就只需着手行事即可。 就说嘛,凭她的阅人经验,永安侯还是有担当的,不是个二货,人家只是性取向上有异与常,为人冷漠些,其它的还是可以沟通的。 任昆点点头,对谈话结果也很满意。 原来女人也可以心平气和地就事论事好好说话的,与男人也没有区别…… 不对,卫四在道观里长大,跟一般的女子不同,不过,这种有商有量的感觉,嗯……还不错。 “还有,谢谢侯爷送的小兔子,超级可爱。” 上次说过要谢谢的,正好赶上,无非是多一句话,锦言深谙若想人际关系好,真心的赞美诚挚的谢意诸如此类没有成本的话语一定不能吝啬,要随时随地发自内心地去表达,况且那小兔儿确实又可爱又好玩。 卫四的脸上又露出均哥儿才会有的那种笑容,明媚干净,心底的喜悦毫不掩饰地张显出来。 任昆觉得面前这人,常会让自己忽略掉她是女人的这个事实,正如卫四自己所说,由她来做侯夫人的确算是好处之一,不麻烦不矫情不生是非,又省心又能得到成家娶妻的益处…… +++++++++++++++++++分隔线+++++++++++++ 次日一早,请安后,锦言略带几分窘意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汇报给长公主:“……您看,事情都是误会,昨天没马上跟您禀告是实情不明,怕您担心……公主婆婆,现下就是御史台林府那边,您说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解释加请示,把之前对酒楼的打算等等事宜全部向公主交代清楚,顺势提请公主指点。 得让公主殿下有发挥的余地,这么大的事儿没有长公主的坐阵怎么能完美善后呢?殿下会不爽的。 “你怎么打算的?” 得到尊重请示的长公主很高兴,原本对锦言直接给任昆传信产生的一些微妙小不满也都云开雾散了,看吧,锦言果然是个贴心的,怕自己担心还不说,先问问昆哥儿也对,信任自己的夫君这点很可取。 “想先递个帖子,给林老夫人请个安,林老大人与我外祖父相交莫逆,这些年我娘得到林府不少的关照……” 锦言坦言自己的计划。 “应该这样。你是小辈,应该先投拜帖。” “嗯,我听公主婆婆的。” 长公主担心夜长梦多,时间久了被有心人传出人间春晓东家与府里的关系,损了永安侯的名声,忙催锦言写帖子。 锦言用心斟酌着语句,又请长公主帮忙看过,这才遣了夏嬷嬷前往林府投递。 “若回了帖子,让何嬷嬷陪你去。” 何嬷嬷是有品阶的女官,又是长公主身边心腹之人,虽然长公主没有亲自出面,何嬷嬷即代表她的态度。 “谢谢公主婆婆。” 锦言很高兴,虽说这事儿是永安侯折腾出来的,但事情发生后大家都用很积极的态度去解决问题,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总归也是帮自己解决了问题。 正说着话,外院大管事任海求见。 长公主宣了进来,任海拿着两张单子,说侯爷临上朝前吩咐过,夫人要去拜访御史台林府,嘱他备份重礼,礼单子要先呈给长公主殿下过目。 “公主殿下,侯爷言夫人新归,内宅来往或轻或重恐不甚熟悉,礼单子请您把关。” 长公主含笑接了单子,这孩子,办事就是妥贴! 内宅无小事,这里头弯弯绕绕的。锦言自小就没在内宅长大,哪懂得这些个! 两个都是好孩子。长公主感受到被需要的喜悦。 锦言也觉得永安侯这事儿办得敞亮,本来嘛,找人办事不可能空手上门,但御史台林府眼界高,她一直琢磨送些什么东西好呢,瞧人家任昆,一声不吭地就把走动的礼品准备好,多上道。 “礼单备了两份,这一份是素常惯例,老夫人是东海红珊瑚大摆件,给夫人们备的是玉器件,小姐们是金饰头面。” 任海解释着,锦言仔细听着,所谓素常惯例就是不远不近的世家名门之间,按照身份地位交情送适中的礼品,每一层面基本价值不会相差太大,比如这礼单上的玉器件和金饰头面就是花样不同,物件不同,以银钱衡量的实际价值相差微几。 “这一份是依着喜性所好拟的,老夫人的是件前朝花艺大师用过的大花斛,林大夫人喜制香,备了新月雪飞的制香方子,二夫人素爱收集象牙雕件,库里收着件喜鹊登梅摆件,小姐们备有首饰头面、香露、云中笺等。” 这个,就是通家之好间的走动了,为了这份礼单子,任海仔细打听了御史台府上各人的喜好。 侯爷郑重其事的交待,又嘱咐要公主掌眼,哪里敢怠慢! “锦言,你怎么看?” 得,考题又来了…… (标准问法应是:元芳,你怎么看?……莫非长公主也是个穿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人间春晓(五) 长公主拿了礼单子考校锦言。 “公主婆婆,林家老夫人喜欢前朝瓷器古董还是与花草有关的?” 锦言接了单子仔细看过。 “林老夫人喜欢莳花弄草。”长公主含笑,果然是个聪慧。 锦言沉吟片刻,长公主府与御史台府上素无来往,否则永安侯也不会明知人间春晓与林府有关,还硬要为吕三出头。 “公主婆婆,我不懂这些,说错了您可别训我。” 锦言笑着,有点小撒娇:“老夫人还选这个前朝的花斛,各位夫人与小姐们就按这张单子来,寻常走动就可,好不好?” 长公主颔首,两府并无太多交情,尊着老夫人就够了,做得过了,反倒不好。 “这前朝花斛算不得话,三言两语就尽释前嫌。 他还暗自嘀咕:这林家一门老小,何时改了风向! 没想到,原因在这儿呢——卫四外祖与林风止竟有这等关系! 如此,改天得把这件事与皇帝舅舅报备,以免留下什么后患,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落了林府的面子没关系,怕的是与御史台沾亲带故,勋贵公侯与官宦清流各有各的圈子,关系过近惹上位者忌惮。 想到这儿,扭头问身边的幕僚:“御史台几时回京?” 得在林老头回京前就找机会把事儿说给皇帝舅舅听。 “明天你去趟明国公府,问问吕三知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就说,这等欺男霸女之事,污了本侯的耳,那厨子伤了胳膊,本侯替他讨个公道。” 吕三杯具了…… 至此,人间春晓这件事,对于锦言来说算是尘埃落地。 吩咐李掌柜考虑装修方案、试做新菜,计划等出了正月就找工人来施工。 日子忙忙碌碌地过得极快,逢十五永安侯忙得没时间沐休,白天自然没时间来榴园喝茶,专门差了人来通知。 +++++++++++++++++++分隔线++++++++++++ 十二月二十四日是锦言的生辰,过了这个生辰,锦言正式满十五岁。 长公主本欲大办一场,被锦言劝住了,这个时候各府都要忙着过年,哪家府里的事儿都少不了,再说及笄仪式的目的是为了宣布姑娘长大成人可以嫁人了,她已经嫁了,再来大操大力意义不大。 “公主婆婆,我都嫁得这么好了,这个就不要大办了吧?” 锦言不是古人,对这个仪式的重要性完全没感觉。 长公主想到及笄礼上主人要由父母充当,而锦言的父亲杳无音迅,母亲又远在东阳,以为她思及心忧,怜其世事,又见她说得恳切,遂打消了操办的念头。但还是去了宫里,向太后、皇后娘娘讨赏赐。 早几日,东阳卫家送年礼的就到了,卫老夫人与几位夫人都有生辰礼物来。 李氏额外差人送了满满一大车子,送礼的管事郑重其事地将一个楠木小妆匣交给锦言,里面是一枝珍珠玲珑八宝簪,簪头硕大的南珠,圆润莹泽,散发着迷蒙银白光晕。 锦言深觉自己又冒领了他人的深情厚爱,很是有些惭愧,暗下决心以后要勤写信多捎东西给李氏。 一时又想起塘子观的师父和师姐们,不知自己送的年礼和信都收到没有,虽说是出家人,但往年这个时候观里也是要忙年的,清扫除尘蒸面点做素斋画平安符…… 又思及自己的爸爸妈妈,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呢,历来都是最忙的时候,要么是接了party单子做活动要么就是赶场子…… 一念起,今世已经太长,长到她要忘记了自己。 羁绊这个时空,久到要怀疑真实的过往是否存在了,忧虑陡然而起,在自己还没找到回家的路时,把那些熟知的事情会忘记了吧…… 夏嬷嬷见一贯笑语宴宴的她神色怏怏,以为是思念亲人,很是安慰劝解了一番。 如此一来,弄得锦言深刻反省自己是否太矫情了,倒把那点不合时宜的小思绪打消散了。 长公主安排了一场家宴,与驸马分别都送了礼物。 永安侯也送了个小匣子,里面装了一万两的银票,锦言心领神会——这是给人间春晓的装修费。 然后是除夕守夜拜年,第一次在塘子观以外的地方过年,心底总是有些不在状态。 好在大家都忙,迎来送往的,一天就过去了。 锦言按着长公主的要求,陪她一起待客,年后的这些日子着实见过了不少的内宅贵妇,锦言打起精神把这些女人哄得开心,人家也揣着好奇观察打量着她——永安侯的夫人呢…… 到哪里八卦都是女人的最爱,就如这些女人的话题,无非是胭脂水粉衣服首饰、儿女亲事、孙男弟女,斗妾室小三经验交流等等,除了婆媳关系外,女人们的八卦,古今皆同。 锦言听得津津有味,古代无娱乐项目,此等话题堪比电视聊天节目。 在长公主有意的抬举之下,锦言在这些内宅妇人前获得了个温顺乖巧孝道的好名声。 ++++++++++++++++++分隔线++++++++++++++++++ 正月十五上元节,有灯会。 京城的灯会十分的热闹,这一日,无论大姑娘小媳妇,家里一般都不会拘着不让出门,多由父兄护着上街看灯。 特别是白马寺的灯会,更是一席难求!只有最精美的花灯才得以在白马寺展出,除花灯外,灯诗会更是引得读书人欲罢不能…… 大周虽说对女人要求不苛刻,但这样不限制恣意地玩上一把的节日,一年到底也没几次。 早些,长公主就叮嘱永安侯这一日带锦言去看灯:“……她在观里长大,哪见过这个?左右你也要上街的,带她去看看热闹见识一番也好。” 永安侯不置可否,没应声,也没明着拒绝。 等到十五一早就找不到人了,长公主火大,晓得他是带着水无痕出去了。 锦言装作不知,劝解道:“公主婆婆,咱们府上也备了好多花灯呢,在府里赏灯,人少清静,再说我以前在观里是不观灯的,好东西要一点点地来,光府里的灯就够我开眼了,到了街上,眼睛岂不是不够用了?花灯入眼却看不过来,要难受好几天呢。” 长公主就笑,催着她快到园中观灯。 锦言走在迤逦的长廊,两侧挂满了灯盏,廊下花树上也有不同的花灯闪烁。慢慢走着,慢慢观赏,耳边隐约有府外的热闹喧嚣传来…… 锦言在一盏仙女灯前驻足,仿佛在观灯又仿佛在侧耳倾听…… 跟在身后的夏嬷嬷笑着指前方一盏走马灯,几名小丫头正围着灯叽叽喳喳,仙鹤过后是竹林,穿过竹林是仕女,不同的花样来回翻动着,锦言也凑过去看得津津有味,孩子一样笑出了眼泪…… (小锦言想家了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一个人的花灯 一路观灯,回到院子,永安侯差人送来一盏精致的鲤鱼灯,锦言让人挂在檐下,红得刺眼,那条胖鱼在风里悠悠地晃着,要游走又无水可依…… 那一年,她刚做到总监,接手一个大型灯会的活动。 夏季公园灯会是那座旅游城市最负盛名的传统之一,那一届规模空前。 万事俱备,吉时已过,开幕式剪彩的嘉宾却迟迟不到。 她与主办方协商决定立时启动,不再等候。 赞助商态度更强硬:“这是我独家赞助的活动,我说了算!必须要等我的代言人到场才行。” 赞助商是一家地产公司,这是财大气粗的大老板首次露面。 她看着他,态度更加地坚决:“……这是我们代理的活动,我说了算!” 在她挥下手示意的那一刹那,璀璨的灯火涂满深色的夜空,流光溢彩,****天上转,梵声天上来; 灯树千光照,花焰七枝开,各式花灯在声光电的配合之下,引得赏灯人连连惊呼。 赞助商气愤的脸在灯光的辉映下光怪陆离,如同开了七彩铺子,她却乐不起来,果然冲动是魔鬼,后续公关费用钱途堪忧啊…… 后来怎么样呢? 后来,赞助商没刁难,却有各种的小为难,日理万机动辄运作几亿十几亿资金的大老板,却为了几十万的公关费用,三天两头找她对细项谈执行。 应对两次后,她耐心尽失:“李总,很抱歉,财务上的事情我实在是不太懂,合约细节也归法律处管,您看这样好不好,我请财务部和法律处的同事,还有本次活动的项目经理一起,集中给您解惑,您看约在哪天?” 赞助商撑不住,脸上罕见地闪过一丝红晕,原来这男人是要追她。 在他锲而不舍很有诚意又够笨拙的追求下,他成了她的恋人。 他一直说对她一见钟情,直到他们第一次上/床,男人进入时带着夙愿达成的满足:“爽死了……做梦都在想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想上……这么嚣张够味的姑娘……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想得疼……宝贝,你太好了……” 律动中的男人喃喃自语着,炙热的坚硬深深浅浅,不遗余力地充满,她却感到茫然和失落,真相如此? 那一夜,她妖娆绽放令得他心神失守,梅开数度仍深埋其中不舍得离开。之后,她不再赴他的约,断得干净。 他招术使尽眼见无果也就放弃了,接下来,身边有美无数。 她听说,撇嘴,果然……愈发地沉醉于工作。 后来,偶尔会收到他的短信和邮件,看过笑笑删除。不回复。 等到再见面时,她也有了千帆阅尽的淡定,依旧自信耀目,却多了妩媚少了青涩,他看得不错眼,目光沉沉,如孩子般执拗地要一个为什么的答案。 她自嘲地笑,彼时年轻,不懂。 的确是不懂。不懂爱情不懂男人。 当初她问他为何会喜欢自己,她虽骄傲却不会自认魅力过人,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惊艳,何况他们的初次见面并不那么美好。 他说正是她咄咄逼人寸步不让喊着我的活动我做主时,他呯然心动。 他不知道,正是这句答案成了芝麻开门的咒语,打动她的心。 她以为那一瞬间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外表而是内心的不同。 那时她还年轻,看不上同龄的青涩男生,折服于叶芝的《当你老了》——“多少人真情假意,爱过你的美丽,爱过你欢乐而迷人的青春, 唯独一人爱过你朝圣者的心,爱你日益凋谢的脸上的哀戚;” …… 彼时她最得意的是自己的能力,最介意的是别人疑为花瓶的眼光,竟会在意吸引男人的是自己这颗朝圣者的心还是那张美丽的脸…… 所以,他在床上的那句话无异于重磅炸弹! 毁灭她最引以为傲的一切。 等经过了光阴与男人,才知道叶芝还有一首《箭》—— “我想着你的美—— 这一箭 射入我的骨中, 一种狂野思想做成的箭。 没有人能仰视她, 没有一个人; 当豆蔻梢头刚刚绽开, 一个女人; 修长雍容,又有胸脯和脸蛋, 肤色艳美,就象苹果花瓣。 这种美越加亲切了,但因为 一个理由,我想哭那已经过了季节的旧时的美。” 所以,不管是心还是身,都是她自己的; 所以,男人爱女人,生理与外在的吸引实在是太过平常,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不是所有走过的路风景都依旧…… 他清了身边的女人又开始约她。 有时她会赴约,跟他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有时他会扮文艺范儿,嗑嗑巴巴读诗给她听; 她笑得打跌,心底却叹口气——都市男女,看顺眼了就在一起,不喜欢了就分开,哪里还要去分辨真情假爱区别呢? 繁华落尽后,当初那个青涩纯真冒傻气的小女生早就飘散在风沙里,对于眼下,一瞬间的心动是真实的就可以了,谁离了谁都可以活得更好更幸福—— 分开的这几年,他身边一直没缺过美女,结过婚又离了,有一个儿子跟着前妻…… 因了儿子,他时常与前妻联系,有时也会在前妻处过夜……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他。 也享受与他在一起的时光,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与他结婚,至少目前没有这样的念头。 在她的圈子里,男女交往,都会礼貌地不去过问对方的过去,不去打探人家的隐私,除了在一起的时间,各有各的生活。 他的过往与她无关,更不想这份过往与自己的生活相关。 但若他们有未来,他的这份过往,他的前妻他的儿子,势必还会继续在他们未来的生活中出现…… 她不想要。 花灯年年,她觉察到自己的矫情,总想在最对的时间里独占一盏最初的那盏最对的灯,却懒得去修正,已经没有渴嫁的兴致。 所以…… 她抬起右手伸八字做手枪状指在自己额头: 所以,你完了! 现在只有卫锦言…… +++++++++++++++++++++分隔线++++++++++++++++ 花灯摇曳,锦言借着夜色与灯光,放肆地沉溺了一回。 回头,还是笑语盈盈无忧无虑的侯夫人,照样有八卦的心情: “嬷嬷,你说侯爷带着水无痕公子出去,还给咱们送灯,水公子心里会怎么想啊?” 真的好奇,不懂耶! 永安侯既然陪着自己心爱之人出去了,又当着他的面,给自己的妻子送灯,那水无痕听说是极为出色的人物,任昆也没有把他拘在内宅(当然,井梧轩怎么着也不能算是内宅,在前院呢),在他名下置办私产不说,自己在外的不少产业都交由他打理,与朋友一处也都带着,看重之意,毫不避讳。 由此,水无痕身兼情人管事知己等数职于一身。 “他一个小相公,谁管他心里想什么!想什么都没用!” 犀利的夏嬷嬷永远是这么地一针见血。 锦言哀叫一声倒在榻上,哎呀嬷嬷,人家原想的是断背山的生死之恋,还没开始yy呢,你怎么就给掐死了! “……等以后,以后各地的花灯想看哪里就去哪里看。” 夏嬷嬷轻揉着锦言的肩头,温言劝慰着。 刚才锦言盯着那盏鲤鱼灯发呆,脸上神情恍惚,充满着悲伤思念惆怅幸福与痛苦…… 各种表情同时出现,整个人都飘忽着,似乎下一刻就会化风而去…… 夏嬷嬷只觉得心都被揪了去,迭声借口外面冷,硬拉着她回屋,直感觉到她回神,这心方才放了回去。 锦言笑着点头,嬷嬷坚定地支持娘最初的决定,相处时日愈久,她愈觉得永安侯不是良配。 “嬷嬷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这样放肆的沉溺与软弱,她不允许自己再来一次。 细思及花灯之夜,锦言归结为太闲了,一个人无所事事又吃喝不愁时,就容易想东想西,要不然她在塘子观呆了那么多年,怎么就没有想呢? 彼时她忙着学画符念咒背药方,忙着摘花种草打坐修行,忙着跟清微斗嘴抢吃果子。 说到清微,她收到清微的信了,还有一大包的刺梨干一大包的桂圆干。 清微在信里说大家都很想她,喜欢她送的礼物,刺梨干和桂圆干只有这么多了,因为她离开远嫁有一段时间没心情,结果过了摘刺梨的日子,又忘记了晒桂圆,给她捎的是一大半儿,小半儿留着自己吃,要省着点吃,因为她肯定会早早吃完,吃完了就没有了,不要再写信要了,要也没有了…… 锦言扬着信哈哈大笑,这个吃货! 回头让人包了几大包的干果子蜜饯,托人捎去,又在信里叮嘱她不要忘记了挖春笋制笋干,春潮涨了桃花小银鱼干也要多晒些,还有制百花香时也要多做几块,回头弄好了赶紧捎来…… 且不说清微收了信是否要跳脚,锦言自己先忙了起来。 人间春晓的装修方案定了,李掌柜找人做活儿,该订做的订做,该特制的去特制,锦言只提点了几句,就做了甩手大掌柜,本就出府不方便,大小事都由着李掌柜做主—— 说起来,装修个把酒楼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脑子里现成的资料很多,但她不敢去用。 她怕自己变成了那只扇翅膀的蝴蝶,不经意地小动作却使自己失去了回家的路,所以她老老实实的活着,安分守己,用这世上的标准来要求自己,那些这儿没有的东西一概不用,所谓穿越女的金手指与回家比起来,微乎其微到不值得一提。 她每日学琴读书练字锻炼身体,将公主府里无所事事的长日一点一点地填满。 特别是她从书房里找到一些永安侯以前看过的史书策论和邸抄后,愈发沉浸其中—— 以往她以为自己会在二龙山塘子观天长地久。山中无俗事,逍遥看云闲,外面谁做皇帝年号为何与她全没有关系! 如今入京不过几月余,她早就发现了自己的短板。 人情世故能够借鉴前世经验,但历史事实社会背景、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瞬息变化的政治风云、看不到的派系斗争…… 这些一瞬间就成为她生活的常态,若想过得舒服又自在,仅仅低调做鸵鸟是不够的,话说,做鸵鸟也是需要实力的! 于是,锦言变成了爱学习爱读书的好孩子,历史、地理、人文、政事成她的新宠。 “你说这丫头,净看些没用的东西!” 长公主抖着手里的请柬:“赏花会,历来都是斗诗赛画操琴什么的,谁写策论啊,又不是要考状元……” (一个人出差异地忙碌之后会发点小呆,锦言在异世久了,偶尔也会露点情绪……话说,我特别佩服那些穿了就能立马适应环境风风火火开金手指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高端相亲会(一) 又见花朝,又到安亲王府赏花会。 提起名花珍草,整个京城除御花园外不算,若安亲王府自谦为第二,没有哪座府邸敢居第一。 上一代老安亲王妃出生于二月十五花朝节这一天,据说生有其香,百花绽放,自幼痴花草,素手之下无花不生。 及长,嫁于安亲王,得夫君之力,广收天下花草。 自安亲王第一次邀各宗室显贵世家名门为王妃庆祝三十岁生辰,举办花朝节赏花会后,每年一届,安亲王府花朝节赏花会逐渐成为京城春日重要的活动,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以得到安亲王府的花朝节赏花会帖子为荣。 贵人纷拥而至,这一日也成了圈子里交际往来的重要日子。 各府的夫人们带着未嫁的女儿,相看别人家女儿的同时也给人相看自家的女儿; 主事的男人们带了自家儿郎在前院拜访王爷;花会内容也从单纯的拜寿赏花增加了才艺展示之类的,旨在给青年才俊名门闺秀们增加展示个人魅力的机会。 及至老王妃去世,赏花会纯粹成了联络感情男女相看的游园会。 各府的夫人们退出舞台,由年轻一辈的嫂子们带着小姑子表妹侄女们赏花游玩,各府的世子或长兄领着自己的兄弟表弟们出席。 男女宾客虽分坐两处,也不设什么大妨。 赏花时男女均在园内随意走动,斗诗绘画等项目分两处进行,有时共用题目有时各自出题,并无限定,由德高望重博学多才的裁判评出名次,各组各项均有冠军胜出。 听了长公主的介绍,锦言暗道:噢,明白了! 这赏花会其实就是一场高端人群相亲会,随意走动赏花、才艺展示什么的,都是相亲会的内容之一,噱头嘛! 以前她也捣鼓过这个,剩男剩女资源过多,办得好的相亲节目收视率都高得惊人。 长公主抖抖请柬递给锦言:“明儿让天衣坊的师傅来给你裁几件衣裳,赏花会的衣服有什么讲究她们都清楚,首饰也得挑挑看。” 锦言接过来,有些莫名:“公主婆婆,您是说我也要去参加这个赏花会?” 这个相亲会****什么事呀,她去凑什么热闹! “要去!到时候你就弹弹琴,阿柳说你的琴已经有些模样,不比那些人差。” “公主婆婆刚才说,这赏花会就是赏花与相看。说起赏花,咱们府里的也不差呀,又何必与那么多人挤在一处看花?再说,我又不是未嫁人的小姑娘,也没有适婚的姐妹兄弟,” 锦言直言不讳,若长公主只是想让她去热闹,那她就表明自己的意思,婉拒谢之,若殿下有工作安排,那也要问清楚工作内容和要求:“……与安亲王府的女眷不算熟,去了应当如何行事?” 她才没什么兴趣去参加相亲会,只是长公主既然说了,就得听从安排,不过在乖顺行事之前,既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也要问清楚大老板的指示精神。 “你现在规矩学好了,自然要与那些世子夫人们走动走动。” 长公主有些轻描淡写:“不必拘着,没几个能越了永安侯夫人。” 锦言笑笑,听起来任务似乎简单——常规的社交性活动,混个脸熟而已。 至于行事原则,也明白了——就是不用做低扶小。 她虽然年纪小,可是正经的永安侯夫人,长公主的儿媳妇,诰命在身,那些世子夫人们,不管是未来的侯、伯夫人还是国公夫人,都是未来的不是? 现在还不是呢。 领会了老板精神的锦言回榴园做准备工作,柳嬷嬷来了。 一番交待之后,恍然大悟! 怪不得长公主非要她去参加这个没什么关系的赏花会,又要弹弹琴跳跳舞什么的,原来是不蒸馒头要蒸口气! 本来貌似没什么难度的常规交际,附加上长公主的意愿…… 锦言表示鸭梨蛮大个的! 长公主素来与兆和公主有隙,从出生之时起争到如今,事无大小,此二人必要争个一二。 兆和的小儿媳妇曾在赏花会上拿过器乐类的女子冠军。 当时永安侯已老大不小却因着爱男色的,尚未成亲。在一段时间之内,兆和都会拿此来说事,逮着长公主就问昆哥儿什么时候去东阳迎娶才女加美女的卫大小姐,回回把长公主气得心肝疼! 如今可是娶上媳妇了,虽说卫大变卫四,但卫四也不差啊,模样好性子好琴弹得也不错,无论如何也得到赏花会上露个脸儿! 柳嬷嬷与锦言商定了要弹奏的曲目,嘱她多练习几次就告退了。 锦言练得很认真,虽然两世为人,她最烦的就是这种为意气之争上台演出的事儿。 但这是工作,既然是不能拒绝的,做为一个敬业的职业者,用开心愉悦的心情去接受是最正确不过的。 不过听柳嬷嬷的介绍,赏花会上的这种演出是随机的,特别是女眷这边,很少有人会主动跳出来说自己要献艺的…… 呵呵,大家闺秀么,都是矜持的,除非有人提议又推辞不开或提议正中下怀…… 所以,准备工作有必要,届时没人找她也是极有可能滴,毕竟这京城的贵女圈,认识她的不过寥寥几人。 锦言怀着鸵鸟的心理进行赛前准备,又向何柳两位嬷嬷打听了今年赏花会的嘉宾情况,主要是问了女宾,谁家的夫人会去,谁家的小姐才貌双全,谁家的夫人与谁家的夫人连亲带故等等…… 问下来才发现这关系不是一般的复杂! 各府之间都沾亲带故,要么有着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毫不相关的两家,居然是表亲,虽然一表几千里! 还有明明天南地北的两家子,前五百年都没什么亲戚关系,偏偏父辈是同年,拜同一位座师,要么就是她二叔跟她三大爷有些瓜葛…… 总之,说起来大家都不是外人。 也是,象这种规格的相亲会肯定不是随便什么人就拿着报名表进来的,得是这个圈子里的,都知根知底的才行。 比较让锦言郁闷地是兆和公主家的小儿媳妇听说也是要来参加的,就是长公主心心念念想要压上一头的那位,显然,有这个人在,长公主一定会安排自己表演个节目什么的……好吧,这也是工作,淡定。 有一日长公主逮到永安侯,要他陪着锦言一起参加赏花会,任昆不耐烦地推了:“差事忙,没空!” 转头初一喝茶时交待锦言:“只管去赏花,别到人少的地方去,别贪热闹……琴什么的就别弹了,娘那里我去说。” 又盯着她:“你不是也想要个才女的虚名吧?” 不会不会! 急忙摆手以示清白,不弹更好,若永安侯能让长公主改了主意不让自己去赏花会才好呢,她本意上只想做个深宅大院中的米虫,不想出头露面的。 不知任昆怎么跟长公主讲的,反正次日锦言去正院时,殿下又交代了一番,把那份要她登台演出的心歇了,只要她别太好性儿,丢了长公主府和永安侯的脸面。 锦言温言称是,心道老板这话说的,怎么叫她别太好性儿,不丢了脸面,合着在公主眼里她就是个泥人? 好吧好吧,她确实一贯表现得很软蛋很好欺负——长公主府这几位,哪一个不是她的老板啊,她硬得起来吗? 再说平时又没触及什么原则性的事情,她用得着硬吗?既然长公主愿意撑腰,狐假虎威还是很得心应手的! ++++++++++++++分隔线+++++++++++ 赏花会这日一早,锦言带了水苏水芳乘了马车去安亲王府。 长公主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何嬷嬷:“有话就说,藏着掖着做什么?” 何嬷嬷忙陪着笑:“殿下说笑了,老奴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老奴逾越了,老奴瞧着侯夫人虽然年纪小些,却是个孝悌良善的,只是,” 何嬷嬷迟疑下:“素来没出门应酬,对各家内宅又生疏得很,两个陪嫁丫鬟也不得用……” “你是想说为何不派个得用的提点着吧?” 长公主反问:“侯夫人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帮着她?” “老奴不敢。老奴不是担心侯夫人年纪轻又没经验,万一有个闪失……” “放心,有安亲王世子夫人照看着,左右不会出大错。” 长公主啜了口茶:“各府的情况你们都跟她交待了,该提点的本宫也提点了,能做到什么样儿,就看她自己的了。” 何嬷嬷一惊,忙道:“殿下英明。” 如此只能祝愿侯夫人顺顺利利,能让长公主满意。 锦言并不知这次赏花会竟是一次考试,是长公主对她能否能独挡一面的考验。 她兴致蛮高地跟两个丫头说笑。 水苏水芳自从进了长公主府以来,这是第一次出门。 虽然在马车里影影绰绰看不清什么,但听着车外与东阳的吴侬软语有着天攘之别的清脆硬爽的京话,听着那尾音高高吊起的叫卖声,颇觉得有意思,两人叽叽咕咕笑做一团。 俩丫头也没压力。 虽然是首次出门应酬,但一来有长公主做依杖,二来侯夫人素来低调,三者二人虽对这京里的活动不熟悉,但一个曾是卫老夫人的大丫头,一个曾是卫大小姐的贴身丫头,对类似的场合倒也熟悉得很。 象这种应酬,想高调出风头不容易,要低调地赏赏花吃点东西,不声不响地呆上个大半天倒不难。 说到底,锦言小看了这场相亲会…… (相亲呢,喜欢不?有票票、收藏支持咩?~~~此章过渡,从赏花会开始,锦言对今生身份的认同感逐渐加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高端相亲会(二) 说说笑笑间,车就到了安亲王府,安亲王府门前车水马龙,挂着各府徽记的马车轿子停了一溜儿,门前栓马桩前一水儿的各色宝马良驹。 门前接待的管事认得是长公主府的车架,心头顿感意外。 府里的帖子虽然年年都往长公主府里送,但极少会真应邀。 早些年长公主惦记着给永安侯选个平妻贵妾的,每年都来相看,后来永安侯出入小倌馆毫不避讳,迟迟不肯迎娶自幼订下的未婚妻,娘俩儿没少打官司,少说有六七年没见长公主来过赏花会了! 急忙笑着上前迎接:“敢问可是长公主府上?” 侍卫轻点头:“正是我家侯夫人。” 侯夫人?永安侯的夫人? 姐死妹嫁的东阳卫家的卫四小姐? 长公主竟然允她来参加赏花会? 管事的不敢怠慢,忙招呼着内院的管事嬷嬷一起上前见礼,边引着车架往贵宾停车区停靠,边派人往内宅送信。 赏花会虽说请的都是世家名门,可就是勋贵中也要分个三六九等,象长公主府这样的嘉宾自然是一等一的贵客,有专门的换乘区,负责招呼女眷的世子夫人少不得要亲自到二门上迎接。 管事嬷嬷安排妥当,过来请侯夫人下车。 只见随行的摆放好下车的条凳,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撩开车帘,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眉清目秀的丫头,虽姿色中等,却自有一派别于北方女子的温婉娇小,接着又下来一个姿容上佳的南方佳丽,细看,也是丫头装扮。 知道这应该是侯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管事嬷嬷带着笑见礼,侯在车旁,只见两个丫头回身小心地把着车门,扶住从车上下来的女子。 这,应该是永安侯夫人了吧? 这就是永安侯夫人? 安亲王府的管事嬷嬷一怔愣! 只见车上下来一位气质高华的绝色佳人,青丝高挽,戴一是个深山老林里长大的乡下道姑。 不象啊,瞧着挺有气度的! 长得不错,真是个可人儿,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锦衣玉食不比粗茶素斋好? 听说是有高人算命,寄养观中的,没出家,是卫家三房的嫡女呢! 对,我爹说过卫家三爷当年惊才绝艳名动天下呢,可惜短命,她也是可怜的…… 哪里就可怜了!瞧那身装扮,这还叫可怜? 众人窃窃私语,说什么的都有。 迎着各色眼光,锦言面带微笑,神色轻松地在世子妃指引下入座。 这点人,毛毛雨啦,不影响天气和心境。 世子妃虽有心陪着锦言,但她毕竟是主人,事事缠身。 待将她与几位够身份的夫人做了介绍又陪坐稍许,即便忙去。 想想不放心,长公主可是有过交代的,侯夫人是首次出来应酬,拜托与自己交好的几位夫人多多关照些。 锦言微笑着与旁边的几位夫人闲聊着,不多话,态度温和,微笑着,看上去很有亲和力。 却深不由己地就非常地高调,非常地显目。 …… 她是永安侯夫人,正一品的诰命。 长公主的儿媳妇,身份尊贵。 偏年纪小得很,与她身份相当的寥寥几位,年纪都可以做她的长辈,与她一个小姑娘坐一处,愈发衬得别人老态暗淡,她却人比花娇。 年轻夫人们也要大上数岁,身份又低了不少,言谈间难免拘束。 好在身处百花苑,说说花草,谈谈美食小点,要不然共同凝眸做做赏花状都是可以滴,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一心想低调的锦言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就象枝头唯一的红柿子,红澄澄,莹泽泽,看上去很软和很好捏的样子…… 好诱人滴…… (春来了,今天看樱花去喽,不知树上花繁还是树下人密,总之每年赏樱都是抬头呈痴傻状,或看花或拍照,不需自己走,后面人推着……典型后人推前人,前人不自觉——居然还不让开位置?!) (若我说锦言赏花会上被相中,有没有信的?呵呵,假的!捂脸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高端相亲会(三) (本章为书友yy738155加更,谢谢亲赠送的礼物……) ++++++++++++(以下为正文)+++++++++++++++++++++++++++++ 长公主高高在上,等闲人不敢跟她较劲儿。 锦言就不同了: 不知规矩的野道姑; 父亡母弱无男丁帮衬的破落户; 攀贵代嫁做摆设的侯夫人; …… 这,是许多贵女眼中她的身份标签。 长公主得罪不起,捏你个落单的小柿子,还不是轻松小菜! …… “这位就是永安侯夫人吧?论起来大家都是亲戚,得称声嫂子呢!” 随着娇滴滴地声音,凑上来两位年轻小姐,说话的着淡红色衫裙,白嫩嫩的小脸,是个美人儿。 锦言一看,不认识! 这谁呀,上来就攀亲戚,听着是亲热,怎么我不知道涅? “两位是?” 笑笑坐着没动。 她可是有身份的人,两个小丫头片子的?就到规矩上了? “妹妹呀,可不能背后随意评论宫里贵人,更不能妄加比较!这可不是小事情!姐姐是为你好。” 锦言语重心长,一片赤忱:“女孩子,最容易犯口舌之祸,不要觉得胭脂香粉衣服头面是小事,说说无妨。妹妹识文断字,当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尤其是天家无小事,哪能随便就拿来闲聊的……” 罗玉一张粉面涨得通红,这个卫四到底是真没诚府还是大智若愚啊! “……好姐姐,妹妹受教了,姐姐也真是的,人家不过是想夸夸府上绣娘的手艺,哪成想惹来姐姐这一番教训。” 一边装委屈,一边揪着话题不放? 就算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姐姐,可这世上最好的不应该都在宫里吗? 在场的都是人精儿,面上不显,心底谁知道都在想些什么,这事儿不掰扯清了不定会传成什么话儿呢。 “姐姐与妹妹一见如故,承你叫声姐姐,就托大多说几句,” 锦言一脸的诚挚:“妹妹夸我们府上绣娘手艺,姐姐只当妹妹是在客气,非是姐姐自谦,妹妹仔细看看,这些绣花,难道贵府的绣娘做不来?” 笑着环顾四周:“若比较起来呀,各位夫人小姐们的衣饰绣工可都讲究得多,妹妹裙上的这些缠枝绿牡丹花,可不更精细精美?” 先前存了各种心思的众人闻言再细看—— 的确呀,永安侯夫人这衣裙虽是极为出彩,绣工还真不复杂,每一个都是单色的小花朵而已,比起罗玉裙上精美繁复的牡丹,还真是普通得很。 “其实说开了也简单,这衣裳胜在个样子特别,配色新颖,针线上没可说道的,” 锦言借机解说,她可不想为条裙子出风头招小姑娘们记恨:“料子倒是极好的,是太后娘娘赏的,公主婆婆压箱底的好东西。” 原先存了些心气的夫人小姐们一听,可不是这样嘛,不是自己府上做不出来,只不过是没想到被永安侯夫人抢了鲜取了个巧罢了,赶明儿让针线房做身更好地穿穿。 “姐姐说得是,妹妹见识浅。” 罗玉银牙暗咬:“听姐姐一席话,妹妹也心动不已呢,得让针线房比着姐姐这个样子也做一身,只可惜找不到这么好的料子。” 丫小样的,到这份上还冒酸话,不就是前皇后娘家吗? “妹妹说得是,” 锦言一本正经地附和着:“这种颜色是老祖宗们的心头好,妹妹有心就要去府上老封君那里寻寻看,多半能找着相类似的,哪家长辈们不把好东西留给自己儿女的?” 没办法,谁叫你家的姑奶奶短命呢? 谁叫兆和公主的娘没命当太后呢? 锦言挺烦这种叽叽歪歪斗口水,跟这样浅薄的小姑娘斗,层次不对等,胜之不武。 心里如此想,面上愈发笑如春阳暖人,亲切和蔼仿若知心姐姐。 一番话下来,夫人们深以为然,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太后与长公主是亲母女,赏几匹好料子算什么,谁压箱底的好东西不留给女儿? 长公主没女儿,不给儿媳妇给谁?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安亲王世子妃回返落座,先前看到锦言和罗杨两家的姑娘聊在一起她就有些着急—— 罗家那个小丫头是个有心计的,万一侯夫人不知深浅,出了事不好向长公主交待。 “说衣裳样子呢。” 锦言笑笑,随手取了茶盏,倒了杯茶递过去。 世子妃顺手接过喝了口茶才反应过来,微惊:“哪好劳烦妹妹动手!” “举手之劳,您辛苦了。” 做为曾经的资深专业人士,锦言对主持活动深有体会,不说事前准备,单这一日的应酬下来,笑肌僵硬,声带嘶哑实属平常。 世子妃闻此言,心中一暖,暗道怪不得长公主那么挑剔的,提起卫氏都温语笑颜,想是被这份善解人意的体贴打动吧? 做为世子妃,主持府上中馈,看上去风光无限。 实际,上有婆婆如高山难逾,侧有妯娌虎视眈眈。 兢兢业业,做得好是应该,出了纰漏就是没本事,这来参加赏花会的,除了真正与自己贴心的几个,谁会管你辛苦不辛苦? “妹妹们别坐着,园子里可赏景的地方多着呢,花神亭那边早准备妥当,你们小姐妹莫藏拙,就等着你们大展身手……” 世子妃笑着催促道:“今儿绿玉廊那边可是热闹得很,都别太拘束着,被那些公子们小瞧……” 在座的小姑娘们听此言纷纷起身。 罗玉就来拉锦言:“姐姐是头次来,不晓得这园子的妙处,我领姐姐走走。” “谢谢妹妹,” 锦言笑着道谢人却没动:“妹妹先去,我陪世子妃夫人聊会儿天。” “玉妹妹只管放心就好,你卫姐姐有我们招呼呢。” 世子妃笑着打趣:“知道你们姐妹一见如故,不过她年纪虽小,可是正一品的夫人呢,与我们坐一处正该当呢。” 言下之意是指锦言是有品阶的已婚夫人,与她们这些白身小姑娘不同。 罗玉无奈,与杨萦携手告退。 世子妃夫人很慷慨地给罗玉点赞:“……玉妹妹深得兆和公主的喜欢,这份乖巧良善我看着也喜欢得紧,倘是我那个不争气的丫头能学得个两三分,我也不用操心良多!” 世子妃膝下有两男一女,女儿最小,年方七岁,锦言见过一面,雪团般地可爱。 锦言自是明白这句话中的提点之意,笑领之。 夫人们的话题由此引至教养儿女身上,听这些古代的女人们大谈教养子女心得,虽插不上话,亦津津有味。 直到侍女们过来禀告,王爷在绿玉廊那边出了诗画的题目,请夫人们往花神亭一观。 锦言这才明白,原来这赏花会是没有开幕式的,不需要主持人或者嘉宾致开幕词。 客人们入园后自便。 以花神亭为中心是重点活动区域,东边的绿玉廊是男宾聚集区,女宾们则在花神亭及其回廊展现才艺,双方隔得不远,若有所需,亦互相走动,或有交集。 众人随世子夫人到了花神亭,小姐们或做赏花状往绿玉廊偷描,或三五成群商量推荐第一个上场的人选…… 一时间千娇百媚,香风袭人,莺啼雀鸣。 这么多古装丽人在面前活色生香,锦言仿若入了大观园,心间念头浮现: 天,要找对象的人真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高端相亲会(四) 锦言暗地里仔细端详,发现场内的小姑娘们大约十几岁,还是初中生呢。 不禁生出找对象是从娃娃抓起的感慨。 才十一二岁呢,就参加相亲了! 这时一阵淙淙铮铮的琴声响起,已经有小姑娘开始展示才艺了。 看了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这才艺表演是没有报幕的,随机演出。 小姑娘们互相推举或是有夫人们指定,没人会傻傻地自己跑上去。 不过,谁家的姑娘有什么才艺,谁家姑娘没定亲,大伙儿都门儿清。 所以这个推举和指定都是因人而异的,众人拾柴火焰高,当然要拿最擅长的展示。 故意点人家不会的,让人丢丑这种情况偶尔有之,主家一般会四两拨千斤,将话题引开。不会让人真的出丑。 而这故意使坏的,下年多半是收不到请柬——安亲王府是一等一的勋贵,岂能轻易被人下了脸面? 绿玉廊男宾那厢,会有人唱喏:弹琴的是某某公子,某某少爷敬奉箫声一曲等等,想来是便于女宾们了解其人。 女孩子嘛,毕竟金贵,就算是要相看,也不能直白白地现于人前,要矜持。 真正相看的都是女人,与哪家联姻是男人决定,但选这家的哪个孩子结亲,向来是女人作主。 这边琴声刚落,绿玉廊那边就有笛声接上。 你唱罢我登场,来往之间,节目很是精彩。 世子妃见锦言有兴致,不时地抽空向她做演出者简介。 …… “姐姐今天这么漂亮,怎么说也要给我们弹一曲吧?” 阴魂不散的罗玉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 “别!我这水平上去了只是献丑,” 锦言一口拒绝:“妹妹琴技高超,姐姐提议妹妹再来一曲如何?” 锦言真心觉得罗玉人美琴技也高——就是心灵不够美,老想阴人。 “姐姐又来取笑我。” 小姑娘娇憨地撒娇:“谁不知姐姐跟着柳尚官学琴,名师出高徒,难道姐姐非是知音不肯弹?” 你说这小丫头怎么长的,讲话老是带无影针,动不动就要刺一下,无伤筋骨却让人讨厌。 锦言老神在在:“妹妹这话说得不对,今日我有没有知音不打紧,重要的是妹妹觅得知音,在这一点上,在座的诸位夫人与我都是知音。” 几个绕口令似的知音各有所指,世子妃扑哧笑出了声,点了点锦言:“说得真在理!我们可不都是知音!玉妹妹不用惦记着你卫姐姐,今日咱们可不是来听她弹琴的。” 众夫人心领神会,皆笑言附和。 罗玉面红耳赤,小姑娘被如此打趣,不管内心里是否真害羞,面上都要做出羞涩状,低头不语。 “承妹妹吉言了,不知我家妹子有没有这个缘分。” 接话的是罗玉的嫂子:“谁不知卫家妹妹嫁得好,如此年纪的侯夫人,京里可是头一份呢。” 果然没有省油的灯! 揭人短的话也能说得这般亲近,锦言这段姻缘,看上去是极好的,但谁不知只是表面光鲜,永安侯是什么样儿的,在座的谁不心知肚明! “是呀,任哥哥平时脾气大得很,我们从来不敢与他讲话的,姐姐好厉害呀,能与任哥哥琴瑟相合,是不是有秘诀呀?” 杨萦故状天真补上一刀。 “恩,这个嘛……”锦言有些忸怩地笑:“那个,不太好说。” “说嘛,姐姐快说嘛!” 哼,当然是不太好说了! 如此能让卫四出丑的机会怎能放过,杨萦乘胜追击。 世子妃眉头微蹙,正待出言,就听锦言吞吞吐吐道:“好妹妹,这个,真不太好说,要不,等以后找机会私下再说?” “那怎么行,姐姐可不要厚此薄彼!妹妹也想学学呢,姐姐可不要藏私。” 罗玉上前帮腔。 “……这个,妹妹,你们不是在开玩笑的吧?” 锦言瞪大了眼睛,仿佛受到了些惊吓:“你们,真,真想知道?” 哪个与你开玩笑! 罗玉的嫂子暗自撇嘴:“卫家妹妹,她们是真心请教,你就别不好意思了。” “可是,可是!” 锦言似乎被吓到了,满脸为难。 “好了,这是侯夫人的家事,就别难为她了。” 世子妃微有不悦。 这几位做得也太明显了,不管你奉国公府与东昌伯府同长公主府有什么过节,明显咄咄逼人地挤兑,这里是安亲王府! 罗玉嫂子笑了笑:“世子妃就是偏心,这怎么会是难为妹妹呢。” 看着她那张不以为然的笑脸,锦言忍不住笑——丫真以为捏了只软柿子,能让长公主府出点丑儿? 她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倒无不能言之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想请罗夫人与两位妹妹为我解惑。” 不等三女回复,锦言继续扬声说道:“我自小在观中长大,不太懂得世俗规矩,只出嫁前教养嬷嬷教了些时日……现在一直跟着公主婆婆身边的何嬷嬷学规矩……” 哪个要听你跟谁学规矩!杨萦娇笑:“姐姐,有话直说!怎的还绕到规矩上了?” “这个,真要问吗?” 锦言的表情有些不忍与无奈:“我还是不要说了,说了不好……” 她愈这样,想看她出丑的就愈着急,连连催促。 “不是绕到规矩上,这就是规矩。” 锦言神色一正:“我原以为两位妹妹出身名门,自该懂礼守节,慎言慎行,谁知……” 她的脸上适时流露出真心的遗憾与明显的失望:“懂规矩明事理的大家小姐怎么会一心窥探别人夫妻私下之事?且是大庭广众之下,诸多小姑子在场?府上没有教养嬷嬷么?!” “虽然,我能理解两位的好奇心,” 话风一转,有点难为情地道:“其实两位妹妹不要着急,出嫁前嬷嬷们都会教的,” 继而又道:“妹妹们实在好奇,罗夫人是过来人,应该私下里传授,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们两个未说亲的小姑娘硬要追问,本就不合规矩,做嫂子的不阻拦却跟着一起胡闹,我真是有些糊涂了,” 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十分的迷惑不解:“莫非京城的规矩与别处不同?什么时候待字闺中的姑娘家家的也可以问这些事情?” 她真的不解啊,是真的不明白,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迷惑与不解。 此段话一出,罗玉和杨萦的脸就变得惨白,越来越白,到最后羞愤地只恨不得直接晕过去,眼泪成珠成串儿地往下滴。 罗家嫂子的脸红红白白,宛如开了染坊,直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前因后果大伙儿都听着明白,的确是两个姑娘一直在追问人家琴瑟相和的秘密。 这话乍听着没什么不妥,细思量,可不就是大大的不规矩! 简直是不知羞耻为何物!这是姑娘家能打听的吗? 永安侯夫人是个好的,为了给她们留面子,再三婉拒,她们姑嫂却言词相逼,非要追问。 你说,你们两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硬打听人家夫妻相处之道所为何来?是何居心? 做嫂子的不知劝阻,还跟着小姑子添油加醋,真是不知所谓! 难怪侯夫人要问规矩了! 听到锦言对于京城规矩的质疑,众人脸上都觉得无光,看向罪魁祸首的目光就颇为不善,都说罗玉乖巧聪慧杨萦天真大方,如今看起来远不是这么回事! 有心相看的几位夫人心都冷了,这种行径要么是居心不良,要么就真行事轻浮,无论哪一种都不可取。 几乎是同时之间,原先姑嫂三人身边的人都不着痕迹的退开几分。 这次,奉国公府、会昌伯府实打实栽了跟头,罗玉和杨萦名声尽毁! 甚至还要牵连到自己的姐妹。 这可怨不得别人,自做孽,不可活! 杨萦尖叫一声,掩面而走,罗玉与罗夫人匆匆退席而去。 场面一时有些冷。 世子妃一边示意贴身侍女安排人手跟上去照看,毕竟是在安亲王府,若出了意外与王府颜有损,一边惋惜:“素日里看罗三姑娘倒象是聪慧,怎的行事却如此糊涂!好妹妹,规矩到哪里都是规矩,你可别因着一两个不相干的,就觉得咱们京里的姑娘小姐们不懂规矩。” 锦言如释重负,轻轻吐口气,眉眼弯弯:“不瞒世子妃,刚一上来真受了些惊吓,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别怪姐姐这口咬得狠,实在是你们欺人太甚,连番挖坑,又穷追不舍,姐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打痛打残! 就算在开放的现代,陌生男女初次见面,可以不忌荤素的讲段子开玩笑,却不可以张口打听人家的夫妻相处之事,这是隐私! 懂不懂! 三个蠢货,只顾得心怀不轨陷害别人,自己掉坑儿里尚且不知。 小广告插播完毕,世子妃点了几位小姑娘的名字,节目继续,场面重新热闹。 稍倾,世子妃派去的人照应罗杨二人的下人回来禀告,言三人已经出府了。 世子妃淡淡点头,只要平安出府就好,她们做下的错事与王府无关。 锦言自然不会被这点事情影响心情,她本来就是无辜的好不好? 赶走两只嗡嗡的苍蝇,坐在那里继续看演出,娴静愉悦的模样博得了众多好感。 节目渐进高潮,出现了男女宾合奏,甚至有些心急的年轻儿郎借赏花之由,渐行渐近,在花神亭下驻足观望,名为看花实为看人。 亦有那动了心的小姑娘小眼神儿飘忽着,时不时落到意中人的身上,更有大胆的姑娘互相鼓励着走下亭子…… 看那些含蓄的小儿女作态,锦言脑子里窜出一首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按照往届,此时应出评选结果名单。 充当评委的几位夫人在商量之后将代表不同名次的花朵授予得主。 等与绿玉廊那边互通名单后,接下来就是赏阅的自由活动时间。 男女宾可以随意走动,得了花的诗书画作悬挂出来,不管是公子还是小姐都可以到花神亭或绿玉廊观赏,看花看诗画还是看人,全凭个人心意。 得花者往往会成为新一轮的佳媳佳婿热门人选。 午餐在指定地点,按男女分流水席,或早或晚皆可。 餐后亦是自由赏花,有意者可做进一步沟通,无意的赏完园子就可以向主家告辞。 由此可见,这自由活动时间是多么令少男少女们向往! 可是,等了又等,绿玉廊那边的评选结果却迟迟未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高端相亲会(五) 绿玉廊有没有结果与锦言无关,她正乐呵呵看古代的少男少女们如何隐晦地表达好感,暗自偷乐。 世子妃着人过去打探,才知是诗画结果不好评判胜负难分。 世子妃一皱眉,暗怪世子较真,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历来赏花会都以平均分配为原则,各个项目花落不同家,所谓诗画,无非是锦上添花的助兴项目,哪能真按取状元的标准来? 心腹嬷嬷看出世子妃的心思,忙附耳道明原因。 原来画作的题目是安亲王现场改动的,因为婴公子应邀而至。 原料想必是婴公子无疑,结果安亲王对着画作左右为难,说是诗意画意难取意。 一听有安亲王在,世子妃只好将事由对众人道出,并言及:“婴子栗婴大才子也在,王爷说了,若得各位才女们共同品鉴实乃佳话。”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小小惊呼:“婴子栗!婴大人也在噢!” “天呐,是婴才子!” 刹那间,朵朵小桃花扑儿扑儿地乱飞。 婴子粟,谁呀? 看起来应该很有名气的,这帮小姑娘完全是花痴粉丝状么! 锦言未将此放在心上,不管哪个,反正没她家亲戚,不,就是有亲戚自己也不认识尊驾哪位。 一群小姑娘你推我我推你,含羞带怯地去往绿玉廊。 锦言坐着没动。 世子妃请她:“走吧妹妹,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锦言婉谢,世子妃温颜笑道:“妹妹独坐在这里我可不放心,若有个磕着碰着的,皇姑姑可饶不了我。” 知其好意,哪儿不是看花看戏? 遂起身同行。 绿玉廊下人多,锦言在外围停下:“妹妹才疏学浅就不去白占位子了,姐姐自管前去,我就在此处看看花草。” 世子妃见此处亦在廊内,相隔不远,若有事发生也能照应到,点头应下自去见安亲王等众人。 锦言所立之处,亦有些字画悬挂,时有人走来看去。 闲来无事,她也抬头有一眼没一眼地扫看几下。 忽然耳边有娇柔的女声:“……可不敢当,此间能担得家学渊源才女之称的非永安侯夫人莫属。” 纳尼? 谁? 谁这么给姐抬轿子? 敌我不明,锦言没动,装作没听见。 “侯夫人,” 那娇柔的声音近了几分:“有侯夫人在此,小女子哪敢献拙?还是请侯夫人点评一二。” 啥,哈意思啊,听起来又是个不怀好意的! 怎么一波平了又来了一波,是长公主府与永安侯树敌太多,还是她今天出门没看皇历犯小人? 转头看了过去,一个红姑娘正盯着她,面带笑意,目光却不太友好。 有点莫名其妙,这红姑娘之前在花神亭出来写过字,说是俞阁老的孙女,在闺阁中颇有才名。 之前没交集呀,难道任昆与俞阁老也结过梁子? 反正她从前没见过,不存在结仇的机会。 “既然俞小姐都认同侯夫人,侯夫人就不要谦虚了。” 你哪位呀,是俞姑娘的托儿吧? “就是,侯夫人,王爷和大伙儿都等着呢,你就赏个脸。” 俞姑娘笑意盈盈,话里带刀。 “恕我浅见,俞小姐什么意思还望明白告知,也让我知晓个前因后果。” 怎么到哪里都有苍蝇? 这应该不是她招惹来的吧? “好教侯夫人得知,事才世子妃讲过,王爷出题画作**未定,请侯夫人一起品鉴,也好早些订了花。” 三言两语倒也交待得清楚。 只是,这事儿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安亲王都难确定的画儿,世子妃会提名让我去品评出名次? 不可能! 不去! “我才疏学浅,就不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多谢俞小姐抬爱。” 得不得花的,该我什么事! “侯夫人太自谦了,” 俞姑娘娇笑:“谁不知夫人家学渊源,令尊乃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夫人又岂能是俗人?过于自谦,可莫堕了卫状元的才名!我等晚生了十数年,未有幸得见卫先生的惊才绝艳,今日能聆听夫人点评,实乃幸事。” 这番话看似客气,实际可恶至极。 丫找死! 锦言怒火中烧,不管是前世今生,她都是个极护短的,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她的逆鳞就是父母亲人和自己罩着的人。 而卫三爷,尽管没有见过,但他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亲,而且她能在塘子观安然长大,在公主府得驸马关照,都是卫三爷荫泽。 辱卫锦言没关系,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些虚名,但辱卫三爷…… 原来这苍蝇还真是她自己招来的! 嘿!丫早晨出门忘了照镜子不知自己是谁了吧? 心底愈怒,笑颜愈甜,一霎间园中百花失色,众人只觉心神一荡,怎可有人能笑得如此悦然生香? “家学渊源或有其说,不知所谓才女之名,俞姑娘从何处听闻?” 看这姑娘的年纪不可能与卫三爷有交集,那定是代其父辈出头,当年卫三爷盛名之下,难免会被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之辈惦记。 “常言道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卫才子的女儿岂会是寻常之辈?侯夫人太过自谦,还是不肖乃父……” 骤然收声,话藏其尾,仿若失言,素手掩唇,目含冷意。 几番下来自是惊动了众人,世子妃快步至安亲王身前,尚未开口,却见锦言以目相视:稍安勿燥。 又拿卫三爷作筏子! 丫还装模做样! “闻俞小姐的意思,我若不应下,要么有损家父英名,要么就成不肖之女,我竟不知,这赏画本是雅事,但凭自愿,何时变成如此严重之事?” 脆若莺啼,欢快如泉,锦言笑吟吟道出疑问。 “这……” 红姑娘语塞。 “侯夫人莫要多心,舍妹只是心急之下,或言语有失,并无他意。” 一白衫男接过话:“我等只是久慕卫才子之名,常恨君生早,无缘得见,乍闻夫人在此,还望夫人不吝家学才名。” 最恨这些道貌岸然的! 装?谁不会! “这位是俞公子?” 唇边淡笑如菊:“公子手足之情令人感动,先前听闻俞姑娘知书达礼,可听姑娘几番言语,甚觉传言有误。俞姑娘一边口口声声仰慕我父才子之名,一边当面诋毁其女,我有一惑不解,我肖父与否,俞姑娘有何资格评说?是见过我父亲知其相貌?还是才高八斗代亲长考校我的学问?” 装? 那我就把你的皮撕了! 我就是不满! 我就是要明明白白问个为什么。 你敢说我不肖父?话敢说,就要有胆担着! 锦言这番问责很严重,无论是俞阁老府上还是俞小姐自身都承担不起——随便质疑任何一个人是否肖父肖母是极大的侮辱。 俞府与卫府素无关系,俞小姐又是小辈白身,说锦言这位侯夫人不肖乃父,无论是开玩笑失言还是怀有居心,都是极为不妥极为失礼,尤其还被这般当众直白地指出。 不管起由如何,这种话都不是俞小姐能说的。 “这,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白衫俞无奈道歉:“看在她年幼无知又一心向学的份上,侯夫人见谅。” “非是我不宽容,俞姑娘并非两岁孩童,当知有些话乃诛心之言。冒昧而言,我观俞公子与俞姑娘相貌上并不相象,可是一母同胞?” 锦言话峰一转,似乎要拉家长。 “正是一母所出。” 白衫俞不明她意。 “两位相貌相象处不多,可是一人肖母一人似父?” 这问题更是跑得没边。 白衫俞点头。 “若就此而言,二位要么是不肖子要么是不肖女喽?” 温颜调侃道:“不知俞公子俞小姐听了心中感想如何?” 我就明着说你不肖了,你又能如何? 看俞家兄弟如便秘般的脸,锦言笑得如狐狸。 “侯夫人说笑了。在下与舍妹受教。” 不管心头如何冒火憋屈,白衫俞还得致谢。 “侯夫人果然名不虚传,不知作诗品画是否也才思敏捷?” 清越而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一着天蓝衫的男子越众而出。 身材高瘦,剑眉入鬓,朗目如星,长相算不得极出众,但站在那里,玉树临风气场自成,如皓月夺了众星的光芒。 传说中的气质男嘛。 “在下婴子粟。” 彬彬有礼中透着股张扬与傲气:“与卫前辈神交已久,盼有切磋之时,望侯夫人一展家学。” 这位就是那个令小姑娘们尖叫的大才子啊! 傲娇得象只孔雀。 锦言听不得他提到卫三爷时的漫不经心。 “一展家学?怕要让婴公子失望了,” 锦言笑中带着丝缕薄愁哀云:“众所周知,家父经年无音讯,我自幼在道观中长大,既未曾有一日聆听家父教诲,亦未上过一天卫府家学。今日听俞府姑娘婴公子频提家父之名,感念二位好意……殊不知这也是揭人心伤?” 黛眉轻挑,樱唇含忧:“羊知跪乳恩鸦有反哺意,只叹子欲养而亲难寻……婴公子既如此推崇家父诚心邀约,我虽不才,却不敢污了长辈英名,从命就是。” “夫人好口才!在下受教了。” 恃才傲物的婴子粟被喷了一脸,向来自恃的他却也不便与一女子逞口舌之利:“请夫人移步。” “你就是卫三的女儿,子川的媳妇儿?不错不错。”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安亲王笑得一脸慈祥:“就是这两幅,这幅是子栗的手笔,这是水公子的大作,这两幅儿本王都喜欢,要依本王意思,一人一朵花!恩,说起来,本王总觉得缺点东西,画意有了,可这话就是没说出来……” 锦言没见过安亲王,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王爷还是个话多的老头。 看了画作,锦言有点奇怪,按说赏花会,应该是取应景的题目,怎么竟出了个冬钓的题? 原来,安亲王去冬远游,偶见江边垂钓者,天地白茫茫,只得一人江边独坐,触景伤人。 及至钓者收杆而起,歌而归家,又觉此情动人,此景此情思之难忘。 正好听闻大才子婴子粟游历回京,就恰逢其会将此做为画之题,请众人绘之。 锦言听后明白了,原来是想要幅婴子粟的画,结果有人与婴子粟画得差不多,不好取舍了不是? 仔细看这两幅画,果然,无论是用墨运笔构图,各有千秋。 既然是命题作画,那就取立意呗。 安亲王一摊手:立意都合他心意,难分上下。 说来说去,还是那个粟才子较真,水公子谦让,他拒辞不受,放言花不花的无所谓,只点评不到位,场上无知音。 其实就是耍大牌,锦言暗自腹诽。 既然无所谓,有什么好当真的?还是没看开!真厉害,怎不见你鹤立鸡群? 这可不好评。 虽然她在书画上也有些造诣,听过大师讲授的品评课。可两幅画水平太相近,不好评说。 一时老鼠啃乌龟无处下口,就听安亲王在那叨叨:“……就是有点味儿没出来……” 味道没出来? 没放盐呗,呵呵!等等…… 味道没出来? (一下出场两个美男!给帅哥们点掌声呗……收藏票票都稀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高端相亲会(六) 味道没出来? 没放盐呗,呵呵!等等……味道没出来? 锦言眼前一亮,细看两幅作品。 果然,没加盐! 呵呵,有了! 要说此前她虽嘴上说得硬气,心里还是缺三分底气。 虽然前生今世学了不少东西,但要看跟谁比,比什么。 毕竟与有才华的古人比起来,子史经集、琴棋书画还是会弱几分。 而且,有些东西还不是自己的原创。 所以,原本打定主意要低调地走过场的。 先前罗小三等的挑衅压根不值一提,可是俞家两个小辈及所谓婴才子却把她激起了火气。 父亲失踪太久,加之自己嫁了永安侯这个不着调的,当年的才子竟被这些小辈轻飘飘挂在嘴上,若真心仰慕便罢,竟想用他当垫脚石头踩着上位! 哼!心气倒不小,你倒有那个本事才行! 婴才子,想踩姐姐?不硌着算我对不起你! …… “王爷,我看好了,不知这点评之句写在哪里?” “写下来?” 安亲王微愣,“可以,你要写在哪里?” “画作上啊。” 说得轻轻松松。 “画作上!” 安亲王吓了一跳:“这怎么行!这都是大师之作……你!” 没好意思直接斥责:“这本王可做不了主,得两位公子同意才行。” “什么!没听错吧,她要在画上点评?还真当自己是才女啊!” “呵呵,听说卫大才子就是个狂放不羁的,真是颇有乃父风范啊,不知得几分才学?” “在婴公子的画上点评?还真敢说!她以为自己是谁?” …… 周围的耻笑议论锦言充耳不言:“婴公子,如何?” “在我的画上写字?呵呵,这个提议倒是新鲜!侯夫人凭的又是什么?” 婴子粟冷冷一笑,言辞锋利:“若令尊亲临,或可一试,夫人可不是乃父。” “我的确不是家父,若家父亲临,指点小辈才学需视他老人家心情而定。” 锦言笑得温和言辞犀利:“婴公子,这是拒绝喽?” “然!” 婴子粟点头。 家父亲临指点小辈才学要看心情? 不就是说卫大才子看不上他的画吗? 师父数次提及卫三,言语之间颇有自叹不如之意,卫三的诗作文集他也读过,算得上有才学,但假以时日,他未必不能与其比肩。 拽什么! 锦言不屑,虽然她看不上婴子粟那幅老子就是无人能出鼻孔朝天的才子状,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还是有几分自傲的本钱! 气质这玩意儿还是有滴,一身简单的青衫站在那里,颇有点象鸡群里跑来只单腿鹤。 “水公子意下如何?” 不让就不让,反正她的本意也不是一定要写在画上,偏要膈应你! “涂鸦之作,夫人随意。” 那位水公子微微笑道,如春风和煦。 真是个好人,长得好人也好! 锦言给水公子派了好人卡,这水公子也不知是何方人物,眉眼鼻唇无不如画般精致,一看就是上帝老爷爷当艺术品来精心创作的。 “谢谢!” 锦言挑了支笔:“放心,保证不会弄坏你的画儿。” “呵呵,就是弄坏了他也不会叫夫人赔!” 耳边有小小声不怀好意的风言风语,锦言不明所以未加理会。 “你……你还真写呀?” 安亲王有点不忍,这么好的画,非得给糟蹋了不成! 偏自己刚才将决定权交出去了,眼下没立场再反对。 “不然呢?” 锦言冲安亲王眨眨眼,笑得狡黠。 水公子的画,暮色苍茫间,有远山近水,冰天雪地间一位行走的背影,戴斗笠,扛钓竿,提渔篓,步履间若有喜悦盈出,前方隐有远村,似能闻鸡鸣犬吠,袅袅煮食香。 好温暖啊…… 画若其人,水公子不仅人长得美,还有一颗温暖炽热的心! 锦言喜欢一切能带来正能量的人或事,先有水公子的信任再观其画,对水公子好感度噌噌直上。 她抬头冲水公子笑笑:“早年间学过一首诗,与公子这副画颇为相配,都是暖暖的。” “啊,她真写!真下笔啊!” “嘘!她就是诚心要糟蹋这画儿的,你还看出来?!” “真是胡闹!” 锦言不理四周,提笔蘸墨,就在画右上角空白处落字。 前世四岁起练字,每日练习从未停顿,少几百字多则上千字。 今生这十几年,天天抄背经书,无一日懈怠。 前后算起来,她浸淫书法几十年,篆隶行楷都称得上小成,漫说是寻常闺阁,读书人里面也称得上佼佼者。 你们不是要拿卫三爷说事儿嘛,文人相轻,哼!今天姐姐就让你们瞧瞧,什么叫天才的女儿! +++++++++++++++++++++分隔线++++++++++++++++ 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挥洒之间,一首白居易的《问刘十九》新鲜出炉。 周围的窃窃私语渐渐沉默了下去,一片寂静中,众人惊诧地看那明丽女子淡笑间铁钩银划。 “恩?!” 锦言甫一落笔,婴子栗眼睛一亮。 都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婴大才子立马意识到这女人,与书法一道上确有些造诣。 遂收了玩笑心理,定睛观瞧。 再看那首小诗,轻淡温暖如叙家常,朴素亲切,简练含蓄,诗句之间,意脉相通,一气贯之。 诗载画意,宛若画龙点晴,将画中蕴氤之意暖暖揭开,如美酒入杯,香沁肺腑。 锦言写得是颜飞白,酣畅纯厚,苍劲浑朴间流露着冲和淡远之韵致。 放下笔,吹吹墨,将此诗正音清吟一遍后,她对水公子歉然一笑:“……有段时间没练了,尚勉强可看。公子的画意温暖洒脱隐有分享之期待,这小诗与贵作可算相得益彰?” 白居易的《问刘十九》啊,锦言喜欢。 最喜欢这一句“能饮一杯无”,轻言细语,既余音袅袅又留想象空间,语浅情深,言短味长。 水公子尚未开口,直听得安亲王一拍大腿,“着啊!好!好!好!”连叫三个好,“就是这个味儿!丫头,高啊!不愧是卫才子的女儿!本王服了!” 这幅画,他先前就觉得味道是对的,可惜太淡,画味儿散淡淡地深藏在卷面里,淡得似乎愈品愈淡。 配了此诗后,味道立即出来了,不但出来了,而且情境无限,画里画外都是味道。 “妙啊!妙啊!” 安亲王盯着画,眼睛拨不出来。 水公子面色如常,心下却波浪翻滚,反反复复响着一个声音: 她竟能看懂! 她竟能看出来! 她说暖暖的! 她说温暖洒脱有分享之期待!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怎么能看出来,原来他的画里竟会有暖意? 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心底还隐藏着对温暖的企盼…… “这诗跟冬钓有什么关系?” 有不学无术的纨绔不长眼地问出声:“刘十九是谁?” 滚! 众人齐刷刷的眼刀子甩过去,将其杀成哑巴。 没等到水公子的回答,锦言不以为然,忽略掉身边的噪音,又仔细看了看婴子粟的画作,在案上取了张雪白的绵茧铺开,挥毫泼墨,柳体。 江雪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世间并无柳体,只见雪白的纸上,墨字如金,结体严紧,体势挺秀,点画爽利,骨力遒劲,风骨铮铮跃然纸上。 再看婴子粟的画,是一幅江天雪景图。 山山是雪,路路皆白,无鸟影人踪,只一位老翁独处孤舟,默然垂钓。 锦言第一眼看到这幅画,就想到了柳宗元的《江雪》,原因无它,多少丹青妙手以此为题,前世见到的每一幅江天雪景图,多以此诗入景。 不得不说,婴子栗被称为才子还是有道理的! 难怪安亲王会因他而改题,认为只有婴子栗能画出自己想要的,纵然锦言见多了雪景垂钓,婴子栗的这幅仍属上品。 此诗一出,绿玉廊里鸦雀无声,出现一个声音空场。 诗与画并列,画中遐景苍茫,迩景孤冷,峻洁清冷,怎一个孤寂了得! 诗里意境幽僻,情调凄寂,苍茫天宇,皑皑大地,道不尽的千古孤独! 婴子粟只觉得被重锤一击,一阵心神激荡。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盯着那幅字,两眼放光,半天没吭声儿。 这点冷场可吓不到锦言,她对柳宗元的江雪,那是绝对的有信心! 这可是经受上千年时间锤炼被无数代文人墨客引为佳作的! 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 “此诗夫人是何处得来?为何人之作?此人家居何处?” 婴子粟眼放绿光,死死盯着锦言,仿佛一个怠慢就扑上来啃她一口。 “幼时习过的,是一位叫柳宗元的读书人作的,哪里人不记得了。” 锦言不慌不忙。 哪里人?好象是河东人,山西什么地方的,说了你们也不知道,不在一条平行线上呢。 “夫人从何处得来?” 婴子粟咄咄逼人,刨根问底。 锦言不乐意了。 何处得来? 千家诗、唐诗三百首、小学课本,度娘娘处,哪里没有?谁没背过? 干你屁事啊! “婴公子是在审问我?一不是偷的,二不是抢的,莫不是我幼时读过何书习过何字,还要向婴公子报备?” 什么人呐,你以为人人都得拿你当棵葱啊! “啊?” 婴子粟一头雾水,这才明白自己反应过激,惹恼了侯夫人,“在下心切,失礼了!夫人莫怪,实是心中折服,惊叹弗如。粟不才,亦阅过万卷千诗,如此佳作,竟从未得见!” 长辑到底:“还请夫人赐教。” “如前所言,虽未曾得父亲教诲,但父亲的诗书文作也曾用心读过几篇,纵资质愚钝,不及父之万分之一,亦不敢羞其名,婴公子不必如此礼遇,小女子只是尽本分而已。” 锦言客气而疏离,她就是小心眼怎滴! 她不喜之前婴子粟提及卫三爷时的语气,自然也不想与之近乎。 “这……” 婴子粟脸一红,出身隐世大阀,自幼成名,一向被追捧的他乍受此冷遇,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在下有个不请之请,还请夫人应允。” “既是不请之请,必有为难之处,” 锦言笑得坦然:“你若开口,应下非我所愿,不应,驳了公子面子,婴公子还是不要说了。” 偶是内宅小女子,与你这大才子不可能有什么交集,不买你的面子又奈我何! 婴子粟没想到她拒绝地如此干脆,张了张嘴,还是不甘心:“在下……” 锦言不理他,转头向水公子:“事才一时情急,落字于贵作,内宅笔墨不易外传,此字画我想暂且收留,待禀过府中长辈后再做定夺,还望公子应允。” 水公子一时呆怔,见那双美目,清澈如水,不染一丝尘垢,看人之时表情认真而专注,满满地都是重视。 从来都是风清云淡的心空仿佛裂了条微小的缝隙—— 自家破人亡身陷泥淖挣扎无望后便万事淡定…… 在这一瞬间, 有一种叫自惭形秽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 (水公子是谁亲们猜到吧?传说了那么久,真人终于露面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水公子名无痕(上) 锦言眼中,水公子的反应太奇怪: 他先是呆怔了,又若有所思,如雕塑般美好的唇角抿了抿…… 然后,有可疑的红色涂上他的耳尖…… 咦,他害羞了? 锦言瞪大了眼睛,心道我没调戏他呀,难道他以为我要这幅画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欲借此亲近与他? 不会吧? …… 不管,反正这画儿她得拿回去! 刚才一时脑子糊涂,不该把字题画上的。 长公主若知道她在一男子画作上题诗,不知是何反应。 虽然据说赏花会上不在意这个,但她不想有一点疏忽,白纸黑字已经写了,所以这幅画她势在必得,要拿回去任长公主发落。 “多谢公子成全。” 沉默就是默认,你不说我就当你已经同意了,“待长辈过目后或有定夺。” 素手一伸,将案上的画作与写了《江雪》的绵茧纸快速又仔细地卷起来,递给不知什么时候挤到自己身后的水芳手里:“仔细收好了。” “你,你!” 回过神的安亲王急忙阻拦:“怎么收起来了?这是……” “抱歉了,王爷,” 锦言轻福一礼,乖巧笑道:“一时戏作,我得把这些收回府去。不得已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安亲王大手一挥:“有什么不得已!这是赏花会,没有那一说。” “内宅笔墨不可轻传,王爷,我有学过规矩噢……” 安新王语塞,这些年的赏花会,舞台都是留给未嫁娶的贵女儿郎,还真没有已婚妇人出头的。 可是,赏花会上的墨宝不应该是归他安亲王府所有的! 这画儿这诗不应该是他安亲王的? “好吧,暂且随你。” 安亲王自持身份不好与锦言一个晚辈女流为难,心里却决定明日就去长公主府,一定要从长公主那里把书画再抢回来。 清咳一声,正容道:“永安侯夫人不愧为卫才子的女儿!诗书皆有大家风范,由她来决定花归谁家,诸位无异议吧?” 没! 众人摇头。 没见婴才子都服了吗,谁还会有什么意见? 看得懂的自叹弗如,看不懂的着急盼着出结果,赶紧的! 自由活动,找小娘子们搭讪。 “多谢王爷抬爱,” 锦言看了看呈过来的花篮,花属何人本与她无关,只是因为那几位对卫三爷不恭,她才高调了一把,至于接下来,当然还是低调是王道,今天的风头足够了! 她皱了皱可爱的小眉头,敬谢之:“王爷,您给我出难题了!首次参加赏花会,不识花语,这么荣幸的机会,我是心有余力不足……” 这丫头,进退有序啊! 安亲王暗自感概,怎么就配给任昆这个混小子了! 也不知这小子什么时候能收收心!放着明媒正娶的夫人不陪,却…… 唉!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真是可惜了! 见锦言说得诚恳,也不勉强,自去公布了各种花的得主,至此,正式开启自由活动模式。 世子妃一把拉住锦言:“好妹妹,真个是深藏不露!事才不知是谁自谦才疏学浅!改天我定要专程去府上求妹妹幅墨宝!” 锦言顺势挽住她的胳膊,不好意思地笑笑:“让姐姐笑话了,就我这两把刷子哪敢称墨宝啊,姐姐就别取笑我了。” ++++++++++++++++++分隔线+++++++++++++++ 赏花会后,永安侯夫人成为京城里的焦点人物。 女儿家们被她那日的衣饰所倾倒,一时间那件冰清玉洁的繁花似锦裙被传得美仑美奂,引得京城贵女们趋之若鹜,各府老夫人的箱子底都被折腾了一遍,栗褐这种冷门的颜色成为年轻小姑娘们的新宠。 不知是否心态使然,总觉得自家做出来的裙子不如永安侯夫人那件出彩。 锦言听到类似的八卦,不由暗处得意: 那可是! 你们以为随便取个褐蓝撞色就可以了? 姐姐这件,大到颜色、花型,小到花朵尺寸大小、摆放位置都是有技术含量的,这是专业活儿! 随着那两首诗的传播,沉寂了十几年的东阳卫家重新进入世人眼中。 当年名动天下的才子卫三爷屡被提及,而大才子婴子栗更是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示对卫三爷的仰慕。 锦言成了风云人物,最高兴地莫过于长公主。 与锦言弹琴读书种花吃吃喝喝的淡定比起来,长公主却颇觉得激动,有扬眉吐气之感! 你兆和的儿媳妇得一朵花有什么了不起! 昆哥儿媳妇可是得到安亲王亲邀评花的! 自有赏花会而来,有哪家女眷享过这种殊荣? 才不才女的长公主倒不在意,她们这样的人家,这些不过是锦上添花的虚名! 一想到压过兆和,罗杨两家还赔上两个姑娘(赏花会后罗杨三女的事儿被传了出去,罗玉与杨萦以养病为由被送到庄子上避风头),长公主就觉得处处顺心,看什么都顺眼。 最重要的是,锦言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头一次出门应酬就带来这么大的惊喜,她真是满意得很。 与长公主的张扬比起来,驸马和任昆的表现就平淡多了。 在任怀元眼里,锦言有才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是卫三的女儿嘛。 若没有,也实属正常——这孩子在道观里长大,没进过学。 永安侯无甚在意。 之前有过书信接触,知道锦言的字写得不错,实际上的她并不象表面上那么无能,只是没想到一贯低眉顺目的她竟然会在赏花会上高调,心里有那么一丝不悦。 锦言无所谓。 只要向长公主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拿回来的诗画也一并上交,这个项目就算结束了。 自己的工作到此为止,老板想怎么玩儿是长公主的事。 至于那上交的诗画,无非是两张纸而已,或留或弃随长公主。 在锦言看来无关紧要的东西,却让长公主吃了只苍蝇。 初时锦言与她讲述事情时,她只顾着高兴,没仔细想,晚上一琢磨: 不对呀,她怎么不知道京里有什么姓水的人家? 安亲王府的赏花会,小门小户的根本进不去,可京城压根就没有姓水的望族! …… “水公子人很好,君子谦谦,温和有礼,有才而不骄……” 耳边回响起锦言对水公子的评价,长公主的脸就一黑,不会吧?这么巧?! 若是那个姓水的,还显摆什么? 不够丢人现眼的! 取了画要撕掉,驸马正好闻迅赶来,劝她:“殿下这是何必?锦言不知水公子,其他人能不知道吗?就是撕了,难道还能堵住悠悠众口?倒不如坦然相对,毕竟是难得的佳作。” “难得的佳作?呸!” 长公主气急败坏:“要不是你纵着,万事不管,昆哥儿能那样!有你这样的父亲嘛!”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是有怨有恨,但这话,也忒剜人心了,孩子那幅心性,做父亲的又怎么能不在意? 心有悔意,面上却不肯服软,继续冷着脸。 任怀元半晌没吭声儿,看着怒哼哼的长公主,意外地发现她竟有些色厉内荏,他想起与锦言的一次闲谈。 那时他怜惜她身世凄苦,却还能苦中作乐,整天乐呵呵的。 当时锦言怎么回答的? 她说:“……才没有苦中作乐,我是真快乐好不好?虽然没有父母在身边,但我有师父,有师叔师姐,一样有人关爱。” 那时他爱怜地笑笑,那怎么能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驸马爹爹,拥有快乐的能力,什么样的环境都能过得幸福。何况还有那么多真心对我的人?没有这种能力,再好的日子也过得一团悲苦。” 那日之后他常会自思量,自己半辈子一团糟,究其,就是源于这桩尚主的赐婚。 可那么多尚主的,也人没象他这般失败……会不会是自己也有问题? 难道他缺乏象锦言所说的那种快乐的能力? 因此,长公主一言不和又言辞如刀时,他没有象往常那样一声不吭不回答不解释,冷淡地施礼告退。 何况他真心以为长公主说得有道理,这些年,他冷眼旁观自己的生活,几乎是放任不管。 他决定试试。 锦言说良好的沟通是一切的开始,她能在短短这些时日得到长公主的青睐,固然是她乖巧温顺,但与她事事报与长公主相知,凡事都要请教长公主不无关系。 锦言是怎么说的? 噢,她说,一般情况下,没有安全感的人都有控制欲,有控制欲的人就特别强势,什么事都要说了算,什么事都要掌控,所以多请示多汇报,以怀柔安抚。 …… “是,子不教,父之过……” 任怀元没有向往常那样冷淡告退,长公主的怨恨泄愤,说到底不过是焦心儿子罢了。 长公主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任怀元,反常!太反常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昆哥儿的心性由来已久,一时半会儿很难扭转过来,公主不必太心焦,” 任怀元温言劝慰:“如今他长进了不少,娶亲成家,也知道给妻子体面,锦言是个心思聪慧的,假以时日,必会好的。” “你!” 长公主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呆呆地有些不知所措,“我……” “这幅画先放我那里,若有人问起,就说我觉得这诗画极好,收起来了,若有风言风语……” 任怀元唇角翘起,略带笑意:“嗯,怕是不会有人敢把话说在当面。” 长公主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这还是任怀元吧? 他居然也有和言悦色的时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水公子名无痕(下) 驸马任怀元受锦言影响,决定尝试着换一种方式与长公主沟通,结果长公主却为这反常举动惊吓过度。 任怀元凝神端详着手中的字,正是那幅江雪,他爱不释手,不由感叹:“好字!好字,不知锦言是怎么练得,竟能自成一家!” 正处当机状态的长公主下意识地喃喃道:“她说是练画符歪打正招。” 什么! 任怀元微惊后顿觉好笑,这明显是锦言的玩笑之词,长公主竟照搬过来! 忍不住唇角上扬,笑了起来。 长公主忘了掩饰,痴痴地不错眼地盯着他: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尤记初相识,他亦是这般长眉微挑,黑眸中碎星点点,与身边人谈笑着。 这俊朗的笑颜就这般在他不自知时撞进她的眸,她苦求父皇,终偿心愿,他却再无一丝笑意,数十年沉默冰冷…… 长公主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不料仍有要跳出胸膛的时候…… 原来,他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 …… 画符练出来的! 任怀元失笑摇摇头,这个小丫头! 小心地顺痕折好:“天色已晚,殿下……” 正准备说“天色已晚殿下早些歇息”后就告退,忽然觉得长公主太过安静,不经意抬眼望去,不觉一怔! 那人似乎有些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素来霸道跋扈的眼神竟透着些期盼和失落! 在他看过去时,那些期盼与失落一闪而逝,又换上贯有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嗯? 任怀元的心一动,将手里的字画放回案上,回转身来,原先要告退的话就临时改了:“……殿下累了一天,我们早些就寝吧。” 长公主整个儿都木了,呆怔怔地跟着他进了内室…… ++++++++++++++++++++分隔线++++++++++++++ 春雨绵绵,湿润的空气中透着花草的清香,微不可查的雨丝象调皮的小精灵,偷偷地在发髻上凝出小小的米粒的水晶珠儿。 长公主进宫见太后去了。 锦言看着插在白瓷瓶中粉嫩嫩的桃花儿,不由动了泛舟的念头,往年间这个季节,她和清微没少干这种事—— 二龙山处处有水,准备些吃食,拿什么,轻桨划过水面,小船飞快的离了岸。 惹得船娘在岸上连连跺脚,这,这侯夫人怎么就自己划着走了?她还什么也没交待呢? 有什么好交待的? 锦言嗤笑,这是在府里啊,大到了天能大到哪里? 大江大河姐姐都弄过扁舟,这点人工建得小河道还不是小儿科? 水苏真是老成惯了。 “可是,这些不是夫人要拿来慢用的吗?” 水秀守着眼前大大小小的食篮,有些紧张的问。 “是啊,我跟你们说,这种天气这个季节,泛舟与湖上……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再有桃花酥玫瑰果子露……呵呵,若有壶小酒,神仙都不换!” 锦言兴致颇高,一边将船划得飞快:“哎,你们俩别坐着呀,一块玩玩呗。” 玩?怎么玩?两个丫头面面相觑。 “咦?不会吧?合着你们不会划船?” 锦言有些意外,东阳长大的姑娘不会弄桨? 哟,想当然了。 这两丫头都是卫府的家生子,自幼就没出过府,跟她没法比。 有心找船娘上来,这一会的功夫柳暗花明已经拐了好几道弯了。 “不会学呀,来,象我这样拿桨,试着玩玩。” 反正是在府里,河道也浅,等到了湖上就任舟自流好了。 三人说说笑笑,轻舟时而穿过小桥,时而绕过假山,忽尔杨柳拂堤,忽尔绿竹荫荫,更有那花树忽远忽近,春风扬洒花瓣点点于舟上。 河道弯弯曲曲,不知此处到了哪里。 到哪里都无所谓,这河是围花园而绕,划够了随便找个泊船的地方上岸就成,一直划下去,就会回到的那座水榭。 花树间隐约可见前方水面变阔,临水有短栈道通小亭。 嗯,很不错的野餐地点! +++++++++++++++++++++++分隔线++++++++++++++++ 水无痕的心有点不平静,一想到赏花会上侯夫人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他就有点患得患失。 长公主一定会为难她吧? 当时,拒绝就好了…… 她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才会提出题字的要求,她只是要为父亲争口气而已,不是非得写在他的画作上的,为何不拒绝呢? 拒绝了,就不会因他的身份而使她也成笑柄,长公主那般易怒的脾气…… 她一定花了很多心思才能讨到公主的欢心,如今却因为自己受牵连。 拒绝就好了,她自写她的诗,就算是题的是他的画…… 自已的名声如何,就算没人说在当面,他又怎会没有自知? 早知有此事,就不该去赏花会的! 象他这种身份的人,去那种场合做什么? 他真是一时糊涂了,怎么就昏了头答应侯爷了呢? 又怎么就去做那幅画呢? 如今,自己的任性妄为,可是会让她为难? 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会不会痛恨不耻? 想起那双纯净的眸子,象孩子一样的专注神情,水无痕不禁又是一阵心神不宁…… 罢了,还是出去走走吧,到水上吹吹风,或许能想出补救的办法,或许可以提前与侯爷打个招呼,在长公主那里帮衬些? 可,这话,他怎么出得了口? 心烦意乱,出了井梧轩,也没带人,沿着水边杨柳岸无目的闲逛,有些疲惫了,就随意寻了处亭子歇脚。 有桨过水的声音传来,水无痕倚靠在亭柱上没动—— 估计是园丁或护理河道的下人。 府里好大一片水景,但府上的几位主子都不喜欢坐船赏景。 长公主好似不喜欢玩乐,也轻易不下帖子邀人过府,驸马和侯爷是尚武的男人,向往的是大江大浪,瞧不上这种小河沟。 桨声近了,系缆绳的声响,他正心烦是不是要离开此处,然后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小心点啊,慢点下,来,食篮给你。” 水无痕一愣,惊转身,朝栈道处望去。 只见一小舟停靠在栈道尽头,一道火红的身影如飞燕正轻巧地从小舟上跳下来。 “这个地方真不错!姑娘们,上好吃的!” 划了一上午的船,还真是有些饿了呢! 锦言轻轻甩了甩胳膊,抬腿就要上亭子。 咦! 亭间一素衫男子正怔怔地立在那儿…… 嗯? 锦言眨了眨眼睛,不可能啊!认错人了?! 水无痕看她愣了,疑惑地眨了眨大眼睛,知道她认出了自己,心下慌乱,不知应该掉头走开还是上前见礼,就那样定住了。 “水公子?” 锦言试探地唤了声,就见那人玉白的脸顿时铺了一层红色…… 真是那个害羞的帅哥呢! “水公子!真是你呀,我还以为认错了呢!” 她高兴地上前几步,此人已派发过好人卡。 “水无痕见过夫人。” 水无痕心中暗苦,声音涩涩。 “水公子好!” 锦言笑得真诚,这个人心中有暖意又是个大帅哥,衬着这绿水红花,真是赏心悦目。 嗯,等等! 他说什么? 水无痕见过夫人? 水……无痕!水无痕! 不就是永安侯的……爱人…… 这,这! 锦言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美男子,永安侯真是艳福不浅啊! 这样一个美男!会不会啊?这么巧? “呵呵,巧遇巧遇!刚才没看到这边有人,没打扰公子的雅兴吧?” 意外惊讶过后,锦言笑呵呵地如常。 人家正经的爱人关系,轮不到自己这个冒牌的正室吃醋,呸呸,什么吃醋,她吃的哪门子醋 水无痕微微低头垂眸,眼角余光却一瞬不瞬地关注着她的表情,看她从惊诧到恍悟到窘然至微微尴尬,电光火石间,几种表情轮番来过,独独没有他以为的羞愤轻视耻笑…… “没有!没有!” 不知为何,他暗松了口气,心里略轻,急忙应答:“我正要走开。” “水公子,” 锦言唤住他:“公子不必为我们腾地儿,我们再另寻个去处。” 说罢示意丫头将东西放回船。 “夫人,我真的正准备要离开。夫人不必客气。” 哪有让她挪地方的道理。 水无痕的脸更红了。 “我没有客气啊,先前不识路就停这儿了,” 锦言饶有兴趣地看水无痕紧张又故作平静的样子,话说他是永安侯的禁脔,不应该是前院内院横着走的嘛,怎么看到她这个名义上的侯夫人会这么紧张?赏花会上他挺风度翩翩的啊。 “公子能在这儿,想必这里离前院不是太远,那就不是我们应该来的地方,” 她眨了眨眼睛,慢吞吞道:“所以,要另找个安全的地方……” 直到那火红的身影消失了,水无痕还仿佛做梦般的。 她知道他是水无痕怎能还这般友好? 就算是顾忌着永安侯与自己的身份,不与他计较,但,神色睥睨不屑才是正常啊! 难道,她不谙世事,不知道他是谁? 不可能。 她知道的。 直到小舟在柳树丛中转了几道弯,看不到那边的亭子与那道素影,锦言才拍拍胸口出了口长气:妈呀,原来他就是水无痕! 美男子好有压力! 眼睛好萌的小受! 与永安侯很般配! 做为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插足者,对着那微微忧郁的眼神,她感觉鸭梨山大! 夫人!他是水无痕啊! 您为何要那么客气! 一直没吭声儿的两丫头忿忿出声: 夫人刚才不拿出正室夫人的派头不说,还给他让地方,简直是落荒而逃! 没,没有那么不堪吧? 锦言有些不确定地摸摸鼻子,主要是受惊过度嘛! 她知道永安侯是什么人才对这桩亲事欣然应允,一心想着占个名头做米虫,与永安侯的爱人更是井水不犯河水,谁知道这么一位美玉公子,还算是半个熟人呢,忽然就跳出来了! 永安侯的心上人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走过来,她不是就有点心虚吗? 虽然她没逼着永安侯娶自己,不过,她还在人家画上写字了,那,这不是…… 人家好好的一对儿,她不是有点鸠占鹊巢的感觉吗…… 于是急急避走…… …… 您是明媒正娶的侯夫人,他算个什么! 俩丫头果然不能理解她的心虚,恨铁不成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万般不如人 锦言因着不被理解的歉意,在和颜悦色与水无痕道别后,被两个丫头连番数落。 丫头的数落不打紧,她们也是为她好。 丫头们不知内情。 若是夏嬷嬷在,就不会在意。不对,若夏嬷嬷在,肯定会直接冷脸相对,不象这两丫头,虽说事后为她抱不平,当时也都看傻了眼犯花痴…… 只是,这与水无痕偶遇的事儿,要不要向老板汇报呢? 若是不汇报,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哪天长公主知道了,万一殿下多想怎么办? 永安侯知道了多心怎么办? 所以,还是要报备,方是稳妥。 此时锦言方陡然记起被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水公子就是水无痕! 所以,赏花会上才会有那小小声儿不能所以的闲话! 那,她与水无痕进行的这场诗画合作,岂不是要命的事? 永安侯的小相公与正室夫人一起诗画共赏?! 只听这话题,就堪称八卦爆料! …… 欲哭无泪—— 夹着尾巴做卫锦言,低调了十几年,就张扬了这么一回! 却惹了不能沾惹的人! 还能更杯具么? 若是早知道…… 世上没有早知道。 长公主初闻此事并没有过激反应,想来是没将水公子与水无痕划等号。 也是啊,水无痕跑赏花会上做什么? 一听长公主从宫里回来了,锦言立马去正院。 刚进屋,长公主就笑:“刚要遣人去榴园呢,你就来了!可见是个有口福的。御膳厨房做了些花神节的点心,我瞅着有几样味道还好,太后就多赏了些。正要让派人给你送过去呢。” 忙着招呼丫鬟去取。 “又有好吃的啊!公主婆婆真好。” 锦言蹭过去,笑颜下眉宇间却有些怏怏。 长公主看了有些惊奇,不高兴了?伤心难过了? 长公主今天心情极好。 昨晚驸马非召留宿,虽然上了床什么也没做。 起初她全身僵硬,摒住呼吸。 他们有几年没在一起了。 自洞房花烛夜后,他就非召不入。 初一十五遵礼来请见,她若非强留,他请了安就告退,多一句也懒得说。 慢慢地她也不传唤了,她也有脸面好不好? 夜寂静,空气中有安神香的味道。 他翻了个身,她一惊失声喝道:“你想做什么!” 他没回答,一动不动保持着侧躺的姿式。 忽然就轻轻笑了声:“不早了,快睡吧。” 竟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然后,竟睡着了! 听着他沉稳呼吸,鼻间满满都是他的气息,她僵冷的身子慢慢就放松软了下来,愈发睡意全无。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中间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胳膊! 她又惊又羞,试着要退出去,他却嘟囔了句:“别闹了快睡觉。”吓得她不敢再动,迷迷糊糊的又睡了。 早晨起来,宽大的拨步床上空无一人,她觉得自己好象又做了那个前些年经常做的梦,梦见他对她温言笑语,宠溺爱护,梦见他们同床共枕,交颈而眠。 不是梦! 何嬷嬷笑眯眯地禀告,驸马留话了,说是上午约了人,改天再陪殿下用早餐。 长公主又惊又喜,当你期盼多年的事情突然出现了,反倒不真实了。 她急匆匆用了早餐,就进宫找自己的亲妈诉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 会不会驸马做了什么亏心事儿或者他在外面养人了?! 还是她的身体不好,时日无多了? 进宫的路上,她心里七上八下,一想到任怀元可能会有别的女人,一颗心就犹如在油里煎…… +++++++++++++++分隔线++++++++++++++ 胡说八道! 什么身子不好了! 你三五时日地诊着平安脉,若有个不适,太医能不说? 净不想好的! 太后娘娘指着她的鼻子好一顿数落: 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不懂理! 驸马对你好也不是,坏也不是…… 在外面养人? 他是那种不识大体不明事理的人吗! 明明知道是尚主,还会去做这种事? 年轻的时候你闹那么凶,也没见他寻花问柳睡丫头! 如今昆哥儿都娶妻了,他能去做这种事! 他有心对你好,你也别犯公主脾气了,我早就跟你说过,有才华的人都有股傲气,驸马性子傲,让你别端长公主的架子,你偏不听! 你赶紧就台阶下来,闹了这么些年你也该消停了,要抱孙子的人了! …… 太后连劝带数落地,长公主终于相信驸马没有别有用心,就是单纯地对她示好! 心情好得不能再好,兴冲冲陪自己的娘叙了半天的闲话,又兴冲冲回府。 此时她的情绪依旧高涨——说起来锦言真是福星! 她的好自己都记着呢! 上次驸马来用午餐,就有她的功劳…… 昆哥儿长进知道顾嫡妻颜面,也是她进门后才发生的! 长公主容光焕发,两眼熠熠生辉,“哟,这可真是稀奇,开心果儿也有不开心的时候?说说,谁惹你了?本宫帮你出气!” “公主婆婆,没人惹我。” 锦言没精打彩:“我是受打击了。” 受打击了? 什么意思? 长公主瞅瞅何嬷嬷,以目相询:发生什么事了? 何嬷嬷摇摇头:“侯夫人一直呆在府里,写写画画游了会儿船,没见外人。” “你这孩子,有话直说!受谁气了?谁打击你了?” “公主婆婆,我今天划船游湖了,” 锦言颇有些焉头焉脑:“迷路了。” “呵呵,你这孩子!” 长公主不由失笑:“自己家里还能迷路!就为这?” “不是,遇见个人。” 继续低落。 遇见个人?谁呀? 长公主看看何嬷嬷,后者示意今日无女眷来访。 驸马与侯爷都不在,若有外男也应该是递了帖子,改日过府。 “谁呀?莫非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冲撞了?” 锦言衣着素来简洁,嫌头饰重,常就插支钗或戴朵珠花,比一般的大丫头还素净,莫非花园里的下人眼生没认出她来? “一个刚认识的。认识时不知道是谁,事才知道了。” 锦言很沮丧:“公主婆婆,您觉得我人品相貌如何?算不算好看?” 啊! 长公主没反应过来,这话题也太跳跃了吧? 这哪跟哪儿啊。 “以前我问师父,师父说皮囊而已,红颜易老,不值得为点小事浪费时间,修心内视方为道。” 她的声音里透着丝令人心疼的苦恼:“常言道有志者事竟成,可又有言万法自然,公主婆婆,我条件差得太多,拍马也追不上了。” “啊哟,你这个孩子,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明白,你到底遇见谁了?” 长公主连连催问。 “还不是赏花会上的那个水公子?!” 锦言苦丧着脸:“我在水榭旁见着他啦,他跟我见礼来着,说他是水无痕。人家站那儿,谪仙一般的人物。” 水无痕! 长公主面上一紧,之前她拘着府上诸人,下了禁口令,任何人不许提起井梧轩,不许提水无痕。 锦言年纪小,以前又在道观中长大,未必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卫府更不会另生枝节。 果然她嫁进来这些时日,提起昆哥儿,只是觉得他脾气大差事忙,对男女之事,懵懂得很! 提起生孩子,竟以为成了亲就会有送子娘娘来送…… (~~~其实,公主殿下您看走眼了!她根本不是小白~~~~~~~~~十则插话) 怎么会让他俩个碰上了! “他说借住在府上,是侯爷的朋友。” 哼,算他还识趣! 提起水无痕长公主就恨得牙痒痒,可是没办法啊,总得顾着儿子不是? 正自暗恼,就听锦言语出惊人:“公主婆婆,你说侯爷不回内院,是不是因为水公子啊?” “胡说!关水公子什么事儿!年底年初的,他不是差事忙吗!”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长公主断然否定。 “再忙也要休息啊!肯定是因为水公子!” 锦言一幅很明白的样子:“以前,我师父说过,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对许多男人而言,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啊! 长公主呆了……她实在不明白这丫头的脑子里装得是什么…… 好吧,她在道观长大真是天大的好事! 常人都知的事情她却一分也不懂! 还自以为是做别的解释。 “公主婆婆,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让柳嬷嬷教我弹琴?没用的,” 锦言鼓着脸叹了口气:“公主婆婆,您是没见,水公子那气质那个风度哟!人长得好看又可亲,侯爷能有这样的知己真令人羡慕!” 斟了杯茶,双手恭敬地奉上:“公主婆婆,您真好,不嫌我不学无术,什么也不会,又找那么多名师教我。” 好吧,你是说反话吗? 长公主很想把这话反着来理解,可她明明目光清澈纯净,毫无作伪之色。 下意识地接过茶,事情的发生已经超乎她的想象,不知锦言又会说出什么匪夷所思又正合吾意的话来。 “公主婆婆,我还是不要跟水公子比了,人贵有自知之明,水公子一看就让人生出亲近之心。” “乱讲什么,他是男人!” 长公主忍不住打断,这个水无痕就是个灾星,祸害儿子不说,还来祸害儿媳!锦言居然也对他赞不绝口。 “对呀,他是男人吔!” 锦言一拍手:“我跟他有什么好比的,公主婆婆,这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侯爷有水公子这个知音就足够了,我还是学点别的吧?实用一些的?烹制食物?现在花儿都开了……要不酿些桃花酒?不好,不好……” 她象个要讨好大人的孩子,扳着指头数着。 “酿桃花酒吧,那时候酒好了,给太后也送一坛。” 长公主忽然有些不忍睹,温颜说道:“好孩子,别管那些不相干的,愿做就做,愿学就学,别拘着自己,你是侯夫人,无需跟外面的人比。” 眼下得先把锦言安抚了,别让她老惦记着水无痕…… (话说,锦言同学,嫩扮猪扮小白演得有些过了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婴子栗有所求 永安侯盯着手里的请帖翻来看去,还是觉得有些意外。 居然是婴子栗的! 他们之间可没什么交情,凭白无故地婴子栗为何要请他吃饭? 任昆可不会以为婴子栗有求于他。 没错,他是永安侯,长公主的儿子,皇帝的亲外甥,权势滔天,人人巴结,不过要说婴子栗也要巴结他,任昆倒还不至于自大到这种程度。 婴子栗,年二十。 大周最年轻的才子; 百里大学士的得意之徒; 鹰会主事的座上宾; 这些仅仅是他明面上的身份,事实上,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他来自隐世大族婴氏。 这世间,皇权最大不假。 但总三两个千年隐世大族的实力是皇族都不愿意得罪的! 因为你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门生故旧; 又有多少当朝大员从龙贵勋是他们行走俗世的代言人; 关系又是怎样的盘根错节! 他们传承千年的能量足以颠覆一个王朝,所以,只要他们不威胁到皇权,没有一个帝王会主动对他们下手! 因为,后果试不起。 而婴家,就是这样的隐世家族。 婴氏每一代出来走动的嫡系子孙在族中的地位都非同一般。 婴子栗,鹰会主事待其恭敬,俨然上下从属。 任昆知晓鹰会是婴家在世俗社会的门户,大管事向来听命于家主。 对婴子栗奉为主,其人在族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很可能是下一代的家主继承者。 罢了,想不明白。 去了就清楚了。 婴氏虽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从未结过梁子。 +++++++++++++分隔线+++++++++++++++++++ “嬷嬷,等玫瑰花开了,咱们再来采玫瑰花,做成玫瑰酱,那可是养颜美容的好东西。” 锦言拎个装满桃花瓣的篮子,边走边说。 夏嬷嬷含笑点头:“好,随夫人高兴。” 锦言步履轻盈: 好了,无事一身轻! 水无痕的身份也说开了,长公主就势默认了她对水无痕身份的定义。 画上题诗的事,也不会再追究了。 而且,可能因为内疚,这几日对她格外关切,暂时没再提让她讨永安侯欢心的茬儿。 呵呵,看来在道观中长大真是件大好事! 方外之地嘛,不懂人情世故不通男女之事是情理之中的。 锦言刚一入院门,就觉气氛异常,一种被打了兴奋剂的鸡飞狗跳。 “夫人,您可回来了!” 守门的婆子激动地迎上来:“好几拨人去花园找您呢——侯爷来了!” 今天就是十五了? 锦言吃了一惊,这么快! 不对吧,这才几天呢,没到呢! 下意识地就起了戒备之心,来干嘛!不会是来兴师问罪吧? 这些日子自己也没做什么呀,要说有问题,就是在水无痕的画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又偶遇了一次,不会是为这个生气吧? 转念而过,不能磨蹭,忙进了厅堂。 永安侯正喝茶呢,任嬷嬷在旁服侍着。 见她进来,永安侯抬抬眼:“一大早去哪里了?” 要你管! 见他那幅旁若无人的大爷姿态,锦言就觉得做小人物挺悲哀的。 这是她的房间啊,永安侯一来,她立马就没地方坐了! 就连长公主的正院,她现在好歹都混上座儿了好不好。 含笑见礼:“不知侯爷会来,去采些桃花,学着酿桃花酒。” 侯爷,象这样没有预约突然造访是很失礼的! 显然,永安侯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锦言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可没打算傻到向侯爷提提预约见面的要求。 “恩,坐吧。” 永安侯端着茶杯,仿佛在仔细观瞧上面的缠枝莲花。 锦言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他指示。 任嬷嬷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永安侯望着乖巧温顺的小妻子,沉吟着。 他一直觉得这小道姑是有些不同的,原先只当府里多个人吃饭,没想到她不声不响地竟还挺有能量的…… 她坐在那里,低垂着眉眼,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枝白玉丁香簪,有一缕不听话的头发垂了下来,将嫩白圆润的小耳朵掩住了半边,两只素白的小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上,手背上有一个个隐约的小肉窝儿…… 永安侯忽然想起新婚之夜,也是这双白生生有小肉涡的小手,快速地脱了外衣摘了凤冠霞珮,用元帕包了子孙果塞到了一边…… 不由唇角微翘,这个卫四,总是出人意料。 他决定据实以告,征询她的意见,毕竟是她的东西。 “昨天婴子栗请我吃酒。” 啊? 锦言有些不解地看过去,她当然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永安侯是来向自己交待晚间去向的,下文呢? “婴子栗。” 婴子栗是谁? 永安侯你能不能不这么简洁? 多说几个字累不着的。 婴子栗? 噢……那个大才子,画江雪垂钓图的那个。 锦言点点头:“赏花会上见过的,听说他是个大才子。” “婴子栗找你。” “找我?找我做什么?” 不带这么吓人的! 锦言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是因为她当时态度不够友善? 但也没失礼呀,那婴子栗看起来也不象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人呀。 这是,秋后算账?找她老板告状要说法了? 她不解地看过来,毛茸茸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表情专注地等着永安侯进一步解说。 “婴子栗要向你借书,收有《问刘十九》和《江雪》那两首诗的书,他想借阅几日。” 永安侯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诗书。 他文武双全,也称得上博览群书,初见之也大为惊叹,闻所未闻。 婴子栗很是客气,开门见山表明自己外男的身份不好约见侯夫人,所以请永安侯代为借阅,一借书,二道歉。 “……当日在下言语不敬,还望尊夫人不记前囿。” 言语诚恳。 借书?! 果然是不能撒谎的,一个随口而出的小谎言也需要圆。 锦言摇摇头:“没有书。” “没有?” 永安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出现一丝裂缝:“不是你父亲的藏书吗?” “不是。我父亲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侯爷知道,当初我父亲出事,我还是个婴孩,直到出嫁前才回到卫府的。” 锦言不徐不疾缓言解释着:“至于我父亲的收藏,父亲之前与母亲并不在卫府居住,及至一出事,老夫人将母亲从别院接回府里,母亲悲伤之下无暇顾及其它,别院里的东西不知所终。” “那你从何习得,又为何要说是来自父亲的藏书?” 从她平静的述说中听不出有半点怨忿,任昆忽然明了,为什么小道姑会得到母亲与父亲的喜欢。 一个散播阳光和喜乐的,从来不抱怨,任何时候都带着柔美笑意的人,她身上的温暖坦荡纯净是这座常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府邸从来没有过的。 “我小时候贪玩,常到山下的茶亭玩耍,开茶亭的嬷嬷人很好,” 她微笑起来,如白莲般美好的脸庞带着幸福的追亿:“会做很好吃的香干卤蛋,那两首诗都是从过路喝茶的客人那里听来的,还有很多好听的故事呢,什么山精水怪的都有……” 她的声音很甜美,仿佛呼吸也在微笑:“我虽然没见过父亲,但父亲将我托付给师父,师父待我如己出……赏花会上,俞家的少爷和小姐口口声声仰慕我父,言行却颇为不恭,婴公子……” 锦言顿了顿,还是轻轻带过了:“文人相轻本是常事,私下里背人处倒也无妨,可是,若当面被人置疑,我再不肖,也得替父亲争口气。” 她忽然展颜,笑容如花般绽放,鲜活生动。 “所以,没有书,我骗他的。是从过路人那里学来的。” 骗他的。 永安侯见她象个孩子似的得意神情,哭笑不得,不知婴子栗知道真相会是何种反应。 “会不会给侯爷带来麻烦?” 虽不知婴子栗的来历,不过能请到永安侯,又能让永安侯上心,在次日就来找她借书,应该不是简单的人物。 锦言忐忑地问道,态度很重要嘛! “无妨。” 看她脸上的表情从得意狡黠到小心翼翼,想到她煞有介事地忽悠了婴子栗等众人,永安侯心一软:“我会对他如实相告。想那婴公子必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与你计较。” 说起来不过是内宅小女子爱父心切耍的小把戏,婴子栗知道真相后,也不能计较。 “谢谢侯爷。侯爷请用茶。” 永安侯的痛快让锦言很受用,见他的茶杯空了,忙又续上。 忽尔又想起任嬷嬷在的,任嬷嬷在,永安侯似乎不愿意让别人侍候的,神色间就有些踟蹰。 永安侯不以为意,转了话题:“你那处馆子倒饧好了没有?准备几时开业?” 锦言知他指的是人间春晓,没想到这人还会关心这些琐事:“正进行着呢,预计是三月中旬开业。” “若有需要出面的,让李掌柜找大福。” “好呀,谢谢侯爷,” 虽然李掌柜很能干,但永安侯主动帮忙,真有什么事儿,还是有可能用到这金色招牌的。 “自家人不必谢来谢去。” 话自然而出。甫一出口,永安侯心底微怔,自己怎么说了这么句话。 锦言有捡了金元宝之感,什么时候永安侯已经把自己划为他的势力范围了? 这下好了,背靠大树好乘凉! 她果然是有福气的,内宅搞定长公主,日子过得舒服,外面又能得永安侯庇护,呵呵,这真是理想中的生活啊。 ++++++++++++++++++分隔线++++++++++++ 长公主望着锦言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送走永安侯后,锦言第一时间到正院向长公主汇报谈话内容。 陪着公主用了午餐,欲要服侍午歇,被长公主劝退了:“行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有这个孝心就够了,你忙了半天了,快回去歇着吧。” “侯夫人真是有孝心。” 何嬷嬷轻轻给长公主按摩着肩头,边感慨着。 “她塞什么好处给你了?你一天到晚地为她说好话?” 长公主打趣。 “公主可冤枉老奴了,老奴是看侯夫人与您贴心,真心高兴。” “你说,锦言这孩子,她是怎么长的?” 长公主语气幽幽:“这么些时日,我竟看不透,她到底是不通世事还是凡事通透?水无痕这事,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这话题不好接,不是做下人的能评论的,再说真的假的有什么打紧…… 何嬷嬷委婉劝道:“老奴观侯夫人平素行事,天真烂漫,对殿下您一片赤忱。” “说得是,” 长公主点点头,锦言平日是真情还是假意她自是分辨得出:“本宫着相了,她能那样想倒最好不过,现在她也还小,身子骨没长开,慢慢大几岁,或许就不一样了。” “您说的是,老奴听任嬷嬷讲,现下侯爷去榴园都是夫人服侍呢,夫妻到底是不一样的。” (婴子栗身份揭晓……要不要给锦言发发福利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翡翠虾饺桃花糕 “没有?” 婴子栗满脸不可思议,反问:“尊夫人玩笑之言?” 永安侯点点头:“她小孩子心性,一时气盛,其实是从路人那里听来的。” 婴子栗眼风微动,永安侯见他似有不信之意:“婴公子有所不知,内人她并不在卫府长大,她出生几个月时被岳父托付于塘子观的真机道长,后来岳父失踪,她在观中长大……” 永安侯将锦言的生平过往简单解说了一番:“说起来,内人她并没有机会接触过其父的藏书,更遑论拥有。她那日一时小心眼儿,故意那般说辞。” 婴子栗并不知锦言的身世,听闻此言,一想起那个温婉绝艳气质高华的女子竟是如此际遇,不由心生怜惜。 他本性洒脱,遂放下此事:“既如此,倒是我唐突了。不过,还是有一事相扰。” “请讲。” 与婴子栗交好,有百利而无一害,永安侯也很客气。 “烦请尊夫人为在下画作题诗,” 婴子栗自嘲一笑:“赏花会上是我一时倨傲,拒绝在先,望侯爷请尊夫人不以为囿。” 婴子栗姿态放得低。 他虽清傲,但并非目中无人。 那日惊见锦言之字,风格独特,自成一体,这几日细回想,深觉现行的字竟没有一种书体与那首诗那幅画如此的契合! 挺秀而遒劲,峻冷而爽利,风骨清奇! 当日他所谓不请之请,就是要锦言将《江雪》题到画作上,没想到锦言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想至此,对面前的永安侯不由生出一丝异样心思,那样一个聪慧的佳人,竟配了永安侯! 任昆不知婴子栗的心思,觉得这点小事锦言应该不会有异议,就顺口应下:“既然婴公子不嫌,我先替内人应下,公子何时方便我遣人将画作取走。” “有劳侯爷,改日我遣人送往府上。” ++++++++++++++++分隔线++++++++++++++ 春日迟迟,院中的辛夷落尽杏花飞,黄莺枝头鸣声懒。 窗棂大敞,穿堂风带着难以意说的香气在厅中温柔的来,又悄无声息地去。 锦言正气定神闲地练字。 确切地说是在抄经,太后娘娘是佛道两家的信徒,经常有千金贵妇们抄经书献进宫里,博太后欢心。 锦言没想凑这个热闹,哪知长公主有这个心思,说要为太后祈福,锦言就揽下了,反正都是练字,这还能得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于是,她正在练字找感觉呢,还没正式开始。 那个,抄经是有讲究的,要取个好时辰,沐浴更衣焚香,心诚则灵。 水苏提着个精致的食盒进来,不知长公主又送什么好吃的了。 丫头面色激动,“夫人,侯爷遣人送的吃食。” 噢…… 谁? 锦言停住笔:“是谁送的?” “侯爷!” 水苏一脸喜色,回声响亮。 榴园的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永安侯有个小举动,都跟中了彩票似的。 “是侯爷身边的三福管事送来的,说是侯爷在知味观宴客,见他家的翡翠虾饺与桃花糕卖相好,就差人给夫人送来一份。” 水苏喜滋滋地将食盒打开,小心取出里面的吃食。 锦言定睛观瞧,嗬,果然是好卖相! 白瓷盘里,半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虾饺翠绿喜人,小小的褶子整齐细密,宛如工艺品,明绿中隐约可见内中的整只粉红虾馅。 另一只甜白瓷盘里是几朵桃花,粉红色沙沙的质感,花瓣间洒落着黄色的桂花充当花蕊,精美令人不忍下箸。 “三福送来的?人还在外头吗?” 锦言不明白永安侯为何会忽然给自己打包吃食,若说是惦记着她…… 嗯,如此自做多情,她可以去死了。 “是三福管事,还在外面。要他进来回话?” 锦言点点头。 倾刻间,三福就进来请安。 三福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 永安侯的身边人,不管是小厮常随还是管事的,大多长得挺干净的。 一度有传言这些长随们都是永安侯的身边人,相当于旁人府里的暖床通房。 永安侯的人,取名很简单,大福、二福、三福、四福,然后又一禄、二禄、三禄、四禄。 锦言乍一听闻笑得打跌,难道还有一寿、二寿或是三喜四喜的吧? …… 任嬷嬷面色如常,嗯,是,侯爷身边最得用的才能被赐名福禄寿喜,贴身事务的都是福小哥们负责。 原来还真有啊? 这下轮到锦言无语了,她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三福见了礼,就低垂头站在下首等侯夫人发话。 说真的,他也不知道侯爷怎么忽然会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个差事把自己打发回来,这个…… 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说,他们都没有跟侯爷内宅女人打交道的经验…… “谢谢你辛苦一趟,拿去喝杯茶。” 锦言示意水苏将一个装了打赏的小荷包递过去。 “不敢当夫人辛苦二字,应该的。” 三福忙施了一礼,不卑不亢:“多谢夫人赏赐。” 大方地将荷包收下。 “回去替我向侯爷道谢,对了,侯爷是否已经回府?” “回夫人,侯爷还在知味宴,遣了小的先回府。” “噢……那你带了几份回府,正院殿下那里可有去过?” “回夫人,没有。” 三福摇摇头:“侯爷知殿下素喜洁,不用外面吃食。” 想了想,他接着道:“侯爷从来不带外间食物入府。” 他也觉得奇怪呢,侯爷正与婴公子把酒相谈呢,这两道点心上来了,忽然就打发他带两包回府。 好奇怪!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锦言猜不透永安侯葫芦里卖什么药,也不怪她多疑,无论从哪里看,永安侯都没有可能给她打包叫外卖,还专人送回来的。 不知道! 猜不到就算了,反正她身上也没什么值得堂堂侯爷算计的! “多谢侯爷的有心,不过,” 锦言笑得亲切又大方:“虽然殿下不喜欢,但既然侯爷有送回府,那一定要先送到正院的,这府里,少了谁的也不能缺了殿下的,公主婆婆身份尊贵又是长辈,断没有越过去的道理。再说了,只要是侯爷送的,心意在,公主婆婆就算不用,心中想必也是欢喜的,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儿?” 三福听着侯夫人细声慢语地他解说,他本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正是这个道理,越了公主只送了榴园,若殿下计较起来……额头上就出一层薄汗。 “侯爷要几时回转?” “侯爷吩咐小人回府不必再跟回去侍候,想是与婴公子用得差不多,稍后就会回府。” 三福心道这时候再回去也来不及了,而且他回府也瞒不过长公主啊。 婴子栗? 那还是为书的事儿? 可是上回已经讲得清楚,没有诗书啊,为何又要送东西? 婴子栗不信还是又提了什么要求? “既如此……我把这份带到正院。以后但凡有这种事,你们这些身边的人要多一份心才是。” 三福点头称是,自回浩然居不提。 锦言带食盒去了正院,长公主一听是任昆让下人送回来的,果然极为高兴,连声说昆儿自成家后果然进益了,居然还懂得用这份心思了,欣然取用。 一点也没看出有不进外食的铁律来! 锦言心道果然古今中外天下父母心! 自己家儿子带回来的,一根草也是宝贝。 这次差点被任昆害了,若她真不声不响地把东西吃了,回头长公主知道了,那还不是在心头埋了根针?时不时就得发作一回。 那时,自己冤不冤呐,为口吃食中枪。 婆媳二人说说笑笑,在锦言的建议下,冲了西湖龙井,茶甘香而不冽,啜之淡然,饮过之后,觉得一股太和之气弥沦于齿颊间,衬得翡翠虾饺,鲜美异常,而咬一口桃花糕,更是满腔的甜蜜和馥郁。 长公主连连称赞,道知味观的点心做得好,又道锦言冲泡的西湖龙井好喝。 锦言笑不敢居功,说是师父教过的,茶有特性,不同的茶对应不同的相生相克的食物,配好了,茶更香食更美。 长公主感叹,真机道长果然是妙人,高人,只是闲云野鹤,无缘得见。 大周并无三姑六婆之说,道家的地位非常之高,修行之说也颇为盛行。 正说笑间,门帘一撩,永安侯任昆走了进来,看到这两人坐在榻上说说笑笑气氛融洽,桌上摆着吃食,正中两样极为熟悉,正是自己先头让三福送去榴园的。 永安侯从知味观与婴子栗分别,回府后尚未回自己院子,想着先到正院请个安,然后再去榴园与锦言写字的事情。 见那份本应该送到榴园的点心却出现在正院,心里就有些疑惑: 再说母亲不是从来不吃外面的吃食吗,怎么端到她这儿来了? 难道是卫四好心办了坏事? 见二人平和喜乐,公主娘亲并无发作的迹象,也就没多言。 他没多言,长公主却开心得很。 吩咐端茶倒水准备醒酒汤拿醒酒石递热毛巾,一时各种关爱,恨不能拉着手搂在怀里儿长儿短。 永安侯很不自在。 娘就是这样,说话行事全无章法! 要么就是把他当孩子,象小孩子似的给糖吃,要么就是莫名其妙的发脾气,霸道不讲理,不解释砸东西,由着性子恨不得把你骂到尘埃里…… 他真不知道怎么与娘相处,唯一庆幸的是她是他娘,他爹才是驸马,他不是。 所以他无比同情自己的爹爹。 这府里好象只有卫四常能逗得母亲开怀,虽然偶尔的时候,母亲也会发发脾气,骂也骂过,但没听说过她发落卫四,听到的都是公主娘四处显摆自己的好儿媳…… 这小道姑是怎么做到的? 永安侯抬眼,满是探寻的黑眸正碰上锦言春潭般沉美静谧的眼睛…… 四目相视的瞬间,那春潭中泛起笑意,如碎金一般…… (其实吧,永安侯还是蛮讲道理滴,哪怕让锦言写字,也付润笔费,翡翠虾饺桃花糕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鱼头鱼肉都爱吃 永安侯一直都知道卫四的眼睛长得好,但如这般不经意的视线对撞还是第一次。 那双大眼睛里流淌着春水般的温柔,他感到清晰的善意。 那忍俊不禁的笑意,如碎星闪闪,令他忽然有点小窘然…… “母亲,我没醉,只喝了一点,让她们别忙活儿了。” 永安侯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语气无奈。 长公主没理会,又斟茶给他:“饮酒伤身,醒酒汤还是要用的,先喝杯茶,你媳妇这茶冲得不错。” 永安侯一进来,众人都在忙乱。 锦言插不上手,也不能继续歪在榻上,早就微笑着立在一旁静候。 听到提自己,对永安侯展颜笑道:“酒后不宜饮浓茶,这茶已过三泡,味道正淡。” 永安侯接过来,一饮而尽:“好了,母亲大人您休息吧,儿子找卫氏有事。” 长公主一愣,随之惊喜,忙一迭声地叫锦言:“锦言,快,昆哥儿有事,你赶紧随他回去。” 锦言施礼告退,永安侯已经长腿快步走了出去。 长公主忙催她快跟上:“赶紧的,他饮酒了,别让风吹着头,等会醒酒汤煮好了送过去。” 锦言出来后见任昆止步院中,忙快走几步,尚未开口就听到长公主在屋里吩咐将醒酒汤送到榴园。 锦言偷眼观瞧永安侯黑了一半的脸,正被他回头逮个正着,心虚地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永安侯黑了一半的脸全黑了。 见她装作若无其事不慌不忙走在自己身后,嘴角却还翘着,黑黑的大眼睛里溢满笑意,想想刚才母上大人的表现以及自己差不多可以称得上是逃窜而出,好看的唇线抿成条直线。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着,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花木的芬芳,缥缥缈缈忽远忽近,风柔和而甜美。 锦言不声不响地跟在永安侯身后,见他是朝榴园方向而去,心中不由暗自揣测,不知什么事情值得永安侯先用美食示好? 但愿不要太过为难。 +++++++++++++++++++++++分隔线++++++++++++++ 侯爷与夫人联袂回到榴园,比侯爷一个人来更令人振奋! 顿时榴园的工作人员都如哪吒三太子般装了风火轮,走路带风的。 任嬷嬷上了茶后退了出去,锦言安排榨了杯白萝卜汁,加了白糖和醋,呈给永安侯:“侯爷,公主婆婆差人送了醒酒汤来,您若不想用,这白萝卜糖醋汁也是用来解酒的。” 永安侯取过来一饮而尽,噢,酸甜带微辣,味道还不错,与府里常备的醒酒汤不同,他有些疑惑:“你说这白萝卜汁也能解酒?” “是啊,若不是深醉,白萝卜汁极适宜酒后饮用的。侯爷若觉得味道还可以,再让她们准备一杯来。” 永安侯点点头,看锦言唤人进来。 卫四的声音婉转动人,透着一般喜悦。 这人,就是个喜娃娃,眼睛含笑,嘴角噙笑,那管子声音仿佛也在蜜里泡过了一般…… 不知不觉她嫁进府里也有些时日了,成亲后的日子与他原先想得很不同。 娶这个人与不娶这个人,不但没多出什么麻烦,反倒是母亲暴怒的次数少了许多,父亲母亲之间的关系似有缓和…… 任何时候她都这样笑眯眯的,遇事不哭不闹,冷静理智寻求解决之道,无欲无求,善解人意…… 一时间,永安侯觉得卫四与他所认识的贵妇比起来,优点还真是不少! 是否因为这样,在他看到刚上桌的那两份据说是知味观最拿手的点心时,就忽然想起卫四一贯好吃,肯定会喜欢? 还是没经她同意就答应了婴子栗的要求? “没问题,侯爷随时送来就是。” 听永安侯说婴子栗的要求,马上一口应下。 不会就是因为这事儿,永安侯还先拿好吃的来贿赂吧? 这样说来,任昆这人还挺靠谱的,没有因为自己是他挂名的夫人就自认为天,理所当然地可以发号施令做她的主。 虽然只是两样吃食。 任昆做事还挺上道的。 想到这里,笑笑道:“还没多谢侯爷派人送来的点心呢,那翡翠虾饺和桃花糕真是好卖相,色香味俱全,不但是我,公主婆婆都很喜欢呢。” “唔……” 永安侯点点头,公主婆婆怎么可能会喜欢? 她历来只用府里和宫里的吃食,嫌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厨子手艺不行。 知味观虽有点名气,那两样小点心还不在公主娘亲的眼里。 想是卫四一心讨好,小狗一般贴过去,怕拂了她的脸面才勉强说好的吧? 她入府时间不长,有些事不清楚,别好心办坏事…… 永安侯一时心软,竟提点了两句:“你若喜欢,有机会再派人送进来,不过,以后不要将送进来的吃食拿到正院去了。” “谢谢侯爷!” 锦言没想到永安侯竟说以后还有机会! 呵呵,她天天宅在院里,若能不定时的叫份外卖,也很幸福啊,只是不孝敬正院,自己吃独食行不行啊? “母亲素来不用外面的吃食。” 永安侯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 “不用外面的吃食?为什么?” 不会吧,那方才长公主听到是任昆专门派人送回来的,分明很是开怀,明明吃得很开心嘛! 永安侯摇摇头,他也不清楚,打小就有这个印象,隐约听说过是与自己父亲有关。 “那侯爷以前往公主婆婆那里带的好吃的,她都没有吃?” 锦言不解,明明很高兴嘛,长公主没必要在她面前做假,她这种小喽啰,不值得做戏! “没有。” 永安侯不耐烦,心说怎么这会儿又冒傻气了,她不喜欢我还去送,这不是白惹骂嘛! “……可是,公主婆婆明明吃了三个虾饺两块桃花糕……她明明说是很好吃的!” 锦言喃喃低语辩解,永安侯听了个正着,母亲还真吃了?! 那当然,我骗你做什么? 锦言想瞪眼又没敢。 噢!明白了! 肯定是当年驸马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公主,公主一怒之下有可能说过什么气话,这气话后来就被当成玉律流传了下来,所以老公与儿子从来不给她带好吃的,因为她自己不喜欢嘛! 锦言抿嘴又笑:“侯爷,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有没有时间听一听?” 讲故事? 永安侯挑挑眉,好吧,反正暂时无事,听她说说也好,小道姑精灵古怪,说话如清泉流水,倒也好听。 “这是听来的一个故事,听说是真人真事哟。” 讲故事一直就是锦言的拿手好戏,她能把故事讲得让听故事的人觉得故事本身没有讲得好听。 “话说同州有一户人家,男主人早丧,只余孤儿寡女,母亲靠做绣活供儿子读书,日子很是清苦。家贫无钱买肉,母亲有时会去河溪里捉些小鱼小虾给儿子补养身体。” 明快的声音如泉水叮咚,永安侯听得很是认真。 “每次母亲都把鱼肉留给儿子,自己只肯吃鱼头和鱼尾。儿子不依,要母亲吃鱼肉,母亲说鱼肉不如鱼头鱼尾有吃头…… 这家儿子读书很刻苦,终于考取了功名。做了官后的儿子对母亲非常孝顺,给母亲好吃的好穿的,尽自己的能力让母亲开心,素日但凡有时间都回家陪母亲吃饭……” “……吃鱼时,他总是小心仔细地剔去鱼肉,将完好的鱼头鱼尾挑给母亲,他一直记得母亲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后来,有一日,他的同僚送给他两条鲈鱼,说令堂爱食鲈鱼,肉鲜美而无刺,他很惊讶,问对方从何处得知母亲爱吃鱼肉,他明明记得小时候每次食鱼,母亲从未挟过鱼肉的。” “同僚说是上次自家母亲过寿,筵席之上,令堂对那道清蒸鲈鱼频频赞赏,因此而得知。” “儿子将信将疑将鱼带回府,一边怀疑母亲当时只是客套,一边又疑惑是不是时日太久,自己真的记错了母亲的喜好。鱼做好后,他服侍母亲用饭,取了一大块鱼肉给母亲,母亲果然赞不绝口,象以往吃鱼头鱼尾那般开心的吃掉了许多鱼肉。” “他很不解,问母亲到底是喜欢吃鱼肉还是鱼头。母亲笑道鱼头哪有鱼肉好吃。儿子愈发不解,那为何您以前说不喜鱼肉,鱼肉不如鱼头鱼尾有吃头?” “母亲笑道,以前你读书辛苦,好不容易才在河里捉条小鱼,鱼肉还不够你一人吃的,要不是怕你不依,娘连鱼头鱼尾都舍不得,留给你炖汤喝。” “儿子落泪,连说自己不孝,明明可以随便吃鱼了,竟然傻傻地让母亲吃鱼头,母亲却笑,儿子啊,虽然鱼肉好吃,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娘都更喜欢吃鱼头呢。” 锦言给自己倒了杯茶——故事讲完了。 永安侯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会儿:“这个故事倒是感人,也是在山下茶亭里听来的?” 纳尼? 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难道没听出这故事的潜台词? 锦言笑着点头:“是呀,也是在茶亭里听来的,怎么样,我讲得好听吧?” 哪有这样自卖自夸的! 没规矩! 大家闺秀不应该谦逊恭谨,不但不能自夸,在别人夸奖的时候都要自谦的。 永安侯瞪了她一眼,冷着脸没回答。 看那人的脸侉了一下,随即又浮上几丝笑,偏偏那笑里还带着分孩子气的委屈:“不好听?” 他一时很纳闷,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把这几种表情揉到一起的。 “尚可。” 语气淡然:“这不一样的。” 父母之间的恩怨由来已久,母亲自打他有记忆以来就是这般禀性。 不一样的。 “啊,我就是讲了个故事给侯爷听听。” 她一脸的懵懂无知。 锦言发现她现在不象以前那么怕永安侯了。 因为永安侯的脾气有迹可寻,只要别触犯那些他忌讳的事情,这人,其实还算讲道理,行事有章法。 只要把他当成控制欲强、脾气大、做事干脆利落、性取向弯的老板就可以。 见她明明眉毛眼睛都笑得明白,嘴上却装模作样说得无知,永安侯又好笑又好气,心头却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感激…… 这卫四,挺让人舒服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一壶难酬(上) “很好!真不错!李掌柜辛苦了!” 锦言看完了装修一新的人间春晓,频频点头,真的不错呐! 日前李掌柜入府。 人间春晓终于全部装饰完毕,卫生摆设等收尾工作也一一完成。 李掌柜请锦言能否找机会出府去看看,选个重新营业的黄道吉日。 锦言与长公主说了此事,长公主一口应允:“应该去看看,这是你的嫁妆,打理好了都是收益。” 不但允了这次,还说若一次不行,开业前她多出去几趟都是应该的。 锦言谢过。 长公主往年春天都会头晕目眩脾气格外暴躁,常要吃汤药调理着。 今年春却平和许多,汤药也只吃了几次,锦言窃以为与驸马的滋润密不可分。 任怀元自那次不召自留后,与长公主的关系缓和了些,一个月总有那么四五天会到正院。 有时坐下说几句闲话,有时会留宿。 但凡他来过,长公主的心情就会格外好,人也好说话许多。 锦言不禁暗自感慨,长公主很爱驸马的吧? 既然那么爱他,两人怎么会闹得水火不相融般? 即便如今好了许多,在她看来,与普通夫妻还差着不少呢。 …… 锦言环视着四周,有些咤舌! 嗬,真阔气! 大堂的屏风居然都是鸡翅木镶和田玉雕的! 这得多少银子! 李掌柜给她看的装修账本好象没有这些项目的支出啊。 “这些屏风是侯爷差人送来的。” 李掌柜顺着锦言的目光看过去,知道她心有疑问,忙解释:“除了这些,天字号雅间里挂着的那四幅名家字画也是侯爷差人送来的。” 李掌柜说不出什么滋味: 人间春晓是永安侯带人来砸的,不过后来事情如愿平息了。 永安侯送了一万两银子,这个东家跟他讲过,当时东家还说,先尽着这个花,不够再添咱们的。 后来永安侯又打发了贴身管事来,又拿来两千两银子,还有这些价值不菲的屏风摆件,名家的墨宝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一般人家都是要小心翼翼收藏起来,当成传家之宝的! 永安侯就那么大剌剌地取来挂到雅间里——虽然寻常人也进不了天字号。 这么看来,永安侯眼里还是有东家的吧? 还是看重的吧? 不知他那毛病随着年纪渐长是不是就会改了? 也说不定…… 李掌柜胡思乱想的一通心理活动锦言是不知道,不过,相比李掌柜的纠结,她倒坦然得很。 当初永安侯无理在先,虽然是迫于现实,不能要任何补偿,不过损失就是损失了,这些都是李娘亲的心血所在,被永安侯那个纨绔不分青红皂白就打砸了,她当然很心疼的! 永安侯能自愿补偿真是再好不过,出手大方更是欢迎至极! 锦言心情愉悦地查看完,又与李掌柜商量了开业的细节。 脑子里那些开业方案什么的,她早打算好了,一个也不用! 完全听李掌柜的想法! 其实锦言也知道自己有些着相了,除非她一点意见都没有,不说话,只点头称是。 否则,哪怕她只是说了几句话,那些已融于她思想中的商业运作方式总是会泄露些许。 比如眼下,李掌柜听她提到消费满一定金额可以送贵宾卡等,培养回头客,立即两眼一亮,连连称赞,又追问她是否还有别的想法。 锦言忙否认,见李掌柜目光灼灼似有不信,她只好又祭出杀手锏: “哎哟,掌柜的,真没有了。真的是忽发奇想,我又没学过这个,你要是想问问签解个卦什么的,我或许知道一些。” 李掌柜神色黯然,东家受苦了,若是姑爷还在就好了…… 锦言安抚了李掌柜好一通,老人家才又恢复了心情。 李掌柜是李氏娘家的老人,曾做过锦言外祖父的书僮,对李家感情非同一般。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掌柜才会做人间春晓的主事——他早年间与御史台林大人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 锦言擦擦汗,自己对老人家是否有点不厚道? 李掌柜这么大年纪了,从华亭到东阳再到京城,远离故土,兢兢业业打理人间春晓,多年如一日不懈地寻找卫三爷,自己满肚子的主意不帮忙还骗他,这样不好吧? 想到这些,原本要逛逛街的心思也没了,打道回府。 +++++++++++++++++++分隔线++++++++++++++++++ 暮色下沉,半圆的月亮挂上了天幕,群星闪烁。 锦言闲来无事在灯下打棋谱玩。 永安侯来了。 身上官袍未换,英挺的眉宇间凝聚着淡淡的倦色。 看样子是刚从衙门回来直接过来的,不知有何急事。 锦言暗自心惊,忙起身见礼:“侯爷您回来了,用过晚膳了吗?” 永安侯摇摇头,上首坐下。 锦言忙准备了湿帕子递过去,“小厨房有鲜虾小馄饨油酥火烧,侯爷先将就将就?让人去前院把侯爷的晚饭取过来?” 永安侯接过去,擦了擦手和脸。 锦言接回帕子,将冲好的茶汤端了过去。 “上碗馄饨吧,不用取膳了,就几句话。” 任昆端起茶碗饮了口:“这是什么?” “加了蜂蜜的茶汤。侯爷没用餐,空腹饮茶不好。” 锦言正在门口安排外面服侍的准备膳食,听他询问,扭头解释着。 永安侯没言语,连喝了几口,茶汤调得浓淡适宜,有股槐花蜜的清甜。 暖暖的顺咙而下,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似乎消减了些。 生馄饨和热鸡汤都是现成的,永安侯的茶汤喝完,热腾腾的鲜虾馄饨就端了上来。 永安侯快速而不失优雅地进食,一旁侍候的锦言暗自叹赞! 果然是天生的贵族,瞧人家,都饿成这样了,吃个油酥火烧桌面上都不带掉渣渣的! 等永安侯用完餐,碗箸收下去,桌面收拾干净,他老人家才不慌不忙地道明来意:“今天去你那酒楼了?都收拾妥当了?” “去了,也看过了,全都收拾好了。” 锦言不明白他怎么会问这个。 “开业的日子选好了?” 永安侯不紧不慢拉着家长。 “选好了,这个月的二十六是黄道吉日,宜开业。” 不会就是要问个开业时间才特意跑一趟的吧? “二十六……” 永安侯沉吟着:“我要出趟远差,这一两日就动身,怕是赶不及,让三福留下帮李掌柜一块张罗,要请什么人让他去派帖子。” 啊? 虽然知道对于当初砸了人间春晓的事,永安侯一直是有些歉意的。 尽管他没有说出来,但从及笄时的万两银票到店里的屏风字画,到派身边得力的管事帮忙等等,这都是一种态度。 明没说。 但锦言不认为自己与他有交情,更不会就凭一个名义上的夫人名份永安侯会如此帮忙—— 而且在自己未开口请求的前提下……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对当初的事情有愧疚,这是偿还。 她惊讶的模样似乎取悦了任昆,他微微笑了笑:“原本打算开业那天多带些人给你涨涨面子,现在看来人算不如天算。” “谢谢侯爷。” 锦言忙道谢,看永安侯兴致不错,不禁多问了句:“侯爷要去很远的地方?” “嗯,西北春旱,甘宁道尤其严重,陛下点了我前去巡察赈灾,这一趟走下来约摸要三四个月……” 永安侯听她问询,随口就把缘由道了出来。 话说完才发现自己竟在不觉间把差事上的事情跟锦言讲了,微怔,话音就嘎然而止。 “这样啊……听起来挺辛苦的,侯爷也要多注意安全……注意身体健康。” 顺嘴说了个注意安全,然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永安侯是钦差,又是皇帝钟爱的外甥,身份尊贵无比,安全自然是不会有问题,不由自我掩饰的笑笑。 永安侯目色深沉,听她脱口而出的关照之言,诚意十足。 灯光下,她说完后突然失笑,眉梢脸颊充满甜蜜的神情。 其实之前她的眼睛一直在笑,不管是安排下人准备食物还是告诉自己空腹不能饮茶,仿佛任何时候,她看你的时候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一直在笑的,充满了惬意和满足。 在她面前,总会觉得放松自然,有股由心而生的平和安宁,她那双黑黑的大眼睛好似有安抚传染愉悦的能力…… 永安侯凭心而论,每次在卫四面前他的确生不出对其他女人的那种发自内心的厌恶! 比如今晚,路上听三福说她白天去查看铺子了,忽然就想到领了这份差事肯定赶不上酒楼的开业了。 人间春晓的停业装修皆因他而起。 卫四却无怨怼,事发时无哭闹,反而冷静理智与自己商量善后,事过后缄口无言,爽利地象个男人。 一想起,他就想亲口对她解释开业时不能亲临的原因,他堂堂侯爷总不能不如个女人吧,直接就进了榴园。 …… 鬼使神差般地,他竟又开口了:“这次旱灾遍及整个西北,十所州府无一幸免,区别只是受灾程度不同。” 噢…… 锦言毫不怀疑永安侯的忧国忧民状是在做秀,到他这种位置的特权阶级,是不屑于小民争利的,而且做为皇帝宠爱的外甥,天下都是他们自己家的。 “那岂不是要有许多人受灾?会有人饿死吗?” 春季本就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又逢灾害,锦言的脑中浮现出干涸的非洲大地,还有那些顶一个大脑袋却枯瘦如柴的饥童,声音中就多了怜悯之意。 “嗯!” 永安侯捏了捏眉心:“冬麦青苗几乎全部旱死,夏粮颗粒无收,春种播不下,要饿死不少吧……” 西北本就地广人稀,这次旱灾过去,人口怕是要锐减二三吧? “饿死不少?朝延不是有赈灾吗?” 锦言愣了下,大周看起来挺富裕的啊,国库好象不缺银子,难道是表面繁荣? 这里生育率虽高但人口成活率不高,朝延还是挺重视人口发展数字的,居然眼睁睁看着人饿死! “朝延自然会有救济,但僧多粥少,只能缓解一时,若仅夏粮无收还罢,但春播不上,秋粮无望,最早的收成是明年夏粮,这十四五个月的吃喝……” 永安侯苦笑,摇头:“朝延还要负责秋播的种子,这也是一大笔开支。”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永安侯管着户部,自然清楚国库每年的收入,同时也知悉从国库调拨到各部的银两数目,虽说收支会有盈余,但有些银子是不能动的,余粮不多啊。 说这些做什么,她哪里会明白这些! 看锦言若有所思想不明所以的样子,他不由自失摇头。 锦言的确想不明白: 怎么最早的收成就到明年的夏粮呢? 眼下明明还未过春播,有许多庄稼可以晚种几天的。 再说春播不上就准备夏播啊,难道还要让地荒着白等不成? “侯爷别太过忧心,” 她善意劝慰道:“虽说夏粮无收,只要能下雨,翻了地种地瓜荞麦高粱这些耐旱的作物,多少也会有收成的。” “你说什么?!” 永安侯象受惊的猎豹狠狠地瞪着她。 锦言无辜至极: 我说错什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一壶难酬(中) 怎么了这是? 莫名其妙! 礼节性安慰而已。 却引得永安侯反应异常,宛若实质的激动目光能在她身上戳个洞。 锦言吓了一大跳! 说什么,我没说什么呀,这不是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说的吗? “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话!” 永安侯牢牢地盯着她,哑声催促着。 “啊?” 锦言有些傻眼:“侯爷别太忧心……” 她试探着重复着,难道这么常规客套话就把永安侯惹翻了? “不是这个,是后面!” 永安侯不耐道。 后面? 后面就更是口水话,不可能得罪这位爷啊。 挠头。 果然言多必失。 “虽说夏粮无收,只要能下雨,翻了地种地瓜荞麦高粱这些耐旱的作物,多少也会有收成的。” 尽管不解,还是鹦鹉学舌般将自己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永安侯不错眼地盯着她,目光深沉吓人。 “哪些?” 锦言真傻了,这叫什么事啊,难道真要做哑巴方才保险? “种地瓜、荞麦、高粱,这些耐旱的作物,多少也会有收成的。” 永安侯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你怎么知道这几样农作物是耐旱的?” “这个,这个不是人人皆知的吗?” 锦言张目皆舌,难道在大周这个竟还是农业机密不成! 永安侯脸一黑,人人皆知? 他怎么就不知道! 每逢遇旱灾,错过了播种时机,地都要荒半年。 为这个,陛下多次着农事司主事会同多部商讨,尝试寻找耐旱或适宜晚季播种的作物,却一直未果。 所以锦言用寻常语气说出了上面那句话时,着实把他震惊了! 仿佛耳边炸了个响雷,他一时竟以为自己幻听。 直到她又重复了一次,永安侯才知道自己没听错,眼前这个小女子就是笑眯眯地说地瓜荞麦高粱是耐旱作物,可晚种。 问她怎么知道的,原以为她师父真机道长本领不寻常。 她反倒轻飘飘地来个人人皆知! 任昆懵了,“人……人皆知?” 过于激动之下,他不禁有些口吃。 “是啊,” 锦言也懵了,她这种并不懂农业勉强能分出五谷的人都知道。 这种以农业为基本的封建政权不是最兴农的吗,怎么可能连个耐旱作物都不知道? 肯定是永安侯这种贵公子,五谷不分不事稼穑,就以为别人也都如他一般! “地瓜是什么?荞麦呢?” 永安侯紧跟着追问。 就说嘛,象任昆这种天生尊贵的人是不可能知道这些的,还去抗旱灾呢! 锦言心里暗自撇嘴。 “地瓜就是甘薯,去年腊八时太后娘娘赏的粥里就放了甘薯,公主婆婆还称赞吃起来香甜。” 锦言好心提示着。 永安侯若有所思:“噢,就是那个,那荞麦又是什么?” 荞麦是什么? 荞麦是荞麦嘛! 粗粮! 您老不认识很正常,这里又不是现代,大家都知道荞麦的保健功效。 暗自腹诽,面上可不敢怠慢:“侯爷,荞麦是粗粮,贵人平常不得见。可入药,真要找,药铺药店里可能会有。” 永安侯听她说完,目光灼灼,神色莫测。 锦言被他盯得心里一阵发虚—— 又哪里犯毛病? 吃馄饨时还很正常,怎么说了几句话后就有些不正常了? 早知道就什么也别问,客气地话也别说,早早把这位大神打发了就对了。 暗自后悔。 永安侯思索了一会,仿佛下定了决心,一把拽住锦言的胳膊:“跟我来。” 拉起她抬腿就往外走。 “去哪里?侯爷,这么晚了,您要带我去哪里?” 碰上这么个**的人,锦言都要哭了! 这都晚上了,她就说了那么几句寻常的话,谁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煞神…… 刚刚一直好好的呀,还说要帮自己涨面子来的…… 说话间永安侯着她已到了门边,外间侍候的夏嬷嬷满面惊惶,却毫不迟疑地上前施礼:“侯爷,夫人年少不更事,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要多担待啊,天色已晚,侯爷在外累一天了,早些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计较……” 永安侯止住了脚步,夏嬷嬷满脸恳求,跪下来磕头,其它服侍的下人慌慌张张惊恐地跟着跪下…… 再看看锦言紧张发白的小脸,知道大家误会了,忙松开紧攥着锦言胳膊的手,略有些尴尬,望向锦言: “无事……本侯一时心急……夫人的话很有道理……前院刘先生是此中高手,本侯想请夫人前去与他探讨一二。” 探讨一二? 探讨什么? 永安侯神色无伪,锦言一头的雾水。 尚未答话,就听他唤夏嬷嬷起来,吩咐去取了披风灯笼,让她和另一个婆子跟去服侍。 +++++++++++++++++分隔线+++++++++++ 锦言懵头懵脑小跑着跟着快步疾走的永安侯到了前院书房。 说是书房,并不真的是一间屋子,而是与浩然堂挨着的一个跨院。 永安侯平日在此处理事务,他的几位幕僚也在这里办公,换言之就是个工作场所。 因永安侯领了赈灾的差事,不日就要出发,他的几个幕僚正在商讨具体事宜,整理条文,等着永安侯回来商榷定夺。 正厅里燃了数枝儿臂粗的大蜡烛,亮堂堂的。 幕僚们正在忙碌,听着外面下人行礼问好的声音,知是永安侯回来了,纷纷停了手里的活计,准备见礼。 只见永安侯大步进来,身后跟进一个人,众人抬眼看去,齐刷刷集体成僵尸状。 女人! 跟进来的居然是位绝色美人! 能出入这里的人都是永安侯的心腹,对他的嗜好心知肚明,这里是书房重地,等闲人进不来的。 冷不丁永安侯领了个美女进来,饶是在座的都是城府深沉之人,一时间竟也颜色失常。 “这是夫人。” 永安侯指了指锦言。 夫人?! 这就是侯爷娶的夫人? 东阳卫家的四小姐? 这是什么意思? 侯爷怎么把她带过来了? 呆怔的幕僚还是有些缓不过劲,却能捺住心头惊异,纷纷上前见礼。 “这是江白雷先生、这是喻子全先生、这位是李文轩先生、这位是刘承汉先生,刘先生通稼穑,稍侯夫人可与他探讨一番。” 永安侯介绍的简单快速。 锦言知其都是任昆的心腹之人,不敢托大,福身回礼。 心里快速整理着有限的信息,猜测出永安侯要让自己与这位刘承汉说抗旱农作物的事。 不会吧? 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 锦言暗自疑惑。 可是她在东阳时,明明见那里的农业很发达呀,农事农具以及作物都与她前世所知的无甚差别,所以她顺口就说出了地瓜荞麦这些常见耐旱作物来。 难道说错了? 锦言有些忐忑不安。 永安侯本想先议锦言所说之事。 诚如锦言所想,他确实不太懂农事。 所以乍一听她说人人皆知,但自己确实又未曾听闻。 事急从权,就动念让她来书房与刘承汉当面分说。 大周男女大防不甚讲究,虽说当家夫人见外男能免则免,但有他在,又都是心腹之人,倒也无妨。 他深深怀疑锦言口中的这个人人皆知并不属实。 不提别人,单刘承汉有所听闻,怎能不告知与自己? 若农事司知晓,定早早报了陛下邀功请赏了,哪能压下不报? 但锦言说得自然又顺溜,无假色。 他有些拿不准,卫氏是个守礼懂分寸的,她没必要撒谎来骗自己。 这种种念头一瞬而过,思及此,正待开口,却见锦言虽极力掩饰,却面色绯红,呼吸急促略带喘息,知是刚才走得太急。 自己似乎走得快了些。 永安侯后知后觉。 若锦言知道他的心理活动肯定要大喝一声: 大哥,您哪是走得快了些? 您那是连跑带飞的好不好! 姐姐跑步前进才能不落下! 小厮上了茶,永安侯在主位坐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几位幕僚在他的示意下也纷纷落座。 永安侯呷了口茶:“夫人先喝茶休息一下,待我等先议完赈灾章程就议农事。” 转头看向幕僚江白雷:“烦劳江先生。” 正见那位江先生取了几张有涂抹痕迹的纸,将他们之前所商讨的事项一一道来。 锦言喝了几口茶,急促的心跳声慢慢平缓了下来。 事情来得太急,她穿了双软底的家居绣花鞋,这一路赶下来,尽是些石头铺就的路面,青条石还好些,遇上那些碎条石与鹅卵石的路面,一点减震都没有,整个脚底都火辣辣的…… 也不知永安侯什么时候能议完? 喝了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这是第一次列席这种会议,拿不准应该用何种表情与神态…… 东张西望肯定是不对的,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也不对,永安侯让她坐在这里,显然是不避讳。 可是,听得多死得快,她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事情的好! 那,就佯装认真听? 不过耳不过心? 锦言拿定主意,关闭双耳,一心想自己的事: 脚还疼得厉害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完…… 现在有十点多钟了吧,往常都洗洗睡了…… 真不应该多嘴,干嘛要多问那句话! 锦言都要怄死了,自己这么有智慧,深信沉默是金的人,怎么就没想到平常的一句问候语扯出这么一大串后续事来! 江白雷讲得清楚,永安侯听得仔细,微微颔首,短短时日,能理出这么个章程已属周全,暗自寻思议完后誉清一份明天早朝递给皇帝舅舅…… 噢,还有卫氏说的那个地瓜荞麦高粱的,若刘承汉觉得值得一试,也需一并上达天听…… 此事一旦被证实,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活人无数啊…… 想到这儿,他微侧目看向锦言,见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神态专注地认真听着江先生的讲说,还不时或会心微笑或点头做赞成状,极为投入的模样…… 永安侯有些讶然,江先生讲得这些赈灾章程均是枯燥之事,她竟能听懂? 好似听得津津有味? 又想起之前她为人间春晓之事写来的叙事书信,篇篇用词严谨言简意赅条理分明,比之户部公文还胜一筹…… 江先生他们考虑地很仔细,方面周全,如此就略显琐碎,不知之前的信是不是她自己写的,不如…… 江白雷讲完,其他三位没有要补充的,这本是他们共同拟定的,只待永安侯的定夺。 任昆却突发奇想,所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夫人怎么看?” (欢迎锦言加入永安侯的团队,撒花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一壶难酬(下) 众人正等永安侯的定夺,任昆却突然来一句“夫人怎么看?” 众人面面相觑,难掩诧异。 锦言正神游太空,乍闻此言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么快就到表态时间了? 一句下意识的“我没意见”都到嘴边了,硬生生被她咽了回去。 任子川! 不带这样玩的啊! 你当这上课呢,你班主任啊,还玩突然袭击点名回答问题这手! 真是! 锦言心里岩浆翻滚,终究没有喷发的勇气。 私底下火气腾腾,面上却笑得诚恳:“妾身不敢当侯爷此问!诚如以上先生所言,赈灾无非关乎人财物,诸位高见,妾深以为然。” 依着锦言的想法,她就想缩头当乌龟。 直说此等国计民生的大事自己不懂也不敢喙言,却又担心太过谦虚,让永安侯在幕僚面前失了面子。 惹怒了这位衣食父母,总归不好。 于是就奉上人财物三个字,总结阶段嘛,他说了半天好几张纸呢,无论说什么总归出不了这三个范围。 文字游戏啊,姐姐的拿手招术! 这一次,应该找不到她头上了吧? 可是,情况却非所想。 她话音落下,厅里一片安静。 四位幕僚的表情,呃,怎么有点奇怪? 又说错话了? 不可能啊? 草木皆兵的锦言忙看向永安侯——老板的脸才是有效的晴雨表。 永安侯的表情…… 怎么也有点奇怪呢? 难道她走神这会功夫,他们换话题了? 议得不是赈灾? “赈灾无非关乎人、财、物,” 永安侯语调怪怪地:“那夫人详细说说这人财物吧。” 什么! 锦言震惊地睁大眼睛:让她说说人财物? 这不乱弹琴嘛! ……刚才他们不是一直在议这些事吗,干嘛还要让自己详细说说? 合着以为她是录音笔啊! 就算是录音笔,你好歹也得事先按个钮,给个开始的命令吧? 都说完了再让自己复述,有这么玩人的吗? 今天跟永安侯绝对是犯冲! 绝对不应该见面的! 否则她安安稳稳地坐在自己屋里,莫名其妙地就被拖到这里,然后又被问些奇怪的问题…… 言多必失! 言多必失! 全都乱了! “那个,人财物……刚才的章程不都议过了吗?妾身才疏学浅,妄议这些不好吧?” 她弱弱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愿闻其详。” 永安侯甩回四个字,砸得锦言全身冒汗。 那个,他们方才讲什么来的? 该死的任昆! 你以为你真是班主任啊,想哪个回答问题就点哪个的名! 还愿闻其详,愿你个头! 我还不愿呢!姐姐要回去洗先睡了! 心里叫苦连天,嘴上却不能直截了当地拒绝。 这就是米虫的代价! 这就是米虫的代价! 她反复强调催眠,慢慢平息内心的不情不愿…… 在永安侯看来,她面色认真,似在斟酌如何开口,一时也不催促。 “先生刚才讲过了,所谓赈灾无非人财物,这人财物如何调配,要看是何种灾情,何种程度,何种时间介入救灾……” 锦言已做好打算,只讲些空泛的。 “为何要如此?” 这种说法没听过,江先生忍不住开口。 为何要如此? 锦言愣了,这不是常识吗? 身为永安侯的幕僚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这是,要故意为难自己? “灾情不同,人财物自然不同。比如水灾,在最前期的救助阶段,一线救助人员自然以善水者、懂水利者、医者为先,物品除食物外,自然以舟筏、药品、衣物、安置用品等为先……” 我偏不说你们刚才讲过的。 你们说旱灾我偏讲水患! “这人财物,从灾情救助方面每个阶段各有侧重。从来源上讲,最主要的可分为当地自筹和朝延调拨……” …… 锦言越讲越有种违和感,这是个什么状况? 怎么感觉好象在做报告? 可自己对这个一点不懂,所知的无非就是前世新闻报道中大家都知道的那些泛泛套路。 “上述为妾身的个人浅见,谢谢。” 她结束了这番没营养的报告。 永安侯听得很认真,噢,就是这个道理! 他多聪明啊,马上就想通了—— 先生们议的章程很好,但涉及的问题太多,需要调配调拨的银钱器物人手都太多,数额过大,牵涉部门太广,在朝会上商议时势必会有很多人跳出来,用各种不得已的理由推搡,最终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正入神呢,忽然就停了,这就说完了? 与锦言想的不同,永安侯和他的幕僚们的确是经历或知道许多具体的方法,但缺少的恰恰是科学的救助体系,没有形成脉络清晰先后有序的阶段式分责任的赈灾计划。 方方面面全部考虑周全,胡子眉毛一把全抓,会让很多相关部门望难而退,各种借口,互相扯皮推诿。 锦言虽然不懂,她所知的套路恰是个大帽子,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 再经她多年所接受的逻辑训练,归纳整理概括,就条理清晰主次分明,而这个,却是任昆等还不熟悉的。 永安侯眼前一亮,有茅塞顿开之感: “那夫人觉得这章程所议之事如何上报更妥?” 众人的眼光也刷地射向她,刚才锦言的那番话,不仅是永安侯受益,各位先生也有豁然开朗之感。 什么! 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锦言不明白永安侯到底想做什么,但也不愿被动于人,于是微笑而道其它:“侯爷,妾身有一事要禀告,能否借一步说话?” ++++++++++++++++++++++分隔线+++++++++++++++ 厅堂后头有隔间,再后是永安侯的书房寝室。 任昆他起身向幕僚们示意稍候,引锦言去往后头。 “何事?” “侯爷,妾身一介妇人,不懂这些政务大事的,心有余力不足。” 锦言陪着小心,打着商量。 永安侯也不知哪里脑抽了,非要问她。 在他们这些人眼里,这些朝野大事不是不能让女人知道的吗? “不需你拿主意,你只需按刚才所说将章程重新拟文。” 永安侯答得干脆。 不行!我又不想当秘书! 锦言心底立马否定了:“侯爷,我只是个内宅小女子,不懂得太多,没法重拟啊。” “无妨,不懂问先生。” 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写,有四位先生帮忙,不明白就问明白。 “学规矩时嬷嬷教过,内宅妇人不能干涉外院事务……” 锦言还是不情愿,不符合自己一贯做事原则。 “本侯没拿你当女人。” 永安侯淡然道。 啊?! 没把我当女人? 那你也不能把我当男人啊! 锦言腹诽,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侯爷当初说要我规规矩矩当侯夫人……” “侯夫人有的是人能做,本侯能娶就能休!” 永安侯有些不耐烦,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在这墨迹! 休就休,巴不得你休了我,好回塘子观修道呢! 谁稀罕! 这话只在心里说说,还不到说出来的时候。 锦言还待抵抗不从,永安侯脸一黑,赤/果果地威胁:“目前为止,拂了本侯还能全身而退的人还没出现过!” 然后话风一转,打一巴掌再给个枣:“这回算是本侯请你帮忙,回头少不得你的好处。” 好!你老大! 你狠! 察言观色,锦言立马转了风向: 既然没办法拒绝,那就先问清永安侯想让她做什么吧,能给什么好处吧。 “除此外,侯爷是否还有差遣?” “将你所知稼穑之事与刘先生详细道出。” 永安侯神色认真,这可是件大事情,若真可行,能从根本上解决灾民口粮。 “好的,那以后呢?” 这事得先问好了,别以后成了永安侯的专职文秘。 以后? 永安侯略一沉吟:“或有所需。” 好吧,或有所需,就是可能会有,极有可能会需要,那就来谈谈条件吧。 “如果这样的话,我有要求,还望侯爷应允。” 锦言微微一笑,表情平和。 “第一,此事不外传,几位先生那里侯爷关照,公主婆婆处需统一口径,恩,就说侯爷此次公务时间紧张,公文抄写不完,暂由我来帮忙。” 锦言直接给出了骗公主的理由。 永安侯点点头,这件事的确不宜现在就让母亲知晓。 “第二,我不方便出入前院书房,侯爷若有差遣,可到榴园或书信告知。” 如果经常到这里来,肯定会被长公主惦记上,追着要孙子。 “第三,虽文字经我之手,但后果一概无关。功过不论。” 责任什么的,一定要分清楚。 校对什么的,也不干本人的事。 锦言每说一条,永安侯都微微点头应允。 “第四,” 她伸出第四根白白嫩嫩葱尖般的手指,总得要点好处吧: “侯爷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我寻父。” 娘亲与卫家找了那么久也没有迅息,虽然已过经年,但永安侯的能量遍及整个大周,或许另有转机。 这个要求? 永安侯顿了顿,盯着她那张开的四根白玉手指,没有马上点头。 这个要求有难度,毕竟卫三爷失踪已经十五六年了,又是在广阔无垠的大海上。 据说当日事发时线索就微乎其微,如今又过去了这么多年,的确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不可以吗?” 锦言忍不住轻蹙眉头。 “好。只是,未必有果。” 永安侯说得冷静明白:“据我所知,当日卫府查访得很仔细,但没有凿实的线索,当年皆传言,卫三爷已经遇难,只是卫家不愿面对噩耗而已。” “母亲与父亲夫妻一体,心神相依,母亲说她能感到父亲还活着,我相信她的直觉。” 锦言轻柔而坚定:“若侯爷应允,我会找四哥画一些父亲的画像给侯爷。” 她能为李氏做得不多。 “如此甚好,画像取来后可交给三福,吩咐他先安排下去,待我自西北回来后,再加派人手。” 锦言也清楚找卫三爷这事,不是朝夕间能完成的,她本以为永安侯会说自西北回来后再安排,没想到他会即刻着手安排。 “谢谢侯爷。” 既然永安侯如此示好,她也会尽力。 不就是整理个赈灾方案嘛! 小事! (启动寻父模式,卫父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能找到?……关注ing)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偶露峥嵘(上) 得了好处,就得尽力干活。 回到前厅进入工作状态的锦言立马露出她干练睿智的一面,永安侯只觉得自她拿起那几张纸后,整个人都变了,心神专注而忘我,浑入无人之境。 永安侯一边与幕僚们商量着早朝时各方的反应,及应对措施,一边观察锦言: 见她先是快速地通读浏览了一遍,然后,潜神默思。 片刻,取了纸笔,重头再读,这一次时快时慢,时而还在纸上写写画画。 这一次看完后,她又凝神细思,取了一张新纸,在纸上画了些奇怪的图形,图形空白处,有的写上字,有的暂时空着…… 她心无旁骛,旁若无人的做着这些事情。 其认真投入之姿态,仿若进入遗物忘形之境界。 …… 锦言又仔细地审视了下自己所列的问题,似无遗漏之处: “侯爷,妾身有几处不明,还请先生解惑。” 江白雷站了出来,“夫人请问。” 他面上恭敬,心里还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虽然侯夫人“人财物”之说或有新奇,但他们都是经验老道之人,章程也是围绕这三方面来拟定的,无非就是没有单独拿出来讲就是了。 就算夫人真有才……好吧,他也听说了那两首诗,的确有大才。 但一,那不是夫人作的,只能说她于书艺一道有造诣;二时间紧迫,侯爷应该尽快确定内容! 这些朝野大事,可不能让一个内宅女人掺和其中。 就算有些许才华,她一个长在道观的女子对政务又能有多少了解? 几位先生虽然掩饰得好,但其中的不以为然,永安侯看得分明。 他的本意是要锦言把章程重新行文,内容却不需做变化—— 或许她不明白的地方多,所以要弄清楚意思才可以动笔? 想起她那直白如口语,却又简洁清淅的行文,永安侯点点头: “夫人但问无妨。” …… 纵使几位先生自恃算无遗漏,政务娴熟,随着锦言抛出的问题,江先生已不似方能那么笃定。 “首先,我想知道侯爷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巡察灾情,还是赈灾?” “若是后者,根据目前已知的受灾情况,假设月内仍无雨,每一日的人口基本存活,需要消耗多少粮食与水和药品?” “折银多少?” “前期随侯爷同行的第一拨财物是否要确定为最基本的生活保障用品?” “来自何处?” “是由朝廷相关部门调拨还是沿行途中现银采购?” …… “已受灾州府,若按轻中重程度来分,重灾区范围多大,人口几何?” “中轻度灾区如何?” “各州府自救能力如何?” “当地府衙的粮食储备如何?” “随行人员应以具有专业技能的救援人员为主,太医院、农事司、水利司、畜牧处都应该派员参加吧?” “他们是钦差随员,与侯爷随行?还是单独组队?” …… 问题犀利,又都涉及具体的数字。 江先生答得越来越慢—— 他们看似了解情况,但涉及如此具体的内容还真说不上来,有的连预估都无从算起。 先生头上的汗更多,总算有个问题能答得清楚: “甘宁路是旱灾,夫人有所不知,旱灾较少会有疫情发生,而且旱情已经发生,再兴农事、水利尤嫌过晚,当务之急是救援。” “是,相较洪涝与地动,旱灾疫情不明显。但既然重灾区牲畜已大批死亡,尸体如何处置的?天气越来越热,无水就无清洁可言,无卫生保证,更应该做到防患于未然。” 锦言温和但认真。 众幕僚擦汗。 “……各府受灾程度不同,农作物栽种与抗旱习性不同,农事司会同当地人员,或许会有所收获。救助毕竟只是一时,若能找到自救之路,也是朝延之幸事。” “朝延救助以粮食为主,若天不下雨,灾区的人蓄饮水如何解决?从轻度灾区或未受灾区运水?” “西北去冬今春无雨雪,地表无水,地下水位亦会下降,但不可能枯竭,若有善于水源勘探之人相助,干涸的泉眼、河**或许能打深井出水…… 即便不能,有专业人员进行水利勘探,待时机成熟,在合适的地方挖塘建蓄水池等,以做未来抗旱之需。” …… 锦言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边问边做记录。 尽管她语气温愉,态度亲切客气,却难掩其中的果断与犀利。 等到她停止发问,先生们的脸色都变了好几变,神色间再无一分轻视。 “侯爷对上述内容以及刚才补充讨论过的问题有没有异议?” 锦言看向永安侯,问题基础上都讨论清楚了,若老板没意见,就可以文字汇总了。 永安侯摇摇头,看锦言的眼神有些深沉。 他以为自己已经很高看小道姑了,结果发现,还是小看她了。 这些问题,不但一针见血,直指关键所在,而且环环相扣,步步推广,层层递进,就是浸淫官场多年且是一方主事的大员,也未必有这番方略,既有大局把控,又有琐碎细务。 永安侯自问,若是换作自己,亦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方寸不乱,点面周全。 她,又从何处学来的这些? ++++++++++++++++++++++分隔线++++++++++++++++ 小厮送了宵夜进来。 鸡汤小米粥、栗子炖排骨,香气扑鼻。 永安侯招呼正埋头写写画画的锦言用宵夜,她头没抬:“不用了,过会就好,噢,有咖……参茶吗?” 咖啡差点脱口而出,锦言回神,转了转手腕:“什么时辰了?” “近寅时。” 近寅时,噢,凌晨两三点钟,是干通宵最难熬的时间段。 “对了,夏嬷嬷呢?” 没想到会这么晚,夏嬷嬷她们不至于还在外面等着吧? “已经去安歇了,” 永安侯看着她神采熠熠又清又亮的大眼睛,“你要不要休息片刻?” “不用,就快好了。” 锦言站起来,趁先生们用宵夜无人关注她,小幅度地甩了甩胳膊扭扭脖子,复又坐回,提笔继续:“还差两个表,很快的,肯定可以赶上早朝。” “好了。” 锦言放下笔,又仔细检查了一次,无误后方才递给永安侯: “侯爷,请看,这是策略方案,噢……就是章程纲要,在这份计划里,将所做事项按时间分成了三个阶段,每个阶段的主要工作及配合部门略有区别。” 永安侯接过去,好漂亮的小楷! 一目十行,嗯! 简洁明了,条理清晰,按阶段分事项将各事宜、各主事部门一一列明,如锦言所说,只大纲,无内容详解。 很好! 脉络清晰,就事论事,无一赘言。 而分阶段而治,就意味着并不是每一个部门都要同时立即启动,这样时间紧迫就不能成为借口。 而需要及时动作的部门,比如户部,一两日之内无法筹措全部资金,若分段进行,压力锐减,就有了运作的空间和时间。 “这是项目时间推进表。” 锦言展开一张大纸:“这上面按时间进度将各阶段所有要做的事情列出,备有负责部门、工作要求及完成时间,就是说,之前所列出的所有章程内容都在这里。” 永安侯看着那张大表,向来冷峻的脸庞满是震惊! 这,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几位先生张了张口,努力将惊叹声咽回去。 “这上面事项内容的详解及完成要求在这两张表上面。” 锦言示意离自己最近的刘先生帮忙拿着表,顺手又拿起另两张纸: “如果有关部门对于自己负责的事项内容不够理解的话,可以参阅这两份详解表。” “这份是预估的赈灾费用,按刚才所说的人口及受灾程度大致估算的,与实际有出入,仅做参考。最后,” 她扬了扬手中最后一张:“如果即日起五个月内无雨,就要考虑暂时性异地灾民安置与流民问题了,这是份计划纲要。但愿用不上。” 永安侯一份份看下来,震惊地无以复加。 有了这些东西,早朝上他必势无可挡,看哪个敢再与他扯皮推诿! 江白雷等几位幕僚目瞪口呆。 刘承汉捧着那张推进表,双手不可抑制地微微抖动—— 他简直不能相信,手里的这份东西,是在他的眼前,短短几个时辰内,由一个内宅小妇人完成的! 若非亲眼所见,他绝无相信的可能! 就算亲眼所见,他还是不能相信!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一介小道姑,内宅小妇人尔! 让他们这些资深的幕僚情何以堪? 锦言要知道他心内所想,肯定会安抚地笑笑: 安啦,不就是几个表嘛! 我都做了十几年这个东西了,你一古人,跟现代的表姐表妹表哥表弟比,比得着嘛! 永安侯来来回回反复地看着手上的纸张,星眸灼灼,面色微红,看起来那几张纸的吸引力堪比绝世美公子。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怎么会这些? 看她娴熟地样子,这绝不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夫人,不知夫人师从何方高人,竟有如此奇作?” 江白雷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对呀,她一个内宅女人,年不过十六,怎么会这个? “啊?先生是说这种表吗?” 锦言面带不解,“平常师叔们都是这样做的啊,很厉害吗?” 师叔们? 都这么做! 哪里的师叔们? 江白雷茫然地看着她,说起来,能被侯爷效力并被倚为心腹的,自恃读过几本书有些见识,不论是国子监还是其它有名的书院,也算小有了解,没见过这个! “塘子观里的师叔啊,” 锦言好声好气地为他解惑:“我们观里香火旺,每年的香会就不用提了,四时八节总会有预约的。平日里香客也不少,观里众人又要修行又要打理各种庶务接待来访等等,事多而杂,若有遗漏,恐会伤了香客心情,或误了自家的事情……” “所以,每年年末都会画一个来年的纪事表,把重要的日子和事情都标识出来,定好负责人,然后每一季度再画一个,每个月再画一个,把事情细致到每一日。平时这表就挂在膳堂,每个人都能看到,都知道近来会有什么事情,自己负责的是什么,这样不管多忙,都不会因忙乱生错。” 锦言没撒谎。 她最初在塘子观见到纪事表的雏形时,着实吓了一大跳! 以后有穿越老乡出现过,只是这老乡做表能力很一般。 多方打听又小心试探后发现师父是百分之百的土著,是个非常有逻辑感又追求完美的土著,所以发明了这种表。 后来在锦言有意无意地建议下,就发展改进成为她刚才所说的那种年表、季度表、月表了。 而且,几乎每个人都会画,除了年表师父参予外,季度表几个师叔领着做,月表干脆就由她们这些小辈们动手绘制。 这个东西,在塘子观,真不是稀奇物! (抱歉,今天晚了,开运动会了,在外一天,刚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偶露峥嵘(下) 听了锦言一番解释,先生们差点要撞墙! 还要不要偶们做人了! 这居然是道观里用来计划日常事务的! 有这么埋汰人的嘛! 一想到这堪称奇思妙想的东西,最初时的内容会是某月某日某某夫人上香,某某小姐求平安符,某某日要收萝卜腌青菜…… 天呐,不能想,再想就得吐血了! 暴殄天物啊! 永安侯听了此番话差点破功,看锦言那状若无辜小鹿的眼神,他就想笑! 小道姑惯会明明白白地骗人,这番话定又是有虚有实。 这种表文塘子观定是有的,而且内容多半也真如她所说这般,这个骗不得人,若真有心到东阳二龙山走一趟就明了,这做不得假。 不过,若说是在道观里画画上香日期就能做出眼前的这份东西,他可一万个不相信,骗鬼呢! 若塘子观随随便便一个小道姑,抵得上他任昆加一干幕僚,能从他们斟酌了好几天的政务章程里挑出不少的漏洞,并能一一补上—— 回头,在眼皮子底下再给你弄份更好的新的出来——虽说是有本可依有章可循,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整出来的! 那他们还好意思为官理政? 他任子川头一个卸任,请塘子观一般人马入驻朝野——人家虽是道姑,但治国平天下的本事比他们大呀! 这不是笑话? …… 不过,她一直住在观里,回卫府出嫁前最远就是到东阳城,这番见识又从哪里学来的? 锦言眨巴眨巴眼睛,打个哈哈: “一法通万法通……侯爷您过过目,若没有问题了,是否要烦劳几位先生再抄写份做留底?” 备份是必须的,特别是重要的方案,弄丢了或被领导拿去不还都让人郁闷抓狂! 没有复印机就得手工抄写,反正她是不想做人工复印机。 永安侯点点头,挨张仔细看过…… 哦……永安侯是个很敬业的官儿啊,为国事通宵达旦工作,一点也不敷衍,即便全程参与,却不草草签字了事。 在永安侯看文件的间隙,锦言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在厅里轻轻走动几步,借以活动下双腿,其实开夜车,喝杯热茶伸个长懒腰再吼上几嗓子什么的,才能舒服些。 她瞅了瞅围在任昆四周研究文件的先生们,还是趁早歇了这份抻抻小腰的想法。 想起永安侯之前让自己来书房的本意是要问地瓜荞麦高粱的事,看那位据说是农业专家的刘承汉先生正奋架子上取了个羊脂玉的马上封猴摆件,轻描淡写地递过来:“先头见你盯着这猴子看,喜欢就拿去玩吧。” 刚才他都看到了,某人借着喝茶,偷偷看了好几次,还象个孩子似的用手指去戳猴子,以为别人都没看到,笑眯眯一幅得逞的样子。 当时就想,等走的时候把摆件让她带走,拿回去想怎么戳想怎么玩都行。 啊!我哪有! 亲,你有偷窥爱好吧? 锦言脸一红,不就是看那猴子圆滚滚的憨态可掬,两只眼睛活灵活现萌得很! 那玉的水头又太好,润泽莹白,就不小心试了试手感嘛! 搞得好象见不得好东西似的! 好吧,是挺眼馋的,侯爷你真心要送,我就不客气了哈,好歹抵个加班费。 “谢谢侯爷,” 她绽开大大的笑容,黑曜石般的大眼睛弯弯的,盛满快乐: “有没有盒子装起来?” 浑然不觉是得寸进尺——哪有送东西不带包装的?特别是好东西? 任昆的心情莫名就高兴起来,嘴角翘起—— 怪不得母亲就喜欢给她东西,看她欢喜的样子,他竟也挺高兴的。 从成亲那日起他就知道卫四有意思,象个孩子似的,要什么想什么都摊在面上,而她要的想的都是不让人为难的,坦荡又澄净,别人给了,她就笑得开心,真心诚意地感谢,不给,也没见她有什么异样…… 动念间,永安侯已经取了个白玉锦盒,看她小心翼翼地放到盒子里,抱着盒子,轻轻福了福,就步履轻快地走了。 永安侯这里没丫头,夏嬷嬷她们昨晚已经回榴园了,锦言谢绝了大福安排人手送她的建议: “现在空气好,我正好自己走走。” 摆摆手,挟了个小盒子一路往内院方向走了。 此时尚早,府里上常白班的下人们还没有出来工作,偶尔见到的都是值夜的。 春日的晨曦,静谧而清新。 花草的香气因空静而愈发丰富又甜蜜。 大自然调出的香氛无人能及,随风而来的前调中香后味各不相同,饶是锦言的鼻子相对灵敏,也分不出谁是谁的香。 她挟着小匣子慢悠悠走着,闻闻花,看看草,身边没有丫鬟嬷嬷。 清幽的花间小径下只她一个,悠闲地走着,东张西望,这场景与塘子观的“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不同,感觉更象前世加班至拂晓,晨曦中穿过小区附近的公园,那边有一个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香香的火腿麦满分加一杯热热的甜豆浆只要六元,她能一口气吃上两份! 用完早餐再慢吞吞地走回家,路上会遇到早练的大叔大妈,亲切和蔼…… 锦言愈走愈慢,空气中仿佛有了甜豆浆的味道。 其实麦当劳的豆浆不如妈妈自己榨的好喝…… “唰”!“唰唰!” 左边的花树深处传来好奇怪的声音,听起来,好象…… 好象金属破空的声音! 金属破空! 锦言陡然一僵,兵器! 难道是刀剑打斗的声音? 长公主府戒备森严,入夜后更有护卫队巡逻,没人能轻易潜入。 好奇心害死猫,锦言一边告诫自己少管闲事,一边轻手轻脚地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靠近。 哇! 她躲在灌木丛中向外偷瞧,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差点惊呼出声,忙用空闲的手捂住自己的嘴! 哇! 噢,卖糕的! 太美了! 美得一塌糊涂,帅得惨绝人寰! 难道府中有狐仙,还是男滴? 前方三五株海棠树,花至荼蘼,这种话!侯爷轮得到他夸?! “外间都传闻侯爷文武双全,应该很厉害。” 锦言浑然不觉不妥,人家是爱人关系,贬贬自己夸夸恋人不是最正常的? 哪个会与这个较真! 非去理论分辨出高下的才是傻子! 她才不是这种傻子: “不过,若你们一起练,一刚一柔,肯定更好看。” 天地良心,她说这句话纯是好意。 真心的。 真的没法再真了。 没有任何指桑骂槐的意思。 但水无痕的脸—— 一下子白了,一下子又红了…… (清晨遇美,福气噢……撒花!票票欢迎水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积极的希望 见水无痕变了脸色,锦言陡然一僵,恍然大悟! 自己说错话了。 她真没别的意思,这句话是真心恭维,想想看,英朗如任昆,俊美如水无痕,这两大美男一起舞剑,一刚一柔,情意暗涌,该是怎样的美不胜收? 想想就心痒难耐。 她是真心向往,好不好? 显然,水无痕并不是这样理解的—— 他面色倏变,似冷水浇身,欲解释,张了张口,却不知从何辩起…… 对面这个娇俏柔美笑吟吟的小女子,正是永安侯的发妻啊。 默然片刻。 锦言脑中各种念头闪过…… 好吧,是她口误了。 因为她的身份以及与水无痕间接的关系,她说了这话,水无痕难免会多想。 以为自己是在暗讽什么的? 或者情敌般嫉妒? 做为永安侯的正室,面对他心爱的小倌,不嫉恨似乎不符合常理? 或许美人公子身不由己? 不是自己想得那样两情相|悦? 男|男的爱情事业只是永安侯一个人的独角戏? 美人公子的工作就是这个,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君不见有几人爱工作如爱老公? 莫非,美公子实际取向正常,爱的是女人,只是被迫做了小|受? 只是一份工作,等年纪大了,永安侯又有了新欢,他就可以被放了? 话说,在美公子之前永安侯也养过小相公的,现在却都不见了,或许就是放了? 锦言想了又想,决定还是言辞诚恳地解释几句: “水公子,我刚才所言俱是真心,就是字面的意思,内里无机锋,公子不必多想。告辞。” 若非看在水无痕是个好人有颗好心的份上,她也不想多说话,说多了,误会愈多。 水无痕望着那纤细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花木青石径的尽头,转身回去取了自己的剑,认真地端详着,仿佛那不是一柄普通的青锋剑,而是稀世珍宝一般…… 他的心很乱,正因为那女子坦率真诚,他愈发心神难安。 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就能透过他的画,说他暖暖的…… 暖暖的,他吗? 有一丝放不下…… +++++++++++++++分隔线+++++++++++++++++++++++ 锦言逛园子的兴致减了几分,倦意就上来了。 快步进了二门,迎面走来两个丫头,脚步急急。 她站住了:“哎,你俩,一大早急火火干什么去?” “夫人!” 俩丫头惊喜,紧走几步迎了上来: “您已经回来了?我们正是要去接您。” 来的正是锦言的陪嫁丫鬟水苏和水芳。 两丫头上前,一个接了锦言挟着的小匣子,一个扶着她的胳膊: “嬷嬷昨晚回来说您估摸着得忙一晚上,让我们一早再去前院接您,她在小厨房熬粥蒸早点,要给您好好补补。” 水苏口中的嬷嬷就是夏嬷嬷,可能因为同是陪嫁,锦言身边的这几个丫头私下里都不带姓的称夏嬷嬷为嬷嬷,透着股心知肚明的亲热。 “嬷嬷真是的,累了大半个晚上,不多睡会儿,一大早跑去抢李嫂的饭碗?” 锦言打趣,李嫂是小厨房的厨娘管事,一身的好厨艺。 “嬷嬷说做点东阳味道的。” 水苏解释着:“李嫂还在边上看着呢,打定主意要学学夫人家乡饭菜的做法。” 李嫂是个很热心厨艺的专业人士,除京菜外,也擅长做南菜,只不过东阳菜在南菜系里不算出名,李嫂能做地道淮扬菜。 东阳菜? 锦言抿抿嘴,她还真不知道东阳有哪些有名的菜品——她都没下过东阳的馆子好不好? 统共也没进过几次城,每次进城都自带便当,街头零嘴小吃什么的倒买过几次。 她心目中的东阳菜,最熟悉的莫过于师叔熬的粥制的素斋蒸的素包子烙的素饼什么的,配着观里自己腌的小菜鲞干咸蛋,鲜美得很。 …… “好呀,我正饿着呢,回去就尝尝嬷嬷的手艺。” 说笑着,三人很快就回到了榴园。 夏嬷嬷迎了上来:“夫人累坏了吧?” 她仔细看了看锦言的脸: “眼下没有青色,倒看不出一宿没睡。夫人可不能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赶紧洗洗吃点东西补补觉。” 噼里啪啦一大堆话,锦言听得心里暖暖的,活了两辈子她早就明白能有个人在身边时不时地唠叨你,这是福气。 “嬷嬷,我要洗个热水澡。” 锦言看着夏嬷嬷递过来的热毛巾,皱眉。 “不行,你熬了**,不能空着肚子洗澡,” 夏嬷嬷断然拒绝:“先收拾得了吃点东西消食后再洗。” “嬷嬷……洗了热水澡解解乏。” 锦言继续争取,早晨洗个澡真得很舒服,她以前都是这种习惯的。 “过会儿睡一觉更解乏,听话啊。” 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锦言冏了。 老老实实地让夏嬷嬷服侍着洗脸漱口,梳头换衣服。 夏嬷嬷的动作轻巧而快速:“夫人,先挽个简单的发髻,等用了饭再拾掇啊。” 餐桌上,黄灿灿的小米粥,白绵的糯米山药粥,煎得金黄的粃粑,荔枝大小的白包子盛在绿盘子里,脆生生的腌小黄瓜,酸甜的白醋萝卜,粉红的是煎火腿片…… 锦言看着一桌子精致熟悉的粥点,不由傻眼了:“嬷嬷,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这些,是塘子观早餐的常见品种——除了煎火腿外。 她挟起一个小包子,啊,是素三丁馅! “真好吃!嬷嬷,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跟谁学的啊?” 锦言边吃边问,什么时候她去塘子观偷师了? “嬷嬷说的,那些年嬷嬷去观里看小姐,知道小姐的喜好,就跟观里的师父学手艺,夫人经常练习,担心哪天小姐回府后吃不习惯外头的口味,我们几个都跟着学了些,怎么样,与师父们比起来差了些吧?” 夏嬷嬷语气平缓,轻描淡写地说家常。 锦言只觉心头酸涩,原来李娘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了那么多! 她不是真的卫锦言,对于这一世的父母本没有感情,无怨也无恨,甚至还庆幸自己是在观中长大,不涉及亲情牵绊…… 这一刻,她很想自己能做些什么。 李氏不需要报答,她却不能理所当然地享用这些亲情,若永安侯真的能动用他全部力量去寻找卫三爷,她不介意显露更多的能力。 让自己可利用的价值更高。 “嬷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她按捺下心潮起伏:“侯爷答应让他的人帮忙找我爹爹。” “真的!” 夏嬷嬷惊呼一声:“侯爷的势力大!平白无故地他怎么会帮忙?” 反应挺快的嘛,知道永安侯那里没有白吃的午餐。 “侯爷昨晚让我帮他们抄写公文,还有,他问我一些种地的事情,我用这些信息跟他交换的。” 夏嬷嬷不知想到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脸色立马黑了下来,锦言忙澄清。 “嬷嬷你先别告诉其他人,我娘那里你说我们是现在给她写信,还是等有了消息再告诉她?” 按锦言意思先不说,找人这事儿说不准。 就算永安侯手眼通,能不能帮忙找到也是个未知数。 别希望了一把又失望,更难受。 “当然要早点告诉夫人!” 夏嬷嬷斩钉截铁,果敢地与锦言所想唱了反调:“夫人知道了肯定很高兴,多了一份助力,希望就更多!” “可是,侯爷也不一定能很快找到爹爹啊……” 锦言略有迟疑,没有期待就没有更多的失望,不是吗? “侯爷又不是神仙,哪能一出马就能找着老爷?” 夏嬷嬷笑了,说得笃定:“多一份力量就能更早一天找到老爷。” 噢……这样啊…… 锦言终于明白她与夏嬷嬷不同之处了: 她潜意识里是认同永安侯的观点的—— 卫三爷遇难与失踪时间太久,生还的可能微乎其微,认为卫三爷很难找到。 在消极的认知前提下,希望再失望就很难承受。 而李氏和夏嬷嬷她们认定卫三爷是活着的,只是一时没找到或暂时回不了家! 原因不过于他伤了脑子前事忘记或是失了财产,凑不足回家的盘缠…… 总之,卫三爷一定是在某处好好活着的,只要找到了,就可以回家! 在积极的认知下,多一份助力希望就更大。 嗯,从现在开始,她也相信父亲仍在某处好好活着,等着她们去接他回家! 吃完了夏嬷嬷准备的爱心早餐,锦言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嬷嬷,帮我把那朵粉水晶珠花找出来,我要戴上。” “喝杯红枣茶消消食,一会儿就快点补觉,还戴珠花做什么?” 嬷嬷不赞同,却手脚麻利地找了出来。 “等会再睡,我们先去趟正院。” 锦言坐在妆镜前,由着嬷嬷将珠花插到头上,果然年轻好呀,熬了一个通宵,这肌肤还象刚剥了壳的鸡蛋,粉嫩莹白。 “那,再戴幅相配的耳铛,也是这粉水晶的。” 夏嬷嬷知道昨晚锦言在前院永安侯书房忙活一晚这样的大事,她必得亲口去解说一番。 粉红水晶雕成五瓣桃花,戴在耳边,仿佛有朵花开在了鬓边。 ++++++++++++++++++++分隔线+++++++++++++++++++++ 何嬷嬷一边侍候着长公主洗漱,一边轻声将昨夜里发生的事情向长公主禀告。 “你是说,昨晚昆哥儿带着锦言去了前院书房?还在那儿呆了一晚?” 长公主不相信地反问。 “是,侯爷先去了榴园,在榴园用的饭。后来就带夫人去了前院……开始还以为是侯爷恼了夫人,夫人身边的还帮着求情。侯爷说了是有事请夫人去前院相商……” 何嬷嬷边为长公主梳着头发,一边细声解说: “具体为了什么事,侯爷没说,先头在屋里只有夫人服侍着,不知起的是什么话头……侯爷书房传不出话来,只知道昨晚江先生等几位先生都在书房议事,直到大清早才与夫人前后脚离开……” 这番话将长公主心中原先的那点子绮念击了个粉碎! 先生们也在,这么说谈得是正事了—— 既然招了幕僚来商量正事,又叫锦言去干什么呢? “侯爷不是说要走趟西北吗?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 何嬷嬷猜测着:“等会夫人会来请安,自然什么都清楚了。” “她熬了一宿,不知还能不能来。” “肯定会来,” 何嬷嬷笑道: “夫人的性子您还不清楚?入府以来,雷打不动,哪天不准时来请安?但凡事关侯爷的,哪回夫人不早早地就来跟您禀告?” “嗯,这倒是,锦言这孩子,就这点好,从来不瞒着掖着,好坏的都在脸上,倒真是一片赤子之心。” “这也是遇上您这样的长辈,要老奴说,您对夫人,真象女儿般疼爱。” 说话间,就听外面传来脆甜的声音: “嬷嬷,公主婆婆昨夜睡得可安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金贵的地瓜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长公主笑了,扬声道: “你这丫头,就是只黄莺儿,大清早的就到我这里叽叽喳喳。” 这时何嬷嬷将最后一支金凤钗插到梳好的凌云髻上: “今天夫人要早了一点。” 长公主笑着站起身: “一宿不睡,还这么活蹦乱跳的象只猴儿,我得早早打发了她。” “公主婆婆今天的发髻好漂亮噢……” 锦言笑眯眯迎上来。 长公主长得真心不错,皇家人嘛,天下最美的女人都在宫里,绝对都是最优秀的基因,出色是正常,长得普通才是意外突变。 长公主肤白鼻挺大大的丹凤眼微微一点吊眼梢,不笑时威风高贵冷艳逼人;笑时,眼角微弯,柔和而不减贵气,十足御姐气场。 锦言从来都是真心赞美长公主,尽管开始是出于让老板高兴的目的—— 当然目前也还是有取悦的成份。 不过,取悦其实向来就是正面积极向上的词汇。 让别人高兴让别人快乐,是最正常不过的,难道让人不高兴不快乐才应该? 职场同事,电梯间休息区见面打声招呼,顺便夸夸人家当天的衣着或妆容,让别人有份好心情,自己对上张笑脸,何乐而不为? 锦言驰骋职场多年,公司有好人缘,团队有向心力,除了个人工作能力外,与她这种时时能发现别人的优点并不吝于赞美的行为有很大关系。 你要真心赞美,发现别人的特别之处。 不要泛泛地说你今天真漂亮。 如果你每天都要对公司里遇到的所有女同事说你今天真漂亮,第一天对方会高兴,第二天对方可能会疑惑,第三天她知道你对所有同事都说过同样的话,就会认为你只是一种客气,等同于“你吃了吗”或“天气不错”。 长公主象极锦言初入职场时一位女老板,又漂亮又强势,就是太女王! 是位超大龄的剩女,外号“奇奇”—— 就是“老虔婆”到“虔婆”再到“奇奇”的演变! 做她的手下,经常痛并少许快乐着,常痛是天天要被骂,少许快乐就是奖金高一些。业绩好,钱自然会多分。 就是这位女老板,传授了锦言许多宝贵的工作经验、业务技巧以及思考的方式。 因为,对老板来说,她最看重的首先是态度,其次是能力,最后才是经验。 …… “马屁精!” 长公主笑骂着:“是不是又看上我什么东西了?” “公主婆婆您这样说,人家会伤心的。” 锦言哭丧脸:“人家是想让您看看我的新首饰。” 指指头上的水晶珠花:“看,用您上次送的水晶打的,好看吧?” “好看!” 长公主端详着: “这颜色衬你,小姑娘粉粉嫩嫩才显得颜色好!嬷嬷,我记得还收了些粉晶白晶的,找出来拿去都做了,项链手链什么的,做一整套才好看。这样单薄了,家里戴戴还勉强,出门太寒酸了,没的小家子气。” 锦言忙摆手:“不是的,上次做了好几套呢,链子什么的都有,我嫌沉没戴,等出门就用全套的。” “这些颜色我都用不上,给你收着,现在不想做,什么时候想了再去做。” 长公主不容置疑:“用过饭了?今天到得早,跑着来的?” 锦言每次到正院请安都是走着来,她对外的官方说辞是哪能坐着轿子来给长辈请安? 实质是要借此走路锻炼身体。 “没有,慢慢走来的。” 锦言皱了皱眉,略有点小撒娇:“走得很注意的,就是嬷嬷教的那种走法,我规矩学得好,已经都出师了。” “……昨天晚上被侯爷叫去帮忙了,抄了一晚上的字,所以来得早了些。” 很自然地说出来昨天的事情。 锦言知道这个时候殿下肯定已经得知此事——任何关于永安侯的事情,长公主都会在第一时间内就知道。 “……昨晚侯爷去榴园,说起一些农事抗旱什么的。以前观里有田,胡乱知道一点,侯爷说刘承汉先生通稼穑,要我去与刘先生讲讲。先生们都在忙,侯爷就让我帮忙一起抄写文件。” 事情交待清楚,情况基本属实,本就是为了地瓜荞麦去的,接下来也确实是抄文件来的。 “农事?你怎么还知道这个?” 长公主知道锦言字写得好,她自己都让锦言抄经给太后呢,只是这种田是怎么回事? “观里有供奉田啊,春耕秋收知道一点。” 锦言轻描淡写:“可能刚好是侯爷想知道的吧。” 有田就知道一点? 这叫什么话,哪家府上没有田庄? 可也没听说哪家小姐夫人通农事! 这有田和种田能是一回事嘛! “供奉田每年要种什么,什么年景种什么,去年种了什么今年不能再种,佃农都要与管事师叔商量的。” 锦言没撒谎,塘子观管理庶务的真宁师叔是个非常认真的人,凡事喜欢亲历亲为,周边的供奉田没有一块她没用双脚丈量过的。 长公主与何嬷嬷面面相觑: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就是那田家妹农家女,但凡家境好点的,也不至于让孩子下田种庄稼吧? “不是下田种地,” 瞧这两位,都想哪儿去了! 她想下地,人家佃农还不愿意呢! 人一家人靠地里出息吃饭,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下田,不是糟蹋人家的苗影响收成嘛! “是商量农事时旁听,或者送送饭什么的,偶尔听上那么一两句。” 锦言解释着,任这两位自由发挥还不定想到那儿去了呢。 旁听? 送饭? 那还不是下田! …… 长公主没法想象这粉嫩得花儿一样的姑娘拎个大篮子的地瓜与荞麦,今天农事司有些不同的意见和难处,想听听你怎么说。” 她好象不会比农事司的人更专业吧?永安侯忒高看了…… “好,侯爷请说。” 锦言没多言,已经达成协议,定金人家都付了,按协议好好干活才对。 不管有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首先要端正态度。 “农事司说甘薯确实是种在沙土地上,是否有抗旱性未得知,但生长过程中无需多浇水已确认。只是,栽种不易,母种耗量太大。目前产量少,是贡品。不具备大面积种植的条件。” 永安侯三言两语解说清楚,锦言听来不由睁大了眼睛! 老天,地瓜是贡品! 这么金贵! 地瓜啊,贡品啊! 原来谁的祖上都有可能阔过! 你能想象满大街的烤红薯居然物稀以贵,是仅能供皇帝太后吃的贡品? 只是,地瓜不易栽种? 不可能啊,任何一种能够被普遍推广又被广泛种植的农作物绝不可能不易栽种,否则怎么可能推广呢? 等等,母种耗量太大是什么意思? …… 眼前的她忽然又变了,灵动跳跃,陡然间就散出无比强大的自信与理性的光芒。 “农事司有没有详细说明甘薯是怎么种植的?” 她冷静地问道。 “母体栽培,选择优质大个的甘薯做为种子,埋入土中。” 永安侯向农事司询问地很清楚。 若甘薯真如锦言所说具有如此多的优点,这次西北各道来不及,但可以在其它各地推广种植,这样对整个大周的粮库有所帮助—— 看吧,人家侯爷看问题是有战略高度的! 结果这好好的一盘棋还没开始下呢,农事司就给他泼了好大一盆冷水! 当然,农事司的态度是非常好滴,话说得也非常滴恭谨: ……侯爷容禀……侯爷,您有所不知…… 那是,谁敢对您永安侯的建议嗤之以鼻呢? 不过,侯爷呐,这术业有专攻,不知您老得哪位高人传授? 我等愚笨,栽种多年,尚不知有这等特点,或,可否请高人详细指点一二? “……荞麦亦然,通体入药,不可食用。且因药用,不归农事。” 永安侯不带感情地复述农事司主事的回答。 若不是他忙着要先将赈灾的事情落实,不愿浪费时间,凭老家伙这几句话他就能拍他一脸! 什么叫通体入药不归农事? (十则吐槽:近二十万字啊,一万多的点击,二百不到的推荐!怎个冷清了得!~~~~~没人喜欢看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研墨的侯爷 竟是这样? 锦言有些意外: 这么说,到目前为止,这两种作物的种植其实还处于初始阶段? 农事司认定荞麦是药材,竟连可以食用都不知道?! “那,高梁呢?” 红高梁啊,漫山遍野的青纱帐,我爷爷和我奶奶的新房…… “他们没听说过。” 这个更直接,农事司主事干脆否认,不知其物种为何。 高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 会不会是这种植物在大周不叫这个名字呢? 她这个门外汉知道的高粱别名都不止三四个,什么蜀黍、木稷、荻粱、乌禾、芦檫、茭子等等,说的是同一种东西。 眼下不是探讨考据名字的时候,永安侯还等着呢。 “……那么,目前没有一种是可以的?”她问道。 永安侯点头。 农事司的老家伙信誓旦旦,又以所谓多年农事经验来严重置疑。 若非锦言当时是在闲谈中随口说到的,又没有哗众取**或邀功请赏的动机,任昆几乎也要怀疑她所言的真实性—— 毕竟农事司在农事方面最有发言权。 ……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是说还是不说呢? 锦言的脑袋里开起了现场辩论会: 这算不算蝴蝶翅膀? 可是,本来就已经有了的东西,就算是我不说,也会被发现,无非就是早几年…… 早几年可以救人活命! 但是,早几年也不行呢? 万一是要留给某个特定的人在特定时间里发现的呢? 肯定不会有效应的,又不是什么新生事物! 别太矫情了,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藏一半露一半的,有意思嘛! 瞬间有了决定: “侯爷,农事司或许说得是实情。但我说的也是真的。一是有不同的地瓜栽种方法;二是荞麦的食用方法;但侯爷不能与任何人说是我说的。” “为何?” 这是大功德啊。 “本来人人都同情我是个小道姑,若再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不又成了小村姑了?更可怜了……” 锦言苦丧脸:“公主婆婆今天知道我曾下田送饭,已经淬不能忍了。” 哈哈,永安侯一愣,随即莞尔,说的是! 别家的夫人学得是棋琴书画女红中馈,他的夫人倒好,擅长画符种地! 不对,还有更厉害的! 他想起今日早朝时,众大人对他呈上的那份章程讶异之色,就连皇帝舅舅也心喜不已! 分工明确,主次配合,各部再无理由好讲。 一鼓作气,诸事议定,分责而下。 史无前例地爽快! “好!如你所愿。” 永安侯答得干脆:“那你要什么?” 这是大事,他历来不喜白占便宜。 锦言摇摇头: “侯爷已经答应帮我找父亲了,别的我什么也不缺。” 她在长公主府里,好吃好喝,嫁妆银子也不少,能长长久久做个米虫就好,别的要了也没用,带不去拿不走。 “此事我已吩咐三福,你提供画像即可。” 永安侯向来重诺,今早上朝前他就已经安排。 “你那个四哥,叫卫决明的吧?是要科举入仕吧?你瞅机会问问他有什么打算,回头我去打个招呼。” 既然她没有要求,那就多提携下她娘家人。 不过,卫府对她没有恩情,又借她攀贵,她未必愿意为卫府诸人打点。既然她与这个卫决明感情还不错,那就是他吧—— 上次见卫家小辈,也就他能入眼,有几分才气。 “谢谢侯爷。” 卫四哥是好人,永安侯愿意提携给他富贵,锦言喜欢。 “据我所知,甘薯无需用块茎栽种,而是用苗芽。” 前世锦言团队服务过的客户五花八门,各行各业的都有。 其中就有一位客户是经营有机农场的,薯类种植及加工占其产业很重要的一部分。 为了帮他推广薯类再加工产品品牌,锦言带领团队在农场住了一个星期,对其从种植开始的一条龙产业链做过深入了解和考察。 …… “……就这样,育苗,起垅,垄作优点我刚才讲过,用直栽法,抗旱,大薯率高,适于山坡地或干旱贫瘠的沙土地,缺点是结薯数量少,需要密植。” 锦言将自己知道的大致讲了一番,看任昆的样子,好象……没听懂? 饶是永安侯聪明,但的的确确贵公子出身,不是个种地的料。 瞧他那样子,想来是从没见过生甘薯,更别提育苗、苗**等了,完全生吞硬记。 “侯爷,我说得有些零碎,可能有些描述说得不够明白,图解就一目了然了,待我整理出一份详细带图的文字来。” 他自己都没听明白,回头再去找人说,若被人一问,七扯八扯的定又是弄个一头雾水。 “如此甚好!” 永安侯大喜。若不是外男不能进内宅,他都想让刘承汉来榴园了,隔行如隔山,他完全在依仗自己的好记性。 “到书房还是此间?” 他有些急不可待。 现在? 锦言有些为难,老大,您真是工作狂,今天晚上又不打算睡觉了? 您体力真好!真心佩服! 她都睡了大半天,一点也没走困,打算今天早睡早起呢。 瞧人家,晚上通宵加班白天上朝开会,晚上复加班,废寝忘食,真是大周之幸百姓之福啊! 可是,她不想又熬夜了,睡眠不足容易早衰。 “我后日起程,若明日能上呈陛下,后续事宜可由农事司负责。” 永安侯看出锦言的为难,居然好脾气地解释道: “辛苦了!事关重大,我若起程,无合适之人上递奏章。” “那去书房吧。” 锦言站起身,侯爷都这样说了,还是别磨蹭了,咱们快点开始早点结束吧。 +++++++++++++++++++++分隔线++++++++++++++++++++++ 俩人去了隔壁的书房。 一进去,永安侯觉得眼熟。 内里大摆设都随他的风格,开阔空旷,墙边一溜明。 曾经为了快速精准的画图,她专门参加过简笔画培训班,画个种地瓜的小人么,自然是又快又好。 永安侯一边做着书僮的工作,一边看她在纸上忙活。 这是什么画技? 一两笔下来,一个小人栩栩如生,或选种或做育苗**或培垄或拨苗或栽种,一幅幅古古怪怪的图,把整个种植过程描画得清楚…… 现在他这个不通农事的,按图索骥再结合她之前所说的,也看得明白了。 每幅图上,那个小人头上还引出一个奇怪的图案,将过程中需要注意的部分做了文字说明,仿佛是小人在说话。 侯爷您真聪明,连这个都能看懂! 不愧为耽|美男! “要喝茶吗?” 永安侯见锦言换了张纸,见缝插针问了声。 “不用,谢谢!” 思路正活跃呢,早点干完早点睡觉。 继续! 永安侯没勉强,对于锦言没发现他屈尊,客串书僮的角色毫不在意,继续研墨,配合默契。 锦言一口气将所知的方方面面默写下来,放下笔,出了口长气,这时才发现永安侯坐在自己旁边,放下墨条,自然地理了理袖袍,伸手取了她写好的文字,仔细看了起来。 怪道呢,锦言恍然大悟: 难怪今天的墨怎么用也不少,原来不是田螺姑娘做的,是永安侯的功劳啊…… 这人,也不象是传说中那般难搞嘛! 一个男人,管他什么取向,能讲道理,懂得体谅他人的立场,恪守交易,践守承诺,这就是好同志! 何况,还敬业爱岗,礼贤下士,忧国忧民,以天下为己任,鞠躬尽瘁? 堪称完美了! 永安侯边看边止不住地嘴角上扬,这个戴斗笠的小人太有意思了…… 不!是小道姑太有意思了! 他忍不住笑,指着漫画小人向锦言打趣: “你这个,是茶亭学来的还是画平安符练出来的?” 锦言摇头,认真回答道: “都不是,是抄经抄累了,画着玩的。” 看她煞有介事的样子,永安侯放声大笑…… 这个卫四,怎么这么有意思! 这有什么好笑的! 笑点真低! 不是冰山脸?这点阳光就灿烂? 锦言不满地暗哼了几声: “侯爷,有那么好笑么?” “嗯,不好笑!” 永安侯边否认,边有笑纹从他清雅的眉眼间散开。 算了,看在这厮主动研墨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了…… 锦言明智地换了话题: “侯爷,您看这份东西可以吧?” “好!很好!” 永安侯心情畅快至极。 这般拍案叫绝的好东西,老家伙不是要他让高人指点详细嘛,不就是暗讽嘛! 明儿一早他就告诉这老家伙—— 高人昨晚指点了,不懂就别装懂,要知学好问。 老家伙,等着瞧好吧! (今天早更,下午有事外出……唔,晚间还有一更,为书友“桃源在心中”的加更,谢谢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香囊也是工作 本章为书友“桃源在心中”加更,谢谢亲!+++++++++++++++++++++++++++++++++++++++++++++++ “侯爷,用不用宵夜?” 锦言不知道永安侯一脑门子的官司,擦拳磨掌要在农事司主事面前扬眉吐气。 夏嬷嬷已经准备好了鸡汤春笋面。 人家不愿意睡前吃东西的,可是肚子实在是又饿了,早知今晚又被抓壮丁,晚餐就多吃点。 “备了什么?” “鸡汤春笋面。” “端上来吧。” 永安侯没抬眼,一直翻看着手里的东西。 他还是小瞧卫四了! 就是这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小东西,居然一次又一次让他震撼! 有种捡了宝的感觉。 两人在书房用宵夜,一人捧一碗面条,颇有些加班吃泡面的感觉。 只是鸡汤香、春笋鲜、手擀面条筋道,不是烂坨坨用味精泡过的面饼能比得的。 而且这两人都吃得文雅,听不见哧溜哧溜吸面条的声音。 安安静静悄无声息的吸面条……好怪异滴! 永安侯放下筷子,用棉巾擦了擦嘴: “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侯爷,昨天就熬了一|宿,时候不早了,快休息吧。” 锦言诚心诚意劝道:“身体是差事的本钱,要注意身体健康啊。” 身体是差事的本钱? 这话新奇,意思倒是浅显明白。 永安侯从善如流:“这两日辛苦了,早点休息。” 不知说自己还是说锦言。 “恩,我这就准备睡了。” 锦言伸了个小小的懒腰,这不您老人家还没走吗? 永安侯见她慵懒地象只猫似的,不由好笑: 这卫四,不知怎么长得,这种不雅动作不应该背着人才做? 她却就这么随性而为,不管在他还是母亲那里,都这样。 不拘束,不造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偏偏又令人生不出厌恶之心,只觉得她自然纯粹得象个孩子。 哪有这么好! 锦言若知道永安侯这样想,肯定会反驳! 这还叫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别人手底下讨饭吃,哪有自己当老板痛快!悲催得很啊…… “你先前在弄桃花?” 永安侯低头检查手里的纸张,再次确认无遗漏及不明之处。 “是。” 自从她去长公主那里悲情了一把后,全榴园的人都帮着她**,永安侯听说过也不为奇。 “做什么?” 永安侯随口问道。 “做薰香块、桃花粉啊、桃花茶啊、香囊荷包、泡酒啊,很多用处。” 锦言扳着指头细数,的确,桃花的妙处还真不少。 “噢……给我个香囊吧。” 要的自然。 啥?! 没想到永安侯会说这个,锦言有点小结巴: “香……香囊?” “唔,要桃花的。” 永安侯一点也没有吓到人的意识,说清要求,点明品类。 锦言不乐意。 要瓶酒或茶还行—— 香囊香囊,除了花瓣,还得要外面的囊啊,又不能随随便便找块布头就包起来了,凭什么我要花上功夫绣上个千针万线的送给你啊? 对于花钱能买到的,锦言历来大方得很,但对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最小气不过,轻易不愿意送人。 那是! 时间就是生命,花费生命做的东西,随便送给个不懂或不珍惜的人,还不如送钱来得痛快。 “侯爷,我女红不行,平时不怎么做东西的。” 锦言一脸为难,她才不做呢,累眼费神的,堂堂侯爷,还缺她一个香囊? 女红不行还好意思说得这样大声? 永安侯看她一眼: “不是说赏花会穿了条与众不同的裙子?” 人人都知他永安侯有个会打扮美若仙子的夫人? “那个是府里绣娘做的,我只是想了个样子。” 这没什么好瞒的,那条裙子,除了选布料和画图样,她一根针都没动过。 “那你画个样子,让身边的嬷嬷,噢……就你那个陪嫁的,是夏嬷嬷吧,她绣工可以吧,你看着找个长相顺眼的,” 永安侯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要深蓝或青碧料子,绣桃花,男人佩带的。清雅稳重。” 他回想着那香囊的样子,却记不清到底是哪个颜色的。 “好,侯爷什么时候要?” 老板吩咐就是工作,做好就是,不过,还要看看夏嬷嬷愿不愿意呢,反正院子里长相顺眼的嬷嬷多得是。 “不急,等我回来,” 永安侯算了算日子:“左右还有三四个月,再加个扇子套。” 他想起自己前些日子收了柄前朝大家的扇子,到时算做一起。 锦言应下,暗自揣测,莫不是要送给水无痕? 做个香囊连颜色花样香料都有指定,估计是投其所好或是非常看重的人,能当得起永安侯如此对待且又适于送香囊的似乎非水无痕莫属。 “我带回去了,” 永安侯扬了扬手上的纸张:“……你若有事,可差遣三福去办。为难之事,让他给我带信。” 刚才所托之事于他不过是即时起兴而为,永安侯更看重的是这份资料。 他的随兴所为在某种意义上,意味着此时基本将锦言当成自己人看待。 哪个老板没差助理或秘书帮忙处理点私事? 香囊嘛,一个小物件而已! 正好她在眼前,正好又说到了,又正好她办事还妥当,那就交给她了! 任昆可没想他这个讨要香囊的行为,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成为自己的硬伤,提起便悔之不及。 …… 送走了永安侯,锦言好好地泡了个热水澡,然后睡觉。 香囊什么的,等睡醒了再说吧。 ++++++++++++++++++++++分隔线+++++++++++++++++ 永安侯回了前院,将手稿交给书房值夜的幕僚抄写备份: “图画部分,若绘不成,只需标明序号即所绘文字即可。” 他知道自己的手下,没人会画这种古怪的图形,若让他完全照搬照抄,的确为难。 这种奇奇怪怪的画法与卫四那种精灵古怪的人倒相配,想到这儿,不由唇角微扬,冷俊的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 第二日永安侯果然将文件拍到农事司主事的脸上—— 老家伙却喜不自胜,乐颠颠地表示马上亲自动手实验。 若能成功,就可以选择地区进行夏薯推广,大周除了江南富庶之地外,哪个州郡道府没有坡田瘦地? 永安侯这一日延续着前几日的忙碌,好在这次各项事宜分工明确职责到人,各部都先放下手头其它的工作,永安侯最大,先把这位爷打点了送走再说。 皇帝又招了外甥到御书房好生嘱咐一番,永安侯一一应下。 皇帝与长公主一母同胞,长公主年长他不少,长姐幼弟,当年长公主对自己的这位弟弟可谓疼爱,凡事都为他出头。 机缘巧合,原本没有希望做太子的他,却捞到了做皇帝的机会。 拥有无上权力,自然有能力庇护看重的人:对长姐愈发敬重亲近,对自己的亲外甥疼到心里。 加之任昆也争气,能力出众。 皇帝自己就两个儿子,稚龄**,暂时不得用。永安侯自年少成名,凡皇帝交办的事情,无不妥妥当当。 能为圣上排忧解难的臣子,自然是要倚重,何况这人还是自己素来疼爱的外甥? 朝臣皆知,皇帝**永安侯,得罪陛下或许没事—— 九五之尊,不屑于与下臣计较,怕失了身份。 得罪永安侯绝对是有事——陛下护短得很。 “……你现在是成家的人,好好办差事,不可徒惹是非。” 皇帝都交待完了,又忍不住叮嘱一句: “不要再沉溺那些个小孩子玩闹的事,该收心了,你母亲等着抱孙子呢!” 永安侯点头称是,这种说辞不算新鲜,但凡出个远差事,皇帝舅舅就会旁敲侧击几句,只要不明讲,他就乐得装糊涂。 在皇帝眼里,自己的外甥无一不好,就是这一点上有个小小的瑕疵! 其实有这么个小毛病也无所谓,又不是养不起。只是,若为了这些玩意儿,不娶亲不生子,那就过了。 好在现在他已经娶妻了,听母后讲与卫氏相处甚欢,也知道给夫人脸面,虽然没有圆房,这个倒也不急,慢慢来就好…… 小孩子嘛,总是要慢慢长大的! 皇帝陛下,您眼里的小孩子已经二十好几了! 不小了! 别家府上这个年纪的公子,孩子都好几个,满地跑了! 当然没有人会去提醒陛下这一点: “若事情安排妥当,去陪太后说说话,告个别。” 皇帝继续把外甥当小孩子。 永安侯辞了皇帝,去慈宁宫陪着太后用了顿午膳,哄皇外婆多吃了半碗饭,自己收获了一些唠叨。 回部里查看了出行准备,晚上回府分别与母亲父亲禀告道别,然后回书房与幕僚们碰碰头,再到井梧轩时已是亥时。 亥时,应该就寝了,自然就没有时间再去榴园了。 在永安侯的意识里,本就没有榴园的事—— 既非初一十五,要锦言办的正事昨夜已经完成,她又已经知道自己要去西北,还帮着拟定章程,还有什么必要再去趟榴园? 但下人们不是这样想的啊…… 侯爷自井梧轩动身,以钦差大臣身份去西北赈灾,这一趟听说要三四个月,走前居然还是夜宿井梧轩的! 这个事实让榴园心思灵动的下人们沮丧,夫人这么好,侯爷怎么就看不上呢? 长公主也有一点失落,明明知道前两日永安侯是因为公事才与锦言接触的,心底却总存着丝美好愿望不是? 她还特意关照了儿子走前去榴园打声招呼……这个逆子,答应着知道了,转身却宿在井梧轩! 早早晚晚有一日,要把那个小相公逐出府去! 否则,有他在,不知到哪天锦言才能入了昆哥儿的眼! 长公主又一次打定决心,要找到发落水无痕的因由。 …… 作为当事人的锦言却不知外间的人心所向,她正喝着茶: “嬷嬷,你若不愿意咱们就再找别人做,反正有的是人抢着想做!” 夏嬷嬷看着她绘好的图样子: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左右不过是个香囊,侯爷都吩咐了。” “嬷嬷,我估计可能是要送给井梧轩的那位呢。” 她可没忘记嬷嬷对水无痕不以为然的态度,别某一天知道自己做的香囊到那位手里了,觉得恶心不自在。 “管他送给谁呢,嬷嬷又不是二八娇娘,与人私相授受!” 人家夏嬷嬷根本不在意: “侯爷开口,咱只当是他要的。” 瞧嬷嬷多明白! 永安侯的格调好另类啊…… 锦言暗自琢磨: 你看,又要绣桃花的香囊,又要装桃花香,难不成是为了强化自己分|桃居士的个人形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爱迪生的发明(上) 将香囊甩给夏嬷嬷,锦言********盼等卫决明的画像—— 能早一天是一天嘛。 闲时瞅着夏嬷嬷做活计,总忍不住要无聊地y|y,关于水无痕与任昆谁攻谁受的问题。 她原先一直认定前者受后者攻,无论是从长相气质还是地位行事上看,都显示分明,可是,送人香囊啊扇子套啊…… 这些个手作的东西,向来不是女人喜欢用此表情达意吗? 没听说男人送女人这个的! 或许,谁上谁下的问题与表象恰恰是相反的? ……你说你还能更无聊吗?连这个都猜! …… 没过两日,卫决明的画像就到了。 画了十几张,正面侧面的都有。 夏嬷嬷看得眼泪汪汪: “……四少爷画得真好,夫人您看,这就是三爷!您的眼睛与三爷长得很像……” 哪里能看出像了? 锦言一脑门子黑线! 这般的写意画儿都能看出眉眼相象来? 嬷嬷您真是火眼金晴! 反正她什么也没看出来!拿着这画像,人站在面前,她也认不出来! …… 满脸纠结,面色不善地盯着画: 怎么会是这样? 卫决明画的真心不错,只是文人画,神似形不似的,宽袍大袖,看上去甚是风度翩翩…… 可全大周的读书人都是这种模样的好不好? 哪里能看出鼻子眼睛的不同来? 气质高洁,温润如玉,这些感性的词语没用,要的是一目了然的特征! 要写实,要具象! 这是寻人启事,不是做飞机稿ps玩! 真是令人牙疼! 锦言托着腮,皱眉头。 “嬷嬷,您能看出这是我爹爹?” “当然!三爷就是这幅样子,” 夏嬷嬷眼圈还是红的:“四少爷把三爷的神韵画出来了。” 神韵? 咱找人,不要神韵,要五官肖像! 你看谁发寻人启事不是贴着生活照,有用艺术照的嘛? 这个道理跟嬷嬷讲不清…… 锦言想了想,好吧,反正她是没见过卫三爷: “嬷嬷,你说这些画里,哪一幅最象我爹?” 夏嬷嬷左右看看,反复比较,都挺象的,难以取舍。 锦言强迫性的要求挑出一幅来: “不要神韵的,要看哪一幅画的眉眼鼻子嘴巴最像。要选正面的。” 锦言对照着夏嬷嬷选出的画,动笔重新画,一边画一边问: “嬷嬷,是圆长脸还是方圆脸? 下巴尖一点还是方一点?眼睛是圆长的还是微圆的?不笑的时候眼角吊上去还是平的?微垂的?鼻骨挺得高不高……” 她有炭块笔,塘子观时烧得,虽然硬了些,但用这个画人像素描还算应手。 夏嬷嬷看她在纸上涂涂抹抹,黑一块白一块的,不忍的闭上了眼睛—— 这画的是些什么呀!三岁孩子涂得也比这个好! 也就是小姐,换个人她得啐她一脸!这不是埋汰人嘛! “嬷嬷,你看这里……” “这里,是不是这样?再略薄一点点?” 夏嬷嬷被逼着详细解说着,看那一团团黑黑白白中慢慢地浮现出三爷的脸,那双眼睛温和地看过来,仿佛人就在眼前…… 夏嬷嬷呆怔怔地看着,机械而热切地回答着: “不,嘴角还要弧一点点,三爷平常不说话时也象在微笑着……跟夫人您一样的……” 锦言在夏嬷嬷的指点下,终于画好了。 确切地说是画好头部特写,至于衣服什么的,常规的青色书生服就好了,这么多年了,当年穿什么好料子而今也都化成了丝。 得,嬷嬷! 象不象地你倒是吱一声儿,光对着画像掉眼泪算怎么回事? 睹画思人,看来这次是真象了。 “夫人,这画您再画一幅,这幅寄到东阳去吧?” 夏嬷嬷语气哀哀:“看着这画,就象姑爷在身边……” “放心嬷嬷,回头我就给娘亲寄啊,你快别哭了,这就是我爹爹的样子?我爹真得好帅啊,英俊不凡!” 怪道人家卫锦言长得好! 基因好啊,李氏就是个难得一见的温婉美人,卫三爷又这般雍容俊朗如月皎皎,生出的孩子能不漂亮吗? 除非基因突变。 那,卫锦言是谁? 呵呵……乐傻了吧! 锦言心里美—— 美人是自己,还有比这得意的事吗? 只是,怎么能把这幅画复印下来呢? 她捏着下巴犯难,自己画太慢,一天也出不了两三幅,这满世界的撒寻人启事,一个人把手腕画折了,数量也不行啊…… 找人帮忙? 这种技法大周应该没人会; 现教学画? 这得办个培训班才行,一个两个的也不各的理,吵成一团。 在掐架过程中,锦言发现对这个世界其实并不是想象中那么淡然无情—— 毕竟是从一个小婴儿开始一天一天长大的,人非草木岂能无情? 她得多铁石心肠才能与那些朝夕相处的人客气而疏离? 在塘子观十五年不开金手指,害怕蝴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没有需求。 根本不需要用到! 她是一心想回家,回到现代,但卫成风是现在的自己血缘上的父亲,受人恩荫,况李氏也不是重儿轻女的恶毒亲娘…… 怎么办呢? 要不要把这个东西弄出来? 原来人活一世,不管顶着谁的脸,想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这种境界不是等常人能玩得了的! +++++++++++++++++++++++分隔线++++++++++++++++++ 锦言纠结着,犹豫了一个晚上。 还是画了图样,喊了三福来,要他给自己找蜡纸。 三福很纳闷,不知她倒腾这些东西要做什么,不过因为永安侯之前的吩咐,他很快就把东西弄来了。 比锦言想象的要快。 “……原先昨日就可以送进来,只是蜡纸耽误了些功夫,夫人要的是雁皮纸,市面上的蜡纸不够硬挺,纸坊赶着新做的,等蜡干透才送来的。” 三福解释着,想起永安侯的叮嘱,不禁多了句口: “侯爷吩咐要尽早安排找亲家老爷,不知夫人何时可以给小人画像?” “很快!很快!就这一两天,好了就差人送过去。谢谢。” 锦言端详着陌生的工具,好简单啊,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与自己想象中的一样好用。 “不敢当夫人谢,若有所需,通传小人,随叫随到。” 三福告退。 之前锦言让任嬷嬷给找了丝网,自己做了滚子,让夏嬷嬷的老公夏管事给打了两枝粗细不同的铁笔。 加上三福的蜡纸,工具算是齐全了。 锦言把东西拿到书房,将屋里服侍的人都支了出去—— 对外说辞:她要焚香静心抄写经书…… 若非长公主或驸马爷相召,任何事都不要打扰。 打发了众人,她取了支细头铁笔,试着在蜡纸上刻了几段道德经,然后在蜡纸版下垫上白纸,铺上丝网,用蘸了墨水的滚子在上面滚匀。 锦言小心地掀起下面的白纸……噢! 真神奇! 真的有吔! 一模一样! 只是浓淡略有分别,想是她刚才推滚子时用的力度不够均匀所致。 大喜! 忙又取了张新蜡纸,动手时发现问题又来了! 这种铁笔和蜡纸,没办法象在普通纸上画素描那般画法,而且铁笔很硬,细节的地方没法处理。 锦言试着用速写的方式刻了张版,印一张看效果。 出来的成品象拙劣的版画! 她摇摇头,不过,也还是能看出来的,只是效果不太出色。 或者,自己应该雕张木版? 不成,那个更有难度,要求的技术含量更高,从来没干过,不那么容易。 锦言盯着蜡纸,思考着可以改进的地方,然后她小心地在蜡板上一笔一笔添加细节,之后,覆上纸,再来一张…… 一点一点地调试,微调,增加……糟糕!多了一笔! 没办法删除……重来! 郁闷…… 终于印出比较满意的一张。 锦言对照着这张,小心翼翼重新刻版,把对卫成风卫三爷的感情一笔一划描绘在蜡纸上…… 这一次印出的是成品! 她激动地俯在纸上,恨不能亲|上去—— 这是印刷噢! 这是印刷品噢! 发明真好玩…… 爱迪生真伟大! 趁热打铁,加印中! 只可惜这种印刷有个致命的缺点—— 通过操作,她发现一张蜡版最多只能印三十张。 过了三十张,细微之处就开始模糊,图像不够清晰了,之后的成品就不好看了,有粗制滥造之嫌,版就废了。 不过没关系,废了再刻,这比一张张画要快得多了! 锦言干劲十足…… 我刻! 我刻! 我印,我再印! (十则通告: 一、之前央视九播过纪录片“二十世纪震惊世界的发明”,非常好看!此章有致敬之意; 二、十分惊叹系统的超强清洁能力!迄今为止,被清扫掉的字约有:花|落|谁|家、一|宿、chong\爱、育|苗、幼|齿、yu|水、采|花、亲|热等,看到**就特别纳闷——俺这文哪有肉啊,连汤都没上过,清汤白水的,咋还捞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爱迪生的发明(下) 锦言借抄经为名,在书房里埋头印寻人启事,忙得昏天暗地。 不饮不吃,大半天过去了。 夏嬷嬷和水苏在书房外急得团团转,这是要抄什么经啊,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愈着急,太阳走得愈快,金乌西坠,一天居然要过去了! 夏嬷嬷忍无可忍,狠狠心,走上前敲门: “夫人!夫人?” 锦言干了一天,亦觉得视线昏昏,以为眼睛累了。 她印好最后一张,决定休息一会…… 唉,这张版又废了! 要是刻一张版能无限地印下去就好了…… 果然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你别太过份哟,这已经比手绘快了许多,犹嫌不足…… 正准备歇歇眼睛,吃点喝点,听夏嬷嬷喊,忙将手头的工具归扰好,扬声道: “是嬷嬷吗?嬷嬷你进来吧。” 桌上、案上、里间的炕上,到处都是在晾干的印刷品,虽然事不避人,锦言还是不希望太多不相干人知道这件事情。 夏嬷嬷进来。 屋子里有股奇怪的味道,之前锦言说过要焚香抄经,这熏的是什么香? 味道真怪异,松木味又带股子墨臭…… 夏嬷嬷摒了摒呼吸,见锦言面带倦色,闭着眼摊在美人榻上,急切问道: “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累成这样?” 锦言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嬷嬷,你把窗子打开,熏死了……开小点,别把我东西吹了,嬷嬷,饿死了,有没有吃的?噢,手好酸呀,哎哟,累死我了,真是养尊处优太久了,怎么干了这么一会儿就没体力了,哎哟嘞,累死了……” 刚才忙得欢不觉得,这乍一停下来,各种疲惫酸累全都来了。 只觉得胳膊酸得象有千万颗小针扎,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因用力握铁笔刻版,松懈下来,手掌脱力,手指时不时抽搐一两下,收握起来的力量都提不起来。 她闭着眼哼哼…… 夏嬷嬷把窗子全开了小半扇,从外面侯着的水苏和小丫头那里取了新冲的茶水和点心,吩咐水苏去传晚膳。 把茶和点心端到榻上的小几上,半扶着喂她喝几口茶,再看她的一双白嫩嫩的小手黑乎乎地,又是墨又是蜡的,间或着还有几道红印子—— 那是一开始没掌握铁笔的使用要领,用力过猛,划自己手上了。 “哎呀,我的好夫人,不是说在抄经嘛,您这是怎么弄的!” 夏嬷嬷心疼: “这是怎么了,您到底在忙什么?” 打了水取温湿的巾子和皂角给她净手,锦言摊在那儿任由她摆弄: “嬷嬷,今天非常有成果!咝……痛!您看那儿,那儿,看到了吧?” 夏嬷嬷弄干净她那双黑手,收拾好东西,顺着锦言的指点上前细看。 之前她可是目不斜视的! 夏嬷嬷是个很有职业操守的工作人员,任何时候都牢记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这!这是!” 她惊呼:“夫人,您怎么……怎么这么多!都跟真人似的!” 目瞪口呆,不相信眼前这些都是卫三爷的画像! “怎么样?我能干吧?嬷嬷?” 半眯着眼睛,夏嬷嬷讶然的表情很好地取悦了锦言……呵呵,厉害吧? 爱迪生的发明吔! 夏嬷嬷不可置信地取过这一张又拿起那一张,怎么可能画出这么多! 昨天夫人明明也一直没停笔,只不过画了四张! “嬷嬷,油墨干了吗?你帮忙收起来吧。” 某个得意的人放了一嘴的点心,讲话含糊不清。 夏嬷嬷没再细问,以近乎于虔诚的认真姿态,一张一张地小心仔细地收拾整理好: “一共一百四十八张!” 惊讶的数字! 这么多张! “还不到一百五十张啊……” 锦言对这个数字不太满意,忙了一天呢,才印了不到一百五十张,这还能叫印刷或复印? 普通针式打印机都比这个效率高得多! …… 才不到一百五十张! 夏嬷嬷被她漫不经心地语气吓着了,这样还嫌少? 夫人您还真敢说! 这些也该当是道祖真君显灵了吧? 心里疼惜她的辛苦,到底是父女天性,夫人虽说没有见过三爷,这份不遗余力地用心,已然少有! 但愿永安侯真能帮忙找回三爷,一家团聚! 轻轻揉捏按摩她的肩膀、胳膊,酸痛象松针扎的感觉让锦言忍不住呲牙咧嘴地乱哼。 “……夫人,先忍忍,等用了晚膳,好好用热水泡泡,嬷嬷给你上点药酒搓开,睡一觉就好了。” “嗯,用我师父的药粉,那个又冰又凉,效果好。” 果然如夏嬷嬷所说,睡了一|晚起来,锦言又生龙活虎,擦拳磨掌。 先给长公主请安,回来再继续手工油印! +++++++++++++++++++++++分隔线+++++++++++++++ 长公主信息灵通,见她进来,就笑: “听说你昨儿关门抄经,一天没吃没喝?哪有这样抄经书的?” 知道这府里没有瞒得了公主的事情,锦言不好意思笑笑: “其实只抄了一会儿,我画画了,侯爷上回说帮着一起寻找我父亲的下落……我画几幅画像,有个参照……” 长公主知道永安侯要找卫三爷的事,听闻此言,不由轻声叹息: “你这孩子!难得这份心,不过,寻人得有耐心,哪能一蹴而就?可不能为了这个累坏了自己……要不,从宫里借几个画师来府里帮忙?” 宫里的**画师大多擅长画人像,借一两个来无非皇帝一句话的事情。 对长公主来说,这是小事情。 “不用,谢谢公主婆婆,” 锦言婉拒。 蜡版虽然慢,但比纯人工绘画快多了,而且宫里画家绘的人像也不怎么写实,象拍婚纱照,她现在要印大头证件照。 “我不记得父亲的模样了,画像是请四哥作的,对照着亲手画,也算是一种熟悉。” 话说完,她自己微怔: 这番话说得太自然,她都不清楚自己怎么会忽然说出这么一番话,难道在自己的心里,真把卫三爷当成父亲了? 可是,自己明明一直想回家,明明自己的父母另有其人啊…… …… 回到书房,锦言顾不上再纠结,继续昨天的工作。 寻人启事嘛,在没有特定线索的前提下,自然是撒得越多越广才越有可能得到线索—— 如此想着,手上的动作愈发娴熟。 过了三日,三福被请到榴园。 锦言取了画像给他看: “三福管事,这就是寻亲启事,不知这样是否可行?” 听侯夫人称自己为三福管事,话又说得客气,三福忙躬身施礼: “小人不敢当,夫人客气。” 双手接过锦言递来的画像,定晴观瞧: 只见上方四个墨色大字,“寻亲启事”,中间是一幅头像,画中人剑眉朗目鼻直口方,特别是那双黑色的眼睛,仿佛真人般,温和地看进你的心里!下方是小字,“卫氏成风,男性,东阳人士……” 这! 这也太逼真了! 他盯着画像,半晌没吭声。 “怎么?不妥当吗?” 锦言见他不出声,心中疑惑又忐忑,难道这寻人启事有问题? 或者说大周朝寻人启事的固定格式不是这样的? 哎哟喂,这可杯具了! 她可是不眠不休忙活了好几天,才凑够六百张的! 应该找三福问问寻人启事的格式的,不应该犯经验主义错误…… 这都是心血啊! “有问题?不能用?” 不死心紧跟着又问。 “啊?!不是,不是!” 三福一回神,连连点头: “妥当!妥当!小人从未见过这么逼真的画像,一时竟看呆了。” 噢,原来是为这个呀,锦言松了口气: 你说你这孩子,又不是没见过世面,一惊一乍的! 搞得我这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没问题就好,” 锦言指了指桌上裹了防水油纸的印刷品: “这里有六百张,二十张一沓,共三十沓,都用白纸分隔好了,请三福管事尽早发下去。” 多少?! 三福惊讶得抬起头,六百张,这样的启事? 都画成这样的?! …… “现在只有这么多,接下来会陆续提供更多,你尽管往下安排,人多人少的地方都要贴。” 这个东西就是要多撒,一个人两个人看到或许没线索,若是过万过十万的人看到,总有那么一个半个的可能会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吧? 这叫广撒网,多捕鱼! 不,不对,是传播广度够了,就会有深度。 “还……还有?” 三福结结巴巴。 “是啊,一定要多派一些,乡镇村寨也尽量贴到,毕竟时日已久,或许我父亲流落到荒乡僻野也说不定。不要怕画像不够,这个虽不能一下子有许多,但只要你所需,会分批次的提供……” “是,是,” 回过神的三福连连称是:“敢问夫人是请哪位高人画的这些?” 这种画技京兆尹衙门所属的邢名画师也做不到,从来没听说谁的府上有这等高明之人,若能为侯爷所用…… 三福,你真是个好hr,时刻不忘为你家侯爷招揽人才。 “有问题?” 由不得她谨慎,爱迪生的发明被人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没有!只是,之前小人已经与京兆尹衙门打过招呼,请他们的画师帮忙……如今用不上了,小人想有个说头,毕竟说不定还能用上这些人……” 三福说得是实情,自永安侯跟他说了卫三爷的事情后,他立马就跟京兆尹打了招呼,一来京城这一片寻人需要他们来,二来也是为了拿到画像就迅速描画,侯爷吩咐能早半日不要晚一天。 “你是说,你已经找到做画的人?我只需给你一张就可以?” 锦言差点抚额,不会吧,合着她忙活这么多天,其实完全可以避免? 所谓画像只给一张就可以? 永安侯已经吩咐请了警方的专业人士来做这件事? “是,不过,他们的作画水平与您这些是不能比的。那帮家伙,惯会丑化,画不象的。这样与真人相符的,更容易有线索。” 三福说得诚恳,他还是想知道夫人怎么弄来的这些画像。 噢,好吧。 水平不同,听起来还挺具安慰性的—— 有效果就是最好,辛苦是应该的…… 锦言打起精神: “那你去安排吧,过几天我再找你。不过,” 她面色一变,语气严峻: “这些画像的来源,事关内宅,你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来自何处,否则……” 当然,这个任何人不包括侯爷……她倒是不想永安侯知道呢——关键是三福不听她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人才养成计划 锦言不怒自威语气郑重。三福忙收敛心神,仔细应下,待出了榴园的门,才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夫人一贯和蔼没架子,对他们这些侯爷身边的人更是客气有加。 虽说他不会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但毕竟侯爷才是他们的正经主子,内宅的女眷—— 除了长公主殿下,真心说,让他们放在眼里的还没有! 侯夫人也不行! 本就内外有别,侯夫人管不到前院的人事,何况,自家府里的这位夫人,也就占个名头而已! 先前侯爷成亲前,大福哥二福哥几位管事私下闲聊,没人把卫氏当回事,侯夫人又怎么样? 侯爷根本就不想要! 若不是长公主殿下和宫里逼得紧,侯爷觉得既然避无可避,不得已多赏人一碗饭而已。 及至后来成亲,有一日大福哥提醒驸马与夫人父亲有旧,要他们莫仗着自己是侯爷心腹就对夫人怠慢,失了本份。 当时哥几个虽然应下,多少还是有几分不以为然—— 驸马向来不管事的,故人之女,就算有心看顾一二,还能重过亲子? 后来,侯爷陆续派他往榴园跑了几趟,察觉到侯爷明面上还是很给夫人体面的,每次去榴园他都十分地客气恭谨—— 既然侯爷要尊着夫人,他们这些身边服侍的自然要把姿态做足。 自从赏花会后,大福提点他: “夫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哄得公主殿下疼爱,你小子可得长点眼事,别让人在明面上捉到错处。” 他们以“福”字命名的管事,是侯爷心腹之人,各领着不同差事。 他是自侯爷院内杂务做起来的,及至府内及京内的庶务慢慢的也由他负责,与内院打交道的时候比其他人要多。 他们都是家生子,大福是他大姑表哥,若无他的提携,自己或许未必能到侯爷身边侍候。 大福一向比他看得远看得深。 等侯爷让他照应人间春晓,他才知道原来人间春晓是夫人的嫁妆产业。 侯爷素来不占人便宜,行事磊落,虽说出于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但,那才多大点事儿?! 莫说只是个大厅,侯爷就是整间烧了,又能怎么样?用得着如此又出钱又出力? 夫人每次都笑眯眯的,一团的孩子气,不争不抢无欲无求,他却隐约觉得夫人是有大智慧的,看似不显山露水,实则内有乾坤。 …… 三福给永安侯发了封信,将此事说明,又附了三张寻人启事—— 夫人是说了不能外泄,但侯爷不能算外人。 虽然他每五天会给永安侯写信,告知京中及府内事宜,但帮夫人找父亲这事,侯爷特意吩咐,也算要事不是? +++++++++++++++++++分隔线+++++++++++++++ 锦言不知三福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也清楚自己的那番所谓郑重告诫不可能真令他禁口,反正永安侯那里铁定是瞒不住的。 她不紧不慢地又印了几天,人间春晓开业了。 正日子前一天,她去看了看,委托李掌柜全权负责。 林大人府上做为传说中的幕后老板,林大爷应承当日会帮忙出面镇场子。 与永安侯计划广请名流的作法不同,锦言并不想要那么大的排场。 人间春晓不算是份量不够,还拉上自己的宝贝孙女一齐当说客! 之后,任驸马过府拜访,请托了一次—— 那时他就想,这到底是哪家开的,能量不小啊,居然能支使动任怀元!谁不知这位多年来基本诸事不理…… 直到那日御书房议完事后,陛下居然留他,说起人间春晓开业,要他得空去瞅上一眼…… 万岁当时是这么说的: “……朕知道爱卿素不理此等坊间琐事,但子川那小子软磨硬缠的……他又是代朕前往西北灾地,他要这个面子,朕就拜托爱卿了。” 百里大学士这才知晓事情的因缘,可永安侯闹这一出,大家不都知道前头他砸得是自己夫人的产业? “那小子就这倔性子!朕约摸他要这个排场,是要借此给卫氏长长脸面。” 任谁都能听出皇帝笑骂中带着chong溺的语气。 …… 结果百里大学士不仅来了,还与林大人相邀着各自留了一幅墨宝。 …… 即便事隔两日,李掌柜提起来还是两眼放光,激动得难以自持! 在这之前,三福再三向他保证开业当日会有重量级嘉宾到场,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以永安侯的地位,有王爷世子或国公世子到场很正常! 没想到那两位大神能来! 华亭李家虽声名不显家道中落,却也是累世的书香门第,李掌柜骨子里也有读书人的清贵,对永安侯那帮勋贵纨绔子弟面上尊敬,心下却不以为然。 但百里大学士不同啊,那是卫三爷的前辈,天下读书人的敬仰! 还有林大人,铮铮铁骨哪个不敬?他原先没敢劳烦林大人,只想林大爷来露露脸就够了! 林府对酒楼关照不少,都是私下的,象这种大张旗鼓的举动,从未有过。 过好几天了,李掌柜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走路都带着梦游状,人间春晓迅速声名鹊起,在士林中颇有知名度。 锦言不喜却又惊又疑,不明白永安侯为何要这样做: 若说是补偿,他之前已经给了银子,并送了价值不菲的物品,这般不顾自爆其短给自己做脸面,所为哪般? 自己身上没什么好图的呀,他为何要这样做? 难道自己想多了? 这只是霸王护短的贯来的做法? 自己的人,他自己可以欺负,别人都不成? 夏嬷嬷倒是赞同这种看法: “听说永安侯虽然跋扈,对自己人倒护得紧,长公主府与永安侯府那边的下人,在外面行走,人都敬着三分,鲜少敢不给脸面。上次的事虽说压下了,但知内|情的也有,单林大人府上就清楚内情,永安侯好面子,无论如何,您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夫人。” “如此说来,永安侯倒也有几分优点。” 夏嬷嬷难得中肯。 +++++++++++++++++分隔线++++++++++++++ 远在千里之外的永安侯正俯身观看案上的三张画像。 三张一模一样,看上去不差毫厘。 实际上确实一丝不差,他之前已将三张叠在一起,果然如三福信上所说,完全一模一样。 能不一样吗,这是一个版出来的。 三福猜得不错。 永安侯看得分明,这果然不是手工绘制而是版印的! 但是信上说夫人并没有出府,天天在书房中绘画,又如何印得出来? 永安侯觉得有趣,他自以为已经看透小道姑了,知道她有能耐,不想一转身这丫头又整出一份高深莫测! 这一路行来,深觉她拟写的计划,简单有效易执行。 这人到底从哪里学来的? 整天一团孩子气! 听到有好吃的就眉开眼笑,哄得母亲喂她上瘾,时不时地就想去宫里顺贡品讨御膳! 大小厨房的厨娘们都变得更有追求,天天琢磨新菜式,连浩然堂的小厨房饭菜水平都有所提升…… 不知三福送去的邸抄她都看过没有? 回头得安排三福再送些策论进去…… 这般得用之人,不能只海吃海喝,回头得再找点事给她做…… 锦言不知永安侯打定主意要把她向秘书方向培养,她正老老实实被长公主训呢: “你说你,天天呆在府里,好歹出去走动走动!” 按着长公主的意思,希望锦言没事就各府走动一番: 什么赏花啊品茶啊,各府女眷常有帖子递来邀请。锦言则是能免就免能躲就躲,要强令压着她也去,不强制要求她就不动弹了。 “……你在京里也没个娘家人,多出去几次也结交一两个能说得上话的,” 长公主一方向想显摆儿媳妇,另一方面是想锦言有个小圈子—— 没见过这样的年轻小媳妇,天天宅在家里,不是书房就是正院,就这么两个地方,太安静了,她又不真是道观里的修行之人。 可惜锦言就喜欢宅着。 她不想与京中贵妇们建立什么交情,自然是能避就避。 若长公主说这是做为侯夫人的工作要求,她肯定就去了,社交应酬嘛,工作内容之一; 既然不是,那就省省吧,她在自己院中自由自在,多好! “这个茶会你得去,定国公世子与昆哥儿是好友,世子夫人是百里大学士的孙女,前头你的酒楼开业,百里大学士可是给了咱们府上面子,这人情得领。” 长公主查看着手边的帖子,对一旁的锦言正容说道。 是!我去…… 领导有命,责无旁贷。 茶会啊,可千万别搞成什么赛茶会! 人人都会的分茶,她可是不会的啊…… (这两周事多忙乱,惊觉今日已是26日!!之前责编曾通知29日上架!……以前没来过的亲们,所谓上架意味着不再免费供应午餐,要付费订阅后才能看到文字。网页上方横排菜单中有个“更多服务”,里面有个“充值”,点开后按要求操作即可,国内银行卡都可以,100币=1元人民币,订阅一章只需几分,充杯咖啡钱差不多够看到全文完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婴子粟的茶 百里霜是个有意思的女人。 百里霜就是定国公世子桑成林的夫人,百里大学士的孙女。 百里家上一代无女儿,百里大学士三个儿子,只得百里霜一个孙女,全家人的掌上明珠。 百里霜模样娇柔,水做的美人儿,举手投足间都是浓浓的温婉……那个,看上去就象是林妹妹,大声说话就能吓倒她。 熟悉了以后,方知百里霜名如其人,绝对的外柔内刚,看似小白花,实际是小钢炮。 定国公是武将出身,世子桑成林禀承家学,走的亦是从武之道,是京城一众纨绔的老大,就这样一个人物,在百里霜面前,比小狗还乖。 “这是打出来的战果……” 百里霜大笑。 彼时她正斜倚坐在榴园的炕上,吃着红豆鲜奶蛋糕: “唔,这个点心味道真特别,从来没吃过的,你从哪里捣腾来的?” “这是红豆鲜奶蛋糕,味道还不错吧?”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很难讲—— 锦言从未打算在这里会有什么好朋友,清微不算,她们是一起长大的。 倒是百里霜出乎意料地与她合缘。 她被长公主逼着参加了百里霜的茶会,第一次见面就与这个女人看对了眼! 锦言看出她如水模样下的钢硬,她居然也明了锦言一张小白脸下藏着个鬼怪女,两人猩猩惜猿人,两三面见下来就成了死党。 “莫非这就是白头如新,倾盖如故?” 私下里锦言也纳闷,上一世她的知心好闺蜜也不多,就那么三五个人老能玩到一块儿。 这一世,她压根就没打算再交什么知心女友。 清微是个例外,锦言睁开眼时,清微就两岁了,会指着她喊妹妹了。 “嗯,很不错!怎么做的?” 百里霜吃完最后一口,舔了舔手指,满足地眯眯眼,性感而诱人。 “宫里的做法,公主婆婆拿回来的,府里小厨房将配方改了改,你要回头抄一份给你。” 锦言呷了口茶,好茶。 “其实,主要是你今天带来的茶好,这明前的龙井,甘香不冽,啜之淡然,似乎无味,无味之味,乃至味也,配红豆鲜奶蛋糕,感觉特别的甜蜜馥郁。” 百里霜果然是娘家婆家千娇万**的宝贝,这时候都能喝到今年的明前龙井! 大周的茶叶产区皆在南方,新茶下来没多少时日。 以长公主的尊贵,只要贡茶到了宫里,长公主必能在第一时间内得到,可,宫里的赏赐还没到呢—— 虽然百里霜只带了小小的一竹罐。 便人家进来后随意往桌上一放,豪气得很,眼瞅着没当成稀罕物: “喏,给你的,冲壶新茶尝尝。” “可别谢我,我是跟你沾光。” 百里霜笑得象个小狐狸: “这是别人送给你的。” 什么?锦言愣了: “送给我的?谁送给我的?哎哟,你这人,怎么好乱要别人的东西?” 几辈子的教育,拿人家的手软,吃人家的嘴短,白给的东西绝对不能要! “放心,一罐茶而已,绝对不会找你讨利息。” 百里霜懒洋洋地半靠着: “是婴子粟送的,我昨日回娘家见着他了,说起今日要到你这儿,他就说得了罐好茶,要我捎给你尝尝新,说是你给他写了幅字什么的。” “他说是永安侯经手的,侯爷不在府上,他一介外男不好送到府上。我也要,那家伙却说这一次得的太少,没我的份儿了,让我找你讨茶喝,等过几天再给我。放心,婴才子能量大着呢,他若也有为难事,找你是绝无可能的……” 百里霜也纳闷呢,婴子粟的来历她虽不十分清楚,但好歹他称自己祖父一声老师,多少也听过一些口风。 这人,一开始既不是国子监出身亦没参加科考,如何有机会认识自家身为首辅的祖父?还能拜为老师? 而且听起来,他似乎并不止祖父一位老师。 锦言松了口气,如果是他,倒没什么。 婴子粟确实通过永安侯让她写过一幅字,就是赏花会的那幅画作,当初她要在上面写婴子粟不同意,后来又托永安侯将画拿回府里。 锦言写完就交给永安侯了,没再管这事。 这茶算谢礼,虽然贵重了,却也说得过去。 其实,只是大周交通不便,新茶就显得弥足珍贵,若依着前世,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发快递也就五六天的时间。 想喝新茶赶着抢鲜? 没问题,亲,我们店是正宗新品哟,绝非陈茶! 什么? 亲要三天到货? 没问题,两天就能到—— 当然快递公司我们也控制不了,万一出点小状况亲也能理解的…… 亲们,若物流不抽风,网购的确便捷省心。 “你给婴子粟写了幅字?” 百里霜八卦之火燃了起来: “他怎么会找永安侯跟你要字?那家伙傲气得很,眼睛长在头笑,不过话说回来,桑成林都快三十了,就均哥儿一个嫡子,年纪还这般小,莫不是成婚太晚? 百里霜比他小六岁呢,一般议亲不会差这么大,而且他们两家又文武两套路子不搭边的。 锦言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百里霜就笑: “阴差阳错呗!他幼时曾有过口头婚约,结果那姑娘没成人就病死,广慈大师给他算命说一不能早婚二要找生辰八字对得上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批命,算出我们最有缘份。 桑家数次提亲,我祖父都不允。他们家请太后说合,广慈大师与我祖父是好友,说他乃我命中最佳夫婿…… 呵呵,总之,各路神仙都说好,而且不论我们家、还有我提了几个条件,他居然都答应了…… 大师说我们都不宜早婚,他又大我六岁,就只能一直等着喽!” 啊! 原来是命定姻缘! 她还以为是桑成林不定在什么地方见到了未成年的百里霜,一见钟情,非她莫娶,就默默等她长大。 任谁与他说亲,他都不应。 经过多年抗婚,终于在她长大后才与家中长辈说出心中所愿,之后求娶成功。 因是费尽周折才娶到的心上人,所以捧在手里怕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百般chong溺。 “我的天!你可真能想!” 百里霜抚额长叹,忍不住伸玉白的手指戳她的脑袋: “比话本还敢想! 象我们这种人家,哪有婚事自己做主的道理? 况且,他家行伍我家从文,若没有长辈的决策,哪能轻易就结了亲? 联姻联姻,联的是家族,谁管你什么小儿女情长! 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怎么长的,不就那么长的! 锦言不忿: “我怎么就不能这么想了,人家广慈大师能批出命定姻缘,我好歹也是能算上几卦的!怎么就不能加点花边!” 不带这样的啊,凭什么老僧批得你们都信,小道说得就是无稽之谈? 这明显赤果果地歧视嘛! +++++++++++++++分隔线++++++++++++++ 莫名中枪的广慈大师连打了两个喷嚏: 这是谁在念叨老衲? “大师,您是不是受凉了?” 清冷雍容的玉衫男子沏了杯热茶,关切地问道。 “非也非也。” 广慈大师摇摇头: “倒是子粟你,怎么会忽然到访?” “无事,性之所至,多日不听大师论佛,心思之。” 卓尔不群的玉衫男子正是俊雅的婴子粟。 广慈大师微微一笑: “心中有佛,此心不乱,子粟有心事,岂是佛乱之?” 婴子粟微微一窒,随即垂眸轻笑,淡雅如菊: “大师说笑了,佛岂会乱?” 沸了的茶水,袅袅升腾,一瞬间朦胧了他半边脸庞。 广兹大师没答话,抬手托茶: “想是老衲太过想念子粟的新茶所至。” 婴子粟的脸微微红了: “此非明前龙井,这是清江云雾茶,还请大师品鉴。” 脑海中却浮过另一张面孔,不知,此时她是否已经品茗过? 昨日听闻百里霜要去她府上,鬼使神差地就脱口而出,将那刚刚快马送到的新茶送给她,直到现下,他还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那幅字,是通过永安侯得来的,要谢,他应该谢永安侯啊! 明摆着地,为什么要以谢礼的名义送她? 这不合规矩啊…… (锦言啊,作者君是亲妈,给你送了闺蜜和好茶,并一个老板夫君连带一两个出色倾慕者,你能不能安心呆在大周别一心想回家了?近来天上海里陆地交通都不安全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长夏榴园事事幽 日子如水,倏忽间春|潮绵长,流至夏日。 锦言把日子过成了复印机,一日复一日,几乎日日相同。 除了百里霜有时登门或邀她去桑府,一切都是标准宅女米虫生活。 说起来,锦言对当下的生活满意得不得了—— 除了没有在塘子面时的行动自由外,其它方面堪称完美。 物质生活方面提高了数个档次,直接从道家清寡跃至贵族靡奢! 长公主府主子少,永安侯出差不算; 驸马不常到内宅,况且他向来对锦言亲近; 后院最大的老板长公主已经被锦言基本拿下,只要她不是脑子抽了,做了触及殿下底线的事情,几乎可以横着走了! 长公主即便是偶尔心情不顺,数落她一两句,那也是一种亲近不是? 打是亲骂是爱嘛,谁的老板谁的老妈没有负情绪? 锦言对此很乐观。 永安侯不在府中,初一十五不来喝茶,集芳院的美人们也不来烦她。 公主婆婆时不时到宫里拿些稀奇物赏她,只要不出榴园里她就是老大! 这简直是天堂般的好日子! 所以,夏嬷嬷提醒她应该去陪嫁庄子看看了,自打锦言入京,她非明面上的嫁妆产业还一次也没去过。 锦言不想动弹: “嬷嬷,不是有夏管事吗,有他在,我还有什么好信不过的,等着看账本收银子就好。” 夏管事是夏嬷嬷的相公,以前跟过卫三爷的人。 “不是信不过,自己名下的产业总归应该走一走的,现今永安侯也不在府里,正院那边还常催着你出去走动走动,没有拘着,你怎么一点也不愿意出府呢?” 夏嬷嬷真是纳闷,哪家的小姐夫人一提出门,哪怕是上个香也两眼放光,自己眼前的这位,怎么这么不愿动弹? 不愿去应酬也就罢了,怎么去自家庄子也不耐烦? 片刻偷享的自由还不如不要…… 锦言暗道,出入都要请假,逛个街还要看时辰,好多地方又不能去,有什么意思? 纯粹出门为吹风? 若走惯了脚,宅不住了,动辄请假老板印象不好; 不请假透气自己又憋屈! 干脆不出门,反正她又不需要象那些个士子们,行万里路读万卷书长见识什么的。 说到士子,如今的人间春晓在士林中颇有名气,可是相较名气而言,本身的文气就弱了些,虽说有名家书画以及百里大学士的题字做为镇店之宝,但除此外就有些底气不足了。 李掌柜急火火地进府找锦言,希望她能从嫁妆里找一两样好东西去撑添门面。 锦言不太认同,笑眯眯地与李掌柜商量: “您的法子好是好,可终非长久之计,若咱们真想占了这份文气,还得把自身做活,字画展示什么的,总是权宜。” “那夫人有什么好法子?” 李掌柜双目烔烔,有名气好啊,不管是为了找三爷,还是赚银子给夫人增底气,酒楼做得好总是百利无一害。 “上次说过此事后,我胡乱想了几个点子,看看哪个可行。” 嘴里说着,心里矫情,果然是不能出山的!有了一就有二,节|操这东西,果然就是为了被破坏才存在的! 看吧,她曾说过大周没有的,不管是知识还是物品,她绝不用前世的一丝一毫,结果呢? 在塘子观十五年她就没犯过禁,这入京城才几天,就屡屡犯禁! 一边有点小后悔一边又继续! 果然够贱!贱者长存! “首先是把菜谱重新改过,一呢将菜名弄雅,最好是以诗句相称;二呢,增加一些彩头好的菜式,折桂登枝之类的,菜谱我来弄。你差人先送本现在的进来,菜式上你与大厨们商量着来。” 菜谱是酒店的脸面之一,诗句入菜,这个噱头的吸引力在前世已经过多家情调餐厅论证。 “其二,在大厅显眼处设个赐墨台,备下笔墨纸砚,凡是有意留字留诗留画的都可请至此处,悬挂展示,若展示区满了,按时间顺序以新换旧,若有佳作,装裱后常年展示。” 李掌柜频频点头,这个主意好!文人都好名。 “第三,不定期地推出个对子或者以诗入画等内容,吸引人气聚集。悬赏选出三名佳作者,第一名给一百两,其它两名你看着定,每人再发个获奖证书,客人们有好的对子也可以放在酒楼里悬赏下联。” “第四,办雅集或诗会,这个,是固定日子还是应节气,你视实际的操作能力来决定。咱们后面的院子,景色不错,空着可惜了,花树下,临水旁都可撑把大伞,摆上桌椅,这个季节素日里有喜欢户外的客人,可以在外面就餐。” 以前在外面吃饭,谁不想要户外或临窗能看见风景的座位? 这些虽然都是些惯常的销售手段,但放在大周已是极其超前的,李掌柜只觉得茅塞顿开,忍不住拍手称赞—— 这些点子新奇又好,以眼下酒楼的能力,能够立即操作。 他只奇怪,这看起来并不是十分有难度的好主意,自己为何就想不到? “李掌柜你是身在此中,我这叫旁观者清。” 锦言笑,这些虽然是寻常的促销手段,却都经过市场验证,若她对大周的国情了解不错的话,应该都会有效果。 “好!好!夫人真是非同常人!” 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夫人,李掌柜暗自称奇,不愧是三爷的女儿! 就算是长在深山道观,这份见识心智绝非常人能比。 “我在书上看过两个对子,很妙,你拿回去,寻个下联,若你那里有更好的,就不用这个了。” 锦言笑吟吟将事先写好的纸递给李掌柜,毫不意外地在他脸上看到了吃惊的表情…… 唔,这两个对子在度娘上号称史上绝对,知者甚众,要不然自己也背不过啊。 呵呵,望江楼啊,谁不知晓,不知大周的文人对对子的水平如何,能否给这绝对“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对个妥帖又漂亮的下联出来。 李掌柜辞了锦言,回酒楼准备一应事宜。 夏嬷嬷看着李掌柜充满干劲的身影,不由劝道: “夫人,您有空就把手头的产业好好打理打理,您瞧,李掌柜来时愁云惨淡,走时都小跑着全身是劲儿!您若认真做生意,比夫人都能干呢!当初三爷可是与夫人说了不少铺子上的事情,夫人刚一接手时都手忙脚乱的,您看您,也没人教,比掌柜管事们都厉害!” 这种游说夏嬷嬷不是第一次,锦言就笑: “要那么银子干什么?我又没有花银子的地方,再说,不是说商户低贱么,好端端地你怎么老撮弄我做生意?不怕名声不好?” “谁嫌银子多?” 夏嬷嬷反驳: “您看哪家府上的夫人手头没有间陪嫁铺子?说是士农工商,银子多了还咬手不成?又不是您亲自去打理铺子,不都有掌柜管事们出面嘛,您只要在后头管起来,谁能说个不是?哪家夫人不是指望着铺子田庄出息?” 嗯,言之有理!打死不从! 任选夏嬷嬷怎么说,锦言笑着不松口—— 前世她是创业财富明星,投入地工作带来无穷的价值感和丰裕的物质享受,这一世她又不缺钱,又不想体验存在的价值,做什么还要做商场女强人? 对于锦言的人生,米虫为大。 +++++++++++++++++++++++分隔线+++++++++++++++++ 想长长久久做只米虫,未必就全能如愿。 露了峥嵘,就会有人惦记。 永安侯来信了,其中仍有给锦言的。 永安侯报平安的家信早就来过,居然有单独给锦言的! 当时真被吓了一跳! 连长公主也颇觉意外,不顾身份连连追问内容。 其实真的就是封平安信,只说在那边一切均好,万事诸宜,各类事务进展顺利。 与给长公主的无甚区别,只不过锦言从那寥寥几字中看出,永安侯是在说赈灾的事情进展地顺利,这算不算是感谢? 或者……隐形的知会? 永安侯这次的信也不长。 简单讲了自己的现状,只是在信的最后提到西北月初部分地区有小雨,估计旱情会有所缓解,农事司那边的进展不是十分顺利,有些问题想咨询,能否通过三福解惑? 锦言抚额长叹,差点要撞墙,一时嘴快,就会引来无数的后续! 她知道的上次都写了出来,她又没有真正种过,生长培育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若是农事司的专家都解决不了,找她就更没用了。 如此想着,还是给永安侯回了信,将实情直言不讳,态度端正: 可以让三福拿问题过来,但她可能都不会吔,因为她没种过。 刚将永安侯的回信捎出去,三福就不请自到。 禀告说是侯爷有事要找夫人。 递给了她一封信,里面列了些问题。 锦言看了,不由好笑,这些都是针对荞麦的。 原来人家农事司已经种出来了! 也难怪,荞麦两个多月就可收割一茬,那又是非常粗野好活的作物,撒了种子就能长,农事司若试验不成功才是有古怪! 这次的问题是: 收下来的东西,农事司不知怎么拿来用。 锦言迷惑不解,荞麦种子不是三棱形的吗: 既可以直接煮粥又可以磨成面粉,荞麦皮可以做枕头什么的,农事司怎么会不知怎么用? 莫非农事司收种的荞麦种子与她印象中的不一样? +++++++++++++++++++++++++++++++++++++++++++ (原来已经二十多万字了!撒花!没写过这么长的东西,平素做东西,都是往减法里做,能少一字不多一字,这回可过足瘾,20万才是开篇呢!后续更精彩,明天上架,请亲们支持,据说首订堪比初|夜,要美好不要悲惨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苦荞与对子 看了永安侯的信,半吊子锦言一头雾水: 从来只听说过庄稼欠收成的,没有听说过收了粮食不知道怎么吃的! 吃,还有不会的? 搞不明白农事司到底收了些什么种子,就让三福去找一小袋进府瞧瞧。 等三福走了,她还有一分困惑: 奇怪呀,她的信还没上驿路,永安侯还没收到呢,怎么这么快三福就来找她? 不可能收到永安侯的回音呀! 这好象用手机或打长途似的…… 真快! 时间拿捏的也太准了! 她这边刚看完永安侯的信,那厢就来找她,看起来就象是她与三福同时收到的一样…… 锦言后知后觉—— 原来永安侯并没有考虑她同意与否啊,所谓写信征求意见只是礼貌性的通告,并不是真的要征询自己的主观意志。 意识到这一点,锦言有些小不自在: 自愿与被迫的感觉天差地别,大家的交易一码归一码,已经两清,哪里有余款未结? …… 等三福把东西拿进来,她打眼一看就明白了: 原来是没去皮,一颗颗黑色的种子,都还带着羽翼般的硬壳。 看起来应该是苦荞,印象中荞麦分好几种的: “农事司就只得这一种荞麦?” 她好奇问道。 苦荞是好东西,号称“五谷之王”,药食两用。 锦言个人觉得不如甜荞做出的食物味道好吃。 “这个,倒是没问过,” 三福不好直视她,敛目回答,入眼的是一双玉白的手在黑黑的种子间拨弄轻捻: “小人去农事司问问?” 他不懂这些。 收到侯爷的信就按照指示来榴园。 听了锦言的要求,再去农事司。 对方很客气地给了这一小袋黑乎乎的东西,反复拜托他尽心尽力。 说心里话,他这会还纳闷着呢。这农事稼穑的事情侯爷怎么会让他来内宅问夫人? 怎么看夫人也不象懂这个的啊…… “不用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锦言松了手里的荞麦,取了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 “这种子没问题,去了皮就可以。里面三棱形的种子可以直接煮食,与其它米类或谷类掺煮亦可,磨成粉能蒸食或做面条。” 别说,天热了,还真想吃碗日式荞麦凉面。 这么简单?! 农事司那帮人想不到?! 三福有点傻眼,脑子却转得飞快: “那怎么去皮?” “这个我也不知道,” 锦言慢悠悠地—— 知道也不告诉你们! 以为我是度娘啊。想问就问! 三福的脸苦了。去皮能食农事司肯定、应该、一定知道的吧? “让农事司的人去问问药铺吧。” 看三福苦着脸磨蹭着不肯告退,锦言好心指点: “药铺里卖的苦荞都是去了皮的。” …… “药材是都去了皮的……可是,” 农事司的官吏满脸为难,心里暗诽: 这算什么答复。我们能不知道! 脸上堆笑: “……这食用与药用不一样,药材用量少,用的那种去皮方法不适合大规模种植取食,所以才……” 永安侯之前说自己受高人指点,拿来的种植方略的确让他们大开眼界。 所以这东西种出来却吃不上时,主事大人才又想着去求永安侯拿主意。 可,这回答也太…… 太有玄机了,谁不知道去皮能食?总不能连皮吃吧—— 带皮的他们试过,煮熟后无法下咽…… 去皮能食。而且可以直接煮食或磨粉做面食,这说明永安侯背后的高人对这种作物能做的食物不陌生……。 对,还是让大人继续磨永安侯! 听说侯爷在西北赈灾颇有成效,皇上连着在早朝上赞了好几回,而且听说西北已下过小雨。永安侯有打算赶种一季荞麦……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农事司的好处定不会少! 官吏拿定主意,继续与三福打情意牌: “三福管事,您看您能不能帮忙跟侯爷再请示请示? 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关系着多少人的口粮!就连陛下也特意宣了主事大人过问进展情况,况且侯爷离京前还叮嘱过,要尽快将此事做好…… 您看,能不能再请高人指点迷津?” 高人? 三福被他说得有些懵: 背后另有高人?他不知道啊! 之前的事除了永安侯,无人知晓与锦言有关。 三福晕头晕脑被拉着手,听了好一顿肺腑之言,对方还说要请他们大人奏请皇帝陛下,务必请侯爷百忙之中伸手帮农事司一把,云云。 三福半晌没反应过来: 高人,到底是谁呀? 夫人吗? 瞧着不象…… 别误会了…… 他决定还是动用紧急传讯,将此事以最快的速度告知侯爷,至于是否再去榴园问夫人,还是等侯爷回信再行其事。 +++++++++++++++++++分隔线+++++++++++++++ “哎,听说了吧,人间春晓出了个绝对,寻下联呢。” “知道,那对子的确难,李兄素有急才,可有好句?” “兄弟你太抬举我了,这几天绞尽脑汁搔破头皮也没得一句。” “哈哈,相约不如偶遇,难得今日遇上,小弟做东,人间春晓,顺便看看可有入得眼的下联。” 两位在街头偶遇的读书人,互相打趣着吹捧着去了人间春晓。 自锦言的那些措施被李掌柜一一实施以来,人间春晓再度成为士子话题,京城里不知道人间春晓那幅望江楼对子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读书人。 随之而来的,自然是贵客盈门。天天爆满。 一座难求? 好呀。 对于李掌柜的担心锦言认为十分地没有必要,为什么要加座位? 空间就那么大,加多了就不宽敞了,势必影响活动空间,没座就等着呗,大厅若在饭点不翻台几次,那算什么火爆? 设个等位区,发顺序号,免费茶水糖果蜜饯,来的都是文化人。鲜少有好意思连吃带拿的! 而且喜食零嘴的男人极少。不知是不是不好意思——大 反正大庭广众之下。哪怕是免费的,取用量也极少。 服务小二顺带提醒一句: “爷,这些都是我们店自制的,新鲜又好味。妇孺最爱,您是否捎一包外卖?” 妇孺最爱! 得,想吃的也都浅尝辄止—— 可以打包买回去吃啊,谁知给谁吃的,还赚个体贴妻小的好名儿。 …… 李掌柜是正经生意人,深觉让客人等待是极不合适的: “夫人,这样不好吧?会不会惹客人生气?说咱们店架子大?” “无妨,” 锦言微笑着开解: “店面就这么大,眼下的情况。我们有几种应对之法,一,提高价格,用银子过滤;二,多加几张桌台;三。再开一家店面,分流客人;四,设个等待区,愿意等位或者不等,让客人自主选择……或许,还有更好的法子,只是一时没想到?” 哪有更好的法子! 李掌柜觉得头痛: 提价行不通,大通街本就是消费高的地方,自家的菜式目前定价上等,再高就不实了! 多加台面,空间窄庂,环境又下乘了! 再开店面,漫说暂时没计划,就是有,也不是朝夕间能完成的,如此看来,还是夫人提的这个点子或可一试。 他又想起一事: “夫人,那望江楼的对子,您这里可有下联?” 已过月余,文人墨客来应对的不少,征集的下联,目前还没有令人拍案称绝的。 “……得花最多的前三名公布、发奖,” 看来千古绝对不是盖的,大周的读书人似乎也没对出绝对的。 “这份下联,裱好挂出去。若有人问起,就说对子的主人多年前在外游历时,从一偶遇的云游僧人处得来的。” 锦言想了想,还是把下联取了出来。 说起来,她其实并不是相信通过这种方法能找到卫三爷,但李氏等人都笃信这是方式之一,她自当尽力。 ++++++++++++++++++++++分隔线++++++++++++++++++ 婴子栗久久盯着面前案桌上的纸,半晌没说话。 半月前,他有事离开京城,走时人间春晓的上联已经出来了。 闲之余,他亦苦思铭想: 这上联,要对个下联并不难,难得是如上联般的韵境,没有这份意境,即使勉强对出,总逊色几分。 眼前的这份对句与出句竟是出奇的契合,彼此相映生辉。 “这是昨日人间春晓刚挂出来的。” 管事听风解释着。 他主管情报。不知因何原因,这两三个月奉命要求将人间春晓的情报也一并送交。 难道因为幕后东家是永安侯的夫人? 可是,永安侯是个什么样的人谁不知晓? 他的夫人也就是空名头而已,内宅小妇人!收集她的情报做什么用?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声音清爽,如石上清泉。 “果然绝妙!店家可说出处?” “掌柜答是不知名客人提供的,早年间得于云游僧人。” 听风老老实实地答道。 云游僧人? 婴子栗忍不住嘴角上扬,面上的笑意无法掩饰: 嗯!这次变花样了! 居然知道假托客人之名,云游僧人之口! 她呀! 要么是茶亭过路人,要么是云游僧人,哪里就那么多门道! 不过,她那颗小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呀,全是锦绣宝贝啊…… 婴子栗的眼前就浮现出锦言那张美丽的脸,黑水晶般清亮会笑的眼睛…… 仿佛又见她明明心里骄傲地翘着小下巴,不以为然地样子,脸上却带着温和谦让的微笑…… 坑你,不商量! 可爱得不行,又有点小坏! 那狡黠的小模样,只恨不得让人拉过来,狠狠地揉搓一般…… 掐掐那白嫩的脸蛋,捏捏俏挺的小鼻子,摸摸那尖尖的小下巴,看她是否还是这般笑得温良无害! 那红红粉粉的嘴象颗樱桃,又水润又甜美,很好吃的样子…… 很好吃! 婴子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ps: 十则刚刚发现: 上架首章居然是婴公子的!可怜的只知道遥控安排工作的侯爷,男主地位危险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樱桃与俩孩子 这感觉来得突然又陌生。 婴子栗瞬间僵住了。 这古怪的念头太过意外,他有些茫然…… 案几上是有一盘新鲜的樱桃,可是,樱桃的滋味与永安侯夫人有什么关系? 他怎么会想到这个? 他不是不谙风月的毛头小子。 依着婴家的规矩,年过了十五,少爷公子们的屋里就会放人,让年龄大几岁的贴身大丫头教主子房|中|事。 做为家族重点培养人的他,身边自然少不了温柔的解语花。 了解男|女之事后,最初本能性的喜欢劲过了,对床|事算不得热衷,兴致来了,就做一做,也好让家中长辈放心—— 他的身体与欲|望都没问题。 服侍的那几个也没特别宠着谁,都淡淡的。 至于她们之间有没有明争暗斗,他从不关心,也没必要知道,横坚都是些奴婢,主母进门前肯定都得打发了,连抬妾的可能都没有。 出来行走,又懂工艺通匠器,能造实用的物器等。任昆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了: “大人,哪个男人会一辈子只宠一个美人?永安侯好这一口儿,不就跟正常男人爱美人一回事?那姓水的以色事人,与青楼女子有甚区别?任他再美若天人,这山珍海味,天天只吃一种,也会腻歪的!换点新鲜的,侯爷未必就没兴趣。” 师爷捻着几缕山羊小胡须: “再说,退一步讲,咱这可都还是孩子,正经良户,只是家里遭灾才卖身的,又不是风月场调教出来的,大人只是送个端茶倒水的下人,就算他不收,也不会就此记恨吧?” 着啊! 朱知府一拍大腿: “还是师爷看得明白!” 不就是看侯爷没下人服侍,买了两个伶俐的送去。不要就算,想多了是你们一脑子齬龊有问题,把光明正大的事想歪了。 说我送小相公? 你们哪只眼睛看到的? 一不出自风月场,二是正经良户卖身,三年岁还小,怎么就成了孪童了? 而且侯爷向来不喜欢孪童,年岁小的,一概不上手。 嘿! 居然就收下了! 凭这两孩子的姿色,再过个三四年,长开了,定也是尤物! 况且又是侯爷自己一手调教的,受宠,是跑不了的! 关上门,享受两个一模一样的小郎君的服侍,个中滋味,难以言表。 朱知府想得猥琐—— 虽然不好此道,想来与男|女之事也无甚区别吧? …… “侯爷,那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安排在杂务上,先跟着跑跑腿……” 这厢书房内,大福欲言又止。 事虽反常,却不是他做下属能问的。 “嗯?” 永安侯眼风一扫,哼道: “想什么呢!那是留给均哥儿的!” ps: 昨日入v,谢谢亲们的支持!今日早更,午间外出~~呵呵,昨天刚说固定更新时间,今天就食言了……晚间加更,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均哥儿的礼物(上) 啊! 大福闻听此言目瞪口呆, “给,给均少爷留……留着?” 均少爷才几岁! 侯爷现在就给他留人? 这,这!就算是桑世子没意见,百里夫人也能来砸公主府! 那可不是个省心的主儿! 况且这事,走到哪儿,就算说到皇上那里,侯爷这边也不占理啊…… 那可是定国公府世子嫡长子! 大福他们打小跟着任昆,服侍多年,情份不一般,侯爷做什么都是对的,可,这,总得考虑子嗣不是? “打住!” 永安侯喝道。脸上黑云翻滚,杀气腾腾。 大福一噎脖,没敢再言语。 “你这狗脑子都装了些什么!” 他恨恨地揣了大福一脚—— 居然将他想成那样,这狗奴才真是皮紧了!平素看着懂事,实际却是这般的没脑子! “人给我养好喽,规矩学不好,唯你示问!” ++++++++++++++++分隔线++++++++++++++++++ 到六月中旬,西北连接下了几场小雨,人畜饮水有了保障。 从京里运来了荞麦种子,圣旨着令降雨量多的各府进行播种。永安侯严令各府按章程行事,虽然器物处暂时还没有制出脱皮的设备,但先播种上,在等待收成的这两三个月内可能就会有进展。 田地不等人。 有播种才会有收获。 先种上总没错。 地不能荒着,这是农人溶到骨子里的认识。 这一次不用逼,分到种子的人家干劲十足,不管之前见没见过荞麦,也不管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吃,总好过放任着长草好吧? 好吧,就算这也是草,那总好过长杂草吧? 好歹还能烧火喂牲口呢。 忙完这一切,永安侯的差事完满结束。终于能返京交差了。 起程,七月初回到京城。 长公主连着几月后没见到儿子。想得紧。 自任昆入了城就连着派人打探消息,听说永安侯先去了宫里,忍不住就要换了大衣裳进宫。 何嬷嬷安抚她: “殿下,侯爷进宫定是见皇上交差事的,再来是给太后请安……太后知道您心里急,不会多留。用不了多久,就回府了。不若踏踏实实在府里等着,别是万一路上再错过了……” 正要梳洗换衣裳的长公主听这话有道理,不由暂歇了心思: “……你去厨房看看,昆哥儿爱吃爱喝的可都吩咐了?都用心备上没有……” 何嬷嬷应声告退。 锦言一旁暗自腹诽: 这还用看。一准儿早就弄好了!这么大个的主子回来了。谁不卯着劲儿好好表现?差事不用心?是不想干了还是不想活了? 这时她才不会劝阻长公主所做的任何事情。万一她老人家以为自己怠慢了她的宝贝儿子,那还了得? 所以从得知永安侯要回府,锦言就表现得象长公主一样高兴,只不过没那么夸张。怎么着也得有点小媳妇的羞涩不是? 那种想又不好意思承认,思念又不说的欲语还休什么的,谁不会呀? 永安侯果然如何嬷嬷所说,并未在宫中耽搁太久—— 皇上与太后均知长公主思子心切,未曾多留,见了面请过安就打发他回府了。 甚至连差事也只三言两语交代个大概…… “你一路风尘,先回府休息,明日再来禀告详情。” 皇上看着心爱的外甥略显憔悴的脸庞,满心的欣赏。笑颜道: “这一趟差事办得极好!昆哥儿愈发进益了!皇姐在朕面前念唠好几回了,你再不回来,你娘该跟朕急了!” 任昆无奈笑笑,母亲就是这种性子,别人看来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她都能说得理直气壮—— 谁让她是皇帝的长姐,姐弟感情又好呢,羡慕嫉妒恨是没用的! 皇上也笑: “皇姐是心疼担忧你,这趟差事艰苦时日又长,难怪你娘会念叨,朕也挂念。回府后可要跟你娘好好的,别惹她。” 然后催他快去慈宁宫请安: “你皇外祖母也挂念着,快去请安,再不去,就该派人来问了。” 永安侯施礼告退,去了慈宁宫给太后请了安。 太后娘娘更是了解长公主的脾气,拉着手掉了一回眼泪,就撵他: “赶紧回府,不然你娘又该急了,明儿再来!” …… 永安侯回府到正院请安,早有腿快的丫鬟跑进去给长公主报信。 长公主是长辈,不好跑出去迎接,就支使锦言带了婆子们去二门迎接。 不能拂了老板的意思,况且只是跑腿的活儿,多走几步也没大碍,锦言欣然领命。 永安侯刚进内院,就见到被仆妇们簇拥着的锦言。 她穿着粉紫的通袖袄,淡紫的束腰带,系着月白色的挑线裙,裙身无绣花,仅腰间垂下的深紫绣绿花香囊和紫玉佩环装点其上。 含笑站在垂花门前,清雅而媚丽。 下午的阳光很刺目,她微微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半遮着春潭水,若白瓷般的肌肤被阳光晒出淡淡的粉色…… 见他走近看过来,半掩的眼帘抬起,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一刹那间仿佛烟花璀璨,喜悦之情如孩子般真实坦率: “侯爷回来了。一路辛苦了。” 那笑容如阳光般撒播到他的心上,任昆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原来卫四长得这般模样! 倒是能入眼…… 难怪娘亲喜欢…… 这一刻,永安侯仿佛突然看清锦言的长相。笑容很美。 坦荡荡地开心迎接,有分寸的关切问候,让他陡然生出回府也不错的感觉…… +++++++++++++++++++++分隔线+++++==+++++++++++ “混账东西!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长公主高八度音阶伴着碎瓷落地声突如其来,尖利地锦言耳朵一紧! 脚步顿住了。 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 昨天下午还搂着儿子心肝肉儿的,嘘寒问暖不知怎么疼好了,好象任昆不是个二十好几的青年而是个两三岁的孩子,让一旁待命的锦言看得心有余悸…… 这,也太夸张了吧,茶端到手边。点心就差要直接喂到嘴里! 那架势,有要回炉吃奶的感觉! 把个永安侯羞窘得脸红脖子粗,居然没发脾气—— 可能是一走好几个月,刚见着亲娘,不好马上发火吧? 怎么,这刚过了一晚上,就又骂上了?还又摔又砸的? 这种母上大人训打儿子的场面可不适宜往前凑…… 她明智地停下,眼睛看向站在外面听传的柳嬷嬷。 柳嬷嬷是锦言的授琴师父,待她历来亲厚。 微微摇头,柳嬷嬷轻轻示意:“侯爷带回两个小厮。” 两个小厮? 锦言有点摸不着头脑。带两个下人回来有必要发这么大脾气? 难道这两人有什么古怪? 不会吧? 她有点怀疑。永安侯是去出差。赈灾呢!难道捎带着还带两床褥子回来了? 柳嬷嬷点点头: “双生子,听说模样很好,殿下火大着呢……” 言下之意,您是要通禀还是不要? 锦言不禁踟蹰: 进去吧。实非所愿; 不去吧,都已经走到门口了,再转身避开,回头长公主知道了,不定怎么想!心情好可能认为她避开是有眼色,心情不好就会心生芥蒂。 “劳烦嬷嬷通禀一声。” 往日都这个时间来请安,既来之则安之。 柳嬷嬷忙回身进屋,侯夫人是个有主意的,素日里总能让殿下心平气和。这次或许也成。 柳嬷嬷刚进去,锦言就听长公主在里面大喝一声:“让她进来!” 火气十足! 心知不好,这回定要被迁怒了。 忙定定心神,举步迈入厅堂。 果不其然,尚未开口。长公主就极为不耐: “行了行了!介天往这儿跑得倒是勤!相夫教子的正事倒全不放在心上!” 来了! 大清早躺着也中枪!这靶子当的! 锦言心中哀叹,恭恭敬敬地行礼,眼下公主殿下心情不好,还是收敛些的好,陪着笑: “给公主婆婆请安,锦言愚钝,累公主婆婆费心,假以时日,一定会有进步的。” “假以时日!假以时日!本宫要等到哪一天!” 长公主暴怒! 啊,自从昆哥儿有了这个毛病,交恶的看笑话,交好的真心假意地安慰,要她耐心些,假以时日总会好的…… 如今亲成了妻娶了,情况却越来越不好,假以时日?!说得轻巧!假到哪天是个头儿! 锦言这四个字成功地激怒了狂暴的长公主: “……你要是个顶用的,本宫用操这份心嘛!娶妻娶贤,既拢不住自己男人的心,又不知道规劝夫君,只一味地到本宫这里来讨好卖乖,你这样的媳妇要来做甚!” 这话很重,直接打脸。 按说一般人家的婆婆都不会这样不给媳妇留面子,只是长公主是谁呀!她用得着给锦言面子吗? 盛怒之下,驸马任怀元的脸面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何况是小小一个锦言? 全然忘记了这些时日母女般的和睦相处。 换作其他人受了此等劈头盖脸不明原由的一顿痛骂,要委屈地掉眼泪了。 锦言心里有小小的不自在。 对长公主,她虽存了讨好之心,却一直是以诚相待的,虽知道殿下的公主病不是一般的严重,但这样被指着鼻子斥责,想要继续维持笑意既不合时宜又小有难度。 她低了头,没吭声。站在一堆碎瓷边上老老实实地听骂。 先让她骂骂,现在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等公主骂累了,出了这口邪气,再劝解更有效果。 面上惶然。 真的惶然。 你说没招谁没惹谁的,凭白中枪,虽说骂是不会掉根头发少块肉,这,噪音声波、负面情绪也是一种伤害不是? “与她有什么关系?事因我而起,你骂她做什么?” 任昆不耐地打断了长公主的骂声…… 噫,竟是永安侯出面解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均哥儿的礼物(中) 什么! 长公主的骂声噶然而止。吃惊地望向永安侯。 低头挨骂的锦言不由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低下: 呵呵,永安侯这人还不错,果然仗义!记着当初的约定呢,在公主面前要帮护! 长公主瞪大眼睛呆怔住,转头看看垂头的锦言: 昆哥儿,这,这是在为她说情? 猛然窒住了—— 昆哥儿,在为锦言说情? 长公主并非对锦言没有感情,如所骂那般不满意。 只是狂闷之下,必须发作。 恰恰因为对锦言有些感情,话才说得狠。一方面恨其不争,另一方面是指桑骂槐,敲打任昆的。永安侯这一求情,反倒把她吓住了。 昆哥儿,这是在为他媳妇说话?他,他,竟知道要护着锦言? 一瞬间,长公主的心里只剩下狂喜!儿子知道替他的夫人说好话?! 她不可置信,生硬地又问了回去:“你说什么?” “母亲!她什么也不知道,你别乱迁怒好不好?” 永安侯压了压火气,沉声答道。 果然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有阵子没见母上大人了,以为她脾气变好些,结果…… 他捏了捏眉心,深深为自己的老爹哀悼,这娶的是什么女人啊。 “母亲,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不是那样又能是哪样!事实就是我想的那样!” 长公主又激动了: “你若不做出这样的事,我能想吗!有一个祸害还不够啊!马上给我打发了…” 永安侯皱眉,沉着脸没说话。 “怎么!我如今管不了你了?” 长公主冷笑:“也是,你成家了,房里事是不应该我管了!” 她一指锦言: “你们回自己院子说去!不是我想的那样,是哪样儿你跟她说清楚,回头让锦言来跟我说!” 我吗?! 锦言心中哀叹……装死都躲不过? 永安侯也愣了,跟她说? 这本来就什么事也没有,纯粹是母亲没事找事,我跟她说什么啊。 “这有什么好说的?” “你干了什么好事就说什么。回你们自己院里说去!” 长公主开始撵人: “看到你这个混账我就心肝痛!锦言,有什么事你来跟我说!快走,快走,看着就心烦!” 任昆和锦言被她连赶带撵地给轰了出去。 两人出了院子,面面相觑。 锦言忍不住扑哧笑了,语气轻快: “侯爷,您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惹来这把大火!连我这小小的池鱼都被烤焦了?” 任昆微微有点尴尬,母亲永远这样! 不分青红皂白,想当然又自以为是!偏偏因为是娘亲长辈,他心里就是再气。也没法理论。 早年间。他还能借着年纪小。发脾气砸东西甩脸走人,煞煞母上的气焰。 这几年,他愈发成熟,实在不好再常用这种方法。只能冷着脸沉默听训。愈不说话母亲的脾气就愈大,嚣张得不得了! 今日是被锦言截了胡,否则这把大火再过半个时辰也未必能消了去! 不把他这些年经历的种种鸡毛蒜皮全部拿来细细数落一番是不会停歇的。 他看了一眼锦言笑盈盈的脸,顿了顿:“走了!去榴园!” 抬脚走了。 锦言微笑着跟上,话说她也不想看到永安侯被骂的狼狈样,可已经看到了,什么都不说反倒更让他介意。 +++++++++++++++++++++分隔线+++++++++++++++++++++++++ 俩人一前一后回了榴园,照例由任嬷嬷斟了茶。 永安侯端起来狠狠地喝了一口,茶香沁脾。这才觉得心里的郁气舒通了些。 七月流火,虽是大清早暑气尚未起,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的额头早就见汗,里衣也湿了。 一块温凉的湿巾子。一碗热而不烫的茶。四下敞开着的窗户时不时送来阵阵轻风。屋内四角摆着冰盆,凉气氤氲。 永安侯长舒了口气,身上的汗方消了下去。 见锦言在旁端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品着,玉白的手指,顶端粉粉的修剪整齐的指甲,优雅地端着甜白瓷的茶碗,神态平和恬然,无端地就有了岁月静好夏凉如水的逍遥。 他忍不住问道:“你不生气?是不在意还是不在乎?” 锦言抿嘴笑,放下了茶杯。 这话问得! 有水平!都算不得好答案。 她笑着摇头,闲闲淡淡,一派井然有序: “都不是。公主婆婆虽性烈如火,但身份尊贵,哪里会有处理不了的事情?真有不顺心的,还用得着发火吗?一个眼色就够了,多得是自觉为主分忧解难的忠仆。如此训斥,皆因情之深责之切,若为这个心有芥蒂,岂非那不知好歹之人?” 情之深责之切吗? 永安侯不由一怔。 从小到大,见惯了母亲的跋扈。 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父亲,莫名地就惹了她。上一刻和风细风,下一刻就雷霆暴怒,北风般呼啸闪电般迅速,要来就来,鬼神莫测。 所以父亲从来都是躲着母亲的。他打懂事起,也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没事绝不往前靠,谁知道会有哪件事触了霉头,惹一顿大骂? 同样一件事,锦言是这样想的? 自她进府来,听说没少挨骂…… “哪怕这事与你无关?” 刚才还自嘲自己是被烤的池鱼。 “公主婆婆肝火旺,易怒。虽说气大伤身,可不把这股火痛痛快快发出来,憋郁在心对身体更不好。有关无关有什么打紧的?分辨它做什么?天要下雨,娘要骂人,随她高兴好了,骂几声又不会少点什么。” 锦言真是这样认为的,长公主这种公主脾气其实真是好的了。 不轻易草菅人命,超级护短。 对她护着的。顶多骂骂。虽然骂相难看,但骂的内容与花样没太多技术含量。骂过后,她又会后悔,用东西找补算是赔礼道歉。 是,说起来的确不尊重人。 若换回以往,这种人锦言必是不愿来往的—— 有钱了不起啊,有身份了不起啊? 谁家银行账户没个几位数? 你再有身份,也不能挡着别人的吃喝吧? 可这里是大周,有钱人没什么了不起。 长公主这种身份却能一言定生死。 跟她要尊严要道歉谈尊重谈平等,脑袋抽了不是? …… 长公主殿下比起那些面上温和恭良端庄贤惠一幅菩萨心肠。私下里却把人命不当回事。随意打杀奴才下人妾室庶子女的贵妇们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虽说锦言并不怎么在各府走动。有百里霜这个八卦婆,各府的阴私也间接地知道些,相较而言,自家的这位大神婆婆好得不能再好了! 永安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似在辨析她话中真假。 “你倒看得开!” 他嗤笑一声:“修炼之故?” “肺腑之言,侯爷不信?” 锦言从小荷包里掏出一块枇杷糖: “喏,其实公主婆婆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差不多的时候递块润喉糖再斟杯茶,就天清气朗了。” 永安侯这次真乐了: “你还随身带这个?” 这有什么好笑的? 锦言白他一眼。枇杷润喉糖,润喉生津,居家旅行必备之佳品,何况她这枇杷糖用的是塘子观的秘方,口感效果都一流。 “侯爷要不要尝尝?” 她拈了颗。轻声轻气问道。 永安侯摇摇头,他又不是妇孺,没事含颗糖做甚什么! 锦言将那颗润泽莹红的糖块放入自己嘴中: “清甜得很,一点也不腻。” 她嘴里有糖,吐字较平时略有含糊。脆甜中就多了几分低柔。 “刚才多谢侯爷言语维护,听柳嬷嬷提了一句,好象是因为什么人才发火的?” 殿下有指令,这事没完,还得去汇报结果呢。听柳嬷嬷的话意似乎是永安侯又从外面带了两个小相公回来,长公主是为这事大怒的。 永安侯点点头:“禹州知府送了两小厮。” 果真是褥子惹得祸! 锦言眉眼弯弯:“这两小厮有特别之处?” “孪生,模样伶俐。” 永安侯不动声色。 “多大年龄?有特长或手艺?” 锦言语调轻松,以她对永安侯不多的了解,这位既然顶着赈灾钦差名头去的,不可能不顾声誉划拉俩暖床小倌回来。 “受灾良家子,七八岁。” 依旧简洁。 “真可怜,天灾无情,”锦言唏嘘:“侯爷有什么打算?” 打算? 永安侯不带表情:“若要养在府中呢?” “那就养在府中呗,横竖俩孩子,吃穿用度也没多少。” 锦言答得轻松,长公主府还能被俩孩子吃穷不成? 真这样想的? 永安侯不着痕迹地审视了她一眼,锦言目光不闪不躲,态度自然。 “母亲大闹了一场,你倒是大方!” 轻哼。 “公主婆婆是爱子心切,一时着急!” 拍马屁是一门艺术: “侯爷英武神明,磊落坦荡,想来不会对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动什么心思。” …… 永安侯心中一动。 自家事自家知,因着他的偏好,凡知道他收了两小厮的都自以为了解他的心思。 不就是以为他跟秦国公一样,找些清秀的小童子养上个三五年,再收用了。秦国公从来不去风月馆,自家别院里一茬又一茬地养着…… 他任子川虽不喜女色,却也不是这等龌龊之人! “你如何笃定?” 忍不住问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均哥儿的礼物(下) “因为侯爷不是这样的人啊,” 微微耸肩,奇怪地看向永安侯,难道姐姐看走眼了? “虽然接触少,也知侯爷风光霁月……虽有异常之处,但,珠玉在前,又怎会对两个垂髫小儿起念?” 想到水无痕那张雌雄莫辨的美颜,锦言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 “若这两小厮的年纪再大上六七岁么,或许有可能。” 你! 永安侯知她打趣,瞪她一眼,笑了。 的确,自无痕入府,他就没去过风月场馆,“那两小厮我想送给均哥儿。” 送给均哥儿? 锦言疑惑不解。 永安侯嘴里的均哥儿自然应该是桑成林和百里霜的儿子桑好均,也是她的干儿子,只是无端送人家两小厮做什么? 还巴巴地从禹州带回来? “年前大哥带均哥儿上街,看到一对孪生姊妹,稀奇地不行,非要让人住自己家里,” 永安侯解释着:“那对小姑娘是庐州人,到京访亲,哪能真跟着他回府?为这个,均哥儿连着闹腾了几天。在禹州,我看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估计均哥儿肯定喜欢,又身家清白,手脚伶俐。打小好好调教,将来也是得用的。” 原来是这样! 锦言微微诧异,永安侯竟然如此有心! 这,这人将来一定是个孩子奴二十四孝爹! 对人家的孩子就如此上心,对自己的还不得宠上天去? 噢…… 水无痕缺个育儿袋……不然,以这两人的基因,生出来的宝宝该多好玩? 锦言遗憾地叹了口气。 “有何不妥?” 永安侯刚解释完事情原由,就听她叹息。 “没,没有,只是感怀这两孩子的身世而已。” 锦言正容答道。好好的良家少年成了可以买卖的奴才,子孙世代为奴,多凄惨! “大灾之年能活下来,能在均哥儿身边服侍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份!” 永安侯不以为然: “莫说是普通乡民子弟。正经官身的也未必有这样的机遇。宰相门前七品官,国公府嫡长孙的心腹长随,给个县官都不换!干得好,将来求个放身书,子孙若出息,有国公府提点着,还愁没个好前途?” 锦言听得一愣一愣地,那个啥,她其实只是打个掩护而已,并不是真要探讨奴身与自由身哪个更有前途好不好? 她看起来是不是真的很不通世事? “是。多谢侯爷指点。还是您透彻。” 她一脸敬佩:“侯爷准备什么时候把人送过去?” “就这一两天吧。早点看到人,均哥儿也早高兴。” 别说,还真想这小子了! “这一两天?” 锦言略带迟疑,永安侯是明星。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关注。这不他前脚进京,后脚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他带回俩孪童。 “侯爷刚回京,陛下又夸您差事办得好,正是打眼的时候,不若等过个十天半月再送?” 委婉建议。 “等些时日?” 永安侯不悦:“……闲言蜚语,本侯何惧之!” 锦言深以为然,顺应道: “是啊,清者自清,无聊又没本事的才会天天盯着别人。传闲话!侯爷自是不惧,可均哥儿还小,侯爷疼爱侄儿,本是好意,却让均哥儿惹上口舌是非。岂不是有违本意?” 这又与均哥儿有何关系? 永安侯刚想反驳,忽然意识到这番话的意思,到嘴边的话又咽下。 见她神色坦然,美目澄净。 永安侯眸中异色闪过,这番话提点的…… 只有卫四这般长了颗水晶心的人才会当面说他名声不好,别连累了均哥儿! 难为她居然还说得如此委婉客气,就算他听懂了,也生不出怒火和尴尬来! 永安侯哈哈大笑,心情舒畅: “你是怕我带累了均哥儿的名声吧?” 锦言不好意思笑笑:“均哥儿还小……” 若传出永安侯要把桑成林的儿子培养成他那样的,这话可就狠毒了! 这么小年纪的孩子成为流言的中心总不会是好事情。 “回头让三福把那两小子给你带过来,过些日子由你送给嫂夫人。” 永安侯笑够了,把事情推了出去,由他出面不好,那就换个人—— 锦言与百里霜过往甚密不是秘密。 “这,不好吧?毕竟是侯爷的心意……” 我才不要掺和你这些破事儿! “……教了规矩,侯爷给世子递个话,回头让世子在别院里碰见开口要走,不更好?” 这位爷,送礼也是有学问滴! “那就放你庄子上,让嫂夫人把人要去!” 永安侯直接拍板,从他这里送不好,那桑成林那边也免了,直接走内宅妇人,这样总归不会再有人说三道四吧? 话说,永安侯从来不顾忌这些。 但,既然恐对均哥儿有碍,那干脆杜绝到底,把人给锦言,让她们女人来处理,横竖只要均哥儿高兴就好。 “好吧。” 老板的吩咐只要不特别为难,锦言极少讨价还价的,态度要端正嘛。 事情说定,永安侯起身:“我还有事,母亲那里你来应付。” 丝毫不觉把事情都推给锦言自己做甩手掌柜有何不妥。 ++++++++++++++++++++++分隔线++++++++++++++++++++ “呵呵!原来那俩孪生子是任子川给均哥儿的?” 百里霜笑得花枝乱颤: “你家公主婆婆怎么说?没再发火吧?” “没有,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可能是担心儿子故态重萌吧?所以一听到带人就想岔了……” 那日永安侯走后,锦言去正院把事情向长公主做了交待。 公主殿下有些不乐意: 给均哥儿带什么不好,偏偏送人家两个人!这不是招人往别处想嘛! 前院里住着一个大的,又带回俩小的,不想偏了才怪! 锦言就劝解: “公主婆婆,误会一场不是最好吗?难道真要做实了才算好?侯爷是您的儿子,您还不了解吗——岂是那种胡天海地的?不是说这差事办得连陛下都夸赞吗?” 长公主浑身上下都舒坦了: “那是!论起年轻一辈的,还没人比昆哥儿差事办得好!陛下常说昆哥儿办事他最放心。就是这性子……唉。总拧巴着!” “人无完人,有能耐的都是有主见的,自有想通的时候。” 锦言顺着话意安慰着,在她眼里,同|性|恋什么嘛的自然不算大问题,总统还有同性夫妻的呢! 只是在子嗣是有点难办,真想要孩子,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当然在大周朝还不行,没有子嗣,无后为大。对于做父母亲的。这的确是严重问题。 …… “对了。听说你婆婆连你也骂了,过后又给了什么好东西?” 百里霜坐正了身子,很有八卦热情。 “一些红宝石头面……” 说着就要起身:“给你拿来看看,有喜欢的就拿去。我又不怎么出门,用不上。” 百里霜忙拦住:“……别!千万别!长者赐的东西我可不敢要!给你婆婆看到我可就没脸了!” 话罢又数落她: “你也够懒的!好歹挑那么几家走动走动,又不是深闺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横坚你婆婆也不拘着,看着顺眼的就出门透透气呗……你那些首饰头面,见天躺盒子里睡大觉,难得有个见光的机会!” 真心替她那些好东西抱不平,好歹地你也给个展扬的机会啊! 锦言不以为意: “没事串门子多无聊,又没什么好说的。大热天。哪有猫在自己屋里舒服?” “那两小子放在庄子上学规矩,人,我是没见过,不过能入得了侯爷的眼,不会差到哪里去。哪天我们去偶遇一番?” 她自己的庄子,还从来没去过呢。 “好啊,住上几天,正好去避避暑。你那庄子在西山吧?” 百里霜精神一震: “若是隔得近,我们先去碧云寺住上几天再过去,我跟你说,碧云寺的素斋,那可是大大的有名……” “噢……你是修道的,那就说要陪我去拜菩萨好了,反正僧道一家亲,最后都是要成仙化神的……” “啧啧,你这人!真是生冷不忌……” 见她说得眉飞色舞,锦言摇头: “……不就是想吃素斋又想出去偷闲几天吗?直说不就得了,扯那么多!噢,你记着,要领均哥儿一起啊,要是只有你,我可不依!” “知道知道,要不带他,那小子一准得哭闹……” 百里霜停了下,见屋里没下人,凑过来轻声问道: “嗳,你是个什么章程啊?” 什么什么章程? 锦言莫名其妙。 “将来的打算啊,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吧?总得有个儿子傍身……你又不是真正的方外之人,乘着年轻早为自己打算。” 百里霜把头靠过来,声音压得极低。 “没有。” 对她真切的关心,锦言不好敷衍欺瞒,亦是很认真地回道: “一辈子这样过着也挺好,锦衣玉食,有名有份,又没有后院女人争宠的纷纷扰扰,清静自在。至于子嗣,不用我急,以后肯定有说法……” 与百里霜关系再好,有些话也不能直说。 若真说她就喜欢永安侯是好相公的,最好一辈子爱男色,千万别弯弯直直的,压根儿就没想过生孩子的事,任百里霜不是一般的古代女人,也会被吓着…… “这怎么行!等老了怎么办?” 百里霜急了: “还是得有个孩子,有了孩子,任子川爱如何都不用管,我跟你说啊,这事你得探探殿下的口风。宫里有的是能让人不知不觉着道儿的药,算好了日子,一次就能成!任子川再恼火也得打牙往肚子咽,绝对没脸说出去!有公主罩着,有儿子傍身,他就算恼了,也无需理会,借个种而已……反正也不指望着他过日子!” 锦言听得瞠目结舌…… 得! 这位给她规划的蓝图,虽不及李娘亲的勇敢自由,也够豪放的! 连下春药借种子这些招数都使出来了…… 谁说古代女人以夫为天循规蹈矩? 我跟她急! ps: 感谢书友myy750525、芦苇上的蜻蜒投的粉红!没想到会有粉票,惊喜谢之!感谢xuezicat的评价与打赏!感谢所有订阅支持的书友,谢谢你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车马闲趣 “均哥儿见着人了?喜欢?” 永安侯问得风轻云淡,手底却杀气腾腾,将车一落到底: “将军!” 锦言不慌不忙飞象,拦下他的进攻。 “喜欢,稀罕得很,笑得见牙不见眼,盯着俩人看了大半天,猜他们谁是兄谁是弟……不过,我们可没跟他说人是侯爷送的,这次您的好意可要明珠暗投了……” 日前她和百里霜带着均哥儿到西山的庄子,自由自在住了六七天。 碧云寺素斋吃了,玉泉水也喝了,最要紧的是均哥儿在庄子里玩耍,偶然发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厮,如获至宝,腻在锦言怀里耍宝,姨姨长姨姨短,把两小厮硬要了去…… 均哥儿如愿以偿,锦言也舒口气: 可算是把任务完成了,这人是顺顺当当地送了出去。 百里霜许诺均哥儿,先把人跟锦言姨姨要走,养在自家庄子里,等他们学过规矩,回禀祖父祖母后就让他带回府里,在他自己住的院子里服侍…… “均哥儿先是不依,要立刻带回府,” 锦言笑着落子,跟永安侯说起均哥儿的趣事。 均哥儿是要聪慧的,却还是斗不过他娘亲百里霜。 想起那娘俩斗智斗勇的场景,锦言就笑: “霜姐姐厉害着呢,三言两语的就把他绕进去,欢天喜地就应下了……把人先放在他们家城外的别院,均哥儿身边服侍的都有定例,霜姐姐的意思是先跟长辈回禀过再放进院子里调教……” 均哥儿是世子嫡长子,嫡长孙,定国公府的宝贝疙瘩。 他现在年纪还小,那两个小厮若是在院中做杂事倒无妨,要象均哥儿想的那样,放在身边服侍的,这人选就不能随便。 同为大家公子的永安侯自是明白。 少爷们自小身边服侍的,将来也要得用的。既体面又有前途,出身品性上都要严格甄选。 “理应如此,均哥儿身前的人选,马虎不得。” 至于锦言所谓明珠暗投,任昆丝毫不在意,他和桑成林之间的交情,用不着卖好,且一向视均哥儿亲过自家子侄,只要均哥儿高兴。 两人说起均哥儿的趣事,时不时发笑。 绿日浓荫夏日长。已是酉时。窗外阳光依旧灿烂。透过浓绿枝叶,将点点金圈洒在青石路面。 榴园多石榴,寓意好又实用,五月看花。八月吃果,寒冬里褪了叶子的老树枝子也别有一番风骨韵致。 眼下还在七月,枝头累累的石榴果黄中略泛起一点点红,润泽的果子象挂了满树的灯笼。 “噫?看不出你还是个高手!” 永安侯淡笑着收拾棋子,真心赞赏。 这一盘他赢了。 赢得辛苦。 两人在下象棋。 今日是十六。 照惯例,永安侯应该在十五来喝茶的。 但昨天一早三福就进来回禀,说是侯爷今日出城公办了。 永安侯的行踪当然用不着向自己报告,锦言从善如流,知道这意思是说不来喝茶了。 不来就不来。若无邀功加薪升职的打算,谁没事会盼望老板来视察啊? 反正永安侯已经很给面子,素日时姿态做得足,下人们都知道虽然侯爷不宿榴园,但夫人是绝不能怠慢的—— 府里三位主子都把这位当自己人。那就是正正经经的侯夫人,马虎不得。 昨日永安侯没来,锦言窃以为这位爷再来喝茶得半个月后了,给长公主请安回来,就窝在书房。 居然在柜子里翻出一盒象棋来! 这玩意儿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紫檀香木的盒子,棋子用了很讲究的沉香木,车马炮俱全。 锦言在柜子一角一堆大张香云笺纸的下面,发现一张紫檀木的棋盘,横十坚九,九十个交叉点,不同的是应该是写楚河汉界的地方写的却是大河。 锦言好奇地摆子,惊奇地发现棋子是一样的。 应该是永安侯的东西,她以往在东阳从来没见过有人玩这个。 左手右手棋逢对手,她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连呼过瘾。 正乐得开心,左手将了右手的军时,永安侯来了。 锦言不知道,正喊着呢: “……小左小左你好厉害,小右你没戏了,老帅没得救了……”, 就听有人发笑:“一个人有什么意思?我们来一盘!” 声音清越,可不就是永安侯? 锦言一哆嗦,他怎么来了? 完,被抓现行了! 要是永安侯问她怎么会下这个,应该怎么说?塘子观可没这个…… 说是从茶亭过脚军人那里看到的? 永安侯已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 “来,别愣着,小右输了,来盘新局。” 来就来! 锦言复又坐好,伸手摆子。 两人车驰马跳,兵进炮攻,杀得酣畅淋漓。 永安侯祖上行武出身,马上功劳得以封侯。 任家子弟均自小习武,及长至军中效力,任昆也不例外,少年时就几次闹着要去边军,被皇帝压了下来,最后只得在禁卫军和西山大营挂职,这事才算按下。 永安侯自得了这象棋,如获至宝,乐此不疲。遗憾的是周围乐意陪他下这种棋的太少,桑成林勉强算一个。 围棋是主流,大家更愿意手谈,温文尔雅。 不若象棋,步步狠逼,杀兵吃马,生死相逼,胜负直白,不讲情面,不留活路。 粗鄙。为君子所不喜。 是以爱象棋者甚少,军中粗人或有一二,多在西山。永安侯所在的京城勋贵圈,玩这个的不多。 偏他又在户部当差,军中只是挂职,一两个月也去不了一次半次的。 身边人,水无痕性子平和无争,棋风软绵,无好胜之心; 父亲见棋子,就念及昔日铁马金戈一腔热血。一朝做得驸马终成空!几日郁郁,弄得任昆再不敢去找他。 如今日这般杀得痛快,下得过瘾,还真不多! 永安侯两眼放光,排兵布阵,运筹帷幄,锦言狡若飞狐,绵里藏针。 俩人当头炮盘中马,你来我往,棋逢对手。 “将军!……呵呵。我赢了!” 锦言笑得灿烂。 六盘棋。她就赢了这一盘。 前五盘。都是永安侯险胜,每局两人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兵力,你来我往杀得难解难分,但争到最后。永安侯虽说赢得辛苦,却总归棋高一招。 “不错!真不错!” 永安侯由衷地称赞,这棋力,看上去比自己略逊一筹,但她才多大呀,还是个女子。 “谁教你的?” 他有些好奇,这象棋本就未流行,会的人极少。而且这种讲究排兵布阵的棋,是那些热血男儿才好的。她一个内宅女人,养在方外之地,怎么会下这个? 还头头是道颇有套路? “以前就会……不知道谁教的……” 锦言收拾着棋子,马马虎虎答道。 就是以前就会啊,没人教。 小时候马路边小公园里有的是下象棋的老头。蹲在旁边观战,多看几把不就会了?好多同学都是这么启蒙的…… 她继续收拾棋子:“……休战休战,又饿又渴……” 喊在廊下服侍的上茶上点心: “……侯爷的棋下得真好,千军万马尽在胸壑……” 这话并不违心,虽说锦言的象棋启蒙是在街头巷尾,但她会了之后,曾认真跟着家族中的长辈学过一段时日,那位堂伯棋力非凡,尝百战百胜,在已知的对局中,从无败绩。 名师出高徒,锦言虽不算他正式的弟子,好歹也是经高师指点,在圈子中也算是高手,鲜有人及。 竟然1:6!与永安侯的对局。 差点被剃了光头! 说不在意是假的,下象棋的,有几个不迷恋于那种直捣黄龙的痛快? 将别人军,与被人家擒了老帅,感觉能一样吗? 更何况前世的锦言,睥睨不凡,骨子里带着傲气与好胜,这一世虽自襁褓起就学着低调,偶尔尚有峥嵘抬头。 心服口服却有些不爽。 永安侯哈哈大笑,伸手就要去拍锦言的肩,心中不无得意,六局五赢,局局赢得惊险,这才是下棋嘛! 不争不抢,一心求和,怎及得好男儿拍马抡枪,快意冲杀? 看锦言就愈发顺眼。 “……茶点还没来,再来一盘?” 还在兴头上。 “等会儿吧?我饿了……” 锦言摆手婉拒,老大,您还虐上瘾了?就是真打仗,也得给点吃的喝的,回头再杀伐吧? 永安侯讪然一笑,他尚且意犹为尽。 没想到卫四下得这般好棋,这回真捡到宝了。 以后,不去西山大营,也能找着对手。初一十五就是对弈日! 两位嬷嬷备好了水,将茶水点心果子端上。 两人净了手,相对吃茶用点心。 锦言小口小口地吃着藕粉,透明澄净天然绿色的藕粉,吃在嘴里滑滑的,清甜爽滑,通体的舒畅。 原来锦言不喜欢吃藕粉的,总觉得是吃糨糊,绵软软粘乎乎的,又没什么味道。 到了大周,小时候夏天时师父总会让她吃藕粉,说是生津清热又养胃补身体。 这里的藕粉,既有种荷花的清香,又有鲜藕的脆甜。 很好吃。 永安侯看她持了小瓷调羹吃得香甜,不禁好奇: “这东西……真好吃?” “嗯!” 锦言神游太空正想着塘子观的旧事,心神松驰之下,听他问,不提防: “很好吃啊,要不要尝尝?” 很自然地递了调羹过去…… ps: 谢谢xuezicat的票票,晚间加更…… 接到通知,明日会上分类新书推荐,亦双更答谢,谢谢亲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纯洁棋友 “这……” 永安侯看着伸过来的瓷羹为难: 他从来不吃这种东西的,这不是老人和小孩子才会吃的吗? 锦言的眼神太过干净,他倒没往别的地方想,一瞬间的念头竟是怎么能既拒绝了又不却了她的好意。 有一次均哥儿请他吃窝丝糖,他不吃糖就没接,结果均哥儿好半天不理会他。 桑大哥说均哥儿是生气了,他最喜欢的窝丝糖轻易不分给别人的: “……就是我,也不是每次都能要到手的,他给你是和你亲,结果你还不要!均哥儿一准是觉得你不和他好……” 永安侯后来拿了不少的小玩意才哄好均哥儿,他一直记着这件事,小孩子心思单纯,不能轻易拂了小孩子的心意…… 若是不吃,锦言会不会…… 找个合适的棋友不容易…… 有点小纠结。 锦言伸出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逾越了! 走神了…… 只怪刚才下棋的氛围太好,她一放松,就犯了糊涂,也未必是真要让永安侯尝吃,只是下意识地动作,这藕粉真的很好吃的…… 她顿了顿,自然地将手又缩了回来,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唔,真的很清甜的……侯爷若想尝尝,我让嬷嬷再冲一碗来?” 自然又平和。 永安侯松了口气: “不用,我不喜欢吃甜食。” 卫四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没那么不讲道理。 “好吧,” 锦言也松口气,好在永安侯心情不错,下次记着不能如此随便,老虎不发威也不能当猫养: “那侯爷吃点核桃黑芝麻小饼吧,这个是咸味的。” 两人吃着点心喝茶聊天。 “……你那家人间春晓很有文名,那幅望江楼印月井的对子堪称绝对,京里自恃读过书的人都时不时地要去坐坐……” “那侯爷去没去过?” 锦言调皮地问回去。 绝对子? 那是必须的。本来就是绝对啊,好东西在哪里都是惊眼球的。 永安侯淡然自若接受她的调侃: “我算不得正经读书人,只去了五六次。” 京里人都知道他与人间春晓有过官司,也是因他砸了店才就此重装再营业的,私底下的那些情况别人不了解啊,不知道永安侯与御史台林大人的官司到底了结了没有…… 看人间春晓开业时的架势,这回应该是永安侯吃了个小亏吧? 众闲人暗自猜测。 开业时永安侯邀请来的那些捧场的,都是与他关系铁嘴巴严的。所以永安侯一回京,定国公世子就把接风宴摆在人间春晓,直截了当地让那些不明真相等着掐架看热闹的闭嘴。 五六次! 锦言微微吃惊。他回京统共才多长时间? “侯爷不会是请客或被人请都去人间春晓了吧?” 当指定餐厅了? 永安侯颔首: “菜式不错。跑堂的伶俐。掌柜的,是姓李的吧?是个有眼色的……” 第一回去,就要菜金酒水全免,还人手一张贵宾卡…… 桑成林是知道内情的。哪好意思占弟妹的便宜,硬是出手重重打赏,李掌柜又给每人备了一份精美的点心盒子。 后来,任昆自己请客和别人请他都安排那儿了,不让李掌柜免单—— 笑话,他堂堂永安侯会是去夫人嫁妆馆子白吃白喝的人吗? 这些锦言都不知道。 人间春晓重开业后,李掌柜还是依着旧例,无事只按月往府里交账簿对账,毕竟内外有别。人倒不怎么进府见锦言。 “那是!李掌柜是我娘亲给的人,以前跟着我外祖父的……” 锦言很得意,李掌柜确实是能干的职业经理人,何况还忠诚,所谓忠仆不外如是。 永安侯有点小意外:看她神采飞扬。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仿佛是件很了不得的大事…… 跟着她外祖父的,也算是有脸面的老仆了。说到底也就是个能干的管事掌柜,她,这幅样子,怎么好似自己得到了夸奖一般? 转念一想,她一小姑娘,自幼无父母关爱,又孤身远嫁,自家母亲又不是个好相与的,是不是,她,很少被人夸? 素日里看她总是一幅乐呵呵的模样,不争不抢不骄不躁,波澜不惊的样子,其实还是个孩子…… 心中忍不住泛起丝怜意: “你也不错啊,有伯乐之才!” 遂又转移了话题:“再来一盘?” 心心念念地全是下棋,还没赢够? 锦言暗自嘟囔着,欣然应下——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两个人下棋自然比一个人左右手更有意思。 永安侯却暗自打定主意,这一两盘要让让她,让她多赢两把高兴高兴,再说与一个小姑娘拼命搏杀,就算杀人家个片甲不留,也胜之不武。 ++++++++++++++++++++分隔线++++++++++++++++ 水无痕净手燃了一支水香,青烟袅袅,空气中就有了冷冷的清水香,在初秋的夜里,飘飘浮浮,如春水遇梨花,他的心也飘忽着,无迹可寻…… “公子,侯爷有**日没过来了……” “侯爷这些日子得空就去榴园,连着十多天了呢!” “还是夫人厉害,往年侯爷连年轻女子都瞧不得,正院里的大丫头等闲都入不了内室。你看看,夫人一嫁过来,侯爷就初一十五的给体面,这会儿才多久?得空就去内宅……几时见过侯爷这样?” “回内宅也没什么吧?听说侯爷只是去下棋,没见从不留宿的?” “早早晚晚的事!夫人年纪小着呢,成亲时还没及笄……” “……那公子怎么办?” “这有什么好操心的?你傻啊!本来侯爷也不可能与公子白头携老……” “那,侯爷是想要子嗣了?” ………… 这几日,在无人的地方,他都会听到这种窃窃私语,井梧轩的下人以为他听不到的小声议论,他都听到了。 下人的流言蜚语最是灵通,虽然永安侯以往忙起来。也经常十天半月不来一次,不过,但凡有闲暇,都会过来,听他弹弹琴,聊聊天…… 若说侯爷喜欢女人,水无痕第一反应肯定是不信的。 但,若侯爷会喜欢她,水无痕又觉得不意外,那个灵动的女子。不也经常在…… 他不敢再纵着自己往下想…… 可心却不听话。 是啊。抬头满天的闪烁星斗。谁知道突然间就会有一颗撞进眼里心里? 有人在烟火尘世里求温暖,有人在温暖之余仰望星空。 又怎知波澜不起的古井中就不会有一瓣粉桃轻悠荡? 只是想想而已。 只是在心里亲近那份温暖而已…… 无人知晓。 水无痕心绪不平。 世人皆认为永安侯好男风。 永安侯确实不近女色,受不得年轻女子靠身。 世人不知道的是侯爷对床/事并不热衷。按说血气方刚的年纪,不管男色女色。都正是急色的阶段。 侯爷却不,一个月也要不上一次半次,而且每次似乎都是为了证明身体没问题才为之的。 做为另一方,他清楚地知道他的身体没任何问题,甚至比一般人都要强壮许多,饱满的持久性。 但事实是,床/事对侯爷,可有可无…… 子嗣什么的,之前从未听他提起过。或许过几年他会考虑。捺着性子给自己留后,但现在? 只是,她应该想要个孩子吧? 侯爷有责任有担当,却未必是个好夫君。在这个府里头,她还是得有个孩子傍身。才能真正有地位,未来才有盼头。 那,怎么做才能帮到她? 水无痕的心乱成了一团激流,冲撞着,咆哮着,又被安抚…… ++++++++++++++++++分隔线+++++++++++++++++++ 锦言并不知道因她多了个棋友,府里头悄然生起新的舆论导向。 永安侯自那日起,隔三差五来榴园找她下棋。 锦言乐得有伴儿,好过自己打谱。 任嬷嬷一干人等比这两位正主儿还兴奋,擦拳磨掌,磨刀霍霍。 每次永安侯来,各种他喜欢的茶水点心果子流水般地端来,下得尽兴,吃喝不误。 长公主乐得见牙不见眼,看锦言是百般的顺心千般的顺意: “还是这孩子有能耐!不声不响地招人喜欢……” 她跟何嬷嬷感慨: “那个混帐小子,当初怎么让他娶亲都倔头倔脑的不应,说来说去,还是那卫大没福份没缘份!这换人了,亲事一口应下不说,嫁娶行礼入洞房分毫不差,初一十五该给的体面一点不落,还知道让你们照应自个儿媳妇……” “锦言就是个可心的,先前一直说昆哥儿性子急,要慢慢来,我只当她年纪小不懂事,不明白夫妻之道,看看!昆哥儿不用人说,下差回府就往榴园赶,说是下棋!呵呵……” 长公主满脸笑意: “下棋!下棋,这下着下着,情分不就处出来了?哪天时辰晚了留宿,早早晚晚地,可不就有了子嗣?” “可不是呢,侯爷对夫人就是不一般……” 何嬷嬷顺着长公主的话往上添柴火。 侯爷自小就是有个担当的,对自己的夫人自然会不同,情分不情分的不好说,早晚要留后,还不得找夫人? 谁家有嫡子不生非要生庶子? 何嬷嬷一点也不怀疑长公主有一天会抱上自己的大胖孙子,只是,早早晚晚而已。 “你说,这混小子什么时候能开窍?别家同他一般大的小子,儿子都相亲事了……” 长公主又不淡定了: “宫里有些药,无色无味的……把任嬷嬷找来!” 任嬷嬷管着榴园,永安侯在榴园的吃喝都经她手! 何嬷嬷大惊失色,忙开口道: “这事,您看要不要先与夫人通通气?侯爷那脾气……” 想到儿子的脾气,发起疯来六亲不认,长公主也有点犯悚,若真惹翻了,那霸王不定得闹成什么样…… 算了,还是找锦言来商量商量—— 那丫头,向来是个有数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分享与子嗣 有点古怪…… 永安侯觉得锦言今天笑得…… 虽然她每天都笑吟吟的,可这会儿,她的笑容里象是有股子憋不住的好笑…… 谁好笑,他吗? 不应该啊,今天没什么特别的。 衣着装扮亦无不妥,有什么好值得她笑的? 这些时日,永安侯回府,在书房理完事,就会来榴园与锦言杀上几盘,然后随便聊聊天。 有些差事上的事也会讲讲,听听她的意见。 锦言见解不俗,这一点任昆早有领教。 七八月,天黑得晚。 对弈几局,再说说闲话,暮色才渐落,星月升起。 偶尔聊得兴起或有正事沟通时,永安侯也会吩咐将自己的晚餐份例送到榴园来。 一切都很好。 与锦言对坐,他从未生出过不自在,彼此之间的关系也熟稔了许多。 只是今天,这人,怎么了? 永安侯一分神,被锦言连吃两子,竟是又输了一局。 等到饮茶休息时间,锦言边喝着酸梅汤,边笑嘻嘻地看永安侯姿态优雅地喝茶。 这厮端得长了张好皮囊噢…… 她感叹着。 这些日子俩人相处愉快,有朋友之谊。 锦言发现,任昆其人,看着冷面一张,其实是个闷骚的。 早先甫一成亲时,她就见过永安侯在太后面前,是个能耍宝会卖乖满口甜言蜜语的好外孙,只不过素常在府里,都是板着张脸,宛若僵尸。 现在,他仍是一幅冷清清的样子,面如冠玉,幽深的眸挺直的鼻棱角分明的唇,只是多了些表情,会蹙眉会微笑会激动会哈哈大笑。偶尔被她赢得狠了,面上若无其事,耳朵却还会红…… 羞窘地吧? “怎么了?” 永安侯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看她坐在那里,笑嘻嘻地打量着自己,双目熠熠不知在想些什么,忍不住就开口问道。 那人就笑得更灿烂。 象个孩子似的,心里藏着小秘密不告诉别人,却不知自己的脸和眼早就泄了密。 永安侯摇摇失笑。 锦言笑:“想起有件好玩的事儿……” 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相处这阵子。他知道她口中所谓好玩的事情很可能真的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比如兔子会晃耳朵跟她打招呼之类的…… 头永安侯点点头:“说来听听?” “想分享这个消息呀?可以!不过。不能生气,必须保证出我口入你耳,不追究不过问,” 锦言决定还是先把条件说好。 尽管明明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与永安侯分享,拉他做同盟的。 “……若是不可以,我就不说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不是什么大事儿? 永安侯暗自发笑,既然不是大事儿,干什么还又下保证又不追究不过问的?肯定不是兔子摇耳朵这类的吧? 倒起了一丝好奇,点点头:“好!” “说好了噢,出我口入你耳,不追究不过问,” 锦言伸出根素白的手指轻摇着。 永安侯慢条斯理地抿口茶。点点头。 “侯爷,你觉得均哥儿可不可爱?” 锦言一早就打算走迂回路线,毕竟这话题直白地讲太……那啥的。 怪不好意思的。 大家都尴尬。 噫?! 永安侯一愣,这算个什么消息? 见她含笑中透着认真的表情,他点点头:“很可爱。” “那你是否羡慕桑大哥。也想有个这样的儿子?” 啊?! 话题虽一脉相传,但转换太猛太突然,永安侯眨了眨眼睛,她什么意思? 难道她……? 盯着锦言看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没想过。” “就是嘛!” 锦言一拍手:“小孩子很可爱,不过有时候也挺烦人的!遇上个熊孩子就烦人了!” 这怎么个意思?不应该这样接话的啊…… 永安侯一头的雾水。 锦言四周环顾,明知道室内室外都没人,还是靠近了一些,在永安侯耳边轻声细语: “……公主婆婆想要个胖孙子……听说宫里有些药无色无味的,能用在很多地方,吃食、茶水、香料……” 锦言收声,有些话点到及止。 果然不出所料,身边的永安侯全身都在向外冒冷气。 “她,她又想干什么!” 咬牙切齿,声音气得哆嗦。 “想要胖孙子啊。” 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了吗? 我知道! 永安侯狠狠瞪了她:“那,那,这个……” 他盯着面前的茶点有些犯疑,难道…… “这里面估计没有。” 锦言善解人意,忙出言解释。 柔言温语,任昆一瞬间升起的火气就没燃起来。 “应该只是有这个想法,还没付诸于行。” 向永安侯说起长公主找自己时的详情: “……就是这样,我觉得公主婆婆应该是采纳了我的建议,一时半会的不会……” 这些事还是得告诉永安侯一声,因为任嬷嬷管着他的茶点,而任嬷嬷又不是锦言的人,若长公主或驸马真有什么吩咐,难保任嬷嬷不连她也瞒着,何况也许在任嬷嬷的眼中,她能有个孩子傍身亦是重中之重。 没有千日防贼的,况且这被惦记的又不是自己! 凭什么要冒着与永安侯毁约的风险来做自己也不想做的事情? 她可不想要什么孩子! 赶着回家呢,孩子什么的,绝对是牵绊。 锦言知道永安侯的子嗣问题早晚是会被提到议事日程的,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想给永安侯生孩子的女人有的是,集芳院不就有现成的嘛! 至于嫡庶什么的,这里面有的是操作空间。 只要永安侯同意。 长公主要的是任昆的儿子,这个儿子只要是任昆的骨血,不一定非得是卫锦言生的。 而说到底,在这府里头。长公主当然是不能得罪的,但永安侯更不能冒犯。 得罪了长公主,有永安侯撑腰,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看在儿子的份上,长公主也不能打杀了她。 若得罪了永安侯,长公主绝对不会为自己出头的,任昆甚至不用说别的,只一句想要孙子就得**,那自己的结果只能是暴毙…… 当然她也可以提前主动地自己去死……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锦言最想要的。 能舒服做米虫。何必亡命天涯呢? 所以。她就把这事告诉永安侯了。永安侯自己不注意中招了,可赖不得别人。 至于他真中招了怎么办,到后院喊个女人来,或是把他送到井梧轩。都成。事后就说是侯爷自己的主意,谁也拧不了。 “你有什么想法?” 永安侯羞恼之后,慢悠悠地问道。 “我的想法?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锦言心道,大哥,这事不是你的事吗?你娘要给你下药又不是给我下药。 “不过,子嗣终究是大事,由不得长辈做急,我想,不若侯爷先给公主婆婆吃个定心丸?” 锦言的解决之道是: 首先讲明事实。达成共识; 其次他自行公主与交涉,沟通解决; 她个人不想介入。 一来她不是能做主的,二来她身份敏感,说多说少左右为难。想明哲保身,搞不好却会得罪两头。 这事儿。他们母子之间商量,比自己左右传话要好得多。 …… “定心丸?” 永安侯峻眉一挑:“怎么个说法?” “侯爷,您是独子,这子嗣的问题是怎么样也绕不过去的,与其让公主婆婆暗自着急,不防将此事拿到明面上来说,许个期限或应个承诺,缓兵之计,先平静个三年五载后再说,或许有别的转机……” 这倒是个好主意。 永安侯对自家事心知肚明。 正因为他明白自己早晚得留后,所以听不得长公主提此事。 一提就怒!自己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时间久了,长公主不再直接提了,反而小动作不断…… 如锦言所说,明明白白地摊开,或许倒是个办法,选择视而不见避而不听并不能打消母亲的念头。 “转机?什么转机?” 这事有什么转机,还会有人替他不成! “嘿嘿,” 锦言就傻笑了声:“若侯爷有个弟弟,不就解决了……公主和驸马现在关系挺好的,呵呵,失言失言!不能背后谈论长辈……” 她还真敢想! 永安侯瞠目结舌,没想到锦言说的竟是这一番话! 不过,好象也有些道理呃…… 若是爹娘再有个儿子,子嗣就不是非他才能解决的…… 打住! 他怎么也被卫四带歪了,跟着想这些没着没落的事,就算是有这万分之一的可能,那孩子得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传宗接代? 远了去了! 母亲能忍那么多年? 说来说去,这事儿还是在自己身上。 “好,就依你,我会找时间跟母亲讲这件事。” 须臾之间永安侯做了决定:“……不过,你不想要个孩子?” 女人不都想要个孩子,他早晚的都得有嫡子。话说她不应该就势而为,怎么还给自己出主意? 永安侯有点不解。 深知锦言不是欲摛故纵的惺惺作态。 “不想!” 头摇得干脆彻底:“我乃修道之人,大道无情。” 嗤! 永安侯乐了:“就你?” 这幅不争不抢不闲不淡的性子倒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修道者不都是清心寡欲? 有这么嘻嘻呵呵又贪口腹之欲的修行者? 就你还能得大道? 那还有没有天理了? 永安侯不以为然,心里盘算着再过一两天澄蟹就该送到了…… 得多给榴园两篓子,卫四这丫头,念叨好几回了…… 在她眼中,螃蟹也比子嗣重要吧? ps: 谢谢xuezicat的礼物,今日双更,谢谢亲们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互为筏子 永安侯果然找机会与长公主一番谈心,母子二人就子嗣问题经过反复磋商以及讨价还价,暂时达成共识: 再等两年。 待锦言十八岁后就着手解决子嗣问题。 锦言听闻,不由暗抽抽,任昆这家伙真不地道! 管她什么事呀,干嘛要拿她说事? 还等到十八岁,等到八十岁也不生! 气急败坏了不是? 等八十您还生得了吗? …… 长公主不知道锦言的这番纠结,自从得了儿子的承诺,压在心头的郁气散开,从头到脚都舒畅。 昆哥儿既然能自愿应下,她又何必多事弄什么药啊,伤了母子感情不说,谁知这药有没有不可知的隐患啊。 永安侯任昆可不能有个有暗伤或胎里不足的世子! “娶了亲果然就不一样啊,” 长公主喜滋滋地想: 等两年就两年! 一来锦言确实还小,虽说十五六生孩子的也有,但年纪小身子骨没长开,生产时母子容易出问题; 二来,小夫妻现在接触多了,以后感情会更好,到时候就不是一个胖孙子了,三年抱俩也有可能! 自己只得昆哥儿一根独苗,有个小病小灾地就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怕养不活,再说了,孙子越多越好! 孙女也不差! 娶妻娶贤,钦天监批锦言八字旺夫,与昆哥儿是天生一对,上上等的好良缘,可不就应了嘛! 想到这里,更觉得锦言万般好: “去看看夫人来了没?” 差了人去榴园,这会儿功夫差不多也该到正院了吧? 这丫头,有小轿不坐,非得走着! 不行,回头还得说说她,这要把脚上的皮肉走硬了。也会影响……那个闺房情……那个不是? 正思量着怎么开口,下人进来禀告夫人来了。 锦言不知长公主何事招唤。 一般来说,长公主有事都会在早间请安时与她说,若是早上没安排工作,这一天基本就没事—— 她既不管家又无差事,唯一的工作就是每天准时到正院请安。 锦言将此谓之上班打卡。 到正院请过安,就如同在大老板那儿点过卯,考勤了,剩下的时间她要怎么安排,长公主几乎是不过问的。 除了在最初要把她培养成才女外。其他时间只是象征性地问询。以示体恤。 “不必多礼。快过来坐。” 长公主待锦言施礼后,即开口让她落座。 见她着一身冰绿色衣裙,愈发衬得肌肤如雪,头上左右各插了枝珍珠梳篦。发髻斜插碧叶珍珠钗,钗头是祖母绿与东珠间隔镶而成的流苏坠,无风自动,莹白碧绿,贵气又不张扬。 长公主满意地点点头: 虽说还是简单了些,倒没**份。 要依着她的意思,怎么着也得再加上个两三件才正好。 知道锦言不愿往头上戴东西,平素在自己屋里都只挽根发簪。不过看在她每次来正院都收拾地简洁齐整,长公主说过一两次后也就做罢。 “……过不了几天就到十五了。” 长公主端详着锦言,越看越满意,温言道: “宫宴那天的穿戴可都准备妥当?” “新做了两套裙子,都很漂亮,公主婆婆帮我拿个主意……” 锦言微微蹙了下可爱的小眉头。有点撒娇: “一套紫色,一套红色的,头面备了两套,金镶玉和东珠的,我让人把衣服取来?” 讨老板欢心的手法之一就是在恰当的时机且是老板最乐见的领域内,请老板帮自己拿主意。 长公主点点头:“让她们取来我看看。” 复又在等裙子的这空档告诉锦言要穿红色的: “……母后最喜欢红色,颜色越正越好,大过节的,喜庆!” 锦言略有点不解,外界一直公认太后娘娘这些年修道礼佛,最喜欢着装清雅温婉的女眷。 是以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进宫见太后,若无需着诰命服的,一水儿的苍白寡淡,个起宫宴的注意事项,这也是她今天招锦言来的目的。 “兆和历来与我不睦,母后与皇上都在,她不好直接对上我,必定会为难挤兑你,你要多加准备,不能失了面子!她若真为难。也不必给她留什么面子,直接打回去!” 提起兆和,长公主就咬牙切齿,那感觉绝对不是同父异母的妹妹,二人间俨然有着血海深仇般。 “我和她之间早就撕破脸了,不差你这一出!她若敢找你不自在,我也绝不手软!” …… 那就好。 锦言松了口气,若是又要打人家的脸,又要留着面子,这种自相矛盾的高难度动作她可做不来。 虽说兆和公主是长辈。既然有强大的后台支持。她也用不着太客气。大家本来就没交情。 ++++++++++++++++++++分隔线+++++++++++++++++ 永安侯进来时,看锦言正踡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下巴撑在膝盖上,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 忍不住开口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好像在狠狠思索? 啊? 锦言抬起头。思绪尚未全收回来,眼里一片恍惚茫然…… “噢……侯爷回来了。” 忙放下脚,要起身行礼。 永安侯摆摆手,在她旁边坐下:“在想什么?” “一点小事情。” 锦言讪讪笑道:“公主婆婆说了十五宫宴的事情,我在想可能会遇到的状况……” 从长公主那里出来,锦言特意找了何嬷嬷了解以往宫宴的情况。 所谓女眷能遇到的状况,概括而言无非是两大类: 一类是君前失仪有失名节类的,比如弄湿衣裙钗环遗失与外男独处等; 另一类就是才艺展现,唱歌跳舞现场演奏即兴诗画等。 前者阴险后者叵测。而且都是防不胜防,要有个万全的准备似乎很不容易。 “兆和不足为惧。” 永安侯不以为然:“也只有母亲着了魔,非要与她争个短长!居然还要把你也牵扯进去!若是些许小事无需理会,要是她太过份,恩……她那几个儿子以后就呆在府里别出来了。” 在永安侯眼里。自家母亲凡事都要与兆和去别苗头,根本就是庸人自扰—— 与她有什么好争的? 就算她是先帝唯一的嫡女又怎样? 先帝不在了,先皇后更是去世多年。 皇帝是自己的亲弟弟,太后是自己的亲娘,就算她是先皇后所出的女儿,又怎样? 母亲就是个扯不清的! 先帝在世她就没得到长公主的封号,如今更没什么好说的。 太后和陛下是为了面子好看—— 好歹兆和也是先皇后所出,任她们怎么争,只要不闹得太过,就当是自家姐妹戏闹,其实兆和若真敢过了底线,太后头一个饶不了她! 这道理大家全都明白,偏自家娘亲就是个傻的,在那些鸡零狗碎上争得乐此不疲。 眼下,竟还要拉着锦言一起上阵! 他可不愿搅和这些,在外人眼里锦言可是永安侯的夫人。 …… “侯爷说的是,宫宴上兆和公主未必会做得过份,可是,万一她起头要我表演个节目之类的,就不好推辞……” 纵观长公主与兆和的争斗,锦言觉得兆和非常聪明,知道太后的底线在哪里,不能做不能说的,她从来不介入,与长公主的交锋一直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换言之,不打不骂,就是要膈应你! “有何为难!” 永安侯一挑眉:“若是陛下和太后情绪高,你自己又愿意,就应下,若不愿意回绝就是……” 说到这里,他忽然微微笑了一下: “理由你惯用的嘛——只会念经画符没学过别的!” 这个死银! 锦言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调侃,连忙追着话意落实承诺: “好啊,我听侯爷的!要是公主婆婆怪罪下来,能不能说侯爷不喜欢我在人前卖弄?” “又拿我作筏子!” 永安侯故作不满。 他很欣赏锦言这一点,坦率不造作,要什么都直白地摆出来,态度大方自然,让人愿意接受她的要求。 “呵呵!因为您最有影响力嘛!” 讨好地笑笑。 彼此彼此嘛,你不也拿我做筏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月亮的节日(一) 大周皇帝不爱热闹,一年中举办大型宫宴的日子不多,必须的无非是春节、仲秋、冬至等少数几个节日。 规模不确定,人多人少,定到几品,视万岁爷心情与健康状况而定。 不过,不管家宴宫宴,长公主与兆和公主两府必会参加,除非皇帝只宣他的亲娘与胞姐。 象中秋这样的节日,皇帝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宗亲勋贵重臣啊,够品秩的哪个也缺不得。 永安侯,勋贵、重臣、皇上的亲亲外甥,无论从哪个方面,都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做为永安侯的夫人—— 名义上的,长公主的儿媳妇,锦言很有自觉性,态度端正,知道自己的责任与义务。 早起请安,顺带着将自己的衣饰再次交与长公主审核,再次聆听殿下的教诲,中心思想借伟人名言概括之: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说起来,锦言倒比任昆更能理解长公主的争斗心情—— 归根结底,算是猫与老鼠的游戏吧? 你是原配嫡女又如何? 如今当皇帝的是本宫弟弟,当今太后是本宫亲娘,你以为还是当初你娘是皇后的时候? 现如今就是逗你玩儿! 你赢了也是输,输了还是输! …… 长公主一定、肯定、必定是抱着这种心理,积重难返,凡事都要与兆和公主别苗头! 只是,这般斗来斗去,不知,到底谁是猫谁是老鼠。 或许两人都当自己是猫,对方是老鼠吧? 锦言理解归理解,换做她肯定不这样,浪费时间浪费心情嘛! 有实力的时候,一下盖死多爽! nba投篮掌声最响的。要么是盖帽要么是远投——不就是明证? 若是她,要么干脆无视这个人,淡漠到空气状; 要么就找个由头,打蛇打七寸,只一击,让她自此再没有争斗的心气儿…… 可惜,她不是。 所以,在宫宴上见到兆和公主时,锦言还是按照礼节给她见礼。 当着太后的面,兆和没为难她。风凉话一丝皆无。很简单地放过了。 锦言见她笑得慈爱亲近。心底暗叹口气,看来还真有好戏在后头等着—— 长公主与兆和公主怎么可能握手言和? 就是她自己,上次在安亲王府的赏花会上,还让兆和外家的小姐折了进去。大家是仇人好不好,这般亲近所为何来? ++++++++++++++分隔线++++++++++++++++++++ 一身大红衣裙的锦言坐在一群四五十岁的中老年妇女中间,象石锅拌饭最上面的煎鸡蛋,把钵里的米饭蕨菜等各类食材全遮挡了。 她那张脸实在是年轻地有些对不起大家,与同品阶的夫人们一处,象极了谁家坐错了地方的孙辈。 这般的光彩照人,想不高调都不成。 太后见了就笑,对身边的皇后道: “哀家一早就知道昆哥儿媳妇沉稳,你瞧瞧。小小年纪,倒是气定神闲。” 皇后顺着太后的目光看过去,也抿嘴笑着附合: “可不是呢,比起那些老夫人们,气度不凡遑不相让呢。” “大过节的。又不是春宴,别让孩子干坐着为难,” 太后冲一旁的心腹女官道: “去将永安侯夫人请过来,在哀家下首搭个坐儿。” 宫宴的位置是有讲究的,按照品阶预先安排好,哪怕是同品阶的,也不能按照亲疏远近随意调换位子。 所以等太后把锦言唤走后,坐在她周围的夫人们都轻轻吁了口气,自在了些。 虽然永安侯夫人表现得落落大方,温良谦和,未曾开言先笑盈于面,家长里短的也能搭上话,可大家还是觉得有压力,总归是太年轻了些…… 自家的孙女都比她还大上几岁…… 锦言按着太后的吩咐调了位置,刚坐稳安置好,就听兆和公主笑言道: “素来听闻子川媳妇是个美人儿,今儿仔细瞧瞧,可不是绝色嘛,生生把我们比进泥土里了!” “你这张嘴啊……” 太后笑得慈爱:“娶妻娶贤,绝不绝色的倒无关紧要,哀家就喜欢昆哥儿媳妇这幅沉稳。” “可不是呢,就说这大红色再俗气不过,穿在子川媳妇身上,愣是有股子雅致出尘!” 兆和继续跟进。 做为话题的中心对象,锦言拿捏着面部表情,微羞带笑不语。 兆和这话,怎么听,都是夸奖的好话。 长公主不乐意了: 听上去明着是夸锦言,把别人比成泥土,这是给自家拉仇恨值吧;一会儿又暗讽锦言的出身,什么雅致出尘,真当她是傻子听不懂? “那是,皇妹说得极是,昆哥儿媳妇气质相貌俱佳,自然穿什么都好!不是一般的俗人能比的!” 她得意地一抬下巴,笑吟吟地回击。 “皇姐说得极是,看看我家这几个,明明比子川媳妇大不上两三岁,看着能差上四五岁!整天为儿女操心,能不受累吗?虽说有乳娘丫鬟仆妇照看,总归放心不下,皇姐也是过来人,自是知晓。” 兆和春风满面,知道长公主的软肋在哪里: “……就说我家三媳妇,没出阁前也小有才名,自打有了明哥儿,哪还顾得上伤春悲秋?前些日子想到中秋宫宴献曲,还紧张!担心有阵子不弹,生疏了。心思都放孩子身上了!” 长公主面上不显,心底咬牙切齿,恨不得啐兆和一脸! 子嗣方面,她一直比不得兆和,自己儿子生得少,只得任昆一个,孙子弟女的就更不用说了,兆和的大孙子都进学了,她的,还连个影儿也没有呢! 偏偏这些都是事实。哪怕明眼的都知道兆和含沙带影话里有话,太后也得笑眯眯地听着—— 这是姊妹间的深情厚谊,家长里短的小事,就是她们姐妹吵上几句,做太后的也不好太偏袒谁,至少人前不能太明显…… “娘娘,您看这筳席也开有一会儿了,小姑娘们可都攒足了劲儿想请您指点一二呢,只是脸皮儿薄都不好意思抢先,不若让明哥儿娘抛砖引玉先献献丑?” 兆和笑得一团和气。话也实在。 各家的小姐们的确都准备在宫宴上展露风采。又互相别着劲儿。有资格的都想抢头一个下场,但太后这一两年愈发地高深莫测,万一太后情绪不在状态,出头鸟反不美。 兆和公主这话。引得诸多赞同。 明哥儿娘! 明哥儿娘! 就怕别人不知道你家有孙子! 长公主银牙咬碎,不行! 得拉上锦言再与昆哥儿说道说道的,把这期限往前提提,再也受不得这口闷气了! …… 惯例而已,谁先谁后的,对太后而言都是浮云,她看得上眼的,怎么着都能抬举了,看不上眼的。任你再折腾也是跳梁的小丑。 太后首肯,吩咐去男席那边禀告,征询皇帝的意见。 宫宴男女分席,彼此相隔不远,象这种席上献艺的事儿。是要大家共同欣赏的。 宫人回来,陛下金口一切但凭请太后做主就是。 这点子小事,素来至孝的皇上怎么可能驳回自己老娘的吩咐? 做皇帝的老娘与做皇帝的老婆,一字不同,天差地别。 ++++++++++++++++++++分隔线++++++++++++++++++ 于是进入表演环节。 锦言知道兆和公主口中的小三媳妇明哥儿娘,是东昌伯杨家的四小姐,与之前在安亲王府赏花会上和自己交恶的杨九是姐妹。 杨四才貌并重,是京城明珠之一,未出阁时风头极盛,兆和没少用她来挤兑长公主。 是个美人,身姿如柳,不象生了孩子的妇人,眉间隐含一两分忧郁。 恩!很有小白花的楚楚之姿…… 琴弹得也不错,下过功夫。 力度上欠了些,中正之音,被她弹得好象减肥餐…… 锦言暗自评价。 在长公主的眼中,此人是自己的主要竞争者,踩她相当于打兆和一巴掌。 因此,惯来漫不经心的锦言也带上一分认真,出于常规思考,对方自然也视她如大敌,除之以快。 杨四开了头,各家的小娘子们也纷纷献艺。 古往今来,卖弄皆为利字。 这些卖力吹拉弹唱的小姑娘们求得无非是个好姻缘,有野心的奢侈女们盼着能被皇上青眼相看,收入宫中。 一举得男,将来也能入主慈安慈宁宫的; 经济适用型的,希望能拢住现场某个青年才俊的心—— 话说,这中秋宫宴的入场门槛可是三品! 再没理想的,也希望自己表现好,亲事上选择的余地更多。 不同于其他人边欣赏边聊天边吃菜品酒,一心几用,锦言看得专注而津津有味。 大周的娱乐实在是太少,以前在道观里清静惯了,大家都没有娱乐的需求,有句话不是说了嘛,大家都吃糠菜,槺菜就是美味。 这宫宴中的演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本朝最高的表演水平。 演员皆出身名门,自小得名师指点,投手投足间都流露着贵气。 另一个有资格代表的是青楼,所谓才女在深闺,大家出青楼,有数的。 …… 一个团团脸的小娘子在跳绳舞,弄个红绳子挥来舞去的,红影翩翩呼呼做响,场面挺热闹。 团团脸啪啪啪,跳出几个连环编花。 还是动的好看!就是时间太短! 锦言真心点赞,未及写评论。 哪知团团脸收手后,竟指名请永安侯夫人下场一试! 永安侯夫人? 说的是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月亮的节日(二) 锦言忽被点名,微微一愣。 什么叫才名卓着什么仰慕已久不得一见? 是说她吗? 听着怎这般违和!她又不是帅哥美男,怎么会被没见过面的小妹子惦记上了? 这是,要做嘛啊? “……拳拳盛情,还请夫人成全。” 团团脸肉腮飞红,两只大眼睛好象在外往冒星星。 不会吧,还真是自己的粉?要让自己写幅字? 锦言微微一笑,给这位点赞先! “……举手投足间,一绳在手,若穿花蝴蝶,飞天仙女莫过如此吧?” 先赞美再拒绝,态度谦虚:“如此良辰美景,是为如花珠玉准备的,我等蒲柳偏居欣赏最宜。” 言下之意,这种显摆为结亲加分的事儿,没出阁的小姐们是主力,成亲的妇人们跟着折腾哈? 难不成还能再相一家重嫁不成? 哪知团团脸竟没听明白,扬着小肉脸,看上去特别天真特别纯洁: “……可是,夫人您又年轻又漂亮,与我等无甚差别……” 多么纯洁的好孩子! “是呀,子川媳妇别自谦了,你也不过十五六岁,就算成了亲,又哪里有差别?” 兆和见缝插针,逮着话头就接了过去。 锦言眸光一闪,兆和说话倒是有境界!有内涵! 这话听着,无一丝不妥,但结合到永安侯的实际情况,听上去平常不过的话,个中滋味就不那么美妙了……就算成了亲,哪里有差别? 这就是水平啊! “怎么就没区别了?” 长公主先坐不住了:“锦言年纪虽小品阶在身……” “皇姐别急,哪个拿白身与诰命侯夫人相比了?我是说子川媳妇年纪小,比在场的小姑娘们也大不了多少,这些吹吹弹弹的风雅之事,不正是她们小年轻的喜欢的?” 兆和说得无辜,倒显得长公主有些虚张声势。 女眷这边的暗潮汹涌声音不大。男宾那边听不真切。 在座的均是人精,看情形也能猜出个一二。 定国公世子桑成林捅了捅任昆:“嗳,那边,好象殿下又与你那好姨母对上了……” 任昆撇了一眼:“甭理会,有太后在,她吃了不亏。” “你媳妇也在呢,” 桑成林继续关注,因为均哥儿有点小恙,百里霜不放心,告假没来参加宫宴。临出门前交代过桑成林。要盯紧任昆盯紧锦言。若有事发生。桑成林不方便出面,必须让任昆第一时间冲上。 “……总之,你机灵点,若任子川照顾不周。让我妹妹有个不爽,哼!哼!” 桑成林的脑中浮现出自家夫人那张嗔怪的娇颜,不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你不过去看看?” “看什么,” 任昆懒洋洋地提不起兴趣:“那丫头聪明得很,有太后、皇后在,她,应付得来。” 话虽如此,还是竖起耳朵,提了内力。往那边放了几分关注。 +++++++++++++++++分隔线++++++++++++++++ 按前世锦言的性格,最烦兆和这种叽叽歪歪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人,有本事就真刀真枪见个真章,阴谋诡计也是能耐! 在口头上占点便宜算什么本事,而且还是拐了好几道弯的口头便宜。 脚丫丫的! “……皇姨误解母亲的意思了。” 笑得诚挚,说得恭敬:“来时母亲就有交代,需知礼守礼,尊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听长者纶音凤喻。甥媳年纪虽非长,却是成亲归家之妇,此佳节良宵,历来为闺阁小姐们专有。还请皇姨见谅,来日方长,不必争此一夕,您说对不对?” 太后闻此,暗自点头。 每回见女儿被兆和挤兑,做娘的心里都不爽。碍着身份又不能为一点小事出言相帮,锦言这番话绵里藏针甚合她意。 兆和心一沉,这乡下来的野道姑她竟小觑了! …… 一番话,席间认同者甚众。 不少带女儿来的被挑拨的心有不满: 就是,兆和公主你的儿媳都生娃了,还来抢这宫宴的开场!在座的谁不心知肚明,历来宫宴也好私宴也罢,都是未定亲的姑娘们的舞台,你杨四再有才名也是做娘的妇人,来显摆什么啊?抢什么风头? 兆和展颜一笑,倒也干脆: “如此说来是我思虑不周了。我原想着甥媳妇不在京城长大,素日鲜少出来走动,面生得紧。先卫老太妃之后,年轻一辈知东阳卫家的不多,今儿赶这个机会,让大家认识认识,也不堕了令尊的才子之名……” 兆和很清楚太后与卫太妃的渊源,哼,那个卫家的贱女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当年没少与眼前的老虔婆联手,坏母后的事!难怪早早被老天爷收去了! 提到先卫太妃,太后心里一顿,眼前闪过一些尘封的浮光片羽。 自卫成风名动京城后,近二十年东阳卫家真的沉寂许多,已然淡出勋贵圈。 卫家大爷虽是一方大员,但远在西南,卫家唯一被拿出来说道一二的,是大小姐与永安侯的亲事…… “……太后娘娘,东阳卫家是累世书香门第,我一门心思地只想着这是个好机会,倒是欠妥当了……” 兆和很懂得讲话的策略。 听到此处,任昆的脸一沉,桑成林怂恿他:“……你该出面了吧?人家可是连你夫人的娘家都挤兑上了……” “无妨,她应付得来!” 他也想看看那小丫头的底牌……不过,最近兆和过于清闲了。 锦言有些不明白,不就是个现场秀吗?干嘛一定要给自己这个机会? 是笃定自己一定会出丑,还是看好自己,非要搭这个台子? 把家族名声以及死多少年的人都扒拉出来? 难道兆和也是她的铁杆粉? 不怪锦言想不通。 她陷入前世惯性思维的圈子,身边到处是麦霸,张嘴就唱起身就跳,个个人来疯,人人大明星。想找个安心当观众的都难! 在大周朝,人家可是含蓄地很,真有两把刷子的,也不会轻言公演,绝不会出来个二把刀半瓶醋,唱歌跑调跳舞抽筋的…… 象兆和这般公开举荐,要么是来往密切知之甚深,要么是赶鸭子上架居心不明。 兆和应该是笃定她高明不了,提她爹提卫家祖宗的风光,无非是为了更好地反衬她贻笑大方的精彩结局。 太后略有为难。对兆和的恼意又提了几分—— 自己看在先皇的份上对她太过平和了!真以为还是罗氏当皇后那会儿啊…… 兆和的好意太过明显。连先卫太妃、卫氏一族的名声都拿出来说事。她若不允,看似爱护卫氏,却可能被传成对卫氏不满,被如此质疑却不给机会澄清—— 毕竟卫氏没落是事实; 若允了。这可是宫宴,勋贵清流齐聚,锦言虽是个好的,但长于方外山野,琴棋书画,有几分? 一旁的长公主憋不住了: “母后,既然皇妹这么为卫氏一族着想,可别拂了她的一番好意,” 转头冲向众人:“诸位别多心。永安侯夫人不是那种想出风头的虚荣之人。盛情难却,为家族长辈计,都得出来献献丑,诸位以为何?” 扬声吩咐锦言: “莫要辜负了你皇姨拳拳之心,她可是说了——卫氏累世清名。都系于你一人之身了,瞧瞧,你皇姨有多看重你!” 随即又冲兆和道: “皇妹高见,皇姐我真是孤陋寡闻!卫氏又不是没男丁,什么时候出嫁的女儿若不能艺压四座就辱没了祖宗的……” 想得了便宜卖乖? 她怎么可能吃这个暗亏?非得给你点明了! 兆和状若无闻,慈祥亲切地问锦言: “听闻子川媳妇做得绝妙好诗,如此佳节盛宴,岂可无诗相和!可否能应景而作?” 长公主一愣,应景之作? 好你个兆和,竟敢如此刁难! 其他人无非弹琴唱曲的,到锦言这里竟要现场做诗? “……你!” 她眉锋一挑,就要反驳。 “好啊,皇姨有此兴致,焉能不从?” 锦言笑语宴宴,起身离席入场,红裙间的珍珠在幽幽夜色中发出莹白光晕,身姿摇曳间如月下桂花散发着清幽的气息,令人怦然心动。 经鉴定,兆和公主果然是她的铁杆粉丝! 这要求提的! 描写中秋月夜的还要应景的,她怎么知道自己有盘绝的? 那个,千古绝唱东坡肉啊,还有比这个更适合更应景更完美的? 不由起了戏谑之意:“不知应景之作要书于卷上还是吟诵于堂前?皇姨意下如何?” 听说小道姑字写得还不错,不能让她如愿。 “唱吟最好。” 此言一出,不少人真心觉得兆和公主过了。 谁不知命题应景诗难做,居然还要唱的!做诗兼谱曲,你还能再提高难度吗?考状元呢? 锦言长得太好,笑得又温雅,原本没有明确立场的观众开始出现倾向。 “遵命。” 锦言唇角噙笑,温婉清艳。 惹得男宾席上不少人心生遗憾,可惜了!如此佳人,竟配了永安侯! “……月到中秋分外明,说到应景之作,不可无月。” 锦言举止优雅大方,莺啼般的声音如清泉流过石上,淙淙间娓娓道来: “……事才兆和公主殿下提到我东阳卫氏,不由引生思乡情,祖母年迈母亲体弱,可安好否? 伯父伯母兄弟姊妹,族亲都喜乐否?” 师门尊长同辈自在否? 此月可否照我故乡山水? 离家远宦的叔伯亲长是否也见月思乡?” 锦言以月入题,以情动人,声音如深夜里的萤光,夏日里的清风,一点一点地将众人的心神引入,跟着她望月怀远忆乡思人…… “此太平盛世,良辰美景,上有明君英主,下有名臣良将,政通人和……” 好! 言语至此,众人皆肃然,左右相顾,纷纷做赞同状。 皇帝的身姿一正,目光烔烔望向锦言,昆哥儿媳妇这几句话说得好啊……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此团聚欢庆之时,有多少才俊彦杰为国事政务离乡远宦,为一方父母守他乡清明? 更有那戍边将士,血肉之躯筑起铜墙铁壁,保我大周疆土安宁,国泰民安……” 不好意思……抢cc-tv台词了…… 锦言抱歉先,因为皇帝在座啊,要高端大气上档次! 她以往在公司聚会说的那些个买大房换豪车发大财当土豪的话层次太低,上不得台面。 “好!” 有人喝彩。 掌声四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月亮的节日(三)|加更TO桃源在心中 锦言话音未落,有人喝彩。 这谁呀?叫好怎么不掌握节奏?我这段话还没讲完呢! ……原来是皇上。 全场大老板……锦言顿时没脾气了。 “好!永安侯夫人讲得好!每逢佳节倍思亲,边关将士,各地官吏,朕铭记于心,不曾忘却!为我大周兢兢业业的众爱卿,朕感念诸位。” “陛下圣明,臣等惶恐!” 哗啦,众臣们急忙离席,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一大片。 更有甚者,激动地热泪盈眶。 我主圣明。 “……众爱卿免礼平身。” 皇帝与诸臣互有往来,一时间君臣相亲相爱,彼此互送高帽交换感情,气氛极为感人。 折腾了好一会儿,皇帝才想起站在一旁打酱油的锦言,很有些感慨: “卫氏此一言,抵华章千篇。” 皇上果然是皇上,引用一句话借题发挥,既让群臣心里暖和和的,又给自家外甥媳妇争取了时间,光明正大地撑腰,有了这句金口玉言,锦言诗作如何已无关紧要。 好嘛,锦言心道,我渲染酝酿了这么久,气氛好不容易弄上来了,却被陛下您给摘了桃子!群雄激奋,都嗷嗷叫着要精忠报国。 永安侯看她微嘟了下小嘴巴,不由失笑,这小丫头! 居然整这么一出! 他也感同深受,心旌激荡,被刺激得热血沸腾。 不过,这记马屁拍得好! 小丫头,果然胸有河川! 吃喝在行,不知别的底牌又偷藏了多少…… 锦言粉面含笑,腰身笔直,如棵小雪松般挺拔。 等皇帝煽情怀柔表演告以结束,众人回座,稍做停顿。才又不疾不徐接着讲道: “……臣妾不善赋诗,勉强有一应景之词,既歌之,岂能无曲?请陛下借琴一用。” 绿绮琴送上,锦言请置于高几上,既然已是全场焦点,自然站着更醒目。 至于站着弹琴是不是好奇怪,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既要玩,就玩个彻底。 此时兆和的肠子都要悔青了。早知道这野道姑会有这一番说词。就不该出这个题。应该让她跳支鼓间舞或别的,如今倒真成了搭台子为她扬名了! …… 素手纤纤,琴声清越,一弦清一心。朴素传幽真。仿佛弦指外,有天远地阔,秋月高洁…… 全新的曲子令人耳目一新,为锦言的琴技增色几分。泠泠七弦中,有空灵缥缈的歌声响起: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 全场寂静。 这一刻。天上的明月也为之倾动,将所有的银辉都洒向场中那道曼妙的身影,那高贵优雅又飘逸至极的身影…… 银袍玉带的婴子栗屏住呼吸,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那道身影上,世界小得只有那个人儿存在。 他右手握拳。轻掩胸口,仿佛这样才能阻止那颗擂鼓般狂跳的心破出胸腔…… 为什么! 明明已经决定放下。明明已经放下了。只是有过一面之识三两次间接交集而已!为什么,这颗心狂乱至无法收回? 见过了这样的她,听过了这样的她,还怎么去发现别人的好? 婴子栗忘记了思考,眸子里只余绝望又狂野的热切…… 这一刻,任昆发现,原来对自己的小妻子,还是不了解。 之前他没想了解。 在做了不短时日的棋友后,她想什么要什么会什么,他以为已经知晓些,原来不过冰山一角! 这小丫头,到底是怎么长的! 难道这又是听山歌听来的灵机一动?想到锦言惯用的官方宣言,任昆的眼角唇边不觉就溢出了笑意…… 若锦言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撇撇嘴: 不是听山歌学来的,人家是k歌k会的,麦霸保留曲目,号称山寨菲姐是也!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心神尽入词曲中。 东坡水调歌头千古绝唱,此词上片望月,既怀逸兴壮思,高接混茫,又脚踏实地,自具雅量高致。 下片怀人,即兼怀子由,由中秋的圆月联想到人间的离别,感念人生的离合无常,最后以旷达情怀收束,是词人情怀的自然流露。 情韵兼胜,境界壮美,清雄旷达全篇皆是佳句。 记不清少时诵背过多少次,数不出长大后唱过多少回! 词还是这首词,曲还是那支曲,月还是那枚月吧?人,却不是当初的那个人…… 轻轻的忧伤,缓缓地浮起…… 清丽浅淡,一如那高洁的清辉。是情怀寥落的吟咏,却有引人向上的韵致。 意境豪放而阔大,情怀乐观而旷达。对明月的向往之情,对人间的眷恋之意,那浪漫的色彩,潇洒的风格、行云流水般的词语,无不深动人心…… 象月亮把光打在词曲上。 清词丽句,雅音仙乐。那红裙身影,明明飘飘欲仙状如飞天,却又惠风和畅,有着烟火尘世中的暖香…… ++++++++++++++++++++分隔线+++++++++++ “卫氏有美,才貌动人,一语倾城一曲倾国!” “不愧是百年的书香世族,底蕴果然不可小覷。” “前有卫成风才名在前,后有其女轰动京师,可惜卫氏嫡枝没有待嫁女,更可惜……” “……更可惜的是这般才气的绝色佳人竟配了个吃素的!……” 百里霜笑得东倒西歪,把坊间的传言一一说给锦言听。 没有参加宫宴的她听了桑成林的转述,遗憾地不行。 待得均哥儿一好,立马就过府串门,顺便要锦言给她专场演出。 百里霜话说得明白:“……我不管,人人都知你我交好。现在外面都在说永安侯夫人的绝世传唱,我这个相好的竟没听过!我可不依……” 锦言扑哧笑开了: “胡说什么!哪个是你的相好的!” 不就是听个曲子吗,干嘛说得象栽百合? 当日百里霜大饱耳福,临走还捎带着锦言抄写的曲谱词句。 回家好一顿跟自己相公显摆了又显摆—— 谁让这家伙自从宫宴回来,没事就闭眼咂巴嘴做回味状,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啃了熟猪头,满嘴油香呢! 也不看看锦言是老娘的什么人! …… “什么人?” 桑成林腆着脸贱笑:“任子川的媳妇,弟媳!莫非你们俩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嘴上说着,手里却攥着那张纸不肯放手:“……夫人。给我看看。就看一眼。咱俩什么关系啊,我的就是你的……” +++++++++++++++++分隔线++++++++++++++ “……那词真不是我做的。” 锦言满脸无奈地看着任昆: “都说了是苏轼苏东坡做的,谁谱的曲子不知道,原唱是王菲……” 在任昆戏虐的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越说声音越小,“……真是这样的,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她是讲原则的好不好? 虽然她是盗版了,但不会理直气壮地就真以为是自己的原创……好吧,为什么说真话却没人信? “那这位苏轼苏东坡在哪里?也是茶亭偶遇吗?” 永安侯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不明白锦言为何拒不承认是出自她手……不是就不是,为何偏偏这些令人拍案惊绝的诗词就她知道? 真是可遇不可求? 什么样的茶亭这样奇特,怪人才子络绎不绝,无声无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只留鸿爪在锦言一个人的眼中耳畔? “我说不知道,你是不是不信?” 锦言手一摊,这就没办法了,她可没法子找东坡先生付版费。 “我信。” “你……” 锦言有些惊讶:“你真相信?” 嗯! 任昆认真地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但我相信你不屑于说谎。” 她乌黑的眸澄澈明净。翘挺的鼻红红的唇,软软香香的气息…… 宫宴上那个高贵优雅的超品夫人一下子变身为眼前这个孩子般的小姑娘。 永安侯有些发笑,语气间不自觉地带上了不易察觉的宠溺: “不过,以后没必要跟别人解释。现在京里都在盛传你的才名,越是澄清,反会有虚伪之嫌,你看,连母亲那里都不信。” 锦言曾在事后第一时间内向长公主和驸马交待实情,结果没人相信。 兴奋至极的长公主拍着她的手背笑得洋洋得意: “好孩子,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家不需要出个才女来撑门面……” 驸马也深有同感: “对!对!不是就不是,谁叫别人没这份奇遇呢……哈哈,你父亲可是大才子……” 得,还不是哄孩子玩吗! …… “哦,我知道了。” 锦言也知如今已成骑虎之势,借用也好剽窃也罢,反正她已经引用了,非要去较真是找不自在。 至于会不会遇到穿越老乡,她从未在意过这个。 遇到就遇到呗,同是天涯沦落人。若是意气相投,大家就两眼泪汪汪,述旧做朋友;若对不上眼,无所谓,各自相安就是! 难道对方还能检举自己不成? 象她这种身家清白的小婴穿,又是在道观里养大的,说她是妖孽,谁相信? 那捉妖除鬼的是谁? 不就是道姑僧尼? 她这个闻着道场香火长大的,会是妖孽? 若真有人要算计她,谁收谁还不一定呢! 善人,那是神马东东? “……你现在是名人,今天婴子栗特意向我求一份把酒问青天的词曲,对你可是推崇备致!” 永安侯知她还是有些在意,便打趣着改了话题。 说起来,婴子栗与他交往并不多,唯二的两次都是因为与锦言有求。 婴子栗? 锦言的眼前闪过那道清冷雍华的身影,好象宫宴那天隐约见过,听说他过目不忘,听过一次就能演奏,怎么还会需要词曲? 心头闪过一丝疑惑,还是点头应下:“嗯,我马上写给侯爷。” ps: 注:文中关于水调歌头的部分词解语句摘选引用自度娘。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月亮的节日(四) 回到书房的任昆看看锦言的手书,略一沉吟,铺了张提笔誉写了一份,揣着自己誉写的词曲去了井梧轩。 无痕嗜曲如命,定会喜欢这样的曲谱与词作。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无痕却没在自己面前提过,应该是碍着锦言是侯夫人的缘故吧?不然,以他的心性,定会想方设法求得。 说起来,近来好象有段时间没去无痕那里了,这人,总那么生分,自己不去找他,他就非请不进浩然堂。 无痕这清冷自持的性子啊…… 永安侯摇摇头,心头却莫名地浮现锦言那温暖明丽的笑脸,这小丫头,与无痕倒是一冷一暖正相反,不知当初那小丫头怎么看的,居然将冷清说成温暖,也难怪无痕从不提她…… 井梧轩。 白衣如雪的水无痕端坐在琴前。 两手安放于膝上,头半垂,鬓间一缕发丝落下,掩住半边如雪美肤,星眸微闭微张,长长的睫毛投下半弯的阴影,似两把羽扇…… 永安侯到井梧轩自来无需禀报,直接登堂入室见到的就是这幅美人沉思图,不由将脚步加重几分:“无痕……” 水无痕自沉沉思绪中被唤醒,抬起头,春山般净美的脸上尤自带着几分迷茫和不知所措。 永安侯看了就笑了,想不到素来如霜晨月的无痕也有这般迷瞪瞪小鹿模样,这幅表情不应该出现在锦言那小丫头脸上的吗? “侯爷……” 水无痕反应过来,忙要起身见礼。 永安侯摆手,就势坐在对面的几榻上:“……想什么这般入神?” “无事……弹琴累了,养养神。” 水无痕脸上的神色瞬间恢复了正常,取了茶盏为永安侯斟上茶:“侯爷今日无事?” 今日初一,永安侯若在府中应该去榴园的。 “今日衙里无事,回来的早。” 任昆喝了口茶,放下茶盏,自袖袋中取出一物,递给水无痕:“有份曲子给你。” 水无痕接了过去。笑道:“……能入了侯爷法眼的,想是不俗!” 扫了一眼,愣住:“这是……” 这曲子近日听人说过多次,他一直在尽可能地想象描绘那时那景……那人又会是如何的风采照人…… “还不错吧?” 永安侯的语气里带着不自觉地小小得意:“就是这首,无痕你品鉴品鉴,词曲俱佳吧?” 水无痕凝神看过:“……夫人果有大才!” “你也不用自谦,说起来有段日子没听你抚琴了,倒想听听这词曲出自无痕妙手又会如何……” 俩人弹弹琴说说话,又一起用了晚餐。夜色深了,永安侯记着今日是初一。便没有宿在井梧轩。 此番无心举动。落在无聊的下人眼中。又生揣测:看来井梧轩这位也不象是要失宠,大初一的,侯爷去了榴园也过来陪他。虽说没有宿下,但毕竟心里还有。 这一夜。水无痕的心绪却如滚水翻腾,咕噜咕噜的热气炙得他眼眶反酸,为那些难以启齿的念想辗转反侧。 …… 日前,侯爷与长公主关于子嗣的两年之约,虽是隐蔽的母子私语,不曾昭告全府,但以水无痕的能力要想得知也非难事。 自那日起,他就开始给自己画圈圈—— 既然侯爷早晚得有子嗣,尽早不尽晚。早一日有了儿子,她在府里也能更占得住脚,将来也有依靠。只是,偏偏挡她路的竟是自己! 水无痕恨不能以头戗地,为何偏偏是自己? 他又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她?他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厌烦自己的身份…… 从前。面对家破人亡身陷贱地的惨烈,从官家公子到头牌小倌的屈辱,天堂地狱间,恨过怨过,总还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要忍下去!忍下去!坚持!哪怕是旷日持久的坚持…… 即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都不曾生了轻生的念头。 每次在他熬不下去时,总会想起祖父的面庞。 那时他们全家被收监,在阴暗潮湿的牢狱里,祖父临终含泪,反复叮嘱家族男丁,但凡有一线生机,都要活下去,忍着,熬着,为顾家传下血脉,不要让顾家断子绝孙…… 祖父说这话时一直看着他和哥哥,他了解话里的殷切…… 父辈们逃不过斩首的命运,倘或侥幸活命的只会是小一辈,而哥哥与自己继承了母亲的容貌,素有府城双璧之称。 他们俩长得太好又素有才名,一旦失去家族的庇护沦为罪囚,遭遇可想而知…… 祖父是不是早就想到他们兄弟的命运? 祖父在狱中吐血而亡。 父辈男丁被斩。 他这般的小辈男丁被贬为罪民流放三千里…… 府城双璧被不少龌龊之人惦记,发配途中先是没了哥哥的踪迹,然后他被人为暴毙,转卖小倌馆。 以身侍人,以男色侍人,最难过的是心里的坎儿。 可是,他要活下去。 不敢想报仇—— 虽有罪但若无人陷害不至于全家问斩。 活下去,此生只有两个念想,一是实现祖父的遗愿,让顾家血脉得以传承,二是找哥哥。 除此外不做他想。 他心甘情愿地被师父调教,争取做着最优秀的小倌,尽心尽力。 甫一出道就入了永安侯的眼,幸运地只服侍他一人。 永安侯算得上是极好的恩客。而且长公主厌憎于他。 他想过自己的未来。 做小倌的,没有年纪大的。 只要不死于争风吃醋,有幸遇上个好主子,自己用心些,上了岁数,迟早是会被放的。凭着手里的银子,买几亩地,用回本姓,娶个好生养的女人,生两三个儿子。让家族血脉得以传承……他亦不辜负了祖父最终的念想…… 因为有目标,他的心态一直平和,侯爷宠爱也罢冷落也好,自己的路自己走,做为一个以色侍人的小相公,他知道自己的本分。 锦言的出现乱了他的心。 身不由己地就乱了…… 一见钟情这种事儿,对小倌小相公来说,是没有资格的贻笑大方…… 只是忍不住,管不了…… 水无痕披衣坐起,捻亮了灯烛。一笔一划地开始默写诗词—— 永安侯送来的那首。她这样的心界。怎么会安于现在的生活? 她是旷达无情,无意于红尘情爱纠牵吧? 所以,这是一个人的梦想。或喜或甜或悲或伤,是甘如蜜还是苦如莲。万般滋味一个人独自品尝就好。 +++++++++++++++分隔线++++++++++ 夜不能寐的远不止水无痕一人。 “……你什么时候能消停?” 兆和的丈夫王驸马面色不虞:“招惹长公主永安侯会有什么好处?你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儿孙们想想,别绝了自己的路!” 王驸马是个老实人,出自老牌世家河西王家,只是如已经落没了。 他以文举仕,谁料殿试上得了榜眼尚未授官,就被兆和公主盯上了,出身未捷先入套,成了皇家的驸马。绝了大展鸿图之路。 历来皇家的驸马,贵而闲,不授高官实权,多是领一些闲散之职。 人说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其实不然。有抱负有理想的的大好青年都不愿做驸马—— 一旦成了皇家的女婿,夫纲不振还在其次,事业的青云路就此断绝,除非自身没能力,否则谁愿意啊? 比如长公主的驸马前永安侯世子任怀元明明心怀鸿鹄之志,能文能武,擦拳磨掌地想干出一番事业,再现祖辈辉煌。结果被长公主看上了,不由分说就赐了婚,就此理想破灭人生灰败无趣…… 当年的王驸马也是壮志凌云,但王家毕竟没落了,振兴家族是每一个王家子弟的责任,虽说家族重点培养的他尚了公主,看似蚀本没戏,但只要兆和身后的罗家可以关照王氏其它子弟,就没白赔。 鉴于此,本性温和的王驸马对兆和可算是百依百顺,俨然是五好丈夫。 任兆和如何作,王驸马顶多态度和蔼地劝阻几句,听不听也不生气。 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气极了。 “我不管儿孙?!” 兆和被丈夫指责,眼都红了:“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他们,为了这个家?!别人不理解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么说我?” “……我,” 见爱妻委屈得掉眼泪,王驸马的心就软了,放低了声音:“……别生气啊……我是心疼你,你看看,咱们数次与长公主争短长,陛下与太后看似不过问,不等于他们心里没有一笔账啊……” 取了帕子给兆和试泪。 “我知道太后、陛下定是不喜的,若有别的好法子,谁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兆和偎依在驸马怀里,轻声细语地解释着:“自从母后仙去,表面上父皇对罗家的圣宠不变,实际上却是不着痕迹的打压,给太子清路……你看现在,奉国公府看似风光,在朝堂之上有多少份量?” “这,与你同元和相争又有什么关系?” 王驸马听得一头雾水,公主说得对,奉国公府下一代没出什么人才,未来的确不容乐观。 “夫君你想看看,我没有同胞兄弟姐妹相助,能给助力的不就是外祖奉国公府上吗?” “……金氏一族,历来男少女多,能平安活到成年的少之又少,只要能顺利长到离宫开府的那些亲王郡王,每一个日子都过得逍遥。公主就没那么好运了,落魄的还不如二三流勋贵……” 王驸马深以为然,不过,妻子到底要说什么呢,这圈子怎么愈绕愈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哭孩子 笑孩子 听兆和详细分说与长公主纷争的缘由,王驸马愈发不明白,但知自家的这位娇妻素来有主见,也就捺住疑问,先听她绕圈子。 “……你看我那些皇姑姑,有几个风光的?破落地甚至要与商户结亲!父皇的那些庶女,活得好的也没一两个……” “夫君,你知道皇宫最可怕的是什么?” 王驸马下意识地摇摇头,兆和也不是真要他回答:“遗忘,漠视,悄无声息地被所有人遗弃,生死无人过问……” “宫里多得是等死的……不管是娇美如花还是家族宠儿……真正爱孩子的,永远不会将女儿送进宫去……” 兆和轻笑着摇摇头:“说起来,我才是父皇唯一的嫡女……实际上,皇家才是最不讲究嫡庶的地方,放在民间,嫡长子继承家业理所当然,只有皇家才会有嫡贤之说……” “公主……” 王驸马口中的劝阻之意极为明显。有些话心里明白就好,不能随意说出来,哪怕是私底下也不行。 “夫君放心,我明白的。” 兆和温柔地笑了笑:“不管是什么样的天之娇女,若无人关注,很快就会被遗忘的。我这个先帝原配所出的公主,太后和皇帝更是不愿意时时看到……” 王驸马深有同感。 皇帝如何不好说,太后肯定是不愿意的,兆和的存在随时提醒着太后,她不是原配正室,所谓妃晋后不就是妾室扶正吗? 明知道人家不喜,还硬往上凑? “……愈是这样愈要站在风口浪尖上,” 兆和仿佛听到了王驸马的心声:“我经常与元和吵闹,把争强好胜放在明面上,一来太后放心,知道我没有阴暗心私,二来即便他们不喜,为了面子。也不好过于苛刻,反倒是为了博个好名声,要善待于我。” “……若不经常与元和打打机锋,谁还记得我是哪个?又有谁还会在意咱们府上?” 兆和嗤笑一声:“只有这样,宗老们才会记得我是先帝原配嫡出,皇帝太后才不得已做做表面文章,要不咱们的儿子们怎么能入仕途,大小有个官职?” 王驸马暗惊,细一思量,连连点头称是。 驸马向来不授实职。可没有规定公主的儿子也不能。 他原以为自家儿子能得官。与孩子们有出息和罗家的举荐有关。现在想想,其他公主们所出的子嗣,能力超过自家儿子的也不是没有…… “……说起来,还要感谢元和生了个好儿子呢!有任子川这样的重臣在。咱们儿子总不能个个白身,同样都是外甥嘛,只要孩子不过于顽劣,皇上还是要顾念一二的。” “只是,没想到任昆还能看重卫家这个小道姑的,这次拿她说事,怕是会让他不满……这个尾巴还要劳烦夫君收拾了。” “你我之间何必客气,一切但凭夫人吩咐。” 王驸马对公主贤妻的看重很受用。 “夫君真好。” 兆和美目盈转:“我想请夫君明日去长公主府上走一趟,与任怀元赔个罪。就说中秋节上我行事鲁莽,虽则是因我久仰卫才子之大名,对卫氏颇为钦慕,但终有些不妥,你已训斥被禁了我的足。还请他及府上原谅则个。” “好,我去。夫人又受委屈了。” 王驸马心疼,这种赔罪的戏码是惯例了。 “无事……” 谁叫母后和弟弟不长命呢?活着才有机会,一死百了。 +++++++++++++++分隔线++++++++++++++++++++++ 永安侯今日回来得早,而且带了大包稻香村的点心。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锦言不禁含笑问道:“侯爷今儿好早,是不是有喜事啊?” “猜对了!” 任昆俊朗的眉峰眼角溢出了笑纹,仿佛冰山化春水梨花,一下子活色生香。 妖孽! 锦言被晃花了眼,“帅哥啊!” 赞叹的话在舌尖滴溜溜打个转,差点脱口而出。 偏任昆还没什么自觉性,继续,她干活拿钱理所当然喽? 永安侯人不错,这么久了,居然还记得给报酬!好银呐! 锦言眉开眼笑:“那就多谢侯爷有心了。” 该得的东西没必要太多客气,干脆利落地收下。 任昆心情很好,唇边的弧线一直翘着。 看那小丫头开心地将锦盒收好,兴致勃勃地逐一品尝桌上的点心,忍不住就又问道:“你有没有别的想要的?” 唔……锦言转了转眼珠:“没有,我什么也不缺……” 仍旧在笑着。眉宇间恍忽些许怏色。要是……就好了…… 任昆觉察了:“想什么呢?” “没事!自古逢秋悲寂寥嘛。忽然想到每年这个时候二龙山上那一大片的枫叶,红似云霞……” 锦言笑着坦言,继续去品尝那些卖相极美的点心。 这是思乡了…… 猛然想到二人成亲已近一年,除了一个堂兄。她所思念的那些亲朋好友都不在京城,只不过东阳太远了…… 任昆略一沉吟:“香积寺是赏枫的好去处,素斋也小有名气,要不,这几日得了闲我陪你去看看?” “真的?太好了!” 锦言又惊又喜,她只是顺口说说,根本没想着能真回二龙山,秋高气爽的,谁不想着出去登高一呼透透气? 没想到永安侯如此善解人意! 一双如沁水黑曜石的大眼睛里就溢满了喜悦。 满怀热切地注视着任昆:“好!” “……只是要等到休沐日。” 永安侯略有歉意。 “没关系没关系!等几天都行。” 能出去就好。 不过。其实她自己去就好,没必要等休沐吧:“……若侯爷差事忙,不用专门挪时间,吩咐管事的安排好车马,我自己去也行。” 香积寺是吧? 京城西郊。也没多远的。 自己去? 永安侯微怔了下。 对呀,她可以自己去的,让三福安排打点好,提前和寺里打招呼,府里有的是护卫,她自己丫鬟婆子一大堆,完全可以自己去的,为何还非得赶自己的时间? 是因为把这个当奖励了,总觉得亲手给的才算礼贤下士?但她不是真的士啊…… 永安侯疑惑的念头一闪而过,点点头:“……枫红叶黄不等人,这样也好,回头我让三福安排,你准备准备这两三日就可以。” “等下我问问公主婆婆去不去!噢,对了,要不要包些点心过去?” 锦言笑颜如花,秋游去喽! “不用,之前已经送过了。” 自从锦言提点了三福之后,永安侯每次再带零碎小东西回府,总是一式两份,喜得长公主四处跟人炫耀,不止一次到宫里与自家娘亲感慨: 昆哥儿成亲懂事多了!果然老话说得好,成家立业,这男孩子就得娶房媳妇才能成男人! …… 永安侯听闻后,才知原来自家娘亲并不是真挑剔外面的东西,看不上眼……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秋游看红叶,长公主一口拒绝了: “……香积寺太远了,又没什么看头!赏秋景去栖霞岭,路平坦,叶子也多。” 锦言去拽她的袖子: “公主婆婆,香积寺名字多好听啊,不知是不是源自佛经天竺有众香之国,佛名香积……我想去看看……” 一双大眼眨呀眨呀,声音糯软,神态娇憨。 长公主的心就软了, “好啦,别拽了,再拽袖子要掉了……去吧去吧,到时候看谁颠地叫累喊疼……” 转头吩咐锦言身边服侍的,马车要多铺层褥子,多备几个锦垫,随行物品要准备齐全…… 那感觉象是要把日常家用都一起搬运……难怪平日里上个街逛个铺子都要提前几天准备出行。 +++++++++++++++++++分隔线+++++++++++++++++ 九月初三。 天朗气清。 骑马的护卫家丁簇拥着三辆马车驶出了长公主府,向西郊香积寺而去。 马车出了府门,锦言就懈了,舒舒服服打了个滚,摊手摊脚躺在马车里,感受着车身的微微颠簸,幸福地就差哼哼几声了。 跟随服侍的夏嬷嬷忍不住笑:“小心弄乱了头发。” “没事,乱了再梳。” 锦言抬手摘了珠花拨了簪,乌黑顺滑的长发轻泻而下,披散在耳边:“嬷嬷,你也过来躺躺,还早着呢。” 马车很宽大,并排躺三四个人都很宽绰。 夏嬷嬷摇头拒绝,从一旁取了个垫子加在身后:“夫人,好端端地侯爷怎么会允你出远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香积寺小茶亭(上) 不怪夏嬷嬷疑惑,永安侯可不是什么善人,虽说与自家小姐的关系处得还可以,但若说是关爱,除非她疯了才会这么想。 莫名其妙的就允了出行,还是独自一人,身边也没个长辈或女眷陪着。想想夏嬷嬷就觉得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呵呵!” 锦言不由大笑,永安侯为人有这么失败?主动提议让自己出门秋个游就被如此猜忌。 “小姐……” 夏嬷嬷嗔道,小姐什么都好,就是万事不上心,哪能真把长公府当成归宿?现在年纪小无妨,再过上一两年可不能这样得过且过,总得为一辈子长远打算。 夏嬷嬷骨子里对任昆有种无意识的提防。 “春天时帮过他一个小忙,这个是还人情的。” 知嬷嬷担心,简单解释了一两句,夏嬷嬷素来对自己好,真情假意锦言还分辨得出。 本来要约百里霜的,但她是当家夫人,虽说上面有婆婆照应,主持中馈的人,哪能说走就走? 一人走走也不错。 自离开塘子观,独处成为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身边总围绕着不同的人,做为一个对**有着极高要求的现代人,不得已入乡随俗,偶尔还是会有几分郁郁,仿佛有口气没喘透。 “这样我就放心了。” 夏嬷嬷没有问帮了什么忙,还什么人情,有些事没必要知道那么清楚,自己只要守好小姐就好。 倒是锦言,忍不住开她的玩笑:“嬷嬷,你就别多想了,咱们有什么啊,值得算计的!” 长公主府多人精,夏嬷嬷虽然掩饰地好,不等于没破绽。最好的杜绝方法就是真心地认同永安侯,至少在没有离开长公主府之前,都要从心底接纳。做戏就要做到连自己都认为是真的,别人怎么会看出是假的? 夏嬷嬷心底对永安侯坚着一块牌子,陪嫁的嬷嬷看重小姐,对姑爷有一些防范之心是人之常情,若成亲一两年了,陪嫁嬷嬷还是没当成一家人,就有些过了…… 真真假假,就要假中有真真里有假才能想真就真,想假就假。 分割线 但凡寺院道场,多选在名山秀水险峻幽深之处。香积寺也不例外。 长长的一道石阶挂于山前。遥见路尽头寺门隐现。 深秋之山。或黄或红或褐,蓝色净空下,石制的建筑更多了几分高洁肃穆。 仿佛色彩盛宴般的秋日彩林,绵延巍峨的青山。比锦言想象中的北天之秋还美。 山石花树恣意自然,林木色彩斑斓艳丽。 山就那样旁若无人地立着,山不来就人,人只能就山,香积寺依山而建,就山取势。 山上的石睥睨而居,或三五成群或一石独大,各成风景。 树木就更随意,想站着长就站着长。累了就躺下横着长,不理会人的眼光,人也没空去纠正树的站姿。 大家相安无事,各有自由。 锦言有些羡慕。 已经习惯了入乡随俗的心,偶尔地还是会有些渴望。渴望以往那种想去哪里就去,背着行囊就上路的生活,渴望一觉醒来,以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又重新回来…… 微微叹口气,穿越这种事怎么能落到自己身上呢?未必所有人都喜欢被馅饼砸中…… …… “夫人可是因景而感?” 干净清爽的男音,不熟悉也不算完全陌生。 噫?这里怎么会有男人? 锦言回身看去。 此刻她正身处香积寺前峰观景小亭之中。 观景小亭边站着一男子,着墨蓝云纹锦袍腰系白玉带,身姿如松,面带微笑。 怎么会是他? 锦言意外。 说起来,她在京城就参加了两次社交活动,一次赏花会,一次中秋宴,打过交道的外男不超过一手之数,两次都有这位在场。 她自进京以来首次单独出行,又是僻远的香积寺,这么小的概率都能遇上,这世界可真小…… 她点头:“婴公子好。” 婴子栗回礼,施施然拾阶而上。 长身玉立,端得是俊朗洒脱。 锦言却暗自一皱眉,她一早就计划要在观景台野餐,家什物件都准备了…… 虽说大周的男女大防不严谨,但象她与婴子栗这样八竿子也打不着的陌生男女,应该有的距离还是要保持的,何况这人还号称才子周边围着一堆粉丝狗崽? “……香积寺虽远僻,其景色却颇具一格,京都文人以香积秋景之诗作数不胜数,因景而感,夫人以为何?” 锦言心里一翻白眼,我们很熟吗? 以为何?不以为何。 摇摇头:“让婴公子见笑了,我只觉得这满山的叶子红黄褐间绿,颜色漂亮得象幅锦缎,诗兴大发什么的,那是读书人的事。” 婴子栗脸一红,想起赏花会上锦言让自己吃瘪的事,明晃晃挖了个坑,自己洋洋得意地跳了下去。 他不是要卖弄,只是忽逢偶现,乍惊乍喜之余,不知应该用何种话题才是合适。 “……是在下唐突,在下以己度人,见夫人望景叹息就想当然……” 态度诚恳地让锦言不好意思。 婴子栗身边的小厮护卫面面相觑眼珠落了一地,这,这彬彬有礼的,竟是自家主子?! “以己度人?素闻婴公子大才,想是有惊艳之作?” 人家姿态放得这么低,煞风景的话似乎不好再说,锦言自然而然地就势改了话题。 秋潭般幽深双明亮的眼眸看过来,专注而认真,婴子栗忽然有些结巴:“……有……有一首悲秋歌……” “悲秋歌?” 又是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 锦言挑眉笑笑:“没想到如婴公子这般卓而不群的俊杰也是性情中人。” …… 春水化秋潭,铺洒碎金,笑波荡漾,婴子栗只觉得秋阳明媚得晃眼,心怦怦地跳得紧:“……一时有感而已,当不得夫人如此赞赏……” 在她眼里,自己竟算得上卓而不群的俊杰么! 这些听腻了的溢美之词竟引起心底小小的雀跃。只是面色如常。 “婴公子谦虚了。” 锦言礼貌地笑笑,转头看风景。 至于诗作神马的,好容易出来放一次风,谁没事跟个不熟的外男扯什么湿的干的有的没的…… 山坡上有大片的菊花田,间杂林木中,是僧人们用来制花茶的,清热明目去火的菊茶是香积寺独有特产。 花田呈不规则的橙白黄色块,弯曲有致的山路。金黄的是银杏和落叶松;仍保持绿色的是云杉与松柏;鲜红的是枫……每一种色调中,又分为深浅不一多个层次,构成满天满坡的天然画幅。 临近午时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山坡。让本就强烈的红橙黄绿更见明亮浓丽。仿佛种的不是花田与树木。倾泻山坡的是颜色本身。 哪里还有秋的瑟瑟? 花多眼乱,一切的颜色碰撞冲击起舞腾空,橙似火,黄亮眼。蓝得特别彩,生生把个惨淡忧伤的秋调染出色彩的交响乐。 “婴公子,有一件小事要烦扰。” 锦言笑盈盈看向婴子栗,客气又难以拒绝。 分割线 “公子,我们换个地方还是回寺里用斋饭?” 书僮尽职尽责。 “回寺吧。” 婴子栗回头观瞧,明知这里已下到半山坡,隔着山石树木,看不到观景台,还是忍不住驻足。 “……就算把观景台让出来。旁边不还有地方吧?这山又不是她家的……” 书僮小声嘀咕。 公子昨天就吩咐今日天气晴好要野外饮酒赏景,一色物品都带到山上了,结果又大度地让给别人了,侯夫人怎么了?就是永安侯本人也没自家主子金贵! “……就你话多!” 婴子栗摇摇头,嘴色轻扬。 她难得出来一次。竟能得遇,这已是上天眷顾,她想要一份天地间的清静自在,这点小小的要求,自己怎么能不满足? …… “想不到婴才子竟是个谦和的!看来传言也不可尽信。” 夏嬷嬷一边服侍着锦言用餐一边感慨。 刚才夫人只是说自己想在此处用餐,享受着话,手上嘴里的动作不停。 秋天吃个野外烧烤什么的,最应景对味! 永安侯是好人呐,婴子栗也是好人,没这些好人,她现在一大宅门里的深闺小妇人,一入侯门深入海,哪有吃野味的好事儿? 由此推论:自己的人品也是过硬滴! p: 噫?忽然发现写得也忒不应景了!偶这里怎么写到秋天秋游了?明明每天都见到去公园春游的小朋友络绎不绝!照这个进度,等小朋友秋游时偶又写到春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香积寺小茶亭(下) 正是午餐时光,山上锦言大快朵颐吃得香,别处小茶亭,一伙人也在进餐。 处理完西山大营的公务,永安侯并护卫随从往京城里赶。 前方地名三棵树,是个三岔路。 路口处有一茶亭,茶亭粗陋,供应热水、简单的卤食,是去往京城的必经之地,来往的人多会在此用些热水,休憩一番再赶路。 永安侯看了一眼随行的大福,大福马上明白了,老规矩,这是要在三棵树歇脚。 此处是西山大营与京城的必经之处,平素往来若错过了时辰,永安侯有时会在此歇脚,使点热水,用些自带的茶水点心。 一行人下了马,不大的茶棚里坐着三四个着青衫的文人。 茶亭的主人识得永安侯,一溜烟儿地迎了出来,忙着擦桌子倒热水。 随从取出自带的茶具,用热水彻了自备的茶叶,取了干粮,开始用餐。 十几个跨刀带剑的护卫忽拉拉坐下,茶棚瞬间窄庂。 先前到的几个文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一个笑道:“诸君,茶点已用过,咱们是不是也该早点起程?” “是啊,听闻香积寺山奇水美,菊茶更是一绝……” 说话间,几人结了茶钱,带着书僮离开,马车驶往去香积寺的方向。 永安侯抬头看了一眼,问道:“可知夫人行程?” 大福忙接话:“夫人今日回府,午间用完斋饭起程。” 好在自己记性好,听三福提了一嗓子居然还记得住,否则冷不丁地问夫人的行程,谁知道啊。 午间用完斋饭起程…… 永安侯嚼着肉脯没言语。 分隔线 锦言吃饱喝好,慢悠悠地下了山,辞别了僧人,心满意足地爬上回城的马车。 这趟秋游还是蛮不错的,有吃有喝有景看,走的时候还有纪念品当手信。不错。 兜里揣着方丈开光的平安符,还有那各色菊茶挨样捎了几份好送人。 以后一定要与老板保持良好的沟通,类似这样的福利多多益善。 象大老板长公主平素里给的赏赐确实很多,可那些珠宝首饰的,真不如换成几次放风透气的机会。 锦言正捉摸着冬天有没有机会赏个雪景什么的,只听得耳边传来马蹄阵阵,疾如擂鼓,由远及近迎面冲来。 不闪不避! 通往香积寺的并非官道,要到三棵树才能上了官道。这种不能会车的颠簸窄路,不管骑马还是驾车。速度都不能太快。 锦言感觉马车往路边微靠了过去。车前的护卫拍马向前。大声喝道:“长公主府车驾,速速减速避让!” 对方仿若无闻,依旧快马如雷。 马车停了,耳边传来刀剑出鞘声。 不会吧? 这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真有匪徒? 还是长公主或永安侯有什么仇家? 不会这般撞大运吧? 锦言胡乱想着,掀起一角帘子偷偷向外看…… 快马如风,瞬间已至车前。 全体护卫竟没一个动手的! 这是怎么个情况? 锦言还没反应过来,一匹黑马窜了过来。 “侯爷!” “给侯爷请安!” “夫人,是侯爷。” 车夫护卫七嘴八舌。 侯爷? 难道是任昆?怎么可能!…… “是我。” 永安侯心情大好,锦言眼中明晃晃的意外和喜悦取悦了他:“从西山大营回城,顺道过来。香积寺不错吧?” “太好了!真意外!谢谢侯爷!” 从惊讶中回过神的锦言扬着灿烂的笑脸,大拍老板的马屁。 能不感动吗—— 这相当于公派带薪旅行,差旅费公司全包。回头老板还去机场接机,虽说是顺道的,这也足够感动的落下眼泪…… 永安侯微笑,驱马并行于车旁。 锦言这点真好,喜欢高兴都明明白白的。不象其他个女子。若换成别个,定又遮遮掩掩的,连笑都不敢痛痛快快的,遇上那等装贤慧的,必又说些什么公务要紧,妾身不打紧等等,心底却沾沾自喜,回头就四处显摆。 矫揉造作! 卫四多好,高兴就笑,想要就说,象孩子似的…… 呃,那个不高兴倒是不哭,不给也不哭…… 锦言哪里知道在永安侯心里,一早儿就把自己划进均哥儿这样的小奶娃一伙,深谙汇报技巧的她,正兴高采烈地与永安侯分享香积寺之行。 “……噢,还遇到了婴子栗?” 永安侯一挑眉,“他倒是好雅兴。” “是啊,应该也是慕名去赏景的吧,侯爷您之前不也说京郊的秋景,香积寺为上选?” 锦言的香积寺之行本就是任昆的奖赏。 “……一面之识算不上熟人,侯爷与婴公子相识,就见了一礼。” 不管永安侯是否发问,锦言借此将遇到婴子栗的事过了明路。 在锦言的认知里,这两人应该是有交情的。 永安侯点点头不以为意,象婴子栗这种人,若不能交好,也不必交恶,平淡相处即可:“他素有才子之称,就爱这等伤春悲秋之事。” 任昆的话里有着明显的调侃,锦言听了想笑,甚是赞同:“文人最是敏感,每逢季节交替,触景生情,心绪起伏,总是要做上几首诗词才能痊愈的。” “……莫不是你也大有收获?说来听听。” 永安侯似笑非笑。 她每次都说自己是听来的,学来的……天底下最巧的好事都被她撞见了…… “没有,方才的茶亭没有停下歇脚,没听到新的。” 锦言笑着摇头,她知永安侯是在打趣。不过这事真没法解释清楚。 “莫非侯爷诗兴大发,马上有所得?” 两人一个车里,一个马上,边走边说,甚是随意。 任昆微侧目,厢帘半卷。锦言半张小脸露出来,大红的厢帘将那张欺霜赛雪的小脸衬上些粉色,乌溜溜的大眼睛含着笑,几分亲切几分轻松外带一丝狡黠与打趣。 这个小丫头! 居然将他的军! 他边笑边摇头,将球踢了回去:“我乃将门之后,一不出身书香门第,二无才子为父,三无好运茶寮闻诗,粗通文墨,做不得诗。” 锦言听他调侃。不由讪笑。 “不过。本侯倒有位文采卓然的夫人。就由夫人为本侯做诗一首,赋这大好秋色如何?” 目光灼灼,容不得她反对。 这样也行? 这……这等轻描淡写地无赖行径历来都是自家所长,这次怎么被他抢了先?堂堂侯爷也这样? 锦言的讪笑变成了苦笑。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早知道就不多那句嘴了,结果挖了坑自己跳下去了。 脚丫丫的!不带这样玩的…… 见任昆情绪蛮高,一向没太多表情的俊脸此时线条柔和,笑意时隐时现,不若趁着老板心情好多加点印象分,以后多要点福利…… 拿定主意,锦言清清嗓子:“原来竟不知侯夫人文采卓然!我一向以为她运道好听闻几首诗词,偏偏歪打正着。” 哈哈! 永安侯开怀大笑。听她如此调侃自己,只觉得又熨贴又有趣,如只小狐狸般狡猾。 “那,不知她这次是否又能歪打正着?!” 星目含笑,嘴角轻扬。迷死人不偿命…… 这厮……好面相!可惜是个基佬…… 锦言暗自叹息,一颗心四平八稳,纹丝未定。 再美再妖孽的男银与姐姐也没半毛钱关系,皆属请您欣赏一类。 “……侯爷的赋秋诗嘛,” 锦言沉吟着,这哥们素日里神经强悍地很,既不伤春又不悲秋,堂堂高富帅的官代,身居高位,美男环绕,要啥有啥,想要投其所好,还真得好好想想…… 忽然笑开颜,只让人觉得秋日晴好,神清气爽,忍不住要微笑雀跃或恣意长啸。 “世人见秋多悲秋,我觉得以侯爷之胸襟大气,定是不喜小儿女般造作或假模假式的悲天悯人,” 樱唇微启,小嘴巴拉巴拉,高段位的马屁把永安侯拍得很爽,颇有知音之感。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 一边暗道盗版是罪过,一边将刘禹锡的搬来。 这也是前世锦言自己喜欢的秋诗,年轻人悲秋什么的,最烦人了,等老了再说! 永安侯吃惊地望着自己的小妻子,一时竟怔住了! 他一直都知卫四不是个没脑子的乡野小道姑,也不太相信她惯常的茶亭听闲话言论,此刻他发现自己还是小觑了…… 怎么了? 锦言见任昆看着自己发呆,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象没说什么呀?这诗也没什么犯禁的吧?难道有别的穿越人士剽窃过? 心下有些忐忑,盗版的确有风险。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宵。”| 永安侯一字一句念来,他的声音很好听,仿若金玉鸣于其间,清越之中有浩然之气。 “好!好!” 永安侯抚掌大笑,道不尽的风流恣意。 没想到啊,没想到! 这小丫头竟能懂他! 大丈夫学文以治国,习武以安邦,哪来那么多闲功夫叽叽歪歪! 金秋飒爽,收粮归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于国与民都是大庆大祝的高兴事儿…… 可惜世人多悲秋,倒叫他,无人会得凭栏意,丰收时节好寂寞…… 没想到!…… 哦,是挠到痒痒处,不是露馅儿了啊…… 锦言转转眼珠:“……那,有没有奖励?” 奖励? 永安侯笑容不变,抬手摸了摸锦言探出来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有!要什么有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日积月累 香积寺之后,锦言正式被纳入永安侯的势力范围,享受任昆彻头彻尾全方位的庇护。 不同于最初守规矩的交易,也不同于后来的利益交换,以及更后来的棋友,这一次永安侯将锦言整个覆于羽翼之下。 棋依旧下着,时不时地还会与她说些朝中的事,遇到需要抉择的,甚至会听听她的意见。 锦言真心觉得任昆这人不错,不管是当老板还是做朋友,绝对上上选。 反正她只要日子过得舒服就好,没什么绮念,遂心安理得享受这份庇护。 长公主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有异议? 一心只盼着小俩口的感情更好些,自己或许不用等上两三年之后就能抱上孙子。 一时之间,人人如意,皆大欢喜。 好吃好喝,锦衣华服,偶尔还能被老板恩准出去透透气,锦言对当下的生活无比满意,对于一个没有追求一心早入轮回的米虫宅女,这样的日子已足够极致。 任昆习惯每天下了朝回来,先到榴园报个到,与锦言聊聊天,下上几盘棋。兴致来了,还会分个茶弹首曲子,彼此分享共同乐呵一把。 在锦言这里,不论何时,都舒服又放松。 那些糟心事与她说道说道,听她三言两语童言无忌地分析一番,似乎也不值得烦心,遇山开路,逢水搭桥而已。 在她眼里只要存在的,就是合理的。 哪怕什么事也没有,喝杯热茶用些精巧的吃食,看她笑眯眯地杂七杂八东扯西扯地,忙了一天的疲惫就云消雾散了…… 曾有那么一段时间,因永安侯的改变,榴园人来人往颇为热闹了一番。 虽说侯爷从未在榴园留宿,除了浩然堂,还会宿在井梧轩。 可,但凡长眼的。都能看到他对夫人的看重,再说了,有些事儿未必非得夜宿才能办啊……你懂的…… 侯爷愿意亲近夫人,就表示他能接受女人。夫人是女人,大家伙儿也都是女人,比夫人还要够味道的女人…… 群芳院的美人们心思都活了,每天下午掐着点儿到榴园请安。 锦言烦不胜扰,再次严厉地强调无需请安,没有接到通知不需要到榴园。 美人们改为在去往榴园的路上徘徊,以期遇到永安侯—— 侯爷不是大好了吗? 没理由夫人一个人独占着。大家都是侯爷的女人…… 没几天。永安侯果然遇到了不止一拨的美女。 任昆大怒! 全部发卖到楼子里! 你们不是喜欢服侍男人吗?那里有的是! 为这点事儿将人卖入青楼。在锦言看来是伤天和的,毕竟美女们名义上都是属于永安侯的。 如此抱男银的大腿,虽不苟同,还是能理解的—— 都是想奔个好前程傍棵大树不是? 最后。各打十五大板,禁足! 无永安侯的允许,任何人不准出院子一步。 …… “你看看!不是说好了内院的事归你管吗?你就是这么管的!” 发落完美女,余怒未消的永安侯冲锦言发作。 “是,是,都是我的不对,” 锦言低声下气,认错态度无比地诚恳与端正。 按照最初的约定,锦言向永安侯投诚时的确答应会守好规矩。把内院管好,最主要的内容之一就是做好挡箭牌,杜绝一切对他的性骚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锦言自觉责无旁贷。 尽管在这之前。她已经约束过众美们,但总不能不让人在院子外面二门以内走动吧,毫无过错地就限制他人行动与人身自由这种事,她还真做不来。 所以就失职了呗。 她低估了众美对永安侯的渴望。 也低估了永安侯对所谓性骚扰的反应。 到底还是不同啊! 别说什么自由尊严,生死都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 眸中闪过失落与沮丧。 知道自己的驭下不严令任昆不喜,事后的求情更是不长眼色,心里就做好了承受永安侯怒火的准备。 永安侯吼完这一嗓子,沉着脸没说话。 丫鬟嬷嬷们早就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眼前只余锦言一个。 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半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住向来笑意荡漾的灵动黑眸,一幅任打任罚的乖巧温顺模样。 任昆的火气就消了大半,待看到那两只因为紧张微微攥着的小手,心头闷闷的:他就那么吓人? 说来说去这事儿也不能怪她,都是那些女人的不是…… 锦言沉静地等着永安侯的裁决,解释什么的就不必了,事情这么明白,有什么好解释的? 最终,除了起初的那一嗓子,永安侯居然什么也没说! ++++++++++分隔线++++++++++++++ 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锦言有些不安稳,自觉地收敛自己的行为,愈发地自律。 百里霜约了两次,她都不肯出门。 “……哎,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太草木皆兵啊,这本来也没你什么事,任子川为难你干什么呀?” 无奈只能登门的百里霜甚是不解,忍不住教训她。 “不管侯爷的事,是我自己不想动。懒病犯了。” 锦言指着鼻子自嘲一笑:“偏你想得多!” “呵,合着还是我搬弄是非!”百里霜不依。 这事又不是从锦言这里听来的,是任昆自己跟桑成林讲的好不好? 两次邀约未果,乍一听闻此事,她就琢磨上了: 该不是因为这事禁了足吧?不是说没锦言什么事吗? 立马风风火火地就过府打探。 尽管看上去真的只是锦言自己不想动,并不是被永安侯禁了足,百里霜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把心思放到自己亲亲老公身上:“……你说,你那好兄弟任子川到底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又想什么呢?” 桑成林不耐烦,你说你忙一天还不累啊,实在不累,要不就再干点别的? 心头一热。身子就贴了过去。 “……唔,去死……说正事呢……” 百里霜手脚并用往外推,还是被抱了满怀,吻得气喘吁吁。 …… 次日,领了夫人旨意又得了好处的桑成林约任昆喝酒。 席间边喝酒闲聊边拿捏着怎么不动声色地把话题绕过去探出口风,毕竟涉及内宅,再好的兄弟也不能大咧咧地开门见山。 见永安侯指着席上的一份素三翠,吩咐多做一份打包回府…… 机会来了! “又给小弟妹准备的吧?” 桑成林装作不在意:“回回都这样,小弟妹在美食上想必颇有心得……” 永安侯笑笑:“这素三翠的颜色好,她啊。年纪小。就是喜欢个新奇。” “啧啧!” 桑成林满脸惊叹:“合着你任子川也有体贴细心的一面……嗳。不是说前些日子刚发作一通,我就纳了闷,小弟妹不也是女人,你怎么就不避如蛇蝎?” “那不一样。” 永安侯挟了一口菜。随口答到。 来了! “怎么不一样?”桑成林双目炯炯:“不也是女人?” …… 怎么不一样? 任昆一愣,这还真没想过。 最初是被长辈所迫,然后又有那个不怎么样的交易,既占了那个名份就要给些体面,后来……自己好象并不在意她的妇人身份,或者说平日里自己根本就没有去区分锦言是男是女…… “跟无痕差不多?” 桑成林试探问道。 “怎么可能!你想什么呢!” 任昆瞪了一眼:“无痕是无痕,她是她,哪能一样?” “是吗,我看你对他俩都挺好的。” 桑成林略有尴尬地摸摸鼻子。 “我对均哥儿也挺好!” 任昆没甚在意:“这三者有什么可比较的!”顿了顿。又道:“说起来,卫四与均哥儿倒是蛮像的,都喜欢好吃好喝好玩的。” 对呀,之所以对锦言与其他女人不同,不就因为她一团孩子气。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像个孩子似的不由地就想去宠她逗她…… +++++++++++分隔线+++++++++++++ “跟均哥儿一样?” 百里霜听了一脸寒霜色:“这能一样吗!均哥儿是他侄子,锦言是他什么人!这任子川果然还是个不靠谱的!” 女人总喜欢做梦,原以为锦言那么好,任昆对她又不一般,或许就浪子回头金不换,原来! 竟是把锦言当成孩子般的玩物! 心情好了才哄哄玩玩的吧?! 百里霜又生气又沮丧,自觉不是什么好消息,也就没告诉锦言。 锦言不知有这一出,她自个儿情绪正低落呢。 自打出了美人们的事情,她私底下更为自律,几乎不出门。府中众人倒没什么感觉,都以为是天气冷了,她是东阳人,耐不住京城的寒冷,上一年她不也不出门吗? 日前听永安侯说找寻卫三爷的事有线索了,锦言好不兴奋,总算能为这具身子做点什么了! 其实自打融入这具身体,从小婴儿一日一日长到如今,锦言就是她,她就是自己,只是前世的记忆太过美好与重要,舍不得。 这是从发出寻人启事,过了大半年后的第一份消息。 结果,竟是假的…… 哪怕心里明白,哪怕知道任昆及他的手下也不是神人,想要找一个失踪十几年毫无线索的人不是简单的事,除了人手财力,还要看运气。 就是有些失落。 天气又冷。 低气压令人心头闷闷的…… 清微来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茶暖冷木间 清微不常给锦言写信。 东阳来的信,多半是李氏娘亲的。 塘子观的师父们是修行之人,太上忘情,就算心有思念,也不会象凡俗之人那样三天两头的写信,絮叨些家长琐事。 清微很想锦言。 她们一块长大,以往的十数年间从未分开过。 虽然清楚以往朝夕相处的日子不会再有,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每次写信清微还是会唠叨很多,东扯西扯七七八八写上几大张。 随信来的还有几大包东西。 眼睛发涩。 其实她不止一次地想过此生最理想的就是终老于塘子观。 得道成仙什么的,没可能,很小的时候师父就说过她没有灵根…… 根据师父不经意的支言片语,结合以前看过的修真仙侠网文,锦言基本判断传说中师父具有神仙手段的父母很可能就是修真者,师父可能是不具备修行条件,才被送回俗世的。 当然,这只是锦言自己私下暗自yy,连清微都没说过。 嗯,清微这次捎了不少好东西…… +++++++++分割线+++++++++++++ 今日休息,永安侯在书房里忙了大半天。 与幕僚们商量完手头的事情,想起锦言,自打她得知之前传来卫三爷的消息确认为误会后,面上不显,实际却有些郁郁。 这小丫头,平时看着比上年纪的人还沉稳,遇到生父的消息,乍喜乍忧,起起落落间,恐怕是失望的很,偏还要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 抬脚就出了书房。 永安侯到榴园时,锦言居然没在! “……夫人去后花园赏梅……” 任嬷嬷恭敬地迎接永安侯。 赏梅? 任昆一愣,这个时候哪有梅可赏?早梅也将将打苞而已,枯枝老木有什么可看的? 锦言也是一时心血来潮。 清微给她捎来了塘子观自制的老白茶。 早起闻着清咧的空气。忽然就想起往日在二龙山的野外品茗。 二龙山多山泉,白龙泉、甘露泉都是清泉佳水,观里又有自制的好茶,她常常是带把小壶,山野草木之间,走到哪儿喝到哪里。 悠然心动。 明为赏梅,嘱人带了茶席一应物品,去了后花园。 永安侯到时,锦言的茶席已摆好,服侍的人被她支开远在一旁待传。 素手执扇。一把漆黑敦厚的铁壶正搁在炉上。红红的木炭烧得正旺。淡淡的青烟里有股果木的味道。 身旁梅枝虬髯苍木峻挺,那人身着黄裙,如一朵娇美冷艳的蜡梅花,在清寒的风中微笑。纤秾的身姿里蕴含着令人着迷的味道…… 永安侯压下心头瞬间的失神,提步走了过去:“好兴致。” 锦言见是他,微微一愣,这人怎么这时候回内宅?大周的男人,不管用不用上班,白天鲜少有在内宅厮混的。 忙就势弯腰施礼:“见过侯爷。” “偏你规矩多。” 永安侯半真半假的报怨着,他不止一次交代锦言不必每次见他都如此行大礼,偏这人当时好好应下,下次依旧记不住。 心里明白锦言谨慎。不愿为这等小事落口舌。 待永安侯坐下,细烟袅袅,壶中之水蟹眼已过鱼眼生,正是活火发新泉的时机。 锦言玉手轻弄,倒出清澈茶汤。一时香得氲魂。 永安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野外茶饮并不陌生,但如她这番煮茶倒是未见。 “侯爷尝尝看。” 一杯茶汤双手奉来。 永安侯接过,暖意透过茶碗,只见一汪浅黄倒映着周围的梅木云天,仿若墨画一幅。 形似枯草的茶叶在清泉的冲泡下释放出暖阳的鲜活,带着淡淡青草香,然后味渐醇厚,透着枣花药香。 “好茶!好茶!” 任昆忍不住赞叹。 “好吧?” 锦言欢快中透着得意:“这是塘子观自制的老白茶,独一份的!” 碧云天,枯叶地。老梅干,红锦垫。 黄裳裙,绿丝绦。青白盏,素手扶。 巧笑眉眼弯,一泓清泉动,净音絮前尘,赏心乐茶事。 永安侯的心被茶香浸染,柔软而平和。 两人围炉而坐,品茶闲话。锦言说,任昆听。 …… “东阳的冬天是阴冷的,二龙山上更潮湿阴冷,每天喝上一杯老白茶,能袪湿防寒……” “平时附近山民有个小病求到观里,师父就送她们一包老白茶,不用吃药的,喝喝茶就好……” “……煮茶用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二龙山最好的泉水是白龙泉和甘露泉……” …… 品茗间听锦言轻声细语描述旧日光景。 那些语言轻而细密,在茶香与午后阳光的间隙里漂浮,让人的心事慢慢靠近。 永安侯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宁自在,只是忙里偷闲的半个时辰,也有了一点深长的意味…… 不觉间三五泡之后,杯中茶已轻轻隐去气味形神,在地冻天寒间,温暖的余味和留在舌根的微甜,仿佛有快乐的能量浸透全身,所有疲惫都被熨平治愈…… “这样才好。” 眼前的小人儿神采飞扬,眉目间隐含的那些许小郁结已消失不见。 锦言愣了愣,随即明白:“……谢谢。” 永安侯放下茶碗:“大周四省八郡十六道三十二州府,超五百万户,要在其中找一人,即便有名有姓都十分困难,何况多年音讯皆无?无异于大海捞针。你知这天下同名同姓者又有几何?若回回都失望,人没找着倒把自己搭上……” 言辞温和,竟是劝慰。 锦言又是一呆,永安侯竟也有这等和风细雨的一面? 连夏嬷嬷都没看出自己的心事,同样以为是猫冬的原因,他却……? 知他好意,忙敛了心神,诚意道谢。 “……我看是闲了,明天你就去正院学学理事管家。” 永安侯俨然见不得员工清闲的老板,三言两语安排锦言新工作:“过些日子就该送年礼,各地田庄也要交帐,你跟着熟悉熟悉。” 这不太好吧? 锦言立马想到长公主的反应,这种涉及权力的事情,长公主没有主动开口,永安侯安排了是不是不好? 自古婆媳是天敌,万一长公主误会她想当家夺权可就百口莫辨,冤枉至极…… 瞬间转过数个念头,锦言不好意思地笑道:“侯爷。我之前什么也不会。央求了公主婆婆同意。跟着嬷嬷们先学学女红什么的,慢慢上手后再学理事,眼下,针线还没学会……” “不是有针线房?你学那些做什么?” 永安侯不解。 “总得能绣个帕子做个香囊吧?否则说出去多丢人?” 锦言理不直气不壮。柔声商量:“等学会了手头这些,再去学其他可好?若公主婆婆得闲,怕是会着急。” 一下打中永安侯的死穴,可不,若是锦言学了管家,母亲大人得闲,不定又折腾什么事呢…… “那你帮着外院理理账。” 还是不能让她闲着。 什么?! “我不会看账本。不会查账。” 锦言忙摆手拒绝,这人怎么回事啊,为毛总要找事儿给她做? “不用你查账。算算数而已,你算数不挺快的!” 永安侯轻描淡写:“绣个帕子没多忙吧?” 你!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锦言满心不情愿,还是应下。 老板这不是商量,是告知。再不识趣,就该杯具了。 哼,白请你喝茶了! 这人,是不是也太闲啊…… “侯爷,上次寻人那消息是来自乌城吧?” “嗯。” 永安侯点点头等她下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乌城是内陆府城并不沿海,” 转转眼珠,脑子愈发灵活:“以往卫府把寻人的重点放在出事地点及周边的沿海城镇,乌城的消息虽被证实有误,我想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 永安侯的眼睛亮了,果然与那些俗脂庸粉不同! “……所以我想请侯爷沿江河两岸,将水道通达的内陆府城也查找一番,或许我父亲因某种原因去了远离海岸线的内陆也说不定……” 灵光乍现,锦言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 卫成风甫一出事,卫府的寻查可谓仔细及时,亦有生还者的一言半语证实卫三爷可能被救,但卫家在沿海一线地毯似的寻找都一无所获,或许救了卫成风的船由海入江,并不是沿海府城所有? 永安侯点头赞许:“好!我会让人沿水路发出讯息,一一排查找寻。” 这也是一种方式,对吧,慢慢来,不急,也急不得。 一片云飘过,阳光暗淡下来。 永安侯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早了,回吧。宫里赐了些狍子肉,晚上吃这个。” 锦言爱口腹之欲,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个吃货。 对此永安侯不以为然,不就是口吃食嘛,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没条件。 食不厌精,只要想吃,没有办不到的! 平日他外出用餐,但凡觉得还能入口的,也常带上两三份回府。 至于锦言一女子如此好吃,合不合规矩,已将其划为庇护范围的永安侯连想都没想过。 “狍子肉?好东西!温暖脾胃、强心润肺、利湿壮阳,能延年益寿,都说食狍肉成仙,煮、烤、炖着都鲜美啊……” 锦言如京剧道白般抑扬顿挫,眉眼弯弯,一脸陶醉。 口水要流下来了…… 她这幅模样大大地取悦了永安侯,抬手揉了揉她乌鸦鸦的秀发。 “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去正院?” 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永安侯对这句话已耳熟能详。 就为这,他这一年在正院用餐的次数比以往数年之和都多得多…… ps: 正是野外春茶香!上周六去二龙山喝茶,塘子观旁龙泽阁,对着一大片绿水奇石,周边绿竹清风,空气中弥漫茶与槐花的香气,美妙误以为仙…… 二龙山塘子观真有其处,在崂山不在东阳。净水灵峰、书香道韵,近有茶田层叠,远眺东海万倾,比锦言讲得还美…… 郑重声明:不是打广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无风水自澜(上) 任昆亲自手书,将锦言为他所作的秋词装裱悬挂于书房。 并在一侧题小字,上书“丈夫会应有知己,世上悠悠安足论”,毫不掩饰对锦言的欣赏与看重。 这幅字没挂上几天,水无痕就看到了。 任昆有一部分庶务交由水无痕负责。 他很信任水无痕,又是个用人不疑的。平素日常事务几乎从不过问,是否需要由他决策,水无痕自会斟酌。 水无痕颇为自知,用心做事,低调又低调。若不出府,几乎都在井梧轩闭门不出,若非有事,绝不到永安侯的浩然堂转悠。 临近年终,需要永安侯拍板的事情多了,偏这时户部差事也忙,任昆分身无术,鲜少夜宿井梧轩。 那幅字挂在极醒目的位置。不动声色间彰显主人对其的喜爱与重视。 任昆的字,银钩铁划,大开大阖间,有股睨视天下的气势。 水无痕盯着那幅字。 “丈夫会应有知己,世上悠悠安足论”…… 她有一颗善解人意的心。 从江雪垂钓中看得出他苍凉背景下的温暖底色,那是他不堪苟活的唯一支持。 读懂自己,真好。 喜悦之下怦然心动。 读懂他人……也真好。 酸涩之余还是怦然心动。 水无痕的心微甜微酸微涩微苦,百味交集。 仿佛一锅滚煮的腊八粥,赤黑绿黄白,各色食材交织着,沸腾成一团纠结…… “……水公子,这边请,侯爷尚未回府。” 水无痕看得太久,一旁的幕僚忍不住出声提醒。 一边将水无痕相让入坐,一边感慨:“……夫人之才,某深为倾佩。” 对面前这位缥缈如仙的人物,幕僚的心情颇为复杂: 眼前这位俊美的不象话的人。管理起事务来,绵柔狠利,杀伐果断,是个有能力的主儿,若只为侯爷的下属,倒是个能独挡一面的,偏偏侯爷视为禁脔…… 以侯爷的身份,喜爱个把孪童,说起来是风雅之事,若为个小相公不近女色。绝了嗣。就过了…… 不管是世家名阀还是寒门小户。子嗣绵延都是家族昌盛的首要! 他们这些做属下的,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出人投地,不敢言辛苦,为的不都是子孙后代? 侯爷一直未有子嗣。不但殿下驸马心焦,他们这些依附于侯爷的,内里也焦灼!只是知侯爷脾气,不敢讲不能提。 卫氏夫人则不同,明媒正娶的侯夫人,未来小世子的母亲! 水公子再厉害再能干,能给侯爷生儿育女? …… 水无痕不知这一会儿功夫,幕僚已进行了丰富的心理活动。 他抿了口热茶:“刘先生可知侯爷几时回府?” “这,可说不准。” 幕僚略带为难:“照着平日的时辰就快了,有个把事务缠住也有可能……您知道历来到这个时候衙门里差事就多……” “我在这儿等等,您手头事情也多,请自便。” 水无痕待人一向客气有礼。 刘先生点点头,自去做事。 没等多久。任昆就回府了:“……无痕?有事找我?” 语气轻快,有些日子没见无痕了。 “侯爷!” 水无痕起身施礼,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如行云流水,高贵优雅。 “免礼。说过不用回回行礼,你们一个两个的总是不听。” 永安侯眯了眯眼,无痕这样,那小丫头也是这样,本侯是那种口是心非,会在这等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人吗? …… “……侯爷,除此外,最重要的是铜矿的账目汇总厘清。” 水无痕三言两语将手头的事情做了汇报,重点说到了铜矿。 大周的盐铁、金银等金属类矿产均为官办,严禁私下交易。 较之而方,铜、锡、玉等矿产的政策略宽松,开国皇帝曾赐下许可证,将此权利做为无上恩典,赏赐给有功之臣,允许他们在限定范围内进行开采交易。 后来的继位者觉此法弊端明显,若有居心叵测者,或能动摇国之根本,遂不再颁发许可证,且有心逐步收回以往的赏赐。 给,是一句话的事,再要回来,可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解决的。特权一旦下放,没有人愿意吐出来。 因为不是完全官办,就有漏洞可钻,各地私采现象屡禁不止。 这次是有地方官绅勾结,欺上瞒下,无证私采。 皇帝闻之大怒。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一干涉案人员,杀的杀砍的砍,饶兴免死的流放三千里。 铜矿没收,转为国有,由永安侯监管。 同时皇帝着任昆厘清旧账目,查清去处,将以往私下交易者以金额多寡按罪论处。 朝臣们心有余悸,无人羡慕,这种殊荣尤如架在火上烤,放眼朝野,也就永安侯禁得住吃得下。 查以往的账目,这拨出萝卜带出泥,大大小小的官吏商绅,能牵涉进多少!能得罪多少人啊,这盘根错节的…… 任昆深知厉害,颇为谨慎,将此事交给深得自己信任的水无痕主理,派心腹人手从旁协助。 今日听水无痕一说,他也理解。 统计盘账,自是需要账房能手,但事关朝延,不是寻常商务往来,非一般得用之人不可。 他麾下倒是有这样的人,但如今各地也正是收账用人之时…… “近日夫人可忙?” 招了三福询问。 “自前日忙完,暂未有事打扰夫人。” 三福恭恭敬敬,永安侯给锦言安排工作,若非他亲*代就是由三福代传。 而三福也被锦言彻底折服。 夫人? 水无痕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说着铜矿的事儿,怎么忽然转到她身上了? 永安侯面色温和:“无痕,账目若无人指点,数字可清楚?” “账目倒清楚,只是当初做账目时存了手脚,若无说明。很难看出数字之间的关系。” 水无痕欠身回答。 “那账目你可清楚?” 永安侯追问。 水无痕点点头:“清楚,明白。” 微一沉吟,永安侯做了决定:“你明日将账目带来,我请夫人过来帮忙。” 请夫人帮忙! 水无痕呆了,一贯沉静的表情似乎受到惊吓。 是说她吗? “不错,夫人算数,鲜有能及。” 任昆松泛的语气中透着不自觉的夸耀。 愈觉自己的主意好,锦言又不是外人,可靠沉稳嘴巴紧,天天呆在内宅。知道些许机密也不打紧…… 这些日子。她应该不应该知道的也不少。没刻意去瞒着她…… 分割线 “不行!不行!” 哪知永安侯一说,锦言的头就摇得象拨浪鼓:“不行,我不能去前院书房。当初说好了的。” 让她去前院书房对账,嫌命长了不是?长公主还不捏死她?! 任昆也自知理由。毕竟当初有过约定,自己也满口应承的,帮忙可以,不去书房。 “账本做了手脚,明面上的数字不对……” 永安侯继续好言相劝。 “那就让他们做份正确的拿来。” 反正我是不去。 找我干活可以,但不能为了这个老板,彻底得罪另一位老板。 永安侯苦笑:“账目太多,重抄一份太过费时。若非事出有因,我怎么会出尔反尔?” “不行的侯爷。不是我矫情拿乔,你看之前能做的我都一口应下,” 锦言表忠心吐口水:“我毕竟是内宅妇人,前院书房不是能去的地方,公主婆婆知道还不打断我的腿?您可不能害我……” “母亲同意。你就没问题?” 永安侯敏锐地抓住她话中的重点。 “嗯,公主婆婆最大。” 锦言很爽快,长公主不可能同意,虽然她随时都想撮合两小口,但不等于她会同意锦言去前院晃悠,而且还是与水无痕共做一个项目! “那你等着。” 永安侯转身去了正院。 不知永安侯怎么与长公主讲的,还是锦言低估了长公主对疼儿之心,结果她不但同意了,反过来还劝说锦言: “……虽说是前院,总归也没出了府。你是当家夫人,到自己夫君书房,有什么不行的?院里服侍的是自家下人,没的有敢冲撞的,几位先生也都熟悉……” 见锦言还是不情愿,遂又劝解:“昆哥儿是你夫君,都说夫妻一体,你帮他是天经地义,哪来得合不合规矩?” “那公主婆婆指个嬷嬷陪我去!免得传出去被笑话。” 锦言一幅听话乖宝宝的样子,低眉顺目地应下,就势提了要求。 这可是你们再三请我去的,不是我自个前后院不分。 “哪个敢多嘴!” 长公主柳眉一立:“全家打杀了出去!” 随即又安抚道:“你这孩子,就是个小心的!我让何嬷嬷陪你。” 锦言应下自回榴园。 长公主叮嘱何嬷嬷:“……送去后你就在外面歇着,外面爷们儿忙的那些账目,咱们不必多知道。省得昆哥儿又来说道。” 分隔线 次日,水无痕用过早餐,赶去任昆书房。 身后小厮提着个蓝皮大包袱紧紧相随。 永安侯上早朝,不在府中。 水无痕坐在案前思绪飞扬。 昨天听侯爷的话意,今天会是夫人来与自己对账核算数目…… 心象受惊的鱼儿,忽地跳出水面。 侯爷说她是算数高手,鲜有能及。 侯爷阅人无数,得此赞赏的寥寥无几…… 一会儿,自己要与她共事! 念头至此,双手忍不住攥拳身侧,向来淡定的他,呼吸竟有几分紊乱。 不大一会儿,外间传来七嘴八舌的见礼声: “夫人好!” “给夫人请安”。 水无痕腾地就站起身来。 门帘掀起,锦言走了进来,身后是长公主殿下的得力女官何嬷嬷。 值守的幕僚们过来见礼,水无痕也随着见礼,动作优雅中略带慌张。 锦言认认真真回礼,态度端庄大方。 何嬷嬷见到水无痕的刹那,眼中闪过惊讶: 他怎么会在这里? 对账是与水无痕共事,任昆讲过,锦言在这里见到他并不意外,何嬷嬷的惊色让她恍然明白: 噢,原来任昆并没有全跟长公主交底,长公主不知道要与水无痕对账…… 一个是名义上的夫人,一个是实际上的真爱…… 永安侯神人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无风水自澜(中) 何嬷嬷瞪了瞪水无痕,欲言又止。 冲锦言福福身,安静地退到外间。 她是有品阶的女官,自然无需向水无痕见礼。水无痕再怎么得永安侯宠爱,也是白身,何嬷嬷是长公主的心腹,让长公主不自在的人就是她的敌人。 三福擦了擦头上的汗,何嬷嬷的眼神太瘆人。 侯爷不是说都安排好了,怎么嬷嬷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好在,夫人还正常。 侯爷这事整的! 怎么能让夫人与水公子对账目?这两人…… 三福将二人请至一旁的隔间,宽大的紫檀桌案摆放着笔墨纸砚和蓝色的包袱。 一旁小几上摆放着茶点,花样是侯爷吩咐的,据说是夫人爱用的。 锦言察觉到水无痕虽面色平静,隐约略带局促,不由心底叹口气: 他心里怕是有些不自在吧? 明明拥有爱,却占不得名份…… 最不想见的怕就是自己这个所谓的正室原配,偏又要共事,心情是无比的复杂吧? 她温和地笑笑,拿出自己最真诚的笑容:“侯爷吩咐对账的事以水公子为主,还请水公子差遣。” 不要难过,永安侯只是想让我为他做事而已,不为情,只为能用。 水无痕的眼睛中闪过惊讶,她这是…… “我比较擅长计算数字,加加减减之类的。” 继续散放善意:“只能做些加减数字的账房工作。” 她黑水晶般的大眼睛带着暖暖的笑意,是不加掩饰的友善。 好象大冬天喝了杯热浓汤,水无痕的心一下子安稳了,他笑了笑:“好,我来读数字,记录结果,夫人来计算。” 那笑容如仙乐渺渺,锦言的小心肝儿扑腾腾就乱了步伐…… 妖孽!祸水! 美色误人呐…… 两人隔桌对坐。 水无痕取过蓝布包袱,精致如玉雕般的手指灵巧地解开布结,里面是几摞厚厚的账簿。 三福将一大叠纸放在锦言面前。又取了几支特制的炭条笔。 然后转到水无痕一边,挽了袖子开始研磨。 事关朝野,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鉴于锦言身份特殊,水无痕原先用的总账房不方便参予,三福就被永安侯指派为书僮,领端茶倒水铺纸研墨之职。 水无痕简单介绍了计算要求后,取了第一本账簿,开始读数字。 统计数字嘛,无非加减乘除。 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天天练习五分钟内做百题,就算后来都用计算器。脑子里的东西还在呢。 锦言铺纸提笔标了序号。开始列算式。 “……银三万五千四百二十三两……” “……银八千九百五十两……” 水无痕的声音如清泉石间流过。哪怕是在说枯燥的数字,也如一段段小节奏,淙淙铮铮中银珠落玉盘。 锦言聆听乐音,手中动作飞快。边计算边在水无痕读完数字要求小计时报出他所要的数据,以供他记录入册。 锦言用的笔是特制的炭条笔,之前她已经用惯了毛笔,自从在永安侯处兼职做统计员,才发现毛笔写数字再怎么加速也快不起来,就好比08排量的qq,就算上了高速公路,也跑不到120。 画了图请三福找工人特制的笔,虽说比真正的铅笔差了点。却也应手很多。 水无痕好奇地看了看她手中筷子状的笔,从来没见过的。 她是不同的。 有关她的种种都那么令人着迷…… 分隔线 读得清晰又好听,算得快速又准确。 两个认真又聪明的人很快就找到合作的节奏,配合逐渐默契。 “……金六斤七钱……” 咦,单位换了? 锦言抬头:“要换算成银子还是单独归类计算?折换银按几的比例?” 话说这里的金银汇率是多少。是不是也会有所变化,锦言还真不清楚。 “不必折换,单独归类吧。” 水无痕抬头展颜一笑,纤长的手指停留在刚读到的数字上。 “噢,好的。” 锦言将手中的纸划出三分之一的位置,上端写了个“金”,埋头继续计算。 两人的速度极快,令三福咂舌。 他垂手立在一旁,视情况研墨递纸。 手眼不停,心思也转个不停: 侯爷怎么想的,竟让这两位一起做事? 这……这也忒不合理了! 偏这两人,还有板有眼配合地这个默契哟! 那个,不应该看不顺眼的? 水公子倒罢了,清楚自个儿的身份,不会有什么奢望,夫人,也太怪了吧? 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不都会有个正常反应的? 就算夫人不是寻常女子,这反应也……怎么还示好啊…… 面前这两人,男的俊美清雅,女的娇美温婉,一个清一个暖,气质不同,一样出尘,莫名的和谐…… 他恨不能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夫人,可否歇息片刻,用些茶点?” 精致修长的手合上账簿,水无痕征询,账簿已算完一本。 这速度很让他惊讶! 要知道,在这之前他和账房师傅一天也不过核算两本而已! 锦言扔了笔,甩了甩胳膊,扭扭酸酸的脖颈,挺自然地反应。 水无痕见了,莫动心动,她这样子,又真实又可爱……她这般自然自在,这,是不是表示,表示她并没有当自己是陌生人? 锦言的这些动作完全出于下意识的正常反应。 其实还好啦,虽然满脑门子的数字,但并不算累,单纯的求和计算比解方程式容易许多…… 但休息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不累,水无痕能不累吗? 他一刻不停地在读数字,不喝杯茶润润嗓子,一天下来。铁定由夜莺变野鸭子了! 只要想想,这般神仙般的人物一张口却难听粗嘎,真是亵渎啊…… 那时,就算与她无关,永安侯怕也会不喜心疼吧? 咦,不知水无痕怎么度过他的少年变声期的? 二人移至几前,三福奉了香茶。 是碧螺春。 锦言喝了几口,见水无痕姿态优雅小口品茗,转头问道:“三福管事,有没有润嗓的茶?胖大海、罗汉果什么的?水公子要不要换一盏?” 感受到其中的关心。仿若暖风袭人。水无痕忙领了好意:“多谢夫人。换一盏也好。” 三福躬身:“有的。胖大海加蜂蜜,甘草水,清音茶几种,水公子您看上哪一种?” “胖大海即可。有劳了。” 三福虽是管事。但水无痕深知永安侯对身边几个福的倚重。 中场休息十分钟,两人重新开始。 直到三福提醒用午膳时,已经理出了三本,第四本进行中。 锦言对此速度没感觉,水无痕的心情从吃惊到激动到兴奋,用餐时他方想到若照这般速度,什么不能说不该说的吧? 偷偷瞥了水无痕一眼,这人真不厚道!也不提醒声儿! 你们是恋人自然无所谓,那是我老板,衣食父母! 水无痕眉头微挑又轻轻松开,他什么也没听见,一心都沉浸在账簿与她的身上,哪里关注到其它? 任昆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小的互动,眉心不受控地蹙起。 心头莫名就升起股说不出的郁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无风水自澜(下) 永安侯心头郁气来得莫名而不受控制。 他是情绪控制高手,转瞬间压下。 情绪外露只是短短一个呼吸间,但锦言与水无痕都是七窍玲珑之人,意识到这份不悦。 侯爷不高兴。 为什么? 是外面的事情还是府里的? 锦言习惯性反省自身,发现近段时间包括今天没什么出错的地方,想来他的生气与自己没关系。 只要与自己无关就好,别人的情绪什么的,特别是老板的不悦,若与己无关,能闪多远是多远! 想到这里,忙开口准备闪人:“侯爷,从今日早间起已遵照您的吩咐与水公子统计账目,算了一天的数,有些疲惫,若侯爷没有其他吩咐,容妾身先告退。” “今日如何?” 永安侯先看见水无痕。 “已核算完五本,夫人算术,堪称神技。” 水无痕恭恭敬敬地回话,顺便实事求是地赞美锦言。 五本?! 永安侯眸中惊讶一闪而过,这速度超出他的想像,哪怕他对锦言那种奇异的算术有一定了解。 “因为是第一天做,账目简单,明天或许就没有这个效率了。” 锦言忙跟进解释,丑话前头讲,万一明天做不了这么多,老板失望怪责怎么办? 明摆着的,水无痕下午就没有上午念得快,用嗓过度,明天可能还没今天下午读得快呢…… 水无痕自是不惧的,自己却没那份底气,还是别给太高希望的好,她应该算得再慢些就对了…… 嗨,未雨绸缪,事后无补,总得先打个预防针,永安侯还算讲理的。 “不错!辛苦了。” 任昆对水无痕和言悦色,转头看向锦言:“夫人先回吧。明天继续。” 锦言走出浩然堂时还寻思永安侯的态度,怎么好象对自己有意见似的…… 特别是最后自己说可能做不那么快,他好象又不悦了…… 难道误会自己在拿乔? 不会吧? 既然答应要做了,有什么好拿乔的! 难道是……他嫌时间长,不乐意自己与水无痕共事?! 怪诞的想法一冒头,越想越觉得猜得靠谱,也只有这个原因站得住。 不然任昆不惜欺瞒长公主,先斩后奏也要请自己帮忙做事,用得着就有利用价值啊,不说礼贤下士。犯不着给脸子看吧? 呃。没给脸子看。是有看法…… “嬷嬷辛苦了。” 何嬷嬷在外间陪着枯坐了一天,无所事事,想来甚是无聊。 “夫人言重了,老奴闲坐喝茶。哪有辛苦可言?” 何嬷嬷就是喜欢侯夫人这种自然又不刻意的尊重体贴:“老奴回正院,不知夫人……” 何嬷嬷自是要回正院向长公主禀告,锦言微笑:“我正要去向公主婆婆请安呢。” 虽说何嬷嬷会事无巨细全部汇报,长公主耳报神多的是,但都不如亲自走一趟更让领导放心,这种态度问题,锦言是不会疏忽的。 至于永安侯的态度,不管啦,反正水无痕再好。自己也不会横刀夺爱,永安侯吃得哪门子醋嘛!再说不有三福在一旁监守吗! 遂放宽心,准备汇报工作,然后吃饭睡觉。 上一天班,白出力还惹老板吃干醋! 我容易吗? 分割线 “……你这个逆子!” 去正院请安的任昆刚进屋。长公主就怒气冲冲迎头发作。 “又怎么了?” 永安侯被骂得莫名其妙,怎么又恼了? “怎么了!我问你,那个查账的账簿是谁主事?!怎么不说了?不好说了吧?口口声声要我为你着想,让我帮着劝你媳妇儿……” 长公主要气炸了,自从锦言傻乎乎地说“以水公子主事”,长公主的内心已经岩浆沸腾…… 她真不知道任昆居然让锦言去给水无痕当下手! 本来堂堂侯夫人去书房干些账房的活计儿就够不应该了! 还是去给个小倌做副手! 井梧轩的那个水无痕! 若锦言是个气量窄的,还不得给气死! 有这么羞辱人的吗?这要传出去,长公主府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她还有脸见人吗! 她强压着怒火,打发走锦言,叫何嬷嬷上前详说,正要找任昆呢,他自己先一头撞进来。 “你做事有没有章法!这要传说去,锦言还有脸吗?你是要生生逼死她!……” 谁要逼死她! “这是她说的?” 永安侯阴着脸反问。 “她是搬弄口舌的人吗!那么乖巧懂事……你怎么狠得下心!这般做践人,你想让长公主府沦为京城笑柄吗!” “您怕丢人,别传出去就是。” 歇斯底里的长公主对永安侯根本没威胁:“只要您想,就没有封不住的嘴。” 啊?! 话虽如此,可这事…… “这事儿您想多了,锦言不会为这点事儿就要死要活的,就事论事,无痕是主事的,她是临时的帮手,不存在高低尊卑,都是为我做事。这与他们的身份没关系。事前我已安排周密,知道此事的没几个,您怕说不清,就别说,任何人不许谈论私传就是。” 永安侯不慌不忙安抚着自家处于崩溃边缘的公主娘亲: “做事哪能瞻前顾后,缩手缩脚?只要不违背大周律法,知人善用,举贤不避亲,谁能干我就用谁,事情做好了给皇帝舅舅分忧才是正理!锦言看得明白,一声不吭。倒是您,这么一闹,平白地又多出几个知情的。” 越在意的人,越能左右你的情绪。 永安侯一番推心置腹,爱子心切的长公主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情绪却恢复了平静。 罢了! 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总要把事情做完。 “下不为例!任子川你给我记好。” 恨恨地戳了戳儿子的额头。 任昆尴尬地猛皱眉,又来这个,我都多大! 母子两人言和,这件事就过去了。 …… 永安侯陪母上大人用了晚膳才告退出了正院。 冬天夜色来得早,府里的灯火早就燃起,清冷漆黑中摇曳着一朵一朵温暖的红橙。 前方有岔路。 永安侯脚步放缓略带踟躇,心,少有的犹豫了一下: 去榴园看看? 虽然对着母亲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了她。可任昆自己的心底却有那么一点儿的不自在一直挥之不去。 难道这个决定真是考虑不周。有失妥当? 锦言……对无痕……会有母亲说的那种感觉?羞辱感? …… 不会。 任昆想到成亲之初锦言主动加盟求合作,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与无痕的关系,也坦言会安守本份,只求一个容身之所。一份体面…… 或许这不够体面? 细回想锦言素日的言行,她应该是不在意这个的,她看重的绝不会是这个,这种庸脂俗粉在意的,怎么能入得她的眼? “……真是被母亲搞糊涂了,竟关注这等小事!” 永安侯摇摇头自失一笑,回了浩然堂。 分割线 锦言早早洗洗睡了。 井梧轩中的水无痕也提早歇了,了无睡意,闭着眼一遍遍回放着日间的场景。越想越激动,最后这一夜是醒着还是睡着的,自己都不清楚。 一夜好梦亦真似幻。 锦言一夜无梦酣睡天明,用了早餐,依旧由何嬷嬷陪着去前院书房上班。 一袭绿袍。芝兰玉树。 水无痕看起来就象盛夏里的抹茶冰激淋,清爽诱人,看上去很好吃非常好吃的…… 锦言暗暗吐吐舌。 长得太好对其他人也是一种压力。 埋头苦干。 拿定主意,不管永安侯为何不悦,总之,注意与水无痕的交往分寸肯定是没错的! 水无痕浑然不知自己已被贴上高危的标签,他本不多话,更无对锦言不敬的绮念,只这般两人静静地工作,看她低头的样子,听她报数的声音…… 心头满满的全是喜悦与满足……只觉岁月静好,这样的日子能多几日更多几日…… 三福在一旁越发当自己是透明人。 如此这般又做了四天,所有的账目都理算清楚,锦言还顺手画了个统计表,教水无痕如何汇总。 藏私什么的,谈不上,前世读书识字人都会的常识,她也不吝于教授他人。水无痕是个顺眼的,统计表也是他能用得上的。 大家好歹共事几日,合作还蛮愉快的。 做完了这个项目,锦言又宅回榴园,恢复了往日的作息,浑然不知她这种鬼画符般的计算之术让任昆记挂在心了。 账目弄清了,盘根错节的关系也抽丝剥茧理出眉目,皇帝对永安侯的办事能力大加赞赏,朝野之上,对自己的外甥夸了又夸,好一顿褒奖。 任昆微微有些不自在。 说不清。 就觉得这事办得不够完美。 不知哪个地方有小瑕疵。无关大局。就是不爽。 想来想去,唯有要锦言到书房帮忙一事出尔反尔,非大丈夫所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什么时候他任子川居然违背诺言? 这件事,是他违诺在先,又将锦言置于危险之地—— 虽然辨驳了母亲的观点,任昆心里也明白,此事一旦泄露,自己与长公主府固然没脸,锦言的处境却更为糟糕! 没有人去管有什么必不得已的理由,只会看到东阳卫氏女,堂堂永安侯夫人被自家夫君宠爱的小相公挥来喝去,当做下人…… 流言只会更难听,蜚语只能更不堪…… 那时,锦言如何自处? ps: 抱歉,今天晚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晴日留光影 锦言觉得永安侯近来对自己有点好。 以往他也拿好吃好喝捎带送些小礼物,近期特别频繁,而且用心程度与贵重程度都有所增加。 这不是好兆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当然,奸啊,盗啊的,都不可能,这只是个比喻。 前有芝兰玉树水公子,后有丽质如花美娇娘,怎么着也不可能奸到她这儿,这点自知自明还是有滴~~ 盗?这更滑稽,整座府邸的唯一合法继承人,连人带物哪样不归他所有?自己也是人家的私有物,想起来很蛋疼,却是事实。 既如此,还有什么好谋算的? 锦言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放弃。 锦言肯定想不到,愧疚这东西,永安侯还是有的。 自然不会往那方面想。 虽然保密工作做得极好,没有一丝口风外泄,一切风平浪静,没有出现想象中的种种不堪后果。 永安侯还是有些不满意。 一方面对榴园愈发上心,另一方面也想将锦言的算术收为己用。 “……侯爷要学数学?” 锦言很意外。永安侯想跟自己学算数? “对,” 任昆点头确认:“这个算法是你师门不传之秘?能不能教授外人?” 能,当然能。 知识的价值不就在于广泛地传播与应用嘛! 只是,数学算术是以阿拉伯数字为基础的,与大周的计数方式完全不同啊…… 要从头学的。至少要先认识数字。 “可以学,这种算法简单易学,只是……” 锦言斟酌着语句,简要地向永安侯做介绍。 “计数方式不同,就意味着不可能大规模推广使用,除非先统一数字的认知。” 锦言摊摊手,不是我不教,学了也没多大用处。 大周重文轻数。算术这种东西太边边角角了,管事账房、下九流的商户才学这个,没听说有贵族去研究这个的,哪个世家子没事数银子打算筹玩? “好东西!” 永安侯一拍手,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不需要推广,心腹之人会用就可!既有密码之用,又能提高速度。” 这样也行? 真能想。果然做老板的与做下属的从来不在一个层面考虑问题。 好吧,永安侯的脑子真好使。 用数字做密码,二战间谍们都是这么做的。 …… 锦言既意外又舒畅。终于明白老板所求。 有所求就好。这世间最有压力的事情之一莫过于不明所以不知目的又无法拒绝的示好。这下踏实了…… 培训。我在行! 教人识数,这个更是小菜一碟! 谈起工作来,锦言就特别容易兴奋: “侯爷打算什么时间开始?招谁参加?怎么授课?……” “我需要准备教材……三五天即可,噢。侯爷想学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 永安侯没明白。 “难易程度。简单点儿的,就是掌握加减乘除等基本运算技艺,日常庶务商铺账目往来足够,复杂些的……唔,开根号矢量角度连续函数?能提高运筹帷幄的能力?这个我也不太了解,当初没学好,教不了别人。” 教不了还问!这不是自曝其短嘛…… 永安侯瞥她一眼:“能处理账目即可。” 在轻松友好的气氛下,两人就教学之事进行了磋商,达成了诸多共识。细节敲定七七八八,唯有上课时间及怎么教难以确定。 照锦言的意思,一只羊是看,两只羊是放,一群羊一块放牧吃草最省时省力。 任昆却另有想法:“……你只管教我就是。” 无论怎样。都不能让她去教其他人,都是心腹也不行! 教他?一对一授课? “……侯爷不是非常忙?这都快年底了。” 锦言好心提醒道,她记得去年任昆曾说过,一年当中户部最忙的就是年尾年初。 看她一眼,永安侯慢吞吞地答道:“不急于一时,回府后有空就学。” 有空随时学? 满脑门黑线。 合着这不是三五天短期集中培训,竟是长期家教? 怎么学、何时教都得听学生的?看学生的时间和兴趣? 有这样尊师重教的么! “我差事忙……” 永安侯略带歉意的笑笑,锦言觉得自己象只小猫小狗随便被打发了。 “你刚才说复杂些的算术能做什么?提高权谋之力?” 商量完教学的事,永安侯饶有兴趣地问道。 “算是吧,据说能让脑子更聪明。” 学代数几何到底有什么用,大家众说纷纭,各执一词。 “有多聪明?” 任昆真的很好奇:“难道世间真有仙术神算?” “仙术神算啊?或许,至少能算出月亮有多远,怎么能上去,呵呵。” 锦言半真半假笑言:“别看我,我可没那么高水平,算不出来。” “到月亮上?” 见她得意的小模样,永安侯心痒痒的有只小虫在爬,他想也没想,抬手就捏住锦言翘挺的小鼻子…… 忽如其来的亲昵,好怪异的。 永安侯随后的话令锦言心头刚浮起的不安烟消云散:“你真能!均哥儿前几天还缠着要我把月亮摘了送他,下回见他,我就让她找你拿梯子来,梯子够长了,我就爬上去给他摘。” 得,赶情又把她和均哥儿凑一块了…… 反正在永安侯那里,她不是小狗小猫小动物就是小屁孩儿,从没对等过,还什么“丈夫会应有知己,世上悠悠安足论”,有这么对朋友的吗! +++++++++++++++分隔线+++++++++++ 任昆是个极好的学生。 学起算数来,一点就通还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聪明人就是聪明,聪明的学生令老师又省心又省事。 永安侯与往常一般,下差回府后就去榴园。只是将原先的下棋改为上数学课。 榴园的数学课开得低调又隐蔽,身边一个服侍的也不留,连长公主都仅知道这两人泡在书房里读书写字,读得什么书写得什么字,具体详情不甚了解。 桌前永安侯低头认真地做数学题。 玉扣金冠束发,发色如墨。白色中衣,外衬鸦青色家常道袍镶黑色云纹宽边,完美的侧面如同雕塑,线条硬朗流畅。 他轻抿着唇,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题目。右手的黑玉管狼毫时不时写下答案…… 他一直不习惯用锦言推荐的那种碳条笔。哪怕的确很眼馋锦言书写的速度。 宽袍广袖的古代美男执毛笔仔细写着阿拉伯数学。思索着列竖式,很奇怪的感觉…… 锦言耸耸肩,她自己小时候曾有相当长的一段时期,每天放学回家都要端坐桌前练毛笔字描红写大仿。伏案疾书天天口算题,却没把这二者结合过,若是永安侯此刻手里拿着部ipad指指点点,会不会更违和? ipad,自己还有用到的那一天吗? 如果天堂里乔布斯遇到爱恩斯坦,第一句话会说什么…… 歪楼了。在说做算术题的事情。 两三岁时妈妈就教着认数,七八岁时爷爷给过书法启蒙,初中时爸爸帮忙解过方程式…… 就算有一天自己能回去,他们还会在吗! 一时神游方外。思绪不由己。 …… “锦言?” “锦言!” 任昆做完手头的题目,抬头见那人正在出神,恍惚间竟散发出一丝丝浩渺悲凉的气息,下一刻又气息全敛,若非眼睛里她好好地坐在那里。任昆几乎要怀疑她此刻不在屋内! 那样的缥缈恍惚,仿佛伸手一触,她就会变成烟化为雾化为流光消失了一般,一念至此,心头一紧,任昆提高声音:“锦言!锦言!” 谁在叫我? 仿佛又回到学生时代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冏境…… 双目重新聚焦,锦言一激灵:“在!” 下意识地站起来答到。 入目是一双黝黑的眼眸,眸光湛然深邃如星辰:“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叫你也听不到。” 永安侯轻声问道,声音里有着两人都没察觉的担心。 “抱歉啊,” 锦言收回心神,抬手擦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果然还是当下啊,还是在做家教啊:“没事。想了些事情,一时走神。你做好了?这么快!神速啊!” 明显转移话题,不欲多谈的套路,永安侯默然一顿,然后将手中的纸递过去,半真半假地抗议:“授课都能走神,是不是徒弟太愚笨啊……” “不会不会,侯爷最聪明了,天资绝顶。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数字天才呢。” 锦言清咧咧的眼眸中堆满笑涡,不吝于溢美之词。 心里默默加一句:大周朝,大周朝的数学天才…… 极为认真地低头检查答案,永安侯无意识地端详着她,雪肌花貌,眉眼精致,最要紧的是有种孩童般纯真又温暖的气质,每次靠近她,仿佛推开一扇窗,有承携着花香的暖风吹过,心神轻触到春阳般的温暖,体会到安静平和的力量,不自觉地微笑,即便无语,亦静谧安怡…… 这一刻永安侯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锦言。 虽然成亲前他查过她,她十几年的履历如清水般干净,在塘子观画符念经看顾香火,在平凡琐事的遗忘中默默长大。成亲前被卫府接回,学了几日规矩就被匆匆发嫁。成亲后他们相处算是不错,她一向欢快笑声不断,府里人都愿意与她接近,包括自己在内…… 她好象有种神秘的力量,哪怕她不开口,也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 为何会有那般悲凉与绝望? 永安侯心神微沉,回头要问问三福最近有什么事,东阳又有信来? 还是府中有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迁怒与冰球(上) 府里的气氛不对! 出了榴园锦言就立马感觉不对,气压很低啊。 出什么事了? 不过是晚上睡了一觉而已,错过什么事情了? 应该先问问嬷嬷才对。 临出门前夏嬷嬷欲言又止,应该是有什么状况,能引发府中众人的情绪波动,无非就是那三位大老板了…… 驸马?永安侯?长公主? 唔,用排除法算算: 这里是内院,若是那两位爷,波及的范围定是在前院,后院的消息没那么灵通……如此就只能是长公主了…… 这位大神怎么会忽然发作? 下人们如临大敌,看来火山爆发得很凶猛…… 继续排除法: 能让长公主雷霆一怒的事很少,无非是宫里的、驸马的、永安侯的。 晚上才爆发的,宫里没来过人,显然与宫里无关;永安侯昨晚做数学题,走得挺晚又直接回浩然堂了,看起来也不是他……当然,也许这哥们坏事做多,以往的事被兜了也未必…… 再有就是驸马了,晚上发生的……嘿嘿,莫非驸马战斗力不强,没让殿下满足? 你这个没节操的!暗骂一声,你咋这时候还敢犯yy,大老板都怒了! 这事儿还真被锦言猜中了一半! 是与驸马任怀元有关,当然,原因却不是她想得那般香艳。 就在昨晚,锦言与永安侯做数学题的时候,正院里长公主拉着驸马闲聊天: “……你说,昆哥儿和锦言怎么天天呆在书房里啊?” 长公主问道,语气困惑。 驸马任怀元悠哉地喝茶:“殿下不必担心,只要他二人相处融洽就是好事儿。” 虽然与妻子的关系有所缓和,但多年的隔阂,哪能说没有就没有了,毫无芥蒂地亲近也不是说建立就建立的。 牢记着距离产生美,任怀元控制着与长公主的接触时间。这阵子临年底事多,有几日没过来。 “我也是着急!你怎么跟没事儿似的,昆哥儿都多大了你不知道啊?” 看他那幅惬意的样子,再想想他这阵子说是忙,虽说连着几天都差人告知行踪,人却没露过面,长公主这火气就没来由地蹿了上来:“和他一般大的,孩子都开始议亲了!” 这怎么又火了? 任怀元心底暗叹,温颜劝慰:“别着急,昆哥儿他娶亲晚。这孩子自然来得晚。只要他和锦言处得来。这孩子还不是早晚的事?子嗣是老天给的,缘分有早有晚。” 好说歹说劝得公主殿下展颜,任怀元身心俱疲。 在外忙了一天,惦记着今天该到正院才早回府。结果…… “书房还有些事务要处理,今日就不陪殿下用晚膳了。” 他温和又歉然,起身却很坚决。 …… 又走了! 长公主的心哗啦就塌成一片,我说什么了?就甩脸子! 我不就是担心儿子想和他说说话吗? 怎么就又成了无理取闹了! “以后不管是谁,不通传不准进来!谁敢违背杖责三十!” 本宫宣你来的啊,脚长你身上是你自己要来的! 长公主心头火一拱一拱,脸色惨绿。 得,爆脾气又上来了。 何嬷嬷哀叹一声,将长公主的话交待给外面服侍的之后。又加了一句:“……殿下正在气头上,等回头消了气就好了,若驸马爷回转,就先请到厅上用茶。” 殿下这个脾气…… 何嬷嬷想哭,驸马爷若吃这一套。哪有这些年的冷战? 这好不容易有侯夫人从中调剂着,俩人的关系缓和些,有事说事,吵吵闹闹也可以,怎么动不动就又耍这公主脾气,拿君臣身份上下尊卑来压人? 哪个男人受得了? 何况驸马爷那样心高气傲的? 何嬷嬷边叹气边想着怎么着能把长公主劝好,若驸马爷真的回来和解,却被请到厅上用茶,那不得转身就走? 可公主的吩咐又不敢不遵,她再体面,也是个下人,没得能替主子做主的。 长公主尤其忌恨这一点,尽管何嬷嬷有时会进言劝慰,但若长公主执意违之,不管这命令多么离谱,多么不对,何嬷嬷都会先遵命,然后再找机会劝解—— 做下人的,首先要绝对的忠心,不能打着为主子好的名义自做决定,擅自改变主子的命令。 多年的宫中生活告诉何嬷嬷,任何时候都不能与主子的心意相悖,哪怕明知主子是错的,也要一错到底。 分隔线 锦言进了正院,正要往正屋给长公主请安。往常这个时间长公主已梳洗完毕,尚未用早餐。 这个时间点锦言踩得很准。 “夫人请留步。” 哪知竟被人拦下了,是教琴的柳嬷嬷,也是公主的心腹:“请夫人先去前厅用茶,待通禀公主再请夫人进去请安。” 柳嬷嬷有些难为情,这是侯夫人啊,而且锦言与她们向来交好,但公主的命令不能违背。 哦……好的。 锦言理解,心情不好嘛! 可能不想见人,虽说往常也要通禀,那是进了正屋的厅,这会儿被领到待客的前厅了。 坐哪儿都行啊…… “劳烦嬷嬷了。” 柳嬷嬷是教琴师父,锦言很是客气:“公主婆婆昨夜歇得可好?” 出啥事了?满院服侍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柳嬷嬷轻轻摇摇头,答非所问:“天气是不太好。” 天气? 阴天,小风冷嗖嗖,看样子会下雪。 锦言心领神会。 每次涉及驸马,长公主的坏心情要延续好几天。 尤其是昨夜,她以为驸马怎么着用完晚餐也该来正院,陪不陪不是倒在其次,只要来了,就好。 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辗转反侧,烙饼似的一晚上没睡好,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将自己与任怀元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全过了一遍,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忿怒! 一晚上过去了,这火非但没消,反而愈烧愈旺…… 一早起来,就因为灯芯未剪光亮不明发作了一通,梳洗装扮时又因为发髻梳得不好又发作了一番…… 说起来。长公主有挺长一段时间没这么暴躁了…… 何嬷嬷叹息着。正要请示用早膳。就见柳嬷嬷来回禀:“殿下,侯夫人给您请安来了……” “人呢?难不成还要本宫去请!” 长公主一脸戾气,清喝道。 这火发的…… 柳嬷嬷忙退下去找锦言:“夫人,殿下请您进去……” 看四下无人关注她们。近前帮锦言整理风帽,低声提醒:“殿下心情很不好。” …… 又遇公主病更年期综合症…… 锦言打起精神,提步进了正屋:“给公主婆婆请安。” 长公主见了锦言,想起昨夜之事的起初正是从锦言和永安侯起的话头,自己的儿子怎么着都是好的,那错的就一定是别人…… 思绪至此,见锦言越发心烦意乱不待见:“一大早哭丧着脸做什么!有人欺负你了?” 这!这真是躺着也中枪! 锦言张口结舌,哭笑不得,好不好地居然冲我开炮了! 这邪火发的! 谁哭丧脸了。这不跟平常没区别嘛! 锦言笑了:“公主婆婆,今天的发髻真好看,既优雅又高贵,这是谁的好手艺啊?” 给我吃枪药?那就回你发糖衣炮弹。 “好看什么?你是什么眼光!” 长公主不悦道。 早晨刚为这个发过火,锦言又撞上来了。得,马屁拍马腿上了。 “是,是,您的眼光品味那是数一数二的,” 继续陪笑:“不过,牡丹素颜也国色,您本来就好嘛,怎么样都好。” “哼!没句老实话!” 人终归都愿听好话的,虽然余怒未消,长公主还绷着脸。 “哪有?哪敢呀……” 连叫委屈,不会真有所指吧? 自打进了府,大事小事自己可一贯禀持着事事汇报的原则,怎么这位还是心有不满? “不敢?” 长公主冷哼一声,想到任怀元客气又疏离地告退,火气腾地就又上来了:“那我问问你,你跟侯爷这些天躲在书房里做什么?” 做什么? 锦言一头雾水,这事儿不早告诉过你了? 学数学的事永安侯不想满府皆知,一直打着读书吟诗的旗号,这不都备告过了? “没做什么呀,就是说说诗词下下棋什么的,昨天侯爷讲了讲,有好些地方侯爷说他都去过……” 锦言真闷纳了,就为这个?这不都详细汇报过的? “读书!读书!你还真想弄个才女的名号!” 长公主继续冷笑。 这哪跟哪儿啊,不读书您老希望我们做些什么…… 在书房苟/合? 还是不苟/合? “我之前当你规矩学得不错了……去,抄女诫五十!” 霸道地不容分辩,直接定罪。 锦言饿着肚子被撵回榴园。 抄就抄呗,反正每天都得练字,就当拿它练字好了。 吃饱喝足,从夏嬷嬷那里得知事情大概,噢…… 原来是替驸马做靶子了,这长公主还真够纠结的,在意就别端着高处不胜寒,在自己老公面前做低伏小那是爱的表现; 不在意就真拿出公主的架子,把他当下臣使唤就好,偏偏既在意又想拿架子,想让人当妻子对待偏不把人家当成丈夫! 最要命的是,长公主不但是要和睦夫妻,更想要的是任怀元的爱…… 爱,这玩意儿,哪能说有就有,说给就给啊…… 算了,先别管,还是练字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迁怒与冰球(二) “抄女诫?” 任昆有些意外,这几日忙着帮皇帝舅舅处理件不好假他人之手的私事,不过三两天没回府。三福带来的消息竟是锦言被责骂罚抄,她不是挺得母亲喜欢的吗? 总有什么原因吧? “详因小人不清楚,夫人照例早间去正院请安,不知怎的就……” 三福再怎么是心腹,也不敢当着永安侯的面背后非议长公主:“再前一日晚间,驸马爷与殿下似乎有点不欢而散……” 永安侯心思通透,一听就明白了—— 锦言这是被迁怒了。 每次母亲在父亲那里碰了壁或气不顺,总会寻几个倒霉的,做出气筒发发怒气,用点小事或干脆无事生非发作一番,这次被锦言赶上了…… 只是,怎么会选锦言呢? 她是主子,又是有品阶的诰命侯夫人,怎么样也应该在下人面前留体面,怎么能发作她? 明明与她无关,天天挂嘴边上的乖巧温顺的好儿媳妇,竟好意思用来迁怒! 亏得锦言还整天公主婆婆长、公主婆婆短孝顺着! 永安侯的心中升起几分对公主娘亲的不满,锦言是他的夫人,虽说婆婆教训儿媳妇天经地义,但这般被无原由责罚,不是让他这个做儿子也没脸吗! 任昆自己也没意识到,内心的不满,是为母亲不给他留情面不满,还是仅仅因为锦言被迁怒了。 打小他就知道母亲是君,父亲和他是臣。 君要发怒,做臣子的要么受着要么避开。正面对抗这种事情,父亲是从来不做的,更不会生气发怒,怎么能气呢? 哪里有生气的权力?又气什么呢? 小时曾有一段时间,永安侯死活不愿意进宫。 因为有一次在太后宫中,德妃所出的宝瓶公主也在。宝瓶比他小三岁,有妃子凑趣道他二人金童玉女又是亲戚。不如亲上加亲…… 听了此话,他记得自己又愤怒又恐慌,在他小小的心灵里,娶妻尤其是尚公主为妻,这样的男人是没前途的,但凡是有出息的都不愿意…… 好在皇外祖母笑着说昆哥儿的亲事早就订下了,只是媳妇儿还没出生呢,宝瓶儿将来自然是招个好夫婿…… 就是这一次,他懵懂得知自己将来会与东阳卫氏联姻,只是他家还没有适龄的嫡女…… 知道自己肯定不会尚主。仿佛松口气。 接着。他不怎么愿意往宫里跑。 学文习武。刻苦又自律。 反正他不会娶公主,大丈夫安邦治国,需要自己本事学得好。 宝瓶后来早夭了。 金氏皇族一直子嗣不丰,皇子能成活的不多。活下来的又孱弱体虚,公主略好一点,宝瓶运气不好,体质弱。 后来卫家大小姐出生…… 母亲松了口气,卫家总算生出嫡女来了!她对这门亲事并不热衷,希望在京城闺秀里挑选,但是皇外祖母当年与人有约…… 他无所谓。 女人呐,还是象皇外祖母那样上了年纪的才可亲。 ……后来各方长辈频频催婚……后来卫大又死了,新娘换成了卫四锦言…… 锦言她不一样…… 她与她们所有的都不同。与所有享受过家族锦衣玉食供奉的他们,不同。 这桩婚事,对锦言不公平。 …… 任昆明白,即便锦言再无辜,母亲终归是长辈。孝道不可违,她一个做小辈的,骂罚都要受着…… 自然不可能去找母亲理论。 早几年他听惯桑成林倒苦水。 他在百里霜与国公夫人中间受了不少的气,越是帮着百里霜解释,国公夫人就越挑剔儿媳妇,他一大男人,又不好老是盯着内宅那点事。 每每百里霜被国公夫人责罚,回到自个院里,桑成林就会被妻子折腾一番——谁叫自己老娘给人家气受呢! “……兄弟我跟你说,在老娘面前绝对不能说老婆的好,在老婆那里一定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永远同仇敌忾……” 桑成林酒后真言浮现心头:“……你嫂子一生气哥哥我就紧张,她一个小弱女子倒没什么,关键是百里家厉害的人物太多了,随便出来一位,就能把我说晕了,惹不起啊……送礼物,各种东西,只要她能消气,要星星也给摘去!就这么着,私房钱都送出去了……” …… 那,要不要送锦言份礼物? 似乎送什么她都开心,都喜欢…… 永安侯思索着何事何物更合适…… 锦言现在被罚抄书,类似禁足,不能出门。 她平日也几乎不出门应酬,那次去香积寺倒是快乐得很…… 闲云野鹤般的,天地足够宽广就恣意飞翔;困守一隅就看闲庭落花云卷云舒,丝毫不影响心境。 其实,她更愿意如在塘子观,安于烟霞泉石之间,自在逍遥吧? 想到这里,任昆眼睛一亮: “你,回府去!禀告殿下说本侯有要事要请侯夫人帮忙,让人护送她去落梅山庄,要在那里小住几日。噢,山庄那里你让人安排妥当。” 三福毫不迟疑地应下:“是,侯爷……若殿下问起您的行踪……” “就说本侯在为皇帝舅舅办事,明日晚间应该会到落梅山庄。” 三福欲施礼退下张罗,永安侯又吩咐到:“若殿下问起请夫人何事,不必多言,凡事推本侯身上即可。” 三福点头退下。 分割线 长公主果然不依:“……去落梅山庄?到底有什么事?” 上次不说过了,不能再让锦言出头露面做事,怎么好好地又要让她去山庄? “回殿下,小人确实不知。小人只是遵从侯爷吩咐……” 三福一脸的忠诚。 “不知?” 长公主声音一沉:“侯爷做了什么,你这个做随身服侍的竟然不知?” 三福赶紧跪下行礼,不敢敷衍:“……回殿下,侯爷这几日是在为陛下分忧……侯爷明日会到落梅山庄,差小人向殿下禀告,请殿下放心,过了三五日。事情办好就回府。” 为陛下分忧? 做什么忙得不能回府? 难道是什么暗卫做的差事? 长公主知道永安侯手里还掌握着一支皇弟弟的暗卫。 “行了,本宫知道了。何嬷嬷领他去知会侯夫人一声儿。” 自从罚锦言抄女诫,长公主不想见她,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分割线 禁足?被罚? 锦言才不会那么想,她直接把这个当成福利。 大冬天的,谁愿意顶着星星和寒风出门上班考勤啊?散步锻炼身体,我不好中午头阳光好的时候在自己院里溜达? 把工作拿回家做,这是老板开恩体体恤下情,非要当成惩罚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吃吃喝喝练练字,反正没规定交稿日期。不用早请示晚汇报。远离活火山。这日子蛮舒服的。 好日子总是短暂。 “……去落梅山庄?可说有什么事?” 当何嬷嬷与三福出现在她面前时,锦言颇为意外,我这正禁足受罚呢,怎么会放出去? 落梅山庄?那是哪里? “侯爷有事请夫人帮忙。” 三福恭恭敬敬答道:“侯爷明日也会过去。” 有事帮忙? 不会又有什么机密的账目要算吧? 可。什么机密的账本不能带回府里?再说,自己身上还领着长公主的罚呢,出去做别的项目,那公主的账怎么还? “殿下已经知晓此事,” 仿佛看出锦言心中所想,何嬷嬷在一旁帮腔:“侯爷的事情为重,其它的都先放放,侯爷挺急的,殿下的意思是安排车驾。明天一早送您去落梅山庄。您看是否来得及收拾?” 先放放? 这是就此完事还是将来要秋后算帐? 明早就走? 这么急! 两位老板都拍板了,她还能反对? 只管遵从就是,哪有什么来得及来不及?没人真征求她的意见…… “也未必要一早儿,明天黄昏前能到就行。” 三福补充着。 “既然事急,就尽早不尽晚不讲究那么多了。” 锦言与这二位确定好了行程。两人告退后,锦言招了任夏两位嬷嬷进来:“侯爷那里有事,我要出去几日,夏嬷嬷跟我一起,院里的事情就交给任嬷嬷,嬷嬷办事,我放心。” 因了永安侯的用人习惯,榴园里年轻丫鬟不多。 锦言的四个陪嫁大丫头到正屋服侍的时间不多,原先还好,白天都上班,初一十五下午回避。 这几个月永安侯频繁出入榴园,锦言只好让丫头们上午跟着自己,过了未时就回避到厢房,没什么特别的事不到正屋。 去落梅山庄,既然是永安侯的地盘,带丫头自然不方便。 “夫人还是带上两个丫头吧?” 任嬷嬷建议:“梳洗装扮什么的,也不能都压到夏嬷嬷身上,您身边总得有服侍的,山庄里未必有合用的……” 锦言听懂潜台词了,山庄里没丫头,梳头换衣服什么的,您总得有一两个人手,不能都自己干了吧。 “多回避些,有您在一旁看顾,不会冲撞的……”任嬷嬷补充。 “好。” 锦言从善如流。 大丫头点了水苏和水芳。水苏人漂亮手又巧,一向负责锦言的衣饰;水芳老实本分,做事有板有眼。 夏嬷嬷又荐了三名嬷嬷,这才把出行名单定下,众人散去准备行李。 独任嬷嬷被锦言留下:“……想请嬷嬷说说落梅山庄……” 锦言开门见山,直言相告。 对于这次的集合地点落梅山庄,她一无所知…… ps: 昨天发了“八十五章迁怒与冰球”后,又发现这段情节分“上中下”三章未必能写完,用数字序号更灵活,所以85章上之后接的是86章二……呵呵,码字的这个犯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迁怒与冰球(三) 果然美得惊人! 锦言撩开马车厢帘,向外观瞧,只见玉山横卧,银装素裹!遥遥地望去,银白底色上隐约可见淡红一抹…… 那便是落梅山庄。 “……落梅山庄是御赐的庄子,庄如其名,以梅著称,是京里最好的赏梅观雪的地方。最初是前朝皇帝为宠妃梅妃所建,到了本朝,多次扩建,一直归皇家所有,侯爷十岁时去玩说是喜欢那里,陛下就将这个山庄赏给了侯爷……” 噢……皇家庄园啊,这永安侯得多受宠!就因为说喜欢,皇帝就把这么个大庄子赏给了个小屁孩! “……侯爷很喜欢那里,每年冬天都会去上几次……” 难道是永安侯的据点之一? 锦言没多想,反正她就是受命来干活的,能有个好的工作环境,梅香缥缈什么的,是运气,好好珍惜就是。 随着山庄的临近,空气中香气仿佛是无声的语言,欢迎之意越来越明显。 香氛仿佛会讲故事,影响着人们的情绪,唤醒诗意。 它轻抚着这一行人,也轻抚着这片白雪的世界,用无形的笔在书写,在所有人的心上留下印迹: 清咧、优雅,在甜美与丰腴之间,有快乐,有舒缓…… 喜欢这里。 锦言的心跳得欢快喜悦。 分割线 “夫人,这边请。” 落梅山庄的大管事任二禄在前引路,态度恭敬谦卑。 三福将锦言一行护送到山庄即刻返城,眼下山庄的管事正引着锦言进了她落脚的院子:“您看,这就是听雪堂。昨儿下午得了信儿,就着人收拾了,地龙昨晚就烧上了,您看哪里不妥当小人这就安排……” 说着将自己身后一位圆脸嬷嬷引至锦言面前:“夫人,这是小人浑家,是她带人收拾的。您有吩咐只管差人支会她。” “给夫人请安。” 二禄家的上前给锦言行礼,口齿利落:“正房三间都拾缀过,家什物具齐全,帐帘幔铺盖等都熏晾新换了……东厢房暂时收拾了两间,请夫人差人看看,哪里不合心意的这就去改……” “辛苦了。这是夏嬷嬷,” 锦言将夏嬷嬷指给二禄家的:“我的喜好她最清楚。” 厅上烧着地龙,暖乎乎的,熏得锦言想打哈欠,使劲忍着。 夏嬷嬷与二禄家的互相见了礼。 锦言道:“劳烦各位管事。今日暂且这样。车马劳顿的。先将行李安置了再说。指派到这院子当差的留下,其他人就散了吧。” “夫人……” 二禄告退前又施一礼:“落梅山庄不分内外院,小人已吩咐听雪堂周围闲杂人员禁止逗留,不会有人违令的。只是……山庄这么大。万一有一两个不长眼的小子在园子里冲撞了夫人身边的姑娘,还望夫人能网开一面。” 噢,明白! 不分内外,下人除了嬷嬷就是小厮; 听雪堂是禁地,其他地方不是; 没人敢冲撞侯夫人,但侯夫人带的丫鬟若是出去看个光景,不敢保证不会被别人看到。 这二禄,话说得滴水不露。这是善意的提醒吧? 锦言轻轻一笑,“多谢二禄管事提醒。” …… 二禄出了听雪堂。喘了口粗气。这才发现自己心一直紧张地提着。 夫人年纪小小,与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年纪,笑眯眯的,看上去倒不是个难相与的…… 昨日收到夫人要来的消息,他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 这不可能! 自打侯爷得了这山庄后。只长公主殿下来过几次,哪会有女眷来? 别说侯爷根本不会允,就连敢到侯爷面前提的都没有!多少闺秀千金慕梅花之名,却踏不得庄上一步。 若不是三福派了身边最得力的小子来,他真以为是三福在开玩笑。 侯夫人要到落梅山庄……侯爷吩咐的……这怎么可能? 三福派来的小子甚至还口述了几条要求,让他照着准备布置…… 什么时候侯爷对夫人这么看重了? 哦! 侯爷!二禄一激灵,侯爷今晚要来,得赶紧去明德堂看看,那些小子们别有个不周之处,让侯爷不舒心…… 分隔线 锦言喝着茶,看自己的两丫头快手快脚地解开包袱箱笼,将里面的衣物等一一归置妥当,夏嬷嬷由二禄家的陪同着将扫雪堂转了一圈,随行的其他人也各有差事。 人多力量大,没多会儿,就收拾个七七八八。 用了午膳,锦言决定睡一觉。 永安侯傍晚过来就会安排工作,或许要通宵干活,眼下没事,先把觉补足。 这次锦言没猜对。 永安侯申时一刻到了山庄,大管事二禄忙带人迎出去。 永安侯下了马,扔了缰绳,大步往里走:“夫人到了吧?” “到了,午前就到了,安置在听雪堂。”二禄不敢怠慢。 “听雪堂?”任昆脚步顿了顿。 二禄心里一紧,听雪堂不合适? 他思前想后才定的那里,院子好,风景佳视线远,唯一的缺点就是偏僻点,距离主院远了些…… “把瑶光院收拾好,明天一早请夫人搬过去。” 永安侯淡淡说道脚步不停。 “是。小人马上安排。” 瑶光院! 二禄被瑶光院三字惊出一身白毛汗,做为大管事,他太熟悉落梅山庄了,明德堂、瑶光院,是整个庄子中面积最大、位置最好、景色最佳的两座正院,瑶光院原为瑶光殿,昔日落梅山庄还是皇家庄园时,历来只有皇后才有资格入住。 早些年长公主来赏梅,都被侯爷以距梅岭近为由安排在梅轩而非瑶光院。 …… “夫人身边服侍的人手够吗?” 话说间已至明德堂,永安侯进了书房。小厮常随忙给他摘了大斗篷,服侍着净面更衣斟茶。 一杯热茶在手,驱散了四肢的寒意。 永安侯惬意地舒了口气,想起那小丫头身边得用的嬷嬷不多,她一向又怕麻烦又善解他意,这次到自己的地盘上肯定是想三想四不会多带人。 “夫人随行只带了四位嬷嬷两个丫头,小人拨了些能干的在院里服侍,小的浑家也在跟前侍奉。” 连这个都问?侯爷居然会关注这个! 恩! 永安侯赞许地点点头,二禄家的是个能干妥当的,又熟悉山庄。派她过去服侍再合适不过。 “夫人在做什么?” “听说夫人在歇息。没出院子。” 二禄想起自己对夫人说的那些莫要被冲撞等所谓善意的提醒。就想抽自己两嘴巴,叫你自作聪明! 歇息? 怎么这个时辰还在歇息? 那丫头居然能忍住这美景的诱惑?路上累了? “晚上准备兔肉锅子,多备点鲜蔬。” 锦言定会喜欢,她不是说什么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 “是,” 到这份儿上,就是那愚笨的也明白了,何况二禄这聪明的:“……夫人那边也照这样准备?” “嗯?” 这话问得!任昆微微不悦,二禄挺能干的啊,今儿这是怎么了…… “自当一处用膳。” 二禄今天怎么不太灵光,这事还用问吗! 永安侯心头不悦:“差人去夫人那边禀告一声。” 想到天冷雪滑,听雪堂距明德堂有好一段路要走。锦言又是初来乍到……:“晚膳摆夫人住处。” 想到听雪堂的僻远,不悦又增加几分:“尽快将瑶光院布置妥当。” 二禄这回明白自家夫人的份量了,合着还真是侯爷请来的! 回头得好好提醒老婆,别不把夫人当干部。 分割线 锦言有点晕熏。 没搞懂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自己先是睡了一觉,为晚上工作做准备。 饱睡醒后。得知永安侯已到。 领导没安排工作,先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兔肉火锅晚宴,还备了梅花酿。 好吧,有个工作餐也正常,虽说奢侈些,还能理解,并不是所有的老板都习惯订盒饭发泡面。 就象自己。锦言顺便表扬了下记忆中那个能干的女强人。 可是!美食。美酒。闲聊。 之后,美食!美酒!闲聊! 时辰不早了吔……什么时候开工啊? 要积极主动,先开口:“侯爷,这次还是要我帮忙算数吗?” 神态闲适的永安侯有些摸不着头脑:“算数?” 不是算数? 我会干的好像也不多啊,锦言微怔:“这次要做的不是整理账目?” 整理账目? 喔……说有事要做是给母亲的借口,她也信以为真了。 永安侯笑笑:“无事。” 无事? 锦言狐疑,无事大冷天的让我到这儿干嘛?还是这种不轻易对外人开放的地方? “天晚了,早些安歇,有事明天一早再说。” 被锦言明显有事的大眼睛东瞄瞄西看看,来回偷瞧着,任昆有些不自在。 是不方便说? 锦言瞅了瞅周围服侍的仆妇:“好,我听侯爷的。侯爷慢走。” 永安侯走了好一会儿,锦言还在琢磨: 到底要做什么啊,搞得神神秘秘的! …… 心里有事睡不踏实,次日起个大早。 用完早餐,准备就绪,随时进入工作状态的锦言没等来工作指示,倒是先等到了换房通知。 “……侯爷吩咐请您移居到瑶光院。” 团团脸的二禄家的满脸堆笑象尊弥勒。 瑶光院就瑶光院。 锦言不大清楚这其中的意味,不就是调换个房间嘛。 行! “侯爷在冰园等您……” 冰园? 锦言没多问,老板有召,去就是了。 “冰园不远,奴先陪夫人过去,劳烦姑娘们先收拾着……” 二禄家的很客气,指派了几个模样利落的仆妇给水苏水芳做下手:“有什么粗重的不方便的活计尽管安排……” 夏嬷嬷给锦言系上斗篷,陪着她一同前往。 上工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迁怒与冰球(四) 冰园叫冰场更应景。 偌大一个院子,只在紧挨着梅林处建了几间房屋,然后就是一大片冰场,或是冰湖? 总之一大片冰面,不知是泼水人造的还是下面有湖。 刚刚升起的太阳从梅树后将光线照到冰面上,亮亮的像好大一面镜子。 系黑色鹤氅的永安侯站在梅树边,清雅俊逸,身姿如松。 红梅开在身侧,白雪银冰环绕……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锦言的心头忽然跳出中的句子,尽管眼前只有冰面铮亮没有淇水弯弯,只有红梅吐香而无绿竹成荫…… 永安侯转头,锦言走进他的眼帘,裹在大红斗篷下的她象一团在冰上跳舞的火焰,带着温暖愈行愈近。 “侯爷早安。” 这大冷的天,难道要在户外工作?一念至此,锦言觉得手里的小暖炉不够看了。 “嗯。” 点点头,临近了才发现她系的是大红多罗呢银鼠斗篷,永安侯的眉头轻蹙:“怎么穿这个?” 啊,穿什么了? 锦言忙上下检查自己的衣着,没什么地方不妥啊,老板怎么一大早挑剔自己的衣着? 不好看?我觉得挺好的啊…… “……还有件雀蓝刻丝灰鼠披风,要不换那件?” 打着商量的语气,虽然跟不上节拍,老板的意见还是要足够重视。 雀蓝刻丝灰鼠的?还不如这件! “免了。” 永安侯示意二禄家的上前,轻声吩咐了几句。 二禄家的神色恭谨连着点头:“是,小的这就去办。” 锦言觉得她走前施礼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意味深长,是惊诧?探寻? 奇怪……摇摇头想不明白:“侯爷,需要我要做什么?” 咱们还是先说工作吧。 “跟我来。” 永安侯好整以暇,领着她走进梅林。 锦言紧随其后,不明所以。 走进林中,香氛更甚。 在凛凛寒风中。虬枝疏斜、形态各异的梅枝上,大片梅花傲然怒放,多是五瓣红梅,姿态苍秀清艳,香,幽而淡雅。 永安侯不紧不慢地走着,指点观评,俨然是在很投入的赏梅。 锦言一心二用,边附和着边暗自揣测……莫非要自己代做梅诗?没可能啊,永安侯一不需要考状元二不附庸风雅;要制香?吩咐一声动动嘴就成。哪用得着他亲临现场? 那。会是做什么? 这人。用日理万机形容毫不夸张,哪里又有闲情逸志观雪赏梅?陪同的还是自己! 美公子还差不多! “怎么,不喜欢梅?还是,冷?” 察觉到她的分神。任昆有些纳闷,上次还去梅园对着光秃秃的树干露天品茶,怎的这会儿子对着满园的梅花居然不在状态? “喜欢!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赏梅自然是雅事,老板胸有成竹自然轻松,自己的小心肝忐忑得很。 “出口成章,真才子也!” 永安侯笑着赞叹,笑容干净又温暖。好看得紧。 锦言有点呆。怎么个情况? “过来。” 锦言呆怔的模样被永安侯误会为不耐严寒的僵冷:“走快些,活动开就好了。” 快步从花树下穿过。回到梅林边屋舍。 几个小厮在冰面上忙活着,把数个彩色冰球摆在类似球门的网前,廊前放置着几样物品,看着眼熟。 “看看这个,认识吗?” 锦言凑过去看那个球门似的东西。摇摇头:“……东阳不下雪。” 那个东西说像球门不如说更像个撑开的网兜,正中还躺个类似靶标的物品,那几个圆冰球应该亦是组成部件……这是冰上运动的器械?道具? 东阳不下雪。 这个陈述性的回答却引得永安侯发笑,的确,东阳在东南,东南冬季无雪。 她一个小女子,哪会识得这种北方世家男子才会玩的冰球? 怪他明知故问? 明明是平白的大实话,他怎么听出些赌气的意味? “这是冰球。用那个红球将其它颜色的球撞到球门,根据每个球的颜色和落点来计算输赢……” 永安侯将冰球的规则细细讲来,锦言连连点头,这个冰球,听起来有点象保龄球和冰壶的结合体? 任昆活动活动手脚,拿起红球,甩了甩大氅,为锦言示范着:“这样。看我。” 微微压下上半身,手臂前送,如一只姿态优美的黑鹤,轻盈地展开羽翼,手中的红球紧贴着冰道前进,不断地招唤着途中相遇的各色彩球,前后有序一并向终点滑去,彩球们慢慢停在靶标的不同位置,那红色的球缓缓地停在冰面靶心正中…… 小厮们叫好鼓掌。 看明白了? 永安侯以目相视。 锦言点头又摇头,这个东西与冰壶的玩法更相似。看着简单,个中不乏技艺性。 喏! 一只红球递了过来,示意她上前。 玩这个? 锦言将手炉递给夏嬷嬷,接了球,回想着永安侯示范的动作要领,将球发送出去…… 方向还行,力度有点小,红球碰到一只黄球,速度慢了,再碰到一只绿球,更慢,两只球勾肩搭背又踱了几步,停下不走了…… 永安侯笑了,嘴角扬起愉悦的弧线。 又递了一只红球过来。 上次力度小了,这次下点猛料…… 锦言手上用力,球嗖地闪了出去,咣咣连冲带撞挟持着各色球浩浩荡荡向终点奔去,过了界继续向前…… 用力又大了。锦言面有赧色。 “多练几次就好。” 永安侯又指了指另一件物品:“坐这个在冰上跑跑?” 这个……应该是冰上爬犁? 锦言有些不确定。 等到小厮仆妇们将鹿套好,永安侯扶她迈上车厢坐稳,锦言才确定这真的是爬犁。 圣诞老人的那个是训鹿,眼下这个是梅花鹿。 蹄足上包了草织麻布的梅花鹿稳稳地跑在冰面上,在任昆的示意下速度越来越快,风擦肩而过。清咧的空气溢满口鼻,满腔的梅香…… 爬犁在极快的速度下兜圈,一道道的弧线甩开,如同在平静的小池塘中丢入石子,一声声惊呼一串串笑声如涟漪般一圈圈荡漾…… 好刺激!许久未有过的自由渴望。 太好玩了! 锦言的笑声就如檐下的风铃,前音未去后声又响…… 粉颊染上红胭脂,樱唇愈显润泽,黑亮亮的大眼睛如沁水的紫葡萄,浑身上下洋溢着欢快率性与飞扬活力…… 分隔线 一上午,永安侯拉着锦言尝试着一个又一个的冰上项目。工作的事情只字未提。 锦言虽有心惦记。但老板玩得如此忘我。提工作的事岂不太扫兴? 陪玩,不亦乐乎。 直到俩人用完午膳,永安侯交代道:“……我一会要回城,这几天不得闲。你安心住着,有什么事吩咐二禄就成……” 他要走?!正事还没说呢! “过四五天,我若无暇,会让二禄送你回府。母亲若问起,就说帮我整理账目。” 住的时间太长,母亲那里定要过问。万一将她引来,都清净不得,四五天刚刚好,锦言一个人住在庄上。时间久了也会无趣。 自觉交代清楚的永安侯起身要走,锦言急急拦住:“侯爷,那我做什么呢?” 做什么? 永安侯一愣,这么大地方,做什么不行? “冰园那些都可以。打冰球做爬犁,噢,那个溜冰也可以学,让二禄家的安排仆妇教你……” 那些玩的? 那些都是玩的! 锦言的眼睛越瞪越大,眼中震惊的神色愈深…… 这些都不喜欢?明明玩得时候她一直在笑啊。 任昆有些说不下去:“……不喜欢这些可以去赏梅,除了红梅还有白梅绿梅……” 这也是玩的!我不是来度假的! 锦言长出了口气:“我要做什么事?” 做事! 永安侯不解。 “对啊,做事,” 锦言点点头,满脸认真:“难不成侯爷让我到这里是为了玩的?” 为什么不能? 永安侯下意识地想反问,又一时语塞,锦言毛茸茸的大眼睛专注地看向他,清澈眼眸中有探寻,有不解,有不可思议及些许震惊…… 在这种目光下,永安侯心中莫名地涌上几丝尴尬,竟有些心虚,坦然承认让她来玩来散心的话就卡在嗓中。 他两眼一瞪,色厉内荏地撂下句狠话:“……想要做事?冰园那些项目先学会了我自会安排……” 这样才对。锦言的心放了下来。 四五天那些冰上运动都学会太有难度,虽然自己的运动细胞很发达:“侯爷,能不能挑几样?时间太短可能学不好……” 工作要量力而行,确实有困难要提前讲。 “挑两三样,自己看着办。” 没见过这般不识时务的!任昆的脸都黑了,阴沉得要打雷下雨。 “我走了!” 咬牙切齿扔下三个字,快速闪人。 锦言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怎么看怎么都有几分狼狈逃窜的感觉…… 真是怪哉,太违和了! 肯定是看花眼,错了…… 永安侯在十几个护卫随从的簇拥下催马回城,心里那股不自在才慢慢地消退…… 哼!做事!做事! 难道每次找她都是有差事要做?真拿自己当管事幕僚啊……小丫头压根没把他当成自己人!客气着呢…… 明明是让她辟到庄子散心的,非要做事,那就给她找事做! 想到自己对锦言的要求,永安侯有些不厚道地笑了:不知这小丫头会选什么…… 尽管锦言并不明白侯爷为什么说学会冰上运动才能做事。私底下猜测可能与某些体验性项目有关,总之她拿出对待工作的严谨,结合自身特长,用心地分析了一番,最终确定选择学冰球、溜冰。 冰球简单易学,虽然要打好很难,要计算落点啊力度啊速度啊等等,但永安侯只说会,没说好。 溜冰以前就会,装模做样学学就好。会了溜冰,其他的随便找个就行,象什么绕杆啊投壶啊,都可以。 呵呵!这次真是好运气! 干活就是玩儿! 锦言从头到脚都欢快叫嚣着,工作就是玩乐! 既然工作不在她的控制之内,玩乐也不在她的意料之中,既然这个世界上的事情不会听从自己的安排,那就干脆顺其自然。 这个美丽的误会并没有影响到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迁怒与冰球(五) “咦,这是哪里来的?” 好漂亮! 银色厚锦缎的面,里料是白色狐狸皮的,露着毛茸茸的洁白出锋。 真好看! 她记得自己就带了两件斗篷,一红一蓝,水苏从哪里又拿来的这件白色斗篷? 好奇的伸手摸摸,好软!仿佛是会呼吸,掌心里暖洋洋的,软软痒痒。 “给您的,夫人试试看,哪里不合身奴婢拿去再改改。” 水苏抖开,将斗篷披到锦言身上,风帽戴上,带子系好,前后比划审视着:“……很合身,就是素了些,回头做几颗红绒球缀上就鲜亮……” 白狐斗篷轻软暖和,锦言任水苏摆弄着:“……水苏这哪来的?我知道你手巧,总不会是你变出来的吧?” 这东西肯定不是自己的。 东阳无寒冬,很少有人家会在嫁妆里准备毛皮之类的,嫁往北方的除外。 当初锦言嫁得太急,仓促之中卫府来不及准备上好的皮子。锦云的嫁妆里倒是有些,老太太不知是嫌晦气还是怎么,一点没动。 而李氏娘亲压根没打算锦言远嫁,积攒了多年的嫁妆里根本没收皮毛。只好塞了大把的银票让锦言自己到了京里再置办。 所以,什么赤狐啊白狐啊锦貂啊裘皮什么的,这些彰显身份的行头压根没有!反正她也不出门,有几件鼠皮的就够了。 “这是侯爷的。” “侯爷的?” 锦言没听懂。 “……二禄家婶子拿来的,说是侯爷今年新做的还没上身,要比照着您的尺寸赶紧改小了……” 永安侯的? “这什么时候的事?谁吩咐的?侯爷的东西能乱动吗!”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也不跟自己说一声,侯爷的东西能乱动吗?虽说夫妻一体,但自己只占了个妻的空号而已,哪能不知轻重地用侯爷的东西? 万一这其中有什么利害,为件斗篷栽跟头,值得吗! 水苏这丫头当初是做为大小姐锦云的大丫头来培养的,怎么这点子内宅警惕性都没有? “啊?二禄婶子一早拿来的,说是侯爷吩咐的。” 水苏有点傻眼:“您当时也在冰园,奴婢以为您知道这事,二禄婶子又说是要快点赶出来……奴婢不敢怠慢,一直在赶针线……” 小丫头不惊吓。 “好了,没事了。我不知道这件事,既然是侯爷安排的,那就没问题……” 想起在冰园时永安侯的确将二禄家的叫过去说了几句,她以为是有别的事情要安排,没想到是为自己改衣服…… 怪道当时二禄家的看她的眼神有些意外,她自己也吓一跳!永安侯竟会有这等体恤下情的心思!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遇到个好老板真幸运! 有点小唏嘘。 接下来两天锦言都在练习玩冰球和溜冰。老板发话了。她就放开手脚。纯粹地玩,自由地玩,甚至还拉了身边人一起玩。 东阳土生土长的丫头仆妇们从没见过这个,在冰天雪地里忘乎所以。陪着锦言一块叫喊、笑闹…… 动静相宜,劳逸结合,只在冰园玩怎么行呢,既然来了落梅山庄,不去访梅闻香,情理难容! 于是,这满山坡的梅林,锦言将体力精力与时间发挥到极致,尽可能地在更多的梅前留下到此一游的身影…… 度假嘛。历来时间长翅膀,四天的时间也就是眼睛睁四下又闭四下,归期到了。 永安侯果然很忙,自那日离去就没再现身。 锦言让二禄安排了车驾,一早就起程回府。 一入府先去正院给公主殿下请安。长公主屈尊一见,锦言献上采摘带回的梅花:“……公主婆婆这枝梅是我特别选的,好看吧?一路捧着水瓶子回来的……折梅献高堂,拳拳一枝春……” 何嬷嬷忙上前接了:“殿下您看,还真是的,这花瓣新鲜地跟刚折下来似的……” 长公主瞅了瞅没吭声。 何嬷嬷是长公主身边得脸的老人,对长公主再了解不过:“殿下您瞧,这颜色真喜庆……插在黑釉瓮里呢,还是插那个白瓷瓶……” “黑釉瓮吧,更有野趣。” 长公主神色淡淡,嘴角隐约有了笑模样:“越来越没样了,随便折枝野梅还好意思拿来献宝似的……” 这是,火山停止喷发? 大人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 甭管,总之不犯公主病了就是! 锦言打蛇随棍嘿嘿地笑:“……您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呀,人家见识少嘛……” “少来了,别灌甜汤,这一路天寒地冻的,赶紧回自己院收拾收拾……回头得说说昆哥儿,手底下又不是没人用,老找自己媳妇当管事用!” 不发脾气的长公主还是蛮可爱的,尚能够体谅下情。 搞定了长公主,锦言松口气,开开心心回自己地盘。 毕竟是内宅最高领导,被她迁怒坏处太多,这次是抚平了,那下次再来呢?最好能找到影响她情绪的根源,否则,隔上一段时间,就喷发一次,谁受得了啊? 驸马和永安侯当然没事,他们拍拍屁股去前院或出府,有的是躲避的借口,她怎么办? 留她独自面对喷火公主暴龙? 天!生活果然不能想得太简单! 牙痛中…… 分割线 焦头烂额! 长公主那边暂时恢复正常,下次爆发不在可预测可控制的范围内。 事涉长辈感情上的陈年旧疾,锦言自问不是心理医生,她那点微乎其微的语言影响,一时半会儿与大局无关。 在不定期喷发活火山周围讨生活,心难安。 这还不算。 更麻烦的是另一座冰山,居然也会喷火! 那天永安侯回府,锦言汇报工作来着:“……侯爷,按您的吩咐我都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请您示下?” 您让我学运动。我都会了,下一步的工作批令该给个明确的吧? 做什么! 永安侯的脸就一沉,这丫头还真跟做事较上劲了!随便玩玩而已,哪来那么多问题! 声音中不觉就带上了分羞恼之意:“你觉得能做什么?” “……我觉得?” 这话问得,开发项目这种事我哪知道啊,一点方向也没有啊:“侯爷是指冰园的娱乐运动还是落梅山庄?” 老板要考自己?难道这次要做的是策略规划?这可以开发的方向太多了! 哼! 被她探究的目光搞得有点烦,永安侯第一次觉得锦言不是一般的笨!这人太勤快了也挺招人烦的。 没好气道:“都有!你好好想想吧!下棋!” 都有?我好好想想? 这也太敷衍了吧?这怎么想?根本没有明确指令嘛! 不死心:“……民间推广冰上运动?举办世族比赛?侯爷有没有倾向性?” “没有!好好下棋!” 恶声恶气。 见她犹是一幅纠结劲头,永安侯好笑中带点羞恼,恶上心头:“做什么我也没想好,要不。你来考虑考虑?通盘的。全面的想想?” 这下该知难而退了吧。 通盘的。全面的想想? 对面这人竟立马笑着应承下来:“还没有方向规划啊?好!那我知道怎么做了,我得好好想想,过些日子才能交报告给您。” 神态轻松,立马将心思放到了棋盘上。还不忘补充:“我可能需要些资料,您让三福配合我噢……” 永安侯实觉意外,这人,在……说什么? 不就一玩的事嘛,这玩都玩过了,怎么看这架势,后续还有件大工程要做? 已启动工作模式的锦言满脑门的思绪飞扬…… 落梅山庄整体规划,重点应该在哪? 冰上项目,普及程度如何?以贵族为重点还是推广普及至平民? …… 其实永安侯的初衷只是想让她出门散心。安抚被迁怒的无辜小人而已…… 接到工作单,代表项目启动。 锦言开始啃资料,手不释卷的忙碌令周围人吒舌。 水芳私下里与水苏咬耳朵:“……原来真要做事啊,我原先以为是让夫人出去休息的……” “是啊,还让准备白狐皮斗篷……合着是有求于咱们夫人啊……” “谁说不是!我跟你说啊。我原先真不知道侯爷是这样的!你原先听说过吧?大小姐那会儿不就定你当陪嫁?” 水芳的声音低不可闻。 “你要作死啊,敢嚼这个舌头!” 水苏大吃一惊,忙四下观望。 水芳扑哧笑了:“在屋里呢,这屋就咱俩人住。” “小心隔墙有耳!” 水苏白了她一眼,用更低的声音回道:“不知道,以前因为婚期老不定,谁也不敢在大小姐面前提侯爷……” “可惜夫人天仙般的人物……” “可不是嘛,也不知将来能不能好……” …… 任昆再回来,见锦言如此干劲,有心想告诉她真相,又见她热情高涨,这口就愈发难开—— 她正在兴头上,此时泼上盆冷水,不太好…… 算了,尽着她折腾吧…… 真弄出什么她说的可行性方案,只要不过份,就按她说的做好啦,又不是出不起那点银子,有人有钱,她乐意折腾就折腾去吧…… 想明白了,他不打算说出真相了—— 她乐意当工作就当事情做呗,锦言性格好,与她总有喜欢的事做也有关系。 说起来女人不能太闲,闲了就爱生事非,看看自己娘亲,好不容易消停了一小段时日,这又闹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被惦记被看重 五内俱焚。 只有这四个字才能代表长公主近期的心情。 驸马自那日离去竟未再到过正院! 长公主内心的焦灼与怒火一日盛过一日。 真说起来,这次任怀元不到正院的日子并不很长,较之往年无召月余不至,或只在院内不入厅堂的请安,这一次着实不算什么,尚未过二旬,时日不算长。 长公主却觉日子难捱。 以往一直冷淡着,彼此僵持,习惯了。 这半年来,俩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任怀元隔三岔五地就会来正院,温言好语,谈笑彦彦,长公主那颗从未死过的心,早就化了…… 死灰复燃,心底深藏的那些渴望一股脑地都涌了出来,想要更多…… 谁知这人竟又不来了…… 动不动就避而不见,无非是因为自己在乎他罢了! 长公主恨得要发疯,驸马就是她戒不掉的瘾,明明知道这人的心并不在自己这里,但只要他给个好模样,就忍不住冒泡…… 最令人恼火的,无非是这样吧—— 明明知道对方不在意你,明明知道对方不在意你是否在意他,却偏偏无法自控地去在意对方,为对方的不在意而愤怒、羞恼、怨恨…… 其实长公主有些神经过于敏感了。 驸马并非完全故意冷淡,把丈夫当天,至少也弄个举案齐眉,给对方足够的面子。让他做家长…… 这位倒好,偏放不下公主的架子又想要夫妻之爱男女之情,您说您一直端着,高高在上颐气指使,又想要他小意温存! 换个男人或许可以,任怀元是谁呀,能文能武满腔抱负的侯府世子,才华横溢!自视甚高。 理想尚未展开飞翔的翅膀就被迫夭折,皆因尚了天家公主…… 毁人前途。您不采取怀柔政策,还天天摆公主谱! 他哪能真将您放在心上? 除了对身份的尊重,您还想让他对您心怀柔情千万千? …… 这段日子,锦言没少了解前事内幕。 原来当年任怀元是被迫做的驸马。 大周朝的驸马不能领正经差事,所以。所谓皇帝女儿不愁嫁,不是针对所有人讲的,有些人就不想尚主的。出身拥有实权的勋贵之家,特别是承了世子位的,多半不愿意。 尚主,名上好听,仕途止步。 长公主对当年的永安侯世子任怀元一见钟情。 先帝起初并不愿意,他看好任怀元的能才,欲留给储君,未来为朝延出力。 不论是老永安侯爷还是世子本身亦不乐意,话里话外的,更想为国分忧。 说白了,就是为朝廷献血可以,给公主献身不愿。 但,长公主非卿莫嫁。 才俊大周多得是,不独一个永安侯世子,长公主却只得一个。 先帝疼爱女儿,下旨赐婚。 任怀元再不愿意,也只得从了…… +++++++++++++++++分割线++++++++++++++++ 掉自己挖的坑里了…… 这两日,长公主看她的双目炯炯,时不时地发绿光。 是饥不择时的病急乱投医?还是羞恼难捺…… 总之,预感非常不好。 其实真不关我的事。 我对驸马爷真没影响力,我当初真不该搞什么家庭聚餐,我改还不行吗! 锦言得空就碎碎念,期望长公主别真打自己的主意: 当日她喜欢邀请驸马到正院用餐,初衷超级简单—— 仅仅是想调节氛围,提高自己周围的正能量。 真没想插手改善别人的夫妻关系,咱又不是婚姻专家,不专业,更没有撮合谁的打算,涉及长辈的感情事,嫌死得不快啊…… 长公主和驸马关系好,自己也能受益。 晚上聚餐,吃完饭,没事不就住在正院了? 这成年男女间,所谓好不好,无非就是躯体交流的频繁程度与和谐指数,简单得很,只要驸马多宿几次正院,被滋润的女人气场也温媚,周围人所承受的压力就低…… 谁曾想,长公主还有颗少女的纯情玻璃心! 有了夜间沟通不算,还对精神交流也有着同样高的要求,要爱,要谈谈情,说说爱…… 中年女人的爱犹如失火的老房子,救无可救,烧得毫无理智,何况驸马还是她一见钟情的初恋? 已成执念。无可救药。 +++++++++++++分割线+++++++++++++++ 锦言的直觉很准。 长公主确实动过用她的心思。 又放下了。 开不了口。对个小辈提这个,她做不来。想想都有**份。承认自己身处窘境不被夫婿所喜,这比杀了她还狠。 她放弃了,有人却付之以行。 何嬷嬷与长公主主仆情义非同一般。 忠仆,全心全意为公主着想。起初,长公主与驸马刚成亲那会儿,她就两厢和泥,没少为彼此递话。 可惜,这两人成见太深。 一个傲气,一个跋扈。一个爱意汹涌泛滥,一个情爱皆无心有芥蒂,一个要得多,一个给不了,俩人老拧巴着,踩不到一个点儿上。 明面上长公主占上风,事事为尊,内底却狼狈不堪。 在男女关系中,先失陷的那一方必定是主动退让的,因为在意。所以就必须屈服。不屈服就要受伤。 驸马无所谓。本就无爱不在意,您耍公主脾气,那就耍好了;见您要通禀,那就通禀好了;见您要行礼。那就行呗,大礼叩拜也无所谓,您是君…… 您不想见我? 那就不见好了。您要召见?那我随叫随到。 您发火,那我听着好了…… 您要事事争先?没问题,凡事您做主好了…… 权当府里供着尊御赐大神,敬着,远着,供着,永远地恭恭敬敬。永远的不温不火,无一失礼之处,无一不足之处。 偏偏长公主要得不是这个…… 内心凄苦。 何嬷嬷知道她的心事啊,可公主太骄傲了,无法接受自己心里有他。人家心里没她这个事实,她堂堂一公主,许给他,那是任家祖上积德!他竟不稀罕不在意! 如此,怎么可能与任怀元表白…… 你再厉害,还不得乖乖地尚主,入住公主府? 有你求我的一天! …… 任怀元不相信长公主对自己有男女之情。 太后曾暗示过。 任怀元不信。 与其说殿下对自己有情,倒不如说是,像孩子见着喜欢的玩物,愈得不到就愈要抢,得到,就不稀罕了。 看看长公主那做派!对他有情意?说反话吧……有仇有怨还差不多…… …… “夫人,何嬷嬷给您送东西来了。” 水苏进来禀告。 “快请。” 锦言收了手里的资料。 何嬷嬷带了包灵芝猴头菇:“……昨儿宫里赏下的,殿下让送些夫人这里……” “谢谢公主婆婆!有劳嬷嬷了,这大冷的天您还专门跑一趟……” 锦言很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夫人院里的茶点好吃……” 何嬷嬷笑着似有所指。 这是要长谈?不会吧,难道来真的…… 锦言心一紧,笑得温婉:“难得嬷嬷不嫌弃,那就多坐会儿……” 柔声吩咐水苏赶紧给嬷嬷上好茶,“把那些点心零嘴儿的也多上些,让嬷嬷品评品评……” 怕什么来什么! 何嬷嬷醉翁之意不在酒,借着吃茶把自己要表达的意思讲了,看锦言无甚反映,有些悻悻。 锦言苦着脸,咂吧着她的话…… 若是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希望她去找任怀元说道说道,让驸马先服个软低低头哄哄公主什么的…… 何嬷嬷说得晦涩,她装作没听懂,装傻充愣没搭腔。 她哪有那么大的脸!还能说动任怀元? 真不知自己是谁了,以为真是人家的亲闺女啊?还是嫌自己活得太舒服了?想找抽啊…… “……夫人是个有主意的,您看可有好法子?” 何嬷嬷的高帽子一顶又一顶:“……您的见识才学在京里可是出了名的,连驸马都夸您的字写得好,自成一家……” “说句不敬的,除了太后和陛下,这些年老奴就没见有人能入了侯爷的眼,他对夫人真是不一般……” 好话不要钱,说来说去无非是让自己出出力,这事,外人哪帮得了啊…… 锦言头痛!怎么就被惦记上了?是何嬷嬷自己的意思还是殿下授意? 不行,还是不够低调…… …… “怎么了?” 永安侯一进屋就见这人脸皱成团包子,小眉毛可爱地紧蹙着,咬牙切齿,念念有词。 “今儿又挨骂了?” 母亲这些天脾气暴躁,连他都被揪着数落过几次,练了两次接茶碗,锦言天天去请安,在她眼前晃悠,挨骂的机率要高得多。 “没!” 锦言没穿鞋就跳下榻:“侯爷回来了,今天早了些,外面冷吧?” 抬手去接永安侯递过的皮大氅,动作熟稔。 “穿鞋。” 永安侯语气加重,带几分教训:“急吼吼地做什么!” 嘿嘿。讨好地笑笑,忙去套上软鞋。 太好了!老板回来了,或者可以讨讨主意? +++++++++ ps: 亲们在看书时顺手把推荐票投上好吗?这个票是免费生成的,每日都有。麻烦各位,本书的推荐数低得惨不忍睹,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想个办法吧 “侯爷,我有个小问题要请教。” 锦言决定听听永安侯的意见,这种事情,儿子最有发言权。 “嗯。” 永安侯舒舒服服地喝了口热汤,今天这是老母鸡灵芝汤? 自从入冬后,到锦言这儿就不怎么喝纯粹的茶了,改成了各种汤汤水水,盛在各色器皿中,锦言说什么:“……冬日天寒,忙碌一天,空腹喝茶不好,用些滋补的汤水更得宜……” 说起来,修道之人是重养生轻口腹之欲,锦言偏是个二者都讲究的,又重口腹欲又要讲养生,永安侯觉得自家府上对膳食足够重视了,到了她这里,居然还能变着法儿的折腾出各种新花样。 那些吃的喝的,食材样样平常不出奇,却妙手天工令人想不到。 任昆已然习惯下了衙门回府先到锦言这里喝上碗热乎乎的汤水,胃里暖乎乎的,寒气与疲惫都一扫而空。 “侯爷,我有个小问题。” 对面这位明显不在状态,锦言又重复一遍。 喔…… 永安侯脸色微红:“你说。” “下午何嬷嬷来送东西,说公主婆婆心情不太好,看是否有法子排解个一二……” “不要多事。” 锦言话未说完,就被打断:“老实在屋里呆着。” 何嬷嬷也真敢想,主意打到锦言这里了! 永安侯冷哼。 “……我今天才发现,有段日子没给驸马爹爹请安了。” 再起一个话题。 “忙着呢,有的是你请安的时候。” 永安侯脸沉下来:“少惹事。” “没,没,哪敢呀?” 乖巧笑笑温言软语:“我听侯爷的……那个,医书有云冬三月,谓闭藏,应身少动心愉悦,精、气、神不涣散而得以内收,冬不藏精春必病温。公主婆婆这儿……” 小指头点点自己的心口处:“这里,不顺畅,会不会影响身体健康啊……” “你想怎么样?” 肝火太旺易暴易燥对身体不好,他也知道啊,那又有什么办法?情绪控制这种事情,别人怎么能管得了? “我今天去请安,又被说了……侯爷您看,这种状况,对公主婆婆身体有碍,还老挨骂……” 缩缩脖子。锦言的小表情有些哀怨:“老挨骂也不是个事儿啊……您有办法没?” 骂骂没什么。她倒不介意沐浴在骂声中。不过长公主长期处于负能量包围之中,对自己的身心健康还是有很大影响滴…… 好吧好吧,她承认,对长公主的身体健康她只有一小小部分的关心。主要是自己,天天被挑剔被骂,真当她是泥塑的元始天尊不会动气啊…… 一天几骂,叔叔能忍,姐姐忍不了了! “没有!” 永安侯回答得很是干脆:“过阵子就好了,你忍忍。” 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这是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少掺和!” 什么嘛?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掺和! 锦言笑容一僵。 两世为人。她从未觉得自己年纪小,有时看任昆都有点后学晚辈的感觉,二十多岁小年青嘛!搁以前还是职场新人呢…… 本尊年纪是不大,她的确是从小婴儿一点点长起来的,稚嫩的身体里有颗成熟的灵魂好不好? …… 看她僵住的笑容。永安侯想叹气: 这个傻孩子,有时看她老成持重象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世事洞明,有时又天真古怪比孩子还纯洁烂漫,这种奇怪的气质偏能很好地揉在一起…… 天真的傻孩子。 挨几天骂就想去改变大河的走向…… 永安侯伸手扶住锦言的肩,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 “我知道你心好,但长辈的事情,你管不了。沉年旧疴,病入膏肓,神医也救不得……母亲和父亲,他们的关系纠根结底在于起初……” 眼前闪过一幅幅过往的图像,永远的死水与烈焰对峙,冷漠映衬狂燥……开头错了,一错再错! 甚至连他自己,都是错误的见证。 掌心下是稚嫩的肩膀,纤窄的还不及他的手掌宽厚,可就是这小小的肩头,竟扛着凄惨的身世,成长为暖暖的太阳。 暖暖的太阳,有了回家的感觉…… 这样的温暖与纯净,真不应该被阴云毁了……她天天呆在内宅,避无可避。 好吧,她尽管会孩子气,却不是个胡闹的…… 她想试试也好……或许她真有办法…… “我没有办法,你有?” 任昆一摊手,他若有办法早去做了,还能延迟至今? “没有。” 锦言愁眉不展,纠结得很。 一方面她是真心不想伸手管闲事,这摆明是个出力不讨好的事,且是别人的私事,窥探干涉他人**是很没礼貌的!她是文明人,好不好。 另一方面,她又想改变这种状况,长公主的这种情况严重影响到锦言自身。 坏情绪就象坏天气,对周围人的杀伤力太强,特别是长公主这样的强权人物,本来伴君如伴虎,还是头有狂燥症的母老虎! 妈呀,还让不让人活了? 寒冬腊月的,本就容易心绪低落,她每天去正院请安,都要被长公主浇几盆凉水,从头发到脚跟,有太多能被拿来挑剔说道的地方…… 言辞如刀,刀刀见红,是脸红心流血呐!亲! 她又不是受虐狂,乐意犯贱…… 再豁达,也不能挨骂还跟捡了钱似的开心吧? 每次都要动用一部分的正能量让自己微笑放下的,这也很浪费资源的…… 锦言觉得这日子,就象雾霾天被强制出外勤,还勒令不准戴口罩! 有时还会下冰雹,劈头盖脸的硬砸……噢,不是真的下雹子,但那犀利的话语落身上比冰豆子还疼!太难受,太挑战忍耐力了! 太伤自尊了……噢,自尊,她还有这个东西吗。在长公主面前? 可怜兮兮地摇摇头:“没有,有个主意似乎又不好……” 苦恼地很:“我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故事。不知你听过没?” 永安侯知道这是个纯粹的自问自答句,不需要他的回答。 摇头,接着听就好。 果然,锦言问完了连一丝停顿都没有,接着往下讲: “传说有一个很暴戾的国王,因为妻子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所以他就杀了她。此后每晚都要娶一名女子,第二天早上就杀掉,杀了很多女人。后来有一天晚上他新娶的妻子给他讲故事。一直讲到天亮。故事没讲完。国王想听,就没杀她。第二日晚上接着讲故事,就这样讲了一千零一夜,国王从故事中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再杀人,并且立了这名女子为自己的王后……” “这一千零一夜讲的故事都是劝人向善的,国王被故事打动的……” “你要给母亲讲故事?” 永安侯讶然失笑。 给母亲讲劝善的故事?要母亲改变行事风格?…… 这……你还真敢想! 锦言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够异想天开的,仿效? 给公主讲故事,然后再去给驸马讲故事?最后大家整一个故事会? 还能更不靠谱的吗? “……忍过几天就好,父亲祭灶那日定会回府的。” 安慰着苦恼的小丫头。母亲的心结在哪儿他清楚得很,暗想是否也应该劝父亲为了家宅安宁,委曲求全一把。 锦言知任昆是好意。可是,长公主见着驸马或许会好,或许会更糟,引发新一**战也说不定,治标不治本。 其实吧。长公主不是没有自控力的,她只是不愿意控制自己,反而还惯着自个儿,都老公主了,还自个惯自个儿…… 这真是病,得治! “公主婆婆上年就不这样的……” 锦言扳着指头回忆过往。 的确,上一年锦言初嫁,长公主既要摆好婆婆长辈的谱,又不能落个苛责儿媳的名声,倒是控制得还好,尽管也会指指点点,未涉及过多人身攻击,尚在可容忍范围内。 “……公主婆婆身份尊贵,有些话下人们未必敢进言……” 府上这位殿下,绝对是被惯坏的,都中老年妇女了,还拿自己当二八娇娘,行事做派全随心意,执拗得很,喜欢和厌恶界限分明,无关好坏善恶,只关乎于她自己的心情。 我爱你你就得爱我,我想要的你就得给,我给你的你就必须得要,我生气了你就得哄,我怒了你就要跪安,我高兴了你就得欢呼,我流泪了你得跟着伤怀…… 这老丫头长歪了,如小树从来没打过杈,年轮一圈又一圈,她就是长不高,挺拨不起。 锦言打心眼里好奇……皇宫里的孩子啊,能由着她的性子长……长公主得多受宠! 说来说去,长公主就是个不懂爱不懂男人甚至不懂事的小孩子,以为世间不管什么,只要她想要,自会有人心甘情愿全部奉上…… …… 也许真的没人跟她讲过? 若长公主开窍了,阖家欢喜啊……不管她是要为君还是为妻,总之,改变就是好的…… 想想就心动,这样看来自己去讲讲故事也是有一定可行性的:“……侯爷,若我讲故事惹恼了公主婆婆,她会不会打我?” 如果存在暴力隐患,那还是免了吧。 自家事自家知,她就是个假道士不是真菩萨,不能被挨骂还要被挨打。打了左脸右脸再跟上这种境界太高深了……凡夫俗子哪成啊…… “不会。” 忐忑的小模样令人发笑,任昆面上却无比认真:“你不是下人,不会被杖责的。顶多禁足,罚抄书。” 听起来似乎无碍。 禁足最好,本就不出府中大门,若一日一次的例行请安被免除,求之不得呢。 至于抄书,这个更没什么吧,不就是练字? “会抄得比较多,” 永安侯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多得让你日夜抄写,抄肿了腕子,废寝忘食也未必能完成任务。” 不睡不吃?锦言的脸色有些难看。 “还有,会罚跪,不让吃饭,跪到母亲消气为止。” 永安侯继续风轻云淡补充着。 锦言的脸绿了,这太没人权了! 讲个故事就这种待遇!还不如继续挨骂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全家好和合 “皇姐别动怒,” 兆和脸上浮出委屈的隐忍之色:“……是我不会夸人。” 席间众人面面相覤,兆和公主没说什么吧,长公主怎么又较上劲儿了? 锦言四下目测,神色尽收眼底,自家这位婆婆的真够高处不胜寒的,没群众基础啊,难道是客场的原因? 支持的没几个嘛。 兆和明显是拿她的出身来说事,不就是要笑话她长在道观中嘛,偏还是用的赞赏语气。 长公主能听出来,其他人自然也能听出来。京里不知道永安侯夫人自幼养在道观的高门夫人就没有! 这道观之事是事实,还怕人说?她既有心要赞,顺势接下就好,管她话里是什么意思?不值得计较。 不值得计较?为什么不计较! 敢给她上眼药!公主怎么了?兆和她这个公主还真不够看的! 长公主脸一沉:“话要堂堂正正地说,你是皇家女,又不是那小门小户出身,没的辱没自己的身份!” “……是,皇姐说的是。” 兆和被长公主没脸惯了,向来能屈能伸:“昆哥儿媳妇,若皇姨话不得当,别往心上去。” 当着众人的面,锦言哪能让她赔罪,忙道:“不敢当。今日府上大喜,事多杂乱,情有可原。” 听她说得客气,长公主狠狠睕了一眼,也知锦言做为小辈,是不好当众让兆和没脸的,若她真大喇喇地应下,反倒丢脸。 此事就此掀过。 有几个小人儿走了进来,有男有女,大的不过十岁,小的三四岁的模样。 兆和公主喜笑颜开。忙招手:“来,过来,给皇姨姥姥见礼。” 原来是兆和的孙子孙女。 真是的。树欲静风不止,这几个小的一出场。就算兆和什么也不说,就够挤兑的,长公主铁定舒服不起来! 锦言暗自祈祷,但愿这两个女人能安份,今日平平安安早点过去。 兆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长公主的机会,更何况显摆自家孩子是做长辈的通病:“皇姐,这是我家那几个小的。你以前都见过……长大许多了吧?小孩子就是见风长,一天一个模样,看看,有日子没见。还认得出哪个是哪个吗?” 长公主不可能给小辈脸色看,强打笑颜,一一受了这几个孩子的礼。 “皇姐,昆哥儿成亲也一年多了,怎么还没动静?” 女人聊天。无非衣着打扮夫君小妾孙男弟女,新话题看似无害,结合永安侯的实情,着实打脸。 “不急,卫氏年纪小。晚个一两年再说。” 有与儿子的两年之约垫底,子嗣这个话题长公主还应付得来:“女人晚点生孩子,大人孩子都妥当。” “哪有这样的理儿,早生儿早得福,若能生养,又不是寒门小户养不起,要鬻儿卖女,谁家不盼着早得贵子?” 满脸的语重心长为你着想。 锦言看着有些腻歪,半夜渴睡时的蚊子,说得就是她这样的,嗡嗡唧唧在耳边飞来飞去打转转,有心醒来拍死她又觉得不值为此断了好梦,不起来索性出点血喂饱撑死它吧,架不住这份嗡嗡骚扰…… 什么人呐,摆出幅为你好的纯良无害模样,处处打锋机明嘲暗讽揭人短处。 “怎么,本宫说得不对?” 长公主被撩拨得火起:“若非如此,你府上哪里来得这场喜事?” 兆和的笑绷不住了,二儿媳清娘正是难产而死,一尸两命,才有这后面的续弦之事。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不能相提并论。不过,这身子骨单薄的却是不好生养。” 兆和哪能轻易歇菜?如此就被长公主占了先,这点子战斗力怎么能彼此几十年棋逢对手? “……前些日子我在街上瞅见水公子,象根青竹子似的……之前好象在哪听说一耳朵,卫家三房子嗣不丰,亲家太太成亲多年也只得一女,可怜昆哥儿媳妇,自小体弱要养在道观不说,连别个撑腰的娘家兄弟都没有……” 这番唱念做打,端得是情真意切不作伪! 长公主的脸都绿了,自家事自家知,任昆是混了些,再混,也用不着外人指点!也不能把锦言与水无痕扯一块啊! 打人不打脸,兆和这是当众搧掌啊! 长公主立马发彪,抬手就要掀桌子,锦言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公主婆婆,等等!” 只说等等。不是息怒,不是劝解。 长公主两眼喷火,手上的动作暂停了。 今日客多,虽说兆和言语挑拨在先,但她讲得似似而非的又惯扮纯良,自己若真翻脸砸场子倒中了她的诡计,少不得她又要找个人多的时候跑到母后面前哭诉…… 若她真要借此事缅怀父皇和她自己的亲娘,再顺带着掉几颗眼泪,母后和皇弟都没脸! …… 丫真是做死! 锦言心下冷笑,贱人就应该一下拍死,不应该给她留条舌头,留口气!还真以为姐姐是个软豆包,想怎么捏就怎么捏啊? 看我如何爆你一脸…… “多谢皇姨关心,您真是胸有内宅万家,家家事事清楚,卫府远在东阳,您竟然知悉我三房家事!以后若要知谁家短长,定来向您请教几番。” 锦言笑吟吟地,傻妞一个。 看热闹的有些脸色变了,这话怎么说的? 谁家没个见不得光的,兆和公主盯着人家内宅做什么?是要拿人权柄啊还是打探阴私啊…… “皇姨好静,素日鲜少出门,这不正好赶巧听说的嘛。” 防守反击。 “听说的啊?怪不得呢,传话,传着传着就走样,到您这儿就传讹了。您要是对我娘家事有兴趣,改天我给您好好说道说道。” 动嘴皮子装样儿。谁不会啊? 其实象长公主那样一记直拳打过去更过瘾,唧唧歪歪的多没意思!可惜,大家都是有身份的。打打杀杀的不够高档…… “论及子嗣,在座没有未出阁的小姐。我就厚脸皮说上几句,这儿女缘分要看老天爷的安排,早有早的好,晚有晚的妙,连果子都有先熟后熟呢,何况是儿女大事?” 侃侃而谈,笑看四座。 大家一听。有几分道理啊,这种事谁做主,自然是老天爷送子娘娘观音菩萨啊,还不兴有早有晚? “远的不说。玉桥胡同胡大人府上,小胡夫人不也成亲五载未出,之后连得三子?” 这件事锦言闲谈时听百里霜说过,正好拿来做例子。 对啊,那胡大人三代单传。到儿子这辈,居然五年不见一子,偏又禀持家训不纳妾,那些年没少见胡夫人领着儿媳妇拜神求佛。 谁知菩萨意真开了眼,连着给他家仨小子!破了三代单传的记录! 这项美谈在内宅的传播率很高。 也对。不还有晚来得子老蚌含珠之说吗,何况侯夫人年纪不大,成亲时日也不长…… 不对,永安侯情况特殊,跟这早早晚晚的没关系。 “难得!昆哥儿媳妇你能这么豁达,这子嗣事儿的确不能急,早早晚晚的,有耐心等就好。” 兆和抚掌称赞。醉翁之意不在酒。 噢,不就是讥讽任昆分-桃-断-袖嘛! 每个人都有爱的权利与自由,至于他爱的人是同性还是异性,这只是爱的一种选择。 有时候,爱一个人只是因为他本身,只因为是他,无关男女。 锦言对任昆与水无痕的关系,未必赞同,却能理解,抱以宽容。 |婚姻的真正本质是管控男女关系的机制,是管控型伦理,爱情指向的是自愿型伦理。| 有人说爱是一种意志行为,你可以决定爱或不爱,爱谁或不爱谁,但,人的理智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意志与行为吗? 锦言对此种言论深表怀疑。 不就是有个相同性别的恋人吗,干卿底事? 你笑里藏刀想看我们贻笑大方对吧? 那就接招吧,不把你说得吐血算我没出师,功夫不到家! 嫣然一笑,梨涡深现,灿若春华。 “皇姨见笑,这豁达二字言重了。” 言笑自若,顾盼生姿:“府上这厅堂布置地甚是喜庆大气。恕我眼拙,这中堂所挂可是和合二仙?” 这算,转移话题? 兆和粲然:“没错,正是和合二仙。世俗间的讲究,难得你竟识得!” 这女人,不话里带刺能死啊! “噢,这就是和合二仙。我有听说过这个故事……” 莞尔一笑:“这和合二仙也称和合二圣,相传有寒山、拾得二人异姓但亲如兄弟,寒山在拾得婚前知道二人同爱一女,于是弃家去苏州枫桥削发为僧。拾得知情后舍女寻觅寒山,折一枝盛开的荷花前去相见,寒山急捧饭盒出迎,二人欣喜而同为僧人。皇姨府上办喜事在中堂悬挂其画像,取和谐合好之意。不知我说得对不对?” 表情生动,声音甜糯温软,一则小故事娓娓道来,绘声绘色,听得众人入神。 “不愧是才子之女,这故事我还是头次听人讲得这么好……成亲可不就是要和谐合好夫妻和美嘛。” 兆和得意又矜持地笑着。 长公主见她二人一来一往说得热闹,不由对锦言生出几分不悦,先前还以为她有什么招数,结果就不痒不痛地回上两句,啥事也没有! 锦言忽然正容,沉声问道:“那我倒是不明白了,皇姨为何宽己严他,自家门前雪不扫,偏管他人瓦上霜!” ps: 注:关于婚姻是管控型伦理……引用自曹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笑也和合哭也和合 锦言忽然发难,众人皆感意外。 兆和一愣:“这是怎么说的?我何时宽己严他了?” “何时?” 素手一点:“皇姨府上中堂所挂是寒山拾得,合和二仙吧?” 对呀,图挂在那里的,众目睽睽,有什么好否认的。 “那可奇怪了……” 长长的尾音将人的心思勾得一阵发痒,快讲快讲,别卖关子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自我入府,皇姨关怀倍置,提子嗣论生养,又将我家府上前院后宅男女体态归为一谈,虽有失妥当,我只当是皇姨关心则乱,辞不达意,谁知您竟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我偏不直接说,就让你急,让你乱方寸。 “话赶话的,你想是误会……” 姜是老的辣,兆和不予纠缠。 “误会?您真当我是无知小儿不成?” 想逃避话题?想都别想! 满脸的伤心难过,仿佛有隐忍的泪盈于眶,水气濛濛的大眼睛凄然四顾又回落于兆和身上:“非是我愚钝,先前一心以为皇姨好意,没想到您竟会是……” “您明里暗里说的都是我家侯爷与水公子的关系非比寻常,故此,子嗣上早早晚晚有得等吗?” 这种明刀明枪的过招显然不是兆和的风格,她略有些不自在:“这孩子,真能说笑,皇姐,你看……” “本宫看?那你到是说说刚才那些有的没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毫不客气反问,你不是会装吗,继续装啊…… 这个圈里没有傻人,兆和什么意思所有人心知肚明,心领神会就好,这种话怎能锣对锣鼓对鼓挑明了讲在当面? “我只当皇姨面慈心善。知书达礼,哪知您竟含沙射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又说哪去了。这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一下子当面锣鼓一下子又机锋掩藏。不但观众不明白,兆和也没跟上:“……有话直说,皇姨不是个是知错不改的……” 锦言依旧是一脸的委屈:“倒要请教皇姨,这和合二仙可都是男人?” “不错。” 这话问得直白简单,众所周知的答案,不会有错。 “寒山与拾得同为男人亦非亲兄弟,同爱一女。其女嫁于拾得,寒山削发为僧,拾得舍妻寻之,二人欣喜而同为僧人自此相依。” 锦言语速轻缓字字清晰:“为何同为男男。府上引为和美,高悬于堂,事及我家,就成丑事?” 打口水战掰扯歪理是吧,你说一句就灭一句。 众人面面相觑。这怎么能一样?永安侯那是!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好在自家没有挂这个,有人松口气。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回头就赶紧揭了去!有人暗自着急。 神色各异,想啥的都有。 …… “这怎么能一样?” 兆和正色道:“这是知己情谊惺惺相惜!” “怎么不一样?” 锦言更严肃地反问道:“皇姨不曾见过寒山拾得的相处,仅听传闻就信其为知音,您既不了解我家侯爷又不了解水公子。为何凭传言就任意人前诋毁自家后辈子侄,可知何为亲长何为尊辈?” 这样也行? 长公主听得解气,这不是兆和惯用的招术吗?以其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真是过瘾! 这,这真是强辞压理莫名其妙!那能一样吗? 兆和公主气得全身发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那水无痕出自小相公馆,这能相提并论吗!” 看来是真急了,连小相公馆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词都出来了。 锦言心下暗笑,脸上却是不可置信的震惊,惊呼一声:“皇姨!您向来最知书达礼……” 瞪大了眼睛,痛心疾首:“皇姨就是凭此做判定的?难道您就没听过出淤泥而不染?没听过英雄不论出身?难道您竟不知千里马未遇伯乐之前只是不得主人待见的驭马?人云亦云,以讹传讹,没见识的庸妇才会如此!” 凭这一年多对永安侯的了解,锦言知道他不是个当众高调宣爱的,就算他与水无痕情意相投,但私密行为定都是在独自相处时才会有的,人前顶多玩个小暧昧什么。 锦言这叫耍无赖,有技术地讲叫,混淆概念,搅乱视听,模糊事实…… 任昆是不是真好男\色,只是据行为而推断,毕竟谁也不可能亲眼去见证他们的床/事,到底谁上谁下,不可能有外人旁观。 任昆更不可能当众申明个人的性倾向,判定他断袖的根据无非是他不好女色,不去青楼不睡女人,谁能说不睡女人就一定是睡男人的? 另一条要证是水无痕的出身。 水无痕出身小倌馆无遗,但他的确也是官宦子弟,做为犯官之后,被发卖为奴的。 就不兴是永安侯悯其身,怜其才?折节相交? 对于曾经的同类,许多人还是有一丝隐藏的狐悲之情。 不少人露出以为然的神色。 借东喻西引发同情不是锦言的终极目的,不待兆和辩解,乘胜追击,语气迟疑:“……您如此笃定,莫非……您竟见过我家侯爷与水公子的私下相处?” 语气温和,说出的话却象一记记飞刀:“否则为何府上堂前的就是高山流水,我们府上就是比翼连理?还是说……府上另有隐情?” 兆和激愤难耐,气得要吐血,正待要反驳,那知对方却不给机会,继续话锋一转: “皇姨,这人之相处,是君子之交还是小人相处,内情只有当事人最清楚,我只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而我家侯爷行事历来堂堂正正。不像有些人家,表面上道貌岸然,内里龌龊阴暗!” 兆和哪受过这个。脸色发白嘴唇发抖,不待这样欺负人的! “噼里啪啦!” 忽然传来鞭炮声。原来竟是花轿到了。 锦言不卑不亢,笑得温婉,好言提醒道: “皇姨,这喜轿已到,时间不多,您是要留着这双男图取和谐和好的好口彩呢,还是要赶紧摘了去?” 兆和恨不得抓花她的脸! 这小道姑忒坏了! 左也是坑儿右也是坑儿。她只觉得自己不管选哪个都在坑里,这脸面是丢尽了! 真不应该请这个灾星入门! 仲秋宫宴已然是个教训,自己竟又小看了她! 可她说的事又不能不理,这和合二仙当众被她说到这份儿上。无论如何是不能再挂了,兆和咬牙吩咐盖上红绸贴上双喜字。 好好的一场喜事生生被她搅和了! 长公主扬眉吐气,从头到脚都舒坦!笑眯眯地观完了礼用了喜宴,才施施然告辞回府。 …… “……看不出你竟是个会说故事的!” 马车里长公主兴致很高:“这和合二仙的来由我是头次听闻。” 这个故事在南方部分地区流传,在北方并不很广泛。京城里一般人家办喜事都不会挂这个,不知怎的兆和公主家竟会有这个,可真赶巧被锦言拿来做筏子。 低头笑笑:“早些年听人讲过,今天正好想到……因为有公主婆婆帮我镇场嘛” “兆和这次可没脸得很!” 长公主笑得畅快:“该!” 果然,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快乐更彻底。今天,长公主心情爽,竟没用到日行一骂! +++++++++++++分割线++++++++++ “听说你今天给兆和吃排头了?” 任昆心情极好,含笑问道。 消息传这么快?还是这人耳目灵通?事过无非两三个小时而已。 “侯爷也去参加喜宴了?” 永安侯摇头:“不得空!她家的事,也就你和母亲愿意去掺和。” 什么叫我愿意去掺和? 锦言窒了下,长出一口气没言语,好吧,你是老大你说得算。 “听说你既赢了场面又下了兆和的脸,说说看。” 永安侯兴致盎然。 “也没什么……” 莫名心虚,她陡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在人前否定了任昆与水无痕的关系! 这显然是触及了永安侯的大忌…… 任昆这样的人,怎能容忍别人对他的事情指手划脚! 他对水无痕情比金坚,恨不得娶其为妻昭告于世,自己竟然将他们关系的舆论导向引往错误的方向! 怪不得笑得这般温和!这是愈怒愈平易近人的节奏? 越想越惊,越惊越悔…… 果然是温水煮青蛙,得意容易忘形,永安侯在自己面前一向表现得太好说话,她竟真当他是不会发威的猫! 锦言头上有细密的汗珠泌出,她结结巴巴解释着:“……侯爷,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当时那场面,一时情急乱了方寸,光想着落人脸面去了……一不小心就将您和水公子扯进来了……我错了。” 认错认错,打罚都认了! 活该!叫你伶牙俐齿出风头! 叫你思虑不周顾此失彼!那头讨好了长公主,这头却得罪了永安侯! 活该两头不落好! 叫你一时嘴快,只想图一时之快却忘了后果严重…… 任昆与水无痕的关系经她如此解读,自此更引人探究,更复杂顾忌更多,遮遮掩掩,欲擒故纵,哪有直抒胸臆来得痛快? 自以为是的控制欲又犯了,这里早就不是林御姐的主场了! 锦言真悔了。 错误极其严重呵…… 冒犯雷区,干涉了永安侯的恋情,违反当初的约定,后果她担不起呵…… 怎能犯如此不知轻重的错误? 你的智商呢!你的脑子呢? 情急冲动当众出风头,这不是咱的指导方针啊…… …… 随着她的陈情,永安侯的脸上,笑容越来越淡, “侯爷,我知道错了,给您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她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任昆鞠了深深一躬。 永安侯一张俊脸已然成黑色,心头憋口气,说不出的失落和郁怒:“喔,你知道错了?” 一字一顿,说得缓慢。 “是。” 锦言清楚地感知到他压抑的怒火,愈发低眉顺目态度谦卑:“听凭侯爷处置。” 给人家惹麻烦了啊,涉及别人私事了噢!擅自违反协议了噢…… 脑子晕乎乎地,当时怎么就一时冲动说了那些话? 当然不会是自己潜意识地希望任昆是个假断,怪只怪他平时表现得太爷们,攻受特征不明显,且他与水公子表达感情太含蓄…… 还有,就是和合二仙的故事太不靠谱! 执念啊! 初次听闻就觉这个故事怪异,两个男人怎么还公然用于婚姻祝福?人们对这种忠贞关系宽容至此? 起初的印象种下了,种子得遇合适的机会就破土而出,戳痛别人也抽了自己一脸…… 所以,腐女当不得啊。 和合,姐认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猜猜心头好 任昆凛然瞪着锦言,神色晦暗不明。 眼前这小丫头,似缺水的秧苗,蔫头蔫脑,那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也失去了笑意,如折翼的鸟,沮丧而无力。 心头火气一点一点消散…… 这火气来得莫名去得也莫名,心一动:自己有什么好气的呢? 是为她的言辞?明明刚听闻此事时,自己并不生气,来此间问事,起意并非兴师问罪,为何就恼了? 这样不好。 他摇摇头,什么时候面前的这个小丫头竟能影响自己的情绪了? 脸色愈显难看。 “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吧?”语调凉凉。 知道。头点得象小鸡吃米。“给侯爷添麻烦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啊! 任昆差点要抚额长叹,这件事最让人诟病的是你自己! 不是给我添麻烦,是给你自己添麻烦了! 小丫头胆大妄为信口开河,什么都敢讲。 明摆着指鹿为马颠倒是非的事情也被她说得有理有据气壮山河,别人不说话,不是信了她的话!是因为明知她在狡辩,却不能上前反驳…… 可是,她知不知道,此事弄不好,她自己会沦为笑柄? 外头人会笑她患了癔症,白日做梦,死鸭子嘴硬,腆着脸死犟? 他哪里会有麻烦?又有哪个敢找他的麻烦?是她自己,本就因身世经历亲事话题不断,如今又扯到这件是是非非里…… 这个傻丫头! 精明起来,智多近乎妖,傻起来,半颗心眼也不长…… 心中无奈,想骂又不忍心—— 看来以后要尽量少带无痕同行。总得给她做做面子,别让她的话掉地上…… …… “知错就好,下不为例。” 他听见自己冷冷的声音。 “是。我记住了。” 老老实实的点头,不会就此轻易放过吧?抬头。虔诚地等着老板继续训斥。 “要守规矩知进退。” 对,是! 锦言频频点头,以后保证做到。还有呢? 这就没了?训完了? 她抬头意外地望着任昆,这,这就行了?还是气到懒得训的程度? “那,侯爷……我们还,那起初说好的话?” 小心翼翼地求证。不会借此了结了当初的合作约定吧? 没有了永安侯的这把大伞,长公主又处于不稳定喷发状态中,日子灰暗无光。 你说呢? 任昆顿了顿,长出一口气。算了,懒得和她计较: “父亲再忙这一两日自会回府。” 答非所问,反说起任怀元的行踪来。 噢……驸马要回府了。 这意思是指之前说的故事会之事作废了吧? 明白了永安侯话意,她忙表态:“好,我知道了。我明日就开始做落梅山庄的事情。” 任昆又一阵无语。 这丫头想事情怎么老是与别人不同? 他没别的意思好不好! 他只是想告诉她再忍上两日,母亲的火就不会发她身上了好不好? 怎么又扯到别的事情上了? 好比刚才,自己就是想听她亲口说说今天发生的事,想象她定会是一幅洋洋得意的又可爱又可笑的小模样…… 谁知到她这儿,就又是赔礼又认错。还担心自己日后报复! 在她心里,自己就是这般得不堪? “晚膳用什么?” 懒得再理她,任昆果断换了话题。 这丫头一会聪明一会笨拙,时灵时不灵的,换个她能理解的话题…… ++++++++++++++++++分割线++++++++++++++++++ 等到永安侯用完晚餐离开榴园,锦言才长长出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 总算躲过一劫! 话说任昆真的挺有大人大量,居然没怎么清算,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老天还算有点良知! 锦言想到初见面时永安侯的那一记窝心脚,就不寒而悚。龙有逆鳞,触之及亡,自己这次犯了这么个大错,居然还有命活着,居然还能全须全尾的发丝无损,真是老天保佑。 下次再也不敢了。 经此一事,任昆的形象在锦言心中呈两极分化: 综合好评数上升许多,够宽容懂克制,且能得理饶人,体谅下属,是个不错的老板; 亲近指数骤然下跌数个百分点,直接回到当初只可远观不可近赏的地步,猛兽再无害,归根结底也是猛兽,不能老虎不发威就当他是病猫。 侯爷是佛爷,要尊着敬着供着,不能亲近之…… …… 永安侯刚回院子,就听下人回报水公子来访。 不由得一愣,无痕向来非公不入,因公而来都是到书房,眼下这般晚了,怎会直接找到寝居来? 待见水无痕面有倦色眼带红丝,愈发奇怪:“无痕,你这是?” 水无痕取出一本小薄册,递给任昆:“侯爷前几日问过杂事趣闻,我着人在市井之中收集了些,这里的几则已整理润色过了,侯爷看看可能用否?” 水无痕心思剔透,那日永安侯提了个话头,他不费心思就猜到了内里乾坤,想到此事可能与锦言有关,他坐卧难安,长公主怎样的脾气,他是身有体会,若不是男女有别内外不同,永安侯又态度坚定,他早就没命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她每天都要正面承受公主殿下的迁怒,且,避无可避…… 一念至此,水无痕几日不眠不休,虽说不知道这抄本有用没用,既然永安侯问到了,不做他心难安。 “无痕有心了,以后不必如此辛苦。” 任昆接过小册子,心有所动……无痕不管何时都是这般一心为人。 “无痕。今日兆和府上之事……” 永安侯本不欲与水无痕提此事,他又不是锦言,无视事实。胡搅蛮缠只要场面好看,他亦知水无痕此时登门绝不是为日间事所来: “夫人。她是……她长于方外,红尘俗事知之甚少,她就是童心未泯……” 任昆真心不想责备锦言,但水无痕也是当事人,小丫头那番话,别人不知真假,无痕却不能骗的……话题尴尬。解释出口的话就一片凌乱。 “知道,夫人无他意。” 水无痕笑得坦荡:“夫人一片冰心,无痕焉能曲解?” “没错,她一向对无痕颇为高看……” 任昆觉得这个话题很难进行下去。顿住了。 “是。时辰不早了,侯爷早些休息。” 水无痕亦无意于继续此话题,告退回井梧轩。 银烛高燃,永安侯翻阅着手中抄本,仓促间无痕能弄出这本东西。颇是费了一番心力…… 明日一早差人送去内院,不知那小丫头能不能用得上。不过,看今天她那番对答,好似放弃了这个故事会的想法…… 如此,倒让无痕白费功夫了。想来那小丫头也会领这份情…… 一念至此,忽觉得心头涌起股不自在: 无痕与小丫头彼此理解互相体谅,一个夸对方出淤泥而不染,一个赞对方一片冰心,反观自己倒也了局外人…… ++++++++++++++++++分割线+++++++++++++++ 自觉犯错误的锦言决定收起尾巴低调做人。 故事会? 不弄了,别伤心劳神的,若不是天天唠叨着讲故事,她昨日没准就记不起和合的故事呢,记不起那个故事,也就不会惹出得罪永安侯的这档子事来。 回头还讲故事?再触了长公主的霉头,俩老板,冒犯了一双,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不是? 永安侯有交代,过几日驸马就回来了,她这个迁怒的对象应该就能轮休,也就坚持个一两日,耳朵一闭忍忍就过去。 这几天装鸵鸟! 主意拿定,心态放松,前往正院打卡请安。 预想的总没有变化得快,锦言这厢刚打定主意不讲故事了,那头长公主却惦记上了:“……昨日你讲得有趣,这天寒地冻的,也没个好去处,再讲几个小故事解解闷。” 这不玩我嘛! 先前费尽心思想找时机却都未果,等到确定放弃了……好嘛,都不用自己开口,机会就来了!而且,不能拒绝! 锦言只得应下:“不知公主婆婆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调查下听众口味先,好哪一口啊?是才子佳人后花园,还是狐仙野庙诱书生…… “不用费心思,你随便讲讲就好。” 长公主表现得极为通情达礼:“不要那些打打杀杀的,听着累。要短点的,省得听不完老挂心。” 受宠若惊啊,多日连阴,忽而转晴,太阳光又感动又刺眼…… 成,那咱们就走言情路线! “那先讲个红拂夜奔?” 长公主应该喜欢奔放热情慧眼识英雄的传奇红拂女吧? 锦言打起精神,绘声绘色,眉飞色舞,发挥出说评书的潜能,时刻注意调动听众的情绪。 一段唐传奇,风尘三侠客。 柔情、剑骨、琴瑟、知音、明主,齐聚一堂。 自觉得讲得精彩,很满意……至于听众么,听众的反应…… “……这红拂女,倒是个胆大又功利的!只眼光不太准……” 听众大人的点评出乎意料。 这个说法好像比较另类啊,非寻常路子,如何功利如何眼光不准?锦言虚心请教。 “身为歌女想奔个好前程是人之常情,与考前相书生,花魁挑恩客无甚区别,” 长公主不以为然:“李靖有才有貌又无妻,无非就是穷且不得志,有道是莫欺少年穷,抛去这一点他恰是上选,红拂是机缘巧合抢先一步……” 就是下手早抢到刚发售的潜力股了吧? “聘则为妻奔为妾,她是运倒好,赶上乱世,男人又有担当,否则这般勾搭上手的,最好也就是个贵妾的命!” 我说殿下您能不这么现实又礼教么!人家那是为了爱情与自由! “爱?” 长公主嗤鼻:“见一面哪来的情?与陌生人相般,说是要找个依靠倒还有几分可信。” 咦,不是说长公主与驸马就是一见钟情的? 莫非是因为自己受了伤,就怀疑并否定一见钟情的靠谱性? 那眼光不准呢?这又做何解? 长公主却没了点评的兴致,喝口茶示意她继续。 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白雪公主小矮人灰姑娘之类的也不会喜欢吧? 那来个吧,这个比较中性,纯粹当个故事来听就好。 公主殿下却说:“……你又不是真道姑,这些个仙法道术什么的,忘了就好,多学点持家、理事、尊长、事夫的本领才是正理儿……” 我,真晕! 您听得重点咋都这么不同涅? 这只是讲故事而已,咱不带真人替换的,好不好? “……有个张姓书生在丫环红娘的帮助下……” 西厢记,小儿女都爱。 “这个丫头着实该打!该死!怂恿小姐不学好!女子若不自重,就是自甘轻贱,这男人就是娶了你,日后必不会真心敬重……” 不喜欢自由恋爱的? 喔,有年纪的女人心态是会变的,哪怕象长公主这样自择夫婿的,变成鱼眼珠子后想法也是会变滴…… 那再换一个!换个讲自尊有自爱的。 “……杜十娘怒沉了百宝箱,凄美一笑,将身投至滚滚江水中……” “这女子倒是有气性,可惜更是个笨傻蠢的!架不住几句甜言蜜语,看走眼挑错了人,已然够笨,明明能谋个自由身,偏要自卖为妾!更傻!有财有色为个负心男人自尽,真是蠢极!” 听众反弹很激烈,连楼主都一并骂上了:“……你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听听,正经的女孩家,哪个能知道这些!” 公主大妈!俺的亲殿下! 酸甜苦辣咸,您到底好哪一口儿,您吱儿一声,行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袪火锦方 这些不喜欢? 我就每种类型的都来一个! 某人前世被死客户蹂躏惯了,绝对具有拍不死的小强精神。 唐传奇、三言两拍、儒林外史、神话故事,各类杂谈笔记,脑子中的存货,全给倒腾出来,再不济还可以从西游记、封神演义里摘选,独立成章的很多很多。 上下五千年,多少故事杂谈,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就不信没有一款适合你! 锦言说得口干舌燥,比旧时前门大栅栏说书的还累,只差嘴角抽搐,口吐白沫。 长公主听得悠闲,时而不置可否,直接点击进入下一个,时而点评一二,评语忒天马行空,其理解与想象及再创作性堪称神人一枚! 锦言刚讲完一则梦溪笔谈里的小故事: 爷爷体胖肚大,调皮的小孙子将李子塞进其肚脐眼里,日长,李烂,出黄水,以为肚烂将死,医不得治,孙子道出缘原,抠出李核,皆大欢喜。 这纯粹是个好玩的小事,拿来一乐的。估计当年沈括收其入书中,也是当个市井异事来看的。 小孩忒调皮,大人忒怕死,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好不好? 结果吧,长公主凉凉一语:“……我倒想要个这般精灵古怪的金孙子,别说肚脐藏李,栽眼珠子里我都乐意!倒是你,有功夫琢磨故事,故事能带来一儿半女?” 真不在一个频道上!没法沟通! 锦言彻底没脾气了,我哪里琢磨故事了?不是你要听我才绞尽脑汁耗尽口水的? 您也忒难侍候了……您是从火星来的吧? 终于火星人开恩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听了这些,这心里可是舒服了不少,回去好好歇着,明天讲几个好的。” 啊,明天还要啊! 脚下一趔趄,就您这挑剔劲儿,舌灿莲花也没用啊,您也能摘几片花瓣下来! 锦言觉得自己真是疯了。之前居然想给长公主讲故事!她真是无知又无畏的傻大姐! 就这位公主大神,就她这种奇特视角,独门解读,自己最后肯定是精尽人亡……哦,没那玩意儿的生产工具,那,定是口水尽了,声嘶力绝而亡。 真正无声无息地挂了…… ++++++++分隔线++++++++ 回到榴园,喝了一大碗补气润喉清音的药茶,锦言一头栽到软榻上。这口气松懈下来。连手指都不想动一动。 夏嬷嬷忙给她揉肩按背。 肩膀后背不累。累得是声带和面部肌肉……锦言有心指点夏嬷嬷找到正确的位置,唉,声带没法按摩,还是免了吧。 耳边是嬷嬷轻柔的声音:“侯爷早间遣人送了本册子来。说是收集的故事。您要看看吗?” 故事?永安侯的?什么意思? 侯爷的事就是大事,片刻不得耽误。 她又爬了起来,接过来扫几眼,是收录的闲谈杂事,墨迹新鲜,应是才整理的,字体很熟悉,好象,是水无痕的? 锦言有点疑惑。又仔细看看,果然是水无痕的笔迹。 他,收集的?给自己的? 锦言有点迷糊,难道是永安侯要求的? 想不通。 夏嬷嬷手劲不轻不重,刚刚好。锦言舒服地眯了一觉。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小声讲话,说得是永安侯。 她一凝神,醒了。 是永安侯差人来告知晚间有应酬,不过来了。 真好。他有应酬,她就不用应酬了。 在自己屋里,锦言索性蓬着头发在榻上半靠半倚地用了餐。 小眠之余,暂无睡意。她闭目养神,准备明天的故事腹稿。 这也不喜欢,那也不喜欢…… “女孩的心事你别猜……” 脑子里忽然就蹦出那首老歌。 “……公主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知道她为什么发脾气,也不知她为什么要骂人,公主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知道她为什么闹喳喳……” 果然猜来猜去,事实证明,适合的那一款就是没找到。 算了,太麻烦。 明天直接请公主女孩自己说吧,她若不开口,就说那个“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好了! 客户太不靠谱,忽悠忽悠得过且过就好,没必要浪费太多的精华脑细胞为其度身打造。 拿定主意,锦言打着哈欠洗洗睡了。 ++++++++++++++++分割线++++++++++++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小小年纪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这猴精猪怪的,不好!” 这是名著,不懂不要乱讲好不好? “那个,公主婆婆啊,我读书不多,知道的故事差不多都讲了,要不,您喜欢什么我看看有没有那一类的?” 得嘞,别再让小二看着上了,您直接点菜吧。 “这孩子,随便打发时间逗闷子的事儿,又不是要考校你学问。” 长公主笑得和蔼可亲。 您不如考校学问呢! 有问有答,多简单!懂得我就回答,不懂地就言不知道,省心省事! “讲讲奇女子的,与寻常女人不一样的……” 奇女子倒是蛮多的,关键不知您好哪一口啊,那红拂女不就够传奇,您还看不上!横挑鼻子竖挑眼,将人贬了一通! “……别弄些歌伎花魁什么的,就没个好身份正经人家出身的?” 长公主将细则列出来。 噢,这是要听贤妻良母的故事? 那,孟姜女算是千古好贤妻之一吧?万里寻夫,哭倒长城…… “太过悲惨,这女子也太弱质了些……” 摇摇头。 这还弱?长城都哭倒了!比发洪水还厉害呢! 那就来个女汉子的!花木兰,这个强吧?女将军! 哪知! “倒真是巾帼英雄!对镜贴花黄,可惜,若非赐婚,要怕是嫁不出去……” 您能不能不要操心花木兰可能成为剩女的事儿?能将注意力放在人家马上英雄的飒爽英姿上么? 那就来个嫁出去的,梁红玉! 有丈夫! 与夫韩世忠同抗外虏,同为英雄!飞马传诏。擂鼓战金山,这个总应该合心意了吧? 皇帝都点赞,给了个“智略之优,无愧前史。”的官方评论。 谁料! “……说了这么多就数这位最值得称道!真乃娼优异数!可惜,运气比之红拂女差之许多……沦落营妓,为妾扶正,又英年早逝……这命数!” 再摇头。 您哪里看出人家命不好了? 梅花香自苦寒来,再说人家又不是生来就为营妓,是家中父辈长者获罪所致好不好? 为妾也没办法啊,韩世忠早有元配。林林总总都是个人左右不了的客观事实啊。 主观上。人家虽陷身泥淖。却能慧眼识英雄。其后更纵横天下,内平叛逆,外御强仇,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青史留芳。 这种种成就,是个人努力的结果,更能彰显个人实力,怎么就是命不好了?我命由我不由天! 长公主的脉,真心把不了……这位殿下,不能拿常人论之。 “讲别的吧。” 还讲!没了! “公主婆婆,没有了……” 锦言不好意思地笑笑:“您喜欢听什么,我找书读给您听?” 这位大妈。您到底觉得啥样的好,咱们直接读书成吗? “书上的更无趣,” 长公主摆手:“这就没有了?不是整天去茶亭听人说古论今?这十几年下来,就这几个?” 深表怀疑。 我什么时候整天去茶亭听话儿了?这是谁造谣! “……你之前不说那些诗啊词的都是听说来的?诗词都能听来,乡野杂谈的不就更多?” 原来。自己早早挖好坑,假以时日,专供自己跳的?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笨了? 不是自己太笨,是对手太厉害……这种段位的,咱玩不过啊。 “公主婆婆,您知道乡人野谈多说鬼神精怪家长里短,过于粗俗,难登大雅之堂,非礼勿听非礼勿言,这点规矩我还是有的,再说,有一些人家也不让小孩子旁听啊……” 管她什么理由,总之,这故事会咱还是别开了吧,啊? “我知道你素来是个规矩的,” 长公主敷衍地赞一个,根本不理她的茬:“也不用说什么长篇大论的,闲聊解闷,简短逗趣就好,你随便讲讲就好。” 随便讲讲?就您这各种要求各种不爽各种纠结,我若真随意,您还不定说什么呢! “我觉得象和合二仙那样的就很好,明日你就讲这种的。” 长公主明确了要求:“有意思,听着新奇有趣。” 这种的? 怎么个意思? 是指那种兔子尾巴般的长度啊,还是指那种背背的内容?难道长公主想多了解儿子的心理状态? “今儿就这样吧,回去歇着吧。” 长公主直接休会,“嬷嬷,取枝老参给侯夫人补补气。” 得,今日有酬劳,不算白讲。 ++++++++++++++++分割线++++++++++++++ 深一脚浅一脚回了自己的窝,锦言满脑子的雾水,长公主到底是个神马意思? 将她的话语、腔调、神情,如回放慢动作似的,反复地回忆,在脑子中过了几遍,确定意有所指。 到底指什么,不知道。 说白了,对故事有要求,内心期待自己能讲某一类的故事,这某一类是哪一类,她就是不明说。 可能是描述不清楚? 也可能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希望自己能投其所好? 可惜,这位大神想什么锦言愣是猜不着! 与其拙劣地表达,倒不如保持沉默为好! 可是, 这痒处没搔到,明后天还有得熬…… 痛苦啊,有话您能直说么? …… “在想什么?” 突出其来的声音,吓得她一哆嗦。 谁呀,不知声波能杀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袪火锦方(一) “在想什么?” 突出其来的声音,吓得她一哆嗦。 不用问,在榴园的地盘上,能这样大喇喇在她耳边讲话的男人,除了永安侯不做他选。 任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往常这人听到他回来,都会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象只欢快的小鸟一般迎上来,接斗篷递湿巾上热茶,温言软语,今天这是怎么了? 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榻上,身子七扭八歪软得没了骨头似的,小眉头蹙得紧紧的,小脸绷着,没一点笑模样,嘟着嘴,好象跟谁在赌气…… 这是怎么了,谁惹她了? 又挨骂了?不是说被留在正院讲故事,母亲心情不错? 这也是位大神,得罪不起。 锦言忙收拾心情,上前迎接服侍。 她习惯地站到永安侯面前,熟稔地去解他斗篷带子。 “怎么了?” 娇小苗条的女孩儿,发心刚好到他的下巴处,鼻间是橙花的愉悦青苹果的甜蜜。 “又洗头发了?这么冷的天。” 任昆微低头,嗅了嗅,笑着问道。 锦言特别爱干净,天天要泡澡,头发最多两天就要洗一次,冬天也要如此,府里是不缺这点花费,不过天冷就是烧着地龙,象她这么频繁地沐浴也容易受凉。说也不听。 自言习惯了,东阳多暖和…… “观里有地热!温汤子!” 神色间多有向往。 有时回来赶上她沐浴过,空气中充满了甘甜和明快,柑橘的清新与青杏蜜桃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形成独特的绿色果木香,活泼、纯净而欢乐,让人感到愉悦的情绪,那是象梦一样美好的感觉。 任昆很喜欢。 “嗯,有点问题想不通。” 锦言将斗篷放到一旁挂好,一边将温湿的面巾递给他,一边答道。 在永安侯面前。她从来没有隐瞒这种念头,问就交底,不问还要即时汇报呢。何况事关长公主,任昆永远比自己更有一手资料,也更了解。 “哦……” 不是挨骂就好。 永安侯将热热的毛巾覆在脸上,声音有些沉闷:“什么问题?” “不明白公主婆婆的心思。”有永安侯帮忙参详最好不过。 锦言简短扼要地将事情讲述一遍,任昆沉吟片刻:“……你说详细些。” 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简单说来如白水般平淡无奇,看不出端倪。 “那,说来话长……” 详细讲。要说的就很多了。 “无妨。”永安侯闲闲地喝了口茶:“慢慢道来即可。” 于是。锦言殷勤地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逐一向任昆做了回顾。包括自己说了什么长公主讲了什么,神色与语气如何,事无巨细,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如此。就是这样,我还是不知道公主婆婆想听什么样的……” 七七八八说完这些,两人都用完了晚膳,地点改为书房。 永安侯端坐在榻上,面容沉静,专注地盯着对面那个滔滔不绝的小人儿,暖暖的灯光照在她如瓷的臻白肌肤上,晕出一层微熏的粉红…… 甜软的声音将琐碎的事件理性清晰的描绘…… 锦言说完了,眼巴巴地看向永安侯。他一直听得很认真,充满自信与智慧的样子,即便一言不发,亦能够感觉到他的力量与承诺。 这小丫头,脑袋是怎么长的?怎么什么东西都装? 任昆忍俊不禁。也真难为她了! 怪不得之前想要劝化母亲,原来还真是有底气有累积的! “侯爷你别一个人笑啊,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这人,想到什么好歹吱一声儿,她这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呢。 语气里竟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娇嗔。 “我在想,二龙山下的这个茶亭还真是独特,堪比国子监讲经台啊……” 永安侯调侃道。 锦言脸一红:“……那个,也有从别处听闻的,也有书上看来的。” 早知道,就多编几个出处了。 问题是,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她睁大了眼睛:“侯爷!” “知道,我知道。” 任昆笑着安抚:“既然母亲想听与和合相似的,你就选这样的讲好了。” 这样的! 锦言吃惊地望着他,难道他也以为长公主需要多接触男男的世界,如此才能增进了解,更好地进行母子沟通? 读懂了她的眸中之意,永安侯罕见地感到两耳发烫,清了清嗓子,压下那股莫名的不自在,反问道:“你之前不是想劝教母亲?就是这个意思。” 这两件事,有关联吗?锦言还有些不解。 “我想母亲应该是想找个范本。” 范本? “你是说……” 心里猛然窜起个念头,难道是? “对,就是如此。” 任昆确定地点点头:“母亲是想听她想听的。” 噢,我明白了…… 怪不得要讲女子的故事,又挨个点评女主,没有满意的,是因为没有找到最适合代入的那个? 这么说,长公主是希望听着别人的故事,为自身寻找借鉴? 果然,任昆亦是如此解读:“……说句大不敬的,母亲与父亲的关系……” 他轻蹙下眉头,似乎在甄选着更洽切的词语:“不象夫妻不象君臣,全无章法……” “西边日出东边雨,倒是无情还有情……” 锦言喃喃自语。 长公主对任怀元,是怎么样的一种情感? 在无止尽的冷寂与焦燥中蕴含着无穷的激情和渴望! 爱在,人在,时间却一去不复返。 纠缠消磨其中的,是那永远也追不上的身影,克制、退让、冰冷、孤傲,仿佛逆着光,永远无法感到对方的热度…… 爱是等待一朵花开的时光,虽然寂寞却很美好,但若这朵花耗尽一生的时光去等待。却依旧花期遥遥,对于一个无法甘心又不懂得温柔占领的强硬女人,以及试图掩饰的凉薄真相,恐怕,这就是无奈大于悲哀的沧海桑田…… 若真如任昆所言,她可能在寻找改变的途径…… 这可能吗?听着象是句童话…… 抛开熟悉的自己,何止是勇气?这是为自己出征。 …… “……母亲出生时,万里朝霞化凤鸟,是为吉兆祥瑞,先皇大喜。封为长。朝野上下从者众。连先皇后所出之女也屈居其后……” 原来长公主出生还逢天气异象!真是好命。贵为公主本就含着金汤匙,还要再来个祥瑞!运气好到爆棚! “先皇外祖父宠爱至极……愈发与其他公主不同……曲高和寡,目下无尘,能说上话的没几个。更遑论交心相谈的……” 锦言愈听愈觉永安侯分析的有道理,哟,真看不出,任昆还有做心理医师的潜质? 能对长公主的行为心理做出如此解读…… “难道就没人跟殿下讲过?” 有些不解,宫里不有得是教养女官?皇帝的女儿还能缺老师? “……不能讲,不会讲,不想听,讲了也白讲,有些靠学。有些要用心去领悟,” 任昆的声音轻不可闻,仿若自语:“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人生在世,根结到底不过是自己与自己相争的一场执念罢了……” 这!这应该是我的台词好不好? 锦言瞪大眼睛看着俨然得道高人范儿的永安侯,一时竟呆了……抢我台词! “也许我说得不对,谁知道她到底是怎样的心思,” 任昆忽然笑了,语气轻快:“反正都是讲故事,你不防换个试试,对就对了,不对也错不到哪里去。” 也是啊,不对了顶多得几句恶评,也不会少块肉! 锦言深以为然。 累了就叹气,开心了就微笑,想那么多干嘛? 要不要告诉长公主殿下,就算别人不爱你,你还可以爱自己?就算别人拒绝了你,除了生气迁怒之外,你还有其他选择? “那,侯爷,你看这个合不合适?” 别说,还真有可以借鉴的版本。 “……唔,这个,倒是直白……” 任昆听锦言说完,摸着下巴给出句不痛不痒的评价。 那,是合适还是不合适? 锦言满怀期盼地盯着他,没有发现无意识间对永安侯产生的信任和依赖。 公主会不会老羞成怒,怒气冲天,雷霆大怒,然后自己的余生就天天穿着小鞋脱不掉? 那,听任昆的还是不听任昆? 看,人生到处都是选择,选与不选,由不得你做主。 分割线 气息绵长,一夜无梦。 庸人才自扰,天榻了,有高个顶着呢。 永安侯昨晚临走摞一句:“放心,有我呢……” 纠结就此平顺,任昆的信用多好啊,有他撑着,锦言胆气壮了不少,不用担心成为风箱中的老鼠,两头受气,上不了双保险,得了一份也成。 她一向懂得知足感恩,要求历来很小很卑微的…… 长公主既有心寻医,那就上一份清心祛火的锦方好了。 来份猛料,度身定做,药效又足又重,不信没反应! …… “公主婆婆,我昨天回去想了想,倒是有个女王的故事尚可一听。” 开门见山,也别兜圈子了,愿意听就这个。不愿意听,估计说完这个也没下一个了。 “女王?” 长公主来了兴致:“我曾听闻南夷有小国尊女为王,陛下登基时还曾有女王使臣来贺。” “公主婆婆博闻!” 锦言顺势抬抬轿子:“就是南夷那边的故事,偶尔听航海人讲过,因为特别,印象就深。” “噢,可涉及政事?” 长公主有一点令锦言称奇,她极为自觉地避开任何政事话题,几乎不评论朝事与朝臣,至少锦言没听到过。 “是女王与王夫的生活琐事,趣谈而已。” 放心,为您精心特选的袪火锦方,又怎会涉及政事? 话说,政事,什么时候会成为您发火的缘由! ps: ps1:月底,例行求票时,别人双更三更有底气,坚持一更如我,厚着脸皮弱弱问一句:亲,有票投给我咩?…… ps2:谢谢书友一把思念的打赏,亲,俺咋不想加更涅?俺也想加更,问题是接下来三天要去外地,俺在努力存稿,争取不断更——手残党,目标只能定得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袪火锦方(二) 长公主显然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故事还未开讲,注意力已集中。 锦言将状态调至最佳,这算是场硬仗,成不成的,与自己以后的幸福也息息相关。 正巧长公主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特烦眼前人多晃悠,平时服侍的都赶到外面候着,素常只留何嬷嬷一人。 真是天赐良机!此时不开场,更待何时? “……南夷多小国,各国习俗不同,其中有一国名为英兰,该国奉行男女平等,认为男与女只有生理体能上的不同,没有尊卑上下的区别,在日常生活中男子多能尊重女子。” 长公主一瞬不瞬地盯着锦言,还有这样的国家?不是说南夷都是未开化之地,民众缺乏教化? “……英兰国以嫡长先后为序,男女皆有继承权,历史上曾出现过数位女王,我们今天要讲的是其中一位名叫丽莎的女王。” “丽莎女王聪明美丽,自幼由名师教导,接受储君教育。在13岁那年她遇到心仪的男子,那时,她父王在位,她还是位公主。 可是,这位男子是南夷另一国家的王子,自小也是按王室继承人培养,未来有可能成为该国的国王。但是按照英兰国律法,如果王子要与女王成亲,就必须放弃之前所有的王位继承权……” “这不可能!” 长公主打断了锦言的讲述:“他不会为此改变自己所有的一切!” “不错,如果婚事成真,他所有的一切确实都要随着这份亲事而改变,” 锦言点头:“在女王的加冕礼上,他必须向妻子下跪宣誓,愿终生为其臣民,愿意永远效忠……” “身为王夫。虽有近似于国王的地位,但他的地位永远排在妻子后面,他的孩子们都不随他姓。在公开场合,需要向妻子弯腰鞠躬并称她为陛下。走路时也只能跟在女王后面……” “不会有这样的人!他不会同意的!” 长公主急急地否定,神情激动。 “……” 锦言没有去辩解,继续往下讲: “王子开始的确不愿意。但他的父王从两国联姻的政治角度考虑,应承了这桩亲事,毕竟王子并不是他唯一的儿子,除了这一个,他还有其他的儿子可以继承王位。” “就这样。王子从本国储君人选之一成为英兰国储君未来女王的王夫。自此长住英兰国,陪同女王住在王宫。” “那!那肯定会……” 肯定会成为怨偶! 锦言明白长公主没有说完的话,装作不知,继续故事: “女王身居高位。惯于主导,而王夫接受多年备选储君培养,习惯了凡事控制,性格强势,娶妻即尚主。公开场合必须居从为副。” “一开始,两个人极不习惯,时有摩擦。特别是王夫必须尊女王为主,即使之前有心理准备,面对现实。还是会各种不适应……” 鲜少有谁的婚姻可以从一开始的花开锦绣,一路通畅地锦绣至老,从无争吵与分歧,不需磨合不需互谅就能相亲相爱,幸福永远。 …… “有一天,俩人又一次发生了争吵,女王情急之下摆出君上的姿态,叱责了王夫。王夫一言不发听完责备,施礼告退。回到自己的居处,闭门不出,不见任何人。” 长公主屏息凝神,抿唇身子微倾,看得出她很紧张。 虽没有插言,放在膝上的双手却下意识地攥得死死的,白晰手背上青筋毕露。 “半天过去了,直到过了晚膳时辰,王夫还是不理会任何人。开始女王非常气愤,她以为王夫会先来跟自己道歉……” 长公主听得入神,锦言暗自坏笑,忽然顿了顿:“噢,有件事忘记说了,” 正在等待下文的长公主闻言一愣,急急催促:“什么事快说!” “在英兰国,是一夫一妻制,男人只得娶一妻,不可有其他妻妾。女人只能嫁一夫,不能再找外男,否则就是触犯律法,要被没收家产收监入牢。当然,合则处不合则离,若夫妻不睦,可以要求和离,男女都可提出。” “所以,即使贵为女王,也没有权利在不和离的情况下,另外再去纳别的夫。而王夫又是他国王子,不能轻言和离。当然最重要的是,王夫是女王的心仪之人,亲事既成,女王焉能弃之?” “于是,听说王夫晚膳未用,女王决定去找王夫。她觉得王夫不见任何人,但这个任何人里面一定不包括自己这个女王。” “女王来到王夫房前,敲门,王夫在里面询问来者何人……” “女王答曰是朕,英兰女王。快将门打开。” “王夫没有开门,却道天色已晚,女王陛下若无公事差遣,臣要歇息了。” “女王沉默稍许,转身走了……” “走了?她怎么就走了呢!” 长公主情不自禁急忙问道。 “是呀,她怎么就走了呢?” 锦言附合着:“王夫听到女王离开的脚步,心里又失望又气愤……只觉得自己未来的生活充满阴霾,看不到任何期待。” “过了一刻,又有人来敲门,王夫懒得询问。但敲门者却很有耐心,轻轻缓缓的,一直不停。” “王夫烦不胜烦,大喝道谁在外面!” “只听外面有人温柔的说道:是我,您的妻子。” 啊! 长公主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 锦言见她意外的样子,不禁暗笑: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王夫也很意外,她不是走了吗?沉默一会儿,他又问道:你来做什么?” “我带了些你爱吃的食物,想陪你一起用晚餐。” 停了一下女王接着说:“我,我不会烹制食物,不过,食盒是我亲手准备的……我能进来吗?” “女王话音未落。门立刻开了,王夫走出来接过了妻子手中的食盒,俩人携手走进房间……” 事态的发展出乎长公主的预料。她呆呆地盯着锦言,受惊似的满脸的不确定…… “从这件事以后。不管多忙,女王每天一定要安排与王夫独处的时间,哪怕只是抽空儿在御花园里散一会儿步。” “政务不忙时,女王会试着为王夫做别的妻子都会做的事,学做一两道王夫喜欢的菜品,亲自插一瓶花放在他的案头,或给他冲泡一杯喜欢喝的茶。事无大小,只在躬亲,要的是亲力亲为的那份心意……” “人前,女王还是王夫的君上。私下里她却学着做妻子。偶尔王夫心情不好,或暴躁有抱怨时,女王都会放低身段小意温柔,有时王夫急了也会对女王说她是个笨蛋拙妇,说她脾气坏得不可理喻。” “虽然从来都是女王对王夫粗鲁的时候多。王夫对女王温柔的时候多,但他们的确越来越恩爱。 女王的妹妹不理解自己的王姐为何要这样做,您是女王啊,王夫是夫,也是臣下!” “为什么要这么做?任由他说自己的不是却不生气。这又是怎么能做到的呢?” 某个不良的讲故事人设置问题,进一步调动听众的兴趣。 不知道长公主现在是否已进入角色代入,感同身受了? …… “女王为妹妹解惑,她说:你只看到我做了一点小事,可你知道做为我的王夫,他失去了什么吗?” “不仅仅是储君的可能性,不仅仅是王位,他的理想、抱负、家国、亲人、朋友、身份,甚至身为男子的骄傲,身为丈夫的尊严……他的过去,他的生活,全都失去了,只是因为做了我的王夫。” “过去,现在,未来,对每一个人都是至关重要。过去是他不能割舍的部分,因为无数个过去才造就了今日的他;因为过去才有现在,因为现在才有未来。王夫,他曾是鲜衣怒马的王子,因为我,只能寄身他邦居于妻后,他的现在与未来,同曾经的过去都没有了关系……” “你明白吗,这意味着不完整。是我毁掉他的过去,以及那个过去所预示的现在与未来,因为我,他失去了一部分自己。” “他失去了很多,得到的却很少。在你眼里,王姐什么都好,尊贵无比,但做为男人,他更想要的只是一个妻子而不是一位国王。” “你瞧,我们成亲,我什么也没失去,还是住在这宫里,还是做女王,而他呢,翻天覆地的改变,一切都变了……” “他把无比珍贵的整个人生给了我,我能给他什么呢?我又有什么能给他呢?” “我的生命我的人生属于英兰国,属于我的臣民,我所有的一切都属于这个国家,我能做的只是奉上我的心,让心去告诉他,我是女王,但更是他的妻子。身为女王,热爱所有的臣民,身为女人,我只爱他一个……” …… 长公主的眼泪涌了出来,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是被感动还是有领悟? 锦言装作没看到,故事还没结束呢。 “……王妹没成亲,还是一枚傲娇的小公主,听女王如此说,她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若是王夫不在意您的心呢? 若是他更在意自己的所失,拒绝您的心意呢?那多没面子!您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吔,历来都应该是您来发号施令,怎么还去迁就他人?您要什么,下道旨意就是!” 身边的啜泣声轻顿了一下。 “女王笑了,她问妹妹是否还记得曾祖母安娜女王,小公主点头。” “安娜陛下是位了不起的女王,女王说道,最难得可贵的是她与王夫恩爱一生,是皇室历史上少有的白头携老的和美夫妻。安娜陛下的札记里写过她与王夫幸福的秘诀……” 长公主红红的眼睛一亮! 是什么? ps: ps1:这个故事核心部分借鉴英女王与王夫的故事,书友xuezicat97章时就猜到了!超级厉害! ps2:名利地位是社会性的,你最在意的那个ta,往往更看重的是心在何处。祝书友们小长假快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袪火锦方(三) 幸福的秘诀是什么? 谁不想夫妻和美?但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却各有各自的不幸。 “……不要把女王的身份带到私下的夫妻相处中,在男人面前,只做丈夫的妻子,只做孩子的母亲。” “这样啊……小公主不以为然道:那如果有分歧呢,他不听你的呢?” “他为什么非得听我的呢?女王笑了,在家事上我们互相商量着做,彼此退让一步……” “什么,商量退让?小公主恨铁不成钢,王姐,您是女王,您的尊严与决定是不容置疑的!” “我说过了,家庭中没有女王,只有妻子。女王是不容置疑的,妻子却要尊重丈夫,倾听丈夫的意见。” “您就是这样对王夫的吧?小公主难掩失望之色,象这样将心给他,把爱给他,他不但不感恩戴德,居然还敢忤逆,您怎么能放下身段,去求他?” “小公主越说越大声,您居然会去求他,求他爱您把您当妻子?” 随着锦言的讲述,长公主的脸色越来越白,唇紧抿成了一条细线。 …… “是啊,我求他啊,我求他接受我,求他待我如妻。女王神色轻松,这有什么不应该呢?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上百年的缘份使得我们成为夫妻,在心仪之人面前,为什么不能求呢?” “你知道这世间最远的地方是什么?女王问妹妹。” “不是英兰到北胡,不是太阳升起的东方到太阳落下的西方,是你与一个人朝夕相处,他却不知你的心。比这个更远的是,你明明有情,却不讲,不去求他回应,却一心怨恨他不主动来俯就……” “可,可!若他不回应,岂不是丢人没面子……小公主情窦未开。更在意自己的脸面。” “不回应是他的事情,不做是我的事情。女王决定趁机教育一下自己这个娇纵的妹妹。” “努力了,尽自己所能,就不会留有遗憾。付出不一定会有所得,不付出却一定不会有所得。有诚意的话,他能感受的到。” “不要不屑于求,你想想,这世间谁不在求呢?” “普通人求温饱,吃穿不愁的人求名望权利,无私者为天下求。私欲者为一己求。就连道场寺庙的泥塑金身也要争一柱香。求善男信女供奉……” “朕为一国之君,也是年年求,天天求!求天求地,求农神蚕神雨神风神。求各路神仙赐予风调雨顺,粮满仓廪,国泰民安;求祖宗先辈,佑我英兰政通人和国祚绵长;求临国邦交无征伐之意,免战争之苦……你看,谁活着能无所求呢?” “这样想想,去求一颗真心,一份和美,有何不应该?” “王妹。有幸生于皇家,你视若寻常的,是普通人毕生所求而未能达者,你凡事不用求,但有所需。立即会有人奉上。” “就是嘛,公主小声嘟囔:我都不用开口,想要的就自然会来。” “小傻瓜……女王笑嗔道,身为公主,世间能用金银权势谋来的东西自然不用去求。等你遇到那个对的人,你就会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是凭身份得不来的,而且你的身份,还会成为得到他的阻碍,那时,你就会想奉上全部的真心诚意,只求对方给一个机会。” “女王知道王妹还小,尚不能体会。做为女王,得到敬畏容易想要爱太难!在王夫的眼中,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一个妻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幸福呢?” “丽萃女王与王夫幸福生活了一辈子,生育了三儿两女,直到八十五岁那年春天,夫妻俩人在同一夜晚无疾而终,正象他们成亲时所说的誓言……惟愿琴瑟相和携手白头,同年同月同日含笑共眠。”d…… 锦言收声,暗自惋惜,缺一个这样的字幕牌……啧,若ppt少了这最后一张,总显得不够专业…… 长公主感动得一塌糊涂,象个孩子般无助…… 看着她微耸着肩,一把一把掉眼泪,锦言的心中酸涩喷涌而出,生命就是一场五味体验吗? 这一瞬间,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冲动地坐到长公主身边,轻轻地拥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 在身体接触的那一霎那,长公主陡然僵住,片刻后,才柔软下来,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 安慰的话不用讲了,权当她在自言自语: “……初到塘子观时,非常地伤心,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好好的,好好地与父母亲朋生活在一起,为什么我却被丢了出去……” “怨天怨地自怨自艾,很久才明白自己是在害怕……害怕啊,只有能坦然面对心中的恐惧,才不会把过错推给别人。” “没有办法控制已经发生的一切,没有办法改变别人的看法,惟一能改变的只有自己,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了,还可以爱自己……想开心就去做快乐的事,要幸福,就要相信自己本身就是最好的祝福……” “想通了,日子就象蓦然转了弯,一切就有了新的模样,不管怎样,都要学着去尝试,试着学会爱自己,试着学会宽容接纳……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相信自己一定行!” 喃喃的低语,不象是安慰更象是在提醒自己…… 随着锦言越长越大,到这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已经不象最初时那么确定,再次开始一定能够回家,父母亲人还会在原处等自己…… 不知是南柯太守一枕黄粱,还是到乡翻似烂柯人! 从来是星移斗转物是人非,谁又能在原地等谁?就算等候,奈何空间之力? 可是,不坚持又应该怎么做呢?做土生土长的卫锦言吗? …… 沉默了许久,长公主渐复平静,何嬷嬷递来温湿的面巾,锦言与她一起服侍着长公主净面梳妆,重归冷艳高贵。 见长公主收拾妥当,锦言施礼告退。 情绪发泄之后。长公主或许更需要独处的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情。 “……你回去歇息吧。” 果然如此,长公主痛快地让她回去歇着。 锦言起身,正要离开,听到身后长公主道:“……谢谢。” 声音轻而低,带着哭后的哑意。 愕然……是在说谢谢? 轻抬起眼帘,长公主红肿的眼里是真诚,锦言微笑:“没事儿,一则故事而已。” 长公主看着她充满活力与快乐的身影走出屋子。 或许对她真是一则故事,但对自己。却是打开不同的窗子。透进不一样的光…… 有些事情。真应该好好想想了…… 分隔线 锦言脚下生风奔回榴园。 最后这突出其来的道谢仿若开在她心中的烟花,美好而意外! 这是不是意味着药方生效? 自此后长公主会有所动作,不管成功与否,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从此过上没有迁怒。没有责骂的美妙日子? 忍不住偷笑。 不仅为将来的好日子,还有影响的喜悦。正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音。 好心情持续到永安侯回来。 任昆忙了一天,本欲去应酬,忽然想起锦言今日的安排,不知是否顺利?会不会被骂哭了? 没多想就推了应酬,完了公事直接回府。 一见锦言如小鸟般飞出来,心情大好,看样子不象被骂。反倒是很开心—— 虽然她天天很快乐,但相处久了,任昆还是能分辨出情绪上的些许差别。 同样是开心,有些是日常的快乐常态,有时是真的有事情发生。虽然都笑得眉眼弯弯。 “讲了?”他笑问。 “嗯!” 锦言大大的点头,上前帮他更衣,两眼亮晶晶的发光:“讲了!” “成了?” “嗯!成了!” 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得意洋洋:“还说谢谢我呢!” “真的?!” 这回换任昆吃惊,自家娘亲还会说谢谢? “真的!” 忍不住地得意:“没想到吧?我很厉害的!” 那骄傲的小模样令人发笑又发痒…… 哈哈! 永安侯放声大笑,心头仿佛也松了口气,笑着将身前的锦言拥抱入怀,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又松开了:“对!你最厉害!” 单纯的拥抱。 不带性别色彩的。只是庆祝或分享。 锦言略有意外,随即释然,这件事是两人共同策划的,最终,一个短暂的拥抱只是彼此分享喜悦的举动,不足为奇。 她能感到永安侯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放松。 从一开始锦言就牢记任昆的各种禁忌,从不主动凑上前去,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身体距离,类似端茶倒水更换外袍这样的事情,起初都是任嬷嬷来做,她从不沾手。 后来有一次任嬷嬷不在,锦言请示能否换夏嬷嬷服侍,任昆却直接让她来。 及至后来,他径直入内室或书房,连任嬷嬷也免用了,一应事务均让锦言打理,解冠束发去带脱换外袍等,这些近距离接触的事情,也都丢给锦言去做。 当然,也仅限于锦言。 榴园的丫头们还是要遵守他的禁令,不得近身出现。整个长公主府的年轻女性,只有侯夫人一个人不在这个规定范围之内。 一个轻拥而已,锦言没放在心上。 相处久了,时逢兴奋,偶尔也会有拍拍肩头摸摸发顶的动作,这只是亲近的一种下意识表现,朋友同事之间并不少见。 她继续讲述着,而永安侯倒有几分心不在焉…… 莫非有什么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袪火锦方(四) 永安侯摇头:“无事。” 锦言识趣地没有继续问下去。 任昆见她如此,心情竟莫名地复杂起来,她永远都是这样进退得当,体察入微。 既不远也不近,保持着最令人没有压力的距离。每逢有事,若是愿意讲,她就是最好的倾听者;若不愿意讲,她也很好地表达了对他人情绪变化的关注,体贴又周到。 任昆不喜欢女人的原因之一在于她们太多话,喋喋不休又好刨根问底惹口舌是非。 他清楚地记得幼时,有一次母亲与父亲爆发大战,起因就在于母亲非要追问父亲的去向。 父亲告知后,她又嫌说得含糊与事实不符,言语间,父亲知道母亲竟派人跟踪于他,极为忿怒。 找借口搬去城外庄子上住了好一段时间,那段日子,母亲几乎每天都处于暴戾之中…… 至今他还清晰地记得母亲恼羞成怒扭曲的脸:“……若非你是驸马,本宫会问吗!任怀元,若你不是本宫的驸马,你请本宫过问本宫也不会理睬半分!” 父亲却冷冷地笑了:“那臣下多谢长公主殿下关心……” …… 锦言,她与别的女子不同。 外面的事,若他不说,她从不打听过问。将事情告诉她,就到此为止了,她从来不会讲出去。 而她自己的事情,只要是入府以来发生的,事无巨细,她都会有意无意地在第一时间里告诉自己和母亲,那感觉……就象是禀报备告…… 永安侯心中竟有些微的失落,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情绪有点外露。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耳边是她温煦的语调。红烛吐着淡淡的青烟,她的声音悠扬而恍惚,空气中仿佛有甜美的丝丝余韵…… 锦言想他可能累了。暂无交谈的兴致。 她止声,微笑不语。 两人沉默了片刻。任昆起身:“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回去了。” 锦言目送他高大的身影走出院门。又一天结束了。 今天真是个不错的一天。 她开心地想着: 若是真能把每一个睡醒的早晨都当成一件礼物,那就是载着阳光的小船驶进幸福中,她希望唤醒自己的是班得瑞的。 分隔线 次日去正院请安,长公主神态平和,没有再要她讲故事,而是将她留下来。跟着学理事。 将近年关,迎来送往的非常多,哪家亲厚、哪家是面子情、哪家不必回礼、哪家邀约的帖子需要亲笔回复、哪家交由管事处理,等等。人情交往都在里头。 老板怎么安排她就怎么做,跟着认真学习,不过据说这是大宅子当家主母培养助手或接班人惯常的做法,不会是未来要让她管理家事吧? 不要啊……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她就想有吃有喝猫着,做点力所能及的活儿也行,不要日常事务性的,不要! 拿定主意,长公主询问考校时。就藏了拙。 长公主叹口气,还是不熟悉情况,看着是个通透的,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她不清楚,这内里的门道就看不明白…… 罢了,她还小,一时半会儿地也到不了主持中馈的时候。 锦言不知长公主已经暂时歇下了要委以重任的打算,态度很是端正。 这两日永安侯都没有来,说是差事忙。 他不来,没人下棋说话,娱乐项目少了,时间似乎有些空,好在是冬天,早早睡下晚点起来才符合养生之道。 …… 任昆是忙,不过,再忙也不会夜不归宿不回府。 那晚离了榴园,他情绪不高,回了浩然堂细思量,这种奇怪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莫非是这些时日与锦言相处太多受其影响? 就在刚才,他竟拥抱了锦言! 鬼使神差般! 虽然他对她的亲近不排斥,甚至看她围着自己忙前忙后,还心生愉悦,可今天这…… 有时他也会摸摸小丫头的头或拍拍她的肩,似乎很自然的就做出来了,事后自己也没想过有什么不对,而刚才,那个拥抱着实吓了他一跳! 那软软的透着馨香的身子贴在他的胸膛时,仿佛从头到脚窜起一般酥麻,被雷击了般,那种战悚的感觉从未有过,惊吓之余,他险险将锦言推出去! 那感觉太陌生了! 陌生到令他不安! 令他没了继续相谈的心思,草草几句就离开了。 锦言,她…… 与无痕相处的年头够长吧,情份也不同,却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几个月每天回府去榴园走顺脚了,已成习惯,因此才会受小丫头情绪的影响吧? 看她高兴也开心,听闻她有事,即便她不开口说,也想帮忙…… 都是自己人,而且她还是个女子—— 虽然相处时不记得这一点,但她终归是个女人…… 任昆觉得脑子有点乱,总归,锦言这个小道姑不能按常理去推测,他还是离得远些,免得也古古怪怪的。 猛然想到很久没去无痕的院子了,快有小半年了吧,一推算时间,任昆自己都吃了一惊,居然这么久了! 自觉身体没任何不适,精力体力都好得不能再好,居然这么久没需求! 任昆知道自己一向在*需求上*不强,即便对着水无痕,其实也是可有可无,亲热缠绵更多的时候是一种验证。 不迷恋,一度,他很喜欢无痕光洁的背,但也就是喜欢而已,若说就此不能自禁,远没到这种程度。 心绪难宁的永安侯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水无痕运动一番,清除这种莫名的状态。 待要起身去井梧轩。却听常随小声回报水公子出城理事不在府中,他愈发郁结,刚升起的*与心底情绪的纠缠。令他烦燥难耐:“来人,去练武场!” 他就不信出不了这口闷气! 分隔线 锦言不知永安侯的纠结。她照常作息,去正院请安,听从老板的工作指令。 至于为什么任昆连续几日不来榴园了,长公主听了故事会怎么行动,这些都不在她的考虑关心范围之内。 那两位都是老板啊…… 关心老板的行程与工作? 若你不是老板的助理也不是秘书,亦没有负责需要老板亲临方能解决的客户,你关心得着吗?做好自己的事情比较重要! 她的目标之一就是不要被继续迁怒。这个目标显然已经达成,至于长公主要不要采取措施改善与驸马的关系,那是长公主的目标不是她的。 另一个目标就是与永安侯结盟,求得安稳生活。任昆到不到榴园吃饭下棋玩游戏并不能破坏这个已达成的目标。 俩位大老板一位不再挑剔,一位顾不上她。 这样很好,好得不得再好。 归拢自己嫁妆产业的年账;给管事们发红包;与李掌柜商量着下一年人间春晓在菜单上如何推陈出新;文人雅集的方案计划; 百里霜还抽空儿带着儿子来玩了一天,均哥儿长大了些,奶声奶气地挑剔:“……真不想和你们这些女人玩……” 差点笑翻了…… 百里霜怀了四个月的身孕。之前一直被勒令在府中养胎,好不容易过了三个月,她憋不住在跑出府来透气。 大年节前,各府都忙,也就锦言是个大闲人。长公主府主子少门槛高,素来清静。 “……还是你这里舒服啊……” 百里霜斜靠在炕上,怀里抱着个鹅黄软垫感概着。 这姐们,典型的别人的东西都是好的! 锦言忍不住笑:“看什么舒服、什么顺眼你就拿走……” 四个月的身孕还不显怀,只是面庞身姿看上去丰满些,不知百里霜这胎怀的是男还是女。 “我是想要儿子的!” 准妈妈一脸的坚决:“一定是儿子!” “咦,你不是有儿子了,再生个女儿凑个好字多好!” 锦言奇道。 均哥儿被乳娘领到厢房玩去了,两个女人毫无顾忌。 “不好!儿子好,生儿子娶人家的姑娘,生女儿得嫁到别人家,” 百里霜一撇嘴:“我才不生个女儿便宜别人家呢!” 呵,为这个! 锦言抿嘴笑,百里家缺姑娘,百里霜打一出生就受尽宠爱,没想到等这人做母亲却不想有女儿,怕嫁到别人家! “你还不信!锦言我跟你说,我真怕生女儿。” 说话间轻愁就笼在了眉梢:“以我们的家世,生了女儿定必也要嫁入鼎食钟鸣之家,上有婆婆太婆婆,中间妯娌小姑子,下有小妾通房,应付一大家子还不够,还得装贤良管小妾养庶子女,你说我当掌中宝养大的女儿,就是为了送到别人家糟践的?” 锦言诧然,百里霜竟有这样的想法? “你……” 她迟疑着:“他对你不好吗?” 她不习惯于询问别人夫妻间的事情,即使与百里霜已极为亲近,骨子里仍觉得那是人家的*,若非她主动说,不好探寻。 “还成!” 百里霜笑笑:“打过闹过,也算是患过难,只是有些毛病是积习难改……” 她淡然一笑:“我怀了身子,婆婆送了两个丫头给他,说是在书房侍候笔墨的……其实不就是通房?还遮遮掩掩的,打量别人都是傻的!” “那你……” 在这里,通房妾室都是些玩意儿,哪家做正室的若硬要拦着,反倒是善妒,不受舆论支持,还落个不贤的名声。 “我跟桑成林说了,他愿意收用就收用,要用几个我都不拦着,不过,以后别想再沾我一下,恶心!” 百里家不兴纳妾,男性长辈几乎都只一妻,孩子都是嫡出的,而定国公府上恰恰相反,爷们个顶个地都好几房妾室姨娘,算上通房暖床丫鬟就更多。 在后宅清静的环境下长大的百里霜嫁到定国公府,的确是很不能忍受。 “那他……” “他是保证说不会,反正我回家与祖父父亲都说好了,他若收用了别个,我就析产分居,我娘今天去府里找我婆婆去了,自家受了多少小妾的苦,嫡子都没了一个,居然还给儿子塞女人,这都什么人呐!” 百里霜好一顿吐槽。 有娘家撑腰真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赏阅萌生 那天百里霜把锦言当树洞,好一顿地吐啊吐啊,后来,是桑成林来接的人。 或许是怀孕的缘故,多忧多虑了,百里霜是桑成林命定的妻子,等了好多年才娶上的,不至于为了个通房就闹掰了吧? 锦言毫不怀疑如果桑世子敢偷腥,百里霜就敢析产分居,以百里家的护短,绝不会轻易放过。 当初结亲时可是说好的,桑成林非无子不纳妾……什么,通房不是妾?没妾的位份? 论咬文嚼字,百里家若自认第二,怕是没别的家赶跳出来说自己第一。 但愿大家都好好的。 所以说,环境很重要。 本来桑成林未必有心,但经身边的人一撮弄,自己心志又不够坚决,辞可与以往不同。话至此,若他还不知趣,接下来就是不识抬举了。 他起身落座。剩下的三人依序坐好。 何嬷嬷俯身请示是否传膳。 “驸马,现在传膳可好?” 长公主转向任怀元道。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任驸马不解,这又是要起什么新花样? 长公主闹了那么久,连锦言都迁怒上了,他已经做好了承担雷霆一怒的准备,怎么这一次,居然到现在还没有发作?什么时候她居然学会稳忍了? 这是不是说要在祭灶之后将积攒的怒火一股脑儿地狂泄? 任怀元有些疲惫地笑笑:“好,殿下做主就是。” 长公主点点头,吩咐下去。察觉到驸马那一闪而过的倦意,长公主的心痛了一下,眼眶酸涩似有泪出。 原来,他已经疲倦了吗? 应付了半辈子,他。也累了…… 永安侯没留意父母的互动。父亲那儿肯定是会退让的,母亲有了锦言的劝导,未必会河东狮吼。就算没有效果,无非就是再闹腾一把。耍耍公主威风,斥责一番砸几个碗盘杯盏而已…… 父亲习惯了她的不满,府里有的是物件供她砸……无妨! 他的心神隐晦地落在锦言身上。 几日不见,她似乎更好看了,一身粉色嫩嫩地好似春天的樱花,小手乖巧地安置在膝上,玉白的手。粉的裙,手背上可爱的小涡涡依次排开,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令人想低头吮吸…… 任昆的心就呯呯跳快了几下。真中邪了! 他移开视线。再忙几天就该封印了,成林兄说了一两次了,郁闷至极,年节要聚在一起好好喝个透…… 他有什么好郁闷的,又要当爹了! 要不要请了嫂子和均哥儿一起过府玩耍?等与锦言商量商量……她成日不出府。太静了,正好均哥儿来了闹腾闹腾…… 任昆脑子里转着些零碎念头,东一下西一下的。 那厢,任怀元的困惑加剧中—— 自长公主说了那句话后,何嬷嬷竟真指挥着手下的仆妇们将他当成了主子。处处为他为尊,将属于长公主的家长待遇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身边这位殿下非但不恼,反而笑眯眯的…… 这,又要起什么夭蛾子? 任怀元想不通,干脆不去想。 这么多年的惨痛事例告诉他,如果长公主想做一件事情,就由她去做;如果她逼着你做,那你马上答应立即行动;不做后果很严重,做了也可能不如意,后果还是严重。 但,如果你不去做,就要承受无法想象的怒火,喜怒之无常,难以用常人心去衡量。 任怀元在与长公主的长期相处中,已经自动形成防御系统,若公主心情好,他也无事,若心情不好,防御打开,礼貌而沉默,万毒不侵。 锦言偷眼观瞧,长公主应该已经开始她的行动了,这架势,明摆是要放下公主的身段,将任驸马当丈夫相待了。 只是,沉疴已久,驸马爹爹就算改受到了善意,显然是没敢自做多情,一准儿想别的地方去了,瞧,心思不在啊。 任怀元的注意力还真不在长公主身上,他关注儿子去了: 昆哥儿目光沉沉地瞅锦言做甚什么? 前段时间榴园去得挺勤快,这几天又不去了,是让锦言帮忙的事情做好了?这小子,过河就拆桥啊…… 还好,井梧轩那个这些天不在府中……这小子,目光不善啊,不会是锦言什么地方触怒他了吧? 其实,驸马还真冤枉自己儿子了,任昆的确满脑子的念头,他想的是封印后大年节下京里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好带锦言去透透气,看看热闹。 只是他向来形象不佳,又惯会掩饰,明明是充满善意的目光偏偏被他爹解读为满怀恶意。 不光是任怀元,就连锦言也心下犯嘀咕,心想这几天没见过永安侯啊,也没做了什么冒犯他的事啊,怎么这人目光灼灼好似不善?这刀光剑影的,好怕怕滴说…… 四个人各怀心事,各有关注点。 不过气氛却还不错,因为长公主心情好,她是太阳,只要太阳出来,阳光灿烂,就算没有花开树长莺飞,也有和煦的空气。 阳光蓝天白云,向来给人好心情。 噢,此刻是夜晚,没有蓝天白云,但有一夜空的明亮星辰。 长公主忽然有些感动,这只是平常的一个日子,但这一刻的光线、味道、温度,还有身边男人故意避开的眼,都令人心中柔软…… 微醺平和中,有改变在萌生…… ps: 略有点晚,还好赶上。居然过了一百张了!哇哈哈,奖励一朵小红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赏阅萌生(一) 聚餐在诡异又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如此风平浪静地详和的结束,显然令驸马很不适应。 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虽然已练就八风不动,但未知的后续总会令人不自觉地揣测。 “今日辛苦,让他二人早些回去歇息?” 既然他是躲不掉,就早早放小辈们离去。驸马如是想,抬头出言相询。 长公主自不会驳了他的话,微笑点头:“是,听你父亲的吩咐。” 这话一出,任昆也觉得太过平和,这又是起的哪一出?是锦言的那个故事生效了呢,还是先给点甜头,狠招儿在后头? 他不由地看向锦言。 锦言的目光正在长公主那边,没注意到永安侯投来的视线。 这丫头! 自始至终就没怎么正眼看自己!任昆暗恼,禁不住心怀怨念,忿忿然瞪了她两眼…… 结果正巧撞进了任怀元的眼中,他眸光一沉,前头还以为是错觉,想不到竟真对锦言有所不满! “……子川,天黑路滑,你送锦言回去。” 这是光明正大地撑腰信号,意思很明显:锦言是有靠山的! 任昆正郁闷,闻言道:“左右不是有服侍的?我还有事儿。” 锦言见两位大人因自己意见不统一,哪还好呆着做透明状,忙推辞:“父亲不用担心,自家惯常走的路,又有嬷嬷丫头灯笼火烛,不消劳烦侯爷的。谢谢父亲侯爷关心。” 任昆闻言神色更冷,他刚才只是句场面话,也不是真要拒绝,这丫头! 任怀元也没坚持,既然锦言自己都说无事。又是在府里,他就叮嘱道:“那,多备几盏灯。自己路上小心些。” 他自己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应付。 不管昆哥儿是不是恼了锦言,总归还是个有数的。不会做得太过。等年节里哪天找他再提点提点。 看两人施礼告退,他亦陪着长公主回了寝房。 分隔线 外面的空气很是清寒,锦言拉了拉风帽裹紧了斗篷,白狐出锋的大毛边衬着她娇嫩的脸庞,白肤宛如月光净瓷,在红灯笼的映照下美好地仿佛是梦如幻。 永安侯的心暖暖的,冷冷的星辰看在眼里亦变为清凉的温柔…… 他忽然很想念锦言那里香香的热茶。若能再对弈几盘就更妙了。 锦言止住了步:“侯爷晚安。” 驻足处正是分道之处,刚才永安侯已经说过不去榴园,那他将由此处转向浩然堂。 锦言微笑着与他道别:“侯爷,请先行。” 要目送老板离去。之后再走自己的,这是礼貌。 任昆一僵,陡然升起不悦。 他盯着面前的这张笑脸,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这份笑容是温暖真实的,但就在这暖暖的真实里。隐含着一份敬而远之…… 敬畏,锦言对他的敬畏…… 这感觉似乎不那么好。任昆没动也没搭茬。 锦言不解地看向他:“侯爷……” “嗯,好好歇息。” 回过神的永安侯有点窘然,转身就走。锦言瞅着他的背影,怎么看都有点仓皇…… 奇怪! 情绪好象不稳定。貌似与自己无关。 这母子俩。心理健康都有待于进一步提高…… 摇摇头抬步向前。 不知长公主会怎么对驸马?应该会采取行动吧?看样子晚上会进一步进行深层次地身心交流…… 锦言禁不住yy,俩口子嘛,常言道床头打架床尾合,他们这种矛盾,其实挺适合双管齐下立体沟通的…… 成年男女嘛,哪会没有需求?圈圈叉叉身子舒服了,心情自然会好些,心平气和才能进行思想上的探讨…… 呵呵,若不是碍着身份,她都想直接告诉长公主,甭管平时你是不是端着公主的架子,只要关了门两人私下在床上时,你让他过足大男人的瘾,让他舒服透了,情况就会好很多,爱、爱一向是夫妻或恋人间最好的灵丹妙药,最深入最亲密的身体沟通,还有什么话不能说? 以前她有个闺蜜被人撬了墙角,另一个闺蜜恨铁不成钢:“……他说你是木头,你就真当木头啊!两人该做的都做了,你就不能嗔点媚点拿好话哄哄他,若为别的身高长相家世等的咱或许没脾气,为这个,怎么着也不能输了阵!先拿他练手,哄回来不想要咱再踹他……” 呵呵,那姐们儿,永远都那么霸气! “呜呜,我不会……” 这姐们儿永远是乖乖的传统女。 “这有什么不会的!他让你干嘛你就干嘛……什么?什么都不让你干?那更省事,只管闭眼一边摸他一边哼哼就是!哼哼你总会吧?” 彼时,她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边流泪边揉肚子…… 分隔线 锦言能想到的长公主也能想到,尤其是这些年她为了夫妻关系绞尽脑汁,又怎么会没想法?只苦于良策,或者说是钻牛角尖出不来了…… 身边亲近的长辈没少明着暗着提点过她,比如她自己的亲娘太后娘娘就无数次地说过她,提醒的、劝解的、苦口婆心的、推心置腹的、义正严辞的、旁敲测击的、直截了当的…… 各种类型的谈话方式都有,长公主虽知母后好意,却不为以然: 母后说来说去,总爱拿她对待父皇的那套经验来传授,那能一样吗?父皇乃天子,九五之尊,哪个女人不得先敬着畏着?皇后也不成,何况母后还不是父皇的元配…… 其他公主? 她们能同自己比吗? 本宫可是长公主!再说了,她们的驸马算什么?要么破落户要么纨绔子弟,能同自家任郎相提并论吗?尚主是抬举他们。毕恭毕敬是应当的…… 自家任郎那可是天娇无双的人物! 有点脾气与傲气是理所应当的—— 瞧吧,在长公主眼里,任怀元不买自己的公主账也是应当的! 所以。长公主就纠结至此。 一方面她是长公主,尊贵无比。驸马礼让自己是必须的;另一方面又觉得驸马是与众不同的风流人物,不能接受她的高高在上也是有道理的。 左右都有道理,那么,他们夫妻应该怎么相处才能和和美美? 锦言的故事无异于是打开了一扇窗子,捅破了这层纸,长公主自觉找到了最适合身份代入的范本,公开场合是长公主。私下里是妻子。内外有别就好。 找到了行动目标的长公主跃跃欲试,浑身上下一包劲儿…… 要说长公主这人,搁现代绝对是位风风火火女王级别的人物,不通则罢。通透了则绝对是行动派,迅速反应马上行动,不会再瞻前顾后犹豫不绝。 任怀元不明白啊,他按捺住心头的疑惑。随长公主回了寝室。 看殿下将服侍的都遣了出去,然后冲自己过来了,踌躇着有话要讲: “……夫…君,” 这两字称呼一出,任怀元就是一哆嗦。这怎么个意思?这要整哪儿出啊?怪吓人的。 那厢长公主稳稳心神一鼓作气:“夫君,为妻服侍你宽衣洗漱。” 上前解任怀元的外袍。 “这怎当得?不劳公主大驾。” 任怀元向后退步:“自己来,自己来……” 后背惊出白毛汗来,这,这怎么改戏路子了?完全不照以前的套路来了? “夫君,” 话说这夫君原来也是越叫越熟络,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夫君比驸马要亲近多了? 长公主温颜带笑,微有嗔意道:“夫君,为妻方才说过,夫君主祭最大,理应由为妻来服侍,请夫君安心受用。” 温柔的坚持,拿定主意,无论如何今夜就是要亲自服侍,过一把为妻的瘾。 罢了,她愿意怎样就怎样吧,只要不发火,随便折腾就是,左右自己也没亏…… 一念至此,任怀元也不坚持,张了手任由殿下作为。 长公主从来没服侍过人,自己的衫服都没自己动手穿过,又不熟悉男人的衣袍结构,加之在意任怀元,心中还是紧张,一条玉带解了好一会儿。 任怀元不解垂目,见长公主面带红晕,双手微抖,正在与自己的腰间束带较劲儿,忍不住提醒:“殿下,搭扣在后腰处。” 之前,长公主在正中镶玉牌处忙活儿,那儿没接头,压扣在后面呢。 “……噢!” 长公主恍然大悟,两手向后摸去,将任怀元抱了个满怀:“就好,就好……下次就快了……” 边在后背处摸索着,边略带羞窘的解释着…… 羞窘? 任怀元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长公主会有这种情绪?不过,她今日真怪得很,居然做出这幅温顺贤良的样子! 等到长公主要给他洗脚时,任怀元坚决不肯,这,端端洗脚水也就罢了,凡事别玩得太过火,万一这位明早寻思过来,不定能闹成什么样呢! 她做戏,自己可不能戏如人生演得忘了自己…… “……夫君,我知道你不习惯,” 长公主没再坚持,凡事过犹不及,一步一步慢慢来:“我也做不好……往后,这些为妻之事我会样样数数学来的。” 您还是别学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忒惊人的! 任怀元心里嘀咕着,边安抚道:“殿下无需学这些的……” 边急急扯了棉巾擦了脚,将水端走。 熄灯上床。 他习惯性躺在外面,这次长公主没新花样,自己睡在了里侧。 黑暗下,帐子里,呼吸相闻。 要主动,还是等公主发话? 这是个难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快乐年(二) “什么?” 永安侯差点被茶水呛着,不可置信地盯着三福:“你说,父亲他今天一直在正院?陪母亲聊天?” 三福连连点头,是哩是哩,不单是侯爷您,所有得知这个消息的都惊落了一地眼珠子! 谁能料到! 素日里殿下驸马爷说上几句话就要吵,不,是殿下吵,驸马爷一般都是听着,很恭敬地听着,听完了该干嘛就干嘛去了…… 这次,不仅仅是这样,还…… “还什么?吞吞吐吐的!” 任昆一瞪眼。 “……巳末近午方起!” 不是小的背后非议,是主子非要说的。 巳末近午方起身? 任昆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年郎,立马听明白这短短几个字的潜台词了,行啊,老爹,这俩人怎么会…… 虽然做儿子的不好猜测父母的房中之事,但明摆着的! 否则这俩人一向身体好得很,作息规律,没道理一块睡过了头或踢了被子齐齐着了凉……满屋子服侍的呢! 只有一种情况,何嬷嬷她们才不会没眼色地去打扰…… 居然和解了? 脑中闪过前一晚席间母亲的言行,莫非尊贵的殿下真的想通了? 就是说,锦言的袪火方子生效了? 想起她与自己讲过的那个故事,不会就是那个女王的故事令母亲体悟了吧?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类似的话,别人不说,皇外祖母一定是与母亲讲过的,为什么都没奏效?那个小丫头随便编编故事就成了? …… “那夫人呢?” “夫人照常请安。何嬷嬷请夫人先回了。夫人在书房看了一天书。” 府里这三位主子那点事,没三福不知道的。 当然,三福也是奉命行事,他兼任侯爷在府中的情报机关首脑,否则,他哪敢天天盯着主子们啊,特别是内宅女主子? 拿了侯爷指令的。 不过。侯爷这几日也真怪了,回府后就在书房呆着,说是看书吧,偏偏书没见翻几页。来回地问夫人的事; 若说是关心夫人吧,看着也不太像……不关心吧,却事无巨细件件询问。 那样子不像有别的情意,真上心,去榴园看看不就得了。前些日子不就是这样? 莫非是:又要找夫人做什么事,却不好开口? 前段时间每日去得勤,没道理的。 一准儿是有什么事儿要忙,估计是做些不好假手他人的机密事,要不。怎么没叫夫人到书房呢? 这几天又不去了,没道理…… 噢,也不是没道理,事情忙完了自然就不用去了,眼下又这么关注夫人的作息,约摸着是又有事,不好开口? 侯爷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嗯,也对,老找夫人做外面管事或先生们做的事,又从不在榴园留宿,估摸着侯爷是不好意思开口或担心欠债多了夫人有所求吧? 侯爷将夫人引为知音,可夫人到底是女子啊,嫁为人妇,哪能真的无欲无求?至少将来也得有个孩子傍身吧?不然,等老了怎么办? 若夫人是个男子就好了…… 呸,呸!糊涂了! 夫人若是男子,怎么会是夫人? 三福傻呵呵地走了神,开始替锦言担忧老年生活…… “……” 回过神才发现永安侯已经抬脚走了出去,忙追上去:“……侯爷,侯爷!” 这是要去哪儿? 分隔线 听三福说了正院的事,任昆忽然就想去榴园。 那小丫头肯定也听说了吧,对,她还去请安来着,现在估计是正乐着吧?会不会高兴地显摆显摆? 不会…… 任昆知道自己想多了。 那是个怕麻烦的,不管是好事坏事,都不愿往自己身上揽,尤其是这种敏感的事,她是能躲多远一定躲多远的,绝不会让人把功劳记到她身上…… 那丫头,温顺又通透,有大智慧,就是活得太过小心,像只胆小的兔子,有点风吹草动就想躲藏起来…… 噢,锦言的兔子给均哥儿了。 这小子就是个小强盗,登堂入室明火执仗抢东西! 自己养了好几只都撑死了,见着锦言的这两只就不撒手了,到底是顺走了,也不知现在还活不活着…… 思绪翻腾间已进了榴园。 锦言迎上前:“侯爷回来了。” 屋里烧着地龙,温暖扑面而来。 任昆的心好似被这甜蜜快活的声音浸软了,眉目间的冷咧也随着室内的温度冰消雪融。 他喜欢锦言每次说回来了,令他生出一种有人在等待的感觉。 锦言轻快地帮他解了大氅,温热的面巾子递了过来,那厢热热的汤水已经盛在炖盅端了上来…… 浓浓的食物香,灯光下笑语晏晏,外间仆妇轻轻地走动声…… 永安侯的心轻轻一荡,啜了口热汤,愉悦地问道:“今日忙些什么?” “看书了,看侯爷拿来的那几本。” “噢?是那几本手札?” 任昆感兴趣追问:“有没有喜欢的?猜出了多少?” 这是要检查作业? “看了其中的一本,” 锦言是个诚实的好学生:“一个也没猜出来,不过,我抄笔记了,应该记下了几条。” 将摘抄的谜语拿给任昆过目。 恭恭敬敬,象启蒙学童对夫子。 永安侯笑笑,翻看她的手稿笔记。其实没必要这样认真的,他起初只是想让她了解一下谜语,随口问问而已。 她。却这般认真…… 认真表示重视,固然是好的。可,感觉怎么有些微妙?好像不全是高兴? 任昆边看边暗自忖思着:“……解闷的东西,翻翻就好,不必这般抄记吧?” 咦?不需要交书面作业的? “我比较笨的,若不抄下来背不过。” 抄抄也没所谓,反正也要练字。 “背下来做什么?你要去抢灯会的头名不成?” 永安侯顿觉好笑,那几本上的谜语。可是历年白马寺灯会中最出彩的一些,她还要全背过不成?就是全背下也不成啊,灯谜年年出新。 “灯会?头名?” 大眼睛里全是不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京里数白马寺的灯会最有名。到日子带你去看看热闹,怕你一个也猜不出,到时没灯拿……” 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她的,届时万一皇帝舅舅有急事,食言令她白高兴一场。但这丫头,吩咐什么事都太认真对待。 这次真的只想带她去玩乐的,不是要考校她猜谜语的能力。 想一想,那么多灯啊,一盏也猜不中。肯定会失落吧? 不过,若不同她说清楚了,估计年前这几天她会全部拿来背灯谜了! 就象上次,明明自己只想让她去落梅山庄玩几天,她生生整出个大项目来,现在还在进行中呢…… “真的!谢谢侯爷!” 发福利喽!发福利喽! 还真没见识过大周的花花世界呢,上一年,永安侯和水无痕出去的,倒不羡慕,只是被府里的灯盏引起了思乡情,一个人的花灯,难免孤寂。 可,今年任昆带自己去,那水公子呢?还是要三人把臂同游,自己就是那盏巨亮无比的电灯泡? 那,会不会比较尴尬? 不过,这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他们俩都不在乎,她更不在乎,到时真有闲话,也会说永安侯没规矩,她是受害者。 任昆在这方面的名声早就是负值了,也不差再负增长一回…… 只要长公主能放行就成…… “可是,公主婆婆不会同意吧?” 脸一垮,这个得事先提醒,她可不想到时候,出去是得罪长公主,不去是得罪永安侯。 “放心,有我呢。” 看她那般高兴又略带担忧的小脸,任昆暗下决心,届时除非有人篡位谋逆在内城杀人放火,否则灯会那晚是绝对不领差事的。 至于锦言所想的水无痕,任昆一时竟没想到他身上…… “再说,母亲现如今心情好,这个年定会过得舒心无比。” 这都是你的功劳。 锦言可不敢居功,这种事关长公主与驸马爷感情的大事,她这个小虾米可不敢往上凑! 事败了可以做炮灰,事成了,绝对绝对没自己的事儿!这是优秀下属要具备的觉悟。 “嗯,公主婆婆开心就好,这样做小辈的也安心。” 象这种公主心情好全家人都舒畅的话,儿子能说,她这个外人可说不得。 而且,就算与永安侯是同盟,她也不会直接附和他的话,说到长公主的事情,可以陈述事实,可以添加夸张的正能量,不能带负情绪抱怨吐槽。 人家是母子,拍桌子吼过后还是骨肉相连,她是什么人? 有些不敬的话,眼下好的时候,永安侯不计较,万一哪天又惦记上了或者被长公主知道了,岂不是自己害自己? 知道她的小心谨慎。 前些时日,母亲天天迁怒,从头顶挑剔到脚跟,难听的话每天都有几箩筐,她背后什么也不说,最多只说到天天挨骂感觉不好…… 任昆的心象被浇了碗姜醋汁,酸涩微痛之感,不浓烈,却不容忽视。 她是天性如此,还是经过不知多少次的磨砺才会养成这般的性子? 不卑不亢,不怨不怒,若不是还会贪恋美食,象孩子似的热爱小动物,喜欢所有鲜活美好的东西,她的心境就是历经沧桑的老妇人,或真的坐忘守静,一心向道,心如止水片叶不沾。 等封了印,这个年节,若无紧要事,必带她好好出去走走。 任昆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让小丫头开心是自己的必要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快乐年(三) 今年春来得早啊…… 虽是寒冬腊月,长公府里俨然已是阳春三月。 府中天天喜鹊叫,下人们走路都带着风,满脸的笑。 消息再不灵通的也知道殿下的心情好,这几日殿下忽然转了性子,临了过年高兴是吧? 哪儿是过年的原因啊…… 消息灵通的嗤之以鼻: 知道为什么你总提不上管事么? 笨呐! 过年有什么好高兴的,年年过年,怎么以前过年没见艳阳天? 府里就这么几位主子,能影响殿下的不就驸马爷、侯爷、侯夫人嘛? 侯夫人无喜,侯爷受嘉奖是常事,只能是驸马爷了…… 那位还糊涂呢:关驸马爷什么事啊?驸马爷就一闲职! 蠢驴! 聪明的狠狠骂上句却不往下说了,再说就成非议主子了。 果然,还是与聪明人闲聊更有意思,好多事不用明说,大家都心领神会,这种蠢笨的憨货,应该只能干粗活!平白惹一肚子气! 不管明白还是不明白,随着除夕夜的来临,府中果然是新年新气象,到处都是红彤彤新澄澄的,下人们的脸上带着笑,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果然一片祥和喜悦啊…… 锦言边往正院走边感慨着。 老房子失火的威力有多大,殿下的情意就有多炽热。 区别是老房子失火救无可救,瞬间就烧完了,藏于心中的情意可谓生生不熄,愈着愈旺。 自辞灶日后,驸马就一直宿在正院,白日里出府忙忙差事,到前院打理些庶务,剩下的小半天时间都回正院陪长公主。 外头冷,没太多好去处。俩人就猫在书房里。读读书写写字,闲聊天,长公主心思单纯,只要任怀元陪着她,哪怕不做什么事。她也满足地很。 那天飘了一点小雪。俩人起兴去后花园赏了一回梅花,回来后驸马铺纸动大学士尚书郎官等九卿重臣,够得上品阶的都要入宫给皇上太后皇后拜年。 长公主自然少不了。当然,她与太后是亲娘俩儿,无需象别的诰命夫人那样需要等宣。 所以,长公主历年的入宫时间都极早,一般是寅时动身,卯时就入宫,赶着陪太后娘娘用早餐。 “嗯?”长公主没多想,随口答:“照往年时辰就好。” 随即想到往年都是丈夫儿子一同出发,她去见自己亲娘不是外人,他爷俩去见皇上弟弟,昆哥儿还好说些,在皇上面前历来受宠,有爵位官职重要,又是晚辈,皇上疼爱自己的后生晚辈,谁也不敢多嘴。 但驸马就不同了,没爵位领的又是闲职,就算是皇上的姐夫,也不能太过关照,等候的时间自然就更长。 “……夫君,不若我们晚点动身?”想到这里,心中升起浓浓的歉意。 “按往年时辰就好,免得太后娘娘久等。” 任怀元却不甚在意,有这份心就够了,能在年初一进宫朝拜的谁不知他啊,现在哪还会尴尬?等就等吧。 任怀元愿意,任昆却有别的条件:“母亲,那锦言呢?她也跟着陪皇外祖母用早膳?” 没错啊……不然呢?长公主不解,与情与理,锦言都得陪着她啊。 任昆不乐意。 他可听说去年锦言在外殿等了好一会儿,之后皇外祖母借她是新媳妇面儿生才提前把她宣进去了……进去后也得站着,年纪小嘛,哪有赐坐的道理? 太后也得顾着大面儿,长公主是亲生闺女,打先帝起就受宠独一份,谁也攀不着,但永安侯夫人就不一样了,论起来,她算是外姓人,好些个宗亲都比她与太后娘娘关系更近。 “那您得吩咐内侍照顾到了……安排个避风的位子上些热茶点。” 宫里朝拜时什么样他还不清楚?再好的茶,再好的点心,冰冷凉透了还怎么下咽? 朝拜,绝对是个辛苦事儿! 长公主与驸马交换了下眼色: 昆哥儿,这是,心疼自个儿媳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快乐年(四) 当事人锦言正吃得欢,忽觉得上方两位大人物的眼神颇为诡异。 嗯?发生什么事了? 永安侯明明问的是进宫的出发时间,难道也有什么内情不成? 两位,又想多了吧? 不过,永安侯这老大真挺仗义的! 给皇帝陛下拜年的同时还能体恤下情,惦记着下属的安置问题,真好。 锦言想起自己刚入行时跟过的一位老板,那是位女王型的姐们,霸道无比,护短至极。 有次她们做了个公关活动,活动在上午,天气突变忽然下雨,预约的客人有些没来,效果没有预期好。 客户方一生气,中午的聚餐居然没安排代理公司的工作人员,不知是真忘记了还是故意如此,总之她们只好饿着肚子撤展。 活动现场在山里的一个养生会所里,饭菜特供,有钱没地儿买东西。 老板在电话里知道了,立马火了,将电话打到客户老总那里,好一顿冷嘲热讽: 堂堂知名大公司,连顿饭都管不起,不管饭早说啊,我们自己带方便面干啃就是!难怪老天忽然下雨,不是什么品有问题吧? 巴拉巴拉…… 结果,她们不仅吃了顿好的,临走还被塞了份会议纪念品…… …… 所以,锦言觉得护短是做老板的必要行为之一,有错说错,无过别迁怒,若自己都不看重自己的团队,还指望着别人有多重视? 所以,任昆关心她去团拜时做冷板凳很正常啊…… 去年她就孤伶伶呆坐了好长时间……后来是太后娘娘开恩,才得以入内。 不过。说真的,进去也没捞到座儿,反倒是做了视线靶子,被众多双眼睛明着暗着来回扫描,也蛮难过的。 若是没团拜就好了…… 要守岁,再入宫,这一宿几乎没有合眼的时候。去到宫里,又要处处注意。言行不敢差池半分,真心累滴说…… 长公主笑了笑: 这孩子,团拜不都这样?那上了年岁的不也照样得饿着肚子等着? 比起其他人,锦言好很多了…… “我自是能照应锦言的,还用你交代?” 啐了儿子一口,酸溜溜道。这份关心倒是不做伪。这小子,也没装样子的必要啊…… 锦言坦然得很,她才不会因为任昆问这几句就自做多情。误以为人家对她有意,只有长公主这种做母亲的,才总会在现实面前仍有各种期待…… “随便说说而已,不是担心您进了宫,人多忙乱,忘记了吗?” 任昆低头慢条斯理地在小面饼上涂抹甜酱,摆上细细的葱丝,搁上片烤得焦黄的乳猪,慢慢包起来,手指纤长有力。动作优雅。 将包好的小卷递给锦言:“喏,吃吧。” 给我的? 以目相询。得到确认后接了过去,开开心心地吃了起来。 断背的男人果然细心! 她的确是不太会包这种东西的,食材放多了包不紧,放少了又觉不够味儿,吃烙饼而已。 长公主在上首着急,不停地冲锦言使眼色:你别光顾着自己吃啊。倒是给昆哥儿也布布菜什么的…… 奈何这往日最善解人意,有着水晶心琉璃肝的丫头,愣是没反应过来!只知道大咧咧接过来就吃! “锦言,这白扒广肚、八宝兔丁都是昆哥儿爱吃的……” 言下之意明着呢,你也给他布布菜,服侍一下自己夫君,别只盯着吃。 “谢谢公主婆婆……” 被点了名,再没反应就不对了。 锦言忙咽下嘴里的食物,对一旁服侍的仆妇道:“将这两份菜换到侯爷跟儿前……” 长公主胸口一滞,这丫头!哪个要你吩咐仆妇的! 待要数落几句,却见她眨着大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昆哥儿,脸上是殷殷的笑:“侯爷,您尝尝,这两道菜味道不错吧?” 她才不要给任昆挟菜! 永安侯从来不需要她这种服侍,想来还是心理上有障碍的吧,虽说能够正常相处,但涉及这种亲近亲昵的行为,他可能会不自在,她也不自…… 大过年的,干嘛要马屁拍马腿上,给人添堵?自己还没得好儿? 任昆似笑非笑:“……你没尝过?” 说话间还是伸箸挟了块,慢慢品尝着。 “没,” 锦言摇摇头,小小声道:“我不吃这个……” “哦?” 任昆一挑眉,还有她不吃的东西! “你还有什么不吃的?” 他饶有兴趣地问道。 说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这小丫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仿佛所有的事物她都能接受,都很乐意的样子。 锦言呶呶嘴,常人就算不挑食,有个别不吃的东西实属正常啦! 若有可能,她不吃一切动物的内脏。 她也不吃兔子肉。 烤得再香的兔子腿也不吃。 当然这也是可能的前提下。 若真到了不吃就会饿死的境地,想来定会是抢着吃的吧? 只不过,从未到过如此窘境而已。 永安侯边听边记在心里…… 确实不挑剔,是个好养活的…… 分隔线 年夜饭在温馨祥和的气氛下结束。 其实锦言一直有个小疑问:任昆不是永安侯吗?他们怎么不与任氏族人一起过年? 话说除夕年夜饭,没有老少族亲齐聚一堂,只有一家三口外加一个儿媳妇的这种家庭结构,在大周应该屈指可数吧? 她当然不会傻傻地去问。人少清静。 一家人一起守岁打叶子牌,破天荒首次没有不和谐的声音。 任何牌锦言学起来都很快,以前虽没打过叶子牌,但听永安侯讲了规则后。试手之后也还应付得来。 这牌,明显是给中老年妇女们解闷的! 上手之后锦言就发现,这东西实在没多少技术含量,连她都不愿意玩,看来驸马爹和任昆都是为了陪长公主才凑趣的。 要不要把国萃搬来? 四人搓麻,不多不少正正好! 或者扑克也行啊,四个人能打的牌种多着呢,哪种都比这叶子牌有意思…… 估计任昆也觉得没意思。愈打愈困,就是有彩头也提不起兴致来。 “……到时辰了,放炮放炮了……” 这局结束后他率先开了口,府外头一直隐约传来鞭炮声。 虽还未到子时,也差不多了,全当预热。锦言暗赞。 长公主点头应允。也来了兴致,要一起去院中观瞧。 仆妇们忙给主子们取大氅风帽。一时各种忙乱。 等收拾妥当后来到二门外的一处空旷地,下人们早就搭好了架子。挑起了竹竿。 长长的红鞭挑起,任昆接了小厮递来的燃香,吹了吹,拿起芯子点了。 噼里啪啦! 响声十足,顿时炸开了锅…… 浓浓的硝药味飘散开来,围观者拍手的、叫好的、捂着耳朵跳脚的、尖叫着挤在一起的…… 火光闪烁间,每个人脸上都是大大的笑意。 “响头够足!”永安侯赞道:“采买的差事办得不错。” 像个孩子似的…… 锦言暗笑,原来每个成年人心底都住着个小孩子,平时不出来,只是没遇到适当的机会。 任昆平素老冷着张脸。拒人远之蛮有威严,相处久了。才知道他也会笑,此刻的这般小男孩的趣味,是又一个第一次。 自动脑补,将永安侯幻化成小区里或街上那些拿着单根鞭炮,手持燃香,专等有人来。特别是小女生来时再点着了往人家前面或后方扔的调皮男孩,若路人被吓得尖叫,更能引爆一番哄笑…… “……给你!” 一个声音贴了过来,任昆笑吟吟地递过一枝圆筒。 “什么?” 好奇地接过来,拿在手里翻看,是大周版的魔术弹? “一筒金!” 见她不认识,任昆解释着:“喏,点这里就着了,会向外喷花,给妇孺放的。” 让她放花? 听着象是碎碎金,这东西是正规厂家出的吧?有安全保障没?别炸手里可就惨了…… 锦言正琢磨着,一旁长公主忙制止道:“昆哥儿!看看热闹就好,这哪是娇滴滴小娘子能玩的!” 听闻此言,她忙准备将圆筒递回去。 “大过年的,放着玩玩,你不会是害怕吧?” 他揶揄着,转头冲长公主:“母亲,跟您说多少次了,这东西得自己放才有乐!” 那,她是放还是不放? 两个老板意见不统一,锦言有点小为难。她自己是无所谓,可放可不放的东西。 “孩子高兴,随他吧。” 驸马给了建议:“让锦言放一个,昆哥儿帮忙看着点。” 说着,从小厮手里也接了支过去:“来,我们也放一个,过年嘛,同乐同庆。” 驸马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只要他愿意,其实他可以在任何场合下游刃有余啊…… 锦言深表佩服。 你看,长公主立马被转移了视线,兴奋地贴近了他:“这个,我还没亲手放过呢……不会炸了吧?” “不会,来,握着尾部,我来……别怕,有我呢……” 任怀元温言暖语低低安抚着,手上做着示范。 “……这么简单,不用教吧?” 哪就那么夸张了?三四岁小童放的东西! 父亲教得太认真,任昆看不过眼,这本就是给妇孺玩的,响声都没有,只是好看而已。 “嗯,不用。” 锦言已经旁观了任驸马的教学,正待取了仆妇手中的燃香,只听得长公主尖叫一声,一股金芒从她手里喷出,化作点点金星散落…… 长公主兴奋地不顾形象地叫喊,她还从没玩过这么刺激的! “再来一个!” 两眼亮晶晶地看向任怀元,象个讨吃贪玩的孩子…… 其实论起来,长公主才更象小孩子! 锦言与任昆相视而笑,耳边忽然响起“咚!咚!”的撞钟声,厚重恢弘,一声接一声,雄浑的鸣声彻响。 仿佛这一刻,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事,所有的声音都静止了,整个京城的上空只回荡着这震撼绵长的钟声…… 子时到了!元日到了! 随钟声而起的是响成一团的鞭炮声,满空绽放的烟花…… 又一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新形象 啧,这个年么…… 若要锦言总结这个年的关键字,她给出的标签是忙。 说了等于没说,哪有过年不忙的? 也不然,上一个年她就不忙。 只是进了宫、去了任家、再来陪着长公主去了几家辈份高的宗亲府上,之后在自家府里陪了一两天客,就完了。 而这一次,日程表密密麻麻,就好象上了发条的跳舞小仙子八音盒,滴滴答答旋转个不停,无他,因多了个每天都要上发条的永安侯。 不知永安侯哪里抽了,忽然将她升级为机要秘书,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她—— 除非不适合女眷的应酬。 大正月的,交情亲厚的、有利益关系的人家,需要走动得极多。 迎来送往,成为主旋律。 任昆带她去的府第,定国公府必不可少,永安侯与桑世子是铁杆发小。 百里霜见了锦言乐得很,她怀了身孕,被拘着,正烦闷。出门又怕冲撞了,可去可不去的人家一概婉拒。 硬是拉着锦言呆到了天黑,前院里那俩男人也喝得高了,又喊又叫,冲到武场切磋,步下马上,杀得个飞沙走石,乐得观战的均哥儿拍着手叫好…… 又去御史台林大人府上拜年,留了饭。 回府途中,任昆笑言此是沾了她的光,否则林大人未必会赏脸留他…… 锦言抿嘴笑,知他是在打趣。倒也没那么夸张。林府未必会不舍得一顿饭,不过人家热情,的确多半是因她外祖父与林大人的渊源…… 若真是任昆一人来的,林大人顶多见他一面,未必会拿出功夫陪着—— 永安侯虽是皇帝眼中的红人,但毕竟是后生晚辈,在老大人面前,他爹任怀元都是子侄辈的。 不过。锦言知任昆此举与她有关。 往年他与文官交情淡若水,宫里朝拜见过了,一般也不再专门过府,勋贵与能吏本就各有各的圈子,况文武有别之。 也就是从去年起,任昆在人间春晓闹了个乌龙,又正赶在年前,这才在正月里到林府拜年,兼有道歉示好之意。 然后是安亲王府、康王府、越王府…… 所到之处。无不对任昆携家眷来访表示热列的欢迎与极高的关注…… 众府女眷对锦言既好奇又热情—— 这可是永安侯的夫人呐! 跟看国宝大熊猫似的! 满头黑线! 自从做了侯夫人,她就是宅妇,没怎么出门。与各府的女眷也没来往。 公众场合见过的。一面或两面之缘,除了安亲王世子妃,其他的还真没来往过…… 任昆什么意思? 难道朝中有什么拉帮结派的事情或者开春要施行新政,想让她发挥夫人外交作用? 否则干嘛让她跟着? +++++++++++++分隔线+++++++++++ “……任务?” 任昆向前倾身,满脸意外。 其时俩人在回府的马车上,本就坐得近。他这样向前探身,一股淡淡的酒气就充盈在锦言的鼻间。 就在刚刚,她直截了当地请示永安侯,见那些女眷时,应该做什么说什么。有什么意思是必须要表达的,还是什么意思也没有。行为本身就是一种示好。 换言之,她需要领导明确告知自己这夫人邦交的目的与任务是什么。 结果,倒把永安侯问愣了。 “……你不喜欢?” 他不解地反问。 我不喜欢? 锦言也不解,这事我愿不愿有用吗?我若不喜欢就可以不去? 当然,不能让老板误会自己对工作有消极情绪,忙接道:“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大家不太熟悉,也就是说些应景的吉祥话……打发时间。” 真不熟,人家不知道她的脾气禀性,她也不了解别人的喜好性情。 这还在其次,关键是主人有为难之处—— 她年纪小,偏又是侯爷夫人,若安排年纪相仿的来陪客,没有品阶诰命,怕有怠慢之意。 前院陪永安侯的,向来是府里的当家人,可若让当家的夫人来陪着她,实在是…… 年纪差距太大,她是没什么,可主人家不自在! 对着与自己孙女差不多年纪的侯夫人,实在没什么相处的经验。 人家再年轻再客气,也不能真将对方当小辈,品阶是一样的,上门又是客,哪好让她做低伏小? “……竟是这样?” 任昆居然很诧异:“前两日不是很高兴?盼着出府?” 是谁,听说要出门做客,乐得眼睛都眯成月牙儿了!这才两天,就不乐意了? 女人,都是这样善变? 锦言也不例外? ……! 那能一样吗! 锦言笑了,前两日去的是定国公与林大人府上,这两家特殊啊! 她与百里霜堪称闺蜜,林大人府上与自家长辈有过命的交情,后面这几家予她而言,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有的甚至是第一次登门…… 任昆之前是没细想,听她一讲明白了,倒是他自己想当然了。 “……安亲王府的花房大周绝无仅有,原以为会请你去赏花,” 虽然不习惯,他还是解释一番:“康王府的宅院布置最讲究不过,请的风水大师云阳子出手,越王府厨子的手艺素受赞赏……” 啊?合着去这几府的原因还有这个? 锦言张大了眼睛,她以为,全是从交情和朝堂关系来选的…… 一幅傻呆呆的样子! 任昆很少见她这种傻样,忍不住笑。顺手刮了一下她的小琼鼻,不然呢? 不然干嘛带你去? 原来是带她长见识去的! 锦言没理会任昆的动作,这人,常把她当成饲养的小宠物,揉揉头发拍拍肩弹个爆栗都是有的…… 讪笑…… 可是,人家既没带她去赏花,也没讲解宅子布置,至于菜肴么。更没见特别出色嘛! 这是为个毛线涅? 永安侯猜不出,谁知道这些内宅女人是怎么想的? 不是向来喜欢显摆?比长比短什么都要争个你高我低,这会儿居然藏拙了! 有心去看她显摆,她居然藏拙了! 任昆说不出的懊恼,早知道就应该事先告诉锦言或者自己直接提了! “……那谁谁,听说贵府上什么什么很厉害,让我夫人见识见识……” 谁能想到忽然都含蓄了? …… 这事,还真巧了! 安亲王府以花闻名,无论何种季节。带客赏花是惯例。 偏过年这几天客人太多,频繁进出花房,加之天气又冷。有几株不耐寒的花被冻着了。 王爷心疼。暂令关闭接待。若非客人提起,绝不主动邀请,就算是客人提了,身份一般的,也婉拒。 这是亲王府啊,与其比肩的不多。况且看花的多是女眷,不看花就不看呗,说别的话题就是,女人嘛。 搁锦言这儿,她不提。主人自然乐得不提。 康王府呢,素来都是客人见了宅子精巧。又知是云阳子的作品,首次登府必会开口提问,向主人示好,主人家就势解说。 锦言不知啊,见她连问也没问,又知她在道观中长大的,偏云阳子也是位道爷,主人家不了解她的好恶,怕她误会当着和尚骂秃驴,提了道观要揭短,故而也没开口…… 越王府更甭提了,这些天厨子过于忙碌,精力不济,今日只做了外院一桌,内院女眷那一席人家压根就没出手! 锦言哪知道这些巧合,只要不是永安侯安排的出访任务就成! “……那,接下来如无必要,能不能不随候爷出去?” 看了看任昆的脸色,依旧是大晴天。 “后天起公主婆婆要宴客,我要留在府中一起待客……” 真的,绝没有拿长公主做理由。 连着几日出府,因是任昆要求的,儿子大过天的长公主当然都很爽快地放行,不过,府里也真有客来。 初一宫拜时,长公主不知受什么刺激了,在锦言看来,她就是特别想将自己与驸马的新关系昭告天下,恨不得开个万人发布会! 让所有媒体与公众见证她与驸马的恩爱…… 表现行为之一,就是今年府中的宴请特别多! 往年,长公主只请关系极好的几家,一般来拜年的都拒了,今年倒好,凡是够身份递了帖子的,她都一一回帖,约定日子,请人过府。 倒是热闹。 府中下人们忙得兴致高昴,不觉辛苦,反倒是一幅迎来创业机会,赶上职场春天的感觉! 搅得锦言也打起精神,花了心思一起帮忙。 “好。母亲喜欢新鲜,热闹一阵子就过去了。” 任昆点头应允,闭了眼睛休息。 原本是想带这丫头去开眼的,结果…… 待过个三两日,坊市开了,热闹的地方多了,那时再出去…… 嗯,到时去大通街,去她那间叫人间春晓的酒楼……去品尝地道的南方菜,她自己的产业,厨子定能做出东阳味儿…… 回去后得让三福再安排妥当,白马寺的花灯小丫头定会喜欢…… 永安侯思绪飞扬,东想一下西想一头,围绕的全是以锦言为中心的行程安排,偏他自己一点也没发现…… 鼻间是熟悉又有一点点变化的香气……嗯,这次有白茉莉的幽香……还有,好象是佛手柑?有种高贵的清甜…… 任昆仔细分辨着…… 车厢中洋溢着温润、柔美和清新…… 仿若,只要有身边这个人出现,不管是怡然自得的姿态,还是雀跃的喜悦或是兴奋的鼓动,哪怕是低落的优伤,都是春阳洒落心上的那种和煦温暖的滋味…… 这滋味,是什么? …… ps: ps1:上章“快乐年”应该是108章,写错了,有两个107章,抱歉。 ps2:这几章均家长里短、日常琐碎,莫烦莫烦,鸡毛蒜皮中滋长感情的小蘑菇才符合咱们侯爷的情况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旧态萌 “叮叮咚……叮咚……” 淙淙的琴声响着: 时而高洁灵动,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时而幽寂空旷,如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时而缠绵温柔,若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 时而滂湃高亢,似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时而洒脱逍遥,乃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 脉脉余晖筛进内室,缓缓地趴在抚琴人的后背,轻柔地仿佛怕惊动了他…… 银蓝锦袍后领与乌黑发髻间,是线条完美的后脖颈,白暂赛玉…… 外间服侍的小厮静坐相对,似为琴声所醉,似神游太空。 “……侯爷又带夫人出去了?” 柳树莫名气苦,悄悄在柳根耳边问道。 嗯。柳根点点头。 是啊,今天又出去了。 “根儿哥,你说侯爷是不是……” 柳树咽下了没有说完的话。 柳根比柳树早两年就跟了公子,一路服侍,跟着公子进了长公主府。 年纪大,也就更老成些。他很明白,永安侯有新欢是迟迟早早的事,不管是改了口味还是有了新人,都是正常。 这对公子来说,未必都是坏事。 自家公子与夫人犯不上,不管井梧轩换了谁做主子,不管这府中有几处井梧轩,卫氏都是笃笃定定的侯夫人! 只是自家公子…… 向来清冷心思沉,常人难识深浅。偶尔似心事流露微微叹息,若说是为这个担心倒也不至于—— 家破人亡沦落贱地,什么还看不透?又怎么会为这点子事失了分寸? 公子心中有大事未酬,不可能为眼下这点算不上窘地的处境思虑! 柳根对此深信不疑,可是, 他担忧地望了望那道俊挺优美的背影,明明有心事的…… “不行!我要出去透透气!” 柳树年纪小些,沉不住气。心下郁闷。 柳根也没阻拦:“去吧,公子这儿有我呢,别出府少惹事儿,早点回来。” 少不得要叮嘱几句。 柳树应下,转身跑了。 根儿哥就是个啰嗦的! +++++++++分隔线+++++++++ 即便过了年,也不会马上春天。 这几日倒春寒,格外冷。 天色暗得早,一柱香没燃尽,夜幕就垂笼下来。 柳树不是自个儿回来的。 柳根见了来人。忙起身见礼:“给侯爷请安。” 侯爷怎么来了? 别是树儿不知轻重去请的吧? 柳根忐忑不安,当着永安侯的面却也不能直接追问。 “我在府门口遇见侯爷了……” 柳树与柳根相知多年,见他的神色。知他心中所忧。找机会凑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声。 这就好…… 柳根放了心,是这位爷自己想来的就好!否则公子定会恼了树儿。 水无痕听到外面的声音,住了琴,收拾心情出来见永安侯。 任昆随他入了内室,水无痕亲手奉茶:“侯爷请用。” 一袭银蓝锦袍,头上未戴冠。只用了白玉簪束发…… 依旧是谪仙般俊美清雅…… 任昆心头涌上点歉意,刚才入府时眼风扫过,见一小厮在门前张望,细瞧竟是无痕身边的柳树。 想起这段时日忙着迎来送往,冷落了无痕。心念一动,就喊住了那小子:“……你家公子可在府中?” 听闻无痕在抚琴。将锦言送上软轿,提步到了井梧轩。 无痕素来清冷,囿于身份,无相交之人,又无亲可访,愈是热闹的年节,他愈是事外人。 水无痕不是个多话的,见任昆只是品茶,遂微笑着沉默。 侯爷喝了酒,空气中有了酒的味道…… 任昆视线低垂,正好落在水无痕的手上。 无痕的手白净修长,指尖有薄茧,手背上青筋隐现,虽瘦却润,看上去很有力量…… 好象不够软…… 他的脑中忽然就跳出另一个画面: 一双白皙的小手安静地放在膝上,大红色的嫁衣衬着素手如玉,指尖若笋,手背却肉肉的,一个个的小坑儿,仿佛一个一个存了蜜的小涡涡儿,软软甜甜的…… 莫名就热了,口干舌燥,身体下方的某个部位就抬了头…… 狠咽了一口茶,面前男子形貌昳丽,唇瓣如桃花般红润…… 放了茶盏,拉入怀中,手扯开衣领顺势就滑了进去…… 无痕的背光洁滑腻,是他最喜欢的…… 怀中人闭上了眼睛,任他滚烫的手在背上来回抚摸摩挲…… 手感好似不一样,好象不够滑不够软,或许,胖些就好…… 任昆脑子晕成了一团,指尖自作主张地忆起刚才马车上滑过那小小的鼻尖的触感…… 香软,弹滑…… 是太久没要了? 明明手掌下是熟悉的身体,感觉上却陌生得紧!哪里都不对劲…… 心头那丝缕的怪异感令任昆愈发难耐,腿间的**涨痛叫嚣,何需忍着? 管他是否入夜! 他急促地扯掉了碍眼的衣物,仿若只有酣畅淋漓的激烈冲杀一番方能痛快…… ++++++++++分隔线++++++++++++ “你说,他什么时候能改了!” 长公主眼泪汪汪地冲着驸马问道,语气中是充分发酵过的难过失落与悲伤绝望。 “……” 任怀元将她带入怀中,轻拍着后背。安抚着。 心里也不好受…… “……见他那般对锦言,还以为转了性,满心的欢喜……一转眼,又!” 夫君的怀抱也不能消减了长公主的郁闷。 若一直身处黑暗,也就习惯了暗中世界,偏给了曙光给了希望之后,再重陷黑暗,人们普遍不愿意接受希望之后的事与愿违。 年节间。任昆表现太好,成功地点燃了长公主心中的熊熊希望之火,以为一切正向着美好前进。 结果不声不响毫无征兆地又被浇了个透心凉! 希望彻底熄灭不说,留下满目灰烬,令人绝望! 漫说一直渴望抱孙的长公主,就连驸马也心怀期盼,只不过这希翼藏得更隐蔽而已,可怜天下父母心! 结果,前脚送了锦言。后脚就宿了井梧轩! 情何以堪? 长公主乍闻,气极败坏之下破了功,摔杯砸盏。 摔得好! 这次驸马全力支持她发脾气! 他也想揪这小子揍一顿方能出了这口恶气! …… 做为最早的知情者。锦言极为淡定。 不就是**恩爱了一把嘛。本来也没分手,何来的又字! 话说,永安侯挺节制的了,俩人都血气当刚,居然能素这么多天,她深表佩服滴~~~ 安啦。情况一直这样,好与坏从来都是观众想象的,当事人从未在任何场合,任何情况下,对任何人。做出任何关于性向转变的声明及言论,所以…… 亲们。所有关于弯变直的猜测,是亲们自己的美好臆想,当事人概不负责。 众亲洗洗睡吧…… …… 这场圈圈叉叉的影响,竟堪比春天里突如其来的风暴! 次日请安,锦言才发现自己居然低估了众亲们的期望值! 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经过一夜的沉淀,长公主殿下的脸色居然仍呈现台风肆虐的痕迹! 要知道,最近这段日子,殿下就是一株被春风雨露滋润的艳丽牡丹,天姿国色,容颜惊人,此刻,这牡丹花被霜打了,蔫儿了…… 春风化雨的驸马爹不在,说是回任府了。 这么一大早就去任府? 锦言不好多问,不过,老板的这种状态不行啊,今天还有客来呢!而且都是些硬点子…… “……公主婆婆,今日过府的都是公主郡主姨妈,您看我这身装扮可使得?” 转移殿下的注意力,不然等客人来了,长公主的状态没调整好,回头又该起夭蛾子。 锦言记得清楚,殿下请客的初衷是为了扬眉吐气,显摆来着…… 长公主心中一凛,对呀,请那些同宗的姐姐妹妹过府来聚,可不是给她们看笑话的! 那几个,一个比一个见不得自家的好! 想至此,眉头一挑:“嬷嬷,吩咐下去,府里若有乱嚼舌根子的,全家打发了!甭管过不过年的,本宫素来不讲究这个!” 所谓乱嚼舌根子,意思你懂的…… 何嬷嬷应声退下,去传达最高指示了。 殿下回头上下打量着锦言,见她穿了身玫红色,上身是偏襟貂皮小袄,腰身收得紧,围了条八面裙,裙摆宽大,袄与裙都镶翠绿边。 玫红与翠绿,都艳到出彩,俏生生站在那儿,亭亭玉立如一株小荷,高洁清雅,应了节日的气氛又符合侯夫人的身份。 若锦言知长公主如此想象,定要赞殿下风雅。 真心说,水苏打扮她时,锦言自己都吸了口冷气: 呃滴个乖乖! 这颜色配的! 整一颗带皮的火龙果……呃,火龙果没有这种瘦长条的! 噢,那就是水萝卜,虽然彼为上绿下红,不过都一样的红一样的绿一样有线条感…… “……还不错,” 长公主点头,看得出她用心装扮过了:“好看是好看,少了点贵气,回去换那套南珠的头面,就齐整了。” “还是您的眼光准,难怪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锦言忙笑着应下。 这叫英雄所见略同,她一早就打算好了,要配那套首饰的,之所以没戴来……呵呵,总得给领导个刷存在感的机会,否则领导去哪里发光发热? 这一类领导从不少见…… 前世有客户方的大老板,特喜欢在改稿上刷存在感,一稿不过二稿不过三稿还改,最后改无可改时,文案的标点符号都改! 后来她们学乖了,故意放一两个别字或错个把句号逗号的,专门留着给领导逮虫子! …… 有人需要被哄,那就哄着好了…… 彼此互利,哄是比骗更高级的……一种……艺术咯。 话说,在心理学家的解释中,只有心中不自信的人才会特别强调存在感,按此理论,最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殿下其实是个不自信的女人? 不能轻易鄙视此种理论,也不能轻信。 反正,殿下是女人,女人都需要哄就对了…… 这位亲,你自己也是女人好咩? 怎就没想着要人哄? 翻白眼。飘黑线。 白痴!被哄是资本,你以为随随便便就具备这种资格了么! 在这里,在这座公主府邸, 她要做的是哄别人,而不是哄自己…… ++++++++++ ps: 亲们,恶搞小猜猜:侯爷一晚春风几度?……答案见下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通达楼(上) 强捱到那帮子姐姐妹妹走得干净,长公主的脸立马垮了,神色着实不怎么好看。 见风向不对的锦言早在送完客人,就赶紧找由头回了榴园,台风要来了,不要上街走动,在家里猫着,好歹安全些。 长公主很不爽,非常不爽! 她尽量克制着,若不是近来与驸马鱼水情欢,有了这些甜蜜蜜垫底,她只怕当然就要翻脸逐客了! 无他,是芷和公主的儿媳妇怀孕了。 人家儿媳妇怀孕关长公主什么事!总归不是她的! 这叫什么话! 长公主就是有那个本事也不能给芷和府上白用啊……呸,扯哪去了,都远去天边儿了! 虽然这些年,所有认识交往的府第若有孕事,长公主多少都会羡慕嫉妒恨,但这次不同啊,乍闻此言,简直是浇了热油火上烤,里外焦黑! 芷和是先皇最小的女儿,长公主最小的同父异母妹妹,封号芷和,既有芳草高洁之意,更有“止”意,芷和之后,先皇再无子女。 长公主的封号是什么,元和啊,元和长公主,元为始,这排行最后的芷和都要抱孙子了,她这个长姐还没轮上呢! 再思至昨晚永安侯的安寝处,心就跟入沸水绰烫般,痛…… 若是早两日听到此消息,刺激或许还不会如此强烈,偏偏昨儿任昆刚热身了一把,今儿就传来幼妹府上有喜! 这不是要把殿下逼疯嘛! …… 永安侯压根不知道自己春风一度。公主娘已经没脸见人了。 确切地说,他只是在无痕那里睡了一夜。 也不知怎的,他明明很想很想,涨痛得很,剑拨弩张,偏最后那一步迈不出去,冥冥中仿佛有人拉着他往后拽,箭在弦上不得发。最后他只得苦笑收手,整理衣袍,拉着水无痕下了几盘昏昏欲睡的围棋。 分外怀念与小丫头下象棋,炮来马往,痛快酣畅。 他这一天上午去了百里府,下午又走了两家,暮色四沉时带着酒意回到府中。 哪也没去,直接歇在自己院子。 只着中衣呈大字斜躺在榻上,这慵懒疲沓的姿势由他做来。透着股说不出的随性洒脱…… 谁曾想素来以冷峻雍容示人的永安侯私下里也会这般。 他去了冠簪,散着发,剑眉微蹙。星眸半开半阖。俊逸如玉的脸上,浅浅的醉红中缠绕着淡淡的恍惚…… 今儿这一天真是怪了,脑中时不时就不由自主地蹦出昨晚的情形,杂乱,跳跃…… 此刻无事无人,脑子松懈下来。索性随着思绪自由,任由身体自作主张地一点一点回味昨日对激情的记忆,那感觉…… 竟是……诡异地陌生! 与无痕,也有四五年了吧? 就算不常在一起,断没有陌生的道理…… 那种非常陌生的突出其来的冲动? 还是。那具身体,那种触感的陌生? 怎么会有陌生与不自在呢? 永安侯仔细思索着。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一切都是最熟悉不过的,怎么会…… 那霎那的**如同夏日的惊雷,来得又急又狠,不受控制…… 去得更突然! 疯涨的需要如骤雨引起的山洪,来势汹涌,去势更快,倾刻间流走,点滴不剩! 任昆历来得意于自己的冷静自持,鲜少受外界影响,更何况还是不明所以的影响?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情绪上出了问题?还是身体…… 永安侯眉头紧皱,他已习惯把控一切,这种不可控又莫名其妙的因素必要理清剔除…… 分隔线 府中主子们各有心事,无形中淡了年味。 除锦言一个没心没肺的,却又碍着大气候,也收了尾巴低调行事。 这一日请安时偶遇永安侯。 “母亲,今日我带锦言出府。” 今日晴好无风,坊市间也开门做生意,他想带锦言去大通街逛逛。 不行! 长公主冷笑,下意识就要拒绝,不行两字几欲脱口而出。 带锦言出府? 是想明儿再宿井梧轩吧? 拿锦言当幌子?倒装得出来! 想起来就恨,早早晚晚地,她得把井梧轩那个东西收拾喽! 定下心神:“去哪儿?” “大通街转转……她那儿不有嫁妆产业嘛,正好去看看。” 任昆回得很有人情味儿:“午间在外面用食,不回来。” 提起这茬子事长公主面色愈发不逾,你还知道她那儿有产业啊,是谁替外人找场子砸自己媳妇馆子的? 永安侯早对她的脸色免疫,转头看锦言:“……你回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去接你。” 俩老大一言一语有来有往,根本没人问她的意见。 好吧,我没有发言权…… 看看母亲又瞅瞅儿子,锦言叹口气,俩位意见统一没?我去还不是去,能达成个共识么? 长公主被她一瞅,忽然福至灵归:去!怎么不去! 她真是气糊涂了,昆哥儿愿意领着锦言是好事,哪怕是幌子,相处多了,感情不就处出来了?他现在对锦言就与别人不同,和刚成亲那会儿比,亲近了很多…… 不能急!不能急…… “快回去拾掇拾掇,外头冷,穿大毛衣裳……” 改了主意的长公主含笑催促着。 得到两位老大首肯,锦言施礼告退。回去换衣服了。 任昆呆着无趣,寻了个由头也走了,余了长公主一个独坐思考,脸色阴晴不定,喜忧莫测。 分隔线 “喏,前头那间通达楼是越王府的产业,京里数一数二的。” 永安侯指着不远处一栋很气派的酒楼介绍道,门前挑着斗大的“酒”字。阳光下酒旗随风抖动,颇有气势。 “……那个酒字是百里大学士手书,” 顺着锦言的目光看去,任昆解释着:“百里嫂子的祖父,论起来这条街也就通达楼和你那人间春晓有老大人的亲笔手书……” 锦言抿嘴笑:“这还要多谢侯爷的关照。” 她那时还不认识百里霜呢,若没永安侯帮忙,百里大学士知道她是谁? 任昆思及此事的来龙去脉,面上不由染些冏色,若没他打砸在先。就没有人间春晓重装在后。 好在锦言理智又聪慧,将此事消弭,全了他的脸面。 “当初的确是我鲁莽。不如今日摆酒设席。全当我陪罪?不知贵东家可否赏脸?” 事过境迁,且任昆认为俩人的关系今非昔比。当初事发之后,他虽做过补救,人间春晓重装也出了力,此事一直彼此心知肚明心领神会,还从未与锦言锣鼓当面。将事说开。 “好啊,多谢侯爷请我吃饭,陪罪赏脸当不得,不知者不怪,我也未好好谢谢侯爷后来的帮忙呢。” 锦言大方地应承下来。老板出来请顿饭还不应该?再说了,怎么她也算是永安侯的老婆吧?就算仅是名义上的。那也是受法律保护的啊。 “这通达楼如何?” 任昆询问道:“还是,你的人间春晓?” 他原打算与锦言在人间春晓用午膳的,那里的南方菜总归比府里厨子做得地道,可刚又说要请客陪罪,去人家店里请人家吃饭,到底谁请谁啊,忒没诚意…… …… “好啊,这间看起来很不错。” 锦言没想那么多,自己家的什么时候都能吃,外面的…… 话说自打来了这里,她还没在外面餐馆吃过饭呢! 两人闲话间就到了通达楼门前。 “侯爷!哈哈,真巧!” 迎面走来一群人,打头的那位男子老远冲永安侯拱手:“瞅着象您,这般龙行虎步……” 锦言微退一步,任昆也拱拱手:“罗世子。” 锦言眼风扫过,对面这帮人,有男有女,确切说是两男四女,除了率先与任昆打招呼的罗世子老成些外,剩下几位看上去都比任昆小,与她年龄相仿佛。 估计是哪家府上的兄长带着弟弟妹妹上街看光景,此类的组合今天上午见了不少。 姓罗的世子? 脑子思索着,京里有哪家高门大户的罗姓府第,能称一声世子的,必是豪门无疑…… 姓罗? 她想起安亲王府的赏花会,那是她第一次出门应酬……好象与两个小姑娘发生过冲突,其中一个是姓罗吧? 不会吧? 这么巧? 奉国公罗府? 先帝元配皇后的娘家,兆和公主的外家,奉国公罗府。 那厢罗世子看上去是个热情的:“……今日无事,老祖宗差在下带妹妹们出来看看风俗人情。” 说着令他身后的那几位水嫩嫩的妹妹们上前给永安侯见礼:“……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永安侯……” 那手姿与腔调,莫名被锦言联想至二流肥皂剧里花楼的妈妈们,都是这样腰一拧帕子一扬兰花指一翘:姑娘们,快来给大爷见礼…… 呵呵! 罗世子堂堂一大老爷们,那姿势…… 锦言严重怀疑这位是弯仔码头,一直觊觎任昆来着…… “别!我的规矩罗世子知道。” 任昆站着没动,只淡淡地提醒。 他的规矩? 罗世子打个冷噤,他怎么忘了,这厮虽长了张招桃花的脸,可是朵不能近的血煞桃花! 忙止住那几个发花痴的妹妹,讪笑着解释:“平素太静,等闲不出府……这不是都知晓通达楼有名嘛,难得出来一次,在下这为兄的带他们来尝尝鲜。侯爷这是要……也要来此用餐吧?不若一起?” 仿佛刚意识到任昆身边还有旁人,忙道:“噢,在下唐突了!这位是……” 任子川身边这位? 罗世子目光一凝! 挨着任昆的是个粉嫩的小娘子,裹着件银紫色的大斗篷,下方露出粉紫色的裙摆。 往上看,白出锋风帽下是一张粉雕玉琢的精致脸庞,水晶透亮的大眼睛顾盼间熠熠生辉,被她视线扫过,仿若久阴初晴的阳光落在了身上,每个毛孔都透着喜悦,一阵痒一阵酥…… 是个女子!绝色女子! 姓罗的小心肝一阵激荡。 她挨着任昆站着,风吹着俩人斗篷的下摆,扬起飘落,来回相贴碰触…… 他的规矩呢! 永安侯顿了顿,微侧身体,将身后的锦言让出半边,介绍道:“……是奉国公府的罗世子。” 平辈,且尚未正式承爵——锦言行了个日常礼。 “这是本侯夫人。” 话语简短。 任昆本不欲做介绍,但罗家的女人向他见礼在先,小罗问提锦言在后,若不接茬儿,确实失礼。 他倒无所谓,失礼算什么? 但日后传开,对锦言名声有碍,那帮女人定会传她粗鄙傲慢,不识礼数。 只是,姓罗的目光,他着实不喜! 这小子,竟敢这样看他的小丫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通达楼(中) 罗世子不知自己躺着也中枪。 他再不济,再好色,也不敢当着任昆的面打他夫人的主意啊—— 他脑子得多水,才会有这种不要命的想法? 他只是小小地惊艳一把而已! 早听说永安侯娶的卫四是个绝色的,但这卫氏素不出来走动,赏花会上她与自家九妹有龌龊,小九被她挤兑地失了名声,只好暂送出府避风头。 偏那次他外出不在,与这据说是仙子般有才有貌的小道姑失之交臂。 上年中秋宫宴倒见了,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眉眼,只觉得身姿卓约窈窕有致。 原来竟是这般姿容! 这轻轻一笑,天地失色啊,眼前这条秃街霎那间春暖花开啊! 罗世子为自己的文采点了个赞。 这等人物,嫁给任昆,真是暴殄天物! 罗家的妹妹们则目光炯炯,来来回回在这二人身上扫描着: 永安侯的夫人长得倒还不错,听说是个小道姑呢! 历来听闻永安侯任子川貌比潘宋风流倜傥,果然俊美无俦…… 呀,这世间竟真有这般的皎如明月的男子! 居然传永安侯是断袖,这样的男子怎会有那种癖好?定是有人造谣污他名声…… 可惜,已经成婚了…… 不过,也不是没法子…… …… “少陪了!” 任昆不耐烦,脸一沉。交代三个字,拉了锦言的胳膊转身上了通达楼前的台阶。 再呆下去,说不得他的老拳就打到姓罗的脸上了! 竟敢用那般眼神偷偷看锦言! 当他是瞎子么! 还有他家的那几个女人,表情类鼠,鬼祟如贼,令人深厌之!深恶之! 怪不得奉国公府荣光不再,都是些什么胚子! 男男女女,蛇鼠一窝。没个成气的! 决定回头就找个引子教训教训这姓罗的,居然敢偷看他的夫人! 任昆俊脸如常,心底却把奉国公罗世子拉黑名单了…… …… 这人,又怎么了? 被他拉着胳膊,锦言明显感觉到身边这位,貌似平常,内里已气啾啾地…… 谁招惹他了? 调整步伐跟上大步流星的某人,将某人拖小狗般的粗鲁动作演化为二人相持相携的亲切友好。 刚才好象没有什么值得动怒的事情吧? 脚下走得快,脑子里没停着: 那个罗世子虽然啰嗦了点。但一直很客气,不难看出其中的伏低做小刻意示好啊…… 谁又惹着这位爷了? 不会是自己吧? 不可能! 从头到尾,她就说了一句话施了一个礼。怎么看也没有出错的地方啊…… 分隔线 任昆拉着锦言几步进了通达楼。掌柜的早就迎出来,引着他们去了二楼的雅座。 直到进了包间,任昆才意识到自己之前上台阶进酒楼登二楼,竟一直拉扯着锦言的胳膊。 一惊,用力攥着的手象被烫着似的,急急松开。 刚才没注意。他是练武的,手劲一向很大,又攥得紧…… “没事吧?捏痛没有?” 他带着歉意低声问道。 “有一点疼……” 锦言没打算粉饰太平,只是表现程度上还是要节制些,其实挺疼的。丫手劲真大! 揉揉胳膊:“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不会是攥出淤青了吧? 任昆有些担心:“看看。用不用上药……” 说话间,已经摘了大斗篷,小二送了热茶进来又躬身欲退。 “回来,”任昆喊住了:“上的什么茶?” “回侯爷,是安溪铁观音,您上回来尝了说不错,掌柜特意给您留着。” 小二恭恭敬敬答道。 “……再来壶蜂蜜红茶。取菜单来,别照着老样儿上菜。” 摆手示意小二下去。 “看青了没?” 语气微有懊恼,自己本是要请她出来透气看热闹的,结果为了不相干的事,倒将人给伤了。 “应该没事吧?” 锦言不确定,就那么一扯怎么着也不可能伤筋动骨吧?除非任昆使坏下黑手用了暗力……这人,还不至于吧? 连油皮儿都没蹭着,哪那么娇贵了?她皮糙肉厚的。 见永安侯坚持,上衣袖口又宽,顺手撸起来:“瞧,没……事……” 低头一看,后头两字在舌尖上含糊而过。 还真有事! 前臂近肘部极明显的青色手痕,洁白细腻的手臂上,那点点青紫色格外刺眼,颇有些面目狰狞。 “还真,有点青……” 锦言有点难为情,证据确凿,真对不起永安侯了,这皮肤也忒不抗造了…… 永安侯抽了口气,这事闹得! “……府里有上好的白玉膏,这就差人取来。”回头就要喊雅间外候着的随从进来。 “不用!” 锦言忙劝阻,叫长公主知道了,不定怎么想呢,好端端地上个街,怎么还受伤要差人回府取药? 不说实情? 在长公主面前撒谎成本很高,还未必能瞒住。 最好的选择就是按原计划,该什么时候回府就什么时候回去,不就是青了一块嘛,等晚间抹点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好了,没必要昭告天下。 “侯爷还是别差人了……” 她温言劝道:“不是要品尝美食吗?涂弄些药膏味儿多没胃口。等回府时再抹就是了,一点青而已。过一夜就消了。” “御制的白玉膏没什么异味儿……” 不但没异味儿,还香得很。 任昆想坚持,都青紫了,早抹药早好…… “侯爷是要请我吃饭吧?” 锦言笑吟吟的,请我吃饭我又是受害者,不信劝不住你! “虽说客随主便,但您这做主人的,总能允许客人提个小要求吧?” 巧笑嫣然。令人生不起拒绝的心。 好吧,任昆无可奈何点头应下:“回府后送药给你。” 算是应下了她的要求。 锦言这般无拘小节,倒显得自己矫情了? 永安侯暗想:这点子青若是在他自己身上,都不值得皱眉的!早年学武那会儿,哪天不是摸打滚爬满身青紫? 可小丫头不同啊…… “谢谢侯爷。” 任昆这个人,虽然霸道强势,但只要不急不燥好好商量,他还是能倾听群众意见的,也乐于去修正自己……当然或许因为是小事。大事上如何锦言无从得知。 他们认识也跨两年头了,还真没遇上什么大事—— 也对,他俩之间哪会有什么大事啊。人家忙朝延大事。她宅在小小一个榴园,会有什么大事交集? 谢我? 任昆笑笑,这丫头,还真是客气入骨,胳膊青肿一片,还为个取药的事儿跟他道谢。 侯爷。您心有不自在就对了—— 锦言敏锐察觉到他那丝内疚,就算您是无意过失,总归是伤人者对不? 面对受害者,心怀愧疚,这说明您良知未泯、心怀慈悲、尚是个三观正确的大好青年…… 呵呵。错!有一观非正常,无对错…… 咳! 又歪楼跑题了! 锦言收回乱七八糟的杂念。含笑回望:“对不起啊侯爷,一时出神……您刚才说什么?” 任昆手里拿着本菜单:“无事,看喜欢什么。” 点菜啊…… “初次来,不知有哪些特色菜……” 她翻看着菜谱,吃哈好涅?不上图,光凭菜名还是蛮考验想象力的哈…… 咦,她要不要跟李掌柜的说说,人间春晓的菜谱全部改成带彩图的? 嗯!这主意不错,也不用全写实,风格就用丰子恺那种画风的! 着啊!这绝对是引领行业创新的做法,也符合自家人间春晓的雅集形象定位,可是,会不会是蝴蝶的翅膀呢? “……通达楼偏重京味,擅制肉食,红烧焖烤煮,手法独道,特色红烧蹄髈堪称一绝……” 永安侯是通达楼的常客,特色菜张口就来。 “好,要这个吧?” 红烧蹄髈?好喜欢啃猪蹄子噢,美容养颜…… 啃?等等! 锦言自动脑补出自己手抓猪蹄埋头大啃,满脸油光光双爪粘腻腻…… “这个,会炖得很烂吧?” 这一点绝对有必要求证,与永安侯大老板吃饭还是要注意形象滴,以为是自家厨房直接伸爪子呢! 必要时,忍痛割爱! “很烂,入口即化,肥而不腻。” 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任昆忍不住发笑,果然像个孩子,明明很想吃的,偏又做出也能舍弃的模样。 “拔丝鸡盒,甜咸味……”继续介绍特色菜。 拨丝的鸡肉?听起来很特别。 “好。” “葱爆羊肉、酱爆榛子、焦熘肉片……” “好!” 这些都想吃! 全是肉啊,要不要来点素的? “素什锦,” 任昆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翡翠豆腐,很爽口,汤么,八珍盅不错……” 啪啪啪,永安侯三下五除二将荤素汤热乎地都定了,又添了冷盘素拼,成了! “要一点酒?这儿的黄酒味道还行。” 她好象能喝一点的?任昆不确定。 黄酒? 眼睛一亮,这种天气喝点也不错噢,话说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喝点,反正以前她曾号称海量。 “……帮我加点冰糖姜丝煮了。” 加糖加姜丝?往酒里? 摇头,搞不懂这丫头。 唤小二进来…… “再要个红烧肚片……” 永安侯爱吃肚片,她记着呢…… 好雨知时节,随风潜入夜,不经意处的恰到好处才是马屁高段位…… 错,口误,不是马屁,是放在心上的真关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通达楼(下) 这丫头,还记得他爱吃的! 任昆果然受用。 好感度嗖嗖地往上蹿。 亲们记住喽,老板请吃饭时,一开始不要光顾着点老板的菜,讨好太刻意,明显虚伪客气,落了下乘。 也不要太实诚,真点自己的,老板不沾辣,你点毛血旺辣子鸡……这小子,明知我不能吃辣……得,职场有风险,饭局要慎入啊。 自然不做作,有诚意,接受他人好意,善待自己,体谅他人。所以,锦言的做法令任昆心情舒畅。 心情好了,看什么都好。 惦记着锦言胳膊受伤,态度和蔼可亲,极尽主人热情之好客,甚至能用得上殷勤一词了…… “味道如何?” 他刚给锦言布了一筷子酱爆榛子。 “嗯!好吃。” 她还是第一次吃这种做法的榛子呢,这东西不是干果,常与炒瓜子儿炒花生搭伙一起卖的? 洋气点的,与巧克力勾勾搭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身价巨增,没见那小身材大能量的广告?说的就是它! 酱爆榛子,咸鲜香脆,用力一咬,咯吱咯吱,越嚼越香…… 当然,牙口不好咬不动的,咂吧完酱香,其余的只能当核吐了…… 锦言咯吱咯吱嚼得香,没注意对面任昆饶有兴趣的眼光,仿佛身侧坐的是只抱着榛子啃的小松鼠…… 心中柔软。 原来还担心她吃不惯,毕竟人间春晓那种南方馆子才更合她的口味。 侯爷您真相了—— 这姐们。南甜北咸东西口味,没她不喜的,胃口好着呢! 美食真的,真的能令人心情愉悦噢! 锦言吃得眉开眼笑,恩!赞!赞!每个都给点赞……集齐十个有奖励么? “胳膊,不疼吧?” 看她运筷自如,倒不象是有大碍。 “没事。咝!” 原想挥挥手臂演当演当,不小心筷子碰到了。还真有一点疼! “小心!” 永安侯神色一紧,不会伤到筋骨了吧? 侯爷,我真的没有要加深您愧疚感的意思……您看您都请我吃饭了! 心里碎碎念唠,脸上带笑:“没事,是我毛燥了……您看一点事儿都没有,”伸筷子去盘中取食物:“这么多好吃的,补补就……” 脸腾的就红了,说不下去了…… 好巧不巧的,她刚伸筷子挟了块猪蹄! 这补补就好。话是没错,可她怎的就挟了块这个?吃哪儿补哪儿…… 人家青的是胳膊!不是蹄子! 满头黑线! 哈哈!哈哈! 任昆放声大笑,按礼他是不应该笑。可实在是好笑至极! 那丫头的表情…… 锦言也嘿嘿笑了。果然,别人的欢乐是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的! 果然,抹黑自己是取悦别人的最佳手段! 哼! 她将红透发亮的猪蹄放进嘴里,狠狠地嚼着…… 呜呜,没咬头! 不留神滑喉咙里了! 任昆笑得花枝乱颤。 对!就是花枝乱颤!锦言不怀好意地腹诽着。用得着乐成那样? 他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好象从来没这么高兴过!这丫头,怎么这般可爱! “要不。再来份红烧熊掌?” 他促狭地边笑边问,平时哪会做这般无聊事。 “这些就够了……要么等下次?” 乌黑的大眼睛更亮了,老大,这种放风还有下次吗? “好。” 心情好,凡事好说。任昆爽快地应下:“你若喜欢,但凡好的。我们全吃一遍!” 目标真大!好激动好霸气滴说! 就算实现不了,至少下次是有着落了。 锦言从来是个脚踏实地的家伙,好高骛远那不是咱的标签。 “太好了!这样还能看看别家酒楼是什么样子……” 这算是市场调查中的体验式,试吃摸底! 侯爷威武! 大周朝虽不象史上明清那般对女子限制多多,可她要想出门还真不太容易! 得长公主批出门条啊…… 很麻烦。出门要是去应酬就更麻烦。 所以她就宅着。谁家也不去。谁的邀约也婉拒。 分隔线 …… “那时,你是不是特别生气?” 可能是气氛太融洽,她笑得太纯粹,任昆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问出的话,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没头没脑的。 锦言却听明白了。这哥们居然还记着这件事? “没有。”摇摇头。 真没生气。 生气,那是最没有用最与事无补最奢侈的一种情绪。 “……当时,很纳闷。” 她笑。“真的很纳闷,侯爷素来英武神明,定是一时失察了……” 英武神明? 是夸还是损啊?这丫头! 任昆不知该怎么对她,一会儿像个孩子嘻嘻哈哈,一会儿又冷静睿智如丈夫,一点就通,一说就明。 “没想着去正院告状?哭哭闹闹?” 他可记得当初母亲为这事向他扔茶碗了,发了好大的火。 锦言这个当事人,苦主儿,居然波澜不起。 不慌不乱,有条不紊地进行处置,没哭没闹没脾气,给他写了很理智很言简意赅的信…… 他第一次知道,女人里也有会好好说话,能讲明事情说清道理的。 哭闹? 锦言一乐:哭闹有用?告状有用? 没用! 任昆很笃定。 若当初锦言甫一得知人间春晓出事,立马去正院找她的公主婆婆。 那样事情也会解决。他必定是会弃了吕三来维护自家的脸面,也必定会去林府中道歉,或许也会赔她银子…… 还是不一样。 结果或许是一样,过程不同。 话说,哭诉不是女人最惯用的手段吗? 皱眉,盯着她。 想不通啊,当初她明明可以用的,母亲最好面子。这种丢府上脸面的事,不用锦言说,母亲知道了,肯定会找自己的。 “自己能办的事,何必麻烦公主婆婆呢?” 锦言看得不忍心,老大,原来您为这个在纠结啊? 若有护短的,拼爹拼娘好用,我也用这招啊。 高呼一声:“我爹是梨缸!”。什么事都没了……不对,我爹是梨缸你还敢来砸我这口小缸? 有靠山的是您啊,我能拿您的亲娘来对付您?对付完了倒霉的还是我。 “最重要的是。侯爷明理。” 这不出的可爱诱人! 心头一凛,这丫头,不会是在捉弄他吧?愈看愈像。 “嗯。” 他神色认真道:“真机道长的仙名我也曾有耳闻……” 那是!那是! 锦言连连点头,我师父很厉害的,绝对邪性! 呸!打嘴!绝对有得道高人范儿! “都说名师出高徒,想来你也得些真传……” 任昆目光专注语气恳切:“不知,我何时会有子嗣?是儿是女?共得几子几女?” 呃! 卡了!死机ing! 锦言僵住了,结结巴巴有气无力:“你……你,你要问子嗣啊……” 她恨不得竖块牌子,上写着:此人不在服务区,有事烧纸。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有子嗣呀!这种弯男生孩子的事,谁说得准?面相上没有,老天爷都做不得主,他自己说了算。 突然灵光闪现!啊,有了! “侯爷要问子嗣啊,”她高深莫测摇摇头:“我修习时间不够,问及子嗣一事,只能相女不能相男。” 装!你还装! 任昆不动声色:“只能相女不能相男?那,你自己相过么?子嗣上如何?” 问她的子嗣? 肯定没有! 不管男女一个毛线球也不会有! 但,问题是她现在占着永安侯夫人的位份呢,哪能把心里话说出来呀!这有没有的话语权亦在旁边这位湾仔手里…… i服了y! 他肯定是发现自己在忽悠了,否则绝对不会问这种问题! 锦言百分之一百地肯定任昆是故意的,不过,她是绝对不承认的,斩钉截铁抵抗到底! “医者不自医,相者不算己,” 两手一摊,很光棍:“天机不可察,这个也算不了!” 得意地象只偷鸡成功的小狐狸: 我就神棍了嘿,你能如何? ps: 有没有点纯纯恋爱的感觉?~~~ 恋你个头啊!乱搞关系! 男女主俩人联手追打不靠谱作者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玩味白玉膏 这丫头…… 看她闪着狡黠灵动的眸子,明明得意洋洋偏又装出幅爱莫能助的乖巧样子。 永安侯无奈地叹口气,算了,她开心就好。 俩人继续喝着茶说说笑笑,等到味浅香淡,离了通达楼,逛街扫货。 任昆惦记着锦言胳膊上的淤青,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催着她回府。 “……等过三两天再出来看花灯。” 自我认知扫了兴的永安侯,语气中竟罕见地多了分哄劝。 “好!” 锦言兴致勃勃应下,仿佛他说的不是回府,而是提议某个好玩的去处。 她又不是真的花季少女高一女生,以为会有个玲珑少年拿着香草冰激凌在岸上一边偷看她的脸色一边担心冰激凌融化…… 浮生偷得半日闲,有这般的机会已属运气,奢望更多是自找不痛快。 你的胳膊需要上药…… 本来准备好的一堆劝说词压根没派上用场! 看她二话不说高高兴兴地随自己走上回程的路,任昆心绪复杂: 她,从来不会拒绝吗? 从来就没有自己的要求吗?是没有,还是不提? 突然就有微酸微涩的感觉在沁上心头…其实再晚一些也没关系,她若开口他定是会应允的…… 永安侯头一次为自己已经做出的决定犹疑为难,或许自己应该晚点再提的?白玉膏药效极好,早晚差些时辰,应该无大碍的…… 思绪浮沉。人就沉默着。 锦言不明所以,暗自反省,之前的玩笑是不是开得不妥?任昆不至于那么小气吧?就算是忽悠一把,您会喜欢。” 任何时候,都不能抢老板的功劳,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做母亲的心头失落…… 果然,长公主一听,就更高兴了:“昆哥儿历来知晓我的喜好!” …… 汇报完工作回到榴园,发现永安侯居然已经在等着她! “说什么,这么久!” 冲口而出的质问。 有什么好交代的?不就上个街吃顿饭?盘问这么久! 永安侯等得不耐烦。 “就是同公主婆婆说说街上的热闹……”充满歉意地笑笑:“…没想到侯爷来……抱歉哦,让侯爷久等的。” 没想到? 不悦冷哼! 他心心念着,急吼吼快步赶回去,衣未更面未净,取了药膏就直奔榴园,这位正主儿到好,居然不在! 自己院子不回先溜达正院请安! 倒是尊长敬老得很! 早上不请过了?请安也没关系,请了安,你到是快点回来呀! 心里有郁气,面上就显出来了:“给你!” 硬邦邦递过一个白玉小罐。 这是? 锦言接过来一看,上头写着白玉膏,底下一方小红印,上有御制两字。 呀,是药膏! 永安侯是急着送药的!这时方才发现任昆穿得还是出门那套衣服。 感动顿生,露出讨好的笑:“谢谢侯爷。” “啰嗦……快看看胳膊怎么样了,用药。” 语气依旧不耐,眉宇间霁色展现。 见他催得急,锦言豪放地撸起袖子,露出手臂:“看……” 好像更严重些了哦? 原先那几个分散的指痕呈交集合拢状,表象为青紫范围扩大,连成片了! “取温热棉巾来。” 任昆盯着那一大片青色,暗自后悔:之前在通达楼时应该要个热巾给她做做热敷的! 偏先前顾忌着是在外头,挽袖子露胳膊不雅,包间虽隐蔽却有小二进出,一心想着回府再说,可不耽误了?整条胳膊都青肿了! 任侯爷,您着相了!没那么严重,那手痕呈上下分布,青色一扩大,她那小胳膊能有多粗? 看起来可不就是整一圈了? 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锦言心里有数,感觉不算很疼么! 关键是自己皮肤特娇气,轻轻一捏就能留痕迹,有时她洗澡不小心常把自己弄出淤青来。 不过,她才不会告诉任昆呢,看上去愈严重侯爷的歉疚就愈浓! 任昆小心擎托起她的手臂,拿温湿的棉巾轻敷片刻。 然后取了白玉膏,用指尖挑了龙眼大的一团。细致地涂抹开来,边涂边介绍:“这白玉膏药效强,明日只需用黄豆大,涂匀就好。” 果然是御制的好东西! 甫一触及肌肤,手臂处就传来清凉滋润的感觉。味道也的确如他所言,药味淡不可闻,反倒是花香更甚。 “痛吗?” 任昆尽量放轻手脚将膏体全部涂开。接下来需要再揉按几下,将药渗到皮肤里。 “不痛……咝!哎哟!咝!好痛……还行,还行……” 锦言咧着嘴强笑,痛得眼眶都湿润了…… 老大,您能别揉了吗?上上药就完事了。本来不疼的,你这般拧按揉搓,能不痛吗? “忍忍,药渗进去,好得快。” 嘴里安慰着手上力道不减。 老大,我不急。我真的不急。早好一天晚好一天,我真的没关系,不在意的! 哎哟喂! 锦言觉得自己活脱脱是坐了黑出租。不管你在后座反复强调: 师傅您慢点开,我不赶时间; 师傅您注意安全; 师傅,我真的不赶时间,咱们安全第一。 司机都置若罔闻。照样如生死逃亡般在车海中左突右击,就象巴西国脚带球突破,变向、加速、穿档、晃身、拉球过人…… 哦,拉球过人不成,人车分离不开……如此连过数车,单刀直下,赶在黄灯已灭红灯将亮的瞬间冲过路口…… 你惊叫一声。大喊师傅我不赶时间!你慢点! 司机轻飘飘来一句:我赶时间。别耽误我挣钱。 此时此刻,任昆在锦言眼中就是那司机,为了早点消灭自己暴力的证据,强制用好药不说,还非要采用非常手段加快药效…… 呜呜,好痛! 无奈转移注意力,取了装药的小罐放鼻间仔细嗅闻着,好像有雪莲珍珠当归白芍…… 香气掩盖了所配药材的气息。 噢,加了香气,是为了防伪防盗版吧? 她恍然大悟。 “琢磨什么呢?” 任昆觉得差不多停了手,见她一幅若有所得的样子。 听了她的猜测,永安侯笑了:“不懂乱讲!御制的药,别说方子拿不到,就算有了方子,也没人敢制,要杀头诛九族的!” 也对哦,这个专利属于皇家所有,皇权至上,还真没人有胆去山寨盗版,命在才能花银子。 “这个,是给宫里娘娘用的,贵人们不耐药味,太医院有专配的方子。” 任昆见她好奇,就选着能讲的解释给她听。 没讲的那些才是真料…… 这药起初的来缘,是专门给宫里初次承恩的女子用的,嫩瓜初破,难免会有伤了之处,哪回天子性致好,侍寝后的贵人们也用得着。 虽说用处有些不堪,但药效奇高,去青去淤见效极快。 药嘛,不就是看效用?管其它做甚? 永安侯没偏见,收几罐实属正常。 …… “侯爷,服侍您更衣吧?” 人家为了送药,衣服都没换,总得将谢意表示了。 “不用。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心头悄然藏了一丝被关注的窃喜,任昆知她玩了一天也累了,善解人意地将药留下,回去了。 “夫人,你胳膊怎么了?” 夏嬷嬷见永安侯走了,忙冲进来询问。 “被侯爷拽了下,没事,就是有点青。” 将涂了药的手臂给夏嬷嬷看:“没事,已经上过药了。” “刚才是侯爷给上的药?” 有必要再确认一下,每次永安侯来,内室都不留人,方才她在外间守着,只按照要求递温巾子,心里着急。 “是……嬷嬷你可别想多了!” 见夏嬷嬷眼一亮,未待她开口,赶紧出言提醒:“咱们可别自做多情,没别的意思,暴力方心怀愧疚,这是变相的道歉。” 可,刚才她明明看到永安侯擎托着小姐的胳膊来的…… 拜托!不擎着托着怎么转圈上药啊?在任昆眼里,我的胳膊跟条鸡腿没区别吔…… 错!还不如条鸡腿呢,烤鸡腿肉香四溢令人吮指,她的胳膊能比吗? 也对哦…… 夏嬷嬷患得患失。 刚才她扫了一眼,侯爷确实是在专心致志地上药,好象没对肌肤相亲有什么感兴趣的表现噢。 不对! 侯爷明明不喜欢女子近身的,他却亲自给夫人上药?就算是心怀愧疚,送药就是,何必上药也不假手他人呢? 那,还是对夫人有点意思? 锦言看着夏嬷嬷纠结的表情,真心好笑。 起初,夏嬷嬷觉得任昆不是良配,迟早还是要做其它打算的。 及至任昆常来常往榴园,对锦言另眼相看,夏嬷嬷就又点动摇: 出公主府毕竟不那么容易,而且以后还得隐姓瞒名,一个不好,前事败露,那就是大祸!若侯爷真是个好的,在这过着也挺好! 这府里,人口简单,烦心事儿也少。 就算侯爷改不了,等夫人有了儿女傍身,他改不改得无需理会。不改也好,没小妾无庶女子,清静。 夏嬷嬷那颗忠仆的心就在这种忽左忽右中做墙头草状摇摆。 无论如何,她都是一心想锦言好。 锦言明白。 不忍看她再纠结:“嬷嬷,今天走得好累,你快来给我揉揉腿捶捶背……” 一听她撒娇的语气,夏嬷嬷立马丢了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好,好,来,你先躺好喽,小心,看别弄着胳膊……” ++++++++++ ps: 看球?码字?补觉?世界杯开始了,伪球迷也各种纠结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花灯迷眼 世间事,往往期待什么,什么就偏不来。怕什么事出现,什么事就偏来。 就象小时候,最担心春游坏天气、开运动会下雨,细想想,记忆里好象回回都是坏天气,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时候不多。 永安侯一心想带锦言去看花灯,早早地就做了安排。 甚至决定除非皇帝有事,否则公务一并推去。 结果,还真是皇帝有事了。 今上身体向来不大康健。说来也怪,大周朝自马背上得天下,开国先祖一把大枪荡平天下。 既祖辈以武兴族传家,按说这金家子弟的身子骨应该都铁打似的,可偏嫡系一支向来孱弱。 嫡枝弱,旁枝兴,嫡枝没合适的人物承袭大统,换个旁枝的来当吧。 可等这旁枝的坐了皇位,再传嫡枝,就又由强变弱。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姓金的皇家人伸指细数,谁做了这个位子,就没长寿的,而且难生养出健康的孩子,特别是皇子,弱不禁风者居多。 宗室年高位重者间私下有种认知: 金氏先祖当年攻入前朝皇宫时,杀戮过重,被皇宫中的某些东西冲撞了,不然怎么后世的子孙谁做皇位,谁就很难得善终? 当然,这种认知只在极小的范围内流传,历代的皇帝都是知情者。 对这种现象,更多的是以为宫人争宠所致,皇宫里的女人手上不沾血不染人命却又活得好的,绝无仅有。 事例多了。育有子嗣的女人防范成为本能。 结果无论怎么保护,这些长在宫里的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慢慢地就会莫名的孱弱下去,就如春天的花最终会落一样。 凶手也有,为争宠夺位,后宫女人鲜少有干净的。 最终总是会查出与此有关的原凶。但到底是不是真为此,各种迷团。 今上排行五,出生没多久,太后娘娘当时的皇贵妃请托皇家供奉大慈寺的方丈,言五皇子生有佛性,若不送至佛前奉侍,恐佛祖会怒而收人。 先皇一听就信了! 前有元和出生的异象,后有高僧见佛光。可见这个儿子也是不寻常的,就同意了。 五皇子在大慈寺长至成年,其时其他的皇子死的死,病的病。先皇立五子为储君,先帝薨,太子即位。 太后娘娘防前防后,为了儿子的身体,为子孙后代计。嫔妃都只纳几个,图个后宫清净。 随着时间的流逝,皇帝还是操劳过度。积劳成疾,龙体慢慢有恙,着凉啊,犯咳啊、心焦气燥,换季流鼻血啊……小病不断。 这几年,症状加重。时好时坏。 那日见太阳好,一时兴起,去御花园赏花,结果吹了风,夜里咳不休,难入眠。 皇帝不舒服,朝事耽误不得,要有心腹之人在旁伺候。 论心腹重臣,满朝文武与公与私,没有比永安侯任昆更得皇上心意的,人家是亲娘舅疼外甥,别人干瞪眼没份! 就这样,任昆入宫当值,晚上宿在宫中。 这是大事,虽与当初他介定的谋逆等突发事件相去甚远,也是推却不得、不能推辞的责无旁贷。 所以,花灯就泡汤了。 锦言无所谓,以后再看就是。又不是没见过。 任昆有执念。他不去,锦言可以去嘛,可以同其他人一起的。 一扒拉人选,得,竟没合适的! 母亲懒得动,父亲要在府里陪着。 原本桑成林夫妻照应最合适,偏百里霜有孕,不能出去! 再看下来,与锦言相熟投契也值得托付的竟没有!她那个娘家四堂哥居然也回东阳过年了! 那就别去了…… 锦言愈表现得无所谓,任昆就愈觉得过意不去—— 起兴的是自己,扫兴的也是自己。 眼见皇帝舅舅已有好转,无需夜宿宫中。 任昆决定自己先陪锦言去白马寺,然后让她自个儿在赏星楼的包厢看灯,约好时辰,若来得及,他再去接,然后一早进宫。若不不及,锦言就自行回府。 真够折腾的! 锦言推却了好几次,永安侯却象个孩子似的愈发执拗,居然说动了长公主来劝她:“……难得昆哥儿这么起兴,他来回奔波都不嫌受累……” 话外意:我儿子都不嫌麻烦,你还拿乔? 再不应下,绝对就是不识抬举! 锦言笑颜如花:“……公主婆婆,侯爷这样太辛苦,花灯年年有,来年再看也成,天寒地冻的,我是怕侯爷太受累……” 关心殿下儿子的身体健康,绝对没错。 “这话我也劝过,昆哥儿是个重诺的,说出口的话就不能掉在地上。难得他有心,你高高兴兴应下才是。” 这算什么违诺啊,一个出行计划而已…… 没问题。 看花灯是福利,难得两位老板硬要塞过来,没道理她拒不接受啊…… 锦言不太想去的。 一来夜间出行不方便,大周白马寺看花灯与外滩泡夜店,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二来,万一任昆奔波途中发生事情,不管是任昆蹭破了皮还是皇帝咳得更厉害,都是事儿! 落有心人眼中,皆因看花灯而起,都是她的错儿!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犯得着嘛,为看个灯,给自己惹麻烦? 归根结底,卫锦言活得小心又谨慎,她躲避着一切可能存在意外的事情,规避着任何有隐患的状况,不把自己置于或许会有麻烦的境地…… 是的,她活得很胆小,她只想藏在一个坚不可摧的硬壳。只要一方小小的天地就好。 +++++++分隔线+++++++++ 这件事,自然是永安侯说得算。 刚过申时。任昆急匆匆从宫里赶回府,前院马车、护卫早就到位,锦言和随从人员也做好了准备。 任昆骑马护送着锦言前往白马寺。 长公主府在内城,白马寺在外城,紧挨着东门。锦言做好了出了府门打马如飞。急急赶场的准备。 结果永安侯纵马缓行,还时不时敲敲厢帘,沿途讲解,提醒她欣赏那些商家店铺外悬挂的花灯。 也不乏精彩者。 马车外的男子,裹着大红的毛斗篷,束金色发冠,坐下是匹白色高头大马,马儿通身上下。从头至尾洁白如雪,皮毛发亮,鬃毛飘逸,四肢强劲。 座骑神骏,骑士英武帅气。 太漂亮了! 看得锦言暗流口水,啥时候咱也能爬上去过过瘾啊……不用,给摸摸也行……是摸马儿,想什么呢你! 对于任昆不遗余力地要完成看花灯的计划。锦言真不知做何评价。 诚信守诺? 说好的事改改期也是能理解的嘛…… 他这种克服困难,达成目标的精神还是很值得学习滴,只是。怎么有点任性的感觉涅? 花费大量的时间成本,从皇城回内城长公主府,接了她再去外城白马寺。将她放在白马寺,一路再赶回皇宫。 再从皇宫赶到白马寺,接上她再回府。然后两三个小时后,他又要进宫…… 这半个下午连带大半个晚上。全在路上折腾了。 就为看花灯? 做为理智的当事人,她真心觉得不值当; 做为感性的旁观者,不管任昆出于何种心态,他愿意花费时间精力,不嫌麻烦去完成一个计划,不管是孩子般的执拗,还是不讲变通的重诺行为,好令人感动哦…… 花灯啊烟花啊,都是美好而易逝的,生命值得浪费在美好事物上面,莫非永安侯深谙此道? 迤逦的光线落在那道大红的身影上,如火焰般耀目。 “侯爷……” 锦言忽然想起一事,冲着那团火轻喊一声。 任昆带住马,探身挨近车厢:“何事?” “一点小事,侯爷上车可好?”笑语相询。 街上耳目众多,任昆没在意,扬手示意马车止步,一抬腿,从马上直接跃入车上。 车厢里置着暖炉,温暖如春。 永安侯解了斗篷,长腿一伸坐在锦言对面:“唤我何事?” “白马寺还要多久?” “着急了?”任昆兴致不错:“最多还有小半时辰。” 愈往白马寺,车马行人愈多,想快也快不起来。 “没有,不急。” 微笑摇摇头,将身旁的暖壶取过:“有热的汤水,侯爷要不要用些?” 一会儿到了白马寺,他定是没时间停留就得赶着回宫,更遑提坐下用餐了。不知他回去时会否错过了宫里的饭点,想来顶着在皇上身边侍疾的名号,吃喝上未必会太自由—— 侍疾,不就是医院陪床嘛! 说话间,已将暖壶盖打开,温热的肉汤味弥漫而起。 “好。是鸡汤?” 任昆嗅着香气的表情带分陶醉。 他还真饿了,午前皇帝舅舅精神好,招朝臣们议事,进进出出很是忙碌,午膳只胡乱塞了几口,这会儿,早就没影了。 “嗯,老母鸡加了灵芝,一早就炖上的。” 锦言琢磨着这一天的行程这么紧张,晚上的饭未必安稳,不能为了看花灯饿肚子,所以着人准备了不少好携带的吃食,热的温的都有。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永远要理解吃货对于食物的重视程度。 永安侯明显会错意了,以为锦言特意为他准备的,心里舒坦得很: 这丫头,还算有良心! 嗯,她向来乖巧有心…… 喝着热乎乎炖得入味的鸡汤,锦言又取了个黑漆食盒:“侯爷,肉松米饭卷,要不要配着用些?喏,还有虾仔和豆腐口味的……” 就是肉松寿司、各种口味的寿司啦,锦言觉得这东西有米有菜好吃又方便携带,是出游旅行的不二之选。 肉松米饭卷?这丫头,总能捣鼓些新奇的吃法……任昆取了一个,味道不错! 就着鸡汤,饿狠的男人风卷残云般将小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好了,错过宫里晚膳时辰也无防,他原打算用几口点心,将就下就好。 小丫头,真是善解人意…… 吃饱喝足全身暖和和的,任昆象只懒洋洋的豹子,指点着锦言看外面的花灯。 一个转弯之后,惊喜跳入眼中: 高大的灯楼流光溢彩,在薄暮中闪着美仑美奂的光芒—— 白马寺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个人的花灯 白马寺前人头攒动接踵摩肩。 观星楼是白马寺中赏灯位置的最佳去处,做为特权阶级,永安侯在此有专属的vip房间。 将锦言安顿好之后,任昆就该回宫。 脚步甚是躇踌,夜色未至,人就这般多,将她一个女眷放在这里,万一有个冲撞…… 面对脚下的人潮汹涌,他忽然觉得这般行为似有不妥,虽说身边有得力嬷嬷,二福三福办事稳妥,府中护卫身手也不错…… 可这小丫头毕竟不怎么出门,人挤人的,万一冲散了,万一宫里有事他赶不过来接……想想一脑门的官司。 反复叮嘱锦言别乱跑,走散了就找观星楼,房间里会留服侍的…… 不要凑热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要乱吃东西,不要…… 老大,我不是小孩子!我看起来象那般信不过的么? 从未见过永安侯如此细致,心里好笑,这人就是折腾吧?说了一人来不方便,他偏要来,来了又左右不放心,要不我返程回府? “……知道了,不乱走,我就在这楼上看,不下去。” 我保证,我只在楼上看光景,不离开,不下楼,这回您老该放心了吧。 “这……” 不下去? 那得多遗憾!这上面看花灯巡游最好,要想看得仔细,还得下楼。 这丫头忒懂事了…… “别,出来了就别拘着……” 转头又吩咐锦言身边的嬷嬷丫头:“你们几个,用心差事。小心服侍着。” 老大,您快走吧。再不走人多就走不出去了……瞧这纠结劲儿。 该叮嘱的都说了,揣着一百个不放心,任昆果断下楼,让二福三福留下照应,自己回宫。 护卫们散开。簇拥着他通过人流,出了寺门,正待上马,却见人群中有几人正东观西瞧,悠哉哉冲白马寺而来。 永安侯眼前一亮! 怎地将他忘了?! ++++++++分隔线+++++++++++ “……如此就烦扰水公子了。” 锦言含笑对面前的玉公子客气致谢,心底将任昆好一顿喷! 这个任昆!脑袋忽然用来养鱼了?抽得什么疯! 居然叫水无痕来照应她! 有病吧? 这与女人出国将留守老公托单身女友照看有什么区别?瓜田李下孤男寡女,靠谱的,谁干这事啊! 真有意思!将正室托付给男小三照应! 我说我不来的。非得叫来;来了就来了,你居然叫情人来多关照! 有个男小三做竞争对手就够打眼的,回头你还安排我俩把臂同游! 我抢你房子还是占你地了,不玩死我你不甘心呐! 表面微笑,内里咆哮。 还不能冲水无痕发作,人家一直彬彬有礼,开口侯爷吩咐,闭口侯爷交代。 估计心底也血流成河吧? 不知是恨不得掐死她。还是怨心上人,冤家!居然出这样的搜主意…… …… 貌似平静的水无痕实际上很不自在。 刚才在寺外,忽被侯爷喊住。拉至身旁交代此事时,他本应该拒绝的,而且理由无懈可击,只需提醒一句:身份有别。 以侯爷的睿智本不该出此昏招,想是赶着回宫,又将他视为自己人。没多想。 只需略提点,以他的通透劲儿,马上就会想到其中的厉害。 可就在侯爷吩咐的那一瞬间,他明知应该拒绝,却因心头浮上的窃喜而迟疑: 陪她看灯……竟可以明正言顺地陪她看花灯! 鬼使神差地竟没有立刻拒绝。 而那厢侯爷急着回宫,摞了句“……在观星楼呢,无痕你快去!”转身上马走了。 迷迷糊糊地脑子里象灌了浆,不知怎的,明知不妥,双腿还是自作主张把他带到观星楼。 侯爷这一举动,真是出人意表。 夏嬷嬷心里痛骂任昆,面上还得尽下人的责任,指挥丫头斟了热茶:“水公子请用茶。” ……真是混帐!弄他来是照应呐还是膈应人啊? 这传出去,小姐还怎么做人? 这都办得什么事啊!这是人干的嘛! 可怜素来英武神明的永安侯,压根不知自己出了昏招,天人共怨。 …… 看似平静的水无痕心里愈来愈不自在。如芒在背。 怎么就一时昏了头呢! 他本就没有名声。侯爷是不在乎名声。可夫人不同,若传出他二人在白马寺观星楼相处一室看花灯,夫人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长公主那关就过不去! 他无所谓,长公主欲至他死的心由来已久,可夫人怎么办?生生受了无妄之灾! 事因侯爷而起,届时何人会听?又如何解释与众? 他只想她好,没想要连累她的。 越想越不安:“夫人,在下还是退避楼下……” 去楼下? 是嫌自己这张脸不够桃花不够美艳?你长成那样儿又常年跟着永安侯进进出出,有多高的知名度你自己不知道啊? 本来躲楼上看见的人还少点,你往楼下一站,比花灯还夺目,别人想不看都不成!送上门的八卦啊…… 长叹息: 她怎么就遇上这么对欢喜冤家?怪不得能凑一对,俩人一样不靠谱! 劝住:“水公子不必客气,您还是在楼上的好,若是觉得不方便,您换个位子?” 怕人看见,别挨着窗坐啊,挪里边点就好。外边亮屋里黑,没人看得见。 哦…… 也是噢,水无痕赶紧起身。坐到了屋角的一个锦凳上。 唉,我没想让你坐那儿的…… 锦言抚额长叹。搞得象跋扈正室面前受气的小妾似的!唉,算了,就这样吧,她还是看灯吧。 否则白折腾这一趟,至于事情泄露被传闲话担心什么的。话说她担心有用么! “……来,想看灯的都过来,窗这边才看得到。” 开口招呼,自己带的这几人可都是为了花灯兴奋好几天了! ++++++++分隔线++++++++ 夜色起,城墙屋舍的轮廓都已隐没在暮色中,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一簇簇闪烁的灯火。 远近处的华灯仿佛得到了统一的信号,次第着一一绽放,刹那间花树银花芳华无双。 一盏盏千姿百态样式各异的灯:玲珑剔透的宫灯。活灵活现的走马灯,栩栩如生的动物灯…… 巡展的灯从楼下通过,锦言探着脑袋往下瞧: 历来只有最好的花灯才能参加白马寺的巡灯。所谓巡灯,就是在特定时辰里沿白马寺大广场巡回展示,然后再挂回各自原灯棚所在地。 巡展的安排颇有特点,不是一下子同时出发的,先从某一灯棚开始,起初是一两盏灯。向前走的过程中不断有新的花灯加入,有点象t台模特走秀。 然后花灯越来越多,沿着特定的路线绕场一周后。回到起始点时,最先出现的灯就退出队伍,挂到灯棚,然后按着之前加入时的顺序,依次退出,最后所有的灯都回原位。 跟着巡灯看灯的人也散落开来。挨个灯棚挨盏灯凑近了随意观瞧。 几乎每家灯棚都备有灯谜,猜对了可以将灯赢走,其中甚至有参巡的灯!若能猜中了,就能在众人欢呼艳羡中将赢了灯的摘走…… 锦言趴着窗看得津津有味,观星楼果然位置极佳,整个灯会的规划线是带弧度的椭圆型,观星楼的位置几乎没有死角,远的近的,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都尽收眼底。 正怜火树千春妍,忽见清辉映月阑。 年内的第一轮明月如众人期待般,缓缓地挂在碧空。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这下全都齐了! 锦言发现,有一簇地方灯光特别聚集,红盏氤染,远远瞧过去,点点灯火多则矣,似乎花样欠奉,不知是何去处? 水无痕的目光也投向窗边,借灯之由,他看的是人不是灯。 仗着人在暗处,他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窗边的那个人,目不转睛地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言都一股脑儿地纳入心间蕴藏,来不及细细品味,犹恐错过后,再无良辰美景。 …… “柳根你看,诗灯会早开始了,要不要提醒公子啊……” 一道清亮的声音越过外边喧闹杂音传入耳中。 这声音,是从包间门口传来,听起来有几分熟悉…… “你乱嚷什么!” 屏息捉捕到压低的责备声:“当心惊扰了夫人!” “我怎么乱嚷了?” 之前的声音不服气:“公子年年不就是为了诗会才来的?难不成今年就白错过了不成?……夫人夫人,公子又不是下人……唔!唔!” 似乎被捂住了嘴,后头的话强咽了回去。 “你还说!少惹事!” 咦,好象说的是她呢?是谁在背后说她? 锦言一咂摸,噢……想起来了! 是水无痕的两个小随从吧?叫柳根柳树的。 先前对她有意见的肯定是柳树,那个小帅哥长了一双很机灵的大眼睛,每次见自己都面上恭敬,内里却将自己当成跟他主子抢男人的坏女银…… 不过,这个诗灯会是怎么回事? 依她的了解,这就是针对文人的一个噱头,用来吸引高端人群的,以灯为引,以诗为名,其目的是宣扬白马寺,提升白马寺的知名度美誉度。 圈出块地,由几个小和尚做礼仪。备些特制的红灯笼,提供笔墨,谁都可以讨盏红灯笼。若诗兴大发,提笔灯上作诗,随便挂到指定区域,供人观赏,人散后自有小和尚来收走。 最后,由寺里的高僧汇同大儒们评出诗作三甲,其诗作在白马寺诗壁留存。 凡中者无不一举成名。 也不知是哪位高僧想出来的! 活生生的经典案例啊!话说现代数不胜数的各种榜各种秀,不都异曲同工? 只是,水无痕居然年年都为此而来? 这人,莫非是个奋斗士?不放过任何改变形象的机会? 唉,艺人换形都好难滴说……他这样被打上侯爷私有烙印的美男,想成功,真可谓铁杵磨针—— 虽说功夫深时日久可能有门儿,问题是,生命有限,有生之年,这根针能不能磨得出来? 等这根针磨出来,要缝的衣服怕都烂成丝缕了吧? 有志者事竟成,咱还是别耽误人家功夫。 赶紧地,放这位帅哥去抢灯笼…… +++++++++ ps: 是水无痕与锦言一起看灯噢,永安侯真好人吔!有票票奖励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欲借好风送你入青云 想到做到,锦言起身离了窗户,来到水无痕身侧。 心虚地某人仓皇起身:“夫人……” 咦,难道我笑得很狰狞? 面对水无痕脸上的惊色,锦言暗自纳闷,什么时候她那无往不利的微笑变成大灰狼的奸笑了? 不然,面前的美人儿为何吓得如落入灰太狼手中的羊羊儿一般张惶失色? 不能吧? 她明明心怀善意的! “水公子请坐,不要客气。” 别弄得我象要来侵犯你似的,话说,以前咱们还对过账合作过呢,挺正常的啊,没见这人又戒备又慌乱…… “好。我坐。” 水无痕压抑着心中的慌乱,很听话地坐了回去。 绝色公子小绵羊般坐在小凳上,垂手正襟,目不斜视,这下子,锦言成居高临下状…… 这感觉怎么这么别扭! 看来看去,自己都是个不怀好意的女汉子! “水公子,我听说你要去参加诗灯会的?” 说正事! 乱七八糟的念头甩一边,有这感觉不赖她,主要是水无痕太小受了,瞧那双大眼睛,沁着水小鹿般地萌…… “啊?是……不,不是。” 她一靠过来,心就跳得更乱,忽而停跳忽而狂跳,话也说不清。 瞧把人孩子吓的。 不明所以的锦言尽量使自己的笑容更和蔼可亲,声音放柔缓,上身微倾:“水公子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 顺手安抚性地拍拍人家的肩头,高度正合适…… 不是乘机揩油。是手贱呐…… 水无痕一哆嗦,整个人都僵住了……被触碰的地方酥了般,一颗心又软又痒,麻麻酥酥的感觉从脚尖直到发丝。 他一动不动,唯恐稍一动作。那感觉就如羽翼轻拂后惆怅飘远或似雪花落掌心即甜蜜的融化…… 一时心跳如鼓,思绪空白。 看来任昆让水无痕来照应自己这件事,对他打击巨大,要不这人能整晚都魂不守舍的? 算了,还是不问了,人家想干嘛就干嘛吧。 “水公子若是有安排,请自便,左右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你尽可放心。” 去不去的,是你的自由,别为照应我在这楼里猫着,回头永安侯心疼或是误了你的出头良机,这种重大的责任她可担不起…… 啊! 水无痕呆怔了片刻,脑海终见清明。 见她转身要走,强行按捺着激荡的心情,忙开口:“……夫人。无痕并无别的安排。” 没有? 疑惑地一挑眉,方才明明听那小僮儿说得分明,那般大声不就是为提醒?懒得多管。遂道:“如此?公子自便即可。” “不是……不敢,在下适才唐突。” 见她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稳稳心神,回复了常态:“不敢有瞒夫人,在下确是为诗会而来。” 那还说自己无事? 是老实孩子不敢违了侯爷的命令,还是客气已成常态啊? “那水公子自便即是。不必顾忌我。” 说了不下楼就是不下楼。 “……其实,那诗会,参不参加的都一样,只是习惯了每年有个念想……”莫名地就有了倾诉的冲动。更想,与她多说几句。 …… “不知夫人对诗会是否有所知?可知头名者会有何奖励?” “哦?不就是诗壁题名,在士林中得了才名?” 你是为这而来的吧?莫非还有其他内情? 奖银子? 永安侯心尖尖上的人还会缺钱? “这是其一,还有其他。” 其他的?是什么? 历来的奖励,不都或名或利或名利双收,还能有什么? “夫人知道这白马寺的起源吗?” 没直接回答,却卖起关子,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这个,锦言略有所知。 白马寺据说是京畿一带最早的寺院,历朝均由得道高僧主持,经年香火鼎盛。 大周开朝先祖龙潜落魄时曾得白马寺僧人庇护,故自本朝起,白马寺享皇家供奉,与另一皇家寺庙大慈寺各执千秋。 “……夫人知之甚详,” 听她讲故事真是享受,水无痕毫不吝啬地点赞:“甚至坊间有传闻,本朝太祖得佛祖点化,方才化形为龙,一举得天下……” “历经多年,传闻是否属实已不可考,不过,白马寺僧人佛法高深,慈悲为怀,渡苦海众生,却已是公认……” 那个,确定是要谈白马寺佛法研习成果,而不是讨论花灯会夺魁的奖励? “据说若能将亡者灵位供养于寺中往生殿,点长明之灯,早晚有僧人诵经加持,每日三遍往生咒,常此以往,可消除业障,福增慧长,离苦得乐,早入轮回……” …… 难道水无痕是个虔诚的佛门弟子? 或者,他有亲长亡故? 如此话题冒然询问当然不妥,锦言缄默,继续听他讲: “白马寺供奉灵位有规矩,等闲人家不是捐香油钱就可以的……” 不明白,但可以理解。 虽说佛前人人平等,但各寺实际情况不同,有自己的行事章法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若能得诗会头名,便可得到方丈主持惠和大师亲自加持开光的平安玉符,若有所需,家中已故者亦可得到寺中香火供奉……” 水无痕灿若星辰的眸子忽明忽暗,隐有悲伤与希望…… “……在下历年冲此而来,却才疏学浅,年年不得中!” “夫人或许不知。在下并非水姓,无痕亦非本名。乃是馆中教养师父所取…艺名。” ……这个话题亦敏感,锦言不知如此接话,总不能说有个艺名挺好的或是那个,你别难过,这艺名取得挺有文化的。你节哀顺便…… 都不像话。 只好沉默。 水无痕理解她的为难,歉意地笑笑:“此等贱地贱事,提来恐污了夫人耳目清静……” “不会,” 摇摇头:“人生际遇由天不由人,高低贵贱由己不由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若心自由,便是大自在……” 这般话出自锦言内心。 从赏花会初识那刻起。她即视对方为灵魂高贵者…… 一个被世人不齿的小倌人,内心竟还保有分享温暖的状态,钓一尾鱼,或炖或煮,在食物清香的底色间,在无止境的白山素水的静寂中,涂抹着最温暖的企盼。 这难道不是庄重的姿态、高贵的真心? …… 有酸楚冲入眼底,期待的。仿佛突然间如期而至。 打动人的不是语言表象,更有诚恳的心意…… 水无痕的心仓皇地葱绿起来,原本平淡的悸动起来。原本黯然的明快起来,原本平静的雀跃起来,所有过往的苦难竟沉淀出微醺的平和…… “……谢谢……” 不用。 你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只是如实描述而已——在目光交流的刹那,他看懂锦言眼中的意味。 “我本姓顾,江南人士。” 定定神。继续讲未道完的事: “家族累世为官,虽非显赫门第,倒也殷实富足,子弟进学,小有名望……” 仿佛听说过,水无痕本是官宦子弟,后来不知何故家族落难,辗转沦至相公馆,不知是何事,竟招至家破人亡…… “……父祖卷入立储漩涡,全族获罪……斩首、充官流放,无一幸免……” 声音下意识地就低了下来,这种易招惹是非的旧事,本不该说给她听的…… 斩首、充官流放,无一幸免! 锦言呆若木鸡,这!这,竟活生生的事例摆在眼前! 想当初读梁红玉事迹,心中凄然: 因祖父和父亲在平定方腊之乱中贻误战机,战败获罪被杀。梁家由此中落,梁红玉也沦落为京口营妓。 尽管她无罪,但一人获罪全家难逃,无忧无虑的梁家大小姐转为卑微低贱的官妓,老天何其不公! 好在后来得遇韩世忠,英雄美人成眷属,如此才留佳话,青史有名。 否则,一代佳人,巾帼英雄,是否就此籍籍无名终老营妓? 那又会是怎样的凄惨无状? 而此下,眼前,水无痕。 实质无非是,他家中父祖投错了选票,中意的侯选人没有当选!仅仅是选错了,就要掉脑袋!甚至无辜族人无法幸免! 冷颤!情不自禁连打几个冷颤! 外面的世界太可怕了…… 她之前还是想得太简单…… 也就是说,若永安侯获罪她必受牵连,好吧,他深受皇宠…… 素未谋面的卫家大老爷和四老爷都身居官职,就是说,他们收受贿赂贪赃枉法犯事,她也会深受其害! 充官妓滴说?! 小锦言风中凌乱了—— 原来她竟坐在火山口!原来所谓认祖归宗回卫府,其实也是高风险行为… 不如做塘子观的小道姑幸福自在…… …… “家祖、家父及诸位叔伯,皆是刀下亡魂,因族人收监在押,尸首无人敢收……身体不全,亦没能入土为安,不知魂魄何在,是否归地府入轮回……” “听说尸首不齐的鬼,地府是不收的,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在人间四处游荡,既不能享香火,也无法投胎,永无超脱之日……” “听说,若能有得道高僧每日加持,念消业文去障经往生咒,可找全魂魄,得归地府……” 水无痕的声音低至不可闻,锦言要竖起耳朵,才能在嘈杂喧嚣中捕捉到他的话音。 他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参加诗会的? “因罪而亡,本就不在白马寺供奉之内,若能得诗会头名,就能特例接入!可惜……” “那样,不需要实名出现吗?” 若水无痕身上背有这样的罪名,怕是不会以真实身份示人吧? “这诗作署名匿名任凭自由,” 水无痕解释道:“若不方便实名出现,只需将心愿另附纸于诗作后即可,或在诗作灯笼上做些暗号,入选后再告知寺中。若能入选,白马寺自会将要求逐一实现,无需本人出面。” 这也是数年来,他心心念念的。 这样啊…… “你,写了几年?” 锦言的心情有点复杂,这个俊美得不像话的水公子,心里压了多少重山? “七年。可惜,未曾入过三甲。” 言语间颇显无奈。 从知道诗灯会的奖励后,就年年不曾错过。只是,想借着诗灯会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文人墨客多如过江之鲫! …… 年年花灯,年年写花灯,能将旧题材写出新意,脱颖而出者,难上加难! 那些诗作灯谜的集子,任昆拿给她看过。 就象白米饭,想平中取巧,做出不一般的滋味,确是难为! 一个念头盘旋心中…… 要不要帮他呢? 若知东风,应借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借好风送你入青云 要不要帮忙? 能不能帮忙? 念头盘旋,迟疑未绝…… 她喜欢他。 表想歪了……无关私情无关性别无关年貌。 是所有热情阳光的灵魂,对一个充满正能量的人,下意识地欣赏。 喜欢他随遇而安态度里那一抹坚持,那是素冷调子下的一抹暖,犹如冬天正午的暖阳。 为什么不请永安侯帮忙呢?就算白马寺有规矩,以永安侯的能量,想来也会行方便之门。 她将自己的疑问说出。 水无痕神色平和:“这本就是我的私事,怎敢劳动侯爷帮忙……况且,侯爷身居高位,无痕的身世,不便现于世……” 噢,明白了。不愿不想也不方便找任昆帮忙。 “那,既然年年都去,为何今年……” 不会真的因为受托照应自己吧? “说来令夫人见笑,无痕年内尝以灯为题试作。文章自天成,妙手偶得之,心存侥幸……至今日,尚未有满意之作,不及往年。” 这勤奋孩子,一年都在做花灯的练习题! 不及往年真不是个好消息,往年都未入选,不及往年,岂不是差之更远? “那也说不定啊,没准今年普遍水平不如以往呢!水公子不要太早灰心,总应该试过再说。” 这可说不准,年年高考报志愿,985高校难免也会有去年挤爆了今年招不满的现象。 “你还是快些去吧。” 她都再三表示过自己不会乱跑了。 无痕摇头微笑婉拒:“今年,就不参加了。” 上天怎会给他那么多好运?花灯夜得以陪她! 他怎么还敢贪心不足再去奢求另一份好运? “对了,你不出去也行。是不是可以让人将灯笼取来,写好再放回去?” 眼前一亮,难不成必须现场作诗的? “不可。” 水无痕耐心解释,那些特制的灯笼是不允许拿出诗会现场的。必须在指定的范围内走动,若出此范围,不管是否完成诗作,都需挂回。 哦……答题纸不准带出考场。 这谁呀,连这样的细节都思虑周全!又没有监考老师,在哪里答卷不是答咩!年年题目不变。还限制这个干嘛? 遂歇了让人取了灯笼拿来写好再送回去的心思。 转头又想起一事:“水公子,那你的愿望总该是提前写的吧?” 连诗作都练习了一年,心心念着的愿望总不至于到了地方现写吧? 水无痕从袖袋中取了个小小的锦囊出来:“是,已在此袋中,届时只需系在灯笼上。” 年年参加,准备工作很到位。 “何不多备几个?现场诗作大发,忽然佳作连得也是有的啊。” 好奇中带着陷阱。 水无痕没察觉:“……夫人所言极是。” 随即有些难为情地又拿出两个,略带自嘲地笑道:“我素来有此奢念,每回都多备几个。” 小小的青色锦囊挨挤着堆窝在他白晳透粉的掌心中,那是一个个没有机会送出的企愿。内里装着期盼春天的种子,虔诚地等待和风细雨的到来…… 她取了一个,放在手心观瞧: 生者需要一个可供触摸的媒介,抚慰他们对亡者的思念,所以,水无痕有执念; 可她没有。 没有亡者。若有。亡的人是她吧?在现实社会中,她,应该是死了吧?还是,突然失联生死不知? 有没有人也心心念着,祈祷她在天堂或地府里生活顺遂?不要下地狱……呸!象她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下地狱?!不带这样咒自己玩的! “我要去参加诗会。” 决定了! …… 参加诗会? 吃惊的不止水无痕,还有赏灯的众人——不是说好不下楼了吗? 哼,谁说的? 我是说过不下楼,但侯爷没答应啊,侯爷说了,好容易出来一趟。不要太拘着! 难道我不能下去看看? 目光炯炯扫射四周,众人视线回避——您是夫人,您说了算。 “夏嬷嬷和水芳陪我下去,再叫上三福和护卫。” 转头对上水无痕:“水公子若也有兴,待我先行后再请自便。” 你别跟着我。跟着我被人说闲话我也不依! 目含警告。 可是,这怎么使得? 水无痕急了:“外面到处都是人,万一被冲撞……” 没人还看什么花灯啊? 就是有人有灯才对! 若只有灯而无人,她还不敢来看呢!想想就碜得慌! 这一刻,她意志坚决,不容置疑。 不是孩子般的任性,而是上位者理所当然的强势……话说,姐姐不做老大已经很多年…… 门外服侍的二福三福居然没二话,侯爷交代过了,尽着夫人高兴,他们只需保护夫人毫发无伤,去哪里由夫人说了算。 水无痕只能眼睁睁着着三福点了五个老成妥当的护卫,前后左右将锦言主仆三人护拥在中间。 一行人瞬间散入人海不见踪影。 唉! 他跺跺脚。 坐立难安,片刻后方才稳下心神,既然她一心要去,那他,又应该如何才好? 袖袋里装愿望的小锦囊如一团火般炙烧着他,她取走的那个没有还回来,一直握在她的手心里…… 她之前一直说不下楼,只在楼上看花灯的…… 起兴去诗会,难道……会是想帮他,想帮他去争,想帮他多一份可能的吗? 脑中闪过堪称绝唱的。 人人吟明月,年年诵中秋。同样是老题材,可“明月几时有”一出,谁又能与其比肩?谁又不自叹弗如? 心,又热又辣…… 就算是写了又写的花灯。她,亦会有神来之笔,出人意表吧? 哪怕最平常的灯,在她的眼中,是否也非同一般,有眉目风骨七情六欲? ~~~~~~~ …… 她看自己的眼神,清澈干净,满满的是最纯粹的欣赏,不似其他的女人,貌似单纯的眼光下,隐含着各种好奇探究钦慕觊觎垂涎轻蔑鄙视…… 他的美色,于她,只是美好风景。如一树一花一山一水,可以不疾不徐光明正大地赏悦…… 这样的她,这样的相待,令人又想微笑又想落泪,欢喜到感动。 不远不近,恰在分寸之间;不多不少。足够表达她的善意与体谅。 隐不言明,非是因为结果未出而不愿张显与前,更多的,是她的善解人意与细心体谅,她不需要感谢。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 君如此相待,又何以为报? 既如此,他能做的是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避免可能给她惹上的是非。 水无痕决定在观星楼中耐心等待,若他也去,若碰巧遇上。若被有心人胡乱传言,以他的这般污名,势必会连累与她。 今夜,幸得花灯同赏。 今夜,她与他无交集。 不会有人看到他。 ++++++++++++分隔线++++++++++ 锦言一行人。直冲诗会而去。 路上人多拥挤,饶是他们直往目的地,也耽误了不少时间。稍带着,被动地在好几盏灯前围观。 夜色至此,许多盏原本挂在灯棚的花灯,都到了观灯人手中。简单的灯谜几乎都被猜中,剩下的是那些难度极大的,花灯也最为精美的。 有人不死心,围着灯来回打转,轻拍脑袋,似乎再转一圈就会遇上答案。 有些小女子实在大爱,则找上灯主家,明知规矩是不能银钱交易,还是缠着左右商量,指望能够用银钱买下。 锦言看得好奇:“真的不能买卖?” 送上门的生意竟然不做! “不能。带灯谜的花灯是不能卖的,这边挂着的是用来卖的……” 三福解释着。 过了今夜,那些灯就完成使命了好不好? “象这些大盏特制的,或许会收起,存好了明年再用,或许灯主看谁顺眼,猜不出也可以赠送的……” 这些孩童皆知的事儿,侯夫人竟一点也不知道?三福暗记于心。 说话间,众人终于挤到指定的诗会地点。 这一边,人虽不少,却鲜有喧哗。 俨然一个露天小考场。喜庆又紧张。 有人痴痴望天,仿佛月亮上有答案; 有人原地转圈,口中来回念念有词; 有人低头靴底来回擦地,似乎地上有字; 有人蹙眉踱步,背手在灯下行走,不知是在构思自己的佳作还是在拜读他人之作…… 更多的人在灯下一盏盏地排着看,有男有女,很安静,即使有所争论亦是轻声低语。 “……那一处,挂的是写好的。” 三福悄声解说。 以夫人之才,来参予一下也是应当。想是听谁说起诗会,一时技痒。 谁不知白马寺诗会在杏坛中的地位? 虽然夫人身为女子又是侯爷夫人,不需要这些虚名,但文人之心总会有的,又是头次看花灯,不比那些生活在京城年年习以为常的。 “夫人,小人去取几盏灯?” 想至此,三福殷勤地问道。先取上灯,若夫人有所得,就写上,无此兴致,再还回去就是。 “嗯……不急,” 锦言很喜欢三福的上道,之所以选他陪同,一是来来往往打交道多,对他比对二福等其他福都熟悉;二是三福办事又稳妥又机灵,是个有眼力介儿的。 “我们先看看……走走。” 先看看别人都写了些什么,是何水平。 话说脑子里写花灯的诗挺多的,她得了解了解行情,再来决定盗版谁家的…… 不是姐姐没节操!又要行窃!这是为了助人为乐啊…… 帮助帅哥是责无旁贷的!必须的! 她捏了捏手心里的小锦囊,为救人,抢红灯不算违反交规,我这回也是学雷锋做好事,千万别给我搧翅膀啊…… 你已经犯禁了!这不是第一次! 若上天听到她的祈祷,估计该气乐了! 你想抄就抄吧,磨磨叽叽地…… 就真有蝴蝶,也早被你念叨挂了! 飞不动啦…… ++++++++++ ps: 谢谢书友寻找于晴的打赏,居然是好大个的和氏璧!偶揉眼再揉眼……原来没看错!原来没点错页面!原来,真是给我的!太出乎意料了!我自觉写得一般,却得到书友的订阅、投粉与打赏,感谢你们的认可。谢谢。 好开心的和氏璧,明日双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好风送你入青云 锦言寻了盏灯笼为,从头开始,一盏盏灯看过去,读一首首的诗作。 不无遗漏地快速浏览着,愈看愈惊。 果然不愧是京城!藏龙卧虎之地!这诗作的水平不低啊…… 不,岂止不低,很高! 果然是大周文化的中心,这花灯的题材年年有,居然还不乏立意新颖之作! 锦言虽不怎么会做诗,品鉴的能力还是有的,这回有鸭梨了。 肿么办? 这种水平,根本不是随便弄弄就能争头名的,难怪水无痕惦记并为之奋斗了七年,还是没能如愿。 握在手心的小锦囊有些硌手,脑中如走马灯般的闪过她知道的所有的关于花灯的诗词歌赋。 谁知道白马寺的高僧们会请哪些人来做评委?评委们的口味如何? 早知道,应该与水无痕多要两个才好,多投入多产出,多写几个灯笼,没准就能碰上对口味的。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能投其所好,是不是机率更高些? 唉,自己牛哄哄地拿了人家的心愿,仿佛一出手定会马到成功!回头无声无息歇菜了……但愿这哥们没多想,好在自己没吱声儿…… 至少,没希望就没失望。 不过,水无痕不会那么傻吧?真病急乱投医,将她也视为希望了…… 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少不得要试一把了。 请三福去取了灯笼,她也加入了冥思苦想的行列。 到底用谁的呢? 能在脑子里留存的,就是说能背过的。绝对都是精品。 但,要确保中魁,得是精品中的精品才行。 欧阳修还是朱淑真的?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尤其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一句,几乎无人不知,已成男女约会代名词。 可是。通篇小儿女情怀,明显的情诗,高僧和尚们会不会不喜? 隋炀帝的“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倒是大气。 法轮啊梵声啊,应该都是佛门弟子喜欢的,可惜,意境弱一筹,未必就能一举中的。 不若,来点猛料? +++++++++分隔线++++++++++ 剽窃惯犯拿定主意,大笔一挥。轻车熟路地默写完毕。 想想不踏实,再加个保险——又取了盏灯笼,嗖嗖几笔挥就。 让三福悄没声儿地找地方挂上。 诗会现场类似挥毫者不知凡几,鬼祟点也没人注意。 行啦,就这样吧! 她已经从五千年的花灯习作中选了最精彩的盗版了,人事已尽。剩下的要看天命了,若是不中,水公子啊,我也无所为力了…… 一行人不显山不露水退出了诗会现场,慢悠悠去往观星楼。 来去悄悄,又不是大人物,埋头吟诗的举头赏阅的,没有人关注到这番来去。 话说,今晚类似这种女眷出游的,数不胜数。 虽然锦言长得不错—— 大家为看花灯而来。哪有功夫看美人?再美的,能美过灯? 况且,谁没事盯着妇人看啊?再美的小娘子梳了妇人髻,那就是有主儿的,哪个会饥不择食生冷不忌口。将这等人选为目标? 了却心事的锦言,心态轻松,溜达着一路观灯看人,偶尔碰上猜灯谜的,也挤上前看看热闹,居然不小心猜中两个! 先是赢了一盏荷花灯,让水芳提着,洋洋得意,乐得不行。 看来永安侯给的灯谜复习资料还挺有用的!居然让她碰到做过的题目! 陡然信心倍增,准备擦拳磨掌大干一场,怎么着,也要再猜出一个,凑成两盏灯,好事成双嘛! 这时所剩没被猜中者,显然都是难题。 看了好几家,眼瞅着快到观星楼了,好不容易才又碰到个认识的!急急出手,又下一城,得了盏兔子灯。 一路赏灯猜谜,连带着划拉些小物件。 灯会并非只有灯,除了各种造型大小不一能挂能提的灯盏外,少不得要有各类好玩的小物件,文房四宝木雕件、头花簪环帕子扇套、小风车小木马泥人面塑…… 林林种种,全部纯手工打造…… 对耶,还不到工业革命全机器流水线作业的时候…… 锦言不是锦言时,曾是个超级复古手工控,,糖葫芦汤圆米团子啊、小馄饨蒸糕烤小雀、炒瓜子凉粉豆面糕…… 各种香味缠绕在一起,可着劲儿往鼻孔里钻。 做为一位资深吃货,锦言话:“侯爷喜欢那盏?” 她原想将荷花灯送给长公主的,将兔子灯送任昆。 “那就荷花灯送侯爷。把兔子灯送给公主婆婆……” 不知长公主喜欢不喜欢,这个有点孩子气,不似荷花灯那般粉粉的清雅高贵。 送我? 任昆看看灯又看看她,不是赢的奖品?都送人,自己挂什么? 嗯! “若没侯爷陪送。也赢不到。” 做人要大方知足:“我看灯看热闹,累你来回奔波,奖品分享。” 一番话听得永安侯心绪起伏,良久才道:“……我要这盏兔子灯。” 这小兔子胖乎乎地,憨态可掬,抱着根萝卜笑得又满足又幸福,宛如面前的小丫头。 要兔子灯最好! 侯爷真是善解人意! 锦言眉开眼笑,这下,就能送长公主荷花灯了!送就要送人家喜欢的! 还不忘提醒任昆:“多谢侯爷请水公子来照应我,事才走得急,没有同水公子道别致谢,还请侯爷派人知会声儿,水公子或许在观星楼或许在诗会……” 永安侯点头,刚才在观星楼前他已经交代二福了,自会有人上去告知无痕。 一行人兴致勃勃地回府。 锦言小声问任昆,二福三福及护卫等,陪护了一晚上,她要不要打赏?还有,她买的那些点心果子,能不能分一些给他们? 他那些护卫呢?要不要算份子? 任昆听了哈哈大笑,抬手就揉了揉她的发心:小丫头真是有心!居然连这个也想到了! 待至入府,永安侯很豪爽地大手一挥:“大伙儿今夜辛苦了,夫人体恤下情请各位喝酒,封赏银五两,人人有份,二福,将封红发下!” 众人惊喜之余,齐声谢过侯夫人。 这人真是,发表扬卡前也不打声招呼! 锦言边微笑示意免礼,边偷奉白眼一枚送永安侯。 各自回院。 未到子时,值夜的仆妇尚未休息,锦言趁兴分礼物,榴园里上下皆大欢喜。 浑然不知此刻,白马寺诗会现场已沸腾,有人惊叹有人痴醉有人流泪,甚至惊动了方丈,现身灯会现场。 到底为何? 所为何事? +++++++++++++++ ps: 话说每一次写借用诗词的情节,都与锦言一般纠结!因为这是水公子的心愿之一,再落俗套一回——窃了哪首,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得到! 晚间还有一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入青云 “噫?这盏荷花灯昨晚怎不挂出来?” 一早,长公主和驸马收拾妥当走出内室,长公主眼尖,刚进厅堂就看到檐下显眼位置挂着盏荷花灯。 此时,朝阳初起,粉红色的荷花瓣儿在晨光里甚是怡然柔美。 “禀殿下,是侯夫人昨晚回府后特意差人送来的。” 何嬷嬷急忙回话。 是锦言带回来的? 那孩子倒是个有心的…… 长公主与驸马相视而笑。 “不错,甚是精巧。” 驸马出言肯定。 “侯夫人身边的水芳姑娘送来的,说是侯夫人猜谜赢的奖品。” 何嬷嬷向来对锦言印象好,借机吹风。 “赢的?” 长公主来了兴趣:“这丫头,倒是能干……” “是呢,听水芳说侯夫人赢了两盏,这荷花灯孝敬给殿下与驸马爷,还有盏兔子灯送侯爷做谢礼,眼下就挂在浩然堂侯爷的书房……” 这府中鲜少有事能瞒得住何嬷嬷,这种侯爷与夫人双边友好的事,更得说给殿下听。 果然,是长公主最愿意听到的:“哦?昆哥儿那里也送了?” “是喱,侯爷很高兴,昨晚跟着服侍的全都有赏……” 何嬷嬷的回话很有技巧:“侯爷一早入宫了,差人来禀殿下和驸马爷,说是晚间回府再来请安。” “昆哥儿这一宿够折腾的,这孩子……”长公主心疼儿子:“好在,锦言是个知道好歹的。” “侯夫人托老奴转话。她为您和驸马爷选了几样小玩意,昨夜太晚不方便,今日会亲自送过来……” 长公主轻笑,心情极好:“这孩子。处处细心……” 自打驸马晚上留宿在正院,锦言就改了请安时间。 等长公主与驸马用完早膳后再过来,不然来那么早做什么?当电灯泡? 以前是长公主一人**寂寞,早起心情不爽,她来陪着吃早饭彩衣娱亲。 现在是二人世界**苦短,她再没眼色的天天来掺和。那叫傻子不是? 所以,自觉地延迟了早请安时间,等长公主送驸马出门上班后再来。 何嬷嬷对锦言的这种本能性的趋吉避凶深为赞叹,私下里曾与同事柳嬷嬷感慨:“……莫不是生来就有七窍玲珑心?还是受李道祖点化?” ++++++++++++分隔线+++++++++++ 这一夜,为一首词,白马寺里许多人彻夜未眠。 直到晨曦起,红日升,小和尚们开始收灯,很多人尚迟迟不肯离去。 “小师付,能不能先不收啊?” “就是就是。再看看再看看……” ……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小僧们按例收取灯盏,请各位配合。师父有命,待今日品评之后,明日起将这几盏灯移于诗壁凉亭悬挂。各位若要赏诗,请移步前往。” 小和尚彬彬有礼,颇有大寺风范。 这有什么好评的?头名不是明摆着的?有愣头青还欲辨争。 诗壁凉亭啊? 反应快的,已经安排小书僮去占位子。 虽说明天才挂出来,可凉亭才多大呀能站几个人? 早去占个好位子。 众人一哄而散。 小和尚们摇摇头,小心细致地开始收灯笼。 其中这两盏,师父特意叮嘱过,要千万小心。 不要有损坏。 好奇地打量着手中写了字的灯,真有那么好? …… 真有那么好! 一大早就被请到方丈禅院的百里大学士眉飞色舞:“……好!好!竟会有这般佳作!” 就说嘛,惠和这和尚。若无事怎会大清早急吼吼地就着人登门去喊他?依着历年规矩,不用请,他自会在上午过来的。 在这之前,白马寺有诗文造诣的僧人们已经将大量的诗作初评分组,他们几个做诗会评委的。依例从中甄选出精彩之作,排出名次等级。 遇佳作不丰,会将头名空出不取。 今年却天未亮就派人去请…… “然也!然也!” 钟山长捻着长须感慨:“自有白马灯会起至今,凡举头名入围者,此作居魁!” 这句评价更高,直接从飞机中的战斗机提升为战斗机中的王牌机。 “钟兄所言极是!” 梅大学士居然一脸的吾以为然。 “几位再看这首。” 惠和方丈指着另一盏灯给几位大儒看。 唔……这首也属上佳之作,老心慰然。 咦!居然出自一人之手? 在座均是喝了一肚子墨水的,怎会看不出这二者明显相同的字体? 虽诗作不同风格不同署名不同,以此字为证,必定肯定是同一人之手书。 这字体? 这字,竟也自成一体! 几位惊呼之下,面面相觑。 什么时候京里出了这么个诗书奇才? 这是何人门下? 他们,竟都不知?! 放下诗作不提,单就这字,那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自创一体的? 那字,应是行书,却与行书不同,结体上楷、行、草、篆、隶五体各取一分,浑圆有力,外柔内刚,宽博端庄。 小小灯盏之上,圆劲婉通,用笔老重,藏头护尾,点划润厚通畅,以圆浑之劲,用藏锋之功,雍容大方,尽显风云气象。 “各位,再仔细观此书……” 几人中,百里大学士尤擅书法,听他话意,似有所察,众人将目光投过去,反复仔细地观摩…… ……唔。确实!确实! 奇怪! 奇怪? 经百里大学士提醒,果然有所发现。 “……观此字,章法严谨,体态有矩。字字规范,独有风格,自成一体。此书体,若大成,笔法浑熟,运笔酣畅淋漓。有泣鬼神、惊天地之气。” 百里大学士钦佩之色溢于眼中,继续分析:“……但此人笔力,稍显不足,隐有青嫩之色,书者应年纪不大…… 此书体定非此人自创,应是练习临摹。观其字,当不会过而立之年。”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这番话百分之百接近真相。 …… 这就更了不得了! 谁不声不响地自创一书体,居然带出这般有才华的弟子! “子粟,你与年轻人多有往来。可曾见过谁习此字?” 百里大学士转身问道。 众位老大人们饱含期待的眼光也都挪到了这位子粟身上,现场唯一的年轻士子。 “学生不曾见过。” 婴子粟摇摇头。 他是第一次被白马寺邀请参加诗会的评选,谁不知白马寺诗会的含金量,能在此年纪被邀至为评委,这份殊荣史上屈指可数。 不知为何,在百里大师说书者年纪不超过三十时。他的心头莫名一跳,突然冒出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是,她?! 不可能!她才多大,怎么可能擅书多体? 可是,他偏偏从那风格不同的诗词间读到她的气息! “先生观此书,可知其性情性别?” 明知不可能,还是不死心。 “性情?字浑圆有力,宽博端庄,以字观人,当是个外柔内刚雍容大方的……至于男女么。这个倒说不准……” 此种字体,应当是讲究圆浑藏锋,寓巧于拙,单从字上看,可男可女。 “百里兄。看这里……” 梅大学士发现了新的线索,指给百里看。 那是诗作的首字,“看这儿……这三字,与其他的字截然不同,当是另一体。” 果然,这三个字,与别个均不同,结体精严,笔画清朗刚健,布势轻重有别,主宾相济。 与之前的浑圆端庄相比,这个是气质清雅,风神俊秀。 “想是此人先有低调之意,不欲显露二者关系。” 那为何,又改了主意? “阿弥佗佛,自然是为了这个……” 惠和大师指了指下面一行小字。 那小字赫然写的是:愿见青玉案锦囊 “明白了!” 钟山长一合掌:“定是此人担心那青玉案得不了头名,方又做了此首白马寺元夕来讨大师的欢心!看,开篇即是法轮天上转,梵声天上来,这不明摆是专为贵寺而作吗?” 若锦言在场,定会建议这些老头子们去开个侦探所什么的,个个都堪比柯南福尔摩斯了! 这真的是为了入选,冲和尚们心头好去的,我这般赞你好,怎么着也得给个好感分吧? 不选我,对得起我,你对得起佛祖吗? 本是要不同身份撒网的,待写了仨字之后,才想起锦囊只一个,索性就让和尚们知道这是一个人,看在她如此虔诚的份上,给点佛光照体吧? “此子好品性。” 梅大学士出言赞赏。 的确,谦虚不自傲,身怀奇才,妙笔生花,即便有此等诗书造诣,亦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轻于他人,想来他定是看过绝大多数的诗作,对自己的水平应该心知肚明。 却仍严律自身,扬其才华,将灯会其景、达成心愿的渴望与对主人的尊崇借诗词而出,心思之坦荡、做法之精妙、才华之高超、目的之执着,令人叫绝。 到底是何心愿,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婴子粟早就将目光放到了下的那个小小锦囊上,那青色锦囊,用料做工皆普通,无一绣花,男子惯用的青色,系红色抽绳。 这,不象是女子用的…… 心又一沉。 莫名升起的念头愈发微乎其微。 “婴公子请取来一观。” 婴子粟得了指令,小心地将系绳解开,打开锦囊,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后,不觉一愣! 上面写了什么? ++++++++ ps: ps1:舒同体,知道的别嫌我啰嗦; ps2:那个,我犯了个小错,原来设定的男配之一是婴子粟,但是!我在前面将他打成婴子栗了……呜呜,所以,好久没让他露面了……从此篇更正,前面的我会抽时间一一改过来……抱头捂脸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达夙愿 常见的白素笺。 普通的松黑墨。 用的是公事行文惯用的宋体。 上面仅书“顾公”二字。 之后是三个生卒年份日期。 这是……? 要依此制成牌位,供奉在佛前。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乍惊之后即刻明了。 这是什么人? 看生期,应是父子兄弟的关系。 同卒于一天? 是暴病?时疫?水患?兵乱?遭匪?还是……获罪? 与诗作者是何关系? 这两首,一诗一词,诗作署名隋尊,词作落款辛翁。 这隋尊、辛翁,是名是姓还是号?抑或干脆都是随手为之,当不得真? ……话说,引用别人的作品是要注明出处的,所以,她就帮原作者署名了,这算不得抄袭,,白马寺诗壁凉亭日日人满为患; 据说。白马寺特意请了金石杨大家来雕刻; 据说,辛翁隋尊是同一个人,这一点白马寺已出面证实; 据说,辛翁隋尊神秘至极。至今尚未露真人真面; 据说,若没有临摹这一诗一词,都不好意思以读书人自居; 据说,好事者已满城搜索辛翁隋尊其人; 据说,多个以才貌并举著称的美女纷纷向辛翁隋尊发出爱的宣言; 据说,百里大学士、梅大学士、钟山长等表示。欲与辛翁隋尊同辈相交; 据说…… …… 总之,辛翁、隋尊彻底红了,只要他想,立马就可以平步青云; 若你是,恭喜你,从此踏上金光大道! 也有一两个心思活泛行事龌龊的,听说真人一直未露面,居然跑到白马寺以辛翁隋尊自居…… 结果自然是被揭了底,老脸丢尽,绝了求仕前途…… 原来。人家留了暗号的! 有心愿托付给白马寺,你是不是,一问便知。 而这心愿,除了当评委的几位,没人知晓。 这下,没人再去冒名顶替了…… 几位评委大人愤而谴之。心术不正,不配为读书人,已提请朝延,有功名的,革除功名,无功名的,不允参加应试。 总之一句话,这两三个人,就此绝了前程,终生不能再举仕为官。 名单一出。水无痕就早早得知,前往白马寺,拜读之后自叹弗如…… 不知,是不是夫人做的? 看字,不是熟悉的…… 及至看到“愿见青玉案锦囊”几个小字时。心神一震: 锦囊? 锦囊! 莫非…… 可是,亦会有其他人心愿不好明示,以锦囊装之的…… 不知…… 心头一热一凉,惊喜莫测。 次日又至——是与不是,往生殿中自会有分晓。 第三日再去。 第四日又往。 人人以为寻常——这些日子,但凡识文断字的,哪个没跑几趟白马寺? 至于他每回都要在寺中转悠转悠,这是虔诚的表现——哪能只盯着诗壁不拜神佛? 及至第六日,在往生殿里,他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 新制的黑色紫檀牌位,金粉涂得晶亮夺目…… 是顾公之牌位! 三个崭新的牌位!上书顾公之位,下接生卒日期…… 正是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求而不得的! 泪水猛地冲出眼眶! 是她!是她! 辛翁、隋尊,是她…… 水无痕双目蕴泪,止无可止! 双膝一软,跪倒堂前。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 祖父! 父亲! 叔父! 不孝儿孙泣上! 愿佛祖庇护,魂归魄回,早日超脱! 心情激荡,连连叩拜。 这一刻,想大哭想大笑,祖父!父亲!叔父! 您们在吗? 看得到,听得到吗! 不孝孙苟且存世,操贱业,令先祖蒙羞,待有一日顾门香火有续,儿自会前往地府请罪认罚! 再回头看诗壁凉亭,百感交集。 夫人身怀奇才,其行其言,淡泊低调,此番破例出手相帮,不知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仔细回想事情经过,知情者不少。 不过,见到他取锦囊,目睹夫人做诗的,也就几个。 护卫们不知诗作内容; 嬷嬷和丫鬟是夫人身边人,想来可靠; 唯三福一个知情人…… 三福是侯爷的心腹,那侯爷? 他要不要先向侯爷说明? 可是,他又该如何说呢? 难道要把这父祖牌位之事讲出来? 他不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就是他深埋心底的机密。 能与她分享。 却,不愿也不能与侯爷分享。 他应该怎么做? 还是,什么也不做,一切由她做主? ++++++++分隔线++++++++++ 外面如此热闹,始作俑者却压根不知道自己做了件大事,成了焦点人物。 直到这一日,与永安侯闲聊时,说起京城的热闹事: “……今年白马寺诗会出了两首杰作,连皇帝舅舅都惊动了,夸这辛翁隋尊有才华。” 什么?什……么! 辛翁……隋尊?! 没等锦言反应过来,任昆从袖袋中掏了张纸出来:“喏,我也抄了份给你,怎么样,比你的中秋月不遑多让……” 不会吧? 入选不意外,就冲着头名去的! 可是,这皇帝舅舅都惊动了,是什么意思? 皇帝不是病了,还有这份闲情逸志? 接过来一瞅……果然! 难道,火候没把握好,风头出大了? 惨了!惨了! 任昆见锦言面色怪异,不由纳闷: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怪? 自己就说了句比中秋月不遑多让,这就生气了?不可能啊,她不是这般小气的! 那,所谓何来? 忽然一个念头窜到脑中: 不会是? …… ++++++++++ ps: 文中关于释义的部分文字节摘、整理自着名红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周汝昌对此词的赏析要点,特此注明。 谢谢书友寻找于晴的打赏、我爱晖晖仔的粉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必要的缄默 任昆见她神色异样,猛然想起一种可能。 不禁讶然道: “你!你莫非……” 锦言满脸无辜,无奈点头:嗯,就是我。 你! 这丫头! …… 总是出人意表! 永安侯又惊讶又意外,有惊有喜,打量着她,眸色莫明,不言不语。 不会吧,生气了? 锦言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干嘛这么看我?难道会给他惹麻烦? “侯爷,看花灯回来路上我禀告过你的……” 她弱弱地提醒道。 是的,那天晚上她在马车上跟他讲了,永安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当时,她怎么说的: “……都说诗会好玩,我也去写了两首呢……还说可以实现什么心愿,水公子准备了好几个锦囊,我还问他借了一个呢……早知道能想出两首,就问他要两个了……” 自己还笑她:“……居然写了两首,说不准你就中了选……” 她洋洋自得扬着笑脸,理所当然地:“那是,我就冲着得奖去的!” 呵呵一笑而过。 原来! 这丫头不但入选头名,动静大得连皇帝舅舅都有耳闻! 一时心绪起伏,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怎么?还真出问题了? 锦言见他一直不开口,只盯着自己看,不禁心下忐忑,怎的连天子都知道了呢? 这两首诗词里绝对没有半个大不敬的字眼! 通篇的溢美之词啊,歌舞升平国泰民安。这是隐晦地歌颂陛下的丰功伟绩啊…… 有没有问题,问了就知。 开启谈话模式,开门见山道:“这事有何不妥?会给侯爷惹麻烦吗?” 不就匿名参加灯会了嘛! 噢,没匿名。署名也是真的,不准还怕辛隋找上门去呢……” 当她傻啊,皇帝都说了这隋尊不地道。恐怕心里惦记着朕屁股下面这把椅子,谁还敢和她论交? 是不是想合成一伙,结党营私,密谋造反? 这丫头! 任昆忍不住叹气,让他说什么好? “侯爷,现在知道辛隋是谁的只有你、我。” 老大,善后的工作还得由您老出马啊:“三福、水公子了解一点,未必能确定,您看……” 这两位,一位是您的死忠管事,一位是您的枕上人,这封口的事,自然非您莫属。 见她眯眯眼露出讨好的笑,永安侯心里很受用:“好,我来处理。放心。” 果然有担当! 要不怎么做老大呢! 锦言很是狗腿,忙趁热打铁,把可能的口子都堵上:“……那,公主婆婆和驸马爹那里就不要说了吧?免得他们担心……再说,这事。也就热闹几天,再过了一阵子,就没人提了。” 给任昆将茶满上:“京城这么大,新鲜事天天有,谁也不会盯着这个不放的……侯爷,是不是就不必有第五人知道了?” 到最后干脆耍起了无赖:“反正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就是外人问起,我也是坚决不会承认的!那诗词是辛翁隋尊做的,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一个内宅小女子,什么辛翁隋尊的,不认识!不知道!” 不管你告诉谁,我是不会承认的。 打死也不承认。 反正不是我写的,那词本来就是辛弃疾的,那诗原作就是隋炀帝,跟我是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你! 小丫头居然露出从未见过的无赖面孔,那些冷静理智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这幅小孩子耍赖打滚怎么着也不承认的顽劣小模样令人又喜欢又好笑,永安侯不由眼中带笑: 好!依你!都依你! …… 这还差不多…… 本来抱定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准备抗拒到底的。 没想到永安侯居然如此轻易地就应下了,反倒令她有些不好意思:“……不告诉皇帝陛下,没关系吧?” 永安侯太受宠,伴君如伴虎,虽然是舅舅疼外甥,但天家哪有真的骨肉真情?父子兄弟都能相残,何况他这个外姓的外甥? 万一哪天皇上知道了,小心眼了呢? 谁叫她挂着永安侯夫人的名号呢? “放心,我自有主张。” 小丫头的关心,任昆很受用。 拿定主意,暂时先不告诉任何人,等过段时间,寻着合适的机会跟皇帝舅舅禀告,至于要等到何时,视情况而定。 锦言只是年小贪玩,等事情淡了,皇帝舅舅定会龙颜大悦,赏她才华,没准儿还能给个封赏…… 哦,对了,可以借机为岳父或岳母讨个封赏…… 如此,她娘家那一房在卫府的地位也能提高…… 思绪如脱疆的马,跑了老远。 这位英武神明的侯爷一点也没发现自己心态十分的矛盾!先前锦言欲撇清了他不高兴,这会儿本质上还是要澄清,他居然满心喜悦! 多不正常啊…… “你从无痕那里取了个什么心愿?” 锦言说她是向无痕借的,这心愿还能借? “不知道。我没打开看。” 她真不知道,那是水无痕的秘密。 不知道? 不知道就挂上去了? 任昆语塞,你这也太轻率了! 待我问无痕去。 “当然不能打开了!那是水公子的秘密,我怎么能随便看?” 一幅理所当然理应如此语气:“每个人都有小秘密,除非他愿意主动告诉你,偷窥是极没品的,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真是的,我看起来是那种好探究的八婆吗? 男人更不要八卦。他要是愿意,凭你们的亲近关系,早就告诉你了。 锦言大约能猜出水无痕的那个锦囊里装的是什么,但,真没有打开察看。 谁,谁说你失礼了? 任昆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我只是问问好不好? “嗯……当时看水公子有多的就伸手拿了,只想别浪费一次机会,或许就能成呢,现在想来很是失礼,回头侯爷帮我向水公子请个罪……” 反正,把自己摘出来就好。 水无痕的事,不该从她嘴里讲出来—— 你俩才最亲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玉堂春暖绘牡丹 坦白从宽,尘埃落定。 锦言自己觉着事情交代清楚了,剩下的后续工作已经移交永安侯任昆负责。 至于任昆怎么去处理,那就与她无关了。 不能干涉过问别人负责的项目啊,不知永安侯是否要费些心思。 直到某一日俩人闲聊,锦言随口问起,任昆反倒疑惑: 费心思? 怎么会这样想?有什么好费心思的? 不用吗? 锦言不解,毕竟是要封别人的嘴,要别人保守秘密。 这丫头,脑子怎么长的! 任昆表示不解: 一会儿聪明得吓人,一会儿傻得惊人…… 这点小事,哪有你想得复杂? 还用得着找理由?吩咐一声就是。 本就不应该对主子的事多嘴多舌。 对上水无痕和三福,永安侯只说了一句话: 夫人知道诗作没入选心情不好。 俩人都是头发丝儿都带孔的聪明人,一听就全明白。 三福回头就把这事儿忘记了,那日碰巧遇到个别家府上熟悉的管事问起,他才恍然大悟: 什么诗会? 噢,白马寺啊……贵府三夫人也去了?你看到我了?啊,对,我家夫人是去了…… 不过今年辛翁隋尊风头劲,我家侯夫人只是去看看热闹而已,呵呵…… …… 至于水无痕,也是一幅选择性遗忘的淡定,随着诗会热潮的减退。他也同大家一样,不怎么去白马寺了。 春天了,天气回暖,京里新鲜的事件接踵而来。 草长莺飞二月天。又到“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花朝节,各种游玩踏青活动纷至沓来。最重要的,当属安亲王府赏花会。 …… +++++++++++++分隔线+++++++++++++ “……公主婆婆,我还是不要去吧?” 正院里,锦言正在与长公主打商量:“您看,我一不是爱花人,二无待嫁姊妹,三不喜热闹……若是为了与安亲王府的关系,那,我们改天专门下帖子请世子妃等人过府来聚。清静不说。也能好好赏赏我们府上的花园子!好不好?” 老大。您饶了我吧—— 上回那个赏花会,先是被人攀亲戚挖坑儿,后又被人惦记失联的父亲卫三。虽说后来是扬眉吐气没丢丑,可是。被迫破例了啊…… 她坚持了十几年的操守底线,在那一天被打破了,好不好! 从此开始,底线一退再退。 她可不敢再出门开会了! 什么会都不参加了! 瞧这几次开会,赏花会、中秋联欢会……花灯诗会,呃,这个长公主还不知道…… 回回她都想低调来的,哪次都没准备上台发言的,可偏偏阴差阳错成了重点! 若是没有工作任务的赏玩,还是敬谢不敏吧。 长公主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喜欢出门?小孩子家家的,又不用你当家理事,怎么出门应酬就这么难!” 以两府的交情,倒还不至于用赏花会做脸面。 只是,她这样可不行! 这样的性子,幸亏是嫁到她们府上,若是别家,哪能不出门应酬? 男人有男人的交际,女人有女人的圈子。 这贵夫人之间的你来我往也不简单,你当请喝茶就真只喝茶,赏花就只单纯看花? 这里头,门道多着呢! 这丫头,性子好嘴巴甜惯会察言观色,又长颗七窍玲珑心,落落大方不怯场,生来就是为这种一个心思分八瓣的妇人圈准备的,不喜欢,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这就是搁嫁到自己府上,长公主府地位超然,昆哥儿有本事,不需要内宅妇人来帮衬。 锦言见长公主神色松动,忙趁热打铁:“公主婆婆,不去行不行?不然,等赏花会之后,我们再过府拜访?” 若可以,她是不想出门凑热闹的。 长公主有些意动:“……待我想想。” 锦言心里有谱了,一般情况下是不用去了—— 还想什么呀,日子都到了,衣服首饰还没准备呢! …… 待黄昏时分永安侯回府,同任昆说起此事: “……不若公主婆婆请人过府来聚,过不了三两天那株御衣黄就开了……” 百花中,长公主犹爱牡丹,名种御衣黄是驸马费了大气力花了大把银子淘换来送给长公主的。 长公主视若珍宝,请了名匠来打理照看。 “……别起这份意,母亲那脾气,还是算了……” 任昆心有余悸,虽然公主娘现在与父亲关系融洽,他可不象锦言那般乐观。 心底一直持着三分怀疑,别是过不了几天又回归禀性了吧? 这好了再坏,更让人受不得! 所以,任昆对长公主各种秀恩爱行为,内心里是极不支持的,也不愿锦言跟着瞎起劲乱掺和。 “喔……好的。” 有点小意外,任昆居然会反对? 好在她没快嘴快舌当着长公主的面儿讲。 “事情要慢慢来……” 永安侯很看得开,现在这种情形对照以前,简直好上数倍! “你今日又去看花了?” 他可是听说,自打这株御衣黄结了花苞,锦言每天都要去看上一次,每次还带上纸笔对着花涂涂抹抹,画上好一会儿。 知她是爱花人,可没见对哪种花如何偏爱,何时她也犹爱牡丹了? “嗯。” 对永安侯有此问毫不意外,在这府里。若他想知道,就没有能瞒得了的事。 她光明正大看看花,没什么可瞒的。 “怎么忽然喜爱至此?” 任昆很好奇。 理由也光明正大:“……是清微啦,她对号称花王的牡丹极有兴趣。曾戏称若有生之年得见八大名种,此生无撼。” 想起清微,心头就是满满的暖,她含笑。语调轻扬:“侯爷知道,东阳是不长牡丹的,清微也未曾出过东阳地界,正好咱们府上的御衣黄就是她说的名种之一,所以,我就画下来,到时候给她看画,与亲眼看到的也差不多。” 竟为这个? 真是小孩子心理…… 永安侯想着,心尖却犯了点小酸。什么样的好朋友。竟用心至此? 取她的画作来看。 …… 为了让清微能看到花朵开放的过程。锦言是从小花苞开始画的。 象绘制自然花卉图谱似的,从构图、大小比例等,无不精准。 按她的心意。画写实的彩铅画是最好,可没有彩笔。 于是。每两天画一幅静物素描。 计划是选花苞欲放与花朵盛开时,画两张彩画,这样既见证花朵形成的整个过程,又不错过色彩的心动。 花苞还裹得紧,目前画的都是用炭笔绘的非彩色稿。 永安侯看得瞠目结舌: 这是……! 画了些什么? …… 画了些什么?牡丹啊! 锦言有点挂不住。 画得多好啊!她边画边得意自己画技有提升呢,这人,居然看不出画的是什么! 牡丹?! 永安侯仔细端详:这画得……牡丹啊? 哪有这样画牡丹的,不像—— 其实也不是不象,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准确的词,顺手捡了“不像”这个词。 不像! 锦言脸上的笑快撑不住了——怎么会不像? 什么眼神? 故意的吧? 只听说看不懂写意,没听说看不明白静物素描的! 素描是什么? 老师当年讲过的名词解释她还背得过呢: 素描是一门关于认识和表现形的学问,是指导表达造型艺术的一种最基本的、辩证的、逻辑严密的思维方式,是一门独立的造型艺术。 说她画的素描看不懂——你还能更狠吗!? 她这是画,能入科学图谱的好不好? 任昆虽不知她的心思,看神情,知道这位不悦了,忙笑着解释:“形状还是对的,我的意思是……噢,植株的颜色不对……” 这是炭笔素描! 这些是不上色的!老大您会不会看画啊,连白描都不知道? 只顾郁闷的锦言没发现自己的情绪变化,是因为永安侯的评价—— 什么时候,她居然会因任昆的言行举止受影响,生出好强争胜之心? 闷闷道:“……自然比不得侯爷技法高超!不然,您也挥毫泼墨让我等开开眼界?” 原来,她也会生气啊! 那明明气鼓鼓却又尽量掩饰的小脸太可爱了,永安侯发现新玩具般开心。 “好!” 谁让自己不会说话,惹了小丫头呢。 听他答得爽快,锦言反倒一愣,她只是激愤之下的自然反击,没指望任昆真能答应。 话说,古人作画不都十分讲究心情的?创作的灵感来了,才动手? 不象画素描,站石膏像前面,再没感觉,照着样子也能画个七七八八。 任昆也不矫情,自起身去书案上铺了张纸,取了枝笔,扭头对锦言笑笑:“坐好别动,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本侯的人比花娇。” 噫? 要拿她当模特? 他还会画人物? 心下疑惑。 传言永安侯文武全才,至于这才的标准就不确定了。 反正她入长公府两年,听说日日晨间拳不离手,风雨无阻,但未曾亲眼所见。 文才么? 任昆的字写得大气磅礴极有风骨,算是有才? 思维清晰洞察力强,想来做策论应该是把好手,至于吟诗词做对啥的,一概不得知。 这哥们回回来这儿,喝茶吃点心、下棋闲聊天,读书也多选杂记史书,鲜少见他看诗赋,没见有什么才子行为露峥嵘…… 倒是听说水无痕诗琴画样样称绝,莫非近朱者赤,这位私下里受了不少的熏陶,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 且,视目以待。 ++++++++++ ps: 摘自清代蔡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灯下的暖色 她坐在灯下,静谧怡美。 安静地看过来,目光纯净亲切,没有一丁点儿的抱怨与撒娇,房间内所有的亮色都集中于她的眸光中,仿佛有温柔的气息,以她为中心,向四周氤开,慢慢地,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她的灵气…… 任昆盯着灯下的那个人,除此外眼中没有别的风景,仿若一场绮丽的邀约,一道谜题的解答……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当下的悸动,是一份秘密的珍藏,需要一场心神投入的绘作来记录,那瞬间隽永柔软的停留…… 手在纸间腾挪,任昆全神贯注的神态很动人。 认真的女人最美,认真的男人也是极美的…… 某个闲坐的无聊模特,光明正大地欣赏面前认真作画的美男,看他投入忘我的眼神,紧抿的唇线,还有时不时垂到颈前的长发…… 唉,这么好的男银,偏是个弯的! 边惋惜边感概: 还是自己命好,否则长成这幅妖孽相,又位高权重,得有多少女人往身上扑? 那绝对是夏天夜晚的露天大灯盏,扑火的蛾子,乌泱乌泱的,赶不绝杀不尽…… 想来一个集芳院是不够的,估计还要再来个什么群芳院揽芳院藏芳院等十个八个的院子才能装得下吧? 也就是家底厚,否则这么多女人,这么多女人再生不知凡几的孩子…… 老天,若是一般人家,光吃喝嚼用都是个问题! 想想那情景。不自禁打个冷战,那绝对是身陷战争漩涡,日日水深火热,不死不休啊…… 幸好!幸好! 幸好是个弯的。大周绝无仅有的一个,竟被自己撞大运了! 幸好大小姐想不开,否则哪天卫府想起自己,联姻到了别府。可未必有这样的好运道! 眼睛里吃着冰激淋,脑子里乱跑马。 这俩人,一个忙着作画,手眼不停,一个忙着编故事长叹息,也是眼睛脑袋没闲着…… 等到任昆收笔,锦言移步过去观瞧: 哟!有两把刷子! 心升敬佩,永安侯这幅人物画,果然是颇有功底! 因是随性而作。取了最简单的白描。单勾。朴素简洁,线描准确流畅、生动、笔意连贯。 美丽女子坐于灯下,娴静淑雅。仿佛有淡淡的光晕映在脸上…… 把她画得还挺美,锦言乐滋滋地想: 其实是素着张白脸……等等! 等等! 这人。怎么一幅气鼓鼓的样子?象青蛙似的? 她抬头看永安侯,这怎么画的呀?这么端庄美丽的人,怎么画了这幅表情?像讨不到糖吃正堵气的孩子? 她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表情了? 任昆笑得可恨:“……没有吗?难道画脸部时本侯想均哥儿去了?” 什么想均哥儿? 你让我当模特怎么能比照着均哥儿画啊?这明明是我的脸好不好? 郁闷。 “怎么?本侯画得不合心意?好吧,” 永安侯不慌不忙吹干了墨:“这幅算是习作,回头找个时间给你画幅工笔的!保证每一根头发都是你的……” 什么呀,锦言顿时哭笑不得: 我没说不好,您别头发了,工笔太费时间,咱还是别画了…… 怎么不画? 等那御衣黄开了,我给你画幅上彩的人比花娇……永安侯坚持。 嘻嘻,等花开了再说。 锦言乖巧应下,那时你有没有时间还两说呢,你以为那花还能天天开着等你画过后再谢啊…… 她越来越发现任昆这人,性格还蛮复杂多变的。 虽然多数时候是个极有担当的真爷们,偶尔,他会比孩子还拧,特别固执,比如花灯会锦言就领教过一次。 眼下,他正在兴头上,若是拒绝,哪怕是好言婉拒,他也会觉得扫兴,特别不快。 顺从,先顺从安抚了,至于以后,以后是风是雨,谁知道呢…… 所以说,任昆和他的公主娘亲,其实都是顺毛驴来的……不能拧着来,那要尥蹶子的! “这个,我拿走了。” 任昆将墨吹干,画作卷成筒,扬了扬。 您的墨宝自然由您作主。 锦言不会为明显版权所有的事去跟老板唱对台戏。 永安侯的脸莫名就沉了…… 奇怪? 哪句话又触雷了? 锦言身上一冷,忙迭迭自省: 又怎么了? 难道她不应该同意?难道侯爷以为她没瞧上他的画? 不该不在意,而是应该跟侯爷好好说道说道版权及作品的所有权问题?做出忍痛割爱状才对? 念头飞快转过,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那,下一幅工笔人物的墨宝是不是能送给我珍藏? 嗯……哼! 永安侯鼻间轻哼一声,不知是否就此应下,眉间的神色重新明亮起来,嘴角也由直线改为弧线。 之前锦言的随口应承令他心头很不舒服,虽说是他自己先开口要拿走的,她就这般不在意?! 连句话都没有,好象巴不得他带走似的…… 侯爷,您也忒小气了!这不是为难别人吗? 人家同意你不高兴,不同意你还会不高兴—— 您咋越来越有长公主殿下的范儿了呢? …… 好在,锦言不知任昆心中所思。 她的理解是老板不爽了呗,因为自己太直接太痛快了,显得好象对老板的作品不够重视…… 答应的速度确实快了些……有时候,有些事情,不能迅速反应马上行动。,否则要欲拒还迎、欲擒故纵这些词汇做甚? 永安侯秀了画技,又难得见小丫头有个生气的表情,心情很是愉悦。 甚至走的时候。唇边的笑意都未消去,见着在外面服侍的夏嬷嬷,竟罕见地温和点头,将夏嬷嬷惊得不轻。 直愣愣看他一路脚下带风。那飘然而去的灯笼似乎都透着股特别的明亮。 夏嬷嬷急忙进屋,见锦言正一张一张看她自己的画儿,忍不住就念叨:“侯爷……侯爷他刚才跟我打了个招呼!” 打招呼? 锦言抬头,除了任嬷嬷,任昆从来不与她身边的人假以颜色,这么说吧,整个榴园,他眼里只有任嬷嬷和锦言两个,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表情正常吧?” 好奇地问道。 “……看上去心情很好。挺高兴的……” 夏嬷嬷回想着。刚才她被吓了一跳。没看仔细,应该是高兴。 “那就甭管他,兴许一时心血来潮。” 本来就是嘛。夏嬷嬷是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每回来都服侍得用心。丫从来不道谢也就罢了,居然一直当透明! 打个招呼不是应该的?这才是有礼貌的四好青年。 “也是啊……为什么事这么高兴?” 夏嬷嬷疑惑。 “刚才还起兴画了幅画,心情挺舒畅的,没准儿是外头有什么高兴事,嬷嬷,你就别想了,咱们还能管得着侯爷高兴?” 夏嬷嬷什么都好,就是长公主、永安侯有个风吹草动,她特别容易紧张。 夫人您还说别人,您不也是这样? 遇事总先反省自己,一旦这二位的脸色不逾,您不都先检讨自己的言行举止可有不妥之处? 您自己都这般风声鹤唳,还能怪夏嬷嬷等身边人也神经紧张? 锦言心道我也没办法啊,摊上这么两位大神,喜怒无常的,高高供起来还担心香火烧得不对味儿! 遇事我不自省,难道还要这两位自省不成? 无所谓委屈不委屈,这也是为了自己好过,只要她能安安稳稳地做宅女米虫,这些虚头巴脑的意气之争就无所谓了,说几句好话做低伏小又不会少块肉。 哄啊,捧啊,都是应该,为了自己的快乐,她愿意。 …… 洗漱后,永安侯忍不住又展开画卷,这小丫头,气鼓鼓的样子,太逗了! 越看越满意,自己把那丫头的神韵捕捉了十足十! 想到锦言不满地抗议,心下愈发乐! 嘿,这丫头,从来都大方得体、性子好得没边,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气时的样子吧? 别说,有段时日没拿笔了,这手上的功夫竟一点也没摞下,瞧,这线条,流畅至极啊…… 永安侯得意洋洋,喊了小厮进来:“拿去得文斋,找个手艺好妥当的,裱好。” 小厮应下,小心地取了画要拿走…… “回来!” 想想还是不妥,她这个样子还是不要被别人看到的好…… “更衣,去井梧轩。” 他怎么忘了?无痕也有一手高超的裱糊手艺啊…… ++++++++++++分隔线+++++++++++++ 一早就觉得长公主情绪不佳。 不应该啊,驸马爹一直住在正院,应该是鱼缠水绵**苦短啊。 怎么会眉心笼轻愁? 按驸马爹的年龄和身体,不可能喂不饱啊…… “锦言啊,你和昆哥儿处得还好吧?” 长公主居然拉着她的手,殷殷切切关心起她与任昆的亲密程度。 好怪呀……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莫非又发生了什么新动态? “还好呀……” “好到……什么程度?” 长公主的眼睛更亮了。 好到什么程度? 锦言一头雾水,您希望我们好到什么程度? “昆哥儿……他,有没有碰过你?” 长公主觉得很尴尬,按说婆婆是不应该过问儿子的房中事,都是这个混帐东西! 啥! 吓了一跳,那个,莫非长公主担心她冲撞了任昆? 啊,不,碰过?! 是任昆碰她! 这潜台词是那个……亲亲抱抱?圈圈叉叉? 这,这才过了一晚,是谁又刺激殿下了? 否则老大怎么一大早又惦记起这抱孙子的事了? 居然,问他们的发展程度? “没有啊……” 装傻的锦言一脸的心满意足:“侯爷人很好的,虽然笑得不多,不过他都很客气的,每回去榴园,重话都没说过,怎么可能动我一个手指头……” 看她那张神采飞扬的脸,长公主愈发觉得愁云惨淡! 这孩子,得多傻! 才能高兴成这样…… 她也不想问的,可昆哥儿,昨晚又去了井梧轩! 他从榴园离开时都亥时三刻了! 洗漱后居然又去了井梧轩! 那小相公,就那么离不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春味的集合 看着面前这傻愣愣兀自高兴的儿媳,长公主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你说,你们是夫妻,这客气守礼应该吗? 他连一个手指头都不碰你,这……就这,还能乐得眉眼弯弯? 不应该找地方躲起来抹眼泪吗? 成亲两年多了! 这要换个心眼窄的,早就怨气没边儿,生无可恋了—— 这位倒好,竟当成个喜事,乐滋滋儿的! 到底不是正经府里长大的,这道观乃方外之地,这种地方养大的孩子,耳濡目染的,在男女情事上,缺得不是一星半点! 自家这个,懵懵懂懂的,也不知她知道啊还是不知道! 怎的出嫁前卫府连这个都不教? 长公主对卫府的嫁前培训明显不满意,昆哥儿本就心性特别,娶个媳妇更是傻得没边,一个是无意,一个是不懂,这孙子何时能抱上啊…… 锦言被长公主盯得心里发毛: 难道演大了?表现得太夸张? “……公主婆婆,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收了笑,小声嗫嚅,明明一直在夸贵府公子的啊…… 哎哟喂,让本宫说什么好! 长公主这口气憋得不上不下…… 有心提点这傻丫头几句,又担心她懂了,开窍了,对上昆哥儿会害羞忸怩不自在,反倒令昆哥儿生厌。 若是知男女情事夫妻人伦,生了念想,不管不顾地黏昆哥儿。令得昆哥儿厌弃,懒得再去榴园,反倒不如现在这样的好。 倘心有不甘存了怨气,哭哭啼啼夫妻反目。家宅不宁的…… 以上都非她所愿,她想要的是这小俩口和和美美的,早些抱上金孙! 不懂就不懂吧……没准她傻人有傻福,日久生情。昆哥儿能看上她的好——至少眼下昆哥儿对她不就是另眼相看? 比照对其他的女人,不知好上几百倍! 傻有傻的好…… “……没有说错。” 长公主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我就那么一问,昆哥儿对你,向来好性儿。” 可不哩,这个混帐小子,在正院这里,一言不合就砸东西,这从小到大,他都糟蹋自己多少好东西了! 可没听说他在榴园甩脸子砸东西…… 谁说没砸? 扔过我一个茶碗呢!还踢过人!——锦言心里小帐清楚着呢…… …… “没事……今儿怎么不去看我那花了?” 长公主深觉得这事与锦言扯掰不清。还是另做他法吧。遂改了话题。 “去。若公主婆婆没别的吩咐,我这就去…” 今天那花骨朵应该就会再开一些,是不是应该带些颜料过去? “对了。公主婆婆,昨天侯爷兴致大发。做了幅画呢,” 这种留下过纸质证据的事儿有机会就先备案:“侯爷真厉害,画得极好……” “那是!你是不知道,昆哥儿打小聪明,学什么会什么,又认真勤奋,书啊画啊,这文人的那些雅事,他样样都精通!” 长公主象所有骄傲的母亲一样,喜不自禁地炫耀,晒儿子呗,人家儿子优秀着呢! “……只昆哥儿志不在此,没往这上面多下功夫,他说此小道也不足挂耳!不象有些人,半瓶子不满就张扬得不得了……不是本宫夸自己儿子好,昆哥儿这孩子,虚怀若谷,稳妥持重,小小年纪被委以重任,可不全因他舅舅是天子之故!细数京里世家子,象他这般有才能的,哪有啊……” 锦言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象永安侯这么优秀的人的确没有嘛,出身好是父母给的;天赋好是老天爷给的;爱学习又勤奋,这是自己知上进,懂事明理…… 愈发理解长公主的慈母心—— 你说本宫这么好,好到十全十美的儿子,怎的就是个断袖呢! …… 长公主开了话匣子,巴拉巴拉…… 此处省略数百字,内容嘛,你知道的。 …… 长公主歇了培训傻丫头锦言的心,转头又惦记上任昆了。 锦言长在道观,不晓事,昆哥儿懂啊,这混账小子,秦楼楚馆的,没少去过,锦言是个傻的,他倒明白得很! 偏把个心思用在个小相公身上…… 公主殿下一天都在琢磨怎么跟儿子斗心眼,可别弄巧成拙,令这小子起了反意,反倒不妙…… 得如此这般方好。 …… ++++++++分隔线++++++++ 等任昆再来请安,长公主半真半假抱怨:“你说锦言这丫头,我有心叫她去安亲王府开眼界,她还不愿意……” “不愿意就不去呗,” 任昆不耐烦:“横竖与那些女人也没什么好讲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不是想让她出去看看花散散心什么的……她往年在东阳二龙山,定是闻着山风花香长大的,这人的习性哪能说改就改的?可你看她进府就拘在榴园,几时出去过?” 长公主有目的兜圈子,闲聊天:“我是怕她心里想,脸皮薄不好意思提,憋屈着……这大好的春光,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心里能不盼着出府踏青看花什么的?” 对呀,任昆深以为然,那丫头没来京城时,可是漫天漫地逍遥自在,何曾这般拘束过? “那您就别拿规矩拘着她……” 长公主一听有门,这话风明摆是向着锦言啊…… 眼下不是吃味的时候!得紧着上眼药。 “我几曾拿规矩拘着她了?是她自己放不开!你想想灯会,说好的事,你不能去。她就不想去了……这孩子是怕独个出去不合规矩,宁肯自己忍着也不愿添麻烦……唉,懂事得让人心疼……” 闻此言,永安侯的心一紧。是啊,她从来都规规矩矩老实本份,给什么就拿什么,不给也不开口要。不管给什么,她都笑着接下…… 没有要求,没有怨怠,没有半点不好的情绪,永远都是笑着,善解人意…… “等休沐日我带她出去……” 声音有些闷。 往年是一山的花香,一树的鸟语,如今…… 是否因为过于怀念,她才会日日守着株牡丹。盼着花开。等着春来。用尽心思将每一片叶子的脉络都画得精细入微? “这样最好不过,这孩子天天高高兴兴的,心里憋着面上也不显……” 长公主语调略显轻松:“赶着休沐还不少日子吧?” 也是。到十五还有十多天…… “开春朝事忙……” 永安侯有点为难,年初年尾是他最忙的时候。初一就没休沐,入宫当值了。不能丢下差事出去踏青春游吧? “差事要紧!” 长公主忙道:“要多为陛下分忧……你下衙后若无应酬,不妨带锦言出去逛逛,总归白昼渐长,天也暖和……” 最好是晚上出去,天黑好办事,尤其是哪回再喝了酒,没准儿就歇到一处了…… 长公主巴不得他们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永安侯一听,好主意! 应酬什么的,哪天都有,去是给面子,不去是正常,推了就是。 可晚间哪有花可赏有青可踏? “哪用非得看花?去下馆子看看街市光景,锦言在大通街不有间饭馆?东阳菜式想是比府里做得地道……” 长公主的提议轻描淡写甚是随兴,陷阱挖的不动声色。 “好,那明日下衙后回府接她。” 永安侯觉得甚好,一口应下,不知无形间掉进母亲的坑里。 +++++++++++分隔线+++++++++++ “下衙后再出去?” 锦言迟疑地看着任昆:“那,过不了多久就入夜了?” 什么时候永安侯爱上了夜生活? 大周,有夜生活这东西没有? “入夜怎么了?” 任昆剑眉一挑:“有我在,无妨。” 见她仍带分犹豫,继续循循善诱:“母亲同意了……去自家酒楼吃家乡菜再顺便逛逛街市,怎么,难道你不想的?” 她是有点想的……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晚上出去? “说定了!早些准备好,我酉时回府。” 侯爷拍板了。 锦言自是想去的,怎么能不想? 春风沉醉的晚上,在自己的产业处,享受美食,喝点小酒,顺道逛逛夜市,身边美男阔绰多金,买东西不用自己掏银子,周边护卫,人身安全有保障…… 这是多美的事! 可是,长公主早间问了那么诡异的问题,虽被她装傻充愣蒙了过去,但,晚上永安侯就来安排明晚的打算,这里面,若没有长公主做推手,她是绝不相信的! 莫非殿下又起了新的主意? 永安侯弯男可靠又可信,但长公主抱孙子的心思却从未停止过…… 也要小心呐…… +++++++++++++分隔线++++++++++++ 次日,春光明媚,天朗气清。 水无痕早早用过饭,起身进了书房。 清了身边服侍的,留柳根一个在书房外听候。 水无痕的书房是三隔间,除外头大间外,里面还有两间小的。 这靠外的小间,两面有窗,光线很好。 屋子空荡荡的,只中间一张大大的红木案台,靠墙并排二个三格柜子,另一面是做纸墙。 他站在光洁平整空无一物的案台前,发了一会儿呆。 之后,打开柜子,不疾不徐往外取物件,裁刀裁尺裁板棕刷排笔针锥砑石竹启子…… 样样数数的,俨然是全套的装裱用工具。 将工具一一摆好,他转身取些面粉状的东西,开始做浆糊。 等待浆糊变凉的过程中,他打开另一格柜门,里面是生宣、绢、绫、锦等若干纸与丝物。 慢悠悠挑了得用的,又选了轴头挂杆绳头等小物件…… 干毛巾,清水等也一一备好。 他动作娴熟,一道道程序下来,有条不紊,行云流水,俨然高手风范。 水无痕于装裱一道,确有过人之处。 任昆那晚是想起这个,才急急赶往井梧轩。 为的是让水无痕出手装裱那幅画了锦言的画作。 是装裱。不是急色。 ++++++++ ps: 谢谢书友寻找于晴的打赏,今日事忙,抱歉!明日加更,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指尖的春意 水无痕祖上以装裱字画为生。 有先祖聪明好学,技艺高超,颇受文士信任。 小有余财,送儿子入学。 儿亦好学争气,取了功名。。 顾氏一族由此起彻底摆脱匠人的身份,累几代,积为书香门第。 顾氏发家不忘祖艺,家训有云,凡顾氏子孙,年少起则学装裱之技…… 说白了,就是老祖宗怕后代没了吃饭的手艺,就算读书进学,若不成,总还有份糊口的技能。 水无痕自不例外。 幼时进家学,既学四书五经,又学装裱技术——想来顾家这种授课安排,算是最早期的技校雏形吧? 所以,顾家的儿郎,不管是进学为官还是另举他业,都会装裱一技。 老祖宗的愿望自是好的,希望顾氏一族能子嗣绵延,衣食无忧……哪知会有遭横祸灭族的一天? 水无痕在家破被卖后,除了琴棋书画侍候人的技巧外,私底下做得最多的就是裱画。 将自己习作裱好再撕毁,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仿佛只有做裱工的时候,仿佛只有自己的技艺有所提升时,方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是忍辱负重的坚守,没有丢尽祖宗颜面,只为苟且偷生。 …… 任昆知他的喜好后,在井梧轩的书房中特意为他配备了一间装裱室,供他闲暇练技。 …… 每一道工序都需细致耐心,慢慢等待,着急不得。 待做完最后一道工序。在裱好的画幅上,装配天地杆、轴头,在杆上钻孔,穿绳。这装裱的工作才结束。 他小心地将画作悬挂于大墙之上端详,永安侯画得很是传神,画上人笑吟吟地,仿若专注地望着画前的他。 满眼的笑意。脸上却又带着股薄嗔,明明马上她就要跺脚撒娇发脾气……可偏偏她又乖乖的坐在那里,好象对自己流露的这般嗔意毫无察觉,安静地坐在灯下,浑不知自己已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 眼前这张线条描绘的脸与记忆中那张绝美的小脸交汇在一起,他呆呆地盯着,手指竟不受控制地就抚上了画作…… 画好象没干透,指尖传来湿软温弹的感觉,仿佛是肌肤的触感。他的心颤了一下。从指尖痒到了心底。 心底冒出了小花。一路开到喉咙…… 他被这繁花似锦惊呆了,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正在轻轻地摩挲她的脸! 他慌慌张张缩回了手,心跳如鼓。 低了头反复看自己的手。看了许久,手心都冒汗了。内心仿若烟花升腾,一直往上蹿,带着股不把夜空染亮涂彩誓不罢休的劲儿…… 他茫然无措,攥起手,大口吐气深呼吸,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她是夫人…… 只能是夫人! 永远是夫人! !!! 水无痕咬着牙反复提醒。 天知道,他有多么想照这幅画再临摹一张,他也能描绘出她的神韵! 他有多想将她细细地绘于画中,置于案头挂于墙上,随时随地日夜可见…… 他不敢。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被人知道他将她画下藏在房中,她就被害惨了! 他无所谓,早就声名狼藉,可她不,她那么美那么好,怎么能与他扯上关系? 她是他的恩人。 她不需要他的报恩。 若被她知道他私底下那些龌龊的想法,定会是后悔帮了他吧? 心又从喉咙一路掉进了胃里,思路混沌极了,前因后果、往事旧故、新近缘由,纠结在一起。 他的心乱了几翻个…… ++++++++++++分隔线++++++++++ 晴好的天气,即便是黄昏了,天空仍在发光。 永安侯接了锦言,带她去大通街的人间春晓吃饭。 李掌柜喜不自胜,跑前跑后,张罗着上茶上菜上点心。 没想到侯爷会陪着东家来! 虽说之前出过那档子事,永安侯事后做了不少的补救,人间春晓重装开业他出力良多,可那毕竟是他有错在先,做做姿态也是应该的…… 永安侯任昆的名声谁人不知? 自家小小姐这桩婚事又是替大小姐来的,实在不是良缘。 他是李家的家生子,自然不会有卫家人的攀贵心态,满心盼着小小姐生活顺遂。 小姐就够不容易的,好歹早年姑爷在时,护得紧,过了几年夫妻恩爱的好日子。小小姐就太苦了,无父兄关爱,无夫婿护持…… 在多方用心之下,这顿东阳风味的烛光晚餐堪称完美。 正宗的烛光晚餐,李掌柜拿了数盏缠枝莲青花瓷烛台,明晃晃的烛光之下,美人如玉,帅哥温存,实在是完美之至! 秀色可餐也! 对着美男吃饭当然比对面做一猥琐男要好上百倍,特别是永安侯这样的大美男,面容和缓时,俨然春花绽放,令人心情愉悦之。 佐餐甚佳! 况且,不用担心人家要与你玩暧昧,美食尽管吃,美色尽管看…… 至于长公主的心思,锦言想开了,防洪意识一定要有滴,但,侯爷也是值得信任滴,只要他不倒戈升旗,其他人的想法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只要任昆稳妥。永安侯心里绝对有水无痕! 她百分之百肯定! 因为,就在方才,任昆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方才,他们用完餐,任昆提议去逛逛街市。 天还不够暖。街上出摊摆夜市的少,不过,好多的铺子都延长了营业时间。他们随便进了家古玩玉器行。 迎客的小伙计识得永安侯,忙恭敬地往里请。 掌柜的出来将二人认进二楼:“侯爷。您楼上请……” 锦言见人家那般客气,很想说你别忙活了,我们就是随便看看…… 但永安侯大摇大摆理所当然地背着手就上了二楼,她忙跟上去。 掌柜的将柜子里的珍品取出。逐一介绍,永安侯神色淡淡,未看上眼。 等到掌柜将新取出的匣子打开,小心地拿出一物时,锦言的目光立刻被吸引: 那是一件羊脂白玉的系璧,玉质极好,洁白光亮,晶莹无瑕,匠人巧妙地依着仔料在其上轻轻雕了几笔。仿佛是流动的水。七分温润三分冰洁。透着股润泽的含蓄之美。 锦言一下子就想到了水无痕! 那玉佩,温润、细密、带着油脂的亮泽质地,与水无痕的气质极为的契合。若是用红丝绦或绿丝绦打了结扣系垂在腰间。该是怎样的风情! 尚未开口,就听身旁永安侯嗯了声:“……这个与无痕倒是相配。” 话一出口。任昆就悔了,怎的就说了这个? 虽然他们之间一向不避讳无痕,但陪她出来,又是在外头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个,终是不妥当…… 不自觉地带了分小心,探寻她的脸色。 那人却不自知,一幅英雄所见略同的兴奋:“……是嘛,我也这么觉得呢!真的很衬……” 那没心没肺的笑模样仿若他说的是今晚星星不少。 “……那,收了吧?” 锦言好心提议着,好东西历来可遇不可求,况且是这么好品相又合心水的东西?早下手为强,又不差钱! 任昆就觉心头一松,没生气就好…… 须臾又一紧,一阵堵闷。 就算不生气不在意,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 这要粗枝大叶漫不经心到什么份上,才笑得出来? 换了别个,就算是没感情,好歹为了顾全面子,也会有几分不逾吧? 她可倒好…… 吩咐二福将玉璧买下,面上就隐约显露了几分气性,看锦言的神色也有些不痛快。 锦言立即意识到自己存在的不合时宜,想想看,若此时陪在任昆身边的是水无痕多好? 自动脑补出以下场景: 水无痕对玉璧一见中意,永安侯将此玉买下,放在爱人手掌中,再顺势握紧小手,两人四目相对含情脉脉,一切尽在不言中…… 多好多美! 与心上人散步,空气中都充满着柔情蜜意,风是甜的,星是亮的。 偏偏身边跟着的是她这个煞风景的! 任昆的心情可想而知,锦言对此很抱歉,再看他时,神色就带了几分歉然…… 我也不想这样的,要不,我们早点回去? …… 任昆多敏感啊,马上就读懂了她的意思,愈发气结: 不是你想的那样好不好? 苦于无法解释,堵气般地拉着她往外走,去别处逛逛! 锦言不明所以,暗自猜测他眼下是否已心如插翅,急着快点回去,给水无痕送礼物…… 于是主动为领导分忧,将台阶送上: 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上班,我们这就回府吧,侯爷? 饭也吃了,街也逛了,东西也买过,此趟出行的各项任务已全部完成,可以打道回府了。 早些回府,你们早些进入二人世界,她也早早卸下心中的歉意。 回府? 任昆回头仔细打量着,怎么不逛了? “嗯,今晚收获不少。可以了。” 目光坦荡。真的是个愉快而美好的夜晚。 “……东西又不是买给你的!你哪来的收获?” 鬼使神差的就冒了句,听上去象有几分澄清与堵气。 “我知道啊……” 那是给水公子的!买的时候说得明明白白的。 侯爷不必担心,这点自知自明我还是有的呢! 不知任昆怎么想的,怎么会以为她想霸占? 她是那等眼皮子浅、没有自知自明的人么! 就算再喜欢,也不敢夺了侯爷心头好啊,何况她与水无痕关系也不错的,再进一步或许能发展到男闺蜜的程度…… 有些话不好直接讲,目光神色还是能清楚地表达出来噢……侯爷你我想必都心意相通心领神会…… 哪个与你心意相通? 永安侯的脸阴了…… ++++++++ ps: 晚些还有一更,谢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降大任-加更TO寻找于晴 “挺好的……” 次日长公主问锦言夜游感想,她立马脱口而出。 真的挺好的—— 虽然后来任昆的脸色多云转阴,那也是心有所思、神不守舍之故嘛!可以理解,完全可以理解! 侯爷呢? 侯爷? 侯爷也很好啊……很高兴,还逛铺子买东西了。 锦言回答得干脆。 长公主见她不似作伪,心中纳闷: 怎么仆妇们说昆哥儿回来后面色不逾?闷闷不乐的? 这两人一块出去,若是昆哥儿不高兴,锦言不会没有察觉啊…… 想来可能是昨晚天黑,仆妇看错了? 还是等晚间昆哥儿回府,再探探他的口气…… ++++++++++++分隔线+++++++++++ 永安侯理了一天公事,眼瞅着到了下差时辰,这才停了手,将批阅的公文收至一旁。 紧着的弦松懈下来,胸中的那股憋闷又来了! 自昨晚这股子郁气就没发出去……块垒在心,不吐不快! 他首次发现,原来这人呐,果然是瑕瑜互见的!太善解人意了,也忒不讨喜! 离了衙门,本该回府的。 心中憋闷,信马由缰,在街上溜达。 随从护卫见他脸色不佳,也不敢多问,只寸步不离紧跟着。 没有接到指令的马儿顺路直走,不知怎么就到了东市,驻足在九宝斋前。 任昆回过神。抬头看了看九宝斋漆了金粉的明晃晃的金色大招牌。 甩蹬下马。 眼前浮现昨晚锦言的笑脸:“……我知道啊,这是送水公子的。” 哼,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就是送给无痕的…… 就不是给你的! 算你还有几分自知自明…… 他孩子气地咬牙切齿发着狠。抬腿走了进去。 九宝斋,做玉器珠宝珍玩古董,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老字号金招牌。 认识的忙迎进贵宾厅,永安侯沉着脸:“……给本侯拣能入眼的玉器珠宝来……” 谁惹了这位爷? 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掌柜的不敢多问。忙尽着好的往上呈:“……侯爷,您看,这几件都是新收的……” 任昆扫了一眼,全是男子用的,脸一沉:“本侯不是自用,你这儿不做女眷生意?!” 哦,要送人,送女眷的! 掌柜的一激淋,这位爷今日心情不太妙。可别将这股子火发作到自家买卖上…… 莫不是要送长公主的? 职业病犯了。下意识地就多问了句:“不知侯爷是要送尊长还是年少者?女子用的佩饰讲究多……” “非年长……” 从牙缝里挤出仨字儿。 非年长?那就是年轻喽? 年轻的女眷! 小女孩?莫不是他的晚辈亲戚? 掌柜的不敢多问。招呼小二将之前的取走,又将新拿上来的锦盒一一打开:“……侯爷,您请过目……” 永安侯看了过去。眼中满是挑剔……然后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匣子上。 掌柜极有眼色地将匣中的东西取出来:“……侯爷,好眼光!这镯子是老坑玻璃种。您看这料,质地纯净透亮,这水头,十足的!您再看这颜色,鲜翠葱心绿,颜阳明亮,一丁点儿的杂质都没有……年轻女眷再适合不过……” 果然很是清澈透明…… 任昆见惯了好东西,火眼金晴之下,倒不觉得掌柜说得夸张,这镯子倒还可以…… “……的确是好东西!侯爷,这镯子有讲的,不知您是否听闻过?” 掌柜的很会察言观色,象他神色松动,顿感这桩生意有门儿! 噫? 任昆哼了一声,要说就快说,别卖关子! “侯爷容禀,关于这镯子有个传说,说是龙王爷有位王子,爱上凡间一女子,便化身为镯,呵护在女子的皓腕间,保佑她吉祥幸福、一生平安。这不同的镯子形状,有不同的寓意,您看这一只,是外圆内平,这是福镯,有祝福圆满、平安的意思。” 老掌柜的噼里啪啦龙门阵一摆,永安侯听得一愣一愣的,不就是个套腕子上的圆圈,还这么多讲究?! “那是,侯爷有所不知,这女子的珮饰,各有各有讲儿,这镯链、钗笄、梳篦等,什么年纪怎么用都是有规矩的,就拿这翠玉讲,祖母绿的首饰一般年纪的撑不起……” 掌柜的边讲,任昆边点头,这麻烦真多…… 认真的表情令掌柜的心底暗自画魂儿,这永安侯被鬼附身了吧? 这位爷的那点子嗜好谁不知道啊,怎的今天跑这儿买女眷用的珠宝玉件儿? 这是刮的哪阵风,唱得哪出戏啊…… 自己也是多嘴,跟他叨叨这些做什么?等回头这位爷反应过来,别是以为自己嘲讽于他…… 还是赶紧把生意敲定是正理儿…… “侯爷,那这镯子?” 您是买还是不买啊…… “给本侯装好。” 永安侯正听在兴头上:“……还有能入眼的没有?” 掌柜尚未回答,就听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好你个子川!不声不响跑这儿了,倒叫我好找!” 任昆一回头,是桑成林。 “大哥怎么找这儿了……” “我紧赶慢赶地,还是没赶上你下差……咕咚,还行,这茶不错,有眼力介儿……这不一路追过来的!” 桑成林接了掌柜的递过来的茶,咕咚两大口,看样子是真渴了。不然不会这般牛饮。 “哦?大哥找我有急事?要掌柜的腾个清静地方还是换个地方说话?” 这般急急火火的,桑成林虽性子急些,但做了这么多年的世子,这养气的功夫是蛮到家的。 急成这样。莫不是真有大事? “好!今晚我做东,我们换个地方。” 桑成林喝了口茶,这次是喝的,平顺了不少:“不急。不急,你先挑着,哥哥我帮你掌掌眼。” 永安侯听了想笑,您说您,刚才急得火烧眉毛,这会儿又四平八稳地品上茶了。 “真不急,但凡找着你就不急。我这先头不是怕今天找不着你吗!” 桑成林面色轻松,他是带着任务来的,只要今晚上能找到任昆。把事情说了。就成。 “挑了什么?这老东西能言善道的。可别被他坑了。” 桑世子也是九宝斋的熟客。 掌柜的脸一苦:“世子爷,您这话说的,小老儿哪敢呀……好东西不都给您几位爷留着?小号向来童叟无欺。什么时候蒙过人!再说,蒙谁也不敢蒙侯爷呀……” 掌柜的说的大实话。这京城里做生意,不管后台是谁,敢坑永安侯的还真没有,就是亲王府名下的买卖,也得卖他个面子! 任子川在圣上面前,那不是一般的受宠啊! 陛下拿他这个外甥,真比对儿子都好! 当然,皇子们年纪都小,还不能帮圣上理事分忧,永安侯的能力朝野上下还是颇为认同的。 “噫?老坑玻璃种?不错!镯子啊,这是要送谁?” 桑成林一见东西就刨上根儿了:“不会是给弟妹吧?” 任昆点头,示意掌柜的将东西装好。 “太好了!你嫂子还寻思着淘换点东西给弟妹,没想到咱们兄弟一心,你先备着了……” 桑成林一拍大腿,大咧咧地说道。 任昆笑笑没说话,心里却疑惑桑成林这事怎么会与锦言有关系,莫不是要找锦言做什么? 一旁的掌柜的听得直咧嘴,心道桑世子这话说得真不见外,人家送自己夫人东西,与你哪搭得上?还兄弟一心! 弟妹?! 永安侯送夫人的! 掌柜后知后觉,不是自己耳聋听岔了吧? 永安侯爱哪一口,谁不知道?怎的这转了向给自己夫人挑东西? 难怪之前听说永安侯夫人在兆和公主府上澄清,所言不胫而走,坊间都只当卫四是死鸭子嘴硬,守着棺材不落泪,明明是黑偏要说白,众人碍着长公主和永安侯的淫威,没人敢当面反驳,只好默认侯夫人的指鹿为马。 背地里,谁不笑话这个小道姑出身的侯夫人? 可,这回永安侯真金白银的拿出来,给他夫人买镯子?! 说出去谁信? 可偏是眼前发生的事! “行了,二福把帐会了,掌柜的,回头再有好东西,莫忘知会本侯。” 任昆打断了掌柜的胡思乱想,将小匣子揣进怀里,起身拉了桑成林离开。 掌柜的木愣愣发了好一会儿呆,这可真是的,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摇摇头,自去忙活。 且说永安侯和桑成林找了间常去的酒楼,坐定后,任昆问起桑成林事由,果然没猜错,说是找他有事,实际上还真是找锦言有事! 听完事由,他不由蹙了蹙眉:“……她怕是做不来吧?那丫头,平时看着聪明,但这内宅的门道她哪懂啊?那些女人间的弯弯绕绕,她哪会知道?” “我也这么说,可你嫂子说弟妹明白着呢,而且这事请托别人都不放心。本来你嫂子要自己去你府上,费好劲才拦下。我说先找你商量,若你不同意,弟妹也不好出府行事,这种事暂时还是不必打扰公主殿下……” 说着,从袖袋中取出封信来:“喏,这是你嫂子写给弟妹的信,估计也是说这事儿,你帮我带回去转交弟妹。” “她没未同后宅女眷打过交道……” 任昆还是觉得为难,那小丫头,能力是有的,但素来堂堂正正手段光明,内宅那些阴私龌龊,她能行吗? “这事,我仔细想过了,还非弟妹不可,” 桑成林一脸郑重:“张大的平妻,父兄都在赵王手下效力……张老头喊着风湿腿痛不是一天两天了,万一哪天就真上折子卸职,他那个位子,可是要世袭的……” 说的是,永安侯神情一凝…… ++++++ ps: 画魂儿:东北话,心里犯嘀咕,琢磨不透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难度的任务 等等,侯爷您说什么? 我怎么没听懂? 锦言盯着永安侯,他说的每一个字自己都明白,合在一起的意思怎么不太懂? 他的意思是说: 交给我个做侦探的任务? 让我去破个案? 而且怀疑是个投毒案? 这,怎么个意思? 啥时候她改行当警察了? 自己怎么不知道。 …… 没弄错,就是让你去做这个。 永安侯很笃定。 锦言就彻底凌乱了: 老大,不是我消极怠工,而是这活儿我不擅长啊! 我这脑子里就没长推理侦破的细胞! 破案这活儿我干不来啊! 那得讲证据讲科学的,不能胡编乱造! 那是个高技术含量的专业活,我没那个本事! “……这是百里嫂子给你的信,先看看再说。” 他就知道,这丫头会心怀抵触。 看看百里霜的影响力吧,她若实在不愿,就算了,为了张大那点子内宅阴私,委屈自家的小丫头,不值得。 张大若真有变,固然有点小麻烦,也不是解决不了。 实在不行,就这样…… 永安侯暗自思绪飞扬。 锦言看了百里霜的信,信不长,没多久就来回看了两三遍,这就是个坑儿啊…… 没有金钢钻,不揽瓷器活! 她有几斤几两,自己能不清楚吗?这忙不是不能帮。而是,你得有那个能力才行啊…… 想了又想,下了决心。 “侯爷,这详情如何您能不能讲仔细些?” …… 这事情。还真不复杂,三言两语就能讲明白喽: 就是一张姓人家,有三个儿子。 大儿子娶了两房妻室,一正一平。张大素来偏爱平妻。最近,平妻频出中毒状况,张大断定正妻所为。 其后正妻也出现同样状况,张大偏听偏信,认定正妻是贼喊捉贼,故意自损其身,好糊弄过关。 现在,需要查证事实真相。 是否为毒?何人所为?用何犯案工具,如何实施的犯案过程…… 这种事。说白了是大户人家内宅常见的。但涉案人张大的正妻是百里霜外祖家的表姐。不亲,是她三舅母娘家侄女,拐了两三道弯的亲戚。 百里霜说她这个表姐。性情温和,心地良善。根本不可能做此事,一定是栽赃陷害,被冤枉的,说不定这件事是张大与平妻二人联手做下,为的就是有借口拿捏与她。 百里霜信中有言,知她不愿意涉入,但一时也难找到既识药性又可靠的自己人,只能拜托于她,就算找不出真相,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就吃哑巴亏认了这个罪名! 百里霜为表姐出头,情有可由,况且自己与她算是好姐妹,病急乱投医,能想到找她帮忙能理解,但永安侯呢? 仅仅是因为与桑成林兄弟情深?还是看百里家的面子? 锦言对此表示疑惑: 侯爷一向不是最烦这种内宅之事? 任昆也没瞒她,没错,若仅仅是百里霜表姐,那张大的后院他还真没兴趣! “这张大,不足为道,但他爹,是云州刺史。” 云州刺史? 若她记得不错,云州是中州,刺史官居四正品,这个官职,不至于令永安侯忌惮。 “这刺史之位是世袭。” 永安侯提点。 哦!还是不太明白…… 大周的官职系统自成一体,与锦言所知的不同,既有汉制也有唐例甚至明清的官职名称也有,有些地方文官职位偶有世袭罔替的。 就算是世袭罔替,张大作为长子能得了这个刺史的职位,又如何? 任昆见她的神色,显然是没明其中原因,沉吟片刻,还是将内里详情向她解释一番: “……云州地位特殊,与赵王的封地相临。圣上龙体欠安,皇子年小,尚未立有储君……而赵王,是先帝的堂弟,论起来算是嫡枝旁系……” 嫡枝旁系? 什么意思?这赵王想造反?! 眼下未必,将来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永安侯杀气腾腾: 人心不足蛇吞象!皇帝舅舅念旧,若依本侯…… 哼! 若依您定是先防患于未然,把爪子给剁了再养着! 锦言很明白任昆的那声冷哼,只是,这又与张大的内宅有何关系?莫非他那平妻与赵王有关系? 聪明! 永安侯赞许地捏了下她的鼻子:“他那平妻父兄都在赵王治下为官。” 明白,明白。 赵王提前投资潜力股,看重的是张大将来承袭,但凡未来有动作,那张大自会向着赵王。 晕! 这么一件内宅事,居然后面还缠缠绊绊这么多复杂关系!甚至牵扯到未来可能的谋逆!这得提前想多少步,才能下这步棋! 锦言深感脑细胞不够用的…… 这事,百里霜那儿是女人间的誓死捍卫,是人品家教的澄清,是嫌疑人力争案件重新调查; 让任昆一说,立马干系重大,与未来政权天下大势有关了! “百里嫂子邀你帮忙,是因为你识药性懂些医术,出入内宅方便。” 任昆不想锦言有压力:“就算不成,也不要紧,张大那里我们另外再布置,他不麻烦。只是,百里嫂子更看重她表姐的清白,才出此意。” “你明日先去趟桑府,与百里嫂子商量如何行事,她有孕在身,不方便出府。母亲那里,我会禀告。不用担心。”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若是见过嫂子后,觉得为难,就推了吧。你打交道的女眷统共也没几个,没见识过蛇蝎妇人。” 说来说去,张大只是个小角色而已,为他的内宅染锦言一身骚不值当! “好。我知道。谢谢侯爷。” 明摆的好意,哪能不领情。 再说她动意主因不是为任昆,而是为百里霜。 大家好姐妹,百里霜第一次请她帮忙,就算最终证明她不是柯南,想出力的心是有的,或许会有别的法子破局也说不定呢…… ++++++++++++分隔线+++++++++++++++ 次日请安后,锦言禀了长公主要去定国公府。 长公主痛快放行—— 昆哥儿一早就来说了,是他和桑家小子有事。事关内宅女眷出面方便。但百里丫头怀了身孕行走不方便。这才要锦言搭把手。 昆哥儿原话怎么说的: “……正好借机让她跟着百里嫂子多学学,您不是说她与内宅交往上不上心吗?” 昆哥儿说得对,由百里丫头指点。都是年轻人,比自己这个做长辈的更合适。况且,她这个侯夫人不比长公主地位超然,内宅的迎来送往还是不好都推却的。 昆哥儿还真上心! 这不就表明昆哥儿打心底认同锦言夫人的身份?希望她以侯夫人身份出外行走? 不然,怎么会突然动念托人提点一二? 长公主殿下慈母心甚慰,忙催锦言:“快去快去,百里丫头身子不方便,你们又素来交好,她若有事,你不妨多走动走动……” 真不知任昆怎么与公主说的,瞧把殿下积极的! 被紧着撵走的锦言暗自叹息:孩子奴古今都有,任昆命真好!投生到这么个好娘肚子里…… …… “锦言你来了!” 百里霜眼睛一亮,提步就迎上来。 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那不象孕妇的矫健步伐吓得身边丫头忙伸手相扶,锦言急道:“慢点慢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这人,真不注意! “没事没事,我有数……” 偏这带球的主儿还不领情:“又不是头胎,你没怀过别跟着瞎紧张!” 不禁很是同情桑成林,家有这种时刻忘记自己带球的孕妇,也真挺吓人的,窜上跳下,够提心吊胆的! “我昨晚都没睡好,就等着你来。” 百里霜眼眶微青,面有倦色:“怕你不耐烦这些糟心事……” “你有事,我焉能不来?赶紧先回房歇会儿,等我去拜见了你家婆婆之后,咱俩好好说说,定全力而为。” 锦言是晚辈,虽登门拜访百里霜,但越过府上长辈也是失礼,尤其是国公夫人那里,不去请安是十分没礼数的。 孕妇就是爱多思,为这点事还睡不好觉! 不想想,凭她俩的关系,又有永安侯的支持,她怎么会不来? 百里霜也是一时情急想偏了,只顾着锦言在道观里长大,平素里很不耐烦后宅这些乱七八糟的,对女人争宠吃醋的手段历来看不上,就担心她不愿沾这些个污乱事…… 等锦言走了一圈回来,她果然心平气和了。 虽不掩饰愤慨,倒也能不疾不徐将事情讲述清楚。 “……明日我们就去张府,会会那个狐媚子!” 她就是明摆着去找场子的,真当表姐娘家远,京里无人倚仗不成! “等会等会,我还有些事不明白……” 去见那平妻没关系,总要有目的,不能是上门骂一顿,那样气是出了,却与事无补,还落个仗势欺人搅和他人家内宅的名声。 你呀,还是先把来龙去脉交代清楚: 你表姐娘家远在淮安,怎么与张家结的亲,张家娶平妻这么大的事儿,为何没人替她出头,张大偏颇不是一日半日,为何先前都忍了…… …… “唉,这事,说来也怪我表姐自己……把男人看得太重!” 百里霜叹息,事情是这样的: 这表姐是她外祖父家三舅母的娘家堂侄女,淮安人氏,性子温婉。 其父早年曾在云州为官,就那时与张家订的亲。 后来其父改仕别处,亲事不能改,到了年纪就远嫁而来。 张家虽是世袭的云州刺史,但老宅在京城,历来张家子弟均在京里进学,长子承袭后,嫡妻多不跟随上任,留在京里服侍长辈,打点事务。 所以,这淮安表姐嫁入京后,三舅母就曾请托百里霜的母亲代为照应。百里夫人受娘家嫂子的托付,平时自然比较照顾这门亲戚。 但百里一门显赫,张家颇不习惯,又自恃是世袭罔替,是百里家这种凭才学入仕的不能相比的,就不喜欢儿媳与百里家往来过多。 偏这姑娘就听了,渐渐与百里夫人少了走动。 娶平妻这事,等百里夫人知道后,她这做原配的居然已经点头同意了! 本人都同意了,这隔好几层的亲戚自然管不着。 百里家没有纳妾的,更遑论娶平妻? “……就这样,我娘冷了心,撒手不管了……” 百里霜也很无奈,这表姐的性子也忒好了些!这一次,若不是她差人偷偷来求,她也不会插手。 “那,你表姐想怎样?” 这件事,怎么做,得先看当事人定什么调性。 尤其是涉及别人夫妻关系,别大张旗鼓之后,人家床头和解,当事人撤诉…… 那,她们这些热心的傻子,不得郁闷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那个,立案? “这事之后,你表姐是何打算?” 这是大事,得先问清楚。 女人多是感性动物,尤其是还有孩子,被男人一哄就心软,前事尽忘,关上门继续过日子,倒时候她们这些人就是破坏人家夫妻关系的罪魁祸首! 她表姐,可是有前科的! 连男人娶平妻都同意的主儿,谁知哄哄是不是倒戈了…… “她说……” 明知室内无人,百里霜还是压低了声音:“心已死,此事了,和离。” 很有决心嘛,别到时又变卦了。 “不会不会,这回铁定不会了!她之前忍让,除了性子好,还有两孩子看顾,为了儿子也得忍着,她若和离,孩子怎么办?张家骨血,不可能给她……” 这就是悲哀啊…… 明明对男人毫无感情,为了孩子也得忍着,不然前脚和离后脚男人续娶,孩子怎么办? 没娘看顾的孩子,又占了长子的名份,还有命活吗? “那这回怎么不顾着孩子了?” 锦言不解。 “孩子没了……” 百里霜的眼泪下来了:“好端端的两个孩子先后没了!若说这平妻没动手脚,我是不信的!孩子之前没病没灾长到六七岁,从来身子骨结实得很……” 这当娘的也忒没用了! 自己被人欺负也就罢了,说是为孩子忍着,那孩子怎么还是会没了! 锦言听得怒火攻心,为母则强,这种女人,活该被人欺负被人栽赃! “大的那个采荷花溺水。没救活,小的受惊受凉,染了伤寒,也没挺过去……这孩子前脚没了,那平妻后脚就有了身孕,哪有那么巧的事!” “那平妻生了儿子?” 难道是先知怀孕,惦记着世袭的位子。先下手为强,除了两个挡道的? “没成!后来不知怎么就滑胎了,估计是坏事做多遭报应了!不过,这笔账听说也是记在表姐身上,说她失子生嫉,坏了平妻的身孕。” 百里霜一撇嘴:“我那表姐,若有这个心肠和本事,也至于被人欺负成这样!就没见过她那样老实的!蚂蚁都不敢踩!” 不敢踩蚂蚁倒没什么,但软蛋成这样。也真够奇芭的! “这次应该是彻底死心了,求个清名,无非是和离的对娘家声誉影响小,若是休弃,会连累娘家姐妹们的名声,对晚辈婚嫁也有影响。” 人人都有苦衷。表姐的父亲是个特别重清名的,若表姐遭休弃,轻则青灯古佛重则麻绳一根……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这样的娘家,你叫一介弱女子如何? 俩人不由心有戚戚。 百里霜命好,娘家人视若明珠,由不得夫家轻侮,锦言是心有铠甲,不惧自立门户,无家可归。 可那些只知在家依附父兄,出嫁随夫君的弱女子,除了忍着,出路似乎不多。 离家出走? 笑话! 走了以后呢? 吃什么喝什么? 若遇歹人被强卖为奴或逼良为娼。又能如何? 除一死外,别无他路。 还不如就在夫家苟且过活呢,至少衣食无忧。忍到孩子大了,也就有了倚仗。 “……我们明日就去张府。去了先找主事的说话,” 既如此,就以势压人又如何! “不就是个刺史夫人吗?直接锣对锣鼓对鼓,告诉她我们撑腰去的,要重查事情真相,让她们全府配合。” 以后都要和离了,也没必要再给夫家留什么面子。 “好,听你的!现任刺史夫人是继室,不是她正经婆婆。” 百里霜补充着。 “说好了,你去可以,但不许动怒不许着急,凡事听我的。” 锦言叮嘱道,按说不该让她挺着大肚子还走一趟,但她与张大妻才是亲戚,为表姐出头也说得上,锦言与人家半毛钱关系没有,她一人冒昧前去,情理不合。 至少百里霜需要去露一面,至于之后的事情,可以借口身子不适,全部委托给永安侯夫人帮忙处理。 俩人就细节又商量了一番,百里霜把她知道的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全,约好了明日见面的时辰,锦言这才告辞回府。 …… 永安侯回府时,见那小人正伏案写写画画,俨然一幅深思熟虑的样子。 不由奇道:“……已经有眉目了?” 哪那么快! 神探出手也没这速度吧? 还没开始呢! 锦言脑门飘过三条黑线,她只是将已知条件整理清楚,理出逻辑关系,或许能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百里霜毕竟不是当事人,明天见了表姐的面,少不得要现场询问、勘察一番。 她刚将已知的条件列出,正逐条列出明天要问的情况都有哪些。 多个人参详也好,于是拿了给永安侯看:“……侯爷,这是我粗略整理的一些基本情况,你掌掌眼,看有无遗漏……” 永安侯虽不在刑部或大理寺任职,但见识是有的,这种客串侦探的活,锦言真心不擅长。 前世她平素不看侦破推理小说,也就看个电影、什么的,看华美场景看帅男美女更甚破案过程。 “……现在表面上看,张大平妻为受害者,原配为嫌疑人,手段疑似投毒,作案动机很明显,争风吃醋,因嫉生恨。” 锦言指着自己分析出的内容给任昆解释:“看上去很有道理,但,那原配为何又出现同样的情形?若说是为洗嫌疑演苦肉计,手段太粗陋,她既能有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毒本领。自然会有更高明的洗白手段。” “而且,原配自幼养在深闺,嫁人后又安于内宅,若是投毒,投的是什么毒?毒从哪里来的?什么样的毒能令京城有名的医者都无从分辨?” 张大平妻疑似中毒后,张家遍请开馆医者,均察不出原由。这才定了个疑似中毒。 “……百里说,表姐绝对没做过。作案者一定有动机,一定有所图,谁在这件事情上有获利呢?” 锦言侃侃而谈:“若原配获罪,平妻得利最大,从这一点来说,受害者也有嫌疑。但,也是同样的问题,毒是什么。怎么来的?自己给自己下容易,那原配的状况又是怎么出现的?” “而且,据百里描述,平妻前后症状并不相同,先是腹泻数日,后才脸面肿胀奇痒无比。但原配却只有脸面红肿这一种症状,若真是同样的毒,剂量不同。中毒人体质不同,症状虽会有轻有重,表象基本是相同的……所以,侯爷要帮个忙……” 永安侯听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暗自惊叹,听到她说要帮忙,态度极为积极:“你说,需要做什么,我安排人手给你。” “需要侯爷从给张大平妻看过病的医者那里取到她的脉案,他们看病的时间地点病者症状等。全部都要。在此之前,为她请平安脉或看过诊的,也都要。” “听说她之前滑过胎。查查是谁诊出的喜脉,滑胎后又是哪个大夫给她调理的。” “要是可以,再查查她的身边人,与外院管事或外头有无联系。” 锦言也觉平妻有问题,不象表现出来的那么无辜。 “张大应该还有两个兄弟吧?那这张二张三又是个什么情况,侯爷您了解吗?” 也不排除其他房头出手,毕竟大房要承袭的,若张大儿子都死干净,原配损平妻伤,其他人得利也说不定。 “张家的情况我只略知一二,” 任昆之前没关注张家,云州虽然位置重要,毕竟只是中州,若不是与赵王封地相连,他压根也关注不到张大这个小虾米。 遇了百里霜表姐这事,加之桑成林的提醒,他才将目光投到张府,吩咐了手下人去查,结果还没呈上来。 “……张二张三均是现任的刺史夫人所出,张大乃原配嫡子,与继母兄弟关系尚可,” 锦言明天要与百里嫂子去见的就是这位张夫人。 “这现任的张夫人,娘家在赵地,很有可能与赵王府有关系……如果属实,她必会是向着张大的平妻,或许会推辞敷衍,不必跟她太客气。” 任昆神色凛然,他此番走迂回的温和路线,是不愿引人注目,且不值得出手,却不是怕了一个小小的中州刺史。 “她识相便好,若不识相……” “若不识相怎么办?我能翻脸砸她家东西不?” 永安侯一幅若不识相你就给她几分颜色看看的表情,锦言不由起兴打趣。 “出了事,你帮我撑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头上有伞、朝中有人? “哈哈哈……” 瞧她那可爱的小得瑟样儿! 任昆忍不住发笑,伸手就揉揉她的发顶:“对,我撑着,明天多带些人,若是不爽快了,就打砸一场出出气!不过,最好别闹出人命啊,我倒是不怕,就怕你伤了人命回头自己一辈子难安。” 话中不无调侃,就她那样儿,能拉下脸骂人就很难得了,还砸人家东西?顶到天摔个杯子! 至于伤人性命,那是连想都不用想的!给她撑腰,她都没那个胆子! 别说,这一点任昆倒是看得明白。 锦言骨子里是现代文明人,文明人都是动嘴不动手,你几时见文明人在街头掐架?文明人最常干的事是织围脖网上群殴打口水战。 拳打脚踢?那是犯法滴! 更何况要人性命? 杀人? 额滴娘嘞,那可不敢…… 手软脚软,动动念都要自己吓个怕死。 不信? 你平时再生气,顶多也是咒人去死,早死早投胎,有几个会撸袖子拿刀拿枪付诸于行的? 会吗? 不会。 也就诅咒一把过过嘴瘾。 让锦言去别人家登堂入室,明火执仗? 做不来。 更遑论要人性命? 骨子里对生命的敬畏改不了。 永安侯笑得肆意: 去吧,去吧,天大的事我给你兜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