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天下》 写在最前面的废话 『书云阁www.92215.net 】如此就会有矛盾,有困难,而战胜这些矛盾c困难,其实就是战胜自己。 无论是谁,最大的敌人始终是自己。 二,废话杂谈。 杂一:明朝洪武年间的官话 参《洪武正韵》c《韵略易通》c《韵略汇通》c《问奇集》言,明初官话应该以当时的南京方言为基础,且南c北地区发音差别甚巨。 《洪武正韵》序:以中原雅音而定。或认为此与元末《中原音韵》同,故称明初官话应以京方言为基础。然作常识论,时朱元璋定都金陵,所谓“中原”必含正统之意,故此中原必非彼中原,当以金陵一带为中心。 缘何《洪武正韵》在大明朝中亦“鲜有从者”?亦不难释。自洪武至永乐初短短数十载而已,明都便从南之京而移至北之京,在其后大明两百多年的历史里,中原之意随而更迭。 此概言,亦一家之言,并不重要。 杂二,蜀川方言的历史变迁 蜀川方言发源于上古时期非汉族语言的蜀语和古巴语;秦灭蜀后,蜀地逐渐形成汉语族但独具特色的蜀语。明末清初,湖广填蜀川后各地移民语言融合而成为今天的蜀川方言。 今天的蜀川方言可分为新派湖广话和旧派南路话,新派便是迁来语的融合,南路则是上古遗音。但这些均非重点,不提。需要提及的重点是蜀川方言的发展并非连贯而是曾经断层,而断层时间则首推c重推明末清初。 记住,本故事是发生在明初。 杂三,瓜娃子的由来 据学者黄尚军考证,蜀川方言瓜娃子一词来源于《西游记》第十一回,唐太宗因魏征梦斩泾河老龙王,被其索命,魂游地府,后被放回,欲觅人到地府送瓜答谢。而均州人刘全,家有万贯财产。因其妻李氏拔金钗送给化缘的和尚,被其怒骂不遵妇道。李氏羞而自缢。后刘全思念尤甚,不堪以活,情愿冒死到地府进瓜。 刘全,则所谓瓜娃子。 故事在蜀川广为流传,瓜娃子的内涵愈发广延,后来通指傻瓜c笨蛋,犯二根筋等类型的人群。此语今在蜀川颇为盛行,语气不同则代表的意思不同,或善意玩笑,或恶意中伤,均可用之。 故事本身不重要,唯吴承恩生于明朝弘治年间,距离洪武年间晚了一百多年,这点重要。 杂四,据以上各重要废话可知,明洪武年间的官话和今天蜀川方言之间的差别就是天上人间,闻之互为“仙语”。 以上为不得不说的废话,为本书的语言背景,切莫较真。倘若实在按捺不住语言研究严谨态度的喷薄,诸君不妨轻抽自己三至五耳光,假装恍然这是本书惨无人道地刻意设定,只需按设定进入阅读状态即可。 又或认为洪武年间各地方言相差甚大,蜀中之人未必会说官话云云,同样不必较真;在本书中,所有人都会说官话,就如此愉快地决定罢! 嗤嗤! 十三卦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引子 战城南 『书云阁www.92215.net 』,。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呤罢一曲《战城南》,陌上桑泪湿甲衫。俯首凝视怀中的襁褓幼子,他哽咽道:“苏兄骨血,桑唯死撼之。” 陌上桑怀中婴儿稚嫩,显是出生不久,且右足底有块新印的血疤,殷红触目。婴儿不仅不哭啼,反在陌上桑说完后瞪着黑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口中咿呀,似乎听得懂他所言。 陌上桑微微称奇,又倍感欣慰。 正欲将眼前数具满身血迹的尸首掩埋,陌上桑却突闻角号凄然响起,在血色一般的夕阳下悠然长泣。 稍稍犹豫,陌上桑狠心顿足,抱着幼婴绕过烟火未熄的残垣断壁匆匆赶向城外,一时间心中忐忑c思绪万千: 自洪武十二年四月眉州民匪彭普贵杀知县起事以来,已逾两月,然匪患非但未平息,连史音亮指挥史亦多次败走,实在令人窝心丧气。 今日罕逢惨胜,苏兄却不幸战死,且嫂夫人一家尽数被贼人杀害,真是祸不单行。唯幸嫂夫人将刚分娩不久的孩儿藏在草垛里,令其躲过一劫,方为苏兄留得子嗣血脉。 甚幸! 陌上桑抹泪飞奔,半柱香之后,他终于瞧见熟悉且疲惫的十几张面容,每个人脸上都满布着血迹和汗水,显得疲惫而麻木。 一个眉角至嘴角斜划长长血口的大汉看向陌上桑,怒道:“你小子能再晚点吗?不知道军纪吗?” 陌上桑心中一凛,低首道:“平总旗,苏兄战死,他生前曾嘱我进城探望近日分娩的嫂夫人。我我向林小旗禀报过。” 平总旗缓下脸来,叹道:“禀报过有屁用?林小旗自己都已战死。”言罢瞟向陌上桑,问道:“怀中何物?” 陌上桑悲声道:“苏兄遗子,或许今日方出生。” 平总旗沉默半晌,冷声道:“扔掉。” 陌上桑大惊,言道:“不可!这是苏兄唯一的骨血!” 平总旗咬牙说道:“陌上桑,这不是咱们幼时玩的过家家,这是行军打仗!你把这婴孩扔掉后或许还能遇着好心人收养他,如此,也算对得起苏郁” 陌上桑扑通跪下,哀道:“求平总旗念着咱们三人自幼熟识的情份上开开恩吧,桑愿独养,绝不连累其他兄弟!” 平总旗怒道:“你睁开眼睛看看,五十六个兄弟还剩下几个?你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如何养他?军中缺粮,你用什么养他?” 陌上桑双唇哆嗦,手臂微闪,腰间铁刀已横在颈上,切齿道:“平安,你我和苏兄乃自幼相识c同日参伍的生死之交,今日却如此无情?你若是不允,桑宁愿一死!” 平安怒目圆睁,继而摇头叹息;稍倾,面色复恶,狠狠道:“你们读书人就是呆子!不管你说甚都没用,死活是你的事,婴孩绝对不能随军!”言罢一把夺过婴孩远远扔出,坠入草丛。 那婴孩传来数声啼哭便无动静,似是断了呼吸。周围十数军士默然无语,并无一人敢前去探察究竟。 陌上桑双目怒睁,悲声喊道:“既负苏兄,桑不耻活!”话落刀起,血溅当场。 平安闭目良久,喝左右道:“把这书呆子埋了罢!” 是夜,清月斜悬。 荒草中传来悉索之声,随即窜出一只孤狼。孤狼急嗅一番猛然停了下来,仰头对月发出一声长啸。 数月来山野荒城中腐肉剧增,自然可以食之而不饥;然腐肉岂能与此时这股气息相比?这是一股新鲜而细腻的血肉的味道,甚至比昨日换口味而捕食的那只山鸡还要肥嫩。 孤狼循着气息再度疾行数息,忽地停下来。它看见那个让自己涎水长滴的目标就在前方一跃距离的地方,只要自己纵身一跃,就能好好饱餐一顿。 孤狼眼睛发亮,躬身曲腿c蓄势欲出。 正值此刻,孤狼突然发现自己全身发抖,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利箭瞄准;自己并没看见这只利箭在哪里,但知道它时刻便可取了自己的性命。 孤狼哀咽一声,转身疾驰,直到自己再嗅不到那股气息c再感觉不到那种心悸方停下来回望。 孤狼似乎看到先前那地方闪过一道人类的身影,甚至,它还隐隐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忧郁的师徒 『书云阁www.92215.net 】 从自己十四岁开始,那梦竟然灵动起来;楼阁里有着无数的人儿,男女混杂c抛眉弄眼,全然不顾授受不亲之礼。 其时,自己虽疑惑楼阁中的诸多年轻女儿为何那般轻浮,但更疑惑的是为何自己会知道那七层楼阁会叫教学楼?会唱曲的箱子叫音箱?能藏人的盒子叫电视? 罢,那仍是梦! 上苍!既然是梦,缘何要破?今日卯时,所有的梦境竟突然如决堤河水般蜂涌而至,让自己恍然震惊,原来那些梦竟不是梦! 男子打了一个激灵,立刻神气迥异;他仰面向天,神色麻木而悲凄,喃喃道:“撞到鬼了哦,我苏安就这么背时啊,连个穿越都要穿几年才穿完!”说罢头抵于地,低声抽泣,甚是悲戚。 两只翠鸟清鸣一声,双双飞远,似是惊讶万分。 非但翠鸟如此,倘若有人经过于此,则必定亦会惊讶万分。当然,他不会是因为男子的疯癫或者听到男子说话内容而惊讶,而是完全听不懂此男子说什么而惊讶。 只有男子自己知道,他先前说的这通话却是六百年后一个名为蜀的省份的方言,与此洪武年间官话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语音。 一刻钟之后,男子缓缓抬起头来,再度像是变成另外一人,眼神像高山湖泊一样平静,轻声道:“不,我叫第五安。” 男子此时却又说着地道的大明官话,且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乾元宗大弟子,第五安! 良久,碧潭上忽地闪过一道蔚蓝,竟似比先前被惊飞的两只翠鸟还要快;第五安站在碧潭另一侧的一处高耸的山石上,静静地看着如海群山。 第五安的眼神仍然平静,像高山平湖;与以前略有不同的是平湖中会偶尔泛起几圈涟漪,像是有条调皮的鱼儿在嬉戏。 今世叫第五安,前世却叫苏安。 究竟算是融合,还是算着分裂? 自今日卯时完全恢复前世记忆直到此时此刻,两岁便开始修行的第五安仍然不能完全接受自己竟然是那样一个猥琐狭促的人。 与此同时,第五安又觉得自己本就应该叫苏安,并且十分嫌弃第五安是一个木讷无趣的人,纵然会些拳脚功夫,却不知道拿去挣些银子c把些妹子,实在暴殄天物。 第五安微微叹息,十分忧郁。 半晌,第五安眼神里泛起一道涟漪,低声道:“穿越了这么多年,家里妈老汉应该早就伤心过了哈,不晓得还记不记得到我。”说罢眼角再度湿润,却又破涕笑道:“算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而且现在这副身板不错,孬死还是个高手嘛。唉,不晓得李九江那瓜娃子有没有我这样好的命哦,或许直接摔死了?那黄落雪呢?” 想着黄落雪,第五安眉头微微扬起,暗道:“雪妹儿可千万别摔死,不然就可惜了她那又白又嫩的大长腿,我一次都还没摸过” 忽地打个激灵,第五安眼神旋即平静下来;脸颊上却有一丝羞愧,自责道:“怎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唉,就当是修行吧,以后将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压在心底便好。”言罢深深吸口气,纵身掠过碧潭,沿山路向宗门驰去。 乾元宗位于高阳扁,高阳扁山腰处有大片松林。 第五安心神如一,在松林里滑掠穿行;身形过处,松针如雨。忽地,第五安腾空而起,左手拇指从无名指第三节指肚弹出,正是乾元宗易道功法之乾象指。 指动气出,第五安手指前端内气激荡而出c宛如一片刀光;刀光过处,四棵碗口粗的松树齐齐断开。 第五安暗自满意,屏住呼吸飘然落地。 值此,一棵断开倒下的松树后面突然盈盈跃出一片湖蓝,却是一位身着湖蓝色长裙的年轻女子,立于第五安身前十步之处,怒目而视。 第五安眼中陡然泛起一圈涟漪,大声惊道:“我靠!美女啊!” 女子微愣,迟疑道:“你说甚?” 第五安摇摇头,眼神恢复平静,拱手道:“在下第五安,方才一时兴起妄断树木,若是惊扰到姑娘,还望见谅。” 女子神色微异,问道:“你就是乾元宗大弟子第五安?” 第五安道:“正是。” 女子面容姣美,沉下脸来亦如白雪红梅,冷冷说道:“我叫静女。记住我的名字,从明日开始我便要正式杀你,别到时死在谁手里都不知道。”说罢冷哼一声,身形遽动,像一道湖蓝色的清风很快便隐于松林深处。 第五安怔住,半晌叹道:“背他妈的时哦。” 今日突然记起穿越的全部事情,但今世自己和后世自己互不适应,这本就是件忧郁的事;眼前又出现一个静女,更是莫名其妙却又大张旗鼓地说要杀自己。 让人如何不忧郁? 第五安无力地倚在松树上,微微出神;半晌再度冒出那种天上地下无人知晓的话音来,自言自语道:“好不容易穿越过来,别真的栽在这婆娘手里,我都还没看过大明朝的花花世界呢!都还没见识过秦淮河的香艳妹儿呢!”说罢抬手便轻抽自己一巴掌,恨恨道:“第五安你个瓜娃子,十八岁了连小妹手都没拉过。我苏安初二就开始看苍老师的片子,你娃学到起” 第五安猛吸一口气,满脸潮红,眼神渐复平静,轻声道:“一定要把这些念头压下去只是,委实有些难呐!”说罢长叹一声,转身向山上走去。 远远瞧见徒儿归来,第五元贞忧郁的脸上充满了慈详和关切。待第五安走近见礼后,第五元贞微笑道:“安儿,为师思量多日,决定遣你去沿海杀倭贼。” 第五安眼里泛出一圈涟漪,喜道:“倭贼?遇上个岛国妹子就巴适了哦!” 第五元贞眼眶瞬时微红,含泪道:“安儿,你说甚” 第五安摇摇头,眼神又平静如湖,心下充满歉意,抱礼道:“师父,弟子说愿往。” 第五元贞将悲伤之情强行平复下去,说道:“朝廷年初定下擒获倭贼升赏格,正是因为倭匪实在猖獗;我乾元宗是隐宗,却不能视外邦贼人害我父母兄弟而不顾。安儿,此番你替我乾元宗出世,见着倭贼便杀,无需顾忌。” 第五安迟疑道:“师父,倭人亦有男女老幼,当不至于人人皆恶。若是为匪为贼,自然当杀;若是一般百姓,杀之则不忍。” 第五安的疯症早已是第五元贞的心病,今日徒儿病症突然加剧终使其痛下决心。既然师弟莫病瞧不出徒儿有甚病根,那便多半是因为徒儿自幼生活在山中c少与世人接触的缘故: 甚话都憋在心里,岂非就憋出病来? 是以,杀不杀倭贼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让徒儿有机会尽可能多与人说说话c打打交道,或许对他的病症有些好处,第五元贞微笑道:“安儿自行决断即可。” 第五安略略思忖,说道:“既然倭匪猖獗,则宜早不宜迟,弟子明日便下山去。” 第五元贞闻得随自己生活十八年的徒儿明日便要离去,心中顿觉浓浓不舍;瞬时眼眶微湿,怕徒儿见着伤心,便微笑着转身进得屋去。 第五安呆立原地,心中颇为复杂,想着师命自然当遵,自已也愿意去江湖游历一番。但如今却不比以前,脑子里总会出现让人不耻的念头,偏偏这些念头确又是自己的念头。 自己可是乾元宗大弟子,言谈举止都代表着宗门;此番下山,务必死死压着那些念头,万万不能做出辱没宗门的事来。 只是,那些念头发乎自然,多半都是念头出来之后自己方才发觉,如何压制得住?。 第五安很忧郁,相当忧郁!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书生和女鬼 『书云阁www.92215.net 』,。 蜀川承宣布政使司,直隶眉州城。 自洪武十二年闹匪患后,眉州城一度荒废,几近无人。历经朝廷十八年修缮经营,现城貌如初c人丁重聚,但始终不复当年的繁华锦绣。 城外三苏祠更是清冷。 三苏自然当指苏洵c苏轼c苏辙,自洪武元年将其故居正式更名为三苏祠以来,此间便是无数文人骚客游玩见晤之雅处。 近数月来,三苏祠既无文人也无骚客,倒是往来穿梭着各形匠人,却是州府正在对三苏祠重修扩建。 今日苏祠门外与数月来的清冷略有不同,自酉时便静静立着一名身着蔚蓝长衫的青年男子;左手微曲贴于后背,右拳虚握倚于腰前,身形如铁枪一般笔挺,一动未动站至戌时天黑。 正是第五安。 自下得米仓山已逾半月,第五安遵师嘱而经保宁府c都成府,再至眉州城,一路行来甚是辛苦。自己本是刻意步行小道,既有风景又练脚力;偏偏那种想不到又管不住的念头时有冒出,且便不管不顾地奔向沿途城中好吃好住。 如此也罢,但事后常伴深深悔愧,实在让人心累。 不过,较之突然记起穿越往事之当日,现在第五安已甚为满意。毕竟,近两日以来,自己举物行事多半还是得体,只是偶尔会冒出些让自己后知后觉的羞愧念头而已。 当可接受! 微微叹息一声,第五安心中充满说不清c道不明的感触。 十八年来第一次下米仓山,自然是第一次到眉州城,再理所当然地是第一次看到三苏祠。 然而,这却是对半月以前的第五安而言。 此时第五安不管愿不愿意c甘不甘心都有着六百年后的记忆,自然对三苏祠有着不一样的感觉,强烈的c既陌生却又熟识的感觉。 第五安眼神中泛起的涟漪有些涣散,记得六百年后游三苏祠时听导游讲解过,三苏祠毁于明末,于清朝再原址重建,无怪乎眼下的三苏祠与记忆中颇有差距。甚至,自已和李九江c黄落雪拍照留恋的大门景点都不存在。 这到底算是物是人非,还是人是物非?或者是人物俱非? 第五安轻轻摇头,心道:“今生后世如此混乱,我是谁,谁是我,却有谁人能说得清楚?待来日杀尽倭贼,我又该何去何从?”一时茫然无措,唯觉萧索不堪。 忽又精神一振,第五安眼神平静如湖,暗道:“以后之事,且待以后再说。此时已是戌时,不如就在此处休歇一晚,待明早再赶往庆重府,早早杀倭贼方是眼前正事。” 刚刚迈前一步,第五安眉头微扬,再道:“我又不是胎神!有钱不花那是瓜娃子,还是找个巴适点的客栈住哦。” 转身走得数步,第五安眉头微皱,又道:“修行中人岂能时时念着舒适,此间甚好,何苦要枉费银两?”怕自己又改变主意,遂四顾无人后迅速跃身院内。 三苏祠正值兴动土木,院内并无甚栖身之所;四下走探一番,第五安在院内东南角看见一偏屋,透着微弱灯光;当下未作犹豫,径直走了过去。 屋门敞开,可见一桌一椅。 桌上亮着一盏油灯,搁着一个陶碗;椅上半躺着一位干瘦老者,肩头搭着一件灰白马褂,右手挥着蒲扇驱赶蚊虫。 第五安在门外拱手道:“老伯,我想在此借宿一晚,不知是否方便?” 老者闻言欠起身来,虚眼瞧着第五安,片刻又起身端着油灯前来,在第五安面上细细照看,忽道:“你是苏家娃娃?” 第五安心下一凛,忖道:“我自幼复姓第五,只半月前记得六百年后名叫苏安这老者如何得知我姓苏?”随即眉头微扬,暗暗惊道:“难道李九江那瓜娃子比我还背时,竟然穿越到这个老头儿身上?” 老者忽然哈哈一笑,摇头道:“我老糊涂了,那苏家娃娃早已死去,况且十多年过去,怎么会越长越年幼?进来吧,看哪里可歇就在哪里歇着。” 第五安暗松口气,随老者进得屋去,将包囊放在墙角,再寻着地上一块干净处盘腿坐下。 老者笑咪咪看着第五安,点头道:“也不全怪我老眼昏花,真像那苏家娃娃。” 连着听到三遍苏家娃娃,饶是第五安道心纯一也难免有些好奇,问道:“老伯,你说的苏家娃娃到底是谁?真和我这般相似?” 老者躺在椅上摇着蒲扇,叹息道:“那娃娃叫苏郁,算起来还是能够入得眼下这苏家祠堂的苏氏族人,本是个读书人,却没考上功名,也是命数不济啊。” 第五安微笑道:“老伯,你和他是亲戚还是故交?”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都谈不上!我姓柳,本在城里打更,现在重修苏家祠堂,需要个看门守院的,就被支使过来。不过,苏家娃娃娶了门亲,却是我门对门的街坊老秦家,平时经常走动,倒也熟识。” 第五安暗忖到底是些俗事,实无再询的必要,正想与老者告安而开始修行,却又眉头微扬,暗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闲着也是闲着,聊聊天嘛。”遂又问道:“老伯,先前听你说那个苏家娃娃死了,却是怎么死的?” 柳老头摇头道:“自然是打仗死的。苏家娃娃本不是军户,按说不会参伍,可命数谁又说得清楚?苏家族人有个军户男丁全死,朝廷在族人中勾军,偏偏勾中苏家娃娃,结果参伍不到两个月就战死,唉,年纪轻轻的,可惜啊。” 第五安眉头微扬,心道:“年轻?不晓得他老婆长得如何,会不会是个年轻俏寡妇?”口中问道:“那他家娘子岂非伤心欲绝?” 柳老头唏嘘道:“造孽哦,苏家娃娃参伍时,秦家丫头就快要生娃啰,老秦头担心她一个人在家不得照顾,便把她接回娘家;结果苏家娃娃死的当天,贼人进了城,老秦家四口全都被杀。唉,惨哦,幸亏当时我们一家逃了出去。” 第五安微微皱眉,说道:“怀着孩子的妇人都杀,这些贼人实在可恨!“ 柳老头叹道:“打仗嘛,岂不就是死死活活?唉,咱们寻常人家没别的盼头,就盼这世道太平,别再打打杀杀的就好。” 第五安皱眉道:“正是如此!现在本是天下太平,可倭贼却甚是猖獗,不知又残害多少无辜人家。我这番便要东去沿海,专杀那些可恨的倭贼。” 柳老头抬头道:“你?呵呵,有这心思便好!杀倭贼是官家的事,哪是你这种文文弱弱的读书人干的事。” 第五安微笑不语。 柳老头摇摇头,起身端起桌上的陶碗喝水,不想手腕一抖却将陶碗摔在地上,瞪圆双眼死死看着门外。 第五安飘然起身。 门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着湖蓝色长裙的女子,面色如雪,冷然若霜,左手握着一柄长剑,却是静女! 第五安拱手道:“姑娘半月前便扬言要杀我,为何今日方至?” 静女默然不语,经第五安身侧径直走进屋内。 第五安盯着静女背影,眉头微扬,暗道:“这妹儿真的漂亮!身上还带着一股柚子花香,闻到腿都发软,老子要是打得赢她嘿嘿。” 静女将长剑横置桌上,冷声道:“我那日说的是开始杀你,不是马上就杀你。” 第五安摇摇头,定下心神,平静道:“正所谓冤有头c债有主,姑娘纵然要杀我,总得有杀我的理由,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得明白。” 静女回过身来,冷声道:“因为你是第五安。” 第五安负手而立,微笑道:“你却不是易十三!”突然笑容收敛,眉头微扬,迟疑道:“你是黄落雪?” 静女一愣,冷声道:“叽叽咕咕作甚?看着干干净净一个人,却是个装神弄鬼的癫子!” 第五安不以为忤,反倒放下心来,扬眉暗忖:“吓老子一跳!我还以为是黄落雪穿越到她身上来了想要找我报仇不对噻,当时我和李九江打架,是她自己抓着我们衣服才一起坠楼的,又不是我抱着她跳楼,凭啥要找我报仇?再说,穿越这种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的,或许我雪妹儿已经死翘翘喽。” 在第五安c静女轻言冷语之间,柳老头心有余悸地慢慢坐回椅子。 先前乍见着门外阴森森站着一位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他第一反应便是认为正是城里杨金嘴说书时常说的活生生的女鬼,听着似乎与这位文文弱弱的读书男子相识,偏偏两人又颇为不合,开口闭口都是打打杀杀。 柳老头看看第五安,又偷偷瞄着静女,暗自嘀咕道:“杨金嘴说过,但凡书生遇着女鬼,那是一定要出事的!”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人生很意外 『书云阁www.92215.net 】想那秦家丫头既然生出婴孩,自然会趁着婴孩尚不知疼痛之时烙下印记。若非如此,天底下哪个父母会忍心在婴孩脚掌烙上那东西?” 静女恍然点头,看着第五安欲言又止,犹豫片刻后悄然离去。 柳老头看见第五安满脸悲状,似是心下复杂,禁不住生起对故人之后的爱怜之心;上前扶起第五安细细端详,老泪纵横,叹道:“都是打仗造的孽啊!” 第五安微微皱眉,忽地直身跪正,冲柳老头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说道:“谢谢老伯当年安葬我母亲的大恩,并请告诉我将她葬在何处。” 明月夜,短松冈。 第五安静静地看着一冢荒草,心乱如麻,良久跪下身去,喃喃道:“不管辈份如何,至少这坟里人的年龄比我大几百岁,肯定是我的前辈,该跪”忽又微微皱眉,黯然道:“谢谢母亲的生育之恩,请恕孩儿不孝” 第五安哽咽起来,一会想着今世还没见着父母一眼他们便已惨死,一会想着后世妈老汉知道自己坠楼后会多么伤心,一时间悲伤难言c神情恍惚。 微风乍起,月行云间。 松林间黯下来,在一片萧索的朦胧中,第五安的身影显得更加孤单,孤单到天地间仿佛唯剩下他一人。 但事实并非如此,在更黯的树影里,还有一道怔怔的身影。 静女静静地站在树影里,心思复杂地看着不远处那道长时间跪着的身影,那道笔直得像铁枪一般的身影。 自那日在高阳扁初见第五安,静女一直暗暗尾随其后,只待人迹罕见之处便与他堂堂正正厮杀一番,一则见识一下传说中乾元宗独步武林的指象诀和八宫剑法,二则完成师父叫自己杀掉此人的严令。 然而下山不久,静女便发现第五安行为举止甚为怪异,一时正常,一时疯癫,多半时候更像自己在与自己说话一般。若是寻常人等也罢,直接认定疯癫即可,自无关注之道理。 但第五安可是乾元宗大弟子,更有龙渊“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的光环笼罩,静女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是以一路跟来。 近两日瞧着第五安似乎正常起来,静女终下得决心杀掉第五安以完成师命,却听闻他竟如自己一般是孤儿,一时间心下凄然,不知如何是好。 静女兀自出神,却见那道身影突然仰天长啸,陡然纵身后翻,大鹏一般飘然落在自己身前。 未待静女开口,那道身影嘶声说道:“我想杀人!我要杀人!” 静女微怔,看见第五安神色狰狞,竟真有杀意,一时不禁气恼,拔剑而出,冷声道:“那就看看是你的八宫剑厉害,还是我的四海剑厉害。”说罢身形遽动,直剑刺出。 在静女心中,既然师父下了严令,则第五安已是必死之人。好在师父并未限定时日,所以自己念着他身世凄惨而不加相害倒也不算甚难事,却不想他反倒生出杀自己之心。一恼之下,这一招防风贯胸竟用了八分之力。 第五安一时苦于自己太过背时,一时悲于自己父母惨死,心神早有些不清。不经意感知到身后有人,他几乎没有思索便一纵而来,说出来的话更是自己都不知道是甚意思。却见眼前一花,一道海浪般的白色剑气迎面而来,心头一惊,侧身而避。 然则静女招式已经用老,第五安又避让不及,只听得扑哧一声,长剑已然刺进左侧肩窝一寸有余。 第五安猛地清醒,觉得左肩窝剧痛不已,却也并不慌乱,双臂未见任何动作,右手腕却悄然翻转捏诀打出一记乾象指。 静女没料到闻名江湖的第五安竟连一招都接不住,不禁微微一愣。只此瞬间,却感觉到一股无形无踪的森然剑气悄然而至,亦是避让不及,左肩头被剑气刺出一个细细的血洞。 一招之下,第五安和静女竟同时受伤,让二人不由得一窒,旋即轻喝一声各自后退开去。 静女肩头火辣c疼痛难忍,更加气恼,先前刺中第五安时的微微歉意荡然无存,二话不说便提剑再上。 第五安则已然明白眼下情由全是自己挑起,愧疚顿生,只得连连避让。奈何静女身形如风,剑出似幻,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只得纵身跃向松林深处。 有着松林为屏,第五安终于缓过气来,片刻后渐渐应对自如。只是如此一来却让静女更加羞恼,手腕一抖,手中长剑残影一片,竟看不出真正的剑在何处。 第五安眼神一亮,侧身避到松树背后,惊道:“师每其阳!姑娘是山水荒弟子?” 静女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乾元宗c山水荒和上古天真是武林公认的三大隐宗,第五安虽然从未与此二宗的弟子交过手,但心中难免存有一试高下的心思。此时见静女手中长剑化无却剑意更甚,当下技痒难搔,左c右两手同时变幻,两记乾象指破空而去。 只听铛铛两声,数点火星溅射。 静女呆立林间,手中长剑已然冲天而去,却是被乾象指剑气震脱了手。 第五安也呆住,则是因为眨眼间从上空掉下来的不是长剑,而是哎哟一声掉下一个人来,直挺挺落在他与静女之间。此人呻吟不堪,却挣扎着将甚物件塞进嘴里,片刻后双腿一弹,再无动静。 第五安与静女面面相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伸手必被捉 『书云阁www.92215.net 】” 正值此,林间突然风声啸动,两道身影疾驰而来。 静女掠身而起,持剑以待。不料第五安比她更为迅疾,已然负手站在身侧。静女顾不得理睬第五安,只与他并肩站立,看向来人。 却是两个蒙面男子。 两名蒙面男子互视一眼,左侧男子拱手道:“此人罪恶多端,早该惩治,多谢两位义士出手。” 第五安瞬时愧然无语,静女还礼道:“举手之劳,不用客气。” 右侧男子上前两步,在地上黑衣男子身上摸索半晌,问道:“两位义士,可否将此人身上物件还与我?” 第五安和静女同声道:“是何物件?” 蒙面人道:“一封信。” 第五安和静女齐齐摇头,道:“未曾见过。” 蒙面人眼神骤然一寒,说道:“老五,倘若有人拿了国公的东西不还,该当如何?” 后面那蒙面人发出磔磔怪笑,上前道:“杀无赦!” 第五安眉头陡扬,暗自惊道:“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万恶的封建社会当真是人吃人啊!”踏前一步,面色却又平静如湖,微笑道:“请赐教!” 两名蒙面人显然是老江湖,知道废话并不能解决问题,当下一言不发闪身前来,一拳一腿分取第五安胸前膻中穴和腿侧伏兔穴,身形如风c快如闪电。 静女未动,见第五安斜斜踏出一步,明明无甚奇特,却似鬼魅般从两名蒙面人之间的空隙滑出,身形飘忽而自然,宛如石间之游鱼。 两名蒙面人似是不觉第五安已至其身后,又似将攻击对象换成静女,来势竟没有丝毫减退,更没有半刻停顿。 静女依然未动,两名蒙面人却齐齐扑倒在静女脚下,背心各有一个血窟窿,汩汩流血。 整个过程不过一个眨眼之隙,更像是这二人从一开始便双双来了一个鱼跃前冲,直接扑倒在地上。 第五安转身微笑道:“不堪一击。” 静女看了看蒙面人,挑眉道:“指象诀果然神出鬼没,可未必敌得我山水荒的四海剑法。只是,先前你那步伐甚是诡异,不知是甚?” 第五安道:“这是我乾元宗八宫剑的步伐,由洛书九宫演化而来,一步九位,形踪难测我为何要说与你听?” 静女道:“为何不能说与我听?难不成乾元宗的绝技倒成了上不得台面的下三烂?” 第五安皱眉道:“姑娘可以辱我,却不能辱我乾元宗!” 静女微微含笑,道:“那你就说与我听啊!” 第五安一窒。 静女莞尔一笑,说道:“哼,本姑娘不稀罕听!反正要杀了你,死人说的话听不听都不要紧。” 第五安再窒。 静女说完却像没事人似的,看向地下蒙面人,又道:“这次我倒搜搜看他们身上有什么物件,省得以后别人又冤枉我。”说罢俯下身去,在蒙面人身上摸索。半晌从一句蒙面人怀里取出一个黑色小盒,打开一看,说道:“这是什么?香气好奇怪。” 第五安一惊,大叫:“不可!”同时窜身前来抓住静女手腕用力一抖,将木盒摔在地上,又一脚将其远远踢开方罢。 静女花容失色,却是看着自己手指,颤声道:“我手为何这么痒”身形一顿,萎倒在第五安身上。 第五安苦笑道:“连‘伸手必被捉’都不知道,真的会是山水荒弟子?如此冒失,还想着杀我?”遂将静女平放在地上,寻思着该为她解毒,思来想去却犯起难来。 伸手必被捉是迷药,在江湖上颇有名气,却不是因为迷效奇佳,而是因为它的主人。 二十年前,江湖上有个叫风流的名盗,此人酷喜读书,更喜盗书。偏偏还精通医术,更是密制嗅之则晕c触之即倒的独门迷药,是以盗得京师王公大臣珍书无数,自身却逍遥无踪。 后闻曹国公李文忠在征讨残元时获得一本西域医书,风流自然心痒难搔,遂潜入曹国公府欲占为已有。不想李文忠对风流盗名早有防范,当其在窗外悄散迷药时,屋内暗藏数十军卒鼓风相抗,迷药倒飞如雾。 风流素来自负,不耻事先自服解药,却就因此倒而被擒。 李文忠其人亦颇为有趣,得此迷药后命名为“伸手必被捉”,专用来防盗杜窃。江湖上梁鼠之辈闻得此事,皆惧此药,竟使曹国公府上二十余年不见盗窃之事。 此事在江湖上流传甚广,引为笑谈。第五安虽未出山,但二师父莫病却是喜研易医的老江湖,早已将其当作玩笑话给他讲过若干回。 既有莫病,第五安自然也懂得些许医术,解去伸手必被捉之毒并不甚难。可眼前让他犯难的是脑子里多了个六百年后的记忆,便有了那个小龙女被欧阳锋点中穴位躺在地上而被尹志平给嘿嘿哼哼的画面。 为难片刻,第五安突然高高扬起双眉,喜道:“我日,机会难得啊!”扭头看着静女,顿时全身热血沸腾c心驰神荡,不觉俯下身去。 静女其姝,娥眉如黛,肌肤胜雪。又或许中迷药之故,此时呼吸粗重,胸脯起伏,浑身上下散发着让人意乱情迷的幽幽清香。 第五安颤抖的手慢慢伸出,嘴里昵喃不清,只觉得喉干如旱,脑子里渐渐一片空白。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清凉,却是不知不觉间触到静女肩头未干的血渍。这一清凉让第五安猛地一惊,反手便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火辣辣地彻底清醒。 第五安霍地侧过身来,眉头紧锁,切齿道:“无耻!下流!”稍倾,又微微扬眉道:“无耻下流倒不怕,问题是这是犯罪得嘛还是算了嘛。嗯,宁可勾引,两厢情愿。” 主意既定,第五安只觉浑身轻松,四下看看,皱眉暗道:“此夜间觅草药不易,还需待天亮那时药效已过,这姑娘自然醒来。只是,在这三具死尸旁边歇息一晚略有不妥,况且她还需要时服清水,需另觅场所。” 忽又想着蒙面人身上或许有解药,第五安急窜过去在两个蒙面人身上摸索一通,终无所获;又去黑衣人身上摸索一番,亦无所得。 正欲离去,第五安瞟见黑衣人手中似有一物,取出一看却是小片纸屑,上面唯有一个燕字,想想应当是黑衣人先前吞食信纸未尽之物,也便随手弃之。 第五安拾起长剑c背上静女,辩着方向往松林外慢慢行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最爱白米粥 『书云阁www.92215.net 』,。 静女觉得头痛无力,眼里更是一片迷朦,只瞧见一名蔚蓝长衫的男子在迷朦里斜倚青石,似是熟睡。 肩头传来一阵剧痛,静女忍不住嘶了一声。那男子一跃而来,轻声道:“姑娘醒了?感觉如何?” 静女缓过神来,看着第五安,忍不住扑哧一笑,弱声道:“我记得我没掴你耳光啊,怎么脸上尽是手掌印?” 第五安清咳一声,似是镇定,内心却恨不得觅条地缝钻进去。 昨夜背着静女行得半个时辰后,他找到这条小溪,更找到溪边这个干净的石洞,这本是幸事。 然而,不幸的是一路上从后背和双手传递到心里的柔软和炽热却让第五安口干舌燥,尤其是将静女安置在石板上时触碰到她的纤腰,脑子里竟然再度冒出羞于启齿啊! 是以,第五安只得用巴掌将那些无耻和下流扇去。如是一夜,直到天微亮才力乏而眠。 静女自然不知昨夜第五安如此辛苦,更不知第五安脑子里的念头,执著问道:“谁能掴你?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应当不至浪得虚名罢。” 第五安吱唔半晌,道:“昨夜练功失手。” 静女睁大眼睛,问道:“练功失手在脸上?” 第五安大窘,却听静女呻吟一声,似是极为痛苦,赶紧伸手探在其手腕,片刻后说道:“原本只是小伤,不想透进迷药里的毒性,却有些严重。” 静女只觉耳中乱鸣,肩头的疼痛竟似传遍全身,再无力纠结为何练功会失手在脸上之蹊跷。 第五安轻呼口气,说道:“你先歇一歇,我去采些草药。”说罢出得洞口,掠上山去。 过得大半个时辰,第五安回到洞内,将金不换c刺儿草c山稔等草药捣碎成泥;撩起长衫,从下端撕出一根布条,想了想又撕下一根,最后把草药泥细细敷于伤口,用布条裹紧。 松下口气,第五安拿着草药泥和布条来到静女身侧,却又迟疑起来。 静女的伤口在肩头,但敷药却须掀开衣衫。虽然只是露出肩头来,但总归是肌肤裸露,实属不礼。更重要的是,第五安害怕脑子中那些念头在紧要关头冒出,且又不能及时压制下去,那必定会折损乾元宗的名声。 还有一个要紧事便是第五安自己都不愿承认,那便是自己莫名有些胆怯。十八年来,这是第一次与年轻女子肌肤相接。昨夜虽然背过静女,可她毕竟昏迷不醒,且又刚刚经历波折,更有老天相助的月入云层的天黑。 此时,可是青天白日c朗朗乾坤! 静女并未睡去,只是浑身疼痛难以忍受而闭眼休息,感觉到第五安在身侧却久久没有动静,便睁开眼来,见着第五安面色古怪,似又在犯癫,不禁气道:“你二师父的医术果真高明,草药握在你手心就能治好我肩上的伤?” 第五安吱唔道:“这个不能隔着衣衫莫要见怪。” 静女明白过来,脸上微微一红,扭头道:“反正要杀死你,见不见怪有甚要紧?” 第五安扬眉暗道:“这感觉太特么奇怪了!我为一个想杀死我的人治伤?不是我说你,第五安你真的是瓜娃子!”口中说道:“情势非常,姑娘见谅!”遂掀开静女衣衫。 但觉眼前一亮,静女半边肩膀白花花的露出来,殷红的伤口却如白雪中的梅花一般,其下便是一道圆润,隐于衣衫下的突起。 第五安心中一颤,手上动作加快,心中默念:“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于四时真白啊!嗯,《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系辞焉好滑啊!嗯嗯,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 第五安自是辛苦,静女却也不易。十七年来第一次被男子接触到肌肤本就让脸上滚滚发烫,好在这毕竟是因为自己力乏不能自行敷药,尚能接受。然而,那草药透出丝丝凉意,而那手指却像是发热一般,如此又凉又热,让人身上发软,心中更似猫儿挠着,难受得紧。 终待完毕,静女暗自松气,但觉面上发烫c心乱如麻,只想随口说些话来,省得场面尴尬,道:“你那八宫剑法的步伐到底是什么,你倒是说说。” 第五安与静女所想无差,正想着说些什么,听得此语,随口便道:“所谓八宫,即是乾c坤c震c巽c坎c离c艮c兑八宫,每宫八式剑招,总计六十四式。其步伐则循洛书九宫,用乾宫剑法则由乾c兑始,终于巽c中宫,用坤宫剑法则由坤c震始,终于离c坎。” 静女嗯了一声,随口又道:“那震宫剑呢?” 第五安道:“我不会。” 静女奇道:“八宫剑法你只会两宫?” 第五安道:“正是,我们乾元宗易道功法有地c人c天c道四阶,进入人阶以后方能使用指象诀和八宫剑法,却只能用乾c坤两指两宫;升得天阶,便可用乾c坤c震c巽四指四宫;唯有突破道阶者才能完全掌握八指八宫。” 静女道:“你才是人阶,龙渊便认定你是年轻一代高手,那升到道阶会是何等威风?” 第五安笑道:“道阶谈何容易?我师父不过是天阶,却已是天下五行他说能突破道阶的或许只是张真人那般的人物,我们乾元宗也是好几百年才会出得一个这样的天才,我哪有可能?” 静女道:“那可不一定!就像我们四海剑法,总计七十二式,我已学得三十六式,连师父都说我将来一定会胜过她我师父也是天下五行。” 第五安道:“我自然知道,山水荒上官虩c龙门派错然道长c水云间习坎c万山门黄裳,再加上我师父便是天下五行,武林中人谁人不知?” 静女道:“那你怎地不认识我?” 第五安想了想,说道:“你也不认识我。” 静女瞪上一眼,嗔道:“和你说话真无趣,我困了。”说罢闭上双眼,再不理会第五安。 一觉醒来,天已黑下。 静女自觉身上疼痛减轻不少,却见第五安呆呆站在身侧,手里又捧着一团黑乎乎的草药泥,不由得脸上一红,轻声道:“该换药了?” 第五安摇头道:“肩上的药明日再换,这次却是内服伸手必被捉的毒性须得内服菖蒲c葛根汁方能除去。” 静女哦了一声,心下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说道:“就这样吃啊?难道不应该熬成汤药吗?” 第五安有些尴尬,解释道:“此间并无锅盆,好歹将就下来,其实药性是一样的,只是有些苦罢。” 静女皱眉道:“有多苦啊?” 第五安道:“望梅止渴,苦也是甜。” 静女道:“你能说清楚些么?” 第五安笑道:“就是你把这些草药想着是你平时最喜欢吃的饮食,那样自然不会觉得有多苦。” 静女怔了怔,面上现出一丝回忆和喜悦,道:“我最喜欢吃白米粥,什么也不添加,只熬得浓浓的c稠稠的,我能吃好几碗。” 第五安伸手前送,笑道:“给,这就是白米粥。” 静女瞪眼道:“这黑乎乎的能叫白米粥?”说完扑哧一笑,将草泥放入口中细细吸吮,却果真觉得并不太苦。 第五安仍然站着,自上而下看着静女,只觉得眼中那如瀑的黑发,如葱的雪颈,以及先前那一颦一笑均像弦片一般,将心里某一根弦拔得微微发颤,当下有些慌张,说道:“我白天去昨夜那里将那三人埋了。我本来” 静女仰起头来,说道:“你这一说倒让我想起一件事来,昨夜那蒙面人提到什么国公,你可知道是哪个国公?” 第五安道:“据我二师父所说,伸手必被捉这种迷药二十年前便不再出现在江湖,唯有曹国公府尚存。现在既然能确定是伸手必被捉,那两人又说国公,定当是指曹国公李文忠。” 静女佯嗔道:“李文忠早死了,他儿子李景隆袭了爵位对了!这个李景隆可不一般,你可曾听说?”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秋叶般静美 『书云阁www.92215.net 】” 第五安微愣,道:“我们之间何来正事?” 静女拾起长剑,森然出鞘,说道:“我本来就是来杀你的,前两日受伤便罢,现在伤已愈,自然要再杀你!” 第五安再愣,道:“如此甚无道理!” 静女冷声道:“四海剑下,从无道理。” 见静女一脸肃然绝非玩笑,第五安心下微凛,当下左腿微曲c右足前伸,双手缓缓推出,摆出一个严阵以待的架式,然后转身飞掠出洞,撒腿狂奔! 静女掠至洞口,却并未追上前去,见第五安的背影几个闪挪便消失在松林里,脸上再无寒冷,更有一丝笑意悄然升起。 这丝笑意似一缕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透出,似一棵春牙在树枝上缓缓绽放;似经夜悄至的春风,让这孟秋季节再度灿烂,让松林间的山花灼灼如焰。 天地间仿佛突然静止,变成一幅翠绿的图画。画中有道湖蓝色的风景,宛如秋叶般静美。 第五安看不到这幅让人心醉的图画,所以依旧不停歇地飞掠狂奔。 在松林间狂奔,在小道上狂奔;掠下山崖,越过沟渠。像是一只木讷呆滞的壳虫,只知道顺着山势独行起伏,一如他时扬时皱的双眉,更如他翻腾的心思: “恩将仇报的瓜婆娘,我不是怕你,老子是好男不给女斗!” “那姑娘莫非有暗疾?怎地喜怒无常?” “老子咒你一辈子找不到男人,一辈子嫁不出去!” “师命难违,当可理解。换作是我又将如何?” “早知道这样,那天晚上就该把她嘿嘿哼哼!” “无耻!实在无耻!” 一口气跑出十数里直至上得官道,第五安方稳住身形,确定静女并未追上便重重喘出一口浊气。想稍作歇息,又怕静女杀来,只得咬牙辩明方向朝庆重府而行。 这日行至庆重府,天已黑下。第五安本欲遂了那个念头去找间客栈,不想天空电闪雷鸣,大雨突至,只得就近在江边一间破庙歇身。 破庙虽破,尚可避雨。内有些许枯枝c大把干草,想来是路人亦或乞丐宿过。第五安从腰间摸出火石正欲生火,却猛然记得一事,不由得瞬时呆若木鸡,两条剑眉几乎扬得直立起来。 钱呢?钱呐! 第五元贞可是为徒儿准备了丰富的盘缠,那日第五安惊闻身世而神情恍惚,竟然将包囊忘记在眉州柳老头那间偏屋内。 这几日为避静女,第五安尽走偏僻小道,餐风露宿本无用银钱之处,倒不曾记得,先前有过寻客栈的心思,故此时猛然记将起来。 没钱怎么去看大明朝的花花世界?没钱怎么去领略秦淮河的香艳风采? 第五安欲哭无泪,干嚎道:“失之至爱,肝肠寸断!我的银子啊”忽又戛然而止,皱眉叹道:“身外之物,何足挂牵!” 察觉脑中那干嚎念头又似要冒出,第五安厉声斥道:“记住你是修行之人!再者,柳老伯于我有恩,就当报答他罢。今日早早歇息,尽快赶到沿海,莫让那些倭贼再害我父母兄弟。切记,切记!”当下果然再无杂念,遂生起火来烘烤衣衫。 此值八月初,夜间并无寒意,但第五安继续向火堆塞进枯枝,他觉得红红的火焰看着很温暖,温暖到深深的心底。 心底的温暖,让第五安莫妙想起那个喜怒无常的姑娘,却不是担心她杀将出来,而是 值此,天空再响一声惊雷,竟似有些异常。 第五安走到门口细细听去,真切听到大雨里传来几道声晌,隐隐有救命之呼。当下不作犹豫,循着那声音飞掠而去。 掠出百十步,第五安借着一道闪电看清前方有几道身影正向自己跑来,前面是一男一女,脚步咧跄,其身后则是大步紧随的四名持刀男子。 “我靠!”第五安扬眉惊呼:“打劫啊!我闪!”刚刚退后一步,旋即眉头微皱,暗道:“这分明是恃强凌弱,委实可恨!我乾元宗义行天下,焉能见死不救?”身形一纵,跃上前去。 只是迟疑这片刻,那几道身影已然接近。前方男子将身侧女子向前一推,转向迎向迫近的四个男子,瞬间叮当刀剑声穿透大雨。那女子本就脚下咧跄,被男子一推便扑倒在泥泞里。 第五安飞身赶到,正欲扶起泥中女子,却又瞟见先前那男子一声惨呼,竟被两名黑衣男子挥刀砍翻掉入江中。 第五安心下一急,双手弹出两道乾象指将两名黑衣人射倒,同时纵身前去。另两名黑衣人不料有此变故,呆在原地;倒是两名倒地的黑衣人迅速爬起来,手握长刀砍向第五安。 第五安脚踏乾宫,身形骤变,待两道刀光落下时,其已闪到左前巽宫位置,将两名黑衣人晃至身后。 两名黑衣人被悄然而至的剑气所伤,心中极是气恼,此番挥刀便用尽全力。不想手中砍刀劈下竟惊觉面前之人已经不在,正自诧异,却感背心一股透心凉,瞬时扑腾倒地。 此过程极其短暂,加上雨密天黑,另两名发呆的黑衣男子只觉眼前微花,两名同伙便同时倒下,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道如铁枪般笔挺的黑黑身影。 半晌,一名黑衣男子突然大声说道:“阿勒达娃,达勒?” 第五安怔而不语。 另一名黑衣男子迟疑道:“阁下,是谁?”话是汉话,却明显生疏。 第五安慢慢张圆了嘴,突然叫道:“靠!小倭贼!”一时难以置信,竟呆在原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清水出芙蓉 『书云阁www.92215.net 】” 不知女子如何心态,却见她先是一愣,紧接着啊的一声捂住脸颊,扭身冲出门去。 第五安微微摇头,前去往火堆里再塞些枯枝干草,然后看着红红的火焰微微出神。 先前事发突然,第五安只有几个念头闪过,此时细细回想,很快便对先前之事有了大致判定。 那四名黑衣男子虽作刺客装扮,但必是倭人无疑。自己不会说倭国话,但却听得出来先前那名黑衣人说的话却与苍老师艺术片里的话极度相似,况且还有倭刀为证,应当不会错。 虽然不是甚善男信女,但此区区四人当不至于是沿海闹腾的倭贼,如此便不用担心倭贼果真杀到了如此纵深的内陆。 而早先被四人追杀的一男一女又是何人?若是倭国人,则与我无甚干系,当劝她哪里来就还哪里去;若是大明人氏,少不得要问问缘由,总不能让倭人杀个不明不白。 第五安想了想,扬眉暗道:“总之一句话,伟人说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既然被那四个坏蛋追杀,那这个女娃子不管是不是倭国人都肯定是好人不晓得长得如何喃?” 正想得出神,忽听门口一阵轻响,第五安扭头看去,顿时呆住。 门口有一位白裙女子亭亭玉立,细眉似蹙非蹙,明眸似笑非笑,黑发像瀑布一样垂下,却又有几缕依偎在她玉脂般的脖子上;白裙上还有不少淡淡的泥渍,此时却更像是或重或轻的水彩,裙边更真真滴着晶莹的水珠儿。 当真是清水出芙蓉! 第五安微微扬眉,喉间有些发干,有些想不通先前那样一个泥人儿为何片刻之后就成了如此清丽绝俗的美人儿。 第五安两眼发直,双眉扬得更高。 先前被黄泥裹身且不说,此时女子身上的白裙透湿,除裙边袖口外,大部分都紧紧贴在她身上,曼妙身形一览无遗,挺拔凹陷各有其处c若隐或现。 女子被第五安看得颇为羞涩,却又盈盈前来,躬身道:“楼麻泥该多!” 第五安霍地站起身来,双眉几乎直立,暗自惊道:“岛国妹子!”顿时觉得口干舌燥c心下发慌。 却是六百年后的苏安对岛国妹子情有独钟,当然,钟情之处仅限于诸如床c榻c铺c炕等特定之所。几年大学生活唯一能称之为情怀的便是对苍老师艺术的热爱,曾经无数个黑灯瞎火的夜晚躺在上铺神往遐想与苍老师共探艺术的深奥,顺带爱屋及乌地钟情所有岛国妹子。 见眼前这芙蓉般的美人儿竟是岛国妹子,第五安实难自制,更是紧急思索,暗暗急道:“机会难得,一定要勾引!哦不,一定要沟通问题是我不会说岛国话得嘛!倒是听过苍老师说过几句,但那也是六百年后的倭语,不晓得这妹子听不听得懂喃?” 瞟眼见女子怔怔且羞涩地看着自己,微启的双唇饱满而湿润,隐隐露出贝壳般整齐的牙齿,竟比苍老师还要娇媚第五安脑子一胀,张口便道:“雅蠛蝶!” 女子一怔。 第五安见女子未听明白,当下大急,再道:“哈那西贴哈次卡西!” 女子再怔。 第五安急得比手划脚,连声道:“克莫其克莫其库一库c毛掏毛掏!”脑中努力记着苍老师声情并茂的教学,情急之下竟也缩起脖子c虚起眼睛,满脸是陶醉。 换作他人还罢,至多算是猥琐之仪,然则在两岁便开始修行的第五安脸上露出此番神情,则是一言难尽的怪异。 女子忽地满脸通红,低下头去,盈盈礼道:“谢谢恩公救命之恩。”竟是中规中矩的大明官话。 场间寂静。 第五安怔而不语,脸却胀得如过夜猪肝一般。一分是为倭国女子竟然会说大明官话而意外,九分则是为刚才那些已经吓着自己的念头和表现而愤概和羞愧,暗道:“有辱斯文!莫名其妙!岂有其理!”又赶紧还礼道:“区区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第五安悔愤不已,说完这句话便继续暗责自己,女子不知作何想,依旧垂首沉默,是以破庙内再度安静下来,唯有火堆里传来噼噼啪啪的轻响,像是在调侃嗤笑。 半晌,第五安兀自出神,女子则似忍不住眼前这般怪异的安静,忽地抬起头来,说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第五安回过神来,道:“在下第五安,蜀中人氏。” 女子点点头,轻声道:“我叫美,周防国人。” 第五安迟疑道:“周防国?” 女子抿嘴说道:“在倭国。”见第五安神色凝重,赶紧又道:“我不是倭国人,我们祖上是百济圣明王之后,当是鲜朝国人。” 第五安面色不善,实则仍在为先前无耻忘形之举而自责,见女子如此小心翼翼,暗道:“此女虽是倭人,却对我颇有惧意,果真是百姓有别于贼寇。我当不再提及国别之事,省得她不敢直言。”于是缓和面色,问道:“先前那些人为何追杀你们?” 这位叫美的女子神色一黯,说道:“他们是针对我父亲我父亲是大内义弘,因和足利氏有隙,故而足利义满那混蛋便派人杀我。” 第五安不知道这位大内义弘却是倭国关西最有实力的大名(注:初为大田主,后指武士团领袖),自倭国明德之乱后已坐拥和泉c石见c纪伊c长门c丰前c周防六国领土,并包揽与大明的全部堪合贸易,积累大量财富。 倭国其时由室町幕府统治,皇朝形如摆设。足利义满是幕府第三代将军,更有统一南北的雄心壮志,遂对大内义弘有了防范和打压,更对其巨额财富起了觊觎之心。 大内义弘是武士出生,英勇善战c声名显赫,却惜膝下无子,唯有一女美,不得已也将部分商贸事宜交由其女打理。足利义满半年前悉知美去鲜朝国的行踪,遂遣人刺杀,以达到打压大内义弘和获得商贸机会的双重目的。 幕府刺客人虽众,美身边护卫却亦不少,一时不能得逞。此既让众多幕府刺客羞恼,更不敢让美成功返回倭国,遂采取围逼之策,纵然一时不能除去美,也得让其距倭国越远越妥,最终将美一众人等逼向大明腹地。 如此半年有余,双方辗转厮杀无数。至庆重府,美仅余一名护卫,幕府也只剩四名刺客,却被第五安片刻全灭。 第五安不知美这一路如何惊险曲折,只觉得男人相争实在不该累及女子,遂道:“果真是混蛋!他日若有机会,我必手刃这个足利义满。” 美心头一颤,忍不住偷偷瞄了第五安一眼,暗道:“这男子果真侠义,偏偏还生得俊朗,不似倭国那些武士虽然勇猛,却粗鄙不堪。只是他先前为何会那般”一念及此,瞬时脸又红了起来。 第五安正自义愤填膺,却瞟见美垂首娇羞之貌,不由得微微一愣,双眉再度微微扬起;目光顺着她低下的脸颊看下,见湿裙若纱似透非透,双峰挺拔若隐若现,喉间又开始发干。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在下想得美 『书云阁www.92215.net 】 却是指尖一凉而让第五安猛然清醒,一时间脑子里又是美几近半裸的妙曼,又是狠狠责备自己不该如此轻浮的厉喝,早弄得个满脸通红c细汗密出,说道:“姑娘先烤着衣衫,我我也得洗去身上泥渍。”说罢纵身一跃,出得门去。 美侧首看着第五安消失在漆黑雨夜,心中颇为复杂,只觉得这男子与自己平素见闻的男子大为不同。又想着自己竟然联想着那些男女事情,却似错怪了这男子,不由得心生羞涩,则也放松下来。 第五安冲进雨中展开双臂,仰面向天,任由磅礴大雨肆虐其身,咬紧牙齿暗暗说道:“上苍作证,我第五安誓将这些无耻念头斩尽,否则自废一身修行!”微微一顿,又扬眉轻叹:“玩这么狠?何必嘛!”再咬牙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雨如倾,黑夜如墨。 在茫茫的黑夜中,被火堆照映的破庙便显得格外醒目,纵然站在数百步外的山腰凉亭之中,亦能将庙内之事看得清清楚楚。 静女面如寒霜,静静地看着。 看到第五安的手伸向那白裙女子肩头,静女握剑的手指因用力压迫而微微发白。看到第五安冲进雨中展开双臂,她的嘴角悄悄上扬,形如弯月。 半晌,静女轻声道:“哼!算你命大,若是胆敢欺负人家姑娘,我定要将你捅出十八个窟窿,扔进江里喂鱼不,喂王八!” 良久,大雨渐成小雨,终成细雨。 看到第五安回到庙内,将火堆让与那白裙女子,自己去到墙角闭目打坐,静女扑哧一笑,轻声说道:“像个和尚一样,真是呆子!不过倒也还算个俊俏小和尚”自觉脸上发烫,当下掠出凉亭,消失在细雨之中。 夜尽天明,雨过日出。一轮初阳升起,在江面上撒下万道金光,波光粼粼一片,如同满江面的金叶子。 江畔破庙前,第五安沐浴在晨光中,身形笔挺得像铁枪,平静得像湖泊,却是无人知道这道笔挺c平静的身形里也有着如江波一般微微荡漾的为难。 站立良久,第五安微微叹道:“没有银钱如何是好?我自然可以应付,可一个姑娘身无分文,如何行得去那般远的路程?”闻得身后轻响,却是美盈盈出来,遂微笑道:“姑娘歇得可好?” 美数月来日日惊心,早就疲乏不堪,昨夜第五安初时的举动虽让她颇有些羞涩心跳,最终却是平静和放松,是以竟睡得极熟,醒来天已大亮。 此时再见着第五安,美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温暖和依靠的感觉,笑道:“歇得甚好!恩公可别一口一个姑娘叫着,就唤我名字罢。” 第五安见美略经梳理后更显清丽,双眉微扬不及说话却又平复下来,笑道:“如此也好,你却也别唤我恩公。” 美微微蹙眉,说道:“不过也有难处,倭国女子本不称姓氏,况且大内这姓听着就不似大明女子,还得防着足利义满的耳目倒不如你替我想个姓罢,就似寻常大明女子那般。” 第五安的双眉到底按捺不住,瞬时扬起来,暗忖:“都说漂亮女人没脑壳,这话确实不假。你一个自称鲜朝国人的倭国人,竟然想用一个姓氏来骗取大明人的身份?我看你这个美字取得好,真是想得美哦。”脱口而道:“想得美罢。” 美怔了一下,暗道:“早听闻大明姓氏成百上千,原来竟是真的。只是这个姓氏好生古怪恩公姓氏不也古怪么?”当下欣喜道:“多谢第公子。” 第五安语出方悔,正要解释,忽闻美唤自己第公子,当即怔住无语。半晌扬眉暗道:“果然无脑。”又眉头微皱,暗道:“我和她不过萍水相逢,过些日子便当辞而不见,不过一个称谓,当无甚大碍。” 美犹自欢喜,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第五安道:“我自去京师,你却是回倭国罢?只是朝廷严禁船只出海,你还得向北绕行鲜朝国方可。” 美心下一黯,更有些窘迫,心道:“我与他非亲非故,怎地如此相问?好似不想和他分开似的!我自然是要回倭国,却不知何时再能见他为甚要见他?虽于我有救命之恩,可到底不过萍水相逢罢。” 第五安见美面色复杂,只道她担心孤身一人不敢行路,遂道:“我们还得同行一道,至荆州府才分路,到时我再替你想些办法,总不至于让你独自一人行走那么远的路。” 美急于掩饰窘迫,匆匆应下一声便促着第五安启程。第五安犹忌静女,遂只与美走山路小道。 如此一晃二十余日,二人一路行来,渐至熟络。 美将诸多倭国异事和鲜朝见闻讲得绘声绘色,听得第五安暗暗称奇。第五安不善玩笑,讲易论经却是信手捏来,让美云里雾里的大为敬佩。 为防脑中那些龌龊念头冒出,每寻得野果兔雀后第五安便交由美烤炙,自己则打坐修行,后终如所愿,到底未出现甚不得体之举。 如此一来,美心中那种温暖和依靠的感觉却越发浓烈;又不知为何,越是浓烈,她越怕第五安知道,反倒收敛得更紧。 这日行至一个山头,第五安寻着一位樵夫问了路,说道:“翻过前面那座山便是荆州府,到时我替你寻一支北往的商队,再与你修书一封,到了北平城可以找我小师弟,他定会帮你去鲜朝国。” 美心下怅然,暗道:“到底还是要分开,却不知日后还否相见?他这一路来说得最多的便是去杀倭贼,我需得说清楚一些,省得他误会。”于是说道:“谢谢第公子多日照顾,你这番去沿海也务必小心一些。海上那些贼人多是落魄武士c浪人,最是穷凶极恶。” 第五安道:“无妨,只要他们敢来,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美迟疑道:“我自然相信公子,只是公子有所不知,所谓倭贼其实也不尽是倭国武士c浪人,亦有大明沿海一带渔夫贼人,他们勾结一处c里应外合,甚是难防。” 第五安皱眉道:“此话不妥” 美见第五安似有不快,赶紧说道:“此话无假!我父亲也如公子一样痛恨这些贼人,亦经常出海剿杀,自然了解诸多事端。” 第五安奇道:“你们也杀倭贼?” 美说道:“我们不是倭我们长期与大明往来通商,正是这些海贼激怒了大明皇帝,以至片板不得入海,断绝了海上通道。如今我们只能通过鲜朝国中转反复,父亲自然想将其剿灭,以期恢复海上商道。” 美毕竟是一介女流,所知有限。朱元璋于洪武二十年将倭国列入不庭之国,永世不准其来大明贸易,其原因却是倭国对大明立而不拜,甚至斩杀大明使者,且朱元璋疑蓝玉籍倭国相助,终致两国交恶。 第五安脑中那些六百年后的记忆尽是苍老师的艺术,哪记得这些细事?只觉得眼前这个楚楚可人的美说得甚是有理,道:“如若这样,说不得以后我们会在海上联手杀贼,届时定要让那些倭贼尽数葬身海底。” 美心中一暖,拭去额头细汗,吟吟笑道:“我也希望有那么一日。第公子,那咱们继续赶路罢。” 第五安笑道:“歇歇再走罢。” 美笑道:“都与你说了,我自小便随父亲学习剑道,虽不如你那般身手,却也不是一般的弱女子,这些天来我何曾拖滞过你?” 说笑间,忽地听到咦的一声,二人惊诧回头,见不知何时身后已站着一位褐裙老妇。 老妇一边打量着二人,一边缓缓前来,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呵呵,老天有眼啊,到底没忘了我万山门。” 老妇能够悄无声息至二人身后,自然不是一般之人。第五安本有些警惕,听得万山门三字却立即恍然,抱拳道:“原来是黄前辈,幸会幸会!” 老妇正是天下五行之黄裳c万山门掌门人,听得第五安认出自己,颇有意外,问道:“你这娃娃倒有些见识,却不知是何人门下?” 第五安再度抱拳施礼,道:“在下第五安,乾元宗大弟子。” 老妇闻言而怔,似有意外,亦似失望,说道:“原来是第五老儿捡的那个娃娃,可惜可惜。第五老儿爱之甚切,断然不舍让你投入我门下。” 第五安心中纳闷,正欲相问,黄裳却看向了美,问道:“女娃呢?乾元宗不收女徒,自当不会是第五老儿的徒弟罢?” 美看了第五安一眼,依样画葫地抱起双拳,说道:“在下想得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真会装逼啊 『书云阁www.92215.net 】娃娃,你回去告诉第五老儿,让他莫要管我闲事。这些年若非我劝着上官,他岂有甚安生日子可过?就当他还我这个人情罢。” 第五安道:“晚辈不知前辈与师父之间有何不解的旧事,却知道不能强人所难的道理。前辈若要执意行事,请恕晚辈无礼。” 黄裳闻言一怔,又忍不住忽地一笑,说道:“都说龙生龙c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此言不虚。第五老儿那头笨牛,捡个娃娃也是笨牛。好好好,既然是笨牛,我便调教你一番。”说罢脸色一沉,裙袖挥出。 第五安但觉风声霍霍,一股无形之力已如小山般迎面而来,当下内气强行c纵身而起,同时双手翻转打出两道乾象指。 身在空中,第五安心惊骇不已,却是两片刀象指气射出后被黄裳单袖一揽便如雨落长河般消失。那小山般的压迫却正中其腿部,顿时横身跌落,重重摔在地上,只觉喉舌发腥,哇的一声吐出一摊血来。 黄裳冷哼一声,裙袖再拂,却听想得美大叫声“不要”,跃身护在第五安身前。 黄裳一惊,生怕伤着心中认定的爱徒,只得反卷裙袖收回内力,口中说道:“你可愿入我门下?” 想得美此时总算明白眼前发生甚事,暗道:“这妇人竟比弟公子厉害许多,我若不答应,她定会伤害弟公子。只是,如此一来我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回倭国?当初离开时父亲正染着病,不知现在好些没有?”如此想着,便一时没有作声。 黄裳自是以为想得美不肯,更迁怒到第五安身上,身形一闪来到想得美身侧,伸手如爪向她身后的第五安抓去。 第五安一口鲜血吐出,胸腹内绞痛不已,幸值想得美挡住黄裳方得以喘息。此时正想站起身,却感觉一道凌厉的风声冲着颈脖而来,当下不及细想,扭腰翻滚开去。 黄裳姿势未变,身形却如影子般随第五安而去,五指如五支利箭般伸及其颈脖一尺之处。 第五安身体在翻滚,脑中却极其平静,感觉手掌触碰到一物,顺势将其抓住斜斜刺出,正是乾宫剑法第二式有陨自天。 黄裳此时只想狠狠教训第五安,虽说看在第五元贞面上不会要了他的小命,但折腾个半死不活却理所应当。眼看便要遂意,却突然感觉掌心间迎来一道剑气,更有一道毅然而且绝然的剑意。 微觉疑惑,黄裳顿足收掌,见那剑意竟是第五安手中一截不足两尺的树枝发出,不由得微微一怔。 只此一怔之隙,第五安单掌拍地挺身而起,脚踏乾宫c直进兑宫c斜退艮宫c反撩离宫瞬时身形九移,又将树枝直直刺出。 黄裳冷哼一声,探手抓去,不想那树枝竟如第五安身形一般亦是缥缈恍惚c九位齐现,竟抓了个空。只听噗的一声轻响,裙袖已被树枝刺个窟窿。 黄裳大怒,口中一声厉喝,裙袖猛卷,一道强劲内气喷薄而出,将第五安直直震飞两丈开外。 黄裳暗道:“我不将你收归门下,已是给足第五老儿面子。你却阻止我收那女娃,忒也过分!此时竟让我在徒儿面前失了颜面,必要将你打得说不出话来才好!”当下铁青着脸向第五安踱去。 正在此时,听得身后扑通一声,却是想得美跪在地上,神色焦急地说道:“我愿入师门,你放过他罢!” 黄裳心头一喜,道:“此话当真?” 想得美道:“当真!” 黄裳道:“可是心甘情愿?” 想得美道:“自是心甘情愿。” 黄裳哈哈一笑,脑中瞬时出现自己万山一抔绝技大放光彩c万山门亦声震武林的威风画面,上前扶起想得美上下细看。却是越看越欣喜,将第五安忘得无影无踪。 第五安缓得神来,将胸中翻腾的气血平复下去,吃力说道:“想得美,此事你须得想清楚,万万不可做违心之事!” 想得美说道:“第公子,我素来受父亲影响而仰慕大明武学,今日有此机会我欢喜得很,岂是违心?”又向黄裳说道:“师父,我去与他说清楚。” 黄裳见第五安如此不知悔改地坏她好事而正欲发恼,却听想得美如此一说,立即喜笑颜开,那一声师父更是把整个心儿都酥了,笑道:“正该如此,慢慢说,为师等你便是。” 想得美说要跟着黄裳学艺虽属无奈,却也不算假话,但下定此决心则是不欲第五安被黄裳伤着;更有一丝难言的心思,则是如此一来便有再见第五安的机会。至于回倭国c染病的父亲等等,却实在是身不由已的顾不上了。 第五安虽知自己并非黄裳对手,但更执著于天下没有强收为徒的道理,想着如何无论如何也要和黄裳理论到底,待想得美走近,遂道:“你果真要拜她为师,怕是以后就没有机会再回去,你再思量一下?” 想得美主意已决,说道:“师父这般收我为徒,自然会疼爱我的。他日我再向她禀报,或许她会同意我回去的。” 二人说话声音虽低,但黄裳可是天下五行之一,功夫远非常人可比,自是听得清清楚楚,说道:“徒儿放心,只要你入了师门认真修行,到时定会让你出山游历,自然也可以回去。” 第五安闻言不语,再看看想得美甚是坚决,便不再相劝,反过来叮嘱些修行须吃得苦c耐得劳之类的亲身体验。想得美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说出来的却也无非是让第五安保重身体c若有机会可以顺道来探探她云云。 既毕,黄裳领着想得美乐呵呵地远去,第五安则静下心来调理伤势,直到第二日中午方感觉大好,便向着荆州方向行去。 行至山脚,太阳已经挂西。第五安远远听见一片嘈杂嘶喊,更有马鸣啾啾,似有大队人马,当下好奇心起,便加快步子赶过去。 钻出一片树林,第五安远远瞧见一片开阔草地,其间人攒马啸c杀声一片,竟是两队人马在厮拼。而数十步前却有五人席地而坐c神情悠闲,似乎丝毫不担心草地上那片厮杀会殃及到自身。 一名年约二十七c八的青年站起身来,手握书卷c举步轻踱,叹道:“张玄玄,爱神仙。朝饮九渡之清流,暮宿南岩之紫烟。好山劫来知几载,不与景物同推迁。我向空山寻不见,徒凄然!”神情甚是索然,画风又显超然,与远处那番厮杀甚是不符。 第五安眉头微扬,暗道:“真会装逼啊!”旋即又摇摇头,叹道:“寻隐者不遇,是为憾矣。” 此声音本不甚大,不料那青年耳力十分了得,竟直视过来,厉声道:“来者何人?”话音刚落,坐地上的四人纷跃而起,向第五安合围过来。 第五安眉头微皱,不欲与人纠缠,脚踏洛书九宫步闪至青年身前,说道:“在下第五安,蜀中人氏,今日偶经此地,并非有意惊扰公子,还望见谅。” 青年见第五安闲庭信步般从四人合围中跃然而至,暗自诧异,当下喝退尾随而至的四人,说道:“第五公子好身手在下朱柏。”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再却则不恭 『书云阁www.92215.net 】他只率四人先行,五百护卫甲士分三营随其后数百步,另数千甲士则远坠于数里之外。如此既不影响他观风景,又随时可应对突变。 山贼志在必得,故而冒险以攻,趁朱柏五人行至草地开阔处时蜂涌而出,欲在后援护卫甲士赶至之前将朱柏斩于马下。不想朱柏五人身手极好,直等他们逼至数十步之距时方突然折向疾驰,而后三营护卫则迎面而至。 朱柏这五百护卫甲士均是精兵轻骑,又护主心切,来势迅捷如风;山贼预想不足,且多是赤足驽马c在如此开阔之处回身不及。是以,瞬息之后双方便短兵相接,山贼设伏反倒成了被伏。 此战自然无甚悬念,朱柏五人驰至草地边缘悠然下马,只当是歇息片刻。恰适此时,第五安出现在此。 朱柏见第五安相貌不凡c身手超群,更没有寻常百姓那种见着军卒厮杀那种畏怯神色,甚至听着自己名字后也是一派风轻云淡的表现,心中立生好感。却没想过自己的名字是否人人都听得如雷贯耳,更没想过自己一身平服装扮是否人人都会肃然起敬。 如是,见第五安相问,朱柏欣然摆出同道中人的心态,风轻云淡地说道:“山贼祸乱,朝廷围剿。” 第五安道:“刀枪所指,当向外邦。山贼亦是我大明子民,其中不乏罪大恶极者,自然当诛;但亦也情势所逼而勉强为寇之人,则以安抚为宜。” 朱柏暗道:“勇而还善,不错不错。”笑道:“第五公子有所不知,这些山贼原是前元残兵,聚山成匪,劫杀往来商客百姓,早已是天怒人怨。为荆州百姓计,我岂能容他等如此横行?” 其时朱柏五人并未着甲戴帽,倒是头上网巾让第五安认定他是修道闲人。此时听到朱株如此说,第五安扬眉暗道:“说得好像自己是当官的一样,我就见不得这种人。”忍不住向朱柏身上多看了两眼。 朱柏见第五安似有鄙夷之情,却不怒反喜,暗道:“不阿权贵!此人果然不是世俗之辈,当可交之!须得请他去景元阁观瞻一番,让他知晓我也不是浊人!”遂道:“第五公子可是前往荆州?” 第五安道:“我欲东去沿海。” 朱柏道:“既然东去,何防与我一道同行至荆州?且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第五安道声谢,说道:“我奉师命前去击杀倭贼,这一路行来耽误时日颇多,实不便逗留。若是日后有暇,我再去荆州叨扰朱兄。” 朱柏性情超然,听第五安如是说虽觉遗憾,仍笑道:“如此便不强人所难。”遂向第五安身后四人示意,令人牵来一匹黑马,说道:“马力总胜过脚力,第五公子若不嫌弃,就将这匹马牵去。” 第五安眉头微扬,暗自喜道:“耿直朋友啊!”口中却赶紧推辞,道:“万万不可,此谓无功不受禄。再者,此马高大神俊,必是上上马,太过贵重,我岂能安心而受?” 朱柏笑道:“第五公子好眼力,此马乃蒙古宝马,确不易得。不过,你此番东去却是为了击杀倭贼,而倭贼是我大明共同的敌人,此马就算我为杀倭贼而略尽心意,有何不可?” 第五安脑中顿起一声欢呼:“收下收下,这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收就是不给人家面子哈!再说,万一那个瓜女娃子又杀来咋个办?”口中说道:“既然如此,我再却之则不恭。”遂赧然而受。 片刻之后,草地中间厮杀结束,数百铁骑欢呼疾驰,看得第五安热血澎湃,想着早早与那倭贼厮杀一番才好,遂与朱柏相辞,策马东去。 正所谓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朱柏或因好感而略施帮助,第五安则认为这是欠下的一个人情,须得日后相报。此番心思,就连脑中那古怪念头也未反对,确是其心甚坚之故。 如此,后来知晓朱柏有难却无能为力,亲眼目睹其葬生火海,自然会对第五安的心性产生极大的影响。 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时至九月十四日,第五安终至京师,在熙攘人流中微微激动,又觉为难。自包囊失在眉州三苏祠后,身上长衫从未换洗,不仅泥渍显眼,下摆还被撕去一截,且不论别人观之何如,便是自己也觉得毫无君子之风,实在有失乾元宗颜面。 更有甚者,第五安完全控制不住脑中那声声呐喊:“换衣服!去秦淮河看妹子!”越发觉得自己这身行头不堪,只是苦于怀中无银c有心无力。 半晌,第五安扬眉暗道:“第五安,你一个修行之人牵着这么名贵的一匹马像啥子话哦,卖了嘛!”旋即摇摇头,暗道:“此马乃朱兄所赠,理当千金不换。”又扬眉暗道:“你娃要去沿海杀倭贼,未必然骑海马蛮?”再皱眉暗道:“如此说来,却似有理!”终下得决心去马市将黑马卖掉。 至马市,第五安立时受到围观,但围观者的目光却不在他身上,而是盯着他身后黑马,诸如好马c宝马以及啧啧之类的声音如潮响起。 一名斜眉男子挤到第五安身前,笑道:“此马可卖?” 第五安犹豫半晌,道:“正是。” 斜眉男子道:“作价多少?” 第五安扬眉暗道:“曰你先人板板,老子还没来得及打听价格得嘛。”又微微皱眉,暗道:“小师弟曾言北平上上马作价十两白银,上马六两白银。此为宝马,自然当在十两之上罢?” 斜眉男子见第五安神色古怪且不作声,遂向围观众人挥袖拂手,道:“散罢散罢,这马我买下。”又示意第五安借一步详谈。 第五安见斜眉男子衣着整齐,自是比一众围观者体面,忖着是一位有钱的买主,便随其来到一偏僻处。 斜眉男子笑道:“在下黄安,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第五安道:“在下第五安,蜀中人氏。” 黄安闻言而喜,一把抚住第五安手腕,叹道:“既然你我有同名之缘,那我就说几句实在话。第五公子,我第一眼看到你便知晓你定然是爱马之人,若非遇着难事那是决计不肯将马卖掉的。” 第五安脸上火辣,堪堪吱唔一声。 黄安再道:“既然须得要卖,却也应当尽力为它寻个好处去。此为蒙古宝马,若是被人买去犁田耙地,岂不让第五公子心痛难安?” 第五安扬眉暗道:“废话多!”口中说道:“黄兄所言极是,你且说说此马值银多少?” 黄安其人,乃魏国公徐辉祖府中下人,近来得国公之令四下觅良马。此时见第五安完全不知行市,自然要斩上一刀,说道:“你我都是爱马之人,自然知晓价银行情。若是放在以前,此马价银当会高一些,眼下嘛十二两银子已是极高的。” 第五安扬眉暗喜:“硬是在十两之上喃,第五安,你娃记忆好哦!”皱眉又想:“此既宝马,却仅比上上马贵得些许,或许此人诓我?”遂道:“实低了些。” 黄安自然知道黑马价银当在五十两之上,心中早已盘算若将此马买下,自己非但可以赚下差价,还能搏得国公欢心,自然不肯错过如此机会,说道:“价银实在不低!只是既然第五安公子遇着难事十三两罢! 第五安道:“略低了些。” 黄安一脸痛苦,咬牙道:“偏偏我这人心软,见不得别人这还有七钱毫银,除此之外再无半分,你若愿卖则卖,若不愿卖” 第五安心头一跳,赶紧说道:“卖!” 黄安长吁口气,摸出一叠大明通行宝钞,说道:“出门在外,银子到底不便,此十贯宝钞正抵十两,余下三两七钱则是现银,公子瞧仔细。” 第五安自然不知宝钞和现银的区别,只道是方便,便也未多说。只是将钞银揣进怀内时更加觉得愧对朱柏,更想着日后定要加倍奉还,以却了这番人情。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皇太孙之忧 『书云阁www.92215.net 』,。 京师,黄宅。 太学东卿黄子澄心中甚喜,一则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况且此朋友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二则浩荡龙恩披及,皇上亲谕自己与兵部左侍郎诸人尽心辅佐皇太孙殿下,甚是风光体面。 黄子澄看向身边一位清瘦老道,心情愉悦地暗自感概:“果然高手在民间啊!爱女患病多日不愈,就连殿下恩赐御医都瞧不好,不想他轻易便能医治。”口中笑道:“莫病道长妙手回春,实乃杏林高手,湜感激不尽。” 老道不是别人,正是乾元宗二师父莫病。两年前机缘巧合与齐泰瞧了头痛奇症,被齐泰赞为神人。他本仙游各处,只是收到徒儿消息而知悉本宗大弟子第五安近日到京师附近,遂想顺道来瞧瞧。 莫病对易道功法无甚兴趣,却对易医之理情有独钟,常借唐时孙思邈不知易何以言太医之语来反劝大师兄第五元贞,让其勿担心c勿操心c勿闹心。 借本宗易理之精,莫病在医道上颇有建树,闻名江湖。唯一让其感觉不安或不解的却是本门大弟子的病症,自己竟然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前些时日听徒儿说起大师兄让第五安下山的原委,莫病觉得多与人说说话c打打交道的法子实在既无易理又无医理,但基于关心且并好奇,便想瞧瞧两月余来第五安的病症是否真的有所缓解。 今日入得京师,被齐泰下人瞧见后汇报给齐泰,齐泰赶紧请莫病入宅,道是太学东卿黄子澄爱女染恙,万请施手援治云云。 莫病虽对寻常病症无甚兴趣,却有医者之德,既受请则不便推却,又想着弟子初入江湖,多识些官家人也是好的,以后多少或能受些照顾。 黄子澄爱女黄林檎诊为少阴病,腹胀多呕,吸气少而呼气多,甚为险危。莫病瞧过,知其经脉淤结而至药物难以见效,是以用内力c针炙给其通身经脉疏通一番,立时见好,再开几剂药方调养便是。 实不甚难。 见黄子澄致谢,莫病呵呵一笑,说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道倒是有一事” 正值此,黄宅下人通报齐泰已至,黄子澄感激齐泰推荐莫病之情,赶紧出厅迎进来,说道:“左侍郎大恩!莫病道长果真神人也,小女自觉已大好。” 齐泰还礼道:“黄侍读客气!”又向莫病致礼言谢。 莫病暗道:“安儿发病时曾说过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仍是放,甚是有理。此事说与他两个总比一个强。”笑道:“些许小事,何足言谢?倒是老道有一事相烦。” 自古医者居中流,可谓不卑不显;而神医则举世罕遇,颇受人尊崇。莫病不仅医术高明如神,且有易道功法修身,自有一派清瘦矍铄的神仙风骨。黄c齐二人见他如此一说,赶紧表态愿闻其详c力所能及则定当尽力云云。 莫病道:“老道有一徒,复姓第五,单名一个安字,近日游历至京师亦或沿海一域。虽年已十八,却是第一次下山,且行为举止嗯,有些异于常人。老道担心他不谙世俗,或不晓礼法而犯了官事,故而烦请二位多多指点。” 黄子澄心道:“朝廷规制森严,确是稍有不慎便会触反。如果是寻常小事,我卖与他个人情也无妨,若是触及严刑重罪之事,我自然有天子犯法与民同罪的道理来应对。”当下笑道:“道长神仙一般的人物,弟子自然与常人不同,哪里犯得了官事?倘或真有冤屈,我定当全力保他清白。” 齐泰所想与黄子澄无差,点头道:“正是,平素着衫戴巾c言谈举止皆小心些便罢,想来无碍。或若真有不测,我亦尽力为道长讨得一个公道。” 莫病甚喜,又将第五安身形相貌细细说与黄c齐二人。黄子澄当即唤来下人吩咐,着其平日里留意某位身形衣衫如何c年纪相貌如何之人,但凡有事俱及时向其报之等等。 莫病到底想去遇着第五安,遂闲谈数语后便决然告辞。黄c齐二人苦留不得,只好将其送出门去。 既罢,黄子澄再与齐泰见礼道:“多谢左侍郎向小女荐得如此神医,当该我上门致谢,岂敢劳烦你亲自前来。” 齐泰笑道:“黄侍读不必客气,我昔日亦是蒙汉中教授方孝儒先生推荐方能认识莫病道长,实不敢居功。只是,令爱病遇良医固然可喜,可此事到底是家宅小事,你我朝臣,当有大忧” 黄子澄见齐泰话说半句,心下会意,转身将齐泰请至书房,遣开下人c仔细闭上房门。 齐泰暗自称赞黄子澄谨慎,现今锦衣卫明着虽受压制,但像他与黄子澄这般朝臣自然明白锦衣卫不可能真正被废止,万事小心总是不会错。 待黄子澄坐定,齐泰说道:“黄侍读可知我忧?” 黄子澄略略想过,说道:“自前些日出宫以来,我日日惶恐c战战兢兢,唯恐有负圣恩,想必左侍郎心中所忧与我无差罢?” 齐泰哈哈一笑,低声道:“知我者,黄侍读也!” 原来,朱元璋本是立朱标为皇太子,不想朱标早逝,固而继立朱标之子朱允炆为皇太孙。因年事渐高,近来自感身体大不如前,便开始考虑不防之事,遂着朝中几位忠心大臣辅佐朱允炆。 黄子澄身为朱允炆侍读先生,本就一心为朱允炆谋想,毕竟他日即帝位后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思量数日却无良策,不何如何去巩固朱允炆储君之位。现见齐泰如此上心,自然心下极喜。 念及此,黄子澄笑道:“左侍郎若是不怪罪,以后非在朝上则无需官职相称,大家其心如一,终究不要太见外才好。” 齐泰早存了与黄子澄交好的心思,此时见其如此一说,便道:“子澄所言极是!” 黄子澄闻言大喜,与齐泰相视而笑。二人再度拱手互赞一番,顺嘴一通子乎者也地欢言交心。 过得一盏茶功夫,黄子澄收起笑容,说道:“尚礼可知殿下之忧?” 齐泰略思,低声说道:“此皆明眼之事,殿下所忧者莫过于诸叔藩王。如今燕c周c代c湘c岷诸王均是拥兵自重,尤以燕王为首。” 黄子澄不置可否,微微点头道:“尚礼以为曹公国李景隆其人如何?” 齐泰面露不屑,说道:“其父忠勇,其人亦喜兵法军略,然不免有赵括之嫌,难堪大用。” 黄子澄道:“如是两年以前,尚礼所言自然不差。可今非昔比,那李景隆直如脱胎换骨一般,才学见识均举世罕闻。依他所言却是曾有奇遇,蒙得仙人指点。” 齐泰道:“竟有这般奇事?” 黄子澄道:“殿下与之相谈,我多有在侧。其人不仅会说仙语,更会写得天书,其音其字与我世间大相径庭。” 齐泰道:“此不足以为奇,凡外邦异族所言所书均与我朝不同。” 黄子澄道:“自然不仅于此。既受仙人指点,李景隆竟获先知之能,诸如秦王征番c南丹蛮叛c冯胜受诛等事,无一不准。甚至诏诸土司立儒学和鲜朝c暹罗入贡此等碎事亦与其言不差。” 齐泰道:“果真如此?此前我也偶有听闻,却不及子澄说得这般详细。只是这仙怪之事,到底有些勉强。” 黄子澄叹道:“我等致学孔圣,自不该言乱力怪神。然则此人竟不是装怪扮神,却是极有奇思妙想。殿下每每与之相谈后,都会感叹收益良多。诸如甚改革开放c提高生产力,领导全球等等,不尽其详。” 齐泰道:“却不知何意?” 黄子澄面上微热,说道:“惭愧,我亦一概不知。其时倒是私下问过,他却说天机不可泄露。殿下到底神武,竟似深谙其意,是以方有去年请求皇上修改大明律法之举。” 齐泰怔了半晌,叹道:“真神人也莫非他对燕王之患有不同见地?” 黄子澄道:“正是。他向殿下进言道燕王如鹰,箭矢难及其高远。周c代c湘c岷诸王则为其羽翼,如能去之,则其自然束手就擒。” 齐泰沉默不语,半晌方道:“此等要事当由殿下亲自定夺,我等既有辅佐之责,眼下之要务则是为殿下巩固储君之位。” 黄子澄道:“尚礼所言有理,却不知有何良策?” 齐泰道:“殿下至孝,深得皇上之心,唯不喜欢殿下温和无争,略乏王者之气。再者,朝中文臣武将其心难测,或待时以观,或暗中寄望藩王。依我之见,我等当未雨绸缪,一则多与众臣联络交心,一则为殿下觅下功业以搏皇上欢心。” 黄子澄道:“联络众臣,我责无旁贷。然则功业却不易得,总不成让殿下亲征蛮夷罢?” 齐泰道:“殿下身份何其尊贵,自然不宜以身试险。以我愚见,招揽贤士方为上策。皇上素恨倭贼祸乱,现已颁擒获倭贼升赏格,激发军卒杀倭之心。如能将杀倭之能者招至幕下,必得皇上欢心,岂非正是功业?” 黄子澄道:“此谋甚善,却有一虑。但凡军卒将士皆归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其间人脉错综难清,更有图军难辩之虞。我听闻民间义士甚多,甚至杀倭之力不逊于沿海各地卫所,倒不如在这些人士中挑出勇谋兼俱者而招之。” 齐泰抚掌笑道:“子澄大谋!” 黄子澄谦逊道:“实乃尚礼良策!”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前后秦淮河 『书云阁www.92215.net 】” 静女心中一凛,暗道:“当真是旁观者清,连白民这小丫头都瞧出我有异样,看来确是我的不是。我以前师父的命令我照作便是,何曾变得如此?既是师父之令,哪里还需要道理?我如此想才是好没道理!” 秦淮河载着勾栏瓦肆的倒影缓缓流入夜色,河畔楼阁亭台鳞次栉比c灯红影黄;河中彩舫画船盘桓如楼,缓来徐往。 河边正停靠着一艘三层画船,红帘褐幕c雕梁画栋;内有丝竹管乐隐隐透出,更有一道婉约的歌声,唱道:“绿丝低拂鸳鸯浦。想桃叶,当时唤渡。又将愁眼与春风金陵路,莺哥燕舞,算潮水知人最苦” 歌声带着幽远的思念和季秋的萧索,吹过秦淮水畔,吹过一道如铁枪般笔挺的身影。那道身影像是被歌声所悲,忽地微微一萎,不再笔挺。 第五安佝身苦笑,扬眉暗道:“谁能比我苦?不是应该有成排成队的妹儿么?不是都应该拿着手绢向我招手么?不是应该抛眉弄眼地叫我上去耍一盘么?人喃?妹子喃?”一时欲哭无泪c苦不堪言。 自入城门后,脑中那些去秦淮河看妹子的呐喊越发强烈,第五安想着自己曾经发过的誓言和乾元宗的颜面,咬牙克制下去。 转身去买衣衫,却被告之最快亦需明日未时以后才能取到;去住客栈,又惊悉一贯宝钞竟只能换一百六十文铜钱;再奔马市,却又哪里还寻得见黄安的人影? 其时江浙诸郡多以金银计价,宝钞几近弃用。第五安虽不知此情,但算下来黑马仅卖得五两有余,甚至比普通上马的价银还低,这让他知道自己着了道。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黑下,第五安身心疲惫,脑中那念头便再也克制不住,恍恍惚惚却又兴高采烈地一路问到秦淮河边。 谁知秦淮河还是秦淮河,后世那些关于秦淮河的粉红记忆或者幻想却尽数落空。没有脂粉斜飞,没有林立,甚至没有见着一个妹儿。身边不多却也不少的瓜男人些不疾不徐地登船上楼,一脸悠闲地像是在观赏六百年后某个公园里的灯会。 半晌,第五安总算想得明白,扬眉暗道:“听说古人比较含蓄,至少比马家花园那些按摩妹儿含蓄,说不得要上楼上船才看得到巴适的妹儿些。反正还有银子,干脆进去安逸一盘。” 蹭蹭走出三步,第五安猛地停下身来,眉头微皱,轻轻摇头,暗道:“今日乃师父他老人家生辰,我不能近侍已是不孝,如今竟还有这般下流无耻的念头,实在不该!” 转身回走两步,第五安又停下身来,扬眉暗道:“有本事你给你师父打个电话噻!第五安,你娃人都不在蜀川还想这些有屁用啊?来都来了,放松一下嘛。” 转身蹭蹭走得四步,第五安再度停而不前,皱眉想道:“修行之人岂能做出这般寻花问柳之事?我身为乾元宗大弟子,更当洁身自好,万万不能折了宗门名声!” 转身回走一步,第五安嗨地一声蹲了下去,扬眉叹道:“第五安你个瓜娃子,成年人得嘛!耍一盘又咋了嘛?”又皱眉道:“既已成人,则更当约束自己行为举止才是!” 河畔画船二楼有间雅室,一位绿巾男子歪坐在榻上,将手中拆扇反复闭合,叹道:“那些人平日里看着龙精虎威,却尽是些胆小鼠辈。这都多少日了?竟没见着一张熟悉的脸孔。唉,柳含儿也被赎了身,这丽水舫越发无趣!福才,你倒是给我想个法子,总得寻些趣味才是。” 雅室窗前立着一位布衣男子,正是绿巾男子口中的福才,闻言笑道:“公子莫急,有趣的事儿来了。” 绿巾男子哦的一声,起身跨步至窗前,见河畔有位青年男子怔怔发呆,片刻向前走几步,片刻向后走几步,口中还似念念有词。 绿巾男子笑道:“果然有趣。”后见青年男子忽地蹲在地上,又道:“福才,你说说那人为何这般奇怪?” 福才嘿嘿一笑,说道:“多半是想着哪位姑娘,伤心罢?” 绿巾男子啪地一声将折扇打在福才头上,笑道:“蠢货!若是想着姑娘,那他登船便是,何需如此反复不定?” 福才想了想,说道:“是这个道理!那定是他兜里缺银子!” 绿巾男子乜斜眼睛略略思考,说道:“虽然衣衫有些破败,但其举止间却无囊中羞涩那般窘态。看着年纪不大,倒更像是初来秦淮河的雏儿,有些害燥罢。” 福才嘿嘿笑道:“既然公子这样说,那就一定如此。” 绿巾男子微微一笑,道:“请他上船。”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酒醉丽人舫 『书云阁www.92215.net 】自洪武二十年焚刑具以来,锦衣卫早已不复往昔盛况,指挥史宋忠亦被弹劾,徐景昌自感没落无趣,多逛于秦淮勾栏。 今年西南夷叛,调任凤阳中卫指挥史的宋忠因随杨文出征平叛有功,班师后即官复锦衣卫,且大有重振锦衣卫往日风采之势。 如此导致徐景昌斗志重燃,虽仍整日浪迹青楼,却是暗处留意到此消遣的官吏,以期抓些把柄进而建功立业。 然而自朱元璋禁令官吏宿娼后,朝廷官吏中那些有心无胆之人便不敢再到秦淮河,有胆有识的人也须乔装商贾大户,如此便给徐景昌增添莫大的难处。 此时判定第五安非寻常人士,徐景昌忽地想到一种可能,便是第五安或许如自己一般改名乔装,极有可能是某位官吏之子。如能顺藤摸瓜,逮住其一些把柄也是极有可能。当下心中甚喜,先前无聊寻趣之心收起,暗探套问之策悄然而生。 第五安自然不知徐景昌其人,心中仍想着先前船厅里隐约可见的妹子些,口中敷衍几声客气客气c哪里哪里。 徐景昌不知第五安是心不在焉,反倒认为他大气若贵,于是更加坚定自己的判定。当下笑请第五安上榻而坐,唤过福才耳语几句,让其速速出去做事。 片刻,两名少女送来酒食,徐景昌极力请酒;第五安心头恍惚,加上晚间并未进食,是以略略客气便放开手脚酒肉并食。 徐景昌巧言试探几次,并未从第五安口中问出半点有用消息。只是立功心切,他不想第五安却真与朝廷官吏无涉,只道是第五安小心谨慎,便加大请酒力度。 如此大半个时辰,福才复返,却捧着一叠衣衫。 徐景昌笑道:“第五公子气宇轩昂表人才,本不欲衣衫添彩。然则丽水舫的姑娘个个都眼高,首先便要寻得一个顺眼方才肯倾心相侍。既然如此,第五公子不防入乡随俗将这衣衫换上,以博姑娘欢心。” 第五安十八年来从未饮过酒,今番放纵而饮,却已有几分熏态。更听得姑娘二字,便瞬时忘记赧然和礼数,大声笑道:“尊重姑娘方能尊重自己,换!” 徐景昌心道:“如此见地!如此气度!岂是一般官吏之子所有?其父定当是正三品,甚至从二品以上之职。只是他口音似不是京师人,容我想想哪位朝廷大臣有着相似口音” 这边尚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那边第五安已是焕然一新。正所谓马靠鞍装,人靠衣裳。福才拿来这件崭新长衫竟与第五安是无比合身,蓝衫白巾c眸黑唇红,真是玉树临风一般。 徐景昌暗赞一声,捉扇轻敲。片刻门外传来一阵娇笑,却是半老徐娘般的老鸨,进门便道:“哎哟,我还以为公子一向只喜柳含儿,便未敢擅自让姑娘们来打扰。今日可是什么喜日子,公子竟对别的姑娘开了恩?” 徐景昌笑道:“到秦淮河来自然是图一乐子,岂能为一个柳含儿得罪其他姑娘?只是你可瞧仔细,若是配得上这位第五公子的姑娘便来,若是配不上,你便省些力气。” 老鸨果真细看第五安,啧啧笑道:“好一个标致的公子哥儿!公子放心,我丽水舫的姑娘可还真配得上他。”说罢冲门外轻轻拍掌数声。 稍倾,伴随着窸窣之声,从门外淌入一阵香风,四名婀娜身影鱼贯而入,在榻前站成一排。 第五安猛地坐直身子,双眉陡扬c两眼发直,暗道:“我靠!这才是熟悉的画风啊!” 徐景昌暗察第五安神情,心下甚喜,说道:“第五公子对这几位姑娘可还满意?” 第五安艰难咽下口水,说道:“却要问姑娘是否对我满意才是。” 此四名姑娘分唤青婉c卞玉c如波c香君,均是丽水舫众佳人中上等容貌者,只是此前尽被头牌柳含儿压住了风头。现今柳含儿从了良,青婉等人自然起了争牌的心思,早已定下心来要好好侍服客人,搏得些场捧。 进门后见屋内两人俱是年青公子,又生得相貌堂堂,四人心下皆喜。此时听到第五安如此一说,但觉得无比风趣,忍不嘻笑起来,一时娇声如笙c身如颤枝。 徐景昌暗笑道:“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儿,若非职责所在,倒是可与之结交为友。今日却定要他酒色尽兴,方能吐出个些真言来。”遂呼去老鸨c福才,留下青婉四人。 第五安心花怒放,心中暗道:“英皇会所那些所谓五分场的妹子也不过如此吧?或许还当不得这几个妹儿哦!”忽闻香风扑鼻,却是青婉c香君已施然而至,分坐两侧。 青婉嘴角噙笑c双目若水,伸出葱白玉手斟上酒来。香君娇滴滴唤声公子,左手已搭上第五安肩头,右手在他胸口轻轻在抚摸。 第五安仰头饮尽杯中酒,咂嘴左看看,暗道一声“抹胸!”右看看,暗道一声“肚兜!”双手禁不住伸出分别揽住青婉c香君的纤腰,但觉掌中细滑c如抚凝脂,忍不住心中又是一荡。 青婉c香君二人被第五安一揽,更加紧贴第五安,一个道声公子好坏,一个道声长长的嗯,听得第五安耳中发酥c心里发痒。 二女身如藤缠树,香君左手扶着第五安的腰,脸颊却在他耳沿来回轻蹭;青婉右手揽着第五安脖子,左手却逡巡至其大腿。 第五安喉间一窒,顿觉有些挺拔,偏偏此时脑子里隐隐传来一道声音:“万万不可折了乾元宗的名声!” 第五安微微一惊,收回两手,暗自咬牙道:“不可,万万不可!”一时天人交战,煞是辛苦。 温柔乡c英雄冢。 当初第五安与想得美在破庙相遇,虽然旖旎风光更胜此时,但毕竟刚刚历险,且那般环境实在不宜风花雪月。眼前却是美酒当前c春风满屋,真真切切是温柔之所,正适那些无耻下流的念头滋生疯长。 是以第五安虽咬牙坚持,却无甚效果。不经意一瞟,见徐景昌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四目相遇后又对自己轻轻举起手中酒杯,一副男人心事男人懂的理解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劝慰。 第五安脑子轰的一声响:“怕个锤子!”又见眼前一亮,却是香玉褪去外纱,露出那雪白圆润的肩膀来,顿觉小腹一热,忍不住伸出双手将香君揽入怀中。 香玉咯咯笑个不停,欲迎还拒的向外侧着身体。青婉娇道一声公子不可偏心,将身子贴上前来。如此一倾一推,第五安身形一斜便将香玉压在身下,顿觉满怀溢香c温暖熏人。 香玉笑喘如莺c身软无骨,湿润的双唇和整齐的贝齿透散着蚀骨的吸引。第五安心中浑浑噩噩,将嘴慢慢凑上前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惊现锦衣卫 『书云阁www.92215.net 』,。 徐景昌身边拥簇着卞玉c如波二位美人,虽然不乏调笑戏耍,心思却留在第五安身上。见第五安与青婉c香君戏闹甚欢,暗道:“到底还是一派放浪形骸的纨绔作风,此番把柄在手,何愁不供出你那当官的爹来?” 正在窃喜,徐景昌却觉眼前一花,见第五安竟如闪电一般跃身而起;几乎没有停顿,足尖在榻桌上一点,便又闪身蹲到窗沿上去。 徐景昌愕然,待顺着第五安的目光侧头看去,禁不住当场怔住。 满脸惊恐的青婉c香君二人中间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穿湖蓝色长裙的女子,右手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直直指向第五安。 徐景昌回过神来,起身说道:“姑娘,京师重地”话未说完,却见那女子跃身而出,口中怒道:“淫贼受死!” 徐景昌闻言一呆,待扭头看时,窗沿上已无第五安的身影,屋中也没了那女子的声音。 跨至窗前,徐景昌细细看去,唯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沿着秦淮河畔迅速消失在夜色里,不禁叹道:“唉呀!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既叫第五安,且又有这般身手,却不是他又是谁?唉,我竟没想到这一层,不该不该!”遂懊悔不已。 身为锦衣卫千户,徐景昌对武林中的重大事态自有关注。只是近年来锦衣卫不比昔日,并没有招揽武林人氏的举措,他便对武林中事不甚上心。但今年宋忠复任锦衣卫指挥使后,锦衣卫必定再振雄风,正需要第五安这般高手。 徐景昌心念一转,从腰间摸出一枚三寸铜管伸手摁下,铜管即时发出一声尖啸,一道红光从中疾射而出,在第五安两人去的方向上空炸开,像是一朵灿烂的烟花。 第五安听得天空有爆破之声,却无暇顾及。 先前正欲亲上香君的娇唇,却猛然感觉背心一寒,酒意便惊醒三分。等看清静女眼中熊熊杀意,更是惊出一身冷汗,瞬时酒意再去五分。 既然清醒,第五安便明白两个道理。一是今晚这事实在百口难辩,只有不辩;二是万万不能被静女纠缠住,否则被人围观后,则乾元宗的颜面便如面粉掉进水井里,再也捞不起来。 是以,看到静女跃然而来后,第五安果断地跃下画船,撒腿狂奔。 静女纵跃起伏的身影在秦淮河畔无数灯影里像是一个超凡出尘的仙女,但她心里却气得见谁都想捅上一匕首。 酉时在马市远远瞧见第五安,见他一脸慌乱地寻问那些个马夫走卒,她便猜测他定是着了谁的亏。一时间好奇之心全然盖过自己此行来刺杀第五安的目的,暗暗跟着他进了城。 一路上见第五安恍恍惚惚c神色悲戚,静女觉得心里堵得紧,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见第五安在一家面铺前呆立许久最后郁郁离去,静女心里纠结万分:很想去替他买碗面,又怕他走远了自己跟不上。只得匆匆在面铺隔壁买了两张饼,然后悄悄尾随上去。 静女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家伙最后居然来到这种地方!更想不到他在京师还有狐朋狗友,竟将他叫上了画船! 站在画船对面的屋檐上看着第五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静女心生恼意。看着第五安换着新衫,静女脸颊发热。正欲离去,却见雅室内涌现几名妖娆的女子 静女心下发狠,足下一顿,飞身疾射前去,手中匕首直直刺向第五安背心。 第五安的心思如同脚步一样狂奔,不停自责:“无耻对不起师父!下流对不起宗门万万不可被她缠住”忽觉背后传来风声,当下右足猛顿,左脚踏向震宫,侧身飘向左侧一条暗巷。 抬眼一瞟,第五安纵身而起,脚尖在巷侧墙面上一点,借力上得房檐,大致辨看一下方向,迅速向城外方向掠去。 静女匕首又刺了个空,心中更是恼怒,急急收回身形,亦纵上房檐穷追不舍。 片刻之后已近内城墙,第五安暗暗松口气。 京师除宫城c皇城外便是内城,虽然朝廷为加强京师防范而筑外城,但内c外城之间却不再是集镇,而是人户寥寥c灯火罕见。 此时城门已闭,第五安瞟着较为晦暗的城墙处狂奔而去,一纵两丈来高,脚尖在城砖上一点,便已然翻身而上;静女如影随形,纵至半空时将匕首向墙砖上一插,亦借力上得城头。 二人身形如风,瞬时越下城墙,便是守城军卒远远瞧见,也只当自己眼花而已。 又奔得里许,第五安心下忽如周身夜色一样平静下来,暗道:“我与她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怕她?此地并无他人,我倒是要问问清楚,总不能一直被她追下去。”遂忽地停下脚步。 静女一路追来心下也是一阵翻腾,暗道:“我为何如此气恼?他便是寻花问柳,却与我何干?我我只向他讨回买饼的银钱便罢!”忽见第五安停下身来,不禁脚力一松,手中却仍将匕首刺了出去。 第五安见寒光一闪,侧身避开,同时左掌探出抓住静女手腕一拧,右手挥出将匕首夺了过来。 静女这一刺本是无心,此时见匕首竟被第五安夺了去,不由得又羞又恼,瞬息之间右臂微曲,肩头顺势向第五安重重撞去。 第五安夺过匕首之隙便已恍然,知道静女这一刺并未用全力,顿时生出一股悔意。不防静女身形陡变,肩头正好撞在自己肩贞穴,立时半身一麻,跌倒在地。 静女不料自己这借势一撞竟将第五安撞倒,是以怔了半晌方恨恨说道:“谁让你夺了我的匕首” 第五安坐在地上不语,闷头揉着天宗c秉风诸穴,缓解肩贞穴处的酸麻,听到静女如是说,不禁一恼,说道:“难不成我任你宰割?” 静女恼道:“谁让你寻花问柳”话一说出却觉哪里不妥,瞬时红了脸。 第五安闻言一怔,记起先前在画船上那番不堪景象,亦觉脸上火辣,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天空忽然一亮,一朵灿烂的烟花在夜空里破开。光亮下可见七c八条黑影正飞驰疾掠,向第五安二人方向而来。 静女跨至第五安身前拾起匕首,说道:“似是冲你而来果然是招蜂引蝶的淫贼。” 第五安站起身来,皱眉道:“来者何人尚未知晓,却又关我何事?” 静女瞪上一眼,说道:“先前在秦淮河畔也有这般烟花,自然与你有关。” 第五安无语,心道:“似乎有些道理,难道我果真招蜂引蝶来者是男是女尚未分明,却又与淫贼二字有甚关系?” 如此片刻,那几条黑影已至,却是分布八方,将第五安二人围在其中。前方一名黑衣人说道:“请二位随我等走一趟。” 第五安说道:“烦请足下相告,此去哪里,却又为何?” 黑衣人冷哼一声,说道:“锦衣卫办案,何须向你解释。” 第五安扬眉暗惊:“锦衣卫?不该是飞鱼服c绣春刀吗?咋个这身打扮?”却听静女说道:“锦衣卫臭名昭著,早被朝廷废除,你们却是何人?为何要假扮锦衣卫?” 黑衣人并未作答,却忽地扬手,道:“擒下!”话音一落,周围数名黑衣人霍地亮出刀来,却真真是绣春刀。 第五安后世记忆中虽然对明朝历史了解甚少,但对锦衣卫却是如雷贯耳。因其认知多源于电视电影,故而不仅忽略锦衣卫的作恶多端c心狠手辣,反倒觉得其衣冠飘飘甚是威风。 此时天色虽暗,但绣春刀背直刃弯的形状却看得分明,第五安扬眉暗道:“能和传说中的锦衣卫交个朋友倒是不错” 念头一起,第五安拱手欲言,却听静女低声说道:“笨牛!那烟花显然是他们通风报信之物,恐怕片刻之后还会再来帮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说罢身形遽然纵起。 第五安不及解释,只得紧随静女纵身而起,瞬息翻身越过身后三名黑衣人,落地后狂纵疾驰。 前方黑衣人见第五安拱手欲言,便未再发指令,不想第五安一句话不说便纵身离去,自以为受到戏弄,不禁恼怒,喝道:“追!不取其性命便可,伤且不论!” 第五安与静女并肩疾掠,心中却有些犹豫,暗道:“这可是锦衣卫啊!就算不能做朋友,过过招也是冲得起壳子的事情嘛。”扭头瞟见数名黑衣人紧随而至,便反手打出一记乾象指。 指尖剑气疾出,一名黑衣人扑通倒地。 第五安扬眉暗道:“是不是锦衣卫哦,咋个这么不经整喃?”却听身后叫道:“擒下那男子!”话音一落,身后即响起数道破空之声,竟似箭弩。 第五安不敢大意,与静女双双纵身避开,却真是数枝尺余长的弩箭嗖嗖射过。第五安心中暗道一声好险,飘然落地,不想身后又是一片破空之声,竟似没有间隔地射向自己腿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有马来如风 『书云阁www.92215.net 】 此时第五安不再有和锦衣卫交朋友c过过招的念头,是以腿虽有伤,速度却比先前迅疾许多,片刻之后便将黑衣人远远甩在身后。 进入山中密林,第五安拱手说道:“谢谢姑娘救命之恩!” 静女没好气道:“谁稀罕救你?我只是不想你死在他人之手,却让我没了杀你的机会。” 第五安一窒。 静女尤自气恼,又道:“别一口一个姑娘!给你说了我叫静女,别死在何人手里都不知道!” 第五安讪然。 静女四下一阵打量,曲指吹出一声口哨。片刻,从密林里哒哒跑出一匹白马,呼哧呼哧的停在静女身边。 静女从马背上取下长剑,狠狠瞪了第五安一眼,翻身上马,说道:“今日你负了伤,我杀你则不武,改日等你伤好以后再取你性命。” 第五安眉头微扬,暗道:“妹儿嘞,你武功虽然不错,不过显然还是比我差那么一丢丢,好意思大言不惭?”口中说道:“姑静女姑娘,你口口声声说要杀我,却一直不说清楚杀我的理由,如此甚无道理。” 静女瞪目而视,怒道:“杀淫贼还需要甚理由?” 第五安稳稳心神,认真说道:“我并非淫贼却也算是罢?” 静女自秦淮河边便积起一腔怒气,先前见第五安与黑衣人厮杀之时又有些恍惚,只道是他还在想着那些妖娆女子,遂更加气恼。此时见第五安煞是真切地承认自己是淫贼,本想再怒斥一番,却想不到自己竟会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第五安原是开口以后才想着那些无耻下流的念头确是自己脑中的念头,且先前确确实实又做出了无耻下流的举动,实在难以否认,只好临时改口。听得静女笑声便只道是在讥笑自己,心中也有些恼意,遂道:“救命之恩容我改日来报,今日就此别过。”遂闪身密林深处。 静女怔了半晌,恼道:“从未见过哪个淫贼还这么有理地耍性子,真真可恶!”旋即策马轻喝,向山下缓缓行去。 待上得官道,静女勒马暗道:“今日才向师父说了要杀那个家伙,现在回去又怎么给师父解释?倒不如跟上他,等他伤势一好便狠狠砍他几剑却不知他去了何方?”猛然想道:“在眉州便听他说要去杀倭贼,那定必是向东哼!淫贼也要杀倭贼?岂不是狗咬狗?”忍不住又是扑哧一笑。 正值此,却见东方夜空一亮,竟又是先前那般炸开一片烟花。静女心下一紧,策马急驰。约摸半柱香时间,远远可见十数条身影似正打斗,静女俯身贴在马颈,直奔过去。 近至数十步距离,静女已瞧得分明,却是第五安与十数名黑衣人正在打斗纠缠,遂轻喝一声,让白马加速冲向人群。 此十数名黑衣人正是先前追击第五安和静女的锦衣卫,却又比先前更多出六人。第五安不知他们用甚方式追上自己,但却知道空中炸开的烟花确是他们联络的信号,此时见黑衣人又放出信号,心中不免微微着急。 新加入的六人身手显然比先前七人更强一些,第五安虽然不至于落败,但一时也不能脱身。偌若对方再来些援手,则情况必是不利。 此时刚好被黑衣人挡住视线,第五安并没看清来者是谁,只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为是对方的援手赶至,当下内气强行,连连打出乾象指,将周身十数名黑衣人逼得倒退开去。 刚觉眼前开阔,第五安又见一道黑影瞬时即至,同时伴随一声:“上马!”耳中听得竟似静女声音,当下不及细想,纵身跃上马背。 众黑衣人本有人多之势,外围数人早闻得马蹄之声,只是探望后发现仅仅是匹无人之马,且眼前对方强硬,容不得分心,遂未多加理会。 不想第五安身前刀气突然大盛,众黑衣人纷纷避其锋芒。就此一瞬,那无人之马竟然如风一般冲过来,而第五安借机跃上马背,转眼远去。 众黑衣人愣过之后疾驰而追,但那马脚力甚雄,却是越追越远,最后只得放弃。静女此时却明白黑衣人追踪本事不凡,遂纵马疾奔,不敢停歇。 第五安扭头看着黑衣人渐渐远去,心下放松,却又发现自己双手搂着静女的腰,口鼻间幽香不断,双眉不知不觉便又扬起来。 手指抚处,竟是那般柔软;胸膛所抵,又是一番温热。第五安心神荡漾,暗道:“看来看去,还是这个妹子最巴适,偏偏性格比我雪妹儿还孬,不容易泡啊!”一时暗自嗟叹c浮想联翩。 一气跑出数十里,静女侧首回望,确定黑衣人并未追来方松下一口气。却猛然发现自己腰间被一双手紧紧搂住,肩头更沉甸甸地耷拉着一个脑袋,还发出粗重的鼻息,不由得瞬间大怒,曲起左臂便一肘扫了过去。 第五安似乎看见了又白又嫩的大长腿,又似乎看见了盈盈可握的一把纤腰,正自飘飘,却不防肩臂突然一震,整个人便已被一肘撞至马下,翻滚开去。 静女勒马怒视,说道:“淫贼,休得占我便宜!” 第五安摔得清醒无比,起身施礼道:“静女姑娘,我确未有此心思确未有过。”话是说得完整,声音却低了下去。 静女见第五安似在示弱,不由得心下一软,暗道:“两人共乘一马,却也不能全怪他贴得如此紧。”也便放低了声音,说道:“锦衣卫手段通天,说不得很快便追上来,还是继续赶路罢。” 第五安心中尚自窘迫,只道:“多谢静女姑娘再次相救,后会有期!”转身便向官道旁的山林走去。 静女喝道:“站住!谁让你一个人走?” 第五安停下步来,迟疑道:“此马虽健,却也不能长时载两人 静女道:“谁说让你骑马?” 第五安眉头微扬,暗道:“妹儿啊,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口中说道:“烦请静女姑娘说清楚些” 静女道:“我随你一同走小道。还有,静女便是静女,别老是姑娘姑娘的叫着,听着才烦。” 第五安道:“如此也好!静女姑你可想仔细些,我此去沿海却是杀倭贼,其凶险当比先前那些锦衣卫更甚。” 静女道:“我不管你杀谁,我只管你伤好了,便一剑杀了你。”说罢翻身下马,又将马鞍c缰绳取掉,在马臀上轻拍数下,让那白马向来时之路跑回。 第五安静静地看着静女做这一切,顺带将她曼妙身形暗暗瞧了个遍,扬眉暗道:“妹儿啊,你到底为啥子非要死皮赖脸跟我同路?要是看上我了,就不要对我这么凶噻”忽觉得脸上火辣,赶紧说道:“果然是老马识途,好马啊好马!” 静女瞪上一眼,率先向山林行去。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平沙七落雁 『书云阁www.92215.net 』,。 入得山林,静女身形遽动,疾驰向前。 第五安先是不紧不忙地跟着,后见静女身形越发快速竟似有比试之意,当下求胜心起,亦提气狂掠。 至天拂晓,二人已行至泰州境内。 第五安停下身四下打量一番,待静女跟上来方才说道:“白天容易被锦衣卫察觉,不如就此歇息,待晚上再赶路?” 静女停身急喘,并未理睬第五安。一时脸若桃花,尽是人见犹怜的柔美。半晌却狠狠瞪上第五安一眼,说道:“伤势可愈?” 第五安认真说道:“多谢关心。” 静女没好气地说道:“谁关心你?若是伤好,我便提剑杀你!” 第五安一怔,说道:“未曾见好。” 静女再瞪一眼,说道:“没好还奔得如此快?叫你笨牛倒是冤枉了你,当是兔子才是!” 第五安低头不语,扬眉暗道:“怪我咯?你有本事就来撩起我裤子看一眼噻!唉,说是说,这种凶神恶煞的婆娘泡不到也罢!”如此一想,瞬时觉得无比失落,真真郁闷不已。 静女见第五安不说话,心下更恼,无奈全身乏力,只得倚树而坐,说道:“我饿了。” 第五安心中尤自郁闷,闷声不语地生起柴火,再射下几只鸟雀烤上。 静女看着第五安默默作着这些事情,心下忽觉自己有些过分,当下暗道:“我为何如此恼他?确似有些不该为甚要怜惜他?哦,是了,我本是要杀他,杀之前待他好些也是应当。”遂无话找话地与第五安说些如何烤炙鸟雀的废话。 第五安见静女语气忽地柔和下来,不禁暗自窃喜,扬眉忖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看八成是这个奸字!毕竟我苏安一表人才c风流倜傥”先前黯下的心情瞬时飞扬起来。 歇至天黑,二人再度疾驰。 此时第五安则知晓好男不与女斗的道理,便有意落于静女身后,始终未发全力。静女自是知道第五安让着自己,便暗暗告诫自己对将死之人须得好些,遂也不恼。 此夜相安无事。 次日天亮,静女又道:“伤势可愈?” 第五安想也未想便答道:“未曾见好!” 静女闻言亦不再多说,坐地休息,任由第五安去寻水觅食。至闲时,二人再说说修行方面的废话,竟渐渐投机起来。 第三日夜里,第五安仍然坚持落后在静女身后,行至夜里子时,忽见静女在前方停了下来,似在发呆一般。 第五安掠身上前,问道:“有甚情况?” 静女喃喃道:“倭贼在哪里?” 第五安侧头一看,见前方已是一片空旷,在夜色里茫茫一片,隐有潮水之声,竟已到了海边,瞬时涌起一股豪情,说道:“倭贼自然是在海上,咱们下去海边寻找一番。” 静女并无异议,遂与第五安下山去到海边。 在海岸寻得半个时辰,二人非但没寻着倭贼,更是半个人影都没瞧见。见前方黑乎乎一片乱礁,遂掠过去歇息。 静女嗔道:“如此大的海,却去哪里杀倭贼?你不是以此作幌子罢?我可不管,只要你腿伤见好,我自当杀你。” 第五安没有回答,却突然低下头去,轻声说道:“爬下!”同时向南方望去。 静女俯下身子细细瞧了半晌,低声道:“那便是倭贼么?怎地看不清楚?” 第五安再瞧得片刻,说道:“却似锦衣卫?” 此时星稀月薄,在二人南方可见数条黑黑身影正向北疾驰飞掠。只是片刻功夫,第五安便看清是七名黑衣人。 静女道:“他们竟一路追到这里?再不走可就避不开了,走罢。” 第五安扬眉暗道:“那天本想是和他们交个朋友,没想到龟儿子些二话不说就暗箭伤人,搞得我在妹儿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今天再咋个都要找回场子。”口中低声说道:“一味避让并非上上之策。此时我们在暗c他们在明,倒不如先发制人!” 静女通过这两日和第五安的暗自比试,更加确定他与锦衣卫交手时一定是神思恍惚,究其原因则必是还念着画船上那些女子,当下心中气恼,将匕首递给第五安,没好气说道:“甚是!我正好让他们见识一下我山水荒的四海剑法,”遂与第五安紧贴礁石,密切注视着黑衣人的动向。 几息之后,七名黑衣人距离第五安二人所在礁石已不足三十步,却忽地全部停下身来。其中一人闷声一吭,从肩头扔下一砣黑乎乎的东西,瞬时发出一道凄惨的哭嚎。 静女俯在第五安耳边轻声说道:“定是锦衣卫,却不知又抓了什么人。” 第五安道:“锦衣卫抓的人自然是好人,不能再等,免得他们害了那人性命。”说罢忽地跃身而起,落下礁石后又用足尖轻点沙滩,再度扑向黑衣人。 静女紧随其后,几个起跃亦逼上前去。 七名黑衣人似是不防如此深夜海边还会有人,是以直待第五安一掌拍来方惊呼而散。却又极有默契,待第五安足一沾地便又忽地围上来,手握刀剑将他包在其中。 第五安身在空中便将黑衣人的行踪瞧得仔细,待足一着地,立即启步坤c震两宫,手中匕首飘忽如龙,端端刺向先前从肩上扔下人来那名黑衣人。 那名黑衣人一声轻喝,身形骤然后退,却正迎上静女后方刺来一剑。眼见他不可避让,不想他竟双臂一展,如雁一般腾空而起。 与此同时,另六名黑衣人身形已动,一时刀剑声如雨,纷纷指向第五安后背。 静女一声惊呼,伸手抓住第五安手臂一拉。第五安顺势前跃,身在空中便已回身打出一记乾象指。 却听一声脆响,一名黑衣人手中长刀斜飞,其他黑衣人身形顿时一窒。 值此,腾身起来的黑衣人刚好落地,大声说道:“且慢!足下是乾元宗何人?” 第五安一怔,正身说道:“在下第五安,乾元宗大弟子。” 黑衣人哈哈一笑,走上前来,抱拳道:“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原来是第五兄弟,实在意外,实在欣喜。” 第五安听出黑衣人话下非敌之意,赶紧还礼道:“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黑衣人扯下面纱,却是个虬髯大汉,笑道:“在下落雁门古醉,”指着围上前来的另六名黑衣人说道:“我师兄弟七人,蒙江湖朋友错爱,枉称一声落雁七侠。” 第五安向众人一一施礼,说道:“原来是古大哥和同门师兄弟,久仰久仰!” 静女先前从背后一刺而被古醉避过,心中颇为不服,正欲提剑再上,却不防眼前发生如此变故,自是再不能动手,忍不住低声嘀咕:“方才问了姓名,却说甚久仰,真是虚伪!” 第五安听得真切,却怕古醉等人听着不适,赶紧再度向一众人等见礼问好,相互认识。 古醉将众黑衣人一一介绍,分是二师弟来士卧c三师妹郑沙c四师弟詹雪场c五师弟稽子君c六师弟任莫c小师妹惠笑。 众人纷纷扯去面纱,与第五安还礼,分道久仰久仰c幸会幸会。 第五安笑道:“不知古大哥深夜至此有何要事?” 古醉一拍脑门,笑道:“早闻第五兄弟大名,今日见着难免高兴,倒险些忘了正事。”扭身指向沙滩,说道:“这贼人叫徐思华,竟然勾结倭贼残害我大明百姓,今夜我等便是欲将那帮准备偷偷上岸的倭贼一网打尽。” 徐思华正是先前被古醉从肩上扔下之人,本自哭嚎不止,却因第五安突然掠来而惊得忘了发声。此时见众人又看向自己,赶紧哭将起来,嚎道:“大侠饶命啊!我上有老母c下有幼子,我实在迫不得已啊。” 第五安见此情形,瞬时记起想得美当初说的事来。当时听想得美说有大明贼人勾结倭贼,自己心底还颇不顺畅,只道是想得美信口胡说。谁曾想这一切竟是真的,自己却不是冤枉了她? 如此一想,第五安又气又愧,脑中觉得此般害自己同胞者比倭贼更可恨,口中嗫嚅半晌,却只端端喝出一声:“一派胡言!” 来士卧摇头道:“他这话却也不虚,我们曾擒得多名勾结倭贼的恶人,原本都靠海养家的穷苦人,实因禁海之令而生计艰难。所以对这等恶人,我们只是让他们引路来将功赎罪,将倭贼剿杀便可,并未为难他们。” 徐思华闻言大喜,叩头不止,连连说道:“大侠放心,我定当引你们前去,绝不敢使诈!” 郑沙娇斥道:“你却记着,如若再有下次,定将取你人头!” 徐思华赶紧叩头道:“不敢不敢,绝对不会有下次。” 第五安见此情景便不宜再说些什么,皱眉暗道:“其情虽可谅,其理却难恕。我纵然饿死,也绝不作出如此丧天害理之事。”忽又扬眉暗道:“安哥哥,你确定?”不禁微微一愣。 古醉笑道:“第五兄弟,你今夜却又是为何而来?” 第五安回过神来,说道:“我正是奉师命前来杀倭贼。” 古醉等人大喜,一片深明大义c铁骨侠情的赞美之声卷袭而来,听得第五安脸上滚滚发烫。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深海现倭船 『书云阁www.92215.net 』,。 正欲谦逊一番,却听得静女冷哼一声,第五安赶紧说道:“古大哥,杀倭贼是我等份内之事,自然义不容辞,眼下当抓紧时间罢?” 古醉正色道:“第五兄弟所言极是。”俯身将徐思华拎起来,喝道:“速速带路。” 第五安见静女转身迈步紧随古醉而行,上前说道:“你就不去罢?” 静女瞪上一眼,说道:“我自然要去若则你跑出海,我又去哪里杀你?” 第五安本是觉得出海杀倭自是极为凶险,是以真心相劝,不想静女非但不领情,还杀字当头,当下微恼,扬眉暗道:“瓜婆娘咋个这么没心没肺喃?好话歹话都听不出来。”不曾想这念头十分强烈,自己都未注意到口气却有些冷:“若想杀我,确要些本事才行!” 静女自打识得第五安以来,却是第一次听着他用如此口气说话,心中莫名有些委屈,想也未想便霍地扬起手中长剑,恼道:“试过不就知晓?” 第五安先前并未与古醉等人介绍静女,一则内心认定静女不会同行出海,与众人就此别过便罢;二则却是他不知如何介绍身边这位口口声声要杀自己的女子,总不能与众人说她是与自己如影相伴的仇人。 况且这仇人与自己到底有何仇,第五安至今仍是一头雾水。 故而眼下突发如此情形,古醉c来士卧等男子倒没有多想,只是微微一怔,暗道:“好性烈的女子!” 郑沙与惠笑身为女子,自然心思细腻,见第五安与静女相貌般配却又恶言相向,便暗自猜测了一个相去十万八千里的不离十,认定二人必定是正闹着性子的小情侣。 郑沙上前将静女长剑按下,笑道:“妹妹何必跟他置气?咱们女子可不输于任何男子,杀倭贼自然少不得咱们。” 惠笑年仅十九,性子又比郑沙活泼许多,笑道:“对啊,咱们三姊妹同心协力,待会和他们比比,看谁杀的倭贼多。” 静女看惠笑与自己年纪相差不多,且又开朗,遂有好感,更觉得郑沙像个大姐姐一般,又觉得自己与第五安这番见气实有有些莫名其妙,遂立时收剑轻笑,道:“正是,两位姐姐走罢,不必理会他们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挽上郑沙与惠笑便走,果真不理会第五安等人。 古醉等人则似恍然明白情由,逐次在第五安肩上拍上一巴掌,长叹一声c摇头便走,神色自是相当理解。更有稽子君拍了巴掌不说,还对第五安作了个无形的嘴形。 第五安话出之后自己也察觉语气有些不善,遂暗暗自责这些天来不但未将脑中那些古怪念头克制,近来反倒出现更为频繁。肩头被古醉等四人拍过方才回过神来,随即便被稽子君连拍带安慰,不由得呆立滞后,喃喃道:“悍妇?却与我何干?”愣了半晌才赶紧追上前去。 上得礁石,徐思华领众人沿浪石相接处前行百十步,然后猫身去得一个洞内,半晌从洞中晃晃悠息荡出一条不足两丈的舢舨。 众人上船持浆,向海深处划去。 过得大半个时辰,第五安眼里已是茫茫一片,深黯的海水漫无边际,四下延伸到漆黑的夜色里。 正所谓无风三尺浪,此时海上虽无风暴,海水却层层叠涌,让舢舨如风中孤叶一般颤颤巍巍,看得第五安暗暗心惊,扬眉忖道:“稳住稳住,千万要稳住。这时搞翻船的话,我那几下狗刨担怕游不回去哦。” 稽子君与第五安同坐一排,正自与他说着往昔与诸多上岸为非作歹的倭贼如何厮杀,半晌不见第五安回应,遂侧首一看,笑道:“第五兄弟,你不会水?” 第五安讪然道:“我此番乃首次下山山中水浅,不便游水。” 此言一出,众人哄地一声笑开来。 第五安面上发烫,扭头问道“古大哥,怎地还不见倭贼?莫非徐思华骗我等?” 徐思华闻言惊道:“不敢不敢,大侠莫急,再向着正东直行半个时辰,就会见着他们的船。” 古醉哈哈一笑,说道:“第五兄弟,谅他不敢诓咱。现在不比以前,倭贼确实少些。自打朝迁颁布《擒获倭贼升赏格》,水师军士斗志昂扬,杀倭之心甚切,大大挫了倭贼的锐气。近几年来,倭贼明目张胆上岸掠杀的情形明显减少,大多时候只躲在海深处,像今日这般等人通信后方敢上岸偷袭。” 第五安道:“水师威武,可敬,可敬!” 稽子君嘁道:“不过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罢!获倭船一只及贼者,佥事升同知,同知升指挥史,还得赏白金五十两。普通军士擒杀倭贼一人,亦各得白金五十两。如此美事,何乐而不为?” 第五安道:“如此亦可敬也。”看向徐思华,说道:“却是这般贼人可恶,无端引倭人入寇,害我兄弟同胞。” 徐思华埋头划浆c不敢多言,见第五安再次言指自己,只好解释道:“大侠有所不知,此处贼人约有五十多人,倭人十居其八,但领头的叫张保,是张阿马的儿子,却是我大明人氏。我虽罪该万死,却不是与倭人通风报信。” 稽子君见第五安似有不解,遂道:“张阿马是这一带有名的海盗,洪武二十四年被朝廷剿灭。张保侥幸脱逃,便纠结数十倭人长匿深海,侍机作歹。” 第五安点头不语,心下却澎湃起来,暗道:“格龟儿子,汉奸!”忽想到后世清军入关c倭国侵华时多有汉人出力卖国,一时间甚是郁闷,心中似有一种愤概,却又说不清楚到底是甚。 如此过得半个时辰,远处忽现一点灯火。徐思华说道:“各位大侠,那便是张保的船,可要想靠近他们,却得听我招呼。” 任莫正坐徐思华身侧,闻言便一巴掌拍在其后脑上,喝道:“我落雁七侠竟要听你招呼?第五兄弟又是何人,亦得听你招呼?” 徐思华点头哈腰赔上笑脸,说道:“大侠有所不知,我素来都是单独与张保联系,眼下舨上这些多人,那张保肯定知晓不妥,只怕未等我们靠近,便被他们乱箭射死。” 詹雪场斥道:“废话少说,你只管划船便是!” 徐思华暗暗叫苦,却不敢再说甚,只得狠命划浆。此时海上渐有风起,正是顺风,众人齐力划浆,未过多时便已看清远处驶着一艘船。 待至那船数百步之遥,众人已看清那船首尖尾阔c两头高昂,两桅双帆,正是福船。船上火把晃动,人影绰绰,似在巡视周边海面情状。 古醉说道:“第五兄弟c各位师弟师妹,贼船高大,且又严防,我等需布置一番方可,切不可贸然行事。” 惠笑见静女一直默默不语,只道她仍在与第五安赌气,便笑道:“妹妹,你来说说,我们如何才能上得去贼船?” 静女此时却是有苦难言,第五安今世虽不会游水,好歹后世记忆中还会几下狗刨,她则是从小到大都未下过江河。只觉得海水深不可测,底下似乎有着甚怪物一般,更感觉那些个海浪涌得心中隐隐发慌。 闻得惠笑问自己,静女赶紧说道:“自然是杀上去!” 落雁七侠均暗道:“好气魄!”却又觉得哪里似有不妥,便都没再言语。 第五安扬眉忖道:“蠢货!”口中却道:“所言甚是!不过如此从船侧过去,极易被倭贼发现;船首尾两处高昂,将船上灯火遮掩,我们当从首尾处接近后再杀上去!” 稽子君点头道:“福船首尖尾阔,且多在船首置有碗口铳c喷筒类大桩火器,纵然被倭贼发现,他们也不便聚集更多人手,是以从船首方面悄然靠近比较妥当。” 古醉道:“那便如此罢。待靠近倭船后,我与第五兄弟先上船去暂行隐藏,你们沿船侧潜至船尾,当我与第五兄弟与倭贼厮杀起来,你们再从船尾上去,来个首尾夹击,定会让倭贼防不胜防。” 众人闻言叫好,再无异议,远远地将舢舨横划至倭贼福船的正前方,小心翼翼向其逼近。第五安等人俱是武林好手,虽然动静甚小,却将舢舨划得飞快,是以不多时两者之间便仅有数十步距离,船上大致情形也被看得清楚。 福船上火把晃动,不时有人在船身两侧查探,倒是船首高昂反倒无人出现。偶有说话谩笑之声,从船上隐隐传来。 古醉指挥众人放慢速度,让舢舨徐徐向福船靠近。同时示意众人屏声闭气,万勿惊扰到倭贼。 眼看便要抵至福船,众人突觉眼前一亮,却是船头出现一支火把,随即探出一个男人的脑袋。见其高举火把,抬首向前方眺望,却是没有察觉下面飘着一艘舢舨。 第五安等人赶紧屏住呼吸,手下悄悄发力,欲尽快将舢舨划至福船下沿。正值此时,却听到一声大呼:“张头领,有人欲害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箭走如游龙 『书云阁www.92215.net 】 先前十余人张弓射出第二轮箭,后涌之人已排成势,紧接着再度射出十枝利箭;几乎未有停顿,第三排箭又射向舢舨。 静女不知稽子君跃入海中之意,瞟见第五安竟单身掠向福船,不由得心下微惊,暗道:“真是笨牛!你如何上得去?”不待喝斥,便又听到船上嗖嗖一片箭来,只得长剑飞舞,将来箭一一格挡。 任莫等人此时已不再划浆,各持刀剑将射向自己的箭羽挡下,虽然此时来箭如雨,但众人只护住自身安危却不甚难。 张保回味过来是徐思华的声音,自当知道舢舨众人是敌非友。迅速指挥手下形成三层轮射之势后,念着先前舢舨上有人跃入海中便探头查看。刚刚探出脑袋,忽觉面上一凉,一道身影似鱼跃一般出现在眼前。 张保大惊,手中火把向来人猛挥过去,却感觉咽喉一凉,瞬时两眼一黑便甚事不知。 正是第五安纵身而至。 第五安身在空中便左手捏诀射中张保,同时右手匕首挥出,正中一名箭手耳根。待足下一实,立即掠向仍自向船下搭箭轮射的数十倭贼。 靠近船首一名倭贼正自搭箭上弦,身边同伙却突然斜倒在身上。当下心中一惊,扭头看见一道黑影如风而至,一声惊呼堪堪响起,咽喉便出现一个血窟窿。双手一松,箭从弦出。 第五安脚踏洛书九宫步快如闪电,撩手截住那只刚刚射出的长箭,以箭为剑刷刷刺出,正是乾宫剑法第三式天下有山。 众倭贼正自专注船下的舢舨,见舢舨上众人将箭羽尽数挡下,情知来人甚是英勇,不由得越发重视。突然感觉一侧似有骚乱,忍不住扭头相看,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左闪右挪,瞬息便倒下五c六名同伙,顿时哄然惊呼。 倭贼本是站立三排,此时惊慌中纷纷转身,队列当不成形,前方被第五安左冲右突更是乱成一团。 这些倭贼均在海上以盗为生,自也经历无数厮杀。前方之人虽来不及反应避让,后方之人却明白眼下情由,纷纷搭箭举弓欲迎来敌。只是第五安身形飘忽,又被前方同伙所挡蔽,却也无法将箭射出。 又有数人极为冷静,侧身跨步避开同伙,举弓瞄向第五安。 第五安手中长箭如矛,瞬息又刺杀三人,瞟眼见人群外立有数人张弓瞄准自己,左手便捏诀欲射。正在此时,却听身侧风声如啸,一片刀光闪过,正是古醉从身后窜出。 古醉听得稽子君唤叫,立时明白其意,只是不想第五安比他更为迅速,是以待稽子君再度从海面冒出头时方借力上得船来。 二人一前一后上船不过两息时间,古醉本就刚勇,眼见第五安在众倭贼面前如入无人之境,顿时豪气大发,一刀下去直接将一名倭贼头颅砍飞,溅得满面鲜血。 古醉身侧数名倭贼被这一刀惊了魂,哄地退后;后方倭贼更是转身便跑,口中呜呀咕叽一阵乱叫。 第五安瞟着古醉神勇,心中大定,手中箭矢如利剑一般游走如蛇,与古醉手中长刀各制一方,片刻之后舱板上便躺下二十余具倭贼尸首。 二人抬头一看,见后方十余名倭贼已奔出二十步外,当下二话不说飞身向前掠去。却突然感觉眼前一亮,紧接着传来数声巨响,数十道破空声尖啸而至。 “火铳!” 古醉大叫一声,手中长刀飞舞,叮叮当当溅飞一片铅弹c铁弹。然而弹丸到底不比箭羽那般长而显眼,一枚铅弹透过刀光之隙正中古醉腰侧,瞬时鲜血直流。 第五安则在察觉眼前一片火红光亮的瞬间便已拔地而起,将眼下情况瞧得分明。见古醉倒地,他双手疾打两道乾象指,待足尖沾地便一窜而去,把古醉拎起来。 古醉裂嘴笑道:“无妨!再杀过去”话未说完便觉眼前一亮,又是几声巨响。 第五安眼神平静,身形却快如鬼魅,右手抓着古醉,左手向破空声传来方向打出一记坤象指,同时纵身跃至船首。 船首有两尊碗口铳,旁边堆叠着数个半人高的木箱。第五安纵身过来,与古醉倒在木箱后侧。与此同时,木箱另侧传来一片沉重的扑扑声,却是数十枚弹丸尽数射进木板。 二人起身蹲靠在木箱一侧,刚想抬头看看情况,突闻十数枝箭羽呼啸而至,或扑扑钉在木箱上,或嗖嗖从二人头顶射过。 待箭羽射过,第五安再冒出头,却又是火光一亮,数只火铳再度齐齐射将过来,只得又蹲下身来。 一时间箭羽c火铳交替而发,二人竟无法抬头。身后木箱先是扑腾直响,后来便有些吱呀之声,似是要裂开一般。 古醉点穴止血,裂嘴而笑,说道:“第五兄弟,你莫不是头回遇见火铳?不用担心,火铳充药填弹颇费周折,而箭矢数量亦当有限,倭贼撑不了多久” 第五安忽地打断古醉,侧头着着两尊碗口铳微微皱眉,说道:“这些木箱里应当是铳炮弹药?” 古醉脸色一僵,说道:“正是!”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凭空现惊雷 『书云阁www.92215.net 』,。 第五安闻言不语,只将眉头紧皱,忽地侧身倒地向船弦翻滚而去。 古醉见第五安突然置身木箱之外,全然不顾箭羽铳弹,不由得心下大惊。尚未来得及嘱其小心,却见他身形一闪,已然纵身飞起。 第五安未与古醉说明情由,心中却是有所打算。 当下身形如风,脚尖在船弦一点,忽地向船中桅杆而去。人在空中,手指捏诀射断桅绳,数丈高的帆布哗啦落下。第五安一手抓住帆布,伸脚在桅杆上用力一踹借力而返。 值此,又闻得数声铳响,数十弹丸尖啸而来。第五安身形急坠避开弹丸,手中帆布掷出船弦。同时扑跌倒地,又翻滚回木箱后侧。 帆布一头搭在船弦被风吹动数步距离便卡在船弦护板之上,侧翻形成齐人高的布墙,在第五安二人和倭贼间拉起半道遮拦。 第五安刚刚稳住身形,又有十数枝箭羽穿破帆布射中木箱,紧接着又是一通火铳乱射。如此之后却再无铳箭射来,唯听得人声叫喊,似在传令布阵 按福船规制,一般于船体中间设有三层船舱。底层多用于堆放土石,以镇船体;中层是船上之人休息之所;顶层则为操练锻炼之用。 此时三层舱上站着一个独眼男人,名叫张继得。 眼见第五安突然从船首冒出,并且瞬间杀死张保,张继得心中暗暗吃惊。不过他跟随张保多年,实领张保军师之职,此时却是惊而不慌。他未下令舱中倭人迎上船首与第五安二人拼杀,而是让二十余人速速持铳拿弓。 张继得令十人持火铳,分两轮填装。因火铳须导燃引绳,故发射间隔时间较长,他又令十人持弓在火铳发射间际压制对方。 这一摊事准备妥当,正逢船首十余倭人逃回,张继得当即下令火铳c弓箭手射向第五安二人。 眼见对方退到船首,且其中一人明显负伤,张断得心中已有胜数,遂急步走下船舱,对众倭人说道:“你等莫慌,这帆布横在中间,我们确然看不见他们,可他们却也看不见我们,须得如此” 众倭贼常年在大明沿海干着烧杀抢掠的行当,对大明官话却也听得明白。待张继得一声令下,众倭贼立即涌出船舱。 上得舱板,十名持火铳的倭贼分成两队,分别猫身窜到福船两侧;十名弓箭手亦分两队,与火铳手保持着五步距离;中间则有十名倭贼,赤足敞衫,双手紧握倭刀。 三十余名倭贼猫身轻步向船首推进,张继得率四名亲随站在二层船舱紧密注视。 按张继得布置之意,当是被帆布遮挡这一侧的火铳c弓箭手突发袭击,将木箱后的敌人逼至视觉空旷的右侧,待敌人无木箱遮挡时右侧的铳箭便可大展威风。 如此一来,纵然铳箭不能击毙敌人,也定能令其手忙脚乱。届时,中间十名武功不弱的倭人便可趁机乱刀将其砍死。 眼见众倭人距离那道呼啦作响的帆布越来越近,张继得心中亦越发紧张和兴奋。正值此时,他却觉得自己眼花一般,似是看见从帆布左侧突然冒出五条黑乎乎的人影。 一怔之隙,张继得眼前便是火光一亮,紧接着一声铳响,却真是从船弦涌出五人,瞬时冲进左侧十余名铳c箭手之中。再一眨眼,又是数声铳响,左侧十数人已乱成一团。 左侧这一变故十分突然,右侧的火铳c弓箭手惊诧莫名,又不能发射铳箭,便呆在原地。中间十名持刀倭人反应倒快,呜呀叫着冲向福船左侧 第五安与古醉掠上福船后立即将船弦一众弓箭手杀退,舢舨上来士卧等人便没了任何威胁,甚至没有任何人理会他们。 静女正待学第五安二人之样杀上福船,稽子君却从水底潜回舢舨,说道:“二师兄,我们当按先时计谋从船尾上去,此时倭贼混乱,正是大好时机。” 不待来士卧回答,静女抢先说道:“不成,他二人怎敌得过那么多倭贼?” 来士卧略略思忖,说道:“静女姑娘莫急,第五兄弟和大师兄均是一身好本事,想来应该无妨,我等速速从船尾上去,全奸倭贼才是最要紧的。” 正说话间,突闻福船上传来数声异响。 稽子君惊道:“这是倭人短铳,发射起来却比我大明火铳快得许多!” 静女拾起浆来,狠狠说道:“你们从船尾上去,我却等不及。待靠近福船,我先上去。” 此时舢舨已被海浪涌到距离福船三十步开外的地方,众人不再多说,齐力划浆。听到船上铳c箭之声甚烈,均是隐隐发急。 待至船下,静女正欲拔剑起身,却感觉眼前一花,一块巨大的帆布从船弦垂下,随风呼呼飘摆。 来士卧见状微微一愣,又听到船上铳箭声突然停止,急忙叫住静女,对众人说道:“事必有变!我们兵分两路:四师弟c五师弟仍从船尾包夹,其余人等立即上船!” 众人不知船上情形,十分担心第五安二人安危,自然并无异议。来士卧c郑沙c任莫c惠笑和静女五人飞掠而起,拽住帆布翻身上得船弦。詹雪场c稽子君二人则速速将舢舨划向船尾。 静女率先跃起,刚上得船弦眼中便看到众多倭贼尸首,却不知第五安二人情形如何。又见尸首当中还猫着五名贼头鼠脸的倭贼,想也未想便挺剑刺去。 众倭贼均是亲眼见过第五安二人的厉害,脚下又横七竖八躺着同伙的尸首,自是越靠近心下越是紧张,纷纷点燃火铳引线,将铳口齐齐对着帆布后面木箱所处的位置。 福船上光线并不充足,仅是船弦插有稀疏的几根随风摇晃的火把。静女等人出现的地方正是最为暗晦之处,众倭贼猛地见着近乎凭空出现的几道黑影,不由得暗自一怔。 最前面那火铳手瞪大眼睛瞧着静女等人,愣是没甚反应便被一剑刺进胸口,倒下之时手中火铳引线燃尽,砰地一声冲着天空射响。 静女听得来士卧等人风声掠过,知晓不须自己理会其他持铳的倭人,便拔剑跨出,将数步外一名倭贼手中弓箭劈飞,顺起一脚将其倒踢开去。 来士卧四人仅比静女晚得一两个身位,亦是瞬间而至。见静女率先欺向倭贼,四人亦各自寻得对手分掠而上,一手撑起对方火铳,一手持刀剑捅入对方胸腹,眨眼间五名倭贼毙命。 与静女不同,来士卧等人与倭贼相杀多年,手段更为实用。彼此间又极为默契,手中刀剑捅入倭贼胸腹后再双臂一抡,便将倭贼尸首甩出砸向数步外另外几名倭贼。 是以五人虽然出手时间不一,结果却是齐整,五名倭贼弓箭手同时被丢翻倒地。 说时迟,那时快。张继得只眨了几下眼,便看到左侧火铳手或倒或飞,而五名弓箭手也紧跟着翻倒在地,不由得又是一惊。好在中间十名倭人均是船上身手上佳者,已然冲向来犯之敌。 张继得心念急转,正欲指挥右侧发呆的十名火铳c弓箭手上前迎敌,眼前却突然一亮,紧接着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 这声巨响和先前任何响声迥然不同,不仅声震如雷,而且蕴有让人心悸的肃杀之意。 巨响未消,张继得身侧便是一片咔嚓脆响,随即船尾又传来一声沉重心悸的震动,整个福船晃动不止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歪打而正着 『书云阁www.92215.net 』,。 古醉听得第五安问起木箱内是否铳炮弹药,只道是他担心弹药被火铳打得炸开,心中亦是吃惊,尚未来得及细问,却又见他飞身出去拉下船帆。 待第五安复返,而对面倭贼的铳c箭也突然停止下来,古醉心下微定,扶起第五安,说道:“第五兄弟,你这是何意?纵然用帆布遮挡,也难以避免铳炮弹药爆炸。依我之意,不如趁现在直接杀过去,只要近得身去,倭贼铳箭便没了用处。” 第五安微微一笑,说道:“古大哥放心,倭贼以海为生,自然将船只看得如性命一般,岂舍得让它炸毁?” 古醉微微一愣,再反身掀开木箱,见里面果然是黑乎乎一堆实心铁丸,并未有抧马丹c震天雷之类爆炸之物。又侧头看到碗口铳药室口露着引线,立刻明白第五安的算计,喜道:“倭贼视船为性命,我等却视如草芥,哈哈!” 二人心意相通,不再多说,弓身将碗口铳调了个头。第五安闪到船侧取过一只火把,古醉抱出一枚铁丸。 碗口铳铳口如碗,虽然便于安放大型弹丸,此时却也有弊端。若是铳口朝上,则不能平射到前方船舱;若将铳口调低,铁丸却又安置不稳。 第五安曾听自己那位见多识广的二师弟说过铳炮如何使用,却不知道此等细节,只道铳炮发射时间较长,是以取过火把便顺手点燃引线。 古醉本是熟知碗口铳这一特性,却不防第五安已然点燃引线,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将铁丸放进铳口又赶紧将碗口铳拦腰抱起,慢慢向下调整射角。 第五安却是不知,那张保因今夜有战而早做了准备,不但将碗口铳火药填装,且将引线置得甚短。此时见古醉如此,始明白自己有些着急,赶紧插好火把与他一道抱住铳身,小心将铳口下压。 福船虽然巨大,但此时风浪渐甚,也避免不了轻微摇晃。第五安二人不会被摇晃影响,但却必须小心翼翼掌控手中力量,既要保证射中船舱,又得避免铳口铁丸掉出。 正在此时,右前方忽地冒出数条人影,瞬时又传来火铳巨响和厮杀之声。二人情知是静女等人与倭贼交手,心下微微着急。正逢福船一晃,二人手中力量稍失,铳口随之一沉,铁丸松动下滑。 巧则此时引线燃尽,轰然爆开。铁丸略略下滑便被射出去,穿透前方二层船舱,直击船尾,却是歪打正着。 第五安二人被震得松开双手,各自退后一步又借势向两侧掠去。第五安掠向右侧静女等人,古醉则掠向左侧 静女踹飞一名倭贼,迅速四下打量,却未发现第五安身影。又听得一片怪叫,见十余名倭贼双手持刀扑将过来,只得挺剑迎敌。 十名持刀倭人反应极为迅速,本已奔至静女等人数步之距,不防数名同伙的身体倒飞过来,只得收足避让。 值此,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似从帆布中间冒出一道黑乎乎的闪电,夹带着热浪忽地从持刀倭人中间穿过。 瞬息过后,两名倭人倒在舱板上翻滚惨叫c痛苦不堪,另八名倭人则惊而呆立。又忽地瞟见半空中出现一道身影,尚未看仔细便听到嗖嗖两声,又倒下两名同伙。 此等倭人均是倭国没落武士c浪人,不得已而浪迹海外c混在张保手下,所谓的武士精神早就湮于生计。人多势众打打顺风仗或者欺负寻常老百姓倒是没有问题,眼前这般情况却是保命要紧,是以余下六名倭人怪叫一声撒腿便向船舱方向狂奔。 静女等人正待迎向持刀倭人,却也被这声巨响一惊。脚下又开始晃动,便也停下身来。又见侧方闪出两道身影,一时呼声陡起,谁也顾不上去追杀逃蹿的倭贼。 静女喜道:“第五安!” 来士卧四人惊道:“大师兄!” 第五安飘然落下,顾不得与众人招呼,又急急向另一侧掠去。静女等人纷纷跟上,顺手将尚未起身逃命的数名弓箭手砍翻。 古醉与第五安同时从帆布后掠出,所遇情形却大不一样。 因左侧未有帆布遮挡,十余名倭贼惧第五安二人突然杀出,是以比另一侧倭贼推进得慢些。见另一侧突然发生变故,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倭人手中火铳是短铳,须得自己点火自己瞄准。按张继得的布置,他们当比另一侧火铳手晚些点燃引线,此番变故后却不敢再点火,只怕铅弹c铁弹不长眼,伤了自己同伙。 持弓箭的五名倭人则早已将箭搭在弦上,见另一侧突发变故便举弓拉弦。只是那侧众多的身影晃动c难辩敌友,却是迟迟射不出去。猛然被那震耳欲聋的巨响一惊,脚又是一晃,不由得身体后仰,箭指半空。 与此同时,五名倭贼瞟着半空中一道身影扑来,便本能般微转箭头,指松而射。慌乱之中,却有两人射偏。 古醉人在空中,手中又无长刀,见来箭避无可避,只得双臂圆抡将两只箭羽格开,却被另一只箭羽射中腹部。瞬时内气一松,直坠而下。 火铳若无火,则连烧火棍都不如。五名持铳倭贼见古醉虽中箭坠落,却是个怒目圆睁c脸上满是血迹的虬髯大汉,甚是凶恶,遂迟疑不敢上前,又听得对侧敌人呼叫,干脆转身便跑。 五名弓箭手本有心搭箭再射,听得身后数人狂奔而去,心下立即发虚,又瞟着对侧敌人掠来,便也弃弓而逃。 第五安等人无心理会倭贼,只将古醉团团围住。第五安担心倭贼铳箭再射,遂让众人将古醉抬至木箱后,方才细细查看。 古醉见众人关切,笑道:“无妨,没射中要害。”话落手动,竟自己将箭拔了出来。 第五安心下一凛,却没言语,只是赶紧为古醉点穴止血,又让来士卧撕些布条将其伤口包扎,自己则皱眉不语。 静女直待第五安停下来方得以看清,见他脸上血迹点点,左侧脸更是黑漆漆一片。不知那只是溅的倭贼血和被碗口铳火药熏着,心中顿时一颤,右手向其脸颊轻轻触去。 不想第五安微微侧头,皱眉避开,静女不由得心下大窘,暗道:“我怎地做出如此亲昵举动?他又凭甚这样待我?他今夜为何像换了个人似的” 第五安虽然避开静女的手,实则属无意之举,更没想着如此有甚不妥,只因心中正思着另一件事太过专注而已。 半晌,第五安突然说道:“不好!” 张继得但觉身侧热浪腾腾,瞬时明白是船首敌人用碗口铳射中船舱船尾,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又听得头顶咔嚓作响,暗道一声“不好!”急忙一步跨出舱外。 待回头一看,却是二层船舱舱柱被碗口铳射断一根,三层横梁受力不起而断裂下落,唯幸并未完全垮塌。 正如第五安所料,张继得等人视船如命,先前怕毁坏福船,遂只用伤害力较小的火铳。此时见船舱被毁,手下亦死伤过半,不由得大怒,喝道:“将抧马丹窝蜂尽数给我拿来。” 张继得身后四名亲随与他感受一般,均被这一炮震得暗自心惊。闻得张继得此言,不禁有些迟疑,其中一人说道:“军师,火器虽然厉害,此时却不宜使用,还望军师” 张继得见那些平素自持刀法了得的倭人竟如丧家之犬回奔,更加气恼,说道:“我知道你等担心此船被毁,其实无妨。现在张保已死,那般倭人也不堪大用,此间再无呆下去的必要。马奎早有邀我入伙之意,不如索性将那帮贼人炸死,再奔马奎去。” 四名亲随自然知道马奎的大名,那是拥有四条船的大首领,见张继得如此一说,遂不再犹豫。 说话当口,六名持刀倭人和十名铳箭手先后狂奔而至。这些倭人聚在张保手下不过是混口饭吃,对张保并无敬畏之心,更何况张继得?此时惊慌未定,不曾注意船舱已是半塌,拥簇着张继得四人挤进舱去。 张继得身不由已,只能暗骂几声废物,忖道:“我若有数十马奎手下那般猛士,眼下几个贼人算个甚?”又恐倭人不同意与船俱毁的法子,只得抽身让四名亲随下底舱悄悄拿些抧马丹上来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消散在海里 『书云阁www.92215.net 】 张继得倒地片刻不闻动静,抬头一看两步之外有枚抧马丹,只是其引线完好无损,并未引燃,不觉有些愧然。再仰头一看,见一众倭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心下由羞而恼。当下铁青着脸站起身来,拾起抧马丹便伸向火把。 一名倭贼反应过来,纵上前来死死抱住张继得胳膊,说道:“不可以!” 张继得大怒,一脚将倭人踹翻,又要去点燃抧马丹引线。其他倭人亦反应过来,一涌而上将张继得扑倒在地。 张继得本是彪悍,怎奈被十多名倭人压住,却也动弹不得。挣扎半晌无果只好缓言作罢,让一众倭人放开自己。 刚刚站起身来,却觉眼前一花,脚下多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哧哧冒着火花。张继得想也未想便俯身将其揽起,顺势扭腰扔出舱外 来士卧等人闻见第五安突然说出不好二字,不禁一怔,忽又听得头顶降下两道风声,却是詹雪场与稽子君翻身落下。 詹c稽二人蹲身抬头,伸手说道:“抧马丹,好宝贝啊!”瞟见古醉一脸血迹地躺在舱板上,均是大吃一惊,赶紧上前询问详情。 第五安却是心中一喜。 先前倭贼未曾使用铳炮c震雷甚至喷筒等,必定是投鼠忌器,方才自己一炮打过去坏了船舱,极有可能让倭贼生起鱼死网破的狠心,那自然极为不好。 船首碗口铳弹丸虽然充足,却没有火药填装,仅能发射一弹。况且弹丸均是实心铁丸,自己并未有把握一举将福船完全摧毁。 倒是眼下这抧马丹使用方便又有准头,实在是好宝贝,唯一不美的是略略少了些。正在思量如何利用三枚好宝贝,却见稽子君霍地站起身来。 稽子君探得古醉既被倭贼火铳所伤,又被其箭羽射中,顿时大怒。见碗口铳后面舱板上插有火把,二话不说上前便点燃一枚抧马丹,转向扔向船舱。 众人顺势看去,见抧马丹端端扔进二层舱,心中均是一喜。片刻,突闻一声震响,爆出一团火光,却是在舱外。 稽子君一怔,又从詹雪场手中夺来一枚抧马丹。 第五安见状赶紧说道:“不可!且由我来。”遂上前从稽子君和詹雪场手中拿过两枚。 第五安眉头微皱,拿着抧马丹细细看了半晌,然后将其中一枚的引线掐去一截。众人不知其意,却猛地听到他大叫一声:“爬下!” 话音刚落,众人耳中便闻得一声巨响,同时脚下猛地一震。刚刚踉跄一步,又觉眼前一花,身侧木箱倾斜垮塌,滚出一摊铁丸。 与此同时,迎面传来嗖嗖箭羽声,紧接着又是数声火铳响和数十弹丸破空而啸。众人赶紧辩声腾挪,闪身避让。 第五安忽地后窜一步,将手中抧马丹引燃,再侧身跃起将其用力扔出。听得一声爆响,一团火光在舱前闪现,却是炸得早了些。虽然如此,近在咫尺的爆炸却也让倭人的铳箭声瞬时停了下来。 任莫为护住古醉而抱着其翻滚至碗口铳后面,古醉自然没事,他自己肩上却被铅弹射中,不由得大怒。见碗口铳药室口飘着引线,便顺手抱起一枚铁丸放好,又侧身取过火把点着。 不过任莫却是比第五安熟知碗口铳的特性,放置铁丸时拾起一小块木屑垫在铁丸下侧,然后再压低铳口,直直对准船舱。 铳炮轰地一声炸响,铁丸直射出去。此次则是正打正着,又击中第二层船舱,瞬时咔嚓一片乱响,第三层船舱完全塌下 张继得一阵后怕,怒道:“一群蠢货!差点被人一锅端了,还有脸要窝里斗!”上前夺过被倭贼抢去的抧马丹,掐去一截引线后点燃,狠狠扔了出去。 一众倭贼险些没了命,也无人再说张继得的不是。毕竟福船再怎么重要,比起自家性命来说则不算甚事,当下转身操铳拾箭对着船首一通乱射。 张继得叫上两名亲随转身往底舱走去拿火器,刚走得三c四步便听得身后轰然一响,赶紧伏倒在地。扭头看去,却见舱前硝烟犹在,三名倭贼已捂面倒地,嚎叫不止。 张继得愤然起身,指挥众倭贼填药备箭,却又猛然听到轰地一声巨响。这回却反应极快,知道又是船首铳炮发射,赶紧向舱后纵身一扑。 待稳住身形,张继得扭头看见船舱前半部已然塌下,三名嚎叫的倭人被掩埋其中,余下数人则如惊蚁一般向两侧翻滚开去,不由得叹道:“大势去矣。” 此时倭贼尚有十数人,绝大部分被炸惊了魂,纷纷滚进底舱;却有一人打急了眼,先是呜呀怪叫着拽下船弦一根火把,然后才扑地跳进底舱。 张继得唬得霍地跳起来,连两名亲随都顾不上叫,便一边暗骂蠢货,一边速速向船尾狂掠而去。 见船舱垮塌,船首众人大喜。 稽子君拔剑而起,冲任莫说道:“六师弟,你照顾好大师兄,我等却去杀尽倭贼。” 任莫这一炮放得无比畅快,岂肯罢体?遂扭头冲来士卧说道:“二师兄,你来照顾大师兄,我且去出口恶气。”说罢腾身而起。 詹雪场哈哈一笑,道:“六师弟等我!”紧随其后而去。 郑沙拉起惠笑,对静女说道:“妹妹,我们可别落后了他们!” 自上得船来,静女虽也手刃一名倭贼,但此番火器拼杀场景却是生平头回遇见,只觉得脑子隐隐有些发懵,不知该做些什么。 又见第五安与往日拼杀时总是显得有些恍惚的印象大不一样,却是极为冷静和果断,竟有些大将之风,更觉得有些茫然。 此时听到郑沙二人叫自己,静女暗道:“正是,可别输给了他!”便与二人一道向船舱奔去。 第五安亦觉时不可失,遂足下发力疾掠c后发先至,瞬时距离船舱便仅有十数步。忽见一串火花从舱板下冒出来落在脚下,想也未想便一脚踢飞。 那串火花倒飞回去,在船舱上空轰地一声炸开 第五安瞬时一悔,大声叫道:“任六哥,你等速速领着古大哥跳船,我去炸了这些倭贼!” 任莫等人心中的兴奋被这一声爆炸惊散不少,闻得第五安如此说亦不推让,纷纷向船首掠回。 底舱本就比前面舱板低些,此时三层舱垮塌又遮挡部分空隙。舱内倭贼瞧不见来人,忙乱中扔出一枚抧马丹却又似在半空炸响,一时便也不再乱扔,纷纷低头掐短引线,只待敌人露面再一举扔出。 第五安自然不会给倭贼如此机会,他踏出洛书九宫步,身形飘忽至船弦,点燃手中抧马丹再返身掠上垮塌的船舱。又从舱顶飞身掠出,在半空中看准了空隙将抧马丹准确掷进底舱。 第五安身体向船弦疾射而去,眼角余光却瞟见左手方有道身影站在船弦上摇摇晃晃,竟是静女。当下探手抓住船弦,扭身横掠过去,将静女拦腰抱住扑出船外。 与此同时,第五安堪堪听到一串惊天动地的爆响,身体便被一股强劲的气浪掀得失去平衡,与静女双双掉进海里。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翩翩徐公子 『书云阁www.92215.net 』,。 洪武三十一年,三月初十。 眉州城外的曲折山道上晃晃悠悠出现两匹上马,各自乘有一名年轻男子,前者一脸散漫,后者满眼新奇,却是徐景昌和福才。 福才向前望了望,说道:“公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却要走山路?” 徐景昌一身平服打扮,回头说道:“自然是游山玩水啊,难道你以为我是真心替宋忠跑腿?” 福才愤然道:“当然不是!公子现今是正四品的佥事,那得有多少正事要办啊!他宋忠凭什么令公子跑腿?” 徐景昌笑骂道:“你懂个屁!人家是指挥吏c正三品,自然可以命令于我。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他却是没有重振锦衣卫的心思,倒叫我等去暗查诸路藩王的护卫兵力,无趣啊无趣。” 福才道:“我看宋忠就是没安好心,此次湘王便不说,可他明知燕王是公子的亲姑父,却也叫公子去探听虚实,实在过分。还有上次秦淮河那事,那么多人都抓不回来一个疯子,公子要惩处手下本是理所当然,可他竟然拦着不让。” 徐景昌想着第五安那事,心头更加郁闷,摇头道:“唉,我看这锦衣卫算是赔到他宋忠手头了罢了,我正好去北平见见那三位表弟,几年不见,甚是想念啊。” 福才笑道:“公子想念的是高阳郡王罢?早些年公子倒是没少挨郡王的拳头。” 徐景昌虚眼想了想,也笑了起来,说道:“越打越亲热嘛!不过当初年幼,我与煦弟均不分尊卑,现在却不能再如以前那般。唉,无趣啊无趣。” 福才道:“我倒觉得不一定,郡王素来与公子交好,自身又喜玩耍,此番到北平定能让公子尽兴地吃喝玩乐。” 徐景昌勒马回头,指着福才笑骂道:“过来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我徐景昌是要干大事的人,岂能整日念着吃喝玩乐?” 福才嘿嘿笑道:“公子自然不是,郡王却是!此番到了北平,公子总得客随主便罢。” 徐景昌摇头感叹:“近来父亲常与我念叨,说是煦弟这两年忽地收敛了性子,不仅不再顽劣,甚至比同辈之人都要稳重。还有那一身武艺,听说是越发精进,啧啧,简直是万人敌啊” 福才翻身下马,嘿嘿笑道:“公子,下急才是万人敌啊,我实在憋不住了,见谅见谅。”说罢一溜烟钻进松林。 徐景昌哈哈大笑,翻身下马歇息。片刻后见福才出来,问道:“手中何物?” 福才道:“就是个木盒,我见着精巧,就拾了过来。”说着将手中那物递了过去。 徐景昌接过一看,瞬时皱起眉头,暗道:“伸手必被捉?曹国公府的东西怎会在这里?”口中问道:“在哪里拾到的?” 福才见徐景昌神色慎重,赶紧牵马带路,将徐景昌领进松林。 徐景昌领令福才将木盒放回原处,然后慢慢退步,细细地打量着林间情形。半晌,指着一处土丘说道:“掘开!” 福才从马背上抽出长刀,冲着那土丘一阵乱刨,忽地啊呀一声退了开去,叫道:“死人!” 徐景昌瞪上一眼,说道:“就剩骨架了,难道还是活人?”说罢从福才手中拿过刀来亲自己刨土,不多时便看见三具人骨。 福才小心翼翼上前来,说道:“公子,咱们绕道蜀陕是为了看这一路的好山好水,这些东西看着不好看呐!” 徐景昌嘴角含笑,道:“你懂个屁!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有趣。” 福才奇道:“公子诓我,难道死人还能说话不成?” 徐景昌啪地一巴掌拍在福才后脑,笑骂道:“跟我这么多年,却没学着一星半点的本事!你记着,死人不仅能说话,而且说的是真话。” 福才背心发寒,道:“那那他们说什么?” 徐景昌细细盯着人骨,半晌说道:“他们说自己死得很冤!尤其是这两人,是从后面被人杀死。只是脊骨上创伤却不是任何一种兵器所致,倒似剑气?”忽地微微一惊,说道:“乾元宗指象诀?第五安?” 正在此时,林间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自以为是的人我见得多了,但到你这般程度的却是头回见着,哈哈!” 福才唬得险些惊呼出来,赶紧扭头看到去,却见树上不知何时多出一名十七c八岁的男子,坐在树枝笑吟吟地盯着他们。 徐景昌亦是心中微惊,只是觉得男子的话虽然尽是揶揄之意,但面上的笑容却如此间三月阳光一般明媚,让人生气不起来,说道:“足下何出此言?” 男子依旧露出明媚的笑容,说道:“不说昔年大理段氏的六脉神剑自有后人,便说如今万山门的万山一抔和水云间的叠水诀,那也是运气成剑,你为何单单认定是乾元宗指象诀?到底是你和乾元宗有仇而想栽赃陷害,还是孤陋寡闻而不知万山门和水云间?” 徐景昌自招揽第五安失败后一直耿耿于怀,一方面对手下办事不力和宋忠袒护手下颇为不满,一方面却对第五安和乾元宗的名字更加熟悉。 先前也不过随口一说,却被对方一通抢白。徐景昌心下很想发作一番,但看到对方那明媚的笑容后却又不由自主地改口说道:“足下既然如此见多识广,想来也知道伸手必被捉这种迷药为何会出现于此?” 男子笑吟吟地说道:“见笑见笑,我也是花了数月功夫才搞明白。” 徐景昌心中一动,抱拳行礼,说道:“在下景昌,今日有幸识得公子,正是莫大的缘份,却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跳下树来,挠头道:“我最讨厌别人问我名字”忽地扭头向松林一侧看去,二话不说拔腿便跑。 徐景昌愕然,紧接着听到林间传出一道女子的声音:“任建建,你给我站住!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男子头也不回,叫道:“易囝囝,你还要不要脸?”脚下不停,几个闪挪便隐于林间。 徐景昌眼前一花,见一个绿裙身影一闪而过随男子而去,半晌回过神来,叹道:“若有哪位女子这般追我,那真是有趣啊有趣。”当下再无心思欣赏人骨,唤过福才继续上路。 一路游山玩水,徐c福二人直至五月初四方至北平。 至燕王府,徐景昌不像去其他府宅那般表明锦衣卫身份而入,而是恭恭敬敬递上拜贴。 片刻后,燕府下人将徐景昌领进府来,迎来的却是燕王世子朱高炽。 待徐景昌正式见礼以后,朱高炽笑道:“多年未见,表哥倒是愈发洒脱,此番到北平却为何事?” 徐景昌道:“殿下见笑,如今我是心灰意冷,不过四下闲逛混些日子。因念着几年未曾见过姑父,是以特来拜访。” 朱高炽笑道:“因数月前北塞时有残元各部骚扰,父王率护卫前去戊边,可能近些日子便还。” 徐景昌奇道:“现今残元还如此猖獗,竟然数月都不曾剿灭? 朱高炽笑道:“此次有些不同,你且猜猜是何事?” 徐景昌暗道:“我锦衣卫若是当年盛时,岂会没有这些消息?眼下却哪里猜得出来?”又不想拂了世子兴致,于是思索半晌,说道:“可是姑父主动进攻c深入漠北?” 朱高炽哈哈大笑,说道:“断然不是!表哥有所不知,此次却是因为残元内讧。这事说起来只能怪那个残元伪帝额勒伯克太过昏庸,竟然听信了瓦刺首领浩海达裕的话,说是人间最美貌的女子只有大汗才有资格拥有,便霸占了自己的弟媳豁阿哈屯,又杀死了亲弟弟鸿台吉。” 徐景昌笑道:“实在昏庸。” 朱高炽摆摆手,笑道:“此事没完,豁阿哈屯虽然遂了额勒伯克,却又想为夫报仇,便求那个伪帝杀了浩海达裕,偏偏那个伪帝竟还应了。如此一来,瓦刺各部便要复仇,其中土尔扈部的头领乌格齐哈什哈就率众起兵直接攻杀额勒伯克,据说两边都打得狠呐。” 徐景昌道:“姑父却要守着他们打完才还师?” 朱高炽笑道:那倒不是!只是那两边打起来后,别的小部落也跟着乱了套,有些更是趁机到我大明边塞来抢掠作恶,这却容不得他们!” 徐景昌面作恍然,又与朱高炽闲聊一番,最后方去拜见燕王妃徐氏。徐氏数年未曾见过自己侄儿,此时自然高兴,嘱徐景昌在北平多呆些时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神甲雪中行 『书云阁www.92215.net 】 但阿札失里能够做到。 不是阿札失里记忆太好,而是这十数人太过有名,至少在翁牛特部c兀哈良部,甚至鞑靼c瓦刺部中太过有名。 因为他们是十五神甲。 唯有十五神甲,方能像雪地狂风一般冲进两军厮杀当中瞬时斩落三十余人,并将余下五十余敌骑杀退五里之外,势如恶虎驱羊。 至于被十数人叫着大哥的那位矫健英武的年青男子,阿札失里不用他介绍也能断定,定是燕王第二子c高阳郡王朱高煦。 阿札失里是翁牛特部首领,亦是泰宁卫指挥史。 鞑靼部与朵颜卫的兀哈良部长期有冲突,这本不关阿札失里的事。虽然两卫与乌齐叶特部的福余卫都归附大明c受宁王朱权管辖,但毕竟只是名义上的建卫,实则是大明的附夷而已,三卫之间亦各自独立。 但自从蒙古大汗额勒伯克与瓦刺部土尔扈特首领之间开战以来,边塞众多小部落失了节制,竟出现在自己领地洮儿河附近,这就不得不让阿札失里重视和恼怒。 今日一早,阿札失里率五十亲骑巡视,不期与百十余自称鞑靼部的敌骑相遇。如同一头看见雄性同类闯进自己领地的狮子,阿札失里盛怒难忍,话不多说便抽马杀去。 令阿札失里意外的是此百余骑竟然彪悍无比,几番冲杀下来,自己亲骑损失三十余骑,却仅杀死对方二十余人。 敌骑先时似乎不想恋战,且战且退。后来见阿札失里迫得甚紧,却又杀气陡露,直至后来便有将阿札失里一行戮尽之意。 正值危急时,阿札失里忽地听到耳旁一阵呼呼风声,瞬时便看到一团雪花乱卷。这团雪花卷进敌骑阵中,卷起敌人一片惊呼c敌马惊嘶哀鸣,同时雪地里洒泼出一道道触目的鲜血。 敌骑大乱,呼啸后退,马蹄踏出更大一片雪花。先时那团小雪花如影随形,渐隐于其间,最后便只看到漫天雪花,不见人骑。 阿札失里不明所以,怔了好半天才明白有人救下自己,当即喝令剩下的二十余亲骑追上前去。 行得一里路,迎头见十数骑大明服饰的男子翩翩而来。待来人见礼后,阿札失里恍然而感激:却是高阳郡王朱高煦救了自己 且又说朱高煦。 自获得朱棣准允后,一行十五人c四十五骑疾驰北上。经十五日,于昨夜抵洮儿河上游。众人虽然是三马轮乘,却也需要适时歇息,再给马喂些料c饮些水,毕竟前途还十分遥远。 今日准备再度启程,十四弟游万沧从前方探查回来,道是有外邦厮杀。朱高煦见一众人兴高采烈,便同意去看个究竟,至于是否与其厮杀,到时再定。 朱高煦十五人身系白布披风,马罩白布落套,在雪地里悄然而行。待走得近时,朱高煦竟看着有泰宁卫的旗帜,当即一声令下,众人松开备马缰绳,夹腿冲上前去。 一轮冲杀,斩敌三十余骑,又追敌五里许。朱高煦念着此行的重要目的而不欲节外生枝,便勒马回行,与阿札失里招呼见礼。 阿札失里与众人一一回礼,暗道:“我向来认为我翁牛特儿郎最是神勇,不想此些人战力竟远胜于我,看来归附大明之举实在是当下最为明智的选择。”口中说道:“多谢郡王出手相救,请与我回城,今日必要痛饮一番。” 因燕王府长期与泰宁三卫做战马贸易,朱高煦对阿札失里早有耳闻,笑道:“指挥史,酒就不饮了,倒是希望以后多卖与我些马匹,再把价银放便宜些才好。” 阿札失里哈哈大笑,说道:“翁牛特人敬重勇士,郡王就是勇士,就是蓝天上飞得最高的雄鹰,莫说价银便宜些,便是白送也不是问题。” 朱高煦亦哈哈大笑,说道:“白送可不行,你便是愿送,我也不愿收。” 阿札失里再道:“郡王不仅是勇士,还是恩人,我阿札失里绝对不是知恩不报的小人。郡王若执意不收,那我便欠下你这个人情,你可随时来取。” 朱高煦道:“指挥史言重了,泰宁卫将士为保我大明北疆安危甚是辛苦,我等不过是尽尽份内事罢了。”略略一顿,正色而道:“不过,正所谓人有旦夕祸福,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若是真有那么一日,我确实真心希望你能助我一次。” 阿札失里见朱高煦如此郑重,便双手抚胸,正色道:“长生天在上,我孛儿只斤阿札失里发誓,只要郡王开口,我定会全力相助。否则,我的牛羊全部被冻死,我的战马全部” 朱高煦笑道:“战马可不能死!当然,牛羊也不会死,因为我也相信长生天。” 二人哈哈大笑,均感到对方甚投脾气,颇有好感。 再闲谈片刻,朱高煦自知尚有要紧事在身,便率先告辞。阿札失里不再挽留,只嘱其有空定要到泰宁卫来好好喝顿酒。 既辞,十五神甲快马加鞭,踏雪北行。 天快黑时途遇一片树林,朱高煦令众人进林间歇息,又道:“夜间轮值不可放松,前半夜十四弟和十五弟,后前夜我和二弟。” 众人不允。 二弟沙里长说道:“大哥,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必须养好精神,还是早早歇息为好。轮值这般小事,岂能让你劳心?” 朱高煦道:“二弟,轮值不是小事,它关乎着我们所有人的安危。再者,我们兄弟十五人多年同生共死,难道还要分个彼此c分个高低贵贱?你们能够不嫌辛苦,我却不如你们?” 众人哄然一笑,却是依然不允。 朱高煦笑道:“别的话我不再说,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把我当作高阳郡王,还是当作大哥?” 众人相视一笑,不再说话,转头各行其事,或生火烤食c或卸鞍喂马。 夜里亥时初,忽听得林外一声口哨,歇息的众人知是游万沧发出的警告,立即翻身而起。 人提刀c马上鞍。 稍倾,十五弟欣海潜身而回,低声道:“大哥,后方约有五十人马,竟有些像白日那拔鞑靼人,我们战还是不战?” 朱高煦略略沉思,说道:“夜里火光尤为显眼,想必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在林里。既然现在已经围上来,那必然要战。” 众人低应一声,翻身上马,向林外慢慢行去。出得树林,见数百步外有十数只火把,隐隐可辨人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有点新想法 『书云阁www.92215.net 】若有谎言,我的心会被野狼活生生撕成碎片。” 朱高煦沉默了一会儿,嘴角扬起微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今天的事还真是误会。我等正要去土尔扈部拜见乌格齐哈什哈首领,商议一些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 阿鲁台说道:“什么好处?勇士可不可以说清楚些?” 朱高煦道:“不急,等见了乌格齐哈什哈首领我自然会说,此时只能简单告诉你,我十五神甲可以帮助你们对付额勒伯克。” 阿鲁台喜道:“你们便是十五神甲?真是长生天眷顾,若有你们相助,我土尔扈特部此战必胜!” 朱高煦道:“两军交战胜负难料,最终的胜利不仅仅取决于兵勇将威,也得依托其他诸多因素,绝非区区十数人便能左右。” 阿鲁台哈哈大笑,说道:“勇士有所不知,且听我细说。” 朱高煦亦哈哈大笑,说道:“既然要说,各位不如进林间去烤着火c吃着肉,然后慢慢再说。”又抱拳道:“白天之事实是误会,还望各位见谅。” 阿鲁台笑道:“既是误会,勇士又何必多说?若能打败额勒伯克,白天死去的兄弟自然能瞑目。” 二人再度大笑,策马同行,将这场莫名的对峙莫名地化解。至林间吃喝之际,阿鲁台开始说明原由。 却是乌格齐哈什哈与额勒伯克交战数月后已是双方均疲,火器耗尽c人马打散。数日前额勒伯克与乌格齐哈什哈各率一千余骑战至贝儿湖,双方冲杀无数,可谓两败俱伤,现正停战对峙c调整三日。 阿鲁台向乌格齐哈什哈献计,在部落里挑出一百名精壮勇士,准备经洮儿河绕至额勒伯克身后,等两军交战之际再趁乱杀出,目的自然是直取额勒伯克颈上首级。 昨日疾行,今晨阿鲁台一行百人刚刚穿出阿尔山便遇着泰宁卫指挥史阿札失里,本担心误了战机而不想过多纠缠,无奈对方相欺太紧,只得狠命厮杀c以求速战速决。 眼看便要结束战斗,不想横地里突然杀出十数位天神般的汗人,阿鲁台不仅折损过半兵力,且又被那些天神挡住去路。心下着急却又无策,只得远远跟着,只盼那些汗人早些改道而去。 如今见眼前这十数汗人竟是早闻其名的大明北疆十五神甲,且说要帮助土尔扈特部,阿鲁台自然是高兴万分。至于白天死去的兄弟,不过是等打完胜仗后收了他们的妻子,帮着把孩子养大便是。 这都不是事儿。 与阿鲁台喜笑颜开不同,朱高煦听完之后却陷入沉思。 当日朱高煦与朱棣商议之事,则是愿残元内讧越久越好。道理很简单,内讧不但让残元各部自损战力,更无暇来侵犯大明。 朱高煦此番北上的目的,不过是往乌格齐哈什哈和额勒伯克之间的战火里加点柴c添些油。此时听到阿鲁台如此一说,心里又有了些想法。 良久,朱高煦抬起头来,微笑道:“阿鲁台,此去额勒伯克军营还有多少路程?” 阿鲁台皱眉道:“还有三百来里。若是往日,我们一天便能赶到,可眼下马匹太累,或许还要两天才行。不过就算是两天,也耽误不了战机。” 朱高煦道:“我有一计,不知可行否。待后天夜里,我十五神甲先行闯营,若能杀得额勒伯克最好,若是不能,则穿敌营而过,待次日从正面冲锋。届时敌阵必乱,你等伺机而出,定能斩下额勒伯克的人头。” 阿鲁台想了想,说道:“你们先过去?这样会不会惊扰到额勒伯克,反而让他对身后起了防备?” 朱高煦笑道:“额勒伯克是汗裔,又征战多年方为元帝,自然深谙我汉人兵法。正所谓兵不厌诈,对熟悉兵法的人,我们反行其道,他定然不防。” 阿鲁台细细想了想,道:“勇士,我没听明白。” 朱高照哑然一笑,说道:“如果没有闯营,额勒伯克或许还会防着身后敌袭。若是闯了,他倒放下心来,因为敌人不会把同一招术连续使用两次。” 阿鲁台一拍大腿,说道:“是啊!哈哈,你们汉人就是奸聪明!” 朱高煦淡淡一笑,说道:“你须得派一人与我等同行,若不然闯过敌营却被乌格齐哈什哈挡在营外,反而误了大事。” 阿鲁台道:“对极了!”扭头唤过一名彪悍男子,说道:“拉克申是首领的侄子,有他同行,定然不会有意外。” 朱高煦点头道:“如此甚好!阿鲁台,看来你们土尔扈特人比我们汉人还要奸聪明啊!” 二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 歇息至凌晨卯时,众人起身出发。阿鲁台率众在前,朱高煦等人紧随其后。一路上并未遇着意外,于次日傍晚低到贝儿湖附近。一番歇息准备后,天已完全黑下。 六师弟白里会在众人中寻着朱高煦,低声道:“大哥,所谓擒贼先擒王,要不咱们今晚就冲着额勒伯克去?我瞧着他们营帐不多,应当好找他的大帐。” 朱高煦看了一眼白里会,低声道:“我以为你们明白我的意思,是以并未多说。既然你这样问,那便将我的意思悄悄给兄弟们传下去。记着,今晚闯营不求杀敌,更不可杀额勒伯克,只须速速穿透即可。” 白里会迟疑道:“我先前探查了一番,敌人显然对身后没有太多防备。如此机会难得,何不直接取了额勒伯克的人头?” 朱高煦再看白里会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能做多大的事情,取决于你手中有多大的筹码。若是将筹码丢了,你怎么给别人谈?” 白里会一怔,正欲问个明白,却被朱高煦狠狠一瞪,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得赶紧溜开去找众兄弟传达大哥的指令。 天黑一分,便离天亮更近一步。 额勒伯克躺在毡毯上,却看不到一丝天亮的曙光,心中充满浓浓的忧郁。 滦京城破,不说那一帮大臣,便是若干皇子都未随自己杀出城来。尤其是长子坤贴木儿,竟被乌格齐哈什哈虏了去。 经过数月征战厮杀,额勒伯克已经心困力乏,明日一战定胜负,但是自己并没有必胜的信心。 微微侧目,额勒伯克瞟到一双如牛奶般白皙的大腿,不由得心中一暖,暗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侧过头去,看着那张比金莲花还要美丽的脸,心中的忧郁渐渐有些减退。 当日出城,她出乎意料地像草原上最彪悍的勇士一样追随自己左右,纵马驰骋,数月如一日。这样的女人,自己那个愚蠢的弟弟哈尔古楚克怎配拥有? 额勒伯克叹口气,暗道:“明日只需砍下乌格齐哈什哈的人头,其他小部落自然会像以前一样臣服。毕竟,我是真正的汗裔,是这茫茫草原的主人。而这个女人,将成为草原上新的女主人。” 念头至此,额勒伯克心中有些燥热。翻身到那女人的身上,轻抚着比丝缎还要光滑的身体他突然停下动作,缓缓翻下身去。 不是因为大战在即而克制,而是他猛然发现,自己裆下和当下一样令人忧郁。 额勒伯克有些不安,不知道这是不是长生天对自己的暗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公平的交易 『书云阁www.92215.net 』,。 似乎真有一种暗示,额勒伯克刚刚有些不安的念头,耳中便隐隐听到一阵马蹄声。 在寂静的夜里,那种从雪地里发出的马蹄声更像是一种幻听。但随后那些真切的惊呼,让额勒伯克知道这到底不是幻听。 这是一种好的暗示! 额勒伯克心头一震,暗道:“三日以来,陆续有将士回营,此时又是哪些好儿郎归来?” 掀帘出帐,正逢一名军卒匆匆来报:“陛下,有十数人从我营中穿过,奔敌营而去。” 额勒伯克微微失望,但瞬时警惕,说道:“可看清是什么人?” 军卒道:“他们速度奇快,也没与我军纠缠,所以都没看清楚是什么人。” 额勒伯克虚起双眼沉思半晌,令道:“哨卒加强警备,其他人等照旧歇息。” 待军卒领命而去,额勒伯克冷笑一声,暗道:“不过扰敌之策罢了,乌格齐哈什哈自以为聪明,却不想如此反倒暴露了他心中无底,天亮一战定要将其斩于马下!” 清寒的月光洒在雪地上,扑起阵阵寒意。额勒伯克看着一簇簇篝火和营帐,却觉得心中渐渐温暖;再眺望前方明显比己方营地稀疏的火星,他感觉到自己的信心已经重新燃烧起来。 三日前与乌格齐哈什哈厮杀均疲,双方各自剩下八百余骑。但此三日以来,大元那些忠心的儿郎们寻迹而来,已近两千之众,而对面的营帐至多容纳一千余人。 被敌穿营固然耻辱,但此时显然不能以此而论。一则将士们数月征战,难免有些疲怠;二则此地无城无险,敌人纵马疾驰而过并不甚难。 是以,这非但不是什么丢脸之事,反倒是长生天给出的重要暗示:敌人未战先怯! 乌格齐哈什哈眼里没有一丝怯意,只有无尽的期盼。他深深望了眼黑夜深处的星星火点,转身走进营帐。无视那个面色发白的年青男子,他径直在毡毯上坐下,平静地闭上双眼。 约摸半个时辰,他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一名进帐军卒斥道:“惊慌什么?” 军卒半跪,报道:“有十数名汉人从敌营闯了过来。” 乌格齐哈什哈道:“区区十数名汉人,你等就惊成这样?” 忽闻帐外一阵大笑:“叔叔,长生天给我土尔扈特部派来了尊贵客人,助我们杀敌来了。”随即进来两人。一人是侄子拉克申,另一人则是一名矫健的年青汉人。 乌格齐哈什哈皱眉道:“拉克申,你们可是出了什么意外?为何提前回营?阿鲁台又在哪里?” 拉克申笑道:“叔叔放心,阿鲁台依旧按计划行事,此时我给你带回来这些客人,乃是大明高阳郡王。” 朱高煦拱手行礼。 乌格齐哈什哈霍地起身,说道:“大明来了多少人马?” 朱高煦道:“十五人。” 乌格齐哈什哈微微皱眉,道:“年轻人,我土尔扈特部和大明素无交道,亦无交情。况且两军对阵,区区十五人” 拉克申道:“叔叔,你可听说过大明北疆的十五神甲?我可是亲眼所见,他们就是最锋利的箭头,便是最膘肥体壮的黑熊,也能一箭穿透心脏。而今夜到我土尔扈特部的这十五位客人,正是十五神甲。” 乌格齐哈什哈先惊后喜,看着朱高煦说道:“我自然知道,去南疆的各部但凡与十五神甲交手,没有不吃亏的。哈哈,你们都是让人尊敬的勇士!”侧头道:“拉克申,你刚才说客人们是来助我们的?” 朱高煦微笑道:“准确地说,我们是来做个交易。” 乌格齐哈什哈一愣,又大笑道:“好好好,我喜欢交易。勇士,交易最讲究公平,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又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朱高煦道:“草原上最彪悍的两名勇士,他们赤手空拳斗了三天三夜,力气用完了,刀也砍断了,还没吃又没喝。这样下去的结果只有两个,一是就此罢休,各走各的;二是”说着看向拉克申。 拉克申皱眉道:“若是继续斗下去,最后肯定是累死c饿死c渴死。” 朱高煦笑道:“正是。如果这时候有人给其中一个勇士递上一把刀,而且是一把极为锋利的刀,那肯定会出现第三种结果。” 乌格齐哈什哈微微思忖,哈哈笑道:“你们汉人说话就这么啰嗦,勇士的意思就是直接帮我砍下额勒伯克的人头?” 朱高煦道:“换作他时,我自然不敢如此狂妄,不过今日今时,我却极有信心。” 乌格齐哈什哈点头道:“我喜欢你的信心,但不知道勇士又想用这个信心来交换什么?” 朱高煦道:“换你一个承诺,一个十年之内不犯我明疆的承诺。” 乌格齐哈什哈直直盯着朱高煦,突然大笑道:“勇士,我想砍下额勒伯克的头颅不假,却是因为他除了贪财好色外什么都不会!我没有想着要他的财宝和女人,更没想着要他的皇位,我只要我们草原上的牛羊更加肥壮,只要我们大元上下齐心!所以,我不会有资格作出这个承诺,永远不会有。” 朱高煦微笑不语。 乌格齐哈什哈看着朱高煦平静的目光,暗道:“此人如此沉得住气,想来真是有信心,这个机会不能放过。只是这个承诺若真斩杀额勒伯克,其他部落归顺也需时日。再者,目前大元国力衰弱,短时间内并无南征大明的实力,不如”伸手一指,道:“但是他有!” 朱高煦侧头看着那个面色发白的青年,说道:“他又是谁?” 乌格齐哈什哈道:“额勒伯克的长子c大元皇太子坤贴木儿,他是真正的汗裔,身上流着纯正的孛儿只斤氏血液,打败额勒伯克以后便是他做皇帝,这个承诺由他作出再适合不过。” 青年正是坤贴木儿,自滦京被俘以来一直战战兢兢,不知生死前途。听到帐内三人大声议着砍下自己父皇的人头,更是瑟瑟发抖。 此时见话题和目光都突然聚集在自己身上,坤贴木儿心中一颤,两腿像不再是自己的,顿时斜身歪倒在地上。 朱高煦静静地看着坤贴木儿,半晌说道:“他的承诺我也换。” 乌格齐哈什哈微微一笑,冷声道:“坤贴木儿,为了重振我大元,向长生天起誓吧。” 道衍知道朱棣担心高阳郡王的心思一时半会消不去,便道:“殿下,午人失踪一事已然查清,是在眉州城外遇害。” 朱棣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何人所为?”紧接着又道:“是那小子?” 道衍左右环视一番,低声道:“这事也出乎老僧预料,一则竟与东宫没有关系,二则却与曹国公府有些瓜葛。” 朱棣诧异道:“李景隆?那小子不过一介纨绔,怎能察觉午人的身份?会不会消息有误?” 道衍摇头道:“此消息是我应当不会有误。不过,老僧之所以说与曹国公府有瓜葛,而不是说此事便是曹国公府所为,那是因为曹国公府有两名刺客也死在那里,且与午人埋在一处。” 朱棣道:“如此说来,必定还有第三人。将各路人马比较一番,极有可能便是东宫所为。太师却说与东宫无关,这又是何理?” 道衍略有迟疑,说道:“因无确切消息与东宫有关,故作此推测。” 朱棣不觉道衍有异,点头叹道:“此事却提醒了我,须得请些有本事的人回来,替我练练支人甲士。” 道衍说道:“此事老僧倒可以想想办法。” 正值此时,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令骑急驰而来。翻身下马,喜道:“禀燕王,十五神甲已还,并无一人伤亡!” 朱棣怔了一下,忽地哈哈大笑:“煦儿神勇!”又喝令左右:“速备酒食,以迎郡王!哈哈!”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重回陆家寨 『书云阁www.92215.net 』,。 北平城,锦上花酒楼。 徐景昌进得雅室便抱拳道:“恭喜郡王再立奇功!” 朱高煦一巴掌拍在徐景昌肩上,笑道:“恭喜个屁!从小到大你就没给我客气过,今儿吃错了药?还有啊,别指望我叫你一声表哥。” 徐景昌深深一怔。 自今日辰时朱棣一行回府,徐景昌便大气不敢出。凭心而论,这个姑父对自己还算和蔼,但徐景昌就是害怕,总觉得姑父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威严。 徐景昌在燕王府如坐针毡c恍恍惚惚,只是记得姑父将朱高煦大大赞赏了一番。所以此时被朱高煦找个托辞拉出府后,赶紧正式与他道谢道贺。 不料朱高煦竟是如此回应,这让徐景昌心中涌起一阵温暖,暗道:“煦弟还如年幼一般待我,我若太过执著,反倒成了无趣。”于是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是老规矩,咱们得由拳头来决定谁是哥谁是弟。” 朱高煦道:“你何曾赢过我?又何曾唤过我一声煦哥?” 徐景昌道:“此一时,彼一时。听说十五神甲很威风,我倒真的很想见识一下。” 朱高煦哈哈一笑,不再与徐景昌逞口舌,呼人呈上香飘整个北平城的佳酿枫叶醉,二人开怀畅饮。 待两壶枫叶醉喝尽,朱高煦笑吟吟地看着徐景昌,说道:“几年不见,听说你升到了佥事,真是前途无量啊。” 徐景昌苦笑道:“你就别打趣我了,现在锦衣卫的人都是无所事事,我也是混日子罢了。” 朱高煦微笑道:“你来北平可不是混日子。” 徐景昌微有熏意,但心下十分明白,迟疑道:“确因想念姑父姑母” “表哥!”朱高煦看着徐景昌的眼睛,轻声道:“你从小便对我说,你今世是要做大事的人。这句话,我可一直都记着。” 徐景昌心下一动,倒不是听得朱高煦突然唤出一声表哥,而是觉得朱高煦这句话里大有深意,暗道:“姑父护卫甲士数量虽然越制,却是实实在在的保疆为国,与残元拼杀没有足够兵力怎行?宋忠虑得也太多了些。”终狠心道:“宋忠让我等探查诸王护卫甲士虚实。” 朱高煦面色如常,微笑道:“宋忠?呵呵,有趣有趣对了,这些年你倒遇着些什么有趣的人和事?说来听听。” 徐景昌见朱高煦并未说出甚有深意的下文,便继续斟酒把盏,暗图让朱高煦酒后吐真言,口中笑道:“有趣的事太少,有趣的人倒遇着两个,一个叫第五安,一个嘛似乎叫任建建。” “第五安?”朱高煦嘴角噙笑,若有所思 面朝大海,面露微笑。 其实第五安并不想笑,只是每当他独自一人静静看着大海的时候,嘴角总是禁不住要扬起。 因为这时总会想着一个人,并且反复问自己,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五安不相信她真的会杀自己,更不相信她真的会杀死自己。但是,他最不敢相信的是掉进海中时她竟会是那样的反应。 口中尖叫不断,两腿胡踢乱弹,双手却死死搂住自己的脖子就像一个不会游水的普通邻家小女孩儿失足掉进了浣衣的小河里,然后抓住了一根从岸上伸过来的竹竿,打死也不愿松手。 第五安轻笑一声,摇头叹道:“不会游水便罢,难道轻功也不会?我也不算会水,但我知道水面可以借力,何况船上炸下那么多木板,再如何也不至于沉进海里,她怎地就害怕成那样?” 耳中听得右侧脚步声,第五安再摇摇头,拾起身边一根直直的木棍,默默站了起来。 不出意外,右侧传来一道充满戏虐的声音:“静女妹子,我敢打赌你今天仍旧杀不了他,否则我吃十条生鱼给你看!” 第五安忍不住暗自叹息:“稽子君这么拙劣的挑拨伎俩,我耳朵都听出了茧来,她怎么还上当”脚下却已踏出洛书九宫步,在沙滩上飘闪疾行。 片刻,身后果然响起那道熟悉的风声,再往后则是一片热烈的巴掌声以及男男女女的喝彩声c大笑声。 与张继得一役已去大半年,此役对第五安与静女的影响则完全不一样。那夜第五安上得舢舨后才陡然扬眉,暗喜原来杀倭竟然如此过瘾。静女则上了舢舨好半天都羞得不敢睁眼,暗恼自己在海中的狼狈。 至岸后,经落雁七侠商议,一则古醉需要养伤,二则天气渐凉,便欲沿海南下。第五安自然欣然同往,静女则赌气随行。 其间,众人以杀倭杀盗为重,并时常与各方民间义士和沿海卫所官兵并肩作战,这让第五安倍感铁骨热血c豪气冲天,唯愿天天有战可杀。 如此想法,追求热血豪气的快感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另一方面则是第五安知道,一旦当无倭无盗可杀之时,静女就要杀他。 起初古醉c郑沙人还时常劝着静女,道是有话好好说c冤家宜解不相结,后来被稽子君暗中点拔后,这二人便不再相劝。 到最后,这二人竟然比稽子君等人还要热心此事,只要落得空闲,便看着稽子君连连叹息,说甚太过无聊啊c委实无趣啊。于是,不多时便能看到在稽子君怂恿下静女提剑而上c第五安撒腿狂奔。 对此,第五安心中有些无奈,却不仅仅是无奈。 在很多撒腿狂奔的时候,他的双眉都会飞扬,暗自喜道:“打是亲骂是爱,追我噻,来打我噻!”与静女打斗告歇后,则会微皱眉头,又自愁道:“如此性子c如此脑子,哪个男子能喜欢?” 一句话,心情很复杂,很奇怪的复杂。 静女不是不知道稽子君的用意,但每次听到他如此说后,仍然拔剑而起。因为她的心情不复杂,准确地说是很早以来就不复杂,到现在甚至仅用两个字便可以概括:好笑! 起初之时,静女一则心中有些羞恼,一则念着师父的严令,还算是心情复杂的找第五安厮杀。端端杀过两次,静女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第五安撒腿狂奔的背影便忍不住暗自发笑。 这般能让自己发笑的事情,岂有嫌多之理? 但是,有两次是例外。 一次是和永宁卫那个甚指挥佥事张兴合力杀退毗舍耶人后,老头莫名其妙地问人家有无婚配。人家又不是你儿子,有无婚配关你甚事? 一次是则那个武林南盟龙门派的李长然,三十好几的人,口口声声向人家讨教,结果几招便被打跌在海滩,衣衫都湿了半截。那样不堪的身手,还好意思叫人家去参加他小师妹的比武招亲! 这两次静女一点想笑的意思都没有,酣畅淋漓地追杀了一个多时辰。 正因为这两次例外,静女坚决要求北还。众人觉得天气回暖,便也同意,于今日抵达海门卫。 海门卫指挥史张信于数月前与众人有过一次合力杀倭经历,且数月来不断听闻众人在南边杀倭杀盗的事迹,更有父亲张兴来信中对众人表露的欣赏,于是盛情相请。 饭毕而辞,第五安在海边踏出洛书九宫步先行,搏得片刻独自看海的闲暇。众人缓缓跟来,准备照例到附近陆家寨歇息几日。 陆家寨是落雁七侠的长期落点,那里的乡民淳朴善良,待他们如亲人一般。第五安数月前随着众人仅仅歇过一次,便时常怀念那个总爱憨笑的陆寻,以及他家新添的那个大胖小子。 古醉的眼泪差点笑出来。 作为一个虬髯硬汉,作为落雁门大师兄,如果一张脸裂得是笑是哭都分不出来,眼角还要流下一些东西,这是极为不妥的。 所以,古醉果断地将一套落雁长拳打得虎虎生风,最终将胸间那如海浪般的笑意强压下去。 呼气收拳,古醉道:“都别笑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可别过了头。” 惠笑将眼角抹了又抹,笑道:“大师兄别担心,这才多久啊?在永宁卫和临海卫那两次,他们可是一个多时辰才回来。”说罢面向大海展开双臂,说道:“每当看到他们这般,我都觉得眼前的景色格外宜人。又如这海风,虽是五月,却像春风一般和煦。” 任莫笑道:“小师妹,这是闰五月。” 惠笑瞪上一眼,佯嗔道:“闰五月也是五月!” 詹雪场听古醉如此说后,并未如惠笑想得那般轻松,反倒微微皱眉向第五安二人消失的方向望去,道:“大师兄,我也觉得有些不对。不过,前去十里便是陆家寨,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罢。” 正在此时,众人身后一人一骑飞驰而来,却是海门卫军卒;抱拳说道:“指挥史请落雁门诸位大侠再次相助。” 古醉道:“不必客气,杀倭是我等份内之事,不知这次又是哪路海贼?” 军卒道:“据探是马奎部,已奔陆家寨。”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银铃响林间 『书云阁www.92215.net 』,。 第五元贞在山间徐徐而行。 据二弟子传来消息,徒儿在沿海一带搞得很有些名堂,虽说响起的名头是落雁门那几个小辈,但江浙武林各派以及沿海卫所都知道徒儿在杀倭中起到了莫大的作用。 乾元宗是隐宗,第五元贞对诸如杀倭英雄此等虚名自然是不关心,甚至没什么事情值得他关心。唯有一点,那便是徒儿的病症能否好转。 目前看来此虑似乎有些多余,徒儿若是病症未曾好转,何以能被落雁门那几个小辈钦佩?甚至隐隐成为他们中的执牛耳者? 再者,二师弟莫病亦说,京师黄子澄早已对徒儿上心,听说还有向朝廷举荐之意。 当然,举荐与否并不重要,纵然他黄子澄力荐,受不受荐却还得看徒儿的心情。但这所有一切,岂非正说明徒儿的病症已然好转? 第五元贞大步而行。 徒儿是否又长了身体?嗯,长壮些便好,高就不必了。毕竟离开米仓山时徒儿就比自己高半个头,若再长高,说亲事可就难了些。 想到亲事,第五元贞笑了。 二师弟莫病自京师回来后常在自己耳边念叨,说是黄子澄爱女极为端庄美貌,与徒儿甚是相配。他也真是会想,官家的小姐怎么会嫁给平民? 不过,嫁不嫁是一回事,配不配得上徒儿才是值得商榷的事情。 似乎叫黄林檎? 二师弟真是木讷,只说是黄林檎端庄美貌,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如何端庄美貌。倒是自己想了个法子他才恍然道出,若是把山下刘婆家的哑巴丫头六七个加起来,再来一番去粗存精c却拙留巧,那便与黄家小姐差不了许多 第五元贞笑了笑,又突然收敛笑意,皱眉向前方望去。眨眼之隙,林间空无一人,已不见第五元贞的身影。 第五安在沙滩上飘闪片刻,便带着身后那道风声向着一里外的山林驰去。 根据这大半年的亲身体验,第五安知道在空旷的沙滩上很容易出现纰漏。毕竟,又要被身后那道风声逼得十分狼狈,又还要不被看出来是自己有意而为,实在是困难。 唯有在山林中那些树间石隙里,才可能不露痕迹地狼狈半个时辰,才可能让背后那道风声心满意足的兴尽而止。 刚入得山林,第五安便听到背后风声突变,当下脚踏乾宫,落步于震宫之处,扭头说道:“毛婴吉玉!这招明显比昨日精进许多。” 静女抿嘴暗笑,手腕抖动,瞬时长剑如虹c如烟如霞,剑气竟如雨点一般洒出。 第五安身形遽然侧滑,从一方岩石后冒出头来,喝道:“好一招圣行九野!” 静女心下得意,纵身跃向岩石,手中长剑如蛇,前方岩石瞬间被一层淡青色光罩笼住。 第五安向后倒去,口中惊道:“这招平丘桑东何其厉害?”话落人闪,转眼又隐于左前方树身后。 静女顿足追去,第五安撒腿跑开。 不多时,树林间便看不清二人身形,只看到一道飘忽婉约的湖蓝,像被五月的风吹着到处飘的晨烟在树林间时隐时现。其前方则偶有一点蔚蓝,如惊慌失措的兔子一样左腾右闪。 如此一刻钟后,第五安暗自松口气,默默念道:“一c二c三!”同时极为熟练地停下身来。 静女紧追在十步之外,身形未减,却在第五安默念到三的时候将长剑右手交左手,侧身跃至一颗大树旁,蹲下身去摘起一朵山菇,笑道:“你看,是不是好漂亮?” 第五安整整衣衫,上前说道:“这样的山菇有毒。” 静女瞪上一眼,道:“我又没说吃不吃得,只是问你好不好看。” 第五安一怔,道:“好看!但它真的有毒。” 静女嗔道:“笨牛!”扔掉山菇,从第五安身侧大步前去。 第五安怔得半晌,大声道:“确实如此!我二师弟曾说过,山菇和女人一样,越是好看,便越是有毒。” 静女霍地转身,道:“那我好看吗?” 第五安欲言又止,眉头却扬了起来,暗道:“这下咋办?说不好看你娃要背时,说好看也要背时。”又微微皱眉,再暗道:“我分明说得清楚,那是我二师弟说的,她为何听不明白?” 静女本来有些着恼,见第五安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心中不由得一软,暗道:“这大半年来他犯癫的次数越来越少,与倭贼厮杀几个时辰都还冷静,为何每每与我相处却就犯癫?或许,是我对他太凶了些?”当下笑吟吟走来,柔声道:“好看便是好看,不好看便是不好看,哪有那么难答?” 静女疑心的这个问题,对第五安来说实在很无奈。 这半年来脑中那些念头确是收敛了不少,尤其在杀倭杀盗那些惊险危急之时,竟如消失一般,自己也便得以沉着应对。却不知为何,但凡与静女在一起,那些念头就会悄无声息地冒出来。 此时亦一样,第五安一边在不解静女为何听不明白那句话是二师弟说的,一边又听到脑中有个声音:“这句话很关键,你一定要说:嗯,你这么好看,当然有毒!但是,纵然你是穿肠毒药,我也要一口饮尽!”当即说道:“你自然好看”却又猛然清醒,赶紧解释道:“你没毒,山菇有毒。” 静女扑哧一笑,道:“你这样子显得我很可怕?” 第五安清咳几声,道:“实在是四海剑法太过厉害,让我心有余悸。先前为虚四方c左翳右环两招,我差点没避过去。” 静女默不作声,好半天才幽幽说道:“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山菇有毒,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还过手。” 第五安道:“我显然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静女忽地盯着第五安,道:“你为什么要这样。” 第五安被静女盯得心跳如鼓,喃喃道:“我想你高兴。” 静女脸上微红,道:“那你觉得我高不高兴?” 第五安怔道:“我如何得知?” “笨牛!”静女狠狠瞪上一眼,紧接着笑起来,越笑越欢;声音如银铃一般,在山林里飘扬c荡漾。 第五安看得有些痴。 正值此时,静女的笑容突然僵住,笑声戛然而止。 第五安心下一紧,回头看去,却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年约五十的道姑。道姑面色很平静,但第五安却感觉被她看一眼便如同身处冰窖。 静女忽地跨前两步,挡住第五安,冲道姑拜了下去,道:“弟子正在与他厮杀。” 道姑正是上官虩,听到静女如此一说,冷笑道:“你可曾拜了别人为师?” 静女道:“弟子终生只有一个师父,绝无再行拜师之心。” 上官虩微微扬眉,道:“那就奇怪了,我山水荒并无以嬉笑杀人之技,你又是何时学得这般绝学?” 静女脸上胀红,哑然无声。 第五安听静女叫出师父,便知眼前道姑是上官虩,当即转身上前,沉声道:“在下第五安,有一事请教上官前辈。” 上官虩眼神微寒,道:“有话直说。” 第五安道:“静女姑娘第一次见我便说杀我,此后更是追杀不停。此时却听得明白,杀我竟是前辈的意思,是以斗胆问前辈,我与前辈之间有何深仇大恨?” 第五安确是听出静女师徒对话中体现的意思,又见静女在上官虩面前如老鼠见着猫一般,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念着对方是天下五行之一的上官虩,态度还算尊重,但语气却有些强硬。 上官虩自然听出第五安的不善,忍不住轻笑一声,道:“你我之间无冤无仇,我却就是想杀你,你又能奈我如何?” 第五安道:“我自然不能将你如何,可我乾元宗弟子也绝非任人宰割之辈。” 静女心下慌乱,侧头低声道:“那是我师父!”却见第五安一脸坚毅,像未听见自己说话一般。 上官虩微微一怔,寒声道:“静儿,站到我身后来。” 静女看看第五安,默默走到上官虩身后,低头不语。 此时,林间忽然传来一道慈详的声音:“安儿,站到我身后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自古情难言 『书云阁www.92215.net 】纵然站在高昂的船首,在如此远的距离,必然看不清陆上有什么事物,更别说看到那座不算太大的海门卫城。 但是,船首这一双眼睛似乎能够看见一切,因为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狂热c贪婪,以及杀戮。 这一双眼睛并不属于同一个人,而是分属两个人,两个独眼的人。 张继得和马奎。 马奎年逾五十,算是张士诚余部,当时跟着张士诚时尚且年少,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卒。 正因年少,马奎侥幸避免像张士诚以及十八根扁担麾下得力大将那样或被朝廷水师剿灭,或内讧丧命,终成功在海道上盘踞成势。 三十数载过去,马奎已是下拥四条大型福船c贼众近四百的海盗大首领。同时,长年的漂零厮杀生涯渐显弊端,尤其是近几年,他已经渐感吃力,故迫切希望得一良将辅佐自己。 这个良将,便是张继得。 张继得年过而立,颇具智谋,而且心够黑c手更狠,简直甚甚都好。唯一不好的是张继得宁头c不做凤尾,一心想将张保架空而独领一路,拒绝了自己的几次邀请。 对于张继得的野心,马奎并不太在意。 毕竟,没有野心的男人终将是一事无成的男人,何况自己年事渐高,本就有意过得几年便将首领之位让与张继得,让这个充满野心的男人替自己继续纵横大海。 无奈张继得始终未允。 正所谓命里有时终须有,在大半年前,正当马奎忧虑之时,张继得竟然只身前来投靠。这令马奎大喜,当即拜张继得为军师。 张继得果然没让马奎失望,多出奇谋,帮助马奎一次次成功上岸抢掠,又成功躲避沿海各卫水师所的围杀。 今日,将又是一次上岸。 但这次和以前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不仅仅是策划这次上岸便用去一月时间,而且此番上岸针对的不是百姓c商贾,而是海门卫。 攻打朝廷卫城,这可不是那些倭人或海上同道所能企及的魄力! 马奎满脸笑意,侧头看看张继得,暗叹:“到底还是独眼男人看着顺眼!”口中说道:“军师,今日当是万无一失罢?” 张继得微微一笑,道:“海门卫所辖南北海域超过百里,程平c刘应c王映能等部于二十日前便已陆续抵岸,在百里沿海进行骚扰二十余起。海门卫本就兵力不足,除却水师所外仅有两千余人,如此分兵而出,卫城几近空城。” 马奎哈哈大笑,道:“空城倒不至于,但他们三百来兵力亦当挡不住我近五百好汉罢?” 张继得道:“城内本有三个百户所,不过今日王映能袭击陆家寨,城中又出动一个百户所。”回首看看,又道:“五百人打两百人,首领觉得有无胜算?” 马奎道:“若是这战都不胜,我马奎干脆自己割下脑袋算了!” 张继得道:“首领万勿如此,海门卫城里的财宝和女人还得等你去取啊。” 马奎再度哈哈大笑,道:“此番主要目的却不是财宝女人,而是海门卫的火器和箭弩。只要有足够的火器箭弩,哪里都能得到财宝女人!” 张继得点头称是,又道:“有一事还请首领万勿食言,今夜成功以后,须得将火器箭弩分与一些给程平c刘应c王映能等人。” 马奎叹道:“军师放心,虽然我十分不舍,不过既然答应了他们,我必不食言。” 第五安浑身一颤,循声看去,却见第五元贞微笑着从林间走出。当下觉得鼻尖一酸,纵身过去抱着第五元贞不肯松手,只道出一声:“师父!”便觉喉间一哽,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五元贞眼眶微红,抚着第五安上看下看,半晌说道:“壮了!嗯?怎地还长高了些?” 第五安破涕为笑,说道:“师父糊涂,这都近一年了,弟子再怎么不材,总得长些身体罢?” 二人喜极忘情,浑然忘记旁边还有上官虩和静女两人。 上官虩和第五安一样,听到那道声音也是暗自一颤,半晌不敢正眼看去。回过神来瞟去一眼,立即气得嘴角直打哆嗦,厉声说道:“第五元贞,你不是说此生都不下米仓山吗?你就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伪君子!” 静女不识第五元贞,但听着第五安一声师父也便知道来人是谁。看到第五安又哭又笑的样子和第五元贞满脸的疼爱神色,她心里突然很是复杂,既有莫名的高兴,又有些难言的羡慕。 再瞟见身前的上官虩,静女背心一寒,赶紧又低下头去,暗道:“他们师徒之间怎地不讲规矩礼制?他怎地不怕他师父,说起话来那般随意?” 第五元贞闻言抬起头来,说道:“上官虩,你应当记得清楚,我说过我不会为你山水荒而下山。此番却是为我徒儿,又何来言而无信之说?” 上官虩一声长笑,咬牙说道:“好不要脸!此番便不论,洪武十二年那次又怎说?若非你言而无信地下山,又怎会在眉州城外拾得这个孽种?” 第五元贞闻得孽种两字,不由得怒道:“休得胡言!当日我是听闻张真人行踪,欲往拜谒。哼,当日若不是这孩儿,我便直接上栖霞山与你说清楚,省得你自作多情!” 上官虩一怔,轻声道:“自作多情?”忽又大声道:“不!绝对不是!你师父与我师父都有意撮合,你亦说等十年之后便回复我,十年之后岂非正是洪武十二年?你撒谎!那时你必是到栖霞山与我回复!” 第五元贞叹道:“随你怎么想,我当初确无此意。所谓十年之期,一则是不想拂了师父的一番好意,二则以为你会明白我的决定,不想你竟如此执著。罢,都是我的错,但你不该迁怒到这些孩儿身上。” 上官虩呆立半晌,喃喃道:“不,不会是这样” 第五安此时明白大致原由,不禁扬眉暗道:“哦哟!原来是老情人?不对,是这女的单相思!”又皱眉暗忖:“前辈却也不易!唉,为世间情为何物”上前说道:“上官前辈,先前是晚辈无礼,还望” 上官虩怒道:“住口!都怨你这个孽种!”话刚出嘴,身形已动。 第五安但觉眼前一花,脸上已是一片火辣,却是被上官虩结结实实掴了一耳光,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第五元贞没想到上官虩竟会当作他的面以大欺小,眼见徒儿吃了亏,心中顿时大怒,刚刚产生的一丝歉意荡然无存,怒喝一声便跃上前来,向上官虩挥掌拍去。 上官虩亦是一腔怒火,迎掌而上。二人身形骤动,倾刻间斗得十余招,掌风霍霍,卷起无数落叶狂飞乱舞。 静女正自想道:“原来是这般回事!那些事情毕竟是师父和第五前辈的事,怎地让我去杀第五安?可是,若是真杀得第五安,岂非让第五前辈更加恨师父”忽见上官虩与第五元贞师徒动起手来,心中不由得一惊。 却又在此时,静女猛地听到上官虩大叫一声:“静儿,杀掉那个孽种!”心中又是一凛,尚未来得及思索,脚下已动,手中长剑直刺第五安。 第五安尚觉晕头转向,忽闻上官虩喝声,紧接着又闻剑声突至。本是有些不防,但这大半年来对这道剑声实在太过熟悉,听着风声便侧身踏步,避得开去。 静女也自恍惚,手腕一抖,长剑化出一道淡青色剑气,再向第五安而去,却是被第五安多次赞赏的平丘桑东招式。 上官虩十数招均被第五元贞化解,心中越发恼怒,瞟见第五安向自己这方而来,忽地避开第五元贞,向第五安挥掌拍下。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关于本书武功设定的一点说明 『书云阁www.92215.net 】 既然是梦,应当允许不同的人做不同的梦。 在我的梦中,武功分级不会以开山裂石为判定标准,也不会以武功升级为重点c看点。所有的武功都以乾元宗的易道功法为参照标准。而易道功法分为:地阶c人阶c天阶c道阶。 就这么简单。吼吼,火火。 白鹤亮翅c黑虎掏心c仙人摘桃这些招式多么熟悉而亲切,但在本书中出现的将会很少很少。至于先丹期c元婴期这些修真的东西,直接不会出现,因为本书不是仙侠玄幻。 我愿意为写网文而改变c妥协,愿意去迎合,但在情节c人物这些大方面趋同的情况下,我稍稍保留一点个人爱好应该是可以被接受的。 或许刚看不习惯,看得多了肯定也就会习惯。 现在说说第五安的武功。 第五安c易十三是被龙渊(后面会披露)评定的年轻高手,准确地说是最有潜力的高手。在现实意义上,他也算是江湖中的高手,但不是顶尖高手。至少在天下五行面前,他就是一盘菜。 目前第五安的武功并未得到真正发挥,其原因是脑子中两种冲突的想法混乱。过招厮杀,哪容得你脑子里还转几个弯? 又说指象诀。 风过兄说是像手枪,这个比喻太精辟了! 但是,问题来了。 既然是手枪,那就只能一次发射一颗子弹。你也可以连连扣动板机,但手枪子弹数量有限啊,打完就没了。 指象诀的子弹,就是内力。受内力所限,指象诀并不能永远打下去,并且内力(打诀出来称为剑气c刀气)也并非鬼神莫测,对于同阶或高阶的对手,人家也可以避,也可以挡,并不是天下无敌。 还是得用剑! 用剑也需要内力,但身体外力也一样可以。所以用剑方能持续更长时间,才能作为主要攻击手段(我在想是不是应该给主角整一把好点的剑来?)。对于指象诀的运用,最适合在对手不防的时候掏出来放放冷枪。 我每本书都会保留乾元宗,保留易道功法,但不能横向比较。在不同的书里,易道功法的威力c境界都是不一样的,每本书都只能按照本书里的设定为准。 总之一句话,武功并不是本书的重点,因为马上十万字,十万字的时候应该就进入本书的主线: 朱叔叔打侄儿的那场战争! 这才是重点啊!希望兄弟多出主意,如何把这仗打得好看。 就这样吧,想起什么再说。现在得去码字! 对了,我今天下定决心要每天码两章,五千字左右,争取早日得到推荐。我极有信心在赶字的过程中,书中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或不足,请兄弟及时指正,我及时修改。 十三卦拜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一波又再起 『书云阁www.92215.net 】 但仅仅是赞赏。 同一招式,不同的人使出来自然会有不同的威势。对于静女使出来的平丘桑东,第五安只需打出指象诀斩断其剑气便可化解。 第五安没有去化解,甚至想也没想过要去化解,实在是大半年来这种场景出现过太多次,早已养成只躲避c不还手的习惯。 正欲再次避开,不想身侧突然而至一道磅礴的内力,让第五安身形一滞。与此同时,平丘桑东的剑气已将其笼罩。 第五元贞先是一怒而起,待与上官虩过得十数招后怒气渐退,正暗忖再与她理论理念论便罢,却见上官虩猛然挥掌拍向徒儿。又见一年轻女子手持长剑相逼,剑气已至徒儿身前。不由得再次震怒,暴喝一声掌拍出,竟用得七成功力。 闻得一声闷响,但见周围树枝咔嚓欲折c地上落叶急窜狂舞,上官虩蹭蹭退开四c五步,静女却如纸鸢一般横飞出两丈开外。 上官虩尖叫一声纵身掠去,将静女半抱起来,嘶声说道:“第五元贞,你也忒狠心!” 第五元贞拂袖冷哼,道:“害我徒儿者,我必杀之!” 上官虩怔了半晌,道:“好好好,哈哈哈!从今以后,你就守着你徒儿好好过日子,千万莫让他短了命!”说罢抱起静女飞掠而去。 第五安脑中一片空白,眼睛里只有静女那张苍白的脸c紧闭的眼,以及口鼻溢出的鲜血。一时间耳中嗡嗡作响,又见上官虩抱着静女消失在林间,顿觉心中被掏空一般。 似是闻得第五元贞在与自己说话,第五安赶紧说道:“徒儿在。” 第五元贞关切道:“可曾伤着?” 第五安摇摇头,道:“未曾”心中却又想着静女的生死,一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五元贞确定徒儿没事,只道他是被先前的情形惊着,便笑道:“接下来有甚打算?是继续杀倭贼,还是随为师去北平?” 第五安恍恍惚惚地摇摇头,又突然像是才听清楚一般,愣道:“师父去北平作甚?” 第五元贞笑笑,道:“你三师父和小师弟都在北平,我既然下得山来,便去瞧瞧他们,你可愿随为师同往?” 第五安迟疑道:“弟子还结交了些江湖朋友,想与他们一道继续杀倭贼海盗。” 第五元贞暗道:“徒儿病症果然大好,却也未全好,先前似又有些犯癫的症状,倒不如让他与那些朋友再多呆些日子,总归要大好才罢。”点头道:“如此也好。安儿,杀倭自然紧要,最紧要的却是照顾好自己啊。” 第五安心中一暖,点头应下。 第五元贞微笑转身,却又驻足说道:“安儿,以后莫再与山水荒打交道,上官虩实不讲理,以后若是遇着山水荒的人,你避开就是,万勿与其纠缠。” 第五安心下黯然,道:“弟子谨记。”目送第五元贞离去,便再也支援不住,萎然坐在地上,怔怔出神。 哪个少男不钟情? 第五安今世少与世事接触,除却山下刘婆家的哑巴女儿,静女是他遇着的第一个年轻女子,又是大半年的朝夕相处c并肩杀敌,实已情愫暗生,只是自己不知道罢了。 后世记忆倒是丰富多彩,却仅限于色,无关乎情。说是喜欢学妹黄落雪,其实也不过是被那双大长腿吸得失了魂。所谓丝,不过是满脑子的龌龊和一张嘴而已,实无甚情场经历。 不仅如此,后世苏安还属于有色心无色胆之流,当初静女中毒后敢想不想为便是铁证,简直是得高处不胜寒。 是以,当眼前这种情形发生,第五安只感觉黯然伤神,却不知为何。浑浑噩噩不知过去多久,直到被四周的鸟鸣惊醒,才发现时已倦鸟归林。 第五安艰难起身,慢慢向东而行,待与古醉等人汇合。 一路行来,第五安脑中仍是挥不去的苍白的脸c鲜红的血,恍恍惚惚走了大半个时辰,不经意发现自己竟然走到陆家寨附近。 陆家寨处于海边外五里许的山林间,本是十分幽静。但是,此时的幽静却有些异常。 第五安微微皱眉,加速掠去;未及进寨,便感觉身上发寒,心中发堵。 死人,到处都是死人。 陆家寨已是一片残垣断壁,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像是四下长出成片的暗红的海苔。蝇虫在血迹和尸首间飞舞,腥气窒人。 第五安的心像要被揪出一般,瞪眼看着那些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突然纵身掠进寨去。 第五安看到了陆寻,但听不到他的憨笑。 陆寻趴在地上,背上有四道一尺长的伤口,肉沿翻卷,视可见骨。肩头压着一个数月大孩子的脑袋,却已平平地缺了半角,浆血触目。 良久,第五安呆滞的目光慢慢抬起,又看到十步之外有张熟的面孔,那是个浑身血迹c胸上布满十数个血窟窿的熟人。 落雁七侠的六师弟任莫! 第五安闷吭一声,纵身而去。 在落雁七侠中,任莫性子最急,却最是心善。第五安被稽子君捉弄得面红耳赤时,总是任莫挺身而出,将稽子君按在沙滩狠劲挠痒,替第五安出气。 尽管包括任莫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绝不认同,第五安仍然坚持认为任莫和自己颇为相似,并坚持认为自己和他的情谊最为深厚。 眼见任莫如此惨状,第五安脑子一懵,浑身发软,喃喃道:“任六哥,你可得醒来,倘或稽五哥又捉弄我怎么办?”又忽地一惊:“古大哥他们在哪?”急急四下打量一番,并未见着古醉等人,心下方微微一松。 急思片刻,第五安狠下心来,寻着一块干净之地将任莫c陆寻及那孩儿埋葬。至于其他一百多位乡民的尸首,眼前却是暂顾不上。眼下最要紧的是找着古醉等人,再一道为陆家寨乡民报仇雪恨。 事毕,天已完全黑下,一轮清月凄然升起。 第五安出寨向东疾掠,沿途又见若干尸首,既有海门卫军卒,也有平服海盗,更有不少独髻敞衫的倭贼。 顺着尸首和血迹,第五安寻至海边,远远看见十数条黑影在海滩上厮杀。当下纵掠而去,渐至看清正是古醉等人。 第五安腾身而起c双手捏诀,两道剑气尖啸而去,两名黑影应声而倒。 待足一沾地,第五安立即踏出洛书九宫步,在黑影中飘忽闪挪,片刻再击毙五名黑影。 与此同时,古醉砍翻最后一个对手,与众人坐地长喘,极是疲惫。 第五安道:“古大哥,你们没事罢?” 古醉等人默声摇头。 第五安喉间哽咽,道:“我已将任六哥葬在陆家寨” 古醉沉声道:“如此也好,待日后我等看他也甚方便。” 第五安竭力平息心神,说道:“古大哥,今日是何方贼人,为何这般凶悍?竟连任” 古醉摇头道:“凶悍倒也未必,却是十分狡诈狠毒!他们以十余人为饵,诱我等与海门卫军卒进寨,随后竟不顾饵贼死活,瞬时以铳炮c喷筒袭击我们” 稽子君恨恨道:“纵然如此,他们亦无一人逃出!” 第五安黯然半晌,又道:“我觉得有些蹊跷,这大半年来,我们何曾见过倭贼海盗有如此打法?” 稽子君点头道:“正是,尤其是此一月以来,他们抵岸频繁,甚是反常。” 正值此时,众人忽然听到隐隐雷声从夜色里遥遥传来。 古醉一惊,说道:“海门卫有急!”说着便咬牙起身。 第五安道:“古大哥,你们随后再来,我先去罢!”不等古醉等人反应,向海门卫方向疾掠而去。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血战海门卫(一) 『书云阁www.92215.net 』,。 张信隐隐有些不安。 作为海门卫指挥史,自然清楚辖内海域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此一月以来倭贼海盗的异常。正因为觉得异常,张信才会将手下千户c百户多数派出,却亲自镇守卫城。 陆家寨遇袭更是异常。 陆家寨距离卫城仅十余里地,倭贼海盗畏惧卫城军卒而一直不敢相犯,故而多年以来均是平安无事,为何今日竟敢大白天袭寨? 更异常的是天已黑透,前往陆家寨的郑百户却依然未回,且未遣人回传任何消息。并且,戌时似乎从陆家寨隐隐传来铳炮之声。 莫非,敌情比预料更为险迫? 出于对掌握的倭贼消息的依靠,以及对郑百户的信任,张信早前并未过分担心。但此时将所有这些异常想至一处,他突然感觉不安。 他想到了一个成语:调虎离山! 念头一至,张信喝人前来,道:“传令下去,李百户镇守东门,周百户分兵四门,西门置一个小旗,南门c大小北门各置三个小旗,由其统筹调令!” 待军卒退去,张信暗自叹道:“不何郑百户情形如何,可卫城仅余两个百户所,实无法前援既有落雁门九人同往,当无虞罢?” 左思右想,张信决心遣人前去探查一番,不想一名军卒来报:海盗已至晏清东门。 海门卫城分设五门:晏清东门c宁远西门c德风南门c靖波小北门和大北门。 东门临海,亦是主城门。 张信闻报而出,急急登上城楼,见前方远远站着二百来人,稀稀疏疏地站在沙滩上,已架置五门大型碗口铳。远处海里隐隐有四座黑影,形如福船。 城楼军卒已是严阵以待,弓弩手持箭倚垛,铳炮手填药充弹,点火手紧握火把立于铳炮后,只等张信一声令下。 张信皱眉道:“为何贼人兵临城下方才察觉?” 李百户道:“敌船熄灭一切灯火,悄然逼近。又有数十人先至城前,喊话他们是海边民众,求我给他们开门放行。却是此时,后面贼人再至,竟抬出兵器铳炮来,自此方确定是贼人还望指挥史恕罪。” 张信道:“贼人不过两百,你若杀得一个不剩,便是戴罪立功。”又道:“贼人却是为何?难不成想与我阵战?呵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李百户道:“张指挥史,你细细看罢。” 张信闻言细看,不由得暗自心惊。 敌人无阵可言,且看似散漫混乱,但这般稀疏随意地站着,却刚好是对付铳炮的最好方式。敌人五门碗口铳之间相距甚远,但炮口齐齐对着城楼,对城守极具威胁。 只是,为何敌人迟迟不动手? 张信眉头紧皱,片刻后忽然说道:“不好!其他诸门必亦有敌!他们定是待诸门之敌就位,然后同时攻击!我必先发制人,否则将四面受敌!” 李百户点头应下,喝道:“点火!” 马奎虚起那只独眼看着夜空,喝左右道:“时辰已到,点火!”话落便闻得数声轰然巨响,然后在前面炸得开去。 见已方阵中倒下数人,惨叫声起,马奎不怒反喜,暗道:“军师果然妙计,今夜一战,定然稳胜!”又下令道:“都给我瞧仔细,待第一轮射击后细细调整射角,三轮之内必须将城门给我炸开!” 周百户探头看看城门外的动静,然后面露忧色的望向东边。 大北门暂无动静,但东门却是炮声连连,听音辨声,敌我双方竟然势均。但作为身经百战的周百户自然知道,势均力敌的铳炮轰射对于攻城守城的双方来说,则是完全不同的后果。 攻城者分散,铳炮威力难显;守城者集中,极易成为铳弹之的。 正值此时,忽从小北门传来爆炸之声。 一名小旗面色紧张,道:“周百户,小北门距此较近,是否当于前援?” 周百户沉思道:“指挥史严令我等各自坚守,万不可违犯。再者,我处也仅仅三十余人,如何分得出兵力?” 小旗迟疑道:“可听小北门那边声响却像是抧马丹窝蜂等火器,只怕叶总旗他们不测。” 周百户沉默片刻,命道:“坚守即可!你们加强戒备,一旦发现敌人,立即箭弩强射!” 海门卫火器充足,但经过实战的军卒都知道,守城时除了铳炮用于远射还有些用处外,像长铳等等简直是浪费时间;不仅射程近,还得填药点火两人伺候。此间人手本就不足,哪里还有功夫去摆弄那些玩意儿? 再者,海门卫五门除东门外,其他四门均是面山近丘,铳炮等大型火器确也用不上。此时又值夜间,敌踪难寻,若待发现敌人再调整射角c点火发射,那反倒会误事。 是以,周百户率三个小旗镇守大北门,只带足刀枪箭矢,自信敌人胆敢近前现身,便定能让其有来无回。 众军卒得令,纷纷搭箭上弦,倚于城垛,密切注视着黑夜里的动向。不防听得身后砰咚数响,回头一看,却是城楼上咕溜溜滚动着数枚黑漆漆的物件,哧哧冒着火花。 周百户却是觉得眼前一花,见城楼下忽地抛上数枚一窝蜂,瞬时大惊,一跃而扑倒在地,同时叫道:“趴下!”话音一落,耳中便轰然巨响,同时腰腿处传来一阵阵剧痛。 不待硝烟散去,周百户咬牙起身,叫道:“敌人在楼下,放箭!”耳中闻得数响,骇然发现地上又多出十数枚哧哧冒烟的抧马丹,心中一颤,暗道:“休矣!” 王小旗听到东门传来的铳炮声,下令将抧马丹窝蜂c震天炮分至镇守南门的三十余军卒手中,说道:“都把眼睛给我放亮些,一旦发现敌情,不管远近都给我用火器招呼!” 身侧一名军卒愣愣地看着前方,道:“王小旗,那里似乎有人?” 王小旗循声望去,见两百步之外的丘山在黑夜里像一道野兽的脊梁,其上似乎真有人影暗动,心中暗道:“抧马丹可扔不了那么远!” 值此,小c大北门相继传来爆炸之声。 众军卒面面相觑。 王小旗厉声喝道:“尔等勿慌,各城门均有军卒镇守,几个倭贼海盗算得个甚?弓箭上弦c火器亮绳,千万莫要自己乱了阵脚!”说罢转身走到城垛前,向前方细细看去。 眼睛中突然闪现一团火光,丘山上一道尖啸伴随着轰然巨响平平射来,王小旗浑身寒毛倒竖,尚未来得及喊出话来,便觉身前一震c脚下一空,人已栽下城墙。 宁远西门面对群山,既距离海边最远,便是相对最为安全之处。张信亦是如此考虑,是以只在此设置一个小旗十一人。 邓小旗先前并未在东门值守,所以并不知道敌人临城。被周百户遣来守西门后,心中既迷糊又不安。 上得城楼细细观察,邓小旗并未发现异常,心下稍安。却又闻得东门隐隐炮声,顿时再度不安。 稍倾,北门c南门又闻爆炸,邓小旗心惊肉跳。 两名素时私交不错的军卒凑近,低声道:“邓小旗,这是三面受敌啊,不知道贼人有多少!要不,我们出城避一避?” 邓小旗心中慌乱,闻得此言反倒一惊而醒,怒道:“大敌当前,临阵脱逃者立斩!”手中霍地一声拔出刀来。 小旗仅十名军卒,平素极为熟识,见邓小旗动怒,纷纷上前为那两名军卒求情。却无一人察觉,左右两侧数十步外的城垛上齐齐出现十余个铁爪。 铁爪一端连着麻绳,绳子先是微微一动,然后迅速绷紧。 邓小旗本是吓唬两名军卒,见众人求情也便顺势说道:“此番便饶过你二人,若再有下次,定斩!” 值此,忽地听到城下杀声一片。 邓小旗冲至墙边,见下方隐隐数十人正向城门冲来,赶紧叫道:“御敌!”话音刚落,又听到左右两侧杀声再起。 慌乱之中,邓小旗侧头看去,见十数人跃下墙头,从背后抽刀出来,蜂涌而至。 邓小旗嘶声道:“杀!”同时向着来人冲上前去。 似乎不到一息时间,邓小旗觉得左眉角至右嘴角之间传来一道凉意,再向身前那位独眼男人看上最后一眼,然后扑然倒地。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血战海门卫(二) 『书云阁www.92215.net 』,。 见六门铳炮仅轰翻数名贼人,李百户迟疑道:“指挥史,敌人狡猾,铳炮之用根本不能发挥,不如杀出城去?” 张信喝左右道:“速速探听诸门消息,及时报回!”又道:“再射!”忽见前方夜色中火光陡起c响声轰然,大叫道:“注意躲避” 话音未落,便又闻得数声闷响,城楼微微一颤,石屑飞溅c硝烟四漫,随即传来阵阵惨呼。却是敌方五发铳弹三发射中城墙,一发射中城门,一发端端落在城楼上。 张信喝道:“铳炮手不间断发射,其余人等随我下楼,准备出城杀敌!”说罢率众急急而去。 待至城楼下,张信忽闻北门响起爆破声,忧心顿起,一时难以决策应该出城杀敌,还是救援北门。 值此,南门又传爆响。 张信急思而定,喝道:“奉得c顾张,你二人各率一小旗分别前援南门c北门,其余人等随我杀出城去!” 奉c顾二人正欲领兵,忽见西门方向棋盘街尽头火把闪烁c人影攒动,不由得一惊,道:“指挥史,西门仅十一人,难道已被贼人所破?” 话音未落,又听得数声巨响,却是东门城门轰然倒下。 众军卒瞬时默然。 一边是东门已破,数百步之外便是两百贼人;一边是西门敌人已入城中,人数却不知是多少。 面对如此突发变故,张信却冷静下来,急急权衡,厉声喝道:“兄弟们,城内是我们的父母姊妹,岂可由贼人欺凌?先随我去杀尽城中之敌可好?” 张信身后乃是李百户部,除却城楼十余名铳炮手,此时仅有九十余人。本有些发怔,此时猛地听到张信说出父母姊妹四字,立即觉得豪气冲顶,皆持枪怒吼:“好!好!杀!杀!”一时声音如雷c气势如虹。 长枪在手,张信策马而起,率众向西门棋盘街杀去。奔得数百步,突然勒马急停,左右环顾。 此地是东门前街c西门棋盘街c南门南主街c北门北主街的交汇处。在此则看到不仅棋盘街有敌,南主街c北主街亦是火把一片c杀声渐近。 外侧军卒看清情形,眼前却是前c左c右三方均有贼敌,眼见只有数百步距离,不由得微微慌乱。 后侧军卒则发现背后贼敌已从东门蜂涌而入,且距离不过百步,忍不住轻声惊呼起来。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张信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即振枪吼道:“兄弟们,怕死的回家抱女人,不怕死的随我杀敌!我张信不怕死,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你们怕不怕?” 众军卒微微一怔,突然齐齐振臂而呼:“不怕!不怕!” 损失二十余人便将城门炸开,马奎极是欣喜,喝道:“兄弟们,城中的财宝女人,先到先得!杀进城去!” 此时倭贼海盗尚存一百八十有余,闻马奎此言均是大喜,纷纷拔刀汇聚一处,蚂蚁归巢般涌向城门。 城楼上犹剩得数名铳炮手,眼见铳炮已不能制敌,赶紧俯身拾起弓箭射击。然则此时敌人如潮涌而入,仅射中数名敌人便被反登上城楼的十数名倭贼海盗砍杀至亡。 马奎翻身上马,率六名亲随紧跟而上。刚入城门,忽觉背后一寒,当下借力马镫腾身而起。 人在空中,马奎骇然看见似有一把无形巨斧划过,马脖竟齐齐断开!坠下落地,扭头看到六名亲随纷纷跌倒,血溅四处,身后却隐隐有一道男子身影,惊恐之中连爬带窜地钻进贼众当中。 来人正是第五安。 一路听到炮声不断,第五安心下焦急,极力狂掠而至。远远看着一众人等涌向城门,心下知晓必是贼人已破城。 正所谓擒贼先擒王,第五安见有一人骑马坠后,断定是贼人首领,当下飞身掠起,远远捏诀乾象指弹出一道强劲的刀光。不料那人身手敏捷,竟避了开去,仅仅将马首削去。 足下沾地,第五安又是一道乾象指,内气化为刀光一片,将最后六名贼人拦腰砍断,只可惜那首领却借机匿于贼群当中。 众贼正自狂奔,最后数人率先闻得身后有异,回头一瞧,却见马首人身横飞,鲜血四溅,唬得当场一呆。仅是这一瞬间,数人感觉眼前一花,便甚事不知,萎然倒下。 此数人身前十数人再闻得声响,回头已无骇人的断身断首场景,却见一人鬼魅般逼上前来,立刻惊呼转身相拒。 如此一乱,再前方的贼人亦知身后有变,却又不知情形到底如何,不由得齐齐停下身来回头瞧看。 第五安双指如飞,捏诀急射,迎面之敌如芥草一般纷纷倒下,死者无不断胸断颈,片刻后身前十步之内已无活人。 值此片刻,后方贼众先后看清后方有一人纵跃于同伙尸首当中,只是手臂扬起,便又是数名同伙丧命,真如杀神一般。 不知谁叫出一声“快撤”,众贼哄然一声再度向前狂奔,却早已没了先前的欣喜,只有逃命的惧意。 众人中唯有张信和李百户骑马,李百户此时未曾随众人振臂高呼,反向着东门方向细瞧,忽然大声说道:“指挥史,东门有援军!” 张信闻言看去,果然见东门涌入之敌乱作一团,当即喝道:“兄弟们,援军来了,杀回东门!”说罢长枪一抖c纵马而上。 众军卒闻得有援军,精神更是大振,手握长枪紧随张信向东门冲去。 一边是快马疾驰,一边是撒腿狂奔,转瞬之后张信便与贼人相遇。 众贼兀自狂奔,前面十数人见着一马前来c势如风雷,便欲相避。而后方之人不清前方情形,犹自向前冲。如此一停一撞,又乱成一团。 值此之隙,张信已然拍马赶到,手中长枪挑c刺c撩c拨快如闪电,连毙四敌;坐下战马挟势如龙冲入贼众当中,直接撞翻四c五名贼人。 然则贼众密集,张信座下战马一势冲过,便被十数把长刀逼住,更有一把长刀直刺马胸。战马长嘶一声扬蹄而起,张信见状急忙收枪,翻身离马倒掠回去。 待足下沾地,身后军卒已然冲至,张信提枪怒喝,与身侧十数军卒再度冲上前去。 东门前街宽仅两丈,横排至多同立十数人。贼众手中尽是三尺长刀,军卒手中则是丈把长枪,且又具冲锋之势,瞬时听得扑扑闷响,十数贼人便被长枪透胸而入。 马奎又惊又愧。 先时惊乱之余挤进众人之中才看清身后仅有一人,马奎本想喝令左右围杀,转眼见此人凶悍异常便稍有犹豫。不想如此一犹豫,不仅后方之人死损惨重,更惊得前方之人突然狂奔,让自己身不由已地跟着狂奔。 念头转过,马奎想着如此也好,至少与军师汇合后,必能扭转大局。不想刚奔得数十步,前方却有一马冲入,又逼停众人。 听得前方杀声连天,又见后方那人拾豆一般不停将手下杀死,马奎怒气陡甚,当即大喝一声:“尔等莫慌,后面只有一人,杀回去!” 众贼本是进城抢财宝c占女人,不想刚入城便被杀得狂奔;尚未回过神来,又被前方军卒阻截,脑中越发发懵。 忽听得身侧一声怒喝,众贼猛然发现首领竟然在身边,心中顿时觉得有了依靠。顾不得回想后方那人如何凶悍,既然首领喊杀回去,那便杀回去! 马奎身侧数十人率先向后冲去,前方与张信等人厮杀的贼人却不及回身,稍有犹豫,又被刺倒一片。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血战海门卫(三) 『书云阁www.92215.net 』,。 第五安捏诀无数c杀敌无数,渐至有些眼红。忽见敌人撒腿狂奔,不禁微微一愣。待明白敌人是逃窜后,立即纵身追去,同时再度捏诀弹射。 此时这一记乾象指破空而去,却再不似先前那般斩断敌躯,而是仅仅将三名贼人后背砍出两寸深许的伤口。 却是内力已不支! 指象诀是将内气化象,或成剑气,或成刀气。剑气尚罢,刀气却最耗内力。第五安一气狂奔十余里路,近敌之后又是连连强力弹出刀气,故而内力一时乏匮,指象诀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心中知此原由,第五安捏指变幻,乾象指化作直直剑气疾出,瞬时又击毙两人。 只是眼见一众贼人在前,自己却只能一个个射翻,第五安心中微急,瞟眼地上贼尸手中有长刀,便顺势拾起,再纵身向前掠去。 腾身空中,看清一众军卒迎面杀来,且有一人一马已然冲入贼众之中,第五安心中顿喜,手起刀落,将一名贼人头颅砍飞。 待足下沾地,第五安由刀作剑,唰唰直刺,再毙三名贼人。值此猛得听到贼众当中一声怒喝,便见贼人突然转身涌来。 众贼此时早已顾不上多想,中间贼人见人就挥刀而去,四c五把长刀霍然向第五安头上砍下。两侧贼人更甚,因身前无人而瞬时跑至第五安侧后。 第五安清啸一声,身形遽然后退,同时左手弹出乾象指射倒一名贼人。待足沾地,立即踏出洛书九宫步左右飘闪c挥刀横砍,分别将左右两侧跑得最快的贼人砍翻。 此时贼众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首领说的杀出城去,竟不顾同伙生死,疯一般向前冲。如此一来,第五安只得且战退c左右拦截,眨眼便退至城门。 第五安暗自着急,贼人一旦冲出城去便像鱼如大海,再想要斩尽杀绝可就不太容易。而眼前这每一个贼人,都是杀害陆家寨乡民和任莫的间接凶手,绝不能放过一个! 正值此时,闻得身后数声怒喝,第五安侧头瞟见是古醉等人赶到,大喜道:“古大哥,不可放出一名贼人!” 古醉六人见第五安掠去后亦是赶紧跟来,奔入城门便看到第五安只身力战群贼,觉得情形甚是险恶,当下豪气再起,口中一声怒喝,便齐齐扑身上来。 城门比街道还略窄,仅一丈两尺余,古醉六人加上第五安,七人顿时将城门堵了个严实。 第五安扬刀而起,口中大叫:“杀!” 古醉等人同时举刀,亦自大叫:“杀!”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古醉六人虽然极度疲惫,但却远非海门卫普通军卒可比,此番七人齐齐挥刀砍去,体力加内力,竟直接将一排贼人砍翻后飞,再将第二排贼人撞倒。 贼众受此一沮,再也挪不开脚步,乱作一团。 第五安等人跨步而上,刀劈脚踹,将贼众逼退;忽瞟见身前一人一枪宛如游龙,将贼人挑翻刺杀,却是海门卫指挥史张信。 张信本就在贼众身后追杀,又比军卒快得十数步,正自奋力厮杀,忽觉身前一空,不想竟已将贼众群体穿透,抬眼便看见第五安等人,不禁大喜。 张信身侧贼众则已看得明白,城门前那几人比身边这个猛将还要猛,再也不顾首领杀出城去的号令,忽地向后冲去。 众军卒比张信慢得十数步,见忽地涌来贼人,纷纷挺枪相刺。长枪易远攻,但近战不力。此时双方均是快速奔跑,眨眼便相遇。虽然贼人被长枪刺中不少,却也有二十数名贼人顺势冲进军卒当中。 此时街上尸首横陈c血如泥浆。众军卒脚下不平,身形间有不稳。此二十数名贼人朝着空当之处挥刀乱砍c亡命前冲,虽然数人被军卒拦截,却仍有十数人穿透杀出c狂奔而去。 第五安与张信打得照面,顾不上说话便继续杀敌,见两侧贼人尽数转身,却有一道身影纵身跃上城门侧的甬梯,便也纵身掠去,左手捏诀弹出正中那人腿部。 此人正是马奎。 自入得城门来不过片刻时间,但却反复而意外地遭受重创,眼见城门又多出数人,且个个骁勇,心中明白靠手下众人已是不能出城,便计只身脱险,一切待与军师相合后再论。 不想刚跃上甬梯,大腿便被甚物射中,马奎心下一黯,跌落梯上。抬头见一道黑影扑来,急忙横刀相拒。但觉手中长刀一沉,剧痛却从胸口传来。 却是第五安见贼人倒地,便右手挥刀劈下,左手再度捏诀弹出,正中马奎左胸。 第五安此时近身,认出被自己击毙的正是先前那个贼人首领,不禁松了口气。抬头一看,却见东门前街笔直的街道上火把点点c人影如蚁,距离城门已不过百步距离,喊杀之声充耳可闻。 张继得砍翻邓小旗后,见城楼上十一名守卒尽数倒下,急令手下打开西门城门,然后率百余人向东疾奔。 西门距离四街交汇处约五百步,等奔得百步后,张继得远远看见似有军卒冲来,便令众贼停下,说道:“兄弟们,首领有言,待杀尽敌人后便给你们歇假,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此时务必听我号令!” 贼众早已兴奋莫名c期盼若渴,纷纷应下,催促张继得快些杀上前去。 张继得本欲再强调布置一番,见远处军卒似乎更远,竟是向东门而去,只道马奎不敌,便再度率众疾驰。 又冲得数百步,张继得眼前一亮,见前方数十步外火把攒动,同时从左右两侧冒出一队人来,双方在四街交汇处停聚,挡住去路。 张继得细眼一瞧,正是自己手下,赶紧上前大声喊道:“我是张继得,都听我号令!” 此二队贼人分从北门c南门而来,虽然事先张继得和马奎早有部署,但破城门后竟未遇着一个军卒抵挡,贼众一路狂奔而来,却是既兴奋又茫然。 此时听张继得喝声,贼众安静下来;外侧却有人发现东门情形,叫道:“军师,敌人在东门,杀去罢!” 张继得有些无奈,此时却不便发怒,忍气道:“首领在东门镇守,敌人绝计逃不掉!此时我们不可乱,须知此处狭长,敌人擅用长枪,若是一味冲去,必然死伤惨重。听好:每排十人,前后间三步,随我冲!” 贼众欢呼一声撒腿向东门冲去。 张继得首当其冲,奔得数百步后,不经意看见夜色中的城门轮廓,心下一惊:“莫非首领已退出城外?”不待细想,又发现迎面十数人狂奔而来,竟是自己手下。 张继得心知有变,急令众人停下,等来人归队,也顾不上喝斥,便见着数十步外一干人等长枪长刀静立已待。 第五安掠身至张信身旁,道:“张指挥史,贼人首领已死,不过前方贼人仍三百之众!” 张信等人挑翻各自对手,发现身侧已无贼人,恰逢第五安前来,闻言微喜,道:“贼人首领?”指着甬梯令一军卒:“将那人头割来!”再转身令道:“十人一伍,以枪间刀!” 众军卒先时仅损十余人,却是最后那拔贼人冲入而死伤惨重,此时尚有五十余人。听得张信令下,二十余人纷纷掷枪,随手拾起地上贼人弃下的长刀。 张信与第五安c古醉六人摇步上前,横立前端,身后五十余军卒十人一排c共计五排,每排五枪五刀,俨然成阵。 众人站定,贼人已至身前数十步外,却又停了下来。 一时间,数百步长的东前前街安静无声,唯有海风拂过,将那令人窒息的血腥远远送出。 海门卫城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晦暗,甚至东门前街靠近四街交汇处亦有些晦暗。唯有靠近城门一端火把忽忽,格外显眼。 火光中静立着数百人,分呈两部对峙,双方间隔数十步;一方有三百余众,一方则六十人尚不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血战海门卫(四) 『书云阁www.92215.net 】却是此时,倭贼忽觉眼前一黑,同时从头顶到脚下都传来钻心的痛楚,当即惨呼陡起c扑腾跳跃。 张继得一直紧密而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动静,忽见对方身影前动,当即大喝一声:“前四排的兄弟们,迎敌”话未说完,忽闻头顶扑下一道风声,赶紧侧身避过,地上却是滋然作响c水气腾袅,竟是滚烫的开水! 与此同时,身后惨叫声一片,更有无数奇奇怪怪的声音铺天盖地从天而降。张继得惊诧回头,见贼众已乱,而其间无数的水柱c瓦片c石头如雨一般从两旁房檐上落下。 念头急转,张继得猛然纵身向上跃起,不想脑袋刚刚越出房檐,一桶滚烫的开水便迎头泼来,瞬时剧痛钻心。 张继得惨呼一声坠地,耳中又闻得前方杀声传来,赶紧起身向后方跌跌撞撞跑去。刚跑得十数步,耳中闻到两声巨响,随即被一股气浪掀翻在地。 却是那十五名倭人同时被开水泼中,手中抧马丹窝蜂纷纷落地;大部分引线被泼灭,却有两枚抧马丹继续燃着咕溜溜滚落地上,至此刚好炸得开去。 爆响过后,张继得听得身后杀声更近,而周身乱哄哄一团,暗自苦道:“这三百下属分明强悍,眼看便要赢得此战,为何却发生如此突变?”情知大势已然不妙,再度挣扎起身,拨开身前混乱的身影,向前奔去。 冲出贼群,张继得方微微松下一口气,却觉眼前一亮,见无数的火把远远涌现,喊杀声遥遥传来。 张信到底是身经百战的骁将,一怔之余便明白此时并无任何选择,唯有极速冲上前去与贼人贴身肉搏方能降低火器损伤,厉声喝道:“冲!” 众人齐呼,杀声连连。 第五安大叫一声:“古大哥随我来!”说罢掠身而起,欲与古醉尽快欺上前去,尽可能多制止些火器投掷。 腾起身来,第五安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贼众两侧的房顶上全是绰绰身影,从屋檐铺到屋脊;有些身影蹲着将屋上瓦片揭起扔下,有些身影则将石块高举过顶,更多的身影却是将一个个木桶从屋脊传递至屋檐,再倾桶倒出水来。 眼睛余光的更远处则是明晃晃一片,西门棋盘街c南门主街c北门主街分别涌出无数的火把,像三条火龙一般齐齐汇入东门前街。 老百姓! 第五安瞬时明白过来,不由得心中一暖。待足下沾地,前方贼众已然混乱;瞟见侧前方一道身影跃起又坠下,第五安紧追上去。 奔得十数步,遇两名贼人转身相搏,第五安刀起如闪电,瞬时将其砍翻。正欲再去追那道身影,忽听两声爆响,前方十步外外嗖嗖破空声疾射而来,赶紧抡刀成圆,将数枚铁屑铅丸挡去。 古醉比第五安略晚些许抵敌,正欲挥刀相向,却听得两声巨响,然后身前两名贼人便扑倒在身前惨呼翻滚,也不迟疑,顺手两刀让其早死早投胎。 二人这一停顿,身后张信c詹雪场c李百户等人亦杀到,众人齐肩再上,见人便砍c势不可挡,眨眼冲过犹未散尽的硝烟,杀向十步之外的贼众。 第五安念着先前那道身影,喝道:“张指挥史,此处交与你等!”然后纵身上得屋檐,却见身侧人影纷纷让道,又将大侠威武的喝彩声从身后送来。 张信等人身形如风,一路杀去竟未停顿。迎面所拒之贼多数被一招毙命,少数得以渗至身后,却又被一片长枪长刀屠戮殆尽。 后方百十余贼众未见马奎人头,只听得马奎已死的呼声,正自纳闷,天空中忽然泼下滚烫的开水和无数的石头瓦块,一时间纷纷着道。 混乱中又闻得两声爆炸,贼众见着竟是在自己阵中炸开,又听得倭人的惨叫,不免更加慌乱。 慌乱中看见军师独自逆向而来,浑身湿漉漉的甚是狼狈,贼众心下恍然,此时当适用一个跑字!刚刚转过身来,便见着前方无数的火把涌现。 却与张继得不同,张继得被开水迎头泼上,双眼迷离不清,只见火把光亮而看不清来人。贼众却看得分明,那些越来越近的火把下面却是城中百姓。 两权相害取其轻。贼众见后面同伙纷纷倒下,数名杀神般的人领着枪刀霍亮的军卒逼近,当即哄然向火把一方冲去,只当是老百姓毕竟软弱,杀出去应当容易些。 有数名贼人见两头受敌而慌了神,寻着街道两侧的木门狠踹,欲进屋躲避。只是仓皇中多数未能踹开,又只得骂骂咧咧地悔着肠子去追赶同伙。 也有极个别贼人幸运,一脚便踹开木门。只是刚跨进脚去便被一桶滚烫开水泼中倒地,惨嚎中只感觉铁锅c擀面杖之类的物件在头上乱飞,瞬时倒两眼一黑。 张继得努力眨巴着眼睛,视觉渐渐清晰;见手下向前跑去,只得混于其中。看着前方数十步有棵大树,且其周围再无瓦块石头飞下,当即脚下发力,蹭蹭窜上前去,脚在树杆猛蹬借力,然后扭身掠上屋檐。 足尖尚未沾着屋顶,张继得便感觉一道寒风扑面而来,紧接着胸口传来一阵透心的凉意。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男儿须饮酒 『书云阁www.92215.net 』,。 站得高,看得远。 第五安在屋背上将街上情形看得甚是分明,只是辨不出先前那道身影是谁。忽见一道身影甩开众贼而去,也便飞掠而追。瞟眼其纵身而起端端落于自己前方,第五安疾纵而去,同时手中长刀一抖,乾宫剑法第一式天健不息喷薄而出。 乾宫剑法刚健,这式天健不息更有连续不休之意,加上第五安飞掠之势,竟直接将那道身影当胸刺穿,且余势不减,又飞出数步之距直低树干。 第五安撒手落地,振臂高呼:“降者免死!” 此时第五安的位置正是百姓和贼众之间,这声大呼又含着内力,响彻整条东门前街,在场之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场间立时静下。 百姓一端先是停下步来,然后又缓缓上前,见一个独眼贼人被长刀钉在树上,血流如柱,莫不欢欣。 贼众见此一幕则骇然无声,半晌反应过来,便纷纷掷刀举手,口中大叫愿意投降c好汉饶命等等。 古醉等人赶至,见状纷纷松下一口气。此时众人都明白这番胜战如此顺利,完全依赖于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的突袭。偌若贼人狗急跳墙,难免给百姓造成伤亡。 如此甚好! 张信令五十军卒上前将百余贼人堵住,又令人拾取其弃刀,最后才站至第五安身前,笑道:“第五兄弟,你这招实在漂亮” 第五安正欲谦虚,忽听得轰然一声,其间怒喝不断,却是百姓那端突然冲向贼众,手中扁担c锄头c木棒纷纷落下。贼人惨呼声起,纷纷退缩躲避,只是这头被军卒长枪长刀堵截,却是避无可避。 第五安大惊,呼道:“不可!各位乡亲” 张信侧身一步挡在第五安眼前,笑道:“刚刚那招却是叫什么招式?” 第五安一怔,侧身挪开,见军卒竟然不退反上,挺枪端刀迎向正自后退的贼众;百姓那头堪堪倒下数名贼人,军卒这头却已将十数贼人刺杀。当下大急,迈步上前,口中叫道:“降者免死” 不料张信后退一步,仍旧挡在眼前,笑道:“这便是招式名字?却有些新奇啊。” 第五安再怔,心下却突然明白。见古醉等人看着贼人被杀,个个都是面带喜色,只觉得心中发堵,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呆得片刻,第五安顿足转身,向东门外行去,任由那怒喝声c痛骂声c惨叫声c嚎啕声在身后响起。 过得小半个时辰,百余贼人尽数而亡。 张信先是谢过城中父老乡亲鼎力相助,又拜托大伙一道收拾城中残局;再唤过李百户,嘱其明日一早前去陆家寨善后等等,忙得不亦乐乎。 古醉六人此时方觉全身乏力,就着街边木门歪身斜躺。不想刚刚躺下,忽地围上一群百姓,纷纷递上吃的喝的,热情比先前那般滚烫的开水还要烫。 此六人皆是洒脱之辈,面对突然而至的热情款待反而不适,只得咬牙起身,一边呵呵道谢谦逊,一边向东门奔去。 张信将诸多事端处理完毕,却见不着古醉c第五安等人,心下略思,亦向东门而去。途遇百姓围送慰问,顺手接过两坛老酒拎上。 海风掠过,凉爽通透。 第五安抱膝坐在沙滩,将头耷拉在手臂上,虽有海风拂身,却觉得心中堵得难受,目光茫然地看着一波又一波涌至脚下的浪花。 过得片刻,他忽然抬起头来长长出口气,扬眉暗道:“我日,太血腥了!”随即自己也有些奇怪,却是第一次觉得这种念头和自已想法一致,暗道:“倭贼该杀,毕竟是外邦贼人亦该杀,毕竟是凶手,残害了陆家寨的一百多号人。但是,既然投降,却不当再杀啊!” 想着总爱憨笑的陆寻,那着他那数月大的婴孩,第五安心中又道:“纵然杀了降贼,死去之人岂能回生?说来说去,不该发生的是战争。唉,就像柳老伯说的那般,只要打仗,终归要死人。” 身后脚步声起,古醉六人围坐过来。 此六人今日亦是身心俱疲,先前厮杀还罢,此时闲静下来,便纷纷想着战死的任莫,都觉心痛难忍。一时间谁也不说话,静静望着黑夜下那四艘巨大的福船。 过得许久,郑沙率先发觉不对,问道:“第五兄弟,怎地不见静女妹妹?” 第五安一怔,眼前又是那张苍白的脸c鲜红的血,嗫嚅道:“她随她师父回去了。” 众人不知具体情由,是以并未觉得此事有甚不妥,只是纷纷表示遗憾。但接下来依旧觉得无话可说,又觉甚话不想说,场间再度安静下来。 再过得良久,身后远远传来笑声:“斩敌五百,获船四艘,手下兄弟们可是欢喜得紧啊!” 正是张信拎酒而来。 见众人无一言语,张信亦自坐下,黯然再道:“一日之时,我便失去了两百五十七名兄弟。不过,死得值得!尤其是见着城中那么多百姓安然无虞,我颇有自豪。我相信,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们都会感到欣慰。” 古醉等人微微点头,顺着张信的话一想,觉得六师弟(兄)任莫当真是死得值得,于是心下渐渐放开,也便零零散散附着张信说些恭喜指挥史c军卒何其勇猛等等,张信自然又回敬一些全仗大侠出手c劳而不居功让他感动之类。 独独第五安默然不语。 张信暗忖定是自己纵容军卒杀俘让第五安生了气,便打开酒坛递与古醉等人,再开一坛拎着走至第五安身边紧贴着坐下,举坛说道:“第五兄弟,我向你赔不是!说罢仰头一番猛灌,又递与第五安。 张信却是不知,第五安此时的心思已然完全不在此处,一时想着应当去栖霞山看看情况,一时又想着上官虩多半不会让他见静女,以及第五元贞不让他与山水荒弟子接近等等,但觉心中愁苦万分。 张信说的是甚没听清楚,递来的酒坛倒是瞧得分明,第五安想也未想便接过来狂饮一通,呛得嘴鼻溢涎,咳嗽连连。 稽子君瞟眼笑道:“张指挥史,第五兄弟甚甚都好,却是不能饮酒,免了罢!” 张信暗道:“武林中人极重承诺,我让他食了言,他心中不悦再正常不过。只是,他却不知在沿海军民心中,倭贼海盗实在是虽万死而不足以平气啊。罢,得让他发泄顺气一番,这般憋着可不好。”于是笑道:“男儿不饮酒怎行?今日一战,第五兄弟居功至首,我等当再敬!” 稽子君等人与第五安处得大半年,自然知道他酒量极为有限,但张信此言却也有理,便纷纷附议。 第五安被呛得回了神,连连谦辞,却又觉得胸口堵得难受,竟似极想饮酒,便不再推辞,迎起头来再饮。此次却小心了心,咕噜咕噜一气饮下小半坛。 众人拍掌喝彩c叫好一片,笑着将酒坛传递起来。 不多时,两坛酒将尽。 张信c古醉等人只觉解渴一般,第五安却感觉浑身发热c头昏脑胀。自己心中也明了,指着一侧笑道:“所谓眼冒金星,此话不假!你们可曾见着那般多的金星?” 众人哄然一笑,不经意顺着所指方向瞧去,顿时微微一惊。 夜色里远远有一队长长的火把,像条细细的火龙般正向东门城门处移动,数量当有五c六百之众。 古醉等人霍然起身,道:“却又是倭贼海盗?” 张信细细瞧去,说道:“不妨,当是海卫门将卒归来。” 此处距离东门城门约一里许,远远可见城头火把晃动,已渐靠近的那条火龙前首亦有火把晃动,似是相约信号。 众人放下心来,继续谈笑风生。 片刻后,一名军卒匆匆赶来,与张信耳语数句。张信皱眉向众人告声罪,即匆匆而去。过得小半个时辰再缓缓而返,神色却是极为肃穆。 众人见奇,纷纷相问出了何事。 张信沉声道:“皇上驾崩!”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王气或在燕 『书云阁www.92215.net 】 对于落雁门众人而言,只要不关乎百姓生死安危,谁是皇上并不重要,老子死了还有儿子,总归是皇上。 毕竟,皇宫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古醉侧头与稽子君等人相互传递一个关我鸟事的眼神,议论着下一步又当如何觅倭杀倭,却无人发现第五安此时有些反常。 听罢张信所言,第五安第一反应亦是毫不在意。却不知为何,脑中突然嗡地一声,反复冒出四个字: 靖难之役! 自那日突然有了六百年后的记忆,第五安次日便下了山,一路多有曲折,后又全力杀倭,加之后世苏安对历史并无多少了解,是以浑然不觉自己正处于一个特殊的时期。 眼下听到朱元璋死了,他记忆中猛然跳出一个建文帝上台的信息。又因今日这场血战太过深刻,竟再度记起还有一场比今日此战更大的战争将要发生,将要死更多的人! 第五安酒意本就极甚,此般记忆一出,脑中更是混乱一片,满是鲜血c尸首的画面,忽又出现那张苍白的脸c鲜红的血,忽又听得眉州柳老头在耳边叹息,说苏家娃娃死于乱军之中,说秦家丫头被贼人残害 第五安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踏进海水里,只觉得胃腹中亦如海水一般起伏难安。忽地扬起眉来,喃喃说道:“关我鸟事!叔叔打侄儿,不过是一家人自己的事而已。”忽又皱紧双眉,道:“打仗便要死人!虽说不似外邦那般残害普通百姓,但双方军卒总会死罢?就像今日死去的两百多名军卒,难不成就没有父母妻儿?” 胃里翻腾突然遽增,第五安忍不住跪于海水里,呕呕欲吐。 张信却与古醉等人不同,自己说出此等大事后,众人表现得却太过风轻云淡,唯有第五安甚是黯然,后见第五安忽地跪下,忍不住暗道:“皇上驾崩,我等跪拜多因礼制,哪里有第五兄弟这般情真意切?当真可敬,可敬啊!”于是赶紧上前相扶,未及近身,便见第五安哇哇而吐。 张信紧前几步将第五安扶起,道:“第五兄弟,海水甚凉,酒后不可浸在水里。” 第五安乜斜双眼,盯着张信,忽地嘿嘿嘿一笑,道:“张指挥史,要打大仗了!” 张信笑道:“如今天下太平,不过偶有蛮夷倭贼相犯,至多算是芥癣之痒,不算大仗。” 第五安摇头道:“天下太平言之尚早,须知王气在燕啊!” 张信正将第五安向岸上拖,听得此言顿觉脑中轰然作响,背心冷汗直冒。手中一松,第五安扑通一声斜倒在水中。 被海水一浸,第五安亦自一惊,暗道:“切不可乱言!”挣扎起身,佯装着甚事不知,说道:“张指挥史可是身体不适?” 张信扭头看看古醉等人,低声道:“第五兄弟切勿再言,你醉了。” 朱橚醉了,醉倒在开封周王府。 王长子朱有炖叹口气,对二弟朱有爋说道:“父王心里苦啊!” 朱有爋冷哼一声,道:“自古帝王家便是无情无义” 朱有炖唬了一跳,噤声道:“切勿胡言!” 朱有爋道:“难道不是?老子死了,儿子都不能前去吊丧,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朱有炖面露无奈,道:“二弟,你也接了爷爷的遗诏,何须这样说?父王若是听着,怕是更要伤心。” 朱有爋再哼一声,道:“爷爷?我只知道是先帝罢了!大哥,我这次子便不说,你却是王长子c世子,可何曾见封?你看北平那几个”忽听一声脆响,脸上火辣不已,却是朱橚不知何时醒来,狠狠掴了自己一耳光。 朱橚大怒,道:“逆子,你可是想惹祸上身?你自己作死便罢,何苦害你兄长?” 朱有爋满脸胀红,半晌道:“父王素来便瞧不起孩儿,何苦借此由头?” 朱橚气得一通猛咳,半晌吼道:“滚!” 朱有爋霍地起身,道:“早知不受父王待见,我滚便是!”说罢竟是真的出了府去。 朱有炖赶紧扶住朱橚,道:“父王莫气,二弟不过是性子急了些,过些时候自然会来向父王认罪赔礼。” 朱橚摇摇头,挥手说道:“不必管他,你立即遣人去燕王府。” 青州府,齐王府邸。 朱榑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怒道:“本王南征北战,功勋赫赫,竟被小儿如此对待,真是岂有此理!” 世子朱贤烶静立在侧,大气不敢出。 朱榑冷哼两声,道:“看着似给我等来个下马威,却道出小儿心虚胆怯啊。哼,我就不信这多叔叔都恁地听话!” 朱贤烶抬眼偷瞧着朱榑,试了几次,终是轻声道:“父王,此乃先帝遗诏” 朱榑怒道:“何来遗诏?分明是小儿把戏。” 朱贤烶冷汗直流,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父王由着性子去,便硬着头皮道:“若遗诏是假,丧期饮酒却是违制。到是遗诏说得清楚,三日即可释服,父王心中自是知晓,切莫再说气话。” 朱榑一怔,缓下口气,道:“立即遣人去燕王府。” 大同府,代王府邸。 王府下人低头静立,心中忐忑。 世人皆知代王朱桂性情暴烈,作为王府下人,自然更是明白其中厉害。唯恐稍有不慎,便遭锤斧之刑。 但是,代王很安静。 自从接了旨,那道映在窗纸上的影子便一动未动,已经好几个时辰,实在是安静得让人心惊胆颤。 又过得半个时辰,下人们终于松下口气,因为代王开始说话,虽然只有寥寥数字,但毕竟是说了话。 稍后,世子朱逊煓进得屋去。 一位下人隐隐听代王说道:“立即遣人去燕王府。” 沐晟不是第一次到岷王府,但这次与往日有些不同,这种不同让他心中隐隐生起一些烦燥。 作为黔宁王次子,沐晟自认为礼节俱全,不想岷王朱楩竟不赏脸,甚至让自己等了近一个时辰。 再者,父亲请朱楩赴宴可不仅仅是赴宴,而是悯其悲而欲借机相劝,这可是一番好意! 好意反受冷落,沐晟终于忍不住,愤然起身欲辞。正在此时,朱楩却又姗姗出现,只得行礼再请。 朱楩面色沉痛,道:“我犹在丧,实不便受请,你替我谢过你父亲。” 沐晟道:“先帝遗诏令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父亲亦是依诏行事,还望岷王理解。” 朱楩道:“为人臣子,自然丧期已过。作为儿子,却当守孝三年。你勿须再说,去罢!” 沐晟无奈,悻悻而归。 朱楩看着沐晟背影,轻轻叹道:“唉,时事不度,人心难测,看来确有必要遣人去燕王府一趟。” 荆州府,湘王府邸。 朱柏坐于廊下,手持一本《参同契》凝神而读,频频含首。 湘王妃吴氏盈盈上前,说道:“先帝驾崩,却不让进京师吊丧,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妥。 朱柏合书而笑,道:“有甚不妥?先帝留有遗诏,说得极是清楚。” 吴氏迟疑道:“或许,我们该遣人去趟燕王府?” 朱柏淡然一笑,道:“多事!”说罢便翻卷再读。 吴氏轻叹一声,悄然退下。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传说有天书 『书云阁www.92215.net 』,。 北平,燕王府。 朱棣甚是难过,耳中久久回响着宦人那道难听的声音。 “朕膺天命三十有一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丧祭仪物,毋用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毋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 半晌,朱棣长叹一声,喃喃道:“诸王临国中,毋至京师,毋至京师” 朱高炽心有不忍,劝道:“父王,既是爷爷遗诏,却当宽心些罢。” 朱棣叹道:“父皇英明,如此这般总有他的道理,我并无他意。只是,你等也是为人子者,当知我心才是,不过是想送父皇归陵罢。” 朱高炽道:“父王至孝,天地可鉴。” 朱棣摇摇头,眼中有些湿润。 此时,朱棣身后一名魁梧男子低声说道:“殿下,是否将师父请进府来?” 此男子叫作马和,小名三保。系当年蓝玉从滇中虏得,自幼便净身跟着朱棣。后道衍见其资质颇佳,又收为徒弟,亦成了朱棣最为信任的近侍之一。 朱棣一怔,眼中慢慢恢复了竖毅,道:“速速请来。” 待马和得令而去,朱棣左右一瞟,道:“煦儿,你在想甚?” 自京师来使宣诏始,朱高煦便一直沉默不语,此时闻言而道:“孩儿在想铳炮改良之事。” 朱棣微微皱眉,道:“此值非常时期,暂不宜动军中器事。” 朱高煦微笑道:“父王,孩儿认为此时改良火器,亦是一种孝举,并无不妥。” 朱棣道:“何出此言?” 朱高煦道:“正如父王所言,此值先帝驾崩之非常时期,而越是非常时期,越是要提防残元借机南犯。唯有时时厉兵秣马,方能保我北疆不失,保我大明安危。父王本是奉旨戊边,此则遂先帝保境安民之愿,岂非正是孝举?” 朱棣嘴角微微上扬,又侧首道:“燧儿,你又是作何所想?” 朱高燧乃朱棣第三子,文则不及朱高炽,武则远逊朱高煦。不过,若须得在文武之道择其一,到底还是舞刀弄枪好过看书识字。 是以,朱高燧素来与朱高煦交好,此时更是想也未想便道:“禀父王,孩儿极为赞同二哥之言。这个父王得空且去瞧瞧,二哥改良之后的火器竟远远强于宝源局所制,不仅发射时间甚短,射程也更远。” 朱棣微微点头,暗道:“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口中说道:“虽你我父子忠心赤诚,却也须小心谨慎。日后诸如改良火器c打造刀枪等事,宜深掘隧c高筑墙,更以鸡鸭而蔽其声,勿让他人察觉才是。毕竟,人心难测啊,须得防着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以罪名相加。” 朱高煦等人低头应下。 过得半个时辰,道衍进府。朱棣将先帝遗诏相关事宜道出,问道:“太师以为眼下我宜进京否?” 道衍沉思片刻,道:“不可。” 朱棣道:“还望太师明言。” 道衍说道:“先帝之意昭然,无非是确保新皇登位。殿下进京固然是想尽孝道,却违了诏。此其一也。其二,新皇对诸王早有防犯之心,此时若是违诏进京,更会令其生疑,当防疑而生变啊。” 朱棣长叹不息。 道衍呵呵一笑,道:“殿下虽不宜亲至,却也有变通之法,可令世子与郡王殿下至京师,代为尽孝。” 朱棣沉默良久,道:“如此也好。” 道衍点点头,又道:“若不出意外,周c代c岷c齐等王定会遣人来燕王府问策,不知殿下准备如何回复?” 朱棣思忖半晌,说道:“依诏临国中,毋至京师。” 七月,京师。 城门口贴着一张榜文,围众面色兴奋而神往,议论纷叠。不远处有一位身着蔚蓝长衫的男子静立如寂,左臂微曲贴于后背,右拳虚握倚于腰前,身形如铁枪一般笔挺。 正是第五安。 海门血战那夜,第五安忽地记着有靖难之役这回事,顿时乱了分寸。既不愿看到更多的军卒丧命,更不愿再有人像父亲苏郁当年那样被勾了军,再让世间多出无数像自己这般无父无母的孤儿来。 然则,第五安清楚而无奈地发现,自己甚事也做不了!不说将那般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后世之事说出来无人相信,便是向谁去说也没有个准数。 知道会有什么结局却不能改变,只能眼睁睁地任着其发生,这让第五安愁苦不已。 其时,第五安又因酒后道出王气在燕的话来,心中颇有些懊恼和后怕,是以不顾古醉c张信等人的诧异和挽留,决然离去。 漫无目的行得数日,第五安没有想着解决愁苦的办法,却再度从记忆中冒出一个更为愁苦事来。 关于道衍的事。 后世记忆中,道衍和尚近似于妖僧,在朱棣夺取天下的过程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甚至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今世认知里的道衍却是与记忆中的形象大大不符,且又与自己 念着此事,第五安决定直抵北平去见道衍,一则需要笃定一下道衍的为人,二则道衍善谋,或许他会有办法帮助自己解决愁苦。 可仅仅行得一日,第五安眼前就总是出现那张苍白的脸c鲜红的血,心中极是不安;几经细量c几经犹豫,到底还是用月余时间赶去了栖霞山。 至栖霞山下,第五安偶遇一位叫白民的少女,竟意外得知她是静女的徒儿,当即高兴得忘了形。 不过,白民的反应和第五安截然相反,听得他自报姓名后便沉下了脸,淡淡说声师父伤重乃是拜他所赐,待师父伤好之后,定会亲手剥了他的皮。 第五安不惧剥皮,却愧见静女,毕竟她是被自己师父所伤。听着静女并无生死之虞,堪堪放下心来,却也觉得实在无颜上山。 经此一折腾,第五安心中更加郁郁寡欢,有心无心地来到四十里外的京师。 临近城门,第五安下意识地低头打量,方觉自己又该换衣衫了。忽想到身上银钱几无,便一时怔在城门口。 半晌,第五安扬眉暗道:“那黄安实在可恨,宰我一刀不说,还用纸钞来敷衍我,那玩意儿经海水一泡便烂作一团,还能用个铲铲!”紧接着又皱眉再道:“罢,我等修行之人,却也无须太多银钱。身上尚有一两有余,待进城换了干净衣衫,便去北平。” 当下迈步欲走,不经意向身前一瞟,又突然停下来。片刻,第五安慢慢向榜文走去,只觉得心中突突直跳,耳中又听得围观者的议论: “以前只是听说,不想曹国公竟真会写天书!啧啧啧。” “李老三,你这却是该死,曹公国梦遇仙人一事举城皆知,你有甚怀疑?你看清楚,这可是朝廷榜文,小心乱说话被砍了脑袋!” “哈哈,也不怪李老三,毕竟这天书谁也不识得” “对对对,昨天有个红夷商人竟说自己认得,可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的意思来” 第五安直直看着榜文,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嘴巴也像被甚物件撑着而久久合不到一处,过得好半天才扬眉暗惊:“你们认得到才是撞见鬼了,这特么是汉语拼音!” 确定四周并无人注意自己,第五安再细细看去,心中默默念道:“瓜娃子你要是看得懂就绝逼是穿越者。来来来,赶紧来曹国公府找我李九江,兄弟伙,老子孤单得很啊啊啊啊啊!” 吃力辨认出连红夷商人都认不得的那些汉语拼音的意思,第五安心中狂跳:“李九江!那个瓜娃子真的穿越了!我日!竟然穿越到曹国公身上?有款有型啊!” 第五安浑然不觉,此时脑中念头竟完全是那些古怪念,今世的冷静淡定等等已悄然无踪,面上亦是惊喜交加c羡恨同至,神情颇为精彩。 正值此时,却感觉衣袖被人扯动,第五安回头一看,一个年约三十的布衣男子正自嘿嘿发笑:“敢问公子可是复姓第五,单名一个安字?”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又似故人来 『书云阁www.92215.net 』,。 第五安心下一凛,赶紧将一腔难言的激动强行压制,道:“正是在下,不知足下尊姓大名,又所为何事?” 布衣男子笑道:“唤我刘七便可,我家主人早有交待,若是遇着公子定要请回宅去,万莫失了礼数。” 第五安此时哪有闲心理会莫名其妙的礼数,只待急急见着李九江才好,于是辞道:“刘七哥见谅,我尚有要事在身,今日却是不便,请向你家主人代谢不知你家主人是谁?” 刘七笑了笑,将第五安引至旁边人稀处,低声说道:“太常寺卿c翰林学士黄子澄是也。” 第五安心中一动,突然觉得这似乎是一个可以解决愁苦之事的机会,只是一时想不起为何会是机会。 这头未想明白,那头却想着六百年后的故人倒是清楚地摆在眼前。一念而生,第五安心中那种欲见之情迫瞬时难以按捺,道:“刘七哥,实在抱歉,我今日确有要事在身,容我改日再登门拜访罢。” 刘七是黄宅下人,自是见过不少官场嘴脸,见第五安闻得黄子澄大名后依然推辞,不禁有些惊诧,半晌笑道:“我家主人有言,若是公子推辞,只需提得莫病道长几字便可。” 第五安冲口而道:“二师父也在?” 刘七自然知道莫病并不在宅内,却不便说透,笑道:“原来公子是莫病道长的徒儿,难怪难怪。唉,莫说寻常人等,便是京师好些个紧要人士,都因主人深得圣心而倾力结交,唯有莫病道长和公子与众不同,淡泊世事,可敬可敬。” 这番话虽不假,但刘七的本意却只是想将莫病在不在宅内一事说个模棱两可,不想第五安听着却猛然一惊,继而由惊生喜,先前未想明白之事瞬时明白过来。 却着圣心二字让第五安终于记得黄子澄乃是朱允炆的先生,由此又记得正是他和齐泰等人助朱允炆削藩,最终逼得朱棣不得不反! 此前第五安一直愁苦不知向何人求助才能让那靖难之役不要打起来,此时顿时有种守得云开见日出的感觉,暗暗想着若是劝下黄子澄,岂非就可以不削藩?岂非就可以避免打仗死人? 第五安心跳不已c窃喜难言,只是这一念头起得突然,他并未细想黄子澄是否可以打消朱允炆早有的削藩之念,甚至未想自己凭甚去劝黄子澄,人家黄学士又凭甚听他一介平民的一派胡言。 念头转至六百年后的那位故人,第五安暗忖既然知道是曹国公,那迟上一时半刻再见也无妨,总不会因自己晚见一些,和尚和庙子便都会跑得个干净。 稳定心神,第五安拱手道:“既然如此,便劳刘七哥引路。” 在黄宅中,刘七算得体面的下人,但为了更体面,自去年黄子澄交待他须时时留意如何长相身形c衣着服饰男子的事,他硬是牢记在心。今日本是无心,不想竟真遇着此人,自然一心想将第五安请回宅中,博得黄子澄的青眼。 见第五安同意随行,刘七急忙引路而行,生怕迟而生变。至黄宅侧门,刚遇两个下人抬着一顶黑呢小轿而来,轿侧紧随着一名年少丫鬟,刘七赶紧侧身相避。 第五安一路思量如何说辞才能让黄子澄不去削蕃,甚是专心至致,甚至至此方想着如果曹国公李九江真是六百年后那个同学李九江,那他也是在皇上跟前说得起话的人物,请他相助应当容易些罢? 虽然二人关系不甚好,但此时此地应当别论!念头及此,第五安颇有些激动,只盼见着黄子澄后赶紧去曹国公府。 如此想着,第五安自然有些失神,眼中看着小轿而来,也忘记礼避。待小轿从眼前过去,却禁不住大吃一惊。 轿为凉轿,两侧以细竹蔽窗,对视则通透。 第五安刚巧站在一侧,于是瞧得甚是分明,轿内有位女子的侧影,竟是十分熟悉。若是往日,第五安自然不会太过惊奇,但先前才知道李九江亦穿越,且近在咫尺,自然将这熟悉的侧影联想到另外一个自己更为熟悉的人。 学妹黄落雪! 一时间第五安心神激荡,难以置信,半晌才扬眉暗道:“是她!绝对是她!我雪妹没有死他两个都比我命好喃,尽整些当官的家里来穿越” 刘七见第五安面色有异,笑道:“小姐这是从庙里还愿回来,自然乘民轿。不过,小姐的病得以痊愈,实得感谢莫病道长啊。” 第五安随口应付一声,又自遐想。刘七仍怕迟则生变,亦赶紧将第五安领进门中,一边安置一边遣人通传黄子澄。 新皇登位以后,将黄子澄升为太常寺卿,兼翰林学士,凡逢国事要政俱要与其商量。 黄子澄踌躇满志,更感谢新皇的提擢之恩。 黄子澄更是清楚,眼下报答圣恩的事情便是定下削藩之策。毕竟,当初作为新皇的侍读时便知道,新皇削藩之意早已有之,且尤为坚定。现在考虑的只是时机和如何削藩而已,即是何时开始削,先削谁等等。 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细细整理好官服,黄子澄准备出宅,因为皇上又要私下议事,让他与齐泰等人想出一个让不容易的事变得容易的办法来。 正值此时,下人前来相报:“刘七已将莫病道长的徒儿第五公子请来。” 黄子澄微微一怔,想了想才记得去年答应过莫病道长帮他照顾弟子的事来,正欲说让其候着,待进宫回来再见,却又猛然想道:“听闻此人身手了得,且与沿海卫所关系甚密,倘或削藩事起,或许能有所用处。”便道:“速速请来。” 待第五安至,黄子澄见其礼数周全c风骨飘逸,不由得暗自赞许,笑道:“我与莫病道长乃多年好友,视你当如子侄,你也莫要见外!另外,听闻你与甚落雁门众人在沿海杀倭御盗中颇有建树,深得民众爱戴,我心甚慰啊。” 第五安尚自念着轿中女子是否是黄落雪,惜那凉轿转眼入得府中。待下人来请,便一路暗自打量,想着能否瞧着那女子一眼。无奈屏墙折转,哪里还有凉轿的影子? 见至黄子澄,第五安强收心思,一一按礼数拜见,冷不防听着黄子澄说得如此亲切,不由得心中一暖,暗道:“既然是二师父多年好友,自然是我叔伯一般。这般却也好,待会我便不见外,与他说说削藩之事。”口中应道:“杀倭御盗乃是我等份内之事,但凡外邦贼人,人人得而诛之。然则,若是” 第五安忽地住了口,却是猛然发现自己想了一路都没想到办法如何提到削藩的话题上来。 自己自然知道因削藩而逼反了朱棣,导致时达四年的靖难之役,但此时黄子澄如何得知?或许按他看来,纵然削藩,亦不必然会兵戎相见。自己主动提及,难免显得突兀,倒不如与他闲聊片刻,引导他说出这番话题。 黄子澄不知第五安心思,见他话锋一转而住了口,脸上似有难言之隐,又见其衣衫陈败,却就想着或许他意是虽然倭倭御盗有成,却也吃了不少苦c受了许多累,于是笑道:“贤侄辛苦,且在我处多住几日,好好歇息一番。” 第五安正盼着速速与黄子澄谈到正事,然后赶紧去曹国公府,自然客气推辞。不防宫中宦人来宣黄子澄进宫,只好眼巴巴地看着黄子澄离去。 且说先前轿中女子,正是黄子澄爱女黄林檎。虽说病症是莫病道长治好,但此前家人在庙中许的愿却须得自己去还。 今日还了一处愿归来,在门口见刘七领着陌生男子,虽则衣着陈败,但神气颇为不凡,也便多看了一眼。 待回到闺房,黄林檎听贴身丫鬟黄莺儿说父亲竟将那人请进了府,便再度生起了好奇。又听说那人正是莫病道长的徒儿,顿生出些许好感。 过得片刻,黄莺儿说父亲出了宅,但那人仍坐在厅上,黄林檎到底按捺不住好奇,与黄莺儿一道蹑手蹑脚走至厅后,从屏缝里偷偷瞅了过去。 乍见那人正襟危坐,并无甚奇,待看至面上,却见他双眉时上下下,嘴里还嗫嚅不止,竟似在自言自语一般。偏那一张脸蛋又生得俊俏,便越发显得古怪。 黄林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此一片孝心 『书云阁www.92215.net 】”待黄莺儿离开,忽又觉得脸上发烫,暗道:“到底有些不妥他刚才唤的那声却是什么意思?听着好生奇怪。” 过得片刻,黄莺儿回来又嘻笑不停,道:“那人叫第五安,这姓名却少得很。不过,他脸皮更是少有的薄,听刘七说衣衫是给他的,一下子脸就红了,却是无论如何不收。” 黄林檎怔了怔,也跟着笑起来。 第五安叫出一声雪妹儿方惊觉自己失体,赶紧暗暗将易经系辞背诵不停。过得片刻,见刘七捧着衣衫前来,虽然不知是黄林檎所送,但一想到自己每回换衫都是别人所赠,依旧很是赧然。 刘七听得黄子澄唤第五安贤侄,自认为今日之事办得甚是体面,对第五安自是更为热情。 见第五安客气不肯收下衣衫,刘七心下发急便道出实情,道:“第五公子可别让刘七为难,这好歹也是小姐一番心意,你若执意不收,让小姐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第五安听得小姐两字,暗自一呆,又不由自主地望向屏后,总感觉眼前浮现着那半张熟悉的俏脸 刘七见第五安不再拒绝,便连请带拉地将其携至偏厢,三下五下替其换下新衫。第五安此时再无赧然,心下却有些荡漾,更有些感激。 回到厅中坐得大半个时辰,第五安方静下心来,再度想着应当去曹公国府,正欲与刘七告辞,却见一名下人进来说是宫中来人,让其进宫。 皇宫,奉天殿。 殿有五人,其中四人身着补服,分乃太常寺卿黄子澄c兵部尚书齐泰c户部侍郎卓敬c前军都督府左断事高巍。 另有一年青男子头戴乌纱翼善冠,身着黄色团龙窄袖圆领袍,颈呈红色交领衣,正是新皇朱允炆。 朱允炆负手踱步,笑道:“现非朝议,诸位且随意些。今天招你们进宫,实在是因心中忧烦,想与你们说说话。” 齐泰与黄子澄互视一眼,上前一步道:“陛下若是心忧,必乃臣等有失职之处,还望陛下明示,臣等纵是粉身碎骨,亦要为陛下排忧。” 朱允炆笑吟吟道:“你们都且猜猜,我所忧者乃何事?” 齐c黄二人心知肚明,知道朱允炆今日之意是想给卓巍c高敬这些反对削藩的朝中大臣一个明确的态度,便默然不语,面作深思之状。 卓c高二人多年为臣,岂有不知朱允炆心忧之事?然则此事过于重大,实则不敢妄自说出,是以也摆出一幅圣意难测的神情 朱允炆左右看看,哈哈笑道:“此事不难猜,我所忧者自然是北元残部!现今虽说无甚南犯之举,然则终不可轻心大意啊。” 黄子澄心下了然,说道:“陛下勿忧,北元现今势弱,且内讧不断,定难南犯,况且有辽c宁c燕诸王镇守,定当无虞。” 齐泰点头道:“正是,边镇诸王均是带甲数万c革车数千,若是北元胆敢来犯,定会叫其有来无回!只是” 朱允炆笑道:“爱卿但言无妨。” 齐泰道:“若是战时,诸王拥有重兵自可用来御敌,若是不战之时,却有些数众赘已之嫌啊。” 黄子澄道:“齐尚书所言甚是,北境本是贫瘠之地,粮草欠丰,养兵如此之众,诸王实在不易。” 朱允炆笑道:“先生与齐卿所言亦是我之所忧!我那些个叔叔多年以来为朝廷呕心沥血,甚是辛苦。虽说各有戊边之责,可我到底于心不忍呐。” 稍作停顿,见四人齐目相向,朱允炆道:“我有一意,欲将其护卫甲士调至沙州c赤斤蒙等卫,各自屯田自给,待战时再回府听命。”看向卓敬,笑道:“卓卿以为如何?” 卓敬暗叹一声“就知道会在这里等着我”,赶紧答道:“陛下,沙州等卫过于偏远,若是北元南犯,必定回调不及。” 朱允炆道:“以你之计当如何?” 卓敬道:“臣愚见,陛下若是念得诸王辛苦,倒不如将其调回京师附近,另册封地。” 朱允炆嗯了一声,看向高巍,笑道:“高卿以为如何?” 高巍暗叹一声“何苦绕如此大一个圈子?”口中道:“微臣以为卓侍郎所言有理。” 黄子澄见朱允炆笑而不语,赶紧说道:“陛下,卓侍郎和左断事所言谬也!诚然,诸王确是辛苦疲惫,但戊边卫国却是其职守所在,其封地更是先帝所册,断不可轻调。” 齐泰道:“是也。然兹事体大,若是同时调动诸王护卫,难免引起猜测不安,反将陛下一番好意误解,臣以为燕王最是劳苦功高,宜先减轻燕王之累。” 黄子澄暗道:“皇上早已听得曹公国之策而欲先削周c代c齐等王,尚礼明明知晓,为何仍然这般固执?罢,今日皇上只是向朝中那些反对削蕃之人表明个态度,卓c高二人明白便行,我且不与他争执。”于是笑道:“齐尚书所言极是!” 朱允炆面露感概,说道:“是啊,每每念及于此,我总是心生愧疚,觉得甚对不住燕王。”忽地正色而道:“朕意已决,燕王忠心赤诚c劳苦功高,朝廷当为其减轻带甲之累!” 见众人默不作声,朱允炆看向卓c高二人,笑吟吟地说道:“若是日后再有人异议,那却似有对燕王不满之嫌啊!再者,燕王乃是我叔父,作侄儿的岂可让叔父如此累心劳力?此亦是我的一片孝心罢。” 朱允炆尚是皇太孙时便有削藩之意,卓c高等人自是清楚。自登大位以来,朱允炆并未将削藩提上朝议,但朝中大臣早已暗分为支持和反对两派。 卓c高二人官品不算最高,但二人性情耿直c敢于直言,在一干反对大臣中颇有引领之范,但见朱允炆如此说,二人又如何反对?总不能直谏皇上收回一片孝心罢? 是以,二人只得遵旨领命,顺道皇上一片孝心,天地为之感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殿前一句话 事至此时,朱允炆心愿已了,十分真诚地体恤卓c高二人,令其早早回宅休息,只留下齐泰c黄子澄。 朱允炆笑道:“此二人若无异议,何愁藩王不削?” 齐c黄二人亦是高兴,齐道:“陛下英明!” 朱允炆踱至齐泰身前,轻声说道:“爱卿始终认为先削燕王为宜,但我却认为曹公国之言极是有理,先去其羽翼,削了周王等人,如此却让爱卿为了难?” 齐泰自朱允炆登位后便被升至兵部尚书,自是对圣恩感念万分,此时见朱允炆特意与自己如此说,竟似谈话交心一般,顿时心中如炽,连说不敢不敢,再不提自己一直坚持的先削燕王之策。 朱允炆见状甚是心悦,道:“曹国公曾与我言,削藩须得讲究策略,尤其要防诸王事前有所察觉c戒备,故而应当采取非常之手段。对于此等手段我却是不知,你们可有良策?” 齐泰虽不再坚持已见,却仍然难释对李景隆此计的成见,道:“既然曹国公如此说,必然已有万全的计谋。只是,既然要提防诸王察觉c戒备,若是先削周王,岂不正是令燕王有所察觉,进而戒备?” 朱允炆哈哈一笑,道:“曹国公早已有言,燕王与其他诸王不同,最是擅长兵谋之道。自先帝驾崩始,他必然已有防范之心,然则我却不动他,而削周c代等王。以燕王之谋,如此以来反倒会再作思量,认定朝廷不会作出如此打草惊蛇之举,从而认定不会削减他。” 齐泰细细想了起,点头道:“如此说来,却也有理。” 黄子澄则与齐泰心思不一,听着朱允炆之言便紧急思量,道:“陛下,臣以为国公所说非常之手段,乃是一个快字!” 朱允炆道:“请先生详说。” 黄子澄道:“所谓周c代c齐诸王兵力较弱,乃是与燕王而论,若每至其处,则护卫甲士均是数万,实不可小觑。依臣愚见,当以非常之人携圣谕突然而至,直面诸王,避其护卫甲士借口阻滞。” 朱允炆微微点头,道:“正当如此。御前侍卫多有身手矫健者,先生可寻得一些心思活泛者,早作训练。” 黄子澄正欲应下,却又想道:“此计谋实出至曹国公之手,我却无甚作为。皇上登大位后仍以师礼待我,若不拿些自己的主意来,岂非愧对师之一字?” 念头及此,黄子澄口中说道:“禀陛下,臣以为此些人等必须忠心可鉴,然御前侍卫多是先帝遗部,其间人脉难清,应另觅人选为宜。且又说身手矫健者,莫如那些武林奇士。” 朱允炆点头道:“先生所思极为周全,只是不知可有合适人选?” 黄子澄道:“陛下承天运,自然洪福齐天。若是前些时日,我还真不知何处觅得此等人士,巧则今日微臣远侄来访,正在微臣宅内。” 朱允炆道:“其乃何人?身手如何?” 黄子澄笑道:“陛下,微臣之前多有提及,正是在沿海一带杀倭御盗的第五安也就是沿海卫所报奏的落雁门义士。” 朱允炆恍然道:“落雁门的那些义士?先生之前确实多有提及却不知是先生侄子!先生,正所谓举贤不避亲,如此人才,你当早早举荐于我啊。”又看向齐泰,道:“齐卿以为如何?” 齐泰正暗自奇怪:“第五安?这名字何等耳熟却是莫病道长的弟子罢?何时又成了他的侄子?”不及细想便听得朱允炆相问,赶紧道:“既是黄学士侄子,自然对陛下忠心无二,且此人我亦有所耳闻,身手不仅是矫健,甚至在江湖人氏中都算得上佼佼者。” 朱允炆大喜,道:“如此甚好!快快诏入宫来,我要亲眼瞧瞧。” 过得半个时辰,第五安应诏入宫。 朱允炆远远瞧着殿外走来的那名年轻男子,蓝衫白巾c气度超然,不禁更喜。 第五安乍听得自己要入皇宫还有些抵触,觉得尽早去曹国公府才是正事。待回过神来,却是又惊又喜。 依第五安脑中后世苏安的念头,那可是皇帝老子,近距离参观不给门票,凭啥不去?按今世想法,却是黄子澄也好,曹国公也罢,总归不如皇上说话管用。 是以,仅是略略迟疑,第五安便随宦人而去。 自入宫城,眼中尽是琉璃金瓦c双檐重脊,虽不至奢侈繁华,却有一股难言的威压。至此,第五安脑中到底是今世的冷静淡然点了上风,开始思量如何与皇上提及削藩之事,以及如何让皇上知晓其中的厉害而放弃削藩。 至奉天殿,第五安依礼拜见朱允炆,又与黄子澄c齐泰见礼,行为举止均是得体。 黄子澄看着自己这个侄子在皇上面前礼而不惊,自然甚是满意;齐泰也念着莫病道长的面子,自始都和颜悦色以待。 朱允炆倒没在意礼数,毕竟见得太多,只觉得第五安颇为飘逸出尘,心中再生好感,笑道:“早闻先生说起义士身手不凡,可否让我瞧瞧?” 第五安一怔,颇觉为难,转头看到黄c齐二人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似是无甚不妥,心头念起,便脚踏洛书九宫步在殿中转了一圈。 黄c齐二人瞬时惊得无语,朱允炆却喜上眉稍,只感觉眼前人影无数,又辨不出那道人影才是真实的第五安,倾刻间倒像是自己飘飘然飞腾一般。 待第五安复至,朱允炆喜道:“义士好身手,前来前来!”竟将第五安直唤至身前。 因距离太近,第五安忍不住向朱允炆瞟上一眼,其后立刻双眉飞扬,暗道:“原来这娃长成这个样子,很有点像我的哪位学弟喃?”忽地暗自一惊,皱眉暗道:“皇上面前,切莫忘形。” 黄c齐二人立于侧,倒是不察第五安神色。朱允炆近在咫尺,却将第五安面上变化看了个分明,顿时喜道:“义士这般,却极似曹国公啊!二人外貌身形俱是出众,且气度神色更是相近啊。” 第五安心头一动,低头说道:“禀陛下,草民亦早闻曹国公大名,只惜无缘相见。此时斗胆相请,望皇上准允草民与曹国公见上一面。” 朱允炆微怔,旋即大喜,道:“妙极妙极,这却极有意思!来人,速速诏曹国公入宫。” 第五安心中窃喜,见朱c黄c齐三人话题转至那些漕运杂事后也不着急,反想着曹国公若真是李九江,到时定让他帮着自己向皇上说说话,那样必定是事半而功倍。 再过得半个时辰,第五安听着宦人宣声向殿外瞧去,只见一名年轻男子翩翩而来,头戴乌纱折帽c身穿团领长袍,胸前是麒麟c白泽双兽补子,自有一番不凡气度。 正是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远远走来,见朱允炆身侧有一名陌生男子,衣型看似官员常服,却又无补子纹图,颇有些不伦不论,心中难免觉得奇怪。只是皇上跟前容不得失礼,便目不斜视地拜见朱允炆,再与黄c齐二人含首致意。 朱允炆瞧着李景隆,再看向第五安,笑道:“景隆,你且看这位义士。” 李景隆定眼看去,见那陌生男子相貌如玉,但却似有些呆滞,更有些无礼地直直瞪着自己。正待开口,耳中却听到一道声音,当即怔在原地。 那是一道声音,但准确地说却是一句话。然则,这句话却不是世间任何地方c任何人能听得懂的。 除了自己。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c很直接,甚至很粗俗,但其内涵也很丰富。既可以是恶意的讽骂,亦可为好友间善意无间的玩笑。 这句话是:“你个瓜娃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再见六百年 李景隆心中如惊滔骇浪一般,嘴角止不住地微微抽动,嗫嚅着冒出一道同样奇特的声音:“你才是瓜娃子!”说完竟觉鼻尖发酸c眼角润湿。 第五安盯着李景隆渐渐走近,虽然相貌与后世李九江并不相同,但总感觉有些熟悉,心中激动难忍,情不自禁地冒出一句六百年后的话来。 不想对方真的回来一句地道的蜀中方言,第五安纵是有所预料,仍然惊得无法言语,脑中更似一片空白。 二人这番表现,朱允炆三人同时看在眼里,感受却大不一样。 齐泰甚是纳闷,先前听得第五安所说,知道其与曹国公乃是初次见面,为甚双方均显得如此震惊? 黄子澄隐隐有些疑惑,觉得耳中听得的声音有些熟识,却不知为何熟识。原来却是因为其以前伴在皇太孙身侧时偶尔听得李景隆说过此类语音,但一则其听得次数不多,二则实在听不懂,记忆确不深刻。 朱允炆则惊喜异常! 尚为皇太孙时,朱允炆便与李景隆相交甚密。李景隆之父李文忠乃朱元璋外甥,后被其收为养子,故李景隆与朱允炆算来还是表兄弟关系。 幼时二人便自熟悉,但其时君臣有别,尚以礼为先c情为次。洪武二十九年四月,李景隆向朱允炆私禀其梦遇仙人,朱允炆本人极信道仙之说,故而待其大有不同。 此后三年,李景隆多次展示其先知之能,诸如对秦王征番c南丹蛮叛c冯胜受诛等等的预言,后皆尽数灵验,且不时道出些仙界的奇谈怪论,这令朱允炆震撼而神往,待李景隆更是不一般。 登得大位以后,满朝大臣能够入得朱允炆寝殿的仅仅二人,一是朱允炆的先生黄子澄,二则便是曹国公李景隆。 私下谈时,朱允炆常常听得李景隆嘴中不时冒出仙语,有时兴起,亦会让其专为自己说上一通,虽是听不懂,但觉得语音语调仙奇神格,闻之飘然。 每每此时,朱允炆总会暗自感幸,只道身边有李景隆这般仙遇奇人,必然是因自己乃真命天子,方有仙人相助。 前些日李景隆请旨,说是其欲张贴天书榜,或能引来同样有仙遇之人。朱允炆内心觉得仙遇机缘何等奇罕,岂能轻易觅得,但见李景隆执意,便也准允。 此时竟听得义士亦自说出仙语,朱允炆先是一惊,暗道:“竟有如此巧事?”紧接着又恍然:“景隆此举,必是早有心中感应!啧啧,到底是有仙缘者,果然与众不凡啊。” 更巧者此义士却是自己先生黄子澄的侄子,亦是自己准备用其去完成削藩的人;先前已见其身手超然不俗,现又道出仙语。这一切似乎都说明冥冥中自有天意,莫非正是青天上的仙人在暗示自己必定会皇权稳固c国运桓昌? 念头及此,朱允炆喜道:“景隆,你却识得义士?” 李景隆被这声惊得回过神来,暗道:“此人必是穿越者,只是不知何人,还是要谨慎些才好。”口中说道:“陛下,义士所言确是仙语,但微臣却未见过义士,请准允微臣同义士交谈一番。” 朱允炆欣然准允,自己上殿坐入龙椅,又赐四人座:黄c齐二人居后,李景隆和第五安则紧挨殿前。 第五安却与李景隆不同,但听得李景隆回复一句标准的后世蜀川方言,便确定他正是同学李九江,一时百感交集c欲语还休,直至被朱允炆赐座后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 见李景隆看着自己,眼神中似乎有些疑色,第五安摇头轻笑,口中再出仙语:“莫要大惊小怪,老子是苏安!” 李景隆虽不知第五安到底是何人穿越,但几个念头闪过后也想到可能是苏安,毕竟当日他与苏安一同坠了楼,此时听得第五安如此说,瞬时再度激动起来,嘴唇哆嗦半天却说不出话,最后堪堪回一句:“你个瓜娃子!” 第五安笑道:“你才是瓜娃子!” 二人互望一眼,忽地哈哈大笑,先前突然而至并且一直堵在心间的所有惊喜c意外c感概等等渐渐得以释放,但觉浑身通透c喜气自溢。 半晌,李景隆摇头笑道:“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恍恍惚惚就过了六百年。” 第五安道:“是啊,不过我们是整反了。” 李景隆忍不住再是一笑,道:“你是好久记得后世的事情的?” 第五安道:“洪武三十年七月初七,老子永远记得那一天,太折磨人了。你喃?” 李景隆叹道:“你娃比我幸运哦,我是洪武二十九年四月就记起来了,比你娃整整早一年孤单,多一年寂寞。” 第五安道:“孤单寂寞?我不觉得喃,我只是觉得有些不适应。” 李景隆揶揄道:“正常,你娃除了还晓得啥子嘛?只有我们这些思想者才会有孤单寂寞的感觉,你娃懂不起。” 第五安嘿嘿笑道:“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对了,我好像在黄子澄家里看到雪妹儿了!” 李景隆似笑非笑,道:“你说的是黄子澄的女儿吧?” 第五安一怔,道:“你也见过?她是不是雪妹儿?” 李景隆笑道:“我偶尔见过一次,确实很像雪妹儿,但是” 第五安急道:“但是怎么样?到底是不是?” 李景隆笑道:“但是真不是雪妹儿!还有,你娃莫要惦记了哈,她马上就是你嫂子了。” 第五安惊道:“你要娶她?” 李景隆微微一笑,无比嘚瑟,道:“皇上赐婚!” 第五安低眼看看身上的衣衫,心中忽地有些失落,又想着那半张俏脸竟不是黄落雪,更有些郁闷,道:“那雪妹儿真死了啊?三个人一起坠楼,我们两个穿越,却把雪妹摔死,太没天理了!” 李景隆扬眉道:“哪个说雪妹摔死了?那天她根本没掉下来,现在应该在六百年后活得好好的。” 第五安惊道:“咋可能?我记得她抓住我衣服就一起坠楼了。” 李景隆丢出一个白眼,道:“当时你背朝上,我却是脸朝上,我看得清楚,是明非把她拽回去了,但自己跟到掉下楼了。” 第五安瞪眼道:“助教坠楼了?那那他在哪?” 李景隆道:“我咋晓得?多半死了嘛不过也不一定,你我都能穿越,他为啥一定要死?只是不晓得在哪里,所以我张榜也就是为了试一试,看能不能找到你们。” 第五安沉默半晌,道:“希望他也穿越嘛,虽然老子很是看不惯他,但毕竟死了可惜。” 李景隆哈哈一笑,道:“莫说这些了,说正事!”见第五安有些不解,又道:“你就没想过现在我们应该做点啥子?” 第五安道:“肯定想过噻,但就是想不到我该做啥子,我想多半是回蜀川嘛。” 李景隆面有不屑,道:“你硬是瓜娃子,我们是啥子?是穿越者!我们穿越六百年不是为了混吃等死,是要干一番大事情!” 第五安道:“你不要以为你读了几本书就了不得,你未必然还真的能把后世那些现代化发明创造整得出来?其他不说,化学方程式你记得几个?唐诗宋词你倒记得不少,可惜现在是明朝!” 李景隆倒嘶口气,道:“你娃真是笨得可以,数理化整不懂,但我懂历史噻!明朝历史我尤其熟,这就好比掌握了先卜先知的本事一样哦,你倒是不懂历史!” 第五安笑道:“你不要洗涮我,你有本事就把《红楼梦》c《西游记》整出来噻,肯定能赚大钱。” 李景隆怔了怔,颇为无奈,道:“苏安,你就不能有点眼界啊?格局,你的格局在哪里?站高点,看远点!”说罢向殿上示意。 第五安微微侧头,见朱允炆瞪大眼睛正看着,便微笑含首示礼,心中却猛然一惊,道:“对了,我给你说个正事,要打仗了!” 李景隆如释重负,叹道:“你娃才想起嗦?对,就是要打仗了,靖难之役,这就是我说的正事!” 第五安道:“我给你说哈,你和这个皇帝娃娃关系如何?你要劝他哦,不然以后他要把皇位都搞没了,这仗绝对不能打。” 李景隆瞪眼道:“你傻呀!就是要让他们打起来!” 第五安一怔,道:“李九江,你娃到底懂不懂历史哦?历史上的李景隆可是个草包将军,以后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 李景隆哼了一声,道:“你都晓得,我还能不清楚?正因为是这个样子,所以我才要改变历史,我要权倾天下,我要美女无数,我要万国臣服,我要让这个地球上只有一个国家,就是我们大明朝!” 第五安怔了半晌,道:“你疯了?先不说你有没有办法跑到欧美那么远的地方去,就是眼前嘛,你充其量也只是个国公,你又不是皇帝。” 李景隆轻笑一声,侧头看去,见朱允炆瞪大眼睛与自己微笑点头,亦自微笑还礼,口中说道:“这娃人年轻根筋,好忽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相谈甚不欢 第五安急道:“既然好忽悠,那就更不用打仗嘛,你只要把这娃哄高兴了,也可以混到一人之下c万人之上,到时候权力女人啥都有了噻。” 李景隆面露不屑,道:“你穿越小说看多了哇?你以为古人都是白痴,你以为把皇上哄高兴你就万事大吉?还有那么多亲王c郡王,还有那么多国公c大臣,不把他们搞定,不让他们信服,你屁都不是!” 第五安无奈道:“我晕,你到底想干啥?” 李景隆直直盯着第五安,道:“皇帝我要哄,大臣我要拢,这三年我做了多少事你不晓得。现在我需要军队的话语权,毕竟枪杆子才能出政权嘛。而靖难之役,就是我掌控军权的最好机会。” 第五安道:“你娃心太大了!问题是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对嘛,就算你这辈子懂些兵法,你确定你整得赢朱棣?” 李景隆轻笑:“你不想整别人,别人却想整你。你晓不晓得朱棣的手都伸到京师了?就连我府中都被他安插进了线人。但他运气不好,他遇到的不是李景隆,而是我李九江!所以,整不整得赢,那要整了以后才晓得。” 第五安有些无语,却又记得一事,不禁心下一动,道:“你是不是派了两个人追杀你所说的线人?” 李景隆微显诧异,道:“不错,这事说来也奇怪,我本来将朱棣那个叫午人的线人揪出来了,不想却被他逃跑了。府中两个得力手下追杀了一年多,竟然半点消息都没有,线人没抓回来,自己也不回来你咋个知道这件事情?” 第五安道:“不好意思,你那两个手下被我整死了。”见李景隆犹有不信之色,再道:“就在眉州城外,我把他们和那个午人埋在一起的,不信你就去看嘛。” 李景隆瞪眼无语,半晌说道:“我曰你先人板板!苏安,你六百年后就喜欢和我作对,和我抢雪妹,现在你还是这个德性,只晓得坏我好事!” 第五安笑道:“我不是坏你好事,我只是想让你晓得,打仗这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还不如按我说的那样劝那娃不要削藩,安安稳稳地当他皇帝,你也安安稳稳地当你的国公。” 李景隆面色不愉,道:“我还以为你穿越过来会变得有些出息,没想到丝永远只会是丝。” 第五安叹道:“李九江,我们能够穿越,这已经是老天爷照顾我们了,你就不要折腾了嘛,历史莫得那么容易改变。” 李景隆微微皱眉,道:“靖难之役才是历史,你想阻止削藩c阻止打仗才是真正的改变历史。所以我把这句话奉还给你,历史真的莫得那么好改变!哼,不要削藩?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嘛。” 听着李景隆如此说,第五安有口难辩,气恼无语。李景隆怼了第五安一番,心中亦是有气。 他乡遇故知,乃是人生幸事。穿越六百年遇故知,更是幸事中的幸事。但这些话的前提是相遇之人是“故知”,第五c李二人后世关系并不好,甚至算得上交恶,自然与“故知”二字无缘。 先前乍见之时,二人忍不住的激动感概乃是人之常情,现在谈得不投机而心下见恼,到底明白对方和自己并不是同一路人。 再者,虽然二人知道对方身份,但眼中看到的相貌却与后世记忆中的大不一样,如此便隐隐生出陌生感来。 此时却也有一点相同,二人都想到了那个不知生死的助教明非。 李景隆暗道:“如果明非在就好了,他绝对会同意我的想法。”又想着自己本意是想知道明非是否也穿越至此,不想那个自已虽然看不惯但客观上确实比自己懂得多的明非没来,反而来个成事不足c败事有余的苏安,心中越发不舒坦,口中恨铁不成钢地再道:“你个瓜娃子!”说罢站起身来,显是再无交谈之心。 第五安暗道:“如果明非在就好了,他绝对有办法打消李九江的异想天开。”又想着自己本是想找机会劝皇上不要削藩,没想到还没开口便被李九江彻底堵死了这条路,心中亦是气恼,针锋相对道:“你才是瓜娃子!”亦自拂袖而起。 朱允炆一直全神贯注地瞪眼看着第五安和李景隆,初见二人谈笑风生c仙语飘飘,心中好生神往。想着此二人均为自己所有c所用,更是极为欢喜。 后见二人面露不愉之色,朱允炆暗生担心,想道:“两个有仙缘的人何其难得?为何会谈得不欢?罢,不管他们为何不愉,总得让他们为我所用才是。”见二人突然终止交谈站起身来,竟不问二人谈得如何,却是翻眼细想,忽地道出一句仙语:“你个瓜娃子!” 原来却是朱允炆对仙语极感兴趣,先前又听得第五安二人多次说到这句,便细细记在心下。此番说出来,自然是意在化解二人不愉。 朱允炆却是想不到,他这知其音不知其意的一句仙语,瞬时将殿下四人全部震憾! 李景隆虽然熟悉朱允炆,亦知其人聪明善学,但能将这句六百年后的蜀川方言说得如此标准,亦是惊得不敢相信。 第五安则就更是惊诧,脑中第一反应便是:“不会吧?难道明非穿越到他身上了?”一时呆而无语。 至于齐c黄二人,本就对第五安二人的对话云里雾里不明所以,暗自感叹仙语高深玄妙,不想皇上亦可以如此高深玄妙地来一句,顿时惊喜交加,忍不住暗道:“吾皇万岁!” 朱允炆见着四人神色,心中甚是得意,笑道:“景隆,这话却是何意?” 李景隆道:“陛下,此却是仙人问候之语。也便是说若是两位仙人相遇,则低阶位者率先向高阶位者说出,意即请安问候,代表对对方的尊重” 朱允炆有心让李c第五二人缓和,于是看向第五安,笑道:“义士,下一句却是如何说的?我听着两句倒是十分相似,不同之处在哪里?” 第五安嘴角忍不住抽搐,赶紧躬身道:“禀陛下,下句是‘你才是瓜娃子’!前句既然是问候,则下句便是回礼。两句虽然相似,却也有不同。前句第三个字发声要重,下句则要突显第一个字。” 朱允炆面露恍然,翻眼再想,口中默念有词,忽地伸手招唤:“齐卿,前来前来。”见齐泰站至殿前,便清咳数声,道:“你个瓜娃子!” 齐泰见朱允炆对仙语如此感兴趣,亦自专心听第五安二人解释,想着总要紧跟皇上喜好之是。正自细细琢磨c暗暗练习,忽听得皇上招呼,便赶紧上前。 不想突然听到皇上向自己请安问候,还是阶位低者向阶位高者的问候,齐泰唬得扑通一声跪下,头抵于地,口中连道:“陛下万万不可如此,微臣”脑中紧急回想先前听得的仙语,堪堪道:“你个瓜娃子。” 朱允炆哈哈大笑,道:“齐卿谬也!你当说‘你才是瓜娃子’!”果然将第一个字说得特别响亮。 第五安和李景隆面面相觑,再相互皮笑肉不笑一番。 二人自然知道对方心思,都颇为无奈c尴尬,更有一丝侥幸和心惊。二人却是不知,此间宫墙虽厚,世上却没有不透风的墙。 此后不久,朝中大臣便闻得皇上钟爱仙语,纷纷向齐c黄二人诚心讨教,于是每每朝议前的空隙之时,总有官品低者向官品高者频频施礼请安,口中却是仙语你个瓜娃子!而官品官者亦满脸含笑地以仙语回一声你才是瓜娃子。 再至后来,仙语更是在京师遍地流行,文人士子亦以仙语请安问候为体面事,一时间京师大街小巷尽是瓜娃子此起彼伏之声。 此不多提。 且说齐泰在皇上亲自指点下反复练习,终将仙语说得有模有样,自感万幸,虽然仙语说起来颇为吃力,便到底是未负圣恩。 朱允炆指点着齐泰,眼睛却瞟着第五安c李景隆,见二人相视而笑,心下大慰,道:“义士,你与景隆既然同有遇仙奇缘,以后便留在京师执事,且与景隆相谈方便,如何?” 第五安尚自犹豫,却听李景隆说道:“禀陛下,微臣已然问得明白,义士尚有仙遇机缘未尽,此时实不便留在京师。” 第五安听得朱允炆所言,正自思量若是留在京师,说不得以后仍有机会劝李景隆不要削藩,现见李景隆如此,知晓其心意已决,再无回旋余地,于是说道:“陛下,曹国公所言不差,草民须得回蜀川修行悟道,实无心执事。” 朱允炆大失所望,但仙遇奇人不比寻常人氏,强留自然不宜,便看向黄子澄,道:“先生以为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他却是湘王 黄子澄心思极是灵活,早将眼下事看得明白,却不是相信第五安不愿意留在京师,而是断定李景隆怀有一山难容二虎的顾虑。 虽然自己这个远得不能再远的侄子未受皇上重用而略显遗憾,但如此一来,未来女婿则必定更加受皇上青睐。 略略权衡,黄子澄立刻择一取之,说道:“陛下,先前所议之事,曹国公定有安排,定当无虞。至于我侄,臣以为遂他心意为宜。” 朱允炆见黄子澄亦如此说,便不再坚持,只是看着第五安时,仍觉得颇有不舍,道:“既然如此,我便不留义士日后若是仙缘得尽,可随时来京师。”又唤人前来,给第五安赏金二十。 此时第五安心中已是极度索然,向朱允炆等人一一拜辞,甚至赏金都未能让其心悦起来。 出得皇宫,第五安驻足茫然,不知该去往何处。之前还想着去北平让道衍帮着想想办法,或许能够阻止朱允炆削藩,但现在知道李景隆的心意,便明白纵是真正的神仙也没办法。 也想着去寻古醉等人,继续在沿海杀倭御盗,转念又想着自己那般杀得再多的贼盗,也救不了这边因为打大仗而要死去的更多的人,便觉得没有甚意义。 忽又想着那张苍白的脸c鲜红的血,第五安更觉消沉,漫无目的地向前慢慢行去。 不知多久,第五安忽地一惊,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出了城。与此同时,四周的安静让第五安再意识到一个极为重要的事情,却是脑中那种古怪的念头与自己的想法似乎不再那么排斥。 先前在皇宫,第五安知道自己所言所为多半是那种念头的表达,但自己却没有一丝想阻止的想法。细细想来,近来自己举物行事,那些古怪念头好像也不再讥笑讽刺,竟似消失不在。 如此甚好! 第五安眼神渐渐变得平静起来,像高山平湖一般,再道:“凡事须得尽力而为,无愧于心,虽然他比我熟悉历史,我却也不能轻易认输,必须再细想一下,瞧着能否有所变数。”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招呼之声,见是两骑翩翩而来。 但凡京师王公大臣,府宅内必有密室。 此实属无奈之举,毕竟早些年锦衣卫太过厉害,简直是无孔不入。不单外人c下人,便是枕边炕头的妻儿,亦有可能是锦衣卫的耳目。 是以,纵无半分谋逆之心,王公大臣亦须得小心翼翼地说话,如此便有了密室这种私谈之所。 此时,前军左都督徐增寿便身处密室,眼前则是爱子徐景昌。 听徐景昌说完,徐增寿沉思半晌,道:“只能这般处置,既不推却,亦不应承。呵呵,燕王既在京师留有有十二支人,却还想你替他看着京师,其心不好说啊。” 徐景昌道:“据我探得,十二支人尚存十人,且身份低微,自然不可与我相提比论,燕王招我之心倒也可以理解。” 徐增寿道:“宫中亦有支人?” 徐景昌道:“是。” 徐增寿倒吸口气,半晌说道:“支人之事你可有向他人提及?” 徐景昌道:“此事绝密,仅父亲与孩子儿知晓。” 徐增寿面露满意之色,道:“如此甚好。”想想又道:“你为何要留下煦儿?” 徐景昌道:“孩儿自小与煦弟交好,想留他多玩些时日,此是本心。再者,我既未推却燕王之意,便要与之保存情谊,日后若是有变,亦不至显得唐突。” 徐增寿点头道:“不错,煦儿自幼顽劣,与他交好最不易让他人察觉我们意图。既是如此,你且去罢。” 徐景昌低头出得密室,然后唤人牵马出宅。 行出数百步,见着一骑白马噔噔而来,徐景昌纵马上前,笑道:“煦弟果然守时。” 来者朱高煦。 因朱元璋驾崩,朱棣遣三个儿子进京师代自己尽孝心。此时丧期已过,朱高炽c朱高燧二人自是回了北平,独朱高煦受徐景昌之请而暂时未返。 见着与徐景昌半道相遇,朱高煦勒住白马,哈哈笑道:“早在城中呆得难受,既然你约我出城赛马,自然不会误了时辰。”说罢回牵马首,与徐景昌一道缓缓出城。 既出,朱高煦四下打量一番,道:“景昌,赛马必有输赢,须得先说清楚,你输了当如何?” 徐景昌亦自四下打量,口中笑道:“拳脚不如你,赛马却未必是我输有趣有趣。” 朱高煦笑道:“输赢只与实力有关,却与趣味无涉。” 徐景昌摇摇头,看着前方说道:“有趣的是那个人。” 朱高煦顺眼瞧去,见前方有位蓝衫男子缓缓徐行,道:“他是何人?” 徐景昌道:“第五安。” 见二人翻身下马,第五安微觉意外,抱拳道:“景兄,多日不见。” 徐景昌微微一怔,笑道:“惭愧惭愧,上回却是我没说清楚!第五兄,我名唤景昌,姓却是徐这位是高阳郡王” 朱高煦道:“叫我朱高煦便好。” 第五安闻言微怔。 自想起靖难之役后,第五安便刻意回忆有关此役的厉害人物,但后世所知实在甚少,所以除了李景隆c耿炳文这般赫赫有名的大将外,其他人等一时间能够想起的并不多。 但朱高煦是个例外。 后世苏安记得朱棣有个儿子打仗蛮厉害,并且多次在朱棣遇着危险的时候挺身相救,此时听到朱高煦自报姓名,第五安竟然即刻将其对上了号。 只是,眼前这位男子俊朗又开朗,却与后世从野史c电视上认知的朱高煦的形象不太一样。 第五安再度抱拳,道:“原来是高阳郡王,久仰久仰。在下第五安,蜀中人氏。” 朱高煦微笑道:“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既然有幸遇着第五兄,那必然要切磋一下,不然心有遗憾啊。” 第五安在沿海杀倭御盗大半年,所遇慕名挑战者数不胜数,但挑战者太过平庸,令其失望生烦。此时刚刚恢复平静之心,自然更无相斗之意,于是婉言相拒。 不想朱高煦嘿嘿一笑,忽地踏步而前,直拳扑面,竟是不管第五安愿不愿意已然动起手来。 第五安身形遽然后掠,避得开去。 朱高煦喝彩一声,再度纵身上前。人在空中,拳风已呼呼直出。瞬时卷起无数沙尘,如虎生威。 若是寻常身手,第五安自是避开即可。但朱高煦来势如此,倒让第五安眼前一亮,瞬时生出斗志。手指捏出乾象诀疾射而出,身形不退反上,忽地一脚踹出。 朱高煦但觉头顶一寒,一道森然剑气已然透穿头巾。却又突感腹间一紧,整个人便倒飞回去,重重跌落地上。 徐景昌大吃一惊,赶紧上前扶住朱高煦,本以为他会恼,不想朱高煦披头散发地哈哈大笑,道:“第五兄果然名不虚似,煦佩服之至。” 第五安断定朱高煦身手极不一般,是以脚下用得八成力,万万不想结果竟会如此,心中不免有些后悔,赶紧说道:“在下不分轻重,望郡王恕罪。” 朱高煦笑道:“第五兄若是再叫郡王,那我可真要怪罪!哈哈,我和景昌从来都是以拳头论大小,你也一样,打得过我,你便是哥,叫我煦弟便是。” 第五安为难不语。 徐景昌笑道:“第五兄莫怪,高阳郡王却与其他郡王不同,最是潇洒不羁,气度倒与湘王最是相似。” 朱高煦笑道:“众多叔父里,我亦最服十二叔。不过说到十二叔的气度,倒是与第五兄甚像啊!” 第五安微笑谦辞,却又突然一惊:“湘王?岂非正是朱柏?” 在荆州遇着朱柏时,第五安便隐隐觉得这名字熟悉,但其时尚未记得靖难之役,硬是没想着他到底是谁。 此时听得湘王二字,第五安猛地记着朱元璋那位被火烧死的儿子正是湘王朱柏。脑中想着那日朱柏淡然超尘的笑容,瞬时有些揪心。 目前不知如何避免靖难之役的发生,但如果能够让朱柏免于惨死,或许是自己能够做到且极有意义之事。 念头及此,第五安不顾朱c徐二人挽留,执意离去。 徐景昌望着第五安渐行渐远的身影,似笑非笑道:“有些郡王为了笼络人才也真是煞费苦心,甚至不顾及尊严地被一脚踹翻。唉,他也不想想,如此一来,十五神甲的颜面可被丢尽了。” 朱高煦亦自望着远去的第五安,脸色极是慎重,并未理会徐景昌的揶揄,轻声说道:“一百招内无输赢,若是超出一百招,我必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国公有深意 秋分时节,曹国公府。 令下人从冰窖多取出三块冰砖放在身侧,李景隆方觉得慢慢静下心来。 自与第五安相见,至今已近一月。但每每想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李景隆心中都会燥热难安c心烦不已。 人生能有几回穿越?世间又有几人能穿越? 既然穿越至此,必然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伟业。这是自己不可动摇的信念,任何人都不能动摇。 自己不仅有国公身份,又得皇上信任,加上三年以来不断地联络文臣,已然具有实现抱负的实力,目前仅仅是差一个契机而已。 这个契机,便是靖难之役。 更确切地说,只需要朱棣开始发动靖难之役,自己便能在皇上和大臣们手足无措c惊慌恐惧,甚至以为再也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的时候挺身而出c力挽狂澜。 届时,自己必定会一手遮天! 但是,现在却出现这么个人 李景隆微微叹息:“原来想着能找个和我一起玩把历史的穿越者,不想招来一个败事的家伙。唉,只能怪我自己啊,万万不该去张贴甚天书榜。”转念又道:“哼!只要不是明非,他苏安岂是我的对手?” 值此,下人报高阳郡王来访。 李景隆略略有些意外,旋即嘴角慢慢扬起,暗道:“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还是有必要与这娃聊上一聊。”说道:“快请!”自己也迎了出去。 见着朱高煦,李景隆抱拳笑道:“郡王大驾光临,景隆荣幸之至。” 朱高煦笑道:“国公得仙人奇遇,早非常人,感到荣幸的是我啊。” 李景隆笑请朱高煦入厅,沏茶以待,道:“郡王在京师呆了几个月,这却是头回来府中,不知所为何事?” 朱高煦道:“国公这是怪罪我未曾前来拜访啊!哈哈,我不日将回北平,今日正是特意来拜访,此其一。其二,现在朝中大臣多会有仙语者,我听着颇为有趣,却不知他们说得对与不对,倒是想听国公亲口说说,以正视听。” 李景隆暗道:“历史上这个瓜娃子还是有几分蛮力和运气,不然朱棣早就败了。以后打起仗来,我还是要保证他的运气,千万不能让朱棣败得太早。”口中却是连称不敢不敢。 不料朱高煦兴趣颇盛,竟是执意要听。 李景隆只得口中稍顿,飘出一番仙语:“遇到我李九江,真是你个瓜娃子的福气,你还可以神气几年,救你老汉几回。” 朱高煦专心倾听,叹道:“果然奇特!却不知是何意?” 李景隆笑道:“此则是说郡王仪表堂堂c谦谦君子之意。” 朱高煦哈哈一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我听说有位叫第五安的江湖义士竟然也会这般仙语,此事当真?” 李景隆心中一凛,微微生出戒心,暗道:“虽然苏安不是我对手,但他毕竟也知道靖难之役的始末,绝对不能再让他坏了我的好事!”口中说道;“此事确然,那位义士所说仙语则是仙语,但我与他交谈后却知晓他的仙缘浅得很,便好心相劝,让其回蜀中潜心修行。” 朱高煦道:“难得国公如此善举。” 李景隆道:“仙遇奇缘本就少之又少,我能够与那位义士在此相遇实属不易,彼此相惜相顾自然是应该。” 二人哈哈一笑,闲聊开去。过得小半个时辰,朱高煦起身告辞,李景隆强力挽留无果,只好叹息连连送出府。 回至厅内,李景隆回皱眉暗道:“这个苏安始终是个隐患,我须得加快进程才行!”口中喃喃说道:“周王!” 徐景昌把父亲徐增寿请进密室。 徐增寿皱眉道:“可是燕王有甚异动?” 徐景昌摇头道:“与燕王无关,却是孩儿截下一个人,不知如何处置才为妥当,想听父亲意见。” 徐增寿道:“此人是谁?” 徐景昌道:“周王朱橚次子朱有爋。” 徐增寿恍然道:“又是个不成器的东西!为何被你截住?” 徐景道笑道:“孩儿手下例行巡查,发现此人神色异常,便控制下来。孩儿闻得消息后与他见了一面,几杯酒后,他竟暗示孩儿他的父亲周王早有谋反之心。” 徐增寿一惊,道:“此则诛族大罪!” 徐景昌道:“孩儿并不关心此事,孩儿只关心将这消息送给谁北边还是南边?” 徐增寿沉思道:“周王乃燕王胞弟,若是将消息送给燕王,他必然心怀感激。只是如此一来,我们站队却早了些。” 徐景昌道:“孩儿有一策,不知父亲以为妥否?或许,我们可以将其送给曹国公。” 徐增寿想了想,道:“李景隆最得皇上信任,若是我们把消息交给他,岂非就是站在了南边?我还是那句话:时局不明,静观为宜啊。” 徐景昌道:“父亲,此人近年来与朝中大臣接触甚密,甚至已超出常制,显然其心不小。获此消息,他未必会向皇上禀明实情,此其一。其二,此人多次向父亲示好,我们亦可借此回应一番,多条后路总是好的。” 徐增寿道:“昌儿思虑周全。” 徐景昌道:“尚有其三,去年我们给燕王的信没有送至,正是因为此人察觉午人行踪。也因如此,他似乎对我们有所生疑,此举则可让其完全释疑。” 徐增寿沉思半晌,道:“那便依你的意思。” 看着徐增寿走出密室的背景,徐景昌微微松下口气,暗道:“既然要站队,自然是宜早不宜迟啊。” 朱允炆又惊又喜。 惊者自然是周王朱橚真的欲意谋反,喜者则是自己到底有仙人相助,这一切早早便被曹国公言中。 半晌,朱允炆笑道:“景隆,我早与你讲过,此寝殿内只有表兄弟,没有君臣,你且坐下说话。” 李景隆谢恩坐下,道:“陛下,此乃削藩首例,臣愿亲往。” 朱允炆道:“我正有此意。”想想笑道:“高巍c卓敬等人亦是天真,以为学着汉时推恩之策便可以化解藩王之弊。” 李景隆道:“皇上英明盖世c眼界高远,岂是臣等所能及?” 朱允炆叹道:“削藩,从始自终都不是削不削的问题,而是如何削的问题。便是先生,亦是与我东门相谈后方才明白此理,唯有景隆深得我心,甚慰啊。”忽地一笑,道:“景隆有仙人奇缘,早早说过周王有反心,此果然验应。然则,此时我却想再听一句实话。” 李景隆道:“请陛下明示,臣知无不言。” 朱允炆微微一笑,道:“如此削藩,是否会有人起兵反叛?” 李景隆霍地起身,道:“臣不敢妄言!” 朱允炆笑道:“朕恕你无罪,但言无妨。” 李景隆谢恩,道:“当年遇仙之梦已远,诸多细事我已渐忘,唯起兵反叛一事却记得清楚。所以,我素来主张先削周c代c齐等王,而最后削燕。” 朱允炆直直盯着李景隆,道:“只因胆敢起兵者,唯燕而已?” 李景隆道:“也不尽然,周c代c齐等王虽有反心,却无率先起兵之勇气。若是燕王率先起兵,他们则定会起兵呼应!” 朱允炆若有所思,缓缓说道:“若先削燕王,其必然起兵,届时周c代c齐等起兵呼应,朝廷便须多处用兵。先削周c代等王,则最后只须对面燕王一处!哈哈,景隆深意,便是齐尚书等人亦是不知啊。” 李景隆赶紧谦辞,心中暗道:“你个瓜娃子自以为是,历史上削藩顺序就是这么回事,我肯定不得这么早就打乱历史,不然咋个能稳操胜券?若是按齐泰的办法先削燕王,说不定这难役之役就打不起来了,那我还玩个铲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亦非是胡言 开封府,周王府邸。 王府长史王翰极有才华,唯一不足是胆小多疑了些。如此便罢,不想周王朱橚喝斥几句,他竟然犯了疯癫。 这令朱橚很是郁闷。 但最让朱橚郁闷的是自己的次子朱有爋,被自己一巴掌打出府后,竟然至今未还。 朱橚当然清楚,自己很是疼爱这个次子,只是次子太不懂得藏匿锋芒,更不理解自己待时而飞的一番隐忍。 正自叹息,长子朱有炖匆匆进来,道:“父王,二弟回来了” 朱橚心中一喜,暗道:“我儿到底还是回来了!”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逆子还有脸回来?我必重重责罚,看他还敢不敢如此!” 朱有炖迟疑道:“父王,今日就不再罚他罢?二弟却是与曹国公一道而回。” 朱橚微觉诧异,道:“曹国公为何而至?此前并未必收到其拜贴通箴啊。”又暗道:“此人爵位不及我,却是那小皇帝极为宠信之人,面上切不可怠慢。”说道:“快快有请!” 朱有炖应声而退。 稍倾,朱橚见三人至厅,其中两人分是朱有炖c朱有爋,另一个身穿盔甲的年轻男子,正是曹国公李景隆,于是笑而相迎。 李景隆见礼,笑道:“奉陛下旨意,我率军两万北上拉训,途中竟与爋弟不期而遇。念着既然经至周王治内,无论如何亦该前来拜见,遂与爋弟一道而来,还望周王恕我冒昧。” 朱橚恍然,笑道:“国公有礼,且座上说话。” 李景隆向朱有爋微微一笑,道:“我与周王带来些薄礼,还有劳爋弟替我支使进来。” 朱有爋悄悄扯着朱有炖衣袖,低声道:“曹国公与父王有要事相谈,你且与我暂避。” 朱有炖知其厉害,赶紧托辞与李景隆暂别。 朱橚笑道:“国公何必如此客气?既临府中,便是念及本王薄面,何须又以礼盛情?” 李景隆呵呵一笑,与朱橚闲谈开去。 朱有炖随朱有爋出府,道:“二弟,你果然是在途中遇着曹国公?我怎地觉得他此番来得有些蹊跷?” 朱有爋道:“大哥也太过多疑!难不成我还骗父王?不过,你这般却是提醒了我,你须得传令下去,让府中护卫甲士闭院勿出,莫让曹国公误会。” 朱有炖道:“却又关护卫甲士何事?” 朱有爋道:“国公特意令所率二万军卒驻于王府五里之遥,正是不欲让父王生疑,此番用心可谓良苦,我们可别反行其事,倒让国公寒心。” 朱有炖思之有理,唤人传下令去,府中护卫甲士暂闭不出。既毕,又见二十余军卒抬着半身高的木箱而来,问道:“这便是国公给父王带来的礼物?竟如此之丰?” 朱有爋笑道:“正是盛情难却嘛。”上前指挥军卒将木箱抬进府中。 至厅,李景隆令军卒将木箱排列放开,笑道:“区区薄礼,还望周王笑纳。” 朱橚叹道:“国公如此厚礼,本王岂可轻易收下?不可,万万不可!” 李景隆道:“不算甚贵重之物,却定会让周王大开眼界,请周王上前瞧瞧。” 朱橚见李景隆说得奇怪,亦便起身上前。刚至木箱前,却见木箱忽地自行打开,紧接着寒风扑面,两把明晃晃的长刀已低于颈上。 眼角余光所至,十个木箱纷纷掀盖,从每个木箱里面都跃出两名手持长刀的军卒。两名军卒如法炮制将长刀架于朱有炖颈上,其余人等则封住厅中要道。 朱橚大惊,颤声道:“国公此欲何为?” 李景隆面色一沉,厉声道:“朱橚听旨” 建文元年,正月。 马和忍不住勒住马首,回头看了看白雪覆盖的庆寿寺,心道:“跟随师父这么多年,今日才知道宗门竟是如此古怪!” 马和自幼便在燕王府内执事,对武林中事知之甚少自是正常,但对自己宗门亦是如此,则只能说明宗门的确古怪。 其他不说,仅是身为道士的师祖令师父拜入佛门,这便是其他宗门绝对不会做出的古怪事情。 再有不得不说者,宗门每代只收三名弟子,每名弟子又仅能收一名徒弟的规矩,亦是极为古怪。 但最让马和不能接受的古怪则是宗门同辈弟子之间的排序,不是入宗门早便是大弟子,亦不是年龄大便是师兄,而是大师父的亲传弟子当然就是大弟子,二师父的亲传弟子天生就是二弟子。 而自己的师父是三师父,自己便永远只能是小师弟。 马和策马缓行,忽地想着前些日百岁高龄的师祖向那位五十多岁的大师祖行礼时一脸谦恭的神色,觉得自己这个小师弟也不算甚尴尬事,毕竟,现在同辈中的两位师兄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马和忍不住笑了,抛弃这般杂想,喝马疾驰,渐渐远离庆寿寺。 庆寿寺在纷飞大雪中矗立若静,寺内主持禅房中盘坐着一僧一道。 僧是庆寿寺主持道衍和尚,道则是长须如雪c仙风道骨的道士席应真,分别是马和的师父和师祖。 道衍微笑道:“弟子谨记师父之令,终身不得从仕为官。” 席应真亦自微笑,道:“为师却是为你好。” 道衍说道:“弟子明白,更是感激师父体量,容许弟子置身俗事。” 席应真道:“受人点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此谓善也。你替燕王谋划出策,意在报恩,于佛于道,均有理可通。” 道衍再谢。 值此,有僧报高阳郡王至。道衍略略思量,心中了然。当下辞席应真而出,与朱高煦出寺,缓行在雪地间。 朱高煦忽道:“袁珙大师可是太师好友?” 道衍:“何以此问?” 朱高煦笑道:“昨日在北平城中瞧着一位相士,颇有不凡气度。我令人探访,知其竟是太师好友,是以想请太师相助。” 道衍沉思片刻,道:“可是为周王之事?” 朱高煦正色道:“正是!周王已废,诸王见危。我想趁早做些准备,可父王迟迟不开口,我唯有出此下下之策。” 道衍笑道:“却要我如何相助?” 朱高煦笑道:“当如此如此” 北平,燕王府。 朱棣笑道:“我知道太师宗门修自易道,对于占卜测算之事甚精,但这般神奇之术我却是不敢相信啊。” 道衍哈哈大笑,道:“不瞒燕王,此乃是郡王煦的一番孝心啊。因燕王劳郁,郡王煦便想出这个法子,其意不过是想让燕王开怀一笑罢。” 朱棣微笑不语,半晌说道:“既然如此,实不忍拂了煦儿的好心。”说罢与道衍行至厅外。 朱高煦将早早准备好的护卫甲士衣衫呈上,朱棣颇有些无奈的笑笑,然后一番穿戴,隐于数十名同样衣衫的护卫甲士当中。 既毕,朱高煦与道衍转身出得王府。 此时大雪,过得一刻钟后,朱棣与数十甲士已然浑身覆白,仅眼鼻可见。稍倾,道衍c朱高煦与一青袍老者徐徐前来。 青袍老者正是道衍好友袁珙,乃世间相术奇人。 朱高煦笑道:“此皆府中护卫甲士,袁大师且瞧瞧他等精气如何?” 袁珙负手而行,微笑不语。 行得十数步,袁珙忽地停下身来,看着身前一名护卫甲士,神色甚是惊讶,半晌说道:“郡王殿下可否让此人拂去面上之雪?” 朱高煦手指轻拂,弹去甲士眉须上的落雪。 袁珙更显惊讶,突然兀地拜下,道:“燕王为何轻身至此?” 此甲士正是朱棣所扮,见袁珙认出自己,哈哈笑道:“却也不难。”大步迈开,自顾进入厅去。 朱高煦与道衍相视而笑,携袁珙跟进厅去。 朱棣见三人进来,笑道:“难为大师,竟也陪着煦儿胡为。” 袁珙正色道:“燕王此言差矣!昨日斯道极力相请,我方赶至府中为燕王面相,却与胡为二字无关。” 朱棣微诧,道:“煦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高煦道:“事先孩儿确有讨父王开心之意,只是时间紧迫,尚未来得及向袁大师说明。先前大师在雪中识得父王,孩儿并未预先告知。” 朱棣微微皱眉,道:“大师相术既然如此神奇,此时便替我细细看来。” 袁珙微笑着看看朱高煦,道:“已然看过,勿须再看。” 朱棣笑道:“那便请大师直言。” 袁珙正色道:“龙行虎步,日角插天,乃太平天子相!” 朱棣脸色一沉,道:“先是胡为,此是胡言!看在太师面上,我且不与你论罪。”说罢拂袖而去。 袁珙向道衍辞别,笑道:“斯道,今日事了,改日却该向你讨杯茶水。”说完亦是大袖轻拂,出得府去。 朱高煦赶紧跟上,待出府后低声说道:“多谢大师!” 袁珙微笑不语,直直看着朱高煦,半晌说道:“我先时既未胡为,后时亦非胡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世间若有仙 冬去春来,栖霞山再度五彩缤纷,满山层林如画,似是人间仙境。 静女披着湖蓝色的毡毛披风站在昆吾亭内,黑发蓝裳c面润如玉,显得清丽脱俗c超凡出尘,如仙境中的盈盈仙女。 被第五元贞掌风所伤,将近一年才得以痊愈,但静女心中丝毫没有对第五元贞的怨恨,甚至根本没有想过他打伤了自己。 如此长的时间里,静女脑中有关第五元贞的画面只有一个,便是那个像孩儿般的家伙抱着他又哭又笑的样子,以及他慈父般满脸欲溢的疼爱。 看着亭檐下春燕衔泥归来,静女心道:“那样才是疼爱罢”忽地惊觉自己竟似十分羡慕,便又暗自责怪:“怎地又有如此想法?师父自然亦是疼爱我的,将我扶养长大,又替我收下九十七名弟子” 值此,近侍弟子白民像春燕一般奔来,喜道:“师父,师祖唤你去西经殿,或许有好事情。” 静女道:“怎地叫或许有好事情?” 白民嘻嘻一笑,道:“师祖未说明何事,我自然不知;可她语气竟是难得的柔和,显然是心情极好啊。” 静女心中不解,却也不敢耽搁,匆匆而去。 至西经殿,见上官虩负手立于窗前,静女低头上前,行礼问道:“师父唤弟子何事?” 上官虩兀自望着窗外,道:“近来身子感觉如何?” 静女道:“多谢师父关心,弟子自觉已然大好。” 上官虩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水云间的习坎老儿传来消息,有意与我山水荒结为亲家。我已同意,你心里亦当有个数。” 静女一颤,道:“师父” 上官虩道:“那孩子叫易十三,人品相貌俱是上佳,却也配得上你。不出意外,那孩子近期便要来我山水荒送贴,到时这门亲事便可定下。” 静女再道:“师父” 上官虩挥手道:“我就支会你一声,下去罢!” 静女黯然退下,一时间脑中嗡然作喃,心乱如麻。 是夜,静女辗转难眠,耳中反复响着白天上官虩说的话,脑中却尽是格格不入的在海边与人拼杀的场景。 杀倭,杀他 忽地,静女坐起身来,暗道:“不如去找他罢?”紧接着又皱眉再道:“我为何要去找他?再者,师父定当不会同意我下山。”心中往返难定,又重重地躺下。 虽复躺下,但有了这般念头,静女越发没有睡意,不知不觉想到在米仓山那片松林里第一次看到他,想到山洞里他为自己疗伤,想到他飞身将自己扑进海里,想到他被自己追得撒腿狂奔 良久,静女再度坐起,眼神扑闪发亮,暗道:“当然要找他他师父打伤了我,我须得报仇去!之前未完成师父杀他的严令,须得继续完成!”略显苍白的脸上渐渐生出红晕,眼中亦露出些许坚毅之色。 主意既定,静女只觉得满心欢愉c再无犹豫,当下悄然收拾,趁夜下山。 星月犹明,山间的积雪显得格外晶莹,像是大片寒玉铺陈在贺兰山上。 在晶莹积雪上行走却是极不方便,尤其是拎着一桶清水在夜间行走。但阳谷丝毫没有考虑此种不便,反而是满心欢喜。 因为今日取水顺利,一定能赶在少宗主起床煮茶前回去 阳谷是水云间弟子,亦是水云间少宗主的近侍。他知道少宗主每日煮茶必须用寅时的雪水,所以天天半夜丑时便要下山,赶至寅时从涧中取得并不多见的雪融之水。 卯时微亮,阳谷将水桶轻轻放在窗前,一边呵气搓手,一边抬头看看天空,心中喜道:“少宗主又要吟诗了。”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窗内便如往日一样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阳谷知道自己可以说话了,笑道:“少宗主诗吟得真好!” 窗门忽开,探出一名剑眉黑睛的白衣男子,正是水云间少宗主易十三,笑道:“你懂个甚?雪水取回没有?” 阳谷道:“已经取回,今日我替少宗主煮茶罢?” 易十三笑道:“那却是糟蹋了好茶好水!你且将水放好,然后回去速速收拾,今日随我下山。” 阳谷喜道:“是去山水荒见那位静女姑娘么?不对,应该是少宗主夫人!” 易十三微微皱眉,道:“休得胡说!”见阳谷吐着舌头一溜烟跑开,喃喃说道:“岂是随随便便的胭脂俗粉便能做我的女人?师父也真是糊涂!” 易十三出得房门,取水携茶踱至窗前山崖边一处雪亭内。一番收拾准备后,手指突然轻轻弹出,内气划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将石几上一块尺许长的松木劈成匀匀的六片。 易十三微微一笑,轻声道:“龙渊真是老眼昏花,乾元宗指象诀岂能与我水云间叠水诀相提并论?” 忽觉身后风声微响,易十三霍地转身,见是一名身着黑袍的男人,赶紧拜道:“弟子见过师父。” 来人正是水云间宗主习坎,虽已五十多岁,面容却像四十出头。瞧着易十三与自己行礼,他亦不理会,沉着脸径直在石凳上坐下。 易十三心中微忖,笑道:“师父,弟子方才却是戏言,自然不敢轻视乾元宗,更不敢冒犯龙渊。” 习坎面色稍霁,道:“十三,我与你说过多次,不仅不可轻视乾元宗,武林中任何门派都不能小觑。龙渊认定你与乾元宗第五安为年轻一代杰出人物,并非说明你们便是最厉害,仅是说明你们最有潜力,切不可自满啊。” 易十三低头道:“师父教训的是。” 习坎叹道:“天下之大,处处藏龙卧虎。上古天真能与我宗齐名,门下岂能没有一些有潜力的弟子?不过是不愿出世而已。又说乾元宗,整个宗门寥寥数人,为何亦能与我宗齐名?自然是因为他们易道功法的独到!” 易十三笑道:“师父放心,弟子此番下山后,定当小心谨慎。” 习坎点头道:“此次令你下山,一则是前往栖霞山,将你的亲事正式确定下来;二则两年后便是武林南盟盟主选拔大会,你须得提前游历磨炼。是以,待山水荒事毕,你可南去拜访错然道长。” 易十三低头应下,见习坎仍自叮嘱自己,心中难免有些生烦,暗道:“师父毕竟老了,又常年身居贺兰山中,岂能明白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道理?” 终待习坎交待完毕,易十三却是茶也顾不及煮,唤来阳谷便速速下山。经月余,两人两骑已至荆州府内。 水云间地处关外,又属蒙元境内,自是与荆州的青山绿水大不相同。初次远行的少年阳谷早已满眼新奇,啧啧赞叹,笑道:“少宗主,关内的山水这般美,想来人也是极美的,我觉得你可以放心。” 易十三笑道:“此话无理,我何曾担心过?” 阳谷笑道:“是,少宗主不担心,是阳谷担心。阳谷担心山水荒那位少宗主夫人长得不好看啊!” 易十三瞪上一眼,道:“这一路上你提到多少次山水荒了?莫非你是喜欢那个叫甚静女的女子?” 阳谷吐着舌头,笑道:“不敢不敢!阳谷只是觉得必须长得好看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少宗主” 易十三笑骂道:“混小子,这话分明是说你不愿伺候我,想找个人来替了你!” 阳谷唬了一跳,急道:“阳谷十岁便跟着少宗主,自然是一辈子都要伺候少宗主的!” 易十三打趣道:“待你娶了女人,哪里还会记得我?” 阳谷急得舌头都顾不上吐,道:“我只认得少宗主,便是有仙女我都不会娶的!” 易十三哈哈大笑,忽地指着前方,道:“那样的仙女你也不想娶?” 阳谷怔了一下,顺着易十三马鞭看去,见林间隐隐有道湖蓝色曼妙身影,却是看不清楚面容,说道:“世上哪真能有仙女!” 易十三笑道:“既然你知道没有仙女,则所谓仙女也不娶的话就显得前后矛盾,可见你对我并不忠心啊。” 阳谷怔了半晌,嘿嘿笑道:“少宗主,我错了。我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少宗主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还胆敢在少宗主面前呈嘴舌之能,实在是自不量力啊。” 易十三道:“你这学问可是见长啊,很快便也能天上地下无所不知,哈哈。” 二人正自说笑,忽觉眼前一亮,却是先前那道湖蓝身影已出现在十数步外。 阳谷两眼发直,喃喃道:“真有仙女啊!” 易十三没有说话,却也觉得心中一颤,暗道:“好美的女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天真犹可叹 静女走得匆忙而顾不及牵马,更怕被上官虩察觉行踪而不敢走官道。是以出栖霞山后便一直沿山路而西行,过得月余时间才行至荆州府。 因自担心被人追及,静女停停走走,心思纷乱,此时更有些迷失方向。 听着人语声,静女远远瞟去,见是一位二十三c四的白衣男子和一位十五c六岁的青衣少年,暗道:“幸好不是山水荒弟子,且待前去问问路,速速入得蜀川才能不被白民c天狐她们追着。”于是飞掠而至。 见二人勒住马,静女抱拳道:“劳烦公子相告,去蜀川却是走哪条道?” 阳谷正自惊叹仙女降临,却听得仙女向自己应当是向少宗主问话,不禁有些喜极当难。很想与仙女交流一番,只惜自己亦不知晓哪条道通往蜀川。 赶紧看向天上地下无所不知的少宗主,见其似有些发怔,阳谷急急叫道:“少宗主,仙女姐姐在问你话呢!” 易十三却是正在暗自感叹:“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做我易十三的女人,切不可错过”听着阳谷叫声,恍然还礼,道:“在下易十三,不知姑娘” 静女微微皱眉,道:“易十三?可与蜀中第五安齐名那个易十三?” 易十三微微一笑,道:“正是在下。” 静女心下着恼:“可真是倒霉,天下何其之大,偏偏在这里遇着此人。”当下不再问路,转身便走。 易十三见状不由得微微一怔,又忽地从马背上飞掠而起,飘然落在静女身前,笑道:“姑娘为何听着在下名字便走?” 静女不知为何,知道此人是易十三后便有些厌烦,冷冷道:“让开!” 易十三笑道:“在下倒也想让开,无奈见着姑娘后,脚下竟像是无力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 静女恼道:“你这人怎地如此轻浮,再不让开可就莫怪我手中长剑无礼。” 易十三笑吟吟地看着静女,叹道:“窈窕淑女,君子好俅。我仰慕姑娘,正是情难自制,岂能说是轻浮?” 静女懒得再说话,侧身欲走。 易十三伸手相拦,笑道:“姑娘何必如此着急?你已知道我是易十三,我却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如此甚是不公啊。” 静女实无可忍,霍地拔出长剑,道:“你到底让与不让?” 易十三嘴角噙笑,道:“除非你告诉我你的芳名,又是哪里人氏。” 静女手腕一抖,手中长剑如蛇,忽地向易十三胸前刺去。却见身前白影晃动,像层层海浪一般涌来。手中长剑明明透过白影,却未刺中任何人,不由得心中一惊,遽然后掠。 易十三见静女一剑刺来,便踏着叠水步伐轻易避开,同时探手欲抓住她的手腕夺去长剑。 见静女忽地后掠而去,易十三亦自飞身上前,笑道:“剑如其人,姑娘这一剑虽然直来直去无甚新奇,却正说明姑娘直率。哈哈,巧则我最是喜欢直率的姑娘啊” 所谓一招知深浅,静女虽是使出寻常一剑,却也据此知道眼前这人果然不负关外易十三的名头。心中既不敢大意,更恼此人说话无礼,于是手中长剑飘忽变幻,四海剑法再度使出。 易十三话未说完便觉面前一寒,竟是对方长剑透出森森剑意,如雨点一般扑面而来。心中一紧,手中自发捏出叠水诀,内气划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疾射而去。 听得扑扑数声闷响,二人中间如有烟花炸开,烟屑四漫。 静女不由得蹭蹭连退三步,直感手臂发麻,暗道:“此人竟比齐名的第五安还要厉害?还是不与他纠缠为是,省得白民她们追来。”心中念起,长剑幻动,绵绵剑意化做一道青光罩向易十三,正是四海剑法之平丘桑东。 易十三亦持不住后退一步,心中极是震惊:“此女看似柔弱,内力竟如此深厚,倒是小觑了她!只是那剑法却有些竟似山水荒剑法?” 念头至此,易十三心中莫名惊喜,但这惊喜来的却不是时候,微微迟疑之间对方剑意便罩近身来,竟无隙避开,只得由喜转惊捏诀弹射相抗。因此心态变幻突然,这一指竟用得八成力。 又是数声闷响,爆出烟屑比先时更甚。 静女只待逼退对手便速速离开此地,故此次却不似先前那般连连后退,反是借力纵身而起。 不想对方这次的强力相抗后尚有余势射来,静女此时脚刚离地,只有挥剑斜撩,扭身将对方余势卸去。眼中余光瞟着似有一人应声而倒,却也顾不得细瞧,飞身向山林疾掠而去。 先前阳谷一眼便看出少宗主极是喜欢仙女姐姐,心中自然是十分开心,想着如此漂亮的仙女姐姐与少宗主正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见仙女姐姐似乎不太喜欢少宗主,阳谷纳闷不已,纳闷世间怎会有不喜欢少宗主的女子? 尚未想得明白,这二人竟然动起手来,阳谷赶紧下马避得开去,因为他知道少宗主的叠水诀功力在水云间是仅次于师父的存在,那是相当地厉害! 堪堪站稳,阳谷便发现仙女姐姐竟然飘然落在自己前侧,正欲搭个话替少宗主劝上她几句,却见她与少宗主隔空相击,声势骇然,只得捂住了嘴。 见二人一招过后再起一招,分明没有罢休之意,阳谷实在忍不住,上前一步准备用行动来诠释一下少宗主经常说的化干戈为玉帛,却突然感觉似有一道薄薄的c锋利的刀片像水浸一般从喉间划过,顿时眼前一黑c甚事不知。 易十三弹诀而出方觉一丝后悔,唯恐自己这一指将静女伤着。不想静女不但无虞,反倒借此掠去,禁不住暗暗喝彩一声。 正欲追上前去,却看见阳谷扑通一声倒地,易十三心下一沉纵身上去,但瞧见阳谷喉间翻卷着一道四寸长的伤口c血如雨喷,显是不能存活。 瞟眼看着那道湖蓝色身影渐隐于林间,易十三顿足暗道:“小阳谷,你最是喜欢此间青山绿水,便在此长眠罢!待我追回那女子,再来将你安葬。”旋即纵身而起,向静女远去的方向追去。 第五安辞别朱高煦和徐景昌,径直赶往荆州府。 当时的想法甚是简单,即是救下湘王朱柏,让其免于之难。不过一路行来,第五安渐得冷静,便感觉有些束手无策。 如何向朱柏说得清楚? 自己脑中那些后世记忆,对于朱柏来说则是未来之事,他岂会凭自己一腔说辞而轻信?纵然他尊仙奉道c信了自己,难保不如燕王那般举旗而反! 如若那般,自己却是救一人而将更多的军卒置于死地,自是万万不能。 左思右想别无良策,第五安只好本着走一步是一步的想法入了荆州城。 朱柏见第五安来访,自是十分欣喜,盛情待之。第五安本以王相称,不想朱柏正色相告,以友相称则留,以王相见则去。 第五安对朱柏早有先入为主的朱兄形象,且自有后世记忆以来更是不拘此小节,只是先时进王城是看着那两丈八尺高的城墙才醒起朱柏倒底是亲王,只好勉强循礼。 此时见朱柏如此,第五安便也率性而为,左一口朱兄见谅c右一口朱兄莫怪的乱叫,听得朱柏乐不可支。宴后闻得第五安暂不欲离去,朱柏更是兴致高涨,将其引与景元阁诸多俊义相识。 景元阁乃朱柏所开,旨在招纳贤士c日事校雠,内有丹青大家边进诸名士。 第五安日日与朱柏c边进等人谈经论典,闲时则打坐修行炼功,倒也舒心惬意。但每每想到削藩之事,却又愁苦不堪。其后悉知周王被废,更是焦虑万分。 至建文元年正月,见朱柏以太晖观经篆法师周思礼作主持,在武当山大醮五昼夜,第五安忽地想到:“朱兄既然崇尚道教,又自号紫虚子,出世之念自是十分强烈,我何不引其逍遥世外,远离这是非之地?” 此念固善,却也不常。不说朱柏是亲王,身上流着皇族血脉,便是普通平众,让其信佛研道自是不难,倘或因此而让其脱籍离族,却是绝无可能。 然则,第五安脑中那后世记忆中自是没有皇权亲制的慨念,今世又自幼生活在米仓山中,对此知之甚少。如此想法一出,竟以为十分可行,便刻意在这方面下了功夫,想着朱柏若是随他一同归隐,自然可以免去之难。 天真,乃是修行中极纯极高的境界。 第五安今世的心性本如高山平湖一般纯静,极有可能臻入天真之境。奈何突然多得六百年后的记忆,便如在平湖中撒下大把沙子,搅得水波涟涟。 是以,这番作法便不是天真,而是天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又能救得谁 乾坤,其《易》之门邪。 易道功法亦以乾c坤两宫为门,人阶而入门。此后再修炼以易,升而入天阶,继得震c巽两宫。 功法阶层虽简单,修炼则实为不易。第五元贞修行数十年方能精通乾c坤c震c巽四宫指诀和剑法,从而跻身天下五行。 第五安能够十七岁进入人阶,确因其两岁便开始修行,其时已然修习易道功法十五年之久。既是如此,第五安自然知道自己再升到天阶绝对不会是数年之期便能达到之事。 但不知为何,近日修行炼功时第五安却隐隐有些感觉,似乎触到了震宫指诀c剑法的门径。只是,这道门径却似雾里看花,似是而非。 乾宫刚健c坤宫厚重;震宫暴戾c巽宫绵长。 第五安皱眉暗道:“或许是此前杀倭御盗太甚,从而让指诀c剑法多了些暴戾之气?又或是这大半年研习易经终有所得” 正自思量,却闻王府下人说朱柏相请,第五安忖道:“此乃正事!但今日却不能只谈经论道,须得与他明言出世归隐之事,眼下已四月,说不得哪天便会来了一场大火。” 随下人而往,见朱柏与边进坐于院内桃树下,摆几煮酒,空席以待。 第五安落坐,笑道:“朱兄这般日子过得甚是逍遥快活,却也有些不足之憾,可惜可惜。” 朱柏微微诧异,暗道:“这大半年来都是如此逍遥快活,此又值初夏景盛之际,怎地反倒看出不足来?”口中问道:“第五兄何出此言?” 第五安暗自整理思路,左右顾道:“王府好却是好,但自然之色少了些,倒不如城外山水那般灵气。朱兄,眼下天日已暖,何不与我同去城外山中住上一段时日,找一找归隐之趣?” 朱柏恍然笑道:“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府中景致如此,我颇为知足,哈哈。” 第五安一窒,只得曲线绕行,道:“边兄极擅长丹青之术,对自然二字最有体悟,你且说说,此时此景是否缺少些自然之气?” 边进捋须微笑,道:“自然而然,概发乎心。隐于山野者,不过得其一个小字,概由其心境所局限。湘王心中有山水,居于府中亦是大隐,呵呵。” 第五安再窒,扬眉暗道:“你个瓜娃子拍马屁也不分个时候,再拍下去就把马给拍死了!” 朱柏谦道:“我心中哪里谈得上有山水?不过喜些炼丹道术罢。” 边进笑道:“湘王岂止是对炼丹道术有心得?便是丹青绘制,亦是造诣颇深啊。” 第五安见边进成事不足,忍不住扬眉暗道:“不拍马屁会死啊?”但却不能否认边进所说皆是事实。 此大半年间,朱柏不仅谈经论道c习字作画,便是兵法谋略亦自作为谈资,让第五安大为折服。 但是,你朱柏再如何多才多艺,到头来总敌不过一场大火啊! 第五安由急而烦,想着自己亦当学学李景隆那般找个仙人作托,说是梦着朱柏有火厄,须得外出一段时间才能避免。转念又想人家李景隆可是作了不少铺垫,用众多事实证明自己确有先知之能,自己冒然一梦,恐怕有些难以让人信服。 这般想着,第五安更是由烦而燥,神色颇有些异常。 朱柏自然瞧得分明,问道:“第五兄今日可是有心事?为何如此闷闷不乐?” 第五安怔了怔,心想:“还不是为了你?”但这话却不能说出,只能搪塞道:“先前提及山水之事,让我想起一位故友,因多时未见,颇有些想念。” 谁知话说出来,第五安脑中便果真想起那张苍白的脸c鲜红的血,心下急c烦c燥便归于一处愁,只觉得抑郁难忍。 边进一听来了兴趣,道:“第五公子,既然如此,你不妨略略描述几句,我替你画出来,可好?” 朱柏道:“正该如此,边兄尤其擅长人物绘制。”竟是不再问第五安意见,叫下人速速取来纸笔。 第五安对静女最后的印象却是她被第五元贞打伤坠地,由上官虩半抱着,当时双目紧闭c嘴鼻溢血,看着甚是揪心。 耳中听得朱c边二人说话,第五安脑中自然呈现出这幅深如刀刻的画面,口中不知是描述,还是喃喃自语。 不想边进果然是丹青鬼才,听得第五安寥寥数语,手下便是寥寥数笔,竟已将当时场景勾勒出来,自己看着画纸惊诧,道:“第五兄弟,虽然你打伤了这位姑娘,但我相信你定然是失手所致,万不可太过自责啊。” 朱柏伸头看去,见画纸上一妇人半跪在地,怀中搂着一位嘴鼻溢血的年轻女子,而侧方站着一位负手而立的男子。 却是第五安所述乃是当时他看见的场景,他眼中自然是静女等三人,却不可能看着自己。边进自是不知,画出来后便以为画中男子就是第五安。 朱柏与边进想法不差,道:“边兄所言甚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第五兄弟,往事逝矣,切莫介怀。” 第五安一直觉得愧见静女,正是因为打伤她之人是自己师父。此时听得朱c边二人如此说,心中却是猛然一惊:“打伤她的人是我!不错,师父正是为了救我才伤她,一切都是由我而起” 如此一想,第五安心中越发难受,起身说道:“朱兄c边兄见谅,我想去城外走走。” 朱c边二人心中笃定,设身处地给予一番理解,然后起身将第五安送出府,再三表明他二人胸怀永远向第五安敞开,待散心回来定要陪他好好饮上一番。 第五安骑上王府下人牵来的马匹,一路疾驰十数里,直至山林。将马匹系好,第五安狂掠而起,在山间穿行疾驰。 片刻,第五安落于一块巨石上,心中甚是苦涩:“本想救朱柏,他却不要我救静女都救不了,我又能救得谁?”忽地仰头长啸,将胸中一腔苦闷倾出。 半晌,第五安收声暗道:“做事岂可半途而废?还是回湘王府再试着劝朱柏归隐罢。”不妨身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弟公子,真的是你?” 第五安霍地转身,见林间立着一位年轻女子,白裙如雪c笑靥如花,竟是多时不见的想得美! 第五安喜道:“想得美,你为何在此?” 想得美盈盈跃来,笑道:“我去鲜朝国呢,不想刚出宗门便遇着你,真好!” 第五安奇道:“黄前辈许你回去?” 想得美道:“师父不仅许我回去,还要陪着我一道回去。” 值此,林间踱出一道褐色身影,正是黄裳。 黄裳性情本是敦厚和蔼,前些年因焦虑传承而变得颇为跋扈。自收得想得美为徒后,因其数月时间便入了门,再数月便将万山一抔炼至二层境界,竟比那些修行十数年的弟子还强,黄裳老怀大慰,心性亦自慢慢复初。 此时见着第五安,黄裳呵呵笑道:“娃娃,第五老儿可还好?” 第五安赶紧还礼,道:“托前辈福,家师一切安好。” 想得美顿足道:“师父,我有话要与弟公子说呢!” 黄裳哈哈一笑,道:“好好好,你且与他说,我在前方等你。”说罢笑呵呵地向第五安看上一眼,慢悠悠向山下踱去。 见黄裳渐自远去,想得美扑哧笑道:“师父真好玩,却也是真疼我,只是。”抬头看着第五安,眼中有些朦胧。 第五安笑道:“只是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啊。” 想得美脸上突然一红,低下头去,道:“她老是说要与我说门亲事” 第五安哈哈笑道:“此则再正常不过,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想得美忽地抬起头来,道:“她却是说要去乾元宗呢,还说第五前辈的弟子尚未娶亲” 第五安形如呆鹅,半晌说道:“如此不太好罢?” 想得美心下黯然,想道:“就知道你会如此,否则当日在那破庙内可师父却喜欢你得紧,要不是我执意回倭国,恐怕她都去你乾元宗了我却是哪里不好?” 见着想得美神色有异,第五安猛地反应过来,暗道:“我真是糊涂,她说的亲事却是指我和她?不可,万万不可!”吱唔道:“为何你怎地还没改个姓?我当时却是随口一说,实无想得这个姓氏” 想得美强笑道:“师父就让我改姓黄,我却不愿意既然是弟公子取的,古怪些也无妨。”此番愁心笑颜,显出来却是一种难言的娇媚。 第五安看在眼里,双眉像爬爬虫般慢慢扬起,暗道:“岛国妹子”面色忽地平静如湖,双眉亦像是被甚硬生生压下去,说道:“既然如此,那便无妨,你自己觉得好便是。” 此话说出,二人竟不知说些什么,面对面站着不语,气氛着实有些难堪暧昧。 正值此时,一道森然剑意突发而至,伴随一声厉喝:“淫贼受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爱恨一念间 疾掠小半个时辰,静女回头瞧着易十三似是没有追来,终将心放下。抬头看着山下已是一片平袤之地,却是荆州城。想着连日餐风露宿,着实该好生洗漱一番,便向山下行去。 行至山腰,忽听得一声长啸,静女乍以为是易十三追至,紧接着却又迟疑:“声音怎会从下方传来?这声音倒有些熟悉。”略作思考,悄然向啸声响处靠近。 不经意间,静女眼前一亮,见两山相交处的涧中有块巨石,石上有一男一女。女子垂首不言,却是满脸晕红,似是害羞;那男子竟然是第五安? 静女忽地想着那夜在庆重府远远瞧着的那位白裙女子,身形与眼前这位白衣姑娘正是相像,心中一股无名火陡然生起,恨道:“那夜还装好人,此时定是在欺负人家姑娘!”于是厉喝一声,挺剑而去。 第五安正自觉得有些尴尬,忽地听到这声厉喝伴着剑意而来,当下不及细想,抓住想得美手腕疾掠后退。 待脚下站实,第五安看清巨石上立着一位湖蓝色长裙女子,美丽出尘c面色如霜,不禁又惊又喜:“静女!你伤好了罢?” 想得美反应自是比第五安慢些,被他拉着退至涧边方才明白发生何事。见第五安不仅不辩解淫贼二字,反而满脸喜色地与人家打招呼,心中却也猜着几分,一时便说不出话来。 静女一刺未中,心中恨意不减,冷声说道:“我是死是活,却关你何事?”说罢又是飞身掠来,手中长剑嗡然作响。 此时第五安却看得分明,身形遽动c不退反进。左手捏诀打了乾象指,将静女长剑弹回,右手探去抓住静女手腕一拧,将其拎住落回巨石之上。 静女脸上胀得通红,恼道:“放开我!” 第五安尚未来得及解释,忽察身侧一道白影扑来,同时传来一声怒喝:“放开我的女人!” 第五安想也未想便跨步挡在静女身前,同时看向来人,喝道:“足下何人?” 此番过程几乎同时发生,第五安话音刚落,那道白影便落在他身前三步处,却是一名剑眉黑睛的年青男子。 正是易十三。 易十三本是远落后于静女,正愁无处追去,却听得一声长啸。当下寻声而来,不多时便远远重新瞧着那道湖蓝身影,心下自然是极喜。 刚刚走出林间,易十三便听到一个男子向着那湖蓝身影叫着静女,心中顿时狂跳不已,直叹老天有眼,师父定下的亲事竟然恰巧就是自己追着的那位女子。 见静女与男子动起手来,易十三忖着待她处于下风之时再挺身而出,不想那男子竟然肌肤相触地抓着了静女手腕,不禁大怒。 第五安不明情形,情急之下只想着护住静女,此时看清来人后方醒起对方先前那声怒喝,不由得迟疑道:“谁是你女人?” 易十三沉声道:“在下易十三,水云间少宗主。我的女人却正是你身后的静女。” 第五安闻得易十三的名字,自觉有些赶巧,正待还礼,却听到后面半句,当即脑中轰然作响,回头道:“他是何意?” 静女气恼第五安,却更气恼易十三无礼胡言,本想痛斥他一番,但见着第五安回头相问,心中偏就赌气不理。 第五安见静女不答,竟似说明易十三所言不虚,心中瞬时五味杂陈,喃喃道:“你们不可以!” 易十三冷哼一声,道:“足下是谁?管得却宽了些!” 第五安霍地看向易十三,沉声道:“在下第五安,乾元宗大弟子。” 易十三闻言微惊,暗叹巧合,又念着先前第五安竟然抓着自己女人手腕,心道:“此等轻浪之人竟然与我齐名,龙渊亦是糊涂!”口中说道:“早闻足下大名,今日既然遇见,少不得要与你切磋一番。” 第五安莫名生出狠心,道:“请赐教。”竟是直接踏出洛书九宫步,欺上前去。 想得美凭着女人的直觉,第一时间便猜出第五安喜欢静女,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却让她心伤不已:“他宁愿喜欢有夫之妇,也不与我”听得身侧轻响,却是黄裳,堪堪叫着一声师父,眼泪便流了下来。 黄裳本在前方歇息,听着声响后悄然回来,见想得美流泪,不禁大惊,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想得美轻轻抽泣,道:“没有人欺负我我只得觉得有些难受。” 黄裳眼光何其老辣,抬眼看看身前情形,便知道有事的是石上那三人,自己乖徒儿至多算是暗自神伤,于是便放下心来,笑道:“师父知道你喜欢那第五娃娃,不过这些事情却不能勉强,由他们闹去。” 想得美脸上发烫,嗔道:“师父可别乱讲,我只是觉得他好生可怜,喜欢的女子却不喜欢他。” 黄裳再抬眼瞧去,不禁咦地一声,心道:“那不是上官捡的那娃娃么?多年未见,倒也出落得水灵。只是,听着似已许了人家,为何又与那第五娃娃纠缠不清?” 作为天下五行中的两名女性强者,黄裳自与上官虩有所走动,自亦见过静女数面。现今虽然认出静女,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娃娃,哪有自己徒儿重要? 见徒儿不承认喜欢那第五娃娃,黄裳担心其心结不解,怜道:“师父岂会乱讲?这一年多时间,你哪天不念叨他?不过,我瞧着他不过是个喜新厌旧之辈,犯不着为他伤心。” 想得美被说中心事,越发急了,更觉得不能让师父误会第五安,忽又见第五安与那白衣男子掠至林间打斗起来,急道:“我不是喜欢他我是感谢他救命之恩。再说,他也从未喜欢我,怎么又是喜新厌旧了?” 静女见第五安与易十三打斗起来,心中顿生悔意,暗道:“那人比他厉害,须得提醒他小心些。”忽听得涧边说话声,瞟见是万山门掌门人黄裳,赶紧掠过去,拜道:“静儿见过黄姨。” 黄裳见静女见礼,忍不住问道:“静儿,你何时许了人家?既有了人家,却又为何与第五老儿那个娃娃纠缠?” 静女一怔,脸上发红,道:“师父确有与水云间结亲之心,但是静儿不愿,是以私自离了宗门。” 黄裳身为天下五行之一,本是不拘世间礼俗,闻言笑道:“终身大事,自当慎重。只是依着上官那性子,却是轻饶不了你啊。” 静女默然,想着素来严厉的师父此时定然已经勃然大怒,心中忐忑不安。正在此时,耳中听到一句:“这位妹妹,你是喜欢弟公子的罢?” 却是黄裳身侧那位白裙女子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先时黄裳说话并未刻意压制声音,想得美情急之下说话也大了声,二人最后几句话便被石上静女听个清楚。虽然不明白具体情形,但听得第五安并未喜欢这位白裙女子,静女心中莫名轻松。 此时见白裙女子问了自己,静女更是莫名生出投桃报李之心,不答反问:“这位姐姐,先前第五安可是欺负你?若果真如此,我便替你杀了他!” 想得美听到静女为逃亲事而离宗门后,心思急转,虽然清楚自己对第五安的情意,但自己毕竟即将回倭国,再回来却就不知是何时。 想着第五安看静女的那眼神,看着第五安为静女而与人打斗,想得美心中忽然想为第五安做点事情,至少可以确定他喜欢的的人是否也同样喜欢她。 见静女反问,想得美连连摇头,道:“弟公子待我甚好他是我救命恩人,怎会欺负我?到是你啊,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可是喜欢第公子?” 想得美虽是女子,但此时有些急切,且倭国礼法不比大明,其本人更是长年在外经营商事,自与寻常女子不同,是以这个问题便问得甚是直接。 倒是静女不同,纵然是稽子君等人都已看出她与第五安互生情愫,只惜无人挑明,他二人自己亦是不知。虽然江湖儿女不同世间寻常女子,但她毕竟是女子,听着如此直白的问题,瞬时便胀红了脸。 黄裳瞧着静女扭捏,更喜徒儿能够放下心事,笑道:“老妇看得极准,静儿自然是喜欢那娃娃的。” 静女更加羞赧。 想得美见状心里微微一酸,却又瞬时释然,忽地说道:“那我们去帮第公子罢?” 黄裳心中一动,心道:“我平素宠爱美儿,其他弟子反倒不敢真心与她切磋。眼下倒是个好机会,得让她经历些磨炼。我在此盯着,绝对不会让她有半分闪失。”点头说道:“甚好!做人自当爱憎分明,莫说以多欺少那些废话,打得赢便是道理!” 想得美闻言欣喜,道:“妹妹走罢。”说罢纵身而起。 静女尚自羞赧,见状来不及细想,亦自向已斗至林间的第五安c易十三掠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四月风悄劲 建文元年四月,京师皇宫。 朱允炆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毕竟,从他还是皇太孙时就开始谋划的削藩大幕已经徐徐展开。 削藩分三步:一则削周王,二则削代c齐c湘c岷王,三则削燕王。 自朱标c朱樉c朱棢薨后,燕王朱棣便是诸王中最年长,且最有实力者,亦是朱允炆最为忌惮者。所谓削藩,其实主要是削燕。 燕王必削! 只是,如何削藩却是让朱允炆颇费心神,最终乃是听取曹国公李景隆提议而确定此谋。 此谋最初曾受齐泰甚至黄子澄反对,认为周王乃是燕王胞弟,先削周定然对燕王惊扰最大,难保其不反叛,是以应当先削代c齐c湘c岷王,若是燕王无甚异状,其次再削周王。 但是,朱允炆坚定地相信李景隆,而事实亦证明李景隆值得信任。 朱允炆笑道:“景隆料事如神,废朱橚数月,燕王果真没有任何异动。只是,第二步结果如何,我心里仍有些不安啊。” 李景隆暗暗观察着朱允炆的神色,暗道:“这么沉不住气,到底是难成大事的人,难怪会被朱棣夺了江山。”笑道:“陛下勿忧,按时日算来,各路人马差不多刚至诸王藩地,且静待吉音。” 废周王一事让齐泰有些服气,对李景隆服气,笑道:“陛下,曹国公所言甚是,只待代c齐诸王接到圣旨,燕王便如无翼之鹫,则国无危矣。” 朱允炆点点头,笑道:“黄先生以为然否?” 黄子澄暗道:“皇上显是有忧心,李景隆却不明言,我当为皇上分忧才是。”说道:“请陛下恕臣直言,若是像削周庶人橚那般由曹国公亲自前往,定然是无虞。但现在臣隐有担心,恐生意外,毕竟是同削四王啊。” 齐泰心中一动,瞬间明白黄子澄之意,道:“黄学士所忧极是,其他诸王倒无妨,毕竟罪名确凿,但岷王地处偏隅,其不法之罪亦为含糊不力,难保其不持异议。” 朱允炆暗自满意黄c齐二人表现,顺话再道:“景隆,此番削代c齐c岷c湘诸王,果真事事顺利?” 李景隆暗叹一声:“老子当然晓得不法之罪是莫须有的,问题是你几爷子找不到人家岷王有啥子罪得嘛。”笑道:“陛下,岷王处勿需担心,其虽不服,却不敢反。到是湘王处或许有些小小意外。” 与苏安相比,李九江对靖难之役的过程可谓巨细皆知。但正如苏安认为那般,李九江腹黑c心思多,想着历史虽然记载朱柏,但毕竟自己穿越过来介入此事,难保历史不发生改变,所以还是保守一点,不要自己打了自己嘴巴。 是以,李景隆既要体现自己的先知之能,又想着不能说漏了嘴,故只是语焉不详地说湘王朱柏会有些小小意外。至于是甚意外,那便是仙梦已远,惜已记不清楚。 朱允炆果然问道:“却又是何意外?” 李景隆心下主意已定,道:“望陛下恕罪,臣确已记不得。然则此番削四王总归是顺利,请陛下勿担心。” 朱允炆隐有失望,但见李景隆面色平静,似胸有成竹,又念着此番事成,那便成功去掉燕王羽翼,于是忧心渐去,喜悦之情逐盛。 夜色卷来,大同代王府火烛通明,却安静无声,显得有些死寂。 王府下人贴壁而立,个个噤若寒蝉,虽然听不着任何声音,但他们知道厅内有人正在宣读圣旨。 偷瞟着那些时明时暗的刀光,许多下人都很奇怪先前那些京师来人,明明说是给代王送贺礼而来,为何忽然亮出刀刃迫压众人? 这种压迫,让很多王府下人都感觉窒息,和厅内的代王朱桂感觉一样。 朱桂跪拜在地,听着宦人宣读圣旨的声音在耳边环绕,渐渐觉得呼吸困难,心中却又极其明白:“当初朱橚被废,燕王至今没有半点动静,我能奈何?” 似是过了许久,朱桂耳中听不到半点声音,甚至有一种自己都凭空消失的感觉。 或许这正是叫做麻木。 忽地,一道软绵绵的且刺耳刺心的声音响起:“代王莫非想抗旨?” 朱桂回过神来,耳中便清楚听得身后一众家眷低沉而急促的呼吸之声,黯然道:“罪臣领旨” 青州,齐王府。 齐王朱榑不待宦人读完圣旨,霍地站起身来,怒道:“来人,将这假传圣旨之人给我拖出去砍了!” 宦人大惊,斥道:“齐王朱榑,你竟敢抗旨?” 世子朱贤烶紧紧拽住朱榑衣袖,低声道:“父王,自周王被为庶人,北平至今未有任何动静,我们切不可妄动啊!” 朱榑一怔,回头看着低头跪拜的数十名家眷,半晌长叹一声,复跪,道:“罪臣领旨” 云南,岷王府。 岷王朱楩悲愤难当,道:“请问不法之罪乃何罪?” 宦人笑吟吟道:“岷王殿下,皇上就是诏你入京师啊,有什么话可以当着皇上的面说清楚。” 朱楩冷笑一声,道:“皇上岂会听我说清楚?” 宦人低声道:“岷王此言差矣,皇上对岷王极是尊重,更不轻信黔宁王次子沐晟之言,绝不相信岷王有反叛之心。只是不得以而用不法之名安抚沐晟,实待岷王至京师说清楚后,便会还岷王一个清白。” 朱楩哈哈大笑 荆州,湘王府。 看着第五安策马远去,又见朱柏一直望着第五安的身影,边进心中忽地有些向往,道:“湘王,不如我们也出城走走?” 朱柏笑道:“不必,就在城中走走罢,顺道瞧瞧城中百姓态业。” 走出不远,边进笑道:“湘王治下,民众无不安居乐业,便是山野樵夫也较别处多出许多。” 朱柏四下打量,见诸多商人樵夫携囊挑柴,慢步徐行,亦自有些奇怪,道:“今日却是什么日子?城中樵夫行商明显较往日多出不少。” 边进笑道:“王有道,民趋之。” 朱柏并未如往日一样口出谦辞,而是忽然向左前方细细瞧去,眼中看到一个年轻的商人,一个熟悉的年轻商人。 朱柏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回府!”说罢竟不顾边进,大步而去。 边进赶紧跟上,边走边道:“湘王精通经道,莫不是以此为外应,测到甚喜事?” 朱柏微笑如常,并未言语,直至王府门口方道:“边兄,你我就此别过,你可去京师景元阁,散了罢。” 边进惊道:“湘王何出此言?我等遇湘王,如鱼之遇水” 朱柏打断边进,脸上尽显从容淡定,微笑道:“现在水要干了,鱼岂能存活?” 边进没听明白,但听到身后有响动。 城中那些无故多出的无数行商c樵夫不知何时渐渐聚集过来,顺着王府大门向两边漫去,像是一条斑驳的长蛇,将王府紧紧缠住。 先前那位年轻的褐衫商人上来,行礼道:“湘王殿下,接旨罢!” 朱柏微微扬头,轻笑道:“前军左都督之子,徐景昌?” 年轻商人没有说话,冷眼看向边进,待边进速速低头退开,又再上前一步,低声说道:“除了皇上的旨意,我还替曹国公带了句话。他说最是仰慕湘王殿下,此次到京师后,定要好好招待一番。” 朱柏微笑不语,半晌说道:“你们就此候着,我回府换袍戴冠。” 年轻商人应下,眼光随着朱柏的背影而去,暗道:“我这般做了,却不知能否如你所愿,让第五安把这笔债记到李景隆的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像雾像雨又像风 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 想得美加入万山门已近两年,自然也听说过这句龙渊评语,亦知道第公子便是这个蜀中第五安。 但是,想得美仍然愿意或坚持将第五安唤为第公子。因为,这个世间恐怕不会有第二人如此称呼他,而自己亦因此而成为他在某个方面的唯独一人。 在山涧的另一侧看着第五安与易十三在林间穿梭打斗,瞬息间便纠缠飘忽在一处,再后来便再也看不清楚他们的身形,只看到一道在林间飘忽穿行的蓝白相间的云彩。 确定了眼前这位美得有些糊涂的姑娘确是喜欢第公子,想得美舍弃了些许酸楚,换来莫名的超然,忽地十分向往那片云彩。 凭自己的身手或许还不能站在云彩之端,但既然最近在万山门众师兄妹中已无对手,那自己至少能够帮到第公子罢? 师父的支持,似乎便是力证。 在涧中巨石上借力,想得美坚定而轻盈地向那道蓝白相间的云彩掠去。当掠至那道云彩尚有一丈距离时,她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这不是云彩,而是风暴。 山涧的那侧安静若寂,先前在与师父说话时,想得美甚至可以听见自己渐渐响亮的心跳。而此时,她感觉到身前有一团无形的风暴,没有随风狂飞的落叶和四溅的屑石,但风力强劲得让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脸上更是被风力刮得隐隐有些生痛。 急坠落地,再蹭蹭后退数步,想得美堪堪稳住身形。紧接着双臂舒展,复揽月如怀,再手臂轻扬,左右两手分捏出兰花指。 万山门绝技,万山一抔。 夫石为山之骨,土为山之肉,水为山之血脉,草木为山之皮毛,皆血脉之贯通也。 万山门源于西晋风水鼻祖郭璞,万山一抔绝技便是以内气贯通人体骨肉c血脉c皮毛,凝而成束c穿木开石。 但捏指成势以后,想得美却很犹豫。 虽然清楚自己这指可以将宗门里那棵四人合围的千年古槐打出拳头大小c深近一尺的窟窿来,但此时却不清楚指诀应该打向何处。 因为实在看不清楚那道云彩,看不清第公子在哪里,而那个将要受这一指的人又在哪里。 正在此时,想得美突然感觉眼前一明,见那道蓝白相间的云彩突然分裂开去。第公子与一名白衣男子静静地站在林间,相隔有三丈之远;中间林木杂呈,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相互看到对方。 想得美不再犹豫,轻喝一声,双指弹出,然后清晰感觉到指尖内气如石一般呼啸而去。 像石沉水底。 在弹指之隙,想得美看见那白衣男子身前突然漫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涟漪,眼前的空气便像水一样。 静女仍然羞涩,但更有些糊涂。她不明白这位清丽的白裙女子为何要问自己是否喜欢第五安,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如黄裳说的那般自然是喜欢他的。 她本来就有些糊涂。 对于这一点,连近侍白民和天狐都不知道,但是静女自己知道。某些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自己那个湖蓝色的榻上,她偶尔会感觉自己像一条湖中的小鱼,在糊涂里畅游。 那种时候并不多,但毕竟有。 只有在那个时候,师父的严厉c九十七名弟子的尊敬,以及没有选择的将要承继山水荒宗主之位的责任感,这些统统不用去想。 她很享受什么都不用去想的感觉,只是从记事以后,师父便会给自己造成一种深深的压迫,以及基于这种压迫而产生的敬畏。 她不得不去想,十九年来已经习惯如此。 习惯成自然。 若不是听到上官虩说的要与水云间结为亲家,她或许永远不会想过打破这种自然。但听到上官虩那番话的时候,她十九年以来第一次觉得很不自然。 习惯终归是自然。 尽管她第一次对师父说的话选择了不从,但真正能够说服自己离开山荒,到底还是顺着师父的意思想到去找第五元贞报仇,去杀第五安。至于自己能否报得了仇,能否杀得了第五安,暂时没有想过。 什么都不想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不会想第一次与第五安见面便被他弹飞手中长剑,到底是因为自己大意还是对方本就比自己强劲。 她不会想被自己一直追杀但从未还过手的第五安,是否真的比亲眼见识过厉害的易十三要差上一些。 直到此时和想得美一样被一团无形的劲风逼落后退,她才不得不想。 他何时变得如此厉害了? 这个问题没有想明白,因为没有时间去想。 空气中漫出一片水来,可见一道接一道的涟漪,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剑意。 时近黄昏,林间晦暗。 易十三眼前是层叠交错的林木,并不能看到任何人的身影,但他感觉得到林木后面第五安的具体位置。 片刻间势均力敌的数十次过招,让易十三忘记对手先前对自己女人的轻浪行为,升起对与自己齐名的蜀中第五安的慎重。 身侧那道像石头破空而至的剑气可以忽视,但由此形成的机会却必须利用。自己能够注意到,对手必然亦注意到。既然注意到,则定会有些分心。 于是,他弹出了叠水诀。 叠水诀共七层境界,除了师父习坎已至极境,自己第四层境界已是世间罕见。否则,自己便不会被龙渊看重圈点。 易十三极有信心的弹出指诀,而且是全力弹出。 随着这一指弹出,像是突然飘来大片乌云,紧紧地贴在树林上空,让林间变得更加晦暗不明,形成一片类似于太阳已落山c星月未升起时的暮色。 暮色中视物难免会有些不清,但易十三不需要看清,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指。弹指同时,他嘴角已然挂出笑意,不理会身侧那道如石落水中般消殆的剑气,而是用心感受着四道像水纹一样的涟漪向前方林木漫去。 水,顺地势而动。 但凡流水遇见林木,通常会因为被阻滞而涌起浪花一片,继而变向流开。但此时的涟漪平平透过林木,没有一丝阻滞c没有一丝改变,就像那些层层叠叠的林木瞬间变得无形无踪。 但易十三能够肯定,被水纹漫过的十数棵松树已然截断,稍后便会倾斜倒下。而对手,将会在松树倒下之前倒下。 这是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短到没有没有任何一棵树倒下,甚至没有一丝变化。但易十三眼中有了变化,多出一个小小的亮点。 正前方有一棵,直径尺许的树干上,无声无息出现一个亮点。 亮点是树干上一个很小的洞口,小到刚好塞进一个成年男子的手指。但洞口很亮,看在易十三眼中,极像定眼瞧着夏日正午时的太阳,有些灼眼c有些暴虐。 黄裳心中有数,更存有让想得美经些磨炼的想法,因此见着想得美被逼落下地却仍然没有出手,心中反而暗自赞道:“叠水诀果然不凡!” 叠水诀,相传是晋末水云间一位宗主在贺兰山顶坐观云海四十九日而悟创,取象于云,化象为水。 黄裳看到的自然不是水,而且一片剑气。 剑气,像水一样在林间漫开。 以黄裳的眼力看得自是十分清楚,剑气过后,十数棵看似没有变化的松木尽数被剑气齐齐截断。 她记得第一次遇着第五安的场景,记得他曾经以树枝刺穿过她的裙袖,所以瞬时认定,第五安败了。 却在此时,她看到一道笔直的剑气,带着暴虐的杀伐之意冲向那片水一般的剑意。几乎没有任何思索,她右手猛地凭空抓出。 山涧里的水不深,但很湍急。在黄裳伸手抓出的同时,山涧里约有一丈距离的涧水突然消失不见,露出涧底无数狰狞的尖石。 一丈范围内的涧水,被瞬时化为一片茫茫水气,像雾像雨又像风。 想得美和静女像各自被一只无形的手拎住衣领,如同狂风中的纸鸢一样穿过雨雾,跌落回黄裳身边。 二女惊愕茫然,怔怔在看着涧的对侧,看着那里突然发出的一片惨白的光,感觉像是空中的闪电打进了林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一念生出震象指 闪电通常伴随着雷鸣,而林间这道闪电过后并没有雷鸣,却是发出令人寒毛倒竖的铁皮被撕裂的声音。 在瘆耳的撕裂声中,像有无数破碎的小块铁皮嗖嗖四溅,林间树枝纷纷断裂坠落c树叶像风吹起的花瓣四处飞舞。 十数根松树齐腰断开,轰然倾倒。 静女和想得美怔而无语,但黄裳知道那些破空四射的不是碎块铁皮,而是碎开的剑气,她横甩裙袖将射来的几点剑气拂去,喃喃道:“震象指!这娃娃竟然打出了震象指!” 震象指与乾象指c坤象指一样,都属乾元宗易道功法指象诀。 此时将易十三打出的那片水一般剑气破碎的正是震象指打出的剑气。两道剑气相撞而溃,化成无数的剑气点点。 打出震象指的人,自然是第五安。 八卦之中,乾c震c坎c艮为阳卦,坤c巽c离c兑为阴卦。震卦三画,二阴一阳,其一阳从乾中初爻化出,乃是乾卦长子。 作为天下五行,黄裳自然知道乾元宗易道功法人阶仅能使出乾c坤两宫两指,天阶才能使出乃乾c坤c震c巽四宫四指。能够从乾宫化震宫打出震象指,正是从人阶升天阶的标志。 但黄裳并不知道,升至天阶以后,不但能打出震象指,更能打出离象指和使用震c离两宫剑法。而第五安不但使不出此两宫剑法,亦打不出离象指,甚至打出这记震象指亦是极为偶然。 第五安在湘王府住了大半年,其间参习易道颇专,又兼得朱柏亦深谙易经,常与其交流探讨,近日倒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似是触碰到乾宫化震的门槛。 只是,乾宫刚健,震宫暴虐,如何能够相通相化,第五安到底没有明白。 在十八岁以前,第五安无论是眼神还是内心都平静得像一片湖水。但如此并不意味着他与世无争,相反,他对功夫一道素来都有着遇强则喜的求胜心态。 只是,那时候他几乎呆长年在米仓山上,与人实际过招的机会委实太少,却是给所有认识他的人一种印象,认为他便是一面真正的无欲无争的高山平湖。 两年前突然涌至的六百年后的记忆,让第五安一度不再像高山平湖那般平静。求胜心仍然存在,但同时又常会产生怯战的念头,并造成在与锦衣卫等人搏斗中分神失误。 好在此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便被第五安坚定地强压下去。又或许只有两岁便开始修行的他,方能有这般毅力和决心。 因为这个过程很辛苦。 从最开始只能靠掴自己巴掌来驱散脑中那些不耻念头,到后来与落雁七侠在沿海杀倭御盗时全力面对危险便能忘了那些胆怯念头,再到如今只要时时提醒自己便能不产生那些古怪念头。 当然,第五安不可能做到时时提醒自己,是以难免会偶尔冒出些古怪念头。而这些念头对于今日的他来说,已不算甚事,因为他可以从容地应对。 或者说,他已然习惯。 以此而论,则是第五安已然融合了六百年后的记忆。由此带来的结果,则是无论是在性格上,还是观念上,甚至是语言上,第五安都悄然而自然地发生了自己并不知道的变化。 正如他先前主动攻击易十三! 若是在十八岁以前,第五安听到易十三将静女唤作他女人,他首先要做的事情一定是从静女口中得到最终的答案。而无论这个答案如何,他的眼神都会一直如高山平湖,并不会看出任何的不平静。 但今日遇着这情形,他的眼神依然平静,所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去取得静女口中的答案,而是想要创造机会去改变可能从静女口中说出的那个答案。 与易十三交手虽然只有短短的片刻时间,但在这数十招内第五安已然打过乾象指c坤象指,踏过洛书九宫步,亦自以指为剑使出乾坤两宫剑法。 结果堪堪是平手。 第五安的心沉了下去,为自己不能改变那个或许必须要改变的答案而深深地沉了下去,虽然看着层层林木的眼神依然平静。 乾宫如何化为震宫? 这个关键的问题,第五安仅想了眨眼时间,因为眨眼之后想得美便向林木后面弹去掷石破空的剑气。 第五安和易十三一样,并没有如何在意想得美这道剑气。但他却感觉到一种危险,而且是一种让人绝望的危险。 危险在于他似乎不仅现在改变不了静女口中的答案,甚至有可能永远也改变不了。 因为,他会死去。 就在那时,林间黯了下来,第五安被笼罩在暮色中。看着暮色中一道接一道的涟漪,他如同看到了死亡。 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快到第五安根本来不及思考。却又像是幻觉一般,他眼前似乎出现些许文字。 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这些许文字是震卦卦辞,第五安早就烂熟于胸。但此时这些文字,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此时这些文字不是简单的文字,却像是一个道理,又像是一个过程。用子承父血的道理,演绎出乾化震宫的过程。 《易说卦》:震为龙。《乾初爻》潜龙勿用。震由乾最初一爻化得,承继的正是乾之本性。 乾,本性阳。 则其乾之刚健c震之暴虐都有一阳共性,即是阳气十足的无惧无畏。 一抹笑意悄然掠上第五安嘴角。同时,体内的内气像沸水一般翻滚狂怒,全身每一处经络都灼热充胀,指尖更似有甚物喷薄欲出。 于是,他捏指成诀,震象诀。 闻惊雷而惊惧,此乃人之常情。第五安是人,自然避免不了虩虩。但第五安不是普通人,两岁便开始修行的结果,便是他的心境早已如高山平湖一般平静。既然平静,当然无惧无畏。 是以,他能够在虩虩之后笑言哑哑c不丧匕鬯。 指动诀出,一道炽亮暴虐得让第五安自己都震惊的剑气疾射而出。 易十三嘴角的笑意没变,不是因为没感受到那个小小亮点的恐惧威力,而是来不及。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像是顺着一道接一道的涟漪传回胸腔,易十三闷吭一声,身形疾速后退。 他用尽全力绷紧脚尖想要稳住身形,但在前面那道磅礴无穷的气浪的推动下,结果只能在落叶飞舞的林间草地上划出一道深达半尺的沟痕来。 十五步。 易十三借助后背撞上的一棵松树稳住身体,低头看着从脚下延伸出去的那道黑褐相杂的沟痕,默然不语。 后退的过程很短,短到前方那十数棵林木还没有完全倒下,但易十三眼中余光却从林木间隙里看到了那道蔚蓝身影。 从距离上来看,那道身影似乎亦后退了十数步,但易十三很清楚,自己的叠水诀先于对手弹出,且对方稳住身形时并没有借助任何一棵树木。 如果是比试,自己显然已输。 褐影微闪,黄裳来到涧水另一侧,左右各看上一看,说道:“虽然与我并无关系,可日后向第五老儿和习坎老头解释的时候到底是为难。所以,你二人到此为止,莫要真的赔上小命。” 第五安c易十三默不作声。 静女和想得美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然后忽地站起身来,再同时向第五安掠去。 第五安微微一笑,想向二女说声不必担心,却觉得胸中气血翻腾,竟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好厉害!” “你怎么这么厉害?” 两句话同时响起。前者是想得美的真心感叹,后者是静女糊涂的疑问。 第五安还是说不出话来。 想得美很是急切,摇着第五安的左臂问道:“第公子,你没事罢?” 第五安摇摇头。 静女突然很扭捏,掐着第五安右边的衣袖,说道:“我不是他女人。” 第五安点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士可杀而不可辱 易十三亦说不出话来,咬牙平复着胸中翻腾的气血。 前方十楼棵松木已然完全倒下,遮住了他的视线,却挡不住那道扭捏的声音。他心中腾起一股怒火,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而是自己看得起的女人反倒没看起自己。 这是一种耻辱! 瞟着侧前方那道褐色身影,再想着她说话的语气,易十三隐隐猜到是谁,遂将火气强行压住,暗道:“待我去栖霞山正式定了亲事,再明正言顺地将今日之辱还给他们!” 易十三向黄裳抱拳行礼,再向先前传来扭捏声音的方向看上一眼,心中冷哼一声:“我本将心向明月”一言不发地走下山去。 见山脚系着一匹马,四周却空无一人,易十三没有丝毫犹豫便解开马绳,策马东去。 行得一柱香时间,易十三心中渐渐平静,猛然觉得身边似乎缺少什么,几番转念,方想起是阳谷不在,暗道:“到底伺候我五c六年,怎地好让他暴尸荒野”稍稍犹豫,又道:“小阳谷,既然你喜欢那里的青山绿水,便多看几眼,总比那黑漆漆土里好得多罢!” 第五安重重喘出一口浊气,终于开了口。先向想得美摇摇头,道:“我没事。”又对静女说道:“如此甚好!”总觉得言不尽意,却又不知再说什么,便怔怔地看着静女。 静女则认为第五安应当还要说些什么,便低首不语,却是更加的扭捏。 二人这番情形被想得美看在眼中,却似郎情妾意一般,心中忍不住再度酸楚,又知道自己不当如此,强笑道:“第公子却是去哪里?这位妹妹你又去哪里?” 第五安想也未想,道:“荆州城。” 静女想了想,道:“我去蜀川。” 第五安有些意外,道:“你去蜀川作甚?” 静女道:“去自然是去杀你。” 第五安扬了扬眉,提高了声音,道:“我现在去荆州城!” 静女低头道:“你总归要回蜀川” 此时,黄裳踱了过来。 想得美所言不假,黄裳的确是当着她的面说过要与乾元宗结亲,但她并不明白黄裳的真实心意。 黄裳对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可谓是含在嘴里怕化c捧在手里怕摔,见其总是念叨第五安,难免有些心疼,故而顺着她的想法说出这番话来。 按黄裳的意思,女人何必非得嫁男人?自己这般逍遥自在岂非更好?但话说回来,倘或第五娃娃对徒儿亦有情意,自己勉强也能接受。 但是,最好是徒儿自己放弃这种念想,真正断却那些儿女情长的闲事。毕竟,一门心思将万山一抔练到第三层去,那才是正事。 瞟着三人这般情形,黄裳心中了然,更是窃喜。又想着上官虩和第五老儿捡的这两个娃娃甚是般配,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日后遇着那两老友,至少可以理直气壮地讨杯茶喝。 是以,黄裳笑道:“静儿,我们也要经过荆州,你便随我们一道在荆州歇息一晚,至于明日去哪里,却待明日再定罢。” 静女第一次说去蜀川是因为慌乱,第二次则是源于倔强,话说出来已是有些后悔,暗道:“我去蜀川作甚?可天下这么大,我又能去哪里?”听见黄裳如此说,便赶紧点头应下。 第五安心中喜悦,道:“如此甚好你若是要杀我,总得在我身边才行罢?” 静女感觉到自己心中那股止不住的欢喜,便狠狠瞪上第五安一眼,转身向想得美露出一脸笑容,口中唤着姐姐,与想得美并肩向山下走去。 二女年纪本就相差无几,且又有共同语言,有得一人稍稍主动些,自然不多时便熟络起来。一路上低声交流着第五安的种种窘态和糗事,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黄裳和第五安行在后面,听着二女的笑声心思当然不同,但却都是满脸喜色和欣慰。 至山脚,第五安见自己系的马匹不在,心中闪过对朱柏的愧疚,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大半年吃朱柏c住朱柏,眼下不过是再占他一匹马的便宜,便也释然。 四人徐徐回城,天已近黑。 第五安微觉诧异,总感觉今日有些不同。瞧见一位担着柴火的樵夫慌慌张张地迎面跑来,当下拦住问道:“大哥为何如此慌张,可是城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樵夫叹道:“公子有所不知,湘王被曹国公害了!” 第五安惊道:“此话怎讲?” 樵夫摇头道:“听说是曹国公在皇上面前说了坏话,故而皇上要擒湘王回京师,湘王自是不从,便自己放火烧了湘王府!” 第五安脑中轰然一响:“到底还是逃不过一把火,但为什么刚好是今日?”匆匆向黄裳三人招呼一声,速速向湘王府掠去。 奔得数百步,第五安瞟着半空中已然黑烟滚滚,心中急道:“枉我在湘王府住了大半年,却仍然救不了朱柏”脚下不停,直奔湘王府而去。 远远瞧着黑压压的人群,第五安知道那是围观的百姓,正欲纵身跃过,却见人群中一人回过头来,巧是边进。 第五安赶紧上前问道:“边兄,你为何在此朱兄他” 边进面上一喜,道:“第五公子,你可是回来了!”说着将第五安向后拉扯数步,低声说道:“救救湘王罢!他抗旨不遵,实为不智啊。” 第五安迟疑道:“他调动了府中护卫甲士?” 边进一怔,再道:“非也,他虽然喝退了护卫甲士,自己却不愿接旨,且将家眷聚集一处,欲放火,此实不忠啊!公子,你当去劝劝湘王,让他接旨罢。” 第五安皱眉道:“朱兄在何处?” 边进叹道:“就在王府大门站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第五安暗自叹道:“难道历史真的不能改变不,我定要将其救出来,便是随我回蜀川隐居也是不错的选择。”当下不再理会边进,纵身跃过人群。 待落地后一看,第五安发现前方还有一道人墙,竟似清一色的樵夫商人。却来不及多想,急奔而去。而不待走近,人墙中七c八名樵夫忽地转身过来,以刀横胸,口中厉声喝着来者何人c闲人勿近等等。 第五安不予理会,径自腾空而起,向王府大门掠去。人在空中,瞧得大门留有一道一人宽的缝,缝中透出红红的火光和一道被火光映衬得泛黑的身影,正是朱柏。 第五安掠向门缝,缝内的火光将其脸上照得一片通红,紧接着这片通红上出现一条长长的黑影。 迎面刺来一枪。 第五安探手抓住铁枪,顺势落于门口,叫道:“朱兄,切不可如此!” 铁枪的另一头握在朱柏手中,闻着是第五安的声音,他笑道:“第五兄赶来看我最后一面,当真让我感动。可若是劝我接旨,却免了罢!” 听得背后刀声陡起,第五安手中用力,将铁枪夺了过来,转身将霍霍落下的四c五把长刀挑开,急道:“接什么旨,那就是一纸狗屁!” 朱柏哈哈大笑,道:“想不到第五兄亦会如此粗俗c如此率性,我心甚喜啊!只是今生却再无与你谈经论道的机会,微感遗憾。” 第五安长枪一抖,抖出一片枪花,将再度逼上前的十余名樵夫逼退。耳中听得一人喝道:“都退下罢!”见是一名年轻商人缓缓上前,道:“第五兄如此这般,却是不明白湘王心意。” 第五安一怔,道:“景昌兄?” 年轻商人正是徐景昌,道:“望第五兄见谅,我亦是身不由已。皇上信得曹国公之言,令我请湘王回京师,我不得不从。” 第五安不再说话,收回铁枪便去推王府大门,却见朱柏忽地横刀在颈,正色道:“第五兄若是救我,我便立死!” 第五安诧异道:“朱兄这又是为何?” 朱柏轻笑一声,道:“我乃太祖皇帝亲封之湘王,岂能因黄口小儿一句话便下狱?岂能去京师受那李景隆之流的诲辱?” 第五安道:“我自然不会让朱兄受辱,我可陪你隐山匿水” 朱柏笑道:“多谢第五兄好意,可前朝大臣获罪,其中多有不愿受辱而自引决身者,我身为太祖皇帝之子却反倒不如他们?苟且生活,柏实不能也!”说罢缓缓后退,忽地转身纵进熊熊火中。 第五安睁目决眦。 却又此时,门缝中人影绰绰,有男有女c有老有少,竟是紧随着朱柏扑进火中,像一群无恋生死的飞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大弦嘈嘈如急雨 徐景昌透过门缝看着越发旺盛的大火,看着火光里隐约的身影,轻声道:“湘王的选择,其实并没有错。” 第五安沉默半晌,道:“李景隆为何如此?” 徐景昌摇摇头,道:“听闻第五兄与曹国公在殿前仙语相谈,或许,只有你才会明白国公为如此。” 第五安不再说话,怔怔地看着火光中那些身影在眨眼间便一一倒下,直至火光中再也看不见任何一道身影。 拔开那群樵夫商人,第五安向城门走去;再拔开那群窃窃私语的百姓,迎面正遇着静女三人。 第五安看向静女,沉声道:“我要去京师,你可随我去?” 静女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京师离栖霞山太近” 第五安并未听见静女与黄裳在涧边的对话,但仍然明白她的意思,道:“那你去蜀川去北平罢。我到京师办完事便会去北平,瞧瞧我小师弟,然后回蜀川,再不出来。” 静女感觉到第五安的异样,有些不知所措。 想得美看出静女不知所措,笑道:“妹妹,我们去鲜朝亦要经过北平,你正好可以与我们同行,路上有个说话的,哪里不好?” 静女看了第五安一眼,觉得自己似乎拗不过他的眼神,于是点头应下。 第五安微松口气,对黄裳说道:“黄前辈,那便劳你替我将静女送至我小师弟处” 黄裳虚眼看了看前方的火光,点头道:“我替第五老儿交待你一句,保得自己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第五安默然施礼,头也不回地出得城去。 北平,燕王府。 朱棣暗道:“当年父皇若是将皇位传于我,哪会有今日之事?我实不愿反,可那小儿竟逼得我不得不反!” 道衍不知朱棣所想,甚是担心其应诏去京师,迟疑道:“去年先帝驾崩,皇上不允诸王去吊丧,现在却下旨让边塞诸王去京师,其意显然啊。” 朱棣笑笑,道:“去年不让去,乃先帝留有遣诏,今年逢先帝祭日而让我等去京师祭拜,倒也说得过理去。” 道衍:“此时却非彼时,殿下自然记得去年周王便被废为庶人,而上个月更甚,竟是连削齐c代c岷c湘四王,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啊。” 朱棣轻笑一声,道:“换作是我,亦当如此。” 道衍略略思考,笑道:“如此说来,燕王已然有所决断?” 朱棣不语。 道衍看看朱棣,正色道:“不管殿下如何决断,老僧必定尽心做好殿下的萧何。” 朱棣看向道衍,亦正色道:“多谢太师!”忽地喝道:“来人!唤世子和两位郡王前来。” 一柱香时间,朱高炽c朱高煦c朱高燧齐至。 朱棣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微笑道:“皇上让我去京师祭拜先帝,你们有何看法?” 朱高炽皱眉道:“父王,万万不可前去!但凡明眼人均可瞧出,朝廷连削五王便是意指父王,若是此番前去,必然有去无回。” 朱棣点点头,看向朱高煦,道:“你以为如何?” 朱高煦道:“孩儿亦认为父王不可前去,不过,若是置皇意不理,却亦是不妥。孩儿以为当如去年一般,由我与大哥c三弟替父王去京师祭拜先帝。” 朱棣再点头,看向朱高燧;朱高燧赶紧低头,想也未想便道:“孩儿极是认同二哥所言。” 朱棣哈哈大笑,道:“有子如此,夫复何求?孩儿们,你们都让我感觉骄傲,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三人辞谦。 朱高炽道:“父王在北平亦当小心,毕竟府中护卫甲士尽被朝廷调离,孩儿担心有人会趁虚而来。” 朱棣微微扬头,虚眼看着前方,道:“暂时无虞。” 朱高燧道:“父王,大哥所言有理,现在府中甲士不过八百,还请父王小心为是。” 朱棣笑道:“你整日跟着二哥身后,却没探得他的一些有用消息?” 朱高燧一脸茫然。 道衍笑道:“安阳郡王,你道是每隔数月便有一c二百骑北元残兵来降却是偶然之事?” 朱高燧怔了半晌,恍然道:“二哥,你们十五神甲果真厉害,跑了一趟便慕名而来两千骑兵?” 朱高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再面向朱棣,正色道:“父王,大哥所言不差,便是算上那些兵力,亦不足三千,万望小心为是。” 朱棣收敛笑容,道:“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担心。倒是你们此番去京师前途未卜,煦儿,你大哥和三弟的安危,可就全交给你了。” 京师,曹国公府。 五月的白天已颇有暑气,但夜间却是凉爽舒适。李景隆身着短衣亵裤,歪坐在案几前,往杯中放入小块陈冰,啜一上口,暗自叹道:“就这点不好,这酒再怎么喝也比不上二锅头,跟个醪糟差不多。” 抬起眼来,看着四名着纱披带的曼妙女子怀抱琵琶,正在弹奏自己谱出的仙曲,李景隆百感交集,摇头暗道:“这才是幸福生活呀!” 幸福生活,从恢复六百年后记忆的那一天正式开始。 就是那一天,李景隆终于被府中一个丫鬟吸引住了目光,并且当天晚上便招来近身伺候。要搁以前,身为国公的他对下人可从来是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的,更别说给足面子地把她压在身下。 叫什么名字来着? 李景隆细细想了想,记得那丫鬟似乎说过她叫丝儿,又或者叫竹儿。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丫鬟像极了苍老师。 苍老师? 李景隆想到了那个躲在蚊帐里看岛国片的家伙,不想暗暗发笑:“苏安,你抠破脚拇指也想不到我掌握了你电脑的密码,绝对不晓得我也把你苍老师研究了个通透。”又暗暗惋惜:“不懂生活啊!你穿越过来有啥意思?现在简直无趣,还不如以前那个丝!” 丝,不是更应该神往醉卧美人间的肆意么! 李景隆笑了,想起自从给那个叫丝儿或者竹儿的丫鬟破了身,竟然发现府中数十丫鬟其实大多数生得很是漂亮。啧啧,那些个腰,那些个臀 古人懂生活啊,真特么人性! 唯有府中两个小妾不懂事,假惺惺地用什么礼制相劝,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说严重些她们这就是赤果果的歧视! 丫鬟便不是人么?人家可都是些十七c八岁的妹妹,个个花枝招展,凭啥不能被自己滋润一下? 李景隆微微皱眉,由小妾想到了正妻,想到了那个将要被皇上赐婚的黄林檎。想着黄林檎那张熟悉的脸,便忍不住想到了后世雪妹儿那双又白又嫩的大长腿! 丝就是丝,你就不能委婉一些?你天天念着大长腿有屁用,还不如自己用两篇散文便和雪妹一起吃了关东煮,一起上了晚自习。 可惜,黄林檎到底不是雪妹儿 李景隆微微有些遗憾,耳中忽听得琵琶声昂然而起,心中便又立刻满足起来,暗道:“我写的仙曲就是霸道,大弦嘈嘈如急雨啊”口中随曲而唱:“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留!下!来!” 身侧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竟也是仙语;且字正腔圆c中气十足,更重要的是时机c语速等等完全与自己和拍! 李景隆笑吟吟地看向身侧那位被自己留下来的人,一个剑眉黑睛的白衣男子。 易十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旖旎香艳国公府 见李景隆瞧着自己,易十三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却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心中赧然,或者是兴奋。 李景隆举杯示意,笑道:“这几日感觉如何?” 易十三举杯而饮,叹道:“闻仙曲c听仙语,十三竟似脱胎换骨一般。只是数日来并无一事可做,十三到底有些惭愧和不安。” 李景隆哈哈大笑,道:“十三真是性情中人,直言直语c心不藏私,我甚是喜欢。不过,事情总归有得做,你当还记得那日你我与景昌可是相谈甚欢呐?” 易十三会意一笑。 当日从荆州一路东来,易十三径直去了栖霞山,不想上官虩竟然不在山水荒。看着亲事不成,又想自己的女人竟然和另一个男人朝夕相处,易十三心中甚是郁闷,闲逛至京师。 在京师八条鱼酒楼歇息时,易十三时不时便能见着有人含笑行礼,口中却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不经有些奇怪。寻来店中小二相问,得知其是仙语! 易十三不信仙,只信自己。但当店小二说此仙语源于最受皇上宠信的曹国公府时,却让他心中忽然一动。 曹国公? 易十三对这三个字没有甚印象,更没有多大兴趣,但皇上二字却就大不一样。略略一想,觉得寻上官虩不遇竟是天意一般,定是上苍让自己有机会一展鸿鹄之志。 暗暗念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易十三忽地有些自责:怎地一见着静女便有些失了志气? 万万不该! 倘或真的与山水荒结亲,自己岂不就陷于儿女情长的平庸?再得,那女子甚为不淑,玩玩自然可以,若是真要成为水云间少宗主夫人恐怕还是欠些德行。 终不过是一女子而已,待自己他日得遂凌云志,天下何愁无女子? 易十三当即立断c直抵曹国公府,只是让他颇感意外的是门人竟不与通报。正于此时,国公府门前又来一骑,见是个翩翩公子。 令易十三没想到的却是那位公子瞟他一眼,便先行开口自报家门,说是甚锦衣卫徐景昌,又问他尊姓大名。 易十三对徐景昌三字更是陌生,只是碍于对方礼数而自报姓名。不想对方一口说出“关外易十三c蜀中第五安”的龙渊评语来,并极为热情地将其带进了曹国公府。 见着了那位曹国公后,易十三并未觉得有如何特别之处,又想着他府中门人如此无礼,便对这位年轻的国公下了一个纨绔的定义。 而这位国公起初还真似一个有眼不识泰山的纨绔,虽然嘴角噙笑,但易十三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冷淡。直至徐景昌与他悄悄耳语出龙渊评语,他才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对自己万般热情。 国公这个态度转变得很突然,也很生硬,但易十三却由此改变对国公的印象。 正所谓成大事者,莫不厚颜无耻。诸如汉之刘邦c魏之曹丕等等,无一不是。相反,若是仅仅碍于颜面就羞于改冷眼为笑脸,这种人又哪里配得起自己的辅佐? 此人不是纨绔! 其后欢谈半晌,易十三更是心中窃喜。眼前二人虽然并未明说是什么事情,但显然听得出来很快便要发生一件大事。 与朝廷有关的大事! 既然是与朝廷有关的大事,自己又岂能置身事外?易十三欣然接受了这位国公的邀请,留在府中议事。 入府十日,这位国公除了偶尔会进趟宫,似乎整日里无所事事,唯知听曲饮酒,却更让易十三觉得此人确实是成大事者。 毕竟,做大事者首要的便是懂得隐忍,而不是将要做的大事挂在口中c写在脸上。 易十三很笃定自己亦是做大事者,是以尽心相陪。 数日下来,易十三觉得这位国公倒还有些趣味,尤其是那仙语,自己竟是一句也听不明白。好在自己精通音律,细细记得一句“留下来”后,还可以在国公兴起之时和上一声! 虽止一声,但数日来看国公的反应,应该是深得其心啊! 一声“留下来”喝出,易十三有些满意,也有些感概,彼此都是做大事者,自然该有一些默契。 只是,自己却似有些心急。国公之前定是问仙曲如何,自己实不该将话题引到做大事上来,这样难名会让自己显得沉不住气。 明白这个情由,易十三准备告退。 当然,准备告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却是他察觉到国公的看向那四位弹琵琶的女子的眼光似有些发直,须得让他软下去,是以酒确是不能再饮了。 念及此,易十三笑道:“十三自然记得,且无论何事,唯以国公马首是瞻。此时夜深,十三先行告退。”说罢站起身来。 李景隆暗自感叹:“小伙子很有眼力,当个秘书那是妥妥的!”复又暗喜:“眼看靖难之役就要开始,竟然无意得到这么一个马前卒,看来真是天意啊。”口中笑道:“这四名歌伎乃是我托人新买来的,均是处子之身,当与十三分享啊。” 易十三心思微转,笑道:“多谢国公。” 李景隆哈哈一笑:“我就喜欢你的豪爽,完全不像其他武林中人那般虚伪做作!”让四名弹琵琶的女子停下手来,指着右侧两人道:“你们且随易公子去,须得尽心伺候。” 两女脸上绯红,弱弱应下。 待易十三领着两女离去,李景隆侧过头来,细细看着左侧两名仍然垂首的歌伎,见薄纱之下隐约可见,双峰突起c纤腰肥臀,忽然觉得自己的亵裤有些挺拔。 与此同时,李景隆感觉到胸中憋胀,充斥着征服的。霍地站起身来,将两名歌伎唤到案几前,有些粗暴地将两女的头按在案几上,两手分别伸至二女腿间,将其臀高高提起。 李景隆轻抚双臀,心中如鼓。 六百年后的自己,也看过这般旖旎香艳,但那时只能是在电脑上看,此时的香艳旖旎却是真真切切的触手便得! 六百年后的自己,对那些高官显贵只有无尽的羡慕嫉妒恨,因为寻常人等只能远观的香艳,他们却是呼之即来c挥之即去。 所幸,今非昔比。 而这一切变化,并非是因为时空的转换,而是因为自己拥有了权力!无论何时,金钱c美女c地位c声誉等等,终会归于权力。 权力,会让人膨胀。 李景隆感觉亵裤膨胀得有些难受,掀开歌伎的长裙,扯下其亵裤,挺而入港c简单直接。 李景隆身侧那名歌伎趴在案几上微微颤抖,脸胀得通红,却不敢吱声;胯前这名歌伎立即嘤嘤呜呜,声音痛楚而柔弱。 这便是征服! 李景隆听着歌伎的泣声,心中充满着强者征服弱者的成就感。想着不久便要迎来那场战争,而自己定会借助这次战争而征服更多的女人甚至疆土,于是挺胯收腹越发猛烈。 或许是渐渐适应,又或许是力竭而止,身前歌伎慢慢止住了泣声。李景隆微微皱眉,换女而驭,耳中再度听到嘤嘤呜呜一片方才露出笑意。 他喜欢听这种声音,这代表着对方在自己面前自称弱者。 片刻过后,李景隆已然大汗淋漓,浑身发热。却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而且这寒意有些不巧地出现在流着汗的屁股上。 李景隆心中一惊,猛然回头,骇然看见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 确切地说,那道身影是从柱后延伸出来的一条长长的影子,在烛光中忽明忽暗,显得有些诡异。 这一惊非同小可,李景隆瞬时没了挺拔,一怔之后又手忙脚乱地提起亵裤,厉声喝道:“擅闯国公府乃死罪!”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 李景隆紧紧盯着柱后,慢慢挪动脚步,终于看到一道真实的身影;左臂微曲贴于后背,右拳虚握倚于腰前,身形如铁枪一般笔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谁想当皇帝 李景隆长吁一口气,没好气地冒出一句仙话:“你个瓜娃子,偷窥上瘾了嗦?” 那道身影慢慢转过身来,面色平静,认真说道:“你屁股并不好看。”却是说的大明官话。 其人第五安。 按时日算来,第五安半月前便应到京师,但他却在城外待到今日才入城。不是因为遇着什么事情,而是他觉得自己需要想些事情。 来京师做什么? 那日亲眼看着朱柏一家数十人纵身火海,第五安由愧生怒,脑中尽是那名樵夫和徐景昌说的话:曹国公害了湘王! 当时第五安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去京师找到李景隆。至于找到李景隆之后又该怎么做,他并未深想。 行得一夜,第五安渐复平静,想法便多了起来。 朱柏固然是惨死,但历史本就如此。就算李九江没有穿越到李景隆身上,葬身火海仍然是朱柏的归宿。 自己劝李九江不要试图改变历史,但事实证明他说的却是极对,想要改变历史的正是自己。而朱柏仍然死去的事实同时证明,自己改变不了历史。 如此,靖难之役究竟还是要打起来? 但是,这次靖难之役和历史上记载的情况会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李九江说得很明白,他要利用靖难之役掌握兵权,便绝对不会像历史上记载的那样仍然是一个草包将军。 所以,他还是会改变历史。 行得一路,想得一路。直至遥遥看见京师城廓,第五安仍然想不到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更有些怀疑此番来京师见李景隆的必要性。 第五安想了很多,包括今生,包括后世。直至今日戌时,他想着上次与李景隆在殿前对话,突然记起他说过的一句话。 人年轻根筋,好忽悠! 这是他对皇上朱允炆的评价,但此话却是何意?莫非他并不满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到这里,第五安身上有些发凉。 如果李景隆果真怀有这般想法,那靖难之役便不仅仅是靖难之役,还有宫廷血变,甚至无法想像的大动乱。 毕竟,靖难之役说到底是朱家的事,而异姓夺天下才是真正的灾难那便要死更多的人! 天渐渐黑下来,第五安慢慢向京师走去,一个念头随着他的脚步缓慢而坚定的形成。 让历史沿着自己的轨迹走下去! 无论是京师的城墙还是国公府的外墙,都阻止不了第五安。但第五安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易十三照面,于是他静静地等着易十三离去,然后见着李景隆。 李景隆自然不知道第五安的想法,以及这些日来想法得到的改变,只是羞恼自己的屁股被一个男人看见。 听着第五安如此说,他更是气愤,忍不住再度冒出仙语,道:“你个瓜娃子,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你再好的身手也不顶用,同样会被射成刺猬” 第五安仍然很平静,仍然说着大明官话,却不容李景隆将话说完,再道:“和你的心一样。” 李景隆怔住,想了想才明白第五安的意思,皱眉道:“你吃错药了?今天说话阴阳怪气的,你到底是不是苏安?” 第五安微微摇头,道:“我是第五安。” 李景隆虚眼瞧了半晌,摇头道:“你不是第五安,也不是苏安。” 第五安久久不不语,最后说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想当皇帝?” 你是不是想当皇帝? 虽然有这个疑问,但徐景昌知道自己只能将这个疑问深深放在心底,不说问出口来,便是想也不敢过多地去想。 是以,待那道黑影说完,他只是笑道:“你知道自己是信任我的,否则你也不会深夜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指密室,徐景昌的密室。 密室不大,模竖十步而已。室内东南角放着一桌,桌上有盏油灯。昏暗的灯光让密室显得有些模糊,更让那道映在墙上的黑影显得模糊。 模糊的黑影像是穿着一件带帽的长袍,所以称为黑袍更为准确。 徐景昌说完后,黑袍沉默了半晌,说道:“毕竟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你去做,所以我不得不反复问这个问题。” 徐景昌笑道:“那我这番回答可还让你满意?” 黑袍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我们都满意。” 徐景昌笑道:“说心里话,直至此时,我心中尚有些犹豫。” 黑袍亦笑道:“你还有时间可以好好想一想,想一想我说的全部计划,以及将来。” 徐景昌点点头,道:“我会好好想的。夜深无人,你且去罢,被人瞧见到底不妥。” 黑袍有些不以为然,笑道:“有甚可担心?不说能不能瞧见我,便是真有人瞧着我,我就说是你的相好,难不成他还有意见?” 徐景昌摇头苦笑:“话不能乱讲!” 李景隆瞳孔微缩,挥手让两名花容失色的歌伎离去,道:“话不能乱讲。” 第五安又沉默许久,道:“我不会让你得逞。” 李景隆轻笑一声,道:“除非你现在在杀了我。” 第五安道:“别以为我杀不了你。”说完微微侧头,噙笑道:“哪怕你有易十三。” 李景隆微微一怔,同时感觉眼前一花,然后便看见白衣飘飘的易十三冷然站在第五安身后。 明白眼前的第五安到底不是丝苏安,或者说苏安没天理地穿越到有这般身手的第五安身上,李景隆心中有些黯然,默而不语。 易十三没动,或者说易十三此时才动。 早先离去时,他便感应到花院中十数步外的树后有人,但那时显然不是自己出手的时机。所谓时机,必然是国公遇见危险的时刻,甚至是相关生死的危险时刻。 所以,他去而复返,暗中等待。 见树后走出的是第五安,他微觉诧异。听着第五安竟然能与说着仙语的国公交谈,他更觉诧异。 与此同时,他更加充满时机必然到来的信心,因为他知道第五安绝对有能力危胁到国公的性命。而自己亦绝对有把握,在第五安威胁到国公性命的同时,直接威胁到他的性命。 见二人迟迟不动手,易十三亦不着慌,耐心地等待着时机的出现。但时机终是没有出现,反倒是第五安一句话却让他再也等不下去: 你是不是想当皇帝? 这句话如惊雷一般传到易十三的耳中,心中瞬时作出决定:绝对不能让国公的性命受到威胁。 易十三慢慢踱至李景隆身前,转身向第五安微微一笑,道:“有我易十三在,任何人都伤不了国公。” 第五安微笑道:“我今夜不欲与你纠缠。” 易十三微笑道:“自荆州一别,我甚觉遗憾,毕竟那日实未尽兴。既然今夜相遇,却是难得的机会,我定要向你好好讨教一番。”说罢作出一个请的手势,甚是优雅。 李景隆心中复杂,听到二人如此这般说话后更是复杂,摆手说道:“十三,这是我与他的事,你且看着便是。” 易十三微微迟疑,侧身后退三步。 第五安摇摇头,道:“我与你的事情已经说完。”说罢亦不理会易十三,转身便走。 易十三正欲追上前去,却见李景隆举手示意,便问道:“国公,此人身手极是了得,不如今日除去,省得以后伤及国公。” 李景隆沉默不语,直至看着第五安飞掠出府,方才忽然说道:“十三,假如这世间只有你我二人,你是否会杀了我?” 易十三赶紧作礼,道:“十三对国公绝对忠心,岂敢起杀念?” 李景隆挑挑眉,笑道:“是我言出有误。我却是说假如这世间只有你与另外一个人就只有你们两人,并且你有能力杀掉他,那你会不会真的杀掉他?” 易十三微笑道:“不会。” 李景隆道:“为何?” 易十三道:“既然我有能力杀他,便不惧他害我。且天下如此之大,再没有第三人可以与我说说话,留着他倒是可以供我消遣之用。” 李景隆点点头,道:“言之有理,只是如此一来,那个人岂不是很悲哀?” 易十三不明所以,微笑不语。 正值此时,府中一名下人匆匆而至,道:“燕王府护卫百户倪谅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李景隆面色如常,道:“将他带至书房。”又向易十三笑道:“夜已深,十三且去歇息。”待易十三远去,暗叹:“葛振终于来了消息谋划了三年,任是谁都不能阻碍我,绝对不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今夜有大事 稍倾,李景隆走进书房,笑吟吟地看着书房内那名三十多岁的壮硕汉子,道:“你便是倪谅?” 汉子正是倪谅,任燕王府护卫百户,此番作为朱高炽三人的护卫甲士同行至京师。 倪谅不认识李景隆,但他知道自己是曹国公的人。因为,燕王府护卫指挥史卢振c王府长史葛诚二人均是曹国公的人。 耳中听得这句问话,倪谅立即明白眼前人的身份,赶紧起身作答:“正是。禀国公,我此番冒然前来,却是因卢指挥使遣我” “燕王要反?” 李景隆不轻不重地说出一句。 倪谅心中一颤,隐隐升起一丝惧意。 一个身在京师,却能够掌控燕王府护卫指挥使和燕王府长史的国公,让人如何不畏惧? 哪怕他此时身着短衫亵裤。 更让倪谅心生惧意的却是正如卢振和葛诚所说的那般,曹国公竟似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自己还未细细禀报,他便风轻云淡地说了个正着。 倪谅拭去额头的细汗,低头道:“正是。燕王不朝京师,却是佯称有病。他现在之所以尚未起兵,乃是因为世子三人还在京师,有所顾虑。” 李景隆嘴角噙笑,不再问燕王之事,说道:“你以后便留在国公府内,不必再还北平。” 倪谅应下,又迟疑道:“我若是不回北平,恐会引起燕府怀疑” 李景隆未作回应,却伸出了左手,笑道:“你且闻闻,可有香气?” 倪谅不知其意,微微前凑,嗅道:“确有奇香,却不知是” 李景隆忽地收回左手,笑吟吟地说道:“你若回北平,我便要怀疑” 倪谅暗自一惊,又突然感觉浑身无力,腿下一软便倒在地上。 李景隆看着人事不醒的倪谅,探手从桌上拿起一柄尺许长的匕首,对着其心口扑哧刺下,然后轻拍双手,说道:“一个人做完该做的事,便是死得其所。你如此,葛诚与卢振亦如此。” 同是马前卒,却也有能力大小之分,应当各司其职c各有归宿。 李景隆想了想,放弃让易十三前来的打算,改口唤进近侍胡为,让其处理地上这个死得其所的人,自己转身出去着服。 对着铜镜,李景隆左侧头c右侧头,左转身c右转身,仔仔细细地把自己看了个遍,然后露出满意的笑容,扭胯沉肩c双臂轻摆,歌道:“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此非得意忘形,乃是踌躇满志。 夜深如此,尚可进皇宫者能有几人?三年谋划,让时局如期发展,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今日是进宫,来日或许便是唤他人进宫?! 一曲舞罢,李景隆嘴角挂着笑意,施施然出府。 徐辉祖走出徐国公府后仍然有些意外。 新皇登大位以后,他便被升至太子太傅,可谓位高权重。但是深夜被皇上诏见,此时却是头一回。 在皇宫门外遇着胞弟徐增寿,这更让徐辉祖意外。心存疑虑地随宦人至皇上寝殿外后,徐辉祖意外得甚至说不出话来,因为皇上近侍和术竟然将其二人直接带进殿内。 作为朝中重臣,徐辉祖自然知道能够进入皇上寝殿的大臣只有两人,一是黄子澄,二是李景隆。 而进入寝殿后,徐辉祖再度意外,殿内除了皇上和黄c李二人,还有兵部尚书齐泰c附马王宁,以及新近调至京师的翰林侍讲方孝孺老先生。 徐辉祖心中笃定,今夜必有大事。 朱允炆示意徐辉祖c徐增寿二人免礼,说道:“众卿均是朝中重臣,今夜诏至此,却是有一事不得不议。议事则重于一个议字,众卿可畅所欲言,勿拘于礼制。” 众人齐应。 朱允炆看向李景隆,微微点头。李景隆环视一番,沉声道:“燕王要反!” 众人默然。 黄子澄c齐泰被李景隆相约进宫,自然已知此事,且不必多说。王宁c方孝孺和徐辉祖兄弟却各有心事。 方孝孺满腹经纶,惜举试不中,一直于汉中授学,在民间颇有名望。朱允炆登帝位后破格录用,调升韩林侍讲。其虽不如黄c齐那般对朱允炆削藩的志向有着深入了解,但却知道有人造反则必然对皇上不利,不禁隐隐着急。 王宁是附马,更掌后军都督府事,听说燕王要反,立即想着此事必然与自己有着莫大关系,而那燕王又是甚难对付之人,是以暗暗发愁。 徐辉祖系徐达长子,承徐国公爵,又掌中军都督府事。其人英勇有谋,曾从燕王府抓获阿鲁贴木儿,对燕王束下无方早有成见,不禁义愤填膺。 徐增寿则与其长兄所想不同,其虽掌前军都督府事,却早已与燕王交通,只是尚未决定站于哪一方,此时便有紧迫感,暗思着南c北两营各自的利弊。 朱允炆见众人不语,长长叹息一声,道:“我这个叔父当真让我为难,前些日子将他府中的护卫甲士调到关外,实是为他减轻带甲之累,可他却误会我,继而要反我!着实让我心伤啊。” 黄子澄深知圣意,赶紧说道:“陛下万勿伤心,须得保重龙体。既然燕王不明陛下苦心欲反,陛下当以六师监之。汉之七国不可谓不强,然结果如何?虽同时起兵,终不过自取灭亡而已。” 齐泰跟上,道:“黄学士所言甚是。陛下对燕王已是仁至义尽,当无顾虑。燕王若反,无异于蚍蜉撼树。” 徐增寿心下仍自犹豫,于是看向李景隆,迟疑道:“曹国公,燕王与先帝同气,已是位极人臣,其为何要反?可有凭据?” 李景隆笑道:“左都督,燕王反叛已是定数。至于凭据,我已然呈与陛下。” 徐增寿看向朱允炆,见其负手而立,似是没听见一般,只得默然不语。眼中看着朱允炆偏弱的身形,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朱棣的彪悍,两相对比,终是暗暗下定决心。 李景隆环视众人相,再道:“陛下深夜诏诸位于此,却是商议如何应对燕王的反举。我以为此事有二议,一则如何遣兵拜将,遏制燕王;二则如何处置燕王世子和两位郡王。 朱允炆面色戚戚,叹道:“本是一家人,为何要兵戎相见?更有那三位堂兄与我自幼情深,如何忍心手足相残?”面色忽地一沉,再道:“然朕为一国之主,当为天下百姓计,绝对不允任何人危及江山社稷c祸害百姓。就算是朕的叔父c堂兄,亦然不可!” 徐辉祖听到朱允炆将我改成朕,知道其意甚坚,于是紧附圣意,说道:“陛下,此危急之时,当速速遣兵北平,并于外围怀柔诸地屯兵,对北平形成里外合夹之势。燕王若是反,则合而歼之;若是不反,亦可震慑北疆残元流寇。” 朱允炆点头,道:“正当如此。众卿以为当遣何人往北平为宜?” 徐辉祖道:“臣以为,广威将军谢贵可当此重任。” 朱允炆略略一想,道:“谢贵随先帝起义,功勋卓著,忠心更是日月可鉴。虽然年事渐高,但不失廉颇之勇,可任北平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之职。” 齐泰紧急思索,道:“臣以为,工部侍郎张昺亦可当此重任。” 朱允炆扬眉道:“张昺?其人才学不凡,尤为擅长管理城务,却可任北平布政使司左布政使之职。” 黄子澄见徐c齐二人先于自己为皇上分忧,不禁心下微急,道:“臣以为,海门卫指挥使张信亦可当此重任。” 朱允炆微微一窒,道:“我记得先生曾提及,此人杀倭甚是英勇,然则倭贼毕竟不成气候,不可与燕王护卫的强悍相提比论” 李景隆见朱允炆面有犹豫,暗道:“张信可是个关键角色,万万不能少!但是,却不宜由我出面推荐啊。” 正自为难,听得黄子澄再道:“陛下可曾记得微臣那位会说仙语的侄子第五安?” 朱允炆面上喜憾并存,道:“自然记得,可惜第五义士不愿为朝廷所用啊。” 黄子澄笑道:“据愚侄所言,此张信勇猛无敌,比他亦是不弱,确能堪当大用。” 朱允炆恍然而喜,道:“第五义士果然如此说?那那便令张信出任北平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一职罢。”又看向徐辉祖,道:“北平外围诸将,便由太傅定夺。” 徐辉祖领旨应下。 李景隆暗松口气,又恐再生变端,赶紧说道:“陛下,此事既已议妥,则当议如何处置燕王世子朱高炽c高阳郡王朱高煦,以及安阳郡王朱高燧三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留质朱高燧 王宁c方孝孺二人在荐将一事上没能献策,正自暗恼,听得李景隆如此一说,便赶紧附应。 王宁到底不愿真与朱棣反目,便直言应当放世子三人回北平,或许可令燕王感恩朝廷而放弃谋反之念。方孝孺则认为虎毒不食子,倘若以世子三人为质,则燕王必定不敢起兵反叛。 二人言论立即让寝殿众人分持两种意见。黄子澄c徐增寿力助王宁,徐辉祖c齐泰则帮腔方孝孺。 朱允炆一心想着削减朱棣,又早已从李景隆处得知其必反,实已倾向将朱高炽三人扣押在京师。但见黄子澄三人执意要放还,却不好当即拂了三人的面子,便看向李景隆,道:“景隆,以你之见当如何?” 李景隆自王c方二人说话伊始便开始琢磨:“历史上朱高炽三人都被放回去了,实在是一步臭棋。当然,这步臭棋对我的计划来说却是必不可少的妙着,不然朱棣敢不敢反还真说不定” 见朱允炆问自己,李景隆沉思道:“臣以为,可将世子和高阳郡王放回北平,却把安阳郡王留在京师为质。” 朱高炽会成功守卫北平,朱高煦会屡次救朱棣。李景隆深知这些历史,所以在他计划中,这二人均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棋子。 倒是朱高燧不同,历史上这人在靖难之役中的记载不多,可以算个跑龙套的。虽然如此,但他毕竟是朱棣的儿子,若不是仅仅将其留质,而是侍机杀之,则极有可能让朱棣反得更彻底一些。 无论如何,靖难之役必须打起来! 本着这个原则,尽管李景隆知道自己这话实在没有多少说服力,但他还是决定试上一试。 不出意外,李景隆话音一落,便见徐辉祖皱眉道:“不可!我这三个外甥当中,高阳郡王朱高煦最为勇猛彪悍,其性乖逆,不仅不忠于皇上,恐怕连我那个妹夫亦约束不住,将来一定会成为大患,切不可放虎归山。” 李景隆微微一笑,并未予以反驳。在他的计划中,拢络徐辉祖这样手握兵权的大臣也是重要的一环,实在没必要现在争个面红耳赤。于是,他侧过首去,看着黄子澄。 黄子澄心下会意,道:“魏国公久经战略,自然韬谋过人。不过,呵呵,魏国公却忘了此战毕竟与往日诸战不同。自先帝起兵至今,无论是蒙元还是方国珍等流寇,亦或是地方蛮夷c海外倭贼,此皆为异族外人。然燕王是何人?” 见众人专注聆听,黄子澄措辞再道:“其乃亲王,乃是先帝的儿子!世子三人又是何人?乃皇上的同姓兄弟。此皆家人也,断不可同样施之对付外邦蛮寇之策。” 方孝孺认同留世子三人为质,却是想着如此可让燕王投鼠忌器而放弃反叛,亦是不忍战乱之心,听着黄子澄之言便大为赞同,道:“自古战而胜者,皆民心所向者。若是放回世子三人,天下人莫不为皇上仁心所感动,此为良策。” 朱允炆初闻李景隆之语,尚有些失望,此时听得黄c方二人之言,却又觉得颇为有理,暗道:“得民心者得天下,此言不假。然而放他三人回去,我又觉得颇有不甘倒还是景隆所虑周全” 念头及此,朱允炆道:“黄先生与方侍讲之言甚是有理,然则燕王反则是反,必须施以薄惩,且按曹国公之策,将安阳郡王留质京师。” 黄子澄c王宁c徐增寿三人放世子三人回北平的意见虽是统一,却是各怀心思,听闻朱允炆此言均无异议。齐泰c方孝孺所思亦不完全一样,但儒学思想装满脑子的人最喜遇事打个折衷,亦觉得此策可行。 独徐辉祖终觉得不妥,但见朱允炆已然定论,只好服从圣意,说道:“世子三人皆在我府中,臣定将安阳郡王留下。” 夜深,月明。 徐妙锦心神合一,在花树间长袖飞舞。身形渐渐加快,到最后便只能看到一团清光,像是一团被扭曲的月华。 足足过得半个时辰,徐妙锦方吐气收功,一边轻拭额头的细汗,一边望着那轮清月,暗道:“须得日日炼功,方对得起师父我怎配称他师父?他老人家不过是机缘巧合指点我一招半式罢” 闻得侧门响动,徐妙锦凝睛而视,稍倾,见一位男子进来,便上前道:“高煦,今日回来怎地如此晚?” 男子正是朱高煦,闻言与徐妙锦见礼,道:“明日便要离开北平,今夜与几位好友叙别,误了时辰。三姨怎地也未歇息?” 故魏国公徐达育四子四女,长子徐辉祖c次子徐膺绪c三子徐添福c四子徐增寿。长女徐妙云序二,已嫁燕王妃;次女徐妙清序四,已嫁代王妃。徐妙锦为三女,另有四女徐妙华,均待字闺中。 徐妙锦生性淡泊,却最慕大姐徐妙云不让须眉的英气,对其三个孩儿亦是喜欢。尤其是眼前朱高煦,幼时虽顽劣不堪,近几年却猛地醒了事。按年纪算来还比自己大上两岁,但每见着自己,他都会依礼尊长。 是以,每见着朱高煦三人,尚待闺中的妙龄女子徐妙锦总会不自觉地矜持于长辈身份,同时不经意地老气横秋起来,撒去疼爱一片。 闻得朱高煦明日将还北平,徐妙锦自是少不得一番叮嘱,顺代向大姐捎去问候。待朱高煦辞去,方才徐徐向闺房踱去。 却又听得大门响动,徐妙锦驻足而视,见大哥徐辉祖向朱高煦三人所居的别院匆匆走去,身后尾随着数十名护卫甲士。 徐妙锦心中见疑,快步前去,道:“大哥,此时夜深,你去别院做甚?” 所谓长兄如父,徐辉祖对两位尚未出阁的妹妹看似严厉,心下却极是疼爱,闻言不忍相瞒,说道:“皇上有旨,世子和高阳郡王明日可还北平,但安阳郡王却须留在京师。” 徐妙锦娥眉微蹙,道:“为何要将高燧留下?” 徐辉祖道:“妹妹,此乃国事,你莫打听。” 徐妙锦闪身徐辉祖身前,道:“高燧亦是大姐的孩儿,我自然要打听清楚。” 徐辉祖有些无奈,但兄妹亲情终究轻于君臣大义,于是脸色一沉,绕过徐妙锦大步而去。 徐妙锦略略一顿,快步跟上前去。 朱高煦回到房中并未立即歇息,而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忽地又转身出门,将十数随行的护卫甲士唤起,道:“倪谅去了哪里?” 十数甲士面面相觑,纷道不知。 朱高煦不作犹豫,回身将朱高炽c朱高燧唤起。三人刚在院中碰齐,便听得脚步窸窣,数十人快步进得院中。 朱高煦迎上前去,道:“大舅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徐辉祖站定,道:“煦儿,你与炽儿且去歇息,燧儿随我走一趟。” 朱高燧忽被唤起,尚有些迷糊,口中问道:“大舅,你要带我去何处?”脚下已然歪歪斜斜走上前来。 朱高煦一把拽住朱高燧,笑道:“请大舅与我说清楚些,却是去哪里?否则我定不会让三弟前去。因为我但心他年幼无知,坏了大舅的正事。” 徐辉祖面色一沉,道:“去哪里你不用知道,你只需知道此乃皇上旨意便好!高阳郡王,你莫非想抗旨?” 朱高煦不语,却也未松开朱高燧。 徐辉祖厉喝一声:“拿下!” 话音一落,身后数十甲士噌地拔出刀来,寒光一片。 徐妙锦急上前道:“大哥,此时夜深,有什么事总得待明日再说罢?” 见着眼前一片刀光,朱高燧终于清醒,纵然不知道发生何事,总归猜到于自己不利,赶紧哀求道:“三姨救我!” 徐妙锦心头一紧,暗道:“不知高燧犯了何事,须得向清楚再行定夺。”说道:“大哥,若是你执意将高燧带走,便将我一并带上。否则,日后我再无颜面见大姐。” 徐辉祖听得徐妙锦语气甚坚,心中犹豫:“妹妹自小淡然无求,但认准一事却又倔强非常既然已通令锦衣卫宋忠,便且等他来带人走罢。”叹道:“那便听你之言,明日再说罢。” 徐妙锦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大哥的性情,如此应了自己已是十分为难,是以听着他下令将高燧三人锁进一房c将燕府随行甲士锁至另一房后亦不再言语,只想着随后赶紧向他问问清楚,朱高燧到底犯了何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月夜孤单人 第五安掠出曹国公府,在院墙下怔怔而立,足足过得大半个时辰,才在空旷寂静的街上踽踽独行。月华洒下,在他身前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有些索然,有些茫然。 虽然当着李景隆的面抛出了不让他得逞的狠话,但第五安心头十分清楚,自己并不知道如何去做。 尽管已然想了十数日。 李景隆没有否认自己的问话,那便说明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或会成真,或会有更大的动乱,或会死去更多无辜的人。 所以,还得继续想。 如果李景隆要达到目的,他首先要做到什么? 朱棣,他要打败朱棣! 只有打败朱棣,才能让朱允炆继续当皇帝。只有让朱允炆继续当皇帝,李景隆才有机会实现他的目的最终让朱允炆当不了皇帝。 第五安微微扬眉,暗叹:“皇帝岂是那么容易当的?你连学生会主席都没有当过不过,打败朱棣到极有可能啊!” 历史上的朱棣雄才伟略c文武兼备,但在靖难之役中也屡次遇险。何况,李景隆对靖难之役了如指掌,必然会作出相应的调整,继而抓住机会真正而彻底地打败朱棣 第五安有些惋惜——如果当初少看些苍老师的片子,而是抛开成见和李九江一起讨论一下这些历史故事该有多好。但是,当时的自己哪里又想得到会有今天呢? 忽地,第五安停下脚步,想到一个今天的问题。 自己是否想得过多? 诚然,自己不愿意打仗,不愿意看到死更多的人,不愿意世间再多出像自己这样的孤儿。 但是,纵然李九江没有穿越到李景隆身上,靖难之役也必然要发生! 这是历史! 第五安突然感觉有些轻松。 让历史沿着自己的轨迹走下去。只要朱棣按当了皇帝,历史便还是历史。 但念头转到靖难之役过程中死去的军卒,以及百姓遭受的苦难,第五安刚刚轻松的心情又沉重下来。 不能阻止靖难之役,总可以想办法少死一些人罢? 略略一想,第五安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念头。 在数万甚至数十万的两军交战中,自己这点身手又能做些什么?那可是和杀倭贼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哪怕是海门卫那般的厮杀。 第五安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夜空。清凉的月光让长街显得更为空旷,更让他的身影显得形只影单。 纵然米仓山上大部分时间只有他和第五元贞两人,纵然第五元贞在他六岁的时候便告诉他是弃婴,第五安心中始终保持着高山平湖一般的平静,并不觉得自己孤单。 现在,他觉得有些孤单,一种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的孤单,一种有心无力的孤单。 第五安身前是笔直的长街,相隔很远才会有些许灯笼的光影,其余地段则是高高的院墙。 这里是公侯大臣的府宅聚集区。 第五安并未刻意注意到这个区域,但有一个人却是刻意至此。 锦衣卫指挥使宋忠。 宋忠站在院墙下的阴影里,看着百步外那道略得孤单但笔挺得铁枪一般的身影,微微犹豫。但多年缉捕生涯使然,最终还是缓缓走上前去。 宋忠之所以犹豫,是因今夜他只是想来再看看京师,看看夜色中的京师。据隐在魏国公府的手下传来消息,徐辉祖明日将会让他北上怀柔领军。 宋忠有些欣慰:“虽然锦衣卫不复当年,但在京师范围内还是不容小觑。魏国公刚刚出了宫,消息便传回,实可赞也。”念头闪过,他颇有些感触。 感触锦衣卫的没落,更感触自己仕途不畅c命运不济。 没有赶上锦衣卫风光的年头便罢,却还反被朝臣弹劾去了风阳中卫。虽然西南平叛有功而官复锦衣卫,但新皇登位后依然没有振兴锦衣卫的迹象。 如今的锦衣卫,像是一座没有连脉的孤峰,自己这个指挥使则是站在这座孤峰上最孤单的一个人。 宋忠脚下不停,心中暗道:“此次去怀柔当是一次转机,务必要抓住这次机会。汇拢各路消息,这次将要面对的对手”念头及些,他忍不住兴奋起来,抬眼望去。 见数十步外那道身影背后多了一个人。 那道身影显然知道身后有人,于是缓缓转过身去,随后宋忠听到一道平静的声音,说道:“今夜实不欲与你纠缠,但你既然如此执著,那也罢。” 身后那人亦开口说话,声音冷漠而自负,道:“有我易十三在,便不能让你坏了国公的事。” 宋忠听见二人对话,不由得微微皱眉,不是因为二人无视自己,而是感觉到他们身上渐渐涌起杀气。 并且,他们说的是国公的事。 宋忠加快脚步,同时从怀中摸出一枚三寸长许的铜管,他实在不想自己在京师的最后一夜还发生事情,发生有可能影响自己去怀柔抓住机会的事情。 走得十数步,宋忠怔住,发现眼前两人突然消失。或许不叫消失,毕竟他看到两道残影,闪电般划进他们身侧的院墙之内。 宋忠额头泌出细汗,他知道院墙之内便是太常寺卿黄子澄的宅邸。手中铜管发出尖啸,然后在夜空里绽开一片绚烂的烟花,他大步向黄宅大门奔去。 黄林檎醒来,觉得脸上发烫。 做这种羞羞的梦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这一次却有些不同。梦中那个人有些模糊,但显然不是年底便要娶自己的曹国公,倒有些像那个奇怪的人。 那个自己送给他衣服的人。 黄林檎脸上更加发烫,暗道:“怎么会这样?我却只是偷偷看过他一回啊。”心中却又有一丝奇怪的感觉,似是羞涩,又似欢喜。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黄林檎又急又愧,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心思却是极不应该的。只是,这又哪里是自己能够制止得了的? 真想能有个人说道说道,如何才能制止这些心思,和那些羞羞的梦。 念头及此,黄林檎有些伤感,叹家母早逝,又无其他姊妹,黄莺儿到底还是个孩子,遇着这般隐秘的事情却是连个说悄悄话的人都没有。 这般孤单,却有谁人知? 又觉得两腿间有些粘粘的东西,黄林檎皱眉起身,唤起黄莺儿打来水,见她掩窗,说道:“把灯灭了便可。” 黄莺儿应了声,留着窗c灭了灯,自己掩门出去打打盹。 窗外的月色如水,房中无灯亦可视物,黄林檎暗道如此甚好。虽然她亦知道闺房偏密,不会有任何人在窗外出现,但她觉得唯有这般诲暗才能淡去自己脸上的滚烫。 脱尽亵衣,黄林檎缓缓走向木桶,在夜色中像是一道剪影。 正在这时,窗外毫无征兆地透进一片光亮,把这道剪影照得生动鲜活起来,雪白如玉c饱满挺拔。 这道光亮和紧接着传来的一声炸响让黄林檎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怔怔地望着窗外天空中那朵绚烂的烟花。 光亮转瞬即逝。 黄林檎细耳聆听,总觉得窗外还残留着烟花炸响过后的余音,这余音却又甚是奇怪,或者像是窗外有人? 黄林檎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女子闺房如圣地一般,便是父亲黄子澄也不会轻易进入,除非像上次那般重病卧床,需要由莫病道长把脉。而其他人等,自是靠近也不能。 黄林檎抬起右腿,准备跨进木桶,却猛地听得风声陡起和咔嚓乱响,然后便是一道几乎不分先后的扑通闷响,却是木窗被甚物件撞破轰然倒进房内。 此事发生突然,黄林檎甚至来不及惊叫,便看到破碎的木窗上面似乎有个人,于是更加惊得叫不出来。正在此时,房间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传来黄莺儿的一声尖叫。 脑中轰然一片,但黄林檎到底看了清楚,那确实是一个人。 一个男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黄宅乱人影 第五安有些无奈,但面对易十三咄咄逼人的气势,他心中亦生起战意。此时的心情,确实需要宣泄。 对于数十步外那个身份不明的男人,二人均未在意,但亦知道当街厮杀终是不妥,是以极为默契地纵至身侧高墙后。至于这里是谁人宅邸,二人都不甚关心。 虽然不甚关心,二人毕竟知道这是别人的宅邸,于是又很默契地控制着各自的剑意拳风。双方在院中的花树假山间闪烁飘掠,像是一对翩翩蝴蝶,竟没有闹出多大动静。 但在二人身形五尺之内,却是内气激荡,杀意凛然。 易十三在荆州败过一次,此番便格外谨慎专注;第五安但觉心中不畅,出手亦是不留余地。 起伏腾跃c如影随形,转瞬间二人便已交手十数招。 此时天空一亮。 第五安看着眼前那张显得有些发白的脸,一念之间脑中闪出易十三挡在李景隆身前的画面,以及他叫静女为他女人的画面,不由得战意陡升。右手指尖忽地变幻,捏出震象诀弹出。 差距,是因为两相比较而得出。 自荆州首次打出震象指,第五安方觉乾象指和坤象指竟真是入门功力,其威力和震象指实在不可同日而语。 第五安清楚地记得,在荆州那道震象指弹出的剑气,连自己都觉得震惊。是以此时捏诀弹出,心中已有击败易十三的预料。 诀成,指出! 第五安再度震惊,却是意外的震惊。明明指尖内气磅礴,却未化象而去,竟是弹指成空。与此同时,前面的夜色中涌来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爱和憎,均是相互的。 第五安觉得易十三可憎,易十三何尝不是如此认为?亮光中看清第五安的面容,一念之间脑中亦是闪过静女的影子,以及此人阻止自己实现从未向任何人提及的鸿鹄之志的可憎。 于是,叠水诀弹指而出,竟是用得全力。 涟漪漫来,剑气森森。第五安别无选择地疾掠后退,同时左手捏诀坤象指弹出。 一声让人心颤的闷响,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到汹涌的激流,水花四溅。 第五安人在空中,只感觉身前一道气浪扑来,瞬间身体像不再是自己的,而更像是一只被狂风吹卷的断线纸鸢,加速向后飞去。 轰然落地,第五安嘴角溢血,胸中气血翻转。 正在此时,第五安眼前再度明亮,紧接着听到一声尖叫。瞟眼看去,见光亮和尖叫源于门口一个满脸惊恐的小女孩,而自己和小女孩之间有一尊玉像,不禁微怔。 不着寸缕的玉像,光洁如玉c栩栩如生。 看着熟悉的脸c修长的腿,第五安口中喃喃道:“雪妹儿,是你么”话未说完,却猛地腾身而起,向玉像扑去。 却是窗外又是一片涟漪森然而至,门口的小女孩自然无虞,但玉像却在涟漪的剑气笼罩之中。 黄林檎到底反应过来,却又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没有护住胸部或者曲下身去,而是紧紧捂住嘴巴。却感觉眼前一花,自己竟像是飞起来一般,然后后背便重重地抵在墙壁之上。 有些眩晕,有些飘忽,但听着房内香榻案几破裂c倾倒之声,黄林檎终是感觉踏实。自己被抱得结结实实而产生的踏实,而让自己产生这种感觉的人,却是刚刚在梦中出现的那道模糊的身影。 状况突然,黄林檎竟忘记自己寸缕不沾,心中没有羞涩,而只有疑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五安本是内气紊乱,此时强行用力,更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却又感觉怀中柔软,香气扑鼻,掌中更是如抚滑脂,一时间亦是忘了松手。 二人倚墙紧贴,相互凝视,画面说不出的旖旎暧昧。 此变故虽仅得片刻,但看在黄莺儿眼中则是惊世骇俗的震憾。此时却未再发出一声尖叫,而是瞪大眼睛,心乱如麻:“怎么是他小姐未着衣衫 正值此时,窗外火把突现,人声嘈嘈。 宋忠心中隐有悔意,后悔不该忽生闲情,不该留恋本就不该留恋的京师夜色。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他自然有不错的身手,但他却不敢c亦不愿像那两人般纵身进宅,只能叩门示警。 远远瞟着灯影晃动,宋忠飞掠而去,发现正是黄子澄刚至大门,于是赶紧说道:“黄学士,有两名刺客进了宅中。” 黄子澄与李景隆被朱允炆留下再谈了些密事,比徐辉祖等人出宫稍晚些。忽见锦衣卫宋忠急奔而来,不禁微微吃惊。 听闻情由,黄子澄大惊,道:“那可如何是好?宋指挥使,锦衣卫可有人来辑捕?” 宋忠点头,道:“已然通令,立刻便至。” 黄子澄不再多说,速速进府,喝人搜寻。自己心念爱女,唤着宋忠和数名下人急急向宅后而去。 易十三心中微喜,见第五安被重撞,却是想也未想便跨至窗前,再度弹出叠水诀。他一心想要除去阻碍自己和国公的对手,至于眼睛余光中瞟着的那个的女子,生与死并不是自己关心的事情。 见第五安竟然闪身避开,易十三有些意外。正欲跃入房中,却察觉身后有人急急而来,赶紧飞身掠上房顶。 站定,他俯瞰着火把像萤虫一样漫向脚下,忍不住微微叹息。 但是,易十三知道自己进曹国公府不过十来日,实在不宜惹上麻烦。再者,自己与国公一样都是做大事的人,适时隐忍亦是必须的。 一念至此,易十三再无犹豫,飞身掠开,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第五安闻得异常,心下一惊,却又明白此时的窘境,当即右手轻拂,将门口小女孩手中那道光亮扑灭,然后身形遽然飘开,从窗口跃出。 见火把逼近,第五安不及多想,掠上房顶远去。 黄林檎但觉身前一空,竟没见着那人是如何离开。此时亦是明白发生了甚事,不禁窘羞不已,赶紧披衣裹身。又将黄莺儿拉进门来,低声宽慰。 稍倾,闻得父亲黄子澄问道:“檎儿,你可有事窗户怎地没了?” 黄林檎拽着黄莺儿,示意她不要说话,自己稳稳心神,道:“父亲,女儿没事。窗却是刚才有人在外面打斗”一时着急,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 黄子澄听得爱女无事,总算松下口气。窗户烂了着实事小,明日寻匠人修好便是,但刺客真在宅中却是大事。于是令数名下人远远守在外面,再问宋忠锦衣卫何时来人。 黄子澄和数名下人皆是普通人,并没有看见比翠鸟还快的第五安,但宋忠却是在火光中瞟着一道身影从窗里窜出上了房顶。 只是,听得那窗子里竟是黄子澄爱女的闺房,宋忠自然知道厉害关系,忍住没有说明,改口向黄子澄解释说锦衣卫不时便到,让其万勿担心。 说话间,十数锦衣卫校尉c力士赶至。 宋忠与其中一人耳语,让其领人而去。自己率数人与黄宅下人细细搜查,终确定刺客已然离宅。 黄子澄放下心来,嘱宋忠留下人手助守,又派数名下人值夜,方自歇息。 黄林檎听得宅内渐渐安静,心中却反而翻腾起来,想着刚才的事情,脸上又是滚烫。却又不得不拉着黄莺儿反复叮嘱,今夜之事万勿向任何人提及。 黄莺儿虽年幼,却也知道光着身子被别的男人搂着是何等大事。况且,做出这样大事的男人并不是曹国公,自然连连点头。 二女相拥互慰,心思迥异难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天不遂人愿 第五安蹲身房脊,方觉得自己心中怦怦直跳。脑中闪过先前几个画面,脸上顿时有些发热。 正在此时,第五安感觉到一道目光扫来,顺势瞧去,见下方火把光影中有一人正抬头探望。定睛再瞧,认得那人的身形正是先前在街上迎面走来那人,不由得微微诧异,知道此人绝非寻常人等。 李景隆的事情没有想明白,但此时的事情不用想也很明白,那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第五安脑中冒出这个念头,立即抬头辩明方向,向出城方向掠去。 仅掠过数十间房顶,第五安忽地停下身来,回首辨别着十数道在房檐上飞掠的身影,以及长街远端渐渐多出的火把。 略略思量,第五安俯下身,贴着房瓦侧身疾行。瞧着左侧巷道幽暗,便欲掠下,以避开身后那十数道黑影的追踪。 刚至房檐,那巷道却突现火光,人声陡起。第五安探首一瞧,见巷道左侧有一马一车远远驰来,其后数十步外则紧随着数十甲士,纷持火把长刀,显是在追杀前方车骑。 片刻,马车已驰至自己下方,第五安见驾马那人竟似有些熟悉,不禁多留意两眼,忽又看见那辆车倾斜倒地,却是右侧车轮散架。 值此瞬间,从车内跃出一人,紧接着再跌出两人。跌出来那两人第五安并不认识,但跃出那人却让他暗吃一惊。 朱高燧心中忐忑,低声问道:“二哥,此番来京师我甚是规矩,并未惹出什么乱子,怎地大舅要拿我?” 朱高炽的心像他身上那些肥肉一样微微颤抖,抢先说道:“并非因你,他如此待你,定是针对父王。” 朱高煦点头道:“大哥所言甚是,他自己亦说是皇上旨意,显然是皇上准备向父王动手了。” 朱高燧急道:“那可如何是好?” 朱高炽示意朱高燧勿乱,向朱高煦说道:“早知如此,我等便不应该来,如此不仅没让朝廷相信父王的忠心,反倒束缚了父王的手脚。” 朱高燧怔道:“他们怎知父王的心思?” 朱高炽瞪上一眼,低声道:“自然是有人告密!只是二弟,你可知是谁人告的密?” 朱高煦道:“应当是百房倪谅。” 朱高燧闻言怒道:“我早就察觉此人有异,真该早些宰了他!” 朱高煦摆手道:“现在说这些已无意义,当想着如何脱身才是。” 朱高炽沉思道:“父王临行前刻意叮嘱我们住在大舅家,必然有他的深意。只是我亦不知具体情况如何,现在却只能静观其变。”话说完毕,身上的肥肉依然微微颤抖。 朱高煦紧皱眉头,半晌问道:“大哥,你对十二支人知道多少?” 朱高炽道:“十二支人直接听命于父王,我了解的亦不多。不过,我知道寅c午c未c酉c戌c亥六人一直在京师秘密执事,但是午人已死二弟,你的意思是魏国公府有支人?” 朱高煦道:“父王既然知道大舅唯皇上旨意是从,却仍然让我们住在魏国公府,想来应当是如此。不过,我亦不能肯定。” 朱高燧心中一黯,低声问道:“大哥c二哥,若是没有支人怎么办?若是支人不能救我们出去,又该怎么办?” 朱高煦看看朱高炽,侧首向朱高燧低声道:“先等等,父王让我保证你们的安危,我必然会让你们平安回去。”说罢坐在椅上,闭目不语。 朱高炽欲言又止,微叹一声,颤微微地坐下。 朱高燧左看右看,见两位兄长如此,亦只得坐下。心中却是越发紧张,又苦于别无他法,甚是煎熬难耐。 过得半个时辰,三人听得外面隐有声响,见门缝处人身影晃动,便同时霍地站起身来,紧紧盯着房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从门口闪身进来一个斜眉男人。朱高煦三人均不识得此人,不禁微微一怔。 朱高煦三人虽不识此人,但第五安倘或在此,则一定识得。为此人便是当初狠宰第五安一刀c用十三两七钱的价银便买去黑马,并且用宝钞诓他的魏国公府下人黄安。 黄安上前行礼,低声道:“世子殿下c两位郡王殿下,我乃燕王府黄安,请随我来。” 朱高燧喜道:“你到底来了!快快领我们出去。” 朱高煦拉住朱高燧,看着黄安问道:“燕王府十大干人,你排行第几?” 黄安道:“燕王府并无干人!黄安亥人,居十二支人末位。” 朱高煦再道:“何时入得京师?何时进得国公府?” 黄安道:“洪武二十二年至京师,二十五年进国公府。” 朱高煦与朱高炽互视一眼,道:“有劳亥人!”说罢随黄安出门,见门外护卫甲士已然倒地,像是中了迷药一般。 黄安显然已作了安排,并未走向别院大门,而是领着朱高煦三人蹑手蹑脚走进院后的茅厕。里面的木板已拆下两块,露出一人多宽的洞来。 朱高煦三人一窜而过,朱高炽在最后却卡住不能动弹。黄安只得小心翼翼再将一块木板拆开,将朱高炽使劲拽了出去。 钻出去再走过二十来步远的青石小巷,朱高煦发现竟是直接到了魏国公府的马厩。 黄安低声道:“三位殿下各自牵马,我且去开门。万万抓紧时间,说不得便会有护卫甲士发现异常。” 朱高煦c朱高燧点头应下,朱高炽却有些为难。 在朱高炽的记忆中,骑马还是十三岁以前的事。自那以后,随着自己越长越胖,竟是再也没有骑过马。 朱高煦一眼便相中马厩中的一匹神俊黑马,牵出来却发现朱高炽的异状。当即四下打量,见着马厩里有辆马车,便将黑马套上马车,准备让朱高炽乘车,自己再去牵匹马来。 正在此时,别院方向传来惊呼,瞬时人声叠起。 朱高煦知道行踪被发现,便也顾不上再去牵马,令炽c燧二人速速上车,自己牵马快步而出。 值黄安复返,见朱高煦套着马车,不由得一怔,却又顾不得多说,急道:“郡王,我来驾车罢” 话未说完,数百步外的空中竟炸开一朵烟花,黄安惊道:“不好!想不到魏国公竟然让锦衣卫来追踪。” 朱高煦听到茅厕小巷脚步声起,赶紧跃入车内,喝道:“莫慌,你且驾车直奔城门。” 徐辉祖被徐妙锦问得紧,只好道出实情。 徐妙锦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这样的情形,半晌说道:“燕王会反?会不会弄错?” 徐辉祖道:“皇上都下了定论,哪里会错?” 徐妙锦仍然不甘,道:“如果燕王真要反,为何要将三个孩儿送进京师?这三个孩儿若是要反,又为何不出逃,却等着锦衣卫来拿人?” 值此,一名甲士匆忙来报:“世子殿下三人从马厩出逃。” 徐辉祖霍地起身,厉声道:“令在府甲士全力追回!”说罢大步出门。 徐妙锦怔了怔,亦快步跟了出去。 黄安刚把马车驾至马厩后面那道幽暗的小巷,便听到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赶紧探身在黑马臀上猛拍一掌,疾驰而出。 先时黄安惊诧朱高煦拉出马车,倒不是因为马车不如骑马灵活快捷,而是他知道这马车多年未用,极难行远。但其时匆忙,却也顾不得多想,心中唯愿不要出现状况。 正是天不遂人愿,马车虽然疾驰而去,但驰得不到百步便垮掉一侧车轮,马车瞬间侧翻在地。 黑马正是朱柏当年送与第五安的那匹宝马,虽不致被马车绊住伤着,却也只得嘶嘶长鸣c扬蹄立身。 黄安蹲于车首,借势掠落下地;朱高照身手不凡,亦从车内跃然而出。却是苦了朱高炽c朱高燧二人,遇此般变故,只能硬生生被摔出车外,疼得呲牙咧嘴。 如此一滞,后面数十护卫甲士已然追近。 朱高煦叫道:“黄安卸马,护世子先走。”说着双臂一展,向护卫甲士迎去。口中大喝一声,如虎生威。 巷道本就狭窄,朱高煦双臂展开便挡住大半。护卫甲士均认得此人乃是在府中住了一个多月的高阳郡王,自己虽有辑拿之命,但没有格杀之令,眼见朱高煦如此勇猛,稍有犹豫便缓下身来。 黄安应声将黑马从车套中牵出,与朱高燧合力把朱高炽推上马背。 朱高炽气喘吁吁地回头,叫道:“二弟小心。”然后欲拍马先行,岂想抬头一看,见巷道另一头亦是出现若干火把c人影绰绰,已然将去路堵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插翅亦难飞 朱高炽的声音和他身上的肥肉一同发颤,再叫道:“二弟,前方有截兵,这却如何是好?” 朱高煦闻得朱高炽让其小心,只道他已上马,正忖自己应当多拖延些时间让他三人先行,紧接着却又听得如此一句,且身后远远传来马蹄声,便忍不住回头一瞧。 他身前数十名护卫甲士得到的命令是将世子三人追回,并不知道国公仅欲留下安阳郡王。见世子骑马欲走,均有些发急,再度冲上前来。 虽不敢要了朱高煦的性命,但众甲士出于常情而有一个认识,便是与其让世子逃去,还不如冒些风险伤了高阳郡王而将世子截住。是以,最前方数名护卫挥刀劈向朱高煦手脚,力道丝毫不轻。 朱高煦回头瞟着巷道远端人影逼近甚速,竟像是骑兵,心中亦有些吃惊。耳中听得身前刀风紧密,只得后掠数步避开。护卫趁机向前逼近,贴着巷壁的数人更是越过朱高煦冲向朱高炽三人。 朱高煦见状生狠,侧身避开一刀,顺势抓住对方手腕一拧便将刀夺了过来。抡刀斜劈开去,将身侧三名护卫连刀带臂砍飞,顿时血喷如雨。 徐辉祖府中护卫甲士均随着他征战平蛮,多次经历战争的锤炼,自有着一股不生即死的兵匪狠劲。 先前碍于朱高煦的身份而不敢生死相搏,此时一见着同伴鲜血,众甲士立即激起心中的战意,更不愿自己死于朱高煦刀下,于是不再像先前那般畏手畏脚,个个刀尖见狠,尽照着朱高煦要害处砍刺。 朱高煦不退反进,同时手中长刀横切开合,瞬时再砍翻四名甲士。只是如此一来,却有更多甲士从他身侧越过,直冲朱高炽三人而去。 朱高燧与黄安本欲陪世子先行,见着前方巷端涌入无数火把,心中亦是惊而无策。又听着后背风声呼呼,见是数名甲士挥刀而至,便赶紧展拳伸脚拦下。 二人竭力而为,但同时被数名甲士缠住便只有自保的份,顾不上其余甲士冲向背后的朱高炽。 朱高炽瞪眼瞧着巷端涌入的火把,口中不由自主地向二弟求助,片刻才反应过来二弟竟没有回答自己。回头一看,见二弟已然陷于甲士围夹之中,更有五c六名甲士越过二弟向自己冲来。 朱高炽心头一惊,见黄安与朱高燧挺身上前,赶紧双腿一夹,催马前行。刚跑得十数步,又猛然发现对面火把逼近神速,此时已能看清来的是一队骑兵,为首那人隐隐正是大舅徐辉祖。 不及细想,朱高炽又勒马回头,却见数名甲士越过朱高燧与黄安,已冲至马前,不禁大惊:“救我” 话音未落,一名甲士率先冲至,举刀便向朱高炽大腿砍来。朱高炽哪里能避得开?心中不由得一声哀叹。 此甲士亦是被朱高煦杀红了眼,心下犹有一丝念头:只要不伤及世子性命便好!至于胳膊大腿甚的,砍便砍了!是以这一刀真是又准又狠。 忽觉手中一轻,甲士瞪目发现自己手中长刀已落,却是砍了个空。眼睛瞟去,见长刀竟自断了,手中握着部分不过尺许,不禁一怔。 就此眨眼之隙,甲士眼前一花,见世子像是凭空出现,竟已不在马上,而是横摔在自己脚下。咬牙一念,断刀也是刀,便朝着世子狠狠砍下。 朱高煦! 第五安瞧得分明,从马车内跃出那男子正是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燕王次子朱高煦。 换作他时,第五安只会因为不平以强凌弱或者以多欺少而出手相助,但此时却是另外一番心思。 朱高煦是朱棣三个儿子当中最会打仗的一个,万万不能被擒,更不能被杀。 李景隆已然占尽先机,倘或朱棣再失去朱高煦这个屡次救他的儿子,靖难之役的胜利多半会被李景隆收入囊中。 一念至此,第五安便欲掠身下去,忽又听得朱高煦叫黄安卸马c护世子先走,心中不禁纳闷:“世子?燕王世子?”见下方二人将一个胖子托上马背,脑中隐隐涌起些记忆,迟疑道:“原来下面几人便是朱棣的三个儿子!那个人却叫黄安竟是那个骗子?” 一怔之间,朱高煦已然与护卫厮杀起来,第五安再度准备掠身下去,又瞟着巷子远端火光亮起,不由得心下一紧,暗道:“下面巷道狭长,如此两端一堵,朱高煦等人当真是插翅难飞” 只能插翅而飞! 第五安的眼神忽然平静如湖,回首瞧去,见夜色下十数道身影仍在房檐上腾掠往回,其中有两道似是正向这自己边而来。 事不宜迟! 第五安回过头正想呼唤朱高煦越上房来,却看见一名甲士挥刀砍向那个胖子,心中知道朱高煦将胖子看得甚是重要,想也未想便弹出乾象指,内气闪电般划去,将长刀劈为两截。 与此同时,他飞身闪至马臀,拎着胖子衣领纵身而落。 朱高炽竟然落于马下! 先时被易十三所伤,第五安胸中翻腾的内气尚未完全平复下来,但此亦不至于失手让朱高炽落于马下。造成此番状况的原因却是他错误估计了胖子的份量,以及胖子不要命地往下坠。 正如常人端酒杯只需三指轻握,而抡铁锤却须事先憋口气一般,武林中人使出内气的多少亦是随着心念预判的不同而变化。 第五安此时来得甚匆忙,未看准胖子宽袍大袖里到底有多少膘肉,但觉手中一沉后方才续加内力,不想胖子竟是借此一瞬反手乱抓c双腿乱弹,一个劲儿地拼命往下坠,结果生生将衣领挣破,滚落下去。 第五安本已腾身而起,见状只得吐气下沉。眼看胖子将被甲士手中断刀砍中,手中捏诀弹出将甲士射杀,心中却是一悔。 同袍到底不是倭贼! 虽然知道甲士与朱高煦等人已然成两相厮杀之势,但第五安心中仍然有着这般念头。是以刚才一指弹出仅是断了甲士手中长刀,并未伤及甲士。 此时险些让胖子丢了性命,更不得已而将甲士射杀,却让第五安心中复杂不堪。 此皆心念,仅是一闪而过。待足下着地,第五安冲着朱高煦大叫一声:“朱兄,随我来。”抓住惊魂未定的胖子反手丢在背上,再度纵身而起,伸脚在巷墙上借力,折转上了房顶。 朱高煦瞟着甲士越至身后,心中亦是发急。手中长刀陡然生风,呼啸如龙,一刀将身前五名甲士砍飞。 回头看到黄安和朱高燧与数名甲士相斗正是险象环生,朱高煦纵身而去,手起刀落,立劈四人。 不及喘气,身后刀声又至,朱高煦只得转身再战。刀劈脚踹,将甲士逼得步步后退。正值此时,听得第五安呼声,回头见朱高炽那肥大的身影已在房檐,不禁大喜,叫道:“三弟c黄安,走罢!”脚下用力,亦自掠上房去。 黄c燧二人被朱高煦解围,松下口气,听得第五安呼声亦是精神一振,学着朱高煦的模样堪堪上了房。 待脚下站定,三人瞧着朱高炽肥胖的身影在房顶灵活腾闪,很快便已远去,于是赶紧纵身发力,紧随而上。 朱高炽耳边风声呼啸,双手紧紧搂着下方那人的肩头,感觉魂魄出了窍一般,一颗心生生顶在了嗓子眼上。眼睛却是瞪得溜圆,半晌回忆起身前男人的呼声,终于知道其人是友非敌。 如此一想,朱高炽放下心来,忽又惊道:“义士,左侧有人!” 第五安知道那十数道身影已然瞧着自己,但现在却是甚都顾不得。一面留意下方火光亮起的方位和十数道身影行动的迹象,一面向着城门方向迂回疾掠。 过得半柱香时间,第五安感觉到那十数道身影渐渐逼近,但心中却大定。前方唯一有火光的地方便是城门,越过下方这条街,再越过对面那道房脊,便可直抵。 正在此时,对面房脊上出现一道身影。只是一道身影,在此夜色里却形同一堵黑色的墙,挡住了所有去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身死人无名 第五安在房檐上停下脚步,看着对面房脊上那道身影,那道曾在长街上看到的身影,那道曾在黄宅火把光影中看到的身影。 稍倾,背后风声响起,朱高煦三人先后赶至。再迟,十数道身影在第五安等人身周的房顶上站定,形成合围之势。 朱高煦虚眼瞧去,说道:“宋忠,你竟敢带人追杀燕王世子?” 那道身影正是宋忠。 从黄子澄宅出来,他连续收到手下传来的讯息。略作思考,他遣人继续搜捕,自己却早早在此等候。 此则是宋忠能够成为锦衣卫指挥使的过人之处,通过精准的分析预判,让自己在正确的时候出现在正确的地方。 然则,宋忠能够预判刺客的去向,但在如此短时间内,却是无法弄明白黄宅刺客和燕王世子以及高阳郡王等人有何牵涉。 此时看清第五安背后乃是燕王世子,他先是暗自吃惊,但随即想起魏国公徐辉祖遣自己到怀柔的目的,心中便笃定起来,却是暗下决心不能放世子等人就此离开京师。 至少,得容自己将这般情形报与魏国公知晓,再由魏国公来决定应该如何处置三位殿下。 闻得朱高煦质问,宋忠笑道:“高阳郡王说笑,辑拿嫌疑人犯乃是锦衣卫职责所在,并非是刻意针对世子殿下。” 朱高燧气喘吁吁,心中明白眼前一切均系由自己引起,更明白在此危险时刻,二哥朱高煦远比大哥靠得住,须得与他紧紧抱在一处才是,于是冷笑道:“宋忠,你不针对世子,却是针对我和高阳郡王?我们竟成了你的嫌疑人犯?” 宋忠自然清楚如何与这些郡王打交道,是以不再与朱高燧纠缠这个问题,说道:“先前黄学士宅邸闹刺客,我虽没瞧得仔细,但能肯定与三位殿下无关。不过,背负世子殿下这人却是可疑,还得请世子殿下将他交出。” 朱高炽正对第五安心生感激,更期望他能助自己离开京师,岂能轻易交出?何况交不交得出也不是自己说了能作得数的,于是探出脖子说道:“宋指挥使,这位乃是我好友,今夜一直与我在一处,岂能分身至黄学士宅邸?你定是看错了人。” 第五安在朱高炽肥胖的身形相映下显得较为瘦小,从宋忠的角度看去甚至有些滑稽,像是一个孩子背着一个壮汉。 宋忠本拿不准第五安到底是不是先前在长街上看着的那道身影,听得朱高炽如此说后,干脆放弃此事,转而思道:“此番情形甚是蹊跷,世子等人莫非是想出逃?须得将其拦下交由魏国公处置,也对得起国公的提携之恩。” 朱高煦见宋忠不语,低声向第五安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且直接冲过去罢。” 第五安此时一直未语却是正在思量一些问题。 先时想着从城门出去,是因为城门戊兵不多,虽然城门天黑便关闭,但两侧有甬梯可攀,若是出其不意,速速越过则极有可能。 此时既然有人在此阻止,必然表明城门已经有了防范,却又该从哪里出城? 若只有自己便罢,纵然背着这胖得有些过分的世子,越过城墙亦是不难,但朱高煦三人又当如何? 那次在城门外遇着徐景昌和朱高煦时,朱高煦曾主动与第五安交过一次手。第五安记得自己只是一脚便将其踹飞,说明他的身手实在一般。更有另外两人,仅听其气息便几乎可以肯定都是越不过城墙的 然则,滞留此地更为不妥! 此处毕竟是京师重地,今夜这般声势必然已经惊触城戊,说不得何时便会重兵围来,届时出城便更为困难。 闻得朱高煦此言,第五安心中有了决策,轻声回道:“此人身手不弱,你们跟紧我”话未说完,却听得朱高煦大喝一声,已然纵身而起。 宋忠兀自在思量,想着就算自己猜测有误而得罪世子等人,亦总好过落下辑捕不力的罪过。心念至此,便内气暗涌,准备先发制人。 忽听前方一声厉喝,见高阳郡王已然跃身前来,宋忠不及细想,亦是大喝一声,双掌齐齐推出。 第五安不想朱高煦如此便去,但见对方掌风凌厉,心中不由得替朱高煦担心。正欲掠上前去相助,却又看见一道刀光。 朱高煦手中闪出一道刀光! 宋忠双掌既出,像是夜色中突然刮出一阵狂风,甚至带起数片房瓦。而这道刀光则像一道闪电,划进那片夜色,划进那片狂风。 听得砰然一声闷响,朱高煦与宋忠之间的房顶像是被巨石砸中,瞬时出现一个八仙桌大小的窟窿,伴随着无数破碎飞溅的瓦砾,以及房内传出的惊惶尖叫。 宋忠身形疾速倒后,眨眼消失于房脊之下;朱高煦亦是微微一滞,却落于对面房檐之上。 第五安颇感意外,暗道朱高煦身手怎地进步如此之大。身形却不迟缓,飘然向对面房檐掠去。 人在空中便听得身侧两道身影扑来,第五安凝神细视,伸脚将一块破空而来的瓦砾踢碎成数块,分别向两道身影嗖嗖射去。 那两道身影闷吭一声,齐齐坠落街道。 朱高遂c黄安先后跟上第五安,向对面房檐掠去。听得身侧c身后风声疾来,但身在空中却又避无可避,双双发出惊呼。 眼中却见第五安刚落于房檐之上便身体前倾,同时左手从朱高炽腿下闪出。其腕指之间似是有些变幻,然后便听得身后距离自己最近的两道风声戛然而止。 二人惊魂未定地落于房檐,又听得朱高煦喝一声:“走!”赶紧又随其掠出房脊,眼前顿时一亮,却已至城门前的空旷地带。 宋忠站在地上,咬牙平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暗惊高阳郡王如此霸道,忽见数道身影从房上掠下,正是高阳郡王五人。 呼出一口浊气,宋忠道:“三位殿下,你们到底出不了城。” 第五安闻言看去,见城门下刀枪森然,百余军卒已然成阵而待,当即低声说道:“朱兄,此时万不可迟疑,须得直接冲上前去。我且从甬梯强登,你侍机打开城门带这两人出城。” 朱高煦摇头道:“我与三弟c黄安分从两侧甬梯而上,将军卒引开,你带世子夺城门,能出城最好,且勿须顾及我等。”说完便侧头对燧c安二人交待,当如此如此。 值此,风声再起,先前房顶上尚余下的十余道身影紧随而至,再度将第五安等人合围。 第五安与朱高煦相视一笑,身形遽然而动。 朱高煦直向宋忠扑去,长刀如龙吟,卷起地上一片尘屑。宋忠犹惧其霸道,后掠而避,不再与其硬接。 与此同时,第五安却脚踏洛书九宫步,飘忽闪烁,瞬时从围逼而来的数道身影之间闪至其身后。 正欲向城门驰去,猛听得身后朱高炽的惊呼,第五安侧身回首,见两身影飞身而至,手中绣春刀直刺朱高炽后背,当即右脚斜踏一步入坤宫,同时左手腾出捏诀弹射。 朱高炽闻得两声脆响,扭头看见那两道身影手中绣春刀断裂而飞,那两人亦自扑腾落地,顿时又惊又喜。 尚未来得及夸一夸第五安,朱高炽又被迫发出一声惊呼,却是宋忠避开朱高煦长刀后,正巧落于第五安近处,见其行踪诡异不俗,顿起灭杀之意。 只是朱高炽身形过于宽大,将第五安遮了个严实。是以宋忠左掌拍出,动静极大却是虚招,只待第五安侧身c转身,右掌再向其全力一击。 黄安瞟着两道身影飞刺世子后背,不由得大惊,但苦于正与人纠缠而不能前救。好不容易逼退身前之人奔得数步,见第五安已将两人击倒,心中复又放下。 忽见宋忠抡掌向世子后背拍去,黄安唬得魂飞身外,他先前可是见识了宋忠掌风的厉害,只道这一掌下去世子必遭不测,当下倾尽全力纵身扑上前去。 第五安自然察觉身后情形,是以在朱高炽惊呼的同时便跨步转身,见宋忠一掌拍来,便再度腾出左手。不想尚未捏诀弹出,又听得身侧刀声霍然而至,却是混乱之中一名身影欺上前来。 此时第五安脚下跨步尚未落实,再发力避开去是不及。又是两处危机,却只有一只手可用。 两害相权取其轻,第五安急念之下捏诀弹出,将那几近肩头的绣春刀弹飞,同时内气强运胸腹之间,欲强行接下宋忠这一掌。 忽感眼前一花,第五安瞟着一道身影如离弦之箭射来横在身前,将宋忠掌力尽数挡住。 宋忠不想如此变故,微微一怔,又见朱高煦快刀劈来,只得后掠再避。 第五安左手接住那道身影,顺着其势头后掠数步方稳住身形。低头见是黄安,不由得心中愧然。正欲询问其伤势如何,却觉腰间湿热不堪。定睛瞧着却是黄安嘴鼻血如泉喷,已然瞬时打湿了自己衣衫。 黄安双目无神,直直瞪着第五安肩头的朱高炽,口中一语随着鲜血冒出:“亥人誓忠燕王”两眼一闭,再无生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国公对国公 『书云阁www.92215.net 】 正欲喝兵上前,陈松却猛然发现刺客不是四名,而是五名,那道胖胖的身影却是两个人。再定睛看去,便一脸复杂地住了口。 百户之下乃总旗c小旗,旗下军卒均长期生活在军中底层,素来过着军晌不丰c升官无望的日子,只盼每日有得吃c不生事便好,至于自己做些什么,那自然是听百户命令。 军卒迟迟听不到陈松的命令,便观戏一般看着前方之人厮杀。有些人紧张,有些人兴奋,更多的则是无所谓。 此时听得宋忠一声怒喝,众军卒齐齐看向陈松,见其沉脸不语,似是对那甚锦衣卫当官的不感兴趣,心中莫名觉得颇为解气,便又侧回头来继续观看这场缉捕刺客的好戏。 不过仅此眨眼的功夫,戏文却是发生了变化。 缉捕一方像倒苗一样纷纷扑地,刺客却风驰电挚般向城门冲来。眼瞧着对方越来越近,一众军卒握刀枪的手不由自主地渐渐用上了力。 第五安左手乾象指弹出如箭,射中朱高燧身前两名身影的腿部,将其解救出来,大喝一声:“朱兄,冲城!” 朱高煦再度将宋忠逼退,亦大喝一声:“三弟,冲城!” 三人掠身而起,向城门疾驰。奔得数十步,煦c燧二人正欲分向两侧甬梯驰去,却见前方第五安猛然停住。与此同时,二人感觉马蹄骤然c火把赫赫,却是同时从两侧涌出黑压压的骑兵来。 二人心下均是一凛,赶紧贴着第五安站定,警惕地四下环顾。 第五安微微皱眉,听着两侧骑兵喝马纵驰,已然从左c右c后三方围逼而来,于是看向前方。 此时,前方十数步外百余军卒中冒出一名年约四十的黑壮汉子,缓缓上前。 徐辉祖暗松口气,示意骑兵甲士在第五安四人二十余步处停下,自己夹马上前,说道:“世子殿下,都随我回府罢。”瞟着侧方黑壮汉子前来,点头道:“你可是百户陈松?今夜拦截有功,我自会论功行赏。” 黑壮汉子正是陈松,闻言行礼道:“禀都督,此乃我职责所在,万不敢邀功。” 徐辉祖面露嘉许之色,道:“京营将士若皆如你一般,京师自然安而无虞。陈松,我素闻你忠勇,做个百户却是委屈了你” 陈松面现感激,口中嗫嚅无语,却忽地转身跑回。 众军卒见百户来势甚急,纷纷让道,见其奔于城门之下,转身拔出刀来,大声说道:“谢都督赏识!有我陈松在,莫想一人出得了城门!” 这一声嘹亮异常,竟让场间猛地一静。 众军卒面面相觑,有的暗道陈百户这戏演得太过了,表忠心亦不用如此矫情啊,恁地让自己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有的暗道狗曰的陈松真是好命,屁事未做便要升官,老天不公啊。 徐辉祖暗觉好笑,口中却是大为赞赏。又见宋忠前来禀告,少不得敷衍几句,轻言以谢。 正值此时,徐辉祖忽觉人影闪过,见徐妙锦竟窜至朱高煦身边,皱眉道:“妹妹休得胡闹!” 徐妙锦随徐辉祖出府,见其喝令护卫甲士骑马而去,心中愈发不安,亦是紧紧尾随。 瞧见十数名或死或伤的锦衣卫校尉被抬离,徐妙锦大急,赶紧从甲士中穿行进来。见朱高煦等人尚完好无损,方觉心下稍安,赶紧跨过去将其护在身后。 闻得徐辉祖语气冷漠,全然不顾舅甥情谊,徐妙锦亦是冷言道:“大哥,都是一家人,何苦至此?偌若父亲尚在,定不会许你如此对待大姐的孩儿。” 徐辉祖道:“此言谬矣。父亲一世英名c忠字当头,若是遇着此事,早已将他们擒下”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喝彩,紧接着马蹄声缓缓传来,回头一瞧,不禁微微皱眉。 第五安循声看去,心下亦是一黯。 徐辉祖身后的骑兵甲士如流水遇石般向两侧分开,中间缓缓出来两骑,却是李景隆和易十三。 徐辉祖自始认为朱高煦最是隐患,无奈皇上只命质留朱高燧,自己只好领旨行事。但今夜之事却给自己足够的理由,正好将朱高煦一并擒下。 而李景隆正是提出只留质朱高燧的人,此番前来说不得便会坏了自己打算。念头至此,徐辉祖沉脸不语。 第五安正自盘算目前的处境,见前方军卒似乎无甚战意,便想着如何强行冲出城去。见易十三前来,则觉强冲出城已是不能,故亦不言语。 李景隆勒马于徐辉祖身侧,笑道:“魏国公忠心,日月可鉴,想必定然会不折不扣地执行放世子与高阳郡王回北平的圣意!” 徐辉祖听闻李景隆果然阻事,心中暗恼,说道:“惊扰京师防务可是重罪,没有皇上旨意,我岂能轻易放世子出城?” 第五安闻得李c徐二人说话立时纳闷不已,猜不到李景隆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朱高炽等人则心思不一,各自努力回忆自己与曹国公是否有着甚感人至深的交情。 众人均是不知,易十三自离开黄宅后,便在曹国公府门前遇着李景隆,当下将其与第五安厮杀之事说出。 易十三无非是想表明自己对李景隆事无保留,值得他信赖。李景隆则从易十三描述中得知那个宅院正是黄子澄宅,于是赶紧过去相慰。 得知黄宅内一切安好,李景隆与易十三准备回府,却又见着数百步外骑兵疾驰,似是追杀甚人。 既有易十三相随,李景隆自不担心安危,于是尾随而来。 见着被围者正是朱高煦等人,李景隆暗暗叫苦,因为煦c炽二人在他的计划中都是必须要回北平的,否则靖难之役便有变数。 是以见着徐辉祖后,李景隆甚至没有客气几句就直接将意思道出,并以皇上旨意为胁,堵住徐辉祖不听自己劝说的可能。 见徐辉祖仍然如此执拗,李景隆暗道:“此人虽然值得笼络,但比起靖难之役能否如期打起来,到底还是轻了些。”口中说道:“我会将世子惊扰京师防务之事向皇上禀明,但此时却须先执行皇上旨意,将世子与高阳郡王放出城去,一切后果,均由我来承担。” 徐辉祖见李景隆如此强硬,心中不禁犹豫起来。 按爵位论,二人均是国公,且徐辉祖时任中军都督府都督,当是不怯李景隆。然则,徐辉祖顾忌的却是李景隆能够频入皇上寝殿的特殊身份,自己再如何闪亮发红的忠心,怕也是经不住他在皇上面前有意无意地替自己改变了颜色。 二人各怀心思,默不作声,场间便有些僵持。 正值此时,忽地传来一声大喝:“世子殿下,快快出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擒贼先擒王 『书云阁www.92215.net 』,。 众人愕然望去,见城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露出一条两人宽的缝来。陈松一手把着门拴,一手持刀挥舞。 场间数百人,却是朱高燧反应最速,口中叫道“二哥走啊!”脚下已飞奔而去。 第五安与朱高煦互视一眼,亦是纵身疾掠。徐妙锦微微一怔,侧首看看徐辉祖,也便紧随二人飞掠起身。 徐辉祖见朱高煦等人瞬时从前方军卒中穿过,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不得让任何人出城放箭!” 百余守城军卒正自专心听着两位国公唱对台戏,不防身后城门悄然被打开。此时见着开门之人竟是听着便要升官的陈松c陈百户,一时均怔住,不知该如何自处。 又看见骑兵涌动,同时纷纷张弓搭箭,众军卒便轰然向两侧后退开去,唯恐箭矢误伤了自己,却是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去阻止出城之人。 朱高煦倚于城门,让第五安负着朱高炽闪出。瞟着徐妙锦跟来,不禁微微一怔,却也顾不得多问。 先时听得徐辉祖言语,朱高煦知道眼前这位黑壮汉子名叫陈松,便道:“陈兄大恩,请随我一道去北平罢!”不想陈松猛地将其推出,自己扑身将城门死死关上。 朱高煦不防陈松会如此,不禁一呆;又听得门内一阵箭矢嗖嗖射来,扑扑钉在城门之上,急道:“陈兄,快快出来” 此时城内已是乱声一片,但朱高煦真切听到门缝里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戌人陈松,誓忠燕” 朱高煦默然转身,稍稍停顿,便快步追上第五安等人,伸手帮着扶住朱高炽,一道向着北方疾掠狂奔。 堪堪奔得两百来步,五人便闻得身后响声大作,见是城门大开,一纵骑兵奔腾而出。 第五安忽地将朱高炽放下,说道:“朱兄,你们先走,我来挡住追兵。” 太平门乃内城城门,而内城前面还有外城。外城只是在各处关隘险地设卡,其余地带则是依托自然山势,但外城与内城之间相距却是甚远。 是以,在内c外城之间如此开阔地域,若是五人仍像先前那般一道,纵是倾尽全力疾驰,片刻后亦会被骑兵再度围住。 而那时,必然不会再出现一个叫陈松的人。 朱高煦自然明白第五安这番心思,却暗叹他这般想法太过简单。任是他第五安再如何神勇,亦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将数百骑兵挡下,于是笑道:“第五兄弟,能与你并肩一战,我心甚喜,岂能先走?”侧首说道:“三姨,你领大哥和三弟速速离开,我和第五兄弟尽量拖住大舅。” 朱高燧率先出城,心中早已涌起一片鸟出樊笼的喜悦;见追兵又至,复又担忧。不过经此一来,他心中到底生出些勇气,不愿自己作为罪魁祸首却要再三弃下二哥而自己逃命,亦是笑道:“二哥,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让三姨和大哥先走罢!” 朱高炽被第五安放下,腿肚直打哆嗦,口中更是大气频出,竟比第五安还累。打眼瞧着四周黑乎乎一片,城门处追兵却是越来越近,暗忖凭自己两条腿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于是说道:“父王时常说他为我们三兄弟感到骄傲,我们岂能让他失望?大丈夫生而何欢,死又何惧?纵是要死,我们三兄弟亦是死在一处。” 朱高煦微觉诧异,笑道:“大哥说得好!不过我们不是三兄弟,是四兄弟。” 朱高燧明白朱高煦所指,便看向第五安,点头道:“对,我们四兄弟死在一处。” 第五安倒没想过要死,更没想到炽c燧二人会冒出如此不必要的勇气,皱眉说道:“死不可惧,却也不能枉死。朱兄,你护住世子,我去夺马来能活着便要活着。” 徐妙锦轻叹一声,道:“你们都不用死,我去拦下大哥便是”话是如此说,心中却知道在这种事情上,一向疼爱自己的大哥未见得会听自己的,但着实不忍见三个孩儿被捕,自己只好尽量而为罢。 说话间,对面骑兵已驰至前方数十步外。 徐妙锦正欲上前,却感觉眼前一花,似是有道人影飘忽前去,身形之快竟连自己都没看清,不禁微微一怔。 却是第五安心意已决,未待徐妙锦说完便已脚踏洛书九宫步遽然而上。此时骑兵甚速,第五安迎面而上更是快如闪电,瞬息便至骑兵身前。 虽是一瞬之时,第五安却已瞧得极是分明,双手捏诀乾象指弹出,内气划出两片森然刀气,将身前数步外的六匹战马的马蹄齐齐斩断。 六匹战马正自疾驰,躯体仍然冲出,马蹄却抛落在后面,血洒如雨。眨眼又扑通倒地,将其背上甲士狠狠摔出。 后面骑兵甲士完全不料会有如此变故,身下战马却瞧得清楚,或纵身长跃,或侧身避让,一时间马嘶人翻,骑兵阵中混成一团。 然则此骑兵皆为魏国公府护卫,比第五安见过的任何倭贼都要训练有素。中间虽然被第五安突袭混乱,但听得魏国公一声令下,两侧骑兵呼啦散开,像是拉出两张翅膀,呈扇形向朱高煦等人驰去,其间竟没有任何停顿。 第五安两指弹出,身形亦是没有任何停顿,冲着两名骑兵甲士飞身而去。人在空中,双手再度捏指弹出。 十数日来,第五安一直有个心结,甚至谓之心魔,便是不忍战事。今日终悟得靖难之役必然要打,且必然会死人。但是,其心中想法虽是有所改变,却难免犹豫。 自今夜与易十三厮杀开始,无论是易十三,还是巷中甲士,又或锦衣卫校尉,最后到眼前追兵,无一不让第五安这种犹豫受到摧毁。 此时,第五安不知感受到了无法调和的险迫,还是突然有了不生即死的明悟,双指弹出后竟未刻意射向甲士的腿或手臂,指尖剑气却是直穿两名甲士的咽喉。 剑气堪堪穿透甲士,第五安已然跃至马上,抬腿将尚未倒下的甲士踹翻,顺势骑落马背。同时探出左手将另一侧马绳牵住,急喝而去。 眼中瞟到两侧骑兵已然与自己并肩,第五安右手便又毫不迟疑地向左右各弹出一指,将两侧最前方的甲士射落马下。 此不过一息之时,朱高炽尚未瞧清楚,便感觉追兵人仰马翻,心中不由得一喜。又见骑兵阵像是突然张开翅膀,从两侧延伸出来,赶紧说道:“二弟,我们先撤罢。”话未说完便看到正前方两马飞驰而来,以为是敌骑悍将,大惊之下转身便走。 朱高煦却瞧得分明,一边叫道:“三姨c大哥,你们先上马。”一边伸手紧紧抓住朱高炽手臂,将其扯回;待来马迫近,随着他厉喝展臂,朱高炽肥大的身形竟如树叶一般轻飘飘落于那匹空马背上。 第五安闻得朱高煦声音便翻身下马,一手抓住马鞍,一手探出欲助那不知名的女子,却见她纵身而起,轻易跨上马去,甚是轻捷,不由得暗赞一声。 朱高燧遇急生智,耳中听得朱高煦所言,眼中看清两马来势,待徐妙锦上马后立即掠身而起,与徐妙锦共乘一马疾驰而去。 至此,第五安c朱高煦二人身无负累,立即纵身疾掠,其速度甚至快过两马。只是见不时有追兵迫近,便又停下阻击厮杀。 徐辉祖气恼李景隆误事,但更有信心将朱高燧等人追回。出城之后,他清楚朱高煦勇猛,便注意防着朱高煦反击。却不想另有其人比朱高煦更甚,竟让自己吃了大亏,不由得怒气陡生。 见众人疾驰而去,则包夹之势显然不能形成,徐辉祖长喝一声让骑兵回队,自己一马当先紧追不舍。 如此一追数里。 然则,朱高炽过分肥胖,朱高燧与徐妙锦又是两人一马,众人速度不得已便渐渐慢了下来。 徐辉祖一路追来见不时有甲士落马,便反手取出弓箭。心道世子等人不便射杀,对那个可恶的小子却是绝不能手软。 但那小子身手实在不凡,一连十数箭都被避开,徐辉祖手持箭羽狠抽马臀,欲再拉近距离。又瞧着前方便是外城金川门,心中不由得大定。 第五安亦是注意到城门在前,叫道:“朱兄,上山!” 京师外城城门两侧本有山峦作为自然屏障,然而对进犯之敌是屏障,对于从城中出来之人,进入山峦则等于出了外城。 朱高煦自然明白此间道理,喝令朱高炽等人拨马向城门左侧山峦驰去。回首瞟着徐辉祖已追至二十步外,便欲回身阻挡。 正在此时,却见第五安忽地回身掠去,朱高煦一怔之下亦便停下身来。 朱高煦自然不知第五安先于他而想到回身阻挡徐辉祖,更不知道第五安简单的心思突然想着擒贼先擒王的简单办法。 第五安并未想着身后追兵为何只向自己射箭,却担心越来越近后,极有可能射着朱高炽等人。又见来人与后面的追兵拉开二十步的距离,便突然生出将其擒下之计。 此番念头升起突然,第五安回掠更是突然。徐辉祖本就仅与其相距二十余步,是以不过眨眼之隙第五安便已掠至马前。 徐辉祖座下战马正是早先被朱高煦相中的黑马,自黄安买回后便深受徐辉祖喜爱,成为其唯一座骑,先时巷中那般紧急,却也寻机换乘过来。 黑马不愧为蒙古宝马,正自疾驰中突见身前冒出一人,便似遇着挫马桩一般嘶声扬蹄c起身急停。 徐辉祖戎马一生,遇此突变惊而不慌,勒紧缰绳c蹬镫直身,数个动作一气呵成,堪堪稳住了身形。但遇此一变,到底惊出些冷汗。 待黑马四蹄落地,徐辉祖暗松下口气,却又觉得后背酸麻,然后衣领一紧,自已竟然飞了起来。 却是第五安已然趁黑马立身之际而跃至于马臀,右手伸出点中徐辉祖背部天宗c秉风左手揪住其衣领将其生生拎起,再换右手抓住其后背衣衫,霍地一声举过头顶c横托马上。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那一个地方 『书云阁www.92215.net 】” 朱高煦一怔,仰头说道:“你为何要拖住他们?”冲着上方努努嘴,道:“把他挟持便可,上了山再放他嘛。” 第五安想了想,道:“如此甚是有理。”手臂微垂,将徐辉祖横置于黑马背上,自己亦蹲身坐于鞍中。 朱高煦纵身上马,一手牵着另一匹空马,一手向众甲士指指点点,再道:“你们谁要再追,便是谁害死了魏国公,可曾听得明白?” 众甲士无语,待第五安c朱高煦两人驰出数十步后,到底还是喝马动身,慢慢坠在后面。 第五安二人听着甲士尾随亦不在意,待追上朱高炽三人后,各自乘马轻装前行,不多时便进入山林。 朱高煦心下轻松,将第五安c徐妙锦等相互介绍,又瞧着趴在黑马背上的徐辉祖,笑道:“大舅,你好人做到底,干脆把我们送到江边罢?” 徐辉祖此时穴道被封,自然说不出话来。耳中到是听得清楚,不免羞恼难当,心里早将朱高煦等人以及代祖宗骂了个遍。 徐妙锦心下不忍,说道:“第五公子,不如我们换马罢?”其意很明显,便是她坐过去则当将徐辉祖扶起来,虽然暂时不能放兄长,但让其坐着总归比趴着强。 第五安虽然经朱高煦介绍知道徐妙锦是三姨,却没反应过来这个三姨和自己面前这个趴着的大舅正是亲兄妹关系,只道徐妙锦顾及他两个大男人同乘一马太过拥挤,便客气道:“多谢徐三姨,此马乃蒙古宝马,身长力壮,托我们两人却是轻松,换马便不必了。” 朱高煦三兄弟倒是清楚徐妙锦的意思,听着第五安如此回答都暗自发笑。但念及这个大舅今夜的所作所为,个个都装聋作哑,顾左右而言他。 徐妙锦见状只得轻叹一声,也不再多说。 天亮,第五安等人已翻越山林到到江边,待寻得渡船方才将徐辉祖放还。 徐辉祖万万没想到一夜追杀会是如此结果,见着渡船远去,只得羞恼回京师。想着负了圣意,却是府也未回便直接去了皇宫面圣,自请降罪。 巧值李景隆亦在宫内,徐辉祖以为其定然要落井下石一番,不想李景隆坦然禀告皇上,放跑朱高燧皆因他误事,又将徐辉祖的忠勇c辛劳等等着着实实渲染一番。 徐辉祖自然意外,但更意外的是皇上对他与李景隆均不降罪,反道国有他二人这般重臣,自己心中甚慰甚喜之类。 经此一事,徐辉祖对李景隆印象颇有改观,更有李景隆频频示好拜访,二人关系便渐渐融洽。 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第五安五人五骑过江后再未遇着牵绊,于六月初十顺利抵至北平。 第五安在城门外勒马拱手,与朱高煦等人一一见礼,道:“三位兄弟c徐三姨,我们就此别过。” 此行二十多日,众人早已熟络。 朱高燧习惯跟着朱高煦行事,亦佩服第五安威勇,见二哥与其称兄道弟甚是亲密,自已也就跟着与第五安亲密起来。加之一路行来觉得第五安说话颇为有趣,此时竟有些不舍,道:“第五兄,干脆随我们回燕王府罢!你身手如此好,父王定会留你执事。” 第五安心中微动,想想又摇头道:“我还有要事未办,心中甚是挂牵。燧兄放心,改日我定会到府上拜访。” 朱高炽极是感激第五安在京师那夜背着他一路逃脱,但总觉得称兄道弟还是与身份不符。矜持了数日后,见煦c燧c安三人谈笑如手足,自己反倒显得像是外人,便也改了口,此时亦说道:“那便如此说定,待第五兄落得空闲,还请一定到府上相聚。” 徐妙锦初衷并没想过会到北平,但那夜形势所迫,又觉得愧见大哥徐辉祖,只得一路同行。她本不相信燕王会反,想着借此能确实一下,转念又想着能够见着大姐徐妙云,心中也便安定下来。 徐妙锦性情与湘王朱柏相似,亦是喜欢道仙种种,虽然对三个侄儿疼爱异常,但终不是适合说话的对象。却是与第五安偶尔谈及经道,便颇觉得投缘,闻言笑道:“第五公子,我们还未将《参同契》论完,你可得说话作数,尽快到燕王府来。” 第五安对这位年纪相仿但叫得莫名其妙的徐三姨颇为钦佩,虽然近日来越发觉得这个姨叫得有些别扭,但却甚是喜欢与她共论《参同契》,于是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定下来,五日内必然到府上拜访。” 朱高燧等人笑而欲辞。 朱高煦一直未语,此时忽然说道:“大哥,我暂时不打算回府,请代我向父王请安。” 众人闻言一怔。 朱高煦笑着解释道:“你们今日回去,父王便知道我们都安然无虞,是以不必担心我。再者,我却是去北方,亦是有要紧事。” 朱高燧恍然道:“你却是想着你那个十五神甲了罢?” 朱高煦哈哈一笑,道:“就你聪明!”口中并未明确是与不是,又向徐妙锦行礼告辞。 朱高炽见状不再多问,只以兄长身份叮嘱朱高煦小心等等,便与朱高燧c徐妙锦勒马进城。 待朱高炽等人远去,朱高煦笑吟吟地对第五安说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去草原看一看?那里可有世上最神俊的战马,和世上最彪悍的骑兵啊。” 第五安微微一怔,觉得脑子中似乎涌起些后世记忆,但这记忆十分模糊,却是想不起到底是什么。正自迟疑,另一个念头反倒突然冒出来,于是问道:“这些日子常听燧兄说十五神甲,令我十分神往,若是有机会,我倒想见识一番。“ 朱高煦笑道:“那你就随我前去罢,他们就是燕山脚下。不过,所谓神甲,那是我幼时狂妄瞎闹,随便取的名罢。其实与第五兄相比,他们当真不值一提你真不与我同去?” 第五安摇头道:“此次确然不能,我还要去个地方。” 朱高煦不再勉强,抱拳而辞,策马北上。 第五安勒马回首,看向西南方向,口中默念:“宝刹都城内,今朝旷野中。浮图瞻宝志,书记忆刘聪。画屋烟花绕,青松雨露浓。徘徊增感慨,历落问英雄。” 此是前朝留诗,指的便是那个地方。 第五安从未到过那个地方,但他却知道那个地方有两座八角形密檐式砖塔,一座九层,一座七层。 甚至,第五安亦知道九层塔额为特赠光天普照佛日圆明海云佑圣国师之塔,七层塔额为佛日圆照大禅师可庵之灵塔。 在那个地方,有他必须要见的人。 也有他想见的人。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什么也不想 『书云阁www.92215.net 』,。 斜阳西照,庆寿寺如披佛光。 寺庙周围松林翠聚c浓荫如夜,显得格外清幽古朴。寺前有一座桥,桥下清水横流,桥两端各有一石碑,分题“飞渡桥”c“飞虹桥”,字迹强健有力c王气十足,相传为金章宗完颜璟亲笔书题。 金色的夕阳余晖洒满飞虹桥,亦洒满桥上那道湖蓝身影,如同在那湖蓝身影上面再镀上一层金色,看着有些梦幻。 此值晚课时辰,寺内的袅袅梵音叠叠漫到桥上,那道梦幻般的c金色的湖蓝身影在诵经声中便显得愈发缥缈出尘,甚至显得有些虚无。 静女喜欢虚无。 心中的虚无,便是什么也不想。 要做到什么也不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静女能够做到,因为她本就是如此天性。 天性一旦得到释放,便与旧时的曾经割裂开去。甚至,亦割裂了世间一切的约束与沉重。 是以,自从作出离开山水荒这个她人生中最大的决定或选择以来,她似乎忘了过去,忘了人生的几多风雨。 像春天里一棵刚刚冒出地面的小草,带着对这世间的新奇与喜爱,向着阳光的方向欢愉地滋长。 整个庆寿寺仅她一名女子,她并不觉得有甚不妥。看着那些个被她多问几句话便会面红耳赤的小和尚,反而还会很开心。 寺内主持对她极好,只是不明白他那么大把年纪,为何却反过来对自己极为恭敬? 想不明白,便决定不再去想,而且亦能做到立即不去想。 这便是静女的什么也不想。 什么也不想,却充满着希望。 黄裳和想得美将其送至寺内便继续北上,经鲜朝回倭国。她则在此留驻,时已近两月。 这两月以来,静女每天都有希望。在小和尚们晚课时辰,她便来到飞虹桥上,静静地看着南方,释放出自己的希望。 她希望遥远的地平线上能够突然出现一道身影,一道蔚蓝色的身影。 每天如此,今日自然亦不例外。 夕阳越发金黄,像一枚圆圆的c熟透了的脐橙,马上要坠落枝头。 静女在这片金色中缓缓转身,准备如以往一样,将希望留待明日。此时则当围着寺庙散散步,然后便回房炼功。 转过身来,她无意看到东北方向远远出现一道身影。看不清是否是一道蔚蓝色的身影,但看得清那是一道纵马驰骋的身影。 静女怔怔地看着,片刻后,她突然听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里面像是藏着一面越来越欢快的乐鼓。 远远瞧着两座高塔,第五安心中突突直跳。 终于到了庆寿寺。 庆寿寺主持道衍,这是第五安必须要见到人。只有见着道衍,才能消除他心中的疑虑,或者证实某种猜测。 海门卫那夜,他记得将要发生靖难之役后,首先想到的便是道衍。后世记忆中那个近似妖僧的形象似乎与自己今世记忆中关于他的形象不太一样,实在有必要确认一下两者是否真的同是一人。 京师皇城中,他与李景隆长谈时再度想到道衍,却是怀疑后世那个明非或许穿越到了他身上。 如果真是如此,道衍再有如何妖孽的表现都不会让自己意外,因为明非本身就是一个妖孽。 同样,若真是明非穿越到道衍身上,那么帮助朱棣当上皇帝则更应当稳妥。如何阻止李景隆改变历史的难题,将会便得简单。 但是,现在有些不同,有些变数。 如果道衍是明非,他知道自己和李九江介入历史,还会不会还像历史记载的那样,尽心尽力辅佐朱棣? 第五安策马疾驰,想要马上见着道衍,确认他是否真是明非。如果他是明非,且有改变历史的可能,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其变成不可能。 哪怕他是道衍,或者明非! 念头及此,第五安有些后悔,想着先时应当去燕王府瞧瞧再说。毕竟,后世记忆中这一点很清楚,道衍总在朱棣身边。 抬起头来,第五安看到一座桥,看到桥上有一个人。 只是一眼的时间,第五安不再感觉后悔,而是感觉庆幸,庆幸自己先到了这里。 因为,那是他想见的人。 自离开湘王府,直至那夜逃离京师,第五安一直想的都是李景隆和靖难之役的事情,对那个人倒还没有特别的感觉。 出得京师后,特别是与徐妙锦谈经论道时,第五安总会不由自主地想着那个人,想着那一脸扭捏,和那一句话。 我不是他女人。 记不得是哪一日,或许是和徐妙锦讨论日月悬象那日,第五安忽地有所明悟一般,懂得了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那一刻,他明白当日听到那句话后,自己觉得应该说话但却不知道说什么时,其实心中已经有一句话。 翻身下马c纵上桥头。 第五安缓缓上前,在那道隐闪金光的湖蓝身影前面站定,直直地看着那双瞪得圆圆的眼睛,看着它变得朦胧起来或许是自己眼睛有些朦胧。 然后,他把那句话轻轻说了出来:“做我的女人罢!”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静女的心跳越来越快。 终于看得清楚那道蔚蓝身影和那张熟悉的脸,静女忽然感觉不到心跳,却感觉很想哭。 原来,希望被实现的感觉却是这样? 看着第五安走近,静女感觉到自己眼中越来越模糊,便努力睁大了眼睛。心中忽然觉得这样被他看着到底让人窘迫,须得说说话才是。 只是,又不知说些什么。 那便不说! 其实,只要看着他便好,说不说话都不要紧。 却在此时,她听到了一句话。 一听到这句话,她再也忍不住低下头去,泪珠儿到底还是流了下来,心里很委屈。 曾经的一切c世间的约束,岂是真正能够割裂忘却的? 什么也不想,其实只是不去想自己不愿意想的事情。从这个角度说来,什么也不想便是逃避。 静女是在逃避。 逃避自己对上官虩的担忧害怕,逃避自己应当对山水荒九十七名弟子的责任,逃避盘旋在自己心中的c无家可归的孤单和惶恐。 静女哭出了声,心里很甜蜜。 当初悄然离开山水荒,这和寻常人家的孩儿离家出走并无不同。离开的原因,却是十九年来第一次忤逆师父的意愿。 难免担忧害怕,难免孤单惶恐。而这一切,都在一句话里烟消云散。 做我的女人罢。 这不是一句话,是一种依靠,是一种归宿。有了依靠,便真的可以什么也不想;有了归宿,从此便不需要再逃避。 第五安的心被揪了起来,揪得差点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心中迟疑:“这番梨花带雨的好哭,难不成是不愿意做我” 这个念头很快被压下去,第五安怜惜而自信地伸出双臂,将静女轻轻搂进怀里。见其并未表示拒绝,于是手臂渐渐用力,将自己的心意传递过去 日坠,月起。 静女在夜色里似乎流尽了最后一滴眼泪,显突出来满满的羞涩,挣脱开去,微微恼道:“你怎地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什么都敢说。那种话你以前绝对说不出口的。” 第五安轻声道:“正所谓言发乎心。以前没说,或是心中未想;此时说了,自然是心中想说。再者,又不是见不得人的话,为什么说不出口?” 静女瞪上一眼,心下极是喜悦,将头轻轻倚于第五安肩头,道:“反正不许说!以后若是再说,我可是真要杀你。” 第五安嘴角扬起,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须得一直杀下去,与我相杀一生一世。” 静女脸上发烫,暗暗想着如此便是私订终身?忽又想到上官虩,心中忍不住一寒,暗道:“师父终是不会同意的,她若知道此事,将会怎样的震怒?”随即又轻轻摇头,心道:“算了,什么也不想便好。”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王府来能人 『书云阁www.92215.net 』,。 半晌不见第五安说话,静女扬起头来,问道:“你在想什么?” 第五安道:“我在想蜀川,想米仓山。以后我们便在那里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你耕田来你织布,你挑水来你浇园。” 静女道:“那你呢?” 第五安道:“我看着你。” 静女忍俊不禁,又忽地想起了在米仓山松林里第一次见着第五安时场景,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感觉你这人怪怪的。此时见你还是怪怪的,却又不一样。” 第五安没有回应这个问题,笑了笑,道:“不过在此之前,我须得做些事情。” 静女揶揄道:“我替你做罢,你看着我便是。” 第五安微微皱眉,道:“这些事情不好做。” 静女道:“到底是何事?” 第五安叹道:“有这么一个人,他会让老百姓吃苦,他会让很多人死去,甚至会让天下大乱。我不想这样,但不知道如何去做。” 静女道:“好办,杀了他便是。” 第五安怔住。 静女说得很简单,但第五安听着却觉得心中很复杂。 杀了他便是!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而且是一个简单的办法,但自己之前却从未想过用这个简单的办法来对付李景隆。 此时想着这个问题,第五安发现自己竟有些抵触这个办法,却是不清楚为什么。转念又想着李景隆应该不会再给自己杀他的机会,而且有易十三在,确也不一定能再杀他。 如此一想,心中反倒有些轻松,第五安很是奇怪。 静女有些不解,道:“你杀不了他?” 第五安道:“杀不了。” 静女道:“那怎么办?” 第五安道:“没有办法但我有个想法,或许亦可以算作退而求其次的办法。对了,斯道道衍主持此时是否在寺内?” 静女道:“未时便进了城,听说是去了燕王府。” 第五安沉思道:“那我们也去燕王府,此时便去。”说罢跃下桥头,翻身马上,向静女伸出左手,道:“来!” 静女微微迟疑,然后嫣然一笑,轻盈跃至马前,伸出手去。 第五安微微用力,将静女拎至马背,双手从她腰间伸出,抓住黑马缰绳,轻喝而起。 静女有些羞涩,但很快放松下来,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倚靠在第五安胸前。看着弯弯的月儿,感受着微微的夜风,还有背后那片让人心跳的温暖。 这便是依靠? 燕王府。 朱棣将道衍请进了密室,看到世子等人平安回来,他觉得需要和道衍立即谈一些事情。 只有在密室才能谈的事情。 道衍有所猜测,先行说道:“倪谅果然有问题!不过,卢振c葛诚二人暂不宜杀!留着他们,便等于多得两个眼线,有利于让殿下更准确地判断南边什么时候动手。” 朱棣点头,道:“世子三人在京师遇险,说明南边已经等不急了。” 道衍:“水来土掩c兵来将挡。不管南边何时动手,殿下只需领兵杀敌c攻城掠地,至于起兵情由c粮草辎重等杂事,便交由老僧处理。” 朱棣正色道:“太师便是我的定海神针,有太师相助,必然事成!”又道:“说到领兵杀敌,我倒有些担心煦儿,他不回府却去了北边” 道衍笑道:“殿下可是担心高阳郡王将燕山两千残元降兵拉进北平?呵呵,老僧以为,郡王绝然不会如此。” 朱棣略略一想,笑道:“是我多虑,煦儿既然托炽儿向我说明,我便不该怀疑他会如此莽撞。”忽又叹道:“又说攻城掠地,府中护卫尽数被调离,目前我只有八百甲士可用,委实少了些。” 道衍笑道:“殿下,府中甲士虽不多,但北平城的兵力可不少!” 朱棣微怔,继而亦自笑道:“加上城外附地,五万人马自是有的。只是,正因如此,我却更需要一些身手异常的能人,届时方能成就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北平数万兵马收入囊中。” 道衍:“兵不在广,在于精。此八百甲士均是以一挡十的勇士,纵然事起,亦不怯那些卫所普通士卒。殿下不妨想想高阳郡王那十五神甲,虽止十五人,却于万军之中任意往来,何其威猛?” 朱棣笑道:“话虽如此,此番我们面对的却不是残元流寇,而是南边的正规卫所。唉,若是再有些十五神甲这般能人却是再好不过。” 道衍见朱棣接连两次提及身手异常的能人,心下了然,略略迟疑后说道:“殿下若是不嫌弃,老僧可请师父让两位师兄来相助。” 朱棣挑挑眉,暗道:“到底是太师,甚是明白我所想。当初我不过是顺手救了他大伯一家,如今他却是将点滴之恩以涌泉相报,实可敬也。不过,既然是他师兄,想必年事已高”口中说道:“现今劳烦太师,我已甚感愧疚,岂敢再相烦太师的两位师兄?若是太师识得其他武林中的能人,还望不吝荐举。” 道衍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老僧那两位师兄可不是寻常人。若是将大师兄的身手与高阳郡王相比,老僧相信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二师兄虽则身手不及大师兄,却有另外一番本事” 朱棣有了兴趣,笑道:“不知有哪些本事?” 道衍:“老僧这位二师兄,江湖人称小灵通,但凡他想要探听的消息,不管天上地下,总会探得到。” 朱棣闻言暗喜:“大师兄便已难得,更难得的却是这位二师兄!倘或太师所言不假,那则是极为难得的细作啊!”口中说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此值危急存亡之秋,我便厚颜恳请太师,速速请两位师兄相来相助!” 道衍心想:我宗为隐宗,本不介入此番俗事,我助燕王已是师父特准,怎好再让两位师兄入世?但燕王恩重,又岂能推却?罢,总归要尽力而为方是。”说道:“殿下放心,明日我便向师父递去消息。” 朱棣心思忽转,道:“按时日算来,邓庸应当已至京师,却不知能否为我拖延些时间?不过,据寅人消息,那小子削我之心甚切,恐怕有些难。” 道衍笑道:“凡事当尽力而为,虽则上次称病c此次佯疯,确然不足以让人信服,但南边人心不一c喜忌不同,或有大臣帮着殿下说话亦未可知。” 朱棣笑道:“但愿如此罢!” 马和有些郁闷,当然也有些高兴。 见朱棣和道衍回到厅上,便赶紧上前见礼,道:“师父,我大师父来了。” 道衍一喜,看向朱棣,道:“殿下,此乃天意啊!方才说到师兄,大师兄便当真来了!” 朱棣闻得只有大师兄,心中微有失望,面上却是惊喜交加,道:“三保,快快将你大师父请进来!” 片刻,朱棣见马和领着一名蔚蓝长衫的年轻男子与一名身着湖蓝色长裙的女子进来,更有朱高燧满脸喜气地同行,不禁大为纳闷。 正欲开口,又见道衍大步迎去,拱手行礼,拜道:“道衍见过大师兄!” 朱棣倒吸一口冷气,将那男子反复看着,确定其不是返老还童,而是真真切切只有二十出头,忍不住说道:“太师,这位便是大师兄?” 却见朱高燧上前答道:“父王,这位便是第五安c第五兄弟,此次在京师多仗他相助,我们才得以安全出城。” 朱棣这回是真惊,随即又喜,暗道:“先前炽儿等人回来说起这位义士,我尚觉得遗憾,不想竟是太师师兄,真是天助我也!”见道衍领其来拜,赶紧笑脸迎上。 第五安终于见着朱棣,心中亦是暗喝一声:“好一个王者威仪!” 先时抵燕王府,第五安正请门人通报,不想刚说出找道衍,门内便跳出一个身形魁梧的男子,再一相询,竟然得知男子便是自己只听说但未见过的小弟子,立时觉得亲切。 被马和领至偏厅等待,朱高燧又闻讯而来,二人虽是下午才分开,却像是多年未见一般,倍感亲热。 未及多时,便又见了数年未见的小师弟道衍,第五安心情大好,是以对朱棣亦是笑脸相向。 众人一一礼过。 与朱棣等人寒暄一阵,第五安忽地看向道衍,口中冒出一句仙语:“你个瓜娃子!” 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仙语试众人 『书云阁www.92215.net 』,。 原来第五安虽然心情大好,却到底不忘心中大事,见场间众人谈笑风生,知道此时正是出其不意的好时机,便突然以仙语相试。 若明非真是穿越到道衍身上,那猛地听到这句六百年后的蜀中方言,必然会有所反应。不管是惊讶还是惊喜,亦或其他什么,第五安自信是能发现端倪的。 不想此语一出,场间便是一静。道衍确有反应,但却是和朱棣c马和一样,满脸均是莫名其妙的诧异。 倒是朱高燧一怔之后笑道:“第五兄,你这句仙语却是说得不对!” 在京师住得一个多月,朱高燧自然也多次听闻此仙语,亦知道这是位低者向位高者的问候。 此时已惊知第五安是道衍的大师兄,朱高燧当然认为此语用得有误,只可惜自己尚不会说,不然一定要好好示范一下,向父王仙语一句。 第五安口中称是,心中仍有疑虑,笑道:“郡王殿下说得是,且让我再说一句,你听听可对。”再看向道衍,仍然是仙语飘飘:“明非,我知道是你!我是苏安,和李九江打架坠楼那个苏安。” 说完此句,第五安紧紧盯着道衍眼睛,见其不再似先时那般诧异,而是满眼新奇,并没有半分装伪的痕迹,心中终是确定道衍只是道衍。 忽听得朱棣说道:“之前我亦听说曹国公在殿前与人仙语长谈,莫非那人正是第五公子?” 第五安再瞟道衍,见其仍然无异,便笑道:“确有其事。不过我所知甚少,不能与曹国公相提并论。” 朱棣笑道:“虽是仙语,我却觉得无甚奇特,听着亦似一字一音,却与我大明语音相近。至少,我觉得比蒙元外邦话倒还简单些。” 虽隔六百年,但无论是大明官话还是蜀川方言,总归是汉话。其发声虽不同,但音节序列到底是一样。 第五安有着后世记忆,自然知道此番道理,但并未听说过六百年后蜀川方言的朱棣亦发现两者有相同之外,却让第五安暗地一惊,心道:“难道朱棣才是明非?” 心念此及,第五安口中又冒仙语,这次却是冲着朱棣说去:“朱棣,你肯定是明非!刚才你也听到了嘛,我是苏安!你就不要再装了嘛。” 见朱棣神色专注,第五安心中紧张起来,正欲再仙语几句,却又听着朱棣笑道:“你们听听,是否与我大明话音极为相似?” 第五安点头称是,眼中暗暗观察,终觉朱棣不过是就事论事c随口一语,于是暗道:“穿越哪有那么容易?都怪李景隆误导了我,想来明非多是半死了。唉,以后切不可如此多疑。”口中含笑,将数句仙语的意思敷衍过去。 既已不疑道衍是明非,第五安再无杂念,便欲按自己那个退而求其次的办法,即尽力帮助朱棣,让其顺利当上皇帝,让历史沿着自己的轨迹走下去便好。 朱棣见第五安不仅是道衍的大师兄,还是朱高燧口中的第五兄,对其身手自然没有怀疑。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如此既有身手又值得信任的人,自然要极力留下。 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二人闲谈之中各有目的,片刻之后便不出意外地一拍即合。 朱棣心中甚喜,笑道:“自今日起,第五公子贤伉俪便在府中住下罢。” 先前第五安等人相互见礼时,只向朱棣提及静女的名字,并未介绍其与自己的关系。倒是朱棣见静女总是看着第五安,眼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心中便有些了然,于是有此一语。 静女今日收获了希望,满心欢喜。她没问第五安来燕王府作甚,想着跟着他一道便好。 乍见那个老眉老眼的庆寿寺主持道衍和尚竟然向第五安唤师兄,静女略感觉新奇,但也仅是略感新奇。反正听不懂他们说甚,不如再回想一下先前那些弯弯的月儿c微微的风。 后听得第五安说出仙语,静女便又想起当时在蜀川初见第五安时,他亦是说过这甚仙语,不过那时只觉得他是犯癫说疯话,自己还把他呛得面红耳赤,便暗暗觉得好笑。 猛得听着朱棣此语,静女回过神来,见众人似乎都盯着自己,不由得一下红了脸,腾地起身说道:“我们不是”又觉此话说出似有不妥,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述。 第五安亦不想朱棣说话如此直接,窘迫道:“燕王有所不知,我们尚未成亲。” 朱棣至此方知言中有失,但如此小事又算得个甚?当下哈哈一笑,道:“尚未成亲,那终是会成亲。”想着徐妙锦亦是闺中之人,且初来乍到正好需要个伴,于是向第五安征询其意。 第五安自无异议,看着静女离去,暗道:“靖难之役应当快了,必须要给朱棣提个醒,好让他准备充分一些。”终是说道:“燕王殿下,此次世子和两位郡王殿下在京师发生了些不快,我担心朝廷不会善罢甘休,还望殿下早早有所准备。” 朱棣面露微笑,瞟过厅上朱高燧c马和两人,暗道:“到底是江湖中人,这位第五安看着神俊,却是金玉其外c无甚城府,此等话语岂可轻易说出?不过,有勇无谋之人,正是适合冲锋陷阵。”口中笑道:“我相信朝廷断然不会因此误会而怀疑燕王府的忠心,第五公子却是多虑。” 道衍闻得第五安所言,心中甚是诧异。 在道衍的印象中,自己这位大师兄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极为冷静稳重,说话举事尤为得体,连汉中教授方孝孺都挑不出不是。此时说话却显然欠思虑,至少措辞便有些不当。 道衍却是不知,一个人能够将自己脑中六百年后的古怪念头压制下去,已是常人所不能及之事。若非第五安正是他印象中的那位大师兄,如何能够做到? 然则,第五安虽然能够压制住念头,但脑中毕竟多出六百年后的记忆,举物行事自然会悄然受到影响。此话固然显得有些着急,但却是他脑中不由自主地认为有话直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种变化第五安自己不知,旁人却是看得分明。像朱高燧等后来相识之人,或许只会觉得其偶尔有些与众不同,或者偶尔说话颇为有趣。而像道衍这些早就识得的人,便会感觉其有些古怪。 又想着上次大师父第五元贞来北平曾提及,大师兄疑是患了病症,或许是病症未愈?若是如此,自己须得小心谨慎些,切不可因疏忽而影响到燕王的大事。 念及此,道衍笑道:“是啊大师兄,燕王对朝廷的忠心日月可鉴,虽然出此意外,却只需遣使去京师向朝廷说明情由便是。” 第五安不想朱棣竟不受自己提醒,正欲将话再说得明白一些,又听闻道衍如此说,心中暗道:“看来道衍到底与历史记载不一样,并没有那么精明厉害。想要让朱棣早作准备,还得靠我自己才行。唉,时间紧,任务重啊。” 此番念转,见朱棣满脸体恤地与道衍说夜已深c请留府中等等,显是准备歇息之意,第五安暗叹一声,心道:“且不急在今夜,等明日再说。”见道衍执意回寺,便又与其说道几句,约定明日再叙师兄弟情谊。 次日清晨,第五安等至巳时仍不见道衍前来,自己则不宜单独与朱棣提及靖难之役的防范话题,便与静女出了燕王府。 静女上了街自是兴高采烈,拉着第五安将其身上隐有血渍的长衫换去。第五安则四下留意,想着自己或许能发现些异常,到时有凭有据,自然能让朱棣相信朝廷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友善,靖难之役亦不是自己的空想。 至午时末,二人见着一酒楼甚是高雅堂皇,幡匾书云锦上花,便进去歇上一歇。 第五安叫了两个小菜,侧过头来看见静女单手撑着下巴c歪着脑袋,眼睛扑闪着似在思考什么,心中不禁一荡:“她这般模样便可爱,真是比以前那种脸上抹霜的的样子好太多啊。”口中笑道:“想什么呢?” 静女将食指竖在唇上,轻轻嘘了一声,片刻后才笑嘻嘻地把头凑过来,低声说道:“我听那桌的人在说这家酒楼最好的酒叫枫叶醉,我们也尝尝?” 第五安有些诧异,道:“我从未见你饮过酒” 静女脸上有些发红,道:“以前是从未喝过,但我现在想喝。” 第五安瞟着静女,笑得意味深长,摇头道:“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静女的脸更红,扭捏道:“我只是想看你喝醉的样子。” 第五安坚持道:“还是不会这么简单!” 静女双眼一瞪,道:“我想听你酒后吐真言,想知道你昨天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不行啊?” 第五安怔了一下,笑道:“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原来的你啊。” 静女佯怒道:“你且说一句,这酒到底喝是不喝?” 第五安正欲开口,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道油腻的声音:“这位姑娘,想喝酒却找我啊,你想喝多少我便陪你喝多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重要的使命 『书云阁www.92215.net 』,。 第五安回头瞧去,见一个满脸通红的年轻男子正直直盯着静女,不禁皱眉道:“足下可是与我们说话?” 男子似是未听见第五安问话,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静女,笑道:“像姑娘这般美貌的人儿,岂宜和不三不四的浊人混在一起?” 静女心中微恼,见第五安已然面露不悦,便先行劝道:“不过是一个醉汉,别听他胡言,我不喝便是。” 不想男子笑嘻嘻地走上前来,轻抚手中折扇,说道:“这位姑娘,在下卢余,请问姑娘芳名?” 第五安缓缓起身,道:“我们并不识得谁是卢余,还请足下自重!” 此时一名年约十七c八岁的酒楼堂哥快步前来,躬身笑道:“卢公子,郑百户让我寻你,说是你已欠下两杯” 却听一声脆响,见卢余反手一掌掴在堂哥脸上,怒道:“没长眼的东西,我与姑娘说话,岂容你插嘴?” 静女霍地起身,怒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怎能随便动手打人?” 卢余看向静女,眼睛一直,笑道:“那得看是什么人呐?若是对姑娘,我疼也来不及,怎舍得打?”口中说着,手中折扇便向静女的下颌伸去。 同是这一瞬间,第五安左手斜出,已然叼住卢余手腕。后者但觉腕中如铁箍一般,立时呲牙咧嘴连吸凉气。 小堂哥顾不得再捂被掴的脸颊,伸手劝道:“这位公子,切莫动手!” 此时酒楼满座,食客纷纷伸颈相望。第五安微微皱眉,手中轻轻一送,将卢余推了开去。 卢余被第五安如此一送,脚下踉跄不止,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恼羞而怒:“你可知道我是谁?竟然敢向我动手,你且等着!”说罢挣扎起身,跌跌撞撞跑向二楼。 堂哥一脸惶恐,低声道:“这位公子,你可惹了祸事!那是燕王府护卫卢振指挥使的儿子,他吃了亏岂能善罢甘休?二位还是快快走罢!” 第五安早已感知卢余是普通人,是以并未将其的威吓放在心上。此时听得燕王府三字,到底不想与朱棣发生什么误会,便听从堂哥之言,与静女出了酒楼。 二人走得数十步,闻得身后骂声四起,见卢余领着七c八人追来。 第五安有些无奈,道:“怎地像蝇虫一般?” 静女对先前卢余的轻浮无礼虽然有些生厌,但亦是没有放在心上。此时见其率人追来,颇有些不知好歹的架势,便有些不高兴,道:“对待蝇虫便只有一个办法,打!” 说话间,卢余等人追至。 第五安上前一步,抱拳道:“诸位 ”不想冲在最前现的两名瘦高男子竟未停步,直接飞身而来c拳脚相向。 第五安身形未动,手臂微闪,连拔带卸将这二人撂翻在地。 一名黑须壮汉上前一步,手指着第五安,怒目道:“反了反了!你是哪来的野种,竟然敢在北平城内放肆”话未说完却听得一声脆响,脸上瞬时火辣辣地痛。 静女立于黑须壮汉身前,冷声道:“你若再说得一个脏字,我便打掉你的牙!” 黑须壮汉叫郑关西,却是北平都指挥使司辖下一名百户。今日乃其三十岁生辰,邀得手下两名总旗和数名小旗在此吃宴。 百户一职属于军中低职,郑关西自然没有什么显贵客人。唯燕王府护卫指挥使的儿子卢余与其素有交往,且今日赏脸赴宴,郑关西自然将其视为上宾。 听说上宾竟然受了欺负,郑关西二话不说便带人追了出来,想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闹事之人打倒在说,定然要将卢余的面子挣回来。 岂想事不遂人愿,自己还未来及得说话,两名同伴便被打倒在地,郑关西又惊又恼。虽是不敢再冒然动手,但给卢余面子的狠话还是不能少。 但不想狠话还没狠起来,自己又被脆生生掴了一巴掌,且是被一个年轻女子掌掴。郑关西懵了一圈,怒气陡长,叫道:“来人!将兄弟们全叫来,把这两名贼人擒回军营。” 一名小旗应声而去,余下人等则纷纷上前,将第五安二人团团围住。 北平城便是燕王王城,身为燕王府护卫的儿子,卢余自然可以在北平城里横着走。素来只有他欺负人,哪容得别人欺负他? 见郑关西说得凶根葱,卢余很不解气,一边暗怨郑关西无能,一边忖道还是燕王府的甲士凶悍些,须得拉些人来挣回这个面子,于是转身便往燕王府跑去。 第五安并不知道郑关西是都指挥使司属下,只道他既然与卢余一起,则定当是燕王府护卫百户,心中便有了气。 在后世记忆中,朱棣算是一代明君。此亦是第五安说服自己的一个重大理由,助得朱棣便等同于助了老百姓,却是没想到朱棣治下的百户竟然如此蛮横无礼c恃强凌弱。 再者,靖难之役说不得哪天便要打响,朱棣自己毫无察觉,自己尚可找机会予以提醒。纵容手下白日酗酒闹事却是姑息不得,不然战事一起,此等军卒何以冲锋上阵? 是以,第五安任由郑关西叫人c卢余跑去,心中只愿燕王府早早来人。且最好是能把事情闹到朱棣耳中,自己则可找机会向其说道一番。 静女娥眉微蹙,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将身前几人丢得远远的,然后与第五安继续逛逛大街。见第五安静立不语,拿不准他心中所想,到底还是忍住没动。 过得大半柱香时间,第五安尚未想好如何向朱棣说道,见围观百姓纷纷向两侧退开,蹭蹭冒出一队军卒。 军卒两人一行,约百十来人。 郑关西侧身让军卒冲来,口中叫道:“此两人是北元细作,兄弟们将其擒下!此乃大功一件 ”话未说完,却觉眼前一花,瞬时有些做梦的错觉。 此种错觉让郑关西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幼时,正蹲在家门口那棵老槐树下鼓着腮帮子吹一群蚂蚁。 自己还是自己,冲在前面的二十余名军卒兄弟却像是变成了小小的蚂蚁,被吹得倒飞起来,散落一地。 郑关西瞪眼瞧着,见那名蔚蓝长衫的年轻男子左臂微曲贴于后背,右拳虚握倚于腰前,身形像铁枪一样笔挺,立于地上二十余名军卒兄弟之间,像是立于漂浮在海上的船头,平静地欣赏着海上风光。 郑关西心中一片骇然,既然自己竟是没有看清那人如何动作,想来必是遇着了高人。当是招呼余下的兄弟继续上前,还是丢尽面子而打道回府? 正自为难,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平和而威严,道:“擅调军卒出营,此乃死罪!” 谢贵c张昺虽然来北平不过数日,但锦上花酒楼已将其视为贵宾,安排在三楼最精致的雅室。 谁让人家是北平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使和北平布政使司的左布政使呢? 谢c张二人对锦上花的安排甚为满意,因为今日接待的人是昨日深夜方至北平的张信。 张信只是被任命为北平都指挥使司的佥事,但谢贵c张昺知道这个佥事与其他同知c佥事不一样,因为其身上揣有重要使命,与自己身上的使命一样。 简言之,三人的使命便是到北平暗中监视燕王朱棣的动向。 谢c张二人不用多说,皇上旨意便是一切,不折不扣地执行便是。 张信则有些纠结,是以迟来数日。 之所以纠结,一则张信曾是燕王属下,随其多次征伐残元。张信被燕王的勇谋和保家卫国的大义所折服,认为其与其他大多数纸醉金迷的亲王完全不是一种人,对其颇为钦佩。 二则,张信听到黄子澄说明荐他来北平的意图和所负职责后,不自觉地便想到海门卫那个夜晚,想到第五安那句酒后胡言,心中更是犹豫欲却。 但黄子澄哪里容许自己推荐的人辞却?自是语重心长地反复陈叙到北平的重要,以及忤逆皇上旨意的后果,最终令张信不得不前来北平上任。 之前三人相识,但交往平凡。此时因系着相同的使命,故而有种同志同仁的亲切感,至少谢c张二人有。 谢贵捋须叹道:“张佥事来了便好,否则以我一人之力,欲整顿都指挥使司却有些困难。” 张信道:“谢指挥使奉圣意掌指挥使司之事,自当令出将受,难不成还有人胆敢不从?再者,我不过佥事之职,岂能当此大用?” 张昺道:“张佥事有所不知,北平府乃燕王王城所在,城中大小事务的定夺均以燕王府意思为准,不说都指挥使司,便是我承宣布政使司,亦是空有其名。” 谢贵道:“不错。我虽然上任仅数日,却也发现问题所在,则是下面卫所将卒多与燕王府有来往,且军纪涣散c毫无斗志。” 张昺道:“便说今日,我听得前卫下属一个小小的百户,竟然亦在此请宴庆寿,何其荒唐?”忽地声音一低,再道:“倘或事起,此等军卒如何面对那边的虎狼之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似有人报信 张信迟疑道:“听闻那边不过八百甲士,使司则下辖三卫,加上戊城共计七卫,军卒三万有余。纵然战力平平,也不自于不敌罢?” 张昺道:“兵力相差固然悬殊,可我们担心这三万多军卒待战事起后,或迫于其威,或亲于其情,结果尽数降了那边。张佥事,听闻你领兵有方,指挥使之意便是让你速速整兵,以防万一。” 张信恍然,点头道:“北平九门须严控于手,请指挥使尽快任命忠心将卒。只要控制住九门,北平便成瓮城。至于整军一事,我明日便开始着手。” 谢c张二人终是长松一口气,再与张信端杯请酒。却闻着窗外闹声纷纷,张昺踱至窗前,皱眉道:“瞧瞧,这便是使司下面的军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当街斗殴,成何体统?” 谢贵笑道:“今日且由着他们去,待张佥事安顿下来,明日再去好好收拾他们。” 三人再饮,语谈之声却渐渐小了下去。 过得一柱香功夫,窗外又是一阵嚣闹,张信亲到窗前一瞧,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赶紧与谢c张二人托个辞,速速出了酒楼。 郑关西清楚擅调军卒的后果,禁不住暗暗一惊。回头见人群中踱出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身上却是平服,心中疑惑,试探道:“你又是何人?” 第五安一心想把事情闹大些,正等着军卒再度挥刀上前,并未注意周围情形。猛地听着那道声音亦是颇为吃惊,侧头一看,喜道:“张指挥使?你何时到了北平?” 来人正是张信,他在酒楼上便瞧着人群中是第五安,心中瞬时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激动。 此时虽是喝斥郑关西,但张信的眼睛却是一直瞧着第五安。四目相接,便弃郑关西而不顾,径直走上前去,笑道:“第五兄弟,别来无恙?” 郑关西身为都指挥使司前卫下属一名百户,自然无缘与正二品的指挥使打交道,只知道数日前来了名新指挥。 此时不知第五安将张信叫的却是海门卫指挥使,倒是想着先前那人话中的威严,便暗自将张信误认作新来的都指挥使司指挥使。 念头及些,郑关西面如土色,有心与张信见礼认罪,但见其不理不睬,便赶紧示意一众军卒悄悄溜走。心中只盼新指挥使忘了自己这幅面容,或者干脆把自己当作一个屁给放了。 张信不在意郑关西的去留,反正他是跑得过初一也跑不过十五,倒是与第五安叙叙旧才重要。于是一边示意围观百姓散去,一边与第五安边走边说,站到一棵树荫下。 静女觉得张信有些面熟,却记不得在哪里见过。见第五安对那人甚是热情,却也知道他是第五安的友人。既然是第五安的友人,自己当然要对人家和颜悦色一些。 张信曾在海门卫与静女见过一次,然则那次是与落雁七侠多人同宴,且时隔久远,亦是记不得。 瞧着静女向自己笑而行礼,张信不能失了礼节,问道:“这位姑娘却是” 第五安本以为张信记得静女,闻言却有些诧异,道:“你不记得?我们” 静女很清楚地记得昨夜朱棣的表现,害怕张信这个友人又是不分场合地说出什么贤伉俪来,便抢先说道:“我们尚未成亲!” 见张信发怔,第五安亦是面带窘迫,静女暗恼:“此人连这话的意思都弄不明白?难怪当不了燕王那么大的官!” 张信一怔之后便也恍然,强忍笑意,礼道:“原来是弟妹,幸会幸会!” 静女赶紧低下了头,虽然暗自腹诽弟妹不及贤伉俪高雅,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第五安不愿在此问题上纠缠,问道:“张指挥使,你到北平可是有事?” 张信闻言一叹,道:“一言难尽呐。你又是何日到得北平,且住在何处?若是尚未寻下客栈,不如到宅下歇身罢。” 第五安道:“多谢张指挥使好意,我是昨日刚到,却已借住燕王府。” 张信微微一怔,道:“燕王府?燕王可好?”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到血战海门卫那个夜晚。 当时众人饮酒皆无事,独第五安大醉。张信扶他之时却听得他说了一句振聋发聩的话,至今记忆犹新。 天下太平言之尚早,须知王气在燕啊! 虽然暗自提醒自己将其作为第五安的酒后胡言,但张信始终抹不去这段记忆。 此时听得第五安住在燕王府,张信不禁将这句话提次提上心头,暗道:“落雁门那几位好汉极为推崇他,黄子澄亦多次提及他,而且他确实不是寻常人等。为什么那夜会酒后胡言难道是有意而为?” 第五安见张信问及朱棣,且面色又显凝重,心中难免奇怪。稍稍想过,脑中似乎又有些后世记忆涌现,半晌暗道:“朱棣是如何反的?好像”忽地一惊,心道:“张信?对,应该是有人提前给他通风报信啊。” 第五安一直苦于找不到时机提醒朱棣靖靖之役马上要开打了,此时想到通风报信定能让朱棣警醒,心中不免激动,笑道:“燕王好与不好,张指挥使去拜访一下不就可知?” 张信心中亦是一动,觉得第五安似是话中有话,口中说道:“到北平自然应当拜望燕王,只是我刚刚上任,诸事繁杂,等空闲下来必然前往拜谒。” 第五安虽然有所猜测,到底拿不准是不是张信给朱棣报信,便认为此时不宜多说。张信口中轻描淡写,但听到第五安之言后心中已是十分翻腾,是以闲聊片刻便与第五安相辞,只约改日再聚。 第五安与静女换处吃了午食,却再无闲逛心思。想着道衍多半会到燕王府,便与静女向燕王府返回。 行至王府后巷,正遇卢余率着十余军卒迎面而来。 卢余瞧着第五安二人,先惊后喜,指着第五安嚷道:“兄弟们,就是他!快快将其拿下切莫伤了那女子。” 此十数军卒正属燕王府八百甲士之列,既能被朱棣千方百计留存府中,自是忠勇之士。内心颇为反感卢余这等纨绔子弟的不良行径,但无奈于他的父亲是指挥使。 听着卢余叫嚷,十数军卒蹭蹭前来。眼中瞟着第五安二人并非凶悍之人,便连刀都没有拔出,只想着赤手将其擒下交差便可。 同是卢余这声叫嚷,第五安听着却是极喜。如果真有人给朱棣报信的话,当然就不用自己闹出动静来。但问题是自己并不能肯定这报信之人是不是张信,所以还是要抓住眼前的机会。 一门心思,两手准备。 念头及此,第五安不待军卒近身便主动掠上前去,左冲右突,眨眼便将十余军卒掀翻在地。 众军卒不防如此结果,诧异之下却又生出战意,纷纷起身拔刀,向第五安猛扑过来。 值此,军卒身后十数步远的院门内出来两人,第五安瞟着衣衫甲胄似不是普通之人,心中忽有决策,内气凝于掌间,向着十数军卒一掌拍去。 此掌看似无奇,甚至地面石板上的尘屑落叶亦纹丝不动。而众军卒却感觉身前像是涌来一道无形的海浪,不由自主地身形一滞,紧接着踉跄后退,竟无人一止得往脚步。 卢余在军卒身后尚有数步之距离,见军卒突然后退,以为其心虚胆怯,心中盛怒,抬腿便向着最后一名军卒屁股踢去。足尖尚触及军卒,便感觉到身前突然涌来一股冲击,当即腿下一软后仰倒地。 与此同时,十数军卒终是稳不住身形,纷纷后仰倒地。不巧最后一名军卒手中长刀斜划,正好刺中卢余大腿。 卢余何曾吃得这般痛楚,当即哇的一声惨叫。军卒骇然回头,见自己长刀刺中卢余,心中亦有些惊惧。 却在此时,刚从门内出来的一人指着第五安厉喝道:“放肆!你乃何人,竟敢在燕王府外行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这事闹大了 众军卒听到声音面色陡变,纷纷起身相避,又赶紧将卢余扶将起来。 此人正是燕王府护卫指挥使卢振,其身侧之人则是王府长史葛诚。 葛诚最先被李景隆重金收买,在其牵线斡旋下,卢振亦暗叛朱棣。为谨慎起见,二人仅觅得属下百户倪谅一人为传信跑腿之人。 倪谅随世子等人京师,卢c葛二人便让其将朱棣装病一事递给李景隆。但世子等人回北平,却不见倪谅回来,且又一时与李景隆搭不上消息,二人心中难免有些猜测和不安。 今日午时,二人再度密谈,商量着如何与李景隆取得联系,不想卢余一脸哭丧地回来说被人殴打。 卢振仅有卢余一个儿子,素来十分宠爱,又值心情烦燥,当即喝令左右军卒将殴打卢余之人擒来。 葛诚却知眼下正是风雨将至之时,诸般行事当低调为宜,便将卢振一番劝说。卢振怒气散去,亦觉此事不妥。又深知自己这个独子性情,手下军卒定是不能将其唤回,便赶紧亲自追出院来。 刚出得护卫后院,卢振便见着第五安无甚奇特的一掌拍出,而手下十余军卒竟齐齐后退,像合伙演戏法一样,心中顿时气恼。 一念尚未转尽,又见卢余被伤,卢振再也按捺不住,一腔怒火腾地上脑,厉喝一声便大步上前,同时拔出长刀,欲亲自出手。 葛诚情知不妙,赶紧跟上,边走边劝说卢振,只道此时万万不宜生出意外,望请息怒等等。 卢余此时大腿血流不止,惨叫连连。见着父亲出来,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依仗。无意瞟见静女,便又像忽地忘了痛,张嘴而无声。 静女自然不担心军卒会将第五安怎么样,于是一直当巷而立,嘴角含笑地看着他到底意欲何为。却忽略了此时已至未时,太阳偏西,阳光正好从身后照下,已然让自己纱裙透影。 卢余瞧着静女纱裙下的曼妙身形,脑子一热,突然喝道:“快快,将那女子擒下,那是我的女人!” 众军卒听得卢余让其擒一个弱女子,心中千百个不愿,但见指挥使并未出言阻止,只好面面相觑,慢腾腾向静女走去。 静女今日心情极好,全因第五安昨夜一句“作我的女人罢”。 先时虽一再被卢余打扰,却也仅是对其印象不好而已。但听得卢余这声“那是我的女人”,静女不由得怒火陡起。身形遽然而动,从数名军卒中穿闪而去,抬手便给卢余一个响亮的巴掌。 卢余但觉眼前一花,脸上便是一阵火辣,当场怔住。卢振正经过卢余身侧,却是瞧得分明。见儿子受伤还挨掴,脑子一热便挥刀向静女砍去。 静女余光瞟着刀光,探手将身侧一名军卒手中长刀夺来,迎面砍下。 第五安见门中出来的二人向自己奔来,心中正自盘算如何再起些冲突,以便直接面陈朱棣。听得卢余那声叫嚷亦是微恼,见静女已然掠身而去,便止了脚步。 不想卢振突然向静女挥刀,第五安情急之下便顾不上隐瞒身手,抬手便将乾象指嗖地射出。 只闻得一声脆响,卢振手中长刀被乾象指的剑气弹成两断,刀尖疾射而出。恰值葛诚见卢振挥刀,赶紧跨上前来欲劝阻,却赶巧不巧地让刀尖刺进左胸。 静女一刀砍下,只欲将卢振长刀震开,并未想着要将其置于死地。但手起刀落,竟然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刀尖已从卢振颈上划过。 此皆同一瞬间,时不过眨眼。 众军卒只看见葛诚胸前忽地插着半截刀刃,然后瞪眼倒下;而卢振颈上血喷如柱,亦是萎然倒地,不禁全部怔住。 第五安和静女则有些意外,远远地互瞟一眼,传递着些许无奈。 卢余脸上火辣未消,便见着父亲倒地,惊得白眼直翻;喉间咕噜数声,忽地发出一声长长的惨叫,同时一瘸一拐地向巷子前方跑去。 静女走至第五安身前,颇有些难为情,低声说道:“我们是客人,却杀了主人的人,怎么好意思?” 第五安艰难咽下口水,道:“事出意外无论如何,也当向燕王说清楚。”说罢与静女顺着卢余跑的方向而去。 众军卒此时方反应过来卢指挥使和葛长史被人杀了,纷纷向第五安二人涌来。见二人突然转身而走,均是一怔。回过神来又发现自己竟怯于与二人交手,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一番窃语,二名军卒跑回后院通传消息,其余人则紧紧跟随第五安二人,以防其逃窜。 及至燕王府大门,众军卒骇然见第五安二人与门人行礼后便径直入了府,而门人亦是一脸识得二人的模样。 待不见第五安二人身影,一名军卒上前探问,门人笑而告之先前两人乃燕王客人,那男子更是道衍太师的大师兄。 众军卒瞪眼互视,暗自想到:这事闹大了! 道衍至燕王府后,得知第五安已然出府,便与朱棣于厅中饮茶等候。除却叙说数年不见的想念外,道衍还想与第五安聊一聊如何帮助燕王的具体事宜。 朱棣不忘江湖上那位小灵通,笑道:“太师,不何二师兄何时能至北平?” 道衍摇头笑道:“殿下莫急,我师父回了消息,说是我那位二师兄犯了桃花劫,正四处躲一女子。据说现在在真定一带,他已托人带了话去。” 朱棣哈哈大笑,道:“看来这位二师兄亦是性情中人。”复又低声道:“幸亏卢c葛二人不是女子,否则二师兄如何从他们身上探得消息?怕是躲也躲也不及啊。” 道衍自知朱棣心意,笑道:“此二人极为重要,便果真是女子,我亦劝二师兄日日监视,不离半分,岂能躲着他们?” 值此,下人通报朱棣,说是卢余求见。 朱棣素来不喜卢振这个儿子,闻言便将眉头一皱,道:“真是说不得,正谈着老子,儿子便来了。我正与太师议事”听得厅外哭声凄惨,心中见疑,到底还是令下人将卢余带了进来。 卢余见着朱棣便扑通一声跪下,大呼救命。 朱棣见卢余满身是血,心中微惊,道:“发生了何事?” 卢余哭道:“求燕王作主,我父亲与葛长史被人杀了!” 道衍心中咯噔一下,见朱棣面色一沉,厉声问道:“何人所为?” 卢余茫然摇头,道:“姓名不知,只知是一名身着蔚蓝长衫的年轻男子和一名身着湖蓝长裙的女子” 道衍心中再咯噔一下,见朱棣满脸狐色地看向自己,只得摇头表示不知。 值此,下人又报第五公子和静女姑娘求见。 第五安虽然不知先前错杀二人是何人,但看其衣着以及军卒对二人的敬畏神色,亦知他们必然是燕府重要的人物,不免心生悔意。 本是想帮助朱棣,怎么让他折了将? 进得厅来,第五安抱拳行礼,欲自陈过失。不想卢余回头一瞧,顿时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靠向朱棣,口中叫道:“就是他!燕王,就是他杀了父亲和葛长史。” 朱棣脸色铁青,暗道:“还真是他?此人无谋略也便罢了,却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有卢c葛二人,我如何得知朝廷何时动手?”耳中听得道衍连咳数声,心下略思,缓缓说道:“第五公子,可否解释一下?” 第五安正是有苦说不出,又想着人是自己杀的,自己再怎么解释也难保不被朱棣怀疑,便道:“府外有数名军卒,先前都在场。情形到底如何,燕王唤来询问一下便知。” 朱棣眼睛余光瞟着道衍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暗道:“罢,多少得给太师颜面。”当下令人将府外数名军卒唤进来。 这些军卒都是朱棣的死忠,自然是实话实说。有人说看着似乎是静女砍中了卢指挥使,但不敢确定,因为他只是看着静女挥了刀,并未亲眼看见那刀砍中卢指挥使。 到于葛长史胸前为何被刀尖刺中,众军卒却是没有一人说得清楚。更有一名军卒想了半晌,说是卢指挥使长刀自行断了,而葛长史当时站得太近,所以造成了误伤。 朱棣的精明自然不是军卒所能比拟的,细细听完后心中便已明白,暗道:“若按当时情形来看,此人的身手竟如鬼神一般?我正缺如此能人,他倒可算是一个。只是,他这样的能人实在太没头脑,可用却不可重用。”看看道衍,说道:“如此看来,第五公子却与此事无关” 第五安此时已听明白,先前死去的两人分别是燕王府的护卫指挥使和长史,心中愧疚不已,闻言道:“燕王,人是我杀的,但我确实也是失手,还请燕王” 卢余听到朱棣的话心中已是惊愕万分,此时听到第五安的话便再也忍不住,哭道:“燕王,失手怎能连杀两人?他分明是故意的啊。” 朱棣微微皱眉,暗道:“卢振已死,此人留着无益。我现在对外宣称犯疯,倒别让他给走漏了风声。”沉声唤进马和,道:“三保,你将卢余送回去,顺道将卢指挥使和葛长史的事情处理好。” 马和自幼便随着朱棣,自然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当下将卢余搀扶起来,一边安慰一边离去。 卢余仍自不甘,又不敢向朱棣表示不满,只能向马和喋喋不休。 马和不加阻止,且又脸笑倾听,因为他知道卢余以后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此时就让他多说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京师定密诏 京师,曹国公府。 邓庸慢慢坐于案前,心中有些忐忑。 自己虽然是燕王派出的使者,但被曹国公如此隆重地招待,到底还是说不过去。既然说不过去,则今日之宴多半便有些异常。 佯称燕王犯疯,这确实是欺君罔上的大罪,但如果朝廷不派人去北平,又怎么能够证实这桩罪呢? 想至此,邓庸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异常都要守口如瓶,唯有这样,才能既不负燕王的重托,又可保全自己的性命。 邓庸坐定,看向对面的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一直笑吟吟地看着邓庸,见其坐定以后,忽地说道:“邓百户,燕王果真疯了?” 虽然李景隆很直接,但邓庸心下早有预料,于是面现忧色,叹道:“确然如此。我此番便是受世子和燕王妃之令,特向皇上禀明,以免皇上误会燕王有意不朝。” 李景隆微笑,点头道:“我亦相信,因为燕王必须要疯啊。” 邓庸低头唯诺。 李景隆举杯,笑道:“邓百户,请!” 邓庸抬起头来,见状赶紧端杯,道:“国公请!” 李景隆笑而饮之,随口又问:“燕王要反?” 邓庸手中一颤,假意惶恐,道:“国公万万不可如此戏言,燕王对皇上一片忠心,临行前特意嘱咐” 李景隆扬眉笑道:“一个疯子的嘱咐?” 邓庸一怔,正色道:“此正说明燕王忠心,虽然其心智迷失,但忠君之念已然深至骨髓,所以犯癫时亦有所表现” 李景隆长叹一声,轻声笑道:“如此看来,要你说实话却是有些难。所以,你可以死了。” 邓庸霍地起身,道:“我乃燕王使者,你无权私自拿我”身体忽地一僵,腹上已多出一把匕首。 一道白影闪过,易十三将邓庸平平放在地上。 李景隆看着尚自抽搐的邓庸,道:“十三,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刺中他的小腹?” 易十三微微一笑,道:“但凡自尽身亡的人,除了抹脖子,便是捅肚子。” 李景隆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欢与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十三,那你又可知我为何不允你伤了他的手指?” 易十三微微迟疑,道:“十三不知。” 李景隆缓缓起身,道:“摁着人犯手印的罪供,才算是真正的罪供。” 易十三恍然道:“国公高明。”又道:“但十三不明白,以国公未卜先知之能,似乎完全没必要养着燕府的卢振c葛诚二人。” 李景隆虚起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说道:“现在确实没有必要,当初却还是有必要的。另外,当初我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为了证实一些事情。”略略一顿,笑道:“这个你不用明白,也不会明白。” 易十三微微思忖,问道:“接下来应当做什么?” 李景隆语气幽幽,道:“进宫。” 皇宫,奉天殿。 朱允炆暗自激动,暗自兴奋,是以面色微微发红,心道:“终于到了这一天!不削朱棣,我实在寝食难安啊。”回身看着李景隆c黄子澄c齐泰c徐辉祖四人,说道:“燕王朱棣谋反,证据确凿,众卿说说,该怎么办?” 众人闻言不语,不约而同地露出沉思苦想的神色。 李景隆面色虽苦,心下却是暗自松口气,忖道:“果然还是和历史一样,他一听说有了朱棣造反的证据便忍不住,想要直接动手了,哈哈,真特么顺心!” 朱允炆环视众人,见齐泰紧皱眉头c张口欲言,于是笑道:“齐尚书似乎有良策?” 齐泰迟疑道:“陛下,虽然燕府百户邓庸供述燕王造反,但毕竟他死了。现在朝中仍有大臣不相信燕王会反,若没有证人当庭对质,恐怕难以说服他们。现在向燕王问罪,是否有些冒然?” 朱允炆微微一笑,看向黄子澄。 黄子澄笑道:“齐尚书多虑了,邓庸亲口供述燕王要反,不但自己摁了手印,事后又畏罪自杀,这便是铁证!所以现在问罪燕王,正是时机。” 李景隆笑道:“齐尚书,依高巍c卓敬等人的意思,却是要等到燕王率兵打到京师来才会相信?” 徐辉祖正色道:“若是打到京师,那便是我们这些臣子的失职,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齐泰心中一凛,道:“两位国公说笑了。我的意思是若要问罪,则必须先行擒下燕王。谢贵指挥使三人忠心可鉴,但毕竟上任不久,北平城中的卫所军卒多为燕王旧部,未必会听其号令” 李景隆暗道:“真特么磨叽!要不是需要维护我未卜先知的形象,哪需要紧到给你们说,直接给我家允炆说秘密抓捕朱棣就行了嘛。”口中含笑不语,眼睛已瞟向黄子澄。 黄子澄年底便要成为李景隆的岳父,而李景隆在私下里亦早以女婿身份相待黄子澄,彼此都认定已然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则凡是遇着大事自然要事先沟通一下。此时瞟着李景隆似笑非笑的样子,黄子澄马上会意,道:“齐尚书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所以我认为不仅要擒下燕王,还要秘密擒下。届时只要控制住其本人,再当场宣读圣旨,其余人等谁敢不从?” 齐泰道:“密擒恐有不妥” 朱允炆忽地哈哈大笑,道:“齐尚书,当初商议削藩时,你可是力主先削燕王,此次真的要擒下燕王,你为何又如此多虑?” 黄子澄只是替李景隆说出此话,但他并不知道李景隆要他说出此话的原因,原来是这些话本就是朱允炆想说的话。 只是,但凡涉及秘密行动的事情,皇上说出来终究不妥,须得有人率先提出来。 齐泰更不知道朱允炆的心思,只是想着应该将事情做得周详一些。此时听得朱允炆如此一说,唬得一身冷汗,道:“禀陛下,臣是担心” 朱允炆不待齐泰说完又道:“齐尚书,我知道你的意思。毕竟人言可畏啊,我本是为天下百姓苍生计,不得不狠心问罪燕王。可难保有些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只道是我不念及叔侄情谊,故意针对燕王。是不是这样?” 齐泰连连点头道:“陛下明鉴!” 朱允炆轻叹一声,道:“可朕毕竟是一国之君,岂能怕别人误会便置国之安危于不顾?黄先生所言有理,可以将燕王秘密擒下,待将其罪名落实以后再公诸天下。若是确然无罪,如此行事也能让他名声少些损伤。是不是这样?” 齐泰赶紧说道:“陛下英明! 朱允炆如此耐心地搏得众口一词,实则是想讨个彩头,因为他心中亦有些没底。李景隆早已与他提及,在仙梦中朱棣必然是要起兵的。 但相信归相信,朱允炆到底想要试一试,看自己能不能出仙梦左右,最终胜天半子,将朱棣擒于起兵之前。 见众人再无异议,朱允炆说道:“此番擒燕,一则要秘密行事,切不可泄露风声;二则兵贵神速,立即下诏与谢贵c张昺c张信。” 众人领旨而辞。 待出得皇宫,李景隆拉住徐辉祖,低声说道:“魏国公,皇上擒燕计谋当然好,但世事难免会有不测。所以,我以为北平城外的兵力要适时调动,防着燕王真的起兵乱了北平城。” 徐辉祖听得此言,心中升起一股感激,是除却上次李景隆主动承担放过朱高燧的责任后再度升起的感激。 李景隆说这些话显然是出自公心,但再公心也是说的皇上的不是。此时不避嫌的说与自己听,自然是将自己当作可以推心置腹的人。 念及此,徐辉祖觉得与李景隆的距离近了许多,说道:“景隆放心,皇上已授我调动北平外围兵力之权,我立即令宋忠等部作出调整。就算北平乱了,我也会将乱子死死压在北平城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谁不羡猛人 兵过居庸关,宋忠意气风发。 当日燕王世子朱高炽等人夺城而逃后,宋忠一度以为自己会失去了怀来领兵的机会,但没想到徐辉祖仍然遣其领兵,只不过不是去怀来,而是去了开平。 这些都是皇上的旨意,但宋忠知道这更是徐辉祖的力荐。所幸自己未负国公厚爱,将开平三万原燕王府护卫精兵尽数带回。 根据太祖皇帝军制,地方卫所受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节制。兵部有出兵之令,而无统兵之权;五军都督府有统兵之权,却无出兵之令。 遇战事调兵,则由兵部奏请皇上,从前c后c中c左c右五军都督府中某一府委派都督,再从其他都督府下面的卫所调兵统领。 所以,宋忠虽然得到委任,却不是自己率兵北来,而是到开平接手当地的卫所军卒。换句话说,他是空降到开平军营。 能够空降成功,还能够将开北卫三万精兵开进到怀来,确实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看着身后绵绵不绝的大军,宋忠很是感触,心道:“到底还是到了怀来,看来怀来才是我的福地啊。” 抛却福地不说,宋忠明白此次突然调兵怀来,必然是事有变化。而无论如何变化,他相信有自己三万精兵镇守,必定会让怀来固若金汤。 至于这个事是不是战事,或者事情会有什么变化,宋忠此时尚不能完全肯定,能够肯定的是必然与北平有关。 宋忠有些惋惜,仿佛看到了一串一串的军功就摆在眼前,但这些军功似乎轮不到自己去捡。 没办法,这是由北平目前面临的局势而决定的。 北平西面就是自己镇守的怀来,此不用多说。其余周边分别有临清徐凯部c山海关耿瓛部c通州房胜部c蓟州马宣部c遵化蒋玉部c密云郑亨部,而居庸关外便是宁王领地 等着捡军功的人实在太多啊! 最重要的是,北平城中七卫已然被控于谢贵c张信手中。而且,听闻张信极擅领兵,曾在海门卫杀得倭贼海盗无数,是个猛人。 军功,或许就该猛人捡得。 张信相貌其实还算斯文,但郑关西知道他真是个猛人。 一想到那日为卢余出头的事情,郑关西便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不是因为自己擅调军卒离营,而是因为次日张信的整军。 整军,毫不意外地从自己开始。 被张信喝令出阵,郑关西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竟,他知道自己的行为犯了军法。但是,没想到的是张信并没有直接治罪,而是给了他一个选择。 要么被张信砍下自己的脑袋,要么和前日参与斗殴的军卒一起砍他张信。 用了两个眨眼的时间,郑关西作出了决定。 砍张信! 能够从普通军卒做到百户,郑关西其实不缺血性。只是北平城有些例外,或者说北平城在这大半年以来,发生了些意外。而这些例外和意外,让他的血性泯灭。 任何一个军卒,从骨子里都是崇拜猛人的。郑关西是百户,但他比普通军卒更崇拜猛人。 而北平城中谁最猛? 当然是燕王! 能够将残元各部杀得哭爹喊娘的燕王,能够每次出征都能全师而回的燕王,一直是郑关西心中的猛人,甚至是神。 郑关西不是燕王府的人,但他和所有北平城的人一样,都认为燕王是自己的神,保护自己c保护北平的神。 而这样的神,竟然病了,竟然疯了。 郑关西身体中的血性,似乎随着神一起消失。没有血性,他才会将卢余那样的纨绔视为上宾,才会无所顾忌地对得罪上宾的人挥拳相向。 直至那一日,那个身着蔚蓝长衫的年轻人带来的震憾和张信喝出的威严,让郑关西隐隐有些自醒,觉得整日酗酒c斗殴,甚至败坏军纪,似乎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只是,他仍然没有想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直到面临死亡选择,郑关西终于明白,自己想要血性。这个念头一起,他便感觉到体内真的充满了血性。 血性和理性并不冲突,郑关西知道普通军卒是无辜的,他不会牵连他们。所以,他和手下两名总旗c五名小旗一起,站在了张信对面。 拔刀,凝神。 那时郑关西已经知道张信不是指挥使,而是指挥佥事。但不管是佥事还是指挥使,只要站在自己对面,就是自己的敌人。 这便是血性! 对敌人,郑关西不会手软,并且相信手下的总旗c小旗亦不会手软,毕竟他们跟随自己至少三年以上。 不仅不会手软,而且彼此间十分有默契。 在郑关西飞身而出的时候,他的眼睛余光便能瞟着手下的身影。当即发出一声厉喝声,手中长刀向对面的敌人头颈砍去。 刀风一片。 郑关西对自己的手下极有信心,更对自己有信心。他知道自己这全力一刀,足够将一头三百斤重的肥猪砍成两截。 而此时,刀有八柄,待砍的人头却只有一枚。事情似乎没有什么悬念,眨眼之后,郑关西便应该能够看到那个人头被一腔鲜血冲起,然后咕噜落地。 就在那时,他看到了一条枪。 迎面而来的一条枪。 枪身像蛇一样蜿蜒而来,疾速的抖动,枪头却平静得像是放在眼前的一把匕首。随着枪来的还有一阵寒风,像北平冬天最冷的北风,将那片刀声吹得无影无踪。 事后第三日,郑关西和两名总旗c五名小旗碰头下决心时曾回忆过,那一刻,他们每个人都看到自己面前有这样一条枪。 寒冷得让人感觉血腥的枪。 但当时郑关西并不知道手下面临的情形,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被这枪刺中,所以长刀急转向下,向那条枪砍去。 然后,能砍断三百斤肥猪的长刀飞走了,它挣脱郑关西的手飞走了。 再然后,郑关西脑子里跳出两个字:猛人! 他知道前一日那个穿蓝色长衫的年轻人是高人,但他没看清那人是如何动手,所以只能认为他是高人。 而张信却是猛人。 因为在长刀飞走后,郑关西看到他像风一样前来,手中长枪横扫而过,自己手下一名总旗和三名小旗就像落叶一样被扫飞。 在看到手下飞走的同时,郑关西看到似乎有一脚踹来。眼睛看得到,但身体却没有避让。 同样是事后第三日郑关西才确定,自己不是没有避让,而是来不及避让,因为那一脚太快。 看到那一脚后,郑关西脑中便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是发现自己眼睛能看清楚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看着天空。 躺在地上,看着天空。 那一刻他觉得很安静,似乎受令整军的三千余人突然消失,耳朵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又或者,耳朵里好像听到许多不真实的声音,是那种热血澎湃的声音。 突然,他听到一道真实的声音:“不管能不能砍死我张信,只要有胆砍我,便是好男儿” 不过这道声音没听完整,因为他又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郑关西通过军卒得知,自己手下两名总旗和五名小旗和自己一样,仍然躺着不能起身。 第三日,郑关西咬牙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两名总旗c五名小旗。八人聚在一起,沉默了很长时间。 然后,众人兴奋起来。 最后,他们不约而同地作出一个决定。 追随猛人。 事情已过去二十余日,但郑关西每每想到那个场景都会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却忍不住地高兴。 因为现在他已经是张信的近身侍卫。 用兄弟们私下的话说,他郑关西就是猛人张信的亲信,真让人羡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南北共夜色(上) 秦淮河,人间画舫。 河水在夜色下安静地流淌,十数根船橹在水中缓缓划出轻微的声响,甚至不及舫船第三层那间雅室里的动静大。 雅室内有一张大床。 准确地说,是由两张床并在一起凑成的大床。床中间横着一帘粉红色的纱缦,纱缦两侧各有两个人。 李景隆汗流浃背,停下动作直喘粗气,又不知想到什么,嘴角露出微微笑意,轻声说道:“我的猛人,可别让我失望啊。” 身下传来一阵轻呻,道:“李公子真要失望了,香炉实在受不了了。” 李景隆侧头看去,见薄薄的纱缦后面身形晃动,喘息声急,笑道:“你看人家紫烟,现在还是生龙活虎一般,你怎么就被她给比下去了?” 身下嘤咛一声:“那是因为李公子比易公子更猛啊。” 李景隆哈哈一笑,搂着身下那个的身体翻转,自己长出一口气平躺着,然后笑眯眯地看着那白玉一般的身子从自己胸前坐直起来,将瀑布般的黑发高高撩起,露出白葱一样的脖子。 李景隆闭上眼睛,任那团白玉在自己胯上起伏蠕动。过得片刻,他忽地觉得下面挺拔难耐,忍不住嗯的一声闷吭,然后便有些魂飞天外的窒息。 呼出一口浊气,李景隆侧头笑道:“十三,你又比我快些?哈哈。” 纱缦那侧传来易十三粗重的呼吸和讪笑,半晌说道:“公子威武,十三自愧不如。” 李景隆哈哈大笑,道:“香炉c紫烟都是人间画舫新来的猛人,我们若不威武,岂非要败倒下她们身下?”说着示意香炉c紫烟二女离去,自己则穿上亵衣重新躺下,叹道:“不过说到猛人,我真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 易十三亦重重躺下,道:“公子说的是张信?”微微思量,又道:“按时日算来,那东西应该到北平了罢?” 李景隆眼睛闪亮起来,死死盯着舱顶,缓缓说道:“今明两日必到,可那东西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张信必须是猛人,而不是被那东西给吓倒的怂人。” 易十三想了想,道:“十三不明白。” 李景隆想了想,说道:“你不用明白,也不会明白。” 易十三不再说话,嘴角却微微扬起,似乎表达着一个自己才明白的意思:“我明白的你也未必明白” 北平都指挥使司。 夜里亥时,张信终于将次日整军事宜预备妥当。一边收拾物件准备回宅,一边摇头苦笑,自言自语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第五兄弟一样闲啊?” 第五安很闲,闲得让张信很纳闷。 短短二十余日,竟然先后来看望自己四次,这还是与自己见着面的次数。而听军卒报得消息,除此之外第五安还找了自己五次,只是那五次自己确实忙得不能抽身,未予见面。 说的是第五安闲,但张信知道他找自己必定是有事。只是蹊跷他每次都不明说是什么事,倒是反复念到燕王如何了得。 张信有些猜想,但亦是没有明说。 不过,张信认为第五安说的话倒是没有错,因为自己比他更了解燕王,那确实是一个了得的人物。 想着燕王,张信心中有些黯然。 张信不知道第五安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但知道在他反复念道下,自己越发怀念以前跟随燕王出征的日子。 金戈铁马,恣意驰骋,杀残元流骑如屠狗宰羊。那是一段意气风发的日子,那是一段酣畅淋漓的军旅生涯。 然则时过境迁,自己调去了海门,日日与倭贼海盗相斗,而战神一般的燕王竟然先病后疯。 张信自然知道燕王不是真病真疯,但这样更让他感觉难受。毕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装病装疯啊,何况是燕王这样的人。 这也是自到北平以后,张信一直未去拜见朱棣的原因所在,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想着燕王目前的处境,脑中却不断闪过昔日随他纵横战场的画面,张信突然觉得自己于情于理都应该去燕王府一趟。 虽然有监视燕王的职责,但并没有不允许拜见燕王的命令啊。 念头及此,张信立即换上平服,准备先去燕王府后再回自己住宅。刚刚出得都指挥使司大门,侍卫郑关西却追了上来。 张信对这个新收的侍卫还算满意,笑道:“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郑关西低声道:“谢指挥请你马上去” 张昺将头探出窗外细细观察一番,然后才紧紧关上窗牖。速速坐回椅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谢贵。 谢贵面色沉重,目光从张昺c张信二人脸上扫过,低声说道:“京师来了密诏。” 张信道:“请指挥使详说。” 谢贵一字一顿,说道:“密擒燕王!” 张信微怔,迟疑道:“不是让我们监视燕王吗?怎么又要擒他?” 张昺心中直跳,低声道:“张佥事怎么糊涂了?以前是监视,现在是密擒啊。” 谢贵点头,道:“诏中授于我等先斩后奏之权,燕王若是拒不就范,可将其就地正法。” 张信背心一凉,默然无语。 张昺沉思道:“既然是密擒,我们首先要想办法进入燕府才行,可燕府对外宣称燕王犯癫,概不见客啊。” 谢贵道:“虽然如此,但我们三人来北平之后,还未拜见过燕王,这却是不合礼制的。不管见与不见,我们都应该递上拜贴,表明我等探望之心。” 张昺道:“若是燕府不允探望,又该如何?” 谢贵摇头道:“此事紧急,不容耽搁,明日先递上拜贴再说。若是燕府同意探望,则借机密擒;若是不同意,那便需要些时日准备强入” 张信忽然道:“还是递拜贴吧,我亲自去。” 谢贵一喜,道:“若是张佥事亲自递贴,燕府自然会看重一些。不过,我们也要做好强入燕府的准备。” 张昺道:“燕府不过八百甲士,北平七卫虽然战力平凡,可张佥事整饬的三千军卒却是极为勇猛,用来擒燕已然绰绰有余。” 谢贵道:“万万不可大意!擒燕不是小事,须得细细斟酌,面面俱到” 张信低声打断谢贵,道:“指挥使,正所谓隔墙有耳,此等细微密事,还是等到燕王回贴再议吧。那时必然已知能不能进入燕府,我们则可针对情势速速谋划,亦不担心走漏消息。” 谢贵c张昺互视一眼,深以为然。 辞别谢c张二人,张信心中澎湃,他一直不相信燕王要反,但不得不接受黄子澄的荐举来北平监视燕王,心中本已有些愧疚。 此时知道朝廷要擒拿燕王,张信心中越发复杂,愧疚c焦虑c不安等齐齐涌上来。 回到宅中,张信知悉母亲已歇息,于是轻手轻脚走进客厅,自己沏了杯茶,边喝边叹道:“整日这般忙碌,竟没有时间向母亲尽尽孝心,真是惭愧。唉,不知何时才会像第五兄弟那样闲”忽地一怔,暗道:“王气在燕?” 张信记得第五安说过,天下太平言之过早,须知王气在燕! 一念至此,张信额头瞬时泌出一层细汗,暗道:“王气怎么会在燕?若要如此,只有反叛才能”手中一僵,茶杯顿时摔得粉碎。 此时夜静,茶杯碎声惊醒了张母,她起身来到厅中,看到儿子满面大汗,不禁问道:“信儿,你可是病了?” 张信赶紧强笑,道:“孩儿没病,只是天太热” 张母笑道:“我生了你,还不知道你的性子?有没有说假话,我一眼便看得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信迟疑半晌,道:“母亲,你觉得燕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母面露恍然,低声道:“你也听着那首童谣了?” 张信一怔,问道:“哪首童谣?” 张母嗨了一声,低声说道:“莫逐燕,逐燕燕高飞,高飞上帝京畿。这几天北平城中的小孩都传着唱呐,你竟没听着?” 张信脑中轰然一响,充斥着各种声音和画面。一会是王气在燕,一会是莫要逐燕;一会闪过燕王纵马横刀的形象,一会闪过皇宫内那道偏弱的身影 再看看母亲满脸的担忧,张信心中突然一狠,暗道:“不能尽孝事小,惹上灭族之祸才是事大!”赶紧安抚母亲,侍其歇息,自己去转身出了门,直奔燕王府而去。 道衍已回庆寿寺,朱棣独自一人进了密室,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直至亥时,他才一脸疲惫地出来,令下人沏来一壶浓茶。 值此,门人通报都指挥使司张信佥事求见。 朱棣微微一怔。 他自然记得张信,也很欣赏自己那位曾经的下属,但那毕竟已是往事,眼下人家可是带有京师职责来到北平的。 念及此,朱棣面上不悦,道:“我现在犯癫,岂能见客?你直接回话便是,何苦让人家白白等候?” 门人局促不安,迟疑道:“我是这么回的话,但他说有要紧事,务必要我通传,还说此事与京师有关。” 朱棣冷笑一声,暗道:“他不过是与谢贵c张昺一道来监视我的,能有什么大事?若京师真有大事,寅人为何没有传来消息?如此看来,多半却是来试探我”口中说道:“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南北共夜色(中) 燕王府的客房很多,但此时只有一间还透着光亮。 静女抱腿坐在椅上,微微低着头,面对着她双膝上平放着的那本《参同契》。橘黄的油灯从侧方照下,让她的脸看起来更像是一道精致的剪影。 从这个面画看来,她应该是在非常认真地看书。 但第五安觉得有些好笑,轻轻合上手中的《周易直指》,问道:“你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静女抬起头来,认真说道:“我在看书啊。” 第五安指着静女膝上那本书,笑道:“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这一页一直都没翻动过” 静女将右手支在膝盖上,托着脸蛋,认真说道:“你说的,看书要思考才会有收获,我现在还在思考。” “思考?”第五安怔了怔,想到了一件事情,心情瞬时有些低落,半晌说道:“看书真的很有用。” 静女不是很明白,扑闪着眼睛看着第五安。但第五安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因为不好解释。 六百年后的事情,怎么好解释? 任何思考,都源于已有的知识和信息;没有任何知识信息为基础的思考,只能叫瞎想。第五安觉得这二十余日来,自己每天都在瞎想。 如果当初如果六百年后,自己多看些书就好了,那样就知道是谁向朱棣告的密,而朱棣又是怎么应对的。 只有知道这些事情,才能推测到李景隆有可能怎么样去做。 就像一个处在黑夜里的人,知道前方会有危险,但看不到是什么危险,更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危险。 这是一种煎熬。 历史上朱棣自然会起兵成功——不成功又怎么能够靖难?但李景隆会不会让朱棣成功起兵?他会不会将历史上那个向朱棣告密的人提前给灭了?他会不会采取其他方式来对付朱棣? 这些都不是靠现在的瞎想所能解决的问题。 第五安回过神来,见静女怔怔地看着自己,叹道:“夜已深,明日再思考吧。” 静女脸上露出一丝委屈,道:“怎么每次都赶我走?给你说了,徐姑娘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炼功,我回去会打扰别人。”又瞪上一眼,道:“你倒是脸皮厚,也不怕打扰别人。” 这话里含着两个别人,而且静女说得不是很清楚。但经过二十余日的相处,第五安已经习惯了什么也不想的静女,习惯了她思维和语言的跳跃,所以知道她说的最后一个别人不是指徐姑娘。 而是指张信。 第五安笑了笑,有些无奈。 在不知道怎么做的情况下,自己只有将并不能确定是告密者的张信当作重点。对自己这种做法,第五安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但不这样做则会感觉更加煎熬。 聊胜于无而已。 这个聊字有两点略微的意义,一是通过自己不断的话语引导,争取让张信对朱棣的印象略微好一些。而事实上,他感觉张信对朱棣的印象确实越来越好。 二是张信毕竟是都指挥使司的佥事,如果李景隆真的使什么手段让朱棣遇到不测,那么到时就算张信不能主动给予朱棣帮助,至少也有做回华容道关云长的可能。 第五安记不得靖难之役开始的准确时间,但知道快了,因为眼下已是七月初三。在后世记忆中,朱棣起兵应该距离这个日子不算太远。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第五安忽地起身,说道:“我出去一趟。” 这句话很突然,而且是在夜深人静的亥时,但静女并不吃惊,只是有些迟疑:“其实,我刚才真的一直在思考,而思考的收获就是燕王对你好像没有以前热情了。” 第五安怔了怔,道:“你想说什么?” 静女坐直了身体,认真说道:“既然主人都不喜欢,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住在这里,这样有些没脸没皮的样子。” 第五安沉默了一会,道:“他对我怎么样不重要,我既然决定要做这件事情,就应该尽全力去把它做好。” 静女想了想没有想明白,然后不去想,笑道:“好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声,现在夜已深,你可能又要白跑一趟。” 第五安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迟疑,转身走了出去,走得很坚定。 张信焦虑不安,好不容易见门人出来,赶紧问道:“如何?” 门人摇头道:“我已向世子通报了,世子说燕王犯癫不能见客,又说此时夜深,燕王早已睡下,万不可打扰他歇息。张佥事,请回吧。” 张信怔了怔,暗道:“虽然燕王对外宣称犯癫,可远至京师c近在北平,朝廷中人谁都知道他是佯装的。现在不愿见我,看来还是不信任我啊,倒不如”说道:“请再通报一下,我要找第五公子。” 门人有些为难,道:“张佥事,我都说了此时夜深,第五公子应当歇息了,怎么好去打扰?” 值此,张信看到门人身后人影一闪,竟然是第五安走了出来,不禁大喜:“第五兄弟,我正要找你。” 第五安听着张信声音,顿时又惊又喜。 喜则简单,自己不但没有白跑一趟,反是跑都不用跑便见着张信。惊则是既然张信深夜前来,必有紧急事情。 莫非他真是告密者? 或许在潜意识里太愿意c太希望张信就是告密者,所以第五安竟然直接想到了这一点。 一念至此,他赶紧跨上前去,与张信走到燕府大门旁侧,轻声道:“张佥事深夜见燕王,必是有要紧事,是否与燕王有关?” 今夜之事,不足以让张信完全确定王气真是在燕,但他也不能否定这个可能性。他见识过第五安的身手,确定仅凭着自己与谢贵等人,想要入燕府擒拿燕王必然有着极大的风险,至少密擒会有失败的风险。 密擒失败则是强擒。 燕府护卫甲士只有八百人,北平七卫军卒三万有余。单从数量上看,似乎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可比性。 但张信通过二十余日的了解,以及郑关西完全无心的透露,他知道不仅都指挥使司辖下卫所的军卒,就连整个北平城的人,对燕王都有着一种敬仰,甚至崇拜。 张信有理由相信,如果秘密擒燕失败而导致事态发展,最终绝对不会出现八百人对三万人的局面。 如果王气不在燕,自己只不过是履行职责,或许擒燕之后朝廷会给自己记上一功,仅此而已。 如果王气果真在燕,则必然意味着自己以及谢贵c张昺都会失败,不仅城中母亲有危,甚至整个家族都会受牵连。 两相比较,似乎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 最重要的是,张信自己很愿意重返燕王麾下,愿意跟随他继续金戈铁马c气吞万里如虎。所以在母亲说出童谣的时候,他便已拿定了主意。 此时见第五安相问,张信便不相隐瞒,将朝廷下密旨之事悄然道出。 第五安再惊再喜,暗叹一声终于所想事成,张信果然是告密者,而燕王到底没有被李景隆使用其他手段给压制下去。又觉事不宜迟,便拉着张信再次来到燕府大门,对门人说自己要见燕王。 门人仍然很为难,但一想到第五安是燕王的客人,再想到他是道衍太师的大师兄,只好硬着头皮又去通报。 朱棣正准备歇息,闻得门人报来,心中迟疑,问道:“是第五公子一人?” 门人不敢隐瞒,道:“第五公子与张佥事一道。” 朱棣皱眉暗道:“此人真是糊涂!就算他不知张信的身份,也该知道我对外宣称犯癫,怎么能轻易见人?此人鸡肋啊!”口中说道:“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南北共夜色(下) 李景隆与易十三回到曹国公府,兴致未尽,又唤人呈上酒食。想着即将发生的靖难之役,不禁心思悠悠:“小心翼翼这么几年,终于要打起来了。穿越一回不容易,不搞点名堂出来我自己都不好意思。可惜苏安唉,连个分享心情的人都没有。” 易十三见李景隆面色复杂,问道:“国公可是有什么难解之事” 李景隆略略思量,微笑道:“十三,以后不用这样称呼我,你自己也不要一口一个十三,搞那么见外干什么?” 易十三道:“十我知道在船上应当称国公为公子,但回到府中却仍然称国公,此乃礼数。” 李景隆笑道:“屁的礼数!十三,我可是将你当作自家兄弟啊。” 易十三心中一动,暗叹:“不枉我每次都比你快,总算有些收获。”口中连道:“如此不妥,万万不敢。” 李景隆乜斜着眼睛,笑道:“什么敢不敢的,我年长,你以后叫我隆哥便好。” 易十三心中微喜,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半晌才勉强但十分响亮地叫了一声:“隆哥好!” 李景隆哈哈大笑,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十三,你可知道什么是兄弟?” 易十三心念微转,道:“同生共死c两肋岔道,是为兄弟。” 李景隆摇头道:“同生共死太悲凉,不是我的追求。两肋岔道那是愚蠢,亦为我所不耻。” 易十三道:“请隆哥明示。” 李景隆双眉微挑,道:“一起嫖过娼,一起扛过枪,这才是兄弟。” 易十三微怔,道:“隆哥此言,甚为精辟!” 李景隆直直看着易十三,道:“十三,如果有人对我不利,你有没有胆量与我一起扛着枪,狠狠捅进他的胸口,而不论他是什么人?” 易十三有些疑虑长枪为什么需要两个人去扛,以及两人扛着又怎么方便捅进别人胸口,但口中毫不迟疑,道:“谁敢对隆哥不利,我便杀了谁!” 李景隆哈哈一笑,道:“你有这个心便好。”忽地话题一转,道:“上回你说与第五安打斗,他跌进了一间屋子,现在可记得那间屋子周围的情形?” 易十三略略回想,道:“右侧有池溏,左侧有假山,前面是花圃,后面是院墙。” 李景隆面色不改,心中却咯噔一下,暗道:“那不正是黄林檎的闺房?我日,你苏安竟然大晚上跑到我女人的房间?”瞬时觉得心中憋胀。 易十三后来也知道当日与第五安打斗的地方是黄子澄宅院,更知道那是李景隆的未来岳父。此时回想着那道饱满挺拔的身段,心中很是犹豫。 半晌,李景隆长吁一口气,暗道:“当时情势紧急,他在房间没有呆过多长时间,应该无事。再说,黄子澄和林檎事后也说了没事”见易十三面色有异,问道:“你还有话说?” 那夜的情形易十三自然记得清楚,虽说当时注意力都在第五安身上,但像他这样身手的人,眼睛瞟过便不会忘记。后来知道那是黄子澄宅,易十三便猜着那个裸着的女子应该是谁。 易十三之前本是下定决心要将此事永远藏在心头,毕竟那是有损国公颜面的事情。但先前国公的话却让他的想法有些改变,纠结着说还是不说。 见李景隆相问,易十三暗道:“我的女人跟着第五安不清不楚,他的女人被第五安看个彻底,这或许也算是自家兄弟?”心中一狠,便将那夜情况说出。 当然,易十三深知兄弟妻不可戏的道理,便将自己看见黄林檎裸身一节抹去,只说当时听得惊呼c水声等等,应该是有人正在洗浴。 李景隆眼睛瞪得溜圆,他当然知道半夜在横林檎闺房内洗浴的不可能是她的丫鬟,而只能是她本人。 于是,他狠狠骂出一句仙语:“苏安,我曰你先人板板!” 门人的回话委婉而谦逊,第五安却感觉像是被人劈头盖脸一通臭骂,一腔惊喜顿时化为乌有。但这个乌有并没有让他沮丧,而是让他突然觉得平静。他一丝不苟地向门人行礼致谢,然后与张信并肩走进夜色。 张信看不清第五安的表情,但知道自己急迫的心情,皱眉道:“瞄着他的箭已经上了弦,可他却不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第五安停下来,轻声道:“你明日巳时初刻便去递拜贴,我现在出城。” 张信有些迟疑:“现在的情势一触及发,实不宜闹出什么动静。此时城门已关,你若出城” 第五安盯着张信,微笑道:“放心。” 张信怔了怔,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和当初在海门卫那个第五安隐隐有些不同。说不清楚哪里不同,只觉得他身上多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但更奇怪的是,张信觉得自己听到他说放心后,心中果然平静下来。 心中平静,眼前的情势就似乎变得不再那么急迫。张信与第五安互辞,直接去了都指挥使司。 心中平静,张信便知道不能闹出动静,所以悄然找到郑关西,在其给了自己肯定的答复后,便回宅歇息。 半夜子时练功,这是道衍辅佐朱棣以后养成的习惯,也是谢绝朱棣留住府中的盛情而坚持每天回庆寿寺的原因。 今夜也不例外,他熄掉油灯,盘坐于榻,开始修行易道功法。就在这时,他看到窗纸上面像是凭空出现一道笔挺的身影。 道衍本能地一惊,紧接着释然,因为他知道那是谁。于是赶紧起身,准备点灯将那人迎进来。可刚刚站起身来,便发现那人已经径直走到面前。 原来他已经在室内。 道衍这次没有吃惊,毕竟他了解他的身手。但有些诧异,因为不知道他为什么而来,于是问道:“大师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大师兄自然第五安。 “北平都指挥使司张信佥事亲口告诉我,他与谢贵c张昺三人收到朝廷密诏,准备秘密擒下燕王。张信准备将消息告诉燕王,但燕王不见他包括我。” 第五安直接说道:“斯道,你将此消息告诉燕王,并且务必让他相信这个消息。明日巳时初刻张信会到燕王府送拜贴,我与你辰时末刻进府,一起商量对策。” 道衍有些发怔。 不是因为第五安一气说了这么多话,甚至不是因为这些话本身的重要,而是因为第五安这个人。 自二十多日前见着第五安,道衍便觉得自已这位大师兄与数年前有些不同。准确地说,是变得没有自己印象中那样沉稳。 通过这二十多日来的接触,道衍确定大师兄的病症已愈,同时更加确定病症让他果真不再如以前那般沉稳。 因为他好几次都直接给自己说,要让燕王防备朝廷,而且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道衍隐隐有些后悔,觉得不该将大师兄推荐给燕王。毕竟,燕王要做的事情不是一般的事情,最怕成事不足而败事有余的人加入。 是以,他几次都避而不谈这些问题,同时婉言提出大师兄或许可以先去北边拜见师父等等。但大师兄似乎唯有执著的性情没有变,竟是稳稳地在燕府住了下来。 但是,此时感觉大师兄似乎又变了。 黑暗中看不清第五安的神色,但道衍听到他的语气是那么平静,而且是熟悉的平静,像高山平湖一般。而更有一种不可拒绝的威严,就如他十四岁时第一次以大师兄的身份和自己说话一样。 道衍回蜀川的时候不多,但每回一次,都会觉得大师兄变得更加与同龄人不符。他记得很清楚,在大师兄十一岁那次,他便觉得自己不能再将大师兄再当作孩子。 在大师兄十四岁那次,他二人在夺剑峰下研讨易道功法。在大师兄指出自己领悟的几处错误后,他看着大师兄平静的眼神,第一次感觉到了威严。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让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感觉威严,这是第五安在道衍心中固有的印象和形象。 回味着第五安这番话,道衍暗暗长吁一口气,心道:“大师兄还是像原来的大师兄啊。” 辰时末,巳时初。 这两个相连的c但十分普通的时间段,听在道衍耳中却并不普通。 北平城门卯时开,那时候进城的多是樵夫贩商,因为他们要做生意,要赶早。但自己不行,那么早出现在城门便有些突兀。 道衍很清楚,自己长年往返于燕王府和庆寿寺,守城军卒没有人不知道自己这个燕王府太师c庆寿寺主持。 道衍更清楚,自己相信大师兄说的这个消息,毕竟这个消息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燕王,都不算意外。 在消息不算意外的情况下,谨慎便是必须的。而大师兄显然很谨慎,和原来一样谨慎。 道衍知道自己犹豫的时间比较长,但听着第五安的呼吸还是那样平静,仿佛自己就算犹豫一整夜,他的呼吸也不会出现一丝波动。 道衍终于确定,大师兄还是原来的大师兄。于是,他说道:“燕王对此早有预料,只是不知道确切的时间。师兄,就按你说的办,我们明日辰时末进府。” 第五安露出了微笑,轻声道:“莫逐燕,逐燕燕高飞,高飞上帝畿。斯道,这是你的手笔吧?” 道衍笑道:“我这也是无奈之举。以前卢振c葛诚二人便是墙头上的草,南边吹什么风,我们看看他们便知道。这二人死后大师兄,我可绝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啊。” 第五安笑了笑,道:“无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谋划燕王府 次日辰时末刻,道衍与第五安入得燕王府。 朱棣充满歉意,叹道:“第五公子,实在抱歉,昨夜我歇息得早,听闻你找我有事?” 第五安笑了笑,道:“斯道,你与燕王说说。” 道衍神色凝重地凑近朱棣,将谢贵等人欲密擒他的消息低声道出。 朱棣听完不语,半晌忽地一笑,道:“如此甚好,我装疯卖傻总算有个头了。不过,张信毕竟是朝廷派来的人,他的话是否确实呢?” 道衍看看第五安,道:“确实。” 朱棣亦看看第五安,踱步道:“太师的话我自然相信,只是”话未说完便凝眉沉思起来。 此时朱棣确有些迟疑,他看出道衍的消息来自第五安,也认为第五安的消息来自张信,毕竟张信昨天深夜来访,绝不会只是来探望自己。 张信确实是一名猛将,但毕竟多年没有往来,对于他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而真正让朱棣迟疑的是朱高煦,他一直认为朱高煦是去了燕山集结那两千残元降兵,并且一定会在自己起事后突袭到城下,与自己来个城内城外同时夹击。 但朱高煦去了二十多日,至今没有任何消息。数日前朱棣遣人打探,竟然发现朱高煦和降兵都不知去向,像是消失一般。 朱棣知道此时应该当即立断,但朱高煦这种意外让他颇为纳闷,进而导致迟疑。 对于朱棣的迟疑,道衍心中了然,道:“殿下,不管如何,总要见见张信再说。” 朱棣点头,叫下人唤来马和,说道:“速令张玉c朱能c丘福c薛禄c李远c谭渊c王真前来。”又令下人叫来朱高炽c朱高燧。 待众人齐聚厅下,正逢下人报张信来访。 张信进得厅后一眼便看见朱棣,暗道其威仪如旧,心中莫名有些激动。又瞟得张玉c朱能等旧时好友,个个英威轩昂,更产生一种置身昔日燕府的错觉。只觉鼻头一堵,便跪拜下去:“张信见过燕王殿下” 朱棣哈哈大笑,大步上前将张信扶起,唏嘘道:“我麾下的好男儿,你可救了我,救了我燕王府啊!” 张信一凛,方记得此行目的,心头念转,知道定是第五安将相关情况告诉了朱棣。又听朱棣如此说,亦知道在场众人均是朱棣心腹要人,不用避讳,赶紧说道:“谢贵c张昺让我来送拜贴,意欲入府对燕王殿下不利。” 朱棣轻轻摇头,叹道:“有我恩张,何惧之有?” 张信急道:“殿下万万不可如此说,这可是折煞了张信!我只愿追随殿下,更是不容任何人对殿下起谋害之心。” 朱棣笑道:“此事不急,你先见见诸位旧友。” 话音一落,张玉等人纷纷上前,与张信一一见礼,甚是亲热。张信满心欢喜,更感受到朱棣的沉稳大气;一边与众人回礼,一边暗道此番到底是作了正确的选择。 第五安早觉得张玉等人气宇不凡,必定是朱棣在靖难之役使用中的重将。脑中却没有关于这几人的记忆,便借此与众人见礼相识。 片刻,朱棣示意众人就座,道:“太师,眼下当如何应对?” 道衍微笑道:“将计就计,唯求一快!” 朱棣点点头,缓缓道出如何将计就计,最后看向张信,说道:“此事能否成功,全凭恩张啊。” 张信赶紧起身,道:“殿下放心,我已布置妥当。”接着便将其如何布置详细托出。 朱棣道:“还有一要紧事,便是城西北军营。斩杀谢c张二人后,你立即率军前往,向军卒说明情由,务必保证军营不乱让燧儿与你同往。” 张信c朱高燧知道事非寻常,均正色应下。 朱棣与道衍互视一眼,点头道:“府中八百甲士亦有重任,那便是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九门,让北平城尽在我等手中。”忽地起来,沉声道:“众将听令!” 这一声突然而威严,连第五安亦不由自主地心中一凛,与张信等人齐齐起身。 见朱棣环视一番,说道:“张玉夺文明门c朱能夺丽正门c丘福夺承门c薛禄夺平则门c李远夺健德门c谭渊夺崇仁门c王真夺和义门。”略略一顿,又道:“我亲自去齐化门。” 张玉等人各自领命。 道衍看向朱棣,道:“世子镇守府中,北边安贞门可由谁去?” 朱棣暗道:“若非煦儿出此意外,怎么会出现临时缺将的局面?”瞟着第五安,又心想:“此人身手当是不错,却没有领军的经历不过,安贞门并非至关重要,倒也可以尝试,顺便” 念头及此,朱棣笑道:“那就得有劳第五公子。” 第五安眼瞧着朱棣临危而不慌c逐一布置,竟似早有计划一般,心中正自感叹到底是当皇帝的人,确实与众不同。忽听得朱棣如此一说,心中有些诧异,暗道:“若是帮着谁夺取城门自然可以,让我独挡一面却有些难。” 正自推却,又听朱棣笑道:“还有一事要麻烦第五公子,便是夺安贞门后便直接北去,到燕山一带寻着煦儿,务必将此事告诉他。” 第五安点头暗道:“通知朱高煦倒是不难,可是领兵” 道衍自昨夜便对第五安重新找到了大师兄的感觉,亦知道朱棣对大师兄有些看法,认为第五安需要在朱棣面前正下名声,便笑道:“殿下放心,大师兄定当完成此任。” 张信听得朱棣一番布置,早已热血澎湃,却没想到第五安从未领兵一节,只以自己身经百战而言,加上以第五安的身手,夺下一个城门实在不难,亦笑道:“第五兄弟,自海门一役,我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 第五安见状不便再推却,暗自想想海门卫那城门,也觉得似乎不是很难,便抱拳应下。 朱棣与众人再细道一番,令各自准备,自己与道衍进了密室。 第五安去与静女交待,静女本欲与其一道夺城门,但听第五安说了府中缺乏人手后,也便同意。 张信急急回到都指挥使司,将朱棣晚上设宴一事说明。谢贵c张昺喜出望外,赶紧张信磋商布置。 在三人密商之时,郑关西也没闲着,找着了三名千户,把张佥事将于晚间开拔燕王府的命令下达。 三名千户闻言闷声不语,过了好半晌,一名叫邓超的才开了口,道:“郑关西,你我的交情不是一日两日,张佥事的本事也令兄弟们口服心服。可有一样,我们都是北平人,若是有人在北平对燕王如何如何,我恐怕难以领命。” 另一名千户李晨闻言点头,道:“哼,莫以为我们不知道,燕王是怎么疯的?那是活活让人给逼疯的!堂堂燕王,竟然在大街上抢酒喝c吃马粪,我看着都要流眼泪!这还不算,现在难不成还想要将他” 最后一名千户叫郑恺,接口道:“置于死地?郑关西,请恕我难以从命!” 郑关西笑道:“三位大哥,你们服张佥事便好,此时不与你们多说,到时自然知晓。我就一句话,我也是北平人,绝对不会让谁来对付燕王。” 邓超三人面有疑色,但想了想还是接了郑关西传达的任务,又各自寻来手下的百户,将命令逐次传达下去。 至戌时,谢贵见张信领数十军卒而来,低声道:“已然布置妥当?” 张信亦是低声道:“此数十军卒皆是我挑选出来的精兵,擒下数人自当没有任何问题。同时,等我们进了府后,邓千户等人即刻将燕王府团团围住,绝不让燕王府出来一人。” 谢贵点头,率先勒马向燕王府行去,但觉心中澎湃,仿佛又年轻了数十岁。张昺本是文人,此时突然觉得自己有种弃文从军的豪迈,亦是满面春风。 至燕府大门,谢贵见除了门人便是一位自称马和的侍卫,并无特别情形,心中更加放松。随马和进入府中,二人一边笑赞燕府大气,一边暗暗观察,终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彻底放下心来。 走得片刻,张昺远远瞧着朱棣立于端礼门前,身边仅有一人相陪,便凑近谢贵,低声说道:“燕王身侧是世子罢?” 谢贵嗯了一声,低声道:“一并擒下!” 说话间,见燕王笑着前来,谢贵无由头的觉得心下一紧,瞟着张信紧紧跟在身侧,方又将心放下来,上前笑道:“谢贵拜望来迟,望燕王见谅。” 张昺亦自行礼道:“张昺见过燕王。” 朱棣一脸喜色,道:“我大病初愈,又闻得谢指挥使和张布政使前来北平上任,实在欣喜之至。” 谢贵瞟着身后军卒蹭蹭上前,转瞬已将周身围住,而朱棣却似不察,仍是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便道:“燕王之喜却不是因为我等,而是皇上想念叔父了,特诏燕王回京师一叙。” 朱棣笑道:“边防要务实在脱不开身,回京师却是不能。” 谢贵脸色一沉,道:“燕王,这可是抗旨不遵!”见朱棣仍是一脸笑意,于是大喝一声:“皇上有旨” 话未说完,谢贵便感觉颈上一凉,眼中余光却是瞟着似是身侧张信劈来一刀。这只是一念之事,而一念之后便甚事不知,萎身倒地。 张昺却是看得清楚,见张信突然拔刀砍翻谢贵,心中大惊,道:“张佥事,你这是”同是话未说完,便觉背心一凉,扭头看着一名黑壮汉子,心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此人乃张信侍卫,郑关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第一次领兵 周围数十军卒确实是挑选出来的精兵,但不是张信亲自挑选,而是由郑关西挑选的地道的北平军卒。 郑关西同样给军卒说了不会对燕王不利,众军卒亦自按照他的命令合围。但看着燕王竟然不再犯疯,众军卒颇为惊讶。又觉得能够如此近距离接触战神燕王,内心都有些喜悦。 正值又惊又喜的复杂心思涌起之时,忽见眼前一变,谢指挥使和张布政使先后被砍翻,且是张佥事和郑关西亲自操刀,众军卒顿时懵了。 随着燕王一声厉喝,众军卒听得身后响动非凡,扭头看见树后c假山后c廊檐里突然涌出数百人来,个个彪悍英武,手中长刀晃眼,不免更懵了。 不及反应,众军卒便见燕王c张信等人拔开人群大步而去,涌来的数百人则紧随其后,甚至没有一人向他们多看一眼。 倒是听得郑关西喝了一声,众军卒赶紧尾随前方众人,向燕王府大门小跑而去 邓超正在燕府门外,见门内人影绰绰c刀光隐现,立即伸出手臂准备下令军卒迎上前去。却见燕王首当其冲地走了出来,仪容威严c神采摄人,哪里有半分疯癫的影子? 邓超怔后大喜,当即翻身下马,上前拜道:“都指挥使司中卫千户邓超拜见燕王!” 朱棣大步上前将邓超扶起,面露感激并欣慰之色;频频含首,眼中已有泪迹,却似说不出话来,最后在邓超肩上拍了数下,再视左右。 此时燕王府已被三千甲兵合围,长枪寒刀森然一片,铁甲鲜明c战马扑鼻。场间军卒寂静无声,站得近的都瞪眼瞧着,站得远的便竖耳听着。远处偶有些许胆大的百姓探头窥看,像是在看燕王之前若干次出征残元时的誓师。 朱棣环视一番,退回阶上,大声说道:“众将士,我乃太祖高皇帝c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受封以来,惟知循法守分。当今皇上年幼,信任奸回,大起横祸,屠戮我家今祸起于身,不得已而病疯,实欲求生也祖训有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 此一番慷慨激辞如震耳钟声一样飘散开去,近处军卒听得恍然而骇然,远处军卒听得不甚清楚便忍不住私语相问,一时间场间嗡然。 更有不少百姓慢慢围上来,倾耳聆听。 百姓来得迟,只听了个半截,但也听明白燕王不是真疯,而是被人逼得装疯,于是纷纷声援;军卒相互传话自有省断,传到最后便只有三句话: 一是朝廷有奸人,而且是很奸的人;二是奸人要害燕王,至少前阵子就害得燕王不得不装疯;三则是燕王实在忍不住了,要打奸人。 掌握了这三句话,众军卒个个义愤填膺,暗自发狠要将奸人除去,为燕王报仇,为国家分忧。 朱棣瞧着眼前场景,心中暗道:“事成矣!”又向百姓大呼:“北平城中亦有奸人未除,你们快快回家,避免妄遭横祸。” 待百姓感激散去,朱棣看向张信,沉声道:“恩张先行。” 张信早听得全身发热,正色道:“殿下放心,我定不辱命。”说罢翻身上马,大声说道:“兄弟们,随我去西北军营,让那里的兄弟们也知道燕王的苦衷,我们要追随燕王锄奸恶c清君侧。” 众军卒齐声应下,有的暗道:“上回给二哥打赌的时候,我就该赌燕王没疯,可惜了可惜了。”有的暗道:“等会三叔知道这事一定会高兴惨了,终于可以跟着燕王打仗了。” 不管心中如何,众军卒口中都是齐吼:“锄奸恶!清君侧!”脚下踏踏起步,紧跟张信c朱高燧等人向西北方向跑去。 朱棣目送张信等人远去,转身对张玉等人说道:“夺城门!” 郑关西被堵在数百人身后,心中干着急。 他和身边那数十军卒一样,踮着脚听完朱棣的话,心中已和府外那些军卒一样义愤填膺,同时控制不住地升起一种你们在府外c我则在府中内的优越感。 但这种自己也脸红的优越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因为前方数百人陆续出府,眼前渐渐空旷起来。 奔出府外,郑关西见张信已不见踪影,顿时有些傻眼。 正在此时,郑关西看见转角处尚有数十军卒,其中一位蔚蓝衣衫的男子骑着高大黑马似乎正在与马前军卒说些什么,于是招呼身后军卒跟上,自己大步跑去,口中叫道:“第五公子,等等我!” 第五安到底是第一次领兵,虽然朱棣布置得很细致,并且有百户陈赫相辅,但他仍然是最后一个出发。 朱棣看见第五安落在最后,仍然毫不迟疑地先行而去。他不是信任第五安能够稳夺安贞门,而是信任张信,至少在看着张信亲手砍翻谢贵以后,便对他有了绝对的信任。 按照朱棣原先的谋划,朱高煦应该从安贞门外杀回,自己夺得齐化等八门后,再配合朱高煦夺取安贞门自然是轻易而举的事情。 不想朱高煦出了意外状况,这本令朱棣略有些担心安贞门,但张信的出现让他放下心来。毕竟,若张信能够将城中使司辖下军营安扶,就算留一个安贞门,那也只是稍缓些时候便能夺下的小事。 第五安不知道朱棣视他为可有可无的人,眼见众人领命而去,心中暗道不可落了后。可事与愿违,待他认出陈赫等数十军卒后,仍然落在了最后。而骑上黑马又发觉自己对去往安贞门的路线不是很熟,便低头向陈赫询问。 听得呼声,第五安见是郑关西率数十军卒拥来,不禁一喜,暗道夺取安贞门更有把握了,叫道:“郑兄,你是随我去安贞门?” 二人也算不打不相识。 第五安本就不认为郑关西与自己有多大的过节,且他既然成为张信的侍卫,自己当然要给张信几分面子。后经接触,又觉得此人颇为豪迈,便与其称兄道弟起来。 郑关西就更不用说了,不但知道第五安是张信的友人,自己必须给面子,更重要的是人家是高人,接受自己给的面子那才是给自己面子,便越发主动地给第五安套起了近乎。 眼见跟不上张信,郑关西想着跟着高人也能套套近乎,于是加快跑来,说道:“第五公子,安贞门轮值的兄弟好些都与我有交情,或许我可以作用。” 第五安后世记忆中没有关于朱棣起兵的细节,但先前看到朱棣洒了些口水便得到了军心,心中很是认同这种方式。 毕竟,这样就不用死更多的人了。 此时听着郑关西所说,第五安心中越发高兴,等问明路线后便大呼一声冲啊,同时驰马前去。跑得数百步,听着身后刀佩铿锵c脚步峥峥,忍不住回头一瞧,暗道:“领兵还是有点威风,有点好耍喃就是人有点少” 燕王府八百甲士,其中仅三成是原燕府护卫甲士,余下皆是招募的各色勇士,亦即是朱棣所说的身手异常的能人。 由于兵分九路,安贞门又是朱棣认为非至关重要的所在,故而第五安仅领得五十余众,此时加上郑关西等数十军卒,亦不过百余名。 第五安扭头瞟着身后军卒,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我这充其量算个连长罢?到底还是不够威风有机枪就好了,可以整个机枪连” 如此一番胡思乱想,不觉安贞门已在眼前。第五安既然认同朱棣的感召之法,便亦依葫学样,准备来个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在城门前数十步外勒住黑马,叫郑关西前来,道:“你选几个嗓门大的,先对城门喊话” 安贞门上有两个百户的军卒,见城内一队甲士突然出现,且刀枪在手,不禁有些纳闷,都怔怔地将第五安一行人盯着。 此时太阳即将落下,而第五安等人又是侧对西边,照在脸上的光线便有些不足。轮值守将是百户卢曲,他探头看了半晌才认出郑关西,于是大声道:“郑关西,你这是准备出城还是做什么?可有谢指挥使的手令?” 郑关西听得声音便知对方是隔壁卢家那个一根筋的二小子,笑道:“卢曲,你妈叫你回家吃饭了!还当个屁的值,赶紧回去。” 卢曲是一根筋,却是适合当军人,不管来人是谁,总得按规矩办事。见郑关西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心中便多了丝警惕,再道:“郑关西,你别给我胡扯,若是没有谢指挥使手令,我绝对不能放你出城!” 第五安见郑关西半天说不到感召的正题上来,忍不住挑眉提醒:“嘿!嘿!奸人,奸人!” 郑关西闻言赶紧上前几步,大声说道:“兄弟们,给你们讲个消息,朝廷出了奸人,他要害燕王对了兄弟们,燕王没有疯,就是给奸人逼得没有办法,所以装疯。这都是奸人作的恶啊!而北平城中也有奸人,就是谢贵和张昺,燕王已斩了他们的人头” 城门上许多军卒都识得郑关西,听其一番话后顿时议论纷纷c或惊或疑。 有的军卒低声道:“关西子的话你也信?他就是一张嘴不过我到底是希望燕王没事。” 马上有军卒斥道:“你懂个屁!人家郑关西是张佥事的侍卫,还能胡言乱语我就说燕王怎么会疯嘛” 卢曲亦是又惊又喜,喜则燕王竟然没有疯,惊则是指挥使和布政使都被砍了头。听着身侧军卒议论,却又起了疑心,毕竟这一切都是郑关西没凭没据的一句话,自己可是轮值守将,万万不可大意。” 第五安见卢曲不语,觉得是郑关西感召能力不够强,正欲提醒他学学燕王那样声情并茂,却听得远远传来声响,左右看去,见声响之处升起滚滚青烟。 这却是朱棣约定的信号,即成功夺取城门后,便立即放烟。而细细看去,竟先后升起八道青烟。 第五安知道自己又落在了最后,忍不住喝马前行,准备亲自上阵声情并茂地感化对方。郑关西c陈赫见第五安前去,亦是跟了上去。身后百余名军卒见状,也便随之而动。 卢曲也看见了青烟,心中却是更加警惕,见第五安等人向城门走来,赶紧喝道:“郑关西,你若再上前,我可要放箭了!”同时手一挥,道:“准备放箭!” 城上军卒听到卢曲命令后皆有些不以为然,暗道都是熟人熟事的,哪里需要放什么箭,大不了喊关西子退回去便是。 但县官总是不如现管,守城军卒再怎么不以为然,也知道卢典的命令是军令,不得不从。只是箭是搭上了弦,却未拉满弓,又将箭头放低,想着卢曲真要是下令放箭,自己便朝着地上放几下嘛。 正自想着,众军卒却看见马上那位蓝衫男子不声不响下了马,还认真地整理了一下衣衫。心中兀自奇怪,又突然觉得眼前一花,那男子竟似化作一道蓝光疾身而来,瞬时隐在城垛之下,不由得齐齐嗡地一声惊叹。 卢曲自然也看见,赶紧将头探出城垛,准备看看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黑,同时一阵风声扑面而来。心下大惊,沉手便欲拔出腰间佩刀。 不想手还未触及到刀柄,卢曲便感觉喉间一紧,竟是被蓝衫男子扼住了脖子。尚未来得及反应,又觉得自己飞了起来,眼前一切都颠了个个儿。 自己被人单手举了起来? 原来第五安见感召之策不管用,便又生了擒贼先擒王的主意。先是脚踏洛书九宫步掠至墙下,再借助甬梯借力,一跃上了城墙将卢曲制住。 此时站在城垛上,第五安觉得比当初生擒徐辉祖还要威风,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大了起来,喝道:“郑兄,快快控制城门!” 城下百余人亦是看得两眼发直,倒是郑关西早对第五安有了高人认识,反应得最快,听得第五安喝声后便振臂高呼,率军卒分两侧从甬梯奔上城门。 守城军卒一声惊叹刚罢,便又被第五安单手高举卢曲的面画惊呆。等到认清现实以后,没有谁想着解救卢曲,倒是见郑关西等人上了城门,便纷纷围上前去。 “关西子,燕王真的没疯?” “没疯,骗你我生儿子没。” “那人谁啊?好生厉害!” “第五公子,张佥事的好友,那是高人” 第五安仍自举着卢曲,但见郑关西等人上了城门后,双方军卒竟像胜利会师一样相互打着招呼,却没有一人理会自己,便有些无趣地将卢曲放了下来,想想又不妥,干脆将他点了穴,丢在垛下。 跃下城垛,背着双手溜达一圈,第五安瞧得明白,这确实是会师。两边军卒三个一群c五个一伍地围着小圈,没有一处议论先前夺城门的事情,倒全是说的燕王如何如何,个个兴高采烈,少数人口沫横飞。 这便夺了安贞门? 第五安有些意外,觉得夺城门比自己想的还要容易。但他并没有如军卒那般兴高采列,而是有些不安。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背心有些发凉,好像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不会告诉你 『书云阁www.92215.net 】而且,就算能够肯定,自己似乎也没有办法让这种感觉消失。 既然如此,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让陈赫等人放烟为号,再与郑关西作了交待,第五安毫不迟疑地骑马出城,去燕山寻朱高煦。 第五安不记得历史上的朱高煦是否也是这样在关键时刻没了人影,但记得他在靖难之役中几次救了朱棣,是一个万万不能缺少的人物。 又想着先前那几道青烟,第五安心下极是欣慰。自己夺城门纵然容易,但显然其余八门也不困难,甚至比自己更容易。 毕竟,要么是朱棣亲自出面,要么是张玉c朱能等燕府重将出面,各处城门守将一定比卢曲更容易被感化。 虽然打仗就要死人,但能够少死一些总是好的。 驰出十数里,背后被人盯着的感觉越来越清晰,第五安数次勒马回顾,却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或许是自己多疑? 第五安暗自调整心态,纵马疾驰。到了燕山脚下,已是夜里亥时初。 四下一片黑暗,并没有听说已经没有但自己仍然期望存在的两千残元降兵的灯火营帐,第五安终是确定朱高煦已不在燕山。 略略分析,第五安决定继续向北。他卸下马鞍,让黑马自行向南回跑,自己则掠身上了山。 两千人骑必定要走较宽的山道,自己抄小道或许能追上他们。第五安按照这个想法,在夜色里飞掠。 过得一个多时辰,第五安掠至一处山峰,站在山顶一块巨石上探手四望片刻,忽见前方隐有光火闪现,不禁大喜。 从光火的亮度来看,距离此处十分遥远,但既然能够看见,那便算不上太过遥远。第五安准备歇息片刻再赶过去,但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背后再也没有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了。 因为,感觉已经变为事实。 夜色朦胧,一道人影静静地站在第五安身后大约三十步外的树林里。月光从树叶的空隙间洒落,在那道身影上形成数十个淡淡的白点,感觉有些不像真实的人,而像秋天里的一棵满身斑驳的白桦树枯干。 第五安瞳孔微缩。 “静儿在哪里?” 对方先说了话,证明确实是一个人。 第五安仍然看不清楚是何人,但听着对方的话以及声音里透出的寒冷,脑中不自觉地闪出上官虩三个字,几乎没有思索便说道:“我不会告诉你。” 对方没有再说话,缓缓走上前来。第五安终是看得分明,来人发髻高耸c宽袍大袖,臂间伸出一柄拂尘,确实是上官虩。 静女私离栖霞山,这让上官虩怒不可遏。但并没有因此乱了心思,而是极快并且坚定地判断出静女定是西去蜀川找那个小孽种。 或许是追赶速度过快,或许是静女挑的小路隐蔽,上官虩竟是后发先至的错过静女,直抵米仓山。 确认那个小孽种和静女并没有在乾元宗,上官虩想过种种可能,最后决定再回去沿海。但在沿海寻觅两月余,仍是没见着静女半分人影。 折转向北,上官虩偶尔听得一个武林小辈说曾经看见万山门掌门黄裳领着两名年轻女子向北平去了,于是果断来到北平。 不想在北平城转了不到一个时辰,她便见着许很军骑在街上疾驰,似有军事发生。心想军乱之时,城中百姓多半藏居家中不出,那样寻静儿则更难,于是她决定继续向北找寻,等北平安定以后再来。 走至安贞门,上官虩远远看见一道蔚蓝色身影跃上城门。不多时,见那道身影又骑马出了城。 小孽种! 她咬牙让自己平复下来,放弃上前狠狠给他几耳光的冲动,而是远远坠在后面。她相信小孽种一定会把自己带去见静儿,而一旦见着静儿,便是好好教训他的时候。 但事情似乎有些出乎预料。 虽然上官虩极力克制,但随着那个小孽种一直向北进了燕山,而且一气跑了两百余里后连静儿的人影都没瞧着,她到底忍不住,终是上前问个究竟。 此时听到第五安这样回答,上官虩怒火陡起,缓缓上前,身上杀意渐显。 自现身那一刻起,她便暗下决心,若是小孽种有胆向自己动手,则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若是连向自己动手的胆量都没有而是想着逃跑,那便干脆一拂尘打断他的脊骨,让第五元贞看看他到底收了个多么不成器的徒弟。 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徒弟,他竟然对自己那般无情! 走出五步,上官虩微微诧异,因为小孽种既没有向自己动手,更没有转身逃跑。走出十步,她基本认定小孽种到底还是胆怯,心中恨意到了极点,同时又有些难以言明的失望。走出十五步,她忽然觉得有些无趣,毕竟对方是小辈,或许适当教训一下便好? 当然,前提是他必须说出静儿的下落。 上官虩甚至已经准备再度开口说话,或者说是准备训斥,若是小孽种交出静儿来,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纠缠她,便由着他去到时必须狠狠羞辱一下第五元贞那头笨牛。 就在这时,上官虩微微一怔。 因为小孽种不见了 第五安说完话便一动不动,他知道三十步的距离在上官虩面前等于没有距离。自己的任何举动,都可能导致她的强烈回击。 他紧紧盯着上官虩,内气悄然运行。 若是十八岁以前,第五安纵然知道自己不敌对手,亦会竭尽全力拼上一番,因为道心纯一,自然不惧逆流而求上。此时脑中仍是没有惧意,但却闪着牺牲不可怕c可怕的是无畏牺牲的念头。 所以,从猜测到是上官虩的那一瞬间开始,他便铁了心要逃。 当初遇见黄裳,以及后来在沿海杀倭,第五安但凡脑中没有那些古怪念头,仍然会表现得执着而无畏。 但时至今日,今生后世两种思想已然完全融合,便再也不会觉得逃跑保命是什么不堪之事。只是,逃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要有机会。 第五安平静下来。 随着上官虩越来越近,他越来越平静,因为脑中涌起一些后世记忆。 记忆里不知道是谁说过的话,但大意是劝勉世人要时刻保持警惕,因为绝大部分的人在自认为十拿九稳的事面前,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大意。 反其道而行之,这便是一个机会。 所以,在上官虩走完十五步他都一动不动,身形如脚下那块巨石一样平稳。而当上官虩抬脚踏出第十六步,且是脚已抬起但未落下时,他忽地从巨石上掠起,像铁砣一样坠下山去。 那一刻,他感觉到上官虩的步伐有一丝细细的变化,变得有些大意。 山顶巨石下面是垂直的石崖,足有五丈高,下面则是浓密的树林。第五安坠至半途便提起内气,借助树枝缓下身形,然后在枝头纵跃疾掠,向着先前那隐隐火光方向而去。 目睹朱高煦劈向宋忠那一刀后,第五安知道他的身手很是不错,至少有遇强则强的战意和斗志。倘若与他联手,或许可以与上官虩一战。 第五安这样想着,身形越发快速。但至多掠出三百步远,他便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道寒气。 纵然是在山中,纵然是夜间,但此时才是七月初四,自然不该会有寒气。但第五安确实感觉到了寒气,而且是数十上百道细细的寒气汇成一道寒风,直逼背心而来。 第五安闷吭一声,内气强行下沉,身形如真的石块一样垂直落下。人在空中,他瞟着头顶飞过一柄拂尘。 那是一柄拂尘,但更像是一道风,一道有形的寒风。 更诡异的是这道寒风像是遇着一堵无形的墙,在空中突然一滞,然后调头向下,再度朝第五安而来,像剑一样刺来。 电光石火间,坤象指从第五安指尖弹出。 随着扑地一声闷响,拂尘前端瞬时有些涣散,笔直的毛鬃像被水泡开的毛笔;与此同时,第五安觉得胸口一沉,加速落在地上。 在后背着地的瞬间,他看到拂尘完全散开,像是一朵盛开的巨大莲花。同时,从空气中突然出现一只手,轻轻接住了这朵巨莲的根茎。 顺着地势翻滚数周,第五安拍地弹起,见上官虩立于侧方十步处,手臂微动,拂尘毛鬃瞬时再度变得笔直。 不及反应,第五安耳中刚听到尖啸风声,胸口便如同被石块击中一般,然后整个人倒飞出去,接连撞着三次树干才重重落在地上。 挣扎起身,第五安胸口如有数十上百根针扎一般。强忍半晌,到底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 上官虩缓缓前来,沉声道:“静儿在哪里?” 第五安强压住胸中翻腾的气血,突然捏指弹出乾象指,剑气带着破空之声向上官虩直射而去 剑气很快消失,消失在上官虩身前两尺之处。 第五安一怔,眼中看到的却是上官虩手中拂尘斜斜划过,像拂去身前的些许尘埃。拂尘并没有停止,而是顺势划出一道圆,然后毛鬃陡然变得笔直,像数十上百条细细的毒蛇,直指自己。 同时啸声再起,像是风吹过无数根绷直的细线,震动出杂乱而瘆人的呜咽。 第五安在鸣咽声中再次倒飞出去,跌落于两丈开外。他蜷缩在地上,扭头看着上官虩,口中挤出几个字:“我不会告诉你。”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平地一声雷 『书云阁www.92215.net 】 第五安趴在地上,半边脸陷在厚厚的枯叶里。 他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口鼻的惺甜,却又能看见眼前流了一摊血,打湿了枯叶,又顺着枯叶沉浸了下去。 他好像没有思考,好像不能思考,但又好像知道自己受伤太狠,并且夜色太暗,所以这摊血有些发黑,像是即将失去最后一丝的生机。 和自己的身体一样。 第五安没有思考,但脑中仍然升起另一个念头,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虫子。 一只趴在地上并且没有任何感觉的虫子。 蛰虫。 上方浓密的树枝树叶,甚至更上方深邃的夜空,仿佛就是压在自己身上的厚厚泥土,自己则是那只深藏于地下的蛰虫。 这画面真像震卦。 仍然是没有思考,但第五安脑中又升起了一个念头。 震卦,上面五重阴爻,最下面是一道阳爻。那道阳爻,真像此时的自己,被深深地埋藏。 第五安始终没有觉得自己在思考,但自两岁便开始伴随他的易道功法自动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易,逆数也。逆,反其道而行之。 一道阳爻被五重阴爻压住,反过来看,何尝不是一阳乍起,欲破层层阴爻? 此即一阳初生! 蛰虫不死,闻雷而惊。 第五安脑中忽地一惊,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在思考。 只有思考,才会有这些念头;只要有这些念头,则说明自己并没有死去;只要还没死去,则说明身体内还有一口气。 一口阳气。 这个意识本身又像是平地一声雷,将第五安身体内那道阳气惊醒。 惊醒,也是苏醒。 第五安苏醒过来,感觉到了疼痛,感觉到了心跳,感觉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翻过身来,看着上官虩,慢慢伸出了左手。 手指由慢而快开始变幻,拇指按照后天八卦的运行顺序在指肚间跳跃,最后落在食指第二节指肚上。 那是后天震宫位置。 这个过程并不长,甚至可以说很短,短到上官虩刚刚来到第五安身前。她看到第五安向自己伸出了左手,并且认出他手指捏成了乾元宗的震象诀。 但她没有在意,甚至有些因为后悔自己下手太重而产生的歉意。 对于一个即将死在自己手下的人,不管是不是小辈,不管多么可憎,多少应该表示一些歉意。或许,这能叫作对死者的怜悯。 微微叹口气,上官虩准备给第五安说一声,其实自己并不是想真的要了他的性命。毕竟,自己还得面对那头笨牛 突然,她的瞳孔猛缩,眼睛最深处出现一个极小c极亮的点。这个点来自第五安左手拇指从食指第二节指肚上弹出的同时。 几乎是出自本能,上官虩感觉心中惊悸的同时,身体已然疾速后退,手中的拂尘亦是像马鞭一样全力挥下。 树林里由下自上斜斜划过一道闪电,将周围数十步距离照得有些惨白。厚厚的枯叶层呼啸而起,围着那道闪电飞快地旋转,像是一条翻滚的c满身挂着枯叶的蛟龙。 六c七棵面盆粗细的柏树同时震动,树干像筛糠一样细微但快速的震动。树叶如雨一般落下,落到距离闪电周身三步远的距离时,立即随着无数的枯叶一道飞舞旋转。 树林里由上自下斜斜现出一道寒风,这道寒风由数十上百道细细的寒气组成,比闪电出现的晚一些,但很快像刀一样砍在那道闪电正中。 在砍中闪电的同时,树林间一黯,四处充满空气扑破的声音,紧接着便有四c五根手腕粗的树枝咔嚓折断,在空中斜斜飘出老远才撞在别的树干上,然后坠落在地。 寒风一现即逝,手指粗的闪电只剩麻线细的一丝,笔直地穿透浓密的树叶层。经过之处,三尺见方的树叶瞬间枯黄c洒落,随风散去,最后形成一个圆圆的洞口,露出闪着淡淡星光的夜空。 此时,上官虩已经后掠到二十步外。 手中的拂尘只剩下手柄,右手的袍袖少了半幅,发髻像是被锋利的刀片割破,长短不一的头发乱糟糟地披落在肩上c脸上。 看着有些震惊,更有些狼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最后的念头 『书云阁www.92215.net 】 树林里很暗,树木很密。 这正是第五安需要的环境,在这样的树林里穿行,他就像鱼儿游窜在夜色笼罩的溪水里。 他不断地穿行,虽不知具体穿行出了多远,但知道距离那片火光越来越近。 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总是本能地想要抓任何一个希望,哪怕那个希望不一定是真正的希望。 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看见一根稻草也会牢牢地抓在手里。 而那片火光,便是第五安心中的稻草。 接连打出两记震象指,这本来是件让他意外而开心的事情,但他明白现在并不是开心的时候。 因为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到自己内力的变化。 窜至又一处山峰,第五安已能看到那片火光——那是十数个火堆,甚至能看到火堆旁边围坐的人影。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那道风声突然变了方向,于是猛地侧身回转,右手再度捏成震象指向着那个方向弹出,然后纵身跃下山峰。 上官虩又好气又好笑,暗道:“叫你笨牛你还不愿听,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徒儿?明明有了一战的实力,却逃得比兔子还快。”然后竖耳聆听一下,便朝着某个方向掠去。 几息之后,她便将前方百步左右那个飘忽的身影锁定。但几十息后,自己和那道身影还保持着约五十步的距离。 这让她很是恼怒,一种憋屈的恼怒。 若是在平地上,上官虩会无视五十步的距离,剑气会直接将那道身影穿透。但现在的五十步不一样,中间隔着密密的树木。 而对于一个能打出震象指的身影,她并无把握让自己的剑气在连续斩断数十根树木后还能将他穿透。 又追出百步许,上官虩瞟着那道身影在树木间隙里顿了一下,不禁一喜。 顿了一下不是个精确的时间概念,但对上官虩来说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她身形斜飞,瞬时掠出三十余步,落脚之处与那道影之间正好有道直直的空隙。 不假思索,也没有停顿,上官虩手中拂尘手柄轻抖,剑意立现,手柄端头指向那道身影。 正值此时,那道身影忽地侧身回转,扬起手臂 上官虩手中拂尘手柄紧急回缩,同时足下猛地用力,身体横飘于两丈开外。因为她不容许自己大意两次,更不能容忍自己狼狈两次,而不管是不是在小辈面前。 但是,落地以后她却发现异常,继而更是恼怒。 那道身影明明打出了震象指,但却没有震象剑气射来,甚至根本没有包括剑气在内的任何东西,竟是一记空指。而抬眼瞧去,那道身影又不在了。 “小孽种,竟然使诈?” 上官虩怒火中伤,再度追上前去。 掠下山峰,穿过树林,上官虩眼前渐渐开阔起来,却已是追到了山脚。瞟着那道身影只有约八十步的距离,她脚下发力,眨眼便缩短了二十多步。 “小孽种,看你往哪里逃!” 憋屈后的畅快让上官虩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声,然后内力强运,拂尘手柄周身剑意流溢 忽见那道身影猛地一顿,同时侧身挥出手臂 或是出于本能,或是出于谨慎,或者出于对丢失颜面的忌惮,上官虩再度放弃出击,再度骤然横掠避了开去。 但此次仍是一丝剑气也没有,而那道身影则借机又窜出百步开外。 上官虩感觉自己要疯了。 武林中人人景仰的山水荒宗主,对手闻之胆怯的天下五行,竟然被一个小辈如此戏弄! 身形再次化为残影,上官虩紧盯着那身影追去。双方的距离越来越短,她手中拂尘手柄则早早透散出森森剑意。 两息之后,双方之间便只有不到五十步距离。 而在此时,那道身影第三次顿住c侧身c扬臂。但上官虩没有再避让,甚至没有丝毫停顿,手中拂尘手柄刺出,剑气呼啸而去 事不过三。 第五安明白这个道理,但更明白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距离那片火光还有数百步远,但身后那道风声只有数十步距离,必须再争取一次摆脱的机会。 在右手弹出暴虐霸气的震象指后,他脑中那些恍惚缥缈的念头便没有了,而指尖也再没有那种内气磅礴欲出的感觉。 所以,两记震象指之后,他不敢开心,也没有时间开心,只有倾尽全力地逃命。 逃命,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从上官虩手中逃命。 兵不厌诈。 在眼看逃不掉的峰顶,他急中生智地记起朱柏曾经说的一些兵法理论,于是狠心冒险一试,佯装弹出震象指。不想事出意外,上官虩竟然中了计。 第二次佯装仍然争取到了机会,但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毕竟,上官虩不是寻常人。 感觉到上官虩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的愤怒和强大气息,第五安瞟着越来越近的火堆和人影,到底还是选择了第三次佯装。 只是,这次佯装之后没有赢得机会,而是满心的后悔。 身后那道剑气很熟悉,正是静女最喜欢使用的那招平桑丘东。但第五安有极为清楚的感知,静女使出来的威力和上官虩相比,真是山涧和江河的差距。 周身二十余步的范围都被剑气笼罩,第五安避无可避。剑气尚未及身,但他已经感觉到了窒息,想到了死亡。 一念很短,但可以出现很多画面。 第五安脑中尚有念头,却只有一个画面,便是静女用这招平桑丘东追杀他的画面。 背心的刺痛感陡然增强,他知道死亡已经来临。脑中再升一个念头,而且应该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个念头,他觉得很想再看一眼静女。 口中腥味大作,第五安哇地一声喷出一口热灼的鲜血;像是泼出去的一碗水,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黑乎乎的弧线。 紧接着,第五安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加速向前飞去,应该飞得比离弦的箭矢还要快。因为他看得很清楚,那道本是向前喷出的黑乎乎的弧线,突然飞快地向后移动。 然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这什么都不知道的前一瞬间,他真的看到了静女。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领导不容易 『书云阁www.92215.net 】 大内义弘只道想得美早被足利刺杀,现看见她活得完好,不禁又惊又喜。想得美惊喜之余,对足利更加恨之入骨。 听闻大内义弘准备到京师求助,想得美二话不说便与黄裳回行,领着大内义弘一行去往京师。 至于大内义弘去京师怎么求助,又能不能得到帮助,想得美也说不清楚,干脆将她父亲叫了过来。 大内义弘还算相貌堂堂,但满脸倦色和一身破败的衣衫,让第五安总是想起记忆中某个丐帮弟子。 不过这个丐帮弟子还算不错,至少大明官话说得顺溜,且又从想得美口中知道第五安的身手和声誉,便尊敬而诚实地说了此行的目的。 第五安脑中没有倭国历史的多少信息,但对室町幕府几个字还是有些印象,晓得个幕府统治。同时因为六百年后记忆的原因,他对倭国并没有多少好感。 此时听大内弘说完,他心中突然一动,不顾想得美的劝阻坐起身来,说道:“大内先生,求人不如求己,你要学会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嘛。再说,大明现在也要打仗,可能暂时帮不了你。” 大内义弘有些惊讶,更有有些沮丧,道:“若是大明打仗,那我这趟必然是白来了。” 第五安摇头道:“你听错了,我说的重点是前面,什么事都要靠自己。” 大内义弘皱眉道:“第五君,请说清楚一些,我怎么靠自己?” 第五安想了想,不答反问:“你觉得倭国和大明是什么关系?” 大内义弘一怔,有些当然地说道:“儿子和老子的关系啊。” 这是实话,至少大内义弘认为是实话。一则他知道倭国自古便是眼下这个国家的属国;二则他自己能够发展为大名,主要就是通过与大明通商碟贸积累出来的实力。依附和被依附的关系,说寻常点就是儿子老子的关系。 这也是他此次来大明求助的理由,既然他和足利义满是儿子,大明皇帝是老子,那么两个儿子打了架,总要由老子出现来摆平。 当然,如果老子能够偏袒自己这个儿子,而将另外一个儿子惩以家法,那就再好不过。 而对于这一点,大内义弘还是抱有希望的,他知道室町幕府和大明交恶,而自己却愿意永远做大明的乖儿子。 不管百姓还是皇帝,都爱听话的儿子不是? 但这句话听在第五安耳里,则有些意外和感概,更有些兴奋,暗道:“这个人可以帮助,这有种认识不容易。”于是开始回答先前的问题:“靠自己很简单,就是广泛发展根据地,以农村包围城市。只要坚持三c五年,你自然兵多粮广,那时候足利义满肯定不会是你对手。” 见大内义弘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第五安只好清咳几声,开始困难的军事战略理论解释。 “先说说眼下的形势,你手下还有五千兵力,虽然溃散了,但毕竟有,这就是星星之火就是你的本钱。有了本钱,自然有翻本的机会。” “怎么翻本呢?你得让这五千人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发展壮大。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活下去呢?还要靠广大的人民群众啊就是那些穷苦人。” “什么?你手下多半是穷苦人,不是武士啊?哦,那就更好办了,有家的让他们回家,没有家的去给别人当下人,反正别没事凑在一块,分散开了才好养活。” “这个你不用担心,人虽然分开了,但你得选一些人负责联络,让他们明白分开是暂时的c表面的,是为了以后翻本而做的隐忍。明白了这个事情,他们才不会真的散了。” “对!我马上就要说这一点。分散是主流,但也必须选出少数精兵,十数人为一伍,多弄几伍,没事钻钻山沟什么的,与足利义满周旋,可以叫做游击队嘛。这样一来,你那些分散的手下就知道你们还有军队,就能保持他们的信仰这个不重要,听不懂没关系。” “还有一点很重要,所谓根据地嘛” 第五安滔滔不绝地说了两个多时辰,自己没有觉察有什么不对,倒把想得美两眼听得发直,暗道:“弟公子何时变得这么健谈了?难道是和静女妹妹在一起久了,受了她的影响?可是,静女妹妹的话我都是听得明白的” 想得美自然不知道第五安现在融合了今生后世两种思想,更不知道第五安虽然不想打仗死人,但他也并不是圣人。 哪个圣人杀倭贼海盗那么狠? 在第五安的潜意识里,不想失去的首先是亲人朋友,然后是善良老姓c普通军卒。但这都是针对大明人,至于怎么看待大明以外的人,他还真没想过。 此时受后世记忆的影响,他现在浑然没有记起自己是在怂恿大内义弘去打仗c去死人。而且,就算他意识到这一点,恐怕也会想着现在失去一些倭国人,说不定能换来后世少失去本国人的大好结果。 第五安察觉不到潜意识里的这些东西,大内义弘就更不可能知道。 不过听了两个多时辰,大内义弘好歹明白了第五安的意思。细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第五君的意思就是让我们化整为零,等待时机成熟?” 第五安本就受了伤,这般胡吹了一通后,觉得背心隐隐发痛,暗道:“当领导不容易啊!”肯定道:“完全正确!但有一点要记住,化整为零是形式,目的是悄悄地发展壮大队伍。” 大内义弘有些兴奋,向第五安行礼告辞,一溜烟跑回火堆旁边,叽哩咕噜地与人说起来。 第五安略略松口气,又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黄前辈在哪里,我去谢谢她。” 想得美顿了一下,道:“那人要和师父切磋,师父便和她去了,让我自己送父亲去京师。” 第五安没有多想,与想得美略略交谈几句便闭目歇息。 他先前昏迷了大半个时辰,自然不知道上官虩那一击本会让他必死,幸亏黄裳的万山一抔化解了上官虩大部分力道,所以此时他仅是经脉受了些伤,连骨头也没有断一根。 他更不知道上官虩是多么固执强横,而想得美又是多么不要命,以自己身体护着他,黄裳怕伤了徒儿才狠心与上官虩翻脸打斗。 这些,想得美永远不会让他知道。但想得美确实也不知道黄裳和上官虩转眼就打斗到哪里去了,只知道她们一动手就平地起了一团旋风,而那团旋风大致去了南边。 不多时,天便亮了。第五安迷迷糊糊被惊醒,发现眼前虽然空无一人,耳边却是喧闹纷呈。 他侧头一看,不禁大惊,伸着脖子叫道:“古大哥!”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豪杰有三百 『书云阁www.92215.net 』,。 却是二十步外的火堆已经熄灭,但场间的气氛反而更加火热。因为不知何时此处竟然聚集了数百人之众,乱哄哄地分呈两派对峙片刀光剑影,大有一触即发的架势。 大内义弘正用流利的大明官话解释着什么,而他对面数步之外则站着一个虬髯大汉,一脸威严。 第五安这声呼叫有些突兀,那边数百颗人头齐刷刷地侧过来。其中包括虬髯大汉在内的六个人头最为明显,稍稍一怔后,立即惊喜加交的奔过来。 分是落雁七侠之古醉c来士卧c郑沙c詹雪场c稽子君c惠笑。 第五安强行按下心头惊诧,咬牙起身与古醉等人一一打过招呼,问道:“古大哥,怎么回事?” 古醉回头瞥了一眼,怒目道:“这帮人明明是倭贼,却不敢承认,还巧言说是我大明的朋友,也太给自己面子了。” 稽子君呸道:“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按我的意思,先收拾了再说,哪用给他们理论。” 第五安猜到个大概,心中顿时怦怦直跳,生怕双方真的打起来。毕竟培养一个可能祸乱倭国的人才不容易,更不想自己昨夜两个时辰的话都白说。 转头看着数百人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第五安心中一荡,觉得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但此时顾不上琢磨,因为站在大内义弘身侧的想得美正睁着一双大眼,满是委屈地盯着自己。 第五安赶紧说道:“古大哥,大家确实是朋友,我可以说清楚。” 古醉闻言有些意外,但却是绝对信任第五安,是以并不迟疑,转身高呼道:“各位豪杰稍安勿燥,这事可能有些误会,让第五兄弟给大家讲讲。”说完便伸手奈意,让第五安向前一些。 第五安脚下未动,迟疑道:“古大哥,这些朋友是” 古醉哦了一声,歉意道:“都是武林中的朋友。”转身过去,大手一招,大声说道:“各位豪杰,关外易十三c蜀中第五安,大家都听说过吧?这位就是乾元宗第五安c第五兄弟。” 话音刚落,便听得对面那群人哄地一声,然后响起各种声音。 “这便是第五少侠?果然年轻有为啊!” “久仰,久仰!第五少侠之名,如雷贯耳,莫虚派魏长名有礼了!” “五虎帮谢大有见过第五少侠” 第五安哪里一一应得过来,只好上前几步,拱手环顾,说道:“各位豪杰有礼!大家请静一静,容我与说两句这些朋友确实是来自倭国,但并非倭国人,而是百济圣明王之后请大家稍稍退后一些,莫要失手伤了人。” 大内义弘身后是百十位倭人,在听到大内义弘一声喝后,纷纷放下手中倭刀,向后退了十数步。对面数百人微微迟疑,亦是收起刀剑,向后退了十数步。 第五安连道有劳有劳,又趁众人后退之时问道:“古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古醉略略想过,言简意赅地说了原委。 自第五安离开后,古醉等人继续在沿海杀倭抗盗。前些日听闻从北边回来的商贾提及,说是倭国发生内乱,故而有大量的倭人从鲜朝而入大明。 近数月来沿海倭贼明显减少,古醉等人正闲得慌,一听说倭贼都在北方,便立即决定北上予以痛击。 一路行来,古醉等人不断遇着有此志向的武林同仁,便结伴而行,后来竟至三百余人。 除了先前自报门派的莫虚派c五虎帮等,此三百余人分属闽东派c雁荡门等二十余家门派。其中落雁门七侠名声最响,又在杀倭中失去任莫一侠,其大义颇受武林同道的敬仰,故而众豪杰推选古醉为领头人,率众赴鲜朝边塞抗倭入境。 今日一早,五虎帮黄忠探得附近有倭人,古醉等人便立即赶将过来,准备好好生生厮杀一番。 不想对方明明是倭人装扮,自己却不承认,偏偏一口大明官话还说得顺溜,便让古醉等人迟疑起来。 古醉质问片刻,到底觉得对方不是大明人,至于他们是不是自己说的那样,是大明的朋友鲜朝后人,实在无法考证。 众豪杰多半性子刚烈,大内义弘手下亦是武士浪人,说得片刻便没了耐性,于是出现剑拔弩张的对峙。 且是这个时候,第五安叫了一声,让双方暂时停歇下来。 第五安终是明白情由,于是等古醉说完便大步上前,指着想得美说道:“众位豪杰,这位姑娘便是万山门掌门人黄裳前辈的爱徒美姑娘,而这位则是她的父亲大内义弘。大内先生此番入明是为了去京师求助,确然不是害我父母兄弟的那些倭贼。” 但凡武林中人,莫不知晓黄裳的名声。此时听乾元宗第五少侠亲口说出,自然多半便相信,于是纷纷向想得美抱拳行礼c表达歉意,以及请姑娘代某某派某某人向黄前辈问好等等。 想得美哪里见过这般阵仗,一脸堆笑地向众豪杰还礼,口中还不忘谦辞,忙得细汗密出。好不容易等众豪杰声音小了,又怕双方再起什么误会,便赶紧向大内义弘示意离开。 大内义弘昨夜与第五安一番长谈,实已打消去京师的念头,而想回倭国大力发展根据地去。此时听得想得美此言,便看向第五安,说道:“多谢第五君指教,我们后会有期。” 第五安唱个诺,见大内义弘欲言又止,便问道:“大内先生,可是还有什么话说?但言无妨。” 大内义弘看了看想得美,转头说道:“我只有美一个孩儿,可倭国情势险危,我不想她随我回去,还望第五君多多照顾。” 昨夜第五安昏迷之时,大内义弘已从想得美口中了解了第五安的相关情况,只是对想得美很真诚的c发自肺腑的吹嘘略有怀疑。毕竟,他可是亲眼看见第五安被一个道姑打得吐血,想来应该不至于像女儿说的那样神勇无敌。 待第五安醒后,大内义弘与他一席长谈,觉得此人稍稍有些不够沉稳,但却是颇有见地,而且想法大有新意,于是对他的印象便向着神勇无敌略略靠近了一些。 而经过眼前这一幕,大内义弘则完全改变了看法。 因为对面那群浑身杀气的人竟然都对第五安颇为尊敬,尤其是那个眼睛一瞪便让自己心悸的虬髯大汉,也对第五安客客气气的,则说明女儿到底还是没有言过其实。 此时让第五安照顾想得美,大内义弘既有疼爱女儿之意,更有不方便说出的心思。则是他已然发现,女儿看向此人的眼神颇有些不寻常。 如果真的能像自己想的那样,不但女儿有了依靠,自己也在大明有了强援。所以大内义弘说此话时是极为慎重,真情汩汩而流。 第五安倒没有想那么多,认为想得美既然是黄裳的爱徒,实不需要自己什么照顾。或有方便的时候,可以给些朋友间的关心罢了。 但是看着大内义弘微微湿润的眼睛,他也只得郑重应承下来。 既毕,大内义弘率着手下百余人折返向北而去,众豪杰则哄然上前,与第五安见礼。 好容易将群豪的热情应付过去,第五安赶紧与古醉等人告辞,毕竟昨夜北平城的情况如何,他心里还是没底。 古醉见第五安面显焦急,不禁有些担心,便拉着他问了情由,继而瞪眼道:“燕王反了?”过了半晌又道:“这天下才太平了多久,怎么又要打仗?” 稽子君摇头道:“燕王这不没事找事吗?有打自己人那精神,不如打倭贼实在。” 这些问题都是曾经困扰第五安的问题,时至今日已不再纠结,什么大义大仁的话也不便说出口,只道:“我与燕王有些渊源,却要替他出些力才是。” 三人这么一说,周围豪杰却是听得明白,惊讶之余纷纷议论。 大部分人和稽子君的想法差不多,认为燕王没事找事,而且不关自己的事。少部分人则有些忧郁,认为自己一心杀倭护国,没想到国内却打起来了,北上杀倭的热情难免有些淡去。 只有五虎门黄忠c谢大有等几人有些心思,围上前来或直接或委婉地询问第五安与燕王有何渊源等等。 第五安本不欲过多耽搁,见黄忠等人相问,心中忽然一动,瞬时明白刚才被众人齐齐盯着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便不急着告辞。 昨日领着郑关西等百余人驰往安贞门,他莫名觉得领兵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威风。但百余人的阵势到底也没有多大的威风,而且领的兵也是人家兵,与自己真没多大关系。 但是,眼前却有三百余人,而且个个 念及此,第五安竟有些暗自激动,向古醉抱拳说道:“古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想你等助我一臂之力,前去北平帮助燕王如何?”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江湖小灵通 『书云阁www.92215.net 】 古醉等人与第五安私交颇好,若论帮忙自然是愿意的。只是眼下这个忙却有些不寻常,实在不好当即作出决策。 其实古醉等人与当初第五安的心思差不多,觉得杀倭贼海盗乃是为民除害,甚至保家卫国的义举,但帮着燕王打皇上,则面对的是大明同袍,实在不能肯定自己是否狠得心去砍对方。 至于群豪,那想法就复杂了。 虽然对第五安这个名字确实是久仰久仰,甚至如雷贯耳也说得过去,但毕竟只是初次见面,情谊自然就谈不上。 既然没有情谊,那就是纯粹的就事论事。 一部分人如古醉等人一般的心思,不用赘言。一部分人想着皇上亲王之间的事情,距离自己太过遥远,搞不懂就不要掺和。一部分人想着这般帮助燕王,那便也如燕王一样没事找事,属于吃饱了撑着的情形。一部分人想着第五安到底不是燕王本人,帮个助都还转个拐,完全是吃力不讨好c太不划算。 胆气稍稍逊一些的则担心祸及已身家人,若是燕王被皇上镇压下去,自己也便成了反叛同党,说不得连族人都会累及。 就算燕王一反成功,但那毕竟是两军交战,和杀几十个倭贼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虽说自己身手不错,但在千军万马中并没把握保证自己不伤不亡,何况还有那么多不长眼睛的箭矢c火器。 五虎帮黄忠c谢大有等人倒是有心赌上一把,反正都是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汉,但见众人都不作声,便也保持着观望。 总而言之,虽然在场的人都是武林中人,性情比寻常人等豪放直爽,但对于参与反叛这样的大事,还是各有各的心思。 第五安并未想着群豪都会响应,但心中觉得古醉等人必然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不想此时竟是这种场面,顿时觉得脸上滚烫。 一念之后,第五安也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唐突,便欲自责一番,以及表达一下理解古醉等人的意思,别让他们觉得为难。 正值此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各位豪杰,你们一身胆气去了哪里?你们一身侠义又去了哪里?你们保家卫国的热血又流去了哪里?” 这道声音充满戏虐之情,还隐隐带着一丝鄙夷,但不知为何,却又给人一种明媚的感觉。仿佛不是谁在说话,而是从眼下这冷清怪异的云层里透下来了一道阳光。 众豪杰循声回看,见人群之中一个笑吟吟的年轻男子慢慢上前,于是纷纷让出道来。 第五安则是惊喜万分,上前问道:“二师弟,你怎么在这里?小师弟说你在真定一带,不想你竟来了这里。” 年轻男子正是乾元宗二弟子任建建,算年纪还是比第五安长两岁,但乾元宗的规矩与年纪无关,所以见第五安上来后任建建便赶紧行礼,笑道:“师兄有所不知” 话未说完,人群中突然跃出一个绿裙女子,瞪着第五安说道:“建建,这就是大师兄啊?比你生得好看耶。”不等任建建反应,又冲第五安拜下,道:“易囝囝见过大师兄,祝大师兄越来越好看。” 第五安有些惊愕,道:“师弟,这位是” 任建建面上有些尴尬,但仍然显得明媚阳光,道:“她便是武林南盟龙门派错然道长的关门弟子。” 第五安知道错然道长乃是天下五行,也记得龙门派有位叫李长然的弟子曾和自己比试过。既然是错然道长的弟子c李长然的师妹,自然便要说声久仰。 不想易囝囝把头摇得一声响,瞪着任建建说道:“你会不会说话?我可是你妻子。明明是你的不是,倒让大师兄以为我不懂规矩。” 自离开米仓山前一年起,第五安便没见着任建建,算来已经三年余。听得此言不禁惊而有喜,道:“师弟何时成的亲?我竟没听二师父说起。” 任建建更加尴尬,但嘴角的笑意依然明媚,摇头道:“大师兄,其实我们尚未成亲。” 易囝囝瞪眼道:“既然在比武招亲中输给你,我自然就是你妻子” 任建建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是一幅笑吟吟的模样,看着易囝囝轻声道:“易姑娘,没见我在说正事?” 易囝囝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肩膀一侧,想要倚住任建建,不想任建建双手一负,踱了出去,便忍不住冲他背后挥了挥拳头。 自第五安说出帮助的话来,古醉等人虽没作声却是因为事情突然,不好给出回答。一念之后反应过来冷落了第五安,心下立时有些歉意,又不知如何向第五安解释,不禁微微有些尴尬。 众豪杰各有难言的心思,但脑中都不会忘记先前才与第五安初识的热情,现在亦觉得场面突然处于冷清之中,或多或少也觉得有些不自然。 此值任c易两人如此一闹,众人借机哄然一笑,倒把场间的怪异c尴尬气氛笑正常了。更有不少人向易囝囝拱手自报家门,以及请她代为向错然道长问好等等。 想得美自大内义弘离开后,心中多少有些不舍和难过。先时见第五安遇着冷场,虽是暗自发急却毫无办法,心情更加难过。 现见任c易二人替第五安解了围,且又与第五安有着这般关系,自然对二人心生好感,于是主动上前将易囝囝拉过来悄悄说话,想着不要让她觉得自己被那个不承认她是他妻子的男子弄了一个难堪。 古醉看着任建建,有些难以置信,笑道:“任兄,你我同行月余,竟然不知道你是第五兄弟的师弟!这却藏得深呐。” 任建建笑吟吟地告声罪,道:“我只是不习惯挑明自己身份而已,还望古大哥多多见谅。” 这时,人群中陡发一声惊呼,听人说道:“原来任兄就是江湖小灵通任建建啊?久仰久仰!” 此声一出,人群中又轰然响应,如同先前初见第五安时的场景一般。 任建建笑吟吟地看着群豪,说道:“先前问了三个问题,各位豪杰却都还没有回答我啊。” 此言一出,场间复又安静。 任建建笑了笑,边踱边说道:“诸位定是以为我师兄所说之事与自己并没关系,更有同袍相残之嫌,是也不是?”不待众人回答,又道:“错!大错特错!此事不仅与我们有关,更与大明有关,却是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诸位素来杀倭贼颇为勇猛,却是为何?自然是不容他们祸害我大明百姓。可你们就容残元南犯?诚然,燕王反皇上,说到底是他们朱家的事情,但这既是家事,也是国事。” “若是任由燕王与朝廷之战不断,则我大明国力必衰!届时残元岂不是趁机南下?那样有多少百姓会遭受祸害?正所谓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尽已全力,能够让战事早先平息,不给残元可趁之机,岂不比杀倭贼更有作用?” “至于为什么要帮着燕王,我想这个不用多说。大家都是江湖儿女,自然懂得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第五安看着任建建侃侃而谈幅大义凛然的形象,心中甚是欣喜,暗道几年未见,二师弟到底长大了,懂得忧国忧民了。 甚至听着记忆中特别熟悉的那句攘外必先安内的话,他都忍不住猜想任建建是不是被明非穿越到身上了。 不想正在自己频频点头肯定之际,却听得任建建来了一句富贵险中求,顿时感觉脸上有些发烫,正欲上前予以纠正,却听得五虎帮数人齐声叫好c喝彩连连。 黄忠竖起大拇指,说道:“任兄说得对!自古以来便是富贵险中求,就算失败,大不了是脑袋掉了落下碗大一块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谢大有昂头道:“好男儿岂能甘心平庸无为的一生?有得这般机会,自然要搏上一搏,如此才不负来这世上走一回。” 二人话毕,人群中竟有十数人叫好晌应,还有不少人则是暗自点头。 第五安没想到群豪竟有人对富贵险中求真的感兴趣,但他知道基于这样的理念而产生的队伍,那肯定是不好带的。 是以,他到底忍不住,大声说道:“这位好汉有所不知,燕王之所以反”便把昨日朱棣说的那一番慷慨陈词道出,尽量学着朱棣声情并茂的样子,说朱允炆如何连削五王c如何逼疯他朱棣等等。 人群中一片恍然之声,更有人叹道:“清君侧,忠义也!” 第五安自己都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便拭了拭眼角,说道:“连自己叔父都容不下,又岂能容下天下百姓?燕王是反了,可却是不得不反。于情于理,我都当助他一臂之力。” 古醉等人听得第五安如此说,立即表态愿意帮助他替燕王出些力气。反正对他们来说,燕王也好,皇上也罢,都与自己没有太大关系。 先时不肯,只因不愿同袍相残。现在既然知道相残亦是为了百姓免受更大的祸害,自然也就放下这个心结。 古醉等人开了头,群豪也渐渐有了响应,其中有多少是为了险中求富贵的不得而知,但总共竟有百十来人表了态。 正在这时,众人听得人群后传来惊呼:“蒙古骑兵杀来了!”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郡王有音讯 『书云阁www.92215.net 】 第五安瞧着对面多是蒙古人装扮,但为首两人却是汉人,不禁有些奇怪,低声说道:“古大哥,先问问情况吧?” 不料对方当头的一位年轻汉人率先说道:“诸位好汉这是何意?为什么挡着官道?” 古醉上前一步问道:“你既是汉人,为何与鞑靼人一伍?” 年轻汉人拱手道:“好汉有所不知,这些并非鞑靼人,而是土尔扈特人,现已归降我大明。” 众豪杰正准备力御外邦,热情已是高涨,闻得对方竟然不是鞑靼人,心中极是不甘,有人忍不住喝道:“你是何人?岂能凭你一句话就相信你?” 年轻汉人笑了笑,再度拱手道:“我乃燕王府护卫百户白里会,这位是百户欣海,都是高阳郡王麾下。” 第五安闻得此言,不禁一喜。昨夜被上官虩追杀,睁开眼来又是群豪与大内义弘对峙,一时竟然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正是寻找朱高煦。 正是瞌睡来了就遇着送枕头的,不想眼前这人竟然巧不赶巧的就是朱高煦手下。只是不能凭他一句话便相信,还得让其证明一下身份才行。 正在这时,任建建侧过头来,低声说道:“大师兄,我识得这两人,确实是十五神甲中人。” 第五安自然相信江湖小灵通二师弟的话,对来人身份不再持疑,上前说道:“百兄,我是第五安,劳请告诉我高阳郡王在哪里,我有急事相告。” 两名汉人男子正是十五神甲中的六弟百里会c十五弟欣海。 百里会闻言而喜,翻身下马与第五安见礼,道:“原来是第五公子,幸会幸会。我大哥经常提起你,说你在京师如何帮着他脱险” 欣海也下马见礼,笑道:“大哥说第五公子擒魏国公于马上,如天神一般,令我等十分敬仰。” 第五安客气一番,再问朱高煦下落。 百里会道:“大哥去大宁拜见宁王,我们就是前去与他汇合,第五公子可与我们同行。” 第五安微微迟疑,毕竟他对北平城的情况有些不放心,并且静女还在燕王府。但他更知道朱高煦在靖难之役中的重要作用,须得通知他这边已经开打了。 正自为难,听古醉说道:“第五兄弟,我们也与你一道去,大家相互有个照应。” 来士卧点头道:“此去大宁不过一日路程,待回来再去相助燕王不迟,毕竟这打仗终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第五安想着也是这个道理,便向群豪说明,先去大宁迎高阳郡王,然后再去北平。 先时未表态帮助朱棣的豪杰便罢,那些曾经表过态的,听到第五安如此说,有些便迟疑起来。 燕王的事都没还弄明白,怎么又多出一个宁王来?看着这似乎不像清君侧,而像是藩王私结同党啊。 这一迟疑,一众豪杰心中越发觉得燕王清君侧的水份有些多,而他自己反叛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了一些,多半又开始打退堂鼓。 待最后与百里会c欣海等人一道前去大宁的,竟只有古醉c五虎帮等三十余人,其余豪杰则是说着青山不改c绿水常流而纷纷告辞。 第五安有些无奈,但看着留下的三十余人倒是比较坚定和热情,觉得多少也算是个安慰,便不再耽搁,率众启程。 第五安等人脚力不错,便顺着官场附近的小道前行。百里会等人仍然骑马走官道,只是刻意放缓些了速度。 如此,两边人马总体进程相当,于下午酉时,已能远远看见大宁城廓。 豁阿哈屯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泰宁卫城,所以一到泰宁就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新家。 作为一个战利品,而且是一个被转手送给别人的战利品,能够成为泰宁卫指挥使阿扎失里的女人,已经算长生天眷顾了。 但令豁阿哈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有幸来到大宁城。 比起泰宁卫城,大宁太过繁华。尤其是宁王府,在豁阿哈屯眼中简直就是人间仙境。 仙境中自然有不少仙女,但作为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豁阿哈屯相信自己一点都不比仙女差。相反,从那些仙女眼中,她还看到了欣赏c羡慕,甚至嫉妒的眼神。 这一切都让豁阿哈屯暗暗生出女人特有的那种不知名字的满足,更是在心里认定那些仙女终究是凡人,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被众位仙女围绕的宁王却是例外。 宁王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但豁阿哈屯总觉得他有着比年纪不相符的淡然。甚至有些真正的仙气,因为她注意到他竟是从未正眼瞧过她一回。 但她一点都不失落,当然更不会感觉羞恼,反而觉得心里有一种恬静。因为一看到宁王,她便会想起雪地里那张俊朗的脸。 那个将她送给阿扎失里的男人。 高阳郡王。 这个男人救了自己,成全了自己,却把自己送给了别的男人。 作为草原上的女人,豁阿哈屯并未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毕竟,她只是一个战利品。 只是当初看着那个男人骑马离开泰宁卫城时,她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有机会再看见那张俊朗的脸,心里隐隐会有些伤感。 但是,长生天实在太眷顾自己了! 豁阿哈屯做梦都没想到,事隔两年,自己不但又见着了这张俊朗的脸,而且彼此间就隔着一张案几。 豁阿哈屯有些庆幸自己不是大明女子,否则一定不能陪着自己的男人与这张俊朗的脸面对面的喝酒。 想到这里,豁阿哈屯再次端起酒杯,笑道:“郡王殿下,既然你与阿扎失里结为安达,我们便是一家人,以后且多多走动。” 豁阿哈屯身侧是满面红光的阿扎失里,对面正是笑吟吟的朱高煦。 当日与第五安辞别,朱高煦确实先到燕山,他留下六弟百里会c十五弟欣海二人等待最后一批土尔扈特降兵,自己带着两千余降骑穿燕山向北。 没有人知道朱高煦将两千降骑安放在哪里,只知道他与三弟敬风c四弟江破三人三骑进了大宁城。 见过了十七叔,朱高煦便来到泰宁卫营地,与阿扎失里饮酒叙旧。 阿扎失里曾被朱高煦救过性命,便认为欠下其一个莫大的人情。从贝儿湖回来,朱高煦又送给了他一个美丽的女人,即是从额勒伯克手中抢回的豁阿哈屯,阿扎失里更是高兴异常。 一旦异常,与朱高煦结为异姓兄弟便成了正常。 朱高煦听见豁阿哈屯这样说,笑道:“那是当然,我今日便想请你和安达去北平做客。”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大宁城内外 宁王朱权,朱元璋第十七子。其人虽年轻,为人处事却极为老道。史称燕王善战,宁王善谋是也。 但是,朱权这几天却遇着了一件想不明白的事情。 自四哥家那个只比他小两岁的侄儿离府三日,他都没想明白侄儿来拜见自己的目的何在。 见宁府护卫千户祝鉴前来,朱权问道:“确实只有他们三人?城外没有伏兵?” 祝鉴满面尘色,显是外出刚归,说道:“禀殿下,我等在城外二十里范围内细细探过,确无伏兵。” 朱权皱眉道:“这就奇了怪哉。” 祝鉴想了想,小心翼翼说道:“殿下,或许高阳郡王真是路过大宁?” 朱权没有回答,挥手让祝鉴下去,自己则要好好想一些问题。 诸王之中,朱权最服四哥燕王,但眼前让他最为头疼的也是燕王。 作为大宁边王,朱权身上戊边的重任人所共知,非特别之事决然不能轻离封地。但数月之前,朝廷竟然来旨让其回京师,这便显得有些异常。 虽然京师那个侄儿也很年轻,但他到底是皇上,断然不会任意胡为。那么,这个异常显然有着必然而隐晦的内在原因。 朱权心中产生一丝警惕的同时,根据各方面消息判断,分析出这个异常应该多半是对冲着四哥燕王而来。 毕竟,北平都指挥使司的官将变化,周边军队的调动等消息,对于朱权来说已不是秘密。 直至半月前,朱权终是肯定目前一切变化都是针对燕王,因为京师侄儿见其不肯回去,便令其将泰宁c朵颜c福余三卫精良骑兵调回大宁。 去年底周王被削,今年四月湘c齐c代c岷四王被削,尤其是湘王惨死,让朱权兔死狐悲。既对京师那个侄儿生出些许忌惮,也生出难以明言的恨意。 所以,他不会按照圣旨的意思回京师,但也不能完全无视那个侄儿的意愿,所以还是将泰宁三卫的近三万精骑调回大宁。 不过如此一来,北平周边的形势却更加不妙。再怎么乐观地看,其已经不可避免地陷入重兵围迫之中。 对于那个比自己大十九岁的四哥燕王,朱权知道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必然会采取相应的应对之策。 但他能够怎么应对?毕竟,京师那个侄儿已然是皇上。 或许,燕王也只能像自己这样应对? 朱权想了想,摇头否定,因为他再次想起了朱高煦。 在此非常之期,朱高煦前来拜望自己,应当不会是他自己说的那般只是路过,但自己却没有任何凭据去证实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朱权暗自叹了口气,想着无论四哥如何应对,只求别把自己牵连进去。 豁阿哈屯一怔,然后看向阿札失里。后者哈哈大笑,道:“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就别管了。郡王安达既然说了请我们去北平作客,那我们便一定会去的。不过,今日肯定去不了,安达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朱高煦亦是哈哈大笑,与阿札失里二人触杯而饮。 豁阿哈屯不是很明白,但很聪明的没有再问。她知道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发生高阳郡王身上,都不会让人感觉奇怪。就如当年战胜额勒伯克一样,以千骑对两千骑,还胜得那样风轻云淡。 未时,朱高煦辞别阿札失里,出了军营后,看似散漫地走向营外那片荒芜的草地。在草地的深处,他见着了十五神甲中的三弟敬风和四弟江破。 二人并没有穿着燕王府的护卫甲衫,而是穿着北边最普通的褐色短衫,看着既像是行商,也像是小贩。 朱高煦脸上再不是一幅笑吟吟地表情,而是非常严肃,说道:“泰宁三卫没有问题,大宁都指挥使司和宁王府护卫的情形如何?” 敬风亦是一脸严肃,道:“都指挥使司房宽是个问题。不过,他下面的那些个同知c佥事已尽数收下我们的好处。” 江破道:“宁府护卫问题也不大,不过千户祝鉴这两日一直率兵在城外游弋,应该是宁王疑心我们埋了兵。大哥,我们是否再缓两日?” 朱高煦似笑非笑,道:“没有时间了。现在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已有八成。”忽地又一脸严肃,道:“三弟,你去通知五弟,四弟去通知二弟,酉时动手。” 大宁城北三十余里有条人迹罕至的山沟,名为黄皮子沟。 黄皮子沟古木参天,沟口仅数十步宽,里面横距则有数百步之遥,而纵深更达十数里。 沟口蹲着一个樵夫,正在眯眼打盹,似乎是累极而歇。但当南面天空出现一只并不算太明显的鹰形黑点后,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细细看了片刻,他转头吹出一声长长的口哨。 不多时,沟内有序地涌出一队人马,完全走出沟口后,竟有一千五百余骑。 那位樵夫早已骑上了马,走在队伍前列。只是与先前相比,他的精神气完全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一个樵夫,而是一个战士。 十五神甲之南江浪。 南江浪身侧是十五神甲之万中有c姚直c谦一挂c雪山济。 十三弟雪山济脸上满是兴奋,低声说道:“五哥,大哥不在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当雁头?也让我尝尝一马当先的滋味嘛。” 南江浪笑道:“十三弟,你应该问十四c十五弟不在的时候,你能不能当雁尾。” 万中有c姚直等人哈哈一笑。 雪山济有些脸红,噘嘴道:“早知道这样,我就该留在燕山,那样我还能当个老大。” 万中有瞪直了眼:“哇哇哇,十三弟,我还真没发现你有这般野心,竟然想替了大哥?” 雪山济傻了眼,赶紧讪笑道:“七哥,你就别取笑我了,什么替了大哥啊,这话能乱说吗?若是被师父他老人家听见,那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谦一挂点头道:“这话没错,每次见着师父,他老人家都要强调,出了师门大哥便是宗主,大哥说的话就是他老人家说的话。十三弟再怎么调皮,他也不敢存了这种心思。” 雪山济嘿嘿笑道:“还是十哥理解我。” 行了十数里,迎头驰来一骑,正是敬风。 敬风与南江浪等人汇合,说道:“大哥说酉时动手,所以我们要加快速度。一会至大宁城外,我与五弟c十三弟走左侧,七弟c九弟c十弟走右侧,分两边包抄。” 大宁城地处北陲,城中不仅有汉人,还有许多外族民商。近几日更是因泰宁三卫数万兵至,整个城中显得有些人满为患。 是以,城中多出数百樵夫c药材商c皮毛贩等,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一个汉服男子在城中闲逛,见一皮毛贩手中还有两张狼皮,便上前询了价,然后二话不说便买了过来。 皮毛贩很是高兴,见着樵夫也要点点头,看着药材商也要打打招呼,似乎在显摆自己的生意不错。 或许是受到了皮毛贩的刺激,那些没有卖光身边货物商人樵夫有些郁闷地向城门走去。毕竟天时不早了,待明日再进城碰运气吧。 刚出城门,赶巧来了支数十马匹的商队,大声吆喝着返空回南方,不论什么货物都收。于是,围上前去的各种商人越来越多,都想着把自己马背上托着的货物卖出去。 这种场景在大宁时有发生,所以从宁王府出来的祝鉴起先并未在意。但无意一瞟后,他看见了一个手拿两张狼皮的年轻男子,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他记得,那男子正是随高阳郡王一起来到大宁的两名侍卫之一。 略略想过,祝鉴大步向城中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叔侄两心思 泰宁三卫不同于普通卫所,从指挥使到普通军卒都是前蒙古各部落的人,三卫本身与大明也只是附属关系。 朱权将三卫精骑尽数调回大宁,一则是因为朝廷有旨,二则亦是想确认一下这三卫是否真的听自己号令。 令朱权稍感意外的是,三卫不仅听令来到大宁,其中最强大的泰宁卫指挥使阿札失里已是第三次来宁府拜见。 这让朱权意外的同时感到一些安定和欣慰。 既然阿札失里贴上了热脸蛋,自己当然不可能撅起冷屁股。所以他放下了宁王的架子,拿出了草原汉子那般豪情与不羁,笑道:“你那位漂亮的妻子怎么没有一同前来?她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放在身边可得小心一些。” 果然,阿札失里哈哈大笑,显得极是开心,说道:“不过是砍了额勒伯克的人头嘛,那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权笑道:“能够在额勒伯克身边忍上几个月,最后完成致命一杀,哪里有你说的这样轻松?” 阿札失里道:“宁王有所不知,这样的女人才是我们草原上的女人嘛。如果男人战死c病死,甚至被野狼吃了,他的女人毫无怨言,定会跟着别的男人。但像额勒伯克那样,为了霸占她而杀了她的男人,她自然是要报仇的。” 朱权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人在做,天在看呐。” 正自感叹,却听得门人报那个让人头痛的高阳郡王求见。朱权摇摇头,暗道没有办法,这人再如何让人头痛,见还是得见。 稍倾,朱高煦入府,与朱权c阿扎失里分别见礼,道:“十七叔,我要马上回北平了,现在特来向你告辞。” 面对朱高煦,朱权的心思有些复杂。 论年纪,二人只相差两岁;论爵位,一个是亲王,一个是郡王。但朱高煦此次来大宁并没有叫一声宁王,而是开口十七叔长c十七叔短的,显得甚是亲热。 这就让朱权忘不了自己长辈的身份,甚至觉得在朱高煦面前,自己确实有些老了。 正如此时,听着朱高煦要走,朱权本是暗自一喜。但见着朱高煦面有凄色,心中又忽生怜意,问道:“高煦,你脸色如此难看,可是遇着什么难事?” 朱高煦看了看阿札失里,欲言又止。 朱权自然看得明白,笑道:“指挥使不是外人,你有话便说。” 朱高煦重重叹了口气,眼眶红了起来,说道:“十七叔,我想向你借些兵马。” 朱权知道燕王府护卫甲士早被调离北平,但着实没想到朱高煦这样直接地给自己抛出了难题,便皱眉不语。 朱高煦哽咽道:“十七叔,帮帮父亲吧,他都让奸人给逼疯了。我不想让你为难,但也不想父亲被奸人所害。我想借两千铁骑,只求保护父亲的安危。” 朱权自然清楚朱棣只是装疯,但大宁城中也传言燕王在大街上抢人酒食c醉卧沟渠的疯态,说明自己那个四哥确实不容易。 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了被削的周c齐c代等王,朱权心下有些松动,暗道:“人在做,天在看。既然是兄弟,岂能不顾兄弟情谊?”又想着朱高煦只借两千兵马,终是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答应你,不过” 朱权看向阿札失里,说道:“本府护卫各有其职,不知眼下泰宁卫能否调出两千人马?” 阿札失里道:“宁王有令,阿札失里莫敢不从。” 朱权甚喜,道:“高煦,我便从泰宁卫借与你两千兵马,等以后燕王府护卫回北平,你可记得有借有还呐。” 朱高煦拭着眼角,重重地点着头。 朱权心中一软,让阿札失里立刻去调兵,叹道:“高煦,你也莫要过分焦虑,毕竟还没有人真的动手嘛。” 朱高煦长吁口气,语气幽幽:“十七叔,有时候侄儿真的想生在寻常百姓家,即便是清苦,却也得平安。哪像现在” 朱权暗道:“听闻他早些年甚为顽劣,现在确是转了性。不过这性子转得却有些过头,虽然杀敌英勇,心思却是这般弱软,实在不像他的父亲。”口中安慰道:“莫要如此想,就算是寻常百姓,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朱高煦点头,不再说此事,话题却自然而然地转至清静无为的黄老思想。 后世史书记载,朱权专心黄老,对道典颇有贡献。但这都是朱棣当了皇帝以后,朱权为保自己平安而不得已的选择。 此时的朱权志不在黄老,却多少有些了解,又想着借此开导朱高煦,便与其交谈起来。不想二人竟是越谈越投机,不知不觉便到了申时末刻。 听到阿札失里已将兵马调度完毕,朱高煦脸色黯然,说道:“十七叔,侄儿此番回北平,不知道以后还能否有再与你相谈的机会” 朱权想着北平的情势,知道两千兵马实在是杯水车薪,但同样知道自己不应当牵扯其中。当下心中亦是伤感,更有些歉意,说道:“四哥吉人自有天相,你不要太过伤心”觉得这番安慰实在苍白,又道:“走罢,我送你出城。” 朱高煦默默点头。 刚出府门,护卫千户祝鉴勿勿而来。朱权示意朱高煦先行,自己听祝鉴细说,然后微微皱眉,过了好半晌才问道:“有多少人?” 祝鉴低声道:“大约五百。” 朱权想了想,道:“你带千户所人骑先行,将其驱离便可” 祝鉴领命而去。 待一切收拾妥当,朱权与朱高煦骑马先行,其后是宁王府护卫精兵百余骑,再其后则是阿札失里所率两千骑兵。 宁王队骑走出,城内普通民众立即回避。朱权似乎看着空旷的街道方才想起来,于是笑道:“高煦,当日随你入城的那两人何在?” 朱高煦面露恍然,说道:“那是侄儿的侍卫,此时都在城门外候着。” 朱权笑了笑,说道:“恐怕不只两名侍卫吧?” 朱高煦故作不解,道:“十七叔此言何意?侄儿此次来大宁,确实只有两名侍卫。” 朱权哈哈一笑,道:“走吧,城外看看去。”说着轻喝一声,让坐下战马加快了速度。 不多时,二人率先出得城门。 此时城门外显得空旷而肃穆,却是自城门始,千余骑兵分两侧而立,手中竖握长刀,形成一条长达数百步的刀骑通道。 而先时城门外的民众商贩则已避至百步之外,远远地围观。 朱高煦似乎有些震憾,说道:“十七叔,何需用这样的场面送我,让我如何心安?” 朱权微微一笑,道:“次番回北平,你任重道远,须得有些锐气和魄力才行,这般阵式,亦是为了给你打劲鼓气。”说罢直直看着朱高煦的眼睛。 朱高煦真是像打足了气,眼神笃定而坚毅,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待二人二骑缓缓走出十数步,从骑兵通道中上前一骑,正是祝鉴,一言不发地随着朱高煦侧后。 又走出三百来步,朱权勒马说道:“高煦,我就送你到此,你好自为之。” 朱高煦笑了笑,道:“十七叔,我以为你还会送我一程。” 朱权摇头道:“本来是想再送送你,不过我改主意了。” 朱高煦似笑非笑,道:“我也改主意了,想让十七叔直接把我送到北平。”边说边勒转马头,与朱权相对而立。 朱权嘴角露出笑意,有意无意地向百步外的数百名樵夫商贩看了一眼,说道:“我以为你不像你父亲,现在看来,还真像。” 朱高煦笑道:“十七叔,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朱权哈哈一笑,道:“我的好侄儿,十七叔差点信了你!不过,区区五百侍卫对我大宁来说,和羊入虎口没有区别啊。”突然脸色一沉,道:“无论你想做什么,我念着四哥的面上,不和你计较,去吧。” 朱高煦摇摇头,道:“我说过,我想十七叔送我去北平。” 朱权双眼一寒,半晌道:“让你走你却不走,那就留下来吧。”然后一声厉喝:“将高阳郡王请回城!” 话音一落,朱权身后百余护卫精兵霍地拔出长刀,而骑兵通道上的骑兵亦是长刀横划,齐齐指向朱高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上架感言 感是感概,基本解释为心灵受到某种感触而慨叹。而感触,其基本解释则是接触外界事物而引起的思想情绪。 按这些解释,我是因为上架而产生的慨叹。 和许多新人写手(这里悄悄吐槽一下,不要审核一过就显示作家两个字嘛,看着就让人脸红)一样,我也有过一本成神的梦想。但事实是,我写完第一本都没有签约。 不过我有进化版的阿q精神,觉得完本就是成就,这种成就感让我充满信心地开始这本书的写作。 目前为止各方面的数据都很差,但我依然有成就感。毕竟,和上一本相比,我签了约c上了架。 而这一点,是我能够除了慨叹外还能感谢的理由。 我不知道是哪位编辑让我签的约,但我责编是徐徐,所以感谢他。当然还要感谢从未说过一句话的锐利c虎牙。 都是历史组编辑嘛,说不定当初签我的是他们呢? ——这种无厘头的思维暴露了我对网文的无知。 不知者无罪。 不知者无畏。 原本以为写完一本后,我会风轻云淡c轻而易举c行云流水地写出一个满意的故事。但在无畏思想的作祟下,我似乎又搞砸了进化版的阿q精神很强大,这些就不说了,忘了。 说说立意,这个听着比较高端。 任何一本书都有自己的主题,都有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我想表达的其实和上本书一样,简单地说是个取舍问题。 人人都有,都有追求。这些念头有些是实际的,有些是虚无的;有些属于好高骛远的,有些属于妄自菲薄的;有些是利已利人的,有些有利已损人的,还有些是损人不利已的 脑袋里同时有这么多念头,最后如何作出取舍,其实就是一个正确认识自己c并且战胜自己的过程。 这就是这本书的主题。 所以,我无畏地设计了第五安这么一个看似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主角,而不是让他成为带着金手指风光天下的穿越者。 与第五安相比,李景隆是普通意义上穿越者,但他的缺点是没有正确认识自己这个似乎不能说 当然,人家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总不能碌碌无为地过完一生。经过血与火的洗礼,都是要成长的 好吧,其实这些都不该说,因为与上架没有多大关系 那就说一句有关的:上架了,请朋友们多多支持,万分感谢! 十三卦 2017519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厮杀城门外 祝鉴手提长刀,斥马走到朱高煦身侧,说道:“郡王殿下,回城吧。”忽觉眼前一晃,感觉朱高煦突然距离自己近了许多。 几乎是出于本能,祝鉴心中虽惊,手却不慢,长刀已然向朱高煦劈去。但长刀劈出,却像是劈中树干而被卡住一般,竟是再不能动弹。 几乎是同时,祝鉴看着一个拳头出现在眼前,然后两眼一黑便倒下马去。 却是朱高煦在祝鉴说话的瞬间从马背上腾起,左手捏住祝鉴劈来的长刀,右手握拳将其打于马下,而自己则顺势骑在祝鉴的坐骑上。 此过程不到一个眨眼时间,朱权和近在咫尺的骑兵护卫没有那般好眼力,都是但觉眼前一花,便发现朱高煦已然骑在祝鉴马上,手中提着祝鉴的长刀。 朱权虽是诧异,但反应极快,口中叫道:“侍卫何在?”同时拔转马头,从骑兵通道纵出。 回首见百余护卫精兵已扑上前,而原先列入骑兵通道的数十骑兵亦是将朱高煦团团围住,朱权不禁暗暗松口气,喝令坐下战马停下来。 正在这时,朱权听着身后一阵喊声,见是百步外数百名樵夫c商贩等纷纷上马,手中举着明晃晃的长刀向自己奔来。 心中再惊,朱权赶紧拍马向城门驰去,口中叫道:“阿扎失里,迎敌!” 因与朱权等人相距两百多步之远,且朱高煦动作突然,阿扎失里等人并未发现前面有何变故。 刚刚察觉前方似有骚乱,便见朱权大呼而来,阿扎失里瞬时拔出长刀,高呼道:“泰宁卫的男儿们听着,宁王欲害我郡王安达,我们替安达打架去!” 泰宁卫军卒都是蒙古翁牛特部,和所有草原上的男人一样崇尚勇士。而高阳郡王的名字在两年前便响遍泰宁三卫,几乎就是勇士的代名词。 阿扎失里既是泰宁卫指挥使,也是翁牛特部事实上部落首领。此时听得首领一声令下,周围军卒毫不迟疑地拔刀向两侧仍保持着通道阵形的护卫骑兵砍去。 充当骑兵通道的正是祝鉴手下的宁王府护卫千户所军卒,因侧面而立,更没有及时发现前面变故。听得朱权喊声后纷纷转头看去,不想身前的泰宁卫骑兵突然发难,是以纷纷坠马,瞬时被砍死者多达两百余骑。 稍远些的护卫骑兵则察觉得早一些,等阿札失里令下,已有足够时间与身前泰宁卫骑兵搏杀。 几息时间,城门外便是一片喊杀之声,随时有人坠马。有些护卫骑兵得手,又瞟着宁王独人独骑,便策马而去相护。 朱权不防阿札失里竟然没有一丝迟疑地反叛自己,紧急之中赶紧勒马急停。见城门被尚未出城的泰宁骑兵堵死,便拔马向左驰去,欲从城东入城。 刚奔得数十步,忽见前方涌出数百骑。虽然一时辨不出是何人,但其装扮甚是怪异,显然不是宁府护卫,于是再拔马向南。 侧面奔来四十余骑,正是前来护卫的宁府铁骑,朱权伸手向南一指,大喝道:“随我去松亭关!” 松亭关守将卜万,乃朱权手下猛将,并辖兵一万五千余。 朱权不知道城内情形如何,但知道眼前情势险危,须得保全了自己,才能以图后事。 能够在事发突然且又瞬息变化之际作出决策,朱权不愧为善谋之人。 四十余护卫精骑亦知此时情势危急,听到朱权令后并未勒马减速,而是侧拔马头,顺势转了向,紧随着朱权向南驰去。 朱高煦一击祝鉴得手,立刻被数十护卫铁骑围住。 马上作战毕竟与平地上厮杀不同,若是纵马冲锋起来,朱高煦当能瞬时杀出重围。但此时坐骑原地未动,而四面八方的刀声已起,他只得抡刀护住周身,一边侍机劈刺,一边夹马向前。 前方还有骑兵通道阵百十余步,约计护卫骑兵三百来人。见后方变故,瞬时策马涌来。 朱高煦接连砍翻数骑,再腾身掠到最外面一匹马背上,正欲喝马冲出,却又被涌回的护卫骑兵围住。 城门口的泰宁卫骑兵在阿札失里指挥下得手,立即加快速度向前冲去。与此同时,从大宁城两侧包抄而至一千五百余骑,正是从黄皮子沟赶至的十五神甲率领的残元降部。 泰宁卫两千骑,十五神甲一千五百骑;而宁王护卫一千骑已被砍翻两百余,仅剩八百骑不到。是以,城门外的形势瞬时成出一边倒的局面。 朱高煦周身的护卫骑兵或被他砍杀,或被涌来的泰宁卫骑兵和十五神甲部牵引,眨眼便只有五c六骑。 朱高煦手起刀落再砍翻两名护卫骑兵,终于杀出重围。四下打量,见一里外有四十余骑正向南狂奔疾驰,亦是喝马追上前去。 朱权听得身后杀声渐小,忍不住回头一看,见城门前护卫骑兵越来越少,而泰宁骑兵和叫不出名字的骑兵已占至十之。心中既有些后怕,亦有些庆幸,暗叹自己没有丝毫犹豫便决定去松亭关,实在正确无比。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正自叹着天不亡我,朱权眼中又再现一队人马。定睛瞧去,却是数十骑身着蒙古服饰的骑兵疾驰而来。旁边另有穿着汉服的数十人人徒步飞奔,速度竟能与骑兵不相上下。 朱权自知没有这样的手下,那便多半是朱高煦的人马,于是赶紧策马向东南驰去,意欲绕行南下。 来人正是第五安与百里会等人。 既然大宁城已在眼前,第五安便让众人加快了速度,想着早早将北平战事已起的消息告诉朱高煦。 等走至距离大宁城约四里时,众人见城门外忽地现出骑兵,将原先的民众驱逐开去,在城门外列起通道阵。 第五安正自迟疑,却听百里会说道:“不好!第五公子,我大哥说过,若是大宁城有兵马异动,则说明他会遇着危险。” 第五安心下一惊,暗道:“朱高煦可死不得!”口中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加紧赶过去。”说罢招呼古醉等人加快脚程。 行得一里路,见城门外骑兵通道内涌现密密麻麻的人骑,第五安赶紧让众人停下,眺眼观望。 不想未隔多时,那边便突然动乱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再度纵身而去。百里会等人策马疾驰,第五安等人则掠身飞跃,不多时便已至城门外两里之处。 此时已能看清城门外确实是在厮杀,而城墙两侧又同时涌现人骑。 百里会胯下战马不停,自己抬眼辨认了一会,侧首对第五安说道:“列通道阵形的必然是宁王府护卫,其余则是我们的人。” 第五安在疾掠之中尚未发现二者的显著区别,但看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身上甲衫极是统一,问道:“那也是宁王府护卫?” 百里会循声看去,道:“正是宁王!第五公子,须得将他拦下来。”说罢策马加速,向那四十余骑迎头冲去。 第五安等人来不及细问,亦是赶紧迎上前去。 等双方只有百十步之距,忽见对方侧向调整方向,但速度丝毫未减。第五安行脚踏洛书九宫步飘忽而上,几个眨眼便从侧面迫近,纵身将最后一名骑兵踹下,自己落于马背。 抬眼看去,见前方四十余骑都是同样的甲衫,唯为首一人身着亲王常服,第五安知其当是宁王,便提气从马背掠起。 在空中跃出十数步距离后,他脚尖在某人头上一点,再跃出十数步,如此脚不沾地,瞬时便掠至宁王身后。 第五安在四十余骑护卫头顶飞过,自然被护卫察觉。只是他速度奇快,等护卫惊呼出来时,他已落于朱权马背,顺手将其后背天宗c秉风两处穴位点下。 朱权在与来人尚有百十步距离时便侧向绕向,所以并未想着如此之快便会被人追上。刚听到身后侍卫惊呼,便感觉后背一僵,然后发现自己的手脚不能动弹,甚至喊也喊不出声。 与此同时,朱权感觉到有人与自己同乘一马,于是明白发生何事,不由得暗叹:“休矣!”但他随即发现自己还活着,只是身体像是飞了起来。 原来是第五安知道身后护卫距离甚近,必然会来救宁王。而此时并不确定宁王一定便是害了朱高煦,实不欲过多厮杀。 所以,点下宁王穴道后,他便将其举了起来,同时跃身而起,稳稳地站在马背上,大呼道:“降者不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玩得挺熟啊 正如第五安所料,宁王身后这四十余护卫铁骑虽然惊诧,但毕竟是精兵,一怔之后便反应过来发生何事。纷纷催马扬刀,想将第五安斩于马下,救出宁王。 不想第五安突然如此,众人怕宁王有事,赶紧勒马减速。 而百里会c古醉等人见第五安飘忽上前,亦纷纷加快了速度。本来与宁王护卫不过百十步距离,瞬时便拉近到数十步。 此时宁王护卫突然减速,而百里会c古醉等人则仍是加速,是以很快便冲出护卫阵中。 宁王护卫被前方第五安所惊,更被后方追上的百里会c古醉等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尤其是古醉等武林豪杰,虽说身手在武林中不见得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与护卫骑兵相比,则是明显高出一截。 犹如后浪拍前浪一般,古醉等人拍进护卫骑兵阵中。众豪杰手起刀落,刀刀见血。片刻便将宁王护卫四十余骑砍翻二十多人。余下十数人慌而散开,又被众豪杰飞掠赶上,砍于马下。 说时迟,那是快。古醉等人皆是在飞掠之中收割人命。是以,当第五安喊出降者不死后,四十余宁王护卫铁骑竟是没有停歇一般纷纷坠落马下,血洒尘土。 第五安有些发懵,甚至怀疑自己刚刚叫的不是降者不死而是格杀勿论,否则为什么了喊了一声,对方便全部死了? 而且,眼前这一幕颇有些似曾相识。 正在此时,远远飞来一骑,正是朱高煦,老远便哈哈大笑道:“第五兄弟,你这招玩得挺熟啊!” 第五安有些面热,但见朱高煦无恙,仍是欣喜大于羞涩,赶紧将手中朱权横放在马背,自己跃下马来,道:“煦兄,燕王起兵了。” 朱高煦一怔,道:“何时的事情?” 第五安道:“昨日戌时占了北平九门,但燕王让我夺了安贞门便直接来找你,并不知其后的事情如何发展,所以请尽快回北平。” 朱高煦微微皱眉,半晌说道:“不急在一时,明日再回。”又看着朱权说道:“十七叔借了数万精兵给我,自然要花些时间接收嘛。” 第五安回头看了看趴在马背上的朱权,不禁有些发怔,总感觉此时看到的事情有些不对劲。但记忆中关于朱权的信息少而模糊,所以到底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朱高煦笑道:“第五兄弟,随我进城去这些好汉是?” 第五安知道时间紧迫,便简单将古醉等人介绍与朱高煦。 朱高煦笑如春风,与古醉等人抱拳见礼,众豪杰手中行礼不慢,心思却是大不一样。 此时这三十余名豪杰能凭着第五安c任建建几句话便决定帮助燕王清君侧,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对朝廷官府有着比其他武林人士更多一些的了解。 但了解归了解,众豪杰却是没有想到第一战便活捉了一个亲王,感觉颇有些不真实。又见传说中的蜀中第五安果然勇猛,且与高阳郡王称兄道弟,更加觉得此番来得对头。 五武帮黄忠c谢大有等人更是对第五安青眼有加,顺带对遥远而光辉的未来展开了联想。 当然,第五安不可能知道黄忠等人的心思,待众人见礼后便与朱高煦一道驰向城门。 此时城门外的宁王府护卫骑兵已无一个活口,阿札失里老远便笑道:“郡王安达神勇,我翁牛特部的男儿都愿跟着你去打天下!” 朱高煦笑道:“我这位第五兄弟才是神勇,不过眨眼功夫便把宁王生生擒住。”说罢便将第五安与阿札失里介绍。 阿札失里自是不疑朱高煦所言,笑道:“郡王安达神勇,第五安也很神勇!” 泰宁卫军卒亦有死伤,但毕竟伤亡数量不多。加上这战基本上属于一边倒,颇有些砍瓜切菜的快感,都热情高涨,齐齐吼道:“郡王神勇!第五安神勇!神勇!” 黄忠等人打过最大的阵仗便是痛杀不足百余人的倭贼,哪里见过数千铁骑振臂高呼的场面?当下头皮一阵发麻,但心中却是更加荡漾。 跟着第五安达,对头了。 想得美这两年得到黄裳精心传教,功力已然大涨,但经过如此激烈奔袭厮杀,仍是气喘甚急。此时听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叫着第五安神勇,心中更是怦怦直跳,看着第五安的眼神如水一般柔和。 易囝囝用胳膊肘儿拐了拐任建建,低声说道:“哎哎,想得美姐姐的眼神不对啊!” 任建建挑挑眉,笑吟吟地说道:“那是因为你的眼神不对,所以看任何人都是错的。就像看我一样,你觉得我哪里好?” 易囝囝觉得这话不好接,马上转移话题,笑道:“你不是说你大师兄为人很低调吗?我怎么看怎么不像低调的人啊。” 任建建笑吟吟地看着不远处的第五安,说道:“在知道他高调以前,所有人都觉得他低调。”也不管易囝囝听不听得明白,自顾自地犯起了嘀咕:“好像是和以前不太一样啊,难道病还没有好利索?” 第五安似乎感觉到了任建建的目光,招手示意他几人过去,然后与朱高煦等人走向城门。 正在这时,却见城门内人影闪动,城门竟然被关上了。 众人抬头一看,城楼上亦是人影绰绰,然后数百城垛旁边露出了军卒和瞄着城下众人的弓箭。 城下数千铁骑见状纷纷举刀,意欲抵御箭矢。 朱高煦虚眼看了一会,大声呼道:“房宽,宁王已经在我手里,你又能抵抗到什么时候?若是献城,可以饶你不死!” 城楼上探出一个中年男子的脑袋,正是大宁都指挥使司的指挥使房宽。 作官到都使司指挥使一级,房宽在京师自然也有着亲近的关系和消息渠道,知道时局对北平的燕王很是不利。 先前得知宁王竟然用两千余骑来送燕王次子高阳郡王,房宽不禁犯了疑,带着五百甲士尾随而至。目睹了城外厮杀后,他确定燕王必如传闻一样,对朝廷有了反心。 房宽一边令人通知使司辖下卫所,一边令五百甲士迅速关门占了城楼,只盼着将朱高照等人拦在城外,便也是大功一件。 但因来得匆忙,所带兵力不多,加上原先城楼守卒亦不过六百余人。此时听得朱高煦之言,房宽到底有些底气不足,叫道:“赶快离开城下,否则我将下令放箭。” 第五安看清城下骑兵不仅没有攻城器械,便是箭弩c火器也没有,马上强攻显是不可能,便看向朱高煦,说道:“煦兄,等我上去虏了他,擒贼先擒王嘛。” 朱高煦扑哧一笑,道:“第五兄,我知道这招你玩得熟,但也不能回回都用啊。没事,他让我们退我们就退嘛。”说罢让阿札失里下令骑兵后撤至三里开外。 在第五安的纳闷中,阿札失里令军卒拾来枯草干枝,呈品字形摆开点燃,不多时便生起三道滚滚浓烟。 又过得一刻钟,第五安忽然发现城楼上的人影有些乱,赶紧说道:“煦兄,让我去试一次,或许可以趁乱得手。” 朱高煦凝神看了一会,笑道:“不用,我们一起去。”说完让阿札失里下令,数千骑兵腾腾向城门缓缓驰去。 行至城门外约百步时,城门再度打开,涌出一队骑兵,甲衫与泰宁卫骑兵一致。与此同时,城楼上不再乱晃人影,而是出现比先前更为众多,但绝对静止的身影。 未及相问,第五安便听见城内欢声雷动,不仅涌出泰宁卫甲衫的军卒,还有先前城楼上那些都指挥使司甲衫的军卒。 第五安似乎有些明白,但同时更为糊涂,因为眼前的情景与记忆中真的不太一样。不过,到底哪里不一样,他还是记不起来。 事情正如第五安第一瞬间明白的那样,城内涌出的军卒都是来迎接朱高煦和阿札失里的。至于朱高煦为何这般自信,且事情的发展亦证明他确实可以自信,其原因第五安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众人在朱高煦带领下进城,直接入了宁王府。 宁王朱权的家眷数十人被关在一间屋内,自己则被朱高煦带到了书房。 朱高煦在朱权背后点了数下,将其被封的穴道解开,说道:“十七叔,父王已经起兵清君侧,你有何打算?” 朱权先前虽不能动弹c不能说话,但耳朵能够听,眼睛能够看,自然将第五安的话听了明白,将城内发生的事情看了透彻,心中早就拔凉一片。 不说城内泰宁三卫尽归朱高煦调遣,便是都指挥使司甚至宁王府护卫千户以上官职者,都尽数表明愿随朱高煦去北平给燕王效力。 尤其是刚才看到世子c妃妾等人后,朱权已经知道自己唯一能够做的是什么。 所以在朱高煦说完后,他轻轻地笑了声,说道:“既要清君侧,自然要发檄文,我来写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动员和感化 次日,朱高煦让阿札失里率一万精骑返泰宁卫,自己则与宁王一道,率着两万泰宁铁骑c三万宁王府护卫和一万五千都使司军卒,以及一众原大宁都司c布政司c按察司官员,浩浩汤汤地向松亭关而去。 由于非军职人员众多,仅宁王家眷便占乘了数十辆马车,是以队伍的行军速度偏慢,第三日下午方至松亭关。 第五安本欲先行返回北平,但被朱高煦劝住,只得与任建建c古醉等人骑行在队伍前列,随大军一道而行。 松亭关守将卜万已经获悉北平起兵的消息,正自严防死守。远远见着数万宁王大军,心中颇有些惊讶,以为宁王将要开拔北平平息燕王之乱。 卜万却是不知朱高煦早有布置,其令第五安等人亦是换上宁王府护卫甲衫,拥簇着宁王行在最前列,而十五神甲则紧紧伴随着宁王世子等人的马车旁边。 宁王朱权自亲手写了清君侧的靖难檄文后,便知晓自己已然上了燕王的船,况且数十家眷被朱高煦挟持,于是再无二心,便配合朱高煦之计,诱卜万开门。 第五安身后三十余名豪杰再次显示了远超普通军卒的身手,等卜万出关迎接宁王之际,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擒下。 是以,朱高煦轻易夺了松亭关,不仅再增一万五千兵力,更让北平后方完全安定,成为北平的强大屏障。 七月初九午时,大军抵至北平城。 闻得这个消息,最高兴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静女,一个是燕王朱棣。 静女的高兴自然是源于几日不见如隔秋兮的思念,那得等到夜深人静且虽然不住一屋但总觉得会影响到她练功的徐妙锦歇息之后,才能在黑暗中羞涩地表现出来,故不多提。 朱棣却是亲至安贞门相迎,见着朱权便抱头痛哭,说是自己如何的不容易,如何的无奈,以及兄弟齐心c其利断金等等。 用了半个时辰与兄弟叙感情,用了四个时辰把兄弟的兵马进行整编,朱棣终于长舒口气。 自七月初四起兵后,朱棣势如破竹攻降通州c蓟州c遵化c密云c居庸关诸地,除去镇守各地军卒,此时留置北平的兵力已达七万之众。 虽是如此,但南面是朝廷,背后是大宁,朱棣仍是时刻警惕,不敢放松一分。眼下不仅后方稳定,又得宁王八万之兵,且以骑兵居多,朱棣自然心花怒放。 是夜,燕王府灯火通明,朱棣招众将同宴,名为给宁王朱权洗尘接风。席间数十人,个个热情澎湃c斗志激昂,唯有两人略有些不自然。 一个当然是朱权。 虽说朱棣开场便说明他是宴间的主角,但他心知肚明这只是一个名头而已。知道自己说话没有一点分量,却不得不附着朱棣不停地谈笑风生,又得与众将交杯换盏,心中颇有些身不由已的难受。 二则是第五安。 能够入进厅中宴席的人,无不是张玉c朱能c张信这些朱棣中意的大将,或者道衍这种燕府的重要谋臣。他自知什么都不是,显然应当与古醉c任建建等人一起,无奈朱高煦死活要将他拉进来。虽然朱棣也笑着客气了几句,但他总有些名不正c言不顺的尴尬。 以战事在急为由,朱棣只允众人饮酒三杯,且是敬向宁王,其后便再无酒饮。对此第五安毫不奇怪,因为他已听出眼前场面名为宴请,实则是下一步军事行动的布置会议。 先时朱棣已宣令将十五万人马整编为左c右c中c前c后五军,其亲领中军五万,朱高煦领左军两万c张玉领右军两万c谭渊领前军两万c王真领后军两万,而世子朱高炽领军两万镇守北平。 此时听众将议及何日挥军南下,朱棣摆摆手,说道:“怀来未破之前,暂不宜南下。只是怀来由宋忠守着,倒有些让我为难。” 谭渊是朱棣旧将,其人彪悍嗜杀,拍着胸脯说道:“殿下放心,我率军前往,两日之内必将怀来攻下。” 张玉是前元降将,多善谋略,摇头道:“不可,怀来三万军卒皆是我燕王府护卫,两相厮杀终是不妥。” 谭渊道:“你是将他们视作兄弟,他们却未必这样想。听说宋忠治军甚严,说不得那些人已经服了宋忠c叛了燕王。” 朱棣示意众人安静,道:“自初四起兵已有五日,怀来必然已知北平情形。然至今日都没有任何动静,且由细作探知,怀来城防甚严,想来宋忠确实领兵有方。但是,我仍然想再试一试,看看我燕府出去的好儿郎们,是否还认我这个燕王。你们议一议此事。” 此话一出,席间数十人纷纷私语,交换着个人观点和主意。 朱高煦忽然大声说道:“第五兄弟,你认为当如何?” 第五安虽然列席,但一无官职二无爵位,更没有领兵,当然居于末席末位。而朱高煦则近于朱棣,与第五安几乎是一头一尾的位置。 这一声喊出,宴间顿时一静,数十双眼睛齐齐向第五安看来。 第五安正觉无所事事,突闻朱高煦问自己,又见众人观注,心中想也未想便道:“动员感化素来是我党燕王曾经用过的方法,当日一番陈词便让北平军民齐心,我想对怀来也应当如此。” 第五安的不自然,唯道衍略略能体会。他现在坚定地认为大师兄还是原来的大师兄,其才略自然不弱于朱棣手下任何能将。但感觉朱棣对第五安仍是不太感兴趣,而自己似乎又不便强于向朱棣推荐,心中颇有些为难。 此时听第五安如是说,虽然一时不明白他的策略,但重在对大师兄的信任,亦是大声说道:“此言甚善!” 朱棣觉得第五安此言颇合自己心意,又听道衍说甚善,心道:“莫非太师已与他师兄有所合计?”于是笑道:“第五公子可否再说细一些?” 第五安清咳几声,脑中紧急思索,道:“既然怀来军卒都是燕王府护卫,则其家眷定然在北平。所谓动员,则是对其家人讲明道理,把他们集中起来,让们到阵前喊话。所谓感化,则是通过家人喊话,让怀来军卒不再抵抗,主动回到燕王帐下。” 这个方法第五安也不知道是出自记忆里的哪一块,或许是某个电视上演的剿匪画面也不一定。但他觉得这个方法至少是一个少死人的方法,所以还是说了出来。 席间众人听后却反应强烈,多有否定之人。 朱棣心道:“两军交战,实不宜让妇孺上前线,不过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成与不成总归是他的主意”笑道:“既然第五公子深思熟虑,便试上一试。张玉c谭渊部紧随其后,保证百姓安全。” 谭渊等人颇不以为然,但既然朱棣下令,也便只有应下。回头想过,便明白朱棣的真实意思。 试一试又不要钱,感化不成,立改强攻。 第五安说完之后才开始细想此事到底行不行得通,对朱棣等人所议之事并未上心。等宴毕后,他便匆匆而出,欲去寻着古醉等人商量。 不想朱高煦跟来,笑道:“第五兄弟,你是怎么想到那个法子的?” 第五安实话实说:“谈不上法子,就是想着能不能少死些无辜的人而已。” 朱高煦沉默了半晌,道:“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第五安笑了笑,道:“这个我已想明白,就是说说罢了,不然我也不会随你来北平,更不会在燕王府中住下。” 朱高煦点点头,忽然问道:“第五兄弟,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或者说以后吧,我们的子孙会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第五安暗自一怔,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朱高煦,见其问得甚是认真,便说道:“想过,而且我应该比别人想得多一些。”脑中自动闪出一些男人留辫子c倭国入侵的画面,又道:“我希望我的子孙后代能够生活在一个富强c安定的大明朝。” 朱高煦长叹一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第五安似乎受到朱高煦的情绪感染,亦是长叹一声,道:“所以,我希望燕王能够成功啊。” 见朱高煦直直盯着自己,第五安心下微惊,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样的话,战争就可以早些结束” 朱高煦笑道:“我明白。第五兄弟,你认为决定战争胜败最主要的因素是什么?” 第五安想了想,道:“士气。” 朱高煦摇摇头,笑道:“我觉得是火器。如果火器的威力足够强大,凭你多少人c多高的士气,都只有灰飞烟灭的结局。对了,我改良的大型统炮虽然数量不多,但威力远远强过宝源局所制的统炮,所以我对胜利充满信心。” 第五安心中一动,忍不住看向朱高煦,突然大声说道:“你是明非!” 这是一句六百年后的蜀川话,却是他觉得朱高煦的话甚是奇怪,而话中更显露出热兵器称雄的观点,便再度想到那个生死不知的明非,是以出言试探。 朱高煦一脸纳闷,道:“你喊叫什么?” 第五安定定地看着朱高煦的眼睛,确认其并无异常,便讪笑道:“一句仙语而已,就是燕王必胜的意思。” 朱高煦笑道:“没错,燕王必胜!” 二人再闲聊片刻便各自散去,第五安寻着古醉等人交换感化怀来军卒的事情,静女和想得美喜重逢以及与易囝囝一见便熟等等细事便不多提。 次日,朱棣将怀来军卒的家人统计出来,共计六千余人。等朱棣训示完毕,第五安又稍稍作些布置。 第三日卯时,第五安c古醉等人率六千百姓于前,张玉c谭渊各率两万军卒于后,向怀来进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一片乱轰轰 宋忠对北平周边的情形已然了如指掌,所以心里颇为兴奋。 整个北平周边,只有怀来像一颗钉子般锲在北平西面,而东c南c北诸地都被朱棣攻陷。只要自己将怀来坚守住,等朝廷大军前来时,自己便立下一个大大的军功。 原先还觉得抢北平军功的人过多,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怀来,真是福地。 换作别人,或许会对怀来城中三万军卒有所顾忌和防范,毕竟那些都是原燕王府护卫甲士。若是燕王率兵前来,说不得便会临阵倒戈。 但宋忠不会。 对于出身锦衣卫的他来说,使用些非常规手段是信手拈来的小事。 在锦衣卫多年,宋忠见过太多的下官检举上官c儿子揭露老子的事情,认为王府护卫甲士对亲王的忠心固然有,但一定有限度。 比如,爹娘被亲王杀了,兄弟被亲王废了,这时的军卒还能保持对亲王的忠心吗? 理论上是应该不能,而宋忠用事实证明是显然不能。 自北平反叛次日,宋忠便悲痛地把朱棣惨无人道地屠杀怀来军卒家人的消息传到军中每一个角落。 军卒震惊之后则是将信将疑。 有的认为自己毕竟是燕王府护卫甲士,跟随燕王多年,现在虽然不在燕王府,但毕竟是按朝廷调出之令而到开平c到怀来,并不是自己对燕王不忠。 有的则想到跟随燕王出征残元时的场景,那时的燕王确确实实是杀神一个,一怒之下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而时至今日,倒是绝大部分军卒都相信宋忠之言。 燕王起兵已经七日,据说通州c密云诸地都被攻陷,为什么独独不来攻打怀来?这不正是宋都督说的那般,燕王痛恨背叛他的人,要将他们留在最后来狠狠收拾? 燕王为什么就不相信自己呢? 军卒们感觉委屈,但更感觉愤怒。不相信自己的忠心便罢,为什么还要狠心杀死无辜的家人? 是以,当哨卒在未时末刻发出警示后,三万军卒莫不满眼仇视地看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黑线。 当黑线渐渐变成人影后,军卒们已经开始搭箭上弘c填充火器。 宋忠立于城楼,嘴角露出微笑。 等城下人马在三里外停下后,他大声喝道:“众将士,我们只需坚守三日,朝廷大军便会前来支援。到时你们都记上一功,人人升官一级。”见从军卒并无多少人响应,又道:“你们想不想为亲人报仇?” 众军卒齐声道:“想!” 宋忠道:“仇人就在城下,等他们走入射程,都给我狠狠地杀!” 众军卒齐齐吼道:“杀!杀!杀!” 任建建听见如雷般的杀声遥遥传来,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些略有些紧张的百姓,低声说道:“大师兄,对方杀气颇盛啊,这法子能不能行?” 第五安沉默了半晌,说道:“只要走到城下,应该可行。所以不能给对方造成压迫,避免他们发射铳炮和箭弩。”说罢探头看向稽子君,说道:“稽五哥,麻烦你去给谭将军和张将军说一声,我们先行,让他们暂时不动。” 待稽子君离去,第五安翻身下马,对古醉等人细说一番。一众豪杰听明白后便四下散去,给百姓交待应当如何如何。 一切准备妥当,第五安大喝一声出发,然后大步向城门走去。 宝源局所制大型铳炮最远射程三里,宋忠当然知道。见对方已然走进射程,他缓缓举起手臂,准备下令发射。 但他到底没有下令,因为他发现走进射程的阵营很小,人数当在六千左右,而之后那黑压压一片的人马仍然在原地未动。 手臂放下,但令没出口。 宋忠微微一笑,想明白了原由。 此时的敌人不过是试探或者佯攻而已,没必要暴露守城的铳炮数量,更没必要浪费弹药。 不过是六千余人,一万张弓一轮齐射便可予以重创。 守城军卒不知宋忠不下令的原因,个个都绷紧了心弘,密切注视着越来越近的敌人。 两里里 有个军卒犯了嘀咕:“怎么没有攻城器械?” 旁边军卒怔了怔,向另一旁的军卒说道:“没有攻城器械啊!” 那个军卒眺望,回复道:“好像兵器都没有!” 敌情悄然传开,守城军卒很快知道越来越近的敌人竟然什么都没有带就来了,想干嘛? 宋忠微微皱眉,暗道:“佯攻都算不上,到底想哪样?若是试探,可哪有这般送死的试探?”脚下移动,将身体紧贴于城墙,探眼再瞧。 与此同时,城上军卒私下议论越来越多。 “一个骑马的都没有,看不出谁领兵啊?不会是张指挥使吧?” “不对啊,看衣衫不像是燕王府的人啊,难道是收拢的溃兵?” “不是溃兵!可那些人肩上扛的有东西不是枪戟,到底是啥呢?” 敌人在议论声中越来越近,两百步百五十步 宋忠的眉头越皱越紧,虽是不明所以,但看着敌人已走至百步内,终是扬手喝道:“放箭!”就在同时,下面敌人忽啦啦举起一面面大帆,就像秦淮河畔密如织席的招幌一般。 宋忠定睛瞧去,不禁大怒,再喝道:“立即放箭!” 但令声已出,守城军卒却无一人遵从,尽瞪着眼看着城下,口中乱纷纷叫嚷起来: “写着字儿呢,哎哎,有谁识字?” “李武,跟娘回家李武李武,你妈叫你回家了!” “哎,那是我爹!我爹没死,燕王没杀我爹!” “那是我弟” “我姐在那儿” 正在这时,城下人群最前面一个蓝衫男子大手一挥,身后数千人纷纷拿出一个喇叭状的物件罩在嘴上,声音很快就飘到城上,清晰而杂乱。 “刘成,我是爹啊!” “大哥,我是小妹,看见我没有啊?” “牛大状你个挨刀的,多久没回家了?” 一时间守城军卒手中弓箭纷纷落地,个个探出身子,挥舞着双手,口里爹呀娘呀弟呀妹呀叫个不停。 宋忠怒不可遏,喝道:“放箭!违令者斩!” 不过此时城上城下乱轰轰一片,竟无一人理会。他一把将身侧那名口中正叫着春儿的军卒扯回,一巴掌掴倒在地,然后霍地拔出刀来,大声吼道:“违令者斩!” 这一声贯注内力,竟让周围数百名军卒听到,不约而同地地望过来。 被掴倒的军卒回过神来,忽地跳起来,叫道:“我春儿在下面”话未说完便被宋忠一刀劈死。 数百军卒一怔。 此时城下刚好飘上一声“儿啊,爹老了,想在死之前瞧你一眼啊。” 不知谁怒吼一声:“铁二的爹打都不舍得打他,你竟然把他杀了?” 此人一吼,数百军卒轰然涌向宋忠,各种声音愤然而出: “你不说燕王杀了我们家人吗?下面那些人是谁?” “宋忠,你骗我们卖命,还杀我们?” “你不得好死,给你拼了!” “拼了” 数百名军卒的愤怒自然比城下喊声闹出的动静更大,更远处的军卒闻声赶了过来。众军卒乍见着以为死去的家人,个个激动忘形,此时几句话问清缘由便反应过来,纷纷涌向宋忠讨个说法。 更有清醒的军卒已然下得城楼,向城门前的兄弟说明情由。城门下的军卒不及城楼上军卒看得清楚,但也听了个大概。 此时得知真相,城门军卒怒目陡睁,个个扬起头来骂娘,然后又瘪嘴叫着娘打开了城门,涌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到底是鸡肋 置身在人海中,第五安很感慨,甚至有些激动,但脑子里却十分不合适宜地冒出群众演员一词。 城内涌出的军卒和身后赶鸭般扑上前的百姓,擤鼻涕抹眼泪c相拥相泣的场面,多么像拍电影啊。 而电影里都会有反派,眼前这部电影的反派在哪里? 第五安看向城楼,见上面仍然是些欣喜若狂的群众演员,又见城门被堵得死死的,便与古醉等人打声招乎,让其配合张玉c谭渊作些后续事宜,自己则穿过人群寻得一处军卒较少的城墙段掠了上去。 三万军卒可真不少! 第五安站在城垛上,眼睛看到的尽是人。城楼上的正往下涌,城内正往城门口涌,乱纷纷一片好不热闹。 但第五安没心思看热闹,他顺着鳞次栉比的屋脊看去,见西方远远闪过一道人影,瞬时又没于重重屋脊之下,于是从城楼跨到对面房顶,向西边追去。 自摆脱蜂蚁般的军卒到此时,不过几息时间而已,宋忠心中由震怒到懊恼,最后归复了平静。 怀来固可贵,军功价更高。若为性命顾,两者皆可抛。 再者,放眼整个北平周边,自己镇守的怀来是最后一个丢失的,想来包括魏国公在内的所有大人物都不会对自己太过严苛。 不过,怀来既然落于叛军之手,当务之急自然是离开此地。毕竟,一切都是浮云,唯有性命是实实在在的。 掠至城中,房顶下面两侧街道上正向城东狂奔的军卒渐渐稀少。 掠至城西,街道上已空无一人。 此处的军卒早已跑得干净,而百姓则被城中莫名其妙但声势骇人的军卒异动吓得闭门不出。 宋忠掠下,向着数十步外的城墙走去。 再走过二十余步街道c四十余步空旷地,便是怀来的西城墙。越过城墙,自己便是空中鸟c水中鱼。 还有十步便可以走出街道,但宋忠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房檐的阴影旁边,有一道静静的人影。 未时的太阳很烈,阳光下形成的房檐阴影便很黑,像是墨汁一般。那道人影也如墨汁一样黑,清晰地显示出有些异样的轮廓,更像是一名身着黑袍的人。 宋忠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确定无论是普通军卒,还是城中百姓,没有谁会在七月的未时用帽子将自己的头罩起来。而更重要的是,他确定自己有些心悸,像是羚羊突然遇着一只正在等待猎物的豹子。 这时,黑袍动了,从左侧房檐旁边移到了街口的正中。 宋忠面色复杂,沉声道:“是你?” 第五安掠至城中,那道身影却不见了踪影。过得片刻,又见其从更西边的一处房檐冒出。 第五安疾掠而去,在房顶之间飘忽前行,几息之后便看到西城墙在眼前。而这时,那道身影竟然再度消失。 慢慢踱至房顶边缘,第五安眼光从四十步余外的城墙上扫过,仍然没有发现那道身影。不经意低头,他不禁微微一怔,然后纵身掠下去。 在街道尽头处,躺着一个身着银色铁钉布甲c赤色战裙的中年武将,正是宋忠。 第五安迅速地查探一番,确定四周并无异常之人,便再次返身看着宋忠,皱眉不语。 宋忠咽喉上有一道寸许长的齐整伤口,仍自汩汩冒血,显然是才被人杀死,而且是用剑或匕首类兵器直刺而亡。但其身上再无其他伤口,并且周围亦没有打斗痕迹,则说明他是被人一招毙命。 第五安不仅疑惑,而且诧异。 他记得出逃京师那夜,宋忠面对朱高煦那样威力的一刀亦仅是败落下去,而不至于丧命。 那么杀宋忠的人武功到底有多高?又为什么要杀宋忠? 攻伐怀来的队伍还没返回北平,但消息已传到朱棣耳中。 朱棣有些哭笑不得,但看着道衍太师闪亮的眼睛,只好赞叹道:“太师,你这位大师兄果然是奇才啊,不仅没损一兵一卒,还把我三万好男儿尽数带回。哈哈。只是,他非我帐下,倒不宜赏军功啊。” 这番话说出来,再想到凭添三万大军,朱棣倒是真的乐了,又将第五安着着实实地夸奖一番。 道衍暗自松口气,笑道:“殿下万勿如此说,大师兄绝对不是贪念功劳之人,况且他也说了,他不过是借用殿下的法子而已。” 朱棣哈哈大笑,又道:“对了,太师的二师兄在哪里,我此时想见上一见。” 道衍有些为难,道:“二师兄行踪飘忽,今日我竟没见着人在哪里。” 朱棣起兵之前大量招募身手异常的能人,实是为快速控制北平作准备。如今既得北平,将与朝廷正面作战,倒是不认为这少部分人能有什么重要作用。 当初道衍推荐第五安和任建建的时候,朱棣仍然为拿下北平而考虑。现在见第五安虽然算得上能人,但领兵打仗的本事与手下张玉等大将相比,差距实在有些大。依理推之,也便认为任建建这样的细作多半亦是平平之辈。 总之,在此时的朱棣心中,无论是大师兄还是二师兄,实则可有可无。 但道衍不一样。 一则朱棣知道其忠心,并且种种谋断亦是稳健周详;二则粮草辎重多半靠其筹措组织,实为三军之基础。 听得道衍如此说,朱棣自然不会让他感觉为难,一笑带过便罢。 至夜,张玉c谭渊率军返北平。 朱棣亲自犒慰军卒,临末回府时远远瞧着军营外侧灯火下的一群人,脸上的笑意瞬时敛了起来。 目前麾下十数万大军,虽然绝大多数来自宁王府和朝廷,但都是正规军队。军卒均为黑c褐齐腰甲,战裙亦仅有赤c青两色,整体看来还是整齐威严。 此时数十人,不仅身着各色平民服饰,且衣衫多有不整,还旁若无人地大声说笑,实在是不成样子。 道衍看得清楚,说道:“殿下,那是大师兄和他们一帮好友,都是武林人氏。二师兄好像也在,要不要见见?” 朱棣面露恍然,眉头也舒展开去,心里却暗道:“如此人等,见之何用?还有那第五安,他既不入军,又不离去,到底有何所图?”口中笑道:“今日便不见了。太师,他日待我挥军南下,还有劳大师兄c二师兄与你一起守着北平啊。” 道衍没有直接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微微一笑,道:“殿下,如果南下,我们最该担忧的是什么?” 朱棣笑道:“太师当日便已指出,我岂敢相忘?南下深入,最忧者莫过于三面甚至四面受敌。不过,我们已商议由煦儿殿后游击,以保护我大军后方及侧翼安全。太师,此时为何说起这事?” 道衍笑道:“实在是此事过于重要,不得不多想一些。殿下,我们一旦过得黄河,高阳郡王便需防守左c右c后三方数百里,恐有遗漏啊。” 朱棣道:“此则已然议过,当是多派哨军,四处逡巡游弋太师是何意,可请直说。” 道衍清咳数声,道:“殿下,其实我大师兄不乏谋略,处事亦是极为冷静稳重,二师兄则是消息极为灵通,倒可以与郡王一道完成此任。” 朱棣心中了然,暗道:“太师既然提出,我当不能拒绝。况且,他们总共不过数十人,只需将其视作一纵哨队即可。”口中笑道:“如此甚好,还是太师考虑周全。” 朱高炽c朱高煦c朱高燧三人一直随在朱棣c道衍身后,他们知道父王与太师说话的时候,自己不宜开口。 但此时朱高煦说话了,他笑道:“父王,我去给第五兄弟说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别让我失望 又打了个胜仗,而且没有一人受伤,让人如何不欢欣? 五虎帮黄忠等人笑得肝胆俱颤,如花树遇春风。 任建建亦是抹不去眼中的惊喜,道:“大师兄,你何时会这般行事了?若是以前,当是你第一个掠上城头才是,现在怎么就想通了,舍得让手无寸铁的百姓走到城下?就不怕城墙上一通乱箭射下来?” 第五安清清嗓子,说道:“这个” 黄忠笑道:“这个当然是第五大侠成竹在胸嘛!” 谢大有拍着大腿,一面惊诧,道:“呀呀!我想起来了,早先听闻第五大侠与曹国公都是仙遇奇人,不想真有这般未卜先知的本事,已经算准城墙上不敢射下箭来?” 众豪杰嗡地一声。 第五安连连摆手,道:“绝然不是” 任建建听得明白,知道大师兄的仙遇之事实则是犯病,于是赶紧替第五安救场:“师兄这是预料,正如汉时张良c蜀之诸葛亮一般,料事如神而已,绝对不是什么仙遇之事。” 众豪杰再嗡一声。 正在此时,张信拔开人群挤了进来,笑道:“第五兄弟,今日没同你一道去,未能见着你大展神威的样子,实在可惜啊。” 原来张信被拨至朱高煦麾下,并未前去怀来。听闻军卒眉飞色舞传来消息,心中既有惋惜,又为第五安等人感到高兴。 张信本与第五安c古醉等人熟稔,又喜其性情,听到他们今日立了奇功,便赶过来当面贺喜。 第五安亦是深念在海门卫与张信建立的情谊,但张信身负军职,自然不好时时拉着他闲谈。 此时见张信前来,第五安赶紧将其介绍与一众豪杰。 黄忠等人闻得张信在高阳郡王朱高煦麾下,立刻围着张信一通好问,面上尽是羡慕之色。 谢大有叹道:“我们这算什么?虽说是帮着燕王,可到底怎么帮啊?到时打起仗来,我们跟着谁?总不能瞎跑吧?” 群雄纷纷响应: “对啊,第五大侠,以后出了北平城,咱们吃哪睡哪?” “话说今日,我们这是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啊?燕王竟没赏赐咳咳,我不在乎什么赏赐啊,就是觉得我们名不正言不顺呐。” “第五大侠,你总说我们是帮燕王,可我总感觉我们是热屁股贴冷板凳啊” 第五安微微皱眉,意识到自己以前想得确实简单了些。更准确地说,自己根本就没有去想过。 自从认为历史应该沿着自己轨迹走下去后,他便决定帮助朱棣,潜意识里认为所谓的帮助,便是时时跟在朱棣身边,需要谋略时便说说话,需要杀敌时便冲冲锋。 北平起兵那日,虽然领着百十军卒都有些无措,但随后又去了大宁,第五安仍然没有想过这个本该早就想过的问题。 前日夜宴,第五安才发现自己要跟在朱棣身边有些困难,毕竟人家手下数十大将个个生猛,谋人能士亦是随身左右。 此时听到众人议论,他意识到这个问题很严重,但似乎又没有什么办法。在十数万大军面前c如海般的军营里,自己以及自己身边这数十人显得无比渺小,像是大海中一只迷途的小舟。 张信见第五安有些异样,便猜着几分,笑道:“第五兄弟,不如到高阳郡王帐下吧?你既和他交好,我们又可在一起杀敌,岂不痛快?” 第五安心中一动,觉得张信所言真是一个办法,正欲应下,却听到一道声音传来:“诸位都是武林豪杰,我岂敢喝令?” 众人循声看去,赶紧纷纷让道,同时抱拳行礼,却是朱高煦笑吟吟地走来。 走至第五安身边,朱高煦笑道:“第五兄,你和诸位好汉都是人中龙凤,实在不宜屈尊我帐下啊。” 众豪杰面面相觑。 朱高煦看着第五安,再道:“你何不牵个头,自成一军?” 第五安一怔,众豪杰欲言又止。 朱高煦环视而笑,道:“虽然不是军中编制,但粮草供给无一不与军中相同。各位豪杰,你们本就是身手不凡,若是自成一军,那更是任敌万千,我亦潇洒来去,岂不快哉?” 场间静了片刻,轰然响起叫好喝彩声。 “郡王说得好!我等江湖儿女,岂不就是图个快意?” “那是,若是有我们一军,何惧敌万千?” “第五大侠,赶快应了郡王罢!” “第五大侠” 周围叫声纷呈c气氛热烈,但第五安的眼神却渐渐平静下来,直至平静得像高山平湖一般,才微笑道:“煦兄说得是。” 古醉等人对如何帮助燕王并不上心,均是认为闷头杀敌便可。此时听得朱高煦c第五安所言,才醒起如果当真如此,那便和当初在沿海杀倭一样,哥几个又能并肩作战,忍不住高兴起来。 见他大手一挥,声音如雷:“静一静!诸位好汉,既然咱们自成一军,那是不是得有个响亮的名头啊?” 五虎帮黄忠数人自一开始答应帮燕王便怀有赌个轰轰烈烈人生的心思,先时议论着自己这帮人无依无靠c无处着落,颇有些沮丧。此时见峰回路转,不由得大为兴奋。 黄忠拍掌说道:“古大侠说得对,我们必须有个响亮的名字我看叫着” 谢大有亦是满面喜色:“忠哥,就叫五虎军如何?” 不想此话一出,立即惹来群豪义愤: “驴日的谢大有,你们五虎帮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天雷军好听。” “天雷军俗了!诸位好汉,咱们既然是分属不同帮派,我看啊,不如叫武林盟军可好?” “张老三别乱叫,小心武林南盟收拾你啊,错然道长你也敢惹?” “都静一静,静一静!我们还是听听第五大侠的意见吧,你们一群没读过书的粗人,还瞎起个啥劲啊。” “对对,第五大侠,你给起个好名字。” “要所向无敌的” “让人闻风丧胆的” “要让人谈之色变的” 第五安耳中乱纷纷,脑中却似极静,同时闪着无数画面,说道:“不如叫城管。” 众豪杰鸦雀无声。 紧接着又听得扑哧一声,却是朱高煦笑了起来,说道:“第五兄,这个似乎不太响亮啊。” 众豪杰窃窃私语。 第五安自觉失言,便咳嗽几声,借机思索出偷梁换柱的办法,说道:“诚鳏二字,实则是取其意。诚者,信也;鳏者,鱤也。鱤鱼喜独游,自在逍遥,正如我等。但我等既为军,须得以信约束” 古醉感觉脑袋有些大,觉得这个名头与他本意相去甚远,但既然是第五兄弟提出,也不好反驳。 稽子君见众豪杰面上多有尴尬,更想着第五安不能刚同意成军便失了军心,于是笑道:“第五兄弟,我等都是粗人,理解着费劲,倒不如换成城管二字。城则城池,管则掌控,寓意便是我等攻城掠地无所不能嘛。” 众豪杰多半如古醉一般的心思,正自为难时听得稽子君这样说,瞬时有了比上不足c比下有余的喜悦,纷纷叫好。 第五安则是心下一动,不由得侧头看着稽子君。但见其神色并无异常,又打消了用仙语试探的念头,道:“好,就叫城管军!” 朱高煦抿嘴而笑,半晌说道:“第五兄弟,待我回明父王,明日便给你们拔来骑甲旗器,以便你们先行操练。” 第五安尚未来得及回话,见众豪杰已纷纷道谢,一幅好走不送的态势,只好向朱高煦拱手相辞。。 朱高煦吟笑而去,走出百步之外微微回头一瞥,口中喃喃轻语,似是说了句: 别让我失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皇上在骂人 奉天殿内黑压压一片人头,一溜大臣都垂首跪着。 如果能同时看到他们的脸,那一定很有趣。因为不管文臣还是武将,脸上都是清一色的懵相。 满朝大臣都懵了。 不是因为今日朝议没有在殿门前进行,却被罕见地诏进了奉天殿内导致群臣发懵,而是因为皇上正在干的这事儿让所有大臣很意外,很震憾。 骂人。 一向温和的皇上正在很有气势地骂人。 不过在骂人之前,他仍然很温和地说了一句话,于是就削去了朱棣c朱权两位亲王的宗籍。也就是说从先前开始,这个世上再没有燕王棣c宁王权,只有庶人棣c庶人权。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抬头平视,目光落在殿门外的某一处屋脊上的淡白天空,仿佛在自言自语。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将目光对准了殿下的一帮臣子,张嘴就是接连三声蠢货,声色俱厉地让所有人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不想这一跪便是半个时辰,而且他仍然没有让任何人起身的意思。 “蠢货!高巍,你不是说对朱棣要采取怀柔之策吗?我给了他那么多次机会让他来京师,不是怀柔吗?可他来了吗?他领这个情吗?” “你!徐增寿,我的左都督,你不是说他与先帝同气c位极人臣吗?你不是说他不会反吗?结果呢?一帮蠢货!” 朱允炆在龙椅前面走来走去,早已面红脖子粗,眼睛瞪得溜圆。虽然形象与奉天殿的肃穆庄重不太相符,但气势却如天降龙威。 高巍跪得腰酸,心中有些委屈:“当初建议在京师附近重新给燕庶人棣封地的又不止我一个人,为何现在只盯着我不放?” 徐增寿面无表情,心中却有些怨气:“秘密擒燕又不是我的主意,你自己搞砸了,怪我咯?”不过想想自己早已作出的决定,心里又平衡了些,甚至有些庆幸自己到底选择了站在北方。 黄子澄c齐泰c徐辉祖等重臣跪在前面,感受到的龙威最为强烈,大气都不敢出。后面官职低的则是眼观鼻c鼻观心,想着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便任由皇上的声音在耳边旋绕。 “兵部干什么吃的?都督府有什么用?各地卫所都是摆设吗?初六,通州归附,初八,蓟州沦陷,同日遵化c密云归附这给闹着玩儿有什么区别?都是蠢货!” “还有那宋忠徐辉祖,是你荐的人呐!你们荐人之前能不能好好想一想,这人能不能堪当重任?诸如谢贵c张昺,特别是张信” 朱允炆狠狠吸了口气,把心中恶气压下。记起张信是黄子澄推荐的,他到底还是觉得不宜在朝臣面前指责自己先生。 但黄子澄早已面红耳赤,脑袋扑通一声抵在地上,颤声道:“臣有罪!” 众臣像线牵着的木偶一般,齐齐跟着黄子澄弯腰叩拜,将头抵于地上,口中都道自己有罪。不过,有不有罪从声音听不出来,但看着姿势倒像是趁机活动一下发酸的腰。 李景隆不是活动腰,甚至没有感觉到腰酸。并且,他不但叩了下去,还没有腹诽这个他曾经认为人年轻根筋c好忽悠的皇上娃娃。 因为曾经毕竟是曾经,今日的皇上给他的感觉是震惊。 他自幼便与朱允炆相识,近几年更是在皇宫里打转,但他真心觉得自己突然不认识这个皇上娃娃。 或者说,他认识的皇上或许一直就不是真的皇上。 这种威严爆发的压迫感是装不出来的,反而是平素里那种人畜无害的温和可以伪装。而且话里话外隐隐可以感觉,皇上娃娃并不是一根筋,而仅仅是平素里看着像一根筋。 意识到这一层,李景隆背心有些发凉。 但是,真正让李景隆冷汗泌出的则是那一条军情。 不是通州归附,不是蓟州沦陷;不是张信意想不到的告密,不是宋忠莫名其妙的死于街头,而是宁王朱权。 李景隆记得非常清楚,历史上记载朱棣在击败耿炳文之后才去突袭大宁,时间应当是在八月间,但现在却是起兵之时便将朱权挟持到了北平,提前获取了大宁的数万兵马。 为什么会这样? 李景隆没有时间细想,因为皇上终于说了平身,于是忍着膝盖和脚踝的酸麻站了起来。 朱允炆不再骂人了,面色便恢复了一丝温和,说道:“事已至此,众卿说说,平伐北平当以何人为将?” 朝堂上一片寂静。 朱允炆面上更加温和一些,说道:“众卿但说无妨。” 站在奉天殿最末端的吏部员外郎龙套经过内心的激荡,以及确定前面的大人物暂时不会发表意见后,于是横跨数步,执笏而道:“陛下,臣以为长兴侯可担当此任。” 此话之后,朝堂上仍是一片寂静,而众臣内心有些激荡。 黄子澄暗松口气,心道:“幸好还有长兴侯啊!不过,这个员外郎此时逆流而上,若非有胆有识,便是心有大志,当得小心对待啊。” 徐增寿暗道:“龙套?难怪一直是个小小的员外郎,太没眼界了,此时是你说话的时候吗?” 齐泰暗道:“此人平素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未想到竟有如此心胸,看来不可小觑啊。只是,长兴侯其人” 李景隆则稍稍有些意外:“历史不是被改变了吗,怎么还会是长兴侯耿炳文出战?不过这倒真是件好事,至少可以看看宁王之事会不会影响到历史的大趋势。” 朱允炆嗯了一声,道:“可还有人选?”看着一众低着脑袋的大臣,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李景隆身上,略略一顿,却又有些疲惫地向左侧拂了拂手。 龙椅左侧立着和术,其人本是太祖皇帝的宦臣,侍奉太祖皇帝三十余年,更是看着朱允炆长大。朱允炆自记事起便识得这个年纪足够当爷爷的人,自是无比信任,所以登基以后便直接用了他。 对于朱允炆并不明显的手势,和术完全心领神会,眼神里闪过一丝怜爱,拖长了声音说道:“此事再议,退朝。”然后又道:“黄先生c齐尚书c曹国公请留步。” 待朝臣退尽,朱允炆歪坐在龙椅里,说道:“景隆,你以为耿炳文如何?” 自听到龙套推荐耿炳文后,李景隆渐渐恢复了平静和自信,甚至暗暗对自己先前那种反应和表现甚是不耻。 就算你有脾气如何?就算你有心机有如何? 然并卵! 李景隆暗道:“我李九江又不是那个草包李景隆,堂堂穿越者还能被你收拾了?龙套不错,至少不算是个跑龙套的,他能把耿炳文推出来,倒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见朱允炆相问,李景隆故作思量状,半晌说道:“长兴侯随先帝征战多年,功勋卓著。虽然年事渐高,却仍有廉颇之勇,臣以为可矣。” 朱允炆看向黄子澄,后者赶紧道:“国公所言甚是!庶人棣早年曾受长兴侯教习,自当该遵晚辈之礼。此番长兴侯北去,庶人棣或不战自退。” 朱允炆点点头,又看向齐泰,后者略略思考,道:“陛下,臣以为曹国公可矣。” 李景隆闻言暗惊,朱允炆则顿时一喜。 二人心情不同,原由却是一样,皆是因为“仙梦”。 李景隆不再多提,只因宁王之事让其对历史的发展产生了怀疑,需要些时间来捋清思路。 朱允炆所喜,则是因为近几年对李景隆仙梦奇缘的信任。 太久以前的事亦不提,只说朱棣起兵反叛一事,李景隆事前便已经给朱允炆肯定的回答。 所以朱棣起兵北平并没有让朱允炆意外,但此等事情毕竟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必须要让群臣感受到压力,要认真对待。 当然,怀来c蓟州等地失陷得如此的快,还是让他有些生气。 朱允炆知道生气其实并不能解决真正的问题,但他必须要生气。这不仅是对群臣的一种警示震摄,更是一种铺垫,为他接下来与李景隆谈话做的铺垫。 他想李景隆尽快去平复了北平。 之所以如此做,源于李景隆说过,在仙梦中他并没有直接领兵平叛。 这怎么得行? 朱允炆可不愿掌握先知之能的李景隆居于幕后,更不放心将关乎江山社稷安危的大事交于其他人手中。 不过既然是仙梦奇事,总不能直接下旨让李景隆逆仙而行,须得慢慢说动他,让他想办法借先知之便而平棣庶之乱。 此时听得齐泰将李景隆推出来,朱允炆自然甚喜,道:“齐尚书,你是认为国公比长兴侯更为适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不能太无耻 齐泰不是李景隆的老丈人,也就不似黄子澄那般紧密附合李景隆的思路。是以,他推荐李景隆倒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一则削朱棣的策略是李景隆提出,且又有先知之能,由他去平叛便是解铃还需系铃人的道理。二则齐泰知道耿炳文其人,守城堪称强,而攻掠却乏力,确实不算平乱的合适人选。 闻得朱允炆相问,齐泰清咳一声,准备将想法托出,却见李景隆躬身长揖,说道:“陛下,臣有话说。” 朱允炆见李景隆作揖不起c并无下文,心中了然,笑道:“黄先生c齐尚书,你们先行退下,我与景隆说说话。” 待黄c齐二人告退,朱允炆笑眯眯地说道:“景隆,你想说什么?齐尚书可是推荐了你啊。” 李景隆正色道:“此番不宜由我领兵平叛。” 朱允炆道:“为何?” 李景隆迟疑半晌,说道:“因为第五安。” 朱允炆怔了怔,道:“就是会仙语的那个义士?黄先生的远侄?” 六百年望台。 李景隆略显萧索,也显得有些疲惫。 毕竟,皇上不再是皇上以后,他忽悠起来难免会感觉底气有些不足。所幸事情顺利,最后到底还是将皇上给忽悠了。 忽悠的结果,仍然是由耿炳文领兵平乱。 但李景隆不能忽悠自己,必须要细细地想一想,眼前所面对的这个与历史记载已经有些不一样的靖难之役,是否还能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下去。 计划很宏大,应该也很精彩。 既然是计划,那必须有一定的时间设定。 简单地说,就是在所有人都感觉命悬一线的时候c无限绝望的时候,他再挺身而出c力挽狂澜。 那时,他便是救世主。 哪个救世主会一开始就跳出来呢? 这便是他一直借仙梦推脱c避免过早领兵的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需要时间来完善计划。 李景隆的计划是由两个既有关又独立的部分组成,自记得后世之事后便开始了这个计划的实施,而依托的则是后世历史的相关记载。 先说第一部分计划。 历史上的朱棣能够成功夺取天下,有着两个必要并且显得侥幸的因素。 一是他采取了绕开济南,千里奔袭直取京师的策略;如果他继续与济南盛庸c铁铉等人纠缠,那么还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打到京师去。 二是京师金川门守将降了他;若非如此,那什么时候打下京师,或者打不打得下京师都是未知数。 所以,后世史学家对朱棣此举多有贬议,认为其太过冒险。若是京师方面坚守待援,他的结局必然是被合围歼灭。 而这一切,则更说明了金川门降将的重要。 史上记载,开金川门降朱棣的正是李景隆。 所以,李景隆制定计划时非常有信心,坚定地认为这部分计划一定能够成功。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李景隆,并非史书上记载的那个草包将军李景隆,而是穿越者李九江。 在实施第一部分计划的同时,李景隆便已经开始为第二部分计划作准备。诸如放下身段到龙套这种从五品的员外郎宅中探望闲谈c主动与徐辉祖等人交好,甚至通过朱允炆与黄子澄建立起翁婿关系等等。 同样是按照计划,他要在靖难之役开始后,加大力度与地方武将建立情谊。在情谊的基础上,让他们做到令行禁止。 如果这一切顺利,朱棣必然丧命于金川门前。同时,在叛军攻打京师时,皇上肯定会不幸驾崩。 其后,他这个击毙反贼棣的功臣和万众瞩目的救世主,当然便是年幼太子的辅佐人选。 至于年幼的太子能不能登大位,或者说会不会突然染疾之类的,那个可以到时视具体情形再行决定。 这个计划的第二部分难度大些,但李景隆仍然有信心,因为靖难之役要打到建文四年,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做这一切。 但眼前的情形却应证了一句老话,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而这个本不应该出现的变化,不出意外的话则是由于另一人的参与引起。 变化会不会对计划的实施造成影响,李景隆此时并不能完全确定。之所以让耿炳文率兵平叛,目的便是让判断得到证实。 如果朱棣还是在中秋之夜采取偷袭,如果朱棣还是在滹沱河大败耿炳文,如果朱棣还是围攻真定城三日不克便回师北平,那么第一部分计划便可继续实施。 否则,计划便要调整。 对于整个计划,李景隆当然认为第二部分计划更为重要。所以他暗自决定,如果真定之战没有按照历史记载的那样发展,自己便亲自北上领兵,提前打败朱棣。 那样或许不如原先计划那般稳当,甚至会将实现第二部分计划的时间拖后,但大势应该不会有错。 正因为如此,这种可以算作最后底线的大势,李景隆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予以改变。所以他要消除一切风险,哪怕是潜在的风险。 脸上的萧索和疲惫瞬时不再,他唤来易十三,微微笑道:“十三,你还记得我以前曾问你的那个问题吗?如果这世上只剩下你和另外一个人,你会不会杀了他?” 易十三白衣飘飘,丰采神俊,笑道:“不会。有个说话解闷的人总是好的。” 李景隆似笑非笑,道:“如果他不但不能让你解闷,还时时恶心你,又当如何?” 易十三微微一顿,然后很坚定地说道:“那便如同苍蝇,当然要一巴掌拍死。” 李景隆沉默不语,半晌忽地看向易十三,道:“你能不能杀了第五安?” 易十三显得并不意外,只是有些迟疑,道:“我与他交过两次手,身手应当在伯仲之间。” 李景隆虚眼问道:“你们武林中哪些人可以杀了他?” 易十三想也未想,道:“山水荒上官虩c龙门派错然道长c万山门黄裳,还有我师父习坎,以及他师父第五元贞,这是天下五行,杀死他都和拍死一只苍蝇没区别。” 李景隆挑挑眉,说道:“他师父自然不提,其他人谁可能出手?你师父?” 易十三摇摇头,道:“天下五行虽然性情不一,关系也不一,但若没有特别之事,都不会对其他任何人的晚辈下狠手。” “关系不一?”李景隆微微摇头,道:“你且说详细一些。” 易十三道:“错然道长向来置身世外,与其他四人既没冲突也谈不上交情。黄裳比较念旧,与上官虩交往多一些,不过也算不上亲密。而论亲密呢,上官虩倒是对第五元贞钟情,可惜是落花有情c流水无意。” 李景隆起身踱步,说道:“你师父呢?” 易十三想了想,道:“说实话,我看不明白我师父。不过我的感觉是他比较谨慎,若是请他出手杀了第五安,应该没有这种可能。” 李景隆缓缓踱着步,道:“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除了天下五行,你们便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 易十三沉默片刻,道:“我师父说过,这句话是说我和他是我们这一代人当中最有潜力的。若论真实战力,像少林c武当等诸多大派,亦有不少武功高强者。另有上古天真这等隐宗,其中也是藏龙卧虎。只是,我对这些门派了解不多,难以说明。” 李景隆面露恍然,笑道:“不了解的便不提,你再说说上官虩,她与第五元贞之事算不算是特别之事”忽地停下身来,看着易十三笑道:“十三,你脸怎么红了?” 易十三有些赧然,笑道:“让隆哥见笑,我与上官虩倒有些渊源。家师本欲让我与上官虩的徒儿静女成亲,上官虩已是同意,不想静女竟然私自离去却是和第五安纠缠不清。” 李景隆皱眉道:“怎么到处都有这只苍蝇?”又睁大了眼睛,半晌道:“好事啊,上官虩八成会因此事牵怒于第五安!” 易十三点头道:“上官虩刚烈跋扈,必然会这么做。但她再如何牵怒,也不至于要了第五安的小命,这仍是必然之事。” 李景隆无语,半晌说道:“这么说来,我还拍不死这只恶心的苍蝇?” 易十三想了想,道:“直接杀他比较难,但想想法子,还是行的。我上次在荆州与他相遇,见其对静女甚是上心” 李景隆道:“这又如何?” 易十三微微一笑,道:“男人一旦对女人上了心,便有了弱点。” 李景隆没有说话,侧过身去,虚起眼睛看向望台外的花院。 易十三看着李景隆,欲言又止,暗道:“难道他不耻于这种办法?应该不会啊,他可是干大事的人。” 正自揣测,听到李景隆说道:“上官虩不会要了第五安小命,但让他吃些苦头总是会的吧?” 易十三道:“是的。” 李景隆道:“若是他受了伤,你便能拍死他?” 易十三道:“是的。” 李景隆转过身来看着易十三,语重心长地说道:“十三,做人不能太无耻啊,尤其是挟持女人这种事。再说,我们哪有时间和精力去陪一只苍蝇玩啊?我想,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易十三微微一怔,随即暗自赞道:“果然是成大事者,好生无耻!”口中说道:“隆哥放心,我马上启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正规城管军(上) 按明制,亲王府东西阔一百五十丈二寸二分,南北长一百九十七丈二寸五分。王城四门,东曰体仁,西曰遵义,南曰端礼,北曰广智。《明史》卷六十八记载:亲王府制凡为宫殿室屋八百间有奇。 无论从面积还是室屋数量上看,亲王府本身就是一座城,俨然就是京师皇城的缩影。 燕王府直接依托前元大内而建,则更为雄伟宏大。但此时的燕王府则应该叫做忙碌的城,因为府内所有人都在忙碌。 除了延春苑。 静女c徐妙锦c想得美c易囝囝四名女子在花树假山间游嬉——或许最初可以叫切磋,但因为想得美和易囝囝的洒脱或者沉沦,便让切磋剑法变成了真正的游嬉。 其实想得美也不愿意这样,但她师父黄裳一心教授她万山门绝学万山一抔,倒没多少时间练习宗门其他功法,导致她在剑法一道上与静女c徐妙锦相差太远。 易囝囝的剑法似乎只针对瓜果,削皮开瓤甚是精妙,但与静女c徐妙锦二人过招,则三招必败。 这二人洒脱或沉沦地丢了手中长剑,改用双手去咯吱另二人的痒痒,顿时成功地成为胜利一方。 终于累了,四女轻拭细汗,笑嘻嘻地坐进凉亭歇息。 想得美看看静女,又看看徐妙锦,心中隐隐有些羡慕。在她心中,静女生得好看,像朵花一样;徐妙锦从容淡定,像一朵云。 而自己像一根草吧。 想着回倭国但前途未卜的父亲,她心里有些黯然;想着不知去向的师父,她隐隐有些担心;想着似乎不该想的第公子,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棵草。 一棵没有依靠的小草。 易囝囝用精妙的剑法在葡萄上划出两道口,既割透了皮,又没伤着肉,然后得意洋洋地递了过来:“美姐姐,你又在出神啊?到底想什么呢?想得美吗?嘻嘻!” 想得美接过葡萄,佯嗔道:“你再乱讲,我就把你半夜磨牙的事告诉你二师兄。” 易囝囝瞪大了眼睛:“那还不如一剑把我杀了算了。” 徐妙锦抿然一笑:“睡觉爱翻白眼的事也可以说一说。” 易囝囝张大了嘴巴,把脑袋缓缓转向静女:“大嫂,你也不帮帮我?好歹我们是” 静女气息尚未调匀,脸上本有抹淡淡的红晕,一听着这话,脸上那抹红晕立即扩散开去,狠狠说道:“美姐姐,你记得给二师兄说一声,她睡觉不仅爱翻白眼,还爱打呼噜。” 易囝囝尖叫一声,霍地跳了起来:“你们诽谤我,我要告诉大师兄!” 三女齐声道:“关大师兄什么事?”又像同时想到了什么,便一起笑起来,一时间花枝乱颤c笙簧齐乐。 易囝囝像是抓到了三人重要的把柄,明目张胆地威胁:“你们再欺负我,我就告诉大师兄,说你们在背后笑话他。”话未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道:“第五班主的耳朵一定很烫。” 第五安不仅耳朵烫,整个脸都烫,因为他觉得朱高煦这种复杂的笑不仅仅是苦笑,而且是十分痛苦的苦笑。 朱高煦办事效率很高,在城管军成立的第三天便将战马c甲裙c兵器以及一大堆花里胡哨的豹旗c虎旗c二十八星宿旗送了过来。 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朱高煦送来的全是清一色的普通军卒穿的甲裙。但作为非正规军成立者c领头人,第五安并不在意,反而觉得革命队伍就应该没有阶级c阶层的分别。 但是,朱高煦还送来一杆大旆,赤底虎纹,绣有大大的城管两字,这就有些过了。毕竟只有三十多人,何至于这么豪华显眼的将旗? 但众豪杰毫不在意,个个意气风发地换上甲裙,跨上战马因为送来的各类军旗实在有些多,便每人背上插上一面三角小旗,也不问用途,然后便雄赳赳地出了营c进了北平城。 过了三个时辰,众豪杰才意犹未尽地回到营地,但关于众豪杰的消息却早在一个时辰前便传了回来。 据北平城百姓传,燕王为了打倒京师的奸人,不知从哪里请来了戏班助阵。戏班名城管,里面的人个个有真功夫,一口气翻数十个筋斗掌劈断青石条等等,全都不在话下。 这条消息像傍晚的凉风,吹遍了北平城,第五安当然也有所听闻。 看着一众豪杰在其他军卒哄笑声c喝彩声中翩然回营,第五安觉得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但这个问题还没有想明白,小师弟道衍便来了,叙叨了良久,才委婉地提到燕王对城管军很重视,但是一定要低调,避免让其他兄弟部队太过羡慕。 此后两日,第五安一到营地就觉得很别扭,回到燕王府也直接躲在屋内,生怕别人说他高调。然后,他就一次又一次地给易囝囝为首的四女反复解释,自己确实不是戏班班主。 今日酉时是朱高煦安排的练骑射的时间。 众豪杰刀枪耍得不错,但弓箭少有接触。听说要练骑射,立即盛装打扮,然后跨上战马一窝蜂地扬长而去。 第五安叹口气,将满地的旗杆c平服衣衫收拾,才匆匆赶来靶场。却见朱高煦负着双手发怔,等与自己目光相接后,便露出了这种复杂的笑容。 第五安觉得朱高煦的笑很痛苦,觉得自己脸上很烫,但还是要把话说出来:“煦兄,这些武林朋友生性豪爽c不拘小节,但战斗力还是很强的” 朱高煦叹口气,道:“不管他们身手如何,若是没有纪律,那凑在一起便是乌合之众啊。” 第五安并不认同这个评价,但也不能否定朱高煦说的这个事实基础,暗道:“革命队伍不分阶级阶层,但确实应该有纪律!”于是认真地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过几天一定会让你看到耳目一新的城管军。” 朱高煦点着头c倒嘶着气,默默地转身离去。 第五安看向靶场,见飞扬的尘土中小旗飘飘,众豪杰纵马驰骋,甚是洒脱;射出的箭矢更是洒脱,嗖嗖点点,在夕阳的光辉里像是一只只远去的燕。 一名军卒走了过来,低声道:“第五公子,弓弦已经断了十几根了,要不要改天再练?” 第五安点点头,内气运行,将声音远远送出:“城管军集结!” 一股飞扬翻滚的尘烟由远而近,众豪杰呼啸而来,个个满面喜色: “原来骑射就是这么回事啊,挺简单嘛。” “简单个屁,就没见你射中一次靶” “胡说!不是看你们比谁射得远吗?我压根就没对着靶射!” “这是几石的弓啊?和小孩玩的差不多” 古醉正与郑沙c惠笑讲解弓箭结构,见第五安面色阴沉,便问道:“第五兄弟,可是身体不适?” 第五安将古醉拉至一旁,道:“古大哥,刚才高阳郡王说了,军中首先要有纪律” 古醉道:“该呀!”不待第五安说话,又摇头道:“可咱们是武林同道,又不像卫所军那样分着军职大小,怎么讲纪律” 第五安迟疑道:“要不咱们也弄个千户百户什么的?” 古醉皱眉道:“算上你我,总共三十八人,连总旗也算不上,哪里有百户千户之职。” 第五安道:“军职不过是个名头,我想要的是军纪,至少让大家明白自己应该听谁的,别什么事都一窝蜂啊。” 古醉点点头,道:“那就分总旗和小旗两级?” 第五安摇头,道:“军c师c旅c团四级。”却是突然记起明朝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五军营c神机营c三千营,眼前这个三十八人的城管军便把那么大的“营”给夺了,似乎不太合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正规城管军(中) 见古醉不甚明白,第五安干脆拉着他叫拢众豪杰,说道:“各位好汉,我与古大哥商量,我们城管军也要分出不同军职,以后大家需按军职大小遵从下级服从上级的原则,可好?” 众豪杰一听来了兴致,有人问道:“第五大侠,有哪些军职?” 第五安道:“既然是军,那当然首先是军长,其下是师长,再下是旅长,再下是团长,再下没了。” 黄忠皱眉问道:“没听说过啊,这些真能是军职吗?” 第五安记忆中确有些印象,这些均是古时军制,但只记得团级编制应当是源于北朝西魏的府兵制,其他却记不得出自何处。 正在这时,听稽子君说道:“第五大侠说的岂能有误?师旅自夏商即有,所谓有田一成,有众一旅是也。至周朝,便有军c师c旅c卒c两c伍六级军制。我们既非正规卫所军,当然不宜用现有军职,用古职再好不过。” 众豪杰恍然大悟,纷纷叫好。 第五安亦是恍然,暗道:“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多读书是真有用啊。” 耳中又听某豪杰问道:“第五大侠,你作军长自然没错,可我们又该任何军职,怎么分出个高低来?” 第五安对此已经有初步想法,正待说明由豪杰们来个无记名投票,却见古醉大步上前,说道:“当然是比武!按武功高下分任不同军职,这样最为公平。” 众豪杰哄然叫好,当即就有人在靶场画出圈来,要来个圈内比武。 如此声势不凡,看守靶场的数十军卒纷纷围上来,伸着脖子看热闹。不过人家到底是正规军,就是看热闹也是很整齐地挤在一处,并未像众豪杰那般围成一圈。 众豪杰见来了观众,更是热情高涨,又主动让出地来,让这数十观众席地而坐,舒适而观。 一名黑瘦男子率先跳进圈内,拱手道:“在下莫须有,乃温朱派弟子,有哪位好汉愿与我切磋一番?” 话音刚落,见一名浓眉壮汉轻盈跃入,抱拳道:“在下贾仁精,乃神金派传人,请莫兄赐教!” 围观豪杰一阵起哄,有人吼道:“大家相处数月,谁不认识谁啊?你俩就少来这些虚礼吧?” 莫c贾二人嘿嘿一笑,果断动手。 靶场军卒只觉眼前一花,便见圈内二人已经纠缠在一起,身影飘忽难定,噼噼啪啪声响不断,不禁大声喝彩起来。 第五安微微皱眉,暗自叹道:“比武也要讲个规矩啊!至少也要说清楚是循环赛还是淘汰赛嘛!” 但事实证明第五安担心委实有些多余,众豪杰似乎早就约定俗成。一旦圈中分出胜负,败者即刻抱拳下场,而胜者则等待下一个对手。 几轮下来,圈中胜者继续接受挑战,而数名败者又画出圈来,交过手的以先前胜负论,没交过手的则再次比试出胜负,看着竟也合情合理。 众豪杰越战越勇,圈子越画越多。 围观军卒越看越兴奋,人也越来越多。更是在天黑以后主动点起火把,为众豪杰呐喊助威c喝彩连连。 靶场气氛犹如过年一般。 古醉在第十顺序上场,却是威猛无比,一直稳稳地接受挑战。仅仅战得半个时辰,便将最后一个对手踹出圈外。 至此,古醉便是第一圈第一人。 其余圈子则继续奋战,直至夜里亥时,才全部结束比试。 而此时又让第五安目瞪口呆,却是众豪杰没见着如何计算,却清清楚楚报出了胜负顺序,并无一纷争。 第五安暗自赞道:“到底还是豪杰好汉,底子很是不错,只是缺些规矩罢了。等日后多加练习,定能让朱高煦刮目相看。”然后跃入圈内,示意众人安静,道:“比试结果已出,古大哥任军长一职,各位好汉有无异议?” “古大侠技高一筹,我心服口服,岂有异议?” “莫须有,你既无异议,当称古军长才是,怎么还叫古大侠,分明是你不服啊,哈哈!” “哎哎哎不对啊,第五大侠,你还没比试,要不你和古大侠比试一番?” 此言一出,群豪哄然,纷纷要求第五安与古醉比试。 古醉大嘴一笑,道:“我和第五兄弟就不用比试了,我甘拜下风。” 群豪不允,再度起哄。 第五安笑了笑,说道:“我和古大哥相识已久,确然不需要比试。不过,既然各位好汉有雅兴,我便古大哥一道,与大伙比划一下。” 众豪杰一怔,然后轰然起身。 “第五大侠,莫怪我等以多胜少啊!” “古军长,这时还不算以下犯上吧?哈哈!” 众豪杰听过蜀中第五安的名头,也见过其偶显身手,但认为三十六人打两人,实在没有不胜的道理。 不过稽子君c来士卧等人闻言便退了开去,纷纷笑道不参与。一些对自己身手有足够认识的豪杰见状也退了开去,说是观摩学习便好。 如此下来,跃入圈中的豪杰便正好二十人。 但就算如此,双方在圈中一站,人数上的悬殊差距还是造就成一种非伤必死的决斗氛围。 众军卒先前觉得豪杰们打得极是精彩,但毕竟都是一对一的比试。此时见着二十多人齐上阵,立即觉得热血沸腾。又想着交好的某某某没来,须得找人去通知一下,莫要错过了好戏。 “周伯,赶紧去叫周通来,就说城管打群架了。” “好嘞他不来怎么办?” “城管打群架可牛逼了,他怎么会不来?快去快去!” “还有张三李四王麻子,都叫上啊!” 圈中二十豪杰却顾不得等军卒来观瞻,抱拳见礼后便跃上前去,口中叫着“长虹贯日”c“黑虎掏心”c“泰山压顶”等等招式,气势很是不错。 古醉双臂一振,落雁长拳即现。 此时夜深凉风起,火把忽闪,靶场光线有些晦暗闪烁。一众军卒瞧得不是很清楚,只觉得那虬髯大汉像是生出三头六臂来,到处是胳膊挥舞的残影,顿时鼓掌叫好。 有几个眼尖的军卒则看到那蓝衫男子忽地一下变没了,不由得一怔。瞟眼又见那虬髯发出声声暴喝,身前已倒下三c四名对手,复又大声喝彩。 “牛逼啊牛逼!周通怎么还没来?” 军卒看得兴奋,更想与人分享,纷纷回首,并未意识到叫人之人才刚刚跑开而已。 身后自然没有人来,众军卒一边拍着巴掌,一边扭回头来。不想就这一回首的功夫,圈中竟然改天换日般变了样。 此时站在圈中的竟然只有四个人了! 虬髯大汉正与两名对手打斗,一名蓝衫男子负手而立,亦在看身侧三人打斗,而其余十数人竟然全部躺在地上。 两个眨眼后,圈中站着的人便只有虬髯大汉和蓝衫男子两人。 众军卒静了下来,个个瞠目结舌,只听到圈中某人笑道:“惭愧惭愧,我等自不量力,哈哈。” 此话一出,不仅圈中,包括圈外亦是笑声四起。众军卒回过神来,纷纷交头私语: “这两人才是牛人啊!我都没看清楚” “是啊,太快了,不过瘾啊!” “嘘!听听他们说啥?” 军卒们伸长脖子看向圈中,见地上之人纷纷爬起,一个瘦黑男子笑道:“第五大侠,这军长有几人啊?你和古大侠都是军长?” 见那蓝衫男子似乎想了想,微笑道:“军长只有一人,我是政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正规城管军(下) 先前的情形军卒看得不甚明白,但众豪杰却是看得清楚,知道古醉力战六人,而第五安却是瞬时丢翻了十四人。两相比较,第五安明显要比古醉更厉害一些。 于是某豪杰问道:“第五大侠,政委也是古职?和军长谁大?” 第五安道:“古职,古职!大小嘛,不能简单相比,各有所侧重!” 古醉赶紧说道:“这可使不得,还是当由政委” 不过群豪听着这般回答已是满意,所以不待古醉说完便蜂涌围至,口中说着先时比试结果,关心各自应当任什么军职。 “第五大侠第五政委,冲动派杨稳重获得第二名,自然是师长吧?” “不敢不敢!唐兄,我虽然略胜半招,但你那式‘干红简美’可是惊艳得很呐,师长一职还是当由你任。” “哈哈,拙招‘干红简美’哪有雁荡门‘雁过拔毛’精妙?我看师长一职还是由建其兄担任吧。” “不行不行,我看还是立周兄比较合适。” “第五政委,师长能有几人呐,可否都任?” 第五安记得眼前四人在先时比试中确实表现不凡,便道:“都任,都任吧!” 其余豪杰纷纷恭喜,然后又往下排旅长。此次差距更小,而众豪杰更为客气,竟有十二人不相上下。 第五安又道:“都任,都任!” 余下二十人相互看看,突然笑了。五虎帮黄忠指着谢大有笑骂道:“刚才比试你下手狠啊,可还不是和我一样,都是团长?” 群豪哈哈一笑。 某豪杰又指着落雁门郑沙c惠笑说道:“反正就剩下我们这些人,比试不比试也没区别,两位女侠,你们也都是团长算了。” 群豪纷纷点头。 第五安觉得有些不对,但众豪杰见大事已定,便纷纷向他唱个诺,转身便往回走。无奈,第五安只好与古醉等人告辞,回了燕王府。 静女托着腮,怔怔地看着油灯。听着脚步声,立即欢呼而起,打开门将第五安迎进来,问道:“为何这么晚啊?” 第五安见着静女,顿觉放松下来,同时却也感觉到一丝疲惫,说道:“城管军也需要军职,今天把这事给定下来了。” 静女端来放着两颗红枣的小米粥,放到第五安手中,说道:“定了就好啊,嘻嘻,你是什么军职?” 第五安道:“政委。”又解释道:“这是古职。” 静女不是很明白,但却有了些兴趣,笑道:“古大哥他们呢?还有五虎帮那些人呢?都是什么军职啊?” 第五安喝了一口粥,边嚼边道:“总共三十八个人,一个军长,一个政委,四个师长,十二个旅长,二十个团长。” 静女皱着眉,掰着手指默默数着,片刻后喜道:“正好三十八人啊,不多也不少。” 第五安嘴里包了一大口粥,含糊道:“是啊。” 静女奇道:“那你为什么愁眉苦脸的?” 第五安费力地将粥吞下去,把碗放在桌上,手掌在桌面上轻轻拍打,恼火道:“没兵啊!” 静女道:“怎么会没兵呢?我和徐姐姐c美姐姐还有囝囝,都可以当你的兵。” 第五安看着静女,强调一声:“我是政委!” 静女对这个政委仍然不明白,但却听明白了第五安的意思,于是翻去一个白眼,嗔道:“不要算了!”忽然脸上一红,嗫嚅道:“我想说个事。” 第五安对静女的扭捏一向没有抵抗力,又自觉这些天忙着在军营,而她每天都是等着自己回来,看着自己吃完粥才肯回去歇息,不觉生起一些歉意,握住了静女的手,笑道:“说吧,反正你想说的都不是事。” 静女瞪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事?” 第五安笑道:“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是事,你想都不会想便要说出来。所以,但凡你要想了再说的话,那就不是事。” 静女扑闪着眼睛想了想,然后果断放弃对这番话的理解,道:“这回是真有事!” 第五安忍俊不禁:“好,我洗耳恭听。” 静女再次扭捏,轻声道:“我觉得美姐姐很可怜的,你能不能对她好一些?” 第五安瞪大了眼,道:“天下五行黄裳的爱徒,你从哪里看出她可怜?” 静女有些着急:“你不明白!你就答应我嘛,对她好一些,她也可以照顾你。” 第五安仍然瞪大了双眼,迟疑道:“我对她不好吗?”忽地想到一事,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惊道:“你要走?” 静女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等我们成亲以后,你再对她好一点。”说完便满脸通红地低下了头,又忽地跺脚跑出了房间。 第五安张大了嘴巴,怔怔地看着房门,半晌呢喃道:“识大体c明事理啊!” 次日清晨,第五安顶着黑眼圈来到军营,见众豪杰师长团长的相互叫着,心里甚是喜悦。 过不多时,见张信骑马奔来,第五安不禁奇道:“张大哥,这么早前来可是有事?” 张信翻身下马,哈哈大笑,道:“第五兄弟,昨夜你们城管军可是出尽了风头,整个军营都知道你们打群架厉害,所以我就来投靠你了,哈哈。” 第五安有些赧然,道:“让张大哥见笑,不过是各位好汉切磋而已。” 张信笑眯眯地看着第五安,道:“我没说笑,是高阳郡王让我到你们城管军来。” 朱棣帐下十数万大军经过整编,形成左c右c中c前c后五军,却不是后世记载的永乐年间那个五军营,而是按原亲王府护卫编制形成五卫,每卫仍设指挥使c同知c佥事c千户c百户等职。 张信曾任海门卫指挥使c北平都司佥事,但不知道是朱高煦刻意安排,还是朱棣手下大将实在有些多,他现今仅任左卫千户一职。 今日一早,朱高煦叫去张信,说完一通张信认为是莫名其妙的话后,便问他愿不愿意去城管军。 张信对目前千户一职确实有些微词,毕竟昔日老友张玉c朱能等等都是各卫指挥使,自己和他们的差距太得有些意外。 作为张信这样血性男儿的理想生活,要么是指挥千军万马,要么是大碗喝酒,总之要尽兴。既然没有千军万马可以指挥,那不如找哥儿几个大碗喝酒。 再说,郡王虽说是征询他的意见,但话外之音已经很明显,于是张信欣然应下。 第五安没想那么多,只想到张信是一个真正会领兵的大将,是城管军中最紧缺的人才,不禁大喜。当下集结城管军三十多位师旅团长,将张信来意说明。 众豪杰听完第五安介绍,知道张信当过指挥使,现在也是领兵过千的正规将才,于是欢声雷动,表示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古醉扯着第五安衣角,将其拉至一侧,低声道:“兄弟,我本来就不会领兵,还是将军长一职让与张信吧?” 第五安微微迟疑,然后很坚定地摇了头。人家古军长昨夜才上了任,哪能睡一觉起来便被抹了职? 再说,古醉领兵虽然不是强项,但在一众豪杰心中的地位却是极高,很有群众号召力,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略略思量,第五安一脸笑意地面对群豪,说道:“各位师旅团长,张千户带兵有方,也是我们当中唯一的正规将军。我有个建议,想让他任军团长一职,不知大家有什么异议?” “第五政委,军团长又是什么军职?” “是啊,到底是军长还是团长?” “咳咳,各位师旅团长,以后在集结的时候,要说话的时候请先举手,然后说‘报告’,得到高级军职者同意之后才能说话,这是军纪。” 第五安边说边思考,道:“军团长就是从军长到团长都归他管,所以叫军团长,统领我们整个城管军。” 张信脸上的笑容早已不在,眉毛眼睛皱成了一团,暗道:“总共三十多人,至于么?又是举手又是报告,还能大碗喝酒么?”又听得什么统领整个城管军,便欲推辞一番。 正在此时,却见群豪纷纷举手,一片报告之声如炸雷般响起。 第五安点头道:“如此甚好,杨稳重师长,请说。” 杨稳重见一众人中自己得了先机,颇有些得意,左右环顾一番,说道:“我就问一句,军团长管得了军长,管得了政委吗?” 群豪纷纷点头,窃窃私语。 虽然对张信比较景仰,但他毕竟不是武林中人。众豪杰欢迎天下朋友一起喝酒,但不见得欢迎随便来个人就把自己给管住。 就算要管,也不能全被管了,至少当老大的还是应该是武林同仁。 第五安自然也猜得杨稳重等人心思,笑道:“军团长负责军事,就是说排兵布阵时,政委要听他的;若是平时呢,政委可以管军团长思相” 众豪杰恍然大悟,均是暗道:“第五大侠年纪虽不大,行事却是这般老道!把张某某思想都管了,岂不是让他干啥就干啥?”当下满脸喜色c再无异议。 张信把众豪杰心思瞧得分明,心中反生出争胜之心。他没注意什么管思想,也不再想着如何大碗喝酒,而是想着必须拿出些本事让众人瞧一瞧,他张信并非是浪得虚名。 是以,张信不再推辞,脸色一沉c立即上任c马上军整。 时至八月初,城管军已然气象若新。至少进出军营时能排着两列纵队,并且将各类军旗用途熟悉。该执该扛各有所归,而不是逮着什么好看就往自己背上一插了事。 同时,小师弟道衍专程来给第五安说,燕王对现在的城管军很是满意,对各级军职也认同。 第五安很欣慰,暗道城管军终于正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老将耿炳文 这日骑射结束,第五政委趁着歇息之机,准备讲讲军纪。这可是真正的军纪,他花了好几个晚上才回忆出来的。 “各位军师旅团这样吧,以后我们在军营就称同志,从军团长到团长,相互之间都称同志,这样比较亲切。但是,对于上级的军令,还是要严格执行啊。” “是!”众豪杰齐齐吼出一声,响亮而简洁。 第五安很满意,继续说道:“同志们”刚说一句又住了口,侧头看去,有些无奈。 靶场多了一个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众人。虽然眼色颇有些戏虐,但脸上又总给人一种十分明媚的感觉,让人生不出讨厌来。 任建建。 就像道衍总找不着二师兄一样,第五安也很难看见这位二师弟。整日行踪飘忽,谁也不知道他在干啥。 不过此时是军训时刻,第五安顾不上闲理会这些细事,伸手一指,说道:“二师弟你来得正好,坐过去,给我们城管军做个侦察团长。” 任建建二话不说,笑吟吟地走进一堆师旅团长中间,席地而坐。 旁边的谢大有探过头来,低声道:“江湖小灵通竟然只给个团长,屈才了!” 任建建嘴角噙笑,悄声道:“团长是多大个官你知道吗?” 谢大有嘴角抽搐,皱眉道:“这正是困扰我的问题” “谢团长c任团长,注意军纪啊!” 第五安丢来一句话,继续说道:“现在讲一讲我们城管军的军纪,简单来说就是三大纪律c八项注意” 正在这时,一骑飞奔入靶场,直抵第五安等人身前,道:“燕王有令,立即去府中议事。” 第五安心中一紧,暗道:“真定之战要开打了?还会不会是耿炳文领兵?”口中与令骑回复一声,立即与张信骑马去了燕王府。 既入,议殿中已有二十余人,除张玉c朱能等五军指挥使外,还有些第五安并不认识的面孔,想来应是各卫副职。 议殿中间是张漆木长桌,桌上铺有军图。朱棣立于一端,其余人围桌而立。殿中气氛肃穆,又跳跃着一浪一浪的豪气。 第五安的第一感觉,便是一头撞进了梁山忠义堂。 朱棣示意众人入座,说道:“南军遣耿炳文北来,不日将抵真定府。此次来犯之师号称百万大军,不过,我认为至多有三十万罢了。此次是我等起兵以来第一次大战,务必认真对待” “果然是耿炳文啊!”第五安耳中听着,心中却疑惑不止。 在后世记忆中,有关靖难之役细节的事很少,但耿炳文c李景隆c盛庸这几个大将还是记得清楚。 第五安知道历史上首先是耿炳文出战,被朱棣打败后才由李景隆替代。但这毕竟是历史,李景隆不可能不知道耿炳文会大败,为什么还要继续让他来? 难道历史真的不可能改变,所以李景隆就算知道此战必败,但仍然没有办法阻止耿炳文领兵? 这种可能性不大。 回想着当日在殿前说仙语的场景,第五安觉得那个皇上确实是人年轻根筋,好忽悠。 在忽悠这件事上,他相信李景隆有这个能力。那么,让耿炳文出征便应该是李景隆的故意。 这要引起重视。 根据对腹黑男李九江的了解,他必然会耍心思。 问题是,他会耍什么心思? 第五安皱眉暗忖,不知过去多久。待回过神来,说话的人已经换成朱高煦。 朱高煦道:“知已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耿炳文大军将驻真定,我以为先去真定探听消息,然后再对布置作出调整。” 朱棣想了想,点头道:“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办理。” 朱高煦笑了笑,道:“父王,此事可以交给城管军去办。” 朱棣挑眉暗道:“煦儿怎么如此糊涂”看看道衍,又笑道:“太师的二师兄乃是江湖小灵通,此事交由城管军甚是适宜。” 第五安注意到了朱棣的神色,但并没在意,他也觉得二师弟最适宜。同时,他决定要亲自去一趟,一定要把李景隆的意图摸清楚,于是领命。 在朱棣商议如何对付耿炳文大军的前几日,京师皇宫中自然要商议耿炳文出征的具体事宜。 其时,李景隆c黄子澄c齐泰c徐辉祖c徐增寿以及几位附马都在,并且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包括此战必胜的信心。 只有和术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寝殿门外。 和术是朱允炆的近侍,朝中许多大臣因为这一点而主动向他示好。但他并未因此与任何一个大臣走得更近,当然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对朝臣,他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c不温不火的关系。 这也是朱允炆重用他的原因。 但对于前军左都督徐增寿,和术表现的似乎有些冷淡。而徐增寿却不察和术对自己的态度,进殿c出殿时都要与他热情地打招呼。 黄子澄等人看在眼里,只能微微摇头,暗叹故魏国公徐达再如何威武,却也不能保证儿子个个有傲骨。 但黄子澄等人并未注意,在徐增寿出殿时一脸笑容地向和术辞别的时候,和术下垂的眼睑迅速而细微地收缩了一下,与徐增寿交换了一个眼神。 黄子澄等人出宫后各自回宅,徐增寿当然也回宅,并且进了密室。 不多时,徐景昌进来。 徐增寿脸上再无黄子澄等人看见的那种几乎可以叫做谄媚的笑意,而是面沉如水,说道:“确实是十三万人马,黄子澄c李景隆等人并未与那位另有安排。” 徐景昌点点头,道:“最近渠道出了些问题,消息可能要迟些才能送去,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北方的判断。” 徐增寿虚眼道:“我相信他。” 过得两日,即建文元年八月初二。 大明天子朱允炆拜长兴侯耿炳文为平虏大将军,附马都督李坚c都督甯忠为左右副将军,领兵八十万,向真定进发,平定庶人棣之乱。 世人都知道耿炳文以守见长,曾经守长兴十二年。其间,张士诚之弟张士信十多次攻打长兴,结果耿炳文每战皆胜,竟然未让张士信前进一步。 至于攻,他也有说得起话的战例。 洪武十四年,参与大败前元太尉乃儿不花之战;洪武十四年,参与捕鱼儿海大败前元主脱木思贴木儿之战。 不过,那分别是徐达c蓝玉的手笔。 所以,耿炳文还是以守为功,其长兴侯的爵位便是守来的。 与耿炳文大军同步,潘忠c杨松c徐凯领兵二十万,并道北行。 几路人马共计百万大军,声势浩荡地向北推进。 不过,据消息灵通人士暗探,或专业人士分析,京师所谓百万之师乃慑敌之策,实则仅三十万人马。 但耿炳文自己很清楚,三十万没有错,只是数字写反了。 耿炳文同样清楚,自己此番领兵北上,与其说是平乱,不如说是防乱。否则,皇上为何要向自己说什么不要让他背负杀了叔父的名声? 不能杀敌将的仗怎么打? 只有守。 说到守,耿炳文真的很有经验。自大军开拔初,他便已然下令杨松领兵九千开赴雄县c潘忠领兵一万开赴鄚州c徐凯领兵一万开赴河间。而他自己,则领兵十万开赴真定, 只要各路人马按时抵达预定位置,便不惧燕军南犯! 雄县c鄚州c河间互为犄角,其西南面则是真定。单从地理上看,此势就不仅仅是守势,而是攻守兼备。 攻则以鄚c河c雄三地兵力为先锋,真定部为主力,像两把剑一样先后插进,足以让燕军防不胜防。 当然,那仅仅是从地理上看,而实际上还是要守。 燕军若要南下,则必须从鄚c河c雄三地中间经过。若此三地屯兵,则等于形成一只扼住南下燕军咽喉的手。 倘或事出意外,那只手没有扼住燕军的咽喉,则真定便是对南下燕军拦腰一棒的那根大棒。 燕军若要想顺利南下,必须先行攻克真定,否是就随时得提防真定从侧面攻击。换句话说,只要不让燕军攻破真定,朱棣便不能顺利南下。 这就是守真定的意义。 而守真定,想来不会比守长兴更难。 八月十二日酉时,耿炳文带着这种信心进驻真定城。 不过,一则年纪大了,多日行军实在疲乏;二则杨松c徐凯c潘忠部需明日才能抵达预定位置,所以他进驻真定城以后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好好睡一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竟是故人子 在耿炳文歇息后不久,一个中年将军骑马出了都指挥使司,满脸警惕地打量着街道四周。 此人从眉角到嘴角有一条斜划的疤痕,色泽暗红,应该是很久以前受的伤。不过如此长的疤痕看着却并不恶心,反倒透散着一种威严气息。 其名平安,本是济宁卫指挥佥事,此次以列将身份随耿炳文北上平乱。 真定是在北平叛乱之后才设立的布政司c都司,各处防务难免不周,平安觉得有必要亲自巡查一遍。 或许是知道战事在即,城中百姓显得比较忙碌,各自准备着与战事相关的事宜,所以街上比平时更为热闹。 平安策马缓缓向南而行,欲去各处城门查探。 行至宁南街与宁东街相交处,平安不经意瞟着左侧有个蓝衫男子走过,面上顿时布满惊讶之色。本想拔转马头去看个究竟,奈何此时人多,一时拨转不过来。等再侧首看去,发现那蓝衫男子早已没有踪影。 平安怔了半晌,忽地苦笑一声,轻言道:“绝无可能!”然后继续南去。 到了宁南门,平安先在城内查看了守城兵卒数量和站防地点,以及城楼火器分布状况。然后出了城门,想从外面体验一下敌人直面城墙会有何种感受。 见城门左侧人少,平安喝马走了过去。不经意一瞟,立时皱起了眉头。 城墙下面有五c六个小孩子,正自抓起泥屑c石块向墙角扔去,嘻嘻哈哈闹个不停。墙角蹲着一个乞丐,双手抱着头,不避不闪,任由泥屑c石块落在他身上。 先帝时期有明确规制,各地官府对乞丐等流离之人有教善之责。此举虽不能杜绝行乞现象,但各大城中确是极少见着乞丐。 现在先帝驾崩,这个举措渐渐松驰,各处乞丐越来越多。而一旦与北平战事再起,不知又会有多少流离家所之人。 平安轻叹一声,上前一声喝斥,将几个不知愁苦的小孩子赶得远远的。正欲离去,却又猛地侧头看着那乞丐,怔怔无语。 却是乞丐抬起头来,竟是一个年约二十三c四岁的年轻男子。虽然衣衫破败c头发蓬乱,但瘦削的脸上却并无多少尘色,甚至有些整洁。 尤其是男子那双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溪水,却又含着一丝茫然。 平安心中震惊异常,半晌暗道:“怎么会这样?先前那人便已极为相似,此人却简直一模一样!今日这是怎么了,尽遇着这等奇事?” 年轻男子看了看平安,又低下头去,并未对他的好心或同情表示谢意。 平安回过神来,俯下身子问道:“会说话吗?” 男子再次看着平安,轻轻点了点头。 平安干脆跃下马来,站到男子身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道:“陌路。” 平安心中一动,再问:“你是哪里人?” 男子道:“蜀中眉州人。” 男子的声音很轻c很弱,像是已经饿得没有一丝力气;但传到平安的耳里,这声音却无异于惊天巨雷。 平安脑子里轰然作响,仿佛又回到了洪武十二年的眉州城外,又回到了那片血一样的夕阳余晖里。 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夕阳余晖里划出一道弧线,远远坠入草丛;一个怒目男子横刀自刎,血溅当场 不知过了多久,平安再度回过神来,看着那双清澈而茫然的眼睛,问道:“你父亲叫什么名字?现在又在哪里?” 这个名叫陌路的男子轻声道:“家父陌上桑,已故。” 平安有些头晕,咬牙让身体平稳下来,问道:“你母亲呢?” 陌路仍然轻轻说道:“病故。” 平安沉默了半晌,忽道:“你怕死吗?” 陌路还是轻轻说道:“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平安暗叹一声:“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又是一个书呆子。”口中说道:“跟我走吧能吃饱饭。” 将陌路带回都指挥使司安排下去,天已黑下。 平安已能确定陌路便是故人陌上桑之子,并准备留在自己身边做侍卫,平时多加关照,也算是对故人略尽心意。 但是,他一看到陌路那双清澈得像溪水一样的眼睛,胸口就会发堵,同时仿佛有根无形的鞭子在抽打,让心尖隐隐生痛。 无奈,他只好将陌路安排在自己亲随百户李波手下,让李波多加照顾。 虽然有些不尽人意,但想着从今以后,陌路至少能够不饿肚子,平安多少觉得有些欣慰。 忽又想着下午在街上瞟见的那个蓝衫男子,平安倒吸一口气,暗道:“不会这么巧吧?可如果不是,为何那么相像?”脑中又闪出那个婴儿远远坠入草中的画面,终是摇头否定。 正在这时,平安眼前突然一花,同时伴着一片摧枯拉朽的刺耳之声。然后砰地一声闷响,屋中尘灰四扑。 平安骇然发现,屋顶竟然凭白无故地多出一个大洞,透着黑乎乎的夜空。像是一只怪兽的大嘴,正将翻滚扑腾的尘灰吸上去。 这个变故极其突然,但平安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虽然心中惊悸,但还是细细看了过去。 便在此时,尘灰中跃起一名蓝衫男子。 平安陡然惊呼:“苏郁!” 男子瞟了平安一眼,似乎有些吃惊。但他并未说话,而是纵身而起,直接撞破窗牖掠了出去。 平安突然意识到这男子便是下午在街上看着的那个男子,赶紧扑到窗沿看去,见男子掠出二十多步后突然停下转身。此时同时,似乎是从房顶上掠下一道白色人影,像利箭一样射向蓝衫男子。 都司内本是灯火通明,但白色人影一射到蓝衫男子身前,二人同时变得模糊起来。平安瞪大眼睛,也只看到一团似蓝似白的光影,在院内诡异而梦幻地飘忽,同时响起无数细小的破空之声。 陆续有军卒涌出,远远将那团光影围住。个个握枪持刀,却无一人敢上前探个究竟。 平安翻身跃出窗牖,呼道:“这里是都司重地,请两位停手!”话音刚落便感觉头顶一寒,像是擦着头皮抹过一道冰霜。 平安心中一惊,见那团光影突然涣散,显出白衫c蓝衫两名年轻男子;而男子身前却多出一名道姑,赶紧又大呼:“三位住手”这回却是话未说完,便见蓝衫男子化成一片残影向后院而去。 几乎同时,道姑和白衫男子亦是化成两片残影,眨眼便不再踪影。 平安大惊,呼道:“保护大将军!”同时飞奔而去。 虽说是第一次瞧见如此惊人场面,但平安仍是极快地反应过来。他知道眼前三人定是武林中的奇人,而且手段远远不是他们这种普通人能相比的。 以理同推,耿炳文纵然是威名远扬的大将军,但在这三人面前,同样没有自保的能力。 平安率军卒冲进都司内院,见院中已是狼藉一片。更让人心惊的是不但先前那团似白似蓝的光影再次出现,其旁边更多出一团看不出任何色调的旋风。 看不出颜色,但看得很真切的旋风!更像是一个半透明的气团,缓缓地在院内旋转移动。 旋风不似蓝白光影那样让人心悸,似乎只是一团略有扭曲折痕的气团。但所过之处,地上青石板便发出吱吱细响,然后像蜘蛛网般裂出一条条缝隙。 经过数个军卒用来强身操习的石碾c石铃,那些重达两百斤的石器便像是被铁锤敲击的冰块,瞬时散成一摊细小的石子。 一棵水桶粗细的槐树被旋风边沿擦过,整个树干中间约有四尺的部分顿时不在,像是凭空消失。 与时同时,空中像是飘起了木屑细雨,灰蒙蒙一片。然后槐树上半截以及巨伞一般的树冠在木屑细雨中轰然倒下 平安心惊肉跳,但没忘了军职。他正欲喝令军卒上前护住大将军房门,却见那团模糊的似白似蓝的光影突然飘然而来。 像是迎面刮来一道飓风,平安顿时觉得有些窒息,脚下竟有些站不稳。而身后传来阵阵呼声,军卒已是纷纷倒地。 平安终于还是跌倒,而且突然绝望了。他看到距离旋风最近的那道门打开,跨出一位披着衣衫的老者,正是大将军耿炳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又是上官虩 且说第五安自燕府领命后,让张信继续操练城管军,自己则欲与任建建直接到真定。 静女和想得美都要同行,但第五安从政委的高度进行了利弊分析,然后坚决拒绝。 想得美心中虽有些失落,但面上还算平静,让第五安一定要注意照顾自己。静女则嘟起了嘴,手指捏着第五安的衣袖,作最后的努力。 第五安有些无奈,笑道:“我就去真定探探情况,很快便回来。再者,此次我自己都是配合二师弟,你们再去岂不是更显累赘?” 静女似乎看到了希望,一下瞪大了眼睛,说道:“我保证:我绝不会拖累你们。我自己去给二师弟说。” 第五安拦下静女,嘴角挂着笑意,道:“你实在要去也行,不过你得说说清楚,那天你说你的美姐姐” 静女啊的一声,捂住了第五安的嘴,道:“那你快走吧。” 想得美一头雾水地看着第五安出门,说道:“我觉得第公子现在越来越不像我最初认识的那样了,总是怪怪的,还有点坏坏的。” 自从庆寿寺再遇第五安,静女也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但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只能说是怪怪的。 此时听到坏字,静女突然觉得这个字非常准确。 在做事情或者思考事情的时候,他倒是又冷静又沉稳还一本正经,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是他嘴角挂着淡淡笑意的时候,可不就是坏坏的? 见想得美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静女心中忽然一动,笑道:“你和第公子是在庆重府江边破庙认识的吧?那天夜里他就有点坏?” 想得美微微一怔,脸上有些发红,佯嗔道:“我哪里说他坏?我只是说感觉”又觉得到底尴尬,便以进为退,问道:“刚才他说的什么意思啊?你说我什么了?” 静女脸上也出现一抹红晕,抿嘴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想得美佯怒:“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静女一把拽着想得美的衣袖,左右不停地摇着,笑道:“绝对不是坏话,而且绝对是你想听到的好话,只是现在不能告诉你。美姐姐,你知道我这样可是真不容易啊,背后说你好话就像锦衣夜行一样,很难受的。” 想得美扑哧一笑,道:“真是难为你了,那你就当着我的面说吧。” 静女似乎有些难为情,晃着身子说道:“还没到时候啊,到了时候我才能给你说。” 想得美觉得此时的静女更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怜意,笑道:“好吧好吧,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不过,你为什么要替我说好话?” 静女怔了怔,道:“因为我真的觉得你好。” 想得美心里一暖,笑道:“我也觉得你好。” 静女脱口道:“你的第公子好不好?” 想得美一怔,瞬时脸更红了,伸手便向静女咯吱窝挠去。二人嘻嘻哈哈一番戏闹,倒很快将第五安抛了开去。 第五安自然不知二女的状况,他找着任建建便出了燕王府,一路南下。 路上并无耽搁,二人于次日抵达真定城。在城内潜息两日后,终于等到耿炳文大军到来。 本计划是天黑以后再开始探查,但第五安想着白天或许容易从服饰上识得谁是耿炳文,便坚持出去走一走。 不想刚走至宁东街口,他便察觉有几道眼神从自己身上扫过。不管这些眼神是不是针对自己,谨慎总是没有错。于是,他赶紧又回了客栈。 至天黑,二人分头行动。 任建建去军营查探,包括骑步兵比例c火器配备c刀牌手c长枪手数量等等;第五安则直接去都指挥使司,因为耿炳文等人便住在那里。 行前,第五安反复叮嘱任建建注意安全,原因却是他自己隐隐觉得有种危险。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危险,但他确实有一种真切的感觉,而且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任建建笑吟吟地说道:“师兄尽可放心,什么危险都不是危险。”然后飞快地隐身于夜色之中。 第五安感觉任建建这话颇为莫名其妙,但此时顾不得细想,又暗自观察半晌,方才从窗中掠出,顺着房檐向都指挥使司方向潜去。 因为平虏大将军c左右都督等人的驻进,都指挥使司灯火通明,防卫比平时严密许多。 第五安猫在都司对面的房脊上,密切观察着护卫军卒的行动规律。 瞧准一个因军卒巡视而造成的空白时段,第五安正准备跃起,却突然又停了下来,同时眉头紧紧皱起。 他感觉到那种危险突然加剧,但与此同时,他又能判定身后突来的那道熟悉的气息,是不可能给自己带来这种危险的压迫的。 那道气息是一个人,易十三。 第五安回头看去,道:“你怎么像只苍蝇?” 易十三轻声一笑,道:“看来我们是一类,因为也有人这样说过你。” 第五安道:“我没有与你闲聊的兴致,此时也没时间与你比试。如果你有足够的耐心,可以等我。” 易十三微笑道:“说真的,其实我也不想和你说话。今天找你只是为了问你一句,静女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第五安道:“她是我的女人,当然和我在一起。” 易十三瞳孔微缩,道:“很好,看来你以后都不用说话了。”说完便是弹指一诀。 第五安颇有些气恼易十三这种毫无道理的纠缠,但此时却仍想着尽可能见着耿炳文,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发现李景隆到底玩了什么心思。 见夜色中涟漪般的剑气涌来,第五安并未出手,而是顺势后掠,飘到都指挥使司房顶上。 足尖还未沾着房顶,第五安突然明白先前为什么会有那种危险的感觉,而且感觉似曾相识。 原来又是上官虩。 一道寒风般的剑气像是凭空出现,第五安察觉到时已距离面门不足三尺。 几乎是出于本能,第五安两手变幻成诀,弹出两道坤象指。同时闷吭一声,内气骤然下坠,身体像铁砣般砸破房顶沉下,堪堪躲过去。 第五安不敢耽搁,跌落到房内后随即弹身而起。却在这时,他竟听到两个特别的字:苏郁。 此时的第五安早已不是当初眉州柳老头见着的那个第五安,不再是分不清自己是苏安还是第五安的状态,而仅仅是脑中多出一些六百年后的记忆而已。 身世已然知晓,他自然不可能忘记自己父亲的名字。 他看向了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男人,心中又惊又疑。但此时肯定不是解疑的时候,否则自己和那个男人都有可能丧命,于是果断地从窗牖掠走。 易十三能将上官虩带至真定,并且真的找着第五安,确实有些运气成分,但更多的是源于他为此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和心思。 眼见第五安受创,他自然不可能放弃机会,亦是赶紧掠上前来。他知道上官虩不会真的杀了第五安,所以自己绝对不再手软,从房顶掠下时便再度弹出叠水诀。 第五安惊疑未定听得剑气袭来,心中由惊而怒;右手捏成剑诀使出乾宫剑法c左手同时弹出指象诀,将易十三指尖剑气击溃。 好在二人虽尽全力拼杀,却也记得不能伤及无辜,是以均控制着剑气的范围。转眼斗得二十多招,上官虩飘落下来,手中拂尘轻甩,便将二人周身剑气化解。 上次追至七老图山,上官虩到最后真是对第五安起了杀心,当时的她已被第五安气昏了头。 后来黄裳赶紧,二人大战两天两夜,从七老图山打至荆州。二人均受了些伤,且已筋疲力尽,最后竟是同时哈哈大笑,转身便走。 黄裳回了万山门,上官虩回了山水荒,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而易十三于次日亦到了山水荒,让事情又发生出来。 是因上官虩自觉对水云间结亲家一事失了言,故而对易十三心生歉意,更想将那个让自己心疼心恨的徒儿找回来。 易十三认为上官虩不会真的杀第五安,但第五安永远不会记忆差点把命丢在七老图山,于是不待上官虩开口便疾掠而去。 什么都是浮云,保命要紧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他已经死了 凭心而论,上官虩直到此时都只是想着问静女下落,不想第五安二话不说便逃去,不由自主便记起七老图山那次被戏弄的情形,瞬时大怒。身形遽然跟进的同时,手中拂尘已然抖动而起。 第五安再如何快,在上官虩追赶下瞬时便只有三十余步距离。正值身形下落c足还未沾地之时,突然感觉背后寒意陡盛。 上官虩手中是根新拂尘,却拂出了旧怒,这一怒之下竟用了九成力。只见拂尘前端飘柔的鬃毛瞬时如绷紧的铁丝,每一根都快速而细微的震动,发出嗡嗡的颤音。 细细的鬃毛最前端疾射出一道更细的剑意,无数道这样的剑意融在一起,便凝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剑气。 剑气如月华般晶莹清寒,又反射着火把的光亮,看着便像一条直直的彩虹。 夺命的彩虹。 第五安最能感受到这道剑气的夺命之威,就像在七老图山那次一样。与那次又有不同,因为这次的距离更短,短到根本来不及避让或者抵抗。 四周仿佛突然静了下来,但却有着让人心悸甚至绝望的啸声。第五安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只听得那到寒冷剑气刺破空气发出的丝丝尖啸。 他的心冷了。 他没有想着这次还会不会有黄裳出现,没有想着静女正在做什么,甚至什么也没有想。 因为他根本不能想,似乎思绪都已经被剑气的寒意冻僵。 就在同一个瞬间,他却听到一个声音,是那种雨滴打在水面上的声音。然后,他感觉到了一片水。 这是一片温暖的水c熟悉的水,出现得如此突然,以至于像是空气直接液化而成。这片水出现在第五安身前,涌现在他身后。像是穿透了第五安,又像是第五安穿透了它。 第五安跌倒在地,心中的寒意瞬时不再,心思便突然活了过来。他知道那片水是什么,于是侧首叫道:“师父!” 但他只瞟着一眼第五元贞的背影,和上官虩那张爱恨难言的脸。然后,便只能看到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快得连他也看不清楚。 易十三比上官虩慢上几个身位,也感受到了那道剑气的寒冷。心中不由自主地发悸,又不由自主地兴奋,于是便是心颤。 但仅仅颤得一下,眼前情形便完全变了样。 直待那声师父传到他耳里,他才明白那两条若隐若现的身影是怎么回事,于是毫不迟疑地向着第五安飞掠而去。 第五安尚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恍惚中,忽见易十三掠来,瞬时充满不知哪来的怒气。当下拍地腾起,手指化剑招,与其厮杀起来。 虽然仍记得控制剑气范围,但第五安实在怒不可遏,指尖剑气时有侧漏,于是爆碎了一盏灯笼,击塌了两扇窗 二人这是第三次交手,前两次可以说是胜负各半。此时不知是第五安杀气太盛,还是易十三预想不及,斗得百十招后,易十三已渐渐处于下风。 就在这时,院门处涌出一众军卒。 第五安眼角余光瞟着一道身影,忍不住侧目看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易十三看在眼里,于是向第五安虚晃一招便突然向军卒掠去。 他认为军卒是第五安的顾虑。 第五安果然顾虑——还想着向那脸上有道疤痕的男人问问他喊的那声苏郁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毫不迟疑地跟随而来。 此不过一隙之时,二人又各有心思,故而未来得及收敛内气,瞬间将众军卒震倒一片。 截住易十三后,第五安却有些惊疑,因那疤痕男人倒地后仍然瞪眼看着前方,又突然记得先前听到有人大呼“保护大将军”,一念间竟想到耿炳文莫非正在此处? 念头既起,第五安手中剑招频出,眼睛却顺着疤痕男人目光瞟去,正好见一老者跨门而出 念头有多快谁也不知道,但第五安瞟见老者便意识到他多半就是老将耿炳文,而且想着不能让第五元贞和上官虩控制住的那团内气伤着他。 所谓手指连心,当这念头闪过,第五安手中已然捏诀成指——震象指。只是没有再起一念,想想自己是否能成功打出。 第五安右手斜伸捏指,胸前自然露出破绽,而易十三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即一掌拍下。 念头到底还是起来,第五安捏诀欲弹之际,忽然察觉自己捏出的是时灵时不灵的震象指,不禁迟疑。而就在这时,他看见易十三拍掌而来。 看见和感觉不一样,但对于此时的第五安来说则完全一样。他看见易十三单掌拍来的同时,便感觉到胸口像是压上了一块巨石。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猛烈的掌风,换作任何人都避不开去,甚至连如何避开的念头都来不及闪过。 但是,有一种存在比念头还快,那就是本能。 第五安没有或者说来不及有任何念头,但他体内的内气却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瞬时沸腾起来,如汹涌的潮水,顺着河道般的经脉向胸口涌去却又像是河道上突然缺了一个小口,涌至半途的潮水便从这个小小的缺口喷薄而出。 一道肆意暴虐的剑气从第五安指尖射出。 与此同时,整个都司内院突然一亮,像是划过一道无声的闪电,将平安和军卒的脸照得惨白。 同样是在这道闪电般的剑气划过的同时,第五元贞和上官虩双双厉喝一声,各自退了开去,因为她们都知道这道剑意来自震象指。 二人这一刻的心思简单而同一,但先前都很复杂。 上官虩见第五元贞化解了自己剑气,心中首先腾起的是悔意,后悔自己太过性急,竟然又对小辈下了狠手。 紧接着却是恨意,因为自己如此失态说到底还是因为第五元贞的无情引起。若他不是那般无情,自己对他徒儿心疼还来不及,哪里又有机会下狠手? 第五元贞自上官虩到米仓山索要静女后,终是担心第五安安危,便又下了山。此番东去北往数月,终在北平被二弟子任建建联系到。 既得知徒儿无虞,第五元贞便暂没现身,想着暗暗观察一下徒儿的病症是否痊愈,直至这次悄随第五安二人来到真定。 真定城不大,有同为天下五行境界的高手来到附近,第五元贞第一时间便已察觉。但一则他并不想见上官虩,二则也想看看徒儿的武功有无提升,所以先前第五安在都司房顶上有惊无险地避开上官虩那招师每其阳时,他并没有现身。 直到上官虩使出这招平丘桑东,第五元贞才不得不出手。同时怒火中烧,想不明白这个婆娘为什么会再三对徒儿下如此狠手。 一个是恨,一个是怒,二人啥话不说直接动手。 若论情绪的深重,恨应当比怒更甚一些,所以二人片刻间斗得两百来招,竟未分出胜负。 身为天下五行境界,再如何恨c如何怒,对周围的情形也是了如指掌。震碎了石碾不要紧,震碎了槐树不要紧,但要将一个披衫靸鞋的老者震碎还是于心不忍。 就在二人同时起了收手心思的瞬间,却见一道暴虐剑气而来,心下均是一惊。 因为,这道剑气实在有些不凡。 第五元贞熟悉自家功法,当下双手斜划向上,指尖弹出巽象指。两道柔和而绵长的内气将震象指的剑气托举牵引;剑气如遇着光滑石头的流水一样仰起射向房檐,瞬时将房檐击穿,瓦砾碎块四处飞溅。 上官虩也见识过两指震象指,却不能如第五元贞那般随意应对。横避是来不及,只得将身体遽然向后仰下,同时手中拂尘全力一扫,亦将剑气引向上空,堪堪避了开去。 但是没有一人察觉,一道比发丝还细的剑气从上官虩拂尘断裂处稍稍变了向,端端射中她身侧那位老者。 老者自然是耿炳文大将军。 听到屋外异响,他恼火地出门查看,而一看到院中场景便不禁怔住。 这个怔住,没有任何停顿地变成了僵住。 耿炳文僵在原地,眉间慢慢泌出一点鲜红的血珠。脸上挂满惊诧和愤怒,应该是被眼前的场景所惊,同时又被这个场景所怒。 谁人敢在都指挥使司内这样放肆? 但无论是惊诧还是愤怒,他都没有再表示出来。 因为他已经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我愿领兵 这道震象指的剑气瞬间改变了场面。 第五安打出震象指的同时便被易十三击中,虽然他体气强横,但到底还是受了伤,倒地后便喷出一口鲜血。 第五元贞见徒儿受伤,抬手便是一记乾象指,剑气像利箭一样穿透易十三手臂。 上官虩又丢了颜面,而且是在第五元贞眼皮之下丢的,瞬间羞愧难当,跃起身来便狂掠而去。 易十三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臂,见第五元贞掠来,只好放弃将第五安置于死地的企图,惊鸟一样纵上房顶。 第五元贞抱起第五安飞过房顶,掠向着二弟子事先约定好的地点。 这些都是那一瞬间记实的c分祯的画面,对于平安和一众军卒来说,只是感觉眼前一花,院内四人便已经鬼魅般消失。 见大将军仍然站在已经垮塌了半边的屋檐下,平安赶紧爬起来c火速奔过去,口中叫道:“大将军请小心” 话未说完,也未跑到耿炳文身前,平安满脸惊愕地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大将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此时,院中涌来更多军卒,紧接着左将军李坚c右将军甯忠赶至。二人确认耿炳文已死,不禁面面相觑。 半晌,甯忠喝令军卒退出,然后对李c平二人说道:“未战便先折将,这可如何是好?又怎么向皇上交待?” 李坚看向平安,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将军被何人所害?” 平安细细回想了一下,最后摇头道:“只看到几条人影,到底是何人完全看不清楚。不过,既然能有这种身手的,应该是武林中人。” 甯忠大手一挥,道:“说这些没有意义,现在三军已抵北平前沿,万万不可没有主将。李将军,还是立即遣人回京师吧。” 平安迟疑道:“两位将军,此事要严密封锁消息,切不可让北平知道大将军被害。否则,他们有可能发动奇袭。” 朱棣一字一顿:“奇!袭!”说完哈哈大笑,道:“寅人这消息传来的正是时候,值万金呐!” 张玉c朱能c谭渊等人面露喜色,却有些茫然。 道衍微微点头,道:“殿下,可否再等等城管军方面的消息?若是两边消息一致,那更是万无一失。” 朱高煦沉思道:“太师,所谓兵贵神速,既然我们已经知道耿炳文手下不过十三万人马,那么能派到雄c鄚c河三地的,应该不超过三万。” 朱棣满意一笑,道:“煦儿分析有理。按时日算来,杨松等人明日才能抵达,我们便趁他们立足未稳之机发动奇袭。” 朱高煦抬起头来,眼神有些幽远,道:“父王此计甚好,因为明日正值中秋,南军远离故土,又初来乍到,难免会以酒思乡,若是奇袭,必然成功。” 道衍见此便不再言语,立即与朱棣等人商议具体事宜。从朱棣收到消息召众将议事,到作下决定并领兵出北平,总共不过三个时辰,实在是神速。 朱棣亲自领兵,与张玉c谭渊一道率骑三万疾奔涿州c急过白沟河,其间仅仅在娄桑稍作歇息。 正如朱高煦所言,雄县杨松部九千人马次日在雄县安营。杨松见人困马乏,又正值中秋之夜,便下放酒食。 入夜,朱棣率部突袭,杨松部军卒醉眼朦胧上阵,结果被全奸。潘忠亦是本日刚在鄚州安营,闻得雄县遇袭便立即领兵救援。朱棣让谭渊于月漾桥设伏,将杨松生擒。 真定李坚c甯忠惊闻消息后立即领兵五万前往滹沱河抵御,结果亦被朱棣大败。李坚c平安等将以及数万军卒被俘,仅甯忠率三千剩骑逃回真定。 朱棣临时改变策略,趁胜追击,直逼真定。 甯忠在城头竖起耿炳文大旗,却是坚守不出。朱棣知道耿炳文极善守城,而自己此番攻真定只是临时之计,并未做足充分攻城准备,便回师北平。 耿炳文未战先死的消传回京师,满朝震惊。 朱允炆又骂人了,这回把自己都骂了,骂他自己是有眼无珠。骂完之后感觉舒服了些,便让众臣推荐大将接替耿炳文。 群臣战战兢兢,想说不敢说,不说又不行,个个的脸都胀得像猪肝一样。好在最后高魏c卓敬提出了徐辉祖c李景隆二人,群臣才暗自松口气,赶紧说非此二人不可。 朱允炆认了真,追问大将军到底是徐还是李,总不能一次拜两个大将军。群臣傻了眼,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来。 朱允炆再怒,将一众大臣斥了出去,只将黄子澄c齐泰c徐辉祖c李景隆c徐增寿等人留下。 其实朱允炆心中早有人选,当然是有仙遇奇缘的李景隆。但他总感觉李景隆对领兵一事有些推诿,却是不好直接下旨。 现在留下数人,朱允炆暗自琢磨,想着怎样才能让李景隆心甘情愿地出来领兵平乱。 正自发愁,却见李景隆上前,道:“禀陛下,臣愿接替长兴侯,北上平乱。” 徐辉祖极是忠心,亦愿替上分忧。他但知道朱棣的厉害,自己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便有些犹豫。此时见李景隆主动请缨,亦是真心欣喜,道:“臣以为,曹国公可当此任。” 因此事甚急,黄子澄没有时间与李景隆事先通气,不知其所想,便没有率先发表意见,此时自是赶紧附议。 齐泰等人觉得徐c李二位都是不好得罪的主,亦是忍住没说,此时见情势明朗,纷纷附议。 意见一致,一团和气。 最高兴当然还是朱允炆,闻言笑道:“景隆啊,既然你愿领兵,朱棣之乱即日可平啊!” 李景隆赶紧表示自当竭尽全力,定不负圣望云云,心里却是骂起了娘:“妈的,又被历史骗了!就算有野史说他死于真定,那也是战死,而不是这般窝囊的死啊!” 不过身边是几个喜笑颜开的重臣,上面还有一个满脸欣慰的皇上,李景隆骂完一句便赶紧将心思藏了起来。 朱允炆突然想起一事,笑道:“黄先生,景隆与令爱本是年底完婚,现在事出突然,不如提前吧?” 李景隆无所谓,黄子澄不敢有所谓,二人均表示由皇上作主。 朱允炆当即叫和术查了下黄历,笑道:“真是天意啊,明日便是吉日。景隆借此喜事,定能马到成功。”说罢令众人分头筹备北伐诸事,单独留下李景隆,道:“景隆,你现在可记得仙梦中的情形,朱棣之乱何时得平?” 李景隆之前一直没有对朱允炆说过靖难之役会打多长时间,他怕朱允炆一听到四个年头便丧失了削燕的胆气。 本计划在靖难之役开打以后,他再度显示一下未卜先知的本事,提前给朱允炆说耿炳文必败,让朱允炆完全跟着他的意思而行事。 不想战役一开头,宁王朱权的事便发生了变故。再加上这次耿炳文的意外,李景隆更不好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好在还有一个人存在。 李景隆面露忧色,道:“陛下,臣近日时时忧心,却也记起梦中倒是一年便平了北乱。但是” 朱允炆睁大了眼:“但是怎么样?” 李景隆长叹一声,道:“陛下当记得那个同样有仙遇的第五安,他竟然助纣为虐替朱棣做事,如此便让战事发展与梦中不符,是以我并不敢断定何时才能平乱。” 朱允炆面露失望之色,复又恨道:“这人实在可恨!当初我留他在京师他不肯,现在却去帮助朱棣!” 李景隆道:“陛下放心,虽然麻烦一些,但我还是有信心早日平乱,还天下太平。” 朱允炆叹道:“我有景隆,甚幸!天下有景隆,甚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国公府细事 回到六百年望台,李景隆藏在心中的意外c憋屈c恼怒等等终于爆发,歇斯底里地把该骂的c不该骂的都骂了个遍。 当然,骂得最多的还是耿炳文和第五安。 骂第五安虽狠,但李景隆翻来覆去不过几句搅屎棒c完全没有穿越者的集体荣誉感之类。而对于耿炳文,他骂的理由就很丰富了。 你不是要在滹沱河与朱棣大战么? 你不是要在真定城外与朱棣搏命厮杀么? 你不是最后退守真定城,从而让朱棣无功而返么? 你不是该活到永乐年间,因服饰逾制被弹骇后才自杀么? 谁特么想到你一到真定就死了?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或许真定之战可能与历史记载不同,但这样草草收场还是让李景隆接受不了。 好吧,历史不过是块画布而已,谁掌握了胜利的画笔,便有了在画布上任意涂鸦的权利。 但你特么不要涂得那么离谱好伐? 易十三站在李景隆身后,觉得隆哥骂人的时候好有气质,虽然他偶尔冒出的几句仙语自己听不明白。 他当日并不知道耿炳文已死,现在根据情形分析,不难得出耿炳文死于第五安那道恐怖的剑气。 瞧准李景隆喘粗气的机会,易十三将分析的结果告诉了李景隆。 李景隆不再骂人,而是沉默起来,良久才说道:“十三,做人固然不能太无耻,但如果对方本来就是极度无耻之人,我是不是应该比他还无耻?” 易十三明白李景隆心思,不禁暗道:“能将这么无耻的话说出来,还有谁人能无耻过你?”口中说道:“本该如此。不过,现在惊动了上官虩,我怕她先于我们找到静女。如果我们不能将静女握在手中,直接对付他却是有些难。” 李景隆轻叹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道:“那你便去将静女抓来,待伤好之后便出发。” 易十三迟疑道:“隆哥,大战在即,朱棣极擅用兵c诡计多端,为你的安危着想,我觉得还是跟随你一起北上c护在你左右比较好。” 李景隆轻笑一声,道:“朱棣?一个没穿衣服的人,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历史上的朱棣是怎么样一个人,李景隆自然清清楚楚。如果对一个人的性情c习惯甚至谋略等等了如指掌,那么这个人在他面前确实像没穿衣服,一点秘密都没有。 与历史记载相比,现在的情形虽然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朱棣还是那个朱棣,这是不会因为任何人的介入而发生变化的。正因为这样,李景隆虽然气恼耿炳文不给力,但仍然有信心打败朱棣。 计划最终要实现,只是现实的时间不能确定而已。 易十三不会明白李景隆的依仗,所以听不懂他这句话的意思。但易十三确定自己的鸿鹄之志是建立在千军万马之上的,而杀第五安似乎与志向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略略想过,易十三说道:“隆哥,你待我如兄弟,我万死难以报答,不如你交与我一队人马,我作为大军先锋到北平与朱棣叫阵。不说生擒了他,至少也要挫了他的锐气。” 李景隆摇摇头,道:“两军之事你暂时不用操心,过几天还是先去趟栖霞山吧,或许上官虩已将静女找了回来。”看着易十三,又道:“如果静女在上官虩身边,你可有把握将她带出来?” 易十三暗恼:“竟然不将我易十三放在心眼,难道真以为我只是鹰犬走狗?罢,欲成大事,须得再忍一忍。”于是答道:“别人或许不能,但我与静女本来就有婚约,应该可以想办法。” 李景隆点点头,挥手让易十三离去。忽又想起一事,便叫住了他,问道:“十三,马裤穿着可还舒适?” 易十三笑道:“隆哥的法子奇巧无比,这马裤比犊鼻裈更为紧凑约束,骑马却是方便了许多。”说罢撩起长衫,露出藏青色长裤,而长裤裆部外面又罩着一块红色三角形厚布。 那块红布,便是李景隆亲自画图让下人做出的马裤。 李景隆怔怔地看着易十三,突然扑哧一声,说道:“十三,我送你一个名号:超人。” 易十三赶紧拱手道:“十三万万不敢当此殊荣。” 李景隆摆摆手,笑道:“你若是觉得骑马舒适,我便将马裤式样交给兵部,让清运司赶制一些。以后军卒长时间骑马,便再也不会蛋疼啊。”说罢虚起了眼,仿佛看到数万骑兵纵马疾驰,数万战裙迎风飞扬,然后露出数万红色三角形马裤 “壮哉!” 李景隆笑道:“日后我定要组建一支超人军,由你来领兵。” 易十三大喜,隔着长衫将勒得有些紧的马裤向上提了提,道:“十三绝不让隆哥失望。” 如此一个小插曲,却让李景隆心情瞬时好了起来。 他笑着让易十三退下,然后倒嘶了一口气,暗道:“内裤有了,胸罩也得跟上啊!”此时方记起皇上赐婚一事,想着黄林檎那张酷似雪妹儿的俏脸,不禁兴奋起来。 次日,曹国府张灯结彩。 虽是皇上赐婚,但皇上也说了此时是非常时期,一切从简。李景隆当然不在意形式——事实上满朝大臣还是纷纷朝贺,但对黄林檎的诰书还是很满意。 诰命夫人,那是有机会参与皇后操办的重大典礼的。到时把胸罩隆重推出,让黄林檎带着这个奇巧物品搞点夫人外交,相信收获不小。 李景隆春风得意,笑宴宾客,待夜里入洞房,已颇有醉态。 黄林檎娇羞而忐忑,当然也有一丝好奇和期待。不过盖头被掀开后,国公却叫了声雪妹儿,这让她有些不解。 在黄莺儿的帮助下,黄林檎终于替国公宽了衣c服侍睡下。然后才气喘吁吁地想起,当初那个第五安见着她似乎也是叫了一声雪妹儿。 雪妹儿是谁?应当是一名女子。 作为黄学士的爱女,黄林檎的家庭教育那是杠杠的,自然不会为李景隆叫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而气恼,只是为两个男人都叫这个女人的名字而好奇。 侧首看看李景隆,她的脸渐渐变得和帐外的红烛一样红,心中也是怦怦直跳。 国公还是有点帅滴。 对于身处红帐中的黄林檎,这种帅让她壮起了胆子,试了几次后终于还是伸出手去,在李景隆脸廓上轻轻地触摸。 本以为国公已然酣醉熟睡,不想突然睁开了眼。黄林檎吃了一惊,更是羞涩难当,赶紧将手缩回来。 国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然后便是然后。 对于床笫之欢,青春正盛的黄林檎幻想过,也梦到过,虽然朦朦胧胧,却是不清不楚的美好。不想真的做起来却是疼痛难忍,且极费体力,是个辛苦活儿。而且,这花样实在是多了些? 以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甚至没有想过的姿势趴着,黄林檎羞得闭上了眼。但不知为何,虽然颇为害臊,且疼处尤甚,但她心中却隐隐觉得欢快。 似乎是极渴的时候喝了一口滚烫的开水,嘴舌都被烫着了,但始终是有种解渴的舒缓。 直至后半夜未时,国公才重重地躺下,然后很快便睡去。黄林檎大汗淋漓,全身无力,却没有一点倦意。 她睁着眼睛,静静地看着大红帐顶,忽然发现疼处似乎不再疼,反倒有一种奇妙难言的感觉,让她很渴望。 此后数夜,黄林檎渐渐适应了与国公的坦诚相见,不再觉得羞涩。更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冲动,让她主动迎合起来。 她知道,这便是夫妻之间该有的情事。但她并不知道,国公的心思竟是和她完全不一样。 对于李景隆,黄林檎就是后世那个让他和苏安神魂颠倒的黄落雪,虽然知道她到底不是黄落雪,但看着她的脸,便忍不住有了征服的。 与此同时,他又会经意或不经意地会想着,眼前这具白皙挺拔的,已被那个越穿异类第五安看了个彻底。 他越发用情。 朱允炆对李景隆更是用情,不仅赐婚,而且赐官,将其擢升为太子太傅。同时,在一片深情中,北征之事渐至齐备,终定于八月三十日出征。 这日,朱允炆于江边设宴为李景隆饯行,并赐以通天犀带c斧铖,许其便宜行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三个师兄弟 真定城东北二十里外有座东山桥,就是任建建与第五元贞约定的汇合地。 第五元贞用内气将第五安全身经脉疏通一遍,喜道:“硬挨那样一掌,竟未伤着筋骨,实在万幸。” 第五安自觉也是无恙,只是觉得胸中气血不畅,听第五元贞如此说后更是放心下来,笑道:“那便要谢谢师父,是你让我自小就修行功法,身体自然会格外结实一些。” 第五元贞摇摇头,道:“不会那么简单,应该是因为你的心神与众不同所致,刚好又修行我易道功法,所以才会有格外体质。” 第五安想着脑中那些后世记忆,不禁有些明白,问道:“师像,只有我的心神是这样吗?别人没有?” 第五元贞笑道:“你这叫天生异秉,岂能人人都如此幸运?嗯,你三师父的好友c相术奇士袁珙曾看过你的相,认为你是没有经过六道轮回的奇例。巧则是易道功法亦是奇异,两者相合,自然所得称奇。” 第五安放下心来,便不愿在自己心神问题上面纠缠,问道:“我们易道功法又异在哪里?” 第五元贞道:“我宗易道功法的奇异便突显在一个象字。无论是八宫剑法,还是指象诀,不过是将内气化象。而世间万象,皆由心生。你心神奇妙,修行易道功法便比常人更有收获。” “便如你此时的功力,虽然未进入天阶,却也能使出震象指。啧啧,剑气那般暴虐霸道,甚至比我使出来更甚。我乾元宗自晋末开宗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事情。” 第五安怔了怔,道:“师父,说起这震象指也是奇怪,有时会有,有时却无,我根本不能掌控它,就像段誉的六脉神剑一样。” 第五元贞怔道:“段誉?大理段氏?他们一宗百年前便隐匿江湖,你从何得知?” 第五安怔道:“小道消息。” 第五元贞面色不改,却暗中细细观察第五安,终是觉得不像犯病,于是笑道:“六脉神剑是不是你这样我不知道,不过你既然能偶尔使出震象指,也便有它的道理。所谓大道三千,不过一心。你或许可以用你与众不同的心神去体悟一番,未必需要升至天阶才能掌控。” 第五安微微点头,将前几次弹出震象指的情形回忆一番,觉得似乎有点明白。却逢任建建赶来,便暂时抛了开去。 任建建与第五元贞见了礼,笑道:“见过吹牛的,但没吹过这么能吹的。就算加上雄c河c鄚三地兵马,亦不过十多万人而已,可耿炳文竟敢说是百万大军?” 第五安有些意外,道:“这与燕王判断的三十万颇有差距,须得赶紧将这消息送回北平。” 任建建道:“我就是为这事着急啊,不然还会在真定城多待一阵的。”看向第五元贞,道:“大师父,你是随我们回北平还是去哪里?” 第五元贞摇摇头,道:“我乾元宗本是隐宗,现在三个弟子却卷进了俗事,我自然不再掺和,还是回米仓山吧。” 第五安心有不舍,说道:“师父,你还是与我们一道吧万一上官虩再来找我晦气怎么办?” 第五元贞哈哈一笑,说道:“经过今晚一事,她会消停一段时间。” 第五安不死心,道:“上次在七老图山她就为难过我,今夜又是如此,所以难保下次” 第五元贞摆手道:“这次不一样。” 第五安道:“为什么?” 第五元贞道:“因为她是女人。” 第五安瞪圆了眼,任建建更有些迷糊,赶紧问第五安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晌,任建建倒嘶口声,道:“大师兄,有其师必有其徒啊,看来静女姑娘不好侍候,你得小心些。” 第五安断然否定:“静女和上官虩完全不同,根本不像师徒” 第五元贞皱起了眉,道:“你们说的可是上次在海边那个小女娃?安儿,我不是让你不要与山水荒有牵涉吗?到底是何事?” 第五安念着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道理,便将心系静女之事详细道出。 第五元贞叹道:“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娃,上官虩何至于几次为难你?我还以为她是因我之故而牵怒于你,却是错怪了她。安儿,听师父的话,莫再与这女娃纠缠下去。” 第五安沉默不语。 任建建嗫嚅一阵,弱声道:“大师父,弟子也有一事,还未来得及向你和师父禀告。” 第五元贞皱眉道:“你又何事?” 任建建清咳数声,又重重叹口气,道:“这事吧,就是一个意外!” “咳咳,大师父知道啊,去年初我去了闽南,当然我是为了了解武林各派的相关消息。大师父知道我这个人吧,向来是低调的,绝对不会因为哪里人多就去凑热闹,其实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连真实姓名都很少向人提及” 第五元贞喝道:“说正事!” “啊?对对,但是呢,这一次却是例外,因为是此任的武林南盟的事,毕竟盟主是龙门派的错然道长嘛。那天我见着挺热闹就去瞧了瞧,结果是龙门派的一个弟子比武招亲这种事我肯定不会去的。” “不过事情又有例外,却是擂台上那个香江派的花公子太过显摆,而且举止轻浮c出言狂妄,显然是人品有问题,我就没忍住把他给教训了。” 第五元贞点点头,道:“年轻人有血性,不算大事。” “大师父说的对!咳咳,但是呢,弟子去得晚,并不知道这个花公子之前已经打了十多场,已没了对手。如果不出意外,他便会被招了婿” 第五安瞪大了眼,道:“你说的是易囝囝啊?” 任建建愁眉道:“可不是吗?我当时没想着是招亲一事啊,更没想到我刚把花公子打下擂台,她就冲了上来” “然后?” “我就跑啊!” “然后?” “她就追啊!” “然后?” “追到了啊!” 第五元贞作了个让二人闭嘴的手势,沉思道:“既然是错然道长的弟子,此事倒也可以商量。不过,老谌会给弟子招亲,这倒是稀奇。” 任建建迟疑道:“大师父,我说的是这女子是错然道长的弟子,但招亲一事不是错然道长,是这女子那个有钱闲得慌的父亲” 第五元贞哦了一声,问道:“那错然道长怎么看这事?” 任建建提醒道:“大师父,我当场就跑了。” 第五元贞皱眉道:“那我就走一趟,去见见老谌,把这事好好说说,不然倒让人说我乾元宗乃是敢做不敢为之辈。” 任建建弱声道:“大师父,是说脱啊,不是说合。” 第五元贞双眼一瞪,道:“这事岂能由你作主?”说罢看向第五安,“安儿,你的事也是如此。”说罢再向二人交待几句,便向南而去。 第五安和任建建面面相觑,又记起眼前要紧的是将真定军情带回北平,便一路相互安慰而返。 回至北平,却被道衍告之朱棣已经获悉耿炳文只有十三万人马,且已突袭雄县c鄚州而去,二人怅然若失。 道衍笑道:“今日难得空闲,我们师兄弟三人又齐聚,不如小饮一杯?”说罢唤人呈上酒食,就在燕府内唠了起来。 第五安不善饮酒,也没心思饮酒,道:“两位师弟,你们都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们我是真的想帮帮燕王。但现在的问题是我不会领兵,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他,你们可否帮我想想法子。” 任建建赶紧摆手,道:“打探消息可以,出主意我不在行。” 道衍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第五安,而是说道:汉太祖高皇帝,文不如张良,武不及韩信,却也打下数百年江山啊。大师兄,你却想想是为什么?” 第五安若有所思。 任建建揪着下巴看着第五安,半晌扭头说道:“小师弟,你没有没觉得大师兄和以前不一样了?” 道衍笑道:“曾经有过这种感觉,不过现在我觉得大师兄还是大师兄,没什么变化。” 任建建摇摇头,道:“不对,他说话变了!以前的大师兄何时给你说笑过?哪天不是绷着一张脸?现在可好,有时说话比我还任性。” 道衍看看第五安,见其一副沉思状,竟像是未听见他二人说话一样,便笑道:“二师兄,莫要顽皮了。”又凑向第五安,再道:“大师兄,城管军张信,便如汉之韩信,而那个稽旅长?” “稽子君?” “对,就是他。我与他接触过,此人不乏谋略,可作张良而用。大师兄,莫道人少啊,现在城管军数十人,个个都是良将啊。” “可没兵啊!”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有了良将,何愁没兵?” “小师弟,你瞧大师兄都急了,赶紧详说吧。” 道衍笑道:“大师兄哪里急了,分明是你心急。”向四周望了望,然后压低了声音 第五安与任建建面面相觑,又看向道衍,不约而同惊道:“抢?” 道衍身子一侧,纠正道:“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借兵大同府(一) 大同府乃九边重镇之一,城墙高达四丈二尺,置四门,分是和阳门c永泰门c清远门c武定门。 这里曾经是王城。 代王朱桂已被贬为庶人,所以无论是大同城的百姓,还是驻在大同的都指挥使司各级官吏,谁都看不到代王了。 但谁也不敢看不到朱桂。 和曾经的朱权一样,朱桂虽然成了庶人,但依旧住在宏伟大气的代王府,依旧有骁勇彪悍的护卫甲士。 当然,也依旧还有暴脾气。 但现在他很平静,甚至平静之中还带有一丝伤感。将手中的一纸信看了三遍,他才抬起头来,道:“请他进来直接请到长春宫。” 一名甲士应声而去。 过不多时,一名身着蔚蓝长衫的年轻男子随甲士而来,一丝不苟地与朱桂见礼,道:“在下第五安,见过代王殿下。” 来人正是第五安,当日道衍给他提出了借兵事宜,又细细分析了此举的重要性。 北平周边已被朱棣掌控,但从更大的范围来看,整个北边还有两个威胁。一是东面辽东,二是西面大同。 辽王朱植与宁王朱权都接到朱允炆的圣旨,他们都知道这是皇上担心他们帮助朱棣。但朱植没像朱权那样不偏不倚地稳居大宁,而是很没义气地把四哥丢在了北平,自己则坐船跑回了京师。 辽东,现在由朝廷掌控,对北平而言便是一个威胁。 倘或大同也被朝廷掌控,那么便会与辽东一起对北平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朱棣在宁王到了北平后便起了这个心思,想要将十五弟也接去北平玩几天,但现在南面情势紧急,却是顾不上。 道衍想要替朱棣分忧,亦想实现大师兄帮助朱棣的心愿,于是建议第五安来大同。一是替朱棣请十五弟去北平玩玩,二是顺便给城管军借点兵用用。 听到代王二字,朱桂不再伤感,而是激动起来,道:“道衍太师在信中提及,我四哥盼我去北平共谋天下事,可是属实?” 朱桂确实该激动,他如朱权一般置圣意于不顾,便被削了护卫c贬为庶人。虽然,这只是名义上如此。 他知道四哥起兵清君侧,便有了起兵呼应的冲动。可惜大同都指挥使司和大宁都指挥使司不同,大同这边有个人叫陈质的都督,成功地把他控制了下来。 不想四哥竟然主动来相约,怎么能不激动?只是,此事非同寻常,还得小心谨慎一些。 第五安从怀中再取出一封信递上,道:“这里还是宁王殿下的亲笔信,代王殿下看后便知。” 朱桂急急将信看过,喜道:“十七弟已然助四哥,我这个十五哥岂能落了后?只是都指挥使司防我甚严,起兵却是不易啊。” 第五安道:“殿下不必太过担心,当初北平都指挥使司谢贵等人欲将燕王密擒,但燕王仍是成功起兵。代王之于大同,犹如燕王之于北平,若是殿下振臂一呼,全城军民亦当拥戴,应该不难。” 朱桂暗道:“就我这暴脾气,拥戴怕是谈不上啊。”摇头道:“你有所不知,大同都指挥使隶属后军都督府,陈质便是从后军都督府而来,能够有效掌握兵权。他早在城中安驻重兵,我府护卫大规模调动已是不能。” 第五安道:“都司除开陈质,其他人对殿下是何态度?” 朱桂道:“平日里素有交情,但现在嘛,个个唯恐祸及已身,断了来往。加害我倒是不会,至多来个不闻不顾。” 第五安道:“那便是好事,只要控制住陈质,则大事可成。” 朱桂道:“控制陈质谈何容易?此人从京师带来一个总旗的侍卫,都是锦衣卫出身,个个身手了得。道衍太师信中是说过你身手不凡,但恕我直言,你再不凡也仅是一人” 第五安笑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其他人早在城中。” 朱桂喜道:“来了多少人马?” 第五安道:“四十三人。” 城管军原本三十八人,后来任建建被第五安不由分说地安了个侦察团长,也算是入了城管军。 此次来大同,静女要求随军的态度十分强烈,第五安念着上官虩之事便也同意。静女既来,想得美当然也少不了。这二女都来了,易囝囝自然来了。 女人的秘密与男人的秘密不同,至少像军政大事这等男人心中的秘密在静女c想得美c易囝囝和徐妙锦四人之间便不是秘密。 朱桂的妻子徐妙清,乃故魏国公徐达次女,亦即是徐妙锦的二姐。徐妙锦听闻静女二人要去大同,便生起前来看看二姐的念头。 是以,四女与城管军三十九人齐齐来到了大同城。 路上数日,静女争取到了一个警卫连长的军职,想得美和易囝囝顺便被委任为副连长。至于无欲无求的徐妙锦,则被第五安拜请作了一个军事联络员。 第五安比较满意,因为四十三人对于城管军来说已是空前的规模。但对于朱桂来说,则委实有些少。 半晌,他皱眉说道:“太过冒险,还是不宜轻举妄动。”想了想又道:“除非你能够先除去陈质。” 第五安沉默片刻,再道:“三日之内,除去陈质。” 朱桂瞳孔微缩,道:“那就三日后再来谈。” 第五安道:“若是陈质出事,必然会引起都指挥使司的混乱,那个时候我们正好可以趁乱起兵。所以,所有事情都必须三日内议定。” 朱桂道:“虽说你并非引人注目之人,但频繁来我府中却也不妥。毕竟,盯着我的可是锦衣卫。” 第五安笑道:“若是魏国公徐辉祖的两个妹妹见面,应该是任何人都没有话说。同理,魏国公的妹妹带几名侍女和随身侍卫,也应该没有任何人会有说话吧?” 朱桂怔道:“当然。” 大同城中有间不大不小的吉祥客栈。 五虎帮谢大有悠闲地看着街上各色商贩行人,叹道:“还是出来执行任务好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又不用叫什么军职,又像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黄忠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呷了一口烧酒,笑道:“那你就回去吧,军纪也不用要了。” 谢大有嘿嘿笑道:“那可不行,我可是要进步的,还想着早些进步为旅长呢。唉,就是这一天到晚都闷在屋里,浑身上下不知闲出多少只鸟来。” 黄忠笑骂道:“你他娘就是一鸟人!知足吧兄弟,人家旅长c师长还在收皮毛c卖草药呢,你一个团长还想怎么样?” 正说笑间,谢大有看见街对面那个壮实的货郎挑着担子走了,赶紧说道:“有情况。”说罢便将窗牖关了下来。 黄忠一跃而起,与谢大有出了客栈,慢悠悠地走向数百步外的宁福酒楼。 既入,见一张桌上围坐着五人,酒食已备,于是一边拱手致礼,一边走过去入座。 谢大有低声道:“政委有何安排?”见古醉大眼一瞪,赶紧嘿嘿一笑,道:“第五兄弟有事尽管交待。” 第五安笑了笑,低声道:“三日之内,打探清楚都指挥使司陈质的所有消息。什么时候歇息,什么时候吃饭,有什么喜好,有什么怪癖,都要一清二楚。” 黄忠道:“兄弟放心,我五虎帮擅长这种事。”又挠头道:“就打探?不用将他给咔嚓了?” 第五安道:“你们打探清楚就是。” 张信似笑非笑地看向第五安,道:“第五兄弟,人家可是五虎帮啊。”又凑近其耳边轻语:“别想着什么事都自己做,要给下面的兄弟机会嘛。” 第五安面色不改,但风轻云淡地改了口,说道:“当然,如果机会合适的话,可以咔嚓。不过嘛,如果能挟持就更好。” 众人相视一笑,没人说话。 第五安微觉赧然,道:“好吧,直接咔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借兵大同府(二) 陈质看着都指挥使司的青黑色高墙,叹道:“天黑了。” 天黑了,便意味着已经过去两日。 大同城内没有任何异常,都指挥使司内也没有任何异常,但陈质依然有些警惕,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细细地想了想,他觉得这种不安应该是始于两天前,但又觉得即便那样也不应当让自己不安,于是向身后一人问道:“那几人进去以后就再没出来?” 身后是一名总旗,是陈质从京师带来的侍卫,答道:“徐府小姐和一个丫鬟自从前日进去后就没出来,不过另一个丫鬟和那名侍卫倒是每天出来,会买些胭脂c女红物品。” 陈质皱眉不语。 总旗试探道:“要不我派人进府查探?” 陈质有些不悦,斥道:“我说过的话你们总是记不住,就像大同都司那些人一样,以为人家被削了爵就一无事处。” 总旗面现尴尬,提出了一个问题,似乎可以证明自己并不是记不住都督的话,道:“我不明白魏国公为何不拦着她妹妹?虽然庶人桂是他妹夫,但终究是惹恼了皇上,怎么也该避避嫌才是。” 陈质有些无奈,笑道:“这就是为什么人家是国公,而你只能是总旗的原因。” 总旗讪笑道:“属下不明白。” 陈质道:“还是要回到我给你们说过的话,不管朱桂的身份怎么变,有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他始终是太祖皇帝的儿子,是皇上的叔父。” 朱桂有些发怔,不知是有些担心,还是有些激动,半晌说道:“你的人派走了三十余人,剩下的十来个人便能火烧都指挥使司?” 第五安道:“如果你按我说的那样作了安排,就一定可行。” 朱桂点点头,道:“这些事你放心,还有,我护卫下面每名千户身边都有你的人。” 第五安道:“既然如此,定然无差。一旦都指挥使司起了大火,便是起兵的信号,到时我们迅速夺下四处城门,然后收军东去。” 朱桂道:“都司下辖七卫,而我府护卫多被调离,现在作好安排的只有一万人马,确然有些力薄啊。” 第五安道:“燕王起兵之日只有八百人,但他用一番话便争取了数万军民。我呈上的便是他当时讲的话,还请代王殿下一定要记熟。” 朱桂略略一顿,郎声说道:“众将士,我乃太祖高皇帝c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受封以来,惟知循法守分。当今皇上年幼,信任奸回,大起横祸,屠戮我家今祸起于身,不得已而起兵清君侧祖训有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 第五安抚掌笑赞:“声情并茂,大事必成。” 朱桂亦笑了起来,道:“不仅我熟记,护卫指挥使至千户,人人皆已记熟。”又倒嘶口气,再问:“真的可行?” 第五安点头道:“我看行。” 总旗不再自找没趣地提出新的问题,而是打开了房门,因为每日亥时初刻都督都会去巡查。 陈质斥了总旗几句,觉得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淡了些,便负手出了门。走出数十步,四下现出四c五十名侍卫,向他身后涌来。 正在这时,左侧房檐上突然响起一声厉喝:“陈质受死!”同时破空之声嗖嗖传来。 总旗心下虽惊,但到底是锦衣卫出身,极快跨前一步,同时抽刀劈下,将两支尺余长的短箭斩落。抬头看去,见房檐上有两道黑影,当即大喝:“抓刺客!” 陈质身后这数十侍卫均来自原锦衣卫,缉捕擒拿极有经验。听得总旗一声令下,二十余人纷纷掠起,向黑影逃窜的方向追去。 总旗刚松下口气,忽又听得右侧传来一声:“陈质受死!”照样伴随着嗖嗖破空之声。 总旗此时距离陈质甚近,便横跨一步挡在其身前,同时将手中绣春刀飞舞,再次将两支短箭劈落。 不过这次的短箭不是两支,而是三支。最后一支稍迟,刚好避开总旗的刀迹,扑哧一声射中他肩头。 总旗痛而生怒,再喝:“都给我上,不要放走一个!” 陈质身后的侍卫已比先前更具防备之心,听到令声后比先前左侧侍卫的动作还要快,瞬时掠上房顶向右侧追去。 从左侧追缉刺客的侍卫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侍卫,当然也是经验最为丰富的侍卫。 甚至追出了不足百步,便有不少人根据经验判定前方刺客是初犯。 原因也很简单,一则那两名刺客始终并肩驰掠,而不知分头躲避,从而达到分化追踪对手的目的。二则此时有微风,两人却是逆风而逃,殊不知这样会留下气息给追踪者,那是完全没经验的表现。 有此判断,一众侍卫渐渐发力,不多时便迫近了前方刺客。甚至判断再追十数步c掠到对面房顶后,便可能近身刺客。 侍卫们身手均不错,房檐之间两丈来宽的距离对他们都不在话下,纷纷掠起。 身在空中,他们似乎闻到了一阵迎风而来的淡淡香气,然后两眼一黑,浑身力气突然消失,便像熟透了的梨子一样砰砰坠地。 也有最两侧的四c五名侍卫咬牙落在了对面房檐边上,但不及起身,便被不知何时返回的刺客撩脚踢落下去。 一名刺客探头看看下面街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侍卫,用一种任何人听了都想抽他耳光的语气说道:“连我大前门的顺风十里香都不认识,好意思说自己做过锦衣卫?” 另一名刺客的声音似乎更欠揍:“算了算了,毕竟他们不是团长” 说罢,两名刺客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左侧刺客是逆风逃,右侧刺客自然是顺风逃,但右侧侍卫们同样断定他们是初犯,因为只是初犯才会慌不择路地跳进一条窄长的小巷。 这些侍卫们比先前左侧侍卫经验稍差一些,但面对这种局面亦是感觉抓住刺客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侍卫们像下去捡军功一样纷纷跳进小巷,先落地的人但觉一声轻响,地上瞬时腾起一片灰蒙蒙的粉末,然后口鼻一窒,眼睛火辣辣的疼;刚想提醒后面的同伴,立刻感觉口舌c咽喉发烧,呛得说不出话来。 稍稍在后面的侍卫则是身在空中便闻到一股浓烈而呛鼻的味道,但心中暗暗一惊的瞬间,已经身处一片雾茫茫当中。然后和先时的侍卫一样,呛得涎涕直流。 巷中惨叫声不断,偶尔有声音艰难发出:“咳咳,石灰” 巷子前端有三名刺客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加速远去,隐隐听到议论: “老三,我堂堂海潮派用这种手段,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 “二哥,政委说了,对待蚊子人的脸皮就得厚些,听说武林前辈韦小宝大侠便擅用此法。” “前辈?我怎么没听说过此人” 从刺客出现到此时,不过几息时间。总旗亦是现在才反应过来,应该分令小旗追击,而不应该模糊地叫声都去抓刺客,导致侍卫们心照不宣地一涌而上抢功劳。 见身后十数步外还有五名侍卫,总旗放下心来,喝道:“上前来保护都督!” 五名侍卫跑上前来。 总旗肩头吃痛,后退几步让开位置;不经意瞟了一眼,不由得微微皱眉,迎上前说道:“你们都抬起头来” 总旗很惊讶,因为说话间侍卫已到了身前。正前面一名侍卫停了下来,而两边各有两名侍卫竟似无视他,从他身侧跑了过去。 总旗一惊,扭头大呼:“都督”突然觉得腹间一凉,便说不出话来。慢慢转过头来,见身前是一张笑吟吟的陌生面孔 作为都督,陈质连遇两次袭击都显得毫不惊慌,大有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改之势。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年纪渐大,而且两次刺袭时间相隔太近,从而来不及反应出慌乱。但听到总旗最后那声都抬起头来时,他慌乱地转过了身。 他看到了四把刀,四把插在自己身上的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借兵大同府(三) 夜色里的代王府灯火寥寥,似乎已经沉沉入睡。尤其是从端礼门到承运门,以及承运门到承运殿之间的大片空地,黑漆漆一片,像是没有一个人。 但实际上,这里站满了人。 这里没有一点灯火,夜色里的人一动不动,安静得像是一尊尊石像。偶尔会有几声马喷鼻扑的声音,但却让场间显得更加死寂。 第五安和稽子君分别站在朱桂的两侧,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他们身后是一千余名护卫甲士,以及搭乘朱桂家眷的几辆马车。 城管军史上第一位连长和两位副连长终于第一次执行了警卫任务,静静地守在马车旁边。而陪着她们的则是郑沙c惠笑两位女团长,以及光荣完成任务的军事联络员徐妙锦。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夜空中的同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渐渐亮了起来,不多时就变成红彤彤一片。人群中还是没人说话,但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 第五安看向朱桂,轻声道:“下令吧。” 朱桂狠狠点了点头,嘀咕了一声:“我这暴脾气。”然后沉声道:“出发!” 三人身后站着一名护卫千户,闻言大喝一声:“亮火把,上马!” 此声过后,场间迅速亮了起来,人跃马嘶c刀枪蠢蠢;数百根火把微微摇曳,将石板上无数道影子摇得跃跃欲试。 随着第五安等人翻身上马c喝斥疾驰,这大片火把迅速拉成一条长线;出了端礼门,出了裕门,然后折转向东,像一条疾速游走的火龙。 街上并未遇着任何拦截,火龙不多时便到了东城和阳门,并在城门前数十步处停了下来。 城门守卒本是张望着那片发红的夜空,私相议论,远远见着火龙驰来,便纷纷持械就位,警惕以待。 城上一名千户虚眼瞧了下,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朱桂看了看第五安,得到后者肯定的一声嗯后,嘀咕一声:“我这暴脾气。”然后喝马向前几步,朗声说道: “众将士,我乃太祖高皇帝c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受封以来,惟知循法守分。当今皇上年幼,信任奸回,大起横祸,屠戮我家今祸起于身,不得已而起兵清君侧祖训有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 城西南军营驻扎的是原代王府中护卫,由于代王被削,这支万人之卫名义上便归了都指挥使司管辖。 军营从戌时开始便静如死水c晦暗如夜,但当夜空中燃起一片红光后,整个军营突然亮起来,无数的火把像是一夜悄开的桃花。 张信执枪上马,对身边的护卫指挥使说道:“下令吧!” 指挥使毫不迟疑下令:“以千户为队,分占永泰c清远c武定三门;张千户直奔东门驰援代王。”令声既出,无数的火把迅速地汇集成三条火龙,依次游出军营。 张信与指挥使一行两千余人首当其冲,择最远的城北武定门而去。远远瞧见城门,张信手中长枪舞出一团枪花,口中大喝一声,夹马欲出。 指挥使急道:“张兄且慢,代王说要感化!” 张信暗叫一声惭愧,赶紧勒住马头,与指挥使一起率着军卒c放缓速度走到城门前停下。 武定门如和阳门一般,亦是重兵镇守。一名千户遥问:“来者何人?为何深夜至此?” 指挥使清咳几声,大声回道:“众将士,代王乃太祖高皇帝c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受封以来,惟知循法守分。当今皇上年幼,信任奸回,大起横祸,屠戮代王家今祸起于身,不得已而起兵清君侧祖训有云: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 按明制,一卫辖五个千户所,五千六百人。但亲王三卫的人数则不等,像九边重镇的亲王护卫,每卫可多达数万人。 正如古醉身后这个千户所,竟是三千多人,看得古醉心生艳羡,暗道:“如果我城管军有如此兵马,杀个倭贼还不跟玩似的?” 身侧千户见其频频回头,便道:“古兄,都指挥使司兵力集中在四处城门,后面却是没有,请勿担心。” 古醉面上微热,问道:“代王交待的那些话可记熟了?” 千户笑道:“熟倒是熟,可我总觉得别扭,怕是没什么用。” 古醉正色道:“这位同志,你这思想认识有问题啊!任何结论都是出自于调查研究以后,而不是出自于调查研究以前,你这样说可是不负责任的表现。说小一点是折了你自己的信心,说大一点那就是影响军心啊。” 千户嘴角抽动,讪笑道:“高见,高见!” 至城南清远门,千户似乎想证明自己的思想认识并无问题,不待城楼上相问便主动上前,大声说道: “众将士,代王乃太祖高皇帝c孝慈高皇后嫡子,国家至亲。受封以来,惟知循法守分。当今皇上年幼,信任奸回,大起横祸,屠戮代王家今祸起于身,不得已而起兵清君侧” 任建建和冲动派杨稳重等人随军至城西永泰门。 同行千户是名年轻将领,似乎有些羞涩,试了几次都没有将代王那通激昂文字大声吼出来。 此处城门由一名卫指挥使镇守,先见都指挥使司方向有火光,现在又见原代王府中护卫人马至此,心中猜得个大概,于是一声令下,城楼及城墙上数千军卒纷纷就位。 指挥使厉声道:“来者何人?可知擅调兵马乃是死罪?” 任建建笑吟吟地冲着城楼挥了挥手,然后看着千户,低声道:“你就把他当作你儿子,调皮捣蛋不回家,你当然要苦口婆心地劝劝他嘛,再试试?” 千户迟疑道:“任兄,愚子年仅三岁,恐怕” 杨稳重在任建建教授千户时听得明白,竟也将这番话记了个清清楚楚。此时见城楼势急,而千户又半天不来气,心中一急便上前说道:“众将士,代王乃太祖高皇帝c孝慈高皇后嫡子” 声音很稳重地传了过去,但城楼上的反应却让杨稳重尴尬不已。当然,如果他知道朱桂的处境,或许心中会好受许多。 与杨稳重的信口代言不同,朱桂说这番话到底还是有凭有据,而且与自己密切相关。且不论是不是为了清君侧,至少自己是太祖高皇帝的儿子,受到当今皇上打压也是事实。 更重要的是,朱桂收起了暴脾气,谨记第五安说的声情并茂四字,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有些感动。 但这番慷慨陈词后,并没有预想中山呼海啸般清君侧c锄奸恶的响应,并没有群情激昂的热血场面,甚至没有一个人哪怕是发出一丝声音。 数千城门守卒似乎把他的话当作了空气,甚至把他的人也当成了空气。 四周一片死寂。 朱桂脸上火辣,嘀咕一声:“我这暴脾气。”扭头看着第五安,低声道:“怎么办?感化不了啊!” 第五安清咳一声,道:“或许,他们正在感动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借兵大同府(四) 朱桂回味了一下先前自己的表现,点头道:“那我们再等等?” 第五安静静地看着城门,忽然探头对稽子君说道:“通知各城门,立即改行第二套方案。” 稽子君应声而去,不多时便听得嗖地一声尖啸,然后在夜色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烟花。 第五安眼神平静如湖,对朱桂说道:“夺城门,出城!” 来大同之前,道衍与第五安的意思是准备学朱高煦请宁王,将代王帐下数万兵马拉回北平,把大同收归朱棣手中,剪掉北平西面的威胁。 来到大宁后,第五安却发现大同和大宁的情形完全不同。虽说两者都是王城,但王府护卫和当地都指挥使司的兵力则调了个个儿。 大宁是朱权绝对盖过都使司,而大同则是都使司压住了朱桂。 如此,若仅将代王请去北平,似乎达不到既定目标。其中最主要的则是,那样便达不到向代王借兵的目的。 人家一个落魄皇子,护卫总共只有一万余人,谁好意思再张口借兵? 于是与张信c古醉等人商议后,第五安制定了两套方案,一是争取完成既定目标,尝试将大同城控制下来;二则是退而求其次,将代王人马突围出去。 说是尝试,但有着朱棣八百甲士起兵和不废一兵一卒攻取怀来的成功案例,第五安还是存了以少胜多的心思。 但是第五安没有想到,在北平c怀来都很灵验的感化之策,在大同却仅仅换回一片莫名其妙的沉默。 是以,在意外c失望c尴尬同时升起的情况下,他只能说了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而目的则是给自己留一些时间下决定。 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朱桂不知道第五安等人具体的布置,只道本来就是要夺门去北平,与四哥一道共谋天下事。而第五安再三强调的感化之策,不过是为了减少出城的损失。 此时听得第五安突然转了话锋,他的暴脾气终于发作了:“他娘的需要感动这么久?难道我讲得不好吗?”大手一挥,道:“夺城门!” 身后千户一声令下:“刀牌手就位,弓箭手准备!” 话音一落,便从后列队伍间踏踏跑出两百来军卒,其中百人持刀拿盾,另一百人挽弓拎箭。 此两百军卒跑至第五安等人身前,刀牌手将半人高的盾牌咣地一声重重顿在地上;弓箭手则紧依盾牌,搭箭上弦c拉开半弓,对准城门方向。 城楼上蜡像一般的军卒见状,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时人影晃动c弓弦声四起。 这些军卒先前的意外表现,虽然绝对不是感动,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第五安的感化之策用错了地点c用错了对象,因为代王之于大同倒底和燕王之于北平不一样。 人家燕王朱棣好战,但他打的是残元,而且打得很漂亮。在北平城军民心中,他就是保护北平的神。 代王朱桂虽处边镇,但与残元交锋不多,反倒是暴脾气时时发作。无论是军卒,还是府中下人,甚至大同城中百姓都有不少人被他刑以斧刑。 所以,燕王的口水能让军卒感动,代王的口水以及替代王喷的口水则只能让军卒麻木。 第二个原因则是这番话到底还是起了一些作用,至少让守城一方有些无所适从。 普通军卒见识少,听着朝廷出了奸人c害了代王,感觉出了大事。但这种大事对于他们太过遥远,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守将倒是听得明白,更明白眼下发生了什么。但问题是代王并没有攻城门,而是口沫横飞地给自己摆着道理,自己哪能先动手?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陈质都督是专门从京师来看着代王的人,到底如何应对眼下局面,还得他亲自下达命令才是。 其实不仅是朱桂和杨稳重遇见这样的尴尬,事实上东西南北四道城门前的情形都是一样。每个城门前都簇拥着数千人马,分呈两军相峙;却又齐齐成了哑巴,静静地看着对方,既不动口也不动手。 整个大同城的夜空上都飘荡着一种尴尬和怪异。 但这种尴尬和怪异在其他三个城门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张信c古醉c杨稳重等人比第五安想得少些,见对方不予响应便二话不说开始攻城门。 从城外攻城门和从城内攻城门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因为城楼守军不会毫无顾忌的使用重型火器。 且双方相距甚近,仅仅是短暂的一翻箭射后,便开始了近身肉搏。 三处城门各有十余名城管军干部,此时便发挥了武林人士身手好的优势,不多时便率军攻击到城门甬梯。 但攻到此时便再也前进不了一步。 一是守城军卒太多,密密麻麻如蜂蚁一般拥在城上,无数的长枪c长刀像是一堵韭菜墙,砍了一茬还有一茬。二则守军防御手段花样多,虽然重型火器不能用,但火铳c抧马丹之类的还是招呼了起来。 如此一来,攻城一方死伤人数便开始陡增。 正在这时,夜空里突然炸开一朵醒目的烟花,已控制城门的张信等人立即下令打开城门,向城外涌去。 而每处城门均有三千左右军卒,自然不可能一下就出了城。拥在城门前的军卒没有掩体,不可避免地又被城上军卒射翻c炸翻一片。 在张信c古醉等人分别北c南c西冲出城门时,第五安等人还没在东门开始正式攻击。 刀牌手一步一顿,百十面盾牌在令声中缓缓向城门推进。 第五安皱眉道:“这样不行,太慢”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嗡嗡之声,却是城楼上俯射出一片箭雨。 城楼与街道之前只有数十步的空旷地,所以第五安c朱桂等人本处在街口,而身后千余护卫军卒再加上从军营驰援的张千户部共计有三千余人,都顺着街道蜿蜒隐没。 守城军卒顾及民屋百姓,不敢仰射箭矢,便只能俯射最前面的刀牌手。 刀牌手虽有盾牌护身,但城上箭如雨下c无孔不入,便偶有中箭之人。至于那百十名不能被盾牌完全遮住身体的弓箭手,则大多中箭倒地。 一时间惨呼四起c人仰盾倒。 第五安不再与朱桂商议,而是直接看向身后那名千户,道:“我去打开城门,你护着代王冲出城去。”然后振臂呼道:“城管军的随我上!” 稽子君等人纷纷从马上跃出,随第五安狂掠而去。 第五安一直没有随身佩剑,此时亦是顺手提起一把长刀c以刀为剑。瞬时掠出三十余步,又逢城上射下一轮箭雨。当下长刀抡圆,划出一片刀光。此时距离城墙甚近,城上火把光亮被刀光反射扭曲,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 城上守卒瞧得清楚,见最前面那名蓝衫男子来势如飞,便有的放矢,是以这阵箭雨竟有多半向着第五安射去。 却见箭矢射出的瞬间,那蓝衫男子忽然不见了,原地只有一团闪动的刀光;雨一样的箭矢射中那团刀光,发出噼噼啪啪的密集轻响,又像惊蝗一样四下飞出。 城上守卒见状不由得微惊,手中动作稍稍迟缓了些。就是这一怔之隙,第五安再度掠出,直接落足于甬梯之上,弃刀捏诀,两手同时打出乾象指。 随着两片似隐似显的刀气闪过,城上二十余名军卒手中弓弦齐断。 稽子君等人则心领神会,拨开来箭后直扑城门 朱桂瞪大了眼睛,感觉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咽下口水才嘀咕出一句:“我这暴脾气。”然后怒吼一声:“冲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借兵大同府(五) 城楼军卒眼力普通,只见那团刀光忽然不见,并未瞧清第五安已然掠至墙下。看见对面人马从街口冲出,以为是要攻城楼,赶紧张弓放箭又是一轮猛射。 而城门正上方二十余名军卒尚未来得及松弦,便见箭头诡异的断裂坠落,同是手中硬弓突弧处无端少去一截,整张弓瞬时散了架。 此二十余名军卒不明所以,难免有些惊讶,稍稍怔过之后才退后,让别的军卒替上。 后面的军卒早已搭箭,替上之后便张臂拉弦,箭头瞄着下面那队人马。却同样是不及松弦便觉得手中一颤,硬弓竟然垮散,亦是当场怔住。 而城门两侧百十步距离都是弓箭的有效射程,那数百名军卒没有遇着弓矢莫名其妙断裂的变故,箭矢便如雨点般射下。 第五安乾象指弹出便跨前两步,紧贴于城墙,仰头看去,见墙头又伸出一排弓箭,当下毫不迟疑再捏诀弹出。 与此同时,他听得身后马蹄大作,心下明白朱桂等人已向城门冲来,便脚踏洛书九宫步,在城墙和两侧甬梯上往返飘忽,不断弹出乾象指,将上面弓箭斩断。 但守城军卒密集,斩断一批又冒出一批,而且前后间隔十分短暂,他始终只能控制城门上方二十余步的范围。 朱桂等人全力冲向城门,借着第五安的压制迅速穿城而出,但其身后绵延的军卒队列中却不断有人被城门两侧射来的箭矢命中。 城门上一名百户发现下方异常,喝令军卒从两侧甬梯涌下。军卒见着梯下有人,立即挺枪而来。 第五安担心正在鱼贯而出的代王兵马被截往,心中顿时紧迫,再顾不得拿捏力道。先是全力向一侧甬梯弹出一记乾象指;同时脚下用力,又飘向另一侧,手中乾象指又出,亦是用尽全力。 这两记乾象指分化两片刀光,从甬梯两端冲在前面的军卒身上穿过。 两侧最前端的三名军卒拦腰断成两截,顿时血汁肠肚喷洒而出。第二排的军卒位置略高,则从大腿处断开,亦是扑通栽倒。第三排军卒则是小腿胫骨断裂,惨呼声陡然响起。 甬梯瞬间被堵住,军卒不能再往下涌。加上后面的军卒被眼前一幕惊了心,便拥在梯上大喘气,没了继续冲下来的心思。 虽然甬梯军卒暂时被阻,但城门上方的军卒没有阻碍后,已纷纷张弓对下方人马射出一片箭矢。 城下普通军卒在疾奔途中对箭矢的躲避大部分靠运气,对少数远方射来的箭矢或也能格挡下来,但对正前方自上而下的凌厉射击却丝毫没有办法。 城上只是一轮劲射,下面便又伤亡一片。 没有中箭的军卒见身边同伙不断倒下,心中的危急感陡增,于是脚下越发用力,加快了冲驰速度。 好在与其他三处城门情形不同,那边是在激战中临时冲城,难免混乱拥堵;此处军卒先前一直顺着街道保持着队形,故而冲起来后迅速而有序,不多时便过去大半。 静女等人护着朱桂家眷冲来,见来箭甚急,干脆跃身于旁边马车上;手中长剑飞舞,将来箭一一格开。 将及城门,静女瞟见一道身影在城门两侧甬梯间飘忽往返,不断有军卒向其掷枪砸石,甚是惊险,瞬时心中一紧,急道:“安哥,走了!” 第五安跃至城门来便一直全力使出指象诀,此时内力已有些势弱,能够有效压制的范围越来越小。听到叫声后迅速一瞟,见冲城队伍已近尾部,便后掠而起,同时再向城上弹出两道乾象指。 先时贴于城墙,第五安多是将伸出墙体外的弓箭斩断。此时掠身空中,指尖刀气便对着城头军卒而去。瞬时在七c八名军卒脸上划开一道数寸深的伤口,险些将其脑袋剖开。 旁边军卒骇然,下意识向后退去。第五安借机掠至城门,正与静女等人一道出了城。 稽子君等人将守城门的十数军卒斩杀c打开城门后,见朱桂等人已冲来,便闪身避让。不想冲来的军卒瞬时填满城门,只得退出城门外,在两侧协助军卒向东驰去。 此时见第五安等人出来,稽子君等人大喜,亦是分别跃上几辆马车。 城上军卒见城内敌人已是寥寥,便涌到城墙外侧来,向着下面一通乱射。第五安等人身手了得,将马车护了下来。而马车后面百余军卒则无法格挡背后来箭,纷纷扑倒。 终于驰出箭矢射程,第五安等人寻得几匹无主战马,欲追赶前方朱桂。正在这时,却见城廓两侧火把忽现,隐有大量人马冲来。 都指挥使司内火光冲天。 一众指挥使c同知c佥事远远站着,一边喝令军卒灭火,一边皱眉悄语。 “此事颇为蹊跷,谁有这么大胆,竟敢刺杀陈都督?” “陈都督那么多侍卫都着了道,对方却只有区区五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啊!莫非是他在京师的仇家?” “别说这些了,说说眼下该如何向朝廷交待吧。” 此言一出,一众人等叹而无语。值此闻军卒报来,说庶人桂反叛,已然率军冲出城去。 一名同知大喜,道:“此事明了!定是朱桂遣人杀了陈都督。” 一名佥事亦是欣喜,道:“指挥使,若将朱桂捉回,当是大功一件。事不宜迟,当立刻发兵追击。” 指挥使沉吟道:“你们都认为该追?” “指挥使,若是我等不追,怕是朝廷降罪啊。” “朱桂东逃,定是向着北平而去,但中途尚有蔚州c广昌两城。此时发兵追击,便可与蔚州c广昌前后夹击。” “指挥使指挥使?” “或许,指挥使另有妙策?” 指挥使虚眼瞟着远处陈质的尸体,道:“此人活着的时候,我并不待见。现在死了,倒让我想起他说的一句话来。” “请指挥使明示。” “当初来大同,他便借酒后之言向我表明,朱桂再如何不济,也是太祖皇帝的儿子,不可事事做绝。” “可是” “此言有理。那么多藩王,谁与谁交好,谁与谁有恶,我们所了解的情形并非一定准确,若是” “是也是也。说到底,这是他们家的事,今日闹得凶,说不定明日便又是一团和气,倒是难为了我们这些做臣子的。” “其实此事对我们并无不利之处,朱桂兵反c杀了陈都督,我们奋力镇压,将叛军斩杀大半,但朱桂却侥幸逃出了城。” 指挥使点点头,道:“顾佥事说得是实情!” 众人心下明了,纷道: “在指挥使亲自带领下,我等追杀出城,又斩敌数千” “唯朱桂趁乱脱逃,我等自然要追,却又闻得城中尚有叛军,只得先行回城平叛。” “那是必然!毕竟城中有无辜百姓,我等绝不能让叛军祸害他们。” “嗯,与此同时,指挥使当即立断,令密哨前往通知蔚州c广昌卫,严防叛军东逃。” “这便是事实。” “当然是事实。” “呵呵,李同知,如此一来,或许北平也会记着我们一个好处?” “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十一章 身先士卒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按照第二套方案,此时应该有人从这两个方向而来。但第五安终是谨慎,让众人先走,然后再与稽子君向着那些火把迎去。 最终确定,那些正是从其他三处城门出来的张信等人。来不及过多询问,双方汇合后赶紧纵马追赶朱桂等人。 一夜疾驰。 次日巳时,任建建从后方赶来,道:“大师兄政委,大同兵马退回去了,现在后方无患。” 第五安点点头,示意朱桂放缓前行速度。至下午申时,前哨探得已距离蔚州不过二十余里。 朱桂疲倦得没了一丝暴脾气,摇头道:“第五政委,歇一歇吧。” 第五公回头看看,点头道:“原地休息。城管军的随我来。”说完又向前驰出数十步方才下马。 不多时,城管军一众豪杰纷纷从军卒队列中出来,围至第五安身侧。 第五安左右环视一番,皱眉道:“其他人呢?” 众人欲言又止,齐齐看向张信。 张信道:“昨夜各门混战,我城管军虽然勇猛,但在无法计数的刀枪c火器面前仍然损失严重,先后阵亡四名旅长c六名团长。” 第五安惊而黯然,叹道:“当由我负全责啊。” 张信c古醉自然不认同这话,说道计划乃是三人共同商议,万无让第五政委独自承担责任的道理。 其余豪杰亦是连道不可,纷纷响应张c古两人。 这时朱桂遣人来通报了军卒伤亡情况,原一万多人马现在仅剩不到五千。 众人听后都沉默了下来。 第五安暗叹:“这时候便需要政委了啊。”于是努力笑了笑,道:“同志们,大家都振着一点,虽然我们失去了十位同志,但他们死得其所,让我们更多的人顺利出城,至少代王手下那也是五千条性命嘛。所以” 张信接过话头,道:“所以我们要完成计划,不能让他们白死。” 第五安诧异地住了口。 张信瞟着第五安,隐晦地向后面朱桂一行努了努嘴,悄声道:“五千人马也不少啊。” 这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明显,但作为城管军高级别的几名干部之一,第五安还是认为自己已经弄懂了张信的话中含意,于是说道:“代王也损失惨重,实在不好开口啊。” 稽子君凑了过来,低声道:“不用开口,一切看行动嘛。” 第五安怔了怔,觉得张信的意思似乎并不完全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迟疑道:“不太好吧?”说完看向张信。 张信看看稽子君,又看向第五安,点头道:“第五政委,世上之事无非就是你情我愿,如果军卒渴望加入我城管军,我们也没理由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第五安看向古醉。 古醉离得稍远一些,但显然知道第五安三人在私语什么,裂嘴笑道:“我无所谓,听军团长和政委的。” 第五安想了半晌,突然倒嘶一口气,看着张c稽二人,道:“那就试试?” 张c稽二人相视一笑,点头道:“试试!”说罢招呼众豪杰骑围聚一处,切切私语一番。 歇得半个多时辰,众人再度启程。 第五安与朱桂并马而行,从宁王朱权在北平的幸福生活开始聊起,逐渐展开到代王朱桂到北平以后,又将会过上怎样的幸福生活。 与此同时,张信c稽子君c古醉以及五虎帮黄忠等人亦在队伍中与各自熟悉的千户c百户畅谈起来。 众人虽然分散开去,但谈话套路极其一致。都是先从唠家常开始,比如张千户老家哪里c李百户家人可还安好等等,然后便是对其在代王麾下的军旅生活表示嘘寒问暖。 接着很自然地作起了横向比较,说到了燕王麾下,然后深入到城管军,最后细化到城管军中所有人之间都没有上下级之间的差别,同吃同睡,亲得像兄弟。 一众千户c百户频频点头,也有部分人趁机发了些对军旅生涯感觉厌倦的牢骚。但让众豪杰稍有点意外的是,对方关注的重点并不在城管军内部的兄弟情谊,而在他们一嘴带过的日常生活。 而一说到日常生活,旁边的普通军卒也来了兴趣,纷纷相问。 “顿顿有热面馍?不会吧?” “怎么不会?不仅是热面馍,还全是又大又白的热面馍。” “什么?两天就能吃一回肉?乖乖,我一个月都没闻着油味儿了。” “那还能有假?你不说我身手好吗?不吃肉哪里来的力气?” “燕王府其他卫所也是这样吗?” “那倒不是,毕竟人多啊,也只有我们城管军能有这种待遇,毕竟我们是燕王手下最尖锐的军队。你没听见?我们的军职什么的都与他们不同。” “哦,城管军要求严吗?我这样的能进吗?” “嗯,瘦了些!不过凭咱们的关系,到时我给我们政委说说,应该可以通融一下,不过不能往外说啊。” “晓得晓得,政委到底是啥呀?” “嘿!瞧瞧,政委就是代王身边那个,他可是燕王最尊重的道衍太师的大师兄!” “难怪啊,嘿嘿,朝中有人好做官嘛” 这些谈话朱桂听不到,但第五安的听力自然不是朱桂所能相比的,不可避免地隐隐听得一些,顿时觉得脸上烫得厉害。 他终止了对朱桂未来生活的展望,清咳几声c抬头远眺,说道:“代王殿下,蔚州卫原是你治下,现在可还听你调遣?” 朱桂长叹一声正欲开口,却听第五安又大叫一声:“城管军集结!”当下不由得一怔,紧接着便感觉到有些异常。 坐下战马开始喷鼻,似乎有些兴奋;耳中隐隐听到雷声,但却像是从地下传来一般;前方天地相接之处变得有些昏暗,似乎是腾起了一片褐黄色的云。 朱桂瞪大了眼睛。 作为边王,他对战争并不陌生,也知道造成此等异常的一定是骑兵。甚至,他能判断出骑兵数量应该在一万骑以上。 身边马蹄声至,数十城管军已然上前至朱桂两侧。 朱桂向左右看了看,又想了想,还是说道:“第五政委,我们现在人困马乏,还是向南避一避吧?” 第五安直视前方,口中说道:“我们确实人困马乏,而且我们只有一千骑兵,所以,避是避不开的。与其被人从背后砍死,不如从正面迎上去拼厮杀。”顿了下又道:“我们冲在最前面,你跟紧点。”说完轻斥一声,缓缓骑行上前数十步。 张信c古醉等人紧随第五安而去。 朱桂看着第五安等人的背影,微微失神。突然,他咬牙嘀咕一声:“我这暴脾气。”然后振臂大呼:“准备迎敌!” 身后五千军卒原先的编制早已打乱,从小旗到千户都有缺损。听到朱桂令下,军卒心中想着集结,却有许多人找不着自己的户旗,便显得有些混乱。 有些军卒在混乱中无意看见前方,不禁有些发怔。而这种情形被越来越多的军卒发现,便有越来越多的军卒发怔。 到最后,五千军卒竟是全部静下来,默默地看着前方,面色渐渐坚毅。 在他们眼中,看到了一堵墙 城管军二十九骑人马一字排开,左手牵绳c右手持刀;衣衫血迹斑斑,像战旗一样随风微动;阳光照在他们背上,似乎有些微微反光,又像是那些背影本身散发的光芒。 铜墙铁壁的光芒。 这一刻很奇怪,许多军卒感觉不到紧张或害怕,却忽然记起先前听说的那些话来:两天便能吃上一顿肉的城管军,是燕王手下最尖锐的军队。 有些军卒更是想到了一个细节:从昨夜开始,冲在最前面的总是城管军那些当官的,却是没见过一名普通军卒。 身先士卒,城管军果然不凡! 又过得片刻,远方似乎亮了起来。 军卒虚眼看去,见地平线上涌出了一道黑线,伴随着滚滚尘烟。黑线之上c尘烟之中,有一道时隐时显的光亮,像是无数颗闪烁的星。 军卒知道,那是对方的长刀。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十二章 莫名其妙 恋上你看书网 630b一一k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虽然尚不知来者是谁,但不管是谁,也不过非友即敌两种可能。此处位于大同和蔚州之间,皆是朝廷辖地,是友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这是第五安让城管军集结的原因。 那道黑线越来越近,已隐隐可见人骑的轮廓。 第五安静静地看着前方,耳中却听得身后马蹄声响,扭头一看,见是静女c想得美c易囝囝c徐妙锦四女骑马前来,不禁皱眉道:“你们怎么来了?” 静女一脸纳闷:“你不说城管军集结吗?我都是连长了,难道还不算城管军?” 第五安怔道:“你们是警卫连,要保护代王妃c世子一行,不用集结了。” 徐妙锦淡淡一笑,道:“有李百户他们护着,无妨。” 第五安冲徐妙锦笑了笑,仍是看向静女,道:“三大纪律c八项注意的军纪没有学吗?” 静女更加纳闷:“你什么时候教过我?” 第五安再怔道:“你是临时任命,尚未来得及,不过现在可以教你” 静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我读书少,记不住!” 古醉把身子探出,侧首笑道:“第五政委,静连长她们身手都不错,再说都是城管军,就一起吧。” 第五安对没有学过军纪的警卫连长有些头疼,又觉得古醉之言也有些道理,便不再坚持。 静女好生奇怪,侧过身子凑近第五安,低声道:“政委和军长谁的官大?你怎么听他的?” 第五安清咳一声,冲着静女瞪上一眼,侧头对古醉等人说道:“同志们,此战的目的不在于杀敌,而是尽可能快地穿透过去,给代王他们闯出一条通道。” 众人齐声应下。 张信将手中长刀拎起看了看,笑道:“本来还想砍瓜切菜,这下却是没了机会,那我还是换条枪回来吧。” 众人大笑,纷道冲锋途中顺手砍几个瓜也是极好的享受。 静女对砍瓜没兴趣,纠结于第五安没回答自己的问题,于是又不死心地问道:“那军团长呢?谁的官大?”这回却是因为众人正说笑而没有压低声音。 不想此间众人都不是普通人,更有五虎帮那些极擅窃听打探的好手,倒有多半人将静女的话听着了,于是又一阵轰笑。 张信认真道:“在我看来,应该是连长最大。” 静女很怀疑:“不会吧?” 谢大有扯着嗓子笑道:“政委都管不了,当然是静连长的官最大。” 众人爆笑。 静女红了脸,羞涩道:“你们取笑我。” 众人旁若无人的一番说笑,看在后面军卒眼中却是另一种情形。 远处的黑线已变成了密集的人骑,无数刀枪闪烁c旗旆招展;后面那片尘烟越发明显,有了种遮天蔽日的压抑。 隐隐的雷鸣成了让人心悸的密集马蹄声,地面似乎承受不了无法数计的马蹄践踏,开始微微颤动。 而在这副画面中,前方那排谈笑风生的城管军,便让军卒感觉到有些与自己所见所闻格格不入的恍惚和震憾。 朱桂也有些震憾,也有些恍惚,但最后都成了愤怒。 他同样看到了第五安等人的洒脱,感受到了笑卧沙场的豪气,并觉得自己也应该如此。 但为什么没有如此呢?或许,前面隐隐传来的几声代王便是原因? 对于数十步外的第五安等人说的话,他并不能听得清楚,但还是听见了他们提到几次代王。 没有细想,他直接认定自己成了他们保护的对象。 曾经吼一声便能让整个大同府颤抖的代王,何时变成了需要被三十余人保护的对象? 不用细想,是从自己被削了爵以后,是从自己收起了暴脾气以后。 先时没来得及回答第五安关于蔚州卫是否还听他调遣的问题,朱桂有些庆幸。正是因为卫指挥使李远的支持,才让陈质那么快地将自己府中护卫控制。 李远,是把自己害成弱者的人。 先前不明身份的疑是敌骑越来越近,现在已可以看清楚其中的旗帜,确认那正是蔚州卫军卒。 李远或在其中? 朱桂怒了,决定不再约束自己的暴脾气,于是霍地拔出长刀,夹马向前驰去。 第五安等人一边说笑,一边注视着敌骑的动向。见其已快到可以冲锋的距离,便相视一笑c同时喝马,开始徐徐向前。 千户见朱桂独自向前去,不禁有些诧异;不及相问便看见第五安等人已开始行动,于是令下旗落,五千军卒踏踏起步,齐齐向前跟进。 一千余骑兵c不足四千的步兵,以及载着家眷的马车。这样的骑c步c车混合阵,在两军冲锋中必然处于劣势。 第五安很清楚地知道这种劣势,所以他的方略很简单,就是穿透敌阵,避免与对方纠缠。唯有靠身边这数十名同志一次一次的反复穿透,才有可能让朱桂等人离险得生。 虽然,那样一定会很惨烈。 不多时,敌骑已进入五百步的视界,相互冲锋不过二百多步距离。 第五安深吸一口气,扬刀高呼:“冲!” 城管军齐齐厉喝,坐下战马猛然加速;其后千余骑兵纷纷举刀,口中吆喝助势;四千步兵大步奔跑,杀声震天。 第五安拍马疾驰,但仅仅驰得十数步便心生疑虑。却是前方刀枪森然c甲罩鲜明的敌骑阵竟没有一丝气势,甚至听不到一个杀字。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出现了。 横面排开数百步长的敌骑突然分成两队,分向左右疾驰,竟像是给自己让道一般。 天下没有让道给自己的敌人! 第五安侧首看去,见张信正看向他,于是会意点头。 敌骑意欲两侧包抄。 这是第五安与张信同时反应过来的心思,于是各自吼声随我来,同时斜拨马头,向敌骑冲去。 此时双方均是疾速运动,由于方向变化,正面交锋已是不能。唯有斜冲过去,才能击杀到敌骑纵队的后半部 第五安等人反应极快,几乎没有停顿;身后的骑c步兵却就有些发怔,左右看看,不知应该跟向哪一边。 朱桂独自一骑夹在城管军和千余骑兵中间,眼看就要追上第五安等人,却见他们突然一分为二向左右斜前方驰去,不禁茫然。 茫然四顾中,他发现了一面虎旗,于是大喝一声:“我这暴脾气,李远受死!”然后纵马冲向张信等人一侧。 余光中瞟着张信等人砍翻了数名敌骑,朱桂的脾气暴到了顶点,扬刀向敌阵中虎旗前面那名长须敌将冲去。 敌将正在纵马飞奔,瞟着朱桂杀来,便将手中长枪横刺。 朱桂长刀劈下,将长枪格开。与此同时,坐下战马却被敌将身侧一名飞驰的敌骑撞上。 两马长嘶c扬蹄倒地。 朱桂翻滚落马,眼睛被一道光亮刺得睁不开。心中又有些明白,那不是阳光,而是反射着阳光的一把刀。 然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像一片羽毛飘浮在周身滚滚尘烟之中 第五安与静女等人从敌骑队列尾部穿杀而过,毫不费力地砍杀十数名敌人。待拨转马头准备再次冲杀,却被眼前情形搞得甚是茫然。 被他们穿杀而过的敌骑队列后面本还有近百人,但却没有一人向他们杀来,而是飞速追赶前面队列。 前方长长的敌骑队群则更是没有一人停顿,全部飞速向前;其侧边数十步则是同样茫然c且已经原地不动的代王骑c步c车混合阵。 人数明显占优的敌骑竟然绕行而去? 第五安怔了半晌,赶紧喝马向后驰去,瞧着渐行渐远的敌骑慢慢地两队合一队,最后消失在尘烟中。 这时张信飞马来到,低声道:“朱桂死了。” 第五安一怔,又迅速看向张信身后。 远处又出现一道长长的黑线,腾起的尘烟比先前更甚。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十三章 原来如此 第五安不及与张信细说,提起内气将声音传出:“众将士,代王殁了。愿意走的可以走,愿意留的与我一道将代王妃c世子护送到北平去,可好?” 声音如雷声一样在五千军卒头上响起,军卒个个都是一脸骇然。一则是被如此恐怖的声音惊吓,二是则因为听到代王殁了而惶恐。 而骇然很快变为茫然。 代王府的护卫甲士大多惧于朱桂的暴虐,虽然对朱桂不一定是发自肺腑的忠心,但毕竟跟随他多年,早以习惯自己是代王府甲士的身份。 再者,军户是世袭终身制,军卒参伍就是一辈子,自己死了后儿子还要参伍,从来就没想过会中途离开王府护卫。 此时听得愿走就走c愿留则留的话,军卒们一时都反应不过来;有些许人倒是想起来这应该叫做趁乱而散,但又不知道散了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就在军卒短暂的茫然期间,头顶上又响起一道炸雷般的声音,却是古醉在另一头远远喝道:“到了北平后,大家都可以加入城管军,我们一起吃热面馍,一块吃肉,可好?” 话音一落,军卒们立即醒过神来,有些相互私语,有些暗自思量。几个念头的时间便想得明白,反正是参伍,到哪里都一样。 但在城管军不一样。 自昨夜开始,许多军卒便见识了城管军的勇猛,先前又被他们一阵谈笑风生所震憾,景仰之心是滔滔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城管军有馍有肉,当官的还总是冲在最前面,这些才具有极大的诱惑。 最后便是这几个当官的可是真猛人啊,这两嗓子可不是什么人都吼得出来的。跟着这样的猛人,就算打不了胜仗,至少保命的机会也要大得多不是? 军卒阵中陆续响起回应,很快便如传染一般,数千人齐齐吼道:“好!好!” 第五安略感惭愧,因为自己的话没有引起如此好的反响,但眼下却是顾不得理会这番感受,当下纵马驰向前端,将张信等人招呼一处。 城管军干部再次横刀立马。 闷雷般的马蹄声传来,黑压压的骑兵越来越近。 所谓一鼓作气c再而衰c三而竭。先前军卒们在恍惚中热情高涨c斗志昂扬,不想只跑了片刻就莫名其妙地让人给泄了,此时便有些再而衰的趋势。 看着数量明显比先前那拨更多的敌骑,军卒们心中隐隐有些忐忑。正在此时,他们却看到奇怪的事又发生了。 勇猛的城管军中有两个人冲了出去,而其余人则还在原地。如此不统一,完全不符合军卒心中城管军的形象啊! 冲出去的是第五安和张信。 军卒本就是普通人,且又站在后面,自然没有第五安等人瞧得清楚。原来他们瞧着越来越近的敌骑竟身着燕军服饰,而张信更是一眼瞧出朱高煦的将旗。 作为城管军的政委和军团长,第五安c张信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自己迎了前去。 果然是朱高煦! 朱高煦背东面西,脸上挂满了明媚的阳光,喝令军骑停下,自己纵马跑上前来,笑道:“第五兄弟,我以为你们已被关进了大同大狱,正想着救你们,不想你们自己逃了出来。 张信不敢与朱高煦戏言,赶紧行礼:“多谢郡王。” 第五安则不知不觉在嘴角挂起了笑意,道:“那是煦兄不知道政委的含义,能把政委关进大狱的人可不多”又意识到不妥,赶紧问道:“煦兄真是救我们而来?” 朱高煦哈哈大笑,道:“先回蔚州,一边喝酒吃肉,一边细细说给你听。” 原来,朱棣两日前从真定凯旋。 原计划只是突袭鄚州c雄县,不想意外在真定收获了一个大胜,不仅缴获大量粮草辎重,还俘敌数万。 而且,这是与南军的第一次交锋,胜利的意义甚是重大。 朱棣很开心。 听道衍说起城管军之事,他满脸笑容地肯定了这个方案,认为来自大同的威胁必须要除去。但却不相信第五安等数十人便能完成,便遣朱高煦率两万精骑西去,见机行事。 朱高煦帐下两万骑兵,多是蒙古降兵c泰宁铁骑,军风十分彪悍。广昌守将汤胜,本就敬仰朱棣其人,见朱高煦大军前来,便直接开城投降。 朱高煦稍作整息,再度向西c直逼蔚州。 蔚州卫指挥使李远率三万人马出城拒敌,不想指挥佥事李诚与广昌汤胜一样,十分钦佩朱棣c早有归降之心,于是临阵叛乱。 朱高煦自然抓住机会,不多时便将李远三万大军击溃。李远率万余骑兵仓皇逃往大同,朱高煦趁胜追击。 路上与第五安等人相遇,李远本以为是大同兵马,便直奔而来。但第五安身后军卒亦是从大同仓皇而出,数千人都没扛有一面旗,李远直至对方开始冲锋才知道不是大同兵马,赶紧绕行而去。 如此如此。 第五安c朱高煦等人相互道出原委,一众人笑得前伏后仰。有的人说虚惊一场c万幸万幸,有的人则表示没有杀敌c可惜可惜。 第五安担心城管军众豪杰热情涨起来后不能收拾,便转移了话题,问道:“煦兄,接下来是否攻打大同?” 朱高煦摇头道:“回北平。”见第五安等人甚是不解,于上脸上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道:“大同军卒追了十多里便回城,说明他们并不想与北平为敌,现在南边战事才是关键,我们暂时就不主动与大同交恶。” 众人恍然。 张信试了几次,终是说道:“殿下,代王府中这五千人马,当该如何处理才好?” 此言一出,城管军数十双眼睛齐齐看向朱高煦。 朱高煦抿嘴一笑,道:“自然是归你们城管军啊。” 场间一静。 虽然数十颗心都有一样的期盼,并且早有一样的心思,但听到朱高煦就这样说了出来,城管军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第五安迟疑道:“却不知燕王是何考虑,毕竟我们不是燕府护卫编制” 朱高煦笑道:“父王早已言明,你们虽不在军制中,却是助他清君侧,所以一切待遇均与军中相同。再者,粮饷一事都是你小师弟督管,有什么事直接找他便是。”略略一顿,又道:“我会替你说说话。” 第五安大喜,笑道:“煦兄,我总感觉你对我太好” 朱高煦伸手打断第五安,笑道:“我们两个是兄弟嘛。可你也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我并无龙阳之好。” 众人轰然而笑,又纷纷向朱高煦敬酒为谢。待宴毕,一众人赶紧向军营而去。 军营中的五千军卒到底没有吃上肉,甚至穿孔面饼都没啃上,但天黑以后有热水飧饭c有干豉,这已然让他们十分满足。 毕竟自昨夜开始便没进食,且又是一整天的奔袭,军卒们觉得只要能吃得饱饱的,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便是天大的幸事。 待第五安等人到了军营,军卒们已恢复了精神气,也恢复了作为一名普通军卒的平常心。 是以,当第五安宣布愿留下来的都是城管军后,军卒虽然欢欣喜悦,但却没有谁提出明天是否真能吃上肉的疑问。 此番战损严重,原代王中卫指挥使c同知c佥事等高级将官竟无一人生还,最高军职便是几名千户。 军卒编制就更为残破,有的小旗尚有五c六人,有的小旗则只有一c二人,甚至有的小旗已经全军覆没。 面对这个严峻的现实,第五安感觉头大,只有将城管军军纪c军职划分等等进行宣布,又对现职人员作了调整,小旗立马成了班长c总旗成了排长c百户成了连长,至于几名千户直接升为团长。 而诸如一个班有几名军卒c几个班为一个排c师长该管几个旅长之类的细事,却是来不及定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十四章 仍有意义 次日清晨,一个个军卒满眼新奇的被一个个眼中更为新奇的班长带头集结,然后向排长请示;几个排长带着人数差距十分巨大的队伍再向连长请示 如此一番折腾,直至接近午时,大军才浩浩汤汤向北平进发。 朱桂遗骸以及代王妃c世子一行被朱高煦先行带走,徐妙锦自然要陪着二姐,亦是先前一步。 如此一来,静女这个警卫连长顿时没了抓拿,偏偏兴致高扬,便领着两位副连长一会纵马到队伍前端去探探消息,一会疾驰到大军后面去看看有没有敌情。 远远瞧着第五安在队伍旁边策马缓行c面色沉重,她便将反复了若干回的光荣任何交给了两位连副,自己驰上前去,笑道:“安哥,大家都很开心,你为什么闷闷不乐啊?” 第五安抬起头来看了看长长的队伍,摇头道:“我总感觉太乱,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静女道:“乱?你是说军列吗?我去叫古大哥让他们排整齐一些吧。” 第五安赶紧制止,叹道:“是脑子乱。” 静女显得很有经验,笑道:“你少想些事情脑子自然就不乱了。要不,你多问问几个人也就好了。” 第五安一怔,又突然喜道:“静儿,你当真是冰雪聪明!”说完丢下静女便疾驰而去,看得静女满头雾水,又羞又喜。 在队列前面寻着张信,第五安将其唤至一旁,满脸喜色地说道:“军团长,我们成立军委吧!” 张信怔道:“军委?愿闻其详。” 第五安笑道:“其实也很简单,但凡重大事项都由我们几个人一起讨论,再按少数人服从多数人的方式进行表决,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军委的意见。而这个意见一旦形成,那么无论是谁c无论他个人同意与否,都必须执行。” 城管军一夜之间就成了数千人的队伍,这本是让人高兴的事情。但第五安很是忧心,知道队伍眼下的情形太混乱,却苦于找不着解决办法。 而这样的队伍,显然对朱棣靖难没有太大的帮助。帮助不了朱棣,则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了任何意义。 经静女无意提醒,他突然想起一些后世记忆,好些个战争题材的电视画面便涌了出来,真是兴奋难当。 张信领兵极有经验,但在城管军中却发挥不出来。虽然当初第五安说过,军事上的事情由他作主,但他清楚手下那数十名师旅团长并不这么认为。 就像此次来大同,众人遇事时总会有意无意将目光看向第五安,甚至看向古醉的时候也比他多。 张信清楚号令一统的重要,便干脆没了声,亦是完全按照第五安的主意行事。便如前夜在大同城门前的感化之策,他实则并不认同,却只有按照那样的方式去做,颇感无奈。 此时听懂第五安的意思,张信觉得行军打仗这种事情若是由多人说了算,颇有冗重拖延之嫌,但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失为一个折衷之法。 至少自己的见解可以拿到桌面上来说。 想通这个关键,张信点头道:“如此甚好!只是人数不宜太多,人多意见则太杂乱,不利于快速决策。” 得到张信支持,第五安更是欣喜,笑道:“我本想着由七人组成军委,既然军团长这样说,那初期五人便好。” 张信感觉到了第五安对他的尊重,心中甚慰,笑道:“你我自然列在其中,另外举贤不避亲,作为侦察团长的任建建也要列入,他的消息更利于我们做出正确的决策。” 第五安点头道:“古军长颇有威信,便于决策的执行,也应列入。” 张信沉思道:“稽团长善谋略,加上他便差不多了。” 第五安喜道:“正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认为加上稽团长便差不多了。” 二人哈哈一笑,军委被敲定。 又雷厉风行地叫来古醉三人,五人一边骑马徐行,一边对军委运行机制作了讨论。最后决定决策时采取举手表决的方式,少数服从多数;若有人弃权或缺席而成平票,则第五安便拥有最后决定权。 后一条是第五安自己提出的,他必须要保证城管军围绕着靖难之役的需要来发展,难免担心军委的决策与这个目标背道而驰。 众人倒是没有异议,或者说除开张信之外其他三人对第五安的意见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如此,不管是效率还是敷衍,到了北平,城管军已经是一个有军委组织c有三大纪律c八项注意军纪的队伍,这让第五安心中大定。 将军营相关事情拾掇妥当,已是夜里戌时末。 静女与易囝囝回了燕王府去陪徐妙锦和徐妙清,第五安则从今日起开始住军营。与张信等人道安后,他踏月独行,想让微凉的风把自己浆糊般脑子吹得清醒一些。 此值九月初,月如金钩。 第五安的兴奋已经被忙碌替代,此时望着深邃的夜空c清寒的月牙儿,他竟忽然觉得有些索然。 说不清楚是心身俱疲,还是对执著地帮助朱棣生了怀疑,又或许是对未来如何发展突生迷茫。 凭心而论,他还是喜欢米仓山那种宁静的生活,眼下生活却与喜欢的状态截然相反。但性格决定了他认定的事情则必须要做到底,所以他只能继续这种并不喜欢的生活。 这便有了矛盾。 疲惫之后再陡然放松下来,这种矛盾就会让他情绪出现不容易控制的起伏,对一切事情都有些寡意阑珊。 恰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道隐约低沉的歌声:“陟彼北芒兮,噫!顾览帝京兮,噫!宫室崔嵬兮,噫!人之劬劳兮,噫!辽辽未央兮,噫!” 歌声像是一剂药引,瞬时激发了第五安心中悲切c愠怒c沉挫的药性。他不由自由地循着歌声走去,然后看见了一名年轻军卒。 是一名俘虏。 有几名看守军卒认得第五安,其中一人解释道:“晚上无聊,他愿意唱就由他唱,我们也听个乐子。若是第五公子嫌他吵,我马上令他闭上嘴。” 第五安摇摇头,走到了男子身前。 男子双手被束缚在背后,垂首坐在一大群俘虏的最外侧;看见第五安的足尖后,他抬起了头。 第五安看到一双溪水般清澈的眼睛,没有作为俘虏的惊惧,只有一丝茫然。微微怔过,他才看清这是一名削瘦的年轻男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轻轻说道:“陌路。” 第五安感觉有些异样,他对这个名字明明很陌生,但心中又似乎觉得亲切。正自迟疑,却听得一个惊诧的声音:“这位公子,你可是姓苏?可认得眉州苏郁?” 第五安侧首看去,见俘虏群中有名身着将甲的男人正直直地盯着自己,心中亦是惊诧,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男人似乎有些惭愧,半晌道:“平安。” 第五安对这个名字依然陌生,再问道:“你认苏郁?为何又认定我姓苏?” 这男人和男子分别是平安和陌路,正是在真定之战中被燕军所俘。见着第五安后,陌路倒没什么特别,平安却是大吃一惊。 他认得第五安正是在真定城中那位蓝衫男子,是那个与苏郁长得极似的人。陌路真是故人子的巧事,让他生出蓝衫男子也可能是故人子的期盼。 见第五安没有回答自己的疑问,平安又道:“世间相似之人不少,但如公子这样和苏郁长得一模一样的却是极少。” 第五安心中一颤,道:“你说的苏郁,他现在哪里? 平安叹道:“洪武十二年四月,他便已战死眉州。” 对于生父苏郁的事情,第五安仅仅是从眉州柳老头口中听闻一二,但有着柳老头认出他的前例,此时却是不再怀疑,于是说道:“你和家父是旧识?” 平安猛地瞪着第五安,惊喜道:“你果然是苏郁的孩儿?”忽又想着那个被自己亲手扔进草丛中的婴孩,不禁有些愧然,道:“仅认得而已,不算熟。” 第五安看着平安,放弃向他询问苏郁更多事情的打算,却又看向陌路,说道:“你愿意留在这里吗?燕王麾下有支城管军,你可以去那里。” 陌路扭头看了看平安,然后摇了摇头。 第五安没有勉强,抬起头来,入进眼中的是黑压压的一片人头c无数双眼睛;但场间一片死寂,仿佛没有一丝生机。 不知为何,先前的索然情绪突然不再,第五安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到底还是有意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十五章 朱棣之计 念头及此,第五安连夜拜见了朱棣,见其身侧只有道衍一人,便开门见山道:“燕王殿下,俘获的朝廷军卒可否放还?” 朱棣皱眉道:“两军交战之际,放回去便等于给自己添了数万敌人,你觉得此事可行?” 第五安道:“燕王靖难,针对的是朝廷奸人,军中将卒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放还俘虏,天下人便知道燕王果真不会加害普通军民,也能让燕军搏得仁义之师的美名。” 朱棣暗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确然。不过数万之众,到底还是需要再斟酌一番。” 道衍见朱棣不语,笑道:“大师兄所言有理,若是被放还的军卒将殿下的仁义带回去,那便如攻心一般,必然溃散南军的斗志。” 第五安此举有些唐突,且或多或少与陌路有些关系,但却并非没有道理。在后世记忆中,缴枪不杀的军队岂不经常干这事儿? 人心都是肉长的,作为俘虏,不但没有受到迫害,还毫发无损地被放了回去,自然也会掂量一番,念念对方的好处。 只是,第五安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不能确定朱棣是否答应。此时听道衍替自己说话,心中瞬时充满期盼。 不想道衍说完之后,朱棣仍是沉思不语,这让第五安心中由期盼又转为了忐忑。 正在这时,忽听朱棣哎呀一声,说道:“夜深天凉,莫要冻坏了那些孩儿们。”然后竟说要亲自去往俘营。 第五安半天没回地神来,等道衍催促好几声才追上前去。 朱棣唤人传来朱高炽c朱高煦c张玉c朱能等十数人,然后出燕府直抵俘营。首先喝斥一通如此天凉夜为甚不生火之类的,再令人将隔押俘虏的木栏拆掉,最后当然又是一番声情并茂的激昂陈词。 俘虏不明其以,听了个大概,似乎是燕王说他们这些孩儿都是无辜的,都是因为黄子澄c齐泰等奸人奸谋,才让他们遭受此罪等等。还有句最关键:愿意留在北平的他很欢迎,愿回京师的也要给路资干粮。 俘虏们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动。倒是陌路率先站了起来,直直看着朱棣说自己要回去。 朱棣点头连声道好,话不多说,立即让人给陌路钱百文c饼十个。 如此一来,俘虏便活动了,纷纷表达意愿,黑压压的一个人群变成了黑压压的两个人群。 在人群中瞧着李坚,朱棣立即上前将这位附马拉住,好好叙了衷肠;李坚执意回京师,不想朱元璋的一名老部下顾成却被朱棣给感动了,当场降了朱棣。 军卒倒底思乡情切,大多感激涕零地选择南下;却也有近万人觉得燕王爱兵如子,坚定地留在了北平。 第五安看得眉头直跳,总觉得朱棣的作风好生人民,实在不像藩王所为。但不管像不像,这种结果让他很欣慰。 唯一有些揪心的是,他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远远看了他一眼,然后隐没于南下的俘兵群中。 一夜无话。 次日开始,第五安与军委同仁们着手健全城管军的建制c调配武器等正规化事宜。 有着道衍的支持,冬裙绵甲早早送来,粮草军饷逐步到位,火器刀枪日渐丰盈;更意外朱高煦主动配来战马若干,让城管军向着全员骑兵的目标迈出了很大一步。 整军c操练,如此一晃到了九月中旬。 十一日入夜时,第五安和张信被传到燕府听事。 朱高煦说明了两条紧急军情:一是辽东吴高率军三万五千人攻打永平。二是李景隆统兵五十万驻德州,其先锋已抵河间。 众将反应大同小异,均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唯朱棣叹道:“都不是外人,相煎何太急啊?”说罢轻轻摇头,似乎显得极是无奈。 诚然,吴高和李景隆对于朱棣来说都不是外人,前者之妹便是湘王朱柏的王妃,也就是说吴高是朱棣弟妹的亲哥;后者的父亲是朱元璋的外甥,其本人则是朱棣的表侄。 此二人同时用兵,确是相煎之势。 不过,朱棣似乎并没有想到让自己感觉无奈的真正原因,却正是叔父打了自己的亲侄儿才引起。看来选择性遗忘,真是一个难以自省的现象。 朱棣很快遗忘了相煎之事,面带微笑地看着众将,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你们都说说,应该如应对?” 因雄县c鄚州已为朱棣所得,故而众将一致主张先行从雄c鄚二地发兵攻打李景隆在河间的先锋,挫南军锐气。而永平距离北平尚远,且敌军数量较少,应当迟后救援。 朱棣噙笑不语,听众人一一说道,最后才大手一挥,道:“当年汉高祖皇帝宽弘大度c知人善任,确为英雄。既便是这样,他自己也不过调度十万兵马。九江儿何德何能,难道还能如韩信那般多多益善?把五十万大军交到他手里,这便注定了南军的败局。” “你们或许不知,但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忠勇韬略均不及其父,不过是夸夸其谈之辈。早些年确实读过几本兵书,但他能比得过赵括?哈哈,怕是纸上谈兵都做不到啊。” “不瞒各位,如何对付李景隆,我思之已久。此时永平受袭一事,正好给了我机会。呵呵,吴高c杨文之流,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啊,因为我若在北平,九江儿必不敢前来。” 朱棣笑吟吟地环视一番,道:“所以,我决定亲率大军救援永平,而且要大张旗鼓c声势浩荡地去救援,以确保把北平留给九江儿。” 第五安听得极是认真,因为他对于历史上靖难之役的细节记忆,基本上属于空白,此时就当恶补。 听到朱棣说把北平留给李景隆,他开始明白朱棣的用意,则应当是等到李景隆攻到北平后,朱棣再突然回师,与城内兵马来个里外夹击。 果然,朱棣继续说道:“九江儿听闻我出了北平,必然会起进攻之心。不过,那时已然是十月,早已天寒地冻,南军又长途奔袭,战斗力必然会下降。北平以逸待劳,定能稳守。待我亲自率师回援后,便是九江儿泪洒北平城外的时候啊。” 众人恍然,轰堂一笑。 朱棣微笑道:“你们说说,此计可行否?” 众人皆道可行。 第五安记不得历史上朱棣是不是用了这样的计策,但他知道李景隆一定能记得,于是说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固然是个道理,但问题是北平这个孩子我们却丢不起。若是李景隆数十万大军围城,北平并非一定不失,所以我认为此计过于冒险。” 此言一出,众将反应不一,但绝大多数认为第五安担心过余,极少人认为他是比较谨慎。但众人的想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朱棣的想法。 朱棣面色不改,暗道:“这人真是越看越烦心,患得患失如何成得了大器?也是,我本就没有想着他会成什么大器。”口中笑道:“第五政委所忧有理,但制胜之道在于一个奇字,不用奇谋,焉得奇胜?” 众将闻之,频频点头。 朱高煦立于朱棣身侧,自说了军情后便一直不言不语,始终保持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道衍很客观,所以出言支持朱棣。 第五安见状只得默然。 朱棣再道:“依我对九江儿的了解,他若进攻北平,则定会兵分两路,绕开雄县c鄚州,分取北平西南c东北两面。一路为攻城,另一路则在通州附近设伏。哈哈,希望他能想到此节吧,也算对得起看过的那几本兵书。” 众将轰然而笑。 朱棣示意众将安静,道:“东北一路,当是为伏击我回援而设,北平附近只有郑村坝最为合适设伏,我等可于此地反设伏。西南一路,则必经芦沟河便由他过来吧。” 张信道:“河上仅有一座卢沟桥,我等当在此置以重兵,对南军予以阻击。” 朱棣摆摆手,道:“其时,河水早已结冰,何须过桥?我便再大方些,将卢沟桥也交给九江儿,却是不会派一兵一卒镇守。” 其后,朱棣再与众人商议出兵c守城的诸多细事,直至天露拂晓才告完毕。 虽然熬夜整宿,但朱棣脸上却没半分疲色,神采奕奕地说道:“众将听令,后日卯时,祭师出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十六章 景隆之策 原谷王府长史刘璟和前军左断事高巍被朱允炆遣到李景隆帐下,随军谋划、参政军务。 前者因谷王和辽王一样,接到朱允炆旨意后便麻溜儿地跑回了京师,故而想立功另谋前程;后者则是死忠于皇上,尽管自己和卓敬的推恩之策未被采用,仍想着尽快替朱允炆分忧。 故而听闻朱棣率十数万大军东去救援永平的消息,二人立即赶到大将军帐中,为如何讨伐北平献策。 大将军李景隆正在写信,示意二人稍安勿燥。 盛庸、铁铉、何福,以及被朱棣放还的李坚、平安等等,都是要联络一下感情的。按照原计划,这些事情本应该再缓上一缓,但现在却耽误不得。 李景隆很清楚这些人在靖难之役中的作用和能力,更清楚六百年后蒋某人数百万部队是如何被打成一般散沙的。 对于行军打仗,令行禁止、服从调度是前提。若真能如此,那么收信之人便如自己手中棋子,北攻南守,莫不随心所欲。 仿佛看到了千军万马在自己调令下大开大阂地纵横南北、燕军节节败退的场面,李景隆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刘、高二人见大将军如此镇定,心中颇为惭愧,一边暗自赞叹大将军泰山崩于眼前而色不改,一边暗责自己太过沉不住气。 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将军终于笑吟吟地放下了笔。 刘璟赶紧说道:“大将军,朱棣于三日前亲率十五万人马救援永平,现在北平空虚,正是光复的好时机。” 李景隆微笑着点点头,道:“请刘长史详细说说。” 刘璟看了看高巍,再道:“我与左断事商议过,或可分兵两路,一则经良乡攻北平,一则至通州,截断朱棣回北平的必经之路。” 李景隆笑了笑,道:“看来二位确实是精心谋划,所想十分周虑。中路以河间五万先锋牵制雄县、鄚州之敌,大军则分两路绕行北上;纵然最后攻北平不得,亦可将雄、鄚二地围奸收复?” 高巍道:“大将军高明,我二人所想正是如此。” 李景隆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站起身来,负手慢慢踱行。 作为六百年后的先知,他岂能不知当年的李景隆攻打北平的战况?刘、高二人所献之计,正与历史记载相同。 现在的问题却是,眼下的情形已经与历史有所不同。 按历史记载,朱棣确实去解围了永平,而且意外地挥师大宁,将宁王朱权的兵马来了个一锅端,然后才回救北平。 历史上的李景隆则利用朱棣去大宁的机会,实实在在地围攻了北平,甚至手下猛将瞿能差点破了城门。 但是,现在的事实是朱权早就归了北平,朱棣不需要再跑去大宁啊。而如此一来,朱棣很快便要回北平,则攻打北平的时间便显得甚为紧促。 李景隆虚起了眼睛。 他自始自终都有信心打败朱棣,但如何打败还是一个问题。此时所思者正是如何趁朱棣在外而先行攻破北平,让朱棣失去盘踞之所。 那样的话,一切便重新掌握在自己手中。 朱棣何时灭?在哪里灭? 这些都要等到京师那帮人实在焦头烂额、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他才会最后下决心。 但要攻破北平,需要以阻止朱棣及时回援为前提。 吴高的数万人马,显然不可能将朱棣拖往太长时间。那么,须得另想计策将朱棣截阻在北平之外。 半晌,他问道:“军中火器配备,是否按我要求设置?” 高巍答道:“飞枪、神炮乃至虎蹲、破落户等都增加了三成,长铳裁减一半,手铳只保留一成,其余抧马丹、霹雳雷以及火药等俱按大将军要求所置。” 李景隆点点头,又陷入沉思。 刘、高二人尚自琢磨火器的作用是否值得大将军这般看重,却听到一个颇为意外的问题: “你们对城管军知道多少?” 刘璟与高巍互视一眼,迟疑道:“据前哨探得,朱棣这支城管军实则是原朱桂护卫。他们从大同逃窜至北平,或有数千人马。” 高巍补充道:“若论战力,应该是极差的。前一日在大同时仍有一万人有余,而后一日到了北平,就只有五千人不到。” 朱景隆轻笑一声,暗道:“城管军?屌丝就是屌丝,还真以为借你三千城管,便能踏平倭国啊?幼稚!” 但笑了一下,他却皱起了眉头。 不管是不是幼稚,可恨的是历史又被那个屌丝改变了。当年代王朱桂知道朱棣起兵后确实是想响应,但最终却是被陈质控制住了,并未有过实际举动。 现在的情形却是朱桂真的起了兵,不但把陈质弄死了,还把自己也给弄死了。原先的代王府护卫变成了如今的城管军,会不会对战事造成新的影响? 李景隆不觉得第五安是他对手,但也不能视而不见。自己这个李景隆可不是历史上那个李景隆,任何可能性都要考虑到。 他真的考虑了很久,久到刘、高二人忍不住咳嗽数声。 李景隆回过神来,终于还是认定屌丝不过是屌丝,数千人马实在是微不足道,自己切不可为此而主次不分。 相对于第五安,朱棣当然才是主。 于是,他微笑道:“你们先下去吧,十日后出师!”看刘、高二人发懵的表情和有些搞笑的背影,他觉得不与夏虫语冰说得太好了,甚至隐隐升出些高处不胜寒孤寂感。 其实叫孤寂不准确,应该是众人皆醉我独醒。 醒于历史。 历史上的郑村坝之战本是伏击朱棣,不想被朱棣反利用,让设伏的南军在冰天雪地里苦等数十日,丧失了战斗力。然后,朱棣从容击溃南军,直抵北平后再将城外另十万南军击败。 历史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历史上的朱棣早料到了刘、高二人的计策。 但是,朱棣绝对不可能料到自己早知道他早料到了刘、高二人的计策。 朱棣不能回援,则攻打北平便会是另一种结局,至少历史上那个差点攻破城门的都督瞿能,这回是真可以立功了。 想到瞿能,李景隆立即着军卒将其唤了进来。 他不会像历史上那个李景隆,担心瞿能立了头功而令其撤兵,让攻打北平的战争功亏一篑。 但是,类似功高盖主的事情还是要预防,至少要提前让他知道,他立的任何功劳,都是自己这个大将军所赐,得念着自己的恩情。 瞿能其人,荫承都督府佥事,曾随蓝玉征番,又大败建昌叛军。其子瞿郁、瞿陶左右其身,均是骁勇战将。 这样的人要收拢,但一定要有智慧地收拢。 待瞿能至,李景隆笑道:“瞿将军,你征战多年、建功无数,此次收复北平,我可要仰仗你啊。” 瞿能说道:“大将军,我此番领左将军之职是你亲自提名荐举,自然唯你号令是从。如何攻打北平,须得听你指挥调度。” 李景隆叹道:“身为臣子,又领平燕重任,我们当以平乱为唯一目的。有鉴于此,其实谁发出号令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号令本身是否正确、准确。” 瞿能一怔,赶紧道:“军令一统,当自大将军出。” 李景隆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瞿将军,你认为燕军会在卢沟桥置兵镇守吗?” 瞿能断然道:“卢沟桥乃是北平西南屏障,燕军自然要守,而且是重兵镇守。大将军可是让我为先锋,先扫荡卢沟桥守敌?” 李景隆摇摇头,笑道:“我断定朱棣不会派一兵一卒去守卢沟桥。” 瞿能惊道:“这却是为何?” 李景隆道:“不管他什么意图,若是我说准了,到时攻打北平时你须得按我所说的去做,可否?” 瞿能茫然地点了点头,又赶紧摇头道:“大将军,无论卢沟桥是否有燕军,我都听你的号令。” 李景隆笑道:“如然如此,瞿将军定能率先破城,夺得首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十七章 奇阵奇剑 李景隆到底会不会来攻打北平? 这是第五安最近想得最多的问题。 耿炳文诡异死于真定的消息早已传出,而根据消息中的各种线索,第五安骇然发现至耿炳文死的元凶竟多半是自己那道震象指的剑气。 而这一事实,让他怀疑朱棣诱敌深入的计策能否实施得下去。因为这又关系到另外一个问题:耿炳文死后,战事的发展还是不是和历史记载一样? 他不确定历史上的耿炳文是怎么死的,但十分确定不是死在一个名叫第五安的人手上。 最重要的是,此李景隆非彼李景隆。 在后世记忆中,关于历史的不多,但关于李景隆、李九江的不少。一个在得罪全宿舍同学的情况下还能在宿舍借到钱的人,一定不会轻易中计。 何况,这个人对靖难之役这段历史熟悉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耿炳文死后战事的发展还是和历史一样,李景隆自然有先知之能,不会中朱棣之计;如果不一样,李景隆或许会中计,但朱棣也有可能靖难不成啊! 想到后面这种可能,第五安很有紧迫感。不过回头想想,这颇有些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架势。 直至大军开拔,朱棣都没有安排城管军参与援救永平的战事,甚至没有明确留在北平的城管军到底做什么,只留下一句有劳第五政委协助世子便挥挥衣袖走了。 有组织、有纪律并且建制完整的城管军如此不被朱棣重视,让一众军师旅团长觉得丢了面子,非常罕见地奋发图强,日日操练不息。 一切都非常正规。 正规到落雁门郑沙、惠笑两位女团长终于被免去,而与静女、想得美、易囝囝重新组成警卫团。 在这种情形下,在张信的训练下,城管军无论是军容军纪,还是斗志士气,都毫无争议地提到了空前的高度。 但是,第五安仍然觉得缺点什么。 直到前几日与五虎帮、大前门十数名豪杰切磋,他在众人中间如游鱼般往来自如时忽然想到,城管军缺少一个整体。 如果十数豪杰不是各自为战,而是结成一个整体,那会不会让自己取胜变得困难一些? 说不清是灵感还是异想天开,他当即让黄忠等八人按自己定下的方位站列,再一一教授他们应该顺着怎样的顺序走宫,最后竟真的成了一个整体。 这个整体应该叫做阵,洛书九宫阵。 坎、坤、震、巽等八宫各站一人,中宫空缺。阵法启动先由巽宫退中宫开始,震宫补巽宫,坤宫补震宫,直至八宫轮换完毕。 这套本是乾元宗八宫剑的步伐,由八人替代双脚完成运行,意外地展现了强大的进攻、防御能力。 至少第五安是多用了一倍的时间才将八人击倒。 张信惊喜不止,提出每宫站列十人,组成八宫八十人的阵。第五安并不确定这个办法是否可行,但结果却让他瞪直了眼。 三百名自高奋勇的军卒,不但没破掉此阵,反而被此阵逐一掩杀。 如此情景惊动了群豪,纷纷提出更大的设想:每宫百人,八百人为阵。 不过这个八百人的阵法第一次未能成功,第五安认为原因是每宫军卒步伐不一致,或被受到攻击时便乱了运行顺序。 张信显得比第五安更有信心,在问清原委后,他亲自指挥军卒演练,而坚持练习了十余次后,竟然又让他成功了。 或许不叫成功,而是叫天大的成功。 八百人的阵,不但可以抵挡两千军卒的围攻,还可整体运动入敌群,主动蚕食对手。 第五安很满意,但张信不满意,他认为阵法还有些生硬,也有些潜在的破绽。比如每次都是由巽宫启动阵法,似乎容易被敌人发现进而克制。 第五安细想了半日,悟出一些易为太极的实用法则,最终在易道功法之“易简、易变、不变”的密诀中找到了办法。 以空缺的中宫为极点,八宫如众星拱月一般围在其周围,而由乾至兑任何一宫均可率先挺进中宫,从而达到从任意方位启动阵法的结果。 张信大喜,亲自挑选两千精干军卒进行轮番演练,然后再逐一淘汰,最终敲定八百优胜出来的军卒,并亲自训练。 今日未时,张信宣布阵法大成,邀第五安等人去军营观摩。 所谓阵势,正是有了阵,便有了势。 当清一色褐色齐腰甲、淡黄战裙的军卒四四方方集结完毕,便有些枪林盾城的森然,而一股肃杀之势亦悄然而生。 第五安自然比别人看得更为明白。 八百人看似站列为一个方阵,实则是八个小方阵组成。中间则留有一片空地,正是阵法启动和困杀阵中敌人的中宫。 每宫百人,半数长枪手,半数刀牌手。每宫置两名城管军领导干部,作为该宫的清道夫,对漏入宫中的个别敌人进行手刃,保证本宫整体运行的顺畅。 随着张信手中令旗挥下,面对第五安等人的右前侧百人齐齐向左后方中宫退去,与此同时,其后面震宫里的百名军卒蹭蹭上前。 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巽、震两宫军卒运行的同时,乾、坤、坎、离、艮、兑等宫的军卒亦便沿着各自的方位开始运行。 让人眼花缭乱的是,左前巽宫军卒退入中宫时,左前坤宫同时退入中宫;两百军卒在中宫交错,像是犬牙咬合一般。 等中宫空出,前排正前方离宫军卒诡异地直直后退,而右后方艮宫军卒则与其在中宫交错,斜斜顶到前端。 阵法一开始运行,八百军卒便用四百盾牌护身、四百长枪直刺、四百长刀斜砍,一时间尘烟飞扬、刀枪厉啸。 张信满脸通红,再度变换旗令。 听得轰地一声,八百军卒突然整齐地向着同一个方向踏踏前进;遇令旗再变,则又瞬时像先前那般交错复变、周而复始。 那些未能入阵当清道夫的其他城管军干部看得热血沸腾、叫好连连。 第五安也觉得浑身发热,侧首问道:“军团长,若是真的与敌交锋,此阵还能抵两千人吗?” 张信舔了舔嘴唇,叹道:“何止两千?来多少杀多少啊。当然,如果军卒不吃不喝的话。” 第五安怔了怔,道:“是啊,军卒体力有限,那索性将五千军卒都编成阵吧,可以轮换上阵。” 张信清咳一声,道:“政委,我们只有五千人。此阵确实利于两军正面厮杀,但我们还需要侧翼环护、大帐卫护、粮草路护,便是前军阵中也还保持一定数量的骑兵、弓箭手、火铳手以及前哨……” 第五安赶紧摆手道:“当我没说好吗?” 正在这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和连连惊叹声,见是静女、想得美、易囝囝、徐妙锦一边则头看着大阵,一边向第五安等人走来。 静女小鹿般跃至第五安身侧,扯着他衣袖问道:“我们城管军又要和人打群架啊?” 第五安瞪上一眼,低声道:“我们是一支有纪律的队伍……你们不在王府作警卫,跑军营来干什么?” 静女嘟起了嘴,道:“王府哪需要我们警卫?”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笑道:“这回真有事,徐姐姐专门给你送大宝剑来了。” “送我大保健?”第五安怔了下,道:“大宝剑啊!这不太好吧?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嘛。” 徐妙锦走上前来,道:“此剑过于长了些,我带着不甚方便,且见你并无随身佩剑,便送给你吧。” 第五安坚持不受。 徐妙锦淡然一笑,道:“此剑名为龙渊,乃干将、欧冶子所铸,能感人意。昨日我方有送与你的念头,此剑便发出自鸣之声,显然亦有此意。”说罢递上一柄剑来。 第五安心中一动,迟疑道:“龙渊?” 徐妙锦笑道:“不错,正是龙渊。实不相瞒,当初送剑之人有言在先,此剑最终归于谁手,到底还是要看它自己的意愿。不过,你却不要问送剑之人是谁,日后若有机缘,你自然会知道。” 第五安犹豫半晌接过剑来,但觉掌心温热,一股暖热瞬时传遍全身。虽未抽剑出鞘,却又仿佛看得极是清楚,剑身三尺九寸,八节相连;青光盈绕,如竹似玉。 第五安喃喃道:“此剑……”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确定这把名为龙渊的大宝剑,应该和传说中的那个龙渊有些关系。 正在此时,一骑令卒卷尘而来,道:“世子殿下有令,所有卫所以及城管一军立即回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十八章 北平鏖战(一) 卢沟桥位于良乡与宛平之间,而过了宛平便是北平地界。 瞿能勒马惊叹:“大将军果然料事如神,如此重要关隘,朱棣竟然真的没有派兵镇守!” 李景隆微微一笑,踌躇满志。 德州大军于十月初一出发,都督陈晖领兵二十万东经沧州到通州,都督瞿能领兵二十万西经保定至良乡。 阻截朱棣和攻打北平都很重要,但李景隆阻截朱棣的目的便是攻打北平,所以与陈晖细细交待后,便随瞿能同行。 卢沟桥在纷纷飞雪中像是一座巨大的涵孔圆弧冰雕,晶莹而肃穆。数百只形态各异的石狮簇拥在汉白玉石雕望柱上,好奇地看着潮水般涌过的辚辚营车、萧萧战马。 面对此情此景,李景隆忽然觉得自己做得太特么对了! 过了卢沟桥,自己便要亲手掀开历史的新篇章。不说其他,六百年后人们说到卢沟桥,应该不会再提到那个什么倭国在此发动的事变了吧? 李景隆忍不住暗道:“不知不觉做了这么大一件好事,苏安那个瓜娃子竟然还给我唱反调,他要做历史的罪人啊!天必亡之,天必亡之,哈哈!” 瞿能眼尖,瞧出了大将军心情不错,于是再递上一个好消息:“此去北平不过三十多里,瞿郁部已抵城外十里,正在筑城。等明日天亮,北平城便被我军四面包围。” 李景隆收回心思,点头道:“围而不攻,三日后再听我号令。” 作为老将,瞿能心中明白李景的用意,笑道:“围困三日,便如攻心三日,而与此同时,我军却是蓄精养锐。哈哈,北平危矣。” 李景隆虚起了眼睛,笑道:“瞿将军,我教你一句仙语,你让所有的将士全部学会,当攻城之时齐齐叫出,定能鼓舞士气。” ………… 清晨的北风格外凛冽,第五安心中也充满寒意。 无论是在海门卫血拼,还是当初在北平夺城门,甚至在大同城内独自面对城楼上数以千计的守卒,第五安从来没有感受过心中寒冷的滋味。 但此时感受到了。 这种寒意不是来自城外五里那片白茫茫的空旷雪地,而是雪地尽头那些无法数计的人群。 如海一样的人群。 这片漫无边际的海水,远远地将北平包围,让第五安觉得自己是站在一座孤岛上。 人海,看不到尽头,只能看到最后面与灰蒙蒙的天际相接,像是从天上倾盆倒出的五颜六色的汤汁。 人海中那些数不过来的旗帜,又像是斑驳土地上生长着的一片密密的枯草;在飞雪中已经没有生机,只有杂乱繁杂的萧索。 一座座投石车、攻城塔矗立在人海当中,如同夜里看到的海面上那些黑乎乎的灯塔。 空气里的氧气似乎越来越稀薄,让人压抑,让人心寒。 静女静静地看着远方,手中拽紧了第五安的衣袖;易囝囝紧紧跟在任建建身后,像一个困意十足但又不敢独自去睡觉的孩子。 想得美的脸色有些发白,瞟了第五安一眼,然后挽住了静女的胳臂;徐妙锦神色依然淡然,只是看向大姐徐妙云的眼神充满怜惜。 此是北平城齐化门。 在南军围城的三日里,北平城亦是做好了防御准备。加上城管军五千人马,共计三万人上了城楼,上了城墙。 为了增强各处城门的防御力量,第五安建议城管军数十豪杰三人一组各分散于九门,他自己则与静女、想得美协助世子朱高炽。 朱高炽与三弟朱高燧并肩而立,神色坚毅,只是其肥大的衣袍在寒风中有些摇摆颤抖。 作为此时北平城的高最统帅,他不顾道衍、顾成的强烈反对,毅然站到了城楼,因为他知道此战对北平、对自己的意义重大。 清君侧的口号很响亮、很正义,对普通军卒也很有用,但作为世子、朱棣的长子,朱高炽很清楚父王从起兵一开始便是冲着那个目的去的。 而那个目的,也是自己的目的。 ………… 中军大帐燃着熊熊碳火,温暖如春。 瞿能有些纳闷,事前大将军亲口承诺让自己立首功,但此时即将攻城,却没有一点给自己下令的意思。 他终是忍不住,道:“大将军,此处有你亲自坐镇,便让我出去指挥攻城吧。” 李景隆笑了笑,道:“三日都等过了,何必急在一时?” 瞿能亦笑道:“大将军此策有如杀人于无形,我想北平城中这三日当是度日如年吧?” 李景隆摇头道:“那倒不至于,不过歇息不好是肯定的。一个人得不到歇息,那他的精神便长时间处于紧张状态,势必有崩溃的一天。” 瞿能想了想,道:“那就再围三日?” 李景隆笑道:“这种紧张的精神就好比一根弦,绷紧了三日,正处于脆弱之时。此时如果再用些力,就很容易断裂。今日攻城,便是在这根弦上再加上一把力。” 瞿能恍然,起身道:“大将军,就让我去加这把力吧!” 李景隆示意瞿能坐下,道:“攻城之策,上到左右将军,下至总旗、小旗,都各知其职,今日你且陪我等待结果便是。” 瞿能迟疑道:“北平城防甚是坚固,恐怕不是今日便能攻破的。” 李景隆点头道:“当然,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北平也不是一日可以攻下的。今日攻城的重点,是要试探出北平四面九门哪里相对薄弱。” 瞿能点头道:“此乃知已知彼之策……大将军,罗马是……” 李景隆没回答瞿能,而是忽地站起身来,脸上的笑意瞬时不在,沉声道:“辰时已到,攻城!” ………… 仿佛是在地底最深处发生一起惊天动地的爆炸,然后冲击力顺着城墙传了上来,让第五安等人感觉到脚下极细微但很清晰的震动。 与此同时,城墙上的积雪最外沿处的雪花,有更多的随风而起。遥远、沉闷的声音从城下的雪地里传来,不疾不速,很有节奏。 那片海水动了。 眼界范围内的海水整体向前移动,磅礴浑厚的气势让人生出一种整片天空都被拉下到头顶的压抑和心悸。 这时,又有铺天盖地的声音遥遥传来,音波在空气中的扩散冲击,让漫天的飞雪改变了飞舞、坠落的轨迹。 海水推近到城外三里,声音便如同在耳边一般,将城墙上许多守卒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 那是敌人齐齐发出的喊声,音调很张扬、很有气势。像是气体直接从胸腔破发而出,而不是由咽喉挤压而形成。 城墙上三万守城军卒没有谁听懂敌人喊的是什么,脸上除了紧张之外还多了一丝茫然。 第五安听懂了。 后世记忆中有这句话的意思,而且有相关的画面,那是蜀川工人体育场八万球迷看足球时整齐划一地助威的画面。 声音反复不断,但实际只有两个字。 雄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十九章 北平鏖战(二) 李景隆到底来了。 第五安眼神渐渐平静,心中那种寒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发笃实的信心。 无论是哪种结果,只要有了结果,便有了直面的目标,而不再需要猜测、疑惑。 以无知对有知,看起来似乎没有胜利的概算。但仗总归得实实在在地打,只要全力去应对,便有胜负各半的可能。 这是第五安的信心。 城下铺天盖地的声音突然消失,那片海水也停了下来。天地间静得只有嘶嘶风响,静得像是无数火铳的引线在悄悄燃烧。 片刻,那片海水前面出现一道细细的线,向一道孤独的涟漪从海水里扩散出来。 第五安定睛看了过去,确定是敌人推出了铳炮;每门铳炮之间的间隔并不算近,但数量实在太多,铺开之后便像是一条紧密的线。 铳炮的最远射程三里,而有效射程则应当在两里半以内。敌人此时的举动很显然,就是要将铳炮推进到有效射程。 第五安看向朱高炽,说道:“世子殿下,敌人要用铳炮攻城了,你且到后面甬梯下避一避。” 朱高炽神色很镇定,但随风摆动的衣袍让他像是在颤抖,他摇摇头,说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铳炮手准备,待敌人踏入射程范围内,立即发射。” 朱高燧叹道:“可惜二哥的炮拉走了,不然现在就射出去,定能将李景隆打得屁滚尿流。” 朱高炽摇头道:“就算二弟改良的铳炮留在城中也没多大的作用,毕竟只有区区二十门啊。” 第五安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朱高炽说的是事实。二十门铳炮在眼前这海洋一般的敌人面前,更像是二十块仅能够激起一些水花的石头。 同时,用洛书九宫阵来御敌的想法,他也彻底放下。他实在不能确定,八百人的阵在数以万计的敌群中,能够支撑多久。 又过得片刻,朱高炽举起了右手。 一名指挥使厉声令下,城上军卒纷纷行动起来。 铳炮手将每隔三十步便架设一门的大型铳炮调整射角、捋顺引线,另有一名点火手点燃手中火把立于其后。 弩手将巨型绞车床弩顶到城垛,把射角调至更近一些距离;其余军卒则手持弓箭、撞竿,蹲于女墙之下,准备躲避炮轰。 那道线停了下来。 朱高炽厉声一喝:“发射!” 稍顿,城墙上腾起一串串黑烟,紧接着轰然巨响接连而起,同时天空中骤然出现一片尖啸,由近而远。 啸声响尽,远处的积雪冲天而起,杂带着缕缕黑土,像是凭空出现在雪地里的一面城墙。 但这面城墙眨眼即逝,雪地又回复空旷;远处那道线有些许残缺,但并不明显,又突然一亮,也是腾起一道道黑烟。 充斥天空的尖啸声由远而近…… 第五安大叫一声:“殿下退后!”身形一闪,展臂箍住朱高炽肥硕的腰,向后疾掠。刚落至城楼后的甬梯,便听到一连串震耳欲聋的声响;脚下甬梯微微颤动,头顶射过无数细小尖锐的破空之声。 攻、守双方各自用大型铳炮攻射一回。 无论是守城燕军还是攻城南军,使用铳炮均是朝廷宝源局统一制式,都有着射程短、准头不够的缺陷。 但南军铳炮阵一线排开,相互间隔数十步,受击面甚小。而燕军的受击面却不仅仅是铳炮,而是整个城墙,甚至包括已然冰冻的护城河。 可视范围内,燕军数百发铳弹在雪地里炸开,但伤及南军铳炮手的却寥寥无几;南军同样发射的数百发铳弹,亦是大多数只炸起护城河上的冰屑和城墙下的雪土。 落在城墙上的铳弹只有数十发,但杀伤力很强。 爆开的铁片、溅射的砖屑射向四面八方,钻入军卒的脸、腿、手,瞬时造成百多名守城军卒受伤倒地、惨呼一片。 第五安掠上城墙,寻着那位王姓指挥使,道:“指挥使且慢,我们铳弹有限,如此太过浪费。现在先避其锋芒,等敌军大举攻城之时再发射。” 王指挥使皱眉道:“两军交战,岂能输了气势?”说罢又是一声令下。 第五安怔了半晌,听得南军铳弹破空而来,只得向静女、想得美两人掠去,一道寻掩体躲避。 ………… 与第五安所在的齐化门相比,文明、丽正等八门的情形并没有多少不同之处,均是炮火纷飞。 不过古醉等人没有第五安这般不顾及气势的想法,见守城军卒多有伤亡,气得扯着嗓子催促守将赶紧炮轰还击。 一时间,整个北平城像是一个巨大的烟花筒,无数道尖啸声伴随着烟痕向四面八方散去,在远处炸开;四面八方又像回放一般飞来无数道烟痕伴随着尖啸声,回落在烟花筒四周。 城墙被轰出一个个的浅坑,远远看着像是在上面打了若干补丁,让坚实、庄重渐渐流失,剩下更多的迟暮和衰老。 护城河上厚厚的冰层被炸开无数个窟窿,露出散发着淡淡雾气的河水;没有炸开的冰层吱呀裂开,布满越来越多的裂口。 鹅毛般的雪花在往来不止的烟痕中收缩,变得细小、凝实、密集,如雨一样倾洒。 空旷的雪地不断变小,前后都出现数十步宽的黑色地域,像是两条巨大的黑色布匹夹着一带雪白的玉。 半个时辰后,铳炮声终于停止。 第五安领着静女、想得美随着军卒迅速冲上城墙,见远处漫无边际的敌阵已经像涨潮一般涌来。 涌过前方的铳炮线阵,涌过阵前那片黑色布匹…… 城墙上一片忙碌,一根根长近丈、粗如腕的箭枪被夹放在绞车床弩上,一筒筒箭矢、一箱箱火球、一窝蜂、火弩流星被搬至女墙之下。 忙碌中,城下再度传来海啸般的喊声和积雪被踩踏挤压的闷响,攻城南军已近至五百步距离。 空旷雪地像一个不断变小的圆,又像正在被潮水侵蚀的白沙滩。 三百步、两百步…… 城下南军忽地举起盾牌,瞬间在最前面数十步范围内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盾墙,将军卒护在下方;后面则是军卒推着的渡濠器、扛着的云梯;再后是巍巍抖动的攻城塔、轒輼车、床弩…… 一百步、八十步…… 令旗突然挥下,城墙上发出嗡地一片响声,像是数万数亿只苍蝇受惊疾飞。 密密麻麻的箭矢破空而去,如同从城头落下的一片密集雨滴;箭羽卷去的气流让飞落的雪花突然改变方向,尾随着箭矢飘向城下的南军。 紧接着又是一片响声,空气仿佛被燃烧起来,却是一窝蜂、火弩流星、群豹横奔、百虎齐奔等火箭射出。 天地间仿佛黯了下来,无数燃烧的箭头显得格外炫目,如流星雨一般落进南军阵中。 在城上令旗挥下的同时,城下南军突然加速,像海浪般冲到护卫河边。 两端没有尽头的盾墙突然断裂成若干截,露出一条条通道,渡濠器具像猎犬一样顺着通道跃出、吱呀落下,重重地搭在河对岸。 流水一般的军卒扛着云梯涌过护城河,瞬时蚁群一样拥簇在城墙下。 同样是嗡然巨响,雨点般的箭矢也从城下射向城头,城上所有木质结构瞬间被箭矢扎满,像是聚集了一片饥饿的蝗虫;同时有箭矢端端从女墙上的孔隙射入,扎进了守城军卒的眼睛、嘴巴…… 又有空气震动的声音杂在其中,然后以咚咚闷响结束。却是城下床弩射出一张张踏蹶箭,尖锐的铁钉扎进砖石,稳稳地镶嵌在城墙上面。 所有一切仿佛都发生在一眨眼之间,攻、守双方的距离就只剩城墙的高度。 城墙头上不断冒出云梯一端,手抬撞竿的守卒纷纷叉住云梯,使劲向前推开;倚于城垛的守卒不再射箭,而是将抧马丹等近距离火器快速掷下。 城上城下,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鲜血喷洒,不断有火光闪现…... 天上地下,充斥着让人心悸到麻木的爆破声、跌落声、断裂声、喊杀声、惨叫声、惊呼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北平鏖战(三) 静女和想得美手握长剑,试着向城墙上那些不断冒出的云梯冲去,但几次都被奔涌的守卒给堵住去路。 第五安将二人叫了回来,让其把朱高炽护送回王府。 此时城下城上差不多已是短兵相接,两边人马都结聚在城墙一侧。朱高炽手持长刀,肥胖的身躯在矫健灵活的军卒身后显得格外笨拙。 或许自己也意识到不可能将长刀砍在那些尚未攀上城头的南军身上,朱高炽犹豫半晌,到底还是随二女下了城楼。 城下不再向城上大规模射箭,只是从城墙下面有零星箭矢射出,将探出城墙的撞竿守卒射翻。 城门外十数名攻城军卒各持破城锤,一遍又一遍轰击着城门;城门内守卒则将一袋又一袋的泥土推积在城门后,还推出塞门刀车以防不测。 更多的南军则是向城墙上攀去,先前钉在城墙上的踏蹶箭成了最好依托,攻城军卒将云梯绑缚在踏蹶箭上,甚至不少军卒直接借助踏蹶箭从墙体攀上。 情势变化极快,朱高炽走后不久,城墙上便爬满了攻城军卒,像是一片密密麻麻的蚂蚁。 城上守卒已顾不得再投掷火器,纷纷拿起刀枪,向不断冒出城头的攻城军卒头顶砍刺;如割韭菜一般,割断一层又冒出一层。 但攻城军卒到底不是任人采割的韭菜,接近城头时便已刀枪乱捅。偶有几处守卒的动作稍稍迟缓便被捅死,于是有数名攻城军卒跃身城上。 当然城墙内自然有更多的刀枪等待,数名攻城军卒搏杀不过几息时间便纷纷身亡。 不过有几息时间的空当,又有更多的攻城军卒跃上城墙;不断地死亡,又不断地跃入,终究是攻上城头的军卒越来越多。 看在第五安眼中,便至少有四处已聚集了十多名攻城军卒。不及细想,他霍地拔出龙渊剑,脚踏洛书九宫,身形在军卒中飘忽而上。 眨眼已逼近最近处那十数名攻城军卒,他在十数步外便腾身而起避开守卒,手中龙渊剑青光一闪,剑气如刀片一样将十数名攻城军卒身尸异处。 守城军卒亦被此情形惊得一怔,但眼中看到又有攻城军卒冒出城头,却是连看一眼都顾不上,又冲上前去将来犯者刺落。 第五安此招得手并未有丝毫停歇,继续向另三个失守的地方掠去,如法炮制,将城上危情一一化去。 有部分守城军卒终于看了清楚,惊喜之余勇气大增;也有人识得第五安,于是叫道:“第五政委威武,城管军威武!” 城管军五千人分散四面九门,每处数量实不算多。 听到军卒呼声,此处数百名城管军顿时生起一股自豪感,手中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先前两刀能劈落一名攻城军卒,现在则是一刀一个,如砍瓜切菜。 情势瞬时再变,攀爬城墙的攻城军卒被完全压制下去,聚积在城下;守城军卒纷纷点燃抧马丹、火球,顺着墙体丢下。 爆炸声此起彼伏,城墙下攻城军卒哀嚎一片。 护城河对面南军见状,再度箭铳齐发,将守城军卒落井下石般的火器攻势压制下去。 得此空隙,城墙下的攻城军卒再度攀爬上城墙,发动新一轮进攻。守城军卒自然又是一轮砍杀,将来犯之敌死死拒之于城墙外侧。 如同拉锯一般,攻、守双方你来我往,一战到下午申时。 死伤的守城军卒被不断抬下,而攻城军卒的尸首则越积越多,贴紧城墙处竟将墙体三分之一掩没。 这时,远远传来角鼓声,攻城军卒瞬时如退潮一般缩回护城河外,越缩越远,最后留下大片的空旷。 此时的空旷地已不是白茫茫的雪地,而是黑漆漆的泥浆;百步之内散布着众多敌尸,以及被烧毁的攻城器械、旗帜。 护城河里漂浮着零星的南军尸首,不多的冰块更像是历经岁月沧桑的沙化岩石,在半红半黑的河水里等待最后的消失。 城墙与护城河之间则是死尸遍地,被血浸染的泥浆已成暗红之色。 城楼、城墙之上的守卒尸首早已被抬走,但遍地的血迹仍然触目惊心;城垛女墙之下,凝固的血浆像是泥匠新敷的沾土,间有发乌的手指、残缺的手臂…… 风仍在吹,雪仍在舞。 但所有守城军卒都听不到一丝声音,仿佛天地间没有任何生机、没有任何动静。诚然,这种突如其来的寂静太不真实,他们需要再细细聆听。 良久,某一名军卒终于发出一声惊叹,然后城墙上便突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军卒们终于反应过来,敌人退了。 欢呼过后,便是极度的疲惫。 军卒们东倒西歪,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交谈先前遇着的惊险。也有军卒此时才能发现,平素交好的兄弟已经不在身边,不禁有些黯然。 却在这时,铺天盖地的尖啸声再度响起,由远而近。眨眼间无数的铳弹已从天而降,炸开在护城河中、城墙下面、墙体上…… 第五安听到空中尖啸便大喝道:“躲避铳炮!”同时掠身而起,飘落到城墙后侧。 军卒们反应亦是不慢,纷纷爬起,但靠在城墙外侧的军卒到底来不及找到掩体,瞬时被淹没在硝烟里。 此次南军的炮击比先前更甚,第一轮落在城墙上的铳弹便多达百余发,不仅造成数百名守城军卒伤亡,还将城楼上的亭檐炸塌一侧。 而城墙上的铳炮要么被挤开了射角,要么被鲜血浸湿了药室、引线而不能使用,一时间竟组织不起还击。 讲究气势的王指挥使只好与守城军卒猫在各类掩体之后,咬牙切齿地等待炮击结束。 半个时辰后,铳炮声终于停止,但城外却再度而且很突然地响起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听到不算太标准的雄起之声如此之近,第五安不由得怔了一下:“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同时心中又明白南军是利用铳炮轰击悄然而至,于是赶紧招呼军卒们冲上城墙,用近距离火器招呼已至护城河边的南军。 如同先前一般,南军瞬时冲到了城墙下,又开始攻城;守卒照例死死防守,将不断冒出城头的来犯者砍落城下。 ………… “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轰。苏安,我们都是看过《我的团长我的团》的,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到孟烦了那番怒其不争的唾骂?” 李景隆负手而立,胸有成竹,却也有些遗憾:“宝源局那帮蠢货,连颗子弹都造不出来…..好吧,是我不懂武器,说不出原理。唉,如果能整些机枪大炮出来,哪里还有这么复杂?” 瞿能站在李景隆身后,见其长时间不语,又突然发出微微一声叹息,自然认为他是在忧虑战况,赶紧说道:“大将军,北平守卒确实比想象的更为顽强,我们伤亡很是严重。不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城中的情形亦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景隆收回心思,转身说道:“瞿将军言之有理,我有二十万大军,他不过三万余人,我们就慢慢瞧着,看他们能够顽强到什么时候。” 瞿能道:“大将军,虽然我以为此战必胜,不过却要速战速决,须得在朱棣回援之前攻破北平。” 朱景隆微微一笑,暗道:“这个却不能告诉你,城当然是要破的,但既不能慢,却也不能过快,要算着朱棣回援的时间才行。”口中嗯了一声,说道:“增派前哨,勿必保证郑村坝军情在半日内送到我手里。” 瞿能自是不知李景隆所想,只道大将军重视自己的意见,暗自欣喜,道:“此去郑村坝不足百里,朱棣回援的消息定能及时送至。” 李景隆笑道:“瞿将军办事,我自然是深信不疑。还有,今日攻城的所有军卒,晚上用大肉犒劳,然后再让他们好好睡上一觉。” 瞿能亦笑道:“大将军如此体恤,将士们莫不感恩。另有一事望大将军定夺,今日收兵以后,是否立即遣人将阵亡军卒遣体收回?若是待得明日,定已被冻在地上,再不便挪移。” 李景隆挑挑眉,暗道:“冻住了岂不更方便?踏尸而上,这也是攻城的办法啊!”看看瞿能,转念又忖:“交战之际,军心士气最重要,还是要做做样子才行。”于是说道:“此事便交由你处理,尽量与城中交涉,让阵亡将士一个不剩的都回来。” 瞿能沉声应下。 李景隆又道:“此事处理完毕后,想必已是下半夜,那时你还得想一个办法,让城里人那根弦继续崩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北平鏖战(四)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给攻、守双方的厮杀应景了一个昏天黑地。 南军此次攻城与先前一样猛烈,而略有不同的却是将数十座攻城塔推近到了护城河边,与城墙不过五、六十步距离。 每座塔上均有数名南军,其位置与城墙守卒齐平,利用箭弩进行精确射击。将守城力量相对薄弱地方的守卒纷纷射倒,为攻城军卒创造出攀上城头的机会。 城上的箭弩手自然予以还击,瞬时箭来矢往。 但塔上防护严密,南军军卒暴露出的身体部位极少;而城上则是成排成群的守卒,几番对射后,守卒伤亡大增。 第五安不善用弓,仅是与城管军众豪杰们一道练习过几次。 不过普通军卒的一石弓对于众豪杰来说太轻,稍稍用力便拉断了弦,所以也没几个认真练。 眼下情势所逼,第五安只好随手拾起一张弓,将箭搭上后,小心翼翼地拉个满怀;瞄准正前方攻城塔上一名军卒头部,松开弓弦。 箭矢嗖地一声轻响,疾速扭动而去,眨眼后却钉在塔前护板上。按其位置看,不过是在那名军卒的膝盖处。 第五安被自己箭法怔了一下,想到风速、距离和力道等因素,于是第二箭便将镞头稍稍抬高一些,再次松弦。 箭矢仍然射中护板,不过位置已提高到敌卒胸口。 第五安似乎有些明白,稍稍想过便第三次拉弓、松弦;箭矢疾速射出,穿透数百片洒落的雪花,稳稳射中塔上一名军卒的眉心。 正欲搭箭再射,却见城下南军又开始回缩。 城上守卒或砍完最后一刀,或射出最后一箭,然后又开始大声欢呼。 第二次击退敌人,军卒们不再如第一次那样欢欣得有些茫然,而是在欢呼的同时多出些理性。 这种理性的驱使下,他们除了迅速打扫、整理城防外,大多数都有一种清醒且清楚的认识,便是身边同伴已经少了太多。 天完全黑下,城中百姓自发地上了城墙,为军卒送来热气腾腾的粟食。城墙上温暖一片,让夜里的雪花渐渐停止了洒落。 第五安等人被朱高炽叫至王府。 听到白天战况通报后,众人都沉默了下来。仅仅一天时间,三万军卒便伤亡近万,实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虽然攻城方伤亡显然更大,但不可忽视的是两军绝对人数的悬殊差距。 朱高炽静静地坐在椅中,或许是灯光映射的缘故,让他肥胖的身影看起来微微有些佝偻。 道衍看在眼里,说道:“世子殿下放心,经过今日一战,李景隆也知道攻城的艰难,明日应当不会像今日这般猛攻。” “按时间算来,燕王应该已经从永平往回走,或许很快便能回援。而城中粮草充足,不必担心李景隆围困之策,只要再坚持几日,定能让其铩羽而归。” 朱高燧皱眉道:“可火器消耗实在厉害,仅一日功夫,父王留下的库货便用去一半,偏偏李景隆那家伙像是有用不完的火器,这便让我们落了下风。” 顾城于真定之战后降于朱棣,此是其第一次与南军作战,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南军。听着前面数人所说,亦说道:“前次耿炳文出征时,李景隆便建议其增设火器比例,但耿炳文并未采纳。次此他亲自前来,必然会在火器上作些文章,或许明日拼得便是火器。” 第五安回想着白日战况,说道:“我们城墙上铳炮的实用性不大,或许可以退后到城内,然后调高射角,待敌人攻城之时再仰射出城。” 几名千户深有感触,纷纷附议。 朱高炽微微点头,冲着王指挥使道:“连夜将铳炮撤下,按第五政委的办法去做。” 王指挥使正欲发表点关于气势的看法,却见军卒来报,说是南军欲遣人收回尸首。 众人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无论遇着什么样的困难,我们始终要想着父王是为靖难起兵,是为了锄奸扬善。死去的军卒实在是无辜的,为何要让他们暴尸城下呢?我看允了吧。” 这几句话一说,众人谁也不能有异议。 王指挥使请命:“殿下,我亲自去督办此事。若然察觉南军有任何不轨企图,我必然令前来之敌无一人生还。” 朱高炽挥挥手让王指挥使离去,又道:“你们都在说兵力,其实我北平城不缺人啊,城中百姓岂只二十万?北平安危,与百姓息息相关,须得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当然,此事却只能交由道衍太师办理。” 道衍应下。 众人先前主要忧心之事不过是兵力二字,现见朱高炽两句话便解决了问题,也都觉得再没了什么事,无非就是表表忠勇之心。 过得半个多时辰,朱高炽令众人散去,或督事或歇息,以备明日之战。 第五安与张信碰了头,此时才知道城管军折损了一千多人,心中郁闷不已。又听得一众领导干部倒是无一人伤亡,暗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与张信辞别,第五安见了静女和想得美,各自叮属一番。 静女兴高采烈地拉着第五安,说了一个担忧:“我总觉得有人在窥探我,但细细查探,又没有发现谁。” 第五安心生怜惜,道:“接连数日都未歇息好,今日好好睡一觉,明日便不会有这种情形了。” 静女怔了半晌,又急着解释道:“是真的!从下午开始,我就有这种感觉。” 第五安笑道:“好好,我替你看着,若是发现谁窥探你,我便将其揪出来,丢到城外去。” 静女嘻嘻一笑:“那得让我跟着你,不然你怎么探得到谁在窥探我?” 第五安有些无语,道:“原来在这儿等着我。” 静女再怔,道:“不是说好了跟着你吗?为什么又要我在这里等你?” 第五安赶紧闭上了嘴,不再讨论这个问题。等静女终于放他走时,已是夜里子时。 回到齐化门,见城上军卒裹毡而睡,呼噜声此起彼伏,第五安忍不住叹息。 自李景隆围城伊始,军卒们便没有好好合上过眼。虽然制定为轮流歇息,但被数十万敌军围着,谁又能真正睡得着呢? 今日一战耗尽了军卒们的体力和心神,此时便是再忍不住,就着火堆便睡过去。 第五安内力充沛,自然不是普通军卒可以相比的;但纵然如此,此时放松下来,亦觉得甚是疲惫。正准备盘坐调息,却听到夜色里传来一阵声音,于是起身向城外看去。 远处隐隐约约有人马晃动,但从马蹄声音判断,来人应该不会太多。他第一反应或许是敌人偷袭,但紧接着又予以否定。 哪个偷袭者会大张其鼓地骑马而来? 正在这里,马蹄声方向突然响起一阵密集的鼓声,而那些马蹄声的方向也不再是由远及近,而是向左侧荡去。 “敌袭!” 第五安还未想清楚原由,十数名哨军已经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城墙上熟睡的军卒如本能一般睁眼弹起,有些茫然四顾,有的则已跃至城垛下捡起刀枪。 近处一名千户大声令下:“有敌袭,放箭!” 军卒得令纷纷挽弓,向着鼓声响着的方向嗖嗖射去。 夜色里没有太多的回应,鼓声依旧密集,但却是越来越远。远处城墙上的军卒亦如齐化门这般一样,纷纷张弓射箭。 第五安走向那名千户,道:“或许只是敌扰?” 千户撅着嘴,看着渐渐听不到鼓声的黑夜,半晌道:“真他娘缺德。”然后喝令军卒继续歇息。 不想仅过得半个时辰,城下鼓声再起,军卒们又弹身起来,有理无理射去一通箭矢。 如此反复数次,竟已到了天亮时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北平鏖战(五) 天既亮,自然已能确定夜里的鼓声只是南军的骚扰,但守城军卒却没有半分办法,只有顶着黑眼圈狠狠地骂几声娘。 不出意外,到了辰时,南军便再度攻城。且正如昨夜顾成所料,今日南军使用了更多的火器,而首先仍是铳炮轰射。 但燕军守城的方式与昨日已然不同。 城上的铳炮已撤至城墙后数十步外,甚至部分还退到街道上去。而诸如床弩这样的大型器械,要么紧贴城垛侧放,要么尽管可能用其他掩体护住。 守城军卒则按照统一命令,早早撤至掩体后面,仅留下极少哨军观察南军步兵动向。 炮轰半个时辰结束,南军又如潮水一般淹来,燕军亦如蜂蚁般涌上城墙。 但南军此次却并未直接攻至城墙下面,而是聚集在护城河外侧,将无数的抧马丹、火球、火砖等等掷向城头。 燕军守卒涌上城头便受到一轮火器攻击,自然死伤难免。但守卒们反倒兴奋起来,纷纷拾起火器展开反击。 因为近距离火器攻击,城上绝对比城下更有利。 一时间,让人眼花缭乱的霹雳雷、火球等近距离火器飞舞哧响,或在城墙上爆破,或在城下炸开。 难以计数的神火飞鸦、一窝蜂、飞枪、神炮在空中呼啸往来,闪出一团团光火,腾起一团团黑烟。 退到城墙后面的数百门铳炮则显示了巨大作用,无数铳弹越过城墙后落在南军阵中,炸开一片,伤敌无数。 似乎正如守城军卒认为的那般,这样近距离拼火器的结果对守城一方确实有利,只有木幔、墙车为掩体的南军只坚持了两刻钟便疾速退回。 但守城军卒的欢呼声刚刚响起,南军的铳炮又铺天盖地射来,守卒死伤剧增,纷纷后撤躲避。 铳炮轰得一刻钟,南军步兵再至,又是一番短距离火拼。如此反复至未时,南军方真正撤兵。 守城军卒们欢呼雀跃,而几名千户和第五安则眉头紧皱。 与昨日相比,今日攻、守双方死亡人数都不算特别多,但受伤人数却是昨日的若干倍。而双方之间相比,则城下南军伤亡人数明显多于守城燕军。 为什么会这样? 第五安很纳闷地与同样纳闷的几名千户私语半晌,仍然没有弄明白南军这样做的目的何在。 ………… 李景隆微笑道:“瞿将军,最后的情形你也瞧见了,城中的火器已基本耗尽了。” 瞿能点点头,口中真诚地敷衍着李景隆,心下却忖道:“可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啊,为了耗尽敌军火器,阵亡和受伤军卒已逾五万,真不知道你是如何考虑的。”想了想又问道:“大将军,明日是继续攻城还是休战数日?” 李景隆不答反问:“朱棣仍在路上?” 瞿能怔道:“正是。这朱棣也不知作何所想,说他胆怯自然是不可能,可着急总该会的吧?北平的情势他不会不知道,怎么就没加快行军速度呢?” 李景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对他来说,朱棣这样的举动确实显得很可笑。 无非和历史上记载一样,朱棣知道南军会在郑村坝设伏,所以策划了反设伏。而反设伏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利用严寒的天气。 朱棣故意减慢行军速度,让设伏的二十万南军在冰天雪地里等了数十日,结果被冻伤无数。与此相反,在他走一路歇一路的行军中,手下十数万军卒早已养足了精神。 是以,南军本来是想以逸待劳,结果硬生生被朱棣拖了个以劳待逸。等朱棣率军到达郑村坝时,南军已然失去了斗志,被其一冲而溃。 当然,那仅仅是历史。 李景隆很确定这一次定然不会是历史的预演,甚至生出一些让对方恨得牙痒痒的担忧。他是替朱棣担忧,他怕朱棣一不小心把性命丢在了郑村坝,从而让靖难之役就此玩完。 毕竟,那样对自己的计划并没有太大好处。 瞿能仍在思考朱棣的反常行为,不防大将军的思绪又跳回到了北平:“从明日起,你出帐攻城,在齐化门外备两千骑兵待命,一旦城门告破,你便率先入城,直捣燕王府。” 瞿能一怔。 经过数日攻城,北平城四面九门的防守都表现得很顽强,并没有任何一处有着明显的薄弱,那么大将军为何这么肯定是齐化门先破? 瞿能自然也听闻过大将军的仙遇奇梦,但作为见惯生死的武将,他虽不至于疑其真假,但也不是完全的笃信不疑。 略经犹豫,他仍是说道:“其他城门外是否也备下骑兵?” 李景隆微微摇头,道:“不用!” ………… 永平之围很快便被化解。 朱棣此去并未直接攻打永平城外的吴高部,而是采取围魏救赵的策略攻打了九江,让吴高不得不从永平撤兵。 经过很简单,时间自然也很短暂。但直到今日为止,大军距离郑村坝还有两余里路。 因为朱棣真的令大军走得很慢,甚至大部分时间在驻营歇息。 正如此时。 看着红红的碳火,又看看众将被碳火照映得有些发红的脸色,他笑了笑,道:“你们也跟我征战多年,这次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众将相互看了看,最后由张玉道回道:“殿下,北平战事紧急,我等实在有些忧心。” 朱棣哈哈一笑,道:“既然北平战事你们都清楚,那还有什么可忧心的?九江儿不过是一介纨绔,岂能与世子、太师相抗?” 众将默然不语。 朱棣笑叹一声,摇头道:“你们可曾听说过哪次打仗,却是由攻城者主动到城下与守城者近距离拼火器的?这般用已之所短去攻对方所长,岂有不败之理?” 众将微微点头。 朱棣忽敛笑意,正色道:“并非我小瞧李景隆,而是因为他实在没有不败的道理。其人从未领过如此多的兵马,极难做到军令一统,这不多说。其次,他避开雄县、鄚州北上,实则是孤军深入,已然是兵家大忌。” “第三,南军惧寒,在这般酷寒的天气下,冻伤死者难免,定会影响军心士气。第四,我敞开卢沟桥之意外举动,他却没有丝毫警惕,只知道贪功冒进,则说明其智谋不足。第五,其与黄子澄、齐泰等人交好,亲自点将用兵,显是用人唯亲之流。” “如此一说,你们觉得李景隆还能攻破北平吗?还用得着忧心吗?哈哈,既然他九江儿将几十万兵马送到我面前,我若是不受,岂不辜负他一番孝心?” 众怔恍然,纷道在理。 朱棣嘴角含笑,环视一番,忽又怔道:“高阳郡王为何还没来?” 谭渊回道:“禀殿下,郡王一路垫后,距离大帐稍远些,令卒已然通传,应该不时便到。” 朱棣皱眉道:“再远也不至于……” 正在此时,一名令卒掀帘报道:“禀燕王,高阳郡王不在阵后……郡王部所有兵马都不在。” 众将诧然。 朱棣霍地起身,迟疑道:“不在?两马人马还能凭空消失?”微微一顿,沉声问道:“四下可有车马痕迹?” 令卒道:“昨夜再降大雪,此时找不出任何痕迹。” 朱棣眯起眼睛,半晌忽道:“各军听令,立即拨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北平鏖战(六) 虽然不知道李景隆此举的目的何在,但第五安很确定记忆里那个腹黑男李九江从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趁天未黑,他赶紧去安贞门找着张信;张信同样纳闷,二人索性将任建建、古醉、稽子君寻着一处,开了个军委会。 果然是三个臭皮匠顶得一个诸葛亮,稽子君一句“李景隆若不是疯子,便一定是心狠手辣之辈,而且很显然对北平是志在必得”的话,让第五安等人不可思议地恍然大悟。 用手下军卒的血肉之躯去耗尽城内的火器,然后以火力优势破城? 虽然难以置信竟有这样狠心对待手下军卒的大将军,但众人不得不接受这个唯一可作为解释的事实,立即分头行动起来。 任建建去燕王府与朱高炽禀告,让全城守军有更充分的心理准备;古醉去通知各处城管军领导干部,告之明日必是一场生死攸关的血战;第五安三人则分头通传洛书九宫阵的军卒。 原先八百人阵的军卒已然战亡不少,张信在曾经受训过的军卒里挑出二百人,仍是不能补足八百人大阵。 三人紧急磋商,又经数次演习,最后将其凑成八个八十人的小阵;分别演练数十次后,效果不算最佳,但堪堪算是成势。 几乎是不约而同,三人均提出此六百四十名军卒明日不参加城战,而作为城门被破后的第二道城门待用。 至于各人心思,或许是想着为城管军保留火种,或者纯粹是为北平安危着想,不便深究。 次日辰时,南军进攻果然猛烈,依然是火器先攻。守城燕军起初也是以牙还牙,利用城墙高度优势和有效掩体让南军伤亡颇重。 而到午时末刻,城内火器、床弩、箭矢便彻底耗尽,守城燕军只得用撞竿、滚木、火油、石头与南军展开肉搏。南军则用火器远攻和军卒冲城两种方式,反复交替,给予燕军重创。 战至申时,守城军卒伤亡过半,而攀上城头的南军便越发多起来。整个北平城墙上,到底可见攻、守双方的军卒近身用刀枪拼杀的场面。 便在此时,燕王妃徐妙云、世子朱高炽、太师道衍亲率数万青壮民众声势浩荡的从九处城门涌上城墙,像潮水一样将城墙铺满,不多时便将攻上城墙的南军全部杀退。 南军退后,再用火器向城墙上猛轰。而普通民众到底不如军卒那样有作战经验,且又临时上阵,并无防范布置,瞬时被火器伤亡无数。 但城防仍在,因为此时整个北平城都动了。虽然不断地有人被抬下城墙,但同时又不断地有百姓重新站上城头。 再后,城墙上滚木、石头用尽,城内百姓便源源不断地将自家砌墙的砖头、铺路的青石,甚至准备作棺材的上好木料运上城头,让北平城四面九门始终被燕军掌控。 至酉时,南军终于退去。 这一次,城墙上一片寂静,没有一丝欢呼声。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战已经用尽了自己、他人,甚至包括整个北平的最后一丝力气。 而明天,南军依然会攻城。 夜里,消停了两日的大雪又纷扬落下。而在大雪中,出现奇怪而悲怆的一幕。南军燕军都有军卒聚在城下,一边军卒默默地将自己同伴的尸体运回,一边军卒则将可以继续杀敌的石头、滚木等装进竹筐用绳索拉上城头。 第五安看着城下各自忙碌的军卒,眉头紧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静女什么也没想,只是紧紧拽着他的衣袖。想得美看了二人一眼,嘴角虽是出现些笑意,但是难以掩饰那一抹凄然。 待收尸的南军消失在夜色里,收拾武器的燕军也纷纷拽着绳索回到城头,天地间便完全安静下来。 到处都很安静,甚至南军也没再来城前击鼓骚扰。 直到凌晨,第五安终于展开眉头,让静女和想得美在城墙上歇息,自己则与张信等人召开了第二次军委会,商议城门被破之后应当如何补救的具体事宜。 众人意见一至,将八个八十人兵阵分别顶到各处城门下。同时却有一个问题,八个兵阵如何防住九处城门? 时至此时,除开此六百四十军卒外,实在凑不出多余的一个阵来;若将八十人阵细为分八人阵,却又不能起到城门那样的阻抵作用。 过了半晌,第五安很平静地说齐化门可以不用兵阵。 众人知道第五安的意思,但没有人反对,毕竟齐化门是他亲自在协助镇守,而城管军中没有谁会自认为比他身手更好。 古醉提出向齐化门增派些人手,但算来算去,唯有任建建、易囝囝可以勉强抽身出来。 一夜北风寒。 天亮,北平城外的空地再度变成白茫茫一片,看着很是干净,仿佛过去数日里什么也没发生。 第五安、任建建等人开完会便站在城头,静静地站到此时。没有哪个军卒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唯有看到他们依旧明亮的眼睛时,会在心里稍稍感觉一些安定。 卯时,城头的人多了起来。 朱高炽挪着肥胖的身躯站到了城头,燕王妃率着数十名王府女眷站到了城头,道衍和一众谋士站到了城头,而昨夜被劝回家歇息的老百姓亦陆续涌现城头。 不多时,城墙已变成黑压压的人墙。 人墙中的大多数人已然不再是军卒,而当然是普通百姓;甚至不是清一色的男丁壮士,而是男女老幼混为一处。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将会是关乎北平存亡、自己生死的一战,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前方。 不是看着城墙前面那片空旷的雪地,也不是看着不知愁苦的纷飞雪花,而是看着雪地尽头那片漫无边际但整齐肃穆的黑红色人海。 那是一片由黑色棉甲、红色战裙组成的人海。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只是眨了一下眼睛,那片黑红人海动了,空旷的雪地顿时像一个渐渐缩小的圆,同时从四面八方面向中间缩来。 空气里传来有节奏的震动声,漫天的雪花整齐地改变了方向,朝着城墙飘落,落在城垛上,落在所有人脸上。 很凉,很冷。 渐渐的,城墙外那个雪白的圆越来越小,黑红色人海已变成清晰可见的、甲色鲜明的南军兵阵。 齐化门、安贞门等九处城楼,以及城墙段上的千户、百户纷纷举起了手,准备下令让身后的军卒百姓避炮,但迟疑了片刻,又皱眉将手缓缓放下。 因为南军的铳炮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出现在两里处,兵阵也没有停止下来,而是继续向前推进,将雪白的空地浸占得越来越小,空气也越来越压抑。 两百步。 最终,南军在城外两百步处停下,然后从阵中推出一排大型铳炮,从容地将铳炮分别聚集、架设在九处城门外。 张信、古醉、稽子君、杨稳重等人各自与身边的千户或百户私语,然后将城楼守卒调开。 齐化门的第五安与任建建则早与守卒站到了两侧城墙上。 二人互视一眼,然后向静女点头示意。静女立即返身下得城楼,通知城门后十数军卒避于墙体两侧。 交待完毕,她转身走向城楼,而又不由自主地停在甬梯上,扭头向身后看去。 视线范围内并无甚异状,只有稀稀寥寥匆匆往来的几名百姓。静女想了想,还是上了城楼。 数日前便有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却被第五安说是她没歇息好。她知道不是,尤其是这次,她的感觉更加真切,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但上了城墙后她终是未向第五安说明,毕竟他已经够辛苦,不要为了这种事情分了心。 铳炮声响起。 第一轮炮后,九处城门便都被炸开,露出城门后厚厚的泥土袋。第二轮炮后,泥土袋前面垮塌,已有尺余宽的缝隙,可隐隐瞧见城内的檐角。 九处城门任由两百步外的铳炮轰击,而两侧城墙上则站满守城军民,束手无策地静静地看着。 无奈和憋屈,更甚于紧张与害怕。 第三轮铳炮轰击完毕,九处城门有七处已经现出两人宽的通道,其中三处城门倾塌半边。 让人心里发堵的角鼓声在南军阵中响起,无数攻城军卒潮水般漫淹过护城河,向城墙、城门冲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北平鏖战(七) 这片潮水哗地冲到城墙,像碰撞在岸堤上那样水花乱溅;岸堤上瞬间便被挂满了水珠,以及顺着岸堤裂开的空隙渗进的细细水流。 安贞门内侧,八十军卒在五虎帮黄忠、谢大有二人带领下迅速汇集在城门口,刚刚站列成阵,攻城军卒已如流水般从尘烟未尽的城门鱼贯而入。 攻城数日,守城一方固然惨烈憋屈,攻城一方又何尝不是这般情形?此时终于破开城门,攻城军卒热血沸腾、士气瞬间高涨。 涌入城门两侧的军卒迅速清理泥袋等障碍,中间两列军卒则率先冲出城门。见眼前一众守城军卒,想也未想便杀将上去。 不想并没有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厮杀,对面守卒已莫名其妙地后退了开去。攻城军卒一怔之间,脚下并未停止,几大步后便要与守城军卒短兵相接,同时却感觉肋间一阵刺痛,然后便齐头栽倒。 原来是被旁边突然刺来的长枪刺中。 城门内不断有攻城军卒涌出,后面的军卒看到的是同伴的尸首和一片不停转动的刀枪盾牌,高涨士气中瞬时充满复仇的愤怒。 而刚刚冲近那片刀枪盾牌,攻城军卒们便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吸引力,脚下不由自主地随着退让的守城军卒而动,同样瞬间后便被侧方、后方无端挺出的刀枪刺杀。 丽正门内,杨稳重见城门内的攻城军卒突然退出去,赶紧大手一挥,身后八十军卒忽啦啦分成两部,分别避于城墙之后。 眨眼之后,城门内嗡的一声闷响,见一片蝗虫般的箭矢从城外穿门射出。接连三轮箭矢过后,又闻攻城军卒的喊杀声在城门内响起。 杨稳重大手再挥,城墙两侧的军卒蹭蹭汇集于城门前。与此同时,攻城军卒再度杀到阵前,只听得刀砍盾牌、枪头刺入肉身的声音频频响起,城门口又倒下一片攻城军卒。 和义门内,在守卒洛书九宫阵的阻击下,攻城军卒的尸首渐渐堆积,城门内的攻城军卒不能快速冲城,导致城门外涌堵起更多的军卒。 借此机会,城门内的数名百姓推着塞门刀车将攻城军卒的进路完全阻死,同时另有十余百姓则抬着泥袋向城门内扔去,压着攻城军卒的尸首,慢慢将城门再次封堵起来。 文明门、健德门、崇仁门在先前的铳炮轰击下垮塌了半侧,此时却成了最好的防御。 城门内只能并列两名军卒通行,两列攻城军卒很勇猛地冲出进城门,然后看到五面盾、五条枪,以及盾牌后面露出的五处刀尖。 这是真正的狭路相逢,攻城军卒手中长枪直刺,怒吼着冲上前去。 但是,攻城军卒很快便有些发懵,眼前的五处刀、枪、盾突然动了,但并非迎面而来,而是或左或右、或前或后的移动,仿佛变成无穷无尽的刀枪盾的海洋。 面对海洋,两列攻城军卒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手中长枪像是刺进了水里,而刺空的惯性诡异地把浑身的力气也耗尽,然后便无力地被海洋淹没。 此几处城门暂时被守卒控制,但城墙上却是险象环生。无数的云梯、飞钩搭在城头,城墙上缀满了攻城军卒。 撞竿将一架云梯推离城墙,紧接着旁边又砰地搭来一架或者两架云梯;守卒将一处飞钩斩断,眼角便又瞟着两个、三个飞钩挂了城头的墙砖。 齐化门两侧城墙上的情势更为危急。 朱高炽的手早已发抖,几乎握不稳手中的长刀。数日前他甚至挤不到城墙前端去砍杀攻城军卒,但此时的城墙,五步范围内都只有他一人,却要同时面对两名甚至三名冒出城墙的敌人。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想法,只是机械地格挡住自下而上的刀枪,然后再反手将刀枪下的人头砍出自己视线范围。 但肥硕的身体到底影响脚下移动的速度,他再次砍翻一名攻城军卒后,手中挥刀的惯性让他重重地趴在了墙头。 此时,身侧像地鼠一样冒出一名攻城军卒,一脸麻木地挥起了手中长刀,向他脖子砍下。但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的一刻,那名军卒却倒落下去。 朱高炽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见母亲徐妙云领着三名侍女赶至身边;当下喉头一紧,也顾不得向母亲言谢,便又挥刀向冒出城头的攻城军卒砍下。 满身血迹的徐妙云看着朱高炽微微一笑,心里后怕不已。 对于朱棣起兵,她坚定地支持;对于朱棣的诱敌计谋,她毫无异议。但这所有一切,都不能影响到她保护朱高炽安危的信念。 炽儿不能死,他不仅是自己的儿子,还是燕王的世子。 瞟着身侧一位布衣男子走来,徐妙云赶紧招手示意,想让他护在朱高炽身边。但手扬了起来,她却瞬时怔住。 不是因为那名男子俊朗的面孔不像是普通百姓,不是因为男子与眼前危急情势格格不入的闲庭信步,甚至不是男子极为无礼的微笑。 而是因为男子身前那道涟漪一般的剑气。 没有吃惊,没有疑虑,没有恐惧,徐妙云心中直接产生出绝望。 这是一种直觉,她知道无论是自己手中的刀,还是自己的身躯,甚至是厚厚的城墙,似乎都挡不住这道剑气。 而绝望的最重要原因,是这道剑气不仅仅指向自己,还包括朱高炽。 ………… 第五安手中龙渊剑划出一道青光,将城门内第一排攻城军卒拦腰断成两截,第二排军卒腰间也被切出深达三寸的血口,最先攻进城门内的十数名军卒就如此血肠喷洒而死。 攻城军卒奔跑疾速,但手握长枪使得他们前后必须保持数步的距离,于是前面两排军卒的残肢断体便被后面军卒看在眼中,骇然中猛地一滞,冲城队伍顿时乱在齐化门内。 任建建、静女、易囝囝、想得美并肩而立,再挺身而上,将前面军卒手中长枪砍断,又将攻城军卒逼退数步。 第五安则抓紧时间喝令城门侧的十数位百姓,让其抬起泥袋封堵城门。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内力的声音在城门内外响起:“燕王妃和世子的人头在此,所有人献城免死!” 时间瞬时凝固下来。 城门内外、城墙上下,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都被这道声音的动静以及声音里包含的内容所震憾。 但这种凝固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两人,一个是城内的第五安,一个是城外的瞿能。 第五安化作一片蓝色的残影,闪身到城墙上;瞿能暗叹一声大将军果然料事如神,然后厉喝一声,率两千骑兵向齐化门冲来。 稍稍一迟,城门内、城墙上被凝固的人又像是突然活了过来,接着完成先前未完成的动作。 但这极短的凝固后,攻、守双方军卒的心态已完全不一样。守城方多是惶恐而茫然,攻者方则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勇猛。 城门内的军卒慢慢上前来,将任建建等人逼得步步后退,城墙上则有越来越多的攻城军卒弹兔般跃上了城头。 第五安看不到城门下的情形,也没去管城墙上那些攻城军卒,而是盯着高高站在城垛上那个人;那个一手抓着一个人头,显得残忍暴虐而又嚣张得意的人。 易十三。 早些日按李景隆的示意去了栖霞山并确定静女不在后,易十三没有向李景隆复命,而是在李景隆大军围城之前潜进了北平。 他不是不耻用挟持静女来对付第五安这个办法,而是认为这个办法对他的抱负实在没有帮助。 是以,他虽暗中探查了静女的举动,但并没有向她出手,而是继续探查了燕王府内的一切。 包括朱高炽和徐妙云。 根据探查的情况,他最后作出的决定,却与李景隆必须在靖难之役的关键时刻再显身露手一致,他也须得在攻打北平最紧要的关头再站出来。 显然,此时就是最紧要的关头。 而且,他成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北平鏖战(九) 渡过白河,便可直取郑村坝。而飞雪中的白河早已冰结,似乎谈不上这个渡字,而只需一阵疾驰便可。 朱棣下令全军疾驰。 知子莫如其父,他在短短的时间内判定朱高煦并不是凭空消失,而是连夜拔营,西去援救北平。 若是换作他人,他必然大怒,定要降罪于其破坏自己的计划。但对于朱高煦,他首先想到的是安危。 现在的朱高煦,无论是谋略还是勇武,都让朱棣满意得无法挑剔。而朱高煦表现出来的所有优秀,又让他觉得那多么像是年轻时的自己。 在这种血脉传承和自己生命延续的情感面前,朱棣不由自主地将燕王身份换成了父亲,并理解了自己最满意的这个儿子的意图: 应该是他不认同自已拖垮郑村坝设伏南军的计划,同时认为北平的实际情形比所有军情报告的都更要危急,只好弃军令而擅自行动。 此则正是朱棣担心所在,朱高煦两万骑兵连夜开拔、绕道西进两百余里,等冲入李景隆数十万大军中后,必定已是疲惫之师。 朱棣相信自己对战局的判断,但为了儿子的安危,他愿意将计划稍作调整。 无非是将时间提前一些。 冬天的白河其实不能叫做河,百步宽的河面早已是厚厚的冰层,和两岸陆地一样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应该叫一片平坦的雪地。 先锋谭渊部率先冲上白河上那片雪地。 作为跟随朱棣多年的大将,他亦知道的朱高煦对于朱棣的重要;在空旷的雪地里,轻骑兵、步兵阵不需要排成窄窄的纵列,他令军卒横铺数百步齐头并进,力争以最快的速度冲击郑村坝。 冲击郑村坝的南军伏兵。 谭渊知道自己这支两万军卒便是一支箭头,要准确射进南军的伏击圈;与此同时,左右十里外的张玉部、张真部会同时冲击南军两翼;待双方混战一片时,朱棣会亲率十万大军作最后的掩杀。 这是朱棣的谋略。 在这个谋略中,谭渊很清楚自己这支箭头的作用,一则是暴露南军的伏设位置和兵力,二是与张玉、张真配合,将南军死死拖在郑村坝。 而这支箭头确实很快。 片刻之后,谭渊与数千轻骑兵已经冲过白河,身后一万五千余步兵也全部冲进白河上那片雪地。 而就在此时,谭渊听到了冬日惊雷,然后看到前方雪地尽头腾起一片烟痕,伴随着由远及近的破空之声。 谭渊心中陡惊,凭着多年作战经验,他知道被铳炮袭击;同样是凭着多年作战经验,他猛勒马缰,扭头大呼:“散开!” 但铳弹实在太快,在他喊声结束的瞬间,已有上百发落在白河上面。 听着身后的爆炸声和惨呼声,谭渊心中大急,知道有不少的步兵会因这上百发的铳弹受伤、死亡。 但随后的情形超出了谭渊多年作战经验的范围。 铳弹爆炸过后,白河上并未安静下来,反而是一声接着一声地继续发出震耳欲聋到揪心的闷响。 闷响并不是说音量不大,而是巨大的声响从厚厚的包裹物中透出。所以,这些闷响绝对不是已经炸开的铳弹造成,更像是大地本身发生了爆炸。 谭渊看到白河上下两里范围的积雪冲天而起,形成一道高高的白墙;而在这道白墙形成的同时,里面又会连续发出闷响,然后便是无数碗口、脚盆大小的冰块如鱼跃般飞起。 刹那间,他满眼都是雪白的雪、晶莹的冰、鲜红的血,以及数不清的断脚残臂。纷纷飞扬在两丈高的空中,然后陆续下落,溅出大小不一的水花。 白河重新变成了河。 青得略显发黑的河水出现在谭渊眼中,而河水上面密密麻麻漂浮着、扑腾着黑色的棉甲、红色的战裙,以及生物体内那些花花绿绿的残缺脏腑。 从听到雪地远处的惊雷声到此时,谭渊被憋在胸中的一口浊气都还没有喘出来;而眼前变化更是没有半分停顿,在持续的爆炸声中,冲天而起的积雪像春笋冒出般形成一片密集的雪柱,长着眼睛似的向河岸两边疾速漫开。 谭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两腿猛夹,想让坐下那匹已显狂燥的战马赶紧向前冲出,避开从河里蔓延过来的、如妖邪般的无数雪柱。 战马堪堪冲出两步,谭渊便听到了人生中最后一道声音,那是在自己马蹄下发出的爆炸声;也看到人生中最后一个画面,那是白雪夹着黑泥迎面射来的画面。 …………. 朱棣冲得也很疾,在白河水重现天日的刹那间,他已冲到距离河边不足五十步的距离。 眼前的遽变让朱棣坐下战马惊嘶扬蹄,而戎马一生的他竟然被重重摔在了雪地里。 身后的军卒被眼前情形唬得没了魂,怔过之后便拼命向后退;十万人的兵阵绵延数里,前后军卒不可避免地堵在一处。 漫上河岸的冲天雪柱速度奇快,瞬时在军卒阵中炸开;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有人倒地。 朱棣倒在雪地里,但眨眼便飞了起来——被马和单臂夹着腾身而起。 马和并未搞清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和感觉到了伤及性命的危险,于是奋力向后狂掠。 乾元宗易道功法的地阶和人阶实力相差极大,但地阶的身手他让借助军卒的肩头、脑袋飞掠还是不难;而且,飞掠的速度到底超过身后那些持续的闷响。 掠出近三百步后,马和听到身后终于安静下来,于是将面无表情的朱棣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乱轰轰的兵阵也随着身后的安静而安静。 朱棣仍是面无表情,大步向前走去;军卒纷纷让出道来,等其过后又慢慢合拢一处。 朱棣站到了兵阵前端,虚起了双眼。 河东岸一百多步范围内已是黑红杂乱的一片狼藉,倒地雪地上的军卒身上还冒着黑烟,偶尔会有雪水与火星的碰撞。 白河里一片安静,甚至连一声惨呼都没有;两里范围内是占据八成的死尸和残存两成的冰块;两里外仍是厚厚的积雪,上面布满着长达数十步歪斜凌厉的裂缝。 河西岸亦是黑白相杂的凌乱,其中零零散散有三百余骑燕兵,在原地无声地打着转,不知是被吓丢了魂,还是被震聋了耳。 朱棣示意马和找来战马,翻身而上。 毫无征兆的,甚至是莫名其妙的,谭渊的两万大军就此覆没,自己的兵阵也瞬时折损一万人有余,但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惊惧、愤怒、泄气、消极等神色。 他将猩红长毛披风解下,再一刀划为两片,然后沉声道:“随我去斩下李景隆的头颅,替兄弟们报仇!” ………… 白河西边的雪地尽头,都督陈晖将右手轻轻划下。 令卒将旗帜一挥,黑压压一片人马便向白茫茫的雪地东面滑动,像是巨大白布上一滴滚动的墨珠。 这滴墨珠是十五万大军。 陈晖在激动的同时,也对李景隆大将军心存感谢。 感谢大将军匪夷所思的地雷阵,感谢大将军给予自己的这份军功。当然,所有的感谢都可以归于一处,感谢大将军细到毫巅的策谋。 郑村坝确实有兵,但不是伏兵;真正的伏兵,便是自己屯在白河西侧五里处的这支队伍。 郑村坝不过是多造了几个灶,多搭了几顶帐篷,朱棣便中了大将军的计。白河的伏兵确实因隐蔽藏身而受了些严寒摧残,但能打朱棣一个措手不及,显然是值得的。 看到白河的战况,陈晖更加肯定。 等哨军报上敌情,陈晖再次叹道:“不费一兵一卒便暂敌三万余,大将军真乃神人也!” 偏将刘云提醒道:“据雪中痕迹看,朱棣应当是兵发两路,沿河而去。” 陈晖轻笑一声:“他的辎重一行还留在东岸,显然已成惊弓之鸟,亡命溃逃罢了。我们且东去袭击他的辎重,彻底断了他的粮草后给吧。” 刘云领命欲行,却又停下马来。 同时,陈晖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应当溃散的燕军,出现在白河西岸南北两侧的雪地远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北平鏖战(九) 易十三的嚣张得意是发自肺腑的,尤其是看到第五安掠来。 他清楚城墙上下、城门内外的情形,知道南军破城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只要将第五安拖延片刻,纵然他身手再好,也不能以一人之力阻挡住攻进城内的军卒潮流。 而自己呢? 手刃燕王妃和世子朱高炽,率先立于城墙之上震慑敌军,这样的军功无论怎么看都足够引起隆哥甚至朝廷的刮目相看。 因为真的很嚣张、很得意,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第五安的眼神竟是十分平静,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第五安反手将长剑插回背上。 事实上第五安也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平静,也有过因为易十三突然出现在此而生出的惊诧,也有过因为易十三的暴虐残忍而应该有的愤恨。 但这些都是一闪而逝。 因为一闪而逝,所以他的眼神好像是一直很平静。这种平静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专注——他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自己左右两手食指的第二节指肚上。 掠上城墙便看到朱高炽和徐妙云首级,他脑中不由自主地轰然一声巨响。他自然知道朱高炽、徐妙云这二人对北平意味着什么,对朱棣意味着什么,甚至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虽然朱棣离开北平时只对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协助世子,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有着保护朱高炽以及徐妙云等人的职责。 但很奇怪,他脑中轰然巨响,却并没有变成一片空白,心中反而极为清醒。这种清醒消逝了惊诧和愤恨,而专注于脑中巨响后身体所产生的反应。 内气突然像河水一样在体内奔腾起来。 体内经络像是千万条交叉纵横的河道,灼热而讯疾的内气沿着这些坚实而顺畅的河道流转不休。 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第五安很快注意到身食指第二节指肚与身体其他地方的不同。而一旦注意到,他的全部精神便被吸引了过去。 这是一种轻微的颤动,一种有节奏的颤动,却又有着澎湃而暴虐的气势;内气似乎要从这里喷薄而出,却又好像有一层难以突破的隔膜。 与此同时,他察觉到自己精神越是集中,指肚上的颤动就越是明显,而那层隔膜也就越是薄弱。 这番感受对第五安来说没有时间概念,像是很短,也像是很久;但易十三很清楚,从第五安掠上城墙,二人之间不过才开始一个眨眼的对视。 高手相搏之前,对视可以观察对方是否露出破绽,也可以让自己准备得更充分一点。 易十三早已准备充分,但确实没有观察到第五安的破绽。哪怕是第五安反手插剑的时候,他也不认为是攻击的最佳机会。 相反,他心中的嚣张得意很快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隐隐的不安。 说不清楚这处不安来自于哪里,但易十三知道绝对不是他和第五安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让普通军卒近不了身的威势。 而且,这种不安的感觉似曾相识。 便在这时,他看到第五安扬起了左手;与此同时,他身上冷汗密出、汗毛倒竖。 基本上是出于本能,他将手中人头向第五安抛出,同时像块石头一样落下城墙。 仍然是同时,他留下的残影上面闪过一道惨白的光。 一个眨眼的对视,第五安的专注到底让内气突破了食指第二节指肚上那层隔膜,当然地弹出了震象指。 剑气脱离指尖的瞬间,他看到朱高炽、徐妙云的首级被扔过来,于是紧急将内力散开。 但电光石火之隙,他只能散开一部分内气,震象指的剑气仍然射出。 被强行削弱的剑气让易十三成功避让,但剑气笼罩的两枚首级却像熔炉下的水珠一样,瞬时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第五安微微一怔,又疾速掠上城头,右手再次捏出震象指,冲着只露了半个头的易十三弹去。 易十三再度避让开去。 借助第五安怔了一下的时间,他手掌拍在城墙上,让身体荡进了城门口。顾不上理会身后那道摧枯拉朽的声音,足尖在密密麻麻的人头、枪头上点过,掠入城内。 ………… 瞿能一马当先,驰向了城门。 城门口的军卒听到后面剧烈的马蹄声,已纷纷向两侧避让;在驰进城门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道惨白的光。 是感觉,不是看到。 在感觉到那道惨白的光后,他便死了,根本没有时间看到。 他像凭空消失一样,整个人突然不见了,甚至坐下战马也仅仅留下一条马尾、半个马头。 诡异得像是戏法。 但这个戏法变得实在太快,快到瞿能身后的瞿郁冲进城门,看到飘落滚动的马尾、马头,才知道先前自己眼中看到的画面竟然是真实的事情。 父亲消失了? 瞿郁强勒马首,停在了城门内;身后骑兵纷纷勒马,簇拥在一起。有几个骑兵也瞟到发生在瞿能身上的诡异事,不禁面面相觑。 正在此时,又有诡异的事情发生。 城门口又闪出一片惨白的光,然后是惊天动地的爆炸。 数日以来,无论是攻城军卒还是守城军卒,都对爆炸习已为常,甚至已感觉到麻木。 但眼下这番爆炸却让所有人震惊。 那片光只闪过一下,但爆炸声是接连两声;绝对不是铳炮炸开的那种声音,而更像是夏天暴雨时偶有的那种开山劈石的惊雷,而且是近在耳边的惊雷。 城门口七、八匹战马和马背上的军卒在爆炸声中四分五裂,鲜血雨点般四下射出;原来所在的位置,却是黑乎乎的两个大坑,冒着浓浓的黑烟。 这就是雷劈啊! 军卒们懵了,第五安也被震憾到了。 他看清易十三进入城门,便欲转身向城墙后掠去;耳中却听到惊天巨响,同时脚下的城砖也极速地颤动,然后一股磅礴的气浪顺着城墙冲起。 后世记忆中似乎有着和眼下情形相似的信息,这让第五安怔在原地。但不及多想,又听得空中传来尖啸声,瞬时又在城门下产生惊天动地的爆炸。 但第五安这次听得清楚,不仅仅是齐化门发生这样的爆炸。 事实也是如此,此时北平九门前面都发生了让攻、守双方军卒瞠目结舌的大爆炸。第一次爆炸后,九处城门前便形成了直径近丈、深则逾两尺的大坑;然后这样的爆炸持续地发生。 城门口两侧的云梯多有被震斜倒下,攀爬在城墙上的攻城军卒纷纷跌落…… 两轮爆炸后,第五安终于明白这种爆炸不是为了攻城,而是帮助自己守城;也就是说,北平的援军到了。 但是,他仍有些疑惑。 城外数里范围内都是黑压压的进攻军卒,援军在哪里?这铳炮是从哪里打来的?又怎么能打这么远? ………… 李景隆骑马缓行,笑吟吟地看着远远的北平城。 不出意外,自己今夜便可以不住帐蓬,而是住在燕王府内;一定要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再将朱棣女人中姿色好的挑几个来侍寝。 看着两千骑兵在瞿能率领下奔齐化门而去,他长吁一口气,暗道:“历史上的瞿能本可以破城,却被李景隆给耽误了;但今天的李景隆是老子,老子绝对要创造新的历史!” 在侍卫簇拥下走出数十步,李景隆忽然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听到了混乱的声音。 在目前的情形下,军卒混乱发生在前方是正常现象,那是他们争先恐后地破城立功;但混乱发生在身后,则一定有些意外。 李景隆扭头看去,惊见后方大帐辎重处燃起了大火,腾起了浓烟。身后的军卒仍然密集得像是一片潮水,但这片潮水却正在混乱。 被一支箭头搅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北平鏖战(十) 老虎一旦发威,足以让百兽胆寒。 尤其是复仇的老虎。 朱棣这头能够将残元流寇得得哭爹喊娘的老虎与朱能兵分两路,分别前进十里许渡过白河,再向中间掩杀过来。对胸有成竹到缓缓徐行的陈晖部,形成两侧夹击之势。 既然军情有误,他自然不确定陈晖此次兵力到底是不是二十万的全部。不过,他很确定此时需要的不是兵力优势,而是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 他一马当先带动了这种气势。 面对这种铺天盖地的气势,陈晖有些慌乱。 十五万兵马是按照攻击阵形由西而来,两侧是骑兵和车炮兵,中间分是火铳兵、弓箭兵、刀牌兵、长枪兵。 这样的阵形对付正前方之敌是有效的,但同时应对两侧的敌人便显得有些混乱。整体后退是绝对行不通的,而阵列中间大量军卒,并不能有效又迅速地分成两部,分别向左右冲锋。 何况敌人袭来的速度极快,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给全军下达命令。 面对这样的情势,陈晖的第一反应甚至不是如何迎敌,而是悔恨交加,暗叹一声中计了。 他确实中了朱棣之计。 溃逃两个字从来不会出现在老虎的脑海中,他面对的不过是绕过白河与张玉、张真部合奸郑村坝之敌,或者就地等待必定要前来收取白河战果的敌军,二者取其一罢了。 出于对都督陈晖的了解,他选择了后者,并以牙还牙地就地伏击。 白河东岸那些作为燕军已经溃逃的证据的、已被南军哨军查探过的、如小山般堆积的辎重物资间,不知何时有了人影,然后便有了铳炮轰燃的响动。 近百发铳弹在陈晖身侧炸开,飞溅的积雪没有先前那般惊心动魄,但无数细小的铁屑仍然让数百名南军瞬时伤亡。并且,这种伤亡经过极短的间隔,便又重复发生。 十五万大军很浩荡,但临时调动便显得臃肿笨拙。忙乱之中,陈晖只能笼统地下令十五万大军一分为二,向两侧冲锋迎敌,自己则率侍卫疾速后驰,想尽可能快地驰出铳炮轰击范围。 临近白河一端的大军在混乱中到底还是一分为二,而令卒还未来得及送达命令的后军,则还是黑压压一片。 如此,十五万大军便如同一块前端被撕裂的布。 撕裂,正是朱棣想要的;被撕裂开来的布,便容易被再次撕裂。他与朱能各率的四万多兵马,便是撕裂这块破布的双手。 布的两端很快便被再次撕裂,而这深究回去,到底还是朱棣的谋略起了作用。 自永平回来,他便让军卒一路养精蓄锐,军卒们吃得饱、睡得足,虽然急疾了一百多里,但作战能力仍然强盛。 与此相反,陈晖部为了设伏藏身,火不敢多生,营不能多搭,大多军卒在冰天雪地里都生了冻疮,能化为士气的火气早已被严寒泯灭。 在此基础上,燕军再精心设伏,南军则仓皇应战,所以短兵相接后并没有多大的悬念,南军一触即溃。 朱棣、朱能部在白河前相汇,然后两军九万余人像个倒写的八字,朝着向西方溃散的南军掩杀过去。 兵败如山倒,尤其是大量南军兵卒尚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只能根据自己同伴的行为来作出判断。 后方的南军也开始转身疾奔,没有目的地疾奔,于是茫茫雪地上便出现了奇怪的一幕: 雪地上有两把排成八字形的大扫帚,扫帚前面则是更大的一群蚂蚁;被扫帚抚过的蚂蚁或死或伤,或者投降;少部分蚂蚁两向两侧漫开,逃出了扫帚的清理范围;而更大部分蚂蚁则是埋头逃命,继续随着扫帚移动的方向往西而去。 驰出二十余里,陈晖已在大群蚂蚁的前端。此时的心情是又悔又愧还恨,但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 唯有尽快退回郑村坝,借助那里的人马稳住阵形,方有机会与朱棣正面搏杀。 似乎是心想事成,陈晖抬头便看到一片人马,无数的旗帜表明正是郑村坝南军守部。但很快他就更加心惊,因为对方面的人也与和自己一样,正在狂奔疾驰。 谭渊没有按计划像箭头一样射进郑村坝,但张玉、张真部仍然准时出现在郑村坝南北两侧。 郑村坝的五万南军没有受冻,因为他们是幌子,作用是大张旗鼓并且舒舒服服地迷惑燕军哨探。 既然是幌子,当然不用实际战斗。 在这种心态下,他们懵然置身战斗当中,然后不出意外地如陈晖所率十五万大军一样,被张真、张玉一击而溃;二张各领两万人马,亦如两把大扫帚,将这五万南军像蚂蚁一样向东驱赶。 两群蚂蚁汇在了一起,然后惊慌四散,在朱棣、朱能、张玉、张真四把大扫帚间的缝隙里惊慌四散。 陈晖从缝隙里向南逃去,至于身后还有多少兵马,只能等到达雄县、鄚州再说;至于朱棣是继续追杀自己还是前去救援北平,他心里并没有数。 不过他是真希望朱棣放下自己而西去驰援北平,因为他相信大将军一定会有奇谋应对。 ………… 李景隆很吃惊,他不明白南边怎么会突然出现一队骑兵;这队骑兵正像箭头一样射进南军阵中,溅起鲜血、残臂、断枪…… 正在这时,齐化门远远传来一道清晰的声音:“燕王妃和世子的人头在此,所有人献城免死!” “十三?”李景隆又惊又喜,霍地拔出剑来,喝左右道:“切勿慌乱,我军已破城门,将后面来敌杀回去,再随我入城!” 身边副将领命,周围数千军卒转身向那箭头挺进。 后面骑兵虽然出现得蹊跷,但李景隆看着不过数千之众,应当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于是再扭头看向城门。 却见齐化门前闪出一片白光,然后便腾起一团黑烟;听着远远传来的爆破声,他有些发怔。 那是铳炮,但绝对不是普通的铳炮! 一怔之后,他又听到后面的响动有些异常;转身迎敌的军卒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队骑兵仍然如箭头一样快速而来。 冲着自己而来。 李景隆忽有地些心慌,除了给自己造成压迫的那只箭头,他视线内又看到不仅仅是齐化门被铳炮袭击,右边远处的城门亦未能幸免。 微微一顿,他拔马向右侧驰去,一则是为了避开那支极具危险的箭头,二则想证实一下其他城门的情形。 前方攻城军卒已被先前那时充满内力的巨喝和惊天动地的爆炸惊得停下步来,后方军卒也只好驻足等待;李景隆顾不得理会,在阵中向右疾驰。 驰出数百步,他猛地勒住马头,却是前方也有一支箭头,在军阵中穿梭往来。 如果两方迎面冲杀,长枪如雨的兵阵对骑兵绝对有抵抗之力,但前后两只骑兵箭头均是从后面杀入,再左右往返,这便让军卒无所适从。 不仅如此,两队骑兵不仅速度奇快,且显然具有蒙古人的彪悍和凶狠,在军阵中砍杀兵卒如切菜一般。 李景隆脑子有些发懵。 此时一令骑急驰而来,道:“大将军,朱棣援军距此已不足五里。” “不可能!” 李景隆暗惊一声,又转念道:“陈晖的二十万人马都没截下朱棣?应该是与陈晖两败俱伤……” 但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他脑门上便泌出一层细汗,赶紧拨马回驰。 在破开军阵向自己冲来的那支箭头中,他看到了一个人。 朱高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为了什么 什么都是浮云,唯有保命要紧。 李景隆夹马疾驰,撞翻了自己的军卒也顾不上理会。但纵然如此,他仍然感觉得到身后那股让他心中发寒的威势并没有消散。 他突然有些后悔,从记醒自己穿越而来后,不该那么一门心思扑在设计靖难之役上面,而应该抽空寻些武林高手来教自己武功。 若自己也有易十三那样的身手,眼下何至于如此狼狈? 巧如梦境,他刚念着易十三,便见侧前飞来一骑,正是易十三。但不及说话,便听到身后喊声震天:“李景隆已死,降者不杀!” 李景隆惊而回看,见本应该在自己身后的旗卒已不在,一应旄旆大纛也消失在一片混乱之中。那数千骑兵一边挥刀砍杀,一边齐声大喊。 明目张胆地造谣啊! 李景隆怒从心头起,耳中却听得易十三叫道:“隆哥,四处都有北平援军,先撤吧!” 李景隆心中一凛,记起最要紧的是保住性命,当下二话不说,随着易十三在乱军当中狂驰。 身边亦有军卒看得分明,见大将军已然向后狂驰,不由自主地跟着就转身狂奔;远地方的军卒没见着李景隆,但听到大将军已死,也是纷纷扭头,见大将军的旄旆果然不在,顿时慌乱起来,赶紧转身回奔。 齐化门这边军卒的动向转眼被东、西两边的攻城军卒看到,加上各自阵中均有一队魔鬼般的骑兵和不断响起的轰然爆炸,很快将骚乱再传递到北面。 于是,在李景隆与易十三冲出军阵不久,北平四面九门的攻门军卒便如退潮一般疾速离开城墙;又被中间穿梭砍杀的骑兵阻击,便彻底溃散,像惊蚁一般向四面八方逃去。 向南溃逃的南军越来越多,易十三皱眉道:“隆哥,我们往西从太行山绕走,否则极易被燕军追杀。” 李景隆此时七魂散了六魂,想也不想便斜拔马头,与易十三向西南方向驰去。 至太行山脚,已是夜里亥时,李景隆翻落下马,大口喘着粗气,喃喃道:“怎么会这样?”见易十三下马,忽又怔道:“那是谁?” 此时天黑,易十三马背上黑乎乎搭着一团,似乎是个人形。易十三回头瞟了一眼,笑道:“静女,第五安的女人。” 李景隆一怔,突然跃身而起,提剑便向静女砍去。 易十三眼疾手快,伸手将李景隆手中长剑轻轻托住,道:“隆哥,此女还有大用,且留着她吧。” 李景隆怔了半晌,终是放下剑来。 眼看便要胜利到手,却又莫名其妙地败走。李景隆想不通情由,心中早已憋得一肚子火气,正处于赖子无处擦痒的状态。 乍听到第五安的名字,他竟是控制不住地将所有火气、怨气的源头推到第五安身上,而第五安的女人自然是该死的人。 但易十三的话让他冷静下来,意识到今日这番惨败似乎与第五安并没有多大关系;日后或许有关系,那正好可以利用静女来胁迫第五安。 有了这翻冷静,李景隆环视一圈,见随身跟来的侍卫军卒不过五、六百骑,赶紧向易十三说道:“此处到底不妥,须得提防燕军追来。我们且上山去,找着一个易守难攻的险地过夜,待明日再赶路。” 易十三点点头,道:“由此上山可到龙隐崖,那里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 第五安在城墙上,比李景隆更早发现远处的异常;虽然仍惊讶于铳炮的射程和威力远超常规配制的铳炮,但毕竟是自己这边的炮,勿需多想。 很快恢复平静,他手中龙渊剑便真如游龙一般在城墙边沿飘忽,将攻城军卒一一斩下城墙。 但朱高煦仍然给第五安带来震憾,没多大功夫便让李景隆十数万大军溃散退去;第五安尚不确定城下是朱高煦部,但确定静女等人还在城门,或许还在与南军厮杀,便赶紧掠了下去。 刚落至甬梯,他便看到任建建一刀斩翻一名敌骑,竟是再无南军。 此时,城墙上的守城军民均知道守城成功,欢呼声、哭泣声如雷响起。 第五安看了半晌,怔道:“静女呢?” 任建建和易囝囝茫然不知,想得美却是一脸惊讶,道:“她不是找你去了吗?我当时正与敌人交手,就听得她说了声。” 第五安心中一紧,皱眉道:“赶紧分头找找。”说罢转身掠上城墙,在人群中翘首寻觅。 过得大半个时辰,任建建和诸多城管军豪杰纷纷赶来齐化门,但带回的消息却都是一样,谁也没瞧着静女。 便在这时,城墙内外一片雷鸣般的呼声再度响起,却是朱棣率十数万大军和数万俘虏回来。 第五安此时已猜着静女失踪可能与易十三有着关系,毕竟静女的身手亦不弱,寻常人等想要擒走她并非易事。 但燕王妃和世子的事须得向朱棣作个说明,他只好按压心头的焦急,寻着道衍后便去迎朱棣。 一切事毕,已是夜里戌时末。 第五安将军委另四人找齐,说道:“实在抱歉,我必须到南边去一趟,城管军的事情就劳烦你们了。” 众人都知道第五安的意思,但反应却是不一。 古醉、稽子君自然舍不得第五安离开,但想着静女的安危,实在不忍心出言劝阻和挽留,只得闷头不语。 张信与第五安一同见了朱棣,心中还有余悸。 当第五安说燕王妃和世子首级被他失手毁灭后,朱棣虽然说了情势所迫、勿需追究,但当时的脸色却比城外的夜色还要黑,声音比城外的冰雪还要冷。 想着第五安暂时离开一段时间,或许可以让朱棣心中的怨恨减轻一些,他只好长叹一声,点头应下。 任建建则有些发急,道:“大师兄,寻人可是我的强项,我必须和你一起去。” 第五安摇摇头,道:“凭心而论,是我对不住燕王,你且留在这里助他,也算替我弥补过失。”略略一顿,又道:“经此一役,城管军仅存千余军卒,你要发挥你的长处,尽快让城管军恢复起来。” 任建建欲言又止,直待张信等人离去,他终是问道:“大师兄,我们是隐宗,真的要坚持帮助燕王吗?小师弟便不说,三师父为了澄净他的道心而同意他还恩,可我们为了什么?” 第五安想了想,不答反问:“你知道师父当初为什么要遣我去杀倭贼吗?” 任建建怔了怔,很想说那是为了治你的病症,但看到第五安一脸严肃,只好改口道:“倭贼残害我邦父母兄弟,自然该诛。” “那就不用我多说,我们帮助燕王,其实也是为了天下父母兄弟着想。当然,这算是大义,对我们自身来说,则同样是为了澄净道心。” “大师兄恕我直言,我其实不太认同燕王起兵,你知道起兵之后死了多少人,哪里谈得上是为了天下父母兄弟着想?” “是死了很多人,但这都是为了还事实原来的样子。否则,一定会死更多的人,多得你想不到。” “我不明白。” “我也给你说不明白,或者说,即便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所以,你就记住一点,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帮我。” “这倒可以接受……可到底是违心。” “……你知道武林前辈韦小宝吗?” “听你说过,可没有谁知道。”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韦前辈违心地把匕首捅进了他朋友的背心,如此才能成就他的大侠之名。” “我又不明白了,杀朋友岂是大侠所为?” “他是为了救更多的朋友。” “他……大师兄,我觉得你和以前总有些不同,不像我认识的那个大师兄。” “我……或许真不是你的大师兄。” “……我错了。” “……我说的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还有一关 正在这时,二人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朱高燧和朱高煦一前一后驰来。 朱高燧在第五安二人身前翻身下马,足下沾地后并没有丝毫停顿,右手已握拳向第五安面门打来。 第五安反应自是极快,只是微微侧身并顺势用肩头一靠,便将朱高燧撞出数步之外。 朱高燧稳住脚步又欲前来,但被随之而来的朱高煦一把拽住。 朱高燧瞪目道:“二哥,他辱没母亲和大哥,难道不该揍吗?” 朱高煦皱眉道:“父王已说过了,当时情势所迫,况且你也在城墙之上,应当知道杀害母亲和大哥的凶手是易十三,与第五安并无关系。” 朱高燧怒道:“怎么会没关系?他若是杀了易十三,我自然感激他;可他杀不了易十三,倒把母亲和大哥的……”话未说完,竟如个小孩子般哭泣起来。 朱高煦张口欲言,试了几次到底是没说出话来,唯有长叹一声,伸手轻轻拍着朱高燧肩头。 第五安很是愧疚,却也深感无奈。 白天的事情自然历历在目,当时他不是不想控制,事实上他也尽量散开了内气,但震象指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实在做不到像乾、坤两宫指诀那般随心所欲。 但这种事情说出来却更像是借口,到不如不说。至于道歉,好像又是任何语言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朱高燧见第五安闷声不语,甚至连道歉都没一句,心中更是愤怒,吼道:“第五安,你我交情从现在开始一刀两断,以后别在我眼前出现!”说罢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去。 朱高煦站了片刻,道:“父王说战时从简,母亲和大哥的丧事也不例外,我此时还要去陪陪他们。”说完也是上马离去。 任建建怔了半晌,道:“大师兄,我还是觉得我们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人家这么不待见,我们何苦要自讨没趣。” 第五安摇摇头,道:“还是刚才说的那样,你就当帮帮我。”然后径直回到燕王府。 王府门人依然与第五安见礼,但第五安已察觉到他们眼神中多出了一些异常;心中自然明白,同时更加觉得无奈。 简单收拾后,他准备到静女房间替她拿些衣物,远远见着房间亮着灯,且透着一个妙曼身影,心中顿时狂喜,一掠而去、推门而入。 却是想得美。 想得美对第五安的突然撞入似乎并不惊诧,只是直直看着他,说道:“我们走吧。” 第五安一怔,此时才发现想得美身上背着两个包囊,迟疑道:“你就不去了。” 想得美摇头道:“若不找着静女妹妹,我实在寝食难安。第公子,你就让我与你一道吧。” 听到静女妹妹四字,第五安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静女当初那一脸羞涩;他明白静女的意思,毕竟在这个时代,男人娶两个女人是极为正常的事情。 但不知为何,自从脑中苏安念头不再翻腾后,他便觉得对想得美的好感与他对静女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甚至岛国妹子四个字都仅仅成了一个后世记忆。 尤其是今日,当知道静女失踪后,他更加确定自己除了静女以外,是不会再娶任何女人的。 然则想得美到底不同,她留在北平完全是因为自己,且自己也亲口答应了大内义弘要照顾她。如此,若是将她独自留在燕王府,确实有诸多不妥。 念头及此,第五安道:“反正要去南方,我便送你回万山门。” 想得美自然不愿,但看着第五安的眼神,再坚持的话又说不出口,只得默许下来。 二人熄灯出门,却并未走燕府大门,而是悄然越墙而出;第五安思之再三,还是决定与朱棣、道衍不辞而别。 夜色里的北平城很复杂,既有着胜利的喜庆,又有着战后的破败。当然,还有燕王妃和世子殁后的沉重,以及诸多军民失去亲人的悲痛。 九处城门都被炸毁,此时被军卒用塞门刀车堵住,权当城门之用。第五安和想得美趁着守卒不备,闪身从齐化门而出,迅速融入寒冷的夜色。 走出一里许,第五安忽地停下身。 想得美不防第五安突然停步,是以多走出两步才转身,问道:“怎么了?“ 第五安有些无奈,道:“还得过一关。” 想得美不明白,但没有再问第五安,因为她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响起。 马蹄声很缓、很轻,更像是一直静立在前方,只是现在才开始起步;但数量并不少,至少是十骑以上。 想得美再转身,见夜色里黑乎乎一团人影慢慢逼近,心中莫名有些发悸,于是忍不住拔出剑来,同时退后两步紧紧挡在第五安身前。 正欲喝问来者何人,她却感觉肩膀被第五安拍了拍,怔过之后才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脸上有些发烫,赶紧闪身站到他身后去。 一星火点划过,前方突然亮了。 一名年轻男子手持火把,静静地看着第五安二人;其身后亦是十数名年轻男子,一手牵着马缰,一手垂握着长刀。 “十五神甲?” 第五安想了想,改口道:“应该是十四神甲。” 自大宁一役后,十五神甲与第五安便相熟,但此时个个都沉着脸,仿佛从来不认识一般。 持火把的男子正是十五神甲中的二弟沙里长,当大哥朱高煦不在的时候,其余神甲便以他为首。 对于第五安的话,沙里长没有接茬,而是说出了自己或许憋了很久的一句话:“十四对一,这是对你的尊重。” 第五安想了想,道:“一定要如此吗?” 百里会和欣海互视一眼,沉声道:“大哥很难过。” 第五安沉默半晌,道:“那便来吧。” 沙里长手中火把一举,身后十三人便以他为首迅速列成两排,斜斜向后分开,呈出现一个正在南飞的大雁队列。 第五安拔出龙渊剑,将剑鞘交给想得美,示意她远远退开。 沙里长道:“如果你能抵挡得住我们冲锋,以后我们都不会再为这事与你纠缠;如果你挡不住,也别怨我们以多欺少。” 第五安不再说话,手中龙渊剑斜指地面,一道森然剑气从剑身上散发出来。 十四神甲动了。 沙里长没有发出指令,其他任何人也没有说话,但坐下十四匹战马同时动了,向第五安冲来。 距离第五安尚有二十余步,沙里长等十四人同时提刀劈下。 第五安瞳孔微缩。 十四把刀,便有十四抹刀光。但第五安看得分明,这刀光不是普通军卒的力或势,而是从刀尖散发的内气。 十四神甲竟然也是武林中人! 第五安知道朱高煦身手不错,但不知道其他十四人亦有如此身手,难免有些意外。 但这意外只是一念,并没有让他身形或眼神发生任何改变;面对闪烁而来的十四抹刀光,他知道自己不能出现哪怕一丝的大意。 十四抹刀光是独立而起,但瞬时便形成一个整体;刀刀相护、环环相扣,像一个锥形的竹笼,又像是军卒身上的绵甲。 但很显然,这团刀光既不是竹笼,也不是军卒的绵甲。 无论是竹笼还是绵甲,都不可能像眼前这团刀光一样做到攻防于一体。 甲罩般的刀光将沙里长等十四人全部护在刀光之中,与此同时,这团刀光中又有十四抹翻滚的刀气,相映相辉,看着酷似一个刀气四溢的巨大箭头。 箭头破空而来。 或许只有箭头前面的第五安才能感觉得到,在空气被劈开的声音和马蹄声同时响起的时候,那种气势恍如千军万马迎头奔来。 眨眼间双方便只有数步之距,第五安的身影在能够笼罩十四匹战马的那团刀气前显得很瘦小,似乎瞬间就会被刀光吞噬。 想得美瞪圆了双眼。 她退得很远,但当十四神甲一动,她心中那种发悸的感觉仍然强烈。尽管瞪圆了双眼,但她仍然没有看清楚,只觉得眼睛一花,然后有了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眼睛一花,是因为第五安突然消失了;静止,则是她能够看到的画面。 不断闪烁出惨白亮光的那团刀气,里面突然多出一根碧绿的直竹;翻滚的刀气突然静止不动,里面那根直竹也静静地不动。 就这样静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章 暴虐邪气 静止是一种错觉,事实上一切都是在高速动行当中。只是这个运行的过程极短,形成的画面太过震憾,才让想得美出现了视觉上的停滞。 正是这个原因,她并没有看出那根碧绿的直竹实则是龙渊剑前端疾速射出的剑气,也没看到剑气分别与十四抹刀光分别相交相接。 她能看到的只是从静止的画面直接跳到一道转瞬即逝的亮光,像是那些刀气和直竹同时化作了一道无声的闪电。 但这次她看得清楚,亮光中有十数道身影纷纷跃起;待四周黯下之后,十四神甲与第五安已分离开来,相隔着二十余步静静地看着对方。 在场的人都很安静,但场间并不安静,十四匹战马全部倒地,长鸣不已;似乎想站起来,但挣扎数下又哀嘶着趴倒,直至口吐血沫、渐无声息。 似乎过了很久,她隐隐听到最前面那个人说话句“我们输了”,然后十四个人转身便走。这让她又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赶紧冲了过去将第五安上下打量,问道:“第公子,你没事吧?” 第五安也像是在发怔,听到问话后才看向想得美,摇了摇头。 想得美看不清第五安神色,但感觉到他似乎并不轻松,便想转移他的注意,大口赞道:“你好生厉害,他们十四个人都要打不过你一个,不过我却是没看清楚,这是不是说明我和你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第五安笑了笑,说了句想得美并不太明白的话:“只差一个人,但却是天上地下。”并且没有留给想得美想明白的时间,又道:“说不得前边还有什么人等着,我实在不想被这些事情再耽误,干脆绕道南下吧。” 想得美没听明白前一句话,但却明白第五安后面话中所指的人和事,不禁问道:“郡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那么多人会那么忠于他?” 第五安将龙渊剑插进鞘,边走边说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小觑古人终究是要吃苦头的。” 想得美怔了怔,道:“古人?我说的是高阳郡王!” 第五安没有说话,脚下也没有停。 想得美追上前去,再道:“那要不要看看哪匹马还能走,毕竟路途遥远……” 这次第五安回答得很快:“都死了。” 想得美彻底住了口,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有了这番变故,二人更为谨慎;待看不到北平城廓后,便提起内气向着西南方向疾掠。途中多次遇着人数不一的溃逃南军,但都很快避过。 至天明后,二人顺利抵至纵贯南北的太行山脉脚下。 第五安看着白雪覆盖的山峦,说道:“山上人迹少至,便于赶路,我们歇息一下便上山吧。” 想得美点点头,又咦了一声,道:“第公子,山上似乎有很多人。” 第五安顺着想得美目光看去,果然见着雪路上有着杂乱的马蹄印,弯弯曲曲延伸到了山上,摇头道:“我们绕过去吧,多半又是一股南军,省得与他们纠缠。” 二人边说边向前方走去,不想刚走出十数步,身前一处雪丘上突然冒出一个人来,二人不约而同都是暗自一惊。 竟是徐妙锦。 想得美是因意外而惊,待看清对方后自然松下口气。第五安则刚好相反,看清是徐妙锦后更觉得惊讶。 能够出现在这里,说明徐妙锦也是昨夜便离开了北平,但她似乎不应该这样做。朱高煦要陪母亲和大哥,她难道不需要陪大姐和侄儿? 一念之间,徐妙锦已上前来,神色并不像第五安二人那般吃惊,淡淡地笑道:“你们可要上山?” 短短的问话,淡淡的笑意,却让第五安心中一暖。 徐妙锦没有像朱高燧或沙里长等人那般,对他呈现出恨意,这让他忽然对自己的过失有了一种新的认识。 无心之过也是过,这固然不能否认,但他自己似乎有一种情绪,刻意加深和在意了这个过失。 而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他又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对于两岁便修行易道功法的他来说,显然不应该有这种莫名的情绪 认识到这情绪需要要调整,那他便要调整,于是强行将徐妙云和朱高炽的事情按下,也是微微一笑,道:“原本是想的,但山上可能有南军,我不想与他们纠缠,所以要从前面再上山。徐姑娘,你又要去哪里?” 徐妙锦淡然一笑,抬头看着雪山,半晌说道:“这个问题我也问了自己多年,直到昨日大姐殁去,我才彻底明白,我要去的地方便是我来的地方。” 这句话本身有些缥缈,且提到徐妙云死去时的语气同样淡然缥缈,再加上茫茫白雪作为背景,这让第五安觉得徐妙锦似乎突然变了一个人,变得有些超凡离尘。 联想着徐妙锦一向的淡然,以及对《参同契》情有独钟的热情,第五安忽然也有些明白,于是举起手中龙渊剑,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要去的地方,应该它来的地方。” 徐妙锦未说明是谁送的龙渊剑,但第五安很确定当初从京师出来她并没有随身带此剑,且后来京师也没有谁到燕王府给她送过剑。 如此,则当是她在北平这段时间,遇到了些人和事。但第五安知道,这些人和事是不方便问她的。 不想徐妙锦竟然接过话去,说道:“不错,剑是世外之剑,人亦是世外之人。不能说是机缘巧合,只能说是命中注定。” 第五安和想得美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看得出徐妙锦还有话说。 “十三岁那年,我遇着一个世外高人……那时候我认为他是神仙,自然极是欣喜;巧则那位神仙竟说我像他的一位故人,也对我颇为和善。当时我便想着拜他为师,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成仙,可他说须得我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才会收我做关门弟子。” “当时年幼,我哪里能思考这般玄妙的问题,只说是要回家。他便哈哈一笑,教了我一些修行的法子,然后就像神仙一样走了。但这个问题却一直困扰着我,时常在我脑中出现,让我不得不去思考。” “近些年来,我渐渐有些明白,但到底不是彻底明白。前阵时间,他又如神仙一般出现在燕王府……不过到底长大了,我知道他不是神仙,而是一位真人。” “真人?” 无论是今生认知,还是后世记忆,这个时代能称为真人的并不多。第五安微微皱眉,隐隐猜着一个名字。 徐妙锦看着第五安,微笑道:“是啊,真人。” 第五安心中一动,不由得紧了紧手中的龙渊剑。看着徐妙锦带着笑意的眼眸,他有一种直觉,认定她一定还有没有说出的话。 果然,徐妙锦又说话了,但说的话却并不是第五安猜测或期待的话,而是让他无比惊诧同时又恍然大悟的话:“第五公子,你有没有察觉到,你身上的暴虐邪气重了些?” 暴虐邪气! 第五安瞬时明白先前自己疑惑的不明情绪必然与这四个字有关,再想想诸多细事,更是暗暗心惊。 记不得从何时起,他对南军便没有了同袍相害的顾忌,更是多次直接将对方军卒拦腰劈成两截。甚至昨夜十四神甲的战马,他其实可以不用全部震死…… 第五安向徐妙锦郑重行礼。 徐妙锦的话不仅仅是提醒,对于他这种层次的修行者来说,甚至可以说是救命;暴虐邪气若是控制不住,极易走火入魔。 徐妙锦淡淡一笑,与第五安还礼。 正在这时,山上传来一阵杂乱的声响,第五安三人侧首看去,见山路尽头出现一队人马,正是南军装扮。 第五安轻喝一声,与徐妙锦、想得美迅速跃入雪丘之后。 过得片刻,南军来到山脚,而为首的正是李景隆和易十三。 第五安心中一喜,便欲迎上前去,但身体微微一动又怔在原地,原来他视线里并没有出现静女的人影。 正自疑惑,又见李景隆满脸感概,对易十三笑道:“现在你可确定,今日赶路才是良策,既没有军卒牵绊,又避开了燕军追击。不过可惜啊,静女却死了……” 第五安脑子中轰然一声,身体已从雪丘后弹起,同时口中喝道:“李景隆,拿命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一章 坠崖 这一声厉喝如晴天霹雳,竟让数百骑人马齐齐停了下来。 李景隆更是心中大骇,甚至忘了拨转马头躲避;但觉眼前人影飘闪,第五安已出现在身前十步之处。 易十三自然将第五安来势看得分明,但亦是暗自心惊。 如他与第五安这般身手的人,但凡有过一次交手,便能将对方的气势甚至秉性熟记于心;算来二人之前交手已不下四次,但他却始终判断不准第五安到底是何种秉性。 有一次算是冷静,有一次显得果断,有一次很自信,而又有一次似乎还犯着迷糊。 而此时,他竟然感觉到第五安上有一股暴虐气息;却又和震象指那种外在的暴虐气势不同,这好像是一种内在心性。 第五安竟是一个如此暴虐的人? 他很惊讶。 但惊讶归惊讶,他终是不会让第五安杀了李景隆,当即捏指弹出叠水诀;指尖剑气眨眼即出,涟漪般漫向第五安。 第五安正在疾掠之中,电光石火之隙,他手中龙渊剑自下而上斜撩出去,一道碧绿剑气从剑身滑出,砍在叠加水诀剑气正中。 随着一声金属摩擦般的闷响,易十三坐下战马嘶声倒地,他则飘身而起,落于十步开外。 与此同时,第五安的身形也被震得向侧方接连踉跄数步,却又很快稳住;脚下再次发力,身体像箭矢一样冲李景隆而去。不及眨眼,他已用左手扼住李景隆脖子,两人一起飞出十数步后才重重落在雪地里。 李景隆摔得不轻,更感觉窒息难忍,额头上早已青筋暴露,眼珠子瞪得快要掉下来;但脖子上像被铁箍箍住一般,却是半点声都发不出来。 第五安却是盛怒难当,直接不察李景隆说不出话来,自顾大声喝问:“静女在哪?你快说啊!” 易十三掠了过来,但担心李景隆安危,到底不敢靠得太近,厉声说道:“第五安,你放开他,否则你永远不会知道静女的下落。” 第五安霍地回头,吼道:“你先告诉我!” 易十三虚起了双眼,声音轻缓,但很是坚决,道:“除非你先放开他,不然就让他们一起死。” 第五安怔了怔,又手臂微抬,将李景隆扔向了易十三。 李景隆又摔得眼冒金星,满脸通红,猛咳一通,然后喘气站了起来,口中却冒出了一串音调激烈的仙语:“我曰你先人板板,苏安,你真的想掐死我啊?” 第五安没有接李景隆的仙语,仍是说着大明官话,但声音极冷:“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静女在哪?” 李景隆似乎没察觉到第五安语气的不善,仍是满眼恍惚,兀自用仙语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六百年的交情,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经意看清第五安的眼神,当即吓出一身冷汗,蹭蹭后退数步。 易十三挡在李景隆身前,伸手一指,道:“她掉下了龙隐崖,你现在去或许还能救她,若是再迟一些,恐怕她就真的死了……” 话未说完,第五安已掠身而去,几个闪挪便消失在山间迂折处。 李景隆回过神来,罕见地动如脱兔般飞身上马,一边策马一边扭头叫道:“就近去保定府!” 易十三向山上看了看,也上马而去。 想得美和徐妙锦仍在雪丘之后,并没被易十三等人察觉;瞧着眼前人马疾驰远去,也便顺着山路去追赶第五安。 二女寻着马蹄印一路疾掠,最后竟到了一处峰顶。 峰顶三面悬崖,唯北面有一道数尺宽的石梁与百步之外的另一座山峰相接;石梁两侧如刀削般笔直,上面已没积雪;对面山峰上也是一大片石面,上面十数处柴火还冒着淡淡的白烟。 石面四周仍是厚厚的积雪,而第五安正静静地站立崖边的积雪中。 二女赶紧从石梁掠过,来到第五安身后。 不知是听到她们的脚步声,还是在自言自语,听得第五安喃喃道:“一定是这里,只能是这里。” 二女此时才发现,第五安所立的雪地上有些许脚印和拖拽的痕迹,而痕迹则延伸到了悬崖。 悬崖陡峭若直,偶有突出的地方则被雪白覆盖,再下面则是白茫茫一片雾气,根本看不到底;与前方以及左右山峰同样陡峭的下围连接在一处,像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想得美探身看了半晌,感觉脑袋有些发晕,只得退后数步。 这时第五安转过了身,看着徐妙锦,一脸平静地说道:“你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徐妙锦轻轻点头。 第五安道:“你替我把她送回万山门。” “我……”想得美一怔之后,心里有千万个不愿;但话还没出口,眼泪便流了下来,半晌哽咽道:“我不回去,我要随你一起下去。” 第五安嘴角微扬,轻声说道:“你身手没我好,会不会拖累我?” 想得美再次怔住,然后有些无助地看向徐妙锦。 徐妙锦淡淡一笑,道:“我一定把她送到,你就放心吧。” 第五安眼光从二女脸上扫过,身形忽地向后飘去,眨眼消失在悬崖下。 想得美啊地一声扑倒在悬崖边,看着第五安迅速地隐没于茫茫雾气里,终是嘶声哭出来。 徐妙锦轻叹一声,暗道:“须得让她好好哭一番才是……却是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心思。唉,世间到底妄念极多……” ………… 待眼前一片迷朦,第五安知道自己已经坠到了雾气之中,当即拔出龙渊剑劈向身侧黑漆漆的岩石。 耳中听得一阵刺耳的厉响,手臂也隐隐发麻,但下坠的身形到底缓了一下。第五安内气强行,借机再次用力在石壁上猛劈。 龙渊剑嗡地一声,剑尖没入石壁两寸有余;同时继续下滑,在石壁上划出一道长约五尺的深痕,最后停了下来。 第五安紧握剑柄,悬在半空之中;上面白茫茫一片不见天日,下面则是灰黯不清,不知还有多高才能到底。 而一念至此,他更是担心静女,若是没有龙渊剑借力,而是从悬崖上直接掉下去,有几人能存活?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多想,他手中微微用力,想拔出剑来尽快滑到坑底;龙渊剑却并未如预料那般拔出,而是发出吱吱刺耳之声,像是镶嵌在铁砣里。 第五安心中诧异,定睛向石壁瞧去,见此处岩石与上面已有些不同。 上方岩石色泽漆黑,上面还薄薄的冰层;此处岩石没有结冰,却布满着细细的水珠,且颜色也是黑中带红。 龙渊剑停住的位置,则刚好是岩石上两种颜色相交的地方。 第五安心中迟疑,左手捏诀弹出乾象指,剑气射中的地方溅出一片火星,却只留下浅浅一个凹点。 这个结果让第五安砸舌,但同时也知道此时并没有其他选择;手中用力将剑拔出,紧接着手臂斜出,将剑尖死死抵在石壁上。 一片火星如烟花般落下,第五安借助剑尖与石壁的摩擦之力向下滑落;但能够借助的力道实在太弱,下滑数丈后,他再也控制不住身形,终是疾速坠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二章 真人 四处都是茫茫雾气,能瞧清的距离不过数步之远,且坠下速度极快,第五安索性将一口浊气吐尽,定睛瞧着下面,只待能看清地面后再提气缓冲。 说时迟,那时快。第五安还未来得及提起新的内气便感觉眼前一亮;而这一亮即逝,紧接着便是完全的黑暗,同时身上被一片温暖包裹,竟是掉进了水里。 第五安心中明白,暗叹声侥幸;双手如狗刨,蹦跶着冒出头来。 进入眼帘的是幽暗的水面,其上冒着白色水气,袅绕上升上丈许,便结成茫茫雾气;水面尽头连着一块陆地,上面草木旺盛,竟还有数间木屋,其间水气氤氲,如梦如幻。 莫非真有小龙女?可此处并非绝情谷啊! 第五安有些发怔,手中狗刨招式稍滞,差点呛了水。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迷迷糊糊的声音:“安哥,是你吗?” 第五安霍地扭过头来,见陡峭的石壁中间有一道长长的石梯,梯上一个几近熄灭的火堆散发着微弱的红光,火堆旁边蜷缩着一个女子,双手抱着腿,下巴顶在膝盖上,正半睁着双眼盯着他。 竟是静女! 第五安心中狂喜,左手在水面一拍,跃身到石梯上,道:“静儿,是我!你可还好?怎么会……” 静女似乎现在才清醒过来,啊地一声尖中,然后飞扑过来,紧紧抱着第五安,口中昵喃不清。 第五安胸口发堵,手掌不停地抚着静女背心,嘴里连连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二人相识已久,聚多过分。虽当初静女受伤后彼此分开一年未见,但其时只是情愫初生,故分离后的感觉也只能是藏在心底的怅然若失。 自在北平重聚、互露真情后,二人越发情浓,却也习惯成自然,都觉得对方时时在身边,且一直会在身边。 纵然是当初第五安为找朱高煦去了大宁,二人到底还是知道对方的去向,多出的不过是思念和归来归去的期盼。 此次则完全不同,静女是被劫持,自身遭受的险危当不必多说;第五安自己并无危险,但却体会到割心割肺的痛楚。 其先是得知静女无故消失,心中便已有了不明生死的惶恐;后又得知其坠了崖,更是生出生死两隔的惧怕和绝望。 不管是惶恐、惧怕还是绝望,在未见着静女的时候,第五安还能凭着多年修行的定力把这情情绪克制住,而此时恍然隔世的重逢,却让他再也忍不住情感的崩塌。 是以,他频频安慰着静女,自己的眼泪却无声地流下;静女脸颊上一片湿漉,却傻傻分不清是第五安身上的水还是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分开对视,又同时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第五安此时方记得大事,赶紧探手到静女手腕,细细查探一番,惊喜发现静女竟是一点伤都没有。而此时也才发现还有奇怪的事情,却是石梯开凿在石壁中间,而四周尽是石壁、并无他物,静女又从哪里拾来柴火? 静女被问得发了怔,半晌回忆道:“好像是有人救了我。” “这里真有人?男的女的?姓杨还是姓龙?” “不知道啊,我就感觉掉下来的时候,突然有一种力道将我托住了,然后……” “然后怎么样?” “我睡着了。” “……” “不是我想睡着啊,我可没那么没心没肺的;是我听到有个声音,说睡一觉就好了,然后我就睡着了。不过听声音嘛,应该是个男的。” “……” “真的!” “呃,我知道,我相信。”第五安扭头打量一番,见水面对岸那片空地和几间木屋并没有人住的痕迹,便又回过头来,说道:“上面应该是出口,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静女此时完全轻松下来,嘻嘻一笑,道:“我觉得好神奇呀!早先还在城里打架,现在就到了这种世外桃源……” 第五安一怔,问道:“我差点忘了,你怎么就被易十三给掳了?” 静女嘟起了嘴:“他偷袭!我本来是要来助你的,谁知道他会从城门里冒了出来……” “那也不应该啊!以你的身手就算打不过他,也不至于被擒啊。” “是啊,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点了穴。对了!我这一路就想着这事,必须得提醒你,易十三的功力进步了好多,和上次交手完全不一样,你下次见着他可一定得小心些。” “……别说我,说说你怎么掉了崖,是易十三干的?” “我……”静女有些羞恼,扭捏道:“不是易十三,是他那个大将军……什么隆哥!” “李景隆?” “应该是吧…….啊?他就是李景隆?就是也会说仙语的曹国公?” “……说正事!” “正事?”静女忽地盯着第五安,神色极是严肃,问道:“他说你羞辱了他,他也要用我羞辱你,你且说清楚,你怎么羞辱他了?” 第五安一怔,脑中很精准地跳出黄林檎雪白挺拔的胴体,心下发虚,但口中很强硬:“我哪知道……多半是他的借口。” 静女哦了一声,迟疑道:“他那么坏,还需要借口吗?” “坏人就是既要做坏事又要找借口…….后来到底怎么样了?他怎么能打得过你?是因为你被点了穴的缘故吗?” “嘿嘿,你关心我啊?” “……是啊。” “嘻嘻!不错,易十三是点了我的穴,可过去了几个时辰,我腿上的穴道已经松了,所以李景隆叫那个军卒来脱我衣服,结果被我一脚踹翻了。” “那易十三没制你?” “他隔得远呢……你怎么不问我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怎么样了?” “哼,我可不会让他们得逞,想都没想就跳下来了。” 第五安心中一凛。 静女说得极是轻松,但他可以想象当时是多么绝望她才会选择跳崖;心里再度被揪了起来,伴随着深深的自责。 他再将静女拥在怀里,轻轻说道:“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静女嗯了一声,忽又说道:“其实掉在半空中我便后悔了……” 第五安怔道:“后悔?” 静女仰起头来,认真说道:“那一刻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真的好后悔。不过还好,你也掉下来了。” 第五安怔了怔,觉得这个话题似乎不能再继续下去,于是松开静女俯身拾着一根燃着的木柴,笑道:“掉下来了还得上去,赶紧走吧。” 静女精神劲儿十足,一边嘻笑一边拉着第五安顺着石梯跑了上去。仿佛她不是被迫跳下了山崖,而是专程到此一游。第五安看在眼中,心中充满无奈的甜蜜。 二人上得四十多步石梯后,见着一扇打开的石门;门内是一间宽大的石室,并无尘灰,像是有人居住。 第五安心中怦怦直跳,暗道后世记忆中那些武侠小说似乎不是瞎写,掉下悬崖必有奇遇啊。此时他当然知道遇着杨过、小龙女不太可能,那又会遇着谁?或者有什么宝典秘籍? 正想得出神,猛不防听到静女一声惊叫,第五安赶紧跨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静女怔怔地看着石室左侧的壁上,说道:“徐姐姐!” 第五安侧头看去,不禁也是一怔。原来石壁上雕刻着一个女子,眉目神巧、衣袂飘飘,竟极像徐妙锦。 正自惊诧,二人突然觉得眼前一亮,竟是石壁上数盏油灯自行燃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便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小丫头,她可不是你徐姐姐,而是创建峨眉派的郭襄女侠啊。” 第五安惊而回首,见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个白衣白须的老者。一念之间,他脑中记忆翻腾,脱口而道:“张真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世外之人 老者虽是须发俱白,面容却红润精神,看着像七十多岁;明明站在数步之外,却又感觉很遥远,更像是一道虚幻的影像。 第五安并不认识这位老者,但耳中听到峨眉派郭襄几个字,眼中看到老者仙风道骨的形象,脑中瞬时涌起诸多记忆。 记忆的起源自然是早先徐妙锦所言,她遇着真人,且真人说她像他的一位故人;既然知道她如此像石像女子,而老者又显然是石像女子的故人,则老者便极有可能是她说的那位真人。 而得出老者是张真人的结论,则是凭着第五安后世记忆中的金庸小说。但凡看过那些小说的人,一说到郭襄,谁不知道风陵渡,谁又不知道张君宝? 只是,记忆里的郭襄是小说中杜撰出来的人物,实在想不到竟真有其人。这到底让第五安吃惊不小,是以叫出一声张真人后便呆在那里。 静女没有第五安那么多记忆,但张真人三个字却是如雷贯耳;此三字不仅是武林传说,更是太祖皇帝在世时亦多次拜请而终不能得的传奇人物。 真是神龙一般的存在! 耳中听得第五安叫张真人,眼中看着老者一脸笑意而没否认,静女惊得张大了嘴,犹自不敢相信地确认:“你真是张三丰、张真人?” 老者呵呵一笑,踱上前来,道:“正是。” 随着老者前来,第五安只觉得身前一片温暖,令他莫名觉得通泰,当下回过神来,行礼道:“晚辈第五安,见过张真人。” 静女怔了怔,也是赶紧见礼。 张三丰点点头,又将二人打量一番,笑道:“山水荒四海剑法取道于《山海经》,乾元宗八宫剑法取道于《易经》,你们既是两宗弟子,可知二者之间有何渊源,又有何异同?” 第五安与静女互视一眼,行礼道:“晚辈愚钝,还请真人指教。” 张三丰摆摆手,道:“不急,随我去吃好了再说。”说罢转身而去,瞬间没入石室里侧另一道门内。 第五安二人赶紧跟进门去,见里面是个黑乎乎的山洞,石壁上间有油灯亮着,蜿蜒隐没,不知深几许。 张三丰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第五安二人便刻意落后数步以示尊重;不想几息之后,竟与张三丰的距离越来越远。 第五安二人暗自提起内气加快速度,与张三丰保持着约五步的距离;眼中看着他一直两袖轻摇、不紧不慢,但二人却感觉需要不断加快脚力才跟得上。 如此两柱香时间后,第五安已用得八成脚力方勉强跟得上,而静女更是额头细汗密出。 好在前方忽然亮了起来,眨眼后便来到山洞口。第五安停在张三丰身后,暗吁口气,见洞外雪峰围绕、雾气弥漫,竟是从山底来到了山顶。 忽见张三丰把头望向左侧,下巴高高抬起,鼻子里发出急促的嗅声,然后扭头说道:“快快快,晚了就没得吃了。”话音一落,人已没影。 第五安怔了怔,赶紧示意静女追了出去,见洞口左侧有条尺许宽的小径,紧贴着悬崖蜿蜒出数百步。 小径尽头连接着一处较低的峰顶,可见一座石亭、两株苍松、数间木屋。 第五安与静女顺着小径掠至,见张三丰已然站在石亭内;身侧坐着一名老僧,鲜红的僧袍在白雪世界里格外显眼。 二人拱手行礼,但没来得及张口,眼前一僧一道已开始呛起来: “不要脸的老秃驴,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再吃吗?怎么能先吃上了?” “呵呵呵,老道贼,我自然愿等你,可火候不能等啊!过了火候,这鲜味可就失了,要怪也只能怪你回来得太晚。” “强辞夺理!” “莫急莫急,其实我就喝了口汤而已。” “那也是言而无信!” “你个老道贼,越说越起劲儿了啊?你看看你,多大岁数了?为了一口吃的就急成这样,也不怕在娃娃面前丢了脸面。” “我呸!你还知道脸面……” “咳咳!张真人,我们来了。” 第五安不确定两位前辈是否觉得丢了脸面,但很确定自己颇感难为情,甚至已经觉得脸上开始发烫,只好与张三丰见礼,又冲老僧见礼道:“晚辈第五安,见过前辈。” 静女偷瞄第五安一眼,忍住笑意亦见了礼。 老僧面红睛黑,虽然无须无发,却如张三丰一样有着一对浓浓的白眉,几乎垂及脸颊。 见第五安二人见礼,老僧呵呵笑道:“来来来,一块吃,好东西啊。” 张三丰亦是呵呵笑道:“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美味,你们动作可得快些,不然只能喝点汤了。” 老僧啧了一声,道:“怎么又来?” 第五安与静女绷着脸假装什么也听不见,几步迈进了石亭,却又被眼前一幕怔住。 先前在亭外,他们只看到老僧面前燃着柴火,柴火上架着一个硕大的鼎罐;现在才看得清楚,鼎罐内白汤沸腾,翻滚着一只肥鸡。 老僧将第五安二人神色看得分明,笑道:“若得佛祖在心头,酒肉皆穿肠之物,不要紧,不要紧。” 张三丰指着鼎罐笑道:“此乃窃脂,世间几乎绝迹,你们两个也算有口福,果然是有缘之人。” 第五安此时看清,鼎罐中翻滚的原来不是肥鸡,倒像猫头鹰之类的鸟类,而体型比七、八斤重的公鸡还大。 说话间,老僧将碗筷取出,与众人盛汤分食。 一口汤入肚,第五安不由自主地倒嘶一口气,浑身像火灼似的;静女却啧啧数声,连道好喝。 张三丰与老僧一人拎着一只窃脂大腿,一边大口撕咬,一边相视大笑。 第五安满脸涨红、额出细汗,问道:“两位前辈,这窃脂到底是何物?竟比烈酒还烈?” 张三丰笑道:“窃脂乃上古遗兽,五行属火,至阳之物。少女为兑,天性属阴,自然可以平衡阴阳,你看这小丫头吃得多香!你嘛,艮男属阳,遇阳则烈,自然辛苦一些。” 第五安修行的是易道功法,自然熟知兑艮之理,却仍然迟疑,问道:“天下男女终归阴阳,两位前辈自然也不例外,为何不见你们辛苦?” 老僧看向张三丰,点头道:“这娃娃不愧是世外之人,当真是慧根独具、悟性难见,一句话便问到了要紧处。” 张三丰笑道:“那一位世外之人,也是难得。”又看向第五安,道:“阴阳之理,在于中和;中和既得,阴阳不失。” 第五安心中咯噔一下,惊讶万分。 阳阴中和之理是易道之至理,按他师父第五元贞所说,那是属于进入道阶才能领悟的大道。他目前虽然难以企及,但到底知道这个道理,当不至于惊讶。 真正让他惊讶的却是张三丰二人说的世外之人。 按照他甚至世间所有人的的理解,世外之人当是指类似于眼前这一僧一老的高人,隐于世而不出,故称世外。 但他听得分明,老僧却说他是世外之人,且张三丰又说出另一位世外之人。这不得不让他产生了联想,进而惊讶无比。 第五安犹豫半晌,看向老僧问道:“前辈,你说我是世外之人?请恕晚辈愚钝,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世。” 老僧呵呵笑道:“世外之人,当然不是这个世上的人。既然不是这个世上的人,那便是哪哪都出了世。” 张三丰笑眯眯地接过话茬,说道:“你不觉得你与常人不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想多了 第五安不知如何回答,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根本不需要回答。 眼前一僧一道说得已是极为明白,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还说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那不就是指自己和李景隆? 他知道张三丰是高人,老僧定然也不寻常,但毕竟穿越是个不应该出现在此时的物理学概念,再高的人说出来也会让人震惊。 正自思忖如何回避这个问题,不想老僧先笑了起来,说道:“老道贼问的好没道理,说得好像你知道自己睡觉是个什么样子似的。” 张三丰呷了一口汤,摇头道:“你这话才是没道理,他的精气神与常人不同,自然也会在日常中也有所体现才是。” 第五安怔了怔,反应过来应该是自己心虚地先入为主了,其实两位高人并不像是在说穿越,倒像与修行有关;转而意识到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于是说道:“依张真人所言,倒也有一事与常人略有不同。我记事极早,两岁便能静坐修行,不知是否算是一种体现?” 张三丰点头笑道:“当然算是。《参同契》有云:耳目口三宝,固塞勿发通。真人沉深渊,浮游守规中。常人修行时自闭三宝,须得定力持重,而世间两岁之童何来定力之说?此则正是因为你是世外之人的缘故。” 第五安暗松口气,更是想到了关键问题,问道:“两位前辈,到底什么是世外之人?” 张三丰呵呵笑道:“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奇水火风,人有三业精气神。常人脱离母胎后,体内乃是凡精、凡气、凡神,须得经过修行方能凝为元精、元气、元神。而似你这般来到世间便已是元精、元气、元神者,自然不是世间之人,故称世外之人。” 第五安恍然而诧异,更明白张三丰二人确实不是说的穿越,便彻底放下心来;又想着李景隆也是世外之人,忍不住问道:“两位前辈,世外之人若是不修行,是否与常人无异?” 张三丰与老僧相视而笑,道:“那是自然。人之初生,不过天地之气凝而成形;人之至死,不过形散而化气。此乃天地大道,凡不例外。” “修行本就是积气、养精、凝神,从而化凡为元、化后天为先天。若是不靠修行凝神养气,世外之人的元精、元气、元神便会渐渐化回后天凡物,难逃成形化气之命数。” 静女听得半晌,恍然道:“世外之人若是不修行,那也实在太可惜…….不对,是实在太浪费了。” 老僧撕下大块窃脂肉,边嚼边笑道:“岂止是浪费,简直是暴殄天物。我和张老道云游百年,也不过遇到两人而已。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这小娃娃是世外之人,你个小丫头哪有机会吃到这种宝贝啊。” 静女嘻嘻一笑:“前辈好有意思,你便直接说我白吃白喝嘛。” 老僧和张三丰同时哈哈大笑,纷道上官虩如何教出这么一个徒儿来。 第五安满脸笑意地陪着两老一少嘻哈说笑,心里却颇为纳闷。 作为张三丰这样的武林奇人,知道甚至了解山水荒、乾元宗都是正常的事情;但老僧话里的意思却说明他们早就关注了自己,这便有些不寻常。 就算是所谓的世外之人资质奇佳、适合修行,那总也应该有个关注的原因和目的。而一旦有了目的,似乎便不应该是他们这样的世外高人所为。 念头及此,第五安不禁问道:“两位前辈,我们今天能尝到窃脂美味,应当不是偶然吧?” 老僧浓眉一挑,说道:“世上之事,不过因果二字。既有今日之果,则定有前日之因。是以掉崖也好,跳崖也罢,总不算偶然。” 静女瞪目道:“你知道我会跳崖啊?那到底是你救了我,还是张真人救了我?” 老僧笑道:“他救我救,终是一救,何别执念。” 张三丰笑骂道:“不要脸的老和尚,何苦给小娃娃打机锋卖弄?”又看向第五安,道:“今日之事是借偶然之机行必然之事,自然不能完全说偶然。至于原因,却有两处。” “一则是我前去燕王府,察觉你身上暴虐邪气颇重,需得适时中和;二是我和老和尚一直对世外之人如何形成颇感兴趣,亦是想当面瞧瞧你。” 老僧点头道:“今日感受得真切,我倒觉得世外之人的精神气和那些转世轮回之人有些相似。小娃娃,你可记得自己前世是做什么的?” 第五安暗自一惊:“果然高人!”口中赶紧说道:“前辈说笑,我并无前世记忆。” 张三丰若有所思,皱眉道:“确然相似,但终究是不一样。” 第五安可不愿这一僧一道就这个话题深入,转念拿出龙渊剑,说道:“张真人,此剑原是徐姑娘的,后来得知是你送与她的,我觉得应当物归原主。” 张三丰摇头道:“既然送了你,又岂有收回之理。” 第五安道:“可这毕竟不是张真人本意。” 张三丰笑道:“我送她、她送你、你称心,如此自然,顺之即为道。”稍稍一顿,再道:“那小丫头虽非世外之人,却有不输于常人的悟性;既然送剑于你,想必是感悟到了你的异处。呵呵,难得难得,看来也是收她为关门弟子的时候了。” 第五安与静女又惊又喜,均是替徐妙锦高兴不已。 静女则更是多了一分心思,眼见徐妙锦被张真人收为徒,第五安又成了世外之人,倒是自己什么也没有,于是说道:“张真人,山水荒四海剑法和乾元宗八宫剑有何渊源、有何异同,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张三丰微微一笑,道:“不过是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之理。” 静女怔道:“完了?” 老僧哈哈大笑,看看静女,又看看第五安,笑道:“兑上艮下,咸感也。” 静女满脸无助地看向第五安,却见其微微皱眉、若有所思,想着到底是不便在张真人面前畅说对张真人的不满,只好化郁闷为食欲,将那窃脂美味狠狠往肚里填。 张三丰和老僧相视一笑,亦不再说话,加紧对鼎罐中窃脂下手;未用去多少时间,竟然让鼎罐见了底。 第五安倒也吃得不少,只是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渐渐习惯,吃到最后便觉得窃脂肉不再像先前那般性烈。 既毕,张三丰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说道:“先前那山洞叫玄龙洞,是我早年练功之所。其间全是玄铁金石,若是你能取石为剑,那便不枉我请你吃窃脂。” 老僧亦起身,道:“走罢走罢,世间万象,终归虚妄,哈哈。”说罢与张三丰踱出石亭。 第五安二人赶紧起身行礼,却见一僧一道瞬移一般已在数百步之外;眨眼之后,雪地里便不见其身影。 静女睁大了眼睛,叹道:“好生厉害……”话锋一转,又恨恨道:“还说人家言而无信,他自己才是言而无信,说了吃好了就告诉我们,结果就一句话。” 第五安忍笑道:“张真人确实说了,那位前辈还解释了,只是我们悟性不够,暂时没想明白。” 静女迟疑道:“就说了一句啊,你怎么知道……”又猛然反应过来,佯怒道:“你都这样说了,那就是说你已经明白,只是我不明白?” 第五安笑道:“我真不明白……至少不算完全明白。你也别恼,毕竟我修的是易道功法,当然比你更容易理解易理一些。” 静女觉得这个解释实在有理,瞬时喜笑颜开,道:“他们根本就没提到山水荒和乾元宗,又怎么说得了两宗剑法之间的渊源?” 第五安想了想,道:“未必要提到才能说得清楚,其实两宗剑之间的关系也简单……应该可以合成一套剑法。” 静女怔而复喜,道:“安哥,你不是哄我开心吧?” 第五安笑道:“你且听听有没有道理,自然知道我是不是哄你。嗯,《易系辞》有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四海剑法便是这个四象,而八宫剑法本就是根据八卦所创。” “易者,逆数也。八逆则四,四则二,二则一,无论四海剑法还是八宫剑法,终是可以回归太极,这便是说两宗剑法同出一源。早先张真人说四海剑法取道《山海经》、八宫剑法取道《易经》,当是暗指两者这般渊源。” “至于两宗剑法合一,并非是我妄想,而是根据那位前辈所说的兑上艮下……这是咸卦,卦意是交感变化;兑为你、艮是我,你我交感变化,岂不正是两剑合一的意思?” “四海、八宫本不相同,但前辈说世间万象皆虚幻,应该是说要把这种差异化无。怎么化无呢?自然是抛下各自原来的招式,创建新的招式。而这个过程就是化有为无,再从无生有。” “简单来说,两宗剑法不仅可以合而为一,还会有归于太极,再由虚无而重生的奇效……静儿,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静女怔了半晌,很严肃地问道:“安哥,你会不会想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五章 玄龙洞 第五安被问得有些迟疑起来,认真想了想再道:“或许两宗剑法合一的事情确有些牵强,但张真人言下之意却是十分明白,若是我在玄龙洞修炼,既可以中和我身上的暴虐邪气,还能提升功力。” 静女并未察觉第五安身上有何暴虐之气,但既然张真人说了,那必定是了不得的事情,赶紧道:“那还等什么呢?不管我们两宗剑法能否合一,你都得去炼功,必须得去。” 第五安本有些犹豫是否先回北平给张信c古醉等人交待下,但却拗不过静女的执著;转念想着最多是几天的事情,且便依了她。 二人来到玄龙洞,石室内的油灯刚刚熄灭;但外面水面上方有光透入,却是不妨碍视线。 第五安在石梯上左右看看,觉得并无选择,只有对面那块陆地适合炼功,便与静女跃起了过去。 脚下刚一沾地,便感觉到一阵青草的芬芳气息扑鼻而来;此处在对面石梯上看着虽是水气袅袅,但置身其中却并不觉得潮湿。 木屋内几桌俱备,屋后石壁上还有小股清水流下;更难得玄龙洞内竟是温暖如春,怎么看都比山上木屋好些。 静女大喜,又不辞辛劳跑回山顶,将张三丰和老僧的日常用物c风干兽肉什么的抱来一大堆,看得第五安目瞠口呆。 一切事毕,二人方于木屋内盘坐,各自开始修炼。 静女很快入定,内气自发沿小周天运行;不多时身上便泛出一层若隐若现的淡红气体,微微波动起伏,像是在呼吸一般。 第五安却遇着了问题,而且是两岁修行以来第一次遇着的问题,却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入定。 只要气沉丹田,他便感觉小腹中如同燃起了一团火,瞬时便浑身大汗直流,只得眼开眼来c散开内气。 若是换作他人,或许会心生担忧,甚至暂时放弃修炼。但第五安只是略略缓口气,便再次尝试。 原因很简单,他相信张三丰。 稍稍想过,他认定出现这种问题固然意外,但想来不过有三种可能:一是神奇的窃脂肉太过神奇,二是玄龙洞可能很有些玄,三则是身上日渐加重的暴虐邪气已经十分的邪。 而事实果真很奇c很玄c很邪,他坚持不懈地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竟是无一例外的一次又一次失败。 如此过去一个时辰 第五安一直在流汗,但衣衫却是完全干燥,因为身体早如烧碳一样发烫,耳中也开始隐隐作响。 但他仍然没有打算放弃。 再深深吸一口气,他集中所有意念,将内气导入丹田;如之前一样,小腹像突然燃起了一团火,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是一种爆炸形成的火团。 依旧是咬牙坚持。 而这次竟有些不一样,不知是不是身体已有些麻木的原因,他仍然觉得浑身如火灼一样,但却可以忍着闭塞耳目口三宝。 丹田里的内气终于开始运转,突破尾闾c命门c夹脊c百会等穴位,再沿印堂c绛宫c膻中回到丹田,完成一个小周天。 经此之后,内气突然变得顺畅而快速,开始自发运行;而第五安也便渐渐入了定,感觉不到任何事物。 又过去一个时辰,静女呼气收功;扭头看了看第五安,顿时吓了一跳。 第五安盘腿而坐c五心向天,身上散发着一团红光,像火焰一样不停地起伏摇曳,伴随着呼呼的风声,感觉是他整个人在燃烧。 但静女不是因为这个现象而惊吓,她知道修炼时内气会有所外溢,故而会将修炼者周围的空气扭曲;若折射着不风的光影,便会呈出不同的颜色。 她惊吓的原因是第五安身外溢出的内气似乎真的是火,她坐在数外之外都能感受到热意,而第五安则满脸通红,嘴唇更是已经干得起了壳。 静女霍地跃到第五安身边,却又不敢打扰到他,想了半晌只好拿了木瓢到屋内取来清水,只等他清醒过来便赶紧给他喝下去。 谁知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静女自己都觉得口舌干得冒了烟,但第五安仍然没有醒来。 静女越发着急,偏偏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忍不住眼泪便要滚下来。终是将牙一咬,用手指蘸了些清水向第五安脸上弹去,想着让他清凉一些也是好的。 却在这时,第五安突然仰头长啸,紧接着跃身而起,竟是直接跳进了水里。水面咕噜咕噜冒出一阵水泡,然后便恢复平静。 静女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水面。 一柱香时间过去 虽然知道第五安内力充沛,在水下憋气的时间自然比寻常人都长,但静女依然有些发慌;低头拾起一小块石子,朝着第五安沉水的地方扔下。 片刻,水面突然沸腾起来,然后便见第五安呼地跃出。 静女赶紧上前问道:“安哥,你没事吧?” 第五安抹去脸上水珠,露出一脸无奈,摇头道:“没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他入定以后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同时又有一种感知,仿佛自己在一个烈火熊熊的丹炉内。 他感知到自己像在炉中被炙烤,但奇怪的是并不觉得有火烧的痛楚,全身经脉甚至血液似乎都变成火一般的温度;唯有内气像条凉丝丝的小蛇在体内运转,浑身奇痒的同时,又觉得无比的舒坦。 但很意外,火炉像是突然被倾盆大雨浇熄,同时他脑中一震便清醒过来;醒来的第一感觉,却是身上真的像是被火烧一样,于是想也未想便跳入水中。 几个时辰前他曾落入水中,其时觉得水下温暖无比;此次却觉得水里无比清凉,身在其中便有说不出的舒适畅快,于是索性闭气泡在水里。 直至水里落下石子,他察觉身上已经没有那种被火烧的感觉,方才跃出来。 静女听第五安说完,却更加急了。 她吃窃脂没有任何意外反应,也没想着玄龙洞会有什么古怪,到是念着第五安身上那种暴虐邪气;虽然自己并不能感受得到,但眼中所见一切,岂不正是很邪? 一念至此,静女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第五安在这里呆久一些,直到他身上的暴虐之气完全消除。 替第五安取来些清水,静女准备认认真真给第五安谈一谈;不想还未张口,便见第五安又扑通跳进水里。 不过静女这回到是放了心,毕竟乾元宗大弟子不会自己把自己憋死在水里。 等得两柱香时间,第五安跃了出来。 静女道:“是又发烫了吗?现在怎么样?” 第五安皱眉道:“是啊,好好的没多久,身上便又像是被火烧着一样,泡了后却又没了事,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静女安慰道:“没事,反正有水,感觉烫了再泡一回便是。” 不想这话一语成谶,仅仅歇息片刻,第五安又感觉身上起了火,好像每一处毛孔都吐着小小的火舌,完全不能忍受,只好又跳进水里。 如此反复折腾,第五安万般无奈,静女倒是慢慢习惯了,甚至发现了水面上方的茫茫雾气渐渐散开,露出蒙蒙的天空。只是不待多时,蒙蒙天空便完全黑下。 而等到天空的光线渐渐明亮后,雾气便又开始疑结,不多时便是茫茫一片,不见天日。 雾气如此一散一凝,便是一夜一昼。 一个昼夜,第五安不停地扑通下水c呼地上岸,但人却是越发精神,丝毫感觉不到疲惫;与此同时,中间隔的时间似乎越来越长,到第二日便要间隔一个时辰左右,他才会再度感觉到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 静女自然顾不上练功,在第五安下水的时候她要密切关注水面状况,还要为他准备清水食物;第五安上岸的时候,则是有说不完的话c问不完的问题。 不过,她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称心,甚至希望就这样一直下去。当然,她没有刻意去想这个想法妥不妥,但也知道绝对是不能对第五安说的。 如此一晃七日过去,第五安身上的症状仍然显著,但每次发作时间却已相隔到三个时辰以上,而在水中的时间反倒是越来越长。 此次,第五安沉在水里足足半个时辰,然后突然跃了出,拾起龙渊剑径直走到石壁前。 静女奇道:“这次怎么这么短?身上不再烫了?” 第五安道:“我感觉内力又增进了些,想着试一试。”说完内气陡运,挥剑斩于石壁之上。 待一片火星闪过,静女凑上前去看了看,摇头道:“和昨天差不多。” 第五安定睛瞧着石壁,摇头道:“增进了些。” 静女再凑上前去,半晌说道:“昨天有一粒米深,今天差不多有两粒。可是,这离取石成剑还差很远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异心机 五十万大军出征,却没有攻下北平城,并且最后只剩下二十万军卒溃逃回德州。 这样的仗无论放在哪里,也无论是搁在谁身上,都不可否认的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败仗。 京师满朝文武大臣都认为李景隆败得很惨c折了朝廷颜面,一时群情激动,对其好一番口诛笔伐。甚至黄子澄都保持着沉默,似乎不知道群臣讨伐的是他的亲女婿。 但朱允炆不这么认为。 在群臣的口水几乎要将奉天殿淹没的时候,他就问了大臣们一个问题:你们谁能将朱高炽的人头斩下? 诸大臣哑然。 朱允炆面色一沉c龙威自现,轻描淡写地为此次北征定了性:大胜! 微顿,群臣呼声四起,纷道吾皇英明:在凛凛龙威之下,连能征善战的朱棣都兵败白河,险些丢了性命;经此一役,庶人棣元气大伤,收复北平指日可待;曹国公不负皇上圣恩,功勋卓著。等等。 徐辉祖c徐增寿黯然的心情被奉天殿内的喜庆所覆盖,只得混在群臣当中,时不时说声臣附议。 事实毕竟在他们心中,被斩下人头的不仅仅是朱高炽,还有他们的大妹大姊徐妙云。 徐辉祖化悲痛为决心,积极思谋如何将朱棣之乱早日平息;徐增寿则有些怀疑,自己为朱棣通碟消息的选择是否正确。 散朝之后,徐辉祖被朱允炆留下,商议筹兵备粮c为明年开春再度北征做准备等事宜;徐增寿则回到宅下,令人速速将徐景昌叫来。 半晌,徐增寿叹道:“昌儿,你我一心为燕王谋划,可此次北平一役,连世子都被李景隆斩杀,让我不得不担心我们的选择啊!你素来与高煦交好,可否通联一下,探探他们的虚实?” 徐景昌神色坚定,说道:“虽然世子殁了,但此役对燕王来说,总归是得大于失,还望父亲宽心善待自己。” 徐增寿摇摇头,道:“这个我自然明白,但难免感觉有些伤悲。细细想来,这仗真是一场糊涂仗啊。侄儿打叔叔c表哥杀表弟,乱得不能再乱。只可怜你姑姑,倒是无辜被牵连。” 徐景昌暗道:“既与他定下盟约,我自然不能让父亲灰了心。”于是说道:“父亲,事已至此,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助燕王尽快达成所愿。也唯有如此,方能告慰姑姑在天之灵。” 徐增寿想了想,点头道:“或许是我老了,看眼前之情势,双方结果如何,竟是难以断言啊。而我们所为到底有限,毕竟左右而言者,难免会被人察觉,别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倒像你姑姑一般白白丢了性命。” 徐景昌点点头,沉思道:“此时尤如行船,不进则退。依孩儿愚见,若是将寅人交出,则定能获得皇上更大的信任,自然也能借此探得更为准确的消息。如果这样,则燕王的胜算必然会增加一筹。” 徐增寿一喜,道:“真乃一箭双雕的好计!”微微一顿,又迟疑道:“可燕王是否能理解我们的用心?毕竟寅人是他在京师最大的一张牌,断然不肯轻易弃之。而京师知道寅人存在的又不过你我二人,要瞒过他却是不能。” 徐景昌暗道:“正因为寅人是朱棣最大的一张牌,所以一定要除去啊。”笑道:“父亲忘了,京师还有一个仙人,那可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揪出一个寅人何足道哉?” 徐增寿一怔,半晌点头道:“你觉得李景隆其人到底如何?燕王对他是否有十足的把握?” 徐景昌想了想,道:“李景隆的能力确实超出一干朝臣的预想,但燕王身边也是高人云集,孩儿从来都坚信他将最终胜出。” 徐增寿思忖半晌,道:“那就如此定下,待他回京师后,立即将寅人将给他。” 徐景昌点头退下,待走至自己院内,方才回头一瞥,暗道:“父亲,请恕孩儿不能如实相告,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啊。”回过头来,又轻声呢喃:“我如此信任你,可别让我失望。” 时至十二月初十,李景隆奉诏回京师。 朱允炆领群臣出城门迎贺,气势排场显著,让京师百姓不得不相信曹国公确实是凯旋回师。 待祭典封赏诸事完毕,朱允炆遣散众臣,独将李景隆留在了殿内。 朱允炆下殿走向李景隆,抚着对方手臂,正色道:“景隆辛苦!” 李景隆一脸惶恐,赶紧又下跪请罪。 朱允炆手中用力,将其拉起身来,笑道:“我在朝臣面前如此挺你,自然是相信你的。”话锋一转,再道:“不过据战报来看,当时你本已破城,却是朱高煦率军援救,最终导致失利。可朱高煦不过两万人马,纵然是彪悍的蒙古骑兵,可不多时便将城外十数万大军打散,实在有些蹊跷啊。” 李景隆早已知道朱允炆并非好糊弄之辈,但庆幸对自己还是如此信任。而这种信任却是自己计划能否完成的关键,至少现在还是关键,须得小心维护。 是以,自太行山回到德州后,他便对北平一役进了认真总结;虽说许多事情尚未想明白,但如何应对朱允炆却是早就想好了,此时毫不迟疑便答道:“陛下,这还是要归于一个原因,便是我出征前说的改良火器之事。” 朱允炆怔道:“你画的图纸早交给兵部c工部,可匠人们却毫无办法,根本造成不出来啊。”忽又惊道:“难道朱棣竟能造出?” 原来李景隆出征前,到底觉得现代武器厉害,便按着后世的记忆亲自绘了一些枪支结构图纸。 但他后世对军事了解甚少,只知道现代枪支是撞针击发子弹底坐,再让子弹出膛的简单原理,而子弹有什么结构c又需要什么材质c工艺等等却是完全不知。 所以,图纸虽然是画了,但他自己也知道据此造出现代枪支的可能生几乎没有。不过这却有了一个托辞,至少让朱允炆知道自己失利北平是事出有因。 见朱允炆满脸惊讶,李景隆暗忖既要让自己的失利显得情有可原,也不能降低了自己的能耐,于是说道:“朱棣不过一介凡人,如何能造出这等神器?不过,由于第五安的帮助,倒是让铳炮大大地改良了。” 朱允炆皱眉道:“第五安?怎么又是他?”然后更加诧异,道:“他造出的便是你画的那种神器?” 李景隆道:“他仙梦机缘尚不如微臣,如何能造得出来?不过是将铳炮改良一番。虽则如此,却也是威力大增,普通军卒何曾见过那般阵势?都以为是天兵下凡,兀自乱了阵脚。” 朱允炆哦了一声,放下心来,道:“铳炮竟有如此之威力,那你能否也将铳炮改良一番?毕竟你说的那些神器不是一朝一夕便能造出来的,而朱棣显然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春暖之后必然开战。” 李景隆面色不改,心中却暗道:“废话!我要是改得出来还需要你说?唉,早知道问问度娘也好啊!” 不想朱允炆竟像自问自答一般,说完又哈哈笑道:“这却是我问得多余,景隆本是经过仙人指点,自然不同常人。就说你那地雷阵吧,惊天动地啊,差点让朱棣命丧白河!既然如此,想来改良铳炮亦不是难事吧。” 李景隆只好硬着头皮回道:“臣当尽力而为。” 事已至些,他觉得多日来一直不能下定决心的事情,到底还是不能再拖,于是又道:“不过,臣另有一事,还望陛下栽决。” 朱允炆点头道:“早与你说了,仅你我二人之时,不必如此多礼。” 李景隆谢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虽然臣有信心将朱棣之乱平息,却也不得不多作几个谋划。”然后凑到朱允炆身边,窃窃低语。 半晌,朱允炆惊道:“战事竟会发展到那一步?” 李景隆垂首道:“此为计谋之一,是否可行当由陛下定夺。” 朱允炆背负双手,在殿内踱个不停。足足过得一柱香时间才停下脚步,然后脸上现出一抹厉色,道:“大隧之中,其乐融融。准!” 二人这种密谈,是不允许有其他任何人在场的,包括宦人。纵然是和术,也只能在殿外候着。 在朱允炆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一直倚在殿门外,且似已闭目睡着的和术,眼睑微微动了数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七章 超人军 曹国公府,六百年望台。 李景隆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独坐独饮。 朱允炆同意了他的计谋,似乎又让他的计划回到了最初。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件好事,但他知道已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 至少,如今采取这个计谋多少有些被迫的意味。 按他最早的设计,当是朱棣绕开济南而长途奔袭京师金川门时,他调动各路兵马勤王,在金川门前布下重重包围,最终将朱棣奸于京师城外。 那是一种主动,是一种周全策划后的奋力一击,是一种救大厦于将倾的无上成就。 而现在,这更像是一条退路。 所以,如果能不走到这一步,当然就不要走这一步;而要避免这一步的发生,则需要解决诸多问题。 首要的问题是异人。 北平一役,朱高煦的骑兵给他带来太多的震憾,而太行山下差点被第五安掐断脖子的经历,更让他发现自己身边的武林异人还是少了些。 易十三身手不错,也很忠心,但他一个人不可能形成一支战斗力;须得像他那样的一群人,组成一个某某特种部队才行。 其次便是火器。 其实他之前一直便很重视,而且攻打北平也利用得很充分,但想着最后那天在北平城门口突然出现的那种轰炸,他觉得自己利用的还不够。 要自己改良火器不太现实,但奇巧运用应该不难;朱高煦的铳炮固然厉害,但仅仅凭威力强大一点,应该还不能证明在运用火器方便他便是自己的对手。 最后便是人才。 按历史记载,盛庸c铁铉等人都是要到打济南才发挥重要作用的,现在既然历史变了,自然也要提前用起来。 另外,徐辉祖也是可当重用的 李景隆突然一惊,想起一个人来。 徐增寿! 在历史上,这个人可是个十足的间谍啊!若是计划没变,李景隆可利用他私下传递消息的行为,从而让朱棣按史上记载一样,顺利打到京师来;但现在情势变了,这个人可就有些多余。 李景隆微微皱眉,暗道:“此人必须除掉,否则极有可能坏我好事。”心念至此,立即喝人将易十三传来。 易十三亦知道皇上因燕王世子被斩而大慰,自然也是窃喜不已,毕竟那是自己亲手所为,于是看着李景隆的眼神也充满了期盼。 李景隆示意其坐下,亲自斟上一杯酒,笑道:“十三,上回我说过要给你一支超人军,我想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易十三心中怦怦直跳,道:“十三定不负隆哥信任,若是有这支人马,我必然率先攻克北平。” 李景隆笑了笑,道:“现在还不是攻克北平的时候,依我的想法,超人军应当以你这样的超人为主,普通军卒倒在其次。所以,你手下有多少人,可还得靠你自己啊。” 易十三怔道:“十三愚钝,还请隆哥说明。” 李景隆道:“我希望的超人军是一支特种部队也就是说主要作用是深入敌后c斩敌将帅等等,总之是要隐蔽作战,杀敌军一个出其不意。所以嘛,人数不能少,但也不宜多,我想有着数百人足矣。” 易十三大失所望,暗道:“真是岂有此理,我关外易十三竟然沦落为鼠狼之辈!”口中说道:“隆哥,此次在北平我也探得明白,第五安有支城管军,其将领皆为武林人氏,再由此等武林人氏率军,形成的战斗力比普通卫所军强大许多。” 李景隆自是知道城管军,但心中早就认定了是第五安胡为任性的结果,不过是搏人一笑的摆设,此时见易十三说得郑重,不禁问道:“那他有多少人马?” 易十三似乎想得很仔细,半晌说道:“一万五千余人。” 李景隆颇为惊讶,皱眉道:“之前我倒也听说过城管军,却不想竟有如此多人,他们战斗力确实强于普通卫所军?” 易十三主意已决,肯定道:“千真万确。此番守北平之人多是城管军,若非如此,隆哥或早将北平攻克。” 李景隆有些迟疑,暗道:“苏安竟有如此能耐?打死我也不相信啊!嗯,多半是易十三夸大其辞。不过他所言有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他能找来多少人那是他的本事。”于是说道:“十三,城管军我们可以借鉴,但凡你请来的武林朋友,我保证每人按百户所建制,无论超人军最后有多少人,都由你统领。” 易十三心念一转,大喜:“隆哥放心,一年之内,定有数百上千武林豪杰投到你帐下。” 李景隆怔道:“怎么会有如此之多?” 易十三笑道:“隆哥有所不知,一年之后便是武林南盟新的盟主选拔大会,届时我必然力夺盟主之位,然后便有号令南盟之权。” 李景隆有些不明白。 他今世对武林一概不知,但后世好歹看过武侠小说,也知道武林各派都是各自为政,所谓的武林盟主不过是个虚衔,根本不可能有实权在手。 半晌,他迟疑道:“这个南盟盟主和武林盟主有什么不一样?” 易十三笑道:“武林盟主虽号称天下武林的共主,其实不过是各派推荐的一个领头人,仅仅是遇着武林大事时,起着号召之用而已;南盟盟主则不同,其领南方六省一百八十门派,有着实际号令指挥各派的权力。” 李景隆惊道:“竟有这等事?南方各派为何要选这样一个人出来?既然如此,又何不索性合并成一个超然大派,昂首于武林?” 易十三道:“此间详情并无人知晓,但我知道这与龙渊有关。据说南盟盟主是这世间唯一能够与龙渊联系之人;南盟亦是龙渊当年所创,相传逾百年。正因如此,便是少林c武当诸派,对南盟亦是青眼有加。” 李景隆皱眉道:“龙渊又是谁?” 易十三道:“除了南盟盟主,外人一概不知。” 李景隆点点头,心思回转到超人军上来,暗道:“若真有数百上千的武林异人,这本身便是一支特种部队啊。”不禁喜形于色,叮嘱易十三勿必要将这个盟主给争了过来。 易十三自然满口应下,再想着以后率数万甚至十军之众纵横大江南北的场景,不禁心荡神驰。 闲聊一阵,李景隆见下人胡为在望台边畏缩不前,皱眉道:“我可是说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胡为惶恐跪下,道:“实在是徐佥事说有天大的事情要向国公禀告,我怕误了国公大事,故而” 李景隆微微一怔,暗道:“徐增寿是个间谍,那他儿子会不会也是?来得正好,且探探他的底细。”于是令胡为将徐景昌请了进来。 徐景昌与李景隆c易十三见礼,然后便大谈北平一役的战绩,道是自己如何景仰国公的威武神勇等等。 李景隆心下明白,便将易十三遣下,笑道:“景昌,你我兄弟间不妨有话直话啊。” 徐景昌道声不敢,迟疑道:“国公应当知道朱棣的十二支人吧?” 李景隆皱眉道:“自然知道,想当初我府中便有他的午人,后来魏国公府甚至城门守将中都曾出现,着实让人愤恨。”忽地一惊,道:“现在京师还有支人?” 徐景昌道:“原锦衣卫的一些兄弟察觉了些异常,但并没有十足把握,而且此人十分特殊,我实在不敢轻下结论,唯有请国公示下。” 李景隆虚起了眼睛,道:“谁?” 徐景昌凑近道:“宫中和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两相合 年关将近,飞雪早降。 战事既然停了下来,老百姓自然还是要过年的。而在这种年关闲时,他们私下最感兴趣的话题,却是谁将被立为燕王世子。 这不是一个属于老百姓关心和议论的话题,但在燕王治下的北平城,以亲如一家的子民自居的他们还是有胆私下过过嘴瘾。 百姓都关心的问题,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朱高燧自然更为关心。 本来以为将母亲和大哥的丧事办完以后,父亲便要立二哥朱高煦为世子,毕竟他也知道无论是文成还是武就,自己都无法和二哥相比。 但父亲很意外地一直保持着沉默,这便让朱高燧重新燃起了登位世子的希望。 他暗地里托人探听父亲的真实心意,派人查探二哥朱高煦的行踪;朱棣的心思自然无人能懂,朱高煦却让他感到疑惑不解。 要么整日摆弄他那二十门铳炮,要么去燕山训练那些蒙古骑兵,竟是一点都不关心世子之位。 又如今日,明明父亲早令他二人申时议事,但现在已快到未时末刻,他竟然还没回府。 朱高燧自是不知,正是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这会儿,朱高煦刚刚至北平齐化门,身边随着沙里长c百里会二人。 三人俱是满脸疲惫,似是赶了极远的路。 朱高煦勒马,向二人说道:“你们回燕山继续操练,没有我的命令,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到北平。”微微一顿,再道:“寅人的事情,只能我们三人知道,就是对其他神甲弟兄也不能讲。” 沙c百二人应下,然后拨马向北。 朱高煦看着二人远去,眼神有些迷蒙,轻声道:“大隧之中,其乐融融?”片刻之后,眼神突然变得明亮起来,迅速打马回至燕府,然后略略洗漱便来到承运殿。 不多时,朱高燧与朱棣先后而至。 待朱棣落座,朱高煦上前道:“父王,孩儿刚刚收到消息,寅人已废。” 朱棣一怔,道:“何人所为?” 朱高煦道:“李景隆。” 朱棣长吁口气,半晌说道:“我今日向你二人交待之事,也是与李景隆有关。你们母亲和大哥的血海深仇,必须要他来偿还。”又道:“这件事不容易,却也是看你二人本事的时候。” 朱高燧心中一喜,暗道:“父亲言下之意,是否擒杀李景隆者便能被立为世子?如此机会,千万不能错过。”口中赶紧应道:“父王,孩儿定将李景隆人头斩下,以慰母亲和大哥的在天之灵。” 朱棣点点头,看向朱高煦,道:“煦儿,你呢?” 朱高煦垂首道:“孩儿尽力而为。” 朱棣沉默半晌,道:“煦儿有理。不错,眼前之事莫重于春暖以后起兵南下的事,擒杀李景隆固然重要,但打败他更为重要。” 朱高燧微微一怔,并未明白二哥一句尽力而为有理在哪里,只听得朱高煦说道:“父王英明。” 过去六六三十六日,不仅静女习以为常,连第五安本人也习惯了。 不过是隔三个时辰泡下澡而已。 而三个时辰内可以做很多事,包括射几只雪鸡c斩一头野猪,甚至到山脚下的猎户家换些衣衫。 在平淡而极有规律的日子中,第五安的心境也渐渐平静;持着的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放下的是为城管军而生但并不能解决问题的担忧。 至于靖难之役,在春暖之前应该不会有新的战况。 玄龙洞已被静女执著而好奇地踏了无数遍,熟得不能再熟;让他意外的并不是玄铁金石的坚硬,而是张三丰对郭襄的情义。 这种比玄铁金石还要坚的情义,让第五安有些迷茫。 不是张三丰做了件让第五安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即匪夷所思地在玄铁金石上开凿了这间石室,而是后世记忆中所谓的一见郭襄误终生的说法,眼下看来似乎并不正确。 张三丰确实终生未娶,但却有着持续百年的思念,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甚至可以说是超凡脱俗的幸福。再者,他同时因此而成就了自己,成为了上至皇上c下达庶民都仰慕的一代奇人。 实在是什么也没有误。 而这正是让第五安迷茫的地方,一个痴情如是的人,如何又能修行大成c悟得大道?在他的认知里,大道无情是武林中人的共识,像黄裳这等天下五行的强者,便自始自终都不愿为情而误修行。 带着这种不解,他在三个时辰内做的最多的事情,便是到石室静静地看着郭襄石像。 静女也在看,但她不可能清楚张三丰的情义,只是越来越觉得石像就是徐姐姐。因为如此,她便不想让第五安独自一个人这么长时间地面对石像。 美姐姐的事情还没落实,徐姐姐怎么也得再等等吧? 看着第五安目不转睛的样子,静女忍不住揶揄:“明日下山找些纸笔吧。” 第五安侧首道:“你要纸笔干什么?” 静女道:“把这石人儿画下来,画作图带在身上,省得你这样看着累啊。” 第五安忍俊不禁,正欲打趣几句,却又忽地侧过头去,细细地看着石像,皱眉不语。 石像雕刻在石壁之上,其四周布有若干圆点,像是星辰,似乎显示的是石像飘浮在星空之中;但第五安早就看出那并不是星辰,而是河图。 河图为圆点,圆点则有数。左三八c右四九;上二七,下一六;中间则是五十,总计五十有五。 张三丰乃大能之人,自然极通易道,以河图为背景并不奇怪;此时听到静女说画成图,第五安却突然感觉有些异常。 河出图,圣人则之,终而成易。 修行易道功法的第五安自然知道河图横为阳,分列乾c兑c离c震四卦;竖为阴,分列巽c坎c艮c坤四卦。 因为太过熟悉,故而之前他并未刻意注意这个问题。此时细细看下去,再微微思量,他终于发现这种异常竟是一个让人无比震惊的事实。 他忽然转过身来,对静女说道:“将你四海剑法按二七六一之序使来。” 静女早将第五安的异状看得分明,听说后毫不迟疑,右手食拇二指合并成剑势,使出山水荒四海剑法的师每其阳。 与此同时,第五安亦捏指成剑使出乾元宗八宫剑法的有陨自天。 师每其阳,剑花如树林间的阳光,斑驳点点;有陨自天,剑气亦是如天外坠石,嗖嗖弥漫在石室。 两道剑气相遇,原来如洒落在树叶空隙里的阳光忽然变活了,像坠石一样纷纷跃动;坠石却也变得灿烂,像阳光一样耀眼灼目。 二人同时一怔,手中却并未停下,依次使出龙心夕惕c毛婴吉玉;龙跃出渊c圣行九野;飞龙在天c平桑丘东三招。 第五安只会乾c坤两宫剑法十六式,按九四三八之序而出,不过四式。而此四式竟与静女四式珠联璧合气呵成,心中颇感酣畅淋漓。 二人收回剑势,石室内仍然是啸声隐隐,如龙吟凤鸣,片刻之后方渐渐消去。 静女惊叹不已:“想不到我们四海剑法竟有如此威力,这还只是剑指啊,若是真的持剑,不知道有多厉害。” 第五安嘴角含笑,道:“准确地说,应该叫做四海八宫剑。” 静女反应过来,颇有些羞赧,佯嗔道:“我就说说嘛,你也给我认真。知道是你厉害,到底将我们两宗剑法合一,可也用不着” 第五安心中一软,将静女搂在怀中,笑道:“是我说错了,这本来就是你们山水荒剑法奇妙。不过,虽然没我什么事,但不可否认张真人确实神乎其技。” 静女将身子转过来,让背心抵在第五安怀里,很舒适地看向石像,道:“其实你也厉害,我就看不出这上面有什么玄妙。” 第五安感概道:“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看似寻常河图,张真人却将剑气留置其中,让阴阳灵动起来,合而为一c永保中和。” 静女道:“这样有什么好处?” 第五安道:“一则留剑法心得于内,二则可保石像常年不变。更重要的是,这让我明白男女之情,其实并不是影响修行的障碍,世上之人却是都误会了。” 静女怔了怔,道:“张真人对徐姐姐真好不是了,是对郭女侠真好。” 第五安点头道:“是啊,问世间,情为何物” 静女脸上一红,道:“就是你把我抱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阶 话一出口,静女自己也觉得羞涩难当,偏偏没听到第五安有任何反应,忍不住扭过头来,问道:“又怎么了?” 第五安怔怔地看着石像,听到静女相问才一脸恍然地转过头来,认真说道:“你说得对,抱得好。” 静女脸上又烫了起来,只当第五安在打趣自己;又见其极是认真,不像是说笑,心中不免奇怪。 第五安兀自点着头,说道:“你提醒了我,抱阴负阳才理道理啊。我一直以为身上的暴虐邪气是因震象指所引发,这几日便常念巽宫心法,想着以柔融刚,不想这却是错了。” “其实这壁上的河图所载极是明白,震乃三八之木,巽乃二七之火,木火相生,相怀相抱,阳性更烈。我之前只知道震刚巽柔,却忘了易本源于河图,震八巽二,两者相合相生才是根本。” 静女不明易道,但也听出了第五安的意思,不免有些担心,道:“那怎么办?你再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第五安笑道:“这样的细事怎么会有?不过,只要明白这个道理,自然有解决办法。火盛则以土泄,以坤宫心法应当可以化之。不错,一定是这个道理,震象指本就当由乾c坤两宫自然延化。” 静女喜道:“那赶紧练吧,不然等会你身上又发热了。” 第五安点点头,又面色古怪地看着静女,道:“你说得真准。”说罢疾掠出石室,扑通跳进水里。 和以前一样,第五安内气下沉,稳稳地站在水底。但这次却不再默念巽宫心法,而是重习坤宫心法。 乾c坤两宫是易道功法进入人阶的门槛,他自然早就领会贯通;而此时再度默念坤宫心法,竟有了些难以言明的新感触。 水底的感觉依然清凉,但念着坤宫心法后,第五安的感觉便不再是清凉,而是突然变得极为寒冷。 《坤初六》:履霜,坚冰至。 第五安双目紧闭,感觉像是站在茫茫冰原上;内气自发运行起来,手中捏指成剑,将坤宫八式剑招一一使出。 招式一毕,第五安便感觉从未有过的畅意和连贯,不由自主地再将乾宫八式使出;又自然而然地跟进坤宫八式,如此反复不断。 静女紧跟着第五安跃出石室,密切关注着水面动静;不待多时,见水面慢慢涌动起来,心中又惊又奇。 然而事不止此,过得一柱香时间,水面竟如风吹浪起一样,不断涌叠起来,哗哗地扑打在石梯之上。 静女到底担心,寻着一块石子扔进水中;片刻后水面渐渐平复,然后便见第五安冒出水面。 静女松下口气,问道:“你在下面做什么?可别吓我。” 第五安没有如以前那样跃出水面,而是满脸喜气地用狗刨划着水,大声说道:“畅快畅快!哈哈,你放心,我在水下练功。”说罢深吸口气,再度沉入水中。 静女不再担心,转念想着先前两宗剑法合一时的精妙,也便生起练功的。只是水面再度涌起,竟将对面草地浸漫多半,她只好返身石室,练起自己的三十二式四海剑法。 此次过得半个时辰,第五安跃上岸来,虽然手脚乏力,但却感觉精神无比充沛。 静女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连道趁热打铁才重要。第五安亦觉得意犹未尽,只歇息一个时辰便再度跃入水中,将乾c坤两宫剑法反复练习。 如此十数日过去,第五安在水中练剑的速度,已浑然与陆上没有区别;更因不到三个时辰便主动入水,是以身上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日第三次从水中跃出,他再度拾起龙渊剑来到石壁前,微微凝神,然后全力劈下。 石壁上照例是闪过一片火星,但剑尖却没入石壁两寸许! 静女凑上前去,惊喜道:“比昨日深了一倍啊!” 第五安反复将石壁上的剑口看过,也忍不住叹道:“太过惊喜,太过惊喜。” 但静女显然比第五安更为惊喜,具体表现便是除了夜间歇息和吃饮,其余时间便直催促他下水去。 又过得十数日,第五安手腕一抖,龙渊剑便入游龙一般没入石壁一尺有余。 静女兴奋得像个孩子,直道取石成剑不远;第五安自己则感悟更深,觉得还是有些力不达意,似乎应该还有更大的突破才是。 不过想得再多,不如练得实在。 第五安并未纠结c执著心中的感觉,而是抛开一切念头,专心于乾c坤两宫剑法和指象诀的修炼。 日子一晃即逝,不知不觉间,二人在玄龙洞中已有九九八十一日。 静女虽然欣喜第五安功力的明显长进,却也有些心疼,道:“安哥,这么多日了,你身上的暴虐邪气应该散了吧?” 第五安并不确定邪气是否完全散去,但自己确实已感觉不到,便给了静女一个肯定的答复。 静女大喜,道:“那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一天下水一次不,两天一次便好。” 第五安直直地看着静女,嘴角禁不住扬出一丝笑意,道:“静儿,你真好。” 静女面上发热,羞涩地等待第五安后续之话,不想第五安说罢便站起身来,又道:“从明日开始吧,今天还得再练一次。” 静女嘟起了嘴,但同时点起了头。 第五安深吸口气,闭上双眼,过得良久才跃入水中。 静女早已知道现在水面的动静会越来越大,便早早坐到石梯上去,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渐渐涌动的水面。 如以前十来天的情形一样,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水面的浪涌便拍打冲击到第五级石梯上来;哗哗一片,白浪翻滚,让静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以前在沿海的时光。 她觉得很甜蜜。 自小便怕水,那是因为她被遗弃在水中差点被溺死的缘故;此时却不怕,因为她知道水底下不是怪兽,而是他。 但甜蜜了不久,她又微微皱起了眉头。 毕竟有些事情不是不去想就真的能够不想,比如上官虩。 越是觉得眼前的处境甜蜜,静女心底越是有些担心;上官虩的性情她太了解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寻她,到底是不寻常。 还有白民和天狐。 那两个小丫头名为徒儿,但三人的感情就像亲姐妹一样;自己离开了山水荒,她俩人会不会因此而受到责罚? 静女忍不住微微一声叹息,而这声叹息才到一半,便转化为一声尖叫。 却是听得轰然一声巨响,眼前的水面突然涌起两丈多高,像是一座白花花的冰雕;水流如瀑布一般落下,无数的水珠如雨点般洒在石梯上,洒在她身上。 但她马上紧紧捂住了嘴。 两丈高的冰雕又轰然落下,水面凹下一片,然后又翻涌上来;水面上有道人影飘忽,剑气嗖嗖四射。 竟是第五安脚踏水面,凌波微步。 静女瞪圆了双眼,她自然早就熟悉第五安的乾c坤两宫十六式剑招,但此时看得分明,他的剑招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个眨眼,她耳中听得一声清啸,便见第五安已然站在面前的石梯上,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静女难以置信,迟疑道:“你升到天阶了?” “是啊。” “那天阶是什么感觉?” “呃,就是天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章 山贼亦城管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第五安满脸笑意,自己亦是难以置信,甚至感觉有些恍然不真实。本以为是坤极而动,不想竟化震见巽,真的进到了天阶! 而对静女说的这话也不是诓人,他确实觉得进阶之后有种登高俯瞰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玄微渐妙,难以以言达意。 静女怔了好半天,突然欢呼雀跃,喜道:“那你岂不是也可以步入天下五行之列,用不着再怕我师父了?” 第五安平复下激动的心情,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以前我是打不过你师父,但不是怕她。现在应该还是打不过,因为同境界也有功力高下之别,你师父和我师父他们在这个境界已有数十年,我不过刚刚入境,自然不能与他们相比。” 静女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高兴起来:“可他们像你这样大的时候,却是万万不如你的,所以我相信你很快便能超过他们。” 第五安笑道:“但愿如此吧。你这些时日也在炼功,有没有增进?” 静女扭捏道:“应该有吧。” 第五安跃跃欲试,想看看进到天阶后自己的招式有何不同,于是说道:“有没有试试便知。”说罢握住静女手腕,跃至水面对岸草地上去。 静女则更好奇天阶到底有何威力,直接将第五安拉至石壁前,道:“安哥,你现在试试,看能够刺得多深?” 第五安被静女成功勾起了好奇心,当下手握龙渊剑、心念微动,瞬时便感觉一道磅礴的内气贯透剑身;剑尖极快而细微地颤抖,嗡嗡如蜂鸣。 手腕一抖,龙渊剑噗地一声直没入石壁,仅仅留下一个剑柄。 静女一声惊呼,无数声欢叫。 第五安心中亦是暗惊,但心念一转,便又将手臂微微行动起来,手上龙渊剑随之在石壁上慢慢游走。 静女瞪眼瞧着,双眉不知不觉挑了起来,半晌欢呼道:“真的取石成剑了!” 第五安微微一笑,将石壁上掉落的那块剑形玄铁金石拾起,用龙渊剑慢慢雕功。 过得半个时辰,剑成,大小正与龙渊一致。 静女急着想试石剑锋芒,不想剑一到手,竟差点没握住,不由惊道:“怎么这么重,至少得有一百多斤吧?” 第五安道:“你用龙渊便好,这石剑我用倒是称手。”忽又想着当为静女也削把短些的石剑,但想着仍然沉重,便按下不提。 静女则直接未考虑自己也能用石剑,只将手中石剑还与第五安,道:“我用龙渊也不称手,实在长了些。安哥,你也给石剑取个名吧。” 第五安道:“名字我已想好,便叫其姝。” 静女想了想,试探道:“静女其姝?” 第五安点头:“对啊。” 静女顿时喜形于色,而又羞不可耐;手中却是极快地拿过龙渊剑,然后拉开架势,喝道:“第五小子,且看我四海剑法如何了得!” 第五安忍俊不禁,手中已是其姝剑走,与静女对起招来。 乾元宗八宫剑法共计六十四式,第五安对招式早已烂熟于胸,但受内力和心法所限,之前在人阶时仅能使用乾、坤两宫十六式,进天阶后则可使用乾、坤、震、巽四宫三十二式。 静女早已学得四海剑法三十六式,这些日内力虽没多少增进,但招式倒是越发娴熟自然。 第五安是阳,取九四三八之招;静女为阴,取二七六一之招。两人相合剑招便有八式,而各自八式剑招又往返变化,竟是无穷无尽一般。 一时间,玄龙洞内剑气飘忽、吟啸不断。 龙渊剑气青中有绿,其姝剑气黑中带红,两道剑气忽左忽右、如影随形;如一黑一青两条蛟龙,在洞中飞腾嬉戏。 剑吟之声顺着石壁而上,透过茫茫雾气,在龙隐崖上也能隐隐听闻。或许正是曾有人在此听闻过相似的声音,而后方有龙隐之名? 二人对招越久,越有一种随心所欲的畅快。 第五安手中其姝剑如游龙在天,而静女招式同来,便如风助云托;静女的招式如风中拂柳般轻盈,而在与第五安招式相合时,则有种柳动生风的主动和凌厉。 足足过得一个时辰,二人方心满意足地停歇下来。 静女轻抹额头细汗,将龙渊剑向第五安扔去,笑道:“此剑太长,略显不便;若非如此,我那招平丘桑东还能使得更好些。” 第五安笑道:“已然不错,别对自己太苛刻。”看看手中龙渊剑,又道:“这剑却有些麻烦,你用着又不称手,还给徐姑姑自然也不妥。” 静女道:“此剑本是张真人送与徐姑娘,你既然不用,还给张真人便好。”说罢走到石壁前,笑道:“玄龙洞本就是张真人修行之所,你就将剑藏在这里,至于是否能够重见天日,那便看有没有机缘巧合之人吧。” 第五安想了想,觉得甚是有理,便将剑藏于先前取石之处,再将零落的玄铁金石堆砌进去。 做完此事,第五安本欲立即下山回北平,却被静女提醒身上暴虐邪气或许未尽,便听静女之言,又在洞中住了三日。 此三日间,第五安将震、巽两宫剑法彻底贯通领会,与静女双剑合一时更是珠联璧合、严丝合缝。 既入天阶,震、巽两宫指象诀自然亦勃然而出。 让第五安惊讶的是,巽象指竟是绵长不绝,一指之剑气如浪击石崖般层层铺叠;而震象指依旧暴虐霸道,但与之前打出的却有些有不同,则是现在的震象指已完全掌握在手,而不再失之如缰。 三日之内,第五安刻意未下水,而身上那种发热的情形也一次未出现,到底确定身上的暴虐邪气已散尽。 静女实无借口,只好依依不舍地与第五安出了玄龙洞。及至山顶,二人见张三丰与那老僧仍未归还,只得向木屋三拜,以谢两位前辈的指点再造之恩。 山顶白雪依然,山脚下则远远有着一抹绿意。待下到山脚后,第五安二人眼中已完全是春色一片。 第五安此时才反应过来,时间竟已过去数月,忽然很是担心朱棣已起兵南下,便催促着静女加快脚步。 走出一里许,迎头见十数百姓衣着之人奔走而来,其后百步之外则有数骑军卒吆喝追赶。 静女皱眉道:“怎么看着像是要抓这些百姓?” 第五安早看得分明白,几步上前,向着迎面来的百姓问道:“这位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数百姓面上惊恐,多是顾不上理会第五安;唯被第五安对面相问的一名男子边跑边道:“公子快走,山贼穷凶极恶啊。” 第五安一怔,侧首看向渐至的五名骑马军卒,然后大步走上前去。 五名军卒转瞬即至,却是身着南军甲衫;为首一人手挥长刀,喝道:“将这小子拿下,好歹充个数。” 话音落下,其后一名军卒跃然下马,动作甚是矫健;战马方嘶声停下,其人已跃至第五安身前,探手便向第五安肩头抓来。 第五安身形未动,肩头微微一震,那名军名惨呼一声倒飞出去。 此景被另四名军卒看得分明,惊呼数声又陡然大怒,纷纷勒马;手中长刀高举,向第五安冲过来。 第五安脚下踏出洛书九宫步,身形顿如一片残影;但见马倒人飞,四名军卒瞬时便扑倒在地,口中惨叫不已。 第五安站在先前领头那名军卒前面,道:“你们是朝廷军队,为何要追杀百姓?” 此军卒嗯嗯啊啊,却满脸痛苦地说不出话来。 却在此时,本已奔得数十步外的百姓回头瞧着这一幕,迟疑着走转回来。 先前回答第五安问题的那名男子拱手道:“这位公子,他们早不是朝廷军队,而是上山为了寇。数月来,他们经常在附近掳人抢财,实在可恨之极。” 一名军卒终是缓过劲来,头却摇得如拨浪鼓,道:“我们并非朝廷军队,更不是山贼,我们乃是燕王帐下城管军。” 第五安一怔,继而怒道:“一派胡言!你等身着南军甲衫,却说是燕王帐下?再者,城管军远在北平,如何又能出现在此处?” 军卒脸上现出一道厉色,盯着第五安说道:“我说的可是千真万确,所以你最好别管闲事。你可听仔细了,城管军中好汉如云,若是得罪他们,你必是死无葬身之地。”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一章 募兵和饷银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第五安心中暗自惊诧,因为军卒显然不像是在说假话。 但眼前所见到底难以相信,他便又问道:“既然你们是城管军,为何又要追杀百姓?城管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你们可记得?” 军卒怔了一下,道:“我们并非追杀他们,只是想让他们参加城管军。”说完却又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再道:“你又是谁?为什么知道我们城管军军纪?” 第五安顿了顿,说道:“我是政委。” 军卒与四名同伴面面相觑,显然对政委一词无甚印象。但是觉得第五安口气颇严,又不敢再造次。 第五安此时则已确定五名军卒果真是城管军,心中的疑虑瞬时更加多了起来。又在此时,身后百姓纷纷指责军卒说谎,道其确是某某山贼。 第五安喝令五名军卒起身,沉下脸来,道:“城管军军纪严明,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为什么百姓却指认你们是山贼?” 军卒尚不确定第五安是何人,但却知道他身手了得,且见其对城管军甚为了解,心中便生了怯意,一名军卒解释道:“我等原无生路,确然做过几天山贼,但城管军来了之后,我等便加入了城管军。” 另一名军卒道:“是啊,这可是都能问上信的,绝非谎言。” 第五安见军卒仍然不像说假话,便转身对十数名百姓说道:“大家听到了,他们虽然以前做过坏事,现在却已痛改前非,加入了城管军。你们一定要记住,城管军是燕王的队伍,也是我们老百姓的队伍,大家就不要再为难他们如何?” 百姓不过是仗着第五安有着非凡身手,借机发发牢骚,哪里又敢真的对军卒如何。听得第五安如此说,便纷纷打个圆场,相互搀扶着离去。 第五安再转身对军卒说道:“带我去见你们军团长。”说罢也不客气地牵过马来,自己与静女一人一骑。 五名军卒只感觉第五安越发威严,更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让自己喘不过气的压迫,自然不敢多说半句,五人分乘三骑,在前带路。 一行七人向前驰得三里许,再向西驰两里入了山;又走过两里山路,便到了一个峡谷口前方。 第五安正欲问军卒城管军何在,却见两侧草丛里忽地窜出四名军卒,持枪而喝:“来者何人?” 而又不待第五安等人说话,其中一名军卒竟是喜道:“第五政委?政委回来了!” 第五安见军卒甲衫,知道其是原大同代王府兵,便点头致意。与此同时,峡谷内人影纷动,嗖嗖冒出二十余人,五虎帮黄忠和谢大有正居前首。 黄、谢二人见着第五安顿时大喜。 第五安亦是觉得二人亲切,但心中疑问更甚,便问了张信等人行踪,然后随着二人进了峡谷。 深入谷内两百余步,其间豁然开朗,军卒马匹、车营大帐四处可见。而识得第五安之人越发多起来,欢呼声此起彼伏。 第五安与众人打着招呼,再随黄、谢二人行得数百步后,进了一座大帐;帐中数人,正是张信、古醉等 众人正在议事,忽见第五安掀帘而入,均是喜出望外,纷纷上前见礼。 第五安心中本有不少疑问,此时却被一股浓浓的亲切替代,与众人互道别后的差别感识。 稍后,更是二十多位武林豪杰齐至,什么政委终于归来、严重怀疑已经忘了大家之类的笑声充斥大帐。 稽子君笑道:“静女妹子,你这一走便将政委带走数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是喜事,是否应当补办一下?” 众豪杰哄然。 易囝囝瞪大眼睛看着静女,满脸不可思议;惠笑亦是看着静女,捂着嘴嗤嗤直笑;郑沙则满眼怜爱地抚着静女脑袋,一副尽在不言中的神色。 静女急道:“他天天练功,哪有什么喜事啊?” 众豪杰一怔,纷纷看向第五安,但觉其气势竟与以前果然不同;众人都是武林人氏,略略一想便知道那是境界提升导致的结果,于是再纷纷道贺。 古醉尤为心喜,当下大手一挥,道:“通传下去,今夜好酒好肉放下,欢迎政委归来。不过嘛,此时我等还有要事与政委相商,大家先行退下如何?” 众豪杰自然知道轻重,再与第五安道别。 待帐中只有军委五人,第五安看向张信,问道:“军团长,城管军为何到了这里?燕王又是否起兵南下?” 张信摇头笑道:“此事说来话长。燕王自然是在为南下准备,或许下月便要出征。上月初二,他令我等西进,说是为完城南下时兵分三路之策而准备。不过,我却是觉得他似乎对城管军失了耐性。” 古醉浓眉一皱,道:“确然说来,当是高阳郡王对我等失了耐性。我也探得消息,说是让我城管军单独从西路南下,却是郡王的主意。而燕王嘛,不过是采取了郡王的计策而已。” 第五安想着离开北平当夜朱高煦对他不冷不热的神情,心下立时有些黯然,道:“郡王对我有成见,应该是我连累了大家。” 稽子君摇头道:“也不尽然。郡王让我城管军单独一面,粮草辎重却是一样不少,倒不像是专门为难我等。” 任建建点头道:“是啊,还给我军拨银一万两。” 第五安怔道:“这么多银子?” 张信笑道:“政委你且清楚,自此以后,我城管军远离北平,一切都要靠自己啊。现在我军兵力三千有余,吃穿用度都得用银钱,一万两着实太少啊。” 第五安记起先前军卒追赶百姓之事,本想提出整顿军卒思想,又想着刚回来便如此倒有些不妥,便问道:“北平战事完结后,我军仅余千人,此两千人难道也是郡王给的?” 众人哈哈大笑。 稽子君道:“是大将军李景隆给的!北平战事后,诸多溃逃南军入了太行山,其中不少竟落山为贼。这一月以来,我们便是靠着攻打山头,收了两千降卒。” 第五安到底忍不住,问道:“那军卒追着让百姓加入城管军,这又是为什么?” 稽子君左右看看,道:“这是我们军委的护编之策,凡自己拉的人头,便归属自己手下。拉得十人便是班长,拉得百人便是连长。如此一来,军卒们个个热情高涨,而且成效显著。” 第五安亦是左右看看,道:“这是军委统一意见?” 众人点头。 第五安迟疑半晌,将先前所遇之事说出。 张信愕然,挠头道:“倒是没想着会有这种情形发生,百姓参伍不同于降卒,人家既非军户,便没有参伍的义务,这须得改。” 第五安强调:“关键是我们并非正规卫所,并没有征伍的权力……“忽又想到一事,再道:“既然我们并非正规卫所,倒可以用非正规之策,采取募兵的方式。不管是否军户,也不管是卫军、边军还是民军,若是你情我愿,总该不是问题。” 任建建道:“大师兄……抱歉!政委,如何募兵,还请详说。” 第五安想了想,道:“这便和雇工一样,我出饷银,他来当兵。具体之法可遣军卒入乡里之中,张贴告示,广而告之。” “饷银?” 张信一惊,道:“我朝均是屯田兵制,军卒有饷粮、饷盐,却是没有饷银之说。” 第五安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都是这个道理嘛。我们不但发饷银,还得把饷银的标准定得高些,让百姓觉得比自己种田或者当匠人还划算,那不自然就有人愿意参伍了?” 众人面面相觑,又突然齐声问道:“银子从哪来?”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河图五方阵(上)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第五安一怔,差点就反问一句不是有一万两现成银子么,但念头一转便也清楚,一万两银子用来作三千甚至更多军卒的饷银却是远远不够,只好说道:“这个只是我的建议,具体怎么赚来银子,大家群策群力嘛。” 众人怔住。 倒是古醉最先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的表现可能会让第五安有些难堪,便猛然一拍大腿,点头道:“政委这个建议好,行走江湖当讲一个义字,既然要别人来参伍,自然不能亏待了人家,发饷银是应该的。至于怎么赚银子,我暂时没想到办法,不过我认为总会有法子的。” 玲珑的稽子君反而没想着这一层,他作为落雁门的五师弟,对大师兄的意见自然积极支持;同时作为军委成员,也有独立发表意见的职责。 见古醉说了半晌,却是一个碗大的莫啥,他赶紧说道:“办法倒不是没有,依我之见,杀富济贫就不失为一个法子。”见众人均是一脸愕然,便笑了笑,道:“此言不准确,我的意思是为富不仁者当杀。诸位,洪武年间的道同案可有听闻?” “道同,于洪武三年被举荐为太常寺赞礼郎,洪武十年出任番禺知县。然而番禺之地早被豪绅恶霸左右,竟敢羞辱、鞭打县中副佐官吏,着实猖狂。” “道同即任以后,便对当地豪绅进行整治,不想一位罗姓豪绅仗着与永嘉侯朱亮祖不凡的关系,对道同进行百压阻碍、打压,最后竟让道同被枉杀至死。” “诸位,我们城管军是百老姓的队伍,岂能让这种恶霸鱼肉乡里?你们说说,罗姓豪绅者,当不当杀?” 古醉义愤填膺道:“当杀!” 任建建看了看第五安,也点头道:“当杀。” 第五安若有所思,微微皱眉道:“打土豪?” 稽子君听得分明,抚掌赞道:“到底是政委觉悟高,我们城管军不宜将杀字挂在口中,就是打土豪而已。” 第五安仍是微微皱眉,叹道:“算了,资本的原始积累总是充满血腥和暴力的。” 古醉见第五安面色有异,说话更是不清,关心道:“政委,你可是哪里不适?” 第五安似乎才回过神来,连道:“没事。”又看向稽子君,道:“你继续说说。” 稽子君亦是不甚明白第五安所说,但血腥和暴力却是听得清楚,以为他是对这法子持有异议,便解释道:“政委,我们的血腥和暴力针对的是那些不仁不义之人,完全可以说是替天行道嘛。” 第五安微微点头。 张信一直听众人说道,但似乎对替天行道什么的不太感兴趣,此时表态道:“既然有了打土豪的法子,那便以后再详议,此时当说说军队建设的问题。” 众人不知张信如此表现,却有暗中的原由。 原来朱棣虽令城管军西行,却极力挽留了张信。或许在朱棣眼中,城管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而张信却是攻城掠寨的大将,且于自己有恩,是以唤张信去谈过话,希望他留在身边执事。 而张信却觉得两难,既想随着朱棣大军南下,又觉得与城管军一众豪杰越发情深,多有不舍。 后念着应该给第五安交接后才算义气,同时他也知道,城管军众豪杰对行军打仗确实是外行,还需要自己再带领些时日。 所以,他终是决定与城管军西行,想着第五安回来以后再辞。 眼下第五安已回,张信便想帮着将城管军捋顺,到时就算是辞别,自己心里也不会觉得亏欠。 众人亦知道唯有张信精于兵道,听他如此说后便住了嘴,摆出一副虚心又诚心的受教模样。 张信倒被众人弄得略有不好意思,笑道:“说到建设可能宏大了些,其实就是如何增加城管军的战斗力。” “有朝以来,各地都司卫所配备,每百人中必是火铳手十人、弓箭手二十人、刀牌手三十人、长枪手四十人。但京营和边军各有例外,或重火器,或重骑兵。” “前番李景隆攻打北平,多为京营之师,是以火器配备尤其多。而火器的威力,大家也有目睹,对于攻城来说尤如凿门之利器。” “反看燕王,手下军卒或源于原府兵,或收降于都司卫所,并有泰宁三卫骑兵,所以火器比例格外低。而我们城管军更是如此,甚至连大型铳炮都没有。” “以已之长,攻其所短。燕王熟知兵法,是以绝对不会再用守城之策,而会采取主动出击之法。而主动之下,攻城亦在其次,唯有野战,方能有效消损火器的威慑。” “所以,我们的眼下要做的事情,必须是扬长避短,强化我们的野战能力。但是,这正是我们目前欠缺的能力。” 古醉深以为然,道:“不仅是野战能力,我们是什么能力都缺。” 稽子君迟疑道:“军团长,我们有洛书九宫阵啊!你也说了,此阵以一敌十都不在话下。而野战之中,两军以阵相搏却是常事……” 张信点头道:“诚然,洛书九宫阵威力非凡,却也有个弱点,则是移动迟缓。敌军大可避其锋芒,绕过我军阵法,避实击虚。如此,洛书九宫阵有等于无…..” 第五安数月来一直研习张三丰的河图,并多有感悟,结合张信所言,便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洛书为用,河图为体。 洛书九宫阵既然有缺点,是否便是因为没有河图阵为基石?世间万物,无外乎体用、表里之分,若是再依河图设阵,是否便会和洛书九宫阵合为一个无懈可击的整体? 张信说完,见众人一片议论,唯第五安皱眉不语,便问道:“政委,洛书九宫阵是你所创,可以解决之法?” 第五安似没听见一般。 众人亦注意到第五安的异常,因恐张信难堪,便欲提醒,却见第五安抚掌一笑,道:“是了,易之道,民日用而不知,便是南军配备,亦是不离易理。” 任建建暗道:“到底是大师兄,又从哪里看出了易理?我为什么没看出来?”口中问道:“政委,你还是说出来让大伙都明白吧!” 第五安笑了笑,看向张信,道:“南军兵器建制是每百人火铳手十、弓箭手二十、刀牌手三十、长枪手四十?” 张信点头。 第五安叹道:“一至四而见五,全然是生数啊。” 任建建恍然道:“生而不成,虽生尤死!” 张信三人满头雾水,最后还是古醉忍不住,挠头说道:“政委,你们师兄弟是修行易道功法,可我们不是啊,能不能说些我们能听懂的?” 第五安笑着让任建建给众人解释。 “一四合五、二三合五,所以一至四而见五,则是小成之数,谓之生数。六九十五、七八十五,六至九则见十,为数之圆满,亦即大成,谓之成数。” “天一生之,地六成之;地二生之,天七成之;天三生之,地八成之;地四生之,天九成之。有生必有成,如薪之有火。” “南军兵器建制以生数为圭臬,其运行操作必以成数为指引。若是两军相遇,我们只需破其成数令旗,则其阵必溃。” 张信微微点头,稽子君若有所思,古醉瞠目结舌。 第五安笑道:“河图之数暗藏先天八卦,而此八卦则亦可成阵,其成于在洛书九宫阵外,两阵相辅佐,互有弥补,或可名为河图五方阵。” 张信道:“如何布阵?”想了想又令军卒拿来纸笔,道:“政委,你将河图五方阵如何布阵、运行画出来,让我们瞧得明白。” 第五安不拒,执笔而道:“河图五方阵以洛阵为中心,此谓中央一方;其右分为乾、兑两宫,其左分为离、震两宫,前后则分是巽、坎、艮、坤四宫。以先天八卦运行方向为序,在洛阵中穿插迂回。我们城管军兵种少,不过步、骑两种,却正好分成两阵。” 稽子君看着纸上图阵,恍然道:“这便是太极图啊!” 任建建点头道:“世上所称太极图便是先天八卦图。” 张信盯着阵图不语,好半天才突然大喜,道:“妙哉!这是如虎添翼啊。若是此阵大成,我三千兵力可拒敌三万!”忽又一怔,说道:“政委,河图五方阵又需要多少兵力?” 第五安沉思道:“中央之位置空,不需要再置兵力,但四方八宫却缺一不可。至于人数嘛,凡易者大无其外、小无其内,多少均可。不过八宫之数总得相均,所以至少亦要八百军卒。” 张信皱眉道:“洛书九宫阵八百人,河图五方阵八百人,除去辎重卫护、前哨等,竟再没多余的人马。” 古醉道:“对啊,说来说去还是缺兵。” 众人皆道正是如此,于是议题又转向如何募兵。唯张信捧着阵图反复研看,越看越喜欢。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三章 河图五方阵(下) 至夜,峡谷内篝火通明。 城管军虽然有着严明的军纪,但为将者均是武林豪杰,个个都是不拘小节的主;军卒只要打仗时不掉链子,平时再怎么折腾,众豪杰亦是哈哈一笑便是。 如此,酒肉一穿肠,军卒们情绪便高涨起来。再有黄忠c谢大有等人一撺掇,班排之间c连团之间便踊跃比试,或技或力,欢声腾跃。 第五安与众豪杰围坐,亦是气氛热烈。 古醉兴起,喝道:“第五兄弟,数月不见,你武功更为精进,何不为兄弟们露上一手?” 群雄哄然。 第五安本就不善饮酒,但此间一别便是数月,自然对什么赔罪酒c想念酒无法抗拒,早有些熏然。 见众人起哄,他亦是豪性大发,当下拍地而起在空中翻腾数圈,落于二十步开外,笑道:“也罢,先前比力时谢团长的五连拔了头筹,我便与五连比比力。” 谢大有扯嗓问道:“第五政委,到底怎么比?” 第五安道:“此法叫拔河,取粗绳来,我与五连各站一方,将对方拉至已方者胜出。” 场间一静。 半晌,谢大有突然再吼:“五连的兄弟们,第五政委看不起咱们啊,都给我把吃奶的劲使出来!” 场间复哄然,军卒纷纷让出地界,取来麻绳。五连的百余军卒唾吐掌心,齐齐拽紧绳子一端,第五安则将麻绳在掌中挽紧,然后跨步而立。 随着谢大有一声令下,百余军卒怒吼声起,倾身向后;第五安跨步不变,脚下却噗地一声陷入地面两寸有余。 手腕粗的麻绳立即绷得像铁枪一样笔直,却又静止不动,两端之力竟是显得旗鼓相当。 古醉等武林豪杰均是忍不住暗自心惊,清楚第五安的内力已到他们远不能及的境界。而普通军卒则欢声雷动,毕竟对他们来说,以一敌百只是传说中才有的事情,现在亲眼见着,只会觉得新奇,却是压根就没往着自己身上联想。 过得片刻,五连的军卒们已是满脸通红,无奈手中麻绳却是一寸也未回移。围观军卒则更加兴奋,纷纷为第五安呐喊助威。 忽听得第五安一声厉喝,同时身体猛地侧转,而对面的百余军卒随着这声厉喝,竟然全部轰然前扑倒地,又在地上滑了十数步方才停下。 场间突然静了下来。 稍倾,数千军卒再度齐声欢呼呐喊,峡谷内瞬时声如浪起,两侧山林间惊起无数鸟兽。 军卒们兴奋至极,一众豪杰亦纷纷鼓掌喝彩。 值此时刻,峡谷内飘着许多心思,既有普通军卒心中那种仰慕,也有诸如白天遇着第五安那五名军卒内心的后怕。 当然,还有古醉等人的佩服,以及静女心中浓浓的自豪。 但是,最当提及的却是张信。 张信本亦是热血男儿,否则也不会和城管军众豪杰打得火热。依其个人喜好,他自然更愿意像今夜这般大碗喝酒c大块吃肉,快意生活。但从一个将军的抱负来说,他还是认为追随燕王比较合适自己的人生。 本已决定将城管军捋顺后便与第五安等人相辞,但此时却犹豫起来。 或许是眼前一幕让他无比震憾,或许是酒后豪性陡生,反正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腔与强者为伍的热血,继而想着自己或许不应该离开城管军。 却是在此时,他耳中猛然听到一道声音:“众将士,我们城管军是老百姓的军队,也是燕王的军队,这一点大家都要记得。以后不管到了哪里,我们都要称自己是燕王的城管军。” 却是第五安用内力将此话送出,在峡谷内久久回旋。 正所谓酒醉心明白,第五安虽然早有酒意,但听着军卒们欢呼声中尽是叫自己的名字,立即觉得不妥。 从始至终,他都是为了帮助朱棣当上皇帝,都是为了历史能够沿着自己的轨迹走下去。如此,城管军就不应该是自己的军队,也不应该是除朱棣以外其他任何一个人的军队。 他要让所有人记得,以后不管到了哪里,都要坚持打出朱棣的名头。 然则第五安并不知道,当靖难之役打响后,各地都司卫所,乃至布政使司中,都有不少人对朱棣心存投靠之心,而正是因为打着朱棣的名头,才让其在后来的攻城掠寨中获得意想不到的好处。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便在此时,他就有了意想不到或者说既没想c也想不到的一个收获,即张信终是决定留在城管军。 张信正从决定跟朱棣而转化犹豫之际,心中尚在为选择城管军还是朱棣而纠结,此时听到第五安如此一说,心中突然豁然开朗。 城管军既然是燕王军队,哪里又需要选择? 如此一想,留在城管军的好处便如泉水一样冒出:吃肉喝酒的快意自然不必多说,城管军还可以无限发展;自己这个军团长可以领三千兵马,也有可能领十万大军。 心思一开,张信再无纠结,同时豪情大发,与众豪杰喝酒行令,熏然陶然。 快活一夜,酒醒已是次日。 张信早早将第五安等人请出,然后挑出八百精壮骑兵演练河图五方阵。用去半天时间,八百骑兵勉强学会如何运行,他则迫不急待地领着第五安等人登高而观。 虽已熟知阵中骑兵分会分别或先后向哪个方向运行,但张信还是被震惊了。 随着令旗变化,八个百人组成的骑兵队或者分布四处,或者汇成两路,无不是在运动中完成。不管骑兵如何汇合c分错,眼中所看到的总是一种自然而然,并没有显出明显的生疏。 八百骑兵,一会像是一个巨大的太极图,缓缓流转;一会像四个圆阵,忽大忽小;一会像是一片流动的潮水,翻腾交错。 张信信心百倍,叹道:“此阵灵活如斯,敌军如何也探不明白其中变化。只是阵势小了些,若是给我八千人之阵,我便可以对面任何对手。” 稽子君亦叹道:“此阵真是神来之笔,既可与洛书九宫阵一起打阵战,也可单独冲锋野战,妙不可言呐。” 第五安有些心慰,但更明白张信的重要;他虽然还能给张信解释更多阵中奥妙,但却不能像张信这般几个时辰便将阵法运用起来。 意识到张信的重要,第五安便要让这种重要性显示出来。无论是日常生活中,还是军委会议上,他都会有意无意地让张信表现出更多的能力,以及对他的绝对信任。 稽子君等人像是受到第五安的影响,对张信亦是该亲热则十分亲热,该尊重则万般尊重。 张信自然感觉到第五安等人的变化,更是觉得留在城管军是正确的决定。于是一门心思扑在河图c洛书两在阵法上,整日操练不缀。 如此到了四月初。 这日,张信将第五安单独请了出来,说道:“政委,我们该出山了。” 第五安不解,问道:“据消息,燕王还未南下啊。” 张信苦笑道:“可我们等不起啊!三千多人吃穿用度,这峡谷里可都是长不出来的。其他不说,现在仍然有军卒穿的是南军甲衫,这可万万使不得。” 第五安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出山容易,但出了山又该到哪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还是白沟河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到哪里去,这个问题对李景隆来说根本没有考虑的必要。 剑锋所指,当然是北平。 唯一让他感觉有些奇妙的是,与朱棣决战的地点,竟然还是白沟河。 他记得很清楚,历史上的李景隆正是兵败白沟河,最后逼得朱允炆不得不撤换了他的大将军职。 之所以觉得奇妙,是因为这个地点竟然首先是由朱允炆亲自定下,而且在军图上敲定这个地点时,那娃娃简直有些运筹于千里之外的风范。 其时,李景隆只能在心中送上一个呵呵。 今非昔比,他不是历史上的李景隆,岂会明知是祸还躲不过?如果那样,真是枉对老天给予的穿越奇遇。 但他并没有反对朱允炆,不是不敢,而是在他的计划中,与朱棣交战的地点同样被定在了白沟河。 果真有些奇妙。 从皇宫回来,李景隆直接到了他的六百年望台。 已至四月,望台外姹紫嫣红、美色满园。眼中所望,无不是一片新鲜而充满生机的景象,正如他构筑的作战计划一样,让人心旷神怡。 针对历史上白沟河之战而作出的计划。 李景隆笑了笑,觉得历史上的白沟河之战很有些意思。 按历史上记载,那个李景隆率兵六十万抵白沟河,而朱棣为迎战则从苏家桥循河前来,不想半道上被平安伏击,初战便败。 次日再战,朱棣不知死活的率数千骑突入南军阵中,而李景隆则率师绕其后,对其前后夹击,让朱棣三易其马、数换箭筒,还差点被瞿能斩杀。 想到这里,李景隆心中有些惋惜。 瞿能和其长子瞿郁均在北平阵亡,实在有些可惜。若非如此,此次白沟河之战定能实现自己当初的诺言,让瞿能去立个头功。 但想到历史上那个李景隆,李景隆还是有些感叹:“从此战来看,这家伙还真算不上草包将军,分明是有勇有谋、果断勇敢之辈嘛。不过,这更加说明他最后败得很古怪、很可惜,所以我切不可大意。” 历史记载确实有些古怪,说是战至当日傍晚,南军俞通渊、滕聚加入交战,朱棣便更加危险,屡次都险些丧命。 但时逢旋风骤起,吹断李景隆将旗而导致南军混乱,朱棣趁机纵火猛攻,竟然反败为胜。 而此战之后,南军便再也无力组织大规划的军事征讨,而朱棣也从战略防守转为战略进攻,取得了军事上的主动权。 真特么像笑话! 李景隆口中嗤笑,但心中很是慎重。 北平失利,让他意识到一个可能存在的问题,便是所谓的蝴蝶效应。自己穿越而来,真的让历史发生了改变。 朱棣固然还是那个朱棣,但其他意外因素却总会影响战事的进程;似乎冥冥中总有股无形的力量,要将战事的发展推到历史原有的轨迹上来。 这是一个问题,但不是一个决定性的问题,李景隆还是相信一个道理。 人定胜天! 他仍然有着强烈的信心,只要自己足够慎重,那么打败那个在自己面前就像没穿衣服一样的朱棣,一定不是痴人说梦。 而这些,都离不开一个人字。 李景隆皱起了眉,首先想到朝中那些向自己落进下石的大臣,感叹真是枉废自已这几年的一片苦心,都亲自到从五品的官宅去联络感情了,不想这些人竟是如此寡义。 一群喂不熟的狗! 但还有一些人,不管是不是狗,他都得好好利用起来。诸如盛庸、铁铉、平安、何福,以及徐辉祖等。 对这些人,李景隆还是充满信心。 毕竟,除了长期书信联络感情,他还给他们了更实际的东西,即是已经奏请朱允炆给他们一一升了职。 徐辉祖镇守京师,不用多说;平安为先锋是必然,同样不用多说。倒是何福其人,颇让李景隆有些惊喜。 去年朱棣在北边起兵,而南边的傣蛮刀干孟也凑起了热闹。朱允炆自然更看重朱棣之乱,便着何福为征虏大将军南去平叛。不想何福很快便解决战斗,不仅擒获刀干孟,还招降军卒七万余人。 平叛归来,何福被升至前军都督府同知,但李景隆此次北征前再为其请功,于是升其为前军左都督。 而铁铉本新升山东参政,亦是李景隆请奏,如今再升为山东布政使;济南是军事重镇,只有交给铁铉才能让李景隆放心。 至于盛庸,更是升至后军左都督,同时兼领山东都指使司指挥使职。但李景隆不会再让他与铁铉一起守济南,而要他与自己一道北上。 原本出现在历史上的郭英、吴杰、胡观,乃至俞通渊、滕聚等人,则被李景隆奏请安放在京师附近州府。也不是这些人不重要,而是他很慎重,须要保证在计划到了最后关头时,能有自己调得动的人。 确认作战计划已经完美,李景隆仍是小心地再次给自己提醒,须得格外注意几个细节。 一是所谓吹断将旗的怪风,那应当是季节性强气流;虽然不能将两军南北位置颠倒,但却可以提前选好有利的地势地形,故而避免强风带来的不利却并不难,此当无虞。 二是朱允炆曾与耿炳文说的那句“毋使朕有杀叔父名”,一定要给全军将士说清楚,皇上原话是“与燕对垒,应善体朕意,毋使朕有杀叔父名。” 应善体朕意,这才是最关键的话。将朱棣擒回京师,皇上自然为难,但朱棣毙命于疆场,那又关皇上何事? 三则是朱高煦。 李景隆有些感叹,更加觉得自己无论多么慎重都是应该的。 想当初朱高煦在京师到府中拜望他时,他还无比希望朱高煦能像历史记载那样成功救出朱棣,好让自己的计划得以实施;现在却已情势大变,将朱棣诛杀则成了首选。 颇有些无奈。 所以,对朱高煦一定要严防死守,尤其是要让他那些威力惊人的铳炮发挥不出作用,同时也不再给他作为奇兵救出朱棣的机会。 而这一点,需要易十三去做。 数月来,易十三已将其十数名同门师弟以及十数位武林友人推荐而来,不过李景隆并未按其承诺,每人都许以百户之职,而是留在府中待命。 此三十余人,是李景隆用来对付朱高煦的奇兵,不可过早暴露行踪。 再次确认没有任何遗漏,李景隆回到寝所。 见黄莺儿立在门前,他忍不住在她白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笑道:“快长成大姑娘了,哈哈!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黄莺儿羞退,李景隆径入。 黄林檎丝裙溢彩,满面春色,笑道:“明日便要出征,今日可要早些歇息。” 李景隆道:“歇息也是晚间的事,现在哪里舍得?自然是要作爱做的事啊。”边说边伸出手在黄林檎身上摸索,最后在她挺拔的胸前停了下来,笑道:“感觉如何?” 黄林檎双目含水,笑道:“紧了些。” 李景隆叹道:“这才多久,竟又大了?”似又记起一事,再道:“她们反响如何?” 黄林檎露出些得意之色,道:“你让我做的事,我哪件会让你失望?宫中自然不用多说,宫外各大府宅也是极为喜欢。” 李景隆手掌游走,点头道:“我家娘子真是冰雪聪明。” 黄林檎娇羞道:“到底是你说得对……高端商品嘛,银价越高,倒反而越受人青睐,这月进项可抵去年半年了。”忽又正色道:“对了,皇后说了,罩字似有不雅,因其图文灿烂,故赐名文胸。” 李景隆怔道:“好名字!” 黄林檎道:“名字好不如银子好。这月我便再雇些人手,让府中那些商铺都卖起来,只是银价却是低了许多,只能卖你说的那种……低端商品。” 李景隆笑道:“俏娘子,何时变得如此爱财啊!” 黄林檎嘟嘴道:“我虽是女儿,可父亲到底被罢了职,我总得想法接济一下,不然宅中那么多人可怎么养活。” 李景隆忍俊不禁,道:“亏得你还与皇后卖文胸,却不知岳父和齐泰一样,只是皇上在朝臣面前做做样子,哪里真的削了职?他这些时日常与我进宫议事,年俸更是分毫未少。” “真的?”黄林檎惊喜万分,双眼瞬时朦胧起来,昵喃道:“那你便作爱做的事吧。”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朱棣的应对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北平,燕王府。 燕军所有将才谋士齐聚承运殿。 朱棣锦服袭身、长须及胸,于众人中如鹤立鸡群,环视而道:“李景隆再度北来,与盛庸、何福兵分三路、齐头并进,号称百万大军。虽则百万之师有些夸张,但六十万是有的。诸位但且说说,应当如何应对?” 张玉率先而道:“平安部为先锋,已率兵五万进驻河间,或许志在夺我雄县、鄚州两地,为此番北征搏得彩头。我以为当趁平安未攻城之前,立即出兵驰援雄、鄚两地。” 朱棣点点头,又示意众人再议。 朱高燧道:“父王,我以为当如前次一样,一方面坚守北平,一方面在城外选地设伏。前次是城中兵力不足,故而危险重重,此次我们兵多将广,必然不会被李景隆占了便宜。” 朱能接过话头,说道:“安阳郡王言之有理,敌我兵力相差悬殊,不宜野战,只能以已之长、搏其所短。” 朱棣看看道衍,又看向朱高煦,道:“煦儿,你以为如何?” 朱高煦道:“孩儿认同张玉指挥吏之策,却又略有不同。” 道衍微微一笑,道:“还请郡王详说。” 朱高煦起身,指着军图说道:“雄、鄚二地易攻难守,且前有德州进河间的李景隆部,西有真定进保定的何福部,东有沧州进海津的盛庸部,极易被敌军形成包围之势。若果真如此,两地便不再是我军之地,反成了敌军的诱饵。” 朱棣与道衍相视一笑,道:“你且直说,我军当如何应对三路之敌?” 朱高煦沉思片刻,道:“雄、鄚两地三万人马立即撤出,与我大军一起踞守于白沟河,待李、盛、何三部会合,再一举击之。” 众将哄然。 朱高燧瞪眼道:“二哥,何至于不战而退?你可知道,两军相逢勇者胜啊!再说,你不是有二十门铳炮吗?那可是能射十里远的神器,守城正是用得着啊。” 朱高煦笑道:“面对攻城之军,二十门铳炮实无大用,况且南军火器充足,又占尽攻城之易,不是勇气所能抵抗的。” 张真摇头道:“高阳郡王此计其实并不乏悍勇,只是稍显不智。南军兵力本就三倍于我,若是分而击之,或有胜算;待其合兵,却是以弱击强。” 朱棣摆手让张真等人勿须争论,看着顾成说道:“顾佥事,你在南军阵中呆得最久,对李景隆也更为熟悉,你有何策?” 顾成沉思道:“李景隆其人,并非世人眼中那样不堪。前番来犯北平,便让我军伤损严重。此次再来,定是有备无患,若是待其屯兵结阵,恐于我不利,还需及早出兵,于其未合兵之前阻击。” 朱棣哈哈一笑,道:“顾佥事此言差矣,李景隆的表现确实比我想象的好些,但也仅此而已。”略略一顿,厉声道:“此番我便要好好教下九江儿,让他明白,自己做过的孽,就须得自己来偿!” 众将屏息聆听。 朱棣再道:“兵者,诡道也。九江儿读过几本兵书,定然以为我会死守北平,但我偏偏让他想不到,就是要与他决战于野。” “北平之南,白沟河确是最适合两军交战之地,但我军勿需提前到白沟河,只需屯兵城南马驹桥便是。” “九江儿确然有些小心思,但又如何瞒得过我?他此番兵分三路,显是想加快行军速度,足可见其心急情迫,这便失了稳字。” “我舍雄、鄚两地,他必然自喜,以为我有怯意,则难免生出骄心。如此不稳且骄之兵,何以为敌?且数十万大军结营布阵,又何尝不需要时日?” “我只需加强前哨,探得其兵临白沟河,便立即奔袭而去,趁其立足未稳之际予以奇击,定能给他重创。” “此人缺乏大气,更没有反败为胜的谋略,如若失势,则必然兵败如山倒,我便可追杀南下,直取德州。” 众将恍然。 朱棣又道:“从明日起,大军移于马驹桥,马上鞍、人穿甲,待令而行。至于众将职责及各自军务,且待出征之前再详细告之。此事便不再议,且论留守北平之事。” 朱高燧心中一跳,暗道:“大哥已逝,留北平者定是世子的人选。”口中赶紧说道:“父王,我愿留守北平。” 朱棣点点头,道:“也好。” 朱高燧一怔,暗道:“怎地如此就应了我?”再看看朱高煦,脸上并没有任何异色,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正在这时,又见朱棣侧身对道衍说道:“太师,燧儿经验多有不足,还望你多多指教;只有你在北平,我才放心啊。” 道衍领命。 朱高燧放下心来,他知道道衍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更是亲耳听到父亲的交待,其言下之意岂非正是暗示道衍要辅佐自己? 正值朱高燧窃喜之际,朱高煦却站了起来,走到朱棣身前,道:“父王,请容我自领一路,向武清进发。” 朱棣皱眉道:“为何如此?” 朱高煦道:“盛庸部自沧州进海津,其后与李景隆会于白沟河,这是军情。但军情并非完全准确,也需防着盛庸从海津过武清,或攻北平,或绕白沟河后侧,对我军形成前后夹击。” 朱棣想了想,道:“退而再击是你之策,现在又说需防南军借道武清,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朱高煦似有窘态,道:“孩儿只是想防之万一。” 道衍看向朱棣,迟疑道:“殿下,高阳郡王所言也是有理。” 朱棣沉默半晌,道:“也好,你便领你两万精骑,便宜行事。” 朱高煦领命。 道衍再道:“殿下,若是如此,亦是需提防保定何福部,莫如让城管军东撤,以牵制何福?” 朱棣笑道:“区区千人,何以牵制何福?” 道衍:“据消息,城管军在太行剿匪有获,现有三千人马。” 朱棣道:“亦不过区区三千而已。” 朱高煦顿了顿,终是微笑道:“太师,城管军现在确实无战斗之力,不如让其休养整编。” 道衍默然。 ………… 平安皱起眉头,脸上那道从眉角斜拉到嘴角的伤疤便显得格外显眼,很是瘆人。 等军卒回报,燕军确已不在,雄县与鄚州一样都是空城,他更是奇怪。但大将军李景隆的密令如山,他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 五万人进城。 五千人出城。 五千南军推车拉马,沿白沟河上行,但绝大多数军卒并不是走着上行,而是埋头上行。 埋头挖地。 陌路很奇怪,但房小旗就在身侧狠劲地挖,他自然不敢多说多问,只是机械地挖出一个个深近两尺的大坑,然后看着身后的同伴将大包的火药、铁皮、铅丸等等埋进去。 待歇息之时,他终于逮着机会,与同为一个小旗的王大炮说上了话:“炮哥,你说我们这样做有用吗?这些东西没有火引便不能爆炸,何况埋得这样深,怎么能制敌?” 王大炮是沧州人,因陌路是小旗十个弟兄中唯一识得字的人,便对其格外关照,听闻之后立即低压了声音,道:“可别瞎说!被房小旗听着,少不了一顿好骂。” 陌路默而不语。 王大炮最怕陌路这种沉默,只好长叹一声,再低声说道:“小路,我们只是军卒,就盼着每天吃饱肚子,至于南军胜还是燕军败,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莫再乱说话,否则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陌路点点头,看看前方密密麻麻的军卒,又看看湍急流淌的河水,轻声吟道:“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六章 土豪在哪里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箫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哈哈,政委,你还想着来吃丁里长啊?” 稽子君侧首对张信笑道:“军团长,你觉不觉得政委今天是满面春风、格外精神啊?” 张信嘴角噙笑,道:“理解理解,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第五安笑道:“军团长比我还爽,只是比我会伪装。” 张信正色道:“我并非伪装,实在是想到以后肯定会无比繁忙,多半没有机会回来吃丁里长的烤鸡,心里难过啊!” 三人互看一眼,同时哈哈大笑,引来身侧军卒好奇的目光。 第五安笑声响亮,心中更是踌躇满志。 虽然不知道能够去哪里,但大方向总是有的,那便是一路向南。 第五安知道张信说得对,不能坐吃山空,次日便与张信领城管军出了峡谷,依太行山脚向南而行。 三日后抵近一城,却是一个令第五安并没有太多欣喜的城。 广昌。 上次第五安等人从大同借兵归来途中,广昌便在朱高煦铁骑面前降了朱棣,现在与蔚州一起成为朱棣辖地的西大门。 广昌易了主,但城还是那个城。 面对同一座城,第五安的感受却和上次完全不同。上次是险而遇救,感受是幸亏广昌降了朱棣;这次却有一种自己也认为不妥、但却控制不住的念头,若是广昌还没有降朱棣多好…… 毕竟,打土豪也不能打到朱棣身上啊! 广昌守将识得张信,甚至认出了第五安、古醉数人,所以极是热情地款待,但第五安与张信都无心逗留,歇息一夜便继续南行。 自从决心留在城管军,张信对打土豪的事情也上了心。不过他戎马一生,军事上可以说是无所不通,但对豪绅恶霸的定义却没有概念,只有听第五安等人的意见和安排。 张信如此表明了态度,第五安更觉得愁煞了人。 看到广昌城他便想到了土豪,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打土豪是后世的记忆,相应的画面就是广袤而贫瘠的农村,和一群瘦骨嶙峋但精神亢奋的人。最关键的是,那一句话后面还有三个字:分田地。 土豪在农村? 而一路南来,眼前倒是青山叠障、花红柳绿的好风景,却往往是数十里不见人烟。几日行军途中倒也遇着几小村落,不过一眼瞟完也就是二、三十户人,土墙竹篱、泥径木车,完全与土豪两字沾不上边。 这日又遇一村,看着竟有上百户人家,第五安、张信见天色不早,便让大军在村外驻扎。 村外忽地涌来数千军卒,这动静自然惊动了村里百姓;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显出太多的畏惧,更多的还是好奇。 这一点让第五安有些欣慰。 其后与张信等人进了村,然后被一个白发老者迎至家中。 老者姓丁,是山溪里的里长。 而正是在丁里长家里吃了一顿烤鸡,听他讲了许多闲事,第五安才有了柳暗花明的醒悟。 大明实行里甲制,一百一十户为一里、十户为一甲;但凡婚、户、田土、斗殴等民讼,均由里中长者或者里长、甲长调断。 而像丁里长这样的里长、甲长多是同村或同族中德高望重者,经其调断,当事双方几乎都会折服。 是故,山溪里并没有出现横行村邻、欺男霸女的事情。 微觉意外和失望的第五安拐弯抹角提到了豪绅恶霸,但丁里长呵呵一笑,道是乡里穷僻,哪里会有那等达官贵人。 第五安等人大失所望,不想丁里长话锋一转,又说倒是听闻曲阳城中有个富家鲍余,有良田万亩、房产无数;家中美妾二十余人,坐拥半个曲阳城。 第五安看着张信炽热的目光,不禁怔而猛醒:我的天,在广昌的感觉是对的啊,土豪就是应该在城里嘛!” 更让第五安欣喜的是,丁里长说曲阳属定州所辖,定州又归真定府,而真定府现为朝廷所控。 朝廷的土豪?! 当夜,第五安招开军委会,商议兵发曲阳之事。但众人对打不打鲍土豪这个议题是一拍即合,其余时间则是揣度这个鲍土豪到底会有多么土豪,个个聊得是口沫横飞、眼冒金光。 次日,城管军一早便拔营,向东南行进;但不再如之前那般徐缓行军,而是雄纠纠气昂昂地大步向前,数日后便抵近曲阳地界。 今日则已近曲阳城。 第五安三人笑声刚歇,便见任建建骑马追来,道:“政委、军团长,据侦察兵回报,曲阳距此已不过二十里地,城中并无驻军。” 有朝以来,太祖皇帝实行卫所军制,凡边关要塞,必是重兵把守;大城要镇,亦有卫所。如曲阳之县,则无专军,唯衙役百人,恐尚不及某些大户乡绅的家丁数众。 张信自然知晓此间虚实,于是说道:“意料之中。”又看向第五安,笑道:“不如一鼓作气,拿下曲阳?” 第五安听得城中无驻军,心下亦是极喜,点头道:“军事行动,军团长定夺便是。” 张信不再谦辞,转身下令急行。 ………… 曲阳知县孙思惊闻大军破城,顿时面如土色,哆嗦半晌才道:“谁的军队?” 县丞刘葚抹着额头豆大的汗珠,喘道:“既有燕军,又有朝廷军。不过他们自称是燕军…….不是,是燕王帐下城管军。” 孙思急道:“快快快,着人向定州求援。” 刘葚摇头道:“城门被占着,说是军事管制,现在是只进不出啊。” 孙思怔道:“那……那他们人在何处?” 刘葚道:“去了鲍余家。” 孙思长舒口气,道:“那就好……”又猛地一怔,再道:“他们不来县衙,去鲍余家作什么?” 刘葚道:“说是打土豪。” 孙思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问道:“什么意思?” 刘葚很是为难,支唔道:“我也是听城中百姓议论,知道的并不详细。不过,那些人看着倒是十分古怪。” 孙思嗔道:“赶紧说,如何古怪?” 刘葚道:“怎么说呢?他们吧……军容差了些,但士气极高;士气高便罢,却对百姓极好……我可是亲眼瞧着一名军卒扶着老人过街……” 孙思一巴掌扇在刘葚头上,怒道:“捡要紧的说!” 刘葚呲牙道:“这就是要紧的啊!他们虽然说是什么管制,不许百姓擅动,但也只是口头告示,对那些犯令之人也是好言相劝……这不像是军队嘛。” 孙思怔了半晌,摇头道:“事有蹊跷,不可大意。” 刘葚迟疑道:“那我们怎么办?” 孙思皱眉踱步,半晌说道:“我能怎么办?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县……” 孙、刘二人焦头烂额之际,城管军黄忠团长却是兴奋之极。 身为武林三流帮派五虎帮的成员,他在攻寨破城时可能会感觉力不从心,但破门入户却是游刃有余;从一百姓口中问出鲍余家所在,他喝令身后团兵快步飞奔,远远超出其他兄弟部队。 青砖墙、黑漆匾。 远远瞧着匾上写有鲍家两字,黄忠从马上一掠而出,几个腾挪便到了门口。 一名灰衫耷帽的门人远见军卒涌来,心中莫名惊慌,赶紧溜进门去,想要将大门掩上。 不想门未掩实,门人便觉胸前一紧,竟被人抓住前胸又给拽出门来。同时耳中听到炸雷般灼热的声音: “土豪在哪里?”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七章 城管的形象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近在咫尺的一张脸,通红发紫、汗毛可见;密密细汗中裹着粒粒尘土,像是满脸的麻子;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几乎要喷出火来。 门人不过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面对这张说不清楚是凶神恶煞还是热情似火的脸,早已手脚发软,半晌才嗫嚅道:“好汉饶命,我不知道土豪在哪里……不是,这里根本就没有土豪这个人!” 黄忠一把将门人拎起,怒道:“门匾上写着鲍家,你却说没有土豪其人?” 门人踮脚挣扎,吃力说道:“家主姓鲍,名讳是个余字,但确实没有土豪这个人啊。” 黄忠大喜,一把推开门人,道:“鲍余就对了!鲍余就是土豪,土豪就是鲍余。兄弟们,随我来打土豪……记住了,只准打土豪,不许打家眷!” 不待门人反应过来,数百军卒便轰然应承,同时蹭蹭涌跑进门来;一片刀光剑影懵瞎了门人双眼,竟是闷声一声晕了过去。 数百军卒像流水一样从屏墙两侧漫进去,然后灌入客厅、注入后院,稍后便是惊呼声四起、哭泣声叠出。 军卒们的执行力很强,但黄忠却傻了眼。 鲍家上下八十余人全被押来,竟是齐齐说鲍余不在家。 不需要政委说得清楚,黄忠也知道打土豪必须要先揪出土豪,否则挨打的人都没有,自己又能打谁? 但眼下就是这么巧。 黄忠暗叹一声,心道难怪政委说要打土豪,这土豪就是坏,其他不说,阻碍自己进步便是大罪一件。 进步二字让黄忠冷静下来,乜斜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喝道:“谁是鲍余之妻?” 人群中,一名华服女人战战兢兢应了声。 黄忠大步上前,喝道:“快说,鲍余去了哪里?” 鲍妻泣道:“老爷一早便出了城,去哪里却是不知。” 黄忠皱眉道:“你且听清楚,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若是不说,便是包庇,那就与鲍余同罪。” 鲍妻啊呀一声长哭:“我确实不知,叫我怎么说啊。”说罢竟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喊地起来。 黄忠心头火起,很想一巴掌掴上去,但想着打人便不能进步为旅长,只得强忍心中怒气,缓言道:“你也莫慌,我们是燕王帐下城管军,从来不搞牵连这一套。你只要老实交待鲍余去了哪里,我便保证你无事。” 鲍妻兀自弹脚摆手地嚎啕,对黄忠不理不睬。 黄忠无计可施,扰首自恼,忽见稽子君率人而来,不禁大喜。 若论军职,他和稽子君都是团长,不过是平级相交。但他知道稽子君不仅是团长,还是军委委员,是和政委、军团长等人走得极近的人。 眼前难题,自然该请教稽子君。 黄忠几步跨过去,但跨到稽子君身前又像想起了什么,赶紧回头看一眼,正色道:“稽团长,我可没打她啊!” 稽子君四下瞧了瞧,笑道:“政委和军团长见你跑得快,特意叮嘱我来看看,就怕你误事。不过现在看来嘛,你纪律性还是很强的。” 黄忠嘿嘿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不过鲍余不在家中,这些人又个个包庇袒护,没一个人愿意老实交待,你说咋整?” 稽子君沉思片刻,道:“所有人关押起来,然后将鲍家所有财物清点造册。最后怎么处置,待政委和军团长来再定夺。” 黄忠大喜,挥令军卒立即行动。 一名军卒见客厅神龛上的器皿金光闪闪,便上前去收拾,不想失手将一个香炉摔在了地上。 军卒略有惶恐,赶紧俯身去拾,又觉得脚下有异,继而发现地砖下面竟是空的。再一深探,竟在地砖下面翻出一个地窖,黑乎乎地透着凉气。 黄忠、稽子君围上前去看了半晌,令军卒执火下去探个究竟;军卒下去后立即发出惊呼,惹得黄忠也纵身下去。 稍倾,地窖下传出一道闷雷般的声音:“发财了!” ………… 第五安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满意。 擒下曲阳城门的几个衙役,对于十数名武林豪杰来说实在简单;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城管军一千骑兵和一千步兵便进了城。 这是意外。 满意的则是军卒进城后的表现,完全执行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军纪。甚至让第五安隐隐有些冲动,想将城管军改成革命军。 而最令第五安满意的,则是城中百姓的回应。 在军卒最初从街道中隔离出通道时,百姓还多是一脸惶恐,但在军卒喊话宣传以后,他们便淡定了许多,甚至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惊奇的笑容。 但这些笑容也是一种压力,让第五安觉得如果不将城管军光辉英武的形象展现出来,便对不起这些惊奇的百姓。 对于最先进城且已狂奔而去的黄忠团,第五安只能微微叹息,暗地里叫稽子君赶紧追上去提醒黄忠要注意形象。 到底觉悟还不够,这是宣传城管军和朱棣的大好时机啊! 有了黄忠的前车之鉴,第五安雷厉风行地下达指令,步兵全部维持秩序,所有骑兵则两骑并列,挺直了腰板,拔刀竖立于胸前,昂首前行。 虽然长刀到底不是长剑,甲衫战裙也杂乱不齐,导致骑兵队列整体的英俊潇洒还是跟不上仪仗队,但毕竟彰显出一种整齐划一的气势。 带着这种气势,骑兵列在古醉的带领下,徐徐向鲍余家挪去。 第五安与张信则下马站在通道一侧,满意地看着一个个满脸自豪又略着一丝莫名其妙的军卒夹马而过。 第五安深感欣慰,道:“军团长,城管军能有今日,全仗你训练啊。” 张信笑了笑,没有谦辞,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谦虚,第五安一定还要把这句深入剖析。 不过和第五安所想的借此机会宣传城管军形象不同,张信并不认为有这个必要;只是觉得反正土豪又跑不了,便遂遂政委的意吧。 正值二人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谈时,忽见一军卒逆着骑兵列疾速而来,在身前站定行了一个军礼,再上前低声数语。 第五安和张信面面相觑。 土豪竟然不在家? 张信皱起了眉头,凑近第五安耳边,低声道:“土豪都不在,这还怎么打?” 第五安想了想,亦是低声道:“此打非彼打,打土豪打的不是这个人,而是这个人的罪恶。人跑了,所犯下的罪恶却跑不了。那边有稽团长盯着,我们再坚持一下,得让军卒们保持形象。” 张信不再说话,不过这次不是担心第五安深入剖析,而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静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兮兮地说道:“实在没想到啊,这帮家伙平日里都没个正行,现在还真有些威武的样子。” 第五安佯瞪一眼,低声道:“别散发负能量,让老百姓听见不好。” 静女反瞪回去,道:“你们两个站在这里,人家一看就知道是当官的,早避开了。” 第五安诧异回首,果见身后的百姓不知何时已向两边移去,自己身后竟留下十数步距离的空地。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虽然第五安身着常服,但张信却是甲罩袭身,自然知道他们是军人;又见军卒对这二人恭敬有加,哪里又猜不出来是当官的? 眼前这些古怪的军卒虽然有趣,但百姓都知道自古便是官不与民为伍,还是离得远些比较踏实。 第五安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暗责:“倒底没考虑周全,怎么能给老百姓留下这样的印象?”瞟着一位青蓝身影从人群冒出,向自己靠近,赶紧堆出亲切的笑容侧过头去。 来人是一位身着青蓝绸缎的胖子,亦是满脸堆笑,拱手道:“两位将军,你们可是燕王帐下?” 第五安还礼道:“正是。” 胖子一脸果不其然的神色,再道:“将军辛苦,若是不嫌弃,不如到寒舍歇息一下?” 第五安推辞道:“我们城管军有军纪,不可扰民。” 胖子怔了怔,坚起大拇指,道:“秋毫不犯,秋毫不犯呐!嘿嘿,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第五安道:“在下第五安,你可叫我第五政委;这位是张信,你叫他张军团长便是。不知足下尊姓大名……” 胖子连道不敢不敢,堆笑道:“免贵姓鲍,单名一个余字。”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该来的总要来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时间似乎凝固了那么一小下,小到胖子没有任何察觉,第五安便已与张信交换了眼神,同时笑道:“幸会幸会。” 胖子正是鲍余,曲阳首富。 他虽是家有万贯,却膝下无子。今日出城又是去报子岩许愿,此时刚刚回城;也是巧合,他正好在第五安、张信二人身后驻了脚。 能够成为首富,自然有着常人不及的精明,他明白第五安二人是不寻常的身份,便主动上前打个照面。 谁主政曲阳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安全和利益。他不知道政委是什么,但军团长听着像是军职,而且明显不是小旗、总旗、百户、千户之类的低阶军职。 心念至此,鲍余再次诚心邀请到其寒舍喝口茶、歇下脚。 不想两位将军态度陡变,一脸笑意地应了下来。 鲍余乐在心里,吆喝几名灰衫下人跟上,自己陪着第五安、张信、静女在前,一路谈笑风生地向家走去。 至家门口,鲍余忽地感觉有些不安。 门前的长街上满是骑兵,既没下马又没前行,而后面的骑兵还在缓缓向这里挪近,好像就是要涌在自己家门口。而门口两侧站在军卒,几步一个,一直延到屏墙之后。 他有些咂舌,这样的排场到是挺大,但自己说到底不过是个银子极多的平民,承受不起啊。 正自迟疑,他又感肩头一震,见是张将军一把将自己揽住,脸上笑吟吟地甚是和蔼,不禁暗松口气,笑道:“两位将军请!” 刚进大门,鲍余便瞧着门人躺在地上,不由惊道:“柳三,你个没眼力劲儿的,不见将军来了?躺在地上诈死啊?”说着便要向那门人踹去。 但他倒底没有动,因为肩头那只手像是铁箍一样,让自己动弹不得。与此同时,听到那位笑吟吟地张将军说了句“将他绑了。” 于是,他恍恍惚惚地被绑了。 被推搡着绕过屏墙,他才反应过来,扯声大叫道:“将军饶命!我是良民啊。”随即眼中便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军卒,顿时又哑了口。 而看到数十家眷下人后,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 到了客厅,他一眼就看见神龛前的地面上露着一个黑乎乎的窟窿,终于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第五安三人早进了客厅,但都没有看到鲍余绝望的眼神和昏厥的无奈,他们已在军卒解释中下了地窖。 不出意外,三人同是一声惊呼,就像稽子君忍不住好奇而下到地窖后发出的惊呼一样。 第五安和静女都不贪财,甚至谈不上爱财,但仍然被眼前的金山银山震憾到了。见过世面的张信则是极度兴奋,他知道军饷的问题解决了,至少两年内不会为军饷发愁。 黄忠搂着几绽大银啧啧叹道:“政委、军团长,这可是官银啊!你们说这人得有多坏,才能把着这么多银子?” 第五安摇头叹息,试了几次都没想起一句合适的话来。 张信则大手一挥:“这样的土豪还打什么?直接砍了!” 第五安点点头,又赶紧摇头,道:“不可如此,毕竟现在还不能确定这是他的巧取豪夺还是正当收入,总得把他交给官府审了,然后再……” 话未说完,他自己便怔住;张信等人亦是一脸愕然,像是听到了千古奇事。 官府? 第五安、黄忠等人身从武林江湖,对官衙制席并不熟悉,就算帮着燕王,也是想着如何帮他打仗;张信倒是做过海门卫指挥使一职,但也是主军事,很少问及民政。 今日顺利进城,一众豪杰竟无一人想着城里还有一个县衙。此时提到官府二字,几人倒是陡然醒起一事: 城管军是代表燕王的,而燕王是要攻城夺地的! 攻了城,夺了地,那城地上的官府是谁的? 半晌,张信一拍脑门,懊恼道:“这事怨我,只想着打土豪解决军饷,倒忘了应该先去县衙。” ………… 或许是县丞到底不如知县,刘葚忍不住叹道:“一边是燕王,一边是皇上,我们可是谁也得罪不起啊。“ 孙思似乎已缓过气来,闻言冷哼一声:“哪个皇上?谁说得清楚。”又意识到此言大逆,赶紧住了口。 但刘葚已听得明白,于是低声道:“应该不会吧?燕王可是为了清君侧才起的兵。” 孙思瞪上一眼,道:“哼,当初说黄子澄、齐泰奸惑皇上,可现在黄、齐二人已被罢了官,他为何还不停战?” 刘葚倒吸口气,道:“如此…..我们更是难处啊。” 孙思叹道:“什么难处?不过是谁先来我便将曲阳交给谁罢了,只希望莫再为难我等便是。” 刘葚额头又开始出汗,边抹边道:“或许不用现在下结论,待他们来了再说?说不得他们只是路过,就像何福都督过真定一样,就拉走了些粮草。” 孙思眼中一亮,道:“对啊,今年粮赋尚在,曲阳只是中县,五万石总不算少吧?”如此一想,顿时觉得心中轻松不少,又道:“十有八九是路过!不然他们去鲍余家做什么? 刘葚迟疑道:“或许他们熟识?” 孙思道:“纵然熟识,也只需熟识之人拜访便可,岂能大军前往?” 刘葚点头道:“有理有理,这事可真是蹊跷。” 正在此时,县主薄王月匆匆而来,喘道:“不好不好,燕军来了,涌在公堂上,说是要找孙知县。” 孙思一惊,喃喃道:“该来的总要来的。”又深深吸口气,一阵小碎步向外堂跑去。刘、王二人相视一眼,也赶紧跟上。 县衙外堂内院,孙思飞快地跑过后院,来到公堂;眼中瞧着一群人,有男也有女;有身着甲衫的军卒,也有素身民服之士。 孙思眼中混乱,脑中也混乱,只好左右拱手,道:“我便是曲阳知县孙思,不知各位将军大驾光临,还望恕罪。” 瞧着两个气宇不凡的人应声前来,孙思情知是为燕军首者,赶紧向两人再礼,笑道:“两位将军,不知孙某有什么可以效力的?”口中这样说着,但看到一人是蔚蓝长衫,一人则是铁甲绛裙,自然将眼光放在后者。 不想蓝衫男子倒先说了话:“我借你公堂一用,审个案子。” 孙思先怔后喜。 他只道燕军此番来曲阳,自己不是要破财便是要出粮,哪里能想到对方仅仅是说借个公堂? 这个借字很关键,让孙思心中暗喜。有借必有还,岂非正是说他燕军是路过此地? 念头及此,孙思连声说道:“借借借,公子愿借多久便借多久。” 这二人自然是第五安和张信。 第五安听闻此言便不再说话,张信却再上前一步,道:“从今日起,曲阳便归燕王,你是想继续做这个知县,还是弃官南去,都由你便。” 孙思再怔。 他想过献城,但没想过降燕。准确地说也不是没不想,而是没时间想。他只道若是燕军兵临城下,他尚有降燕的机会,破了城哪里还会有这般好事? 猛地听到对方还给自己这个机会,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又听到身后刘葚咳嗽,终是反应过来,赶紧说道:“孙某素来敬佩燕王忠义,更恶朝中奸党,实早有为燕王效力之心。只是曲阳距离北平甚远,竟是一直没有机会……” 张信大手一挥,道:“行了,那你还是做你的知县,只需将户籍黄册、税赋草粮报上便可。” 孙思大喜,身后刘葚更是不待孙思下令便将黄册、公印等一一抱出。 王月怀着光脚不怕穿鞋的心思,斗胆问了张信何职,得到两个莫名其妙的回答;本想细问,又生怯意,只好转念想着反正是燕王军便是。 张信与第五安将一干事物审过,交还给孙思,道:“这五万石粮随军,其他事物照旧。” 孙思叩谢。 第五安四处打量一番,道:“县内有没有讼师?” 孙思道:“有两人,分是杨建、唐波。”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问道:“第五政委,此番欲审何人,竟劳你亲自请讼师?” 第五安道:“审鲍余。不过我不是给他请讼师,这叫指定辩护。”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迷糊的布阵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高阳位于保定东南。 从真定行军到保定,何福便按大将军之令遣两万人马继续北上,自己则率八万大军转折高阳。 安营搭帐以后,何福令军卒铺开军图,瞪大眼睛在高阳、大城、河间三地反复巡弋。 高阳在西、大城在东、河间在南。 三地正好呈一个倒立的三角之形,互为犄角,显是防守之阵,但这让他不是很明白大将军的意图。 自己踞高阳,盛庸部同样会出兵八万折转到大城,而河间早有十万守卒。近三十余万大军,摆出如此一个阵势干什么? 河间固然重要,是阻燕军南下的屏障,但高阳、大城二地似乎并没有镇守的必要;于防守来说,颇有些画足添足的竟味。 更重要的是,此番北征是主动进攻啊! 便如大将军,其已然亲率大军三十万,从河间一路北上,或许已抵鄚州、雄县二地,不日将与朱棣决战。 何福很是不解,但同时又有些明白。 自己屯兵高阳,一切皆是隐密行事,而从保定继续北进的两万军卒则仍然按十万数量的人马搭灶立营,这显然说明大将军想要迷惑燕军。 但问题是靠迷惑燕军,便能吓破了他们的胆,交出北平城来? 显然不可能。 这个不可能的猜测同样困扰秘抵大城的盛庸,但盛庸想得最多的还是大将军其人。 凭心而论,盛庸觉得自己与大将军并无多少交集,甚至必须承认,他在以前对大将军的印象并不算好。 但近两年,大将军频频书信告慰,既有公务嘱托,亦有私下嘘问;他渐渐觉得大将军并非是传闻中的纨绔子弟,但更加觉得其人深不可测。 便如此次北征。 经大将军奏请,自己被升至左都督,这固然要感谢他;但他遣自己秘抵太城,却又不明说意图,却明显不妥啊。 作为此次北征的右将军,却不知道自己该什么,这哪里像是行军打仗? 但看看军图布置,他又分明知道大将军对这一切都是精心安排。难道是大将军对自己还不够信任? 对于盛庸和何福的疑问,李景隆不是没想过要将自己拟定的白沟河作战计划向他们合盘托出,但反复斟酌以后,终是决定不说。 是不好说。 既然要慎重,那当然是事事、处处都要慎重。当然换一个视角来看,这本身也是白沟河作战计划的一部分。 他对白沟河一战颇有信心,但对引起蝴蝶效应的意外因素却没有把握。若真是老天无眼,朱棣再次像历史上记载那样在白沟河将南军打败,自己当然得留有后手。 何福、盛庸便是后手。 有了后手,纵然白沟河失利,那么也不会像历史上那样,让朱棣一古脑打到德州、打到济南去。 这是李景隆给自己划定的下限。 抵至鄚州,安营扎寨。 三十万大军连营百里,几乎连通了鄚州和雄县。李景隆令全军休整三日,然后便要拔营向白沟河挺进。 高巍依旧随军谋划,此时陪李景隆立于鄚州北门城楼,看着一片旌旗营帐,忍不住心中疑虑,说道:“大将军,朱棣主动撤出雄、鄚两地,显然不是下面军卒说的惧怕,而是别有用心,不可不防啊。” 李景隆遥望前方,轻笑一声:“其实胜负,与怕不怕并没有关系。” 高巍有些不明白。 李景隆知道高巍不明白,但并没有解释,只是在心中暗叹:“朱棣,我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若还是不知道到白沟河来与我一战,那就太让我失望了。” ………… 孙思愕然,第五安欣然。 后世记忆中的内容不少,但似乎都没什么用;唯有几年法学院经历,现在似乎可以利用一下。 好像是灵光一现,他想起了一句话:指定辩护是一种形式。 后世记忆中为什么有这句话,他有些模糊,也不愿去深究;此时很确定,这种形式的目的是让人犯接受公正的审判。 这仍是后世记忆中的话。 但现在他对这句话显然有着更具体的理解,那便是审判本身对朱棣就是一个正面的宣传。 人犯都有讼师帮着说话,那百姓心中的燕王将是何等的公正无私? 孙思不知第五安的用意,但话听得明白,愕然之后立即着人去请城中杨、唐两位讼师。 不多时,第五安见一胖一瘦两名中年男子挤进公堂;二人与孙思见礼,又在孙思指意下与第五安、张信见礼。 听明第五安的意思,两位讼师面带微笑地频频点头,却是无一人说话。 二人是曲阳城中的名嘴,多少也算见过世面的人。眼前却有些诧异和忐忑,毕竟已经看出孙知县都做不了主,而一帮军卒才是雇主。 面对一帮虎视眈眈的雇主,二人都不敢想着雇银的多少,而是想着莫要给自己惹了麻烦。不怪他们多虑,实在是世上哪有既要审人犯,还要亲自给人犯请讼师的道理? 第五安看得分明,暗道:“这样做好像是有些不规范,但眼前并没有太好的办法,还只得将啊。”口中笑道:“两位讼师大可放心,你们在公堂所说的话完全免责,事后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追究你们的责任。” 杨、唐二人暗自松口气,心下却又有不同。 胖胖的唐讼师暗道:“城东那块田分明可以给我,鲍余竟是自己要了去,现在还要为他说好话?可孙知县和这些军卒也不好得罪,得想着法子推却才是。” 瘦瘦的杨讼师暗道:“鲍余上月才与我了二十两白银,况且曲家姑娘也是我为他搭的线,撇清干系倒是不能,不如就替他说上几句?” 二人各有心事,而张信则有些忍无可忍,皱眉道:“靠嘴吃饭的讼师,难不成竟是哑巴?” 唐讼师一惊,硬着头皮道:“将军息怒,近日家中事务颇杂,早让我焦头烂额。鲍余一案关系重大,我怕误了将军的大事,所以……” 张信冷哼一声,道:“这案子还没审,你怎么知道重大?又怎么知道是我的大事?” 唐讼师一怔,支吾无语。 第五安深记公正两字,赶紧说道:“若是实在有事,我等也不强求。”说罢盯向杨讼师,道:“你家中也有杂事?” 杨讼师赶紧说道:“家中确有杂事,但将军和孙知县所嘱之事,我却是不敢推托。” 第五安赞道:“这才专业。” 唐讼师见状心虚,急急找了托辞而去;杨讼师则嘿嘿笑道:“这位将军,不知何时开审?” 第五安想了想,道:“明日吧,明日巳时初刻,就在县衙门前公审。”说罢看向孙思,道:“孙知县,你得想办兴通知下去,尽量让百姓都来看看。” 孙思应下,瞟了眼第五安,试探道:“第五将军,不知此次由谁来主审鲍余?” 第五安道:“我来。” 孙思暗松口气,心道:“不让我审便好!否则难保鲍余在堂上口无遮拦,将我牵扯进去。” 第五安没想着曲阳首富和曲阳知县之间会不会有瓜葛,倒是又像灵光闪现般记起审案子必须得有一套像模像样的程序。 今世便不说,他自幼生活中米仓山,对公堂审案一概不知;后世记忆中多少有些相关信息,但此时也是似是而非。 此经孙思提醒,他不由得深吸口气,暗道:“我也得好好准备一下,一定要把这次宣传活动搞得有声有色。”侧头见杨讼师暗瞟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不禁问道:“杨讼师,你还有何事?” 杨讼师嘿嘿一笑,迟疑道:“这位将军,不知鲍余所犯何罪?” 看清爽的小说就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章 兵至白沟河 第五安怔了半晌,说道:“那就后日巳时开审,至于鲍余所犯何罪,我明日再告之于你。” 杨讼师暗自咂舌:“好一个随性而霸道的将军。”口中恭敬应下,拱手相辞。 张信见此,暗道:“不过打土豪而已,何至于如此麻烦?”笑道:“政委,审个人犯罢了,不用事必躬亲吧?” 第五安正色道:“此案必须由我来审,如果效果理想的话,我还想借此成立法院,以后城中纠纷都由法院审理。” 张信怔道:“城中设坊、城近设厢、乡中设里,但凡婚户田斗诸事,由坊、厢、里长调断即可,何须再设什么法院?” 第五安暗道:“是了,《教民榜文》书之甚详,似乎确实没什么必要。”但又觉得脑中记忆反腾,脱口而道:“告官之事总要由法院审吧?” 张信明显有些头大,皱眉道:“法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五安纠结道:“法院当然不是东西!它是一个机构,就像县衙一样,专门审案子。” 张信看了看孙思,迟疑道:“那这个知县就没用了?” 孙思心头一颤。 第五安摇头道:“那是不一样的,知县管的是民政,法院只管那些告到衙门的案子。法院和县衙相互**,互不干涉。” 张信挠头不语,孙思却暗松口气。 第五安瞟着众人,笑道:“不仅要法院,还要公诉人……对了,军团长,这个案子便由你来当公诉人吧。” 张信很无奈,道:“政委,我们眼下可没功夫做这些啊,今日方进曲阳,诸事还待收拾,或许不日还要进定州,不能把精力花在审案子上面,要不你再想想?” 第五安怔住。 张信瞧得分明,于是把握住机会对孙思叮嘱一番,又不顾后者挽留便拉着第五安等出了县衙。紧接着又派人令城外辎重部队进城,接管粮库等等,忙得不亦乐乎。 第五安没做什么事,倒是一直在想问题。 想到最后,他像梦醒一般突然觉得张信说得很对,眼下确实不该想着成立法院什么的;不是觉得这样不对,而是知道自己根本办不成这些事。 后世的记忆虽多,但要照着实施出来却有些几不象;不仅因为时代不同,不能硬般硬套,更重要的是那些记忆本来也就不够全面。 至夜里,他下定决心,法院这个东西还是不用建了,但后日的公审一定要进行,好歹宣传的机会不能放过。 下得决心,他反倒感觉心中轻松不少,那些翻腾的后世记忆也慢慢消停下去;立即找来任建建、黄忠等人,让他们务必于明日一早便派出军卒,在曲阳城中访探,看看鲍余到底犯了些什么事。 诸事交待完毕,他叫住稽子君,道:“后日公审,你来作公诉人吧?” 稽子君一头雾水,道:“公诉人是什么东西?” 第五安叹道:“公诉人真不是东西……你就当作自己是受害一方,由你来说鲍余到底有多么可恶,又犯下哪些罪恶就行。” 稽子君恍然,道:“就是让我与那个杨讼师唱对台戏吧?” 第五安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这么认为。” 稽子君道声明白,随即又面露疑惑,道:“政委,鲍余犯什么事都让我说了,那你做什么?” 第五安道:“我听你们双方说,然后作最后的判决。” 稽子君道:“政委,你能再说清楚些吗?” 第五安清清嗓子,道:“所谓审判,就是你说鲍余有罪,杨讼师则说无罪,而鲍余到底有没有罪、听你的还是听杨讼师的,却是我说了算。当然,我作判决是要看你们双方的证据的。” 稽子君这回是真明白:“哈哈,政委,我们可是一家人啊,不听我的难道还听杨讼师的?依我说啊,审都不用审,你直接说鲍余有罪不就完了?” 第五安强调:“我要看证据!当然,重要的是要让老百姓看到证据,你说鲍余有罪,总不能光凭你几句话吧?” 稽子君笑道:“审案子你作主,百姓不过是看个热闹……” 第五安有些怀疑自己两岁开始的修行是假的,心中很有种冒火的冲动,但终是克制下去,笑道:“稽团长,公审的目的是让老百姓知道我们城管军是公正的,知道燕王是讲律法的……” 稽子君正色道:“我明白了,政委放心,就算是做做样子,也一定要做得像,做得让老百姓无话可说。” 第五安突然觉得很累,挥挥手让稽子君离去。但并未因此而轻闲,因为张信又笑呵呵地进来了。 “政委,你要公审鲍余我是全力支持的,但你也得答应我,可千万别把军饷给我审没了。” “咳咳,军团长,其实你这种想法并不正确,现在还不能说是军饷,因为那些金银还不属于我们的,而现在也还不能确定鲍余是否有罪……” “对啊,所以我支持你公审嘛,你审他有罪不就完了?” “……我感觉我给自己挖了个坑。” “坑?你身手那么好,多大的坑你也出得来……说这头呢!等会军饷数目就清算出来了,回头拿给你过过目。” “……” ………… 马和匆匆面见朱棣,将李景隆已出雄县的军情禀告。 朱棣立即通令大军集结,祭祷诸神,然后从北平城南马驹桥出发,向白沟河挺进。 次日,燕军已至白沟河。 白沟河自北而南,朱棣令大军在宫林扎营,再将张玉、朱能等将唤至帐中,说道:“南军尽在河东,已入河谷,我等以静制动,待其深入后再突袭。” 张玉道:“殿下,我愿为先锋。” 朱棣笑道:“你非是先锋,而是奇兵。既然南军尽在河东,你便率两万人马渡河,由西侧前行,再从下游苏家桥东渡,对南军进行侧击。” 张玉领命。 朱棣再道:“此次交战与往不同,双方所有兵力集中在河谷长线;双方拼的不是兵力,而是速度。故而,我军此次排阵仅需步、骑两阵即可。” “朱能随我,领骑兵于前,张真诸将率步兵于后。待我冲散南军阵营,你等再趁势作收割之势。” 朱能领命,又迟疑道:“殿下,我作前锋即可,你还是率大军在后吧。” 众将附议。 朱棣笑道:“我已决心,此番必亲自给九江儿吃些苦头,你们切莫再扫了我的兴致。” 张玉皱眉道:“若是这样,倒不如以旧阵对敌,让火铳、铳炮先行。” 朱棣摇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安危,实则大可放心。李景隆的火器在攻城时确有奇效,但野战却是累赘。不等他布阵完结,我便已冲锋其中,他的火器又怎么能显出威力?” “北平战后,九江儿确实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我如此布阵,便是认为他也知道自己的火器优势在此战中发挥不了作用。希望他真能认识到这一点,莫要让我失望。” 朱能仍是不放心,再道:“虽则野战,但若李景隆又布下白河那样的古怪雷阵,恐于我军不利。” 朱棣面现赞许之色,道:“这倒说到了紧要之处。哈哈,这便是我要在此处扎营的道理。火器始终离不开一个火字,便是白河那次中了他的诡计,亦是天寒未雨之故,方让他得逞。” “此次则不同,太师已看过天时,近日必有大雨;一待雨歇,不管他埋下多少火雷,都不过是一包泥水,如何能爆炸?到时我两万铁骑延河南下,他如何能抵挡?” 众将恍然。 此时,哨军报来:“南军北进五十里便扎营,后军仍未出雄县。” 朱棣一怔,随即哈哈笑道:“此乃天意,九江儿还是输在胆怯和寡知啊!他只道是自己谨慎,却不知两军交战,天时亦是极为重要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里的雷声 自朱棣下令后,张玉当夜即率两万大军渡河西岸,然后一路南下。 天亮,再黑。 至此时,他已位于白沟河西岸,距离苏家桥不过约十里路程。 与一名千户登上一个土丘,张信虚眼看向南方的黑夜;夜色如浓墨,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仍然看了很久。 千户抬头看了看同样是什么也看不见的夜空,笑道:“燕王所言果然不差,昨日方说近日有雨,今日便阴了一整天,我看最迟明日,必有大雨。” 张玉嘴角挂上了笑意,道:“燕王占据天时、地利、人合,此战必胜。”略略一顿,又道:“一个时辰后,我们过河。” 千户诧异道:“燕王不是令我等在西岸设伏,待大雨过后,再与他合力冲杀南军吗?” 张玉仍是嘴角噙笑,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白日哨兵回报,南军先锋平安部在苏家桥东岸扎营,但营帐松散、防备不严,我不想错过了如此战机,所以决定夜袭。” 千户迟疑道:“燕王之所以如此布置,还有一事便是朱指挥使所说,李景隆极有可能再次布下那种古怪的雷阵……” 张信笑道:“雷阵当然要防,但平安的五万人马总不会在雷阵上扎营吧?所以袭击平安大帐,自然不用担心雷阵。” 千户恍然。 过得一柱香时间,又有哨兵回报:“南军天黑便全部歇息,我等没有发现暗哨。” 张玉道:“其营帐外巡夜军卒大约有多少?” 哨兵道:“约五百人,一刻钟轮换一次。” 张玉沉默片刻,然后果断令下。 稍倾,全部军卒以布缠足,所有马匹嘴中含木,悄无声息地缓缓向南移动。及至苏家桥,张玉留下千余军卒看护辎重,余下一万九千人全部轻装渡河。 令军卒熄灭本就不多的火把,张玉令大军摸索前行;再过得一柱香时间,前方黑夜里渐渐出现零零星星的灯火;南军平安部的营帐,已在两里之外。 张玉一边令数十哨兵在前方探望,一边细细地观察着敌营动静。身后近两万人马,仍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 一里,三百步、两百步…… 张玉低声下令大军停止,然后喝道:“放箭!” 片刻,一片火星突然在黑夜里出现,然后嗡地飞上天空,转瞬后像一片流星雨落进了前方营帐。 前方黑夜很快被燃烧起来,敌营像一个接一个亮起的灯笼,里面不断有倒下的人影。敌帐间人骑晃动,却是快速向南跑去。 张玉看清退走之敌寥寥无几,于是大喝一声:“杀!” 近两万军卒齐声怒吼,潮水般涌出,很快便从燃烧的营帐间漫入;张玉夹马而出,冲出数十步后又紧急勒马,定睛而望。 只是望了一眼,他心中便是猛然一惊:“不好!” ………… 高巍到底睡不着,又起身穿衫着甲,赶至李景隆帐中。 李景隆正挑灯夜读,一脸淡然。 高巍素来性格耿直,见状更是直言不讳:“大将军,我认为临时令平安后撤极为不妥。” 李景隆放下手中书卷,笑吟吟说道:“有何不妥?” 高巍道:“平安既为先锋,则不仅有攻敌之职,亦有替全军防御之责。此时将其后撤,等于将大将军置于最前沿,直面两百里外的燕军。” 李景隆道:“你也说了,燕军尚在两百里之外,我连朱棣的面都见不着,又谈什么直面?” 高巍正色道:“大将军请勿戏言!我并非担心我自己,也并非担心你大将军,我是担心身后三十万大军,是担心朝廷的安危。” 李景隆起身,负手走到大帐门前,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半晌说道:“要下雨了。” 高巍道:“要下雨便是没有下雨,没下雨则燕军便有继续南下的可能。何况,朱棣素来多诈,说不得会趁夜而袭;纵然今夜不会,也不排除冒雨行军,或许明日便到阵前。” 李景隆扭头看着高巍,笑道:“明日之事明日再说,你且先回答我,下雨之前是不是应该先打雷啊?” 高巍怔道:“那倒未必……” 话音未落,他便听到夜空里竟真的传来隐隐雷声。只是这些雷声有些奇怪,不是由远及近,而是由近至远;又持续不断,长响不停。 李景隆侧头闭眼,细细听了一会,笑道:“通令平安,打扫战场。” ………… 眼中看到火光一片,那是烧着的敌营,这固然没有什么异常。耳中听到杀声震天,这似乎也没有异常,但总是少了些什么。 少了敌军的声音? 或者说,敌军的声音太少? 念头一起,张玉浑身发凉,暗道:“空城之计,必有埋伏。”赶紧厉声喝令,让大军立即后撤。 大军很快后撤,因为前方军卒在张玉下令之前便已经停止了冲锋;烧塌的营帐里确有着火的人,但却是草人;远处倒有人骑绰绰,却很快便没了踪影。 敌营的这种异常已让冲在前方的军卒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听到令鼓后也不迟疑,赶紧转身向后跑。 便在这时,夜空里传来雷鸣,然后转化为一片密集的嗖嗖破空之声。在军卒大部分冲出营帐的时候,上百声轰然巨响在营帐里炸起。 张玉自然知道那是铳炮,也知道那便是南军埋伏下的手段。一边拨转马头疾驰,一边暗自庆幸。 一是庆幸南军的伏击不是三面包围,那样的话必是一场血战,而自己难保不败;二是庆幸自己下令及时,此番铳炮轰击固然要伤亡部分军卒,但应当是极其有限的。 庆幸只是几个念头,当然是极短的时间。 在这个极短的时间内,张玉生却由庆幸陡然转为绝望。 铳炮炸响后,让人心悸的爆炸声并没有很消散,反而是越来越烈;像是一串鞭炮,从敌营接踵而来,一路炸响。 不断响起的爆炸,夹杂着或大或小的惨呼;闪起的火光、腾飞的泥土,像浪头一样铺掩而过;从南向北像是下起了一片血雨,冰雹般落下脚腿、手臂,甚至整个人。 张玉在一团火光中从马背上斜飞出去,便再也看不到白沟河此时的景象。 此时的白沟河东岸,宽近百步的范围内成排的火团陆续闪起,在一声又一声的巨响声中迅速顺着河东岸向北方漫去;像是黑色海洋里一道红色的浪花,一直扑出十里开外,才完全消散下去。 ………… 陌路手持长枪,在焦土中慢慢前行;他感觉自己有些窒息,但并不是因为浓烈的硝石味。 而是因为血腥。 满眼都是燕军军卒,或已是一动不动,或仍在惨呼,或轻轻地**。不管是能动的,还是不能动的,都几乎看不出完整的人形。 一名燕卒瞪着双眼,火把的光亮在他瞳孔里微微闪动,像是在眨眼,但他血肉模糊的脖子只有一半还连着身体,早就没了呼吸。 一名燕卒腹腔全开,肠肚流到他自己的腿上,而他双手竟抓住肠肚,似乎是生前还想着将它们塞回腹中去。 更多的燕卒要么缺了胳膊,要么少了腿;身体上洒满土屑,同时又裹着鲜血,像是一个泥人儿。 陌路有些发懵,但又清楚地知道前些日埋下的东西,竟是如此的可怕;如此可怕的景象,竟是自己亲手所为。 恍惚中,他被人猛地向后拉开,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厉喝、一声轻吟。回过神来,见脚下一名燕卒腹中多出一柄长枪。 他顺着长枪看上去,看到王大炮。 王大炮收回长枪,凑过来低声说道:“小路,你又在发什么呆?你可要小心些,虽然是打扫战场,但毕竟是战场,未死的敌人也还是敌人,他随时会要了你的小命!” 陌路点点头,又忍不住低声说道:“我觉得太残忍了些。” 王大炮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喝道:“闭嘴!”又觉得不忍,再道:“打仗总是要死人的,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你愿死吗?” 陌路没有作声,盯着地上小心地挪动脚步。 王大炮怔了怔,跟上说道:“好好好,就算你愿死,但你就一条命,你也只能换一个人,有个屁用!” 陌路低着头,语气有些倔强,嘀咕道:“屁用也是有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眼中的异样 第五安看了看满天的乌云,心下有些着急;令人通知杨讼师等人,将公审提前到辰时。 不知是孙知县下了苦功夫,还是百姓本来就感兴趣,反正第五安准备开审的时候,县衙门前已经是人山人海。 静女见第五安在偌大的黑漆大案后面正襟危坐,忍不住掩嘴偷笑;她不清楚公审是什么,只是感觉画面有些滑稽。 古醉、黄忠等人则是兴致勃勃,或蹲或坐,圈在人群的最前沿,说是维持什么庭审秩序。 张信本感觉无趣,但看到此时的场面,竟也来了兴致,大声喝令军卒抬来椅子;本想搭在黑漆大案后与第五安排坐,但被后者委婉劝到了右侧稽子君那张小木桌后面。 稍倾,五花大绑的鲍余被两名军卒押上来,然后扑通给按跪在地上。 第五安瞟了瞟围观百姓,皱眉道:“诸位听着,燕王帐下城管军最讲律法,凡是未经审判,都不能将人犯视作犯人。来人,给鲍余松绑,再拿凳子让他坐着。” 围观百姓嗡然私语。 第五安心中得意,拿起惊堂木在案上一敲,朗声说道:“诸位请安静,今日由曲阳县衙公审鲍余,先由公诉人发表起诉意见。” 孙思抄着双手站在人群中,微微摇头,暗道:“气势不够、毫无官威……那不是张将军和稽将军吗?他们和鲍余能有什么过节?” 稽子君面前有厚厚一摞满是手印的诉纸,那是昨日数百军卒走街串巷的收获;此时张信哗啦啦地翻着,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听得第五安让发表意见,他啪地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恶人鲍余,罪该至死!” 场间一静。 稽子君瞧着第五安面色涨红,赶紧将诉纸夺过来,笑道:“军团长,我来,我来。”清咳几声,道:“人犯鲍余,涉嫌第一项罪名,乃是趁人之危、霸占民女。” “洪武二十八年正月初十,城南方成病逝,鲍余借其妻方柳氏五两纹银,用于安葬方成。原本说好次年还本,不想鲍余隔月便催帐,最后硬是逼迫方柳氏将其年方十五的女儿给他为妾方罢……” 稽子君说完一挥手,一名军卒便将一妇人带至场间,他看着妇人问道:“方柳氏,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实情?” 方柳氏弱弱应了一声。 稽子君再一挥手,又有军卒将两名妇人领来,又道:“这两位分是秦于氏、李张氏,都是方柳氏的邻居,你们说说,我刚才说的是不是实情?” 二妇人点头。 稽子君侧向第五安,扬了扬手中的几张诉纸,道:“审判长,现在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人犯鲍余言而无信,不仅不恤方柳氏丧夫之痛,还趁她困难之际强纳其女,已然触犯大明律法。” 第五安面色不改,心中暗赞:“到底是稽兄,昨日交待几句,现在便说得像模像样!”侧头说道:“人犯鲍余,你对公诉人说的事实有何异议?” 张信看向稽子君,无奈道:“已然这般清楚,怎么还要问人犯?”待稽子君低声回了“宣传”两个字后,只得更加无奈地闭上了嘴。 与此同时,鲍余腾地站起了身,道:“将军,我冤枉啊!” 杨讼师示意鲍余坐下,上前道:“这位公诉人伶牙俐齿,杨某好生佩服,但却容不得他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张信霍地起身,厉声道:“来人!将这油嘴滑舌的东西给我拖下去!” 杨讼师面色一白。 第五安清咳几声,道:“站着的这位公诉人,你先坐下……嗯,请注意法庭纪律,不能打断对方发言。” 张信有点懵,坐下后低声道:“政委今儿是怎么了?” 稽子君低声道:“军团长有所不知,政委说了公审必须要有程序,不管哪一边,都有说话的权利。只有这样,才能让老百姓知道城管军是讲道理的,才能更加拥护燕王。”想了想又道:“军团长别担心,政委心中有数。” 张信啧了一声,摇头道:“我不担心他,我担心军饷……” 第五安冲杨讼师露出了微笑,道:“辩护人请继续。” 杨讼师瞟了瞟张信,暗道:“这两位将军不会是故意唱红黑脸吧?我这下可是骑虎难下了。” 第五安瞧得分明,说道:“杨讼师,我早已说明,你在公审过程中说的每一句话都免责,千万不要有顾虑。当然,你也不要进行人身攻击,大家都要**庭纪律嘛。” 杨讼师暗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顾不上那许多,不然以后谁还雇我?”当下清清嗓子,道:“但凡曲阳城人,有谁不知鲍大家素来慈悲为怀?当年方成死了,方柳氏也向不少人家借过银子,可有谁借给她?” “没有!只有鲍大家,他听下人说起此事,立刻起了恻隐之心,着人主动给方柳氏送了五两银子过去,让方家了了后事。至于何时还银,双方并未约定,又哪里有隔月催帐之说?” “将军……审判长,我想强调的是借银和纳妾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借银是鲍大家仁慈,嫁女是方柳氏自愿。现在方柳氏倒打一耙,要么是诬陷,要么是受人指使,其心可诛啊!” ………… 夜已深,但易十三仍然没有歇息。或许是天气过于闷热,他心头颇有些烦躁,便出了房门透透气。 不知不觉,望台在前。 李景隆不在的时候,易十三总会有意无意地会到这里来;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放飞自己的心情。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心情,更是一种无法向人诉说的心情。 他可以肯定,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绝对没有人会像他那样迫切地想拥有千军万马;不仅仅是为了驰骋缰场的豪情和快意,还有实现梦想的执念。 哪怕是师父习坎。 虽然习坎是师父,虽然他救了自己性命,虽然自己的身世都是他亲口所说,但易十三还是肯定,师父并不了解自己的心到底有多么迫切。 这个执念有些深,这个梦有些远。 但易十三坚信自己一定会完成。 十三的名字是自己取的,目的就是为了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洪武十三年;而姓自然也不是真姓易,真姓是胡,姓易只是取其改变之意。 改变,是他的目的。 本以为遇着李景隆,会让自己离这个目的越来越近;甚至为了这样,他自觉已经忍辱负重。 但李景隆还是让他失望了。 深深的失望。 说好的超人军并没有,说好的百户所并没有,否则,自己此时至少可以统率三千人马,而不是领着三十余人缩在曹国公府。 望台后面是李景隆在寝所,虽然知道他不在,但易十三还是克制不住,缓缓地踱了过去,远远地看着。 眼中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但如果没有洪武十三年,自己拥有的应该不逊于眼中看到的一切。 这并不是妄想,因为在废丞相之前,左相是百官之首;虽然爵不如公,但手中实权又岂是区区曹国公所能相比? 而改变这一切的,正是朝廷。或者说,是代表朝廷的那个人。 那个人已经死去,但他的后人尚在,他的江山尚在;而自己要做的,便是要将那个人的后人除去,给他的山河换个颜色。 此为以牙还牙! 正自出神,易十三忽地觉得眼中有些异样;眼中是一扇窗牖,远远的、露着缝的窗牖。 那是李景隆的寝所。 李景隆已然北征,而黄林檎尚在。 同样是因为今夜闷热,黄林檎睡下后终是忍不住,又起来沐浴;叫黄莺儿熄了灯,然后静静地躺在桶里,感受着被水浸泡的舒适。 这种舒适让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三章 水中的荡漾 木桶内,飘着花瓣的水面开始**,黄林檎用手撩着水,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肌肤。手指尖仿佛有无尽的热流,从肌肤渗透到心里。 她轻吟一声,站起身来,继续撩水;窗牖缝里的风透进来,吹到身上便化为丝丝的凉意。 很是舒适。 却在这时,她感觉到一种异样。 出于本能,她忽地双手护胸、弯下身体,但紧接着又挺直了腰。因为她复杂地觉得,这种异样不会发生。 窗牖的缝并不大,而且今夜无星无月,更重要的是这是曹国公府,是不会出现什么真正的异样的。 而认定不会有这种异样,她心头反而生出一丝异样,一丝让她觉得羞涩的异样;心头竟像是隐隐有些期盼,交织着万万不可的告诫。 与此同时,她怀中像是忽然闯进了一只小鹿,怦怦乱撞;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双手在脖子、胸脯、大腿游走,想要捉住那只让她心乱的家伙。 但她失败了,那家伙似乎有影无踪,不但捉不住,反倒让自己气喘吁吁;身体内像是充满了什么,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多出一些画面。 国公在府中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画面。 而这些画面一出,她更加觉得身体充胀,那种舒适也变成难受的感觉。 正在此时,她忽然感觉到一片凉意,似乎是窗外飘进来大片的风…… ………… 易十三如风一样飘了进来。 飘进来之前,外厢的黄莺儿和外屋的另外两个丫鬟已被点了**,沉睡过去。他极为冷静地做了这些事,然后极为冷静地再从窗牖进了屋。 此时的冷静,便是先时的异样。 能够将叠水诀修炼到第五层,他的眼力较之刚来曹国公府已有极大的提高;但在这样的黑夜里,他仍然不能将异样看得完全清楚。 但他能想得清楚。 而一旦想清楚,他便立刻升起一个念头,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念头;不过由此想到的并不是曾经看过的那个饱满挺拔**,而是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 搞不定李景隆,或许可以搞定这个人。如果搞定这个人,说不得便能搞定李景隆。 不能否认,自己再如何忍辱负重,再如何比隆哥的动作快,都当不得她在枕边给他吹吹风。 对于易十三来说,这般念头一旦定下来,世上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他冷静地做了所有的事,包括探知府中巡夜下人的位置、四周丫鬟的呼吸是否沉匀。 如此,他再冷静地飘进了屋,冷静地用右手搂住黄林檎细滑的腰,左手捂住了她的嘴,再冷静地跃上了床。 从窗到床,不过一个眨眼。 黄林檎虽被捂住了嘴,但她甚至没有时间发生惊呼;待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瞪大了双眼,却忘了惊呼。 她确实被惊吓到了。 她知道压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个男人,但却不愿意、也不能相信,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可是国公正妻,是皇上下了诰书的一品夫人! 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清晰而温柔:“我很早就喜欢你了,今夜如此冒昧,还请夫人勿怪。” 黄林檎突然觉得很奇怪,她发现自己听到这个声音后不再害怕,但也没有愤怒甚至羞涩,而是好想笑。 他说冒昧?说请夫人勿怪? 声音自然很熟悉,拥有这个声音的人自然也熟。但她没有笑,而且这个好笑的念头一闪而过。 后果! 想到这两字,她猛地挣扎起来。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没有半分的改变。 捂住嘴的那只手掌似乎并没有怎么用力,但无论自己如何摇头也摆脱不开,更发不出发怕是略大一些的声音;自己再如何手推脚踢,他仍然稳稳而轻轻地压在身上。 就像一团棉花被一块生铁压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瘫软松懈下来;与此同时,嘴上的手掌忽然不再,替代的是另一种异样的柔软…… ………… 古醉霍地站起来,喝道:“你眼瞎啊!刚才不是有两个证人吗?你怎么还信口雌黄?” 黄忠怒道:“好你个杨讼师,你才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之人啊!口说无凭,你怎么证明方家女子是自愿嫁于鲍余的?” 谢大有等人纷纷声援。 第五安示意众人安静,严肃地说道:“旁听人员请勿发言!”又看向杨讼师,道:“他们说的也有道理,你的证据呢?人证物证你总得拿出一件来吧?” 杨讼师道:“证据自然有,鲍余的小妾方红红自己便可作证,证实她当初是否受过逼迫。” 众人一怔。 杨讼师挤出人群,片刻后又领着两名女子走了进来。后面显然是名丫鬟,前面则是一个年轻妇人。 第五安瞧着眼熟,半晌记得前日在鲍家那位哭闹得最厉害的妇人旁边,似乎伴着的正是眼前这位小妇人。 杨讼师向那小妇人问道:“当初嫁与鲍余为妾,可是你自愿?” 妇人道:“那是民妇的造化,哪里会不自愿?” 人群中哄然,众豪杰面面相觑。 杨讼师道:“当年鲍大家借与你母亲五两银子,与后来你嫁他为妾有没有关联?他又有没有催你家还债?” 妇人道:“自然有关联,却是没催过债。” 人群再哄然,众豪杰瞪大了眼。 妇人道:“便是那时起,民妇就认定鲍家是积善之家,心存好感。后来鲍家请人说媒,我自然应了。” 全场肃静。 第五安侧首,问道:“公诉人,你还有没有新的证据?” 稽子君一怔,暗道:“我有没有证据,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口中迟疑无语,只得摇了摇头。 第五安环视一番,沉声道:“既然公诉人并没有其他证据予以反驳,而当事人又自己说了当时是自愿与鲍余为妾,而且鲍余也没有催债相逼,那么……此条罪状便不成立。” 人群三哄然,众豪杰全傻了眼。 稽子君心中咯噔一下:“政委啊,你这和昨日说的不一样啊!”瞟见张信霍地站了起来,赶紧将其拉下,道:“军团长,无妨无妨,罪还多,还多嘛。” 鲍余则是扑通一声跪倒,连呼:“多谢青天大老爷啊!” 第五安清咳数声,道:“我们是燕王帐下城管军,一向讲究事实求是,有罪的不放过,无罪的也不冤枉,切勿与什么青天老爷结合起来。” 鲍余连连称是,又道是城管军公正、燕王恩重等等,听得身后一干百姓频频点头。 稽子君斥道:“鲍余你给我坐好!你急什么?这只是第一项罪,等全部审完了磕头也不迟。” 鲍余似乎被第一项无罪判决振奋了,听着稽子君喝斥也不惶恐,笑意连连地坐了下去。 稽子君拿起诉纸,再道:“四道街张老汉告,他在城东有十亩上等良田,只因紧挨着鲍余家的田,竟被鲍余强占了去。” 鲍余又腾地站了起来,急道:“哪里是强占,这分明是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是你情我愿的事。” 杨讼师示意鲍余坐下,道:“这位公诉人,你的证据呢?哪块田,什么时候归张老汉,又是什么时候被鲍大家占了去,总得有个凭证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四章 民意 稽子君慌不忙,抽出一张纸来,道:“这是当年买卖田地的私契,四界亩数、田主何人等等都写得分明,所以争讼田产十分明确。而本讼关键则是价银啊,这可是上等良田,至少当是八两一亩,可鲍余硬是只用二两一亩的价买了下来,不是强买又是什么?” 杨讼师道:“此言差矣,所谓八两一亩,或是现在的常价,但以往每逢灾年,以一、二两价银卖田产者比比皆是,当年张老汉就是看着收成不好,自愿卖田,怎么能说是鲍大家强买?” “杨讼师,你这是强辞夺理!不与你多说,且看刘文采的证词,证实当初张老汉卖田并非自愿……” “这位公诉人,请问刘文采是何人?” “杨讼师竟不识得刘文采?其乃张老汉邻居!” “原来如此!依公诉人所说,本讼告刘文采竟不是事主?那么请问事主张老汉在哪里?他为何不亲场临告?” “张老汉或惧于鲍家**威,不敢相告。刘文采路见不平,故而仗义直言……” 第五安细细听着,至此不由得暗自皱眉,心道:“稽兄啊稽兄,昨日你怎么没提张老汉自己不愿告呢?民法原则是不告不理嘛!若是对方揪住这点不放,你叫我怎么判?” 果然,杨讼师哈哈一笑,道:“笑话啊笑话!此等田讼原本由厢、里调断,就是厢长、里长,他们也知道民不告、官不纠的道理,为何到了县衙,这个道理反而不适用了?难道燕王便不看重《教民榜文》了?” 听到燕王二字,第五安不再犹豫,拍案道:“杨讼师所言有理,燕王最重律法,岂能不守《教民榜文》?既然张老汉本人都未告,那……此罪亦不成立。” 围观者哄然,窃窃私语。 一众豪杰瞠目。 张信凑近稽子君,低声道:“你和政委昨日是怎么商量的?就这样一桩接一桩的都不判罪?” 稽子君啧道:“昨日是你叫着大家去看饷银的帐目,我们没时间说得这么细,所以也不知道政委为什么这么快就判我输啊。不过别急,还有,还有。” 古醉与来士卧相视无言,又看向静女,低声道:“妹子,政委有没有给你说过,到底哪桩罪才判?” 静女一脸懵圈,道:“不知道啊,他什么也没给我说过。”见着古醉眉头紧皱,心下亦有些关急,又记得第五安似乎给她说过一些公审的场面,便犹犹豫豫举起了右手,握拳说道:“鲍余是坏人!” 古醉狠劲点头,也挥拳叫道:“鲍余是坏人!”不过他这一声便不是静女那样斯文,而是如闷雷一般;一众豪杰闻得此声闷雷均是一怔,之后而恍然,纷纷挥拳吼道:“鲍余是坏人!” 在场豪杰近二十余人,个个都是武林好手,刚开始几声还有些零乱,后来便是整齐划一、吼声贯耳,颇有观赏性。 围观群众早觉得眼前审案和以往不同,心中没有了公堂上那般威压,本是很放松;听得数十人吼叫,也有不少心下闲的或者嫌事小的人就跟着叫起来。 真是一带一路,只是过得片刻,现场竟有数百人各怀心思地挥着拳头,口中齐齐叫着鲍余是坏人,声势震天。 鲍余瞪大了眼,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无辜和无奈。 杨讼师扯着嗓子道:“大家静一静……”话未说完便感觉起不到任何作用,只得上前到第五安案前,说道:“将军你瞧瞧,旁听人员岂能这般无礼?” 第五安抬眼看看,面露无奈,道:“这是民意啊。”见杨讼师有些急眼,又安慰道:“不妨,让他们叫几声,顺顺气嘛。” 杨讼师傻眼道:“将军,这便是你说的民主?这分明是不讲秩序嘛?” 第五安侧身道:“杨讼师此言差矣!嘴长在他们脸上,说说话是他们的权利嘛。” 张信早忍不住,腾身而来,指着杨讼师问道:“难道只有讼师才有一张嘴?百姓的嘴就不是嘴?” 杨讼师辩道:“此并非有无嘴的问题,而是该不该用嘴说话的问题。将军要知道,此时正在公审……”见第五安和张信无视的神色,不由得怔了怔,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助。 ………… 黄林檎感觉无助,因为自己控制不了那种飞翔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有些虚幻,同时又是那么真实;有着难以摒弃的罪恶感,又有着无法抗拒的欢愉。 但她终是认识到,自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有了这种认识,她彻底放飞了自己;与易十三相伴而飞,最后在无穷无尽的欢悦里喘着粗气、紧紧相拥。 良久,她突然记起一事,略带吃惊地问道:“你把莺儿怎么样了?” 易十三道:“只是点了她的**,再睡两个时辰便会醒来。” 黄林檎松了口气,转念又想着一事,于是变得有些羞涩,迟疑道:“这总不是事啊,难到以后……回回都要点她的**?” 易十三嘴角露出一丝难经察觉的微笑,道:“最好的办法,便是我把她也收了,这样她便会保住秘密,可我面对不喜欢的人,却是难以……” 黄林檎略有些紧张,问道:“难以什么?” 易十三微微一笑,道:“何必要说得这么直白?你是不是又想?” 黄林檎脸上发烫,赶紧摇头道:“不是了,我是觉得莺儿还小了些,你不能对她……” 易十三将黄林檎搂得紧些,轻声道:“我听你的。” 黄林檎虚开眼,仰头看着易十三,半晌轻声说道:“你真是胆大,不怕我告了你?” 易十三在黄林檎额头上亲吻一下,摇头道:“我是情难自禁。” 黄林檎眼神有些痴,道:“你有毒,我真是无救了。” 易十三俯头看着黄林檎的侧脸,认真道:“我早就中毒了,中了你的毒。” 黄林檎嘴角上扬,又将头枕在易十三胸前,问道:“那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什么时候中了我的毒?” 易十三眼神有些幽远,但口中没有丝毫停顿,道:“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人。只是……” 黄林檎抿笑道:“只是什么?” 易十三叹道:“恨不相逢未嫁时啊。” 黄林檎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我与他终是不可能,切莫让他有了不该有的念想。”仰头说道:“十三,今夜之事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易十三轻叹一声,道:“放心,我知道我该怎么做……”话一出口,竟有说不出的落寞和伤感。 黄林檎忽觉有些不忍,话里充满歉意,解释道:“现在你我已经这样,却也没有办法。不过,你对我的好,我会始终记得。” 易十三嗯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半晌说道:“明日我便要走了,心中真是舍不得你。唉,一别行千里,来时未有期。月中三十日,无夜不相思。那种煎熬,我想想都难过。” 黄林檎不由自主地搂紧了易十三,嘟嘴道:“不能再等几日再走吗?” 易十三摇摇头,道:“这是隆哥早就安排好了的,我须得去截住朱高煦,不能让他威胁到隆哥。” 黄林檎明白此间利害,自然不再坚持,但觉心中又似小鹿乱撞,道:“你得答应我,你要多回来看看我。” 易十三道:“我自然想天天和你在一起,但我随时跟着隆哥,倒有些身不由已;若是找借口离开他,又怕他怀疑。唉,真是愁人啊!” 黄林檎皱眉想了想,道:“我听他说你想自己领兵?放心,我会替你说话的。嗯,是了,若你独自领兵,自然不需要随时跟着他……” 易十三无声地笑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奇怪的纸片 第五安不至于感觉无助,但也觉得眼前的场面超出了自己的预想;百姓的热情越来越高涨,一边高呼一边向里涌动;二十余豪杰完全已专注于自己和身后百姓的热情,而忘了还有维持秩序的责任。 不多时,围观公审的百姓已不仅仅是在大案前方,而是将大案四面合围起来;在其慢慢逼缩之下,鲍余甚至已经被迫挪了三次地方,距离第五安的黑漆大案已不足十步。 在杨讼师近乎绝望的眼神提醒下,第五安觉得是时候让百姓的热情降下一点了。正欲起身说话,却又停了下来,同时右手微微斜抹,像是随意划动了一下手掌。 这个动作极快,也极其隐晦,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这个异常,更没有谁发现他手心里已握住一张纸片。 一块折叠的纸片。 第五安不动声色,眼睛迅速地从人群中扫过,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他将手伸到大案下方、打开纸片,见其上面写着:若再妄自菲薄,你可真是愧对六百年。眼下真定空虚,你去夺了? 这一眼瞟过,他再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 六百年。 这三个字让他感觉到震憾。 最初知道自己有穿越这事,曾经让他无助茫然、愤怒惶恐,但终是在他超强的定力下恢复了心性,让后世的事仅仅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记忆。 正因如此,他虽然言行举止偶有与世俗不符之处,但心中却是极为明白而坚定,自己只是乾元宗大弟子第五安。 而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记忆再次翻腾起来。 六百年这三个字就像一根针,挑破了他修行得如止水一般的内心;又像是一种提醒,让他突然有了虽然早已知道但却像是醍醐灌罢与静女相辞,进了屋。见第五安直直在盯着他,心中莫名有些发虚,干笑两声,道:“大师兄,你找我有何事?” 第五安没有说话,半晌后伸出了右手。 手掌里是一块折叠的纸片。 “这是……”任建建口中迟疑,伸手去拿纸片。 不想第五安手指一握,把手缩了回去,口里问道:“我们能打下真定吗?” 任建建一怔,又露喜色,道:“大师兄,我们真是不谋而合啊。白天我没听完公审就走了,因为侦察兵探回消息,说是真定的兵都被何福带走了,现在就剩一个卫驻守。” 第五安看着任建建,道:“那你估计一下,打下真定我们得用多少时间?” 任建建皱眉盘算。 第五安微笑道:“会用六百年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对峙白沟河 天才壹秒記住『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任建建瞪大了眼睛,心道:“大师兄的病症又犯了?打真定……打什么地方也用不着六百年啊……不是,谁能活六百年啊?” 第五安眼神很平静,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任建建,但他并没有从后者眼神里看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公审结束后,他有时间记起当时脑中闪过的那道人影;细细想来,他觉得应该在自己的二师弟身上找到答案。 说不清楚原因,只是一种感觉。其实细细想来,他的这种感觉似乎并没有多少道理,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论功力,任建建尚未进入人阶,按理说与第五安对投纸片那人有着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身手的判断有明显的差异,实则应该排除。 事实上若真是别人,第五安肯定会排除,而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但对自己这位二师弟,他强行自己把这个功力上的疑问给省去了。 江湖小灵通,这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搏得的美誉。 能够在凶险江湖上任意徜徉的小灵通,靠的就是隐匿;这种隐匿,又必须有不错的身手为基础。 身手,亦可以隐匿! 当然,除了身手,还有智慧。而对于任建建的智慧,第五安打小就没怀疑过,他绝对比自己强。 怀疑任建建是明非穿越到身上的念头一起,第五安越发觉得他有些异样;那些从小便有特征,现在看来却有些奇怪。 比如不拘小节地说话,比如略带不羁地行事…… 虽然也知道这样怀疑并没有多少真凭实据,但在翻腾不休的后世记忆影响下,第五安还是对任建建产生了怀疑。 或许,任建建便是那个逆天的明非! 如果真的这样,第五安应该高兴;之所以高兴不起来,则是因为任建建的隐匿。 不该隐匿的人对自己隐匿,那说明了什么? 第五安没有放过任建建任何一丝神色的变化,但最终觉得他眼中尽是无比真实的茫然,只得暗叹一声,心道:“算了,如果真是明非,他若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那我是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的,只能待以后再观察吧。” 二人各有心事,故而场面默然又略带蹊跷。 静女到底有些担心,去而复返,刚好见着二人相对无语的场景,赶紧上前说道:“你们师兄弟怎么了?安哥,我可以证实二师弟白天确实有事,所以没听完公审……” 第五安笑了笑,道:“你不用替他解释,我本就没有怪他。嗯,我们是因为同时想到了打真定,所以有些感触。”又看向任建建,道:“你立即通知军团长他们,我们开个会,议一议怎么打真定。” 任建建满腹疑问地去了;静女怔怔地看着第五安。 第五安笑道:“你看什么呢?” 静女有些不安,迟疑道:“安哥,你今天有些反常,我……有些害怕。” 第五安奇道:“怕什么?” 静女道:“怕……有一天你会突然不认识我。” 第五安怔了怔,又想了想,笑道:“不会,我永远都是你认识的那个第五安。” 静女没听明白,但看到第五安的眼神,心中突然觉得很安稳,于是也笑了,道:“最近好奇怪,我又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第五安心中一动,想到了易十三,皱眉道:“此事不能大意,以后你尽量在我身边,别单独行动。如果发现哪有不对,你也要立即告诉我。”看着静女露出灿烂的笑容,心中又有些感触。 人真是很奇怪,静女功力明明不如自己,但她对未知危险的感知总是强过自己……那么同样,任建建或许功力不如自己,但并不能排除他在某些方面强过自己的可能。 比如隔空射来纸片? ………… 白沟河沿岸连日大雨。 朱棣已是三次挪营,因为地上的积水越来越多。 军士们明显感觉得到压抑,当然不是因为被无处不在的大雨淋湿了甲裙,而是感受到了燕王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息。 愤怒、无奈,还有悲伤。 张玉两万人马,除了一千余名看守辎重的军卒侥幸逃回,其余一万九千余人全部阵亡。这个消息终是不能瞒过军卒,所以整个大军都被这种压抑的气氛笼罩。 军卒的感受可以暂且不论,但众将不允许、也不忍燕王把这种状态持续下去。 朱能与众将商议后,提起勇气面见朱棣,道:“殿下,这雨不知何时才停,若是等下去,或会误了战机。我想……我们是否可以冒雨行军,攻敌一个措手不及?” 朱棣摇摇头,道:“既失张玉,又岂容再失朱能?你给众将捎话去,让他们稍安勿燥,等雨停以后,大军再一同南下。” 朱能心中暗喜,道:“遵命!”又担心朱棣不过是安慰自己,于是再道:“若待雨停,我必率骑兵突袭,誓为张玉复仇。” 朱棣微微一笑,身上那种让人压抑的气息瞬时不再,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是多日降雨,沿途早已泥泞不堪,况且李景隆的雷阵已然不再,没必要再用骑兵突袭,到时大军一同拔营,稳扎稳打。” 朱能暗松口气,心道:“燕王能放弃亲自率骑兵突袭,自然是再好不过,至少不用他亲自去冒险啊。” 朱棣没注意朱能的神色,只是定定地看着帘外的雨,半晌问道:“煦儿有无消息?” 朱能垂首道:“哨兵一直未发现郡王行踪……末将认为,没有发现行踪这本身就是消息,而且是好消息。” 朱棣扭头看了看朱能,半晌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了解他、相信他。”话锋一转,又道:“你说说,李景隆此时在做什么?” 朱能笑道:“南军位于下游,汛情自然比我们更严重,或许此时他正在忙着挪营吧?” 朱棣哈哈大笑,又长吁口气,摇头道:“九江儿啊九江儿,看来我真是小觑了你。” ………… 李景隆望着帘外大雨,有些出神。 高巍立在其身后,心中有些感触:“正所谓人言可畏啊!以往总听说国公纸上谈兵,哪知竟是如此厉害,谈笑间便奸灭了张玉两万人马?亏得前些日我还反对撤回平安,却不知国公早有布置,实在惭愧。” “又说这番大雨,我道是最多不过是两三日的事,自然当向北挺进扎营。不想国公竟是上知天文,早有预料,这样我军倒是得了休养时间。反看那朱棣,十数万大军泡在雨水里,焉能不败?” 李景隆似乎听到了高巍的心声,忽地转过身来,道:“朱棣必败!” 高巍怔了怔,又赶紧道:“当然,国公运筹帷幄、料事如神,岂是朱棣能相比的?” 李景隆淡然一笑,道:“倒也不尽然,或许我会退守济南。” 高巍惊道:“大将军何出此言?” 李景隆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朱棣并非等闲之辈,自然不能小觑。我不是说此战我军必败,而是认为多留一条对策总是不错的。” 高巍思量半晌,叹道:“大将军足智多谋,巍深有感受!以前尚不确定何福、盛庸为何不随军北上,此时则明白大将军所图,实非凡人之策!” 李景隆道:“话不可说尽,我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高巍笑道:“人定胜天!” 李景隆笑了笑,不再继续说话,反身看着帘外的大雨;高巍心中澎湃,看着李景隆的背影,腾起一股无往不胜的信心。 但高巍再如何有信心,也不及李景隆的信心。 此时的李景隆,虽是看着大雨,但心中早已看到雨后的白沟河大战。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七章 欲飞的黑蝶 真定和白沟河不一样,磅礴大雨只劈头盖脸下了一天,第二日便止了。在第五安看来,这不应该算是下雨,而是一种洗礼。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城管军。 经过一天的洗礼,众豪杰对打真定一事完全赞同。并且,这个最后决定不是由军委会作出,而是城管军团以上干部大会举手表决通过。 花花真定府,锦绣太原城。 一众豪杰虽然发言最初都要提到进步,但随后说的最多的还是真定城的繁华。 第五安没有与众人一起津津乐道,因为他对真定的印象不是繁华,而是蹊跷。耿炳文就是蹊跷地死在真定城,死在自己手下。 对于蹊跷,必须要怀有足够的慎重。 毕竟,他知道由于自己和李景隆的介入,眼下的局势已不可能和原来的历史一模一样,须得事事小心为上。 尤其是在怎么打真定方面,还得细细琢磨。 还得集思广益。 孙知县上言,真定府辖定州、冀州、晋州、赵州、深州,其中以赵州、定州为大,得赵、定二州即得真定。 既然城管军已有曲阳,若再将新乐、定州、行唐三县揽入囊中,则定州归矣。有定州为后盾,次取赵州亦当不难。 第五安等人听得明白,但一致认为那是民政管理,与军事无涉;真定府内并无其他驻兵,甚至武阳卫都被何福抽调,仅有真定卫五千六百余人。 若能直接攻下真定城,则府辖州县自然归燕。 见孙知县面色尴尬,第五安又鼓励一番,让其认真做好民政管理,待打下真定府,或让其做定州知州。 孙知县大悦,整日勤政,又多向新乐、行唐等县派人探闻,为城管军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信息。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各县州土豪的信息。 自从打倒了鲍余,张信对打土豪情有独钟,亲自率军往返四周州县,将其名声恶著者捆绑公审。 但他主持公审便省去了公诉人、讼师等环节,直接让围观百姓当面诉告;无论欺男霸女,还是偷鸡摸狗,沾得上边的都是铁打的罪证。 十余日后,定州全境归燕。 孙知县喜滋滋地提前做了定州知州,并且好一个鞠躬尽瘁,没日没夜地将定州黄册鱼鳞归造完毕,又提名定州辖下四县的知县,让定州有可能是暂时、但目前看来绝对是铁了心地跟着城管军。 第五安很欣慰。 张信与孙知州一样很勤政,不同的是他勤的是军饷的帐本。 定州境内的土豪不多,但和鲍余一样真的很豪。一圈土豪打下来,他说话的语气都变了。 想最初,他可是质疑第五安饷银之策的,但现在则说老百姓也不容易,如果随了军,则雇银一定不能低了。 有了银子,形象也就不能少。 第五安与众豪杰商议,最后结合实际采用了募役而不募兵的办法。定州境内所募之人,愿当兵的则当兵,不愿当兵的则负责看管、押运辎重粮草等等。 至于饷银,标准为每人每年白银十两。 如此以来,城管军虽没有募得多少兵,但募得役夫足有两千五百余人。让原来辎重军卒全部得到解放,恢复了有战斗力的三千人马。 张信很高兴,马不停蹄地操练洛书九宫阵和河图五方阵;第五安高兴之余也有忧虑,正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忧虑。 一月饷银便要支出五千多两! 虽然目前的军饷储备足够城管军开支个两三年,但毕竟不能坐吃山空啊;打土豪的事不能放松,一定坚持走一路打一路的既定方针。 任建建专注于真定及周边军情,并没有任何地方让第五安判定他到底是不是明非。过去半月余,第五安甚至又认为是自己多虑了。 其实也不能说是多虑,只能说第五安认为自己判断有错;毕竟那块纸片不是无中生有,所以一定有那么一个人;只是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怀着一颗怎样的心。 第五安有些无奈,只愿那个人不会防碍历史沿着原有的轨迹走下去;或许这已经不可能,只能说不会防碍朱棣最后当上皇帝吧? ………… 天砚山位于真定西北,两地相距二百余里;峰顶有一巨石,长宽百丈,形如砚台。 石上坐着一人,看相貌当是四十出头;闭目盘腿,隐隐约约散发着内气,让其周身的空气显得有些扭曲。 黑色乃忌色,普通人当然不能任意穿着,但此人显然没有将朝廷的规制放在心里,一身黑袍十分合体。 像他这种人确实不需要在意服饰的颜色,只因为水云间习坎五个字。 巨石边沿坐着三名年轻男子,分是水云间弟子阳虚、阳怀、阳若,与易十三曾经的近侍阳谷乃胞兄弟。 阳虚看着巨石中间的习坎,小声赞道:“宗主的功力实在是高深莫测,我看应该能位居天下五行之首啊。” 阳怀点头道:“大哥说得有理,想那乾元宗第五元贞已然不是宗主对手。只是,宗主并未说明一定要取了那人性命啊。” 阳若面上露出恨色,道:“少宗主说得很清楚,四弟就是死在乾元宗大弟子第五安手下,这番南来,我必然向他索命!” 阳虚摇头道:“三弟,你不是那人对手,还是听宗主安排,切莫意气用事。” 阳若有些气馁,道:“宗主关心的都是大事,若许根本就不会为四弟报仇……”话未说完便止了声,然后与阳虚、阳怀同时站了起来。 他们看到习坎站了起来。 习坎向三人望来一眼,轻声道:“此人的事,亦是大事。不过还需要等几日,待我叠水诀彻底圆满以后再说。”说罢也不理会三名弟子,负手踱至巨石边沿,遥遥看向东方。 阳虚三人远远候着,大气不敢出。但听得宗主如此说,心中自然已是极为欣喜,只要能为阳谷报仇,迟几日又何妨? 习坎并不关心阳虚三人的心思,因为他自己已是心思满腹。 他看着像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但实则已逾五十;在过去的五十年中,他已隐忍了二十年。 从洪武十三年开始。 那个时候,朝廷还有宰相一职;他自己便是相府主事,或者说是胡相最得力的谋士。 弹指云烟啊! 事情过去二十年,习坎早已不再感概,但回忆旧事时,还是忍不住会懊悔。若不是在那个时候去了倭国,或许胡相一家就能避免只剩下易十三这根独苗。 回想着当夜救出那个四、五岁孩子的情形,他暗自咬紧了牙,眼睛里的仇恨像火苗一样燃烧起来。 老天有眼啊,机会终于来了。 又忽然一笑,他喃喃道:“人作孽,不何活。就算你是皇上又如何?一手打下的江山还不是乱了?朱棣,我是要感谢你啊,若不是你起兵乱了世道,我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不过,既然你姓朱,那这江山也不能属于你。” 习坎长吁一口气,扭头看向阳虚三人。 阳虚赶紧上前,道:“宗主有何吩咐?” 习坎道:“倭国那边消息回了没有?” 阳虚道:“回了,说是大内氏作乱,足利氏忙于应付,实在无法抽兵相助。” 习坎沉默半晌,道:“也罢,就当是对少宗主的考验吧。”然后又看向东方,再不言语。 山风拂过,巨石上黑袍舞动飘摇,像是展翅欲飞的黑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可怜的蚂蚁 一场大雨竟下了二十余日。 朱棣瞟着久违的阳光,脸色波澜不惊;普通军卒却是欣喜万分,纷纷解甲脱靴,让自己的身体感受一下干爽的滋味。 二十余日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吃的孔饼早也不再酥脆。军卒们没有别的盼头,就希望来口热烫热饼,再美美睡上一觉。 但他们也知道这都奢望,毕竟军令早已下达,雨后便要拔营。 一个时辰以后,十万燕军沿白沟河徐徐南下。 对于军中情形,朱棣自然十分清楚;虽然拔营的军令不会改,但他并没有催促行军速度。 再者雨后路泞,车营辎重确也快不起来。至夜再扎营,不过南行四十余里。 哨兵则早已出动,并且陆续带回南军的消息。 夜里亥时初刻,朱棣招众将议事,道:“现军情已明,李景隆今日亦向北挺进五十里,与我们相距不过百里。明日各自行军,后日必然有一战。你们且说说,眼下可有什么难决之事?” 朱能道:“殿下放心,虽则军卒身体多有不适,但士气极高,待今夜歇过,定会恢复如初。” 陈亨道:“军卒身体情况不足虑,李景隆恶毒之至,损我张玉两万余人,兄弟们早已奋愤难当,想要以牙还牙。” 张真点头道:“士气高涨固然是好事,但李景隆不仅恶毒,还十分狡诈,不得不防。眼下两军皆在河东,但不排除他会派兵西渡……” 朱棣摆手道:“雨后河水猛涨,他渡河不易,况他是逆流而上……”忽地一顿,笑道:“我倒突生一计,你等听听如何。眼下水流湍急,但喜我在上游,若是西渡一队人马,待两军交战之际再顺流飘下,对敌截击,定然会有奇效。” 众将闻得西渡,不由得想起张玉,心中均有些伤感;若不是李景隆那恶毒又奇怪的雷阵,此时哪需要再分兵西岸? 朱棣亦是知道众将所想,缓了缓语气,道:“此时与当日不同,首先苏家桥便不能再用,只能用木排强渡,如此却有极大的危险。你们且议一议,若是不可行,此计便不再提。” 众将思索。 张真沉思道:“正因为危险,所以成计。李景隆当是万万不会想到此策,所以我以为燕王此计甚善。” 朱能点点头,起身请命道:“殿下,我愿率兵西渡。” 朱棣面露感激之色,道:“我有你等良将,何愁一个九江儿?哈哈!” 众将亦是一笑,随后纷纷向朱能出主意,如何才能又快又安全地渡河。是末,朱棣再作布置,当如何行军布阵等等。 次日天明,朱能即率一万军卒伐木,制成一面面木排,全军轻装渡过河去;朱棣则率军先行,继续向南进发。 ……….. 李景隆下令拔营。 白沟河之战终于来到,这让他忍不住有些激动;虽然和最初的计划相比,可能自己救世主的形象不会那么立体,但打败朱棣好歹也是大功一件。 白沟河作战计划实施得不错,包括与历史上不同的苏家桥一役。 按历史记载,当是朱棣从苏家桥而来,受到平安伏而败;李景隆在慎重的前提下给平安作了安排,同时在苏家桥一带早早埋好了雷。 说句实话,李景隆并没料到张玉会提前而至,但更没想到平安会那么有力地执行这个计划,从而让张玉白白送来两万颗人头。 如此看来,平安可当大用! 大军延河北上,横铺十里、旆旗密织。路面还未干透,没有飞天蔽日的扬尘,只是闷雷般的脚步声。 大军渐行渐远,雄县恢复了宁静。 陌路蹲在地上,看着一只蚂蚁顺着树叶边沿不停地爬行;树叶飘在一汪积水中,它找不到上岸的路。 见王大炮踩着泥泞过来,陌路赶紧将树叶轻轻拿起,又轻轻地放在一处干地上,看着那只蚂蚁离去。 王大炮笑道:“小路,你真不应该参伍,你应该考秀才,当个教书先生。” 陌路有些腼腆,轻轻地摇了摇头。 王大炮看着已经看不见大军的前方,笑道:“大将军真是好,我们本是先锋,却被他调回雄县,这样便有可能不去作战。” 陌路道:“只是作战地点不同。” 王大炮瞪大了眼睛,道:“你又看出了什么?”说完又警惕地向四周看看,再低声道:“小路,说你不适合参伍吧,好像你对打仗还挺在行。说你懂得打仗吧,结果你又什么都不明白。” 陌路道:“我确实不明白行军打仗的事情,只是觉得大将军不会让平将军守在城中,而要给他另外的军务。” 王大炮想了想不明白,更知道问陌路也问不明白,笑道:“这关我们什么事?能歇一天是一天,能吃一顿是一顿,等哪天战死了,也就一了百了。来给哥说说,刚才在想什么?把你的烦恼说出来,让哥乐一乐。” “没想什么,也没有什么烦恼,就是觉得那只小蚂蚁可怜。” “笑话,它能有我们可怜?” “不是笑话,我们还能相互说说话,它却是孤零零一个。” “嘿嘿,书呆子!唉,说真的,你没事的时候会想着谁啊?” “爹娘已过世,又没兄弟姊妹,无人可想……” 陌路怔了怔,脑中闪过一道蔚蓝身影,心中莫名感觉有些温暖。 现在他已经知道并且确定,那个身影与自己颇有渊源;但又深知彼此的身份地位却完全不同,竟是不能像父辈那样以友相认。 说不出来是伤感还是落寞,又或者是本来便有这种偏悲观的神色,他沉默起来,王大炮立即感觉心中发堵。 片刻,王大炮实在受不了,便转移了话题,叹道:“大将军的雷阵好生厉害,那天夜里就像天崩地裂一样。啧啧,小路,你说说这次又要炸死多少人?” 陌路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会炸死多少人,但我记得那个地方埋的数量却是少了许多,应该没有上次那么厉害。” 王大炮摇头道:“打仗就是造孽!” 陌路没有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房小旗的喝声传来,二人赶紧随去集结。 半个时辰后,陌路出了城。身在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军列中,他觉得自己真像那只小蚂蚁。 及至河边、上了木排,他这种感觉更为强烈。四面全是汹涌的河水,该去哪里上岸? 上了西岸。 上岸后陌路忽然觉得王大炮说得对,他们似乎比那只蚂蚁还要可怜;蚂蚁至少还有他出手相援,而他们则多半靠运气才得以安全渡河。 他有运气,但不少军卒却没有。渡河过程中,在他眼界范围内看到的,便有不少于百人因木排垮散而被冲没了头。 天黑以后,三万人马才完全过河,然后像夜色里的蚂蚁排着长长的队伍向西行去。 陌路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心中甚是纳闷;敌军在北,平将军为何要向西? 这个疑问直到第二天他才弄明白,原来平安率三万人马行至白沟河十里开外,然后才折转向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两阵初显威 真定城立四门,东门迎旭,西门长乐,西门镇远,北门则是永安。 卫指挥使王石站在永安城楼上,静静地看着城下,有些莫名其妙。 城下三百步外有燕军自称是燕军,其数量不足两千,但却主动叫战了半个时辰。 指挥佥事马波皱眉道:“前几日听说定州一带闹匪患,倒没想过会是燕军。不过也是奇怪,此时朱棣大军正被曹国公堵在白沟河,他们为何孤军深入?” 王石道:“确实莫名其妙,但几队哨军的消息都很一致,周边并没有其他军队或许是流民草寇,打着朱棣的旗子混水摸鱼?” 马波点点头,道:“真有可能,毕竟朱棣起兵后,各地确有不少匪民。指挥使,不如用铳炮将他们轰退算了。” 王石摇摇头,道:“他们人少,距离又远,铳炮作用不大。” 马波道:“那便不理他们,我不信他们还能攻进城来?” 王石微微一笑,道:“不管是燕军还是民匪,放任他们总归不妥。况且他们叫战了这么久,我们不应战岂非折了朝廷颜面?好吧,既然他们不知死活,我就成全他们。” 马波有些不解。 王石道:“你仔细瞧瞧,他们虽然人少,布阵却是整齐,所以说不管是不是民匪,都显然是可以作为对手的。只是,这中间方阵是步兵,两侧却是骑兵,不知道叫什么阵?” 马波向城下瞧了半晌,笑道:“不过是排列整齐些罢了,哪里能成什么阵?待我率兵出击,定叫他们瞬时土崩瓦解。” 王石点头道:“我意正是如此,利用这次机会,再练练我真定卫的齐田阵。” 马波行礼辞下。 稍后,城楼角鼓响起,同时城门徐徐打开,四千军卒在马波带领下鱼贯而出。 张信虚眼瞧了半晌,侧头笑道:“此乃齐田阵,以长枪手为攻击重点平野之战多有用者,不足为奇。” 第五安点头道:“军团长可有信心?” 张信哈哈一笑,道:“政委放心吧,绝对不会影响作战计划。”说罢举手而挥。 手动旗动,旗动阵动。 中间八百步兵突然齐齐向前迈去,两侧骑兵则缓缓向两侧斜出不足两千的军卒阵形瞬时被分成了三块,越发显得单薄。 对面的真定军亦是徐徐向前,却是百人为队,队与队不过两步距离,俨然是一个整体,气势明显强大。 片刻后,两军相距不过百步。 城管军抵在前的是八百步兵,两侧骑兵则行至两百步开外,然后停了下来,让人看不出任何意图。 马波并没有放松对骑兵的警惕,但当下之敌却是那八百步兵,于是挥手下令。 旗动号响,真定军阵忽然止步,前方军卒轰然竖起盾牌,中间弓箭兵纷纷上前听得嗡然一片声响,上千支箭羽飞起,然后准确地落在对方八百步兵阵中。 几乎是同时,八百步兵阵中像是变戏法一般,忽然现出四百张盾牌,密集一片,像是一块巨大的铁片箭羽纷纷落下,笃笃钉入盾面。 箭声一止,四百盾牌齐齐收下,八百步兵无一人伤亡,整个过程并没有任何停顿,仍然是整齐而缓慢地向前逼近。 马波虚眼瞧了瞧,再下令。 瞬时,真定军阵中弓箭兵速速后撤,前方盾牌亦收起,阵形又整体向前移动。待两军距离五十步时,马波再挥手令下,军阵立即加速向前,瞬时便抵至敌军阵前。 王石站在城楼,看得尤为分明。 城下两个军阵,像是一大一小两块方布,一旦相接,孰优孰劣便显现出来大块布匹中间与小块布匹相接后马上停顿下来,但两边则像翅膀扇动一样向小块布匹夹击而去。 王石嘴角露出笑意,随意瞟向两边,因为四千对八百的交战应该没有太多悬念,倒是敌军两侧各还有数百骑兵,需要防着。 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马波不会不防。 瞟过两眼,这是很短的一个时间他很快收回目光,将观注的重点重新放在已然短兵相接的中间地带。 而这个观注却让他微微一惊,感觉没有悬念的撕杀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块小布竟然分割成八个小块,相互间不停地、没有规律地轮转大布已然形成三面围之势,却没有丝毫进展。 稍稍一愣,王石更加惊讶。 小布移动了,且是向前移动,越来越深入到大布当中三面围击很快便成四面合围,但不断倒下的却是大布阵中的军卒。 与王石远处观看相比,马波更是心惊肉跳。 敌军并没有什么特别兵器,不过是长枪、刀牌,但这些刀枪像是有了灵性,真定军冲过去,它们瞬时后退不,有时也会是侧滑,同时却又从另一个地方刺出数十根枪头。 他反应过来,敌军并不是一味地正面攻击,而是说不清楚方向地攻击可怕的是敌军攻击的时候,真定军卒无论在哪个方向,都是相同的结果来不及还击便被铁枪刺中。 耳中听到的是此起彼伏的惨呼、闷吭,以及刺入**的噗响,眼中看到的是不断倒地的真定军卒、飞贱的鲜血。 马波怒了,手中长枪一抖,夹马而上。 敌军很快就近在眼前,他手臂一展,长枪像蛇信一样吐出眼瞧着要刺入一名敌卒腹中,却不知从哪里出现一面盾牌,将枪头挡住。 与此同时,盾牌旁边刀光一闪,紧接着便听到坐下战马哀嘶长鸣、扬蹄而起他感知坐立不住,赶紧用足尖在马镫用力一踩,顺势落地不及直身,耳中又听到数声空破之声向胸前袭来,只得强行后仰倒地,翻滚开去。 他不等起身便抬头瞧去,见数步外刀、枪、盾像是一堵有着机关的墙,时隐时现,又前后左右没有定数地变化。 王石在城楼上看得清楚,见马波倒地便忍不住惊呼一声,正欲下令击鼓收兵,又瞧着马波重新站了起来,便忍住没有下令。毕竟,四千人对八百人的短兵相接,到底没有不胜的道理。 虽然,目前看来有些不顺。 正在此时,他眼中一花,瞟着两侧的敌兵骑兵动了但很快又有些迷糊,因为敌军并未向中间步兵袭来,而是打转? 数百骑兵看似打转,但在张信和第五安眼中自然不会如此简单。 这是河图五方阵。 两侧各四百骑兵,每百人为一宫,乾向兑进、兑向离进、离向震进震宫百人斜线直冲,奔于巽宫 而此先天八卦的运行顺序,在动态中确实极像王石眼中的打转。 愣了片刻,王石突然有了兴趣。 齐田阵配火铳兵四百人,居阵后端,可根据战场变化灵活现左右调动火铳杀伤力有限,对付战马却很有作用,或伤或惊均能达到制敌的效果。 作阵中主将,马波定然知道如何应对。 但事实颇有些出入,王石这个旁观者不一定清,而马波这个当局者则一定迷。他从阵前退下,自然观察了战场,也发现了敌军骑兵有了异动。 只是这个动实在过于异了些,过了好半天才看清运动方向,竟是向齐田阵左前角杀来。 他急令四百火铳兵聚于军阵左后,准备迎敌,但火铳兵还未来得及点火,便发现骑兵已向右前移动他赶紧再下令火铳兵向右汇聚,却又发现骑兵没有任何预兆地折转而来。 如此一往一返,骑兵已冲入步兵阵中像是沙地里刮起了一起旋风,所过之处,真定军卒像沙粒一样涣散倒下。 那个古怪的步兵阵法依然不疾不徐地向前,两侧骑兵鬼魅般走位砍杀,不过几个眨眼时间,齐田阵竟是不复存在。 王石自然看得比马波还要清楚,终是不再迟疑,急令收兵。 见真定军退去,张信并未下令趁胜追击,而是收兵回撤,于城外五里处暂歇。 两军冲杀不过一柱香时间,城下已躺着六百余具真定军尸首城管军除了步兵阵四十七人受到轻伤,竟是无一人阵亡。 第五安听完军卒汇报,不由得张大了嘴巴,半晌叹道:“军团长,你这哪里是阵法,简直就是铁锤啊,砸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张信乐不可支,谦辞道:“哪里哪里,还是政委的阵法奇妙啊?”见第五安没接这个梗,便又说道:“此战之后,敌军定然死守不出,我们可按计划,趁夜夺城。” 第五安面上惊讶,实则也是兴喜难当,闻言而道:“那是必然,我们这些领导干部也要出些力才行,身先士卒嘛。” 张信笑道:“政委一出手,焉有不破之城?” (战场文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章 夜夺真定城(上)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精彩免费阅读! 马波羞愧难当,自请降罪。 王石默而不语,虽然心中的话不好当着马波及众人的面说出来,但他很清楚自己也没看明白这战是如何败的。 这有些窝囊,但更有些古怪。 两相比较,他觉得搞清楚城外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甚至比为什么失败还要重要。 马波见王石不语,自然以为他对自己失利不满,不由得愧恨交加,起身道:“指挥使,我愿出城再战,若是不胜,我便提自己人头来见你。” 王石轻轻摇头,道:“此事蹊跷,还是不妄动为宜,好在我们未伤元气,守城到底有余。你得记着,何福都督曾告诫我等,真定尤如他之后盾,万万不容散失。” 马波点头道:“我自然记得,只是心中这口恶气未出,难受得紧!” 王石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但此战则说明他们并非一般民匪,而确是燕军精锐之师。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须得多派哨探,弄清楚他们的意图。” 马波领命,又迟疑道:“既是燕军,则不可能在此多驻,定是要北回。须得通汇何福都督,让他知道身后有股敌军才是。” 王石道:“暂且不用,一则何福都督自有哨军,必会清楚周边敌情;二则我们先要弄清楚他们的意图才好,省得被问起来时什么都不知道。” 马波点点头,恨恨道:“真希望他们有胆来攻城,我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王石很笃定,说道:“攻城倒不至于,毕竟他们人那么少,又无一样攻城器械。”微微一顿,再道:“但防务还是不能松懈,今夜全卫分两轮值夜。” 马波领命而去,将全卫五千余人分成两轮,或于城上值守,或于军营歇息。 但令王、马二人想不到的是,城外五里处那拨人既没攻城也没北撤,就安静地在原地。 这种感觉让二人很是恼火,就像头上悬着一块石头,若是不闻不管,或许真会掉下来砸着脑袋;若是一直盯着防着,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掉下来。 揪心啊! 这种感觉当然不仅仅是王、马二人才有,真定卫所有的军卒都心知肚明;城外敌军很是厉害,而大战随时可能发生。 至夜幕降临,城上军卒警惕地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黑夜,军营中的军卒则竖着耳朵听着可能发随时响起的军令。 如此到了亥时初,真定卫军卒绷紧的神经已有些麻木。正在此时,城外果然有了动静。 黑夜里并没有火把,但城上军卒仍然可见远处有不少绰绰人影,同时从下面传来声势浩大的呐喊和鼓点: “燕王仁厚,降者不杀!咚咚咚!” “燕军有饷,咚咚!粮盐白银,咚咚!” “饷银无欺,一年十两!咚咚咚!” …… 喊声和鼓声初起,马波毫不迟疑地下令箭弩齐射,几轮之后见并没有效果,又下令铳炮轰击。火光中见敌有数百余骑,远远地分散交错,实在不利远程打击。 无奈之下,他只得下令停止轰击,密切注视敌情;又盼如此便可让敌人近得城墙,到时再狠狠以弩箭铳炮招呼,以雪白天失利之耻。 军卒们初闻敌情较为紧张,多没听清城下叫喊什么;待马波下令停止射击后,那些喊声便显得格外清晰响亮,自然也听得清楚。 有些军卒觉得有些好笑,暗道:“有饷粮、饷盐便不错了,当里还会有饷银?分明是诡计罢了。” 有些军卒则听在耳中,动在心里:“饷银十两啊?我的娘额,如果是真的,那还是燕军好啊!” 马波自然也听得分明,恨得牙痒痒,有几次都想率兵冲出城去,又怕天黑中了埋伏,只得沉着一张脸,在城墙上往返打转。 可恨城下敌人像是不知疲惫一样,不间断地喊了一个多时辰。到最后,有节奏的鼓点听在耳中,都让马波脑袋有节奏地发疼。 子时,王石率军换值。 马波皱眉道:“敌军真是卑鄙无耻,没有攻城的胆量便当远远遁去,哪有这般跳梁小丑的做法?” 王石亦紧皱眉头,道:“这般折腾,让城中人心惶惶,终不是办法。今夜便罢,待明日天亮,你再与他们一战,定不许贼人如此猖狂!” 马波心喜,率兵回营,又细细回想白天战况,思索次日当如何破敌。 ………… 城外五里,城管军领导干部齐聚一处。 四下没有一根燃着的火把,但在近身十数步内并不妨碍视线,尤其是对二十余武林豪杰来说。 张信与众人再交待一番作战计划,第五安则着重强调了攻城时间统一在丑时三刻。 他后世记忆中有些画面,好像是警方审讯嫌疑人多半在凌晨两点左右,原因则是那个时候人的意志力最为薄弱,身体也最易困乏。 众豪杰并无异议,个个跃跃欲试。 古醉道:“政委,我们都去了镇远门,你这边的人手实在少了些,要不让二师弟、四师弟他们跟着你?” 来士卧、詹雪场纷道是极是极。 第五安道:“我与军团长一道,你们放心,不会误了事。” 静女急了,道:“我不答应,我是警卫团副团长,当然要保护你。”说罢想起不妥,改口道:“军团长需要保护。” 张信有些尴尬,但想想个人身手好像确实不敌静女,只得笑道:“谢谢副团长!不过此番并非比武,而是攻城打仗,主要还要靠全军的整体力量啊。” 静女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这可是听政委的,你若有什么闪失,那些军卒怎么办?” 张信道:“这不还有政委吗?” 静女道:“政委要攻城门,不能分心顾着你……” 第五安感觉到张信的尴尬,便起了好心,对静女说道:“好好好,你随着我们……但你不能说保护军团长,应该是协助他!” 张信脸上一热,笑道:“政委,你这样说还不如静女姑娘那样说来得直接。” 众豪杰哄然一笑。 静女嘻嘻笑道:“随你怎么说,跟着你就好。”想想又道:“是你说要我尽量跟着你的啊,对了安哥,今日那种感觉又来了。” 众豪杰对第五安、静女二人微有出格的言行举止早已习已为常,听到静女这句不清不楚地话也没放在心上。第五安却是清楚静女所指,不由得暗自皱眉,只苦于自己并没有发现异常。 但眼下战事在即,他只好按住心头不安,想着攻下真定后再细想对策。 一片谈笑风生中,已至丑时初刻。 古醉等二十余豪杰起身,率一千五百余军卒缓缓西行,不多时便已到真定城西门正前方。不作停顿,他直接令二百骑兵如北门那般,上前击鼓呐喊。 按王石部署,这轮值守军卒两千五百余,近一半在北门,其余三门各有四个百户所兵力;此门四百军卒对北门情形已有听闻,故而对古醉这种疲敌之策早已有见怪不惊之心,草草射过两轮箭后便再无动静。 古醉不急不燥,等至丑时三刻便同二十余豪杰亲自上前击鼓,在横向驰骋中却突然掠下马背,疾速靠近城墙。 城上守卒多是靠墙捂耳,心中暗骂敌军缺德;少数哨兵发现异常,但古醉等人速度奇快,待哨兵警声刚落,已然纷纷掠上城头。 黄忠、谢大有等二十余人将城门上方控制,古醉、稽子君等人则一路砍杀掠下甬梯,打开了城门。 城外击鼓的两百骑兵转瞬即至,一边砍杀身边的守卒,一边高喊降者不杀;片刻后城外一千三百余军卒也涌进城门,其间偶有被城墙远处射来的箭矢伤亡者,但其数寥寥。 一进城门,城管军卒迅速攻上城楼,四百守卒本已被眼前如狼似虎的二十余人惊了心;又看到不断从甬梯冒出的敌军,心中那种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敌人的未知恐惧越发强烈。 攻上城楼的城管军越来越多,守卒耳中那一道道降者不杀的喊声便越浩大,甚至也有守卒顺着喊声还想着了一年十两的饷银,于是经过短短的厮杀后,便纷纷放下手中刀枪……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夜夺真定城(下) 西面镇远门和北面永安门相隔并不算远,那边喊杀声传来,第五安便向张信说道:“直接冲锋,越快越好。”然后脚踏洛书九宫步而去。 张信但觉眼前一花,已不见第五安人影。 静女比张信瞧得清楚些,不由得担心起来,催促道:“快快快,快冲!晚了就把安哥一个人丢在城里了。” 张信不是特别明白,但却格外果断,一声令下,全军便加速向城门方向奔去。 眨眼之后,第五安已穿过数百名还在纵马高呼饷银的军卒,竟是无一人发现他的行踪;又过得几个眨眼,城门便在眼前。 震宫剑法八式,起式震生无眚。 自升入天阶以来,第五安唯与静女过过招;那是肯定不敢用全力的,所以心中对震宫剑法的威力也无定数;为稳妥起见,这剑劈向城门便使出了八成功力。 听得轰然一声闷响,北门永安门两扇八寸厚的城门像枯叶一样倒飞出去;穿过窄长的城门洞孔,支零八碎城散落一地。 第五安忍不住瞟了一下手中其姝剑,有些不确定是因为自己升到天阶之故,还是因为其姝剑太过势大。 抬眼瞟去,见十数名城门卒不知是死是活,已然全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第五安清楚战机在于一瞬,于是不予理会地上守卒,直接从城门孔洞掠入,又从甬梯飘然而上。 城楼上的王石并未看见第五安的行踪,甚至根本没看清有人靠近;只是耳中听得城门下面好像有些异常,但城下敌军仍然在击鼓呐喊,所以听得并不是特别清楚。 不过到底有些疑虑,他又像是本能地回头一瞧,见一名年轻男子执剑静静地立在后面,不禁大吃一惊,喝道:“后面有敌情!” 确实不是王石盲目自信,他手下军卒真的是作战经验极为丰富;这头话音刚一落,他身边的十数名军卒便反应过来,立即执枪握刀向第五安冲来。 第五安心中一喜,手中其姝剑挥动,围来的军卒立即倒飞开去,长刀断、铁枪弯。 乍上城楼,他眼中全是密集的军卒,还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迷茫;此时听到喝声便顺声瞧去,正好看见将军服饰的王石。 擒贼先擒王! 虽然被朱高煦戏虐过手段单一,但第五安仍然觉得这是最适用的招数;震开军卒的同时便踏步而上,剑尖将王石还未来得及拔出来的佩剑挑飞,左手一伸便揪住了其细甲前胸。 “降者不死!” 他单手托着王石,跃于城垛之上,喝道:“不降者……此人必死!”这一声仍是贯注内力,在城墙上远远传开。 远处的真定军卒大多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抬眼瞧着指挥使被擒,都怔在原地;又发现城下敌军忽然而来,更是从茫然中泛起惊慌。 近处军卒则看得分明,心中惊诧第五安的厉害,更确定自己不降则指挥使真的是必死;见城下敌军已然鱼贯入城,索性便噌地扔掉了手中的刀枪。 此举极具传染性,叮叮当当的刀枪落地声在第五安身边陆续响起,然后很快顺着城墙两端向后传去。 待张信率兵上城,城上守卒已然作降。 一切按计划而行,第五安和张信留下数百军卒看守降卒,按照任建建绘制的真定城图上的标记,迅速向军营方向而去。 去军营的军卒尽是河、洛两阵的军卒,身手都甚矫健,不多时便奔至军营附近;刚好对面亦出现数百人马,正是古醉等人率军而来。 张信一声令下,一千六百余军卒立即张弓点火,嗖嗖射出火箭;三轮箭罢,军营里便燃烧起来。 张信再下令,八百军卒迅速在营外集结成十个八十人的洛书九宫阵,而洛图五方阵的骑兵则退至两侧。 ………… 因城外有敌情,马波自然一直在军营;又苦思明日如何破敌,竟是到丑时初刻才歇息。 迷迷糊糊中听到惊呼四声,他猛地睁开眼来,见帐外已是火光一片。 有千户大步而来,报道:“马佥事,敌袭!” 马波怔道:“敌袭?敌军不是在城外吗?” 千户喘道:“确实是敌袭,你听听。” 马波此时才完全清醒过来,果然听得惊声中还有喊声传来,竟是降者不杀?一惊之下便是怒起,霍地起身操起长枪,喝道:“随我杀敌。” 千户迟疑道:“军营内都着了火,军卒们已经炸了营,此时恐怕号令不通啊。” 马波怒道:“不想被烧死的就随我来,总要杀出去才行。”说罢掀帘而出。 千户只得紧跟其后,出帐后又大声下令呼唤;周边渐有军卒靠近,慢慢聚集了数百人,齐齐向营外奔去。 奔至营门,马波却被手下军卒堵住了进路,原来是早有营中军卒着了慌先奔而来,但又被外面的城管军逼退。 马波喝斥连连,挤身到前,见数十步外黑压压一片军卒已然将出路封住,便强压怒火,上前喝道:“你们是何人?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稍倾,对面传来一道声音:“我们是燕王帐下城管军,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从今日起,真定府便归燕王。” 马波心中一惊,又看清眼前之敌正是白天交战的对手,不由得暗自叫苦:明明在城外,此时却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说明城门已破? 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马波很快定下心来;瞟眼看去,前方左右两端火把通明,不过数百骑;中间看不甚清楚,但大致亦不过数百人。 自己军营本有两千五百余军卒,此时虽甚混乱,但显然大部分军卒仍在,数量上似乎并不比敌军少。 当可一战! 一念至此,马波冷哼一声,道:“归不归燕王,那还得看你们本事。”突然觉得眼前一花,见身前十步处已多了一个年轻男子;心中莫名一虚,不由自主地蹭蹭后退。 第五安一直在左侧远远瞧着,因真定军卒大多起得匆忙,并没有身着甲裙,故一时没能从服饰上发现谁是主将。 此时听得马波说话便确定了他的方位,于是突然脚踏洛书九宫步而来;但并没有看向马波,而是抬头看着其身后军卒,提起内力说道:“各位将士,哪里参伍都是参伍,但我们城管军不同,若是降了我们…..降了燕王,你们每个人都会有饷银,一年十两银子啊,你们想想?” 话音一落,真定军卒阵中便嗡声四起。 前方军卒相互私语,议着是否真会有饷银;后方军卒则是因为越来越大的火势实在有些难忍,纷纷呼叫着向前踊挤。 这种踊挤像层层浪花一样,从军阵后方传递到了前方;前方军卒不管愿不愿意,都只有身不由已地再向前。 马波亦被身后军卒涌上前来,但与第五安对视一眼,又觉得腿有些发软,胸口更是像压着一块大石,有些出不匀气。 第五安亦没想着真定军会如此骚乱起来,紧争思量一番,只得惭愧地决定再用擒贼先擒王之计;看准了马波的位置,身形突然一动便将把拎起,然后飞身跃至营门横木之上。 与此同时,城管军十个洛书九宫阵突然转动起来,又整体向前推进,一片刀光枪影。 白天参与交战的军卒知道对方厉害,此时来不及拿兵器的军卒则完全没有斗志,被涌在最前端的军卒中,这两种人首先发了慌,拼命向后退。 前方退、后方进,真定军更加混乱。 正在这时,似从天空炸一道惊雷:“降者不杀!若是不降,此人必死!” 城管军阵停了下来,混乱的真定军也静了下去,所有人都怔怔在望着两丈高的营门。 第五安一手拎着马波,一手执剑,再道:“诸位莫激动啊,你们若是不降,结果便是一死,何苦呢?你们再想想我先前说的话,有银子啊,都降了吧?”又将马波拎高一些,道:“你倒是说句话啊!” 马波此时懵圈多过羞愧,哪里说得出话来? 第五安把耳朵凑近马波,点头道:“哦,你说好啊?”又抬头大声道:“他说了,愿降!” 张信、古醉等人疾驰而来,见着第五安这般作态,都紧紧抿着嘴唇,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这样憋着确实很辛苦,但总算是让场面保持了安静。 半晌,真定军阵中冒出一个弱弱的声音:“真有饷银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二章 当不再忌惮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一下打开了真定军卒抵抗的大门;真定一府,就这样被城管军轻轻松松地夺了过来。 第五安与张信等人紧急商议,次日一早便给降卒发了一个月的饷银;愿意参加城管军的,便是当饷,不愿留下的则作为路资。 真定卫军卒全是军户,一方面世世辈辈都要参伍的观念和认知已深入脑海,另一方面则是他们在真定屯田自养,早以真定为家,是以竟没一人愿离去。 当然,军卒们私下说的话又不一样,毕竟能拿银子的都卫仅此一家,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管哪种原因,城管军一夜之间便有了近八千人马,这却是铁打不动的事实。 众豪杰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真定城远不及北平大,但好歹也是一府,除了城府外,其他诸如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等官衙一样都不缺。 唯一让众豪杰不爽的是自朱棣起兵后,承宣布政使司被改成平燕之名;不用第五安提醒,黄忠等人便果断地将衙门牌扁换了过来。 奶奶的,城管军终于有了一座像样的城。 这是黄忠等人最直接的爽点,也是第五安感觉头疼的事情;事情多、经验少,他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有张信。 在第五安强烈要求下,张信终于将整军、操练降卒的事情交由下面师团长去做,自己则坐进了都指挥使司,对军、民、刑三司进行重置整理。 稽子君等人极为配合,而且热情高涨,用了五、六天时间,到底把真定城稳定下来。 更让第五安高兴且欣慰的是,真定城真的很富啊,不仅官库存粮八十万石,还打了四个比鲍余还土豪的土豪。 城管军,粮丰饷足。 再将在定州也表现出色的孙思调至真定任知府,第五安便彻底安了心。这日夜幕初降,他终于有空暇陪静女到城里逛逛。 数日前的交战让城中百姓有过短暂的惊恐,但次日便看到和了解到可以用彬彬有礼来形容的城管军,大部分人也就放下心来;另外少部分百姓仍没放心,则是因为实在没见过这样和善的军卒。 直到围观了城管军的四次公审,那些百姓才确定城管军确实古怪,但对老百姓是真好。是以,自第五安等进驻真定城第四日起,城中商贾贸易、生产制作都恢复了正常。 静女逛得很开心,但最开心的还是看着第五安尴尬而无奈的表情,笑道:“你到底是说句话啊!” 第五安这几日已被众豪杰调侃得无语,叹道:“能不能别再说这事?” 静女掩嘴而笑,道:“好吧好吧……不过我真的好奇,你为什么要当作那么多军卒撒谎啊?而且你撒谎的样子太明显,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撒谎。” 第五安叹口气,道:“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会那样,反正脑中就有那么一个念头。不过到底有用,那些军卒不是都降了吗?” 静女笑得眼如弯月,道:“你本来已经镇住他们,我们都知道他们会降,哪里还用你画蛇添足地去问马波?还自问自答,你不知道你那个样子好可笑,哈哈,笑死我了……” 第五安有些脸热。 静女笑了半晌才抬起头来,又忽地皱了皱眉,道:“今天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心里有些发慌。” 第五安笑道:“哪有不好,是你笑得太狠……”话未说完也皱起了眉,半晌说道:“你先回去,我可能要耽误一下。” 静女怔道:“你要去哪里?” 第五安没有回答,却看向了左前方;那里是一座牌坊,下面站着三个年轻男子。与第五安目光对接后,他们并没没避让,反倒露出些恨意来。 正是水云间阳虚三兄弟。 静女顺着第五安目光看云,也看到了阳虚三人的异常,低声道:“他们是谁啊?这可是城里,不用怕他们。” 第五安确实不怕眼前这三人,但他感觉到了三人背后有一种危险;这种危险让他知道自己要使出全力应对,而这便不能留在城中。 震垮了街道两侧的房屋还能弥补,误伤了百姓可就是大事。 略略一想,他对静女说道:“我出城去……你就老老实实和易囝囝她们一起,等着我回来便是。” 静女道:“不,我必须要和你一道……你忘了,我们两宗剑法合起来更厉害。” 若是往日,静女这个理由准能让第五安让步,但此时他定定地看着静女,眼神如高山平湖般平静,倒让静女的一番坚持找不到着力点,只得满是委屈地往回走。 第五安看着静女离去,又冲阳虚三人微微一笑,然后大步向永安门走去。一直到城外五里处,他才停下来,回身静静地看着跟随而来的阳虚三人。 夜色浓重,更寂无声。 第五安道:“在下第五安,乾元宗大弟子。不知三位是谁,又找我何事?” 阳虚上前一步,道:“我们是水云间弟子,找你自然是复仇。” 第五安暗道:“原来是易十三的师兄弟,但我与他最多算是有些过节,说到复仇却是过了些。”便道:“我想你们误会了,我们之间并无仇恨。” 阳若恨恨道:“四弟阳谷便是死在你手下,这难道不算仇恨?你少废话,今夜我们之间必须作个了断。” 若是静女在场,或许还能说得清楚,因为阳谷是她与易十三相斗时无意杀之;虽然她也不知道阳谷其人,但总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第五安却是自始自终都没见过阳谷,自然莫名其妙,摇头道:“那确实是误会,我根本就不认得谁是阳谷。” 在场四人均是不知,这一切消息均是易十三传递而去;但阳虚三人对少宗主的话深信不疑,哪里又会轻易相信第五安的否认之辞? 阳若冷哼一声,慢慢上前来,道:“不与你多说,亮招吧,我很想见识一下乾元宗的指象诀。” 说话间,阳虚、阳怀二人亦向前逼近。 第五安见势只得暗叹一声,道:“信与不信在于你们,但动手的话,你们不是我对手。”微微一顿,又道:“或许可以直接叫那位朋友现身。” 话音一落,夜色里突然传来一道笑声:“不错不错,不愧是第五元贞的亲传弟子。” 第五安循声看去,见阳虚三人身后像是凭空出现一道身影;或者说是像一汪人形的水,让人止不住生起空气在荡漾的错觉。 阳虚三人拱手退让,口中呼着宗主。 听到宗主两字,第五安心中光然,亦是行礼道:“原来是习前辈,晚辈第五安有礼。” 来人正是习坎。 易十三骗了阳虚三兄弟,说是阳谷死于第五安之手;如此,一则可以让他们不至于怨恨自己,二则可以激发他们打探第五安下落的主动性。 但他不会骗习坎。 而事实上习坎也不在乎一个小小的阳谷,他在乎的是隐藏了二十年的大事,是否可以顺利地实施起来。 对于第五安,也是他在乎的事情。 武林中人对天下五行的认识有限,但都知道或者认为他们之间一定会惺惺相惜、互留颜面,尤其是上辈的恩怨绝对不会牵连到下辈。 但习坎一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天下五行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互留颜面,倒不如说是互相忌惮更为准确。 毕竟,他可以对第五安下狠手,第五元贞也可以寻易十三的不快。 是以,自进入天下五行以来,他唯与龙门派错然道长有过往来,因为后者身系南盟盟主;而与山水荒结亲,则是他近年来才动的心思,目的当然也是为了那个隐匿了二十年的大事。 至于第五元贞、黄裳,他几乎没有任何交道,仅仅是保留了关注和距离。 现在的情形则已不同,因为易十三说了,第五安阻碍了他们的大事。对于阻碍大事的人,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去。 换句话说,习坎今夜不再忌惮。 面对第五安的见礼,他微微一笑,道:“莫怨我以大欺小,毕竟你是非死不可的人。”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三章 于心有不忍 大雨倾盆,三十余骑在官道上疾驰,正是易十三与他十数名师弟,以及十数名武林友人。 自京师出发,一行人一直沿官道北驰。 这是易十三的决定,也是他的对策。 对于李景隆要求他打探、突袭朱高煦部动向的策略,他没有反对,但并不代表就是同意。或者说,虽是口上同意,但并不会真的那样去做。 他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 既然是明显的阳奉阴违,则当然需要一个更为明显的应对理由,到时用以向李景隆作出合理的解释。 而一直未遇上朱高煦部,这便是最好的理由。 易十三暗喜不已。 未遇上朱高煦部,不是说他真的不知道朱高煦的动向;事实上他已有消息,朱高煦十有八九是绕小道直接去了沧州。 只是还需要最后的确定。 易十三抹去脸上的雨水,心中豪气万丈,率一行人接续驰出百十里后,才在海津附近找了个破庙避雨。 歇得半个时震,破庙又进来一人,却是水云间弟子张羽,向易十三礼道:“少宗门,朱高煦部确实直趋沧州了。” 易十三挑挑眉,道:“消息确实?” 张羽道:“这消息是千眼阁的朋友给的,应当万无一失。” 易十三面色不改,心念急转。 既然已经如愿地与朱高煦部错过,那自然是按他的意愿西去白沟河;但去得早不如去得巧,还是要细细把握时间,要在李景隆最需要他的时候再出现。 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博得李景隆的感激,进而从他手里得到军队;同时还要兼顾一点,即不能因为自己的救援而让李景隆大胜朱棣,更不能直接灭了朱棣。 毕竟,让天下乱起来才是他目的。 而这个目的,似乎变得越来越近。或者说,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去实现这个目的。 半个月前他还不敢这么自信,但现在他真是信心满满。这种变化,自然是因为黄林檎。 想到黄林檎,易十三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这个女人不简单,一品诰命夫人啊!不仅仅是国公正妻,还是黄子澄的爱女。无论她在谁面前替他说几句好话,都等于帮他在攀登目的的途中递上了梯子。 过了半晌,易十三猛然一惊,发现自己又出现了异常。 他很清楚黄林檎的作用,也清楚自己对她的态度;原先以为不过是在她面前时需要装装情深意切,但没想到离开半月来,竟会真的想念她。并且,这种想念不仅仅是随时会来,而且来得悄然而自然。 这绝对不允许! 易十三霍地起身,道:“兄弟们,我们继续赶路。” 张羽道:“少宗主,我们是回沧州吗?” 易十三微微一笑,道:“不,去白沟河。”想了想又冲张羽道:“你带人先行一步,将那边情况及时回传给我。” ………… 白沟河东岸上百里范围内,布满了军甲战旗、营车弩床;北面是朱棣的燕军十万,南方则有李景隆四十万朝廷大军。 两军终是相遇。 不足十万对四十万,这是非常悬殊的数字,无论谁都会认为此战并没有胜负悬念,最多是兵败何时的问题。 但朱棣和李景隆却不在这个“无论谁”的范围内。 朱棣有着为徐妃和世子炽复仇的执念,更有此战必胜的信心;李景隆却是因太过了解朱棣,所以并没有计划在白沟河斩下朱棣的人头。 怀着各自的目的,双方并没有进行试探,而是很快展开了拼杀。 朱棣令张真领左军、丘福领右军,自己亲率中军。 丘福依计,先遣数百人用铳炮向南军轰击,误导对方以为燕军主力在右侧;张真则率左军向东侧行,欲从中途截杀南军。 朱棣率两万骑兵从中杀出,直接闯入南军阵中。 此则朱棣之以快以乱制胜的策略。这种策略,在以往十数年间与残元交锋时无往不胜。 但他现在面对的不是残元,而是李景隆。 李景隆见燕军右侧铳炮激烈,便彻底放下心来。历史到底是历史,在没有刻意改变之前,总是与史上记载相同。 他令何福领左军横于河东,前方置上重型铳炮若干,强弩若干,直面迎拒燕军丘福部;右侧盛庸则多率骑兵,向东迂回,侍机攻燕军后侧。 而中军,则是他亲率的三十万大军。 当朱棣冲入南军前方阵中时,李景隆还在十里之外的大军阵中;但也上马启车,缓缓向前行移。 令骑不断将前方军情传来,李景隆越发坚定了今日打败朱棣的信心,越发觉得自己的作战计划天衣无缝。 计划说起来很简单,不过一进一退。 今日败朱棣,让其北撤;明日诱朱棣,让其穷追。 如此而已。 但除了自己,谁又有这本事将这一进一退之策玩转? ………… 两军交战,没有谁会注意到一个普通军卒的心思。同样,一个普通军卒在两军交战时,本来也不会具有太多心思。 诚如陌路。 他并不知道前方发生何事,只是听随房小旗的军令后,跟着大军向前狂奔。直到亲眼看到白沟河水,他才有了心思。 这种心思叫于心不忍。 河水一半都被鲜血染红,无数的敌尸顺水而下;水面上漂浮着无数的木排,在汹涌的河水中翻滚起伏。 军令又下,全体原地待命。 陌路寻着王大炮,低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大炮四下看看,低声答道:“据说是一股燕军准备从这里渡河,结果被平将军杀了个措手不及。啧啧,一万人全没了。” 陌路微微皱眉,道:“一万燕军?就没延河逃走的,竟被全部杀了?” 王大炮叹道:“我也是听李百户他们在说,具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几千人投了降,但被平将军下令砍了。” 陌路咂舌,半晌说道:“为什么?既然降了为什么还要杀?上次平将军和我们被燕军俘了,人家不但放了我们,还给了路资……” 正在此时,二人身后传来一声低喝:“小心你们的舌头!” 二人惊惧回头,见是房小旗怒目而视,不禁心生惶恐,赶紧低下头去。 不想房小旗挨着陌路一屁股坐下,低声道:“我们也就是命好,被排在了后面。要知道前方的兄弟也是死了三千有余。唉,虽然我认不全他们,但毕竟都是我们兄弟啊,实在让人心痛。” 陌路黯然半晌,轻声道:“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王大炮看了看房小旗,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路,啥意思?” 陌路道:“说的那些死去的兄弟,早上还一起出了门,晚上便回不来了。打仗,真的好残忍。” 王大炮紧张地看看房小旗,责备道:“小路,房小旗才说了,你就管好自己舌头吧,别再乱说。” 陌路瞟了眼房小旗,点了点头。 不料房小旗并未见怒,反而凑近陌路耳边,低声道:“当兵苦,我知道。你们想发发牢骚什么的,我就当没听见。不过,你们自己管好自己,若是被别人知道而抓了去,可不能怨我。” 陌路清澈得像溪水般的眼里闪过一抹光亮,看着房小旗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大炮瞪圆了眼,道:“又是什么意思?”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成功一进 朱棣不仅有骁勇之名,更有骁勇之实;身后骑兵多为蒙古降兵,在他的带领下勇往直前,不断地向南军阵中深入。 但再如何骁勇,也逃不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实;几个时辰下来,朱棣的两万人马渐渐被冲散,紧随他的只有四、五千骑。 战到这个程度,什么铳炮、火铳的都起不了作用,甚至箭弩都只能零星的发射,唯有刀枪相向、肉身相搏。 朱棣很喜欢这种快意的感觉。 偶尔杀出重围会有短暂的空旷,他会侍机换匹战马,再神色坚毅地挥刀杀进南军阵中。 这是勇者的战场。 不仅向前方见不着南军的头,向后面也见不着南军的尾;仿佛被无穷无尽的海水包围,杀退围上前来的一片海水,马上又有另一批海水涌现。 丘福和南军仍是正面相抗,既不能败退敌方,自己也脱不得身。就这样无休无止的纠缠,始终在白沟河附近。 向东的陈真则被南军右部三面包围,因为后者的兵力更多,铺开的战线更长;在两者采取同样策略的情况下,便形成了小被大欺的格局。 又过去一个多时辰,天渐渐暗下。 白沟河东岸百里范围内仍是布满着撕杀的军卒,从上自下俯看,仿佛是一大群为夺食而相互噬咬的蚂蚁。 喊杀声渐渐稀少,但铁器割肉裂骨的声音却显得越发清楚。 伴随着这些瘆人甚至令人作呕的声音,双方军卒一个接一个地倒下;鲜血湿润了大地,尸首横陈陌野,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腥味。 朱棣早已闻不到血腥味,已辩不出方向,甚至辩不清敌人;或者说不需要辨清敌人,只要是眼中看到的能活动的物体,只管挥刀砍杀便罢。 自天色暗下后,他身后数千骑兵再也跟不上他的速度,很快便被海水般的南军分割、包围、驱赶…… 等又一次杀出一片空地后,朱棣猛然发现自己身后竟然只有三名随卒,这下才猛然惊醒过来。 南军并非像残元那样不堪一击! 再定眼细看,见晦暗的暮色中,被骑兵冲击的南军早没有完整阵形;军卒四处奔跑,或者追杀燕军骑兵,或者被燕军骑兵追杀,一片混乱浑噩。 但数量上的差距可以一眼看清,每队骑兵四周都围着多出数倍的南军步兵;骑兵在冲杀的同时,自身也有不少人翻身落马。 朱棣当即立断,一边大呼收兵,一边拔转马头向北冲杀。稍稍有些意外的是,没用多少时间,他便冲出了敌阵。 原来是他在北退时,南军也开始南撤。 这自然是李景隆的军令传到前方。 李景隆看不到前方的拼杀场景,也看不到朱棣屡经险危,但他知道按照历史记载,此时应该收兵。而且根据随时收到的战报,他确定今日一战已达到预期目标。 左军对丘福部没有多少斩获,但也没有多少损失;右军则早早将张真杀退,算是局部的胜利。 李景隆看着夜色将海洋一般的军卒笼罩,心中踌躇满志。 今日一进已完成,明日一退更是关键,因为那将决定此战的结局。而具体的办法,当然是让朱棣感受到压力的同时,又保证南军有序地后撤。 如此,便可以按计划把朱棣引入翁中,然后来个信手捉鳖。 ……….. 第五安的袖口微微摇曳,不是被风吹动,而是被内气震荡。 习坎不再如先前那般风轻云淡,而是露出一丝慎重,道:“这倒是想不到啊,不过两三年时间,你便将十三甩在了身后。作为年轻一辈,你确可称之为翘楚。不过可惜,今夜你仍是难逃一死。” 第五安面色平静,道:“男人不要话太多。” 习坎哑然失笑,右手轻拂…… 夜色如水。 这是在习坎右手拂出后,给第五安最直观的感觉。 眼前的夜色像水一样流动起来,最初一刻像是一波接一波的涟漪,但瞬时就变得像一层接一层的波浪。 水起,风生。 波浪一开始涌现,同时便生出一种由远而近的风声,卷裹着无数飞扬的尘土、草叶的哀嘶,向第五安扑面而来。 阳虚三人轻喝一声,远远退开;纵然如此,身上衣衫仍被风劲吹得呼呼直响、疾速摇摆,看着像是他们自己站立不稳一般。 第五安当然知道眼中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水,而是叠水诀的剑气。没有任何迟疑,在看到剑气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形就遽然后掠,同时手指变动,捏诀弹出。 巽象指。 他早将震、巽两指练得极熟,但从未在真正的拼杀中使用过;面对习坎磅礴绵长的剑气,他没有任何保留。 一道闪着暗绿亮光的剑气一头撞进了波浪般的夜色里。 像是在山风强劲的洞口塞进了一块巨石,又像是一根铁枪插进水里搅动起来;风声里多出一道并不算太明显,但特别尖锐的声音。 这个声音极短,而风声也就在这个极短的时间内消失;夜色像是突然被一团眩目的光亮惊散,让飞溅的泥屑、石块,以及阳虚三人惊恐的面目显露出来。 光亮同样是极为短暂地一闪而逝,紧接着一种山洪破堤般的声音充斥着重新凝聚的夜色,如同夜色太过浓重而自行决了堤。 声音持续响着,无数细小的泥屑、石子划破空气,与声音一起向四面八面散开。 阳虚三人倒飞了出去,习坎没有顾及他们,因为他自己也蹭蹭连退十数步;尚在空中后掠的第五安,则像纸鸢遇狂风一样隐没于夜色远处。 仅此一招,胜负已明。 但习坎要的并不是胜负,而是第五安的性命,所以稳住身形后连一刻也没有停留,便纵身向前方掠去。 第五安暗叹一声侥幸,飘然落地。 他知道若不是自己提前后掠而化解了部分冲击力,肯定不会这样轻松;他同时知道,尽管自已进了天阶,但和习坎的差距仍然还很大。 不过,他确定这个差距是胜负的差距,而不是生死。之所以有这个信心,则是因为有上官虩作为参照。 当初在上官虩的剑气下,他最直接的感受就是自己必死的绝望,但此时与习坎过得一招,他并没有那种绝望的感受,反而能判定自己使出全部功力后,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于是,看着习坎掠来,他亦捏指成剑,跨步迎上。 剑指,实则以指前内气为剑。 第五安指尖剑气凝聚,震宫剑法八式瞬时而出,在夜色里划出一片残影,如同绽开了朵朵惨白的菊花。 习坎双袖横舞,所过之处,夜色里那些像菊花花瓣一样的剑气立刻消失。二人身形飘忽、如影随形,看着似乎是第五安想在夜色里尽情涂鸦,而习坎则是在忙着抹擦阻止他。 片刻之后,二人拆卸近百招,进退距离已逾数里。 习坎一掌将第五安逼退,心中惋惜道:“若十三有这般身手,我真是死也愿意。可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让此人阻碍了十三的大事。” 心念至些,他内气陡增,再度向第五安射去叠水诀。 第五安不知道习坎心中对他的赞赏,但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和习坎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眼见夜色里再现叠水诀,他忽然疾速地斜向掠开,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人真的很奇怪。 至少在这一刻,天上地下没有谁会猜得到第五安的心思;他并不是为逃而逃,而是因为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 静女一定会反应过来他没带其姝剑,而那样的话,她必然会带着剑追出城来。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事,所以要远远避去,避得静女找不着。 习坎微微一怔。 他并没有感觉到第五安内力有明显的下降,当然更不会想到第五安脑中会出现那种看似与眼前形势无关的念头,所以觉得第五安的举动甚是突兀。 微微怔后,他沉声向远处阳虚三人交待几句,然后提速向第五安消失的方向追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五章 微风中的风 天亮,李景隆披甲上阵。 看到昨夜上报的详细战损,他觉得自己的计划真是无比英明。昨日一战,南军场面上虽然占了上风,但战损比则有些不堪。 燕军损兵近三万,南军则伤亡逾七万。 而这样的战损比例正好说明自己的计划是正确的,因与与朱棣这样的对手正面硬拼真是很难获胜。 至少短时间内不能获胜。 但是,如果按照自己计划走,则战胜朱棣是毫无悬念的事情。 李景隆轻喝一声,坐下战马蹬蹬向前慢跑起来。 他甚至有些同情历史上那个真正的李景隆,不是他太蠢,而是对手太狡猾;不管谁遇着朱棣这样的对手,结局多半都会是打败仗正常、打胜仗才是反态。 但那是历史,现在他更同情朱棣。 可怜的朱棣永远不会知道,他面对的不再历史上的李景隆,更不是他口中的九江儿,而是来自六百年后的自己。 “咳咳!”他清咳两声,暗暗提醒自己:“骄傲使人落后,慎重!只有慎重,才能让今日的交战沿着计划的方向走,才能让大军顺利南撤,才能撂倒朱棣。” 他虚眼看向天空,判定这样风和日丽的日子,历史上那道吹断将旗的怪风实在没有刮起来的气候基础,于是将心思再重新归集到作战计划上来。 为了保证计划的实施,他必须并且已经做了两件事情,一是令后面的辎重部队先撤,二是自己顶到三十余万大军的阵前。 第一件事情不需要多说,辎重部队行动迟缓,只能先行一步;第二件事情受到了高巍等人的反对,但却让他生出自己都佩服的勇气和豪情。 自己这个大将军顶在阵前,不仅仅是鼓舞士气,更重要的是唯有这样才能迷惑朱棣,才能让朱棣没有顾忌地向南追杀。 确定再无遗漏,李景隆大手一挥,军阵向前挺进。 燕军,与南军相隔五里对峙。 同样的战损在朱棣心中得出的结论,自然和李景隆完全不一样。但这个结论却让朱棣明白,眼前的李景隆和记忆中的九江儿到底不同。 不论南军伤亡多少人马,但昨日一战自损近三万,这是朱棣不能接受的结果。而这个结果,显然与自己的轻视和冒进有关。 朱棣之所以不是寻常人,其表现之一就是能够坦然而及时地认识、承认和改变自己的过失和缺点。 包括以前曾听闻的一个传言。 在耿炳文初到真定时,就有消息说朱允炆曾有明令,不能让他背负杀叔父的恶名。 朱棣初闻消息,虽谈不上相信,但也没有过度置疑。而经昨日一战,他果断地认定这确实是谣言。 否则,自己甲裙上十数个箭洞和破败的战旗又是哪里来的? 在这样清楚而清醒的认识下,他调整了策略,今日必定不会再以杀敌多少为目的;而是准备集中七万人马,直接冲击李景隆大帐。 此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似乎是天意,昨夜的计划与今日的实况竟然完全谋合;遥遥望去,李景隆的将旗显眼地出现在南军前阵,看在朱棣眼中,似乎它就是胜利的标志。 胜利,还有另外一道保障。 虽然没有消息回传,但按时间算来,河西的朱能部今日应该能渡河,成为一支改变甚至决定战场局面的奇兵。 与此同时,南军在昨日战中并没有展示出他们火器的强大,也令朱棣感觉意外而欣喜。 或许,今日便是一战定胜负的日子。 看到如山如海的南军兵阵向前移动,朱棣亦下令大军向南挺进。 两军一动,地面便开始颤抖,空气在如闷雷般的脚步声中,又开始变得压抑起来。说不清是不是数十万人挤迫造成,在两军相隔不过一里时,空气忽然流动起来。 起风了。 李景隆乍一察觉时难免大吃一惊,但很快又欣喜起来;确实起了风,但并不大,而且风向竟是由南向北。 他忍不住回头瞟了眼将旗,暗道:“旗杆十寸有余,哪里是风吹得断的?所谓李景隆被风吹败在白沟河的历史记载,应该是野史吧?” 不过此时他也顾不上过多理会这是不是野史,毕竟朱棣就活生生地在对面。 两军再遇,撕杀又起。 李景隆的军令已下达到千户一级,今日之战用半力即可,且要作好南撤的准备;朱棣则孤注一掷,下达的军令是全力冲击敌人的中军大帐。 此消彼涨,燕军很快便攻入南军阵中,而朱棣更是率数千骑冲杀到距离李景隆一里之外的地方。 李景隆亦认出朱棣,见其手起刀落、势如破竹,不禁暗暗心惊;正欲提前下令南撤,却又发现异常。 竟是燕军后方似乎有些骚乱。 正自疑惑,已有令骑飞马而来,报道:“大将军,平安部正自敌军后面出现,他愿与大将军前后夹击,大破燕军。” 李景隆心中一动,暗道:“我让平安西渡,不过是为了防止燕军偷袭,既然他现在杀回东岸,看来西岸已无敌军……” 如此念起,他瞬时有些激动,暗道:“计划不如变化快,既然目的就是为打败朱棣,我又何必那么死板?不过,南撤的军令已下……” 李景隆有短暂的犹豫,但斩杀朱棣的诱惑实在太大,终是下定决心:“此时再下令全军强攻显然有些迟,但正所谓机不可失,能今日打败朱棣又何必等到明日?!” 此念如箭出,李景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更忘了自己坚守多日的慎重,当即下令全力攻击;其余各部还要等令骑通传,身边卫队则立即行动起来,冲着朱棣杀去。 朱棣一直关注着李景隆的大旗,见其突然向自己逼近,心中也是禁不住微奇;同时亦察觉身后异常,回头一瞧,竟见着了平安部的旗帜。 朱棣心中微惊,但并不慌乱,立即拨马侧向运行,以避开前后受敌之困境。但如此临时之策,很快让身后的燕军失了分寸,渐渐分散。 李景隆瞧得分明,心中狂喜若颤,喝令左右:“前方之人便是朱棣,杀之有赏!” 周围俱是南军精骑,闻得大将军令后更是勇猛直前;一路亦有不少南军发现情况,便跟着围追朱棣。 驰出数里,朱棣身后仅跟着十数骑;而此时,他跃马上得一个土丘,然后勒马高呼:“燕军援军到矣!” 李景隆差点乐出声来。 历史真有趣啊,原来的朱棣确也遇着这般困境,最终跃上河堤假意招唤援军。可恨那个李景隆竟然信了,胆怯了,从而被朱棣觅机逃走。 此时自然不一样,虽然朱棣所处的位置不是河堤而是土丘,但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是使诈罢了! 李景隆从未像此刻这样兴奋,斩杀朱棣的念头也从未像此刻这般强烈。 他握剑在手,喝令身后数百精骑向土丘冲去,瞬息过后,距离土丘便只有数十步距离。 就在这些,他眼中突然出现一道黑线;不及眨眼,那道黑线便如春笋般冒出土丘,竟真是燕军! 朱棣高呼一声,然后领着看不清数量的燕骑从上自下冲锋下来。 李景隆大骇,急勒马头,向回狂奔;驰出十数步,身后便已传来两军拼杀的声音。 这一反转太过突然,他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直到重新跑入南军阵中,才敢瞪眼回瞧。 而这一回瞧,他立即瞠目结舌。 风来了! 微风中有一团淡黄色旋风,极快而诡异地四下飘移;但凡接近的军卒,不分南军、燕军,无不像蚱蜢般向四面弹射开去。 李景隆突然打了个激灵,因为那团旋风没有任何预兆地向他飘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六章 李景隆死了 一夜数百里。 虽然第五安已是天阶之境,但这样的强度仍然让他感觉到疲惫,甚至习坎也觉得需要短暂的时间来调息。 二人并没说话交流,却极有默契地同时选择了歇息。 作为天下五行,习坎通过短暂的歇息便能恢复内力;第五安自然不能完全恢复,所以他干脆想了些问题。 据任建建所探,朱棣与李景隆都屯兵白沟河;此处已距离河间不远,而再往北便是雄县、白沟河。 或许应该去一趟? 此念一起,第五安看也未看身后的习坎,便立即向北掠去。他实在有些担心朱棣。 毕竟,现在这个李景隆不是历史上的李景隆,他对朱棣太过了解,甚至完全占据了先机。 习坎在第五安身后一里外,见其又远去,心中颇为复杂,暗叹:“十三就缺乏这么股劲儿,对自己的狠劲儿。” 昨夜在真定城外,他虽然有些惊讶第五安的功力比自己预想的要强大,但也很确定他与自己还有着很大的差距。 但现在,他觉得这种差距越来越小。 一夜奔袭,并不是简单的你追我赶,而是隔上一段时间便会追上打斗一番。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在打斗中的优势越来越明显,但第五安却每次都能摆脱自己。 尤其天亮时那一次,习坎明显感觉第五安内力消耗严重,也觉得他应该逃不了,但偏偏他就逃了;而且到目前为止,他还成功地与自己保持着一里许的距离。 这已经不是功力问题,而且毅力问题。 那一刻,习坎明白了第五安为什么会进步这么快;毕竟,有着远超常人毅力的人,则其修行的速度和高度同样会远超常人。 同样是那一刻,习坎的心态发生了一些说不清楚的变化;肯定谈不上佩服,甚至也不是惜才,但想除去第五安的念头忽然不再那么强烈。 但对于一个隐忍二十年的人来说,这种心态上的变化并不能影响习坎继续追上去。 第五安已掠至两里开外,并真切地感受到白天与夜间颇为不同。 在白天疾掠飞驰,视线和需要避让的因素都更为清晰;夜间则明显要难一些,奔掠速度更多的还是和功力深厚程度紧密相关。 视角感知上的不同弥补了第五安内力的不足,所以一个时辰后,他与习坎之间仍然保持着两里左右的距离。 当然,也不排除习坎在心态变化之后并没有全力追赶,甚至也有可能他童心忽起,想要看看第五安到底会跑多久,又能跑到哪里去。 但实际情形是不是这样,则只有习坎自己知道,其他任何人都无从知晓。 包括第五安。 时至此时,他的确是靠毅力在支撑,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对于他来说,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竭尽全力四字。 竭尽全力,第五安习以为常。 二人一前一后,疾速向北;茫茫陌野上,残影偶现。 至午时初,第五安放缓了速度,内力不支是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他见着大量推拉辎重的南军。 南军虽是向南行,但整齐而有序,显然不是兵败之师。 第五安脑中第一个念头是李景隆撤军,第二个念头便是绝对不可能;又突然一惊,暗道莫非是朱棣已经败了? 他这几个念头一闪,身后习坎便追了上来。 此时第五安关心的已不是习坎是否追来,而是李景隆和朱棣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于是咬牙再向前狂掠,在一片军卒的惊呼声中绕北而去。 掠出十数里,他眼前又出现向北进行的南军,此时却是人山人海、不知其数,左右两侧都看不到尽头。 回头瞧见习坎已近至数十步,第五安不及细想,脚下踏出洛书九宫步,瞬间飘闪进了南军阵中。 习坎微微犹豫,然后突然加速追了进去。 二人在南军阵中漂移折转,时有军卒被撞翻闪倒,整齐密集的阵中像是被划出一道曲折的水痕;水痕过处,军卒惊呼四起,但很快又有序合拢,继续前行。 换作洛书九宫步后,第五安稍感轻松,一边四处瞟着李景隆的将旗,一边暗自调息;习坎没有刻意避让身边的军卒,无奈第五安身形过于古怪,一时也拉不近距离。 如此近小半个时辰,二人在阵中才前行十余里。 再飘闪出数十步,第五安视角范围内不再是密集的军卒,而是渐渐空旷起来;空旷之处仍有军卒,却是燕、南两军交织一处,或步兵或骑兵,或奔走或拼杀。 见侧前方一处较高的土丘,第五安心中念头闪过,欲登高探视一番,希望能发现李景隆或朱棣的位置。 正欲迈步,他又猛地一顿,原来土丘之上窜出一骑,正是朱棣;下方则旌旗飘飘、人骑突突,而李景隆的将旗赫然其中。 所关注的两个人都在这里! 但第五安没有向土丘掠去,因为身形一顿之际,习坎已然欺于身后;他只得手捏剑指刺出一招有陨自天,与习坎再次打斗起来。 由于心有所系,他且打且退,只是力保自己与习坎周旋时不受伤,大部分精力却是关注着朱棣动响;忽见朱棣率众冲下土丘,他心中顿生一念。 他并不清楚燕军是什么情况,但很清楚南军后面还有十里长阵没有加入战斗;李景隆近在眼前,何不助朱棣将其杀败? 念头及此,第五安向李景隆将旗方向疾速移动;习坎如影随行,也是身形如飞。 后者本就没有刻意避让军卒之心,前者此时却是顾不上太多,是以所过之处,四周军卒无不是被震得倒飞如蝗。 其实二人这般打斗,比之昨夜交手的情形已缓和太多,但普通军卒看在眼中,仍然是惊恐万分。 没有一个军卒能看清二人,只看得到被他们剑气、掌风带起的尘沙;暗黄的尘沙呼啸旋转,忽左忽右、飘忽难定,像怪物一样伤人无数。 如何不惊心? 李景隆自然也看不清楚第五安二人,但他看得到这团旋风的厉害;见其向自己逼来,不禁惧意陡生。 这种惧意如此强烈,以至于他忘了自己应该拍马避让;事实上他也来不及避让,只是一眨眼功夫,那团旋风已来到身前。 虽然旋风还没有及身,但他已感觉呼吸困难,更有无数细小的尘粒溅射到脸上、身上,像是被无数根针尖扎进去,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他有些绝望。 旋风中的第五安当然看得分明,见李景隆近在咫尺,便欲欺上前去将其擒下;无奈习坎逼得甚紧,情急之下便右手刺出一式有生无眚,同时左手捏出震象指向其弹去。 习坎不防第五安突然发力,身形疾退的同时捏诀弹出…… 震象诀,叠水诀。 两诀剑气相撞,在明亮的阳光下硬生生撞出一片更加明亮的光亮;第五安和习坎同时后掠而去,一路撞倒军卒若干。 李景隆没有被二人撞上,但他知道自己要死了;眼前似乎什么也没有,但又明显感觉到有一把大得没边的刀;胸膛已被锋利的刀锋抵住,全身都透散着寒冷的死亡气息。 恍惚中,他看到自己那根直径达十寸的将旗旗杆呈爆破状断裂倒下,看到将旗四周的十数名军卒的身体断成血肉模糊的两截、三截…… 他知道自己真的死了。 否则,怎么会飞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南撤和南逃 极度的恐惧会让人产生错觉,同样会让人抛却一切的伪装,露出最原始、最直接的本性。 正如李景隆,他从空中落到地面上后所做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反手按住拽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脱口而道:“十三,快快救我!” 那只手是易十三的手,也正是在千钧一发之间,易十三救了李景隆。 此时的易十三等三十余人俱是身着南军普通军卒的甲裙,没有谁知道他们怎么会来到这里,以及什么时候来到这里。 但李景隆根本没有心思想到这些问题,因为从土丘冲下的燕军全是骑兵,已冲杀进了南军阵中;南军则边退边杀,不断有人倒地而亡。 易十三不关心普通军卒,但对第五安却必须要关注;他知道在习坎在场的情况下,此时正是除去第五安的最好时机。 但易十三尚未来得及向第五安掠去,习坎便已闪身到身前,他只好停步与其见礼。 习坎瞟了李景隆一眼,对易十三说道:“十三,护着他先走。” 易十三一怔,又左右看看,道:“师父,此时正是两军胶着之时,况且第五安正好……”话未说完便隐隐有些明白,立即改口道:“弟子遵命!”然后对李景隆说道:“隆哥放心,有我在便没有人能伤了你。” 李景隆赶紧点头。 易十三高呼一声,同行三十余人纷纷动身,不管燕军还是南军,只要是骑兵便一脚踹飞,然后夺了马来。 李景隆爬上战马,驰得十数步方记得要紧事,于是扭头喊道:“通令全军,立即南撤!” 第五安瞧着李景隆在习坎、易十三护送下隐没于南军阵中,不禁有些怅然;耳边猛地听到一阵大笑,却是朱棣纵马而来,说道:“第五公子好身手,快来与我一道杀敌!” 随行的一名骑兵很有眼力地从马背上跃下,将马绳递上前来,脸上已笑得歪瓜裂枣一般,道:“第五政委,我们又可以一道杀敌了。” 第五安怔道:“郑关西?你不是在高阳郡王部吗?怎么会在这里?” 郑关西嘿嘿一笑,道:“回头再说,郡王让我向你问好呢!” 第五安当然知道此时不是闲话之时,于是冲郑关西点点头,顺手接过他递上的长刀,腾跃上马。 朱棣看看郑关西,又看看第五安,再度大笑起来,显得开心之极;而他内心之复杂反转,却是第五安等人无法体会的。 最初冲击李景隆,他只是看到了胜利的可能,但随后平安部突然出现在身后,又让他险遭失败。 快上土丘时,他才反应过来河西的朱能已遇不测,心中甚是悲恸;不想冲上土丘竟真的看到朱高煦麾下数千铁骑驰援,心中又是一喜。 他携着卷土重来之势再度冲击李景隆,却被突然而至的那团怪风阻碍;又没想到怪风里竟是第五安,而且还将李景隆将旗摧毁。 尽管战事如此反转曲折,但朱棣思路极其清晰,一番大笑之后命令频下: 一令全军高呼李景隆已死、降者不杀,以乱敌军心;二令五百骑兵深入敌阵,不求杀敌、只管放火,以乱敌阵;三令全军以百户为队,斜向追杀南军…… 土丘前方的南军已随李景隆而退,但土丘两侧的情形则大不相同。 南军千户以上将官都知道今日是佯攻,稍后便要南撤,是以但凡与燕军杀到一处的南军,都是以防守为主。 不想大将军临时下令,佯攻改成全力出击,南军只得奋力向前得上平静的心态下,他暗暗对眼前局势作了分析。 不过是有序南撤和仓皇南逃之谓嘛。 虽然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状态和过程,但如果换个角度思考,是不是可以解释为殊途同归呢? 南撤本来就是自己的计划。 眼前虽是南逃,到底也能达到南撤的效果;更重要的是南逃并不是此战最后的结局,虽然此时难看了些,但若是能换来最后的胜利,又有谁会在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八章 又来诓我 既然惧意散去,信心自然又回到了李景隆的脑海,当即遣令骑通传藏据高阳、大城的何福、盛庸。 二人是李景隆留的后手。 而一想到这个后手,他更加觉得今天的南逃微不足道,甚至还暗自调侃自己:或许战事本来就应该发展,只是自己演技太好,好到把自己也骗了。 他忍不住轻笑一声,同时快马加鞭、继续上演南逃。 夜幕降临,李景隆抵至河间。至亥时,白天战况报上来,他看着那些数字,面上无悲无喜。 傍晚随其一道进城的军卒共计五万四千余人,入夜又陆续回城二万三千余人,加上河间原有驻军,总数将近十八万人。 半晌,李景隆长吁口气,暗道:“何、盛二人分领八万,三方加起来仍然有三十多万兵马,何惧朱棣?”又唤哨兵进来,道:“朱棣现在何处?” 哨兵道:“朱棣在鄚州城南扎营。” 李景隆挥手让哨兵退下,暗道:“他没追多远啊!这是几个意思?我演了一天的戏,你怎么也得配合一下吧?” 正自琢磨,见高巍急匆匆进来,道:“大将军,大事不好!” 李景隆怔道:“朱棣退兵了?” 高巍嗨了一声,皱眉道:“退什么兵啊,朱高煦占了沧州!” 李景隆霍地跳起来,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高巍道:“十日前。” 李景隆皱眉暗道:“既是十日前,为什么易十三没给我说?”看了看高巍,又道:“无妨,明日朱棣必然追来,等我灭了朱棣再去会会朱高煦。” 高巍欲言又止。 李景隆迟疑道:“军情都是你在接收,难道还有别的消息?” 高巍长叹一声,道:“真定也没了,说是让燕王帐下城管军给占了去。” 李景隆瞪大了双眼,半晌一声厉喝,令军卒拿出军图细细看起来,颓然道:“只有退德州,而且要快。” 高巍道:“不战而退,恐怕朝臣有议啊。” 李景隆怒道:“他们懂个屁!你瞧瞧军图,西有真定、东有沧州,若是朱棣与他们约而合围,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高巍愕然。 李景隆怔了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推出笑容,道:“此亦我计也!当初我便与你说过,我计划便是退守济南……至于马上退德州嘛,也是我的计中计,目的便是不战而屈朱棣之兵。” 高巍暗道:“当初你是说过退守济南,但没说是计策啊!或许……是我记错了?” 李景隆瞟着高巍,笑道:“你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说罢让高巍去歇息,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过得许久,他令人传易十三进来,笑道:“十三,今日你救了我,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感激你。” 易十三赶紧说道:“隆哥千万别这样说,我们可是兄弟。” 李景隆笑意盎然,点头道:“不错,我们是兄弟,但也得亲兄弟明算帐啊,你说说朱高煦是怎么回事?他一路南下攻克了沧州,你却毫无察觉?” 易十三赶紧起身,拱手道:“请隆哥降罪,是十三疏忽。” 李景隆笑意收敛,轻声说道:“十三,你不会叛我吧?” 易十三双目陡睁,正色道:“十三对隆哥忠心耿耿,若有半分叛逆之心,定让我死不得全尸!” 李景隆哈哈大笑,示意易十三坐下,道:“我说笑罢了,你这么认真干嘛?说句心里话,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会永远铭记于心的。” 易十三连道不敢。 李景隆笑了笑,道:“我有个想法……也算是兑现承诺吧,让你建超人军。” 易十三心中一颤,道:“多谢隆哥,若我领兵,定会……唯隆哥马首是从。” 李景隆点点头,道:“但条件还是原来说的那样,你能领多少兵马,还得看你能荐来多少武林高手。” 易十三喉间一滞,暗道:“又来诓我?我现在就有三十几人,也没见你给我一兵一卒啊!”面上则是不动声色地清清嗓子,应道:“十三明白。” 李景隆笑吟吟地盯着易十三,暗道:“想领兵容易,但你先得给我搞个警卫团嘛!我的安全没有保障,你要那么多兵干嘛?”口中说道:“我看你那些师弟朋友都挺不错,我想让他们做我侍卫。从此以后,你新荐来一人,我立即拨你一个百户所,如何?” 易十三终是忍不住,心中暗骂:“如何如何,我草你大爷如何?”手中行礼,笑道:“一言为定!”说罢与哈哈大笑的李景隆击掌为约。 等与李景隆闲话完毕,易十三急急找到了习坎。 习坎挑眉道:“发生了何事,竟是如此萎靡不振?” 易十三咬牙道:“李景隆言而无信,实在可恼!” 习坎有些不以为然,道:“我说过了,大事当然要成,但不一定非得你自己领兵。现在朱家已经乱了,我们再加把火就行。” 易十三默不作声,心下暗道:“大事在你心里不过就是乱了朱家的天下,但你就没想过让这江山姓胡!唉,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 习坎见易十三如此,不由得心下一软,道:“十三,胡相就你这么一个后人,你当懂得照顾自己。大仇当然要报,但也得注意自己的安危。若不然,我死后定无颜见胡相啊。” 易十三对习坎这些无意义的话早已听得生烦,便按住性子转移了话题,道:“师父,今日本是除去第五安的好机会,你为什么不让我动手?” 习坎摇头道:“这便是我刚才的意思,我们要的是天下大乱,而第五安其人正是这乱局中的一枚棋子,用好便罢,何必除掉?” 易十三怔道:“少了他一人,朱棣难道会败?” 习坎道:“那倒不是,但他既然能够攻下真定,至少也说明他有作棋子的本事。下棋嘛,总归是棋越多越好。这道理我也是刚想明白,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易十三皱眉不语,半晌又忽然说道:“师父,南盟大会明年年初便要举行,这可是你让我去的,现在总不会也变了吧?” 习坎正色道:“此事岂能有变?若得南盟盟主,便可号令南方六省一百零八门派。那些武林人氏可都是有用的棋子,断然不是普通军卒所能比的,所以你务必全力而为,莫再想领兵之事。” 易十三点头应下,心中却暗道:“一百零八门派,少说也有千儿八百人啊,若是李景隆兑现,我岂不就有十万大军?”心中一喜,笑容上脸,再道:“弟子必定夺得盟主之位。” 习坎点点头,道:“既然提到此事,我便先去会会错然老道,为你铺些路子。” 易十三起身行礼,道:“多谢师父。” 习坎雷厉风行,再与易十三交待几句,便趁夜南去。 ………… 朱棣的意思很明确,暂停南下。 众将无不支持,毕竟大多数人都亲眼目睹谭渊部一万五千余人瞬间就葬身白河的场景;苏家桥一役虽没目睹,但张玉部近两万人全军覆没也是事实。 所以,经过白天那场惊天爆炸后,众将均认为谨慎是最妥的选择。何况此战降卒太多,也需要时间整编。 但这都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让朱棣作出这个决定的最终原因是因为军情的变化。 朱高煦占了沧州,城管军占了真定。 不用看军图,他也清楚地知晓眼下的格局,若李景隆盘踞河间,则必定难逃燕军对他的合围。 而形成合围,则还需要通令两地将士,必须得等上几日。 见众将支持,朱棣颇为满意,又感概今日战事反转无常,其中当然也包括对第五安的感概。 从一开始,朱棣对第五安便没有太多兴趣,之所以让他留住燕王府,一则是因为顾及道衍的颜面,二则是北平起兵时或许能用到他的身手。 而对于身手,朱棣并没有多少具体概念。 今天之前,在他意识中的身手,便是他起兵前招募的数百江湖勇士那般,虽然比普通士卒矫健,但在十数名对手合围下,也逃不过生死的宿命。 但今天开了眼,他惊觉第五安的身手竟是如鬼神一般,自然与那些勇士不可同日而语。 何况他还悄无声息地献上了真定? 至于他误爆徐妃和世子首级之事……终究不应该影响自己挥师南下。 遣众将回营歇息,朱棣留下第五安,笑道:“第五公子……不对,是第五政委,哈哈!城管军现在有多少人马?” 第五安道:“八千有余。” 朱棣点点头,沉思道:“今日降卒颇多,我再拨你两万,同时将真定正式交与你,如何?” 第五安一怔,暗道:“两万人?一年岂不是要多出二十万饷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六十九章 这个问题让第五安委实纠结,半晌说道:“燕王,各州府卫所多被李景隆征集,真定附近并无多少南军,所以八千人守真定足矣。” 朱棣一怔,暗道:“此人是迂腐还是愚蠢?我只愁兵马不够,他却还嫌多……会不会是故意如此?”口中说道:“我拨与你兵马并非仅仅守真定,而是作为燕军侧翼,与我和煦儿一道对李景隆进行围击。” 第五安恍然,但还是纠结饷银,细细思量一番,还是坚持道:“燕王有所不知,城军军人数虽不多,但在张信操练下,战斗力却是非凡,纵是需要为侧翼,实在也够了。” 朱棣倒嘶口气,道:“那便一万?再将煦儿那两千骑兵也给你。” 第五安摇头道:“实在……最多就要那两千骑兵吧。” 朱棣哑然失笑,道:“此事先不定,待明日看南军有无动向再说吧。”等第五安告辞后,便皱眉急思。 朱棣其人本就疑心颇重,为第五安拨调兵马只是眼前战局需要,但第五安这样的反应却是他预料不及,不禁有些茫然。 说起来他与第五安也很有渊源,他最看重的太师是第五安的小师弟,他最看最的侍卫是第五安的三弟子,他最看重的儿子也与第五安称兄道弟。 他从来不会怀疑道衍和马和,更不会怀疑朱高煦,但对第五安还是保持着戒心;毕竟在眼前这种乱世里,任何人拥兵都可能自重。 几翻思量,他又恍然若明,既然第五安与道衍、马和、朱高煦有这层关系,想来第五安也会有所顾忌。或许,他辞却兵马真是为了让自己放心? 最终,朱棣经过全方位权衡利弊,终是有了决计,眼下宁可选择信任第五安。与此同时,也决定以后要时刻关注城管军的动态,不能再如以前那样不闻不顾。 次日无话。 第三日巳时,哨军回报,南军弃河间而奔德州。 朱棣面色如常,但心中极是懊恼。 所谓兵败如山倒,前日本是追杀李景隆的大好时机,竟然这样白白被浪费了。那么便不能一错再错,现在直取德州至少能算是亡羊补牢。 军情既变,朱棣便没坚持给第五安增兵,仅将朱高煦派出增援的两千骑兵许给他,令其稳守真定;同时通知沧州朱高煦,亦是令其坚守则可,不必出击。 次日一早,第五安和郑关西领两千骑兵向真定出发,朱棣则亲率大军从河间直奔德州。 ………… 高巍有些懵了,不是因为李景隆下令大军不进德州城,而是他连德州的百万石粮草都不带走。 这有几个意思? 高巍觉得自己还是不了解大将军。 最初以为大将军是纨绔,现在他可以很负责地予以否定;大将军神机妙算的本事他也见识过,但白沟河这战又让他很是莫名其妙。 败仗! 这两个字在高巍心底闪现过,但他很快又将其压了下去;毕竟大将军在开战之初就说过,他可能会退守济南。 虽当初说的是“可能退守”,但毕竟是料事在先,所以眼下战况应该还是大将军的掌握之中吧? 揣度无果,他还是只能认为大将军高深莫测。 相对于高巍对李景隆不确定的判断,何福、盛庸对李景隆的认识就很简单而明了。 出兵六十万,折损二十多万,且退守济南,这是明显的败仗。 对于这个败仗,二人无比郁闷。 接到合围朱棣的军令后,他们立即整兵拔营;待一切准备好了,又来道军令让他们撤德州;德州城都没有进,第三道军令又让其退济南。 这是行军打仗啊,不是过家家! 但李景隆不仅是大将军,而且对二人有推举之恩,他们只好将郁闷藏在心里,然后随李景隆渡黄河回济南。 不仅仅是高巍、盛庸、何福心中有疑问,军中将领对李景隆此举多有不解;李景隆并未多说,只说德州虽好,朱棣却未必有福享有。 众将莫名其妙。 过得数日,这个疑问有了答案,却是李景隆将德州城中粮草全用巴豆汁浇灌;朱棣十数万大军进德州后,次日便有一半军卒上吐下泄。 五月既热,朱棣随军又无多少草药,军卒得不到及时解毒,症状就更加严重,最后因不治而亡者逾千。 经此一疫,朱棣大军战斗力锐减,除留张真镇守德州外,余者全部回撤北平。 济南本有三十多万兵马,按理说在朱棣大军病困德州时便是最好的出机会,李景隆也有心夺回德州,偏偏朝廷突然来旨调李景隆回京师。 李景隆在莫名其妙、不可思议、晴天霹雳各种情绪的围攻下,只得令南军坚守济南,待自己回来后再作计较。 而李景隆一去便没再回来,直至一个多月后朝廷才拜盛庸为大将军,并令高巍出使,与燕军讲和。 如此,燕、南军隔黄河对峙,至年底都没有交过战。 此是后话,暂时不提。 且说第五安当日从河间出发,与郑关西一道回真定。 郑关西本是张信侍卫,此时想着又要和张信并肩作战,自然兴高采烈。 第五安则更关心朱高煦,说道:“郡王也不过两万人马,长驱直入后还能夺下沧州,实在令人佩服。” 郑关西一脸自豪,点头道:“我看郡王的名声丝毫不逊于燕王,所过之处的州县莫不闻风而降;一路下去,不仅没打一仗,还收编各地军卒两万余。” 第五安并不认同朱高煦的名声超过了朱棣,但也没必要和郑关西认真,点头问道:“沧州也是自愿投降的?” 郑关西摇头道:“没有没有,沧州可是我们打下来的。啧啧,郡王那些炮真厉害,就是轰了两轮,不仅城门炸开,城墙也多有垮塌,我们没费多大劲就进了城。” 第五安想着北平之战那些爆炸,不禁感叹道:“真想见识一下……”心中忽地又是一动,问道:“是铳炮吗?我意思是郡王那些炮和寻常铳炮一样吗?” 郑关西想了想,道:“差不多吧,但炮身要长些。嘿,我听郡王侍卫说啊,郡王说是燕王府匠人太少,手艺也欠火候,若是有工部那些匠人,他还能让他那些铳炮更厉害……” 第五安对这些到底不是很感兴趣,便不再相问,只与郑关西闲聊其他。 经两日,第五安等人至真定府。 张信见两千骑兵到来,高兴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听第五安说拒绝了朱棣增兵的事,又气得踏脚摆手,差点骂出脏乱来。 第五安见势不妙,赶紧将张信敷衍掉,然后逃回住处;走了一圈没见着静女,却遇着古醉、稽子君二人,问道:“古大哥,怎么没见着静女?” 古醉瞪眼道:“静女姑娘没和你在一起?” 第五安有些糊涂:“当然没有和我在一起,不然我还问你干什么?” 古醉与稽子君面面相觑,半晌说道:“那夜静女姑娘回来取你的剑,说是你要用,然后就匆匆出了城。第二日有百姓在城外见着你的剑……你也知道你那剑有多重,所以引起百姓的好奇围观,恰巧黄团长出城,认出你的剑来……” 稽子君皱眉道:“是啊政委,我们当时就猜测你们可能遇着了什么事,但又觉得没什么事可以难住你,再说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也就没怎么多想。但我们确实不知道静女姑娘没和你在一起啊,她怎么……” 第五安脑中轰然作响,喃喃道:“她失踪了?”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章 有果皆有因 稽子君看着第五安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下也是大急,但古醉抓耳挠腮的样子又让他明白,此时自己却是急不得,于是沉思道:“政委,你先别太担心,静女姑娘的身手本就不弱,应该出不了什么事,或许她自己有事要办……” 古醉恍然大悟,一边手心拍手背,一边说道:“对对对,可能是她出了城没见着你,就想着反正你也不在,她就去办她自己的事,这……这过几天指定回来。” 第五安摇摇头,道:“不会,她若有事肯定会先给我讲,绝对不会悄无声息地自己去办,因为我们说了不会再分开……” 不会再分开? 古、稽二人或许不会理解这句话的特别意义,但第五安却记得分明,那是他与静女当初在玄龙洞内说过的话,是他对静女的保证。 而顺着此话一脉相延,则是因为易十三擒了静女,逼得她跳下龙隐崖;赶巧不巧,易十三这次又出现在白沟河,而且和李景隆先走…… 易十三又擒了静女! 第五安心中一悸,但这次没有恍惚,反而平静下来,思路也随之变得清晰。 按古醉、稽子君所说,静女是当夜取了剑便出了城,那时自己与习坎已然北去;阳虚三人或许在原处,但以那三人身手而论,静女应当可以一敌三。 不仅如此,静女当时应该还重伤了阳虚三人,并且从他们口中得知自己的去向。 一定是这样! 如此便能解释为什么其姝剑会出现在城外,因为静女当时一定很着急,便觉得上百斤的其姝剑碍事;阳虚三人身负重伤,也不便将剑拿走。 只是,静女虽然知道自向北而去,但她的速度远远不及自己;纵然与习坎沿途有打斗的痕迹,她却未必能发现,所以没有追上自己很是正常。 再者,去白沟河是自己临时起意,阳虚三人并不知晓;静女只能知道大致方向是北方,那么在追赶过程中必然会出现不知道到底去哪里的困惑。 如此一来,静女便不可能全力追赶,在一夜之间也必定到不了与白沟河距离相同的位置,而只能在白沟河的南方;等天亮以后继续向北,则事情便很显然…… 次日易十三与李景隆便向南逃去,他们身边溃兵众多、声势颇大,静女远远便能见着。 以静女性情,不说她本来就对燕、南两军的区别知之甚少,甚至根本就不会去想这个问题;就算知道是南军,她也一定会主动凑上前去问问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行踪。 如此…… 一念至此,第五安猛地看向古醉,道:“古大哥,我走以后你就代我行政委之职。” 古醉一怔,道:“政委……第五兄弟,你要去哪里?若是你走后静女姑娘又回来了怎么办?” 稽子君道:“是啊,第五兄弟,我们并不知道静女在哪里,如何去找?况且城管军也离不开你啊。” 第五安摇摇头,道:“古大哥、稽兄,你们不明白,若是没有静儿,别说是城管军,便是将整个天下给我也没有意义。” 稽子君一滞,暗道:“这话可别被张信和别的兄弟们听见了。” 古醉拳头一挥,道:“说得好!第五兄弟,我就喜欢你这种至情至性的好汉子!只是这个政委之职……” 正在此时,师长杨稳重急急而来,道:“军长…..政委也在啊?太好了,任团长和人打起来了。” 第五安三人均是一惊。 此处是被城管军打倒的一个土豪的家,没收充公以后,第五安他们军委五人都住在这里;不仅门口挂上了军委的招牌,院内院外还有军卒警卫。 寻常百姓虽然不惧城管军,但也懂得远离官将的道理,平素里都不太有人靠近;现在竟有人在此打架,而且打的还是军委委员任建建? 第五安与古醉等人对视一眼,急急而出。 门外早已围着一圈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口中喝彩连连;除了极个别的普通军卒,其余竟是城管军连以上领导干部,而黄忠等武林豪杰又占其中大半。 外围数人回头见第五安等人,赶紧让开道来;第五安皱眉走了进去,脸上恍然又复杂。 人群中有两人。 一个自然是任建建,另一个则是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灰衫白巾,看着极是朴素;剑眉悬睛,却又有一种逼人的英气。 龙门派大弟子李长然。 只要是武林中人,没有谁不知道龙门派,更是不经意间都会对龙门派弟子礼让三分。不是因为其掌门人错然道长是天下五行之一,甚至不是因为错然道长是现任南盟盟主,而是因为龙渊。 唯有历任、现任南盟盟主,才可能与龙渊取得联系。 这得是多大的机缘啊! 这也就解释了一众豪杰为什么被人打到家门口了,还兴高采烈的看热闹,而没有体现出一丝一毫为同志两肋插刀的觉悟。 与其他豪杰不同,第五安、古醉等人与李长然不仅认识,而且有更多交集。 当初第五安与落雁七侠为了杀倭贼而延海南下,曾与李长然等武林好汉相遇,并联手杀过倭贼。 第五安更记得清楚,李长然不仅与自己在海边比试过,还极力劝说自己去参加他小师妹的比武招亲。 这个不堪提,不堪提…… 自从任建建归来,第五安便知道比武招亲的丫头就是易囝囝,也知道李长然是易囝囝的大师兄,更知道任建建搅了人家招亲的局。 虽然他觉得任建建理亏,好在易囝囝并不在意,反倒一直乐呵呵地跟着任建建东奔西走,也便渐渐将此事淡忘了。 现在看见人家找上门来,他自然又记起个中原委,便忍不住感觉尴尬,暗叹一声有果皆有因啊。 任、李二人见第五安等人进来,各自冷哼一声住了手。前者愤怒的神情中透着明显的羞赧,后者则是大大方方地拱手行礼,道:“第五公子、古大侠、稽五侠,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三人赶紧还礼。 古、稽二人面上欣喜,上前与李长然说长话短;第五安则沉着脸环视一番,将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豪杰驱散。 趁着李长然与古、稽二人欢言,第五安凑近任建建,低声道:“囝囝呢?” “在屋里哭。” “到底怎么回事?” “大师兄,这事真不怨我,他要带走囝囝,可囝囝自己不愿意,我能怎么办?你也知道我这人,见不得谁对女人那么凶,当然要教教他怎么做男人嘛!” “……你对囝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长时间了,你倒是给我个准信儿啊!” “大师兄,这可是你不对了,上次当着大师父面就说清楚了,他老人家不是去找错然道长说这事了吗?” “你想他怎么说?” “说脱啊!” “脱衣服的脱?” “不然呢?” 第五安深吸一口气,半晌没吐出来;狠狠瞪上任建建一眼,转身对李长然笑道:“长然兄,怎么能在外面站着说话呢,到屋里坐下说吧。” 李长然瞟了任建建一眼,笑道:“第五公子,我此次并非专程来找小师妹,只是偶然碰到。既然碰到,我便不能不管,毕竟师父他老人家念叨许久了,甚是想念他这个不听话的关门弟子。” 第五安哦了一声,道:“理解理解,可囝囝自己不愿意回去,这事又该如何处置?” 李长然微笑道:“我此次还有要事,等事情办完以后再来,到时却是由不得她。” 第五安微微一顿,道:“长然兄,我正好有事要去南方,若你放心,便由我将囝囝送回,如何?” 李长然略有意外,笑道:“那就有劳第五公子了。” 任建建急道:“你刚回来又要走?大师兄,不至于为这事撒谎吧?” 第五安瞪上一眼,道:“我什么时候撒过谎?静儿被易十三掳了去,我本来就要去南方。” 任建建一声怪叫,大声道:“嫂子又被掳走了?!大师兄你……赶紧赶紧,找人当然还得靠我啊!” 第五安自然也不想耽搁,当即与李长然相辞;李长然倒不介意,一则他确实相信第五安,二则就算第五安爽约,自己办完要事后也可以亲自再来。 易囝囝本是哭死哭活地不愿回去,听说任建建要一路,瞬时破涕为笑,说是甚是想念师父,须得回去瞧瞧。 等任建建说静女被掳了,先要寻着她才安心,易囝囝又急得跳起来,设身处地地为师父想了想,坚持要义气第一,找不着静女姐姐就坚决不回去,不然就给师父丢了脸。 第五安没见着任、易二人的精彩,因为他要抓紧时间与张信、古醉等人办交结,以及草拟一些如何改革民政的建议等等。 一切事毕,三人便匆匆纵马南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一章 押对了人 京师。 自朱棣起兵后,朱允炆便将早朝地点移到了奉天殿内,时间也比以往晚了一个时辰,因为他觉得确实很累,也很烦。 对于他来说,朱棣反叛才是大事,但对于偌大的明王朝来说,那到底只是局部动荡。所以,还有诸多被他视为杂琐的事,都需要他来操心、定夺。 比如殿试。 想到这事,他就更闹心。 建文二年庚辰科有个奇观,殿试前三名俱是吉水人,分是状元胡广、榜眼王艮、探花李贯。 让朱允炆闹心的便是状元胡广。 负责庚辰科举的试官都清楚,此科榜眼王艮文章丰采,殿试策对实比胡广更胜一筹,可惜人长得寒碜了点。 试官本没有以貌取人之心,但心烦的朱允炆看着王艮便更加觉得心烦,一句话就把他黜到第二名,然后把原来第二的胡广定为第一甲第一名,职任翰林修撰。 胡广,也就成为靠颜值夺得状元的第一人。 不仅如此,朱允炆还亲自给他赐名胡靖。 龙恩浩荡啊! 按理说,被大把的龙恩泽身,胡广这家伙应该深感圣恩,做个听皇上听话、体皇上心的好孩子。结果让朱允炆很失望,因为这家伙一点都不理解他的烦恼,尤其是上任第一封奏折。 竟是上疏削减僧人田产? 朱允炆当时看到奏折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就不能好好做你的学问么?你说你这奏折和与朱棣打仗扯得上关系吗? 更让朱允炆不爽的是,此时胡广竟然附了黄观的议。 黄观其人,比胡广这个颜值状元来说,学问大得多了去。其二十七岁即中状元,还是乡、会、殿试三元连中。 朱允炆在皇太孙时,对黄观极为推崇,但现在却有不喜: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脑子里去了?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就只知道附卓敬的议? 卓敬在弹劾李景隆啊! 最重要的是,卓敬这已不是第一次弹劾李景隆,前次弹劾后自己已诏李景隆回京师,人家还没回来,你们用得着这么着急么? 朱允炆对李景隆退守济南确有一丝失望,但并不意外,毕竟李景隆第二次出征前便与他透了底。 尽管不愿意、不甘心,但军情却是进一步证实了李景隆的仙梦预言,看来真的是越来越有可能用那条大隧之策了。 朱允炆暗自叹口气,更加心烦,忖道:“仙人言,不可变,但景隆也曾说过,可以人定胜天啊!此值紧要之时,切不可让这些读书读懵了脑子的人,影响到景隆的策划。” 但瞟着殿下一众朝臣,他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忍不住想要一声喝断,让卓敬等人住口,但他也知道,虽然李景隆还没回京师,其兵败的军情却已在几天前就像风暴一样冲乱了京师,吹乱了眼下的奉天殿。 被吹乱的人很多,但也可简单地分为两拨。 一拨以卓敬为首,后附黄观、练子宁、胡广等人,直言李景隆兵败后不思制敌之策,竟一路弃德州、逃济南,消极怯战,实在有辱军威、有负圣恩,当罪。 另一拨则是徐辉祖、毛泰、龙套等人,其上言国公能于北平、白沟河血战,显然不是惧敌之辈,况且于德州施计、巧退燕军,故而此番退济南不敢言功,但至少无罪。 两方各不相让,在奉天殿内唇枪舌剑、滔滔雄辩,听得朱允炆脑袋都要炸了。但卓敬等人毕竟是以事实为基础,徐辉祖等人又没有显著占据上风,他却是不好直接驳了卓敬等人。 毕竟那一伙都是读过很多书的人,嘴舌巧得很。 脑中闪过读书二字,朱允炆霍地站了起来;殿下众臣心中一凛,统统住了口。 朱允炆在神色各异的朝臣中扫来扫去,然后柔声说道:“方学士,你以为如何?” 方学士自然是方孝孺,若论读书,天下谁又有他读的多? 自黄子澄、齐泰被罢了职,朱允炆便将方孝孺升至侍讲学士,多让其参与要事。而方孝孺专于儒学,深谙中庸之道,谏言也很柔和,让朱允炆烦恼的心得到了稍稍的慰藉。 再者,方教孺富学之名绝冠天下,朝中文臣多有尊崇,于是朱允炆在朝议之时便越来越倚重方孝孺的意见。 今日朝议,方孝孺一直未说话,既不附议卓敬,也不附议徐辉祖,此时闻得朱允炆相问后缓缓出列,神色平静地说道:“陛下,臣以为魏国公言之有理,曹国公确然不是怯敌之人。但是,如今兵退济南亦是事实,仍由其领大将军便稍有不妥。” 众臣闻方教孺所言,心思不一,虽然面色无异,却各有褒贬。 方孝孺倒也称得奇,此番话虽然模棱两可,兼有两面讨好之嫌,但却真是他的心里话,见朱允炆面露微笑,于是再道:“以臣愚见,此番招曹国公回京师,便宜留在京师执事,讨伐庶人棣则需另拜大将军。” 朱允炆笑道:“此言有理,那你以为何人能接替曹国公?” 这是一个问句,但满殿朝臣都从中听出了皇上的答案,无率是卓敬还是徐辉祖,都不再提李景隆之事,只论当拜谁为大将军。 方孝孺提名徐辉祖,后者马上提名盛庸;而盛庸名字一出,殿下朝臣倒是十有七、八附议。 既末,朱允炆道:“既然众卿均以为盛庸文滔武略、可堪大用,联便拜他为平燕将军……曹国公去大将军职,领府军前卫指挥使职。” ………… 徐增寿下了朝,连官服都未脱便去了密室,唤来徐景昌,说道:“前次将寅人送与李景隆,是否收到预期效果?” 徐景昌本任锦衣卫佥事,但他今日未当值进宫,所以并不知道朝议内容,闻言怔道:“父亲为何问起这事?哦,应该是对我们更加信任了。” 徐增寿点点头,道:“如此便好,皇上拜盛庸为平燕将军,接替李景隆。” 徐景昌皱眉道:“如此说来,李景隆失了圣宠?” 徐增寿轻笑一声,道:“失了圣宠?我看是更加得宠吧。他去了大将军,同时却领府军前卫指挥使职。” 徐景昌倒吸一口凉气,身在锦衣卫,他自然知道府军前卫指挥使意味着什么。 皇宫禁军又称上直侍卫军,包括锦衣卫、旗手卫、金吾卫、羽林卫、虎贲卫以及府军卫等十二卫。 早先十二卫中是锦衣卫独大,但在洪武二十六年被裁制下来后,府军前卫便日益壮大起来。 现今情形下,各卫的职责是警备皇城、巡戒京师各门,独府军前卫只管皇上安全,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所以无论是朝臣还是寻常百姓,都愿称其为带刀舍人。 换句话说,皇上的人身安危便是府军前卫负责。 李景隆现在被任以府军前卫指挥使,则等于是皇上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李景隆啊! 徐增寿没有训斥徐景昌的失态,因为不但是他,应该是所有朝臣在听到朱允炆旨意后,都和徐景昌一样暗自吃惊。 徐增寿将话题移回来,说道:“盛庸倒是有些本事,就是木讷了些。你那边可否有准确消息,他能否成为朱棣的对手?” 徐景昌回过神来,又笑了笑,道:“盛庸或许有能力成为朱棣的对手,但既然有我们在,谁又能够成为朱棣的对手?” 徐增寿哈哈大笑,道:“此战过后,黄河以北皆归燕,俨然已形成分疆而治的局面,看来我们押对了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月夜黑袍 徐景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面上却是笑意盎然,道:“父亲高瞻远瞩,孩儿望尘莫及。不过依孩儿愚见,朱棣必然不甘心于此。” 徐增寿瞪上一眼,透着对徐景昌明知故问的责备意味,复又笑道:“那是当然,不然我们何必将宝押在他身上?不仅他不甘,皇宫那位也是不甘。今日议定遣高巍北去讲和,不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上古天真 说不清楚是好奇还是紧张,李长然自踏进洞内便开始数数,当数到第八十一步的时候,他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已到了洞口另一端。 进入眼中的是一片开阔之地,浅丘相掩、流水环绕,目光穷处又是山峰隐隐;李长然正欲细细打量,却感觉眼前一花,一柄长剑龙游而来。 李长然闻风而动,侧身探手,右手中指在剑身轻轻一弹,将其弹出两尺开外,口中说道:“上古天真便是这样欢迎客人的吗?” 长剑舞出一团剑花,然后没于鞘中;执剑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男子,笑道:“李兄言重了,我不过是想见识一下龙门派功夫,谁知道你竟舍不得。”说完哈哈一笑,又道:“在下张迪,请李兄随我来。” 李长然没有惊奇对方知道自己姓氏,因为这显然是有人先行通报过了;忍不住暗自惊讶的,却是这位自称张迪的年轻男子的相貌。 男子唇红皓齿、高鼻深眼,英气中带着秀气,让李长然心中竟无端生出绝世美颜几字,又紧急回过神来,赶紧向其唱个诺。 张迪嘻嘻一笑,向先前送李长然进洞的那位四十来岁的男子辞了声,便领着李长然而去。而李长然至此,亦才有暇打量这个洞外之境。 此间视野开阔,举眼便可见楼台亭阁、花树云水,且占地极大;四界却是两边围山、两边临崖,竟如桃源绝世。 李长然记得清楚,自己是从北而来,则此地的西、北两面是千尺高的陡峭石壁,三、四道飞瀑顺石壁倾泄而下;东、西两面则是不知深浅的悬崖,无数山峦隔着悬崖远远地朝拱。 真是一个隐世的好处所。 在花水间曲折绕行,李长然随张迪到了一处木楼。木楼高三层,外墙被青藤缠满;木楼前有一几一椅,椅上坐有一人。 张迪大大咧咧上前,以剑鞘敲几,道:“十六师兄,今年的客人已经到了。” 椅上之人是个年约二十的年轻男子,正握着书卷沉思,听到张迪之言便抬起头来,见着李长然与自己行礼,亦赶紧起身还礼,笑道:“在下陆晗,有失远迎。” 李长然道:“陆兄言重,在下李长然,乃龙门派弟子,今奉家师错然道长之命,前来送请柬。此举唐突,还望陆兄莫怪。” 陆晗微微一笑,道:“每隔五年,必有人来送请柬,倒也算不上唐突。只是你与以前来人一样,都逢着家师闭关,这却要让你失望了。” 李长然暗道:“师父早与我说过,上古天真从不参与世事,所谓送请柬亦是出于礼节。不过以前是别的门派任南盟盟主,与我自然无甚干系,但现在却是我龙门派的请柬,还需得再争取一番。” 想着张迪对陆晗的称呼,李长然再忖:“他只是十六师兄,其上必然还有年长管事之人,我当与其见面详谈。”口中笑道:“令尊师本是神龙般的人物,江湖中人见其首而不见其尾,李某不敢言失望。此仅想请教,令尊师闭关期间,却是哪位师兄执事?” 张迪笑道:“李兄糊涂,你既是客人,我又将你引与十六师兄,当然说明他便是执事之人,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陆晗佯嗔道:“小迪,休得胡闹!” 李长然暗叹一声惭愧,再与陆晗赔礼,道:“此距南盟大会还有数月之遥,若是令尊师出关,还望陆兄禀告一声,说是家师错然道长万分景仰他……” 张迪扑哧一笑,道:“李兄虚伪了,你连家师是谁都不知道,又说什么景仰?世间多俗人,往来徒嗟叹,我看那个南盟大会不去也罢。” 李长然面上一热,道:“我确然不知,但家师是南盟盟主,自然是知道……” 张迪不待李长然说完,抢先道:“既然你师父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你?既然没告诉你,那便说明你师父也是不知道。既然你师父也不知道,那所谓的景仰到底还是虚伪……” 陆晗面现无奈之色,道:“小迪,你既然这样不听招呼,那我只有告诉师父;既然告诉了师父,是什么后果你自己也必然知道?” 张迪吐吐舌头,连连摇头道:“不不不,我就随口一说,李兄你可千万别与我计较,抱歉抱歉,万分抱歉!” 李长然本是尴尬,但听着张迪这般说,自然也只能虚礼以还,笑而释然;不经意瞟着张迪喉间,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原来却是他发现张迪并没男子的喉结,又想着他之前系列举止,便突然醒悟张迪当是女扮男装。 心中一将张迪视作女子,李长然越发觉得她美艳不凡,一时间支支唔唔,不知道说些什么。 陆晗不察李长然的心思,只是觉得该给客人说的已经说完,实没必要逗留,便道:“李兄,请柬我已收下,若是家师出关,我必转呈。” 李长然虽还有些恍惚,但到底听出对方送客之意,心中莫名有些不舍,口中迟迟而道:“既然如此……李某就告辞了。” 张迪道:“十六师兄,我去送送客人吧,很快就回来。” 李长然心头一跳,赶紧道:“有劳张……兄。” 陆晗道:“如此也好,但只能送到洞口,你若是敢私自出去,我还是要告诉师父。” 张迪口里脆生生应着,脚下已开始迈动;李长然赶紧再与陆晗相辞,然后随张迪而去。 至洞口,李长然心情复杂地作揖,道:“有劳张兄,李某就此别过,若是他日有缘相见……” 张迪四下瞧瞧,忽地闪身到洞内,回身向李长然招手道:“李兄赶紧进来!” 李长然迟疑道:“你师兄可是说了,让你送至洞口便行。我既然听见了,便不能让你违了自己说的话……” 张迪翻出一个白眼,道:“随你吧,我走了。”说罢也不管李长然,一溜烟跑进洞去。 李长然怔了怔,终是心思复杂地进了洞。 二人身影刚刚消失在洞中,洞口外便忽然出现一男一女。二人给人第一感觉像是五、六十岁的老者,而细看后又会觉得像三、四十岁的青年。 男人瞧着洞口,皱眉道:“敏敏,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小迪也太任性了些,就这样偷跑了出去。”声音充满责备,眼神却充斥着怜爱之色。 女人抿嘴笑道:“你若是真想阻止她,我又哪里拦得住你?不过话又说回来,小迪也不小了,我当初闯荡江湖的时候还没她大呢,你就别担心了。” 男人叹口气,道:“江湖险恶啊,你那时候是郡主,自然不担心安危,何况还遇上了我!” 女人的嘴角又翘了起来,看向男人的眼中也是浓浓的爱意,道:“小迪虽然不是郡主,但她有你啊!你可是比汝阳王强太多了吧?再说了,她若不出去闯闯,又怎么遇得上像你一样的他呢?” 男人长叹一声,又忍不住大笑,半晌说道:“女大不中留啊,你总是有道理,那就听你的吧。” 女人一脸安慰地说道:“你放心吧,阿大他们会照顾她的。”说罢与男人相视一笑,二人身影顿时淡化为无,像是被阳光蒸发了一般。 李长然自然不知道后面洞口会出现如此奇异的一幕,只管跟着张迪向洞口另一端跑去。 这端洞口的巨石已重新回位,等于关上了门。张迪显得轻力熟路,视晦暗如白昼,在石壁上折腾几下,巨石又在闷响声中缓缓滑开。 二人穿过菜畦,来到正厅,恰与刚才那人遇上。 那人满脸惊讶,道:“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张迪一脸镇静,道:“十六师兄让我送客人,送到山下。” 那人摇头道:“阿十六绝对不会说这样的话!小姐,客人我会送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张迪板起了脸,道:“黎叔,你当着客人面这样说,是很没礼貌的。”又突然扯着李长然衣袖,叫道:“快跑!” 李长然有些发懵,但身体却极为灵活地随着张迪闪过屏风,然后掠过花院,出了大门。 这过程虽短,李长然到底反应过来此举很是不妥,但见张迪身形越发快速,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只好提足内气继续飞掠,二人竟是一言不发直至山脚才罢。 张迪额上已现细汗,面上却是欢喜之极,道:“李兄,现在江湖上有什么好玩的?” 李长然看着张迪,心中怦怦直跳,支唔道:“那要看张……兄觉得什么好玩。” 张迪道:“好玩的当然就是人多的、热闹的地方。” 李长然道:“要说人多,自然是京师;要说热闹,那却是我们龙门派……你也知道,我们要举行南盟盟主选拔大会,到时候武林各派豪杰都要来。” 张迪喜道:“那我们先去京师,再去你们龙门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济南一夜 第五安终于有机会见识什么叫做江湖小灵通。 无论是路上遇着的樵夫,还是茶水亭的伙计,任建建总能从这些杂七杂八的人当中认出谁是千眼阁的暗千、谁是长风斋的长足;他那明媚如阳光的笑脸似乎就是招牌,对第五安躲闪言辞的人,对他则是有问必答。 如此,第五安三人出真定不久,便知道李景隆弃德州退济南的消息。不过去济南要经过德州,倒不必绕行。 三人三骑两日后即到德州,但第五安仍嫌太慢。正逢朱棣军中闹巴豆毒,他便让任建建二人留下相助,自己先行。 易囝囝无所谓,反正任建建在哪里她便在哪里;任建建倒有些担心第五安,只是朱棣已知他们一行到了德州,实不便假装不知,只好与第五安约定在济南汇合。 第五安想了想又加上一条,若是任建建在济南寻不着他,就干脆直接到龙门派,他自己无论时间长短,终是要赶去。 既毕,第五安弃马不骑,择小路狂掠而去。次日寅时,便赶到了济南。济南城还处在夜色中,并没有大军驻扎后的喧嚣,只有黎明的静悄悄。 夜色如水,第五安便如鱼,在屋脊巷里间穿梭疾行,没花多少时间便将城中情况探了个遍。又抓了几个军卒证实了自己的判断,然后一头撞进了李景隆的房间。 朝廷的诏令已到,李景隆正处于极度的郁闷当中;虽是早早入睡,却是迟迟难眠。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却被轰地一声异响惊醒。 他在愕然中猛地坐起身来,见房门连着那堵墙都倒塌;夜色和尘灰中似乎有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静立不动。 片刻,外面喝声四起、人影晃动,正是易十三以及他那些师弟、友人闻讯而至。 第五安自然感知得清楚,于是身形一闪便到了李景隆床前,左手前探抓住其胸前衣襟霍地一声高高举起,右手其姝剑斜划,将逼至身后的数人震得倒出飞出去。 与此同时,外面又有军卒持火把涌来,场间情形便一清二楚。 易十三看清是第五安,便示意众人稍安勿燥,道:“第五安,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何必对一个没有功夫的人下手?” 第五安也看清是易十三,心中又喜又气,喜则因为他知道擒下静女的人必然是易十三本人,便不用再去寻他;气则是易十三语气中竟然没有丝毫愧疚,还反过来斥他以强恃弱,简直就是以行为解释什么叫恬不知耻。 但这种心理只是一瞬之事,他缓缓转过身来,直直地看着易十三,问道:“静女在哪里?” 易十三微微一怔,紧接着心思活动。他自然不知道静女在哪里,但却明白这是一个机会,或许可以用来挟持第五安。 对于习坎利用第五安的意见,他从内心并不认同,但也不能否认习坎说得却是有道理。既然现在有着机会,岂能轻易错过? 但易十三忽略了李景隆的心情。 李景隆在愕然中被举了起来,脑中天旋地转又浑浑噩噩;此时明白自己所处的情形,忍不住又羞又气。 退守济南固然是他早有所料,但这只是他为自己留的一条退路,更是一个维护自己仙缘奇人形象的一个说辞。在他心中,不说是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真会退到济南,至少是不会这么快就被迫而来。 更令他意外而愤怒的是朱允炆诏令他回京师,这让他第一反应就是朱允炆不再信任他。 他不能接受。 从记得穿越一事开始,他一直信心满满地想要玩转天下,哪怕朱权早降、耿炳文先死等事情与历史不符,他也没有动摇过。 但这次,他第一回感觉到了气馁。 气馁是一种情绪,而当这种情绪膨胀到顶点的时候,他便无所无惧的怨天尤人起来,而首先要怨的便是第五安 不说第五安辜负了自已拉他一起玩天下的好意,不说第五安与自己对作而去帮朱棣,不说第五安几次三番影响了自己战斗的胜利,甚至不说第五安在太行山下掐自己脖子,就单单说这次…… “你把老子当丧幡啊?”李景隆手足乱弹,有些歇斯底里,嘴里冒出的是众人不懂的仙语:“你先人死了?非得要把我举这么高?快把老子放下来!” 第五安正全神贯注地盼着易十三的回答,此时听到仙语在头上响起,才记得还有李景隆这么个人,于是手臂一沉将其放下,却仍然揪着其衣襟,问道:“那你说,静女在哪?” 李景隆听着第五安仍是说的大明官话,心中莫名更气,口中仙语乱飘:“我曰你先人板板,你自已婆娘你自己不知道啊?我凭啥知道?” 第五安一怔,念头顺着李景隆的话而生起一丝极细微的期盼,即是静女并没有被易十三掳去。 他本就十分焦急,此时心念一杂,克制力便弱了下去,口中也是仙语飘飘:“你个瓜娃子,从来都是满嘴跑火车,你给我一句实话,静女真的在你们手里没有?” “你才是瓜娃子!自己婆娘都看不住还好意思来问我?” “你们不是一路南逃吗?真的没有遇见静女?” “没……你才是南逃,你全家都是南逃,老子是南撤!” “你就是南逃…….不给你说这些,我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知不知道静女在哪里,到底是不是易十三又像上次那样把静女擒了?” “……苏安,你要气死我……没有!没有!没有!哪个龟儿子骗你!” 第五安被李景隆的口水喷了一脸,但听他这样说后心中却是瞬间轻松,手中也随之一松;李景隆不防第五安突然松手,挣扎之中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易十三目瞪口呆。 他初进曹国公府便知道李景隆会仙语,自己也学得几句留下来什么的,甚至也听说第五安和李景隆曾在殿前仙语长谈,但从来没想到婉转飘忽的仙语也有这么铿锵激昂的一面。 更重要的是,李景隆在激昂的仙语比试中似乎还落了下风,让他颇有些毁三观的愕然。 第五安则相反,确定静女并不在易十三手中后,心里莫名轻松的同时头脑也即刻冷静下来。他并不知道习坎已离开了济南,只想着不要被他纠缠住,于是忽地拔地而起,冲破屋顶向城外掠去。 易十三被这番响动惊得回过神来,先是喝住那些跃跃欲试想要追赶第五安的师弟、友人,然后赶紧上前将李景隆扶起。 李景隆经过这歇斯底里的一通发泄,亦是渐渐平静,先沉着脸喝退其他人等,然后对易十三说道:“十三,你务必将你说的南盟盟主抢到手,而且我保证,你若寻得一名与第五安身手相当的人,我直接给你一个卫的人马。” 易十三默然。 皇上来诏是大事,他自然也知道李景隆要回京师;军营中人虽未明说,但谁都知道李景隆这一回去,身上大将军便没了。 既然没了大将军,又哪里来的兵马? 李景隆看着易十三的神色,不由得轻笑一声,道:“十三,你不会也像那样人一样,认为我回京师后便要落魄吧?” 易十三暗自一惊,心道:“他向来受皇上恩宠,此番回去或许并不一定就会被免了大将军。再者说,眼下除了他之外,我还没找到更好的途径,倒是不可轻易断了他这层关系。” 一念至此,他赶紧说道:“隆哥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武林中像第五安那样身手的人实在少有。” 李景隆点点头,道:“这我也知道,他既然能和你师父交手,想来也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不过我也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所以南盟盟主一定要抢来,说不定南盟里就有许多名不见经传的真正高手。” 易十三想了想,道:“隆哥说的有理,我师父已然南去,正是在南方六省各派中为我谋得先机。” 李景隆道:“正如甚好!”想想又道:“十三,我马上要回京师,你留在我身边倒是大材小用,不如你也去南方,早早为夺盟主做些准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五章 独上栖霞山 第五安掠出城墙,心中又生茫然。 静女没有被易十三掳去,这让他心中有过短时间的欣喜;现在却又重新焦虑起来,毕竟静女并没有脱险。 他确定静女是遇着了险,否则她绝对不会将其姝剑弃于真定城外。但难以确定的是她到底遇着什么险,现今人又在哪里。 黎明前最是黑暗,第五安静静地、甚至有些无力地倚在硬硬的城墙角下,让自己浸泡在这样的黑暗里。 思绪像一簇杂乱的昙花,在没有人看得见的黑夜里顽强地竞相绽放,又无一例外地悄悄谢掉。 一朵又一朵,一次又一次,一幕又一幕。 记不得最先绽放的是哪一朵,也不知道哪个画面才是最后一幕。但不可否认,总有那么几朵绽放得最绚烂,总有那么几幕像是有瞬间的定格。 他像是刚刚从玄龙洞的水里冒出头来,然后转头一眼便瞧着她坐在石阶上;她是那样的孤单而柔弱,撩拨着他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怜悯。 他像是置身在米仓山腰间那片松林,轻风中送出一片湖蓝;冷如冰霜的她,大张旗鼓地将他杀得莫名其妙。 他像是在惊天爆炸中揽住了她的腰,然后被冰凉的海水吞没;那片刻的同生共死,透散着奋不顾身的天长地久。 他像是正向着夕阳下的佛塔纵马疾驰,却不经意看见金色余晖中那道执著的身影;她瞳孔中闪烁的晶莹,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融化内心深处的炽热和忐忑。 他像是被剑气压制得一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如秋叶一般飘然跌落;她苍白的脸、鲜红的血,就是烙在他心底的永不痊愈的疤痕。 他像是在柔和而温暖的油灯下,看着她陪自己看着书;半个时辰都未翻过一次的书页上面,流淌着朝夕相处的恬静…… 天渐渐亮了。 第五安的思绪依然杂而乱,但有一个念头却越来越清楚。自己已经失信于在玄龙洞内对她的承诺,那么绝对不允许一错再错。 找到她,无论她在哪里。 找到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似乎是为了见证这个决心,天空忽地一亮,一轮红日窜出了地平线,远远地挂在东边。 第五安侧首看着红日,心中一动。 栖霞山。 在没有任何线索、头绪的情况下,不是应该先到山水荒去看看?上官虩可一直在找静女,而此次若真是被她找着,那在眼下还算是最好的结局。 一想到此,第五安眼中的焦虑渐渐淡去,重新凝结成高山平湖般的平静。身形遽然而动,拉出一道长长的残影;远远看去,就像是漂浮在晨光中的一道淡淡的蔚蓝色云彩。 数日后,栖霞山已在眼前。 第五安有些迟疑。 就如近乡情怯一样,他忽然害怕上了山以后发现静女还是不在,那又该如何? 但仅仅迟疑了一瞬,他又恢复了平静。 无论这种害怕有多强烈,相比于静女到底在不在、安全不安全的定论,都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寻着一处涧水,他洗了脸、梳了头,又将衣衫上的尘土细细拭去,然后顺着山路快步而上。 过得一个多时辰,一栋朱红楼殿出现在数十步外;门匾上山水荒三个烫金大字像三个明晃晃的太阳,让他觉得有些刺眼,甚至感觉眼角有些湿润。 如果她不在怎么办? 第五安正自出神,耳中突然听得几声娇斥,然后看到五、六名长裙少女跃然而来。 “怎么是你?” 为首一女子面上惊讶,瞬时又怒气陡生,提剑而道:“我师父真是作了孽,竟被你这样无耻之徒迷了心窍!赶紧滚下山去,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第五安怔了怔,觉得此女似曾相识,半晌道:“你是白民姑娘吧?你师父在不在?请务必告诉我。” 此女正是静女的近侍白民,闻言冷哼道:“师父在不在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只知道山水荒不欢迎姓第五的!” 第五安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无奈压下去,说道:“你不告诉我罢了,我自己去看。”说罢抬脚便继续向前。 白民大怒,挺剑而喝:“各位师姐,这人就是第五安,将他赶下山去。”话音一落,其他数名女子亦是提剑而来,口中纷纷叫着恶贼、无耻之徒等等。 第五安心中纳闷,同时含着一丝难以启齿的委屈,暗道:“我与静儿两情相悦,怎么就成了无耻之徒、恶贼了?就算不愿我做你们的师公,也不当这样骂人的吧?” 尽管心有所想,但第五安脚下并不迟疑,待白民等人数剑齐出时,他已脚踏洛书九宫步飘闪而过;刚刚将数女甩至身后,便听到一清脆的竹管之声,紧接着前方楼殿内又跃出十数名长裙女子。 第五安不愿与静女的徒儿们纠缠,更不想伤着她们,便收足而立,准备等前方十数人近身后再飞掠过去便罢。 不想身后白民突然叫道:“各位师姐,恶贼身手不凡,速速结阵。”话音一落,前方十数女子忽地向两侧散开;后方白民等人亦同时移动,将第五安远远围在当中。 山水经纬阵? 四海八荒阵? 第五安听静女说过山水荒的剑阵,但并不知道眼前到底属于哪一个;既明白山水荒的剑阵不能小觑,又不想因此耽误时间,还不能伤了各位女子,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 白民等人却是毫不迟疑,结阵之后没有半分停顿;脚下步形变化,围着第五安移动起来。 与此同时,置身剑阵中的第五安明显感觉周身剑气瞬时发了巨大变化。不仅是白民等人原来分散单薄的剑气变成凝实无隙的一道,而且这道浑然一体的剑气更带有一种沧桑古朴的厚重感。 察觉到这种变化,第五安脚下飘忽移动,想在移动中找出剑气相对薄弱的地方。 而第五安一动,白民等人的阵法亦动。那道古朴的剑气仿佛瞬间获得取新生,像水一样流淌开去,形成一个圆罩,将第五安笼罩其中。 整个剑罩就像是一盆水,随着第五安移动的方位而倾斜;他向前,则前方剑气后退,后背剑气却疾逼而来;他向后,后方剑气变淡,前方剑气却凌厉地追上前来。 第五安身形不断变幻,心中暗自惊叹。 只过得片刻,他便已瞟得仔细,白民等人使出的不过是四海剑法前十六式,但反复使出后却不是简单的重复,就像涌上海滩的浪花,看着相似,但却没有哪两道是完全一样。 这便是剑阵的奥妙。 但剑阵再如何奥妙,也是由剑法为基础。而第五安对四海剑法就太过熟悉,至少前三十六式太过熟悉。 在玄龙洞数月间,他每天都要与静女对练几个时辰。静女已习得三十六式,自然远远超过白民等人。 剑罩如水,但到底不是水。 过得半柱香时间,第五安便感觉到剑罩与玄龙洞中的水潭还是有不同,至少不是真正的紧密无隙。 感觉到这种差别的瞬间,第五安觉得自己仿佛又置身在水底;前后左右并无破绽,但水面上方却是出路! 心动手动,他飞身而起,同时右手握住原在左手中的其姝剑,震宫剑法第一式震生无眚磅礴而出。 剑出声起,像是冰层破裂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十分瘆人。 声音一响即逝,白民等人娇呼一声,纷纷倒地;第五安则冲天而起,然后飘然落在十数步外。 阵已破。 “放肆!” 第五安尚未来得及向白民说声抱歉,耳中便听得一声厉喝。 他循声看去,见殿门前不知何时立有两人,其中一人着道袍、抱拂尘,正面色阴沉地盯着他,自然是上官虩;另一人则是身着黑丝长袍,脸上似笑非笑…… 却是习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六章 自己打自己 “小孽种,山水荒岂是你撒野的地方!” 上官虩虚起了眼,手中拂尘无风而动,道袍的下摆亦是微微翘起,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拎着。 习坎侧首,笑道:“上官宗主切勿动气,我们两宗正在商议结亲大事,又岂能因为一个后辈小生而影响了心情?” 第五安心中一颤,脱口道:“静儿绝对不能嫁给易十三!” 上官虩一怔,忽又大笑起来,手中拂尘和道袍像是笑得没了力气,缓缓垂下,半晌说道:“今日不与你计较,你立即离开,我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第五安一话既出,便再没有任何顾虑,神色也更为坚毅,上前道:“上官前辈,我与静儿情愫早生、彼此中意,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忽又急道:“上官前辈,静女现在是否在山水荒?若是没在,恐怕是遇到不测……” 上官虩冷哼一声,喝道:“她在与不在,都与你无关……”忽又醒起第五安前半句话,立时大怒:“小孽种,你若再口无遮拦,我定将你打得连第五老儿也认不得!” 习坎再笑道:“上官宗主莫急,教训晚辈哪里需要你亲自动手?”又看向第五安,道:“你这娃娃也确实可恼,怎么平白无故坏了我水云间与山水荒的好事?” 第五安道:“习前辈此言差矣,我与静儿是两厢情愿,并非是我独自妄想,还望习前辈能成人之美,晚辈自然感激不尽。” 习坎心中一动。 他从济南而出,本是准备去龙门派,但想着与山水荒的亲事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便又东来见上官虩,想着成与不成都得有个了断。 因他是临时起意、折道而来山水荒,而第五安则是星夜兼程、全力赶路,是以他虽然早出济南城,却仅比第五安先一个时辰到达栖霞山。 对于静女其人,习坎并不了解,从易十三口中听得好像并非贤淑之人;他与山水荒结亲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上官虩的支持,但与上官虩聊得一个时辰,却感觉她并没有半分这样的心思。 正盘算着是否值得与山水荒结亲,忽听得外面响动异常,他便与上官虩一道出来瞧瞧所以。 见来人是第五安,习坎微觉意外,而后者说出的第一句话让他更意外,心中隐隐觉得是个机会;等第五安说出非她不娶以及感激不尽之话时,他便彻底断定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摆弄棋子的机会。 主意既定,习坎笑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我早已与上官宗主联意,两宗欲结秦晋之好。我们身为长辈,自然可作此决定。而你呢?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何以论婚?” 第五安默然。 习坎摇头道:“再者,就算我愿成人之美,你又能如何感激我?我习某人又有什么需要你感激的?” 第五安听到习坎话语似有松动,赶紧说道:“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习坎哈哈大笑,道:“说得倒有气势,却显然欠考虑。难道我让你将当今皇上拉下马来,你也能做到?” 第五安怔而复喜,道:“正是!” 习坎再度大笑,摇头道:“后生无畏,狂妄无知!不过,年轻人有此血性我倒不忍心打压。这样吧,我与上官宗主都有悯人之心,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与我正面过得百招,我便不再与上官宗主议亲,但她能否同意你的求凰之请,却还要看你的本事。” 他之所以这样说,一则是因为前次第五安并没与他恋战,而是一味逃跑,故而对其真正实力并不了解,想借此了解清楚后以便视其作用大小而对其适当利用。 二则是此时他已最终决定放弃与山水荒结亲,故而想借此机会先行提醒上官虩一下,避免下来说时显得唐突。 上官虩不知习坎有这么多心思,只当是他找个借口教训第五安,毕竟能与他过得百招的人并不多,而其中肯定不包括第五安,于是冷哼一声便默认了下来。 第五安则是很简单地纠结。 简单是因为他没有选择,准确地说根本不会选择,不管打不打得过习坎,他都必须要打。纠结则是因为这些话都是习坎一人之言,上官虩并未表过态。 这番神色被上官虩看在眼中,自然以为第五安是怯懦软弱,于是再哼一声,道:“若不想将第五老儿的颜面丢尽,就赶紧滚下山去。这里是山水荒,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想来就能来的。” 第五安闻言一怔,暗道:“听她话中之意,似乎对习坎说的话已然认同,既然如此,我当全力一搏。”当即冲习坎抱拳到:“前辈请。” 习坎微微一笑,身上黑袍招展如旗,带着呼呼风声向第五安缓步而来。 第五安手提其姝剑,道:“晚辈不敢自大,就先出招了。”说着跨步上前,平平使出一式乾宫剑法有陨自天。 白民等女早已起身,垂首站在上官虩后侧;听到啸声陡起后忍不住抬眼一看,然后面色大惊,感觉自己眼了花。 大白天、烈日下,竟然有着无数炽热的陨石从空中坠下? 这当然是眼花。 在上官虩眼中,那些像陨石的东西不过是剑气将空气破开的光亮;纵然如此,她亦是暗自吃惊,感觉第五安功力明显已是今非昔比。 但任何事情都是相对的,令上官虩的惊讶也只是相对于第五安本人不同时期的表现,而不是他与习坎之间的实力对比。 陨石如雨落下,落进了深不可测的水里,便至多只能溅起些水花。 习坎双手微动,身前的空气便像化成了水,肉眼可见的涟漪一圈一圈荡开,将第五安的剑气尽数淹没。 第五安已与习坎交过手,也知道自己和对方的差距,所以这招只是一记并未使尽全力的虚招;待习坎出手接招后,立即脚踏巽宫,手腕一抖变招为巽宫剑法第二式密云不雨。 习坎暗赞一声,再将雨点般的剑气敛去,顺势踢步横出一掌,与第五安打斗一处。 殿前的空地上铺满青石板,净洁无尘,二人相斗的剑气便不再像在白沟河那样像一团淡黄的旋风,而更像是一团扭曲的空气。 白民等人已看不清第五安二人的身影,只听得无数细小密集的尖啸之声,随着那团扭曲的空气在青石板上飘忽往来。 上官虩紧皱眉头,心中暗道:“三十招了!这小孽种已然升至天阶,却不知再打出震象指来是何种威力?”想着以前被第五安时有时无的震象指突袭得甚是狼狈,心里又堵起来,沉声道:“习宗主,你若不识数,我便替你数着,现在已是第三十六招!” 习坎自然不会不知道过了多少招,只是他越过招越是窃喜;第五安这样身手的人若是用得恰到好处,真可抵得上千军万马啊! 心念及些,他内气强涌,将功力猛地提高到九成,想要看看第五安还能否撑得下去。 到天下五行之境,内气运用早就收放自如,当真是心念一动,内气便到;纵然是同为天下五行的上官虩也未能第一时间察觉,习坎在一掌已出的情况下又悄然强加内气到掌间。 第五安更感觉不到。 他正使出震宫剑第八式利有攸往,此式一去一返为完整招式;刺出时并无异常,回返时却感觉重达百斤的其姝剑瞬时变得像鸿毛一般,竟然无法控制地自行弹回。 这一变故实在太快,尽管他全力避让,还是被剑背打中肩头,整个人倒飞出出去。 被自己的剑打飞! 第五安跌落在地,又翻转十数圈才稳住身形,勉强站立起来,只觉得肩头如骨裂一样痛楚,胸中气血翻腾难抑。 习坎见第五安能够起身,心下大喜,想要试出他的底线来,于是如一团黑云般飘起,右手一掌打向其头顶。 第五安不料习坎竟没给他片刻喘息时间,情急之下只得挺剑格挡;手中其姝剑突然变得极其沉重,像巨石一样向自己脑袋砸下。 要被自己的剑砸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朱联璧合 被自己的剑打伤,谓是可忍被自己的剑砸死,则谓孰不可忍! 此是命悬一线之际,第五安当然不能忍,甚至根本就没时间去想忍不忍的问题口中暴喝一声,内气延阳明、阙阴、少阳三经强贯入右手手腕,让其姝剑下坠之势微微一缓。 与此同时,他左手飞快捏诀弹出一道暴虐霸道的剑气,正是震象指。 无论是乾元宗的指象诀还是水云间的叠水诀,剑气弹出之后都不再容易控制。第五安、习坎动手之前并未明言,但都知道在山水荒大殿前不仅不宜使用指诀,便是剑招的剑气也要刻意控制。 但什么事情比起性命来说,都多少显得轻末了些,何况第五安此时更多的是出于一种对自己保护的本能,无暇顾及相关的后果。 而这个后果首先影响到了习坎。 他这一掌虽使出九成功力,但眼前一切始终还在自己掌控中,这一掌最终的结果也是能够控制的他没有收掌的唯一原因,自然是想断定第五安的抗力底线到底在哪里。 换句话说,他断定第五安在他这一掌下必败,只是受伤程度不能完全确定心中甚至提醒自己,一定不能真的要了对方小命。 但他真的意外了。 最先感知到意外的是他身体,瞬间汗毛倒竖、毛孔紧缩意识到这是惊悚感的时候,他才震惊于眼前这个小辈居然在自己九成功力的压迫下还能捏诀反击? 与此同时,他天下五行的功力也显露无遗,在电光石火间便完成了收掌、捏诀等动作 但双方距离实在太近,等习坎的叠水诀剑气离开他指尖时,第五安震象指的剑气已逼至他胸前数寸处。 两道剑气相遇。 二人都是在仓促中捏诀弹出,剑气威力尚不足平时的一半,但纵然如此,也惊得白民等人面无血色。 仿佛一道灼眼的闪电出现在阳光下,同时两道身影以闪电为中界疾速地倒飞开去闪电下方的青石板像冰层破裂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裂出一片蜘蛛般的裂缝。 山水荒门匾左上方的檐角在咔嚓声中断裂,溅起无数瓦砾、尘灰一块五尺见方的檐角斜飞两丈开外,又轰然落下。 第五安人在空中便暗叹声侥幸,肩头仍然疼得厉害,但毕竟搏得了一丝先机,于是待脚下一沾地便又挺剑而上。 习坎则是暗生羞恼,实在想不到、更不能接受,自己竟然被乾元宗的晚辈给逼得倒飞十数步,当即脸色一沉,身形遽然上前。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当习坎招招都使用八成以上功力时,第五安再多的剑招也是枉然。 事实上只有三招。 第五安掠上前来仅仅使出三招,其姝剑便被习坎一把硬生生地擒住他左手本能地变幻捏诀,却又猛然记得先前已毁了山水荒殿檐,此时却是不能一错再错。 两个念头相错的瞬息很短,但对于习坎来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他左手握剑向后一拉,将自己与第五安的距离再缩短,同时右手翻掌抡出。 他要打第五安一巴掌,而且想结结实实地打在脸上。 不用内力的巴掌就是寻常的巴掌,而寻常的巴掌才具有羞辱性恼羞的习坎没有其他念头,就是想将满脸的火辣还给对方,而不论对方是不是小辈。 第五安在手中剑被擒住的那一瞬间便知道不妙,但他没有弃剑的念头,而是左手手指灵动变幻,欲捏成剑诀逼习坎放手。 不想习坎的速度太过迅捷,第五安左手剑诀还未成型,身体已被拉上前去与此同时,一道风声向脸颊刮来,避无可避。 第五安一刹那间明白了习坎的意图,但却有心无力一念未过,他便听到了脆生生一道声响。 不是掌掴的声音。 习坎的巴掌从第五安脸颊前一寸的地方向左扇出,拍中凭空出现的一柄剑背,发出生一声脆响。 值此一瞬,第五安左手剑诀捏成,剑气直刺而出。 习坎清啸一声,松手后掠 第五安微微一怔,不敢相信地叫道:“静儿?” 习坎后掠以后空出的地方有一抹湖蓝,正是静女,不过她没有回应第五安,却是叫道:“九二!”说罢身形一闪便向习坎而去。 第五安微微一怔后,亦是大步跨出,同时手中剑花突现,与静女一左一右刺向习坎。 习坎微微皱眉。 一个时辰前,上官虩让静女与他见过礼,他自然认得只是没想到静女竟会从身后偷袭自己,而且所用招式还是一招见底,未给她自己留任何余地,自己若不伤她,便只有将其剑拍开。 而如此一来,本来可以掴得顺心畅意的一巴掌却是落了空又听着静女叫出一声九二,虽然不知道其意思,但看着两道相伴而来的剑气,他隐隐觉得不妥。 第五安觉得妥妥的。 乍见静女的喜悦是因为他能确定静女安然无恙,这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诸如静女为什么会回到山水荒、为什么要将其姝剑弃于真定城外等等,比起对付眼前的习坎来说,则显得不那么要紧。 在场的人不知道九二具体代表着什么意思,第五安不可能不知道而经过玄龙洞内数月的对练,更是早就有了本能一般的默契。 瞟着静女使出的招式是师每其阳,他想也未想便使出有陨自天。静女剑尖所指是习坎左肩下的天府穴,他便也将剑尖向习坎左肩天府穴刺去。 他不是想两剑刺中同一个位置,而是知道静女真正的目标是习坎腹间的元关穴。 两道剑气逼来,习坎终于明白哪里不妥! 第五安这招有陨自天先前使过,虽然是虚招,但习坎已记得分明此时却感觉与先前大不相同,空气中那些破开的剑气像是真正的陨石,对自己形成了铺天盖地的压迫。 与此同时,场间的阳光像是突然破碎了,变成了一张明晃晃的鱼,向自己罩过来。 陨石和破碎的阳光似乎浑然一体,又似乎层次分明而不论是哪一种存在,两者在一起都是剑气磅礴,自己竟然没有把握硬接下来! 同时,这种剑气是全方位的逼迫,无论是左右、还是上下,都被笼罩其中,而避开的唯一方向,便只能是后退。 习坎双掌向前一推,身体后掠开去。 第五安与静女剑尖相错,习坎的掌风像纸遇剪刀一样被切开二人身形并未停顿,继续向习坎逼去。 “四七!” 第五安低喝一声,手中使出八宫剑法第四式龙心夕惕,静女抿嘴点头,同时使出四海剑法第七式毛婴吉玉。 龙吟声起! 山水荒殿前的青石板像是变成了海洋,隐隐有波滔涌动波滔之上恍有两条蛟龙,缠绕翻腾着窜至习坎身前。 习坎被第五安逼退之后,自己又主动后掠两次,却是没注意已掠至殿墙下发现后面竟无法再退后,他心中生出的念头却是绝对不能再退。 正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身为天下五行,竟被两个小辈逼得节节后退,便是习坎这样隐忍的人也终是不能忍。且若是能保全颜面,就算震毁山水荒殿墙亦是在所不惜。 一念至此,习坎暴喝一声,捏诀弹出,指尖浪涌般的剑气喷薄而出。 先时叠水诀与指象诀的两道剑气相遇,其碰撞如闪电现在三道剑气相遇,却是风平浪静。 或者说,像浪涌流入了大海。 习坎实在不料自己的叠水诀竟会如石沉海,不由得一怔所幸如此一来,第五安、静女的剑气也消散不再。 习坎闷吭一声,一掌击向第五安,趁其避让之隙,突然掠身从其二人中间透出。 第五安脚踏洛书九宫步,身形诡异而灵活虽是侧身避让,手中其姝剑却是斜挑刺出,吱地一声将习坎右侧肩头的黑袍划破一条三寸长许的口来。 习坎转身而立,侧头看了看黑袍上的破口,面沉如水。 之前他是羞恼,觉得在小辈面前折了面子。此时却是控制不住的发怒,是面对那种不知好歹或者说本没有资格欺人却偏又欺人太甚的人而产生的愤怒。 一时之间,他并不清楚为什么叠水诀会突然失去作用,但这并没什么影响。水云间的武功自然不仅仅有叠水诀,还有叠水十八掌,以及四十九式叠水剑法。 习坎袍袖轻拂,扬起了右臂食、中两指紧闭,指端现出一道三尺长的剑气,肉眼可见其上似有水纹暗流。 叠水剑! 随着习坎叠水剑的起式亮出,照在青石板上的阳光瞬时变得温和了许多,仿佛是被一层晶莹的水气隔开了。 白民等人花容失色。 上官虩则欲言又止。 (战场文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八章 踽踽独行 第五安与静女也感受到了场间的变化,但却是相视一笑,同时说道:“三六!” 还是如先前那样,二人手起剑出,青石板上的空气便突然扭曲起来,看着像是翻腾不断的波滔波滔上面飞舞着两条蛟龙,一条黑红、阳刚矫健,另是一条淡绿、温和绵厚。 却又与先前有所不同。 先时随着第五安、静女手中剑出,青石板上的响声如龙吟此时双剑一出,其声却如龙啸冲天! 习坎心中一凛,但脚下反而疾速向前,欲先发制人剑气斜指那条淡绿剑气,看着它似乎气有不足,或可先行破掉。 但剑招一出,习坎立生后悔。 那淡绿剑气温和却不脆弱,自己剑气并未将其击溃与此同时,黑红剑气突然变大数倍,瞬息已袭至身前。 习坎暗惊之下紧急回撤,但右手袍袖仍被黑红剑气卷袭,一下被碎成无数片,像黑蝴蝶一样漫天飞出。 习坎因势而动,紧急侧身,剑招再出,将那黑红剑气逼退没想到看似温和的淡绿剑气亦是突然变大数倍,眨眼欺于身前,像是一头发怒的雌狮。 习坎只得强行后掠,避其锋芒,但左侧袍袖同样被碎成无数片两只白花花的手臂都露出来,在阳光下格外晃眼。 “!” 耳中听到这个似乎代表数字的声音,习坎有些抓狂,但两道蛟龙般的剑气不急不燥、如影随行,竟是逼得他毫无办法,只能步步后退。 “十九、十二! 青石板上不断响着第五安和静女或同时或单独的喝声,习坎在这一次次喝声中左避右闪。 黑袍上的窟窿越来越多 头上的方巾被削 看着习坎渐露狼狈之态,上官虩眉头紧皱,心中复杂难言。 静女的行踪是习坎递来的消息,静女也是她亲自带回来的她知道静女留下那把剑是想给那个小孽种留下线索,但她并不在意。 在她看来,自己不理会这些事情,便是给那个小孽种和他那绝情的师父最大的颜面。而她的意思也很简单,那便是你无情我就无义,两宗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看到小孽种竟然出现在山水荒,她有些生气,也就默许了习坎想要出手教训他的意思。 只是,随后的事情让她有些意外。 作为旁观者,她自然看得更清楚,小孽种在习坎掌风压迫下能够巧手还击,体现的就不仅是功力,更重要的是一种临危不乱的心性。 这种心性与其年龄明显不符,实在不是寻常人能够俱有的。 由此联想到小孽种年纪轻轻就入人阶,几年后更是升至天阶,放眼整个武林似乎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她又由意外再转为生气。 还有那震象指这让她更为生气。 她对这个小孽种的震象指可以说是记忆和恼怒同样深刻,但此次显然与以前不一样。她记得太清楚,他以前的震象指就像是怪胎,有时有、有时无,而一旦有时,那暴虐之气甚至比那个绝情老家伙的震象指还甚。 但现在不同了,这个小孽种到底是真正升至天阶了,震象指的暴虐之气不像以前那样明显,但威力丝毫不逊色,而且指动诀出、绝不放空。 在这种意外和气恼的影响下,上官虩也很想习坎那一巴掌能够狠狠扇在那个小孽种脸上。 那样看着便觉得舒心。 不想静女却偷偷出来了。 上官虩本欲将静女喝退,但她一看到双剑齐出,心中顿时一颤,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双剑合一! 三十年前,她便有过这样的想法,但那个绝情的家伙不说是配合,便是连栖霞山也未上来一步。 此时,竟然真正看到了双剑合一。 眨眼之后,她眼神渐渐迷茫起来。 她想过双剑合一,但并不知道怎么合一,更不知道合一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和威力。 现在看在眼中,她竟觉得十分熟悉,更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恍惚。直至习坎亮招后,她才猛然清醒,同时为此而震怒。 使四海剑的并不是自己,使八宫剑的却是那个绝情老家伙的小孽种! 瞧着习坎披头散发、且战且退,她没有生出相怜相惜的感触,倒是那两人满脸笑意、眉来眼去的样子让她终是忍无可忍,厉声喝道:“住手!” 第五安与静女刚刚使出飞龙在天、平桑丘东的合招,将习坎逼得一个咧跄此招力已用尽,闻言便顺势住了手。 习坎稳住脚步,但觉脸上发烫、背心发凉,暗叹一声:“丢人啊!” 虽然第五安并不是与他单打独斗,但作为天下五行的他来说,输给两个小辈同样是输了面子,何况还输得如此狼狈? 真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不过也有好处,至少他知道第五安这枚棋子真的可堪大用,只要用法得当,必定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一念至此,习坎沉着脸看向第五安,说道:“我不再与山水荒结亲,你也别忘了你说的话,得将当今皇上拉下马来!”说罢就身形忽闪,眨眼消失在树林之中。 第五安怔住。 将皇上拉下马? 纵然他有后世六百年的记忆,也知道这句话万万不可说出口来习坎是超凡的存在,敢说可以理解,但一定也只能是戏言。 既然是戏言,为什么又要在这种时候刻意强调? 静女不知第五安所想,见其发怔不语,心中极是担忧,道:“安哥,你是受伤了吗?” 第五安没听清静女的话,只闻得受伤一词,不由得心中一惊,赶紧将静女上下打量,急道:“你伤在哪里了?要不要紧?” 静女心中一暖,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眼中隐隐有些忧色。 第五安看得分明,道:“静儿,这次又是我不对,我不该扔下你”耳中闻得一声冷哼,猛然醒起眼下所处的场景,于是向上官虩行礼,道:“上官前辈,我与静儿” 上官虩阴沉着脸,不等第五安说完仰头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就断了这门心思。你现在马上走,我可以当你没说这话,否则就别怪我翻脸。” 第五安正欲辩驳,却见白民扑通一声跪下,道:“第五公子,我求求你了,你就走吧!” 第五安诧异无语,又见其他女子纷纷跪地,均是让他赶紧下山等等。 静女双眼朦胧,轻声道:“安哥,你走吧,我不能跟你去了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第五安怔了半晌,说道:“什么请求?” 静女道:“去替我看看美姐姐。” 第五安点点头,却发现这并不是自己期望的话题,于是盯着静女问道:“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走?我们可以请求你师父同意的” 上官虩面无表情,道:“她若跟你走了,我就废掉所有人的武功!” 第五安怔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上官虩道:“我只有静儿一个徒儿,她若不在,我便散了山水荒。既然要散了山水荒,那这世上便不能留着山水荒的功夫,这样有什么不对?” 场间默然。 半晌,静女强笑道:“走吧,你要好好的。”又低下了声音,道:“师父说得出便做得到,你是知道的。” 第五安脑中一片空白,口中喃喃说道:“为什么会这样?” 静女摇摇头,两行眼泪滚落而出。 第五安心中一颤,暗道:“真不能再让静儿为难了只要她安然无虞,就比什么都重要。习坎既已不再说结亲之事,那我便过段时间再来吧,至少得等上官虩消消气才好说话。” 想至此,他静静地看着静女,半晌说道:“那我走了,你也要好好的。”说罢缓缓转身,一摇一晃地向山下行去。 上官虩冷哼一声,负手回殿。 白民看着快步奔至昆吾亭中的静女,然后与其他师姐作了手势,悄悄离去。 片刻后,殿前青石板上空无一人,空旷得像是天地间也只有两道身影。一道在昆吾亭内,茕茕孑立一道偶尔出现在山腰的花树间,踽踽独行。 (战场文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最后的机会 一秒记住【 .】,精彩免费阅读! 脱去甲罩,换上常服,但李景隆并未觉得轻松,反而有一种紧迫感。这种紧迫感是一种不能完全掌控的担忧,也是他从未出现过的担忧。 虽然,现在面临的情况和最初的计划几乎一样。 几乎一样,便意味着并不是完全一样。其中的差别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主动和被动的关系。 最初的主动,是刻意等朱棣率军攻到京师城下,他则在此之前便做好充分准备,然后在京师危难之时击败朱棣,甚至这个危难还主动地包括了皇上有可能会遇到不测。 现在的被动,则是他调整了计划后还是得到了相同的结果,手中的兵权被迫让出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朱棣自己或攻来京师,或不攻来京师。 如果没有调整计划并且实际实施,他反倒不担忧,毕竟历史就那么记载的;现在的战事虽然大体趋势仍然和历史一致,但却有了诸多变数。 这是担忧的源点。 李景隆并不能确定这些变数是否会让历史真的改变,并由此而生出了他以前从未有过甚至从未想过的气馁。 毕竟白沟河失利是一个不能否认的事实。 面对任何人,他都不会将这种气馁表现出来,在易十三面前还尽量表现出人定胜天的决心,但独自坐在六百年望台时,他便由着这种情绪溢了出来。 堂堂一个穿越者怎么就这么失败呢? 这是他在气馁中问自己最多的问题。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会有许多客观或意外的影响因素,但最终他都会将原因归流于同一个人。 第五安。 之前的事情便不多说,单说这次白沟河之战。 虽然朱棣确实来了援兵,并且李景隆承认那一瞬间自己确实有些害怕,但朱棣毕的援兵毕竟只有两千人马,自己回过神来后必然会再度挥师冲杀过去! 只要能将朱棣擒杀,白沟河的胜利十有八九会被自已收入囊中,而自己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 可惜,第五安弄断了自己的将旗,让那些无脑的军卒们瞬间溃败。 李景隆很无奈 但每次想到第五安,他经过简短的无奈之后,对自己的信心却是慢慢地恢复。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自己再如何失败,总比那个人强得多! 更重要的是,朱允炆一如继往地信任他! 这种信任不仅仅表现在朱允炆令他掌府军前卫指挥使一职,更重要的是当他说出大隧之计势在必行后,朱允炆经过犹豫、担忧、惧怕等情绪历程后,最终是下定了决心。 念头及此,李景隆深深吸入一口气,站起了身,暗道:“这是我最后的退路,也是我最后一次机会,切不可再有任何闪失!”同时眼神坚定无比,仿佛又回到了三年以前最初下定决心那一刻。 不再有任何犹豫,他招来胡为,道:“徐增寿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胡为道:“别的异常倒是没有发现,就是觉得此人好像有些太过冷静。不管哪位朝臣,总是关心打仗的胜负,独独他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态度。” 李景隆沉思半晌,忽地一声冷笑,道:“叛徒就是叛徒!” 胡为迟疑道:“国公的意思是?” 李景隆道:“我带回来那些侍卫都是武林好手,你替我传话下去,让他们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京师留下十人,其余人都派到周边州府。” 胡为点头道:“那徐景昌是否需要监视?” 李景隆皱眉道:“监视是必须的,但他本人就是锦衣卫佥事,须得告诉侍卫们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行踪,别到头来没有监视到他,反被他监视。” 胡为领命而去。 李景隆负手踱步,面色寒冷,半晌轻声说道:“既然是最后一次机会,就别怪我心狠……” ………… 徐景昌狠下心来,等徐增寿进了密室,起身说道:“父亲,我决定将未人再送给李景隆。” 徐增寿微微一怔,道:“黄子澄虽然被罢了职,但那只是掩朱棣耳目之举,平素里商议国事,哪一回不诏他进宫?现在便将未人献出,似乎早了些。” 徐景昌道:“孩儿自然知道,但孩儿更知道李景隆此番回京师,必然要对卓敬、黄观等人下手。而且,目前我尚不能保证他就完全信任我们,所以不排除他也会对我们下手,所以……” 徐增寿沉默半晌,道:“燕府十二支人,寅、午、未、戌、酉、亥六人在京师,曹国公府的午人早死于眉州,魏国公府的亥人黄安、城守百户戌人陈松在朱高煦他们逃离京师时双双死去,寅人和术被皇上亲自处决……” 徐景昌点头道:“现在酉人在宫中,宫外只有黄宅的未人,这是燕府留在京师的唯一暗线,按理说确实不该舍了他。但现在事非寻常,舍了他也是壮士断腕之举。” 徐增寿皱眉不语,半晌问道:“你为什么总怀疑李景隆不信任我们?照我看来,自从我们将寅人送给他后,他便对我们颇为信任啊。” 徐景昌想了想,道:“孩儿在锦衣卫任职,可能听到的消息比较琐碎一些。” 徐增寿不是很明白,但见徐景昌神色坚定,便道:“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就照你意思做。”正欲转身离去,又像想起什么,再道:“燕府十二支人,为什么京师只有六人?其他人在哪里,你们锦衣卫可有消息?” 徐景昌道:“是有一些消息,但未必准确。据说朱棣在若干年前便将那六人派到残元、鲜朝国、倭国去了。” 徐增寿面露恍然,感叹道:“倒底是燕王朱棣,颇有王者之气啊!哈哈,如此看来,我们的眼光真的不错!” 徐景昌赶紧道:“是父亲英明!”说罢小心翼翼跟在徐增寿身后,出了密室;再与徐增寿相辞,便直接去了曹国公府。 李景隆听闻徐景昌前来,心中念转:“我和此人倒有些缘分,每每念到他时,他便出现。”其下并不迟疑,令人将徐景昌领至正厅。 既见,李景隆笑道:“景昌,我现在可是落魄之人,刚刚被免了大将军职,你也不避嫌,竟敢来见我?” 徐景昌眉头一皱,叹道:“唉,若是府军前卫指挥使都是落魄,那我真想多落魄几次啊!” 二人互视一眼,同时大笑。 李景隆暗道:“景昌倒还不错,可惜是徐增寿的儿子……既然他对我从不避嫌,莫非徐增寿并不像历史记载的那样会暗通朱棣?”口中笑道:“言归正传,你今日应该不是来找我闲话的吧?” 徐景昌收敛笑容,低声道:“正是!最近锦衣卫的兄弟们发现了一些线索,与朱棣的支人有关。” 李景隆微惊,正色道:“朱棣的支人还没铲尽?这次又是谁?” 徐景昌道:“根据我们的消息,这应该是朱棣留在京师的最后一个支人,只是这个人……” 李景隆见徐景昌面有难色,心中隐约猜着几分,笑道:“景昌但说无妨,连宫中和术都是寅人,难道此人比他还要位高权重?” 徐景昌摇头道:“那倒不是,此人人轻言微,只是藏身所在有些不妥……却是黄宅下人刘七。” 李景隆微微一怔,暗道:“原来如此!我那岳父大人是朱棣所指的奸人,本就处于风尖浪口,现在又查出他宅中藏有朱棣支人,难免朝中不会有人借此说事。嗯,景昌心细、心善啊。” 念头及此,他拱手道:“多谢景昌先行提醒我,不过你放心,任何人都不能拿这件事说是非。呵呵,不说魏国公府也曾有支人,便是皇上身边也不例外,难道还有谁敢说皇上的不是?” 徐景道赶紧点头道:“国公所言甚是,都怪我太过小心。唉呀!朱棣口口声声都是针对黄学士和齐尚书,那黄学士又怎么可能和朱棣有瓜葛?这么浅显的道理我都没想明白,就敢瞎操心,还请国公勿怪。” 李景隆摆手笑道:“景昌是一番好意,我感激不尽,又岂敢有责怪之意?哈哈。” 徐景昌起身行礼,道:“既然如此,我立即请命缉捕刘七,或许可以审出朱棣的其他线索也不一定。” 李景隆含笑点头,等徐景昌离去,忍不住暗道:“徐增寿如果真是叛徒,他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儿子这样对付朱棣?或许……他真的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章 赚钱的法子 黄林檎心中一惊。 身为黄学士的爱女,她绝对具有不偷听丈夫议事的家教,但事情偏偏就这么巧,她不过是从屏风后面路过而已,却就刚好听到徐景昌说刘七是朱棣的支人。 她并不关心刘七的生死,毕竟那只是一个下人,但她不能不关心自己的父亲黄子澄。 等李景隆进来,她赶紧上前,道:“这事会不会连累到父亲啊?”见李景隆似乎没明白,又补充道:“我说刘七的事。” 李景隆反应过来,笑道:“你对偷还挺有雅兴啊。” 黄林檎面上一红,娇羞道:“我说正事呢,你就别说笑了。” 李景隆心中一动,暗道:“时间哪里会是杀猪刀,应该是一碗忘情水才对。她脸红的样子简直和雪妹一模一样但我却没有了当初的兴奋。唉,假的就是假的,如果她是真的雪妹,那我应该早就实现了计划啊。” 李景隆有些感概,在六百年后的记忆里,黄落雪除了对散文的热爱,好像在其他方面的知识也比他和苏安强得多。 苏安自然不比多说,纯粹是**丝一枚他却也好不了多少,唯有假装爱好散文而与黄落雪一起上过晚自习罢了。 早知如此,当初便应该多读些书啊! 黄林檎见李景隆不语,不免又有些着急,道:“你倒是说话啊,父亲会不会被刘七连累?“ 李景隆回过神来,笑道:“既然要偷听,你就该偷听到底嘛,听个半截算什么事儿?呵呵,我说了,这事绝对与岳丈无关。” 黄林檎如释重负,长舒口气:“那就好。”又忽地嘤咛一声,扭捏道:“我真的没偷” 李景隆挥挥手,正色道:“这事就这样,我给你说些正事,你和皇后的文胸生意怎么样了?” 黄林檎怔了怔,道:“嗯,生意挺好的,现在算皇后入了股,京师内的大小官员,谁家的正妻小妾不是争着来买啊你怎么突然关心这种事了?” 李景隆道:“我当然不想关心,可皇上要关心,我能有什么办法?” “皇上?不会吧,他也关心文胸?” “真是妇人之见!皇上哪有心思关心这些破事?他关心的是库银,关心的是没钱打仗。” “莫非他想把我们的文胸生意征了去?” “那倒不是,这生意已经是我府的招牌生意,他也不好意思明着要。不过却是迫得我答应了他,一定要替他想个赚钱的法子。” “赚钱的法子哪里那么容易想出来,否则谁家还缺银子。” “哈哈,说得是!不过对我来说却是容易嗯,你们女人来月事是不是都挺麻烦?” “讨厌。” “说正事,是不是麻烦?” “是啊” “那就好办,我决定用马裤改良,制造一种专门供女人穿的内裤,然后再制造专门用来应付月事的东西,可以叫作月事巾!” “听着倒是有利可图,但皇上做这个生意” “是不太妥!那这生意还是你来做,我再想想法子。” “夫君倒底是仙遇奇人,竟能想出这些法子。” “哈哈!不是每个有仙遇的人都能想出这些法子,就说那个第五安吧,竟是没有一点半点的本事,可惜了遇仙这么好的机缘被他碰着了。” “哦?那他” 正在这时,门人通传宫中宦人至,说是皇上诏国公进宫。 黄林檎赶紧为李景隆换服,送了出去,回头却有些发呆。 不知为何,先时听到第五安的名字,她心中竟是有些复杂,脑中也是闪过几个画面,却是送他衣服、被他抱住等等,莫名觉得心烦意乱。 念头一转,她又想起易十三来,心中却是有些埋怨。 自从济南归来,易十三竟未与她亲近一次,虽说是李景隆在府中之故,但他好歹也该给自己一些暗示的眼神什么的才对,而他竟是正眼也未瞧过自己,当真是狠心绝情! 埋怨片刻,她又心生不忍,暗道:“他一心想领兵打仗,现今却没了机会,难免心情不佳,我须得想些法子成全了他。或许可以到府军前卫任职,就算不能打仗,总归可以领兵吧。” 她摇了摇头,有些不理解男人为什么对领兵那么感兴趣,同时又觉得这样的男人才有趣,真像个孩子一样。 李景隆奉诏进宫。 朱允炆满脸喜色,道:“景隆,你那仙法想出来没有?” 李景隆手中行礼,心中暗道:“仙你妈的法,你以为化学方程式那么好记?过了六百年,你让我几天就想起来?你凶,你来嘛!”口中说道:“仙法深奥,臣一时难以回忆,还请皇上再容我几日。” 朱允炆面现失望之色,叹道:“以前常听你说仙梦中的种种趣事,却没有留此心思。若是当初便让你想想法子,现在哪里用得着这么着急。”微微一顿,又恨恨道:“看来只能加赋了,都是朱棣造的孽,他若是不反,便不会苦了天下百姓!” 李景隆自记得穿越一事后,时时刻刻想着的都是靖难之役的事情,对于如何赚钱真是没用一分心思。 直到胡为提醒府中存银不多后,他才慢慢动了这方面的心思,但仍然没有细想,只是随手将后世那些什么胸啊裤啊之类的抖了出来。 但朱允炆是皇上,而且也要继续体现他仙遇奇人的形象,那想出的法子便不能是文胸内裤这些没有档次的东西。 认认真真地想过几日,他却被吓了一跳,原来他一直以为简简单单的东西,细细想来却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整不出来!。 原因很简单,后世那些东西基本都是化学制品,而眼下这个时代却根本没有任何的生产条件。 重要的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去做。 不过既然有了这方面的心思,他联想到的东西到底多了起来,此时听到朱允炆说及税赋、百姓什么的,脑中不由得灵光一现:“赚钱从来都是赚老百姓的钱啊,虽然看似利薄,但架不住人多不是?” 念头一起,他脑中立刻闪出许多小老百姓的生活所需要,诸如肥皂、洗发水之类,正欲张口向朱允炆报喜,却又紧急发现这些也不是简单的事,于是又赶紧闭了嘴。 朱允炆见李景隆欲言又止,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道:“景隆,莫非是想起了什么仙人用的法子?” 李景隆微有尴尬,心中念头紧急翻转,刚刚想过的那些后世物品像超市海报一样在脑中闪过他突然一怔,随即大喜,道:“皇上英明!臣倒真的想起了一个法子。” 朱允炆惊而喜,道:“快快说来。” 李景隆清咳几声,道:“当年我在仙梦中所见,仙人闲时都喜欢阅读一张纸,但这张纸却不是一般的纸,上面写有仙界中发生的有趣的事情,而这张纸呢,名叫报纸。” 朱允炆怔道:“报纸如何赚来银子?” 李景隆笑道:“当然是卖报纸!报纸上面写着百姓想知道却没办法知道的事情,他们自然想买来瞧瞧重要的还可以打广告就是说那些家中有囤货的商户可以在报纸上写明他有什么货、有多少、价银几何等等” “价银?这样的报纸几两一张?” “十文便好。” “岂有此理?!” “陛下息怒,正所谓薄利多销啊,先帝开朝以来注重民教,坊厢乡里都有设教办学,识字的人越来越多,不说其他地方,京师一带便近百万人,若是十人中有一人买报纸,那便可卖千贯!” “只有千贯?折银也不出千两啊!” “臣未说清楚,请陛下恕罪。此报纸是日刊,也就是说每天都有不同内容,那就是每天都能卖出千两白银,若是商家广告,那则是一两银子起价。如此算来,一月下来怎么也有四、五万两的收入。” “嗯,若是今年之内不开战,倒可以蓄来二、三十万两白银可还是不够!” “额,容臣再想法子。” “好好好,你先想着,这报纸却须得立即办但也有不妥啊!什么事都让百姓知晓了,难免不出祸事。” “陛下英明,所以办报纸需要有一人任总编,所有报纸刊印之前都由总编审稿,能说的才能上报纸,不能说的肯定不能让百姓知晓。” “嗯,正当如此。不过总总编一职由谁任合适?要不你来?” “万万不可!陛下,总编须得文采斐然,又得忠心可鉴,我看新科状元胡广倒是合适。” (战场文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一章 淡淡的落寞 山还是山,人却不再。 第五安望着层林尽染的栖霞山,心中怅然若失静女留在山上,他自己又该去往何处? 先时情形紧张,倒忘了肩头的伤势此时心中一空,便觉得疼痛难忍。他从来都笔挺得像铁枪一样的身形,现在略微有些佝偻,透散着淡淡的落寞。 其实不想走,其实他想留。 而疼痛难忍的伤口,便是说服自己的借口,他在栖霞山脚下觅得一个山洞歇了下来。每日采草药为自己疗伤,剩下的时间便怔怔望着什么也望不见的山峰。 见或不见,他总知道她就在那里。 如此十日。 这日清晨,他发现伤势终于不能成为自己留滞的理由,只得暗道:“我已两次失信于静儿,此次却是再不能犯下过错。既然在此地也见不着她,倒不如遂了她的意去看看想得美,也算兑现了对她的承诺。” 一想到想得美,第五安觉得真应该去看看,毕竟当日让徐妙锦送其回万山门后,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 最后望一眼云蒸霞蔚的山峰,他暗自安慰自己一声天涯若比邻,然后毅然起身西去。 数日后到了荆州,他又睹物思人地想起了湘王朱柏二人相交中,到底是朱柏关照他多于他关心朱柏,如今物是人非,难免由愧疚而生伤感。 虽然早知道朱柏会**于火,最终还是没能挽救他,这唯一可以说明的,便是自己真的一事无成! 再联想到眼下的战事,第五安越发兴意阑珊让历史沿着原有的轨迹走下去的目标,真不知道是否能实现。 天渐渐黑下,第五安坐地路边凉亭内,看着无边无际的夜色,觉得自己很渺小。 他甚至想过,自已本是隐宗弟子,实不该参与到这场同袍相残的战争中来。至于历史和现实的差别,说到底与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 恍惚间已至夜里亥时,一只萤虫从他眼前飞过。 第五安看着那点微弱光亮,不由自主地一怔,忽地想到公审鲍余时那块不知来源的纸块。 但此时他并没有想着是谁射来的纸块,而是想着纸块上的内容。 妄自菲薄? 良久,他长吁一口气,暗道:“我有过妄自菲薄吗?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尽力而为,实在是技只如此,应该与妄自匪薄没有关系吧?” 正自困惑,夜色里忽现十数道疾驰的身影。 第五安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身体却本能般一跃而起他略略定神,然后向那十数道身影迎面掠去,口中喝道:“来者何人?” 话音落下,双方便只距二十余步距离。 对方显然不防夜色里突然有人出现,虽然并未有人回答第五安的喝问,但猛然停下、又相互侧头的身形动作,却表明其甚是惊慌诧异。 第五安心下生疑,道:“在下第五安,你们是谁,又到哪里去?” 半晌,对方人群中忽地冒出一道声音,说的虽是大明官话,但听着甚是生疏:“阁下就是第五君?我们是大内将军的手下。” 第五安一怔,道:“你们是大内义弘手下?” 对面上前一人,抱拳道:“果然是第五君,我是小犬一郎,上次在七老图山曾与第五君见过一面。” 此时天虽黑,但有星月,第五安细细瞧去,见面前之人果然有些面熟,断定对方并没说谎后,不禁奇道:“小犬君,大内义弘不是领着你们开辟根据地去了吗?你们怎么又会在这里?” 小犬一郎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总归是好事。大内将军依第五君之策,回倭国后立即着手建立根据地,原先的五千人马已发展至两万有余。但足利氏从未放松对我们的镇压,尤其是最近数月来,双方屡有交战,我们虽然胜多于败,但军队人数却远逊足利氏,大内将军认为眼前急需身怀奇技的能人,又知美随黄上人所学堪奇,便想让她回倭国相助” 第五安听小犬一郎侃侃而谈,半晌才恍然自己曾给大内义弘出过主意但当时他只是信口一说,实在没想到大内义弘竟真的事有所成。 眼下正担忧想得美,听得大内义弘要让想得美回倭国,他忽然觉得这真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于是说道:“我也要去万山门,便一路同行吧。” 小犬一郎大喜,转身与其他十数人叽叽咕咕一番解释第五安担心倭国人白天不便行走,便相约趁夜西行,直至入了山林才找着一处山洞歇息。 第五安记得清楚,他和想得美第一次遇着黄裳时便听她说过万山门就在附近,于是次日天亮后便让小犬一郎等人分头查探,并于午时初找到了万山门。 递上乾元宗大弟子的名头,万山门守山弟子并未为难第五安等人,速速进去通传,不多时便见一白裙女子飘然而来,正是想得美。 想得美笑靥如花,道:“弟公子,你来看我了?静女妹妹找着没有?她可还好?” 第五安见想得美无恙,心下亦是放松,只是听得静女的名字,心中不由得一酸,强笑道:“静女回山水荒了,挺好的。”然后扭头看了一眼,再道:“不仅我来看你了,你父亲也派人来看你了。” 想得美一怔,然后才看清第五安身后的小犬一郎等人,便向第五安道:“我就担心静女妹妹,既然她无恙,那自然是极好的。”然后向其施礼告罪,再与小犬一郎倭语相谈。 片刻,黄裳负手而至,第五安赶紧施礼道:“晚辈第五安见过黄前辈。” 黄裳瞟了瞟小犬一郎等人,再冲第五安笑道:“你这个娃娃不错,见你一次,你武功便精进一层,第五老儿真是好福气啊。”说罢哈哈大笑,道:“但美儿也不差,已将我万山一抔练至三层圆满,哈哈。” 想得美折身而来,迟疑道:“师父,我父亲遇着些难事,想让我回去。” 第五安知道黄裳视想得美为掌中宝,闻言不禁提起了心,生怕黄裳脸色一沉就给回绝了。 不想黄裳微微点头,含笑道:“你现在已窥到第四层门槛,正应该出去走一走,游历一番。既然你父亲稍来了话,那回去便回去,我与你一道。” 想得美施礼言谢,又看向第五安,眼中瞬时朦胧起来,道:“弟公子,这次我却是真的要走了,不知还有没有见着你的机会。” 第五安曾经像个圣人,但现在绝对不是圣人。 在记起后世记忆之前,他少年老成,举物行事莫不合礼得体,连当时在汉中的儒学大家方孝孺都赞不绝口。 后来记起自己有穿越经历,他一度不能接受,思维行为更是与往昔大异,甚至说是猥琐也毫不过分。其中就包括初见想得美时,他脑中便瞬间翻腾出什么岛国妹子来。 但今世十数年的修行到底占了上风,眼下他早就不会再有那些羞于启齿的念头,但对外界事物的认知和对他人心意的感受却不再像最初那样简单、木讷。 他现在更像一个普通人。 对于想得美的心思,任何普通人都能感受得到第五安明白想得美从未说出、但静女已经暗示过的心意,他有些无奈。 除了静女,他确实无心与其他女子发生情感上的什么。这并不是他刻意而为,只是随了自己心意。 而这也是听到大内义弘要想得美回倭国后,他第一反应是安心而不是担心的原因。 但此时见想得美泪眼婆娑,他却忍不住心下一软。 想得美本就娇此时神色凄然、泪花隐现,便更加显得弱不禁风、楚楚动人。 第五安暗道:“后世记载中,大内义弘必败,那她亦难逃一死。这么善良的姑娘,我实不能让她遭受如此罪孽。”口中说道:“倭国其实并不远,说不定以后还要归附大明,我们自然有相见的时候。” 想得美闻言而喜,破涕笑道:“归附大明?我父亲早有此意,若是能打败足利氏,那这事便真能成。” 第五安顺势而道:“现在大明正在打仗,等战事结束,或可派兵支援你父亲,你当可放心。” 想得美没想过事情的复杂,但对第五安所说一概相信,点头道:“那就是再好不过,只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第五安怔了怔,道:“最迟两年。” (战场文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兄台你好帅 黯然神伤者,唯别而已矣。别虽一绪,事乃万族。 与静女相别,且是被迫相别,第五安当然更是黯然。在这种黯然之下听闻想得美要离去,便让他心有戚戚。 在第五安心中,想得美自然不能与静女相比并论,但也不能否认二人相处还算融洽。再者,他也知道想得美对自己的心意,此时此景触其生出愧疚之心,便不忍见离别。 与其遥看渐去的背影,不如与对方留下最后一个笑容。 他谢绝了黄裳邀其暂住的好意,再与想得美宽解几句,便转身南去。行出数十里后,方才在一个山峰上站住了脚。 而至此处,他便再次面临一个到哪里去的问题。 东面是栖霞山,自然不作考虑;西可回蜀川,但他很快否定了。剩下的则是南北两面,是往北回真定,还是往南到龙门派? 时值未时,骄阳如焰。 第五安如铁枪一样静立不动,一去半个多时辰;眼神却是渐渐变化,最后又变得如高山平湖一般平静。 先去南方,再还真定。 这是他的决定。 决定作出之后,他昨夜出现的那种莫名消极的情绪彻底消散,暗道:“不管提醒我的那个人是谁,也不管我是不是真的有些妄自菲薄,以此为鉴总是没有错。既然早就决定帮助朱棣登上皇位,那便不应该有任何的怀疑,我一定能做到!” 一念之后,他迅速四下探望一番,准备继续向南。却又忽地听到下面隐隐传来声响,似是有人在打斗。 第五安身处的山峰是壶瓶山的主峰,脚下便是一面悬崖,绝壁料峭、深达百丈。崖下可见一条溪流,溪边则是一条若隐若现的小道。 他安睛看去,见小道上有三道人影腾挪跃跳,依稀可辩出其中一人是龙门派李长然,另一名男子则完全陌生,而第三位却是…… 易十三! 不知是不是刚刚作出了那个决定的缘故,第五安平静地眼神中第一次显出这种异样,像是十分渴望击败对方,甚至像……想要击杀对方。 听得他轻喝一声,竟然向前纵身跃下悬崖。 悬崖高百丈! 这样的高度,相信武林中没有谁能够完全有把握安然坠下,但第五安有坠下龙隐崖的经历,手中其姝剑又是玄铁金石,自然另当别论。 疾坠数丈,他便执剑刺向石壁;其姝剑轻易没入石中五寸有余,便可借此缓速换气。如此反复,最后一次借力,已是在距离崖底约三丈处。 此间说来话长,但第五安动作极快,每次借力换气都不及眨眼;若是普通人瞧见,必然以为他是从崖的先去京师的决定被路上的景色随意冲淡,最后竟没有目的地转到了荆州附近。 李长然知道张迪是女儿身,又爱慕她那略带异域特色的美艳,自然是处处随着她的意。 二人一路行来也渐熟络,张迪感受到了李长然的关照,便觉得他如兄长一般,口中然哥哥的叫个不停。 李长然则发现张迪不仅人长得美,性格也极为活泼,甚至有些刁钻古怪;对于三十好几的他来说,这便是无法抵抗的杀伤力,所以无形中对张迪的爱慕之心更甚。 先时与易十三相斗,李长然自然想的是要全力护着张迪,却不想到头来还是张迪护了他,惭愧的同时便越发激起了斗志。 张迪虽是帮着李长然卸了几道剑气,自己却知道已是十分吃力,心中暗暗有些发急。却在此时,她不经意瞟着百丈高的陡峭悬崖竟落下一道蔚蓝身影,飘然如神一般,不禁发了怔。 值此一怔,她便险些没了小命。 回过神来,她本是想着感谢第五安,但听着对方竟似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不由得起了捉弄之心。 “咳咳!”张迪清清嗓子,看向第五安;突然后退一步,侧身而立;双眉高高抬起,眼睛鼓成铜铃,道:“哇噻!兄台你好帅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三章 龙阳之好 第五安有些发懵。 通常来说,被人赞美是一件悦事,但作为一个男人且被人赞美的是相貌,便是一件让第五安略觉羞涩的事。 当然,这是以被异性赞美为前提。 而被一个男人赞美,而且是当着面、表情夸张地赞美,那让第五安感觉的就不仅仅是羞涩的问题,而且是一个古怪难言的问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记住你了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再过来我可真生气了!” “哈哈,妹子别生气,和我们一道走吧。” “你们一看就是坏人,我为什么要随你们去?” “妹子,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人多不安全啊,和我们一道走,我们可以保护你嘛……” “我呸!我才不要和你们一道走,快快退开啊,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哈哈哈,妹子好倔啊!” “倔妹子我喜欢,哈哈。” “我也喜欢……” 第五安听着那一行人的语气多有轻浮,不禁微微皱眉,暗道:“确实不是好人,但他们叫他妹子是什么意思?” 张迪瞟着了第五安,脸上的恼怒一下变成了笑容,踮脚招手地叫道:“快来快来,帮我打架。” 第五安走上前去。 对面十数人,闻声看向第五安,脸上轻浮的神色却是不变,继续说笑。 “哟,妹子,还真有帮手啊?” “妹子,你这帮手看着不顶事啊!他这小身板怎么能保护你呢?还是跟我们走吧。” “小子,这里没你什么事,识相的赶紧滚。” 最后这话一出,惹得另十数人哈哈大笑。 张迪窜至第五安身侧,奇道:“喂,你怎么还不打他们?现在他们在说你,不是说我啊。” 第五安反问道:“他们怎么叫你妹子?” 场间一静,紧接着发出一阵爆笑…… “这小子是个呆子,男的女的都认不出来。” “哈哈,妹子,他都不认识你,你还跟着他干什么?” “嗯,妹子,这就是你不对了,他明明不认识你,你却诓我们,所以你必须要好好补偿哥哥们啊,哈哈……” 张迪涨红了脸,嘟嘴道:“你先打他们,然后我再告诉你。”情急之下,女儿的娇羞扭捏之态便显露无遗。 第五安不是没有分辨男女的眼力,而是一开始就没细看张迪,此时见她这般,心下终于恍然,道:“原来你是女子啊?”又赶紧抱拳道:“张姑娘,得罪得罪。” 张迪又好气又好笑,佯嗔道:“你给他们每人一个大耳光,我便原谅你。” 第五安点头道:“也好。” 二人这两句话说得风轻云淡,对面十数人的脸色却是大变,有意无意地亮出了手中刀剑。 一人上前,将第五安上下打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子能耐啊!你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我现在告诉你我们是月旨门的人,你若识相就赶紧滚,我可以当你没来过……” “啪!” 随着一声脆响,此人的话戛然而止,同时脸上多出一个红红的巴掌印。他瞪眼看着第五安,仿佛见着鬼一样,不可思议地求证道:“小子,你打我?” 第五安道:“是。” 此人仍是难以置信,慢慢转头,问道:“他打我?” 后面十数人面面相觑,然后纷纷摇头,竟是谁也没看清楚第五安是否动了手。 第五安见那十数人都在摇头,便很奇怪而诚恳地肯定道:“真是我打的。”看了看张迪,再道:“而且,你们每个人我都要打一巴掌。”说罢身形一闪上前,眨眼后又退了回来。 啪啪十数声! 对面十数人清一色地目瞪口呆,脸上也是清一色地印着一个巴掌印。 张迪也瞪大了眼,坚起大拇指,道:“你果然是打架的好手,我原谅你了!嘻嘻,我们走吧,不理他们。” 第五安点点头,与张迪转身便走。 最先挨耳光那人终于知道确实是被第五安打了,但好像仍是不敢相信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叫住第五安,说道:“你竟敢打月旨门的人?你知不知道月旨门的厉害?你…..你是谁?” 第五安转身抱拳,道:“在下第五安,蜀中人氏……并非我主动打你们,而是你们先前对这个姑娘甚是无礼……” 那人挥手打断第五安,一边慢慢后退,一边摇头道:“好好好,第五安,我记住你了!我保证你会后悔的,会为今天你……你是蜀中第五安?” 张迪大笑,指着那人说道:“你怎么也变得好傻呀,他都说了是蜀中人氏,你还问他是不是蜀中第五安,哈哈!明知故问!原来外面的人真的这么好玩,怎么会有这么多好玩的人啊?” 那人没理会张迪,仍是紧紧盯着第五安,直待第五安点头,才神色复杂的喝令十数人急急离去。 与此同时,李长然出了山洞,向第五安二人慢慢走来。 他自然也听到了洞外的响动,尤其是听到张迪的声音后,便当即忍痛站了起来;但走到洞口却又缩回身去,因为他认得那十数人。 月旨门弟子。 第五安或许不熟悉月旨门,但李长然就太过熟悉。 南方六省一百零八门派,除龙门派外最大的便是月旨门和大泽派两家。而此两家掌门人分是吴成、李成,武林中人称之为南盟双成。 上届南盟盟主比试,吴成、李成在武试中分列第一、第三,错然道长则居第二。其时,诸多武林人氏均以为盟主会是吴成,但三人从龙渊阁出来后,盟主却是错然道长。 没有人知道龙渊阁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双成不久便宣布月旨门和大泽派脱离南盟;其后,两家多次挑衅龙门派,但错然道长一概视而不见、闻而不听,所以最后并没有产生直接的冲突。 不知道是不是与这件事情有关系,但错然道长上任盟主后就明确宣布,今后的南盟盟主选举只能在武林年轻一辈中进行,像他们那样资历的都不再参与盟主角逐。 李长然身为龙门派大弟子,自然要遵守错然道长的告诫,在能够避免的情况下,就不要与月旨门、大泽派发生争纷。 第五安见着李长然蹒跚而来,赶紧上前将其扶住,道:“李兄当静养,怎么走出来了?” 张迪亦是说道:“是啊然哥哥,赶紧去歇着。” 李长然看着张迪微微一笑,道:“谢谢小迪……” 现在知道张迪是女子,第五安当然不再有那种手臂发麻的感觉,看着眼前二人相互关心,忍不住暗道:“李兄显然对张姑娘有情,但张姑娘却似乎有些……没心没肺?哦不,应该是单纯。我应当适时帮助李兄,且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才是。” 却听得张迪嘻嘻笑道:“然哥哥也变呆了,只知道谢我,却不知道谢第五安。” 李长然有些尴尬,笑道:“第五兄和我一同杀过倭贼,是生死之交,哪里用得着将谢字挂在嘴边?” 张迪嗯了一声,恍然而道:“原来是这样啊,你对我说谢谢,却是因为与我的交情不好?然哥哥,你也太狠心了,这样的话在心里想想就行,怎么当着我的面说出来呢?” 李长然大急,结巴道:“小迪,我不是这意思……” 张迪哈哈大笑,道:“我逗你玩了!” 李长然哭笑不得,又逢第五安见其被捉弄,便好意转移了话题,问起月旨门的事情,他便趁机将相关情况告诉二人。 临末,他说道:“第五兄,月旨门和大泽派一直想找我龙门派的不是,此次若是知道我在此,难免不被他们寻着机会滋事,不如我就不歇息了,直接回吧。” 第五安理解李长然的苦衷,但也知道李长然不宜远行,想着张迪与李长然交好,便道:“张姑娘,你的意见呢?” 张迪扑闪着眼睛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啊,还是看然哥哥自己吧。” 李长然知道张迪的女儿身暴露了,心中越发不愿在路上耽搁,自然是坚持要回龙门派。第五安想着自己一路上可以看着他的伤势,应该不出现出太大问题,也只好同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甩出几条街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靠颜值夺得状元的胡广果然办得漂亮,听李景隆说道后便立即着手办理,不出一月就将《京师日报》的样本送到了朱允炆面前。 朱允炆对其他倒没意见,就是觉得名字小气了些,于是金口一开赐名《大明日报》;李景隆顺势再谏一言,大明国营日报厂就诞生了。 对于报厂厂长一职,李景隆建议或许可以由黄观这个三元连中的奇人出任,且其与胡广私交也不错,二人搭配起来会更有利于开展工作。 朱允炆心情大好,对李景隆所奏就一个字:准! 胡广奉诏从翰林院、国子监中抽调若干多谋善思者,委以编辑、记者等职;朱允炆亲令京师以及附近各州府送稿,旨曰大到衙门、小到邻里,一切有趣的事情都可以上报。 初期收稿五十五篇,内容均以歌颂吾皇英明为主调,结果被朱允炆痛心疾首地批为无脑;后来某位升迁无望而早有些心灰意冷的知县,将治下一个母鸡打鸣的奇事报了上来,得到朱允炆大赞,当即升为知州。 此事一出,各地州府来稿便精彩纷呈,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但狗上树、猪生羊的奇事却是一样不少。 胡广不信这些奇事,但却信皇上说得出、做得到,若自己拿不出否定这些奇事的证据来,便是妖言惑众。 再三掂量,他只能采取保守之策,就当这些奇事为趣事,给大家瞧个乐子。同时,他倒底觉得凡事当有度,不能太有趣了,于是让京师本地报上的内容多以国之大事和广告需求为主。 如此如此,《大明日报》第一期便正式刊印出出来,总计五千份。 按朱允炆想法,本要一印十万份,但胡广又不听话了,竟是极力谏言:且不论报厂是否能印出那么多报纸来,就仅以售卖还需看行情的话说,也应当根据销售情况而循序渐进,第一期只印一千份便好。 朱允炆脸色一沉便要说出些不好听的话来,但没想到李景隆竟然也附议胡广,只好强压心中怒火同意印五千份出来看看。 胡广在京师早设了数百个报点,五千份报纸分送下去,每处报纸倒也不多;但令朱允炆万万想不到,一天下来竟然只卖出一百二十五份! 李景隆也没想到结果会如此,在掩饰尴尬的同时,紧急想出了办法。 摊派! 朱允炆闻言大喜,诏令京师有品官员每人至少购买一份报纸,上则不封顶;京师各卫则必须保证每个小旗一份,军中还要派人给每位军卒讲读。 如此一来,五千份报纸还真是一售而空! 朱允炆龙颜大悦,令《大明日报》第二期至少刊印一万份。 数日后第二期报纸出来,朱允炆无师自通地完善了摊派经验,除去五千余份由京师销售,余下的则送往附近州府,由各地知州、知县寻当地官吏、富户或喜欢看热闹的人来购买。 第三期一万五千份报纸出来,朱允炆再调方案,不再管州府找哪些人来购买,而是令州府统一认购若干份,管你卖不卖得出去,反正按十文一张的价银将银子交上来便行。 李景隆的摊派之策纯粹是应急之策,他心里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因为强滩之下搞不好就要出大事。 但他却没想到,《大明日报》三期一出,竟让京师百姓真的感了兴趣,且若干商户还从广告中尝到了甜头,于是自愿购买者每日猛增,多处报点都出现了供不应求的场面。 办到第七期时,《大明日报》的销售量已稳定在四万一千份左右。 李景隆自己都被惊呆了。 但朱允炆却高兴不起来,一则是报纸销售并没达到他的预想数量,而且还是几天才出一期,再扣除刊印成本等等,其收入与计划相差实在太远。 李景隆无奈,又只得有空就独坐在他的六百年望台,绞尽脑汁地回想后世记忆中有哪些东西是现在可以弄来卖钱的。 但仍和以前一样,诸多东西都是初想简单,但真要想着它是如何做出来的,他又觉得一筹莫展。 这日他正自苦闷,却见易十三回来,便强打精神笑道:“你不去夺南盟盟主,又回来做什么?” 易十三道:“隆哥,我此次回来也是因为夺盟主之事。只是……” 李景隆皱眉道:“有话直说。” 易十三低头道:“我路上遇着了第五安,他与龙门派大弟子李长然在一起,所以极有可能也会去参与南盟大会。” 李景隆听了便心烦,暗道:“什么事都不顺心,第五安你还给我添乱,你他妈是猴子搬来的救兵么!”口中问道:“那以你的意思,你争不过他?” 易十三微微脸红,道:“若论武力,我……现在确实要略输一些,但南盟选拔除了武选外还有文选、德选,我倒不是怯他。只是,他毕竟有些碍事……” 李景隆盯着易十三,缓缓而道:“我已经说过,他早就不是陪我解闷的人,而是给我惹麻烦的人!” 易十三道:“隆哥放心,我这次回来就是给你报备一下,至于如何行事,我早有计划。而且这次有些新情况,却是月旨门、大泽派本和龙门派有隙,前不久又和第五安起了冲突,我可以利用他们之手,给隆哥省去麻烦。” 李景隆点点头,道:“这件事以后不必向我报备,你尽管去做,我只要结果。” 易十三应下,又迟疑道:“隆哥,你可不可以教我雷阵布置之法?第五安毕竟不同寻常,若想万无一失,只有……” 李景隆摆摆手,道:“雷阵对火药所耗太大,现在朝廷库备已有不足,哪里还能再分与你?再说,那番动静在北方阵前还好,若在南边炸开,我如何向皇上交待?” 易十三默然。 李景隆见状暗道:“他素来对行军打仗感兴趣,但现在与他太多人马已是不能。眼下正是用他之时,倒也不能让他失了斗志。”回想着黄林檎无意说过的话,于是笑道:“十三,雷阵虽然不能用,但其他火器却可以给你。现在我领的府军前卫下,正好有全火器编制的百户所……只是,让你任百户一职,实在是委屈了你…..” 易十三听得明白,赶紧说道:“只要能在隆哥麾下,别说是百户,便是小旗十三也愿意!” 李景隆笑道:“十三乃是将才,任百户也是权宜之计,但府前军卫毕竟不同于其他诸卫,对将士身份底细核察极严,现在却只能让你任百户。但你放心,假以时日,我定让你依例上迁,便是副指挥使也不是不可能。” 易十三起身行礼再谢,片刻后正欲相辞,又道:“隆哥,你说过需要野皂荚,我此次出去便专门寻了些来。” 李景隆微微一怔,半晌方记得“伸手必被捉”的配方中需要野皂荚,而自己确实当着易十三说过,却也是随口之语,倒没想过他竟暗自记在了心里。 念头及些,李景隆略觉感动,道:“十三,现在你到了府军前卫,履职时我们是上下有别,但私下里还是兄弟,你当记着。” 易十三感激道:“十三遇着隆哥,实乃三生有幸。” 李景隆笑着挥手让易十三离去,口中念道:“伸手必被捉……野皂荚…….皂荚?”忽地一怔,紧接着又突然仰天大笑,道:“老天有眼啊!肥皂啊,我想死你了!” 肥皂! 不错,李景隆想起了肥皂。最重要的是,在后世说不清的物品中,他唯一说得清楚制作过程的,便是肥皂。甚至他都记得清楚,这是当初看一本穿越小说时无意记下的。 他狂喜而自责。 喜当然是因为终于想起了一个可以赚钱的办法,责则是自己没有早早想起,枉自愁苦了这么多时日。 其实这也不能怪李景隆,他自记得穿越以来,便已是国公若干年;不说洗衣浣裤,便是洗头都有人伺候,心思哪里想得到这里来? 油、碱、盐,这些府中都有! 他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急令下人将这些呈上,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回忆。良久,他睁开眼来、负手而立,身上那种藐瞰天下的气势蓬勃而生,叹道:“第五安,就凭一块肥皂,我都要把你甩出几条街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六章 石坟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武陵山脉石奇崖险、处处风景,从壶瓶山到天门山,第五安三人竟用去近二十余日。 如此慢的行程当然是由于张迪玩心大起、每每留连,但她的理由却是李长然有伤在身不能赶急路。 李长然的伤势本已痊愈,见张迪兴致这般高涨,便由着她的意思说自己外伤见好,但内伤尤重。 对于张、李二人的表现,第五安竟无言以对,但想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事,便不忍戳穿李长然的假话。 甚至,他为了配合李长然的假话,便再没有提出先行一步,而是调整心态,一路赏景。只是偶尔会想着,若是静女知道自己这样为男女情而费心思,是会惊得瞪圆了双眼,还是会开心地跳起来? 一路想、一路行。 李长然感受到了第五安的良苦用心,自是暗自感激。这日途中歇息,他指着南边说道:“此处已是岳州府灃州境内,过了前方鬼谷崖,再向东南三十里,便是南盟的天门派。”又笑道:“第五兄,到了天门派后,你若还是急着赶路,我却是再不忍心留你。” 第五安暗道一声谢天谢地,微笑道:“不急不急。” 李长然冲第五安眨眨眼,道:“第五兄不用和我这般见外。” 第五安微微一怔,随即会意道:“如此也好。” 张迪连连摇头,道:“不好不好,你要是走了,我们再遇着那个易十三怎么办?” 李长然道:“小迪放心,天门派弟子三百有余,更有独门秘法天门氹,何惧他区区一个易十三?” 第五安挑眉道:“天门氹?我竟未听说过。” 张迪也道:“对啊,什么是天门氹?” 李长然嘴角含笑,清咳数声,道:“所谓天门氹,实则是一个剑阵。相传是天门派开宗祖师观鬼谷子守天门石像时所悟,凡被天门氹困住,纵然是神仙也脱不得身。” 张迪瞪眼道:“吹牛吧?” 第五安经过二十余日的接触,也知道张迪的性格,竟是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怼…… 其实除开那次遇着月旨门等人外,这一路行来就他们三个人,自己说话的时候不多,被怼的其实就只有李长然一人而已。 此时见李长然本有一番显摆之意,却又被张迪一句话怼得没了声,便没忍住,嘴唇间发出扑哧一声轻响。 李长然面有尴尬,半晌说道:“神仙嘛或许略有夸张,但南盟一百零八门派却公认,这是一个极难破解的剑阵。” 张迪丝毫不察李长然的尴尬,却是闻言便看向了第五安,笑道:“喂,第五安,这样的剑阵你能破吗?” 第五安实话实说,道:“我没有见识过它的厉害,当然也就不知道破与不破。不过,既然是一百零八门派公认的厉害,想来我也是不能破的。” 张迪哦了一声,又看向李长然,道:“然哥哥,你师父是南盟盟主,那他能破吗?” 李长然正色道:“不说我师父是盟主,就凭天门派与我龙门派素来交好,他们也不会用此阵来困我师父的。” 张迪面露失望,道:“那就是说他也没破过了?”忽喜滋滋地说道:“若是我大师兄在,一定能破!” 李长然心中一动,暗道:“上古天真确实神秘,她这样的内力就能以奇招卸去易十三数道剑气,他大师兄自然更有实力……却不知道会不会来参加南盟大会?” 想着此次到上古天真只见着了一个十六师兄,李长然有心多打探一些;正想着如何措辞相问,却听到救命之声远远传来。 张迪霍地起身,道:“是个女子的声音!嗯,定是遇着了坏人,快去救她!”说罢顺着声音方向掠去。 李长然担心张迪,便顾不得什么自己有内伤之说,内气强行、飘然而动,紧跟张迪而去。 第五安却是最后动身,当然不是他救人之心不够迫切,而是有些疑虑。 他应当比张、李二人听得更为清楚,那声音虽是喊着救命,但似乎并没透着危急惊恐之情。 但此时不容他多想,见张、李二人已掠走,也只好尾随跟上。 三人在石山窄径间掠出数百步,终于见着前方有一妇人被两名男子拖拽,而救命之声正是那名妇人发出。 “果然有坏人!” 张迪杏眉倒坚、怒不可遏,提剑喝道:“坏人,放开那个小姐姐!”边说边就冲了过去。 李长然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张迪冲在最前面,于是提足内力,几个腾跃赶在了张迪身前。 第五安又在最后,同时心中更是疑虑。 妇人之声能够清楚地传到数百步开外,或许可以说是山间幽静之故,但两名男子非但没有制服妇人,反而任由其长时呼救,却就颇不符合常理。 再抬眼一瞟,第五安心中不由得一沉。 他们与前方妇人之间尚有百余步距离,中间仅是一条羊肠小道;小道右侧是数十丈高的垂直石壁,左侧是数十丈见方的石坑,其中石柱林立;而石坑之外则是无边悬崖,不知深几许。 活生生一个陷阱! 张、李二人已掠出三十余步,眼见阻止已是不及,第五安只得轻啸一声,身形如金雕般飞出,眨眼后已追至二人身后。 正在这时,前方妇人和两名男子突然分开、同时俯身,瞬时又直起身来,手中竟多出三张弓来,紧接着三枝箭羽便向着第五安三人嗖嗖射来。 李长然不妨此变故,心中微惊,但三支箭羽对他来说却没有多大威胁;脚下略缓,手中长剑飞舞,将来箭一一格开。 张迪却就大吃一惊,猛地停下身来,叫道:“小姐姐,我是来救你的,你怎么还……” 话未说完,头顶便传来呼啸之声,她抬眼一瞟,顿时惊得花容失色。原来呼啸之声竟是一片从上而下的落石发出,落石范围数十步,将其三人笼罩其中。 落石大小不一,或如盆、如或碾,但从数十丈高处疾速坠下,哪块又没数百斤之势? 第五安眼色如湖,身形却快如闪电。他探身抓住张迪手臂,脚尖急点,纵身跃入石坑之中,同时叫道:“李兄下来!” 李长然亦是察觉不对,听到第五安叫声后不再顾及又射来的箭羽,侧身掠入石坑。 三人刚刚闪身到近处一根石柱后,落石便纷纷坠地。 武陵山中真是鬼斧神工,便如此处石坑内的上百石柱,宽不过三尺余,却有四、五丈高,如一片高耸的石笋。 无数块落石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石屑、尘烟,又如无数颗铳炮一样弹进石坑,砸在石柱之上。 第五安三人尚不及说话,便感觉脚下一颤、眼前一暗,竟是身前石柱倾斜倒下;不仅是身前石柱倒下,眼角瞟着的石柱亦纷纷倾斜…… 像是骨牌倒塌的场面,石坑中上百根石柱仿佛突然失去了根基,轰然倒下;石壁上落下的石块持续弹来,不多时便堆积在石柱之上…… 先前的石坑变成了一座石坟。 半晌,落石声止,尘烟依旧。 数十丈高的石壁上缓缓出现数十人影;中间十数人,正是被第五安打过耳光的那行月旨门弟子。 站在最前面的男子,便是那名最先被第五安掌掴的男子,他俯首看着如下面滚滚尘烟和隐现的石坟,嘴角扬起了笑意,缓缓说道:“蜀中第五安,也不过如此。” 身后一男子上前,笑道:“梁师兄,要不要再派人去看看?师父可说了,要么不出手,要么出手就不要留后患。” 这名被称为梁师兄的男子,正是月旨门四弟子梁神,闻言之后摇头道:“肖小,如果你能多一些自信,那我们月旨门弟子中就不是四大金刚,而是五大天王。” 名为肖小的男子笑道:“梁师兄说得是,你和迟师兄、梅师兄、王师兄亲自布的局,当然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担心……” 梁神轻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下面那两人一个是错然道长的大弟子,一个是第五元贞的大弟子,都是天下五行的徒儿啊,就这样被石头砸死了,那两个老家伙一定会气得想杀人。” 肖小唯诺讪笑。 梁神摇摇头,半晌道:“天下五行又如何?若论武功,师父他老人家不输于五行中任何一人!况且,水云间习宗主也是天下五行,有他罩着,你还担心什么?” 肖小迟疑道:“习宗主却也说过,若是可能,便留着第五安的性命。” 梁神冷哼一声,道:“他想为他弟子铲除竞争对手,从而一举夺得南盟盟主。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想着留下第五安性命?多半是说给师父听的,真是虚伪!” 肖小想了想,道:“梁师兄,习宗主为了帮他弟子夺盟主,这样做倒也可以理解,可师父为什么会同意帮他?我们和大泽派可是不会参加南盟大会的,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梁神正想喝斥,其身后再冒出一名师弟,道:“梁师兄,南边发现天门派弟子,正往这边走来。” 梁神皱眉道:“有多少人?” 来人道:“数十人吧,距离太远,没数得过来。” 梁神点点头,说道:“倒不是怕他们,只是此事宜隐密,实在没必要与他们照面。通传下去,所有人立即从东面撤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七章 石洞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曹国公府所有下人都惴惴不安,因为李景隆亲自进了厨房,而且严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去帮忙。 李景隆此举有着为了保密肥皂配方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他并不确定最后的配方,从而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对仙物的无法掌控,以及由此而产生的狼狈。 但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他将黄豆油中加水沸煮,此举可让油中磷脂等胶质水化;再加碱沸煮、搅拌,直至锅中出现均匀的闭合状态;最后则是加入盐,使肥皂和稀甘油水分离。 如此之后,锅中物呈两层,上面便是肥皂成品,下面则是带盐的甘油水,可以继续加水皂化。 以上工艺流程并不复杂,难的是各种物质的比例。但李景隆仅仅做了三次,一锅纯度颇高的肥皂便做了出来。 李景隆怔了半晌,摇头道:“我太特么佩服自己了!”然后切了一块肥皂下来,好好洗了个澡,感觉超爽! 事不宜迟,李景隆再切一块肥皂进了宫,让朱允炆洗了手、试了感觉。 朱允炆先是新奇,而等双手搓出肥皂泡后,就只有连连感叹:“滑如凝脂,滑如凝脂啊!这样的仙界奇物,怎么也得卖几十两银子一斤吧?” 李景隆心头一跳,赶紧解释道:“陛下,此肥皂如报纸一样,要家家户户都能用上,价银自然不能太贵。况且,此肥皂不以斤论,而是以块论!所以每块的价银…….” 朱允炆吹起一个肥皂泡,斩钉截铁地说道:“最少也要十两!” 李景隆一滞,暗道:“你特么抢钱啊?不过……似乎也可以变通一番!”于是说道:“陛下英明!此肥皂根据品质不同,可以分为三种,上品仅供二品以上朝臣,自然可以十两一块;中品供三品以下朝臣,以及富户豪绅,价银一两;下品则对市井百姓,二十文一块便好!” 朱允炆想了想,点头道:“景隆所思周详,你便放手去做……是不是也应该设立一个大明国营肥皂厂?” 李景隆道:“那是自然,而且厂长、副厂长的人选已有,还请陛下定夺。” 朱允炆再吹一个肥皂泡,道:“你欲荐何人呐?” 李景隆道:“卓敬、练子宁。” 朱允炆一怔,默默净了手,说道:“此二人数次弹劾你,你竟丝毫不计嫌隙,还要荐他们?” 李景隆暗道:“不荐他们,我何时才能铲除这些胎神?”口中说道:“卓、练等人虽然弹劾我,却是为公,与我并无私怨。同理,我荐他们也是为公,与私人交情并没关系。” 朱允炆点点头,暗道:“我有景隆,实乃大幸。”当下对李景隆褒奖一番,又诏来卓敬、练子宁,将肥皂厂一事吩咐下去。 李景隆则将肥皂配方工艺相授二人,并嘱此乃绝密,世间仅皇上与他三人知晓,切不可泄露半分。 卓、练二人向来心底无私,对李景隆之举倒不觉得奇怪,反是兢兢业业完成了此殊荣。仅半月余,大明国营肥皂厂便正式投入生产。 与办报纸靠文人不同,肥皂制作多用匠人,而匠人则显露了让李景隆惊叹不止的智慧。虽然他们不知道肥皂配方,但对于外形模具、花样等等却是妙招叠出。 第一批肥皂出来,其外型方中带圆、直外兼弧,极具观赏性;其上不仅有各种花纹,还有建文年号等等,堪当精细二字。 对于销售,朱允炆自然是老套路,搞摊派;而首批被派下肥皂的官吏的表现,则让朱允炆大为欣喜。却是肥皂与报纸到底不同,官吏宅中那些不见得识字的妻妾女眷,对报纸生不出好感,但却无不喜用肥皂。 如此,诸多朝臣在使用肥皂数日之后,便纷纷主动购买,首批一万块肥皂即时售空。 再者,生产肥皂不用等谁去撰稿,自然也不用几天才能出一期,而是天天生产不停。在朱允炆眼中,那些囤如小山的肥皂,仿佛就是一块块银绽。 形势喜人啊! 再后一月,三品肥皂问世,以二十文的价银直接面对百姓销售。京师百姓对达官贵人使用的肥皂早有耳闻,现在价银如此之低,许多人便在试一试的心态下买了回去,结果发现洗衣衫的效果竟然真的比棒槌强若干倍。 于是,购买之人蜂涌而至! 数日后,肥皂厂便由囤货如山便成了供不应求;卓敬当机立断,将上品、二品生产数量减下,增加三品的产量,堪堪保证了京师供应。 看到这般情形,卓敬踌躇满志,请旨扩大肥皂厂规模,毕竟大明朝各大行省州府都还没有开始购买嘛。 卓敬向朱允炆解释,三品肥皂虽然价银低廉,但购买人数庞大啊,一月下来,竟比售给朝臣的收入还多。 有得银子赚,朱允炆当然准了卓敬的奏,紧锣密鼓的扩大肥皂厂。 与此同时,朱允炆更加重视肥皂厂的保密工作,数次亲临肥皂厂视察时,都将卓敬、练子宁叫到跟前,细细交待一番。 ………… 第五安微微一犹豫,便被黑暗罩住。 以他的身手,本是可以在石柱倒下之前跃出;但石柱那头的李长然为了躲避落石,却被远处的妇人或男子射中了一箭。 一隙之间,第五安再好的身手也不能将张迪和李长然双双救出,所以最后落得自己也困在其中。 好在石柱太高、太多,又有落石不断滚入,起到了或垫或撑的作用,是以倒下的石柱并没有结结实实压住第五安三人,而是相互搭载、支撑,在他们上方形成了一个仅可以容身的空间。 眼前的事情证实了第五安的猜测,自己落入了别人的陷阱;当即示意张迪、李长然二人不要讲话,静等陷害之人离去再想办法。 如此半个时辰过去。 石柱被落石覆盖,只有微弱的光线透入,但第五安三人经过半个时辰的适应,早已看清眼前面临的情形。 上方的石柱一头在地,另一头被后面一根石柱斜斜撑住,从三人头顶两尺处经过。这根石柱又被一根自左而右的石柱压着,那根石柱也是一头在地,另一头却被垒起的落石撑住。 第五安指着后边那根石柱,小声说道:“千万不能碰那里,否则这些石柱便全垮了。” 张迪仅仅是初被困时显出了一丝害怕,此时早已将其忘掉了九霄云外。听见第五安说得郑重,便扑闪着眼睛说道:“第五安,几块石头而已,你一掌打开就好了呀!” 李长然肩头中箭,虽与性命无涉,但疼痛煞是难忍,也便没有说笑的心思,皱眉道:“这几根石柱至少有数万斤之重,岂是一掌能拍开的?若是失手,那我们无人能活。” 第五安没有反驳李长然,他能力抗百名军卒,亦是有万斤之力,但此时的情形却不能单独论力量,毕竟他不能保证在那根石柱松动之前便破开出路,而且还要将张迪、李长然带出去。 再细细观察半晌,他指着左边斜上方说道:“既然这里的光线最多,那便说明石头最少,而且这个方位对后边的震动应该也是最小的。我觉得可以试试,万一透出一个洞来,我们便可爬出去。” 张迪点头道:“爬洞我最拿手,我同意。” 李长然迟疑道:“第五兄,你有几分把握?” 张迪抢答道:“一分把握也是把握,总得试一试嘛;就算不行,那也比在这里被憋死、饿死强得多吧?” 李长然默然。 第五安沉思半晌,道:“你们与我靠紧一些,若是我震动了后面石柱,我便会全力一击,或许也能冲出去。” 张迪终于明白此时的危急,便不再说笑;李长然没有其他良策,也只好站至第五安身边。 第五安凝神定气,手中其姝剑缓缓斜指;剑身嗡地一声闷响,一道剑气冲出。瞬时,左前方石动屑生、尘烟飞扬,竟真的露出一个明晃晃的洞口。 三人心中均是一喜,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又是一惊。却是出现洞口的同时,周身便是异响连连,紧接着就有几处落石滚动,而头顶的石柱亦嚓地下沉了一尺。 所幸动静仅此便止,三人仍然有容身的空间。 李长然见距离洞口虽只有二十余步远,但却落石垒垒,且洞口容一人穿过,实无法三人同行,便道:“小迪,你先出去。” 张迪瞧了瞧洞口,道:“这上上下下都是石头,偏又不能动它们。我怕我毛手毛脚地坏了事,那样你们可就死定了。要不还是第五安先出去,然后再来救我们?” 第五安自有决计,说道:“张姑娘放心,我送你出去,只是记得出去后立即远远地离开,别碰了洞口的石头。” 张迪还欲推辞,却感觉手臂一紧,同时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瞬息明白过来,她不敢大意,待身体一出洞口便曲身翻腾,远离洞口落下。 但远是相对的,实际上她落下的地方还是堆积的落石之上;虽然已是十分小心,但还是让脚下的一块落石滚动了一下。 落石与石柱相互借力,有些地方着力结实,有些地方则仅有棱角相接;张迪脚下落石一动,力道相传之下,周遭数块落石便相续而动。 第五安听到洞外声响,心中也是一紧,顾不上问李长然意见,便如送张迪那样也将他送往洞口。 李长然略有不防,但反应也是极快,当下双臂前伸,欲挺直身体飞出洞外。便在这时,他却猛在觉得肩头一痛,身体竟有些无力下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八章 老朋友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原来是李长然只将肩头箭身削去,箭镞却未能拔出,此时手臂伸展便产生了剧痛。 这般剧痛本不甚要紧,但碰了洞口石头却是极其危险。他自然知道这样的后果,奈何已是身不由已;堪堪将上半身探出了洞口,下半身却就结结实实撞着了洞口处的落石。 第五安看得分明,见洞口落石滚动,头顶石柱也微微抖动,尘灰飒飒落下。似乎眨眼之后,不但他会身处危险,便是洞口的李长然也难免受伤。 脑中像是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又像什么也没想,他没有再用掌风将李长然向外托出,而是忽地一声怒喝,同时将全身内力贯注到其姝剑上,连人带剑一起向后面那根石柱侧边刺去。 此举看着令人费解,但却是第五安瞬时作出的决计。 后方石柱是此间容身之处最根本的支撑,一旦倾倒则承受其力的所有石柱、石块便会轰然落下。 他此时的意图,正是如此。 让后方垮塌,便让上方堆积的石柱、落石统统滚向坍塌之处;洞口则会相对变得高昂,纵然亦会有落石,但毕竟数量就少了许多。 如此,李长然所受之伤便能减到最轻。 至于自己,第五安根本没有时间去想,但总归知道情势危急,是以这一剑是他自升至天阶以后,唯一用尽全力的一剑。 甚至,超过了当初与习坎对决时所用之力。 诸多描述,不过一念。实际上则是洞口滚动的石头还未着到最底,第五安身形已动,同时轰然之声如铳弹爆破般响起。 响声中滚石如飞,原先石坑靠悬崖一侧尘烟滚滚,一道身影在无数碎石中疾射而出。与此同时,堆积如石坟的落石凹陷下去,李长然则在飞尘中一跃而出。 张迪本是大惊,见李长然无恙不由得松下口气,但突然又惊道:“第五安掉下去了!” 原来第五安这一剑确实势大力沉,从那石柱侧边硬生生穿出一条道来;只是他一心想着破洞脱身,却忘了破开洞后便是悬崖。 身在空中,他暗松一口气,但紧接着便发现大事不妙,却是自己已经距离崖壁已有二十余步距离,而更重要的是这剑根本没有留有余力,再无法控制身形,势尽之后就疾速向下坠落。 听到张迪那声惊呼,他已下坠七、八丈;却也是因为这声惊呼,他猛地宁神聚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断下坠,耳边风声如啸…… 第五安定睛瞧着下方,片刻就坠下四十余丈,此时却已看清下方是条平平坦坦的长河,竟是没有任何可以缓冲借力的藤蔓树丛。 几个念头闪过,又已下坠十丈。 第五安像是放弃自救一般,突然长呼口气,全身放松、面无表情;但眨眼后又忽地睛光一闪,同时大喝一声,手中其姝剑向着下方直直刺出。 剥反则震! 剥卦乃五阴一阳、阳气将尽,化剑招则是乾宫剑法第六式不利攸往。第五安平素极少用此招,便是因为其阳气将尽而有与敌同归之势。 此时他并没有刻意思想,但脑中当然有着将死之意,这招也就自然而然出现在心头。与此同时,心头却是深深一震,真切地感受到体内有一股以前从未感受到存在的乾震阳气。 震卦,反宗便是乾宫剥卦。 第五安升至天阶,是按乾元宗易道功法炼习,由坤宫生一阳而入震宫;此时一眨眼的功夫,竟无端明白乾宫入震宫之理。 如此一念,他顿觉体内像有无数个小小气穴同时开张,先前不能调息的内气瞬息便随心而动。 一剑直刺,乃是震宫剑法第三式其来复吉。 其姝剑前端并没有明显的剑气射出,但下方二十余丈的水面忽然分开,像是水中突然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堤岸;紧接着十数丈内的水面沸腾翻滚、冲天而起,水浪高达十丈余。 第五安此时已落至十丈处,身体瞬间被水浪吞没。水浪向上之力与他下坠之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但他好歹能借此换气借力;手掌在水浪里猛地拍下,让身体为之一缓。 这样的缓冲如此细微,以至于只有第五安自己能够感知,而在其他任何人看来,都会觉得第五安仍然如落石一般掉进水中,然后没了踪影。 ………… 沧州城内,一骑翩翩。 街上无论男女,其眼神都是或直接或遮掩地看向马上那人;不仅仅因为他俊朗的面庞,更是因为他特殊的身份。 高阳郡王! 而对于沧州城的人来说,朱高煦不仅仅是高阳郡王,还是这个城的主人。 朱高煦早就适应了这些眼神,而且一如既往地报之以明媚而迷人的微笑,让那些胆大的汉子暗暗喝彩,让那些胆小的娘子怦怦心跳。 微笑中穿城,微笑中出城。 朱高煦一骑北去,行至十里后才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三十多人骑,十四神甲在其中,个个神采奕奕;而另外二十余人则面带尘色,显得极是疲惫。 朱高煦翻身下马,像见着了老朋友一样,张开双臂,笑道:“阿鲁台、拉克申,我的好兄弟!” 人堆里上前两名壮硕男人,正是乌格齐哈什哈手下大将阿鲁台,以及他侄儿拉克申。二人亦是欣喜之至,与朱高煦展臂相抱。 朱高煦并未过多寒暄或叙旧,示意十四神甲着带那些汉服装扮的蒙古人分散警戒后,便向阿鲁台二人问道:“你们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阿鲁台叹口气,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仍是乌格齐哈什哈一手遮天,皇上是敢怒不敢言。” 朱高煦嗯了一声,又笑道:“有一段时日没有联系了,坤贴木儿……抱歉,你们的皇上是否对我有怨言?” 阿鲁台道:“皇上不曾怨过郡王,只说他已完成了你们曾经的约定,现在也需要郡王相助。” 朱高煦笑道:“不过两千骑兵,他就算完成了约定?” 阿鲁台道:“郡王也知道皇上的处境,这两千骑兵还是他以前探哨兵的方式分别派来,否则乌格齐哈什哈早起了疑心。” 朱高煦不置可否,又看向拉克申,道:“乌格齐哈什哈是你叔叔吧?” 拉克申正色道:“是的,但皇上才是真正的汗裔,我们家族并不是!乌格齐哈什哈这样做是违背长生天意愿的,是要遭报应的。即便是我亲叔叔,我也不能容忍他弑君自立。” 阿鲁台道:“不错,皇上本是蓝天上的神鹰,现在却被乌格齐哈什哈囚在了笼子里,成了傀儡。可恨那些没眼见的大臣,都惧怕乌格齐哈什哈,竟无人敢替皇上分忧。我们此次南来,就是求郡王相助……” 朱高煦打断阿鲁台道:“你们手中有多少兵马?” 阿鲁台一怔,道:“兵权都在乌格齐哈什哈手中,我们只有一些亲随,加起来应该有千人。” 拉克申道:“郡王,皇上的意思并不是让我们与乌格齐哈什哈交战,而是请郡王的勇士们将他人头砍下。他若是死了,便没有任何人敢不听皇命。” 朱高煦面色平静,摇头道:“你叔叔现在不是皇帝而胜似皇帝,他的人头哪里是你想砍就能砍的?” 拉克申道:“你们可是十五神甲啊!” 朱高煦轻笑道:“十五神甲也是人,而不是真正的神,况且你们来得不巧,现在我们正与朝廷开战,实在无法抽身。而这一点当初我与坤贴木儿便约定过,不算得我不守约。” 拉克申黯然,阿鲁台则点头道:“拉克申不用着急,皇上确实讲过不能让郡王为难,所以特别叮嘱我,说是如果郡王此次不便想助就再等些时日,倒是另有一事可以请郡王帮我们想想法子。” 朱高煦笑道:“另一件事?你说得连我都感觉有兴趣了,说来听听?” 阿鲁台笑道:“听说大明的武林人氏要开个盟主大会,我们想去瞧瞧。” 朱高煦道:“你说的是南盟大会.......”微微一顿,又似笑非笑道:“你们也想夺得这个盟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是隐忍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阿鲁台摇头道:“长生天在上,我们绝对没有这种非份之想,只是想着能结识一些像郡王一样神勇的朋友。但我们都不是汉人,担心连大会都去不了,那就有负皇上了。” 朱高煦微微一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派些人陪你们去?”待阿鲁台回答后,又笑道:“这种事属于我和坤贴木儿的约定,我答应你。” 阿鲁台大喜,道:“多谢郡王,不知什么时候出发?” 朱高煦道:“不急,南盟大会明年初才举行,你们先到沧州住下,一来歇息养身,二来也可多学些汉话。” 阿鲁台看了看拉克申,笑道:“郡王好意,我等怎么敢推却?” 朱高煦含笑点头,当即与阿鲁台一行回至沧州城中,并嘱手下好生招待,最后将十五弟欣海唤来,说道:“你准备一下,过段时间陪他们去一趟。” 欣海为难道:“大哥,陪那些人做事,我怎么感觉怎么不爽啊。就他们那样还一口一个皇上,难道还真有心重振他们的残元?退一万步说,如果他们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我也当交个朋友,可他们把坤贴木儿一口一个皇上的叫着,显得多么忠心似的,真是虚伪很!” “既然你知道他们虚伪,便应当知道这对我们来说就是机会。既然是机会,你为什么不可以无视他们的存在?” “无视他们我当然会,但他们虚伪和我们的机会有关联吗?” “自然有,你先说说他们为什么虚伪?” “这还用说?想当初他们追随乌格齐哈什哈攻打额勒伯克,那时候可没说人家额勒伯克是汗裔;还将坤贴木儿像牲口一样关着,也没说人家是皇太子。这会儿倒装了起来,真以为自己是忠良之臣?” “你说的都是事实。” “对啊,重要的是,大哥,他们可是知道我们知道这些啊!当着我们的面还如此虚伪,我就看着不顺眼。” “没问你顺不顺眼,然后呢?” “没了。” “小海,其实没有人天生就虚伪,尤其是他们草原上的汉子。所以,你可以把他们的虚伪换作隐忍,或许就会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做。” “隐忍?大哥的意思是……他们另有所图?” “不错,简单地说,他们是想借着坤贴木儿的身份除去乌格齐哈什哈,然后自己挟天子以令诸侯。” “哦,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按你这样说的话,有机会的应该是他们,而不是我们啊!” “机会是相对的,他们的机会就是我们的机会。我不可能让他们重振残元,但也不能让坤贴木儿现在就倒下,所以要适度地帮帮他。” “我……还是不明白。” “这样做可以达到两个目的,一则用他来制衡乌格齐哈什哈,让残元长时期处在内乱之中;二则制约瓦刺部和鞑靼部,防止他们借机做大崛起。” “怎么又和瓦刺部、鞑靼部扯上了关系?” “这个……你不会明白。” “你说了我就明白了啊!” “如果我说了你还是不明白,岂不是显得傻啊?” 欣海怔了下,很想反驳,但看了看朱高煦,又只能发出一阵讪笑,口中却是果断转移了话题:“大哥,梅叔前些日子捎来话,说是小师妹出了山。可她到现在也没有来找我们,我有些担心了。” 朱高煦甩出一个足以让沧州小娘子心跳加速的白眼,嗔道:“瞎担心!” 欣海只得再次讪笑,道:“是是是,师父若是不同意,小师妹哪里出得来?既然出了山,那便是师父的意思……可她到底去了哪里?” “梅叔说她是和龙门派李长然一起离开,那定然是到了龙门派。” “哦,有理有理!大师兄……大哥,难怪你一口答应了阿鲁台,想必也有小师妹这层原因吧?嘿嘿,一箭多雕,将阿鲁台等人哄得团团转,厉害厉害!” 朱高煦挑挑眉,道:“十五弟,我是那么虚伪的人吗?” 欣海正色道:“大哥,这与虚伪无关,这是智慧啊!” 朱高煦哈哈大笑,又回味半晌,点头道:“智慧,这个词我很喜欢,但要做起来却难。” 欣海挠头笑道:“大哥,我们就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可你平时总是显得有好多心事,我们很担心啊。” “那更是瞎担心!你没听你七师兄说吗?城里那些小娘子可是被我的微笑迷得死去活来啊!” “那是她们肤浅!她们哪里知道大哥微笑下面淡淡的忧伤?” “滚蛋!我哪里来的忧伤?” “嘿嘿,大哥不忧伤,小师妹忧伤!话说,小师妹也不算小了,你是不是该给她一个回应啊?别整天对她要理不理的……” “小海,你是觉得我一定舍不得打你?” “嘿嘿,舍得舍得!我不说这些,我说正事…….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帮助阿鲁台他们,又和瓦刺、鞑靼之间有什么关联?阿鲁台他们可是土尔扈特部啊!” “你现在不明白,只是因为你不知道;我若说了你还是不明白,岂不是显得太傻?所以还是不告诉你比较好。” 欣海怔了半晌,道:“那就多谢大哥了,我再问个问题好不好?话说,南盟盟主可号令一百零八门派,你就没有争一争这个盟主的想法?那样也是正事,至少可以让我军的战斗力大大增强嘛。” 朱高煦深深看了一眼欣海,反问道:“你说呢?” 欣海嘿嘿笑道:“我只是换个话题而已。” 朱高煦忍不住笑了笑,道:“盟主固然重要,但对我来说,还有许多比它更重要的事情。” “啧啧!高深莫测!高人风范!不过也是啊,若要打败盛庸、攻克济南,一个南盟盟主确实也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大哥,你是怎么想出改良铳炮的法子的?我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竟是没有发现哪里的铳炮能和我们那些相比。” “你算什么见多识广?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其实我那些改良也不过是雕虫之技,因为我缺人;若是能有京师那些匠人,我定会做得更好。” 欣海看着朱高煦,无奈道:“大哥,你别这样说话,让别人听到了还怎么活啊?其他人便不说,喜欢用火器的李景隆指定会被气死。” 朱高煦没有接欣海这个梗,正色道:“实话实说而已,我大明人才济济,能工巧匠数不胜数,你万万不可小觑他们。至于李景隆嘛,气死便该他倒霉,我对他并不感兴趣。” “能让大哥感觉兴趣的人又有几个……第五安应该算一个。不过话说回来,大哥,我觉得你对第五安太过关心,到底是为了什么?” 朱高煦似笑非笑,道:“你现在不明白,只是因为你不知道;我若说了你还是不明白,岂不是显得太傻?所以还是不告诉你比较好。” 欣海一滞,道:“我的意思是,此人武功非比寻常……” 朱高煦瞪上一眼,道:“还好意思说?你们上次背着我去找他晦气,结果被人家教训了!怎么?现在怀恨在心?” 欣海面上一红,道:“我们岂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我只是觉得他武功本来就高,你还那般关照顾他们城管军,到头来只怕他会越来越强,甚至会独挡一面……” 朱高煦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不过我要的就是他能够独挡一面。只有这样,他才会吸引更多人的注意。” “我不明白。” “你现在不明白,只是因为不知道;我若说了……” “不说不说,我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章 鬼谷崖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第五安在水中。 他双目紧闭、口不呼吸,右手却死死握住其姝剑;重达百斤的其姝剑沉在水底,他的身体便被牵绊在水里,漂浮着、摇晃着…… 看着很是古怪,甚至不知生死。 但若细细看去,可见他胸前有极微弱的水纹波动。 他还活着。 不仅活着,他还有感觉。只是他的感觉同样很古怪,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些窒息,但似乎又能呼吸;又很像回到了玄龙洞,浑身都是那种火烧火燎的感觉,但又感觉自己已经跳下了潭水…… 恍恍惚惚,似醒非醒。 四周很静,什么都听不到;但他又感觉到体内隐隐有声响,像是那道乾震阳气在缓缓流动。 不知过去多久,这种流动的声响越来越大,到最后便能清楚地感觉到全身每条经脉、每条血管都有声响在潺潺流动。 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真实。 又越来越杂乱。 这种杂乱是若干道声音同时响起所形成,他忽然知道自己是听到了声音,而不再是感觉到了声音。 声音似乎很遥远、很嘈杂,但内容大抵相同,是在呼唤自己。 他睁开了眼。 口鼻仍然没有呼吸,但他的身体却极为灵活地直立在水底;右手腕微曲,其姝剑便在水里拉出一道尺许宽的气泡,直冲水面而去。 幽绿的水面没有任何预兆,就突然向上涌起数丈高;中间的水流不断向上,周边的水流白哗哗地淌下,像是一朵巨大莲花。 第五安从这朵莲花中间飞身而出。 与此同时,他耳中那些杂乱的声音便立即变得清晰、响亮;其中又有一道声音最清晰、最响亮: “第五安……哇噻,第五安你好帅!” 他口鼻间仍然没有呼吸,但手腕像是有灵性一般自已转了方向,其姝剑循着那道最清晰、最响亮的声响而去。 他看到了一张兴奋到通红的脸,然后感觉自己落在了她身前。 他觉得自己想要说话,但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而身体倒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张迪瞪眼瞧着地上的第五安,喃喃道:“没帅多久啊!”又像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蹲下身去摇着第五安,急道:“喂,你醒醒啊!” 李长然跃然而来,伸手在第五安膻中、元关数处大穴点下,第五安噗的一声喷出一口浊气,长喘不已。 张迪松下口气,抚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以为你没摔死却被淹死了。” 第五安喘而不语。 李长然道:“小迪放心,第五兄只是一口气憋久了,现在应该没事了。” 第五安说不出话,但此时的心中已经明白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不仅是易道功法,天下武功都是如此,每个境界内都会有若干更细小的层次,这也是为什么同境界的人也会有功力高下的原因。 先前一念间明白了乾宫入震宫的易理,他便是在天阶内又提升了一个层次。这是他长年修行的必然,但出现的时机却是偶然。 若非偶然坠下悬崖并面临死亡,他或许不会提升这个层次;偶然提升了这个层次,却让他差点真的死去。 让一口气憋死。 张迪等人的呼叫声传到水里,已是十分微弱,但他现在的感知非同凡响,不仅听得清楚,也让他受到刺激,才使意识呈半清醒状态,继而触发身体自发地跃出水面。 而李长然点穴顺气,便让他完全清醒过来。无奈仍是说不出话,只好慢慢调息,让体内那道乾震阳气与内气慢慢融合。 过了一柱香时间,第五安终于气顺息匀,赶紧跃起身来,正想向李长然、张迪致谢,却发现不远处还有数十人,正神色各异地看着他。 李长然见第五安恢复过来,心下莫名生起功成身就的喜悦;明白他为什么发怔,便笑着准备解释。 但他刚刚张开了口,便被张迪抢去了话。 “喂喂,第五安,下次耍帅的时候记得提前给我说一声!我倒没什么,可天门派那些朋友怎么办?他们可担心死了!” 此言一出,不远处那数十人纷纷拱手见礼…… “第五公子,在下天门派莫全成,幸会幸会!” “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第五公子果然身手不凡,刘十足佩服之至……” “刘师弟,易十三怎能给第五公子相比?” “是啊是啊,易十三岂能在水下呆这么久? “那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师兄说了,易十三人品十分不堪,和第五公子相比,便是天上地下……” 第五安有些赧然。 李长然看着第五安笑了笑,向天门派众人拱手行礼,道:“各位天门派好汉,我第五兄弟有些不适,我替他向各位说声谢谢。” “李师兄客气、第五公子客气,我等实在没有帮上什么忙,怎么敢当一个谢字?” “不错,我等只是延河呼唤,实在没有目的。还是张公子心思灵敏啊,那一句‘从哪里掉下来就一定会在哪里’说得尤其在理。” “是极是极!” 张迪面上微微一红,低声说道:“我也是随口一说啦!不过你再不出来,我真的要下水去找你了。” 李长然大声说道:“各位莫要谦辞!若不是你们前来,先前陷害我等之人岂能轻易罢手?若是那般,非但我李长然或遇不测,便是第五兄也不能安然脱险,多谢多谢!” “李师兄客气!我天门派与龙门派素来交好,此举手之劳,何足道哉?” “正是!李师兄,你可知是何人陷害你们?若让我等遇见,必将为李师兄出了这口恶气!” “惭愧,我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 张五安听得明白,心中暗自感激,但不及说话便见那位名叫莫全成的天门派弟子上前来,道:“李师兄、第五公子、张公子,此时天色已不早,不如到我们天门派歇息一晚?” 李长然看向张迪,后者则看向第五安。 第五安想着自己的境况和李长然的伤势,便欣然同意,然后再与李长然、张迪一道向众人说些叨扰叨扰,而与众人向上山行去。 走得一个多时辰,众人又来到一处绝壁下,正是李长然早先说的鬼谷崖。 此处确有些鬼斧神工之妙,一道长约五十步的石道,宽不逾两尺,却正是一处石山的脊梁,两侧均是陡峭石壁;此山脊两侧的上方却是两侧山峰凸出的岩石,与山道又有三丈高的距离。 鬼谷崖,即是崖,又像洞。 天门派弟子和李长然不是第一次行经此处,是见怪不惊;第五安一旦恢复心性,更是天塌下来也平静如湖。 张迪却就有些炸了。 “哇噻!这个地方好险啊!喂,第五安你小心些,别再掉下去!” 众人哄然。 他们虽不识张迪,但也不像第五安最初那样对她视若无睹,大多数人都看出张迪是个女儿身;见其活波爽朗,心中均有些人之常情的喜欢,又见她与第五安之关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凡,便有理无理的起个哄。 李长然心中微有些酸,道:“小迪,这样的话却不该说,你说是不是啊?” 张迪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就随口一说嘛。喂,第五安,我是说着玩的,你要真掉下去可不能怪我啊!” 第五安有些无奈,笑道:“我尽量小心些吧。”说罢率先迈步走上石道。 众人均是武林中人,数十步长的石道再如何险峻,也只是片刻间便尽数过去。石道尽头则是另一座山峰,翠木苍然。 第五安待最后一名天门派弟子过来,方转身前行;刚刚走出两步,却又猛然停了下来。 李长然奇道:“第五兄,你是哪里不适吗?” 第五安皱眉不语,定定地看着密林,又突然喝道:“大家退回去!” 此时天色渐暗,密林里更是晦如夜间,其间什么也看不见,也仿佛什么也没有。众人听到第五安这声喝喊,都有些不明所以,是以全部怔在原地。 便在这时,密林里突然亮光一闪,像是数十道闪电划过;同时数以百计的破空之声嗖嗖响起,向众人疾射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一章 值了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第五安对这些破空之声太过熟悉,自在海上杀张继得开始,他曾无数次面对这些声音。在北平之战时,甚至是几天几夜都被这些声音浸泡。 短铳、连弩、一窝蜂,还有抧马丹! 他一瞬间便从破空之声中听出迎面而来的至少有这些利器,手中其姝剑舞起一团剑花,口中叫道:“对方有火器,大家先退回去!” 话音未落,叮当之声骤然响起,数十枚弹丸、驽箭被其姝剑格挡开去。与此同时,爆炸声、惨呼声,以及铁器入肉的闷响纷纷从他身侧、身后传来。 第五安对火器自然熟悉,但李长然、张迪和数十名天门派弟子则很陌生。听到第五安一声厉喝,他们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而一怔之下,便已来不及避让。 靠近第五安的人被其剑花护住,自然无虞,但其余人则被雨点般的弹丸、驽箭纷纷射中;又有黑乎乎的东西落入人群,紧接着便火光一闪、巨响声起,周围之人无不惨呼倒地。 第五安感觉到密林里有危险,但并不能确定到底伏有多少人,所以让众人退回去是谨慎的选择;现见众人伤亡惨重,便再顾不上许多,右手将其姝剑一收,同时左手捏诀弹出。 震象指! 一道惨白的剑气带着尖啸之声直冲而出,密林里数十棵碗口粗的树木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在咔擦断裂声中飘然远去。其周围的一片树木也像是被风拂顶,忽忽摇晃不停。 短铳、驽箭声骤然而止。 第五安不确定密林里的情况,但知道机不可失,应该赶紧退回鬼谷崖另一侧去;猛地转身过来,却见张迪一脸呆愕地站在那里,忍不住吼道:“发什么呆?快走!” 张迪是有些呆愕。 她自幼便生活在燕山上,生活在上古天真那片绝世乐土中,平素不过是练剑习刀,连箭驽都极少见过,何况这些声势惊人又莫名其妙的火器? 被第五安一声吼,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却是顾不上与第五安计较,转身便一个腾掠,率先掠到了石道之上。 其他人也在第五安的吼声中回过神来,纷纷掠上石道,向鬼谷崖另一侧驰去。 第五安自然留在最后,刚踏上石道便听到身后又响起破空之声,于是一边转身退走,一边挥剑格挡,心中却是大定。 他不是因为此时的箭驽、铳弹已不像先时那样密集而安心,而是知道现在不会再有人伤亡。 先前众人都拥簇在一起,又被密林中人偷袭,所以伤亡难免;现在众人几乎在一条直线上,他一人格挡便可保所有人无虞。 况且,石道不过数十步距离,对于身后那些身手不凡的武林中人来说,不过几个腾挪的事,很快便会过去。 最前面的张迪确实很快,眨眼后便离石道对面只有二十余步的距离;她甚至有念头生起:他竟然吼我?嗯,自己快快到对面,然后等他回来后再好好给他算帐! 看起来她似乎很快就会心想事成,因为至多需要两个腾挪便可以掠出石道。但她刚刚腾起身来便发出一声惊呼,同时心中陡然生出一丝绝望。 她发现自己到不了对面,而且永远到不了。 因为有些东西比她更快。 正是铳弹和驽箭。 石道上方是两侧山峰向中间凸出的岩石,距离石道三丈左右;在张迪刚刚腾起身时,岩石上面便迎面射下一片铳弹和箭驽! 第五安心中一紧,同时便听到身后有短铳的爆发和张迪那声惊呼。没有任何思考,更没有任何犹豫,他转身、出剑…… 其姝剑第二次被贯注了第五安全部的内力,划出的招式是他极少使用的乾宫剑法第六式不利攸往。 不利攸往,与敌同归。 一道比先前射向密林的震象指还要惨白的剑气从其姝剑上划出,像是其姝剑本身划成了一道闪电,击中了铳弹,击中了箭驽,击中了岩石和岩石上的十数道身影。 没有任何人能看到那些铅丸、铁丸在被剑气击中后瞬间挤压变形,成了一张张小圆饼,然后雨点般倒飞回去;没有任何人能看到那些尖锐锋利的驽箭镞头,顺着短小结实的箭身倒行,将漆黑的箭身挤压成细小的木屑。 但石道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上方岩石瞬间被削去两尺厚的一层,无数的火星伴着碎石和尘烟飞溅,数十道人影变戏法般地成了无法数计的小块,模糊而不成型地冲飞、撒落。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张迪的惊呼甚至还没结束,便感觉到头顶上面传来一道无形而磅礴的冲击力,将其冲跌在石道上。 紧接着她脸上一凉,像是穿行在最浓湿的雾里,但这雾里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眼前的岩石上、石道上出现一片一片的晦暗之色,看着像是长满了殷红的苔藓。 几乎是同时,她眼中更看到碎石、断箭和说不清楚的东西雨点般落下;落在她最近地方的竟是一只握着残驽的手臂,在石道上弹起数下,端端滚到她身前。 张迪全身的汗毛瞬时倒竖,啊地一声尖叫、纵身而起,一腾一掠便冲出了石道;她满心惊惧地回头,又猛地捂上了嘴巴,像是看到了更为恐怖的事情。 或许对她来说确实是更为恐怖。 她看到第五安落下石崖,他手中的其姝剑在石壁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火星,转瞬便消失在无尽的晦暗里。 他真的掉下去了? 张迪不能确定,因为这仍然是发生在瞬间的事情。 第五安全力使出与敌同归的不利攸往,不但不留一丝余力,身体也完全暴露在为数不多、但也绝不算少的驽箭、铳弹射击范围内。 在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时,他并不确定自己受了伤,只感觉到背后一片发凉,只感觉浑身突然就没有一丝力气。 他知道自己跌落在石道边缘,但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身体向崖下翻滚;直到顺着石壁滑落一丈后,他才觉得手中有了些力气,然后将这些力气全部用在手上,将其姝剑砍向石壁。 但其姝剑没有如以前那样没入石壁,只是在石壁上凿下一个小小的坑点,便擦着石壁疾速下滑…… 李长然怒了! 他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面对火器,而且是突然其来和密集如雨的火器,难免和那些天门派弟子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看见张迪遇险,他才惊醒自己应该保护她;但这个念头升起时,他却绝望地发现自己并不能保护她。 变故发生于一隙,他与张迪之间又隔着数名天门派弟子,实在是有心无力。 而绝望的情绪还没有伸展,岩石上又发生诡异的变化,紧接着张迪的危险也解除,这让他心中的绝望化为欣喜。 但此时的他到底知道这不是天降奇迹,而是有人救了张迪。 顺着剑气来的方向扭头一瞧,他看到第五安从半空中跌落、在石道边缘翻滚,那一刹那间心像是被揪到了嗓子眼,无奈身后也有天门派弟子,他仍是有心无力。 短短片刻,他的心绪几经起落,当初杀倭抗倭的血性猛然爆发,喝道:“天门派兄弟,我们杀回去!” 一众天门派弟子在张迪身后,被岩石上的突变所惊,又见张迪跌倒,便纷纷在石道上驻足;尚来不及去扶起张迪,就像张迪一样被一片湿湿的充满血腥味的雾气笼罩。 不知是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所震惊,还是被血腥味唤醒了什么,他们没有一人随着张迪继续向前跃出;在李长然这声高呼响起时,却同时转身、长剑指天。 “杀回去!” 响起的喊声不多,但势可震天! 莫全成在李长然的后面,也是距离第五安最近的人,但第五安落下鬼谷崖的过程极短,在他眼中仿佛只是一个画面。 他此时却有些反应过来,一股无法言名的愧疚感油然而生,率先腾身而起,向密林一侧掠去…… 暮色中的鬼谷崖更像是一堵墙,墙上十数道腾掠前行的身影,则像一串跳跃的蚱蜢,不多时便已跃出鬼谷崖,隐入密林。 当然,在这个不算长的过程中,也有几只蚱蜢落下后就再没有蹦起…… 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易十三笑了,半晌轻轻吐出两个字:“值了!” 用一个百户所的军卒换第五安一条命,这帐怎么算都值。又道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要自己还挂着百户一职,就算这一百多人死尽,当然还会有新的军卒填补进来。 重要的是,自己能不暴露就最好不要暴露。 他向密林方向瞟了最后一眼,果断地向山下掠去,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群山深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二章 其用当车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密林里已是一片狼藉,随处可见断裂的树桩和残缺的躯体;其间仍有四、五十蒙面人,手持连驽、短铳…… 莫全成怒喝一声跃入密林,身随剑动,瞬时砍下两颗人头。 李长然跃入密林…… 十数名天门派弟子跃入密林…… 在愤怒和窝囊的摧毁下,在近身厮杀中,数十名蒙面人毫无招架之力,不多时便身首异处,密林里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莫全成将一蒙面人的面巾挑去,喘着粗气说道:“这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怎地如此狠毒?” 李长然四下看了看,道:“这些人虽然身着民服,但脚下穿的却都是官制布靴,应该是朝廷的人。” 莫全成怔道:“朝廷的人?我们与朝廷素无瓜葛,他们怎么会在此埋击我们?早先陷害你们的也是他们?“ 李长然沉思半晌,道:“应该是两拔人,早先那些人并没使用火器,而且石坑中使用的阵法极像冷泉映月,应该是月旨门的功夫。” 他不是随口而说,更不是为自己被困而寻借口,而是此时方突然记得石柱倒下时似乎暗藏规律。 而这个隐隐显露的规律,则和他知晓的月旨门冷泉映月阵极为相似。 莫全成同样知晓冷泉映月阵,不禁皱眉道:“月旨门竟然和朝廷勾结在一处? 李长然摇摇头,道:“说不清楚,月旨门、大泽派虽然与我龙门派有隙,但从未听说和朝廷有什么牵连。武林中的事,终究应该用武林的方式来解决,我想他们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莫全成恨恨道:“我不管,这事与月旨门绝对有关联!”又左右看看,悲道:“我天门派四十七名弟子,现在竟然仅剩下九名!如此血海深仇,焉能不报?我回去后必向师父禀告,定要去月旨门讨个说法!” 李长然亦是面带凄色,默然点头,又突然记起张迪还在鬼谷崖对面,便赶紧向莫全成等人告声罪,然后急急掠过石道。 张迪呆坐于地,面上无悲无喜;见李长然前来,喃喃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乱说话,害得他真的掉下去了。”言辞凄凄,神色楚楚。 李长然心中一软,却不知如何相劝,只好说道:“第五兄侠肝义胆,实在令人敬佩……” 张迪突然打断李长然,急道:“然哥哥,你带我去找他吧!” 李长然一怔,道:“小迪,你冷静些。鬼谷崖不同于早先那石崖,我已仔细瞧过,此处绝然不能下去,何况天色已晚,下去也未必能找到第五兄。” 张迪起身,眼睛死死盯着李长然,道:“此处下不去我们可以绕行,总能找到路。然哥哥,你也说了天快黑了,天黑以后第五安怎么办?” 李长然沉默半晌,终是狠心说道:“小迪,你冷静些好不好?你仔细瞧瞧,从这里掉下去还能活吗?” 张迪一呆。 李长然叹口气,道:“对不起,我也不想第五兄有事,但我们要面对事实啊!再说,第五兄为什么会坠下崖去?他是为了救……救我们,让我们活着,是不是?” 张迪黯然。 李长然语气缓了缓,道:“小迪,你也不想一意孤行而辜负了第五兄一番好意吧?再说天门派只剩下九名弟子,负伤者则有十一人,我们得帮助他们回到天门派,让他们及时得到救治。否则,我真是无颜再见第五兄。” 张迪怔了半晌,又自言自语道:“不错,他应该会这么想。”又猛地抬起头来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将天门派负伤的朋友送回去吧。” 李长然暗自松口气,领着张迪掠过鬼谷崖与莫全成等人汇合。众人相互搀扶,与十一名负伤的弟子一道,艰难回到天门派。 次日一早,张迪执意再去鬼谷崖,李长然无奈只得陪同。二人觅得一处小路下至崖底,见着了不少天门派弟子的尸首,却独独没有发现第五安。 张迪心中一喜,道:“然哥哥,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找不着第五安,那他就一定还活着,是不是?” 李长然也暗自奇怪,但又知道并没有遗漏什么地方,只好说道:“应该是吧,或许第五兄遇着了什么奇遇,又或许被什么高人给救了也说不定。” 张迪却是说完便笃信不疑,点头道:“一定是这样。”说罢竟不再寻找,而沿路返回又上了鬼谷崖,也不顾李长然劝阻,拔剑在石道上留了几行大字便大步离去。 ………… 阳明山脉,其麓险绝,几疑无路。鸟道盘折,上与天齐。 此谓与天齐者,正是主峰大泽峰。 大泽峰高险,云雾似乎不能直上,而只能在其腰间盘绕,这让它看起来便像是生于云端,恍如仙境。 峰顶翠绿朱红,亭楼院宅隐于其间,正是大泽派所在。立于大泽派正门前,眼中云滚如海,峰如碣石,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睥睨天下的傲气。 身为大泽派掌门人,吴成更是傲气难掩,哪怕面对的是位居天下五行的习坎。 而与吴成齐名的月旨门宗主李成,则与吴成的表现截然相反,面上尽现尊重之色,笑道:“习宗主,以你之见,此次第五安能否侥幸逃脱?” 习坎笑道:“李宗主手下迟、梅、王、梁四大弟子亲自布下冷泉映月阵,试问有何人能逃脱?”说罢哈哈一笑,又道:“不过,第五安非同寻常,绝非一般人等可比,倒也难说不会出现意外。” 李成连连点头,道:“有理有理。唉,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吴成冷哼一声,道:“不过一个后辈罢了,就算是第五元贞的徒儿又如何?哪里得我等这般对待?哼哼,天下五行,不过是龙渊的一面之词,岂能代表天下武林?” 李成看了看习坎,笑道:“吴掌门的意思是说,天下五行并不是每个人都名符其实,但像水云间习宗主,那却是无可争议。” 习坎微微一笑,道:“李宗主不需如此,吴掌门所说并非没有道理。便如当年南盟盟主之争,吴掌门就胜了错然老道,但天下五行的名号却被错然得了去,实在让天下人不服啊。” 吴成道:“哼,不过一个虚名,有什么值得炫耀?” 习坎摆摆手,笑道:“吴掌门固然大气,但也不能否认这个虚名极具蛊惑性,让武林中人屡生歧义,认为错然老道和习某等人便代表了整个武林,倒令人气愤,让习某汗颜。” 李成笑道:“习宗主过谦了!不过对于错然老道,我和吴掌门实在不服。此次南盟大会,我们便要让天下武林同道知晓,他任下的南盟,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 吴成道:“哼,李宗主何必说得这么委婉?错然道长不是想在后辈中选择盟主吗?那我就将他看好的后辈统统打残打废,让南盟大会无疾而终!” 李成看看吴成,又看看习坎,歉笑道:“令徒易十三当然不在此列。”又觉得此话会让吴成难堪,便接着后者话题说道:“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让所谓的武林乱个天翻地覆!” 习坎哈哈大笑,道:“两位好气魄,正与习某所想不谋而合!” 李成怔道:“习宗主,这话又从何说起?” 习坎含笑不语,起身踱步,半晌说道:“不瞒两位,我要乱的不仅仅是武林,还要乱掉朱家天下!” 吴成微微皱眉,道:“习宗主,我们武林人氏与朝廷素无牵绊,所谓乱了朱家天下,似有尤过之嫌啊。” 习坎面色一沉,声音冷如寒冰,道:“旦凡复仇,只有不尽意之事,从没有嫌过之说!” 吴成与李成面面相觑,心中莫名有些发凉。 半晌,李成笑道:“习宗主大志,我们却是不敢望其项背……” 习坎微微一怔,然后脸色突变,哈哈笑道:“李宗主、吴掌门,是我失态了,让两位见笑。其他不用多说,只说此次南盟大会,我们三人却是志同道合,应当并肩携手啊。” 吴、李二人点头称是,习坎又与二人细话片刻,便即相辞。 至大泽峰下,习坎仰头看着环绕山间的云雾,摇头道:“又是两枚棋子,但却是狂妄自大、不知死活的卒子!不过也好,若将他们渡过了河,其用也可当车!”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两仪丸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一轮红日透出地面,茫茫云雾突然变得多彩朦胧起来,像红、绿、橙、黄等各色岩料撒在水面上,随着涟漪缓缓流淌、相互渗透。 一道湖蓝身影从云雾中徐徐走出,衣袂飘飘、长发飞舞…… 第五安大喜,叫道:“静儿,我在这里!” 云雾中的身影确实是位女子,肌肤胜雪、绰然若仙,但听到第五安叫声后却并没答应,而是浑身一颤,然后怔在原地。 第五安大急,道:“静儿,是我啊,我是第五安!”边说边踉跄上前,想要抓住女子的手臂。 但他一手抓了个空,却是女子身形似有若无,又慢慢变幻无形,最后竟化成一道湖蓝色的烟雾,融入了多彩朦胧的云雾当中。 第五安呆在原地,喃喃道:“静儿,你为什么不见我?”忽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冷哼,他回头一瞧,却是上官虩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第五安依然喃喃而道:“上官前辈,为什么?” 上官虩再度冷哼一声,同时手中拂尘一抖,四周的多彩云雾随之而动,像瀑布横流一样冲向第五安,撞在他的后背。 “啊!” 第五安大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但觉背部疼得钻心一般,全身也是被汗水打湿……. 但眼中所见再无多彩的云雾,而是暗青的石洞,他明白不过是做了一个梦;又突然记得自己明明坠下了鬼谷崖,怎么会在这里? 正自茫然,他耳中却响起一道慈祥的声音:“安儿醒了?甚好甚好。” 第五安趴在一团蒲草上,闻言而急忙侧头,见身侧盘坐着两人;一人皂色道袍,黑发黑髻,显得清瘦矍铄,另一人则白须白衫,仙风道骨。 正是二师父莫病和三师父席应真。 第五安自离开米仓山便没见过两位师父,此时不知是想念太甚,还是身体虚弱之故,双眼瞬时朦胧,哽咽道:“二师父、三师父……”堪堪叫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莫病闭目含颌,当是正在打坐。说话的是席应真,边说边起了声,听着第五安叫他,脸上慈爱之色更甚。 他将第五安后背瞧了瞧,捋须点头道:“安儿放心,你只要醒了,便再无生命之虞,甚好甚好。” 第五安此时已经明白,自己坠下鬼谷崖后是被两位师父救下,至于如何救下、现在哪里等细事却不及考虑,问道:“三师父,二师父他怎么了?我瞧着他面色很是不好。” 席应真微微一顿,微笑道:“无妨,安儿不必担心。” 值此,听得莫病长长吁出一口气,然后眼开了眼,摇头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们乾元宗指象诀何等神奇玄妙,你偏要搞那么重个劳什子,还砸伤了我的脚。” 第五安一怔,见莫病身侧放着其姝剑,心中断定是莫病救他时不慎被那百斤重的家伙伤着了,顿时又窘迫又内疚,真心说道:“二师父,你把那劳什子拾起来砸我吧,我保证不闪不躲。” 莫病哈哈一笑,向着席应真说道:“瞧瞧,得了一场怪病,现在连性子也变了,竟然学会说笑了!”又狠狠瞪上第五安一眼,道:“别说得那么英勇,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能闪能躲吗?” 第五安嘿嘿一笑,又觉得背上疼痛难忍,呲牙咧嘴道:“二师父、三师父,你们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其他人吧……我是说坠下崖的还有天门派弟子,他们在哪里?” 莫病摇头道:“都死了……就你命大,被挂在树上了。” 第五安心中一黯。 莫病叹口气,道:“你还真是命大,你小师弟一月前便说他总感觉心神不宁,于是算了一卦,结果说是你会有劫难。你三师父慎重,自己再起一卦,卦像仍然是如此。我们赶紧寻卦而来,然后就这样了。” 乾元宗师徒六人情如一家,第五安经过初见时的激动,现已恢复平素里的不拘小节,对两位师父的救命之恩也未着重念叨。 转念却想着三师父席应真尤擅占卜,忽然很想让他给自己算上一卦,看何时才能与静女在一起,但刚要张口又觉得羞涩,便忍住没说话。 这一番心思表现在脸上,却显得有些古怪;莫病瞧得分明,不免有些担心,问道:“安儿,可是感觉哪里不适?还是说早先那怪病仍然没有痊愈?” 第五安赶紧摇头。 莫病看向席应真,皱眉道:“小师弟,你还劝我放弃?你看看,若是我将两仪丸制成,安儿便是得了怪病,也不用担心了。” 席应真摇摇头,却是欲言又止。 第五安奇道:“二师父又制新药了?这个两仪丸有什么效用?” 莫病哈哈大笑,脸上难掩得意之色,道:“世上之奇难疑病,莫不是由邪毒而起,诸如血毒、风邪等等。只要去了邪毒,自然万病可愈。而宇宙天地,又莫不分阴阳两仪,邪毒亦是如此。我这两仪丸的效用便是致阴阳于中和,解天下之邪毒。” 第五安熟知易理,闻之微微点头。 席应真却道:“那也得待此药制成后方才能谈什么效用,你现在每每亲口尝药,体内毒素驳杂,却是有性命之忧的。” 第五安听得明白,惊道:“万万不可!二师父,你现的医术已臻化境,实在没必要亲自试药……” 莫病连连摆手,笑道:“不妨不妨,现在已确定四十六味药草,最多再比较两、三味便可制成。” 席应真道:“那也不成,我劝不住你,大师兄的话你总要听!现在安儿醒了,我也放心了,我现在便去寻大师兄来。” 莫病佯嗔道:“小师弟,怎么地听不话了?” 六十来岁的莫病喝斥百岁高龄的席应真,这画面十分滑稽,但第五安却笑不出来,看着席应真说道:“三师父说得对!我若是见着师父,我也让他来管管二师父!” 席应真点点头,又叮嘱第五安几句,竟是真的拂袖去了。 莫病无奈地摇摇头,又狠狠瞪上第五安一眼,道:“你就别想了,没有三、五个月,你走不了。” 第五安怔道:“不会吧?我感觉好好的,哪里需要三、五月?二师父,你肯定是报复我!” 莫病忍俊不禁,半晌又叹道:“傻孩子,你真不知道你受了什么伤?那真是要命啊,连我都没有把握治好你。唉,也算是老天有眼吧,到底没让你去和阎王作伴。” 第五安不解,莫病便细细给他说了。 原来他后背竟然深中九枚弹丸、一支驽箭。其中弹丸倒不甚要紧,均未伤着要害,独独那支驽箭却射在心脏后面。 而第五安坠下过程中,被崖壁上凸石、树干所撞,不仅断其肋骨五根,还端端让那支驽箭再深入三寸,所幸方位略变,竟是从心肺之间透过。 第五安不知道莫病如何救了他,但想想也觉得后怕;如此一想,又突然觉得自己真的虚弱无比,实在需要静养。 再想着在这里还能梦到静女,他便彻底安下心来。 一晃月余。 第五安外伤早愈,但内伤和骨伤依然,又加上莫病管得甚严,他最多只能半坐,却是不能随意走动。 这日,莫病尚未进洞,笑声便传了进来:“安儿,二师父的两仪丸大成了,哈哈哈!” 第五安倚在石壁上不语,待莫病走近,皱眉道:“两仪丸成了,你却要没了!” 莫病笑道:“怎么会?既有两仪丸,我体内之毒自然可解。”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包裹的树叶,慢慢打开,拈起一枚绿油油的药丸,细细端详,叹道:“嗯,今日试了药,便不再吃它,待明日再试。” 第五安心头一跳,道:“试?你不是说成了吗?怎么还要试?” 莫病嘿嘿笑道:“所谓成,只是以理而论。但实际是否与其理相符,却还要吃了才知道。” 第五安左臂微抬,双指闪电般夹过药丸,顺势丢入口中咽下,道:“要试就我来试。” 莫病双眼瞪得如铜铃,急道:“安儿快快吐出来,常人服半颗便好,一颗的药性太猛,万万不可!” 第五安怔了怔,笑道:“无妨,要试就试彻底一些。” 莫病急得手忙脚乱:“两仪丸既可解毒,正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奇毒,所谓以毒攻毒是也。但若是你本身没中毒,那就和服毒无异……” 第五安傻了眼,道:“你怎么不早说…..” 话未说完,他便突然觉得喉间一紧,心中如刀铰一般。与此同时,他面色顿时变得黑青一片,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滚落而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何许人也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莫病一怔,紧接着又出手出风,将第五安拉起后在其后背心俞、厥阴俞、督俞、神堂、神道穴依次点下。 两仪丸的药性如此之快,莫病确实未料。但其不愧有江湖中的神医之称,眨眼之时便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将第五安心脏护住。他知道第五安心肺有伤未愈,若是毒性侵入,那便真是神仙也救不了。 要说莫病这一系列动作已是极快,但两仪丸此次是首次被人服用,他也不确定药性入经络、气血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见第五安仍是满脸痛苦、汗如珠落,他急道:“安儿,你试着将药力汇聚在一处!” 第五安早已说不出话来,但是心中仍然明白。两仪丸一入胃中,便立刻如沸水一般传递全身,仿佛每一处经络,甚至每一处肌肤都在沸腾,实在痛苦不堪。 但他自幼修行练得远超常人的毅力,又在玄龙洞经历过那种全身火烧火燎的痛楚,承受能力也是远胜寻常人等。 耳中听到莫病呼声,第五安强忍着痛楚将内力运行起来,口中却是一声闷吭,将牙齿咬得死死的,浑身战栗不止。 原来内气所过之处更是钻心的痛,原先的药性像是沸水,而内力过去后,沸腾的感觉倒没有了,但却像连药性带肌肤一起揭起,如同活剥一样。 而且不仅是剥皮,还有经络、血管也生生剥起一层。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还是他自己主动在做! 莫病目不转睛地看着第五安,心脏都仿佛停止了跳动;若是他知道第五安目前所承受的痛苦,或许又该欣慰。 这般坚毅者,世间当无第二人。 过得一柱香时间,第五安突然长长呼出一口浊气。他体内的药性已被内力汇聚成半个指头大小的一团,其余地方虽然还有些未愈伤口般的疼痛,便相比于先前已是大为轻松。 莫病轻声问道:“安儿,现在感觉如何?” 第五安睁开眼来,看着莫病张了张口,又两眼一闭歪了过去,却是现在才感觉全身虚脱,竟是昏了。 直至次日午时,第五安才醒来,见莫病正探着自己腕脉,便问道:“师父,我现在感觉大好,是不是体内的药性已经过了?” 莫病收回手,脸色复杂,半晌说道:“安儿,不知道是你的造化,还是你的劫难。两仪丸在体内的反应,却是超出了我的预想。” 第五安一怔,又用内力感知一番,道:“药力还是凝聚在一处,并没有扩散,只是位置变了些。” 莫病点点头,道:“昨日我将你心俞等穴封住,就怕药性入心,没想到两仪丸如此猛烈,到底还是晚了些……” 第五安试探道:“很严重吗?” 莫病道:“目前看来忧喜各半,喜则是你若将药力全部融合,则以后就是百毒不侵;忧则是心俞藏毒,根深难去,若是毒发,或有可能……心竭而亡。” 第五安面色平静,半晌道:“只要可以融合,我便一定能将其融合。” 莫病点点头,道:“两仪丸,其理出自太极。百会、丹田分为人体上下太极,你可意守这两个穴位进行融合。” 第五安起身盘坐,默念于丹田。 意守丹田,乃是修行的最基础法门,其旨是由意生气,再反复河车,达到强化内气的效用。 但此时第五安却只能守意,不能生出内气,同时还要将那团药力运行到丹田处,却是难上太多。 第五安试了几次,要么意到而气自然便生,要么气不生而那团药力也不能移动。直至晚间,他才用意念将药力成功移到丹田处,然后意守。 待念散而醒,第五安惊喜发现体内那团药力竟然真的小了一圈。莫病微微点头,并无多语,只让第五安每日坚持便可。 如此近两月过去,这日第五安意守完毕,再运行内力感知一番,发现那团越来越小的两仪丸药力终于全然不在,不禁喜道:“二师父,我现在是否已是百毒不侵之身?” 莫病不置可否,半晌说道:“你练几招试试。” 此两月来,第五安身负之伤已愈,闻言便捏指为剑,将乾宫剑法八式练了一遍,皱眉道:“二师父,我内力运行三焦,背心却隐隐有些作疼,不能使出全部的力气。” 莫病叹道:“两仪丸药力果然难去!当初我护住了你的心俞等穴,但仍然迟了些,被少许药力渗入心包。你也知道,心包乃属手厥阴经,贯穿三焦,既然被药力入侵,当内力所行时就会两力相抗,那有痛症也是在所难免。” 第五安道:“渗入心包的药性就不能融合?” 莫病道:“心包位上,论太极则归属百会,但意守百会则危险重重,弄不好就失识犯癫……” 第五安听得明白,原来莫病怕他那怪病复发,但自己却知道那并不是病,便放心下来,笑道:“二师父,只要能融合便好,我自己会小心的。” 莫病摇头道:“安儿不可莽撞!你身体已融合两仪丸药性,心包里的药性一般不会发作,所以一般不会有大恙。平时运行内气时注意一些,别逞强力,等我再研究些时日,或许可以找到彻底化解两仪丸药性的法子。” 第五安闻言有些郁闷,若按莫病的法子,那等于将他刚刚升至天阶的实力又降回人阶去了。回想着自己并无旧病,他终是暗下决心要意守百会,必须将心包里的药力完全融合才行。 跳过此节,眼下的情形自然令第五安师徒二人高兴,毕竟他伤势痊愈,那团药力也被融合,二人便自然而然谈到离开此地。 第五安在洞中数月,竟是未出洞一步,说到离开便兴奋难掩;到了洞口一看,却发现此处仍然是在鬼谷崖下,只是距离谷底还有十来丈高。 原来这个石洞生在鬼谷崖半壁上,而第五安便是被洞外数株大树给挂住了。莫病、席应真均知道他伤重不宜移动,便就近安置下来。 洞外并无路可走,仅有几处凸石可以借力上下,第五安越发知道莫病这数月来如何不易,又见其面有菜色,心下更是担心,便道:“二师父,你以后千万别再亲自试药草了,倒是我现在应该是什么都可以试,你就让我来吧!” 莫病笑了笑,摇头道:“寻常药草对你来说应该没有任何作用,就算你替我试药,那也没有什么效用。” 第五安心中失望,但眼下又没有什么办法,只好不再说什么,而与莫病掠下谷底,又曲折上到鬼谷崖。 想着当初被不知何人伏击,第五安心中的愤概与疑问并生,暗道:“二师父合葬谷底那些天门派弟子时数过,竟死了十五人!须得向李长然问一问,看看到底是谁下的毒手!” 念头及此,他对莫病说道:“二师父,我要到龙门派去一趟,你若没事便与我一道吧。” 莫病道:“也好,大师兄本在龙门派,况且我也想和错然道长研讨一下,看看有没有解除两仪丸药性的法子。” 二人不再多说,从鬼谷崖而过。到了另一侧,第五安却怔住了,原来他看见石道上刻有几个大字:“第五安你看清楚,若是活着就赶紧到龙门派来,若是死了就别来,我怕鬼。” 莫病奇道:“字亦秀丽,当是个女子!安儿,这是谁啊?” 第五安被这几行字笑裂了嘴,道:“上古天真,张迪。” 莫病点头捋须,眼神里充满笑意,道:“上古天真?这倒是奇了,我却是从未与上古天真的人打过交道,此番前去倒要好好看看这个张迪,看看她是何许人也。” 第五安细细瞧着莫病的眼睛,笑道:“二师父,你想多了!” 莫病反将第五安眼睛细细瞧着,笑道:“子非我,焉知我所想?我只是觉得这个女子有些奇特而已。” 第五安道:“你从未见过她,又怎么知道她奇特?” 莫病瞧着石道上的字,道:“她知道你坠了崖,语气中却透着轻松顽皮,若不是没心没肺的傻丫头,便是对你极有信心,断定你死不了!” 第五安想了想,认真道:“二师父,你真的想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五章 洗牌(上)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经过数月,《大明日报》的销售稳中有升,每期售出已近七万份;肥皂更是供不应求,甚至鲜朝等国商人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大量进货。 朱允炆没准。 按照目前肥皂的产量,只能供应京师和江浙诸省,大明朝其他行省都还没有货,怎么能给外邦那些野蛮人用? 那叫糟蹋。 见朱允炆如此重视肥皂,李景隆很是高兴。他很想给朱允炆解释一下,赚外邦人的银子不是糟蹋,而是富国之策。但想到自己设立报厂和肥皂厂的目的,便将这一想法深深藏在了心底。 外邦人的银子是要赚的,但不是现在。 现在的首要事情是将卓敬、练子宁等朝臣除去,只要自己的话在朝堂上没有人反对,赚不赚银子都是小事情。 是以,他不仅坚决拥护朱允炆不将肥皂卖与外邦人的决策,还亲历亲为肥皂厂的扩建、改良诸多事宜,让朱允炆看在眼中、喜在心里。 银子有了,朱允炆的心思又活了。 这日,他将李景隆诏进宫,笑道:“景隆,我决定开春以后再次北征,你以为如何?” 李景隆道:“陛下英明!庶人棣一日不除,我大明百姓一日难安。” 朱允炆欣慰之极,道:“我有景隆,何愁不除棣患?这半年来未曾加赋,而库银却颇丰,全仗景隆的仙缘良策啊!”忽又皱眉道:“对了,那个第五安也有仙遇,他会不会也想出什么法子来助朱棣?” 李景隆颇不以为然,笑道:“陛下,第五安虽然有仙遇,但他的道行却浅得很!不说肥皂这等奇物,便是办报纸的想法他也未必会有。不然,此半年已过,北平竟无半点消息?” 朱允炆连连点头,道:“嗯,如此甚好,甚好!打仗打的就是银子,朱棣便有通天的本事,若是手中无银无粮,此仗也必输无疑!平定北平,指日可待啊!” 李景隆暗道:“手里有了银子,这个瓜娃子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口中迟疑道:“陛下,近来我越发将仙梦记得清楚,确定战事必临京师,而我们则以大隧之策来应对。” 朱允炆一怔,微觉讪然,道:“景隆不也说过人定胜天吗?难道就不能将朱棣消灭在黄河以北?” 李景隆暗道:“这瓜娃子不是没主见,而是爱装傻,我不能把话说得太死,得留些后路。”口中答道:“大隧之策便是人定胜天的具体法子,此不可轻易改变。不过,这是最后消灭朱棣的法子,在此之前确也可以尝试……” 他微微一顿,心念急转,再道:“可惜朝中人心不齐,许多朝臣对我颇有成见。我倒有心与盛庸等人联络交待,让其留意朱棣之诡计,又怕落人于口实。” 朱允炆暗道:“撤他大将军是方学士的意思,可不能让他对我心生误会。”笑道:“景隆一心为公,不必担心他人妄议,我诏与盛庸、陈晖、何福等人,让其在战事难决之时当采你之策。” 李景隆窃喜:“我与盛庸等人毕竟是私交,有这瓜娃子密诏就再好不过。嗯,再加上京师周边吴杰、胡观、滕聚等人,或许又可以在金川门前消灭朱棣……呸呸,我特么心又大了,要不得要不得!还是慎重点……用大隧之策吧!” 朱允炆不知李景隆所想,见其不说话便只道他仍有些顾虑,再道:“景隆啊,战事一开,京师驻军将悉数北调,京师防务便落在直侍十二卫身上。我的意思呢,从即日起,直侍十二卫由你府军前卫总领,如何?” 李景隆暗地一惊。 他领府军前卫指挥使职,便等于掌握了朱允炆的安危;而总领直侍十二卫,则等于是整个京师的安危都在他手中了。 虽然他一直想要拥有这种权力,但这个权力来得太突然,还是让他分不清到底是福还是祸。 毕竟,有权力便有责任,若是京师在朱棣攻来之前出现任何纰漏,他都脱不了干系。 一念及此,他赶紧说道:“陛下,臣惶恐。” 朱允炆笑道:“惶什么恐?我既然相信你,也便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李景隆道:“臣不得不惶恐,毕竟战事一开,我将关注朱棣的动向,难免会分了心。而京师重地,却是容不得半点闪失。依臣愚见,或许可以再任一人,与臣一道来守护京师。” 朱允炆想了想,点头道:“这倒也是!那你认为谁合适?” 李景隆皱眉沉思,半晌道:“锦衣卫佥事徐景昌可任。” 朱允炆微有意外,道:“徐增寿、徐景昌父子二人素来中庸,虽不致树敌招乱,却也难有作为。景昌的忠心或可不疑,但其能力却未得到证实……” 李景隆道:“陛下放心,我对徐景昌的能力了解颇深,若他领锦衣卫指挥使,我想京师一定无虞。” 朱允炆暗道:“既然让他总领直侍十二卫,他当有举将用人的权力才是。再者,景昌也不是外人……”于是点头道:“如此也好,任徐景昌为锦衣卫指挥使,辅佐于你。” 李景隆大喜,说得片刻又将话题引到朱允炆喜闻乐见的肥皂上来,君臣二人聊得不亦乐乎。 回到六百年望台,李景隆皱眉紧思。 先时在皇宫举荐徐景昌,只是他念头闪过时能够想到的可用之人,随后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一步妙棋。 对于徐景昌,李景隆自始自终并无多少怀疑,甚至因为徐景昌揪出了燕府支人和术等人的原因,他已是十分信任。 但对于徐景昌的父亲徐增寿,他却是没有完全抛却怀疑。毕竟,历史上记载得十分清楚,那是一个暗通朱棣的内奸。 按照眼下发生的事情来判断,徐增寿应该和历史上记载的不一样,或许不再是内奸,但慎重总不是坏事。 将徐景昌父子二人绑在身边,这就是慎重。 更重要的是,这父子二人还可以视作一种有备无患的储备。即当京师发生任何闪失,那都是可以拿来垫背的。 而在此之前,徐景昌必然感激自己的举荐之恩,不说让他当个鞍前马后的狗仔子,让他办些事情那是肯定会尽力的。 李景隆嘴角扬起,暗自得意:“老子手中的权力越来越集中,再将卓敬等人除去,那就是真正的权倾朝野啊!洗牌,势在必行!” 念头一起,他便再按捺不住,令胡为请了徐景昌来。 徐景昌听得皇上口谕将升其为锦衣卫指挥使,怔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直到李景隆笑吟吟地叫了他三声,才赶紧起身行礼:“国公大恩,景昌没齿难报!从今往后,景昌唯国公马首是瞻。” 李景隆心道果然,笑道:“景昌此言差矣!若是履行公职便罢,而像眼下这种闲时,你我还是兄弟之情嘛,何必这见外?以后在私下里叫我隆哥便是。” 徐景昌连道不敢,李景隆执意坚持,前者无奈只好再度感激应下。 闲聊片刻,李景隆笑道:“景昌,你也有些交好的兄弟吧?若是他们有兴趣,我也可以让他们顶上几个肥缺。” 徐景昌喜道:“多谢国……隆哥提拔!只是……还请隆哥说明白一些,到底有哪些缺可顶?” 李景隆起身踱步,慢慢说道:“你也知道,现在的报厂、肥皂厂的厂长、副厂长都是好差事,不仅皇上格外重视,便是年俸也是按月足额地发放,而且还全是现银,好多人都眼红啊。” 徐景昌暗道:“你忍了好几个月,终于要动手了。好在卓敬等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我倒是可以配合。”面上不动声色,道:“可这些职位并没缺啊,怎么顶得上去?” 李景隆侧头看着徐景昌,似笑非笑道:“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同样的道理,职缺就像是墙上的窟窿,本来是没有的,但你多捅几下,或许就捅出一个窟窿来。” 徐景昌暗道:“话说到这份上,我却是不能再装了,省得被他小看。”于是也起身,凑近李景隆,低声道:“隆哥所言甚是,只是不知道如何去捅才合适?” 李景隆面露满意之色,低声道:“法子我有,但动手还得靠你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六章 洗牌(下)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回到徐宅,徐景昌将李景隆之意禀告给徐增寿。 半晌,徐增寿道:“法子倒是在情理之中,但此举却又在意料之外。按说他与你做了便是,何苦又要拉上我?” 徐景昌道:“孩儿认为,李景隆定是因为父亲在朝中不偏倚任何人,所以父亲出面宴请卓敬等人,他们才不便推辞。” 徐增寿点点头,道:“可如果宴请卓敬,朝中之人难免不会揣测,以为我站在卓敬一方。” 徐景昌笑道:“宴请之后,卓敬一干人将不复存在,又哪里谈得上他们一方?” 徐增寿沉默半晌,笑道:“此事你要给燕王报一声,我可是为了他啊!别到头来他还以为我没出什么力。” 徐景昌笑而应下。 徐增寿又道:“你也要把仔细一些,审稿固然是黄观、胡广负责,但刊印之前却要送皇上亲阅。” 徐景昌道:“这便要小柱儿出面了。” 徐增寿叹道:“这支人一个接一个的没了,连我都心疼,倒难得燕王不在意。唉,到底是做大事的人,舍得啊!”忽又一怔,再道:“我宴请了卓敬等人,次日报纸便出了事,皇上会不会疑心我啊?” 徐景昌道:“李景隆说了,等卓敬等人被问罪时,父亲当上言力保。如此,非但没有人会疑心父亲与此事有涉,还可络拢一批朝臣。” 徐增寿怔了半晌,再叹:“好计谋!力保之举本身便是证据,可证明我并无私心。同时此举却让朝臣知晓我是重情重义之人,哈哈,好计谋!” 徐景昌笑道:“是啊,以常人而论,都恐祸及已身,父亲偏反其道而行之,便可主动封了别人的嘴。” 徐增寿点头道:“李景隆真不可小觑啊!” 徐景昌道:“可惜他的对手是我们。” 徐增寿哈哈大笑,半晌又道:“肥皂之法竟是如此简单,说来真是无人敢信啊!经此一事,怕是人人都可以自制啊。” 徐景昌笑道:“别人我们管不了,但以后我们宅中使用肥皂却不用再花银子买了。” 徐增寿摇头道:“可想而知,报纸一出,必然是龙颜大怒。卓敬等人就算是不死,也必然会脱成皮,完了完了。”说罢连连叹气,一步一摇地出了密室。 七日一过,已到建文二年十一月初十。 这日午时,徐景昌告之徐增寿,可以请卓敬等人。 徐增寿道:“昌儿,我宴请他们并无风险,毕竟明日无朝,我们又是初次宴聚,不怕别人说我们结党营私。倒是你那边可还有缺漏?” 徐景昌道:“父亲放心,我现在执领锦衣卫,自然是万无一失,你只管看明日报纸吧。” ……. 宿酒难消。 卓敬感觉头疼,但心情很是愉悦。 被徐增寿宴请,算是一件喜事。因为这是一个风向标,连奉行中庸之道的左都督徐增寿都主动向自己靠近,说明朝臣们对自己越来越善意了。 当然,卓敬知道这和自己经营肥皂厂有关。 谁都知道肥皂厂给朝廷挣了大把的银子,谁都知道皇上现在看他和练子宁的眼神都在发光,在这种大势下,任何人向自己主动示好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示好的人,当然是多多益善。或许多到一定程度,自己再弹劾李景隆,便会得到更多的附议。 咬牙起了床,泡了壶浓茶,卓敬习惯性地唤下人呈来今日的《大明日报》,准备看看除了狗上树、猪生羊的奇闻外,还有哪些可以让心情愉悦的趣事。 “泰州冬日惊现祥云……” “皇恩浩荡,百姓安居乐业,上元县竟出现十名长寿老人……” “钱塘潮千年喜瑞,潮水形如神龙……” 卓敬皱皱眉,嘀咕道:“这大冬天的,潮什么潮?真是一派胡言!”说着便将报纸翻了过来,然后几个大字赫然入目。 “试论曹国公之美!” 卓敬眉头皱得更紧,瞟了瞟,见是淮安府山阳知县荐稿,不禁暗道:“一帮阿谀奉承的小人,李景隆有功不假,有罪却也难容,怎么尽捡好听的说?那一脸奸诈相,与美字有什么关系?”想是这样想,眼光却是顺着标题看了下去。 “美哉国公!面如冠玉,翩翩若神。宋玉视之而汗颜,潘安睹之必形惭。此美之至,天地难觅……” 卓敬哭笑不得,摇头暗道:“罢罢罢,反正今日我心情愉悦,就当是狗上树的趣事看看也好。” “国公之美不在于形,而在于心也。以遇仙之奇缘,造福于四方……仙界奇物,名曰肥皂,利于万民……其制竟简,取油碱盐,沸煮而得……” 卓敬脑子轰地一声响,瞪眼盯着报纸,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而下,半晌喃喃道:“配方!这是肥皂的配方!”说罢竟是全身无力,瘫软在椅子上。 他记得清楚,当日李景隆授他配方时只有他俩和皇上三人在场,而且李景隆也说得明白,此配方只有他们三人知晓;皇上更是说得明白,配方是绝密! 想着皇上每次亲临肥皂厂都要叮嘱其保密,卓敬面如死灰。 良久,他突然腾地跃了起来,暗自惊道:“陷害,这绝对是陷害!”然后又一怔,再忖:“可谁能陷害我?皇上必定不会,那便是……他确有可能,但他怎么会刊印在报纸上?” 想着报纸总编胡广和报厂厂长黄观,卓敬越发不得其解。这二人或许不能完全排除陷害自己的可能,但绝对不会和李景隆沆瀣一气! 忽又想到昨夜宴请,徐增寿竟把自己和练子宁、黄观、胡广尽数请到…… 卓敬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玄机,但细想又无头绪。当即立断,他准备立即见练子宁等人,先问清事态再说。 刚想动身,却听得厅外一片嘈杂,紧接着便见数名下人慌慌张张而来,其后却是一众手持锈春刀的锦衣卫。 卓敬怔了怔,道:“是你?” 人群中上前一人,正是徐景昌。 ………… 李景隆虚眼看了看天色,心道:“报纸应该卖得差不多了,该知道的也知道了,所以我也该进宫了,娃哈哈哈!”说罢哼着仙曲儿便出了府。 至宫门,正遇徐增寿。 徐增寿见礼,低声道:“国公,大事不妙啊!” 李景隆似笑非笑,道:“何事?” 徐增寿从袖中摸出一份报纸,道:“肥皂配方见报了!啧啧啧,却不知是何人所为,竟然如此大胆!”又看着李景隆道:“国公已经知道了?” 李景隆轻轻一笑,道:“知道知道,大家都是看报纸的人嘛。” 徐增寿恍然,又低声道:“卓敬、练子宁身为厂长、副厂长之职,当难辞其咎啊。” 李景隆点点头,面上露出同情之色,叹道:“黄观、胡广分任报厂厂长、总编之职,怕是也脱不了干系。” 徐增寿暗道:“你喜欢装,我就陪你。”面上同样露出感慨之色,道:“唉,世事难料啊,他们昨日还风光一时,今日便遇着这般大事。不过,报纸定稿后还得经皇上亲阅,就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瞒天过海的?” 李景隆笑道:“徐都督这话奇怪,又不是我做的,我怎么能知道?” 徐增寿一怔,随即低声笑道:“是我失言,国公勿怪!” 李景隆看着徐增寿,似笑而笑地说道:“徐都督,你做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怪罪于你。” 徐增寿心中急思,道:“说来惭愧,我这人竟是心慈,妄想着要保卓、黄等人的性命。若是国公以为不杀不足以惩戒,我这便转身回宅。” 李景隆笑吟吟地说道:“我与景昌情同手足。” 二人相视一笑,大步入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七章 长生天的指引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朱允炆的反应和李景隆、徐增寿预想的一样,一听到配方被泄露后,气得鼻子都歪了。 李景隆和徐增寿低首垂目,任由朱允炆歇斯底里地大骂,直至徐景昌奏报已将卓敬等人缉拿。 朱允炆喝了一声“拿得好”,又突然诏令在京官员尽数入宫,任何人不得缺席,他要亲审人犯。 宦人战兢而动。 半个时辰后,卓、练、黄、胡四人戴枷上铐,面无血色地跪于殿前。四人均是心知肚明,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但万般说辞也当不住空口无凭的圣训,只得自认倒霉。 明人不缺血性,骨子里并没有后世留辫子那种人的奴性,除卓、练等人外,其余朝臣亦是敢言敢谏。但谏言不是乱言,须得有理有据方可。 而报纸泄露肥皂配方却是白纸黑字不容辩驳。 是以,一众朝臣寂静无声,连方孝孺都想不到可以拿什么理由为卓敬四人开脱。 此时,徐增寿却站了出来,奏道:“陛下明鉴,胡广乃新科状元,杀之不祥;黄观乃三元奇才,杀之不忍;卓敬、练子宁有罪,却也有功,还望陛下网开一面,广泽龙恩。” 朱允炆早对胡广不满,暗道:“什么不祥不忍?我看是不能再忍!”于是冷哼一声又想发作,不妨李景隆也站了出来,道:“臣附议。” 朱允炆微微一怔。 先时是太过气愤和对失去银子的心疼,他在李景隆、徐增寿二人酣畅淋漓地发作了一番,此时想来倒有些后悔。 徐增寿便不说,那不过是个无甚主见也注定无甚建树的主,但李景隆确实不该受此委屈。 一念及此,朱允炆将已到嘴边的喝斥咽下去,暗道:“景隆因白沟河一战而多被朝臣话诟,此时正可以给他个顺水人情……只是便宜了徐增寿这厮,好端端给他抢了风头……但我的银子啊,总不能这样就没了!” 正自犹豫,又见李景隆奏道:“陛下,卓敬四人的罪过也不是不能挽回,便如盐铁一样,将肥皂也列入官营便可,民间绝不允私造。” 朱允炆心中恍然,暗道:“我却是被气糊涂了,自然该如此啊!就算难免有私造者,但大头还是在我手里嘛。嗯,就凭景隆此言,我给他面子便无人敢反对。” 方孝孺心善,听着李景隆所言确有道理,便也出来附议。 朱允炆心头一跳:“我要给景隆机会,别跳出来太多人!”于是清咳一声,看着卓敬四人说道:“既然曹国公等人力保,朕便饶了你等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圣口一开,便是定论。 卓敬四人官职一撸到底,充清教司服杂役。 此结局看着甚惨,其实则不然。四人不仅仅是保全了性命,同时保全了说不准哪天皇上再圣口一开就官复原职的机会。 是以,不仅卓敬四人心中对李景隆、徐增寿怀有感激,其余朝臣也对二人刮目相看。 自此以后,朝中再无反对李景隆之声。 ………… 沧州城外,二十多人纵马南下,正是阿鲁台一行。 朱高煦令十三弟雪山济、十四弟游万沧、十五弟欣海陪同,领着众人避开重兵镇守的济南,从延海一路南下。 数日后,众人抵至京师北廓。 雪山济三人因为燕军身份的缘故,自然不准备入城,便在城外十里一处丘坳里歇息。 冬日的酉时末刻,大地已被披上一层淡淡的暮色。 欣海生起篝火,又将冻牛肉架起来烧烤。二十余人的脸庞被映得通红,又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渐渐发出香味的牛肉。 唯有拉克申扭头看着远处,嘴里还嘀咕不断。 阿鲁台皱起了眉头,低声说道:“拉克申,我给你说了多少次,进入大明境内就不要说蒙古话,你怎么又忘了?” 拉克申没有回头,口中的嘀咕却变成了甚为流利的汉话:“万能的长生天呐,世上竟有这样美丽的女子,比豁阿哈屯还要美!” 阿鲁台循声望去,不禁一怔。 暮色里有三骑徐徐而行,看衣着均为女子;距离远到根本看不清她们的面目,但不知为什么总给人一种美婉如仙的感觉。 阿鲁台定定神,低声道:“世上的美女都是长生天所赐,我们只要按照长生天的指引走下去,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拉克申收回了目光,道:“阿鲁台,我们此次到大明来,确定是长生天的指引吗?” 阿鲁台道:“你也知道你叔叔乌格齐哈什哈对我有多么赏识,如果没有得到长生天的指引,我为什么不继续跟着他?” 拉克申目光中流露出崇拜之色,点头道:“黄金家族的血脉是世上最纯正、最高贵的血脉,无论多么辽阔的草原,都是长生天赐予孛儿只斤氏的,任何人都不能抢了去。” 阿鲁台道:“不错,所以你要管住你的眼睛,不要被女人蒙蔽了。” 拉克申低笑道:“我不过是看了几眼,误不了事。你倒是要防着阿尔斯楞,那可是个见着女人腿肚子就发软的家伙。” 二人说话声音很低,但其斜对面一个粗犷汉子却将目光瞪了过来,喝道;“拉克申,你这个被狼叼去命根子的家伙,又在说我坏话?” 拉克申哈哈一笑,道:“阿尔斯楞,不是我说你坏话,你若是瞧着那三个女人还能站起来,我就将今晚的牛肉让给你。” 此言一出,围坐的二十余人均是哈哈大笑。 那个名叫阿尔斯楞的粗犷汉子满面通红,霍地一声站了起来,道:“什么女人,哪里哪里?”随着拉克申的手看去,立刻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 在这片刻时间,远处三骑渐近,已能看清是三名年轻女子,裙衫如云、黑发如墨。尤其是前方那名身着湖蓝色长裙的女子,似乎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飘忽闪烁的光芒,让暮色也变得明亮起来。 二十余人寂静无声,都怔怔在看着同一个方向。忽听得咚的一声闷响,却是阿尔斯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复大笑。 阿尔斯楞脸色更红,重新站了起来,竟没有犹豫地向三名女子大步走去,口中叫道:“这是我的女人,谁都不准跟我抢!” 雪山济三人与阿鲁台等人接触数月,对其粗犷甚至粗鄙的行为早已习以为常;而习以为常的具体方式,就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无视。 但此时三人却不能无视,因为他们认得那名湖蓝色长裙女子。 静女。 静女不认识雪山济三人,甚至十五神甲中除了朱高煦以外谁也不认识,但十五神甲却谁都识得她。 一则是因为军营中的女子甚少,尤其是漂亮的女子,故而特别醒目;二则是因为谁都知道,这个漂亮的女子是城管军政委第五安的女人。 雪山济、游万沧、欣海他们十四神甲与第五安产肩战大宁,已是颇为熟识。后来虽然因燕王妃、世子首级一事而与第五安生过隙,但这个隙在第五安那绿竹般的剑气中已然烟消云散。 何况朱高煦知道那事后,也特意叮嘱不得与第五安为难。 所以此时见阿尔失楞走向静女三人,雪山济三人也霍地追了过去。他们太知道了,这个阿尔斯楞不是个见了女人就真会腿软的人,但绝对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主。 他们不是惧怕静女,也不是惧怕第五安,而是朱高煦吩咐过,此次南去龙门派,绝对不可以节外生枝。 当然,他们还有一种自己或许都不清楚的情结,即是大明和蒙元之间始终有一道外邦非同袍的壑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无言似相忘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阿尔失楞是阿鲁台挑选出来的亲随,更是草原上闻名的勇士,可以轻易将千斤重的牦牛摁倒在地。 草原上的女人对他无不仰慕,都憧憬着在月亮升起的夜晚,他能带着她们滚进那半人高的草丛。 但在阿尔失楞眼中,草原上所有的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一个豁阿哈屯;而豁阿哈屯与眼前这名湖蓝色长裙的女子相比,却又黯然失色。 作为草原上最壮硕的男人,他自然要最漂亮的女人;而要一个女人,不过是男人雄性征服欲的体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所以他再正常不过地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我的女人。 在阿尔失楞的记忆里,这应该是草原上所有女人最愿意听到的一句话。但他似乎忘了,他面对的这个女人并不是草原上的女人。 在这句话响起的时候,这个女人还在数十步外,而在话音落下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站在他的面前。 “啪!” 阿尔失楞听到了一声脆响,然后瞠目结舌,火辣辣的疼痛让他十分确定这个声音来源于自己的脸颊。 “你这头疯狂的母狼,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怔之后,阿尔失楞勃然大怒,口中闷吭声一声,碗口大的拳头已向眼前那张似乎一根手指便可戳破的脸上砸去…… “静女姑娘不可!” “姑娘手下留情!” 在阿尔失楞挥出拳头的同时,雪山济和欣海同时惊呼起来,因为他们看得清楚,阿尔失楞的拳头挥得出去便绝对收不回来! “咔嚓……砰!” 在惊呼声中又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异响,同时阿尔失楞能小牛般壮实的身躯便倒飞出去;他瞪着眼睛看着已经变形的手腕,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这番变故不过是几个眨眼间的事情,阿鲁台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拉克申嘴角的笑意甚至都还没有完全消散。 他们怔怔地看着那名湖蓝色长裙女子,见她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从后面驰过来的一名女子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 但雪山济三人反应很快,雪、游二人迅速把阿尔失楞半扶起来,将其手腕已然折断的腕骨抚正,又将裂缺诸穴点下,防止气血阻塞。 欣海则上前道:“静女姑娘,在下名叫欣海,是高阳郡王手下。这个……嗯,这是一个误会,望姑娘莫怪。” 女子正是静女,身后则是她的徒儿兼侍女白民和天狐。 自第五安离开栖霞山后,静女似乎就忘了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或者说,她似乎忘了之前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唯一记得的事情就是整日炼功。 没有炼功的时候,她便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昆吾亭内,呆呆地望着山下,既不与人说话,也不愿听别人说话。 这是一个反常的现象,反常到整个山水荒的人都为她担心,包括上官虩。 白民和天狐更是忧心忡忡,虽然她们知道静女用半年时间又学会十八式剑招,四海剑法七十二式已悟大半,但她们宁愿静女少会几招剑式,也不希望她如哑巴一样一言不发。 三人今日到京师采办年货,这是上官隙的严令。白民二人知道师祖的意思,即是想让静女下山来走一走,散散心。 订好了年货,静女突然说想要再走一走;白民二人自然高兴,因为这是静女半年来第一次对练功以外的事情有了兴趣,于是便陪着她北行至此。 阿尔失楞叫的那句话,白民二人也听见了,她们相互交换了眼色,准备纵马上去教训一下那个说话难听的男人。但就在她们交换眼色的一隙,静女已弃马而去,将那男人教训了。 此时听到欣海说话,白民二人再度交换了眼色,传递了一个“欣海、高阳郡王”必然不是好人的意思,然后准备好好奚落一下对方。 便在这时,静女说话了:“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你们是十五神甲。”又看着昏迷不醒的阿尔失楞,皱眉道:“他也是十五神甲?” 静女的声音很冷,但白民二人相当地高兴,毕竟再冷的话也是说出口的话啊。鉴于此,二人抿嘴不语地看着欣海,心中期盼他能让静女再多说几句话出来。 见欣海迟疑道:“他们不是十五神甲,是……我们的朋友。” 静女不清楚白民二人的心思,但听清楚了欣海的话,不由得娥眉微蹙,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却是没想到,十五神甲原来是这样粗鄙无礼的人。” 欣海一滞。 他和其他神甲一样,对阿鲁台等人其实并无好感,只是朱高煦的命令却不得不听。此时听到静女话中鄙夷之意甚浓,但又说不清楚朱高煦为什么要将阿鲁台等人视为朋友,脸上便有些发烫。 与此相反,阿鲁台身边那二十余名汉子却终于从懵逼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哄地围上前,部分人去看阿尔失楞的伤势,尚有十数名却拔出刀,与静女怒目相向。 欣海赶紧伸手拦下,道:“各位都冷静一下,这位姑娘也是我们的朋友,刚才不过是一个误会。” 这十余名汉子随阿鲁台南来,都知道此行需要仰仗朱高煦,而欣海是朱高煦的十五弟,他的话自然不能不顾。故而听欣海如此一说,众人都面面相觑,口中也不再叫嚣。 不想静女冷冷看了一眼欣海,说道:“我们并不是朋友。”说罢拔转马头,拍马欲走。 欣海再一滞。 十余名汉子闻言则怒、拥簇上前,又见阿鲁台大手一挥,说道:“这位姑娘,你伤了我们的朋友,想一走了之终是不妥。” 静女未语,兀自骑马缓步,白民则回头冷哼一声,道:“妥又如何,不妥又如何?难道我们想走,你们还能拦得住?” 阿鲁台此番来大明的目的便是要笼络一批武林奇人,然后帮助他们刺杀乌格齐哈什哈。先前见了静女的身手,心中当然认定她就是一个武林奇人,所以便有了格外的心思。 但被白民这样一抢白,他愣是没反应过来,该如何表达一下他是友非敌的态度。便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呵呵,山水荒好大的架子,这位姑娘也是好大的口气。” 这声音起得突兀,众人均是暗自一惊,回头见是一白衫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篝火旁边,边说话边取下一块牛肉嚼着。 易十三。 静女听得易十三的声音,亦是微微皱眉,勒马停了下来。 易十三缓步而来,瞟了眼犹未清醒的阿尔失楞,又看向静女,笑道:“这些人没脸没皮,连一点起码的自知之明都没有,像静女妹子这样的鲜花,怎么能插在那样一堆牛粪上呢?” 拉克申等一众汉子不知道易十三是谁,但都听出他对他们的无视,尤其还将草原上的勇士阿尔失楞说成了一堆牛粪,当即大怒。 阿鲁台则若有所思,将众人喝斥住,示意他们静观其变。 与此同时,静女也将怒目欲前的白民、天狐拦下,看着易十三冷冷说道:“你怎么像只苍蝇?” 易十三似笑非笑,道:“若没有之前诸多意外,你已经是我的女人。坏就坏在第五安身上,他像苍蝇一样围着你转,坏了我的好事。所以要说谁像苍蝇嘛,第五安才是真的像啊。” 静女初闻易十三之话,脸色顿时一寒;听到后面第五安的名字,眼中又闪出一丝落寞,半晌冷哼一声,不再理睬易十三,侧头对白民二人说道:“我们走。” 易十三嘴角含笑,提高了声音:“第五安那只苍蝇在哪里?今儿怎么没有围着你转啊?” 静女微微一怔,但仍是斥马前行。 易十三哈哈大笑,道:“你想知道他在哪吗?不想也没关系,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以后都不会围着你转了!” 静女猛地勒住马缰,回头道:“你什么意思?他到底怎么了?” 易十三缓步上前,笑道:“他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九十九章 借一步说话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静女一呆,突然又霍地拔出长剑,厉声说道:“你再胡言乱语,可别怪我下手狠!” 易十三撕咬下一块牛肉,双手一摊,口中含糊笑道:“嗯,我是亲眼看见他……中了箭,又摔下了鬼谷崖,那是千真万确地死了啊,哈哈哈!” 静女但觉脑中轰然一响,身体像不受控制般从马背上弹起,手中长剑抖出一片淡青色的剑气,向易十三刺去。 易十三笑声未止,身形已然遽然后掠,同时手中捏诀弹出,一片涟漪般的剑气瞬时与面前那道淡青色剑气相遇。 暮色突然一亮,无数的砂石、草叶在尖啸声中飞溅而起…… 这二人一出手便是飞沙走石,阿鲁台急令众人后退,自己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看着已经打斗在一起,但瞬时就已不看清楚身形的两人,嘴角悄然爬上一丝笑意。 雪山济、游万沧、欣海三人却有些为难,他们知道在眼下的情形里,应该出手相助静女,但他们同样也知道在眼下的情形里,凭自己的身手似乎插不进去。 易十三接下静女第一招后并没迟疑,反是扔掉牛肉捏指成剑,纵身上前与静女打斗起来,片刻后二人便过了二十余招。 易十三忍不住暗自赞叹,静女的功夫提升得实在有些快。但这仅是与之前的静女相比,若与自己相比,那显然还是有差距。 他很笃定,自己随时可以将静女擒下。 其实他现在对静女并无多大兴趣,不说她和第五安在一起那么长时间,哪里还会有什么干净的身子。只说师父习坎都出了山,那么眼下唯一能让他感兴趣的便是从哪里弄来兵马。 但自己不感兴趣,不代表别人也不感兴趣。 比如那个只要是漂亮女人,就一定会感觉兴趣的李景隆。 算起来静女与自己也有过婚约,硬要说是自己的女人也沾得上边。将这样的女人送给李景隆,正好是还他一个公平。 念头及此,易十三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静女妹子,第五安那只苍蝇已经死了,你就随我去吧。” 静女说不清楚哪里来的怒气,手中长剑一招紧似一招。听到易十三如此一说,脑中更是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将眼前这人一剑刺穿。 易十三见静女直剑刺来,右手剑指斜出将静女长剑格住,左手捏指成叠水诀,向静女肩头弹来。 这是他的算计。 静女长剑被格,肩头又受攻击,则必然会侧身回掠;而她侧身的一瞬间,臂上曲池穴就会完全暴露。此穴点下后,她必然上肢麻木无力,只得束手就擒。 一切都很顺利,叠水诀的剑气从指尖涌出,静女的身形已开始倾斜…… 但易十三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说是突然,那是因为他事先并没有任何察觉;而这种感觉一出现,他眼前的情况便果然不对劲儿。 一剑突现! 在他的视角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截剑尖。与此同时,叠水诀的剑气竟失去了控制,就像那截剑尖是一个闸口,而叠水诀剑气便如水一样流过去,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易十三反应极快,当即足尖一点,后掠开去。 静女同样察觉到身侧异样,所以并未向易十三追上去,而是侧过头来,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一个紫裙女子,高鼻深目、美艳不凡,不禁怔道:“你是谁?” 紫裙女子没有回答静女,却是嘻嘻一笑,道:“第五安没有死。” 静女一怔,又听到对面风声响起,见是雪山济、游万沧、欣海跃然而至。三人瞪圆了眼睛盯着紫裙女子,异口同声道:“小师妹!?” 紫裙女子亦是瞪圆了双眼,将雪山济三人看了又看,脸上不知是意外还是惊喜,半晌道:“十三师兄、十四师兄、十五师兄,你们不是在沧州吗?怎么会在这里?” 而不待雪山济三人回答,紫裙女子又看向静女,笑道:“姐姐,你是不是叫静女?” 静女将女子细细看了看,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但这一声姐姐听在耳中倒是觉得亲切,便点头道:“我是。”又反问道:“你又是谁?怎么会认识我?又怎么会认识第五安?他到底怎么了?” 紫裙女子笑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又嘻嘻一笑,道:“幸亏我记忆好,我就一个一个地回答你。第一呢,我叫张迪;第二呢,我听建建哥和囝囝姐说过你;第三呢,我是在路上认识第五安的;第四呢,他确实掉到鬼谷崖了,但他绝对没有死,这可是他的一个师父亲口说的。” 原来这位紫裙女子竟是张迪,如果第五安在此,则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包括朱高煦在内的十五神甲,竟然和张迪是师兄妹,都是三大隐宗之一的上古天真派弟子。 而张迪当日和李长然一路南去回到了龙门派,错然道长知道她是天古天真弟子,立即生出亲切喜爱之情,盛情而待。 张迪本性好玩,但为了等候第五安的消息,她便忍着性子在龙门派住下。其后认识了同样在龙门派的任建建和易囝囝,三人年纪相仿,很快便熟识起来。 某日谈到第五安,三人恍然彼此间还有这层关系;而任建建听说第五安坠下了鬼谷崖,急得马上便要北上。这时又逢席应真到了龙门派,将第五安的情况告诉了他们,方才让众人松下口气。 南盟大会日渐临近,龙门派已开始接待陆续而来的武林同道。张迪既然知道第五安无恙,心中又不安起来,同时看着越来越多的武林门派到来,却迟迟不见上古天真的同门弟子,便越发忍不住,于是辞了李长然而北上。 李长然当然想陪着张迪一道,只是身为龙门派大弟子,他的接待事务实在太过繁杂而确实脱不了身,只好千叮嘱万叮嘱张迪,让其万万小心。 张迪既然出了龙门派,当然要顺道到好玩的京师一游。而这一游便是十余日,至今日才猛然醒起耽误太久,竟是不顾天色已暗而出了城。 出城不久,她又远远瞧着前方有人打斗,于是又顺道来游一游。不想走近却发现打斗之人是易十三,而对方竟是久闻大名的静女,那自然不管三七二十一拔剑便上。 静女当然不知道张迪这些境遇,但听她回答第五安并没有出事后,脸上的寒冰便悄然融化,露出些许笑意,道:“张姑娘好伶俐……” 张迪嘻嘻一笑,道:“静女姐姐,你也叫我小迪好了。” 欣海清咳一声,道:“小师妹,你是要到沧州……” 张迪瞪上一眼,道:“十五师兄你别问,我之前是准备到沧州,但我不是去找他,我只是想问问你们会不会参加南盟大会。既然遇着了你们,那我便不去了。” 欣海嘿嘿笑道:“小师妹,大师兄一向很疼你,但他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不要怪他……” 张迪再瞪一眼,道:“我还不稀罕怪他!”又忽地冲着静女一笑,道:“静女姐姐,我们一起去龙门派吧,当初我在鬼谷崖给第五安留了字,让他到龙门派与我汇合,说不定现在已经到了。” 静女有些迟疑。 不管是易十三所说,还是张迪所说,都可以肯定一个事实,即是第五安坠下了鬼谷崖。至于他现在的生死,她当然愿意相信张迪所说,但到底没有亲眼见着,所以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听到张迪相邀去龙门派,她几乎便要一口应下,却又想着了上官虩要废掉山水荒九十七名弟子武功的狠话,到嘴边的话又悄然咽了回去。 张迪并没察觉静女的异样,反倒被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刺激得甚是兴奋,道:“你去了我们就更好玩了,你也很久没见着建建哥和囝囝姐了吧?他们都说挺想你的。还有,我们可以一道去参加南盟大会,说不定就夺了盟主了呢?哈哈!” 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静女心中暗喜:“师父本就说要去南盟大会,我不过是早去几日,应当无妨!”当即点头道:“好吧,我们就一起去。” 张迪欢呼雀跃。 白民却慌了,说道:“师父,我们还是先回栖霞山,待禀告师祖后再决定吧。” 静女主意一定,心中再不犹豫,对白民说道:“你回去禀告师祖,就说我与天狐先行一步,去龙门派了。” 白民还想劝阻,却被天狐几个眨眼给逼了回去。 这几人各有心思,或喜或忧,而易十三却就感觉有些震惊。 他本以为舍了府军前卫一个百户所,换来第五安一条性命也算值得,但此时却惊悉自己竟做了一个赔本买卖。 震惊之后,他再生一种被人戏耍的恼怒,这般恼怒更让其生出杀心。 眼前这些人数量虽然不少,但无一是自己的对手;便是那位叫张迪的女子,虽然招式古怪,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也抵挡不了几个回合。 一念而起,他缓缓抬步,准备大开杀戒。正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章 另觅去处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易十三回头看了一眼,杀心便全然消失,暗道:“做大事者须得隐忍,我又何必与不相关的人过多纠缠?”于是转过身来,满面带笑,道:“请!” 水云间地处蒙元境内,易十三对蒙古人甚为熟悉,所以先前便已认出眼前这二十余名汉子是蒙古人。 他不知道说话的这个蒙古人是谁,但已看出来他应该是这二十余名蒙古人的领头者。 此人正是阿鲁台。 易十三不认识阿鲁台,但也知道他们一行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寻常的蒙古人。思之深、盼之切,他一心想要掌握兵马,听到阿鲁台话中似有话,脑中便立即与兵马联系起来。 若有兵马,管他是静女也好,还是那个剑法古怪的张迪也罢,甚至是李景隆,都不算个事。 前次在鬼谷崖伏击第五安等人,他擅自调动府军前卫一个百户所,且百余名军卒无一生还,李景隆虽然没有责罚,却也没给他好脸色。 易十三知道多半是因为李景隆听说第五安死了,所以才给他一个将功折过的态度。如果以后又知道第五安居然没有死,那还真不确定李景隆会有什么反应。 他不惧怕李景隆,甚至这天底下就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惧怕,但他惧怕自己再也得不到领兵的机会。 所以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寻找一个可以替代李景隆的去处,但也知道这个去处并不容易找得到。毕竟,这世上的国公并不多,而能够得到皇上那样信任的国公更是仅有李景隆一人而已。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现在居然出现了奇迹,让自己心想事成! “易公子,我们是大元皇上坤贴木儿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求公子这样的能人异士,为皇上排忧解困。” 远离众人后,阿鲁台与易十三简单互识,然后就如此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草原上的汉子一根肠子通到底,而是阿鲁台反复思量后所作的决定。 阿鲁台本欲依仗朱高煦达到目的,但数月来却感觉朱高煦虽然热情但却不热心。而这种热情不热心的举动,让他也不能拿朱高煦与坤贴木儿的口头约定说事。 不过阿鲁台倒很理解朱高煦,毕竟后者现在是郡王,他的父亲燕王又正在与大明皇帝交战,若是最终燕王战胜,那必然会取替大明皇帝。 若果真那样,朱高煦则会成为亲王,甚至还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新皇。这样的人,对已经元气大伤的大元确实不会产生太大的兴趣。 而易十三则不同。 阿鲁台仅仅是通过观察,便能肯定易十三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氏,而绝对不会有朱高煦那样的身份。 这样的人就简单了,无非是钱、权、色的囚奴。 所以阿鲁台要直接抛出目的,然后看易十三的反应。如果易十三感兴趣,那便是长生天眷顾,要让自己心愿得遂;如果易十三不感兴趣,那就……加大力度让他感兴趣。 或许真是长生天眷顾,阿鲁台这一番心思竟与易十三不谋而合。 易十三心花怒放,但面上尽量显得风轻云淡,他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于是没有接阿鲁台的话题,而是微微一笑,说道:“我水云间位于贺兰山,地处蒙元境内,可惜你我却不相识。可又有谁想得到,本不相识的我们,又会在大明京师城外相遇?哈哈,这怎么看也是天意啊。” 阿鲁台看在眼中,心道:“汉人真是可恼,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好,非得这样藏着掖着?”口中笑道:“谁说不是呢?这就是长生天的指引,让我们终于联手,然后一起干一番大事!” 易十三听到干一番大事几字,便再也忍不下去,盯着阿鲁台说道:“还请阿鲁台明说,你们皇上需要我做什么?” 阿鲁台紧紧盯着易十三,道:“砍下一个人的人头!” 易十三虚眼道:“谁的人头?” “大元国师,乌格齐哈什哈。” “我有什么好处?” “帮了皇上,你想要什么好处没有?” “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格外的要求,不过是想在事成之后能让我在大元谋得些许功勋罢了。” “哈哈,别的事我还不好说,如果仅仅是想谋得一个军职,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甚至可以答应你的军职仅在我一人之下!” “哦?”易十三微微一笑,道:“阿鲁台,我是想诚心相助于你们皇上,但你也得向我交待清楚,比如你现在任何职、手下多少兵马,而乌格齐哈什哈又有多少兵马,容我计较一番。” 阿鲁台道:“我现在军职不高,却是我们皇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若是你能除去乌格齐哈什哈,那国师的位置就是我的。至于兵马,现在我手下亲随仅有一千多人;而乌格齐哈什哈掌握了大元的全部兵马,足有七万铁骑。” 易十三暗自一喜:“我若掌控了这七万铁骑,何愁他朱家天下不乱!”一念及此,不觉得神往起来,仿佛眼前便是奔腾的千军万马。 阿鲁台不知易十三已神游天外,还以为他听到两边兵马相差悬殊而犹豫,便解释道:“易公子,我们皇上的意思是,只要有人能帮他砍下乌格齐哈什哈的人头,大元就能重新回到他的手中。所以,此番邀你相助,并不是与乌格齐哈什哈正面交战……” 易十三回过神来,轻轻摆摆手,笑道:“我易十三别无本事,但万军阵中取敌将首级,却易如探囊取物耳。” 阿鲁台怔了怔,道:“易公子的意思是杀了乌格齐哈什哈并不难?” 易十三微微一笑,道:“就像你掀起女人裙子那样简单。”说罢哈哈大笑。 阿鲁台又怔了怔,紧接着也大笑起来;二人倍感投机,互叹相见恨晚,又就密事细细长谈。 既毕,二人回到篝火处,见静女等人已然不在。 原来张迪兴奋莫名,见静女同意一道南下后却是片刻也不等,带着天狐就策马而去。 雪山济三人陪同阿鲁台一行,本是不情不愿,现在小师妹张迪出现,自然是个大大的变故。所以欣海以小师妹需要保护为由,二话不说就与张迪等人一同离去;游万沧则抢先说需要向朱高煦禀告,也是片刻不耽误地回驰向沧州。 独独留下了雪山济。 见阿鲁台、易十三走近,雪山济郁闷而道:“阿鲁台,阿尔失楞并无生命之忧,大家还是早早歇息吧,明日一早便要赶路。” 阿鲁台看了看微笑不语的易十三,又看向雪山济,笑道:“雪兄弟,这数月来多蒙高阳郡王的照顾,你替我向他说声谢谢。他日你们到草原上来,我一定用最烈的酒和最美的女人欢迎你们!” 雪山济怔了半晌,道:“你的意思是不用我陪你们去龙门派?” 阿鲁台微微一笑,道:“是不劳烦雪兄。” 雪山济又怔了半晌,然后猛地一拍巴掌,欣喜道:“太特么好了!我谢谢你啊,阿兄!”说罢竟是转身上了马,头也不回地向南而去。 易十三看着雪山济的身影消失在渐浓的夜色里,道:“阿鲁台,我决定先去龙门派,然后再与你去草原。” 阿鲁台点点头,道:“你们汉人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们就去龙门派看看。” 易十三微笑道:“我们汉人还说过,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阿鲁台摇头道:“虽然没听说过,但我知道易十三正是你的名字,却不知道第五安是否也是一个人的名字?” 易十三点头道:“那是一个与我齐名的人,如果他死了,那是你们大元的福气。” 阿鲁台似笑非笑,道:“一个汉人,与我大元有什么关系?” 易十三似笑非笑,道:“他若死了,等以后你们的铁骑想要南下的时候,就会少了一个强劲的敌人。” 阿鲁台微微一笑,却不再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一章 存在即合理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经月余,第五安师徒二人来至大泽峰下 二人行程如此之慢,皆因莫病认为两仪丸药力不完善,却又一时不知需要何种药性来中和,故而将武陵山脉和阳明山脉上的新奇药草尝了个遍。 这样的结果不仅仅是迟缓了行程,重要的是那些不知名的药草让莫病的脸色更加青暗。 第五安很担心,也很无奈。 起初他还坚持替莫病尝试新的药草,结果却如莫病所说,任何药草被他服下都没有一点反应,不仅莫病看不出该药草的药力,连他自己也判断不出有什么药性。 而莫病此次又尤其倔强,非要找到能够中和两仪丸药性的药草不可。按他的说法,是能够中和两仪丸的药草,则必然能够化解第五安心包里的余毒。 第五安实有不忍,却不敢强行将这个倔强的二师父拎着出山,只得一路走一路劝。 但显然没什么用。 此时瞧着莫病负着双手、仰着头,眺望着那座直插云层的陡峭山峰,第五安再次劝道:“二师父,两仪丸毕竟不是急需之物,您且先养好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再慢慢中和它吧。” 莫病似是没有听见一般,一动不动。 第五安再道:“二师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您也说了我心包里的药性不会突然发作,还是等见着了师父以后再商量吧。” 莫病仍似没听见一般。 第五安心头一跳,以为莫病出了什么状况,赶紧上前两步站在了莫病身前,大声道:“二师父!” 不想莫病嗨地一声,伸手将第五安拔开,又眺向那座山峰,说道:“安儿,我知道两仪丸缺什么药草了。” 第五安心中稍安,回头瞟了一眼,正色道:“二师父,此时天色已晚,此峰又奇险无比,不管上面有什么珍贵药草,您都别动心思上去,我这次是怎么都不会答应你的。” 莫病像是现在才完全回过神来,哈哈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上去?安儿,此峰名为大泽峰,大泽派便在上面,我自然不会上去。” 第五安确定莫病无事,心中放松下来,笑道:“二师父,您的意思是这种药草在大泽峰?可为什么大泽派在上面,你就不会上去?” 莫病摆摆手,呵呵笑道:“你莫急,我可没说药草在大泽峰上,我只是看到大泽峰如此险危,便忽的想起来了,原来世上还有一种药草叫做钩吻草。” 第五安奇道:“钩吻草并不算新药草,只是比较罕见而已,您怎么会不知道?” 莫病笑道:“正因为不是新药草,所以我之前才忽略了它。此时见着大泽峰便想到大泽派,继而想到了生死谷,而钩吻草便只有在生死谷内才有生长。” 第五安明白莫病的意思,也笑道:“那确实不必上大泽峰,我们直接去生死谷就好。可是,您为什么看起来却是满腹心事的样子?” 莫病叹口气,道:“不是满腹心事,而是想到大泽派我便想到了一些往事,有些感概罢了。” 第五安道:“大泽派还与我们有往事?二师父,我可从没听说过我们乾元宗和大泽派有过节啊?” 莫病笑了笑,道:“大泽派当然与我乾元宗没有什么节过,与你更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觉得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当年错然道长与大泽派掌门人吴成争夺南盟盟主一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第五安笑道:“二师父,您服老了?” 莫病眼中充满爱怜,道:“你们都这么出息了,我们怎么能不老?” 第五安本想说句话哄哄莫病,让他别再感概,不想莫病表现得更感概,赶紧回到原先的话题,道:“既然吴成输给了错然道长,想来他的武功与天下五行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莫病呵呵笑道:“虽然错然道长最后夺了盟主,但在武选一节,他却是输给了吴成。” 第五安怔道:“吴成这么厉害?那为什么又没列入天下五行?” 莫病道:“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和这句话一样,天下五行也是当年龙渊给的评语,不一定就是指武功最高的五个人。” 和绝大多数武林中人一样,第五安一直以为天下五行还真就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五人,而事实上这五人的武功确实也不是浪得虚名,此时听莫病这样说后倒有些茫然,半晌说道:“二师父,龙渊到底是什么?” 莫病看着第五安,微微笑道:“除非你是南盟盟主……嗯,或者进入武选前三也行。” 第五安听李长然说过南盟选举之事,自然知道这些细节,此时只是被天下五行的评语所惊奇,故而相问。 见莫病也说不清楚,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道:“就因为错然道长这件事情,您就不上大泽派?这个好像说不过去吧?” 莫病摇头道:“吴成其人十分自负,而自负之人又容易偏激。当年未夺得盟主,他便扬言脱离南盟,从此视南盟甚至整个武林为敌。此次大会,不仅南盟各派参与,少林、武当等派也会排人前来,或许就与防范他作乱有关啊。” 第五安皱眉道:“如此确也过分了些,不过好在一个大泽派,应该不会对真的影响到南盟大会。” 莫病道:“一个失去了良知和理性的人,本事越大便越危险,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况且,事实上不仅仅是大泽派,还有一个月旨门与其同流合污。月旨门宗主李成,当年也是仅输给吴成和错然道长两人的厉害人物。” 第五安微有吃惊,道:“这样说来,吴成和李成联手,岂不是足以压倒整个武林?” 莫病轻笑一声,道:“那倒未必!别人我不清楚,大师兄的武功一直就在错然道长之上,只是他们都没有兴趣角逐南盟盟主罢了。” 第五安点头道:“失道者寡助,莫说大师父武功不弱于吴成、李成二人,您说还有少林、武当等大派的维护,他们想破坏南盟大会,显然是螳臂当车。” 莫病摇头道:“安儿有所不知,南盟选举分为文选、武选、德选……” “二师父,这个我知道。” “哦?那你知不知道文选在哪里选?又怎么选?” “……好吧,我不知道。” “生死谷!” “文选还要决生死?他们是不是对生死这两个字有误会?” “安儿,你莫要笑!文选虽然不用决生死,但危险重重却是不假。生死谷方圆数十里,猛兽绝境处处可见,重要的是对参与者并没有限制,任何人均可进入。” “我好像懂了,二师父的意思是说危险的不是猛兽绝境,而是人?” “不错,在生死谷里死去的人都会被视为意外死去,谁也没有办法去证实或追究。” “如此…..甚是不妥!” “呵呵,这是龙渊的意思。” “又是龙渊?” 第五安皱眉道:“既然能表达这样的意思,龙渊必定是一个人,但他这样视人命如草芥,想必也算不上什么喜善之人。这就很奇怪,为什么会有南盟?为什么武林诸派要如此敬重他?” 莫病笑了笑,道:“存在即是合理。” 第五安怔了怔,觉得这话颇熟,半晌才在后世记忆中发现痕迹,于是细细地看着莫病,试探道:“效率就是生命?” 莫病佯瞪一眼,道:“胡说什么?安儿,你莫玩笑,我与你三师父商量过了,如果大师兄也同意,你便也参加文选。” 第五安皱眉道:“二师父,我们是隐宗,我为燕王助事已然不妥,现在……”忽地一怔,恍然道:“我知道了,二师父你放心,就算师父不同意我也要参加。” 莫病面露欣慰之色,道:“不愧是我乾元宗大弟子!” 第五安见莫病如此真诚的夸奖,倒觉得有些赧然,当下转移了话题、生起柴火,师徒二人简单饮食过后便早早歇息。 至下半夜,第五安被莫病咳嗽惊醒,见莫病似有些迷蒙梦呓,心中很是不忍,干脆点了莫病睡穴,让其熟睡过去。 正在这时,背后似有两道风声掠过。 第五安本没刻意探究之心,但身形却像可以自已活动一样,一闪便掠出数丈开外。他抬眼瞧去,见前方树林间似有两道人影,一闪便没了踪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二章 和我一样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或许是听莫病说了大泽派的事情,此时又处于大泽峰下,第五安便觉得那两道身影显得可疑,当即脚踏洛书九宫步飘忽而上,不多时又重新盯紧了那两道飞掠的身影。 转过一个山坳,前方忽然出现一团光亮,两道身影向着光亮直掠而去。第五安悄然而上,逼近后又寻着一棵大树藏好身,再探头定睛一瞧。 这一瞧却有些意外,他竟是见着了几张熟面孔。 光亮是一堆篝火,火堆旁围坐着七、八人。其中竟有三、四名男子,正是前段时间无礼张迪不成,却被第五安一一打过耳光的月旨门弟子。 此时的第五安不是只替张迪打耳光的第五安,而是知道月旨门是和大泽派一起危害武林的第五安,见此情境,他立即放松身体、扩开听宫穴,数十步外那几人的声音便清清楚楚地传入耳中。 “……没出息!既然看到有人,为什么不看得仔细一些?你没脸没皮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丢了我们大泽派的颜面,让梁师兄他们笑话。” “杭师兄千万别这样说,我们月旨门和大泽派的弟子便如亲兄弟一样,哪里会看对方的笑话?” “梁师兄说得是,是我杭舍失言,莫怪莫怪!” “杭师兄,你就别责怪易医和祁莴两位师兄了,我们今夜本是冲着那个陆晗来的,别的人就算了吧……” “肖小休得无礼!我与杭师兄说话,岂容你插嘴?要想跟着我梁神,你就得学会管住自己嘴巴!” “梁师兄勿恼,肖老弟说的也是,实没想到这个陆晗竟是来自天古天真,哈哈,对我们来说倒是好事啊,既可以铲除一个想参与南盟大会的小子,又能见识一下传说中的上古天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哈哈哈,杭师兄说得我手都痒痒了,不如现在便行动?” “不急不急,梁师兄已布下冷月映泉阵,陆晗便是瓮中之鳖,跑不了的,等下边有了动静再说吧。” “杭师兄如此说,却让梁某惭愧难当,我与迟师兄他们没有学得冷月映泉阵的精髓,丢了我月旨门的脸面,这次却是不能再大意了。” “梁师兄切莫这样说,上次第五安、李长然能够侥幸逃脱,那是他们天大的造化,而不是梁师兄你学艺不精……” 第五安听得分明,暗道:“原来石坑中是他们布下的冷月映泉阵,难怪石柱会那样接连倒塌。大泽派和月旨门果然是武林危害,上次险些害了我与李兄、张姑娘,现在又想害上古天真的陆晗。”忽又一怔:“上古天真?” 身为乾元宗弟子,第五安对与宗门齐名的隐宗有着难以言状的情结;山水荒便不说,上古天真却是隐得太深,连他也从没有机会打过交道。 其实应该说,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和上古天真打过交道。 正如张迪,当初大大咧咧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但对上古天真小师妹的身份却绝口不提;李长然又怀有些许小心思,也没向第五安说明。 此时反应过来陆晗是上古天真弟子,第五安心中生起第一次见着上古天真弟子的好奇,同时更容不得那些大泽派、月旨门弟子去加害他。 微微定神,他再探头瞧去,见那一圈人已经站起身来,那个名叫梁神的男子手臂一挥,众人纷纷向前一跃,然后忽然全部消失。 第五安没有迟疑,几个腾掠便从大树上赶至了篝火旁边,发现面前有一道石崖,约有两丈多高。崖下面较为平坦,早已无叶的桦树像一根根巨大的木桩插在地面上。 梁神等人的身影在树林间腾掠,片刻后入了树林深处。第五安悄然跃下石崖,远远坠在梁神等人身后。 过得片刻,他听得梁神等人似乎商量了一番,然后分别隐藏起来。此时没有任何光亮,他也看不清梁神等人到底如何布置,便也藏身在树后,密切关注着前方的动静。 又过得半柱香时间,林间什么动静也没有,梁神等人似乎是睡着了。 第五安暗道:“看这样子,他们应当是想等天亮以后伏击陆晗,可此处并没有危险的石崖和石柱,他们如何使用冷月映泉阵法?”转念又道:“不管他们如何使用阵法,我只需悄悄上前将他们一一制住,那便什么阵法都起不了作用。” 刚从树后现身,他又瞧着远远有点灯火,正朝着这方而来。微微思量,他斜向而动,绕道向灯火处掠去。 既近,他看清灯火是一个火把,而持火把的则是一个年轻男子,于是掠身上前,抱拳道:“足下可是上古天真陆晗?” 男子正是陆晗,自小师妹张迪私离燕山,他想向师父禀告,却又找不着闭关的师父;按理说会传回消息的大师兄,却也没有传回任何关于小师妹的消息。 除去十五神甲的上古天真,他是排位最高的弟子,自认为有着看管张迪的责任,于是经过再三思量,他终是独自下山,欲往龙门派寻回张迪。 见第五安突然掠到身前,且报出自己姓名,陆晗虽然意外,却并不惊讶,道:“正是!却不知足下是谁?” “在下第五安,乃是乾元宗大弟子。” “原来是第五师兄,幸会幸会!” “陆兄怎么深夜赶路?” “说来惭愧,我是首次下山,少与武林中人交道,听人家报上师门,自己也就忍不住透露了上古天真的消息,这却是师父所不允许的。没有办法,我只好白天歇息,夜里赶路,省得碰上人后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第五安怔了怔,又觉得有些好笑,暗道:“二师弟总说我以前木讷,看来这个陆晗和我以前一样啊!不对,就算是以前的我,若是不想让人知道身份似乎就可以不说,应该不会像他这样为难吧?” 虽然与自己暗自比较一番,而且似乎还比赢了,但第五安却对陆晗生出亲切好感来,道:“陆兄下山来可曾得罪什么人?” 陆晗摇头道:“这一路来,我就与洪桐派和月旨门的弟子正面遇过,不得已而打过招呼,其他便没有与人有过交往,哪里谈得上得罪什么人?”微微一顿,又道:“第五师兄怎么会认识我?” 第五安瞬间明白所以,定是梁神等人知道陆晗要去龙门派,便认为他要参与南盟大会,故而起了谋害之心。 明白此节,他对梁神等人的行径更加愤概,也明白莫病让他参与文选的必要性,更是明白保护参加南盟大会的武林同道不会等到文选,而是从现在就要开始。 念头及此,他暗自决定要好好教训梁神等人一番,甚至不排除为武林除害的可能。 只是他不清楚陆晗身手如何,还须得将其安置一下,于是示意陆晗将火把插在地上,让远处的梁神等人能够看到光亮,然后拉着陆晗走到一旁,寻着一块青石坐下,方道:“陆兄,你暂时不要赶路了,就在此歇息到天亮吧。” 陆晗摇头道:“不可!天亮后若是再遇上别人,我怕是又要报出上古天真的名号…….你看连你也知道了,是不是?” 第五安无奈,只好将梁神等人的意图向陆晗说明,不想后者闻后一喜,道:“如此甚好!我长居燕山,并没有多少与人交手的机会,现在倒可以施展一番拳脚。” 第五安暗道:“看来就算是以前的我也和他不一样,他这不是木讷,而是呆啊!”口中迟疑道:“如此……也好,那就等天亮吧,你我一起将大泽派和月旨门的败类制伏,为南盟大会除去祸害。” 陆晗摇着头站起来,道:“既然要打架,何必要等到天亮?” 正在这时,夜色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厉的破空之声,竟是从梁神等人方向射来一只箭羽。只是距离甚远,这只箭羽明显失了准头,从二人身边十数步外穿过。 二人抬眼瞧去,见前方树林里隐有人影闪过,但很快就没有了踪迹,也不再射来箭羽。 第五安记得当初在石坑时,对方利用箭羽攻击只是配合冷月映泉阵的施展,便知道此时定是对方诱敌之计。 他本想向陆晗说道一番,但还未来得及张口,便听到后者一声怒喝:“霄小贼人,哪里逃!”同时长剑在手,纵身飞掠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三章 期待联手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第五安暗道一声:“陆兄是真呆啊!”身体并不迟缓,也是纵身而起,与陆晗一前一后向人影闪过之处掠去。 几个起落后,陆晗已被第五安追上。 不过事已至此,第五安也不想再劝阻陆晗,只叮嘱了声小心,便将注意力放在夜色笼罩的树林。 既然已经冲过来了,自然要将月旨门和大泽派几名弟子制伏,不能任其危害其他武林同道。 按先前的记忆,第五安很快到了梁神等人藏身的地方,但此时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陆晗一腔热血地奔来,但没发现任何人在此,不禁有些纳闷,他靠近第五安低声问道:“第五师兄,贼人怎么不见了,难道他还会遁形?” 第五安没有接话,而是细细聆听片刻,但却连梁神等人的呼吸之声都听不到一丝,不禁也有些奇怪。 因为天黑,直至此时第五安才能看清眼前情形,右侧不远便是几乎垂直的山壁,应该无法藏人。其余方向则是较为平坦的桦树林,梁神等人应当隐于林间。而三方之中,又应当以左侧为重。 第五安正想向告诉陆晗向左搜寻,林间却突然闷声遽响,地面也在微微抖动;二人身边的桦树像被狂风吹动的枯草一样迅速移动起来,伴随着无数枯枝折断坠落的声响。 第五安细听风声,察觉到腰粗的桦树不仅层层移动交错,而且在向中间围逼,于是其姝剑向左刺出,剑气所经之处,无不是树干断裂之声。 但二人尚未迈步,却又察觉左方闷响再起,似乎是别处的桦树又移动过来,仍然将二人围在其中。 第五安眉头微皱,道:“陆兄,这阵法有些怪异……” 陆晗却在为第五安先前一剑惊叹:“第五师兄,你这内力何其纯正磅礴,我实在想和你切磋一下。” “这个……好啊,不过我们先出去再说吧。” “第五师兄此言差矣,既然要切磋…..也好,这阵法是有些古怪,竟让我心生不安,惭愧惭愧!” 第五安没有再说话,因为陆晗说心生不安的同时,他也觉得心中突然悸动,像是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未知危险就要降临。 说话间,层层桦树围成的空地越来越小,最前面的桦树毫无预兆地突然倒塌,像一根根巨大的木柱向二人砸下。 第五安、陆晗并未交流,却极有默契地轻喝一声,同时拔地而起,从正在倾倒的树木间掠出,落在两丈开外;但脚下刚沾地,周围的桦树像有灵性一样又围着他们移动交错,又将他们围堵在其中。 “第五师兄,这阵法……我感觉很有趣啊……” “我倒感觉……像是天要塌了。” “那倒不至于……哇!真要塌了!“ “快走!” “雪崩! 二人同时大喝一声,互相抓住对方手腕,再次掠起。身在空中,二人便感觉到黑压压的上空传来山呼海啸的声音,真如天崩地裂一般。 第五安不敢有一丝松懈,又踩着树枝发力,拽着陆晗从桦树林上方掠出数十步;但随即就感觉背心一痛,全身内力顿时消散,身体便向下坠落。 陆晗被第五安带着掠出,尚不及发力,此时察觉第五安有异,也将脚尖在树树上猛地一点,反将第五安带着掠出。 二人各自掠出数十步,头顶上的声音已越来越近、震耳欲聋,无数细小而冰冷的雪粒已如下雨一样将二人笼罩。 与此同时,陆晗一口内力已尽,二人身形又略有下坠。 第五安背心疼痛难忍,但那些密集细小的雪粒像雨点般打在脸上,却又让他精神一振,于是咬牙强运内力,又将陆晗带起。 背心那种剧痛如同剥皮一般,第五安额头泌出豆大的汗珠;但他知道眼下情形的危急,竟是生生忍住了,又将陆晗带出数十步远。 陆晗同样知道眼前危急,不待第五安力竭便快速换气,二人同时用力向前掠出。 便在这时,二人身后轰然巨响,更有一波无形的气浪让二人突然感觉身不由已,像风中的枯叶一样疾速地飘了出去,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此间变故说来话长,但实则只是眨眼间发生的事;甚至快到会让人产生错觉,以为桦树林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实际上桦树林里已然大变了样,自百步外的山壁开始,从上而降的积雪倚山而堆砌成了一个陡坡。雪坡宽约八十步、长约百步,高亦有百步,形势震人。 虽在夜里,但仍可见那巨大的雪坡光洁无瑕,只是在其尽头的某处似有两粒小小的黑点,一动不动。 良久,那两粒黑点摇了摇,似乎很是用力,同时还透露出一丝茫然。 此正是第五安和陆晗的头顶和长发。 原来二人在空中被雪崩的气浪掀翻后,又被涌来的积雪埋住了身体。所幸落地之处距离山壁已远,且二人身后又刚好有几棵粗大的桦树,它们挡住了更多涌下的积雪,让二人避免被活埋、窒息。 二人喘着粗气,刨开身上的积雪,又在雪里翻滚了十数步远,来到了地面上。 “第五师兄。”陆晗的声音有些发抖,但透露的却是兴奋:“我和你初次联手便是这样惊心动魄,我真地很期待下一次再联手!” 第五安此时感觉不到背心的疼痛,因为全身都在痛,听到陆晗的话,嘴角更是忍不住抽动数下,道:“陆兄,联手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现在我们是不是应该想想雪崩是不是意外?和树林里的阵法有没在关联,对不对?” “对啊!”陆晗肯定道:“绝对有关联,而且应该是月旨门的冷月映泉阵。” 第五安怔道:“你先前还觉得阵法古怪,现在怎么这么肯定?” 陆晗略有羞涩,道:“我读书多,但实践少。” 第五安没有说话,但也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最先听到梁神等人说话时也有疑惑,因为当初石坑中的石柱和石崖上的落石是一体的,那样才应该是冷月映泉阵,而在一片较为平旷的桦林里布下此阵则似乎有些欠缺。 直至与陆晗追至梁神等人藏身的地方,他发现右侧竟是山壁,才肯定对方布下的确实是此阵。但他仍然只是想到落石,并且有信心成功避开它们,却万万没想到落下的竟是积雪。 雪崩。 这比落石的威力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第五安将其姝剑上的雪粒抹去,皱眉道:“陆兄,你初入江湖,一定要记得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就如月旨门,你以为你们只是萍水相逢,彼此间不过打打招呼,却没想到他们会对你下如此毒手。” 陆晗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我才担心小师妹,想尽快将她寻回去……对了第五安师兄,你可曾见过我小师妹?” “额……不知你小师妹姓甚名谁?” “抱歉抱歉,小师妹姓张名迪,平素喜欢作男子打扮……但也不排除下了山就喜欢穿裙裳,而且一定会是紫色裙裳。” “原来是张姑娘,我确实见过她女扮男装。” “那太好了,她可还好?” “额……我见她时还是数月之前,那时她还好。后来嘛,她与龙门派李长然师兄到了龙门派,现在好不好我就不太清楚。” “实话,大实话啊!第五师兄为人诚实,我极为欣赏。” “……陆兄,你似乎比我还要诚实。” “第五师兄莫谦……” “我真没谦……”第五安话未说完,却突然半蹲而起,低声道:“好像有人来了。” 陆晗亦蹲起身来,注视着前方树林,侧耳细听,隐隐听到树林里有脚步声,以及轻微的人语。 片刻后,树林里忽然现出火光,八道身影在火光中闪忽,说笑着向他们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四章 避不开了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来人正是梁神、杭舍等人。 第五安能远远瞧着前方有火光,他们在第五安前面,当然更能瞧见。但毕竟距离甚远,他们并未察觉第五安绕到前方去了,只是纳闷那点火光为什么突然停下不动。 月黑杀人夜。 梁神可不愿等到天明,于是遣肖小上前诱敌,结果得偿所愿,陆晗果然上当。他自然知道冷月映泉阵启动后的威力,赶紧示意众人远远避去。 此时,他们则是来收取胜利果实了。 “梁师兄神乎其技,冷月映泉阵更是夺天下之造化,不过因材利用,竟能将山顶积雪引下,实在是当世罕见啊。” “杭师兄谬赞,我不过是顺地势而为罢了,纯粹是投机取巧的雕虫小技,见笑见笑。” “嘿嘿,梁师兄、杭师兄,这回陆晗应当活不了了吧?” “废话,要不你去试试,看看埋在下面你还能喘气吗?” “梁师兄匆恼,肖老弟也是谨慎之言……对了,先前似有两人,但昨日探得陆晗是独身一人,却不知那人是谁?” “管他是什么人,被埋在下面都是死人。” “哈哈哈,梁师兄所言极是……对了肖老弟,先前陆晗似乎在叫你啊,就是那句‘霄小贼人,哪里逃’,哈哈!” “嘿嘿,杭师兄幽默,哪里会是叫我……” 正在此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极像是来自夜色深处,显得有些虚无缥缈。 “原来你真是肖小!” 众人一惊,瞪眼看去,却是前方十数步突然多出两人,而本该被雪埋的陆晗正在其中。 肖小则更加惊讶,因为他认出叫自己名字的竟是打自己耳光的人,当下莫名恐慌,伸手指着第五安,向梁神结巴道:“他是第……第五安!” 听到第五安名字,被其打过耳光的几名月旨门几名弟子本能般拔出刀来,如临大敌。 梁神和大泽派杭舍等人并没与第五安正面交过手,但听到他的名字也是心中暗惊。 但这个惊是惊喜。 乍一看清前面是陆晗,他们固然意外,但第五安的出现却似乎弥补了这个遗憾。相对于上古天真的陆晗,乾元宗的第五安更应该死! 而眼前两人的气息明显偏弱,且身上满是雪渍,显然是被冷月映泉阵的威力所伤。再加上人数上还远远少于自己一方,这让梁神和杭舍感觉赚了。 念头及此,梁神冲着肖小喝斥一声:“闭嘴!对于死人来说,有必要知道他的名字吗?” 杭舍深以为然,道:“梁师兄所言甚是。”话一说完便拔剑喝道:“都别给我留后手,杀了他们!” 众人倾身而去,竟是没给第五安二人任何说话的时间。便是肖小,也在怔过之后拔剑跟上,向着陆晗腰间刺去。 不可否认,梁、杭二人的决定真是最直接、最实际的策略。对于必须要杀的人,又何必浪费时间和口舌? 陆晗偏就喜欢口舌,见对方扑面而来,竟是喜道:“这场面才像是打架啊!”说罢长剑一挺便迎上前去。 第五安则很无奈。 他本将陆晗拉至树后躲藏,想确定一下梁神等人意欲何为后再作打算,不想陆晗见梁神等人走近,竟是自已跃了出去,他也只好跟着现身。 如此顾虑重重,是因为他不确定陆晗是否受伤,或者受伤是否严重,但很肯定经过先前仓促地强运内力,陆晗体内气血必然已乱,此时绝对不是动用内力的好时机。 而自己的状况就太过清楚,不仅全身疼痛,后背心俞穴附近更是有些疼得虚无的感觉,像是那里有着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内气运行极是不畅。 现身之后,他仍是想用缓兵之计,故而问肖小名字什么的,不过是想争取些时间让体内气血得以恢复。 可惜对方并没有上当,竟是众剑齐发。 此虽是极短时间的事,但再短也短不过念头。第五安念头一转,已想到后退至雪坡上,利用积雪和桦树的阻滞来减少对方人数多的优势。 没想到陆晗又挺剑而上了。 第五安不知道该说其是英勇无惧,还是该说他不知天高地厚。但无论如何,既然陆晗已然上前,自己也便没有退路。 他手腕一抖,其姝剑发出一声闷响,如一条黑龙般随陆晗而去。 转瞬之间,林间便充满叮当刀剑声。 第五安、陆晗各迎敌四人,在桦树林间穿梭往返。二人虽然第一次联手抗敌,但却颇有默契,既不靠得太近,以免被对方合围;又不距得太远,相互间便可随时交错照应。 梁神、杭舍在武林中似乎没有多少名气,但武功并不算弱;两派各有四人,都是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彼此间配合更是默契。 但在第五安、陆晗飘逸走位和桦树阻碍下,梁、杭等人的人数优势竟不能发挥出来,双方成了胶着状态。 一个时辰过去,天色渐亮。而此时,林间的情形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陆晗兴奋之情不减,身形却节节后退。原来正是第五安所料,他体内气血翻涌、内力运行不畅。开始尚不觉得有何不妥,但拼杀一个时辰,便感觉内力不支。此时他手中剑式虽有,力道却大打折扣,便被梁神四人逼得只有招架之力。 第五安则更危急一些,早先为避雪崩而强行用了全力,心包里两仪丸的毒性便有些活动。一开始拼杀时便不能弹出指象诀,现又力撑多时,身体渐渐有些发僵,手中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梁神等人看得清楚,心里窃喜,越发加快了攻击,桦树里顿时林险象环生。 陆晗是凭借上古天真古怪的剑法而勉强与对方周旋,第五安则是用诡异的洛书九宫步一次又一次躲开对方的攻击。 又过片刻,第五安二人被逼至一处,而梁神等人则终于形成对他们的包围。在人数占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梁神八人并没放松,反是齐齐挺剑上前,同时从四面入方刺向二人。 一时间剑气纵横、风声鹤唳,第五安二人感知到各路剑气,但却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境况,实难再避。 正在这时,第五安右侧方的肖小突然哇地一声怪叫,双脚乱弹,像是被谁踢中了屁股。与此同时,他手中长剑斜撩、剑气横飞,与梁神等人的剑气撞在一起。 第五安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当下左手抓住陆晗手臂,右手其姝剑猛地刺向肖小,在肖小惊呼躲闪之隙,强行冲了出去。 杭舍本在陆晗一侧,距离最远,但反应却是最快;在第五安二人冲过肖小身侧时,便已收剑再出,剑气直指陆晗后背。 第五安二人都在疾带运动中,陆晗更是因为右手被第五安抓住,手中长剑却是来不及格挡,只得侧身探出左手硬抗。 伤了手臂,总要好过伤了背心。 但第五安显然不愿在手臂和背心中选择,他听到剑气从后而至,竟是急中生力,当下身形急转、沉手下拉,将陆晗拉至身后的同时,转身将右手中的其姝剑用力砍下。 说时迟、那时快,从肖小惊呼到现在第五安斩断杭舍剑气,不过是一瞬之事。而此一瞬之时,第五安二人已转回了身,面对着梁、杭等人倒飞出去。 最后一剑似乎用尽了第五安最后一丝力气,手中其姝剑滑落于地,身体也如残羽一样随势而飘。 飘在空中,他眼中能看到的是梁、杭等人跃然而来的画面,耳中却听到背后一片剑气嗖嗖而来,至少有数十道…… 背后又来敌? 这次却是再也避不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五章 最大的敌人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避无可避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生与死似乎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在第五安突然觉得很平静的同时,陆晗也感觉到背后剑气的森然凌厉,但他的身体状况比第五安要好点,至少还能够扭头一瞟,于是看到了桦树林间突然冒出来数十人。 梁神等人虽是正面而对,但发现前面涌出来数十人的时间并不比陆晗早,因为树林间有道一人多高的坎,而这些人正是从坎下突然跃出。数十道剑气,从这些人手中的长剑发出。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一瞬过后,第五安摔到在地上,但他的头并没有顺势着地,而是很顽强地撑着,让眼睛可以看到的范围尽可能更大一些。 在他摔倒的这一瞬间,前方的情形又发生了巨大变化。 那一片森然剑气呼啸而去,梁、杭等人则被迫猛然停顿下来,手中长剑左右格挡,显得手忙脚乱,节节后退。 原来背后来的并不是敌人,剑气也不是指向他和陆晗。 “安哥!” “十六师兄!” “大师兄!” 与此同时,第五安耳中听得一片喊声,不及回头便被人半扶起来。眼中瞟着二十余道身影纵上前去,与梁神等人厮杀在一起,耳边却是软语涟涟:“安哥,你没事吧?” 第五安心中一颤,慢慢抬起头来,果然看到了一张日思夜念的脸,正是静女,不禁抓住她的手,似是自言自语:“静儿,这回不是梦了吧?” “如果你能看到我,那就一定不是梦。” 不等静女说话,她身边又冒出一张脸来,挂满着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却是任建建。 “大师兄。”任建建笑得真的很贱,但又特别明媚,总是让人厌恶不起来,问道:“你能看见我吗?” 第五安心中温暖,很想与任建建打趣几句,但还没来得及张口便又听任建建说道:“讲真,我刚才那一指还不错吧?” 第五安此时明白了先前肖小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恍然道:“二师弟,你进到人阶了?” 任建建连说惭愧惭愧,但脸上并不见一丝羞涩,笑吟吟地叹道:“唉,师父领进门,全是造化弄人。你都是天阶了,我才到人阶……师兄,刚才我那一指到底如何?” 第五安略略回想,点头道:“从那道乾象指的力道来看,你升到人阶至少有两个月了。其他的不好说,但能准确打到屁股上,这倒很难得,” 任建建笑容一敛,正色道:“我故意的。” “建哥哥好不要脸!我明明听到你嘀咕的是打人家背上的神道穴,结果却打到屁股上去了!” 又一道声音传来,却是另一侧陆晗身边的一名紫裙女子,揶揄了任建建后又冲第五安问道:“你是真的没死吧?真的不是鬼吧?”话很难听,但关心之意明显。 第五安微微点头,以示见礼。 “喂,第五安!” 紫裙女子似乎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瞪眼说道:“几个月不见,你就不认得我了?亏得我还大老远来找你!” 第五安怔了怔,再将女子看上一眼,笑道:“原来是张姑娘,你这身打扮看起来倒真像是个女子……抱歉,我不是这意思……” 紫裙女子当然是张迪,她双眼一瞪便要发作,却听背后脚步声涌动,紧接着二十余人围走过来,只得咬牙切齿地忍了下去。 为首一人冲第五安抱拳道:“第五兄,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赶路吧。” 第五安抬头一瞧,原来是天门派莫全成,赶紧抱拳回礼。 莫全成道:“那几人是月旨门和大泽派的人,他们肯定会回大泽峰搬救兵,我们还是先去龙门派,等南盟大会以后再找他们算帐。” 此言一出,张迪率先不允,陆晗随即不干,纷道要打上大泽峰;雪山济、欣海更是表示竟敢有人欺负十六师弟,找回面子这样的大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到明天。 第五安只好忍痛站起来,道:“大家还是听莫师兄的吧,一则这里是大泽派的家门口,你们几条强龙也压不住人家地头蛇;二则是我此时连内气也运行不起来,实在不宜动手。” 静女、任建建、易囝囝当然支持第五安的决定。 张迪恍然,道:“对啊,你不能打架那多可惜!” 陆晗歉然,道:“第五师兄言之有理。”又向雪、欣二人说道:“十三师兄、十五师兄,打架可以等等,但第五师兄的身体却不能等,须得好好调理一下。这样吧,我们那个青山……” 张迪接过话头,道:“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山不转水转,水不转路转。不管是月旨门还是大泽派,反正都是我们上古天真的仇人,以后转到我们面前一次就打他们一次,这次就饶了他们。” 既然都提到了第五安需要调理,雪山济、欣海自然不便再提出异议;众人当中有不认识的又相互认识一番,任建建趁机按第五安所说去接二师父莫病,却发现他已走了。 众人再无牵绊,哄然向南行去。 虽然话是说要防着大泽派搬来救兵,但一众人谁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甚至不排除某几个人还暗自期盼大泽派弟子会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故而都打着第五安需要歇息调理的幌子慢走缓行,至天黑时不过走出五十余里。 张迪一路说个不停,让第五安知道了她们出现在这里的前后原委。 原来她与静女等人一路急赶到了龙门派,结果发现第五安仍然未来。而静女到底心中担忧,执意要到鬼谷崖去寻。 张迪当然没有话说,出得门、才好玩,双手一拍自高奋勇地为要静女带路;任建建本来听三师父说第五安无恙后便没多想,却被静女的担忧给惹出了不安,也是极力赞同。 易囝囝被她那个有钱老爹禁了足,但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任建建等人走出一柱香时间后,竟也尾随而来。 如此,静女、任建建、易囝囝、张迪、天狐、雪山济、欣海一行七人,日夜兼程赶往鬼谷崖。 昨日傍晚,七人巧遇天门派莫全成等人,后者本以为第五安已然遭遇不幸,但听张迪信誓旦旦地说第五安没有死,于是也是激动莫名地跟着一起来了。 今日黎明,众人听得远远有雪崩之势,多数人认为其位置稍微偏远,不必绕行;唯静女和张迪坚持要去瞧一瞧,或许那个略显意外的雪崩和第五安会有些关联。 还就真有关联! 当然,能够让肖小临时乱了阵脚,从而让梁神等人的合击失败,则全依赖任建建那一记不伦不类、歪打正着的乾象指…… 第五安听得分明,心中自然存有感激,但更多的却是郁闷。 却是因为静女,仅仅初见他时表现出了关心和柔情,待众人上路南行后,竟就有意无意地避着他。 第五安起先还以为是张迪的话太多,让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便靠近静女身边悄然说话。 但无论他是真心欢言,还是故作严肃,静女都是一幅事不关已的淡淡神色,口中偶尔用啊、嗯之类毫无意义的声音来应会。 甚至到了后来,她竟拉开与第五安的距离,让一脸尴尬的天狐走在二人中间。 第五安很无奈,但一行数十人,他又不能全然不顾,时不时还得与莫全成、陆晗等人心不在焉地讨论些无聊的话题。 好生难挨! 冬日天短,暮色又至。 懒心无肠的第五安长叹一声,招呼众人就地歇息,立即得到各有心思的张迪、欣海等人响应。 第五安不甘心,寻机又在静女身边坐下,叹道:“静儿,你就不能说句话吗?” 静女黯然半晌,低声道:“不说话,也是战胜自己。” 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第五安心头仍然一喜,毕竟再莫名其妙的话也是话啊!于是笑道:“这话怎么讲?” 静女侧过头去,又过得半晌才说道:“都是你以前对我说过的,人的最大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第五安一怔,有些明白静女的意思,但不及说话便听到一道声音从密集晦暗的树林里传来。 “这话好生混帐!言下之意岂非是说自己天下无敌,再无对手?哼,是何等狂妄无知之辈,才能说出这样无耻的话来!” 这声音不大,甚至有些低沉,但听在众人耳中,均感觉如在耳边响起的炸雷,一时间都有些发懵,怔怔地盯着树林间。 林间人影忽闪,踱步走出一人。 此人眉须细淡、身形粗短,但却给人一种高大威严的感觉;其每走近一步,众人便感觉到迎面而来的威压强烈一份。 “吴成!” 莫全成喃喃道:“他才是最大的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六章 神甲神雁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其实不用莫全成说,在场数十人都能感知到此人必定是最大的敌人。只是现在知道的更为清楚,这个最大的敌人是大泽派掌门人吴成。 第五安缓缓起身,站在静女、天狐二人身前;易囝囝跃跃欲试,但被任建建一把扯到了身后;莫全成口中喃喃而语,脚下亦是慢慢向天门派一众子靠拢。 雪山济、欣海向他们中间移动,想要挡住张迪,但后者一脸莫名其妙地左右各瞪一眼,然后双手将二人向两侧一扒,从中间跃了出来。 陆晗看着张迪张了张嘴,但没有说话,而是紧跟着她上前去。 “你是想打架吗?” 张迪歪着头瞧着吴成,道:“不对不对,架是一定要打的,但我们先说说怎么打。我认为呢,一则我们人太多,二则你年纪也大了,我们一窝蜂地打过来倒显得胜之不武。要不这样,你说个道道,看看这架怎么打?” 听到张迪如此说,吴成不恼反笑,道:“你这个女娃倒还有些胆色,不像他们那么窝囊!” 张迪哼道:“那是当然,我们上古天真的弟子怎么会窝囊……喂,你这话不对!现在这里的人都不窝囊,都是打架的好手。” 吴成双眉一挑,道:“你就是上古天真弟子?女娃,你们上古天真从不管世事,如今怎么到了这里,又怎么会来趟这混水?” 经过短暂的吃惊,任建建脸上又挂出人畜无害的明媚笑容,上前道:“大泽派掌门人吴成、吴前辈?您这话说得又不对!不是我们要趟混水,而是有人向我们泼水,您倒是先回去问问您的弟子啊。” 吴成不置可否,看向任建建,道:“你又是哪派弟子?” 任建建笑吟吟地抱拳、行礼,道:“乾元宗二弟子任建建。” 吴成轻笑一声,道:“又是一个所谓的隐宗,呵呵,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的虚伪之徒。我看错然老道也是眼瞎了,什么人都可以来参加南盟大会。唉,好好的南盟,到了他手中就变了味,可惜了。” 陆晗正色道:“吴掌门这句话太侮辱人了。” 吴成似笑非笑,道:“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或者说,就算我侮辱你了又想怎么样?” 陆晗想了想,再上前一步,道:“请赐教!” 吴成哼了一声,但没有回应陆晗,而是将众人环视一番,摇头道:“何必那么麻烦,我既然遇着了,就一起解决了吧。”忽又问道:“谁是第五安?” 第五安一直没有说话,却是在紧急思索对策。他感知到吴成的强大,更知道自己内力不畅,根本没有抵挡住吴成的可能;陆晗等人虽然人数占优,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前面,所谓的优势并不存在。 打不赢当然要跑,但问题在于跑不跑得掉。 吴成身上散发的那种威压,让第五安到此时都没有想出有效的办法来。听到吴成相问,他缓缓站了出来,道:“在下便是。” 吴成瞟了一眼,面上失望之色毕现,摇头道:“不过如此。” “什么叫不过如此?你简直欺人太甚!” 张迪涨红了脸,似乎很艰难地忍下了一口恶气,指着吴成半晌才说道:“本来念着你年纪大了,我想让着你,谁知你越说越过分,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上古天真的厉害……听清楚了,我的意思是我们上古天真的弟子全部上……不能怪我啊,是你自己找的!” 吴成哈哈一笑,点头道:“也好,我确实对上古天真比较好奇,你们有多少人就一起上吧。” 雪山济、欣海闻言而上,站到张迪、陆晗身前。欣海回头了瞧张、陆二人,又看向雪山济,似有些犹豫。 雪山济笑了笑,道:“十五弟,此时我最大,我来。” 欣海摇头道:“可你一次也没做过,而我却和七哥他们做过一次。” 雪山济想了想,点头道:“那也好,你小心一些。”说完便站到了欣海身后。 四人站定,位置却有些古怪,见欣海在前,雪山济在其后,而陆晗和张迪却并排着在雪山济身后。 吴成微微点头,道:“看着是比较古怪,不过也是故弄玄虚罢了。” 张迪急得一跺脚,探头叫道:“十五师兄,上吧!” 欣海沉声道:“都听我号令,准备冲锋。”说罢长刀一抖,翻腕舞出一片刀花…… “且慢!” 第五安轻喝一声,叫停了欣海等人。 静女瞟了眼天狐,又看向第五安,说道:“安哥,我们可以合剑……” 第五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你终于又说话了……额,不是,我是说我内气不畅,合剑可能会有破绽。你放心吧,我有办法。”说罢轻拍静女的肩膀,然后走到欣海等人身侧,道:“我来吧!” 众人暗自纳闷,先时听着欣海等说话,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只是眼下情形紧急,倒是不便张口相问。 但第五安知道。 自从知道雪山济、欣海是陆晗、张迪的师兄,他自然知道而且十分惊讶,十五神甲竟然是上古天真弟子。再想到朱高煦的身手,他又有些许的恍然,但因为一路上静女的低落情绪,他实在顾不上去细想或打探。 此时听着欣海等人说话,又见其古怪但略感熟悉的站位,他想到了一件事情和一些难以淡去的画面。 所向披靡的十五神甲冲锋阵! 而这个冲锋阵,似乎又应该分为两层意思去理解。 一是冲锋阵形应该是上古天真的阵法,或许就叫神甲阵,二是这个阵法必须要有一个实力强劲的人作为箭头。 这不是简单的猜测,而是因为他当初在北平城外与除朱高煦外的十四神甲交过手。那次十四神甲被他一剑破阵,应当是缺少朱高煦这个强劲的箭头之故。 又论强劲,自己应该比朱高煦更胜一筹。哪怕,此时自己的状态并不好。 听第五安如此说,张迪、陆晗甚是惊讶,欣海却是一脸欣喜,说道:“第五公子,我们又可以并肩杀敌了,哈哈!”说罢后退一步,与雪山济站成一排。 雪山济也没反对第五安的提议,回头对张迪、陆晗点了点头。张、陆二人欲言又止,互视一眼后各自向外移动两步。 如此五人便形成了一个三角之阵。 第五安判断出十五神甲冲锋时确实是运用了阵法,也对这个阵法有一些大致的见解,但他并不知道这个阵法其实不叫神甲阵,而是叫神雁阵。 上古天真神雁阵,由雁头、雁身组成。雁头如箭,不仅决定整个阵列的运动方向,还决定阵法的攻击力度,所以此位之人必须实力超强。 雁身由数人排列而起,队形如飞雁,其关键作用却是将所有身位之人与头位之人的力道结合起来,形成一个没有破绽的整体。 如何形成整体阵法这样的毫妙之技,外人当然不可能知道,但雁头雁身的显然之意却是头位之人可以自由地发挥,而不用担心、顾及阵法的衔接、完整等问题。 这也是雪、欣二人听到第五安要作雁头便欣喜而允的原因。否则,纵是第五安身手再好,他们也不可能让其站雁头之位。 第五安说完便站到雪、欣二人正前面,却迟迟没有动作。 吴成皱眉道:“你们能快点吗?我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好奇了。”又挑挑眉,道:“第五安,你的名声有了,胆子却似乎小了啊。” 第五安深深吸口气,没有回应吴成,而是缓缓将其姝剑举起来。 他并不担心自己不懂这个阵法,相反,从雪、欣二人的反应来看,自己作这个箭头应该并无不妥。当初与十四神甲的交手,他多少有些体会。 之所以犹豫片刻,是因为他想到十五神甲用的是长刀,此时的五人却是两刀三剑,或许会影响冲锋的威力。 但此时场间数十人都是用剑,换刀自然不可能。忽又想到身后四人都是上古天真弟子,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于是,他以剑为刀。 吴成眼里闪过一丝慎重,暗道:“果然古怪。” 对面五人将刀剑举过头顶,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起势动作。但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了对方的攻击性,而且是整体的攻击。 但不容他再多细,第五安将剑举过头顶便厉喝一声,率着四人跨步而来。 吴成冷哼一声,双掌齐出,竟是用了八成功力。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已经不再好奇,而是定下心来要将参加南盟大会的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家伙打废。 众人一阵惊呼。 风本无形,但卷起落叶尘土后,便成了有形。吴成双掌推出后风声骤响,地上的草屑砂石立即飞卷而起,声势磅礴惊心! 众人的惊呼刚起,又继而再呼! 原来是第五安五人刀剑齐齐落下,明明是三剑两刀,但众人看在眼中却像是五把刀,同时又有一种只有一把刀的错觉。 而无论是几把刀,肉眼都可看见一片刀光,翻滚如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七章 凤鸣九天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犹如平地一声闷雷。 那片刀光与那道夹杂着草屑砂石的掌风相遇的一瞬,便响起让人心悸的声音。紧接着刀光和掌风同时消失,替而代之的却是无数的尘土石屑冲天而起、四下飞溅。 场间众人惊呼未止便感觉劲风拂面,脚下不由得齐齐后退。 静女也连退数步,但眼睛却死死盯着场间。她当然不会认为这番动静是铳弹爆炸,虽然看着极是相似,她是实在担心第五安等人能否接下吴成的这道掌风。 尘烟渐散,她终于看得清楚。 吴成双眉紧皱、负手而立,位置似乎比先前退后了两步;第五安五人却退后了七、八步之距,前面四人的位置已经不似先前那般齐整,而是挤拥在一处,更有张迪已经跌倒在地、一脸茫然。 “看剑!” 静女一纵而起、翩若惊鸿,手中长剑闪出一片淡青剑气,直直刺向吴成。 第五安因为静女不与他说话而郁闷,却不知道静女的心里有多么纠结。 乍见第五安活着,她不知有多么高兴,不知有多少话想要说出来。但她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这半年来的忘记便会前功尽弃。 忘记一个人很难,何况这个人本来就不可能真正忘记。 但她自己不说话,不代表就不想听第五安说话。事实上,第五安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被她牢牢记在心里。 他说话的时候,她暗自欢喜。 他没说话的时候,她则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住。至于能坚持多久,坚持到什么程度,她不想去想。 而此时,她更是什么都不再想,无论是上官虩不准与乾元宗接触的严令,还是九十七名弟子的功力是否被废,都被第五安的安危吹散得无影无踪。 “师每其阳?” 吴成右掌轻推,将静女剑招化去,挑眉道:“你是山水荒弟子?哈哈,甚好甚好,所谓的三大隐宗都在此,倒也省事!” 静女连想都不愿想,哪里还愿与吴成废话?当下收剑再刺,身形变幻若无,瞬时出得六招。 吴成双手如飞,脚下却一动不动,将静女招式一一化解,点头道:“看来山水荒还有几分真本事,不过也仅是如此。”说罢突然厉喝一声,双掌齐出。 静女横剑在胸,意欲格挡,但无奈迎面而来的力量太过磅礴,身体竟是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但尚在空中,她便感觉背心一实,然后稳稳落在了地上。 同时,她耳中听道一个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九二!” 却是第五安掠来,将她托住。 众人都知道第五安等人败了,但没有谁知道败到什么程度。第五安当然知道,并且为此而震惊。 先时他的判断很正确,十五神甲的冲锋阵确实是相互助力、借力、合力。他不知道原因,但能感觉得到,从自己举剑那一刻开始,身后欣海等人的内力便附着在他的剑身上。 那一刻,他认为放弃与静女双剑合一是正确的选择,毕竟以他现在的状况并不能保证双剑合一发挥出应该有的威力。 但事实证明,实力上的差距,不是阵法便能克服的。连吴成一招都接不下来,那么又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困境? 他试图想清楚这个问题。 但这个问题并不容易想清楚,何况他根本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静女已然和吴成交上了手。 想不明白便不去想。 他脑中忽地闪出静女当初说这话的神色,心中的震惊和困惑顿时消散,嘴角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意。与此同时,他突然觉得四周安静下来,而眼前更只有静女的曼妙身影。 九二! 对于这两个数字,静女就不再是不去想了,而是根本不用想,手腕一抖,再度使出了师每其阳一式。 吴成瞳孔微缩。 他认得这招,也记得这是静女先前使过的第一招。但他更记得清楚,同是一招,但此时与先前竟然截然不同。 林间的暮色更加浓厚,而静女此招一出,却像是突然透进了一片斑驳的阳光,点点星星,像是一张明晃晃的鱼网。 在这张巨大鱼网中间,又重叠着无数急坠、爆破的光团,像是一片从天而降的陨石。 有陨自天! 静女使出师每其阳,第五安当然便出有陨自天,这是双剑相合的自然而固定的招式。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亮,不由自主地又后退开去。 吴成没有后退,而是跨上前来。他有这个自信,也应该自信,面前两个娃娃与自已的实力并不在一个层次。 但仅仅是跨出一步,他却突然厉喝一声,遽然后掠。却是他惊觉自己一掌拍下,竟似拍在绵花堆里;与此同时,两道相互交缠的剑气竟然突破掌风直逼自己面门。 吴成暗自诧异,但仍然有着自信。不待脚下站稳,他双掌齐出,准备用上九成功力。 还是那句话,一力降十会。眼前二人剑法虽然诡异,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又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便在这时,他又听到一个数字。 “四七!” 随着这个数字的响起,他眼前出现两道剑气,一则黑红,一则淡绿;林间的暮色突然像是变成了云海,不停地翻滚涌动。 两道剑气则在云海上翩然穿行,看似蝶舞一般,但眨眼便到了他的眼前。暗惊之下,他急收内力,再度后掠。 这番场景看在众人眼中,自然是惊喜难言,只道是第五安和静女神乎其技、赏心悦目。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第五安和静女双剑合一时,也要分主次。 若是平时,第五安功力高过静女,自然以他的八宫剑法为主;静女的四海剑法相辅相成,两道剑气相合,其情状便如龙踏青云。 此时第五安内力不畅,而静女在大半年又精进不少,却是以四海剑法为主,而两道剑气相合的声势则更像是凤鸣九天。 剑气如龙,其性刚健,便如习坎当日,就被二人打得狼狈不堪。剑气如凤,其性飘灵,虽然此时第五安的实力施展不出,但静女的灵动却更为突出,却让吴成一时难以适应。 张迪本已退得远了,此时又瞪大眼睛蹭蹭跃上来,雀跃欢呼:“第五安,使劲打他,打死他!静女姐姐,再打再打!” 其余人等被张迪带动了情绪,纷纷吆喝助威。莫全成却更看清楚眼下存在的问题,当下大喝一声:“天门派弟子听令,结天门氹!” 话音一落,二十数名天门派弟子纷纷跃出。也不见他们如何走位,但瞬眼之后便将第五安三人围在中间。 吴成被逼得接连后掠两次,虽然只是自己太过意外而作出的避让,并不是说自己功力不如对方,但落了下风却是事实,不禁暗自惭愧。 此时听得张迪等人吆喝,他更是由羞生恼,尤其是见二十余天门派弟子将自己围住,简直就像一群兔子围住了雄狮那样荒谬,继而变得盛怒难当。 他身形一闪,弃第五安二人于不顾,右手飘然而出,拍向一名天门派弟子。但掌风未出,他便感觉那名弟子的身形有些恍惚,同时四周却像是有一圈闪电亮起,让他手中莫名一滞。 吴成暗暗称奇,心道:“天门氹果然厉害,但今天既然遇上了,便怪不得我手下无情。” 正欲强力破阵,他身后又响一道声音: “八一!” 吴成对这些数字简直烦了,大怒之下竟然再不顾那些眼花缭乱的剑气和云海般翻滚的暮色,当下转身厉喝一声,双掌猛地推出,却是用尽了全力。 场间突然一黯。 吴成虽然自己感觉仍然像打在了绵花堆上,软绵绵的空了力道,但却见第五安、静女倒飞了回去,那些云海、剑气瞬时消散无踪。 看着倒在地上的第五安二人,他眼中杀意陡现,竟是一句话不说,又将双掌全力推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八章 放人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林间又是轰然一声响,却不像闷雷,而更似炸雷。 张迪等人实在不料第五安、静女会被突然击倒在地,更是没反应过来便听到这声炸响。待回过神来,林间已是尘烟滚滚,但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第五安死了? 张迪瞪大了眼,大叫着“第五安!静女姐姐!”同时踉跄上前;任建建后发先制,双眼瞬时被血丝充满,像是一只发疯的野兽;天狐啊地一声惊叫,也冲上前去。 三人冲入尘烟之中,又马上停下脚步。 其余众人稍迟,但也迟不了多少,却又无一例外地随着张迪三人停下,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确实不可思议。 尘烟渐渐变淡,第五安和静女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十数步外则有两道身影,一个自然是吴成,此时衣衫破败、嘴角泌血;另一个身影却是挺拔如松、刚健如石。 场间数十人,竟无一人发现这道身影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只能看到他与吴成之间有一个深约两尺、一丈见方的大坑;坑内尖石露角,树根灼焦;坑两侧的数棵树木则像是被火烧过一般,变得枯槁憔悴。 “大师父!” 任建建失口叫了一声,又猛地窜至第五安身边,叫道:“大师兄,你醒醒啊……” 那道身影侧过头来,沉声道:“建儿不用惊慌,你大师兄只是昏了过去。” 来人正是第五元贞。 当日他与第五安、任建建分手后便到了龙门派,与错然道长相叙后,他又继续南下,去了海边修行。 席应真早早到了龙门派,本是想让第五元贞劝阻莫病不要再亲口试药,无奈其迟迟不归;昨日总算等到他回了龙门派,便将莫病、第五安之事告之。 第五元贞听得莫病亲试药草而中毒,当即皱眉生恼,而听到第五安是被人伏击掉下鬼谷崖的,却是勃然大怒,继而片刻也等不下去,就一路飞驰而来。 也是赶巧不巧,他虽然赶路甚急,却也不敢大意错过二人,竟是在吴成双掌推出之际赶了过来,接下了吴成这全力一击。 不过吴成是对第五安、静女发力,而第五元贞却是直接对吴成发力,是以二人这一对掌,竟是第五元贞明显占了上风。 吴成一言不发,暗得调息,想让胸中翻腾的气血尽快平复下来。 值此之际,天狐赶紧将静女抱在怀里,见其呼吸尚匀,也知道她和第五安一样,只是昏了过去,终是放下心来。 张迪则将二人看来看去,拍着胸口喃喃自语:“幸好幸好。”又看向第五元贞,道:“你是建哥哥的师父啊?厉害厉害。” 第五元贞没有理睬张迪,示意任建建等人将第五安、静女抱离,然后看向吴成,冷冷说道:“杀我徒儿者,我必杀之!” 吴成心中一凛。 他知道先前是第五元贞出其不意地占了先机,自己才会受了伤。但他同样知道,纵然第五元贞没有占先机之便,实力也不输于自己。 可恼的天门氹没能阻碍第五元贞,但必然会阻碍自己。而不管是阻碍一时还是片刻,对于第五元贞来说都有了足够的时间。 杀了自己当然没有那么容易,但自己难免不再吃些苦头,或者说,极有可能丢掉更多的颜面。 念头及此,吴成有些后悔,先前不应该浪费那么多时间,倒是应该直接痛下杀手,也便没有了此时的被动。 “都别动,不然我就杀了他!” 一道歇斯底里的声音远远传来。 众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第五元贞和吴成身上,却是没有谁发现林间又出现十数人影。听得声音后纷纷看去,见来者却是早先被众人打败的大泽派杭舍和月旨门梁神等人。 “你敢!” 不待梁神等人走近,第五元贞便是怒吼一声,身上衣袍无风而鼓、猎猎作响,场间之人莫不暗暗心悸。 吴成强行压往翻腾的气血,哈哈一笑,道:“第五宗主莫急,我还你一个师弟,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如何?” 众人渐渐看清,原来梁神等人拥簇着一人,不但将其紧紧捆绑,还用两把长剑贴在其脖子上。 却是莫病! 任建建惊呼一声:“师父!”说着便要跃上前去。 梁神长剑直指任建建,厉声喝道:“别过来,否则我一剑削了他的脑袋!”然后又将长剑抵在莫病咽喉处,同时慢慢向吴成靠近。 任建建满脸焦急地看向第五元贞,欲说还休。 第五元贞深深吸口气,鼓起的衣袍缓缓平复下来,沉声道:“吴成,你放了他,我便只打昏你一个徒儿就罢,否则你大泽派数百弟子,怕是无人能活!” 吴成冷哼一声:“我从不怀疑第五宗主的手段,只是别忘了你也有两个徒儿在此。还有一个嘛,我听说在北平!哼哼,我若是你,倒是真应该把今天的事当作一个误会,这对大家都好。” 二人冷语相对,场间众人更是感觉全身发寒。 灭掉大泽派数百名弟子固然让人骇然,但武林中人都知道乾元宗只收三名弟子,则吴成的意思竟也是要灭门。 两个宗派互灭,任是谁都心惊。 而说话二人不仅武功卓然,身份在武林中也是极为显赫,场间众人都不敢轻易发言。吴成话说完了,第五元贞却沉默,林间便充满着寂静得像是随时可能爆炸的僵持。 正在这时,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师父答应他……二师父身体极是虚弱,若是再受了伤,徒儿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原来是第五安醒过来,见着莫病后则羞愧难当。 早上出发时,他让任建建专程去寻了一趟莫病,结果后者说莫病已经走了。这似乎没有什么不对,不对的是他竟然信了。 不是说他不应该相信任建建,而是不该忘了他点下了莫病的睡穴,短时间内怎么可能自己解了穴,又怎么可能不来寻他就自己走了? 这都是很明显的疑问,换作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如此疏忽。或许也和他与任建建之间的特别情谊有关,潜意识就选择了了相信后者的话,但真正的原因却是他被乱了心智。 被静女乱了心智,而忘了二师父的安危! 第五安想死的心都有了,见第五元贞仍是沉默不语,便挣扎着起身,又扑通一声跪下,道:“师父,都是徒儿的错,您就答应吴掌门吧,这都是一个误会。” 第五元贞逍遥一生,最恨别人要挟,当年对上官虩的柔情要挟如此,现在对吴成的武力要挟亦是如此。先时说的话却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若是吴成不放莫病,他便真要对大泽派数百弟子下杀手。 但见第五安跪而生泣,他心下却是禁不住一软,又看向吴成,半晌说道:“放人。” 吴成微微一笑,似是早有料定。 身后的梁神却是一怔,又大声叫道:“不行,你们先行离去,明日我们才能放人,否则……” “放肆!” 吴成脸色一沉,侧头瞪着梁神,厉声说道:“李成是怎么教你们的?第五宗主说放人便放人,岂容你多言!” 杭舍听出师父吴成是真怒,赶紧将梁神拉开,替莫病松了绑。任建建一跃上前,将莫病搀扶回来。 吴成哈哈一笑,冲第五元贞抱抱拳,说声后会有期,然后大步离去。梁神、杭舍等人面面相觑,脚下却不敢停留,跟在吴成身后一溜烟便跑了个干净。 众人终是暗自松了口气。 第五元贞将第五安拉起,细细看了一番,脸上露出笑容,道:“都到了天阶了,怎么还哭鼻子?”说罢脸色又是一沉,瞪着莫病说道:“以后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树皮草根,我便一巴掌打光你的牙!” 莫病亦是羞惭难当。 他被第五安点了睡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醒来后便已被杭舍等人捆得严实。但自从见着林间场景,他却是知道因为自己而让大师兄为了难,让大弟子哭了鼻子。 更重要的是,让乾元宗丢了颜面。 只有作为师弟的他和席应真才知道,大师兄第五元贞收回自己说出的话意味着什么。 所以从头到尾,他都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听到第五元贞的厉喝,他却是不能再不说话,嘿嘿笑道:“大师兄说得对,该打,该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零九章 大事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第五元贞却是忍不住笑了,倔强的二师弟能这样说话固然让他意外、欣慰,但徒儿没有发生意外而且还升到天阶,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高兴之余,他将微笑扫向林间众人,微微点头。众人却是心头一喜,齐齐抱拳见礼,但没人敢脑残地说出什么久仰、幸会来,而是恭敬问好。 唯有张迪是个例外。 “你也是第五安的师父啊?” 她瞅着第五元贞,认真问道:“你好像不喜欢我?” 第五元贞颇有意外,微笑道:“为什么这样说?” “我刚才与你说话,你却不理我!” “…….呵呵,你是谁家的娃娃?” “这个嘛……既然你是第五安师父,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来自燕山上古天真,我叫张迪。” “哦?”第五元贞更为意外,他虽身为天下五行,又是乾元宗宗主,却从未有机缘和上古天真打过交道。此时听说张迪是上古天真弟子,他不由得生出些许好奇来。 又见张迪虽然深眼高鼻、美艳不凡,性子却是天真无忌、胆大敢言,颇合自己脾气,他更是生出一种长者怜爱之情,笑道:“你是安儿的朋友?有机会便到米仓山来玩耍,我很欢迎的。” 张迪喜道:“那太好了!”又指着雪山济等人说道:“这是我十三师兄、十五师兄、十六师兄,到时候他们都来玩耍,你也欢迎吗?” 第五元贞哈哈一笑,连道:“欢迎、欢迎…...”忽又侧头,淡淡说道:“她醒了。” 原来值二人嘻笑欢言之际,第五安已俯身到静女跟前,见其双目紧闭、娥眉微蹙,似是很痛苦,不禁着了急,赶紧探手到她手腕细听脉声。 而一探之下,第五安更有些发慌,却是静女脉象平稳、搏动有力,并不像受了伤的样子。但此时都没醒过来,莫非是有什么自己也探不出来的病症? 正想让二师父莫病过来帮着瞧瞧,却听得第五元贞如此是说,第五安满心复杂地扭头看了师父一眼,而再回过头来,静女果然醒了。 静女确实早已醒来,只是听得第五元贞在场,心中颇觉为难,且是那种不知如何面对的为难。 她自然不是因为当初被第五元贞打伤而恨他,而是因为她知道第五元上贞和上官虩一样,不允许她和第五安接触。 听着张迪说第五元贞不喜欢她,静女心中苦涩,暗道:“哪里是不喜欢,这是喜欢得紧啊。他不喜欢的人,却是我呢。” 一念至此,她真的想永远不再醒来,但听到第五元贞说她醒了,却是无法再装下去,只好面对现实。 第五安只记着静女的安危,其见醒来不禁大喜,轻声道:“静儿,你终于醒了,你没事吧?” 静女苦涩一笑,道:“我没事,你呢?” “我也没事。” “嗯,那我便先走了。” “那怎么成?我们都要去龙门派,自然该一起啊!” 静女没有再说话,默默起身,又向第五元贞、莫病行礼,然后唤着天狐便径自走了。 第五安大急,正欲追上前去,却被第五元贞喝住,道:“你二师父体弱,这一路上你且好好照顾。” 第五安怔住,他自知已经对不住二师父一次,哪里能再对不住他?况且第五元贞让其照顾莫病,这于情于理都无法拒绝。 张迪却急了,跺脚道:“哎哎,静女姐姐,等等我啊!我们一起来的就一起回啊。”口中这样叫着,却是连招呼都没给第五元贞打,便忽地跑了。 雪山济、欣海、陆晗三人赶紧向第五元贞、莫病告辞,然后追了出去。莫全成瞧出些端倪,也是毫不迟疑地率着一众天门派弟子相辞。 林间便剩下第五安师徒四人和易囝囝。 “安儿,我说过多次,让你别再与山水荒有什么瓜葛,你怎么不听话呢?上次是上官虩,这次是吴成,都与这女子有关…..” “师父,这次与静儿没有半点关系,反倒是她先救了我。” “那也不成!” 第五元贞眉头一挑,道:“天下女之多的是,你为何只念着她?”说罢瞧了莫病一眼,道:“京师黄宅那丫头就不必说了,倒是刚才那个上古天真的小姑娘,我瞧着很是不错嘛。” 第五安沉默不语。 易囝囝听得明白,急道:“第五宗主,静女姐姐挺好的,您为什么不喜欢她啊?” 第五元贞瞟了易囝囝一眼,并没接话,反将目光看向了任建建,道:“你也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说说怎么办吧。” 易囝囝哑然,任建建沉默。 第五元贞看着两名垂首而立的弟子,叹口气道:“算了,这些事以后再说。”又看向莫病,道:“都道是江湖神医,若是给自己药死了,那岂不是笑话?你心里有数没有,体内之毒何时才能除去?” 莫病笑道:“大师兄放心,我制了两仪丸,现在只需要融入钩吻草,便可清除我体内的杂毒。对了,安儿体内的毒性也可除去。” 第五元贞一怔,又将第五安细细看过,恍然道:“原来如此,我就奇怪了,你明明进到天阶,怎么会出现内力不畅的情况……”再度看向莫病,道:“钩吻草真的可以去掉他体内之毒?” 莫病道:“应当可以。” “应当?!” “一定可以。” “嗯,如此就好。那你们要加快行程,快些到生死谷采摘钩吻草。现在南盟的文选马上开始,我却是不便亲自去采,省得吴成、李成这些人说我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坏了南盟的公正。” 第五安、任建建点头应下。 第五元贞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你们采了钩吻草便立即出来,别在里面耽搁。”。 第五安摇头道:“师父,我要参加文选。” 莫病接着说道:“大师兄,我正要向你禀告此事。吴成等人必定会在生死谷生事,那些参加文选的各派弟子难免不会遇着危险,我想安儿参加的话,或许能起到些保护作用,也算是为南盟尽些力吧。” 第五元贞微怔,心想:“二师弟真是糊涂,安儿怪病初愈,现在又身中药毒,怎么好再与人动手?”转念又想:“但是,若明知道吴成等人欲生事端,却不仗义出手,又岂是我乾元宗所为?”一时间便有些犹豫。 莫病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再道:“按本届文选的规定,能够入生死谷的都是晚辈后生,吴成、李成必然不敢亲自进去,只会让门下弟子前往。如此一来,以安儿的身手,自当无虞。” 第五元贞微微点头。 第五安仍是直直地看着第五元贞,语气甚是坚定,道:“师父,我是一定要参加的。” 第五元贞暗叹一声,心道:“这怪病怕是还没完全好啊,以前他怎么会这样对我说话?”口中终是说道:“也好,但你要记得凡事不可强为,一切以你自身安危为重。” 既然话已说出,第五元贞便不作他想,将此事抛开。又将第五安身上药毒探查一番,然后率四人向南而去。 这五人刚刚离开,数十步外的一棵大树后面的空气突然有些变形扭曲,紧接着隐隐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这孩子也挺奇怪,有时候有些优柔寡断,但有时候又很果断……” “不是果断,是倔强,就像你一样。” “呵呵,敏敏,那你认为他和阿大比起来,谁更好些?” “你先说。” “哦,我觉得啊,应该各有所长吧。阿大刚毅,而且志存高远,可惜这样就少了些人情味……” “我知道你说的是他对小迪的态度,这个不算!” “哦哦,嗯,那就是阿大强些。这个孩子嘛,身上总少些霸气,或者说缺乏一些自信,难成大事。” “大事?有什么事比当皇帝更大?你当初若不是抛了明教教主之位,说不得就是皇帝了。” “嘿嘿,皇帝有什么好,我能陪着你才是大事。” “这不对了?成不成大事有什么要紧,只要对小迪好就行。” “……说得也是。” “唉,其实我们就是瞎操心,小迪的事情都是她作主,我们喜欢有什么用?这是孩子还是阿大,到头来还得看她自己……都怨你,太纵容她了。” “呵呵,她这点很像你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一十章 生死谷(一)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初春的夜晚尤寒,夜空下的生死谷就像是苍茫无边的黑纸上的皱褶,凝聚着最浓重的寒意。 但易十三很热。 尤其是一袭黑袍的习坎从夜色里走出的时候,他热血沸腾。 “师父,大事将成!” 他指着身后数十步外的阿鲁台、拉克申等人,低声说道:“那些人是残元伪皇帝坤贴木儿派来的,若不出意外,我可以将他们七万铁骑拿下。到那个时候,不说是乱了朱家天下,便是取而代之也不是不能。” 与易十三相反,习坎似乎还沉浸在寒意里,淡淡说道:“此话怎讲?” 易十三心思一转,正色道:“师父放心,十三谨记您的教诲,事事谨慎。我已勘察过此地,数里内都没有人。”回头看一眼,又道:“那些人是普通军卒,并不会武功,不用担心。” 习坎微微点头,面上现出一丝满意之色。 易十三暗吁口气,道:“那个伪皇帝被他们国师乌格齐哈什哈控制了,现在想请我出手杀了那个国师,并允诺我军职,所以掌控他们的兵马并非水中捞月,而是极有可能。” 习坎微微一笑,叹道:“看来这还真是天意,前日里阳虚说倭国的足利氏递来消息,想让我去倭国相助,而事成之后必定借我兵马。这两日我正在考虑此事,不想蒙古也有好消息,呵呵。” “师父,倭人短小孱弱,岂能与蒙古铁骑相比?” “不,这并不冲突。蒙古兵固然强悍,但要掌控他们却并非易事。相反,足利氏面临的不过是黄裳的威慑,我只要将黄裳的气焰打压下去,他便能借我兵马。两相比较,倒是倭国值得一去。” “那我们分头行事,师父你去倭国,我去蒙古。待兵马到手后,再约时间、定点会合,到时便是我们大仇得雪之时。” “嗯,如此也好。不过……十三呐,你须记着,我们要做的是让朱家丢了天下,但并不是自己取而代之。帝王将相各自安命,不是我们的就不要去强求,否则纵然到了手也无福消受。” “师父……我知道了。” “现已入春,南北战事在即,而只有在战事期间才是我们的机会,所以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还得抓紧时间呐。” “师父说得是,但十三以为倒也不在乎这几日。南盟大会马上便要开始,我想瞧瞧再动身。” “十三,以前我让你夺南盟盟主,不过是为了号令一百零八门派,说到底也是为了掌控人马。现在既然倭国、蒙古都有兵马可取,则南盟盟主便无足轻重。这是取舍,有舍才有得啊。” “师父,不过是迟几天罢了。再者,我若侥幸夺得盟主之位,至少可号令千人。我想的是让这千人留在李景隆身边,待我们举兵南下时作内应。” “哦?这倒是可行。十三,你现在思虑越发周详,我很欣慰啊。” “十三妄言,还请师父勿怪。额……师父,既然情势已变,那我是否可以除掉第五安?” “呵呵,你为什么总想除去他?” “……这也是为以后举兵南下考虑,毕竟第五安掌控着城管军,若到时候与我们为敌,岂不是多了一层阻碍?” “嗯,不错。当初我想用他,不过是他能替朱棣打仗,能让这天下越来越乱。现在既然没这个必要,除便除了吧。还有,既然要除去阻碍,便做得彻底一些。我已联络了大泽派、月旨门,你们一起在生死谷见机行事。” 习坎深深看了一眼易十三,再道:“十三,做任何事情都以你的安危为前提,万万不可逞强,否则我无颜见胡相啊。” 无颜见胡相这句话易十三听了二十多年,但这是头一回觉得感动,正色道:“师父放心,我尽量不与他们见面,只采取晦隐之策便好。” ………… 南岳衡山,位于二十八宿的轸星之翼,犹如衡器,可称天地,故以衡为名。于上古时期,唐尧、虞舜在此巡疆狩猎、祭祀社稷,夏禹在此杀马祭天地,以求治洪水的方法。 圣君倚德,以死求生,故有生死谷。 生死谷在衡山南麓,东西七十余里,南北一百余里;谷内古木参天、深壑如织,自白露节以后便终日雾气重锁,直至次年惊蛰以后方可重见天日。 正因为如此,南盟大会的文选总是在仲春以后才能举行,而参加文选之人再心急也须等到惊蛰当天才入谷,否则纵然一头撞进谷内,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到。 但今年略有不同。 惊蛰前两天,生死谷南口外便陆续聚集了各门各派的年轻弟子,个个神采奕奕、满眼期待,却是不知何时兴起了一条小道消息,说是今年生死谷内的雾气会散得早些。 文选成功的关键有两点,一是找出山水丘壑构成的阵法,二是要成为最早从谷北出去的三十人。 鉴于此,各派弟子并没有谁在意这条小道消息的真伪,大多都本着宁信其有、有备无患的原则,早早赶了过来。 至辰时,谷口的雾气渐渐渐淡了,也不知是谁兴奋地叫了一声,立即引来无道炽热的目光和匆匆的脚步声,不多时便汇聚了数百人。 人群前面有一名锦服男子,轻摇折扇、嘴角含笑,虽然明显有些装逼的成份,但不可否认装得还是很扯眼珠,至少玉山派几名女弟子就暗暗送了几波秋水过来。 此人乃是香江派弟子花重锦,他看向仍是雾气重重的谷内,左右笑道:“诸位,螃蟹总会被吃掉,你们猜猜这次谁会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旁边一名略带点斗鸡眼嫌疑的男子笑道:“花公子,你们香江派素来洒脱,你又是香江派大弟子,不如你来做这个第一人吧!” 花重锦摆手笑道:“低调,低调!” 斗鸡眼男子见玉山派女弟子的目光在往这边瞟,便还想与花重锦说笑几句,却被另一侧一名厚嘴唇男子扯扯衣角,低声道:“他被人打下了擂台,当然得低调……” “嘿嘿,他是想低调,却低调不了。人家把他打下了擂台,自己也跑了,倒让他最为尴尬。啧啧,那么多人瞧着呢,要说他是夺得头筹呢,分明败了;说是败了呢,却又胜了在场的人…….” “知道知道,我那天在场呢,就看他脸红脖子粗的杵在那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别提多难堪,哈哈!” “嘘…… 花重锦似乎并没听见二人低声说话,仍是嘴角含笑,只是笑意显得略略有些僵硬,或者说显得有些冷。 不过这一点变化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因为人群中突然嗡地一声,紧接着议论比先前更热烈了。 “哎哎哎,你们看,那个人进去了!” “我靠!还真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啊!只是我却从没见那人,不知道是哪一门派的。不过从他彪悍的背影来看,一定是条让人敬佩的好汉!” “敬佩?此时言之尚早,或许片刻之后便会说他是鲁莽……哎哎,张师兄,又进去几人了,要不我们也进吧?” “魏师弟不急,再等等看……” “喂喂喂,你们看,易十三进去了!” “哪个易十三……” “你是猪啊?当然是关外易十三了,还能有谁?” “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青仔,你吹牛能不能先打打草稿,你能认识易十三?昨晚拉肚子拉昏头了吧?哈哈!” “屌你老母啊!那个人真的是易十三…….喂,花公子,等等我!” 花重锦一动,人群中还多是犹豫观望者居多;玉女派几名女弟子一动,众好汉则再也不安份了,瞬时肩踵相接地涌向谷内。 荡荡数百人,不多时便隐没于浓雾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十一章 生死谷(二)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一入谷内,便像是完全换了一个天地,既无清风也无丽日,四周都是雾茫茫一片,且最多能看出数十步远的距离。 花重锦停下步来仔细聆听,他的嘴角再无笑意,神色显得格外慎重——又或者应当说是复杂。 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 同为武林中年轻一代,他对这两个名字自然不陌生,既想认识结交一番,或又存有不便外露的不服气和不甘心。 但无论是不服还是不甘,他一直都没有机会与这两人见面。而此时机会却来了,关外易十三不仅活生生地出现,而且就应该在前面不远的地方。 可惜他没听出前方的动静,身后倒是乱哄哄一片。更有数道脚步声窸窣而近,正是斗鸡眼男子和玉山派女弟子数人。 斗鸡眼男子真名叫卓伟,乃勾宅门弟子,见着花重锦后长吁口气,笑道:“花公子好快的脚力,卓某差点赶不上了。” 花重锦微微皱眉,道:“卓兄,一入谷内便当分开,这样才能让文选更加公平。否则若是看出阵法,却说不清是谁人先得,岂不是容易生出罅隙?” 卓伟笑道:“花公子所言不差,但现在雾气没散,又有谁能看出阵法?我的意思……不不不,白过师妹的意思,是我们在雾散之前结伴而行,彼此有个照应。” 玉山派那名叫白过的女弟子瞅了瞅花重锦,含笑道:“卓师兄说得甚是,花公子若是不嫌我们姐妹累赘,便一路吧?” 花重锦尚没来得及说话,雾气中又靠近一人,却是先前那名厚嘴唇男子,说道:“卓师兄原来在这里,我们赶紧走吧,人越来越多了。” 花重锦皱眉道:“后面怎么回事,谁在吵闹?” 厚嘴唇男子是大前门弟子杨离,摇头道:“不是吵闹,是安居派那几个小子说雾气没散,劝大家退出去。可他也不想想,既然有人进了谷,那谁还愿意在谷外等着?正所谓先到先得,纵然看不出阵法,至少也可以进来占据有利地势嘛,所以最后还是都涌来了。” 花重锦点点头,微笑道:“那我们便一起走吧,雾散之后再作打算。” 玉山派除了白过外,另三个女弟子分是白往、白云、白烟,四人先前在谷外便对花重锦暗送秋波,此时听到他答应一同行路,不禁喜上眉梢,待花重锦说完便二话不说跟着他快步而走。 卓伟和杨离则暗暗瞟着白过等人的腰肢,然后相视一笑,也是紧随其后。 一行人脚下如飞,渐渐将身后那片乱哄哄的声音甩开。再行得一个时辰,便再也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四周一片安静。 花重锦让众人歇息,自己却皱眉深思。 他是感觉有些奇怪,刚进谷时还能隐隐听到易十三等人在前方的些许声响,但如此速度地赶了一个多时辰,并且他确定方向并没有错误,但却连易十三等人的影子都没见着,甚至连声音都再听不到一丝。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地生出一丝莫名的害怕。 白过拿来水囊,略显羞涩,道:“花公子辛苦了,喝口水吧。” 花重锦没注意到白过的羞涩,但暗自惊觉自己无形中已成了眼下七人中的首领,赶紧用责任感将心中那丝害怕压下去,笑道:“白过姑娘不用客气,待明日赶到嗜血潭就好了。” 嗜血潭名字不好听,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个关键的处所。其位置在生死谷中部,潭边的天柱峰也是生死谷内最高的地方,便于查看谷内大势。唯有查看清楚了大势,才有可能看出阵法。 白过嫣然一笑,道:“师父令我姐妹四人进谷,只是为了历练,并非有夺盟主之意。花公子可不能因为我们而耽误了事业,若是想要尽早赶到嗜血潭便当继续赶路,大可不必再顾及我们。” “那怎么行?” 杨离扭头笑道:“生死谷内危险重重,便是我和卓兄都不忍心将四位姑娘落下,何况以怜香惜玉闻名的花公子?” 卓伟道:“是啊是啊,既然我们一同撞进了雾里,也说明是一种缘份嘛。” 花重锦微微一笑,道:“杨兄、卓兄所言甚是,我们一起进来,自然要一起前行。况且时间并不紧促,我们也不需要急着赶路。” 白过四女闻言暗喜。 正在这时,雾气中突然传来一道惊悚的呼声,紧接却又断了;而回声却在谷内连续响起,像是有无数道半截惊呼。 这一声起得突然,去得突然。连续响起的回声并不算响亮,但在这寂静的谷内却无比持久。 而这一切,都说明浓雾深处应该有着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白烟脸色发白,迟疑道:“好像是有人在叫救命?” 杨离强稳心神,伸手拍了拍白烟的肩,笑道:“谷内有许多野兽,或许是它们作怪,白烟师妹别害怕。” “可是……杨师兄,我也听到像是有人在叫救命啊。” “这个……呵呵,脱裤雀儿也会叫播谷播谷嘛,可能只是它们的叫声像是救命,但并不是真正的……” “的确是有人在叫救命。” 花重锦虚眼看向浓雾深处,肯定道:“而且声音是个男子。”微微一顿,又道:“不过,是不是被野兽所害,倒是不能肯定。” 卓伟怔道:“花公子的意思是有人杀了他?” 花公子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哪次的文选不死人?” 卓伟感觉身上一寒,道:“花公子,那我们赶路吧,此地……不宜久留啊。” 花重锦摇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听着声音不算太远,我们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省得大家胡乱猜疑。” 白过四女虽是江湖儿女,但此次是首次下玉山历练,遇着这种情况难免害怕。此时听得花重锦所言,无形中越发将其视为依仗,没有选择地选择了他说啥就是啥,于是纷纷同意。 卓、杨二人见白过四女都同意,自然不想落了颜面,挤出几句狠话后也就催促着花重锦快快动身。 众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行,一路上偶有兽叫鸟鸣,并没遇见任何人,也没有听见任何与人有关的声响,不由得又暗自心紧起来。 走出数百步,众人更感觉四周死一般寂静,仿佛那数百名武林同道都消失了,整个生死谷就剩下他们七人。 正在此时,又一道惊呼远远传来,同样是呼了半截就戛然而止。 众人的可视范围本来就只有周围数十步,仍在持续响起的回声好像是将雾气震动了,让众人觉得四面八方的雾气向他们涌动逼迫过来,更有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卓伟、杨离使劲吞咽下口水,看着花重锦;后者微微皱眉,道:“此事有些蹊跷,不如我们寻着一处安全之处暂避一下……” 不想话还没有说完,就猛地听到身后白云一声惊叫:“人!” 白云这声与先前那两声惊呼隐有相似,但大为不同的却是那两个道声音甚远,而她这声惊叫却近在咫尺。 众人的心弦早就绷紧,现在被惊叫声突然一震,所有人均是暗自一惊,瞬时便感觉背心一片寒湿。 到底还是花重锦反应最快,惊过之后他迅速地跨到了白云身前,道:“白云姑娘,别怕别怕,我们都在这儿呢。人呢,在哪儿?” 白云脸色苍白,瞪眼看着花重锦,右手却慢慢斜着伸出,哆嗦道:“在……在那里……” 众人顺着白云手势一瞧,又是忍不住发出数声低低的惊呼。 却是十数步外的草丛中露出了一个人头,准确地说只是露出了大半个人头。其左侧脸颊至下巴竟然不在了,血淋淋一片;而双眼却如死鱼一样鼓而泛白,似乎生前见着了什么不可思议地事情。 白过三女赶紧将白云拥簇着退后,侧过头去不敢直视。 卓伟暗松口气,心道:“死人而已,比起活人来说,倒是毫无危险而言。”想着能在四女面前露露脸,便大步过去瞧了瞧,道:“花公子,这人定是被野兽所害,我们也要小心一些呐。” 杨离上前瞧了瞧,欲言又止。 花重锦心下思量一番,道:“若是野兽,我们大可不必担心。毕竟我们七人七剑,纵然是白额吊睛大虫也只有死路一条。” 杨、卓二人微微点头。 花重锦再道:“但是,这只野兽能将武林同道咬成这样,必然不是寻常的虎狼。我们应当再前去瞧一瞧、确认一下,若是遇着其他同道,也好告诉他们一声,切勿单独行动……” 话未说完,浓雾里便传来一片嘈杂的脚步声,不多时又见着十数名武林同道疾奔而来,个个神色惊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十二章 生死谷(三)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花重锦赶紧示意众人迎了上去。 对面来人见着花重锦等人,似乎松了口气,其中一名剑眉男子喘着粗气与花重锦见礼,悄声说道:“花公子,这谷里有怪物!” 花重锦识得此人乃是温朱派弟子奉大元,便道:“奉兄莫急,你慢慢说清楚,到底是什么怪物?” 奉大元回头瞧了瞧,仍是一幅心有余悸的神色,道:“好像是牛,却又可以直立行走,而且速度奇快。先前我师弟就在我身后,但我却没发现异常他便被那畜生咬去了半边脸……” “不止一头!” 奉大元身边一位八字须男子补充道:“先前就在雾里头窜来窜去,隐隐约约有十来头呢!” 花重锦眉头紧皱,道:“生死谷奇禽异兽不少,但以前伤人之事却罕有发生。”忽然又像醒起什么,赶紧说道:“奉兄,我不是疑心你等所说,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奉大元倒没在意,或者说来不及在意,仍是紧紧盯着花重锦,问道:“花公子,以你之意,我们现在应当如何做?” 花重锦沉思片刻,道:“如今之计只有两条,一则退出谷外,避开这个是非之地;一则我们抱团前行,以众人之力斩了这些畜生。” 场间静了下来,无人说话。 片刻,卓伟暗暗瞟了瞟白过四女的背影,上前说道:“既然大家都进来了,自然没有退出的道理。我觉得第二条计策便好,管他多少怪物,难不成我们二十余人还杀不了它?” 此言一出,众人相继点头。 杨离道:“不错,若是此刻退出谷去,日后还怎么有颜面在江湖上行走?” 奉大元貌似已缓过气来,亦点头道:“况且此处距离谷南口已远,与其退回去倒不如继续向北行。花公子,神金派、海潮派的十余名弟子在前头,我们追上去与他们汇合可好?” 花重锦毫不迟疑地点头同意,又叮嘱众人注意四周情况,然后随奉大元等人向左侧行去。 走出两百来步,见着一条宽约两丈的深沟,沟底流水缓缓,并无异常;沟对面的雾气却更浓重,只能瞧出二十余步远。 花重锦问道:“奉兄,神金派和海潮派的师兄弟们确定是在对面?” 奉大元肯定道:“早先分开走时,他们确实是走的这个方向。”说罢微微一顿,冲着沟对面喊道:“米师兄,你们……” 喊声刚起,沟对面的雾气中突然闪现几道人影……应当是牛影! 众人都看得清楚,那些快速闪动的影子不仅头上有长长的两只角,体形和四肢也极其似牛。只是它们却是两条后腿着地,两只前蹄却是上下挥舞个不停。 画面极其诡异! 奉大元等人或许是先前已看过这种怪象,所以尽管瞪大了双眼,但都稳着没出声。白过等人则忍不住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向花重锦靠拢。 却又在这时,白云又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让花重锦等人心中骇然一惊。而与此同时,沟对面那几道怪影忽地不见了。 花重锦心下暗恼:“这女子也真是麻烦,如此紧要关头还一惊一乍干什么?”这般想着回头一瞧,自己却也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卓伟死了! 先前还在说话的卓伟,此时躺在白云身后,脸和脖子都少了半侧,正冒出汩汩鲜血;他双眼圆瞪、半截嘴巴大张,似乎是想说什么而没说出来,由此而生出了不甘。 花重锦稳稳心神,跨至白云身前,道:“他怎么死的?你可看到什么?” 白云惊魂未定,抚胸说道:“他……他就让我别怕,我……我想对他说声谢谢,可回头就看见他…….” 众人怔了一下,忽又纷纷扬起刀剑,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先前他们都注意着沟对面那些怪物,却无一人察觉身后的情况。但此时卓伟的情形,则说明沟这边也有怪物存在。 正在这时,沟对面的雾气中又传来声响,却像是人在喊叫。 奉大元怔了一下,又惊喜道:“花公子,是米师兄他们。” 花重锦当立即断,道:“奉兄赶紧回应一下,我们速速与他们汇合。”说罢招呼众人相互照应,越过深沟。 待奉大元大声呼叫了数声,浓雾中冲出十数人,正是他说的神金、海潮两派弟子。他们与花重锦一行人的遭遇相似,也是莫名其妙地死了两名同道,先前听到奉大元叫了一声就赶了过来。 两拔人相见,每个人均是暗自松了口气。 毕竟此时的人数已有三十余人,且都是武林各派弟子,到底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那些怪物虽然诡异,但只要众人小心谨慎,不说将它们一一斩杀,至少护得众人的自身安全应该不难。 奉大元口中的米师兄正是海潮派弟子米田,与花重锦等人见过礼,说道:“花公子,现在事非寻常,我们自然得结伴而行。不过人多主意杂,到底还是需要一个人来领头,而这个人非你莫属。” 众人纷纷称是。 花重锦明白眼下情形的紧迫,也便没有推却,叹道:“看来错然道长定下惊蛰之日进谷是有道理的,我们提前了两日,便果真遇到这般不测。” 米田点点头,迟疑道:“现在想来,前几日那条小道消息却显得有些古怪。既没有人知道它来自哪里,而谷中的雾气也没有像它说的那样提前散去,不知道和那些怪物是否有关系。” 众人顿觉有理,少不得一番议论,但终是无果。 花重锦不再耽搁,当下将数十人布置一番,让身手好的几名同道在前后左右担任警戒,然后领着众人向北前行。 行得两个多时辰,沿途又陆续见着十数名死去的同道,都如卓伟那样,一看便知道是被猛兽咬去了半边脑袋。 如此,虽然那些牛形怪物再没有出现,但众人心下反而越发紧张,不敢有一丝松懈。 天渐渐暗下,谷中更加幽静。 花重锦思量一番,示意众人停下,道:“各位,谷内天时比外面黑得早许多,而天黑后雾气更加浓厚,与其冒然前进,不如我们在此歇息一晚,待明日天亮再向嗜血潭进发。” 米田四下看了一下,道:“此处较为平整,又有水源,正是适合歇息之地,大家凑在一处,别分散了。” 众人都是身负武功之人,几个时辰的路程本不算什么难事,但今日进谷不久便处于紧张情绪当中,现在听到歇息二字后立即感觉身困力乏、饥肠辘辘。 花、米二人说罢,众人纷纷席地而坐,同时却紧握刀剑,不时地向四周张望,仍然不敢有半分松懈。 忽听得一阵噼啪之声,同时火光突现。原来是杨离就近寻得几个鸟巢,取出其内的残绒枯絮,成功生起了篝火。 众人欢呼,纷纷围着火堆坐下,或解囊饮水,或取粮而食。 生死谷中本是十分潮湿,众人都以为柴木难以引燃,故而都想着忍住寒冷捱上一晚。现见火光彤彤、热气袅袅,心中都觉得格外的温暖。 待饮食之后,众人心中不再似早先那般紧张了,渐渐有说有笑起来。 “花公子,今日有劳了!待赶到嗜血潭,你当第一个登上天柱峰才是。” “对对对,今日全仗着花公子,才使得我等有惊无险,大恩不言谢啊,哈哈!” “花公子,谢谢你对我们姐妹的关照……” 花重锦面带微笑,一一抱拳,语辞谦谦;如此则没注意到一片感激声下,也有几道窃窃私语: “当日被打下擂台,我还以为他颜面丢尽,从此一蹶不振,没想到还是如此卓然超群,颇有大将之风啊。” “是也是也,话说那人是谁啊,竟将花公子一脚踹翻?他日若是遇见,我必定为花公子雪耻……” 杨离听到了这些私语,犹豫片刻后还是站起身来,将花重锦唤至一旁,低声道:“花公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讲。” 花重锦见杨离神色慎重,亦是正色道:“杨兄但讲无妨。” 杨离低声道:“今日死去那些武林同道,似乎是中毒而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十三章 生死谷(四)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生死谷内奇石林立,或小如磨盘,或大如陵丘。 距离花重锦等人三里开外便有一处巨石,高五丈有余,石顶上则有数十丈范围的平地。 此时谷内已是漆黑一片,雾气更是重如陈墨。但巨石顶上却有几堆火光,只是由于雾气太重,火光透出数十步后便难以被肉眼看见。 数十人围坐其上。 阿尔失楞那张面盆大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笑道:“汉人真是胆小如鼠,几张牛皮就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哪像我们草原上……” 阿鲁台狠狠瞪了一眼,斥道:“我看胆小如鼠的人倒是你!哼!人家易公子和这一众兄弟也是汉人,难道不比你强?” 阿尔失楞想要分辩,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便抚着仍未痊愈的右手腕嘿嘿直笑。 阿鲁台向周围抱拳致歉,道:“易公子、诸位兄弟,阿尔失楞是粗人,还请大家莫要与他计较。” 此间数十人,除易十三、阿鲁台一行外,便是大泽派、月旨门一众弟子。或许是吴成、李成和习坎有某种交涉,故此时出现在巨石上的弟子,均是两派中的佼佼者。诸如梁神的师兄迟狃、梅圭、王射,以及杭舍的师弟谢书、易依、齐莴等等。 阿尔失楞所言让众人脸上均现出不悦之色,此番听到阿鲁台致歉,众人亦是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并无人回应。 唯易十三抱拳回礼,笑道:“阿鲁台不必见外,草原上的汉子都是直性子,但我们也不是扭捏作态之辈。尤其是大泽派和月旨门的兄弟,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汉,怎会在意一句玩笑话?” 见众人仍无回应,他又笑道:“况且阿尔失楞只是口误,说的是那些参加文选的蠢人,而不是说我等。” 阿鲁台知道易十三用心良苦,赶紧配合道:“不错,易公子的叠水诀就不用多说,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手段。就说齐兄的明月散吧,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世上竟真有这样无色无味的奇毒,让人防不胜防啊。” 他口中的齐兄是指大泽派四弟子齐莴,后者见话说至此,也不好再绷着脸,微微一笑,谦辞道:“阿鲁台有所不知,明月散再如何厉害,若是没有易公子的叠水诀,那也杀不了人,更不可能做到无人察觉的地步。” 易十三道:“齐兄谦虚。” 齐莴哈哈一笑,颇有些得意。 拉克申见场间气氛有所恢复,便想再促进一把,问道:“易公子,我还是没有弄明白,今日你让我们这样吓唬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易十三笑道:“那就得问迟兄了。” 迟兄即是月旨门大弟子迟狃,闻言一笑,看着肖小说道:“老五,你来说说。” 肖小是月旨门弟子中的老五,因其平素机灵,颇得几位师兄的好感,闻言后瞟了阿尔失楞一眼,又看向担克申,说道:“这是我们汉人的连环计。今日齐师兄和易公子联手,再由你们装神弄鬼地配合,目的是让那些人心生恐惧,不敢单独行走。” 大泽派、月旨门众弟子会心一笑。 阿鲁台自然听出肖小话中的揶揄之意,当是针对先前阿尔失楞的不敬之言,但并不在意,也不能在意,于是笑道:“这又是为了什么?他们若是单独行动岂不更容易被我们灭掉?” 肖小嗤笑一声,道:“好几百人呐,你要灭到何时?阿鲁台,明日你便可以看看我们汉人的阵法,到底是怎么灭掉他们的。” 易十三担心肖小又将话说得尴尬,便接过话头说道:“阿鲁台,月旨门有个阵法叫冷月遇泉阵,那是只嫌人少而不怕人多啊,若是时机对了,眨眼间几百人就没了。” 阿鲁台恍然,赞口不绝。 阿尔失楞瞪大了双眼,显然有些怀疑,半晌问道:“如果时机不对呢?” 易十三微笑道:“无妨,那还有第三计,嗜血潭。”说罢看着齐莴笑道:“还得仰仗齐兄啊。” 阿尔失楞不解,阿鲁台却明白,迟疑道:“易公子、齐兄,如果我没听差的话,明月散虽然无形,毒性却有限。若是阵法过后还剩多人,又怎能在嗜血潭将他们全部杀掉?” 齐莴摇头道:“阿鲁台有所不知,嗜血潭自带毒药,那却是杀人的厉器。不说数百人,便是数千人、数万人,只要喝了潭水,那就不会留下一个活口。” 阿鲁台惊道:“是什么毒药,竟有这么厉害?” 齐莴微微一笑,道:“钩吻草。” ……….. 花重锦有些懵,半晌道:“白天死去的那些同道都是一个模样,显然是被某种野兽咬死,你为何说是中毒而亡?” “花公子,我大前门也有用药手段,不知你听说过‘顺风十里香’没有?” “抱歉,花某孤陋寡闻。” “哪里哪里,这也怨不得花公子无所听闻,实在因顺风十里香乃是江湖人不耻的迷药……嘿嘿,不说远了。今天这事吧,起初我也没察觉,后来接连见几位同道都是那样才生了疑,于是细细察探一番,竟真的发现他们血液中有中毒的症状。” 花重锦又怔了片刻,摇头道:“这说不通啊。” “不错,既然是中毒,则必然有下毒之人,但那伤口却又是野兽所致,难道是有人带着某种凶兽?这确实不合情理,这个……这也是我起初没有察觉的原因所在。” “现在既已确定有人下毒,那你可知道是什么毒,又是何人所为?” “花公子,依我愚见,此毒必然是月旨门的明月散。此药毒性平平,并不能致人于死地,只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如此,若有人再暗中下手……” “你是说那些伤口不是野兽所致,而是人为?” “这个…….其实我…….只是猜测。” “雾中那些牛形怪物,是有人装神弄鬼,为的就是掩人耳目,让下毒之人偷袭我们?” “这个……应该如此。” 花重锦忽地死死盯着杨离,低声道:“杨兄,我怎么突然不信任你了?” 杨离一怔,嘿嘿笑道:“花公子何出此言?” “超初或是大意,或是惊慌,你没有察觉那些同道中毒,这可以理解。你后来发现了是有人下毒,却没有说出来,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你对此并不能确定。” 花重锦微微一顿,似笑非笑道:“既然并不确定,或者如你所说只是猜测,你怎么知道所下之毒就是明月散?又怎么知道它毒性不足以致人于死地?又怎么知道它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杨兄,你自己不觉得你的话有问题?” 杨离一滞,额头瞬时泌出细汗,道:“花公子,我并无任何歹意,甚至……甚至是为了你好!” 花重锦沉思片刻,嘴角露出些许笑意,道:“有人告诉了你。” “正……正是。” “是谁?” “我……花公子,我实在不方便说啊。” “你不说,你便有杀害同道的嫌疑!” 杨离瞪大了双眼,半晌道:“花公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真是为了你好。” “谢谢!不过他为什么只告诉你?是不敢出来见人,还是别有用心?杨兄,此时此地,你只有把这个人说出来才是真的为我好,更是为了大家好。” 二人最后几句有些情急,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众人听得二人像是在争吵,纷纷看过来。 花重锦深深吸口气,但此时已没有必要再刻意压低声音,看着杨离再道:“最后问你一次,谁告诉你的?” “我!” 一道声音从雾气中传来,紧接着缓缓走出一名男子。 众人初时暗自一惊,等看清男子后,神色渐渐变得复杂而精彩。有些人是纳闷,有些人是恍然,有些人甚至是愤怒。 当然,还有些人则是莫名的兴奋…… 唯有花重锦的神色看不清楚他是什么心态,只见他怒目看着男子,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声音更是冷得像是寒冰,咬牙道:“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十四章 生死谷(五)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来人任建建,他看着花重锦笑道:“不用怪他,是我让他别说的。当然,不是我的名字见不得人,而是我觉得愧见花兄,更不想在这个特殊的时刻让花兄为了一个名字而生乱了心思。” 花重锦本是怒发冲冠,却不妨任建如此直接,一怔之下竟忘了如何对答。众人却就忍不住了,挤眉弄眼地窃笑。 当初龙门派错然道长的关门弟子易囝囝比武招亲,这在整个南盟都是大事;而这件大事中又发生一件奇事,就是花重锦本已力压众人,完全可能抱得美人归。 但是,就在众人欢呼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却被毫不讲道理的天外一腿踹到了擂台下面。 天可怜见,花重锦在欢呼声戛然而止、围观者莫不瞠目结舌的气氛中爬起来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最让他想不通的是,那一腿的主人不仅名不见经传,而且更无道理的在易囝囝冲上擂台后,竟撒丫子跑了。 欺人太甚啊! 花重锦记不清那一脚是如何踹来,但永远记得那一张脸。没错,眼下从雾气中走出的这个人,便是当初那个并且此时仍然挂着一脸阳光般笑容的那个毫不讲道理的家伙。 众人当中不少人都经历过那件奇事,虽然都知道此时此刻花公子的重要,但看热闹的心思实在难以克制,很是违心地期待着此人和花公子将会有怎么样的碰撞。 不想任建建话锋一转,道:“诸位,现在情势险迫、非比寻常,先来说说如何面对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吧。” 说也奇怪,任建建说得极是认真,但笑意里却充满了戏虐之意;众人的反应也却是出意的统一,均是笑意顿敛,变得极是慎重。 花重锦对眼前这人恨得牙痒痒,但看着他满脸阳光般明媚的笑容,又听得他说得在理,于是脑中想将对方一剑刺个窟窿的念头悄然淡去,冷冷说道:“你什么时候告诉他的,而你究竟是谁?” “我和杨兄都有掏鸟窝的爱好,见着了就顺口一说。至于我嘛,在下名叫任建建,乃是乾元宗二弟子。花公子,上次的事情确实是无心之过,我真的不知道是比武招亲,我给你赔不是。” 众人嗡地一声,低声议论开来。 “原来他就是江湖小灵通,这下热闹了!” “赔不是有什么用?花公子的面子掉了一地,难道还能拾起来?” “是啊!哎,你刚才不说要替花公子雪耻吗?这正主儿来了,你是不是该上去说几句?” “你哪只耳朵听见了?一边去……” 花重锦心中怒气难消,却也明白杨离还真是为他好,毕竟与任建建见面颇为尴尬。但此时是事关众人性命安危的非常时刻,于是强忍心中恶气,铁青着脸说道:“原来是任大侠,你又是如何得知那些同道是中了明月散的毒?” “家师是莫病。” 任建建回答得风轻云淡。 花重锦却是一滞,明白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当然不愿在众人面前继续白痴,于是再道:“杨兄说,今天死去的武林同道是被人下毒,同时又被剑气削去脑袋。雾气里那些牛鬼蛇神,不过是他们扮扮样子,迷惑大家的?” “不错。”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不出意外,应该是大泽派和月旨门。” 众人一片惊诧。 花重锦眉头紧皱,道:“这两派早就扬言要对南盟不利,倒也有这可能。”看向任建建,再道:“可问题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人的方法有千万种,他们为什么选择这么复杂又残忍的一种?” “惭愧,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任大侠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情?” “不仅有,而且还很多……对了,花公子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大侠?如果实在想叫,请叫二侠。我大师兄在此,我怕他多心。” 此言一出,众人再嗡然,有人大声问道:“蜀中第五安?在哪里?” 任建建回身一笑,道:“第五大侠,请吧。” 话音落下,雾气里再走出一人,正是脸上微红的第五安。一边向众人抱拳见礼,一边连连说道:“在下第五安,但大侠二字绝不敢当,不敢当。” 众人纷纷起身回礼,嘴里熟得像是老朋友。 花重锦内心激荡,早上见着易十三,此时来了第五安,这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之事。但他面色却是不卑不亢,抱拳道:“第五大侠,久仰久仰!在下香江派花重锦。” 第五安本被任建建调侃得有些害羞,听到花重锦的名字却是瞬间记起了任建建和易囝囝的故事,不禁恍然道:“原来你便是花重锦,我是真的久仰啊。”微微一呆,又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进谷时听仙南派一名师兄说过,你率先进了谷……” 任建建有些无语,道:“大师兄,有句话叫做越描越黑……” 第五安略显尴尬,花重锦则是面上一热,口中赶紧说正事,道:“第五大侠,你知道大泽和月旨门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第五安稳住心神,道:“我们进谷太晚,并没与对方正面接触。但早先遇着岭内派、仙南派一众同道,听他们说了些当时的情景,故而作了些判断。至于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因为缺乏判断的依据,我现在也不知道。” 众人再低声议论。 “蜀中第五安也有不知道的?这倒是让我没想到啊……” “你懂个屁,人家是谦虚。” “谦虚?金钞中,你是不是对谦虚有什么误会?” “你俩命都保不住了,还只知道斗嘴?” “嘘!别吵吵……” 第五安内气不畅,但听力尚在,闻得众人私语中透散着不安,便道:“虽然不清楚大泽派和月旨门为什么这样做,但我们若是汇集一处,却也不怕他们。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嘛,若我们数百武林同道齐心协力,不管是大泽派还是月旨门,应该都对我们构不成威胁。” 众人点头称是。 花重锦道:“正该如此,只是不知道其他同道们现在哪里。” 任建建道:“我们一路赶来,倒也遇着一些,都是三、五十人在一起。我们约了天亮都向北走,争取全部汇合。” 众人心下大定。 奉大元笑道:“有第五大侠在,我们又担心什么呢?何况易十三也在谷内,希望明天也能与他相汇。哈哈,关外易十三、蜀中第五安都在此,大泽派和月旨门又算个什么?” 众人恍然,面色欣喜。 第五安却闻言一怔。 他们师徒一行今日到了生死谷南口,巧着遇见几名武林弟子正在入谷。第五元贞既然同意两位弟子参加文选,便对这反常现象起了重视之心,向那几位年轻弟子问了情由。 而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第五元贞和莫病当即判断必定是吴成、李成的诡计,便令第五安、任建建立即入谷,意欲通知众人提防。 第五安二人进谷不久便发现了死去的武林同道,而作为江湖小灵通的任建建,只看过一具尸首便确定是被人下了明月散,而明月散又是大泽派独家毒药。 故而第五安断定,今日内之事必然是大泽派、月旨门所为。 但此时听到易十三亦进了谷,第五安忽地有些感觉,或许易十三和大泽派、月旨门也会有着某种关联。 而如果是这样,那众人面临的危险无疑增大了若干倍。毕竟,在自己内气不畅的情况下,眼下众人应该没有谁是易十三的对手。 而难题还不仅于此,众人都知道关外易十三的大名,但并不了解易十三的具体为人。如果还对他毫无防备之心,甚至不失景仰亲切之意,则无异于羊与狼戏。 更难的问题在于,自己却是无法向众人说明,易十三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并且具有怎么样狠辣的手段。 背后说人坏话不要紧,要紧的是说了坏话怕是也没有人相信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十五章 生死谷(六)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众人见着第五安本人亲至,内心均是大定。毕竟在这个世道上,不管是牛鬼蛇神还是魑魅魍魉,都还是要靠拳头说话。而眼前数十人中,无疑是蜀中第五安的拳头最说得起话。 杨离心中也是大定,但与众人不同的是,他更有一种“咱自家人”的自豪感。 虽然,这种自豪感或许只有他自己才有体会。 原来他们大前门有位师兄名叫金有家,正是城管军的一位团长。要说这金团长的本事,第五安不是很了解,但同为团长的任建建就太熟悉了。 当想初在大同刺杀陈质的时候,金团长那一把“顺风十里香”可是撂倒了十数名锦衣卫校尉啊! 杨离自然听说过师兄的英雄事迹,或者听师兄说过自己的英雄事迹。不管是听谁说,师兄为城管军立了功总是不假的。而第五安是城管军的大官,他却是金有家的亲师弟。 可不就是咱自家人? 所以先时被任建建悄然擒住后,杨离十分自愿地配合,欲通过自己的“判断”告诉花重锦等人,雾气中那些怪物的真面目。 主观上的自愿配合是值得肯定的,只是后来没有管住自已的嘴而已,应该不影响自家人的感情吧? 此时听到奉大元一番言论,杨离更是兴奋难当,道:“那当然!我可是亲耳听我师兄讲了,当初在大同城的时候,第五大侠以一人之力强压数千军卒,那弩箭射的…….我的娘啊,就跟下雹子似的……你们猜猜,第五大侠怎么做的?嘿!那就是轻摇羽扇,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第五安的脸上又烫了,连连道:“杨兄,过往之事不堪提,不堪提。其实我当时并没有拿着羽扇……不是,我并没有以一人之力强压数千军卒……” “第五大侠莫谦,没有数千总有数百吧?数百军卒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十数名装神弄鬼的霄小之徒?” “杨兄所言甚是,第五大侠的威名我等早有耳闻……” “第五大侠,城管军还缺人吗?我们也想体验一下金戈铁马的豪迈,不知能否如愿?” 不知是谁问出一句,众人立刻沸腾了,纷纷询问城管军状况。第五安解释几句,便被任建建接过了话头。 一时间,篝火四周又像是城管军开干部会议似的,一个人口沫横飞地好讲,一众人如痴如醉的好听;气氛热烈而有序,话题充满着正能量。 花重锦嘴角含笑,心思不明。 过了一个多时辰,趁任建建喝水之际,他向第五安说道:“第五大侠,虽然现在确定是有人装神弄鬼,但毕竟尚未弄清楚是何人所为,又有什么目的。在险情没有解除之前,还请你来领这个头,领着我们共渡难关。” 杨离暗道:“这不废话吗?人家第五大侠是领着数千人的官,眼下数十人难道还要让别人领头?”口中说道:“花公子所言差矣,当是你和第五大侠一起,领着我们共同御敌才是。” 白过四女频频点头,纷道是花公子今日尽显沉着冷静,颇具大将之风,若和第五大侠联手,那便真的是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第五安本欲推辞一番,转念着见任建建隐晦地眨了眨眼,心中恍然:“这是机会啊!如果和他们建立了同生死、共患难的交情,纵然不夺南盟盟主,或许也可以将城管军领导干部的队伍充实一些……” 念头及此,他又很自然地记起靖难之役将继续,而帮着朱棣当皇帝的事情便又成为最要紧的大事;继而想着离开城管军数月,当初交待给张信的民政措施有没有被执行…… 花重锦哪里知道第五安所思?但见其眉头微蹙,似有心事,心中莫名一酸,笑道:“大家都别说了,第五大侠是帅才,哪里需要花某多事?”又对第五安说道:“第五大侠,虽然此时面对的危险远不及你们战场厮杀,但毕竟还是有性命之虞,还请多多费心。” 第五安回过神来,也不再推辞,但心中仍然担心众人被易十三的名声欺骗,于是说道:“诸位,其实盛名之下,往往难符其实……” 众人哄然,好几个人同时叫道:“第五大侠,你也太谦恭了!” 第五安哑然。 杨离也再端不住自家人的矜持,啧道:“第五大侠,别人或许不知,可我师兄多次和你一起出生入死,亲眼见识过你的绝世身手!唉呀,你是真的不能再谦虚了啊!” 任建建瞧得清楚,更是听得明白,暗道:“大师兄这是典型的怪病后遗症啊,说话很欠思量。不就是担心易十三吗,何苦这么羞涩?”笑道:“诸位,你们可曾与易十三打过交道?” 众人面面相觑。 任建建笑道:“这就是大师兄说的,盛名之下、难符其实。易十三虽然享有盛誉,身手也不错,可心术却不正。他下了贺兰山便入了曹国公府,唯李景隆马首是瞻。这两年来,他依附于李景隆而与燕王为敌,还杀了燕王妃和世子,更与我们直接交恶……” 众人再哄然,而心思各异。 有人暗道:“想不到易十三竟是这种人,亏我还仰慕他多时!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是武林中人,杀不杀谁讲的是恩仇,而不管他是什么身份,燕王妃和世子总归还是人嘛……” 有人暗道:“这话不对啊!若说易十三依附着曹国公不对,你第五安依附着燕王就对了?不过是阵营不同而已。” 有人暗道:“这个……这个是背后说人长短嘛!不该,至少蜀中第五安不该!嗯,江湖小灵通也不该!” 有人暗道:“我的娘额,果然是易十三,一下山就入了朝堂……第五安也不错啊,攀上了亲王……” 花重锦瞧着众人神色,嘴角含笑,道:“原来如此!谢谢任兄提醒。” 第五安并未听出花重锦言语中略有些不以为然,点头道:“我担心今天的事情与他有关,所以请大家都警惕一些。” 众人口中应下,又悄然泛起不同心思。 一夜无话。 ………… 天渐渐亮了,雾气变得有些泛白。再过得半个时辰,雾气的正上空出现一些橘红,交错着金黄和淡祡。 这种现象应该是谷外升起了太阳的缘故,让雾气的颜色看起来有些复杂。 诚如易十三的心情。 说是复杂,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复杂心思挤压出的孤独感。既是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也是与夏虫语冰的孤独。 昨夜与大泽派、月旨门众人相谈甚欢,听着计划也挺周详,但他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像众人想的、说的那样简单。 至少对于第五安来说,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直至此时,易十三并不知道第五安已然进到生死谷,但他知道第五安必然会进来。毕竟能夺南盟盟主的人选,他和第五安应当排列前两位。 这不是自负,更不是狂妄,而是事实。 易十三轻叹一声,却并不是为了盟主之事,而是遗憾自己不能亲手除去第五安。 梁神等人对第五安、李长然、张迪三人在鬼谷崖前面石坑那次伏击,他没有亲眼见过,但随后第五安等人便出现在鬼谷崖,则说明冷月映泉阵并不能对第五安形成绝杀。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第五安身经两次冷月映泉阵,但他仅是凭自己的身手推断,只要第五安经历过一次以后,应当就不会再中第二次伏击。 所以对于大泽派、月脂门一众人的兴高采烈,他只是面上作了附合,内心却是另有计较。 明月散药性不强,但融合在叠水诀里却是一把杀人的利器。尤其是中毒之人的身体会变得松朽,被叠水诀刺穿后也没有人看得出来是受剑气所伤。 想着那些死前才知道自己中了毒、但却说不出来话的蠢人,他觉得颇为无趣。不是同一个级别的对手,杀再多也换不来一丝欢愉和成就感。 世上并没有两全法,第五安固然是同一级别的对手,并且在明月散的帮助下,应该没有人知道是他杀了第五安。 问题在于,他并没有把握在第五安不知觉的情形下完成那致命一诀。如果后者反击,他也没信心不暴露自己。 易十三忍不住再叹口气,暗道:“只要他死了,其他人都不足道哉。可惜啊,为了做成大事,我不得不暂时在世人面前隐藏身份……” 但是…… 易十三嘴角又露出了笑意,暗道:“到了嗜血潭,他终究是难逃一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十六章 生死谷(七)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阿鲁台的心情也很复杂。 来大明之前,他对所谓武林奇人的了解并不多,只是对十五神甲惊为天人,认为那是神一般的存在。 但现在,他感觉只要眼前出现一个大明人,就好像和十五神甲一样,都是奇人。 考虑到遥远或者不遥远的将来,他觉得眼前这些奇人都是该死的人。但他也知道,这些奇人正是他现在可以利用的人。 至少,得将乌格齐哈什哈干掉以后再说。 鉴于此,他其实并不想倚重任何一个人;而与此矛盾的是,他必须要倚重一个人。 易十三。 奇人虽然不少,但像易十三那样明确答应自己的却不多,况且他的身手应该称为最奇。明眼看着,易十三对迟狃、杭舍等人很是客气,但阿鲁台看得出来那些客气其实叫做隐忍。 如果不隐忍,或许易十三可以干掉所有人。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倚重的这个人,实则是一个奇人中的奇人,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其危险性对于乌格齐哈什哈来说固然是致命的,但斩杀乌格齐哈什哈之后呢? 难道真要委以他大元军职?且仅仅在自己之下? 阿鲁台眼角余光瞟着易十三,第一次对此行来大明的举措是否正确产生了怀疑。 福耶?祸耶?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一时便能想出答案来的,尤其是身边还有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比如阿尔失楞。 阿尔失楞没有注意阿鲁台略带鄙夷的眼神,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注意。篝火早已熄灭,他的脸却更红了。 他正在与拉克申等蒙古同伙聊女人,聊得面红耳赤。 “拉克申,如果豁阿哈屯陪你睡一晚上,你能干几次?” “我以我全部的牛羊作赌,只要是女人,我都不会少于三次。” 众蒙古汉子大笑、起哄。 “拉克申,你怕是母驴都不放过吧?” “错了错了,拉克申绝对不会这样做,可阿尔失楞就难说了。” “哈哈,阿尔失楞,你能干几次?” “嘿嘿嘿,你们都别不信,我就给你们说句实话,如果是豁阿哈屯,我就干一次,从日落干到日出!” 一行人大笑。 “别出声!” 阿鲁台瞟见易十三忽地俯下了身,于是赶紧喝斥阿尔失楞等人,道:“等斩了乌格齐哈什哈,他的女人都归你们。” 说话间,大泽派、月旨门数十弟子也纷纷跃起,然后俯身到了巨石顶的边缘,瞧着茫茫雾气的某一个方向。 过得片刻,阿尔打楞听到雾气里传来人声,不禁喜上眉稍,看向身边的拉克申,低声笑道:“是女人!” 拉克申也是低笑:“还不止一个!” 再过得片刻,雾气里终于现出人影,约有二、三十人。 易十三微微皱眉。 梁神悄然而至,低声道:“易公子放心,那些人再前行三十余步,便会陷入乱石轰顶的阵法当中,应当无人能活。” 易十三摇摇头,道:“进谷的各派弟子不下五百人,现在却只来了数十人。我觉得暂时不要启动阵法,今天再将他们吓上一吓,让更多的人汇聚在一起。” 梁神道:“易公子不用担心,生死谷是布置阵法的好处所,此处阵法启用了,我们还可以随时再布阵,先灭掉一些总是好的。” 易十三看向梁神,道:“如果是第五安,你再多的阵法有用吗?” 梁神一怔,继而又有些愤愤,道:“第五安再如何了得,他也只是一个人,难道还能将几百人救下?” 易十三似笑非笑,道:“对啊,所以最好将几百人都赶到一处。” ………… 第五安沉默无语 花重锦看向众人,道:“诸位,现在有个选择,一是随着第五大侠向北走,直接到嗜血潭;第二是先向西,与其他武林同道汇合,然后再转去嗜血潭。” 众人一早起程,不过走了三里左右,第五安和花重锦便出现了分歧。 原来先前隐隐听到西边有笑声,花重锦与米田等人都以为是第五安昨日遇着的那些武林同道,便欲去汇合。第五安不能肯定是不是武林同道,但心中总感觉有些异常,便力主慎重观察后再定。 花重锦坚持自己的判断,而第五安又不让步,便让众人处于为难的选择之中。 不过既然是选择,那么不管再难,终究也会有结果。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背后说人长短的缘故,结果愿意随花重锦前去与武林同道汇合的人竟然占了多数。杨离是自家人,当然将与自己交好的十来人留下,与第五安北上。 第五安想再劝说一番,见任建建也很无奈地摇摇头,便打消了这个自己也知道没有多少作用的想法。 花重锦瞧着身边明显多出的人数,心中莫有些兴奋,拱手道:“第五大侠身手绝世,自然不惧任何人。可谷内数百人,大多也只是花某这样的三脚猫功夫,所以还是汇聚一处比较好。”说罢不等第五安回话,便率着米田等人离去。 看着花重锦等人渐渐消失在雾气中,任建建叹口气,道:“不作才不会死,这个道理应该很浅显嘛。” 第五安叹道:“是啊。” “可他们为什么不明白?难道昨天死的人都白死了?我们都说得那么清楚了,先前那笑声中充满了猥琐和荡淫……” “我说的只是猥琐!” “好吧,就算只是猥琐,也明显不会是武林同道。而如果是敌人,那我们在明、敌人在暗,去了就是以已之短对敌之长,非智也!” “谁说不是呢?” “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走吧。” “……大师兄,你以前虽然冷酷,但还是很有人情味……其实我只是说说而已,并不是说不管他们,你……” “我说错了?” “……没有,你说的是事实,是他们作,不怨我们。” “那就走吧。” “往哪走?” “跟上他们。” “哦……我就说嘛!” ………… 花重锦叫众人停了下来。 五丈多高的巨石在茫茫雾气中,像是一个静立的怪兽。虽然巨石周围并没有任何异常,但他仍然觉得有些不安。 众人感受到了他的不安,神色都慎重起来。白烟甚至管不住自己的手,已经不管礼仪什么的,悄悄拽紧了他的衣袖。 米田向四周看看,道:“花公子,不如我们到那石下去,有它作为屏障,至少可以避免四面受敌。” 花重锦沉思道:“也好。不过还得麻烦米兄先去探查一下。” 米田正自犹豫,白过已抱拳见礼,道:“有劳米师兄!”话音未落,白往、白云、白烟三女亦是将期盼的目光投了过来。 米田喉间略有发干,心中微有不愿,不过在雌性同类关注并且还感谢的情况下,他还是选择了豪气地应下。 巨石石壁并非垂直,但也是极陡峭。 米田手持长剑、掠身而起,脚尖在石壁上轻点数下,便已到了巨石上端。确定自己这几下还算潇洒,他暗自满意,同时脚下再度用力,想着跃上石顶,以便探清周围的情形。 脑袋刚刚冒出巨石顶端,他便看到了一片水。 一道道涟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十七章 生死谷(八) “啊!” 白烟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紧捂着嘴巴,双眼死死地瞪着巨石。而其他一众人等,也全是目瞠口呆。 米田从巨石上跌落下来了! 没有任何预兆,他的头就从颈上冲飞而起,然后与身体在一片血色中先后落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花重锦瞳孔微缩,沉声道:“诸位,石上有古怪,不怕死的便随我来,不管是怪还是人,都斩了以祭米师兄!” 身侧鸦雀无声。 倒是尖叫过后的白烟却率先响应,虽然仍是一脸惊恐,语气却是极豪迈,拔剑娇斥道:“石上是何方神圣,有种的就下来与我玉山派白烟决战!” 话音刚落,石上果真传来了声音,还是个男人的笑声。说的汉话显然不是特别标准,但是绝对够荡漾。 “哈哈哈,漂亮的女人你上来,我发誓就一次,从日落到日出!不对不对,现在是从日出到日落,哈哈!” 这声音是阿尔失楞的,他看到白烟四女曼妙的身影,再听到白烟的莺莺软语,终是控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易十三则满心无语,看着叉腰大笑的阿尔失楞,心道:“当初静女就不该折了你的手腕,而该撕烂你的嘴!我纵然不赞成现在启用阵法,但也没说可以暴露啊。”眼睛看向迟狃等人,道:“撤吧。” 迟狃等人也是恨恨地瞪上阿尔失楞一眼,二话不说便从巨石另一侧跃下,很快隐于浓雾之中。 阿尔失楞难得地感知到了众人的埋怨和鄙夷,嘿嘿干笑道:“易公子好手段,手指一动就” 阿鲁台正欲喝斥,却被易十三拽着手臂跃出 白烟的声音在雾气里回荡,而巨石上再无声音传来,四周像死一样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再小心上前,见米田的人头似被极其锋利的长刀砍下,而其双眼仍自圆瞪,好像看见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 或者人。 正在这时,巨石一侧突然走出来两个人。 花重锦一怔,失声道:“第五安!” 两人正是第五安和任建建。 第五安摇头道:“花公子,我们来的晚了些,没有追上。你们可看清楚了,到底是些什么人?” 花重锦面色古怪,但时值杨离等人赶来,便摇摇头不再说话。 杨离喘着气,面上全是景仰之色,口中更是滔滔不绝地赞道:“第五大侠,任兄,你们好快的身手!我们都没反应过来,你们可就没了踪影。啧啧,乾元宗牛啊” 花重锦到底忍不住,冷冷道:“杨兄,米兄死了。” 杨离一怔,侧头看着身首异处的米田,一时间呆了。 花重锦再道:“杨兄看清楚了,米兄的人头是被齐整整地斩下。可我们二十余人亲眼所见,其时并没有出现刀剑” 杨离仍然发懵,道:“那你的意思是?” “内气!米兄是被内气化为的剑气或者刀气斩了头。而众所周知,乾元宗的指象诀,便是无形胜有形的剑气,以及刀气。” 众人愕然。 武林中亲眼见过指象诀的人或许不多,但听说过的人并不少。此时花重锦说出来,众人却感受不到什么景仰,只感觉到深深的震惊。 他言下之意太过明显。 第五安看向任建建,半晌道:“他的意思是我们杀了那位米兄?” 任建建点点头,道:“大师兄,其实你应该坚持你的冷酷。” “为什么?” “那样便不会被人误会。” “不要紧。” 第五安看向花重锦,正色道:“花兄,这一定是误会,我们绝对不可能杀害米兄因为没道理啊!” 花重锦轻笑一声,道:“我并没有说是你们杀了他,但我真的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且不说脖子上的伤口,正似你们指象诀所致,再说米兄的眼神,分明是见着了不该见着的人” 任建建摆摆手,道:“不一定是见着了什么人,但凡受到极度惊吓,也会出现这种眼神。” 花重锦微微一笑,道:“莫病道长的徒儿,自然说得有理。可若是误会,是否也太巧了些?除了以上之外,你们明明在我们身后,为什么又从前面而来?” 第五安道:“我们听到了声音,所以便循声追赶,只是路径稍有偏差,雾气又太重,所以你们没有看见我们。” 任建建点头道:“我们是见着你们的。” 杨离哦了一声回过神来,连声道:“对对对,花公子,确实是这样的。”又回头冲着那十余名同道问:“你们也听到在尖叫,是不是?” 众人称是。 花重锦沉默,半晌说道:“第五大侠,我希望这是误会,也愿意相信这是个误会。不过,以你的眼力能否看出,到底是谁杀了米兄?” 第五安昨日见着那些死去的同道,也探查过伤口,只是那些伤口被明月散的毒性所侵,气血痕迹甚至经络色泽均有异常,所以不能直接下结论。 昨夜忽地想着易十三可能与大泽派c月旨门有关联,再回想死者伤口,他隐隐觉得有着某种可能。 不想仅仅说了句易十三或许与昨日之事有关,奉大元c米田等人便露出了不信且不满的神色,他只好住了口。 此时,他闻言又将米田脖子伤口细探一番,终是肯定道:“叠水诀,定当是易十三所为。” 人群中嗡地一声闷响,众人神色各异c面面相觑,更有几人忍不住悄声议论起来: “易十三真的会杀武林同道?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唉,第五第五大侠此言有些过了,至少欠斟酌啊,仅凭伤口就能肯定是易十三干的?先前花公子的意思还说是他们师兄弟干的呢!” “所以说唉,人呐,不管什么身份c什么地位,都免不了落入同行相忌的俗套” “嘘!别瞎说,说得好像第五大侠真是那样的人” 第五安听力尚在,自然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议论听在耳中,心里却是万般无奈。若不是心包中两仪丸的毒性影响了身手,说不定先前就能追上那些人。 想起这事他就更郁闷。 先前瞟着雾气中的十数道身影,明明看出其身手普通,却苦于四周的浓雾太容易让对方藏身,竟是让他们从眼皮下消失了。 若非如此,现在也不会被武林同道怀疑 第五安心道:“如果大家心存怀疑,必然不能紧紧抱成一团,那样更容易让对方有可趁之机”于是向众人抱拳说道:“诸位,你们尽量多和武林同道结伴而行,我和师弟先走一步,定将杀害米兄等人的凶手找出。” 任建建脸上又现出阳光般明媚的笑容,点头道:“不错,那样就会让有些人羞得抬不起头来,应该有些意思。”说罢便随第五安而去。 杨离怔了怔,叫道:“第五大侠,咱可是自家人,谁怀疑你啊?我等等我!” 不想花重锦一把拉住了他,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如果他们真的与此事无关,真相终究会大白于天下,且让他们去吧?” 杨离呆了呆,道:“花公子,我相信第五大侠绝对不会杀害武林同道!” 花公子点点头,道:“我也相信,不过相信有用吗?” 杨离再呆,半晌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花重锦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去嗜血潭,大家边走边呼唤,尽量让更多的武林同道听到。只要咱们人够多,便不惧怕任何牛鬼蛇神!” 众人应下,心思复杂地在花重锦安排下列队前行。 待众人离开,一块看着应该不能藏人的石块后面,却真的现出一人。 正是易十三。 看着已经看不到人影的浓雾,他的嘴角再次裂出笑意,轻声道:“第五安杀了武林同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十八章 生死谷(九) 从巨石撤离后,易十三让迟狃等人斜进暂避,自己又借着浓雾绕了回来。原本是想再趁机杀个人,将惊恐的气氛再加强一些,不想意外知道第五安进了谷,更不想竟知道了应该如何对付第五安。 寻着迟狃等人,他将阿鲁台叫到一旁,将自己临时生起的计划说了出来。 阿鲁台听完后则半晌没有说话。 他觉得全身有些发僵,但这肯定不是雾气里的寒意浸入体内所致,而是从心底泛起的寒意引起,同时再次怀疑此行借助奇人斩杀乌格齐哈什哈的策略是否正确。 他回头看了看那些蒙古汉子,再看向易十三,低声道:“必须要这样吗?” 易十三面带微笑,道:“相信我,只要第五安死了,那些人都不是我对手。待到你们挥师南下的时候,便少了一个强劲的敌人。” 阿鲁台吞咽着口水,再道:“这话你以前说过,我理解。可他们都是我们草原的好儿郎,是一起杀敌的好兄弟” 易十三打断阿鲁台,道:“我觉得你应该记住,你是为你们皇做事,为了你们皇c为了你们大元,死几个兄弟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阿鲁台沉思半晌,道:“不错,我们草原的汉子从来都不怕死,更别说是为了振兴大元。只是,他们死了,第五安真的能死?” 易十三微微一笑,道:“第五安是很厉害,但如果几百名武林中人围杀他,而他又不可能真的杀了对方,那样的场面你能想象吗?必要的时候我再出手,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可是那些汉人不也说了,他们的阵法可以将那几百人都杀掉,我们没有必要改变策略啊!” “他们不懂,你也不懂!” 易十三直直看着阿鲁台,心里暗暗措词。 不管对任何人,甚至对自己,他都说的是自己与第五安是同一个层次的对手,但他心里很清楚,第五安的功力已经在他之,纵然是在叠水诀中融进明月散,也实在没有杀掉的把握。 更重要的是,他断定第五安不会再被冷月遇泉阵困住,而其他武林同道的死,却只会激怒第五安。 想着记忆中那几次充满暴虐气息的震象指,他心里微微一寒,缓缓说道:“草原最凶狠的是野兽什么?应该是刚产下崽的母狼吧?” “不错,任何人想要靠近她的狼崽子,它都会拼命的。” “这就是原因!他们的阵法可以杀了那几百人,但一定杀不了第五安。而那些人的死,会让第五安像母狼一样拼命。” “原来是这样啊?一头拼命的母狼足以将三头强壮的野狗撕碎易公子,第五安真的有这么厉害?” “你说呢?” “是是,既然易公子都这样说了,那自然是极其厉害。如果这样,那便依易公子的计谋行事。” “呵呵,阿鲁台,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的邀请吗?” “因为易公子是做大事的人!” “不,因为我很喜欢你。” 易十三瞧着阿鲁台轻笑一声,转身走向众人。 梁神率先迎来,道:“易公子,肖小探查清楚了,那些人里面最多的已有一百多人了,现在可以重新布阵了吧?” 易十三冲肖小抱抱拳,又对梁神笑道:“梁兄不急,现在距离嗜血潭已不远,而在此之前那些人是不可能全部聚在一起的,倒不如让他们先内讧。至于你们的阵法嘛,我觉得嗜血潭就是个好地方。” 梁神微微皱眉,但不及开口,身后齐莴却先笑了起来,说道:“易公子好计谋!嗜血潭附近确实适合布阵,但这只是其一。其二嘛,待那些人在阵法中侥幸逃脱后,必然是心惊肉跳c口干舌燥,那时必然会取水而饮” 梁神恍然,抱拳道:“原来又是连环计,哈哈,妙哉妙哉!” 大泽派c月旨门等人亦是频频点头。 易十三冲迟狃等人说道:“迟兄c杭兄,你们带着阿鲁台c拉克申直接去嗜血潭。”侧头看了看,笑道:“我与阿尔失楞这些蒙古兄弟去办些事情,之后再来与你们汇合。” 阿尔失楞不知是早先暴露了众人的位置而羞愧,还是念着那几道曼妙的身影,闻言大喜,道:“易公子,要我们做什么?还是扮装怪牛吗?只要你一句话,我就是把头伸进狼嘴里也绝不皱一下眉头啊。” 易十三微微一笑,道:“需要你闭嘴。” 阿尔失楞一怔,又哈哈大笑,道:“易公子好有趣,你知道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就像拉克申管不住自己裤裆一样,还是换件别的差事吧。” 一众蒙古汉子哈哈大笑,佯装要用脚去踢阿尔失楞的拉克申却被阿鲁抬唤至一旁。 易十三面带微笑,直待阿尔失楞等一众蒙古汉子笑够了,才缓缓说道:“我会帮你的。” 谷内虽然浓雾重锁c方向难辩,但好沟壑均是南北走向,若是依着沟内流水逆行,倒不至于会迷路。 花重锦等人行得两个时辰左右,算来应该是午末未初了。 在此期间,他们已先后遇着三处武林同道,各有数十人不等,但相同的却都遇着了同道诡异被杀,于是众人一拍即合c结道而行,人数已有一百二十余。 雾中可见距离仍是数十步,百多人的队伍就像是从雾中走出,又消失在雾中,颇有些穿云驾雾的仙气感。 但看在花重锦眼中,整个队伍不仅没有仙气,反而显得有些鬼气。 因为一百多号人没有一个人说话,一边略显僵硬地行走,一边将眼睛瞪得溜圆,警惕而茫然地向四周张望。每个人脸透着紧张和慎重,白过四女的脸更是写满惊恐。 花重锦眉头紧皱,脚步缓了下来。 待杨离经过身侧,他便叫住了他,低声说道:“杨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样信任那两人,但我现在却是越来越怀疑他们。” 杨离不知道怎么回应,他是真的不相信第五安c任建建二人会杀害武林同道,但这两个时辰以来发生的事,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相信。 一路走来不断有人加入,但与此同时,却又不断有人死去。有时是队伍后面,有时是队伍前列,而不管在哪里,都是悄无声息c莫名其妙地就死了,并且其身边的人都没有任何发现。 重要的是,每个死去的人都毫无例外地头首异处,如米田那般。而米田的死,真的很像花重锦说的那样,是被乾元宗的指象诀所杀 杨离深吸口气,低声道:“但第五安也说了,易十三的叠水诀也能内气化剑气唉,不管是谁,总要有真凭实据才行,光是怀疑到底难以服众啊。” “凭据固然重要,但合理的推测更为重要。因为我们现在需要的不是服众,而是真相,否则下一个死的人或许就是你,或者我。” 花重锦语速极慢,而且说话的时候眼睛微微虚起,显示出他将要说出的话,都是经过认真严谨的思考。 “易十三从进谷开始就在我们前面,这是你们都看见的。而那两人却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杨兄,他们是偷偷跟在我们身后,偷偷这两个字你不能否认吧?” “不能。” “他们没有现身的时候,我们死了人,而他们现身后,却再没有死人,也没有再看见那些装神弄鬼的怪物。哼哼,他们借口离开的这两个时辰,却又死去十五名武林同道,这叫我如何相信和他们无关?” 花重锦语气变狠,道:“每每文选都会死人,但像这次一样大开杀戒却是头一次。杨兄,这已经不是个人或者门派之间的恩怨了,这是与整个南盟为敌,是要丧心病狂地杀死所有人!” 杨离经不住打了个激灵,道:“花公子,应该没这么严重吧?” 花重锦冷冷道:“没这么严重?你算算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光是我们亲眼见过尸首的就有二十九人,还不包括我们没有亲眼见着的” 杨离还有最后一丝自家人的侥幸和期望,道:“可他们到底也只有两个人,而雾气中明显还有十多个装神弄鬼的人,怎么就不见他们的同伙?”略略一顿,再道:“花公子,万事都讲个因果c讲个理由,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花重锦摇摇头,面现无奈,道:“这也是早先我说相信他们的原因,因为我也想不通。” 正在这时,队伍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乱,正如这两个时辰以来那十五次骚乱一样。 花重锦脸色一变,与杨离互视一眼,然后快速赶了过去。 果然又死了人。 队伍前面的一名岭内派弟子到路旁小解,不过与众人隔着十来步距离,便又莫名其妙地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十九章 生死谷(十) 或许是这两个时辰见过的死人太多,众人脸上丝毫见不着悲伤,但被紧张压制的愤怒却是越来越藏不住了。见着花重锦c杨离前来,众人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叫嚷起来。 “花公子,这样太憋屈了,我们该主动去找凶手才是!” “是啊,头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这样胆颤心惊的像缩头乌龟一样,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把话撂这儿,其他人我管不着,只要是我神金派弟子,一个不少地都向北去,就算找不着凶手,也可替大家探探路” “算上我海潮派” “还有我们仙南派” 花重锦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沉声道:“谁是凶手?凶手在哪?你们知道吗” 声音不大,但场间瞬时安静下来。 叫得最响的神金派c海潮派c仙南派等人面面相觑,脸色胀得通红,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没有叫嚣的人则一幅早知如此的神色,微微叹息。 “我知道!” 雾气里传出一声同样不大的声音。 众人惊而侧头,见一名年轻男子翩翩踱出,一身白衫飘飘,面上剑眉黑睛,显得英气逼人。 “易十三!易公子!”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顿时将众人情绪带动起来,纷纷抱拳见礼,仍然像起初见着第五安时那样,嘴里熟得像是老朋友。 花重锦见来人神采非凡,心中微荡好感,但也知道此时不是闲叙的时候,于是上前抱拳说道:“易公子,在下乃香江派花重锦,你说你知道谁是凶手?” 男子正是易十三。 他与花重锦抱拳见礼,但并没有立即作答,而是将众人扫视一遍,叹道:“是我易十三对不住大家,虽然早早进了谷,但直到此时才查清真正的凶手。唉,害得让那么多武林同道白白丧了命。” “易公子切莫这样说,凶手不仅残忍,而且十分狡猾,自然是不容易查出来的。” “不错,那些同道虽然死的冤枉,但那都是凶手作的恶,却与易公子无关。” “易公子大义,我玉山派弟子莫不佩服” “大家静一静!”花重锦振臂示意,然后看向易十三,道:“易公子,凶手究竟是谁?” 易十三面色慎重,再将众人扫视一遍,沉声道:“第五安!” 场间再静,但仅仅静得片刻,然后便像是一壶即将烧开的水,咕咕嘟嘟地响起来。众人低声窃语,议论纷纷,大多数人脸上显示的是震惊,当然也有少部分人脸上带着怀疑c感概c愤懑 花重锦没有理会众人的低语,眼神渐渐发亮起来,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果然。” 杨离微微一怔,问道:“可有凭据?” “当然。”易十三脚下挪步,走到死去的那名岭南派弟子前面,道:“说句得罪的话,大伙儿对乾元宗指象诀可能比较陌生。而我与第五安交手多次,对指象诀化气伤物的特征却是极为熟悉。诸位请看,这名同道的伤口虽然平整,但椎骨上隐有砍凿的痕迹,更像是被一把极重c极锋利的铁刀所致。” “诸位可曾听说,乾元宗指象诀依八卦而化,其乾c兑为金,所化内气便如金属一般,其中乾属阳金,所以乾象指化气便如铁刀猛钢一样。” 易十三边说边蹲下身来,指着死者脖子,抬着望着众人,道:“你们看看,这位同道是不是像是被铁刀砍去了头颅?” 问完这个问题,他嘴角露出一丝不太容易被察觉的笑意。笑意不明显,但脸上的自信之色却是格外醒目。 因为他自信对乾元宗指象诀的解释是真的,只是偷了个梁c换个根柱而已。他更自信的是,在场的人没有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能回答这个问题的是京师皇城中最权威的太医,或者是锦衣卫c刑部专职堪尸验首并且最得力的校尉c使司。 当然,还有天下五行那种境界的高手,他们是能够看出不同死者所断裂的血管c椎骨上那些细微创伤,都是有所差别的。 但在场的显然没有这几类人。 不出他的意料,众人在他问完后,莫不是一脸茫然,偶尔有相互对视一眼的,结果是更加的茫然。 杨离同样茫然,所以说出来的话不太像是清醒或者理智的时候应该说出来的话:“可我听说叠水诀也能化气为刀” 易十三微微一笑:“不错。”又低头看着那名岭内派死者,道:“得罪。”然后手臂微抬,指尖顿现几道肉眼可见的涟漪,扑的一声没入死者的手臂。 手臂断了。 众人虽是一惊,但紧接着又释然,毕竟易十三此时此举是为了证实更要紧的事情,得罪了已经死去的同道当可以理解和接受。便是岭内派余下那几名弟子,亦是默不作声。 易十三正色道:“诸位再看,我水云间叠水诀的剑气如水,会在伤口留下一道道水纹一样的痕迹。你们看脖子上的伤口,是不是和手臂上的伤口完全不同?” 众人俯身探头,又嗡地一声缩回来,同时发出一声声低沉的惊呼。 对于易十三所说的关于指象诀形成原理,众人并不能理会,但眼中看到的两处伤口的差别却是清楚明显。 不少人微微点头。 杨离没有点头,反而无力地摇摇头,他记得花重锦说过此时最重要的并不是凭据,而是合理的推测,于是再迟力问道:“易公子,第五第五安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了这么多武林同道对他有什么好处?” 众人嗯的一声,然后齐齐看向易十三。 易十三站起身来,皱眉道:“这也是我之前没有想明白的,所幸今日彻底查清楚了。他勾结蒙古人,欲祸害我大明!” 众人惊而无语。 作为武林中年轻一代,他们中不缺乏保家卫国的大情怀者,但更多的则并不怎么关心国事,或者说大多数人并不怎么关心本就轮不到自己关心的国事。 但勾结蒙古人却是让所有人痛恨之事! 蒙元被太祖皇帝驱逐不过三十多年,在场众人虽然年轻,但其父辈c祖辈都生活在蒙元时代。 而其时,汉人不过为三等人,像在场众人的父辈家人则更为第四等南人,多受蒙人压迫屠戮。众人虽未身临其时,但大多数人对蒙古人当初如何作恶,却是清楚得很。 勾结蒙古人而祸害大明,这不仅仅是国事,同时也是家事,甚至对许多人来说还是家仇! 此时,乍地听到这些渐已远去的仇恨竟真切地出现在眼前,他们不仅有些发懵。稍稍缓过神来,却又更懵 这些仇恨,竟然和蜀中第五安有关? 易十三将众人神色看在眼中,不慌不忙而道:“不知你们听说没有,第五安现在掌管了一支城管军,不管到了哪里,都大肆宣扬他们是燕王的城管军。换句话说,第五安是替燕王做事。” “燕王朱棣不对,是庶人朱棣,他以清君侧名义起兵造反可谁是奸人?他要清谁?哼!所谓清君侧,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私欲而找的借口。他这种全然不顾天下百姓生计的恶行本就可诛,而更可恨者,他竟是借蒙古兵马来打我们大明人” “从造反之初,他就把泰宁卫数万蒙古骑兵招到了北平,杀害了我无数大明同袍。其后更是变本加厉,不断地从残元借兵,让异族外邦的铁蹄重新踏上我大明的土地” “第五安助纣为虐也就罢了,此次竟然勾结蒙古人来到生死谷,想将我们南盟的后起之秀残杀屠尽他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怕以后他们南侵之时,我们这么多武林义士会对他们的恶行进行反抗” 杨离脑中嗡嗡一片乱响,喃喃道:“不会的,我金师兄不会助纣为虐”又突然大声问道:“易公子,你说的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查清楚的?” 花重锦皱眉道:“杨兄,不管易公子是怎么查清楚的,他所说的却是极有道理” 易十三微笑道:“花兄,杨兄质疑是应该的,毕竟兹事体大,切不可听我一面之词。”再将众人环视一番,道:“这些事情,都是第五安的同伙,也就是那些蒙古人亲口招认的。” 场间再次发出低低的惊呼。 花重锦喜道:“易公子抓住了蒙古人?” 易十三点头道:“不错,我点了他们的穴,就在前面不远,诸位可随我去瞧瞧c问问,事情的真相自然会水落石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章 生死谷(十一) ,最快更新错天下最新章节! 任建建为难了。 身为江湖小灵通,可不仅仅是指往来消息的灵通,当然还包括他擅于发现极细微的线索,再根据这些线索得出准确的结论,或者找到需要找到的人和物。 但生死谷与外面的江湖不一样,除了浓重的雾气外,还有遍地的沟壑、沼泽,以及无数的兽禽。此时还要再加上难度,即是涌进来的数百名武林同道,以及他们随处留下的脚印。 要排除这些干扰,再准确地跟踪到先前在巨石外发现的那几道身影,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做到了。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努力,他成功地找到了十数名人,而且排除了是武林同道的可能。因为这些人身上那些牛皮、牛角,以及他们壮实的身形,正说明是之前在浓雾中装神弄鬼的人。 让他为难的是,这些人都是死人。 更让他为难的是,所有死人咽喉处都有一个血窟窿,却不是刀剑等硬物所致,而是被指象诀之类的剑气直接穿剌。 第五安在这些死人身上探验半晌,迟疑道:“蒙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建建颇有些愤愤,道:“大师兄,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谁杀了他们。很显然,凶手是想利用他们的死来栽赃给我们。” “既然你都知道是想栽赃给我们,那杀他们的必然是易十三,这个答案还需要问我?” “……大师兄,其实我觉得你冷酷一些比较好,至少比伶牙俐齿好。” “任建建,我发觉你现在越来越不怕我了。” 第五安忽地想到在真定公审鲍余时,那张突然射来的纸片,再看看任建建,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道:“或许你以前怕我本来就是装的。” 任建建嘿嘿笑道:“我能在天阶高手面前装?大师兄,不是我不怕你,更不是我不尊重你,而是你现在越来越和蔼可亲了。”又将脸色一正,道:“可这样的问题是,你会抢了我的风头,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像以前那样,半天都不放…….嗯嗯,半天都不说一句话比较好。” 他到底不是明非。 第五安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收起了嘴角的笑意,道:“说这头吧,我倒是没想到易十三也这样憎恨蒙古人。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却又都表明这些蒙古人分明和他是一伙的…….” “很简单,他极力隐藏叠水诀的痕迹,让别的人认为这些人是被我们乾元宗指象诀所杀,从而引起我们相斗,他则坐收渔利。” “只能这样解释,可你说的‘别的人’又是谁?” “或许是生死谷内还有别的蒙古人?他想利用那些蒙古人对付我们、缠住我们,而他却与大泽派、月旨门的人去杀害那些武林同道。” “易十三不会这么笨,难道他不知道直接让蒙古人缠住我们?这样将他们杀了,再让别的蒙古人来纠缠我们,很像脱了裤子……那个。” “大师兄,你这分明是说我笨嘛。” “不是,真的不是……其实我还是想问,蒙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师兄,你知不知道有时候话题转得太过生硬,还不如不转。虽说你是一番好意,但听到别人耳中,却是更加刺耳。” “那好吧,你确实笨,至少刚才那个想法确实笨。” “我们能说些重点吗?” “你说。” “咳咳,大师兄,我们可是奉了师命,别让那些武林同道死得不明不白,至于蒙古人,他们爱来就来,爱死就死,没我们什么事。” “蒙古人?嗯,二师弟,其实易十三还真是挺笨,比你还笨。” 第五安看着地上那些死人,摇头道:“那些武林同道虽然不知道是他杀了人,但都知道这些装神弄鬼的人也是帮凶,他只想着栽赃我们,却不知道武林同道知道我们杀了这些人后,肯定会排除对我们的怀疑,这样我们就众志成城,他们的诡计则更不容易得逞。” “其实这些都不重点,重点是我们要尽快找到易十三……” 任建建突然住了口,与第五安同时向左侧看去……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左侧浓雾中传来,随即涌出一群人,而易十三赫然走在最前面。 二人尚不及说话,便见易十三面色一惊,随即厉声喝道:“第五安,你竟然杀人灭口!” 第五安和任建建面面相觑,低声道:“和我们分析的不一样?” 易十三反应是真快,原来他只是想带众人来看看阿尔失楞等人的尸首,再用尸首上的伤口说服众人,再让他们相信阿尔失楞等人是被第五安所杀,最后把第五安杀害同道的罪名坐实。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自导自演,且又死无对证,但结合之前的一系列推测,如此之后还是很有可能让所有人相信他的话,从而牵怒于第五安。 他没想到老天这么愿意帮他,竟然让第五安、任建建二人也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不肯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于是,他先发制人地喝出一句,然后立即转身,再大声说道:“诸位请看,第五安身后那些人就是他们的蒙古同伙,我本已将他们点了穴制服,以便让大家亲口审问,但第五安却将他们杀了!” 众人探头一瞧,嗡然惊呼,所有的目光都紧紧盯着第五安二人。岭内派几名弟子则是怒目相视,霍地扬起了手中长剑。 而岭内派弟子一动,更多死去同门师兄弟的武林同道也便纷纷亮剑,严阵以待。 只是众人都知道眼前二人到底是蜀中第五安和江湖小灵通,虽然怒气蓬勃,却也没有谁敢率先动手。 杨离有些眩晕,喃喃道:“盛名之下,难符其实啊……”他实在不愿相信第五安杀了武林同道,但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不得不信。 花重锦则是冷哼一声,道:“我早就说过,他们是最令人怀疑的。” “我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 面对易十三和众人的表现和反应,第五安二人确实都明白了,一句“杀人灭口”已经将易十三栽赃的意图交待清楚。 “怎么办?” “说清楚。” “说得清楚吗?” “说了才知道。” 第五安朗声道:“诸位,且让我把话说明白…….” “还有什么可说的?”易十三慢慢走上前来,道:“第五安,你不但杀害武林同道,还勾结外邦异族,实在是罪不可赦!” 任建建笑吟吟地说道:“大师兄,他第一句话很有道理,此时确实是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易十三闻言窃喜,眼下局面不需要再巩固一番,但若要让众人与第五安二人刀剑相向,似乎还差点火候,于是扭头看过众人,说道:“各位,死人虽然不会开口,但他们同样能说话。你们看看那些蒙古人的伤口,可是我叠水诀所致?” 花重锦上前看了看,道:“所有人的伤口均很齐整,并没有水纹一样的痕迹,定然不是叠水诀所致。” 众人倒嘶口气,更有数名脾气不太好的家伙跃跃欲试,虽然试了好几次还是没有跃出来。 第五安摇摇头,道:“花兄,内气化剑气时可以控制力度和内气强度的,不同的力度和强度,在血管、筋骨上造成的创痕是不同的……” 任建建叹道:“大师兄,现在真的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五安将众人环视一番,确实看不到一张脸上有想要听他继续解释的神色,不禁也叹口气,颇无奈地看向任建建:“有没有用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根本就不想听我说。” “我想听你说。” “你想听我说什么?” 任建建脸上又露出阳光般明媚的笑容,笑吟吟地说道:“跑!” “跑”是一个字,跑却是一件事。 若是在记起后世记忆之前,深谷幽兰般的乾元宗大弟子绝对做不到背负着杀害武林同道的恶名,还能撒丫子跑路。 不是他做不成这件事儿,甚至不是他不屑做这件事儿,而是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这样去做事儿。 但现在不同,这位大弟子看着是在与自己的二师弟互诉心中的苦恼,但就在在“跑”字刚从后者嘴唇间蹦出的那一刹那,他已斜拉后者的手臂,身形遽然后掠,眨眼便消失在浓雾里。 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百二十一章 生死谷(十二) 众人目瞪口呆。 易十三也是微微吃惊,但紧跟着泛起来的却是深深的懊恼。这大好的局面啊,这上百人围杀第五安的场面啊,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而化为乌有。 但他也知道其实不能怪自己疏忽,毕竟谁也没有想到蜀中第五安和江湖小灵通这样的人,会这么不要脸的逃命。 逃可以逃,甚至可以不打招呼地逃,但总得有一点点风度吧?不能演着戏骗了众人注意,而自己突然就逃了。 花重锦嘴唇哆嗦,断断续续抖出几个字来:“耻辱,耻辱!” 易十三则是一脸的气愤难当,大声说道:“诸位,不管是谁,都不能杀害我们那么多的同道后还逍遥而去。有胆的就跟我追上去,替死去的同道们报仇!” 那几个跃跃欲试的家伙终于跃了出来,大声附应易十三。而此举又带动其余人等,百多人嗡然响应,跟着花重锦c易十三向第五安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但显然追不上。 不说谷内环境本就难以追踪,便是没有雾气,那江湖小灵通也从来都是追踪别人的主,而不可能被别人追上。 易十三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而是他需要追这么一下。 追是一个行为,但并不是一个简单而无意义的行为。这个行为将众人的想法转化成了实际行动。这个行动是关键的一步,这一步踏了出去,那么第二步围杀第五安则就容易了许多。 追出不足百步,他示意众人停了下来,在众人的怒气和斗志最旺盛的时候停了下来。 众人虽然不甘,但四下均是茫茫雾气,早没了第五安二人的半点踪迹,只得咬牙切齿地低声嘀咕,体现着诸如誓杀败类为民除害之类的侠义和大义。 花重锦将恨恨的目光从雾气里收回,问道:“易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去嗜血潭。” 易十三在这不足百步的追杀途中,已然转过了无数个念头。首先当然是第五安c任建建到底会逃到哪里去。 若是二人还留在谷内,则极有可能是想在文选中胜出,那么他们一定会去嗜血潭。 如果逃出谷了呢? 那也算好,没有他二人的阻碍,自己夺得盟主的把握直接翻了几个番。更重要的事,经此一事,第五安俨然成了过街老鼠,纵然以后还可能对自己的大事有所影响,但这个影响必然会小得许多。 至于身边这些武林中人,他闪过念头,想要利用这次意外的机会抓住众人的心,不必灭了他们的身。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到底还是决定依计划行事。 在已经取得众人信任的前提下,梁神等人在嗜血潭设下的冷月映泉阵正好是一个优胜劣汰的洗礼。身手太差的自然死了,身手好的或许能够侥幸存活,也等于是替自己选择了相对得力的棋子。 想着习坎对棋子的态度,他又补充道:“大家一定要注意防范,第五安二人极有可能藏在我们周围。我们行走之时将动静闹大些,争取让更多的同道闻声归拢,以免遭了他们的毒手。” 众人纷道有理。 第五安觉得很没道理,皱眉道:“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呢?”略略一顿,再道:“你怎么还笑,真有那么好笑?” 任建建蹲在一株粗壮的树枝上,双肩不停地抖动,将枝丫上那些细密的叶子抖得很是烦闷。 “真有!咳咳,大师兄,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单纯地想笑。” 任建建艰难地控制住了气息,正色道:“你是第五安啊,你是方孝孺教授说的深山之玉c幽谷之兰啊!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竟然跑得比我还快,还狠!” “不是你说跑的吗?” “我那是征求你的意见。” “哦,那我的意见确实是打不过就得跑。” “是是是,我们怎么可能打武林同道,一没仇二没怨的,这架根本就没法打。” “我是说易十三。” “啥?你打不过易十三?” “是的。” 第五安微微叹息,将自己中两仪丸药毒的遗留问题说过,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二师父说了,我服下钩吻草后便可解了此毒。” “钩吻草?” 任建建跃下树来,道:“就在这谷内啊!那还等什么,赶紧找去。” “不用找了,二师父说了,就在嗜血潭。” “那就赶紧去嗜血潭啊!” “不急,我还得再想想。” “想什么?”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噗” 任建建的双肩又疾速而细微地抖动起来,半晌才舒口长气,道:“大师兄,我越来越喜欢现在的你了。” “以前不喜欢?” “不喜欢!以前你太冷c太严肃c太古板c太老成” “现在?” “现在你和蔼可亲啊,还有那么一点点呆萌!” “正经一点!” “我从来没这么正经过,真的!大师兄,你知道我现在最想什么吗?” “找到钩吻草?” “咳咳,这个也算,但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现在想的是小师弟在就好了。唉,我们三兄弟聚少离多,小师弟早去了北平,你以前又不合群,真的好没意思,所以我才到江湖中去找玩的。” “你可不能只为了玩。” “以前的大师兄又回来了?我的意思是小师弟在这里的话,一定可以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其实我也知道,不过就是易十三贼喊捉贼罢了。” “可为什么他能够贼喊捉贼?” “唉,还不是花重锦对我有成见,而其他人又太过缺脑子。” “不错,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精辟!” “有人!” 任建建一怔,随即也听到雾气中有微响,赶紧随第五安藏身树后。片刻后雾气中果然摇摇晃晃走出一人,却是杨离。 第五安微微皱眉,忽然又身形一闪飘然上前,眨眼后出现在杨离面前,且右手直直伸出,扼住了杨离的脖子。 杨离本有些恍惚,虽然随众人一同追上前去,步子却是慢了许多,就掉在了最后。 他相信了第五安是凶手,则不可避免地想到师兄金团长竟是凶手的手下,甚至帮着凶手作恶,一时间实难接受。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却不防脖子上一紧,然后便看到了一张让他心里更加复杂的脸。 又不想脖子上马上松了,而这张脸上却是善意的笑,嘴里还蹦出了声:“如果我要杀你,你已经死了,对吧?” “对。” “但我并没有杀你,所以你还活着,对吧?” “对。” “由此推断,其实我并不是凶手,对吧?” “大师兄”任建建紧跟而来,小声说道:“这个推理不严谨啊。” “我知道!”第五安瞪上一眼,恼火道:“可这是事实!” 杨离此时才完全回过神来,背心经不住冒出一层冷汗,道:“第五你们可那些蒙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建建脸上挂出一片阳光般明媚的贱笑,柔声道:“杨兄,其实易十三说的都是真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