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侠传》 第一回 仗义每从屠狗辈 ,最快更新铁侠传最新章节! 一股风灌过来,宋铁便觉寒意,忍不住紧了紧粗布短褐的衽领。闻着青衣江的风有些泥腥味道,才知如今已是九月天气,他骂咧一声,匆匆往东市赶去。 行至东市当头,一片喝喊声传来,宋铁转头瞧去,几个大汉正在打骂一名满脸血污的女子。 “贱婢,再不老实,今晚便教你尝尝厉害!”疤脸大汉打骂着,瞧见宋铁伸头缩脑地窥探,笑道:“小狗入的,多给大爷跑两趟腿,兴许也给你开个荤。瞧这,新来的西夏贱婢,此等姿色,少不得两百个钱入弄一把,哈哈哈哈!” 众大汉一阵哄笑,拖着女子朝十八巷行去。 宋铁擤擤鼻子,埋头走进东市坊街。一夜的雨,泥地还没干透,行人都就着边儿走,两脚的泥甩在店铺门墙上,瞧见的店家骂两声,也没人在意。 正行着,冷不丁一口痰从干果铺吐了出来,正巧落在宋铁裤腿上。干果铺的王寡妇忙把簸箕搁在条凳上往外张望。 宋铁傻笑道:“干娘好。不妨事,你自忙。” “大白天忙个毬!要「自忙」也得夜里忙去。”王寡妇一见是他,就着衣摆搓手,笑骂道:“干娘也是你叫的?干娘干娘,要干夜里来,就凭你那二两肉,生生给你夹断!” 街两边哄然大笑。 路过的就有那笑岔了气,崴脚跌在泥里。隔壁蒸饼店的潘大郎一扑爬扑到蒸笼上,掀翻桌子,蒸笼滚出饼子,倒了一地。潘家媳妇揪着他耳朵便开骂,一时间乱哄哄好不热闹。 “哈哈,笑死老子们!” “干娘,可给我夹那么一夹?哈哈......” 王寡妇老皮老脸的似乎并不觉得臊,看宋铁涨红脸,也格格乱笑。 宋铁那敢搭话,走到蒸饼店朝潘大郎拱手道:“潘叔,蒸饼来一笼。” “是你要是淦都头要?”潘大郎拾饼子拍泥,兀自有些笑不过气。 “给淦都头买,我也要两个。” 潘大郎顺手丢给他两个沾满泥水的蒸饼,咧着豁牙漏齿道:“送你两个,既是淦都头要,稍等下一笼。” “好嘞。”宋铁把饼子擦几下,塞入怀内候在一旁。 便在此时,听见斜对面苏家绸缎庄传来喝骂,接着拍嘴巴动手脚的声音又传出来。宋铁跟着街坊齐齐往绸缎庄瞧去,里面跌出个女子来。 “还花了七贯钱,啧啧,贱夷子就该丢到十八巷最下等的娼馆去!树皮疙瘩一样糙的身子,呸!”王寡妇嫌弃得连声啐骂,倒让宋铁知晓了,她就是淦无敌口中的夷女。 旬日前夷人卖女,县衙缉盗都头淦无敌出价三贯,有好事者在旁多嘴:好歹值五贯。夷人便趁着抬价,把此女七贯钱卖给苏家绸缎庄的冯掌柜,惹得淦无敌骂咧好几天。 “冯掌柜,这夷女是你买给苏家的还是买给你那傻儿子的?”人群中有人开口问。 “我儿子傻不傻与你毬相干!”冯掌柜骂着话走出来,“贱皮子,今日没你吃的,给我躺着罢!” “老冯,这是怎的?躺街上还不耽搁人家过往买卖?” “照我说,人家夷女也嫌弃他傻儿子,不给干!” “难说!这些蛮子僰人哪个敢?兴许是他傻儿子玩不来**,凑不进去!” 顿时又引来一片哄笑,王寡妇站出来瞧热闹,笑得扶不起腰,把手搭在宋铁肩膀上,“哎哎菩萨保佑,这些龌龊人偏喜欢乱嚼舌根子,作孽啊可笑死老娘!” “放屁!”冯掌柜落不下脸,站出来往夷女头上踹一脚,“衙门抽人作造院做工,我老冯买她来店里帮忙,谁知道这贱婢自买回来就睡不醒,做着活儿也能睡着把织机撞坏!今早量布,一个跟头下去撕毁了布,我这是作孽白费七贯钱!”说罢又照着半边脸踹去,溅出一抹血花儿在夷女脸上。 “我看是你儿子……不对,老子琢磨是你冯老狗吧,夜里把人干狠了,当然睡不醒。” 街坊七嘴八舌议论着看热闹,也有那看不下去的插嘴劝解,老冯那模样是越想越气,在她头脸背上一顿好踩。 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个着青色夹袄,体态微胖的年轻人,伸手拉开冯掌柜,用鞋面垫着夷女的下巴看了两看,对冯掌柜说道:“五贯钱,卖与我吧。” 蒸饼好了二笼,宋铁包好正要走,见此年轻人过来,想起淦无敌的交待,便把脚立住,站在王寡妇旁边跟着瞧。 “原来是吴二少爷。”冯掌柜面露难色道:“这……当初可是花七贯买的。” 吴二少爷蹲下去,用手捏住夷女的下巴,左右摆弄着看,“就值这个价,五贯钱。” “这怎么行,好歹能干粗活。”冯掌柜摇头道:“干净又没病,早晚也能伺候人,要不值,当初我也不能买。” “我说老冯,看你把人打的,不是嫌弃睡不醒?我这可是帮你,卖不卖也由你。”吴二少爷嘴里说得好,脚下却没动,意思还等老冯还价。 “不行不行!”冯掌柜思忖片刻,还是摇头,“就是拿鞭子抽着取乐,我也不能赔本,咱们做买卖忌讳这个。二少爷想要,七贯钱拿去!” “一句话,六贯。”吴二少爷指着夷女说道:“要不是老子眼尖,瞧出来八成还是个雏儿,一贯钱也不值!”见冯掌柜踯躅不定,他又说道:“此种羁糜贱民,能吃口饭就算她运气!我也是买来讨个新鲜,十八巷去一趟少不得百个钱,买她来入弄个一两年也就到头!你要还不卖那我可走了。” 冯掌柜拿不定主意,一通脾气发出来,又狠踹一脚。夷女滚到宋铁脚边,伸手拽住他小腿稳住身子。 被这么一扯,宋铁手里的蒸饼掉下去一个,夷女顺手抓起来就嚼,看得四下大笑不止。 吴二少爷晃着脑袋踱步过来,细细打量他一把,眼珠子一转,笑道:“哟,是你小子?瞧样子夷女是看上你了!我说铁哥儿,怕还没开过荤吧?想不想要?” 宋铁红着脸,退开两步,摇头道:“二少爷说笑,小的买不起。” “哈哈哈哈!”吴二转头对冯掌柜说:“老冯,就六贯?” 冯掌柜一咬牙,点头道:“二少爷拿去,我写个字据。”转头步进绸缎庄。吴二跟进去,片刻又转出来,对宋铁说道:“你小子平日里没少帮我跑腿,也算辛苦,这夷婆子老子就送给你了。”说罢,哼着曲儿走了。 宋铁呆在当场,惊得不知所措。瞧热闹的也都愣了,却不想吴二当真把夷女送给一个小乞丐。 王寡妇凑耳朵边悄声道:“你道吴二起的什么心思?让你送给淦都头!你宋小狗敢碰此贱婢一根指头,吴二能叫人打断你狗腿。” 宋铁哑口无言。夷女爬起来,满脸污泥血花,埋头嚼着蒸饼也不肯挪脚步,似明白要跟着宋铁。宋铁转头傻看着王寡妇。老婆子啐道:“领走领走,晦气!”转身自回里屋。 看热闹的还在笑话,宋铁红着脸搂着蒸饼朝巷外走,夷女紧跟着。行至凉水巷淦无敌住处不远,宋铁停下脚步,四下看一圈,回头死死地盯着夷女,模样是摇摆不定。 夷女也跟着停下,只盯着鞋面不说话。 “能听懂我说的?” 夷女点点头。 “好!”宋铁摸出怀里两张蒸饼,塞进她手里咬牙道:“你快走罢,没人瞧见!” 夷女愕然抬头。宋铁吃了一惊,那一瞬间仿佛见着夷女双眼有两道慑人心魄的光芒。定睛瞧去,却只有满眼的疲累,他晃晃头,道:“我阿姐也是这般让人卖走的......你快走!” 见夷女动也不动,宋铁急道:“跟着我,早晚被淦都头卖进十八巷,当鸨儿好么?” 夷女嘴角渐渐扯出一丝笑意,道:“你心倒好。”忽然往宋铁身后盯去。 宋铁骇然回头,鬼影子也没有,再瞧夷女时,哪里还有人!他暗骂一声怪事,匆匆回了淦无敌住处。 “都头,你的蒸饼。” 淦无敌披个褂子转下隔楼,瞧他两眼,笑道:“小狗入的,十六七了吧?” “嗯,虚岁快十八了。” “想不想跟我进衙门?” 宋铁大喜,扑通一声跪下,道:“都头大恩!小的......” “起来罢,男儿膝下有黄金!小狗入的......”淦无敌嗤笑一声,让他坐下,掂量着道:“你与那些泼皮不同,眼正心直,机灵又勤快。唔......是个学武的好料子,可惜老子也不懂武学。” “都头,城西开武馆的常白常大爷也不是你的对手!” “你懂个屁!”淦无敌训道:“他那叫武学?当过几天兵学过几招烂把式,糊弄人罢了。” 宋铁见淦无敌没了话,小心回道:“都头,有件事要说与你,方才买蒸饼,我碰上吴老二。” “嗯?” “绸缎庄冯掌柜打夷女,让吴老二瞧见,便花六贯钱买了来。他......他撂下一句话,说把夷女送给小的,就……就走了。” “送给你?”淦无敌夹了夹眼皮。 “小的吓傻了,干果铺的王婆子对小的说,他意思是让小的转送给都头你。” “嘿嘿!”淦无敌冷哼两声,道:“那人呢?” “跑了!”宋铁偷瞧着苗头,瞧不出什么意味,忙道:“小的朝凉水巷领,走到巷子当头,没听见声响,一回头就不见了。小的找一圈,问几个路人,都说没见着......” “去你娘的!”淦无敌一脚把宋铁踹翻。 宋铁心惊时,却见淦无敌笑了出来。“你放的就说是你放的,老子跟前玩鬼把戏,忘了你淦爷吃公家饭的?” 宋铁身子一颤,哆嗦道:“小的......小的......” “坐好!”淦无敌冷哼道:“铁子,老子瞧你人小鬼大,有心抬举你,给你入了户籍......你说说,待你如何?“ “都头恩比天高,是小的再生父母……” “你他娘的!”淦无敌哈哈笑骂一句,脸色一转,沉吟道:“是不是想起你阿姐,就把人放跑了?一个夷婆子,也不值事,耐不住饥寒,自然还要回来。唔……吴老二看来是知道老子盯上他,这可不妙。” 宋铁不敢答话,低低埋着头。 “你怕个毬!老子对你说这些,就是拿你当自己人!” “是......是......”宋铁小心道:“那狗入的吴老爷是十个乡的都保正,不好惹。” “算个屁!即管他吴家老大在灵官寨养着百多号痞子兵,老子也不在乎!可你知道,这件事背后的主使是何方神圣?” “啥……啥事?” 淦无敌脸色一沉,冷冷地道:“多的你不必知道,老子手下的人都不可靠,所以要起用你。我瞧你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宋铁眼圈一红,赌咒道:“都头叫我立时死了,小的也不皱眉头!” “背后是魏春狗官!” “啊!县尉大人……他们......做什么事?” “哼哼,猪牛皮筋兽骨......这些狗入的好买卖,悄悄卖给西夏人,西夏人又倒卖给金贼。富平惨败,金贼用的,可是咱们自己的弓矢!” 宋铁一屁股跌在地上,那股子冷气嗖嗖往上冒。 “你怕?” “不……不怕!”宋铁强自道:“都头禀报知县老爷,把他们都抓起来!” “哼哼,说你机灵,忒他娘的蠢!要他们知道事情败露,不管是县太爷还是老子,只怕都活不过天亮!你以为这些勾当是作耍的?” “那吴老二还让我……让我把夷女送给你……” “知道我与他不对付罢了!”淦无敌沉吟道:“今日与你说明白,是想让你知道事情来由,或者他们还有试探手段,你稀里糊涂下着了道儿也不知。唔......咱们只要盯着,拿到确凿的凭据,自有人对付他们。你就给我机灵点,死盯着他们风吹草动,摸清线路立即回禀。雅州官道他们是不敢走的,灵官寨到卢山的官道山路,你小子给我摸熟透了!办下此事,你就随我进衙门,老子抬举你作个吃公家饭的弓手。易家丫头,指给你做老婆!” “是......是......小的必不让都头失望!” “去吧,小心办事。”淦无敌挥手撵他,嘟囔道:“也不知哪里来的狗入的,吃肥了胆子夜夜摸县衙后院,所幸太爷雅州府公干,这几日便要回转,老子今夜亲自值守,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回 豪杰难免市井徒 ,最快更新铁侠传最新章节! 宋铁退出淦无敌住处,心下七弯八拐纠缠着。淦无敌与他说的事,动辄便要掉脑袋,可恨他又能如何?只得走一步瞧一步小心应付着。 咒骂一声,宋铁贴着墙根寻出南门,行不到一里,回到淦无敌城外的住处。此处三间茅草篾片搭就的院子,周围十数亩旱田,自有田户照料。他想起那年逃难混进卢山县城,偷东西被捉,好一顿打。淦无敌走过来像拎小鸡一样拎起他,给他两张蒸饼放走了。至此,他就给淦无敌当跑腿,给他照料城外此间院子。 才推门进院,主屋出来个人,却是与他相好的泼皮袁大。 精瘦猴一样的袁大见他回来,笑道:“铁哥,咱打了两只斑鸠雀儿,活的,给你拴在窗棱子底下。小鸟儿烤着下酒,滋味比雅江楼也不差。” 宋铁随口道:“才出城,路过雅江楼也没见着你,不是给他们打獐子去了,就两只雀儿?” “不去了。咱约牛俸兄弟和张二娃借船撒网拦鱼去,山上有强人,过几日再进山。” “放屁!”宋铁骂道:“青天白日城外就敢有强人,吴保正手里的乡勇作耍的?来多少强人也保给他敲了脑浆子!” 袁大见他不信,装模作样左右看看,近跟前悄声道:“咱怎敢骗铁哥!那不是一般的强人,有三五十号人呢,个个穿着都是绸缎!腰间鼓囊囊一溜青的钢刀!起先我错以为是哪个州府的捕快,追贼子追到咱们地儿了,可捕快也没见有穿绸缎的!他们把着灵官寨来的官道,似乎要劫财货,我远远见着不是苗头,那敢多看,这不回来了。” 说得宋铁心里头咯噔一下,掏出一把铁钱塞给他,道:“二娃娘病着,钱留着抓药,你们打的鱼给二娃多分几尾。你说的......强人,哪条官道?” 袁大也不推辞,把铁钱揣进内囊嬉笑道:“铁哥不说,咱们也理会得。强人么,不就一条官道?哦对,翻鹞子峡那条道。哥,你别管那些,给个豹子胆,淦老大也不敢去捅强人窝。强人不守东面雅州官道,自然是想劫吐蕃狗的货,与咱们何干。” “我又不嫌命长!”宋铁翻他一眼,道:“去罢,明日招呼你几个吃酒,我有些交待。” 袁大走后,宋铁呆立着,脸色阴晴不定。几可肯定那伙强人乃是贩私禁的吴家贼子,说不得,终是要去瞧上一瞧,也好对淦无敌交待。此事既了,混个衙门出身,他宋铁也算从此安定下来。 说干就干,宋铁进灶房摸出一把剔骨尖刀藏在腰间,顺着田坎野路朝西边山上摸去。约莫行至申时,远远能瞧见翻鹞子峡山顶的巨石,他身形一偏,拱进乱树草丛。为着小心起见,他不敢走正道,一路被荆刺划得血痕无数,心下不免骂个昏天黑地。 天色渐黑,爬上半山腰,獐子野兔不少,愣是没见一个人。他不禁嘀咕起来,把一双好耳朵竖个溜尖,要是有人,这鸟语空蒙的,定瞒不过去。细听几遭,他疑心再起,也不趴窝着了,亮出身形朝山顶快步爬去。直到了山顶破庙,也不见半个鬼影子,宋铁是心下大骂,忖踱着回去不把袁大一顿好揍! 就在此时,身后扑哧哧衣摆猎动,宋铁大惊,没等回身,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再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夹在一处山崖缝隙当中,背后有人,呼吸及颈,细闻之下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他想呼喊扭动,骇然发现浑身动弹不得,连话也离不出嘴!这一下可把他吓死,拼命挣扎,用脱了力气也不见自己挪出一丝一毫去。 “呼啦”,远处似有火把扯动,渐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他头顶。 不下有三五十人的脚步,聚在头顶,宋铁一颗心扑棱棱直跳,分明要跳出来似的。又想开口,忽听得头顶间话语传来。 “回大帅,只此贼子一人,山头翻遍,老贼应是与他分道逃去。” 声音清晰无比,传入耳内,宋铁骤闻“大帅”称呼,一股冰凉直灌脑门!可不是强人是谁?却绝非吴家的人,无论县尉魏春还是吴老狗,绝然不敢以“大帅”自称,必是哪里来的大股山贼,像那方腊、宋江一般。 “二弟传信,是为女贼还是老贼?” 一把低沉好听的声音缓缓传来,听不出年龄。 “大哥明鉴,老贼手段了得,是以弟不敢明言。女贼已被我重手废去经脉,虽被她走脱,倒不足虑。此番抓获老贼亲随,弟不敢自专,遂传信大哥。” 此声音稍显年轻,雄壮伟阔,宋铁直有耳膜震颤之感。 “他们可是一路?” “绝不是。”那二弟回道:“弟与女贼三番交手,其拳风虎烈,大开大阖,若所料不差,乃是北方黑山一脉。” “嗯?如此说……” “应是不差。” “哼哼,果是为父寻仇而行刺于我,好一个大宋名将,好一个将门虎女!再见她时,不可伤她性命,带来见我。” “是……只怕在我重手之下,此女活不过月余。” “大帅”长笑一声,道:“那便罢!弄醒他罢,眼下老贼事大。” 宋铁转开心思,背后之人吐气如兰,应是女子无疑,难道就是他们口中的将门虎女?今次可着实冤到了家,想摸清吴家门路,却不料陷进一场莫名的纷争! 一声惨哼传来,扯回宋铁心神。 “老贼何在?”那二弟问道。 “哼,吾主逝逾十年,你们寻他,下阴司去罢!” “哦?如何我听人说,前不久在CD府见过老贼,被老贼走脱,一路南来?” “狗屁人说,认错了人又有何稀奇!” “你可识得我是谁?” “格格格格,江湖常说嗜欲渔色吴老大,英雄豪杰吴老二,我呸!” 宋铁如当头一棒,敲得不辨东西,当真是吴家的,可是闯他娘的鬼了! “说得好!我兄弟二人屡退金贼,浴血在沙场,却不想江湖上也略有薄名。只要说出老贼下落,敬你是条铁骨汉子,任你离去!既知我是谁,该知我吴二说一不二。” “哼,铁骨汉子可是卖主求生之辈!废话休说,要杀要剐看老子可皱眉头!” “可叹可怜,老贼挟私贪荣,却得如此忠仆…….可休怪我了。” 破空之声响起,宋铁能分明察觉周遭岩石颤了几颤,心下骇然。 “咳咳,大帅宽心,只要那老贼现身我卢山范围,定不教他走脱。”却是一把阴柔苍老的声音。 这声音! 宋铁今番是心惊如巨锤擂鼓,肝颤似雨打芭蕉!那说话的,不是县太爷更是谁人?!宋铁跟着淦无敌办事,虽只远远见过一次,那训人的声音却决计不会听岔。县太爷叫吴家兄弟“大帅”?这是哪门子名堂? 寻思间,背后之人激烈地颤抖起来,又苦苦忍住。宋铁更是疑心大起,这女子如果是对付“大帅”去的,为何先前不激烈,直听到县太爷的声音才如此反应? “老贼事大......但如今战事紧迫,倒叫我难以决断......” “大哥无须如此,就算走脱老贼,东西也不会落给旁人。老贼诈死十年,不见江湖任何传闻,足以旁证。不若我兄弟二人回去雅州,见一见那几个江湖人,十天后折返大散关,则不会耽搁军务。” “也只得如此。那就有劳知县大人......” “下官不敢!”县太爷忙道:“只是......卢山县尉魏春,似与下官不和......” “哼!”一声重哼打断了他,“小小县尉,也要劳我兄弟二人给你抬脸?”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走!” 良久,头顶之人走个干净,宋铁正想背后之人该如何对付自己时,一股大力袭来,又昏厥过去。醒来已是第二日晨,宋铁冷得混身哆嗦,睁眼一瞧,却在破庙供桌底下。他深怕受寒病倒,混身摸去,却也温热,不见半分寒气侵体之象。不敢久呆,他匆匆步出破庙朝县城赶去,一路上思量着昨夜之事。 如今想来,那头顶说话的吴家兄弟未必就是卢山县的吴家。慢说声音不对,一来县太爷不能恭敬称“下官”,二来那吴老二说他兄弟二人屡退金兵,更是跟卢山吴家八杆子打不着。 而自己有口鼻不能出声,有力不能动又是何故?莫非,这就是淦都头说的武学?一个人没瞧见,便晕去两回,鬼怪他是决计不肯信的,看来该是所谓江湖人了。 管他娘的,现下老子可是活得好好的,任你们打杀去! 回到城外院子,却见淦无敌手底下五个哑巴弓手中的老四守在里面。 “四哥,都头找我?” 哑四点点头,打出手势。宋铁连稀饭也没喝上一口,唉声叹气随着哑四走了。 “小狗入的滚去了何处,遍寻不着?”淦无敌开口就骂。 宋铁一副哭相,亮出被荆棘划出的血痕,道:“都头明鉴,小的去灵官寨官道趴了一天,给都头办事......” 淦无敌一怔,笑骂道:“好狗样的,倒是有孝心。”转头挥退哑四,道:“此事不急,徐徐图之,哪有那般容易让你撞上。他娘的,那狗入的像是知道老子值守,一夜不见人!今早太爷回衙,好一通火气!说不得,晚间还得值夜。等我睡醒了你再来,跟老子去十八巷逛逛,听说头一家来了个西夏鸨儿,喊价五百个钱,倒要去瞧瞧新鲜。” 宋铁傻笑道:“那里可不是小人去的。” “如何不能去?”淦无敌笑道:“皇帝也不差饿兵,给老子办事有得是好处,今晚就叫你当男人,滚罢。” “是......”宋铁胡乱应下,刚想走,回头问道:“都头,那吴家兄弟可上过战场打过金兵?” “噗”,一壶茶全喷在宋铁脸上,淦无敌呛得咳嗽连连,一脚踹过去骂道:“他两个要打过金兵,老子就是一路经略使!给老子滚!” 退出门来,宋铁满肚子心思,倒没去想西夏鸨儿。二娃他娘咯血,昨天给袁大的铁钱啥也买不来,一家都是逃难的人,宋铁想起病倒在逃难路上的娘亲,一时心软,拐向医馆。 大夫李叔和给二娃他娘把过脉,也知是怎的回事,让药童抓好了药递给宋铁,道:“尽人事吧,熊胆人参就是个无底洞,平日睡暖一些,怕天寒……” 宋铁心下难过,知道大夫意思是说过不了冬天。刚出医馆,抬头撞见来卖橘皮的王寡妇。 “大娘好!”宋铁行礼避过。 “哟,宋小狗,咋的不「干」娘了?” 宋铁也不搭话,王寡妇自没趣,走两步啐道:“小狗入的,贱夷子入得可舒服?瞧你也不敢,都头能敲碎你骨头,把你跟袁精猴儿一样丢牢房里。” 宋铁一顿,转头惊道:“袁大咋了?” 王寡妇转身格格一笑,道:“干娘不?小狗入的眉清目秀洗干净了也不算差,多久想了夜里来,干娘让你放肆一把。”又是格格乱笑,见有人走过,王寡妇转了脸色道:“袁小狗真是个贼胆子,早间大老爷轿子打跟前过,他还敢跟旁人吹嘘山里有强人。这狗入的也不想想,秋课时节,上头催税的手办官可就在咱们卢山县蹲着,回去一说咱们这有强人,大老爷不抽死那小狗入的还成?”说罢屁股一扭,端着笆篓转进医馆。 宋铁遍体生寒!哪里是淦无敌抓的,分明是县太爷怕走漏风声,寻个由头抓了袁大,一顿毒打免不了,是死是活还难说! 他快步急赶,来到狗尾巴巷。张二娃家赁的是说书人陆老头的房子,搬开门板,老头不在,宋铁自寻到后院,偏房里昏睡着一个皱巴巴的妇人。 “张家大娘,我是铁子,没见二娃?” 张大娘稀松开眼,见是他,不住点头,眼角汩汩的泪止不住,却说不出话。宋铁好生难受,指指手头的药包,凑跟前大声道:“给你抓了药,让二娃熬。我去寻他回来。” 张大娘使力点头,目送他离开。 出得巷子,一阵风打来,本该寻淦无敌的宋铁又立住脚步,暗忖此事说与淦无敌,少不得讨骂,人也救不出来。他伸手摸摸藏在胸囊里的碎银饼,就是他全副家当了,眼下也别无他法。宋铁掉头走往雅江楼,见掌柜杵在柜台发呆,把银饼子拍过去,拱手道:“马掌柜好,求你铰成两块,一块换铜子儿,不要铁钱。” 马掌柜道声晦气,还是接下银饼,拿手掂掂,瞪眼道:“看你小子平日送野货的份上,给你铰罢,份量么......” “足有二两!” 马掌柜笑两声,道:“你说不算,过秤,小鬼灵精!”秤完实有二两出头,又道:“给你两贯,一贯六百个钱,是比官市少,你来去雅州也得算路费不是?” “成!” 宋铁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许多,腰后抽出褡裢,铰剩的碎银子贴身,铜子揣褡裢挂肩膀上道声谢,又不辨东西地一路急赶至西城门附近的牢房。他先把其中一贯钱的结绳咬开,铜子鼓鼓囊囊散在褡裢里,这才走进牢房。 把门的见是他,伸手一拦,笑道:“淦头有事?” “刘爷你好。”宋铁笑着脸,褡裢里掏一把铜子递过去,“小的私事。” “行啊,袁狗入的不枉交你这个朋友!”原来把门的早瞧出来了。刘爷笑道:“按说你给淦头办事,不该收你的钱……” “别!刘爷打我脸不是?小的孝敬你,跟都头可没关系。”宋铁陪笑着。 “好小子,日后定是个人物!进去吧。” 宋铁进了门,三转两转,一路撒钱,见着遍体鳞伤的袁大。 “哥......呜呜......”牢房里头袁大有气无力地嗔唤。 “叫个屁,留点力气喝汤药!” “哥,你能把我弄出去?他们可打死我了!姓黄的班头说我是死罪!哥,我怕……” “没出息的,死罪要报朝廷!等着,咱就等黄班头,我来了,他准来!” “为啥?” “有钱不收?”宋铁训道:“往后把嘴巴给我闭牢靠了!” 说着话,牢房外哼起难听的曲子,宋铁大声骂道:“你他娘一张嘴被狗入过可是?见着强人了?打草的田汉让你说成强人,老子可不是一方大都督?去你娘的王八蛋,淦都头交待你办的事,一样也没办成,倒把自己办进牢房来了!还好落在黄爷手里,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弄死你个长不醒的棒槌货!” “哟,道是谁这般大声武气在牢房撒野,却原来是你小铁子!”黄班头悠悠转进来,笑呵呵道:“咋的?些个泼皮混账值得你宋小爷发火?跟着淦老大出息了呵,听我一声劝,别跟些混账王八来往,就他娘该死在牢房里,省得到处祸害。” “黄爷好。”待黄班头走近,宋铁陪着笑,伸手轻轻递过去那块碎银子,道:“都头交待办事,遍寻不着他,听干果铺王婆子说是这小子说疯话被关了进来,这不寻来瞧瞧。” 黄班头掂了掂银子,嗤道:“你会做人!老实说,他可是太爷亲自下令关进来,干系可不小。” 宋铁一脸苦楚,轻声道:“但能拿得出,就是卖了我也认!以后黄爷有吩咐,小的鞍前马后给你跑得妥妥当当!求你……” 黄班头也知他拿不出钱,咂巴两下嘴,道:“想来太爷也未必会想起些个烂子儿混账……以后给老子留点眼色,后门滚罢!” “谢黄爷大恩!” 宋铁扶着吭吭呃呃的袁大,一路颤颤微微再来到医馆,拍碎仅剩的一吊钱,捡两副汤药,几张膏贴,辛苦回了城外院子。 “躺着,我给你熬药!”走到窗户边,捡起死去的两只鸟儿来到灶房。烧水,熬药,烫鸟毛,一切收拾妥当,太阳渐渐朝西边落下。 从翻鹞子岭跑回来,一直忙到现在,一颗米一滴水没进,饿得是头眼昏花。看着烤好的鸟儿,他叹息一声,丢碗里连汤药一齐垛在床头竹篾编的柜子上。 “记得喝药,都头还有事找我,今晚兴许不回来,你就睡这!”说罢提脚要走。 “哥......”袁大叫住他。 “啥?快说!” “谢......谢谢......” “滚你个倒霉娘的!”宋铁头也不回出了院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回 将门虎女落风尘 ,最快更新铁侠传最新章节! 只怕蒸饼糕点的都关了门,大酒楼也没钱,宋铁再唉一声,一路饿着寻到凉水巷,五个哑巴弓手都在,不见淦无敌。拱手一圈,见他几个正挑着油灯围坐着吃汤,宋铁直咽口水,又不敢去讨一碗,不由暗自骂娘。 哑大打出手势,意思让他自己寻去。宋铁退出来,埋头朝着十八巷赶。 “哟,铁哥儿。” 循声瞧去,便见说书的陆老头带着他鼻涕满脸的孙儿也朝巷子里去。 “今天这般晚?来,陆小狗儿,两文钱买饼去。”宋铁见那孙儿用舌头卷鼻涕尝,摸出两文钱拍在孙儿手上。陆老头是好人,二娃母子欠下两个月房钱也不见老头赶人。 “谢谢,谢谢铁哥儿!”陆老头牵过孙儿,道:“文儿,快道谢。” 那小孩学他爷爷的模样作揖道:“谢谢!我可不是陆小狗儿,我叫陆文,你才是小狗儿。不对,人家都叫你铁烂子儿!” “啪”,陆老头抬手一巴掌拍在陆文脑袋瓜上面,骂道:“作死的孽障,叫铁哥,宋大哥!” 作势还要打,宋铁笑着拦过陆老头的手,道:“不妨事,小孩儿打他作甚。” 陆老头尴尬,陪笑道:“小畜生口没遮拦,定是听那起娼妇龌龊汉背后乱喊。” “嘿嘿!”宋铁笑道:“今晚说哪出?说唐还是杨家将?” “今日说「郭子仪作寿」。” “嗯?有这一出,没听过。” 陆老头就有了自豪的神色,道:“上月雅州府的司户大人提前来查秋课,夜夜在十八巷作耍,点老头儿前去说书。我听那几个姐儿唱的曲目中就有「醉打金枝」,回来就改成书。今夜常老爷作寿,宴请棠花阁,老头寻思着应景。” 宋铁一怔,随口道:“平常说倒没事,作寿应景则太大了罢,常老爷敢点这书?” “山高皇帝远的,也就是一乐。” 宋铁点头道:“你忙去,我去头一家找淦都头。” 来到散花楼,把门的正是昨日的疤脸大汉,见他寻来,笑道:“小狗入的,舔淦老大勾子舔出名堂了,也能来这?” 宋铁傻笑着拱手,待要说什么,只听大汉挥手道:“滚进去罢,淦老大交待过,便宜你小子。” 他也是第一次来,埋头进屋,当前一张供桌,立着赵公明,左手铜炉右手锏,唬他好大一跳。绕至后堂,天井处转到抄手游廊,壁上全是寻花问柳的诗词画作,宋铁臊得热,也不顾稀稀俩俩的别样目光,认准头前一人,追随着来到花厅。 立在花厅打眼,好大一个厅堂,怕不下二三十个客人,茶水小厮肩上搭抹帕,穿梭其间掺茶倒水。顶梁上有纱幔垂下来,依稀透明,把大厅分成数十个小隔间模样,隔间对面便是一个小巧的戏台子,两边有弯梯子通上二楼。 宋铁正拘谨着找不到淦无敌,迎面走来一个招展的老鸨。宋铁立时搭上笑脸,身子一虾,拱手道:“妈,我来寻淦都头。” “哈哈哈哈!” 听见他喊“妈”的周围几个,不管小厮还是客人,骤然大笑了出来,跌得是东倒西歪。几个端果盘的丫鬟姐儿更是笑呛了气,手里果子撒落一地,“格格格”耸肩抖腰是花枝乱颤。 “这小狗入的来此处喊妈,可不是笑死老子!” 老鸨是又气又乐,抬手一巴掌赏个五指印,啐他眉心骂道:“你妈在楼上接客!” 宋铁便是知道自己喊岔了,不免羞得难受,正要退出去,老鸨一把抓住他衽领。“滚过去,你爹在那处!再乱喊,老娘生扒了你!” 顺着老鸨努嘴的方向瞧去,见淦无敌正笑呵呵地看着他。周围一圈落座的客人也都指指点点地笑话他。宋铁脸红到了耳根子,埋头急抢两步坐到淦无敌边上,臊得恨不能钻地缝。 淦无敌呵呵两声,对他竖起大拇指,道:“你小子有出息,不认得你的,只怕明天全卢山县也都认得了。” “那该叫啥,我听人叫过「妈」的。”宋铁小声地问。 “老妈子、老婆子、姐儿妹儿老鸨儿也由得你叫,偏要单叫一个「妈」,要不是老子坐在这儿,信不信那老鸨当场能叫人扇得你满嘴找牙!” 宋铁唯唯诺诺受教,又听淦无敌说:“行了,一副偻馊样!今晚有钱的大爷不少,估摸着西夏鸨儿连老子也没份,等看够热闹回头五百钱以下的随你点个陪夜,老子不能久呆,衙门还要值夜。” “都头……我……” 正此时,方才那老鸨甩着花帕步上小台,格格笑两声,捏着尖嗓门道:“哎哟,都是熟脸的贵客,知道今夜散花楼有新花样,连找「妈」的也拱了进来!” 哄堂大笑。宋铁好生没趣,把头低低埋着。 “格格,要是有个顶门梁的儿子,那还至于伺候你们这些龌龊臭汉!”她拍着肚儿笑道:“闲话休提,前日买来个西夏姐儿,我亲自验过,纯正的雏儿!那水灵灵滴溜溜的长相,我敢说,只怕CD府万花楼的头牌小姐也要打翻醋坛子!” “说得好听,西夏姐儿一个个凹脸宽额头,长得俊倒是怪胎!”前排有人起哄。 “哟,杨大爷是见过世面的。凹脸宽额头……怕不是杨大爷把马儿当了姐儿,吃酒入弄错了?” 又是一片哄然大笑,姓杨的自己也怪笑两声,倒没在意。 “怎生知道她是西夏人?”又有人问。 “问得好!买来时,一身西夏人的打扮,说的全是叽里咕噜西夏话。诸位大爷想想,要还不是西夏人,哪家闺女能去学那种话?” 这倒是反驳不了,宋铁瞧客人们也不再发问,勾起探寻的心思,抬起头来眼巴巴瞪着看稀奇。 “西夏姐儿一来,找门路讨头彩的都快把咱散花楼踏破了门槛。都是大爷,可怜咱是一个也得罪不起,便寻思个主意,你们要争,是你们男人的事,拿银子出来争去罢!格格格......”她斜眼朝楼上“啪啪”拍两下手,又道:“底价一贯,先让你些个急色鬼看看货色。” 只听“噔噔噔”,两个丫鬟姐儿搀扶着那个蒙一层薄纱,新娘子打扮的西夏鸨儿一步一顿下得楼来,后面还跟着个壮汉。 宋铁跟那些客人一样,翘首打去眼神,想看看这个鸨儿到底是何等的姿色。 两个丫鬟搀扶得很辛苦,西夏鸨儿脚步轻浮,昏昏噩噩的模样,被架上小台,坐在一张有靠背的小椅上。老鸨掩嘴笑一阵,轻轻牵着一角揭开面纱,露出一张出水芙蓉的脸,带着朵朵红晕。 宋铁当时就干咽下一口唾沫,怔怔地瞧着发神,何曾见过如此绝色!只那双眼睛认命似的半睁半闭着,倒有点像夷女的疲态。 “一……一吊五百!”有个客人吞着口水喊价。 “两吊!” “二两!” 花厅内都被这个西夏鸨儿勾走了魂,争先恐后出价,极快的便喊到了十两银子! 只听淦无敌哀叹道:“他娘的,虽不是西夏人,要老子入弄一把,这辈子也值了!” “咋?都头说她……不是西夏人?” “废话!”淦无敌低声道:“当年老子走南闯北,各色人等早瞧个遍,此鸨儿实打实的汉人女子。散花楼为卖钱,就说是仙女又有何不可,此等姿色,担得!” 说话的时候,价钱已喊到十五两。宋铁偏瞧淦无敌,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知道这位都头拿不出钱,自懊恼着。十五两入弄一把,哪是小小捕头能玩的。 “二十两!” 花厅内一片抽凉气的声音,宋铁看去,正是吴家二少爷。价钱喊到这,老鸨已是脸上笑开花,狐言魅语地继续撺掇着。 “只是一夜,吃不了头汤,过几日再来便是!”有个酸溜溜的声音冒了出来。 “我……我……老子出三十两!”只见那杨大爷激烈地站起来,猛然嚎一嗓子,抽出一张交子挥舞。 这下就把价钱钉死了,咂嘴叹息的声音响成一片。 “有钱的就那些个人。”淦无敌叹道:“小小卢山,三十两买一夜,顶天了!再有出得起价的,也不能来此地消哉!” “格格,如此便恭喜杨大爷!”老鸨笑道:“姐儿们,来服侍杨大爷洗浴!”便见过来两个抿嘴含笑的丫鬟要去搀扶杨大爷。 “老子不洗!” 见西夏鸨儿被扶上楼去,杨大爷急切地吼一声,就要跟着冲上去,却被老鸨拦下。“哟,还怕姐儿跑了?请杨大爷稍候,该有的咱也不能少,传出去,要说咱们散花楼待客不周,可是坏了!” 好不容易伺候杨大爷上楼,老鸨又站上小台,笑道:“这便是新花样了,也该轮到各位贵客。吃酒陪唱的挪步后院单间,找姐儿陪夜就瞪大眼瞧罢!” “啪啪”拍两下,楼上又下来七八个姐儿,各式样笑着亭亭立在小台上。 转眼花厅便散去一大半,淦无敌咂口茶,拍着宋铁肩膀起身道:“好好享受,他们自会找我结钱!”说完便哈哈一笑,提脚走了。 宋铁呼呼喘着气,想走又不敢,留下更是羞得不能抬头。直到一个个挑选完上楼,老鸨才瞥见他愣在原地,嗤笑一声,叫住其中一个鸨儿说:“好歹是客,来了便是官人,今夜你伺候他。这小子是个童子鸡,倒还便宜你!” 鸨儿格格笑不停,几步走来一手就搭住宋铁胳膊,直往楼上带。宋铁红透一张脸,形容古怪着,一团火在胯下使劲地烧,是怎生上的楼也不知道。 “吱呀”,鸨儿推开房门,把他带进来,反手上了锁,又去桌前翻起杯儿倒一口酒。递给他时,鸨儿努努鼻子,皱眉道:“先洗洗,等我唤小厮打水来。” “哪……哪里洗?”声音都不像自己的。 鸨儿又掩嘴笑了,转到雕花大床的边上,指了指屏风。见他还愣着,鸨儿说:“坐罢,我去给你备一桌小菜,先喝着。”转身抽开插销,步了出去。 宋铁埋头一看,立时夹着屁股坐下来,“咕隆隆”几杯清酒下去,喉咙便似烧着一般,倒也把旺火压下不少。 不多时,鸨儿端着一托盘的小菜转进来。后面两个小厮提着两桶滚烫的水径直转到屏风后面“哗啦啦”一阵泼倒,偷瞧他两眼,憋住笑退了出去。 “会猜字谜?唱曲儿?”鸨儿复又锁上门,陪坐着道:“水还烫着,喝两壶再去洗。” 宋铁不敢瞧她,干咽着唾沫,眼睛直往一盘子菜上面瞪。鸨儿轻撇着嘴,忽然叹一声,为他夹去一口菜,轻声道:“吃罢!” 宋铁喉咙咕咕的,吃下第一口,也着实饿了,心里头把自己骂个狠,拿起一副筷箸便狼吞虎咽地吃上。 鸨儿先是笑话一阵,忽而不知怎的,竟悠悠泣出声来。宋铁包着一口菜,怔瞧着她,以为自己哪里做错,含混道:“对......对不起,我不知规矩......” 他这一声“对不起”,便似掘开拦河的堤坝,鸨儿“汪”的一声掩面大哭出来。 宋铁慌了神,想去扶,又不敢动手脚,急得脑门子直冒冷汗。“我错了,这便出去。”他拔腿想跑,鸨儿急追着拉住他,头死死地埋上他肩膀,哭得混身抽抖。“咋……咋啦?” 鸨儿不应他,只管倾倒一肺腑的感情。他傻站着不敢动,一身的旺火早已熄透。 直到他胸膛湿成一片,鸨儿才止住声,捏手巾乱擦一把,牵着他坐下。“望小爷恕罪。”鸨儿破涕浅笑,低低道:“莲儿失礼了。”款款曲身,给他行了一礼。 到底没见识过知书达理的架势,宋铁混身不是滋味,活脱脱打个冷颤,道:“没……没礼......是我错了。” 鸨儿“扑哧”笑出声,道:“你怎就错了?” “我……不知道。” 鸨儿幽幽一叹。 宋铁坐不住,只想逃开,却见鸨儿缓缓起身,绕到他背后,环手自他腋下伸来,摸上衽扣。“莲儿为小爷宽衣沐浴。” “呵!”宋铁惊跳起来,登时又涨红了脸。 鸨儿呆望着他,模样倒有些凄楚,低声道:“小爷嫌弃莲儿?” “不……不……我……” “那便不宽衣,陪莲儿喝两壶可好?” “好……好……” “小爷叫什么?莲儿姓白,单名一个莲字。” “莲白……好好,我叫宋铁。” “格格格格……”莲儿笑得颤起来,掩嘴道:“小爷风趣哩!白莲要故意说是莲白。” “啊……是白莲!你为啥哭啊?”宋铁岔道。 “哎......莲儿忘了。”又埋他一眼,像是自言道:“明年、后年,小爷也就像他们一样哩。” “他们是谁?” “他们......不就是男人?”莲儿斟酒,递他唇边道:“兴许要不了明年后年,明天,小爷就变哩。” 宋铁听不懂,几杯酒下肚,想起白莲方才抱住他哭泣,像极阿姐离去时,心下一时难过,道:“你歇息罢,我便走了。此处原不是我该来的......” 莲儿汪着两框秋水,抬头看他。宋铁一时痴迷,道:“你好美……” 这刹那,厚木隔板“轰隆”一声撞出个大洞,两人骇然瞧去,一个死挺的血人跌出来,正是摘得花魁的杨大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回 双姝血溅散花楼 ,最快更新铁侠传最新章节! 变故骤生,那鸨儿白莲檀口急张,颤着胸脯尖利地叫嚷出来。可把宋铁唬个好大一跳,再往板洞瞧去,跌跌撞撞,扑出那名西夏鸨儿来。她衣衫碎扯,披散着乱发,嘴角一股一股的血水渗涌,形容狰狞,双眼狂乱噬人,欲向宋铁扑来,脚下一个踉跄,倒在杨大爷身上。 白莲杏眼一翻,软唇濡出一嘴的白沫,已是惊晕过去。 这么一闹,早惊动外间丫鬟婆子众小厮,熙熙攘攘乱语惊呼。楼下抢上无数粗重的脚步,赶至门口使力地拍门。“咋的?给老子开门!”却是大汉的声音。 宋铁颤着腿想去开门,却见倒下的西夏鸨儿又挣扎起来,他混身一软,再不敢挪半步。西夏鸨儿瞪着血目,艰难立定,眼珠子缓缓转到他身上。抽袖擦血的当儿,木门轰然撞破,三个大汉突见个血人杵着,唬得是直抽冷气,不及多想下冲进来就要去扶她。西夏鸨儿骤然回身,劈头一掌,斜斜砍进面前大汉的肩膀,“啊呀!”大汉惨叫一声,偏头倒毙。另两个惊得是魂飞魄散,立时回头夺路,却迟了,被西夏鸨儿垫一脚抢近身形,“呼呼”的两掌劈去,惨哼声起,“嘭嘭”砸烂雕花的边栏,两大汉翻滚着尸身摔下楼去。 “杀人啦——” 一声扯碎喉咙的惨叫,冲破散花楼房顶,暴散在灯火通明的十八巷半空。 那些姐儿客人,那还不知出了大事,一个个不及穿衣提裤,胡乱扯过衣衫,捂屌遮臀,哭爹喊娘地朝大街上跑。 可怜宋铁被此疯女拦门,逃也不得,胆战心寒下,吃的水酒小菜,哇哇吐个一干二净。 疯女摇晃两下,单手把住门框边沿,倏然转头。 宋铁惊骇欲绝,一步步背身挪去,退得几步,却撞上床后的墙板,心道:此番死也! “狗贼,还我爹爹命来!” 疯女双脚一踏,纵身飞扑,带着一股劲风席卷。宋铁惨哼一声,欲闭目待死,恍然瞥见她于半空喷洒一蓬血雾,胸口一痛,背后悬空,已被疯女撞个满怀,冲破了墙板,直落落摔在花厅外院。 “噗”,腹背狂震下,宋铁血气急涌,喉口喷张,吐出一把鲜血来。待要挣扎,被不知死活的疯女压得动弹不得。 宋铁混身剧痛,想唤人救命,喉咙被一阵阵上翻的气血堵得呼吸不畅。他艰难喘息两把,死命抬起双手去推疯女。这一下,倒把疯女给推活了转来,此时的芊芊玉指,如同豹肢虎爪,深掐进他肩头皮肉。“嗬嗬!”他痛不欲生,胡乱翻板着,腰间一硬,摸到那把剔骨尖刀!抽出刀来,想去扎疯女手背,却弯不过膀子。他急喘两口,定了定神,手腕子咬牙用力,把刀抛了起来,左手一抄,接住刀把,就要下手割去。 却听疯女嗔唤一声,匍匐他身上呓语道:“你怎不是......爹、娘,孩儿不孝......这便来了!”顺手就把刀子抢过,偏扬起头,便要自戕。 这要命的时刻,已是死去活来的宋铁乜见隔壁院墙突然翻落进一团黑影,“啪嗒”一声砸碎水缸。 “啊!” 被一惊吓,疯女手一颤,扎偏在宋铁胸膛,立时让他惨叫出来。所幸此女手足已无力,一扎之后丢开刀,彻底扑在宋铁身上。 宋铁是想死的心都有,痛得眼泪鼻涕齐流,“哼哼啊啊”乱叫着搭手去摸刀,遍寻不着。恰此时,数步远处黑影几声娇哼,醒了过来,踉跄着栽倒在宋铁身边。 “是你!”黑影半跪起身,虚弱地惊疑一句,也是混身的血,不住滴在宋铁脸上。 强挣着眼瞧去,哪想到竟然是那名早已不见踪影的夷女! “求……求你救......救救......”宋铁艰难挤出话来。 夷女苦笑一声,道:“我也自身难保!她……是谁?” “我不……啊……”宋铁越急越乱,喉咙又涌出一股血。 “你伤了肺腑?别说话!”夷女强运起劲力,在他身上透点数下,又混身颤抖个不停,也扑倒下来。 远远的火把扯动,一片快靴急踏的响声传来。宋铁想呼救,声音丝丝哑哑,力气也越来越小。夷女醒了来,沉沉地喝一声,把个双眼瞪圆,拦腰把两人抱起,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又咬紧牙关,再站起来。 听响声,散花楼外已是嚷成一片。宋铁呲牙咧嘴,那么傻盯着夷女。夷女埋头看他一眼,一丝强笑,道:“无妨,有我。”转头看往外间嘈杂的方向,回身挣着脚步寻进花园拱门。 转进灶房,夷女把宋铁二人顺搭在窗口边上,只手一劈,把支着木棍的窗户劈烂。这一下,又让她颤着身子喷出一小口血,横手擦血,当先翻出窗户。宋铁疑她逃走时,夷女伸进手来,拖住他腋下把两人拽出窗户。 “可有地方去?一路的血瞒不过人,趁早!” 宋铁只想尽早寻着熟人,软软地抬手一指。夷女再打横抱起两人,贴着巷子小心躲避而去。走出几条巷子,火把是越来越多,越来越亮,而夷女已是越来越无力。她靠住墙壁,放下宋铁和疯女,道:“你肺腑受创,本想以功力救你,如今怕是躲不远了,我受伤极重!追兵是追我而来,你该无事,保重罢!”便要离去。 宋铁想去抓她手臂,疼痛下抬不起来,只抓住她衣摆。 夷女单手抚胸,模样痛苦,道:“如何?” “那……那处......进去!” 夷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巷尾一间民宅,关门闭户,门板扣得死死的。 “好!” 夷女憋住一口气,再把二人抱起,跌撞几步来到门前,看向宋铁。 宋铁艰难点点头,夷女槽牙一错,“啪啪啪”拍门。 “谁?” 极快的,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来到门口,顺缝隙往外瞧。“嘶——我的亲娘!”里面人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抽开门板。 夷女再也支撑不住,三人一同倒进门内。 “铁哥,你咋了,这……”少年惊呼一声,赶紧把三人拖进房,探出脑袋四下瞧了瞧,又把门板扣好。转身搓着手,三人跟前转了两圈,一手搭夷女,一手拉宋铁,费死了力气把三人拖进后院偏房。 房内一盏油灯,昏照着一垛干草、一个大米缸和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妇人。 “二娃,是谁呀?” “是铁哥!混身的血,晕过去了,娘你别起来,怕受寒!” “唉,是铁子?咋有血了?快,你熬的鱼汤还剩有?给你铁哥暖过来。” “唉唉,就去,就去......可这还有......还有......” “还有就去端来,这么大小子,忒不懂事。不是你铁哥,娘儿俩早死多少回,愣什么唉!” “是......是!” 宋铁想说什么,当真是开不得口,瞧着张二娃寻出房门,大娘在床上躺着,眼睛也看不见地上。他别扭得难受,蹭着腿蹭到干草垛边上,才好过了点。 片刻,张二娃端着一碗鱼汤进来,蹲他边上扶住他,喂下几口,直到宋铁摇头。他把汤碗搁边上,小心地问:“哥,你到底咋了,这两个是谁?我帮你叫淦都头去?” 宋铁只管摇头。外间的火把快靴,只能是衙门的弓手捕快,虽不知到底发生何事,却一定跟夷女有关,此女有义,绝不能害了她。心思急转,他口齿不清地说:“外间......地上血迹......” “呀!我去瞧瞧!”二娃一拍脑袋,又转身跑了出去,里外跑几趟,转了回来。 “哥,外间几条巷子好多人,乡勇也进了城,发生了啥事?” “血……血迹......” “里间我撒匀了灶灰,外间起雨了,稀泥地,啥也瞧不出来。”他回头看看两个昏死的女子,兀自心惊,问道:“那是新娘子还是十八巷的鸨儿?陆老头去十八巷说书,到现在两爷孙也没回来,你不是也……哥,十八巷出事了?!” 宋铁才想起还有个认错人要杀他的疯婆子!只散花楼就至少四条人命,加上夷女闯过来,陆老头爷孙只怕一夜也回不来,十八巷必得封街! 喝下鱼汤,好歹回复些力气,宋铁扯开衣服看去。 “呀,哥你被扎了!咋......咋的?” 伤口挺深,却只有浅浅的血,他知道是夷女那几下手脚。“二娃,你听我说……哎,先看看......那两个是死是活。” 张二娃去摸一圈,回道:“有脉搏,一个冷一个热,都发着高烧。只是……这血也太……太吓人了,怕活不久……” 宋铁刚想说话,外间“嘭嘭嘭”拍门声响起。“开门,捕快巡查!” “我入他亲娘的!”宋铁骂一声,心道夷女跑不掉了。却见张二娃听他骂话,似知道不能让捕快瞧见,极快地动手把他朝草垛里拖。“哥,你别吭声,他们发现不了。” 把他塞入草垛,张二娃揭开米缸盖子,使老了力气一股脑把两女塞进去盖上,顺手扯两把干草胡乱散铺在地上。 才做完,轰然门破,脚步乱踏。“娘,千万别说话!”张二娃小声一句,赶紧横躺在草垛边上,装睡下。 脚步由远及近,来到后院,宋铁大气也不敢出,隔着极细的缝隙瞧见进来几个弓手。 “给老子起来!” 弓手喝了一声,张二娃打个哆嗦半坐起来,恰好挡住宋铁视线。 “好汉饶命!”却是张大娘的声音。 “是你小狗入的住此间?”弓手没理张大娘,朝张二娃疑了一句。 “是......是我,咋了?” “此间主人是谁?” “说书的陆老头,咦,他们不在?” “陆老头?他能在个屁,今晚也别想回来。见着你铁哥没?” “铁哥?咋了,铁哥犯事了?他是淦都头的人……” “老子知道他帮淦老大跑腿!事倒没犯,哼哼,就只怕小命难保!” “啊,铁哥......到底出了啥事?” “我他娘的也想知道咋回事!今夜别他娘出门了,现在挨家挨户搜查,要是有宋小狗的消息,赶紧报衙门!” “是......是......” “走!” 片刻,弓手走个干净,张二娃松下一口气,兀自打个冷颤。 “二娃,去把门板搭好。”宋铁有气无力地说。 “啊,是!” 待张二娃回来,便把宋铁扶住,往背后塞去干草垫着腰。 “袁大......” “哥,袁大还下不了床,早先打鱼回来,给你送鱼去,才知道他被抓进衙门挨了打。他娘的袁大一张破嘴早该给他撕扯烂,害你费银子。哥,你是不是要人?我去给你叫人来。” 宋铁暗忖在这里窝到天亮,米缸里的两女说不定就死了。疯婆子倒也罢,夷女自己受了重伤,还想着救他,要死了不免心中难受。他摇头道:“城里再没有信任的......袁大在城外院子里,他也下不得地……” “我是说把牛家兄弟找来……” “不行!乡勇都进城了,此时必定是封城拿人,你如何出得去,再被丢进牢房,可是好耍的!”说到这里,宋铁长吁,心道夷女怕是救不转来了。 “哥......”张二娃抓住他双手,低低地道:“我这就去把牛家兄弟叫来!” “嗯?” “有一条地道……” “那来的地道?” “不知。姜二郎的院子里,一直通往西城外青衣江边上。” “姜......姜......” “哥你宽心,姜二郎应马纲役差去了,没个一年半载还回不来。” 宋铁还要说,只觉头眼沉得厉害,朦朦胧胧中就此偏头昏睡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