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良婿》 1.第001章 一一一 第001章春寒 一一一 二月初春,寒意料峭。 元洲城内才刚下了第一场春雨,眼见着日头就要暖起来了,谁知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城中乍暖还寒。“仁和”医馆内,腊梅全都开了,风里透着一股子清淡的梅花香味。屋顶和枝头上都缀着涔涔白雪,满眼望去,天地间银装素裹,好似年节一般。 西苑厢房处,房门半掩着, 屋内置了口青铜暖炉,暖炉里银碳烧得正好,房门半开着也不觉得冷。 方槿桐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葡萄纹绸缎袄子,水蓝色的葡萄纹绸缎袄子里,就了件淡藕荷色的织锦长裙,刚好没过脚踝,露出一双镶着金丝绣线春归燕的绣花鞋来。 方家是燕韩国中老牌的簪缨世家,早些年族中很是兴旺,后来渐渐没落了,等到方槿桐的父亲这一辈才有了起色。 方槿桐的父亲正是当朝大理寺卿,方世年,官居正三品。 也是方家这一代的家主。 方世年早年丧妻,只留下方槿桐这么一个女儿。 方家兄弟四人,方世年排行第三。 长房一家在元洲城内经营这家“仁和”医馆,正月过后,方世年便告假,带了方家几个子女来元洲城探望长房一家,小住了十余日。 方槿桐便是随爹爹一道来看大伯父和婶婶,大哥的。 昨日里倒春寒,今晨起来见到苑里的腊梅花开得正好,方槿桐让阿梧折了几枝。 倒春寒里开的梅花花又最为金贵难得,稍稍去了边角,搁在玉色的白瓷花瓶里,便衬出一抹秾稠艳丽,很是好看。 大伯和大哥素来喜欢腊梅,初到元洲的时候大哥送了她一个玉瓷坊的白玉花瓶,她又让阿梧去寻了一个来,正好装了腊梅给大伯和爹爹送去。 外面天凉,捧着花瓶冷。阿梧递了月白色的绒毛斗篷给她,方槿桐接过,屋外就有连串脚步声传来:“三姐姐在吗?” 来的是方槿玉,四房的女儿。 方槿桐回头看她,一身彤色的蝴蝶裙搭着嫣红色的云锦衣裳,头上插着祖母绿的宝石簪子,耳坠子悠悠晃着,显得格外耀眼。 阿梧福了福身,:“四小姐好。” 方槿玉笑盈盈上前,一眼盯住案几上的两个玉色的白瓷花瓶。 那花瓶色泽润和,质地光滑,一看是上好的成色。玉瓷坊烧制的成品,哪一件都价值不菲。 她们初到元洲城的时候,大哥送了她和方槿桐一人一个。 她今日才见到方槿桐房里还有一个。 长房一门素来对方槿桐偏心,大哥也是。 方槿玉眼波横了横,嘴角挤出一丝酸溜溜的笑意来:“这白瓷花瓶是我们刚到元洲城时大哥送的吧,我还以为我同三姐姐一人一个呢,大哥偏心了些,送了三姐姐两个,我得找大伯父和三伯父评评理去。” 阿梧眼中微滞,转眸看向。 四小姐自小就喜欢同三小姐比较,老爷给三小姐的也就算了,若是家中其他各房这一碗水没有端平,四小姐便要借着“评评理”这样的玩笑话闹上几回才肯罢休,也不是头一遭了。 谁心中能没有个好恶呢? 就像上回,二夫人娘家的姊妹来,瞧着三小姐有眼缘,就送了三小姐一根簪子。其实簪子并不贵重,可四小姐却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便找了老爷和四爷要来评评理,虽说是玩笑一般,却闹得二夫人很是尴尬。 都是方家的姑娘,四房又喜欢生事,二夫人便寻了枚差不离的簪子给四小姐,此事才算作罢。 其实四小姐倒真不见得多委屈,只是这么闹上一闹,心头便舒坦了。 阿梧很不喜欢她。 方槿桐也不喜欢。 见她又作一幅“玩笑话”的模样,要去寻人评理时,方槿桐才笑了笑,大方道:“大伯和大哥都喜欢腊梅,我看苑里的梅花开得好看,就让阿梧折了几枝下来,插在花瓶里,正想着给大伯和大哥送过去。四妹妹来的正好,大哥早前送我们那两只花瓶正好是一对,我这里只有一只,让阿梧又去寻了一只来,可不是一对的,颜色始终差了些。左右你我的花瓶都是大哥送的,不如借花献福,我们姐妹两个一起送去?” 方槿玉当即面色有些难看。 方槿桐的话说得好听,句句都是表孝心。她没讨得好处,还险些将自己那只花瓶也绕进去。 方槿桐是三叔的女儿,不稀罕那只白瓷花瓶。 可她还舍不得呢! 面上便悻悻笑笑: “我方才还在想,这红色的腊梅花枝虽然好,却到底普通了些,怕是衬不起这只白瓷花瓶来,没想到两只花瓶,颜色虽然不一,却各有各的好看。大伯父和大哥定然喜欢,三姐姐真是有心了。” 方槿玉面上一黑,左右不提自己那只花瓶。 嘴上虽是赔着笑,心中却窝火得很。 方槿桐原本也没想过她会舍得拿出那只花瓶来,见她吃瘪,心中就委实想笑。 遂又起身,一面吩咐阿梧抱上花瓶,一面笑眯眯地朝方槿玉道:“那四妹妹,我去大伯和大哥那里了,你慢慢吃茶。” 方槿玉搅了搅手帕,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待得方槿桐走远,她才一瞬间变了脸色,方槿桐分明是故意的,同时方家的女儿,方槿桐却生得命好! 三叔就方槿桐这么一个女儿,穿得用的,样样金贵,一直白瓷花瓶自然不当什么。 哪里像她,四房出来的,云泥之别。 看着方槿桐主仆二人的背影,方槿玉不屑道:“尽会用些阿谀奉承,不入流的把戏来讨长辈欢心!” 她才不学她。 身后的碧桃却奈何拢了拢眉头,分明有现成的,为何四小姐总是学不会呢? 方世年兄弟四人。 长兄名唤方世万,自幼学医,侵淫医术多年,小有建树。后来娶了夫人陈氏,也出自杏林之后,夫妻二人便在元洲城内开了这家“仁和”医馆,悬壶济世,在元洲一带小有名气。方槿桐和方槿玉口中的大哥,便是方世万和陈氏的长子。 二房的方世坤娶了江北富商的女儿袁氏,在京中经营药材和茶叶生意,借着袁家生意上的人脉和路子,再加上岳丈的提携,又逢上了头几年的好光景,日子也算过得殷实富裕。 四房的方世平,自小身体羸弱,方老夫人护得紧。方老太爷过世得早,家中有老夫人护着,几个兄长管束不了,便养成了游手好闲的性子。等到老夫人闭眼,尚且不能自食其力,便窝在方府内,靠着老夫人留给他的私藏和夫人宋氏带来的嫁妆过活。 方槿玉便是四夫人宋氏的女儿。 腊月里才行了及笄礼,只比方槿桐小了不到半岁。 和方槿玉不同,方槿桐的娘亲顾氏去得早,只留下了方槿桐这么一个女儿。京中都晓,方寺卿的这个女儿就是他的掌上明珠。 方世年和顾氏感情很深,顾氏去后,方世年没有再续玄的意思,房中也没有旁的姨娘和通房丫鬟。 方家偌大的家业总需要人来继承和打理,后来便从长房那里带了二子方如旭到京中教养。本就是方家的子弟,方如旭唤得还是‘三叔’。 当初四房还闹过,说三房舍近求远,四房就有现成的儿子在京中。 三岁看到老,四房的儿子教养得如何,家中有目共睹,方世年断然不会拿方家的家业来赌,遂以稚子尚幼为由回绝了。 但四房哪能这么容易死心!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四房的小儿子继承了家业,那四房日后便成了家主一房,守着方家家业过活,简直衣食无忧。 此事还闹到过宗族祠堂,四房的如意算盘还是没能实现。 四房同三房的梁子就此结下。 所以明知大多时候是方槿玉在寻着理由找方槿桐的麻烦,四房还是回回都在方槿玉背后撑腰,处处寻三房晦气。 方老夫人弥留前,老泪纵横,交待方世年日后要多照顾四房。这个小儿子被她宠坏了,不说是非不分,浑起来得时候做事总是欠考虑的,若是分了家,只怕难在京中立足。 这些年来,方世年便多对四弟一家忍让。 一笔写不出一个“方”字,方世年就盼着四弟能早日立事,日后家中之事也好多一个人商量。 譬如孟家的事 他能商量的,也只有长房这一脉了。 于是正月过后,方世年便在朝中告假,带了方如旭和方槿桐兄妹两人来元洲城看望长房一家。四房又存了旁的心思,死活要让三哥带方槿玉同来。 方槿桐是早就盼着元洲城一行。 一则是可以去医馆看望大伯,婶婶和大哥一家,还有大哥和嫂子生的那个胖胖的奶泡泡,岁岁;二则南北两大国手的对弈恰好定在元洲城内,是场五十年难得一遇的棋坛盛会,她寻了名帖去看。 由得如此,每日见着方槿玉那张脸,也不觉得有多讨厌了。 尤其是方才见到方槿玉恼羞成怒的一幕,心情别提多好。 可所谓乐极生悲,古人诚不欺我。 长廊转角处,她一脸笑意还未敛去,便迎面撞上来人。“哐”的一声,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脑中“嗡”的一声,就见手中的白瓷花瓶摔在地上,摔得稀碎。 方槿桐哑然,半晌,抬眸看向对面之人。 沈逸辰沉着脸,面无表情道:“你撞的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002章 一一一 第002章重生 一一一 适才入夜,元洲城内华灯初上。 马车上,沈逸辰忽然指尖颤了颤,重重扣紧榻边。 清风晚照,车内微微有些凉意,柔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映了进来,铺在脚下的毛毯不觉染了一层清晖。 “侯爷。”沈括恭敬执礼,唤了一声。 他随侯爷前日里到的元洲城,元洲城内却突降了一场大雪。 他们自怀洲来。 怀洲地处偏南,带的衣衫单薄,侯爷染了风寒,撑了一日不见好,就近到了“仁和”医馆开了幅汤剂喝。大夫说侯爷风寒染得浅,这剂汤药喝完当有困意,回头睡上一夜,发身汗便好。 侯爷将汤剂喝完,上了马车就开始眯眼,他就在一旁安静守着。结果自方才算起,也只寐了不到一刻就醒了,离下榻的客栈还有些脚程。 听到他的声音,沈逸辰缓缓睁眼,柔白色的月光竟然有些刺眼。 他拢了拢眉头,伸手捏了捏额前。沈括赶紧上前,扯了窗内的纱帘遮挡,马车内的光线倏然暗了下来。 沈逸辰才看清眼前之人,“沈括?” 他声音嘶哑,低沉里带着几分错觉。 “末将在。”沈括应声,心中却有迟疑,侯爷看他的目光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不由自主摸了摸脸,仿佛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只怕是侯爷服了药,突然惊醒,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沈括宽心。 沈逸辰却噤声。 他噤声,不仅是因为看到眼前这个忽然年轻了多少岁的沈括,更是因为,他分明才亲眼看到沈括死在他面前 弘德二十一年,先帝薨,景帝登基。 景帝原本不是太子,但因前太子犯了大忌,先帝弥留前密诏心腹大臣,一纸令下,将前太子贬黜。前太子虽遭罢黜,但储君未立,先帝便薨逝了。于是各方势力都在朝中博弈,用尽手段拥立各自支持的皇子上位,一时间长风国中乱作一团。 朝堂之中针锋相对,各方势力纷纷结盟。 最后是怀安侯府力挺景王上位,才有了日后的景王登基,成了景帝。 怀安侯府也因此得了泼天的权势和富贵。 沈逸辰就是怀安侯。 景帝立了怀安侯府二房的女儿,也就是沈逸辰二叔的女儿为后,沈逸辰成了国舅。 怀安侯府盛极一时!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道理亘古不变。沈逸辰深知盛极一时的怀安侯府,绝非景帝愿意看到的,沈逸辰便自请返回怀洲,驻守西南边境。 景帝‘情面上’甚是不愿,却‘艰难’允了。 京郊十里相送,还曾成了一时佳话。 弘景七年,也就是景帝登基后的第七年。 景帝忽然秘密赐死沈后,二叔也啷当下狱。 宫中的事情做得极其隐秘,也全面封锁了到怀洲的消息。 景帝忌惮他。 消息传到怀洲时,他正在怀洲的南属十八郡巡视,随行的不过几十侍从。京中出了这样的事端,谋士让他立即返回怀洲,恐怕迟则生变。他回程途中又遇到宫中暗卫和潜入的南蛮死士堵截,是一干心腹将士拼死救他离开。 沈括就是其一。 那是三月的夜晚,瓢泼大雨。 分明是春日,天却像今日这般出奇得冷。 沈括领了二十余骑落了城门死守,城内熊熊烈火,兵器厮杀,见血封喉的声音让人齿寒。 他战马被射,是沈括扶他上了自己的战马,替他挡了十余箭 沈逸辰眸间氤氲,只是侧颜隐在车内柔白色的月光里,一旁的沈括看不真切。 沈逸辰敛眸。 若不是沈括,他恐怕连彤郡都逃不出去。 只要回到怀洲城,一切就尚未定论。 随行的侍从死得死,伤得伤,逃出彤郡时,几十人只剩下了四五人。等临到怀洲城,终于摆脱了宫中刺客和南蛮死士的追杀,他却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亲信手中。 他眼前一沉,意识在大雨的冲刷中慢慢消散 再睁眼,看到的却是年少时的沈括。 就如同一场梦。 “现在什么时候?”他沉声问。 “戌时。”沈括会错了意。从“仁和”医馆出来,在路上又行了些时候,当是过了酉时,是戌时。 沈逸辰没有应声。 醒来后,他脑中一直浑浑噩噩,额头微微有些发烫,唇边干涸。他伸手,掀起马上的帘栊,映入眼帘的市集街道虽然热闹,却眼生。 不是怀洲。 他蹙了蹙眉头。 沈括恰好开口,“侯爷,元洲城地处偏北,天黑得早,此时已经上灯了。若是在我们怀洲城,怕是还没到晚饭时候。过几日到了京中,只怕天会黑得更早呢。” 元洲城京中 沈逸辰垂眸。 记忆中,他只去过一次元洲城。 当年奉召入京,他途径过元洲城,探望旧识的同窗,在元洲城呆了几日。 那是弘德十九年二月的事。 整整十年前。 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在那里遇见的方槿桐。 其实那个时候的方槿桐是何模样,个子有多高,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不过是个刚及笄的丫头,他对她的印象,只是方三叔的女儿。 祖辈时候,方家同沈家曾是世交,他的外祖父同方槿桐的祖父是袍泽之友。他幼时在外祖父身边见过方世年,外祖父让他唤过一声‘三叔’。 后来外祖父去世,沈家同方家的走动便少了。 再等方老爷子过世,就近乎没有交集。 他也听说方世年在朝中任大理寺卿,却没想到会在元洲城遇到。 他礼貌唤方世年一声“三叔”。 方世年也待他热忱。 他同三叔在书房内说话,方槿桐躲在屏风外偷听,结果将屏风推倒,摔了个人仰马翻出来。 他便记住了这个丫头。 后来,他奉召入京,再回怀洲,不过一两年光景。再听到方家消息,是大理寺卿方世年惹怒了圣意,下狱,方家被抄。 听闻抄家时,搜到了方家当年参与谋逆时的证据。 证据确凿,方世年被判秋后问斩,方家亦受牵连。 方家男丁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女眷卖为罪奴,官/妓。 偌大一个百年世家,忽然间倾覆。 那时先帝弥留,急下圣旨让他入京,他恰好在进京路上救下了方槿桐。 他救方槿桐,是认出她是三叔的女儿,动了恻隐之心。 那时候的方槿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稍加修饰便可明艳动人。 那时才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她。 后来先帝薨逝,京中暗波涌动,他要留在京中助景王上位,便让沈括将她带回怀洲城暂避风头。 等景王登基成了景帝,他又自请回了怀洲。 彼时天下初定,随便一件小事在朝堂上都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想要景帝的赐婚,也不想让人拿槿桐的身世做文章。 为了掩人耳目,他娶方槿桐为妻。 他也并非喜欢她,只是那时方家已经没有旁人了。 而怀安侯府也盛极一时,他娶谁都会遭景帝猜忌。 不如顺势之下,捏造一个小家碧玉的身份,她既可以在怀安侯府有个栖身之地,他也因此少了景帝的猜忌,两全其美。 方槿桐在怀洲一待就是几年。 有人的喜欢是一见倾心,有人的喜欢是朝夕相处。 他同她名义上夫妻做了几年,习惯了日日有她的身影,餐餐有她布菜。晨间她在苑中下棋,困了就倚在苑内的花亭内午睡,他经过时会给她披衣裳。 年关时,会一同守岁。 春日里,便一起踏青。 怀洲的冬日不会下雪,她说想看,他知道她是想念家人了,却从来不说。 他也越发护短。 他遣人暗中追查方家的事,结果矛头直指曾与她订婚的孟锦辰。 方家出事后,孟锦辰便也忽然失踪了,成为谜团。 方家的事再查不到旁的信息。 再往后,他离开怀洲的时候,会时常挂念她,见了好玩的东西,还会让人捎回怀洲给她。 他身边惯来没有旁人,却不知从何时起,眼中不能少了她。 再后来,趁他入京,南蛮奸细潜入怀洲城生乱,听说还闯进侯府伤了不少人。 消息传到京中,他一路快马加鞭,跑死了足足五六匹马,两个月的路程,他用了不到三十日赶回。 她去侯府门口迎他。 他一跃下马,只字未语,揽她到怀中。 此生都不想再放开。 弘景五年,他和她有了一个儿子,生在六月。 肉嘟嘟的,白嫩嫩的,仿若糯米丸子一般。 槿桐取的小名作‘小宝’。 怎样都好,他和她的儿子,他喜欢得不得了。 他同她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他应当同她白头到老,结果弘景七年,突生变故。 景帝和南蛮要追杀的人是他! 风雪夜里,他让仅剩不多的侍从送她和儿子从另一条道离开。 她撑着伞,怀中抱着儿子,临上马车前,眼中氤氲,却莞尔道:“我和小宝等你。” 这一幕他永远忘不了。 他并不怕死,只是满心遗憾。 他舍不得槿桐,舍不得儿子。 他们母子还在等他 “弘德十九年”,沈逸辰攥紧指尖。 槿桐的婚事未定,方家还未抄家,三叔尚在。 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要娶槿桐,做三叔的良婿。 与她白首不相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003章 一一一第003章良婿一一一 翌日阿梧进内屋唤她,方槿桐还裹在被子里昏睡。 昨夜,不知哪尊大佛一直惦记她。 她喷嚏打了整整一宿!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消停下来。 阿梧将洗脸水放在梳妆台一侧的黄木架子上,又从架子上取了毛巾下来:“三小姐,昨日不是应了大奶奶,要同大奶奶一道带小少爷去城东逛逛吗?” 良久,被子里蠕了蠕。 又过了半晌,才伸出一只悲催的手来:“什么时辰了?” 她一脸睡眼惺忪,阿梧好笑:“快晌午了。” “晌午?!”有人倒是忽然惊醒了,难以置信得伸头望了望窗外。大雪初霁,日上三竿,不是晌午是什么时候? “阿梧,快些。”这回倒是彻底醒了! 阿梧去拿衣裳,她便挽了头发,去黄木架子那里洗漱。 阿梧将衣裳放到屏风内侧,又打开梳妆台上的锦盒看了看,拿不定主意:“三小姐,今日带哪幅头面?” 方槿桐喜欢素色,衣裳便都素雅。 只是搭衬的首饰多些。 毛巾下的某张嘴喷了喷:“只要不是祖母绿那套就好!” 方槿玉昨日那套就是祖母绿,她才不要撞上。 难得这种时候,她还能想得如此‘周全’! 阿梧抿唇。 “三小姐在吗?”恰好屋外有敲门声,听着像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思语。 阿梧放下锦盒,去开门。 方槿桐取了外衣套上。 房门打开,屋外的冷风便灌了进来,方槿桐不禁打了个寒颤,融雪的天气总是比下雪天要冷。 外阁间传来女子说笑的声音,片刻,阿梧便领了思语进来。 “三小姐好。”思语福了福身问候。 思语是婶婶身边的贴身丫鬟,方槿桐也不避讳她,一面松了方才挽发的木簪子,掀了裙摆在梳妆台落座,一面朝她笑道:“思语,你怎么来了?” 思语端了托盘上前:“夫人随老爷出诊了,临行前让奴婢给三小姐和四小姐送碗姜汤来。这两日倒春寒,天气忽然就冷了,有不少人来医馆里瞧风寒呢。夫人说三小姐和四小姐要同大奶奶一道出府,就让厨房煮了些姜汤送来,让三小姐和四小姐喝些暖暖身子,好御寒。” 方槿桐笑眯眯道:“还是婶婶疼我们。” 阿梧就上前接过汤碗。 思语还有方槿玉那边要去,又寒暄了两句便告辞。 阿梧给她梳头,方槿桐端着碗,一口气将姜汤喝下。身子顿时暖了许多,就连小脸都透出一层粉扑扑的红色来,气色好了许多。 阿梧手中停了停,拿着的那只珍珠簪子,恰好在她头上比了比。 铜镜里,那珍珠白倒是衬出她脸上的红晕,显得很是精神。 方槿桐今日应了钟氏一道去城东“琉璃坊”,给奶泡泡挑副玛瑙珠子。 再过几日,奶泡泡就要满周岁了,平日里便喜欢“琉璃坊”的弹丸珠子,钟氏想给儿子挑一套玛瑙的做手玩,正好方槿桐和方槿玉两姐妹都在府中,就邀了她二人同去帮忙看看。 方家长房一共三个儿子。 长子方如海,二子方如旭,三子方如峰。 三子方如峰比方槿桐还要小上几岁,因着二伯父和二婶婶膝下无子,过继给了二房做儿子,也改了家谱。 二子方如旭又被方槿桐的父亲领回京中教养,这“仁和”医馆其实一直是长子方如海在帮忙打理的。 钟氏便是方如海的妻子。 也是方槿桐和方槿玉的长嫂。 “奶泡泡”的小名叫岁岁,是方如海和钟氏的儿子。 因为还未断奶,又长得溜圆溜圆,粉嫩粉嫩,尤其是撅着小嘴要吃奶的模样别提有多招人喜欢,方槿桐便私下里唤他“奶泡泡。” 岁岁不仅是大哥和嫂子的宝贝,更是大伯父和婶婶的心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就连她爹爹都疼岁岁得很。 听说嫂子要给岁岁买玛瑙珠子,爹爹便嘱咐她再多逛些旁的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儿,当作他给岁岁的生日礼物,方槿桐自然应好。 奶娘抱着岁岁,岁岁这一路都很高兴。 睁着大眼睛四处看个不停,一直在笑,像个年画娃娃似的。 大半日逛下来,收获颇丰。 钟氏给岁岁买了两套玛瑙珠子。 方槿玉买了凤阳楼的花鼓。 方槿桐替爹爹给岁岁挑了一套十二生肖的土宜,自己则给岁岁带了一幅青玉棋子。 岁岁最喜欢三姑姑,她给岁岁的青玉棋子,岁岁一不注意就拿着往嘴里送,这可吓坏了方槿桐,再不敢将青玉棋子放在岁岁面前,赶紧让奶娘收起来。 奶娘便笑,三小姐是没带过孩子,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什么都喜欢往嘴里送,这棋子怕是要小少爷大些时候才可以用。 方槿玉“啧啧”叹了叹:“三姐姐这幅青玉棋子,挑了这么许久,还不如我的花鼓讨岁岁喜欢呢呢!” 岁岁是很喜欢那面花鼓,握了鼓槌就上前敲了敲,还不时“咯咯”笑出声来。 奶娘便上前陪他一道玩。 方槿桐促狭一笑:“我明日再去给岁岁挑礼物。” 钟氏解围:“心意到了便好,岁岁知道三姑姑疼他,别破费了。” 岁岁听到三姑姑几个字,愣了愣,也不要花鼓了。 直往她身上扑。 逗得屋内笑成一片。 “有什么好玩的事,都笑成这般模样?”丫鬟领了方如旭进外阁间。众人都在外阁间的小榻上逗岁岁,方如旭进来便看到。 方如旭巡礼问候:“嫂子好。”转眸,又看向方槿桐和方槿玉,“槿桐和槿玉都在?” 钟氏莞尔:“三妹妹和四妹妹陪我去了趟城东,给岁岁买礼物,方才回来,正好来这里陪岁岁玩一会儿。” 方槿桐问:“二哥,你不是同爹爹一道外出了吗?” 方如旭应道:“我同三叔本来是去看望魏老爷子的,结果在魏老爷子府上遇到了熟人。那人也唤了声‘三叔’,我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是祖父的世交之后,许久没见了。他同三叔聊得投机,就一道来了医馆,眼下正在南苑那里同三叔说话,我就来看岁岁了。” “岁岁!”方如旭说完,便上前去逗岁岁。 听他说完 ,钟氏和方槿玉也都没有上心。 方家是簪缨世家,世交不少,也有亲疏远近,唤一声‘三叔’的大有人在,并不起眼。 方槿桐却拢了拢眉头。 方如旭果然也回过头,朝她挤了挤眼。 方槿桐无语。 过了小半个时辰,岁岁玩累了,趴在奶娘怀中睡着了,方槿桐刮他小鼻子也不醒。 岁岁睡了,几人也不好再留。 等出东苑,方如旭便扯了扯方槿桐的衣袖,将她拉到一处,悄声道:“我方才说的那个沈逸辰,正好二十一二上下,我看三叔喜欢他得很,就特意过来寻你。走,赶紧同我去看看。”也不管方槿桐一脸无奈,便拉了她往南苑去。 方槿玉瞥了一眼身后,不知她同方如旭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人都走远了,是明眼了不想让她跟上。方如旭虽然是大伯父的儿子,但一直在三伯父身边教养,同方槿桐如同亲兄妹一般,她也不讨这个没趣了。 方槿桐也没放心思在方槿玉身上。 再隔三四月,她就满十六了,亲事还没定下 她知晓二哥的意思。 方如旭果真念道:“这个时候三叔见的任何一个世家子弟,日后都可能成你的夫君,二哥可是紧张得很,都帮你留意着。虽说三叔中意的人是洛容远,也保不准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譬如这个沈逸辰,就明显在讨三叔的欢心。 巧言令色鲜矣仁。 洛容远是她表兄,她同洛容远的事情一日没有定下,就难保会出岔子。 方槿桐皱了皱眉头:“他就是根木头。” 方如旭啼笑皆非:“人家洛容远的父亲是定州知府,人家年纪轻轻就在军中当上了左前卫副使,论家世,论前程,都登对。人家母亲是你姨母,三婶过世后,可是拿你当女儿看。人家洛容远只要从军中回来,都会来京中看你。这门亲事不仅门当户对,还亲上加亲,你嫁过去有姨母护着,更不会吃亏,洛容远是三叔心中的良婿。” “‘人家’洛容远给了你什么好处!”方槿桐恼火。 方如旭呲牙咧嘴:“二哥相中他了。” 方槿桐一脸嫌弃,却还是拗不过方如旭。 临到屏风外了,方槿桐噤声。 屏风里露出两道人影,一道是方槿桐爹爹的,另一道隔了这么远,除非贴得很近,其实也看不太清,只能听个隐约的声音。 ——温润,干净,像三月里柔和的柳絮。 方槿桐怔了怔,她喜欢这个声音。 似是在何处听到过。 耳朵就贴得更近了些。 方如旭也贴了耳朵上前。 这屋中的屏风本是插屏,折六扇,底座上雕了镂空的花样,扇页上是画的山水图,刚好能将厅中视线隔开。六扇屏风大小适宜,也风雅,却不如八扇和十二扇来得稳。 方如旭凑上前去时,脚下一滑,没踩稳,便顺着屏风扑了下去。 方槿桐尚未反应过来,也跟着屏风一道扑了出去。 “哄”得一声,两人摔得人仰马翻。 方槿桐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004章 一一一 第004章钟情 一一一 六扇的屏风都能撞倒! 还在厅内摔得人仰马翻,这么大动静,躲是躲不过去了。 果然,“如旭,槿桐!”方世年放下手中茶盏,拢了拢眉头。 “三叔。”方如旭赶紧起身。 又伸手去扶一旁的方槿桐,眼中尽是歉意。 方槿桐狠狠剜了方如旭一眼,怏怏应了声:“爹爹” 熟悉的声音 沈逸辰指尖滞了滞,良久,才敢抬眸看她。 发间别了枚普通的珍珠簪子,就着月白色的流苏垂下,虽然不如羊脂玉和红宝石那般引人瞩目,却衬出一抹青丝如浓墨,肌肤若盈雪来。 素雅,却好看。 他从前一直以为,她是经历了家中变故才不喜欢明亮颜色,今日才知晓,她是原本就喜欢素色。 也撑得起这分素雅。 脸上还留了些许婴儿肥,脸颊里透着红润,少了几许往后的明艳动人,眸间却多了几分未经世事的清澈。 原来,这就是他初见她时候的模样。 从前的,他能记清的实在太少,遗憾却留了实在太多。 这一世,他要对她一见钟情,再携手白头。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方世年语气里稍有怒意。毕竟有旁的客人在,就这么稀里糊涂从屏风后面摔了出来,实在有失礼仪。 方槿桐转眸看向方如旭,意思是,你闯得的祸,你去! 三叔是大理寺卿,管得是国中的司法和断案,既然问,便不会被轻而易举糊弄过去。 方如旭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镇定道:“三叔,是我没走稳,绊了一跤,还将槿桐绊倒了。”本也不算说谎,确实是他脚下踉跄绊倒的,所以说起来也不慌。 避重就轻,至于为何跑到屏风后面去了,就绝口不提。 方世年心知肚明,只是有客在,他也不便刨根究底。又看了方槿桐一眼,声音柔和下来:“有没有摔疼?” “不疼。”方槿桐弯眸一笑:“只是手有些蹭破了。” 爹爹素来疼她。 她说手蹭破了,爹爹就不会再追究了。 方世年瞪了她一眼,果真不再问了,只是转眸看向一侧的沈逸辰,略有歉意道:“这是小女方槿桐,让侯爷见笑了。” 沈逸辰才回过神来,嘴角微微牵了牵:“三叔唤我逸辰就好。” 一侧的方如旭舒了口气,方槿桐也大方看向爹爹身旁的人。只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敛下去,就彻底僵住。 这不是 昨天那个撞碎了她花瓶,还目中无人的讨厌鬼吗? 想起昨日他那幅倨傲模样,方槿桐只觉得他比方槿玉还讨嫌上几分! 方槿桐的态度一看就不友好,方如旭私下里扯了扯她衣袖,眼眉挤了挤。意思是:“咳咳,犯什么傻呢,这么恶狠狠得盯着人家!” 可她都这样恶狠狠得瞪着了,‘人家’还能这么目不转睛看她。—— 嘴角勾勒,眸光柔和,看她的眼神里透着满满的——“慈爱”。 同她爹爹似的! 方槿桐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昨日还一幅不屑入眼,今天就慈爱满目。 ——这人定是,有毛病的。 ——要不就是旁的企图。 总归,不怀好意就对了。 好在陶伯及时到了厅中。 陶伯是大伯父府中的管家,前院医馆和后院家宅的大小事情是在陶伯在看着。 陶伯是来寻爹爹的:“大人,宋侍卫来找您了。” 陶伯口中的宋侍卫就是宋哲,大理寺带刀侍卫,也是爹爹身边的贴身侍从。 爹爹在朝中告假,宋哲还来府中寻他,定是大理寺中出了急事。 宋哲入了厅中,低着头,恭敬行了抱拳礼:“方大人,张寺丞有封急信,要属下亲自交到大人手上,请大人过目。” 大理寺是国中掌管司法和断案的最高机构,设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各一人。 大理寺卿是正职,少卿是副手。 其下再有大理寺丞六人,分管日常事务,复审朝中和各地的大案要案。 再下,还有大理寺正若干,掌审具体案件或出使到地方复审案件。 张寺丞就是大理寺六位寺丞之一。 爹爹虽然告假来了元洲城,大理寺的具体事务由大理寺少卿代理。但遇有急事,或需爹爹拿主意的,都会让人来元洲城找爹爹商议。 元洲城离京中只有两日脚程。 她已经见过宋哲来了多次,怕是大理寺中有要务。 宋哲言罢,从怀中掏出烫了金印的信笺,双手呈上交到方世年手中:“张寺丞还有几句话让属下带给大人。” 沈逸辰适时起身,既然是大理寺的内屋,再听下去便是僭越。 “既然三叔有事,我不便在此打扰,隔日再来拜访。” 他起身,方世年也跟着起身。 张寺丞近来在复审凉州侵吞土地一案。 此案牵涉到定王的岳丈一家,情况错综复杂,在尚未有定论之前,只能谨慎处置,以免留旁人诟病。 张寺丞让宋哲从京中加急送消息来,怕是查到了更多,却又遇到了难处。 事分轻重缓急,方世年也不留沈逸辰:“大理寺中确实有些棘手的要事处理,实在怠慢了。”言罢,又转向方如旭道:“如旭,替我送送侯爷。” 不是沈公子吗? 怎么成了侯爷? 方如旭这才反应过来,先前三叔似是就提起过,他没有上心,眼下就有些懵,便赶紧应了声:“是。” 沈逸辰却之不恭:“三叔留步吧。” 方世年点头。 “侯爷请。”方如旭伸手,稍稍鞠躬做了相请的姿势。 宋哲有公事要同爹爹说,方槿桐不便在场,只得跟在他身后,一道出了南苑大厅。 出厅左转是往大门方向去的。 出厅右转是回西苑的。 方如旭替爹爹送沈逸辰出府,就在前方同沈逸辰寒暄。 方如旭领着沈逸辰往左边的长廊走去,方槿桐则在身后悄悄右转。 谁知刚跨出一步,便听到一声:“方姑娘。” 身后的脚步声也都纷纷停了下来。 她哪里会听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她先前还说这声音好听的,眼下就恨不得捂耳朵! 爹爹口中的“侯爷”二字,她并非没有听到。 国中公侯伯子爵众多,她又不知他是哪一尊,只是爹爹都以礼相待,她也只能循规蹈矩。就算心中再是窝火,都得默默忍着,不给爹爹添乱子为好。 “方姑娘”身后,沈逸辰又唤了一声。 方槿桐才慢吞吞转过身来,稍稍福了福,算作行礼。 头一直低着,也不抬眸,像个受气的丫头。 方槿桐确实觉得受气。 她想这人定是记着昨日的仇了,才要睚眦必报。 方才在爹爹那里没有寻到机会,就想着在离开前报复她一回。昨日分明是他先撞到她,她才摔碎了手中的白瓷花瓶的,她都没再寻他麻烦,他却蛮横不讲道理。 偏生还小气得很,今日认出她来,还要撵着她挑刺! 偏偏她在京中又没见过他。 外地的藩王诸侯诸多,不少手中是有兵权的,有些在军长威望也颇高,不能轻易招惹。 这哑巴气只能先吞下来。 于是这嘴都用来吞气去了,哪里还有工夫说话? 她低着头,不吱声。 阳光下,修长的羽睫倾覆,衬出一幅明眸青睐。耳边的珍珠坠子幽幽晃了晃,剪影出一道清新秀丽的轮廓,不施粉黛,却份外撩人心扉。 沈逸辰眸间微微一动。 心中就似被春燕掠过的湖面一般,泅开一丝一丝的涟漪,平静不下来。 忽得,浓烈得思绪袭来,便笑了笑,垂下眼去,悠悠然道:“我对方姑娘一见倾心。” 嗯? 方槿桐以为听错。 方如旭和沈括又离得稍远,根本听不清。 一时间,万籁俱静,三双眼睛都齐刷刷看向沈逸辰。 沈逸辰抬眸,唇边微微勾勒,声音更大了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方姑娘一见倾心,” 方如旭一脸骇然。 沈括也僵在原处。 话音刚落,方槿桐拢紧了眉头,厌恶道:“沈逸辰你脑袋进水了吧!” 昨日就见过了,今天还故意来演这么一出! 言罢,转身离开,也不管剩下几人脸上的错愕。 沈逸辰怔住。 缓缓看向一侧的沈括。 沈括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侯爷,昨日你就见过方小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005章 一一一 第005章婚约 一一一 “侯爷,你昨日就见过方小姐了” “还撞碎了人家的花瓶” “还说是方小姐撞的你” “还恐吓人家说有时间胡搅蛮缠,不如抽时间清理花瓶碎渣子,免得再扎伤了旁人” “侯爷还说”马车上,沈括欲言又止,这句话实在有些难以出口。 沈逸辰果然一脸怔忪,他瞪了眼沈括,沈括只得硬着头皮说开口:“侯爷还说,方小姐这种特意引起你注意的方式,实在不怎么高明,日后还当换些聪明的” 今日,方槿桐就从屏风后摔了出来。 !¥≈(),沈逸辰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过往,他一直以为第一次见到槿桐就是在昨日。 再早之前,他的确对她没有印象。 从沈括方才所述里推测,他昨日应当是患了风寒,头晕脑胀,服了药后只想快些离开医馆,撞碎了她的花瓶也心不在焉,才有了昨日的一幕。 沈括的这几句点醒,让他忽然想起前世奉召入京,恰好从官役手中救下槿桐的时候。槿桐当时似是也没对他道谢过,眼神中甚至还有些厌恶和躲避。 他没有多想。 统统归咎于她家中变故。 在怀洲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有些特意疏远他,不喜欢他。 他想,人嘛,总不愿被人见到自己落魄的时候,尤其还是个女子。 直到很久以后,小宝出世了,在花苑里看娘亲插花。他正好路过,夸她插得这几枝腊梅好看,槿桐笑了笑,忽然想起问他,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她? 他说记得。 他想,应当是他见到她从屏风后面摔出来,摔得人仰马翻,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才一直记在了心中吧。 不管怎样,夫人是要哄的。 于是,他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揽她在怀中,宠溺道:“若有来世,我一定对夫人一见钟情。” 槿桐便笑,你高兴就好。 诚然举头三尺有神明,他重生了。 一见钟情也演砸了。 前一世,若非方家遭遇变故,他也不会和槿桐在怀洲朝夕相处,患难与共,最后结发为夫妻。 重生后,方家尚在,还有这么大一出乌龙隔在眼前,他要怎么说,槿桐才会相信他? 他想念她,也想死了小宝,想早些见到他。 想着那粉嘟嘟的胳膊揽着他,奶声奶气叫着“爹爹”,还不时凑上前来香他一口,这简直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沈逸辰觉得心里苦。 小宝,你再等些时候,你娘亲现在有些不待见你爹爹。 爹爹会想办法。 马车上没有外人,沈括实在憋得慌:“侯爷,有句话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沈逸辰在想念儿子,心中很是酸楚。 沈括郑重道:“怀安侯府地处怀洲,驻守西南,在国中也算显赫一方的诸侯,又不是配不上方寺卿的女儿。侯爷若是真的喜欢方小姐,昨日就不应该掏空心思说那些话来引人注意,结果适得其反。” 沈逸辰哀怨看他。 沈括继续:“末将觉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姻之事本是父母之意,媒妁之言,侯爷若真是心仪方小姐,就应当堂堂正正上门提亲,求得婚约,犯不着昨日一副模样,今日一幅模样,末将看那方小姐未必喜欢,侯爷也落得轻薄之名。” 沈逸辰哑然。 连沈括都这样觉得,更何况旁人。 当下撑手托着头,只觉原本就浑浑噩噩的脑袋又沉上了几分。 须臾,婚约 他忽得睁眼,沈括倒是提醒了他。 前世时候,他追查方家被构陷谋逆一事,矛头直指和槿桐婚约在身的孟锦辰。 方家出事后,孟锦辰也失踪。 他想要继续追查,孟锦辰的痕迹已经被擦除得干干净净,根本无迹可寻。 那是弘景年间的事情。 眼下还是弘德十九年。 沈逸辰抬眼看向沈括:“去查个人,凤安孟家,孟锦辰。” 黄昏过后,“仁和”医馆苑内开始掌灯。 这日头也怪,前两日还下着大雪,冻得人发慌。今晨起就融雪了,天气开始回暖,等到黄昏,屋内连碳暖都不用了。 方槿桐让阿梧将房门半敞着,省得厢房内闷。 “二公子用茶,三小姐用茶 。”阿梧端了茶盏上前,逐一在他二人面前放下。 “谢谢阿梧。”方如旭一脸笑意。 阿梧也跟着笑起来,二公子素来和善,待府中的下人也好,府中的下人都很喜欢二公子。二公子日后是方家的家主,待府中的下人也不会差。 方如旭哪里晓得阿梧所想? 手中拿着树枝,五子一粒,五子一粒的数。 额,又输了两子。 “槿桐,二哥真下不过你了。”方如旭一面讲,一面伸手,悻悻将棋子放回棋盒里。棋子坠入棋盒中,“叮叮”作响。 “等你脑袋里不合计旁的事,就不会输了。”方槿桐睨了他一眼,也伸手去收棋子。 眼见被识破,方如旭讨好笑了笑,都憋了一下午了,不问实在难受:“槿桐,你和那沈逸辰到底是怎么回事?”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一见倾心了,不能不让他这个做二哥的多想。早就觉得这家伙巧言令色,果真是觊觎自己家妹妹的。 方槿桐如实道来,大致也同沈括说的相仿。 方如旭便抄了手,环在胸前:“光看沈逸辰的模样,也不像这样出尔反尔,前后不一的人。”言罢,顿了顿,一本正经凑上前道:“二哥看,他就是想以这种前后反差的特殊方式引起你的注意,槿桐,那沈逸辰真是倾心你了。” 方槿桐嫌弃退了退:“不稀罕。” 这样的王孙贵胄,京中一抓一大把,爹爹也不会将她许配给这种人。 要做她爹爹的女婿,也不是容易的事。 方槿桐盒上棋盒,唤了阿梧收起来,而后看向方如旭:“二哥,你问完了,到我了。” “呵!”方如旭好笑,原来她心里还合计着事情呢,“说吧,二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可是二哥说的。”方槿桐摆摆手,示意他上前,方如旭便侧耳。 方槿桐悄声问道:“孟锦辰是谁?” 孟锦辰?方如旭顿了顿,“你你问这个做什么?”明显一幅不想说的样子,却又奇怪:“你从哪里听到的?” “我昨天送腊梅到大伯父那里,听到我爹和大伯父正在商量孟锦辰的事情。”方槿桐没有隐瞒。 “听到什么了?”方如旭追问。 方槿桐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才继续道:“听到我爹和大伯父在说,要不要把孟锦辰接回京中,方府内。” 方如旭连忙做了“嘘声”的姿势,方槿桐便知他是清楚的。 问他,果然是没错。 方如旭悄声道:“这件事三叔没同府中其他人说起过,你也要保密。” 方槿桐更为好奇:“孟锦辰究竟是谁啊?” 方如旭叹口气:“你还记得孟叔叔吗?” “哪个孟叔叔?”这便是不记得了。 “三叔还在做大理寺丞,那时候的大理寺少卿,孟彦召。”方如旭随手比划:“凤安孟家,孟彦召,孟叔叔。” 方槿桐有些印象:“好像有些印象,个子很高的那个孟叔叔?” 方如旭连忙点头:“是,就是个子很高的孟叔叔。孟锦辰就是孟叔叔独子。” 方槿桐记得孟叔叔早前就离京了,她和二哥都没有见过孟锦辰。 方槿桐疑惑:“那爹爹和大伯父,为什么要商量将孟叔叔的儿子接到方府来?” 方如旭又确认了四下无人,才小声道:“孟叔叔当时复议的一宗案件牵涉到当今太子,后来便辞官了,带了孟锦辰回凤安。听说后来接连遭逢变故,夫人过世了,孟叔叔又得了重病,一家人过得很是潦倒。去年冬天时候,孟叔叔没了,只剩了孟锦辰一人,吃了不少苦,三叔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才会来元洲城,同大伯父商议要不要将孟锦辰接回家中。” 爹爹和孟叔叔虽是同僚,但孟锦辰 方如旭叹了叹:“你不知道,孟叔叔还在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候,四叔同人家订了亲。” 四叔?方槿桐愣住。 方如旭尴尬道:“孟锦辰同槿玉是有婚约的。” 孟叔叔虽然离京了,孟锦辰同槿玉的婚约却没有解除。 换言之,孟叔叔和孟夫人都没了,孟锦辰还是有方家可以投奔的。 但孟家已经没落了,四叔都绝口不提同孟家的婚事了,还能同意将孟锦辰接回家中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006章 一一一 第006章变故 一一一 孟家已经没落了,四叔都决口不提这门亲事了,还能同意将孟锦辰接回家中来吗? 即便接了回来,孟锦辰又拿什么名目在方府自处? 这门亲事,四叔肯定不会作数的。 孟锦辰不在还好,若是孟锦辰回来了,四房脸上就更是难堪了。 说到底,当初孟叔叔做大理寺少卿的时候,是四叔掏心掏干巴结的。 孟叔叔是大理寺卿最稳妥的人选,若是没有大的变故,张寺卿告老后,孟叔叔就会接任大理寺卿一职,论品级,比起爹爹的大理寺丞还要高许多。 再加上孟叔叔确实看槿玉有眼缘,这门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孟叔叔忽然辞了官,举家迁回了凤安。 家道中落不说,后来还过得穷困潦倒。 四叔这样计较的人,不可能没有找人去凤安县打听过。 这样的亲家,四叔哪里会认? 这门婚事是铁定结不成的! 既然结不成,四房哪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同意将孟锦辰接回来? 方槿桐指尖轻叩。 平日四叔在家中闹得再厉害,也不见爹爹有针对四房的举动。但孟锦辰的事,爹爹明知对四房不利,还同大伯父还在商议将孟锦辰接回来的事情,莫非这其中还有旁的缘由? 怕也只有爹爹心中清楚了。 亥时的梆子敲响,后院里开始陆续熄灯。 这一场大雪过后,天凉了不少,虽然今日开始融雪,日头也暖了些,可夜里的寒风还是有些冰冷沁人。天一凉,就被窝里暖和些,后院里的人便早早就歇下了。 南苑书房外,方槿桐伸手,轻轻扣了扣门:“爹爹” 书房里的灯火亮着,爹爹还没睡。 “槿桐?”方世年搁笔,唤了声:“进来。” 方槿桐便将托盘抵在腹间,伸手推开房门,进了屋。 “这么晚了,还没睡?”方世年打量她。 只见她手中端了托盘,托盘上搁了汤碗,一脸笑意:“爹爹不是也没睡吗?” 前日里婶婶才教给她和槿玉补气的汤药方子,这些年,爹爹为大理寺和方家的事没少操劳。眼下人虽在元洲,大理寺的事却没有丢手过。她下午让阿梧去前院医馆抓了方子,早前请钟氏来帮忙看着煎汤水。 钟氏也是杏林出生,火候掌握得轻车熟路。 她就在一旁学。 等这幅汤水煎好,都戌时过了好久。 再等起了药,放了纱布滤好,端到爹爹这里来,就亥时了。 “婶婶给的方子,嫂子教我煎的,说是补气养生的汤水,最适合春日饮用。可以舒筋骨,通气血,还可以延年益寿。熬了不少时候呢,爹爹,这一口都不能剩。” 言罢,将托盘放在爹爹案几前。 又亲自端了,替到爹爹手中。 方世年笑意在眸,哪里推辞,于是端在手中,轻轻抿了一口,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苦。” 方槿桐假意睁圆了眼,叹道:“天底下竟然还有人嫌药不苦的,爹爹,你说说看,奇怪不奇怪?” 方世年瞪了她两眼,再伸手“狠狠”敲了敲她的头。 她也不躲。 爹爹敲过,她就捂着头,哀声叹气道:“娘亲,你看爹爹又欺负我了。” 娘亲去得早,她是爹爹一手照顾大的。 可娘亲虽然不在了,她同爹爹却心有灵犀一般,时常将娘亲挂在口中。大凡如此,便觉好似娘亲仍在身边一般,不需特意避讳,反而更觉亲厚。 “行,让你娘亲也看看,这些年爹爹将你惯成了什么样子。”方世年说完,乖乖抬手,听话将碗中一饮而尽。 方槿桐笑嘻嘻摊开掌心,掌心的手帕里放了好些大大小小的蜜饯:“本来还以为药苦,特意拿了些蜜饯果子,既然爹爹说不苦,女儿就代劳了。”说完,抓了一粒放嘴里,一脸甜蜜满足模样:“二哥就是会挑,可甜了,早知道就多要些来了。” 方世年看她,她才捏了一粒放到爹爹跟前:“爹爹也尝一个。” 方世年接下,放到口中,果然甘之若饴。 趁着爹爹心情正好,方槿桐又凑到跟前:“我给爹爹捏捏肩膀吧,嫂子今日看我煎药的时候,顺带教了我几手。”也不等他反应,就跑到了他身后,顺着肩颈给捏了捏:“爹爹,这里吗?” 唔,方世年点头。 方槿桐又道:“爹,要重些吗?” 方世年轻哼一声,既而摇头:“既是汤药,又是捏肩膀,说吧,有什么事情?” 方槿桐局促一笑:“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爹爹。” 一面说,手中的活计却是没停下。 “说吧。”方世年追问。 方槿桐也不隐瞒了,轻声开口:“爹爹,其实前两天我去大伯父房中送花瓶,听到你和大伯父说起孟锦辰,说要接他回方府” 方世年背上一滞。 方槿桐觉察道,就小声道:“以前我就听府里的老人说起过,孟锦辰是槿玉的未婚夫。虽然女儿不喜欢槿玉,但孟家都衰败了,爹爹和大伯父要是将孟锦辰接回来,四叔定是要闹的。”顿了顿了,见爹爹没有打断,便又继续:“四叔和四婶向来疼槿玉,哪能舍得她嫁给孟锦辰受苦?爹爹,既然孟家和四叔都没再提起过这门亲事了,好好的,爹爹为什么想要接孟锦辰回来” 方世年低头,似是也在思忖。 方槿桐就停下手中,趴在爹爹肩头:“爹爹,你向来不为难四房的虽说孟叔叔是爹爹的同僚,有一分旧时的情谊在,但爹爹也不必非要给四房气受。爹爹”方槿桐绕到他跟前,认真道:“爹爹,是不是孟锦辰的事,还有旁的隐情?” 方世年看了看她,低声斥道:“原本偷听长辈说话就不对,如今还要变本加厉,刨根究底了?” “爹爹,我错了。”方槿桐撒娇。 经不住女儿的撒娇,方世年的气消了一些:“孟家的事情并非你想的这么简单,孟锦辰的事爹爹自有分寸,你四叔那边,爹爹自会想办法,这件事你不准再去打听,否则传到旁人耳朵去,又会多了不必要的麻烦。” “知道了,爹爹。”方槿桐应声。 方世年沉声道:“锦辰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接他回来,实在愧对你孟叔叔” 方世年决口不肯再多提其后,方槿桐也不再多问了。 豫安县内,日头已接近晌午。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沈括撩起帘,上了马车:“侯爷,到豫安县了。” 沈逸辰微微睁眼。 昨日探子来了消息,说查到了孟家行踪。 孟家已经不在凤安县了。 孟家前年从凤安县迁到灵壶镇,又从灵壶镇迁到豫安县内,孟锦辰大病一场,一直没有治好,病情越拖越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前世这个时候,孟锦辰还未到方家,寄人篱下。 探子却这个时候孟锦辰已经病入膏肓!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括陪同着,他连夜赶路到了豫安县。 “侯爷,就在前面。”沈括领路。 破旧的苑落,草木都有枯败的痕迹,当是许久没有打理过了。苑中站了一位七旬左右的老翁,沈括上前交涉。 但离得远,沈逸辰听不太清,只是见着沈括脸上明显一愣,才转身回来。 “侯爷”沈括顿了顿,“孟锦辰昨晚没了。” 没了?沈逸辰指尖微滞。 沈括继续道:“孟锦辰到了豫安县后,一直借住在朱翁这里。朱翁说孟锦辰得的是痨病,治了许久都不见好,昨夜没熬过去,就没了。朱翁说孟锦辰家中没听说还有旁的亲人,朱翁好心,就出钱将他下葬了,在豫安县往西十里地。” “侯爷,要去看吗?”沈括询问般看他。 沈逸辰不置可否,只是垂眸缄默。 孟锦辰客死异乡,同前世全然不同。 是哪里出了变故? 还是前世的孟锦辰原本就死了,前世的孟锦辰是假的,有人假借孟锦辰之名到了方家,害得方家家破人亡后又全身而退。 所以,事后他再查也查不到踪迹。 果然是场精心布置好的局。 针对方家的局! 沈括说,同孟锦辰定亲的,是方家四房的女儿方槿玉,并非方槿桐。 可最后孟锦辰却成了三叔的准女婿。 对方心机太深,做事又不留痕迹。 若非重生这一世,怕是没人会发现这个孟锦辰是假的。 孟锦辰到方家是六月里的事。 那他就在京中拭目以待,看来的人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007章 一一一 第007章 名帖 一一一 二八月的天气乱穿衣,果然是的。 昨日城内还各个都穿着加棉的袄子,就着厚底的棉鞋子。今日晨间就起了露水,苑子前养的那些个花花草草又纷纷抬起了头,发起了不少新芽。 真是一日一个模样。 方槿玉看了眼苑中,端起先前备好桑柳茶轻轻抿了一挫,慢悠悠漱漱口。 碧桃捧着衣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今日天气回暖,四小姐,换件薄些的衣裳吧。” 她手中挑了件柳黄色的云雁细锦衣,搭了一条石榴色的蝶舞百褶裙,看起来既明艳又喜人。 “也将我那套祖母绿的头面拿出来。”方槿玉很喜欢。 来了元洲城十余日,不是大雪天,就是忽冷忽热的,困在医馆里,也就随钟氏去了趟琉璃坊。今日算是暖了,换套明亮衣裳和头面,正好出去走走。 碧桃应好。 衣裳换好,头发梳好,碧桃将嵌着祖母绿宝石的簪子插入鬓间,铜镜里便映出方槿玉一张笑脸。 她和方槿桐不同。 三婶婶很早就过世了,是三伯父既当爹又当娘将方槿桐照顾大的。 虽然府中后院的事有二婶婶看忙照看,但终究是婶婶,不是娘亲,顾及不到细枝末节之处。 女子及笄后就要嫁人,如何出落得体面,修饰一翻好形容讨夫婿欢心,三伯父一个男子既不会,也大抵想不到。 她就不同。 娘亲自幼就教她如何穿识颜色,搭衣裳,她从小就会挑首饰,施粉黛。娘亲也不亏待了她,虽然比不上方槿桐,但她的衣裳和首饰,也都是金贵的。 大凡京中的贵女聚会,她虽算不得身份尊贵的,也算不得华丽体面得,却是最惹眼的几个。 方槿桐都没有她受瞩目。 一个姑娘家,心思都放在对弈上,也不修形容,虽然生得好看,也埋没了。若非有三伯父这么个爹爹宠着,怕是也挑不得好夫婿。 说到底,还是生得好。 可生得好又有什么用呢,方槿玉瞥目,懒得再去想她。 碧桃恰好俯身,笑盈盈看她:“四小姐肤色白皙,这套祖母绿的头面最相衬。” 她也心情大好,在妆匣里捡了只碎玉簪子给碧桃:“赏你了。” 碧桃接过:“多谢四小姐。” 方槿玉安心受了。 簪子插好,又带上了项链和手镯,便只剩还有一幅耳坠子。碧桃绕到身前,将才替她挂好一只,就听苑内有些嘈杂。 “去看看。”方槿玉吩咐。 这“仁和”医馆内,前院才是看病接诊的地方,后院是府宅,特别是西苑这里,最为清净。大伯母才让她和方槿桐两个姑娘家住过来的,鲜有这般嘈杂的时候。 碧桃去看,方槿玉便自己拿了剩下的那枚耳坠子挂上。 眉间的颜色稍稍淡了些,又拿了眉笔仔细勾了勾,含了含胭脂。 等到她这里收拾得差不多了,碧桃才折了回来。 “怎么了?”她好奇。 碧桃道:“听说是三小姐那里丢了些东西,晨间就开始找,没找到,就唤了府中的其他人来帮忙寻。” “丢了东西?”方槿玉倒是意外,这‘仁和’医馆也住了些时候了,下人都手脚干净,她的东西都是随意搁在厢房里头的,没藏着掖着,也没见什么东西少了。 只是听碧桃这么一说,她也警了警,朝碧桃道:“将咱们的东西收安稳些。” 碧桃点头。 但转念一想,方槿桐丢的什么东西? 平日里在方府,她也有气不过方槿桐的时候,就随手将她的簪子扔了,沉到湖里解恨。便是方槿桐隔了几日,忽然发现东西少了,最多抱怨几句记性越发不好,东西又不知去哪里了,没这般紧张过。 几枚簪子,镯子在她眼中不值钱。 方槿玉就更好奇了些:“碧桃,去打听下,三姐姐那里丢了什么?” 听说前日方槿桐的白瓷花瓶碎了一个,腊梅花枝落了一地,方槿桐气了好久,她心中也欢喜了好一阵子。 今日方槿桐又丢了要紧东西,她觉得这天色真是莫名好了许多。 西苑另一头,阿梧将床单被褥翻了十余遍了,还是摇头:“三小姐,又找过了,还是没有。苑子里大公子也差人在找,眼下还没消息。” 方槿桐就似泄了气了蚱蜢一般,怏怏趴在临窗的小桌上:“应当是去琉璃坊的时候丢了。” 要真丢在医馆外,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南萧北席”,五十年一遇的南北大国手对弈就在明日,各地的棋手齐聚一堂,还有不少人是从苍月,燕韩,南顺,甚至巴尔和羌亚赶来的。 无一例外,都在翘首期盼明日的盛会,她今日却发现名帖丢了! 明日的对弈定在“清风楼”,这“清风楼”的名帖一票难求。 便是外围的几处酒楼和茶庄都已经被来人包了,没有名帖,就算是这些外围的酒楼和茶庄她都进不去,更何况‘清风楼’? 这名帖还是阳平想法子弄到的,听说她要来元洲城,才给了她,让她去好好看看,回了京中还要同她们说道的。 阳平郡主的母亲是安阳长公主,父亲是定北侯,在京中身份尊贵显赫。 可就算是阳平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了一张名帖,偏偏在眼下这节骨眼儿的时候,她竟然弄丢了,该要怎么办才好了! 方槿桐整个人都懵了。 先不说爹爹本就不大赞成他去清风楼看棋,说人多眼杂,她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好说了许久,还搬动了大伯父才说服爹爹。爹爹才同意让二哥带她去,她女扮男装,只安静看棋,旁的非礼勿视。这下倒好,名帖都没有了,更没有理由去了。 南萧北席,北派的席仲绵大国手,手下的弟子如云,弟子中都已经有不少是大国手的境界。 南派的萧过却是这些年忽然鼎盛起来的,连战了二十四场,无一败绩。 这场南北对决,不仅是南北两大流派之间的对弈,更是年资辈分间的挑战。 维护席大国手的大有人在! 看好萧过的也比比皆是。 方槿桐看过从小就敬佩席大国手,他的棋贴子,她每本必看,模仿得也多。 萧过近两年来气势如虹,他的棋贴她也看了十之八/九。 全然不同的两种棋风,明日约占清风楼,她是有多大心才会将名帖弄丢了。 早知道,就不该日日带着。 阿梧看她这幅模样,眼睛都似是红了,便上前宽慰:“三小姐,不然去请大公子帮忙,看看能不能求到一幅名帖吧。毕竟,大公子在元洲城内说话也算有些分量的。” 阿梧哪里懂! 明日就是对弈了,就算是爹爹肯帮她,都不一定能拿到名帖了,方槿桐托着腮,迷迷糊糊捂了捂鼻尖,脑中乱七八糟想了一通。 另一头,碧桃回了厢房,掩上房门。 “打听到了?”方槿玉迫不及待,眼中盈盈期许。 碧桃点头:“听说是三小姐的名帖丢了,大公子让府中都在帮忙寻。” “名帖?”方槿玉咬了咬唇,什么名帖这么要紧? 碧桃悄声道:“‘清风楼’的名帖,明日南北两大国手在清风楼对弈,没有这帖子,连外场都进不去。这帖子还是阳平郡主给三小姐的,一帖难求。眼见着明日就到时间了,元洲城的客栈也都住满人了,这时候若是丢了帖子,哪里还来得及再求一个。” 清风楼?方槿玉眼前就亮了,她倒是信的。 方槿桐也没旁的爱好,就爱些棋棋子子的,这帖子要是丢了,怕是要窝火上好久。 倒也用不到她去落井下石了。 方槿玉笑了笑,扶了桌沿起身,“碧桃,看着今日天气好,我们去城里走走。” 碧桃点头。 许是心情好,看到苑中的景致便处处都好。 方槿玉都认真赏了赏长廊顶端的雕花横梁,是药材的名目和图样。 平日里还不觉,眼下才晓精致。 沿着长廊行至中庭,却见到方如旭同人在中庭的苑子里说话。 瞧那人的模样,她没有见过,应当不是医馆的人。 身材笔直而挺拔,手中又握着佩刀,莫非是洛容远? 爹爹一定让她跟着三伯父和方槿桐来元洲城,不仅是同他们一道来元洲城看大房一家,更是因为他们到了元洲城后,还要去定州洛家。 方槿桐的姨母是定州的知府夫人,顾氏。 顾氏的儿子洛容远年纪轻轻就是左前卫副使了,前程不可限量。 爹爹让她跟着三伯父,其实就是让她跟去定州洛家。 虽然方槿桐才是洛容远的亲表妹,但爹爹说了,她只管去,虽然方槿桐才是洛家的外甥女,但她也是跟着唤声姨母的。方槿桐同洛容远未必能看对眼,从前洛容远到方府的时候,她扭到脚,洛容远扶了一把,许是对她有好感的。若是她这趟去,讨好了顾氏也好,得了洛容远另眼青睐也好,没准这洛容远就成四房的女婿了。 那四房就再不必窝在京中,受三房的气了。 这些话,方世平自然不会同方世年说起,只是私底下交待了方槿玉。 方槿玉也见过几回洛容远,只是见着背影似是差不多高矮,又陪着刀,端正立着,想着许是洛容远从定州来借方槿桐父女了,便理了理头发和衣裳,缓步上前:“二哥。” 方如旭和那人同时回过头来。 不是洛容远,方槿玉心中有些失望。 方如旭应了声:“槿玉。” 言罢,转向沈括道:“这是舍妹,方槿玉。” 她也只得挤出一丝笑意。 沈括拱手行礼:“方小姐好。”都是方家的堂姐妹,长得同方家三小姐有几分相似,不过衣裳却明亮了许多,让人瞩目。 方槿玉本不想久待,便福了福身算作回礼,又朝方如旭道:“不打扰二哥同客人说话,我先出府了。” 方如旭应好。 待她离开,沈括才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封来:“侯爷让带给三小姐的。” 沈逸辰?方如旭尴尬笑了笑。 沈括也促狭赔笑。 昨日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 只是对方是三叔的客人,方如旭也不好贸然拒绝,只得先接过,再想着推辞:“这是?” “‘清风楼’的名帖。”沈括握了握刀,直言道:“侯爷说,三小姐若是不收,就让末将在此自刎了。” 方如旭嘴角皱了抽。 沈括嘴角也抽了抽。 两人又心照不宣得笑了笑。 “‘清风楼’的名帖?”方槿桐将信将疑接了过来,此时清风楼的名帖不说价值连城,就算是千金都有人愿意掷的。 拆开信封,她仔细端详。 清风楼的名帖她看了不说几百次,一百遍起码是有了。 这的的确确是清风楼的名帖,如假包换。 阿梧面露起色:“这下好了,三小姐不用发愁了。” 方槿桐却恼得很:“果然是他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008章 一一一 第008章迎候 一一一 “阿嚏!”马车内,沈逸辰喷嚏连连。 郭钊闻声,掀起帘栊入了马车:“侯爷,前面不远就有村镇,可要再煎一副药喝?” “不必了,无碍。”沈逸辰摆手,郭钊退了出去。 他端起面前的水面,微微抿了一口。 帘栊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晚当是在马车上过了。 他此番奉召入京,需在二月二十六前入宫觐见。 他在元洲城已经耽误了几日,中途又去了一趟豫安县,剩下的时间容不得他再回趟元洲城去见槿桐。 ‘清风楼’的名帖,他便让沈括送去元洲城给槿桐。 沈括不在,他跟前的贴身侍从便成了郭钊。 郭钊和沈括不同。 沈括是将才,后来随他征战西南,抵御南蛮,是可以统兵数万的将领。而郭钊是江湖人士,武艺超群,幼时一门受了父亲的恩惠,才一直留在怀安侯府内。 上一世尾声,就是郭钊拼死护着他,他才几番得以从宫中暗卫和南蛮死士的追杀中化险为夷。 景帝的目的是他,不是槿桐母子。 所以逃出彤郡后,他就托郭钊带着槿桐和小宝寻另一条道离开。 虽然他不知道前一世最后如何了,但有郭钊护着,槿桐和小宝当是无恙的。 只可惜,他没有看到小宝长大。 终究是他对不起他们母子。 沈逸辰放下水杯,指尖轻叩杯沿。 郎朗夜空,无半点星目,过了许久,他才入梦。 梦到的都是旧事。 梦到在怀洲时,槿桐提起弘德十九年,席仲绵和萧过在元洲城的那场对弈。听闻当时不仅是长风,就连苍月,南顺,燕韩,甚至巴尔的棋坛都到齐了一半。 槿桐每每提起,都遗憾不已。 她明明有‘清风楼’的名帖,等到了元洲成却不知道在何处弄丢了。阖府上下找了整整一日都没找到,大哥和二哥四处帮她想办法,但对弈就在明日,怎么也弄不到多的名帖来。 最后,她勉勉强强在外围的酒楼远远瞄了一眼,回头还哭了好几日。 后来听别人说起,‘清风楼’的这场对弈经典至极,席仲绵和萧过执黑白棋子各自厮杀,这场对弈丝毫不亚于两军阵前对阵,可惜她没能亲眼见到。 据说对弈的结果,是萧过略输了半颗棋子,席仲绵老先生以半颗棋子险胜。但事后有在现场看棋的人说,这半枚棋子其实是萧过有意输掉的。 萧过其人在棋坛素有傲骨之称,为何要让席仲绵半枚棋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 清风楼的棋谱,他见她摆过了多回。 到底是遗憾的。 梦中场景一换,他让沈括寻到了‘清风楼’的名帖,送去了‘仁和’医馆。 可惜梦中只看到她背影,却看不清她的脸。 但直觉告诉他,应当是清风霁月,眉眼灿烂。 他连清风楼的名帖都想办法拿到给她了,她这么在意这场对弈,肯定感激得泪流满面。 才会一路上都念着他,害得他喷嚏连连。 等她也回了京中,应当是要找他上门道谢的,他便离做三叔的女婿更近些了。 反正来日方长。 他此番会在京中小住半年,而最多三月末,槿桐也会从定州回京。 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朝夕相处,就如同前世时一般。 日久生情,和和美美。 睡梦中,沈逸辰都笑了出来。 这一晚上,便都是美梦,甜得“可耻” 等从梦中醒来,郭钊来说,离京城只有二十余里了。 沈逸辰应了声好。 就悠悠拿起书卷,在马车内打发时间。 郭钊才退了出去。 还有二十余里就到京中了,沈逸辰又缓缓放下书卷,伸手掀了掀车窗上的帘栊,向外望了望。 加上前世,他似是有许久没有到过京中了。 ——弘德十九年,先帝尚在,太子未废,景王还在京中,才封了亲王,意气风发。还请他做媒,向二叔求娶了安安了。安安出嫁时,景王信誓旦旦,说只娶安安一人,日后连侧妃都不要,只好好照顾安安。那时他同景王亲厚,他到京城住的是景王府,可以和景王用同一个碗喝酒,夜话时同塌而眠。他们自幼以‘兄弟’相衬,他少有唤景王‘殿下’,唤的是“子笺” ——弘德二十一年,废太子,先帝薨,他和二叔力保景王登基,怀安侯府一门荣耀。 ——弘景七年,景帝赐死了安安,将二叔下狱,派了宫中最精锐的暗卫连同南蛮的死士到怀洲取他的性命,害他妻离子散。 若非真实经历,就不会历历在目。 人非圣贤,怎么会不耿耿于怀? 思绪中,马车缓缓停下了下来。 还有二十里才道京中,郭钊却掀起帘栊,让他看:“侯爷,景王亲自来京郊接您了。” 李子笺 帘栊外,马蹄飞踏,三骑一前两后朝马车这端来。 临到车前,又勒紧缰绳,马蹄急刹,溅起一阵扬尘。 “沈逸辰!” 沈逸辰微微阖眸。 片刻,才睁眼,掀了帘栊下马车。 马车外,一袭锦衣华服映入眼帘。 玉冠束发,靛青色的利州锦缎上是金丝线绣着的腾云四爪金蟒,脚踏官靴,神采奕奕,应是才下了早朝便直奔京郊而来。 收起马鞭,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将缰绳递给了一侧的侍从,半是怒气,半是怨气上前:“沈逸辰,有你的!迟了几日来京中也不让人捎信来,害得本王日日都在这里等。” 言罢上前,伸手揽在沈逸辰肩膀:“快说说看,是不是在元洲城看上哪家姑娘了?要真是的话,便看在这姑娘份上,这笔账本王就不同你算了!” 沈逸辰敛声。 景王停下脚步,眉头微拢:“逸辰?” 他今日很有些奇怪。 沈逸辰才转眸看他,应道:“是,大理寺卿方世年的女儿,方槿桐。” 啊? 元洲城内,自卯时起,四方街附近就热闹了起来。街道两头人影重重,大都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一面说话,一面踱步往清风楼方向结伴去。 其中几人,方槿桐认识,是她在京中见过的棋士,眼下都来了元洲城。 官府的衙役拦下马车,方如旭上前交涉,片刻才折了回来。方如旭一面掀起帘栊,一面“啧啧”叹道:“幸亏听了你的,今日早出来了。四方街附近便开始禁马车了,剩下的,我们得走着去。” 方槿桐一身牙白色的男装,头上一枚素玉簪子束着发。她的个头原本在同龄的世族小姐里就算高的,但如今束着发,扮起男子,便像矮了半截似的。 “阿梧,帮我看看头发。”清风楼的名帖只能方槿桐一人进去,带不了阿梧,若是束发散了,才是出乱子了。阿梧上前替她拢了拢,也只见有些细丝垂下来罢了,旁的并不打紧:“三小姐放心吧,簪子束得紧,不会散的。” 方槿桐这才莞尔。 又伸手进袖袋里,掏出那枚名帖看了看。 没丢,还在。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是今日再丢了,她哭死在清风楼外也无济于事。 “这回可收好了,沈括都走了,再没有人给你送名帖来了。”方如旭从她手中拿过来,看了看,才故意同她打趣。 方槿桐睨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拿回名帖,一面往袖袋里收好,一面道:“这‘清风楼’的名帖本来就是他从我这里偷偷拿走的,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好我的名帖丢了,又没同外人说起过,他恰好手中就有一个,还掐指一算,就让人假惺惺给我送回来了?” 确实,方如旭也想不通。 “那沈逸辰图什么?”方如旭不死心。 方槿桐伸手抚了抚额头:“他若不是小气,一直耿耿于怀白瓷花瓶那回的事;就定是脑子有问题,尽做些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事。这样的人,以后绕道走就好。说不定下次遇到了,还会厚着脸皮,让我谢谢他送名帖给我。” 方如旭啼笑皆非。 言语间,清风楼就在眼前。 四层的雅致阁楼,就在四方街正中间。 席萧两大国手的对弈,已时才开始,清风楼外已经人满为患。 方如旭便道:“快些去吧,兴许还能有个好位置。二哥在这里等你,看完了就出来寻我。” 方槿桐从善如流。 一楼大堂处,棋童见了她手中的名帖,便上前招呼:“公子,请随我来。” 方槿桐跟在他身后。 验贴的档口共三处,连在一起,中间有隔断隔开。 方槿桐递上名帖,名帖正中烫了半个金印,金印旁是印上的‘清风楼’三个字。 验贴人接过名帖,仔细看了看,接过来的名帖要和手中的另外半个金印模子完整凑上才能入内。而每道金印的纹路都不全相同,仿也仿不出来。果然细致,方槿桐心中叹了叹,难怪清风楼的名帖难求,也不怕旁人仿,是有缘由的。 验贴之人又起身,从身后的锦盒中挑处了一枚对应的玉箸给她:“公子,请从此处上二楼,落座白云间。” 方槿桐谢过。 清风楼共有四楼,对弈的棋座设在二楼。二楼的座位是最适合观棋的,能在近处看到席大国手和萧大国手。方槿桐喜出望外。她的位置就在正中偏右一点,不仅可以看到全部棋盘,就连对弈之人的眼角眉梢都能看得清楚。 是上上位! 这白云间有差不多两部马车大,隔间同隔间之间只有木梁隔断,没有砖瓦,木梁之间挂了霜色的轻罗幔帐,很是典雅,透过这层轻罗幔帐,隐约可以看见两侧隔间里的人。 右侧的隔断空着,想是人还没到。 左侧的隔断里,却隐约见到两道人影。 一人一贴,是清风楼惯来的规矩,这隔间里怎么会两人? 而左侧的隔间内,仆从模样的男子顿了顿,轻声道:“东家,白云间的名帖前日里给了怀安侯,来的这位,似是没在怀洲见过。” 肖缝卿慢慢放下茶盏:“嗯,是个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009章 一一一 第009章名册 一一一 姑娘?肖挺倒是意外。 世族名媛中喜好棋艺的确实不少,但少有姑娘家会亲自来清风楼观棋的。更何况,肖挺皱了皱眉头,更何况这白云间的帖子还是怀安侯的。 东家有意拉拢怀安侯,白云间来的人却不是怀安侯。 肖挺询问般看向肖缝卿,可是要去查一查? 肖缝卿自顾品茶,面上的神色却并不在意:“你知道今日是来做什么的。” 肖挺会意:“是,东家。” 已时将近,清风楼里的人越来越多。 先前白云间右侧的隔间里,也有人落座了。大国手对弈的棋座在二楼,故而二楼的隔间最少,也最是清静。 方槿桐环顾四围,总共也不过十二个大隔间。想要拿这样位置的名帖,光凭一掷千金都不行,阳平竟然能寻到清风楼的邀约! 方槿桐心中唏嘘。 再仰首,只见三楼同四楼的人似乎就多了。 从三楼和四楼看下来,应当只能看得见两位大国手的头顶,是看不到棋盘的。故而三楼和四楼的南侧各有一个巨大的棋盘悬挂着,届时有棋童按照二楼的棋局摆棋。 元洲城的清风楼是有名的风水宝地,诸如这样的对弈棋局,珍宝拍卖,大家讲坛都在清风楼,连京中的思宝阁都望尘莫及。 也不知这清风楼的东家是何人? 胡乱思绪中,堂内的金钟敲响,守钟的棋童朗声道:“辰时八刻,有请大国手。” 须臾,楼内便安静下来。 二楼大堂的十二座屏风后,陆续走出来两人。 前方的一人白须冉冉,身着青色的大袍,显得庄重而威严。席仲绵座下弟子三十六人,各个在当今棋坛里都拿得出手的,一代宗师,有这样的风骨不足为奇。 方槿桐在京中见过席大国手几次,只是远远看到,并没有亲眼见过他对弈,但他的棋谱,她每局都看,她最敬重的棋手便是席大国手。 席仲绵从屏风后走出来,方槿桐不由坐得端正了些。 席仲绵身后便是萧过。 都传萧过是怪才,为人孤傲,不喜与人为伍。 四五年前才初出茅庐,用了三年时间击败了南派各大高手,一时声名鹊起。既不收徒,也不传艺,所有的时间不是用来下棋就是用来看棋,时常废寝忘食,所以棋艺之精湛,成为南派棋艺的巅峰。 方槿桐一直以为萧过是四十上下的大叔,却不想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 好棋者往往以棋艺较高低,忽略了年纪。方槿桐又是头一次见到萧过,所以吃惊不少。 左侧的秋风间里,肖缝卿端起的茶杯悬在半空,凝眸看向刚刚落座的萧过,嘴边微微勾了勾,也看到他向这边看来。 辰时八刻,两人各抓一把棋子,交由棋童并数,若为单数,右侧执黑子,若为双数,左侧执白子。黑子先执棋。 棋童认真数完,将黑棋盒置于席仲绵跟前,白棋盒放于萧过身前。 已时到了。 秋风间内,肖挺屏住呼吸:“不知萧二公子能否赢过席老先生。” 肖缝卿也不抬眸,凉凉道:“他会的。” 开局。 下棋的人心无旁骛,随着黑子白子交叉落子,观棋者却有不少已经按耐不住,能零零散散听到叹息声和感叹声。观棋不语,但身在南北两派大国手的棋局里,不见得能控制得住情绪。 这样的棋往往下得慢,但萧过却明显落棋利索。 在这样的一场对弈中,最怕便是输了心态,失了平常心,便等于丢了棋局。萧过继续快而准,席仲绵却依旧不急不缓,当稳则稳,棋局一时难分上下。但席老先生走得步步精湛,相比之下,萧过倒是稍弱一些。 已时三刻,萧过依旧快步落棋,全然没有旁的思绪,而席老先生却开始明显心有旁骛。 每掷一子,都忍不住抬眸打量对面之人。 方槿桐的座位离得近,席老先生什么棋局没见过,对弈场上输赢是常有之事,以席老先生这般年纪,不至于会被萧过逼到慌乱的地步,她能明显看到席老先生额头上的汗水。 已时四刻,席仲绵挥了挥衣袖,执棋盒。 意思是,要暂歇。 高手间的对局往往不是在一两个时辰之内决胜负的,席老先生年事高了,要暂歇也在清理之中。 棋童上前封存棋盘。 有人上前扶席老先生起身,方槿桐离得近,既看得到席老先生错愕摇头,也隐约听到了他口中小声重复的“怎么会”“不可能”几个字。 其实,方才的那几步棋萧过走得并不算好,这样的棋艺要成为南派宗师未免有些牵强,方槿桐有些看不懂这场对弈。 中途暂歇有小半个时辰,眼下也到了午间,清风楼各层的露台都设了茶歇。紧张的气氛过后,观棋者可以小歇,再等棋局继续。 方槿桐起身,去楼台拿了些吃食,也听二层的观棋者议论了一些今日的棋局,大多是席老爷子更胜一筹,萧过太过激进之类。能在二层的都是大家,她不好参与,便抽身回来,只是路过秋风间时,脚下停留了稍许。 “姑娘看什么?”肖缝卿并未看她,眼睛盯着手中的书卷,却开口同她说话。 听到姑娘两个字,方槿桐心中一慌,见四围没有旁人,才走了进去。 肖缝卿抬眸看她。 “你怎么知道?”方槿桐诧异,但对方既然没有当众拆穿她,也不会给她难看。 肖缝卿笑了笑:“耳洞。” 方槿桐才伸手摸了摸,而后又悻悻收手。 肖缝卿放下手中卷轴,“到我问了,姑娘方才看我做什么?” 方槿桐有些不好意思,便也不隐瞒:“清风楼的名帖只能一人进入,方才见你这里有两人,所以好奇罢了。” 肖缝卿又笑:“他是清风楼的掌柜。” 清风楼的掌柜?方槿桐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清风楼的掌柜自然是可以随意出入。 可清风楼的掌柜为何会在秋风间里? 肖缝卿仿佛洞察她心思一般,礼貌道:“在下是清风楼的东家。” 清风楼东家? 方槿桐却意外了,能经营清风楼的必然是国中首屈一指的商贾,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个五官精致,温雅如玉的公子。 “姑娘不信?”肖缝卿问。 “哦,不是。”方槿桐有些懵,但又不好说,她以为清风楼的主人会是个大腹便便,脑满肠肥的流着油水的商人罢了,谁知,竟然是这样模样清秀的? 方槿桐眼眸微动,见他手中的书卷合上,扉页上写了“纪九残局”几个字,便灵机一动,话锋一转:“纪九残局?” 肖缝卿适时递给她。 她接过,只看了一页,脸上笑容便明媚起来:“真的是纪九残局?” 肖缝卿点头:“是孤本,姑娘见过?” 方槿桐有些激动:“我早前见过两张残页,没想到真有孤本”眼睛盯在书页上,有些爱不释手。 肖缝卿嘴角微挑:“那便送与姑娘了。” 方槿桐以为听错,诧异看他,这等珍奇的孤本。 肖缝卿道:“我看过了。” 方槿桐也笑了笑,俯身还他:“多谢公子借阅,我也看过了。” 无功不受禄,她同他又不认识。 恰逢棋童敲钟,棋局继续。 方槿桐告辞,他也不留,只是嘴角牵了牵。拾起书卷在鼻尖轻放,有白玉兰的味道。 敲钟过后,席仲绵和萧过相继回场。 堂中,席仲绵和萧过对坐。 方槿桐只觉萧过面色依然如旧,席老先生似是脸色更为苍白了些。 方槿桐有不好预感。 黑白棋子相继贴入,在棋盘上走出一局金戈铁马,气吞山河。 只是席老先生分明越走越好,棋路越加分明,气色却越来越难看,就连右侧之人都忍不住猜测,席老爷子今日怎么如此奇怪? 更奇怪的是萧过,分明要输棋了,却面色不改。 申时,萧过盒上棋盖。 棋童上前数目。 “黑棋胜,半子。”棋童的声音响彻清风楼。 周遭赞叹声并着嗟叹声都有,瞩目中,萧过起身,拱手朝席老道了声:“萧某输了半子,心服口服。” 席仲绵已面色惨白,若非棋童一侧搀扶着,近乎站不起来。 萧过侧目,看向席仲绵时,席仲绵心底一惊,满眼慌乱,全然失了准则。 肖缝卿低头,随手提笔,在那本名册上用红笔划掉了“席仲绵”三个字。 密密麻麻的名册,共计二十二人,加上“席仲绵”在内,共计划掉了二十一个。 肖缝卿搁笔,复仇名册内只剩最开头的三个字“方世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010章 一一一 第010章公道 一一一 朱红色的墨迹未干,晾在一处。 肖缝卿没有移目。 清风楼内,席仲绵和萧过都已离场,楼内的观棋者也纷纷结伴离场,只剩下了零零散散几人。 肖挺上前询问:“东家,方才棋歇时,萧二公子让捎句口信给东家,说想单独见见东家。” 肖缝卿抬眸,方槿桐将好从隔断前走过。 他拾起那卷“纪九残局”,上面残留的白玉兰花香便顺着肌肤渗入四肢百骸。 “跟去看看,怀安侯府应该没有这个年纪的姑娘。” 肖挺接过,应了声“是,东家”。 清风楼,四层。 观棋者已尽数离开,只剩了几个棋童在简单整理。 露台外,萧过负手而立,凭栏远眺,远不如先前对弈时的戾气。 肖缝卿缓步上前,周围的棋童低头问好:“见过东家。” 他颔首莞尔。 “肖挺说你要见我?”肖缝卿走上露台,与萧过并肩。 清风楼在四方街的中央,凭栏望去,可以尽数看到元洲城内精致,恢弘大气。 “肖老板,我想亲自找你道谢。”萧过转身,拱手一拜,“若不是肖老板邀请,席仲绵不会答应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我对弈,我也下不出这盘复棋,为我父亲正名。” 复棋,便是下过的棋,重新再走一次。 二十年前,席仲绵已是北派棋手的宗师,在一场不受瞩目的对弈中,输给了萧父,为挽回颜面,诬赖萧父私藏棋子。那场对弈原本萧父已经胜出了半子,却因私藏棋子作弊而被驱逐,还断了一指。一个棋士的名声一旦坏了,断一根指头同断一双手没有区别,前途已经毁了。 席仲绵是声名赫赫的大国手,而萧父不过一个默默无闻的棋士,有谁会为了一个棋士去得罪大国手?萧父走投无路,只想再次约站席仲绵。结果席仲绵却宣布从此禁手,只授徒,不对弈。萧父连最后为自己正名的机会都没有,于是郁结在心,早早就过世了。 萧过的这局棋,走得便是复棋。 复的是父亲当年同席仲绵的那局棋。 只是,他走得是席仲绵当年的白子,席仲绵走得是当年父亲的黑子。所以开始时,席仲绵并未觉得异常,忽然意识到这是那局复棋时,心中就失了准则。 清风楼的这场对弈,来了棋坛半壁。“南萧北席”的较量,早已被人津津乐道,这场棋局的棋谱,只要有人有心,就会同二十年前的棋谱对比。 对席仲绵来说,一个大国手的声誉远比胜负更重要。失去声誉,他就会失去在棋坛的一切!背负万千骂名,被人不耻。 “萧二公子不必谢我。”肖缝卿嘴角微牵:“我肯帮你,也是我有私心。” 萧过转眸看他:“萧某有一事不明白,凭肖家的势力,肖老板若是想对付席仲绵其实轻而易举,为何非要找我?” 肖缝卿本在凭栏远眺,听到这句,指尖才微微滞住,回眸看他:“对付一个人很容易,不容易的是拿走他最在意的东西。” 肖缝卿垂眸。 再睁眼,目光留在四方街上,穿着一身牙白色男装,一枚素玉簪子束发的方槿桐身上。 稍稍抿唇。 黄昏刚过,“仁和”医馆内,四下开始掌灯。 东苑,钟氏坐在临窗的小榻上,抱着岁岁玩布袋玩偶。布袋玩偶是只老虎,模样却憨态可掬,岁岁很是喜欢,一直抱着不肯放。 这是方槿玉昨日买来给岁岁的。听说方槿桐丢了清风楼的名帖,阖府上下都在帮忙找也没寻到,在厢房内怏怏趴了一日,方槿玉别提心情多愉悦。想着既然方槿桐明日无事可做,正好约她去陪岁岁玩,顺便看一看方槿桐那张闷闷不乐的脸。 谁知今日等她拿了新买的布袋玩偶去东苑时,却听说方如旭和方槿桐去清风楼了,她还楞了许久。岁岁却喜欢这个布袋老虎得很,她就在钟氏这里玩了一日。 黄昏过后,苑里来人说二公子和三小姐回府了,要来看小少爷。 不仅人来了,还买了风车和拨浪鼓来,岁岁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小孩子又贪心。 怀中抱着布袋老虎,手里拽着拨浪鼓,还嚷着让钟氏给他转着风车玩。总之,嘴里呵呵笑着,还朝方槿玉几人牙牙学语,连心不在焉的方槿玉都逗乐了。 隔了不久,岁岁饿了,奶娘抱了走。 几人就在屋内陪钟氏说起话来。 钟氏会下棋,偶尔也会看棋谱,听说今日是南北两大国手的对弈,便问起方槿桐清风楼里的见闻。 方槿桐就捡了重点说,譬如席老先生执黑子,萧过执白子,萧过下得果敢,席老先生到后来稍稍有些力有不逮之类,最后席老先生险胜了半枚棋子。 说到后来,方如海回了苑中。 钟氏起身接了他手中的外袍,随意闲话了两句。方如海听他们在说今日清风楼的事,也加入进来。说今日城中都在议论这场对弈,这场对弈本身就有看头,除了是南北两派的角逐之外,还有就是席老已经封棋了,能和萧过对弈其实出乎圈内人的意料。再者棋局下得很精彩,一波三折,先是席老占上风,紧接着被萧过逼平,最后险中求胜。 元洲城算北派,席大国手是北派巅峰,他胜了整个元洲城都面上有光,是福地。 有称赞的,也自然有诟病的,也有人说萧过分明胸有成竹,最后不知晓什么缘由让了半子给席老,许是看他老人家气色不好之类。 总归,这一场举世瞩目的对弈落幕,元洲城也算在棋坛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回到西厢房,方槿桐辗转反侧。 席仲绵的棋谱她都看过,大热的,冷门的,甚至坊间出售的冒名的。 今日这局棋,她总觉得在何处见到过,似是就是席仲绵过往的棋谱之一。从东苑回来,她翻了好几本,一直没有找到,夜深了,才熄灯上榻。 如果她都觉得似曾相似,但一定还会有旁人有这样的念头。 只是她今日观棋的位置极佳,看得清楚对弈两人脸上的表情变化,席老先生的模样似是似是慢慢通过对弈,认出了对方一样。 但萧过的神情就让人看不透了。 这场棋若说是萧过胜了半子,她还相信些。 思来想去也没有结果,大国手之间的顶尖对决,她恐怕还缺些火候看懂。 转念一想,今日的位置真实是好,等回京之后要好好问问阳平,她如何拿到了这样的名帖的。 翌日,一条消息震惊了元洲城。 也震惊了整个棋坛。 席大国手在昨日对弈后,忽然中风,瘫痪在床,日后怕是再起不来身了。 开始时,还以为是误传的消息,后来经多位大夫确认,消息属实。 一时哗然。 方槿桐是今晨知道的。 “仁和”医馆是元洲城最好的医馆,有人连夜请了方世万出诊。元洲城内的大夫会诊了一夜,老爷子的病算是救回来了,却中风瘫痪了。 方世万晨间回的医馆,阿梧知晓后就慌慌张张来寻方槿桐了,方槿桐才从梦中乍醒。等方世万黄昏再去复诊时,方槿桐央求大伯父带她一道,方世万经不住她哄,便让她做了回拎药箱的学徒。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昨日还在清风楼神采奕奕,迎战萧过的席老,今日就瘫在床榻上,眼窝深陷。意识是清醒的,只是嘴边不停抽搐,口吐着沫子,动不了,也说不了话。方槿桐看得有些心酸,大伯父复诊完,就拎着箱子随了大伯父出院。 毕竟是最敬仰的大国手,方槿桐心情有些低落。 出院时,将好见到肖缝卿入苑落。 肖缝卿看了她一眼,并未招呼,她也没有贸然应声。她想,他是清风楼的东家,昨日席老先生还在清风楼对弈,今日病成这幅模样,他来看看也是应当的。 仆从领着肖缝卿到了屋内,然后去给他沏茶。 屋内就剩了他和席仲绵两人。 席仲绵见了他,有些激动,只是口不能言,也不能动,眼中似是很有些复杂意味。 肖缝卿也不看他,望了望着屋内的陈设,悠悠道:“席老爷子是否想问,萧过同我是不是一伙的?你们之间的事,我知道多少?” 席仲绵眼中惊愕。 “那我可以告诉老先生,萧过是我专程找来的。” 席仲绵难以置信看着他。 肖缝卿踱步上前:“席老爷子,我是燕塘黎家的后人,来找你讨公道的。” 黎家?席仲绵忽然想起何事,便拼命得想后退,只是动惮不得,就越加惶恐瞪圆了眼珠看他。 肖缝卿继续不紧不慢道:“当年黎家遭灭门,一门上下,死了足足一百余口人。构陷黎家的,一共二十二人,老爷子是第二十一个。” 席仲绵惊恐摇头。 “我爷爷视老先生为至交,知己,没想到却被老先生最后的一番供词送掉了一门百余口人的性命。老先生,我如今代爷爷向您讨回来,不过分吧。”肖缝卿看他。 席仲绵想挣扎,只是拼了命也动弹不了,而屋内的仆人去奉茶了,也没有旁人。 挣扎之时,屋外有脚步声传来,是奉茶的仆从回来了,席仲绵好似看到了生机。 肖缝卿也转身:“席老爷子,想必今日来探望你的人不少。我若是你,就好好享受今日,因为过了今天,你就不是过往那个德艺双馨的大国手,而是一个靠作弊赢了对弈,又逼死一个棋士的无德之人。” 离开苑落,上了马车。 肖挺就在马车中:“东家,打听到了,昨日持了怀安侯名帖的那位姑娘”肖挺欲言又止,肖缝卿抬眸看他,示意他说。 肖挺沉声道:“是方世年的女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011章 一一一 第011章诊脉 一一一 方世年的女儿,方槿桐。 方世年的长兄在元洲城开了一家“仁和”医馆,方世年是带女儿来元洲城看望大伯父一家的。同行的还有方家大房的次子方如旭,四房的女儿方槿玉。 方槿桐姨母在定州,方世年应当还会带女儿去一趟定州,而后返京。 肖挺将探到的都说了出来。 肖缝卿没有作声。 肖挺又道:“还有东家让查的凤安孟家,孟锦辰,方才来消息了。” 肖缝卿才瞥目看他:“他人在哪里?” 肖挺道:“入葬了。” 肖缝卿眉头微醋。 肖挺继续道:“我们的人一直在凤安县找他,结果孟锦辰早前便离开了凤安,从凤安县辗转到了灵壶镇,又从灵壶镇到了豫安县。等我们的人寻到豫安县时,孟锦辰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肖挺叹道:“听说是痨病,一直病了好些年了,拖到了几日前才咽气,还是好心人帮忙下葬的。” 肖缝卿缄默,良久问道:“孟家还有别的人吗?” 肖挺摇头:“没有了。” “送笔银子给替他下葬的人。”肖缝卿言罢,掀起帘栊,道了句:“开车。” 翌日,方槿桐本想再随大伯父去席大国手处复诊。 爹爹却有事寻她。 仁和医馆南苑内,方世年正同方如旭一处说话,家仆领了方槿桐来,叔侄二人的话才停下来。 “爹爹。”方槿桐踱步入了屋内,上前挽了方世年胳膊,“爹爹有事寻我?” 她今日在医馆又见到宋哲了。 宋哲三天两头就往医馆跑,说明大理寺那边棘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方如旭拱手:“三叔,那我先去准备了。” 方世年点头。 看着方如旭出了大厅,方槿桐才问:“爹,二哥做什么去了?” 方世年应道:“今日宋哲来了,京中出了些事情,爹爹要立马赶回京中去,晌午就走。” 晌午?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是晌午了,走得这么急?方槿桐想也不想便知是大理寺内的事情。爹爹告假一月,一日没得闲不说,总共离京才半月就得回去了。 方槿桐转身:“那我也去收拾。” “槿桐。”方世年唤住她,“爹爹让你来,不是告诉你一声收拾行李回京的,你姨夫和姨母还在定州等你。” 说起定州,方槿桐其实并不想去。 倒不是因为姨夫姨母的缘故,主要是洛容远。 “爹爹,要不我先同你回京,日后再一道去定州看姨母吧。”方槿桐哄道:“爹爹也有些时候没见过姨夫姨母了,正好一道去。” 案几上有茶水,方槿桐便拎起茶壶,给爹爹倒了一杯。 方世年如何不知晓她的心思,手虽接过茶盏,嘴上还是道:“你表哥正好从军中告假回来,也就是这几日里回定州。边关遥远,来回一次不易,你也别推脱了。” “爹爹”方槿桐撒娇。 “你姨母很挂念你,你也该当去看看了。”方世年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而后才放下:“容远这孩子不错,孝顺父母,人也上进,对你也好,爹爹也喜欢。” 方槿桐咬唇:“可我不喜欢。” 方世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头顶:“槿桐,你娘亲过世得早,你的婚事爹爹自然要挑对你最好的,姨母待你如亲生女儿,一家都疼你,你嫁去洛家,爹爹才放心。” “不嫁,女儿不嫁,女儿就在家中陪爹爹。”方槿桐揽紧他胳膊。 虽说是胡话,方世年还是听得心中一暖:“先去定州看你姨母,旁的事日后再说。” 方槿桐才弯眸一笑。 “三叔。”父女二人正在说话,方如海来了厅中。 “大哥。”方槿桐热忱招呼。 “槿桐也在?”方如海最喜欢这个妹妹,语气便也温和,快步上前,就近落座。 方槿桐也给方如海斟茶。 “方才听二弟说,京中有事,三叔晌午便要走。”方如海是因为此事才过来的,“爹爹还在出诊,怕是晌午前赶不回来,我让沁虹先去准备些饭菜,三叔用一口再走。还有些路上的干粮,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沁虹是钟氏的名字。 方槿桐便笑:“还是大哥好。” 方如海接过茶盏,又问:“槿桐同三叔一道走,还是先去定州?” 都知道洛家在定州,三叔早前是想从元洲城去了定州后才返京的。 方世年道:“槿桐还是先去定州看看她姨母,我让如旭去备辆马车回京,阿福那边留下来给槿桐用。到时候,你抽空送她们姐妹二人去一趟定州。” 方如旭要同他一道回京,阿福和马车虽然留下来给槿桐用了,但路上还是需要有人送的。 方如海会意:“三叔放心,我亲自送槿桐去定州。” 阿福是三叔的车夫。 阿福跟了三叔七八年了,三叔很信任他。 此番回京,将阿福和马车留下,也是想槿桐和槿玉出行方便。 方槿桐却嘟了嘟嘴,说到底,姨母是她的姨母,槿玉是跟着她唤一声姨母的。四叔的心思,整个方家怕是没人不知道的,让槿玉跟着她一道去洛家,还不是看上了洛容远。 虽然她不喜欢洛容远那根木头,但更不喜欢方槿玉。 自然不希望槿玉嫁到洛家去。 不过四房也真拉得下颜面来,堂而皇之让槿玉跟着她去定州,也不知道姨夫和姨母会如何想? 但这些事若是出自四房倒也觉奇怪了。 言语间,有医馆的伙计来寻:“少东家,前院来了位客人,夫人说,怕是要请少东家亲自去诊治,让我来唤少东家一声。” 方如海的医术是方世万亲自教授的。 在这医馆内,也仅此于方世万。 方如海在元洲城内也算是名医,有人点名要请他诊治也不奇怪。 只是这样的人家往往会持贴相请,不在医馆内诊治,少有人亲自上门求诊的。 陈氏既然让人来唤,便说明来的人身份不简单。 “三叔,我先前院一趟,稍后会让沁虹将饭菜送来。”方如海起身。 方世年颔首。 待得方如海离开,方槿桐才嘟嘴道:“爹爹,真让槿玉跟我一道去姨母哪里?四叔那边分明是安了旁的心思的。”虽然她也知道以四叔的为人,若是不让槿玉跟来,怕是要在家中大闹上一场的。但大理寺内诸事繁琐,爹爹哪里得空应付他。 “只是去趟定州而已,不打紧。”方世年担心并非此事,而是孟家。 方槿桐果真问起:“那孟锦辰呢?爹爹和大伯商议过后,是否要把他接回方家?” 正好说到方世年心口上,方世年便道:“等此番回到京中,就让人去趟凤安,先把锦辰接回京中照顾再说。”若是真要将孟锦辰接回方家,还是要同四房知会声的。 回京,并不等于回方府。 方槿桐就点头:“我替爹爹松松肩吧。” 医馆前院,方如海出诊。 临到屋外,陈氏将他拉至一旁:“如海,来的人是成州肖家的东家。” 方如海倒是意外:“首富肖家?” 陈氏点头:“正是,说是来元洲城看对弈棋局的,早来了两日,染了风寒,一直未见好,拖到今日才来。” “儿子去看看,娘你去内堂先歇歇。” “好。” 掀起屋帘,屋内坐了两人。 一人是肖挺,一人便是肖缝卿。 “方大夫。”肖挺起身,“我们东家病了几日,您可得帮忙瞧瞧。” 人很客气。 肖缝卿没有起身,也朝他点头致意。 桌上有脉枕,他落座,肖缝卿将手放在脉枕上。 方如海搭手,指尖微微拨了拨。 把了稍许,又转眸看他,眉间似是有疑惑,肖缝卿笑了笑,不置可否。 便又过去些许时间,方如海收了手。 肖缝卿亦是收手。 方如海想了想,还是如实道:“肖老板,实不相瞒,你的脉象全然没有问题,没有风寒,也没有旁的症状,不需要来看大夫。” 方如海也见过不少城中富人,总担心自己有病,时常请他到府中看脉,但其实只是心理作用,大凡风吹草动便觉得是地动山摇的大事,其实无妨。 他同肖缝卿不熟,不乱猜测,只是脉象如何便如何说。 肖缝卿歉意笑笑:“瞒不过方大夫,其实肖某今日来,是有旁的事情。”言罢,肖挺上前,递了一本手卷到肖缝卿手中。 方如海转眸看向肖挺,又看了看肖缝卿。 肖缝卿道:“昨日在清风楼遇见方小姐,见她很是喜欢这本“纪九残局”,当时走得急,今日便亲自送来。只是怕贸然到府上,多有不便,才称病来见方大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012章 一一一 第012章三秋 一一一 尚在二月,正午的阳光也不刺眼。 方槿桐送方世年到了府外,马车也已经备好,方如旭同方世年一道离开。 方世年交待了几句,方槿桐一一应承。 陈氏和钟氏也来府外相送。 陈氏是方如旭的母亲,方如旭要回京中,陈氏拿了两件亲手做的衣裳给他带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京,娘只做好了两件,还有几件要再等几日,等你大哥去京中的时候给你捎来。” 钟氏递给他,方如旭接过。 “里面有一些是给峰儿的,你也替娘亲给他。” 方如峰只有十岁,过继到了二房。 此次随二夫人回家省亲去了,没有回元洲城,陈氏很挂念他。 方如旭点头。 元洲城离京中只有两日脚程,但陈氏还是心中不舍:“春捂秋冻,回了京中也别着急松衣,这时候染的风寒不易好。” 方如旭知道她是心头不舍,便上前拥了拥陈氏:“娘,放心吧,等这一段忙完,我就回元洲城看你。倒是你和爹爹要注意身体,医馆的事就交给大哥,你和爹爹该享享清福了。” 陈氏也不是深闺妇人,眼底的氤氲转了转,便咽了回去。 钟氏便上前挽了陈氏胳膊:“娘,放心吧,二弟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氏点头,脸上挤了一丝笑容,又朝方如旭道:“到了京中,要听你三叔的话。” “知道了,娘。”见陈氏笑了,方如旭也笑了起来。 末了,又同钟氏道:“家中的事,辛苦嫂子照料了。” 钟氏莞尔:“爹娘和你大哥都疼我,哪里有辛苦一说。倒是二弟,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京中有合心意的姑娘,别忘了同爹娘还有三叔说一声。” 这句确是说到了陈氏心口上,频频颔首。 方如旭有些窘迫,想打个滑头离开,一侧的方槿桐却上前:“婶婶和嫂子放心,要是二哥有心仪的姑娘,我第一时间通知婶婶和嫂子。” 陈氏方才被她逗乐,牵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阵子话。 直到车夫将行礼都安置好,方如旭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陈氏红着眼挥手,钟氏便挽着她,宽慰道:“娘,再过个把月,二弟就回来了。” 陈氏捏了衣袖擦了擦。 送完方世年和方如旭,方槿桐同陈氏和钟氏一道回了东苑。 爹爹和二哥着急离开,钟氏安排了简单的饭菜送到南苑,眼下,院内其他人都还没有用过。大厨房的午饭也做好,陈氏便唤了思语去西厢房那端请槿玉过来。 槿桐便陪着岁岁玩。 这两日,岁岁尤其喜欢走路,扶着床沿走,推着凳子也走,时时刻刻都得有人看着。 原本陈氏也是行医的,不主张请奶娘。 孩子的母乳喝自己娘亲的最好。 但钟氏生产得有些难,气血亏了不少,开始又不敢进补,孩子奶水不够,钟氏咬牙喝了好些汤汤水水,奶水还是跟不上,到了两月多就请了奶娘。 后来钟氏慢慢调养,待得岁岁八个多月,气色也调养得差不多。 方槿桐听婶婶的意思,是大哥和嫂子准备隔年再要一个,院内就热闹些。 方槿桐陪岁岁走了一会儿路,方槿玉也来了苑中。 上午碧桃来,说四小姐有些头晕,一直在房内躺着。陈氏要去看看,碧桃就说四小姐昨夜没睡好,该是多歇歇就好。陈氏便嘱咐思语去送了一剂安神的汤水,碧桃回来说四小姐喝了便睡了。 这会子到了东苑,方槿桐看着她气色倒是好得很,还透着红润。 方槿桐心知肚明。 只怕是槿玉上午听说爹爹和二哥要回京了,怕爹爹和二哥将她一同带回去,不让她去定州了,故而躺在西厢房内装病。 眼下爹爹和二哥已经离开元洲城了,她心中的念头也就放下。 “婶婶,嫂子。”方槿玉招呼。 陈氏便唤她到跟前来,左右方如海还没从前院回来,开饭还得等些时候。这里是医馆后院,脉枕是有些,陈氏要给她号脉。 方槿玉勉勉强强伸了手,一面道好多了,让婶婶记挂了。 陈氏把完才算安心:“看起来倒是无碍,只是夏日里要少吃些冰碎子。” 方槿玉赶紧点头。 陈氏又嘱咐了碧桃要记住的,碧桃一一默下,方如海也从前院里回来了。 陈氏吩咐思语传菜。 槿桐也抱了岁岁坐过来。 四个月起,孩子便可以添辅食,岁岁是五个月添的,开始是些蛋黄,米粉,后来便是蔬果泥之类。到了一岁上头,看着大人在桌上吃饭,就眼巴巴瞅着,既好奇又嘴馋。后来每到吃饭的时候,都要守着吃上两口才肯下桌。 钟氏将岁岁抱过来,岁岁有自己的凳子和餐具。 一家人吃饭,有不少时间在同岁岁玩,一顿饭用的也快。 家中有个孩子,果真热闹了许多。 饭桌上,陈氏问起肖缝卿来,方如海看了方槿桐一眼,方槿桐似是并不知晓肖缝卿是谁,还在喂岁岁鲫鱼粥。 屋内人多,方如海便随口应了陈氏。 陈氏叮嘱,肖家生意做的大,人脉也广,趁他在元洲城时多过问些。 方如海应好。 午饭过后,钟氏在一旁哄岁岁午睡。 方槿桐和方槿玉姐妹两人就在厅中陪着陈氏说了会儿话,等岁岁差不多睡了,陈氏也要去歇下了,两人便都起身。 “槿桐,我有事同你说。”方如海唤住她。 “好。”方槿桐意外。 方槿玉便先行回了西苑那端。 前两日回暖后,元洲城的天气便很好。 不说疏柳新塘,草芽漫漫,这苑子倒是适合闲来散步了。 方如海同方槿桐说话,阿梧便在身后远远跟着。 “槿桐,你可认识成州肖家的老板,肖缝卿?”这里没有旁人,方如海也不特意隐瞒。 成州肖家,肖缝卿?方槿桐摇头,一个她都不认识,只是成州肖家是国中首富,她在京中早有所闻。 方如海便从袖袋里掏出一本手卷。 手卷颜色有些旧,方槿桐觉得在何处见过,等接到手中,才看到“纪九残局”几个字。 “原来是他。”低头自言自语一句,随后抬眸看向方如海,“怎么在大哥这里?” 方如海轻笑:“他来医馆看病,我给他诊脉,脉象四平八稳,身强体壮。然后才说明来意,说你是姑娘家,不便唐突来访,让我将这本手卷给你。” 特意造访,就是为了给她这卷残卷? 方槿桐垂眸。 方如海又笑了笑:“如何认识的?” 方槿桐如实道来:“清风楼观棋的时候,他正好在我隔壁,说了两句话。”他说是清风楼的东家,没想到是成州肖家。 他真的把这本“纪九残局”给她了。 说这本手卷不珍贵是假的,无功不受禄,她当日才没收。 只是今日大哥却收下了。 道理都是一样的。 “这孤本有些贵重了。”方槿桐叹了声。 方如海自然知晓:“既然知晓贵重,就必然料到你会去还,他不方便直接来见你,便想的这种法子让你去见他。槿桐,这肖缝卿年纪轻轻,仪表堂堂,能经营肖家这么大的生意,的确是人中龙凤。依大哥看,这肖老板是不是瞧上我们家三妹妹了?可惜三叔刚刚才离开元洲,不然” 话音未落,方槿桐便羞得脸红了,拿了书卷就扭头转身:“大哥,我先回去了,这手卷我自己想法子还给他。” 言罢,也不给方如海机会,拉着阿梧就往西苑那边回了。 方如海笑着摇头。 比起洛容远,他倒真喜欢肖缝卿一些。 人随和,精明,温文如玉,最重要的是,两人都好棋,也能说到一处去,这样的婚姻往往琴瑟和鸣。 不过终究是他想的,洛家才是槿桐的姨母家,洛家是达官贵族,洛容远也在军中任职,终究不是商贾人家能比的。 凡事讲究门当户对,洛容远才是槿桐的良配。 方槿桐哪里知晓方如海想了如此多。 只是手中握着那本“纪九残局”,心中还是隐约有些旁的道不明的欣喜。 “三小姐,这是什么?”阿梧是不明白,她握着一卷残破的手笨,心情却晴朗得很。就像五月里的芍药,开得明媚动人。 “纪九残局,说了你也不懂。”方槿桐明眸青睐。 到了西厢房处,屋外有小厮候着。 “三小姐,您回来了。”小厮怀中抱着一个大盒子,一脸如获大赦模样,“方才去了东苑,没看到您,就在这里等。” “这是什么?”那盒子实在有些大,上面还有些气孔,方槿桐随手将手卷递给阿梧。 那小厮尴尬笑了笑,而后伸手揭开盒子:“方才有人送来的,说是给三小姐的。” 盒子揭开,里面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方槿桐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小奶狗! 小奶狗浑身是棕色的,眼睛很大,无辜得趴在绒毛毯子里,伸手爪子看她。方槿桐伸手摸了摸那肉爪子,仿佛连心都融化了。 “谁送来的?”阿梧问。 小厮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来。 方槿桐拆信。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落款:沈逸辰。 方槿桐无语。 小厮又道:“那人说,主人匆忙离京,这只小奶狗来不及带走,请三小姐帮忙照顾几日,等回了京中,他再来找三小姐讨回。” 敢情还不是送,是存她这里的! 沈逸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013章 一一一 第013章狗蛋 一一一 这大半日的时光,方槿桐都消磨在了小奶狗身上。 这只小奶狗倒与寻常见过的不同。 背部的毛是棕色的,肚子是白白的,腿短短的,毛也短短的,眼睛却极大,很是精神。尾巴细溜溜的,耳朵竖起来又像两只兔子耳朵似的,机灵警觉的很。 阿梧说家中早前也养过小奶狗,没有奶水吃的时候,就喂些米汤糊糊。阿梧去要,厨房便送了些米汤糊糊来,小奶狗舔得开心,方槿桐便看了一下午。 阿梧还说等这小奶狗再大些,就可以加些肉丝拌在粥里给它吃,不过她家养的都是些田园犬,和这种不一样,也不知道这只小奶狗长大了是什么模样。 方槿桐连忙点头。 虽然她恼死了沈逸辰,也不知他那根筋不对,非将自己的狗暂存在她这里,但这只小奶狗确实讨人喜欢,尤其是特别喜欢粘着她,往她掌心里靠,她其实喜欢得很。 她养过金鱼,几只都被方槿玉养的那只猫吃了。 她也养过乌龟,爬到池塘里就再死活没有再出现过。 她还养过鹦鹉,吃瓜子的时候噎住了 总之,死的死,伤的伤,简直目不忍视,惨绝人寰。 她后来就不敢再自己养东西了。 这只小奶狗趴在她怀中,伸着舌头舔她手心,又不吵不闹。她揣在怀里,心里反复想着,若是替沈逸辰那个家伙养的,就不能算是她自己养的了。 反正,这只就是沈逸辰的狗啊!! “阿梧,给辰辰造个窝吧。”她心安理得。 辰辰?阿梧愣住。 对,辰辰,沈逸辰的辰。 叫起来解气! 阿梧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方槿桐想了想:“叫狗蛋也行,夜里凉,怕狗蛋冷。” 阿梧觉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又长了回来。 方槿桐笑不可抑。 医馆的小厮手脚利索,方槿桐要给小奶狗做窝,不到晚饭时候帮忙的小厮便做好了,还铺上了软软的被褥垫子,小奶狗在里面呆得很是舒服,不想起来。 方槿桐遂又喂了些迷糊糊。 到了黄昏前后,思语来了西苑,说夫人让厨房做了些芝麻鸭,请三小姐和四小姐去东苑尝尝。 方槿桐应好。 东苑有岁岁在,带狗蛋(小名狗蛋,大名辰辰)去不妥,阿梧便留在厢房照看狗蛋。 芝麻鸭是陈氏的家乡菜。 春日里吃开胃健脾,对姑娘家尤其好。陈氏伸了筷煮,给方槿桐和方槿玉各夹了一些,叮嘱他们多吃些。方槿桐觉得好吃,方槿玉却嫌腻,吃了两口便搁了筷子,换些甜汤润润嗓子。方槿桐又伸了筷煮夹了几片,吃得不亦乐乎。 钟氏听说方槿桐让人做了一只狗窝,遂问起小奶狗的事情来。 钟氏过去也爱猫猫狗狗,只是有了岁岁之后,便不能多碰了。钟氏问,方槿桐就支支吾吾过去,大致便是帮‘朋友’养一阵子,回京要还人家的。 也不算说谎。 方槿玉却眨了眨眼睛:“三姐姐能养小奶狗吗?” 言外之意,不是养什么死什么吗? 方槿桐就笑:“四妹妹,都说了是替人照顾的,又不是我自己养的,不过等回了京中,先让它陪‘毛毛’玩一阵子。” 毛毛就是方槿玉的猫。 吃了她好些金鱼的那个罪魁祸首! 方槿玉的脸色就变了。 哪里是替朋友养的,分明就是方槿桐特意弄只了狗要来欺负毛毛的。 方槿桐又夹了一筷子鸭肉放碗里,心花怒放。早前怎么没有想到狗蛋有这种作用的,也该给那只劣迹满满的猫一些教训了。回头一定让阿梧多留意些,多给狗蛋喂些肉,让狗蛋长壮实些,回京之后能在毛毛面前横着走就对了。 方槿桐想想就开始低着头笑。 方槿玉总觉得瘆得慌。 小奶狗的打趣话自然是插曲。 陈氏又问起方如海准备何时去定州,方如海应道,再有个四五日左右。 元洲城到定州有了三两日路程,马车上无聊,陈氏便让钟氏准备些零嘴在路上给她姐妹二人。 钟氏应好。 马车这边也要提前安排,方如海道,他让阿福准备下。 晚饭用完,方世万都还没从席大国手那边回来,陈氏每隔片刻就要望着苑外,有些担心。方如海便拿了衣裳,说要去爹爹出诊的地方看一眼。 清风楼对弈完,席大国手就忽然中风,棋坛上下惋惜不已,都盼着有奇迹发生。但方世万昨日回来便说,急火攻心,又并着忧思恐惧,脉象很是不稳。一群大夫聚了良久,能保住席大国手的性命都实属不易,病情缓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方世万是今日晌午去的,到了入夜还没回来,怕是有什么事端。 陈氏想的周道,让前院里得力的两个小厮跟着去。 方槿桐和方槿玉都知晓陈氏担心,钟氏还要哄岁岁入睡,两人就留下来陪陈氏说会子话,打发时间。 等到差不多亥时,方世万同方如海一道回了府,陈氏悬着的心才放下。 还果真是席老先生突然病情加重,方世万诊过脉,脉象很不好,这两日只能尽量治,兴许还能脱险,但要有旁的心里准备。席家听了却不肯放人,又请了旁的大夫来。旁的大夫来了,大致也和方世万说的差不离,就也不让旁的大夫走,非要治好才能离开。 席老先生的弟子多,此次清风楼对弈几乎都来了,故而许多大夫都被困在院子里。 到了晚上,好些人的家人来寻,也有人报了官,席家被逼无奈才肯放人。 方如海到的时候,将好接到方世万。 说起这件事来,方世万还很惋惜。 席老先生的病这两日好生用药说不定还能脱险,但席家人和席老先生的弟子执意送他回京中寻名医医治。元洲到京中虽然只有两日脚程,但席老先生才中风,哪里受得了颠簸。 这些人,想的都是说不定能医好,却不顾席老的死活,想想也可悲。 但席家今日将这元洲城内的大夫都得罪光了,想留也不敢再留了。 陈氏便宽慰,尽人事安天命,医者父母心,做到就好。 方世万才纾解些。 陈氏又让思语端了些顺气的茶来,方世万喝了几口,慢慢缓和下来。 三弟今日离开,他都没来得及送,眼下得了空闲,便又询问了陈氏和方槿桐当时的场景,两人都一一应了。方如海又道起,过个四五日,他亲自去送槿桐和槿玉去定州。 方世万点头称好,想起陈氏前几日一直在做衣裳,便问起给如旭了没有。陈氏莞尔,如旭和峰儿各做好了两件,旁的等日后做好了再让人带去京中给他们。 方世万频频点头。 又说了些时候的话,陈氏让方世万早些去歇息。席家那头折腾了一日,定是疲惫的。 方世万从善如流。 方槿桐和方槿玉两姐妹也结伴回了西苑。 屋内,方世万同陈氏说起了体己话:“席老爷子这两日怕是要不行了,其实昨日还好好得,看脉象,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急火攻心,连眼睛睁不了,只能任由子孙和弟子折腾。” 陈氏替他宽衣:“你还记不记得黎家的案子?” 方世万皱眉:“你提这个做什么。” 陈氏应道:“我还记得是三弟主审的,席老爷子做了证人那回。可惜了,那黎宏昌同三弟那么要好,三弟四处替他奔走,最后还是落得一门皆灭的下场。若不是席老爷子的证词,怕是还有机会翻案的” 方世万厉声打断:“你是糊涂了!黎家诛了九族,这些事情再提做什么?当心祸从口出。” 陈氏才噤声了。 回到西厢房,狗蛋在狗窝里已经睡了。 方槿桐稀罕得摸了摸它的头,它往她手中蹭了蹭,阿梧掩着嘴笑:“它喜欢三小姐呢,方才三小姐不在,它还四处找。实在困了,奴婢才抱它回窝里睡的。” 方槿桐收回手来,蹲在一旁看它。 它睡得安稳,四肢蜷着,脑袋舒服得搭在爪子上,模样憨态可掬。 方槿桐转向阿梧:“对了,明日让阿福准备些狗蛋在路上用得到的东西,总是麻烦医馆的人也不好。” 阿梧点头:“知道了小姐。” 方槿桐又摸了摸狗蛋的肉垫子,然后去洗漱更衣。 等上了床榻,还没太多困意,便拿起那卷“纪九残局”看了看。 今日拿到小奶狗兴奋了许久,困意才不多,其实忙上忙下,到底有些累了。“纪九残局”看了几页,眼皮子就有些打架,便随手放在枕头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到翌日醒来,枕头边没有摸着,床上也没有,才起身去看是不是落地上了。 不看到好,一看眼睛都直了! 狗蛋尿了! 尿在那孤本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014章 一一一 第014章拓本 一一一 “狗蛋,这次随意尿尿的后果非常严重,自己看。”方槿桐拿起小树枝指了指一旁的石桌。 狗蛋果然顺着小树枝望去。 石桌上贴满了黄白黄白的纸,上面有的字迹还能勉强看清,有的已经模糊成一团灰色,还有的,连完整的形状都没有了。 都是那本“纪九残局”的残页。 “嗷呜~”狗蛋应了一声。 “念你是初犯,这笔账就暂且算在你主人头上,这件事就不同你计较了。但是”方槿桐抱起它,到书页前嗅了嗅:“以后不许再随便尿尿了,听到没有!” 狗蛋瞪圆眼睛表示没有听懂。 方槿桐又道:“还有,晚点跟我一起出门,同人家解释尿尿这件事情,要是人家不同意,就把你典当在那里了,等你主人来赎。” “嗷呜~”狗蛋再次表明立场。 方槿桐闹心得揪了揪它的狗耳朵。 身后,方槿玉笑出声来。 方槿桐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也不想吱声。 方槿玉带着碧桃躲不过来,满眼的黄白书页,想藏也藏不住。方槿玉便笑:“三姐姐,这是在效仿古人晒书吗?” 古有有好书者,逢半年便会将家中书籍搬出来晒一次,说晒过书有特殊的墨香味。后来的文人雅士便纷纷效仿,时至今日,在长风京中都很是流行。 而石桌上那些黄白色书页,再加上狗蛋的这幅颜色,方槿玉哪里会看不出来。果然,有人漫步上前,顿了顿,立即扇了扇掌心,捂住了口鼻:“啧啧,怎么还有股子骚味呢?三姐姐,不是你哪只小奶狗尿的吧。”言罢,又睁大眼睛叹了叹:“可惜了,看着还好像是本棋谱呢。” 方槿桐好容易扯了一丝笑容,抱起狗蛋转身,朝方槿玉道:“没关系,记他主人头上就好,反正人家也不会赖账。倒是四妹妹,你家毛毛撕坏了我两本棋谱,都是秦玉子的孤本,四妹妹准备什么时候赔给我呢?” 方槿玉脸色就绿了。 毛毛撕破棋谱是事实,她也无法抵赖,但她哪有银子赔? 爹爹因为这件事还险些将她的猫扔了,后来方槿桐没有闹才不了了之的。 方槿桐又道:“没关系,我也给四妹妹记着就是,日后四妹妹一起还。”言罢,吩咐身后的阿梧一声:“阿梧,晒干了就收起来吧,还得出门呢!” 阿梧应声。 “四妹妹,不陪你说话了,我约了人。”说完,举着狗蛋一面继续深入教育尿尿相关问题,一面大张旗鼓回屋去了。 “三小姐。”阿福已经将马车备好,见她同阿梧出府,便上前去迎。 “阿福,去清风楼。”阿梧同他讲。 “好的。”阿福笑盈盈应声。 阿梧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掀起帘栊,方槿桐便顺势上了马车。 这本“纪九残局”的孤本太贵重,她原本让阿梧去了趟清风楼寻肖掌柜,是想找他们东家还孤本的。结果约好了今日晌午见面,狗蛋却尿成了这幅模样。 唉 阿梧看了看篮子里的狗蛋,显得忧心忡忡:“三小姐,你说,人家会信吗?”这么珍贵的孤本被狗尿了,要说不是故意的,可能都不大有人会信。 方槿桐尴尬笑了笑:“总不能,是我让狗蛋故意尿得吧。” 这倒也是,阿梧摸了摸狗蛋的头。 “嗷呜~”狗蛋表示赞同。 仁和医馆离四方街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清风楼前。 阿福将车停下,肖挺便上前来迎:“方小姐,东家让我来接您。” 方槿桐稍稍打量他,笑了笑。 肖挺会意道:“我是清风楼的掌柜,姓肖。” 方槿桐正是这个意思,他道姓肖,方槿桐才应:“肖掌柜好,那日在清风楼见过您。” 肖挺也跟着笑起来:“方小姐,这边请。” 方槿桐颔首。 阿梧便拎着篮子跟了上来,狗蛋窜出头,四处张望,新鲜得很。 清风楼共有四层,平日没有棋局,拍卖和讲坛的时候,就是清风雅趣的茶室。 方槿桐上次来的是二楼,肖掌柜领她到的是四楼。 四楼的风光极致,大半个元洲城都尽收眼底,阿梧心中不禁叹了叹,这清风楼虽然半点不奢华,但布置得极其雅致,加上风车流水,这饮茶的氛围怕是京中都寻不到几家更好的。 “嗷呜!~”狗蛋也兴奋。 阿梧赶紧将它按回去。 “东家,方小姐到了。”肖掌柜领她们行到靠东边的角落,有轻罗幔帐,溪水流觞,一眼能望到元洲城郊外的耳空山,还能看到蜿蜒不见尽头的洛河。 肖缝卿抬头,他本是坐在蒲垫上,一手捏着书卷,一手捏着紫砂茶杯:“方小姐,坐。” 方槿桐掀起衣摆,大方落座。毕竟对方是男子,能避讳得还是要避讳,便还是穿了上回的月白色男装。上次来的时候,在清风楼整理的都是小棋童,今日就是茶女,素手芊芊,蕙质兰心。这清风楼的东家是个既雅致,又挑剔的人。 “没有别的客人?”方槿桐看了看,四层的位置很宽,却只有肖缝卿一人。 肖缝卿抬眸看她:“我有钱。” 意思是,可以不做旁人的生意,图个清静。 方槿桐笑了出来,端坐直了,也不多绕弯子,开门见山:“今日来,原本是想还肖老板‘纪九残局’,东西太贵重了,没有收下的道理。” 原本?肖缝卿看看她,又看看篮子里的狗,有些想发笑。 方槿桐果真道:“这狗的主人家回京了,寄养在我这里,它在这里举目无亲,又有些笨,我昨日没看好,让给尿了。”言罢,阿梧真的掏出了那一叠白黄白黄的纸,方槿桐窘迫道:“也不好意思再还给肖老板了。” 肖缝卿真的低着头笑了出来。 肖挺看他,印象中的东家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笑过。 方槿桐使了使眼色,阿梧又掏出基本棋谱来,方槿桐继续道:“我这里有些棋谱,虽然不如孤本,却也寻了好久才寻到,先押在肖老板这里。等我回了京中,一定让它的主人家去寻‘纪九残局’的其他孤本来,再还给肖老板。” 言罢,从袖袋里拿出一页纸给他:“这是借据。” 肖缝卿真的接过。 借据里的字迹娟秀,字如其人,有颗七巧玲珑心。 “方小姐不必还我。”他退回借据,又退回那基本棋谱:“是我没有说清楚,给你的那本不是孤本,是我让肖掌柜寻人手抄的,孤本还在我这里。” 他神色如常,眸间含笑。 肖挺愣了愣,上前附和:“方小姐,的确是我让人拓的。” “可纸页是旧的,泛黄的。”方槿桐娥眉微蹙。 肖挺应道:“要做的真些,寻这样的纸张倒也不难。” 肖缝卿真像做得出这样事情的人来。 肖缝卿抿了口茶,言道:“这样贵重的孤本,我随身带着做什么?” 这倒是真的,方槿桐信了。 狗蛋也信了,“嗷呜”一声,连声音都大些了。 阿梧连忙又将它的头按回去。 方槿桐轻咳两声,又道:“那你还有旁的拓本吗?” 肖挺嘴角抽了抽,就听肖缝卿道:“有。” 肖挺觉得肉都疼了。 “那能不能再多借我几本,过几日还你。”方槿桐笑逐颜开。 肖挺阖眸,又听肖缝卿道:“好。” 从清风楼出来,手中多了半个人高的棋谱拓本。 肖挺来送,一脸强颜欢笑,方小姐走好。 方槿桐笑盈盈道,多谢肖掌柜,我过两日就来还。 那方小姐记得,肖挺手都掐疼了,脸上还要赔笑,清风楼的半个家底都在这里了。 马车缓缓驶离,方槿桐摸着狗蛋的头,原本是去赔人家的,结果又拿了这老些回来。 阿梧叹道,三小姐,就两日,这么些能拓完吗? 方槿桐想了想:“两日是虚数,拓本嘛,肖卿逢应当也不会着急的。” “也是。”阿梧笑了笑,“方才,奴婢还以为三小姐要把狗蛋抵出去呢!” 方槿桐嫌弃道:“它也不值钱吧。” “嗷呜~”狗蛋抗议。 到了医馆门口,阿梧扶她下马车。 车里的‘拓本’,阿福说安顿好马车后,送到西苑来,方槿桐道了声谢。 门口的小厮见了她,赶紧迎了上来:“三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方槿桐询问般看她。 “有客人来找三小姐,等了大半日了,在东苑同少东家说话。东家夫人让我在门口候着,说见到三小姐就请三小姐赶紧来东苑一趟。” 来找她的客人?方槿桐嘴角牵了牵:“从哪里来的?” 小厮想了想:“定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015章 一一一 第015章木头 一一一 定州 方槿桐和阿梧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人。 洛容远。 方槿桐低头摸了摸怀里狗蛋的头,轻声叹道:“狗蛋,姨母家的那根木头来了。” “嗷呜~”狗蛋应声。 阿梧既好气又好笑。 入了医馆,方槿桐先回了趟西厢房,将狗蛋放下。 又换了身水蓝色的裙衫和鸭卵青的绣花鞋,才往东苑去。 会客堂外,远远就听到方如海热忱亲厚的声音,还有那根木头的只言片语。要不怎么唤他木头?洛容远不怎么爱讲话,她小时候去姨母家同他玩的时候,她若是不开口,他可以一日不主动开口的。能活活将她闷死,不是闷葫芦的闷,是木头的闷,因为葫芦是空心的,木头却是实沉的。肚子里有货,就是不喜欢吱声。 大凡开口,又必定惜字如金,一句话鲜有超过六七字。还偏生了一幅严肃脸,严肃脸上又挂了一双剑眉,剑眉下的一双眼睛深邃幽暗得很 特别当这双眼睛盯着她看的时候,她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后来洛容远从军去了,不出几年便做到了左前卫副使,她觉得他天生是当军人的料,因为军中站一天不说话的大有人在。而这其中,洛容远绝对算是佼佼者。 胡思乱想着,方槿桐迈步入了会客堂。 堂中之人纷纷移目。 洛容远站起身来:“槿桐。” 先开口唤她。 “表哥!”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微笑着看他。 似是有大半年没见着他了,听说前一段边关战事吃紧,洛容远身为左前卫副使肯定身先士卒,风餐露宿。过往皮肤就不怎么白皙,如今越发显得像小麦色一般,不变的还是那两道剑眉,还有剑眉之下的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 “你去哪里了?容远在这里等了许久都不见你回来。”方如海问起。 方槿桐便笑:“还棋谱去了。” 如此,方如海便懂了。 又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人家千里迢迢而来,不要冷落了,倒显得待客不周。方槿桐会意,朝洛容远问起:“表哥怎么来了?” “接你。” 言简意赅到方槿桐只得莞尔颔首。 方如海赶紧上前圆场:“容远才从边关回来,路上收到顾夫人的修书,让他来元洲城接你去定州。正好,这几日医馆中事忙,我也走不开,容远来得恰是时候。” 方槿桐哀怨看他。 方如海自是‘看不见’的。 洛容远应了声:“是。” 就剩不说话点头了,方槿桐照做。 方如海咳嗽了一声,又笑盈盈道:“对了,槿桐,今晚四方街有夜市,难得容远来一趟,我和你嫂子约了徐掌柜见面,怕是去不成了,你代大哥尽地主之谊。” 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大哥比二哥还要不遗余力。 方槿桐握拳至鼻尖,佯装周全:“表哥方才从边关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一日,明日再邀上大哥和嫂子一起去四房街吧。” 人多还热闹。 她也不遗余力。 方如海拢了眉头,冲她摇头。 洛容远却出声:“好。” 方槿桐如释重负,方如海责备看她。 晚饭是在东苑用的。 钟氏让厨房做了丰盛的饭菜,陈氏给他夹菜,方如海热情同他举杯,一家上下俨然是招呼姑爷的待遇。 方槿玉果然顶着祖母绿来了,笑容像春日里的花朵一般,璀璨而耀眼。 在外人面前,方槿玉向来体面,说话也恰到好处,似是随意问起洛容远边关近况,又不显得谄媚,连方槿桐都觉得知书达理。 洛容远却道:“抱歉,滋事机密。不容为外人道起。” 一句话便将方槿玉的体面驳了回来。 方槿桐赶紧低头扒饭。 方槿玉也不气馁,关边问不了,便问起了定州洛家,洛容远十句答两句。 陈氏皱了皱眉头,钟氏便开口,将话匣子往方槿桐这方引,方槿桐又不好拂了嫂子的好意,勉强应了几句。 钟氏想,这两人,倒像了正在闹别扭的一对璧人。 方槿桐草草吃完,借故抄录拓本的事情,要提前回西苑。 洛容远自觉起身。 方槿玉还未反应,钟氏便笑眯眯道:“四妹妹,今日岁岁一直念着四姑姑,奶娘都哄不住。你前日里送他的虎头布偶他喜欢得很,非闹着同四姑姑玩,我稍后要同你大哥要去拜访徐掌柜,四妹妹能否帮奶娘一道照看下岁岁?” 方槿玉愣愣笑了笑,应了声好。 她已经得了好处,不好做得太明显,反倒让洛容远厌恶了去。 钟氏才满意点头。 “都散了去吧。”陈氏也和蔼开口。 方槿桐走在前,洛容远走在后。 长廊上已经长了灯,昏黄的灯火宛若缃色的浣纱,依稀投出两个人的身影。 “瘦了。”洛容远开口。 她敷衍:“二婶婶说瘦些好看,我都不敢吃甜食了。” 对不住二婶婶。 “是。”他又应声,这倒叫她无话可讲了,全当夸赞。 东苑去西苑的长廊不短,周围又没有旁人,在这里,她算半个主人,方槿桐只得暖场:“姨母和姨夫近来可好?” “好。” 方槿桐哭笑不得:“你呢?” “也好。” 方槿桐赞同点头。 “表哥这次回来会在家中呆多久?姨母同姨夫定是想你了。” “再说。” 好在一路尴尬也将这长廊走完了,天色不晚,陈氏也将洛容远的房间安排在临近西苑一侧的厢房内,他也算顺道。 狗蛋在专用的瓷碗里吃米糊糊,见了她回来‘嗷呜’了一声,但忙着吃,也没同她亲近。小奶狗是不怕生的,洛容远近了,它只是瞅了瞅,也没做旁的。 洛容远临近看了看:”你养的?“ “唔,别人的,先寄养在我这里。”方槿桐应他。 “母亲也喜欢。“他难得蹲下,伸手摸了摸狗蛋的头。 方槿桐险些吓倒。 洛容远起身,只是看它的眼神有些不舍:“我从前有一条。” 她怎么不知道? “我溺水,它救我,没气了。”他说的低沉。 “是条好狗。”方槿桐不知怎么安慰他,便唤阿梧去道些茶来,阿梧利索去做。 “婶婶给的茶,消食。”她同他讲。 他点头。 茶没到,方槿桐已经快找不到话题,就随意翻了翻眼前的“拓本”来,最上面的一本是“伞阳局”。这还是前朝两位国手对弈留下的棋谱,不是残局,却很有名。 “过两日还要还给人家。”这棋谱的抄录不同旁的书籍,任意寻个人来都可,棋谱要讲究简练,还有特定的规则,得是会棋的人心无旁骛。大凡错一笔,又需从头开始。 言外之意,她要静心做事了。 洛容远却掀了衣摆落座:“我帮你。” 方槿桐吃惊看他。 “我学了。”洛容远说得认真。 方槿桐更吃惊了些。 洛容远自小喜欢的都是些刀剑,兵书之类,从来不喜欢下棋。 “不是你喜欢吗?“ 洛容远看了她一眼。 正好阿梧端了茶水回来,方槿桐归弄茶水去了,倒也不显太过尴尬。厢房内没有案几,只有临窗一张桌子,桌子只能容纳一人写字。洛容远执笔,她只能起身去逗狗蛋。 狗蛋吃饱喝醉了,和是满意,伸着爪子撩拨着主人,哄她抱。 她果真抱它,心猿意马。 洛容远字如其人,笔锋刚劲有力。方槿桐想,他真是把她当作洛家的人了。 再留了些时候,小厮将厢房收拾好,洛容远便离开。 阿梧伺候方槿桐洗漱。 “三小姐,其实奴婢看表公子对三小姐真好,只是不爱说话一些。”阿梧一面替她宽衣,一面念叨:“但表公子哪回来,不都是陪着三小姐?表公子也是有军功的人,但三小姐喜欢棋,便连棋都学会了,这样的人真的难寻了。” 狗蛋在咬她的裤脚。 阿梧低头望了望它,顺势道:“狗蛋,你说是不是?” “嗷呜~”抗议。 方槿桐低眉笑笑:“对了,明日问问阿福,狗蛋的东西买好了吗?” 早前是预备再留四五日的,但如今洛容远亲自来接了,怕是后日就要走了。 阿梧点头:“奴婢明日就去问。” 待得翌日晚间,阿梧匆匆回了屋中:“三小姐,奴婢寻了一日都没有寻到阿福,问府里其他的人,都说阿福昨晚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过。” 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方槿桐也觉奇怪。 “屋里的东西没动过,衣裳什么的也都在,可是没同旁人说一声,整整一天一夜了,都没人知道消息!”阿梧如实道来。 “可有东西丢了?”洛容远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016章 一一一 第016章阿福 一一一 “可有东西丢了?”洛容远问。 阿梧和方槿桐面面相觑,倏然,都领会了洛容远的意思。 方槿桐道:“阿福是家中的老人了。” 阿福是家中的老人,跟着爹爹做车夫前后已经有七八年。 爹爹很信任阿福,否则也不会带了二哥回京,却让阿福留在元洲城内给她用。洛容远方才的意思,怕是暗指阿福是否卷了东西跑路。 洛容远低头看了看她:”军中细作都是老人。” 方槿桐竟无言以对。 阿梧询问般瞥向方槿桐,待她点头,阿梧才进去翻箱倒柜。 西苑的厢房都不大,不多时,阿梧便回了外阁间回话:“没丢什么。” 方槿桐如释重负。 洛容远又让阿梧通知方如海一声。 医馆内方如海在主事,又不是确凿的事情,通知方如海比通知方世万和陈氏妥当。 方槿桐没想到他心思如此周全。 洛容远这才道:“我也让人查。”他在军中是左前卫副使,回定州时就带了四五骑随行,这些人原本就安置在医馆中。 他吩咐几人分头去京郊看看,几人就拱手领命。 “你在医馆等。”末了,叮嘱她:“我可能明日回来。” 方槿桐木讷点头。 洛容远走后不久,阿梧先回来了,说大公子让大奶奶去过问了,没惊动大爷和大夫人。 方槿桐道了声好,心里却想的是,阿福为人敦厚老实,哪里像做这种事的人。但洛容远坚持,她也不好说旁的。 “且等等吧。”方槿桐闹心。 阿梧赞同。 都夜深了,洛容远方才同那四五人离开,再回医馆也不知什么时候了。 再过大半个时辰,思语来了厢房。 是来替钟氏捎话的。 钟氏在府中问了一圈,东西倒确实没少,只是的确在询问中,听人说起阿福管医馆中的几个小厮都借了些银两,说隔几日再还。 方槿桐险些不信。 思语如实道,听说从前阿福就管医馆中的人借过银子,七七八八也还的差不多了。医馆里都知道阿福是方大人的车夫,方大人又是东家的亲弟弟,一年就来一次,也不好硬着头皮不借,再加上从前借的也差不多还清了,故而才有人肯继续借银子给阿福。 方槿桐伸手抵了抵下颚。 阿福要是缺银子,为什么不找她? 三番五次的借,应当不是燃眉之急。 她心中不好预感。 思语顿了顿,又悄声道:“奴婢听一些小厮说,阿福好赌,在元洲城内赌得还不小,能出手这么阔绰,应当有些年头了。”点到为止,旁的也不需要再说了。 钟氏是这般交待的。 方槿桐心底澄澈。 “三小姐,那奴婢先回去了。”思语福了福,阿梧塞了些碎银子在她手中。 送走思语,阿梧忧心忡忡,但看到方槿桐坐在临窗小桌上出神:“三小姐”她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 阿福是家中老人,比她还早来方府。 方家对下人很好,月钱给的也公道,尤其是老爷这一房,阿福怎么这么拎不清。 方槿桐捏了捏眉心,轻声道:“也深了,先等明日再说吧,若明日再寻不到就报官,再让人回京中同爹爹说一声。” 也只能如此了,阿梧点了点头,而后伺候她洗漱。 辗转反侧,方槿桐也不知几时入睡的。 醒来的时候,苑子里有些嚷嚷。 “阿梧。”她唤了一声。 过了些时候,阿梧才进了内屋来,脸上还有些慌张。 “阿福有消息了?”她愣在原处,方槿桐便自己起身拿了衣裳,一面穿,一面问。苑外还有声音,方槿桐又道:“是表哥吗?“ 阿梧应声:“大公子和表公子在外头说话,小姐没醒,没让进来扰。” 言罢,才反应过来,上前替她更衣。 ”大哥,表哥。“方槿桐掀起帘栊,出了内屋。 外阁间里,方如海和洛容远正在说话,见到她,便停了下来。 “是阿福有消息了吗?”方槿桐问。 方如海和洛容远对视一眼,方如海先开口:”有,容远去问过守城的士兵,守城的士兵说对阿福有些印象,他前夜赶在落钥时出城了。“ 出城?方槿桐顿感意外,阿福不是元洲人士,在元洲也没听说有熟识,况且,普通人怎么会在夜里落钥前匆匆出城? 不消洛容远说,她也觉得蹊跷。 “还有旁的消息吗?“方槿桐继续问。 洛容远道:“再查了。” 方槿桐吁出一口气。 洛容远忽然加一句:“他近来可有怪异?” 方槿桐看向阿梧,她平日和阿福接触的不多,顶多是乘坐阿福驾的马车,她也很少外出,除却清风楼哪会。倒是阿梧同阿福熟悉些。 阿梧瞪大双目,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槿桐示意她说,阿梧才道:“昨天大奶奶寻人问话,我送思语的时候,又听她说起,有个小厮说阿福借了他的银两,早前还的七七八八了,说剩下的过两月就还,结果这两日却统统还清了。” 方槿桐吃惊抬头。 洛容远和方如海四目相视,不予评论。 清风楼,四楼。 肖挺快步上前,奉茶的侍女见了他,起来福了福,退了出去。 肖挺逼近:“东家,方家那个车夫跑了。” 车夫阿福。 肖缝卿放下手中书卷,抬眸看他。 肖挺叹气:“听说那个阿福是在前夜里出城的,都要落钥了,匆匆忙忙赶去了城外。现在方家的人还在到处找他,不知道他去了何处。”顿了顿,又道:“该不是才收了我们这边的银子,回头就转身跑路了?” 肖缝卿端起茶杯,没有置可否。 肖挺继续道:“舍了些银子倒是小事,闹这么大动静,方家要是查起来,只怕打草惊蛇。孟锦辰这条路走不通了,怀安侯那边似乎又同方家走得近,方家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好容易找到这个阿福,没想到是这么个收了银子就跑的人“ 肖缝卿幽幽道:“我们给他银子,是好事,又没要他的命,他跑着什么?” 嘶,肖挺倒吸一口凉气,才领悟过来:“东家的意思是有其他人威胁他,他才急匆匆出城的?“ 肖缝卿捏起手中的茶杯,仔细看了看,是苍月汝窑的瓷器,花了不少银子,果然衬得出这茶叶的滋味。肖缝卿笑了笑,又道:“临到落钥前才出的城门,是仓惶而逃。这样做无非两种可能:欠债,偿命。他欠下的赌债,你已经帮他还了,还给了他不少银子,他高兴都来不及。剩下的,便只有偿命了一条“ 这肖挺明白是明白了,只是:“之前也让人查过车夫的底细,没听说有什么打紧的仇家。再说了,这阿福怎么都是方家的车夫,方世年又是大理寺卿,阿福若是遭了仇家报复,应当是求方世年帮忙才对“ 哪里当有趁夜逃走这一说? 不合情理,肖挺想不通。 只是不论什么缘由离开,他们使银子的事情若被方家发现始终不妥。 肖缝卿放下茶杯,问道:“方家是谁在查?” 方世年在京中,不会知晓得这么快。 “洛容远。” “定州知府洛青衫的儿子?”肖缝卿问。 肖挺点头。 肖缝卿放下茶杯,朝他道:“你稍后去一趟仁和医馆,就说我明日会离开元洲城,请方槿桐把拓本还给你。”取拓本要些时候,来来回回的人也多,仁和医馆内总有些消息,他去一趟可以趁机打听。 肖挺恍然大悟:“东家放心,我立刻去做。” 肖缝卿又叫住:“还有,让我们的人接着查车夫的下落,洛容远的势力不在元洲城,他也拿我们无妨。先洛容远一步找到车夫,我也好奇,还有什么人在插手方家的事。” “是,东家。”肖挺会意。 京中,恒拂别苑门口。 郭钊跃身下马,苑门口就有侍卫上前替他牵马。 “侯爷在吗?”郭钊问。 侍卫应道:“侯爷去了宫中,刚回来,和邵大人一处。” “邵中庭?”郭钊愣了愣。 侍卫点头。 郭钊不再多问,径直往书房那端去。 “郭钊见过侯爷。”书房外,郭钊拱手行礼。 沈逸辰和邵中庭相继转身。 邵中庭是聪明人,郭钊见到沈逸辰在会客,还能出声打断,便是沈逸辰交托了郭钊要事,郭钊回来复命的。邵中庭心中清楚,遂即请辞:“下官明日再来造访,侯爷今日刚从宫中回来,下官不耽误侯爷休息。” 沈逸辰果然没有挽留。 屋外的侍卫去送邵中庭,沈逸辰便问:“事情办妥了?” 郭钊应声:“办妥了,只是有些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沈逸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郭钊道:“肖缝卿给了他一笔银子,让他盯紧方槿桐,却没有说做何用。” “槿桐?”轮到沈逸辰错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017章 一一一 第017章口水(有没有被标题吓到~~) 一一一 沈逸辰记得阿福。 当年他在三叔身边见过他。看起来忠厚老实的人,转眼就在赌场里挥金如土,实在判若两人,这样的人是方世年的车夫? 故而他对阿福印象,甚至深过槿桐。 那时他同三叔只是照面关系,旁人的家事他不便插手,也不好过问口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方家变故,三叔忽然下狱,方家上下被抄。 三叔浸淫官场多年,眼见形势不对,怕生意外,就叮嘱阿福取了家中救命的钱财,带槿桐和方如旭两兄妹趁夜逃出京城。 原本那时槿桐和方如旭也是能走掉的,谁知那个叫阿福的车夫忽然倒戈,昧了良心设计方槿桐和方如旭兄妹两人。 阿福私留下了方世年给的逃命钱。 又拿他们兄妹领了赏钱。 方如旭在拼死护着槿桐时同官兵起了争执,送了命。 槿桐哭得昏天黑地。 这些过往,他还是后来听槿桐提起的。 每年五月初六是方如旭的忌日,槿桐都要烧纸钱祭奠他。 方如旭是最疼她的二哥。 阿福已经是府里□□年的老人了,是三叔最信任的家奴,没想到最后却为了钱财葬送了槿桐和方如旭兄妹两人。 上一世尾声,怀安侯府的人寻到阿福。 早已败光了从方家得来的钱财,又落草为寇,干了不少为非作歹,伤天害理的的事情。 人是会伪装的,这样狼心狗肺之徒,无论如何在方家都留不得。 他回了京中,吩咐郭钊去趟元洲城。 谁知郭钊回来,却带出了肖缝卿插手的消息。 肖缝卿是商人,成州首富,也是长风国中首屈一指的富豪。 此人深谙为商之道,和朝中各级官员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可小觑。 怀洲是他的封地,肖家在怀洲的势力薄弱。 肖缝卿便多番借故,想与他近交。 在他眼里,肖缝卿是一个有野心的商人,做做生意就罢了,想染指怀洲城,便有些急功近利了。 但怀洲的商贸少不了这些商人的作用,他懂得迎合推却。 肖缝卿在他这里没有讨得好处,他也同肖家没有太多瓜葛。 清风楼是肖家的产业,是他让沈括去查的时候才知晓的。 恰好槿桐心心念念的那场对决就在清风楼,他就让沈括去问了声。结果次日,名帖便亲自送来了。 他算欠了肖缝卿一个人情,肖缝卿也乐意由此同他攀上交集。 后来他到了京中,知晓此番要在京中常驻,不在景王府留宿,就需要堵住景王的口舌。于是他让沈括去明珠巷寻处同方府临近的苑落。 沈括就寻到了这处恒拂别苑。 恰好,这恒拂别苑的主人又是肖缝卿。 肖缝卿让人将钥匙送给他,说苑子空置了许久,怀安侯若是不弃,可在京中歇脚用。 恒拂别苑与方宅毗邻,就在方宅右侧。 他收下钥匙,次日便从驿馆搬进了别苑里。 在他眼里,肖缝卿是个精明,又懂得投其所好的生意人。 不仅如此,而且心思缜密,口风还紧。 山雨欲来风满楼,京中马上就要变天,这样的生意人多结交不无好处。 可郭钊的一翻话,让他重新在心中审视起肖缝卿这个成州首富来。 阿福贪财,肖缝卿就替阿福还清了所有赌债,又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却只是让他看紧槿桐,旁的话只字未提,行事可谓小心谨慎。 但肖缝卿是商人。 商人重利,轻易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肖缝卿背后一定有旁的目的。 沈逸辰敛了思绪,转头看向郭钊:“让人去查查肖缝卿。” “是。”郭钊应声,正欲转身,却又被他唤住。 ”她喜欢那只狗吗?“沈逸辰一脸笑意看着郭钊。 看得郭钊脸都绿了,不知该怎么应才好。 几日前,他随侯爷到了京中,景王亲自来郊外二十余里相迎,又在景王府设宴为侯爷接风,来了不少京中的王孙子弟。酒宴过后,侯爷没有留在景王府借宿,而是暂居驿馆。翌日面圣,次日就在明珠巷租了这处恒拂别苑。 京中的权贵人家都住在玉冕街上,明珠巷里只有大理寺卿方世年的府邸。 恒拂别苑恰好和方府毗邻,也就是同方寺卿做起了邻居。 日日都去方府喝茶,走动。 他过往也随侯爷来过经汇总,呆的时间从即日到月余不等,却没有超过两月的,他猜不到侯爷为何笃定此行会在京中常驻。 但搬倒恒拂别苑后,沈括便回了怀洲办事。他是听闻涉及到怀洲军情和官吏任免,还有早前侯爷身边的几个亲信都被查出了些蛛丝马迹,沈括回怀洲便是处理这些的。 侯爷的手段干净利落。 至于那只狗,还是侯爷特意去长公主府上要来的。 但他分明记得在怀洲潜邸时,侯爷最厌恶的便是狗。 沾了狗毛都会浑身不舒爽。 结果来了京中一趟,忽然就能拎狗了。 还能蹲下同狗腻乎乎说话。 看得他和沈括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得很。 结果次日,侯爷就让他去趟元洲城的仁和医馆,把狗交给方小姐。 还不是送人家的,是寄养在人家家中的! 他也算出身江湖名门,虽然报恩来了怀安侯府,颜面却还是要的! 这狗,他实在无法亲自送到方槿桐跟前,还说一翻“非送,只是寄养”的话。郭钊就使了些银子,让小厮送去给方槿桐的,自己则在房顶上掀了一块砖瓦偷看。 诸如大名辰辰,小名狗蛋,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想着侯爷蹲着同那狗说话,方小姐又唤那狗辰辰,他就觉得画风太美 “方小姐很喜欢。”郭钊只挑重点的回答。 喜欢就好,沈逸辰但笑不语。 前一世在怀洲府邸,她失了亲人,在怀洲举目无亲。 他虽然能护她周全,她却始终不见笑意。 后来番邦进贡了一只犬。 长得与平时常见的不同,背部的毛是棕色的,肚子是白白的,腿短短的,毛也短短的,眼睛却极大,尾巴细溜溜的。景帝赐给了长公主,长公主说家中正好有只一样的,景帝便转赠给了他。 他那时与景帝的关系很微妙。 景帝赐下来的,他不得不要。 只是他从前就不喜欢狗,甚至说厌恶也不为过。 而这只更是丑死了! 这狗就晾在侯府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也不知槿桐如何寻到那只丑狗的,只是后来槿桐一直在后苑里喂它,逗它,还不时将它从角落里牵出来遛遛,招摇过市。 还起了名字唤作:辰辰。 对,和他同一个“辰”字。 他看着那只狗就恼火! 但偏偏,他听她唤它‘辰辰’,觉得舒心悦耳。 这个‘辰辰’唤得好听,简直‘酥’到了心里。 也就是那段时间,府中,他跟前,多见了她的身影,好似多了一道随处可见的风景。 自然,风景后还跟着那条丑狗。 他也渐渐习以为常。 有那条丑狗为伴,槿桐在怀洲的日子终于见了笑颜。 他大方送她,她却惶恐摇头,说她自小在家中养什么死什么,譬如金鱼,乌龟,就连鹦鹉都能吃瓜子时噎死。 他笑不可抑。 方槿桐却饶是认真,狗是他的,她替他养着就好。 所谓日久生情,就是他打着狗的幌子,同她越走越近。 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想来仍旧记忆犹新。 他到了京中,就立刻去长公主府讨要了这只狗,然后让郭钊送去的元洲。 都是套路! 他如此‘洞察’她的心思,处处投其所好,她也应该对他刮目相看了。 想到她三月就会回京,届时就看到他住在她隔壁!! 定然欣喜! 然后,他日日去隔壁看狗。 然后,日久生情,狗又生狗(原谅我实在喜欢这句话啊~)。 狗再生狗,无穷尽也~ 然后,他就顺利成章去找三叔提亲! 迎娶槿桐,做三叔的东床快婿。 光是想想,都有掩不住的笑意浮上面容。 宝贝儿子,爹爹觉得很快就要见到你了。 爹爹就一手抱你,一手牵你娘亲,陪你去吃冰糖葫芦。你糊爹爹一脸口水,你娘亲先替你擦脸,再替爹爹擦脸。然后爹爹就趁机香你娘亲一口,再香香你,再趁机吃你一颗糖葫芦,然后你又糊你爹一脸口水 郭钊倒吸一口寒气。 实在想不出自己敷衍的一句“方小姐很喜欢”,侯爷怎么会这幅飘飘然的模样。 “侯爷”他简直看不下去了,便拱手请辞,“若是无事,属下先告退了。” 沈逸辰才回过神来,一面擦口水,一面道:“唔,你再去趟元洲。” 郭钊哀怨看他。 “她还有个姨母在定州,近来会去趟定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018章 一一一 第018章思南 一一一 阿福有消息了! 翌日晨间,衙门里来了差役,说找到了疑似阿福的人,让方家的人来一趟衙门确认。 阿福是方家的家仆,但方槿桐是姑娘家,不便去衙门。医馆内又是方如海主事,此事没有惊动方世万和陈氏,洛容远便同方如海一道去了衙门,到了正午临近才回来。 “怎么样,找到阿福吗?”方槿桐闻声来了东苑。 方如海,洛容远,钟氏都在。 钟氏面色有些泛白,方槿桐看得心中一紧。 “找到了。”方如海应声,“也让人认过了。”医馆中好些伙计都认识阿福,也借过银子给阿福,方如海带了其中一个前去,一眼就认了出来。 方槿桐看向方如海,紧张道:“那阿福有没有说他跑什么是犯了什么事吗?” 钟氏面色有异,总让她有不好预感。 洛容远果然开口:“他死了。” 死了?方槿桐大骇。 阿梧也捂紧嘴巴,险些叫出声来。 钟氏上前揽住她,悻悻道:”我就说这事先不告诉三妹妹的。”她是妇道人家,见惯了医馆中的生老病死,听到阿福死了的消息都吓了一条,更何况方槿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方如海叹息:“槿桐,容远没的说错,阿福是死了。衙门的人昨夜在城外十里发现了尸体,医馆的伙计去认过了,就是阿福。” 好端端方槿桐心中犹如钝器划过,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阿福是个老实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方槿桐觉得心底坠坠的,咬紧了下嘴唇,不知道当说什么。 方如海宽慰:“槿桐,其实容远还让人查出不少东西。阿福这些年私下里欠了不少债,为了还债,敛财,还做了不少黑心的勾当,也拿了方家的物什去典当,讹了家中不少银子。光说这一趟来元洲城,就偷偷典当了家中不少物什和银器。早上在衙门,衙差找典当房的人证实了,证据确凿。而且,据典当房的掌柜说,阿福也不是头一回到他店内典当物什。这里不是京中,东西好出手,可见阿福已经是惯犯了。“言及此处,尝尝吁出一口气:“也算这个事情发现这些事情了,舍些财物是小事,三叔是大理寺卿,若是阿福胆子再大些,借着三叔的名号做些扰乱司法的勾当,怕是连三叔和方家都要受牵连。若不是此番出事,以阿福一翻老实人嘴脸,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才会让人知道。“ 阿梧瞪圆了眼睛,极其惶恐。 若不是方如海说这些,又有衙门和洛容远的证实,她都不会相信。 阿福是老实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此番也算因祸得福,还好没在路上牵连到你。”方如海叹道,“听衙门里的捕头说,看现场,应是阿福欠了人的银子没还,被债主雇凶追杀,所以趁夜仓惶逃出了元洲城,结果还是没逃远。这件事我已经让人去京中一趟,传信给三叔了,倒是你和容远,因为阿福的事情已经在元洲城内耽误了几日,还是尽早启程去定州吧,省得顾夫人那边担心。” 他说的句句在理,方槿桐点头。 她和阿梧不同,大哥方才的话她还是相信的。 娘亲过世得早,京中其实是二婶婶在帮忙主持中馈。 二婶婶毕竟是二房的人,顾及不了三房内这么多事。 爹爹事忙,她又对家中那些个物什和银器没有概念,阿福是府中老人,爹爹好些事情都是让阿福去帮忙做的。 阿福是有机会做这些事情的,旁人也觉察不出来。 当初洛容远说阿福趁夜跑路,她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出,只是没想到阿福竟然胆子这么大,最后被债主雇佣的杀手拿了命去。 所以大哥才说,幸好没在路上,牵连到她和槿玉。 阿梧也抚了抚胸口,阿弥陀佛。 “好了,旁的事都稍后再说吧。”钟氏摸了摸她的头,又朝方如海和洛容远道:“爹娘外出出诊去了,怕是要晚上才到。你们刚从衙门回来,先去换身衣裳,稍后过来用饭吧。” 钟氏打圆场。 方如海和洛容远都会意。 钟氏便拉着方槿桐道:“三妹妹,你今日多陪岁岁玩会儿,去定州岁岁就该吵着想你了。” 方槿桐才挤出一丝笑容。 钟氏又朝思语道:“去西苑,把四小姐也请过。” 思语应声去做。 方槿桐便随钟氏一道去了内屋。 方才在说阿福的事,钟氏没让奶娘抱了岁岁出来,岁岁就在屋内玩布袋老虎。见了方槿桐进来,就在床榻上扑腾着要她一起来玩,口中“三姑姑”“三姑姑”唤个不停。 方槿桐嘴角的笑意便挂了起来:“岁岁,想三姑姑没?“ 岁岁会说的话不多,但小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模仿,“岁岁想三姑姑。” 槿桐便伸手抱起岁岁,岁岁揽了她的脖子,嘻嘻笑着。 不多久,思语掀起帘栊,进了屋内:“三小姐,前厅那头有人来寻你。” 前厅是医馆,谁会来医馆寻她? 方槿桐看了看钟氏,轻轻摇了摇头。 钟氏问:“是谁?“ 思语摇了摇头:“来人也没说是谁,就说前几日借了些拓本给三小姐。” 拓本,难道是肖缝卿?方槿桐反应过来,朝钟氏说:“应当是我的一个朋友,前两日确实借了他一些棋谱的拓本,可能是来问我还回去的。“原本想着没这么着急看的,结果遇到阿福的事情给耽误了,竟然连一本都还没有看完。 “那你快去吧。“钟氏从她手中接过岁岁。 岁岁有些舍不得她,方槿桐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俏皮道:“三姑姑马上回来,岁岁等我。” 岁岁拼命点头。 钟氏唤住她:“槿桐,要请你朋友过来一同用饭吗?” 钟氏想的周道。 方槿桐愣住,想着肖缝卿那幅我有钱的清冷模样,又不禁摇头:“应当不会吧。” 钟氏识趣笑了笑:“若是要添双碗筷,你让阿梧来说声。” “知晓了,嫂子。”方槿桐刚转身,便遇上迎面而来的方槿玉。只见她一身橘红色的锦缎如意云纹罗裙,搭着樱草色的外衫,面上涂着胭脂,鲜艳明媚得有些耀眼,像是春日来了一般! 钟氏方才让思语去西苑请她,这会子刚好来了东苑。 “都晌午了,三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呢?”见着方槿桐要走,方槿玉连忙出声叫住。都临到晌午了,方槿桐却突然要外出,难道是和洛容远一道?她穿戴这么久,若是连洛容远的面都见不到,还来这里做什么 方槿桐应声:“有朋友在前厅等我,四妹妹要一起去吗?“ 方槿玉微微笑了笑:“既然是三姐姐的朋友,我去做什么?三姐姐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一t;心里想的是,马上就要晌午了,她在前厅多说会子话,不回来更好。 方槿桐没有多留。 岁岁唤了声:“四姑姑。” 方槿玉转身,迎了上去:“四姑姑看看岁岁。” 岁岁笑眯眯道:“四姑姑今天真好看。” 这句话赞扬到了方槿玉心里,小孩子哪里会说谎,她脸色红了红,欢喜到了心底子里。 “嫂嫂,你瞧瞧岁岁,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方槿玉俯身逗岁岁,笑容都写在脸上。 钟氏笑了笑,也应承道:“四姑姑哪日不好看?” 方槿玉心里又上了一层楼。 岁岁想了想,道:“都好看,今日最好看。“ 这小嘴甜得,方槿玉心都要化了,继续逗弄道:“岁岁说说看,四姑姑今日怎么最好看了?” 岁岁香她一口,一脸陈恳道:“四姑姑今日穿了一身萝卜和韭黄,好看!” 萝卜和韭黄方槿玉怔住。 思语和奶娘都险些笑出来。 钟氏愣了愣,赶紧将岁岁抱过来替给奶娘,一面说圆场话:“岁岁这几日开始识菜了,缝人就说青菜萝卜,前日里还说他爹爹穿了一身辣椒,给祖父祖母逗的。” 既是孩子的玩笑话,她哪里好说什么,方槿玉勉强笑了笑。 脸色分明没有起初好。 钟氏使了眼色,奶娘正好道:“少夫人,小少爷要吃了,我抱小少爷去喂喂。“ 钟氏连忙点头。 萝卜酒菜风波一过,方如海和洛容远一道来了苑中,方槿玉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大哥,洛表哥。” 方如海远远就注意到她了,家中便穿得如此光鲜明媚,他哪里会猜不到她的心思。 只是洛容远是槿桐的表哥,家中都知晓洛家何方家都想促成这桩婚事,槿玉和四叔这般做,委实有些让人看笑话了。 方如海敛了歉意,问钟氏:”槿桐呢?“ 洛容远也看向钟氏。 方槿玉微笑道:“好像是三姐姐的朋友来了,这会子来,怕是要去些时候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等倒是觉得怠慢了客人。 钟氏不好驳了她的颜面,只得应道:”四妹妹说的是,思语,让人把饭菜端上来吧。“ 方如海同钟氏夫妻一场,哪里不明白钟氏的意思,便寻个旁的话题岔开:“对了容远,马车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明日就会送到府上,你们看何时启程去定州,提前说一声。” 洛容远道:“最快后日。” 方如海和方槿玉都看他。 “槿桐说,思南的礼物,后日到。” 思南?方如海笑笑:“也是了,思南喜欢如意坊的糖果,如意坊二月里歇业,应当是这几日才开门。” 思南,方槿玉却沉了脸色。 三叔的养女,还当正经方家的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019章 一一一 第019章身份 一一一 要说介意,方槿玉其实最介意的是思南。 好歹方槿桐也是三叔的女儿,是方家正经的姑娘。就算平日里飞扬跋扈了些,但毕竟也姓方,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 但思南呢?说好听了是三叔的养女,说不好听,不过是个命好些的丫鬟罢了。三叔不仅供她吃供她穿,还请先生教他读书写字,待她有时比方槿桐还和颜悦色。全当自己家的女儿一般供着,让方槿玉都眼红得很。 这思南也是个有心机的,在府中有三叔护着,就一直装作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背地里讨好方槿桐,惹得方槿桐同自己起争执。 方槿桐又个喜欢强出头,便回回都替思南撑腰。 就连爹爹也不好说什么。 自从思南来了家中,她同方槿桐有不少矛盾都是由这个思南引起的,她实在不知道方槿桐是吃了什么绿豆定了心,非要维护这个丫头不可,还是想着借维护这个丫头的幌子,处处同她对着干,给她气受。 好在这回来元洲城,思南没有同行,方槿玉才觉得心中的气顺了些。 不然要她在定州看这‘姐妹二人’假惺惺一唱一和,不兜一肚子气才怪。 听到洛容远忽然提起思南,方槿玉心中自然不爽利。于是脸上挂着笑意,嘴上却是有些酸意:“三姐姐对思南真好,只怕日后出嫁了都舍不得这个妹妹。” 钟氏便伸手牵了她,往桌边去:“四妹妹说的是,都是自家姐妹,左右不过”舍不得“三个字,倒要赶在没出嫁前,多来陪陪嫂子才是。” 分明是打趣的话,方槿玉也跟着笑起来。 恰好旁的丫鬟端了菜上来,方如海便也领了洛容远入席。 前院医馆。 阿梧掀起帘栊,方槿桐笑着走了进来。 看到肖挺,便问候了声:“肖掌柜。” 肖挺连忙起身:“三小姐好,肖某这个时候来,实在冒昧了。” 脸上挂着歉意,又拱手作揖:”东家要离开元洲城了,怕路上烦闷,要拿棋谱的拓本打发时间。明日就要走,今日想着让我来问问三小姐,早前的拓本可录好了,能否还于我带回清风楼?“ 方槿桐原以为是肖缝卿来了医馆,后来一想,以他的性子,这些琐事哪里会亲自跑一趟?果然,这趟来的就是清风楼的肖掌柜,倒也也贴切。 方槿桐笑了笑:“家中出了点事,一本都还没来得及录完。肖掌柜,您稍等,我让阿梧取过来。” “有劳三小姐了。”肖挺颔首。 阿梧会意,掀起帘栊出了房间。 医馆的前院到西苑有些距离,这样才不会打扰后宅安宁。 加上册子又有些多,阿梧一来一回怕是要些时候,方槿桐便寻了旁的话说:“肖老板离开元洲,是要去哪里?” 肖挺应道:“东家是商人,自然是哪里有生意就去哪里。眼下,应当是要去京中一趟的。肖家的产业大,布装,米粮,茶叶都有涉猎。二月一过,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明前龙井的生意了。京中向来是明前龙井的大户,东家这一趟是去谈茶叶生意的。” 肖挺也不瞒她。 一来,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阿福的消息,他不隐瞒,方槿桐也才不会戒备;二来,方家的生意做得大,国中皆知,若是隐瞒倒显得小气了。 方槿桐果然来了兴致:“玉髓晨烹谷雨前,雨前为上品,明前为珍品。我爹爹就最喜欢龙井,每年第一撮明前龙井,他都会四处托人寻来。但茶山同茶山都有区别,产出的龙井口感大有不同,我听爹爹说起过齐鸾峰的明前龙井最为有名,也最为难得。” 清风楼闲暇时间就是当作茶楼经营的,肖挺自然清楚,便笑:”齐鸾峰的龙井正是我们东家的产业,若是三小姐喜欢,我回头让人给三小姐备一份。“ ”无功不受禄,怎么好让肖掌柜破费?“ ”不破费,东家说了,哪有才借出去的东西立即让人还的道理,此番也是赶了巧了,若是三小姐不嫌弃,我让清风楼的棋童再拓一份棋谱来送来给三小姐。“ 这可比明前龙井感兴趣多了! 方槿桐抿唇,笑若清风霁月:“肖掌柜,这我可就当真了。” “自然是真的,我们东家说过的话,哪有食言的?”肖挺再抛出一枚定心丸。 见方槿桐果然欢喜,便继续道:“对了,三小姐,我今晨去了趟衙门,处理些清风楼遗留下来的索赔之事,似是见到医馆的少东家了,可是医馆出了什么事?” 肖挺这样提起并不突兀,倒显得关心。 方槿桐尴尬笑了笑:”医馆倒是没事,是我家的车夫失踪了,大哥去衙门那边看看。“ “哟!”肖挺佯装吃惊:“那人找到了没?” 方槿桐咬了咬唇,轻道:“寻是寻到了,不过死了。“ “死了?”肖挺也意外,他没听说阿福死的消息,这句实在来得突然。 方槿桐叹息:“听大哥说,衙门那边怀疑是债主追债。” 肖挺一脸后怕,而后庆幸:”幸好三小姐没事,只是车夫这些用得频繁,日后还是小心为妙。“ 方槿桐点头。 说话的功夫,阿梧折了回来。手中抱着厚厚一摞的册子,肖挺看得心惊胆颤,生怕她一个不留意撕坏了三两本,那才肉疼! 偏偏怕是这两日寒暑不起,染了些风寒,阿梧侧过头打了个喷嚏。 喷嚏没喷在肖挺脸上,却喷到孤本上。 阿梧一脸歉意。 肖挺恨不得她方才是喷到他脸上的才好! 他的孤本啊! 阿梧歉意道:“肖掌柜,我替您送到马车上去吧。” 那还了得?! 肖挺连忙去接:”不劳烦阿梧姑娘了,我自己来就好。”肖挺恨不得脚下生风,“三小姐,我这厢也要回去向东家复命了。你也知道我们东家的脾气,迟了怕是要被说的。” 方槿桐竟然能想象的到,便陪着笑了笑:“那我送送肖掌柜。” 好歹要了人家一套拓本。 肖挺从善如流。 送至医馆门口,肖挺请她留步,临上马车前,将棋谱交给同行的棋童,才又转身,朝方槿桐道:“三小姐,我们东家说了,日后清风楼的棋局三小姐若是想来看的,就直接让人同我说一声,我来给三小姐安排,不必再费周折了。” 轮到方槿桐意外。 肖挺只道:“东家常说,做生意讲究缘分,缘分到了,合则生财。交朋友也是,东家说同三小姐投缘,既然三小姐也喜欢对弈,这清风楼的位置也不差一个,三小姐想来的时候只管吩咐就是。” 这翻话说的耐听,方槿桐露了笑颜。 “还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肖挺步步为营。 “肖掌柜请说。“ 肖挺隐晦笑了笑,抬头道:“三小姐同怀安侯可是熟识?” 怀安侯? 谁? 方槿桐莫名摇头。 肖挺愣了愣,又笑:“就是送那张名帖给三小姐的怀安侯啊,三小姐那日来清风楼的名帖,就是东家赠与怀安侯的。” 清风楼名帖?方槿桐会意笑了笑:“哦,那是一个朋友送我的,许是她从怀安侯那里拿来的,我也不清楚。” 她想是阳平郡主拿来的帖子,至于阳平是从何处拿到的,便不得而知了。 肖挺嘴角抽了抽,那是东家想错了? 只是前日东家才亲自送去的,第二日就转手给了他人,未免诧异归诧异,肖挺也不好再多问,就拱手作别,上了马车。 折回东苑路上,方槿桐眉间蹙了蹙。 忽然停下,阿梧险些撞上她:“三小姐,怎么了?” 怀安侯?方槿桐似是想起了一星半点,当时她同二哥躲在六扇屏风后面偷看摔了出去,爹爹有些抱歉向沈逸辰赔礼,口中就称得是侯爷。 而二哥说,清风楼的名帖就是沈逸辰身边那个叫沈括的侍卫送来的。 是巧合,还是 那名帖还真不是沈逸辰特意偷走戏弄她的? 到东苑时,方如海等人还没吃完,显然是特意等她。 思语给她盛饭,钟氏给她夹菜。 方槿桐心中有些歉意。 一面听方如海说起马车明日备好,一面听洛容远说后日出发去定州,她一边咽饭,一边点头。 末了,喝口茶水漱口,方槿桐忽然想起沈逸辰的事,便开口问道:“表哥,你知道怀安侯姓什么?” 桌上都纳闷得很,好端端的,问起怀安侯做什么? “姓沈。”洛容远简练。 方槿桐嘴角抽了抽。 “沈逸辰。”干净利落。 方如海笑道:“容远说的可是驻守西南的怀安侯?” 方槿桐脸都紫了。 长风国中还有谁不知道怀安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020章 一一一 第20章搅黄 一一一 这国中还有谁不知道怀安侯的? 洛容远点头:”是他。“ 就连钟氏都津津乐道,怀安侯一门驻守西南,抵御南蛮入侵,战功赫赫。是国中一等一的侯门权贵,深得朝廷信任。 普通官宦人家都怕入不得怀安侯府的眼。 听说那怀安侯府的先侯爷过世有三年多了,当时还是怀安侯世子的沈逸辰承了爵位。南蛮趁机作乱骚扰边界,想从长风边界讨些好处,没想到这新晋的怀安侯比先侯爷更狠,一直打到南蛮其中一支险些背过气去。后来还是南蛮首领出面,才将这支部落保存了下来。 接下来的三年,南蛮在边界秋毫无犯。 弘德帝龙颜大悦,对怀安侯更是赞赏有加。 怀安侯府虽在西南,殊荣却无人可比。 钟氏同方槿玉在一旁说得起劲,方槿桐却闷不做声。 钟氏说的这些,她自然都听过。说书先生最喜欢说的便是这怀安侯一家的事,少年将军,孤军入蛮荒之地,扬我长风之威等等等等,少不了添油加醋。 可其中有一句,方槿桐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都说怀安侯将南蛮那支打得险些灭种,是因为在先侯爷入殓那日,这支南蛮部落来了怀洲城附近骚扰,弄得老侯爷入殓时,频频有战报。怀安侯恼怒,一气之下才有了先前所说的险些灭族的一幕。 由此可见,抛开怀安侯战功赫赫,扬长风威风之外,这沈逸辰其实是个锱铢必报,危险系数极高,武力值爆棚,还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方槿桐咽了口口水。 想起那日撞碎花瓶,她言语也鼎盛,沈逸辰已经有些许不耐烦之意,结果第二日就忽然换了一幅嘴脸,故意殷勤一般。想起他对付南蛮一支的态度,方槿桐似乎已经猜到了沈逸辰的动机! 一个锱铢必报的人,忽然在见面第二日对你说一见倾心,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蓄意从中作梗。 她待字闺中,爹爹还在物色良婿,沈逸辰肯定是想搅黄了她的婚事! 这就符合他其实背地里阴阳小气的作风了! 等回到西苑,方槿桐还在叹息。 早知道就不惹那尊瘟神好了,左右不过一个白玉瓷瓶罢了。 举起狗蛋放在跟前,好好端详一翻,饶是认真道:“狗蛋,你说,你主人把你放我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嗷呜~“狗蛋抗议。 方槿桐有些丧气:“我同一只狗理论这些做什么。” 该来的始终会来,想也没有用。 没来的时候,怕也不见得能好过。 最不济,他一个怀安侯,欺负她一个姑娘家算什么。 “嗷呜~”狗蛋表示赞同。 方槿桐便将它放下,它继续去盘子里啃它的骨头,不亦乐乎。 方槿桐觉得才几日,它似乎都长大些了。 “阿梧。”她出声唤道。 阿梧应声,掀起帘栊入了内屋:“怎么了,三小姐?” 方槿桐起身:“晌午时候听表哥说,我们后日离开元洲去定州,你再去箱子里瞧瞧,早前给姨夫姨母准备的那些料子和茶叶可还好?趁明日还有一天时间,若是有不妥的,我们再去趟城中也来得及。” “奴婢这就去。”阿梧赶紧去看。 元洲到定州就三两日脚程,她也有些想念姨母了,还有姨母做的莲子羹,和小时候娘亲给她做的一个味道。 到了晚间,方世万和陈氏回了医馆。 方如海和钟氏提起方槿桐两姐妹和洛容远后日就要启程去定州,陈氏很是不舍,让丫鬟备了好些零嘴和吃食,在路上给她姐妹两人用。 姑娘家出门在外,不比旁的,幸好有洛容远一路同行。 洛容远在军中效力,此番回来又来了几骑,洛容远来接她们姐妹两人,方世万和陈氏其实也放心。 “代问洛大人和顾夫人好。”陈氏同洛容远道起。 洛容远拱手巡礼:“容远记得。” 陈氏满意点头。 方世万和陈氏没有女儿,一直将方槿桐视作亲生女儿一般,待洛容远便如同看自家姑爷了。 方世万不忘叮嘱:”容远,路上好好照顾槿桐她们两姐妹。“ 洛容远应声。 晚饭过后,洛容远送方槿桐回西苑厢房,阿梧已经在整理行李了。 洛容远看了看,问道:“怎么不见那些拓本了?” 他当日抄了不过两页。 方槿桐窘迫笑了笑:“被人要回去了。” 要回去?洛容远转眸看她,能一次借她这么多拓本的人,还会一次要回去? 方槿桐愣住,她早前怎么没想到的? 转念一想,这肖缝卿原本就是个性子古怪的人,谁说得清呢? 洛容远看了看她,没有多问。 清风楼。 肖挺快步迎了上来:“东家,有消息了。” 奉茶的侍女福身告退。 他才从仁和医馆回来,带的自然是方家的消息。 “确认过了,阿福是死了,方家也不清楚缘由,只是听衙门说是被人追债丢了性命,至于是何人做的,一时只怕还查不出来。只是这人行事隐秘,又考虑周祥,鲜有痕迹,应当不是普通的追债人所为。至于我们使银子的事,方家上下似是无人知晓,除了方槿桐,我又寻了旁的伙计和丫鬟打听过了,应当不会出错的。” 肖缝卿点头。 肖挺又道:“只是” “只是什么。”有人端起茶杯,随口问起。 “方槿桐不像是认识怀安侯的样子。”肖挺说出疑虑:“属下说起怀安侯,她根本连是谁都不知晓,说那日楼里的帖子也是旁人送她的。” 肖挺也觉奇怪,他们往怀洲城使过的法子多了去了,都石沉大海。偏偏这清风楼的名帖起了作用,谁想到来的人是方世年的女儿方槿桐? 这名帖还是怀安侯亲自求的,方槿桐却不像认识怀安侯的模样,他实在有些看不懂了。 肖缝卿轻抿了一口,目光也垂下,似是在思忖。 恰好又有人匆匆上了四楼:“东家。” “嗯。” 那人拱手执礼,肖掌柜不是外人,那人也不避讳:“东家,有人在查您的底细。” 肖缝卿这才抬眸。 肖挺目光有些发紧,东家的身份,他是有些担心。 “谁在查?”肖缝卿却是淡定。 “怀安侯府的人。” 肖挺深吸一口气,怎么偏偏又是怀安侯府。 “我知晓了,下去吧。”肖缝卿指尖轻叩桌沿。 肖挺关切上前:“东家” 肖缝卿指尖继续,口中念念有词:“早不查,晚不查,此时查”忽得,指尖停住,抬头看向肖挺:”你方才说阿福死了?“ 肖挺莫名点头。 肖缝卿噤声,良久才道:“沈逸辰做的。” 呵?肖挺不解。 肖缝卿又道:“阿福死前应当提到了我们给他的那笔银子,现在是沈逸辰盯上我们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肖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东家此事可大可小“ 肖缝卿放下茶杯,幽幽道:“正好去京中,寻趟沈逸辰。他不是想知道我给那个车夫一笔银子做什么吗?我就去同他说说。“ 啊?肖挺骇然:“东家这可使不得” 哪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肖卿逢就笑:“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肖挺再问,他便不多出声了。 转眼到了后日,医馆的伙计帮忙搬了行礼上马车。 马车是方如海新置的,车夫又洛容远带来的人兼着做的,安全得很。 “容远是个好孩子,行事周全,处事妥当,对你还好,婶婶是越看越喜欢。”送别时,她挽了陈氏的胳膊,陈氏就拍拍她的手臂,语重心长念叨:“想来你爹爹和姨母也是这个意思,都是为了你好,婶婶也是过来人,你可不许任性。” 陈氏待她亲厚,她嘴角微微牵了牵:“知道了婶婶。” 都过了及笄之年,一句话不用说多次,当是听得明白了,陈氏便不再多说。 方槿桐感激笑笑。 东西都放置妥当,方槿桐看去,洛容远在检查马车的横梁和轮子,他身材挺拔,腰间挺得笔直,双目凝视,看得仔细认真,不时用手敲一敲。 是个值得信赖之人。 钟氏轻声叹了叹:“真是要赶紧嫁过去才好,这么好的姑爷,可得看紧了。“ “嫂子”方槿桐闹心。 方槿玉也恼火, 不远处,洛容远恰好起身,车身和马匹都看过了,没事,可以安稳上路。 “出发吧。”不然天色晚了,赶不上到下一个城镇落脚,就得住马车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021章 一一一 第021章洛家 一一一 入了三月,日头真就渐渐暖起来了。 定州在元洲城南边,马车越往南走越暖。这一路上绿芽新柳,草长莺飞,让人看了心情都不觉大好起来。 元洲城去往定州都是官道,洛容远骑马走在前面,随行的还有军中跟来的四五骑。 方槿桐和方槿玉共乘一辆马车,马车里还有碧桃和阿梧伺候着,稍微有些打挤。 随身的行李单独安放在后车里。 这一路景色虽好,却有三两日之久,总归要寻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方槿桐抱着狗蛋,看看棋谱,时间过得也快。 对坐的方槿玉则是拿着绣花针在绣荷包。 方槿玉的绣工在京中贵女里都算拿得出手,旁人夸赞,她便外出时就喜欢拿出绣框来挑些针线绣。只是现如今在马车,虽是官道平顺也免不了磕磕碰碰,不时扎到指尖,就听方槿玉轻微‘嘶’得一声。 方槿桐都替她疼。 然后见碧桃给她擦拭,上药膏。 方槿玉再继续不依不挠绣她的荷包。 她那荷包绣得确实好看,色彩明媚,走线规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荷包上绣的是蝙蝠和鱼。 蝙蝠是福的谐音,鱼是年年有余。 送长辈便是要绣蝙蝠和鱼。 她早前也绣过一次虎头纹,爹爹在朝为官,虎头纹的荷包寓意官运亨通。只是她的这双手总没有方槿玉的巧,绣得勉勉强强才能看得出是虎头纹,爹爹却喜欢得很,走到何处都带着。 方槿玉看见后,就给四叔也绣了一个。 谁知四叔那日吃了酒,因着纳妾的事情同四婶婶在房中吵闹,顺手抓起那个荷包就往四婶婶脑门上砸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就将那个荷包踩烂了。 四叔说了一整日的晦气。 方槿桐听说方槿玉在房中哭了许久,往后便再没有见过她给家中的长辈绣过荷包。 也不知这荷包是送来绣给谁的。 从元洲城到定州,沿途的凉茶铺子不少。一来可以用些新鲜吃食和茶水,二来可以给马歇歇腿,喂喂草。 在凉茶铺子里,方槿玉就绣得快了许多。 纤云素手,飞针走线,方槿桐都看得有些羡慕了。她一直不喜欢做女红,却没想那女红在方槿玉手中就像忽然有了灵性一般,行云流水,看得人赏心悦目。 恍然间,方槿桐只觉得那个低着头,专注绣荷包的方槿玉都不怎么讨厌了。 稍稍回头,发现洛容远也在看。 洛容远一向话少,他不出声,旁人也难以察觉。 方槿桐心中“啧啧”叹道,这木头也会偷偷看人了! 看得还是方槿玉。 许是察觉到她转眸看他,他瞥目过来,方槿桐赶紧低头喝水。 歇脚的时间还长,幸好手中还有狗蛋。 阿梧给狗蛋专门准备了吃饭的盘子和喝水的碗,狗蛋舌头吧嗒吧嗒舔个不停。 方槿桐看着好玩,便蹲下,理了理他背上的金毛,很是光泽顺滑,长大后一定很是好看。 洛容远便也上前:“谁的狗?” 早前她就说过是替人养的,洛容远一直没问。许是见她喜欢得紧,又照顾得很是周全,才问她的。 方槿桐僵了僵,咽了口口水,瞒也怕是瞒不住的,索性直接应道:“沈逸辰的。” 洛容远眼中微滞。 却只是看了看她,没有说旁的。 方槿桐莫名心虚:“上次在元洲城同爹爹遇见了,他唤爹爹一声三叔,然后匆匆回京了,这条小奶狗没来得及带走,就先放我这里养几日。” 洛容远平淡道:“他唤姨夫三叔?” 方槿桐又道:“听二哥说,沈逸辰唤爹爹一声三叔,是因为祖父一辈是世交,他小时候见过爹爹,在元洲城时认了出来。只是爹爹没有说,我同二哥都只知道他叫沈逸辰,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他就是怀安侯。“ 不过如实道来,洛容远移了目光。 军中多年,他会识人,也辨得出她不是胡诌。 只是方家虽是簪缨世家,但自高祖一辈起就没落了,姨夫虽是大理寺卿,稍有起色,却远不及怀安侯府这样的侯门贵胄。 即便两家祖辈是世交,也都过世许久了。 沈逸辰的一声“三叔”实在有些过于隆重。 沈逸辰是什么人 西南蛮族都可以震慑,绝非善类。 如今继承了怀安侯的爵位,又在君上心中独具分量,是在朝中可以轻而易举翻云覆雨的人物。 这样的人哪里会屈尊降贵去迎合方家? 他能想到的不过两处。 一是凉州侵吞土地一案,牵连到定王的岳丈一家。京中虽然有太子,太子却是个平庸的,诸王里任何一个都比太子有治国才能,各个虎视眈眈,各怀心思。沈逸辰同景王交好,是景王的人。近来定王势头正胜,不少人盯着凉州侵地一案想拉定王下水。姨夫是大理寺卿,沈逸辰会‘巧’到这个时候出现在元洲城,应当是想拉拢姨夫,不说为景王铺路,至少将凉州侵地一案掀个底朝天。 二是方槿桐。 怀安侯府镇守西南边关,一来就是下马威,而后三年无事,沈逸辰的心性不会无聊到无缘无故拿一只狗来,放在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姑娘手中寄养。 都是男子,他不会猜不到沈逸辰的用意。 只是如今的怀安侯府想攀附金枝玉叶都不是难事,方槿桐同他相识不久,他如何会对槿桐起了这种心思? “表哥?”方槿桐唤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上马车吧。”洛容远起身,又吩咐了身旁的几人,众人便纷纷起身去牵马。 方槿玉也才停下手中的绣活来:“洛表哥,我们还有多久到定州?”说是三两日路程,也走了两日了。 洛容远道:“今晚到宁阳镇,再住一宿,明日晌午到。”有她二人在,怕马车颠簸,一路都行得慢。 方槿玉莞尔。 趁众人收拾的功夫,阿梧上前收了狗蛋的盘子和喝水的碗。狗蛋已经吃饱喝足,懒洋洋得趴在方槿桐怀中,舔自己的爪子。 阿梧笑了笑,凑上前悄声道:”洛公子刚才同三小姐在小声说什么?“ 在旁人看来,他二人贴得近,悄声细语的,实在和谐得很。 方槿桐眼波横了横,佯装恼了。 阿梧忍不住掩袖。 宁阳镇再住一宿,次日便到了定州地界。 定州幅员辽阔,是同京中隔得最近的繁华州县,定州府设在封城。 洛容远的父亲洛青衫就是定州知府。 封城郊外十余里,有府中的小厮来迎:“公子可算回来了,夫人让我来接公子和方小姐。” 小厮名唤长涛,在洛家是洛容远身边的小厮。 后来洛容远从军,长涛便留在了府中,顾夫人让他来郊外接洛容远和方槿桐等人。 “方小姐好。” 方槿桐掀起帘栊,微微牵了牵嘴角。 她每年都会同爹爹来看姨夫和姨母,长涛已经是熟识了,故而如此。 见到帘栊里还有方槿玉,长涛微微怔了怔。 洛容远出声:“方家四小姐。” 长涛恍然大悟:“四小姐好。” 方槿玉也顺势笑了笑。 方槿桐便将帘子放了下来。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她听洛容远问长涛:“父亲和娘亲近来身体可好?” 长涛一脸笑意:“老爷和夫人都好着呢,就是挂念公子得很。尤其是老爷,一面说好男儿应当到军中历练,一面说战事吃紧,不知道公子这边有没有受累。倒是夫人,明明收到了公子保平安的家书,还是免不了担心,一直同老爷商量着,要公子从军中调回京中来,说京中也有禁军,不比戍边的军队差,还嚷着要老爷去想法子。” 洛容远难得笑,军中调任岂同儿戏,娘亲是想他了。 长涛又道:“夫人还催老爷,尽快去方家提亲,等婚事定下来,公子成了亲,就愿意留在京中了。” 马车外,是闷拳敲在脑门上的声音。 透过马车都传了进来。 阿梧捂着嘴偷笑,方槿桐恼火得捏着狗爪子,挠了挠她胳膊。 “三小姐”阿梧抗议。 “嗷呜~”狗蛋也抗议。 碧桃有些忧心得看了看自家小姐,方槿玉却仿佛不以为然一般,悠悠闲闲看了看窗外。 不多时,马车驶入了城中。 封城不大,入了城不久就到了洛府大门口。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阿梧和碧桃一前一后扶了方槿桐和方槿玉下马车。 只见门口站了一位衣着大方,举止优雅的妇人,嘴角微微勾勒,笑容既亲切温和又不失端庄。 “姨母。”方槿桐欢喜上前。 “姨母好。”方槿玉也跟上。 只是方槿桐扑到顾夫人怀中,方槿玉却是福了福身。 顾夫人看了看,”这是四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022章 一一一 第022章心思 一一一 方槿玉也上前,大方道:”方槿玉见过姨母。“ 方世年在给顾氏的信中提起过方槿玉,说四弟的女儿会和槿桐一道来定州,顾氏还是头一回见到方家四房的女儿,便也亲切道:“多俊的姑娘呢,来,姨母这里看看。” 方槿玉莞尔,脸上一抹绯红恰到好处。 顾氏再移目,就见到一侧的洛容远。 边塞风沙大,人吃苦,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眼下,只觉洛容远比早前离家时更显得黝黑,壮实了些,仿佛个头也高了。 “娘亲。”洛容远笑了笑。 顾氏也笑着点头:“回来就好,好像高些了。” 方槿桐和方槿玉两人也跟着笑起来。 “来,都别站着了,到府里再说。”顾氏手中还是牵着方槿桐,又看了看洛容远,最后还是笑着朝方槿玉说起的。 方槿桐和方槿玉都应好。 顾氏便领着她们姐妹二人入府,洛容远知趣跟在身后。 这一路,顾氏都在同方槿桐说话,看得出多喜欢这个侄女。而又顾及方槿玉的情面,不时问方槿玉些闲碎的话,方槿玉很好接,气氛也很融洽。 顾氏同方槿桐说话的时间多,又不时问起洛容远这一路的近况,方槿玉就留心打量着四下,也不突兀。 洛容远的父亲洛青衫是定州知府,定州又是京城周边富庶的州县。方槿玉这一路看过去,只觉洛家的府邸比方家大了不止一星半点,心中不免暗暗感叹了一翻。 都不算外人,顾氏直接领众人去了后宅。 顾氏住在东苑,东苑里栽了不少石榴树,初春时节,嫩叶正好抽绿,婀娜多姿,叶子茂密,在苑中显得很是好看。 方槿桐年年都来,自然也熟悉,便笑眯眯道:“去年结出的石榴就甜得很,姨母送来的,我同爹爹一个都没剩下。” 分明是馋了,讨吃食的,顾氏就笑:“今年让人多送些去京里。” 方槿桐羞了羞:“还是姨母疼我。” 顾氏身旁跟着的丫鬟唤子萱,顾氏便同子萱道:“回头记着些,这丫头馋,摘下的石榴多留些给她。” 表小姐是夫人心尖尖上疼得侄女,子萱笑盈盈应声。 顾氏又道:“再给四小姐送去些。” 还想着一旁的方槿玉。 方槿玉福了福身:“谢谢姨母。” 顾氏扶她起来:“都是自家人,不要同姨母客气,是头一回来定州吗?” 方槿玉便接过话匣子。 方槿桐自觉退后,问起子萱这石榴树的事情。 子萱就道:“等到五六月开花,苑里繁花似锦才很是好看呢!” 方槿桐频频点头。 只顾着说话,一面朝前走,这石榴树的枝芽高高低低,也没留心,险些划伤脸。倒是身后有人心细,伸手替她挡了树枝,她才回头看他。 洛容远朝子萱道:“让人修一修。” 子萱连忙应声。 方槿桐回过头去,身后的木头也没多说话。 等到东苑的首厅落座,就有丫鬟去奉茶。 顾氏坐在主位,方槿桐姐妹二人坐右侧,洛容远就坐左侧。 趁着上茶的空隙,洛容远先有开口:“父亲还没回来?” 顾氏摇头:“你爹还在州府,这几日事情多,回来都要晚间了,这几日怕是要往州府那边去,少有空在家中。” “是出了什么事吗?”洛容远心思缜密。 顾氏道:“去年七八月间迎了洪峰,好些堤坝的工事都毁了,原本在秋冬时节加急修复完善了,前几日又有人来,说裂口子了。眼下才三月,还来得及再处理,只是按往常的习惯,五六月就有措密集的雨期,要赶在五六月前修复,这两月免不了忙些,尤其是这几日,天天往工事去,如何修复的方案得定下来。” 顾氏这么一说,厅中便都懂了。 洛父是定州父母官,堤坝工事与民生息息相关,自然马虎不得。 顾氏又道:“原本你爹还想去趟京中的,也怕是要等到六月去了。” 方槿桐就想起在马车上,听长涛说起,姨母催着姨夫去京中提亲,想来是因为修复堤坝工程一事耽误了。 正好上了茶水,顾氏的话被打断,方槿桐松了口气,赶紧换了旁的话题,让子萱同阿梧一道,将带来的东西呈了过来。 几匹上好的料子和茶叶。 料子是顾氏喜欢的颜色,又是新出的苏绣,难得寻到。 茶叶是姨夫喜欢的针叶茶。 看得顾氏连连欢喜,若是喜欢一个人,便觉得她送的什么东西都是好的。再对喜好些,更觉对方玲珑心思,顾氏就唤子萱收起来。 洛容远看得出顾氏喜欢。 方槿玉也起身:“槿玉初次见姨母,自己绣了一只荷包。”言罢,看向碧桃,碧桃递给她,她缓步上前,亲自呈给顾氏。 顾氏愣了愣,而后接过。 绣得是蝙蝠和鲤鱼,一眼可见精致绣工,色彩搭配也好,在荷包上都栩栩如生。 顾氏“啧啧”叹了叹:“这双巧手。” 方槿玉羞怯低头。 子萱应道:“我们夫人平日里也喜欢刺绣,四小姐这荷包绣得真好!“ 方槿玉才抬头:“姨母不嫌弃就好。” “哪里会。”顾氏看她的目光多了些赞许,不似早前那般,客气是客气,客气里又带了生疏。 等用完茶,顾氏又吩咐子萱领方槿桐和方槿玉去西苑厢房歇息。 他们才从元洲城过来,三两日脚程舟车劳顿,陪她用盏茶礼数到了即可。 顾氏也正好同洛容远单独说会子话。 等到西苑厢房,关起门来,方槿玉才饮了一大口水。 碧桃给她捏捏肩。 这几日四小姐不容易,这蝙蝠和鱼的荷包,只有三两日时间,还大都在马车上,能绣完都算好的了,还必须得绣得精致些,否则哪里能入顾夫人的眼? 碧桃捏肩,方槿玉才低头揉了揉指尖。 说不疼才是假话。 可谁叫她有个眼高手低的爹,还有个终日浑浑噩噩的娘? 都想着打发她来洛家,讨洛家人喜欢,却连半分拿得出手的东西都不给她,就让她自己来了定州。 早前三叔在还好,眼下三叔没有来定州,就剩了她和方槿桐。 方槿桐备得是上好的苏绣和针叶茶,都是些既讨喜,又拿得出手的东西,她光秃秃坐在那里,两手空空喝茶才是面上无光。 亏得她机灵,在洛容远随行的几个副官那里随意打听了顾氏的喜好。 虽然听得不全,却听到喜欢刺绣几个字。 她赶紧带上碧桃去布装挑的料子,趁着马车上的功夫赶着绣出来的,否则,真还不知道这脸该往哪里放! 瞧着方槿桐虽然没了娘亲,三叔终究是个明白的,不会让女儿难做。 哪里像自己爹娘,终日在房中为纳妾之事吵闹,就是算计怎么从三房或旁的地方捞些好处。 她只比方槿桐小半岁,也到了定亲的年纪,三叔是大理寺卿,她的婚事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也不是难事。但爹娘总是抱着待价而沽的心思,想着让她攀高枝,日后四房的日子才好过些。 她心中也烦闷,又作不得。 洛容远每年都会来府中,她是见过的。 洛家家世好,两家沾亲,洛容远在军中的差事又好,这次爹爹的心思和她想到一处去了,她也想为自己谋个前程,没想到爹爹还是拎不清,让她两手空空来洛家,说让她多陪着顾氏说说话,多陪陪笑,讨顾氏喜欢就好。若是洛家没相中她,备礼物的银子不就白花了吗? 她实在气得不行。 要说家中没有积蓄那是假的,爹爹就是舍不得花在她身上。 娘亲倒是好些,选了半天,才给了她一套祖母绿的头面,让她送给顾氏。 但这祖母绿的头面明显就是给姑娘家的,哪里入得了顾氏的眼,若是使些旧的首饰,又好不到哪里去。她同娘亲正在合计,爹爹又闯了进来,因着旁的事情同娘亲吵。 她实在受不了,礼物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这样的父母是指望不上了。 不管怎么说,眼前的一关算是过去了。 今日见着顾氏还是挺喜欢自己,左右在洛家还要待上几日,再费些心思,讨顾氏欢喜就好。 重要的是,要怎么同洛容远走得近些? 她在家中终日见到爹娘吵闹,洛容远沉稳又少语的性子,她倒是喜欢。 只是洛容远的心思似乎都在方槿桐那里,她得想想旁的法子。 环顾四周,洛家的西厢房都比她家中的闺房大了许多,里面的陈设精致又典雅,而且顾氏至少看起来人又和气,她想嫁到洛家。 另一头,阿梧在整理行李。 方槿桐将狗蛋放回狗窝中,一面叹道:“原来槿玉的那个荷包是绣给姨母的。”难怪绣得那么急,手中都不知在马车上扎了多少次。 阿梧回头道:“我看顾夫人挺喜欢的。” 方槿桐应道:“姨母就喜欢刺绣,也不知道她去哪里打听来的。不过四叔和四婶就这么让槿玉跟着来了定州,她也难做,好歹这个荷包算是应付过去了。” 幸好爹爹不是这样的人。 阿梧却有些担心:”四小姐主意多,又不像三小姐穿得这么素色,奴婢是怕“ 阿梧欲言又止,方槿桐心里清楚,她是怕槿玉将那根木头抢了去。 方槿桐摸了摸狗蛋的头,笑眯眯道:“狗蛋,你阿梧姐姐又开始瞎操心了,你说是不是?” “嗷呜~”狗蛋应声。 阿梧都有些无奈了。 方槿桐又笑了笑,举着狗蛋转圈玩。她虽然不喜欢木头,却也不希望四房一家祸祸姨母和木头。木头去过家中几次,四房是什么人他都心知肚明。姨母不是糊涂人,姨夫又是定州知府,木头又在军中如鱼得水,四房那头的心思只怕是会落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023章 一一一 第023章上巳 (入v啦, 三更合一)一一一 (第一更荷包) 到了晚饭时候,洛青衫还没有回府。 州府来人说, 知府大人同几位大人一道去了堤坝工事那头,许是要晚些时候回来,知府大人让夫人切勿挂心。 顾氏让子萱打赏了些碎银子。 方槿桐姐妹二人就同洛容远一道陪顾氏用晚饭。 清蒸鲈鱼, 煎豆腐,干煸茶树菇,口味鸭舌,木耳煲老母鸡汤道道都是方槿桐爱吃的菜,顾氏轮流给三人夹菜,三人都吃了许多。 洛青衫和顾氏膝下只有一儿一女。 大女儿洛楚河早些年就嫁到惠州了, 逢年过节才会带外孙回定州来。 洛容远又常年在军中。 加之洛青衫近来忙堤坝之事, 回府得晚, 顾氏晚饭大都是自己用的,家中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子萱眼见顾氏欢喜,就在一旁道:“公子和表姑娘可得多用些,这些菜都是夫人亲自下厨做的。” “难怪了, 我都吃第二大碗了。”方槿桐最喜欢顾氏做的菜, 同小时候娘亲给她做的味道很像,流连忘返。 方槿玉心中也很羡慕。从小到大, 娘亲只是在房中同爹爹争吵, 从未下厨给她做过饭菜。 “再喝些汤, 晌午就开始煲了。”顾氏先给她盛了一碗。 方槿玉接过, 心底悠悠升起了一股子暖意。 “谢谢姨母。” 顾氏莞尔, 又给方槿桐盛了一碗。 “我自己来。“到了洛容远这里,洛容远要自己动手,拿起的却是顾氏面前的汤碗,盛好放回她跟前。 顾氏眼底的笑意掩不住,也不推脱。 这一顿饭几人心情都佳,便用了许久,到最后方槿桐撑得连饭后的甜汤都喝不下去了。 子萱去拿消食的酸汤,方槿桐接过,笑嘻嘻道:“天天这么迟,我就要赖在姨母这里不走了。” 说的是恭维话,顾氏自然爱听。 伸手唤她上前,捋了捋她额前的刘海,亲和道:“又不是什么难事,日后姨母天天给囡囡做。” 唤得是囡囡,足见亲厚。 日后,说的是她嫁过来以后。 方槿桐促狭笑笑,又转头朝子萱道:“这个好喝,好子萱,我还要一碗。”顾氏果然说,消食的汤不能多喝,方槿桐听话点头。这才算将话题移开。 苑中已经掌灯,府中又没有旁的事情。 三人就在东苑首厅内陪着顾氏说会子话。 方槿玉算是客人,顾氏先问起四房的近况,譬如四爷和四夫人近来可好等等,方槿玉一一应声。 四房还有一个幼子,方槿玉年仅八岁的弟弟方如南。 方槿玉特意寻了些方如南的趣事同顾氏说。 洛楚河和洛容远都大了,听到方槿玉说起方如南的事,顾氏就想起洛楚河和洛容远小时候,一时感慨良多,言辞间却甚是欢喜。 方槿玉初到洛家,却很能讨顾氏开心。 洛容远瞥她一眼。 说到方槿桐这里,顾氏问起她爹爹来。原本方世年此次要来定州,她同洛青衫商议和方世年提亲的事情,谁知大理寺那头忽然出了急事,方世年紧急赶回京中,洛青衫又一头扎到了水利工事里,倒只剩了方槿桐和洛容远在。 他也知晓方世年疼槿桐,只有这么个女儿,自然舍不得她出嫁。 但孩子们始终要长大的。 如今槿桐满了十六,洛容远也在军中及了冠,她的意思是尽早将喜事办了,再将容远从边关调回来,一家子和和满满。 眼下,再要逢上洛容远从军中回来,怕是又要等上大半年了 子萱端了新炒好的瓜子上来。 方槿桐也消了食,便陪着顾氏磕起瓜子来。 方槿桐便从大理寺的趣闻说到方家长房,二房。 方世年是大理寺卿,不少大案要案,方槿桐也耳濡目染,只是一知半解讲得就吊人胃口,许多连方槿玉都没听过,听得很是认真,不少悬疑之处,顾氏和方槿玉还出声相问。 洛容远启颜,看了看方槿桐,又低头笑了笑。 后来说起方家长房,二房。 顾氏觉得方家长房不易,虽然生了三个儿子,但二儿子方如旭跟在方世年身边教养,三儿子方如峰过继给了方家二房,身边只有大儿子方如海和钟氏伴着。谁不希望子女都在身边,这方家长房夫妻二人都是心善的。 方槿桐说起岁岁更眉飞色舞了起来。 顾氏本就喜欢孩子得紧,外孙又远在惠州,听到岁岁的憨态趣事,便也想起了自己的外孙,不由来了兴致。 心中盼得却是早日抱上自己的孙子孙女。 再说到方家二房,除了大房过继过去的方如峰,二房只有两个儿女。 一个是方槿桐和方槿玉的姐姐方槿舒,三年前嫁到了工部员外郎家做长媳,生了个女儿唤作薇薇。 一个是十岁的方槿柔,原本此次也是要同方槿桐和方槿玉一道来元洲城的,但临出发前病了,高烧不止,二夫人担心得很,便让她留在家中,才没有一道来定州。 方槿桐的娘亲过世得早,方家一直是二夫人在主持中馈。 好在方世年是个明事理的人,内宅的事交由二夫人掌管也放心。 末了,众人才将目光放到洛容远身上。 洛容远下午同顾氏说了会儿话,但大都是顾氏嘘寒问暖,再有便是说起他同方槿桐的亲事打算,他少有提及军中的事情。 此时说起,算是轻描淡写,却也听得屋内的顾氏,方槿桐和方槿玉心惊胆颤。 关边战事吃紧,大家都有听闻,只是听说长风赢了胜仗,都不知经历了诸多险关。洛容远已经捡轻巧的说,顾氏还是听得心有戚戚,想着一定要早些将洛容远从边关调回来才是。 又喝了两盏茶,洛青衫还是没有回府。 几人已经陪着顾氏说了许久的话了,今日又才到的定州,顾氏不多留他们。苑内备好了热水,让他们早些回房休息。 方槿桐和方槿玉其实都有些乏了,顾氏正好提起,两人都起身。 顾氏便让洛容远送他们去西苑。 洛容远应好。 洛府比方府大,东苑到西苑要走些时候,子萱去送原本就可,顾氏是想着让洛容远多陪方槿桐说些话。 她同洛容远实在有些话少,还好有方槿玉在,这一路就不像往常一样,只有方槿桐一人硬着头皮找话说。 偶尔听着方槿玉寻着话题说了一大圈,洛容远就只淡淡应了三两个字,方槿玉一脸尴尬,方槿桐心中就感叹得很。木头果然同旁人相处也是一样的,可姨母和姨夫都是健谈之人,怎么木头就生得像跟木头呢? 想了一路都无果,方槿玉同洛容远的话她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看得身后的阿梧干着急。 四小姐都说得快要无话可说,可有人还在神游太虚。 阿梧轻咳两声,倒是洛容远转眸看她。 阿梧才噤声,心中窝火得不行。 再不久,一行人就到了西苑,洛容远止步。 方槿玉是既不情愿,又觉松了口气。这一路下来,她也算明白方槿桐为何见着洛容远总是别扭了。 临到房间,听到洛容远叫住方槿桐:“我有话同你说。” 是不想让她听到。 方槿玉脸上有些挂不住,朝洛容远福了福身,便同方槿桐道:“三姐姐,那我先回房了。” 阿梧心中舒了口气,笑意也才浮上来。 “我给洛公子沏茶去。”厢房内有热水备着,正好可以沏茶,阿梧是想让他二人多呆会儿。 说完撒腿就跑,方槿桐唤都唤不住,只得转头,别扭道:“表哥有话同我说啊?” 真稀罕哪! 洛容远道:“后日就是上巳节,南郊有迎春会,娘亲要去见吴夫人,我同你去?“ 三月初三,上巳节。 又称女儿节。 是春浴日,要外出踏青郊游,放纸鸢,是定州一带很是隆重的节日。 每逢上巳节,青年男女都要以香薰药草沐浴,而后结伴外出,逐水饮宴,以清水洗面,消除百病,求平安顺遂,再者金玉良缘。 洛容远是在主动约她。 方槿桐笑了笑:“去呀,正好槿玉也在。京中不过上巳节,后日正好一道去看看。” (第二更夜话) 翌日,府中果然有人送兰草和旁的香料来。 上巳节当日要拿香薰沐浴,兰草又是辟邪的灵物,沐浴的汤水里惯来要加上兰草。 同兰草一道送来的还有白色的绸缎衣裳。 上巳节的习俗,着白衣,及木簪,饮觞水。 方槿玉新鲜得很。 京中没有这样的节日,爹娘也少有让她外出,这趟出去还有洛容远在,方槿玉心情大好。 碧桃也替她开心。 虽然去南郊只能穿白衣,及木簪,其他首饰却是可以自由搭配的。碧桃捡了那套黄宝石的头面,应当衬得了这套白色的绸缎衣裳。 方槿玉试了试,衣裳大小将好。明日南郊,人人都是这身衣裳,这套黄宝石的头面便显得她肤如凝脂,白皙里又透出一抹粉红来。 她少有穿素色,幸好带了这套黄宝石的头面来。 过了良久,又将衣裳和头面换下。 碧桃同送衣裳的丫鬟回话,衣裳大小正好,不用改了。 那丫头笑嘻嘻应好。 方槿玉挽了头发,对着镜中照了照,就盼着明日快些到来。 方槿桐也在试衣裳。 姨母的眼光好,衣裳很合身。 阿梧赏了送衣裳的丫头一些碎银子,那丫头接过,道了谢,又朝方槿桐和阿梧道:“上巳节喜水,三小姐明日多带双鞋子。” 方槿桐笑着应好。 那丫鬟便撒开腿跑了出去。 虽然方槿桐每年都来定州看姨母,但多是在二月,这上巳节也是头一回赶上。 她也听说过上巳节喜水,却不如那小丫鬟想的周道。 “亏得方才那丫头提醒了。”阿梧叹道,”还是顺带多带件衣裳吧。“ 阿梧细心,方槿桐便少有操心。 晚些时候,子萱来了西苑,说顾氏请两位小姐去东苑用午饭。 方槿桐才在东苑见到洛青衫。 昨夜工事的案子出了纰漏,要紧急修议,州府的人都没走,洛青衫也没走。 昨夜是在水利工事那里过得夜,今晨才回来。 沐浴过后,就在床榻上睡着了,顾氏没让人打扰他。 这些日子,他难得睡个长觉,起来换了身衣裳,脸上还有倦意。水利的事情还很棘手,洛青衫不能在府中久待,用过午饭就要去水利工事那里。 方槿玉随着方槿桐唤了声姨夫,又福了福身,见礼。 洛青衫是洛容远的父亲,父子二人有些挂像,但洛青衫是定州知府,是文官,眼神和气度都与出入军中的洛容远不同。 洛青衫的话也不多,但性子不如洛容远沉闷。 朝中为官多年,大抵也都有一双慧眼。 顾氏说起方槿玉是方家四房的女儿,洛青衫心中便有了数。 洛青衫还要去水利工事,这顿饭用得匆忙,期间也只草草同方槿桐和方槿玉两姐妹说了几句话。 父与子之间的话反倒不多。 “我随父亲去。”洛容远也起身。 洛青衫点头。 顾氏同方槿桐,方槿玉还未吃完,几人都跟着起身,洛青衫摆摆手,示意她们先吃饭,不必起身来送。 顾氏才领着两人坐下。 “姨夫好忙。”方槿桐忍不住感叹,转念,又想起爹爹也是如此,大理寺若是来了棘手的事,夜里都时常出去。 都说朝中为官,光耀门楣,其实这口皇粮领得实属不易。 顾氏笑了笑:“不耽误,我们自己吃。你昨日说没吃够的清蒸鲈鱼,徐妈早上去挑得新鲜的。“ 徐妈是厨房的管事妈妈,大凡方槿桐在洛府住,都免不了劳烦徐妈,久而久之都认识了。 方槿桐笑了笑:“那我要多吃些,回头徐妈才高兴。” 顾氏抿唇,身后的子萱也笑。 方槿玉眼中稍稍滞了滞,也跟着陪笑起来。 方槿玉既羡慕,又有些不甘心。 除了家世,她哪样不如方槿桐,只是方槿桐的命好,周遭的人都待她好。而自己的爹爹和娘亲都不是提气的,凡事只能靠她自己争取。 她喜欢洛容远和顾氏,她要抓紧机会。 恰好顾氏看过来:“槿玉喜欢吃什么,明日是上巳节,让徐妈后日准备些。” 方槿玉腼腆道:“姨母厚爱,槿玉初到定州,尝什么都是好吃的。” 顾氏就点头,同子萱道:“让徐妈多备些定州菜。” 子萱应声。 方槿桐有午睡习惯,午饭过后,在厅中走了走,顾氏不用她陪,就留她在东次间里小寐些时候。 方槿桐睡觉不怕吵,就怕亮。 阿梧过来拉了窗帘。 方槿玉就同顾氏在外间绣花。 洛楚河出嫁后,平日里都是子萱陪顾氏。子萱也不大懂女红,有方槿玉在,她同顾氏一面做女红,还能一面搭话子。 这时候话就说的细,顾氏问起她女红是跟谁学的,学了多久,又夸赞她这双手巧,许久没有见过这个年纪的囡囡女红做得这样好了。 唤她囡囡,便是亲近了。 方槿玉心中很是高兴。 说话时候,又佯装不经意问起了姨夫的喜好来。 虽然只见过一面,方槿玉有些怕洛青衫。 洛青衫给她的印象和爹爹,三伯父都不同,更像是,深谙官场之道,很会洞察人心,仿佛一眼就将她的心思看穿。 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想到嫁到洛家,光是讨得顾氏和洛容远喜欢还不行,还要过了洛青衫这一关。 顾氏就道,你姨夫同你三伯父一样,就喜欢些茶茶水水,囡囡带来的针叶茶,他就很喜欢。 方槿玉默默记下。 再过大半个时辰,方槿桐起身。 子萱打了水给她精神精神。 她掀起帘栊到外间的时候,顾氏同方槿玉还在一面做着女红,一面说话。 见到她,顾氏摆摆手,示意她上前来。 她看了看顾氏手中的女红,啧啧叹了叹:“难怪小时候常听娘亲提起,说姨母做得一手好女红。” 赞扬的话,哪里会嫌多。 顾氏放下手中活计,让她坐端正了,又扶着她的脸看了看,“眉毛边角似是零散了些,要修修才好看。” 言罢,示意子萱去取修眉刀来。 方槿桐只得正襟危坐。 顾氏手法很好,一点没疼,又托着她的下巴看了看,微微调整了些,才让子萱拿镜子来。 姑娘家的眉形重要得很,眼睑上的杂毛去掉,眉形勾勒出来,整个人都秀气好看了许多。 阿梧心中感叹,也就是顾夫人。 方槿桐笑了笑:“我都快认不出自己来了。” “尽胡诌。”顾氏指尖抵了抵她眉心。 方槿桐笑得更欢。 方槿玉看着,默默放下手中的女红 晚饭过后不久,洛青衫同洛容远一道回了府中。 今日倒早,顾氏意外。 “用过饭了吗?”顾氏问。 洛青衫点头,在工事那边吃了一口。 顾氏便让子萱去厨房取些参汤来。他近日劳心,顾氏让徐妈备了些参汤,想着他在府中的时候可以喝。 洛青衫道好。 一口热汤下肚,洛青衫精神才好了些。 顾氏替他揉肩,他就问起方槿玉的事情来。 顾氏只道方世年在书信里提了一句,四房的女儿一道来,她这两日见到,也多少猜出了些方家四房的用意。 只是可惜了这姑娘,原本讨人喜欢的,女红也做得好,可惜生在方家四房,父母的心思用歪了,她也只能跟着受罪。明知方家三房同洛家的关系,还能硬塞着女儿前来,这样的爹娘不说是非,便是连起码的事理都不明。 洛家怎么可能同这样的人家结亲? 顾氏又道:“下午这丫头还问过我,老爷你喜欢什么,怕是想投其所好。我看这丫头挺不容易,也不忍心说破。囡囡这趟在定州也不会待太长时候,睁一只闭一只也就过了。” 洛青衫没有应声。 顾氏又问:“老爷怎么了?” 洛青衫抬头看她:“夫人,我知道你疼槿桐,我也疼这孩子,但我看她和容远未必合适。” 顾氏疑虑:“怎么讲?” 洛青衫道:“槿桐也算我们自小看着长大的,容远性子沉闷,槿桐活泼开朗,许多时候话都说不到一处去,未必在一处就好。“ 方槿桐每年都会来定州,他也见到过不止几次,容远少话,槿桐尴尬圆场。 如今大半年见一次还好,日后相处久了,难免生出间隙,不见得是好事。 顾氏叹道:”你也说容远性子沉闷,除了囡囡,难道旁人他就能说话到一处去?“ 洛青衫知晓她的意思。 顾氏又道:“儿子还是喜欢囡囡的,军中回来还没歇歇就去元洲城接囡囡去了,他们自小是青梅竹马,过家家的时候就是一对,他们要是都不合适,还有谁同容远合适?容远性子随你,认定的事情就是认定,明日还约了囡囡去上巳节。孩子们的事情,你若是想操心,就等水利工事的事情结束后,亲自去趟京中正式提亲,终究是定下来,我才安心。“ 洛青衫看了看她,应了声好,不再多说。 京中才出了凉州侵地案,矛头直指定王。 如今太子地位岌岌可危,京中暗波涌动,这样勾心斗角的设局会越来越多。 方世年此时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只会如坐针毡。 像凉州侵地案这样,动辄便会开罪不该开罪的人,储君未定,方世年这大理寺卿的头衔便如刀架在脖子上一般,冷暖自知。 他是听说主审凉州侵地案的张寺丞,前几日被发现自缢家中。 这便是信号。 洛家同方家此时定亲绝非好事。 顾氏素来疼槿桐,这层关系,他自然不会同顾氏说起。只是提亲的事,他自会寻个缘由拖下去。方世年是个聪明人,也定然想得明白。 这层窗户纸不捅破则已。 只等这京中的天定下来,儿女亲事再提上议程。 洛家不会跟着方家铤而走险。 (第三更上巳) 这一日,方槿桐早早便歇下了。 明日上巳节,要沐浴后才能去南郊,故而要早起。 她洗漱后躺下,阿梧熄了灯。 狗蛋趟在床下的狗窝里,“嗷呜”“嗷呜”得舔着爪子。 上巳节不能带狗蛋去,阿梧要跟在她身边,方槿桐便托了子萱照顾狗蛋。 子萱倒是应了。 只是狗蛋这名字说出去有些怂,方槿桐说的是辰辰。 狗蛋也很卖力,她在子萱面前唤辰辰,它便汪汪应声,听话得很。 子萱就也唤它辰辰,它人来疯,欢脱得不行,直勾勾就去扑子萱。 子萱欢喜,一口一个让她放心,自己会好好照顾辰辰的。 方槿桐汗颜。 晚些时候,阿梧又备好了肉丝。 这几日阿梧都往辰辰的米糊糊加了肉丝,它吃得格外欢喜。 明日要离开一整日,阿梧找厨房要了肉干撕成肉丝,明日子萱加在狗蛋的米糊糊里就行。 熄了灯,屋内只能借着些月光。 月光照在厢房的地上,好似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晖。 方槿桐趴在床上,一面伸手摸摸狗蛋的头,一面看它。这些日子,她时时都同狗蛋在一处,忽然要离开一整日,方槿桐还有些不习惯了。 “狗蛋,再有几日就要回京了,到时候就要把你还给沈逸辰了“想到这里,方槿桐心中不舍,但狗是人家的,也说好是在她这里寄养到回京的,她总不能将人的狗扣下。 “嗷呜~”狗蛋轻轻咬了咬她指尖。 她抽手,兴叹:“你也不喜欢沈逸辰是不是?” 若是旁人还好些,偏偏又是沈逸辰,只能回京再想想旁的法子,譬如说,让阳平将狗要来,交给她养之类的。总之,天马行空,连自己何时睡着的都不清楚。 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阿梧便入了屋内。 只见她躺是躺在床榻上,一只手却吊在床边,指尖摸着狗蛋。 狗蛋也配合,半边脑袋搭着她的手入睡。 这很是一人一狗亲密有爱。 狗蛋睡着,不时伸着舌头舔舔她的指尖,又借着睡。 阿梧摇了摇头,踱步到窗边去拉开窗帘。 沐浴的汤水府中准备好了,粗使的婆子帮忙送到了耳房,楠木浴盆里,水温正当好。 方槿桐沉到水里,稍许才浮出水面。 暖意便涌了上来。 内屋里,阿梧也没闲着,替她拿衣裳,又在准备外出的包袱,还有给狗蛋喂吃食。 等到方槿桐沐浴完,又拿了浴袍和毛巾来给她擦拭。 浴汤里兰花的清香很是好闻,她早前放在袖间的香囊就有白玉兰的味道,如今这味道竟是更馥郁了些。 她衣裳刚穿好,子萱就来了房中。 她们要外出,子萱是来领‘辰辰’的。 狗蛋刚好吃完,见到子萱唤它,就高高兴兴跟了去。 狗蛋一走,时辰便近了。 方槿桐换上白色的绸缎衣裳,阿梧替她束发,别上木簪,再带上那套珍珠项链和耳坠子,只在腰间系了跟水蓝色的腰带,也不显突兀。 转眼辰时三刻,去南郊的马车早已侯在洛府外。 顾氏身边的小丫头来请,她和槿玉正好一道去了正门口,顾氏正在叮嘱洛容远,路上要好好照顾囡囡和槿玉,她和槿玉就到了。 两人的衣裳虽然相同,但方槿玉是黄宝石头面,腰带也是彤色的,略施眉黛,显得明艳动人,让人移不开眼。 方槿桐则是珍珠耳坠和项链,素雅得很,乍一看在人群中很不起眼,细下打量,这素雅里又透着本身的明媚,越看越入心扉。 半晌,洛容远才应声,让顾氏宽心。 顾氏也不戳破。 顾氏又嘱咐了几句,马车才缓缓驶出了洛府。 洛容远依旧是骑着马,走在马车前头,一袭白衣干净简洁,衣襟连诀,只是皮肤稍显古铜色,一看便是军中气度。 方槿玉脸色微微一红,赶紧放下帘栊来,怕被方槿桐看见。 方槿桐也权当没看见。 阿梧带了引枕,她靠在腰后小寐。 南郊离得不远,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 上巳节,又逢着官办的迎春会,一时间衣香鬓影,人影绰绰。门口的小吏认出洛容远来,殷勤招呼,很快就将马车和马匹安顿好。 上巳节的人很多,南郊的草木长得又盛,远远望去,青山绿水,还有高飞的纸鸢,都是和京中不同的景致,看得方槿桐和方槿玉都来了兴致。 上巳节,首要的便是洗水。 尤其是女子,要在溪间凫水洗手,寓意洗掉邪气,可保安康。 男子和女子分开。 洛容远便同方槿桐约好在别处等。 溪涧这边都是白衣的姑娘,有些打挤,人多,不少鞋底沾湿了水,周遭都是湿滑的。阿梧和碧桃赶紧扶住她二人,只是要洗水,鞋子免不了浸了溪水打湿。 三月天,脚底悠凉悠凉的。 方槿玉弄得有些狼狈,除了鞋子,连半处裤腿和裙衫都湿了。 方槿桐就要好些,但鞋子是免不了湿了。 这头的溪涧旁,有专门的草屋可以换衣裳和鞋子。方槿玉没有带多的衣裳和鞋子出来,肠子都悔青了,正在一侧数落碧桃。 方槿桐已经从草屋里换了鞋子出来。 方槿玉脸色有些发青,想着洛容远还在另一头等,又不好耽误,只得忍痛,花了不少银子另置了一身衣裳和鞋子,才匆匆换了,来撵方槿桐。 “三姐姐自己知晓多备身衣裳和鞋子,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方槿玉语气中是有怨气。 方槿桐也无辜:“不是那送衣裳的丫头告诉过的吗?” 她又没说谎话。 方槿玉心中更恼。 就连洛家的丫鬟都如此势利,这股怒意就牵到了方槿桐身上:“许是那丫鬟不知听了些什么,偏偏就没告诉我。” 她想是方槿桐特意叮嘱的,否则哪里如此气人。 方槿桐懒得同她再说,上巳节不自寻晦气。 方槿玉也恼,但又不好同她撕破脸,只得一直跟在她身后,一道去前面和洛容远碰面。 上巳节的习俗,洗水过后,便是曲水流觞。 洛容远应当在那里等她们。 人群多往前方去,不需要引领就知道曲水流觞在何处。过了溪谷,便男女汇合,人更多了起来。 各个都是白衣,当真要寻起人来,也是件难事。 洛容远只说来找她们,让她们在曲水流觞等,但这么多人,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寻到。 近处就有凉亭,索性边看边等。 方槿桐上前,方槿玉也跟着上前,她少有独自外出过,所以即便同方槿桐置气,也不敢离她太远。 到了近处,只见凉亭中绕了水流,水流里飘着酒杯,酒杯顺着水流动。 酒杯停在何处,跟前的人就欢喜俯身,取杯饮酒。 古老习俗,都讲这样的酒可以拔出不吉,于是没有轮到的人也都不愿意走,等下一轮。 方槿桐和方槿玉上前,正好换了一波。 曲水流觞,酒杯动起来,面前的人都屏住呼吸,期待好运来临。 方槿桐也敛了呼吸,须臾,果真见到酒杯停在自己面前。 方槿玉面前是空的,看着方槿桐面前的酒杯,气得狠狠跺了跺脚,碧桃连忙拉住她的衣衫,摇了摇头。 方槿桐才不理她。 端起酒杯,掩袖饮了口。 口中微微发甜,应当是果子酒,又不醉人,还有些好喝。 饮过的酒杯放回水流中,漂到一处,有人一同收走。 下一轮曲水流觞又开始,“走吧,去别处看看。”方槿桐唤了声阿梧。 阿梧点头。 侧身离开,刚行出半步,方槿桐就滞住。 对面方才一道取酒的人似是有些眼熟,她当时没细看,眼下才反应过来。侧身转过又重新转了回头,果然,抬眸便见一道身影,笑着同她挥手,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沈逸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024章 一一一 第024章恐吓 一一一 沈逸辰 方槿桐想也没想, 赶紧扯了阿梧的衣袖,转身就拽着她就走。 眼前都是白色衣裳的男男女女, 阿梧哪里留意到了对面的人是谁。只是方槿桐忽然拽她,她没站稳,脚下一踉跄。 阿梧险些摔倒, 方槿桐慌忙伸手够她。但人是够着了,自己却重心不稳,“噗“的一声摔进曲水流觞的水流里,好端端得溅了周遭人一身水! 周围一阵惊呼! “三小姐!“阿梧简直惶恐至极。 周遭有的被溅起来的水花弄湿了头发,有的打湿了鞋,有的溅湿了衣裳, 还有几个胆小的, 只觉心‘嗖’得一惊, 脚下一软边连人带衣裳一起跟着落进了流水里。 一时间,惊叫的,捂脸的,看戏的, 在水中扑腾的应有尽有。 这厢的凉亭里已然全然乱了套。 方槿玉原本还恼得很! 她好容易才跟着方槿桐挤了进来, 脚跟子还没站稳就来了这么一出。可恨她才花了不少银子新得的衣裳和鞋,还没穿热又被溅上了水花, 实在肉疼得很。 晦气! 方槿玉怒气冲冲看向方槿桐和流水里的另外三两人。 只是火气临到嗓子眼儿时, 又忽然降了下来——看着方槿桐在水中扑腾的那幅狼狈模样, 方槿玉就想起她早前便在洗水的地方换过鞋子了, 包里也不知有衣裳没有。 就算有衣裳, 这鞋也湿透了! 这是里曲水流觞,怕是没有会料得到有人能落进凉亭的流水里。 方槿桐环顾四周,果然,这里不像洗水处,既有衣裳和鞋可以买,又有草屋可以换。 当下,洛容远还不在,够得方槿桐遭罪。 等她遭完罪,怕是洛容远也该来了。 总归,能见着方槿桐出丑,方槿玉心中总有股子棒打落水狗的快/感。 碧桃要上前帮忙,方槿玉伸手拽住, 碧桃错愕,方槿玉却狠狠瞪了瞪她。 碧桃才会意。 只是,这终究是三月天,水里头怕是要凉透的。 方槿玉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低声道:“多事。” 碧桃为难看向流水中,心中只盼着洛公子早些来,若是三月里落下了寒疾,只怕养整整一个冬日才会好,稍不留神,还会留下病根。 再怎么说三小姐都是三房的姑娘,碧桃忧心。当下,却见有人从流水中将三小姐‘捞’了起来。 说‘捞’,是因为动作轻巧,又娴熟得很。像是捞鱼,捞虾之类,碧桃赶紧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怎么会往这些方面想,但这‘捞’得印象除了碧桃,阿梧也觉得形象。 “哗啦啦”几声,沈逸辰‘捞起’落汤里的方槿桐,娴熟得打横抱起。 方槿桐忽觉一暖,尚未反应过来,只觉有层外袍批在了自己身上。 她身上近乎湿透了,这层外袍恰到好处遮住。 只是庆幸之余,等方槿桐看清抱他之人那张脸,又觉自己的嘴角在忍不住抽搐。 又是他! “沈逸辰”刚想开口疵他,身上的寒意忽得浸了过来,便不由自主的一哆嗦,往他身上暖和的地方靠紧了些。 方槿桐僵住。 沈逸辰却大方得很:“抓紧了,这么多人看着,还想掉下去?” 方槿桐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她还是死死攥紧了他的衣裳。若是再落一次水,那才真真是颜面扫地。 沈逸辰哀怨道:“别抓衣裳,抓我。” 他外袍都给她了,她再使劲儿拽着,他衣裳怕是都要裂了。 “快走!”方槿桐更恼。 阿梧的包裹里就有衣裳,她去清净地方换身衣裳就好。 沈逸辰果真照做,抱着她,转身就走。 凉亭里一片混乱,也鲜有人注意到他这里,待得他走出混乱中,阿梧才反应过来。三小姐三小姐被他抱走了,阿梧赶紧撵上去 只是一转眼功夫,方槿桐就从视线中消失了。 方槿玉先前没有留意,便怎么也没寻到。 碧桃只道,三小姐被人抱走了 抱走?方槿玉大骇。 男的?女的? 方才那道身影太快,碧桃也没怎么看清,只是那人个子不低,应当,不是个女子才是 方槿玉瞳孔微缩,凉亭这厢也没看到阿梧,真是跟人走了! 方槿玉心中掂量,抱着人应当也走不快,要赶紧追上去才是。 方槿玉拽了碧桃就走。 结果刚出了凉亭,就远远看见阿梧的背影。 阿梧前面的人抱着的应当就是方槿桐。 方槿玉来了精神,一则是她没自己出过远门,方槿桐不在,她终究心里有些发怵;二则,她实在好奇,想立即快步跟上前去看个究竟。 莫非是洛容远? 她心中虽有猜测,却也不好说出来。 心底只盼着这人不是洛容远才好。 碧桃哪里敢耽误! 只是凉亭这里生了乱子,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究竟。方槿玉和碧桃好容易才挤了出去,就看着些人影的细枝末节往南边去了。 “洛公子。”碧桃忽的看到近处的洛容远。 洛容远本在寻她们,见到这边凉亭生了乱子,也往这里来找找看。 方槿玉看了看南边的人影,又看了看洛容远,想了想,还是驻足,停了下来:“洛表哥。” 洛容远只看见她和碧桃:”槿桐呢?“ 碧桃着急应道:“三小姐落水了!“ 碧桃还未说完,方槿玉便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噤声,自己却咬了咬唇,欲言又止道:”三姐姐是落水了“ 洛容远看她。 方槿玉一脸为难的模样,打量着洛容远,口中稍作迟疑,似是下定了好大的决心才道:“三姐姐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好像“ “好像是被一个陌生男子抱走了”,这一句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洛容远打断了:“人呢?” 是有意不让她说下去。 碧桃才明白她的意图。 也明白洛容远的顾虑。 “我和碧桃正要去撵他,他们往南边。”方槿玉话音刚落,洛容远就已跑开。 “洛表哥!”方槿玉本想唤他等她的,可洛容远头也没回便跑远了。 方槿玉想撵又撵不上。 方才的话又硬是没有在洛容远面前说完,堵得慌。 方槿玉只得跺了跺脚,片刻,还是唤了碧桃一道跟上去。 “三小姐!”碧桃一声。 “三姐姐。”方槿玉一声。 两人都跟在洛容远身后。 定州南郊真的很大,尤其是南郊的南面,更是一片空旷的草场。 春风拂过,草场上便有青草随风轻舞,空中的更是有各式各样的纸鸢玲琅满目。 草场上人人都是白衣,哪里好寻? 不说洛容远,就连方槿玉都看得眼花缭乱。 却哪里有方槿桐的影子!! 究竟去了哪里!方槿玉心中叫苦不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南郊的难免是空旷的草场,北面则是人迹罕至的树林。 方才沈逸辰是抱着她来了北面。 洞口里,方槿桐一面紧张换衣裳,一面伸个脖子出来叮嘱:“不准看!!” 阿梧赶紧替她系好腰带。 腰带系完,阿梧才将沈逸辰的外袍从洞口的树枝上取了下来。 方才一路沿着北边的树林寻了个洞口,方槿桐在洞口这里换的衣裳,沈逸辰的外袍正好挂在洞口充当帘子的作用。 其实洞口外面根本看不清洞口里面,但方槿桐总觉得沈逸辰终日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实在说不上他在觊觎什么,却总让人慎得慌。 方槿桐一面理了理衣袖,一面朝阿梧看去。 阿梧才从洞口外回来,摇了摇头。 洞口外根本没有沈逸辰身影,她瞎操了好一阵心。 方槿桐意外,不知沈逸辰去了何处。 可洞口这端的烂摊子已经够多了,方槿桐没有闲工夫去想沈逸辰的事。 伸手将木簪取下,把头发放了下来。 她的头发倒湿得不多,主要是衣裳和鞋子。 她早前穿得那双鞋子也湿了,就是在洗水那里换下来的那双,不过没有眼下这双湿得彻底,将就着还能穿一穿。 方槿桐看了看,果断脱下鞋子,拿着先前的那双鞋子就要往脚上拢。 “啪”的一声,一堆柴火扔下,沈逸辰一脸阴沉:“脱了!” 方槿桐愣住。 阿梧愣住。 片刻,方槿桐额头才竖起了三道黑线,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语气都似是要哭了出来:“沈逸辰你你你不要脸!” 沈逸辰滞住,尚未反应过来。 就见方槿桐赶紧拿起他先前的外袍盖脚,而一侧的阿梧也挺身而出,咽了口口水,视死如归得挡在方槿桐身前。 沈逸辰才明白过来。 遂而哭笑不得。 三月里,湿了的鞋子比湿了的衣裳更容易沾染寒气,她向来怕冷,湿了的鞋子如何能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025章 一一一 第025章为伴 一一一 他是去抱柴火来给她烤鞋子的。 怕她着凉。 她将他想成了什么模样, 沈逸辰哭笑不得。 俯身蹲下,钻木取火, 也不管这主仆两人面上点亮的表情,一个分明视死如归,一个一直战战兢兢。 他听槿桐提起过阿梧。 那时方家被抄家, 她就同阿梧失散了。 方家的家仆尽数被充作了官奴,阿梧也在其中。朝中犯事的官奴每年不知有多少,送去的地方七零八落,即便官衙造了册子登记,也很少有人知晓送去何处的。 后来在怀洲城,他也替她四处打听过阿梧的下落, 只是到最后也没有寻到阿梧的消息。 他时常听槿桐说起, 阿梧是个心细, 又有些木讷的姑娘。虽然遇事自己也怕,却总是大义凛然站在前面维护她。 譬如当下,沈逸辰低眉笑了笑,果然如出一辙。 阿梧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 也是幼时起就陪在身边的玩伴。若不是方家突然剧变, 阿梧其实已经订了亲,次年就要出嫁了, 还是嫁给京中精石坊的伙计, 阿叶。 槿桐一直很喜欢阿叶。 后来都时常说起阿叶踏实能干, 又忠厚老实, 搭阿梧这样的姑娘最好。两人都是勤勤恳恳的人, 日后小日子肯定过得丰衣足食,若是再生个小胖子,肯定是和和美美的一家。 她是想阿梧了。 后来他入京的,让冯照去打听精石坊的伙计阿叶。冯照回来说,听人说阿叶的未婚妻过世好些年了,阿叶很难过,一直没有再娶。 倒是个重情义的男子。 这一世,方家还没有被抄,阿梧也没有发配为官奴。 他要替槿桐给他二人求个美满结局。 再等他们再生一儿半女,日后便能同小宝一道作玩伴。 他一面想,一面生火,嘴角不由自主浮起笑意。 不多时,面前的柴火升起了小火苗。 他才转头看她:“鞋子拿过来烤一烤,干了再穿。” 许是一直在回忆起往事,他的语气柔和而随意,就像往常在府中同她日常说话一般,好似平常得很。 方槿桐愣了愣。 只是他口中没有出格的话,也没有逾越的意思,又真的在洞口里升起了柴火,让她烤鞋子。方槿桐将信将疑得看了看他,顶了顶,还是把鞋子递了出去。 阿梧接过来,摆在火堆前烤着。 方槿桐先前衣裳就湿了,即便换了身新的,身上还是冷得很。沈逸辰的这堆火苗升起来,仿佛一下子从衣裳里一直暖到了心底,还透着一股子懒洋洋的舒缓之气。 方槿桐搓了搓手,让暖意徜徉在心口。 然后身子微微前倾,坐得靠近火堆了些。 又伸出手,在火前烤了烤,更觉暖和了许多。 阿梧看着一侧那些没有用完的柴火,里面正好有多余的树枝在,可以做个架子支起来,阿梧道:“三小姐,把这身湿的衣裳也烤一烤吧。” 方槿桐也觉得好,便微微点了点头。 一侧的沈逸辰已经让开,往洞口那边去。 “喂,你去哪里?”方槿桐大声唤他。 沈逸辰回头,道:“寻些水,你渴不渴?” 方槿桐咬了咬唇,先前还不觉得,眼下倒真是有些渴了。 沈逸辰便笑了笑,不再管她,径直出了洞口。 方槿桐赶紧张嘴:“那个会不会有狮子老虎什么的” 她总听二哥这般说。这里是树林,又人迹罕至,沈逸辰若是走了就只有她和阿梧在,她心中胡思乱想,若是来了虎豹豺狼怎么办? 会将她和阿梧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片刻,声音自洞口外传来:“有蛇。” 方槿桐吓得一哆嗦,她坐得离火堆近,险些烧着衣裳。 幸好阿梧眼疾手快。 但衣裳虽说没有烧着,方槿桐却吓得脸色都变了。 洞口哪会有蛇,沈逸辰是忽然来了兴致,骗她逗乐。 她却还是信了。 她从小就最怕蛇,他早前就知晓。 有人一直说这种没有腿,却跑得很快,明明肚子很小,却能吞得下整整一头牛的生物实在太过逆天。她很怕蛇,怕得超过狮子和老虎。 她第一次跳到他怀中,就是去封地巡视时,路过了一片野郊。野郊里忽然窜出一条黑色的,吐着鲜红色信子的蛇来。 她当即吓得面色铁青。 后来即便冯照将那只蛇弄走,她也一直后怕得很。 脚下都是软的,还是他一路将她抱回的马车。 她搂着他的脖颈,一动不动,他的鼻尖全是她发间的馨香。 沈逸辰忽然想,他许是应当去哪里弄条蛇来救急。 又想起她才落水,已经狼狈不堪,眼下才将好些,再经不起这样的吓唬和折腾。 沈逸辰微微抿了抿唇,他是很想念和槿桐的朝夕相处。 如同方才那样,他生火,她看他,偶尔口中蹦出简单的三言两语,他都不甚欢喜。 上巳节了。 他顺着洞口望去,南边的天空满满都是纸鸢。 洞口内,阿梧支好了一个简易的架子。 架子上搭着曲水流觞那里弄湿的衣裳。 都是用沈逸辰先前抱回来,又没有烧掉的木材做的。 湿衣裳搭在上面刚刚好。 阿梧有一双巧手,秀外慧中,方槿桐看了都喜欢不已。 日后阿梧嫁的人家,一定也会很喜欢她。 “阿梧,还要多久。”方槿桐托着腮问。 今日是上巳节,洛容远和方槿玉肯定都在满山遍野得寻她。 先前是沈逸辰特意留了心思,佯装往南走,而后才绕道来了北边。 她是见着方槿玉在那头好奇得伸着头看过来的,眼下,洛容远和方槿玉应当都在南边寻她。她衣裳湿透了,连鞋子都滴得出水来,她才不要他们看到她这幅狼狈模样。 阿梧摸了摸衣裳:“这个容易干,风吹着,火烤着,要不了多久。“ 然后又伸手垫了垫鞋子里,蛾眉微微蹙了蹙。 怕是还需要些时候呢! 阿梧应道:“三小姐,得小半个时辰了。” 毕竟一双鞋子都湿透了。 方槿桐吁了一口气,蜷着双膝坐着,手托腮放在膝盖上,思量着一会儿要如何对洛容远和方槿桐说,还有这个在上巳节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沈逸辰 思及此处,洞口处传来脚步声。 方槿桐下意识往后,等见到是打水回来的沈逸辰,脸色才好看了些。 没有杯盏,水是用水囊接的。 她隔空喝了两口,顿觉舒服了许多,先前弄得心里一直紧张,之道这两口水下肚才觉真是口渴极了。方槿桐看了看这水囊,问道:“上巳节,你带水囊做什么?” 她不好意思说谢,又不好凭空还他,就寻了一句水囊问,倒也算自然。 沈逸辰接过,应道:“行军打仗,随身带习惯了。” 怀安侯一门镇守西南,常年和南蛮交战,沈逸辰说的不假。 方槿桐点了点头。 还有些渴,便又握着水囊,仰首喝了一口。 甘甜入喉。 “清风楼去过了?”沈逸辰看她。 她手中紧了紧,也转眸看他:“去过了”顿了顿,还是决定问:“可是你怎么知晓我帖子丢了的?” 连肖挺都说白云间的帖子是肖缝卿给他的。 沈逸辰早有准备:“你早前就有名帖?” 好似意外。 方槿桐愣住。 沈逸辰便笑:“我是听三叔说起你喜欢对弈,恰好又有人送了我一封清风楼的名帖,可惜我那日不在元洲城,就借花献佛。” 原来是爹爹先提起的。她心中唏嘘,早前还以为是他偷走的,没少在心中诅咒他一翻。 眼下,就有些歉意。 索性拿起水囊,又隔空喝了一口,心中藏了事情,水便顺着嘴角溢了出来,险些将自己呛住,连连咳了两声。 阿梧连忙上前给她抚抚背。 她不敢再喝了,顺手将水囊递还给他。 沈逸辰想也不想,接过水囊,就举起嘴边,“咕噜咕噜”豪爽饮了两口。 阿梧眼睛直了。 方槿桐脸也绿了。 虽然她先前是对着水囊隔空喝的,可毕竟是她喝过的东西,沈逸辰就在她面前接过喝了,委实有些轻浮和违和,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哪哪有如此的方槿桐皱眉,方才好容易缓和了些许的印象,又忽得变回了原样。 沈逸辰却浑然不觉。 他同她夫妻多年,不乏亲近的时候,口渴了也多有用一个杯子喝茶的时候。 习惯成自然,自然便亲厚,他哪里觉察得出来。 “辰辰听话吗?”沈逸辰随口问起。 方槿桐还沉浸在方才水囊的别扭中,草草应了声:”嗯。“ 片刻,又诧异抬眸:“你怎么知道它叫辰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026章 一一一 第026章巴掌 一一一 (今日有两更, 别漏啦~) “你怎么知道他叫辰辰的?”方槿桐问。 辰辰还是她给狗蛋取的大名! “辰”是沈逸辰的那个“辰”字,是她在“仁和”医馆的时候给狗蛋的取的名字, 那时候沈逸辰已经离开元洲城了,哪里会知道? 又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名字给自己的狗取名的! 方槿桐一脸狐疑。 该不是沈逸辰让人跟踪偷听她?! 沈逸辰后背僵住。 不好! 说漏嘴了!! 沈逸辰有些心虚看她,面上还是一脸镇定。 她也正好抬眸看他。 沈逸辰倏然会意, 不怪乎她会想差。 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沈逸辰想将实情同她和盘托出。说他同她本是夫妻,还有个儿子,儿子叫小宝。他在弘景七年死了,又活过来了,眼下正是弘德十九年 但他真同她说, 这个时候的槿桐会信? 就连沈括和冯照这两个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人, 他都没有全然的把握让他们相信, 更何况槿桐? 槿桐会不会当他失心疯? 他好容易才寻到和她相处的机会,日后在京中也来日方长,他不能先自乱了阵脚。 沈逸辰当即咽口了口水,心一横, 佯装平常道:“它原本就叫辰辰啊” 原本就叫辰辰? 方槿桐和阿梧都古怪看他。 这世上哪有人会用自己的名字给自己狗取名的, 也不避讳? 方槿桐怪异看他:“这名字谁取的?” 沈逸辰心里苦:“我。” 方槿桐半是同情,半是“原来如此”般看向沈逸辰, 她果然早前没有想错, 这个沈逸辰八成是个脑子有些病的。 方槿桐嘴角忍不住嘴角, 怏怏道:“还真是特别得很” 反之, “你怎么知晓她叫辰辰?”沈逸辰倒打一耙, 演戏要演足全套才能彻底将自己的嫌疑洗清。 方槿桐也后背僵住。 她没想到沈逸辰会问她! 怎么办? 难道实话说狗蛋的大名就是她参照他的名字取的! 那多难堪呢! 阿梧也皮笑肉不笑看着她,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方槿桐灵机一动,嘴角稍稍勾勒一丝笑意,应道:“我也是听送狗过来的人说起的” 冯照怎么可能知道这条狗叫辰辰? 沈逸辰笑了笑,就也不拆穿。他的目的达到了,方槿桐不会再主动提起辰辰的事情了。沈逸辰便朝阿梧道:“再看看,鞋子干了吗?” 阿梧赶紧照做。 先前光顾着听他二人说话,险些将正事都忘了。 阿梧拿起鞋子,外面的料子都干了,伸手到鞋子,似是只有鞋尖处还有些潮湿。 另一双,也七七八八干得差不多了。 “不打紧,再有一小会儿了就可以穿了。”阿梧判断得准。 方槿桐脸上才露出了笑意。这便好,总不能让那根木头和方槿玉一直寻她,若是木头或者方槿玉到时候再告诉姨夫和姨母一声,事情便越闹越大了。 她可不想沈逸辰抱走她的事情被传开。 京中是非本来就多,爹爹在大理寺更是做得小心谨慎,如履薄冰。她不想因她的原因落人口实,给爹爹添乱子,或是让爹爹担心。 她得寻个法子。 但不管这个法子是什么,有一点却是贯通的。 ——要沈逸辰绝口不提此事。 方槿桐心中暗暗拿定主意,便朝阿梧道:“阿梧,你先出去再寻些水来。“ 阿梧是姑娘家,外面的林子又不熟悉。 她哪里是要阿梧去取水。 她是有话要单独同沈逸辰说。 阿梧错愕,三小姐平日里少有主动避开她的时候,这会子,洞口里还有沈逸辰在若是她也出去了,似是有些不妥 “三小姐”阿梧迟疑。 “去吧。”方槿桐拢了拢眉头,嘟着嘴看她。 阿梧只得照做。 等出了洞口,阿梧又不敢走太远,就在洞口最近的地方候着。 一面来回踱着步,一面伸头看看洞口里的情况。 总归,无论如何,不能让三小姐吃亏就对了。 另一面,洞口里,方槿桐正襟危坐。 “今日之事,你不准同旁人说起。”她将阿梧都唤出去了,是想同他正式说。 于是开门见山,也不绕圈子了。 沈逸辰如何都是镇守一方的怀安侯,这些侯门总是要些颜面的,若是应了,便不会不守承诺。 阿梧在这里反倒不好说,她只能单独同他说起。 “好。”他应得干脆。 方槿桐都意外。 沈逸辰一脸郑重道:“那我们就是同伙了。” 方槿桐愕然。 爹爹是大理寺卿,她时常在大理寺的案子中听到‘同伙’二字。这两个字从沈逸辰口中说出,委实有几分违和感。但细下想来,又无处调理去。 她咬了咬唇:“你答应了?” 答应就要作数的。 她期许看他。 沈逸辰低眉笑了笑,问道:“你要怎么说?” 他将捞她起来,又抱她离开,上巳节时有不少人都看见了。 即便他想用一句话抹掉也不容易。 方槿桐瞥了瞥她,略有歉意道:“今日之事,你不同旁人说起,我就说是一位姑娘救我上来的。” 姑娘?! 沈逸辰震惊扭头。 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成了“姑娘”? 方槿桐赶紧咳了两声,继续道:“届时,我同阿梧就咬定了是个姑娘将我从水中拖出来的,然后我们寻到了北边这处洞口烤鞋子。柴火和架子什么的都留下来,也好留个作证。” 连后路都想好了,沈逸辰却笑:“问题是,你要哪里寻个‘身长六尺,还能随手将你捞起来的姑娘’?” 这话胡乱编造的话,连他这个‘同伙’都不信。 更何况洛家的人和跟在她身边,一直想挑她错的方槿玉? “那那要怎么办?”方槿桐有些着急。 沈逸辰指尖轻轻扣了扣膝盖,好似在思索。 方槿桐就屏住呼吸看他。 片刻,他果真转过头来:“我倒有个法子,两全其美。” 方槿桐没有应声,只是瞥目看他,示意他说下去。 沈逸辰果然起身,凑到她跟前。 一侧的柴火烧得“哔啵”作响,他半蹲在她跟前,笑眯眯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 方槿桐以为听错。 沈逸辰看了看她,又换了一幅嬉皮笑脸,好似羞怯道:“要不,我亲你一下也行。” !¥≈() “啪!” “沈逸辰!你不要脸!!” 洞口外,阿梧只听“啪”一声巨响,掷地有声,还伴随着洞内的回音。 紧接着,就是方槿桐一声抢白。 阿梧忍不住一哆嗦。 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洞口里。 方槿桐恼怒得穿着鞋子,见阿梧进来,拉着她就往洞外走,连剩下的衣裳和鞋子都不要了:“走!” 她正在起头上,阿梧哪里敢惹她。 但姑娘家的衣裳哪有留下的道理,阿梧一面拾起衣裳和鞋子,一面上前撵她。 中途还抽空看了眼沈逸辰。 捂着半边脸,一幅懵懵的模样半蹲在火堆旁。 她虽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三小姐那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就知晓这沈逸辰肯定没安好心。 阿梧便也跟着讨嫌得睨了他一眼。 亏她还当他是好人呢! 无耻! 待得方槿桐主仆两人走远,郭钊才入了山洞。 这惊天动地的一声巴掌,他在洞外好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眼下虽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好歹身为侍从也应当去确认下侯爷有没有被打傻,或是打破相之类的 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自从到了元洲城,侯爷就在用他特殊的方法持续得,变着方子得惹方家三小姐讨嫌,更关键是,就算他本人不说,郭钊也看得出来,侯爷很是引以为豪,而且发自内心深觉方家三小姐会感动得以身相许,非他不嫁云云 总归,眼下,似是真的被抽懵了。 “侯爷”郭钊在心中组织语言,他是江湖侠客,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眼前这个手握西南重兵,震慑南方蛮夷诸部的怀安侯 “侯爷”郭钊又唤了一声,有人还是没有反应。 奈何洞内不若洞外,光线有些暗。 有人的侧颜隐在火光里,看不真切。 郭钊只得再上前几步。 待得看清火堆前那张脸,哪里有半分自怨自艾,分明是一脸陶醉模样,郭钊额头三道黑线,有人可能是真的没得救了 沈逸辰内心荡漾,他真是想念死了槿桐的这一巴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027章 一一一 第027章后手 一一一 京中, 恒拂别苑。 三月初到,别苑内的杏花便开了。 三三两两饶指轻舞, 风一带,便从苑墙上空飘落出来,很是惹眼。 “这里栽了杏花?”肖缝卿问。 肖挺点头:“早些年买下来的时候就有了, 是从前的主人留下的。也是个风流的人物,前院后院都栽了好些,长得很好,也有些年头了,我就没让人动,想着东家会喜欢。” 肖缝卿没有应声。 肖挺想起当初买下这座恒拂别苑, 是因为它在方家隔壁。 买下来后, 东家一直没有动静。 黎家上下一百余口被灭门, 方家也是元凶之一。 东家的父亲,当年还是方世年的至交好友,没想到最后却是被方世年在背后捅了一刀,才定下了谋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 东家因为过继给了远亲, 族谱上并没有留名。 再加上抚养东家的远亲过世得早, 东家再又交由老东家手中抚养。 这层关系实在隔得远,时间又早, 东家才逃过一劫。 东家的父亲, 也就是当年的吏部员外郎, 黎宏昌。 黎氏一门谋逆, 蹊跷点诸多, 最后还能被定罪,当时主审的大理寺丞便是方世年。 肖挺尚在思绪,那恒拂别苑门口的侍从苑中折了回来,伸手将帖子送返:“肖老板,我们侯爷昨日晨间就出门去了,不在别苑内,实在抱歉得很。” 出门了,不在恒拂别苑? 肖挺诧异上前,伸手接过名帖,有些迟疑得看向肖缝卿。 主仆多年,肖缝卿也不需特意使眼色,肖挺就已明白,便又朝那侍卫问道:“那大人可知侯爷去何处了?” 侍从笑着摇了摇头:“侯爷身边有贴身的侍从跟着,我等岂知侯爷去向?” “也是。”肖挺连忙应和,片刻,又“嘶”了一声,追问道:“那大人可知侯爷什么时候回来?”看那侍从面有难色,肖挺又补充道:“我们东家早前就同侯爷约好了,怕是侯爷事多忘记了,等侯爷回来我们东家再来也成。“ 那侍卫看了看肖挺,又看了看肖缝卿。 侯爷确实打过招呼下来,若是肖缝卿来寻,就领人来见,只是没想到这么不巧。 既是侯爷的座上客,迟早要碰面的,他也没什么好隐瞒。 “不瞒肖老板,侯爷怕是要去上几日,至于究竟几日,我等就不得而知了。若是肖老板还在京中,等侯爷回来,我让人去通传肖老板一声。若是肖老板不在京中,也可留书一封,我会亲自交给侯爷。” “这”肖挺为难看向肖缝卿。 “有劳了。”肖缝卿颔首。 “肖老板客气。” 等肖挺掀起帘栊,肖缝卿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恒拂别苑。 微风拂过,窗帘被微微挂起。 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擦肩而过,那马车上的窗帘也被风吹起,映出马车里一张人脸。 肖缝卿瞥过一眼,捏紧了掌心。 肖挺滞住:“这不是方世年” 马车驶过,他还掀起帘栊回望。 “去慧园。”肖缝卿放下帘栊,那马车就从眼前消失。 车夫应好。 慧园是肖家在北郊的产业,也是肖缝卿来京中的落脚处。 肖缝卿要回慧园,而不是去商会。 “东家”肖挺欲言又止。 早前,东家是想借孟锦辰的手除掉方世年。 就像借萧过的手除掉席仲绵一般。 可惜后来孟锦辰忽然暴毙的消息传来,东家的计划只能搁浅。 方世年为人阴险狡诈,行事又多谨慎伪善,外人很难能寻到他的错处。便是从方家旁人下手,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毛病,譬如方家四房。 东家要的又不是方世年革职查办,而是偿还黎家上下一百余口血债。 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无万全的把握,东家不会贸然动手。 原本 肖挺心口顿了顿,原本东家也是想扮作孟锦辰的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方家又没有人见过孟锦辰。孟父虽然过世了,但孟锦辰同方槿玉有婚约,方世年又是个伪善的人 东家是想借孟锦辰的身份到方家。 只是后来听朱翁提起,早前已经有人来打探过孟锦辰,也知晓孟锦辰已经死了。 既是如此,再假扮孟锦辰便有风险。 不管去打探孟锦辰的人是否是方世年,这条路都已经行不通了。 本来还有一条路是方槿桐的 肖挺忍不住叹息,他跟着东家多年,看得出东家是挺喜欢同方槿桐见面说话的,只是这天大地大的,为何方槿桐偏偏是方世年的女儿? 肖挺心中惋惜。 “今天是什么日子?”肖缝卿忽然开口。 肖挺想了想:“上巳节。” 京中是不过上巳节的,所以并无节日喜庆,故而肖挺本身都记不住,肖缝卿问他他才想起。 肖缝卿指尖轻叩膝盖,忽然,停了下来。 “老肖,定州向来有过上巳节的习惯“肖缝卿端起茶盏。 定州的上巳节会庆祝,这点肖挺一直都知晓,所以才不明白肖缝卿的用意。 “方槿桐去了定州,今日又是上巳节”肖缝卿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肖挺似是有些眉目:“东家的意思是怀安侯去了定州?” 肖缝卿放下茶盏,默认。 肖挺道:“我让人查一查。” 肖缝卿却话锋一转:“老肖,东西备好了吗?” 肖挺会意,连忙点头:“都备好了,在慧园里。” 肖缝卿颔首。 今日,是淡月的生辰。 若是淡月还活着,应当也有十岁了。 淡月是他亲妹妹,黎家出事时候才四岁。 他只见过她一次。 红红的脸蛋,明眸青睐,粉雕玉琢一般可爱,扑在他怀中唤“哥哥”,很是讨人喜欢。最爱吃的是软糖,尤其是果味的软糖,央着他带她去买。 捧在手心里就欢喜得放不下来 分明是许久之前的事,如今想来还似有风沙入眼一般。 “东家”肖挺尽收眼底。 肖缝卿扶额,垂眸:“让我寐会儿。” 肖挺只得应好。 定州南郊,方槿桐喷嚏连连。 阿梧担心得很,一面拿着包袱,包袱里装着先前的衣裳和鞋子,一面问她:“三小姐,是不是方才着凉了?” 方槿桐连忙摇头。 又有换的衣裳,又有火堆,她哪里是着凉了? 多半是此刻沈逸辰在念叨她! 虽然早前就知晓这人脑回路有些毛病,没想到还是个不要脸的登徒子! 她那巴掌打得倒是过瘾,只是出了洞口就有些后悔了,对方可是怀安侯哪! 虽然本人和传闻中那个镇守西南的怀安侯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但那么记仇一个人,等沈逸辰回过神来,会不会像追南蛮一部那样,将她给生吞活剥了解恨? 她是越想越委屈。 她原本就不想招惹他,他偏偏要来缠着她做什么! 就因为撞碎一个花瓶,捅出他这么大一个马蜂窝篓子来,方槿桐后悔得不得了。 思忖之际,听到一声刺耳的“三姐姐,三姐姐!” 方槿桐连看都不用看便知晓唤她的人是谁。 “三姐姐,可算寻到你了,我同洛表哥找了你好久,都快走不动了。”方槿玉由碧桃扶着,主仆二人累得气喘吁吁。 她平日也算娇生惯养,哪里走过这么多路。 但方槿桐走散了,洛容远面前她又不能不管不顾的,再说了,方槿桐是被一个陌生男子抱走的,她总得证实给洛容远看不是? “表哥呢?”方槿桐问。 “方才还在这里,应当离得不远。”方槿玉连早前方槿桐没有告诉她备衣裳和鞋子的事情都忘了,亲密得捏住她的袖子,好似生怕她又跑了一般:“碧桃,快去看看。” 碧桃会意,赶紧折回去寻洛容远。 方槿玉先前没仔细看,倒还不觉得,眼下,只见她发髻挽好,衣裳和鞋子也都完好,哪里有半分像落到水中的样子。 “三姐姐,你的衣裳和鞋子“她是没料到。 方槿桐松开她的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让阿梧多备了衣裳和鞋子,正好可以用上。湿的衣裳和鞋子也烤干了,正好收起来。” 她说不像有假,阿梧也跟着点头。 身后脚步声,方槿玉回头打量,正是碧桃领着洛容远来了,就快走到近处。 方槿桐也看到他二人。 方槿玉顿了顿,忽然道:“三姐姐,你没事吧,方才看见有人将你抱走,我撵都撵不上,担心死了。” 方槿桐拢了拢眉头,转眸看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第028章 一一一 第028章解围 一一一 方槿玉心里有些害怕。 她在家中虽然时常挑方槿桐的错, 可始终是在家中,有爹爹和娘亲护着, 再加上三叔对四房的处处忍让,她无理都可以辩上三分。 可让她单独面对方槿桐,她心中还是怕的。 方槿桐不像三叔, 会处处容忍她。 尤其眼下还在定州,洛家又是方槿桐这边的亲戚。 她这样做很冒险。 她很感觉姨母喜欢她,洛容远起码不讨厌他。姨夫表面上虽说关心方槿桐,实则也是给姨母的面子,言谈间对她和方槿桐并无特别差别。 洛家的人心里都向着方槿桐,只要他们心里不向着方槿桐了, 她就有机会了。 所以这样的冒险也是值得的。 当下, 方槿桐瞪着眼睛看她。 她心里怕得七上八下, 但洛容远的脚步声临近身旁,她心一横,攥紧袖中的手心,紧张道:“见到三姐姐没事就好了, 我和洛表哥寻了好久都没寻到你, 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就算是衣裳湿透了,也怎么能随意跟旁的男子走呢?” 洛容远脚步声停下, 她也刚好说完。 阿梧屏住呼吸, 慌张得看向方槿桐。 这四小姐, 实在是太可恶了! 碧桃也偷偷低下头去。明知洛公子同三小姐的关系,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踩着自己家的姐妹又有什么好处? 都是方家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小姐总是想不明白。 亦或是,老爷和夫人想不明白,才会默许四小姐如此。 碧桃心中叹息,洛公子信不信四小姐是一说,可原本顾夫人还是有些喜欢四小姐的,但三小姐才是顾夫人的亲侄女,四小姐这样做,无非让洛家对四房生厌罢了。 况且,三小姐平日里就不是好欺负的 她是怕四小姐吃亏。 果然,方槿桐眉头一皱,呵斥道:“谁教你这些龌龊东西的?” 方槿玉一愣。 碧桃和阿梧也都怔住。 洛容远更不便开口。 方槿桐眼波凌了凌,又抢白:“什么叫随意跟着男子就走?这些话想清楚再说,你也是方家的姑娘,四婶婶就这么教你的!!” 言语间真的怒了! “我”方槿玉被她的气势吓唬住,有些支吾得说不出话来。 可再一想,方槿桐分明就是恼羞成怒,才会趾高气昂。 方槿玉咽了口口水,大声道:”可是,我同碧桃都看见的。“ 话音刚落,方槿桐转向碧桃,训斥得更凶:“你家小姐糊涂,你怎么不劝着!回去让我将这番话告诉四婶婶,看她怪不怪你撺掇你家小姐,打不打断你的腿!就算四婶婶肯护着你,二伯母也饶不了你。” 碧桃赶紧跪下:“四小姐,奴婢错了。“ 眼见碧桃如此,方槿玉气得七窍生烟:“碧桃,你在做什么,你给我起来。” 可碧桃哪里敢? 方槿桐接着道:“还不嫌丢人吗?起来。“ 碧桃才战战兢兢起身。 南郊草场,放纸鸢的人很多,周围有不少人都转眸看了过来。 旁人哪里知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方槿桐训斥方槿玉和碧桃,还当是方槿玉这主仆二人惹了什么不讨喜的事情。周遭看她的眼光也都怪怪的,也不时窃窃私语。 平日里家中都让着四房,方槿玉哪里在大庭广众下这么丢过人。 面子上过不去,脸上顿时火辣辣灼得疼。 方槿桐拉了拉阿梧衣袖,气道:“阿梧,我们走。” 阿梧愣愣点头。 她也没想到三小姐盛怒。 只是三小姐这样,她断然没有拆穿的道理,便低着头,跟了上去。 “槿桐。”洛容远也去追。 就剩了方槿玉和碧桃尴尬留在远处,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目光。 方槿玉哪里甘心,便狠狠朝着碧桃道:“方才让你说怎么不说!分明是个身长六尺的人抱她走的,她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碧桃心里委屈,又不好驳了她。 方槿玉一面恨碧桃不争气,一面还得唤了她去撵方槿桐和洛容远。 她们是跟着方槿桐和洛容远来的,若是他们两人走了,马车就走了。 她要怎么回洛家! 碧桃只好低着头,眼睛红红的。 “槿桐,等等。”洛容远要赶上她二人不是难事。 方槿桐索性停下来,转眸看他。 她方才半是气方槿玉落井下石,她自己也是方家姑娘,若是坏了她的名声,这事传了出去,方槿玉又能有什么好处! 一样受牵连。 她方才又半是忐忑。 确实被方槿玉和碧桃看见了,她只能虚张声势,连机会都不要留给方槿玉才是。 所以即便拉着阿梧转身就走,心底还是七上八下的,等到洛容远唤她这声,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她才停下。躲是躲不过去了,洛容远若是问,她就准备死不承认。 方槿桐转眸他,等他出声。 洛容远伸手抚上了她额头,不烫。 她僵住。 洛容远收手:“冷不冷?” 是怕她先前着凉了。 同她方才的小心思有些出入,方槿桐半晌才摇头道:“换了身衣裳,没着凉。” 洛容远也没有多问旁的:“回府吧。” 方槿桐木讷点头。 洛容远朝阿梧道:“去同四小姐说声。” 阿梧也连忙照做。 方槿桐心头微暖,这个木头有时也挺好。 至少,不会拆穿人。 身后不远处,还能听到阿梧说话的声音,也能听到某人的恼意,大致是说晦气得很,平白无故坏了兴致之类。 方槿桐有些恼,却又不好再出声。 身侧,洛容远却道:“还是同小时候一样。“ 嗯?方槿桐不解看他。 他笑了笑,一面走,一面道:“喜怒都写在脸上。” 方槿桐良久才回过神来。 小时候,她同洛容远一道玩。 她是姑娘家,难免手擦破,走路走得久了些,便哭鼻子。 洛容远不会哄人。 但她走累了,他就背她。 她擦破手,他就买糖葫芦给她。 她破涕为笑:“谢谢表哥。” 那时候,洛容远就说:“喜怒写在脸上。” 那时候的洛容远就是根木头,一根护着她,嘴上却不说的木头。 长大后还是。 方槿桐忽然想,方槿玉其实这么处心积虑,费尽心思其实并无多大作用。 你信不信一个人,在于你想不想相信他。 洛容远又不傻,身长六尺的姑娘怕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出一个,她又何必往自己脸上抹黑。 方槿桐撵上:“表哥,还有纸鸢没放。” 上巳节,放纸鸢祈福是风俗,也是上巳节里最隆重的一笔。 洗水也洗了,曲水流觞也饮了,也只剩了放纸鸢这一出了。 她方才就让阿梧买了纸鸢,一直带着身上,还没来得急放,阿梧也一直将装纸鸢的卷筒收着,山洞里都没有扔掉。 “放完再走。”洛容远也没有旁的多话。 草场上放纸鸢的人很多,高高低低各不相同。 方槿桐高兴点头,唤了阿梧取了纸鸢来。 阿梧习惯性伸手,却发现肩膀上是空的,先前挂纸鸢的卷筒不见了。 去哪里了?阿梧焦急环顾四周,看看是不是先前路上落了,只是看了不到两眼,就忽然懵住了。 那个装纸鸢的卷筒似是落在北边的洞口里了。 阿梧又不好说,便欲言又止,一幅眼神可怜巴巴得看向方槿桐。 方槿桐倏然会意。 怎么这么赶巧,偏偏落在那个洞口。 她好容易才搪塞过去的。 尚在思忖,一个陌生的声音自一侧传来,磁性里有带着几分妖娆:”方妹妹,你看看,怎么把东西落下了?“ 方妹妹? 这个声音方槿桐确定没有听过,而整个京中,都没有人会管她叫方妹妹。 方槿桐诧异转头,映入眼帘得却是一张清秀貌美的脸,却穿着一身男子的衣裳。 关键是,她根本就不认的。 那人却掩嘴笑了笑,伸手将手中的卷筒递给她:“还你!下次可别忘了。” 分明是男声,却故作娇滴滴的模样。 方槿桐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那“妖娆脸”似是看见了一侧的洛容远,惊异道:“哟,阿远,你也在呀。” 阿远,方槿桐掉下去了鸡皮疙瘩顿时又长了回来。 只见洛容远都难得皱紧了眉头。 还真是认识的,方槿桐吃惊。 “妖娆脸”上前一步,同方槿桐站在一处:“阿远哪,方妹妹刚才落水了,是我将她捞上来的。” 方槿桐和阿梧都瞠目看他。 明明捞她上来的人是沈逸辰,什么时候变成眼前这个“妖娆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第029章 话痨 一一一 第029章话痨 一一一 方槿桐和阿梧正面面相觑。 “妖娆脸”转过头来, 指尖搭在方槿桐左肩上,一脸谄媚笑意:“方妹妹走得真快, 连纸鸢都没拿,哪有上巳节不放纸鸢的。“ 方槿桐捏紧手中的纸鸢,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妖娆脸”凑上前来, 悄声道:“有人托我给你说,他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方槿桐恍然大悟,这”妖娆脸“是沈逸辰叫来的。 身长六尺的女子是没有,这“妖娆脸”却像得很。 她若说是被个“姑娘”从水中捞起来的,旁人也自然会意。 ”妖娆脸“不仅仪态举止像个姑娘,就连长相都貌美清秀得很, 放在这上巳节里都能将一众女子比下去, 让他来解围真真是再好不过。 她不知晓这么短的时间, 沈逸辰去哪里寻来这么一个“妖娆脸”来。 但从方槿玉那一脸震惊和难以置信来看,她的围是解了。 再加上她早前的恐吓,方槿玉和碧桃主仆两人应当也不会回洛府去嚼舌根了。 思绪间,只见“妖娆脸”扭了扭腰身, 几步蹭到了洛容远身侧, 笑眯眯道:”我是来撵方妹妹的,没想到在这里见到阿远。“ 方槿桐和方槿玉一起将目光投向洛容远。 洛容远显然没准备接话。 “妖娆脸”又将指尖搭在洛容远肩上, ”啧啧“开口局:“阿远你就不厚道了, 我前几日写信给你, 约你一道来上巳节, 你说有事。结果明是同方妹妹一道来的, 果真让人心寒哪”言罢,佯装伸袖抹了抹眼泪。 光抹眼泪还不过瘾,抹完还甩了甩。 方槿桐和阿梧浑身的鸡皮疙瘩再次落了一地。 这回,方槿桐连头皮都有些微微发麻了。 洛容远终于忍不住:“许邵谊,闹够没有“ “妖娆脸”忽得停住。 继而受宠若惊般,上前拥他:“阿远哪,你终于同我说话了,不枉我撵了几千里路撵到这里来哪,风沙都吃了好几斤哪” 方槿桐不禁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几斤风沙肯定不好吃 但转念一想,洛容远既是边关回来,那能撵几千里路撵到定州来的,应当也是身在关边的人。 洛容远明显不准备再搭理他,伸手从方槿桐手中拿过纸鸢,边走边道:“走,放纸鸢去。” 方槿桐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方槿玉更是。 “方妹妹等等我。”许邵谊也跟上。 洛容远驻足,回头看他。 许邵谊跳到方槿桐身后:“阿远,这么凶看着我做什么,我也喜欢放纸鸢,我同方妹妹一道不行吗?”言罢看向方槿桐,“是吗,方妹妹?” 方槿桐不知他何意。 他就悄声道:“让我一道去,不然我就老实说是沈逸辰把你从水里捞出来的,还找了个山洞给你换衣裳,烤衣裳,烤鞋子然后再添油加醋,说他偷/窥你换衣裳,还亲你” 你!方槿桐气粗! 他不是沈逸辰找来救火的吗? 怎么她看是来打劫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果真同沈逸辰一道的,都是脑回路有些问题的。 许邵谊起身,果然又摆出了一脸笑意,笑盈盈得朝洛容远道:“方妹妹说了,最喜欢同我一道放纸鸢了。” 方槿桐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个沈逸辰还没摆脱出去,又来了一个许邵谊。 上巳节,诸事皆宜,百无禁忌。 这黄历得择日改一改了。 往后的大半个时辰,方槿桐啼笑皆非。 莫怪乎洛容远不爱搭理许邵谊,这个许邵谊是吵,真吵,吵得很。 这大半个时辰,那张嘴近乎就没停下来过。 方槿桐只觉前后左右都有他的声音,耳根子都不得清净。 一会儿一个方妹妹,一会儿一个阿远 而且明明是她要放纸鸢的,结果有人借着同她一道放纸鸢的功夫,硬生生将她彻底“挤“出去了。最后她只能干巴巴得站在一边,看他二人放着自己的纸鸢。 一侧的方槿玉也在放,只是一直心有旁骛。 不知这从哪里冒出来的许邵谊同洛容远是何等关系? 只是许邵谊明显一脸欢呼雀跃,洛容远却一幅随时要翻脸的模样。 方槿桐都不知这大半个时辰是怎么过的。 总归,幸好,那只纸鸢的线适时断了。 要不她都要去剪了。 方槿桐如临大赦。 这上巳节的风筝放得不伦不类,还是赶紧回去得好。 未及思忖,许邵谊又撵上:“阿远,方妹妹,我同你们一道乘车,我家的马车坏了。“ 方槿桐哪里会信? 可显然许邵谊也没指望她和洛容远会信。 他脸皮足够厚就行。 偏偏又抓有方槿桐的把柄在手,动不动就威胁,她不让他一道让马车,他就说他是沈逸辰叫来解围的,其实事情的真相是巴拉巴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槿桐闹心。 许邵谊就这么上了回洛府的马车。 这马车内,一路上都没有消停过,全是许邵谊的唾沫星子在飞。 方槿桐想塞耳朵,但人是她放进来的。 洛容远不愿搭理许邵谊,方槿玉又默不作声。 方槿桐只得亲自圆场。 她脸都笑烂了,问旁的都不好,只得问起许邵谊来,你也是在边关吗? 否则怎么撵了几千里路,吃了好几斤风沙? 她是找话讲。 许邵谊果真来了精神:“既然方妹妹问了,我就说了“ 方槿桐背后一凉,她真是作死。 等到洛府门口,碧桃和阿梧都觉得要口吐白沫。 方槿桐头晕目眩。 方槿玉脸色难堪得很。 只有洛容远稍微好些。 方槿桐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跟在方槿玉身后下的马车。 好在,马车上有人探出一个头来,笑意款款道:“阿远,两位方妹妹,我就不去洛府叨扰了。” 能听到许邵谊说这句,一行人都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送他一程。”洛容远嘱咐车夫。 车夫应声。 马车驶出洛府门口不远,几人一口气还没有松完。 马车上就有声音传来:“我明日再来。” 方槿桐和方槿玉脚下一滞,想到他明日要再来,就好似梦魇一般。 洛容远开口:“不用理他。“ “那个许邵谊究竟是什么人?”方槿桐忍不住问。 先前不问,是怕他自己滔滔不绝,如果说不完,怕是要跟来洛府一直到说完了再走。 不如问洛容远。 看那模样,许邵谊又同洛容远好得很。 她小时候多有在定州,洛容远身边的朋友也认识不少,的确没有见过这个许邵谊。 应当是木头在边关时候认识的。 洛容远看了看她,也不瞒:“他在军中,任右前卫副使。” 军中? 方槿桐却是瞪圆了眼睛。 就那幅妖娆脸,走路都要扭着腰,一脸言笑晏晏的模样,竟然在军中任职? 洛容远在军中是左前卫副使,许邵谊竟然是右前卫副使 就这张脸,要上阵杀敌,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方槿桐摇头:“表哥是说笑的吗?” 她想起他抢她纸鸢,动辄就对她威逼利诱要说出实情,方槿桐只觉这人若是落在了敌军手中,怕是还没等敌军开口,就会叛变的一类。 她这般想,耳边听洛容远道:“他是安阳郡王的独子。” 噗阿梧递给她的茶水通通喷了出来。 驿馆内,沈逸辰心情尚好。 好到让郭钊陪他下棋。 他越想越觉得让许邵谊去帮槿桐解围是一步好棋。 一则,她都赏他一巴掌了,他不仅不计较,还尽心尽力替她找人解围。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一定立即高大起来。 说不定,还会内疚。 人都架不住内疚,内疚他就有机可趁。 二则,许邵谊生了一张天花乱坠的嘴。 他和许邵谊,是谁同谁的关系? 他叮嘱许邵谊去槿桐那里说他一些好话,许邵谊一口应了,许邵谊那张嘴自带昭告天下和天花乱坠的效果,虽然话多,说得多了,她也会信上几分。 他其实也怕许邵谊说得言过其实,但若是能让槿桐对他油然生敬,言过其实也没什么坏处。 沈逸辰越想,就越觉得靠谱。 等许邵谊回来,他一定要好好谢谢许邵谊。 脸上的笑意就再藏不住,看得郭钊心中发麻。 他实在不知晓侯爷又在欢喜什么。 下了大半个时辰的棋,就对着棋笑了大半个时辰。 他是没见过被人抽了,还能高兴成这幅模样的。 只是都抽了这么久了,回味也当回得乏味了才是。 遂又想起侯爷今日才见过安阳郡王世子许邵谊。 郭钊嘴角抽了抽,安阳郡王世子许邵谊,一言难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第030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一一一第003章良婿一一一 翌日阿梧进内屋唤她,方槿桐还裹在被子里昏睡。 昨夜, 不知哪尊大佛一直惦记她。 她喷嚏打了整整一宿!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才消停下来。 阿梧将洗脸水放在梳妆台一侧的黄木架子上, 又从架子上取了毛巾下来:“三小姐,昨日不是应了大奶奶, 要同大奶奶一道带小少爷去城东逛逛吗?” 良久, 被子里蠕了蠕。 又过了半晌,才伸出一只悲催的手来:“什么时辰了?” 她一脸睡眼惺忪, 阿梧好笑:“快晌午了。” “晌午?!”有人倒是忽然惊醒了, 难以置信得伸头望了望窗外。大雪初霁, 日上三竿,不是晌午是什么时候? “阿梧,快些。”这回倒是彻底醒了! 阿梧去拿衣裳,她便挽了头发, 去黄木架子那里洗漱。 阿梧将衣裳放到屏风内侧, 又打开梳妆台上的锦盒看了看, 拿不定主意:“三小姐, 今日带哪幅头面?” 方槿桐喜欢素色, 衣裳便都素雅。 只是搭衬的首饰多些。 毛巾下的某张嘴喷了喷:“只要不是祖母绿那套就好!” 方槿玉昨日那套就是祖母绿,她才不要撞上。 难得这种时候, 她还能想得如此‘周全’! 阿梧抿唇。 “三小姐在吗?”恰好屋外有敲门声,听着像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思语。 阿梧放下锦盒, 去开门。 方槿桐取了外衣套上。 房门打开, 屋外的冷风便灌了进来, 方槿桐不禁打了个寒颤, 融雪的天气总是比下雪天要冷。 外阁间传来女子说笑的声音,片刻,阿梧便领了思语进来。 “三小姐好。”思语福了福身问候。 思语是婶婶身边的贴身丫鬟,方槿桐也不避讳她,一面松了方才挽发的木簪子,掀了裙摆在梳妆台落座,一面朝她笑道:“思语,你怎么来了?” 思语端了托盘上前:“夫人随老爷出诊了,临行前让奴婢给三小姐和四小姐送碗姜汤来。这两日倒春寒,天气忽然就冷了,有不少人来医馆里瞧风寒呢。夫人说三小姐和四小姐要同大奶奶一道出府,就让厨房煮了些姜汤送来,让三小姐和四小姐喝些暖暖身子,好御寒。” 方槿桐笑眯眯道:“还是婶婶疼我们。” 阿梧就上前接过汤碗。 思语还有方槿玉那边要去,又寒暄了两句便告辞。 阿梧给她梳头,方槿桐端着碗,一口气将姜汤喝下。身子顿时暖了许多,就连小脸都透出一层粉扑扑的红色来,气色好了许多。 阿梧手中停了停,拿着的那只珍珠簪子,恰好在她头上比了比。 铜镜里,那珍珠白倒是衬出她脸上的红晕,显得很是精神。 方槿桐今日应了钟氏一道去城东“琉璃坊”,给奶泡泡挑副玛瑙珠子。 再过几日,奶泡泡就要满周岁了,平日里便喜欢“琉璃坊”的弹丸珠子,钟氏想给儿子挑一套玛瑙的做手玩,正好方槿桐和方槿玉两姐妹都在府中,就邀了她二人同去帮忙看看。 方家长房一共三个儿子。 长子方如海,二子方如旭,三子方如峰。 三子方如峰比方槿桐还要小上几岁,因着二伯父和二婶婶膝下无子,过继给了二房做儿子,也改了家谱。 二子方如旭又被方槿桐的父亲领回京中教养,这“仁和”医馆其实一直是长子方如海在帮忙打理的。 钟氏便是方如海的妻子。 也是方槿桐和方槿玉的长嫂。 “奶泡泡”的小名叫岁岁,是方如海和钟氏的儿子。 因为还未断奶,又长得溜圆溜圆,粉嫩粉嫩,尤其是撅着小嘴要吃奶的模样别提有多招人喜欢,方槿桐便私下里唤他“奶泡泡。” 岁岁不仅是大哥和嫂子的宝贝,更是大伯父和婶婶的心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就连她爹爹都疼岁岁得很。 听说嫂子要给岁岁买玛瑙珠子,爹爹便嘱咐她再多逛些旁的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儿,当作他给岁岁的生日礼物,方槿桐自然应好。 奶娘抱着岁岁,岁岁这一路都很高兴。 睁着大眼睛四处看个不停,一直在笑,像个年画娃娃似的。 大半日逛下来,收获颇丰。 钟氏给岁岁买了两套玛瑙珠子。 方槿玉买了凤阳楼的花鼓。 方槿桐替爹爹给岁岁挑了一套十二生肖的土宜,自己则给岁岁带了一幅青玉棋子。 岁岁最喜欢三姑姑,她给岁岁的青玉棋子,岁岁一不注意就拿着往嘴里送,这可吓坏了方槿桐,再不敢将青玉棋子放在岁岁面前,赶紧让奶娘收起来。 奶娘便笑,三小姐是没带过孩子,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什么都喜欢往嘴里送,这棋子怕是要小少爷大些时候才可以用。 方槿玉“啧啧”叹了叹:“三姐姐这幅青玉棋子,挑了这么许久,还不如我的花鼓讨岁岁喜欢呢呢!” 岁岁是很喜欢那面花鼓,握了鼓槌就上前敲了敲,还不时“咯咯”笑出声来。 奶娘便上前陪他一道玩。 方槿桐促狭一笑:“我明日再去给岁岁挑礼物。” 钟氏解围:“心意到了便好,岁岁知道三姑姑疼他,别破费了。” 岁岁听到三姑姑几个字,愣了愣,也不要花鼓了。 直往她身上扑。 逗得屋内笑成一片。 “有什么好玩的事,都笑成这般模样?”丫鬟领了方如旭进外阁间。众人都在外阁间的小榻上逗岁岁,方如旭进来便看到。 方如旭巡礼问候:“嫂子好。”转眸,又看向方槿桐和方槿玉,“槿桐和槿玉都在?” 钟氏莞尔:“三妹妹和四妹妹陪我去了趟城东,给岁岁买礼物,方才回来,正好来这里陪岁岁玩一会儿。” 方槿桐问:“二哥,你不是同爹爹一道外出了吗?” 方如旭应道:“我同三叔本来是去看望魏老爷子的,结果在魏老爷子府上遇到了熟人。那人也唤了声‘三叔’,我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是祖父的世交之后,许久没见了。他同三叔聊得投机,就一道来了医馆,眼下正在南苑那里同三叔说话,我就来看岁岁了。” “岁岁!”方如旭说完,便上前去逗岁岁。 听他说完 ,钟氏和方槿玉也都没有上心。 方家是簪缨世家,世交不少,也有亲疏远近,唤一声‘三叔’的大有人在,并不起眼。 方槿桐却拢了拢眉头。 方如旭果然也回过头,朝她挤了挤眼。 方槿桐无语。 过了小半个时辰,岁岁玩累了,趴在奶娘怀中睡着了,方槿桐刮他小鼻子也不醒。 岁岁睡了,几人也不好再留。 等出东苑,方如旭便扯了扯方槿桐的衣袖,将她拉到一处,悄声道:“我方才说的那个沈逸辰,正好二十一二上下,我看三叔喜欢他得很,就特意过来寻你。走,赶紧同我去看看。”也不管方槿桐一脸无奈,便拉了她往南苑去。 方槿玉瞥了一眼身后,不知她同方如旭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人都走远了,是明眼了不想让她跟上。方如旭虽然是大伯父的儿子,但一直在三伯父身边教养,同方槿桐如同亲兄妹一般,她也不讨这个没趣了。 方槿桐也没放心思在方槿玉身上。 再隔三四月,她就满十六了,亲事还没定下 她知晓二哥的意思。 方如旭果真念道:“这个时候三叔见的任何一个世家子弟,日后都可能成你的夫君,二哥可是紧张得很,都帮你留意着。虽说三叔中意的人是洛容远,也保不准会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譬如这个沈逸辰,就明显在讨三叔的欢心。 巧言令色鲜矣仁。 洛容远是她表兄,她同洛容远的事情一日没有定下,就难保会出岔子。 方槿桐皱了皱眉头:“他就是根木头。” 方如旭啼笑皆非:“人家洛容远的父亲是定州知府,人家年纪轻轻就在军中当上了左前卫副使,论家世,论前程,都登对。人家母亲是你姨母,三婶过世后,可是拿你当女儿看。人家洛容远只要从军中回来,都会来京中看你。这门亲事不仅门当户对,还亲上加亲,你嫁过去有姨母护着,更不会吃亏,洛容远是三叔心中的良婿。” “‘人家’洛容远给了你什么好处!”方槿桐恼火。 方如旭呲牙咧嘴:“二哥相中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1.第031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洛容远点头:”是他。“ 就连钟氏都津津乐道, 怀安侯一门驻守西南,抵御南蛮入侵, 战功赫赫。是国中一等一的侯门权贵,深得朝廷信任。 普通官宦人家都怕入不得怀安侯府的眼。 听说那怀安侯府的先侯爷过世有三年多了,当时还是怀安侯世子的沈逸辰承了爵位。南蛮趁机作乱骚扰边界,想从长风边界讨些好处, 没想到这新晋的怀安侯比先侯爷更狠,一直打到南蛮其中一支险些背过气去。后来还是南蛮首领出面, 才将这支部落保存了下来。 接下来的三年, 南蛮在边界秋毫无犯。 弘德帝龙颜大悦,对怀安侯更是赞赏有加。 怀安侯府虽在西南,殊荣却无人可比。 钟氏同方槿玉在一旁说得起劲, 方槿桐却闷不做声。 钟氏说的这些,她自然都听过。说书先生最喜欢说的便是这怀安侯一家的事,少年将军, 孤军入蛮荒之地, 扬我长风之威等等等等, 少不了添油加醋。 可其中有一句,方槿桐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都说怀安侯将南蛮那支打得险些灭种,是因为在先侯爷入殓那日,这支南蛮部落来了怀洲城附近骚扰,弄得老侯爷入殓时, 频频有战报。怀安侯恼怒, 一气之下才有了先前所说的险些灭族的一幕。 由此可见, 抛开怀安侯战功赫赫,扬长风威风之外,这沈逸辰其实是个锱铢必报,危险系数极高,武力值爆棚,还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方槿桐咽了口口水。 想起那日撞碎花瓶,她言语也鼎盛,沈逸辰已经有些许不耐烦之意,结果第二日就忽然换了一幅嘴脸,故意殷勤一般。想起他对付南蛮一支的态度,方槿桐似乎已经猜到了沈逸辰的动机! 一个锱铢必报的人,忽然在见面第二日对你说一见倾心,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蓄意从中作梗。 她待字闺中,爹爹还在物色良婿,沈逸辰肯定是想搅黄了她的婚事! 这就符合他其实背地里阴阳小气的作风了! 等回到西苑,方槿桐还在叹息。 早知道就不惹那尊瘟神好了,左右不过一个白玉瓷瓶罢了。 举起狗蛋放在跟前,好好端详一翻,饶是认真道:“狗蛋,你说,你主人把你放我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 “嗷呜~“狗蛋抗议。 方槿桐有些丧气:“我同一只狗理论这些做什么。” 该来的始终会来,想也没有用。 没来的时候,怕也不见得能好过。 最不济,他一个怀安侯,欺负她一个姑娘家算什么。 “嗷呜~”狗蛋表示赞同。 方槿桐便将它放下,它继续去盘子里啃它的骨头,不亦乐乎。 方槿桐觉得才几日,它似乎都长大些了。 “阿梧。”她出声唤道。 阿梧应声,掀起帘栊入了内屋:“怎么了,三小姐?” 方槿桐起身:“晌午时候听表哥说,我们后日离开元洲去定州,你再去箱子里瞧瞧,早前给姨夫姨母准备的那些料子和茶叶可还好?趁明日还有一天时间,若是有不妥的,我们再去趟城中也来得及。” “奴婢这就去。”阿梧赶紧去看。 元洲到定州就三两日脚程,她也有些想念姨母了,还有姨母做的莲子羹,和小时候娘亲给她做的一个味道。 到了晚间,方世万和陈氏回了医馆。 方如海和钟氏提起方槿桐两姐妹和洛容远后日就要启程去定州,陈氏很是不舍,让丫鬟备了好些零嘴和吃食,在路上给她姐妹两人用。 姑娘家出门在外,不比旁的,幸好有洛容远一路同行。 洛容远在军中效力,此番回来又来了几骑,洛容远来接她们姐妹两人,方世万和陈氏其实也放心。 “代问洛大人和顾夫人好。”陈氏同洛容远道起。 洛容远拱手巡礼:“容远记得。” 陈氏满意点头。 方世万和陈氏没有女儿,一直将方槿桐视作亲生女儿一般,待洛容远便如同看自家姑爷了。 方世万不忘叮嘱:”容远,路上好好照顾槿桐她们两姐妹。“ 洛容远应声。 晚饭过后,洛容远送方槿桐回西苑厢房,阿梧已经在整理行李了。 洛容远看了看,问道:“怎么不见那些拓本了?” 他当日抄了不过两页。 方槿桐窘迫笑了笑:“被人要回去了。” 要回去?洛容远转眸看她,能一次借她这么多拓本的人,还会一次要回去? 方槿桐愣住,她早前怎么没想到的? 转念一想,这肖缝卿原本就是个性子古怪的人,谁说得清呢? 洛容远看了看她,没有多问。 清风楼。 肖挺快步迎了上来:“东家,有消息了。” 奉茶的侍女福身告退。 他才从仁和医馆回来,带的自然是方家的消息。 “确认过了,阿福是死了,方家也不清楚缘由,只是听衙门说是被人追债丢了性命,至于是何人做的,一时只怕还查不出来。只是这人行事隐秘,又考虑周祥,鲜有痕迹,应当不是普通的追债人所为。至于我们使银子的事,方家上下似是无人知晓,除了方槿桐,我又寻了旁的伙计和丫鬟打听过了,应当不会出错的。” 肖缝卿点头。 肖挺又道:“只是” “只是什么。”有人端起茶杯,随口问起。 “方槿桐不像是认识怀安侯的样子。”肖挺说出疑虑:“属下说起怀安侯,她根本连是谁都不知晓,说那日楼里的帖子也是旁人送她的。” 肖挺也觉奇怪,他们往怀洲城使过的法子多了去了,都石沉大海。偏偏这清风楼的名帖起了作用,谁想到来的人是方世年的女儿方槿桐? 这名帖还是怀安侯亲自求的,方槿桐却不像认识怀安侯的模样,他实在有些看不懂了。 肖缝卿轻抿了一口,目光也垂下,似是在思忖。 恰好又有人匆匆上了四楼:“东家。” “嗯。” 那人拱手执礼,肖掌柜不是外人,那人也不避讳:“东家,有人在查您的底细。” 肖缝卿这才抬眸。 肖挺目光有些发紧,东家的身份,他是有些担心。 “谁在查?”肖缝卿却是淡定。 “怀安侯府的人。” 肖挺深吸一口气,怎么偏偏又是怀安侯府。 “我知晓了,下去吧。”肖缝卿指尖轻叩桌沿。 肖挺关切上前:“东家” 肖缝卿指尖继续,口中念念有词:“早不查,晚不查,此时查”忽得,指尖停住,抬头看向肖挺:”你方才说阿福死了?“ 肖挺莫名点头。 肖缝卿噤声,良久才道:“沈逸辰做的。” 呵?肖挺不解。 肖缝卿又道:“阿福死前应当提到了我们给他的那笔银子,现在是沈逸辰盯上我们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 肖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东家此事可大可小“ 肖缝卿放下茶杯,幽幽道:“正好去京中,寻趟沈逸辰。他不是想知道我给那个车夫一笔银子做什么吗?我就去同他说说。“ 啊?肖挺骇然:“东家这可使不得” 哪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肖卿逢就笑:“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肖挺再问,他便不多出声了。 转眼到了后日,医馆的伙计帮忙搬了行礼上马车。 马车是方如海新置的,车夫又洛容远带来的人兼着做的,安全得很。 “容远是个好孩子,行事周全,处事妥当,对你还好,婶婶是越看越喜欢。”送别时,她挽了陈氏的胳膊,陈氏就拍拍她的手臂,语重心长念叨:“想来你爹爹和姨母也是这个意思,都是为了你好,婶婶也是过来人,你可不许任性。” 陈氏待她亲厚,她嘴角微微牵了牵:“知道了婶婶。” 都过了及笄之年,一句话不用说多次,当是听得明白了,陈氏便不再多说。 方槿桐感激笑笑。 东西都放置妥当,方槿桐看去,洛容远在检查马车的横梁和轮子,他身材挺拔,腰间挺得笔直,双目凝视,看得仔细认真,不时用手敲一敲。 是个值得信赖之人。 钟氏轻声叹了叹:“真是要赶紧嫁过去才好,这么好的姑爷,可得看紧了。“ “嫂子”方槿桐闹心。 方槿玉也恼火, 不远处,洛容远恰好起身,车身和马匹都看过了,没事,可以安稳上路。 “出发吧。”不然天色晚了,赶不上到下一个城镇落脚,就得住马车上了。 “侯爷,你昨日就见过方小姐了” “还撞碎了人家的花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2.第032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肖缝卿没有作声。 肖挺又道:“还有东家让查的凤安孟家, 孟锦辰, 方才来消息了。” 肖缝卿才瞥目看他:“他人在哪里?” 肖挺道:“入葬了。” 肖缝卿眉头微醋。 肖挺继续道:“我们的人一直在凤安县找他, 结果孟锦辰早前便离开了凤安,从凤安县辗转到了灵壶镇,又从灵壶镇到了豫安县。等我们的人寻到豫安县时, 孟锦辰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肖挺叹道:“听说是痨病, 一直病了好些年了,拖到了几日前才咽气, 还是好心人帮忙下葬的。” 肖缝卿缄默, 良久问道:“孟家还有别的人吗?” 肖挺摇头:“没有了。” “送笔银子给替他下葬的人。”肖缝卿言罢,掀起帘栊,道了句:“开车。” 翌日, 方槿桐本想再随大伯父去席大国手处复诊。 爹爹却有事寻她。 仁和医馆南苑内,方世年正同方如旭一处说话, 家仆领了方槿桐来, 叔侄二人的话才停下来。 “爹爹。”方槿桐踱步入了屋内, 上前挽了方世年胳膊,“爹爹有事寻我?” 她今日在医馆又见到宋哲了。 宋哲三天两头就往医馆跑,说明大理寺那边棘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方如旭拱手:“三叔,那我先去准备了。” 方世年点头。 看着方如旭出了大厅,方槿桐才问:“爹, 二哥做什么去了?” 方世年应道:“今日宋哲来了, 京中出了些事情, 爹爹要立马赶回京中去, 晌午就走。” 晌午?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是晌午了,走得这么急?方槿桐想也不想便知是大理寺内的事情。爹爹告假一月,一日没得闲不说,总共离京才半月就得回去了。 方槿桐转身:“那我也去收拾。” “槿桐。”方世年唤住她,“爹爹让你来,不是告诉你一声收拾行李回京的,你姨夫和姨母还在定州等你。” 说起定州,方槿桐其实并不想去。 倒不是因为姨夫姨母的缘故,主要是洛容远。 “爹爹,要不我先同你回京,日后再一道去定州看姨母吧。”方槿桐哄道:“爹爹也有些时候没见过姨夫姨母了,正好一道去。” 案几上有茶水,方槿桐便拎起茶壶,给爹爹倒了一杯。 方世年如何不知晓她的心思,手虽接过茶盏,嘴上还是道:“你表哥正好从军中告假回来,也就是这几日里回定州。边关遥远,来回一次不易,你也别推脱了。” “爹爹”方槿桐撒娇。 “你姨母很挂念你,你也该当去看看了。”方世年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而后才放下:“容远这孩子不错,孝顺父母,人也上进,对你也好,爹爹也喜欢。” 方槿桐咬唇:“可我不喜欢。” 方世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头顶:“槿桐,你娘亲过世得早,你的婚事爹爹自然要挑对你最好的,姨母待你如亲生女儿,一家都疼你,你嫁去洛家,爹爹才放心。” “不嫁,女儿不嫁,女儿就在家中陪爹爹。”方槿桐揽紧他胳膊。 虽说是胡话,方世年还是听得心中一暖:“先去定州看你姨母,旁的事日后再说。” 方槿桐才弯眸一笑。 “三叔。”父女二人正在说话,方如海来了厅中。 “大哥。”方槿桐热忱招呼。 “槿桐也在?”方如海最喜欢这个妹妹,语气便也温和,快步上前,就近落座。 方槿桐也给方如海斟茶。 “方才听二弟说,京中有事,三叔晌午便要走。”方如海是因为此事才过来的,“爹爹还在出诊,怕是晌午前赶不回来,我让沁虹先去准备些饭菜,三叔用一口再走。还有些路上的干粮,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沁虹是钟氏的名字。 方槿桐便笑:“还是大哥好。” 方如海接过茶盏,又问:“槿桐同三叔一道走,还是先去定州?” 都知道洛家在定州,三叔早前是想从元洲城去了定州后才返京的。 方世年道:“槿桐还是先去定州看看她姨母,我让如旭去备辆马车回京,阿福那边留下来给槿桐用。到时候,你抽空送她们姐妹二人去一趟定州。” 方如旭要同他一道回京,阿福和马车虽然留下来给槿桐用了,但路上还是需要有人送的。 方如海会意:“三叔放心,我亲自送槿桐去定州。” 阿福是三叔的车夫。 阿福跟了三叔七八年了,三叔很信任他。 此番回京,将阿福和马车留下,也是想槿桐和槿玉出行方便。 方槿桐却嘟了嘟嘴,说到底,姨母是她的姨母,槿玉是跟着她唤一声姨母的。四叔的心思,整个方家怕是没人不知道的,让槿玉跟着她一道去洛家,还不是看上了洛容远。 虽然她不喜欢洛容远那根木头,但更不喜欢方槿玉。 自然不希望槿玉嫁到洛家去。 不过四房也真拉得下颜面来,堂而皇之让槿玉跟着她去定州,也不知道姨夫和姨母会如何想? 但这些事若是出自四房倒也觉奇怪了。 言语间,有医馆的伙计来寻:“少东家,前院来了位客人,夫人说,怕是要请少东家亲自去诊治,让我来唤少东家一声。” 方如海的医术是方世万亲自教授的。 在这医馆内,也仅此于方世万。 方如海在元洲城内也算是名医,有人点名要请他诊治也不奇怪。 只是这样的人家往往会持贴相请,不在医馆内诊治,少有人亲自上门求诊的。 陈氏既然让人来唤,便说明来的人身份不简单。 “三叔,我先前院一趟,稍后会让沁虹将饭菜送来。”方如海起身。 方世年颔首。 待得方如海离开,方槿桐才嘟嘴道:“爹爹,真让槿玉跟我一道去姨母哪里?四叔那边分明是安了旁的心思的。”虽然她也知道以四叔的为人,若是不让槿玉跟来,怕是要在家中大闹上一场的。但大理寺内诸事繁琐,爹爹哪里得空应付他。 “只是去趟定州而已,不打紧。”方世年担心并非此事,而是孟家。 方槿桐果真问起:“那孟锦辰呢?爹爹和大伯商议过后,是否要把他接回方家?” 正好说到方世年心口上,方世年便道:“等此番回到京中,就让人去趟凤安,先把锦辰接回京中照顾再说。”若是真要将孟锦辰接回方家,还是要同四房知会声的。 回京,并不等于回方府。 方槿桐就点头:“我替爹爹松松肩吧。” 医馆前院,方如海出诊。 临到屋外,陈氏将他拉至一旁:“如海,来的人是成州肖家的东家。” 方如海倒是意外:“首富肖家?” 陈氏点头:“正是,说是来元洲城看对弈棋局的,早来了两日,染了风寒,一直未见好,拖到今日才来。” “儿子去看看,娘你去内堂先歇歇。” “好。” 掀起屋帘,屋内坐了两人。 一人是肖挺,一人便是肖缝卿。 “方大夫。”肖挺起身,“我们东家病了几日,您可得帮忙瞧瞧。” 人很客气。 肖缝卿没有起身,也朝他点头致意。 桌上有脉枕,他落座,肖缝卿将手放在脉枕上。 方如海搭手,指尖微微拨了拨。 把了稍许,又转眸看他,眉间似是有疑惑,肖缝卿笑了笑,不置可否。 便又过去些许时间,方如海收了手。 肖缝卿亦是收手。 方如海想了想,还是如实道:“肖老板,实不相瞒,你的脉象全然没有问题,没有风寒,也没有旁的症状,不需要来看大夫。” 方如海也见过不少城中富人,总担心自己有病,时常请他到府中看脉,但其实只是心理作用,大凡风吹草动便觉得是地动山摇的大事,其实无妨。 他同肖缝卿不熟,不乱猜测,只是脉象如何便如何说。 肖缝卿歉意笑笑:“瞒不过方大夫,其实肖某今日来,是有旁的事情。”言罢,肖挺上前,递了一本手卷到肖缝卿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3.第033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方槿玉看了眼苑中, 端起先前备好桑柳茶轻轻抿了一挫,慢悠悠漱漱口。 碧桃捧着衣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今日天气回暖, 四小姐, 换件薄些的衣裳吧。” 她手中挑了件柳黄色的云雁细锦衣,搭了一条石榴色的蝶舞百褶裙,看起来既明艳又喜人。 “也将我那套祖母绿的头面拿出来。”方槿玉很喜欢。 来了元洲城十余日, 不是大雪天,就是忽冷忽热的, 困在医馆里,也就随钟氏去了趟琉璃坊。今日算是暖了, 换套明亮衣裳和头面, 正好出去走走。 碧桃应好。 衣裳换好,头发梳好, 碧桃将嵌着祖母绿宝石的簪子插入鬓间,铜镜里便映出方槿玉一张笑脸。 她和方槿桐不同。 三婶婶很早就过世了, 是三伯父既当爹又当娘将方槿桐照顾大的。 虽然府中后院的事有二婶婶看忙照看,但终究是婶婶,不是娘亲, 顾及不到细枝末节之处。 女子及笄后就要嫁人,如何出落得体面,修饰一翻好形容讨夫婿欢心, 三伯父一个男子既不会, 也大抵想不到。 她就不同。 娘亲自幼就教她如何穿识颜色, 搭衣裳, 她从小就会挑首饰,施粉黛。娘亲也不亏待了她,虽然比不上方槿桐,但她的衣裳和首饰,也都是金贵的。 大凡京中的贵女聚会,她虽算不得身份尊贵的,也算不得华丽体面得,却是最惹眼的几个。 方槿桐都没有她受瞩目。 一个姑娘家,心思都放在对弈上,也不修形容,虽然生得好看,也埋没了。若非有三伯父这么个爹爹宠着,怕是也挑不得好夫婿。 说到底,还是生得好。 可生得好又有什么用呢,方槿玉瞥目,懒得再去想她。 碧桃恰好俯身,笑盈盈看她:“四小姐肤色白皙,这套祖母绿的头面最相衬。” 她也心情大好,在妆匣里捡了只碎玉簪子给碧桃:“赏你了。” 碧桃接过:“多谢四小姐。” 方槿玉安心受了。 簪子插好,又带上了项链和手镯,便只剩还有一幅耳坠子。碧桃绕到身前,将才替她挂好一只,就听苑内有些嘈杂。 “去看看。”方槿玉吩咐。 这“仁和”医馆内,前院才是看病接诊的地方,后院是府宅,特别是西苑这里,最为清净。大伯母才让她和方槿桐两个姑娘家住过来的,鲜有这般嘈杂的时候。 碧桃去看,方槿玉便自己拿了剩下的那枚耳坠子挂上。 眉间的颜色稍稍淡了些,又拿了眉笔仔细勾了勾,含了含胭脂。 等到她这里收拾得差不多了,碧桃才折了回来。 “怎么了?”她好奇。 碧桃道:“听说是三小姐那里丢了些东西,晨间就开始找,没找到,就唤了府中的其他人来帮忙寻。” “丢了东西?”方槿玉倒是意外,这‘仁和’医馆也住了些时候了,下人都手脚干净,她的东西都是随意搁在厢房里头的,没藏着掖着,也没见什么东西少了。 只是听碧桃这么一说,她也警了警,朝碧桃道:“将咱们的东西收安稳些。” 碧桃点头。 但转念一想,方槿桐丢的什么东西? 平日里在方府,她也有气不过方槿桐的时候,就随手将她的簪子扔了,沉到湖里解恨。便是方槿桐隔了几日,忽然发现东西少了,最多抱怨几句记性越发不好,东西又不知去哪里了,没这般紧张过。 几枚簪子,镯子在她眼中不值钱。 方槿玉就更好奇了些:“碧桃,去打听下,三姐姐那里丢了什么?” 听说前日方槿桐的白瓷花瓶碎了一个,腊梅花枝落了一地,方槿桐气了好久,她心中也欢喜了好一阵子。 今日方槿桐又丢了要紧东西,她觉得这天色真是莫名好了许多。 西苑另一头,阿梧将床单被褥翻了十余遍了,还是摇头:“三小姐,又找过了,还是没有。苑子里大公子也差人在找,眼下还没消息。” 方槿桐就似泄了气了蚱蜢一般,怏怏趴在临窗的小桌上:“应当是去琉璃坊的时候丢了。” 要真丢在医馆外,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南萧北席”,五十年一遇的南北大国手对弈就在明日,各地的棋手齐聚一堂,还有不少人是从苍月,燕韩,南顺,甚至巴尔和羌亚赶来的。 无一例外,都在翘首期盼明日的盛会,她今日却发现名帖丢了! 明日的对弈定在“清风楼”,这“清风楼”的名帖一票难求。 便是外围的几处酒楼和茶庄都已经被来人包了,没有名帖,就算是这些外围的酒楼和茶庄她都进不去,更何况‘清风楼’? 这名帖还是阳平想法子弄到的,听说她要来元洲城,才给了她,让她去好好看看,回了京中还要同她们说道的。 阳平郡主的母亲是安阳长公主,父亲是定北侯,在京中身份尊贵显赫。 可就算是阳平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了一张名帖,偏偏在眼下这节骨眼儿的时候,她竟然弄丢了,该要怎么办才好了! 方槿桐整个人都懵了。 先不说爹爹本就不大赞成他去清风楼看棋,说人多眼杂,她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好说了许久,还搬动了大伯父才说服爹爹。爹爹才同意让二哥带她去,她女扮男装,只安静看棋,旁的非礼勿视。这下倒好,名帖都没有了,更没有理由去了。 南萧北席,北派的席仲绵大国手,手下的弟子如云,弟子中都已经有不少是大国手的境界。 南派的萧过却是这些年忽然鼎盛起来的,连战了二十四场,无一败绩。 这场南北对决,不仅是南北两大流派之间的对弈,更是年资辈分间的挑战。 维护席大国手的大有人在! 看好萧过的也比比皆是。 方槿桐看过从小就敬佩席大国手,他的棋贴子,她每本必看,模仿得也多。 萧过近两年来气势如虹,他的棋贴她也看了十之八/九。 全然不同的两种棋风,明日约占清风楼,她是有多大心才会将名帖弄丢了。 早知道,就不该日日带着。 阿梧看她这幅模样,眼睛都似是红了,便上前宽慰:“三小姐,不然去请大公子帮忙,看看能不能求到一幅名帖吧。毕竟,大公子在元洲城内说话也算有些分量的。” 阿梧哪里懂! 明日就是对弈了,就算是爹爹肯帮她,都不一定能拿到名帖了,方槿桐托着腮,迷迷糊糊捂了捂鼻尖,脑中乱七八糟想了一通。 另一头,碧桃回了厢房,掩上房门。 “打听到了?”方槿玉迫不及待,眼中盈盈期许。 碧桃点头:“听说是三小姐的名帖丢了,大公子让府中都在帮忙寻。” “名帖?”方槿玉咬了咬唇,什么名帖这么要紧? 碧桃悄声道:“‘清风楼’的名帖,明日南北两大国手在清风楼对弈,没有这帖子,连外场都进不去。这帖子还是阳平郡主给三小姐的,一帖难求。眼见着明日就到时间了,元洲城的客栈也都住满人了,这时候若是丢了帖子,哪里还来得及再求一个。” 清风楼?方槿玉眼前就亮了,她倒是信的。 方槿桐也没旁的爱好,就爱些棋棋子子的,这帖子要是丢了,怕是要窝火上好久。 倒也用不到她去落井下石了。 方槿玉笑了笑,扶了桌沿起身,“碧桃,看着今日天气好,我们去城里走走。” 碧桃点头。 许是心情好,看到苑中的景致便处处都好。 方槿玉都认真赏了赏长廊顶端的雕花横梁,是药材的名目和图样。 平日里还不觉,眼下才晓精致。 沿着长廊行至中庭,却见到方如旭同人在中庭的苑子里说话。 瞧那人的模样,她没有见过,应当不是医馆的人。 身材笔直而挺拔,手中又握着佩刀,莫非是洛容远? 爹爹一定让她跟着三伯父和方槿桐来元洲城,不仅是同他们一道来元洲城看大房一家,更是因为他们到了元洲城后,还要去定州洛家。 方槿桐的姨母是定州的知府夫人,顾氏。 顾氏的儿子洛容远年纪轻轻就是左前卫副使了,前程不可限量。 爹爹让她跟着三伯父,其实就是让她跟去定州洛家。 虽然方槿桐才是洛容远的亲表妹,但爹爹说了,她只管去,虽然方槿桐才是洛家的外甥女,但她也是跟着唤声姨母的。方槿桐同洛容远未必能看对眼,从前洛容远到方府的时候,她扭到脚,洛容远扶了一把,许是对她有好感的。若是她这趟去,讨好了顾氏也好,得了洛容远另眼青睐也好,没准这洛容远就成四房的女婿了。 那四房就再不必窝在京中,受三房的气了。 这些话,方世平自然不会同方世年说起,只是私底下交待了方槿玉。 方槿玉也见过几回洛容远,只是见着背影似是差不多高矮,又陪着刀,端正立着,想着许是洛容远从定州来借方槿桐父女了,便理了理头发和衣裳,缓步上前:“二哥。” 方如旭和那人同时回过头来。 不是洛容远,方槿玉心中有些失望。 方如旭应了声:“槿玉。” 言罢,转向沈括道:“这是舍妹,方槿玉。” 她也只得挤出一丝笑意。 沈括拱手行礼:“方小姐好。”都是方家的堂姐妹,长得同方家三小姐有几分相似,不过衣裳却明亮了许多,让人瞩目。 方槿玉本不想久待,便福了福身算作回礼,又朝方如旭道:“不打扰二哥同客人说话,我先出府了。” 方如旭应好。 待她离开,沈括才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封来:“侯爷让带给三小姐的。” 沈逸辰?方如旭尴尬笑了笑。 沈括也促狭赔笑。 昨日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 只是对方是三叔的客人,方如旭也不好贸然拒绝,只得先接过,再想着推辞:“这是?” “‘清风楼’的名帖。”沈括握了握刀,直言道:“侯爷说,三小姐若是不收,就让末将在此自刎了。” 方如旭嘴角皱了抽。 沈括嘴角也抽了抽。 两人又心照不宣得笑了笑。 “‘清风楼’的名帖?”方槿桐将信将疑接了过来,此时清风楼的名帖不说价值连城,就算是千金都有人愿意掷的。 拆开信封,她仔细端详。 清风楼的名帖她看了不说几百次,一百遍起码是有了。 这的的确确是清风楼的名帖,如假包换。 阿梧面露起色:“这下好了,三小姐不用发愁了。” 方槿桐却恼得很:“果然是他偷的!” 肖缝卿没有移目。 清风楼内,席仲绵和萧过都已离场,楼内的观棋者也纷纷结伴离场,只剩下了零零散散几人。 肖挺上前询问:“东家,方才棋歇时,萧二公子让捎句口信给东家,说想单独见见东家。” 肖缝卿抬眸,方槿桐将好从隔断前走过。 他拾起那卷“纪九残局”,上面残留的白玉兰花香便顺着肌肤渗入四肢百骸。 “跟去看看,怀安侯府应该没有这个年纪的姑娘。” 肖挺接过,应了声“是,东家”。 清风楼,四层。 观棋者已尽数离开,只剩了几个棋童在简单整理。 露台外,萧过负手而立,凭栏远眺,远不如先前对弈时的戾气。 肖缝卿缓步上前,周围的棋童低头问好:“见过东家。” 他颔首莞尔。 “肖挺说你要见我?”肖缝卿走上露台,与萧过并肩。 清风楼在四方街的中央,凭栏望去,可以尽数看到元洲城内精致,恢弘大气。 “肖老板,我想亲自找你道谢。”萧过转身,拱手一拜,“若不是肖老板邀请,席仲绵不会答应在众目睽睽之下同我对弈,我也下不出这盘复棋,为我父亲正名。” 复棋,便是下过的棋,重新再走一次。 二十年前,席仲绵已是北派棋手的宗师,在一场不受瞩目的对弈中,输给了萧父,为挽回颜面,诬赖萧父私藏棋子。那场对弈原本萧父已经胜出了半子,却因私藏棋子作弊而被驱逐,还断了一指。一个棋士的名声一旦坏了,断一根指头同断一双手没有区别,前途已经毁了。 席仲绵是声名赫赫的大国手,而萧父不过一个默默无闻的棋士,有谁会为了一个棋士去得罪大国手?萧父走投无路,只想再次约站席仲绵。结果席仲绵却宣布从此禁手,只授徒,不对弈。萧父连最后为自己正名的机会都没有,于是郁结在心,早早就过世了。 萧过的这局棋,走得便是复棋。 复的是父亲当年同席仲绵的那局棋。 只是,他走得是席仲绵当年的白子,席仲绵走得是当年父亲的黑子。所以开始时,席仲绵并未觉得异常,忽然意识到这是那局复棋时,心中就失了准则。 清风楼的这场对弈,来了棋坛半壁。“南萧北席”的较量,早已被人津津乐道,这场棋局的棋谱,只要有人有心,就会同二十年前的棋谱对比。 对席仲绵来说,一个大国手的声誉远比胜负更重要。失去声誉,他就会失去在棋坛的一切!背负万千骂名,被人不耻。 “萧二公子不必谢我。”肖缝卿嘴角微牵:“我肯帮你,也是我有私心。” 萧过转眸看他:“萧某有一事不明白,凭肖家的势力,肖老板若是想对付席仲绵其实轻而易举,为何非要找我?” 肖缝卿本在凭栏远眺,听到这句,指尖才微微滞住,回眸看他:“对付一个人很容易,不容易的是拿走他最在意的东西。” 肖缝卿垂眸。 再睁眼,目光留在四方街上,穿着一身牙白色男装,一枚素玉簪子束发的方槿桐身上。 稍稍抿唇。 黄昏刚过,“仁和”医馆内,四下开始掌灯。 东苑,钟氏坐在临窗的小榻上,抱着岁岁玩布袋玩偶。布袋玩偶是只老虎,模样却憨态可掬,岁岁很是喜欢,一直抱着不肯放。 这是方槿玉昨日买来给岁岁的。听说方槿桐丢了清风楼的名帖,阖府上下都在帮忙找也没寻到,在厢房内怏怏趴了一日,方槿玉别提心情多愉悦。想着既然方槿桐明日无事可做,正好约她去陪岁岁玩,顺便看一看方槿桐那张闷闷不乐的脸。 谁知今日等她拿了新买的布袋玩偶去东苑时,却听说方如旭和方槿桐去清风楼了,她还楞了许久。岁岁却喜欢这个布袋老虎得很,她就在钟氏这里玩了一日。 黄昏过后,苑里来人说二公子和三小姐回府了,要来看小少爷。 不仅人来了,还买了风车和拨浪鼓来,岁岁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去了。 小孩子又贪心。 怀中抱着布袋老虎,手里拽着拨浪鼓,还嚷着让钟氏给他转着风车玩。总之,嘴里呵呵笑着,还朝方槿玉几人牙牙学语,连心不在焉的方槿玉都逗乐了。 隔了不久,岁岁饿了,奶娘抱了走。 几人就在屋内陪钟氏说起话来。 钟氏会下棋,偶尔也会看棋谱,听说今日是南北两大国手的对弈,便问起方槿桐清风楼里的见闻。 方槿桐就捡了重点说,譬如席老先生执黑子,萧过执白子,萧过下得果敢,席老先生到后来稍稍有些力有不逮之类,最后席老先生险胜了半枚棋子。 说到后来,方如海回了苑中。 钟氏起身接了他手中的外袍,随意闲话了两句。方如海听他们在说今日清风楼的事,也加入进来。说今日城中都在议论这场对弈,这场对弈本身就有看头,除了是南北两派的角逐之外,还有就是席老已经封棋了,能和萧过对弈其实出乎圈内人的意料。再者棋局下得很精彩,一波三折,先是席老占上风,紧接着被萧过逼平,最后险中求胜。 元洲城算北派,席大国手是北派巅峰,他胜了整个元洲城都面上有光,是福地。 有称赞的,也自然有诟病的,也有人说萧过分明胸有成竹,最后不知晓什么缘由让了半子给席老,许是看他老人家气色不好之类。 总归,这一场举世瞩目的对弈落幕,元洲城也算在棋坛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回到西厢房,方槿桐辗转反侧。 席仲绵的棋谱她都看过,大热的,冷门的,甚至坊间出售的冒名的。 今日这局棋,她总觉得在何处见到过,似是就是席仲绵过往的棋谱之一。从东苑回来,她翻了好几本,一直没有找到,夜深了,才熄灯上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4.第034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当年他在三叔身边见过他。看起来忠厚老实的人, 转眼就在赌场里挥金如土,实在判若两人,这样的人是方世年的车夫? 故而他对阿福印象, 甚至深过槿桐。 那时他同三叔只是照面关系, 旁人的家事他不便插手,也不好过问口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方家变故, 三叔忽然下狱,方家上下被抄。 三叔浸淫官场多年,眼见形势不对,怕生意外, 就叮嘱阿福取了家中救命的钱财,带槿桐和方如旭两兄妹趁夜逃出京城。 原本那时槿桐和方如旭也是能走掉的, 谁知那个叫阿福的车夫忽然倒戈, 昧了良心设计方槿桐和方如旭兄妹两人。 阿福私留下了方世年给的逃命钱。 又拿他们兄妹领了赏钱。 方如旭在拼死护着槿桐时同官兵起了争执,送了命。 槿桐哭得昏天黑地。 这些过往, 他还是后来听槿桐提起的。 每年五月初六是方如旭的忌日,槿桐都要烧纸钱祭奠他。 方如旭是最疼她的二哥。 阿福已经是府里□□年的老人了,是三叔最信任的家奴,没想到最后却为了钱财葬送了槿桐和方如旭兄妹两人。 上一世尾声, 怀安侯府的人寻到阿福。 早已败光了从方家得来的钱财, 又落草为寇, 干了不少为非作歹, 伤天害理的的事情。 人是会伪装的, 这样狼心狗肺之徒,无论如何在方家都留不得。 他回了京中,吩咐郭钊去趟元洲城。 谁知郭钊回来,却带出了肖缝卿插手的消息。 肖缝卿是商人,成州首富,也是长风国中首屈一指的富豪。 此人深谙为商之道,和朝中各级官员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可小觑。 怀洲是他的封地,肖家在怀洲的势力薄弱。 肖缝卿便多番借故,想与他近交。 在他眼里,肖缝卿是一个有野心的商人,做做生意就罢了,想染指怀洲城,便有些急功近利了。 但怀洲的商贸少不了这些商人的作用,他懂得迎合推却。 肖缝卿在他这里没有讨得好处,他也同肖家没有太多瓜葛。 清风楼是肖家的产业,是他让沈括去查的时候才知晓的。 恰好槿桐心心念念的那场对决就在清风楼,他就让沈括去问了声。结果次日,名帖便亲自送来了。 他算欠了肖缝卿一个人情,肖缝卿也乐意由此同他攀上交集。 后来他到了京中,知晓此番要在京中常驻,不在景王府留宿,就需要堵住景王的口舌。于是他让沈括去明珠巷寻处同方府临近的苑落。 沈括就寻到了这处恒拂别苑。 恰好,这恒拂别苑的主人又是肖缝卿。 肖缝卿让人将钥匙送给他,说苑子空置了许久,怀安侯若是不弃,可在京中歇脚用。 恒拂别苑与方宅毗邻,就在方宅右侧。 他收下钥匙,次日便从驿馆搬进了别苑里。 在他眼里,肖缝卿是个精明,又懂得投其所好的生意人。 不仅如此,而且心思缜密,口风还紧。 山雨欲来风满楼,京中马上就要变天,这样的生意人多结交不无好处。 可郭钊的一翻话,让他重新在心中审视起肖缝卿这个成州首富来。 阿福贪财,肖缝卿就替阿福还清了所有赌债,又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却只是让他看紧槿桐,旁的话只字未提,行事可谓小心谨慎。 但肖缝卿是商人。 商人重利,轻易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肖缝卿背后一定有旁的目的。 沈逸辰敛了思绪,转头看向郭钊:“让人去查查肖缝卿。” “是。”郭钊应声,正欲转身,却又被他唤住。 ”她喜欢那只狗吗?“沈逸辰一脸笑意看着郭钊。 看得郭钊脸都绿了,不知该怎么应才好。 几日前,他随侯爷到了京中,景王亲自来郊外二十余里相迎,又在景王府设宴为侯爷接风,来了不少京中的王孙子弟。酒宴过后,侯爷没有留在景王府借宿,而是暂居驿馆。翌日面圣,次日就在明珠巷租了这处恒拂别苑。 京中的权贵人家都住在玉冕街上,明珠巷里只有大理寺卿方世年的府邸。 恒拂别苑恰好和方府毗邻,也就是同方寺卿做起了邻居。 日日都去方府喝茶,走动。 他过往也随侯爷来过经汇总,呆的时间从即日到月余不等,却没有超过两月的,他猜不到侯爷为何笃定此行会在京中常驻。 但搬倒恒拂别苑后,沈括便回了怀洲办事。他是听闻涉及到怀洲军情和官吏任免,还有早前侯爷身边的几个亲信都被查出了些蛛丝马迹,沈括回怀洲便是处理这些的。 侯爷的手段干净利落。 至于那只狗,还是侯爷特意去长公主府上要来的。 但他分明记得在怀洲潜邸时,侯爷最厌恶的便是狗。 沾了狗毛都会浑身不舒爽。 结果来了京中一趟,忽然就能拎狗了。 还能蹲下同狗腻乎乎说话。 看得他和沈括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得很。 结果次日,侯爷就让他去趟元洲城的仁和医馆,把狗交给方小姐。 还不是送人家的,是寄养在人家家中的! 他也算出身江湖名门,虽然报恩来了怀安侯府,颜面却还是要的! 这狗,他实在无法亲自送到方槿桐跟前,还说一翻“非送,只是寄养”的话。郭钊就使了些银子,让小厮送去给方槿桐的,自己则在房顶上掀了一块砖瓦偷看。 诸如大名辰辰,小名狗蛋,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想着侯爷蹲着同那狗说话,方小姐又唤那狗辰辰,他就觉得画风太美 “方小姐很喜欢。”郭钊只挑重点的回答。 喜欢就好,沈逸辰但笑不语。 前一世在怀洲府邸,她失了亲人,在怀洲举目无亲。 他虽然能护她周全,她却始终不见笑意。 后来番邦进贡了一只犬。 长得与平时常见的不同,背部的毛是棕色的,肚子是白白的,腿短短的,毛也短短的,眼睛却极大,尾巴细溜溜的。景帝赐给了长公主,长公主说家中正好有只一样的,景帝便转赠给了他。 他那时与景帝的关系很微妙。 景帝赐下来的,他不得不要。 只是他从前就不喜欢狗,甚至说厌恶也不为过。 而这只更是丑死了! 这狗就晾在侯府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也不知槿桐如何寻到那只丑狗的,只是后来槿桐一直在后苑里喂它,逗它,还不时将它从角落里牵出来遛遛,招摇过市。 还起了名字唤作:辰辰。 对,和他同一个“辰”字。 他看着那只狗就恼火! 但偏偏,他听她唤它‘辰辰’,觉得舒心悦耳。 这个‘辰辰’唤得好听,简直‘酥’到了心里。 也就是那段时间,府中,他跟前,多见了她的身影,好似多了一道随处可见的风景。 自然,风景后还跟着那条丑狗。 他也渐渐习以为常。 有那条丑狗为伴,槿桐在怀洲的日子终于见了笑颜。 他大方送她,她却惶恐摇头,说她自小在家中养什么死什么,譬如金鱼,乌龟,就连鹦鹉都能吃瓜子时噎死。 他笑不可抑。 方槿桐却饶是认真,狗是他的,她替他养着就好。 所谓日久生情,就是他打着狗的幌子,同她越走越近。 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想来仍旧记忆犹新。 他到了京中,就立刻去长公主府讨要了这只狗,然后让郭钊送去的元洲。 都是套路! 他如此‘洞察’她的心思,处处投其所好,她也应该对他刮目相看了。 想到她三月就会回京,届时就看到他住在她隔壁!! 定然欣喜! 然后,他日日去隔壁看狗。 然后,日久生情,狗又生狗(原谅我实在喜欢这句话啊~)。 狗再生狗,无穷尽也~ 然后,他就顺利成章去找三叔提亲! 迎娶槿桐,做三叔的东床快婿。 光是想想,都有掩不住的笑意浮上面容。 宝贝儿子,爹爹觉得很快就要见到你了。 爹爹就一手抱你,一手牵你娘亲,陪你去吃冰糖葫芦。你糊爹爹一脸口水,你娘亲先替你擦脸,再替爹爹擦脸。然后爹爹就趁机香你娘亲一口,再香香你,再趁机吃你一颗糖葫芦,然后你又糊你爹一脸口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5.第035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故而他对阿福印象,甚至深过槿桐。 那时他同三叔只是照面关系, 旁人的家事他不便插手, 也不好过问口舌, 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方家变故, 三叔忽然下狱,方家上下被抄。 三叔浸淫官场多年,眼见形势不对, 怕生意外, 就叮嘱阿福取了家中救命的钱财, 带槿桐和方如旭两兄妹趁夜逃出京城。 原本那时槿桐和方如旭也是能走掉的, 谁知那个叫阿福的车夫忽然倒戈,昧了良心设计方槿桐和方如旭兄妹两人。 阿福私留下了方世年给的逃命钱。 又拿他们兄妹领了赏钱。 方如旭在拼死护着槿桐时同官兵起了争执, 送了命。 槿桐哭得昏天黑地。 这些过往,他还是后来听槿桐提起的。 每年五月初六是方如旭的忌日, 槿桐都要烧纸钱祭奠他。 方如旭是最疼她的二哥。 阿福已经是府里□□年的老人了, 是三叔最信任的家奴, 没想到最后却为了钱财葬送了槿桐和方如旭兄妹两人。 上一世尾声,怀安侯府的人寻到阿福。 早已败光了从方家得来的钱财, 又落草为寇,干了不少为非作歹,伤天害理的的事情。 人是会伪装的, 这样狼心狗肺之徒, 无论如何在方家都留不得。 他回了京中, 吩咐郭钊去趟元洲城。 谁知郭钊回来, 却带出了肖缝卿插手的消息。 肖缝卿是商人,成州首富,也是长风国中首屈一指的富豪。 此人深谙为商之道,和朝中各级官员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可小觑。 怀洲是他的封地,肖家在怀洲的势力薄弱。 肖缝卿便多番借故,想与他近交。 在他眼里,肖缝卿是一个有野心的商人,做做生意就罢了,想染指怀洲城,便有些急功近利了。 但怀洲的商贸少不了这些商人的作用,他懂得迎合推却。 肖缝卿在他这里没有讨得好处,他也同肖家没有太多瓜葛。 清风楼是肖家的产业,是他让沈括去查的时候才知晓的。 恰好槿桐心心念念的那场对决就在清风楼,他就让沈括去问了声。结果次日,名帖便亲自送来了。 他算欠了肖缝卿一个人情,肖缝卿也乐意由此同他攀上交集。 后来他到了京中,知晓此番要在京中常驻,不在景王府留宿,就需要堵住景王的口舌。于是他让沈括去明珠巷寻处同方府临近的苑落。 沈括就寻到了这处恒拂别苑。 恰好,这恒拂别苑的主人又是肖缝卿。 肖缝卿让人将钥匙送给他,说苑子空置了许久,怀安侯若是不弃,可在京中歇脚用。 恒拂别苑与方宅毗邻,就在方宅右侧。 他收下钥匙,次日便从驿馆搬进了别苑里。 在他眼里,肖缝卿是个精明,又懂得投其所好的生意人。 不仅如此,而且心思缜密,口风还紧。 山雨欲来风满楼,京中马上就要变天,这样的生意人多结交不无好处。 可郭钊的一翻话,让他重新在心中审视起肖缝卿这个成州首富来。 阿福贪财,肖缝卿就替阿福还清了所有赌债,又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却只是让他看紧槿桐,旁的话只字未提,行事可谓小心谨慎。 但肖缝卿是商人。 商人重利,轻易不会做赔本的生意。 肖缝卿背后一定有旁的目的。 沈逸辰敛了思绪,转头看向郭钊:“让人去查查肖缝卿。” “是。”郭钊应声,正欲转身,却又被他唤住。 ”她喜欢那只狗吗?“沈逸辰一脸笑意看着郭钊。 看得郭钊脸都绿了,不知该怎么应才好。 几日前,他随侯爷到了京中,景王亲自来郊外二十余里相迎,又在景王府设宴为侯爷接风,来了不少京中的王孙子弟。酒宴过后,侯爷没有留在景王府借宿,而是暂居驿馆。翌日面圣,次日就在明珠巷租了这处恒拂别苑。 京中的权贵人家都住在玉冕街上,明珠巷里只有大理寺卿方世年的府邸。 恒拂别苑恰好和方府毗邻,也就是同方寺卿做起了邻居。 日日都去方府喝茶,走动。 他过往也随侯爷来过经汇总,呆的时间从即日到月余不等,却没有超过两月的,他猜不到侯爷为何笃定此行会在京中常驻。 但搬倒恒拂别苑后,沈括便回了怀洲办事。他是听闻涉及到怀洲军情和官吏任免,还有早前侯爷身边的几个亲信都被查出了些蛛丝马迹,沈括回怀洲便是处理这些的。 侯爷的手段干净利落。 至于那只狗,还是侯爷特意去长公主府上要来的。 但他分明记得在怀洲潜邸时,侯爷最厌恶的便是狗。 沾了狗毛都会浑身不舒爽。 结果来了京中一趟,忽然就能拎狗了。 还能蹲下同狗腻乎乎说话。 看得他和沈括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得很。 结果次日,侯爷就让他去趟元洲城的仁和医馆,把狗交给方小姐。 还不是送人家的,是寄养在人家家中的! 他也算出身江湖名门,虽然报恩来了怀安侯府,颜面却还是要的! 这狗,他实在无法亲自送到方槿桐跟前,还说一翻“非送,只是寄养”的话。郭钊就使了些银子,让小厮送去给方槿桐的,自己则在房顶上掀了一块砖瓦偷看。 诸如大名辰辰,小名狗蛋,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想着侯爷蹲着同那狗说话,方小姐又唤那狗辰辰,他就觉得画风太美 “方小姐很喜欢。”郭钊只挑重点的回答。 喜欢就好,沈逸辰但笑不语。 前一世在怀洲府邸,她失了亲人,在怀洲举目无亲。 他虽然能护她周全,她却始终不见笑意。 后来番邦进贡了一只犬。 长得与平时常见的不同,背部的毛是棕色的,肚子是白白的,腿短短的,毛也短短的,眼睛却极大,尾巴细溜溜的。景帝赐给了长公主,长公主说家中正好有只一样的,景帝便转赠给了他。 他那时与景帝的关系很微妙。 景帝赐下来的,他不得不要。 只是他从前就不喜欢狗,甚至说厌恶也不为过。 而这只更是丑死了! 这狗就晾在侯府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也不知槿桐如何寻到那只丑狗的,只是后来槿桐一直在后苑里喂它,逗它,还不时将它从角落里牵出来遛遛,招摇过市。 还起了名字唤作:辰辰。 对,和他同一个“辰”字。 他看着那只狗就恼火! 但偏偏,他听她唤它‘辰辰’,觉得舒心悦耳。 这个‘辰辰’唤得好听,简直‘酥’到了心里。 也就是那段时间,府中,他跟前,多见了她的身影,好似多了一道随处可见的风景。 自然,风景后还跟着那条丑狗。 他也渐渐习以为常。 有那条丑狗为伴,槿桐在怀洲的日子终于见了笑颜。 他大方送她,她却惶恐摇头,说她自小在家中养什么死什么,譬如金鱼,乌龟,就连鹦鹉都能吃瓜子时噎死。 他笑不可抑。 方槿桐却饶是认真,狗是他的,她替他养着就好。 所谓日久生情,就是他打着狗的幌子,同她越走越近。 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想来仍旧记忆犹新。 他到了京中,就立刻去长公主府讨要了这只狗,然后让郭钊送去的元洲。 都是套路! 他如此‘洞察’她的心思,处处投其所好,她也应该对他刮目相看了。 想到她三月就会回京,届时就看到他住在她隔壁!! 定然欣喜! 然后,他日日去隔壁看狗。 然后,日久生情,狗又生狗(原谅我实在喜欢这句话啊~)。 狗再生狗,无穷尽也~ 然后,他就顺利成章去找三叔提亲! 迎娶槿桐,做三叔的东床快婿。 光是想想,都有掩不住的笑意浮上面容。 宝贝儿子,爹爹觉得很快就要见到你了。 爹爹就一手抱你,一手牵你娘亲,陪你去吃冰糖葫芦。你糊爹爹一脸口水,你娘亲先替你擦脸,再替爹爹擦脸。然后爹爹就趁机香你娘亲一口,再香香你,再趁机吃你一颗糖葫芦,然后你又糊你爹一脸口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6.第036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都是那本“纪九残局”的残页。 “嗷呜~”狗蛋应了一声。 “念你是初犯, 这笔账就暂且算在你主人头上,这件事就不同你计较了。但是”方槿桐抱起它,到书页前嗅了嗅:“以后不许再随便尿尿了,听到没有!” 狗蛋瞪圆眼睛表示没有听懂。 方槿桐又道:“还有, 晚点跟我一起出门, 同人家解释尿尿这件事情,要是人家不同意,就把你典当在那里了, 等你主人来赎。” “嗷呜~”狗蛋再次表明立场。 方槿桐闹心得揪了揪它的狗耳朵。 身后,方槿玉笑出声来。 方槿桐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也不想吱声。 方槿玉带着碧桃躲不过来, 满眼的黄白书页, 想藏也藏不住。方槿玉便笑:“三姐姐, 这是在效仿古人晒书吗?” 古有有好书者, 逢半年便会将家中书籍搬出来晒一次, 说晒过书有特殊的墨香味。后来的文人雅士便纷纷效仿, 时至今日,在长风京中都很是流行。 而石桌上那些黄白色书页,再加上狗蛋的这幅颜色, 方槿玉哪里会看不出来。果然,有人漫步上前,顿了顿, 立即扇了扇掌心, 捂住了口鼻:“啧啧, 怎么还有股子骚味呢?三姐姐,不是你哪只小奶狗尿的吧。”言罢,又睁大眼睛叹了叹:“可惜了,看着还好像是本棋谱呢。” 方槿桐好容易扯了一丝笑容,抱起狗蛋转身,朝方槿玉道:“没关系,记他主人头上就好,反正人家也不会赖账。倒是四妹妹,你家毛毛撕坏了我两本棋谱,都是秦玉子的孤本,四妹妹准备什么时候赔给我呢?” 方槿玉脸色就绿了。 毛毛撕破棋谱是事实,她也无法抵赖,但她哪有银子赔? 爹爹因为这件事还险些将她的猫扔了,后来方槿桐没有闹才不了了之的。 方槿桐又道:“没关系,我也给四妹妹记着就是,日后四妹妹一起还。”言罢,吩咐身后的阿梧一声:“阿梧,晒干了就收起来吧,还得出门呢!” 阿梧应声。 “四妹妹,不陪你说话了,我约了人。”说完,举着狗蛋一面继续深入教育尿尿相关问题,一面大张旗鼓回屋去了。 “三小姐。”阿福已经将马车备好,见她同阿梧出府,便上前去迎。 “阿福,去清风楼。”阿梧同他讲。 “好的。”阿福笑盈盈应声。 阿梧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掀起帘栊,方槿桐便顺势上了马车。 这本“纪九残局”的孤本太贵重,她原本让阿梧去了趟清风楼寻肖掌柜,是想找他们东家还孤本的。结果约好了今日晌午见面,狗蛋却尿成了这幅模样。 唉 阿梧看了看篮子里的狗蛋,显得忧心忡忡:“三小姐,你说,人家会信吗?”这么珍贵的孤本被狗尿了,要说不是故意的,可能都不大有人会信。 方槿桐尴尬笑了笑:“总不能,是我让狗蛋故意尿得吧。” 这倒也是,阿梧摸了摸狗蛋的头。 “嗷呜~”狗蛋表示赞同。 仁和医馆离四方街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清风楼前。 阿福将车停下,肖挺便上前来迎:“方小姐,东家让我来接您。” 方槿桐稍稍打量他,笑了笑。 肖挺会意道:“我是清风楼的掌柜,姓肖。” 方槿桐正是这个意思,他道姓肖,方槿桐才应:“肖掌柜好,那日在清风楼见过您。” 肖挺也跟着笑起来:“方小姐,这边请。” 方槿桐颔首。 阿梧便拎着篮子跟了上来,狗蛋窜出头,四处张望,新鲜得很。 清风楼共有四层,平日没有棋局,拍卖和讲坛的时候,就是清风雅趣的茶室。 方槿桐上次来的是二楼,肖掌柜领她到的是四楼。 四楼的风光极致,大半个元洲城都尽收眼底,阿梧心中不禁叹了叹,这清风楼虽然半点不奢华,但布置得极其雅致,加上风车流水,这饮茶的氛围怕是京中都寻不到几家更好的。 “嗷呜!~”狗蛋也兴奋。 阿梧赶紧将它按回去。 “东家,方小姐到了。”肖掌柜领她们行到靠东边的角落,有轻罗幔帐,溪水流觞,一眼能望到元洲城郊外的耳空山,还能看到蜿蜒不见尽头的洛河。 肖缝卿抬头,他本是坐在蒲垫上,一手捏着书卷,一手捏着紫砂茶杯:“方小姐,坐。” 方槿桐掀起衣摆,大方落座。毕竟对方是男子,能避讳得还是要避讳,便还是穿了上回的月白色男装。上次来的时候,在清风楼整理的都是小棋童,今日就是茶女,素手芊芊,蕙质兰心。这清风楼的东家是个既雅致,又挑剔的人。 “没有别的客人?”方槿桐看了看,四层的位置很宽,却只有肖缝卿一人。 肖缝卿抬眸看她:“我有钱。” 意思是,可以不做旁人的生意,图个清静。 方槿桐笑了出来,端坐直了,也不多绕弯子,开门见山:“今日来,原本是想还肖老板‘纪九残局’,东西太贵重了,没有收下的道理。” 原本?肖缝卿看看她,又看看篮子里的狗,有些想发笑。 方槿桐果真道:“这狗的主人家回京了,寄养在我这里,它在这里举目无亲,又有些笨,我昨日没看好,让给尿了。”言罢,阿梧真的掏出了那一叠白黄白黄的纸,方槿桐窘迫道:“也不好意思再还给肖老板了。” 肖缝卿真的低着头笑了出来。 肖挺看他,印象中的东家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笑过。 方槿桐使了使眼色,阿梧又掏出基本棋谱来,方槿桐继续道:“我这里有些棋谱,虽然不如孤本,却也寻了好久才寻到,先押在肖老板这里。等我回了京中,一定让它的主人家去寻‘纪九残局’的其他孤本来,再还给肖老板。” 言罢,从袖袋里拿出一页纸给他:“这是借据。” 肖缝卿真的接过。 借据里的字迹娟秀,字如其人,有颗七巧玲珑心。 “方小姐不必还我。”他退回借据,又退回那基本棋谱:“是我没有说清楚,给你的那本不是孤本,是我让肖掌柜寻人手抄的,孤本还在我这里。” 他神色如常,眸间含笑。 肖挺愣了愣,上前附和:“方小姐,的确是我让人拓的。” “可纸页是旧的,泛黄的。”方槿桐娥眉微蹙。 肖挺应道:“要做的真些,寻这样的纸张倒也不难。” 肖缝卿真像做得出这样事情的人来。 肖缝卿抿了口茶,言道:“这样贵重的孤本,我随身带着做什么?” 这倒是真的,方槿桐信了。 狗蛋也信了,“嗷呜”一声,连声音都大些了。 阿梧连忙又将它的头按回去。 方槿桐轻咳两声,又道:“那你还有旁的拓本吗?” 肖挺嘴角抽了抽,就听肖缝卿道:“有。” 肖挺觉得肉都疼了。 “那能不能再多借我几本,过几日还你。”方槿桐笑逐颜开。 肖挺阖眸,又听肖缝卿道:“好。” 从清风楼出来,手中多了半个人高的棋谱拓本。 肖挺来送,一脸强颜欢笑,方小姐走好。 方槿桐笑盈盈道,多谢肖掌柜,我过两日就来还。 那方小姐记得,肖挺手都掐疼了,脸上还要赔笑,清风楼的半个家底都在这里了。 马车缓缓驶离,方槿桐摸着狗蛋的头,原本是去赔人家的,结果又拿了这老些回来。 阿梧叹道,三小姐,就两日,这么些能拓完吗? 方槿桐想了想:“两日是虚数,拓本嘛,肖卿逢应当也不会着急的。” “也是。”阿梧笑了笑,“方才,奴婢还以为三小姐要把狗蛋抵出去呢!” 方槿桐嫌弃道:“它也不值钱吧。” “嗷呜~”狗蛋抗议。 到了医馆门口,阿梧扶她下马车。 车里的‘拓本’,阿福说安顿好马车后,送到西苑来,方槿桐道了声谢。 门口的小厮见了她,赶紧迎了上来:“三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方槿桐询问般看她。 “有客人来找三小姐,等了大半日了,在东苑同少东家说话。东家夫人让我在门口候着,说见到三小姐就请三小姐赶紧来东苑一趟。” 来找她的客人?方槿桐嘴角牵了牵:“从哪里来的?” 小厮想了想:“定州。” 适才入夜,元洲城内华灯初上。 马车上,沈逸辰忽然指尖颤了颤,重重扣紧榻边。 清风晚照,车内微微有些凉意,柔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映了进来,铺在脚下的毛毯不觉染了一层清晖。 “侯爷。”沈括恭敬执礼,唤了一声。 他随侯爷前日里到的元洲城,元洲城内却突降了一场大雪。 他们自怀洲来。 怀洲地处偏南,带的衣衫单薄,侯爷染了风寒,撑了一日不见好,就近到了“仁和”医馆开了幅汤剂喝。大夫说侯爷风寒染得浅,这剂汤药喝完当有困意,回头睡上一夜,发身汗便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7.第037 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方槿玉看了眼苑中, 端起先前备好桑柳茶轻轻抿了一挫, 慢悠悠漱漱口。 碧桃捧着衣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今日天气回暖,四小姐,换件薄些的衣裳吧。” 她手中挑了件柳黄色的云雁细锦衣, 搭了一条石榴色的蝶舞百褶裙, 看起来既明艳又喜人。 “也将我那套祖母绿的头面拿出来。”方槿玉很喜欢。 来了元洲城十余日, 不是大雪天,就是忽冷忽热的,困在医馆里, 也就随钟氏去了趟琉璃坊。今日算是暖了, 换套明亮衣裳和头面,正好出去走走。 碧桃应好。 衣裳换好, 头发梳好, 碧桃将嵌着祖母绿宝石的簪子插入鬓间, 铜镜里便映出方槿玉一张笑脸。 她和方槿桐不同。 三婶婶很早就过世了, 是三伯父既当爹又当娘将方槿桐照顾大的。 虽然府中后院的事有二婶婶看忙照看, 但终究是婶婶,不是娘亲,顾及不到细枝末节之处。 女子及笄后就要嫁人, 如何出落得体面,修饰一翻好形容讨夫婿欢心, 三伯父一个男子既不会, 也大抵想不到。 她就不同。 娘亲自幼就教她如何穿识颜色, 搭衣裳, 她从小就会挑首饰,施粉黛。娘亲也不亏待了她,虽然比不上方槿桐,但她的衣裳和首饰,也都是金贵的。 大凡京中的贵女聚会,她虽算不得身份尊贵的,也算不得华丽体面得,却是最惹眼的几个。 方槿桐都没有她受瞩目。 一个姑娘家,心思都放在对弈上,也不修形容,虽然生得好看,也埋没了。若非有三伯父这么个爹爹宠着,怕是也挑不得好夫婿。 说到底,还是生得好。 可生得好又有什么用呢,方槿玉瞥目,懒得再去想她。 碧桃恰好俯身,笑盈盈看她:“四小姐肤色白皙,这套祖母绿的头面最相衬。” 她也心情大好,在妆匣里捡了只碎玉簪子给碧桃:“赏你了。” 碧桃接过:“多谢四小姐。” 方槿玉安心受了。 簪子插好,又带上了项链和手镯,便只剩还有一幅耳坠子。碧桃绕到身前,将才替她挂好一只,就听苑内有些嘈杂。 “去看看。”方槿玉吩咐。 这“仁和”医馆内,前院才是看病接诊的地方,后院是府宅,特别是西苑这里,最为清净。大伯母才让她和方槿桐两个姑娘家住过来的,鲜有这般嘈杂的时候。 碧桃去看,方槿玉便自己拿了剩下的那枚耳坠子挂上。 眉间的颜色稍稍淡了些,又拿了眉笔仔细勾了勾,含了含胭脂。 等到她这里收拾得差不多了,碧桃才折了回来。 “怎么了?”她好奇。 碧桃道:“听说是三小姐那里丢了些东西,晨间就开始找,没找到,就唤了府中的其他人来帮忙寻。” “丢了东西?”方槿玉倒是意外,这‘仁和’医馆也住了些时候了,下人都手脚干净,她的东西都是随意搁在厢房里头的,没藏着掖着,也没见什么东西少了。 只是听碧桃这么一说,她也警了警,朝碧桃道:“将咱们的东西收安稳些。” 碧桃点头。 但转念一想,方槿桐丢的什么东西? 平日里在方府,她也有气不过方槿桐的时候,就随手将她的簪子扔了,沉到湖里解恨。便是方槿桐隔了几日,忽然发现东西少了,最多抱怨几句记性越发不好,东西又不知去哪里了,没这般紧张过。 几枚簪子,镯子在她眼中不值钱。 方槿玉就更好奇了些:“碧桃,去打听下,三姐姐那里丢了什么?” 听说前日方槿桐的白瓷花瓶碎了一个,腊梅花枝落了一地,方槿桐气了好久,她心中也欢喜了好一阵子。 今日方槿桐又丢了要紧东西,她觉得这天色真是莫名好了许多。 西苑另一头,阿梧将床单被褥翻了十余遍了,还是摇头:“三小姐,又找过了,还是没有。苑子里大公子也差人在找,眼下还没消息。” 方槿桐就似泄了气了蚱蜢一般,怏怏趴在临窗的小桌上:“应当是去琉璃坊的时候丢了。” 要真丢在医馆外,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南萧北席”,五十年一遇的南北大国手对弈就在明日,各地的棋手齐聚一堂,还有不少人是从苍月,燕韩,南顺,甚至巴尔和羌亚赶来的。 无一例外,都在翘首期盼明日的盛会,她今日却发现名帖丢了! 明日的对弈定在“清风楼”,这“清风楼”的名帖一票难求。 便是外围的几处酒楼和茶庄都已经被来人包了,没有名帖,就算是这些外围的酒楼和茶庄她都进不去,更何况‘清风楼’? 这名帖还是阳平想法子弄到的,听说她要来元洲城,才给了她,让她去好好看看,回了京中还要同她们说道的。 阳平郡主的母亲是安阳长公主,父亲是定北侯,在京中身份尊贵显赫。 可就算是阳平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了一张名帖,偏偏在眼下这节骨眼儿的时候,她竟然弄丢了,该要怎么办才好了! 方槿桐整个人都懵了。 先不说爹爹本就不大赞成他去清风楼看棋,说人多眼杂,她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好说了许久,还搬动了大伯父才说服爹爹。爹爹才同意让二哥带她去,她女扮男装,只安静看棋,旁的非礼勿视。这下倒好,名帖都没有了,更没有理由去了。 南萧北席,北派的席仲绵大国手,手下的弟子如云,弟子中都已经有不少是大国手的境界。 南派的萧过却是这些年忽然鼎盛起来的,连战了二十四场,无一败绩。 这场南北对决,不仅是南北两大流派之间的对弈,更是年资辈分间的挑战。 维护席大国手的大有人在! 看好萧过的也比比皆是。 方槿桐看过从小就敬佩席大国手,他的棋贴子,她每本必看,模仿得也多。 萧过近两年来气势如虹,他的棋贴她也看了十之八/九。 全然不同的两种棋风,明日约占清风楼,她是有多大心才会将名帖弄丢了。 早知道,就不该日日带着。 阿梧看她这幅模样,眼睛都似是红了,便上前宽慰:“三小姐,不然去请大公子帮忙,看看能不能求到一幅名帖吧。毕竟,大公子在元洲城内说话也算有些分量的。” 阿梧哪里懂! 明日就是对弈了,就算是爹爹肯帮她,都不一定能拿到名帖了,方槿桐托着腮,迷迷糊糊捂了捂鼻尖,脑中乱七八糟想了一通。 另一头,碧桃回了厢房,掩上房门。 “打听到了?”方槿玉迫不及待,眼中盈盈期许。 碧桃点头:“听说是三小姐的名帖丢了,大公子让府中都在帮忙寻。” “名帖?”方槿玉咬了咬唇,什么名帖这么要紧? 碧桃悄声道:“‘清风楼’的名帖,明日南北两大国手在清风楼对弈,没有这帖子,连外场都进不去。这帖子还是阳平郡主给三小姐的,一帖难求。眼见着明日就到时间了,元洲城的客栈也都住满人了,这时候若是丢了帖子,哪里还来得及再求一个。” 清风楼?方槿玉眼前就亮了,她倒是信的。 方槿桐也没旁的爱好,就爱些棋棋子子的,这帖子要是丢了,怕是要窝火上好久。 倒也用不到她去落井下石了。 方槿玉笑了笑,扶了桌沿起身,“碧桃,看着今日天气好,我们去城里走走。” 碧桃点头。 许是心情好,看到苑中的景致便处处都好。 方槿玉都认真赏了赏长廊顶端的雕花横梁,是药材的名目和图样。 平日里还不觉,眼下才晓精致。 沿着长廊行至中庭,却见到方如旭同人在中庭的苑子里说话。 瞧那人的模样,她没有见过,应当不是医馆的人。 身材笔直而挺拔,手中又握着佩刀,莫非是洛容远? 爹爹一定让她跟着三伯父和方槿桐来元洲城,不仅是同他们一道来元洲城看大房一家,更是因为他们到了元洲城后,还要去定州洛家。 方槿桐的姨母是定州的知府夫人,顾氏。 顾氏的儿子洛容远年纪轻轻就是左前卫副使了,前程不可限量。 爹爹让她跟着三伯父,其实就是让她跟去定州洛家。 虽然方槿桐才是洛容远的亲表妹,但爹爹说了,她只管去,虽然方槿桐才是洛家的外甥女,但她也是跟着唤声姨母的。方槿桐同洛容远未必能看对眼,从前洛容远到方府的时候,她扭到脚,洛容远扶了一把,许是对她有好感的。若是她这趟去,讨好了顾氏也好,得了洛容远另眼青睐也好,没准这洛容远就成四房的女婿了。 那四房就再不必窝在京中,受三房的气了。 这些话,方世平自然不会同方世年说起,只是私底下交待了方槿玉。 方槿玉也见过几回洛容远,只是见着背影似是差不多高矮,又陪着刀,端正立着,想着许是洛容远从定州来借方槿桐父女了,便理了理头发和衣裳,缓步上前:“二哥。” 方如旭和那人同时回过头来。 不是洛容远,方槿玉心中有些失望。 方如旭应了声:“槿玉。” 言罢,转向沈括道:“这是舍妹,方槿玉。” 她也只得挤出一丝笑意。 沈括拱手行礼:“方小姐好。”都是方家的堂姐妹,长得同方家三小姐有几分相似,不过衣裳却明亮了许多,让人瞩目。 方槿玉本不想久待,便福了福身算作回礼,又朝方如旭道:“不打扰二哥同客人说话,我先出府了。” 方如旭应好。 待她离开,沈括才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封来:“侯爷让带给三小姐的。” 沈逸辰?方如旭尴尬笑了笑。 沈括也促狭赔笑。 昨日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 只是对方是三叔的客人,方如旭也不好贸然拒绝,只得先接过,再想着推辞:“这是?” “‘清风楼’的名帖。”沈括握了握刀,直言道:“侯爷说,三小姐若是不收,就让末将在此自刎了。” 方如旭嘴角皱了抽。 沈括嘴角也抽了抽。 两人又心照不宣得笑了笑。 “‘清风楼’的名帖?”方槿桐将信将疑接了过来,此时清风楼的名帖不说价值连城,就算是千金都有人愿意掷的。 拆开信封,她仔细端详。 清风楼的名帖她看了不说几百次,一百遍起码是有了。 这的的确确是清风楼的名帖,如假包换。 阿梧面露起色:“这下好了,三小姐不用发愁了。” 方槿桐却恼得很:“果然是他偷的!” 入了三月,日头真就渐渐暖起来了。 定州在元洲城南边,马车越往南走越暖。这一路上绿芽新柳,草长莺飞,让人看了心情都不觉大好起来。 元洲城去往定州都是官道,洛容远骑马走在前面,随行的还有军中跟来的四五骑。 方槿桐和方槿玉共乘一辆马车,马车里还有碧桃和阿梧伺候着,稍微有些打挤。 随身的行李单独安放在后车里。 这一路景色虽好,却有三两日之久,总归要寻些小玩意儿打发时间。方槿桐抱着狗蛋,看看棋谱,时间过得也快。 对坐的方槿玉则是拿着绣花针在绣荷包。 方槿玉的绣工在京中贵女里都算拿得出手,旁人夸赞,她便外出时就喜欢拿出绣框来挑些针线绣。只是现如今在马车,虽是官道平顺也免不了磕磕碰碰,不时扎到指尖,就听方槿玉轻微‘嘶’得一声。 方槿桐都替她疼。 然后见碧桃给她擦拭,上药膏。 方槿玉再继续不依不挠绣她的荷包。 她那荷包绣得确实好看,色彩明媚,走线规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荷包上绣的是蝙蝠和鱼。 蝙蝠是福的谐音,鱼是年年有余。 送长辈便是要绣蝙蝠和鱼。 她早前也绣过一次虎头纹,爹爹在朝为官,虎头纹的荷包寓意官运亨通。只是她的这双手总没有方槿玉的巧,绣得勉勉强强才能看得出是虎头纹,爹爹却喜欢得很,走到何处都带着。 方槿玉看见后,就给四叔也绣了一个。 谁知四叔那日吃了酒,因着纳妾的事情同四婶婶在房中吵闹,顺手抓起那个荷包就往四婶婶脑门上砸去,两人扭打在一起,就将那个荷包踩烂了。 四叔说了一整日的晦气。 方槿桐听说方槿玉在房中哭了许久,往后便再没有见过她给家中的长辈绣过荷包。 也不知这荷包是送来绣给谁的。 从元洲城到定州,沿途的凉茶铺子不少。一来可以用些新鲜吃食和茶水,二来可以给马歇歇腿,喂喂草。 在凉茶铺子里,方槿玉就绣得快了许多。 纤云素手,飞针走线,方槿桐都看得有些羡慕了。她一直不喜欢做女红,却没想那女红在方槿玉手中就像忽然有了灵性一般,行云流水,看得人赏心悦目。 恍然间,方槿桐只觉得那个低着头,专注绣荷包的方槿玉都不怎么讨厌了。 稍稍回头,发现洛容远也在看。 洛容远一向话少,他不出声,旁人也难以察觉。 方槿桐心中“啧啧”叹道,这木头也会偷偷看人了! 看得还是方槿玉。 许是察觉到她转眸看他,他瞥目过来,方槿桐赶紧低头喝水。 歇脚的时间还长,幸好手中还有狗蛋。 阿梧给狗蛋专门准备了吃饭的盘子和喝水的碗,狗蛋舌头吧嗒吧嗒舔个不停。 方槿桐看着好玩,便蹲下,理了理他背上的金毛,很是光泽顺滑,长大后一定很是好看。 洛容远便也上前:“谁的狗?” 早前她就说过是替人养的,洛容远一直没问。许是见她喜欢得紧,又照顾得很是周全,才问她的。 方槿桐僵了僵,咽了口口水,瞒也怕是瞒不住的,索性直接应道:“沈逸辰的。” 洛容远眼中微滞。 却只是看了看她,没有说旁的。 方槿桐莫名心虚:“上次在元洲城同爹爹遇见了,他唤爹爹一声三叔,然后匆匆回京了,这条小奶狗没来得及带走,就先放我这里养几日。” 洛容远平淡道:“他唤姨夫三叔?” 方槿桐又道:“听二哥说,沈逸辰唤爹爹一声三叔,是因为祖父一辈是世交,他小时候见过爹爹,在元洲城时认了出来。只是爹爹没有说,我同二哥都只知道他叫沈逸辰,我也是昨日才知道他就是怀安侯。“ 不过如实道来,洛容远移了目光。 军中多年,他会识人,也辨得出她不是胡诌。 只是方家虽是簪缨世家,但自高祖一辈起就没落了,姨夫虽是大理寺卿,稍有起色,却远不及怀安侯府这样的侯门贵胄。 即便两家祖辈是世交,也都过世许久了。 沈逸辰的一声“三叔”实在有些过于隆重。 沈逸辰是什么人 西南蛮族都可以震慑,绝非善类。 如今继承了怀安侯的爵位,又在君上心中独具分量,是在朝中可以轻而易举翻云覆雨的人物。 这样的人哪里会屈尊降贵去迎合方家? 他能想到的不过两处。 一是凉州侵吞土地一案,牵连到定王的岳丈一家。京中虽然有太子,太子却是个平庸的,诸王里任何一个都比太子有治国才能,各个虎视眈眈,各怀心思。沈逸辰同景王交好,是景王的人。近来定王势头正胜,不少人盯着凉州侵地一案想拉定王下水。姨夫是大理寺卿,沈逸辰会‘巧’到这个时候出现在元洲城,应当是想拉拢姨夫,不说为景王铺路,至少将凉州侵地一案掀个底朝天。 二是方槿桐。 怀安侯府镇守西南边关,一来就是下马威,而后三年无事,沈逸辰的心性不会无聊到无缘无故拿一只狗来,放在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姑娘手中寄养。 都是男子,他不会猜不到沈逸辰的用意。 只是如今的怀安侯府想攀附金枝玉叶都不是难事,方槿桐同他相识不久,他如何会对槿桐起了这种心思? “表哥?”方槿桐唤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上马车吧。”洛容远起身,又吩咐了身旁的几人,众人便纷纷起身去牵马。 方槿玉也才停下手中的绣活来:“洛表哥,我们还有多久到定州?”说是三两日路程,也走了两日了。 洛容远道:“今晚到宁阳镇,再住一宿,明日晌午到。”有她二人在,怕马车颠簸,一路都行得慢。 方槿玉莞尔。 趁众人收拾的功夫,阿梧上前收了狗蛋的盘子和喝水的碗。狗蛋已经吃饱喝足,懒洋洋得趴在方槿桐怀中,舔自己的爪子。 阿梧笑了笑,凑上前悄声道:”洛公子刚才同三小姐在小声说什么?“ 在旁人看来,他二人贴得近,悄声细语的,实在和谐得很。 方槿桐眼波横了横,佯装恼了。 阿梧忍不住掩袖。 宁阳镇再住一宿,次日便到了定州地界。 定州幅员辽阔,是同京中隔得最近的繁华州县,定州府设在封城。 洛容远的父亲洛青衫就是定州知府。 封城郊外十余里,有府中的小厮来迎:“公子可算回来了,夫人让我来接公子和方小姐。” 小厮名唤长涛,在洛家是洛容远身边的小厮。 后来洛容远从军,长涛便留在了府中,顾夫人让他来郊外接洛容远和方槿桐等人。 “方小姐好。” 方槿桐掀起帘栊,微微牵了牵嘴角。 她每年都会同爹爹来看姨夫和姨母,长涛已经是熟识了,故而如此。 见到帘栊里还有方槿玉,长涛微微怔了怔。 洛容远出声:“方家四小姐。” 长涛恍然大悟:“四小姐好。” 方槿玉也顺势笑了笑。 方槿桐便将帘子放了下来。 马车继续向前驶去,她听洛容远问长涛:“父亲和娘亲近来身体可好?” 长涛一脸笑意:“老爷和夫人都好着呢,就是挂念公子得很。尤其是老爷,一面说好男儿应当到军中历练,一面说战事吃紧,不知道公子这边有没有受累。倒是夫人,明明收到了公子保平安的家书,还是免不了担心,一直同老爷商量着,要公子从军中调回京中来,说京中也有禁军,不比戍边的军队差,还嚷着要老爷去想法子。” 洛容远难得笑,军中调任岂同儿戏,娘亲是想他了。 长涛又道:“夫人还催老爷,尽快去方家提亲,等婚事定下来,公子成了亲,就愿意留在京中了。” 马车外,是闷拳敲在脑门上的声音。 透过马车都传了进来。 阿梧捂着嘴偷笑,方槿桐恼火得捏着狗爪子,挠了挠她胳膊。 “三小姐”阿梧抗议。 “嗷呜~”狗蛋也抗议。 碧桃有些忧心得看了看自家小姐,方槿玉却仿佛不以为然一般,悠悠闲闲看了看窗外。 不多时,马车驶入了城中。 封城不大,入了城不久就到了洛府大门口。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阿梧和碧桃一前一后扶了方槿桐和方槿玉下马车。 只见门口站了一位衣着大方,举止优雅的妇人,嘴角微微勾勒,笑容既亲切温和又不失端庄。 “姨母。”方槿桐欢喜上前。 “姨母好。”方槿玉也跟上。 只是方槿桐扑到顾夫人怀中,方槿玉却是福了福身。 顾夫人看了看,”这是四姑娘?“ 但思南呢?说好听了是三叔的养女,说不好听,不过是个命好些的丫鬟罢了。三叔不仅供她吃供她穿,还请先生教他读书写字,待她有时比方槿桐还和颜悦色。全当自己家的女儿一般供着,让方槿玉都眼红得很。 这思南也是个有心机的,在府中有三叔护着,就一直装作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背地里讨好方槿桐,惹得方槿桐同自己起争执。 方槿桐又个喜欢强出头,便回回都替思南撑腰。 就连爹爹也不好说什么。 自从思南来了家中,她同方槿桐有不少矛盾都是由这个思南引起的,她实在不知道方槿桐是吃了什么绿豆定了心,非要维护这个丫头不可,还是想着借维护这个丫头的幌子,处处同她对着干,给她气受。 好在这回来元洲城,思南没有同行,方槿玉才觉得心中的气顺了些。 不然要她在定州看这‘姐妹二人’假惺惺一唱一和,不兜一肚子气才怪。 听到洛容远忽然提起思南,方槿玉心中自然不爽利。于是脸上挂着笑意,嘴上却是有些酸意:“三姐姐对思南真好,只怕日后出嫁了都舍不得这个妹妹。” 钟氏便伸手牵了她,往桌边去:“四妹妹说的是,都是自家姐妹,左右不过”舍不得“三个字,倒要赶在没出嫁前,多来陪陪嫂子才是。” 分明是打趣的话,方槿玉也跟着笑起来。 恰好旁的丫鬟端了菜上来,方如海便也领了洛容远入席。 前院医馆。 阿梧掀起帘栊,方槿桐笑着走了进来。 看到肖挺,便问候了声:“肖掌柜。” 肖挺连忙起身:“三小姐好,肖某这个时候来,实在冒昧了。” 脸上挂着歉意,又拱手作揖:”东家要离开元洲城了,怕路上烦闷,要拿棋谱的拓本打发时间。明日就要走,今日想着让我来问问三小姐,早前的拓本可录好了,能否还于我带回清风楼?“ 方槿桐原以为是肖缝卿来了医馆,后来一想,以他的性子,这些琐事哪里会亲自跑一趟?果然,这趟来的就是清风楼的肖掌柜,倒也也贴切。 方槿桐笑了笑:“家中出了点事,一本都还没来得及录完。肖掌柜,您稍等,我让阿梧取过来。” “有劳三小姐了。”肖挺颔首。 阿梧会意,掀起帘栊出了房间。 医馆的前院到西苑有些距离,这样才不会打扰后宅安宁。 加上册子又有些多,阿梧一来一回怕是要些时候,方槿桐便寻了旁的话说:“肖老板离开元洲,是要去哪里?” 肖挺应道:“东家是商人,自然是哪里有生意就去哪里。眼下,应当是要去京中一趟的。肖家的产业大,布装,米粮,茶叶都有涉猎。二月一过,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明前龙井的生意了。京中向来是明前龙井的大户,东家这一趟是去谈茶叶生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8.第038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侯爷。”沈括恭敬执礼, 唤了一声。 他随侯爷前日里到的元洲城, 元洲城内却突降了一场大雪。 他们自怀洲来。 怀洲地处偏南,带的衣衫单薄, 侯爷染了风寒, 撑了一日不见好, 就近到了“仁和”医馆开了幅汤剂喝。大夫说侯爷风寒染得浅, 这剂汤药喝完当有困意,回头睡上一夜,发身汗便好。 侯爷将汤剂喝完, 上了马车就开始眯眼,他就在一旁安静守着。结果自方才算起, 也只寐了不到一刻就醒了, 离下榻的客栈还有些脚程。 听到他的声音,沈逸辰缓缓睁眼, 柔白色的月光竟然有些刺眼。 他拢了拢眉头,伸手捏了捏额前。沈括赶紧上前,扯了窗内的纱帘遮挡,马车内的光线倏然暗了下来。 沈逸辰才看清眼前之人, “沈括?” 他声音嘶哑, 低沉里带着几分错觉。 “末将在。”沈括应声,心中却有迟疑,侯爷看他的目光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不由自主摸了摸脸, 仿佛也没有什么异常的, 只怕是侯爷服了药, 突然惊醒,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沈括宽心。 沈逸辰却噤声。 他噤声,不仅是因为看到眼前这个忽然年轻了多少岁的沈括,更是因为,他分明才亲眼看到沈括死在他面前 弘德二十一年,先帝薨,景帝登基。 景帝原本不是太子,但因前太子犯了大忌,先帝弥留前密诏心腹大臣,一纸令下,将前太子贬黜。前太子虽遭罢黜,但储君未立,先帝便薨逝了。于是各方势力都在朝中博弈,用尽手段拥立各自支持的皇子上位,一时间长风国中乱作一团。 朝堂之中针锋相对,各方势力纷纷结盟。 最后是怀安侯府力挺景王上位,才有了日后的景王登基,成了景帝。 怀安侯府也因此得了泼天的权势和富贵。 沈逸辰就是怀安侯。 景帝立了怀安侯府二房的女儿,也就是沈逸辰二叔的女儿为后,沈逸辰成了国舅。 怀安侯府盛极一时!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道理亘古不变。沈逸辰深知盛极一时的怀安侯府,绝非景帝愿意看到的,沈逸辰便自请返回怀洲,驻守西南边境。 景帝‘情面上’甚是不愿,却‘艰难’允了。 京郊十里相送,还曾成了一时佳话。 弘景七年,也就是景帝登基后的第七年。 景帝忽然秘密赐死沈后,二叔也啷当下狱。 宫中的事情做得极其隐秘,也全面封锁了到怀洲的消息。 景帝忌惮他。 消息传到怀洲时,他正在怀洲的南属十八郡巡视,随行的不过几十侍从。京中出了这样的事端,谋士让他立即返回怀洲,恐怕迟则生变。他回程途中又遇到宫中暗卫和潜入的南蛮死士堵截,是一干心腹将士拼死救他离开。 沈括就是其一。 那是三月的夜晚,瓢泼大雨。 分明是春日,天却像今日这般出奇得冷。 沈括领了二十余骑落了城门死守,城内熊熊烈火,兵器厮杀,见血封喉的声音让人齿寒。 他战马被射,是沈括扶他上了自己的战马,替他挡了十余箭 沈逸辰眸间氤氲,只是侧颜隐在车内柔白色的月光里,一旁的沈括看不真切。 沈逸辰敛眸。 若不是沈括,他恐怕连彤郡都逃不出去。 只要回到怀洲城,一切就尚未定论。 随行的侍从死得死,伤得伤,逃出彤郡时,几十人只剩下了四五人。等临到怀洲城,终于摆脱了宫中刺客和南蛮死士的追杀,他却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亲信手中。 他眼前一沉,意识在大雨的冲刷中慢慢消散 再睁眼,看到的却是年少时的沈括。 就如同一场梦。 “现在什么时候?”他沉声问。 “戌时。”沈括会错了意。从“仁和”医馆出来,在路上又行了些时候,当是过了酉时,是戌时。 沈逸辰没有应声。 醒来后,他脑中一直浑浑噩噩,额头微微有些发烫,唇边干涸。他伸手,掀起马上的帘栊,映入眼帘的市集街道虽然热闹,却眼生。 不是怀洲。 他蹙了蹙眉头。 沈括恰好开口,“侯爷,元洲城地处偏北,天黑得早,此时已经上灯了。若是在我们怀洲城,怕是还没到晚饭时候。过几日到了京中,只怕天会黑得更早呢。” 元洲城京中 沈逸辰垂眸。 记忆中,他只去过一次元洲城。 当年奉召入京,他途径过元洲城,探望旧识的同窗,在元洲城呆了几日。 那是弘德十九年二月的事。 整整十年前。 他记得清清楚楚。 他在那里遇见的方槿桐。 其实那个时候的方槿桐是何模样,个子有多高,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不过是个刚及笄的丫头,他对她的印象,只是方三叔的女儿。 祖辈时候,方家同沈家曾是世交,他的外祖父同方槿桐的祖父是袍泽之友。他幼时在外祖父身边见过方世年,外祖父让他唤过一声‘三叔’。 后来外祖父去世,沈家同方家的走动便少了。 再等方老爷子过世,就近乎没有交集。 他也听说方世年在朝中任大理寺卿,却没想到会在元洲城遇到。 他礼貌唤方世年一声“三叔”。 方世年也待他热忱。 他同三叔在书房内说话,方槿桐躲在屏风外偷听,结果将屏风推倒,摔了个人仰马翻出来。 他便记住了这个丫头。 后来,他奉召入京,再回怀洲,不过一两年光景。再听到方家消息,是大理寺卿方世年惹怒了圣意,下狱,方家被抄。 听闻抄家时,搜到了方家当年参与谋逆时的证据。 证据确凿,方世年被判秋后问斩,方家亦受牵连。 方家男丁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女眷卖为罪奴,官/妓。 偌大一个百年世家,忽然间倾覆。 那时先帝弥留,急下圣旨让他入京,他恰好在进京路上救下了方槿桐。 他救方槿桐,是认出她是三叔的女儿,动了恻隐之心。 那时候的方槿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稍加修饰便可明艳动人。 那时才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她。 后来先帝薨逝,京中暗波涌动,他要留在京中助景王上位,便让沈括将她带回怀洲城暂避风头。 等景王登基成了景帝,他又自请回了怀洲。 彼时天下初定,随便一件小事在朝堂上都可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不想要景帝的赐婚,也不想让人拿槿桐的身世做文章。 为了掩人耳目,他娶方槿桐为妻。 他也并非喜欢她,只是那时方家已经没有旁人了。 而怀安侯府也盛极一时,他娶谁都会遭景帝猜忌。 不如顺势之下,捏造一个小家碧玉的身份,她既可以在怀安侯府有个栖身之地,他也因此少了景帝的猜忌,两全其美。 方槿桐在怀洲一待就是几年。 有人的喜欢是一见倾心,有人的喜欢是朝夕相处。 他同她名义上夫妻做了几年,习惯了日日有她的身影,餐餐有她布菜。晨间她在苑中下棋,困了就倚在苑内的花亭内午睡,他经过时会给她披衣裳。 年关时,会一同守岁。 春日里,便一起踏青。 怀洲的冬日不会下雪,她说想看,他知道她是想念家人了,却从来不说。 他也越发护短。 他遣人暗中追查方家的事,结果矛头直指曾与她订婚的孟锦辰。 方家出事后,孟锦辰便也忽然失踪了,成为谜团。 方家的事再查不到旁的信息。 再往后,他离开怀洲的时候,会时常挂念她,见了好玩的东西,还会让人捎回怀洲给她。 他身边惯来没有旁人,却不知从何时起,眼中不能少了她。 再后来,趁他入京,南蛮奸细潜入怀洲城生乱,听说还闯进侯府伤了不少人。 消息传到京中,他一路快马加鞭,跑死了足足五六匹马,两个月的路程,他用了不到三十日赶回。 她去侯府门口迎他。 他一跃下马,只字未语,揽她到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9.第039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一一一 第013章狗蛋 一一一 这大半日的时光, 方槿桐都消磨在了小奶狗身上。 这只小奶狗倒与寻常见过的不同。 背部的毛是棕色的,肚子是白白的,腿短短的, 毛也短短的,眼睛却极大,很是精神。尾巴细溜溜的, 耳朵竖起来又像两只兔子耳朵似的, 机灵警觉的很。 阿梧说家中早前也养过小奶狗, 没有奶水吃的时候, 就喂些米汤糊糊。阿梧去要,厨房便送了些米汤糊糊来, 小奶狗舔得开心,方槿桐便看了一下午。 阿梧还说等这小奶狗再大些, 就可以加些肉丝拌在粥里给它吃, 不过她家养的都是些田园犬,和这种不一样,也不知道这只小奶狗长大了是什么模样。 方槿桐连忙点头。 虽然她恼死了沈逸辰,也不知他那根筋不对,非将自己的狗暂存在她这里,但这只小奶狗确实讨人喜欢,尤其是特别喜欢粘着她, 往她掌心里靠, 她其实喜欢得很。 她养过金鱼, 几只都被方槿玉养的那只猫吃了。 她也养过乌龟, 爬到池塘里就再死活没有再出现过。 她还养过鹦鹉,吃瓜子的时候噎住了 总之,死的死,伤的伤,简直目不忍视,惨绝人寰。 她后来就不敢再自己养东西了。 这只小奶狗趴在她怀中,伸着舌头舔她手心,又不吵不闹。她揣在怀里,心里反复想着,若是替沈逸辰那个家伙养的,就不能算是她自己养的了。 反正,这只就是沈逸辰的狗啊!! “阿梧,给辰辰造个窝吧。”她心安理得。 辰辰?阿梧愣住。 对,辰辰,沈逸辰的辰。 叫起来解气! 阿梧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方槿桐想了想:“叫狗蛋也行,夜里凉,怕狗蛋冷。” 阿梧觉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又长了回来。 方槿桐笑不可抑。 医馆的小厮手脚利索,方槿桐要给小奶狗做窝,不到晚饭时候帮忙的小厮便做好了,还铺上了软软的被褥垫子,小奶狗在里面呆得很是舒服,不想起来。 方槿桐遂又喂了些迷糊糊。 到了黄昏前后,思语来了西苑,说夫人让厨房做了些芝麻鸭,请三小姐和四小姐去东苑尝尝。 方槿桐应好。 东苑有岁岁在,带狗蛋(小名狗蛋,大名辰辰)去不妥,阿梧便留在厢房照看狗蛋。 芝麻鸭是陈氏的家乡菜。 春日里吃开胃健脾,对姑娘家尤其好。陈氏伸了筷煮,给方槿桐和方槿玉各夹了一些,叮嘱他们多吃些。方槿桐觉得好吃,方槿玉却嫌腻,吃了两口便搁了筷子,换些甜汤润润嗓子。方槿桐又伸了筷煮夹了几片,吃得不亦乐乎。 钟氏听说方槿桐让人做了一只狗窝,遂问起小奶狗的事情来。 钟氏过去也爱猫猫狗狗,只是有了岁岁之后,便不能多碰了。钟氏问,方槿桐就支支吾吾过去,大致便是帮‘朋友’养一阵子,回京要还人家的。 也不算说谎。 方槿玉却眨了眨眼睛:“三姐姐能养小奶狗吗?” 言外之意,不是养什么死什么吗? 方槿桐就笑:“四妹妹,都说了是替人照顾的,又不是我自己养的,不过等回了京中,先让它陪‘毛毛’玩一阵子。” 毛毛就是方槿玉的猫。 吃了她好些金鱼的那个罪魁祸首! 方槿玉的脸色就变了。 哪里是替朋友养的,分明就是方槿桐特意弄只了狗要来欺负毛毛的。 方槿桐又夹了一筷子鸭肉放碗里,心花怒放。早前怎么没有想到狗蛋有这种作用的,也该给那只劣迹满满的猫一些教训了。回头一定让阿梧多留意些,多给狗蛋喂些肉,让狗蛋长壮实些,回京之后能在毛毛面前横着走就对了。 方槿桐想想就开始低着头笑。 方槿玉总觉得瘆得慌。 小奶狗的打趣话自然是插曲。 陈氏又问起方如海准备何时去定州,方如海应道,再有个四五日左右。 元洲城到定州有了三两日路程,马车上无聊,陈氏便让钟氏准备些零嘴在路上给她姐妹二人。 钟氏应好。 马车这边也要提前安排,方如海道,他让阿福准备下。 晚饭用完,方世万都还没从席大国手那边回来,陈氏每隔片刻就要望着苑外,有些担心。方如海便拿了衣裳,说要去爹爹出诊的地方看一眼。 清风楼对弈完,席大国手就忽然中风,棋坛上下惋惜不已,都盼着有奇迹发生。但方世万昨日回来便说,急火攻心,又并着忧思恐惧,脉象很是不稳。一群大夫聚了良久,能保住席大国手的性命都实属不易,病情缓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方世万是今日晌午去的,到了入夜还没回来,怕是有什么事端。 陈氏想的周道,让前院里得力的两个小厮跟着去。 方槿桐和方槿玉都知晓陈氏担心,钟氏还要哄岁岁入睡,两人就留下来陪陈氏说会子话,打发时间。 等到差不多亥时,方世万同方如海一道回了府,陈氏悬着的心才放下。 还果真是席老先生突然病情加重,方世万诊过脉,脉象很不好,这两日只能尽量治,兴许还能脱险,但要有旁的心里准备。席家听了却不肯放人,又请了旁的大夫来。旁的大夫来了,大致也和方世万说的差不离,就也不让旁的大夫走,非要治好才能离开。 席老先生的弟子多,此次清风楼对弈几乎都来了,故而许多大夫都被困在院子里。 到了晚上,好些人的家人来寻,也有人报了官,席家被逼无奈才肯放人。 方如海到的时候,将好接到方世万。 说起这件事来,方世万还很惋惜。 席老先生的病这两日好生用药说不定还能脱险,但席家人和席老先生的弟子执意送他回京中寻名医医治。元洲到京中虽然只有两日脚程,但席老先生才中风,哪里受得了颠簸。 这些人,想的都是说不定能医好,却不顾席老的死活,想想也可悲。 但席家今日将这元洲城内的大夫都得罪光了,想留也不敢再留了。 陈氏便宽慰,尽人事安天命,医者父母心,做到就好。 方世万才纾解些。 陈氏又让思语端了些顺气的茶来,方世万喝了几口,慢慢缓和下来。 三弟今日离开,他都没来得及送,眼下得了空闲,便又询问了陈氏和方槿桐当时的场景,两人都一一应了。方如海又道起,过个四五日,他亲自去送槿桐和槿玉去定州。 方世万点头称好,想起陈氏前几日一直在做衣裳,便问起给如旭了没有。陈氏莞尔,如旭和峰儿各做好了两件,旁的等日后做好了再让人带去京中给他们。 方世万频频点头。 又说了些时候的话,陈氏让方世万早些去歇息。席家那头折腾了一日,定是疲惫的。 方世万从善如流。 方槿桐和方槿玉两姐妹也结伴回了西苑。 屋内,方世万同陈氏说起了体己话:“席老爷子这两日怕是要不行了,其实昨日还好好得,看脉象,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急火攻心,连眼睛睁不了,只能任由子孙和弟子折腾。” 陈氏替他宽衣:“你还记不记得黎家的案子?” 方世万皱眉:“你提这个做什么。” 陈氏应道:“我还记得是三弟主审的,席老爷子做了证人那回。可惜了,那黎宏昌同三弟那么要好,三弟四处替他奔走,最后还是落得一门皆灭的下场。若不是席老爷子的证词,怕是还有机会翻案的” 方世万厉声打断:“你是糊涂了!黎家诛了九族,这些事情再提做什么?当心祸从口出。” 陈氏才噤声了。 回到西厢房,狗蛋在狗窝里已经睡了。 方槿桐稀罕得摸了摸它的头,它往她手中蹭了蹭,阿梧掩着嘴笑:“它喜欢三小姐呢,方才三小姐不在,它还四处找。实在困了,奴婢才抱它回窝里睡的。” 方槿桐收回手来,蹲在一旁看它。 它睡得安稳,四肢蜷着,脑袋舒服得搭在爪子上,模样憨态可掬。 方槿桐转向阿梧:“对了,明日让阿福准备些狗蛋在路上用得到的东西,总是麻烦医馆的人也不好。” 阿梧点头:“知道了小姐。” 方槿桐又摸了摸狗蛋的肉垫子,然后去洗漱更衣。 等上了床榻,还没太多困意,便拿起那卷“纪九残局”看了看。 今日拿到小奶狗兴奋了许久,困意才不多,其实忙上忙下,到底有些累了。“纪九残局”看了几页,眼皮子就有些打架,便随手放在枕头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等到翌日醒来,枕头边没有摸着,床上也没有,才起身去看是不是落地上了。 不看到好,一看眼睛都直了! 狗蛋尿了! 尿在那孤本上了!! 一一一 第019章身份 一一一 要说介意,方槿玉其实最介意的是思南。 好歹方槿桐也是三叔的女儿,是方家正经的姑娘。就算平日里飞扬跋扈了些,但毕竟也姓方,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 但思南呢?说好听了是三叔的养女,说不好听,不过是个命好些的丫鬟罢了。三叔不仅供她吃供她穿,还请先生教他读书写字,待她有时比方槿桐还和颜悦色。全当自己家的女儿一般供着,让方槿玉都眼红得很。 这思南也是个有心机的,在府中有三叔护着,就一直装作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背地里讨好方槿桐,惹得方槿桐同自己起争执。 方槿桐又个喜欢强出头,便回回都替思南撑腰。 就连爹爹也不好说什么。 自从思南来了家中,她同方槿桐有不少矛盾都是由这个思南引起的,她实在不知道方槿桐是吃了什么绿豆定了心,非要维护这个丫头不可,还是想着借维护这个丫头的幌子,处处同她对着干,给她气受。 好在这回来元洲城,思南没有同行,方槿玉才觉得心中的气顺了些。 不然要她在定州看这‘姐妹二人’假惺惺一唱一和,不兜一肚子气才怪。 听到洛容远忽然提起思南,方槿玉心中自然不爽利。于是脸上挂着笑意,嘴上却是有些酸意:“三姐姐对思南真好,只怕日后出嫁了都舍不得这个妹妹。” 钟氏便伸手牵了她,往桌边去:“四妹妹说的是,都是自家姐妹,左右不过”舍不得“三个字,倒要赶在没出嫁前,多来陪陪嫂子才是。” 分明是打趣的话,方槿玉也跟着笑起来。 恰好旁的丫鬟端了菜上来,方如海便也领了洛容远入席。 前院医馆。 阿梧掀起帘栊,方槿桐笑着走了进来。 看到肖挺,便问候了声:“肖掌柜。” 肖挺连忙起身:“三小姐好,肖某这个时候来,实在冒昧了。” 脸上挂着歉意,又拱手作揖:”东家要离开元洲城了,怕路上烦闷,要拿棋谱的拓本打发时间。明日就要走,今日想着让我来问问三小姐,早前的拓本可录好了,能否还于我带回清风楼?“ 方槿桐原以为是肖缝卿来了医馆,后来一想,以他的性子,这些琐事哪里会亲自跑一趟?果然,这趟来的就是清风楼的肖掌柜,倒也也贴切。 方槿桐笑了笑:“家中出了点事,一本都还没来得及录完。肖掌柜,您稍等,我让阿梧取过来。” “有劳三小姐了。”肖挺颔首。 阿梧会意,掀起帘栊出了房间。 医馆的前院到西苑有些距离,这样才不会打扰后宅安宁。 加上册子又有些多,阿梧一来一回怕是要些时候,方槿桐便寻了旁的话说:“肖老板离开元洲,是要去哪里?” 肖挺应道:“东家是商人,自然是哪里有生意就去哪里。眼下,应当是要去京中一趟的。肖家的产业大,布装,米粮,茶叶都有涉猎。二月一过,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明前龙井的生意了。京中向来是明前龙井的大户,东家这一趟是去谈茶叶生意的。” 肖挺也不瞒她。 一来,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阿福的消息,他不隐瞒,方槿桐也才不会戒备;二来,方家的生意做得大,国中皆知,若是隐瞒倒显得小气了。 方槿桐果然来了兴致:“玉髓晨烹谷雨前,雨前为上品,明前为珍品。我爹爹就最喜欢龙井,每年第一撮明前龙井,他都会四处托人寻来。但茶山同茶山都有区别,产出的龙井口感大有不同,我听爹爹说起过齐鸾峰的明前龙井最为有名,也最为难得。” 清风楼闲暇时间就是当作茶楼经营的,肖挺自然清楚,便笑:”齐鸾峰的龙井正是我们东家的产业,若是三小姐喜欢,我回头让人给三小姐备一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0.第040章 一一一 第040章恩人 一一一 他是会些羌亚语。 一则因为府中的老人, 老石。 老石是怀安侯府的老人, 跟在父亲身边有些年头了。 老石是羌亚人。 早前西域动乱,老石举家东迁逃难,结果路上遇到悍匪,正好被父亲的车队救了起来。 老石会些功夫, 又懂得通往西域的商路,后来就留在父亲身边做侍从, 跟着父亲东征西战, 一待就是十几二十年。 羌亚人长相同汉人大有不同, 通常长相俊美, 老石也不例外。 老石在怀安侯府待了许多年,一口流利的汉文说得入乡随俗,但不时冒出来的几句羌亚语更抢人眼球。 沈逸辰自小就在府中耳濡目染, 跟着老石学了不少羌亚语。 应付日常是足够了。 先前乌托那说的那些羌亚语, 他其实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过是调侃汉人太过紧张, 不够大气云云,并未有旁的敌意。再者,以他后来对乌托那的印象, 即便方才双方真的生起了事端, 也只需要说开,便动不起手来。 更何况, 他还知晓乌托那日后种种, 若是连这点胸襟和城府都没有, 日后怎么能成一方的枭雄? 他还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随意搅乱乌托那同槿桐的机缘。 果然,方槿桐挤了挤眼睛,悄声道:“他们方才说什么?” 她实在好奇,奈何沈逸辰只顾着同那羌亚人说话,一直都没来得及应她。 沈逸辰就笑:“他说多谢你的清凉油。” 额,方槿桐跟着善意得笑了起来。 而对面的羌亚人看着她笑,也纷纷跟着一同大笑起来。 方槿桐从没见过这等阵仗,眼前这群羌亚人又一直笑个不停,方槿桐自己笑了片刻,面上便开始有了些许窘迫。 乌托那接道:“!¥≈(嘿,你未婚妻害羞了!)“ 沈逸辰应道:“!¥≈(呵,她素来颜面薄。) 一众羌亚人听后笑得更欢。 只见眼前这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到自己身上,方槿桐也只得下意识跟着赔笑起来。只是不断瞥目去看沈逸辰,总觉得他的狗嘴里先前怕是没有吐出几颗象牙来。 明知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沈逸辰也果真不负众望,张口道:“他说你长得好看。“ 方槿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说的尽是恭维话,她哪里还好意思追问。只是脸上莫名泛起一道红晕,转眸看了看沈逸辰,又看了看身侧的阿梧,好容易才挤出一丝笑意。 倒是身后的方槿玉脸上恢复了些血色。 她还着急回京,原本就怕节外生枝。 再加上这群异邦蛮族,她心里是又焦急,又担心。 更没想到,最后是方槿桐的一瓶清凉油解了燃眉之急。 可待得舒缓了这一口气,只见沈逸辰和羌亚人都对方槿桐称赞有佳,她又有些恼火。她车里其实也放了清凉油的,只是刚才那种情况,她吓得腿都软了,还哪里想得到清凉油的事情来,倒白白让方槿桐讨了旁人青睐去。顿时又觉得碧桃这丫头不让人省心,哪有阿梧那边机灵? 好在瞥目时,瞧得洛容远驻在一旁,并没有开口,方槿玉心中又忽得舒畅了许多。 这种时候抛头露面哪里是好事?! 再加上,这一来一回,旁人免不了觉得方槿桐私下里与怀安侯亲厚得很。 洛容远不喜欢也是应当的。 方槿玉便不做吭声。 只是这群羌亚人不仅叽叽喳喳围着方槿桐说个不停,到后来干脆直接搬出一个箱子。揭开看,玲琅满目的金银首饰,做工里透着异域风情,险些让人眼花缭乱。 方槿玉只觉心肝都跟着那箱子里明晃晃的光泽一起颤了颤。 早知道这帮羌亚人出手这么阔绰,她去冒险也是值得的呀! 那可是一整箱的金银首饰。 方槿玉只觉肠子都有些悔青了。 隐在袖间的手心攥得死死的,掐出红印也不觉得疼。 倒是方槿桐这会子愣了愣,诧异得看向对方。 乌托那笑眯眯道:“!¥≈“(一点心意,还请笑纳,就当作恭贺你们日后新婚的礼物) 她哪里听得懂。 只得眼巴巴望向沈逸辰,沈逸辰果真道:“他是真心实意想答谢你,你就收了吧。” 方槿桐自然掂量得出这一箱首饰的贵重程度。 先不说这事来得突然,她不过舍了一瓶清凉油,还不值得这么多贵重首饰,就说爹爹是大理寺卿,若是她贸然收下这些物什,爹爹日后也会留人把柄。 方槿桐合上箱子:“替我谢谢他,我心领了,东西不能收。” 沈逸辰从善如流:“!¥≈“(我未婚妻说,欢迎各位羌亚的朋友日后来京中喝喜酒,至于礼物嘛,留着以后再送。” 乌托那顿了顿,继而噗嗤笑出声来。 身后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沈逸辰握拳笑了笑。 方槿桐便紧张凑了半张脸过来:“说什么呢?怎么又开始笑了。” 这群羌亚人,总是一言不合就开始笑,着实诡异 沈逸辰就道:“他们说特别赞赏你视金钱如粪土的品格。” 方槿桐:“” 乌托那又笑:“!¥≈!¥≈!¥≈!¥≈!¥≈!¥≈!¥≈!¥≈”(都说汉族的姑娘过分矜持,不宜亲近,今日一见,其实同我们羌亚人一样热情明朗,我乌托那交你这个朋友。“ 方槿桐瞥目。 沈逸辰正好低眸:“他叫乌托那,交你这个朋友。” ( ⊙ 一 ⊙ )!方槿桐惊掉了半个下巴。 乌托那?!! 她怎么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 乌托那! 简直如雷贯耳。 恐怕整个京中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羌亚汗王家庶出的小儿子,终日不学无术,去年替羌亚汗王来京中朝贺,一眼相中了阳平,大呼美丽的姑娘,我愿用我的生命起誓,我想和你共度此生。 当时还在京中的闹市区。 当即就被阳平打折了一条腿。 后来才知晓人家是羌亚汗王的小儿子,是代替羌亚汗王来京朝贺的。 腿就这么被阳平生生打折了。 还好是个庶出,不受宠的。 阳平也是心大。 只是阳平这一壮举,闹得京中人尽皆知。 也顺带让全京城的人都知晓了,羌亚汗王的小儿子叫乌托那,被京中的阳平郡主打断了腿。 可惜方槿桐当时并不在场,后来才调侃了阳平许久。 阳平恼火得很,一口一个她哪里知晓那是羌亚汗王的小儿子。只道街上随随便便冲出来一个奇装异服的外邦人,嘴里叼着朵红色的花,“噌”得一声就单膝跪在她面前,要共度此生。 阳平想也没想,抬起一脚,就将那只“单膝”踢折了。 方槿桐一直拿此事打趣阳平。 阳平也一脸无语。 谁知她今日竟会在凉茶铺子里遇到这个传闻中的“登徒子”? 其实莫说是阳平,就连她都觉得这个乌托那行事与常人不同得很,不知道是不是不同地域和文化的关系。 总归,遇上了乌托那,这一路回京也算不得无聊了。 马车上,方槿桐就笑出声来。 阿梧本在替她剥着桔子,见她拿着棋谱笑出声来,便莫名看她:“小姐是还在笑刚才那个乌托那吗?” “是啊,”方槿桐就放下册子,心情愉悦拿起桔子往嘴里送:“你说,要是把咱们今天遇见乌托那的事情说给阳平听,阳平会不会连脸都绿了?“ 方槿桐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 一侧的阿梧便嘟了嘟嘴:“郡主的脸绿不绿奴婢不知道,但四小姐的脸今儿个算是绿了。“ 那是,估计看了那箱金银首饰就魂不守舍了。 方槿桐想都不用想。 “对了,先前表哥说明日什么时候到京中来着?” 阿梧想了想,应道:“明日晌午吧,不看的棋谱得收起来了。” 厚厚的一摞呢。 “唔,好。”方槿桐连忙点头。 恰好狗蛋听着动静,呜咽了两声。 方槿桐便伸手,来回抚了抚狗蛋额头。 狗蛋舒服的“嗷呜”两声,又往她手上蹭了蹭,自觉得挪得离她又近了些。 方槿桐不停手,一边自言自语道:“呵,狗蛋,你说明日就回京了,我是该把你还给你主人呢,还是不还呢?” 沈逸辰的狗,先前就说了是请她代为照顾。 眼见着就要回京了——她想昧人家一条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1.第041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侯爷, 你昨日就见过方小姐了” “还撞碎了人家的花瓶” “还说是方小姐撞的你” “还恐吓人家说有时间胡搅蛮缠,不如抽时间清理花瓶碎渣子, 免得再扎伤了旁人” “侯爷还说”马车上, 沈括欲言又止,这句话实在有些难以出口。 沈逸辰果然一脸怔忪, 他瞪了眼沈括,沈括只得硬着头皮说开口:“侯爷还说, 方小姐这种特意引起你注意的方式,实在不怎么高明, 日后还当换些聪明的” 然后今日方槿桐就从屏风后摔了出来。 !¥≈(),沈逸辰才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过往,他一直以为第一次见到槿桐就是在今日。 再早之前,他的确对她没有印象。 从沈括方才所述里推测, 他昨日应当是患了风寒, 头晕脑胀, 服了药后只想快些离开医馆, 撞碎了她的花瓶也心不在焉,才有了昨日的一幕。 沈括的这几句点醒, 让他忽然想起前世奉召入京, 恰好从官役手中救下槿桐。槿桐当时似是也没对他道谢过, 眼神中甚至还有些厌恶和躲避。 他没有多想。 统统归咎于她家中变故。 在怀洲很长一段时间, 她都有些特意疏远他, 不喜欢他。 他想, 人嘛, 总不愿被人见到自己落魄的时候,尤其还是个女子。 直到很久以后,小宝出世了,在花苑里看娘亲插花。他正好路过,夸她插得这几枝腊梅好看,槿桐笑了笑,忽然想起问他,还记不记得第一次见她? 他说记得。 他想,应当是他见到她从屏风后面摔出来,摔得人仰马翻,他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才一直记在了心中吧。 不管怎样,夫人是要哄的。 于是,他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揽她在怀中,宠溺道:“若有来世,我一定对夫人一见钟情。” 槿桐便笑,你高兴就好。 诚然举头三尺有神明,他重生了。 一见钟情又砸了。 前一世,若非方家遭遇变故,他也不会和槿桐在怀洲朝夕相处,患难与共,最后结发为夫妻。 重生后,方家尚在,还有这么大一出乌龙隔在眼前,他要怎么说槿桐才会相信他? 他想念她,也想死了小宝,想早些见到他。 想着那粉嘟嘟的胳膊揽着他,奶声奶气叫着“爹爹”,还不时凑上前来香他一口,这简直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 沈逸辰觉得心里苦。 小宝,你再等些时候,你娘亲现在有些不待见你爹爹。 爹爹在想办法。 马车上,沈括实在憋得慌:“侯爷,有句话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沈逸辰在想念儿子,心中很是酸楚。 沈括郑重道:“怀安侯府地处怀洲,驻守西南,在国中也算显赫一方的诸侯,又不是配不上方寺卿的女儿。侯爷若是真的喜欢方小姐,昨日就不应该掏空心思说那些话来引人注意,结果适得其反。” 沈逸辰哀怨看他。 沈括继续:“末将觉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婚姻之事本是父母之意,媒妁之言,侯爷若真是心仪方小姐,就应当堂堂正正上门提亲,求得婚约,犯不着昨日一副模样,今日一幅模样,末将看那方小姐未必喜欢,侯爷也落得轻薄之名。” 沈逸辰哑然。 连沈括都这样觉得,更何况旁人。 当下撑手托着头,只觉原本就浑浑噩噩的脑袋又沉上了几分。 须臾,婚约他忽得睁眼,沈括倒是提醒了他。 前世时候,他追查方家被构陷谋逆一事,矛头直指和槿桐婚约在身的孟锦辰。 方家出事后,孟锦辰也失踪。 他想要继续追查,孟锦辰的痕迹已经被擦除得干干净净,根本无迹可寻。 那是弘景年间的事情,眼下还才弘德十九年。 沈逸辰看向沈括:“你去查个人,凤安孟家,孟锦辰。” 黄昏过后,“仁和”医馆苑内开始掌灯。这日头也怪,前两日还下着大雪,冻得人发慌。今晨起就融雪了,天气开始回暖,等到黄昏,屋内连碳暖都不用了。 方槿桐让阿梧将房门半敞着,省得厢房内闷。 “二公子用茶,三小姐用茶 。”阿梧端了茶盏上前,逐一在他二人面前放下。 “谢谢阿梧。”方如旭一脸笑意。 阿梧也跟着笑起来,二公子素来和善,待府中的下人也好,府中的下人都很喜欢二公子。二公子日后是方家的家主,待府中的下人也不会差。 方如旭哪里晓得阿梧所想?他手中拿着树枝,五子一粒,五子一粒的数。 额,又输了两子。 “槿桐,二哥真下不过你了。”方如旭一面讲,一面伸手,悻悻将棋子放回棋盒里。棋子坠入棋盒中,“叮叮”作响。 “等你脑袋里不合计旁的事,就不会输了。”方槿桐睨了他一眼,也伸手去收棋子。 眼见被识破,方如旭讨好笑了笑,都憋了一下午了,不问实在难受:“槿桐,你和那沈逸辰到底是怎么回事?”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一见倾心了,不能不让他这个做二哥的多想。先前就觉得这家伙对三叔巧言令色,还果真是觊觎自己家妹妹的。 方槿桐就如实道来。 方如旭费解:“光看沈逸辰的模样,也不像这样出尔反尔,前后不一的人。”言罢,一本正经凑上前道:“二哥看,他就是想以这种前后反差的特殊方式引起你的注意,槿桐,那沈逸辰怕是真的倾心你了。” 方槿桐嫌弃得退后。 这样的王孙贵胄,京中一抓一大把,爹爹也不会将她许配给这种人。要做她爹爹的女婿,也不是容易的事。 方槿桐盒上棋盒,唤了阿梧收起来,而后看向方如旭:“二哥,你问完了,到我了。” “呵!”方如旭好笑,原来她心里还合计着事情呢,“说吧,二哥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可是二哥说的。”方槿桐摆摆手,示意他上前,方如旭便侧耳。 方槿桐悄声问道:“孟锦辰是谁?” 孟锦辰?方如旭顿了顿,“你你问这个做什么?”明显一幅不想说的样子,却又奇怪:“你从哪里听到的?” “我昨天去大伯父那里,听到我爹和大伯父正在商量孟锦辰的事情。”方槿桐没有隐瞒。 “听到什么了?”方如旭追问。 方槿桐环顾四周,确认没有旁人,才继续道:“听到我爹和大伯父在说,要不要把孟锦辰接回京中,住在方府里。” 方如旭连忙做了“嘘声”的姿势,方槿桐便知他是清楚的,问他果然没错。 方如旭悄声道:“这件事三叔没同府中其他人说起过,你也要保密。” 方槿桐更为好奇:“那孟锦辰究竟是谁啊?” 方如旭叹口气:“你还记得孟叔叔吗?” “哪个孟叔叔?”这便是不记得了。 “三叔还在做大理寺丞时,那时候的大理寺少卿,孟彦召。”方如旭随手比划:“凤安孟家,孟彦召,孟叔叔。” 方槿桐有些印象:“个子很高的那个孟叔叔?” 方如旭连忙点头:“是的,就是个子很高的孟叔叔。孟锦辰就是孟叔叔儿子。” 方槿桐记得孟叔叔早前就离京了,她和二哥都没有见过孟锦辰。 方槿桐疑惑:“爹爹和大伯父为什么要商量将孟叔叔的儿子接到方府来?” 方如旭又确认了四下无人,才小声道:“孟叔叔当时复议的一宗案件牵涉到当今太子,后来便辞官了,带了孟锦辰回凤安。听说后来接连遭逢变故,夫人过世了,孟叔叔又得了重病,一家人过得很是潦倒。去年冬天时候,孟叔叔没了,只剩了孟锦辰一人,吃了不少苦,三叔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才会来元洲城,同大伯父商议要不要将孟锦辰接回家中。” 爹爹和孟叔叔虽是同僚,但孟锦辰 方如旭叹了叹:“你不知道,孟叔叔还在任大理寺少卿的时候,四叔同人家订了亲。” 四叔?方槿桐愣住。 方如旭尴尬道:“槿桐,孟锦辰同槿玉是有婚约的。” 孟叔叔虽然离京了,孟锦辰同槿玉的婚约却没有解除。 换言之,孟叔叔和孟夫人都没了,孟锦辰还有方家可以投奔。 但孟家已经没落了,四叔都绝口不提同孟家的婚事了,还能同意将孟锦辰接回家中来吗? 而且即便接了回来,孟锦辰又拿什么名目在方府自处? 这门亲事,四叔肯定不会作数的。 孟锦辰不在还好,若是孟锦辰回来了,四房脸上就更是难堪了。 说到底,当初孟叔叔做大理寺少卿的时候,是四叔自己掏心掏干巴结的。孟叔叔是大理寺卿最稳妥的人选,若是没有大的变故,张寺卿告老后,孟叔叔就会接任大理寺卿一职,论品级,比起爹爹的大理寺丞还要高一些。再加上孟叔叔确实看槿玉有眼缘,这门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2.第042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真是一日一个模样。 方槿玉看了眼苑中, 端起先前备好桑柳茶轻轻抿了一挫, 慢悠悠漱起口来。 碧桃捧着衣裳从屏风后走了出:“今日天气回暖, 四小姐,换件薄些的衣裳吧。” 她手中捧了件柳黄色的云雁细锦衣,搭了一条石榴色的蝶舞百褶裙, 看起来既明艳又喜人。 “也将我那套祖母绿的头面拿出来。”方槿玉很喜欢。 来了元洲城十余日,不是大雪天, 就是忽冷忽热的,困在医馆里, 也就随钟氏去了趟琉璃坊。今日算是暖了, 换套明亮衣裳和头面,正好出去走走。 碧桃应好。 衣裳换好, 头发梳好,碧桃将嵌着祖母绿宝石的簪子插入鬓间, 铜镜里便映出方槿玉一张笑脸。 她和方槿桐不同。 三伯母很早就过世了,三伯父既当爹又当娘将方槿桐照顾长大。 虽然府中后院的事有二伯母看忙照看, 但终究是伯母, 不是娘亲,顾及不到细枝末节之处。 女子及笄后就要嫁人,如何出落得体面, 修饰一翻好形容讨夫婿欢心,三伯父一个男子既不会, 也大抵想不到。 她却不同。 娘亲自幼就教她如何穿识颜色, 搭衣裳, 她从小就会挑首饰,施粉黛。她虽比不上方槿桐,衣裳和首饰各个都是金贵的,但大凡京中的贵女聚会,她却是最惹眼的几个。 方槿桐都没有她受瞩目。 一个姑娘家,心思都放在对弈上,也不修形容,虽然生得好看,也埋没了。若非有三伯父这么个爹爹宠着,怕是也挑不得好夫婿。 说到底,还是生得好。 碧桃恰好俯身,笑盈盈看她:“四小姐肤色白皙,这套祖母绿的头面最相衬。” 她也心情大好,在妆匣里捡了只碎玉簪子给碧桃:“赏你了。” 碧桃接过:“多谢四小姐。” 方槿玉安心受了。 簪子插好,又带上了项链和手镯,便只剩还有一幅耳坠子。碧桃绕到身前,将才替她挂好一只,就听苑内有些嘈杂。 “去看看。”方槿玉吩咐。 “仁和”医馆的前院才是看病接诊的地方,后院是府宅,特别是西苑这里,最为清净。大伯母让她和方槿桐两个姑娘家住过来的,鲜有这般嘈杂的时候。 碧桃去看,方槿玉便自己拿了剩下的那枚耳坠子挂上。眉间的颜色稍稍淡了些,又拿了眉笔仔细勾了勾,含了含胭脂。 等到她这里收拾得差不多了,碧桃才折了回来。 “怎么了?”她好奇。 碧桃道:“听说是三小姐那里丢了些东西,晨间就开始找,没找到,唤了府中的其他人来帮忙寻。” “丢了东西?”方槿玉倒是意外,医馆也住了些时候了,下人都手脚干净,她的东西都是随意搁在厢房里头的,没藏着掖着,也没见什么东西少了。 只是听碧桃这么一说,她也警了警,朝碧桃道:“将咱们的东西收安稳些。” 碧桃点头。 转念一想,方槿玉好奇,方槿桐丢的什么东西? 平日里在方府,她也有气不过方槿桐的时候,随手将她的簪子扔了沉到湖里解恨。但方槿桐隔了几日,忽然发现东西少了,最多抱怨几句记性越发不好,东西又不知去哪里了,没这般紧张过。 几枚簪子,镯子在她眼中不值钱。 方槿玉就更好奇了些:“碧桃,去打听下,三姐姐那里丢了什么?” 前日方槿桐的白瓷花瓶碎了一个,腊梅花枝落了一地,方槿桐气了好久,她心中也欢喜了好一阵子。今日方槿桐又丢了要紧东西,她觉得这天色真是莫名好了许多。 西苑另一头,阿梧将床单被褥翻了十余遍了,还是摇头:“三小姐,又找过了,还是没有。大公子也差人在四处找,眼下还没消息。” 方槿桐就似泄了气了蚱蜢一般,怏怏趴在临窗的小桌上:“应当是去琉璃坊的时候丢了。” 要真丢在医馆外,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五十年一遇的南北大国手对弈就在明日,各地的棋手齐聚一堂,还有不少人是从苍月,燕韩,南顺,甚至巴尔和羌亚赶来的。无一例外,都在翘首期盼明日的盛会,她今日却发现名帖丢了! 明日的对弈定在“清风楼”,这“清风楼”的名帖一票难求。便是外围的几处酒楼和茶庄都已经被来人包了,没有名帖,就算是这些外围的酒楼和茶庄她都进不去,更何况‘清风楼’? 这名帖还是阳平想法子弄到的,听说她要来元洲城,才给了她,让她去好好看看,回了京中还要同她们说道的。 阳平郡主的母亲是安阳长公主,父亲是定北侯,在京中身份尊贵显赫。 可就算是阳平也花了不少功夫,才弄到了一张名帖,偏偏在眼下这节骨眼儿的时候,她竟然弄丢了,该要怎么办才好了! 方槿桐整个人都懵了。 先不说爹爹本就不大赞成他去清风楼看棋,说人多眼杂,她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她好说了许久,还搬动了大伯父才说服爹爹。爹爹才同意让二哥带她去,她女扮男装,只安静看棋,旁的非礼勿视。这下倒好,名帖都没有了,更没有理由去了。 南萧北席,北派的席仲绵大国手,手下的弟子如云,弟子中都已经有不少是大国手的境界。南派的萧过却是这些年忽然鼎盛起来的,连战了二十四场,无一败绩。 这场南北对决,不仅是南北两大流派之间的对弈,更是年资辈分间的挑战。 维护席大国手的大有人在! 看好萧过的也比比皆是。 方槿桐看过从小就敬佩席大国手,他的棋贴子,她每本必看,模仿得也多。 萧过近两年来气势如虹,他的棋贴她也看了十之八/九。 全然不同的两种棋风,明日约占清风楼,她是有多大心才会将名帖弄丢了。 早知道,就不该日日带着。 阿梧看她这幅模样,眼睛都似是红了,便上前宽慰:“三小姐,不然去请大公子帮忙,看看能不能求到一幅名帖吧。毕竟,大公子在元洲城内说话也算有些分量的。” 阿梧哪里懂! 明日就是对弈了,就算是爹爹肯帮她,都不一定能拿到名帖了,方槿桐托着腮,迷迷糊糊捂了捂鼻尖,脑中乱七八糟想了一通。 另一头,碧桃回了厢房,掩上房门。 “打听到了?”方槿玉迫不及待,眼中盈盈期许。 碧桃点头:“听说是三小姐的名帖丢了,大公子让府中都在帮忙寻。” “名帖?”方槿玉咬了咬唇,什么名帖这么要紧? 碧桃悄声道:“‘清风楼’的名帖,明日南北两大国手在清风楼对弈,没有这帖子,连外场都进不去。这帖子还是阳平郡主给三小姐的,一帖难求。眼见着明日就到时间了,元洲城的客栈也都住满人了,这时候若是丢了帖子,哪里还来得及再求一个。” 清风楼?方槿玉眼前就亮了,她倒是信的。方槿桐也没旁的爱好,就爱些棋棋子子的,这帖子要是丢了,怕是要窝火上好久。 倒也用不到她去落井下石了。 方槿玉笑了笑,扶了桌沿起身,“碧桃,看着今日天气好,我们去城里走走。” 碧桃点头。 许是心情好,看到苑中的景致便处处都好。 方槿玉都认真赏了赏长廊顶端的雕花横梁,是药材的名目和图样。 平日里还不觉,眼下才晓精致。 沿着长廊行至中庭,却见到方如旭同人在中庭的苑子里说话。 瞧那人的模样,她没有见过,应当不是医馆的人。 身材笔直而挺拔,手中又握着佩刀,莫非是洛容远? 爹爹一定让她跟着三伯父和方槿桐来元洲城,不仅是同他们一道来元洲城看大房一家,更是因为他们到了元洲城后,还要去定州洛家。 方槿桐的姨母是定州的知府夫人,顾氏。 顾氏的儿子洛容远年纪轻轻就是左前卫副使了,前程不可限量。 爹爹让她跟着三伯父,其实就是让她跟去定州洛家。 虽然方槿桐才是洛容远的亲表妹,但爹爹说了,她只管去,虽然方槿桐才是洛家的外甥女,但她也是跟着唤声姨母的。方槿桐同洛容远未必能看对眼,从前洛容远到方府的时候,她扭到脚,洛容远扶了一把,许是对她有好感的。若是她这趟去,讨好了顾氏也好,得了洛容远另眼青睐也好,没准这洛容远就成四房的女婿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3.第043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方槿桐送方世年到了府外, 马车也已经备好,方如旭同方世年一道离开。 方世年交待了几句,方槿桐一一应承。 陈氏和钟氏也来府外相送。 陈氏是方如旭的母亲, 方如旭要回京中, 陈氏拿了两件亲手做的衣裳给他带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京, 娘只做好了两件, 还有几件要再等几日, 等你大哥去京中的时候给你捎来。” 钟氏递给他,方如旭接过。 “里面有一些是给峰儿的, 你也替娘亲给他。” 方如峰只有十岁, 过继到了二房。 此次随二夫人回家省亲去了,没有回元洲城, 陈氏很挂念他。 方如旭点头。 元洲城离京中只有两日脚程,但陈氏还是心中不舍:“春捂秋冻,回了京中也别着急松衣, 这时候染的风寒不易好。” 方如旭知道她是心头不舍, 便上前拥了拥陈氏:“娘,放心吧, 等这一段忙完, 我就回元洲城看你。倒是你和爹爹要注意身体,医馆的事就交给大哥,你和爹爹该享享清福了。” 陈氏也不是深闺妇人, 眼底的氤氲转了转, 便咽了回去。 钟氏便上前挽了陈氏胳膊:“娘, 放心吧,二弟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氏点头,脸上挤了一丝笑容,又朝方如旭道:“到了京中,要听你三叔的话。” “知道了,娘。”见陈氏笑了,方如旭也笑了起来。 末了,又同钟氏道:“家中的事,辛苦嫂子照料了。” 钟氏莞尔:“爹娘和你大哥都疼我,哪里有辛苦一说。倒是二弟,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京中有合心意的姑娘,别忘了同爹娘还有三叔说一声。” 这句确是说到了陈氏心口上,频频颔首。 方如旭有些窘迫,想打个滑头离开,一侧的方槿桐却上前:“大伯母和嫂子放心,要是二哥有心仪的姑娘,我第一时间通知大伯母和嫂子。” 陈氏方才被她逗乐,牵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阵子话。 直到车夫将行礼都安置好,方如旭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陈氏红着眼挥手,钟氏便挽着她,宽慰道:“娘,再过个把月,二弟就回来了。” 陈氏捏了衣袖擦了擦。 送完方世年和方如旭,方槿桐同陈氏和钟氏一道回了东苑。 爹爹和二哥着急离开,钟氏安排了简单的饭菜送到南苑,眼下,院内其他人都还没有用过。大厨房的午饭也做好,陈氏便唤了思语去西厢房那端请槿玉过来。 槿桐便陪着岁岁玩。 这两日,岁岁尤其喜欢走路,扶着床沿走,推着凳子也走,时时刻刻都得有人看着。 原本陈氏也是行医的,不主张请奶娘。 孩子的母乳喝自己娘亲的最好。 但钟氏生产得有些难,气血亏了不少,开始又不敢进补,孩子奶水不够,钟氏咬牙喝了好些汤汤水水,奶水还是跟不上,到了两月多就请了奶娘。 后来钟氏慢慢调养,待得岁岁八个多月,气色也调养得差不多。 方槿桐听大伯母的意思,是大哥和嫂子准备隔年再要一个,院内就热闹些。 方槿桐陪岁岁走了一会儿路,方槿玉也来了苑中。 上午碧桃来,说四小姐有些头晕,一直在房内躺着。陈氏要去看看,碧桃就说四小姐昨夜没睡好,该是多歇歇就好。陈氏便嘱咐思语去送了一剂安神的汤水,碧桃回来说四小姐喝了便睡了。 这会子到了东苑,方槿桐看着她气色倒是好得很,还透着红润。 方槿桐心知肚明。 只怕是槿玉上午听说爹爹和二哥要回京了,怕爹爹和二哥将她一同带回去,不让她去定州了,故而躺在西厢房内装病。 眼下爹爹和二哥已经离开元洲城了,她心中的念头也就放下。 “大伯母,嫂子。”方槿玉招呼。 陈氏便唤她到跟前来,左右方如海还没从前院回来,开饭还得等些时候。这里是医馆后院,脉枕是有些,陈氏要给她号脉。 方槿玉勉勉强强伸了手,一面道好多了,让婶婶记挂了。 陈氏把完才算安心:“看起来倒是无碍,只是夏日里要少吃些冰碎子。” 方槿玉赶紧点头。 陈氏又嘱咐了碧桃要记住的,碧桃一一默下,方如海也从前院里回来了。 陈氏吩咐思语传菜。 槿桐也抱了岁岁坐过来。 四个月起,孩子便可以添辅食,岁岁是五个月添的,开始是些蛋黄,米粉,后来便是蔬果泥之类。到了一岁上头,看着大人在桌上吃饭,就眼巴巴瞅着,既好奇又嘴馋。后来每到吃饭的时候,都要守着吃上两口才肯下桌。 钟氏将岁岁抱过来,岁岁有自己的凳子和餐具。 一家人吃饭,有不少时间在同岁岁玩,一顿饭用的也快。 家中有个孩子,果真热闹了许多。 饭桌上,陈氏问起肖缝卿来,方如海看了方槿桐一眼,方槿桐似是并不知晓肖缝卿是谁,还在喂岁岁鲫鱼粥。 屋内人多,方如海便随口应了陈氏。 陈氏叮嘱,肖家生意做的大,人脉也广,趁他在元洲城时多过问些。 方如海应好。 午饭过后,钟氏在一旁哄岁岁午睡。 方槿桐和方槿玉姐妹两人就在厅中陪着陈氏说了会儿话,等岁岁差不多睡了,陈氏也要去歇下了,两人便都起身。 “槿桐,我有事同你说。”方如海唤住她。 “好。”方槿桐意外。 方槿玉便先行回了西苑那端。 前两日回暖后,元洲城的天气便很好。 不说疏柳新塘,草芽漫漫,这苑子倒是适合闲来散步了。 方如海同方槿桐说话,阿梧便在身后远远跟着。 “槿桐,你可认识成州肖家的老板,肖缝卿?”这里没有旁人,方如海也不特意隐瞒。 成州肖家,肖缝卿?方槿桐摇头,一个她都不认识,只是成州肖家是国中首富,她在京中早有所闻。 方如海便从袖袋里掏出一本手卷。 手卷颜色有些旧,方槿桐觉得在何处见过,等接到手中,才看到“纪九残局”几个字。 “原来是他。”低头自言自语一句,随后抬眸看向方如海,“怎么在大哥这里?” 方如海轻笑:“他来医馆看病,我给他诊脉,脉象四平八稳,身强体壮。然后才说明来意,说你是姑娘家,不便唐突来访,让我将这本手卷给你。” 特意造访,就是为了给她这卷残卷? 方槿桐垂眸。 方如海又笑了笑:“如何认识的?” 方槿桐如实道来:“清风楼观棋的时候,他正好在我隔壁,说了两句话。”他说是清风楼的东家,没想到是成州肖家。 他真的把这本“纪九残局”给她了。 说这本手卷不珍贵是假的,无功不受禄,她当日才没收。 只是今日大哥却收下了。 道理都是一样的。 “这孤本有些贵重了。”方槿桐叹了声。 方如海自然知晓:“既然知晓贵重,就必然料到你会去还,他不方便直接来见你,便想的这种法子让你去见他。槿桐,这肖缝卿年纪轻轻,仪表堂堂,能经营肖家这么大的生意,的确是人中龙凤。依大哥看,这肖老板是不是瞧上我们家三妹妹了?可惜三叔刚刚才离开元洲,不然” 话音未落,方槿桐便羞得脸红了,拿了书卷就扭头转身:“大哥,我先回去了,这手卷我自己想法子还给他。” 言罢,也不给方如海机会,拉着阿梧就往西苑那边回了。 方如海笑着摇头。 比起洛容远,他倒真喜欢肖缝卿一些。 人随和,精明,温文如玉,最重要的是,两人都好棋,也能说到一处去,这样的婚姻往往琴瑟和鸣。 不过终究是他想的,洛家才是槿桐的姨母家,洛家是达官贵族,洛容远也在军中任职,终究不是商贾人家能比的。 凡事讲究门当户对,洛容远才是槿桐的良配。 方槿桐哪里知晓方如海想了如此多。 只是手中握着那本“纪九残局”,心中还是隐约有些旁的道不明的欣喜。 “三小姐,这是什么?”阿梧是不明白,她握着一卷残破的手本,心情却晴朗得很。就像五月里的芍药,开得明媚动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4.第044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定州 方槿桐和阿梧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想到了同一个人。 洛容远。 方槿桐低头摸了摸怀里狗蛋的头, 轻声叹道:“狗蛋, 姨母家的那根木头来了。” “嗷呜~”狗蛋应声。 阿梧既好气又好笑。 入了医馆,方槿桐先回了趟西厢房将狗蛋放下,再换了身水蓝色的裙衫和鸭卵青的绣花鞋才往东苑去。 会客堂外,远远就听到方如海热忱亲厚的声音, 还有那根木头的只言片语。 要不怎么唤他木头? 洛容远不怎么爱讲话, 她小时候去姨母家同他玩的时候,她若是不开口, 他可以一日不主动开口的。能活活将她闷死, 不是闷葫芦的闷, 是木头的闷,因为葫芦是空心的, 木头却是实沉的。肚子里有货, 就是不喜欢吱声。 大凡开口,又必定惜字如金,一句话鲜有超过六七字。还偏生了一幅严肃脸,严肃脸上又挂了一双剑眉,剑眉下的一双眼睛深邃幽暗得很 特别当这双眼睛盯着她看的时候,她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后来洛容远从军去了,不出几年便做到了左前卫副使,她觉得他天生是当军人的料, 因为军中站一天不说话的大有人在。而这其中, 洛容远绝对算是佼佼者。 胡思乱想着, 方槿桐迈步入了会客堂。 堂中之人纷纷移目。 洛容远站起身来:“槿桐。” 先开口唤她。 “表哥!”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微笑着看他。 似是有大半年没见着他了,听说前一段边关战事吃紧,洛容远身为左前卫副使肯定身先士卒,风餐露宿。过往皮肤就不怎么白皙,如今越发显得像小麦色,不变的还是那两道剑眉,还有剑眉之下的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 “你去哪里了?容远在这里等了许久都不见你回来。”方如海问起。 方槿桐便笑:“还棋谱去了。” 如此方如海便懂了。遂又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人家千里迢迢而来,不要冷落了,显得待客不周。方槿桐会意,朝洛容远问起:“表哥怎么来了?” “接你。” 言简意赅到方槿桐只得莞尔颔首。 方如海赶紧上前圆场:“容远才从边关回来,路上收到顾夫人的修书,让他来元洲城接你去定州。正好,这几日医馆中事忙,我也走不开,容远来得恰是时候。” 方槿桐哀怨看他。 方如海自是‘看不见’的。 洛容远应了声:“是。” 就剩不说话点头了,方槿桐照做。 方如海咳嗽了一声,又笑盈盈道:“对了,槿桐,今晚四方街有夜市,难得容远来一趟,我和你嫂子约了徐掌柜见面,怕是去不成了,你代大哥尽地主之谊。” 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大哥比二哥还要不遗余力。 方槿桐握拳至鼻尖,佯装周全:“表哥方才从边关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是先休息一日,明日再邀上大哥和嫂子一起去四房街吧。” 人多还热闹。她也不遗余力。方如海拢了眉头,冲她摇头。 洛容远却出声:“好。” 方槿桐如释重负,方如海责备看她。 晚饭是在东苑用的。 钟氏让厨房做了丰盛的饭菜,陈氏给他夹菜,方如海热情同他举杯,一家上下俨然是招呼姑爷的待遇。 方槿玉果然顶着祖母绿来了,笑容像春日里的花朵一般,璀璨而耀眼。 在外人面前,方槿玉向来体面,说话也恰到好处,似是随意问起洛容远边关近况,又不显得谄媚,连方槿桐都觉得知书达理。 洛容远却道:“抱歉,滋事机密。不容为外人道起。” 一句话便将方槿玉的体面驳了回来。 方槿桐一面笑,一面低头扒饭。 方槿玉也不气馁,关边问不了,便问起了定州洛家,洛容远十句答一句。 陈氏皱了皱眉头,钟氏便开口,将话匣子往方槿桐这方引,方槿桐又不好拂了嫂子的好意,勉强应了几句。 钟氏想,这两人,倒像了正在闹别扭的一对璧人。 方槿桐草草吃完,借故抄录拓本的事情,要提前回西苑。 洛容远也自觉起身。 方槿玉还未反应,钟氏便笑眯眯道:“四妹妹,今日岁岁一直念着四姑姑,奶娘都哄不住。你前日里送他的虎头布偶他喜欢得很,非闹着同四姑姑玩,我稍后要同你大哥要去拜访徐掌柜,四妹妹能否帮奶娘一道照看下岁岁?” 方槿玉愣愣笑了笑,应了声好。 她已经得了好处,不好做得太明显,反倒让洛容远厌恶了去。 钟氏才满意点头。 “都散了去吧。”陈氏也和蔼开口。 方槿桐走在前,洛容远走在后。 长廊上已经长了灯,昏黄的灯火宛若缃色的浣纱,依稀投出两个人的身影。 “瘦了。”洛容远开口。 她敷衍:“二伯母说瘦些好看,我都不敢吃甜食了。” 对不住二伯母。 “是。”他又应声,这倒叫她无话可讲了,全当夸赞。 东苑去西苑的长廊不短,周围又没有旁人,在这里,她算半个主人,方槿桐只得暖场:“姨母和姨父近来可好?” “好。” 方槿桐哭笑不得:“你呢?” “也好。” 方槿桐赞同点头。 “表哥这次回来会在家中呆多久?姨母同姨父定是想你了。” “再说。” 好在一路尴尬也将这长廊走完了,天色不晚,陈氏也将洛容远的房间安排在临近西苑一侧的厢房内,他也算顺道。 狗蛋在专用的瓷碗里吃米糊糊,见了她回来‘嗷呜’了一声,但忙着吃,也没同她亲近。小奶狗是不怕生的,洛容远近了,它只是瞅了瞅,也没做旁的。 洛容远临近看了看:”你养的?“ “唔,别人的,先寄养在我这里。”方槿桐应他。 “母亲也喜欢。“他难得蹲下,伸手摸了摸狗蛋的头。 方槿桐险些吓倒。 洛容远起身,只是看它的眼神有些不舍:“我从前有一条。” 她怎么不知道? “我溺水,它救我,没气了。”他说的低沉。 “是条好狗。”方槿桐不知怎么安慰他,便唤阿梧去道些茶来,阿梧利索去做。 “大伯母给的茶,消食。”她同他讲。 他点头。 茶没到,方槿桐已经快找不到话题,就随意翻了翻眼前的“拓本”来,最上面的一本是“伞阳局”。这还是前朝两位国手对弈留下的棋谱,不是残局,却很有名。 “过两日还要还给人家。”这棋谱的抄录不同旁的书籍,任意寻个人来都可,棋谱要讲究简练,还有特定的规则,得是会棋的人心无旁骛。大凡错一笔,又需从头开始。 言外之意,她要静心做事了。 洛容远却掀了衣摆落座:“我帮你。” 方槿桐吃惊看他。 “我学了。”洛容远说得认真。 方槿桐更吃惊了些。 洛容远自小喜欢的都是些刀剑,兵书之类,从来不喜欢下棋。 “不是你喜欢吗?“ 洛容远看了她一眼。 正好阿梧端了茶水回来,方槿桐归弄茶水去了,倒也不显太过尴尬。厢房内没有案几,只有临窗一张桌子,桌子只能容纳一人写字。洛容远执笔,她只能起身去逗狗蛋。 狗蛋吃饱喝醉了,和是满意,伸着爪子撩拨着主人,哄她抱。 她果真抱它,心猿意马。 洛容远字如其人,笔锋刚劲有力。方槿桐想,他真是把她当作洛家的人了。 再留了些时候,小厮将厢房收拾好,洛容远便离开。 阿梧伺候方槿桐洗漱。 “三小姐,其实奴婢看表公子对三小姐真好,只是不爱说话一些。”阿梧一面替她宽衣,一面念叨:“但表公子哪回来,不都是陪着三小姐?表公子也是有军功的人,但三小姐喜欢棋,便连棋都学会了,这样的人真的难寻了。” 狗蛋在咬她的裤脚。 阿梧低头望了望它,顺势道:“狗蛋,你说是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5.第045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一一一 第019章身份 一一一 要说介意, 方槿玉其实最介意的是思南。 好歹方槿桐也是三叔的女儿, 是方家正经的姑娘。就算平日里飞扬跋扈了些, 但毕竟也姓方,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 但思南呢?说好听了是三叔的养女,说不好听,不过是个命好些的丫鬟罢了。三叔不仅供她吃供她穿, 还请先生教他读书写字, 待她有时比方槿桐还和颜悦色。全当自己家的女儿一般供着,让方槿玉都眼红得很。 这思南也是个有心机的, 在府中有三叔护着, 就一直装作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 背地里讨好方槿桐,惹得方槿桐同自己起争执。 方槿桐又个喜欢强出头, 便回回都替思南撑腰。 就连爹爹也不好说什么。 自从思南来了家中, 她同方槿桐有不少矛盾都是由这个思南引起的,她实在不知道方槿桐是吃了什么绿豆定了心,非要维护这个丫头不可,还是想着借维护这个丫头的幌子,处处同她对着干,给她气受。 好在这回来元洲城,思南没有同行,方槿玉才觉得心中的气顺了些。不然要她在定州看这‘姐妹二人’假惺惺一唱一和, 不兜一肚子气才怪。 听到洛容远忽然提起思南, 方槿玉心中自然不爽利。于是脸上挂着笑意, 嘴上却是有些酸意:“三姐姐对思南真好,只怕日后出嫁了都舍不得这个妹妹。” 钟氏便伸手牵了她,往桌边去:“四妹妹说的是,都是自家姐妹,左右不过”舍不得“三个字,倒要赶在没出嫁前,多来陪陪嫂子才是。”分明是打趣的话,方槿玉也跟着笑起来。 恰好旁的丫鬟端了菜上来,方如海便也领了洛容远入席。 前院医馆。 阿梧掀起帘栊,方槿桐笑着走了进来。 看到肖挺,便问候了声:“肖掌柜。” 肖挺连忙起身:“三小姐好,这个时候来,实在冒昧了。” 脸上挂着歉意,又拱手作揖:”东家要离开元洲城了,怕路上烦闷,要拿棋谱的拓本打发时间。明日就要走,今日想着让我来问问三小姐,早前的拓本可录好了,能否还于我带回清风楼?“ 方槿桐原以为是肖缝卿来了医馆,后来一想,以他的性子,这些琐事哪里会亲自跑一趟?果然,这趟来的就是清风楼的肖掌柜,倒也也贴切。 方槿桐笑了笑:“家中出了点事,一本都还没来得及录完。肖掌柜,您稍等,我让阿梧取过来。” “有劳三小姐了。”肖挺颔首。 阿梧会意,掀起帘栊出了房间。 医馆的前院到西苑有些距离,这样才不会打扰后宅安宁。 加上册子又有些多,阿梧一来一回怕是要些时候,方槿桐便寻了旁的话说:“肖老板离开元洲,是要去哪里?” 肖挺应道:“东家是商人,自然是哪里有生意就去哪里。眼下,应当是要去京中一趟的。肖家的产业大,布装,米粮,茶叶都有涉猎。二月一过,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明前龙井的生意了。京中向来是明前龙井的大户,东家这一趟是去谈茶叶生意的。” 肖挺也不瞒她。 一来,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阿福的消息,他不隐瞒,方槿桐也才不会戒备;二来,方家的生意做得大,国中皆知,若是隐瞒倒显得小气了。 方槿桐果然来了兴致:“玉髓晨烹谷雨前,雨前为上品,明前为珍品。我爹爹就最喜欢龙井,每年第一撮明前龙井,他都会四处托人寻来。但茶山同茶山都有区别,产出的龙井口感大有不同,我听爹爹说起过齐鸾峰的明前龙井最为有名,也最为难得。” 清风楼闲暇时间就是当作茶楼经营的,肖挺自然清楚,便笑:”齐鸾峰的龙井正是我们东家的产业,若是三小姐喜欢,我回头让人给三小姐备一份。“ ”无功不受禄,怎么好让肖掌柜破费?“ ”不破费,东家说了,哪有才借出去的东西立即让人还的道理,此番也是赶了巧了,若是三小姐不嫌弃,我让清风楼的棋童再拓一份棋谱来送来给三小姐。“ 这可比明前龙井感兴趣多了! 方槿桐抿唇,笑若清风霁月:“肖掌柜,这我可就当真了。” “自然是真的,我们东家说过的话,哪有食言的?”肖挺再抛出一枚定心丸。 见方槿桐果然欢喜,便继续道:“对了,三小姐,我今晨去了趟衙门,处理些清风楼遗留下来的索赔之事,似是见到医馆的少东家了,可是医馆出了什么事?” 肖挺这样提起并不突兀,倒显得关心。 方槿桐尴尬笑了笑:”医馆倒是没事,是我家的车夫失踪了,大哥去衙门那边看看。“ “哟!”肖挺佯装吃惊:“那人找到了没?” 方槿桐咬了咬唇,轻道:“寻是寻到了,不过死了。“ “死了?”肖挺也意外,他没听说阿福死的消息,这句实在来得突然。 方槿桐叹息:“听大哥说,衙门那边怀疑是债主追债。” 肖挺一脸后怕,而后庆幸:”幸好三小姐没事,只是车夫这些用得频繁,日后还是小心为妙。“ 方槿桐点头。 说话的功夫,阿梧折了回来。手中抱着厚厚一摞的册子,肖挺看得心惊胆颤,生怕她一个不留意撕坏了三两本,那才肉疼! 偏偏怕是这两日寒暑不起,染了些风寒,阿梧侧过头打了个喷嚏。 喷嚏没喷在肖挺脸上,却喷到孤本上。 阿梧一脸歉意。 肖挺恨不得她方才是喷到他脸上的才好! 他的孤本啊! 阿梧歉意道:“肖掌柜,我替您送到马车上去吧。” 那还了得?! 肖挺连忙去接:”不劳烦阿梧姑娘了,我自己来就好。”肖挺恨不得脚下生风,“三小姐,我这厢也要回去向东家复命了。你也知道我们东家的脾气,迟了怕是要被说的。” 方槿桐竟然能想象的到,便陪着笑了笑:“那我送送肖掌柜。” 好歹要了人家一套拓本。 肖挺从善如流。 送至医馆门口,肖挺请她留步,临上马车前,将棋谱交给同行的棋童,才又转身,朝方槿桐道:“三小姐,我们东家说了,日后清风楼的棋局三小姐若是想来看的,就直接让人同我说一声,我来给三小姐安排,不必再费周折了。” 轮到方槿桐意外。 肖挺只道:“东家常说,做生意讲究缘分,缘分到了,合则生财。交朋友也是,东家说同三小姐投缘,既然三小姐也喜欢对弈,这清风楼的位置也不差一个,三小姐想来的时候只管吩咐就是。” 这翻话说的耐听,方槿桐露了笑颜。 “还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肖挺步步为营。 “肖掌柜请说。“ 肖挺隐晦笑了笑,抬头道:“三小姐同怀安侯可是熟识?” 怀安侯? 谁? 方槿桐莫名摇头。 肖挺愣了愣,又笑:“就是送那张名帖给三小姐的怀安侯啊,三小姐那日来清风楼的名帖,就是东家赠与怀安侯的。” 清风楼名帖?方槿桐会意笑了笑:“哦,那是一个朋友送我的,许是她从怀安侯那里拿来的,我也不清楚。” 她想是阳平郡主拿来的帖子,至于阳平是从何处拿到的,便不得而知了。 肖挺嘴角抽了抽,那是东家想错了? 只是前日东家才亲自送去的,第二日就转手给了他人,未免诧异归诧异,肖挺也不好再多问,就拱手作别,上了马车。 折回东苑路上,方槿桐眉间蹙了蹙。 忽然停下,阿梧险些撞上她:“三小姐,怎么了?” 怀安侯?方槿桐似是想起了一星半点,当时她同二哥躲在六扇屏风后面偷看摔了出去,爹爹有些抱歉向沈逸辰赔礼,口中就称得是侯爷。 而二哥说,清风楼的名帖就是沈逸辰身边那个叫沈括的侍卫送来的。 是巧合,还是 那名帖还真不是沈逸辰特意偷走戏弄她的? 到东苑时,方如海等人还没吃完,显然是特意等她。 思语给她盛饭,钟氏给她夹菜。方槿桐心中有些歉意。一面听方如海说起马车明日备好,一面听洛容远说后日出发去定州,她一边咽饭,一边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6.第046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阿福是方家的家仆, 但方槿桐是姑娘家, 不便去衙门。医馆内又是方如海主事, 此事没有惊动方世万和陈氏, 洛容远便同方如海一道去了衙门,到了正午临近才回来。 “怎么样, 找到阿福吗?”方槿桐闻声来了东苑。 方如海, 洛容远, 钟氏都在。 钟氏面色有些泛白,方槿桐看得心中一紧。 “找到了。”方如海应声, “也让人认过了。”医馆中好些伙计都认识阿福,也借过银子给阿福, 方如海带了其中一个前去, 一眼就认了出来。 方槿桐看向方如海, 紧张道:“那阿福有没有说他跑什么是犯了什么事吗?” 钟氏面色有异,总让她有不好预感。 洛容远果然开口:“他死了。” 死了?方槿桐大骇。 阿梧也捂紧嘴巴,险些叫出声来。 钟氏上前揽住她, 悻悻道:”我就说这事先不告诉三妹妹的。”她是妇道人家, 见惯了医馆中的生老病死, 听到阿福死了的消息都吓了一条,更何况方槿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方如海叹息:“槿桐, 容远没的说错, 阿福是死了。衙门的人昨夜在城外十里发现了尸体, 医馆的伙计去认过了, 就是阿福。” 好端端方槿桐心中犹如钝器划过,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阿福是个老实人,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方槿桐觉得心底坠坠的,咬紧了下嘴唇,不知道当说什么。 方如海宽慰:“槿桐,其实容远还让人查出不少东西。阿福这些年私下里欠了不少债,为了还债,敛财,还做了不少黑心的勾当,也拿了方家的物什去典当,讹了家中不少银子。光说这一趟来元洲城,就偷偷典当了家中不少物什和银器。早上在衙门,衙差找典当房的人证实了,证据确凿。而且,据典当房的掌柜说,阿福也不是头一回到他店内典当物什。这里不是京中,东西好出手,可见阿福已经是惯犯了。“言及此处,尝尝吁出一口气:“也算这个事情发现这些事情了,舍些财物是小事,三叔是大理寺卿,若是阿福胆子再大些,借着三叔的名号做些扰乱司法的勾当,怕是连三叔和方家都要受牵连。若不是此番出事,以阿福一翻老实人嘴脸,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才会让人知道。“ 阿梧瞪圆了眼睛,极其惶恐。 若不是方如海说这些,又有衙门和洛容远的证实,她都不会相信。 阿福是老实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此番也算因祸得福,还好没在路上牵连到你。”方如海叹道,“听衙门里的捕头说,看现场,应是阿福欠了人的银子没还,被债主雇凶追杀,所以趁夜仓惶逃出了元洲城,结果还是没逃远。这件事我已经让人去京中一趟,传信给三叔了,倒是你和容远,因为阿福的事情已经在元洲城内耽误了几日,还是尽早启程去定州吧,省得顾夫人那边担心。” 他说的句句在理,方槿桐点头。 她和阿梧不同,大哥方才的话她还是相信的。娘亲过世得早,京中其实是二伯母在帮忙主持中馈。 二伯母毕竟是二房的人,顾及不了三房内这么多事。爹爹事忙,她又对家中那些个物什和银器没有概念,阿福是府中老人,爹爹好些事情都是让阿福去帮忙做的。 阿福是有机会做这些事情的,旁人也觉察不出来。 当初洛容远说阿福趁夜跑路,她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出,只是没想到阿福竟然胆子这么大,最后被债主雇佣的杀手拿了命去。所以大哥才说,幸好没在路上,牵连到她和槿玉。 阿梧也抚了抚胸口,阿弥陀佛。 “好了,旁的事都稍后再说吧。”钟氏摸了摸她的头,又朝方如海和洛容远道:“爹娘外出出诊去了,怕是要晚上才到。你们刚从衙门回来,先去换身衣裳,稍后过来用饭吧。” 钟氏打圆场。 方如海和洛容远都会意。 钟氏便拉着方槿桐道:“三妹妹,你今日多陪岁岁玩会儿,去定州岁岁就该吵着想你了。” 方槿桐才挤出一丝笑容。 钟氏又朝思语道:“去西苑,把四小姐也请过。” 思语应声去做。 方槿桐便随钟氏一道去了内屋。 方才在说阿福的事,钟氏没让奶娘抱了岁岁出来,岁岁就在屋内玩布袋老虎。见了方槿桐进来,就在床榻上扑腾着要她一起来玩,口中“三姑姑”“三姑姑”唤个不停。 方槿桐虽然心有余悸,但看到岁岁,嘴角的笑意还是挂了起来:“岁岁,想三姑姑没?“ 岁岁会说的话不多,但小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模仿,“岁岁想三姑姑。” 槿桐便伸手抱起岁岁,岁岁揽了她的脖子,嘻嘻笑着。 不多久,思语掀起帘栊,进了屋内:“三小姐,前厅那头有人来寻你。” 前厅是医馆,谁会来医馆寻她? 方槿桐看了看钟氏,轻轻摇了摇头。 钟氏问:“是谁?“ 思语摇了摇头:“来人也没说是谁,就说前几日借了些拓本给三小姐。” 拓本,难道是肖缝卿?方槿桐反应过来,朝钟氏说:“应当是我的一个朋友,前两日确实借了他一些棋谱的拓本,可能是来问我还回去的。“原本想着没这么着急看的,结果遇到阿福的事情给耽误了,竟然连一本都还没有看完。 “那你快去吧。“钟氏从她手中接过岁岁。 岁岁有些舍不得她,方槿桐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俏皮道:“三姑姑马上回来,岁岁等我。” 岁岁拼命点头。 钟氏唤住她:“槿桐,要请你朋友过来一同用饭吗?” 钟氏想的周道。 方槿桐愣住,想着肖缝卿那幅我有钱的清冷模样,又不禁摇头:“应当不会吧。” 钟氏识趣笑了笑:“若是要添双碗筷,你让阿梧来说声。” “知晓了,嫂子。”方槿桐刚转身,便遇上迎面而来的方槿玉。只见她一身橘红色的锦缎如意云纹罗裙,搭着樱草色的外衫,面上涂着胭脂,鲜艳明媚得有些耀眼,像是春日来了一般! 钟氏方才让思语去西苑请她,这会子刚好来了东苑。 “都晌午了,三姐姐这是要去哪里呢?”见着方槿桐要走,方槿玉连忙出声叫住。都临到晌午了,方槿桐却突然要外出,难道是和洛容远一道?她穿戴这么久,若是连洛容远的面都见不到,还来这里做什么 方槿桐应声:“有朋友在前厅等我,四妹妹要一起去吗?“ 方槿玉微微笑了笑:“既然是三姐姐的朋友,我去做什么?三姐姐快去吧,别让人等久了。\&一t;心里想的是,马上就要晌午了,她在前厅多说会子话,不回来更好。 方槿桐没有多留。 岁岁唤了声:“四姑姑。” 方槿玉转身,迎了上去:“四姑姑看看岁岁。” 岁岁笑眯眯道:“四姑姑今天真好看。” 这句话赞扬到了方槿玉心里,小孩子哪里会说谎,她脸色红了红,欢喜到了心底子里。 “嫂嫂,你瞧瞧岁岁,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方槿玉俯身逗岁岁,笑容都写在脸上。 钟氏笑了笑,也应承道:“四姑姑哪日不好看?” 方槿玉心里又上了一层楼。 岁岁想了想,道:“都好看,今日最好看。“ 这小嘴甜得,方槿玉心都要化了,继续逗弄道:“岁岁说说看,四姑姑今日怎么最好看了?” 岁岁香她一口,一脸陈恳道:“四姑姑今日穿了一身萝卜和韭黄,好看!” 萝卜和韭黄方槿玉怔住。 思语和奶娘都险些笑出来。 钟氏愣了愣,赶紧将岁岁抱过来替给奶娘,一面说圆场话:“岁岁这几日开始识菜了,缝人就说青菜萝卜,前日里还说他爹爹穿了一身辣椒,给祖父祖母逗的。” 既是孩子的玩笑话,她哪里好说什么,方槿玉勉强笑了笑。 脸色分明没有起初好。 钟氏使了眼色,奶娘正好道:“少夫人,小少爷要吃了,我抱小少爷去喂喂。“ 钟氏连忙点头。 萝卜酒菜风波一过,方如海和洛容远一道来了苑中,方槿玉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大哥,洛表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7.第047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方槿桐送方世年到了府外, 马车也已经备好,方如旭同方世年一道离开。 方世年交待了几句, 方槿桐一一应承。 陈氏和钟氏也来府外相送。 陈氏是方如旭的母亲,方如旭要回京中, 陈氏拿了两件亲手做的衣裳给他带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京, 娘只做好了两件, 还有几件要再等几日,等你大哥去京中的时候给你捎来。” 钟氏递给他,方如旭接过。 “里面有一些是给峰儿的, 你也替娘亲给他。” 方如峰只有十岁,过继到了二房。 此次随二夫人回家省亲去了,没有回元洲城, 陈氏很挂念他。 方如旭点头。 元洲城离京中只有两日脚程, 但陈氏还是心中不舍:“春捂秋冻,回了京中也别着急松衣, 这时候染的风寒不易好。” 方如旭知道她是心头不舍,便上前拥了拥陈氏:“娘, 放心吧, 等这一段忙完,我就回元洲城看你。倒是你和爹爹要注意身体, 医馆的事就交给大哥,你和爹爹该享享清福了。” 陈氏也不是深闺妇人, 眼底的氤氲转了转, 便咽了回去。 钟氏便上前挽了陈氏胳膊:“娘, 放心吧,二弟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氏点头,脸上挤了一丝笑容,又朝方如旭道:“到了京中,要听你三叔的话。” “知道了,娘。”见陈氏笑了,方如旭也笑了起来。 末了,又同钟氏道:“家中的事,辛苦嫂子照料了。” 钟氏莞尔:“爹娘和你大哥都疼我,哪里有辛苦一说。倒是二弟,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京中有合心意的姑娘,别忘了同爹娘还有三叔说一声。” 这句确是说到了陈氏心口上,频频颔首。 方如旭有些窘迫,想打个滑头离开,一侧的方槿桐却上前:“大伯母和嫂子放心,要是二哥有心仪的姑娘,我第一时间通知大伯母和嫂子。” 陈氏方才被她逗乐,牵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阵子话。 直到车夫将行礼都安置好,方如旭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陈氏红着眼挥手,钟氏便挽着她,宽慰道:“娘,再过个把月,二弟就回来了。” 陈氏捏了衣袖擦了擦。 送完方世年和方如旭,方槿桐同陈氏和钟氏一道回了东苑。 爹爹和二哥着急离开,钟氏安排了简单的饭菜送到南苑,眼下,院内其他人都还没有用过。大厨房的午饭也做好,陈氏便唤了思语去西厢房那端请槿玉过来。 槿桐便陪着岁岁玩。 这两日,岁岁尤其喜欢走路,扶着床沿走,推着凳子也走,时时刻刻都得有人看着。 原本陈氏也是行医的,不主张请奶娘。 孩子的母乳喝自己娘亲的最好。 但钟氏生产得有些难,气血亏了不少,开始又不敢进补,孩子奶水不够,钟氏咬牙喝了好些汤汤水水,奶水还是跟不上,到了两月多就请了奶娘。 后来钟氏慢慢调养,待得岁岁八个多月,气色也调养得差不多。 方槿桐听大伯母的意思,是大哥和嫂子准备隔年再要一个,院内就热闹些。 方槿桐陪岁岁走了一会儿路,方槿玉也来了苑中。 上午碧桃来,说四小姐有些头晕,一直在房内躺着。陈氏要去看看,碧桃就说四小姐昨夜没睡好,该是多歇歇就好。陈氏便嘱咐思语去送了一剂安神的汤水,碧桃回来说四小姐喝了便睡了。 这会子到了东苑,方槿桐看着她气色倒是好得很,还透着红润。 方槿桐心知肚明。 只怕是槿玉上午听说爹爹和二哥要回京了,怕爹爹和二哥将她一同带回去,不让她去定州了,故而躺在西厢房内装病。 眼下爹爹和二哥已经离开元洲城了,她心中的念头也就放下。 “大伯母,嫂子。”方槿玉招呼。 陈氏便唤她到跟前来,左右方如海还没从前院回来,开饭还得等些时候。这里是医馆后院,脉枕是有些,陈氏要给她号脉。 方槿玉勉勉强强伸了手,一面道好多了,让婶婶记挂了。 陈氏把完才算安心:“看起来倒是无碍,只是夏日里要少吃些冰碎子。” 方槿玉赶紧点头。 陈氏又嘱咐了碧桃要记住的,碧桃一一默下,方如海也从前院里回来了。 陈氏吩咐思语传菜。 槿桐也抱了岁岁坐过来。 四个月起,孩子便可以添辅食,岁岁是五个月添的,开始是些蛋黄,米粉,后来便是蔬果泥之类。到了一岁上头,看着大人在桌上吃饭,就眼巴巴瞅着,既好奇又嘴馋。后来每到吃饭的时候,都要守着吃上两口才肯下桌。 钟氏将岁岁抱过来,岁岁有自己的凳子和餐具。 一家人吃饭,有不少时间在同岁岁玩,一顿饭用的也快。 家中有个孩子,果真热闹了许多。 饭桌上,陈氏问起肖缝卿来,方如海看了方槿桐一眼,方槿桐似是并不知晓肖缝卿是谁,还在喂岁岁鲫鱼粥。 屋内人多,方如海便随口应了陈氏。 陈氏叮嘱,肖家生意做的大,人脉也广,趁他在元洲城时多过问些。 方如海应好。 午饭过后,钟氏在一旁哄岁岁午睡。 方槿桐和方槿玉姐妹两人就在厅中陪着陈氏说了会儿话,等岁岁差不多睡了,陈氏也要去歇下了,两人便都起身。 “槿桐,我有事同你说。”方如海唤住她。 “好。”方槿桐意外。 方槿玉便先行回了西苑那端。 前两日回暖后,元洲城的天气便很好。 不说疏柳新塘,草芽漫漫,这苑子倒是适合闲来散步了。 方如海同方槿桐说话,阿梧便在身后远远跟着。 “槿桐,你可认识成州肖家的老板,肖缝卿?”这里没有旁人,方如海也不特意隐瞒。 成州肖家,肖缝卿?方槿桐摇头,一个她都不认识,只是成州肖家是国中首富,她在京中早有所闻。 方如海便从袖袋里掏出一本手卷。 手卷颜色有些旧,方槿桐觉得在何处见过,等接到手中,才看到“纪九残局”几个字。 “原来是他。”低头自言自语一句,随后抬眸看向方如海,“怎么在大哥这里?” 方如海轻笑:“他来医馆看病,我给他诊脉,脉象四平八稳,身强体壮。然后才说明来意,说你是姑娘家,不便唐突来访,让我将这本手卷给你。” 特意造访,就是为了给她这卷残卷? 方槿桐垂眸。 方如海又笑了笑:“如何认识的?” 方槿桐如实道来:“清风楼观棋的时候,他正好在我隔壁,说了两句话。”他说是清风楼的东家,没想到是成州肖家。 他真的把这本“纪九残局”给她了。 说这本手卷不珍贵是假的,无功不受禄,她当日才没收。 只是今日大哥却收下了。 道理都是一样的。 “这孤本有些贵重了。”方槿桐叹了声。 方如海自然知晓:“既然知晓贵重,就必然料到你会去还,他不方便直接来见你,便想的这种法子让你去见他。槿桐,这肖缝卿年纪轻轻,仪表堂堂,能经营肖家这么大的生意,的确是人中龙凤。依大哥看,这肖老板是不是瞧上我们家三妹妹了?可惜三叔刚刚才离开元洲,不然” 话音未落,方槿桐便羞得脸红了,拿了书卷就扭头转身:“大哥,我先回去了,这手卷我自己想法子还给他。” 言罢,也不给方如海机会,拉着阿梧就往西苑那边回了。 方如海笑着摇头。 比起洛容远,他倒真喜欢肖缝卿一些。 人随和,精明,温文如玉,最重要的是,两人都好棋,也能说到一处去,这样的婚姻往往琴瑟和鸣。 不过终究是他想的,洛家才是槿桐的姨母家,洛家是达官贵族,洛容远也在军中任职,终究不是商贾人家能比的。 凡事讲究门当户对,洛容远才是槿桐的良配。 方槿桐哪里知晓方如海想了如此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8.第048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肖挺将探到的都说了出来。 肖缝卿没有作声。 肖挺又道:“还有东家让查的凤安孟家, 孟锦辰, 方才来消息了。” 肖缝卿才瞥目看他:“他人在哪里?” 肖挺道:“入葬了。” 肖缝卿眉头微蹙。 肖挺继续道:“我们的人一直在凤安县找他,结果孟锦辰早前便离开了凤安,从凤安县辗转到了灵壶镇, 又从灵壶镇到了豫安县。等我们的人寻到豫安县时,孟锦辰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肖挺叹道:“听说是痨病,一直病了好些年了, 拖到了几日前才咽气, 还是好心人帮忙下葬的。” 肖缝卿缄默,良久问道:“孟家还有别的人吗?” 肖挺摇头:“没有了。” “送笔银子给替他下葬的人。”肖缝卿言罢,掀起帘栊,道了句:“开车。” 翌日, 方槿桐本想再随大伯父去席大国手处复诊。 爹爹却有事寻她。 仁和医馆南苑内, 方世年正同方如旭一处说话,家仆领了方槿桐来, 叔侄二人的话才停下来。 “爹爹。”方槿桐踱步入了屋内, 上前挽了方世年胳膊, “爹爹有事寻我?” 她今日在医馆又见到宋哲了。 宋哲三天两头就往医馆跑, 说明大理寺那边棘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方如旭拱手:“三叔, 那我先去准备了。” 方世年点头。 看着方如旭出了大厅, 方槿桐才问:“爹,二哥做什么去了?” 方世年应道:“今日宋哲来了, 京中出了些事情, 爹爹要立马赶回京中去, 晌午就走。” 晌午?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是晌午了,走得这么急?方槿桐想也不想便知是大理寺内的事情。爹爹告假两月,眼下就要回去了? 方槿桐转身:“那我也去收拾。” “槿桐。”方世年唤住她,“爹爹让你来,不是告诉你一声收拾行李回京的,你姨父和姨母还在定州等你。” 说起定州,方槿桐其实并不想去。 倒不是因为姨父姨母的缘故,主要是洛容远。 “爹爹,要不我先同你回京,日后再一道去定州看姨母。”方槿桐哄道。 案几上有茶水,方槿桐便拎起茶壶,给爹爹倒了一杯。 方世年如何不知晓她的心思,手虽接过茶盏,嘴上还是道:“你表哥正好从军中告假回来,也就是这几日里回定州。边关遥远,来回一次不易,你也别推脱了。” “爹爹”方槿桐撒娇。 “你姨母很挂念你,你也该当去看看了。”方世年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而后才放下:“容远这孩子不错,孝顺父母,人也上进,对你也好,爹爹也喜欢。” 方槿桐咬唇:“可我不喜欢。” 方世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头顶:“槿桐,你娘亲过世得早,你的婚事爹爹自然要挑对你最好的,姨母待你如亲生女儿,一家都疼你,你嫁去洛家,爹爹才放心。” “不嫁,女儿不嫁,女儿就在家中陪爹爹。”方槿桐揽紧他胳膊。 虽说是胡话,方世年还是听得心中一暖:“先去定州看你姨母,旁的事日后再说。” 方槿桐才弯眸一笑。 “三叔。”父女二人正在说话,方如海来了厅中。 “大哥。”方槿桐热忱招呼。 “槿桐也在?”方如海最喜欢这个妹妹,语气便也温和,快步上前,就近落座。 方槿桐也给方如海斟茶。 “方才听二弟说,京中有事,三叔晌午便要走。”方如海是因为此事才过来的,“爹爹还在出诊,怕是晌午前赶不回来,我让沁虹先去准备些饭菜,三叔用一口再走。还有些路上的干粮,应当很快就回来了。” 沁虹是钟氏的名字。 方槿桐便笑:“还是大哥好。” 方如海接过茶盏,又问:“槿桐同三叔一道走,还是先去定州?” 都知道洛家在定州,三叔早前是想从元洲城去了定州后才返京的。 方世年道:“槿桐还是先去定州看看她姨母,我让如旭去备辆马车回京,阿福那边留下来给槿桐用。到时候,你抽空送她们姐妹二人去一趟定州。” 方如旭要同他一道回京,阿福和马车虽然留下来给槿桐用了,但路上还是需要有人送的。 方如海会意:“三叔放心,我亲自送槿桐去定州。” 阿福是三叔的车夫。 阿福跟了三叔七八年了,三叔很信任他。 此番回京,将阿福和马车留下,也是想槿桐和槿玉出行方便。 方槿桐却嘟了嘟嘴,说到底,姨母是她的姨母,槿玉是跟着她唤一声姨母的。四叔的心思,整个方家怕是没人不知道的,让槿玉跟着她一道去洛家,还不是看上了洛容远。 虽然她不喜欢洛容远那根木头,但更不喜欢方槿玉。自然不希望槿玉嫁到洛家去。不过四房也真拉得下颜面来,堂而皇之让槿玉跟着她去定州,也不知道姨父和姨母会如何想? 但这些事若是出自四房倒也觉奇怪了。 言语间,有医馆的伙计来寻:“少东家,前院来了位客人,夫人说,怕是要请少东家亲自去诊治,让我来唤少东家一声。” 方如海的医术是方世万亲自教授的。 在这医馆内,也仅此于方世万。 方如海在元洲城内也算是名医,有人点名要请他诊治也不奇怪。 只是这样的人家往往会持贴相请,不在医馆内诊治,少有人亲自上门求诊的。 陈氏既然让人来唤,便说明来的人身份不简单。 “三叔,我先前院一趟,稍后会让沁虹将饭菜送来。”方如海起身。 方世年颔首。 待得方如海离开,方槿桐才嘟嘴道:“爹爹,真让槿玉跟我一道去姨母哪里?四叔那边分明是安了旁的心思的。”虽然她也知道以四叔的为人,若是不让槿玉跟来,怕是要在家中大闹上一场的。但大理寺内诸事繁琐,爹爹哪里得空应付他。 “只是去趟定州而已,不打紧。”方世年担心并非此事,而是孟家。 此番回到京中,就让人去趟凤安,把锦辰接回京中照顾,这孩子吃了太多苦。四房那头,等日后再说。 方槿桐哪里知晓:“我替爹爹松松肩。” 医馆前院,方如海出诊。 临到屋外,陈氏将他拉至一旁:“如海,来的人是成州肖家的东家。” 方如海倒是意外:“首富肖家?” 陈氏点头:“正是,说是来元洲城看对弈棋局的,早来了两日,染了风寒,一直未见好,拖到今日才来。” “儿子去看看,娘你去内堂先歇歇。” “好。” 掀起屋帘,屋内坐了两人。 一人是肖挺,一人便是肖缝卿。 “方大夫。”肖挺起身,“我们东家病了几日,您可得帮忙瞧瞧。” 人很客气。 肖缝卿没有起身,也朝他点头致意。 桌上有脉枕,他落座,肖缝卿将手放在脉枕上。 方如海搭手,指尖微微拨了拨。 把了稍许,又转眸看他,眉间似是有疑惑,肖缝卿笑了笑,不置可否。 便又过去些许时间,方如海收了手。 肖缝卿亦是收手。 方如海想了想,还是如实道:“肖老板,实不相瞒,你的脉象全然没有问题,没有风寒,也没有旁的症状,不需要来看大夫。” 方如海也见过不少城中富人,总担心自己有病,时常请他到府中看脉,但其实只是心理作用,大凡风吹草动便觉得是地动山摇的大事,其实无妨。 他同肖缝卿不熟,不乱猜测,只是脉象如何便如何说。 肖缝卿歉意笑笑:“瞒不过方大夫,其实肖某今日来,是有旁的事情。”言罢,肖挺上前,递了一本手卷到肖缝卿手中。 方如海转眸看向肖挺,又看了看肖缝卿。 肖缝卿道:“昨日在清风楼遇见方小姐,见她很是喜欢这本“纪九残局”,当时走得急,今日便亲自送来。只是怕贸然到府上,多有不便,才称病来见方大夫。” 一一一 第005章倾心 一一一 六扇的屏风都能撞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9.第049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一一一 第019章身份 一一一 要说介意, 方槿玉其实最介意的是思南。 好歹方槿桐也是三叔的女儿, 是方家正经的姑娘。就算平日里飞扬跋扈了些,但毕竟也姓方, 一笔写不出两个方字。 但思南呢?说好听了是三叔的养女, 说不好听,不过是个命好些的丫鬟罢了。三叔不仅供她吃供她穿, 还请先生教他读书写字, 待她有时比方槿桐还和颜悦色。全当自己家的女儿一般供着, 让方槿玉都眼红得很。 这思南也是个有心机的,在府中有三叔护着,就一直装作唯唯诺诺的可怜模样,背地里讨好方槿桐,惹得方槿桐同自己起争执。 方槿桐又个喜欢强出头, 便回回都替思南撑腰。 就连爹爹也不好说什么。 自从思南来了家中,她同方槿桐有不少矛盾都是由这个思南引起的, 她实在不知道方槿桐是吃了什么绿豆定了心, 非要维护这个丫头不可, 还是想着借维护这个丫头的幌子, 处处同她对着干, 给她气受。 好在这回来元洲城, 思南没有同行,方槿玉才觉得心中的气顺了些。不然要她在定州看这‘姐妹二人’假惺惺一唱一和, 不兜一肚子气才怪。 听到洛容远忽然提起思南, 方槿玉心中自然不爽利。于是脸上挂着笑意, 嘴上却是有些酸意:“三姐姐对思南真好,只怕日后出嫁了都舍不得这个妹妹。” 钟氏便伸手牵了她,往桌边去:“四妹妹说的是,都是自家姐妹,左右不过”舍不得“三个字,倒要赶在没出嫁前,多来陪陪嫂子才是。”分明是打趣的话,方槿玉也跟着笑起来。 恰好旁的丫鬟端了菜上来,方如海便也领了洛容远入席。 前院医馆。 阿梧掀起帘栊,方槿桐笑着走了进来。 看到肖挺,便问候了声:“肖掌柜。” 肖挺连忙起身:“三小姐好,这个时候来,实在冒昧了。” 脸上挂着歉意,又拱手作揖:”东家要离开元洲城了,怕路上烦闷,要拿棋谱的拓本打发时间。明日就要走,今日想着让我来问问三小姐,早前的拓本可录好了,能否还于我带回清风楼?“ 方槿桐原以为是肖缝卿来了医馆,后来一想,以他的性子,这些琐事哪里会亲自跑一趟?果然,这趟来的就是清风楼的肖掌柜,倒也也贴切。 方槿桐笑了笑:“家中出了点事,一本都还没来得及录完。肖掌柜,您稍等,我让阿梧取过来。” “有劳三小姐了。”肖挺颔首。 阿梧会意,掀起帘栊出了房间。 医馆的前院到西苑有些距离,这样才不会打扰后宅安宁。 加上册子又有些多,阿梧一来一回怕是要些时候,方槿桐便寻了旁的话说:“肖老板离开元洲,是要去哪里?” 肖挺应道:“东家是商人,自然是哪里有生意就去哪里。眼下,应当是要去京中一趟的。肖家的产业大,布装,米粮,茶叶都有涉猎。二月一过,就要开始着手准备明前龙井的生意了。京中向来是明前龙井的大户,东家这一趟是去谈茶叶生意的。” 肖挺也不瞒她。 一来,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阿福的消息,他不隐瞒,方槿桐也才不会戒备;二来,方家的生意做得大,国中皆知,若是隐瞒倒显得小气了。 方槿桐果然来了兴致:“玉髓晨烹谷雨前,雨前为上品,明前为珍品。我爹爹就最喜欢龙井,每年第一撮明前龙井,他都会四处托人寻来。但茶山同茶山都有区别,产出的龙井口感大有不同,我听爹爹说起过齐鸾峰的明前龙井最为有名,也最为难得。” 清风楼闲暇时间就是当作茶楼经营的,肖挺自然清楚,便笑:”齐鸾峰的龙井正是我们东家的产业,若是三小姐喜欢,我回头让人给三小姐备一份。“ ”无功不受禄,怎么好让肖掌柜破费?“ ”不破费,东家说了,哪有才借出去的东西立即让人还的道理,此番也是赶了巧了,若是三小姐不嫌弃,我让清风楼的棋童再拓一份棋谱来送来给三小姐。“ 这可比明前龙井感兴趣多了! 方槿桐抿唇,笑若清风霁月:“肖掌柜,这我可就当真了。” “自然是真的,我们东家说过的话,哪有食言的?”肖挺再抛出一枚定心丸。 见方槿桐果然欢喜,便继续道:“对了,三小姐,我今晨去了趟衙门,处理些清风楼遗留下来的索赔之事,似是见到医馆的少东家了,可是医馆出了什么事?” 肖挺这样提起并不突兀,倒显得关心。 方槿桐尴尬笑了笑:”医馆倒是没事,是我家的车夫失踪了,大哥去衙门那边看看。“ “哟!”肖挺佯装吃惊:“那人找到了没?” 方槿桐咬了咬唇,轻道:“寻是寻到了,不过死了。“ “死了?”肖挺也意外,他没听说阿福死的消息,这句实在来得突然。 方槿桐叹息:“听大哥说,衙门那边怀疑是债主追债。” 肖挺一脸后怕,而后庆幸:”幸好三小姐没事,只是车夫这些用得频繁,日后还是小心为妙。“ 方槿桐点头。 说话的功夫,阿梧折了回来。手中抱着厚厚一摞的册子,肖挺看得心惊胆颤,生怕她一个不留意撕坏了三两本,那才肉疼! 偏偏怕是这两日寒暑不起,染了些风寒,阿梧侧过头打了个喷嚏。 喷嚏没喷在肖挺脸上,却喷到孤本上。 阿梧一脸歉意。 肖挺恨不得她方才是喷到他脸上的才好! 他的孤本啊! 阿梧歉意道:“肖掌柜,我替您送到马车上去吧。” 那还了得?! 肖挺连忙去接:”不劳烦阿梧姑娘了,我自己来就好。”肖挺恨不得脚下生风,“三小姐,我这厢也要回去向东家复命了。你也知道我们东家的脾气,迟了怕是要被说的。” 方槿桐竟然能想象的到,便陪着笑了笑:“那我送送肖掌柜。” 好歹要了人家一套拓本。 肖挺从善如流。 送至医馆门口,肖挺请她留步,临上马车前,将棋谱交给同行的棋童,才又转身,朝方槿桐道:“三小姐,我们东家说了,日后清风楼的棋局三小姐若是想来看的,就直接让人同我说一声,我来给三小姐安排,不必再费周折了。” 轮到方槿桐意外。 肖挺只道:“东家常说,做生意讲究缘分,缘分到了,合则生财。交朋友也是,东家说同三小姐投缘,既然三小姐也喜欢对弈,这清风楼的位置也不差一个,三小姐想来的时候只管吩咐就是。” 这翻话说的耐听,方槿桐露了笑颜。 “还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肖挺步步为营。 “肖掌柜请说。“ 肖挺隐晦笑了笑,抬头道:“三小姐同怀安侯可是熟识?” 怀安侯? 谁? 方槿桐莫名摇头。 肖挺愣了愣,又笑:“就是送那张名帖给三小姐的怀安侯啊,三小姐那日来清风楼的名帖,就是东家赠与怀安侯的。” 清风楼名帖?方槿桐会意笑了笑:“哦,那是一个朋友送我的,许是她从怀安侯那里拿来的,我也不清楚。” 她想是阳平郡主拿来的帖子,至于阳平是从何处拿到的,便不得而知了。 肖挺嘴角抽了抽,那是东家想错了? 只是前日东家才亲自送去的,第二日就转手给了他人,未免诧异归诧异,肖挺也不好再多问,就拱手作别,上了马车。 折回东苑路上,方槿桐眉间蹙了蹙。 忽然停下,阿梧险些撞上她:“三小姐,怎么了?” 怀安侯?方槿桐似是想起了一星半点,当时她同二哥躲在六扇屏风后面偷看摔了出去,爹爹有些抱歉向沈逸辰赔礼,口中就称得是侯爷。 而二哥说,清风楼的名帖就是沈逸辰身边那个叫沈括的侍卫送来的。 是巧合,还是 那名帖还真不是沈逸辰特意偷走戏弄她的? 到东苑时,方如海等人还没吃完,显然是特意等她。 思语给她盛饭,钟氏给她夹菜。方槿桐心中有些歉意。一面听方如海说起马车明日备好,一面听洛容远说后日出发去定州,她一边咽饭,一边点头。 末了,喝口茶水漱口,方槿桐忽然想起沈逸辰的事,便开口问道:“表哥,你知道怀安侯姓什么?” 桌上都纳闷得很,好端端的,问起怀安侯做什么? “姓沈。”洛容远简练。 方槿桐嘴角抽了抽。 “沈逸辰。”再次干净利落。 方如海笑道:“容远说的可是驻守西南的怀安侯?” 方槿桐脸都紫了。 这只小奶狗倒与寻常见过的不同。 背部的毛是棕色的,肚子是白白的,腿短短的,毛也短短的,眼睛却极大,很是精神。尾巴细溜溜的,耳朵竖起来又像两只兔子耳朵似的,机灵警觉的很。 阿梧说家中早前也养过小奶狗,没有奶水吃的时候,就喂些米汤糊糊。阿梧去要,厨房便送了些米汤糊糊来,小奶狗舔得开心,方槿桐便看了一下午。 阿梧还说等这小奶狗再大些,就可以加些肉丝拌在粥里给它吃,不过她家养的都是些田园犬,和这种不一样,也不知道这只小奶狗长大了是什么模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0.第050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陈氏和钟氏也来府外相送。 陈氏是方如旭的母亲, 方如旭要回京中, 陈氏拿了两件亲手做的衣裳给他带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京,娘只做好了两件, 还有几件要再等几日,等你大哥去京中的时候给你捎来。” 钟氏递给他, 方如旭接过。 “里面有一些是给峰儿的, 你也替娘亲给他。” 方如峰只有十岁,过继到了二房。 此次随二夫人回家省亲去了, 没有回元洲城,陈氏很挂念他。 方如旭点头。 元洲城离京中只有两日脚程, 但陈氏还是心中不舍:“春捂秋冻,回了京中也别着急松衣,这时候染的风寒不易好。” 方如旭知道她是心头不舍, 便上前拥了拥陈氏:“娘, 放心吧, 等这一段忙完,我就回元洲城看你。倒是你和爹爹要注意身体,医馆的事就交给大哥,你和爹爹该享享清福了。” 陈氏也不是深闺妇人, 眼底的氤氲转了转, 便咽了回去。 钟氏便上前挽了陈氏胳膊:“娘,放心吧, 二弟会照顾好自己的。” 陈氏点头, 脸上挤了一丝笑容, 又朝方如旭道:“到了京中,要听你三叔的话。” “知道了,娘。”见陈氏笑了,方如旭也笑了起来。 末了,又同钟氏道:“家中的事,辛苦嫂子照料了。” 钟氏莞尔:“爹娘和你大哥都疼我,哪里有辛苦一说。倒是二弟,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京中有合心意的姑娘,别忘了同爹娘还有三叔说一声。” 这句确是说到了陈氏心口上,频频颔首。 方如旭有些窘迫,想打个滑头离开,一侧的方槿桐却上前:“大伯母和嫂子放心,要是二哥有心仪的姑娘,我第一时间通知大伯母和嫂子。” 陈氏方才被她逗乐,牵着她的手说了好一阵子话。 直到车夫将行礼都安置好,方如旭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陈氏红着眼挥手,钟氏便挽着她,宽慰道:“娘,再过个把月,二弟就回来了。” 陈氏捏了衣袖擦了擦。 送完方世年和方如旭,方槿桐同陈氏和钟氏一道回了东苑。 爹爹和二哥着急离开,钟氏安排了简单的饭菜送到南苑,眼下,院内其他人都还没有用过。大厨房的午饭也做好,陈氏便唤了思语去西厢房那端请槿玉过来。 槿桐便陪着岁岁玩。 这两日,岁岁尤其喜欢走路,扶着床沿走,推着凳子也走,时时刻刻都得有人看着。 原本陈氏也是行医的,不主张请奶娘。 孩子的母乳喝自己娘亲的最好。 但钟氏生产得有些难,气血亏了不少,开始又不敢进补,孩子奶水不够,钟氏咬牙喝了好些汤汤水水,奶水还是跟不上,到了两月多就请了奶娘。 后来钟氏慢慢调养,待得岁岁八个多月,气色也调养得差不多。 方槿桐听大伯母的意思,是大哥和嫂子准备隔年再要一个,院内就热闹些。 方槿桐陪岁岁走了一会儿路,方槿玉也来了苑中。 上午碧桃来,说四小姐有些头晕,一直在房内躺着。陈氏要去看看,碧桃就说四小姐昨夜没睡好,该是多歇歇就好。陈氏便嘱咐思语去送了一剂安神的汤水,碧桃回来说四小姐喝了便睡了。 这会子到了东苑,方槿桐看着她气色倒是好得很,还透着红润。 方槿桐心知肚明。 只怕是槿玉上午听说爹爹和二哥要回京了,怕爹爹和二哥将她一同带回去,不让她去定州了,故而躺在西厢房内装病。 眼下爹爹和二哥已经离开元洲城了,她心中的念头也就放下。 “大伯母,嫂子。”方槿玉招呼。 陈氏便唤她到跟前来,左右方如海还没从前院回来,开饭还得等些时候。这里是医馆后院,脉枕是有些,陈氏要给她号脉。 方槿玉勉勉强强伸了手,一面道好多了,让婶婶记挂了。 陈氏把完才算安心:“看起来倒是无碍,只是夏日里要少吃些冰碎子。” 方槿玉赶紧点头。 陈氏又嘱咐了碧桃要记住的,碧桃一一默下,方如海也从前院里回来了。 陈氏吩咐思语传菜。 槿桐也抱了岁岁坐过来。 四个月起,孩子便可以添辅食,岁岁是五个月添的,开始是些蛋黄,米粉,后来便是蔬果泥之类。到了一岁上头,看着大人在桌上吃饭,就眼巴巴瞅着,既好奇又嘴馋。后来每到吃饭的时候,都要守着吃上两口才肯下桌。 钟氏将岁岁抱过来,岁岁有自己的凳子和餐具。 一家人吃饭,有不少时间在同岁岁玩,一顿饭用的也快。 家中有个孩子,果真热闹了许多。 饭桌上,陈氏问起肖缝卿来,方如海看了方槿桐一眼,方槿桐似是并不知晓肖缝卿是谁,还在喂岁岁鲫鱼粥。 屋内人多,方如海便随口应了陈氏。 陈氏叮嘱,肖家生意做的大,人脉也广,趁他在元洲城时多过问些。 方如海应好。 午饭过后,钟氏在一旁哄岁岁午睡。 方槿桐和方槿玉姐妹两人就在厅中陪着陈氏说了会儿话,等岁岁差不多睡了,陈氏也要去歇下了,两人便都起身。 “槿桐,我有事同你说。”方如海唤住她。 “好。”方槿桐意外。 方槿玉便先行回了西苑那端。 前两日回暖后,元洲城的天气便很好。 不说疏柳新塘,草芽漫漫,这苑子倒是适合闲来散步了。 方如海同方槿桐说话,阿梧便在身后远远跟着。 “槿桐,你可认识成州肖家的老板,肖缝卿?”这里没有旁人,方如海也不特意隐瞒。 成州肖家,肖缝卿?方槿桐摇头,一个她都不认识,只是成州肖家是国中首富,她在京中早有所闻。 方如海便从袖袋里掏出一本手卷。 手卷颜色有些旧,方槿桐觉得在何处见过,等接到手中,才看到“纪九残局”几个字。 “原来是他。”低头自言自语一句,随后抬眸看向方如海,“怎么在大哥这里?” 方如海轻笑:“他来医馆看病,我给他诊脉,脉象四平八稳,身强体壮。然后才说明来意,说你是姑娘家,不便唐突来访,让我将这本手卷给你。” 特意造访,就是为了给她这卷残卷? 方槿桐垂眸。 方如海又笑了笑:“如何认识的?” 方槿桐如实道来:“清风楼观棋的时候,他正好在我隔壁,说了两句话。”他说是清风楼的东家,没想到是成州肖家。 他真的把这本“纪九残局”给她了。 说这本手卷不珍贵是假的,无功不受禄,她当日才没收。 只是今日大哥却收下了。 道理都是一样的。 “这孤本有些贵重了。”方槿桐叹了声。 方如海自然知晓:“既然知晓贵重,就必然料到你会去还,他不方便直接来见你,便想的这种法子让你去见他。槿桐,这肖缝卿年纪轻轻,仪表堂堂,能经营肖家这么大的生意,的确是人中龙凤。依大哥看,这肖老板是不是瞧上我们家三妹妹了?可惜三叔刚刚才离开元洲,不然” 话音未落,方槿桐便羞得脸红了,拿了书卷就扭头转身:“大哥,我先回去了,这手卷我自己想法子还给他。” 言罢,也不给方如海机会,拉着阿梧就往西苑那边回了。 方如海笑着摇头。 比起洛容远,他倒真喜欢肖缝卿一些。 人随和,精明,温文如玉,最重要的是,两人都好棋,也能说到一处去,这样的婚姻往往琴瑟和鸣。 不过终究是他想的,洛家才是槿桐的姨母家,洛家是达官贵族,洛容远也在军中任职,终究不是商贾人家能比的。 凡事讲究门当户对,洛容远才是槿桐的良配。 方槿桐哪里知晓方如海想了如此多。 只是手中握着那本“纪九残局”,心中还是隐约有些旁的道不明的欣喜。 “三小姐,这是什么?”阿梧是不明白,她握着一卷残破的手本,心情却晴朗得很。就像五月里的芍药,开得明媚动人。 “纪九残局,说了你也不懂。”方槿桐明眸青睐。 到了西厢房处,屋外有小厮候着。 “三小姐,您回来了。”小厮怀中抱着一个大盒子,一脸如获大赦模样,“方才去了东苑,没看到您,就在这里等。” “这是什么?”那盒子实在有些大,上面还有些气孔,方槿桐随手将手卷递给阿梧。 那小厮尴尬笑了笑,而后伸手揭开盒子:“方才有人送来的,说是给三小姐的。” 盒子揭开,里面伸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方槿桐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小奶狗! 小奶狗浑身是棕色的,眼睛很大,无辜得趴在绒毛毯子里,伸手爪子看她。方槿桐伸手摸了摸那肉爪子,仿佛连心都融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1.第051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故而他对阿福印象, 甚至深过槿桐。 那时他同三叔只是照面关系,旁人的家事他不便插手, 也不好过问口舌, 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后来方家变故, 三叔忽然下狱, 方家上下被抄。三叔浸淫官场多年, 眼见形势不对, 怕生意外,就叮嘱阿福取了家中救命的钱财, 带槿桐和方如旭两兄妹趁夜逃出京城。 原本那时槿桐和方如旭也是能走掉的,谁知那个叫阿福的车夫忽然倒戈,昧了良心设计方槿桐和方如旭兄妹两人。 方如旭在拼死护着槿桐时同官兵起了争执,送了命。 槿桐哭得昏天黑地。 这些过往,他还是后来听槿桐提起的。 每年五月初六是方如旭的忌日, 槿桐都要烧纸钱祭奠他。说方如旭是最疼她的二哥。 阿福已经是府里□□年的老人了,三叔信赖他, 没想到最后却为了钱财葬送了槿桐和方如旭兄妹两人。 上一世尾声, 他找郭钊动用江湖势力寻到阿福。 那时的阿福早已败光了从方家得来的钱财,又落草为寇, 干了不少为非作歹伤天害理的的事情。 人是会伪装的,这样狼心狗肺之徒,无论如何在方家都留不得。他回了京中, 吩咐郭钊去趟元洲城。 谁知郭钊回来, 却带出了洛容远插手的消息。 洛容远他并不陌生, 多年后驻守北部边关的封疆大吏,也是槿桐姨母的儿子。 “随他去吧。”沈逸辰应声。 以洛容远的能耐,迟早会查出阿福的蛛丝马迹。 眼下,倒是还有一人,需要他上心一一成州首富肖缝卿。 肖缝卿是商人,成州首富,也是长风国中首屈一指的富豪。 此人深谙为商之道,和朝中各级官员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可小觑。 怀洲是他的封地,肖家在怀洲的势力薄弱。肖缝卿便多番借故,想与他近交。在他眼里,肖缝卿是一个有野心的商人,做做生意就罢了,想染指怀洲城,便有些急功近利了。 但怀洲的商贸少不了这些商人的作用,他懂得迎合推却,肖缝卿在他这里没有讨得好处,他也同肖家没有太多瓜葛。 清风楼是肖家的产业,是他让沈括去查的时候才知晓的。恰好槿桐心心念念的那场对决就在清风楼,他就让沈括去问了声。结果次日,名帖便亲自送来了。 他算欠了肖缝卿一个人情,肖缝卿也乐意由此同他攀上交集。 后来他到了京中,知晓此番要在京中常驻,不在景王府留宿,就需要堵住景王的口舌。于是他让沈括去明珠巷寻处同方府临近的苑落。 沈括就寻到了这处恒拂别苑。 恰好,这恒拂别苑的主人又是肖缝卿。 肖缝卿让人将钥匙送给他,说苑子空置了许久,怀安侯若是不弃,可在京中歇脚用。 恒拂别苑与方宅毗邻,就在方宅右侧。 他收下钥匙,次日便从驿馆搬进了别苑里。 在他眼里,肖缝卿是个精明,又懂得投其所好的生意人。不仅如此,而且心思缜密,口风还紧。 山雨欲来风满楼,京中马上就要变天,这样的生意人多结交不无好处。 肖缝卿近来的举动让他重新在心中审视起这个成州首富来。 肖缝卿是商人。商人重利,轻易不会做赔本的生意。肖缝卿背后一定有旁的目的。 沈逸辰敛了思绪,转头看向郭钊:“让人去查查肖缝卿。” “是。”郭钊应声,正欲转身,却又被他唤住。 ”她喜欢那只狗吗?“沈逸辰一脸笑意看着郭钊。 看得郭钊脸都绿了,不知该怎么应才好。 几日前,他随侯爷到了京中,景王亲自来郊外二十余里相迎,又在景王府设宴为侯爷接风,来了不少京中的王孙子弟。酒宴过后,侯爷没有留在景王府借宿,而是暂居驿馆。翌日面圣,次日就在明珠巷租了这处恒拂别苑。 京中的权贵人家都住在玉冕街上,明珠巷里只有大理寺卿方世年的府邸。 恒拂别苑恰好和方府毗邻,也就是同方寺卿做起了邻居。 日日都去方府喝茶,走动。 他过往也随侯爷来过经汇总,呆的时间从即日到月余不等,却没有超过两月的,他猜不到侯爷为何笃定此行会在京中常驻。 但搬倒恒拂别苑后,沈括便回了怀洲办事。他是听闻涉及到怀洲军情和官吏任免,还有早前侯爷身边的几个亲信都被查出了些蛛丝马迹,沈括回怀洲便是处理这些的。 侯爷的手段干净利落。 至于那只狗,还是侯爷特意去长公主府上要来的。 但他分明记得在怀洲潜邸时,侯爷最厌恶的便是狗。 沾了狗毛都会浑身不舒爽。 结果来了京中一趟,忽然就能拎狗了。 还能蹲下同狗腻乎乎说话。 看得他和沈括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在得很。 结果次日,侯爷就让他去趟元洲城的仁和医馆,把狗交给方小姐。 还不是送人家的,是寄养在人家家中的! 他也算出身江湖名门,虽然报恩来了怀安侯府,颜面却还是要的! 这狗,他实在无法亲自送到方槿桐跟前,还说一翻“非送,只是寄养”的话。郭钊就使了些银子,让小厮送去给方槿桐的,自己则在房顶上掀了一块砖瓦偷看。 诸如大名辰辰,小名狗蛋,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想着侯爷蹲着同那狗说话,方小姐又唤那狗辰辰,他就觉得画风太美 “方小姐很喜欢。”郭钊只挑重点的回答。 喜欢就好,沈逸辰但笑不语。 前一世在怀洲府邸,她失了亲人,在怀洲举目无亲。 他虽然能护她周全,她却始终不见笑意。 后来番邦进贡了一只犬。 长得与平时常见的不同,背部的毛是棕色的,肚子是白白的,腿短短的,毛也短短的,眼睛却极大,尾巴细溜溜的。景帝赐给了长公主,长公主说家中正好有只一样的,景帝便转赠给了他。 他那时与景帝的关系很微妙。 景帝赐下来的,他不得不要。 只是他从前就不喜欢狗,甚至说厌恶也不为过。 而这只更是丑死了! 这狗就晾在侯府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也不知槿桐如何寻到那只丑狗的,只是后来槿桐一直在后苑里喂它,逗它,还不时将它从角落里牵出来遛遛,招摇过市。 还起了名字唤作:辰辰。 对,和他同一个“辰”字。 他看着那只狗就恼火! 但偏偏,他听她唤它‘辰辰’,觉得舒心悦耳。 这个‘辰辰’唤得好听,简直‘酥’到了心里。 也就是那段时间,府中,他跟前,多见了她的身影,好似多了一道随处可见的风景。 自然,风景后还跟着那条丑狗。 他也渐渐习以为常。 有那条丑狗为伴,槿桐在怀洲的日子终于见了笑颜。 他大方送她,她却惶恐摇头,说她自小在家中养什么死什么,譬如金鱼,乌龟,就连鹦鹉都能吃瓜子时噎死。 他笑不可抑。 方槿桐却饶是认真,狗是他的,她替他养着就好。 所谓日久生情,就是他打着狗的幌子,同她越走越近。 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如今想来仍旧记忆犹新。 他到了京中,就立刻去长公主府讨要了这只狗,然后让郭钊送去的元洲。 都是套路! 他如此‘洞察’她的心思,处处投其所好,她也应该对他刮目相看了。 想到她三月就会回京,届时就看到他住在她隔壁!! 定然欣喜! 然后,他日日去隔壁看狗。 然后,日久生情,狗又生狗(原谅我实在喜欢这句话啊~)。 狗再生狗,无穷尽也~ 然后,他就顺利成章去找三叔提亲! 迎娶槿桐,做三叔的东床快婿。 光是想想,都有掩不住的笑意浮上面容。 宝贝儿子,爹爹觉得很快就要见到你了。 爹爹就一手抱你,一手牵你娘亲,陪你去吃冰糖葫芦。你糊爹爹一脸口水,你娘亲先替你擦脸,再替爹爹擦脸。然后爹爹就趁机香你娘亲一口,再香香你,再趁机吃你一颗糖葫芦,然后你又糊你爹一脸口水 郭钊倒吸一口寒气。 实在想不出自己敷衍的一句“方小姐很喜欢”,侯爷怎么会这幅飘飘然的模样。 “侯爷”他简直看不下去了,便拱手请辞,“若是无事,属下先告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2.第052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一一一 第014章拓本 一一一 “狗蛋, 这次随意尿尿的后果非常严重,自己看。”方槿桐拿起小树枝指了指一旁的石桌。 狗蛋果然顺着小树枝望去。 石桌上贴满了黄白黄白的纸,上面有的字迹还能勉强看清, 有的已经模糊成一团灰色, 还有的,连完整的形状都没有了。 都是那本“纪九残局”的残页。 “嗷呜~”狗蛋应了一声。 “念你是初犯, 这笔账就暂且算在你主人头上,这件事就不同你计较了。但是”方槿桐抱起它,到书页前嗅了嗅:“以后不许再随便尿尿了,听到没有!” 狗蛋瞪圆眼睛表示没有听懂。 方槿桐又道:“还有, 晚点跟我一起出门, 同人家解释尿尿这件事情,要是人家不同意, 就把你典当在那里了,等你主人来赎。” “嗷呜~”狗蛋再次表明立场。 方槿桐闹心得揪了揪它的狗耳朵。 身后,方槿玉笑出声来。 方槿桐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也不想吱声。 方槿玉带着碧桃躲不过来, 满眼的黄白书页, 想藏也藏不住。方槿玉便笑:“三姐姐,这是在效仿古人晒书吗?” 古有有好书者,逢半年便会将家中书籍搬出来晒一次,说晒过书有特殊的墨香味。后来的文人雅士便纷纷效仿, 时至今日, 在长风京中都很是流行。 而石桌上那些黄白色书页, 再加上狗蛋的这幅颜色,方槿玉哪里会看不出来。果然,有人漫步上前,顿了顿,立即扇了扇掌心,捂住了口鼻:“啧啧,怎么还有股子骚味呢?三姐姐,不是你哪只小奶狗尿的吧。”言罢,又睁大眼睛叹了叹:“可惜了,看着还好像是本棋谱呢。” 方槿桐好容易扯了一丝笑容,抱起狗蛋转身,朝方槿玉道:“没关系,记他主人头上就好,反正人家也不会赖账。倒是四妹妹,你家毛毛撕坏了我两本棋谱,都是秦玉子的孤本,四妹妹准备什么时候赔给我呢?” 方槿玉脸色就绿了。 毛毛撕破棋谱是事实,她也无法抵赖,但她哪有银子赔? 爹爹因为这件事还险些将她的猫扔了,后来方槿桐没有闹才不了了之的。 方槿桐又道:“没关系,我也给四妹妹记着就是,日后四妹妹一起还。”言罢,吩咐身后的阿梧一声:“阿梧,晒干了就收起来吧,还得出门呢!” 阿梧应声。 “四妹妹,不陪你说话了,我约了人。”说完,举着狗蛋一面继续深入教育尿尿相关问题,一面大张旗鼓回屋去了。 “三小姐。”阿福已经将马车备好,见她同阿梧出府,便上前去迎。 “阿福,去清风楼。”阿梧同他讲。 “好的。”阿福笑盈盈应声。 阿梧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掀起帘栊,方槿桐便顺势上了马车。 这本“纪九残局”的孤本太贵重,她原本让阿梧去了趟清风楼寻肖掌柜,是想找他们东家还孤本的。结果约好了今日晌午见面,狗蛋却尿成了这幅模样。 唉 阿梧看了看篮子里的狗蛋,显得忧心忡忡:“三小姐,你说,人家会信吗?”这么珍贵的孤本被狗尿了,要说不是故意的,可能都不大有人会信。 方槿桐尴尬笑了笑:“总不能,是我让狗蛋故意尿得吧。” 这倒也是,阿梧摸了摸狗蛋的头。 “嗷呜~”狗蛋表示赞同。 仁和医馆离四方街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清风楼前。 阿福将车停下,肖挺便上前来迎:“方小姐,东家让我来接您。” 方槿桐稍稍打量他,笑了笑。 肖挺会意道:“我是清风楼的掌柜,姓肖。” 方槿桐正是这个意思,他道姓肖,方槿桐才应:“肖掌柜好,那日在清风楼见过您。” 肖挺也跟着笑起来:“方小姐,这边请。” 方槿桐颔首。 阿梧便拎着篮子跟了上来,狗蛋窜出头,四处张望,新鲜得很。 清风楼共有四层,平日没有棋局,拍卖和讲坛的时候,就是清风雅趣的茶室。 方槿桐上次来的是二楼,肖掌柜领她到的是四楼。 四楼的风光极致,大半个元洲城都尽收眼底,阿梧心中不禁叹了叹,这清风楼虽然半点不奢华,但布置得极其雅致,加上风车流水,这饮茶的氛围怕是京中都寻不到几家更好的。 “嗷呜!~”狗蛋也兴奋。 阿梧赶紧将它按回去。 “东家,方小姐到了。”肖掌柜领她们行到靠东边的角落,有轻罗幔帐,溪水流觞,一眼能望到元洲城郊外的耳空山,还能看到蜿蜒不见尽头的洛河。 肖缝卿抬头,他本是坐在蒲垫上,一手捏着书卷,一手捏着紫砂茶杯:“方小姐,坐。” 方槿桐掀起衣摆,大方落座。毕竟对方是男子,能避讳得还是要避讳,便还是穿了上回的月白色男装。上次来的时候,在清风楼整理的都是小棋童,今日就是茶女,素手芊芊,蕙质兰心。这清风楼的东家是个既雅致,又挑剔的人。 “没有别的客人?”方槿桐看了看,四层的位置很宽,却只有肖缝卿一人。 肖缝卿抬眸看她:“我有钱。” 方槿桐笑了出来,端坐直了,也不多绕弯子,开门见山:“今日来,原本是想还肖老板‘纪九残局’,东西太贵重了,没有收下的道理。” 原本?肖缝卿看看她,又看看篮子里的狗,有些想发笑。 方槿桐果真道:“这狗的主人家回京了,寄养在我这里,它在这里举目无亲,又有些笨,我昨日没看好,让给尿了。”言罢,阿梧真的掏出了那一叠白黄白黄的纸,方槿桐窘迫道:“也不好意思再还给肖老板了。” 肖缝卿真的低着头笑了出来。 肖挺看他,印象中的东家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笑过。 方槿桐使了使眼色,阿梧又掏出基本棋谱来,方槿桐继续道:“我这里有些棋谱,虽然不如孤本,却也寻了好久才寻到,先押在肖老板这里。等我回了京中,一定让它的主人家去寻‘纪九残局’的其他孤本来,再还给肖老板。” 言罢,从袖袋里拿出一页纸给他:“这是借据。” 肖缝卿真的接过。 借据里的字迹娟秀,字如其人,有颗七巧玲珑心。 “方小姐不必还我。”他退回借据,又退回那基本棋谱:“是我没有说清楚,给你的那本不是孤本,是我让肖掌柜寻人手抄的,孤本还在我这里。” 他神色如常,眸间含笑。 肖挺愣了愣,上前附和:“方小姐,的确是我让人拓的。” “可纸页是旧的,泛黄的。”方槿桐娥眉微蹙。 肖挺应道:“要做的真些,寻这样的纸张倒也不难。” 肖缝卿真像做得出这样事情的人来。 肖缝卿抿了口茶,言道:“这样贵重的孤本,我随身带着做什么?” 这倒是真的,方槿桐信了。 狗蛋也信了,“嗷呜”一声,连声音都大些了。 阿梧连忙又将它的头按回去。 方槿桐轻咳两声,又道:“那你还有旁的拓本吗?” 肖挺嘴角抽了抽,就听肖缝卿道:“有。” 肖挺觉得肉都疼了。 “那能不能再多借我几本,过几日还你。”方槿桐笑逐颜开。 肖挺阖眸,又听肖缝卿道:“好。” 从清风楼出来,手中多了半个人高的棋谱拓本。 肖挺来送,一脸强颜欢笑,方小姐走好。 方槿桐笑盈盈道,多谢肖掌柜,我过两日就来还。 那方小姐记得,肖挺手都掐疼了,脸上还要赔笑,清风楼的半个家底都在这里了。 马车缓缓驶离,方槿桐摸着狗蛋的头,原本是去赔人家的,结果又拿了这老些回来。 阿梧叹道,三小姐,就两日,这么些能拓完吗? 方槿桐想了想:“两日是虚数,拓本嘛,肖卿逢应当也不会着急的。” “也是。”阿梧笑了笑,“方才,奴婢还以为三小姐要把狗蛋抵出去呢!” 方槿桐嫌弃道:“它也不值钱吧。” “嗷呜~”狗蛋抗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3.第053章 请支持晋江正版  阿梧和方槿桐面面相觑, 倏然,都领会了洛容远的意思。 方槿桐道:“阿福是家中的老人了。” 阿福是家中的老人, 跟着爹爹做车夫前后已经有七八年。 爹爹很信任阿福,否则也不会带了二哥回京,却让阿福留在元洲城内给她用。洛容远方才的意思,怕是暗指阿福是否卷了东西跑路。 洛容远低头看了看她:”军中细作都是老人。” 方槿桐竟无言以对。 阿梧询问般瞥向方槿桐, 待她点头,阿梧才进去翻箱倒柜。 西苑的厢房都不大, 不多时, 阿梧便回了外阁间回话:“没丢什么。” 方槿桐如释重负。 洛容远又让阿梧通知方如海一声。 医馆内方如海在主事, 又不是确凿的事情,通知方如海比通知方世万和陈氏妥当。 方槿桐没想到他心思如此周全。 洛容远这才道:“我也让人查。”他在军中是左前卫副使, 回定州时就带了四五骑随行,这些人原本就安置在医馆中。 他吩咐几人分头去京郊看看,几人就拱手领命。 “你在医馆等。”末了, 叮嘱她:“我可能明日回来。” 方槿桐木讷点头。 洛容远走后不久,阿梧先回来了, 说大公子让大奶奶去过问了, 没惊动大爷和大夫人。 方槿桐道了声好,心里却想的是,阿福为人敦厚老实, 哪里像做这种事的人。但洛容远坚持, 她也不好说旁的。 “且等等吧。”方槿桐闹心。 阿梧赞同。 都夜深了, 洛容远方才同那四五人离开, 再回医馆也不知什么时候了。 再过大半个时辰,思语来了厢房。 是来替钟氏捎话的。 钟氏在府中问了一圈,东西倒确实没少,只是的确在询问中,听人说起阿福管医馆中的几个小厮都借了些银两,说隔几日再还。 方槿桐险些不信。 思语如实道,听说从前阿福就管医馆中的人借过银子,七七八八也还的差不多了。医馆里都知道阿福是方大人的车夫,方大人又是东家的亲弟弟,一年就来一次,也不好硬着头皮不借,再加上从前借的也差不多还清了,故而才有人肯继续借银子给阿福。 方槿桐伸手抵了抵下颚。 阿福要是缺银子,为什么不找她? 三番五次的借,应当不是燃眉之急。 她心中不好预感。 思语顿了顿,又悄声道:“奴婢听一些小厮说,阿福好赌,在元洲城内赌得还不小,能出手这么阔绰,应当有些年头了。”点到为止,旁的也不需要再说了。 钟氏是这般交待的。 方槿桐心底澄澈。 “三小姐,那奴婢先回去了。”思语福了福,阿梧塞了些碎银子在她手中。 送走思语,阿梧忧心忡忡,但看到方槿桐坐在临窗小桌上出神:“三小姐”她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 阿福是家中老人,比她还早来方府。 方家对下人很好,月钱给的也公道,尤其是老爷这一房,阿福怎么这么拎不清。 方槿桐捏了捏眉心,轻声道:“也深了,先等明日再说吧,若明日再寻不到就报官,再让人回京中同爹爹说一声。” 也只能如此了,阿梧点了点头,而后伺候她洗漱。 辗转反侧,方槿桐也不知几时入睡的。 醒来的时候,苑子里有些嚷嚷。 “阿梧。”她唤了一声。 过了些时候,阿梧才进了内屋来,脸上还有些慌张。 “阿福有消息了?”她愣在原处,方槿桐便自己起身拿了衣裳,一面穿,一面问。苑外还有声音,方槿桐又道:“是表哥吗?“ 阿梧应声:“大公子和表公子在外头说话,小姐没醒,没让进来扰。” 言罢,才反应过来,上前替她更衣。 ”大哥,表哥。“方槿桐掀起帘栊,出了内屋。 外阁间里,方如海和洛容远正在说话,见到她,便停了下来。 “是阿福有消息了吗?”方槿桐问。 方如海和洛容远对视一眼,方如海先开口:”有,容远去问过守城的士兵,守城的士兵说对阿福有些印象,他前夜赶在落钥时出城了。“ 出城?方槿桐顿感意外,阿福不是元洲人士,在元洲也没听说有熟识,况且,普通人怎么会在夜里落钥前匆匆出城? 不消洛容远说,她也觉得蹊跷。 “还有旁的消息吗?“方槿桐继续问。 洛容远道:“在查了。” 方槿桐吁出一口气。 洛容远忽然加一句:“他近来可有怪异?” 方槿桐看向阿梧,她平日和阿福接触的不多,顶多是乘坐阿福驾的马车,她也很少外出,除却清风楼哪会。倒是阿梧同阿福熟悉些。 阿梧瞪大双目,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槿桐示意她说,阿梧才道:“昨天大奶奶寻人问话,我送思语的时候,又听她说起,有个小厮说阿福借了他的银两,早前还的七七八八了,说剩下的过两月就还,结果这两日却统统还清了。” 方槿桐吃惊抬头。 洛容远和方如海四目相视,不予评论。 清风楼,四楼。 肖挺快步上前,奉茶的侍女见了他,起来福了福,退了出去。 肖挺逼近:“东家,方家那个车夫跑了。” 车夫阿福。 肖缝卿放下手中书卷,抬眸看他。 肖挺叹气:“听说那个阿福是在前夜里出城的,都要落钥了,匆匆忙忙赶去了城外。现在方家的人还在到处找他,不知道他去了何处。”顿了顿,又道:“该不是才收了我们这边的银子,回头就转身跑路了?” 肖缝卿端起茶杯,没有置可否。 肖挺继续道:“舍了些银子倒是小事,闹这么大动静,方家要是查起来,只怕打草惊蛇。孟锦辰这条路走不通了,怀安侯那边似乎又同方家走得近,方家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好容易找到这个阿福,没想到是这么个收了银子就跑的人“ 肖缝卿幽幽道:“我们给他银子,是好事,又没要他的命,他跑着什么?” 嘶,肖挺倒吸一口凉气,才领悟过来:“东家的意思是有其他人威胁他,他才急匆匆出城的?“ 肖缝卿捏起手中的茶杯,仔细看了看,是苍月汝窑的瓷器,花了不少银子,果然衬得出这茶叶的滋味。肖缝卿笑了笑,又道:“临到落钥前才出的城门,是仓惶而逃。这样做无非两种可能:欠债,偿命。他欠下的赌债,你已经帮他还了,还给了他不少银子,他高兴都来不及。剩下的,便只有偿命了一条“ 这肖挺明白是明白了,只是:“之前也让人查过车夫的底细,没听说有什么打紧的仇家。再说了,这阿福怎么都是方家的车夫,方世年又是大理寺卿,阿福若是遭了仇家报复,应当是求方世年帮忙才对“ 哪里当有趁夜逃走这一说? 不合情理,肖挺想不通。 只是不论什么缘由离开,他们使银子的事情若被方家发现始终不妥。 肖缝卿放下茶杯,问道:“方家是谁在查?” 方世年在京中,不会知晓得这么快。 “洛容远。” “定州知府洛青衫的儿子?”肖缝卿问。 肖挺点头。 肖缝卿放下茶杯,朝他道:“你稍后去一趟仁和医馆,就说我明日会离开元洲城,请方槿桐把拓本还给你。”取拓本要些时候,来来回回的人也多,仁和医馆内总有些消息,他去一趟可以趁机打听。 肖挺恍然大悟:“东家放心,我立刻去做。” 肖缝卿又叫住:“还有,让我们的人接着查车夫的下落,洛容远的势力不在元洲城,他也拿我们无妨。先洛容远一步找到车夫,我也好奇,还有什么人在插手方家的事。” “是,东家。”肖挺会意。 京中,恒拂别苑门口。 郭钊跃身下马,苑门口就有侍卫上前替他牵马。 “侯爷在吗?”郭钊问。 侍卫应道:“侯爷去了宫中,刚回来,和邵大人一处。” “邵中庭?”郭钊愣了愣。 他虽是江湖人士,但这几年跟在侯爷身边,对朝中这些权臣也七七八八熟悉。 邵中庭是旭王的心腹。 侯爷是景王的人,怎么会 见侍卫点头,郭钊不再多问,径直往书房那端去。 “郭钊见过侯爷。”书房外,郭钊拱手行礼。 沈逸辰和邵中庭相继转身。 邵中庭是聪明人,郭钊见到沈逸辰在会客,还能出声打断,便是沈逸辰交托了郭钊要事,郭钊回来复命的。邵中庭心中清楚,遂即请辞:“下官明日再来造访,侯爷今日刚从宫中回来,下官不耽误侯爷休息。” 沈逸辰果然没有挽留。 屋外的侍卫去送邵中庭,沈逸辰便问:“事情办妥了?” 郭钊应声:“办妥了,只是有些节外生枝。” 节外生枝?沈逸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郭钊道:“回程路上听说洛容远在查车夫的事。” “洛容远?”沈逸辰手中微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