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彪悍到底》 第001章 手刃仇人 “姑娘,不好了,王妃身边丫头来报,小公子不慎落水,让咱们快去!”丫头金英挑起帘子进来,对坐在榻上做针线的李宴然疾声说道。 宴然听得这话,霍地站起身,扔下手中针线,往外奔去。 “英哥儿不是随着奶娘在外间玩耍,怎生会落水?” 金英也不知具体缘由,唯有闷头跟在宴然身后。 主仆二人到得永安郡王妃的院子时,英哥儿已被人从水里救上来,大夫正在替他清理气道里的淤泥和杂物。 五岁的英哥儿紧闭着双眼,蹙着眉,歪头倒在大夫怀里,及膝的锦袍湿漉漉地贴着身体,不住地往下滴着水,显得他整个人愈发虚弱瘦小,也让宴然的心像针扎一般疼。 宴然拨开围成一团的丫头们走上前,伸手握住英哥儿冰凉的小手。 “这孩子太过顽劣,竟失足跌入水里,那不称职的奶娘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留着还不知下次又是哪个公子遭殃,我已帮你解决了。”永安郡王妃在一旁说道。 宴然将英哥儿的两只小手握在手中暖着,神情紧张地看着大夫,“大夫,我儿如何了?” “夫人莫着急。”大夫说着,用手掏出英哥儿嘴中秽物,随后将胳膊横在他腹部,大手有规律地挤压着他的胃部。 片刻之后,英哥儿吐出数口湖水,悠悠醒转过来。 “娘!”英哥儿双眼含泪,可怜兮兮抓住宴然的衣袖。 宴然伸手将英哥儿抱住。 这边厢金英垂眸走上前,递给宴然一身干净的衣裳。 宴然替英哥儿换下湿衣裳,又用斗篷将他里里外外包裹住。 向永安郡王妃道过谢后,宴然抱着英哥儿回到自己院子里,替他沐浴过后,喂他喝下一碗驱寒的汤药并一碗安神汤。 英哥儿喝完药后便沉沉睡去,眼见夜幕降临也没有醒转的迹象。 眼瞧着快到晚膳时分,前院却无一丝消息传来,宴然心里微有些失落,随即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看来陈梓钦又不知去哪里鬼混,今日只怕不会回府了。 永安郡王陈梓钦是京城一等一的风流浪荡纨绔子,却也是当初宴然在上元节被歹人掳走失了清白,被婆家退亲,生不如死时,顶着巨大的非议,毅然前往长兴侯府提亲,用八抬大轿将她娶进永安郡王府,给予她侧妃的待遇,救她于水火之人。 婚后,陈梓钦待她温柔体贴,呵护备至,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也逐渐抚平她心里的创伤。 然而好景不长,一年之后,她身怀有孕,陈梓钦故态复萌,先是勾搭府中的丫头,纳了数个侍妾,继而变本加厉留宿秦楼楚馆。 宴然初时气愤不已,也曾跟他吵过闹过,却被他三言两语顶的哑口无言。 “你怀着孕自然伺候不了本王,本王还不能去找别的女子啦?” “当初本王并不介意你非完璧之身将你八抬大轿娶进门,你便该谨守本分,难不成我这一辈子,只能守着你一个女人过不成?” “何况本王迟早是要娶正妃的!” 他说的话一次比一次扎心,宴然在与他争执数次之后,也算认清他的真面目。 生下英哥儿后,他曾看在英哥儿是他第一个孩子的份上老实过一段时日,但很快,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宴然心灰意冷之后,便打定主意,往后只守着英哥儿过日子。 英哥儿三岁时,陈梓钦忽然定下与长乐县主的婚事。 去岁二人完婚,永安郡王妃对于陈梓钦眠花宿柳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宴然作为侧妃,愈发不好说些什么。 今日英哥儿落水,陈梓钦仍在外面鬼混,对儿子的安危不管不顾 永安郡王妃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在身,英哥儿这个庶长子在陈梓钦心中也算不得什么了吧 想到这里,宴然只觉得心寒 少顷,丫头寒月自外间进来,神情凝重到得宴然面前。 宴然见状,心中了然,看着她沉声道:“英哥儿究竟因何落水?” 寒月看了眼即便在睡梦中也依旧紧皱着眉头,小手紧紧握住宴然手指,显得极度不安的英哥儿一眼,低声道:“奴婢颇花了一番心思,才从当时恰巧路过那处的一个婆子嘴里套出实情。白日里,奶娘带着小公子在园子里玩耍时,小公子不小心冲撞了王妃,王妃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小公子的衣领子,将他扔到了湖里!” 宴然听到这里,瞳孔猛地一缩。 双唇止不住地抖动,她定定看着寒月,“那婆子所说可属实?” 寒月抿唇道:“绝无半句虚言。” 宴然用力将手握成拳,她站起身,走到多宝阁前,拿起针线筐里的剪刀收到袖子里,抬步往屋外行去。 “姑娘!”寒月伸手扯住宴然胳膊,“无凭无据,您冒然前去只会遂了那位的意!” “这一年来她明里暗里打压,我都忍了,可她竟这样对英哥儿,我绝不能容忍!”宴然咬牙切齿道。 寒月力道愈紧地抓住宴然胳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加之小公子现下仍未醒,您若有个三长两短,落到那位手里,小公子往后可怎么办?” 宴然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剪刀脱落,掉在地上。 寒月弯腰将剪刀收起,放回原处。 不一会儿,金英提着食盒进来。 “姑娘,好歹吃点儿东西。” 宴然摇了摇头,目光痴痴地看着床上的英哥儿,英哥儿这一觉睡得也太长了些 想到这里,她伸手去摸英哥儿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烫。 她忙命金英去请大夫。 大夫诊断英哥儿感染风寒,忙给他开了药,煎了喂他喝下。 夜半时分,英哥儿忽然全身止不住地颤抖,不住喊冷。 宴然命丫头在床上加了三床被子,又点上炭盆,用力将英哥儿抱在怀里,他仍旧冻地瑟瑟发抖。 大夫来后,又是施针又是灌药,才让英哥儿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可到了白日里,他全身上下又一片滚烫。 这样持续两日,英哥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宴然心中焦急不已,唯有命寒月去外面将陈梓钦叫回来,让他去请太医。 陈梓钦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跑到宫里将太医唤来。 太医诊断过后,也说英哥儿感染了风寒,拿过府中大夫的方子看过,并无不妥之处,便照着那方子继续吃药。 结果数日后,英哥儿的病不但没有好转,却迅速恶化下去,到最后连药也喝不进去。 这日晚上,英哥儿哭闹地尤其厉害,怎么哄都止不住。 宴然紧紧抱着他,轻轻哄着。 陈梓钦沉着脸带着太医进来,太医诊断过后,叹着气摇了摇头。 宴然一颗心猛地坠入谷底,她一手抱着英哥儿,一手抓住太医的袖子,“刘太医,您这是什么意思?英哥儿不过感染风寒,先前的方子无效,换个方子便是,您作甚摇头?” 刘太医唉声叹气道:“在下医术不精。小公子的风寒来得过于凶险,在下实在是治不了。” 陈梓钦沉着脸将人送走,连夜又去拜访了几位太医,他们听闻连刘太医都束手无策,都不肯过府看诊。 宴然没能等到陈梓钦带回新的大夫,英哥儿便在她怀中断了气。 她抱着英哥儿瘦小的身体,流着泪,枯坐到天亮。 陈梓钦怨她没照顾好英哥儿,狠狠朝她发了一顿脾气。 料理完英哥儿的后事后,宴然径自走到小厨房,拿了一把平日里用来削蔬果的尖利短刀。 寒月和金英察觉到宴然情绪不对,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生怕她做傻事。 却见宴然转身回到内室,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一个木盒,盒子里装着她素日里积攒的私房钱和二人的卖身契。 她将银子分做两份,塞到寒月和金英手里,并把卖身契还给她们,“你们服侍我数年,今日我放你们自由,拿着这些银子离府去吧。” 金英和寒月面色俱是一变,“姑娘,您莫要做傻事!” 宴然嘴角露出一抹浅笑,“我能做什么傻事。趁着天尚未黑,快家去吧。” “奴婢不走!”金英和寒月齐声说道。 宴然闻言,冷下脸,“是不是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二人急地忙摇头。 宴然又好说歹说地威逼利诱一番,总算使得两人含泪拿着银子和卖身契离开了永安郡王府。 宴然独自一人在屋子里枯坐了会儿,待天色完全暗下来,她站起身,抬步往外走去。 来到永安郡王妃的院子时,她正在用晚膳,见到宴然,她放下筷箸,神情愉悦道:“尚未用膳吧?可需坐下一道吃?” 宴然冷笑着朝她逼近,猛地抽出袖中短刀,抵住她的脖颈,同时伸手将她挟持住。 “我今日是来替我儿报仇的!”宴然用手中短刀割破永安郡王妃颈项间的肌肤,咬牙道:“我素来与你无冤无仇,英哥儿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王妃!” “李侧妃,你快放了王妃!” 屋中丫鬟们乱作一团,然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速去请郡王过来!”永安郡王妃见宴然果真对自己起了杀心,脑中思绪飞转,忽然仰头大声对宴然道:“难道你便不想知晓当初是谁将你掳走,破了你的身,夺走你的清白,还将此事闹地人尽皆知?你若就此杀了我,便永远都得不到答案!” 宴然握着匕首的手臂上青筋毕现,她死死盯着永安郡王妃的眼眸,“你知晓是谁?” “你放了我,我便告诉你。” 宴然压着匕首又往肌肤内里入了一分,“究竟是谁?” 永安郡王妃痛地一个哆嗦,她目光狠戾看着宴然,“你要么放了我,我便告诉你,要么一刀杀了我痛快!” “你们都出去!否则我便杀了她!”宴然对屋中丫头道。 永安郡王妃对心腹大丫头使了个眼色。 大丫头领着人纷纷退了出去。 待屋中只余两人,宴然一把将永安郡王妃推开。 永安郡王妃退到饭桌后,抱起一个杌子挡在胸前。 宴然看着她这个举动,忍不住嗤笑出声,“王妃,想必你忘了,我出生长兴侯府,自幼便跟着兄长一起练武,我若想杀你,你以为一把杌子挡得住?” 说到这里,她上前一步,左手抓住杌子一条腿,用力往前一拉,永安郡王妃被她拉地往前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 宴然将短刀贴在永安郡王妃脸上,目光冰冷地盯着她,“究竟是谁掳走的我?” 永安郡王妃怕宴然拿手中短刀划自己的脸,面上做出惧怕模样,哆嗦道:“我说便是。这一切都是郡王的安排。郡王对你一见倾心,奈何你已与范家那小子有婚约在身,他只好出此下策。” “你骗人!”宴然突然情绪失控地大吼道。 要她怎么相信,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是陈梓钦? 他虽风流纨绔了点,可当初当全世界的人都巴不得她去死时,是他出现拯救了她,将她拉出泥潭! 永安郡王妃趁机后退一步,缩到桌脚处,“你若不信,待郡王前来与他对峙便是。” 恰此时,屋外响起匆忙而厚重的脚步声。 永安郡王妃瞅准时机,趁宴然分神看向屋门处时,扶着桌腿站起身,向着门口跑去。 宴然自然知晓来者是谁,是以她并未阻拦,只冷眼看着永安郡王妃宛如受惊的兔子般窜进陈梓钦怀里。 陈梓钦目光从她手中的匕首转到她脸上,“你发什么疯?” 宴然冷笑着朝他走近,目光逼视着他的眼眸,“上元节那天,是你使计将我掳走,是也不是?” 陈梓钦拧紧眉头,想也未想,就矢口否认,“无稽之谈!” 永安郡王妃将头埋在陈梓钦怀里,瑟瑟发抖,一副害怕到极致的模样。 宴然看了她一眼,冷冷看着陈梓钦道:“方才郡王未来时,王妃可是将您当初的行径原原本本地尽数告知于我。” “你胡说,我根本什么都没说!”永安郡王妃从陈梓钦怀里抬起头,怒瞪着宴然大声否认。 原本宴然并不相信那事乃陈梓钦所为,可看着翻脸如翻书的永安郡王妃,她的信念忽然有些动摇。 她盯着陈梓钦的眼睛,冷声问道:“你敢不敢对天发誓,当初我被掳一事与你无关,否则你死后堕入阿鼻地狱,遭受烈火油烹之苦,永世不得超生?” “你疯够了没有?”陈梓钦神情不耐地盯着宴然,“我体谅你刚没了英哥儿情绪难免激动,但你也莫要太过分!” 看着满含怒意盯着自己,理直气壮转移话题的陈梓钦,宴然心里一凉,随即心中生起前所未有的冷意和愤恨。 难怪上元节那夜,他恰好在她被侵犯之后出现,将一身伤痕的她送回长兴侯府。 难怪在此事在京中流传开来,她被范家退亲,众人乐得看戏都纷纷猜测她会在哪天顶不住流言蜚语的压力愤然自尽时,他忽然大张旗鼓上门求亲! 原来如此 她看着神情不满盯着自己的陈梓钦,猛地掏出袖中短刀朝他袭去。 陈梓钦一时不查,急忙拉过永安郡王妃挡在自己面前。 短刀刺入永安郡王妃的前胸。 永安郡王妃一脸愤恨道:“陈梓钦,你竟拿我挡刀!” 宴然抽出短刀,再次对准陈梓钦刺去,陈梓钦抬起胳膊格挡住她的攻势,伸出另一只手欲抢她手中短刀。 宴然反手将短刀刺向陈梓钦的手腕,迫使他松手放开自己。 “来人!”陈梓钦朝屋外大吼一声。 “嘭!”永安郡王妃忍着胸口疼痛,弯腰搬起杌子,朝陈梓钦扔去。 “你这个疯女人!”陈梓钦猛地被杌子砸中,跌倒在地,痛地龇牙咧嘴,“你这是想杀人灭口,以免本王将你做的那些丑事抖露出去吧?” “我”永安郡王妃一脸歉意看着他,“我本是朝那女人扔的,谁知会打中你。” 宴然趁机再次向陈梓钦攻去。 陈梓钦忙拿杌子抵挡。 身后数位带刀侍卫涌进屋中,向宴然和陈梓钦奔去。 宴然蹲下身子,一脚踏在杌子上,用力踩住陈梓钦胸膛,同时将刀剑抵住他咽喉。 “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她嘴角带着冷笑,看向那些逼近的侍卫。 “都退后!退后!”陈梓钦再了解不过宴然的性子,忙对侍卫道。 侍卫依言后退。 陈梓钦目光带着祈求之色,可怜巴巴看着宴然,“当初我喜欢你喜欢地厉害,你已有婚约在身,我只好出此下策。我卑鄙,我无耻,我混蛋,都是我的错!可宴然,咱们做了六年的夫妻,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先把短刀收起来好不好?” 看着这副嘴脸的陈梓钦,李宴然嘴角的笑意愈发凄凉。 “王妃说得没错,害死英哥儿的不是她,而是你!”李宴然用力踩住杌子,将匕首缓慢扎入陈梓钦的皮肉里。 “我疼英哥儿爱英哥儿都来不及,又如何会害他?”陈梓钦艰难辩解道。 李宴然眸中腾起剧烈的怒火,“当初若非你毁我清白,我又如何会被范家退亲,继而嫁你做侧室?若非嫁给你,我又如何会是生下英哥儿,他又怎会成为王妃的眼中钉?若非你,我的人生如何会落得如今这副境地?” 陈梓钦看着宴然眸中燃烧的怒火,知道她已对自己下了杀心。 “可将英哥儿推下湖中的是那个贱女人,向圣上进谗言,唆使圣上在大战焦灼之时,污蔑辛岳不听圣令意图谋反将他处死,导致北境城破,你的父兄死于敌军刀下的也是那个贱女人,你便是要杀,也该先杀了那个女人!”陈梓钦伸手指着一旁的永安郡王妃愤愤说道。 永安郡王妃闻言,忙抬脚往屋门的方向跑去。 宴然见状,手下再不犹疑,用短刀利落地割破陈梓钦的喉管,而后果断地站起身,向永安郡王妃追去。 身后不知打哪个方向刺出一把又或者是数把长刀,将她的胸膛贯穿。 她拼着最后一把力气,甩出手中的短刀,对准永安郡王妃刺了出去。 短刀呲地一声没入永安郡王妃的体内,她脚步蓦地一顿。 “轰!”宴然再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 她瞪大眼睛,看着周遭乱哄哄的一切。 有侍卫将陈梓钦从地上扶起来,却怎么也止不住他喉管处汩汩喷涌的鲜血。 另有丫头慌忙扶住永安郡王妃的胳膊,那被短刀刺中处的衣衫,正被鲜血染成一片刺红。 宴然活了二十多年,直到生命走到尽头的那一日,才知晓,原来过往的数年,自己被骗地那么惨。 原来真正害了父兄的竟是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只可惜,最后一击未能要了她的命。 不打紧,死后她一定会化作厉鬼,去向她索命! 英哥儿,娘亲来陪你了,往后的日子娘亲再也不会离开你 宴然脑中如此想着,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前一黑,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 不过是开始 宴然再次醒来时,手脚被绑,双眼被蒙,嘴被堵住,脸颊贴着木板,身子被颠地轻微晃动。 周围十分安静,可听见车轱辘自地上碾过的声音,及挥鞭吆喝声。 她断定自己是在一辆马车里。 尚未来得及理清究竟发生何事,忽听外面车夫“吁”地一声将马车停下。 车帘被人从外间掀开,一个略有些猥琐的声音道:“迷药的量很足,您放心。” 宴然听闻,立刻放松紧绷的身体,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她并不知为何自己身受重伤后会落得如今这副境地? 似乎有哪个地方不对? 她明明清晰地记得那几个侍卫将刀戳进了她体内,为何她的身体却感觉不到锥心之痛?只是身体略有不适,头脑有些昏沉?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不由在心里想着。 但不管怎样,对方既然认为她现下昏迷不醒,她现在又受制于人,且装作人事不知,走一步看一步。 “素闻长兴侯府这位姑娘不爱红装爱武装,身手不输寻常人,为使您待会儿不被坏了兴致,小的擅做主张往那迷药里加了点儿助兴的东西。”那声音猥琐之人说到最后,发出“嘿嘿”的笑声。 宴然自幼跟随父兄习武,耳目较之寻常人要灵敏些,听得这话,她不由蹙了蹙眉。 她嫁给陈梓钦已然六年,如何那人却称呼自己为长兴侯府的姑娘,而不是永安郡王府的侧妃? 正自疑惑着,一双有力的臂膀穿过她的腋下,将她从车厢里抱了出来。 那人将她扛在肩上,稳步向前走着。 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宴然感觉到他走上台阶,跨过一个门槛。 又往前行了数步,那人将她放到一张床上。 “都去外间候着!待本王完事后再唤你们!”屋中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 宴然听到这话,身体蓦地一僵。 陈梓钦! 六年夫妻,她早对陈梓钦的声音熟悉到深入骨髓,绝不会听错! 她亲手用短刀割破陈梓钦的喉咙,看着鲜血染红他的衣襟,如何他竟安然无恙地扛着自己行了这么长一段路? 不对! 看来不止她所受的刀伤消失无踪,陈梓钦竟似也毫发无伤!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宴然心中纷乱至极,耳朵里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即是清浅的脚步声。 紧接着,身旁的位置往下一沉,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一具温热的身体挨近了她。 宴然心神一凛,脑中灵光一闪,猛地反应过来,她这是回到了六年前,被陈梓钦掳走的上元节那晚! 这个想法极为离谱,可唯有如此,才解释地通现下她正经历着的一切! 前世她被掳走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并不知晓歹徒对她做了什么,以她的身手,本不会如此,原来是被人下了迷药及媚药所致! 果真卑劣至极! 想到这里,宴然只觉得愤怒异常。 前世她所经历的那一切,今生她绝不愿再经历一遍! 既然老天爷让她重回这一日,她一定要从陈梓钦手底下逃走,为当年的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这般想着,她假装人事不知地侧躺在床上。 陈梓钦抬手摩挲着这张让他日思夜想的脸庞,脑海浮现她往日里鲜活的笑靥,与现下的安静判若两人。 他低下头颇为深情地在宴然额头映下一吻,见宴然无甚反应,不由小声嘀咕:“这药下地也太足了些,竟一丝反应也无么?” 见宴然被绑成个大粽子,着实十分妨碍自己待会儿办事,他侧转身弯下腰伸手抓住宴然一只脚。 宴然强忍住屈膝全力顶向陈梓钦腹部的冲动,任由他将自己的鞋袜脱掉。 见她依旧无甚反应,又知晓她身中媚药之毒,即便醒来也只会神智不清,上赶着寻人求`欢,陈梓钦十分放心地将宴然手脚解绑。 身体甫一获得自由,宴然动作迅速地抬起左手揭掉遮眼的黑布,同时右手扯去堵嘴的布团。 双眼重获光明的瞬间,宴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宛如饿虎扑食般朝侧坐在她身侧的陈梓钦扑过去。 一向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姑娘,竟主动对他投怀送抱,若在平日,陈梓钦只怕要欢喜地疯掉。 可现下他全然笑不出声。 “轰”地一声闷响,他被宴然扑倒在床上,双腿被宴然两腿压住动弹不得。 宴然迅速将手中的布团塞入陈梓钦嘴里,用脚勾住一根垂在床沿的绳子,拿入手中,迅速绕过陈梓钦身后,在他上半身缠绕两圈,并在背后打了一个死结。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数息之间。 陈梓钦经历短暂的错愕之后,知晓自己被宴然装昏欺骗,忙不迭开始反击。 奈何宴然身手远比寻常女子矫捷,力气也比他一个绣花枕头强上许多。 他伸腿又是踹又是蹬,未能伤到宴然分毫。 宴然朝他露出一个冷笑,翻身跳下床,伸手去够另一根绳子。 一股暖流猛地窜过她的身子,双膝一软,她整个人险些没有站住。 她咬了咬牙,用手扶住床沿。 该死的! 身体正在发生细微的变化,感觉比方才热了不少。 一定是体内的媚药起效了! 想到这里,宴然用牙齿咬紧下唇,弯腰捡起另一截绳子,返身将陈梓钦的双腿绑住。 “呜呜!呜呜!”陈梓钦一脸恼怒地看着她,“臭丫头,你想做什么?快把本王放开!” 宴然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将他蔽体的里衣脱掉。 她视线往下,盯着陈梓钦身上某处,抬起脚,猛地朝那儿踹去! “唔!”要害部位遭受重创,陈梓钦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呜咽。 宴然冷笑一声,与陈梓钦面对面侧躺在床上,并伸出双手穿过他的腋下。 陈梓钦的脸因疼痛而涨地一片通红,他目光恶毒地瞪着宴然,嘴里呜呜有声。 宴然不用猜都知晓不是什么好话。 她并不在乎。 她朝陈梓钦笑了笑,右手抚上他的后背,用力剜下五道清晰的血痕! “唔!”陈梓钦瞳孔猛地一缩,神情愈发痛楚。 宴然却觉得十分解气。 这个男人现下所受的痛楚与她前世所经历的痛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而这些不过只是个开始,她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宴然拿起床上瓷枕,朝陈梓钦后脖颈用力拍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逃走 待陈梓钦将头偏向一边,整个人不省人事后,宴然摘下挂在他脖子上当今太后所赐独一无二的玉佩,扔到地上摔成数半。 她捡起一片纹样清晰的玉佩碎片,又撕去他扔在地上的外裳一角,而后穿好衣裳鞋袜,走到窗前侧耳听着外间动静。 “屋内动静那般大,该不会发生何事吧?”屋外一个黑衣守卫对同伴小声嘀咕道。 “小点声儿,让爷听到,扫了爷的兴致,饶不了你!”另一个压低声音警告道。 宴然听后,回到屋中,又弄出些声响,并压着嗓子,发出细碎的吟哦。 趁着两个黑衣守卫警戒松懈时,她轻轻打开窗棂,宛如猫一般跳了下去。 “嘭!”就在落地的瞬间,体内猛地窜过一道暖流,宴然一时未能扛住,瘫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谁?”屋外两个侍卫立时变得警觉起来。 一个将刀拔出剑鞘,示意同伴守在原地,另一个则缓慢朝宴然落地处行来。 “咚!”就在此时,屋内响起一声脆响。 宴然心中暗道不好,难道陈梓钦也是装晕?她那一瓷枕下去并未将他砸晕? 想到这里,宴然就暗恨为何没多砸两下。 “哎,里面的声音好似有些不寻常!”守在门口的守卫对朝宴然所在方向行去的守卫道。 宴然闻言,不由屏住呼吸。 那人果然止住步子,转头往回走。 宴然瞅准机会,再不迟疑,沿着墙根快步往另一个方向快步行去。 体内的不适越来越强烈,似百爪挠心般,身体的反应更是敏感异常,就连衣裳摩擦到肌肤都能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宴然再不敢大意,用力咬着下唇,舌尖舔到唇齿间溢出的腥甜,神志这才清醒了些。 时间紧急,一旦那两个守卫跑进屋中一探究竟,她势必会受到陈梓钦手下之人的全力追捕,她再想逃走,只怕难于登天。 总归要搏上一搏! 宴然走到墙根尽头,四下看去,瞅准不远处靠近廊檐下的一棵大树,奋力攀爬上去,踩着倾斜的树枝,有惊无险地跃上屋顶。 屋顶凛冽的寒风驱走些许她体内的燥热,借助月光她依稀能看出来,此处房屋低矮、屋顶由黑瓦盖就,屋舍四周树木甚是茂密,再不远处似是延绵不绝的农田和菜地。 宴然断定陈梓钦应是将她带到了京郊福王府的某座庄子里。 此处距离京城少说也有十几里路,她靠两条腿也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然而留在此处,却只有被捉住一条路。 想到这里,宴然咬了咬牙,躬着身子,轻踩步子,无声往前走去 “汪汪!汪汪!”一路行去,惊动农家数条守夜的狗,惹得它们大吠不止。 宴然心中激跳不已,这般动静,迟早会被陈梓钦的手下发觉! 想到这里,她寻了处低矮的屋脊,沿着墙根滑下,冲一片茂密的树林跑去。 密林可藏身,也能加大搜寻的难度,更有利于她脱身。 宴然强压住身体的不适,用胳膊拨开枯枝,脚上踩着厚厚的落叶,快步跑往密林深处。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脸被凛冽的寒风刮地生疼,宴然却全然不顾,没命地往前跑。 “站住!”不知跑了多久,身后传来一声大吼。 宴然悚然一惊,猛地向后看去,距离她约莫百丈远外闪烁着明灭的火把。 “在林子里!我看见了!”远处一个兴奋的声音道。 宴然没想到那些人竟追来得这么快! 更没料到隔着这么远,他们竟能发现自己! 当时怎么就没有用瓷枕再砸一下把陈梓钦那厮给砸晕过去! 她在心里恨恨想着,抬起仿似灌了铅的双腿,咬牙向前跑着。 “嘭!”那道声音落下没多久,高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一定是那人燃放信号给同伴报信。宴然这般推断,愈发奋力向前跑去。 又跑了约莫一刻钟,前方有微光传来。 宴然面上一凛,看来她即将走到密林的尽头。 她停下脚步,扶着一棵树喘着粗气。 “驾!驾!”宴然似听到密林外传来似有若无的车夫赶车声音。 她趴到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果真听到数匹马蹄踏在地上发出的沉闷声。 这些人是敌还是友? 这大半夜的,除了陈梓钦这等图谋不轨之人,还有谁会趁夜赶路? 且根据声音判断,他们正是朝这个方向行来,且马速有加快的趋势。 宴然心中有些犹疑不定。 可身后注定是条死路,前方哪怕只有分毫生机,她也要奋力抓住。 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白忙活一场,被陈梓钦的人抓回去。 到时候她便是拼个你死我活,也要与陈梓钦同归于尽! 打定主意后,宴然深吸一口气,再次积攒起全身的力量,跑出密林,冲着那逐渐变得清晰的马蹄声跑去。 没有树木的遮挡,她能够在月光下清晰看见一队约莫数十人的马队,护送着一辆马车,从远方迅速驰来,且很快便会打她面前经过。 这些人没有穿夜行衣。 这个发现让宴然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她不再犹豫,边跑边并张开双臂,不助地向他们挥舞手臂。 “前方有人,放慢速度!”自宴然从树林里窜出来的那刻,辛岳便注意到了。 本以为是只受惊乱窜的小兽,没成想竟是个人。 还是个衣衫不整、发饰凌乱,年约十几的少女。 这大半夜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辛岳遂叮嘱属下当心。 宴然径自跑到驾车的车夫跟前,用手抓住车辕。 “啪!”她尚未说话,一截长鞭忽然朝她袭来。 宴然迅速地闪身向旁避开,却由于衣裳摩擦到身体,激起体内一股热流,使得她猛地打了个寒噤。 她哆嗦着腿,勉强站直身子。 那截马鞭最终落在宴然方才伸手去够的车辕上。 于此同时,车夫用力勒住马缰,止住两匹高头大马。 “小娘子,你这番莽撞地跑上前来,若是惊了马,只消一马蹄子,你这小命儿就没了!”车夫转过头,一脸不满地看着宴然。 宴然连连致歉,“大叔对不住,小女并非有意。” “你这大半夜的在此处作甚?”车夫打量她一眼,眉头微拧。 这反应却使宴然松了一口气,这人看着不像是个坏的。 她朝车夫抱了抱拳,疾声道:“禀大叔,小女乃是长兴侯李崇之女,今夜随兄长外出看花灯时,被歹人掳至此处,现下他们正在寻我,还请恩人施救,小女定感激不尽。” 此事可不是车夫能够拿定主意的,是以,他不再言语,而是朝马车旁端坐马上的一位灰衣男子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 抵达京城 因着车夫的动作,宴然也跟着朝那高坐在马背上能决定自己生死的男子看去。 却见他收回长鞭,动作利落地将其卷到腰上,竟与腰间束带融为一体。 他穿一身再寻常不过的灰袍,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身材高大却不显粗犷,即便刻意收敛,也能察让人觉此人周身强烈的肃杀之气。 在宴然眼里,他就像一只黑夜中的猎豹,似乎随时能在关键时刻给予猎物致命一击。 宴然虽不知此人是何身份,但料定他绝非等闲之辈。 在男子幽深的目光逼视之下,她竟有些气短,但仍旧迫使自己仰起头,目光坦荡而无惧地与他对视着。 “素闻长兴侯有一把宝刀爱不释手,姑娘可否说出那刀的名字?”男子声音低沉而有力,如金玉碎地,铮铮作响。 “金英!”宴然抬眸看向马背上的男子,朗声回道。 谈及父亲,她心中那股紧张感总算消退些,是以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男子身上挂着的通体漆黑的刀鞘。 “原来壮士也与爹爹一样擅用刀!”难怪素未谋面,他连爹爹那把宝刀的名字都知晓。 听到“壮士”二字,辛岳嘴角微微抽了抽。 从小到大,他被人叫过许多称呼,“壮士”却是第一次。 体内的百爪挠心增加到千爪,宴然用力咬了一下唇,强压下体内愈发叫嚣的不适,朝辛岳郑重地抱拳道:“若是壮士能救小女一命,长兴侯府往后定当涌泉相报!” 虽然出现的时间地点巧合了点儿,行事也略有些诡异,不过到底是个小姑娘,便是有再大的能耐,还能怕了她不成。 辛岳心中如此想着。 就在他静默之时,马车的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面向白净的小姑娘探出半颗脑袋,看向马背上的辛岳,“姑娘请您给这位听着甚是可怜的小姐行个方便。” 辛岳驱马上前,透过半掩的车门往里看,“可是醒了?” “嗯。”里面传来简短的低沉女声。 “咳咳!咳咳!”紧接着便是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辛岳忙掩好车门,“喂小姐喝些温水,让小姐再眯一会儿,很快便到京城了。” 宴然听得这话,眸中生出失望之色,“看来,人家并不打算救她” 辛岳确实没打算让宴然上马车。 车中之人本就虚弱至极,更经不起一丝意外。 他驱马后退些许,垂眸看向宴然:“可会骑马?” 宴然猛地抬头看向他。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嘴角在那瞬间微微翘起一个欣喜的弧度,望着他的两只眼睛熠熠有光,像天上的星子一样明亮。 见辛岳神情认真,不像捉弄人,宴然忙用力点点头。 还以为这人不让她上马车就是不准备救她了 辛岳命属下腾出一匹马,待宴然翻身上马,抓紧马缰后,吩咐车队继续出发。 “驾!”宴然手握马缰,用力踢了一下马肚。 快马驰骋起来,带着她的身体不住地上下颠簸。 体内的热流翻滚激荡,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她身上轻轻地撕扯啃噬着,虽然寒风呼啸,如冰刀割在脸颊,她却觉得身体燥热地厉害,脸上更是泛起一股不正常的红晕。 难受 好难受 体内的热流一股又一股地喷涌而出,让她觉得分外难堪。 毕竟马背上与她同行的都是些陌生男子,自己的身体却生出这等令人羞耻的反应。 宴然愈发用力地咬住下唇,却未能抵挡又一股热流从体内涌出,似被一道电流击中,往四肢百骸流转开来。 “唔!”她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吟,又猛地用力抿紧嘴巴。 这声短促的低吟没能逃过辛岳的耳朵。 他回头看了宴然一眼。 宴然羞愤地低下头,深吸一口气,用力踢一脚马肚。 “驾!”她发出一声清叱,手握缰绳,躬着身子猛地向前冲去,以避免被人瞧出端倪徒生尴尬。 谁料前方正是一个下坡,座下骏马被她踢痛,撒开蹄子朝下奔去,带来的强大冲力使得她整个身子腾空而起,不受控制地向前飞去! 吾命休矣!宴然看着自己的身体离开马背,不由如此想到。 才从陈梓钦手中逃脱,就要以这种悲催的方式死去,她如何能甘心! 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她的身体离地越来越近,再眨眨眼,她就会“嘭”地一声摔到地上,身首异处,化身一滩肉泥 头即将触地的那一刻,宴然任命般地闭紧双眼。 想象中头骨触地的剧痛却并未传来,倒是腰间被什么东西猛地勒住,紧得她险些无法呼吸。 她被一股巨力扯着往后飞去。 下一瞬,她肚子朝下,扑到了一座马背之上。 身后男子一手牵住马缰,一手握住长鞭的一端。 那条长鞭又救了她一命。 “多谢壮士出手相救。”宴然趴在马背上,艰难地仰头朝他道。 辛岳注意到她面色有异,忙将长鞭从她腰间抽离,“可有哪里不适?” 腰间束缚的力量骤然一松,宴然猛地抽搐了一下身体。 在媚药强大的药效下,她能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现在她的身后正端坐着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只是意识到这一点,便让她体内热血奔流得愈发汹涌。 她就快控制不住自己了 “回壮士,”她用力抓住身下的马鞍,“实实不相瞒,歹人喂喂我吃下媚药,我壮士可否可否用绳子将我捆住我我难受” 辛岳看着少女脸上醉人的酡红,抿了抿唇。 “我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你们将我放放到长兴侯府门前即可。”宴然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说道。 辛岳看着她若秋水剪瞳、似烟雾迷离的眼眸,右手微动,将长鞭缠上她手臂,又绕过马背,把她整个人捆在马背上。 确保她不会从马背上摔下去之后,辛岳吩咐车队继续前行。 两个时辰之后,天边微有亮光之时,一行人抵达京城。 辛岳向守城的将领出示自己的腰牌,守将朝他抱了抱拳,又吩咐属下将车帘挑开一角。 车中矮榻上睡着一容色苍白憔悴的少女,身边跪坐着一侍女。 那将领目光自被捆在辛岳马背上的少女身上掠过。 少女的面颊被垂下的长长青丝覆盖住,虽看不清面颊,那身段倒是极标志的。 不过是个女子,且辛岳又是那样的身份,守将到底没怎么为难,吩咐属下打开城门,放他们一行进去。 “稍后若是有人到城门口打听,还请莫泄露我等行踪,且问清那打听之人是谁。”辛岳对守将道。 “是。”守将朝辛岳抱了抱拳,“将军慢走。” 辛岳朝守将微微颔首,带着车队入得城门。 吩咐一个属下去长兴侯府报信之后,辛岳带着车队径自奔向京中最负盛名的医馆——回春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解毒之法 回春堂不愧是百年老字号,坐堂老大夫一大清早被人从睡梦中拉起来,面上却无甚怒色,只瞅了辛岳一眼,便坐到床前方杌上,替躺在床上,即便在睡梦中也蹙着眉头的少女把脉。 “这位女娃沉疴已久,乃先天不足之症,加之一路上舟车劳顿,忧思郁结,这才病来如山倒,只能先以温补之药慢慢调养着。” “多谢世伯。”辛岳朝人抱了抱拳。 老大夫捋着胡子,坐到一旁写药方。 将药方写好后,他站起身,将其交给药僮去抓药煎煮。 正欲回后宅去睡个回笼觉,不料辛岳出声将人唤住,“还有一病人,要劳烦世伯。” 老大夫转头怒目瞪着辛岳,“你这小子,若非这女娃是你未过门儿的媳妇儿,老夫会不到天亮就起身亲自看诊?” 话里意思再明白不过,你小子可不要得寸进尺! 却听辛岳道:“此症唯有世伯能治。” 老大夫可不是随便被戴顶高帽子就改变心意之人,不过看在辛岳的面子上,翘着花白胡子道:“人在哪儿?” 辛岳伸手指了指隔壁房间。 老大夫抬步往那间房走去。 辛岳本不欲过去,但想到那姑娘难受至极时宁愿将自己的下唇咬地鲜血模糊也一声不吭的坚毅模样,心中生出些许触动。 他低声叮嘱丫头照顾好姑娘,抬脚往外走去。 才踏入安置宴然的房间,就见老大夫跳脚道:“这是何人这般歹毒,给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下这种药!” “可有得治?” 老大夫严肃道,“这小丫头中毒已深,她能忍到现在已着实不易。”说着,站起身,往屋外行去。 床上,宴然不安地扭动着身子,她神智早已混沌,整个人被烧地通体滚烫,即便如此,她也在努力克制自己,没有放任灭顶的欲望将自己淹没。 老大夫很快便拿着一个白瓷瓶折返。 他躬下腰,倒一把药在手里。 辛岳见状,忙上前帮忙扶起宴然,捏开她下颔,让老大夫将药喂了进去。 手触到她的身体,滚烫地厉害。 “这药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老大夫说着,又匆忙出去,亲自去抓好药,吩咐药僮煎了。 再次回去时,他身后跟着两个药僮和两位医女。 两位药僮手中各提着一桶冷水,两位医女则合力搬着一个木桶。 将木桶放入屋子中央,倒入冷水之后,老大夫命医女脱去宴然外裳,将她放入木桶中。 辛岳见状,便与老大夫和两个药僮一并退了出去。 不待他出声说什么,老大夫神情凝重道:“这丫头耽搁时间太久,也不知她能否熬到我那药煎好之时。” “若是熬不到那时会如何?” “轻则神智不清,行为异常,重则丢命。”老大夫低低叹了一口气。 “世上竟有这么霸道的药!”辛岳拧紧眉头。 老大夫闻言,冷笑出声,“那些达官贵人为了刺激和享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京中秦楼楚馆数十计,每年丧命的苦命丫头没有上百也有几十!” 辛岳闻言,抿紧了唇。 他们之所以敢如此放肆,自然与上面监管松懈,听之任之有关 这瞧着盛世繁华的京都,光鲜亮丽的皮子底下,藏污纳垢之事不知凡己。 “嗨!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老大夫兀自打了个哈哈,并故作潇洒地拍了拍辛岳的肩,“此事非咱们所能管,你已尽到自己职责,护住一方安宁。” 辛岳低道:“只有与人交合能解她体内之毒?” 老大夫翘起胡子怒瞪着他,“小子,你是有未婚妻的人,可别想着坐享齐人之福!” “便没有其他法子?”辛岳知晓老大夫是在故意胡搅蛮缠,并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 “有是有,也不一定非得用男人那玩意儿,不过,”老大夫变得支支吾吾起来,“这女娃娃看着年纪轻轻,只怕尚未许婚配,若是用了那法子,往后嫁人之时,被夫家嫌弃” 辛岳沉默几息后,道:“再过片刻,她的亲人便会赶来此处。既有快速解毒之法,总得向他们言明。” 若是她的亲人愿意用那法子救她,日后自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夫家欺负,若是不愿 若是不愿的话,到时候他势必要做些强人所难之事。 没有放过辛岳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厉色,老大夫瞅了他一眼,“你果真与那女娃没干系?” 辛岳板着脸,面无表情道:“世伯您老怎如此健忘,我是有婚约之人。” “哟呵!竟嫌弃老夫年老,也不想想你那未过门的娘子是谁给诊的脉开的药!”老大夫嘴里不满地吆喝着,然想起辛岳那位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未婚妻,到底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位瞧着可不是个长命之相呀! 一盏茶的功夫后,回春堂外果真冲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扯着一个药僮便问:“不知你们救回来的姑娘现在何处?” 老大夫扬声道:“小哥别急,人在此处。” 辛岳听到是宴然家人寻来,便退回隔壁房间,只与老大夫道待有事时再露面。 他阖上屋门,堪堪走到床前,那青年忙循声找到老大夫处。 老大夫按辛岳所说,将青年拉到僻静处,把宴然眼下情况如实告知他。 青年听毕,嘴唇抖了抖又用力抿紧。 他将手握成拳,又猛地松开。 深吸一口气后,他朝老大夫抱了抱拳,“不管什么法子,只要能够救舍妹的命,老大夫您不必顾虑,只管用!” 老大夫闻言,心里为那女娃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无严肃地道:“公子可能拿主意?不需与家中父母商量么?” “能!”青年掷地有声地说道。 “医馆并无此物,还请公子去将此物速速买来,越快越好。” 青年看着老大夫傻了眼,他他要去哪儿买这种东西? 还是后面跟进来的小厮明白了老大夫的意思后,领着他家公子去了专门卖那物的铺子,择了由玉石凿成、质地温润,且尺寸最小的一枚,用锦盒装了,急匆匆赶回医馆。 老大夫将那物放在开水里煮了片刻,用干净的棉巾裹着,扣响宴然所在屋子的房门。 医女闻声将门打开。 老大夫将此物交给她,低声叮嘱数句,朝她摆了摆手,“去吧。” 医女复阖上门,走到木桶边,朝嘴巴以下尽皆浸在冷水之中,不住发抖的宴然道:“馆主道姑娘媚毒入体已久,恐耽搁时久于姑娘身体有害,命我替姑娘解毒。” 说着打开棉巾,向宴然展示那解毒之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得知身份 宴然已到了神志崩溃的边缘,她强撑着睁开眼,瞧了一眼医女手中的东西,浑身一个激灵,神智跟着恢复一丝清醒。 “姑娘不必害怕,您的兄长已在屋外,往后他会为您做主的。”医女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出声安慰。 大哥! 宴然想起兄长,鼻尖猛地一酸,眼里泪光闪闪。 大哥一向疼爱她,知道她正经历这种痛苦,一定难受地要命。 想起前世,大哥与父亲一同领兵支援北境,身首异处,再未归来,宴然就觉得心尖止不住地疼。 她盯着医女手中之物,闭了闭眼,哑声道:“有劳两位姐姐了。” “姑娘,您莫要怕,放松身体,我们不会伤到你。”两位医女轻声安慰她。 宴然点点头,随着她们的动作,慢慢自齿间溢出细碎的低吟 一个时辰之后,屋门被人从里间打开。 两位医女浑身湿漉漉地走了出来。 宴然兄长李金戈走上前,朝二人抱了抱拳,“方才有劳二位,请受在下一拜!” 说着,躬身向二人长首一揖。 二人向李金戈屈膝回礼,将物件归还给他,又返身合力将屋中浴桶抬出来。 李金戈见状,忙上前两手抱住浴桶,将其带到指定地方。 再三谢过两位医女之后,李金戈走向安置宴然的屋子。 宴然经过方才纾解之后,心中那根弦骤然一松,身体上的疲惫瞬间袭来,被医女们换上干净的衣裳后,头才挨着枕头,就陷入昏睡之中。 李金戈站在床前守着她。 不过一夜未见,小妹憔悴地不成人样,精致的小脸陷进枕头里,显得愈发瘦弱可怜。 一想到她昨晚可能经过历的那些事,他就恨不能一掌劈死自己! 都是他的错,昨晚为何没有看好小妹,使歹人有机可乘! 他抬起手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 “少爷!”侯在门口的小厮铁锤见状,忙跑进去扯住他的胳膊:“小姐已经平安回来了,您要留着精力寻出掳走她的人为她报仇雪恨才是!您若将自己打出个好歹,往后谁替小姐出头?” “出去!”李金戈低着头,闷声道。 铁锤见他不再自残,这才躬身退到门口,但依旧不住往内张望。 李金戈将手紧握成拳,铁锤说得对,他一定要找出抓走小妹的歹人,将他们千刀万剐! 一盏茶的功夫后,医女端着药从外间进来。 “公子,小姐该喝药了。” 李金戈看着床上睡得正酣的人,略有些不忍,“可否让舍妹再多睡片刻?” 医女摇了摇头,“馆主交代,姑娘体内之毒并未肃清,需尽早将药喝下。” 李金戈闻言,唯有弯下腰,在宴然耳边低声道:“宁儿,醒醒,喝完药再睡。” 宴然正梦见陈梓钦满脸狞笑地从刀山火海里爬起来,扯住她的胳膊向如血的滚烫岩浆里拖去时,脑海里陡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宁儿,”那熟悉的低唤再次在耳边响起,宴然睁开迷蒙的眼眸,愣愣看着站在床前的人。 “宁儿,”见宴然这副模样,李金戈只觉得心如刀割,“你先将药喝了,再睡可好?” 宴然怔怔看着李金戈。 她掀开被子,猛地扑上前,用力抱着李金戈的胳膊,“大哥,真的是你!” 眼泪不受控制地自眼眶里溢出,她到底没能控制住自己,呜咽出声。 “小妹。”李金戈扶住宴然的肩膀,“是大哥对不起你,大哥没有照顾好你,待抓住掳走你的歹人替你报仇之后,你要怎么处置大哥都可以!” 宴然哭地愈发大声。 她只想大哥和爹爹这辈子能够好好活着,至于报仇一事,她会自己来! 宴然并没让自己哭很久,不然大哥只会愈发愧疚。 待情绪宣泄过后,她迅速止住泪水,松开李金戈的胳膊,仰头朝侯在一旁的医女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让您久等了。” 医女朝即便在哭过之后,双眼微微红肿,容颜憔悴,目光却异常清亮,让人顿生怜意的少女露出温柔的笑意,“姑娘不必谢。” 宴然伸手接过药,试过冷热适宜后便一饮而尽。 喝完药后,宴然对陈金戈道:“大哥,我想去谢谢救我的恩人。” “我去问问那位姑娘是否方便见客。”陈金戈说着,站起身往外行去,让宴然更衣。 方才在屋外他已打听清楚,救宴然的是位进京探亲的姑娘,听闻感染了十分严重的风寒,不知现下是否方便见客。 他扣响隔壁的屋门,恭声道明来意。 屋门被人从里间打开。 李金戈与一双幽深而沉静的眼眸对上。 “定远将军!”他忍不住脱口惊呼,“竟是您救了舍妹!” 辛岳朝李金戈微微颔首,目光看向他身后,一脸错愕呆滞的少女。 他眸中露出些许不解,想起昨晚那声“壮士”又恍然,看来自己的身份颇令这姑娘惊讶。 辛岳退到一旁,让二人进来。 宴然掩去眸中惊异,跟在李金戈身后步入屋内。 从屋中屏风后走出一个裹着厚厚大氅,身姿细弱,面带病容仍美地出尘夺目的苍白女子,由丫头搀扶着,朝三人袅袅走来。 正是昨晚马车中,命丫头出声,请辛岳救宴然一命之人。 “在下李金戈!(小女李宴然!)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二人齐声郑重朝那姑娘道谢。 “不过举手之劳,不必客气。”那姑娘柔声朝二人笑了笑,请他们在屋中坐下,并命丫头奉茶。 李金戈推辞不过,在杌子上坐下后又站起身,一脸敬意道,“不知姑娘府上何处,他日势必登门道谢!” “我乃扬州人士,因母亲离世,外祖母恐我在家中无人照料,便接我来京中小住。救下令妹不过举手之劳,当时那等情形,不论是谁都会伸出援手,二位不必如此客气。” 听得这姑娘轻声细语的应答,又知晓与她同行之人乃镇北侯世子、定远将军辛岳后,宴然轻声道:“姑娘外祖可是英国公府?” 听得宴然的话,李金戈也迅速反应过来。 “原来是江姑娘!” 英国公只得一嫡女,于二十年前嫁给当世首富——扬州江氏为妻,且只生下独女,便是眼前这位有瞧着似有先天不足之症,身如弱柳扶风,在数年前与镇北侯世子定下亲事的江秀灵。 江秀灵朝二人温婉一笑算是默认,随即她嗔视辛岳一眼,“都怪你!”使得别人顺藤摸瓜,猜出她的身份。 宴然看着一颦一笑都分外灵动的江姑娘,心中暗叹果真人如其名,然想起江秀灵前世的结局,又忍不住唏嘘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我要告他 前世宴然嫁给陈梓钦数月之后,京中有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便是寄居在外祖家的江秀灵因病去世。 原本江秀灵便有不足之症,早逝也不足为奇,可京中贵族圈却盛传,她乃因被人撞破与表哥私情,而羞愤自尽。 各中真假宴然自不得而知,但想着这么一个灵动善良的姑娘,死在那么早的年岁里,就觉得不无遗憾。 “昨日多亏江姑娘与将军出手相救才使小女逃过一劫,二位不必顾虑,小女往后定不会将二位牵扯进此事里去。”见江秀灵不愿透露身份,似有顾忌,宴然忙出声道。 她的话反倒引起三人的注意力。 “小妹,你知晓掳走你的人是谁?”李金戈疾声问道。 宴然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 莫非那人位高权重,否则凭借英国公府和镇北侯府的背景,又何须怕他? 想到此处,李金戈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抿紧唇,神情一片严肃。 看来小妹被掳一事恐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掳走你的人是谁?”一旁江秀灵和辛岳不约而同问道。 他俩都非害怕沾染是非之人,既然对方身份令人忌惮,就更要知晓是何方神圣。 宴然朝二人摇了摇头。 “时候不早,姑娘身体欠佳,我们不便过于叨扰。待此事告一段落,他日再亲自登门道谢。”宴然站起身,分别朝二人屈膝行礼致谢。 江秀灵本欲拉着宴然再问上两句,触到辛岳目光,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与辛岳一道将宴然兄妹送了出去。 宴然与兄长谢过老大夫,奉上诊金后,便乘着自家马车家去。 回去的马车上,李金戈看着宴然,“宁儿,掳走你的人是谁?” 宴然看着兄长的眼睛,自齿间溢出三个字,“陈梓钦!” 李金戈瞳孔猛地一缩,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原来是那个纨绔子!大哥将你送回府后,就带人去福王府打死那厮替你报仇!” 宴然看着兄长,神情苦涩道:“然后呢?大哥再用自己的性命替那人渣陪葬么?” “便是舍掉大哥一条命,也要为你讨个公道!”李金戈咬牙道。 “可我有更好的法子。”宴然看着兄长定定道。 “什么法子?” “我要告他!” 李金戈看着小妹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片刻道,“按本朝律,凡是女子讼至公堂,不问缘由先打二十大板。” “所以小妹要仰仗大哥,请大哥替我出面相告。” 李金戈看着宴然眸中灼灼闪亮的光,抖了抖唇,沉默半晌,哑声道:“好。” 既然这是小妹想做的,便是再艰难,他这个兄长也要替她办到。 哪怕最后本朝律法无法给小妹一个公道,他也会用自己的法子,替她报仇雪恨! 马车抵达长兴侯府,堪堪停稳,便有一人从府门处跑下来,来到车边。 是宴然与金戈之母田氏。 李金戈率先跳下马车,扶着宴然的走下马车。 “我的儿!”田氏看见宴然,眼里迅速泛起泪花。 “娘,回府再说。”李金戈低声对田氏道。 田氏忙扶着宴然胳膊,母子三人快步往府中行去。 到得田氏院子,宴然将昨晚的经历细细告知二人并将自己在医馆救治的细节隐去。 田氏听完气地一边发抖一边掉眼泪。 宴然忙不迭拥着她的胳膊,“娘,您莫气,儿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 “怎能不气,你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罪!”田氏恨恨道:“明日我便去宫里请皇后娘娘给你做主!” 宴然拿帕子替田氏擦掉面上的泪,“娘亲告到皇后那里去,又能拿那陈梓钦如何呢?” 李金戈在一旁附和,“皇后掌管后宫可管不了前朝刑罚之事!她至多将福王妃叫到府中,命她好生管教自己的儿子!这样未免太便宜那贱胚了!” 田氏想了想也觉得太不解恨,便看向李金戈,“我儿可有何好主意?” “由儿出面到官府告他陈梓钦强抢官家之女,强奸未遂之罪!让官府按律处置!” 田氏听了这话,面露急色,“如此一来,且不管能否定那陈梓钦的罪,宁儿被掳一事岂不闹地人尽皆知!” “我们若想息事宁人,便只有咽下这口气,娘,您咽地下这口气么?”李金戈反问田氏。 田氏恨声道,“为娘恨不能将陈梓钦千刀万剐!” “可,”她目露担忧之色,“若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不仅于宁儿名声有碍,只怕她与范府的婚事” “若范府因此事退亲,那他范子泽就配不上宁儿!宁儿值得更好的!”李金戈梗着脖子道。 田氏面上却尽是苦涩,“你这小子!你难道不知名节于女人而言比性命都重!宁儿此番被陈梓钦掳走又险些丢了清白,传到外人耳朵里,只怕什么风言风语都有。” “娘!”宴然握住田氏的手,“儿不怕人言人语,儿只想让陈梓钦付出应有的代价!否则往后他只会愈发恣意妄为!” 见田氏抖动嘴唇,欲说些什么宴然抢在她之前道:“若范府因此退亲,儿认了!” 李金戈看着小妹面上决绝之色,目中蒙上一层阴翳。 都是他的错!若他昨日看好小妹,就不会发生今日之事! 他神情隐痛地看着田氏,“娘,小妹未曾告知您,她被歹人下了媚药,在医馆时,为了替她解毒大夫让儿去买了一个玉势” 田氏猛地握住宴然的手,睁大眼睛一脸焦灼看着她,“我的儿!” 宴然仰头逼退眼中泪花,轻轻地点了点头。 “告!”田氏眼角落下两滴泪,咬牙切齿道:“明日咱们便去官府报官!”拼了这条命,也要告倒陈梓钦为之!” “嗯!”宴然与金戈重重点头,俱抬手抹了抹眼角。 三人哭过一遭,用了些午膳后,金戈便催宴然去歇息。 田氏不错眼珠地在床前守着她,默默地又哭了一场。 宴然在睡梦中浑然不知。 终于归得家来,见到大哥和娘亲,她睡地分外安心,再未陷入梦魇之中。 醒来时,已到日暮。 屋中一片安静。 宴然掀开被子,趿着鞋子下床。 动静传到外间,金英和寒月挑起帘子自外间进来,服侍宴然更衣。 二人眼睛俱是红的,显然刚刚哭过。 宴然看着二人,强颜笑道:“不必为我感到伤心,该为我感到庆幸,还能活着回来看见你们。” “姑娘说地是!”金英抹一把面上的泪,“往后奴婢们定更为尽心服侍姑娘!”绝不让类似的事再发生。 寒月性子沉静,话不多,只用力点了一下头。 宴然冲着二人笑了笑,问清大哥金戈在外书房,便带着寒月去往书房。 金戈正与府中几位先生商议状告陈梓钦一事,闻得宴然到来,忙将她迎进去。 金戈将其中一位蓄短须的中年书生引见给宴然,“这是宋状师。” “见过姑娘。”宋状师朝宴然微微颔首。 宴然看着这人,眸中闪过一丝寒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 报官 宴然很快就将眸中冷意掩去,朝宋状师点了点头。 “我们已写就状纸。”李金戈拿起案上宣纸,递给宴然,“小妹,你瞧瞧。” 宴然接过,细细看过之后,秀气的柳眉微微蹙起,神情含怨带嗔道:“阿兄,你这是做什么!” 李金戈面色愕然,“怎么?哪处写得不好么?” 宴然眸中指责意味更浓,“我我都已与永安郡王有了肌肤之亲,早已丢了清白此生除了除了嫁给他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若是若是他能亲自来府上提亲,我我少不得要退了与范府的亲事,嫁给他” “小妹,你!”李金戈一脸错愕地看着宴然,惊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宴然看着李金戈,面上露出凶残之色,“若永安郡王不能以正妻之礼迎娶我!我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报到官府,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小妹!”李金戈看着宴然大喝一声,“你睡一觉醒来,糊涂了不成?” 宴然眸光清明看向李金戈,“大哥,我并未糊涂!” “诸位且请先行退去,我有几句话要与小妹说。”李金戈转身朝屋中之人抱了抱拳。 宴然顺手将状纸塞给宋状师,“这状纸写得不太好,劳烦宋壮师改改。” 宋壮师伸手接过,连连称是,与长兴侯府几位先生一道出去。 待屋中只剩兄妹二人,宴然压低声音对李金戈道:“大哥,这位宋壮师有问题!” 李金戈面色一凛,难怪小妹方才故意那般说。 可这宋壮师是京中有名的状师,他今日外出打听了数个时辰,确定可靠才带回府中的。 “我怀疑他早被陈梓钦收买,来套咱们的话。” “何以见得?” “陈梓钦那人狡猾多端,且昨晚我似在陈梓钦处见过他。”宴然对兄长撒了个谎。 前世她嫁给陈梓钦后,在永安郡王府数次与这位宋壮师打过照面。 宋壮师没少替陈梓钦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不管此时他是否被已陈梓钦收买,宴然都不愿聘用此人替自己打官司。 不过利用一下此人倒是未尝不可。 “方才小妹是故意那般说。若宋状师真与陈梓钦有勾连,听得我方才那番话后,陈梓钦势必会有所行动。” 陈金戈想了想道:“既如此,咱们明面上先按兵不动。暗地里我再去寻个靠谱的状师来。” 宴然感激地冲李金戈笑了笑,“有劳大哥了。” 李金戈神情覆上一层阴郁,“若非大哥疏忽,你也不会” 宴然知晓大哥心中愧疚。 她看着李金戈柔声道:“此事全是陈梓钦的错。小妹从未怪大哥分毫。” 李金戈并未因宴然的话心中就感觉好受些。 “大哥可一定要替我告倒陈梓钦!”宴然一脸希冀看着李金戈。 “一定!”李金戈掷地有声地答道。 一个多时辰后,门房处送来一封信到宴然案头。 信上没有署名,内容寥寥数字,只道一早便对宴然一见倾心,辗转难忘,既郎情妾意,明日一早便到府上提亲,望与宴然永结同心。 宴然看罢信,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她算是见识到了陈梓钦的无耻! 信中只字不提也他做下的错事,却用“郎情妾意”四字粉饰,去他娘的郎情妾意! 她拿着信去寻李金戈,金戈看过信后,气地猛拍桌子,“那姓宋的果真有问题!” “大哥,咱们或可将计就计” 宴然说着,低声将自己的打算告知李金戈。 李金戈沉思片刻,斩钉截道:“好,就按小妹说地去办!” 晚膳前,宋壮师将改好后的状纸交给陈金戈过目。 陈金戈面含歉意地看着宋壮师,“今日劳烦您了,这状纸只怕我们用不上了,但您放心,给您的薪俸半分都不会少。” 说着,将早已备好的一包银子递给宋壮师。 宋壮师佯装惊讶道:“如何就用不上了?公子这是不打算告官了?” 李金戈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小妹是怎么想的!” 宋壮师点点头,接过银子,告辞离去。 送走宋壮师后,李金戈趁夜出门,又走访数处,另请了一位状师,并连夜请人写好状纸。 第二日,天尚未亮,李金戈便带着状师与府中一位先生,前往京兆府报案。 宴然则做男子装扮,向田氏禀明因由后,带着金英、寒月和分钟数位家丁出得门去。 田氏坐镇府中,只待陈梓钦主动寻上门,先打他个狗血淋头!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金戈抵达府衙,递上状纸。 按本朝惯例,京兆尹多由储君兼任,当朝太子陈荃挂名京兆尹,真正管事的是少尹毕仁安。 毕仁安甫一抵达衙门,便听通判道有人报官。 毕仁安忙走到前衙,开堂审案。 接过状纸,听状师讲完所诉为何事后,毕仁安心里一咯噔,心里直叹遇到个棘手的案子。 告状之人乃长兴侯世子李金戈,被告之人是福王之子,永安郡王。 状告之事则是,永安郡王于上元节那晚派人掳走李金戈之妹李宴然,且向其下药意图侵犯,被李宴然拼死逃了出来。 现在李金戈要告永安郡王强掳官家之女,强奸未遂之罪。 他一边按惯例问李金戈一些与本案相关的细节问题,一边在心里思索着要如何应对此事方好。 问了近两个时辰,将此案的前因后果梳理清楚,且将李金戈呈上的证物登记在册后,毕仁安道:“此案本官心中已有数,时候不早,还请回去等消息,明日巳时再行审理。” 李金戈也知道毕竟他状告之人乃福王之子,皇室宗亲,毕仁安官职低微,并做不得主。 是以,他并未纠缠,拱了拱手,道:“多谢大人。” 就在这时,屋外一个衙役跑进来,朝毕仁安道:“禀大人,长兴侯府管家前来报案!” 毕仁安看着站在堂下的长兴侯世子,眉毛突突地跳了两下。 “让人进来。”毕仁安和颜悦色道。 “发生何事?”管家进来后,不待毕仁安出声询问,李金戈便拉着他低声问道。 却见管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扯开嗓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嚎道:“禀大人,永安郡王他实在是实在是欺人太甚,请您为府上做主啊!” 毕仁安听着这老管家中气十足的声音,再瞥一眼大堂门口,果真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百姓。 “你且说说,究竟发生了何事?” 老管家从地上爬起来,用帕子揩净鼻涕眼泪,声音哽咽道:“禀大人,前晚永安郡王掳走我家小姐意图侵犯,被我家小姐拼死逃过一劫,谁知今早永安郡王竟仗着自己是皇亲宗亲,罔顾我家小姐已然定亲的事实,大张旗鼓带着人到府上来提亲,简直欺人太甚!我家夫人气不过,前去与其理论,被其打伤在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理直气壮 “什么!娘亲受伤了?”李金戈面色紧张问道。 “世子!老奴无能,势单力孤,护不住夫人啊!”老管家看着李金戈哭地老泪纵横。 围在衙门外的普通百姓们看着这一幕,心中无不感到愤怒。 永安郡王平日里在京城里走鸡遛狗,没少做调戏良家妇女,诱拐平民少女之事。 他仗着自己一副好看的皮囊加之身份尊贵,常出手阔绰地赠予那些小娘子们一些金银首饰和漂亮衣服,再许上一个含糊其辞的承诺,让她们自愿委身于自己。 待将人家玩腻了,就翻脸不认人,当初的海誓山盟也都抛诸脑后。 然那些小娘子们到底收了永安郡王的好处,便是告到衙门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加之她们身份低微,并不能拿陈梓钦怎么样。 有那想不开的,甚至郁郁寡欢,英年早逝。她们的父母亲人少不了把始作俑者狠狠唾骂一顿。 几次三番下来,陈梓钦在京城百姓中的名声逐渐差到极点。 今日那些围观的人听闻陈梓钦竟胆大妄为到连官家小姐也敢肆意掳掠侵犯,侵犯不成就上门求娶,完全不将那小姐及其家人放在眼里,心里无不盼望着,这个看着就极为硬气的长兴侯世子能给永安郡王点儿颜色瞧瞧。 “难道皇亲国戚就可以任意妄为不受惩罚吗?”人群中,不知哪个壮汉发出一声粗吼。 “天子脚下,还有没有将王法放在眼里!”另一个略有些苍老沙哑的声音道。 “将他抓起来!”一个女子声音自人群里传出来。 “抓起来!抓起来!”人们纷纷附和。 眼见外面声势越来越大,毕仁安抹了把脑门上的汗,“本官且带人去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确实有人聚众斗殴,务必将那犯事之人抓起来!” 毕仁安说着,站起身,从堂上下来。 “多谢大人为我等做主!”李金戈朝他抱了抱拳。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长兴侯府行去。 毕仁安临行前朝手下通判使了个眼色。 通判会意,带着李金戈呈上的两样证物前去拜见太子陈荃,向其禀明此事。 陈荃闻言蹙了蹙眉,“钦弟竟已荒唐到这个地步?” 通判将李金戈呈上的两样证物奉到太子面前。 陈荃瞅了那两眼证物,命尚宫局尚宫查清宫中是否登记在册。 这边厢,毕仁安身后尾随的队伍越来越长。 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将陈梓钦侵犯长兴侯府小姐未遂便上门强行提亲之事传地沸沸扬扬。 那些没事做又喜欢看热闹的闲汉,成批成批地加入了围观的队伍。 行至半途,管家指着迎面走来的一群人,对李金戈道:“少爷,前面就是永安郡王!” 李金戈一眼就看见被手下簇拥着,走路不太自然的陈梓钦。 “陈梓钦!今天老子跟你拼了!”李金戈暴喝一声,抡起拳头,气势汹汹冲上前去。 陈梓钦刚在长兴侯府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正有气无处撒,看了眼来人,却是长兴侯世子。 他嘴角挑起一抹冷笑,还真是冤家路窄! “给爷上!”他朝手下挥了挥手。 手下齐刷刷上前,将李金戈团团围住。 “爷!”还是小厮眼尖,看见了李金戈身后浩浩荡荡一群人中,有个穿着官服带着官帽,瞧着有些面熟的。 陈梓钦眯眼看去,竟是京兆府的少尹。 他脑中飞速运转,很快明白过来,李金戈八成是去京兆府把他给告了! “停手!”他朝手下大声喝道。 然而,他却命令不了李金戈。 李金戈撂倒几个小喽啰后,抹了把嘴角的鲜血,狞笑着走向陈梓钦。 “伤母辱妹之仇,今日一并讨还回来!”李金戈说着,抡起拳头朝陈梓钦腹下挥去。 只一下,陈梓钦便疼地面色扭曲,躬住腰身。 李金戈扯住陈梓钦的衣襟,再次抡起手臂。 胳膊猛地被身后的管家用力抱住,“少爷!大人会为咱们做主的!您想想夫人和小姐,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当!” “松开!”李金戈看着管家厉声道。 “少爷,您别冲动!咱们要相信大人,大人会替咱们做主的!您若有个三长两短,往后谁来护着夫人小姐!”管家愈发用力地抱着李金戈。 李金戈挣扎半晌挣不动,唯有不甘地松开陈梓钦的衣襟。 “咳咳!咳咳!”陈梓钦被小厮搀扶着,涨红着脸,不住地咳嗽。 “毕大人,你还愣着干什么,本郡王光天化日之下被人袭击,你还不将这行凶之人抓起来!”陈梓钦看着李金戈身后的毕仁安道。 毕仁安硬着头皮走上前,看看除了面色有些涨红,全身上下并无外伤的陈梓钦,面露难色道:“今日长兴侯府世子到衙门状告郡王于上元节那晚掳走长兴侯之女,意图侵犯,未成之后,今日一早到长兴侯府提亲,打伤长兴侯夫人。不知可有此事?” 陈梓钦听了毕仁安的话后,心里立时明白过来,昨日李宴然说的那番话,很有可能是故意透过宋壮师的嘴说给他听,引自己上门提亲的! 可他们如何知晓宋壮师被自己收买了? 陈梓钦心里疑惑,面上却义正言辞地道:“无稽之谈!本郡王从未掳走过长兴侯府的小姐,也不曾侵犯她!今日带人到府上提亲,也是心悦佳人,想与其共结连理,谁知佳人并无此心,反倒恼羞成怒,歪曲事实!” “呵!歪曲事实!”李金戈看着陈梓钦恶狠狠道:“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别以为嚷几嗓子,就能抹灭自己的罪行!” “李金戈!”陈梓钦亦大声道:“你这般大言不惭,本郡王也可告你一个污蔑之罪!” “那咱们就现在去衙门,让少尹大人将此案断清楚!你敢不敢?”李金戈怒瞪陈梓钦道。 “身正不怕影子歪!本郡王有何不敢!”陈梓钦昂着头,底气十足地道。 陈梓钦心中明白,宴然手中掌握的证据不过是那半块玉佩和一角衣裳碎片而已。 他才不信仅凭这两样就能定他的罪! 定罪靠的是人证物证,谁能证明李宴然是被他掳走,又是从他所在的地方逃走的?又有谁看见了他正在对李宴然行不轨之事? 早在李宴然逃走之后,陈梓钦就召集手下几个心腹迅速思索对策。 今日虽被长兴侯府摆了一道,但他们真想依靠两样物件就告倒他,不过痴心妄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一认一不认 毕仁安看着俩人针尖对麦芒的模样,只觉得额角突突跳地愈发厉害。 “长兴侯夫人伤势尚不明朗,世子不用先行回去瞧瞧么?”毕仁安看向李金戈小声道。 “李牧!”李金戈低头望向一旁的管家。 “老奴在!老奴这便回府与小姐一道,去宫里请皇后娘娘赐个太医给夫人看病!”管家大声应道。 “替我照顾好娘!”李金戈朝管家郑重道。 “世子放心!侯爷戍守在外,顾不上府里,还请您务必替长兴侯府讨回一个公道!” 李金戈重重点一下头。 毕仁安闻言,再不好说什么,唯有带着一群人重新往府衙行去。 到得大堂上,已是午膳时分,毕仁安瞥一眼四周,并不见通判,不由计上心来,“本官方才命通判大人前去验证李世子上交的两份证物真假,现下他尚未归来,此案稍后再审,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审!现在就审!”陈梓钦满脸不耐烦道:“本郡王被人泼了这么大一盆脏水,还请大人还我清白!” “请大人替长兴侯府主持公道!”李金戈也硬气地回应。 毕仁安无法,唯有命师爷将状纸大声念一遍。 “不知郡王可认罪?”师爷念完后,毕仁安望向陈梓钦问道。 “一派胡言,全是污蔑!本郡王什么都没做过,认什么罪!” “证据现下正在确认中。”毕仁安面色为难地看向李金戈。 “除去那两样物证之外,小的还有人证。”李金戈朗声道。 “哦?”毕仁安环顾了一下四周,“在何处?” 陈梓钦则警觉地看了眼衙门口的人群。 见无人从外面走进来,他嘴角不由微微翘起,面上闪过一丝得意。 “禀大人,这证人便是永安郡王自己!”李金戈目光不屑地看了陈梓钦一眼。 陈梓钦立时想到自己背上那五道抓痕以及还十分痛的某处。 前晚,李宴然能成功脱逃,就是因为她那一下踹地实在太狠,他自要先紧着命根子,是以分散了人手送他回京诊治,不然仅凭宴然那被下过药的身子,何以逃地出他的掌心? 想到这里,陈梓钦就觉得十分来气! 纵横花场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个从他手中溜走的女人! “禀大人,正如状纸中所言,舍妹在抵抗陈梓钦侵犯时,曾用手抓挠他的后背,并用脚踹他的命根子,大人只需请个大夫一瞧究竟,便知舍妹所言非虚!”李金戈果真如此对毕仁安说道。 毕仁安闻言,目光转向陈梓钦,视线禁不住往他身下移去。 陈梓钦大喇喇地任由毕仁安打量,面上懒洋洋地道:“本郡王身上确实有伤,却是在床笫间用力太过,被府中姬妾爪挠的。” “咳咳!”毕仁安将视线从陈梓钦身上挪开,低咳一声,面色不太自然地道:“那不知” 陈梓钦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怪昨日本郡王雄风太盛,我俩太过投入,以致姬妾被只猫叫给惊了神,一不小心将本郡王踹下床,这才导致本郡王那处受了些伤。大人若不信,尽可传唤府中姬妾问询。” 李金戈听陈梓钦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指控给摘了个干干净净,不由愕然。 果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不由看向状师和一旁的府中先生。 状师朝李金戈微微颔首,看向毕仁安道:“禀大人,想也可知永安郡王府的姬妾证词自是替郡王开脱的。只是晚生有一事不明,何以李姑娘在状纸中言明伤到郡王身上那两处,郡王就恰好那两处都受了伤?” 陈梓钦轻飘飘地瞥了身后随从一眼。 “禀大人!”随从上前一步,大声道:“我家郡王句句属实,至于为何会如此巧合,我们着实不知。但郡王未曾做过的事,他绝不会认,也绝不接受任何污蔑!” 陈梓钦满意地看了随从一眼,嘴角微弯,双眼笑眯眯地看着李金戈,眸中挑衅意味不言自明。 难道你们以为仅凭两道伤就能定本王的罪?未免太天真! 讼师不由朝李金戈看去。 虽然明眼人都能听出来,陈梓钦他这是狡辩,可他们确实没有人证能够证明,上元节那晚就是陈梓钦派人将宴然掳走,也无人能够证实是陈梓钦对宴然实施了侵犯。 李金戈双手紧握成拳,沉默片刻后,朝毕仁安抱了抱拳道:“禀大人,既然证物尚在鉴定中,可否等结果出来再行审理此案?” 毕仁安点点头,“本当如此。” “不知长兴侯府提交了什么证据?本王年节期间四处走动时,不慎将太后赏赐给本王的玉佩弄丢了,正四处寻访玉石,欲雕块一模一样的,再到她老人家面前请罪。若李姑娘手中证据恰好是那块玉佩,本王可是不认的。”陈梓钦理了理衣裳下摆,语气随意地说道。 “你!”李金戈一个箭步冲上前。 若非身旁先生眼疾手快死死将他扯住,他指不定就要在公堂上行凶了。 “禀大人!虽然此案可稍后再审,可今日一早,永安郡王不顾我家姑娘已有婚约在身,大张旗鼓带着侍从上门提亲,污蔑我家姑娘名声,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伤我家夫人,还请大人替长兴侯府做主!”先生用力拉住李金戈,使劲盯了他一眼后,转而面向毕仁安大声说道。 “唉!”陈梓钦一改方才吊儿郎当的模样,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他朝李金戈抱了抱拳,一脸歉疚道:“你们也知晓,本郡王这人最是不着调,此生没太大追求,只喜追逐世上美人美酒和美景,李家姑娘长得国色天香,天下无双,本郡王一见倾心,这才带人上门提亲,万没想到李姑娘竟已订亲且才遭受被人侵犯之事。也难怪长兴侯夫人会大动肝火,朝本王动手,本王出于自保,才不慎将其推到在地。不过此事确然是本王的错,本王认了,且任大人处置。” 陈梓钦的态度大转弯不仅出乎李金戈和状师及先生的预料,就连毕仁安都没想到。 他愣怔了一下,看向一旁的师爷。 师爷起身走到桌案后,拿起大周会典翻阅到相关位置,“禀大人,按本朝律,聚众闹事伤人,杖二十,羁押一旬。” 陈梓钦身后的随从上前一步道:“敢问大人,可否用银两赎罪?” 毕仁安复朝师爷看去。 师爷目光盯着会典,往左看了两排后道:“禀大人,典籍上确有记载,若未致人员伤亡造成恶劣影响,可用银两抵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 亲事 “你推伤家母,别以为用些抽银子就能抵罪!”李金戈看着陈梓钦恶狠狠说道。 陈梓钦看向李金戈沉沉地叹了口气,“是本郡王不对。一时没能控制自己,若是打不还手就好了。” 陈梓钦说到这里,转向毕仁安,“本郡王就认下这二十杖,至于羁押十日,便以银两相抵,不知大人可行?” “按律可如此执行。”毕仁安道。 “请大人行刑。”陈梓钦朝毕仁安抱了抱拳。 毕仁安朝衙役挥了挥手。 很快,一条长凳摆在了公堂中间。 陈梓钦撩起衣摆,趴在上面。 毕仁安朝两位行刑的衙役微微颔首。 两个衙役抡起刑杖,你一下我一下“啪”“啪”打在陈梓钦臀上。 他们做惯了这种差事,自能掂量何时打得轻何时打得重,还让外人瞧不出端倪,只听见清脆的响声。 少顷,二十杖行刑完毕,陈梓钦的外裳已裂开来,他神色痛楚地被随从扶着,咬牙挣扎两次,却站不起身,随从无奈,唯有向毕仁安借了副担架让他趴在上面。 李金戈看着这一幕,将手握成拳。 陈梓钦这番惺惺作态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他根本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伤地那么重。 可他若再上前不依不饶,在外人看来,就显得有些过于咄咄逼人了。 想到这里,他面上神情愈发不甘,但到底按捺住了自己。 按律上缴抵扣羁押的五百两银子后,陈梓钦被抬着离开公堂。 李金戈亦抬步走了出去。 回到长兴侯府,他疾步朝田氏院子赶去。 恰逢宫中的太医替田氏诊完脉,李金戈忙走上前,一脸紧张之色地问道:“刘太医,不知家母伤势如何?” 刘太医温声道:“公子无需担心,夫人身上几处淤青乃外伤所致,不曾伤及筋骨,用药敷几日,待淤青散去,便无大碍。” “有劳您了!”李金戈朝刘太医抱了抱拳。 刘太医留下外敷的药,又仔细叮嘱数句,便告辞离去。 李金戈起身将人送了出去。 送完太医后,李金戈返回田氏屋子,细细询问一番,见田氏未伤到筋骨,才面色关切地道“娘即便想给小妹报仇,命下人动手便是,伤了您自己不值当!” “为娘受这点儿小伤不要紧,只恨没能将陈梓钦怎么样!”田氏面色愤恨道。 她受点儿伤并不要紧,只要此事能惊动更多的人,只要陈梓钦能罪有应得,她做什么都愿意! 李金戈明白田氏苦心,但见她以这种方式替宴然报仇,又想起白日里公堂上的种种,心中自责愈深。 陈梓钦比他们以为地还要卑鄙无耻。 要告倒他,实在不容易。 想到这里,他看眼四周,不见宴然,“娘,怎生不见宁儿?” “宁儿一早便出门,说是寻找证据。” “宁儿才遭了那样的事,怎能单独出门!”李金戈听了这话,霍然站起身。 田氏也觉得宴然出去近三个时辰未归委实有些长久,见金戈欲出门寻人,忙告知他宴然大致去向,让他多带几个小厮。 金戈点头应下,叮嘱丫头照顾好田氏便疾步往外走去。 行至府门,不远处一个小厮跑上前,将一封信递给金戈,“禀公子,我家将军命小的将这封信交给您,或能帮上些许忙。” 李金戈立时便想到辛岳。 他双手接过信,神色郑重道,“烦请转告,多谢将军雪中送炭。” 小厮点点头,撒腿离去。 李金戈将信封塞进怀里,往田氏所说方位赶去。 盏茶功夫后,他远远看见迎面一辆马车颇为眼熟,忙打马上前,一见果真是自家车夫。 “小姐可安然无恙?”李金戈边问车夫,边抬手去掀车帘。 却见马车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宴然身影。 “小姐去了何处?”李金戈眼下就如那惊弓之鸟一般,唯恐宴然又生出什么意外。 “回公子,小姐在回府途中巧遇范公子,便让小的先行回来报信,以免您和夫人担心。” “他们现下在何处?” “小姐与范公子去了山泉馆。” 山泉馆是京中颇有雅趣的一座茶楼。 李金戈命车夫掉头,带人赶去山泉馆。 报上范子泽的名讳后,他让人留在一楼大堂,自己则抬步上了楼梯,径自走向二楼雅间。 金英和寒月守在屋外,见到金戈,忙屈膝行礼。 “里面情形如何?”金戈走到近前,低声问道。 金英摇头表示不知,寒月则抿了抿唇。 金戈将手握成拳,抵在唇下,沉默一息后,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推开屋门。 “大哥!”宴然看见金戈,面露讶异之色,“你怎么来了?” “李大哥!”范子泽忙站起身向李金戈行礼。 李金戈朝他回了一礼。 他看了看宴然,面色如常,倒是范子泽眼圈微红,与自己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 “李大哥,小弟下学才知晓此事,不知是否能帮地上忙?”范子泽目光真诚地看向李金戈问道。 李金戈心中感到稍许安慰,至少范子泽目前的表现尚未让他失望。 “多谢你一番好心,此事有我们操持即可。” “你们想找什么人证物证,我都可以帮忙!”范子泽急忙道。 “范大哥,咱们解除婚约吧。”一旁宴然冷不丁说道。 “宴然!”李金戈恨铁不成钢看着自己妹子。 “宁儿妹妹!我不!”范子泽眸中一片惊惶。 方才他们二人相对坐着时,他看着她面色憔悴的模样,心疼地不得了,便将自听到那个消息时,心里一直盘旋的那个想法,向她说了出来。 谁知她听闻后,面上并未露出任何欣喜之色,甚至凄惶地朝他笑了笑。 尚未待她答复,李金戈便推门而入,眼下她这话,是对他的回答么? “宁儿妹妹,你若不愿提前婚期,咱们便按照原定的日子即是,你不许说胡话!”范子泽看着宴然,满脸焦急道。 “子泽,宁儿现下情绪不稳,你莫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金戈不满地看宴然一眼,温声对范子泽道。 “李大哥,不怪宁儿妹妹,是我的错,是我不好”范子泽讷讷道。 “时候不早,恐府上担心,你还是先家去吧。”李金戈朝范子泽道。 他担心宴然冲动之下又说出什么气话,伤了范子泽的心。 范子泽只眼巴巴地看着宴然。 宴然心生不忍,便好声好气对范子泽道:“你再不回去,伯母该担心了。我们也要家去了。” 范子泽立刻道:“那明日我再去看你!” “好。”宴然答地干脆,心里却明白,以范母前世的所作所为,明日范子泽一定不会出现在长兴侯府的。 三人走出茶楼,与范子泽道别后,李金戈扔了马,跟在宴然身后爬上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后,李金戈盯着宴然的眼眸,“宁儿,大哥能够瞧地出,范家小子对你是真心,你莫再说那等任性的话了?” 宴然看着一心为自己打算的大哥,想起前世,他也因为自己而没能成亲,至死都孤身一人,就觉得一颗心疼地厉害。 “大哥,若是娘亲以死相逼,让你退亲,你是退还是不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 打算 “娘亲绝不会这么做!”李金戈答地斩钉截铁。 与宴然和范子泽自幼定下亲事不同,李金戈与孙尚芸的婚事,是三年前田氏的手帕交从中说合定下的。 孙尚芸的祖父是吏部尚书,她的父亲无意仕途,在湘麓书院任教,门生遍布大周。 田氏看中孙氏家学渊源,加之孙尚芸一直待在祖母身边教养,瞧着温柔端庄知书达礼,田氏心中对她十分满意,与长兴侯府商议过后,便请了京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前去说亲。 这门亲事是孙尚芸的祖母点头应承的,早在年前两家就交换庚帖,走完六礼,只待二月初六完婚。 谁知宴然偏偏在上元节这日出了事。 前世,此事发生后不久,李金戈一日从外回来,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连晚膳都未吃,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整晚。 第二日,他顶着眼下两团青影,扑通跪到田氏面前,请田氏出面退掉他与孙尚芸的亲事。 田氏不明就里,细问之后,才知是孙尚芸将李金戈叫出去提出此事。 她不愿在嫁给李金戈后,不论走到何处,都被人指着后背,闲言碎语,“那就是被劫匪掳去夺走清白,还不以死自证清白的人家的媳妇儿。” 因为这句话,李金戈一拳垂裂二人面前的木桌。 孙尚芸尖叫着躲到一旁,目光惊惧地看着他,以为那拳头是朝她招呼来的。 李金戈丢下一锭银子,大步离去。 田氏沉默大半日后,拿着孙尚芸的庚帖和聘礼单子去往孙尚书家。 日暮时分,她神情萧瑟地回来,手中拿着李金戈的庚帖、解约婚书和长兴侯府搬去孙府的聘礼。 宴然这才知晓大哥退亲一事。 所有人都瞒着她李金戈突然退亲的缘由,直到数年后,她嫁给陈梓钦之后,于一次宴席上遇见孙尚芸,听得她同族的堂姐说了几句风凉话,才知晓大哥内情。 原是因自己而起。 她数次去信给远在东境的大哥,让他将自己的婚姻大事放在心上,他次次都答复地很好,却直到死,都未曾再定下亲事。 此事,一直是宴然心中的一段难言的伤痛。 至于她自己的亲事,与之相比,她如今回想起来,内心只余一片空茫。 她看向李金戈露出一个迷惘的笑容,“大哥,您也知道,范御史夫人的娘家是御史,她又嫁了个御史,最是讲究礼义廉耻。在她看来,我经历此事,就该青灯古佛一辈子,可我偏要昂首挺胸地活着。范子泽秉性纯良温厚,书也读得好,往后势必会往仕途上走的,范御史夫人是不会允许他娶我的!” “你又做错了什么?这一切都是陈梓钦那贱胚的错!”李金戈克制着体内怒气,哑声道。 宴然看着李金戈嘲弄一笑,“许世人会觉得我生地好看勾起陈梓钦的淫心,便是我的错吧!” “那是他们嫉妒你的容貌!”在李金戈眼里,自家妹子哪里都好,容不得别人诋毁分毫。 “大哥,不说这些了。”宴然不愿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李金戈,“今日公堂上情形如何” “陈梓钦那厮太狡猾了!” 李金戈将公堂上细节告知宴然。 “娘亲受了伤?严不严重?” 李金戈才知自己激愤之下,将后面半截也说了。 “你不用担心,娘亲只受了些皮外伤,不打紧。” 宴然心里却担忧地厉害。 前世,因府里接连遭受变故,娘亲的身子在这几年衰败地特别快,她就怕是哪时疏忽大意,留下病根。 回到府里,见田氏确实没有大碍,宴然才放下一颗心。 用过晚膳后,三人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宴然将自己这一日出门的收获一一告知田氏和金戈。 二人听毕,面上露出快意之色,“有了这些证据,还看陈梓钦怎么狡辩!” 宴然点点头,“到时我亲自去公堂上,与陈梓钦对峙!” 田氏和金戈闻言,面上俱是一惊。 “宁儿,此事由你兄长出面即可,”田氏握住宴然的手,“你就莫要出面了。” 李金戈也点头附和,“你好生待在府里,公堂上的事儿交给大哥。” 宴然却十分坚决,“娘,大哥,陈梓钦极其狡猾,我若想告倒他,就一定要亲自出面,打他个措手不及!” 说着,将自己的打算细细告知二人。语毕之后,又说了许多话,才劝服田氏和金戈,同意她亲自去公堂作证。 眼见时候不早,宴然正欲起身,让田氏早些休息,李金戈忽道:“今日出门时,收到一封信,许对咱们有用。” 说着,从怀中掏出那信。 “太好了!”李金戈阅毕信后,将其递给田氏,“咱们又多了一位有力的证人。” 宴然凑过去,与田氏一道看信上内容。 “京城守将可证实昨日一早有人于城门口打听可有姑娘孤身进城,经查此人出自福王府。” 落款一个“辛”字。 “大哥,咱们曾承诺过,不将江姑娘与辛将军牵扯进此事里。”宴然看着金戈道。 金戈语气不以为意,“定远将军落款一个“辛”字,便是不介意牵扯进此事。” “大哥!”宴然有些生气地看着自己兄长,“咱们不能做言而无信之人!” 辛岳镇守北疆,天高路远,极易引起今上忌惮,若再因此事得罪福王甚至太后,只怕往后处境会愈发艰辛。 她那晚能从陈梓钦恶爪下逃脱,已多亏了辛岳和江秀灵,断不能再给他们增添任何麻烦。 见宴然神情郑重,态度坚决,李金戈便没再说什么。 二人站起身,向田氏道别,叮嘱田氏早些休息。 走到分离的岔路口,金戈看着宴然低声道:“明日若子泽来府上,你态度好些。” 他们默契地没有对田氏说路遇范子泽一事,不过宴然明白,过不了几日,该来的终究会来。 她冲金戈笑了笑,“放心吧,大哥,我还能把人赶出去不成。” 金戈见宴然笑靥如花,这才放下一颗心。 同一片夜空之下,范子泽站在父亲范御史的书房里。 范御史坐在桌案后,看着独子道:“明日上朝时,我会上本启奏长兴侯府状告永安郡王一事。” “多谢父亲!”范子泽目光闪亮看着父亲。 范御史见儿子这幅模样,有些心软,然想起妻子的叮嘱,到底狠下心肠道,“待此事了结,你娘会亲自出面,退掉你与长兴侯府的亲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太学风波 “父亲!”范子泽一脸震惊看着范御史,“父亲,为何?” 范御史看着儿子叹了口气。 “那丫头将永安郡王告到衙门,迟早会把此事闹地人尽皆知。你往后是要走仕途的,难道你能忍受别人指着你的后背议论,说你的妻子曾被人凌辱?” “儿不怕!”范子泽掷地有声答道。 范御史看着儿子坚毅的目光,知他此刻决心正盛,不愿多费口舌,只朝他摆了摆手,“此事再议,你出去吧。” “不论何时再议,儿都不会同意退亲一事!”范子泽硬气回道。 生平头次,他挺起胸膛,目光如炬地反驳父亲,且无所畏惧。 范御史又是欣慰又觉得心酸。 但他终究没说什么,只挥了挥手,让范子泽退下去了。 第二日,范子泽如常去太学读书。 才下车门,便有一个同窗走上前,神情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范兄,不论怎样,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 范子泽初时有些莫名,及至反应过来同窗所谓何事,神情真挚与人道谢:“多谢倪兄!” 另有一人围上前勾着范子泽肩膀,一脸猥琐地道:“范兄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那长兴侯府的小姐虽长得花容月貌,到底已失了清白,你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今日兄弟就带你去快活快活!” 范子泽将对方的手挥开,正色道:“世子莫再玩笑,否则在下就要生气了。” 那人看着他啧啧出声,“没成想你还是个痴情种子,一看就还是个雏吧?你不知道这女人的味道是多么香甜!我那堂兄是什么样儿的人,我最是清楚不过,那样的活色生香就在眼前,他能忍得住才怪!” 见这人越说越离谱,范子泽实在是忍无可忍,挥拳朝那人面上招呼过去。 两人很快斗成一团,继而引发一场混战,连夫子厉声训斥都没有用,还是请看院护卫将众人拉开。 这场斗殴的罪魁祸首,宁王世子陈梓健和范子泽自然没能落着好,被夫子罚关禁闭一个月。 此事阵势颇大,很快便经由相关渠道传到皇帝身旁的大太监耳里。 大太监朝传讯的小太监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朝堂上,恰有一人在此时出列上奏,乃御史刘正,所诉之事正是福王之子永安郡王于上元节那晚扮成劫匪掳走长兴侯之女,强奸未遂,被告上公堂一事。 “永安郡王乃皇室宗亲,一言一行该当天下百姓表率,却如此胆大妄为,不将祖宗礼法放在眼里,请圣上严加处置!”刘御史一脸正义道。 “哦?竟有此事?”今上神情惊讶地道,“若爱卿所奏之事属实,自不能姑息。” “禀圣上,”今上话落,站在前列的福王出列道:“犬子性子顽劣,平日多有出格之举,臣屡教屡犯,着实头疼。然犬子昨日已在公堂之上言明,此事与他无关,还请圣上明察!” 今上转而看向站在众臣之首的太子陈荃,“此事既已告到京兆府,太子,你主管此事,现下进展如何?” 太子应声出列,“禀父皇,儿臣已命尚宫局核对长兴侯世子呈递上来的证物,明日会继续开庭审理,儿臣定会弄清是非曲直,还原事情真相。” 今上点点头,看向刘御史,“此事刘御史可还有其他见解?” “圣上英明!”刘御史朗声道。 今上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大太监。 按以往惯例,朝事议论完毕,该由他宣布,“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了。 大太监躬下身,小声道:“禀圣上,方才太学里宁王世子与范御史之子打了起来,为的正是长兴侯府的姑娘控诉被永安郡王掳走侵犯一事。” 今上闻言,眉头一拧。 “你且将来龙去脉与众卿说说。” 大太监于是言简意赅将范子泽与陈梓健斗殴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至于为何本是两个人的打斗,最后会发展成群殴,背后原因则引人深思。 “梓健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今上听完后,以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 宁王忙不迭出列,高声道:“臣教子无方,臣有罪!” “你们确实有罪,都看看一个个把儿子教成了什么样儿!”今上面色不满看着宁王。 但在场的大臣们都门清儿,这话却绝非说给宁王一人听。 宁王闻言将头垂地愈发低,半句都不敢辩驳。 “宁王,你教子不严,致使梓健在太学里污言秽语,朕念他初犯,便按太学的处置关他一个月禁闭,令他反省己过,改过自新!” “谢圣上仁厚!”宁王连连拜谢。 “臣亦有罪,请圣上责罚。”不待今上点名,范御史就自动出列。 “此事,范卿并不过错,范子泽行为虽极端了点儿,到底年轻气盛。朕该奖励这番英勇才是。”今上说着,当众宣布将范子泽从内舍升入上舍。 范御史面上自少不了对今上一番感恩戴德,心里却不是什么滋味儿。 今上此举,看似既罚了宁王世子,又奖励了范子泽。可那惩罚不痛不痒,至于那奖励,以范御史对自己儿子的了解,只要范子泽保持如今的学习劲头,一定能在明年的考试中脱颖而出,成为上舍生。 本朝太学分外舍、内舍和上舍。 外舍近两千学子、内舍生三百,上舍只一百。 上舍生在官考中成绩优异者可直接授官,是以成为上舍生,无异于半只脚已踏入仕途。 范子泽因今上褒奖得以提前步入上舍生之列,难免会被其他同窗嫉妒眼红,且恐被其余上舍学子轻视孤立,于他而言,恐弊大于利。 退朝之后,范御史朝身后长随道:“即可去太学,将公子接回府,并告知夫人,务必看好公子,本官回来之前,他哪儿都不许去!” “是!”长随领命而去,将原本要关禁闭的范子泽领回府中,并由范御史夫人严加看管。 好容易熬到下午,范子泽想起昨日的承诺,有些坐不住,抬脚往外走。 才过二门,便被范御史夫人唤住。 “我儿,你这是要去何处?” 范子泽转过身,讷讷唤了声“娘亲。” 范御史夫人盯着儿子躲闪的眼眸,“你难道忘了你在太学里闯的那番祸因何而起?” “娘!儿不过想去看看宁儿妹妹!” “什么宁儿妹妹!她是你哪门子的妹妹!”范御史夫人神情不耐道。 范子泽知晓自己一时心急,有些失言,然想起昨晚范御史的话,他难得硬气一回生平头一次顶撞母亲,“李大姑娘是儿的未婚妻,待成亲后,儿便可唤她的乳名了!” 范御史夫人面上不耐之色愈甚。 “你父亲有话,在他回府之前,你哪儿都不能去。你若不从,便是忤逆不孝!养不教,父母之过!娘管不住你,也无脸面再当范氏的当家夫人,这就收拾东西回娘家,请你父亲给我一封休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再审此案 “娘!”范子泽一脸震惊看着自个儿娘亲。 他不过就是想要履行昨日承诺,出府见宁儿妹妹一面,她竟能扯到父母教养上面,还要自请下堂! “你前脚出门,我后脚就自请家去!”范御史夫人看了儿子一眼,转身往后院走去。 范子泽站在二门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上满是焦急之色。 罢了,待父亲回来,禀明父亲再说吧。 结果,范御史回府后,沉着脸将儿子叫到书房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命他去祠堂祖宗牌位面前跪一宿,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范子泽从未见父亲生过这么大的气,自不敢再说些什么。 唯有在去祠堂的路上,小声叮嘱小厮出府去长兴侯府替他解释一番未能拜访的缘由。 小厮应下,撒腿往外跑。 尚未出得府门,便被范御史夫人派人给叫了回去。 月亮缓慢爬上树梢,李金戈看着一丝动静都没有的府门,抬脚朝身旁一棵大树踹去。 枉他昨日在小妹面前信誓旦旦,范子泽那小子竟真的不曾出现! 不来就罢了,还连个信儿都没有! 这小子,若是让他下次遇见,不管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都要先揪着人痛揍一顿再说!李金戈在心里恨恨想着。 同一片月光透过开着的窗棂照进靠窗的桌案上。 宴然最后整理了一遍明日在公堂上的说辞后,站起身,吹熄了桌上的油灯。 下午,衙役传信,明日辰时两刻,由当朝太子陈荃亲自开堂,再审此案。 陈梓钦,这一次看你还怎么狡辩!临睡前,宴然在心里恨恨说道。 第二日,宴然早早起身,与田氏和李金戈一道用过早膳后,便坐上马车来到京兆府衙门。 坐在公堂之上,审理此案之人,果真变成了当今太子陈荃。 陈梓钦晚他们一刻抵达,见宴然也出现在公堂之上,他面露讶异之色,但很快他就满腹委屈地走到宴然面前,“李姑娘,本王并未做那事,你为何要污蔑本王?” 宴然佯装害怕地躲到金戈身后,目中满是惊恐道:“大哥,就是这人,那晚就是他掳走了我!” 李金戈看着陈梓钦冷冷道:“永安郡王,舍妹已被你吓成这副模样,你满意了么?” 陈梓钦想起那晚,这女子的彪悍行径,才不相信她此刻的畏惧是真的。 本是一时鬼迷心窍,被她美色所迷,才铤而走险做下那事,谁知事儿没办成没说,竟惹上一身麻烦! 若是老天再给他一个机会,陈梓钦禁不住想,他许还是会决定走出这步险棋。 在看见宴然的那一刻,他全身的血液都似被点燃了一般,在体内沸腾奔涌,叫嚣着要将这女子据为己有。 宴然的彪悍,果决,配上她国色天香的容貌,给陈梓钦带来致命的吸引力,他发现他比以往愈发痴迷于她了。 “待此事了解,本王势必要想个法子,将人弄进府里,好生折磨调`教!”他在心里如此想着。 顶着李金戈仇恨的目光,陈梓钦满含深情地看了宴然一眼,而后后退数步,与李金戈拉开距离。 向太子行过礼,听师爷回顾前情之后,陈荃宣尚宫局尚宫入内,由她证实前日李金戈呈上去的两样证物——玉佩的纹路和材质,确与当年公册上记录的太后赠予陈梓钦的那一块一致。至于那一片破碎的衣角,确在宫中找到一样的外邦进贡布匹。 “禀太子殿下,”尚宫局尚宫语毕之后,陈荃便一脸委屈道:“前日,臣便在公堂上说过,那玉佩早在数日前便被臣不慎弄丢,还请太子明鉴。” “虽说有些巧合,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至于那衣料,也只能证明其乃番邦之物。不知你们可还有其他证据?”陈荃和颜悦色看向李金戈。 李金戈朝陈荃抱了抱拳,“禀殿下,永安郡王身上便有证据,请殿下恩准小妹回话。” 陈荃点点头,看着躲在李金戈身后,瑟缩着肩膀,显得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宴然。 宴然深吸一口气,从李金戈身后走出,屈膝向陈荃行了一礼,这才面色羞赧,强忍激愤地道:“禀殿下,臣女自幼被家父当男儿教养,有些许功夫底子,力气也比寻常女子要大上些许,是以,当夜在被永安郡王侵犯时,殊死反抗之下,才侥幸逃脱。也因此,在他身上留下一些痕迹。” 陈荃看过师爷记录的卷宗,是以也记得,陈梓钦对于身上的伤另有一番解释。 “可永安郡王道他身上的伤,是府中姬妾所为。你要如何证实并非如此?” 宴然抬眸不卑不亢地看了陈荃一眼,有些难以启齿地道:“禀殿下,请您查验永安郡王的伤,自能断定是姬妾情动之时所致,还是臣女拼死挣扎之时所为。” 陈荃于是看向陈梓钦,“既如此,请永安郡王到偏殿验伤。” 宴然忙朝金戈使了个眼色。 金戈会意,大声道:“禀殿下,小妹幼时为救一跌倒在地的幼童,曾一脚踹断一条奔跑中的小马驹的前蹄,永安郡王胯下之伤,恐需寻个大夫诊断。” 此话一处,站在衙门口,围观太子审案的人群中立时发出嗡嗡之声。 陈梓钦则立时黑了脸。 任是谁被人道出不举一事都会不高兴,偏偏他那处自被宴然踹了一脚之后,尚未康复,这些日子都在用药敷着,尚不知康复之后,是否影响会功能。 “宣向太医。”陈荃对衙役吩咐道。 陈梓钦则脸黑如锅底地在衙役引领下,走往偏房等着查验伤势。 小半个时辰之后,向太医给陈荃验过身上的伤,回到堂前回话。 “禀殿下,永安郡王背后的伤口极深,瞧着像利爪所致。” “永安郡王声称是被姬妾所致。李姑娘则说是为抵抗侵犯挣扎时所为,太医以为哪种更有可能?” 向太医面露难色道:“禀殿下,臣只能诊断出,永安郡王背上伤势像是利爪大力所为。至于留下伤痕的究竟是谁,请恕臣无法决断。” 陈荃点点头,“那不知永安郡王的子孙根又如何?” “这”向太医面上露出难色,犹豫一会儿方道:“永安郡王伤势恐有些重,正以药敷治疗。” “那伤是被猛踹所致,还是摔下床跌倒造成?”陈荃问道。 “臣”向太医犹豫了一下,脑门子上的汗都滴了下来,“臣医术浅薄,委实诊断不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出其不意 “你既如此不中用,往后就不必去太医院了,以免什么都瞧不出来,耽误宫人病情。”陈荃冷着脸对向太医道。 他虽理解向太医两方都不愿得罪的谨慎,可此时坐在主位审案的是他这个大周太子,国之储君,向太医还这般畏首畏尾,就未免太过不将他放在眼里。 “臣”太子的话使得向太医面上血色褪尽,他“噗通”跪到地上,“臣知罪!” “退下!”陈荃没好气道。 “臣告退!”向太医从地上爬起来,如遭重击般,脚步踉跄地退了下去。 陈荃收敛面上怒气,目视堂下,“你们也听到了方才向太医的话,根据伤势,无法断定郡王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言下之意,宴然一方需呈上新的证据。 宴然与兄长对视对视一眼。 虽然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但亲耳听到,他们还是忍不住心生愤怒。 “禀圣上,昨日微臣根据舍妹提供的线索,寻到她被掳走之处,正是京郊福王妃陪嫁的一座庄子。”李金戈朝陈荃道。 不待陈荃出声,陈梓钦请来的状师就义正言辞地道:“不知李世子如何证实李姑娘便是被掳走到那处?” 宴然道:“我此前从未去过那处,全是凭记忆画出屋中陈设和院子布局。殿下派人去核对一番便知。” 陈梓钦听是这个缘由,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 早在宴然从她手中脱离之后,他就命人撤换掉屋中装饰,至于宴然所提及的院内布局,这附近的庄子都大同小异,他大可以糊弄搪塞过去。 是以,在宴然将图呈上去后,他并不着急,只语气平静道:“既如此,为洗清微臣清白,还请殿下派人去京郊核实。” 陈荃将毕仁安叫道跟前,命他亲自去办此事。 此处到京郊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要三四个时辰,是以陈荃看向李金戈,“不知你们可还有其他证据?” 李金戈朗声道:“禀殿下,证据自是还有,但需待舍妹提供的证据被证实后,方能呈上。” 陈荃点点头,未再多问下去。 陈梓钦闻得此言,与心腹状师对了个眼儿。 他皱着眉头回忆自己那晚可能留下的疏漏,思来想去,最大的变数却在宴然身上。 那晚她在身中迷药和媚药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孤身一人靠双脚跑回京城,她一定在半途被人救下,只他们无论如何都查不出那救了宴然之人是谁。 哪怕事后他暗自派人去城门口打听,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这里,陈梓钦没来由地心慌了一下。 状师看了他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 他们早已准备万全,便是连替罪羔羊都已寻好,此事断落不到他头上。 陈梓钦知晓状师的意思,昨日回去,父王对着他大发雷霆,紧接着就叫了数拨人去书房,想法子替他洗清罪名,有父王出手,他还有何需要担心的! 不过以后势必要小心一些,若是再捅出篓子,只怕父王会先扒了他一层皮!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煎熬,但总算是缓慢地过去了。 日中时,陈荃宣布暂停审问,让众人去用午膳,待毕仁安回来后,再行审问。 下午,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毕仁安总算归来了。 他朝陈荃抱了抱拳,恭声道:“禀殿下,李姑娘画中所画,与福王妃京郊庄子确无二致!” “不可能!”陈荃一脸难以置信道。 他们明明已将屋中陈设统统换过! 在毕仁安躬身欲呈上证据时,陈梓钦走上前,一把将其夺过。 看过数眼后,他肩膀一跨,转过头,一脸愤恨地瞪着宴然。 宴然目光平静地看着他,用嘴唇无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金戈可不放过这个好机会,怒瞪着陈梓钦,“郡王莫非想要毁灭证据不成!” 陈梓钦将画纸塞回毕仁安手里,神色难看地后退两步,回到状师身旁。 毕仁安将证据呈给陈荃。 陈荃仔细瞧过之后,将其放在案上。 宴然画的并非屋中器具,而是屋子形状,门窗相对位置及具体形状、细致到窗棂上的图案,还有屋梁、屋脊、屋檐、瓦片等细节,及院子位置、相对大小、花草树木种植位置和布局等。 只要那个庄子还在那儿,只要他们不是出于心虚将整个屋子都拆掉,或将院子里的植被破坏掉,这些东西就会永远待在那儿。 陈荃放下手中的证据,朝堂下道:“李姑娘所画的确和福王妃京郊庄子里的布置一致,永安郡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陈梓钦闻言,一脸委屈地上前,“禀殿下,臣实在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臣从未掳走过李姑娘,也并未行奸淫之事,不曾做过的事,臣坚决不认!” 看着他这副死鸭子嘴硬的嘴脸,宴然兄妹嘴中露出一丝冷笑。 “那不知郡王如何解释,我家姑娘被掳到王妃庄子一事?”长兴侯府的状师出言问道。 “请殿下明察,臣实在不知!” 陈荃皱眉道:“既是福王妃的庄子,总归与皇婶脱不了干系,来人,宣福王妃上堂回话。”陈荃对属下道。 “禀殿下,”李金戈见状上前一步“微臣还有新的证据,可证明当初意图奸淫舍妹的正是永安郡王!” 案子审到此处,陈荃心中早已有定论,不过被控诉之人是他的堂弟,且对方摆明了拒不认罪,只望这次的证据能让他死心。 “宣!”陈荃朝躺下朗声道。 围观在衙门外的人群中忽然空出一条路,紧接着一个穿一身青衣,批一件素色斗篷,身形高挑匀称,面上粉黛未施却美艳不可方物的妙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袅袅婷婷走进堂中。 刚过元宵,天色尚寒,这女子一身装扮舒适保暖,又说不出地干净舒服,像寒风中的一株绿草,让人眼前一亮。 女子目光与宴然对视一瞬,朝宴然抿出一丝轻笑,便很快将视线转开。 “民女楚音见过殿下与诸位大人。”女子屈膝行了一礼道。 陈荃看着这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眼角余光觑到自家堂弟一脸错愕,不由有些好奇能从这女子嘴里得道什么信息。 “你有何可说的?”他温声对楚音道。 “禀殿下,上元节那晚,民女与客人饮酒对诗,至深夜才乘轿子回家,于巷门口听到急促的马蹄声,恐夜间天黑被冲撞道,民女命轿夫规避到一旁,只见那马车停在了巷中刘大夫的宅子外面。从马车里下来一人,被两位小厮搀扶着,佝偻着腰,神情痛楚,在月下瞧着面容与堂上的永安郡王有八分相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替罪羔羊 “姑娘与永安郡王可曾认识?”不然夜深之时,即便明月高悬,巷中昏暗一片,楚音如何能认出那人是陈梓钦? “禀殿下,永安郡王是民女阁中常客。” “我说这小娘子瞧着怎如此面熟,原是春风阁的头牌!”衙门口围观中一人发出一声惊呼。 “竟是她么!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另一闲汉附和道。 春风阁的头牌可不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想见便能见到的,他们目光纷纷落到楚音身上,“你别说,这春风阁的姑娘,就是瞧着与他处的不一样” “肃静!”闻得外间声音越来越大,陈荃不由拍了拍案上堂木。 待堂中恢复安静过后,陈荃看向陈梓钦这边,“对于楚姑娘的证词,你们有何可说的?” “禀殿下,”陈梓钦的状师道:“郡王那晚并未去过花月巷,想是楚姑娘眼拙,看错了。” 楚音神色讶异看向那状师,“不知阁下如何得知我说的是花月巷?” 状师道:“难道姑娘不住在花月巷?” 楚音朝他露出一丝浅笑,“做小女这等营生之人,轻易不会对外透露住处,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亦会觅得数个住处,若有麻烦上门,可去别处避难。民女可没说当晚回地是哪个住处,如何您竟就知晓是花月巷呢?” 状师没料到这妓子竟如此伶牙利嘴,但他也是久经战场之人,自不会轻易败下阵来。 “姑娘嘴中那位刘大夫住在花月巷,故在下推断姑娘住在花月巷。” 楚音闻言,朝他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李金戈这方立刻抓住机会,由状师出面问道:“看来郡王与那位住在花月巷的刘大夫私交甚笃,否则阁下不会只凭一个姓便联想到其人。” “本王常在花月场所游走,自得当心点儿,一来二去便与那位大夫熟了。”陈梓钦神色如常地答道。 暗地里早咬碎一口银牙,暗恨状师没用,竟被个妓`女抓住把柄。 若非他的命根子还要靠刘能诊治,他早杀人灭口了! 他万没想到,长兴侯府竟能找到刘能头上! 李金戈方状师朝陈荃抱了抱拳,“禀殿下,那晚永安郡王是否去过花月巷,请那位刘大夫到堂上一问,便可知晓。” 陈荃颔首,命人传刘大夫。 一个时辰后刘大夫被带到堂上。 自长兴侯府状告永安郡王一事传到他耳朵里,他就一直暗地里关注着此事,唯恐万一被带到堂上,出言不慎,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今日他便雇了个闲汉去衙门口待着,不时替自己传递消息。 中午才听闻有个太医在堂上因回话不当使太子不满,被剥夺了官职,日落西山时,两个衙役就来到他的宅子,命他去堂上回话。 一路上,他都在心中思忖要如何回话,及至被带到堂上,被两边衙役威势一震,心早乱了三分,又见堂上太子殿下虽年纪轻轻,然威慑天成,与之对视一眼,就让他心慌气短,两股战战。 “草民刘能见过殿下。”刘大夫跪在堂上,朝陈荃行礼。 “平身。”陈荃命人扶他起来,“上元节那晚深夜永安郡王可曾去过你的宅子?” 刘能早在走进堂中时,便看见了立在堂上的楚音。 他给秦楼楚馆里的姑娘们诊治那些风月场上的常见病,自是识得楚音,也知晓楚音在风月巷里置办了一栋宅子。 陈荃一行又是大半夜赶着马车来的,那晚又是上元节,既能惊动楚音,少不得也会惊动其他人。 若是自己做下伪证,被其他证人推翻,势必会被定罪。 想到这里,他恭声道:“禀殿下,那晚永安郡王确实来过小的宅子。” 不待刘能继续说下去,陈梓钦立刻出言将其打断:“禀殿下,是臣的错,臣那晚确实去过刘大夫处,未曾告知他人,是以状师并不知情。” 陈荃看向自己这位堂弟,“你去刘大夫的宅子所谓何事?” “臣身边得力的一位小厮身子不适,臣带着他去风月巷寻刘大夫看诊。” 陈荃默了一瞬,转向刘能,“永安郡王所言是否属实?” 刘能抬眸看一眼高堂上的太子陈荃,又蓦地垂下头。 “微臣所言自然属实!”陈梓钦再次抢白道:“请殿下传臣的近身小厮到堂上一问便知。” 见李金戈这方未出言反对,陈荃于是命人宣陈梓钦小厮。 待小厮到来之际,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公堂上也被点上蜡烛。 外间围观的人也不嫌无聊,反倒越聚越多。 或许他们心中都明白,太子已下了决心,欲在今日让此事有个决断。 小厮姿势别扭地走到堂上,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身有隐疾。 他跪倒在陈荃面前,以头触地,大声道:“禀殿下,这一切都是小的做的! 小的是郡王的贴身小厮,知晓郡王自在一次宴会上,偶然见到长兴侯府的小姐一面,便对其朝思暮想,辗转难忘,故自作主张,于上元节那晚将其掳走并秘密带到王妃在近郊的庄子里,欲给郡王一个惊喜。郡王那晚在府中陪姬妾,小的派去的人未能将郡王叫到京郊。李小姐被小的事先喂下媚药,药效发作,实在太过诱人。小的一时色上心头,起了淫心,行起对李小姐不轨之事,被李小姐拼死抵抗,逃了出去。小的自知犯下大错,便将此事告知郡王,但不敢告知郡王李小姐的真实身份。郡王心善,大半夜从王府出来,带小的到刘大夫处诊治,才被人误会。这一切都是小的做下的,请殿下明察!” 宴然看着跪在堂上的小厮,冷声道:“分明一派胡言!那晚对我行不轨之事的明明是陈梓钦,而不是你这个顶罪的小厮!” 陈荃也抿唇看向低垂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小厮。 他这副模样,自是被许诺了足够的好处,打算将一条命都折进去,替陈梓钦洗脱嫌疑。 他沉思片刻后道:“若你所言属实,那晚李姑娘带出来的玉佩与衣裳碎片该作何解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出现在公堂上的少女 “是小的一时心贪,偷了郡王的玉佩。” “衣裳碎角呢?” “郡王仁善,常将穿过的旧衣赏给下人,那日是上元节,小的恰好穿着郡王赏赐的旧衣。” 一番应答,滴水不漏。 陈荃无奈看向李金戈这边,“你们还有何要问的么” 李金戈冷哼一声,“殿下明察,这小厮分明就是出面替永安郡王顶罪的!” 陈荃转而看向跪在堂上的刘能,“刘大夫,你仔细瞧瞧,你那晚到底是给谁瞧的病。楚姑娘,你也好好看看,那晚从马车上下来的究竟是谁。” 不得不说,这个替罪羔羊选地十分好,身形与陈梓钦相差无几,陌生人从根据背影确实很难分辨二人。 楚音将两人仔细打量后,声音清亮道:“禀殿下,民女那晚看见的人面容与永安郡王殿下有八分相似。” 回答与方才别无二致。 刘大夫瞅了她一眼,面上满是纠结之色。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两方互不得罪,便真假掺半地说。 “禀圣上,那晚永安郡王确实带着小厮来到鄙宅。小的也替二人看过诊。” 陈荃看向李金戈方,“你们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李金戈正欲上前,被身后宴然一把拉住胳膊。 她从金戈身后走出,站到他身前。 她朝陈荃屈膝行了一礼,“禀殿下,臣女已将所能寻到的证据如实上交于您,也将臣女的遭遇在状纸上写地清清楚楚。那晚究竟是谁欲奸淫臣女,臣女这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臣女断不会将二人看错。臣女与永安郡王无冤无仇,若此事非他所为,臣女犯不着放过真正的凶徒,而冒着清白被毁,名声尽失的风险将他告上公堂!家母更不会在他带着众人大张旗鼓上门提亲时,与之发生冲突,被打伤倒地。臣女相信公道自在人心,还请殿下做下公正定夺!” “小妹!”李金戈在身后唤了宴然一声,他们分明还有一份证据未曾呈上! 虽然明眼人都能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架不住陈梓钦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拒不认罪,还找出一个替罪羊,将所有的指摘都推地干干净净。 堂上审判之人又是太子陈荃,陈梓钦嫡亲的堂兄,他们实在没有把握,太子会做下公正的决断。 宴然回头看了兄长一眼,朝他摇摇头。 李金戈将手紧握成拳,面色不甘地抿紧唇。 陈荃看着这一幕,转向陈梓钦,“永安郡王,你们还有何要说的?” 陈梓钦一脸歉疚地走到李宴然身边,“这一切说来都是本王的不是,若非本王对姑娘动了心思,手下小厮也不敢如此妄为,本王向姑娘赔礼。” 陈梓钦说着,两手合住,向宴然行礼致歉。 宴然将双手背到身后,拦住处在盛怒之中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李金戈,唯恐他在公堂之上伤人落下话柄。 她目光冷漠看着陈梓钦,“你犯下何事你心中明白,天理昭昭,相信殿下自会替我做主!” 陈荃看着堂下针锋相对的两拨人,一方是皇室宗亲,他的堂弟,另一位是武将之女,为国鞠躬尽瘁,他必须要谨慎定夺,以免落下口实。 想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道:“天色已晚,孤回去后,会仔细理清各方证词与证据,此案明日定夺。” “禀殿下,小女乃此案证人,请求出庭作证!”就在此时,一道细嫩微弱的声音,自衙门口传来。 若非堂中分外安静,这道声音险些传不到众人耳里。 人群自觉让出一条缝隙,让那说话之人进入。 看身形是一位妙龄少女,穿一件孔雀翎大氅,头带风帽,只露出尖尖的下巴,让人看不清面容,因此愈发对她好奇起来。 少女被两位模样标志的姑娘搀扶着,身前则由两位嬷嬷开路,身后也跟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 待她步入公堂内,四个婆子在衙门口止步,神色肃穆地立在当地,给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息,引得其他闲人纷纷打量。 “小女扬州刺史之女江灵秀见过太子殿下。”少女摘下头上的风帽,屈膝向坐在堂上的陈荃屈膝行了一礼。 宴然看着出现在堂上的少女,眸露震惊之色。 金戈亦然,微张着嘴,一脸呆滞。 陈梓钦和状师则一脸摸不着头脑。 既是扬州刺史的女儿,出现在京城作甚?还跑到公堂上来替李宴然作证? 但很快,陈梓钦就反应过来,面色也跟着一沉,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真,江秀灵低咳两声后,由丫头搀扶着,继续缓声道:“上元节那晚,臣女因病重,连夜赶路到京城诊治,于京郊救下拦住马车求救的李姑娘。” 江秀灵说着,朝宴然微微颔首示意。 宴然看着这个面色苍白,虚弱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姑娘,眼睛微微发涩。 江秀灵与楚音不一样。 前世,楚音行刺陈梓钦不成,反被其毁去容貌,折断一条腿,卖到一个最低等的青楼,最后被凌辱至死。 宴然猜测楚音与陈梓钦必有旧仇,才做出以卵击石之举。 昨日,她命寒月打探一番之后,果真发现楚音有一自幼一同长大感情极深的姐姐死于陈梓钦的亵玩下,想必楚音一直记恨陈梓钦,存着替姐姐报仇的心思。 是以,昨日自己寻上门后,楚音十分干脆地便同意出面配合她指正陈梓钦。 江秀灵与自己素昧平生,跟陈梓钦更是无冤无仇。 那晚她站在马车外求救,江秀灵躺在马车里,用虚弱至极的声音请辛岳救她一命。 今日,江秀灵本可置身事外,可偏偏冒着得罪福王府的风险,挺身而出替她作证。 果真老天爷是长着眼睛的,让她在甫一重生时,就遇见了一个足以改变她命运的好人。 “禀殿下,臣女生母初亡,此次进京投靠外祖,一路上遇到多处匪徒打劫。臣女见李姑娘遭遇可怜,便救下她,但恐那些掳她的匪徒报复,便命护卫打探他们的身份,好查明之后报到官府,将其一举歼灭。谁知,属下禀报,那些奉命追捕李姑娘之人,竟出自福王府。因不知其中究竟有何内情,臣女命属下私自扣下一个追捕之人,此人恰好可替殿下道明个中原委。” 陈荃听了江秀灵的话,眼眸微微发亮,并未治她自私扣人之罪,而是道:“将人带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定罪 “是。”江秀灵低声应下,转头向衙门口看去。 守在衙门口的两个婆子接收到江灵秀的命令,返身朝外行去,从停在衙门外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拖下一个双手被缚,嘴被堵,眼被蒙之人。 这人甫一被拖到堂上,陈梓钦看着他的目光就像见了鬼一样。 他本以为这个小厮因为天黑,在寻人时失足掉到某处,或被野兽叼走果腹,谁成想竟在此时出现! 婆子特地使那人面朝陈梓钦跪着,并将其松绑,抽走他嘴中的布团,揭掉覆住他双眼的黑布。 “郡王,小的总算见到您了!”小厮获得自由后,睁眼第一个见到的便是陈梓钦,自然视陈梓钦为救星,膝行着爬到他面前,抱住他的大腿。 江秀灵看着这一幕,嘴角弯出一道轻浅的弧度。 她由丫头搀扶着上前,双手微微举起,呈给陈荃一叠厚厚的绢布。 “此乃小女命属下从那人嘴中问出的东西。” 陈荃接过绢布,指尖不慎触到少女的指腹,察觉到一点冰凉。 明明穿着这么厚的大氅,将自己裹得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指尖竟还冷地这般厉害。 这姑娘身体得弱成什么样子!陈荃心中腹诽道。 他定了定神,去看绢布上的内容。 越往下看去,他的脸沉地越发厉害。 看到最后,他的目光凝在那一个由蘸着黑墨按在绢布上的指印上。 既画下手印,想必这绢布上所述八`九不离十。 陈荃将绢布大力扔到陈梓钦身上:“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可狡辩的!” “殿下明察,这小厮确实出自福王府,但他在数日前,便已失踪,一定是屈打成招,才说出那些证词!”陈梓钦急忙辩解道。 “哼!”陈荃目光冰冷看着他,“你且看看绢布上的证词吧!” 陈荃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绢布。 心腹状师也跟着凑上前。 一目十行将绢布上的内容看完,陈梓钦指尖止不住地颤抖着,面皮微微抽搐,已不知作何神情。 陈荃见状,猛地一拍案上堂木,大声道:“永安郡王意图奸淫长兴侯府李氏女一事,证据确凿,罪名属实!因其尚有其他罪行在身,将其先行羁押,待审问清楚后一并处罚!来人,卸下陈梓钦身上物件,戴上脚镣和枷锁!” 定罪来地又快又突然,不仅陈梓钦就愕然,连宴然和金戈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江秀灵柔柔弱弱地依在婢女怀里,瞧起来却像是最镇定的那一个。 “宁儿!”金戈握住宴然胳膊,声音沙哑道:“你听到了么?” “嗯。”宴然点点头,抬步朝江秀灵走去。 不等她张嘴,江秀灵一脸娇俏道:“最不喜听那腻歪之词,心领了。” 宴然不由哑然。 江秀灵看看四周,朝宴然凑近了些,低声道:“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将人的嘴巴撬开,他身份特别不便露面,我却也不愿将他的功劳算到自己头上!” 江秀灵嘴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镇北侯世子定远将军辛岳。 她欠辛岳的情,往后若有机会,她定会亲自偿还。 但江秀灵于她的恩,她也要当面致谢。 宴然郑重地屈膝向江秀灵行了一礼,“姑娘之恩,深重似海,宴然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都说让你别说这些话!”江秀灵看着宴然皱了皱鼻子,紧接着又忍不住低咳数声。 “姑娘身子受不住,且先回马车上暖着吧。”婢女在一旁低声道。 江秀灵点点头,朝宴然道:“李姑娘,咱俩有缘,你也算是我到京中交的第一个朋友,日后得空,可去英国公府寻我解闷。” “一定!”宴然欣然应下。 目送着江秀灵离去后,宴然转向站在一旁的楚音。 楚音的目光正看向英国公府马车离去的方向,见宴然看着她,这才收回视线,抿唇朝宴然浅浅一笑。 “今日多谢姑娘出面作证。”宴然朝楚音屈膝行了一礼。 楚音忙向宴然回礼,“李姑娘不必客气,就此别过。” “楚姑娘!”宴然出声将楚音唤住,“你若有何困难,可派人递个帖子到长兴侯府。” 楚音转头看着她,“李姑娘的心意,我心领了。你是公侯小姐,我是风尘女子,往后还是不要有交集的好。” 看着被婢女搀扶着,步入路旁软轿里的楚音,宴然只希望她大仇得报后,往后能够平安顺遂。 宴然也与金戈一道离开衙门,回到府上已是深夜。 田氏早从报信小厮口中得知结果,见到宴然,紧紧抱着她,又是哭又是笑。 三人一起用过晚膳后,李金戈站起身,朝田氏拜别,道要去书房向长兴侯写信禀明此事。 田氏握着宴然的手,亲自将她送回院子里,“忙了数日,今晚好生歇歇。” “嗯。”宴然朝母亲露出甜甜的笑容。 第二日,宴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慢悠悠地用完早膳后,她正欲去寻母亲说话,金英将她拦住,“府上来了几位客人,夫人道姑娘身体不适,正在休养。” 宴然约莫知晓来的应是尚在京中那些隔地不远不近的一些亲戚。 前两日她大张旗鼓状告陈梓钦时,他们一个个地担心得罪福王府,唯恐惹祸上身,可不敢上门来探望,如今此案告一段落,太子亲自定下陈梓钦的罪,这些人才纷纷上门。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宴然心中并不怪他们,不过也并不愿与他们打交道是了。 既然母亲替她挡下,她就安生待在屋子里便是,顺道好好盘算下往后的事。 想到这里,她将寒月叫道跟前,“你去门房说一声,近些日子,若有人给大哥递信,或是大哥单独出门,务必要与我说一声。” “是。”寒月领命出去。 宴然起身坐到桌案后,手中拿着一本书,思绪飘回前世这个时候。 正发着呆,金英自屋外进来,“姑娘,范公子过府探望,此刻正与公子在书房说话。” 范子泽来了? 宴然闻言面上不曾露出喜色,反倒微微蹙起眉头。 这个时候他不在太学里好生学习,逃课跑到长信侯府来,被夫子查出,可是要狠狠受罚的。 他不要自己的前途了么? 宴然霍然站起身,带着金英,经由府中小路,避开众人视线,往外院书房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 长痛不如短痛 才迈入院子,便险些与迎面一人撞到,不是范子泽又是谁。 “宁儿妹妹,我正欲去寻你,没成想你就来了!”范子泽看着宴然一脸欢喜道。 宴然仰头看着眼角眉梢皆是笑意的范子泽,皱眉道,“你可是逃课跑出来的?不怕遭夫子责罚么?” 范子泽连忙摇头,“我不曾逃课,你莫要担心。” “那你如何此时得空?”宴然一脸不信地看着他。 范子泽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旁小厮看不下去,替他道:“禀李姑娘,我家公子午膳时吃错东西闹肚子,实在是难受地紧,夫子才准了公子半日假,让公子回府请医问药。” 宴然抬眸,发现范子泽面色瞧着果真有些苍白。 “那你看过大夫不曾?”她的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前两日都未能来看你,今日得闲,便先赶了过来。”范子泽看着宴然温声道。 看着他温柔的眉眼,澄澈得宛若清泉的眼眸,宴然只觉得心中某处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猛地被疼痛激醒。 长痛不如短痛。她在心中告诫自己。 “你前日既不曾出现,如今见陈梓钦被定罪了,才跑来府上,与那些人又有何区别!”宴然硬下心肠,仰头看着范子泽道。 “宁儿妹妹,都是我不好,是我背弃承诺在先,但我绝非有意”范子泽忙向她解释。 “你不必说了!”宴然打断他的话,“在我最需支持时,你不曾现身。如今此案已经尘埃落定,我也再不想看见你,想必你们也不乐意结这门亲,改日我便请母亲去府上退亲!” 语毕,宴然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宁儿妹妹!”范子泽疾步追上去,情急之下伸手将宴然胳膊拉住。 “松手!”宴然转身气恼地瞪着他。 “宁儿妹妹,你听我解释!”范子泽一脸乞求地看着她,“实在是那日我在学堂里犯了事,被” 不待范子泽说完宴然用力甩开他的胳膊。 她后退两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发生那等事,在世人眼里,我已是不洁之身。你家是书香门第,你母亲又是最看重礼义廉耻之人,你那天定是被拘在家里出不来吧?今日过来想必也是瞒着你爹娘,往后你都打算这般偷偷么么的么?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 宴然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句句直戳范子泽心扉。 他神情急切看着宴然,“宁儿妹妹,不论发生何事,你在我心中都和从前一样。你是我这辈子认定的妻子,我会说服爹娘的,请你相信我!” 被他专注的眼神凝望着,宴然只觉得鼻端酸涩,险些便要沉沦下去。 可她想起前世范御史夫人使出的那些手段,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冷冷道:“我不信!” 说完这句话,她再次甩开范子泽的手,快步向前跑去。 这次她没给范子泽机会追上来。 “宁儿妹妹!”范子泽看着拦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粗使婆子,盯着宴然的背影大声道:“待我说服爹娘,再来见你!” 他的声音极大,让人不听见都很难。 站在书房窗前看着这一幕的李金戈轻轻叹了一口气,从里间出来。 他走到范子泽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楚之,宁儿才经历此事,性情难免乖戾些,还请你多加包含。” “李大哥,本是我有错在先,你莫要责怪宁儿妹妹。”范子泽连忙道。 见这小子急急替宴然辩解,金戈心中稍觉宽慰。 可他也明白,摆在他二人面前的阻碍有多大。 是以他神情严肃看着范子泽道:“宁儿虽未被侵犯,到底被陈梓钦的人掳走,在外人看来,她早就清白尽毁。可宁儿是我的妹妹,此事不是她的错,我不会允许她像其余遭受此事的女子那般,要么上吊自尽以证清白为家里挣座贞节牌坊,要么青灯古佛一辈子闭门不出。我想要宁儿能够与往常一样,有个和和美美的家,一世平安顺遂,你若做不到,便如宁儿所言,早日退了这门亲事,还各自自由!” “李大哥!”范子泽神情坚定看着李金戈,“我早已认定宁儿是我的妻子。我不会退亲的!” 范子泽是个品行正直的读书人,李金戈相信他的承诺重若千金。 他缓和语气道:“你身体抱恙,且先回府请个大夫瞧瞧,我再劝劝宁儿。” “多谢李大哥!”听李金戈这般说,范子泽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郑重地朝金戈抱了抱拳。 “往后待我妹子好一点!”李金戈用手抵了抵他的胸膛。 “一定!”范子泽咧嘴承诺道。 将范子泽送走后,范子泽去往宴然的院子,却别金英告知,她已歇下。 金戈唯有回到书房,先忙其他的事。 晚膳时,那些过府探望的宾客总算尽到情谊,起身向田氏告辞。 田氏并未客气留饭,只维持着面上的情谊,请嬷嬷将人送了出去。 晚膳依旧是一家三口一起吃的。 宴然朝范子泽发脾气一事,照旧被金戈下令封口,不许传到田氏耳朵里。 因此田氏只知晓范子泽在金戈书房见到宴然,三人一起相谈甚欢。 她心情甚好,晚膳一不小心多用了小半碗饭。 膳后,田氏叫住金戈,“忙了一整日,娘险些将要事忘了。” 说着起身走到内室,亲自捧着一件大红的新郎礼服走出来,满眼含笑看着金戈,“这衣裳年前改了几处,来试试合不合身。” 金戈难得面上露出些许羞涩,“个大男人讲究这些作甚!” 嘴上虽这么说着,他的双手已经分外诚实地张开,将吉礼服穿在身上,并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般昂首挺胸地来回走了两步,一脸自得地看着宴然,“瞧着如何?” “我家大哥自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穿着这身衣裳尤显英武帅气,天下无双!”宴然笑眯眯赞美道。 田氏也在一旁说合身。 金戈被夸地十分不好意思,看着宴然如花的笑靥,脱口道:“宁儿日后穿上嫁衣也一定比京城里其他的小娘子都好看!” 宴然面上的笑容因为这话微微一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 主动出击 前世,陈梓钦不顾福王妃的反对,一意孤行要迎娶失去清白的宴然为侧妃。 福王妃为刁难羞辱宴然,特意命嬷嬷过来传话,按皇室规矩,侧妃过门不许穿大红礼服。 金戈气地欲上福王府理论,被宴然劝住。 她那时觉得陈梓钦愿意娶她,将她从泥淖里拉出,给予她重生的勇气,足以证明了他的真心。 计较那些繁文缛节只会愈发加深陈梓钦与福王妃的矛盾,如此一来,倒成了她的不是。 是以,前世,宴然并没有机会堂堂正正地穿上大红嫁衣,而金戈自退掉与孙尚芸的亲事后,再未议亲,也不曾真正穿上过新郎礼服。 今生不管她自己日后造化如何,她希望兄长能够获得幸福。 宴然恢复一脸笑容,目光促狭看着金戈,“孙家姐姐穿上嫁衣与我相比,谁更好看?” 金戈不料她竟在这时提起未婚妻,脸颊不由微微发热。 不过这个问题可难不倒他,他想也不想便道,“自是都好看!” 宴然看着他捂唇轻笑,“兄长可是才说,我穿上嫁衣比京城其他的小娘子都好看。” “那会儿她早已嫁人了!”早从小娘子变成大嫂子了。 “大哥,你真不害臊!”宴然看着金戈,面上笑意愈深。 “男子汉大丈夫,就要脸皮厚些!”金戈一脸豪气道。 田氏在一旁看着兄妹二人斗嘴,眉眼间不禁被笑意填满。 试过礼服后,时辰不早,金戈与宴然回各自住处歇息。 金戈本欲再劝宴然两句,但想到她才经历那事,虽面上笑嘻嘻的,只怕心正各种胡思乱想着。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该如何出言劝慰开解她。 此事儿,金戈也不好与母亲说,以免增添她的烦忧。 长兴侯府只他与宴然兄妹二人,他务必迫切地希望日子能过快点儿。 待他将孙尚芸娶进门,也好请新婚的妻子帮他开导开导宴然。 第二日,田氏与金戈忙着准备婚礼事宜,宴然由丫头陪着散心,哪怕大家都忙地团团转,她只需悠闲地待在闺房,看看话本,弹弹小曲,舞舞刀,弄弄剑,想做甚就做甚,日子快活似神仙。 这样待了三日,宴然就有些坐不住了。 眼瞧着距离金戈的婚期只有十来日,孙尚芸那边依旧毫无动静。 思来想去,宴然决定主动出击。 用过午膳后,宴然在多宝格子上搜罗一圈后,拿出一套年前长兴侯从东境托商队替她带回的颇具异域风情的金饰头面,用楠木盒子装了,与田氏说了一声,便带着金英与寒月出了门。 田氏特意派两个小厮随车跟随,护卫宴然的安全。 宴然并未直接去孙府,而是命车夫停在距尚书府不远的一品茶楼。 她带着金英去往二楼雅间,命寒月将拜帖送至尚书府。 等了近一个时辰,寒月自外间将雅间的门推开,“禀姑娘,孙小姐来了。” 宴然忙站起身,含笑向孙尚芸走去,“孙姐姐。” 孙尚芸客气地朝宴然笑了笑,“我被家里拘着,出不得门,未曾去看你,你这几日过地可还好?” 宴然拉着孙尚芸的手到一旁坐下,“多谢姐姐挂念,我一切都好。” 孙尚芸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前两日娘亲将改好的礼服给大哥试穿,大哥穿着可精神了。”宴然故意将话题转到李金戈身上。 孙尚芸神情愣怔了一下,却听宴然看着她道:“姐姐可试过嫁衣不曾?” 孙尚芸佯装羞涩地垂下头,“李妹妹!” “不打趣姐姐了!”宴然从金英手中拿过楠木匣子,呈到孙尚芸面前,“今日请姐姐出来,是想给姐姐添妆。” 孙尚芸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匣子,忙道:“我不能收。” 宴然一脸讶异地问:“为何?” 孙尚芸抬眸看了宴然一眼,又迅速地垂下目光。 宴然见状,心中微微一沉。 孙尚芸匆匆与她对视一眼就瞥开视线,明显是心虚之举,难道她依然打着与前世一样的主意,想与兄长退亲? “孙姐姐,你为何不能收我的礼物呀?”宴然装作不解,一脸懵懂地问道。 “你们府上已送去许多聘礼。我再没有私下受你赠礼的道理。” “那些是大哥送给姐姐的聘礼,这匣子里是我特意为姐姐准备的嫁妆,可不能混为一谈。” “总之,我不能收。”孙尚芸态度坚决道。 “为何呀?”宴然眸中不解之色愈浓。 孙尚芸沉默一会儿后,将话题转开:“你大哥这两日可忙?” “忙!每天忙地昏天黑地,但脸上总挂着笑,恨不能早点儿将姐姐娶进门。” 听宴然这般说,孙尚芸抿了抿唇,面上并未露出丝毫欢喜之色。 “宴然妹妹,姐姐多谢你一片心意,但这礼物我委实不能收。府中尚有许多事要忙,我先回去了。”她说完,便站起身。 “姐姐!”宴然出声将孙尚芸唤住,“你不愿收我的礼物,是否因我已是不洁之身,这礼物你怕收着晦气?” “我并未这般想过。” “再过几日你便会与大哥成亲,到时你便是我的大嫂了,你却不愿收我的礼物,难道你其实并不愿嫁给我大哥,是么?” “我,”孙尚云炖了一下,“你莫这般想,我尚有事,且先走了。” 不待宴然再说什么,孙尚芸带着丫头,逃也似的走出雅间。 待她们“蹬蹬”下楼的声音传来,宴然将寒月唤道跟前,神情严肃道:“寒月,你跟上孙小姐,莫要被她察觉行踪,记下她待会儿会去往何处,见哪些人,做什么事。” “是。”寒月领命,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宴然走到床前,看着孙尚芸坐上自家马车,命令车夫调转马头,往前行去。 “姑娘,”金英与她一道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孙小姐今日的行径委实有些古怪,全没有新嫁娘看见未来小姑子的娇羞与欢喜,连您赠的礼物都也不愿收,实在显得过于生分” “今日的事莫要告诉大哥知晓。” 前世,她因被歹人掳走失去清白,孙尚芸不愿嫁到长兴侯府受人指点,这才将金戈叫出府去,提出退亲一事。 今生她虽没能逃脱被掳走的命运,却亲手将侵犯自己的人送进监狱,哪怕世人依旧会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至少不会像前世那般不堪。 宴然总觉得,孙尚芸避开家中长辈,单独将大哥叫出去提出退亲一事,个中因由,并不像她自己所说的那般简单。 夜傍时分,寒月从外间带回的消息,证实了她的猜想。 “姑娘,苏小姐从茶楼离去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驱车前往太学附近的一座茶楼,并让车夫在太学外候着,随后将一灰衣小厮领去茶楼相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 奸情 “可有查到那灰衣小厮出自何府?” “那小厮是宁王世子陈梓健的近身小厮。” 宴然听到这里,不由皱起眉头。 上辈子,苏尚芸在与大哥解除婚约之后,没过几个月便与宁王世子陈梓健定下亲事,一年后,嫁给陈梓健成为宁王世子妃。 陈梓健此人不学无术、风流浪荡,最喜在外拈花惹草,虽年纪轻轻,后院不知养了多少娇妾美婢。 前世,孙尚芸嫁给陈梓健后,虽然坐稳了宁王世子妃的位置,但遇到的糟心事一点也不少。 宴然前世本以为,孙尚芸与大哥解除婚约后,择婚面窄,迫于无奈之下才会嫁给陈子健。 可分明这俩人怎么瞧着都似一早就有了奸情,却将退亲的理由推到她身上! 陈梓健无论人品学识外貌武功都比不上大哥李金戈,他唯一出众之处,不过是会投胎,有个宁王世子的身份。 想到这里,宴然只觉得气愤异常。 距离大哥的婚事不过十来日,看这模样,孙尚芸极有可能会走前世的老路,将大哥单独约出去,提出退亲一事。 在她心里,孙尚芸这种有婚约在身,还与别的男子私相授的女子,根本就配不上她的大哥。 更不提,前世,明明是她自己不愿履行亲事,却将大哥单独叫出去,让他出面退掉二人的亲事,将所有的错处都推到长兴侯府头上。 大哥遭遇退亲一事后,明显饱受打击,再未对其他的女子动心。很显然,苏尚芸在大哥心中占据了极重的分量。 想到这里,宴然愈发心疼自家大哥。 “姑娘,”见宴然沉默不语,寒月试探地唤了她一声。 “嗯?” “宁王世子的小厮在雅间待了片刻,出来时,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食盒?” “嗯。”寒月点点头,“奴婢打听到,前几日宁王世子与范公子发生争端,在太学里斗殴,被夫子责令闭门思过一个月。那小厮是出门替他买膳食的。” 宴然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范子泽瞧着脾气那么温和无害的一个人,竟能与陈子健打起来。 “所谓何事?” “陈子健出言不逊,侮辱姑娘” 宴然没料到这场冲突竟与自己有关,但很快,她就大概猜出前因后果。 看来此事错在陈子健,否则夫子不会只将他一个堂堂宁王世子拘在太学里不让出,而不处罚范子泽。 “范公子与宁王世子斗殴那日,恰好便是他承诺过府探望您那日。” 宴然知晓寒月要说什么了。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儿,原来是在替范子泽毁诺开脱。 她自然知晓他不是无故背弃承诺之人,但她确实不知,中间竟还有这么一出。 “我虽不知宁王世子与范大哥说了什么,但既然他会这般说,来日只怕会有更多的人,或是有意或是无意地提起那个话头。只要我俩还有婚约在身,他就逃不掉这一切。难道往后每次他遇到这种事,都选择用拳头解决么?他是个读书人,往后是要出仕为官的,他能与人打几次架?” 这是宴然第一次与丫头袒露关于她和范子泽之间的事的真实想法。 寒月闻言抿了抿唇,这些日子,她与金英俱看在眼里,范子泽对自家姑娘一片真心,哪怕发生那样的事,也情深不悔。 这世上能得一人如此相待,委实不容易。 她们实在不愿看见宴然任性之下,做出伤害范子泽的事。 却没想到,宴然故意摆脸色给范子泽看,言辞激烈与他拉开距离,甚至提出退亲,俱是为了他的未来和前程考虑。 “姑娘,可范公子” “不必再说了。”宴然打断寒月的话,“这两日你辛苦一些,盯紧孙尚芸,她若再次出府,一定要及时使我知晓。” “是!”寒月低声应下,宛如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第二日,距离太学下学只有半个时辰,寒月命人传回消息,孙尚芸再次出府,前往太学附近的那座茶楼。 宴然换上男子装扮,带着同样一身男装的金英和两个护卫,骑着快马来到太学附近。 将马留给护卫照看后,宴然步入孙尚芸进去的那座茶楼,与寒月汇合。 她们订下孙尚芸所在的雅间的隔壁,决定来个守株待兔。 片刻之后,太学下学,学子们纷纷从里间出来,乘上马车家去。 宴然站在窗前,盯着太学的方向,听到身旁寒月低声道:“姑娘,您看!” 宴然顺着寒月指的方向看去。 “那个穿灰色衣裳,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的便是昨日见苏姑娘的小厮。” 不过现下他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此人虽也是一身小厮装扮,但看神情举止,却是一副趾高气扬模样。 宴然不怎么费力地就认出,这人正是乔装成小厮的陈子健。 她阖上窗户,神情微冷地坐到案几旁。 那边厢,金英已不动声色地用凿子在墙上凿了一个洞,恰好能够看清隔壁房间的情形。 宴然朝寒月道:“你去找到孙府的马车,想法子把孙尚芸的兄长带到此处。” 孙尚芸有一同父异母的兄长,在太学任职。 “是。”寒月领命出去,下楼时恰与陈子健和小厮擦身而过。 里间,宴然听到脚步声后,站起身,走到洞口处,并以目光示意金英站到窗前,注意茶楼下面。 很快隔壁的房间被推开,做小厮打扮的陈子健抬步走了进去。 “你们去外间守着。”孙尚芸对贴身的两位婢女吩咐道。 婢女退到屋外,体贴地阖上屋门。 待屋中只剩二人,陈梓钦笑嘻嘻地走上前,将孙尚芸拥进怀里,捧着她的脸蛋儿就欲吻上去。 孙尚芸偏开头,用手隔开陈梓钦的唇,“请世子自重。” 陈梓健抬起手,抓住孙尚芸胸前耸起处,毫不怜香惜玉地揉了两把。 “世子!”孙尚芸猛地推开陈子健并后退两步,满脸通红地怒瞪着他。 陈梓健脸上依旧是笑嘻嘻模样,“你将本世子唤来,难道不是多日不见,想念地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 撞破 孙尚芸看着他咬了咬唇,“我再过几日便要嫁人了。” “那咱们更要抓住机会!”陈梓健欺身上前,再次将人孙尚芸拥住,大手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陈梓健!”苏尚芸气恼地捉住他不安分的手,“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要娶我?” 陈子健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你都要与长兴侯府那小子成亲了,本世子如何娶你?” “那你当初又何必招惹我?还还要了我的身子,呜呜”孙尚芸说着,捂着脸,分外伤心地哭了起来。 隔壁间,宴然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击。 原来这二人不仅拥抱亲嘴,还早就早就有了肌肤之亲! 枉大哥对孙尚芸一往情深,她却早与别人暗度陈仓! 原本她还想着,若是孙尚芸做地不太过,只要尚有一丝余地,她都会看在大哥的份儿上,好生劝说孙尚芸陈子健绝非良配,他绝不会像大哥待她那么好! 可现下看来,孙尚芸根本就配上不大哥! 既是如此,这门亲事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这不是本世子那日喝了些酒,见你长得花容玉貌,我见犹怜,一时没忍住而且,你也没拒绝嘛!”隔壁雅间里,陈梓健边说着恬不知耻的话,边用唇舔去孙尚芸面上的泪。 “事后你是怎么说的?”苏尚芸没再阻止他,小鸟依人地偎在他怀里,含怨带嗔地看着他。 “本世子是承诺过要娶你,可你这不是已有婚约在身么!” “那我退了亲事,你便会娶我么?” “那是自然。”陈梓健说着,凑到孙尚芸的唇堵了上去。 在太学里被关了数日,身边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面对主动送上门的美人儿,他哪有不好好疼惜一番的道理。 二人很快就你拥着我我偎着你,肌肤相贴、唇齿相依地热吻起来。 宴然沉住气透过墙上的小洞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很快陈子健就不满足于唇齿间的厮磨纠缠。 在二人吻了近一盏茶的光景后,陈梓健伸手扯掉苏尚芸的衣襟,脱下她的外裳,并抱着她放到茶几上。 孙尚芸满面潮红,虽偶遇抵触,看起来倒更像是欲拒还迎。 陈梓钦脱去她贴身的那层衣裳时,她含羞带怯地阖上双眼。 “姑娘,”就在这时,金英低低唤了宴然一声,朝她指了指窗外。 是寒月带着苏尚芸的兄长赶到了。 宴然目光冷漠地看着隔壁陈梓健抬手掀起苏尚芸的下裳,并撩起自己的衣摆。 她转过身,大步往往屋门处走去。 听得咚咚的脚步声自楼梯处传来,宴然深吸一口气,打开雅间的门,径自走向隔壁雅间。 守在外间苏尚芸的两个丫头再未料到会在此时见到身着男装的宴然。 见她气势汹汹过来,她们忙抬手敲了敲雅间的门示警。 “这雅间已被我们主子包了!没事儿给我滚远点儿!”陈梓健的小厮不认识宴然,更没认出她是女扮男装,见个大男人冒冒失失往这边走,便面色不耐烦地出声驱赶。 宴然一脚将那小厮踹出老远,看着苏尚芸的两个丫头冷冷道:“我不打女子,让开!” 两个丫头看了一眼歪倒在地,神情痛楚的小厮,战战兢兢地退到一旁。 而后她们面色惊恐地看着宴然身后。 “公公子,您怎么来了!” 宴然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抬脚踹开雅间的门。 “啊!”屋内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正自纠缠的二人被破门而入的声音打断,孙尚芸看见站在门边的颜忽然,忙抬脚踹开正趴在她身上的陈子健,拿起一旁的衣裳,将自己裹住。 宴然冷笑着看着她,“难怪那日姐姐不愿收我赠的礼物!” “你给我出去!”孙尚芸看着宴然,尖声叫道。 宴然如她所愿地转过身,让出站在雅间门口,胸膛剧烈起伏,因愤怒而涨红了脸的孙府嫡长孙孙淮策。 “孙大人,您也瞧见了,若非今日撞见这一出,我长兴侯府还不知被瞒到何时。此事乃贵府家事,我无权置喙,但请你们明日务必给长兴侯府一个交代!”宴然冷声朝孙淮策说完这些话,便带着寒月和金英拂袖离去。 孙淮策看着衣衫凌乱,垂眸低泣的孙尚芸,眸中夹杂着震惊、厌恶、懊恼、愤恨等重重情绪。 但他并未出言斥责苏尚芸,而是命令屋外早已两股战战的两个丫头进来扶起委顿在案桌上的孙尚芸,替她穿好衣裳。 待将孙尚芸收拾妥当后,孙淮策转向陈子健,“我家二妹性子一向温良端厚,恪守礼仪,绝不会做出这等私相授受之事。还请世子给孙府一个交代!” 这是打定主意要将二人奸情的过错推到陈子健头上了。 陈子健也不能算是冤枉,本就是他先勾搭的孙尚芸。 但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俩自第一次开始,孙尚芸便是半推半就,现在更是主动找上门,但到了孙淮策嘴里,听着倒像是他强迫孙尚芸干下那事儿。 陈梓健再怎么吊儿郎当混不吝,也是堂堂宁王世子,从小被人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飞了,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若是孙淮策好声好气与他说话,他指不定看在二人已经肌肤相亲的份儿上,待孙尚芸退掉与李金戈的亲事后,硬着头皮求到母妃跟前,让她出面,将孙尚芸娶进门儿。 可如今,被孙淮策一个身份地位皆不如他的人横眉冷目指责,陈子健可不会轻易受这个气! 他看着孙淮策,笑嘻嘻地道:“那敢问孙大人,我被禁足在太学处处行动不便,出趟门还要打扮成小厮模样,孙姑娘是被我命人绑到此处与我私会的不成?” “微臣自然不知舍妹是如何到得此处。但您趴在舍妹身上为所欲为是微臣亲眼所见!” “那你可曾听见孙姑娘反抗呼救?外间可还有两个贵府的丫头守着替她们家姑娘把风呐!难道也是本世子逼着她们这么做的?”陈子健面上虽带着笑,那望向孙淮策的目光却满是寒意。 孙淮策意识到陈子健不若他形象中那么好糊弄,便不再说什么,总归做出这等丑事的是孙尚芸,又不是他自个儿一母同胞的亲妹子。 是以他转头朝孙尚芸道,“此事究竟有何内情,你回去好生与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解释清楚。” 说着,抬步走向屋外。 孙尚芸欲语又休地用泪眼凝望着陈子健,在丫头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雅间,跟在孙淮策的身后,登上孙府马车。 孙尚芸与陈子健在茶楼厮混,被人撞破一事,若是被泄露出去,孙尚书府的名望注定一落千丈,孙府的姑娘们别想再嫁到门风清白的人家去,而家世清白人家的姑娘,只怕也不会贸然嫁入孙尚书府。 今日孙府众人注定会度过一个难熬的不眠之夜。 而骑着快马驰骋回府的宴然,已经在屋中来回走了近一刻钟,面上满是纠结之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 上门请罪 宴然本是个快意恩仇的性子,却不知要如何将此事告知金戈和田氏。 长兴侯府才从她状告陈梓钦一事上缓过一口气,不过十来日,就被她撞破孙尚芸与陈梓健的奸情。 此事若被田氏和金戈知晓,于他们而言,定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可宴然宁愿这消息从她的嘴里说出去,总比他们从别处知晓来得强。 打定主意后,宴然命寒月去唤金戈,她则带着金英往田氏院子去。 田氏正忙着与嬷嬷敲定婚礼的相关细节,见宴然来了,便让嬷嬷先退下,同时命丫头传膳。 待丫头从厨房提来食盒,金戈步入田氏院子。 宴然强颜欢笑地同田氏和金戈一道用了晚膳。 晚膳后,她命丫头们将碗碟撤走,并退下去。 屋中只余田氏、她、金戈三人。 田氏见状,面色关切看着宴然,“可是今日出门发生何事?” 宴然点点头,“前日,我想着大哥就要成亲,我与孙府二姑娘相识一场,是以约她出来相见,打算私下赠她一副头面,作添妆之礼。” 金戈没想到妹妹竟如此贴心,但见她神色严肃,便觉得宴然即将说出口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比如以前她提起孙尚芸时,会亲昵地叫“孙姐姐”,而不是“孙二姑娘”。 李金戈虽是个大老粗,对于在意的人,却能做到心细如发。 果真,宴然接着便道:“孙二姑娘坚决不接受我的赠礼。我觉得奇怪,今日听闻她出府办事,便想寻她一问究竟,谁知被我撞破她与宁王世子的奸情。” 见田氏和金戈满脸震惊,宴然不待他们否认,便语速极快地继续道,“我推门进去时,陈子健正趴在孙二姑娘身上,孙二姑娘的衣裳都被脱掉扔在一旁。孙二姑娘的两个丫头及宁王世子的小厮都守在屋外,她应不是被强迫的。” 金戈将手紧握成拳,沉默一会儿后,哑声道:“她既心有所属,这婚也没成地必要,娘,您明日便去孙尚书府上将亲事退了吧。” “宁儿,你所说可属实?”田氏神情恍惚地看着宴然问道。 孙尚芸是她相中的儿媳,孙尚书的家教门风摆在那儿,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孙尚芸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宴然握住田氏的手,“娘,此事不仅我看见了,孙尚芸的兄长也亲眼目睹。” 田氏咬了咬牙,恨声道,“简直欺人太甚!此事我不会善罢甘休!孙府教出这种女儿,闹出如此丑闻,连累裕儿名声,我是不会只退亲了事的!” 俨然现下更担心金戈遭此打击,会受不住,是以看向他道:“大哥,那陈子健无论哪方面都比不上你。是孙姑娘她有眼无珠,才会被与那样一个人勾搭成奸!” “哼!不过是个看上陈子健宁王世子身份的趋炎附势之辈,这样一个人,我还要庆幸她不曾嫁入咱们长兴侯府来,否则才是咱们家门不幸!”田氏在一旁道。 “大哥,那孙尚芸配不上你,你以后一定会遇到一个更好的姑娘!”宴然一脸关切地看着金戈道。 “没错!我的裕儿一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姑娘!我忙完退亲的事就去为你张罗起来!”田氏附和道。 “娘、宁儿,我累了,先去歇着!”金戈站起身道。 “大哥!(裕儿!)”宴然和田氏因不放心也都站起身。 “我先回去了。”金戈匆匆说了一句,便抬步往外行去。 “大哥!”宴然追着金戈的背影走了出去。 田氏见状没有去追,而是走到衣橱前找衣裳,并吩咐嬷嬷备车,她要连夜去孙尚书府将此事给了结了! 宴然在田氏院子外面才追上金戈,她一把拉住金戈的胳膊,气喘吁吁道:“大哥,你再这么走下去,我都要喘不上气了。” 金戈到底心疼妹妹,闻言放缓脚步。 宴然松开金戈的胳膊。 她并未说什么,只是与金戈并肩往前走着。 将金戈送到院门口,宴然止住脚步。 她走上前,将金戈抱住,低声道:“大哥,不论发生何事,咱们都是一家人。” 金戈抬手揉了揉宴然的头发,勉强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宴然也朝他挤出一个笑,“大哥,你早些歇着。” 金戈点点头,抬步往里走。 宴然知晓,现下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感情一事,唯有金戈自己慢慢地走出来。 她抬手将金戈贴身小厮铁锤叫到跟前,“今晚看好公子,他要做什么便让他做去,但万不可让他伤到自己。” “小的明白,请姑娘放心。” 宴然看金戈走进屋子里,这才抬步离去。 她回到田氏处,见田氏大晚上的穿着诰命服,戴着全套头面,不由讶异,“娘,您这是要作甚?” “去孙府将亲事退了!”田氏毫不含糊道。 “这大晚上的!”宴然不由咋舌。 “就是要现在去!”田氏扬着头让丫头扶正头冠,又整了整衣襟,见装扮无误后,对宴然道:“你在府里看顾一下你大哥,娘去去就回。” 宴然本欲劝田氏明日再去,想想又作罢。 田氏与她一样,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 她既想今日解决此事,那便让她去吧。 她将田氏送到二门处,却见一个小丫头风风火火往这边跑来。 “禀夫人,姑娘,门房处来了两个妇人,说是孙府的人来上门请罪!” 田氏闻言,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们倒来得快!” “娘,咱且先去看看,她们究竟想做什么。”宴然扶着田氏的胳膊道。 “嗯。”田氏点点头,命小丫头传话将人带去待客的花厅。 二人到花厅坐下,没过多久,一个中年妇人搀扶着一个年迈妇人走进花厅。 是孙尚书夫人和孙尚芸的生母。 孙尚书夫人带着儿媳走到田氏跟前,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噗通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家门不幸,使得芸儿做下如此不知礼义廉耻之事,也是老身昏聩,教导无方,牵连府上。今日特地来府上赔罪!” 田氏的怒气并不会因为这一跪就消解半分。 但做下错事的是孙尚芸,孙尚书夫人那么大年纪还要出面替孙女儿收拾烂摊子,田氏也是有母亲的人,心中有些不忍罢了。 是以,她态度生硬道:“尚书夫人快请起,您一个长辈跪我,我承受不起!” 孙尚书夫人在儿媳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 田氏没有命丫头看座,她们便只好在原地站着。 “那事是芸丫做得不对。你们想如何处置她,我们都绝无二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 请求 田氏看着她们道:“孙尚芸是孙府的姑娘,尚轮不到我来管教。我们的要求很简单,解除婚约,将退亲缘由公之于众!” “夫人,万万不可呀!”孙尚书夫人和儿媳听了这话,面色立时大变,“芸丫头做下这等丑事哪怕被处死也是应该。可她尚有兄弟姐妹未曾婚配,若孙府因此名声受损,他们又何其无辜。夫人也是有子女的人,还请多替我们想想,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感激不尽!” 田氏闻言,冷笑道:“孙小姐做下这等丑事时怎不顾念她的兄弟姐妹的名声,你们现在反倒有脸求我们替你们着想!” 此事说破天都是孙府理亏,孙尚书夫人与儿媳也没再反驳,只是再次屈膝对着田氏跪了下去。 “老身实在不忍心见孙子孙女们受牵连,若能让夫人消消气,老身愿意在此处长跪赔罪。” 田氏站起身,走到孙尚书夫人面前,弯腰扶起她的胳膊,“孙老夫人,非是我与您过不去,长兴侯府才经历一些事,想必您也有所耳闻。距裕儿成亲不到十日,又爆出退亲一事,外人会如何看待长兴侯府?您心怀慈悲念及自己的儿孙,我的孩子也是十月怀胎所得。退亲一事,我必须要让众人知晓,错不在裕儿,也请您理解。” 孙尚书夫人顺着田氏给的台阶站起身。 她反手握住田氏的胳膊,道:“老身有几句衷肠,想与夫人一说。” 田氏将手从孙尚书夫人手中抽出,“这花厅里没有外人,夫人有话但说无妨。” 孙尚书夫人面上露出犹疑之色。 孙尚芸生母见状,面色难堪地道:“芸儿做下这事,回去后,我们便将她绞了头发,送到庵堂当姑子去,让她日日念经祈福为自己做下的丑事赔罪。芸儿下头还有一个小半岁的妹妹,虽是庶出,却也是自幼抱到老太太跟前养大的。若是府上不嫌弃,到时让她代替芸儿嫁过来” 宴然没想到她们为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竟想出替嫁的法子。 那位孙三姑娘既比孙尚芸小半岁,按理也在议亲中,难道就因为姐姐的错误,她就要转而嫁给一个原本应该是她姐夫的人么? 孙尚书府有没有问过那位孙三姑娘的想法?他们又将这场这场姻缘看成什么了?一出交易,一场买卖?一人(货物)出了问题,换一个即可? “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做主,可此事上我已愧对裕儿,再做不得他的主。老夫人这个提议行不行地通,可不能由我说了算。”田氏冷硬道。 孙尚书夫人忙表示理解,提出能否见金戈一面。 她的辈分相当于金戈的祖母,不论孙尚芸做过什么,金戈面对她时,可不能像田氏那样随意摆脸色看。 是以,田氏看向宴然,“你去问问你大哥的想法。” 宴然点点头,觉得母亲不让大哥出面的决定十分英明。 她屈膝向三人行了一礼,走出花厅,带着丫头往金戈院子里去。 到得金戈院子,不见金戈人影,却听到屋内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 宴然招手将守在屋外的铁锤唤到跟前,“大哥在做什么?” 铁锤看了她一眼,“禀姑娘,世子回屋后,灌了一大口茶喝下,而后命小的寻几把斧头来。他拿着斧头进了卧房,命小的退下。” 大哥这是在拿斧头拆屋子? 不过想到那些家具物什本是为了新婚添加的,如今这亲是成不了了,那些家具看着确实十分膈应,索性毁掉,眼不见心不烦。 虽都是上好的木料制成,就这样砍坏实在有些可惜,可只要大哥能纾解心中郁结,几件家具又算得什么呢? 是以宴然并未前去打扰金戈,而是步入堂屋耐心坐着,待一刻钟后,卧房动静停下,她才抬步走出去,扣响屋门。 “大哥,是我。孙尚书夫人过府,想与你说几句话。” 内里沉默了一会儿,金戈才走过来,将门打开。 宴然看着不过一个时辰未见,整个人萎靡不堪,瞧着沧桑许多,仿佛换了个人的兄长,心中疼地厉害。 她走上前去,拉住金戈的手,果见他右手虎扣已经裂开,往外渗出丝丝血痕。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吹了吹伤口,低声问:“疼么?” 金戈摇了摇头。 宴然鼻子一酸,眼中险些落下泪来。 手上这点儿伤如何能与心中伤痛相比,偏偏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唯有用那种方式发泄,可不过是更加增添自己的伤痛罢了。 “咱们到堂屋去,我给你上药。” 金戈沉默着由宴然拉到进堂屋里。 铁锤和金英很快极将金疮药和纱布找出来,放到宴然跟前。 宴然用干净的帕子把金戈手上擦净, 在伤口处撒上药粉,用布条将伤口包裹住。 做完这一切后,宴然朝金英道:“晚膳没吃饱,你去厨房瞧瞧可有什么吃的,替我们端些点心和汤来。” “姑娘,小的腿脚快,还是小的去!”铁锤朝宴然道。 宴然点点头。 铁锤撒腿往外跑去。 宴然命金英打来一盆温水,将帕子浸湿,拧至半干替金戈擦脸。 “我自己来吧。”金戈哑声道。 宴然摇了摇头,“大哥手上有伤,还是我来。” 金戈目光愧疚地看着宴然,低低朝她道了声谢。 他觉得十分惭愧,自己作为兄长,遇到问题只知自暴自弃,还没有妹妹来得坚毅勇敢。 “大哥不必言谢。”宴然朝金戈露出一个浅笑。 片刻后,铁锤提着食盒回来,宴然劝金戈用宵夜。 耗费了许多体力,总要吃些东西补回来。 金戈全没胃口,拗不过宴然在一旁劝,硬是被逼着吃了两块糕点,喝完一大碗鸡汤。 用毕宵夜后,宴然才将孙尚书夫人的话转述给知金戈。 “不必。”金戈想到未想就断然拒绝。 婚姻一事又不是给马配种,这头不行,就换一头。 这话过于粗俗,不好与宴然说,却是他心中所想。 “那我去告知孙尚书夫人。” “我亲自去!”出了这种事儿,金戈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怎能当缩头乌龟,让母亲和妹妹替自己出头。 何况无脸见人的又不是他。 金戈与宴然一道回到花厅里。 他们尚没来得及说什么,从外面忽然跑进来一个眼生的小丫头,跑到孙尚书夫人面前,一脸急色道:“禀老夫人,方才外间传来消息,说是二姑娘在府里羞愤难当,上吊自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 出气 孙尚书夫人身体一个踉跄,险些瘫倒在地,“她人现今如何了?” “禀老太太,幸亏丫头发现地早,二姑娘被救下来了,现下正请大夫瞧着!” 田氏听了小丫头的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小丫头偏偏就在金戈进花厅时跑进来,说了这么一番话,她也是掌了几十年中馈之人,虽不屑耍那些阴私手段,可并不代表她愚蠢到连这都看不出来。 “阿弥陀佛!”孙尚书夫人双手合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金戈与宴然在花厅口对视一眼,宴然朝金戈摇了摇头,用目光劝他莫要理会孙尚芸上吊一事。 金戈抬步走进花厅,恭恭敬敬地向孙尚书夫人和孙尚芸的母亲行了个礼。 不待她们出声说话,他神色温和道:“虽说婚姻一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无小辈置喙的余地。然母亲既特地令妹妹前去问小辈的想法,小辈若是什么都不说,倒是辜负了母亲一片好心。多谢尚书夫人的提议,但小辈在临近成亲时遭受此事,想必姻缘未到。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还是莫要强人所难。” 这番话条理清晰,得体又不失礼貌,尤其最后那句,意味深长。 究竟谁是那强扭的“瓜”就看孙府如何理解了。 孙府想用孙尚芸自尽一事博得金戈同情的算盘也就此落空。 孙尚书夫人看着这个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人品学识都上佳的青年,心中暗暗恼恨孙女儿有眼无珠,竟看上陈梓健那个绣花枕头。 她抓住李金戈的手,老泪横流道:“此事千错万错都是孙府的错。可还请世子看在孙府其他尚未婚配的哥儿姐儿面上,保全孙府的颜面。” 被这个奶奶辈的妇人流着泪当面乞求,金戈便是再硬的心肠,也没法冷脸将人拒绝。 但他也绝非毫无原则的心软之人。 长兴侯府才经历宴然被陈梓钦掳走险被侵犯一事,只怕早已沦为京中各府茶余饭后的谈资。 金戈虽没去刻意打听,也知晓他们说的话不会很好听。 在这个当口,不论孙府与长兴侯府因何缘由解除姻亲关系,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一定是长兴侯府的错。 是以,金戈看着孙尚书夫人一脸严肃道:“两家结亲本是为了缔结两姓之好,如今我与孙姑娘无缘,但若反目成仇到底不美。可夫人也知晓,鄙府刚经历一场风波,晚辈临近婚期与孙姑娘退亲难免会引来风言风语。晚辈可以保全孙府的名声,不将孙姑娘与人私通一事捅出去,但也请孙府保全晚辈的名声。退亲一事责任在孙姑娘,并非晚辈错处。” 他的要求合情合理,若孙府连这也不答应,便显得过于没有诚意了。 孙尚书夫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她与儿媳对视一眼后,缓声道:“明日我对外放出消息,道是我教导无方,使得芸丫头行止不端,性子乖戾,忤逆尊长。恐祸害长兴侯府,现与之解除婚约,将她拘在府中好生管教。不知如此可行?” 金戈点点头。 忤逆不孝之罪,虽比不得私通外男,也是十分严重的指控了,且是被孙府自己盖章认定的。 孙尚芸有了这个名声,除了嫁给陈子健,再难与京中其他门当户对的人家结亲,也是她咎由自取。 孙尚书夫人心里松了口气,忙不迭向金戈和田氏致谢,又借故要送金戈和宴然见面礼,被二人拒绝。 眼见时候不早,田氏也不愿与她们寒暄,便命丫头上茶。 孙尚书夫人忙提出告辞。 田氏命丫头将人送了出去。 待花厅只余母子三人,田氏满脸心疼看着金戈,“裕儿,你太心软了。” 宴然却不同意母亲的说法,“大哥能如此心平气和,可见心中已将此事放下了。” 金戈看着小妹点点头,“我是个大男人,要心胸宽阔些。既已解除婚约,往后孙二姑娘如何,都与我无半点干系。” 宴然用力点头,“往后有得她的苦头吃,但都与我们无关!” 田氏慈爱地看了看儿女,心里十分心酸,明明都是极好的孩子,为何命运却对他们如此不公。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眼眶发热,却强将那股泪意,以免在金戈和宴然面前表现出来。 眼见夜深了,三人各自回院子歇下。 第二日,才过巳时,孙尚书府派孙尚芸的大伯亲自出面,将长兴侯府的聘礼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还另外陪赠了许多东西以表歉意。 金戈自然不收,两拨人在长兴侯府外相互推搡了许久,孙府没将东西硬抬进去。 当众归还庚贴、撕碎婚书后,金戈与孙尚芸的亲事便算正式解除了。 下午,孙尚书府主动对外放出风声,道因孙尚芸行止不端,忤逆长辈,被家中长辈出面,退掉其与长兴侯府的亲事,以免她嫁过去胡作非为,闹得长兴侯府鸡犬不宁。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事很快便传遍整个京城。 毕竟大周见国百年来,孙尚书府是第一家在退亲后,对外自爆其短,将错处尽数揽到自己身上的府第。 一时街头巷尾,人们津津乐道此事。 寄宿在外祖家的江秀灵,在请安时,听舅母与外祖母提起此事时,不由眨了眨眼,眸中露出惊讶之色。 与她一同惊讶的还有从外祖家回京的归德将军之女赵元思。 她不过与母亲在元宵节前,离京去外祖家小住了十几日,没想到甫一进京就听到诸多传闻。 “这长兴侯府真是屋漏偏风连阴雨,祸不单行。前脚府里的姑娘才被永安郡王掳走险被糟蹋,后脚这世子又被退了亲,也不知是冲撞了哪路神仙,惨遭霉运!” 赵元思正与母亲坐在马车里穿过一条热闹的集市,听到外间的闲言闲语,她忙命车夫将车停下。 不待马车挺稳,她就急忙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往那两个聊地最欢的闲汉走去。 “两位大叔,不知你们在说何事?” “不就是长兴侯府的那些事儿,京城里谁不知道!” 赵元思四下一看,果见许多人正兴高采烈地议论着此事。 她转身走到车夫跟前,“卸一匹马给我。” 赵将军夫人从马车里探出头,看着女儿,“你这是要作甚?” 赵元思一手牵着马缰,扶着马背,翻身上马,并顺手抽走车夫手中的马鞭,用力踢一脚马肚,头也不回道:“去替宁儿妹妹出气!” 赵将军夫人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忙命车夫跟上去。 然马车哪里又追得上,他们眼睁睁看着赵元思绝尘而去。 赵元思驱马来到关押在审囚犯的监牢,花了好些银子买通狱卒,在其带领下来到关押陈梓钦的监牢。 “郡王殿下,小女奉王妃之命前来看您。”赵元思捏着嗓子,媚声媚气对蜷缩在监牢一角的陈梓钦道。 陈梓钦被关押审问了数日,早已身心俱疲,本以为已被父王母妃放弃,陡然听到一个女子声音,只以为是母妃派来的,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跑过来,扒着木栏道:“母妃她在府中可好,何时来看我?” 赵元思抽出腰上皮鞭绕过陈梓钦的脖子缠绕两圈,狠狠勒住。 她将左手紧握成拳,对准陈梓钦的腹部用力挥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 担忧 “唔!”陈梓钦脖子被捆,本就因窒息而难受至极,腹部又猛地受袭,他闷声一声,剧烈挣扎起来。 赵元思加重手中力道,将皮鞭勒紧,下一拳对准陈梓钦的鼻子,用力地挥下。 “噗!”陈梓钦被打地吐出一口鲜血。 一旁狱卒见状,忙道:“住手!” 赵元思嘴角挑起一抹冷笑,用力朝陈梓钦面上扇去,“王妃吩咐,命奴婢多扇郡王几巴掌,让郡王记住教训,往后不再继续为非作歹!” 狱卒听是福王妃的命令便不再说什么。 陈梓钦喉咙被皮鞭勒住,压根就口不能言,无法拆穿赵元思的话,且很快就因窒息而脸色涨红、两眼翻白。 赵元思见状,抬脚往他肋下踹了两脚,同时收了手中鞭子。 趁陈梓钦蜷缩在地,痛苦地咳个不停时,赵元思朝狱卒扔了一大锭银子,客客气气道:“今日有劳您了!” 说着,将鞭子绑回腰间,大步离去。 待陈梓钦回过神,她早消失地不见踪影。 “待日后本郡王出去,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你寻出来,让你生不如死!”陈梓钦扒着木栏,边咳边朝赵元思离去的方向咬牙切齿道。 走出监牢外,赵元思翻身上马,在京中溜达了好几圈,这才回到归德将军府。 不管母亲如何询问,她都不说自己究竟去了何处。 最后知晓她脾性的归德将军夫人实在没有法子,唯有下令将她禁足一个月。 夜间,她从府中管事嘴中得知京城这段时日发生的大事。 那些老百姓耳朵里听到的都是些奇闻轶事,鲜少知晓因陈梓钦一案,牵连出许多朝中官员多达十几人。 有些官员沉迷声乐场所,仗着自己身份,看中哪个女子后强行将其买下,养在外间淫乐。 还有一些在背后给那些妓院充当保护伞,收取高额报酬,任由妓院老板强迫良家女子入贱籍,成为妓子,卖身赚钱。 为了逼迫一些女子就范,那些人不惜给人下药、监禁折磨、抓了家人威逼利诱、阴谋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归德将军夫人越听越心惊,万幸她这小门小户,膝下也一个女儿看顾得紧不曾遭受飞来横祸,丈夫在外戍边,也从不沾染这些龌龊事。 此事因宴然被掳而起,现下只怕那些受牵连的官员亲属族人失去重要倚仗及大笔收入来源,无不将长兴侯府视作肉中刺、眼中钉。 这个时候与长信侯府有任何往来,实在不是一件明智之举。 可归德将军曾受恩于长兴侯,两府一向交好,李宴然又是女儿的手帕交,归德将军夫人犹豫再三后,还是命嬷嬷备份礼,明日带着女儿去长兴侯府看看。 第二日一早,归德将军夫人独自用完早膳后,命丫头去唤赵元思。 片刻后,丫头慌慌张张跑来将一张写有字迹的信笺递给归德将军夫人,“禀夫人,小姐不见了,只留下这个。” 归德将军夫人接过信笺,匆匆扫过上面内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娘亲大人,见信安好。女儿心中挂念宁儿妹妹,特偷溜出府前去探望,未免母亲寻女不见,心忧牵挂,特留下短笺,日暮即归,勿念。” “她院子里的丫头是怎么回事儿,连个人都看不住!” “禀夫人,姑娘跟前的两个丫头已跪在院子外面,等着受罚。” “先让她们起来,待那丫头回来,让她亲眼看着她们受罚!”归德将军夫人将短笺扔到一边,起身前去更衣。 收拾妥当后,她带着嬷嬷乘车前往长兴侯府。 嬷嬷扣响大门,门房将门打开,看见她时,先是一愣,继而满面含笑道:“您请进。” 归德将军夫人向他笑笑,在一个小丫头的引领下往内宅走去,另有一个丫头跑着去内院报信。 田氏忙穿戴整齐到花厅见客。 归德夫人送上礼品,“从娘家带了些特产给夫人尝尝。” “夫人有心了。”田氏亲手接下,含笑道。 二人落座,丫头奉上茶,归德将军接过,捧在手里,而是一脸关切看着田氏问道:“我昨日进京时听到些传言,回家后又将管事叫到跟前仔细问了一番,才知府上竟生出这等变故,那宁王世子委实猖狂可恨,只盼能从重发落!” 田氏勉强挤出一丝笑,想起女儿只觉得心酸。 归德将军夫人忙走上前,握住田氏的手,“我也是当母亲的人,夫人娘家不在京中,便将我当做您的妹妹,若是想哭就尽情哭出来吧。” 这些日子,田氏在宴然与金戈面前未曾表露分毫,实则她作为母亲,眼瞧着一双儿女落得如今这副处境,心中伤痛比谁都深。 现下一双儿女不在府中,又被归德将军勾起伤心事,她再忍不住,抱着归德将军夫人的胳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田氏边哭边断断续续将此事前因后果告知归德将军夫人。 归德将军夫人将自己昨晚从管事知晓的事告知田氏。 田氏闻言,冷冷道:“这繁盛的京城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多是藏污纳垢之处。那些因宁儿一案被牵扯的官员,本是他们多行不义咎由自取!” 归德将军夫人闻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话虽如此,这其中不乏位高权重之辈。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虽被揪出来了,背后还有庞大的宗族支撑。就怕那些人恼羞成怒,将此事怪罪到长兴侯府,对夫人和府上公子小姐不利呀!” 田氏听了这话,不由白了白脸。 她没料到这些犯官亲属竟还敢胆大妄为。 见田氏面色有异,归德将军夫人忙挤出一丝笑,安慰她道:“兴许不会如此糟糕,不过谨慎些总不会出错。” 田氏却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陈梓钦被定罪的第二日,有许多李氏族亲上门慰问,可前日金戈与孙尚芸解除婚约后,那些族亲却不曾上门关切半句。 想必他们也听到风声,因宴然一案,许多官员被问罪收监,长兴侯府因此明里暗里得罪许多人。 他们许是害怕因与长兴侯府来往受牵连,这才对于金戈退亲一事不闻不问。 想到此处,田氏愈发觉得归德将军夫人分析地对,那些罪官的亲属为了报复,指不定会对宴然和金戈做出什么。 “今日一早,赵姑娘过府,邀宁儿去骑马踏青。我想着宁儿在府里闷了十几日,便命金戈带她俩去京郊庄子里散散心。”田氏说到这里,眸中露出惊慌之色看着归德将军夫人,“那些人会不会趁机对他们下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 心中一动 “应该不至于吧。”归德将军夫人强笑着说道,可语气里并没有什么底气。 昨日赵元思骑马离开,只说是去替李宴然出气,归德将军夫人却不知她究竟去了何处做了什么。 以归德将军夫人对女儿的了解,她一定没做什么好事,这才心虚地无论如何追问也不肯说。 她也有些担心赵元思对宁王府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招致报复。 两位子女不在身旁的母亲,俱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担忧与惊恐。 她们没多说什么,十分默契地坐上马车,带上身手矫健的家丁往京郊行去。 行至半途,田氏乘坐的马车,连接两个车轮的横梁竟然断裂。 加上车夫赶路,挥鞭赶着马儿往前跑,两只车轮陡然分离带来的强大惯性,带着车厢轰然往一边倒去。 变故来得太突然,田氏并两个丫头即便有些武功底子在身,也只能在马车翻转的瞬间用力抓住车窗,将身体贴紧车壁,不使自己被强大的冲力甩出去。 身后归德将军府的车夫见状,忙将马车停下。 归德将军夫人跳下马车,与众人一道前去救人。 万幸田氏和两个丫头身上在车中颠簸,只身上被颠地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的皮肤被擦破,渗出血来。 归德将军夫人与丫头检查了田氏等人身上伤势,不由提议,“夫人,我还是送您回城寻个大夫瞧瞧。” “这马车断地蹊跷,我心中愈发不安宁,总觉得”总觉得似要出什么事。 田氏面上满是担忧。 “夫人,李公子李小姐皆会些功夫,我家那位又是个皮猴儿,加上这青天白日的,咱们还是莫要自己吓唬自己。不若我先送您回城就医,再遣个小厮去京郊递话,让他们早些回来,也免得他们见到咱们如此狼狈模样,反倒心生歉疚。您意下如何?” 田氏心中犹自担心着,可又觉得归德将军夫人说地有道理。 犹豫再三后,她点点头,接受了归德将军夫人的安排。 归德将军夫人将田氏扶到自己的马车里,又命两个腿脚快的小厮骑马去京郊,叮嘱金戈等人,莫待到天黑,早些回府。 京郊长兴侯府的庄子里,宴然骑着一匹通体黑亮如缎的马驹,与骑着枣红小马的赵元思在露出些许新绿的草地上尽情驰骋着。 金戈不远不近跟在她们身后。 骑地累了,她们寻了处有水的河岸,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吹着微微的清风,让马儿在一旁由金戈照看着吃草。 赵元思看一眼面前的河水,瞅一眼宴然,又将头偏过去看一眼河水,再偏过来看一眼宴然。 宴然见状,知晓她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 “多谢姐姐关心,我无事。”宴然冲赵元思笑了笑。 赵元思朝宴然身边挪了挪,伸手握挽住宴然的胳膊,“我昨日回京听闻此事后,假装成福王府的婢女,跑到监牢里将陈梓钦狠狠教训了一顿。把他打地皮青脸肿,虽不能减轻你曾受到的伤害,希望你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能快慰些。” 宴然断不曾想赵元思行事竟如此彪悍,“陈梓钦可认识你?他虽被关在牢里,指不定哪一日便会被放出来,到时找你寻仇,可怎么办?” 赵元思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还怕了他不成!他那个绣花枕头,论拳脚功夫绝不是我的对手。他若敢对我使阴招儿,我父亲知晓了绝不会饶他!” 虽如此,宴然还是道:“姐姐,往后不可做这等冒险之事。” 赵元思笑嘻嘻看着宴然,“那你心中有没有觉得快意一些?” 说着,她绘声绘色向宴然描述陈梓钦的狼狈样儿,“你不知道他鼻子被我揍了一拳,脸上被我连扇了好几个巴掌,定会肿成个猪头模样。我还往他肋下踢了两脚,即便不断,也会裂开。看他还如何祸害人!” 宴然朝赵元思露出一丝浅笑。 总归陈梓钦被太子当庭定罪,短期内别想翻身。 待他出狱后,想行报复之事,她们也不会怕他! 身旁不远处,照看着三匹马的李金戈看着草地上,两个女孩子有说有笑亲密无间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但很快,他嘴角的笑意便僵住,化为一抹苦涩。 数日之前,他也曾憧憬过,有朝一日他的新婚妻子会和她的妹妹像知心的姐妹那样,手挽着手说悄悄话 他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消化掉被退亲的伤痛,在那之后,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孙尚芸的一切。 可那毕竟是自己等了盼了快三年的人。 金戈面上露出一丝怅然。 这抹失落恰被偏过头的赵元思捕捉到。 她扯了扯宴然的袖子,小声问宴然:“李大哥怎就与孙姑娘退了亲,还听闻是孙姑娘的原因?” 听赵元思这么问,宴然才陡然记起,今日恰好是二月初六,金戈原定的婚期。 赵元思是她的手帕交,她不愿对赵元思撒谎,但他们也承诺过,不对外捅出孙尚芸与陈子健的奸情,是以宴然含糊道:“孙尚芸不愿嫁给大哥。” 赵元思瞪大了眼睛,“李大哥这么好,她竟不愿意嫁!” 宴然自嘲地笑了笑,“许在孙姑娘眼里,大哥不值得她嫁。” “她不愿嫁给李大哥,难不成还有更好的男人愿意娶她?简直有眼无珠!”赵元思用力地揪了一把身下的枯草,愤愤说道。 瞧着她这真情实意的生气样儿,宴然不由失笑,“也只有咱们这些知根知底的人,才知晓大哥的好。” 赵元思点点头,“李大哥往后一定会娶到一个比孙尚芸更好的妻子!她总有后悔的那一日!” 宴然听了这话,眸中露出一丝黯然。 前世,大哥至死未娶,今生她说什么也要劝劝大哥,她也相信,这世上一定会有一位与大哥情投意合的女子。 想到这里,她不由朝身旁的赵元思看去。 却见她正偏头看向远处的李金戈,少女明媚的眼眸里盛满了牵挂和心疼。 宴然眨了眨眼。 她应该没有看错,赵元思看向大哥的眼神 她心中微微一动,脑中飞转,很快就想出一个好主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 他生死不知 俩人依偎着坐在河边吹着凉风,不一会热就感觉到了凉意。 宴然偏头往身后看去,见金戈牵着马,朝她们二人走来。 不待金戈开口让她们回庄子里用午膳,她扬着笑脸道:“大哥,一会儿咱们在河里抓几条鱼,再去树林里逮只兔子烤着吃,可好?” 金戈看向赵元思,“赵姑娘意下如何?” 赵元思自然拍手称好。 宴然问赵元思想去逮兔子还是抓鱼。 赵元思想也不想便道捉兔子。 宴然看着她笑眯眯道:“我想试试抓鱼。” 说着,对金戈道,“大哥,你与赵姐姐去捉兔子,我留下抓鱼。” 金戈一脸怀疑看向妹妹,“你会么?” “这有何难!”宴然一脸傲气道。 金戈冲妹妹笑了笑,“那你得当心,抓不到也没关系。” 宴然冲他摆了摆手,狡黠笑道:“你快与赵姐姐捕兔子去吧!到时咱们比比是你们捕得的兔子多,还是我抓到的鱼多!” 金戈宠溺朝妹妹笑笑,与赵元思一起牵着马,往不远处的树林行去。 他们将马拴在树上,便往树林深处走去。 宴然沿着河岸行走着,寻找一处适合捉鱼的地方。 她既在大哥和元思面前夸下海口,再怎么着也要抓几条鱼交差。 走到一条略窄的河道,自清澈见底的河水中,可清晰地看见鱼儿自由自在地游走着。 现在便是要想个法子将这些鱼引过来,然后抓住。 宴然记得以前与大哥一起钓鱼时,他总会拿个铲子,去潮湿的土地里挖一些地龙当鱼饵。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她虽自小天不怕地不怕,调皮捣蛋事儿没少做,不过看着那歪歪扭扭的地龙总觉得心里发毛。 可已经夸下海口,她也只能够硬着头皮,寻了个结实的棍子,找一处潮湿之处,将土戳开。 挖了一个小坑后,还真让她发现了一条歪歪扭扭的红褐色地龙。 她忍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又挖了五六条地龙。 将地龙放在一块石头上晾着,她用手扯下一大堆茅草,将它们整齐地摆在地上,织成一张网。 一刻钟后,一张十分结实的方形网便织成了。 宴然将地龙放到网上,站在一处临水的石阶上,勾下身子,将茅草织成的网放入水中。 网的四角各系着一根草绳,到中间汇总,拧在一起。 宴然手中拿着一根结实的长棍子,耐心地站在石台上等待着。 没一会儿,便有几条小鱼小虾被地龙吸引进网里。 趁它们吃地正香时,宴然用棍子穿过草绳,动作迅速将网从水中提起来。 有那反应迅速的小鱼虾迅速摇摆尾巴游走,那吃地过分投入的便成了漏网之鱼。 宴然将鱼虾放入方才挖的土坑里以免它们逃走,又一股作气挖了数条地龙做饵,回到方才的地方,将网放入水里。 她耐心地等着鱼儿们游进网里,等它们咬住地龙后,再次用木棍将网从水里拉捞起。 而后她的目光定格在河中某处。 只一瞬,她毫不犹豫地扔下渔网,纵身跃入水里。 正提着一只兔子与李金戈有说有笑地从树林里走出来的赵元思恰一抬头好看见这一幕。 她扔下手中的兔子,拔脚往河岸奔去。 “宁儿!”身旁金戈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声,宛如猎豹般飞驰而去。 宴然往身后看了一眼,转过头继续用力挥动手脚,奋力朝河对岸,自上游飘来,在水中沉浮的人影游去。 金戈与元思跑到岸边,才发现宴然并非想不开寻短见,而是去救人。 宴然已到了河岸中间,离那人尚有些距离。 金戈对赵元思道:“赵姑娘,你站在此处接应,我下去给宁儿搭把手。” 赵元思“嗯”一声,点点头。 金戈脱下外裳,跳入水中,向着宴然游去。 初春的河水冰凉刺骨,他被激地打了个哆嗦。 身前不远处,宴然像只灵活的鱼儿,在水中摇曳。 她终于游到那人身旁,并深吸一口气,沉入水里。 从背后搂住那人的腰,带着他一起钻出水面,宴然深吸一口气,吃力地往回游着。 这人不知在水中泡了多久,面容被凌乱的湿发遮住,身形高大不说,衣裳还沉甸甸的,整个人宛如一块沉硬的木头,被宴然吃力地拖着往前游。 金戈游到宴然身边时,闻得她粗重的呼吸,不由埋怨,“往后不可如此草率,这么个体型硕大的男人,万一没救上来,你自己倒有个三长两短如何是好。” 虽是这样说,他早接替宴然的位置,托住男人,让宴然歇口气。 两人缓慢往河岸游去。 距离岸边还有半丈远时,赵元思拿起木棍,对准宴然挥了过去。 宴然伸手接住,被元思拉着往岸边游。 上岸之后,她忙转过身,去拉金戈。 金戈早先握住了赵元思伸去的木棍。 宴然与元思合力,将金戈拉上岸。 金戈扛着昏迷不醒的男人,将他放到岸边一块平整的草地上。 元思见两人衣裳湿透,忙往树林里跑,去寻干柴生火。 宴然将男子湿漉漉的头发拨开,欲探他的鼻息,却陡然愣在当地。 冷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便连指尖也开始发起抖来。 她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都往下滴着水的男人,手指僵在半空,怎么也放不下去。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再次与他遇见,竟是在这种情形下。 他是几经沙场,战无不胜,令北狄人闻风丧胆的定远将军,更因身染太多杀戮,被京中不少母亲拿着他的名字止小儿啼哭。 他在不久前才救过她的命,她能够轻易地回忆起来,面对他是所感受到的巨大压迫。 此刻他却人事不知,生死不明地躺在他们面前。 他是辛岳啊!在北疆百姓心中,宛如天神般的存在,一个名字便能让敌人胆寒的镇北将军! 他怎么会,他如何能,像现在这样,人事不知、生死不明地躺在他们面前? 宴然盯着男人泛青的面容和苍白的唇,深吸一口气,将指尖放到他的鼻翼下方。 没有,什么也没有!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咬住下唇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细心地去感知。 “吧嗒,”眼泪从眼眶里落下,宴然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 故人相见 宴然抬手擦掉面上的泪水,跪坐在地上,开始有规律地按压辛岳的胸膛。 金戈在经过短暂的惊愕之后,也迅速反应过来,用手捏住辛岳的下颚,替他清通食道。 宴然按压了半晌,果然自辛岳嘴角溢出水来。 她继续用力地按压着。 金戈看了她一眼,抬手拿起辛岳的胳膊,将手搭在他面门上。 半晌之后,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尚有气息。” 宴然听了这话,动作顿了顿,面上露出茫然之色。 金戈见状,面露心疼之色地看着她,“宁儿,你歇歇,让大哥来吧?” 宴然摇了摇头,继续有规律地按压着辛岳的胸膛。 待他将体内的积水吐地差不多了,宴然再次鼓起勇气,将手指至于他的鼻翼之下,探得微弱的气息之后,她只觉得脑内紧绷的那根弦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疲惫席卷全身。 她跪坐在一旁,冲着昏迷不醒的辛岳傻笑。 金戈看着这一幕,心里直犯愁,总觉得自家妹子这副模样太傻了,还好此刻只有他一人在,不会被别人瞧见。 回头一看,见赵元思吃力地抱着一捆比她身量还高的干柴往这边走来,金戈忙爬起身,上前接应。 宴然用衣袖擦掉辛岳嘴角的秽物,将他从地上扶起,让他靠坐在自己身上。 接着,她解开辛岳外裳的腰带,吃力地脱下他被河水浸湿的外裳。 将尚在滴水的外袍放在一旁摊开,她看了眼身旁,金戈正弯着腰,将一团茅草点燃。 宴然索性将辛岳身上的中衣也脱下,在地上晾着,只余一件里衣贴在身上。 里衣因浸了水,紧紧地贴着他的肌肤,露出清晰的肌肉纹理。 宴然忙将视线挪开,专心看着金戈与赵元思生火。 不一会儿火堆被生起,干柴猎猎燃烧着。 金戈也让宴然将湿透的外裳脱下,与辛岳的一起,平铺在草地上,在火堆旁烤着。 宴然想起自己捕的那些小鱼小虾,抬眸看向金戈,“大哥,我饿了。” 金戈无奈看她一眼,这丫头越发会使唤人了。 但被自己妹妹使唤着,他只觉得甘之如饴。 他从地上捡起腿脚被草藤缠住,徒劳在地上挣扎的两只兔子,任命般地朝河岸走去。 “李大哥我来帮你。”赵元思爬起身,抬脚跟在他后面。 宴然看着兄长与好友的背影,面露微笑。 小半个时辰之后,宴然身上的衣裳已干了大半,闻着火堆上传来的诱人香味,她不由吸了吸鼻子。 金戈见她这副馋样儿,先将一只烤好的兔腿递给赵元思,而后递她一只。 宴然笑眯眯接过兔腿,美滋滋吃着,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那几条小鱼金戈也没放过,用木棍串着,放在火堆上用小火慢慢烤着。 宴然与元思分完一整只兔子后,金戈分别递给她二人一串烤鱼。 赵元思冲他摇摇头,“李大哥,你也吃些东西。” 宴然指着在火上烤着的另一只兔子,“大哥吃这便好。” 元思十分坚持,“兔子烤好尚需些火候,李大哥先吃些鱼垫垫。” 宴然不由感慨,元思可比她这个妹妹体贴多了。 “既是赵姐姐一片心思,大哥你便收下吧。”宴然边说边朝金戈眨了眨眼。 金戈谢过元思好意,同时神情关切看着宴然,“怎么了?可是眼睛里进东西了?” 宴然正欲回答,忽然感觉到靠在肩上的人动了动。 她紧张地转过身,朝倚在自己身上的辛岳看去。 不知何时,那原本平和的面容上,一双剑眉微微拧起。 “辛将军,”宴然小声唤着他,并用手摇着他的胳膊。 下一瞬,她的手被一只利爪抓住,钻心的疼痛自手腕处传来。 “嘶!”宴然疼地倒吸一口冷气,“辛岳,你快醒醒!”她看着男人的眼睛大声唤道。 腕间握力骤然一松,紧接着她撞入一双幽深而混沌的眼眸中。 二人沉默地对视片刻,宴然呐呐道:“我们在河里发现的你。” 辛岳的目光很快变得清明,宴然没有错过他眸中一瞬而逝的慌乱。 他坐直身子,拿起地上尚半干的外袍披在身上,利落地系好腰带。 “多谢诸位相救,辛某他日再亲自道谢。”辛岳朝宴然等人抱了抱拳。 “你才苏醒过来,身体尚十分虚弱。”宴然也跟着站起身,将手里的烤鱼递过去,“吃些东西再走,也不会耽误许久。” 辛岳摇了摇头,视线定格在林边悠闲吃草的三匹马上,“可否借马一用?” 宴然点头,“究竟发生何事?将军瞧起来十分焦急?” “江姑娘落水,我得回去瞧瞧。” “我与你一道去!”宴然想都不想便道。 见辛岳朝她看去,她急忙道:“江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去瞧瞧她,顺道看看有没有能帮地上忙的地方。” 身旁赵元思从地上捡起外裳递给她,“将衣裳穿上,莫着凉了。” 宴然冲赵元思感激一笑,“多谢赵姐姐。” 辛岳便没再说什么,再次朝金戈等人道谢之后,与宴然一道,往小树林走去。 宴然将自己的马驹让给辛岳,自己骑上赵元思的枣红小马,将一匹大马留给金戈与赵元思。 “辛将军,你在前方先走,我在后面跟着。” 辛岳点点头,将方位大致告诉宴然后,便翻身上马,像离弦的剑一样,飞驰而去。 宴然连忙翻身上马,跟上他。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自诩马术高超,与他相比,差距究竟有多大。 她用力踢着马肚,尽量缩小二人的差距,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已看不见辛岳的身影。 沿着大致的方向继续往前行了一刻钟,迎面有一人一马朝她行来。 宴然立时提起一颗心。 经历被陈梓钦掳走一事后,她现在面对陌生的人与事时,会情不自禁地生起戒备之心,尤其现下她又是孤身一人。 那人看见了她,挥手向她示意,并勒住马缰,在远处等着她。 宴然在距离他半丈远处停住,听他道:“在下是镇北侯世子麾下护卫,世子命小的来接应李姑娘。”说着向她出示辛岳的令牌。 宴然并不识得这个令牌,但见其通体黑亮,上面一个“辛”字遒劲有力,非粗制滥造,便朝他点点头,“有劳了。” 护卫领着宴然进入一座别庄。 宴然看见屋前拴在树上吃着干草。冲她打了个响鼻的马儿,不由松了一口气。 在护卫的引领下,他们走进庄子里。 “世子与江姑娘在右手边的房间。”护卫在堂屋里止住步子,伸手指着一间房屋屋门,朝宴然道。 宴然点点头,走进去,抬手扣门。 房门被人从里间打开。 宴然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尚是少女模样的女子,瞳孔微微一缩。 她如何会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性命垂危 少女上下打量宴然,眸中隐隐带着警觉,“你是谁?” 宴然垂下眼眸,掩下心底所有的情绪,淡淡道:“听闻江姑娘落水,我前来看看。” 少女眸中敌意欲浓,江秀灵落水不过一个多时辰前的事,就连京郊的大夫都是堪堪赶到,她如何这么快得到音讯? 除非…… “你是跟着楚世子一道来的。”少女扬着看着下巴道。 宴然点点头,“我可以进去了么?” 少女上前一步,用手指挑起宴然的下巴,“长地可真是花容月貌,我见尤怜。你还没回答本县主的问话。” 宴然在心底冷笑一声,原来自少女时候起,永昌县主就是这么地高高在上,趾高气昂,自己当初是瞎了眼,竟然被她刚进永安郡王府时的和善嘴脸骗过,以为她是个温柔敦厚的母后。 若非对她防备太浅,她的英哥儿也不会… 想到这里,一股锥心之痛席卷全身。 为掩饰失态,她低声道:“鄙姓李,出自长兴侯府。” 永昌县主面上露出一丝惊讶,看着她的眸子由警惕转为玩味,“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李姑娘,长成这副模样,也难怪永安郡王对你神魂颠倒,”随机她话锋一转,神色冷漠道:“你未嫁之身,清白尽失,不待在府里诵经念佛,四处抛头露面作甚?” 宴然忍不住看着永昌县主笑了,现下可不是需要对着正妃伏低做小,忍气吞声的侧妃,为何要忍受她趾高气昂的训斥? “我应该作甚不该作甚尚轮不到县主置喙,听闻江姑娘在里面,请借步。” “你!”区区一个侯府之女竟敢出言顶撞她,永昌县主想也不想就挥起右臂。 宴然嘴角噙住一缕冷笑,轻轻用手扣住那奋力挥下的右臂,没怎么用力就将永昌县主推到一旁,抬步走进屋子里。 永昌县主愕然站在原地,怒不可遏瞪着宴然的后背。 她平日里在府里嚣张跋扈惯了,母亲南康长公主又只有她一个女儿,总忍不下狠心训斥她,公主府每年被她发卖的奴婢都有数人,打骂更是家常便饭,今天还是永昌县主第一次在身份地位比她低的女子面前吃了瘪,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长兴侯府的死丫头,你给本郡主等着! 永昌县主盯着宴然,在心里恨恨说道。 宴然才不管永昌县主怎么想,她与她本就有不共戴天之仇,这辈子若是永昌县主还是不知消停,她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拐过屏风,神情关切地迈入内室,看向躺在床上神情苍白,面容瘦削的江秀灵。 床前坐着一个长须大夫,正凝神替江秀灵把脉。 宴然认出这回大夫正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亦是当初救治自己之人。 看来江秀灵情况不容乐观,否则老大夫也不会快马加鞭赶来…… 她默默退到一旁,神情专注看着床上被遮地严严实实的江秀灵。 她似乎又瘦了些,整个人娇柔地有些可怜,让人忍不住怀疑,只要轻轻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走。 片刻之后,老大夫替江秀灵诊完脉,捋这胡须道:“这丫头本就风寒未愈,又失足落水导致寒气入体,情形比前次更为艰险,老夫只能尽力。” 接着便开始埋怨辛岳,不该由着江秀灵的性子,天气尚未转暖就跑到京郊吹风。 一旁站着一位面若白玉,斯文俊秀的青年,呐呐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怂恿表妹来此处。” 宴然恍然,原来是英国公世子独子朱伴霖。 前世江秀林在外祖家突然因病暴毙,便有传言,江秀灵是因被人撞破与表哥私情,羞愤自尽。 且不说传言真假,这朱伴霖长得文质彬彬,一表人材,书生气十分浓厚,确实容易勾住小姑娘的芳心,但与辛岳相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宴然不太相信江秀灵的眼光会那么差…… 她正回忆前事呢,一个楚楚可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此事说来怪我,若非我提及江姑娘的母亲,未出阁前在京城的最后一个生辰便是与几位手帕交在京郊南山顶度过的,江姑娘也不会执意向来此处。” 竟是回到内室的永昌县主,她这副急红了眼涨红了脸的模样,倒与方才判若两人。 宴然并不知江秀灵落水经过,却打心底觉得就凭她这副可怜兮兮令人作呕的模样,此事八成与她脱不了干系。 “此时不是问责的时候,还请世伯尽力救人。”辛岳喜咳一声,朝老大夫抱了抱拳,一脸郑重道。 老大夫上下打量他一眼,从医药箱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他,又掏出一包草药朝房中一个丫头吩咐倒:“去把这药煎了,三碗水煎成一碗给辛世子喝了,可别一个没救好,另一个又倒下了。” “世伯,我无碍。”不必如此麻烦。 老大夫朝他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留两个丫头,我要帮这丫头施针。” 他视线看一眼屋里的人,指着江秀灵的贴身丫头和宴然道:“你俩留下。” 宴然点点头。 永昌县主虽不愿听人使唤,但见老大夫居然选择宴然没有选她,不由有些气愤,“我也可以留下来帮忙。” “县主,咱们还是听大夫的吧。”辛岳在一旁道。 永昌县主咬了咬唇,“我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 呕! 宴然险些将中午吃的兔肉吐出来。 他们三人总算离开屋子,宴然和另一个丫头按老大夫的吩咐扶起江秀灵,让她穿着里衣稳稳当当坐在床上。 老大夫眼睛蒙上黑布,端坐床前,道出要扎针的学位,让宴然拉着他的手,对准那处。 她其实有些惊讶,老大夫如何得知她知晓人体穴位,但救治江秀灵要紧,她并未出声询问。 老大夫扎完针后,让丫头在屋中燃上艾草祛寒。留一个丫头在里间照看,他由宴然搀扶着走到屋外。 “你这丫头小时候是不是练过?身体底子不错。” 宴然陡然被夸,有些腼腆,“幼时随阿兄一道跟着父亲习武。” “倒是个学医的小苗子。”老大夫小声咕哝道,心里明白像她这种出身的姑娘,家里哪里舍得她吃学医的苦。 日暮时分,江秀灵才悠然醒转过来,英国公世子夫人也闻讯赶到京郊,见状欲趁夜带着江秀灵回府,再请个太医给她瞧瞧。 老大夫道江秀灵的身子恐经不起如此折腾,英国公世子夫人却十分坚持,一副信不过他的模样。 老大夫气地当即便要离开别庄,宴然恐他年龄大,走夜路出意外,便自告奋勇与金戈与元思一起送他,免去辛岳的后顾之忧。 辛岳好说歹说总算劝英国公世子夫人在别庄留一夜,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带着只醒了两个时辰便再次陷入昏睡中的江秀灵回府。 三日后,宴然惦记江秀灵的病,便与元思一起递上拜帖过府探望,却被英国公府的人告知江秀灵病情加剧,性命垂危,不便见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 跟踪被抓 宴然闻言不由蹙紧眉头,明明在回京的马车上,老大夫说,江秀灵的病虽然凶险,按照他的法子诊治,捡回一条命不成问题,如何不过三日,竟就危在旦夕了? 临行前,她请门房到长兴侯府知会一声便与赵元思一同告辞。 思来想去她还是想去回春堂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江秀灵救过她的命,即便前世这个时候她都命不该绝,若实在是因为她的重生导致事情发生变化,她亦会想法子去补救。 老大夫看见她后没等她张嘴,就抬手做了个“住嘴”的手势,“老夫医术有限,已经无力回天。” “老大夫……” 宴然才张嘴,就遭了一记怒瞪,“老夫才苦口婆心与那小子说了一遍,不愿再费口舌,你若是为江姑娘所来,就且回去吧。” 宴然知道辛岳与老大夫关系非比寻常,他都那样与辛岳说了,想必却是是无能为力。 “请问老大夫,定远将军才来过此处么?” 老大夫吹了吹胡子,语气不太好地道:“才走不久。” “多谢!”宴然屈膝向老大夫行了一礼,拉着元思的手往外走。 吩咐车夫快马加鞭总算在一盏茶后赶上独自在街上行走的辛岳。 宴然从车挑起的车帘缝隙中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总觉得从那匆匆的步伐中看出萧瑟之意。 “辛将军!”她吩咐车夫停车,走下马车赶到辛岳面前,“我听闻定州有一位刘姓医生,脾气古怪,家境贫穷,医术奇特,若是京中大夫和太医都束手无策,您或许可以试试找找那位性子古怪的大夫试试。” “多谢李姑娘。”辛岳耐心听他说完,并朝她抱了抱拳。 “将军客气了。”宴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将近身体恢复如何?” ““无碍。” “那小女告辞。”宴然屈膝向他行了一礼。 转身往回走时,她偏过头一脸诚恳地看着辛岳,“江姑娘人美心善,老天一定不会忍心就此带走她,还请将军也莫要放弃。” “嗯。多谢。” 宴然转身继续往回走,并打定主意,若是明日辛岳未曾将那位大夫京城,她后日一大早亲自去! 回到马车之后,宴然吩咐寒月下车跟着辛岳,待他出城后,便回复复命。 元思不由好奇,“你派丫头跟着定远将军作甚?” 宴然冲元思笑了笑,“看他对江姑娘是否一片深情。” 元思看着她叹了口气,“即便深情又如何,江姑娘一看就非长命之相,指不定哪日就撒手离去,定远将军用情愈深,只怕日后会愈发伤痛呀!” 宴然看着她微微怔愣。 前世,她与辛岳并无交集,是以无从得知辛岳在江秀灵死后是否成亲,不过今生既然有她在,她就一定会护住江秀灵的命,不让她像前世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去,还被人议论纷纷。 “江姑娘只是身体底子若些、英国公府家底深厚,京中又汇集许多名医,江姑娘一定会没事的” 元思看着她叹了口气,“英国公府家底再深厚哪里及得上扬州江氏?当初大周初建,根基不稳,太祖垂垂老矣,几位王爷争权夺位之际,高祖正式借助江氏的财富才兵强马壮,坐稳江山。江氏财富虽说历经那次战争洗劫耗费过半,但他们根基深厚,如今不说富可敌国,那也是巨贾之辈,江姑娘又是江刺史唯一的子嗣,自幼不知被照顾地多么精细,英国公府再怎么着,也只是外祖家,哪里比得上自家来地舒适自在?” 宴然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愈发不能理解,为何江秀灵要进京投靠外祖。 元思见她蹙着眉头,猜中她心中所想,揽着她的肩膀道:“想不通了吧?其实道理很简单。江刺史虽说只有江姑娘一方血脉,江氏旁支不知凡几,其中觊觎江氏财产的大有人在。他们只需买通内宅妇人,随便往江秀灵身上动点手脚,她就一命呜呼了。” 宴然微微蹙眉,“怎么越来越觉得江姑娘可怜?” 元思将头靠在宴然肩膀上,“可不是?至少英国公府还需要江氏的银子来养麾下亲兵,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谋害江秀灵的。” 宴然听了,眸光蓦然变得凌厉。 可前世,江秀灵却偏偏死在了英国公府…… 经过元思一番分析,她才看明白江秀灵如今的处境,竟是如此艰难。 想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自幼便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母亲又已亡故,身边连个可完全信赖之人都没有,就越发打心底对她生出怜惜。 她微低着头,恰好捕捉到赵元思眸中弥漫着的淡淡哀愁。 赵元思的父亲是一方守将,母亲与父亲感情虽深,奈何京城有祖母需要侍奉,亲戚间要往来,是以不得不替父亲纳了个妾,照料饮食起居。 虽说那妾性子温顺,但有一个儿子傍身,多多少少会与归德将军夫人生出些许嫌隙。 或许赵元思便是因为江秀灵的遭遇,想起后宅那些阴思,继而对自家这本难念的经感到苦恼吧。 宴然伸手将她的手握住,“还是咱们幸福,生在这种简简单单的人家,也没有巨额家产遭人惦记,平平安安才是真。” 赵元思抬头看着宴然面上真挚的笑容,似乎早将先前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件事情忘掉,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能这样想,也很好。” 宴然冲元思笑笑,心里打定主意,回府后一定寻金戈旁敲侧击问问,赵元思这么好的姑娘,还没有定下亲事,他若对人家有意的话,就主动殷勤些,否则就被别人给抢走了。 将赵元思送回归德将军府后,宴然回到自己院子里歇息了一下,还没起身去寻金戈呢,就见寒月耷拉着脑袋一脸沮丧地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她鲜少看见寒月这副遭受巨大打击的模样。 “禀姑娘,奴婢在跟了定远将军小半条街后就跟丢了。本想去镇北侯府外守着来个守株待兔,结果没走几步,就被辛将军给抓了个正着。”寒月哭丧着脸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 有事相求 寒月自幼与宴然一道习武,身手远比她迅捷,有时候甚至能凭巧劲打赢金戈,加之寒月行事一向谨慎,擅长隐匿行踪,宴然本以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辛岳不会察觉才是。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抓个正着。 看来辛岳这个北境守将并不是白当的,自己先前倒是有些低估他的身手了。 “而后他便放你回来了?”她看着寒月问道。 “嗯。”寒月难为情地点了下头,“他还命奴婢转告姑娘,他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姑娘不必浪费精力折腾。” 宴然不由觉得脸颊微微发热,被人当面说这种话,实在是有些丢人。 “他没为难你便好。反正咱们是为了林姑娘好,又没起什么坏心思。”宴然咕哝道。 话虽如此,怎么就有种做贼被抓赃的感觉呢? 她命寒月下去歇息,自己又在屋中坐了好一会儿,便去往金戈的院子里,向他旁敲侧击一番,将话头引回昨日,问他和赵元思抓兔子可还顺利。 “你大哥好歹是行伍出身,抓个两个兔子算什么!” “那元思呢?”宴然目光熠熠看着金戈问道。 “和你一样,动若脱兔。” “怎么能和我一样!元思明明比我知书达理识大体。”宴然替好友抱不平,并将今日马车上,元思分析的江氏族情向金戈转述一遍。 她一定要打消金戈心中,元思与她一样的想法,不然不论元思后续再做些什么,也很难使得他往男女之情方面想。 金戈听完后,凝思一会儿后,郑重叮嘱宴然:“你既知晓这些了,往后还是莫要与江姑娘走得太近,以免别人说咱们有所图谋。” 宴然十分不服,“江姑娘家大业大,如今又孤身一人投靠外祖母。她于我有救命之恩,往后她若有需要帮助之处,我当奋不顾身才是!” 金戈不由看着宴然苦笑,“宁儿,为兄自然知晓你一片好心,可人心隔肚皮,世人会怎么想。” 宴然想起别庄里永昌县主打量自己的不善眼神,撇了撇嘴,“我为何要管世人的眼光?他们能用目光和心中所想将我凌迟不成!” 金戈叹了口气,“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宴然: 原本是想知道兄长与元思之间的进展的,谈话怎就一拐八千里? 她是个直脾气,对家人尤其如此,加之朝廷对金戈的安排很快就会下来,若他还是回东境戍守,那他与赵元思之间的距离就越发遥远了。 想到这里,宴然决定向金戈挑破这层窗户纸,“大哥,元思与我自幼气味相投,性格、品行无一不好,她现下尚未定亲,我倒是觉得她若能做我的嫂嫂,将会很不错。” 金戈看着她不由愣住,沉默一会儿后,他转开视线,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道:“我现下不愿去想婚姻大事。” 宴然可不认为逃避便能够解决问题。 “母亲这些时日暗地里不知拜托了多少人,就是想早日为你觅得一个合适的妻子。” 金戈神情苦涩道:“是我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大哥!”宴然重重唤了他一声,“孙尚芸选择陈子健是她有眼无珠,被猪油蒙了心!在我心里,你比那陈梓钦健好百倍千倍,元思亦如此。我能从她看你的眼神你看出她对你有情。但感情之事,向来都是男儿家主动些。元思是个好姑娘,你考虑一下,若实在对人家无意,往后我也轻易不约她来府中玩耍,以免她生出不该有的期盼。” 金戈: 看着伶牙利嘴的妹妹,他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时候不早,咱们该去母亲处用晚膳了。”他将话题转开。 结果到得田氏的院子里,母子三人用完晚膳后,田氏留下金戈,说的正是他的亲事。 “今日有三位官媒过府,向我举荐了几位姑娘。人品性子无一不好,我儿瞧瞧。”田氏将简介那些姑娘的短笺递给金戈。 金戈漫不经心地翻了翻,上面的字一个都没往脑子里过。 田氏将他的反应默默记在心里,“裕儿可是未曾看上?” 金戈放下短笺,“娘,儿现下不想考虑婚姻大事。” 田氏眸色哀伤地看着他,动了动唇,最后强笑道:“是为母过于心焦了。” 金戈看着母亲,心中被愧疚填满。可他现下也不好受,是以站起身,对田氏道:“母亲你先歇着,儿告退。” 说着,逃也似的离开了田氏的院子。 院外树影下,宴然看着这一幕,自心底叹了一口气。 前世北境城破后,赵元思穿上战甲,随父出征,最终战死沙场。 与大哥一样,至死都未曾定下亲事。 现今,既然重生归来,她一定会想法子阻止前世的事再次发生。 他们已经错过一次,哪怕只有一丝丝希望,宴然不希望他们错过第二次。 同一片星空下,金戈心乱如麻回到自己院子里,脑海里萦绕的却是宴然说的那些话,以及那个笑起来很眉眼弯弯,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的姑娘。 在他懂的男女情事之初时,母亲便为他定好了亲事,他的未婚妻是一位知书达理的端庄淑女,出生书香门第,性格温柔沉静,长相清丽秀美。 过去的三年里,他一直以为他在及冠之后,便会娶这个女子为妻,可就在前两天,被亲妹妹告知她与别人的奸情。 他一只信奉并憧憬了三年的事情,分崩离析,他不能在母亲和妹妹面前显露出一丝脆弱,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他要成为母亲和妹妹的依靠,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时间去缅怀和遗忘。 浑浑噩噩地过了十几天,不论心中忘还是不忘,他都应该将此事放下,继续向前。 若那个女孩,那个爱笑的,大胆的,跑起来像兔子一样活泼跳脱的女孩,若是她一直在心里默默地喜欢着自己,若是妹妹也认同她,或许他也可以考虑一下吧? 即便是为了给父亲、母亲和妹妹一个交代,他也得鼓起勇气再尝试一次吧? 金戈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帐顶,审视着自己的内心。 第二日,他推开卧房的门,踏出屋门之前,也在心里下定决心,早饭便来不及吃,便去寻宴然,将此事说清楚。 可去到宴然的院子里,全然不见她的人影。 “禀公子,今日定远将军亲自上门致谢,并请姑娘过府有事相商。” “定远将军什么时候来的?怎无人知会我?”金戈一脸不可思议。 “禀公子,是夫人命小的不要吵醒您,让您多睡会儿。”铁锤在一旁小声道。 金戈复看向金英,“定远将军寻小妹所为何事?” 他一个堂堂引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还需向自己娇柔弱小的妹子求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 上药 第033章上药 直到跟着辛岳一起走出长兴侯府,乘上马车,宴然心里都纳闷着堂堂定远将军、镇北侯世子,能有何事解决不了,需求助于自己一个女流之辈? 及至被带到镇北侯府的一间客房,看着四脚八叉躺在床上,将被子踢到一边睡得正香的一个陌生人,宴然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辛岳神情一如既往地镇静,让人看不出真实情绪,“这便是我昨晚命属下按你所言去定州寻回来的刘大夫。” 宴然目光看向床上呼呼大睡之人,皱眉回忆前世他成名之后,被陈梓钦请回永安郡王治病时的模样,瞧着倒是人模狗样的,现下怎么就就这么不着调呢? 宴然并不确定辛岳寻回来的那位是不是就是前世名震京城,被人趋之若鹜的刘大夫。 毕竟这俩人的形象相差确实有点大。 她转头看向辛岳,“不知这位刘大夫睡了多久?” “至少四个时辰。” 他倒是睡地踏实。 “判断此人是否是刘大夫也很简单,寻个身染疑难杂症之人,让他诊断便可。” “人就在外面候着。” 那你还将我寻来作甚?宴然一脸不解地看着辛岳。 他身后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恭声道:“禀姑娘,这位刘大夫睡地太沉,唤不醒。” 宴然才不信能够轻易从俘虏嘴中撬出自己想要消息之人的定远将军会唤不醒一个尚未发迹故意装睡的大夫。 不管辛岳是真唤不醒他,还是以此为借口来考验自己可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考验的呢? 宴然心中生出些许怪异,但还是客客气气对那小厮道:“劳烦打盆冷水来。” 小厮眸中露出一丝惊讶,但还是按她所说,恭声应下。 宴然在床前缓慢地踱着步,用目光打量着床上看起来睡地极香之人。 “这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天气,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想想就冷地不行。” 说到这里,宴然一脸饶有兴致地道:“不知将军府中是否有冰窖,若能弄些冰来,效果只会更好。不愁唤不醒人。” 宴然说这话时,恰好背过身面对辛岳,是以没有注意到床上之人,嘴角微微抽了抽。 辛岳却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去岁冬日应存了些冰。”他说着,转头吩咐侯在屋外的一个小厮,“去拿些冰来。” “是。”小厮领命而去。 宴然往屋子里逡巡一圈,视线落在桌案笔架上。 她快步走过去,拿下一支毛笔。 “姑娘,水给您端来了。”刚被使唤出去的小厮端着一大盆水走进屋子。 “很好,端到这里来。”宴然对小厮吩咐道。 小厮端着木盆往床边走去。宴然则手握一支毛笔,往床上那人露在被子外面的脚底猛地一戳。 “哈哈!哈哈哈!”那人正凝神等着冷水泼下,谁知脚底板突然被袭击。 宴然将毛笔丢到床上,冷脸看着将一双眼睛闭地死紧之人,“我们请刘大夫来,实为有事相求。您若不愿,我们自不勉强,您若技不如人,我们也不会拿您怎么样,可您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难道故意消遣我们不成?” 那躺在床上之人,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子,揉揉眼睛,一脸懵懂地睁开双眼。 他的目光定格在宴然脸上,那迷蒙的眼神逐渐被惊艳所替代。 “世上竟有如此精致绝美的面容!不知姑娘在此,小生唐突了!”那人忙不迭从床上下来,赤着脚站在地上,对着宴然躬身长揖一礼。 宴然: 她从未想到,自己这张脸,还能有这等用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们确实有求于人。 “府上有位病人,还请刘大夫给瞧瞧。” “美人儿有求,在下自然当仁不让。”那人笑嘻嘻道。 宴然忍住想把他这副贱兮兮嘴脸撕下来的冲动,当先一步走出房间。 辛岳跟在她身后,留一个小厮伺候刘大夫更衣洗漱。 “一早将姑娘唤来,姑娘尚未用过早膳吧?且随我来。”辛岳将宴然唤住。 宴然止住脚步,跟着他沿着小径,走进一处院落。 院子占地不大,因是初春,无甚花草点缀,唯有院子一角两棵松柏身姿挺拔,翠郁葱茏,如两把利箭直指长空。 宴然跟着辛岳迈入屋中,在餐桌前坐下,很快小厮提着食盒进来。 将食物摆到桌案后,小厮就退了下去。 “李姑娘,请。”辛岳坐在桌案的另一端对她道。 桌案上只摆着一副碗筷,显然是为她准备的。 可她自过了十岁,就鲜少与外男同席,更被说被人盯着吃东西了。 可辛岳似乎并没有回避的意思。 宴然盯着面前的碗筷,听着因闻到食物香味胃中发出的咕嘟声,豁出去般道:“我要用膳,请世子回避。” 辛岳似被她的话惊住,但他还是站起身,走到隔壁书房。 宴然拿起碗筷,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喂饱。 放下筷箸后,她用帕子擦干净嘴,走出屋外,本欲直接敲门告知辛岳自己已用完膳,却见书房的门虚掩着,并没有阖上。 透过门缝,她能够清晰地看见辛岳没有衣物蔽体的右肩。 而他正侧身坐着,左手拿着一个瓷瓶,姿势别扭地往右肩上倒着药。 宴然站在屋外,陷入纠结之中。 他既受了伤,为何不让小厮帮忙换药?若此事涉嫌机密,不可外传,为何又偏偏虚掩着书房的门,让自己看见这一幕? 这人的心思,还真是难猜! 这般感叹着,她抬手将书房的门推开,没好气地道:“我来帮你上药吧。” 他的生死关乎北境的安危,更关系到父兄的生死,宴然自不希望他因处理不当导致伤口没养好,留下什么后遗症。 辛岳抬眸看了她一眼,很简短,但宴然察觉地出来,他在打量她、探究她,像研究一团迷雾般地研究她。 她无所谓地拿起一旁的瓷瓶,将白色的药粉均匀地洒到他右肩皮肉翻白的伤口上。 她没有问他的伤从何而来,也没感叹他为何伤地那么重,她只是帮他上好药,而后弯腰拿起一旁洁净的白布,缠绕在伤口上数圈,并打了一个很紧的结。 “多谢。” “我不过想将军快些完事,好早点带着刘大夫去英国公府替江姑娘瞧病。” 宴然丢下这句话,脚步干脆利落地走出屋外,到柏树下站着。 辛岳看着树下少女百无聊赖地揪着柏树脆嫩的针叶,将右手伸进衣袖里穿好衣裳。 她的所作所为真的只是为了救江秀灵这么简单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4章 要求 可她又有什么值得自己怀疑的地方呢? 虽然她两次出现的时机都巧合了点,但自己这条命确确实实是她救回来的。 若是没有她,指不定他早成了京郊那条河里的腐尸。 辛岳将心底那丝怀疑驱散,抬步朝她走去。 “我受伤的事,不能外传,还请姑娘保密。”他神情客气地朝宴然道。 若非前世在她的印象中,他一直是个受万人景仰最后含冤受死的大英雄,宴然真想当面朝他翻个白眼儿。 “请将军放心,我并非长舌之人。”她没好气地道。 二人往安置刘大夫的院落走去。 刘大夫已穿戴整齐,且用完早膳,正精神奕奕地等着他们。 看见宴然,他两眼放光地迎了上去,“小娘子,敢问你家在何处,芳龄几何,在下要怎样才能娶到你?” 宴然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不是逞嘴皮子之快!若我再从阁下嘴中听到不敬之语,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一脚踹向静立在旁的一个杌子。 “啪嗒!”杌子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散落在地上,裂成数片。 “姑娘不仅美貌倾城,更身手敏捷,在下佩服、佩服!”刘大夫忙朝宴然抱拳道。 宴然懒得理他,转头看向辛岳,“病人在何处?” 辛岳朝刘大夫道:“请随我来。” 说着,将人引到一间耳房里。 耳房里昏睡着的病人,是从回春堂中寻来,已施针喂药,无性命之攸。 刘大夫坐到床沿,收了面上那副嬉闹之色,一本正经给人把起脉来。 他这副模样,倒有几分像个有些本事的真大夫。 片刻之后,他将病人手腕塞进被子里,开始坐到桌案前写病理诊断,及治疗方法。 一刻钟后,他才停下笔,吹了吹纸上墨迹,将其拿起来,递给辛岳。 辛岳一目十行看完,比对着在回春堂里看到的诊断记录,贴合地八`九不离十。 虽说此人确实些真本领,辛岳却并无把握,他能治好江秀灵的病。 可如今,便是连太医院的院正都让英国公府及早准备后事,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唯有带他前去一试。 “还请您随我去一趟。”辛岳郑重朝刘大夫道。 刘大夫知晓自己应是通过考验了。 他知晓辛岳身份不一般,自己这是遇上贵人了,他一定要凭借此次机会,在京城立足。 “在下可以跟将军走,但有一事相求。” “何事?” “若在下能侥幸治好您的病人,这位姑娘必须要拜我为师。” “什么?”宴然一脸惊异看着这位想法光怪陆离的刘大夫,“我于医道并无兴趣。 “可我对于教姑娘医术很感兴趣。”刘大夫笑眯眯看着宴然说道。 “你!”宴然看着他咬了咬牙,努力地控制住自己,才没一拳打到他脸开花。 “恕在下无法应承。”辛岳冷声道。 宴然不由神情讶然地看着他。 他为了救江秀灵用尽法子,明明这人就在眼前,为何又突然放弃。 她本以为辛岳会为了江秀灵,劝她应下刘大夫无礼的要求。 “这是此次诊金,有劳了。”辛岳从小厮手中接过一个荷包,递给刘大夫。 刘大夫伸手接过,动作十分潇洒地朝辛岳拱了拱手,“在下告辞。” “你站住!”宴然出声将人唤住,“不过是学医,能有多难!” 刘大夫止住步子看着她,“姑娘说话可算数?” “自是算数!” “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未免外人说闲话,若是我能在京中医馆谋得个坐堂大夫之职,到时姑娘去医馆寻我学医,就十分便(bian)宜了。”刘大夫神情愉悦道。 宴然总算明白他的意图。 原来说什么收自己为徒,让自己跟着他学医不过是个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让他们帮着他在京城立足。 这倒不算是一件难事,反正前世,即便没有遇见他们,刘大夫也凭自己精湛的医术,名噪京都。 “这倒不难。到时,我以兄长的名义在京中开座医馆,请你去当坐堂大夫便是。” “或许回春堂对阁下而言是个更好的选择。”辛岳在一旁道。 “回春堂?”刘大夫一脸激动地看着辛岳。 “只要您能治好她的病,我许你进回春堂。” 这个诱惑对于刘大夫来说实在过于巨大,他想也不想就应承下来,并迫不及待往外走去。 “将军!”宴然出声唤住辛岳,“我可否随行前去看看江姑娘?” 辛岳点点头。 宴然不太愿与刘大夫共坐同一辆马车。 她向辛岳借了匹马,用帕子覆住面颊,翻身而上。 二人骑马在前,刘大夫乘马车在后,往英国公府行去。 穿过热闹的集市,迎着路人打量的目光,宴然硬着头皮抓住缰绳,用脚轻轻踢着身下的马肚。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抵达英国公府。 辛岳道明来意后,被小厮领着往内行去。 众人迈入江秀灵栖身的院子,恰看见一穿着素净襦裙,面容温婉美丽的中年妇人,从内室走出。 宴然认得此人,乃英国公世子夫人。 “晚辈见过夫人。”辛岳朝英国公世子夫人行了一礼。 宴然在他身后行了个屈膝礼,“小女见过世子夫人。” 英国公世子夫人朝辛岳微微颔首,“世侄来了。” 目光打宴然面上略过,朝她露出一个浅笑,算是打招呼。 “晚辈昨日寻了位大夫,今日带来给江姑娘瞧瞧。” 刘大夫这次总算没做什么不着调的事儿,老老实实朝英国公世子夫人行了一礼。 “太医院院正才离去不久。”英国公世子夫人叹了口气,顿了顿,道:“也罢,你们已经来了,总要试试,尽份心意。” 说着,请他们进去。 刘大夫坐到床沿替江秀灵诊脉,又使唤宴然,替他查看江秀灵身上各处,描述症状。 两刻钟后,刘大夫走到外间,坐在桌案前,一言不发,提笔洋洋洒洒地写起来。 一尺见方的宣纸,被他蘸着墨汁写地密密麻麻。 写完之后,他搁下笔,长呼出一口气。 “这位小姐的病情十分凶险,还请将这份诊断交给回春堂的老大夫,若他老人无异议,我才敢放开手来治。” “我去送!”宴然自告奋勇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5章 路袭 她话音方落,屋中人皆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宴然也觉得自己似乎表现地过于急切了些。 毕竟这屋中,有江秀灵的未婚夫,有她的舅母,有她的贴身婢女,心腹奶娘,而自己不过是个与她只有数面之交,被她出面救过的少女而已。 她却表现地比他们任何人都急迫,也难怪辛岳言行间对自己似有试探之意。 她这样也确实容易引起别人怀疑。 她不由忧心心绪地低下了头。 辛岳原本打算亲自去一趟,可见宴然挺身而出,又忽然改变了主意。 昨日去回春堂时,被世伯骂了个狗血淋头,怪他不该任由江秀灵被英国公府的人带回去,使得那些太医否定了他的治疗法子,才导致江秀灵病情加重,无力回天。 世伯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且吃软不吃硬,若是见他求上门,势必会拿轿一番,可若去的是面前这位长兴侯府的李姑娘,世伯看着这么一个娇滴滴又历经波折的小姑娘,自然不忍心为难她。 “如此,便有劳李姑娘了。”辛岳朝宴然抱了抱拳。 这次轮到宴然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她并未料到辛岳这么快就打消对她的怀疑,将关乎江秀灵性命的重要差事交给她去做。 可他偏偏就这样做了。 “时间紧急,你骑我的马去。”辛岳将宣纸折叠好递给宴然,并领着她向外走。 留下英国公世子夫人在一旁满脸呆滞。难道就没有人问问她的意见么? 可辛岳和宴然已走了出去,她便是要甩脸色,也没人看。 英国公世子夫人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怎么着都越难受。 罢了,总归不是自己的亲闺女儿,且由着他们去折腾,这样万一老太太也不会把过错算到自己头上。 这边厢英国公世子夫人在心里宽慰着自己,那边厢辛岳宴然送到英国公府门口,见她翻身上马,握紧缰绳,朝她抱了抱拳,“有劳姑娘。” 宴然朝他点点头,“将军不必客气!” “驾!”她用力踢一脚马肚,绝尘而去。 “灰影。”辛岳朝虚空处唤了一声。 一个相貌普通,丢在人堆里绝不会让人瞧第二眼的灰衣青年出现在辛岳面前。 “跟紧李姑娘,确保没有任何意外。” “是。”灰衣自辛岳面前消失,只留下简短的应答声,证实他确实存在过。 宴然对于这一切浑然不觉。 她急于让回春堂的坐堂大夫看到刘大夫的病理诊断及用药说明,以尽快想出治疗江秀灵的法子,一路挥舞马鞭,骑地飞快。 江秀灵的病拖了三日,已然到了十分危急的时刻,早一刻治疗,她生还的可能性也更大一分。 不得不说,坐下的马儿极通人性,似能感知她急迫的心情,拼了命地往前冲。即便如此,却总能灵巧地避开人群和来往马车,宴然从未骑过如此省心的马。 眼瞧着距离回春堂只剩一条街,两边道路被摊贩占了个满满当当,只余一丈宽的空间供行人经过。 现下正是集市上正热闹的时候,路上人来人往挤地水泄不通。 宴然勒住马缰,放缓速度。 又往前行了数丈,见前面竟被堵地严严实实,一丝缝隙也没有,宴然无奈,四下看了看,调转马头,拐向一旁一条窄巷。 穿过这条长而曲折的小巷,再掉头走一段,便能到回春堂。 小巷两旁是一幢又一幢挨在一起的独立小院,有占地宽广的,也有狭窄逼仄的。 此处乃京中贫富交界区域,是以居民良莠不齐,鱼龙混杂。 宴然骑马往前行了约莫百丈,一间小院的屋门被人从里间打开。 一个脸上有疤,面相凶恶的男人,背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拦在小巷中央,面带狞笑地看着宴然,“此乃吾之门前路,姑娘若想打此过,还请留下买路财。” 宴然看着这个光天化日之下,堂堂天子脚下,竟敢拦路抢劫的男人,不由冷笑出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还敢说这路是你的么?” 男人见宴然一个被高头大马衬地愈发娇小的姑娘家家竟直直盯着自己,面上一丝惧色也无,右手一个回旋,将长刀指着宴然,声音不耐烦地道:“赶紧把钱交出来,否则别怪爷爷不客气了!” 宴然想起自己有重任在身,扯下腰间荷包扔给他。 男人冷笑看着她,“哟呵!你这是打发乞丐呐!给爷爷下来!爷爷倒要瞧瞧,你这个小娘们儿的骨头有多硬!” 若是最初宴然还能相信这人是为劫财,现在她却开始怀疑,这人是故意等在这儿刁难她的。 她抿了抿唇,目光清冷地看着男人,“若我不下来,你会如何?” “你试试便知!”男人舔了口泛着冷光的刀刃,用看着到手的猎物的眼神看着她。 宴然用力握紧马缰。 “驾!”她踢一脚马肚,骏马发出一声长鸣,扬起高高的马蹄,朝男人的脸踩去。 男人被吓地后退一步。 骏马朝男人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撒开蹄子,向前奔去。 “做得好!”宴然俯下身子,摸着马儿的耳朵道。 座下马儿跑地更欢。 身后民宅里,走出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对那一脸凶相的男人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姑娘都对付不了!” “是小的失职,请姑娘恕罪!”男人唯唯诺诺道。 “哼!”小丫头朝男人发出一声冷哼,“那你便以自己的命来恕罪吧!” 说着,反手夺过男人手中的长刀,毫不犹豫地将其插进男人的胸膛。 看着男人临死前眸中惊愕的目光,小丫头用力转动手中的长刀,将男人的肚子剖开一个大洞。 “你自己本事不行,可别怪我!”小丫头抽出刀,转身走进屋里。 另有几个黑衣人从屋中出来,收拾着现场痕迹,让男人大喇喇地躺在小巷中间,牵着一匹马,打他尸身上踏过。 那刚训斥过她的小丫头则迅速地脱去外衣,攀着院中一棵树,爬上屋顶。 她身轻如燕地在屋顶上行走着,很快便抄近路,赶到宴然面前。 在宴然骑马距离前方的一道拐角不过数丈远时,她从屋顶滑下,落进最近一间民宅的院子里。 弯腰从地上捡起两粒石子置于食指和拇指之间,她穿过院子,将门打开一条缝。 见宴然拐过小巷,她将石子对准奔跑着的骏马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6章 灰影 第036章 宴然有过一次被马甩出去的经历,这次反应地尤为迅速。 加之这匹马虽不知因何缘故,突然俯冲在地,却不像上次那样,带着她直直往前冲。 她有惊无险地在马背上坐直身子,便看见一个梳着双丫髻与她年龄相仿的姑娘,正睁着一双天真无辜的眼眸朝她走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可有我帮地上忙的地方?”小姑娘站在几步开外,看看前蹄屈在地上痛苦嘶鸣的骏马,又看看宴然,眸中满是关切之色。 经历方才之事,宴然心中已极为警觉,何况这个小姑娘出现的时机又是如此巧合。 “多谢姑娘关心,座下的马崴了一脚。”宴然从马上背上下来,客气朝小姑娘道。 小姑娘向着宴然往前走了数步,眸中带着深深的同情,“这么好看的一匹马,可惜了。” 她话音方落,整个人忽然身形一动,往一旁侧去。 一枚暗器擦着她的脸颊,没入巷边的墙壁里。 紧接着一道灰影出现在宴然面前,将她护在身后。 “姑娘,你有要务在身,且先行一步,此处交由小的处理。”灰影目光平静地盯着神情愤怒瞪着他的小姑娘,朝宴然道。 宴然不知灰影是何身份,但那小姑娘瞧着也不像好人。 总归,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绝对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就是这匹马 她看着卧倒在地上的骏马。 这是辛岳的马,他一定对这马爱惜至极,被自己骑出来一次就变成了这样,现下她更要弃它而去。 若事后辛岳因此事责怪她,她也唯有担着,现下没有什么比救江秀灵的性命更重要! 打定主意后,宴然再不迟疑,朝灰影道了声谢,便抬脚往巷口走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那小姑娘看着宴然,眸中露出一丝狠戾。 但她才挪动步子,两枚暗器便迎面射向她。 她唯有闪身保命,哪还能分神去对付宴然。 小姑娘盯着这个不知打哪里飞出来的灰衣人,冷笑道:“阁下也想分一杯羹么?” 灰影并不理会她,欺声上前,与她缠斗起来。 与此同时,宴然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跑到最后双脚已麻木地没有知觉。 她气喘吁吁地踏上回春堂上的台阶,抓住一个医女,上气不接下气道:“医女姐姐,请问坐堂老大夫在何处,我有急事寻他。” 那医女恰好是当初替宴然诊治过的,事后被金戈赠予了一份能够抵得上她们在回春堂三年的薪俸诊金。 是以,虽只见过一次,这位医女一下子就认出了宴然。 她扶着宴然到一旁歇息,请她稍后片刻,前去禀告此事。 很快,宴然便被引着到老大夫的书房。 “小女见过老大夫!”宴然屈膝向老大夫行了一礼。 “不知李姑娘寻老夫所谓何事?”老大夫看着宴然和颜悦色道。 这姑娘救了姓辛那小子一命,加之长相讨喜,老大夫越瞧她越觉得顺眼。 “禀老大夫,想必您也有所耳闻,小女这条命乃江姑娘所救,现下江姑娘病情危急,小女急地没有法子,因而病急乱投医寻到一位游医,请他去给江姑娘看病。现下那游医已写下病情诊断且开下药方,然小女心里没底,想着结识的人里,也只有您医术高超且宅心仁厚,故舔着脸前来,恳请您能替小女瞧瞧,那游医的诊断是否靠谱。” 老大夫果然被宴然这番话说得内心十分熨帖,“那便拿来给老夫瞧瞧吧。” 宴然自袖中掏出宣纸,展开,毕恭毕敬递给老大夫。 老大夫一目十行看完,到最后神情微微一变。 “这世上竟有这等鬼才,有趣有趣!”老大夫看过一遍后,再次从头细细看起,边看边感叹。 宴然听了,心中一颗石头微微落地。 前世,她与江秀灵交情不深,并不知晓她是否有此一劫,但前世这个时候,她并未离世,希望有老大夫和刘大夫在,她的病会有所好转。 将内容全部看完后,老大夫拿起笔,在上面增添数处。 修改好后,他将其递给宴然,“拿回去吧。按照上面的法子治,江女娃的病有五成的把握能治好。” 宴然将宣纸折好,毕恭毕敬地向老大夫屈膝行了一礼。 “那位游医真是你寻来的?你是一个人来的回春堂?就没个人跟着一起?”解决完大事后,老大夫也有了闲心去关心其他的。 宴然也恰好需向老大夫借辆马车。 她将一路上的经历简短告知老大夫,最后不好意思道:“恐要麻烦您,不知可有马车,能借来一用。” “那条巷子里住的人虽杂了些,老夫却是首次听说有人拦路拿刀抢劫的。你骑的那马极有可能是遭了暗算。”老大夫 听完宴然的话后,神情严肃地道。 “小女欲先将药方送回英国公府,至于其他的,我会请兄长查清楚的。” 老大夫扬声吩咐药僮备马车,心里忍却知晓,只怕这事没那么容易查清楚。 老大夫又唤进来一个医女,带宴然下去换身衣裳。 将宴然打扮成一个医女后,老大夫仔细叮嘱两个信得过的药僮护送她回英国公府。 一路上总算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马车顺利停在英国公府外。 宴然下了马车,向两位药僮致谢后,抬脚踏上英国公前的石阶。 在宴然身后,一道灰影越过院墙,沿着墙脚阴影迅速往前挪动,最后出现在辛岳面前。 “禀将军,李姑娘在去回春堂的途中,遭受两次伏击。第一次伏击之人是个彪形大汉,被一身手极快,擅用暗器的小姑娘杀死扔在马路上,看样子似要嫁祸给李姑娘。” 辛岳听了这话,眸光微微一冷,“那小姑娘呢?” 灰影面带愧色道:“那小姑娘身手极快,属下与之交手时,为躲避暗器,被其趁机逃走。”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将其展开,呈给辛岳。 这小姑娘手法既如此毒辣,指不定暗器上会淬毒,为安全起见,灰影并未用手接触它。 辛岳盯着灰影手中的形似飞镖却与普通飞镖有些不同的暗器,眉峰微微一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7章 道别 这暗器他先前竟未曾见过。 身手诡谲,年纪不大一个小姑娘,又擅长使用来历不明的暗器,什么时候京城里出现了这么一号人,他竟全然不查? 看来离京多年,他掌握的消息网,已然有些滞后了。 “寻个画师,将这飞镖的模样画下来,传到各处,让他们搜集信息。” “是!”灰影恭声应道。 “咚咚!”屋外响起敲门声。 灰影身形一闪,瞬间消失了踪迹。 “禀辛世子,李姑娘已回府,夫人请您过去。”一个清甜的少女声音自屋外响起。 辛岳将门打开,朝英国公世子夫人遣来传话的丫头道:“有劳了。”抬步往江秀灵的房间行去。 他迈入屋中,视线一扫便看见宴然毫发无伤地站在那里,正细细地喘着气。 而一旁的刘大夫,手中拿着宣纸,面上露出鲜见的沉思神情。 待刘大夫将宣纸放到案桌上,辛岳问他,“可否开始抓药诊治?” 刘大夫点点头。 他虽表现地极自信,其实心里只有不到五成把握。 但既然已经来了,这小娘子瞧着又是半死不活的,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最坏的打算就是他没能将病人治好,英国公府将他暴打一顿,但能与回春堂的坐堂大夫进行医术交流,受顿打也值了! 刘大夫这般想着,重新誊写一份药方,交给辛岳,请他按方抓药。 他则开始替江秀灵针灸。 辛岳亲自拿着药方,与英国公世子夫人去库房里抓药,并按药方上说明煎煮。 两个时辰之后,辛岳端着熬好的药走进屋中,刘大夫也堪堪针灸完毕。 他接过药碗,与宴然一道,将药给江秀灵灌下去。 忙完这一切后,他长长地吁一口气。 宴然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身上里衣也早被汗水浸透。 眼见天色已晚,英国公世子夫人开口留饭,却被辛岳以有事为由婉拒。 “我送李姑娘和刘大夫回去。”辛岳朝宴然和刘大夫道。 刘大夫早饿地前胸贴后背,闻言忙道:“不急,不急,小的便留在英国公府,待江姑娘病情好转再回去也不迟。” 才见识过这京都豪门富户的雕梁画栋,迷眼繁华,刘大夫可不愿就此离去。 辛岳没有勉强,只伸出一只手,朝宴然道:“李姑娘,请。” 宴然想起他那匹伤马,心生愧疚,便低着头,与他一道走出英国公府。 早有一辆马车在府外等候。 辛岳挑起车帘子,侯在一旁。 宴然爬上马车,转身坐好。 便见辛岳撑着车辕跃上马车。 看着跳动的车帘,她不由眨了眨眼。 孤男寡女共乘一辆马车,她虽经历被陈梓钦掳走一事,在京城早无名声可言,但不代表她就能够容忍任何逾矩行为。 辛岳显然并未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什么不妥。 在宴然张嘴说些什么之前,他看着她道:“明日一早,我便要离开京城。” 宴然: 这与她有何干系! “今日因我考虑欠妥,将你牵扯进一个大麻烦,实在是对不住。” 宴然: “我将灰影留在京城查明此事,务必还你一个清白。这些日子要让你受些委屈,实在是抱歉。” 宴然看着辛岳,再次不知说些什么。 明明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可连在一起,她却如坠云雾,一脸迷惘。 “秀灵身边有很多麻烦。你已牵扯上,往后只怕很难脱身。”辛岳看着她,眸中露出些许无奈。 这一句,宴然不怎么费力就听懂了。 “当初我便说过,我这条命是江姑娘与您救回来的,日后定当涌泉相报。我不怕麻烦!” 辛岳看着少女眸中坚毅的神色,心中开始生出些许后悔。 后悔在最初,不该将她搅和进此事里去。 他不再说些什么,也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宴然便由着他去了,已经共乘了这么长一条路,再将人赶下去,也太矫情了。 二人便陷入沉默之中。 “对不住,我害你的马受伤了。”静默一会儿后,她瞅了他一眼,小声道。 “无碍。”辛岳淡淡道。 “你明日便要离开京城了?” “嗯。”辛岳淡淡应一声。 “那江姑娘的病?” “圣命在身,我再不启程,便是抗旨不尊之罪。”他的声音略带一丝苦涩。 “秀灵那里我已安置妥当,不必担心。” 她怎么能不担心,若他果真安置妥当,前世,江秀灵又怎么会突然暴毙,且死后还被人传出那般流言? “我不放心你的安排。”她看着他的眼眸道。 辛岳眸光微微一动,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当面毫不留情地质疑他。 “若你信地过,我会尽我所能守护江姑娘的安全,等着你自北疆回来,与她成亲。” 江秀灵年前没了母亲,按大周礼制要守三年的孝,江秀灵与辛岳的亲事,也因此往后推迟了近两年。 今生,她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住江秀灵的命。 她也希望辛岳能够尽自己所能,改写前世被抄家灭族的命运。 唯有如此,她的父兄才能活下去,继续他们的人生。 辛岳看着她眸中点点的光芒,像极了黑夜中傲然燃烧的火苗,也很像北疆入夜时分,挂在天际,闪烁不停的星星。 “我会的。”他向她轻声道。 “君子一诺千金。”宴然看着辛岳的眼眸,“我等着世子回京娶江姑娘的那一天。” 辛岳点点头。 二人又陷入沉默之中。 半盏茶后,马车车夫拉住缰绳,停下马车。 “飞鸿前蹄受伤,无法随我北行,便赠予你,不知你可愿接受。” “它叫飞鸿?”宴然想起那匹被自己抛下的马,“你们寻到它了?” 辛岳“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多谢!”宴然欣然受下这份馈赠。 辛岳挑起车帘,跳下马车,宴然也跟着跳下。 “辛世子,后会有期。”宴然屈膝向他道别。 “李姑娘保重。”辛岳朝她抱了抱拳。 宴然冲他微微一笑,转身往府内行去。 边向田氏和金戈交代今日行程,略去惊险部分,边吃完一大碗饭,宴然总算找回了些力气。 洗漱过后,她瘫倒在床上,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似刚进入梦乡,便听得耳旁一个熟悉的声音焦急地唤着她,“宁儿,醒醒,快醒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8章 问话 宴然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见是田氏,揉了揉眼,软软唤道:“娘。” “宁儿,府中来了几位官差要寻你问话,你先起来,待他们走后再继续睡好不好?” 官差? 宴然混沌的脑子听到这两个字陡然清醒过来。 她呼啦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不知怎么就想起昨日马车上,辛岳的话。 难道果真是麻烦寻上门了? 她一边穿衣洗漱,一边在脑海里回想自己最有可能惹上的麻烦。 无外乎昨日在窄巷里遇到的两个不怀好意之人,难不成他们还敢告到官府倒打一耙不成? 总归理是在她这边儿,她还能怕了那两人! 穿戴整齐后,宴然随田氏一起去往前院。 没想到竟见毕仁安站在屋中央,见她们母女进来,客气道:“昨日帽儿胡同发生一起命案,一个新租住在那儿的租户,在巷中死去,有证人证实李姑娘曾在那段时间经过,不知你可否将当时经历详细告知于我。” “昨日我确实骑马经过帽儿胡同,被一大汉拦路抢劫,被我避过,后遇见一位小姑娘与一灰衣人颤斗,我趁乱逃走。不知死去可是我遇见的两人中的一个?” 毕仁安看着她点点头,“若无意外,应是姑娘遇见的第一人。他死状恐怖,人仰面躺在地上,肚子破了一个大洞,肠子流地四处都是,身上满是践踏痕迹。” 宴然总算明白过来,原来他们竟怀疑她是凶手,又或者说,背后的凶手将这一切都栽赃嫁祸到她头上。 她看着毕仁安微微一笑,“若是毕大人将我列为嫌犯,那大可不必。昨日我经过猫儿胡同,遇见这两人及至躲开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且我座下的马被暗器所伤,我为保命,唯有弃马逃跑。那马还是我到回春堂后,向人求助,才被牵到兽医处看伤。” 毕仁安听她说完,皱着眉道:“可当时只有姑娘一人经过那条巷子,且与被害人有接触。” 宴然看着毕仁安挑了挑眉,“不知大人从何得知此事?” “本官查访巷中住户所得。” “既然巷中住户能够知晓我昨日经过那条巷子,难道他们便不能是凶手么?何况我当时急着赶路,遇到一个素昧平生之人,我为何要以如此残忍的手法杀死他?再者,那人身形高大,手中拿着一把长刀,大人真的相信他会乖乖站在地上,让我用马蹄子踩死不成?” “此案确实有许多疑点,本官今日过来也不过是按正常章程问问李姑娘,好为破案搜集些线索。” “我能提供的线索方才都已说了。”宴然没好气地道。 任是谁被怀疑成杀人犯,心里都不会舒服。 何况她一大早被母亲从床上唤起,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起床气。 “姑娘说那大汉手中拿着一把长刀?”毕仁安看着宴然问道。 宴然点点头。 “可我们在案发现场并未发现武器。” “那我便不知了。” “不知那人拿着长刀作甚?” “向我索财。不知大人是否寻到一个荷包,那便是我为从那处通过,交给那个大汉的买路财。” 毕仁安摇摇头,“并未发现此物。” 宴然抿了抿唇,“可见不止我,尚有其他人经过那处。”不然那荷包不会凭空失踪。 毕仁安没有附和她的话,只神情郑重对宴然道:“日后本官或许会传召姑娘到衙门问话,还请姑娘这些日子莫要出远门,能让本官及时寻到。” 宴然点点头,“配合大人查案是小女应做的,大人放心。” 将毕仁安一行送出去后,田氏拉着宴然的手,“宁儿,昨儿究竟发生何事?你与为娘说说,为娘去请人查清楚。” 宴然将昨日在帽儿胡同的经历简略告知田氏。 田氏听完后,才知宴然昨日险些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 她神情不满看着宴然,“如此严重之事,昨儿为何不告知娘亲?” 宴然朝田氏讨好笑道:“这不是怕娘亲担忧么?” 田氏没好气地看着她,“如今为娘可是更担心了。” 宴然忙安抚田氏,“娘,此事我没做过,毕大人会还我清白的。您便是派人去查,能比毕大人手下衙役查到的消息更多?咱们只需安心待在府中等消息便是。” 田氏看着宴然发愁,“你这孩子,怎么一天天的,竟招惹上这些事儿!” 宴然也面露苦涩,是呀,她怎会料到,不过一时冲动自告奋勇去送个东西,怎么就招惹上杀身之祸,且还染上杀人嫌疑呢? 昨日马车里,辛岳说江秀灵身边有很多麻烦,她现下总算能理解一二。 连自己与她一个交情不深之人,牵扯进她的事情里去后,就遇到这番离奇经历,也不知她早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不过她可不是怕麻烦的人,假以时日,那些隐匿在幕布后面的人终会露出马脚,她要做的,便是帮江秀灵将那些想害她的人,一个一个揪出来! 好生安抚田氏一会儿,宴然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灰影!”她朝虚空唤了一声。 很快,一个灰衣青年出现在她面前。 “那大汉是谁杀的?” “昨日使暗器伤了飞鸿的姑娘。” 宴然倒没想到,这看着娇娇弱弱,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小姑娘,身手利落不说,心思还这般狠毒。 “可查清那小姑娘的身份?” 灰影摇摇头。 宴然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昨日那大汉显然是想向她索命的。 可她自重生至今,不过只与福王府结下一桩梁子,便是亲手将陈梓钦送进监狱。 若那人是福王府派来的,或许能从福王府相关人员身上寻到一些线索。 当然也有可能那些人欲图谋江氏的财产,想要江秀灵的命,故要阻止任何一个能使江秀灵好转的可能。 “你们都往哪些人身上查过?”她看着灰影问道。 灰影看着她,静默一会儿,才道:“禀姑娘,将军吩咐往福王府、江氏族人里去查。” 果真与自己猜地八`九不离十。 毕竟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或许等两天后,便有线索了。 她在心里这般想着,便让灰影先行下去。 被田氏留在府中,百无聊赖地待了两日,第三日,宴然实在受不住,便向田氏道,想去英国公府瞧瞧江秀灵。 “我昨日便遣人替你问过了,江姑娘已苏醒过来,能说上一两句话,比之前几日,好多了。” 宴然听罢,面露欢喜之色。 然不论她如何祈求,撒娇卖萌都用上,田氏就是不准她出门。 宴然无奈,唯有回到自己院子里,将灰影叫出来,问问他查那小姑娘的进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9章 羁押 灰影摇了摇头,“那小姑娘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她身上的飞镖倒查出来,产自川蜀。” “或许你们该查查永昌郡主。”宴然看着灰影道。 灰影一脸惊讶看着宴然。 他们实在没想到,此事能与永昌郡主扯上干系。 宴然却始终记得前世临终前陈梓钦气急败坏地说出的那番话,永昌郡主因爱生恨,在圣上面前进谗言,才导致圣上对辛岳生疑,在战事最紧张之时,连发数到诏书将他召回,最后以谋逆之罪将他抄家灭族。 数日前江秀灵落水,她在别庄看见永昌县主时,就曾心生怀疑过。 若永昌县主一早便对辛岳暗自倾心,她最嫉恨的可不就是占据辛岳未婚妻名衔的江秀灵么? 永昌县主的母亲是南康长公主,当今圣上的妹妹,作为母亲唯一的孩子,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什么有什么,只怕如今唯一不能如愿的一件事,便是嫁给辛岳为妻了。 依照永昌县主嚣张跋扈的性子,她真有可能做出将江秀灵除去,取而代之的事。 但这不过是自己基于前世所知进行的猜测,自不能这样向灰影解释。 是以,宴然想了想后,对灰影道:“那日在京郊,我与永昌县主产生一些龃龉。她一向被人顺从惯了,恐因我的忤逆心生嫉恨,便找人想教训我一顿。我记得南康长公主的驸马似出自川蜀。” 灰影虽依旧觉得宴然这番解释显得有些牵强,可这几日他们的探子并未从福王府或是江氏族里,打探出什么有用信息,也未见那些人与那小姑娘接触过。 或许,他们确实寻错的方向? 而且,南康长公主的驸马是川蜀人,这姑娘惯常使用的暗器又恰好是出自川,往南康公主府去查一查,说不定真能查些什么出来。 “多谢姑娘提醒,属下这便去查。” “不必”宴然“客气”两字尚未说出,便见灰影如一阵风般,打开屋门,消失踪迹。 她微张着唇,看着只余自己一人的房间,怔愣了好一会儿。 她自幼跟着父亲练武,本以为自己身手尚可,对付一两个绣花枕头的男子也不成问题。 可见识到灰影的身手后,她才知晓自己学的那些才是绣花枕头,不过仗着力气比普通人大,能稍微占些上风罢了。 这让她不由感慨,辛岳身边都是些什么能人异士,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他说留下来就留下来了,可见他对江秀灵是极为上心的。 待此事了了,她便让灰影回到江秀灵身边去,全天候守护江秀灵的安危,不让坏人有机可乘。 因闲着无事,宴然着手开始收拾多宝阁上的东西。 再过些时日,便是赵元思的生辰。 她得提前为赵元思备份生辰礼。 收拾到一半,她看到一串用雪白的贝壳串在一起编成的手串,眸中露出些许恍惚。 她已经记不清是在何时收下的这份礼物,却在看见这个手串时,清晰地记起当初那个一脸稚嫩的小少年,一脸心虚地将一个素净的荷包悄悄塞到她手里,尚未说话,便红了脸颊,并扭头跑走的模样。 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私相授受,在他们定亲之后的某个时刻巧遇,范子泽将一串亲自在河边寻来串成的贝壳手串当成定情信物赠送给她。 看着静静躺在木匣子里,她一次都未戴过的手串,宴然眸中露出一丝怅然。 她将木匣放到桌上显眼位置,或许不久之后,就该物归原主了。 最后,宴然打算用自己尚未佩戴过的首饰,亲自替赵元思搭配一套头面,一定要让她戴起来美美的,令人眼前一亮。 宴然立刻行动起来,唤来寒月和金英进来帮忙。 她好歹多活了几年,见识过的首饰式样也多,很快便根据已有的首饰,画好样式。 金英和寒月看着宣纸上的图样,“姑娘,这等精细的活计,只怕奴婢们手拙,反倒弄坏了您的这些首饰。不若去寻个专门的铺子,让他们根据图纸做。” 宴然听了金英的话,眼前一亮,这样自己就能光明正大出府,顺道去瞧瞧江秀灵啦! 她朝金英笑了笑,“你说得十分在理。我这便寻娘亲说去!” 田氏听完之后,想也不想就拒绝,“你现下就在府中好生待着,哪儿也别去。” “可元思是儿最好的朋友,现下还愿意与儿来往的便只有她一个人,娘亲也不愿,待她生辰时,儿连一份像样的礼物也送不出吧?” 看着女儿可怜巴巴的小表情,田氏禁不住心软。 “娘陪你一起去!” “好!”宴然挽住田氏的胳膊,笑得一脸满足。 母女二人换上衣裳,尚未出门,就见寒月从外间进来,神情凝重道:“禀夫人,姑娘,毕大人带着几位衙役再次来到府上。” 田氏不由握住宴然的手。 片刻之后,毕仁安穿着官府,将田氏和宴然请进前院。 “见过长信侯夫人。”毕仁安朝田氏抱了抱拳。 田氏屈膝回了一礼,“见过毕大人。” “本官此次前来,乃是因为帽儿胡同凶杀案流传开来,如今民情激愤,姑娘又有重要作案嫌疑,还请姑娘回衙门,协助本官查案。” 原本只是让她待在家里方便随时问话,才过了三日,怎么就变成要将她羁押在案了呢? “不知大人可是寻到了什么新的证据,能够指正此事乃小女所为?” 毕仁安面露难色,“这” 田氏闻言,冷下脸,“既没有新的证据,大人凭什么羁押小女?” “请夫人谅解,并非羁押,不过是请李姑娘去衙门协助调查。” “大人既已来到鄙府,有何问题,当面问小女便是,她一定知无不言。”田氏态度强硬地道。 “请夫人通融一二,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毕仁安面露难色道。 毕仁安在京兆尹府只在一人之下,那便是当今太子,也就是说,这道命令是太子下的? 京城发生命案,太子作为名义上的京兆尹,知晓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作为国之储君,没有确切证据指向的情况下,就下令将她一个臣子之女收押归案,明显十分不合情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0章 气极 除非是有人在太子面前进了谗言,让他认定自己就是凶手,否则太子不会做出这种有损储君名声之事。 能够见到太子,还能给自己上眼药的,宴然想破脑袋,也只想到两种可能。 要么是福王府的人,要么是永昌县主,他们都是皇亲国戚,见到太子并不难。 不论是谁搅和,宴然相信清者自清,太子现下尚未露出昏君的苗头,应能还自己清白。 是以她深吸一口气,朝毕仁安道:“我随大人走。” “宁儿!”田氏拉住宴然的胳膊,“为娘随你一道去!” 太子是国之储君,他们作为臣子家眷,不能公然忤逆,但并不代表她们就会任由人搓圆揉扁! 毕仁安知晓长兴侯府一家子的硬脾气,没再费嘴皮子与田氏解释,并做好被太子训斥一顿的准备,将田氏宴然母女带回京兆府衙门。 他们一行往衙门去时,太子陈荃正坐在衙门后院,凝神看着卷宗。 命案发生之地在帽儿胡同,本就是权贵与贫民居住地的交界处,那处的住宅多用来租赁,那大汉便是新来的租客,有同住在胡同里的住户证实,大汉死前,院子里有骑马声和马鸣声传来。 而仵作验尸报告显示,此死因乃被利器刺穿五脏六腑。 再加上他身上明显被踩踏过的痕迹,不止陈荃,众人皆断定他是被马蹄践踏而亡。 陈荃作为当朝太子,自幼便被要求文武兼通,自然知晓,若奔跑中的骏马将一个小童撞翻在地,踩踏至死尚能说得通。 可对方是个身形壮硕的大汉,宴然骑的又是镇北侯世子辛岳的马。 那马是混血杂种,高大壮硕,一蹄子将人踹翻在地不是不可能,可掌控这马的不是辛岳,而是宴然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陈荃不信在这种情况下,宴然还能毫发无损,而未从马背上甩下来。 更为重要的是,李宴然与此人素不相识,并不具备杀人动机。 此案明面上看似极为简单,深思下去却又让人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偏偏父皇已然知晓此案,让他尽快寻出幕后真凶,他也只能命人将李宴然唤回衙门仔细询问。 见毕仁安带着李宴然一行进来,陈荃放下手中卷宗。 “臣妇(臣女)拜见太子殿下!”宴然和田氏朝太子行礼。 “不必多礼,孤今日请李姑娘前来,想了解帽儿胡同相关案件真实情况,还请李姑娘将当日发生的事,向孤复述一遍。” “是。”宴然低低应了一声。 忽然心生一计。 灰影不是寻不出那小姑娘的下落么?那她何不借助太子的力量将人寻出来? 只是如此一来,灰影的身份极有可能暴露 思量一番后,宴然还是决定如实将那日发生的事告知陈荃,包括她为何要骑马经过那条胡同,那个大汉如何向她劫财之后,对她生出杀心,以及后面她的马莫名受伤,忽然出现的小姑娘,以及与她缠斗一起的灰影。 陈荃听完之后,低头看一眼卷宗,最后师爷确实以寥寥数笔提及此事。 若说那彪形大汉是冲着宴然来的,倒有些像买凶杀人,可他为何又反被人所杀呢? 陈荃有些想不通。 “那小姑娘和那灰衣人,可有查到线索?”他看向毕仁安问道。 “禀殿下,正在查探之中。” “禀殿下,臣女与那小姑娘打过照面,依稀记得那人体貌特征。”宴然看着陈荃道。 陈荃闻言,速命人准备笔墨,让宴然画出人像。 画完之后,宴然将其交给陈荃,“禀殿下,臣女离去时,那人还好好的,可随后她就死了,当时在小巷中,臣女只见过这两人,是以臣女怀疑凶手便是这两人中的一个。” 陈荃点点头,“多谢李姑娘。今日有劳你跑这一趟,若有更多消息,孤会派人告知于你。你若想起其他细节,也请来衙门告知我们。” “臣女遵命。”二人向陈荃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在衙门外某处看着宴然母女安然无恙走出衙门这一幕的永昌县主面上露出一一丝狰狞。 “死丫头,果真命大!都进了衙门,还能毫发无伤地走出来!” 她只要一想到,前两日亲眼目睹辛岳跳进马车亲自护送李宴然回长兴侯府,二人在马车里独处了近半个时辰,就嫉妒地几欲发狂。 在她十岁时被辛岳所救,就在心目中描摹出她未来丈夫的模样,就该是辛岳这样的。 这几年,这种欲望越发强烈,她在心中立下誓言,今生如果她要嫁人的话,夫婿必须是辛岳。 哪怕他早便有了自幼定下的娃娃亲——江秀灵。 她这辈子最嫉恨的人便是江秀灵,江秀灵出身商贾、身上沾满铜臭,哪里比得上她身体里流着皇室血脉,何况江秀灵的身体弱不禁风,更本经不起北疆风霜的丝毫侵袭,那个女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配得上辛岳,她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一个江秀灵也便罢了,永昌县主相信她迟早会让她消失在辛岳的生命中。 可他不过入京一月有余,就被李宴然这个名声极坏惯会假装可怜,人前人后两副面孔的女人勾走了魂。 以往辛岳何曾正眼看过其他女子,更遑论与她共乘一辆马车,他甚至将自己的坐骑借给那女子使用! 永昌县主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恨不能将李宴然一张好看的脸蛋儿撕地粉碎。她一定是凭借着一副勾人的容貌,引地辛岳对她神魂颠倒,一定是! 明明她都想到一个一箭双雕的好法子,既能除去李宴然,又能拖延江秀灵的病情,可谁知在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事后,她命人制造出一场命案,嫁祸给李宴然,谁知她竟还能全身而退,永昌县主如何不气? 就好像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一样! 看着宴然母女乘上马车离去,永昌县主对身旁心腹婢女道:“去告诉幺幺这两日安分点,莫要露出行踪,以免被衙门的人抓到!” “是!”婢女领命而去。 房间外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灰影见永昌县主身旁的婢女孤身离去,忙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1章 将计就计(二更) 寂静的夜,星子在天空中眨巴着双眼。 英国公府,江秀灵的歇息的闺房窗棂上,忽然响起细微的三长一短的敲击声。 本就睡眠极浅的江秀灵在这声音锲而不舍的搅扰下,没过一会儿便自梦中醒转过来。 她对这声音不算陌生,在床上迷糊了一会儿后,她动作迅速地披衣起身,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而后轻手轻脚地掀被下床,趿着鞋子走到窗棂边。 “姑娘,是属下。”一个平淡到毫无特色的熟悉声音自窗外响起。 江秀灵将窗棂打开。 那人如一道影子般,跃进屋里。 “禀姑娘,经过数个时辰的追捕,属下一行总算将那日在胡同外意欲刺杀李姑娘之人捉住。” 昨日江秀灵身体好些之后,灰影已将她卧病在床期间发生的事转告她,以及辛岳临走前的叮嘱,李宴然此人暂时可信,可试着与其做朋友。 江秀灵听罢,低声道:“李姑娘在公堂上对太子说,当时看见那人与一个灰影缠斗。看来我需再次出面,将计就计,把你的身份认下来。” 灰影看着她,“可您的身体。” 江秀灵朝他淡淡一笑,“无碍。” “是。”灰影低声应道。 “那个小丫头,你们想法子交到京兆府的人手上。完事之后,你再来找我。” “是。”灰影再次应下。 “去吧。”江秀灵朝他道。 灰影朝她抱了抱拳,很快便消失在屋子里。 江秀灵将窗棂合好,返身跫回床上。 自扬州到京城,一路走得艰辛,她本以为到了京城,有英国公府的庇护,她的日子会过得容易些,看来,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来得心安。 江秀灵躺在床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后,强迫自己阖上眼睛,放空大脑,尽快睡过去。 第二日,她一觉睡到巳时才醒,吓得贴身婢女绿蜡每隔一刻钟就轻轻地摸一下她的额头,就怕她堪堪好转一点,又急转直下。 身体经过长时间的休息,虽依旧虚弱,却能勉强下得床来。 加上她这几日睡得实在够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 “绿蜡,给我穿衣,我要起来用膳。”江秀灵用细弱的声音对婢女道。 “姑娘,您才好转些,还是听大夫的,多卧床歇息两天。”绿蜡一脸关切地道。 “你去将给我诊治的刘大夫唤来,让他再给我把把脉。” “是。”绿蜡应承下来,替江秀灵穿好衣裳后,便转过屏风走到外室。 片刻之后,屋外再次想起脚步声。 与她院子里的丫头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或者英国公府众人不疾不徐轻缓得当的脚步声不同,这脚步声又重又沉又迅疾,十分容易辨认。 “刘大夫里面请。”绿蜡将人引进内室。 两厢见过礼后,江秀灵将手腕从被子里伸出来让刘大夫把脉。 她制止绿蜡往她腕上覆一层轻纱的举动。 没有什么比性命和健康更重要,何况她的脉象本就极浅,隔着一层帕子又能诊出些什么来。 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江秀灵一向不怎么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姑娘的身体已然大好,可喜可贺!”替江秀灵诊完脉后,刘大夫笑眯眯说道,面上颇有得色。 毕竟这可是被朝廷里的太医和回春堂的坐堂大夫都断定救不回来的人,偏偏被他给救活了,他能不得意么? “多谢大夫。”江秀灵向其颔首道谢,并示意绿蜡奉上一份谢礼。 刘大夫掂了掂分量,心中十分满意,毫不客气地将其收下。 “姑娘只要按照我的药方继续喝药,再过些时日便能痊愈了。” “多谢刘大夫。我已卧床数日,想下床走动,不知是否可行?” “自是要多歇息两日才好。” “可我实在是睡得太久,身上的筋骨都僵硬了。” “这”刘大夫不由面露犹疑之色。 “就在院子里逛逛,应该无大碍吧?”江秀灵循循善诱。 “若不久站,不受风吹,不至受累,应无大碍。” “那到时还请刘大夫替我说两句话。”江秀灵含笑看着刘大夫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刘大夫嘿嘿笑着应下。 江秀灵请绿蜡送刘大夫出去。 喝过药,用完早膳没多久,料理完府中中馈的英国公世子夫人和往常差不多的时辰来了。 见江秀灵穿戴整齐,脸上薄施粉黛,宛如换了个人般,英国公世子夫人不由面露惊讶之色。 “今儿气色瞧着可是比以往要好多了。”英国公世子夫人看着江秀灵含笑道。 “这也亏了舅母吩咐下人悉心照料。”江秀灵向英国公世子夫人屈膝行了一礼,“我卧病这些时日,给舅母添了许多麻烦,尚未向您道声谢呢。多谢舅母。” “你这孩子!”英国公世子夫人亲热地拉着她的胳膊,“你便如舅母的亲闺女儿一般,往后可莫要如此客气。” 江秀灵看着英国公世子夫人腼腆一笑。 二人又闲话了一些家常,江秀灵对英国公世子夫人道:“外甥女儿想去给外祖母请个安,累她老人家这些日子担忧牵挂。” “你外祖母腿脚不便,不能每日前来看你,但心里一直牵挂着你。你这身子才好了些,外间天冷,若是吹了风,又复发反倒不好。不如待你完全康复后,再去看望她,全你一片孝心。” “大夫说了,外甥女的身子已然大好,当心些应无大碍。”江秀灵小声说道。 英国公夫人见状,便将刘大夫唤来问话。 听他果真如此说,英国公世子夫人才亲自陪同江秀灵去往英国公夫人的院落,并将江秀灵这几日生病之事告知婆婆。 英国公夫人腿脚有疾,行走不便,先前并不知江秀灵生病之事,及至听说了,不由埋怨儿媳不该自作主张将此事瞒着她。 江秀灵忙替舅母说话,以免因自己闹得他们儿媳不合。 当着外孙女的面,英国公夫人也不能太不给英国公世子夫人面子,是以训斥了她几句,便将此事揭去。 她仔细打量着江秀灵,几日不见,她似乎更清瘦了些。 老太太心疼外孙女,忙命贴身嬷嬷去库房里寻几根老参给她补身子。 江秀灵连忙推辞,奈何年龄大的人,性子也极固执,推到最后,见老太太板着脸,似要发脾气,江秀灵唯有将其收下。 眼瞧着快到用午膳时刻,英国公世子夫人估摸着老太太许要留江秀灵用膳,便低声吩咐心腹嬷嬷去准备午膳。 刚说完,抬头间,忽见一道灰影自面前掠过。 英国公世子夫人以为自己眼花,再定睛看去,果有一人站在正屋外面。 “属下见过姑娘。因有急事禀告姑娘,擅自现身,请姑娘恕罪。”灰影站在屋外,面朝江秀灵单膝跪了下去。 英国公夫人与儿媳望着这一幕,不由面色惊诧地对视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