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庶女无双》 第一章 浴火重生 “着火啦!花轿着火啦!” 秦玉暖微微睁开双眼,被下了药后的意识已然不那么清楚。 大火是从轿子底下烧起的,伴着刺鼻的白磷气息,借着风势,一发不可收拾,远远看去,就像一只火灯笼。 秦玉暖只是记得自己被嫡母喂了盅血燕窝,接着就被媒婆背进了一顶银杏木浮雕贴金的花轿里,轿帷上,还绣着大红的丹凤朝阳,多华美的轿子,多奢侈的棺材,这一切,只怕都是嫡母和嫡姐给她准备的。 从头到尾,秦玉暖从未想过去争些什么,夺些什么,在偌大的太尉府里,她自知地位低微,一个没了娘亲的庶女,还被毁了容貌,争宠?资格呢? 看着弟弟平安长大,在太尉府里过完平淡而安宁的一生,这,便是秦玉暖最大的愿望。 然而一次次的妥协,却让秦玉暖沦为了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这一次,嫡母要她代替嫡姐嫁给那冷酷无情,暴戾无常的铁面将军,而嫡姐,则是在同一日,风风光光,顶着十里红妆嫁给了当朝太子,跃身成为太子妃。 多么残酷的对比,一个卑贱如蝼蚁,一个荣华似牡丹。 而就在花轿抬出太尉府前,她的胞弟还发着高烧,无人照看,奶娘被家丁们活活打死,满儿铜儿两个丫鬟也被卖到窑子里,就连为她下跪求情的三姨娘,都被罚了三年份银。 最后,嫡母和嫡姐还是连半条残命都不愿给她留! 熊熊大火烧得整座花轿似炒铜豆子般,噼里啪啦作响。 秦玉暖看了看被烧得变形的轿架,中了迷药的身子难以动弹,她发出轻微的呼喊,声音却很快淹没在了喧嚣的大火里。 蹭地一下,烟雾中,一只大手伸了进来,无畏这炙热的火舌,向自己勇敢地凑近。 这样的近,秦玉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肌肉匀称的胳膊上,凹凸有致的麒麟纹身。他有力的臂膀,一把箍住秦玉暖的手腕,似乎是在试探里面人的动静。可惜,秦玉暖竟然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形同死人一般。 “爷,火太大了,只怕是救不活了。”花轿外,有人在小心试探。 “救!”一个冰冷得让人发颤的声音断然道,“她还活着。” 秦玉暖苦笑,体会着这个陌生人给予的怜悯和暖意,浓烟滚滚,窒息感席卷着她弥留的感官,让她喘不过气来,此时,所有的怨恨和不甘在此刻都是显得这般无力。 她是多么的渴望,一切可以重来,若有来世,自己一定不会这样妥协求全,自己要争,要反抗,要替自己,替弟弟,替奶娘争出一片天地来。 眼前是越燃越浓烈的火焰和黑烟,秦玉暖脑海里渐渐呈现出一片空白,她开始失去知觉,失去呼吸的能力,隐约间,只看到轿顶重重地砸了下来,伴随着大火,将花轿里头的秦玉暖,连同那曾经渴望一世安稳的美梦和那浓浓的悔恨,一起,砸得粉碎。 不知煎熬了多久,昏迷了多久,秦玉暖忽而觉得,身子似乎变轻了,轻得只剩下那三两玉魂,随风飘扬。 冥冥中,又似乎觉得有人在唤自己。 “三姑娘?三姑娘?” 死人,也可以听见声音的吗? “三姑娘?快醒来,快醒来,大姑娘都下马车了,你这怎么还睡着了呢。” 秦玉暖被人拖拽着,神识里猛地一抽,似一脚跌空,慌乱中,用力睁开眼来。 眼前昏昏暗暗的,周围罩着黄色的帷幔,似乎是在某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总算是醒了,三姑娘,快些快些,耽搁了时辰可不好。” “廖妈妈?”秦玉暖有些吃力地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这个面色泛黄,两颊下凹的中年妇人,有些诧异,这是自己的奶娘廖氏,在自己出嫁前,不是就已经被自己的嫡母仗杀了吗? 秦玉暖似乎有些不相信,端看了许久,突然环着廖妈妈的脖子,孩子似地嘤咛起来,“廖妈妈,当真是你,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廖妈妈嗔道,“都十四岁的大姑娘了,还和奴婢撒娇,再说,这京中贵女闺秀哪个不是眼巴巴的希望能参加宫中花朝节宴会,怎么三姑娘你,这进趟宫,弄得和生离死别似的,这可不行。” 什么?十四岁?进宫?花朝节? “这……这不是地府吗?”秦玉暖怔怔道,自己不是被烧死在花轿里了吗? “三姑娘这是说什么呢,”廖妈妈低声道,“虽说这皇宫里制度森严,可姑娘也不能把这皇宫比作地府啊。” 秦玉暖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这个密闭空间是个装潢华丽的马车厢,撩起马车帘子的一小角,可以看到外面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她们昂着头,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步入朱红色的宫门,宫门顶的匾额上,用鎏金行楷书写着“朱雀门”三个大字,既陌生又熟悉。 而十几步开外,站着一位约莫十六岁的少女,一双凤眼眼角带翘,樱唇点点小巧嫣红,一张渐成形的瓜子脸白皙透红,是个十足的美人,她里衬一件百蝶穿花洋缎窄裉袄,外罩一身桂子绿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顾盼之间,流淌出一种别样的妩媚。正在和两位贵女谈笑风生。 “今天……今天可是乾元十三年二月十二?”秦玉暖将拳头攒得紧紧的,强忍着心头的波澜。 “是啊,二月十二花朝节啊,姑娘莫不是睡糊涂了?哎呀呀,还是快些下了车,别耽误了时辰。”廖妈妈急切地道。 乾元十三年,乾元十三年……秦玉暖在心里默默念着,一切的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秦玉暖似乎不敢相信,只是暗中使劲掐了掐自己的手背,丝,真痛! 没错,自己死了……可是,自己又活了! 而且重新回到了三年前,自己进宫参加宴会的时候,前一世,自己就似一只丑小鸭,在宴会上衬得嫡姐那一朵娇花无比光彩,而自己,也是在这一次宴会上被一只发狂的猫抓伤了脸,毁了容貌,就此被嫡母控制,彻底成为了嫡母和嫡姐的利用工具。 而今,却一切重来了。老天的安排总是那么奇妙,刚好让自己重生在命运改变的关键点。 临死前,秦玉暖就曾告诉过自己,若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一定不要再像前世一样懦弱避让,为了一时的安宁,一次次的磨平了自己的棱角和骄傲,为了一时的平安,一次次的掩藏了自己的光芒和风采。 机会重来,秦玉暖只会笃信一个原则,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定会双倍奉还! 心意已定,秦玉暖暗暗地咬着嘴唇,直到品到了一丝血腥味,这样的味道让她略微亢奋了起来,因为这不仅证明,自己真的重新回到了过去,也证明,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就要开始了。 秦玉暖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那位少女身上,这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人了。 她,正是自己的嫡姐——秦云妆。 秦玉暖下了马车,抬起历经了两世的眸子,理了理有些发皱的衣衫,还未开口,这远处和秦云妆聊天的两位贵女就是率先开了口。 “哟,原来是秦家三姑娘呢,我还以为这马车里坐的是什么王孙公子,可是让秦姐姐好等呢。”一个圆脸杏眼的白衣女子争着开口道。 “就是,一个庶女,秦姐姐发善心愿意带你来花朝节宴会就罢了,还摆什么谱。” 呵,瞧瞧,她还未开口呢,这些姑娘们就开始发难了。对着她庶女身份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得毫无遮拦。 这白衣姑娘秦玉暖记得,是上官家的千金上官仪,早就是对自己的大哥,太尉府的嫡长子暗许芳心,故而才会刻意和秦云妆亲近,此刻,更是卯足了劲帮着秦云妆争面子。 这样卑微地去讨好一个男人,真是委屈她了。 秦玉暖微微福了福身,慢慢走近,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上官姐姐方才说的话奇怪了,这是太尉府送女眷参加宴席的马车,又怎么会有那些王孙公子,难道,是怀疑姐姐和男儿私相授受了不成?” 上官仪一愣,她哪里是这个意思,给她一千个胆也不敢这般说太尉府的大姑娘,自己心上人的亲妹妹啊。 秦云妆抿了抿嘴角,嗔笑道,“三妹妹,上官妹妹这是在和你开玩笑呢,何必这么认真。” 上官仪连忙接话,“是啊是啊,不过一个玩笑,没想到你这么经不起说笑。” 秦玉暖听了,也不说话,嘴角那抹清明而淡雅的微笑犹如一道弯钩,勾得秦云妆的心有些不自在。 “姐姐,该走了。”秦玉暖大胆地正视着秦云妆的打探,秀眉弯弯,一副恬淡模样。 秦云妆暗自抚着胸口,只是感叹,自己刚才一定是魔怔了,竟然从秦玉暖的眉眼中看到了一丝戾气和仇恨,真是可笑,她一个小小庶女,敢怨念些什么。 宫门前的嬷嬷已经在催促,秦云妆在前,递了名帖过去,报上名号。 “哟,原来是秦太尉家的大姑娘,”最前面的一个胖嬷嬷立刻绽出了一朵太阳花似的笑容,上下打量着秦云妆,柳眉杏眼,纤手楚腰,果然是个美人胚子,不由得赞叹道,“真是比传闻中还要美上几分,去吧,去里头领了花囊佩上,”说罢,又是低声道,“姑娘记得,选那个红色的,里头是木槿花,皇后最喜欢。” “家父秦质,名玉暖。”秦玉暖跟在后头,婉婉有礼地报上名号。 胖嬷嬷在名单里挑了好几页,才是看到临时补在后面的“秦玉暖”三个字。又知不过是个庶女,有些不屑,懒洋洋地回了句,“去里头领花囊吧。” “多谢嬷嬷,劳烦嬷嬷了,玉暖祝嬷嬷身体安康。”秦玉暖没有像别的贵女立马偏头离开,而是慢慢地对着这嬷嬷行了一礼,眼眸里流淌过再宁静不过的温婉,却有带着一丝通晓世事的清明和冷冽,不由得让这阅人无数的胖嬷嬷为之一振。 就在秦玉暖快走过的时候,胖嬷嬷又貌似无心地说了一句,“哎哟哟,你们哪个没眼力见的把紫色花囊放进来了,难道不知道芸贵妃最讨厌紫色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捧高踩低 花朝节虽为赏花盛宴,却是在寒冬腊月里举行,无鲜花可赏,这赏的,其实就是这女儿家们用绢纱和蚕丝制成的假花,专门比这谁的手最巧,谁制的花最为栩栩如生,最为鲜艳夺目。 除此之外,还有抽花签、对花诗,几项活动下来,选出个赢家,皇后自有丰盛的嘉奖等着,纵然一无所获,可是能进一回这深宫庭院,见一回凤体龙颜,也是多少女孩子家梦寐以求的。 廖妈妈和其他的下人丫鬟一同在宫外等着,秦玉暖走在秦云妆身后,腰间挂着月牙白花囊,和二十来个女眷走在青石砖铺就的宫道上,听着身旁的闺秀姑娘们叽叽喳喳,她们其中不少人是第一次进宫,难免有些兴奋。 “诶,你说,那铁面将军到底是长成什么样啊?成日戴着个面具,也不嫌闷得慌。” “要我说,管他长成什么样,这样威猛勇敢的男人,就算是长成麻子脸,那也是个英雄。更何况,我听说,这铁面将军就是因为生得太过绝美,怕惹来祸端,所以才用面具遮住面容。” 秦玉暖走在这两个交谈的姑娘旁边,那一言一语都落在了耳里,铁面将军四个字已经极大的触动了自己,前世,自己就是被逼着嫁给了这个人,最后,连新郎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就被烧死在了花轿里。 虽然和此人无缘,可是听着别人提起,心头总会有那么一颤,毕竟,自己方才从前世的噩梦中醒来,那场大火,那火里灼人的温度,仿佛都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哼,”上官仪听到后面两个人的谈话,冷哼了一句,不以为然地回道,“不过是个宁王府的私生子,比及庶出还不如,这种出身低贱的人,有什么好关心的,要是论相貌,想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说罢,特意朝着秦玉暖挑衅道,“秦妹妹,你说是吧?” 上官仪这般,无非又是想贬低自己一番。 “呸,”未等秦玉暖回话,这方才议论中的姑娘就是开口啐道,“人家冷长熙冷三公子可是一品大将军,曾于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于滚滚黄沙中策马而回却一尘不染,这般传奇的人物,我怕你上官仪是嫉妒罢了,只因为你家那哥哥是个草包,据说,连考了五年的国子监都没考上,这大齐,只怕是找不出第二个比你哥哥还浑的人了。” 上官仪两眼一红,“哼,我哥哥那叫大智若愚,哪像你们方家,连生了五个女儿,连个儿子都没有,只怕是要绝后了。” 上官仪这番话颇为毒辣,秦玉暖听了不禁皱眉,骂了人家没儿子不说,还咒人家绝后,这上官仪,说话真是口无遮拦。 上官仪说完,还不解气,对着这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方家姑娘继而道,“再说了,你仰慕那冷大将军,有本事你和皇后说啊,让她赐婚啊,看你嫁给那样暴戾无情的武夫后,还会不会说他威猛勇敢。” “算了,上官妹妹,不要再说了。”秦云妆在一旁看了许久,才出来劝说上官仪,就她自己而言,她也是看不起那私生子出身的冷长熙,有军功又怎样,皇上器重又怎样,终究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死了也入不了宗祠。 “罢了罢了,不说了,庶出和私生子什么的,和嫡出正室本身便是不一样的。”上官仪杏眼一挑,又故意斜睨了一眼秦玉暖,眼里尽是高傲。“秦妹妹,你说对吗?” “我觉得,上官姑娘此言差矣。”一声悠然婉转的女声琳琅响起,犹似那山间潺潺流淌的溪流,给人的心头灌进几许清凉。 上官仪回头,发现说话的竟然是秦玉暖,眼里不由得添了几分鄙夷,眼皮子更是要翘到天上去似的。 秦云妆先是有些讶异,但很快,又掩饰住自己的情绪,皱眉劝道,“玉暖,别闹。” “姐姐,这可是上官姑娘先开口问我的,我若是不答,怕是有失礼数呢,”秦玉暖铁骨铮铮地回道,人家都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话了,还要让自己一忍再忍吗?秦玉暖忽而轻轻一笑,对着上官仪问道,“不知道,上官家的上官老爷出身如何?” 上官仪头一昂,“我爹爹可是进士及第出身,在朝为官二十二载,从未出过差错。” “哦,那敢问上官老爷的令尊出身如何?” 上官仪更加骄傲了,“我爷爷上官逸可是江南大儒,门生遍布。” “恩,确实,”秦玉暖点了点头,叹道,“上官逸老先生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更是写得一手好字,连先皇都曾感叹,大齐有逸老,如同有一宝。” 这话夸得上官仪好生舒坦,可是秦云妆却是簇起了眉头,就连刚才说话的方家姑娘都有些纳闷了,这秦三姑娘,到底是来反驳上官仪的,还是来给上官仪拍马屁的。 “恩,那敢问,上官逸老先生的令尊是何出身?”秦玉暖眼里带着一丝锐利,犹如那顶尖刺客手里的寒刀,齐齐地朝着上官仪砸来。 上官仪小脸一下变得铁青,咬着牙,一言不发,一副又气又恼又无处可发的模样,顿时,让那方家姑娘也是明白了些什么。 “上官姐姐记不起,不如妹妹替你说吧,”秦玉暖含笑道,“从上官逸老先生再往上,是上官丛老先生,出身是普通乡里秀才,任私塾先生;再往上,是上官全,出身是江南普通渔夫;再往上,是上官由老先生,这位出生可是好着呢,是江南四大家族之一上官家族的子孙,只可惜,是个外室所生,终生未入族谱。” 秦玉暖将后面一句话着重地强调,说实话,若不是自己的嫡母对上官仪也十分中意,想要过了年便就去探探上官家的口风,早早的把两人的亲事定下来,故而也是拿了上官家的各种情况端看研究,自己不过是在送绣品的时候不小心瞄到了一眼,就全都记住了,看来,自己这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一点没减。 秦玉暖看着上官仪又青又黑的脸色,语气反而是更加和婉起来,“所以说,上官姑娘,损人先自省,免得一股脑地针对别人,反而把自己也绕了进去。再说,庶出又如何,出身不好又如何,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前朝的张廉大儒,开国的蒙真元帅,如今的铁面将军,他们都是为大齐抛头颅洒忠心的人,若是没有他们的血性和勇气,便没有今日的大齐。上官姑娘一味的强调出身,又可知道,如今我们能在京城的安宁,是多少出身普通的军士在前线冒着生命换来的。上官姑娘,人,还是不要忘本得好。” 最后一句尤为重要,不仅提醒了大家此时的太平来之不易,又强调了一遍上官仪祖上的出身。 上官仪心里又急又起,一双杏眼涨红着似要滴出血来一般,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有什么资格教训自己,自己气不过!气不过! 无奈,秦云妆一直暗中拉着上官仪,不让她再生事端。 秦玉暖看着上官仪憋成猪肝色的脸,又看到这方才的方家姑娘投来钦佩而赞赏的眼神,心里头,竟然有了第一次反抗的快感,原来,自我抗争的感觉是这么好。 “都停在这干什么呢?还不走?”领路的胖嬷嬷本来还想训几句,却看到这被围在中间的是秦玉暖。 秦玉暖只是对着那胖嬷嬷颔首示意了一下,一副乖巧而恬淡的模样,胖嬷嬷没有多说,不过是个花朝节的宴会,自己也不想惹到这些京中贵女,只是招招手,招呼着大家快些走。 再次朝着宴会的园子里去时,人群里没有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听着别人的窃窃私语秦玉暖才知道,今晚的花朝节宴会,不仅是一年一度的庆祝,也是为这位刚从东秦凯旋的大将军冷长熙接风洗尘。 东秦?凯旋?真是奇怪,记得在自己的前世的记忆里,冷长熙还要推迟一年才会立下破东秦的大功,如何今生会提前了,不过说来也没什么懊恼的,就连自己重生的事都可能发生,这事件提早一年推迟一年,也不算什么。 只是听着这些姑娘们的议论,看来,有不少人还是十分看好这冷长熙的,毕竟,冷长熙这次本来是作为援军前去支援,谁知带着十万大军一到,不仅力挽狂澜,扭转了整个战局,更是势如破竹,一路猛攻,直接杀到了东秦的国都,逼得东秦国国君双手将玉玺奉上,甘为臣国。 大齐二十年的心头大患,却被一个十九岁的郎儿如此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真真是大快人心,是举国的光荣。 看着这不少贵女谈及这冷长熙时面露的绯红和期待,只怕,这像方才方家姑娘把冷长熙视作大英雄好男儿的女子不在少数。 进了园子,里头种的都是品级稀少而珍贵的血色红梅,一路走花观景,领路的胖嬷嬷又说皇后还未到,让各位姑娘可以先逛逛这园子,一群闷了许久的姑娘们又是兴奋了起来,互相指着看这个看那个的。 走到一处嶙峋逼真的假山前,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快看那边,有一只波斯猫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靠够了吗 顺着望去,秦玉暖果真看到假山对面的小石台上躺着一只慵懒的波斯猫,雪白的绒毛似雪绒花一般温软,远远望去,就像一团糯米团子,十分可爱讨喜。 可是秦玉暖知道,这只是表象。秦玉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月牙白花囊,头一昂,又是和秦云妆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期待和得意撞了个正着,看着秦云妆匆匆掩饰的神情,秦玉暖不慌反笑。 白猫,抓伤,毁容,前世种种的场景浮现在眼前,今生,倒是可以再次上演了,只是这一次,遭殃的可不是她。 “哎哟,看着那猫可真是可爱,”上官仪有些郁结的心情总算是解开了些,“秦姐姐,要不,我们把她抱来玩玩吧。” “这可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诗诗呢,我笨手笨脚的,只怕会弄伤了它,惹皇后生气,不过玉暖倒是喜欢猫,你可以寻了她一同去玩。”秦云妆一边推脱着,一边朝秦玉暖的方向瞅去。 上官仪看到秦云妆在瞧着秦玉暖那边,当即就不开心了,赌气道,“不会的,皇后娘娘那么宠秦姐姐你,一只猫而已,怎么会责怪你呢,再说,不就是抱过来摸两下吗,怎么会伤了它。” 秦云妆有些无奈,这个上官仪,做事太不过脑子,为人又嚣张,若不是母亲说和上官家交好对自己有好处,自己才不会任由着这上官仪日日围绕在自己身边,打着自己哥哥的主意。 上官仪抱着波斯猫过来,那白色波斯猫显然有些不适应一个陌生人的怀抱,在不停的挣扎,可是上官仪看到自己抱着波斯猫时,这些贵女们面露出的羡慕模样,早就是忘了怀里这只小东西的挠抓撕扯。 “秦姐姐你看,真是好生可爱呢。” 秦玉暖看着上官仪抱着波斯猫在秦云妆面前邀功,只是默默地假山后退去,才退了两步,就看到那只波斯猫突然竖起毛发,发狂似的朝着秦云妆扑过去,一双利爪,挥舞挠搔着秦云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 人群变得一阵骚乱,弥漫着女人惊声尖叫的声音,一旁的掌着宫灯的太监也是手足无措。 秦玉暖将一切看得很清楚,自己已经不是前世那个傻姑娘了,明明在宫门前听到那胖嬷嬷说让秦云妆选红色的花囊,可秦云妆却特意等着秦玉暖一起,和秦玉暖一同选了月牙白的花囊,其中的蹊跷,秦玉暖怎生不知,就算秦云妆的手段再高明,她那一招偷梁换柱,显得太过稚嫩,太过生疏,可谓漏洞百出。 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她可以换,秦玉暖也可以换,就在之前秦云妆上前拉上官仪的空挡,秦玉暖就已经将自己身上的月牙白花囊又换回给了秦云妆。 “来人啊,侍卫!你们来愣着做什么,还不上来帮忙。”上官仪急得直跳脚,这猫可是自己抱过去的,若是秦云妆出了事,自己还谈什么嫁入太尉府。 可惜,这园子今日本就是用来举办花朝节宴会,都是女眷,为了避免男女授受不亲,那些个正经男儿侍卫早就是被调到了别处,留下的,都是些没根儿的太监,毫无身手可言,加上都不敢伤了皇后娘娘这宝贝得紧的波斯猫,上来了几个,也只越帮越忙。 秦玉暖凑在假山后是看得十分舒畅,前世的场景犹如浮现在眼前,自己被这只发情的白猫左扑右抓,却没有一个人来帮自己一帮。 思及前世,难免有些晃神,秦玉暖倒退一步,险些跌倒,连忙扶住身旁的假山,身上又靠上一个坚硬的物什,好歹保持住的平衡。 才缓过神,秦玉暖抚着胸口,却听到背后冷冰冰的响起一句:“靠够了吗?” 秦玉暖一惊,这是男人的声音,转过头,正是对上一个清冷而幽深的眸子。而自己刚才靠上的,正是这男人坚实而宽大的胸膛。 这男子着了一身紫色长袍,身形挺拔直立,墨发用玉冠束起,脸上的面具黑底银纹,似一个蝙蝠型,将这男子自鼻梁上遮盖得严严实实,两只眼睛里透出丝丝寒光,似无心的雪花,冰凉刺骨。 秦玉暖先是被这男子的眼神激得一振,下一瞬,又立刻恢复了平静。退身行礼道:“小女子方才险些跌倒,还多谢公子好意相扶。” 冷长熙身子一动不动,似一棵挺拔的松树立在这风口处,衣摆被吹得猎猎生风,眼神已经将秦玉暖从头到尾彻底扫视了一遍。 这女子刚才的话说得很巧,明明是她自己靠上来的,却说是自己帮忙去扶,既给了自己面子,也让自己不好多责怪。 想到刚才自己在屋顶上看到的一切,这小女子挖人祖宗十八代旁征博引为自己辩驳,充其量,也就算个嘴皮子利索,可紧接着,这小女子一招偷换花囊的动作,勾起了自己的注意,说实话,她的手法着实笨拙,可是时机把握得很好。 原本还以为她是想做些什么小偷小摸的伎俩,看着不远处白猫发狂的场景,自己大抵也是懂了,看来这花囊里头,是另有乾坤。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釜底抽薪下手脚,这个小女人,不简单啊。 秦玉暖看着眼前冷长熙依旧是面无表情,以为这男子还在怪罪,看来,世人传这人喜怒无常,性情难料还是有些道理的,于是鼓足勇气继续道,“若是刚才小女子有所冒犯,还请……。” “你太吵了。”冷长熙总算回了一句话,薄唇立张立闭,话音落,就像是没开口说过话一般,双手负在身后,修长的指节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似乎在琢磨着些什么。 秦玉暖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看着这人无意怪罪却也无意和自己多说的架势,只是福了福礼,看到不远处的人群已经安静下来,一圈一圈的人被中间两个太医打扮的中年人哄散开来,看来秦云妆受的伤不轻,连太医都惊动了。 “今日的事,小女子再次谢过了。”秦玉暖低着头,“不耽误这位公子在此赏梅了。”话里有些忐忑,生怕冷长熙鹰一样犀利的眼睛看出什么来。 秦玉暖才转出假山,后头扬起的一声音调:“赏梅?” “恩?”秦玉暖猛地转头,看到冷长熙身子刚好一半藏假山在阴影中,一半暴露在冬日温煦的阳光下,半明半暗,带着神秘和难以捉摸的幽深。 “没什么。”冷长熙的语气没有任何改变,“你走吧。” 惹事的波斯猫已经被两个太监抱了起来,秦云妆被两个宫娥扶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太医正在细细地诊治,听着说话的口气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从右眼睑到下巴拉出的了三道血痕,用宫廷最好的治伤药花玉露一日三次,养个一个月,定是连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只是今日,这张脸算是不能见人了。 挂了彩的容貌,凌乱的发髻,沾满了泥尘的裙摆,秦云妆这副模样,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这倒是遂了不少贵女的心意,若是这秦云妆伤了不能出席宴会,那自己可不就是多了一分拔得头筹的把握,更何况,今日的宴会不仅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宴会,也是替大将军冷长熙凯旋的接风宴,少了这么个大美人伫在宴会上,这大将军的眼光,又可以多落一点在自己身上了。 各人有各的心思,可是这些,都没有逃过秦玉暖的眼睛,只怕,她们会是要失望了,自己虽然来了招完璧归赵,将秦云妆陷害自己的花囊又送了回去,可秦云妆和自己可不同。自己不过是个不受看重的庶女,而人家是太尉府的嫡女不说,加上皇后如今又十分喜欢秦云妆,若是秦云妆就这般容易被打倒了,可就不是秦云妆了。 果然,不一会儿,这波斯猫抓伤了秦云妆的消息就被皇后知晓了,派了身边的嬷嬷赶来不说,还送上了民间难得一见的花玉露,还有蒙面的白纱。 “秦姐姐,要不我陪你回去歇息吧,皇后娘娘不会怪罪的。”上官仪扶着新挽好发髻蒙好面纱的秦云妆,话里有些心疼的味道。 “不,我很好,宴会快开始了。”秦云妆咬着牙,眼里冒出一股坚忍,自己还有皇后这个靠山,蒙上面纱算什么,三道血痕算什么,不是说一个月就可以好了,只要是自己要的,莫说花玉露,就算这治好自己的脸是要那天上的星星,父亲母亲都会费尽心思弄来。 秦云妆心里头的算盘打得很清楚,自己只要出席,不需脸蛋,只需凭自己的手段和才名,也定可以在宴会上夺彩,一定,可以的! “姐姐,你可还好?”秦玉暖主动上前伸手扶住秦云妆。 秦云本能地将手抽了出来,自己明明是将放了仙茅的花囊和秦玉暖的花囊调换了,仙茅是催情的圣药,自己早就算好了皇后这只波斯猫的习性,知道它每天清晨饮过清水后,就会来这梅园散步,现在正是猫儿发情的季节,加上这仙茅的催化,自己就不信这只猫不会对秦玉暖有反应。 到时候,一只是皇后娘娘的新宠,一个不过是个受冷淡的庶女,她若是反抗未果,就是被猫抓伤了脸,也好毁了她那张姣好的面容,省得那张越发比过自己的脸蛋在自己面前转悠,她若是占了上风,就难免会伤了那只猫,到时候,皇后娘娘也定会追究她的罪过。 无论怎样的,得利都是自己,可如今,秦云妆只觉得这才上了药的伤口依旧是火辣辣的,抬眼看着秦玉暖那云淡风轻的眸子,心里更是恼火,索性把秦玉暖的手掰开来,“不必了,我伤的是脸,不是脚,不需要人扶着搀着。” 此话一出口,这一旁拉着秦云妆胳膊的上官仪倒是不好意思了,连忙松开手,看向秦玉暖的眼神多了几分毒辣,若不是这小蹄子来了,秦姐姐也不至于这般厉色对待自己。 “姐姐这又是何必呢,”秦玉暖笑容绽放,犹如春日里最娇嫩的桃花,“记得进宫前,姐姐也和妹妹说过,这女子,最重要的不是容貌,而是才、德、贤,姐姐虽然容貌暂时毁了,可是这内涵和修养依旧是拔尖的,待会若是把握住了,依旧可以夺得头筹不是吗?” “自然,”秦云妆看向秦玉暖的眼神恢复了一些和婉,可是更多的却是警示,“待会的宴会,妹妹也要好好表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粉墨登场 这边御医太监才是散去,红梅深处又听到小太监高声吆了一句,“皇后娘娘驾到。” 一时间,满园天香女色尽数跪地,齐齐地跪在地上恭敬喊道,“恭迎皇后娘娘。” “恩,都起来吧。”一个雍容而惫懒的声音绕过红梅,带着一种掌握大局的威严。 秦玉暖跟着贵女们一同起身,又听到皇后开口问了一些进宫感觉如何,有没有不习惯的话,还拣了几个有名气的亦或是家人权高位重的贵女仔细问了家里的情况。 全程流畅,语气和婉,就连措辞和语序都找不出丝毫差错,秦玉暖静静候在一旁,心里只是暗暗想着,这陈皇后果然还是如前世一般,八面玲珑,从未落于下风,骨子里,是个十足的狠角色。 “对了,云妆呢?听说被诗诗抓伤了?”陈皇后似乎这才是想到了方才的混乱。 秦云妆连忙应声出列,对着陈皇后行了个标准的礼,俯身道,“臣女看着诗诗乖巧可爱,想抱来看看,谁料诗诗也是忠心的小猫儿,除了皇后娘娘,都不肯认其他人,挣扎了几下,意外之中,挠了臣女,不过些许轻伤,还让皇后娘娘记挂,实在是臣女的罪过。” 听了这话,陈皇后不禁都露出满意之色,这个秦云妆,果然是个会说话的,虽然这样的女子心计难免重了些,可如今,自己和锐儿身边,恰是缺少这样一个年轻后生,“起来起来,让本宫好好看看,可还是伤到了其他地方?” 秦云妆抬起蒙着面纱的脸,陈皇后端看了几分,细问了几句,其间偏袒招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秦云妆微微昂头,享受着从周围射来的羡慕和嫉妒。 关照完受伤的秦云妆,众人皆是入席就坐,陈皇后居于正座,四周宴席摆开,明黄色的帷布上摆满了果盘吃食,可是在场的贵女们却是没有一个敢开动的。 秦玉暖坐在秦云妆的左侧,看到另一边的上官仪一脸的愧疚,大抵是惭愧自己抱了猫害得秦云妆受伤,最后还让秦云妆替自己顶罪的事。可秦玉暖心里却清楚,秦云妆这哪里是顶罪,这一番说辞,可是给自己挣了不少同情和颜面。 看着端着规矩的贵女们,陈皇后坦然一笑,“都别拘束了,今个是花朝节,本就是个普天同庆的节日,都随意些。”说罢,又是婉转过眼神,对着身旁的胖嬷嬷吩咐道,“去看看锐儿怎么还没来,这近日虽然开始跟着皇上学习政论朝事,可是也别太过劳累了。” 提及三皇子,这满座的贵女面上又泛起了丝丝绯红,自古佳人配君子,而这三皇子司马锐,又是多少女子梦中的良配,仅仅是司马锐在国子监求学时书写的一篇杂文,如今在市面上,已然是千金之价。 秦玉暖看着陈皇后脸上那满满的骄傲,虽然三皇子司马锐不是陈皇后亲生,可是十年的母子情谊和共同的利益已经将两人紧紧联系在一切,想到上一世,三皇子司马锐利用以巫蛊罪陷害大皇子司马若的事,若非某次恰好被自己撞见,自己定也看不出,这外表谦逊有礼,仪表堂堂的三皇子司马锐竟然会干出这样谋害兄长的事。 如今周围的贵女越狂热,秦玉暖反而越冷静,她端坐在蒲团上,静若处子,眼神淡然,而这一丝丝看似不起眼的疏离和脱俗,却都落在了抬腿而入的司马锐眼里。 “母后,儿臣来迟了。”司马锐一身锦绣长袍,袖口还绣着宝蓝色的木槿花纹,头束金冠,脚登高靴,风流倜傥却又贵气逼人,这样的男子,光是看着就是赏心悦目。 陈皇后带着浓浓的笑意和慈爱,假意嗔道,“是不是又在书房待得忘了时辰了?真是,学业业绩固然重要,可是身体也要保重才是。” 司马锐嘴角一扬,只是愈发恭敬合手道,“母后教训的是。” 说罢,司马锐抬眼朝着这满座的脂粉绫罗扫去,看到这些贵女们眼底强压下的欣喜和狂热,心中的自信和孤傲愈发的高涨起来,下意识地,又是朝着秦玉暖的方向看去,没错,刚才就是这个方向,那抹清高和安然,甚至还带着那么些不屑,就是这个女人,在众人都听闻自己的名字面露期待的时候,她怎么会那般不当一回事。 秦玉暖感觉到了司马锐的注视,慢慢地抬起眸子,只是冷冰冰对着司马锐微微颔首行礼,眼神里,还流出了一丝抵触。自己从来没想去讨好司马锐,前世无缘,今生也不想和这个面善心狠的有有太多交集。 司马锐微微皱眉,难道自己,就这么不讨喜吗? “锐儿,如今冷将军才从东秦凯旋,也要来这宴会露上一脸呢,你之前还常常吵着要和他比试剑法,可还记得?”陈皇后见到司马锐有那么一瞬的出神,暗暗用一个话题将司马锐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司马锐一愣,连忙答道,“都是儿时的玩笑话,母后还记得。” 话音刚落,外头的宫人已经高声报道,“冷大将军到。” 就在一干贵女忙着正襟危坐,紫色的衣裳下摆就扫过了台阶,冷长熙一身深紫色长衫,干练而阴沉,腰间束着四指宽的腰带,中嵌一颗方形玉石,隐隐中透露着一股让人忌惮的贵气。 冷长熙微微一昂头,一瞬间就将宴席上的风吹草动扫入眼中,却不动声色,一步步走到皇后面前,才拱手一礼,“微臣来晚了,还请皇后赎罪。” “不妨事的,”陈皇后带着标准的微笑,她深知冷长熙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更是和蔼地示意了一下她右侧一处空位,道,“这是本宫特意为冷将军留下的位置,待会看这些姑娘们抽到花签表演节目时,最是清楚了。” 听到这话,又有不少贵女们面上涌上一股喜色,小眼神更是不住地朝着冷长熙的方向抛,谁知冷长熙没有落座,反是低头道,“微臣晚些还有事,恐怕不能久留。” 陈皇后笑得有些干涩,依旧伸手指着那个空位,笑道,“无妨,如今美酒佳肴都备好了,冷大将军且用些。” 冷长熙落座,眼神只是看似无意地向某处一瞟,秦玉暖才刚夹起一块炸得金黄金黄的鱼酥,却突然被一道犀利未明的目光盯得打了个冷颤,鱼酥噗地掉在碗里,秦玉暖只用余光一扫,就看到冷长熙刚移开的目光,心里头就似一阵凉风吹过,忐忑不安。 论样貌,自己只算个清秀,论才艺,自己不过会些刺绣,论家世,自己自然比不得那些嫡出的女儿。不过是在梅园后山和这位冷大将军偶遇一次,匆匆见了一面,哪里值得这淡然冷漠的冷大将军对自己如此留心。 啪嗒一下,秦玉暖貌似想到什么来,心里顿时有些慌乱,她一直担心之前在和冷长熙交谈的时候显出什么破绽,却是忘了,冷长熙可以藏身于狭小的假山后面不被人发现,默默关注着一切事态发展,谁知道在她换过花囊的时候,冷长熙会不会也在某处看到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秦玉暖思罢,看向冷长熙的眼神就愈发悠长,这是一场博弈,她不能输,就算处于劣势,她也会为自己找好退路。 一旁落座的是之前与上官仪争论过的方家姑娘方子樱,为人豁达也好相处,与秦玉暖颇谈得来,她看秦玉暖只是发呆,不由得打趣道,“都说这冷大将军英伟勇猛,虽然是蒙着面貌,却也夺了不少女儿家的心,如今一看,连这素来淡薄的玉暖妹妹都盯得那冷大将军看得魂都没了,果然是不假呢。” “方姐姐说什么呢,”秦玉暖收回深思,假意嗔道,“我只是好奇,为何这个冷大将军要时时戴着面具,你看,连喝杯果酒都不方便。” 方子樱突然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我也知道得不多,只是听说,是因为冷大将军儿时练武时受过伤,落下了好长一道疤,伤了面貌,故而才是用面具遮住脸庞的,”末了,又是感叹道,“不过,也不过就是一道疤痕而已,你不觉得,男儿就是要多添几道疤痕才更有味道吗?” 秦玉暖看着满腔英雄情怀的方子樱,只是笑道,“自然是有味道了,看着方姐姐你那痴迷模样,我都闻到了一股子春日盎然的味道了。” 方子樱一下就听出了秦玉暖是故意打趣自己,两人悄声说笑了一阵,菜也上齐了。 “今日,都随意些。”陈皇后笑得淡雅而不失从容,一筷子还未夹到底,却听到园子外头吵吵闹闹的,似乎有人在哭喊着什么,声音悲戚凄厉。 陈皇后冷了脸面,身旁的嬷嬷立刻懂了,吩咐着小宫娥去查探情况,“去看看谁在园子外头哭哭闹闹的,也不挑挑时候,端的坏了皇后娘娘和各位姑娘的兴致。” 陈皇后脸色只稍稍一变,四下的贵女们自然也是不敢继续用食,倒是冷长熙淡定得很,一小杯一小杯果酒慢慢地品着,丝毫不受这令人寒噤的气氛的影响。 他半低着眸子,只专注于白玉杯里的葡萄酿,只是忽而抬起头,对上秦玉暖探究似的目光。 这个人,真是太过淡定,也太过冷漠了,秦玉暖在心里暗想。 出去问话的宫女片刻就回来了,低着头,老实地回报外面的情况。 “你说的可是真的?”陈皇后眼里闪过些许的诧异。 “千真万确,”宫女应答道,“哭喊的是被罚了八十军棍的将士,他说自己是冷家军的人,替大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没道理只是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被处以这样的刑罚,他要向冷将军,向皇后求个明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不得好死 宴会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怪异,众人的眼光总是不自觉地落在冷长熙的身上,可偏偏冷长熙却稳得犹如一座冰山,既不动,也不说话,右手自然地搭在案几上,左手搭在腿边,偏头看着陈皇后,似乎一切只听从陈皇后的安排。 陈皇后凤眸眯成一条狭长的弧度,似乎思虑的良久,才吩咐道,“既然他心有不甘,就带上来吧,本宫倒是想听听,他想对本宫说些什么。”说些什么不重要,要看冷长熙会怎样反应才是最重要的,作为一个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将领,能不能成功地把冷长熙拉拢到自己身边,待会一试便知。 秦玉暖一边摩挲着酒杯,一边暗自打量着陈皇后等人的表情。行刑的地方离梅园相距甚远,纵然这将士有神力,也难以挣脱行刑的壮汉,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件事,着实蹊跷。 “妹妹在想什么?”一旁的秦云妆难得地主动和秦玉暖说话,她已经观察了秦玉暖许久,秦玉暖时不时露出的沉思模样总是会让她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明明笑得还是那样无心机,却又让人觉得,这笑容背后藏着什么耐人寻味的东西。 “妹妹只是有些不懂的,”秦玉暖眨眨眼道,“之前只听说过蒙家军,这冷家军是何时冒出来的?” 听了秦玉暖这样没有眼界的问话,秦云妆有些嫌弃地撇过头,应付一般的解释道,“不过是这次东秦之战后冒出来的一小撮乌合之众罢了,没什么好提的。” 说话间,那在梅园外头哭喊的人就被带了上来,他披散着头发,一副憔悴无骨的衰败样,宽大的囚衣穿在身上就像一副架空的架子,仿佛一吹就倒。 “末将……末将丁越拜见皇后娘娘,拜见三皇子,”他昂起肮脏不堪的脸,行了两个大礼,待看到冷长熙,眼神突然一滞,哆哆嗦嗦地附在地上,“冷……冷将军。”他卑微得犹如一粒微尘,哪里还有在园外狂吼的气势。 冷长熙一动不动,似一座冰雕,眼眸里除了冷漠便是不屑,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这跪在地上的丁越。 陈皇后挑了挑护甲套,示意这个自称丁越的犯人抬起头来,“还真是瘦得都没形了,你一直嚷嚷着要见本宫和冷将军,所为何事?” 秦玉暖看到丁越喉咙一哽,似乎对一旁的冷长熙颇为躲闪,只是突然附地道,“皇后娘娘要给末将做主啊,末将参军十五载,自问忠心耿耿,严守军令,只是这回在回程路上末将背上旧伤复发,疼痛难忍,请求随军厨娘替末将换药,一来二去,我和她二人互生情愫,某日……某日也是末将未能把持得住,情之所至,鱼水之欢之时,被冷大将军发现,却硬生生说末将强要民女,给……给判了八十军棍。” 八十军棍并非挠痒痒,若真是实打实的打下来,命多半是没了的。 陈皇后感叹了一句,“既然是你情我愿,如今你一死,却还当真成了亡命鸳鸯了。” 丁越忙地一俯身,大喊了一声“皇后娘娘明鉴。” 陈皇后也不多说,先是转身问过了司马锐道,“锐儿,你如何看?” 司马锐端的行了个正礼,才是负手站起,“丁将军参军十五载,也算是个老将了,为大齐,也是抛尽了热血,献尽了忠心的,如今却还是孑然一身,难免会有些寂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况且,丁将军劳苦功高,八十军棍打下来,未免……,”司马锐说完,又是朝着冷长熙试探道,“冷将军,你看呢?” 这母子俩唱戏唱得很不错,一个腔接一个调,无非是告诉他,这丁越,是他们想要保的人,就看自己的态度了。 冷长熙心里再清楚不过,面色依旧挂着冷漠和寡淡,只稍稍抬眸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丁越,缓缓开口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丁越只是微微地瞥了陈皇后的眼神,罢了,生死荣辱就在这一刻,若是冷将军肯松口,自己的罪行洗脱了不说,还能得到皇后的垂青,若是败了,自己早晚也不过是个要死的人,他头重重地朝着地上一磕,顶着血迹斑斑的额头道,“若是末将有半句假话,便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呵,是吗?”冷长熙冷笑了一声,“第一,冷家军里从未有过女人,你所说的厨娘一职,从何而来?第二,你所谓的互生情愫鱼水之欢的第二日,那女子便上吊自尽了,若真是情之所至,你为何不干脆随那女子去了?”说到这,冷长熙微微顿了一顿,继续道,“第三,我判你的不是八十军棍,而是,两百军棍。” 两百军棍!倘若八十军棍还能勉强留一丝气息,两百军棍就是要将人活活打死,三句话,句句击中丁越供词里的关键,让人喘息不得。 “冷将军,方才不还是说是八十军棍吗?如何一下子就……这岂不是出尔反尔?”司马锐一副替丁越打抱不平的样子。丁家是皇后埋在军中的一颗钉子,亦是自己日后成大事的左膀右臂,丁越虽然只是丁家一个血缘疏远的远房亲戚,可是借此卖丁家一个人情,总是没有坏处的。 “三皇子何必激动呢,”冷长熙慢慢地摩挲着白玉杯,杯盏里的葡萄酿因为冷长熙指腹的温度慢慢熏出了醉人的芬芳,魅惑而撩人,“方才犯人不是已经说了,若是他有假话,便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天意微臣是不敢揣摩的,不过不得好死,微臣还是可以帮上一帮的,将八十军棍改成两百,不是恰好遂了他的心愿了吗?” 秦玉暖在心里暗叹,看来这冷长熙的手段果然不简单,打着再给人家一次机会幌子,却是暗中将事后的罪名坐实了,这样处置起来,就连陈皇后也没得什么话说。 看着地上跪着的丁越屡屡向陈皇后递眼神,秦玉暖只觉得这前朝后院的关系当真是千丝万缕,陈皇后一只手,俨然已经伸到了外庭去了,但是秦玉暖知道,这一次,绵里藏针的陈皇后这回恐怕是遇到了一块无懈可击的硬石头。 陈皇后微微闭目,半晌才是悠然开口,“可纵然如此,今日是本宫大办花朝节宴席的好日子,沾了血,怕是不吉利。”何况,她答应过丁家要保丁越一条命。 如今大皇子司马若有舅舅蒙化的支持,蒙化是蒙家军的后人,在军中颇有威望,丁家虽然地位不高,但是长久混迹于军中,人脉甚广。 “这个简单,”冷长熙眼睫微挑,不可置否地应答道,“微臣可以将丁越带回京郊的军营里执行军法,绝不会脏了皇后娘娘的宴席。”话语虽恭敬,但是态度十分明确。 司马锐的眼神有些黯淡,却蓦地变得锐利起来,他暗中打量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冷长熙,此人言辞端正却又滴水不漏,收为己用,怕是不可能了。 思虑中,司马锐又对上陈皇后凝了薄雾一般的眼神,看来,两人想的是一样。 “这样,甚好。”陈皇后点点头,一丝丝目光都不肯施舍给屡屡示好的丁越,这回她也不过是拿他试探冷长熙的态度,根本没想过尽全力救他,若是救得,自然是好的,若是救不得,丁家那边随便再赐个闲官,也就封住了那张势力嘴,只是…… 这冷长熙,当真是个狠角色,年纪轻轻的,手段却如此老练决绝,像极了皇上当年赐死整个未央宫的宫人时的样子。 丁越听到罪行不仅没有豁免,反而加重到了两百军棍,立刻失心疯一般地嚷了起来,“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可不能这般,你可是……唔……唔。”话还没说完,就是被拖拽的宫人用绢布堵住了嘴,丁越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陈皇后,这女人,拿着丁家提供的军中将领名单时可是笑靥如花地答应过救自己一命的。 “太吵了。”面对丁越的吵闹,陈皇后只是掩着帕子叹了这样一句,罢了,只是吩咐宴会继续进行,倒是一旁的芸贵妃忍不住嗔笑了两声,声音有些刺耳,听起来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妹妹在笑什么?”陈皇后一边专心挑着白瓷青花小碟里的蝴蝶酥,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芸贵妃婉转笑道,“妹妹只是觉得,这出戏真是好看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姐特意安排,来给大家解闷的。” “妹妹真是会开玩笑,”陈皇后轻笑了一声,“本宫可排不出这样精彩的戏码。” 宴会继续进行,无非便是歌舞笙箫,秦玉暖透过舞女挥扬的彩带静静地注意着冷长熙,心中总有些不安,这样莫测的一个人,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她调换花囊的小动作?又会不会在宴席上有所暗示? 这样的担心一直持续到一炷香之后,一曲歌舞罢,冷长熙突然站起,对着陈皇后拱手道,“今日宴会虽好,可惜臣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行一步。” 陈皇后笑着点头,这样的人,她自然不想多留。而秦玉暖,也是突然松了一口气。 冷长熙转过身,眼神极快地扫过宴席上的贵女,待看到秦玉暖时,他的瞳仁微微眯起,眼眸里流淌过一闪而过的审视,秦玉暖本想视而不见,却想着若是这样,只怕更加惹人闲话,索性也昂着头,大胆地迎上冷长熙的注目,两人对视,只是一瞬,又各自撇过眼神,波澜不兴。 冷长熙一出了宴席,一旁的秦云妆立刻就对着秦玉暖道,“我方才看到冷将军盯着妹妹看了好几眼呢,看着,别有青睐的样子,莫不是……。”话未说下去,意思却已经明了。 “姐姐哪里的话,”秦玉暖指了指自己刚刚故意点在领口上的一点胭脂,笑道,“只怕是妹妹这不修边幅的样子让冷大将军笑话了。” 秦云妆无功而返,只是讪讪地道,“话说,待会就轮到抽花签了,妹妹可是准备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步步惊心 抽花签是女儿家们都爱的游戏,先是准备两只竹筒,一只里头放着出席宴会的贵女们闺名的竹签,另一只则是放着写着不同项表演项目竹签。 先由皇后来抽取姓名签,被抽到的姑娘,则是来抽取表演签,抽到哪一根签子,就必须按照这签子上写的表演节目,不容推拒。 这是个闺秀们一展才艺的好时机,况且虽然那冷大将军走了,这三皇子还在席上,若是能好好表现,让三皇子耳目一新,留下些许印象,那该是多大的荣幸。 每逢此时,都是秦云妆最得意的时候,她诗书礼乐,琴棋书画皆是承袭大家,没有不精通的,随意抽到哪个,都能惊艳四座。 即便是在面纱下,秦玉暖也可以清晰地看到秦云妆扬在嘴角那抹得意和期待,她淡淡的笑,回应着秦云妆极度膨胀的虚荣心。 宴会之际,宫人们已经端了案几上来,上头还搁着不少花样物什,都是和待会抽的花签上要表演的项目有关,满席贵女都是跃跃欲试,陈皇后环视良久,想着时辰也到了,正准备开口,却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唐突而来,“哟,皇后姐姐这边都开始抽花签了,看来妹妹还真是来晚了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伴着一阵玉佩啷当作响,一位衣着富丽,丹蔻鲜红的妇人裹着莲青斗纹鹤氅在宫人的簇拥下漫步而来,额间绘着朵艳丽无比的凤莲花,正是宫中那二十年荣宠不断的芸贵妃。 陈皇后看着芸贵妃额中那朵凤莲花,芸贵妃处在三十有六的年纪,为人嘴巧会卖乖,总能想到些新鲜玩意哄皇上开心,想到前日,皇上还特意为这芸贵妃这别出心裁的妆容取了个名儿,命芸贵妃日日画着给他看,陈皇后心里头,难免有些不爽快,可是当着面上,却还是附和地好好赞了芸贵妃一赞。 “不晚,”陈皇后笑道,“听说妹妹前日着了风寒,近些可好了?” “好多了,”芸贵妃用帕子微微掩嘴,在陈皇后的下首坐下,“只是皇上还是担心,日日都来探望,唉,真是辛苦皇上外要操劳国政,回了后宫,还要担心妹妹这病身子,妹妹又怎敢让皇上如此记挂,自然是多多休养,快快好起来才是。”说罢,又颔首道,“所以妹妹这几日都未能去慈仁宫请安,还请姐姐恕罪。” 芸贵妃处处暗藏炫耀和傲气,陈皇后也始终端着个端庄贤淑的架子,笑着面对。 秦玉暖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着实有些累,颓了颓身子,却听到身旁两位姑娘在窃窃私语什么,其中又是惊讶地倒吸气,又是碎碎的算计着什么。本来被没想多管,却听到这两人拉着自己左边的方子樱说道,“方姐姐这花囊好漂亮,里头放的是什么?” “是百合。”方子樱直言相告,又掂了掂手上的鹅黄色花囊,“闻着还挺香的。” “哎呀,之前听说方姐姐最喜欢的是桂花,恰巧,妹妹这个紫色花囊里头就是桂花,又恰巧妹妹最喜欢的就是百合额,要不方姐姐,妹妹和你换吧。”这问话的姑娘眉眼机灵地一挑一挑的,这心里头打什么主意,都未能逃过秦玉暖的眼睛。 “这样啊。”方子樱也未多想,才解下腰间花囊准备递过去,手腕却被一只纤纤素手压下,瞥过眼,映入眼帘的是秦玉暖和婉温润的微笑,“方姐姐忘了吗?去年中秋节晚宴的时候,方姐姐只因吃了块桂花糕,第二日就起了疹子,休养了半个月才好。”说完,又假意嗔笑道,“方姐姐可莫忘了前车之鉴。 这企图换花囊的姑娘一愣,方子樱也是半晌才反应过来,去年中秋晚宴上,她着实是吃了不少桂花糕不错,后来也起了疹子不错,可是自己起了疹子完全是回府后多玩了会姐姐养的花猫,和桂花糕,没什么关系。 方子樱适才纳闷,余光里,却看到这要和自己换花囊的尚姑娘眼里透着不安,小手挪来挪去,带着些闪躲和后怕,也就知道,这里头,定然是有猫腻,顺着秦玉暖的话说道,“哎呀呀,我还真是把这事给忘了,还多亏秦妹妹提醒。”说完,正是对上秦玉暖安心的笑容,亦是眨着眼睛回了个眼神。 这尚姑娘还欲争辩,却听到陈皇后点到了自己的名字,陈皇后面容凤威凛冽地笑看着这位尚姑娘,而这位尚姑娘却是丝丝地冒着冷汗,她不是怕面上肃然却还是讲理的皇后,她怕的,是这口腹蜜剑,吃人不吐骨头的芸贵妃。何况,她也是方才才知道,芸贵妃最讨厌紫色,不,是厌恶,故而,芸贵妃那偌大的福熙宫里,竟然是一丝丝的紫色都没有。 无奈,这位尚姑娘却还是得出席行礼,毕竟,皇后的面子是不能驳的。 “抽签吧。”陈皇后半抿了口茶,似乎十分期待这些年轻后生的表演。谁料的身旁却是穿来一声再刺耳不过的女声,“紫色。” 秦玉暖淡然地抿了些果酒,看着芸贵妃一对柳眉挑成了一个嗔媚的弧度,继而身子一懒,靠在椅栏上,又补上一句,“本宫最讨厌紫色了。” 全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尚姑娘腰间那挂紫色香囊上,尚姑娘亦是缩着手站在宴席中央,额头上爬满了汗珠,只觉得自己就是是一只供人嘲笑的猴子,狼狈不堪。底下挂着紫色花囊的姑娘也是私下连忙拽掉自己的花囊,扔到了桌底下的帷幕里。 “妹妹何必呢。”陈皇后开口劝道,面上依然高雅从容,“不过是个花囊。” “本宫不喜欢。”芸贵妃斩钉截铁地道,脸色冷如冰霜,她向来不忌惮和皇后作对,这次,也不例外。 陈皇后身子顿了顿,她很清楚芸贵妃不喜欢紫色,过往的宴席上,皇上也总会迁就着她,可如今,是在她的花朝节宴会,是在她的地盘,芸贵妃已经占据龙宠那么多年,嚣张得太久了,她这番,就是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大齐后宫的第一人。 “今个,本是个喜庆的日子,”陈皇后雍然开口道,“妹妹若是再不喜欢,也忍这么一回吧,”说完便朝着尚姑娘点头道,“尚姑娘,抽签吧。” 谁知这尚姑娘脚一软,直接无视了为自己撑腰的陈皇后,直接朝着芸贵妃跪下磕头道,“臣女真的不知道贵妃娘娘不喜欢紫色,此番,此番全是误会,臣女回府后,莫说紫色了,就连蓝色,深蓝色但凡和紫色挨边儿的东西都不用了,还请贵妃娘娘恕罪。” 秦玉暖在底下看着陈皇后有些变形的脸,也不怪这尚姑娘竟然该驳了陈皇后的面子,若是自己没记错,这位尚姑娘是将门之女,其父正是芸贵妃的哥哥——远征大将军蒙化手下的一名副将,为了家族的存亡兴盛,也不得不朝着芸贵妃认错磕头。 而一旁的陈皇后,那心里头的不满也再也藏不住,都涨红在了脸上,却依旧强撑着一副大度模样,“尚姑娘快起来,这不过是一个香囊,想必芸贵妃也不会怪罪于你的,何苦呢这是?” 好在这尚姑娘认错认得十分卖力,加上陈皇后在一旁看着,芸贵妃也只是厌恶地挥挥手,只让这位尚姑娘老实在家绣花,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便就作罢了。 看着有些恍惚的尚姑娘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扶了出去,秦玉暖略略有些出神,若是没有进宫门时那位胖嬷嬷的那句提醒,秦玉暖也不会知道芸贵妃的喜好,若她不是改了性子,敢和上官仪争辩,从中与方子樱结缘,也不会多管了这换花囊的事。 环环相扣,她重生一回,就像一颗跌落池塘的石子,注定要卷起几圈的涟漪,改变一些事件的发展。 尚家姑娘的离去并没有给宴席添多少不快,宫人们按部就班地端着盛着点心的高脚盘子上来,酒樽里的果酒空了,身后的宫女也会及时添上。 陈皇后接连抽了几根姓名签,运气不错,抽到的,都是些才艺出众,家世显赫的姑娘,宴席上,时而高歌曼曼,时而琴声清越,三皇子司马锐欣赏时每每带笑,又是甜了不少闺中女儿的心,半场宴会下来其乐融融,玉壶交错。 只是秦云妆显得有些焦急,她知道,其实这些表演的人都是内定好了的,按照常理来说,她自己也一定在其中个,只是不知道为何,陈皇后迟迟没有念到自己的名字。 秦云妆这番小心思,秦玉暖再清楚不过。 “姐姐莫急。”秦玉暖慢条斯理地替秦云妆夹了一个金丝卷,安抚地说道,“往常这最好的节目,不都是要压轴出场的吗?” 秦云妆瞥过眼,“自然。”末了,嘴角只是有些牵扯地一笑。 两人的交谈似乎引起了陈皇后的注意,秦玉暖抬起头,正是看到陈皇后捏着一根竹签淡雅一笑,朝着这边,“今天的最后一个花签,是秦家三姑娘,玉暖。” 秦云妆一惊,秦玉暖比她更惊,前世,她可没被抽中过。 秦玉暖暗自掩下不解的神情,只露出一种受宠若惊的向往,看着陈皇后意味愈发深邃的笑容。 “来,抽支花签吧。”陈皇后一边朝着秦玉暖招手。 秦玉暖乖乖上前,无视司马锐带着新鲜感的眼神和芸贵妃傲然的轻蔑,伸手随意在竹筒里抽了一枝出来,心里头只想着,随机应变便好。 “嗯,这支抽得巧了,”陈皇后眉眼一弯,笑道,“题目是,蒙眼绣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蒙眼绣花 日央时分,冬日的暖阳温柔而轻爽地铺在白玉殿前,映照得殿前的朱雀门熠熠生辉。 正门处,冷长熙正握紧缰绳,听到身后有女儿家的啼哭声,面无表情,只想快些离去,却听到这女儿家边抽泣边咒骂道,“都是那个秦家庶女,若不是她从中阻挠,我就可以把花囊给换了,也就不至于得罪芸贵妃了,刘妈妈,你说这怎么好,我得罪了芸贵妃,若是她拿父亲撒气可怎么办,父亲……父亲一定会打死我的。” “二姑娘莫哭,老爷疼你还来不及了,哪里舍得打你?”一个妇人安慰道。 “刘妈妈,你不懂,芸贵妃这人最喜欢算计,睚眦必报,只怕,只怕这回都是要连累父亲丢了官了……。”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莺莺燕燕的哽咽。 看着那一老一小上了马车,马背上的冷长熙才是沉眉问道,“她是哪家小姐?” 底下的人答,“是尚将军的千金。” 尚显华?冷长熙指尖沿着面具轻轻地磕了两下,眼神里露出一份运筹中的深邃。 “爷可是想收拢这尚将军?”一个浓眉的汉子低声问道,“可是属下听说,这尚显华尚将军戎马生涯二十载,却还是个五品的怀远将军,每次征战而回,不是在家大办宴席,便是出门寻欢作乐,前日还听到探子回报,说尚显华花了万金,买了匹汗血宝马,却只养在马厩里,从未骑过,只供观赏。” “薛四,你的话有点多了,”冷长熙话很短,却有着十足的震慑里,橘黄色的阳光恰好落在他喉结突兀分明的脖颈上,冷长熙指节蜷起往鼻尖一点,又问道,“子瞻的骨灰可带回去了?” “已经到了建州了,”薛四答道,“估计这会,应该进了苏家祠堂了。” 宴席上,凉风微起。 秦玉暖立在宴席中央,一身碧青色月华裙显得她清爽而明媚,手边便是放着各色丝线的案几和大小各异的花针,秦玉暖的双眼已经被白绫缚住,却挡不住秦玉暖敏锐的嗅觉。 空气里,似乎比方才多了一缕气息,带着男人的汗味和青草的清新味道,在空气中游散不开。这不像是司马锐身上扑鼻精致的熏香,这味道,粗犷而冷冽,魅惑而阴寒。 “秦三姑娘,开始吧。”陈皇后笑道。 秦玉暖皓腕贴着绣架,右手捏着绣花针,针一挑,香燃了半炷,白色绢帛上已经是绽出了半朵迎春花,娇艳黄嫩,花枝半垂,惹人怜爱。 秦云妆看着秦玉暖绣得这样顺当,脸上明显起了不快,无奈这一旁的方子樱还不住地赞叹。 “还真不知道,玉暖妹妹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啧啧,蒙眼绣花,换做了我,练个三年也练不出来啊。”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花样绣好了,秦玉暖单手扯下白绫,宫人将绣架搬到了陈皇后跟前,让陈皇后可以看得仔细。 白底的绣布上,一朵黄嫩的迎春花垂在绿色的藤蔓上,饱含着无限的生机,恰是应景。 “不错,”陈皇后面容舒展开来,“看来,秦家主母将女孩儿们家的女红都调教得很好。”这是变相的将秦云妆也夸了一回。 “皇后姐姐待这些晚辈还真是宽厚啊,”芸贵妃只是瞟了一眼,就是带着不屑掩嘴细声道,“这最后收针的地方都绣错了好几针,花枝交接的地方也尽是错漏,唉,这也就是皇后姐姐,若是妹妹宫里出了这样的绣品,妹妹可都是无脸见人了。” “也不能这么说,”陈皇后抚了抚这绣品上的几处不平整,“秦三姑娘毕竟还年幼,何况,这蒙眼绣花难度也颇大了些,本宫本就是设来考验考验这些姑娘们的,这样的成果,已然是不错了。” “是吗?”芸贵妃对着恭敬候在阶下的秦玉暖,扬眉道,“皇后姐姐心怀仁善,可这秦三姑娘却是过分了,这手艺不精也不提前说明了,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后姐姐是多么严厉,又或者,你是存心奉上一幅歪歪扭扭的绣品,给皇后姐姐添堵来了?” 听到这话,方才还有些不不甘的秦云妆立刻恢复了神采,她昂起脖子,眼里带着浓烈的期待。 “臣女不敢,”秦玉暖眼里包含谦恭,“臣女只是……。” 就在秦玉暖忸怩时,陈皇后一旁的胖嬷嬷一眼就瞄中了秦玉暖掩在袖笼里的手指,附在皇后耳边说了些什么,陈皇后略微皱眉,对着秦玉暖招了招手道,“你向前来。” 秦玉暖乖乖上前。 “将手伸出来。” 秦玉暖也照做。 看着秦玉暖两只小手,陈皇后嘴角一干,倒是司马锐先发问了,“秦三姑娘的手怎么成这样了?这指节上,怎么……?这是天冷冻出来的吗?” “三殿下,这是冻疮,”胖嬷嬷面上带着不忍道,“天气严寒时,那些没得厚衣裳穿,没得热水用的干活的奴才们才会有,怎么……。”怎么秦玉暖一个太尉府的三姑娘也会起这么严重的冻疮?这句话,胖嬷嬷虽然没有说出来,却已经在各人心中明了。 陈皇后余光落在了席下的秦云妆,眼神里头夹杂着太多东西,秦云妆有些慌乱,连忙垂下眸子,指甲扣进座下的蒲团,无处发泄自己的心虚。 “秦姐姐你怎么了?”上官仪问道,“看着都出了层虚汗。” “我没事。”秦云妆重新将目光锁定在台阶上,看着秦玉暖单薄如斯的背影,这个庶妹,真的如她想象的那般简单吗?这一切,都是巧合? 秦玉暖露出一种隐忍而悲怆,垂眸看着手上那青肿开裂的冻疮,这是她在太尉府里破院子里,没有炉火没有厚被褥度寒冬的见证,今日,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不碍事的,”秦玉暖怯怯地收回手,“是前几日睡觉不安稳,冻着了,才……才结了冻疮,刚才绣花时,伤口实在有些痛,走错了好几针,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样严重的冻疮,又怎么会一夜贪凉引发的呢,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猫腻。 芸贵妃依旧没有放弃,“冻疮罢了,若儿冬日练字练得久了,手也会痛,她前两针走得极稳,怎么后面就痛了?多半就是故意的。” 真是好笑,在燃了银炭的书房里练字怎能和自己在漏风的屋子里绣花相比。 “臣女惶恐,只因第一次见到皇后娘娘真颜,凤威雍容,母仪天下,让臣女一时失措,乱了针法。”秦玉暖恭恭敬敬地回道。 这话,极为中听,陈皇后颇受用。 “哼,是吗?”芸贵妃斜眼一挑,不仅是对秦玉暖这样的小家子气的不屑,更是对她的话不喜。 “锦素!”陈皇后严厉止住芸贵妃,她等了半个日头了,如今总算寻到了机会好好压芸贵妃一压,陈皇后指着秦玉暖的手,一副悲恸模样,“孩子的手都这样了,还计较那些小事做什么?”说罢,又回头吩咐胖嬷嬷,“去,把本宫的花玉露拿来。” 陈皇后素来都不遗余力地去塑造一个心怀仁爱,母仪天下的端庄皇后形象,秦玉暖很清楚,只是没想到,这芸贵妃是个这样难缠的角色。 片刻,胖嬷嬷就领人端了瓶药瓶子出来,里头,装得就是治外伤的圣宝——花玉露。 “不过是小伤,”秦玉暖低着头道,“玉暖不过是太尉府庶出的女儿,配不上这样的圣药。”她越是显得可怜卑微,就越会让人相信,她这手上的冻疮,是因为被嫡母忽略所致。 “别推托了,”司马锐柔声道,“既然母后赐了,你收着就好。” 秦玉暖连声谢了恩,就连方才讽刺自己讽刺得不留余力的芸贵妃,她也是恭恭敬敬地对她行了礼才退下。小心与恭敬,总是不嫌多的。 看着满席私下议论的贵女们,秦玉暖心中蓦然升起了一种释然,流言始于女子。想必不消几日,太尉府家三姑娘手生冻疮的事就会成为这妇人圈里的茶余谈资了,一传十,十传百,待嫡母被这些流言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就是她和胞弟搬出那下人院子的时候。 这次重生,她不仅要保护好自己,更要为弟弟秦宝川,争出一个好前程。 秦玉暖落了座,方子樱拉着她轻声问了不少,秦云妆暗中捏着蒲团的力道大了几分,面上却十分和婉,“妹妹的手都这么严重了,如何不和母亲说呢,若是说了,母亲岂有不管的道理。” “姐姐,我有说母亲会不管吗?”秦玉暖的眸子清澈见底。 秦云妆表情僵住,直接转过头,不说话。她不想看见秦玉暖案几上那瓶花玉露,她之前被猫抓伤,皇后娘娘也派人送来的花玉露,如今给这庶出的野丫头也赏了一瓶,岂不是讽刺自己和她是一样的。 宴会进行到后半段,就该是对花诗和挂绢花了,这些都是身份地位高亦或者是颇负才气的贵女们的活动,与秦玉暖这样身份的人是挂不上边的。 秦玉暖磕着酒樽,眼神扫向宴席中央诗笺上各色蝇头小楷。 那股气息还在,夹杂在酒香和梅花香里,似萦绕不绝的长练,牵扯着秦玉暖的心头。 “秦妹妹怎么了?”方子樱夹过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冰糖蜜桔,递到秦玉暖跟前的小碟子里,“看着气色不大好。” “许是果酒喝多了,”秦玉暖微微瞟见侧身探听的秦云妆,作出一副半醉模样道,“只觉得浑身燥得慌,出去走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煽风点火 就是在秦玉暖离席的同一瞬,一道黑色身影跟着闪过,快如疾风,几乎就是在眨眼之间,消失在了冬日猎猎风声里。 梅园东头,人很少。 秦玉暖面朝池塘,池水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远处的飞桥犹如一道彩虹,横跨到对面的飞花小榭,飞花小榭旁就是一座人造的高台,做成了类似于古树的形状,待会儿,夺得头魁的贵女就会代替皇后将自己的绢花挂在高台上,以谢上天垂怜,赋予人间年年花香。 秦玉暖离席,不仅仅是因为有些醉酒,更重要的是,她要给自己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因为她明白,待会儿,一定会有事发生。 前世,头魁毫无悬念的落在了秦云妆的手里,而这一世,因为自己的出现,让事情有所不同,秦云妆的面容暂时毁了,原本属于秦云妆的那枝花签也落在了自己手中,而陈皇后还会不会内定她是花魁,值得商榷。 而就在大家对诗的时候,因为果酒洒脏了裙摆秦云妆曾离开过一炷香的时间,回来时,不仅换了身新衣裳,就连手腕上的玻璃种玉镯都不见了,那只玉镯甚名贵,秦云妆向来都是宝贵得紧的,可如今唐突不见了,她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而她那碰倒酒樽的动作,还当真以为自己看不出来,那全然是故意的。 抽花签已经过了,对花诗这一环节秦云妆又表现得极好,看来,秦云妆唯一能下手的时机,就是挂绢花了。 “要开始挂绢花了,秦三姑娘,咱们?”一旁陪侍的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 “恩?是吗?”秦玉暖一副恍然大惊的模样,捏着裙摆准备转身,冷不防却是跌倒在青石板路上,摔了个瓷实。 “秦三姑娘,可还站得起身来?”宫女连忙伸手去扶。 “哎哟,不行不行,脚踝痛得很,”秦玉暖尝试伸了伸腿,脚尖一碰地,就带着哭腔喊了起来,“怕是扭到了,走不了了。” “这可如何是好。”这小宫女急得直挠头,看着胆小又没主见,不似那宫里的老嬷嬷,都成了老油条了,也正是因为这样,秦玉暖才会选了她陪同自己出了宴席。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奴婢珠儿。” “珠儿对吧,珠儿,要不这样吧,”秦玉暖缓了缓口气,“如今那边也快挂绢花了,要惊动了皇后娘娘也不好,我本就是个身份微贱的,也不大引人注意,珠儿你只管去通知我姐姐,让她晚些派人来接了我回去就好。” “可是……可是。”珠儿揉捏着衣角,这样也不符合规矩。 秦玉暖见珠儿还在犹豫,故作生气模样,叉着腰道,“难不成,你还想被罚不成?我可是由你陪同出来散心的,若是我出了事,你定也逃不了干系。”说完,又朝着池边的湖心亭一指,“诺,你待会儿,就将我扶到那亭子里去,我就只管在那亭子里等着我姐姐派人来接我,我和你说,我姐姐可疼我了,绝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珠儿低着头,本来还有些犹豫,一听到被罚,连忙又是朝着秦玉暖磕起头来,好劝歹劝,才让她回了池塘那边。 秦玉暖在亭子里一边作势揉着脚踝,一边用眼神扫视着周围的动静,心思缜密得,似乎连草丛里一只小虫的跳跃她都一清二楚。 池塘那边的高台很是热闹,秦玉暖确定周围没人后,突然直直地站起了身来,脚踝活动自如,一点不像是崴了脚的人,她倚在朱红的柱子旁,隔着池塘看着对面的动静。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 今日,替皇后挂绢花的贵女不是别人,正是与秦玉暖颇为投缘的方家小姐——方子樱。 远处,方子樱一袭水红穿花百蝶洋褶裙水嫩鲜艳,随风飞扬,秦玉暖似乎都可以想象得出,秦云妆捏紧帕子有气没处撒的样子。 方子樱稳稳当当地步上高台,阔气大方,举止有度,走下高台时,又特意回望了一眼两眼微红的秦云妆,心里暗想,玉暖妹妹料得没错,这秦云妆果然对着挂绢花的事念念不忘,看着那饱含怨气的眼神,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当方子樱踏下最后一个台阶,该是朝着陈皇后谢恩时,却突然身子一直,两眼一白,毫无征兆地,朝后直挺挺地倒下。 “来人啊,来人。” “这是怎么了?方姑娘不会出事了吧。宴席上还看着好好的呢。” 一时间,场面有些糟乱。 “慌什么。”陈皇后难得大声地喝了一句,偏头吩咐道,“先将人搬去飞花小榭,再去太医院请太医。” 似乎是被人声给吵闹到了,方子樱虚虚地睁了睁眼,看到秦云妆和上官仪略带惊慌的模样,头一歪,似乎又昏了过去。 这一头的秦玉暖虽然隔着池塘看不真切,可大抵明白出了什么事,与人群的慌张相比,她显得是那样祥和宁静,悠然地靠在凉亭里的石凳上,等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找她了。 果然,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沿着池塘就来了三四个衣着华美富丽的贵女,领头的是上官仪,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宫女,走在侧面的是宫门口提醒自己的那个胖嬷嬷,秦玉暖知道,她是陈皇后身边的亲信。 “邢嬷嬷,就是她了。”上官仪趾高气扬地对着秦玉暖一指,眼里闪耀着一股报复的快感。 一群人一窝蜂地涌入了这个小凉亭,上官仪带来带来几个贵女也不是吃素的,上来便指着秦玉暖骂道,“好啊,一个下贱庶女,仗着方姐姐给你几分薄面,愿意和你说说话,你就下如此毒手,真是恶毒至极。” “对!恶毒至极!” “如今方姐姐就是因为她才昏迷不醒的。”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方姐姐?方姐姐怎么了?”秦玉暖睁圆了眼睛,明眸里刹时涌起一波春水,闪烁着晶莹而委屈的泪花。 “呸,你还有脸说。我打死你这个小蹄子。”一个蛮横小姐说着就举起胳膊挥了过来,却被一旁冷观了许久的邢嬷嬷一拦。 “黎姑娘,皇后娘娘只说请人过去,可是没说要动手打人呢。您这样,怕是让奴婢不好做。”邢嬷嬷一改在宫门时的阿谀奉承,看似客气的话里都是不容抗拒,让黎家姑娘有些发慌。 “上官姐姐,你先说清楚了,方姐姐怎么了?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呢?是不是……是不是有人害她?还有,还有姐姐呢?她在哪?”秦玉暖话语才落,上官仪便是叫嚣起来,“你还有脸问,可不就是你……。”说完又连忙收住嘴,想到来的时候秦云妆对自己的百般嘱托,让自己不要多嘴,撇过脸,不说话。 “秦大姑娘在皇后娘娘身边陪侍着,”邢嬷嬷低头答道,又伸手一请,“还请秦三姑娘劳驾跟老奴走一趟,免得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飞花小榭里,芸贵妃身子斜斜地坐在下首,陈皇后端坐在正堂,秦云妆候在一旁,一边替陈皇后撇着茶末子,一边打量着跪在外头请安的秦玉暖,秦云妆微微昂头,嘴角浮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看着秦玉暖一步一步走进自己的局里,这种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进来吧。”陈皇后抿了口茶,两手交十坐得端庄,开门见山地问道,“挂绢花时,秦三姑娘似乎不在宴席上?” “是。”秦玉暖缀着手答道。 “貌似,在对花诗的时候就离开了,是吗?”陈皇后循循问道。 秦玉暖似乎想了想,老实答道,“是。” 芸贵妃坐不住了,抢了话头说道,“哎哟皇后姐姐,照您这问法可得问到什么时候去,”接着,直接朝着秦玉暖道,“你且说了吧,是你在方姑娘的果酒里下了东西吗?所以你也知道挂绢花的时候会出事,然后为了撇清关系,故意离开?” “贵妃娘娘,照您这样说来,若真是臣女动了手脚,定是要候在一旁,以防万一,看着事情的发展状况的,臣女这样离开,不也是太打眼了吗?”秦玉暖争辩道。 “哟,”芸贵妃也不是个善茬,直接接道,“你看你看,连动手脚如何处理后事,不惹人注意都想好了,还真是心机叵测啊。” 陈皇后瞪了芸贵妃一眼,这个芸贵妃,分明是来搅局给自己添麻烦的。 “那你且说说,你这快一个时辰的时间,去了哪?”陈皇后眼里透着精明,她的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今日好好的一个宴会被闹成了这样,她定是要查个清楚,查个明白。 “因为崴了脚,臣女一直呆在在梅园的湖心亭里,托一位宫女带信给姐姐,想等宴会结束后,让姐姐派人来接我。”秦玉暖下意识地看了看秦云妆,尤其又说重了“姐姐”二字。 秦云妆欲言又止,只是对着陈皇后连连摇头,表示完全不知。 “谁能作证?”陈皇后微微偏头。 “珠儿。”秦玉暖说完,又补上一句,“在梅园当差的珠儿。” “来人,将珠儿带上来。”陈皇后才吩咐完,宫人就端着方子樱喝剩下的果酒,禀报着太医的查验结果。 “回皇后娘娘,张太医、赵太医和严太医都分别查过了,这果酒里,却是多添了一剂东西。” “是什么?”陈皇后坐直了身子。 “回皇后娘娘,是桂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环环相扣 “桂花?”陈皇后似乎想不明白果酒里头的桂花和方子樱的突然晕倒有什么关系。 还是秦云妆低着头轻声提醒了一句,“皇后娘娘,我似乎听说,方姐姐对桂花过敏,而且,过敏得十分厉害,稍稍闻那么一点儿,都会起疹子,重则昏厥晕倒,不省人事。” 秦云妆说完,又是饶有深意地打量着秦玉暖,“妹妹,姐姐说的没错吧,妹妹和方姐姐关系不错,自然也是深知方姐姐对桂花过敏的事情吧。” 秦玉暖还未开口,陈皇后那如寒刀般的眼神就狠狠地砸了过来,陈皇后指尖一轻一重地敲着红木小茶几,似乎在思量。 “我……。”秦玉暖张张嘴,一副要争辩却又无可争辩的样子。 届时秦云妆对着候在一边的上官仪又使了一个眼色,上官仪立马就嚷道,“诶,你看秦妹妹袖口里是什么,鼓鼓囊囊的。” 刚说完,方才那受了气的黎家姑娘就是立马上前,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当即扯出了秦玉暖袖口处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截红绳,连带着一个小巧的香囊就落了出来,红底黄纹,只有半截食指长宽,放在袖笼里,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黎家姑娘手脚极快,只两下就将香囊给打开了来,一股子桂花香萦绕散出,清香扑鼻的味道此刻却是显得这般挑衅,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诡异而警觉的味道。 “是桂花。”上官仪大声喊道,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一般,脸上挂着难以掩藏的得意,“好啊,方姐姐昏迷,你刚好就离席,方姐姐对桂花过敏,你也刚好知道,方姐姐果酒里多加了桂花,你身上恰好又藏了桂花,秦玉暖,你好毒的心。” 秦玉暖只瞟了这香囊一眼,就断然回道,“这香囊不是我的。” “还说不是你的,”上官仪性子急,也藏不住什么话,“你这意思,难不成还是我们哪个刻意陷害,把这香囊塞到你的袖笼里的?” “上官姐姐激动什么?”秦玉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眼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和上官仪的急躁相比,她是显得这样静若处子,处变不惊,“妹妹只是说这香囊不是我的,陷害嫁祸的事,可都是上官姐姐你自己说出口的。” 上官仪的脸刹时又白了,只是求助般地看向秦云妆,秦云妆冷着脸,隐约间只是觉得这件事似乎没有她设计得那样顺利。 “都吵什么。”陈皇后沉下脸,“本宫还在这呢,说起来,一个个也都是大家闺秀,如今,规矩都到哪里去了?”说完,又是良久地注视着上官仪,半晌,才收住眼神。 这时恰好宫人来报,说在梅园里当差的珠儿被找到了,接着,一个身材纤瘦,胆小发颤的小宫女就被邢嬷嬷带了上来,朝着陈皇后一哆嗦,连忙就跪了下来。 “奴婢……奴婢珠儿……拜见皇后,皇后娘娘圣安。”珠儿惶恐地行了个大礼,又看到跪在一旁的秦玉暖,眼神立刻就亮了。 “哟,你看那小宫女的眼神,似乎和秦妹妹是老相识了呢。”上官仪不遗余力地抹黑秦玉暖。 陈皇后抿了抿嘴角,“珠儿,你抬起头来,本宫有话问你,秦三姑娘离席,可是你陪侍在旁的?” 珠儿点点头。 “后来你曾独自回来过,却不见秦三姑娘,所为何事?” 珠儿颤巍巍地抬起头,恰好看到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秦云妆,秦三姑娘就是要她向这位姑娘报信的,只是……思罢,珠儿咬咬牙,一头磕在地上,“秦三姑娘在梅园里崴了脚,托奴婢回来向秦家大姑娘报信,说是等挂绢花的仪式完后,让秦家大姑娘派人接她回去。” 话语落,秦云妆的脸色已经是变了两变,恰此时,秦玉暖亦是有些胆怯一般地抬头看了秦云妆一眼,一个面露厉色,一个面带委屈,陈皇后可都是看在了眼里。 陈皇后用余光微微扫过秦云妆,对着珠儿循循善诱道,“然后呢?” 珠儿缩缩脖子,不敢再看秦云妆凛冽似寒风的目光,低着头,一鼓作气地道,“之后奴婢去寻秦大姑娘报信的时候,只说了‘秦三姑娘在梅园崴了脚’这一句话,就被秦大姑娘身边的一位姑娘给哄了出来。” “为何?”陈皇后凤眸微微扬起。 珠儿依旧咬着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说,她说秦家大姑娘最听不得秦三姑娘的名讳,说奴婢不懂事,故意来气秦家大姑娘的。” 霎时间,堂下寂静无声,秦玉暖早就料想到,按照秦云妆的性子定不会及时派人来接自己,可是没想到的是,这里头还有这样一出,这事情,可是越来越朝着于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了。 配合着珠儿的话语,秦玉暖亦是做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睁大了眼睛,带着无辜和心酸。一副想要埋怨又不敢埋怨的样子。 率先开口说话的,还是芸贵妃,她捧着暖手的手炉,“哟,原来还有这一出儿呢,姐姐不心疼妹妹也就罢了,就连妹妹崴了脚都不理睬,”说罢,又是佯装惊讶的样子,“哎哟,这么说来,原来这秦三姑娘离席,这秦家大姑娘也是知道的,哟哟哟,这事儿可愈发有趣了。” “不怪姐姐,”秦玉暖红着眼睛,又躲开秦云妆似要吃人一般的目光,“方才珠儿也说了,许是姐姐身边哪个姐姐说话不小心罢了,臣女和姐姐血浓于水,姐姐又怎么会放任臣女不管呢。”说罢,又抬起头,瑟瑟地朝着秦云妆请示道,“姐姐,你说是吧。” 秦云妆面色一僵,私下气得将帕子都快绞成了两段,可几乎又是在一瞬间,秦云妆面上又染上一层温和与疼惜,“是啊,只怪那些个心怀鬼胎的,故意离间咱们姐妹俩的感情,若是知道妹妹你在梅园受着那样的苦,莫说派人去了,我可不得是巴巴地亲自去接了妹妹回来。” 秦云妆说完,眼神独独瞟向了低着头的上官仪,她不是横吗?不是在这珠儿来报信的时候做出一副替自己出气的模样吗?如今倒好,将这包袱一抛抛给了自己。 陈皇后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只是冷眼看着众人脸上各异的表情,隐藏的,外露的,惶恐的,惊讶的,都无一例外里落在了她的眼里,可唯独…… 陈皇后瞧着秦玉暖微红的眼眶和挺得笔直的背脊,似乎在诉说着被冤枉的委屈和不容被怀疑的清白,这若是装出来的话,也装得太好了。 恰此时,邢嬷嬷又进来附在陈皇后耳边说了些什么,陈皇后一拧眉,挥挥手只让邢嬷嬷退下,抿了一小口茶,“太医来报,方姑娘已经没有大碍了。” 当下的人皆是松了口气,唯独陈皇后又偏头向着秦云妆问道,“方姑娘对桂花过敏可是真的?你是从哪听说的?” 秦云妆一边掩着帕子一边说道,“如何会有假的呢,之前我坐在妹妹和方姐姐身边,听到她二人谈论过此事,确实……唉,”话未说完,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对着秦玉暖道,“妹妹啊妹妹,你怎么如此糊涂,好在如今方姐姐没事了……。” 秦玉暖连连摇头,一副想要辩驳的样子,却听到陈皇后语气低沉地说了句,“可是太医方才来报,方姑娘并不是因为桂花过敏才晕倒的,而是染了些其他不干净的东西。”说罢,又是抿了半口茶,只觉得茶凉了,推开茶盏,让邢嬷嬷换了盏新的上来。 直到新的热茶端了上来,陈皇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或者说,方姑娘其实,对桂花根本就不过敏。”说完,亦是探究一般地看着秦云妆,颔首道,“所以,你说你听说方姑娘对桂花过敏,到底是从哪儿听说来的?” 秦云妆嘴唇微微有些发颤,连忙提着裙摆朝下一跪,含泪道,“皇后娘娘饶命,臣女当真只是在宴席上听到方姐姐和妹妹在谈论时说到的,臣女,臣女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秦玉暖也跟着颔首,将先前在宴会上尚家姑娘想要和方子樱换花囊的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继而俯身道,“当时是臣女为了帮方姐姐情急之下说方姐姐对桂花过敏的,只怕是被哪个有心人听了去,才事后陷害。”有心人三个字说得别有意味,秦玉暖又故意朝着秦云妆瞟了瞟,也不知道陈皇后能否明白自己的意思。 “呵,瞧你这话,说得本宫像老虎一样,不就是一个花囊吗?本宫最后也没将那尚家姑娘如何啊?”芸贵妃冷嘲热讽地道。 呵,是没如何,人家都下跪哭成这样了,这若是再如何,只怕连皇上都要惊动了。秦玉暖不露声色地暗自腹诽道。 “锦素,”这是陈皇后今日第二次直呼芸贵妃的名讳,“事情都过去了,反复提了做什么?在晚辈们面前,也该有个大度容人的样子。” 秦玉暖的意思,陈皇后自然是领悟了,她斜眼看着秦云妆,心中只升起一股嫌弃,她素来以为这个秦家嫡女是聪明无比的,没想到,今日竟也会酿成这样无法收场的局面,而且,还是在自己悉心筹备的宴会上。 芸贵妃被陈皇后一说,没有泄气,反而愈发挑衅的样子,“皇后姐姐方才的话还没说全呢,”总之,陈皇后这里越乱,她便是越高兴,“皇后姐姐方才说那方姑娘是沾染了别的不干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皇后姐姐还要藏着掖着吗?” 陈皇后冷眼扫过芸贵妃看戏般的得意,也不再遮掩,身子往后一扬,直接道,“是仙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谁在演戏? 仙茅是催情的圣药,虽然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可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去陷害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怎样说都是颇失礼范的一件事。 “这可就简单了,”芸贵妃挑着媚眼道,“四处搜搜谁有仙茅不就可以了?” “未必,”陈皇后阴沉着脸色道,“下手后,不一定会将东西藏在身上。” “那更简单了,”芸贵妃挑眉笑道,“连同带来的物什一块搜了,还就不信找不出来了。” 芸贵妃的话说得简单,可陈皇后却顾忌颇多,来的都是京中贵女,家中的父亲兄长莫不是掌握朝中大权的,就是地位极高的,这样唐突地下手,难免会引起一阵动荡,正是思虑之时,秦玉暖却缓缓开口道,“其实,全然不用这样麻烦的。” 见到说话的是秦玉暖,陈皇后难免有些诧异,前一刻她还是众矢之的,急于要洗去身上的冤屈,如今却就可以沉稳地出主意,似乎有点意思。 “你且说说看。”陈皇后话语平和。 秦玉暖敛了敛方才乱掉的心思,“臣女也是听自己的奶娘说起过,说是这初春时节,是要少用仙茅之类的药物的,只因为这春季也是畜生发情的时候,而畜生又比人更加敏感,只要那样一丝丝的气味,也会让畜生蠢蠢欲动,发起狂来,伤了人也就不好了。” 秦玉暖说完,只是一脸恬静地低下头,无视秦云妆那略带恨意的眼神,一副恬淡自若的模样,仿佛当真只是为了替皇后解忧罢了。 “你的意思,是让本宫找一只畜生来,让它去寻仙茅?”陈皇后似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倚在椅背上,又似乎在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诗诗方才受了惊,是不能用了,再说,自己也是舍不得的。 芸贵妃恰此时插过话来,“若儿养的那只松狮犬鼻子似乎挺灵的,如今若儿在江南替圣上体察民情,也不再宫里,那只松狮犬也是惫懒了好久了,倒是可以试一试。”芸贵妃说完,又高傲地抬起头来,自己的儿子替皇上南巡一次可是莫大的荣耀,一旁的贴心宫女懂了主子的意思,也是附和道,“可不是嘛,就连皇上也曾夸赞过那只松狮犬不仅性子勇猛,而且颇有灵性。” 陈皇后撇过脸,懒得去看芸贵妃那得意的嘴脸,摆摆手,只吩咐邢嬷嬷下去把这件事办好,此时太医那边又派人来报,说是方姑娘已经醒了。 呵,这醒得,还真是及时,秦云妆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如今她似乎只有坐以待毙的份了,不过好在,秦云妆在袖笼里攥紧了一个鹅黄色的花囊,余光扫向有些不安的上官仪,看到她腰间的月牙白花囊,心里安了几分。 对不起了,上官妹妹,大难临头各自飞,若真是运气差成这般,丢车保帅,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招。 听说方姑娘醒了,一行人便都是一副关怀的模样挤进了那窄窄小小的偏堂,直到这太医出来请人。 “黎姑娘乔姑娘,实在不好意思,方姑娘刚醒,需要静养,还请,还请莫让下官为难。” 一干人被堵在外面,却听到帷幔里头的方子樱虚弱地唤了一声,“玉暖妹妹?玉暖妹妹来了吗?” 秦玉暖连忙屈膝先向守门的太医赔了个礼,紧接着就是提着裙摆进了屋子,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方子樱斜躺在一个铺着鹅毛褥子的软榻上,期期艾艾地眼神犹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坐在一旁的是满脸关怀的陈皇后,她一手握着方子樱的小手,一边说着抚慰的话。 两个太医则是守在屏风外头,见到秦玉暖来了,纷纷避让,若是秦玉暖没有看错,这两个太医里头有一个年轻后生,看着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实在面熟。 “玉暖妹妹。”方子樱又唤了一声。 秦玉暖连忙迎了上去,对着陈皇后一行礼,连忙握住方子樱的手,关心道,“方姐姐可觉得好些了?头还晕吗?那一摔可是摔痛了吧,哪里磕着没有?撞到没有?” “玉暖妹妹,”方子樱抿着嘴角,带着哭腔道,“你可一定要替姐姐找到害我的人,一定啊。” 秦玉暖微微瞥了一眼神色端庄的陈皇后,连连点头道,“放心吧方姐姐,有皇后娘娘在这呢,定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一定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的。” 话语至此,陈皇后也是接过话道,“方姑娘只管放心,本宫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胆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耍小聪明的,本宫定不会轻饶的。” 三人各自安抚一阵,方子樱对着秦玉暖又是颇为信赖的眼神,听到之前上官仪等人去梅园抓人的事,更是气得咳了好几声,泪眼朦胧的眼神直直地看着陈皇后道,“皇后娘娘,我和玉暖妹妹虽然是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是子樱清楚玉暖妹妹的为人,她定不会对臣女下手脚的。” 秦玉暖亦是连连安抚着神色有些激动的方子樱,而邢嬷嬷也是撩起帘子进来回报。 “找着了?”陈皇后问道。 邢嬷嬷还欲俯身耳语,陈皇后却是毫不避忌地回道,“直接说吧。” 邢嬷嬷一愣,还是老实答道,“梅园附近,只有一处有仙茅。” 陈皇后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是上官家姑娘的花囊里。” 陈皇后微微一怔,继而又只是眯起眼睛,她一直以为此事和秦云妆脱不了干系,可如今矛头却直直地指向了上官家,秦家老爷秦质贵为三公之一的太尉,虽然位高,可权轻,而上官家老爷上官沐却是当朝左相,手握重权,如今事情,竟然越来越麻烦了。 秦玉暖和方子樱倒是不甚惊讶,方子樱只是恰到好处地捏着褥子一角,恨恨地说道,“我不过是和她起了些口角罢了,她居然如此害我。” 在宫道上,上官仪和方子樱的争吵早已传到了陈皇后的耳朵里,方子樱这一句,又是将上官仪的罪名坐实了。 陈皇后还欲深思,邢嬷嬷却不由得多提醒了一句,“皇后娘娘,如今上官小姐在外堂那哭着喊着要见您呢,您看?” “见什么见,她哭便让她哭去,”陈皇后冷着脸面,“如今她哭哭闹闹的,什么事也说不清楚,待到她冷静了下来,再来通报我。”说罢,只是皱着眉,微微扶额,“今日着实头痛得很,邢嬷嬷,你先陪我到偏堂去歇歇。” 一个个的都是这样闹心,一个个的都是这样麻烦,陈皇后才是勉强做出温婉的样子吩咐了方子樱好好休息,一转脸,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僵着脸,出了屋子。 见了陈皇后走远了,方才还是泪眼婆娑的方子樱却是突然裂开嘴一笑,趴在秦玉暖的肩头邀功一般的道,“怎么样,这一次还装得像吧。” “像,像得不得了。”秦玉暖也跟着笑道,突然脸色又慢慢凝住,“只是,我倒是真没想到陈皇后会请了太医院的第一、二把手替方姐姐你诊脉,幸好方姐姐你说的那位表哥帮忙,把仙茅给掺了进去,不然,这还真没法圆回来。” “怕什么,”方子樱倒是毫不在乎,“若真是没法子,我就寻了诗诗抱上一抱,照样过敏。” “方姐姐你又说胡话了,”秦玉暖连忙遮住方子樱的嘴,“这次让方姐姐陪着玉暖撒谎骗人,已经是让玉暖懊悔不已了。” “不干你的事,”方子樱斩钉截铁地道,“咱们不过是在宴席上说到了一次我对桂花过敏,便就有人在我的果酒里放桂花,哼,你想,这是幸好我对桂花不过敏,才没有大碍,若是下次,可就没那么走运了,咱们这叫以牙还牙,不算过分。” 听了方子樱说完,秦玉暖才是渐渐展露的笑颜,她从未想过利用方子樱,懊悔是有一些的,可在保全自己面前,这一些必要的隐瞒和欺骗,就成了不那么重要了,在这种情况下,她必须要拉方子樱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 替方子樱斟了盏温茶,秦玉暖搬了杌子坐在方子樱的软榻边上,两人还未说上几句话,便是听到前头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娘啊爹的乱喊,那声音,似要震碎了人的心肝一般。 “发生什么事了?”秦玉暖问着门口的宫人道。 “是皇后娘娘在命人行刑呢。”宫人老实答道,“说是上官姑娘为人善妒,蓄意谋害方姑娘,被罚了二十板子。” 才二十板子,哼,秦玉暖在心里暗叹,前世她不过是因为被猫抓伤的时候挣扎了两下,扯乱了诗诗的两撮毛,可就是被打了八十板子,宫廷里的板子不比军棍,可是一介女子八十板承下来,也是皮开肉绽的。 到底是地位决定一切,秦玉暖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嘴上却是唏嘘道,“哎呀呀,上官姐姐也是身娇肉贵的,二十板打下去,只怕是要休养好一阵呢。” “可不是,”宫人多嘴了一句,“原先皇后娘娘还是要罚三十板的,多亏了秦家大姑娘流着泪跪下求情,才是免了十板,不然,可是不得了啊。” 跪下求情?秦玉暖心里清楚得很,寻了人替自己顶罪,她秦云妆不做作样子怎生过得去,恐怕这一跪又是为她夺了不少名声吧。 不过无妨,经过此事后,上官仪和秦云妆必定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同心同力,少了上官家这样一个得力助手,秦云妆和嫡母窦青娥才更好对付。 秦玉暖敛眉沉思,直到宫人提醒她替方子樱准备的热水已经送来了,秦玉暖才猛地回过神,正准备端着热水进去,却看到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来寻自己。 “这位是秦家三姑娘吧,”小太监满脸带笑,指着西头的一处回廊道,“张太医在那等着您过去呢。” “张太医?”秦玉暖完全记不起自己认识这样一个人。 这小太监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张如庭张太医,正是方家姑娘的表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狭路相逢 对于张如庭,秦玉暖最多也只听方子樱提到过两句,一句是说其样貌丰神俊伟,一句是说他医术超群。 回廊下,等候已久的张如庭一身素衣,发也是干净利落地用一白布束起,整个人显得谦和温润。 然而,对着缓慢走来的秦玉暖张如庭却是率先唐突了一句,“秦家三姑娘,你总算是来了。” 他的眼神里,有警觉,有防备,更有一股说不出的鄙夷。只消一瞬,秦玉暖便是读懂了张如庭眼里所有的情绪。 “让张太医久等了。”秦玉暖谦谦有礼的蹲身行了一礼,又小心翼翼地与张如庭隔着三步远的距离,男女有别,她一向谨慎。 “我就不说废话了,”张如庭皱着眉头,“以后,请你离子樱远一些。” “为何?”秦玉暖偏着头笑,这种笑容,纯净而自然,掺不进一丝的杂质,纯得像那春日第一捧融化的雪水。 张如庭怔了怔,撇过头,躲过秦玉暖的笑容,冷着声音道,“这一次,我可以帮你们,可下一次……不,不会再有下一次,你很聪明,但是,请不要把你的聪明用在子樱的身上。” 方子樱是张如庭的表妹,即便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张如庭也不会怪罪在方子樱身上,反倒认为是秦玉暖的教唆,这也是人之常情,秦玉暖不恼,反是笑得愈发自然。 她看似无心地撩过鬓角的碎发,缓缓道,“若是张太医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方姐姐保护得滴水不漏,玉暖自然是放心下来,也不会去瞎操心了。” 秦玉暖从来没有想过赢得张如庭的理解,但是也必须要让他明白,她也是为了方子樱考虑的,毕竟,在宫中多一个敌人,就是多了一份危险。 张如庭一愣,木讷地回了句,“总之,你莫将那些心思放在子樱身上,她还是个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说完,张如庭便是毅然决然地转头离去。 秦玉暖叹了口气,看在张如庭最后的话语温软了不少,便没有多想,转身回了屋子。 待秦玉暖扶着面色苍白的方子樱出来的时候,上官仪的二十板子已经打完了,她被两位宫女稳稳地架起,全身似散了架一样的难受,不过好在这打板子的宫人都是有眼力见的,看着打得狠,实际落在身上的力道不及挥板子的十分之一,可是她上官仪,不甘心的是这一口气,她咽不下去这一口气! “可知错了?”陈皇后端坐在红木扶椅上,自台阶上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上官仪。 “臣女,臣女没做过。”上官仪虽然不甘,可是音量却小得可怜,就连最近的两个宫女都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 陈皇后搁下茶盏,磕着护甲,“大声些,本宫听不清楚。” “皇后娘娘,上官妹妹是说她这回是一时糊涂,下回绝对不会再犯了,还请皇后娘娘保重凤体,不要因为这件小事劳累坏了身子。”秦云妆一边答着陈皇后的话,一边用眼神示意上官仪老实一些,莫要再生波澜。 “若当真是这样,那便是最好的。”陈皇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看向秦云妆的眼神变得愈发的绵长幽深,这位秦家大姑娘很会说话,可是她败也败在她太会说话,有些奉承的场面话,说得太多,就会露出破绽,就比如她现在。 回府的马车缓缓而行,经历的一天的风起云涌,秦玉暖靠在马车里的引枕上假寐,虽然比不得秦云妆那缀满流苏的马车华美舒适,嫡母窦青娥给秦玉暖安排的这辆马车也算是整洁干净,只是狭小了些,只容得下秦玉暖一个人半躺在里面。 廖妈妈一边走在马车左侧,一边低声对着里头的秦玉暖道,“想来宫中的宴席规矩多,若是三姑娘没有吃饱,引枕底下还有奴婢放的一小包灯芯糕,是昨个你大石哥刚拿来的,甜着呢。” 大石哥是廖妈妈的儿子,虽然是亲儿子,廖妈妈在秦玉暖身上下的功夫远远比这一个儿子多,大石哥也是个憨厚的,从来没有计较什么,反而也想着法儿的对秦玉暖好。 秦玉暖顺着廖妈妈的话,果真是从引枕后头摸出了一个黄色纸包,里头的灯芯糕完好无缺,一看就知道是京中最大的那家福瑞点心铺子里买来的。 “找到了吗?找到了吗?”廖妈妈还不放心。 “欸,找到了。”秦玉暖匆忙回着,眼眶却是不自觉的红了,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梦,想到如今有疼爱自己的乳娘,忠于自己的丫鬟,还有自己才满五岁的胞弟,秦玉暖只觉得之前在宫中经历的一切尔虞我诈都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自己还活着,自己的亲人也都还活着。 匀速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下,又听到前头一阵嘈杂,似乎有争吵的声音。 “怎么了?”秦玉暖探出头问,却又被廖妈妈哄着回了轿子。 “是碰上了宁王府的马车了,如今堵着路口,谁也不让谁呢。”廖妈妈搓了搓手,皱眉道,“看那马车装潢,估摸着,是宁王府哪个少爷姑娘。” 不知为何,秦玉暖又想到了那个铁面将军,他不也是宁王府的三公子吗? 前头,争吵得厉害。 “我们姑娘说了,三百两银子,就当咱太尉府给你们的补偿,快让开道儿来。”秦云妆的奶娘桂妈妈正在据理力争。 “是你们太尉府先堵上来,还打了咱们王府的车夫,若不是我们爷出手,只怕人都要被你们打死了,区区三百两,你当我们宁王府是要饭的?”宁王府的马车下,一个粗壮的大汉扯着嗓子喊道。 啧啧啧,三百两,还是要饭的,秦玉暖腹诽道,这宁王府到底是有多财大气粗。 “后头的那辆马车是谁?咱宁王府不像你们这么小气,咱们爷说了,先让人家过了,免得堵了别人的道。”宁王府那粗壮汉子边看着秦玉暖的马车边道。 “哼,”桂妈妈冷笑了两声,“那后头的,也是咱们太尉府的马车。”没有点名是秦玉暖的马车,只怕是觉得,一介庶女,是不配报上名号的。 “呵,那般寒酸的马车,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 “薛四。”还未等这粗壮汉子说完,宁王府马车里的人已是发声喝住,是个冰冷而淡然的男声,“今日宫中举办花朝节宴会,秦家的这两位姑娘怕是刚参加完宴会回来,我们,让道。” 冷长熙素来不喜欢坐马车,只是宁王府特地派了马车来接,又是母亲大人的一番心意,也不好推脱,才弃马而行。没想到,却又和太尉府的马车撞上了,当真是有些阴差阳错。 “爷,”薛四不满,“明明就是她们……。”爷在战场上可是以一敌百的猛将,何苦给两个黄毛丫头面子。 “多谢冷三公子了,”秦云妆这才是隔着马车帘子开口道,“三百两银子冷三公子也别推拒了,就当给那车夫的医药费,剩下的,就让小厮们拿去喝茶好了。”在她的心里,冷长熙一个私生子,恐怕是难得见到这么多的银子,也显得自己阔气大方。 “不必了,这件事,日后再算,”冷长熙的声音就像大冬天的给背后还灌了一渠冰水,“秦大姑娘,我会记得你的。”赶车的老王也是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了,打了他的人,还能全身而退的,至今没有。 “阴阳怪气。”秦云妆低声咒骂了一句,心里却有些发慌,她忘不了冷长熙在宴席上处置丁越的场景,可是无论从面子上还是里子上,她依旧是瞧不起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私生子。 秦云妆的咒骂一个字都没能逃脱冷长熙灵敏得像猫一样的耳朵,他坐在马车里,嘴角突然扬起一丝邪气鬼魅的笑,面上却彬彬有礼地道了一声“请。” 宁王府的马车一挪开,道路顿时宽敞起来,秦玉暖的马车也跟着动了起来,只听到外头廖妈妈念念叨叨地道,“倒是个宽和大度的少爷。” 莫名地,秦玉暖的心却砰砰地跳了两下,就在秦玉暖的马车和宁王府的马车交错而过的时候,秦玉暖忍不住掀开了马车帘子,恰好冷长熙也同时撩开了车帘子。 一瞬间,四目相对,马车里的冷长熙的余光淡淡扫过秦玉暖,他的眼神灵锐而清澈,不似在宴席上的冰冷无情,不过还是无法和廖妈妈的宽和大度相符合,这个人的手段和果断,是让秦玉暖都足以忌惮的。 只是那么一瞬,秦玉暖便是匆匆放下了帘子。 待到太尉府的马车过去后,冷长熙才慢慢撩下帘子,脑海里却依旧回荡着秦玉暖撩开帘子那一刹那,以及秦玉暖坐的那辆寒酸简陋的马车。接着又闪过秦玉暖在宫里头巧换花囊的画面,还有手下人前来汇报的宴会情况。 “蒙眼绣花?方家姑娘?”冷长熙玩味地浮出一丝笑,不知觉的,就念叨出了声。 子瞻啊子瞻,看来你说的当真没错,她在太尉府里过得并不好,冷长熙换了个更加舒适慵懒的姿势,突然自顾自玩味地一笑,可是,她似乎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软弱无助,我怎么觉得,她将自己保护得很好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再见嫡母 马车停在了太尉府的正门,傍晚的余晖映照得正门处的匾额似烫了金一般的璀璨,秦玉暖扬起眉,眼睛从那朱红的院墙边扫过,这是她呆了十几年的地方,亦是最后埋葬她那简单梦想的地方,曾今,她在这里数遍了春夏,却未能猜透自己的结局,此番回来,心中百感交集,溢于言表。 但当秦玉暖看到在庭院里等着的嫡母窦青娥时,她一切的情绪瞬间收起,所有的怅然都被她掩藏在一句平淡和婉的“玉暖见过母亲”之后。 窦青娥明眸皓齿,柳眉轻弯间又透着一股端庄淑雅,额前还装饰着翡翠玉石抹额,明明已经是个三十好几的妇人,眼角却是一丝皱纹也没有,可等到秦云妆踩着榻阶下了马车后,窦青娥脸上那种雍容贤淑却是一扫而光。 “云妆,云妆,我的好女儿,这是怎么了?”窦青娥边喊边捧过秦云妆蒙着面纱的小脸端看,待仔细看清了那白色面纱下的三道血迹,心里头更是滴了血似的,自这个女儿出生起,她是未曾打过,未曾骂过,到处寻了最好的方子替她养着身子,滋润容貌。她这个女儿,日后可是要嫁给人中之龙的。 “不碍事的,”秦云妆垂下眸子,“太医说,不会留下疤痕的。” 窦青娥转眼便是瞅着秦玉暖,似乎想要将所有的气都撒在秦玉暖身上,却见得秦玉暖眼眶变就是跟着红了起来,怯怯地道,“都是我的错,当初那只白猫扑过来的时候,若是我警醒一些,早点发现,替姐姐挡了过去,也就不至于让姐姐被抓伤了。” “白猫?”窦青娥反问了一句。 “恩,”秦玉暖一派老实作态,“就是皇后娘娘养的诗诗,只怕是因为春日来了,猫儿都发了情,爱挠人了,上官姐姐一把诗诗抱过来,诗诗便就想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猛地抓起人来。” “上官家姑娘?”窦青娥的神色又变了变,转头只问着秦云妆道,“你三妹妹说的可都是真的?” 秦云妆想,只怕母亲是将上官仪当做罪魁祸首了,不过想到自己和上官仪的关系最后已经闹僵,也不大去顾忌,点点头,只当是认下了。 秦云妆身旁的奶娘桂妈妈看到窦青娥一下子凝住眉,突然不说话了,还以为是在怪罪自家姑娘,护主心切,慌忙想解释道,“是啊,奴婢后来听大姑娘说了,当初她都说了不要抱那只波斯猫,可那上官姑娘偏偏要递给她,也不好驳了人家面子,才……。” “行了,吵吵闹闹的,看到大姑娘伤成这样了,还不好生哄着,尽嚼舌根有什么用。”窦青娥冷眉喝了一句,如今秦家老爷秦质正陪着大皇子司马若南巡,窦青娥一人当家,底气更是韵足了不少。 窦青娥发完脾气,只用余光瞟着秦玉暖,看到她安安静静地伺候在一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心疼地拉着秦云妆道,“先回去吧,面纱捂久了只怕不透气。”她深知这个女儿的性子,在外人面前露出这样难看的疤痕,是秦云妆的大忌。 窦青娥斜眼看了看秦玉暖,秦玉暖立马是知趣地行了一礼道,“玉暖也先退下了。” 秦云妆住在坐北朝南的采芝院,步行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何况窦青娥体贴秦云妆今日负伤回来,还特意备了顶青帷软轿,恭送了窦青娥母女回去,秦玉暖倒是松了口气。 “三姑娘,咱们也回去吧,晚间风大。”到底还是廖妈妈心疼秦玉暖。 回了秦玉暖住的后座房,隔壁丫鬟房里的粥香还萦绕未散,就连一个丫鬟晚间饿了都可以用剩下的米饭煮着粥喝,可秦玉暖这一窝子人,却是吃个窝头都要看人眼色。 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只有青瓦反射出银白的月光,显得整座院子孤寂而幽深,隐约地,只看到院门口靠着个人,似乎是在等着秦玉暖归来。 “三姑娘回来了,三姑娘回来了,二少爷,快出来,快出来。” 这是铜儿的声音,是个敦实讨喜的丫鬟。 秦玉暖前脚才进门,就是被半披着发髻秦宝川抱了个满怀,许是这小家伙才解散了发髻准备窝在被窝里取暖,就被铜儿一声喊给引了出来。 “姐姐,你可回来了,”秦宝川脸颊还是粉嫩嫩的两团红晕,一双眼珠子黑得似葡萄一般,颇有灵气,抓着秦玉暖的手就不肯放下,“姐姐,晚间柳姨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秦玉暖警觉起来。 “不知道,姨娘就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说了些杂杂碎碎的念叨话,继而就走了。”铜儿答道。 只是转了几圈?秦玉暖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柳姨娘原是太尉府的家生子,后来成了秦质的大丫鬟,等到秦质籍及冠后,也自然而然地成了姨娘,仗着她自己是太尉府老人,平日里行事颇张扬,不过却也凭着一张甜嘴,讨得秦质的欢心,也让主母窦青娥挑不出错处,两人的关系便是得过且过。 哄了秦宝川睡下,秦玉暖依旧不放心,她轻轻推开房门,恰看到铜儿端了盆热水进来。 “三姑娘,二少爷他?”这热水本来是准备给二少爷擦身子的,秦玉暖这不比秦云妆的采芝院,洗澡水胰子一应俱全,冬日里,也只能用铁锅悄悄地烧些热水擦身子。 “睡下了,”秦玉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他今个没出汗,就不必擦身子了,铜儿,你跟我进来。” 进了隔壁一间黑灯瞎火的屋子,秦玉暖也懒得点灯,灯油太贵了,她耗不起。 “子时后,你和满儿去把柳姨娘逛过的地方都给好好搜搜。”秦玉暖一脸沉静,拧着帕子擦了擦脸,热气腾在脸上,让她的面色才起了丝丝红润。 “三姑娘。”铜儿显然有些讶异,转而一想,便是明白了,捂着嘴,有些惊到了。“三姑娘是怕……。” 秦玉暖只回了句,“小心些总是好的,今日我在宫里出了些风头,指不定惹了谁的惦记,日后,咱们院子里的人都得加倍小心。” 铜儿是个实心眼的,自家姑娘怎么说,便怎么做。 这一夜,秦玉暖很早就躺在了木板床上,可意识却清醒得很,她记得很清楚,前世,就在她从宫中回来的第二天,柳姨娘说自己掉了一根白玉簪,闹得整个太尉府都跟着她上下搜查,窦青娥虽然不喜,可因为这柳姨娘口口声声说这白玉簪是老爷纳她为妾的时候送予她的,她珍惜得很,窦青娥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放任着柳姨娘在太尉府里闹翻了天。 最后,竟然是秦玉暖这间破落院子里找到了这根簪子,那时,秦玉暖刚在宫里受了八十大板回来,那柳姨娘竟然将一切的罪过推到了宝川身上,打了宝川二十家棍不说,还在自己父亲面前吹枕头风,让宝川在秦质心目中的印象更加一落千丈。 第二日,第一缕初阳才照进窗棂,外头就已经是嘈杂一片了。 “三姑娘,三姑娘,外头来了好多人,吵吵闹闹的,不知道要干什么。”门房小丫头急冲冲地跑进了秦玉暖房里,这小丫头是窦青娥前阵子赏过来的,听说是在秦云妆房里端茶时犯了错,说到底,还是嫡母那边的人。 “吵什么吵,”满儿挑眉喝了一句,“我看你就是个吵吵闹闹的。”这小丫头不仅手脚不利索,而且总是鬼鬼祟祟的,满儿一直不喜。 小丫头一收声,一副委屈模样退了出去。 满儿准备继续为秦玉暖梳头,却恰好对上秦玉暖绵长幽深的眸子,心一惊,“是奴婢唐突了,那小丫头平日里总是喜欢贴着门窗偷听,被奴婢发现了好几次,奴婢也是一时冲动,说重了话……。”说着说着,便是要跪了下去。 “起来起来,”秦玉暖忙拉起满儿起身,“我哪里说你了,只是过去没发现,你倒是个细心有主意的。”铜儿憨厚老实,满儿心细机灵,这都是自己过去没有注意到的。 “三姑娘说笑了。”满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不会看错人的,”秦玉暖拉着满儿笑道,“日后,我这院子里的事,还少不得你多操操心了,能者多劳,该是辛苦你了才对。” 这话说得满儿心里又是一阵感叹,人人都说夫人院子里油水多,大姑娘赏赐豪爽,可哪里也比不上这院子里的清净和人情,如今三姑娘再这么一说,她心里头便是更暖和了。 满儿替秦玉暖挽了个清爽简单的垂挂髻,又簪了两朵淡粉色绢花,衬着身上的青萝色长裙愈发素雅。 “好看,”廖妈妈一进来便是觉得眼神一亮,“清清雅雅的,像个小姑娘样子,”又压低了声音道,“哪像二姑娘,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都是和柳姨娘学的。” “来人呐,给我搜。”院子里响起一声尖细的女声,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柳姨娘一身艳丽的嫣红罗裙,头上插满了金银首饰,一副商户人家守财奴的作态。 柳姨娘一开口,这手底下的二十来个丫鬟嬷嬷便都是四散开来准备彻底地搜一回。而其中两个人呢,更是直接奔了后院,目的非常明确。 “好热闹啊。”秦玉暖这时才是倚着门框出来,明眸皓齿,在暖暖的阳光下显得愈发清丽夺目,似一抹亮色窜进了眼睛了,这底下的丫鬟妈妈眼神也跟着一扬,“柳姨娘好兴致,大早上的就来玉暖这逛园子吗?今早上还听廖妈妈说,建州的表哥要来了,还以为这全家上下都该是忙着招待表哥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姨娘无耻 明知故问,这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是逛园子,再说,这庶出又没娘的三姑娘的破院子,有什么好逛的。 柳姨娘一只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懒懒地搭在唇角一笑,“哎哟,三姑娘真是爱说笑呢,我不过是一个粗人,哪里有那么好的兴致,不过是掉了根簪子,又不记得掉在哪儿了,四处找一找罢了。” 说罢,又是意味深长地瞟了秦玉暖一眼,哼,若是这小蹄子敢阻拦,自己刚好还可以多加一条不敬长辈的罪名。 “是嘛,这样啊,”秦玉暖拖长了音调,又淡然一笑,“那姨娘请便,宝川快起来了,我还得去看看呢。”说罢,竟就是毫不在意这满院子搜查的丫鬟,径直朝着东头的小房间走去。 “你们,都给我搜仔细了,一个耗子洞都不能落下。”柳姨娘摆出好大的架子,哼,等我找到了那根白玉簪,就有你好看的。 秦玉暖的院子不大,可柳姨娘却偏偏折腾了快一个时辰,此时脸色焦急地站在院子中央,一遍一遍低声质问着来报信的丫鬟和妈妈,“怎么可能没有呢?别给我偷懒,一个个地,给我搜仔细了。” 与柳姨娘的焦急相比,秦玉暖却是显得无比淡定,看着今日太阳不错,索性搬了绣架到了院子里,一边挑着花针,一边监督着秦宝川拿着小木棍在沙地上练大字。 买不起笔墨宣纸,也只能让秦宝川在沙地上将就了,好在秦宝川悟性高,耐性好,学得颇快。 此时,秦宝川正在努力地画着“礼义廉耻”四个大字,却偏偏写到“礼义廉”三个字时,便停下了。 “怎么了?”秦玉暖看着秦宝川捏着小木棍一副思忖模样,索性也挺了手上的活计,“怎么不写‘耻’字了?” 秦宝川黑溜溜的眼睛一转,微微瞟了眼柳姨娘,又连忙转了回来,眼巴巴地看着秦玉暖,秦玉暖蓦然就明白了。 “真是,”秦玉暖指着这沙地上的几个字笑道,“人家可以‘无耻’,可是咱们不能‘无耻’啊,快把‘耻’字给添上,不然,姐姐再不教你识字了。” 说罢,又是抬起头,看着已经有些气急败坏地柳姨娘笑道,“让姨娘见笑了,不知道姨娘的东西找到了没有?” 柳姨娘已经焦头烂额,听到秦玉暖姐弟俩你一言我一语,也丝毫没有想到是在嘲讽自己,而今秦玉暖一问,只是面色有些僵硬地回了句,“没有,”继而提了些底气,说道,“不过早晚会找到的。” “姨娘,院子都找遍了,当真没发现玉簪子。”来报信的妈妈带着些忐忑。 “罢了,先走吧。”长时间在这里耗着也不算个事,若是落了人话柄,便是更加不讨好了。 谁知,这柳姨娘前脚还未跨出门槛,这外头就来了小丫鬟报信,“姨娘,你的白玉簪子找到了。” “找到了?”柳姨娘明显地不相信。“在哪找到了?” “在后院的马厩里。” 马厩是外院,而多是小厮男仆聚集的地方,从马厩再往东走那么几十步,便就是小厮奴才住的院子,柳姨娘一个内院妇人,她的簪子怎么会掉到了外院去,难免引人遐想。 “定是哪个手脚不干净,一定是的。”柳姨娘捏着帕子站在一边,咬牙启齿地咒骂着。 窦青娥今日一身淡紫罗衫,配着头上一对金雀钗,与柳姨娘的浓妆淡抹相比,别有一份风情,她挑了挑茶末子,头都未抬,只回了句,“方才都命人查过了,后院的那些下人们,昨日要么被派出去做事,要么有人证能证明没有时间去偷你的簪子。” “姐姐,你别不信我啊,这可是老爷送给我的白玉簪子,我往常都舍不得戴的,若不是被人偷了,怎么会落在后院呢。”柳姨娘上前一步说道,“姐姐往常都是最为公道的,这回,可不能偏私了。” “我偏私?”窦青娥只觉得好笑,“我偏了谁的私了?这大家伙的都在这呢,你们倒是说说看,从头到尾,我可是偏袒过谁?” 除了窦青娥和柳姨娘外,常姨娘、秦玉暖还有方才大张旗鼓搜查的丫鬟嬷嬷们都婷婷立在了院子里,一个个的都低着头,不说话。 秦玉暖今日一身素雅打扮虽然不起眼,却也惹得窦青娥多看了两眼,难怪昨夜女儿会为了那三道血痕发那么大的火,照她看来,这不仅是因为女儿自身的容貌暂时毁了,更是因为这太尉府里还有一个秦玉暖是越发出落得标致,也越发惹人注目,不过无妨,终究不过是一个庶女,还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总之,”柳姨娘底气十足地道,“我昨个就去了姐姐那请安,再便是我自己的院子,下午也只来了三姑娘这里逛了几圈,其他的地方,都没去过,更是别提马厩了。”说罢,她又死死地盯着秦玉暖那张清贵淡雅的脸,昨个她明明将白玉簪丢在了这小丫头院子的花坛里,如何今日却就搜不到了?真是奇了怪了。 “呵,这都是怀疑上我来了?”窦青娥头一偏,语气挑衅而孤傲。 “妹妹哪里敢呢,”柳姨娘立马又谄媚上了,“别说是一根白玉簪了,就算是金屋银屋姐姐也瞧不上啊,姐姐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而我呢,就跟不可能监守自盗了对不对,姐姐平日里就够忙的了,我没道理平白地闹了这么一出,那便只有……。”说完,眼神又只往秦玉暖身上瞟。 无奈秦玉暖却是淡定得很,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逼得这柳姨娘直接开了口道,“三姑娘,姨娘也知道你平日过得拮据,这一时犯了错,承认就好……。” “柳姨娘这话奇怪了,”秦玉暖樱唇一启,处变不惊地说道,“这不是都在马厩里找到了吗?如何又怪到了我身上?” 柳姨娘索性也拉下了面子,“前阵子京郊刘员外家就出了件案子,都是内院的丫鬟先将内院里女眷的首饰先藏在马厩食槽里,再由马夫拿到外头典当行去当了,一年下来,可都是百两银子的进出。” “可即便是这样,昨日我也不在府中,哪里有时间跑到外院去藏东西?”秦玉暖一副据理力争的样子,若说方才还只是怀疑,如今柳姨娘可是点了名指控自己了,紧张之下,她只是攥紧了袖笼里的一个香囊。 “呵,你是没时间,你院子里的丫鬟有啊,再不济,你院子里不还是有个小兔崽子吗?”柳姨娘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道。 “宝川才五岁,哪里懂这么多?”秦玉暖小脸涨得通红,指尖又往袖笼里头扣进了几分,这个动作刚好让一旁冷眼旁观的窦青娥逮了个正着。 “袖笼里头放了什么?”窦青娥悠悠地开了口,这句话似给柳姨娘抛了个引子,柳姨娘作势也拽着往上爬,开口就喊道,“好啊,果然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还藏着掖着做什么,还不拿了出来。”伸手,就直接拽上了秦玉暖的衣袖,拉拉扯扯地,使着蛮劲想要从秦玉暖袖笼里掏出什么来。 秦玉暖想要挣扎,却敌不过柳姨娘的蛮干,一件白底红纹的香囊被拖拽而出,又在两人的争夺中,撕拉一下,被扯成了两截。随着这香囊里塞满的干花落下的,还有一张被叠成三角形的黄符纸。 “好啊,”柳姨娘手脚极快地拾起地上的黄符纸,嚷道,“果然藏了不干净的东西,姐姐,你快看,这上头还不知道画的是什么符,难怪最近家宅不宁的,老爷南巡的归期一推再推,前阵子不少丫鬟妈妈们都说掉了份例银子,说不定,都是这道符搞得鬼。” “你闭嘴,”窦青娥厉色一瞪,“家宅不宁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吗?老爷晚归那是要陪着大皇子多体察民情,掉了份例银子也只怪那些小丫鬟做事不仔细。”可是她心里却明白得很,那些公用的份例银子,三成都被她拿去补贴娘家或者投到铺子里去了,不过她很是仔细,平日里发放的一文不少,末了,再让自己的心腹暗中拿回来。 这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窦青娥收敛了些怒气,接过柳姨娘递过来的黄符,打开一看,却是愣住而来。 “这是……?”窦青娥抬眼看着眼眶已经泛红的秦玉暖。 秦玉暖见到时机到了,噗通一跪,带着哭腔道,“可不就是灵台寺的平安符,女儿前阵子去求了好久才求回来的,特意缝在香囊里,还放了母亲最喜欢的芍药干花,准备今日拿去给母亲的,柳姨娘诬陷了女儿偷了她的簪子不说,还诬陷女儿用黄符诅咒全家,现在还将女儿给母亲绣的香囊给扯了,母亲可是要给女儿做主啊。” “行了行了,你先起来吧。”窦青娥皱着眉,虽然她一直不喜这个庶出的女儿,可是面子上还是要做足的,况且这回柳氏,着实是闹腾得太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表哥来了 风向顿时扭转了过来,柳姨娘的脸色因为吃惊而一阵白一阵红,她拿出看家的本事,两眼含泪地就开始絮叨起来,“姐姐,你可千万别听了三姑娘的话,方才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她那小动作鬼鬼祟祟的,也由不得人不去怀疑。” “那白玉簪呢?昨日我不在院子里,宝川也才不过五岁,什么都不懂,姨娘你的簪子都在马厩里找到了,却还要推到我身上,这又是什么道理?” “我不过,不过也是以防万一罢了。”柳姨娘的语气低沉了下来。 “呵,好个以防万一,”秦玉暖收起了那挤出来的两滴眼泪,对着窦青娥道,“母亲,你看到了,女儿虽然是个晚辈,也说不上什么话,可是也由不得这般让人胡乱猜忌,女儿的亲娘去得早,别人却还真当女儿是个没娘的了,母亲,你可是要为女儿做主啊。” 柳姨娘和秦玉暖你一言我一语的话吵得窦青娥觉得有些聒噪,如今秦玉暖又是寻了自己做保护伞,她心里头更不是滋味,可是面子上,却还是皱眉应和了一句,“妹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玉暖的娘亲走得早,老爷既然把玉暖托付给了我,有些事我也是得说上几句的,今日的事,是你过分了。” 这是外院的叶管事又匆匆来报,说是门房接到了信,说建州的表少爷明日就要到了。窦青娥这下又有事忙了,更加无心管这一场闹剧。 “行了,都散了吧,不过是一场误会,”窦青娥朝着底下的丫鬟妈妈们说完,又不咸不淡地对秦玉暖说道,“你这个香囊,我心领了,你姨娘手脚笨,也别多怪她。” “姐姐。”柳姨娘好生委屈,还欲说些什么,被窦青娥冷眼一瞪,也是捏着帕子忍了下来,她再乖张,也是知道这太尉府里谁才是当家的。 窦青娥欲转身,却是被秦玉暖一句脆生生的“母亲”给喊住了。 “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窦青娥话里有些不满,都已经没有怪罪她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玉暖不敢再说些什么惹母亲心烦了,只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母亲成全。”秦玉暖恬静乖巧地低下头,“玉暖知道年初母亲便答应让账房那边每月给宝川拨半扎宣旨练字,可是现在,现在似乎有些不够用了,宝川练字愈发勤奋了,这也是好事不是。” 其实这半扎宣旨都是个空头的,账房那边不知是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还是暗中把这半扎宣旨克扣了下来,谁让账房上头的管事是窦青娥从娘家带来的,这样偷斤减两的事,还不少。 “行了,我知道了,”窦青娥答应得倒是十分爽快,罢了,就当今日给这个庶女一点小小的补偿吧,“叶管事,你明个去和账房那边说一声,每月给二少爷拨三扎徽州宣旨,两支狼毫。”又偏头看着秦玉暖,“这下你可满意了?” 秦玉暖连忙低头道谢,那娇弱而欢喜的眼神一直保持到窦青娥和柳姨娘都离去,才收了回来。 秦玉暖捏着衣角,用一种通透清亮的眼神看着远方,前世,你们罚了宝川二十家棍,今生,我不过替他夺了些宣旨来,不算过分吧。忽而,她蓦地又是一笑,她知道,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回了屋子,廖妈妈率先端上了热水,看着秦玉暖仔细擦了擦有些疲惫的脸庞,才是十分认真地道,“姑娘的性子总算是硬了几分了。” “廖妈妈?” “我早就觉得三姑娘性子太容易被人拿捏,吃亏太多,却一直没有机会说,如今三姑娘这样,”说到这,廖妈妈哽咽了几分,抹了把老泪,感叹道,“奴婢很高兴。” 秦玉暖微微有些怔住,她并不没有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廖妈妈,那个被柳姨娘撕裂的香囊,是她准备给宝川的,廖妈妈能说出这番话,多半也是知晓了,不过,她讶异的只是廖妈妈的态度。 “妈妈不觉得我变坏了?变得有心计了?” “水来土掩,能保护好自己,这是本事,不能叫变坏。”廖妈妈语气真挚而和缓。 秦玉暖有些触动,只是又唤了声“廖妈妈。”纤纤素手又握上乳母那双沧桑温暖的大手,觉得很安心。 叶管事办事效率倒是极高,才到傍晚,那三扎宣旨,两支狼毫就送了过来,秦宝川喜欢得爱不释手,秦玉暖让铜儿满儿两人把宣旨裁小了,留好备用。 夜里,炉子里的水还在滚滚烧着,秦玉暖哄了秦宝川睡下,一个人在屋子里也睡不着,索性出来,跟着满儿和铜儿围着炉子取暖。 “今个二少爷真真是高兴极了,拿了那狼毫练了好几张大字呢。” “对啊对啊,连写了好几张,最后还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是要省着些用,还让奴婢收好了,别被耗子咬了。” “二少爷是个懂事的,”廖妈妈低语了一句,又看着秦玉暖道,“只是辛苦了姑娘了。” 秦玉暖的脸蛋被通红的炉火映照得红润而有光泽,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没有多说。内心有些期待,明天,建州的表哥就要来了。 十年前,她四岁,表哥九岁,那是四姑姑第二次回来省亲,也是最后一次。 表哥为她挡了大哥秦临风投来的泥团,沾了一身泥,还挨了一次骂。 “有我在,别怕。”那时的表哥高大得像一棵遮阳大树,紧紧地将她守护在树荫下,除开廖妈妈这些人,表哥该是她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只是不知道,如今的表哥是否还记得自己,不过,男女有别,即便是记得,两人也不能那样亲密无间了。 “听说如今姑老爷在建州是做大官的,姑娘小时候和表少爷关系又那样好,这次可是要扬眉吐气了。”铜儿喜滋滋地说道。 “你这个憨丫头,”廖妈妈一本正经地道,“现在人都大了,哪还能和小时候比。” “妈妈这话可就说错了,怎么不能和小时候比了,”满儿笑道,“你看铜儿,不就还和小时候一样憨傻憨傻的吗?” 一群人围着火炉子有说有笑,气氛一下又暖了起来。 第二日巳时三刻,一辆青色帷幔低垂的马车就停在了太尉府的正门。 一只修长精瘦的手慢慢撩开了帘子,一双白色祥云纹长靴率先踏出马车厢,立马有奴仆送上了踏脚的蹋阶,马车里的人缓缓走下,冬日的阳光恰好映照在来人如玉般的脸庞,勾勒出一圈好看的金边。 恰是风流少年,公子如玉。 来人,正是秦太尉远嫁江南的四妹妹的独子——苏成海。 “表少爷,请。”管事立马迎了上去,又点头哈腰地道,“实在是不知道表少爷今日会来,夫人早在上个月就答应了左相夫人去灵台寺礼佛,不好推脱,特意安排了小的在此恭候。” 简而言之,便是今日主人不在,您看着办。这是昨日窦青娥吩咐叶管事的说辞,原因,不过是…… “不知道四姑老爷怎么没跟着过来?”叶管事依旧谄媚。 “父亲公务繁忙,脱不开身。”苏成海淡淡地应答道,苏日安如今是建州转运使,这是个美差,不少人想要巴结,苏成海的母亲秦四娘不过是个庶女,当时嫁给苏日安时,苏日安也只是个普通举人,没料到,时过境迁,人家的官路一路青云,最后做到了转运使这么个位置。 若说巴结不到父亲,巴结巴结儿子也是好的,可偏偏窦青娥昨夜听说,苏成海已经为了学医和苏日安闹翻,差点被逐出了族谱,这心头原本燃起的丝丝希望被浇得彻底,她还指望着能靠着苏日安这个肥差捞点好处呢。 “舅娘什么时候回来?”苏成海很自然地攀上了亲戚。 “这……小的哪里知道,”叶管事打着太极,“许是中午,太阳落山后也说不定,第二天回来,也是有的。” “哦,那还是辛苦管事的带路了。”苏成海淡淡地挑了挑眉,丝毫没有听出管事的言外之意,反而十分自如地上了台阶,入了府门。 “诶,表少爷。”叶管事还想拦着说几句话,苏成海却是头也不回地道,“对了,我都忘了,小四,给门口的丫鬟小厮们看赏。”说完,便是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窦青娥不在,常姨娘和柳姨娘也是急匆匆地赶到了花厅。 常姨娘是个性子恬淡的,加上刚出了月子,身子还有些虚,一直老老实实地跟在柳姨娘后头,柳姨娘倒是趾高气昂的,嘴上虽然说着,“哎呀,这个表少爷真是个折磨人的,夫人和老爷都不在,还硬要来拜访。”可心里头却是乐成一朵花似的,换做了平常,她的身份,哪里有见客的机会。 入了花厅,柳姨娘还没来得急开口,就被一阵金晃晃的光刺得眼睛一眯,呵,好阔气。 “这定是两位姨舅娘了,”苏成海很是客气,朝着常姨娘和柳姨娘分别行了礼,罢了又是朝着身后两个装满了首饰的漆金匣子一指,随意地说道,“小小见面礼,不成敬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富得流油 这个表哥,不简单。这是秦玉暖听了满儿的回报后,窜出的第一个想法。 “对了,昨个铜儿说,四姑爷在建州是做大官的,到底是什么官职?”秦玉暖收了最后一针,一幅栩栩如生的傲雪寒梅图跃然于娟帕上,过两日,她准备让满儿想办法把这些绣品都拿出去卖了,也好攒个钱给宝川多买几本拓本诗集。 满儿想了想,道,“听说是建州转运使。姑娘,这个官很大吗?” “品级不算高,不过油水不少。”这样想来,苏成海能有这样的大手笔,也不奇怪了。 “不过听说,表少爷好几年前就和四姑老爷闹翻了,”满儿瞅了瞅窗外,小声道,“听说,是表少爷一心想要远游学医给自己娘亲治病,四姑老爷不许,然后……。” 满儿的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就传来铜儿欢腾雀跃的声音,“三姑娘,三姑娘,表少爷派人送了好多东西过来,哎呀,我都抱不动了。” 铜儿一嚷,就引来了廖妈妈紧张急切的声音,“哎哟喂,憨丫头,这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匣子,你这么摞着放,磕坏了可怎生好。” 摞着放?秦玉暖挑挑眉,合着还不只一个匣子。 还当真不只一个,待到铜儿和廖妈妈把大大小小三个木匣子摆到桌上时,连秦玉暖自己都傻了眼。 光是看那木匣子,上好的楠木,镶着金边,还雕着幅踏雪寻梅,精致至极,也是奢华至极。 “顶针,丝线,还是丝线。”铜儿挑了其中一个最小的匣子打开先看了一眼,有些失望地嘟囔了一句,“听说表少爷送给大姑娘的匣子里头可都是珍珠耳环,珍珠项链,那珍珠,都老大一颗了。”才说完,就是被廖妈妈瞪了一眼。 “你不懂了,”秦玉暖面目认真地拾起一根金灿灿的丝线,盯了许久,才是道,“这个丝线不简单,是最纯的金丝线,将那样一锭厚厚的金条拉成这样一根细细的丝线,你可知道要多少工夫?”这样的金丝线,她也只见过娘亲用过一次,是为了父亲大寿准备的。 秦玉暖的话一出口,铜儿满儿和廖妈妈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都是暗自感叹,这表少爷,真是忒阔气了一些,不过转而又一想,给自家姑娘的都这样贵重了,看来大姑娘和夫人那里,肯定是收获更多了,闷闷地,又觉得有些不舒坦。 “我看看这个,”满儿便说便打开另一个稍大一些的匣子,轻笑道,“是一件衣裳,还有一把云纸扇呢。” “嗯。”秦玉暖点点头,她倒是不期望苏成海送给自己什么金库银库的,毕竟,儿时的情谊早就模糊了,而如今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要是苏成海对自己太过关照,才是给自己惹麻烦。 可是待接过这衣裳一看,秦玉暖又微微一愣。 “怎么了三姑娘,有什么不对劲的吗?”廖妈妈格外地谨慎。 “没什么。”秦玉暖淡淡地一笑,可指尖的触感告诉她,这件衣裳,看似简单,实际上,是天蚕丝所制,天蚕丝一匹千金,而且并非有钱就能买到,所谓触体生凉,不过如此,是夏季做衣料子的极品。 看着这衣裳上头几枝娇嫩讨喜的荷花,秦玉暖觉得,这回表哥当真是用心了,丝线,衣裳,每一件看似平淡无奇的东西却都是价值不菲,而且还都极符自己的喜好,要不然,就是这表哥如今当真是富得流油,随便拿出手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 “最大的这个由姑娘来。”廖妈妈布满皱纹的眼角覆上一层笑意,心里想着这个最大的里头必定是最好的,也好让自家姑娘高兴一下。 秦玉暖也不推辞,捏着锁扣一开,看到里头的物什时,神色却突然停滞了一下。 “里头是什么呢?”铜儿很是好奇。 “是书。”秦玉暖淡淡地道,听不出情绪,铜儿却以为自家姑娘是失望了,缩缩头,不敢再说话。 秦玉暖摸着匣子里头柔软光滑的书页,随意翻看了几本书册的封面,却是越看心里头越是起了疑云。 “你们看,”秦玉暖一本一本翻看着书的封面,“《旁氏春秋》、《墨子兵法》、《孝安章句集注》、《山川志异》……。”秦玉暖已经无心数下去了,里头的**本书的书名一个个都是那样熟悉。 “这不都是昨日小姐让我从书院赊借回来的书吗?”廖妈妈虽然不识字,但是看得这些一笔一撇着实眼熟,加上秦玉暖一说,恍然大悟。 秦玉暖是买不起书的,不过昨日听说廖妈妈的儿子大石哥正在替白马书院做木匠活,秦玉暖便让他多问了一句,可不可以从书院赊借几本书,按照借阅的天数算钱,如今大石哥那边还没答复呢,这梦寐以求的书就是眼巴巴地来了。 “廖妈妈,”秦玉暖的语气有些轻飘飘的,“我给你的书单……。” “奴婢当真没和任何人说过,”廖妈妈笃定道,“姑娘昨日把书单给我后,我就直接给了大石,”廖妈妈语气一顿,一拍大腿就道,“我去问问大石那小子。” “诶,妈妈别急。”秦玉暖慌忙拦住有些情急的廖妈妈,把屋子里的事外泄本就是她极忌讳的事,可是她相信廖妈妈,也相信大石哥,退一万步讲,这书单又不是什么秘方,也没有什么外泄的价值。 铜儿和满儿也纷纷拦住廖妈妈,左劝右劝,才是劝住了难得激动一回的廖妈妈。 “廖妈妈别急,”秦玉暖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些书本就是经典的好书,哪个读书人不读上个十来遍的,许是巧合呢,再说,表哥刚来京城,哪里有那么多门路,你说对吧。” 廖妈妈低着头应着。 “行了,东西都收起来把,至于这些书,把最薄的拿给宝川,其余的,也收起来。”秦玉暖可不想到处炫耀惹来什么祸端,虽然自己这些东西表面上着实没什么好炫耀的。 满儿铜儿和廖妈妈又纷纷地忙起来,秦玉暖抱着暖手的热水,倚在门口的朱红柱子边上,看起来似乎是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可心里却是一丝一丝理得很清楚,十年未见,可表哥却能送来与自己喜好一丝不差的东西,还有那些书册,表哥啊表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傻傻地,只懂得保护我的表哥吗? 啪嗒一声清脆的敲击声打断了秦玉暖的思绪,院子中央,一个单薄矮小的小丫头正瑟缩缩地看着秦玉暖,她脚下半扣着一个铜盆,里头的热水哗啦啦地流淌着,还冒着热气。 “总是笨手笨脚的,”廖妈妈皱着眉呵斥道,“平日里就鬼鬼祟祟的,一干起正事来就没得劲使了吗?” 秦玉暖偏偏头,她认得这个小丫头,正是满儿说的那个爱偷听的丫鬟,方才廖妈妈也说她“鬼鬼祟祟”,看来自己这院子里,还真是不干净。 “还不快收拾了去。”廖妈妈推了推这有些木然的小丫头,这小丫头直勾勾朝着房里盯的眼神让她很不喜欢。 “算了吧廖妈妈,”秦玉暖突然发声,声音温暖得像冬日这暖暖的太阳一样,瞅着这小丫头说道,“还是先回屋子理一理衣裳吧,看看有没有烫坏了。” “三姑娘。”廖妈妈有些不解。 秦玉暖却是愈发灿烂地对着那小丫头一笑,哄小孩子似的,“快去吧。” 看着这小丫头飞也似的跑了,秦玉暖的笑容却是便得更深了。 “三姑娘,这小丫头叫福生,是大夫人身边的人不说,平日里还爱偷听,姑娘怎么就给……。”廖妈妈这才夸了自家姑娘硬气了些,如今又是愁上了眉头,看这福生一溜烟地跑了,她心里总是不安稳。 “妈妈莫急,”秦玉暖抚了抚如墨云一般的鬓角,“斩草,是要除根的。”安插人在自己的院子里,既然嫡母干得出,自己就会拔得干干净净。 和秦玉暖预料得不差,今日窦青娥推辞不在家里,这福生半柱香后,便出现在了秦云妆的房里。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秦云妆依旧蒙白纱,语气略微有些兴奋,直接挡开给自己斟茶的桂妈妈,只嫌弃她挡了自己的视线,“你看着我,老老实实地再说一遍,苏表哥当真是送了一些针线衣裳给秦玉暖?”私下里,她素来是直呼秦玉暖的名讳的。 “当真,”福生一副瓜子脸,清秀可人,只是眼神里透着无比的恐惧,像是有人掐着她的脖子,让她连大气都不敢喘,“还有一个大匣子里的奴婢没看清,不过听三姑娘她们的谈话来看,估计是些书册。” “不过是些破书罢了,”秦云妆眉眼弯成月牙形,得意洋洋地端过红木案几上的小匣子,里面是满满一匣子的珍珠,颗颗饱满,粒粒圆润,都是一等一的货色,“我就说嘛,放着嫡出的表妹不疼尽关心一个没娘的庶女,表哥是干不出这样的蠢事的,小时候的事毕竟是小时候的事了。” 秦云妆笑眯眯地,看着十分满意,随意地从匣子里挑出了一颗珍珠,往福生手上一递,“诺,赏你的。” 福生诺诺地磕头谢了恩,桂妈妈正准备领着她出去,却听到秦云妆背后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你是母亲的人,母亲又素来疼我,她的人也便是我的人,以后凡是和表哥有关的消息,你先往我这儿报一份,知道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暗中勾结 桂妈妈送了福生出去,本还想劝上几句,她知道自家姑娘小时候就对苏家表少爷有些意思,可如今大了,即便是表兄妹也该是顾忌些,更何况,自家姑娘不会不知道夫人的计划,她可是要做皇家儿媳妇的啊。可是一眼对上秦云妆那开心得要滴出蜜来的眼神,又咬着舌头忍下了,再大姑娘开心的时候说晦气的话,可是大忌。 苏成海这番大散财给他博了不少赞叹,几乎就在一瞬间,整个太尉府都知道府里来了个阔气又大方,英俊又丰伟的表少爷,晚饭后,柳姨娘便做主让苏成海先留宿了下来。 入夜,鹅毛般的大雪又飘飘扬扬地下了起来。 翠轩院里,一声茶碗声落地,窦青娥涨红了脸,瞧都不想瞧柳姨娘一眼。 “哎呀,表姐,我不就是让表少爷住下了嘛。”早上窦青娥推脱不在,苏成海便只来拜见了柳氏和常氏,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柳氏张口就答应让他暂住在太尉府。 “呸,我可不敢当你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姐,”窦青娥啐了一口道,“若不是看在你我两家的高祖父是表兄弟,你娘亲又在我快嫁人的时候过来求我,说你在太尉府里当丫鬟,让我好心照拂,不然,当时我就把你肚子的孽种给打掉了。” 柳姨娘一副做小伏低状,又听到窦青娥恶狠狠地来了句,“以后即便是私下,也别喊我表姐,更别让其他人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柳姨娘连忙摆手,“在玉晚和玉昭面前我都没提过。” 窦青娥半信半疑地收回目光,“哼,就怕你这个蠢货拿着鸡毛当令箭,我若不在,还真当自己是府里的半个主子了,什么事情都敢做主。”这一绕,又绕回了苏成海身上了。 “姐姐,我让他住下也是有理由的。”柳姨娘眼珠子灵活地一转,压低了声音道,“表少爷出手可阔绰了,听说光是给去迎他的丫鬟下人,一人,就赏了十两银子,你看,就连我这个姨娘,他一出手,就是老大一颗黑珍珠,还是东秦那边过来的。” “哼,一点银子就把你收买了。”窦青娥向来不耻柳姨娘这种见钱眼开的人。 “哪里,”柳姨娘耐着性子道,“早先听说那表少爷是来京做生意的,我还想,一个学医的哪里懂什么生意经,可是如今看他出手那样阔气,只怕,是有什么赚钱的好路子。” “笑话,难道咱们太尉府还差这点钱吗?” 不就是因为你这个宝贝女儿曾近对苏成海起过情愫,你又一门心思想要把女儿嫁给皇室贵胄,害怕坏了事呗。柳姨娘心里这样想,面上依旧讨好地笑着,“姐姐,若是这赚钱的路子,和京中的权贵有关呢?” “你什么意思?”窦青娥一下子就警觉起来。 柳姨娘知道有戏,又是连忙附在窦青娥的耳边说了半晌,继而怂恿道,“这赚钱事小,若是能从生意上和那些皇室的人拉上关系,也等同于为云妆铺路不是?” “呵,你会为云妆考虑得这么周全?玉晚和玉昭不也是要嫁人的吗?”窦青娥两眼一眯,算盘打得不是一般的精。 “哎呀,”柳姨娘一副心疼模样,“姐姐你这么说可就太伤人心了,云妆也算是我侄女吧,玉晚和玉昭又是云妆的亲妹妹,大家都是一家人,这云妆过好了,玉晚和玉昭也好借着云妆的面子嫁个好人家,姐姐,您说是不是?” 这倒是真话,窦青娥心里头有了些底气,却依旧说,“罢了,让我好好想想,这投生意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老爷一直瞧不起商户人家,你也莫太张扬了。” 柳姨娘又甜滋滋地道了好几声“是。”才是扭着腰肢欢天喜地地出了院子,急着让两个女儿看看她的黑珍珠。 柳姨娘走后,窦青娥又特地喊了秦云妆身边的桂妈妈进来,特意嘱咐了让秦云妆远离苏成海的事。 “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窦青娥看着桂妈妈深思不定的样子有些生气,“好歹是我的陪嫁丫鬟了,如今也是太尉府的老人了,一点规矩都不懂,真是,如今身边都没个让我舒心的。” 桂妈妈连忙一跪,将头埋得低低的,似乎做了许久的挣扎,才颤巍巍地抬起头来,道,“奴婢,奴婢有事要禀报。” 雪,下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已经是积了厚厚一层,秦玉暖早早地起来了,就看到铜儿冻红着小脸在院子里扫雪。 “冷着了吧,”秦玉暖裹着件棉披风倚着门框,招呼着铜儿过来,“来,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不冷不冷,”铜儿直摇头,“我在老家的时候,那雪,可比这大多了,院子里的雪,都是我一个人扫的。” 铜儿比秦玉暖还小几个月,第一次见到铜儿的时候,铜儿正捧着个缺角粗瓷碗在街头讨饭,是秦玉暖的娘亲杨氏见着可怜,领了回来,父亲秦质不仅没有嫌弃,反而称赞“杨氏仁心善妙。” 可就是这样一个“仁心善妙”的人,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这个阴谋密布的大宅门里。 不知是不是表少爷来了的缘故,今日的早饭格外地丰盛,一小碟酱萝卜,一小碟青菜,两碗小米粥,再配上四个包子,喜得秦宝川直拍手。 “姐姐,你吃这个包子,还有虾仁呢。”秦宝川懂事地扒拉了半个虾仁菜包到秦玉暖碗里,没多会儿又喊道,“姐姐,你再尝尝这个,里头居然有蟹黄。”说着,又扒拉了半个包子过来。 四个包子四种馅,秦玉暖没有窦青娥吃得那么精致,她很清楚,这些一定是昨日剩下来的剩菜剩包子,不过看着秦宝川吃得开心,心里头也跟着暖了起来。 吃到一半,主母窦青娥就派了人过来,说中午在花厅给表少爷摆了桌接风宴,请各位姑娘务必到场。 人都来了半日了才想到接风的事,秦玉暖暗自思忖道,不过她先前还以为窦青娥定会看不起这个被苏家赶出家门的行商表哥,不过既然摆开了排场,就证明对于窦青娥来说,表哥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窦青娥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秦玉暖很清楚。 “姑娘,咱们穿昨天表少爷送来的那件衣裳吧。”铜儿欢喜地看着秦玉暖。 “憨丫头,那件可是天蚕丝,是夏天穿的,你想让咱们姑娘冻出病来吗?”满儿也学着廖妈妈喊了声“憨丫头。” “就穿这件吧,”秦玉暖往床榻上一件藕荷色襦裙,再衬着件镜花绫披帛,看起来温软素雅,“今日,我可不想抢了二姐姐的风头。” 秦家二姑娘秦玉晚承袭了柳姨娘的作风,日日只唯恐自己身上的衣裳不够靓丽,自己的头上的簪子不够璀璨,小小年纪总是打扮得像个彩陶似的,窦青娥一直不喜欢,不过,拿出来给秦云妆做个陪衬却是再好不过的了。 花厅里的花梨木大圆桌已经摆了起来,秦玉暖到的时候,常氏已经带着秦宝端落座了,常氏一副秀气文质模样,细细的眉,如水的杏眼,怀里的秦宝端才三个月大,正是贪睡的年纪。 “姨娘来得好早。”秦玉暖笑吟吟地道,前世常氏曾为自己下跪求情,这份心意,自己是知道的。 “玉暖来了,”常氏甜甜地一笑,不带丝毫迟疑和防备地倾过怀中婴孩的身子,道,“来,玉暖还未见过宝端吧,要不要抱一抱?” “不了,我笨手笨脚的,怕抱不好。”秦玉暖知道常氏是不会害她的,可难保这其他人呢,看着这花厅里头还在忙碌的丫鬟嬷嬷们,自己若是把宝端抱出了什么事来,常氏难过,自己也难逃罪责,得意的,总是别人。 柳姨娘带着二姑娘秦玉晚和四姑娘秦玉昭也接连来了,秦玉晚这回倒是收敛了不少,没有打扮得那样浮夸,秦玉昭依旧是个笑吟吟的模样,说什么都只是呵呵地傻笑,外头都说,太尉府的四姑娘是个傻子,看来,也是有些依据的,也难怪柳姨娘会格外看重秦玉晚了。 窦青娥是最后一个到的,她面色沉肃,直接入了席,斜眼一瞟,看到常氏怀里的睡着的宝端不禁就训道,“宝端还小,吹不得风,你就这样带出来做什么,老爷晚来得子,生生的就是要被你带坏了。”这话说得,跟着常姨娘是宝端的后娘似的,无非也是见不得常氏生了个儿子罢了。 “是。”常氏诺诺地应道,连忙吩咐奶娘将宝端抱回去。 秦玉暖沉下心,心想,看来嫡母今日心情果真不大好,恰又听到窦青娥朝自己问道,“宝川呢?怎么没来?今日可是给苏家表少爷接风洗尘呢。” “宝川病了,怕让母亲沾染了病气,就让他留在院子没过来。”秦玉暖恭敬有礼地道,今日是龙虎鱼蛇都到齐了,她怎么敢让宝川跟着她淌这趟浑水。 “哦。”窦青娥冷冷地哼了一声,又看到秦玉昭傻子一般地笑,心里更加不爽快了,今早她收到了老爷的家书,是照常的寒暄,末尾却是提到了一句,这回多带了个人回来。哼,还能有什么人,无非又是一个狐媚子想要做太尉府的姨娘了呗。 想到这,窦青娥愈发不痛快了,她直接催着身旁的秀姑道,“表少爷呢?怎么还没来,去催催。”虽然说来者是客,可是一大家子等他一个外来的晚辈,这算是怎么回事。 话语才落,花厅外头就是响起一声清越沉稳的声音,“晚辈来晚了,还请舅娘和两位舅姨娘恕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雪上加霜 今日的苏成海,有些不一样,一身品竹色长袍革带虽然挺拔修身,可是那微微歪斜的玉佩和额头上腾起的薄薄雾气却暗示着苏成海赶来的匆忙,不过这些,也只有秦玉暖发现了,只因为其他人的眼光都直直地落在了苏成海身后那株红色珊瑚上。 “哟,好漂亮的红珊瑚,”柳姨娘眼睛一亮,“表少爷,这也是从东秦带来的?”这可比她那颗黑珍珠值钱多了。 “正是,”苏成海笑着作答,“这是晚辈特地给舅娘准备的见面礼,昨日来得匆忙,未能及时运来,方才才接到,还望舅娘不要责怪晚辈失礼。”语气和婉清冽,明明是十分得体的敬语,却有让人感觉冷冰冰的。 窦青娥眉眼顿时亮色了不少,虽然官商有别,可是钱财人人都爱,她忍住内心的欣喜和渴望,只露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成海有心了。” 苏成海云淡风轻地扫过一句,“舅娘喜欢就好。”说完,眼神又是有意无意地扫过秦玉暖,和秦玉暖细细观察的眸子对了个正着,几乎就是那样一瞬间,短到秦玉暖完全捉摸不出苏成海的一丝一缕的情绪,儿时的情谊,果然还是生疏了。 家宴上,窦青娥机械式地寒暄问话,与苏成海一问一答,苏成海语气却依旧淡得如清水一般,秦玉暖用余光打量着这个十年未见的表哥,他举止恭敬,谈吐得体,却又带着些许疏离,他一掷千金,出手阔绰,眸子里却澄澈得似一潭冰水,哪里掺杂得进那些铜臭味的东西。 他到底是在伪装?还是本性淡泊? “昨日送的东西三表妹可还喜欢?”苏成海依次询问过在座的女眷,如今,轮到了秦玉暖,丫鬟给苏成海舀了半碗人参鸡汤,热气腾在苏成海那张俊秀英气的脸上,让秦玉暖有一瞬间的晃神。 秦玉晚微微昂起头,鄙夷之色缓缓流出,昨日秦玉暖只收到了丝线和衣裳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同样是庶女,她的可是一箱子蜀锦,瞧,果然是个不受待见的。 “玉暖很喜欢,”秦玉暖露出一个淡然谦和的笑,补上一句,“宝川也很喜欢。” 苏成海瞳仁里闪过一丝亮色,继而点了点头,两人的谈话没有什么逾矩的地方,淡得就像儿时的情谊都风消云散了一般,这是很多人期待的结果。 寒暄过后,采芝院的桂妈妈却匆匆来报,在窦青娥耳边低语里一阵,就见到窦青娥的脸色陡然变成了青色。 “还不快去请大夫,来我这里啰嗦什么。”纵然压低了音量,窦青娥的一字一句还是落在了秦玉暖的耳里。 今日缺席的也就只有因为抓伤在静养的秦云妆,而如今来报信的又是秦云妆身边的人,秦玉暖静观着事态的发展,看着窦青娥的紧张程度,只怕是秦云妆那边出了大事了。 桂妈妈一脸窘迫,也顾不得是在宴席上,瑟瑟地道,“如今宁王妃不小心摔了一跤,京中有名气的大夫都被请去了宁王府了。” “那就拿了老爷的名帖去宫里请太医。”窦青娥低声吼道。 桂妈妈更为难了,“太医院里的第一、二把手也都被皇上派去了宁王府,替宁王妃诊治。” 窦青娥咬紧牙关,眉头都皱了起来,忍不住小声念了一句,“宁王妃宁王妃又是宁王妃,她不过就是摔了一跤,哪有云妆的脸重要。” 几乎就是一瞬间,秦玉暖看到苏成海的眉头轻轻地皱成了一个“山”字,可是飞快地又是恢复如常,他夹了一块鸡汁茄丁在青花碟里,偏头问着窦青娥道,“舅娘可是有什么难事?” 窦青娥本不想理,可又想到苏成海本身懂些医术,这些年来行商走南闯北说不定认识什么能人,加上柳姨娘也开口询问,索性放下筷子道,“云妆说脸不舒服。” 轻描淡写不过几个字,可从窦青娥的皱紧的眉头来看,秦玉暖知道,事情绝非“不舒服”这么简单。 “哟,是脸啊,”柳姨娘一副焦急模样,“这该不会是脸上的伤……。”说到这,又连忙捂住嘴,低头躲过窦青娥尖利得像寒刀一样的目光。 还未多说,门口又有小丫鬟莽撞闯了进来,慌慌张张地直接开口道,“夫人夫人,大姑娘说,脸实在痒得难受,夫人再不过去,只怕都要抓破皮了。” 窦青娥肃然站起,指着这小丫鬟就骂道,“谁让你随便进来还大吵大嚷的,滚出去,叶三,给我家法伺候。” “哎哟,姐姐,现在可不是处置下人的时候,”柳姨娘连忙劝道,“云妆听着像是挺严重的,”接着又朝着外头的妈妈们喊道,“你们还站着作甚?还不快去请大夫。” “不用了,”窦青娥黑着脸道,“京中有些名气的大夫都被请去了宁王府,太医院里的几个老太医也都被请去了。”说完,又是用暗示的眼神瞅着苏成海,不是听说他还拜了江南第一神医孙妙杨为师吗?这时候倒是表现表现啊。 而苏成海,他居然还在慢慢地咀嚼着那块鸡汁茄丁,微微皱了皱眉,才放下筷子道,“太医院不是还有一位年轻太医当值吗?是张家的独子,听说医术很是了得。”说罢,又慢悠悠地看着秦玉暖道,“三表妹在宫中应该见过。”他微微扬眉看着秦玉暖,眼神似淌过一弯清泉,明亮而清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秦玉暖突然被点了名,心头虽然一颤,却还是自然而然地站起身道,“表哥说的可是张如庭张太医?表妹确实见过,是个十分谦和有礼的公子。”秦玉暖没说假话,毕竟,除了张如庭对自己说的那番警告的话,其一言一行都是十分得体宽和的。 “是个公子?”窦青娥心里头像被抽了一下似的,摇摇头,“不行。”一个翩翩倜傥的苏成海已经让她头疼了,怎么能再放进来一个。更何况,云妆的那花花心思,总是……唉…… “姐姐,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常姨娘衷心地劝了一句,“还是云妆的脸要紧。” 窦青娥思忖片刻,一咬牙,对着秀姑道,“去,把老爷的名帖拿来,请那张太医来。” 张如庭来的时候,采芝院里已经乱成了一团了。 秦云妆尖细而凄厉的嗓音在院子里萦绕不绝,伴随着重重的一声砸门声,秦玉晚一个趔趄就从屋子里被赶了出来,好在身旁的小丫鬟手脚快,扶住了,不然,真真是要可惜了她那张精心打扮的脸。 “出去!你们都出去!一个个都是来看我笑话的。”秦云妆期期艾艾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紧接着,又是小声的啜泣和呜咽。 秦玉晚站稳了身子,站在门口劝道,“姐姐你误会了,我不过是给你拿些药过来,怎么是来看笑话的呢?你我可是亲姐妹。”她语气真切,可脸上却挂着微不可察的得意和微笑。她一偏头,看到秦玉暖正站在侧面看着自己,脸上尴尬地收住表情,只对着秦玉暖含糊道,“姐姐在发脾气呢,你也别去惹事了。”说得好像秦玉暖才是那个来看好戏的。 秦玉暖颔首示意了一下手里端的清水道,“我只是帮着端盆清水过来。” 秦玉暖的声音才扬起,秦云妆在里头便又是喊了起来,“谁?谁又来了?秦玉暖是不是?你不许进来,母亲呢?她去哪了?” “母亲在忙。”秦玉暖简短地答道,“姐姐,我只是替你送清水来的。” 秦云妆还欲说些什么,里头一个男声却是沉沉地响起,夹杂着几分不快和严肃,“秦大姑娘若总是这样不配合的话,恕微臣学医不精,无能为力。”这是张如庭的声音。 “姐姐,清水。”秦玉暖不想再多留。 看门的小丫鬟正准备接了清水进去,里头的秦云妆却还是耷拢着嗓子说了句,“我明明是让红鸾去端的清水。”红鸾是秦云妆的贴身大丫鬟,除开桂妈妈,便是秦云妆最信得过的下人,言下之意,秦玉暖这番出现得有些蹊跷了。 秦玉暖慢条斯理地回道,“红鸾姐姐回来的时候突然被母亲叫去问话了,恰巧遇到了我,就让我代劳了。”秦玉暖抬起眸子,恰好看到屋子里一身常服端坐的张如庭正回头看着自己,他目光冷淡,面无表情,隔着一扇八面紫檀木屏风,是合衣坐在床榻上的秦云妆,原本的悬丝诊脉因为秦云妆的挣扎不得不中断,此刻小丫鬟在帮秦云妆重新绑着丝线。 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秦玉暖尴尬地端着一盆清水站在门口,屏风里面的秦云妆一言不发,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她才不会用经过秦玉暖手的东西,自己的伤,可不就是和这扫把星一起进宫得来的。 直到张如庭开口,才解了这个冷若冰霜的氛围,他点头对着看门小丫鬟道,“劳烦这位姑娘再去端一盆清水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美人红妆 美人最在意红妆,恐怕秦云妆这回的怨气不小。 半盏茶后,窦青娥就从院子外头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双脸红肿的红鸾,看样子,像是被打过了耳光一样。 “云妆呢?”纵然保持着一家主母应有的风范,窦青娥的脸上还是透露出隐隐不安。 “张太医在里头替姐姐诊治呢,”秦玉晚有着一张与柳姨娘一样的甜嘴,“母亲放心,姐姐的脸一定会没事的。”可惜,也和柳姨娘一样略欠思虑。 果然,秦玉晚看到窦青娥露出一股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厌恶,继而,她的脸上又蒙上了一层阴霾,恰巧此时,张如庭推开了门出来,对着窦青娥先是行了一礼,继而开始说里面的情况。 “日后,务必要注意饮食和日常的用具,春季容易过敏,若是再拖两天,恐怕,就会留疤了。”张如庭有条不紊地说道,窦青娥的脸色却变得越来越差。 “你是说?”窦青娥拉长了音调,“你是说云妆是因为吃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她的声音阴沉而萧索,就像一场风暴将要来临前的寂静和酝酿。 张如庭皱皱眉道,“也不一定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平常的用具熏香,茶水脂粉,要是有和秦大姑娘体质相克的东西,都会导致伤口过敏瘙痒,以后,还是多多注意些好。” 怎么可能不注意!窦青娥额头的青筋微微暴起。 屋子里头,秦云妆呜呜咽咽的抽泣声不绝于耳,窦青娥心头更是繁乱如麻,吩咐了秀姑送张如庭出去,只是一脸厉色的站在台阶上,心头思索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母亲。”秦玉晚假意想要去安慰窦青娥,却被窦青娥猛地打开手,动作幅度之大,险些将秦玉晚撂下台阶,幸好被身后的秦玉暖扶住了。 窦青娥终于收起了往常那一副和婉模样,她冷眼瞪着秦玉晚,想到前几日她回绝了上官家嫡子要娶秦玉晚做妾的要求,听说秦玉晚为此哭了一场,冷不防的,就对秦玉晚心生了一些不快,这小蹄子肯定是巴不得自己的女儿毁容,嫁不了皇家。 看着窦青娥阴沉得要滴出几丝恨意的眼神,秦玉暖连忙劝道,“母亲莫急,如今姐姐情绪也不稳定,贸然进去,岂不是让姐姐心里更乱了。” 窦青娥眼神微错,一番怒气又无处发泄,只对着一旁缩头候在一旁的红鸾一挥手,喝道,“我问你话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云妆一直按着药方吃东西,丝毫没错,可现在呢。一个照顾不好主子,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进来的奴婢,任由别人在主子东西里动手脚的奴婢,我留着你做什么,”窦青娥一边说一边招呼着台阶下的嬷嬷道,“来人,给我家法伺候,给我打到她肯说实话为止,再给我好好查查,经手过大姑娘食物的人都有哪些,近期送了东西来采芝院的人又有谁。” 秦玉晚听了心头突然一颤,要知道,自从自己这个大姐姐病了后,在娘亲的嘱咐下,她可是一日一礼,什么好什么往里头送,只因为娘亲发话了,自己未来的亲事,可得是仰仗自己这个嫡姐。她虽然心里盼着秦云妆毁容破相,可是绝对没有动任何手脚,可是窦青娥真要为难自己,总会弄出些什么来,无中生有的事,她窦青娥背地里还干得少吗? “母亲,母亲。”秦玉晚一脸焦急委屈地准备拉着窦青娥,谁料窦青娥却是突然一拂袖子,只对着底下的人严厉地喝了一声,“都站在这做什么,没听到我的话吗?现在,马上,开始查。” 秦玉晚心头突然忐忑起来,她送的东西是没问题,可是那个人托她带给秦云妆的呢?不会不会,好歹她也是大家小姐,断不会使那些下三滥的手段的。 “二姐姐,二姐姐你怎么了?”秦玉暖温声唤着秦玉晚,清然地笑道,“怎么看着有些出神?也是在为大姐担心吗?” “是……是啊。”秦玉晚故作淡定地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扯了扯裙摆,“那个,我院子里还有事,先走了。”这时候回去找娘亲商量对策,应该还是来得及的。 “玉暖、玉晚还有玉昭,”窦青娥一字一字地咬着音,“你们就先去侧堂歇着吧。”这摆明了,就是不让人走了。 一场吐火如荼的搜查很快就开始了,自秦云妆病后,府里人没少往这唯一的嫡女院子里送东西,秦玉暖半盏碧螺春还未喝完,常姨娘柳姨娘甚至连苏成海都被“请”到了这小小的偏堂。 柳姨娘早些得了丫鬟来报,知道自家女儿也被请去了,一进门又看到秦玉晚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张口就来了句,“哎哟,姐姐,这又是什么大事了,把大家都给请来了。” 窦青娥一脸肃然,她端坐在正中间,只是慢慢地偏过头理了理衣角,压根就没把柳姨娘的话放在眼里,平日里放任着她真是惯了,今日这件事,是有人对自己的女儿下手,这是自己断然忍不得的。 秦玉暖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她拨了拨温热的茶盏盖子,透过缕缕茶香审视着坐在她正对面的苏成海。 他薄而微抿的唇贴在白色的瓷盏上,修长的手指贴合在景德镇青花杯壁,似乎只专注着品味着茶的味道,偶尔在窦青娥说话的时候抬起头,用一种不赞许亦不反对的淡漠眼光扫视着众人的神色,他的动作,暖得似一个儒雅的书生,他的眼神和气质,却又冰冷得似一个沙场归来的战士。 这种感觉,让秦玉暖觉得有些陌生,印象中的苏成海,似乎不是这样,却又让她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不多会儿,秀姑就进来回报了彻查的情况。 “东西都查过了,都没问题。”秀姑话语刚落,窦青娥的脸上就蒙上了一层阴霾,若是能查出些什么来到还好,起码还证明,这是在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的,可如今,却是比自己想象得更加棘手了。 “再查。”窦青娥不甘心,她捏紧了拳头。 “等等,”秦玉暖突然站起身来,在这个时候强出头,需要勇气,窦青娥眯起了眼看着秦玉暖,她要看看,秦玉暖有怎样的勇气,“母亲,你最近可是换了香料?” 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 “哼,我的熏香是什么你们不都是清楚吗?”窦青娥挑挑眉,又继续吩咐秀姑出去。 “是啊,”秦玉暖仔细嗅了嗅鼻子,像是感叹了一句,“我还以为母亲也爱上了凝香露,听说最近京中不少夫人们爱用这种熏香,可是这种熏香用少了是调香,若是用多了,轻则瘙痒难耐,重则皮肤溃烂,方才,是想提醒母亲来着。” “我哪里有那种妖魅的东西。”窦青娥语气更加不耻了,凝香露好闻馨香不错,若是服用还有**的作用,若是使得好了,夜夜贪欢是常事,几个与她交好的夫人中已经有一两个开始用了,为的都是将夫君从美人堆里吸引过来,可是她不屑于这种下三段的手法,渐渐的,也和那几个姐妹疏远了。 “哦,如此这般,玉暖就放心了。”秦玉暖抚着心口,眼神里的担忧慢慢淡去,看似当真是为了窦青娥的健康着想一般。 窦青娥不可置否地挥了挥袖子,突然眼神一凝,对着秀姑道,“去,把云妆的熏香炉给我拿来。”她是没用过这种香,可是她方才一直在女儿的屋子里安抚她,若是有什么奇怪的香气,也只会是从女儿那沾染来的。 屋子偏堂和秦云妆的屋子离得很近,不过是几口茶的功夫,秀姑就亲自把秦云妆的香炉端了过来,拿着铜质的香勺挑了挑香炉里剩余的一些渣子,给几个年老的嬷嬷看了后,都得出了一致的结论,这香料,确实是凝香露。 “怎地放的这样多,”一个老嬷嬷道,“这样熏起来,人都要熏出事来的。” “混账!”窦青娥一拍桌子,脸上的愤怒已经遮掩不住。 这正是秦玉暖要的效果,她用冷漠淡然的眼神瞟着秦玉晚攥紧了手绢的手,似乎都感觉到了秦玉晚额头上冒出的丝丝薄汗,前世柳姨娘这一房和窦青娥可谓是坚实同盟,尤其是在迫害自己和宝川的这件事上,如今越是让她们出间隙,就越利于自己和宝川。更何况,秦玉晚这张生事的嘴,在背地里说过自己和宝川多少坏话,她可都是一清二楚。 “这绝不会是云妆自己房里的香料,给我弄清楚,这是谁掺进去的。”窦青娥斩钉截铁地道,她很清楚自己女儿房里的用度,因为那一点一滴都是她精心搜罗来的,她的女儿,将来可是要嫁给皇子的,怎能不用心。 “夫人,红鸾都招了。”外头突然传来丫鬟的通报声,一个圆脸小丫鬟进来跪下说道,“红鸾说,就在大姑娘回来的那天晚上,二姑娘来找她,给了她一包香料,让她私下转交给大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落井下石 唰地一下,窦青娥的眼神死死地盯在了秦玉晚身上,拔高了声音问了句,“三皇子?真是可笑,若真是秦玉晚做的,那这个借口找得也太拙劣了些,一则三皇子若是要送东西,也不必私托这一个小小庶女,二则,三皇子何等身份,怎么会送人凝香露这样邪魅的东西。 秦玉晚还没说话,柳姨娘就气愤地站起身来,她指着地上的小丫鬟道,“你乱说什么,我来的时候,就听到那红鸾被打得连气都快没有了,哪里能招供出什么,定是你胡乱编纂的。” 圆脸丫鬟一哆嗦,对着窦青娥连忙又是磕头,“奴婢不敢啊,这当真是红鸾姐姐晕死前招的,奴婢只是原话转达了。” “哼,”窦青娥斜眼盯着柳姨娘道,“你倒是希望那红鸾什么都说不出来吧。” 柳姨娘哑然,又回头拉扯着秦玉晚的袖子,恨铁不成钢地道,“来,你来说清楚,说你怎么可能会害云妆呢,这定是有人陷害,你和云妆可是亲姐妹。” 秦玉晚怔怔地站在大堂中央,两只手竟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她希望母亲能保她,毕竟,无论这件事是不是她做的,只要她开了口,就等于是给了嫡母机会,可是看情形,恐怕母亲也无能为力了。 犹疑间,却听到苏成海面无表情幽幽地说了句,“闯南走北行商时,我们素来都讲究一句话,”他挑眉,戏谑般地看着眼眶朦胧的秦玉晚,一字一句道,“那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落井下石?秦玉暖扶着红木茶几的指尖微微一颤,她偏头看着苏成海,亦是感觉到对方的余光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她不着痕迹地别过头,躲开那冰冷却又专注的目光。 苏成海的一句话压断了秦玉晚最后一丝侥幸的坚持,她噗通一跪,对着窦青娥哭哭啼啼地道,“母亲,当真不是我做的,我真的是替人转交而已。” “替人转交?”窦青娥的眼神像是可以杀人的冰刀,“怎么?你还要坚持说是替三皇子转交吗?若是真的,我明日就拿了老爷的名帖进宫对峙,还你一个清白。” “不……不是。”秦玉晚不敢说假话,这个嫡母太恐怖了,她知道自己是再遮掩不住的。 “那你倒是说实话啊。”柳姨娘焦躁地喊道。 “是……是上官仪,那日大姐刚从宫里回来,上官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就私下来找了我,说在宫里她家姑娘惹了大姐生气,想要赔罪,寻了京中最好的香料来,让我转交给大姐,但是怕大姐还在气头上,就让我谎称是三皇子送的,这样大姐就不会拒绝了。”秦玉晚哽咽着说完,已经是满脸的泪水,早上精心抹好的胭脂已经化作一团,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若是牵扯到上官府,事情就复杂起来了,窦青娥的眼眸变得狭长而精明,她磕了磕桌角,“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有什么证据。” “有的有的,”秦玉晚慌忙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绣着蝴蝶帕子,幸亏她留了一手,找那小丫鬟要了信物,原本是想要借此留个上官家的人情,日后也好打交道,没想到,这紧要关头倒是派上了用场,“母亲,这是那小丫鬟留给我的信物,您看看,她说这是上官仪亲手绣的,这足以证明我的清白啊。” 窦青娥的语气微微松了些,只让秀姑拿过来做观摩状,犹疑间,却是听到一个细软清脆的声音道,“这手绢,确实看着熟悉。” 秦玉晚回眸,发现发声的是秦玉暖,没有多想,就朝着秦玉暖喊道,“对吧,三妹妹也觉得熟悉吧,三妹妹在宫里是见过上官仪的,这是上官仪的手帕没错吧。” 秦玉晚的眼神透着无线的期待,似乎把秦玉暖当做的救命的稻草。 面对窦青娥投来试探性的询问,秦玉暖只是愈发恬淡地抿嘴道,“二姐姐误会了,我说熟悉,是因为我曾在玉满绣庄见过这帕子,若是我没记错,这帕子右下角还有玉满绣庄的兰花标识。” 秦玉晚一惊,只是慌张抖着帕子找到右下角,蓦然呆住,下意识地想要藏住,却被眼疾手快的秀姑一把抢来,递给窦青娥道,“夫人,你看,果然有一个兰花的标识。” “好啊,”窦青娥收回眼神,声音响亮得犹如洪钟,“拿着一张破帕子就想来糊弄我,还想把上官姑娘与三皇子拖下水,你的心思,倒是不浅。” “母亲,我没有,我当真没有,再说,我哪里弄得来凝香露这种东西,女儿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敢对姐姐动手啊。”秦玉晚苦苦哀求着,就连柳姨娘也放下了身段,跟着跪下来,泪眼婆娑。 “没有这个本事?”窦青娥的语气愈发高昂,“你都有本事让上官公子来咱家提亲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也不知道这个小蹄子是怎么魅惑到上官家嫡出公子的,不过好在这上官家的独子上官让本性风流,为人纨绔,被窦青娥婉拒后,没多久,又把心思放在了别的姑娘身上。 “母亲。”秦玉晚知道无论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她用一个最为谦卑的姿态匍匐在窦青娥面前,可心里却是十二分的怨恨,为什么,为什么她只是一个庶女,就因为这样,她的婚事就得全屏窦青娥做主,上官让是多么玉树临风,待自己又温柔如水。 秦玉晚收起了方才的恬淡,面露出一层淡淡的担忧,她小心翼翼地试问道,“母亲,这件事,要不要再好好查一查,玉暖人微言轻,但还是想说,纵然二姐姐和大姐姐平日里矛盾再多,也不至于。”说罢,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必了查了,如今事情已经再明了不过了。”窦青娥不带丝毫迟疑道,若说方才她还有些犹豫,秦玉晚说完后,她便更加坚信自己的决定了,再说,难道还真要查下去牵连到上官府吗?这日后,两家人还怎么打交道,虽然私下已经崩裂,可是面子上还是要留的。 “行了,好在如今云妆没有大碍,”窦青娥神色淡淡的,带着一股子疲惫对着秦玉晚道,“毕竟是亲姐妹,指不定是因为见识短浅,不曾知道这凝香露的用法,你且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你的院子。” 秦玉晚一怔,半个月后可就是一年一度的庙会,是深闺女子唯一一次可以走出府门的机会,自己都已经和上官让约好了。 “母亲,当真是上官家……。”秦玉晚还想辩驳,却被柳姨娘直接捂住了口鼻。还强迫着她连连地磕了几个头,最后才被押回了院子。 窦青娥不愿意得罪上官家的,故而不愿意查下去,柳姨娘更加不愿意得罪上官家的,所以也只能让女儿背下这个黑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秦玉暖作为一个旁观者,倒是看得一场好戏。 “既然如此,那玉暖也先回去了。”秦玉暖才站起身,福了福礼,苏成海也抖了抖衣襟站起来说道,“侄儿也先回去了。”他面色从容淡定,似乎根本没有受方才那一出闹剧影响,一切,似乎都和他无关。 秦玉晚被罚禁足的事让秦玉暖倍感轻松,虽然前世自己和她没有直接的矛盾,可是她在秦质面前没少诋毁宝川,她那张嘴,像极了柳姨娘,能说会道,颠倒黑白,如今父亲秦质也快回来了,秦玉暖可是下定了决心要挽回宝川在父亲秦质心中的地位,毕竟,官宦女儿家只求嫁一个好人家就可,但是对于男儿,建功立业,宏图壮志,才是归宿。 回去的路上,苏成海一直都是默默地走在前面,身旁只跟着个那个叫小四的小厮,浓眉宽脸的,每每有府里那些年轻小丫鬟盯着自家少爷看,就恶狠狠地呲了呲牙,吓得人家头也不敢抬。 不过也不怪他,自己这个表哥,生得着实太过英俊丰伟,标志好看了,总是会惹来太多春波暗送。 一旁的满儿见着四下没人,再也忍不住,赞叹道,“到底是三姑娘心思细密,当时隔得那样远,三姑娘却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小丫鬟是上官家的。” 没错,当日上官仪的贴身婢女和秦玉晚交接的时候,虽然是在后座房的偏远角落,却恰好被秦玉暖看了个正着,当时本还想着是秦玉晚托府里的丫鬟拿些绣品出去卖,可是越看就越不对劲,且不说那婢女看着眼熟,简单地想一想,就会发现,对秦玉晚这样虽然是庶女出身,却有个强势娘亲的人来说,怎么会缺钱缺到要私下做绣活贩卖呢。 “不过,三姑娘怎生知道,那婢女给二姑娘的信物是假的?”满儿不解地道。 “你也太小瞧上官仪了,”秦玉暖对上官仪了解得不多,可是加上前世的交集,也姑且可以猜到一些,“她虽然行事莽撞,但不是傻子,本来就是要做坏事的,还给人留下把柄,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当时我也是多注意了一下,果然就发现那张帕子下的兰花标识,不过,秦云妆居然会信了是三皇子送来的,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难道这女子陷入了爱河,果真看事情都不清醒了吗?还是她秦云妆太过自信,当真以外三皇子对她青眼有加?” 其实说起来,前世司马锐对秦云妆着实不错,可谓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虽然这两人的婚姻以利益为主,可是与这样一个美人朝夕相对,司马锐心生怜爱,也是常事。 “谁知道,”满儿撅了撅嘴道,“不过外头可都在传呢,说‘北有云妆,南有萋萋。’” 秦云妆,李萋萋,大齐两大美人,一个容貌绝代风华,一个嗓音曼妙生花,只是这李萋萋原先是出身于秦楼楚馆,虽然是卖艺不卖身,可是名声到底比不过太尉府嫡女秦云妆。 “是吗?”秦玉暖淡淡地回了句,名气什么的,向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求的,不过是这一世不再受任何委屈,亲人能安好,宝川能成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人外有人 回了院子,廖妈妈已经备好了热水,秦玉暖一进来,就给端上了一盏热腾腾的茶水,秦宝川整个下午都乖乖地听秦玉暖的话未曾出过院子,一直在屋子里练习写大字,已经写好了厚厚的一沓,放在了秦玉暖的绣架旁,等着秦玉暖来检查。 热茶的白起袅袅缠绕在秦玉暖的脸颊上,熏得秦玉暖双颊渐渐红润起来,心里似乎也跟着暖了起来。 “三姑娘,都按照你的话做了,”廖妈妈如实汇报下午的状况,“晌午的时候奴婢特意将您的妆匣拿出来晒太阳,去霉气,傍晚收的时候,说姨娘给您留下的那只玉镯子不见了,因为是在院子里丢的,所以每个人的房间必须搜查,最后是在众人面前从福生的房里翻出来的,”说罢,又悄声道,“如今,福生正关在后院那间空房子里呢。” 秦玉暖皱了皱眉,“不是说直接交给母亲处理吗?”秦玉暖有些不解,但她知道廖妈妈素来都是个明事理的人,若是没有根据,不会平白违背自己的意思。 “是送了,”廖妈妈有些为难地道,“不过当时大姑娘突然出了那么大的事,奴婢去翠轩院报的时候,被看门的妈妈拦下了,说是夫人心情不好,不过,这一拖延,倒是歪打正着。”廖妈妈说完,又从腰间掏出一个浑圆透白的珠子,对着秦玉暖道,“这是后来奴婢回来去询问福生,从她身上掉下来的,看她当时的神色,似乎很紧张这个珠子。” 秦玉暖指尖顿了顿,还是接过这颗珠子,这是一颗饱满上乘的东海珍珠,前世秦玉暖替秦云妆给司马锐绣被封为太子的加冕服的时候曾见过这种珍珠,除了东秦,别处是产不出这样上等的珍珠的。 “是东秦的珍珠,”秦玉暖喃喃自语道,这八成就是苏成海送予秦云妆的珍珠,秦云妆赏赐下人出手阔绰果然是名不虚传,看来,这福生不仅是窦青娥的眼线,大抵也私下替秦云妆做了不少事,不然,也得不到秦云妆这么大手笔的赏赐,许是方才被茶的香味撩了鼻尖,秦玉暖使劲嗅了嗅,侧头问廖妈妈道,“妈妈你今日泡的什么茶?味道格外的芳香,好闻得很。” 廖妈妈一愣,答道,“不就是往常的绿茶吗?三姑娘都已经喝了好些时候。” “那便奇怪了。”秦玉暖凑在茶盏旁仔细嗅了嗅,那股温软芳香的味道却淡了许多,看来当真不是茶香。 廖妈妈见状,只是笑道,“三姑娘自小的嗅觉和记性都比常人好些,指不定,是闻到了其他院子里的花香熏香什么的。” “我哪有那么灵的鼻子,”秦玉暖轻笑,一偏头,却恰好看到手边的珍珠,疑惑间,捏着珍珠到鼻尖嗅了嗅,眼神突然就凝重起来,“廖妈妈,你将咱们屋子里所有的香料都拿来。” “三姑娘要用香料,”廖妈妈有些诧异,“那些可都是等到夫人和大姑娘来是才用的,要不明日我让大石去集市上给三姑娘捎些白梅花回来?” 窦青娥和秦云妆很少来秦玉暖的院子,嫌弃秦玉暖这儿又偏僻又带着一股子尘土味儿,省下银子备一些上等的香料等窦青娥来的时候调香是秦玉暖前世的习惯,如今,秦玉暖可管不了这么多了。 “妈妈你只管取来,我不用。” 其实秦玉暖一直有疑惑,粗略来看,上官仪因为成了替罪羊怨恨秦云妆,故而暗中送香料陷害,到秦云妆当真因为这些香料面部感到不适,再到秦玉晚被罚,整件事流畅自然,滴水不漏,可其中,却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那就是时间。 秦云妆从宫中回来那日到今天也不过两三天的时间,那凝香露再厉害至少也得七八天才能起效,短短三天就有这样的效果,不是太奇怪了吗。 “三姑娘,香料都在这了。”廖妈妈将装着香料的密封木匣子逐一摆开在桌上,供秦玉暖挑选查看。 每个小匣子不过拳头大,放的香料不多,但是品种齐全,秦玉暖逐一打开仔细闻过后,又不确定地重新闻了一边,廖妈妈一直小心翼翼地陪侍在旁边,直到秦玉暖被这一堆香料熏得有些分辨不出气味来,才连忙端过茶水,问道,“三姑娘,怎么样?” “确定没错了,”秦玉暖捏着那颗珍珠笃定道,“这珍珠,泡过白檀香。” 白檀香是檀香的一种,比较其他檀香而言更加名贵,气味芳香,全然没有普通香料刺鼻呛人的味道,而且还有一定药用价值。 在珍珠上侵染香料,是最近几年流行起来的用法,使得原本就光彩夺目的珍珠带着丝丝香气,更受权贵女眷们的欢迎。 可偏偏…… 秦玉暖皱紧了眉头,万物相生相克,要知道,凝香露和白檀香,是不能一起用的,两者混合起来,白檀香就像是催化剂一样,将凝香露的副作用最大化。 这珍珠……是苏成海送的! 他到底是否知晓这上头的白檀香?若是知晓,刻意给秦云妆送去,是有心还是无意?且他今日,为何要对秦玉晚落井下石?难道当真是因为主要黑手是他,他急着找一个人垫背?不对,他和秦云妆久别重逢,根本不存在任何矛盾和利益,又何必费尽心思,还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来伤害秦云妆的容貌? 为什么,这个表哥,才来短短两天,就让自己有这么多的疑惑,她竟然是愈发看不懂这个人了。 廖妈妈见秦玉暖有些出神,轻轻地唤了句,请示道,“三姑娘,那福生该如何处置?” 秦玉暖深如幽井般的瞳仁慢慢绽放出一丝精明,“如今母亲正在烦着,就不用去给母亲添麻烦了,不过,罚还是要罚的,”秦玉暖抿了抿嘴角,“如今二姐姐被罚了闭门思过,身边又少了贴心取乐的人,这福生,不是学过几年越剧吗,就送到二姐姐院子里去吧,也算是我这个做妹妹的尽点心意。” 一个想要监视自己,一个百般诋毁宝川的形象,如今,恰好让你们窝里斗。 廖妈妈听完一怔,继而只是有一种佩服而惊讶的眼神看着冷静自然的秦玉暖,如今三姑娘似脱胎换骨了一般,她是最清楚三姑娘的,三姑娘很聪明,只是过去一直藏着掖着,如今三姑娘大了懂得用计谋保护自己了,廖妈妈真是开心还来不及呢。 “廖妈妈,怎么了?”秦玉暖偏着头问道。 “没事,”廖妈妈连忙躬身道,“奴婢马上去办。”自家姑娘如今争气了,她也不能给自家姑娘丢脸。 廖妈妈办事效率很高,第二日一大早就将福生送去了秦玉晚的院子,回来禀报时,秦宝川正在秦玉暖的监督下在院子里洗冷水淋浴,这两天恰是融雪的时候,比下雪更冷,平常人都恨不得偷懒躲屋子里灌黄汤取暖,一个五岁的孩子,却是在院子里咬着牙坚持。 “还能不能坚持?不能就直说。”秦玉暖语气坚定且不容置疑,带着些许威严,虽然心里也是心疼得紧,可眼神上一点点都不放松。前世是她太护着秦宝川了,养成了秦宝川胆怯怕生的性子,这次虽然让秦玉晚暂时被软禁了,可是少了秦玉晚的诋毁,还会有其他人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从现在开始,磨练秦宝川的毅力。 “可以的,”秦宝川咬着牙,小胳膊小脸都被冻得通红,可是神态却异常认真,“姐姐,你继续倒冷水吧,宝川不冷,一点都不冷,就像姐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体肤,这点小磨练,不算什么。” 宝川的懂事让秦玉暖都有些动容了,索性哗啦啦地几大瓢将剩下的半桶冷水倒了,才连忙喊着满儿抱秦宝川进去,偏偏秦宝川一脸硬气,摆摆手道,“男子汉大丈夫,我自己可以走。”说罢,就扯着两条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腿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子。 “三姑娘,事情办妥了。”廖妈妈这才迎了上来,下意识地又瞥了瞥刚才给秦宝川淋冷水浴的地方,湿漉漉的水渍顺着融雪淌成汩汩水流,引得廖妈妈叹了口气,她是懂秦玉暖的苦心的。 “不过奴婢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个消息,”廖妈妈跟着秦玉暖进了屋子,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道,“听翠轩院那边的嬷嬷们聊天时说道,这次庙会,夫人好像选了三姑娘你去庙里祈福。” 秦玉暖看着廖妈妈一脸担忧,笑道,“廖妈妈是怕我出门遭了什么难?还是怀疑母亲别有用心?” “不是,”廖妈妈慌忙道,继而面露难色,“只是三姑娘许少出门,对外头也不熟悉,奴婢始终是不放心的。”秦玉暖若真去寺庙里祈福,那是代表整个太尉府,大夫人定会派了身边的丫鬟跟去陪侍,大夫人的人整整一天跟在自家姑娘身边,这才是她真正不放心的。 秦玉暖何尝不懂,其实,秦玉暖未尝不担心窦青娥会借机使什么手段,虽然自己不过是庶女,可是窦青娥为人霸道又谨慎,她绝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干扰到秦云妆走上权贵路的人,估计这两天,花朝节的那些事也传了出来,她处心积虑要开始对付自己,也不奇怪。 不过,为了宽廖妈妈的心,秦玉暖还是笑着说道,“廖妈妈别想多了,如今大哥在外远游,大姐姐脸受了伤,二姐姐又被罚了禁足,算来算去,秦家也只有我这个女儿可以去替父亲母亲祈福了,这是规矩,没什么好担心的。” 廖妈妈有些踌躇,顿了顿说,“要不,咱们去和表少爷商量……。” “不用了,”突然提到苏成海,秦玉暖显得有些不自在,“表哥来京是做生意的,日日在外奔波,再说,虽然是亲眷,可是我一个女儿家去庙里祈福却私下和别的男人接触,总是不好的,妈妈莫担心了,要来的躲不过,要走的拦不住,见招拆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再次重逢 用晚膳时,秦宝川的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润,相比往常也更加活跃,甚至拍着胸脯笑道,下次自己可以坚持更长时间。 廖妈妈今晚做了拿手的面疙瘩汤,暖暖的热汤驱散了这冬日的酷寒,而与秦玉暖院子里的祥和温馨相比,采芝院却闹腾得鸡飞狗跳的。 “行了,都下去吧。”窦青娥瞅着这满地散乱的被褥绣枕,对着门外的丫头嬷嬷们喝了一句,转身就把门一关,望着赌气坐在床上秦云妆,叹了口气,继而又慢悠悠地说道,“如今倒是懂事了,过往都是砸些古董花瓶唐三彩,如今知道心疼银子了,都扔些细软物什。” 秦云妆听了,顿时气就消了大半,她撒娇似地挽上窦青娥的胳膊,软绵绵地道,“母亲,你为什么要派秦玉暖那小蹄子去庙会祈福,虽然庙会的习俗就是让家里的晚辈入庙叩拜,祈求门第安宁,可是秦玉暖不过是一个庶女,你派她去,岂不是太失面子了?” “那能如何,”窦青娥挑了挑眉,“如今家中的晚辈,你大哥在远游,你这副样子,还想出去见人吗?原本秦玉晚可以考量,结果却闹了这一出,宝川和宝端都还小,算来算去,也只有秦玉暖最合适了。” “母亲,”秦云妆依旧有怨言,“真是,白白让她捡了个么大一个便宜。” “哼,你觉得会是便宜?” 窦青娥哪里会不知道秦云妆的心思,上次宫里的花朝节宴会已经让秦玉暖吸引了不少注意,近个权贵圈里有不少谈论她的,还说起了秦玉暖在宴会上被皇后发现冻疮的时,言语间,似乎都在试探是不是自己忽视虐待了这个庶女,让自己好生尴尬。 更没想到,秦玉暖居然将自己安插在她身边的钉子送到了秦玉晚身边,她最好是无意的,不若,她窦青娥的招数可就不止这么一点点。 又想到临时派去监视秦玉暖的丫鬟翠娥来报,说秦玉暖今早正锻炼着秦宝川洗冷水澡,若说秦玉暖是扎在她肉里的刺,那这秦宝川便是戳在她心头的针,她不拔出来,就不痛快。 窦青娥见秦云妆是真心在意这件事,想着也不过半个月的事,也没必要瞒着,索性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母亲,当真?”秦云妆眸子里闪现着一种期待的光芒,绽放出一种别样的热情。“母亲你真的有办法,把秦玉暖和秦宝川赶出秦家?” “不过是一个庶女罢了,有什么难的。”窦青娥语气沉稳,继而有宠溺地摸了摸秦云妆的额头,“你是娘的心肝儿,任何有可能阻碍你的人和东西,娘都会亲手为你除去。”窦青娥露出股浓浓的慈母之爱,她心疼地摸了摸秦云妆的脸颊,“如今你的任务,就是安心在家休养,你放心,娘亲就算赔上所有嫁妆,也会把你的脸给治好了。” 提起脸,秦云妆眼眸里就闪过一丝戾色,她咬着牙道,“从此,我和上官仪,势不两立。” 时光匆匆,自秦玉晚被罚后,太尉府安生了好一阵子,今日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度过了一个严寒后,院角迎春花已经吐出了花苞,秦玉暖一大早起来就看到了那风中小巧娇嫩的花骨朵,心情颇好。 “三姑娘,表少爷派人送来了两个蜜柚,给您搁在屋子里了。”铜儿喜滋滋地对着秦玉暖道,又压低了声音道,“我瞅着,比送给大姑娘甚至夫人的都要好。” 秦玉暖放下手里的针线,抬起头看到桌子上两只表皮光滑发亮的黄皮柚子,上头还细心地绑着两截红绳,方便拿放。 这半个月来,苏成海日日都会往秦玉暖的院子里送来些时令水果或者南方点心,当然也都会往秦云妆和窦青娥那送上双份的,长幼有序,苏成海一向都很注意。 可是…… “我倒是发现,表少爷这些日子送来的东西都颇用心思,”满儿本来在一旁帮秦玉暖挽线,看到桌上两只光鲜诱人的蜜柚也笑道,“三姑娘,你说怎么这么巧,不管是前日的蜜桔还是昨天的龙须糕,每回表少爷送的,可都是三姑娘爱吃的东西。” 秦玉暖作势便要敲满儿的脑门一样,佯怒道,“如今我不管管你们俩,你们胆子还真愈发大了,都敢来编排我了。” 秦玉暖和苏成海小时候有情谊是没错,可是时过境迁,秦玉暖现在实在是摸不透苏成海的想法,有时候,苏成海会让秦玉暖感到无比陌生,比如他淡漠的眼神,冰冷的言语,可有时候,他又会无比的贴心,比如之前的三件见面礼,还有这半个月来的点心水果。 “三姑娘,时候到了,该走了。”廖妈妈进来提醒,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庙会,也是京中名门望族晚辈齐齐去灵台寺祈福的日子。所以今日,应该会碰到很多人,比如方子樱,再比如,上官仪。 精致的车盖上坠满了紫色绣边的流苏,拉车的白色宝骏精神昂扬,从清水巷一路出发,四周的景色已经从集市的繁华换做了愈发浓郁的柏树松树,万安寺,就快到了。 满儿和铜儿远远地只能跟在马车后面,而窦青娥亲自挑选来的一个叫绿柳的年长丫鬟跟在马车旁,一路上,反复提醒着见着那些少爷们该如何说话,如何行礼,寺里的斋饭规矩如何如何。 听起来,绿柳是个经验丰富的丫鬟,可到底是窦青娥派来的人,秦玉暖一直提着个心眼。 “三姑娘,到了。”马车停在了寺门外,绿柳只是微微躬身,丝毫没有上前替秦玉暖掀开帘子的意思,她绿柳可是大夫人身边的人,不是什么人都配得起她的伺候的。 秦玉暖倒是不在意,她笑吟吟地揭开帘子,一身淡雅脱俗的藕荷色襦裙微微扫地,身上淡绿色的百花对襟和台阶上的湿润的青苔相得益彰,衬得她愈发清秀瑰丽,似一尊刚刚雕刻而出的玉雕,清透,优雅却又带着一股璞玉原始天成的通明。 看门的小沙弥前来恭迎,“施主,其他几位女施主都已经在东配殿静候了。” “还请小师父带路。”秦玉暖点点头,一颦一笑都给人无限的好感。 突然,身后却传来一声轻佻饶曼的男声,“有缘千里来相会,远远看去,秦家三姑娘果真是清丽脱俗,在下能有机会在这里见到秦家三姑娘,真是缘分。” 这般露骨风流的话,不消说,定是上官家那个不成器的嫡子——上官让了。前世秦玉暖偶尔见过几次这位上官公子,只可惜这位上官公子眼界极高,若非京中花魁或是有名的贵女,他连瞧都不会瞧一眼,今日却如此夸赞自己,着实稀奇。 秦玉暖矜持地回过身,看到朝着自己迈步走来的上官让,此人天庭饱满,星眸皓齿,生了一张要多风流就多风流的脸蛋,加上一张能说会道会讨好女人的嘴,也难怪,这京中众多小姐都会飞蛾扑火,痴痴苦恋,像秦玉晚这样被骗得一颗痴心错付的闺秀,不在少数。 “玉暖见过上官公子。”恬淡的话语,不慌不忙的态度,让上官仪顿时举得有些新鲜,平日里见惯了那些妖娆多情的风情女子和自持高贵的闺秀们,这样的清粥小菜,倒是勾起了他几分兴趣。 “哦?你知道本公子的名字?”上官让带着几分期待和欣喜。 秦玉暖微不可察地一笑,只用眼神示意着远方道,“公子是从那辆马车里出来的,上头有上官府的标志,而且,如此华美精致的马车,除了一掷千金的上官府嫡出大少爷上官让,谁能坐得起呢?” 上官让丝毫没有读懂秦玉暖其中的嘲讽,只觉得她是在奉承自己,愈发得意起来,“这是自然,本公子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极为讲究的,就拿我今日准备送给小妹的天蚕丝来说,只要是小妹喜欢的,一掷千金又如何?万金,万万金,本公子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天蚕丝?秦玉暖挑挑眉,到跟在上官让身后的一个小厮果然捧着个长形锦盒,祥云形状的坠金雕花灿灿生辉,想必这里头就是上官让准备送给上官仪的天蚕丝了。 “秦三姑娘,你都不知道如今京城的天蚕丝价高如何,”上官让继续吹嘘道,“往常这天蚕丝只有东秦有产,后来两国交战,贸易中断,如今能弄到东秦那边的货物的,只有两家人。”上官让对着秦玉暖眨眨眼,想引起秦玉暖一些兴趣。 可惜秦玉暖心中早就猜透半分,如今管理东秦事务的便是蒙化将军和冷面将军冷长熙,能够便利弄到东秦货物的,也就是这二人无疑了。 讨好诱惑的目光屡屡投去,这小丫头却不为所动,上官让有些沮丧。 行至殿门,秦玉暖终于淡淡地开口问道:“上官姐姐呢?怎么不见她和上官公子一起?”她并非担心上官仪的去向,只是听闻,上官仪和上官让兄妹情深,没有一同出现,总是有些令人遐想。 上官让毫不避讳地伸了个懒腰,捏了捏因为纵欲过度显得有些消瘦的下巴,“今日有贵人前来,小妹是奉了家父之命,陪侍左右。” 什么样的贵人居然让一介左相如此用心,而且还让上官让用了“陪侍”二字。 “秦三姑娘可想知道这贵人是谁?”上官让有意再次挑起秦玉暖的好奇心。 秦玉暖侧过头,不说话,眼神轻描淡写一般扫过上官让略带欣喜的脸,又慢慢转过头,只朝着殿门口幽幽地说了一声:“我进去了,不就知道是谁了。” 好个不识趣的丫头,上官让碰了一鼻子灰,可反而,越是对他疏离的女人,却越是能勾起他的兴趣,他连忙迎上去,还未开口,屋子里就响起一阵茶盏摔裂的声音。 “冷长熙,我好心端茶给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听起来气愤至极的女声从东配殿里传了出来,声音尖细,微微颤抖着,秦玉暖一下就听出了,这是上官仪的声音。 “不好,”上官让急得直跺脚,“小妹性子急,若是得罪了贵人,别坏了事了。”说完,就是直冲冲地跑了进去。 秦玉暖昂了昂脖子,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又见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险象环生 东配殿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京中权贵家的女儿少爷,其中不少人都是秦玉暖在花朝节宴会上见过的,此刻她们都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人群中间发怒的上官仪和依旧淡定冷漠的冷长熙。 不是她们喜欢看热闹,只是此情此景,一个是战功显赫的将军,一个是左相爱女,谁也不敢插手,也没权插手。 “冷长熙,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这杯茶你想喝也得喝,不想喝!也得喝!”上官仪叉着腰站在一旁,气得杏眼涨红。 一扭头,又恰好看到秦玉暖和上官让站在一起,直接拉过上官让,撒娇道:“哥,你总算是来了,你回去告诉父亲,是冷长熙刻意刁难我,我好心泡了上等的铁观音,却被人家嫌弃。” 上官让显得有些尴尬,来回看着二人,就感觉掉进了一个风箱,两头都是冷飕飕的寒风。 “上官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相比上官仪的急躁,冷长熙显得是这样的不慌不忙,他用食指磕了磕白玉剔透的玲珑茶盏,脸上浮出一丝轻蔑而冰冷的笑意,“茶色陈旧,明显是陈茶,茶碎而不香,明显是茶渣,而这泡茶的水,”冷长熙点了点鼻尖,偏头道,“上官姑娘,你是不是都还没烧开呢?” “哥。”上官仪转头祈求一般地看着上官让,自己独自一人时,可以阔手骂人,可是哥哥来了,她反倒是更加依赖哥哥了。 可惜,这上官让自幼纨绔无能惯了,而且不学无术,口不能辩,舌不能说:“冷将军,你看,这也是舍妹的一番心意。” 冷长熙负手站起,回眸道:“再好的茶,若是没有精心浸泡,也是徒然,上官姑娘,你这道茶,在下,消受不起。”明明是客客气气的话,却让上官仪再次颜面扫地。 上官让此时进退两难,转眼又看到随自己一起进来的秦玉暖,不管三七二十一,竟然推了秦玉暖出面:“秦三姑娘,你倒是帮忙劝劝冷将军。” 满堂的贵女少爷你不推,却偏偏让我来劝?秦玉暖下意识地一抿嘴,两弯柳叶眉颤若蝉翼一般轻轻一动,这些小动作,却都落入了冷长熙的眼里。 还未等秦玉暖开口,冷长熙便扬声道:“上官公子言重了,大家都是前来万安寺为家人祈福的,何必要弄得如此尴尬,各自安守本分就好。” “哼,你是说我不懂事,故意惹事生分了,小时候你哥哥还夸我聪明伶俐呢,怎么你们冷家人,差别那么大。”上官仪一副小姐脾气,压根受不了一丁点儿的委屈。 冷长熙神色淡然,浑如漆刷的剑眉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十二岁之前的事,上官姑娘还是莫提了,毕竟那时候,家兄年轻不懂事,说的话,上官姑娘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立刻,周遭又响起私私碎语,就连秦玉暖,也忍不住地扬高了嘴角,这个冷长熙,像是与平常那些沙场将军很不一样呢。 恰时门外有僧人前来禀报,说大雄宝殿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祈福,请大家莫误了吉时。 众人纷纷前往,大雄宝殿,殿里已经燃起了十六盆炭火,熏得整个大殿暖和得像春天一样,六十四个蒲团整齐摆放,丫鬟们都候在外头。 殿内供的是五尊佛,正中的,是说法相释迦牟尼佛,结跏趺坐,左手横置左足上,右手向上屈指作环形,巍峨而庄重,鎏金的金身散发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主持祈福仪式的是个看着有些脸生的和尚,约莫五十出头,生得慈眉善目,微微发福,他披着赤色平金绣袈裟,行礼道:“贫僧法号慧安,师兄慧能今日身子不适,故而,让贫僧代为主持。” “慧能大师身子有何不适?”方子樱问道,“往常都是慧能大师来主持,我们也算是和慧能大师有些尘缘,按理,该是去探望的。” “不用如此麻烦了,”慧安连忙答道:“师兄不过是伤寒感冒,如今恰是需要静养,见了人,进了风,反倒是不好了。” 秦玉暖和方子樱相视一眼,只是携手跪在蒲团上。 祈福礼进行得很顺利,慧能大师虽然不在,但是慧安也是主持得有条不紊,佛法道理讲述得也十分贴近人心,有理有据。 “愿家人平安,家世畅顺,几位妹妹能觅到如意郎君,出嫁姐姐家室恩爱。”方子樱双手合十,无比虔诚。 秦玉暖也跟着暗自许下心愿:“希望此生安安稳稳,奸人灭,小人绝,若是玉暖能护得宝川平安成才,身边的人一世无忧,玉暖定奉上香烛红绸前来还愿。” 吟诵之际,突然有人指着那释迦牟尼佛像惊呼道:“佛祖流泪了!” “真的,佛祖流泪了,流的还是血泪。” 众人纷纷失了神色,佛祖流泪,乃是大凶之兆啊。 秦玉暖跟着抬头,果然看到那一丈高的佛祖像上,从眼眶内侧汩汩留下一条红色的水渍,沿着鎏金的脸颊外侧缓缓滴下,看起来,当真就像是流泪了一般。 佛像怎么会流泪,定是有人在捣鬼! “糟了,佛祖流泪,这可是大凶之兆啊,一定是我们这里有人得罪了佛祖,遭此报应。”有人惶惶叫道。 “不过是一尊佛像罢了,”方子樱故作淡定道,“说不定只是这佛像的颜料未干,加上最近融雪,空气湿润,才流了下来。” “就怕,偏偏不是这样。”之前一直沉默寡言的黎未君突然开口对着秦玉暖和方子樱道,“若当真是我们这里有什么妖邪或者不祥之人也不一定呢,是不是玉暖妹妹?” 秦玉暖和黎未君的交情甚浅,不过是上次花朝节宴会,她随同上官仪气势汹汹地来壮声势,这次她却惟独点了自己的名,像是有备而来,如果不是为了她自己,那便是为了她身后的那个人。 “未必,”秦玉暖轻轻一笑,“万象皆有法,今日的事……。” “佛祖显灵,这大堂里,必有妖孽!”还未等秦玉暖说完,一声斩钉截铁的洪亮之音响彻大雄宝殿,回音还在寥寥塔香间绕梁作响,发话的,不是别人,竟然就是主持祈福仪式的慧安大师。 满座哗然,各各面面相觑。 “你这瞎和尚,瞎说什么,”上官仪最忌讳这些不干净的下流东西,她怒道:“今日来祈福的都是京中的权贵官宦人家,哪里来的妖孽,你若是无事生非,我便回去让爹爹治你的罪。” “若不是无事生非而是确有其事呢?”黎未君娇小的脸蛋闪过丝丝阴鸷,“慧安大师,您接着说。” 半个月前,上官仪和黎未君还同仇敌忾,一起为秦云妆出气,如今却是倒戈相向,看来,上官仪和此事并无关系,只可惜她难掩大小姐脾气,扭头道:“大家都是来祈福的,你黎未君为何总是喜欢挑拨事端?” “上官妹妹,你这话可不对,”黎未君一偏头,“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查清楚了,也免得大家有误会。”继而又再次催促道,“慧安大师,您佛法高深,您必知其中尘因俗果。” 慧安却只闭眸,手里转动着一颗一颗龙眼佛珠,叹了一声“阿弥陀佛”才睁眼呢喃道:“各位当中,可有五月生的?” 秦玉暖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淡定下来,她的表情依旧恬静,可却偏偏有人看出,那股子平静下奔波汹涌的暗流,她终究是紧张了,原来这个无所不能,暗藏心计的小女人,也会紧张。 冷长熙侧目凝视着秦玉暖,两人的目光汇聚在温暖却有森凉的空气中,冷长熙那颀长的身姿浑然散发出的一股肃寒让秦玉暖犹如在黑夜里穿梭,迷在里面,困顿不出。 “我记得玉暖妹妹就是五月生的对吧,”大殿之上,一句清脆婉婉的声音油然响起,“今年五月初五,该是满十五了。” 秦玉暖回头,看到说话的正是黎未君,这一招一式都是朝着自己来的,看来,窦青娥对付自己,真是用尽了心思。 秦玉暖淡淡地回道,“我与黎姐姐不过一面之缘,黎姐姐竟然是将玉暖的生辰记得如此清楚,玉暖,真是受宠若惊啊。” “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人?”慧安捏着佛珠慢慢睁开眼。 众人皆是摇头,而看着秦玉暖的眼神也渐渐变了样。 慧安继续捏着佛珠道,“所谓二月生,克父母,五月生,克全家,大凶之兆啊。” 秦玉暖慢条斯理地回道,“大家都知道这句话,可大师似乎弄错了一件事,女儿才忌二月出生,五月生而不利的,是说男儿。” 慧安走到秦玉暖跟前,指着秦玉暖继续道,“五月生的确是说男儿,可是施主正是女生男相,更加不吉。” “瞎说,”方子樱忍不住了,“我玉暖妹妹生得眉清目秀,怎么会是女生男相。” 慧安一副高深模样摇了摇头,转而追问道,“那我问你,近日,秦家府邸中是否有妇人生产困难?” 秦玉暖挑了挑眉,点头道,“没错,家父的一位姨娘前两月难产,最后是用人参吊命才挺了过来。” 慧安似乎没想到秦玉暖会答得如此爽快,愈发有底气地问道,“近日,是否兄长远游未归,令尊也有血光之灾?就连家中女眷,也未能避免?” 秦玉暖轻声一笑,“也没错,家兄秦临风一直远游,归期无定,家父随大皇子江南南巡前阵方传来,遭到刺客袭击,家父为了保护大皇子安危,挺身犯险,扭伤了胳膊。而我两位姐姐,大姐姐在宫中面容受伤,二姐姐因为做错事被罚禁足。每一条,大师你都说对了。” 秦玉暖说完,大殿上的议论声更是靡靡不绝,唯有冷长熙,他安静得像黑夜里的一棵冷杉,森凉而挺拔,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什么,也许是黎明,也许是比黑夜更黑暗的黑暗。 “哼,果然是个扫把星,”黎未君扬高了声音道,“一个害得秦家不得安生的庶女,留着还有什么用。” “这么说,那大皇子遭到刺客袭击,也是被秦三姑娘间接拖累的?这可是牵连到了皇子安危啊。”有人唯恐天下不乱。 慧安只是怅然地闭目,碎碎念道:“阿弥陀佛,真是冤孽啊冤孽。” “大师说的一语中的,可是玉暖,也有话说。”秦玉暖微微侧目,素净如莲的脸庞上尽是恬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跳梁小丑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就是因为你,一个五月出生女生男相的庶出女儿,还得府里姨娘难产,兄长父亲不得归家,还害得秦姐姐险些毁容,我还听说,你亲生母亲也病死好几年了,果真是克父克母克全家。”黎未君猛地一回头,头上那枝金灿灿的宝石云形金簪闪出璀璀金光,黎家已经外强中干,黎未君一个继室的女儿,哪里买得起这样价值连城的首饰。 秦玉暖眼里晃过一丝清明,看来窦青娥这回,是下了些本钱了。 “黎姐姐,说话要有凭有据,”秦玉暖挺直了背脊,毫不退让,“秦家姨娘常氏难产,全因生产前过度劳累,兄长远游,全因家父秉承男儿应志在四方,让其开阔眼界,家父南巡遭袭,已经查清是东秦余孽所为,大姐姐受伤,是因为皇后娘娘的爱宠诗诗一时抓狂,至于二姐姐被罚,全然只是二姐姐自己做错了事,信错了人,与玉暖何干?” 说道此处,人群里有一人猛地一颤,继而,就再也不做声,秦玉暖有意无意地扫过脸色不佳的上官仪,她就是要让上官仪知道,窦青娥母女已经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敌人的敌人越多,就对自己越有利。 黎未君抢着道:“即便是这样,也是你这个妖孽常在秦家,让秦家运途不顺,接二连三地出事,姨娘难产,分明是你克未出生的小少爷,秦少爷远游,是你克兄,秦老爷受伤,是你克父,还有两个姐姐,秦玉暖,你克了全家上下,还有脸说与你无关?” 黎未君说的慷慨激昂,慧安只在一旁不停地捏着龙眼佛珠,突然一下,珠串竟然断裂开来,佛珠啪嗒啪嗒散落满地,敲在大雄宝殿大理石地砖上清脆作响,阵阵击心。 “罪孽啊罪孽,”慧安的脸上浮现出一股痛苦的情绪,他蹲下身,捧着手里残剩下的几颗佛珠,道,“龙眼佛珠能镇妖邪,如今却也无故断裂,果然是邪气冲天。”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秦玉暖,痛心疾首地道:“这恐怕是天生命劫,秦三姑娘,贫僧也束手无策啊。” “就连慧安大师都没办法破解,那看来,只有把秦玉暖赶出秦家,才能免除秦家灾祸了。”黎未君终于说道了重点了。 方子樱冷冷地道:“这是秦家的内宅家事,哪里容得外人插手,黎未君,你未免管得太宽了。” 黎未君不屑一顾地冷冷一哼,又愈发挑衅地独独盯着秦玉暖一人。 秦玉暖突然发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佛祖普渡众生,定不会乱判任何一个弟子罪过,玉暖自小安守本分,绝无歹毒心肠,却被人暗中算计,说玉暖是扫把星,这才是佛祖流泪的真相啊。” 所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慧安拿了秦夫人的银子,还在慧能师兄的斋饭里下了药,让他昏睡过去,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只能咬着牙坚持到底了。 “大胆,”慧安捏紧了袈裟一角,“佛祖显灵,怎么会是误会?秦三姑娘,你句句慷慨,贫僧佩服,可是佛祖流泪,又该如何解释?” “这个简单,”秦玉暖的语气淡得像是一潭清泉,可眸子里却闪现着丝丝火光,“只要慧安大师愿意调查清楚,派人将佛像上的血泪取下来,稍作研究,就自然可以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 慧安一惊,喝道,“佛祖至高无上,岂能随意触碰,如此无礼,必遭报应。” “秦玉暖你简直是出言不逊,”黎未君附和道,“玷污了佛祖,何等大的罪过。” 秦玉暖吟吟一笑,“那慧安大师就是不想调查清楚了?”她突然转头看着冷长熙,“这里品级最大的便是冷大将军,依冷将军看,该是如何?” 这丫头,是在试探自己。冷长熙来回摩挲着食指,眼神犹如雄鹰一般犀利,他盯着秦玉暖清澈得如淬生而出的玲珑玉石,那里头,藏着无尽的纯粹,却又藏着无尽的谋算,就是这样的眸子,就在某一刻,让他微微一怔,有些失神。 “一旦手脚有失,就会伤了佛像,此乃大不敬,不可取。”冷长熙前半句刚出口,慧安就是松了半口气,谁料冷长熙只是转头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你轻功最好,你去,记住,切莫伤了佛像半分。” 慧安一怔,下巴几乎都要吓得掉下来一般,连忙拦住那跃跃欲试的小厮,“使不得使不得,我要向师兄请示过后才能决定。”这样,也能拖些时候吧。 “方才慧安大师不才说,慧能大师身体抱恙,连人都不能见,又怎能拿这些烦心事去惹大师心烦呢,不过是小事,我这小厮是从军中挑选出来轻功最出众的,定不会伤了佛像半分。”冷长熙挑了挑鼻尖,悠然得像看戏一般。 “可是……。”慧安还想努力,秦玉暖接着道,“难不成慧安大师还想将这血泪一直留在佛祖的脸颊上,这若是让旁人看到,流言蜚语一起,这,才是大不敬吧。” 进也不行,退也不行,慧安的脸都变得煞白,只能由着那位小厮跃身而上,那小厮当真是手脚敏捷,凌空腾起,一个落脚点都不需要,只拽着帷布挥手一擦,继而稳稳落地,将手上沾满红水的白绢递给冷长熙道,“将军,血泪取到了。” 这个冷长熙身边,能人果然不少,秦玉暖心里暗自感叹。 冷长熙仔细嗅着白绢上看似像血迹的红水,突然轻蔑地一笑,将帕子递给身旁的人,笑道:“雕虫小技。” 方子樱有些焦急,“那血泪到底是什么?” 蓝衣公子接过白绢仔细嗅了嗅,眼神一凝,抬头道:“是花红粉,是办喜事煮红鸡蛋用的。” 此话无疑又是一句雷霆作响。 “好卑劣的手段。”有人感叹道。 更有人不平道,“就因为这种低劣的东西就毁了祈福这等大事,若是让我揪出始作俑者,定要移交官府处置。” 大家关心的重点浑然间就变了,只有黎未君依旧坚持道:“不管是什么东西,总之佛祖流泪,此乃天象,就是有妖邪作怪。” 黎未君越坚定,秦玉暖就觉得愈发好笑,她对着慧安道,“慧安大师,如今慧能大师身子抱恙,寺中能处理大事做决策的,非慧安大师莫属,如今有人刻意用花红粉这等低劣的东西破坏祈福,还请大师一句话,这件事,查?还是不查?”虽然是询问,可是答案已经再明显不过。 刀已架在脖子上了,慧安已经全然没有退路了,他咬咬牙,“查,玷污佛祖,罪大恶极,贫僧一定会查个彻底,查个明白,”他喊了小沙弥进来吩咐道,“给我召集所有的弟子到罗汉堂前,我要知道,今日有谁进过大雄宝殿。” “不劳慧安大师如此兴师动众了,”秦玉暖却是笑着突然止住要出门的小沙弥,就在众人不解之际,秦玉暖朝外头挥了挥手,“把人带上来吧。” 不一会儿,铜儿和满儿就是押着一个手脚被手绢困住的小和尚,这小和尚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可两只眼睛却是精溜得放光似的,他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慧安,就似看到一个救命稻草一般,着急得只往慧安身边凑。 “我此行前来,母亲特意吩咐我在万安寺的藏经阁借阅本佛经,以供她诵读焚香,所以在大家都歇在东配殿的时候,我便派了这两个丫鬟去取,谁料在路上,遇到这个叫戒嗔的小和尚在大雄宝殿外头鬼鬼祟祟的,我这两个丫头一喊他,他心慌得转头就跑,还落下了一块红蜡,我本想先捆了他待祈福后再交由慧能大师处置,倒没想到,歪打正着。” 秦玉暖边说,边从这戒嗔怀里掏出红蜡,“先将花红粉加在蜡液里,再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滴在佛像眼睑处,凝结成块,佛像高大,一点红蜡很难被发现,可是等我们来祈福时,大雄宝殿里火炭一燃,气温升高,蜡烛融化,就造成了佛像流血泪的景象。” 秦玉暖语气和婉且不慌忙,发丝因为大殿内火炭腾起的热气微微浮动,冷长熙静静地听着她的每一句,每一个字,她就像一根坚韧的蒲苇,不与世争只是她的伪装。 “不过,”秦玉暖丝毫没有因为冷长熙注视的目光而感到不适,她微微偏头,朱唇轻启,“一个小和尚犯这么大的险做这种对佛祖大不敬的事,必定是事出有因,亦或者,受人指使,不然,岂不是得不偿失?” “说,”方子樱指着戒嗔道,“你图谋不轨必有上家,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戒嗔眉眼提溜一转,只抱着慧安的大腿哭喊道,“师叔,师叔您饶了弟子吧师叔,弟子都伺候您这么久了,您什么事弟子不知道,您的喜好也只有弟子最清楚,师叔,若是弟子出了事,您也不会过得舒坦的。” 慧安神色十分凝重,戒嗔的话明显是在威胁他,若是他要治戒嗔,戒嗔一定会把自己供出来的,他还想在这万安寺多挣点香油钱,他的拳头不由得攥紧,既然如此,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滚开,”慧安突然扬起巴掌扇在戒嗔脸上,怒道,“师兄不在,我便要代师兄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心怀鬼胎的家伙。”说完,又是狠狠地一巴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防不胜防 “大师何必如此动气?”冷长熙眼神只那么一瞟,就震得慧安不敢扇下第三个巴掌,他僵硬地站着,冷长熙那股犹如地狱修罗的眼神盯得他直冒凉气。 因为用力过大,戒嗔接连滚了好几下,直到滚在秦玉暖的脚下,铜儿和满儿连忙拉着秦玉暖往后躲了几步,秦玉暖看到脚下的戒嗔两眼瞪得大大的,双手扶着下颌,努力地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半个字都吐露不出来,他祈求般地瞪着秦玉暖,似乎在暗示,又似乎只是不甘。 秦玉暖知道,戒嗔的下巴已经被慧安打得脱臼了,目的,就是让他说不出话来。 “把他拖出去,关在柴房,稍后发落。”慧安如是道。 大殿里的塔香还在静静地燃着,偶尔掉落些许燃尽的香灰,在热气蕴腾的大殿里慢慢飘散开,许久,慧安才整理好心情,垂头对着秦玉暖施礼道,“贫僧教徒无方,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由头让戒嗔生了这样大不敬的由头,此事贫僧定会彻查清楚,至于刚才的事,还望秦三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佛祖流泪是假,可秦玉暖害得秦家一家不安宁未必是假的。”黎未君依旧坚持,和语气已经有些丧气,她没料到慧安会那么快就选择明哲保身,要知道,她来的路上还是多么的信心满满。 方子樱冷哼了一声:“黎姑娘为何如此执着于玉暖妹妹的家事,难不成,是有什么隐情?” 没错,就是黎未君表现得太过执着,引得周围的人的眼神也带着一点审视,只有方才的蓝衣公子对着黎未君温柔劝道:“未君,莫再闹了。” 秦玉暖微微挑眉,看来这两人,关系不浅。 黎未君张张嘴,一时有些失措,心计不足,略显稚嫩,窦青娥找了这样一个人来替其出头,还真有些饥不择食的味道。 而慧安,虽然损了戒嗔这个弟子,但保住了自己,也是值得的,慧安才叹了半口气,却听到冷长熙冷冷地发了话,“既然要查,当然是要好好的查,慧安大师还要劳心寺里事务,恐怕有心无力,这样,冷武,你在旁协同,定要帮慧安大师将此事,查的水落石出。”水落石出四个字犹如一支疾风冷箭,朝着慧安的心头狠狠地扎下去,他惶恐的抬起头,却迎来冷长熙劈头一句,“慧安大师,可有异议?” 人家是一品大将军,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慧安怎敢多说,慧安额头渐渐渗出了冷汗,回礼道,“贫僧,并无异议。” 一场祈福草草收场,众人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此刻,大家都悻悻地回了各自的厢房,准备午休,为下午的佛法讲座养足精神。 满儿正在替秦玉暖解散发髻,绿柳就推门而入,禀报道,“三姑娘,夫人要的四本佛经都已经从藏经阁借来了。” 绿柳显得有些憔悴,眼神里透出掩饰不住的担忧,秦玉暖抬起头,粲然一笑,接过绿柳手中的经书道,“太好了,临行前母亲特意嘱咐我要借来这四本,可满儿铜儿两个都是个没用的,借书都借错了,还是绿柳你办事最周全。” 绿柳扯了扯嘴角,语气无比辛辣:“三姑娘自谦了,三姑娘调教出来的丫鬟,会伺候人不说,还会抓小人呢。” 声音虽小,可是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满儿铜儿小脸涨得通红,都在忍着。 “绿柳姐姐说得对,”秦玉暖悠然解散绑着十字发髻的束带,一瀑如墨如夜的长发披散下来,垂到腰间,柔软得似深海随波扶摇的水草,衬得秦玉暖那张略施脂粉的小巧脸蛋更加灵动活泼,“若不是她俩及时发现戒嗔有猫腻,那在大雄宝殿,就算我有一千张嘴也辩驳不了,绿柳,你说对吧。” 秦玉暖边梳着长发边抬眼看着脸色不佳的绿柳,若说她与此事没有瓜葛,鬼才信,只可惜,父亲还未回京,秦家还由窦青娥一手遮天,不然,她定要这几个奸诈小人原形毕露。 绿柳也不是吃素的,她扬直了脖子道,“这两个丫头忠心护主着实可贵,可三姑娘也莫忘了,礼教规章,待会的佛法讲座,切莫失了礼数。”说罢,便是行礼而退。 “呸,好嚣张的丫鬟,竟然敢和咱家姑娘这样说话。”铜儿是个直性子的人,她跺着脚,愤愤地道,“不过仗着自己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就作威作福的,根本没把咱家姑娘放在眼里。” 秦玉暖缓缓抬手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茶香四溢,弥漫在唇角,“狗仗人势,不过就是这个道理罢了。” 满儿连忙抚着胸口道,“真是没想到,若不是我们事先就发现绿柳有猫腻,一路跟随,发现她在大雄宝殿后面与戒嗔接头,恐怕,这关于三姑娘是扫把星转世的谣言现在已经是传遍京城了,大夫人,真是好狠的心。” 秦玉暖摇摇头道:“她窦青娥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如今一计受挫,定会再生良谋,况且你们发现绿柳刚才的表现没?从容不迫,甚至还带着点势在必得,我怕,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三姑娘放心,”满儿信心满满地道,“我和铜儿必定会加倍小心,不给别人留下丝毫把柄。” 铜儿亦是鼓着小圆脸,小鸡啄米般地点起头来,前世满儿铜儿的忠心秦玉暖怎么会不知晓,如今见到二人又是为了自己忙前忙后,忠心不二,秦玉暖心生感触,只是紧紧地握着满儿和铜儿的手,眼神露出无比的坚定,“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我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 午休时分,满儿铜儿一直轮流守在秦玉暖门前,直到申时,各个厢房的姑娘都逐一起身,秦玉暖也唤了铜儿满儿进来梳头更衣。 才插好发簪,方子樱就带着丫鬟来了,一进门便是笑语晏晏,“哟,我瞧瞧,这是哪里来的大美人儿,哎呀,原来是我玉暖妹妹。” 秦玉暖掩着帕子嗔笑道,“如今方姐姐你倒是越来越油嘴滑舌的了,你说,是不是哪个公子少爷对你说过这番话?” “哪里是油嘴滑舌,”方子樱命丫鬟搬了个杌子坐在秦玉暖跟前道,“人家都说这秦云妆是京城第一美人,可是我偏偏喜欢玉暖妹妹这样眉清目秀,淡雅如莲的人,不过说到公子少爷,”方子樱突然狡黠地一笑,接过身后丫鬟递过来的锦盒,打开对着秦玉暖道,“倒还真是有一位公子托我带了件东西给玉暖妹妹你呢。” “是《妙法莲华经》,”秦玉暖伸手触摸着锦盒里包装精美的书册,光滑的书脊细腻得像丝绸一般,藏蓝色的书页上“妙法莲华经”五个大字刚劲有力,明显是出于慧能法师之手,“这是慧能大师的手抄本,真是,何其珍贵啊,到底是谁送的?” “原来玉暖妹妹你也喜欢,那呆子说是要送这东西赔罪的时候,我还担心他适得其反呢。”方子樱像是故意在吊秦玉暖的胃口,端着丫鬟递上的茶盏,抿了半口,才笑道,“还能有谁,正是在大雄宝殿上替你说话的蓝衣公子了。” “我与他不过一面之缘,并无瓜葛,他为何要送礼赔罪?”秦玉暖微微皱眉,慢慢理着其中的渊源条理。 “傻妹妹,他当然不是为了替他自己赔罪,他是替他那坏事的妹妹赔罪,”方子樱瞪大了眼睛道,“你居然不知道,那蓝衣公子,正是黎家嫡出三公子,那黎未君的三哥,黎稼轩。” “他是黎家人。”秦玉暖下意识地,只觉得手边的经书有些烫手,心里,更是没来由地忐忑起来,今日佛像流泪的事,已经告诉她什么叫防不胜防,更何况,慧安和尚和窦青娥必有牵连,而如今慧能大师也不知情况如何,她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呢。 方子樱一时没有看出秦玉暖的担忧,只是感叹道,“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看这黎家三公子和那黎未君的品性到真是大相径庭,一个就是懂礼正直,一个却,唉,我只是听说,如今黎未君和秦云妆走得是愈发近了,玉暖妹妹,你在秦家,可是要处处小心。” “我自然是懂的。”秦玉暖强颜欢笑地拍了拍方子樱的膝头,只瞥了一眼桌上的经书,满儿就立刻上前道,“奴婢先替三姑娘将经书收起来了。”满儿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这若是要让绿柳看到了,就等于是让窦青娥知晓了。 “行了,佛法讲座也快开始了,我们也莫耽误了时辰。”方子樱揽起秦玉暖,出了房门。 万安寺罗汉堂,供奉的是十八尊罗汉,面色各异,却都威严庄重,或是卧状,或是怒状,跨进罗汉堂,总是能给人一种肃穆和宁和。 秦玉暖和方子樱来得早,到场的不过两三人,冷长熙正是其中一个,他独自立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孤独阴寒的背影带着冬日老树寒鸦的萧索,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石刻的雕塑。 “冷将军。”这是秦玉暖第一次主动与冷长熙搭话,显得有些生疏,语气也有些干涩,却还是引得冷长熙心里蓦然那么一颤,他悠然地转过头,“何事?”他的声音平淡似一泓冰泉水,丝毫没有他血液里那渐渐沸腾起来的热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断其后路 秦玉暖早已习惯他这般冷冰冰不可接近的样子,只是愈发礼让地颔首道,“玉暖只是想问问,戒嗔的背后主谋查得怎么样了?可是查出来了?”她昂首,清亮的眸子似夜空的启明星,擦拭过再多次的明镜,也没有纯净得这般通明。 “待会秦三姑娘就知道了,”冷长熙抚摸着面具的边角,修长的手指似竹节一般,将冰冷的面具磕出有节奏的声响,“秦三姑娘倒是很关心这件事。” 秦玉暖颔首道,“如此一个不入流的手段却险些毁掉玉暖名誉,玉暖自然是要讨回个公道。” “对,”冷长熙昂了昂脖子,语气掺了丝丝慵懒,与他身上冰冷的气质显得那样的不协调,“你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秦玉暖一怔,看着冷长熙的眼神愈发深邃,“玉暖与将军不过粗粗见过两次面,将军这样说,不觉得有些武断吗?” 恰此时,方子樱从堂内出来,喊秦玉暖进去,秦玉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对着冷长熙道,“冷将军,玉暖失陪了。”说罢,就是转身离去。 “秦玉暖,也许,我们之间,比你想象得更加熟悉呢。”冷长熙突然邪魅地一笑。 秦玉暖走得匆忙,并未听到冷长熙句略带戏谑的话语。 半柱香后,人都已经来齐了,唯独二人缺席,一个,是今天的主讲师慧安大师,另一个,则是方才还在院子里看雪景的冷长熙。 “这位小师父,不知道慧安大师是否是身体不适?为何这么长时间了,还未出来?”黎稼轩一袭蓝衣白袍,风流倜傥,对门口的小和尚拱手相问。 小和尚显得有些为难,只是低着头,也不答话。 “欸?话说冷将军也不见了。” 上官让话语才落,门口就出现一道青影,正是明明早到却又消失不见的冷长熙,他宽大的身影遮住了大半的门框,青色的长袍显得随意又略显仙气,却都遮掩不住他眸里闪出的屡屡寒光,这股冷意,就像是让人从春日融融一下跌落到寒冬腊月里。 现下的冷长熙,显得比之前更加阴沉。 众人齐齐昂起头,有人开口道:“外头天寒地冻,将军快进来暖一暖身子。” “不必了。”冷长熙抬了抬头,暗中已经是将大堂里的人数点算清楚,人到齐了就好。 “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冷长熙踱步下了台阶,“关于佛像流泪一事,戒嗔已经招供了。” “背后的人是谁?”有人追问道。 “慧安,”冷长熙答道,“慧安不仅在昨夜在慧能大师的饭菜里下了药,让慧能大师昏迷不醒,以便今日可以代替慧能主持祈福,就连戒嗔能大胆出入大雄宝殿放置红蜡,也是他的默许。” “不会吧,慧安也算是德高望重,一介高僧,竟然……,”有人提出疑惑,“不知道冷将军可否有证据?” 冷长熙侧了侧身,身旁的冷武立刻将手中的一个包袱摊开给众人过目。 “这是在慧安房里搜出来的东西,红蜡,迷药,还有一沓来历不明的银票,一个苦修的僧人,又如何会有这么多的银票呢?” 秦玉暖看着包袱里摆得整整齐齐的证物,心里不禁感叹冷长熙做事果然雷厉风行,果断决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将一切查明而且拿出有力的证据,非常人所能够。只是…… 秦玉暖带着狐疑看着冷长熙,当时戒嗔被慧安一巴掌打得连话都说不出,事后秦玉暖回想时,总觉得慧安那一巴掌没那么简单。 可冷长熙似乎故意掩盖过了这个问题,他刻意不说,秦玉暖也不能去追问,只是隐隐觉得,冷长熙做什么,一定都是有他的道理。 “故意造声造势,用佛像流泪企图一叶障目,然后在故作高深出面解疑答惑,提高自己的名声,真是非君子所为。”黎稼轩愤然捶着桌子,俊秀如玉的脸上写满了怒意。 这是黎稼轩的理解,秦玉暖淡然地面对着众人因为黎稼轩的话引发的一系列讨论,过去听说黎稼轩一直在国子监求学,果然,接触得这些内宅的东西越少,就越无法想象这内宅斗争的残酷,恐怕黎稼轩一辈子都预料不到,这一切缜密的布局,都是嫡母窦青娥为了让自己身败名裂罢了。 “当真是无耻,”有人接着黎稼轩的话愤愤地道,“真是枉为一介高僧。” 秦玉暖没有说话,她只是用余光看着冷长熙,冷长熙脸色冷淡从容,似乎在等着大家议论完,半晌,他才是悠悠开口道,“若真只是这样,的确可以理解为慧安为了虚名筹划了一场佛像流泪的假象,可是,就在这个罗汉堂里,还有一个人和此事有关。” 四周再次宁静下来。 冷长熙嘴角浮出一丝邪气幽魅的笑,他抬起宽大的绣袍,朝着秦玉暖一指,开口先说了半句,“就是秦三姑娘,”他顿了很长时间,似乎故意在等着秦玉暖的反应,看到秦玉暖虽然故作淡定,但是在周遭审视的目光下,眼神依旧有些扑闪迷离,看吧,原来她还是会害怕的,莫名的,冷长熙的心情竟然好了起来,才接着说下半句,“就是秦三姑娘身边的丫鬟,绿柳,把她带上来。” 秦玉暖凝紧的目光总算是一松,四周那种注视和不屑的目光终于渐渐散去,可她的注意力却依旧弥留在冷长熙身上,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哽咽不出味道,言谈不出感觉。 一弹指的功夫,绿柳就已经被五花大绑地被冷长熙身边的小厮绑了进来,她的手脚被缚着,眼神透着一种死寂,灰暗的瞳仁失去了许多生机。 “玉暖妹妹的丫鬟能和这事有什么干系?”方子樱想帮秦玉暖撇清,“冷将军,你莫不是抓错了人?” 冷长熙斜眼瞟了方子樱一眼,语气淡淡地道,“若是这位绿柳姑娘一直都陪侍在秦三姑娘身旁,自然不会有什么猫腻,可是,她的鞋底上,却无故沾染了一些黑色泥土,万安寺地势崎岖,土壤本就稀少,有土的地方也都是碱性较大的红泥,整个万安寺,只有一处有黑色的泥土。” 冷长熙侧目看着愈发垂头丧气的绿柳道,“那便是大雄宝殿后侧,慧能大师为了种植海棠花特意从山下取来的营养肥厚的黑泥,绿柳姑娘,你鞋底上的泥土已经是半干,至少已经沾染上了两个时辰,那正是我们在东配殿歇息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不好好在殿外等候你家三姑娘,跑到大雄宝殿后头做什么?” 冷长熙说完,身旁叫邓三的小厮也是掏出了怀里的一包黄色纸包,展开给众人看,“这是我们刚刚从这丫鬟身上搜出来的。” “是花红粉,”黎稼轩一眼就让认出纸包里的红色粉末,“难不成,戒嗔制造血泪的花红粉就是这叫绿柳的丫鬟交给他的?” 绿柳低垂着头,额发遮住半个面颊,什么也不肯说。 “我看多半就是了,”方子樱咬着牙道,“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定是这下贱丫头串通了戒嗔和慧安意图毁玉暖妹妹的名声,什么佛像流泪,什么五月出生不吉利,都是假的。” 黎稼轩点点头,接着道:“如此一来,秦三姑娘便成了众矢之的,名声也受损,好毒辣的计谋,秦三姑娘,你过去,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让别人如此算计你?” 秦玉暖微微抬眸,眼里流露出一股戚戚然的神色。 “玉暖不知,”秦玉暖咬紧了唇角,一副隐忍模样,“玉暖自问安守本分,就连姐姐在宫里被猫抓伤,性情大变,对玉暖言辞不似往常和蔼,玉暖也一直委曲求全,还有二姐姐被罚后,玉暖为了给二姐姐开怀解闷,还特意送去了个会唱越剧的丫头,没想到,第二日就被二姐姐暴打一顿,玉暖知道两位姐姐只是心情不佳,都没敢去招惹,除此之外,玉暖久居深闺,实在没有接触过其他人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秦玉暖的话听起来像是替秦云妆和秦玉晚辩解,实际上,却是将二人在内宅里的恶性抖露得无所遁形。 几个和秦云妆有过瓜葛的闺秀立刻就上前来安慰起秦玉暖,嘘寒问暖。 冷长熙挑挑眉:“只可惜,这绿柳什么都不肯说,不然,也可以替秦三姑娘找到一些线索。” 秦玉暖慢悠悠地抬起眸子,冷长熙的身材很高大,秦玉暖需要微微昂起头才能和他对视,其实整件事,若是粗粗想来,是说得通的,但是其中,有一个细节不合情理,窦青娥做事向来谨慎,绿柳是她选出来的人,又怎么会粗心到连鞋底上的泥都没有擦去,甚至,在事发后,连身上的花红粉都没有处理掉。 冷长熙,这个让她捉摸不透的人,秦玉暖直视着冷长熙冰凉凉的眸子,里头似蕴藏着无尽的秘密,伴随着远方响起的金钟鸣响声,秦玉暖的心也是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心房,她自持可以冷静应对一切,谁料在冷长熙面前,自己依旧会慌张无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自求多福 祈福仪式毁了,讲座又闹得这样荒唐,就在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感叹流年不利的时候,门外的小沙弥又跑来报道,“玄止,玄止大师来了。” “今日因为在下收押了慧安,扰乱了佛法讲座,过意不去,故而请来了恰好云游至此的玄止大师,玄止大师佛法高深,相信他的一言一语都能发人深省。”冷长熙缓缓开口,接着道,“关于慧安、戒嗔和绿柳三人,他们扰乱祈福,对佛祖不敬,还污蔑秦三姑娘,既然是发生在万安寺里,而且戒嗔和慧安皆是万安寺的弟子,在下准备将其都交由慧能大师处理,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玄止大师在大齐的盛名不逊慧能,只是一直闭门苦修,很少见客,能请得动他的人,决非一般,光是这一点,众人就已经是对冷长熙刮目相看了,对于冷长熙的提议,自然也不会有异议,纷纷点头同意。 讲座结束后,秦玉暖正准备回厢房收拾东西,晚些回府,一个小沙弥手里拿着封书信就跑了过来,对着秦玉暖行了个礼,道,“秦三姑娘,这是家师慧能给秦家夫人的信,”说完,又指着远处的绿柳道,“是因为那位姐姐对佛祖不敬,家师想要她留在寺庙里先行受罚,按理,该是通知秦家夫人一声,还望秦三姑娘劳累转交。” “慧能法师慈悲为怀,玉暖受教了。”秦玉暖恭恭敬敬地对着小沙弥回了个礼,小沙弥边挠头边走开了,他不懂秦玉暖的话,自家师父处罚人,还成了慈悲为怀了。 秦玉暖微微叹了口气,这小沙弥是不会懂的,若是绿柳回了秦家,作为一个坏事还被人揭露的奴才,窦青娥一定不会轻饶了她,到时候,只怕是生不如死,若是留在寺庙,还有一线生机,慧能大师睿智明世,又岂会不知其中缘由。 秦玉暖正准备转过身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尖细凄厉的哀求,“三姑娘,三姑娘留步,绿柳有话要说。” 秦玉暖缓缓转过身,看到绿柳挣脱了两个僧人的束缚直奔自己而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满儿和铜儿连忙挡在前头,阻止绿柳再靠近。 “我们家姑娘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你还想使什么坏?”铜儿狠狠地对着绿柳啐了句狠话。 绿柳忽而悲上心头,咬咬牙,噗通跪下就开始给秦玉暖磕头,“三姑娘,是绿柳不对,绿柳是被鬼迷了心,可是绿柳也是没有办法,绿柳是秦家的家生子,爹娘去得早,绿柳便和胞妹相依为命,一同在秦家做事,这次大夫人吩咐,绿柳若是不照搬,大夫人就会拿绿柳的妹妹开刀,绿柳也是……。” “呸,”铜儿丝毫不同情这个又嚣张又恶毒的丫鬟,“为了你自己的妹妹,你就来害我们家姑娘,还不是自私。” “你妹妹是谁?”秦玉暖淡淡地问道。 绿柳含泪道,“正是之前在三姑娘院子里当门房,后来又被三姑娘送到二姑娘院子里的福生。” “哦,原来你们是俩姐妹,”满儿都忍不住念道,“做姐姐的心思不纯良,也难怪做妹妹的爱扒门缝。” 秦玉暖微微蹙眉,对着绿柳道,“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绿柳能做什么?她还能做什么?如今她被人抓了个正着,虽然她明明将鞋底和花红粉都处理干净了,却不知道那冷将军有何本事,又给自己的鞋底沾上了黑泥,还将自己丢在柴火堆里的花红粉给寻了回来,如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人家的眼睛,她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 “绿柳不求其他的,只希望,三姑娘对奴婢的妹妹能网开一面,不要追究,福生也是被夫人要挟才替夫人通风报信的,如今福生被送去了二姑娘的院子,日日被二姑娘打骂,过得并不好。”绿柳颤巍巍地开口道,为了妹妹,就算拉下脸磕头,她也愿意。 “你是希望我在秦家护着你妹妹?”秦玉暖冷哼了一声,若绿柳当真是这样想,就真的是太异想天开了。 绿柳喉咙哽了哽,不敢说话,半晌才道,“绿柳不敢,只求三姑娘不要再为难绿柳的妹妹。” “不要为难?,”秦玉暖侧过身子,呵出的热气在寒冷的空气里凝结成白雾,挥散开来,可秦玉暖的眉头却似凝上了一层愁云,“到底是我为难了你们还是你们步步紧逼?若不是你们一招连着一招我何苦反击?如今你不用回秦家,只是被冷家人囚禁在万安寺已经是万幸了。至于福生,你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你是秦家的家生子,内宅是个什么样子,你最清楚。” 秦玉暖说完转身欲走,绿柳却又突然喊了一句,“经书里有东西,三姑娘,三姑娘,经书里有东西。” 临近黄昏,天空中多了几抹青灰色,未化尽的积雪下,嫩绿的青草已经拱出新芽,未散的雾气燃烧在金灿灿的夕阳里,祥和而温暖。 秦玉暖正站在秦家的马车旁,和方子樱道别。 “我知道你出来一趟不容易,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会去太尉府找你聊天的。”方子樱依依不舍地拉着秦玉暖,能找到这样一个人生知己,着实不易。 “还是算了,”秦玉暖也有些不舍,前世她没有朋友,日日被嫡母关在院子里,她就像一只被豢养的家畜,不停地替嫡姐绣这绣那,方子樱,应该算是她这一世的第一个朋友,“你贵为太傅家的嫡女,降低身份来找我恐怕遭人诟病,对你我都不好,若是有机会,我们再叙。” 四周不停有女眷少爷踏上马车归家,山门前的人已是寥寥无几。 两人方要继续寒暄,远远却传来一声音调颇高的男声,“方四姑娘和秦三姑娘深情厚谊,真是令人羡慕啊。” 上官让阔步而来,刻意对着秦玉暖一甩折扇,故作风流地扇了起来。 “女儿家的情谊你有什么好羡慕的。”方子樱斜睨道,她素来看不起上官家的草包,上次在宫道上,也为此和上官仪吵过一架。 此时的上官仪坐在十步开外的一辆三架马车上,深紫色的帷幔缀着整齐划一的流苏,在山风中肆乱摇晃,上官仪明显一脸不悦,却也只倚着车窗,盯着这边。 听满儿说,上官仪中午回了厢房后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赏了贴身丫鬟两巴掌,多半,她也知晓了秦云妆面容痊愈的消息,因此而闷闷不乐,心情大坏。 而上官让却丝毫没有觉察到上官仪那冒着火星的眼神,只是愈发厚脸皮了地凑到秦玉暖跟前:“我羡慕的,不是秦三姑娘,我羡慕的,是方四姑娘,可以与让秦家姑娘念念不忘,牢记心中,何时我上官让,也能有这个荣幸呢。” “大庭广众之下,上官公子这样说,不怕脸红吗?”秦玉暖冷冷地瞅着自以为风流倜傥的上官让。 却也不知这上官让是着了什么魔了,他一打折扇,笑道,“我句句出自肺腑,为何会脸红?” 秦玉暖不欲与这种人多有牵连,转身欲走,谁料上官让却追了上来,问道,“我今日花了万金购得天蚕丝一匹,秦三姑娘可愿意与在下一同观赏观赏。” “马车已经备好,恐怕观赏会耽误时候。” “无妨无妨,”上官让继续追问,“听说宁王府最近负责整修白马书院,三月初三就可完工,秦三姑娘,届时在下相邀你去书院游玩可好?” 秦玉暖颔首回了个礼,“玉暖是女眷,出府不易,再说,若是与上官公子单独游玩,着实不妥。” “那……。”上官让还欲再邀,一个冰冷得让人如临深渊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上官公子,大冷的天还扇扇子,不怕冷吗?” 这样的幽魅蛊惑的语调,不是冷长熙又会是谁? 秦玉暖已经坐在马车上,听到声音便下意识地撩起帘子,冷长熙依旧一身挺拔,端立如松,只是那下颌泛起的青色隐隐透露着他的疲惫,近日宁王府负责修葺白马书院,冷长熙还要负责一些东秦后续事务,加上今日祈福的波澜,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当真是分身乏术。 马车下,冷长熙负手而立,对着上官让冷冷道,“这是秦三姑娘的马车,上官公子在此纠缠,恐怕于礼不合吧。” 上官让显得有些尴尬,他笑呵呵地点头道,“我不过是想约……。” “我方才都听到了,”冷长熙嘴角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屑,“第一,上官公子这匹天蚕丝是从我们宁王府城东那家玉满绣庄买来的乙等品,不需要万金,第二,白马书院的完工日期并非是三月初三,而是三月初一,若是上官公子有意前来游玩,莫弄错了时间,第三……。” 上官让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是一阵青一阵白,听到平白多出个“第三”难免有些诧异,蓦然抬起头,却看到冷长熙伸手朝着上官府的马车方向一指道,“上官姑娘已经久等多时,上官公子若是再不回去,恐怕,会惹怒上官姑娘。” 上官让在外阔气风流,在内惧怕父亲听从小妹,这是公开的秘密。 看着上官让匆匆告退离去的背影,秦玉暖松下一口气,放下马车帘子,端起小木几上的暖手炉捂起来。 “我有话对你说。”隔着厚厚的棉帘子,冷长熙的声音却犹如具有穿透力的利箭,震得秦玉暖心头一颤,他的声音带着别样的薄幸和凝滞,秦玉暖身子往棉帘子旁凑了凑,语气愈发的礼让,“冷将军有何话要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暗藏玄机 冷长熙微微凝注眼神,那一双明亮黝黑的瞳仁慢慢聚集起一道光,仿佛想要透过这厚厚的马车帘子好好看看那双让自己时而沉迷的眸子,她不是个美艳得倾城倾国的女人,却让冷长熙每每注视都难以挪开目光,可她似乎,对自己总有太多的防备。 “冷将军?”满儿轻声喊道,“若是没有什么话要说,我们家姑娘得先回去了,太尉府隔得远,只怕回去都晚了。” “这个,你交给你家姑娘,”冷长熙从袖笼里掏出一个一指来高的白净瓷瓶,递到满儿手里,“这也是从绿柳身上搜出来的,权衡利弊后,在罗汉堂我并未拿出来,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家姑娘知道。”说罢,冷长熙一拂袖,宽大的鹤氅高高地扬起,带起一阵光影婆娑。 “怪人。”满儿转身将瓷瓶递给秦玉暖,嘴里还碎碎念道,“盯得三姑娘你的马车帘子看得那样专注,我还以为他要做什么不好的事呢。” “行了,哪有这样在背后议论人的,”秦玉暖轻声嗔道,“外头凉,你喊铜儿一同坐到马车里吧。” “那如何使得,”满儿还想推辞,“姑娘是主子,奴婢是下人。” 秦玉暖拉着满儿的手笑道,“如今绿柳不在了,你们若还真这样拘束,就真是和我见外了,再说,人多也暖和。” 满儿和铜儿再不好推拒,再说,如今太阳已经快下山了,风也刮了起来。 满儿铜儿上了马车,满儿替秦玉暖窝了窝褥子,铜儿在替秦玉暖捏腿,嘴里还说道,“姑娘今日不是跪着就是站着,定是累坏了。” 秦玉暖揉捏着有些倦意的眉头,半眯着眼睛,脑海里一遍遍闪过今天的片段,突然想到绿柳在最后歇斯底里喊的那句“经书里有东西,”睁开眼道,“将冷将军方才给我的瓶子拿过来,还有绿柳从藏经阁取来的那四本经书。” 马车缓缓而动,偶尔因为山路上的弯道和碎小石子颠簸两下。 秦玉暖坐在马车里,靠着引枕,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几本经书,一个字都不肯错过,果然,看到第二本《波罗蜜多心经》时,才翻看到一半,就从里头掉出来一张薄薄的纸条,上头白纸黑字,书写着两行诗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是情诗。”秦玉暖眉头拧得紧紧的,“那个瓶子里呢?是什么东西?让我看看。”秦玉暖对着瓶口一嗅,没有味道,秦玉暖索性磕出指甲盖大小的粉末,挑了细细的一点,迟疑了片刻,准备入口。 “三姑娘不可以,”满儿忙拦住,“这药粉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性,让奴婢来试。” “不必了,母亲再糊涂,也不会让人毒死我,这样的手段何其粗劣,”秦玉暖话未完,就微微舔上了一些,嘴一抿,不一会儿,就觉得浑身都暖了起来,她连忙又咽了好几口水,断定道,“是五石散。” 前世秦玉暖的大哥秦临风在秦云妆出嫁之前,不知为何染上了五石散,秦玉暖日日见着他发作偷食五石散,自然也对这种东西熟悉起来。 只是秦玉暖没有想到,窦青娥的手法会如此毒辣阴鸷,若是绿柳没有伏法,势必要将这五石散下到自己的饮食里,到时候,五石散药性发作,让自己产生幻觉,甚至靡乱癫狂,再随意寻个男子,以经书里的情诗指证自己行为不检,到时候坏了太尉府的名声,像自己父亲这样保守古板且重名誉的人,一定会为了保全一世清名逐自己出府,看来窦青娥此行目的十分明确,她,已经容不下自己了。 “我早就该知晓窦青娥一招不成必有第二招,藏在经书里的情诗,让人出现幻觉的五石散,”秦玉暖越是越觉得心凉,单手往桌上一磕,“一招佛祖流泪毁不掉我的名,就妄图来一招私会情郎毁掉我的誉吗?”秦玉暖的心头似盖了一层阴沉沉的乌云,若是没有冷长熙及时发现绿柳的猫腻,若是没有冷长熙将这瓷瓶事后交予,恐怕,秦玉暖也只会后知后觉,就没有现在先发制人的有利地位了。 “也算是绿柳有良心,心存愧疚,在最后关头告诉了三姑娘。”满儿感叹道。 “不,”秦玉暖冷静得不能再冷静,“她才不会是心存愧疚,她不过是在赌,想要用这个秘密换她妹妹周全罢了。” “三姑娘,我将这情诗给丢了吧,若是让人发现了……” “不,满儿,这个要留着,这书是要送给母亲的,若是让她发现里头的东西没了,一定知道我预料到了她的计谋。”秦玉暖半靠着引枕,手上冻裂的地方刚抹上花玉露,沁心透亮的质地让她的伤口不再疼痛,连着用了半个月,秦玉暖的伤口已经接近痊愈,此刻的她,犹如整装待发的勇士,秦玉暖撩开帘子,遥望着比远方更远的地方,呢喃道,“父亲快回来了是吧,恰好,我就要他看看,他一直信赖的秦家主母是如何在秦家只手遮天的” 酉时三刻,马车停在了太尉府门口,来迎接的只有窦青娥身边的秀姑。 “明日老爷就要回来了,夫人此刻正忙着呢,所以没有出来接三姑娘。”秀姑含笑,又指挥着下人替秦玉暖将东西从马车上搬了下来,尤其注意到多出的几本经书,脸色立刻就亮起来了,赞道,“夫人可是想着这几本经书许久了,三姑娘这一下子都替夫人借来了,夫人定要高兴坏了。” “是啊,父亲明天就要回来了。”秦玉暖喃喃道,脸上带着红润的喜气和欣喜,一副纯真无邪模样。 “姐姐,”伴随着一声高声呼喊,秦玉暖就看到角门处蹿出一个身影,穿着褐色的袍子,生龙活虎地从院子里头跑出来,跑到秦玉暖跟前,哭哭啼啼道,“姐姐,你总算回来了,你看,这是廖妈妈用你的旧袍子给我改的小袍子,丑死了,丑死了,我也是秦家二少爷,凭什么就不能用新袍子,穿新衣裳了。” 秦玉暖一怔,宝川素来都是懂事的,可须臾又瞟到了秀姑那精明的眼神一直在打量着宝川,似乎在探究秦宝川话语和情绪的真假,秦玉暖立即也懂了,拉着秦宝川劝道,“宝川啊宝川,你平时在院子里闹就算了,现在还跑出来了,要是父亲明天回来看到你这副模样,他一定又会生气的,快,跟我回去。” 秦宝川一扭头,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嘴里还继续念着自己是秦家二少爷,该吃好喝好云云。 “真是不好意思,让秀姑看笑话了。”秦玉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秀姑眼光精明地一闪,立刻道,“无妨,若是三姑娘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奴婢就先回翠轩院了,夫人还等着奴婢送经书过去呢。” 等秀姑走后,秦玉暖才带着秦宝川匆匆赶回了院子,廖妈妈早已备好了炭火,一进屋子,秦玉暖就忍不住戳着秦宝川的脑门笑道,“说说,你这脑子里的鬼马精都是从哪里来的?” 秦宝川笑嘻嘻的,最近被苏成海送来的点心滋养得都生出了婴儿肥,脸颊软软的,跟着笑声一颤一颤的,“是前几天表哥提醒我的。” “表哥?”秦玉暖手一顿。 “恩,”秦宝川点点头道,“最近姐姐你不是让我开始洗冷水澡了吗?前几日姐姐你不在,表哥来了,他问我,姐姐你最近是不是很忙,因为他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到大夫人身边的丫鬟翠娥从姐姐院子里出来,以为是大夫人又让姐姐帮忙绣些什么东西了。” “然后呢?”秦玉暖急着追问道。 “后来我接连观察了好几天,发现每天早上我洗冷水浴的时候,翠娥真的会躲在院子后面看,也不进来,像是,唔,像是在监视我,我猜,大夫人让翠娥来监视我的目的,就和把我们赶到这破院子的目的一样。”秦宝川振振有词,眼神坚定,闪烁着一种过分成熟的沉稳。 “你觉得,是什么目的?”秦玉暖试探地问道,前世她从未和宝川这样交流过,她懂的,只是安分守己,换得宝川一世安宁,如今,她竟然都不敢去相信,其实宝川会有这样一份少年老成。 “就是不想让我们有出息,不想让父亲注意到我们呗。”明明是如此沉重的一句话,从秦宝川的嘴里说出来,还是带着点童真,“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拼了命想要保护我一世无忧,宝川亦希望姐姐活得快乐,姐姐,宝川虽然小,可是会长大,到时候,宝川是可以保护你的,你相信我。” 听完了秦宝川的话,秦玉暖更加触动了,她紧紧地握着秦宝川的小手,眼神凝了一层似海的温柔,“你放心,”秦玉暖笃定道,“明日父亲就回来了,总有一天,姐姐一定会想尽办法让父亲知晓,宝川你并非像窦青娥和秦玉晚谣传的那样不学无术,纨绔娇惯,让父亲知晓,他还有一个多么懂事的儿子。” “恩,”秦宝川像个小大人一样郑重地点了点头,“宝川也会努力读书,练好大字,锻炼好身体,不让姐姐为宝川过分操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见血封喉 姐弟俩相拥,又说了不少温情话,就连一旁伺候的廖妈妈都忍不住揩了两把眼泪,一个庶女,一个庶子,没有娘亲,想要在窦青娥控制下的太尉府活得快活,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与此同时,翠轩院的灯火却一直未歇。 外头星光流灿,窦青娥房里的灯火也一直明亮闪烁。 窦青娥放下那封慧能托秦玉暖带回来的信,眉头拧得紧紧的,端起桌上的安神茶,却有放下,心思不定,手心也都冒出汗来,“不行,这么说,绿柳还是被发现了,让她活着留在万安寺,就像一个毒瘤长在我的心上一样,让我不安稳。” “那依夫人的意思是?”秀姑小心翼翼地问道,边说边替窦青娥取下发簪,梳理长发。 “我出嫁时,母亲不是把家族的几大高手都安在我身边了吗?”窦青娥眼里泛出死死杀气,总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做事,就是要果断利落,不能瞻前顾后的,“将他们都闲置了好几年了,也是该让他们活动活动了。” 秀姑颔首道,“奴婢马上安排人去办。” “不过你说秦玉暖,”窦青娥本就精明发亮的瞳仁愈发的精细起来,“她到底知道不知道绿柳的底细,今天下午派出去打探的人说,这整件事都是冷长熙查出来的,而且动作极快,雷厉风行,但秦玉暖也不是傻子,更何况,她院子里还有个小的,庶女聪明不可怕,就怕庶子也聪慧起来,对了,你可还记得,秦宝川抓周的时候,抓到的是个玉版,算命的都说,这小子有吉相,将来是国之栋梁。” “那又如何,如今老爷忌讳二少爷忌讳得紧,”秀姑语气愈发深沉起来,“而且,有一事,奴婢想禀报给夫人听。”秀姑凑在窦青娥的耳边将今天傍晚秦宝川如何嫌弃衣裳难看,又如何大放厥词的话都一并和窦青娥说了,继而道,“之前翠娥去监视二少爷,说他日日洗冷水澡锻炼心智,由此看来,到底是烂泥不扶上墙,奴婢识人过万,一眼就看得出这二少爷骨子里不过还是个骄纵贪图安逸的小子罢了。” “对啊,”窦青娥点点头,“一个五岁的孩子,正是顽皮要人宠爱的时候,他越不学无术对我们就越有利,说不定,这小子还会因为冷水澡对秦玉暖生出怨念,秀姑,这也恰好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地方,你让翠娥继续小心看着她们,一日三报,明日老爷就回来了,我今早也给临风修书让他快些回来,这秦家,到底还是我们的天下。” “对了,”窦青娥偏头道,“绿柳被困寺庙,也不知道有没有将那东西下到秦玉暖的饮食里,你派人再补些剂量,总之,我要保证明天万无一失。” 秀姑低头领命,接着道:“说起来,表少爷今日一整天都不在府里,不知道明日会不会回来。” “他一定会回来了,”窦青娥的心情舒展了许多,“他当大官的舅舅回府,他这个侄子若是想要在京城立足,还不是得巴巴地赶回来讨好,总之,明日,咱就可以看一场好戏了。”窦青娥对着铜镜里依旧花粉鸦鬓的自己嫣然一笑,就像在水里憋久后吸入了第一口气的畅快,她还没老,秦家依旧会是她说了算。 第二日一大早,外头已经是敲锣打鼓,万巷皆空,街旁招揽客人的酒幡肆意飘扬,人们都在东大街夹道欢迎南巡归来的大皇子司马若和随同出行的秦太尉。 金车宝马,旗帜飞扬,两百人组合成的南巡队伍排成两列,从街头一直延绵到街尾。因为已经现在京郊歇息了一日,故而队伍里的人各各都是精神抖擞,高头大马,隐隐间,带着点三年前皇上出巡的气魄。 一边是热闹得像一锅沸水的东大街,另一边,则是阴沉得似黑夜的冷长熙,他正坐在京城第一楼三楼雅座临窗的位置上,冷长熙刚劲修长的手指来回摩挲着窗棂上雕刻的苜蓿花,向下俯视就可以看到东大街的全景。 他的眼神犹如猎食的雄鹰正在等待着猎物的出现,大开的窗户迎来猎猎寒风,桌上的酒酿被北风吹得冰凉冰凉的,冷长熙却是眼皮子都未抬,灌酒入喉。 “将军,冷酒伤胃,属下替您热一壶温的来吧。”一旁的冷武拱手道。 冷长熙微微偏头,声音冷冽得如冬日林间的清泉,“冷酒领人清醒,暖的东西,才会让人沉迷。”说罢,他飞快地挥过袖子,抚掉了桌上不知何时用清水蘸写出的一个“暖”字,沉声问道,“如何?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冷武只装作没有看到冷长熙的小动作,“欲继续对大皇子和秦太尉行刺的三个东秦余孽已经全部抓获,将军果然是料事如神,事先就在东大街布下探点,在他们出手前就将其拿下,也避免惊动了百姓,冲撞了大皇子尊驾。” 冷长熙没有说话,只将眼神挪到远处,“万安寺的情况呢?” 冷武再一抱拳,“昨夜前来行刺的刺客人虽然抓到了,但是最后逼问的时候,咬舌自尽,好在绿柳已经被提前安置到了安全处,并未受到伤害,至于慧安,虽然我们严加看管,还缚住了他的手脚防止其自尽,但没想到,他最后运功引发内力,冲破死穴,暴毙而亡。” “看来是死士,还是个内力深厚功夫不错的死士,”冷长熙身子半歇在椅子上,“薛四和其中一个交过手,听他的描述,应该是南方四大家族私下培养的势力,扬州上官家,杭州窦家还有巴陵城的镇远候府和崔家,都去查。” 冷武老实领命出去,冷长熙又给自己斟了杯冰凉的梨花白,长长的礼仪队伍已经从窗边走过,热闹声渐渐消散,他冷长熙明明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如今却为了一个小姑娘的事劳心劳力,到头来,人家还对他忌惮三分,防备三分。 冷长熙嘴角泛起丝丝无奈,一杯入喉,清凉的酒香让他不醉,反而更加清醒。 “将军,薛四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知道了。”冷长熙屏退了通报的人,理了理有些缭乱的衣衫,看来,他也该走了。 大皇子司马若和太尉秦质回京第一件事,便是进宫拜见当今圣上,午时才能回来,而秦家上上下下却都已经忙开了。 窦青娥早就收到了消息,自家老爷在南巡过程中,以身犯险,因为替大皇子挡刀扭伤胳膊,皇上有意封爵加赏,这一旦封了爵位,这秦家的地位可就是青云直上了,臣子和世袭的爵位的差距她窦青娥可是算得明明白白的,况且,这爵位是世袭的,自家老爷又只有秦临风这么一个嫡长子,算来算去,她窦青娥才是最大的得利者。 她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事,她早已托姐妹打听清楚,就在昨夜,皇上连封爵的诏书都写好了,拿去了宗人府登记,这意味着,只要今日老爷见了皇上,一番加爵,那可是顶真真的爵爷了。 “夫人,夫人,老爷的轿子已经到了巷口了。” “快,让叶三把鞭炮放起来,”窦青娥带头提着裙摆朝正门赶去,路上,又是谨慎地问着秀姑道:“你可是确定,你将五石散放在了秦玉暖的米粥里?” “全都放进去了,夫人尽管放心。”秀姑颔首道。 很好,这下,不管她秦玉暖有没有识破她在万安寺安排的计谋,今日之后,秦玉暖和秦宝川这两个人的名字就此就会消失在秦家的族谱上,之后,便是老爷的平步青云,自己的儿子也回来了,云妆的脸也好起来了,再也不会有任何势力可以阻拦自己成为秦家当家作主的主母。 巷口,二十四发炮仗齐鸣,噼噼啪啪地响起一阵青烟,一座四人抬的轿子摇摇晃晃从烟雾中走出来,轿夫都已经是被呛得连连咳嗽,轿子还未落稳,秦质就直接撩开了轿帘走了出来。 秦质约莫四十出头,身板因为奔波劳碌愈发削瘦,原本英俊不减当年的脸颊也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加上一身曲水紫锦织长袍,显得秦质并非那样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有些萎靡和颓废。 “这是在做什么?”秦质捂着口鼻,躲过弥漫开来烟雾,对着窦青娥就喝道,“并非祭祀吉日,府上也没大事,唐突响礼炮,真是……。”秦质连连皱眉摇头,神色里夹杂了掩不住的落寞,可他一直在强撑着,他秦质什么都不重要,唯独面子和名声最重要,即使是失了快要到手的东西,他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骨气。 窦青娥的脑子此时已经是懵了大半,可是还是腆着脸笑道,“这不是老爷有喜事,被封了爵位,妾身也是想替老爷庆贺一下。” 不提这还好,一提这,秦质的脸色突然凝成冰块一般,他的眼神就似一个快要点燃的爆竹,盯着窦青娥好一会儿,“圣意如何也是你这个妇人能妄自揣测的?一切皇上都自有赏罚论断,你何必操心。”未言罢,袖子一甩,头也不回地进了府门。 窦青娥突然一下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到手的爵位泡汤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丧行败德 太尉府东院的书房,满地琉璃碎片,陶瓷残渣。 秦质冷眼坐在太师椅上,怒意毫不遮掩地显在脸上,带着远归而来的疲惫,屋子里突然宁静了半盏茶的时间,静得连一根头发掉到地上头响如雷霆。 “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秦质深吸了一口气。 “妾身哪敢说谎,”窦青娥眼里半是含情半是含泪,“外界传言说妾身虐待庶女,害得玉暖手生冻疮根本是子虚乌有,玉暖的娘亲去世后,老爷您便将玉暖和宝川交由妾身照顾,宝川胆小骄纵是秦家都知道的,这回,不过……不过是因为玉暖犯了错,妾身才罚她去洗了几天衣裳,哪知道,玉暖这般娇贵,洗了三天就出了冻疮了。” 骄纵,胆小,自持金贵,这都是秦质最讨厌的特质,尤其是出现在自己的儿女身上。 “我是问你,你刚才说玉暖已经服食五石散半个月的事,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窦青娥慌忙道,“这件事,秀姑翠娥都可以作证,今日玉暖为能出来迎接,就是因为身子不舒坦,老爷,当初我罚玉暖,也是因为玉暖服用这种禁药在先,绝不是像外界传言的,说我虐待庶女啊。” 秦质负手站起身来,他清楚地记得在朝堂上皇上是如何与他说的,皇上夸他忠君爱国,在为难之际奋不顾身保护皇子,本来是要封爵的,最后却说自己内宅不宁,一家不治何以平天下,故而暂缓决定,而这个内宅不宁,就是最近京城传言的窦青娥虐待庶女,害得庶女生冻疮,在皇后宴席上被发现,甚至,有人开始谣传,昨日的万安寺祈福礼中佛像流泪也和秦家夫人有关。 三公,乃太尉太常太傅,本就是作为百官道德表率,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下,秦质封爵一事暂缓合情合理,却也让秦质内心愈发苦闷,没想到,自己一世盛名,高官青云路竟然会栽在一个妇人手上。 可若是再传出秦家庶女服食五石散的事,秦质下了决心,趁着事情还未扩大之前,一切都要秘密查清楚了。 碾好了最后一瓶药泥,秦玉暖擦干净还沾染了些药汁的桌角,守门的铜儿却慌慌忙忙跑了进来,喊道:“三姑娘,老爷和夫人派人来了,如今到了院门口,要请三姑娘过去说话。” “三姑娘,”廖妈妈本能地护在秦玉暖身前,已经爬上数道皱纹的眼角尽是担忧,“三姑娘,奴婢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廖妈妈你守在院子里更有用处,”秦玉暖站起身来,拍掉翠蓝马面裙上掉下的一些草药渣,抚了抚头上清雅简单的蝶形嵌玉银簪,出门对着来接人的嬷嬷福了福身,“玉暖身子不适,让嬷嬷久等了。” 顺昌院南边书房,屋子正中,是落地铜炉,里头置着香饼,屋角的古铜水注铜嘴上水珠滴落的声音在这肃静森冷的书房里尤为刺耳,一次一次敲打着秦玉暖的心房。 此刻的秦玉暖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一旁是与秦家关系密切的陈老大夫为其诊脉,陈老大夫蹙眉把脉,看起来十分谨慎。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秦质仍未发话,直到陈老大夫命药童收起了药箱,才开口问道:“如何?” “大人,三姑娘的脉相浮沉皆得,脉大而长微弦,此乃实脉,为阳火郁成,脾肺热中宫满,若不是体患虚寒就是……就是服用了五石散。” “不能定下论断吗?”窦青娥有些着急。 “母亲,玉暖今早便让廖妈妈去回了话,说今日玉暖身体不适,感染了风寒,母亲还想要什么论断?”秦玉暖双膝跪地,可从冰冷地面上传来的寒意全然不及她心里翻腾的云涌,对于这个父亲,秦玉暖前世也与他没什么亲厚的情谊,可血肉至亲,秦质今日听了窦青娥的一番话就这样开始怀疑自己,还是让她有些心凉。 “父亲,”秦玉暖注视着坐在禅椅上的秦质,“若是因为玉暖今日身体不适,未能随同母亲去府门接您,玉暖在这给您赔罪了。”说罢,秦玉暖又恭恭敬敬地伏地磕了个头。 秦质微眯着眼眸,透过长木书桌上的笔架子看着无比真诚的秦玉暖,开口道:“若你错的就仅仅是这些,我又何必私下派人让你过来。”他秦质自问是何等自律守法,如今被朝中官员知晓自己内宅不宁不说,若是秦玉暖当真服用了的五石散,他只有将其逐出族谱才能保住自己一世清威。 秦玉暖只是愈发恭敬地低下头道,“玉暖不知自己所犯何错,让父亲回府第一日就大发雷霆。” “三姑娘,你若是不肯老实交代,也别怪我和你父亲无情了。”窦青娥坐在侧座,捧着暖手炉,全然没了方才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的,只是傲慢、自信和一击即中的决心。 秦质依旧一言不发地坐在禅椅上,他十指交合,思量着主意,权衡利弊之后,缓缓发声:“你若不肯坦白,玉暖,恐怕最后颜面不保。” 秦玉暖愈发挺直了脊梁道:“玉暖行事光明磊落,绝没有做什么丧行败德的事,不需要坦白什么。” “好!”她窦青娥等的就是这个时刻,“你既然不肯说,老爷,您看看,您给了她三分薄面她却还不领情,还请老爷准许秀姑带人去三姑娘的院子搜查,等搜出来了那不干净的东西,她自然无法辩驳。” 秦质用一种打量犯人的眼光凝视了秦玉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这便是同意了窦青娥的提议了。 秀姑领了命出去,秦玉暖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她睁着眼睛,惶惶问道:“父亲母亲,你们是怀疑玉暖服用了五石散那种禁药?” “有没有服用待会便知。”窦青娥的言语里参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欣喜,不把这个碍事的庶女连同她的弟弟赶出秦家,她心头不宁。 等待的时间是难熬的,书房后院的梧桐枯死的枝桠被风一吹,垂直跌落,啪嗒声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一炷香的时间过后,秀姑领着几位搜查的嬷嬷前来报信。 “老爷夫人,院子里的所有吃食和可以藏东西的地方都搜了,并未发现五石散。” 跟在秀姑身后的那位老大夫亦是点头道:“没错,老夫一直跟着查验,所有的食物都是正常的。”秦玉暖早就让廖妈妈把早上的米粥给处理了,自然一点痕迹都不留,而留了廖妈妈和铜儿满儿在院子里,也是防止窦青娥的人在搜查的时候动什么手脚。 “不过,”秀姑话锋一转,引得秦质都下意识探了探身子,“在三姑娘的妆匣里发现几瓶药瓶,塞得极紧,特地拿回来当着老爷和夫人的面查看。” 秀姑之所以特意把这药瓶带回来,就因为她一眼就认出了这药瓶就是当日她托夫人之命交给绿柳,装着五石散的药瓶,秀姑和窦青娥相视一眼,两人心里各自有了谱。 “来人,将这两个瓷瓶打开。”窦青娥挥一挥衣袖,大气压人。 “慢着,”秦玉暖突然阻止道,“母亲,父亲还在屋子里坐着,母亲不征求一下父亲的意思就贸然下令,未免太自作主张了。” 窦青娥呐呐地看着秦质,还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就见秦质神色不安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瞧见了吧,”窦青娥脸上很是得意,“今日我就要让老爷您看看,您这个足不出户的三女儿背地里到底是怎样一个不孝女,服食五石散,按家规,当逐出家门。” “母亲如此笃定玉暖服食了五石散,如若没有呢?”秦玉暖眼神愈发坚定,她是在挑衅,挑衅窦青娥做出承诺。 窦青娥此时已经是孤掷一注,她相信,只要她打开这个瓷瓶,就可以扭转乾坤,她红涨着眼道:“如若没有,我便自愿礼佛斋戒一个月,足不出户,秀姑,打开它! 秀姑麻利地打开瓶塞,里头一股草药香扑鼻而来,秀姑覆手一倒,落在托盘里的并非白花花的五石散,而是粘稠粘在瓶口的青绿色药泥,秀姑的脸色变得无比的尴尬,窦青娥亦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一切都和她预料的背道而驰。 窦青娥难以置信地盯着秦玉暖,看着这个素来软弱无能的庶女脸上流露而出的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坚忍,她被算计了,窦青娥在心里飞快地下了论断,向来只有她算计别人的,而如今却…… 秦质的眼里闪过一丝轻蔑,他缓缓开了口,对着窦青娥道:“这,就是你说的五石散?” 陈大夫立刻上前挑了一星药泥,嗅了片刻,道:“大人,这是用川芎、川牛膝、白芷、延胡索、红花、肉桂、丁香、薄荷脑、冰片碾成的药泥。” “做什么用的?” “回大人,这是青州那一片的民间法子,”陈老大夫拱手道,“外敷可以活血化瘀,疏通筋骨,是治疗扭伤红肿的好方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越忙越乱 秦质下意识地摸了摸前阵扭伤的右手,心情似飘落在水塘里的秋叶一般沉浮不定,目光落在秦玉暖的身上。 “没错,这正是玉暖替父亲碾磨的药泥,”秦玉暖声情并茂地道,“父亲,女儿知道您在江南南巡时受了伤,就特意碾好药泥等你回来,也许女儿的药泥比不上太医的灵丹妙药,可也是女儿的一片心意,如今却被母亲说是五石散那种……那种腌臜东西,父亲,女儿委屈。” 说罢,当真是一方秋水含在眸中,让秦质心中起了那么丝丝触动,虽说他从未给这个庶女过多的关注,可是秦玉暖这一个举动,依旧是让他心里暖了几分,至少证明,这三女儿心里,还有他这么一个父亲。 可窦青娥却依旧不放弃,她咬着牙道:“老爷,她这白瓷瓶里没有,不见得她没有服食过,这样隐晦的事,自然也只有她身边的丫鬟才知道。” “母亲你大可去问廖妈妈和铜儿满儿,她们都是我的贴身人,我的一举一动她们都知晓。”秦玉暖直起身板。 “既然是你的贴身人,我自然不会问她们三个了,”窦青娥抚着胸口,渐渐理顺了思路,“她们三个,一个是你的奶娘,一个是被你娘亲杨氏救回来的孤儿,还有一个,是和你一同长大,她们当然会替你遮掩。”说罢,窦青娥身子往椅子里一窝,道:“来人,把福生带上来。” 福生身子本就瘦瘦小小的,被送到秦玉晚的院子后,又因为长得算是清秀的,日日受着秦玉晚的故意打骂,身上添了不少伤,不过秦玉晚也是有心眼的,都是用那种细如牛毛的针扎下去的,平时就算是翻开衣服看,轻易看不出针眼。 她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侧目看到一同跪下的秦玉暖,更是嗫嚅不敢发声。 “你,老实告诉老爷,你在三姑娘院子里当差的时候,有没有见到过三姑娘服用过奇怪的东西?”窦青娥眯起眼睛,以一种挑衅和威胁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福生,“你姐姐绿柳也是在我身边当过差的,她为人本分懂事,想必,你也是如此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质此时已经有些劳累过度,他冷冷吩咐着福生:“老实说话,若有半句谎言,家法伺候。” 怯懦的福生此时犹如被风暴包围的孤草,摇摇欲坠,寻不到一个可靠的地方,她是临时被秀姑派人从二姑娘院子里抓回来的,根本弄不清此时的状况,但她看到窦青娥眼里闪现出的凶光和暗示后,顷刻也明白了自己的作用,颤巍巍的,准备开口说话,一旁的秦玉暖却也缓缓发声道:“说起绿柳啊,我和她也算是有一段主仆情谊,虽然她现在身在万安寺受罚,但也心系府中胞妹,还托我,带了一段话给你。” 福生顿时挣扎地挺直了身子,灰暗的眼睛听到“姐姐”两个字又泛出了流光的思念和光彩。 “她说,”秦玉暖拖长了语调道,“她说,做人当问心无愧,她很后悔她之前犯的错,要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敢笨手笨脚打翻贡品烛台,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留在万安寺受罚,若不是留在万安寺受罚,昨夜,也不会险些遭受贼子杀害了,所以说,有些事情,当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险些被灭口是秦玉暖自己推断出来的,她今早曾派了满儿去万安寺探望慧能大师,谁料细心的满儿不仅发现了寺庙里多出的打斗的痕迹,还听僧人们说,昨夜慧安无故暴毙,原本住在厢房里的秦家婢女也被一队人偷偷转移了,秦玉暖虽然不知道这刺客到底是谁派去的,也不知道绿柳至今生死如何,可是昨夜万安寺遭人袭击,是铁定的事实,驻守在万安寺的人应该是冷长熙的人马,看来,真相只有他最清楚。 “够了,”窦青娥已经不想再听到秦玉暖那盈盈碎语,“福生,你一定要老实说,你在这院子,曾听到过什么?看到过什么?” 福生听得很清楚,虽然她跟着窦青娥的时间不长,可是也很清楚窦青娥私下的那些做法,有用的人留,没用的人就灭口,自己的姐姐为她趟了一次又一次火坑,结果还是像废物一样被丢弃。她若是帮了夫人,三姑娘就会陷入险境,而作为一个被留弃在秦家的没用的眼线,她也难逃厄运,说不定,还会像姐姐一样,可若是与夫人作对的话…… 福生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心,突然就朝着地上磕起头来:“老爷,夫人,奴婢只在三姑娘的院子里当过两个月的差,那两个月里三姑娘循规蹈矩,没有什么逾越的地方,奴婢都是实话实说。” 秦质的神色已经微微松动了几分,大抵是从验证了药瓶子里头装的是秦玉暖替他准备的伤药起,他心中的天平就已经微微倾斜了。 福生说的话出乎了窦青娥的意料,凝紧了眼神,眼角隐藏了丝丝杀戮之气。 秦玉暖淡淡地接话道:“其实要说玉暖服用五石散成瘾本身就是极说不通的,五石散一两千金,玉暖一个月的份银不过二两,就算玉暖不吃不喝,也攒不齐这么多银子。” “二两?”秦质有些惊讶,他自持男儿当以天下为志,内宅的事,向来都是交给窦青娥处理,如今听到秦玉暖,一个虽是庶出也是血脉正统的秦家小姐一个月的用度只有二两,难免有些惊讶,在秦家,一个一等丫鬟一个月的工钱也不止二两啊。 “二两可以做什么?买些针线手绢,蜜饯纸笔,二两银子说没就没了。”秦质这番话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窦青娥听的。 “父亲您就不知道了,这二两银子也不敢买针线杂物,要先买米粮,供得一院子里的吃食用度,再买油盐,最后,就是给宝川买些旧书,至于纸笔,是想都不敢想的,平日里,就是在沙地上教宝川识字写字,好在宝川从未喊过苦,十分刻苦,玉暖心里也暖了,银子虽少,情谊却足。” 秦玉暖的话里没有一句是驳斥窦青娥多么克扣,多么假心假意,可偏偏,这自诩满足的话里早已将窦青娥讽刺得一干二净。 “真是胡说话,”窦青娥的表情显得很不自然,“这各房各院的用度都是记在账上的,再说,外头的人都知道宝川骄纵,昨日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抱怨衣裳不够鲜亮,只怕,是银子拨下去,玉暖你不知节俭,胡乱挥霍罢了,我掌管秦家大小事务多年,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窦青娥语气越是嚣张,就说明她越是心慌,说到记账,她窦青娥在账本上动了多少手脚,恐怕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书房外头,引了苏成海进院子的老管家正欲拾阶而上通报一声,就听到屋子里头一阵闷响,犹如撼天动地的雷霆。 秦质发怒了,拍着桌上的手掌心火辣辣的触感也止不住他内心奔涌的怒意,他气的,不是窦青娥如何虐待庶女,克扣月例,他气的,是窦青娥俨然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主人,妄图一手遮天,他有必要让她知晓,这个家里,还是他说了算的。 “老……老爷。”窦青娥眼角抖出两滴泪滴,合着厚厚的脂粉流在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上,污成一大滩难看的痕迹。 “你还有脸说掌管秦家大小事务多年,我将一个大家子交予你管,不是让你越管越乱,管得乌烟瘴气,管得连皇上都知道我秦质家宅不宁。”诏书已经拟好,皇上却临时变卦,隐藏在秦质心头的不甘此时犹如火山爆发,终于寻到了一个突破口。 窦青娥一吓,哀求道:“老爷,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吗?这一切都是秦玉暖那个小贱人的阴谋,是她,是她挖了坑等着我跳进去的,这都是她啊。” 秦质血气上涌,脑袋愈发昏沉:“我只看到是你,你这个刁妇在我面前先告状玉暖服食五石散,结果查无所获,继而又恐天下不乱追讽谩骂,窦青娥,你这是在我京城秦家,不是在你杭州窦家。” 秦质越说越激动,一时间,突然血气上涌,终于,秦质脑海里紧绷的那一根细细的弦终于断了,他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就朝着地上倒去。 “父亲,父亲,陈大夫,您快看看我父亲,来人啊,将父亲搬到屋子里去。”秦玉暖跪在秦质旁边,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秦质,又侧目看着窦青娥,“母亲,你当真是要将父亲气晕才肯罢手吗?” 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厮做成人椅将秦质抬进了屋子里,窦青娥方才恢复了神色,连忙跟在后头,幸好跟着窦青娥来搜院子的那位老大夫也是京城中的名医。 丫鬟端着热水来回进出,让等在屋外的窦青娥更加心烦,好几次,她想要进屋子亲自伺候,却都被陈老大夫拦下。 “夫人,如今大人突然昏倒,一是劳累过度,二是受到刺激,听老夫一句,夫人还是不要多插手,再说里头人多手杂,脏了夫人的衣裳就不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心向往之 陈老大夫的话语软绵绵的,却犹如一道缚带将窦青娥的心箍得死死的,喘不过气来,她侧目,看到一脸淡然等在一旁的秦玉暖,眉目间立刻扬起一丝阴鸷。 “是你!”窦青娥恶狠狠地看着秦玉暖道,“是你埋好了坑等着我来跳,如今你得意了?满足了?心情大好了?” 秦玉暖慢悠悠的转过头,此刻,窦青娥在她的眼里和一个骂街泼妇的神态没什么两样:“母亲方才没有听到陈大夫说吗,父亲如今突然昏厥,身体劳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母亲若是要吵要闹要怪罪玉暖,好歹也得等父亲醒了情况好转了再说。” “如今你倒是本事了,”窦青娥提高了音量,“手段也硬朗了,看来我过去是小瞧了你。” “母亲,”秦玉暖偏头,与窦青娥那面脸的不甘和恶狠狠相比,她的面庞显得犹如天山雪莲一般纯净,“方才父亲不是说了吗?喊着玉暖服食五石散的是您,去搜查的人也您,喊来福生的亦是您,玉暖哪里害了您了?” 窦青娥最受不了的就是秦玉暖可以这样淡定地应对自己所有的怒气,她正欲挥臂好好扇这小蹄子一巴掌,谁料房门突然打开,陈大夫就直直地站在门口,看到窦青娥扬起的手掌微微一愣,才是道,“秦大人已经醒来了,说想要见秦三姑娘。” “多谢陈大夫。”秦玉暖低眉道谢,侧身进了门。 “老爷有没有说何时见我?”窦青娥的语气突然变得软软的,就算不是为了她自己,为了云妆,她也得低声下气一回。 陈大夫摇摇头,叹了句:“以大人目前的心情来看,夫人还是少去惹大人生气为妙。” 屋子里,熏起了宁心养神的灵猫香,室内陈设简洁疏朗,清雅宜人,和秦质本身的文人气质相得益彰,绕过屏风,秦玉暖看到靠在床沿上的秦质。 秦质面容清瘦,嘴角都没了血丝,丫鬟正在替秦质垫一个高一些的软枕,却似乎怎么也垫不好。 “我来吧,”秦玉暖接过丫鬟手里的荞麦枕头,吩咐丫鬟先下去,边拾掇边说道,“荞麦枕头有利于腰身,父亲和母亲往常都是枕鹅毛软枕的,这下怕是垫不习惯吧。” 秦质还有些虚弱:“有什么不习惯的,当年你父亲我寒窗苦读的时候,连隔夜馒头都是美味佳肴。”说完,又是咳嗽起来,接着道,“其实,你和宝川的处境爹爹略有所知,可爹爹如今虽然名为一朝太尉,但是一步步走来,都离不开窦家的扶持和帮助,所以对于你们的母亲,爹爹不能做得太过,这一点,你也要清楚。” “玉暖明白。”秦玉暖低垂着眸子,她也从未想过靠父亲彻底地扳倒母亲,一动而发全身的道理,她也知晓,也会忌讳。更何况,她从未奢求过秦质的体谅和支持,对于秦质这样从寒门学子一步步爬到当朝太尉的人,没有什么比他努力得来的地位和权势更加重要。 秦质拍了拍秦玉暖的手背,“有些事,还是能忍则忍吧。” “玉暖明白。”秦玉暖颔首乖巧地道,可明白不代表要做些什么,更不代表她就能任窦青娥欺负打压,若说重生后的秦玉暖对于父爱还是抱着一些幻想的,而如今,这些美好的期待都已经化成了泡影了,前世,对于她的遭遇,父亲没有做任何努力,兴许是可以归为他不知道这内宅背后的阴谋暗算,可如今,他明明知道了一切,却还让秦玉暖忍气吞声,纵然是庶出,可是为了一介浮名和权力地位让儿女出卖自己的灵魂,对于这样的父亲,秦玉暖再不抱任何痴心妄想了。 秦玉暖从屋子里一出来,窦青娥的脸色就愈发难看起来。 “母亲,”秦玉暖边说边下了台阶,“父亲有话让我带给你,”纵然窦青娥不喜地扭过头,秦玉暖却依旧笑吟吟地道,“父亲说,母亲您莫忘了自己许下的诺言。” 窦青娥猛地一抬头,似乎可以感觉到秦玉暖那嘲讽一般的眼神如暴雨般砸过来,偏头过去,却只发现秦玉暖只是在侧头微笑,无比的恬淡安静。 “母亲,您说过的,若是您污蔑了玉暖,就礼佛一个月,足不出户。”秦玉暖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父亲喝了药睡下来,玉暖也就先告辞了。” 窦青娥僵直着身子立在院子里,光秃秃的枝桠被风吹得晃得森凉,窦青娥只觉得她的全身包裹着一层寒意,这回,是她轻敌了,她一直以为秦玉暖也和她那个胆小懦弱的娘亲一般可以任自己拿捏,如今看来,她是要对秦玉暖采取新对策了。 半轮月高悬空中,玉色的清辉照耀出秦玉暖窈窕而婆娑的影子,出了垂花门,秦玉暖一偏头,看到苏成海其实直未离开,他正凭栏靠在掉了漆的朱红柱子旁,高挺的鼻梁和立体好看的下颌在月光的映衬下似泛出一股魅惑人心的幽光。 “表哥?”秦玉暖上前轻声唤了一句。 苏成海没有回答,只是愈发沉迷地看着月色,半晌,突然指着月亮道:“今晚的月色不错,清冷清冷的,有一股冬天的味道。” 秦玉暖微微侧过头:“表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苏成海的脸上分明还带着一些醉意,和他的眸子,却依旧那样清明,“你觉得呢?”他扬起一丝微笑,让人读不出他真实的情绪:“大抵,是在舅舅拍桌子的时候吧,我见你一直没有出来。” “然后就一直在外头等着?”秦玉暖半是试探半是笃定地道,心里莫名地有些慌乱。 “恩,”苏成海挑了挑眉,淡淡一句,“是受人之托,要带封书信给你,所以不敢耽搁。”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上头写着“秦三姑娘亲启”,落款写着“上官让”,依旧是上官让约着秦玉暖一个月后同游白马书院的邀请。 秦玉暖微微皱眉,苏成海却自顾自的说下去:“早听闻这上官让为人风流,对于烟花之事更是阔绰,一掷千金是常有的事,多得是女子往他身上扑,让他如此费心写这样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给一个女子,倒还真是难得,玉暖表妹,莫不是,他对你动了真心?” “表哥这是在打趣我吗?”秦玉暖淡淡地道,“正是因为上官让为人风流,颇懂红尘情事,我才不喜欢他,一个男子,要么征战沙场,建功立业,要么提笔做剑,成一代忠臣,像他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不知上进的官宦公子,玉暖一个都看不上。” 苏成海听罢,看着秦玉暖的眼神愈发的深邃起来,脑海里,秦玉暖那一番话语似乎还在不停地回放,他的脸上浮出一闪而过的欣喜,很快却又冷静下来:“玉暖表妹果然不是寻常女子。” 秦玉暖浅浅一笑:“时候也不早了,玉暖也该回去了。”毕竟孤男寡女的,虽然是表兄妹,大晚上的,总是要避嫌的。 苏成海没有多说,正欲走下台阶时又转身对着秦玉暖道:“玉暖表妹从万安寺除了带了四本经书给舅娘,是不是还拿到了一本《妙法莲华经》?还是慧能大师手抄批注后的?” 秦玉暖沉默了半分,她不知道苏成海是如何得到这个消息的,毕竟,黎稼轩送给她赔罪的这本经书,谨慎起见,除了身边的铜儿满儿,还有送书过来的方子樱,再无人知晓,但此事光明正大,也让人拿捏不住把柄,才是点点头道:“没错,表哥怎么知道的?” 苏成海笑道:“碰巧知道的,我素来对慧能大师的妙义佛法很是敬佩,不知道表妹能否借我一阅?” “自然,”秦玉暖笑道,“我晚些便让铜儿把经书送到表哥的院子里去,而且玉暖并不急着看,表哥可以慢慢的看,仔细的看。” 语言谦恭有礼,行为循规蹈矩,做法得体且不失情分,可偏偏,秦玉暖这样一板一眼的做法让苏成海心里渐渐起了些涟漪,他不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因为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苏成海回了厢房,并没有立刻歇息,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案事务,就知道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盏茶的功夫后,有人敲门,果然是铜儿捧着经书送来了。 “主子,我替你将这本《妙法莲华经》收在书架上。” “收在那做什么?平白占了地方。”苏成海随意翻了翻桌上的文案,只消一眼,眼神就一沉,似乎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可是主子,你不是说要慢慢的看,仔细的看吗?”小四是个实诚人。 苏成海放慢了手上的动作,慢悠悠地转过头看着小四,语气冰冷似冰锥子一样:“这本书,留着压箱底吧。” 今夜,未眠的不仅苏成海一人,当第二日一大早,秦玉暖早早地到了顺昌院给秦质问安的时候,恰好看到了从屋子里低着头出来的秦云妆。 如今秦云妆的脸伤已经好了大半,只是依旧戴着面纱,两只眼睛似乎刚哭过,红肿得似桃核一样,就算抹了再多的胭脂也遮掩不住脸上的憔悴,原本玲珑有致的身材变得愈发枯瘦起来,就连这件腰肢原本就又紧又窄的蜜合色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在她的身上也显得松松垮垮的,看来,这半个月来,她过得着实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忍为上计 秦云妆一眼瞅到来人竟然是秦玉暖,一时怒从心烧,可想到昨夜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她秦玉暖比她们想象得更可怕,更工于心计,她竟然生生地将胸口那团燃烧的怒火咽下,直到指甲将手心掐出一个紫红的月牙儿印来,才能用一种类似平静的语气朝秦玉暖问好:“三妹妹也来看望父亲吗?” 既然人家能忍,秦玉暖自然也不会戳破,她微微福了福身,道:“父亲身体抱恙,做子女的总该是来尽尽孝道,大姐姐你不也来了吗?” 秦云妆虽然一直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可一见到秦玉暖那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秦云妆就替母亲觉得委屈,她咬咬牙,不想再多留:“既然三妹妹来了,就快些进去看父亲吧,我也该走了。” 说罢,便是匆匆提着裙摆绕过影壁,秦玉暖望着她的身影,微微有些出神。 “你怎么看?”秦玉暖突然问着身边的满儿。 满儿许是没想到自家姑娘会来征求自己的意见,踌躇一瞬后颔首答道:“大姑娘是个能忍的。” “能忍是一方面,”秦玉暖沉下眸子,“只怕,这对母女是在等着什么,我听说,窦青娥已经给大哥修了封书信,我想,大哥很快就要回来了。” 秦家大少爷秦临风,年方二十,三年来,一直在外游学不归,而秦玉暖对他的记忆,却始终停留在前世那个因为吸食五石散成瘾,形容槁枯,行将就木的瘾君子,突然的成瘾,突然的自闭,而原因却是个捉摸不透的谜云。 秦玉暖从未想过害人,可若是秦临风还像前世一样处处刁难自己和宝川,她不介意让秦临风重蹈覆辙。 而就在秦临风回来之前,秦家已经迎来的一件喜事,那便是不惑之年的秦质秦老爷要纳妾了,听照顾这位新姨娘的丫鬟们说,这位李姨娘生得美若天仙,那嗓子就银铃似的,唱起小曲来,都让人着迷得忘了手上的活计。 “哪有这么玄乎?”秦玉暖正忙着收拾着新屋子,听着铜儿描绘的那新姨娘,不由得笑了一声,“李萋萋的名声我也听说过,坊间传‘北有云妆,南有萋萋’,这李萋萋生得国色天香也不足为奇,加上她又是江南的清倌头牌,曲子唱得好,也是常事,我只是好奇,父亲素来是个严谨古板的人,怎么会决心娶一个出身红尘的女子。” 铜儿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行了,我这屋子里也收拾完了,你跟着廖妈妈去看看外头吧。” 就在几天前,秦质做主,让秦宝川和秦玉暖搬离了后座房那破烂院子,住进了福熙院,虽然不算阔气,可是带着闺阁女儿家该有的精致,南面还有个装饰清雅应有尽有的书房,是专门给秦宝川准备的,整个院子坐北朝南,一年四季采光和阳光俱佳,看得出,秦质这番安排,是下了心思了。 廖妈妈在院子里指挥着下人们将木箱搬到各个屋子里去,好在秦玉暖和秦宝川的东西本就不多,不费什么功夫,不一会儿,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三姑娘,老爷还给多配了两个丫鬟过来,您是现在见还是……?”廖妈妈正在请示秦玉暖的主意,却被身后的满儿拉了拉衣角,一阵私语,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对着秦玉暖又道:“三姑娘,满儿说,福生现在在院门口跪着说要见您呢。” 秦玉暖皱皱眉:“她这样光明正大的跪在院门口,不知避嫌,明显就是想逼我出去。” 廖妈妈顿了顿,舌头一时干涩说不出来话,又听到秦玉暖吩咐道:“行了,你带她进来吧。” 片刻,福生被廖妈妈领了进来,福生个子本来就小,如今套在一件尺寸偏大的灰布短襦里,更显得空空荡荡,她双颊微微下陷,眼睛似蒙了厚厚的灰尘,只有见到秦玉暖的那一瞬间突然一亮。 “三姑娘,您终于肯见我了三姑娘。” “说吧,什么事?”秦玉暖很是果断。 福生嗫嚅半响,才敢发声:“奴婢,奴婢只是想知道奴婢的姐姐,如今……如今……。” “我不知道她的下落,”秦玉暖早就料到福生会来追问她绿柳的事,她们姐妹若不是血脉情深,也不会被窦青娥挟制利用,“我只知道,她还活着。” “可是奴婢托人打听过,姐姐已经不在万安寺了,三姑娘你又说过,万安寺有人行刺。”福生越说,语气越是低沉。 “是有人行刺,可是当时看管绿柳的,是冷将军的人,冷将军身边能人颇多这一点且不谈,如果绿柳死了,就会向慧安一样,以病逝,或者其他什么借口公布,毕竟人死在寺里,万安寺多少要给大家一个交代,可若是什么消息都没有,绿柳却凭空消失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冷长熙的人,把绿柳藏起来了,至于目的,我便不知晓了。” 秦玉暖虽然这样说,可她的心里早有怀疑,想到在大雄宝殿慧安两个巴掌就可以扇得戒嗔言语不得,痛苦不堪,看着戒嗔倒在地上朝着自己不停呻吟的样子,秦玉暖猜,那时候的戒嗔,下巴,恐怕已经被慧安打断了。 有这样身手的人居然甘于在一间寺庙里青灯礼佛,着实奇怪。 “行了,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听说,母亲已经给你许了人家,既然是要嫁人了,一切都好自为之吧。”秦玉暖心里清楚,窦青娥给福生配的人家定不是什么好去处,说到底,只是变相的折磨罢了。 自窦青娥开始礼佛禁足后,她不仅日日守在翠轩院敲木鱼,念心经,还以佛祖要清净的名义,推掉了本该交由她处理的秦家大小事务。 在秦质眼里,只当自己这个结发妻是因为自己那一句话在赌气,便只将府内的事交由柳姨娘和常姨娘协同处理,可秦玉暖知道,她窦青娥是要证明,这秦家的事务,只有她窦青娥能处理得游刃有余。 光看这几天秦家上上下下忙乱的程度来看,她窦青娥,果然是成功了。 酉时三刻,秦玉暖领着秦宝川准备给秦质请安的时候,路过后花园,恰好听到抄手游廊的尽头拱形门处传来的一阵争吵。 声音最大的那个,无疑是近日风头最盛的柳姨娘。 “叶三,你怎么办的事儿?我让你去玉满绣庄取前日订好的喜服,你居然取回了件大红色的,你不知道纳妾是粉红吗?你成心是气我还是根本就愚蠢至极?” 明日便是纳妾的日子,今日喜服居然出了问题,这可是大事。 秦玉暖微微一皱眉,又听得叶三慢悠悠,不慌不忙地回道:“姨娘,小的也是按照姨娘的吩咐办事,之前姨娘只让小的去玉满绣庄定制一套红色喜服,可未曾说这红色是什么红,这绣庄的人,自然而然就以为是大红的了。” 这个叶三是窦青娥身边的人,此刻,分明是受了窦青娥的暗示,故意从中懒散怠工,秦玉暖最近几日已经是听说了不少类似的事,她窦青娥在秦家掌权这么多年,这样的眼线人脉绝非一朝一夕积累而成。 “你……,”柳姨娘气得哽住了气,“好你个叶三,如今倒是敢阳奉阴违了,现在可是老爷让我和常妹妹管家,你这个样子,信不信我告到老爷哪里去。” 叶三索性摊开了脸来,道:“姨娘要告尽管去,即便是到了老爷面前,我也是这般说法。” 说起来,若真是告到秦质那,多半还是柳姨娘受罚,而且,也不能解决这大红喜服的问题。 “算了柳姐姐,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办法,快想想这喜服该如何是好。”一旁的常氏柔声劝道,一抬眼,才发现站在一旁许久的秦玉暖,连忙上去迎道,“是三姑娘和宝川来了。” 还不是两个来看笑话的,柳姨娘眼睛一瞪,翻起了白眼。 “柳姨娘好,常姨娘好。”秦宝川跟着秦玉暖乖巧地给两个姨娘行了礼。 “乖!乖!”看到秦宝川这般可爱讨喜的样子,常姨娘面上的忧愁也散去大半,她摸了摸秦宝川的小脸,又问着秦玉暖道,“三姑娘这是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一旁的柳姨娘调子愈发尖细,“还不是来看我们笑话的呗。” 秦玉暖淡淡地福了福身:“是去父亲那问安呢,”说罢,又瞟了一眼站得歪歪斜斜,一副无所事事的叶三,“柳姨娘和常姨娘这像是遇到了难处了?” 她原不想多问,尤其是柳姨娘也掺和其中,可是常氏前世为她下跪求过情,而且这段日子也没少照应她和秦宝川,她秦玉暖有怨必报,有恩也必还。 “别提了,”常氏那一双秀眉上慢慢笼上一层忧愁,“近日来,我和柳姐姐开始管家后,就没遇到一件顺心的,负责采买的嬷嬷隔三差五的病倒,老爷最喜欢的那个厨子也突然回乡探母,就连门口点灯的门房都不干活了,现在可好了,就连明日老爷纳妾之喜,给那新进门的李姨娘量身定做的喜服都出了篓子。” “行了行了,”柳姨娘怕是觉得有些搁不下面子,所有的丑事全都在秦玉暖面前抖露了,“这些小事在晚辈面前抱怨做什么,只是白白添了麻烦,还指望着她们能想出些什么法子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姨娘进门 常姨娘的脸色有些尴尬,身子不由得往后退了退。秦玉暖却笑着道:“玉暖怕是没法子了,可是府里有一人,可能会有办法。” 迎着常姨娘欣喜和柳姨娘疑惑的目光,秦玉暖开口继续道:“那就是东厢房里的苏表哥,表哥是商人,来京城也已经有半个多月了,或许,他路子宽,人脉广,有门道也不一定。” 时间紧迫,而且不能让秦质知道这件事,如此一来,去寻苏成海帮忙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就在常姨娘、柳姨娘和秦玉暖三人往东厢房去的时候,东厢房那原本鸦寂一般的院子却随风掠过一道青影,若是眼尖一些,还可以看清那飞舞缭乱的裘带和肩头上的一点血迹,他踏着青瓦房脊,自屋檐上跃下,动作虽大,却没发出丝毫声响。 “主子。”小四飞快地打开房门,将肩头染出斑斑血色的苏成海迎入房内。 小四麻利地将苏成海肩头的衣物用刀划开,露出里头虽窄深约半指的伤口,因为一直被捂着,此时流出的血水呈老红色,使得伤口更加狰狞。 “主子你受伤了。” “让他逃了,”苏成海面容没剩几丝血色,可依然冷静地点住自己两处穴,防止血流过多,“他们左手虎口处有细微伤口,这是东秦剑者收起长剑时最容易受伤的地方,不过好在,运送的东西都没事,”他偏过头,阻止了替他包裹伤口的小四继续缠绕纱布的动作,“不要缠太多圈,会让人看出来的。” 简单处理了伤口后,苏成海换上了一件较为宽大的品蓝色锦缎长袍,将方才的伤口遮得严严实实,才将一切膏药纱布收起来,就听到外头小丫鬟先过来通报,说两位姨娘和三姑娘过来了。 苏成海悠悠放下已经端到唇边的热茶,眉头在听到“三姑娘”几个字是悠然一展,缓出一个舒展的弧度,仿佛春风拂面一般的舒心。 而门外,柳姨娘已经急得跺起了脚,已经快到黄昏了,而明日这个时候就是秦质纳妾之时,何况,她们要找的,并非普通成衣,而是嫁衣,就算是绣庄,也不会时时刻刻多余一件嫁衣备着。 “若实在不行,三姑娘,你娘不是绣娘吗?听说当年她进门那间水红衣裳是自己绣的,若是还在,倒不如拿过来顶一阵。”柳姨娘满肚子都是馊主意。 “柳姨娘说笑了,”秦玉暖微微颔首,连自己死去的娘亲的东西她都不放过,未免想得太好了,“玉暖娘亲已故,嫁衣也算是娘亲留下的遗物,明日是父亲大喜的日子,让新进门的李姨娘穿这样的衣裳,未免太晦气了也,不怕父亲怪罪吗?” 柳姨娘那轻挑的凤眼一眨一闪:“是啊,如今是新人进门,连我们这些老人说些话都说不得了。”远远地,又瞅见阔步而来的苏成海,软糯糯地扬声道:“表少爷总算是来了,让我们好等呢。” “表哥似乎气色不大好?”唯独秦玉暖注意到了苏成海血色半褪的唇角,还有那略显憔悴的眉眼。 苏成海躬身行了礼:“多半是昨夜未歇息好,不知两位姨娘和玉暖表妹前来,所为何事?” 听柳姨娘和常姨娘将事情来龙去脉婉婉道来,苏成海从头到尾一直保持着从容疏朗的笑容,听罢,亦是云淡风轻地回头吩咐小四道:“你带着我的印鉴去玉满绣庄找掌柜的,他看到印鉴,自然会想办法。” 似乎是没有想到原本让自己焦头烂额的事情就被苏成海寥寥几句话解决了,柳姨娘微微张着嘴,倒是常姨娘,喜上眉梢,连连道谢,心头犹如放下一个搁置已久的重担。 “这下便好了,”秦玉暖跟着常姨娘附和道,“苏表哥这回,是解了常姨娘的燃眉之急了。”实际上,也是让窦青娥可以借机破坏的目的落了空,窦青娥的野心倒是不小,若说之前是小打小闹,给柳姨娘和常姨娘管家制造障碍,这次可是卯足了劲要闹到秦质面前。 不过她算足了一切,也未料到,这个素来被她不耻的行商表哥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两位姨娘放心,明日午时之前,一件鹣鲽绣花水红嫁衣就会送到秦府。”苏成海说完,眼里那柔如月色的目光零星泄出,他向来拘束自己的情感,亦不擅表露于外,可此刻,他的目光却忍不住流驻在秦玉暖的身上,眉梢处,嘴角处,若不是她随着常氏柳氏一同来找他,恐怕,他一定会找理由推拒的,他不喜欢和秦家人有什么牵连,除了她之外。 柳姨娘和常姨娘还有不少事要忙,便先回去了,柳姨娘气盛,昂首阔步地走在前面,常姨娘提着襦裙跨过门槛,跟了上去。 独独留下了秦玉暖和苏成海,气氛里洋起丝丝暖意,萦绕在两人鼻息之间。 苏成海未开口要送秦玉暖回去,秦玉暖亦没有走的意思,她的睫毛被傍晚燃烧得似一团烈火的霞云镀上一层金边,半张脸浸在暖暖的夕阳里,恬淡而美好。 秦玉暖突然轻轻一笑:“苏表哥似乎和玉满绣庄很熟识?” 苏成海淡淡地回道:“生意上有些往来,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秦玉暖眺望着远方:“我猜,苏表哥和白马书院的关系也不错,”继而一偏头,带着笑意,“估摸着,也是生意上的往来,对吧?” 苏成海不答话,颀长的身姿被夕阳拉出一道长长的斜影,猎猎的寒风路过这院子时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似缎面拂面,苏成海悠悠回头,正对上秦玉暖的下一句话:“表哥似乎和东秦也有些交情,也是生意上的往来,对否?” 苏成海淡淡地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亦看不出真假。 “时候不早了,玉暖也该回去了。” 福熙院。 秦玉暖方跨进垂花门,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小书房还亮着灯,昏昏暗暗的烛光闪烁,快要熄灭了一样。今个下午秦玉暖还是带着秦宝川给秦质问安后才随着柳姨娘和常姨娘去寻苏成海的,想到下午在父亲屋子里,父亲一听到宝川就在外头候着时那复杂而略带厌恶的眉眼。 “来了就行,他的心意我领了,我屋子病气重,就不用让他进来说话而来。”秦质的话语透过窗格声声敲打着秦宝川稚嫩的心,自己的父亲,居然不愿意见自己,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记忆里,除了少有的几次自己可以出席的家宴之外,他对父亲的印象已经这样模糊,这样淡泊。 “父亲,宝川就在外头等着呢,还带了他近个画的一副墨竹,宝川一片孝心,况且,父亲已经痊愈,何来病气之说。”秦玉暖愈发不解了,即算是窦青娥和柳姨娘这两房人有意抹黑宝川,可作为秦家正儿八经的二少爷,父亲连自己这个庶女都肯见,为何会百般回避这个庶子呢? 难道,这其中,还有别的缘由。 秦玉暖立在书房十步外,仿佛都可以看到秦宝川撅着嘴握笔一笔一剌练字的样子,也许,她们母子三人都潜藏着一股倔强,秦玉暖儿时曾听母亲杨氏有意无意地提起过,杨氏本是扬州人氏,似乎还是出身书香门第,杨氏亦是写得一手好字,只是后来被兄长赶了出来,一路颠簸,到了京城,全靠一双巧手做绣活养活自己,后来被秦质看中,入了秦家,生下一儿一女后,为了儿女,性子变得软懦了一些,不过,能在这权谋交织的秦家妥协且安然地活下去,本身,就是一种倔强。 “少爷傍晚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练了许久的大字了,也不肯歇,就连晚饭都不肯吃,三姑娘……。”廖妈妈面容上是十二分的不忍心,蹙眉表示担忧。 “灯暗了,”秦玉暖幽幽地道,“给宝川送一盏豆油灯吧。” 秦玉暖没有劝,她知道秦宝川此刻正是在不服气的时候,她太了解他了,宝川不过是想要用自己的努力证明自己罢了。 满儿铜儿伺候着玉暖散发睡下,新来的两个小丫鬟负责端水守夜。 取下最后一支发簪,秦玉暖捏着桃木梳慢慢地梳起及腰的长发,对着身旁的满儿道,“你明个帮我打听一下,表少爷和铁面将军冷长熙有什么关系?是不是旧识?又是不是有什么交情?” 满儿一愣,感觉这明明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一个是沉浮于商海一掷千金,儒雅谦和的表少爷,一个是战场归来寒刀簌簌,阴冷不近人情的大将军,自家姑娘为何会觉得这样的两个人有关系。 第二日,苏成海果然守信,未到午时就将一件粉红嫁衣送到了常姨娘手里,晚间,四人抬的软轿把名动江南的第一歌姬李萋萋从西头临时的耳房里抬到了最东头的海棠院。 海棠院,顾名思义,遍种海棠,到了秋天,更是四色海棠花齐放,犹如花海,而为了接这个李萋萋进门,秦质早在回京前,就在书信里让窦青娥提前把这海棠院重新修整了一番,原来就精致富丽的一间院子,如今更是美不胜收,风头生生地似要赶过离得不远的翠轩院。 纳妾不比娶妻,繁文缛节没有那么多,也只有十几个亲熟的人前来祝贺。 窦青娥到底是主母,论里,妾室进门都是该给她敬茶的。 正座上的窦青娥显得有些憔悴,面容清瘦了不少,可是说话的语气却也和婉了不少,声音柔似流水:“行了,起来吧。”出乎意料的是,窦青娥并没有为难李萋萋,还命翠娥将盛着两只琉璃金雀簪端了出来,笑道:“小小见面礼,还请妹妹收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夜半火光 李萋萋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妾室成亲不必盖着喜帕,此时她那张绝美倾城的脸蛋在烛光的照映下愈发璀璨夺目,和窦青娥眼角微微浮出的几丝皱纹形成了一个讽刺的对比。 李萋萋还在犹豫,一旁的秦质主动开了口:“难得青娥妻如此明礼,看来这半个月的礼佛,果然是能够净化人的心灵。” 他喊自己“青娥妻”,他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喊过自己了,窦青娥的嘴角浮出一丝苦笑,她为秦家做了那么多,他未曾夸赞,如今不过是给他新宠的妾室送了两只簪子,他却满肠柔情,这就是她挣扎着想要独占的男人。 “哼,还不是个全靠脸的。”敬完茶后,自然就是秦质携着李萋萋洞房花烛,此刻憋屈了许久的柳姨娘终于忍不住了,她朝着那贴着大红喜字的喜房啐了句,继续道,“若不是她长得像……。” “柳姐姐,”常姨娘突然拉着她止住嘴,示意了坐在一旁的秦玉暖和秦宝川,皱眉道,“孩子们还都在这呢,你何必说那些陈年旧事。” 夜里,本该是极安稳的时候,也该是秦质梅开二度之时。 可就快到三更天的时候,一阵喧闹的呼喊冲撞入了秦玉暖的耳膜。 “着火了!海棠院着火了!快来人救火啊!” 纳妾当夜,却起大火,殊不知是人为还是劫数。秦玉暖噌地一下坐起身来,连忙喊着值夜的听雪去照看好秦宝川,拉起衣架子上的外衣就冲出了房门。 秦玉暖看到廖妈妈早就是把秦宝川从房里抱了出来,急急地朝着自己这边来了,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奴婢也不知道,”廖妈妈看了看东边那滔天的火光,似把半个天空都照亮了,看来火势不小。 满儿铜儿相继也赶了出来,替秦玉暖围上暖和的披风。 “糟了,父亲也在海棠院。”秦玉暖一惊,提着襦裙就朝着院门外赶。 “三姑娘,三姑娘,大家都在救火呢,你去太危险了。”廖妈妈连忙拦住秦玉暖,不想她去冒这个险。 “我若不去,才是真正的危险,”秦玉暖回头道,“这一阵子融雪,空气湿润,平日里咱们连烧个柴火都点不燃,为何这才建好的院子就突然着了起来,廖妈妈,我的意思你可懂了?” 廖妈妈一怔,她心里明白,可是却不敢说出口。这场大火是人为无疑了,若针对的是新进门的李姨娘姑且可以看做是几位姨娘勾心斗角,可若是牵连到了秦老爷身上,就是大逆不道,罪大恶极。 想到前几次的如履薄冰,此刻的秦玉暖已经不敢冒丝毫的险,不仅仅是为她自己,也是为了宝川,为了院子里的廖妈妈和铜儿满儿。 海棠院,一丈高的火舌在房瓦上跳动着,熏染得整个天空一片血红色,即便隔着十几丈远,秦玉暖都可以感觉得到那袭人的热浪滚滚而来,皮肤上似镀了一层烧红的石子,锥心的炙热感是那样的真实,不由得让秦玉暖想到前世自己在花轿里的那一场大火。 一时心悸,秦玉暖后退几步,恰好被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扶。 “苏表哥?”秦玉暖昂起头,在大火照耀下的苏成海似在漫漫花海里的一棵参天大树,坚实,冷静,处事不惊。 四周是提着水桶从水井或者院门蓄水的大鼎里舀水救活的下人,苏成海多半也是急急忙忙跑出来,身上只简单着了间白衫,披着件宽大的鹤氅,他见到秦玉暖虽然里头穿得严实,可外头只披了件秋日遮风的披风,一皱眉。 “你怎地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苏成海嘴角微微一抿,径直脱下暖和还加了底绒的鹤氅给秦玉暖披上,看着秦玉暖下意识地要拒绝,用不容推拒的口气道,“穿上,若是把你冻得严重了,常姨娘还得求我给你去寻好药。” 秦玉暖知道常氏对自己好,只是没想到,苏成海会这般说话,霸道却又温柔,让人抗拒不得,这种感觉是很可怕的,秦玉暖缩缩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火势大致已经被控制住了,只是这场火来得突然,加上秦质今日心情大好,抱得美人归,破例让看门的婆子丫鬟们回去灌黄汤取暖,使得这大火都已经烧出了窗户外才被人发现。 秦质和新进门的李萋萋歇在翠轩院的偏堂,下人们忙进忙出的端炭火,添香炉。 “行了行了,都不必忙活了,都下去吧。”发生这样的事,秦质心情十分郁躁。 打头的小丫鬟眼神一闪一闪的:“是夫人吩咐奴婢们的,她说让奴婢们好生伺候着,李姨娘身子娇弱,炭火要燃足了,老爷爱檀香,香炉要放好了,另外,夫人说她现下已经派人重新收拾了一处院子,即刻就可以让李姨娘搬过去,至于着火的原因,她会等到大火彻底被扑灭后协同老爷彻查一番的。” 秦质听了这话心头微微一动,窦青娥的安排贴心且不是条理,从容且又及时,到底是当家多年的主母,在危机关头,才能有这样的心思和魄力。 “告诉夫人,日后要多辛苦她了。”秦质的言语简单,可话里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了,离窦青娥重新掌权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秦质说这话时,恰好被走到门外的秦玉暖听了个正着,一抬头,见到迎面而来的窦青娥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极为清雅,头上独独插着一支祖母绿簪子,细细的柳眉没有因为半个月的禁足焦促不安,反而是愈发的舒展开来。 “母亲。”秦玉暖主动施礼。方才屋子里的话语她听得一清二楚,过去专横的窦青娥摇身一变成了大度的主母,她不信窦青娥是真变了性子,窦青娥是杭州窦家出身,窦家世代为官,颇富盛名,窦青娥又是窦家正统嫡出的三小姐,自小宠爱不断,也见惯了内宅阴谋阳谋,若说她肯忍气吞声为了秦质收敛性子,只有鬼才信。 窦青娥语气和婉,神态娴淡,亦是点头回了礼,未有更多交集,几个人纷纷进了屋子。 行过礼后,已经取下面纱,露出那姣好面容的秦云妆已经是泪眼婆娑地凑了上去:“父亲,你没有受惊吧父亲,担心死云妆了。 秦质扯出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陈老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并无大碍,倒是萋萋……”他回眸看着坐在一旁的李萋萋,却发现原本娇弱不言语的李萋萋眸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丝惊喜,一只纤纤素手下意识地遮住唇角,顺眼她的目光望去,秦质看到的是正准备进屋的苏成海,一个是年方十八的美娇娘,一个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秦质握拳置在嘴边,干干地咳了几声,才让有些失了神态的李萋萋回过神来,“萋萋,大夫说你受惊未定,需要好好静养,到底那屋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你跑出了屋子还拼了命的要进去?” 李萋萋此刻里头只穿着一袭白色里衬,外头着一件云雁纹锦滚宽黛青对襟褙子,看得出,是慌慌张张跑着出来的,只是头发和裙摆处都有烧焦的痕迹,指甲缝里还藏着灰烬,和秦质虽然憔悴却白白净净不染一尘相比,李萋萋显得有些狼狈。 “李姨娘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还在屋子里吗?”秦玉暖自然也注意到了李萋萋投向苏成海的目光,“若什么珠宝首饰的话,倒可以吩咐丫鬟婆子们留心一些,指不定没烧坏,还留着呢。” “不必了,”李萋萋拒绝了秦玉暖的好意,神色慢慢地黯然下去,“不过是一件不值钱的衣裳罢了。” 海棠院那边频频有人来报情况,丫鬟们也忙着给各位主子们添茶水,苏成海自然而然地坐在了秦玉暖旁边,此时秦玉暖早已将苏成海的鹤氅交换给他,免得留人话柄,原本穿的就单薄的秦玉暖微微有些发颤,无奈火盆也隔得远,只能忍着一阵。 “给。”苏成海将手中刚沏好的热茶递到秦玉暖手里,又将秦玉暖用来暖手的茶水端到自己面前,抬到嘴边,作势要喝。 “都已经凉了。”秦玉暖低声欲阻。 苏成海抿着嘴一笑,只说:“我喜欢喝凉的。” “老爷,海棠院那边都查清了,寝屋已经被彻底烧毁了,其他两间耳房还能补救,另外,”来报信的老管家目光瞟向李萋萋,低头道,“至于李姨娘托小的一定要抢救回来的嫁衣,应该,已经被彻底烧没了。” 李萋萋神色一顿,只摆手道:“无妨,不过一件衣裳罢了。” 秦质语气幽幽地道:“不过是一件衣裳,若是萋萋你喜欢,我明日就请玉满绣庄的人过来,给你春夏秋冬各做一件可好?” 秦质对李萋萋的宠溺已经是明晃晃地刺疼了窦青娥的眼,但她依旧保持着宽和大度的模样,甚至接过话道:“四件衣裳怎么够,如今李妹妹是我们秦家的人了,又生得如此娇艳,要我说,春夏秋冬各做三套吧,恰好我屋子里还有家兄从江南带来的绸缎,可惜颜色太过艳丽,我穿着,不伦不类的,妹妹穿着,倒是衬得人愈发精神了。” 看着秦质对窦青娥当今的态度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秦玉暖的心头更是攥紧了一般,若是窦青娥肯来明枪明刀的到无妨,就犹如前面几次,可若窦青娥日后犹如今日一般,绵里藏针,可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说话间,人渐渐都到齐了,就连秦宝川也被廖妈妈抱了过来,许是本就因为发了狂似的练字睡晚了,此时的秦宝川已经累得趴在廖妈妈的怀里,睡眼朦胧。 “昨夜宝川练字练得晚了,困了些。”秦玉暖为秦宝川解释道,可她明白,在秦质的心里,对秦宝川的厌恶绝对比他表现出来的更多。 可一屋子的人,却惟独少了管家的柳姨娘和常姨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以次充好 “柳姨娘呢?如何还没来?”窦青娥抿了口茶,面上是真真切切的担忧。 秦玉晚手一抖,茶水都险些洒了出来:“娘亲在账房那边忙着呢。” 秦质不满地一拍桌子:“都什么时候了,海棠院着了这么大的火,她还在那里忙些有的没的,不知分寸。”言下之意,就似他和他的宝贝妾室受了惊,大家都该赶来慰问一番才行。 虽然在座的多半也对柳姨娘不喜,可是听到秦质这般偏袒李萋萋,心中又生了一股不快。 “也不一定,”秦玉暖淡淡地道,“今夜风大,又吹的是东南风,账房离着海棠院又近,大家都专注于在海棠院救火,只怕,这账房是不是……。” 秦玉暖还未说完,门口就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慌慌张张的女声。 “老爷,老爷,账房出事了,账房出事了。”声音又尖又细,明显是柳姨娘的。 身后跟着的是同样慌张的常姨娘,各自的衣衫都有些散乱,面上甚至还带着几抹火星子撩出的黝黑。 “老爷,账房也被烧了,里头的账本,一本都没救回来。”柳姨娘期期艾艾地瞅着秦质的神色,见到秦质眉头突然簇成一个“川“字,噗通一下就连忙跪下,在秦家这么多年,又是从丫鬟干起的她最懂看人脸色,秦质的眉头皱得越深,就说明他心里怒气越大。 “是奴婢没用,是奴婢没有管好账本,老爷信任奴婢,让奴婢和常妹妹一同管家,奴婢却……。”她边说,一边看着秦质的表情变化。 一旁的常姨娘也跟着跪下道:“此事妾身也有错,愿意和柳姨娘一同担当。” 账房里的账本记录着秦家大小事宜的开支收入,大到京郊田亩收入,小到一根针线的采购,恰好现在刚过了年关,那些俸禄收入和采买才记到账上,若是账本毁了,这个家可就是乱套了。 秦玉晚见到自己娘亲跪下,连忙也跟着跪下求情道:“父亲,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娘亲,大火突然烧起来,这是谁都没能料到的事,您看看娘亲,脸都被熏黑了,可见母亲已经竭尽全力了。” 窦青娥这时竟然也跟着劝道:“是啊,账房里的账本烧了也没什么大事,柳妹妹,你可做了简要的备份账本?若是有的话,也不会耽误日后的收入进出和记账的。” 柳姨娘脸色一凝,又对上秦质怀揣着丝丝希望的目光,伏地磕了个响头道:“奴婢愚钝,没想过用这个法子,老爷,奴婢知错了,当真知错了。” 秦质将脸一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说大火是意外,不可避免,可是记账却忘记备份以防不时之需,这就是柳姨娘自身的问题了。 秦玉暖徒徒坐在一旁看着,又看到窦青娥的脸上闪过一丝狡黠,没错,她成功了,她从之前的小打小闹到今日的一场大火,证明了秦家没她是不行的,果然,就在秦质的脸将要冷凝到极致的时候,窦青娥却笑吟吟地开了口:“柳妹妹也是第一次管账,不熟悉这些规矩是自然的,不过幸好妾身早先便将自管账以来的所有账目做好了备份,还特地在翠轩院里腾出了一间屋子放置,只要粗略整理一下,随时可以搬过去。” 柳姨娘突然一愣,她眼巴巴地看着窦青娥,突然不知是要谢她还是要怨她。 秦质的眉眼却顿时明亮起来,一颗心蓦然落了地,不由得感叹道:“这个家,到底还是少不了青娥妻。” “老爷见笑了,”窦青娥的眼神柔得似要滴出水来似的,“为老爷分忧,本就是妾身应该做的。” 天已经蒙蒙亮了,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柔和的初阳从窗格里照射进来,投下一片光影。 “老爷,火因找到了,”老管家身后跟着一个端着火盆的小厮,在门口鞠了一礼,匆匆进来,让小厮将火盆往地上一放,拱手道,“就是这盆取暖的火炭。” 秦玉暖已经让廖妈妈抱着宝川先回去了,她随着大家一同打量着中央烧得有些变形的火盆,已经全然看不出上头钉的装饰用的金花,最结实的盆底也被烧得变形,里头只残留着一些黑色的残渣。 “这火炭?”窦青娥拖长了音调,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过往太尉府用的都是市面上最好的银炭,燃起来无烟无尘,也不会扬起高高的火星,却也十分暖和,看着这火盆里粗劣的黑色残渣,就像是那些贫苦人家用的黑炭一样,可账房里拨的,明明是买银炭的钱。 “银炭暖和,却没有火焰,黑炭不尽呛人口鼻,燃起来还会有火星子冒出,我看,一定就是这盆黑炭在燃烧的时候冒出了火星或者火焰,烧到了附近的帷幔之类的,才燃起了大火。”秦云妆慢条斯理地给大火的原因下了定论,她和窦青娥会心地相视一眼,那眼神的交汇尽数落在秦玉暖的眼里,秦玉暖身子往后欠了欠,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看戏嘛,自然要看的尽兴了。 果然,秦质一挥手,吩咐老管家道:“把账房的管事和负责采买的嬷嬷找来,我倒要问问,这种劣质的木炭是如何进得了我秦家的。”继而又看着一旁有些颓唐的李萋萋,柔声道:“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 李萋萋不说话,只是低垂着头摇摇头,眼神虽然没有那样**裸地落在苏成海身上,可那丝丝的弥留就像在空气里缠满了丝线,秦玉暖看得十分清楚。 秦玉暖回头看着苏成海,他正一口一口悠然自得地喝着那盏冷茶,修长的手指端着茶盏的样子是十二分的风雅,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他手心里茧,微微泛黄,应该是老茧了。 “老爷,人都带来了。”片刻后,老管家领着叶三和掌管采买的乔嬷嬷进来了。 “乔嬷嬷?”常姨娘见到气定神闲的乔嬷嬷脸色立刻就变了,“你不是说你腰腿病犯了,要回家休息半个月吗?” “哼,常姨娘当然希望奴婢休息了。”乔嬷嬷一句话,撼天移地,她双膝一跪,直挺挺地对着秦质道,“老爷,老奴我也在秦家做了三十年的工了,负责采买,也有八年了,往常夫人管家的时候,采买什么,缺了什么,都是列下清单,一清二楚地让奴婢去置办,可是这半个月来,自从常姨娘和柳姨娘管家后,不仅事务处理得杂乱无章,还让奴婢用普通的木炭去代替银炭,奴婢是因为不想再昧着良心做事,又不想丢了这份差事,才想了个两全的法子,告病回家。” “胡说!”柳姨娘立刻跳脚起来,“我哪里让你干过这种偷龙转凤的事,我不过是嘱咐你,在采买的时候,货比三家,能省下的银子就省下,难道这也有错吗?” 乔嬷嬷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直接对着柳姨娘道:“姨娘做的自然没错,殊不知姨娘让奴婢用劣货顶好货,省下了多少银子进自己的腰包。” 柳姨娘眉眼一瞪,还欲发作,却被一旁的常姨娘生生拽下,朝上看到秦质的脸已经阴冷到一股接近恐怖的阴鸷她缩缩头,没有过多争辩,只是含泪朝着秦质唤道:“老爷,你我相处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柳姨娘自秦质十二岁起就一直贴身服侍,到十四岁两人初尝**,到现在,已有二十多年,柳姨娘日日自持自己是秦家的老人,正是这个原因。 “你说,”秦质直接无视了萋萋楚楚的柳姨娘,指着叶三道,“账房是你管着的,这阵子,秦家开支收入到底如何,你最清楚。” 清楚是清楚,可偏偏,这个叶三可是窦青娥的人,秦玉暖抿了口浓茶,外头的太阳渐渐升起,一宿未眠也让她觉得有些体力不支了。 叶三跟着跪下,精瘦的脸颊讲起话显得是一板一眼:“老爷,柳姨娘记在账上的银子的确是足份的,甚至有时还会比夫人当家的时候多取那么一些,不过用到了哪里,小的就不知道了。” “呸,”柳姨娘大声喊了起来,“还不是你弄错了嫁衣的……。”她本想说是叶三故意弄错了嫁衣颜色,害得她不得不多花一份银子去疏通,可回过神来,这件事本来就是要瞒着老爷的秘密,绝不能说漏了嘴。 “口说无凭,叶三,你可有证据?”常姨娘和柳姨娘虽然之前没什么交情,可此时两人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她不帮不行。 “回姨娘,”叶三带着那么丝丝轻蔑道,“所有的账本,不是都在刚才的大火里被烧毁了吗?所以小的,没有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秦玉暖缓缓开口道,“你们一个说两位姨娘以次充好,一个说两位姨娘乱用了账房的银子,这都不是小事,你们之前为何不早早地禀报父亲或者母亲?非要等到这个时候,大火烧起来了,东西也都毁了,才站出来指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辩驳之战 “那多半,是他们两个惧怕主子,”秦云妆只瞟了跪在地上的柳姨娘一眼,“或者,是两位姨娘威胁他们,他们不敢罢了。” “姐姐何必急着为这两个人辩驳?”秦玉暖轻轻一笑,对着乔嬷嬷道,“你说是两位姨娘逼着你去买劣质的货物,那除了这木炭,还有哪些?可开了单据来?” 乔嬷嬷一愣,手指搓着腰间的围裙道:“奴婢……奴婢忘了,咱们秦家和置办货物的商家都是老主顾了,若是没有必要,一般都是三月一结账的。” “那便奇怪了,”秦玉暖掩着帕子淡淡一笑,“方才母亲说,这记账要记得做备份是常识,两位姨娘第一次管家,经验不足,所以才没有记账,可你方才也说了,你负责秦家的采买已经八年,难道连货物采买要开好单据这种常识,也不知道吗?” 柳姨娘闻言,更是噌地一下直起身子厉声道:“一定是你这个婆子一时贪财,临时换了劣质的木炭,从中捞油水。” 秦质随即一怔,他慢悠悠地将眼神落在这个有些惊慌失措的乔嬷嬷身上,方才其实都是她的一面之词,加上现在,没有单据,没有账簿,真的很难治柳姨娘和常姨娘的罪过。可因为一盆劣质的木炭就燃起了这么大的火,破坏了自己洞房花烛不说,还烧到了账房那边,若不惩处,自己也很难下得了台。 事情未明就妄下论断,又不合适,如今秦质可谓是八分难看,十分难做。 “既然两边都说不清,”秦玉暖挑挑眉道,“倒不如直接请了铺子里的老板来,就知真假了。” 窦青娥掩嘴一笑:“真是不巧,听说前两日袁老板回家奔丧,恐怕没个两三月的,回不来,真是可惜了。”无人作证,那柳姨娘和常姨娘是一定要受罚的了。 苏成海突然轻轻然来了一句:“舅娘当真觉得可惜?” 秦玉暖和窦青娥同时回过头看着苏成海,只是一个眼里是笃信,一个眼里是迟疑。 窦青娥没有说话,可眼神已经表明了一切,她估摸着,袁道如今应该已经到了闽南老家,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呢,自己给他的银子,足够他再开一家杂货铺了。 “其实,舅娘不必觉得可惜,”苏成海看似不经意地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开口道,“因为侄儿早几天前在第一楼巧遇了袁老板,相逢恨晚,恰好约了袁老板今日来府上做客,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大家等来的却并不是活生生,可言可动的袁老板,而是一封薄薄的书信。 “门房的小厮说,袁老板像是有什么急事,匆匆留下这封书信后就赶着马车走了,留都留不住。” 窦青娥身子不由得朝前探了探,一直维持的温婉冷静的神态掺进了几丝无奈,她无力地辩诉着:“都未见到真人,如何肯定是真正的袁老板?” “信上是有印鉴的,”苏成海慢慢端起一盏茶,背靠着黄花梨木扶手椅,“舅娘若是不信,完全可以拿着这印鉴去袁老板的铺子查验。” 窦青娥依旧一副和蔼的样子:“我岂会不信呢,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可暗地里,指甲已经深深地掐进了虎口处,印下一道不深不浅月牙儿印,她抬头看着秦质,秦质正在蹙眉看着那封书信,可越看,脸色越是不对劲,吃惊、愤怒、恍然大悟,各种情绪堆积在他的脸上,马上就是要爆发出来一样。 “你说,你这个贼婆子,”秦质指着跪在地上的乔嬷嬷道,“你在我秦家这么多年,负责采买这么多年,到底贪了多少银子?” 事情完全按照与窦青娥预料的相反方向发展。 “父亲,那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让父亲如此生气?”秦玉暖的这个问题更犹如在窦青娥上狠狠踹了一脚。 “这不是信,”秦质斜着眼睛看着在地上不停地发抖的乔嬷嬷,“这是袁老板递交的一份账目,上面清楚地记录着,这个贼婆子和他约定,在单据上报写一等一的好货色,可实际上交付的,是店铺里卖不出去的残货,这两人从中勾结,暗中牟利,恐怕,我这太尉府上上下下,还有不少是这种滥竽充数的东西。” “哎呀,原来是这个贼婆子贼喊捉贼,”秦玉晚立刻接过话腔,替自己母亲说起请来,“还故意推在母亲身上,真是居心叵测,父亲,玉晚觉得,这样的人,绝不能再留在秦家。” 乔嬷嬷连忙磕起头来,她的确是做过这种利用职权之便从中捞油水的事,可她从未和袁老板签下什么账目,这一切,都是口头约定,暗中进行,更何况,她做着一切,不是夫人都知晓,还跟着她一起分成的。 “夫……夫人,您可是要……。”乔嬷嬷的头颤巍巍地缩进双肩里,一张嘴,满口黄牙合着鼻涕直流,看的人十分作呕,她泪眼婆娑,却在窦青娥眼神的暗示下不敢多说。 “岂止是不能留,”秦玉暖的眼神里第一次闪出阴森森的寒光,“还要将这嬷嬷的家财都查清楚,到底有哪些是来自这不干净的交易的,统统都该交上来。” “没错,”秦质点点头,表示赞同,他不是吝啬这些银子,这是家风的问题,亦是他作为一家之主的面子问题,“谢管家,这件事,交由你去办,至于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贼婆子,先按家法处置了,五十家棍,一棍都不能少。” 谢管家就是之前一直忙前忙后的老管家,他也是秦质身边的老人了,秦质一直很放心他。 “至于日后账房的事,”秦质做了个长长的停顿,眼神落在柳姨娘和常姨娘身上,又打了个转,看着一旁的窦青娥,“还是交由青娥妻打理吧。” 窦青娥放下心来,却还是故意推辞了一番,知道一副众望所归,非她莫属,才行礼接下重新管家的权力。 “只是,妾身答应过,要礼佛一个月,如今还未到期,恐怕……。”窦青娥停停顿顿地道。 秦玉暖被窦青娥那颇具打量的眼神迎了个正着,她抬眸,还未发声,一旁是苏成海就幽幽地接道:“当今太后协理六宫,却依旧诚心向佛,日日诵经,所以依侄儿拙见,管家未必不能礼佛。” 此言正中秦质下怀,因为让窦青娥闭门礼佛的是他,让窦青娥重新掌家的也是他,苏成海这句貌似多管闲事的话却让他愈发有底气:“没错,所以说,日后青娥妻就要更加劳累了。” 劳累不怕,就怕这秦家琐事大小都与她无关,对于窦青娥来说,丧失了管家的权力,才是最可怕的。 “自然,妾身定当竭尽全力。”窦青娥连忙起身福了福身,今日她特意没有将长发全部挽起,一来是要做出匆忙赶来的样子,二来,秦质曾说过,最爱的,就是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她挪着步子走近了两步,想问秦质准备回哪儿歇息,说实话,翠轩院的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她的目的,就是将秦质留在翠轩院。 谁料还未开口,秦质便就偏头问着李萋萋道:“累了否?刚才夫人不是说新收拾出了一间院子,即刻就可以搬过去。” 窦青娥一愣,稍即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新收拾出的芙蓉院虽然小了些,可是陈设什么的都一应俱全,搬过去,立刻就可以住。” “芙蓉院?”秦质似乎有些不满意。 秦玉暖抬头看着窦青娥,似乎半个月没见,她的道行高深了不少,芙蓉院在秦家是个极为忌讳的地方,那时候秦玉暖也不过九岁多的样子,只记得当时府里有一位何姓姨娘,温婉动人,一直托病住在芙蓉院里,闭门不出,后来静静地死了,第二天,才被大家发现,秦质就此也就封了芙蓉院,说是病气久久郁结在这个地方,不吉利。 “母亲,芙蓉院,是不是不大合适?”秦玉暖淡淡地回应道,“李姨娘刚进门,该是沾喜气的时候,母亲不会觉得,芙蓉院太过晦气了?”秦玉暖虽不知晓窦青娥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哪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其心不良。 秦质的脸色僵硬,神态也不如方才自然:“府内院子这么多,为何独独挑了那个院子?” 窦青娥倒是一点儿不着急:“老爷,妾身这番安排,也是考虑了许多的,一来,芙蓉院离顺昌院近;二来,芙蓉院除了久未人居,其他一应俱全,李妹妹直接过去就可以住下了,这第三嘛,”窦青娥颔首继续说道,“妾身知道老爷对何姐姐一直念念不忘,何姐姐是何等的妙人,自何姐姐去后,老爷从未真正地开心笑过,今日难得见到李妹妹可以让老爷一展笑颜,妾身也为何姐姐的在天之灵感到欣慰。” 此时天已经大亮,谢管家已经将海棠院里烧毁的损失和名目记在账上,给秦质过目,这次损失不小,海棠院没个一两个月也修整不起来,不过是个院子,秦质似乎被说动了,他自问对李萋萋的疼爱不会比对何莲的少,况且,两个月后海棠院也就修缮好了,又可以搬过去。 “就按你说的办吧,”秦质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时候也不早了,大家也都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黄雀在后 回了福熙院,秦玉暖第一件事就是去宝川房里看秦宝川,谁料廖妈妈却守在门口,看着秦玉暖来了,轻声说道:“二少爷还未醒呢,估摸着昨夜当真困了。” 秦玉暖嘴角轻轻一扬,径直推开了房门进去,一股冷风灌进屋子里,可床上的秦宝川依旧埋头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秦玉暖搬了个杌子坐在秦宝川床边,似笑非笑的脸上恬淡得像一弯泉水。 “从昨夜到今晨,你应该已经睡够了吧。”秦玉暖磕着床沿,继续道,“你不是个贪睡的孩子,说说吧,为什么要在父亲面前装睡?” 被窝微微动了动,可是里头的秦宝川却依旧没有发声,半晌,才见到一个小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嗫嚅道:“父亲?我才不要这样的父亲。” 秦玉暖连忙捂住秦宝川的嘴道:“隔墙有耳,你太不小心了。” 秦宝川眼睛红红的,拉着秦玉暖的衣袖道:“父亲这么多年来不愿意来看望我们,我去拜见他,他也不愿意见我,可今日,他却可以为了一个姨娘大发雷霆,这么重视,姐姐,你说,我们到底算什么?” “所以你就故意在廖妈妈的怀里装睡,就为了不想直面父亲?”前世的秦宝川是怯懦的,胆小的,秦玉暖本以为今生的秦宝川可以勇敢一点坦然一点,却没料到,秦质这么多年对秦宝川的忽视已经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阴影。 秦宝川噙住快要滴下来的眼泪,点点头,下意识地将头窝在秦玉暖怀里,这是他每次害怕时都会做的动作。 不能再让宝川这样下去了,秦玉暖将秦宝川从自己怀里扶起,一本正经地道:“你是这样想的,没错,父亲忽视了你,你不想见父亲,我可以理解,可是别人会怎么想?别人会觉得,秦家的二少爷无能,懦弱,在大火之际还能睡得如此香甜,不关心父亲母亲安危这就是不孝。” 秦宝川为之一振,他从未想得这样复杂,圆嘟嘟的小脸上凝上了一层深思。 秦玉暖叹了口气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在沙地上学写字,洗冷水澡,你都可以扛过去,为什么这样一点小事你抗不过去?宝川,你忘了你曾今说过,你在将来,也可以护姐姐一世安好,那么,坚强一点,勇敢一点,不要再去逃避,懂了吗?” 秦宝川用手背狠狠地拭去了眼角的眼泪,笃定地说道:“姐姐,宝川错了,宝川以后再也不会去逃避了,父亲不喜欢宝川,是因为听了外头的谣言,只要宝川够努力,宝川一定可以改变父亲的看法的。” 宝川依旧是单纯的,秦玉暖摸着宝川软软的额发,他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秦质对于他的排斥绝不仅仅是谣言这么简单,可现阶段来说,宝川只要记住这个,对他才是最好的。 姐弟俩才说了一会贴心话,外头廖妈妈就磕门道:“三姑娘,常姨娘和表少爷来了。” 安抚好秦宝川的情绪,此时的秦玉暖着实有些疲惫,一夜未眠,加上昨天白天紧张的筹备和谋划,身子似要散了架的难受,可是听到常姨娘和苏成海来的消息,秦玉暖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偏堂里,满儿铜儿已经给常姨娘和苏成海上了茶,是新进的普通银针,虽然不名贵,却也比秦玉暖在那破烂院子里喝的陈茶渣子好太多了。 秦玉暖换了身素雅的碧湖色莲花袖褙子,随意梳了梳披散的长发,简单挽了个堕马髻,一进门,常姨娘就忍不住站起身来,迎过来道:“还以为你已经睡下了,可是事情紧急,我实在忍不住就过来找你了。” 秦玉暖笑道:“你我互相帮衬,还说这样的客套话做什么,”余光扫到坐在一旁的苏成海,也是行礼道,“今日的事,还是多亏了表哥了。” 苏成海不可置否地抬抬手道:“不过举手之劳。” 同样是一夜未眠,可苏成海看起来却依旧精神抖擞,眉目有神,修长的手臂自然而然地放在膝头,绛紫色的袖管被撑得笔挺,只是他的面容有些苍白,带着些褪了血色后的虚弱。 常姨娘犹如九死一生般扶着胸口道:“说到今日的事,还真是多亏了三姑娘有先见之明,若不是三姑娘早就猜透窦氏的阴谋,恐怕,今日挨家棍的,就是我和柳姐姐了。” 秦玉暖跟着常姨娘坐下,道:“她窦青娥想要一石三鸟,利用负责采买的乔嬷嬷和手下的人将劣质的木炭放到了父亲和李姨娘的房里,还在木炭里掺杂了白磷,到时候白磷一燃,冒出明火,海棠院必定起火,可因为是木炭起火,一来,她可以撇清关系,二来,她可以重新夺回管家之权,三来,她还可以让乔嬷嬷陷害你和柳姨娘,害你二人失宠,按她平日做事的手段来看,无论成功与否,乔嬷嬷都不会继续呆在秦家。” 常姨娘捏紧了手上的绣花水帕:“她当真是太狠心了。”常姨娘一直以安守本分受秦质赞赏,可其实,并不是她不会争,她只是不想争罢了,可这一次,是窦氏欺压到自己头上来了,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宝端,她也得争那么一回。 “她以为账房着火是天助她也,将她那些做的假账都烧得精光,还给她一个炫耀的机会,”秦玉暖冷冷地哼了一声,“殊不知,她可以在海棠院放火,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账房放火,常姨娘,你且将我们转移的那些账本都收好了,总有一天,我们会用这些账本揭露她窦青娥在秦家只如何搜刮下人,甚至在外头放贷牟利。” 常姨娘和柳姨娘不同,柳姨娘是从丫鬟爬床才成了姨娘的,故而她在秦质面前,也只能自称“奴婢”,而常姨娘是商户人家出来的,家里不算大富大贵,也算是殷实,还读过几年书,只是当今世道,官商有别,其父也想要巴结上一个官家人,才委屈了女儿进了秦家做妾,所以,让常姨娘来看管这些账本,是最合适不过。 “三姑娘,我方才说的急事,正是和这账本有关,”常姨娘压低了声音,凑近到秦玉暖的耳边道,“我还是做姑娘的时候,是跟着父亲学了几年算账的,细细看来,发现这些账目里头确实有猫腻,而且还不少,可是更让我吃惊的是……”常姨娘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秀气端庄的写着“普渡寺”三个字。 秦玉暖有些不解:“莫非窦青娥和这普渡寺有什么牵连? “没错,”常姨娘接过话道,“我在账本里,就发现每年窦氏都会拨一大笔银子给一个寺庙做香油钱。” “而那个寺庙的主持,已经被冷长熙冷将军暗中收押,原因,就是他和东秦一个杀手组织私下有交易。”苏成海凝着眉头道。 秦玉暖长叹了一口气,心头似才被放空轻松下来又突然被压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今生她遭遇的事可比前世要复杂得多,也阴暗得多,可她也知道,一旦走上这条路子,她就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所以说,窦青娥很有可能在私底下豢养了一批顶级的高手,随时可以为她出手杀人?”秦玉暖幽幽地吐出这句话,若真是这样的话,窦青娥远远比她想象得更加可怕。 “不一定是她自己的,”苏成海似乎对这方面十分清楚,甚至比他对行商贩卖的事更加拿手,“江南四大家族能够屹立不倒这么多年,都是有自己的势力的,比如崔家全靠遍布大齐的钱庄,沈家靠世袭的爵位和平乱的功勋,上官家有大齐国宝上官逸老先生坐镇,而窦家,虽然世代官宦,可是已经好几代没有出过大官了,若说是靠家族豢养的刺客高手,也不足为奇。” 秦玉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眼睁睁地看着淡定地苏成海,觉得这个人的城府简直就是深不可测,往常他总是不多言语,但实际上,他知道的比谁都多,他就像一个具有无穷力量的黑洞,永远都只吸收,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表露自己。 “表哥?”秦玉暖用了个提高音调的疑问句。 苏成海悠悠转过眸子,却有意无意地躲开秦玉暖那会让人沉迷的瞳仁,他试过多少次来克制自己这种感情,但貌似每次,都是徒劳无功。 “你刚才,提到了冷长熙冷大将军?” 苏成海身子微不可察地一动,神色露出一丝淡漠,他似在沉吟的眸子闪现出丝丝光芒,却又瞬间黯淡下去,“怎么?”他开口道。 “没什么,”秦玉暖嫣然一笑,“只是从未听到表哥提起冷将军,乍一听表哥直接以名字称呼冷将军,似乎是很熟悉的样子。” “哦,确实是见过几面。”苏成海不想隐瞒。 秦宝端还被常姨娘留在院子里,常姨娘实在不放心,没说多时,便就告辞,只万分嘱咐秦玉暖一定要多加小心,一想到窦青娥背后可能有无数顶尖高手为她办事,常姨娘就觉得脊梁骨都凉飕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生意经 常姨娘走后,屋子里剩下了苏成海和秦玉暖两个人,秦玉暖似乎有话要与苏成海说,吩咐了铜儿满儿在门外守着,连茶也不必添了。独独有廖妈妈用高脚果盘端了盘茶米果子上来,搁在茶几上,又连忙退下了。 秦玉暖温温一笑,指了指那盘五色茶米果子:“表哥还记得这道点心吧,小时候,这是你我最爱吃的了,为了这个,咱们还吵过架呢,如今你尝尝,看看是不是还是原来的味道。” 苏成海的嘴角两边一同上翘,这是真心的笑:“果然是太久了,都记不真切了。” 秦玉暖没有多说,只伸出素净的手替苏成海夹了一块在小瓷盘里,笑道:“尝尝。” 就在苏成海慢慢品尝的时候,秦玉暖继而又说道:“今日的事,玉暖还是要再次谢谢表哥了。” 苏成海咽下嘴里那甜滋滋的糯米做的茶米果子,抬头笑道:“你都谢过两次了。” “就算谢再多次也无妨,”秦玉暖说道,“其实真正的袁老板早就离开京城了,而且乔嬷嬷行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也从未和袁老板签订什么协议,若不是表哥一招虚张声势,随意派个人来假扮袁老板,将明细的账目交给父亲,怕是我这个计划,当真是要拖累常姨娘了。”若是没有那封书信,账本又被全部“烧毁”,遭殃的,自然就是有口难辩的柳姨娘和常姨娘了。 “那也都是你的主意,”苏成海搁下筷子,微微偏头,似打量一件景德镇白瓷一样,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秦玉暖,“单单凭一件叶三手上的大红色嫁衣就可以看出窦青娥的野心,托我去准备水红色嫁衣的时候,暗中打探杂货铺袁老板的消息,一步步逼近,直到猜测出窦青娥的全盘计划,以不变应万变,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是这个道理,”苏成海嘴角渐渐涌上一种赞赏的笑,“窦青娥自以为她能重掌管家之事,全凭她处心积虑的算计,殊不知,其实背后,亦有你在助她一臂之力。” “没错,”秦玉暖似乎没有想到苏成海已然将自己的计划看得如此透彻,“她若安心礼佛,不要在府里暗中生出这么多事端,也许我也不会做得这么绝,恐怕,等她意识到,掌管家之权不过是她新一轮的噩梦的开始,已经晚了。” 蓦然,秦玉暖突然觉得心里冷飕飕的,计谋,阴谋,算计,这些都是前世她竭力避免的东西,安然活一世有什么不好,可直到自己丧命在花轿里的时候,才意识到,出身在这样的宅第,这些东西,是避免不了的,而如今,她满心都是诡算筹谋,这样的自己…… “我是不是特别可怕?像个恶毒的妇人?”秦玉暖试探地询问苏成海。 “没有,”苏成海听出了秦玉暖话语里的小心翼翼,这时候的她,貌似有一种别样的韵味,“我很欣赏这样的你。” 临到午时,秦玉暖才有机会歇一歇,廖妈妈和满儿守在门口,生怕累了一天的三姑娘受到丝毫惊扰。可秦玉暖睡得并不安稳,短短的三个时辰里,她的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前世那一场大火,海棠院着火时,秦玉暖清楚地闻到了白磷的气息,所以才能断定,木炭被人动了手脚,廖妈妈只夸是她嗅觉当真比别人灵敏些,殊不知,大火烧焦木梁伴着白磷的味道,她之所以熟悉,正是因为,这股味道对于她来说,就是死亡的味道,她记得清晰且深刻。 可她也记得,前世里,有一只纹着黑色麒麟的手臂伸进火海里救过自己,她从未奢望过可以在这一世遇见这只手臂的主人,能够安全地活下去,活得好好的,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迷迷糊糊醒来时,已经是日央时分,满儿端着热水进来时,恰好看到秦玉暖起身。 “三姑娘出了不少虚汗,”满儿边拧着湿帕子边担忧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秦玉暖摇摇头,她总不能告诉满儿,她梦到了前世死前的场景,饮了半口温水,秦玉暖抬头问着满儿道:“之前托你打听的事有什么消息了吗?” 满儿自然没有忘自家姑娘让她打听冷将军和表少爷的关系,只是…… “冷将军行踪很能把握,而且最近冷将军貌似在忙东秦余党刺杀大皇子的事,其他的,没有什么异样,不过倒是表少爷,”满儿压低了声音道,“在厢房那边伺候的一位姐姐和我无意说起过,表少爷并不是每晚都歇在府里,而且,最近表少爷房里似乎多出了几瓶药膏,奴婢想着,表少爷只怕是受了什么伤吧。” “已经够了。”秦玉暖用湿毛巾擦了擦渗出一层密密汗水的额头,冷长熙为人谨慎,本来就查不到什么,苏成海一次又一次地无偿帮助自己,至少证明了,他对自己没有恶意,日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片刻,廖妈妈也进来了,也是带来了秦玉暖让她帮忙打听的消息,可看着廖妈妈略带忧思的样子,似乎结果并不好。 “奴婢按照姑娘吩咐找到了杨姨娘在绣庄里的好姐妹春姑,托她打探了是否愿意和三姑娘合作的商家,她今日回话说,许多商家看了三姑娘的绣品很是喜欢,可是一听说三姑娘的想法,就被吓跑了,唯独一人有些兴趣,可他的条件是,要与三姑娘面谈。” 面谈? 秦玉暖前世仅仅是靠私下贩卖绣品赚些散钱给宝川买些笔墨纸砚,可今世,她有更大的计划,尤其是看到苏成海仅仅靠一些从东秦运送来的一些物资一本万利后,靠行商攒钱这个念头在秦玉暖的脑海里滋生得愈发厉害,若是有了足够的银子,即便是在将来和窦青娥的交锋中败落,甚至是被赶出秦家,她也可以带着宝川无忧地生活下去。 只可惜,商家出本钱和银子,她负责出绣品花样和款式这个想法在大家眼里都是那样可笑,光是想靠着些花花绿绿的绣花图案就分取利润的三成,空手套白狼也不是这个套法,故而,廖妈妈已经帮秦玉暖打听了好一阵,总算才出现一个略有兴趣的人,可是面谈,对秦玉暖来说,似乎有些难度。 “三姑娘,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廖妈妈忧心忡忡地道,“昨日夫人重新掌权,这会儿对姑娘肯定是盯得紧呢,若是被夫人抓了把柄,恐怕夫人会借题发挥,一发不可收拾。” “不行,”秦玉暖是下定了决心了,“若是不去,未免太没诚意了,至于如何见面,我自有安排。” 第二日午时三刻,一辆青色四轮马车从太尉府后门巷口缓缓驶出,厚厚的帘子将马车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清里头的情况,没有过多华美的装饰,也没有丫鬟和婆子们跟着,就这样静悄悄地驶出了清水巷,直奔最繁华的东大街。 似乎因为赶路赶得太急迫,马车里的人和马车夫都没发现一直跟着马车后的两个身轻如燕的汉子,这两个汉子确定马车驶出了巷口后,相视一眼,一转身,就直接奔回了翠轩院报信。 “三姑娘,到了。”赶车的黄大石正是廖妈妈的儿子,是个值得相信的人。 秦玉暖从马车上踏着塌阶下来,鹅黄色的曳地烟罗裙显得其愈发素雅,虽然面上遮着白纱,可浑身散发出的端庄脱俗的气质依旧引来不少路人的回头一瞥,秦玉暖抬头看了看京城第一楼的烫金招牌,就是这里没错了。 “我家姑娘远道而来,水土不服,生了些疹子,不能见人,你给我们寻一间安静点的雅座,别让别人吵了我们家姑娘的清净。”黄大石熟稔地吩咐小二给秦玉暖寻了间二楼雅座。 店小二麻利地给秦玉暖沏了杯茶,眼神里还带了点同情,看着这气质是个极其温婉的大家闺秀,也不知道这疹子会不会留下疤痕。 秦玉暖点了两碟简单的小菜,黄大石极为尽职地一直守在门口,午后的太阳十分和煦地从窗格照进屋内,映出一道短短的光影,就在这光影长了那么一厘的时候,有人叩门。 “三姑娘,是我。”这是春姑的声音,“沈老板也来了。” 门“嘎吱”一下打开,先进来的是杨氏曾经的好姐妹春姑,约莫四十多岁,身材略微有些发福,头发梳得光亮亮的,看来日子过得还不错,一双绣花鞋的鞋底已经被磨得薄薄的,看来是常跑腿的,听廖妈妈说,这春姑手上冻疮加重,不能再提针后,就干起了替人牵线搭桥,说媒,帮工,什么都干,人脉颇广,看来自己找她,也是没错的。 而春姑所谓的沈老板,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生得一表人才,明眸皓齿,俊秀的面庞身上生了一双犹如刀锋的剑眉,一眼看去,就给人一种清爽干练的感觉,而一身绯衣十分引人注目,秦玉暖倒是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子可以将这样绯色衣裳驾驭得如此风流倜傥的。 春姑笑眯眯地介绍:“这位就是沈老板,是从江南来的,如今来京城,也是为了将家里的生意扩展到京城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孤掷一注 秦玉暖连忙行礼,两人略微熟识后,春姑和黄大石都退出门去,只让两人慢慢商量生意上的事。 “杨姑娘的想法很大胆,只是不知道,对于这桩买卖,杨姑娘有几分把握?” 秦玉暖对这位老板自称是姓杨,一来,是便于隐藏身份,二来,自己这些绣法和图样都是从娘亲杨氏留下的手记上学下来的,秦玉暖只不过是稍加整理。沈老板这样问,就是在试探秦玉暖的到底有几分斤两了。 想到前世,秦云妆让秦玉暖屡屡为自己绣各种花样子和绣品送到宫里去讨好皇后,而皇后又赞不绝口,秦玉暖便滋生了几分底气,她反问道:“沈老板是看过我的花样子和绣品的,沈老板觉得,我有几分把握?” 秦玉暖很好地将这个球又踢了回去,沈老板微微一怔,继而竟然是肆无忌惮地大声笑起来:“我若说,是一分把握都没有呢?” 这分明是挑衅,秦玉暖嘴角微微一笑:“那沈老板又何必约我出来?” 沈老板收住笑,指尖磕着桌角道:“可是杨姑娘说的三成利,未免太多了,不过就是些花样子,值不了这么多,我哪里找不到好的绣花样子呢?”说实话,秦玉暖绣的那些样品当真是又新颖又好看,他也从未在市面上见过,他已经想好了,先造势,再推出这些款式新颖的绣品,再假装短缺,再推出,如此一来,一定能赚得金银满钵,唯一要压价的地方,就是秦玉暖这儿了。 时间有限,秦玉暖此番出来是冒了一定的风险的,她也不欲和这沈老板牵连太多,索性开门见山地道:“其实沈老板你愿意与我面谈,也就说明了你是知道这其中的机遇的,又何必与我兜兜转转,想要压价,三成利,一分不能降,值与不值,沈老板,你自己心里怕是比谁都清楚。” 秦玉暖一字一句都说到了沈老板的心坎里,他饶有兴趣地玩弄着手边的竹筷子,默默地,用一种玩世不恭的态度看着秦玉暖,正欲发声的时候,外头却突然传来一声碗筷桌椅猛烈的碰撞声,期间还掺杂着男人的叫骂。 “他奶奶的,竟敢跟大爷我抢桌子,活腻歪了。”一个粗犷的汉子才说完这句,下一秒却是变作痛苦的唔咛声。 沈老板显得很是兴奋,他急忙打开朝着楼下的窗子:“貌似有好戏看。” 秦玉暖自然是不想抛头露面的,即便是戴着面纱,她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去拦,谁料恰此时,对面雅座的窗户突然也大打开来,探出头的,是个长着络腮胡的约莫四十的汉子,可他身后站着的是…… 秦玉暖凝住神,屏住呼吸,对面雅座里,朝着自己坐着的人,那蝙蝠型的面具,那冷峻似寒冰的眼眸,那浑身散发而出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那人,不是冷长熙,又会是谁? 就在窗户打开之际,冷长熙几乎一眼就定格在了对面雅座里的穿着鹅黄衣裳蒙着面纱的秦玉暖,不知为何,就在这人群中,就算是秦玉暖蒙着严严实实的面纱,他也可以一眼就认出她,这似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可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是谁?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又为何会单独和一个年轻男子在一起? 底下大堂里,方才还粗声粗气的壮汉此时已经倒在地上痛得哇哇大叫,引来不少人围观,而始作俑者——一个看起来身单力薄的小个子只是在人群中穿梭,急着离开。 “尚将军?”冷长熙克制住自己忍不住瞟向秦玉暖的眼神,开口喊那个趴在窗边看热闹的男人。 “你过来看,”窗边的男人非但没有回过神,反是将冷长熙引到了窗口前,指着倒在地上的汉子道,“冷将军可看出了什么来?” 冷长熙眯起眸子,目光变得更加敏锐,不过一瞬,他就看出了猫腻,在外人看来,这个人只不过是胳膊脱臼了,可实际上,他的胳膊,已经碎了,手法老练而毒辣,下手轻快且不着痕迹。 他忽然眼神一亮,这分明就是东秦剑客的手法,“薛四,”他偏头吩咐着,“给我紧紧跟着那个小个子。”等了这么久,东秦那帮作乱的余孽,终于露了些苗头了。 薛四立刻从另一面朝街道的窗口跃下,待冷长熙再一抬头,发现对面那扇窗户也已经关上,他收了收有些游散的神思,拱手请尚将军坐下,语气是难得的客气;“我方才说的事,不知道尚将军考虑得如何?” 尚显华身子一欠,略微发福的身子显得有些累赘,他抿着上好的女儿红,自嘲般地一笑:“人人都说,我在沙场也混迹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一个五品将军,无能,懒惰,奢侈,现在老了,连武艺比不过年轻人了,冷将军现在可是皇上的红人,要哪样的将领没有,为何偏偏选了我?” “这不过是表象,”冷长熙对自己的眼光一向很有自信,“别人说尚将军戎马生涯多年,因无能而不受重用,可我却查得,只因为尚将军从未给蒙化蒙大将军送过礼,所以遭受其他将军的排挤;别人说尚将军花万金购得千里马一匹,却只供观赏玩乐,可我却查得,尚府一个月用的马掌比蒙大将军府还要多,尚将军,你暗中苦练马术,又何来懒惰一说;至于每每归来大肆举办宴席的事,我想,也不过是尚将军你的障眼法罢了。” 尚显华摸了摸有些刺手的络腮胡,嘲讽地笑道:“可冷大将军别忘了,我是因为在军营醉酒被蒙将军赶出蒙家军的。”军营醉酒,这可是大忌。 “那是因为尚家小姐在花朝节宴会那天得罪了芸贵妃,蒙将军为妹妹出气,刻意诬陷罢了。”他冷长熙从不会在一个庸才上浪费时间,同样,若是他看中了一个人,也一定会收其于麾下。 “尚将军,我已经说得很清楚,长熙惜才爱才,尚将军明明才能出众,却要甘于人后,尚将军,您问问您自己,您甘心吗?”就像刚才,若是没有尚显华眼尖提醒,恐怕冷长熙查明东秦余孽藏身之地,又要多花几日时间。 甘心吗?甘心吗?这个问句犹如魔障一样萦绕在尚显华的耳际,稍一沉吟,他只一拱手道:“还望冷将军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必给冷将军一个明确的答复。” 待尚显华离开后,冷长熙再将目光投向对面窗户紧闭的雅座,眼神带着些凝重。 他看到了她,他知道她也看到了他,她的眼神里,比之以前确实少了许多防备,少了许多疏离,可是那份冷静和谦和,终究是带着丝丝冰冷的味道,终究是让他不舒服。 傍晚,夕阳缓缓滑入群山的怀抱,薄暮在夕阳里燃烧出一片血红,一辆青帷马车稳稳地停在太尉府的正门,里头的人才伸出一只素手准备撩开马车帘子,秀姑就从府门里冲了出来,她紧紧地拽住了缰绳,生怕马车跑了似的,脸上是难掩的得意。 而窦青娥和秦云妆不知何时就站在了门口,似乎就在等这个时刻。 阳光碎碎地洒在窦青娥的左脸颊上,将她那抹斜斜的笑意彰显得十分明显,她笑着开口道:“三姑娘,你总算是回来了,这一趟出门,出得可够久的。”一个未出阁的官宦女儿家私自外出,还是去京城第一楼那种鱼龙混杂的酒楼,光是凭这一点,她就可以好好地治一治这小蹄子。 马车里的人似乎是害怕了,手往里一缩,一动不动,犹如死寂。 果然是做贼心虚了,窦青娥的心里愈发得意:“母亲也知道你一个姑娘家在这么多人面前,害怕失了面子,要不你先出来,咱们回去再慢慢说。” “是啊,”秦云妆亦是假意劝道,“三妹妹,你这样躲在马车上能躲得了一阵子,躲得了一辈子吗?” 马车里头依然没有动静,窦青娥有些急了,她吩咐着秀姑道:“三姑娘私自外出,如今又不肯下来认错,你去,将三姑娘给我请下来。”窦青娥咬着牙,着意强调了这个“请”字,这里头的人必须出来,前两次她已经吃够教训了,看她这次不抓个秦玉暖正着,到时候板上钉钉,无论她怎么狡辩也是于事无补。 秀姑听了窦青娥的命令,立刻就踩着车辕准备上去扒拉车里的人,谁料车里的人抵抗得离开,怎么拉也拉不出来,窦青娥一使眼色,立刻又有几个小丫鬟一齐上阵,拖拽着马车里的人的胳膊,直到将那双柔弱无骨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拖出了马车外,大家一齐使劲,马车里的人也跟着跌落下来,在众人的蛮力下,直接从马车上摔了下来,头发散乱得不成样子,低垂着头似乎脚也受了伤。 窦青娥面上洋着得意的神色,倒是隔得最近的秀姑突然捂嘴喊道:“这不是三姑娘,是李姨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连连失策 不可能!窦青娥和秦云妆双双下了台阶,秦云妆更是蹲下身与地上的李萋萋对视了一眼,抚着胸口道:“天呐,当真是李姨娘。” 地上的李萋萋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不停地揉着红肿的脚踝,一身崭新的十六幅湘裙全是刚才推拉惹下的痕迹,裙摆处还有一道一指长半指宽的口子,不过看着不像是刚才划破的,应该是之前就已经被扯烂了的。 窦青娥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李妹妹,怎么是你?刚才,刚才你如何不明说呢?”窦青娥清楚地知道如今的李萋萋在秦质心中的分量,所以她一定要稳住李萋萋的情绪,“哎呀,若是你刚才说一声,老实出来,就不会这样……来,快让姐姐看看,可是磕着哪了?碰着哪了?” 谁料李萋萋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她混迹青楼楚馆这么多年,窦青娥的小纠纠她难道还不清楚?这次是扯她下马车,下一次就是要拉她下台了,可是她只身来到京城,无依无靠,很多事,她只能采取另一种方式解决:“没事,姐姐是大的,妹妹是做小的,又岂敢怪罪姐姐呢。”李萋萋挣扎着站起身来,可马上又瘫倒在一旁的秀姑身上,眼眸含尽了委屈,“姐姐,妹妹的脚踝,怕是已经走不了路了。” 若当真这样严重,老爷最后肯定会知晓的,窦青娥咬咬牙,突然转头对着那些来拉扯的丫鬟们喝道:“哪个让你们不懂礼数冲撞了李姨娘的?一个个都活腻了吗?秀姑,把她们都给我关到柴屋里去,事后发落。” 明明是窦青娥下的令,现在却成了小丫鬟们不懂礼数,这一招嫁祸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原来母亲在这,”一声清婉动人的女声从窦青娥的背后传来,“父亲还托人去了翠轩院请母亲一同挑选给二伯的贺礼,发现母亲不在翠轩院,竟然到了府门前来了,母亲是要出去吗?” 窦青娥猛地转过头一看,发现来人竟然是她绞尽脑汁要算计的秦玉暖,她那甜甜软软的笑容就像粘稠的琥珀,将窦青娥脸上的尴尬和吃惊紧紧的凝住。 而一同前来的常姨娘像是才发现门口的动静,吃惊地喊道:“那不是李妹妹吗?怎么坐在了地上呢?你们这些丫鬟,还不快扶了姨娘起来。” 即便是常姨娘这样说了,可四周的丫鬟却都不敢动弹,胆子大些的一个站出来道:“李姨娘动不了了,貌似脚踝伤了。” “可严重?怎么不敢进请大夫呢?”秦玉暖皱皱眉,一副关切的样子,又对着身旁的铜儿啐道,“没眼力儿见的,李姨娘可是父亲心尖尖上的人,还不快去告诉父亲。” 铜儿眼睛一转,立马就是撒丫子朝着顺昌院去了,窦青娥想拦都拦不住。 窦青娥面色泛起如纸一般的白,似乎还不敢相信,不可能的,她明明派了人一路跟随,秦玉暖明明坐着青色马车出了府,而且她一直派人盯着巷口,从秦玉暖出去到现在,只有门外这一辆马车回来,为何里头的人,就成了李萋萋了。 她死死地盯着秦玉暖,只觉得这个庶女浑身上下都是不堪和阴谋,无论她是怎么回来的,窦青娥可以确定的就是一件事——她被这个下贱庶女给算计了! 李萋萋总不能一直在府门口呆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嬷嬷出来将李萋萋扶进芙蓉院的时候,恰好遇到急急赶来的秦质,领口还沾了些未干的墨迹,当时他听到报信说李萋萋在府门口被拉下马车,还崴了脚的时候,紧张得就将手里的狼毫笔跌在了怀里。 “老爷。”窦青娥急忙迎上去,想要先开口解释一番。 秦质双目犹如黑罗刹一般恐怖,只回头道:“等萋萋没事了,我再和你慢慢算。”纵然来报信的人都未明说此事和窦青娥有关,可看着李萋萋望着窦青娥那恐惧的眼神,就大抵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李萋萋和他的莲娘一样,都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可不一会儿,负责去请陈老大夫过来问诊的小厮却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报:“陈老大夫临时有急事出门去了。” “那便拿了我的名帖去宫里请太医。”秦质显得十分不耐烦。 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妾,居然惊动了太医,窦青娥眼里恨恨的,嫉妒和恨意交织着。秦质素来都是个极重名声的人,此刻却轻易为了个清倌连破两次例。 “父亲,这样恐怕不适合,”秦云妆连忙拦住欲离开的小厮,“如今秦家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这样唐突行事,若是让皇上知道父亲为了一个妾室大张旗鼓,恐怕会更加责怪父亲。” 可屋子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呻吟声似要了秦质的命似的,让他的脑海里总是会浮出莲娘死前是如何痛苦地等待自己,可偏偏,自己不在她的身边。 秦质略一踌躇,又听到窦青娥出主意:“妾身想到了,前一阵来替云妆问诊的那位张如庭张太医医术很是了得,今日恰好就是最后一次问诊的日子,怕是这时,张太医也应该到了采芝院了,若是直接将他请过来,自然就不用大动干戈了。”秦云妆和窦青娥更是相视一眼,互相的意思都再明白不过。 “如何不早说,”秦质匆匆地道,眼神掠过窦青娥,带着丝丝不满,“快请了那张太医来,云妆的脸也好得差不多了,推些时候再看也无妨。” 窦青娥面上满是答应,还嘘寒问暖地询问着里头的情况,可她心里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当时拉扯的情况虽然混乱,可敌不过她一双火眼金睛,李萋萋那一跤,明明就是她自己忸怩着身子从车辕上摔下来的,倒在地上不肯起来喊痛,也是她的戏码,她的脚踝好着呢,根本没有扭伤。 不过是这个下贱女人将计就计,准备嫁祸自己,故作可怜,惹得老爷多看她两眼罢了。 若说之前她还担心李萋萋从中动什么手脚,就此咬死自己,可现在来问诊的是鼎鼎有名的油盐不进的张如庭,比及其他世故圆滑的老大夫来说,这个年轻人气盛、倔强、执拗,不知道多少娘娘公主在他手里栽了殃,一个连娘娘都不怕的人,又怎么会被一个太尉府的姨娘给贿赂了。 想到这,窦青娥愈发松懈下来,她与秦玉暖相视一眼,又撇过脸只觉得秦玉暖脸上那股子清冷和恬淡扎得她眼睛生痛。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小丫鬟就领着风尘仆仆的张如庭从院门口赶来。 秦玉暖与张如庭也算是有一阵子没见了,只听说前两日入宫的东秦公主因为水土不服,一直久病于床榻,皇上已经下了死令,在七日内,定要这位东秦公主病情好转,这可是苦了一众太医,各各埋头苦想良方对策,看着今日的张如庭比及上次消瘦了不少,人整个瘦了一圈,原本就单薄的身子显得更加消沉。 “有劳张太医了。”秦质拱手相托。 “还请张太医务必要认真诊治,一切如实相告。”窦青娥着重强调了后面那句话, 张如庭连忙回礼,略略点头间,看到了在秦质身后静静站着的秦玉暖,眼神立刻就聚起光来,带着十足的不屑和鄙夷,凝成一个足以击透人心的光点,直击秦玉暖静得像秋水的瞳仁,不过下一瞬,张如庭又恢复如常,提着衣摆进入了房门。 等待总是漫长的,秦质更是显得十分焦躁,与窦青娥说话的口气也十分的不好:“不过才管家一两日,就又闹了起来,你若当不好这个家,趁早收回来。” “是是是,老爷说的是,”窦青娥近个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亦是懂的以柔克刚,她抬眸,满脸的真挚,“是妾身的错,妾身唐突了,只是妾身下午接到门房的回报,说午时三刻的时候,三姑娘突然私自出了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妾身只能带着人在门口等着,本想着让马车里的人下来,以免节外生枝,可谁知这手底下几个丫鬟都是个莽撞的,没想到,就冲撞了坐在里头的李妹妹。” 窦青娥这番话说得极为巧妙,一来是将秦玉暖偷偷出府的事告知了秦质,二来是再次将冲撞李萋萋的事情推到了那一群没权没势的丫鬟们身上。 果然,秦质下一刻就是转头看着秦玉暖:“你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窦青娥昂了昂脖子,对于秦玉暖偷走出府这件事,她没有十二分的把握也有十分的把握,若是秦玉暖不肯认,无妨,她可是有人证的。 “父亲,母亲,”秦玉暖抬头道:“玉暖知道没有父亲和母亲的准许就出府是大戒,可玉暖今日一直老实呆在太尉府里,根本没有出去。” 窦青娥明明让两个轻功高手一直跟着秦玉暖的马车的,也明明确认,秦玉暖去了京城第一楼,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回来的马车里,却成了李萋萋。窦青娥一双媚眼轻轻一挑:“可我一炷香前派翠娥去福熙院找你,你并不在院子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乘胜追击 其实,一炷香之前,秦玉暖确实还在京城第一楼未曾回来。而窦青娥派翠娥假装有事情要传达去福熙院,也正是为了确认秦玉暖尚未归府。 秦玉暖微微一笑:“我的确不在福熙院,”窦青娥的脸色立刻燃起丝丝欣喜,又被她不着痕迹地压制了下去,“那时候,我在常姨娘院子里,或者说,我今日一整天,都在常姨娘的院子里。” 常姨娘笑着点头道:“没错,今日玉暖一大早就来了,说是与我商量送给二爷得子的贺礼。” 秦家二老爷秦昌,与秦质是同胞兄弟,只是早早地分了家,仰仗着秦质的太尉身份做了大理寺的从六品司直,妻子出身商户人家,家里可谓是家财万贯,故而在官场生意场上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也正因为如此,这次秦昌终于得了个嫡子,这贺礼的事,太尉府也很是看重。 怎么可能!窦青娥不敢相信,她的影卫明明告诉她…… “我有人证!”窦青娥几乎是用一种接近尖叫的音调喊道。 “什么人证?”秦玉暖反倒是愈发的淡定。 窦青娥轻蔑地一笑:“证明你不守家规,私自出府的人证,也就是京城第一楼的跑堂小二苏十七。” 秦玉暖漫不经心地拨了拨茶末子,抬眸道:“玉暖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玉暖,不认识他。” 窦青娥已经全然没有管面容愈发冷峻的秦质,她笑道:“三姑娘不认识他无妨,他认识三姑娘就行了。” “老爷,”窦青娥用一种蛊惑的口气对秦质道,“您只要见过这个苏十七,就知道妾身的话句句属实,三姑娘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私自出府,而且,还是和一个男人在京城第一楼私会,老爷,这如今只有咱们自己人知道也就罢了,可若是传了出去,这毁的,就不单单是三姑娘一个人的名声,可是会牵连咱们整个太尉府的。” 一旦上升到太尉府名声这种事,秦质总是会格外的重视,渐渐的,他看着秦玉暖的眼神变了,带着些狐疑,质问,和似要将人剥个彻底的犀利。 “带人上来吧。”秦质发了话。 窦青娥眼神立刻亮了起来,秦玉暖明明了了地感觉到了那落在自己身上挑衅一般的眼神,她昂起白皙的脖颈,似一阵轻风扫过,唇角微微动了两动,似乎在说“奉陪”二字,可出口的,却是无比恭敬的一句话:“既然母亲有这样的疑虑,玉暖恰好也可以为自己澄清一番。” 苏十七正是中午替秦玉暖斟茶跑腿的京城第一楼店小二,他身材粗壮,五短身材,憨憨厚厚模样,见了秦质就是老实巴交地跪了下来,还未等窦青娥和秦质开始问话,就嚷了起来:“草民说,草民什么都说,还望大人恕罪。” “还未问你什么,你就开始嚷嚷做什么?”窦青娥厉色喝了一句。 “这位小哥,你莫怕,”秦玉暖笑吟吟地开了口,对着苏十七道,“你只要大声告诉大家,今日午时三刻的样子,你可曾见过我去过你们京城第一楼?” “不一定是这身衣裳,这身打扮,你且看清楚了,一定要老实说话。”窦青娥慢悠悠地补充道。 苏十七怔了一怔,紧接着又老老实实,仔仔细细地端看起秦玉暖来,认真至极,似乎连一根发丝儿都不肯放过,就这样凝视了许久,连秦质都有些不耐烦了,苏十七才对着秦质磕了个响头,响亮地道:“回大人,草民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姑娘。” 窦青娥一听,险些要跳脚起来,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切:“你可要看清楚了,这鼻子,这眼睛,还有这嘴巴,莫非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啊,”秦玉暖对着苏十七笑道,“你确实要看仔细了,或许我去的时候还蒙着面纱什么的,然后自称得了疹子,见不得人。” 苏十七昂起头,目光坚定且庄重,他朝着秦质信誓旦旦地道:“我苏十七从来不说假话,我苏十七在京城第一楼干了也不下十年了,认人不说过目不忘,但也不会中午的客人晚上就忘了,我苏十七说没见过这位姑娘,就是没见过这位姑娘。” 苏十七还想说些更加慷慨激昂的话,只被秦质挥挥手打断了他的满腔热情。 “行了,下去吧。”秦质说完,有些无力地靠在圈椅上,手指不小心磕到手边的热茶,滴出两滴温温的水珠,也无心去擦。“你满意了?”这句话,是对窦青娥说的。 “老爷……。”窦青娥拖了个长调,话里满是无奈,她眼巴巴地看着苏**阔步地走出门外,事情如何会变成这样,她明明还给了苏十七一包碎银子,如今这是…… “父亲,”秦玉暖将身子往前凑了凑,手搁在茶几上,认真说道,“想来母亲也是一时着急,认错了人,父亲,母亲也是为了一家子着想,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李姨娘的情况也不知如何了。” 就知道秦玉暖不会当真为了自己说话,绕来绕去,还不是为了扯到李萋萋身上。 秦玉暖的算盘打得精得很,她被窦青娥指认私自出府,证据不足,只能算个眼花认错,可是李萋萋被拉扯摔下马车,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况且,李萋萋在秦质心目中的地位是众人皆知的。 “老爷,张太医出来了。”谢管家低着头进来行礼禀报道。 秦质下意识的便是站起身来,谁知下一刻张如庭就已经到了门口,他谦和有度地施礼,风雅十足,韵味十足,就连一旁的小丫鬟都忍不住抬头多看了几眼。 “如何?”秦质探出身子急切地问道。 “是啊,如何?”秦玉暖莺莺话语清雅好听,可是在张如庭听起来,却有那么丝丝刺耳,他无法制止自己投向她的目光,她表面上可以做到那样恬淡纯良,难道她的恶毒,她的无耻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吗?可偏偏…… 窦青娥刚才被呵了一声,不敢太过大声说话,她轻声道:“张太医一定要如实说。” 张如庭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吐出一口无奈,拱手道:“秦大人,李姨娘脚踝受伤严重,需要静养,期间不能过多走动,待会我回开些活血化瘀的方子,按时服用就好。”说罢,只是略微点头行礼,便是拂袖而去。 阔大雪白的袖子在秦玉暖的眼里舞出云彩般的飘逸,她微微抿了抿嘴唇,有些干涩,若是在前世,张如庭这样仙姿绰骨般的人物定是她梦中的良配,只可惜,今生的她早已经不同,莫说是爱慕,如今她与张如庭的关系,除了利用和被利用,也许,再不会有其他。 “砰”地一下,秦质一掌拍在了右手边的红木案几上,他怒目瞪着窦青娥,咬牙切齿地开口道:“现在你可以说了,拦马车的是你的人,拽萋萋下马车的也是你的人,害她跌倒的还是你的人,你别说你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窦青娥的语调立刻软了下来:“老爷,妾身当时只以为马车里的是三姑娘。” “你还提这件事?”方才刚澄清过的事,她窦青娥还要借题发挥吗?虽然说,这个庶女他忽视了多年,可到底也是他秦质的女儿,被人说私自出府和男人私会,这样不洁的行为,岂不是在打他的脸。 窦青娥如今是学乖了,不再与秦质起正面冲突,她恨恨地捏着帕子道:“只怪妾身没有教导好下人,老爷放心,那几个冲撞了李妹妹的丫鬟们,妾身定是一个不留,先行家法,再将她们都赶出府去。” 秦质冷哼了一声:“我怕是你最近佛经瞻仰得不够多。” 窦青娥面目一僵,只怕老爷这意思,莫不是让自己重新交出管家的权力,继续焚香念经,这样苦涩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多忍受一天都不行。 “父亲,我想母亲也不过是一时着急,底下的人借机讨好,就一窝蜂地上去扒拉车里的人,这也不能全怪母亲。”秦玉暖竟然会开口为窦青娥求情,秦质看着秦玉暖那认真且真挚的眼神,她看起来不像是违心的,这个庶女虽然不及她的两位姐姐国色天香,可也算是个心善的,想到上次她为自己研磨的药泥药效神奇,秦质顿生了些好感,其实他也没准备罚得太过分,毕竟,这个家里,除了窦青娥,一时间,也没有可以独挑大梁的人了。 “行了,我进去看看萋萋,至于你……。”秦质看着窦青娥道,“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府门前抓人这种荒唐事,若是再有下次,我定不轻饶。” 秦质走后,窦青娥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她警惕地看着秦玉暖,她才不会信这小蹄子会为自己求情,她肯为自己说话,必定有所谋。 秦玉暖微微昂起头,笑得纯净得似冬日里第一捧雪花,掺不进丝丝杂质:“母亲别想多了,玉暖并没有什么野心,只是若母亲当真不管家里的事了,柳姨娘和常姨娘都是没什么经验的,恐怕,会越当越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引鱼上钩 这是在提醒窦青娥上一次大火的事儿了,她确实让常姨娘和柳姨娘在秦质面前出了个大丑,可最后,却被一封所谓的袁老板书信给化解了,她已经派人去查了,袁老板早就回了老家了,根本不可能在那个时候送来什么书信,只可惜,那封书信上偏偏有袁老板的印鉴,也不知道这个小蹄子是怎么弄到的,若不是秦质不准再提这件事,她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在秦质面前抖露得明明白白。 “若是没什么事,妹妹也先回去了。”常姨娘微微福了福身子,其实这一次她决定公开帮助秦玉暖的时候,就注定了和窦青娥泾渭分明,看着窦青娥那怨毒的眼神朝着自己砸来,常姨娘只当没看见,窦青娥确实背景深厚,可若是一直依附于着她,宝端只怕也会变得和秦玉昭一样痴痴傻傻的,可若是与三姑娘结盟,三姑娘足智多谋,加上现在有个本事颇大的苏成海,起码还能保得宝端健康长大。 看着常姨娘和秦玉暖前后各自离开的样子,窦青娥只觉得背后中了两支冷箭,钉得她一动都不能动,只可惜现在是在李萋萋的芙蓉院,她不好发作,她侧目看着刚才只说了一句话就一言不发的秦云妆,只当她做出气筒道:“没用的东西,刚才一句话都不说。” 秦云妆愣了愣,也是有苦说不出,美人爱君子,她更爱张如庭那样风姿绰绰,举止端庄的谦谦公子,比及那些皇子大臣们,不知多了多少风骨,想到自己的脸就快好了,上一次秦云妆就有意无意地暗示了张如庭一下,谁料对方断然拒绝了,还说若是自己再这样,恐怕以后他都不会上秦家的门了,故而,自她听到母亲是要请了张如庭来给李萋萋问诊的时候,她的面色就已然不对,尤其是张如庭进来的那一刹那,她一颗心就似要狂跳出来一样,哪里还顾得上母亲和秦玉暖这边的斗智斗勇。 人都快散了,窦青娥看到秦运转依旧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皱眉道:“你别是又看上了张家那个独子了。” 心事被人说破,秦云妆的脸霎时间就红了,低垂着头,只说了句:“张公子是好人。” “好人?”窦青娥的语气里满是不屑和嘲讽,“这年头好人多了去了,可他们能给你权吗?能给你名吗?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吗?你自小就是个花花肠子,小时候喜欢你那表哥我也就算了,后来呢,张如庭,黎稼轩,甚至上官家那个不成器的嫡子,你哪个没动过一些心思,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苏成海刚进府的时候,你让福生将苏成海的消息都先往你这报一次,幸好我一直有意拦着苏成海和你的单独相处,不然,还不知道你会成什么样子了。” 秦云妆被说得无地自容,她就是喜欢那些外表俊朗的男子,那又如何,也未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却又听到窦青娥压低了声音道:“云妆,你要清楚,你现在的生活,你能穿金戴银,能吃你最爱的燕窝丝卷,出门便有四人抬的轿子,只要稍有不适就能请来太医问诊,全是凭你太尉府嫡女的身份,不是你的美貌,外表能做饭吃吗?你只有嫁一个有前途的皇子才是真的,母亲话都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你还不懂吗?” 要她秦云妆娇生惯养的身子没有燕窝吃,没有轿子坐,要她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太尉府嫡女不再风光,嫁得比京中那些不如自己的贵女要低贱,日后受人嘲讽和白眼,想想都足以要了她的命。 “知道了母亲,”秦云妆连连点头道,一副乖巧模样攀上窦青娥的手臂,“日后云妆什么都听母亲的。” 窦青娥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今日第一抹真心的笑容,她慈爱地摸了摸秦云妆柔如水草的长发,她在这个女儿身上倾注了所有的心思,若是她不能加入皇家,一飞冲天,她十几年来的努力可都是白费了。 “行了,回去吧,先跟母亲回翠轩院,母亲让秀姑给你做你最爱的燕窝银丝卷。”秀姑的手艺那是没得说的,又是和窦青娥从杭州跟来的陪嫁丫鬟,做这些南方小吃最为拿手,秦云妆乖乖地点点头,更为殷勤地扶着窦青娥的手臂,出了芙蓉院。 望着窦青娥和秦云妆走远的背影,秦玉暖从一棵两人合抱的紫薇木后转出身来,两层楼高的紫薇木已经生出许多嫩芽嫩叶,在阳光的照耀下生出翠翠的光泽,树根处还有去年冬日堆积的一些枯叶,下人们并没有及时扫掉,只留着这些枯枝落叶做紫薇木今年重新吐芽的养料。 绣着五彩蝴蝶的绣花鞋踩在落叶上,发出脆脆的声响,秦玉暖的目光却悠远而绵长。 “三姑娘这一招真是妙,”身后的是常姨娘的声音,她不由得赞叹道,“她窦青娥怎么也不会想到,三姑娘知道今日老爷派了人护送李姨娘挑选首饰,故意选在了同一时间出门,还故意将马车弄成和李姨娘的一模一样,却未曾想到,三姑娘准备的马车帘子是双层的,回来的时候,将藏着的那一层棕黄色帘子撩下来,青帷马车就成了棕黄色,而同样停在京城第一楼里的李姨娘的青色马车,就成了守在门口的探子跟踪的目标,而李姨娘动身的时候,其实三姑娘早已经回府了。” 常姨娘说完,大加赞扬,却又有些不解:“只是三姑娘如何知道,李姨娘买完首饰后,还会绕远路去了一趟京城第一楼呢?” “很简单,”秦玉暖敛了敛鹅黄色的裙摆,“我只不过是在昨夜特意放了点消息给她,让她知道,京城第一楼背后的大东家其实就是苏表哥。” 常姨娘先是狐疑,一瞬间便就懂了,她吃惊地捂着嘴道:“难道李萋萋和表少爷有……。” “我看不像,”秦玉暖认真地说道,“表哥的心思我总是猜不透的,只是那夜失火,我特别留意了李萋萋看表哥的目光,可以断定,至少李萋萋对表哥是有情的,你说,一个十八岁娇花一样的美娘子,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若是知晓自己心上人开了家酒楼,还很有可能会出现,会不会抓紧了机会去看看?” 常姨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至于苏十七,”秦玉暖接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她窦青娥给得起的价码,我也可以给,甚至双倍,三倍。”钱要花在刀刃上,只要这一回和那位沈老板谈妥了,秦玉暖自信可以赚个金银满钵。 秦玉暖的面色沉了沉,似有无尽的担忧爬上她的眉头:“姨娘,你方才说与我听的,可是真的?” 常姨娘侧过身子,认真地道:“其实我第一眼见到李萋萋的时候便就觉得熟悉,后来才想起,那眉眼,那神态,简直和年轻时的何姨娘一模一样,也才想起,何姨娘暴毙的那一夜,恰好是宝川出生,我想,老爷之所以那样冷淡你和宝川,应该也是心里这个坎过不去,而前一阵子我的丫鬟阿水出去买东西,恰好遇到之前在秦家做过事的老人,她们说,当时夫人请来了一个赤脚婆子,那婆子偏生说,是宝川克死了何姨娘,加上呢何姨娘死得也蹊跷,死相更是惨不忍睹,死前将脸都抓破了。” “那婆子是窦青娥请来的,她说什么自然都是听窦青娥的了。”秦玉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直呼了嫡母的全名,因为她从中作祟,让宝川和自己平白受了这么多年的冷淡,秦玉暖就连装大方孝顺,都装不下去了。 “是啊,”常姨娘感叹道,“如今你也见到了老爷对李萋萋的疼爱,这都是因为李萋萋长得和何姨娘一模一样,可见老爷对何姨娘一直念念不忘,而越是这样,宝川的处境就越难。” 两人边说边走就到了一处该分路走的石子路口,丫鬟们都远远地跟在后面,听不清两人的谈话。 “今个听说,大少爷的马车已经到了京郊了,明个就该到府上了,大少爷和窦氏向来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三姑娘还是多加小心。”常姨娘边嘱咐边握上了秦玉暖略微有些冰凉的小手。 “姨娘也要小心,如今你公然帮我遮掩,无异于告诉窦青娥你我二人站在一条战线上,她有多恨我,对姨娘你也就会有多恨,有多狠。”秦玉暖反手拍了拍常姨娘的手背,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回了院子。 第二日,秦玉暖照例要早起去给窦青娥请安,着了件素净的连衣长裙,发髻上独独带着一朵水粉色的绢花,秀姑在门口正准备撩起帘子让秦玉暖进去,冷不丁的,就身后簌簌花藤摇曳响声里冒出一声清冷而沉稳的男声:“母亲,临风来迟了。” 秦玉暖转过身,看到一个二十岁的高大俊伟的少年从花丛掩映的回廊那头转出身来,轻裘缓带,英姿簌簌,眉眼生得像秦质,浓且深邃,一副正直诚恳,而那薄薄的唇线,像窦青娥,让秦玉暖觉得,那唇角每每上扬的时候,都是笑里藏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虚以委蛇 屋子里头来请安的秦云妆听到声响,就立刻迎了出来,“哥哥昨夜舟车劳顿赶回来,想必是累坏了,就连父亲说可以让哥哥多睡一会儿,哥哥怎么还是这么早就过来了?”在秦临风面前,秦云妆显得是那样的天真活泼,像是个时刻需要人宠爱的小孩子。 秦临风果真也很吃这一套,就算当着秦玉暖的面也无所忌惮地摸了摸秦云妆顺滑的长发,笑道:“来见你和母亲,怎么会累?”秦临风自小就十分疼惜这个妹妹,秦玉暖也清楚,可如今两人都大了,在有这样的举动,难免显得有些过分宠溺。 秦临风微微一瞟,眼神竟然是直接从秦玉暖身上跨了过去,反是对着窦青娥身边的秀姑问好道:“一年不见,秀姑倒是愈发年轻了。” 秀姑亦是开心得颔首回礼,这一家子,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仿佛秦玉暖是个局外人似的,或者说,对于他们来说,秦玉暖根本就是个不该出现的人。 “玉暖见过大哥。”纵然秦玉暖不愿意,礼数还是要全的,免得给人挑了一丝丝的错处去。 “你喊谁大哥?”方才还彬彬有礼的秦临风此刻的语气就似寒冬腊月里的一阵凉风,“我秦临风,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妹妹。” 秦云妆听了,不由的得意起来,嘴上却还是嗔怒道:“哥哥,母亲都说过,三妹妹的娘亲死得早,老爷将她们姐弟二人交予母亲教导,那便犹如母亲的亲生儿女一样,也犹如我的亲生妹妹。” 秦临风轻蔑地冷冷哼了一声:“许是我离家久了,都不知晓,原来嫡出和庶出也是可以相提并论的,原来一个贱民出身的绣娘嫁进太尉府,连女儿都可以变成凤凰了。” “大哥这样说,就不怕被有心人听了去?”秦玉暖的眼神打着转绕过了秦临风,似在眺望远方一样,迷离而深邃,突然眼神一亮,伸手一指,“诶,那不是父亲身边的谢管家吗?” 若当真被人听了去…… 秦临风紧张地一转头,却发现身后出了那随风晃晃悠悠的迎春花藤,连只苍蝇都没有,更别提一个大活人了。再说,谢管家一直都是跟在自己父亲身边的,怎么会独自来这翠轩院。 秦临风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常年在外,只懂江湖豪气,不懂这内宅的诡计,怒转头,直接破口而出:“你敢诓我?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果然只会这些下贱手段。” 秦玉暖满脸真诚和委屈,嗫嚅道:“玉暖方才当真是看到谢管家了。” “你还敢说……。”秦临风表面谦和儒雅,实则性子冲动,行事莽撞,秦玉暖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她看着眼里冒着火光的秦临风,心里却萌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就在秦临风怒目对着秦玉暖,准备好好训斥训斥这个不知好歹的庶女,另一边的衣摆却被秦云妆紧紧扯住,还未回过神来,就看到秦质已经站在影壁前头,身边跟着的,果真是谢管家。 秦质板着脸,手负在身后,良久的凝视面容尴尬不知所措的秦临风,三年前,他就是看在这个嫡长子性格太过急躁才送他出去游学,如今看来,三年的磨砺竟然未能改变他一丝一毫,失望,恨铁不成钢,千百种情绪一齐涌上他的心头,空气仿佛凝结成冰,秦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径直转身离开。 谢管家亦是面无表情地拱手回道:“大少爷,大姑娘,三姑娘,老爷特命人在水阁准备了饭菜,特地派小的来请各位过去。” 秦质难得会亲自到翠轩院来请窦青娥母子三人过去用菜,秦临风怒目看着秦玉暖,若不是这丫头从中搅了局…… 窦青娥闻声也从屋子里出来了,她看着一直站在外面的秦云妆、秦临风和秦玉暖三人,光是看秦临风那面露不满的脸色,就大抵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都站在这做什么,没听到老爷方才喊咱们去用早饭吗?咱们一家人,许久没有一起吃饭了。” 好一招隔山打牛,秦临风眼里的血丝似在慢慢扩大,竟然都不顾窦青娥和秦云妆的催促,只是直直地盯着秦玉暖,昨夜他匆匆赶回府后,第一个就是去见的秦质,也不管真真假假将自己这一年游学的收获和经历大肆卖弄了一番,惹得秦质对他赞不绝口,可如今,却让父亲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看来母亲的信里所说的果然没错,一直以来,她们都太小看这个庶女了。 加上当他知晓自己的宝贝妹妹秦云妆的脸伤也和这个庶女有关,自己恨不得将秦玉暖扒骨拨筋,云妆是个多么重视容貌的人,他秦临风最清楚。 “方才我怎么说来着,”秦玉暖笑盈盈地道,“我就说我看到了谢管家了,大哥,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秦临风嘲讽一般地说道,“不过,就算你有再多的计谋,你也不过是个庶女,秦宝川也不过是个庶子,所以,日后给我小心点。” 一家人难得一起的早宴,众人都到了,唯独李萋萋来得尤其的迟。 “哟,李妹妹终于来了,”柳姨娘一双媚眼尽显娇态,掩着帕子冷嘲热讽道,“也只有李妹妹,有老爷的疼爱,才敢比这当家的主母和老爷都来得晚呢。” 李萋萋神态憔悴,抹了再多在脂粉也遮不住那眼皮下黑眼圈。 “妹妹像是没有睡好,”窦青娥言辞间透着淡淡的关心,“是不是芙蓉院里头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只管和我说便是。” 李萋萋连连摆手,语气亦是柔软得似春日的柳絮,只望着秦质道:“都好,是老爷和夫人给萋萋安排的院子,自然是什么都好的。” 李萋萋这一招很是高明,她的眼神,已然是告诉秦质她在芙蓉院受了委屈了。 “姨娘的脚还伤着,到底是行动不便吧。”秦玉暖笑着替李萋萋解围,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却让李萋萋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罢了,吃饭吧。”秦质略有些不自在地摆了摆手。 一场家常饭,众人都是吃得口是心非。 入夜,廖妈妈正准备去关院门,窦青娥身边的丫鬟翠娥就带着两个小丫鬟进了院子。 “三姑娘,”翠娥草草地给秦玉暖行了礼,“原来三姑娘没睡下,夫人还担心打扰了三姑娘的安宁。” 秦玉暖抚了抚垂下的发髻,明明就是故意来打扰,还说的这般冠冕堂皇的:“翠娥姐姐严重了,怎么会打扰,其实这几日,我本身就睡得不安宁,你知道,我这院子隔着那芙蓉院比较近,这大晚上的啊,”秦玉暖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像是看到写神鬼妖魔一样,凑近了对翠娥悄悄道,“有时候,晚上会听到那芙蓉院里莫名传出来的哭声,听着声音也不像是李姨娘的,期期艾艾的,听得人毛骨悚然。” 翠娥直直地打了个冷颤,额角不自觉地就冒出了虚汗,翠娥和绿柳一样,十二岁进太尉府当丫鬟,如今也在太尉府干了有十多年了,二十多的年纪都依旧未婚配,都是因为窦青娥用人向来都喜欢将人绑得死死的,若是让她们嫁了个夫家,万一将来那天夫家有本事了,就直接威胁到了她对她们的控制。 那何姨娘去世也不过是六年前的事,秦玉暖记不真切了,可是窦青娥这身边的丫鬟,一定知道些眉目。 “三姑娘说什么呢,”翠娥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如今初春了,应该是哪只发情的野猫晚上在叫唤,所以才吵得三姑娘不得安宁吧。” “哦,这样啊,”秦玉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抚着胸口道,“我还以为,是这芙蓉院里头有什么古怪呢。”她边说边瞅着翠娥的表情,直到翠娥的鼻尖都开始慢慢渗出冷汗,才突然转口道:“对了,翠娥姐姐这个时候来我这儿,可是母亲有什么事要吩咐?” 翠娥的脸色立刻又恢复如常,甚至还带着一抹高傲,她示意身后的小丫鬟将东西递过来:“这是上次三姑娘替夫人从万安寺里借来的两本佛经,只可惜夫人最近重新接手账房,日夜劳累,眼睛也不好使了,这佛经上的字又小,夫人听说,三姑娘的字体最为端秀,想要三姑娘替夫人抄写佛经,字写得大些,方便夫人诵读。” 儿女替父母亲抄写佛经本是无可厚非的,可是替窦青娥抄写…… “难得母亲有事相托,玉暖一定虔诚抄写佛经。”秦玉暖面露出一种难掩的喜色,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多么的受宠若惊。秦玉暖吩咐着铜儿满儿将经书收下。 “还有这个,”翠娥又从另一个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锦盒,对着秦玉暖道,“这是夫人最爱的松油烟墨,怕三姑娘这里不够了,特地派我送了些过来。” 哪里是不够,像秦玉暖这样的庶女,份例里从未有过松油烟墨。 对于窦青娥这一番“好意”,来得着实热烈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旧敌相见 送走了翠娥,秦玉暖径直回了屋子,铜儿和满儿跟在后头,屋子里正在打扫的是搬进这院子时,一同被选进来的丫鬟听荷,生得眉清目秀,肩窄窄的,看着一副可怜模样,做事倒是十分麻利,什么事情都抢着干。 “行了,听荷你出去吧,这里打扫得也差不多了。”秦玉暖轻声吩咐着听荷,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可等着这听荷前脚才出房门,秦玉暖的脸色就一变,待着满儿将房门一关,低声问道,“这小丫头的来历可查清楚了?” 不是秦玉暖太过谨慎,而是前世窦青娥亦是在她缝制奉给皇后娘娘的鹤氅时送来了听荷伺候自己,可紧接着,自己送给皇后娘娘的鹤氅里就莫名地多出了两根银针,现在想来,若说这件事和听荷没有关系那是不可能的。 “奴婢私下替三姑娘打听了,”满儿压低了声音道,“这个听荷是今年才进府的,听说,是夫人身边的秀姑的一个远方侄女儿,之前都是在大姑娘的院子里做事呢。” “果然还是和窦氏有关系。”秦玉暖拧紧了眉头,之前送走了一个福生,现在又来了一个听荷,听说福生因为上次替自己作证后,没两天就被窦青娥婚配给了一个城西瘸腿五十多岁的马贩子,这马贩子好赌不说,还最爱流连风月场所,剑走偏锋,听说福生嫁过去没半个月就已经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 窦青娥,她果然不差折磨人的手段。 “三姑娘,要不咱们还用上次那个法子把听荷送出院子吧。”铜儿认真地说道。 “那样岂不是太便宜她了,”秦玉暖嘴角微微一扬,福生未曾真的害过自己,所以她没有对她太过追究,可是这个听荷,算起来,还有前世的账呢,秦玉暖瞅了眼桌上的经书和装着墨块的锦盒,“索性将计就计,她不是希望我抄写佛经吗?那我一定好好的抄,认真的抄。” 半夜,秦玉暖的房里一直亮着灯,她在静静地抄写经书,佛经果然是可以宁人心境的,让人觉得耳目通明,心域平和,能包容这世间的一切罪与恶,只是,在这样的深宅大院里,即便她愿意包容别人,别人又是否会放过她呢? 秦玉暖屏息宁神,那一笔一划流畅自然,偶然顿上一顿,似乎在等待,等待这个夜晚该有的东西。 突然,一声尖利的女声从远处传来,尖细得如一把利刃刺透了这夜晚的宁静。 这声尖叫,凄惶而犀利。 “三姑娘,”廖妈妈从门外磕着门,着急地通报,“芙蓉院出事了。” 待秦玉暖一副方才知情的样子赶到芙蓉院的时候,窦青娥的几个心腹嬷嬷和丫鬟还有谢管家已经守在门外了,大半夜的,一个个虽然有些憔悴,可都不敢放松丝毫警惕,院子里还有七八个丫鬟嬷嬷像是在搜索些什么,可神色间,似乎总有些忌惮,生怕从这草丛里,树荫里窜出什么鬼怪一样。 “父亲,”秦玉暖进了屋子先向秦质行了一礼,“玉暖在外头听说芙蓉院出事了,便赶了过来。”说着说着,边瞟向衣衫有些凌乱的李萋萋身上,她面如纸色,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子软软地窝在秦质怀里,嘴唇微张,却不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 “李姨娘,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秦玉暖看了看李萋萋还包裹着纱布的脚踝,四下是一片狼藉,烛台,衣架都倒在了地上,似乎刚进行了一场搏杀。 不一会儿,窦青娥带着人进来了,神色淡然,微微带着不屑:“老爷,四处都搜过了,没有李妹妹说的白衣女人。” 秦质板着脸,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怀里的李萋萋终于抬起头颤巍巍地说出了句全的:“老爷,你信萋萋啊,萋萋换衣裳的时候,当真是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从窗前飘过,她的眼神,幽寂得像饱含了无数冤屈,她的脸上,全是抓伤的痕迹,还有,还有她衣襟上绣的荷花,萋萋都记得很清楚的。” 李萋萋的话犹如绕梁的幽冥,撩动着屋子里每一个人的神经。 直到常姨娘惴惴地开了口,眼里露出一种混杂着惊恐和不可思议:“白色绣荷花的衣裳,脸被抓破了,这不都是六年前何姨娘死时的模样吗?原来这芙蓉院……。” “哐”的一下,秦质顺手将盥洗架子上的铜盆掼到了地上,他的眼里透出森凉无比的阴鸷:“不是说过了,往后都不准再提这件事。” “是啊,”窦青娥附和道,“这些陈年往事,早就有结论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时院子外头却慌慌张张跑进一个丫鬟,手里还端着一个沉沉的铜盆,里头似乎放了几件沾了水的衣裳。 “老爷,老爷,这是奴婢们刚从院子里的荷花池里捞出来的。” 秦质一见到这白色底的莲花图样的衣裳就变了脸,李萋萋更是慌张地躲在秦质身后,指着这铜盆里的衣裳喊道:“就是这件,我刚才看到的女人,就是穿着这件衣裳,她头发长长的,再穿着这件白衣裳,老爷,真的太可怕了,老爷……。”说着说着,李萋萋的抽泣声音由小变大,恍若受了极大的惊吓。 窦青娥不可置信地看着这铜盆里的湿衣裳,不可能的,她方才明明派人仔细搜查到了院子,什么可疑的东西都没发现,或者说,就算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她也一定会在秦质来之前,让其彻底地消失。 秦玉暖悠悠然地开了话头,“玉暖那时候年纪小,不过也听府里的人谈起过,说何姨娘死得十分蹊跷,这回李姨娘才住进芙蓉院没多久,就看到了疑似何姨娘的女子,且不管是不是真的,可是如今府中关于这件事起了不少风言风语,父亲,倒不如查清楚了,也好许李姨娘一个心安,慰何姨娘在天之灵。” “三姑娘,那时候你还小,不明事理也不能怪你,可是你可知道,老爷当初为了何妹妹的去世痛彻心扉,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岂不是让老爷伤心几回。”窦青娥话语和婉,神态端庄,浑然一副当家主母的作势。 “母亲误会玉暖了,”秦玉暖笑道,“只不过玉暖今日抄写的佛经里也说了,万事皆有因果,如今何姨娘显灵,必定是有所求或者有所冤屈,为何不解其心意,也算是给何姨娘一个交代。” 李萋萋听到“显灵”二字便是一颤,愈发紧张地拽住了秦质的衣襟:“老爷,妾身进府后也听闻过一些传闻,说那何姐姐死时面容狰狞,脸颊泛黑,嘴唇也是蹊跷的青色,这根本不像是得了病突然暴毙,倒是像被人下了毒,若真是如此,何姐姐定是有莫大的冤屈要申诉啊。” 秦玉暖抚着胸口惴惴道,“难怪近日玉暖在福熙院里也时常能听到女子哀婉的哭泣声,还以为是听错了,若真是……。”秦玉暖微顿,适可而止,意思已经到了,便不必再多说。 窦青娥看着李萋萋在秦质怀里娇弱得似弱柳一般,皱了皱眉,心头顿生不快,对着秦玉暖冷冷哼了一声:“如今你倒是长进了,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秦云妆立刻帮腔道:“是啊,那个时候妹妹不过八、九岁,知道些什么,今日乱在父亲面前嚷嚷,白惹了父亲心烦。” 秦临风自是冷哼了一声:“有什么样的出身便是有什么样的做派,我看是你自己做了亏心事,才会半夜听到那些奇怪的声音。” 窦青娥母子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连连针对秦玉暖,秦玉暖只待他们消停了,才是轻轻地福了福身子:“母亲、大哥和大姐姐说的都有道理,玉暖是晚辈,自然不清楚当年的情况,这一切,自当交由父亲定夺。” 所有的事情又被踢回了秦质怀里。 秦质搂着李萋萋在怀里,看着李萋萋那张和莲娘相差无几的脸,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他握着莲娘的手立下誓言:“莲娘你为了替我筹够进京赶考的银子,不惜委身青楼做清倌,他日我秦质能够中举,定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美人垂眸浅吟:“考上了,你便是大官了,怎能娶我这等青楼女子做妻,我不求名分,只求能守在你身边,若是考不上,你便回来,等我攒够了银子,咱们就去做些小买卖。” 事后,他果真中举了,当他春风得意在东大街游街时,却被窦家的人看上,窦家世代为官,而当时皇上忌惮窦家在朝中的人脉,借机将窦家调往了杭州,不过窦家自然有法子,窦家儿子入京为官受阻,便将窦家女儿嫁入京官为妻。 一边是平步青云,秦质得势,便是秦家整个家族共享荣华,一边是等待自己的美娇娘,他许她正妻之位,却进退两难。 最后,秦质还是娶了窦青娥,便在短短两年间连升三级,可他心里却依旧忘不了何莲,便以一次巡查南方水灾,借机将何莲带回了太尉府,只说是路上遇到的贤良人家的女儿,看中了,就要进了府里来。 他一直努力地将何莲藏着,保护起来,却还是没料到,六年前她会突然暴毙而死,死得那样突然,那样不明不白。可是当时正值朝动荡,他一心扑在政事上,对何氏的死,虽然痛心,却没想过追查,加之当时窦青娥一直企图息事宁人,彼时他羽翼未丰,还不能与窦家公然对立,如今,却是不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芙蓉惊魂 秦质还沉浸在往事中,门外又有一个嬷嬷进来回报说是在荷花池畔的一棵枯死的柳树根下挖出了一个莫名的沉香木匣子。 谢管家接过这嬷嬷手里的木匣子,在秦质的示意下缓缓打开,才开了一个小口,里头一股刺鼻的味道就涌了出来,熏得谢管家眉头一皱,整个屋子都弥漫着这一股浓郁得有些让人发闷的香气。 “老爷,是麝香。”谢管家躬身禀报道。 话语一出,屋子里几个女眷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麝香可以做香料也可入药,但腥气如此浓重的麝香,对女眷尤其是孕妇来说,是极有害的。 而看着这沉香木匣子陈色老旧,接口处已经被荷花池湿润的水汽泡得有些发胀,埋在树根下,有些年份了。 “老爷,妾身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一旁的常氏适时地插过一句,“妾身在家里做姑娘时候,父亲的一位姨娘就因为不小心用了有麝香的药物,最后导致胎儿是个死胎,一尸两命,后来才听大夫说,这麝香不仅会导致孕妇难产,平日里若是用多了,也会导致胞衣不至,难有身孕,当年老爷对何姐姐何其的宠爱几位姐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是何姐姐却一次身孕都未曾有过,岂不是有些蹊跷?” 秦玉暖顿首道:“用沉香木匣子遮掩住里头麝香的腥气,再将匣子埋在何姨娘最爱去的荷花池畔,日积月累,难保不会对何姨娘的身子有害。” “笑话,”窦青娥显得是那样的不屑,那样的轻描淡写,“单凭一个莫名出现的匣子便断定何妹妹遭人毒手,岂不是太草率了?还有,这匣子既然是埋在树根下的,怎么会这么容易地被挖出来?” 送来匣子的嬷嬷颔首道:“这匣子应该埋了有些时候了,奴婢猜想,是期间树根不断盘桓延长,将这匣子顶出了地面。” 秦质略略松开挽住李萋萋的手,眼里似蒙上了一层云雾,在他的心中,大抵只有莲娘才是他这一生付出过真心去爱去疼的人,而此时,陈年旧事犹如退潮后的弥留在沙滩上的晶莹的砂砾,刺得他眼也痛,心也痛。 “谢管家,”秦质的声音冷冰冰的,“我给你三天时间,把当年服侍过何氏的婆子丫鬟头找过来,还有,找到城东的赵家婆子。”且不管他的莲娘丧命背后是否还有阴谋隐情,单单凭这一匣子麝香,就足以说明,这个院子,从来就没有安宁过。 赵家婆子便是当年的赤脚婆子,夫君姓赵,人称赵婆子,灵媒、接生、驱鬼、治病都做过,在城郊一带还是有些名声的。当年,也正是因为这婆子的虚名所以窦青娥才会在何姨娘奄奄一息,药石无灵的情况下请来了这个婆子,得出的,却是让秦质记恨了秦宝川六年的结论。 也该是散了的时候。李萋萋被暂时安排在后罩房的一间阁楼里,离着福熙院也不过半盏茶的路程。 窦青娥的脸色已经不如最初的嫣红,带着丝丝的惨白却依旧挺足着精神,方一转身,却被什么东西滑溜了一下,身子明显地朝后扬去。 “母亲,地上有水,小心。”秦玉暖作势去扶窦青娥,地上的水正是刚才那丫鬟捧着湿衣裳进来留下的,窦青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似乎忌惮着这水会跟着只似的。 “不用你扶。”窦青娥硬生生地推开秦玉暖,只牵住一旁秦云妆的手,她不信今日的事和秦玉暖没有干系,六年了,事情已经平息的六年,当时她下手的时候,想过无数次老爷会如何彻查,会多么决绝地揪出凶手替那个小贱人报仇,不过她运气好,那时候朝中正乱着,即便是秦质对她有所顾忌,但窦家还在,窦家的势力还在,谅秦质也不敢太动手脚。 不过今日便不一样了,她与秦质的情谊从来就不甚浓厚,前日父亲来的家书里说,秦质在前几日举荐孝廉的时候似乎有意避开窦家的人,让她多多注意,养一头有野心的狼就是这样,你以为等它大了便可以为你开路,而等它牙尖了,爪利了,它第一个反扑的,就是曾近把它当畜生驯化的人。 “翠娥!”窦青娥十分不满地唤着门框出有些发愣的翠娥。 翠娥面色焦灼,满头虚汗,整个人无力地颓下去,听着窦青娥的呼唤才连忙跟上主子,离开时,眼神左飘右飘,时刻地担心这芙蓉院会冒出什么鬼怪,脚步一深一浅,都走不稳了似的。 月色渐渐淡漠起来,东方泛出微微红霞,犹如怀春少女面颊上的红晕,秦玉暖身子终究是有些乏了,她缓缓地行在回去的青石板路上,空气里带着湿润的水汽,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细如牛毛的小雨。 秦玉暖微微昂头,雨水落在她纤细浓密的睫毛上,凝结成了水珠,突然,原本浩阔的天空被一只油纸伞遮了过来,还带着淡淡的男性气息,身后的人开口笑了笑,呼吸的热气喷薄在秦玉暖白皙的脖颈上。 “下雨了,也不知道快些赶回去吗?”这是苏成海的声音,温润、动听,带着春风的气息。 秦玉暖回头看着撑着伞柄的苏成海,指着漫天飞散的雨丝笑道:“你看这天上地下云水间都是雨,走快走慢都是要淋湿的,走慢些,又有什么关系?” “唉,”苏成海弱弱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真是拿你没办法?秦玉暖听后一怔,这句话,颇有些宠溺的味道,她微微扫过专心给自己撑伞的苏成海,自己与他的关系,何时到了如此亲密的地步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细雨渐渐停歇,初阳犹如金子般洒下。 “你到了。”福熙院的门口,苏成海收起了二十四骨绿竹纸伞,轻轻在院门旁的假山旁敲了两下,将伞上的水珠震落下来。 “昨夜都没歇息好,表哥这又是要出去吗?”秦玉暖轻声问道。 苏成海笑了:“我入京城日子尚浅,生意上的事很多要亲自监管,不能放松。” 秦玉暖颔首浅浅一笑:“如今朝中都说冷长熙冷大将军在为东秦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照我看,表哥比冷大将军还要忙。” 苏成海微微迟疑了那么几分,暖橘色的阳光渐渐随着太阳的升起勃发扩大,映照着苏成海半张脸似勾了一层金边,还有他嘴角浮出的笑容,犹如四海波澜里的缓缓行过一叶扁舟,荡漾出一圈圈美好而温柔的涟漪。 “我该走了。”苏成海收了伞,负手在后。 恰时铜儿出来迎门,却看到在门口凝眉伫立的秦玉暖。 “三姑娘。”铜儿才开口请安,却是被秦玉暖下一句提了一神。 “跟上去。”秦玉暖冷冷地对着铜儿吩咐道,“跟着表少爷,看他到底去了哪里,不过不必强跟,若是被发现了,就立刻回来。” 当苏成海凑近的时候,秦玉暖那一颗因为怀疑而荡涤不安的心终于被凝固了一样,她未曾推拒苏成海这有些殷勤的好意,并非她接受或者默认了苏成海对她的举动,而是,苏成海身上的味道。 当那股温暖的男性气息犹如潮水般涌来,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让秦玉暖为之一振,迷离中带着些寒意和青草的清新,她素来嗅觉灵敏,记忆超群,这样的味道,她不会忘。 还有苏成海掌心虎口处的茧,按理说,若是常年打算盘的人起茧应该是在指尖,而虎口,只有常年手握刀剑利刃的人,才会磨出那样的老茧。 秦玉暖信他的为人,却无法全信他晦如深海的身份。 才在床榻上歇了不到半个时辰,秦玉暖就被廖妈妈唤了起来,远远近近的还可以听到一片嘈杂。 芙蓉院里,谢管家领着一群下人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圆圈,正中央的,正是面容凄哀,惊魂不定的翠娥,她的脚边是烧了一半的黄纸,轻扬的灰烬被风一吹便顷刻化在了这春寒料峭的风里。 “你好大的胆子,”谢管家早就收到风声,昨夜也在这芙蓉院等了一夜,果然,快天明的时候让他等到了鬼鬼祟祟带着黄纸来祭拜的翠娥,“说,三更半夜,你独自一人为何要来这芙蓉院烧纸钱?” 翠娥往日也是个大方机灵的丫鬟,可此时却盯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神飘忽不定,只是惶惶然摇着头喃喃自语道:“不是我干的,当真不是我干的,何姨娘,你显灵了千万不要来找我,你去找那个女人。” 接连问了好几次,可翠娥依旧是重复着那一句话,神态已然似丢了魂一样的无主。 一旁的小厮小心翼翼地凑上前道:“谢管家,这翠娥,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谢管家对着他狠狠一瞪,只沉声吩咐道:“去顺昌院通知老爷,再去翠轩院通知夫人。”谢管家很会做人,一来,他是奉老爷的命令守着这院子,自然是要以秦质为重,可是窦青娥毕竟才是长期管理秦家后院的人,这个面子,是一定要给的,纵然他是秦家老人,但也得靠着窦青娥的三分薄面才吃得开。 “不必了。”声音虽然和婉好听,可是这语气依旧是带着来者不善的味道。 窦青娥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众人身后,匆匆施了脂粉出来却依旧掩盖不住她憔悴的神态,待她确定人群中间果真是她身边的翠娥,那眼神里更是泛出丝丝杀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半路拦刀 她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模样有些疯癫的翠娥,听着她各种胡言乱语,侧身吩咐秀姑道:“泼醒她,带回去。” “哗啦”一盆凉水自上而下将翠娥浇了个彻底,她猛地打了个寒颤,看向窦青娥的眼神猛然一亮,突然朝着窦青娥边扒拉着边神神叨叨地说道:“夫人,奴婢看到何姨娘了,她问了奴婢好多问题,她怪……。” “行了,这丫鬟昨日当值不安分,偷喝了我的梨花酿,如今醉了。秀姑!把她拖回去。”窦青娥极力掩饰着什么,翠娥跟着她许久了,向来谨言慎行,如今却如此疯癫得不成样子,若她当真是疯了就好了,可听着她一直呢喃自语,好几次都涉及六年前的秘事,窦青娥坚信,这次,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捅了她刀子,至于这个人是谁……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呢?”秦玉暖远远地看见这边乌压压的人群,绕过小石板桥盈步而来,一眼便看到已经被两个粗壮婆子夹在中间,准备拖回院子的翠娥,“哎呀,翠娥这是怎么了?看着神色不大好,可是病了。” 窦青娥冷冷地哼了一句,不想和秦玉暖多说,当务之急是封住翠娥的口,翠娥亦是知晓当年的事的,如今看她口无遮拦痴巅如狂的样子,犹如在窦青娥身边埋了个炮仗,随时会爆炸。 窦青娥还未走出两步,谢管家便是追了上来,万般无奈地拱手道:“夫人,还恕小的多言,昨夜老爷命小的看管芙蓉院,而翠娥半夜突然在芙蓉院烧纸钱,还念念有词的,实在可疑,小的必须上报老爷,这人,不能随意带走。” “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窦青娥第一次有些神慌了,“翠娥她是在当值时喝醉了酒,如今我正是要拿了她回去治罪。” “当值?”秦玉暖澈如清水的眸子微微一眨,“可是昨夜似乎并非翠娥当值,母亲莫不是记错了?” “三姑娘,身为晚辈,你有什么资格过问我院子里的事。”窦青娥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她急需将这件事处理干净了,翠娥一向是她的心腹,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这次突然跑出院子还来了芙蓉院,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玉暖没有资格,我总该是有资格的。”正当窦青娥强做出一副正派气势,秦质已经站在院子的角门处,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缝隙,所有的目光聚集成一个光点,犀利锋利得仿佛可以将人瞬间剖心挖肺。 “老……老爷。”素来沉静的窦青娥第一次结巴起来,她眼神飘忽地在翠娥和秦质身上来回流转,“这丫头不听话,昨夜喝了酒就乱……。” “够了,之前的话,我都听到了。”秦质身姿未动分毫,可眼神已经分明地告诉窦青娥,无论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她再也不会是那个在秦家呼风唤雨的当家主母了,身边的丫鬟居然与六年前他心爱的莲娘暴毙有牵连,无疑是给窦青娥打上了个注定有一个悲怆孤寂的后半生的烙印。 而其中的因果,秦质也已猜到大半,他多想此刻就将窦青娥碎尸万段,替他心爱的人出一口晚了六年的恶气,可是偏偏不能,如今朝中对于七皇子是否要回宫的事争论得厉害,七皇子是先皇后之子,当年被巫蛊罪罚去了守皇陵,如今也有十个年头了,而巫蛊罪是何其大罪,当年皇上念在和先皇后的情谊没有治他死罪,已经是开恩了,风口浪尖之际,秦质还离不开窦家的支持。 窦青娥大抵是知晓朝堂局势的,她心中早已对这个视名声如生命,视权势如手足的秦质没了半分夫妻情谊,甚至,对他还有丝丝不屑,看看,六年前,因为窦家的钳制,他纵然怀疑过自己,却也不能下手,六年后,依旧是因为窦家,他还是不敢动自己。 秦质说罢,又是回眸看着秦玉暖,只见得秦玉暖一丝不落地端端行礼,他之所以会这么早收到消息赶来,也全是因为这个庶女第一时间通知了他,过去,他倒是小瞧她了。 “抬起头来,”秦质对着已经有些不省人事的翠娥道,眼睛一眯,只道,“谢管家,再让她好好清醒一下。” 秦质身旁膀大腰圆的两个婆子立刻直接从荷花池里舀了凉水上来,轮流对着翠娥泼灌,池水许久没人打理,还带着些枯枝败叶,黏在翠娥的头发上,衣襟口处,直到翠娥挣扎着用手去挡泼来的水花,秦质才喊停。 “醒了?醒了便好,说!你为何半夜会在芙蓉院烧纸钱,拜祭的木板上,写的还是何氏的生辰八字?六年前何氏到底是不是死于他人毒手?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你背后……是不是有指使你的人?”秦质一句句掷地有声,秦玉暖可以分明地感觉到,秦质问出最后一句话时,一侧的窦青娥下意识地便拽紧了手绢。 一切都太明显不过了。 只可惜翠娥虽然被泼醒了八分,可是神态依旧是痴痴傻傻的样子,她神态惊慌地碎碎自语道:“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何姨娘啊,你的死和奴婢没关系,那麝香,还有那汤药里的五毒散,奴婢也是没办法,奴婢若是不这样做,奴婢的家人一个都活不了,都活不了啊。”说着说着,翠娥又是咧嘴哭了起来。 “老爷,如今这翠娥痴痴颠颠的,说的都是些疯话,若是老爷硬是逼问下去,得到的东西也未必可信。”窦青娥急忙要解释,却被秦质下一瞬冰冷至极的眼光扼住了喉咙似的,再吐不出半个字 “父亲,玉暖觉得,虽然翠娥现在说话有些混乱,可是从她的描述来看,当年何姨娘突然去世,她多少是知道些原因的,她几次提起家人,或许,她是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如今人多口杂,她必定顾忌些什么,倒不如将她先带回去,从后发落?”秦玉暖的话瞬间就给秦质疏离出了一个思路。 “把她带回去吧。”秦质隐忍着心中熊熊燃起的怒火,他侧目看着窦青娥,眼里的意思十分明确,他要告诉她,他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要依附于窦家的寄生虫了。 “老爷。”窦青娥追在后面,却并没有一定要追上的意思,只是看似自然地摸了摸头上那只八宝点翠玛瑙金簪。 翠娥一听要被带回去,突然大叫道:“不,不要带我回去,不要留我一个人,何姨娘回来找我的,我说,我什么都说,其实当年何姨娘是被毒死的,不是暴毙,而让我做手脚的人就是……。” 看着窦青娥摸着金簪狠辣地一笑,秦玉暖心里暗叫不好,几乎就在一刹那间,似有什么东西以一种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扎进了翠娥的后颈,速度快得令人你那一想象,而几乎就在这同一瞬间,翠娥脖子突然一僵,瞳孔无限地放大,顿地就瘫在了扶着她的两个嬷嬷身上,翻起了白眼,就像死人一样。 “老爷,”谢管家上前查探后,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翠娥她……她死了。” 死了? 纵然秦质再强作镇定,脸上遮掩不住的惊诧暴露了他内心的焦灼,下意识地,他将目光转向窦青娥,而窦青娥却已然蹙紧了眉头,眼神凄婉。 “翠娥毕竟也跟了我这么多年了,唉……。”窦青娥刚说完,秀姑立马就接过话道:“夫人,也不能怪您,翠娥从小便有癫痫,也多亏了夫人疼惜,能跟在夫人身边做事,是她的福气。” 癫痫?秦玉暖心里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转为浩阔无边的平静,她最清楚翠娥为何会突然疯疯癫癫的跑来芙蓉院烧纸钱,早些她便打听到了,窦青娥身旁这个翠娥,不仅跟着窦青娥的时间长,而且,最忌神佛鬼怪之类的,丫鬟做事本不该戴些手镯珠串之类的,可翠娥,却时常会在袖子里藏着一串佛珠,故而秦玉暖上次才会故意在翠娥面前提起芙蓉院晚上有哭声的事,加上昨夜一场惊魂,翠娥必定会有所行动。 至于翠娥混言乱语的状态,也只不过是秦玉暖将上次窦青娥未曾成功下在她饭食里的五石散完璧归赵罢了。 可翠娥的突然死亡…… “这是你的丫鬟!”秦质的眼眶渐渐红了,带着血色的猩红,仿佛要将窦青娥揉捏搓扁,以泄心头之恨,“你的丫鬟半夜来芙蓉院烧纸钱拜祭,还承认了当年的事与她有关,窦青娥!你敢说当年的事与你无关?” “老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窦青娥脸颊挂着泪痕,“妾身冤枉啊,当年何妹妹在的时候,妾身知道老爷疼惜何妹妹,哪回妾身娘家送了什么好东西过来,妾身不是照着往何妹妹院子里送一份,何妹妹久无身孕,妾身便四处给她寻补身子的方子,何妹妹病弱,妾身便请了京中最好的大夫给何妹妹长期诊治,若是妾身有意要害何妹妹,又为何要做什么多表面功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旧事重提 “哼,你还敢提何氏一直未有身孕的事。”一想到昨夜从荷花池畔挖出来的麝香,秦质心里就凉飕飕的,若是没有那些妖邪之物,说不定,他的莲娘还可以给他生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好,长得像莲娘的女儿,一定也是可爱动人的。 “老爷。”窦青娥这一声喊喊得撕心裂肺的,“如今您就想想着翠娥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就想冤枉妾身吗?六年前,翠娥也不过才来妾身身旁服侍,谁知道她之前听候过哪个主子的差遣,再或者,就是有人刻意如此,利用妾身身边的丫鬟下手,既害了何妹妹,也可以污蔑妾身。” 如今翠娥已死,带着最后脱口欲出的遗憾,窦青娥一句句哭喊看似声泪俱下,情绪失控,可实际上却非常有条理,果然是早有准备。秦玉暖在心冷冷地哼了一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如今窦青娥的手段倒是越来越高明了。 秦质一身品月色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面前有太多的疑惑,那件白底绣荷花长裙和当年莲娘死时穿的简直一模一样,但那个沉香木匣子却已经看不出蛛丝马迹,一夜未眠,今早得知芙蓉院出事的消息,他火急火燎地赶来,还希望找到什么证据,而如今,唯一有希望的线索也中断了,不,还有一个人…… 赵家的那个赤脚婆子! 恰此时,角门处便有人来报,说赵家婆子找到了,正在门房那等着呢。 秦质眼神一振:“将人带进来。” 窦青娥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惨白,她昨夜明明已经派人去…… “老爷,时隔这么多年,京郊外地来的人又多,鱼龙混杂的,如何保证这个赵家婆子是真的?”没错,窦青娥素来坚信手下的人办事的能力,他们可都是窦家最顶尖的高手,从来没有办漏的事,真正的赵家婆子一定已经死了,而如今这个……窦青娥以一种探究和审视的目光盯着秦玉暖,想到上次袁老板的事,她也是后知后觉,这一次,多半又是她狸猫换太子。 “母亲这话说得有些奇怪了,”秦玉暖嘴角扬起丝丝浅笑,“人都还没见到,母亲为何就口口声声说是假的呢?难道母亲知晓,这真的藏身在哪儿?哎呀,不对,这样就更奇怪了,父亲费尽心思要寻的人若是藏在母亲那里,母亲又为什么不把人拿出来呢?” “混账!”窦青娥忍不住啐道,“这就是你一个晚辈与我说话的口气吗?我只不过是担心有人不怀好意,暗度陈仓,企图蒙蔽老爷。” 秦玉暖微微福了福身子:“原来母亲和玉暖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想要父亲知晓当年真正的隐情,是玉暖失言了。” 这丫头!嘴巴越来越厉害了。 不一会儿,一个约莫六旬的老婆子就被带进了院子里来,脚上是双半旧的绣花鞋,套在被裹得小小的脚上犹如三寸金莲,身上穿着件灰布襦裙,上身是件短褐,身子佝偻成了一个拱形,鹤发已爬满了鬓角。 赵家婆子的小脚走路实在困难,门房的人想着法子寻了顶竹轿将她抬了进来,谁料这赵家婆子才被抬进院子,便骨碌碌地从竹轿上滚落下来,跌跌撞撞地爬到秦质脚边,扯着沙哑的嗓子就开始喊道:“大人啊大人,民妇有罪,民妇有罪。” “赵家奶奶,快起来说话。”秦玉暖一边上前去扶起尽显老态的赵家婆子,一边用余光扫着一旁的窦青娥,待到窦青娥看到这赵家婆子的面容时,脸上的震惊不言而喻,虽然六年过去,赵家婆子老了不少,却开始可以辨认出,这个哭天抢地的婆子就是当年的赵家婆子。 窦青娥捏紧了帕子,胸口随着心情的波涌一起一伏,怎么可能,是手下的人失手了?不!她不能让赵家婆子供出自己来!必要的时候,她完全可以让这个老太婆像翠娥一样不明不白地去了。 “赵家奶奶,你一进来就大喊自己有罪,到底是为什么?”秦玉暖搀扶过赵家婆子,让她坐在秦质命人搬来的一把禅椅上。 “冤孽啊冤孽,”赵家婆子颤抖着身体,伸出枯木一样的手环指着远处那一片荷花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作法前邀请幽魂一样露出一种渺渺且不真切的眼神,“六年前,老婆子我就是在这里算错了一卦,导致六年来事事不顺,凶兆连连,这是老天爷对老婆子我的惩罚啊。” 六年前,因为何莲娘死得蹊跷,窦青娥特意请来了这个赵家婆子在芙蓉院算卦占卜的,当初得出的结论,正是说北极星处有与何姨娘命格相生相冲的男婴出生,且阳气过重,生生地将病弱中的何姨娘给克死了,而何姨娘死前那脸上的抓伤,正是何姨娘挣扎之下留下的。 北极星处,便是指芙蓉院正北方,唯独便只有福熙院这一处院子,而当时,正是秦玉暖的娘亲杨氏刚产下秦宝川没多久的时候,一切的迹象似乎都在说明,秦宝川的出生正是何姨娘暴毙的原因。 “赵家奶奶的意思是……?”秦玉暖有些不解地问道。 赵家婆子神秘莫测地眯起眼睛,指尖来回掐算着什么,突然睁开眼道:“秦家二少爷出生于丙子年三月二十七辰时,当日七星聚首,是为升卦,意为禹凿龙门,通利水源,东注沧海,人民得安,是大吉之兆,至于当年那位姨娘,命途多舛,命势中有妖星作祟,出手毒害,是人为,而这个妖星,却并非指的二少爷,而是指的,妇人。” 窦青娥渐渐眯起了眼睛:“你这个婆子,当日找你来时明明是信誓旦旦地说何妹妹是被北极星之地出生的男婴克死的,如今却说是人为,反反复复,自推自演,让人如何相信?” 秦质却全然无视了窦青娥尖细的嗓音:“妇人?哼,果然……。”言下之意,是让赵家婆子继续说下去,赵家婆子微微一顿,只是看向神色淡定的秦玉暖,只看到秦玉暖闭着眼睛,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这赵家婆子才叹了口气道:“天机不可泄露,老婆子我已经说了太多了。” “破例一回,也就当聊了我的心愿,如何?”秦质显得十二分的急切。 秦玉暖抬眼看着手已经提到耳边的窦青娥,她发髻上那只八宝点翠玛瑙簪子在旭日的照耀下反射出一束束夺人心目的光彩,带着猩红沉重的味道,又让人不寒而栗。秦玉暖并非不想揭下窦青娥这伪善的面具,可翠娥的死已经告诉她,一切需要从长计议,她前世包括她之前面对的,都只是窦青娥一个人,可从这件事情开始,便意味着,她面对的,是整个深不可测的窦家,这个险她不能随便冒,况且,如今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大人,今日你就算将老婆子我抹了脖子了,我也不能说啊。”赵家婆子反反复复的话语在秦质耳里就像断了弦的古琴弹奏出的走音的怪调,让他烦不胜烦,赵家婆子方才说了是妇人,却又不肯说明,让他很不耐烦。其实秦质的心里已经有了八分把握,可惜,没有证据。 “你这老婆子,满口胡言乱语,秀姑,给我掌她的嘴。”窦青娥已经红了眼睛,她拉扯着秀姑到前面,推着她到赵家婆子面前,秀姑明显有些犹豫,毕竟这是在老爷面前。 “窦氏,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秦质的语气没有半点情感可言,“翠娥是你的丫鬟,不管结果如何,身为秦家主母,你都难逃其纠,明日我就会备好马车,送你去国安寺静养,对外头,只会宣称你身体抱恙,需要休息,账房那边,我也会找一个新管事的。” 变相的软禁,让窦青娥心里猛地一颤:“老爷,妾身的丫鬟做错了事,妾身确实有责任,可是若说是妾身指使,如今死无对证,老爷不能这样平白冤枉妾身啊。” “哼,”秦质阴冷冷地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你指使的?你急什么?如今秦家事端太多,旧事重提,新事未宁,送你去静养,一来是思过,二来对你也有好处。” 窦青娥如何能不急,她过去在秦家是多么的威风,堪称八面玲珑,而如今,多次吃亏,一次礼佛思过,这一次,更是未定期限的软禁,秦质甚至还换掉了她在账房里的人手,她侧目看着秦玉暖,辛辣而怨毒的眸子闪出丝丝火光。 秦质居然会决定换了一直在账房管账的叶三,这倒是一个意外收获。 回了院子,秦宝川已经起来了,独自在院子里冲凉水澡,见到秦玉暖回来了,停下手中的水瓢,给姐姐行了一礼,秦玉暖微微一笑,只让他冲完凉水记得及时添衣裳。 “二少爷如今是越来越懂事了。”廖妈妈和满儿簇拥着秦玉暖进了屋,如今天暖起来了,屋子里早就没生炭火了,不过一盏热茶,对于忙了一夜的秦玉暖来说,还是十分必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浓浓醋意 “宝川向来很懂事,只是过去虽然努力,但是性子还是太软弱了,遇到事情也总喜欢逃避,如今倒是独立多了。秦玉暖边说边接过廖妈妈手里刚泡好的碧螺春,抚了抚茶盖子,看着里头起起伏伏的茶叶,恍然想到这茶叶也是苏成海特意命人送来的,微微一怔。 “这样便好了,”廖妈妈抚了抚胸口,语气是由衷的开心,“父子连心,有朝一日老爷若是知道二少爷这样聪慧懂事,一定会刮目相看,知道外头那些谣传都是假的,到时候,骨亲情,血浓于水,二少爷也算是出头了。” 说到这件事,秦玉暖的眉头又不禁凝了起来,她过往只以为父亲当年是悲伤过度,才信了那赵家婆子的话,觉得宝川克死了何姨娘,可从今日他的表情和反应来看,他似乎是早就料到窦青娥有猫腻,但是却被什么隐形的力量给牵制,不能下手,就算在今天这样呼之欲出的情况下,他依然选择了息事宁人。 恐怕,其实他对何莲的一片痴心也都是虚妄的表象而已,若当真痴心,何必会娶了窦青娥进门,他不过是记恨窦青娥在家翻云覆雨,让他失了做男人的骄傲,借而又将这股无处发泄的怨气算在了宝川头上。 这个男人,最看重的,还是他的仕途,这样的一个父亲,让秦玉暖莫名地觉得有些心寒,她苦心孤诣地想要将宝川推到秦质面前,而如今,却才发现,她的父亲,将那些功名利禄看得比自己儿女更加重要。 “算是吧。”秦玉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廖妈妈的热情。 “三姑娘看着有些忧心?” 秦玉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答道:“我只是突然意识到,想要在秦家立足下去,光是依附于父亲是不行的,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往后你与宝川相处的时候,也莫要总是灌输他要讨好父亲的思想了,要告诉他,他是为自己而活,而努力的,不是为了任何人,不是为了我,更不是为了父亲短短的一展笑颜。” 内宅云涌四海,唯有步步为营。 “三姑娘?”廖妈妈显然对于秦玉暖的话有些不解。 秦玉暖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届时满儿推门进来了,端着热腾腾的温水,里头还撒了些百合干花,被晒干的花瓣原本皱成一团,被温水一化,犹如绽开般美丽,总算让秦玉暖沉重了好几天的心情有了些色彩。 秦玉暖一边用花瓣水浸泡着双手,一边听满儿的回报:“依着小姐意思,多给了那赵家婆子二十两银子,让她快些把她儿子给埋了,今晚就离开京城。” 二十两银子过去对于秦玉暖来说,也许是个天文数字,可如今,她和江南那位沈老板合作的绣铺已经在巴陵城开了第一家店,因为新鲜的花样子和精细的做工颇受城中姑娘妇人们喜爱,光是这个月的分成就足足有一百二十两银子,抵得上好几十户普通百姓人家的一个月的开销了。 “幸好当时我们早了窦青娥一步找到赵家婆子,只是可惜,还是没能救下她那瘸腿的儿子。”秦玉暖有些惋惜,毕竟是一条无辜的人命。 当时廖妈妈的儿子黄大石找到更换了好几次住所的赵家婆子时,窦青娥派去的人后脚就到了,黄大石想着先将赵家婆子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可谁料回去的时候,赵家的堂屋连同着一旁的猪圈都烧得火光冲天的,赵家婆子几年前守了寡,带着瘸腿儿子一起过活,就差那么一步,赵家婆子的儿子就在火海里丧了生,可是窦青娥没想到的是,她手下的人放了迷香,点起大火的时候,赵家婆子早就不在屋里了。 “赶尽杀绝终究抵不过人心二字,”秦玉暖叹了口气,“她窦青娥以为杀戮可以止住一切说话的嘴,却没想到,在丧子之痛下,贪财如命的赵家婆子也会敢于出现说一次真话。” 秦玉暖原来的计划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她知晓赵家婆子敛财,一般只要有了钱,什么都说,本还想让黄大石和赵家婆子多多交涉,达成一致,谁料银两的条件还未说出口,赵家婆子便主动答应了这件事,一个六旬的老太婆,夜半丧子,她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的,虽然不能替儿子报仇,但也不能让窦青娥好过,只是在最后的关头被秦玉暖的眼神拦下。 纵然赵家婆子说出当年事情的原委,凭借窦青娥的本事和窦家的势力,也决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扳倒她,既然秦玉暖最初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再牺牲一个六旬丧子的老人。 至于埋在荷花池畔的沉香木匣子里头的麝香,这全然是秦玉暖的推测,加上常姨娘仔细研究过账本后发现,自何姨娘进门后,原本不爱用麝香的窦青娥每月都会领固定份例的麝香,直到何姨娘暴毙后中断,没想到,果然让心里本就有鬼的翠娥更加心有不安,加上她故意散布在翠娥耳边的风言风语,终于将一直笃信神灵的翠娥逼到的绝境。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要能抓住对方的弱点,就不怕没有机会。 秦玉暖才用水浣了手,就听到外头的小丫鬟听雪过来通报,说李姨娘来了。 听雪便是当日搬来福熙院时被送来的两个新丫鬟之一,另一个叫听荷,两人都是当做二等丫鬟送来的,平日里除开了满儿铜儿也便就是她们最亲近,听雪是个老实的,人如其名,生得白白嫩嫩的,至于听荷…… 每每想到这个名字,秦玉暖总会轻蔑地一笑,思及前世,她早有提防,秦云妆啊秦云妆,你就没有些新招吗? 前世便是这个叫听荷的丫鬟在秦玉暖送给秦质贺寿的寿礼里动了手脚,害得她又被罚了半年的禁足,而如今,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嫡姐一哄就信的傻姑娘了。 李萋萋进屋子的时候秦玉暖刚好拿着娟帕擦了擦手,又涂上滋润皮肤的雪花膏,李萋萋眼尖,一眼便瞅见这绘着雪中红梅的陶瓷盒里的雪白滑腻的雪花膏,扯开嘴角一笑:“三姑娘这好东西可真多,这江南产的雪花膏运到京城来,价钱可不低。” 李萋萋径直走来,腿脚灵便,全然不像前几天日日躺在床榻上不能动弹的娇弱模样。 “姨娘见笑了,”秦玉暖边说边让满儿给李萋萋留了张椅子,这雪花膏的确是江南产的,是她和那位江南来的沈老板签订契约后那位沈老板顺道送予她的,也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不过用起来,效果着实不错,“玉暖常年拿针,手早就粗糙了,比不得李姨娘一双妙手还白嫩得似那乳酪一样,自然要精心呵护了,”秦玉暖说完,转过茶盏,轻声一笑,开门见山地道:“其实李姨娘是想问我,我这雪花膏是不是表哥送的吧。” 李萋萋微微一愣,在她的心里,苏成海是一个无法提及的遗憾,那年她还未入青楼,只是个随着师父在酒楼卖唱的黄毛丫头,恰逢苏成海的娘亲秦氏病重,苏成海的父亲苏日安为了给秦氏排遣解忧,请了会唱北方戏剧的李萋萋入府陪伴。 就是在那个时候,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遇上了意气风发的俊逸少年,少女的情种早已种下,还未茁壮,苏成海就决定远赴千里之外,找神医圣手孙妙杨学习医术。 而李萋萋唯一遗憾的,便是没能在当时表明心意,若是当时勇敢一点,也许,今日的一切,也都不一样了。 “苏少爷对你很上心。”李萋萋神色黯黯的,仿佛娇花失了颜色,日月失了光辉,这句话,是李萋萋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秦玉暖微微一笑:“表哥到京城的日子不长,秦家是他第一个落脚点,自然会照顾一些。”这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没有否认苏成海的照顾,却扩大到秦家,让人抓不到把柄。 “不!不是这样的!”李萋萋突然激动起来,眼里似有泪水在打着转,“不仅仅是在京城,早在建州,苏少爷就对你牵挂甚多,日日都思你念你。” 就在秦玉暖微微一怔的时候,李萋萋语气怆然地道:“当初我在苏家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你可知晓他最爱吃的点心是什么?是茶米果子,其实那样甜腻的东西哪里会有男子爱吃呢?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好几年前在秦家与你一起分着吃过的东西,只要看到茶米果子,他便会想到你,还有他的书房里,全是你的画像,笑着的,站着的,他明明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却还画得那样像,那样细致,他说,他在梦里见过你,他画的,是他梦中的你。” 秦玉暖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李萋萋渐渐泛起红晕的脸颊,皱了皱眉:“李姨娘你是喝了酒来的?你醉了。” “醉了?”李萋萋伸出洁白似美玉的皓腕撑着额头,“我的确是过过醉生梦死的生活,梦里,我无数次地梦到在苏家和成海在一起的日子,他是我梦里的人,可他的梦里却只有你,三姑娘,你何德何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惊魂未定 对于苏成海,若说秦玉暖心中没有情怀恐怕老天爷不信,可这种隐晦且不明确的感觉,早已经被重重疑云给冲淡了,就像秦玉暖之前想的一样,她信苏成海的为人,却无法全信他的背景和真实身份,直觉告诉她,这个多年不见的表哥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一个初来京城的商人,何德何能能弄到稀缺的东秦货物,能调动人手临时寻来一件玉满绣庄的嫁衣,能弄到袁老板的印鉴,时而神出鬼没,时而字字贴心,仿佛能读懂人的心思,这样的人,当真只是一个简单的商人吗? 秦玉暖没有说话,李萋萋却是自顾自地自我嗤笑了一声:“哦,我忘了,不应该问三姑娘何德何能,三姑娘的本事大着呢,运筹帷幄,万事尽在你的掌握中,将夫人都耍弄得团团转,我已经听说了,窦氏被送去了寺庙静养,三姑娘,你让我配合你演的这一场戏,效果当真不错。” 秦玉暖很冷静地挑了挑香炉里的香屑,李萋萋是聪明人,她很快便知道当日张如庭为她脚踝的伤撒谎是秦玉暖的手笔,内宅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秦家三姑娘这么做,必定有所图,而且,如今秦家三姑娘等于是抓了她的把柄在手,李萋萋也是混迹风尘许久的,故而当她知晓秦玉暖托她装作芙蓉院闹鬼一事后,她第一反应便是——她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彼时的秦玉暖穿着一件拖地的月牙白鹤氅,在月光的照耀下清丽得犹如浸润在月色里的栀子花,“窦氏失势,对于姨娘来说难道不是好处,再说,姨娘也不想将自己的秘密大肆宣扬出去吧?小百合?” 小百合是李萋萋入青楼前在茶馆子里头唱曲用的艺名,在苏家那些下人丫鬟们也是称呼她为“百合姐姐”,秦玉暖这样称呼她,无非是告诉她,她在苏家那些事情,秦玉暖已经了如指掌。 李萋萋抬起似被烟雨迷蒙了的眸子看着秦玉暖,这个比自己还要小了几岁养在深闺里的庶出小姐,到底是有什么本事,能将自己的底细查的那样清楚,她不信是苏成海告诉秦玉暖的,好几次,当她在回廊上,凉亭里,花厅外遇到苏成海的时候,他始终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拱手对着自己施礼,眼里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早已经忘了自己。 她改名,换了姓,他亦是弃医从商,容貌比过去更多了几分坚忍和硬气,时光荏苒,也许他早已不记得当年在苏家的小百合了。 秦玉暖看着李萋萋那始终低垂的眸子,长而浓密的睫毛下掩映的是无限的失魂落魄。秦玉暖气吐幽兰地叹了口气:“姨娘,你有话便直说,外头的人都以为你的脚伤了,一直在院子里静养,如今你犯险来找我,必定有事相求。” 李萋萋犹如心事被人看穿一样浑身一颤,许久才昂起脖子,坚定地对着秦玉暖道:“求三姑娘帮我一个忙,让我私下再见表少爷一面。” 秦玉暖细打量着李萋萋眼里含着水晶一样的泪光,她对苏成海的爱慕不是假的。 “姨娘,我唤你一声姨娘,你就该明白,如今,你是我父亲的女人,算起来,苏表哥还得喊你一声舅姨娘。”秦玉暖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李萋萋是聪明人,她自然会懂得,以她如今的身份与苏成海私下相见,对两人的影响都是极大的。 “而且,我不过是太尉府里的一个庶女,姨娘你想要见表哥为何独独寻了我帮忙?” 李萋萋语气愈发哀婉起来:“偌大的太尉府,我也只与三姑娘你有些交情,再说,你我已经合作过,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其他可信的人,最重要的是,苏少爷在意你,你开口的话,他多少会给几分薄面来赴约的。” 秦玉暖抿了口碧螺春,将茶盏搁在茶桌上,用帕子细细地擦着嘴角:“姨娘想得很周全,的确,你来寻我是最好的选择,可是,若是我不愿意为你犯这个险呢?”替苏成海和李萋萋二人牵线搭桥,若是成了,自然是相安无事,可若是有人从中作梗或者过河拆桥,倒霉的,可就是秦玉暖了。 谁料李萋萋咬紧了牙关坚持道:“三姑娘,可你可曾喜欢过一个人?爱过一个人?有些话,我若是不告诉苏少爷,恐怕会遗憾一辈子,还请三姑娘了了我这一个心愿。”说罢,作势就要跪下,秦玉暖没有伸手去扶,却只在李萋萋双膝正要着地之际突然一笑,开口道:“行了,我答应你便是。” 李萋萋抬起头,眼窝里尽是还未流下的泪水,荡漾在眼眶里,美人垂泪,格外的惹人怜爱。 “萋萋在这里先谢谢三姑娘了。” “等事情办好后,我自然会派丫鬟去通知你的,李姨娘,你要记得,你欠了我一个人情。”秦玉暖做事向来分明,这次也不例外。 李萋萋神色终于添了几分神色,连连道谢后趁着人少,急忙回去了。 李萋萋一走,满儿便是推了门进来,仔细关门关严实了,才对着秦玉暖说道:“三姑娘,听荷已经进了院子了。” 哼,听荷?刚送走一个又迎来一个,秦玉暖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温茶,碧螺春独有的清香弥漫在齿间,秦玉暖抬头一瞟便发现了窗户纸上一个娇小的人影,挑了挑眉,对着满儿努了努嘴,满儿立刻也便懂了,高声喊道:“三姑娘,那东西奴婢就给您压在书架第三层的书册下面了,这样隐蔽的地方,定不会有人发现的。” “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秦玉暖一副发怒的口气,“我不过是说你两句,如今你的嗓门也大了起来了?这样重要的东西,幸好如今只有咱们两个,若是让别人知道了……,算了,快点出去做事,看着你都心烦。” 满儿继而浅浅地一笑,心领神会地端茶壶出去添水,片刻边传来满儿那银铃一般的问好:“哟,听荷也在呢,我方才来的时候都没看到你,可真是巧了,今日三姑娘托我出去办事,这整理里屋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听荷一张秀气的瓜子脸,眼睛小小的,嘴也小小的,听着大丫鬟满儿的话眼里很快冒出一簇期待的火光,很快又被她强制压下,她捏着绣着杜鹃花的衣摆,扭捏着身子,也没有拒绝,又寒暄了几句,才出了院子。 廖妈妈进来替秦玉暖换过了一床稍薄一些的被褥,累了一夜的秦玉暖似乎一沾着枕头便睡着了,不过她不敢贪睡,歇了不过两个时辰便起身唤了廖妈妈进来,换了身果绿色的团花袄裙,衬着件淡青色的比甲,头发疏懒地用鹅黄色的绸缎只束成一股,耳边有些碎发婉婉垂下,落在午后暖暖的阳光里,似绞了一层金色的缎子般灿烂。 秦玉暖刚检查完秦宝川今天的功课和习字,被派出去跟着苏成海的铜儿便回来了,额头上还渗着密密的汗珠,小圆脸亦是通红。 “来,坐下慢慢说。”秦玉暖亲自给铜儿倒了一盏茶,可铜儿哪里敢坐,只扶着桌角,关上了门,向秦玉暖汇报今日她跟踪的情况。 “表少爷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去了京城第一楼,然后就上了二楼的雅座包房,似乎是在和几个老板谈生意,奴婢想着小姐吩咐的,也不敢跟紧了,看着没什么其他情况,正准备走的时候,却发现表少爷身边那个叫小四的小厮从第一楼的后院摸了出去,奴婢觉得有古怪,就跟了过去,发现,那叫小四的小厮居然绕着巷子进了宁王府,奴婢在外头等了许久,都未见到他出来。” “宁王府向来守备森严,外人不是想进就能进的。“秦玉暖话说了一半,却并未说完,心里却升起了另一个猜测,这个猜测是她不敢去想象的,可是种种的痕迹似乎都在告诉她…… “啊!”突然,一个尖细惊慌失措的女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是从屋子后面出传出来的。 铜儿下意识地便是冲出屋子查看情况,廖妈妈则是连忙从院子外头赶过来护着秦玉暖,待到秦玉暖到了声音来源的地方,一脸惶恐吓红了眼眶的听雪已经是靠在及时赶来的满儿怀里,哆哆嗦嗦的,惊魂未定。 而墙角根处,几块碎石块下,是一条将近三寸长的竹叶青蛇,三角形的头部已经被砸成了肉泥,身上的鳞片被黏腻的蛇血混着尘土裹得肮脏一片,虽然已经丧命,但蛇身还保持着抽搐状态,一颤一颤的,看得人心里直发凉。 “蛇?这院子里怎么会有蛇呢?”廖妈妈心有余悸地道。 秦玉暖眯起眼睛,她神色淡定,心里也清楚得很,竹叶青原产地是气候湿润温暖的西南,京都这一块十分罕见,加上这可是太尉府,这里又是日日有人打扫的澡房,很显然,这蛇是有人故意放进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自荐帷幕 满儿不停地替听雪抚着后背,听雪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哽咽着嗓子道:“奴婢也不知道,三姑娘醒后廖妈妈吩咐奴婢去烧开水给三姑娘准备热水澡,这才是烧了第二壶,奴婢提着铜壶过来,才走到墙角,就看到这蛇从澡房的窗户缝里往外钻,还朝奴婢吐着蛇信子,奴婢一害怕……后来,幸好是满儿姐姐来了,拿着石块砸死了这条蛇。”听雪已经有点被吓得语无伦次的了,若是再知道这竹叶青是剧毒,恐怕更是吓得腿都走不动了。 “行了,听雪今个儿受惊了,先回去休息吧,你的活先让别人去做。”秦玉暖打发了听雪回去,又让几个闻声赶来的嬷嬷和丫鬟也散了,独独留下铜儿满儿和廖妈妈三人。 “哎呀,三姑娘,别离得太近了。”廖妈妈看到秦玉暖捡了根木棍一副饶有兴趣地去查看这条死蛇,紧张的连连将秦玉暖往后头拽,甚至看到这半死不死的蛇身还在左右扭动,心里更是发毛。 一边就是自己洗浴用的澡房,秦玉暖抬头看了看一人高的澡房窗户,往常这窗户都是关着的,只是这个叫听雪的小丫鬟做事勤快,每次自己沐浴前,轮到听雪烧水,听雪都会提前将澡房的窗户打开通通风,这才会让这条竹叶青有机会跑了出来,若是任凭这竹叶青留在澡房里头,待会等自己沐浴时……呵,真是不知道是谁费尽脑筋给自己送了这样一份大礼。 就算不能确保秦玉暖一定会被咬伤,被惊吓一番,也遂了她们的心愿了。 “哎呀,”满儿突然回过神来,“听雪说这是从澡房里钻出来的,不知道这澡房里会不会还有蛇呢?” 铜儿立刻就没头没脑地接过一句:“我进去看看。” “给我回来,”廖妈妈好气没气地一把拽住铜儿,“你个憨丫头,女孩子家家的,没捉过蛇就敢乱闯,等晚些我让大石过来看看,他之前跟着个老馆夫捉过几年蛇,有手艺。” “也行,”秦玉暖算是答应了,“先把这些门窗缝角都给堵上了,动手的时候都小心些。” 说干就干,秦玉暖不想将此事太过宣扬,便只有廖妈妈和铜儿满儿动手,不一会儿,就用碎纸和碎布条将澡房给封得严严实实的,莫说里头的蛇了,就算是蚊子也飞不出来。 而那条死绝了的竹叶青也被廖妈妈丢在火盆里烧尽了,秦玉暖看着那渐渐熄灭的火苗,心中的疑惑却无穷地膨胀起来。 她很仔细地看过了那条竹叶青,看起来像是被满儿用石块砸死的没错,可在蛇头往后约莫一指的位置,有一个不起眼的针眼,虽然细小,可是却一招毙命,这个针眼,才是这条蛇死亡的真正原因。 秦玉暖凝着眉,想到在翠娥死的时候,她看到的那一闪而过的银光,还有身后一声微不可察的脆响,那时情况紧急,她来不及多想,如今想来,那声音像极了银针相触的声音,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似乎背后有一股力道涌来,直冲她的后颈,又貌似被一个直来的劲力给冲开了。 想到这,秦玉暖背后已经是浸出了些许冷汗,据她的推测,当初窦青娥想要下手的不只只是翠娥,还想顺道,也将自己了结了,而当时那横刀一出的力道,还有这条蛇上的针口,再明显不过地告诉她,有人在帮她,而且,能和窦青娥手下的人平分秋色的对手,单从武艺上来说,就是个高手。 是谁?会是在帮她?又有什么样的图谋? 就在秦玉暖沉思的时候,一道黑影已经飞快地从太尉府的瓦房上掠过,快得像一阵风似的,直直地朝着京城城西一座粉墙黛瓦,古色生香的宅子奔去,很有目的地朝着一座院子前行,翻身落下,单膝跪地,朝着屋子里点灯夜读的人一拱手道:“少爷,冷武听您的吩咐已经派了人时刻保护秦三姑娘的安危了。” 说完,冷武又将自己在太尉府里所看到的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在芙蓉院里他如何出手替秦玉暖挡下那要命的一针,又如何在福熙院里暗中出手杀蛇,他很注意手法,用的力道很大,银针刺穿了蛇的心脏后,便直直地刺入了地下,不会被人发现。 屋子里静得只剩下翻书页时纸张的摩擦,案几后的人似乎并不热衷于手下人报来的这个消息,只是微微侧着头,仔细看着书卷上的字,似乎在思索着字里行间的妙义,又似乎在想着其他的。 真是奇了怪了,往常看书便是看书,为何这几日他一端起书页脑子里想到的都是那个小女人,她的灿烂得像向日葵的微笑,她疏离且带着防备的眼神,她被给予帮助后感激颔首的模样。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是她从他这里偷走了他终于开始发热狂跳的心,可每次见到她,却总觉得那个偷东西的人是他。 他的目光停留在书卷上,可神思却不断地游走在他与她的每一次相处,每一次见面。 “将军?”冷武在地上跪了许久,可案几后的冷长熙还是纹丝不动。 冷长熙慢慢地收回自己的目光:“这件事情,还是交由你亲自去办吧。” 冷武一愣,似乎有些不懂冷长熙的意思。 “我是说,保护那丫头的事,由你亲自来,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副手,交予你,我最放心。” “那将军呢?”冷武直白地道,“冷武向来都是贴身保护将军的,上次围剿东秦余孽藏身地的时候,他们的领头人黑玄逃脱时立下了誓言,说必定要取将军首级,而且将军如今旧伤未愈,冷武不能擅自离开将军身边。” 提起黑玄,冷长熙的面上只露出一份鄙夷,黑玄身手一流,心计颇深,若是打开了场面行军打仗倒不失为一个好对手,可惜此人阴招损招太多,前一阵冷长熙暗中带人准备将东秦余孽一网打尽,却惟独漏了黑玄这条大鱼,当时黑玄闯进就近的村庄,竟然拿一户农家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做人质,交换了条件后又出尔反尔,故而才突出重围。 黑玄,他是一个旗鼓相当的敌人,可他配不起“对手”二字。 “你以为,他还能伤得到我码?”冷长熙的话语有些冷淡,却带着十二分的自信。 冷武愣了一愣,没错,将军的武艺完全在他之上,即便如今带着伤,凭将军的手段和心计,黑玄也近不了将军十步之内,他的那番话,简直就是班门弄斧,可他不理解的是,将军为何会对太尉府里一个那样不起眼的庶女如此上心,而那个庶女,似乎对将军的好意还不那么领情。 “属下明白。”冷武拱手退了出去。 夜间,院子里的木香花开得正好,香气糅合在这静谧的月色里,冷长熙沿着长廊踱步回屋,脸上的面具反射出一道寒冷且幽静的光,他隔着面具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角,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戴这个面具到底戴了多久,也许是第一次意识到人心险恶的时候,也许是在宫里那人告诉他,他与那个女子长得有多么像的时候。 仔细地给伤口换了药,因为过于疲惫,冷长熙只披了件袭衣,并未系紧,倒头躺在床上,看着帐顶轻软的青色帷帐,抬手解开了面具束在发后的缎带,任面具盖在脸上却并未揭下,也不知道今日屋子里是用来什么香,竟然让他顿时就起了睡意,不一会儿,就眯起了眼睛。 伴随着一阵迷人的香气由远及近地袭来,一双柔软得似云朵的手慢慢从冷长熙的外衫移到那肌肉均匀的古铜色胸膛上,带着丝丝微凉和好闻的青草香。 手的主人带着一丝窃喜,正准备继续掀开冷长熙半遮掩的外衫,冷长熙却突然睁开了眼,几乎像闪电划过的那么一瞬间,反手将那双白嫩得似藕节的手一转,连人带药瓶都踢下了床。 地上的美人痛苦地捂着手腕,虽然是四月天,美人的一身淡紫色撒花烟罗裙还是显得有些单薄,进屋前,她还特意将胸口的抹胸向下拽了拽,半露出凝脂般的**和深深的沟壑。而此刻,却只有狼狈不堪四个字可以形容她的凄凉。 “三少爷,”美人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惴惴地开口道,“如莺只是来给您上药的。” 谢如莺是前阵子从建州乡下来京城寻亲的,算起来,应该是宁王妃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表侄女,可这谢如莺嘴巴乖巧不说,生得也是明媚多姿,让刚刚大病一场初愈静养的宁王妃也多了个说话的人,也就留下了。 谢如莺很会做人,虽然不是王府里的正牌小姐,可久而久之,那些受过她恩惠的丫鬟仆人们都一个个开始喊她“如莺姑娘”而非当初的“谢家姑娘。” 而宁王妃将谢如莺留下,一方面也是多了个人陪自己说话,另一方面,也是想着冷长熙将近弱冠之年,身边连个开枝散叶的人都没有,有意撮合,虽然未明说,可态度已经明朗,如莺开朗漂亮,虽然身份低微,做不了正室,可当个姨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谢如莺也笃信,大户人家从来不缺爬床的女人,能够成功且得势才是最重要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又起风波 “穿成这样来上药?”冷长熙坐直了身子,那蝙蝠形的面具不知何时已经稳稳地被重新被系上,抬眼看了一眼桌上快要燃尽的熏香,“还有这香,你当真以为我闻不出这是西域的迷香?” 所有的诡计都被揭穿,谢如莺只是愈发低垂着头,手腕处的刺痛随着血液直直地传到心脏,让她不住地颤抖,冷汗直冒,她心里知道,她的手,恐怕已经脱臼了。 若不是看在她陪着母妃让母妃开心许多,不想伤了母妃的心,冷长熙拧断的可就不仅仅是谢如莺的手腕了。 “谢家姑娘,母妃接你入府,是晚年寂寞,想要寻人说话陪伴,千万,不要弄错了自己的身份。”冷长熙的声音冰冷冷的,让谢如莺的心犹如跌进了无尽黑暗的深渊里,她知道三少爷的手法,却还想奋力一搏,想着王妃十分看重自己,而三少爷又向来孝敬王妃,应该不会赶尽杀绝,可没想到…… 片刻,外头便出现两个精壮的小厮,一人箍着如莺一个胳膊,准备将如莺往外拖。 “三少爷,如莺不过是想服侍你罢了,望少爷开恩啊。”如莺做着最后的挣扎,她生得好看,精致的瓜子脸,大大的眼睛,樱花般娇嫩的小嘴,她是要做人上人的!那些大家闺秀有的东西她也要有! 可偏偏,冷长熙却是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只是挥挥手,吩咐外头候着的薛四道:“日后,就让谢家姑娘好好陪着母妃,没有必要,就不要出院子了。” 过去谢如莺虽然有想法,可从未付诸实践过,加上宁王妃偏爱谢如莺,冷长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可是谢如莺自个儿往枪口上撞的。 穿成这样被人拖出去,再由那些多嘴的婆子们添油加醋地四处一传,谢如莺日后在王府的日子可当真是难过了。 谢如莺倒是懂这个道理,方才还喊得厉害,一被拖出的院子竟然乖乖地闭了口,强忍着辛酸和泪水,生怕惹来好事者的围观。 “少爷,您的伤?”薛四办完事后回了屋子,桌上有问题的香炉早就被端了出去,可冷长熙的脸色却愈发惨白起来,若不是他伤口上的毒素久久未清,最近又劳累过度,他又怎么会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香炉的问题,虽然他以最快的速度用内力将吸入的迷香排出,可好在进来的只是谢如莺,若是其他不怀好意的人,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没事。”冷长熙缓缓提起丹田之气,待体内的暖流充盈了四肢八脉,脸色也渐渐露出血色,“三天后暗中备好马车,我要去寻玄止。” 薛四显得有些激动:“少爷!玄止大师说的刮骨疗毒少爷当真要试?” “薛四,”冷长熙轻飘飘地回道,“你话太多了。” 薛四识趣地低下头:“三天后秦太尉的寿辰少爷还去吗?” 听到“秦”字,冷长熙面上虽然依旧淡然且不动声色,可心里却犹如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痒痒的,也酥酥的,那平淡已久的嘴角竟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浮出一丝笑意,温软且柔情,是往常很少出现的表情。 而在太尉府,窦青娥原本要前去国安寺的打算也生生地被秦质的寿辰给拖延了,秦家老爷做寿,少了秦家当家主母怎样都说不通。 梨香院里,柳姨娘气得直跳脚,关于这次芙蓉院闹鬼的事情,她可以说是坐收渔翁之利,她与窦青娥向来是貌合心不合的,听说窦青娥要被老爷送去国安寺祈福,心里头不知道多开心,而如今却贸然被耽搁了下来。 “娘亲着急什么,”一旁的秦玉晚挑了挑秀气的美貌,嗔着樱红的小嘴道,“不过就是晚个一两天罢了,她早晚还是要离开秦家的。” 这个“她”便是指那个让秦玉晚恨得咬牙切齿的秦家主母。 “你知道什么,”柳姨娘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惴惴不安,“窦青娥的手法我比你见识得多了去了,她这人本事可大着呢,让她多留在秦家一天,她就有本事再扳回一成,你不是一直想要嫁上官家的嫡出少爷吗?若是她不在,你的机会可就大多了。” 提及上官让,秦玉晚立刻流露出一股小女儿家的羞涩,许多日没见了,也不知道她的上官公子是胖了还是瘦了,黑了还是白了。秦玉晚已然决定了,明日,她一定要寻了机会好好和她的上官公子说说话才行。 “罢了罢了,”柳姨娘有些苦闷地扶住额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一夜,注定各人各梦,各有心思。 第二日一大早,秦玉暖便早早地起来了,满儿服侍着秦玉暖梳头,铜儿则是麻利地打来了洗脸水,当听荷低着头进来打扫屋子的时候,三个人相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满儿替秦玉暖梳了个秀气的十字髻,簪着一对莲花形嵌玉石簪子,垂下坠着银扇的流苏,额头贴着海棠花翠钿,衬得整张脸愈发明媚,上身是湖绿色联珠祥云纹的交领窄袖襦袄,下着颜色稍深些的石榴裙,廖妈妈一进来就忍不住地赞道:“咱们家姑娘当真是出落得愈发好看了。” 秦玉暖只是浅浅的笑,对于一个庶女来说,过分的美貌并不是好事,她已经刻意打扮得清爽简单些,可是今日的场合,若是太简单又失了礼数,精致却清雅,这才是最好的。 “宝川呢?”秦玉暖梳洗完毕后,抬头问着廖妈妈道。 “二少爷早就起来了,在读书呢。”廖妈妈喜滋滋地道,继而脸上似乎又有些心疼,“二少爷近日来都是晚睡早起,奴婢总是怕他小小年纪熬不住。” 廖妈妈是当真将秦玉暖这对姐弟当做亲生儿女看的,故而前世也会宠溺一些,虽然条件有限,可她总是想着法子疼惜秦宝川,这也使得秦宝川的性子愈发怯懦起来,这一世,秦玉暖决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宝川这是发奋了,晚些让他早些歇息,平日里多炖些他爱喝的鸡汤就行了。”秦玉暖收拾好东西,又命着铜儿将前日抄好的佛经送到翠轩院去,抬腿就朝着秦宝川的书房走去,远远的就可以听到秦宝川大声朗读的声音:“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莫能忘……。” “罔谈彼短,靡恃己长。”秦玉暖一边十分自然地接过下一句话,一边推了门进来。 “姐姐。”到底是孩童,见了秦玉暖,秦宝川又是像一只小鹿一样猛扑了过来。 秦玉暖细心地擦了擦秦宝川额头上渗出的薄汗,笑道:“人家习武之人晨练出汗,你个小小的读书人,晨读也会出汗。”说罢,又看了看桌上半旧的《千字文》,书页已经显得有些残破了,装订的线头都露了出来,看得出来,这本书已经被翻阅许多次了,“这本书你一年前就会背了,怎么现在又拿了出来?” 秦宝川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嘿嘿一笑:“原先背不过是死背罢了,其中还有很多意思不明白,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我拿出来多读读,自然就能领会其中的意境了。” “不仅如此,”秦玉暖边说边从身后听荷托的托盘里端过一碗浓稠的红豆薏米粥,一碗蟹黄包,还有一小碟秦宝川最爱的咸萝卜,“读书最要紧的是用心去领悟,读书不动脑子,读多少遍都没用。” “宝川知道了。”秦宝川十分乖巧地点着头,看着桌上摆开的粥和蟹黄包,早就食指大动,搬了凳子坐上桌,又连连对着秦玉暖问道,“姐姐吃了吗?” 秦玉暖笑眯眯地答道:“我自然是吃了过来的,快吃吧,这些可都是替你准备的。” 秦宝川粲然一笑,过去在那破院子吃的苦太多了,如今有好吃好喝的,对于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提着筷子,三四口就嚼完了一个蟹黄包,待要喝粥的时候,脸色却突然大变,额头不断地渗出虚汗,手捂着肚子一把抓上秦玉暖的衣袖喊道:“姐姐,宝川肚子痛,宝川肚子好痛。” 秦玉暖一惊,蹲下身抱住躬着身子的秦宝川:“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说罢,又是侧目看着听荷喊道,“还在看什么,还不喊廖妈妈过来。” 听荷一愣,拔腿就出了门,而待到听荷带着廖妈妈赶到的时候,秦宝川已经被秦玉暖抱上了软榻,而地上,竟然是一滩半干的血迹,而秦宝川的嘴角还在不断地咳出鲜血,秦玉暖手忙脚乱地替秦宝川止血,却无事于补,鲜血不断地从秦宝川的喉咙里涌出,秦宝川那样小小的一个人,这一些血,已然是要了他半条命似的,他脸色惨白,只是躺在床榻上拽着秦玉暖的衣袖不断地胡言乱语:“姐姐,宝川要去给父亲贺寿呢,宝川还给父亲准备了礼物。” “不行不行,”廖妈妈只简单看过后,就断定道,“这不像是吃坏的肚子,倒像是中毒了,三姑娘,咱们得赶快找大夫。” 廖妈妈话说完,秦宝川又是咳出一口鲜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手下亡魂 “不行,”秦玉暖的眉头拧成一团,“找大夫太慢了,廖妈妈,要不让大石哥赶辆马车直接把宝川送出去诊治吧。” 偷偷出府?还是在府里大办宴席的时候? 就连廖妈妈都面露出一种难色:“三姑娘,这样太犯险了,若是让夫人和老爷发现。” 未经允许私下出府,这种暗度陈仓的事可是触了秦质的逆鳞。 “也没法子了,”秦玉暖心疼地抱着宝川,希望能减轻秦宝川一点痛苦,“最近的药堂在城西,派人请大夫过来的话,一来一回,我怕宝川痛得命都没了,我的宝川,这分明是有人不想让你出席宴席,是谁?是谁那样狠心?”秦玉暖露出了一股难有的慌张和绝望,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听荷表情的变化,却发现听荷的脸上竟然也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惊讶,秦玉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又是惊慌失措起来:“廖妈妈,廖妈妈就这样定了,你快去找大石哥,宴会上的事,我一力承担。” 既然自家姑娘这样说了,廖妈妈也只得听从,她转身就出了屋门,屋子里这时只剩下听荷有些尴尬地立在床榻旁,直到秦玉暖冷冷的一句:“行了,你也别伫在这了,该干嘛干嘛去,别让别人看出破绽来。” 听荷如释重负地深呼了一口气,转身离开,绕出了院门,又拣了一条小路,七绕八绕地过了池塘庭院,趁着没人的时候侧身躲进了一个假山的后面。 这座假山就似一个天然的屏障,就算仔细看也定然发现不了这后面还会有一个容得下两人大的空间。 假山后,早已有人在等着了。他背对的听荷,颀长的身影被半斜的日光拖出一道斜影,映在嶙峋的假山上佝偻成一个鬼魅的黑影,让人莫名心悸。 “大少爷。”听荷小心翼翼地唤着眼前那个让她心动却又心惧的男人。 秦临风慢悠悠地转过身,一身绣着金边的锦袍在风里舞出寥寥弧度,话语是无比的阴沉:“事情都办好了?” 听荷低垂着头,只是话语里潜藏着些许嗔怪:“大少爷,你明明说那只是一些普通的巴豆粉,为什么二少爷吃下后,会吐血呢?” 秦临风促狭地一笑:“我若是不这样说,你会乖乖听话,将药粉下在那小兔崽子的早饭里吗?” 看着听荷面露出一股难过的表情,秦临风俊朗的脸上熏染上一层别样的疼惜,他伸出大手,自听荷的肩头慢慢抚上听荷白皙的脖颈:“担忧什么,我说过,你要你替我办了这件事,我便允了你的请求,怎么,如今看你不大开心啊?对了,你上次请求是什么来着?” 听荷任由着秦临风的大手游走在她的肩头,脸颊,和脖颈,在她看来,这是大少爷对她的怜惜,她是信大少爷对她有情的,不然那一夜后,他怎么会连避子汤都没让自己喝,甚至还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听荷越想,脸上越是露出一股期待的绯红:“大少爷,您说过,只要奴婢替您办成了这件事后,就会将奴婢收房的,可奴婢毕竟是大姑娘的丫鬟,这件事,是不是还要去问过大姑娘?” 听荷是秦云妆安排在福熙院里的钉子,这件事,秦临风也是在那一夜后才知道,所以,他才会放心地留着听荷,这丫鬟是有利用价值的,可如今,已经没了。 “当然,”秦临风笑得犹如春风拂面,他的手再次探上听荷细长的脖颈,突然,手一用力合十,巨大的力道让听荷一下说不出话来,她的脖子被秦临风的大手死死地卡着,呼吸的能力在逐渐丧失,唯独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质问,她听到了秦临风的回答,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我答应过你,所以等你死后,我会给你立个灵位的,也算是进了我秦家的门了,如何?满意否?” 假山外,是迎春花藤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声音,甚至偶尔还能传来过往做事的丫鬟嬷嬷的脚步声,可是假山的背后,只有死亡与恐惧的声音,直到听荷的脸变得煞白,直到秦临风的指尖不断地传来筋脉断裂的声音,直到他那颗狂跳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秦临风看着脚下听荷的尸体,这是她应得的,居然妄想做自己的姨娘,若不是那次喝醉了酒,错把她当做…… “砰砰”两声,当空绽放出两朵绚烂的礼花,打断了秦临风的思绪,宴席就要开始了,想到这,秦临风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倏尔,提着衣摆转身便就若无其事地离去。 今日的宴席,是向来低调的秦太尉做寿,这样一场难得的宴席,京中的权贵自然是趋之若鹜,他们决然不会放过这个在当朝太尉面前讨好的机会。 门口唱礼的小厮几乎已经喊破的嗓子,可来的每一位都是贵宾,从当朝权倾朝野的左相上官渊到如今颇受圣恩的三皇子上官锐,每一位的到场,可谓都能激起千层浪花,显得秦家愈发宾客满座,权贵云集。 而当“镇国大将军冷将军到”的唱礼响彻大堂的时候,大家都不由得一怔,往常这冷长熙很少出席这样同僚颇多的宴席,故而还留下了一个不近人情的名声,可今日,却亲自到访,大家在惊讶的同时,也是对内堂里的秦质不得不刮目相看。 秦质亦是微微一愣,他的确是送了帖子去宁王府,却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冷长熙能赏脸出席,如此荣耀,他连忙笑着对同僚作了个揖,准备亲自去门口迎接冷长熙大驾光临,谁料刚赶到门口,门房的人却告诉他,冷将军已经自己进去了,甚至连带路的小厮都没让跟着。 到底还是个怪人。秦质暗中啐了一口气,还想着借机可以提升一下自己的名声和地位,谁料这冷长熙来虽来了,却还是那样孤僻难以捉摸。 “老爷,咱要不要派个人去跟着?”门房的小厮显然是怕怠慢了这位贵客。 “罢了罢了,”秦质无奈地摆摆手,嗤笑一声道,“性情多变无常,还是皇上当前的红人,跟在他后头?你敢吗?” 小厮浑然打了个激灵,是啊,跟在这样一个冷酷性情无常的将军身后,若是他领情,也许会以为你是怕他迷了路,若是他不领情,啧啧啧,一条小命可就没了。 外头是人声鼎沸,而秦玉暖从福熙院里出来时,已经接近黄昏了,她临时换了件鹅黄色的比甲,洗去了手上的血迹,匆匆走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身后的福熙院在树影的掩映下显得有些幽深。 “都安排好了吗?”秦玉暖一边赶路一边侧身小声问着满儿。 “三姑娘放心,一切都如三姑娘所料,如今铜儿在院子里看着,廖妈妈去了后门看着,定不会出半点差错。”满儿细心地替秦玉暖又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襟。 秦玉暖本是行步匆匆,抬头待看到回廊下一个遗世孤立的身影后,脚步却是一顿,恍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月光的泼洒下,冷长熙高大的身影被孤单地拉成了一条斜线,他依旧着一件深紫色滚边锦袍,腰间束着玉带,长发半披半束,那样乌黑如墨的长发,给这个常年在沙场混迹的将军平添了几分柔情和温软,唯独他那张亘古不变的蝙蝠型黑色面具,浸润在有些微凉的月光下,散发出一种神秘却又魅惑的气质,像是迷雾森林里曼妙动情的女人的歌声,它致命,却又吸引着你一步步走近。 这里是内院和外院交汇的一处园子,也是从福熙院到外院最近的一条路,平日里来的人不多,也很少有人会在这个地方停留,冷长熙的突然出现,让秦玉暖心头倏尔一跌。 冷长熙不偏不倚地站在秦玉暖必经的回廊上,躲是躲不过了。 “玉暖见过冷将军。”秦玉暖主动上前,低头屈膝行了一礼,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到向来寡言的冷长熙主动开口道:“你急着走吗?” 急着走吗?秦玉暖顿住脚步,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如此着急赶去前堂见那些她不愿意见到的人,无论是窦青娥还是秦临风,甚至是她抱过一丝希望的秦质,世态的凉薄,现实的残酷已经教导了她太多太多,刚重生时,她也许还是稚嫩的心计新手,而如今,她已然是一个佛挡杀佛的狠辣庶女,若是可以,她也不愿意。 未等秦玉暖回话,冷长熙便直接道:“既然不急着走,就在这陪我一会儿吧。 秦玉暖微微愣住,却还是十分自然地站到了冷长熙身边:“外头很热闹,冷将军为何要独自一人在这观景呢?” 良久的沉默和静谧,伴随着草丛里若有若无的虫儿鸣叫,冷长熙悠然地转过头来,透过面具,他那清明却又深邃的眼神似乎变得愈发温软起来,只是笑道:“就是想见见我想见的人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庶子贺寿 秦玉暖浅浅一笑:“冷将军说的,是表哥吧,早些便听说苏表哥与冷将军有些交情,表哥也一直说着,哪天得空了,要约着冷将军去京城第一楼点壶好茶,点一碟茶米果子,好好叙叙旧。” 冷长熙的眼神慢慢地伸向远方;“他真这么说?” “当然,”秦玉暖笑着接道,“往后表哥的生意还要多靠冷将军的照拂呢。” “你倒是很关心你的表哥,也很为他着想,”冷长熙的语气似乎糅杂了五味瓶一般,酸的甜的都有,“只是可惜,好茶可以,茶米果子就算了,我向来不爱吃甜的。” 聪明的人说话,向来点到为止,秦玉暖收住声,两人只是这样静静地站在回廊上,看着远处皎洁似那江南水乡最纯粹的泉水洗涤出的满月,略微有些风起,风里还夹杂着从池塘对岸吹来的青草香,外堂的人声也明显热闹起来。 该是回宴席上了,冷长熙刻意让秦玉暖先行了一步,半柱香后,自己才转身离开,方才还不觉得痛的伤口此刻却是隐隐发威,刮骨疗毒,果然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 等秦玉暖入席的时候,宾客都已经坐满了,全是半熟悉的面孔,都是在花朝节时或者祈福时见过的,方子樱自然也随着父亲出席,坐席摆成一个硕大的“凹”字,中间是表演歌舞的平台,方子樱正是隔着远远的,正好坐在秦玉暖的对面。 秦玉暖一坐下,对面的方子樱就十分欣喜地朝着这边使眼色,秦玉暖亦是欢喜地回了个笑,宴席还有半盏查的时间才正是开始,秦质坐在首座,不停地和同僚寒暄,而本该出发去国安寺的窦青娥此刻正是一身翡翠色双鸳长裙,头戴金钗步摇,作态雍容华贵,与秦质一同向宾客问好寒暄,尤其是对可以安排在秦云妆一侧的司马锐格外的热情,笑眯眯地拉着家常,似乎全然忘了坐在下首的今日宴会的主角秦临风。 秦临风显得有些焦躁,眼神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面容含羞的秦云妆和俊朗秀逸的司马锐,窦青娥越是说这二人如何如何,秦临风的细微动作就愈发多起来,他不停地磕着桌角,或者端着酒盏,面对宾客的问好也是答得言不由衷。 这倒是个有趣儿的现象。秦玉暖静静地坐在坐席上,可是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这爱演戏的母子三人,看到秦临风越不安,她的微笑就愈发灿烂。 “对了,”窦青娥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秦玉暖的存在,“宝川呢?怎么没来?今日可是老爷的寿辰,迟到了可不好。” 秦玉暖做了适当的停顿,俏丽的脸上配合着温婉的笑容:“母亲莫急,稍等片刻,宝川可是想着许久,想要给父亲一个惊喜呢。” 秦玉暖说完,似乎都可以听到秦临风那不屑的嗤笑。在秦临风的心里,秦玉暖的这个谎说得再粗劣不过,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落井下石,他就要看看,这个绣娘生的庶女要怎样圆回来。 “是吗?”窦青娥的声音略微提高了几个音调,貌似无心地用茶盏盖拨了拨茶末子道,“算起来,好几次的家宴和团圆宝川都没有出席过了,这……,该不会是生了什么大病吧。” 秦玉暖一边看向眼神挑衅的窦青娥,一边看着虽然没有说话,却也在默默观察这边的动静的秦质,笑道:“宝川之前后座房那边的院子里时确实感染了风寒,不过如今搬到了福熙院,屋子也不漏风了,吃食也好了起来,如今不知道长得多壮实呢。” 好个牙尖嘴利的丫头,窦青娥眼眸微微一眯,这连带着,又将自己过去的账给翻了一遍。 常姨娘届时也是接过话道:“三姑娘这话还真是没说错,老爷,妾身这段日子见过宝川两次,真是生得愈发伶俐可爱了。” 秦质没有反驳亦没有多大的欣喜,只是平淡地“嗯”了一声,关于这个庶子的记忆已经十分寡淡,自六年前他的莲娘突然暴毙,赵家婆子算了一卦说全然是因为这个庶子的出生克死了何莲后,他貌似就很少关注这个不起眼的庶子了,除了知道这个庶子在抓周时抓了个玉版,其他方面,他对这个庶子的了解基本为零。 伴随着礼炮齐响,宴席开始了,周围的灯火暗了下来,只留着宴席中央阔大的平台,一阵女人香气袭来,自宴席两边各自碎步盈来八个舞姬,四月的天,却穿着薄若蝉翼的纱裙,露着不盈一握的腰身,披着散漫如云彩的彩帛,乐师吹起了横笛,清倌歌姬弹起了筝,唱起了江南的小曲,在行云流水的飞舞中,轻纱缭绕,仿佛跟着乐声一同在人心间流淌萦绕。 就在这彩纱飞舞之间,冷长熙不知何时已经落座,他的位置仅次于秦质与左相上官渊和司马锐齐平,他抬手玩弄着手里的酒樽,眼神透着一股难言的慵懒,直到扫视到不远处的秦玉暖,眼神才从游走的状态转为凝滞,忽而轻轻一笑,才默默地将目光移开。 秦玉暖并非浑然不知,她感受到了冷长熙那谈不上冰冷也谈不上火热的眼神,她只能尽量保持若无其事,今晚,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歌舞已经进行到尾声,就在舞姬们准备退下的时候,紧接着,宴席末尾却响起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孩童朗读的声音,虽然稚嫩,可是每一字每一句都似乎用尽了所有的虔诚和真心。 “宝川祝父亲寿比松龄,如日之升,星辉长耀,耆英望重。” 字字掷地有声,句句流畅通顺。 而秦临风的脸色几乎就在瞬间便得煞白,满脸写着不相信,他让那个叫听荷的贱女人放下去的可是能让人肠穿肚烂的穿肠散,为何,为何这小兔崽子竟然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宴席上,他是被听荷骗了?不,不可能!那丫头当时满心就想着如何做姨娘,更何况,动了手脚对她也没好处。 刷的一下,秦临风几乎是一种要吃人般的怒意盯着秦玉暖,是她!一定是她!早先便听母亲说过,如今这丫头今非昔比,浑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却没料到,她竟然已经精明到如此地步。 宴席尾处,秦宝川一身月牙白的里衫趁着品竹色的小袍子,腰间束着两指宽的腰带,看起来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一路走来,宾客们都睁大了眼睛,他们过往可从未听说过太尉府里还有这样一个秀气得体的小少爷呢。 “父亲,这是宝川送给您的祝寿薄礼。”秦宝川走到秦质跟前,颇有架势地屈膝一拱手,就在秦质还有些诧异的时候,秦宝川身后的铜儿已是将手中的卷轴递上。 秦玉暖适时地接过话道:“这是宝川费了好些心思画出来的一幅水墨画,还望父亲笑纳。” 原来不过是幅画罢了,不过也胜在这个庶子小小年纪还是有一份心意,秦质露出难有的微笑,挥手示意让谢管家将卷轴暂时收起来。 “父亲不看看吗?”秦玉暖偏头笑道。 “哼,一个年仅六岁的庶子画作,怎能随意拿出来献丑呢?”秦云妆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语气却是柔婉得要滴出水来一般,“父亲收起来也是为了二弟的面子着想,在那么多大人权贵送来的名家名画面前,二弟,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平白地让人给比下去?” 秦宝川脸色微僵,似乎有些惧了,他求助般地看着秦玉暖,却看到自己的姐姐只投来一个肯定的眼神,受到鼓励的秦宝川憋足了气,继续拱手道:“还请父亲看过画卷,宝川保证这幅水墨画一定别出心裁,让父亲满意。” 秦质似乎有些不大适应秦宝川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行了,这礼物,我心领了。” 秦玉暖还未开口说话,下首一个悠然的声音发声道:“在下倒也是想看看,这幅水墨画是如何的别出心裁。” 秦质看着发话的冷长熙,脸上堆积出笑容来:“既然冷将军赏脸,来人,将卷轴打开。” 一声令下,两个小厮立刻迎上前来,一人扶着卷轴,另一个则是缓缓将卷起的画卷展开。 当三米长的画卷整个铺展开来,画面上的山川茅庐展现得淋漓尽致的时候,秦玉暖似乎都可以感觉得到秦质深深吸气的声音,呢喃发出一声疑问:“这是?” 秦宝川犹如小大人一样,十分老练熟稔地道:“早些便听姐姐说起父亲读书的故事,也听府里的嬷嬷们说过,父亲离乡二十多载,外出求官入仕,最怀念的便是当初寒窗苦读时建在终南山下的那间茅庐,苦于政务繁忙,一直没有时间重回故地,父亲,宝川将您记忆中的茅庐画下来,虽然与父亲心中的茅庐有所出入,但也希望父亲能接下宝川的这一片心意。” 三米长的画卷,上头有山有水,山石逼真嶙峋,还有一道瀑布从山石间飞流而下,这又让秦质回忆起了彼时小轩窗前的那道山泉,画卷上,松柏竹林叠翠,一间虽小但也别致的茅庐坐落在山腰,茅庐上头,还盘旋着两只仙鹤,仿佛寓意着这茅庐中琅琅开口,大声读书的书生必将高中。 这样的画工,这样的构图,居然是出自一个六岁孩童的手,真是让人难以相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祸起萧墙 看着秦质眼神里闪出的惊喜和惊讶,窦青娥很不是滋味,她僵硬着身子,不断地往黎未君那边使脸色,黎未君看起来十分憔悴,秦玉暖早些便听说,黎未君近个也算是霉运连连,出门探亲马车就会摔下山沟,在池塘边赏景便会脚滑摔入水里,就算是乖乖待在自己屋子里绣花,都会平白飞进几只晦气的乌鸦,弄得满屋子狼藉不堪。 黎家老爷也是因此急得不行,差点要请来道士做法,可是一听说黎未君在万安寺的事,知道黎未君居然得罪了镇国将军冷长熙,一气之下禁了黎未君的足,这次秦太尉的寿辰宴席,也是黎未君这么长时间来第一次出门。 窦青娥的暗示黎未君不是没看到,只是…… “我看这幅画……。” “真是个好兆头呢,”黎未君还未说完,却被一旁的方子樱抢过话头,方子樱笑着继续赞道,“山川气势磅礴,流水酣畅淋漓,还有这顶上的祥云和仙鹤,没想到秦二少爷小小年纪,心思居然如此细密。” 宝贝女儿发话了,方太傅亦是点着头道:“这份寿礼确实很用心思。” 一时间风大如山倒,加上秦宝川这份贺礼却是与众不同,单论画工虽然不比那些名家大气渲染,却也匠心独运,宾客们纷纷附和,秦宝川此时站在宴席中央,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可关键,还是在秦质的态度。 “果然不错,”秦质露出难得一见的会心一笑,甚至还让小厮将画卷拿近些,让他好好观摩,回想起在山间读书的日子,他总是感慨万分,加上皇上素来都是将秦太尉如何寒窗苦读,如何博览群书作为当朝新进儒生的典范,一时间,秦质内心的满足感极大地膨胀起来,“将这幅画挂在书房吧。” 挂在书房! 秦玉暖再也忍不住,嘴角浮出一股释然的欢愉,她不住地对秦宝川点头,父亲愿意收下这幅画还挂在书房,这是何等的重视,上次查清何姨娘的死与秦宝川无关只是打开了秦质的心结,如今的一幅《山间流水茅庐图》才是真正地让秦质接纳了这个忽视多年的庶子。 当然,这,还只是第一步。 相熟的几个大人又接连问了秦宝川几个简单的问题,比如近个儿在读些什么书,会写多少字,秦宝川都是坦然地对答如流,又赢来了不少称赞,秦质的脸上也挂上了些许自豪的神采。 秦玉暖也注意到了秦临风越变越难看的脸色,她含笑着将小碟子里的鲈鱼的刺给挑净了,抬起头,一副关忧的样子问秦临风道:“大哥这是怎么了?看着脸色可不大好。” 秦临风只从鼻尖冷冷地哼出一声,重重地搁下筷子,斜着眼睛看着秦玉暖,他潜意识里似乎知道他不是她的对手,可偏偏,他的自尊心不由得他示弱半分,想到他得知秦玉暖准备私下用马车送秦宝川出府诊治,还特意派了人去后门候着,如今,却是一切都白搭了。 秦临风不愉快的表情落在了秦质的眼里,他这个嫡长子,在外游历这么多年,都未能改掉他那浮躁的脾气,让秦质心里有有些落空,再反观秦宝川,虽然年纪小,可是说话得体,人也乖巧,全然不像之前府里传说的那样跋扈嚣张,不过这只一时间的观察,这孩子的秉性到底如何,还有待考究。 同样惊讶的还有窦青娥,不过她将自己的诧异掩饰得很好,甚至还温婉地侧过头问秦宝川的吃食起居,在外人看来,仿若这个嫡母当真是将这个庶出少爷当亲生的看一般。 寒暄过后,秦玉暖招着手唤了秦宝川过来,将一碟仔细挑好刺的鲈鱼递到他面前,鲈鱼是秦宝川的最爱,看到半浸在汤汁里的鲜美的鱼肉,立刻便食指大动,乖乖地在一旁吃了起来。 宴会过半,冷长熙的目光总是会是不是地落在秦玉暖的身上,仿佛已然是一种本能,苏成海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说是临时有急事要离开京城,走得匆忙,就连秦玉暖也是到了宴席上才知道这个消息。 酒酣之际,廖妈妈却从宴席后面摸了过来,她本该是看在后门的,如今她来寻秦玉暖,一定是有了些情况,果然,秦玉暖单单只看了一眼与廖妈妈之前约定好的手势,便知晓后门发生了什么事,她抿了一小口上好的梨花白,对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柳姨娘问道:“对了,之前二姐姐说不舒服想去散散心,这么久了还没回来,该不会身子抱恙,身边可是有丫鬟跟着?” 柳姨娘粲然一笑,语调似打了个转儿一样:“哎哟,难得三姑娘还会关心你二姐姐,放心吧,这丫头不过是有些不舒坦,也许回了梨香院歇息也说不准。” “父亲还坐在席上,二妹妹就自顾自的回了院子,未免,有些不合规矩。”秦云妆掩着帕子,美眸流转,滴溜溜地又滑到了一旁的司马锐身上。 今日的司马锐着一袭绣紫纹的暗绿色长袍,袖口的白色祥云纹与发冠上那支羊脂玉簪子交相辉映,他浅浅的笑,犹如一轮清辉,将秦云妆的心照得透亮,这样的司马锐是极其迷人的,可秦玉暖却知道,他是极其危险的。 秦云妆含笑对着司马锐解释道:“舍妹不擅饮酒,让三皇子见笑了。” 司马锐只是颔首微笑,而在举手投足之间,投向秦玉暖的目光里却愈发夹杂着探究,在他的印象之中,秦玉暖本不过是个对自己有些冷淡不上心的庶女,可最近他暗中经营的几家铺子却说,京城最近来了个沈老板,出手十分阔绰,他正谋取着能和这位大财主合作牟利,却没想到,那沈老板却看上了一个无名小辈的绣花样子,经过层层的探查,竟然让他知晓,这位隐姓埋名的无名小辈,正是太尉府中的庶出三姑娘,也就是坐在他眼前这位目光寡淡清冷的秦玉暖。 这个女人,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无妨,”司马锐一颦一笑间似乎都会透露着一股子风雅儒气,让人觉得十分亲近,“只是我看秦二姑娘离席时独自一人,一个丫鬟都没带,会不会出了什么状况?” “这倒是,从这院子出去可就是小池塘了,二姑娘若真是一人出去,又喝醉了,可就不好了。”常姨娘跟着附和道。 说着说着,就连原本淡定的柳姨娘也莫名地紧张起来,转头便吩咐着身边的丫鬟道:“你去看看二姑娘怎么样了?” 话音刚落,突地却传来一声脆响,在歌舞声里虽不起眼,却也清晰。 秦质,皱着眉头,似忍着怒气,手上的筷子不知何时已经端成两截,他身旁是从后门来报信的小厮,看着自家老爷如此突兀的举动,也不由得顿了顿,才是愈发小心翼翼地请道:“老爷,后门那儿已经闹开了,上官公子脾气大得很,加上喝醉了酒还被大少爷的人拦下冲撞了些,如今就连谢管家都没辙了。” 秦质在心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强忍住怒气,端地直起身子来,朝着同僚点了点头,只说身体有些不适,暂时离开片刻,可秦质离开没多会儿,秦临风和柳姨娘也跟着被请了过去,看着柳姨娘脸上写满了说不出的惊讶,秦玉暖却只是低垂着眼睑,仿佛这些事都与她无关。 几位主人一离席,接连便有几位宾客散了,天色已晚,秦宝川被廖妈妈带回了福熙院里歇息,秦玉暖却被这小池塘夜半凉爽湿润的风吹得很清醒。 她看着远处渐舞渐散的宴席,那里的灯火璀璨终究抵不上这僻静处的一刻安宁。 身后的紫藤花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一道颀长的阴影沿着池塘岸边慢慢走近,白鹿皮靴踩在岸边软软的湿泥上,静谧无声。 秦玉暖发觉了有人靠近,她睁大了眼睛一回头,神色却突然一黯,只是低着头行礼道:“玉暖见过三皇子。” “怎么?”司马锐轻启齿颊,嘴角带笑,“发现来的是我,秦三姑娘似乎有些失望?” “哪里,”秦玉暖语气再谦和不过,“三皇子也是出来散心的?” 司马锐直白地回道:“非也,其实我是看到秦三姑娘中途离席,特地跟过来的。”就在秦玉暖面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之时,司马锐接着又道:“我看着秦太尉和秦大少爷还有几位姨娘接连离席,想来是这府中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秦三姑娘不好奇地跟过去看看吗?” “内宅的事,不过就那么几样,哪个院子的东西打了,哪个房里的东西丢了,又或者,你用了我的帕子,我擦了你的胭脂。”秦玉暖的语调带着些活泼与无邪,“这些事情,想必三皇子在宫里也经历得不少吧。” “这倒是,”司马锐突然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宫中琐事的确很多,有时候我还会羡慕远在皇陵的七皇弟,皇陵的生活虽然孤寡清苦,却乐得清静。” 司马锐说得好听,可让七皇子司马裘久居宫外不能回宫的人,正是他这个好哥哥。 届时,一个小丫鬟突然沿着池塘碎步跑来,逐一向司马锐和秦玉暖行了礼,急切地道:“三姑娘,老爷在后院喊您过去,出……出人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人命关天 这个小丫鬟明显是刚进府不久,遇到这样的事,竟然就在作为宾客的司马锐面前嚷嚷了出来。 “行了,我知道了。”秦玉暖表现出了一种出人意料的淡定,她屈膝向司马锐行了礼,“玉暖失陪了。”之后便跟着这小丫鬟出了院子,直直地奔着后院去,脚步虽快,却不慌张,这样的场景,她早就料到,从早上铜儿监视到听荷在蟹黄包上动了手脚开始,戏码就在不断地上演。 绕过一座假山,就看到贴近后门的地方已经是聚集了不少人,除开先前赶来的秦质、秦临风和柳姨娘三人,窦青娥和秦云妆接到消息也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外头的宴席虽然已经接近尾声,可如今只留下常姨娘一个人主持大局,想来也早就散了。 原本昏暗的后院临时点亮了不少火把,在火光的照耀下,秦质的脸却显出一股不可靠近的阴森,而柳姨娘怀里的秦玉晚的小脸则是在橘红色的火光里显得愈发红彤彤的,秦玉晚拼命地将头往柳姨娘怀里躲,似乎想要将自己藏起来,连同着脸颊上依稀可见的五指印。 而小厮口中脾气颇大的上官让依旧是半醉着任由人搀扶着,他的身前是左相上官渊,身子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遮掩着闯了祸的上官让,对着秦质拱手交谈。 “今日是犬子失仪了,轻薄了秦二姑娘,还请秦同僚放心,我上官家绝非薄情寡义,断然不会平白污了秦二姑娘的清誉,如今犬子与秦二姑娘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三个月内,我上官家的聘礼必当临门。”上官渊扯下老脸做出了承诺,自己悉心教导的嫡子竟然在别人家后院偷鸡摸狗,私会人家未出阁的姑娘,不过幸好秦太尉也是个识趣的人,同意私了,不若,也是平白损了他秦家的名声。 上官让似乎并不领他爹爹的情,又许是带着酒气:“爹,你说什么呢?让我娶她?”上官让摇摇晃晃地指着秦玉暖,满脸的不屑,“就这样一个拼了命想往我们上官家里爬的女人,外头一抓一大把,居然说我轻薄了她?分明是她邀我来的,我记得,我分明记得是有个婆子带我来的,我有证人。” “畜生!闭嘴!”上官渊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刚才问你那带路的婆子是谁,你又说黑灯瞎火的没看清楚,你这分明是醉了。”说罢,又吩咐着一同前来的小厮将上官让背回去。 秦质的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只是看向瑟缩的秦玉暖的眼神依旧慎人,见到秦玉暖来了,竟没有半分寒暄,冷冰冰地直接问道:“你院子里是不是有个丫鬟,换做听荷的?” 秦玉暖猛地只觉得两道玩味深长略带得意的目光直直地刺来,一抬头,果真看到秦临风眯得狭长的眼眸。 “没错,听荷的确是玉暖院子里的二等丫鬟。”秦玉暖坦荡荡的向前一步,这一举动落在窦青娥和秦云妆眼里,都成了笑话,窦青娥方想开口,脑海里却鸣响起秦质先前的警告——“我早该送了你这个刁妇去寺里,只是今日的宴席各位同僚都会来,你最好给我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再要闹事,我便让云妆和临风一起去寺庙里陪你好了。” 她离开没关系,可是云妆和临风可是她的心头宝,她怎舍得让自己的儿女陪着自己一同受罪,更何况,在秦家多留一个人,便是多留一个希望。 恰好,如今,希望可是迎面而来了。 秦玉暖的话一出口,在场的柳姨娘几人的表情立刻变得狰狞起来。 “哼,听荷是你的丫鬟,如今你自己院子里的丫鬟都出了人命了!你可知道?”柳姨娘扯着嗓子喊道,似乎企图将秦质的注意力由方才丢了脸面的秦玉晚身上转化到冤大头秦玉暖身上,可是这一招似乎并不奏效,秦质是何等的缜密,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柳姨娘的心思,只是一瞪眼,就将柳姨娘震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人命?”秦玉暖脸上的惊恐和吃惊是真真切切的,她半捂着嘴,指尖似乎还在不住地颤抖,“怎么可能!今个早上听荷还好好的,后来玉暖忙着赴宴,也没在意这丫头去了哪儿,怎么突然之间就……,父亲,这消息可是真的?” 秦质那阴沉的鼻音似乎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尸体就在后院的假山后头,你觉得还会有假?” 秦玉暖微微一怔,看向右前方那嶙峋沟壑的假山的目光变得愈发悠远。 事情的原委在顷刻间便已知晓。 秦临风本以为秦玉暖当真会送秦宝川从后门出府,故而特地暗中派人在后门守着,准备守株待兔,谁料秦宝川的马车没等到,秦临风的人却和前来私会的秦玉晚和上官让打了个照面,还与一副大少爷脾气的上官让起了冲突,混乱之际,居然发现了假山后听荷已经变得冰凉的尸体。 如此一来,上官让和秦玉晚私会的事成了小事,死人的事,成了大事。 太尉府里不明不白地多了个死人,死的还是自个儿府里的丫鬟,若是传了出去,风言风语足以将这间古朴宁静的宅子吹出波谲云涌。 为了避免晦气,假山那边只有几个有经验的家丁在检验,时不时会跑过来汇报几句,看来秦质没有报官,想要私下处理,私下处理,便是在府里内部摸查,而摸查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此刻亭亭站在秦质面前的秦玉暖。 “这听荷是三妹妹的丫鬟,这突然死了,三妹妹就没什么想说的?”秦云妆掩着帕子,眼神躲闪地看着假山那头,她还是忌讳这些的,可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把秦玉暖往死里踩,替母亲出口气的机会。 秦玉暖亦是直白而笃定地道:“听荷的死,与我无关。” “三妹妹何来这样的自信?”秦云妆不屑地摇了摇头,“我可是听说,三妹妹任人唯亲,福熙院里也只看重几个服侍妹妹已久的老人,新去的丫鬟都不受待见,说不定,还当真是福熙院里哪个不懂事的丫鬟在三妹妹的纵容下欺负了听荷,然后才……。” “大姐姐是在说笑吗?”秦玉暖冷眼看着秦云妆,“方才查验听荷死因的家丁都来说了,听荷的脖子上有几道淤痕,多半是被人活活掐死的,那指印淤痕粗大有力,多半是个男人,我院子里的,可都是丫头们。” 秦云妆的笑容愈发怪异了:“三妹妹身边的廖妈妈不是还有个儿子吗,记得叫黄大石,与三妹妹关系还算是不错呢。” 秦云妆这一步走得很阴,她将原本对丫鬟矛盾的怀疑一句话就转移到了秦玉暖身上,若是丫鬟坏事,秦玉暖顶多算个管教不力,可若是算到了廖妈妈和黄大石头上,动点脑筋的人都想得到,福熙院里除了秦玉暖,谁还能使唤得动廖妈妈和黄大石? 柳姨娘看准了形势和附和道:“哎呀,说到底,这丫鬟到底是三姑娘院子里的,三姑娘自己的人,三姑娘现在在京城也渐渐有些名气了,她想如何处置下人,我们这些当姨娘的,还真没格儿说。” 秦玉暖只觉得阵阵阴森寒冷的凉风扑面而来,就连秦质看向她的目光也愈发幽深了几分。秦质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当家作主的身份受到挑战。 “可纵然柳姨娘和大姐姐你们说得头头是道的,你们都忘了一个关键的地方,”秦玉暖拧紧的心中的一根弦,“动机,那就是我害听荷的动机,听荷来我的院子里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平日里做事也算踏实,没出过什么岔子,我何苦要和一个下人计较,还要在府里动手,岂不是脏了太尉府的地方。” 终于说到正题上了,秦云妆突然露出一股得逞的笑,盈绕饶曼却又字字逼心:“三妹妹,可若是偏偏有呢?沉月,你去将昨个儿听荷来我院子里时偷偷交给我的那个契约拿来。” 就在大家不知所以然的情况下,丫鬟沉月立刻就回了采芝院,回来时,手上还捧着一封黄皮颜色的信封,面上微微鼓起。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是那信封脉络里透出的微微青色似乎在告诉人们,这做信封的纸是江南特有的芦苇做成的。 秦云妆眉眼弯落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芊芊素手接过这信封:“这是死去的听荷昨个儿偷偷交给我的,说是在三妹妹房间里打扫的时候发现的,她不知道事态有多严重,只让我拿主意,是否要交给母亲,可惜,我还未来得及交由母亲过目,这唯一的证人就无故丧命了。” “证人?”秦玉暖挑眉轻轻一笑,“大姐姐这词儿用得真是奇怪了,说得好像玉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来。” “你说呢?”秦云妆看向秦玉暖的眼神慢慢变得悠长,“三妹妹,你好好想想,若是你提前认了,也许,父亲还可以网开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倒打一耙 “认了?”秦玉暖的话满是嘲讽,“玉暖光明磊落,要认什么?大姐姐你但凭一张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的书信就想连带着听荷的死一起将那些脏水泼到玉暖身上吗?” 秦云妆被惹怒了,她的脸上露出一股侩子手才有的杀意和狰狞,厚厚的脂粉也掩饰不住她内心那中想要把秦玉暖除之而后快的想法。 “好,三妹妹,那就别怪姐姐不给你机会,”秦云妆边说边将手中的书信递到了秦质手上,“父亲,请您过目,上次母亲说三妹妹偷偷出府的事您说是无凭无据,如今,这里不仅有了三妹妹的确偷走出府的证据,而且她还不知道和哪个来历不明的商人签订了契约,想要坐利分成,一个闺阁女儿家,竟然抛头露面与那些下贱的商人为伍做起了生意,听荷正是发现了三妹妹藏在书架上的契约交给了我,第二天听荷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父亲,云妆不敢妄自揣测,还请父亲定夺。” 还说不敢妄自揣测,秦云妆寥寥几句话却句句都给秦玉暖判了罪,过往的秦云妆虽然善妒,也绝非良善,可这样咄咄逼人的口气甚少有之,秦玉暖偏头看着站在秦云妆身后的窦青娥,懂了,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娘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窦青娥啊窦青娥,如今是将秦云妆调教得越来越好了。 “有什么不敢妄自揣测的,”秦临风的调子带着些纨绔,不过字字都是护着自己的妹妹和母亲,“这事情太明显不过了,这个庶女见利起心,暗中和商人勾结牟利,却被院子里的丫鬟发现了,所以干脆杀人灭口。” “证据,大哥,我只要证据。”秦玉暖面带微笑看着秦临风。 几乎就在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夹在秦质拇指与食指间的那薄薄的一厘信封上,一时间,秦质只觉得指尖愈发炙热,可他的眼神,却愈发的阴冷。 秦质捏着信封,朝着秦玉暖的方向看了许久,突然大手一挥,三两下就将信封拆散了,抖露出里头叠成四折的一臂宽的“契约”,突然,脸色一凝,仿佛一下被天地严寒极北之地的冰雪冻住了一样。 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起来,秦云妆原本信心满满的心突然揪紧了一样,莫名地觉得忐忑起来,尤其是当她看到秦玉暖那淡定仿若遗世独立的浅笑,心里头更是凉了几分。 “混账!”秦质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将手上雪白的所谓的“契约”反手拍在秦云妆的脚下,语气是十二分的犀利,“这就是你口中的契约?你所说的玉暖与商人合作经商的证明?” 这个朝代贱商崇仕,就像苏成海虽然是秦质的亲侄子,也因为其商人身份,不大受秦质的待见,顶多也就是大家伙都在的时候互相问个好罢了。若是秦玉暖私下行商卖绣品的事当真让秦质知道了,恐怕,秦质的怒气不会是一点点,而秦云妆,正是打了这样的算盘,如今,一切却似乎全都不在她的意料范围之内。 只因为秦云妆脚下的那张“契约”,竟然只是一张白纸,上头平滑雪白的纹路还清晰可见,却不见一星半点的墨迹。 “不,这不可能。”秦云妆小声地念道,她早晨明明看过了,上头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一张立属分明,责任明晰的分成契约,秦云妆慌忙将“契约”捡起,在手中反复翻看,而如今,莫说是黑字,就连一个黑点都没有。 “秦玉暖,是你调包了。”秦云妆指着秦玉暖的鼻子喊道。 “大姐姐真是抬举我了,”秦玉暖不着痕迹地回应道,“玉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你都说了,这契约是听荷交给大姐姐你的,大姐姐你看过,还是自己收起来了,去取契约的丫鬟也是大姐姐你自己的丫鬟,而玉暖,甚至都不知道有契约这一回事,如何调包?” 秦云妆眉眼一紧,才朝着沉月一瞟,沉月立刻就跪身下来,磕头道:“大姑娘,奴婢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去取了书信来,绝对没有动过手脚啊。” 秦云妆知道沉月绝对不敢,除开红鸾和桂妈妈,沉月跟着她的时间最长,但沉月这话一出口,似乎又让秦云妆的罪名重了几分。 秦临风一把抢过秦云妆手里的白纸,皱眉看了许久,只朝着秦质信誓旦旦地道:“父亲,这里头一定有猫腻,一定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云妆。”秦临风边说就边看着颔首顺从模样的秦玉暖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大哥,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证据,大哥,你的证据呢?”秦玉暖轻微的一笑,嘴角的弧度犹如蝶翼轻扇一般优雅,却狠狠地刺中了秦临风的神经。 “证据”二字已经将秦云妆和秦临风死死地箍住,让他们喘息不得,他们求助一般地看着窦青娥,关键的时候,他们还是祈冀着窦青娥能够拿主意。 窦青娥的脸色早就变了色,只是一直用她一贯的优雅端庄遮掩着,她轻轻踏着紫色云纹的绣花鞋,才近了一步,刚开口说了一句“老爷,”秦质便冷冷地哼了一身,侧过身子,只留下轮廓分明的侧面。 “父亲,父亲云妆有证据!”秦云妆突然拖住秦质的袖口道,“云妆记得,那张契约上的署名,与三妹妹订立契约的老板姓吴名慈仁,是新来京城做生意的,听说在江南是鼎鼎有名的,父亲可以去查证,就知道女儿没有说谎了。” “吴慈仁?”秦质念着这个十分生疏的名字,侧头问着谢管家道,“京城里可有这号江南人物?” 谢管家常年往来于京城各大商号,处理太尉府的田亩田庄的收成,人脉宽泛,思忖了许久,才开口道:“说道江南来的商人,京城里只说有一位姓沈的老板,从未听过吴慈仁这个名号。” “不可能,谢管家,你好好想想,我记得那契约上提到了江南的金蝶绣庄,说是那位吴老板手下的产业。”秦云妆急得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大姑娘,那金蝶绣庄是巴陵城镇远候侯府名下的,从未听说过转给了外人。”谢管家又一句话骤然将秦云妆心中的小火苗浇灭了,她眼巴巴地看着秦质,一时慌了神,只是反反复复地说:“父亲,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可秦质心中却早有论断:“哼,你母亲喜欢无事生非,如今你也恐内宅不乱了吗?” “父亲,妹妹不是这样的人。”秦临风急着出来维护秦云妆。 “大哥这样说,就是说玉暖从中使诈了吗?”秦玉暖低着头,看起来有几分委屈,话语里更是带着丝丝哭腔,“玉暖自己院子里的丫鬟死了,玉暖本来就不好受,可从头到尾,大哥和大姐姐都在说玉暖如何狠毒,如何阳奉阴违,私下行商,如今,却是说大姐姐被陷害,父亲,从您一开始回来到现在,玉暖受了多少委屈,每次都是这样被平白冤枉,父亲,玉暖虽然身份低微,可断然不能受这样的委屈啊。” 伴随着晶莹的泪珠从秦玉暖雪犹若白雪的脸颊上滑落而下,秦玉暖那一字字一句句愈发催人泪下,这是秦玉暖第一次在秦质面前落泪,她深知眼泪在秦质这样古板守旧的人面前素来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可如今,却犹如催化剂一样将秦质那颗大男子主义和已经被愤怒填满的心嫉妒膨胀起来,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像火山喷发一样倾泻而出。 如今,只需要一个引子。 这是,假山那头查看听荷尸体的家丁派了管事的来报,说在听荷的手里找到了一颗来历不明的黑色珍珠,似乎是从哪件衣裳上被撕扯下来的,还带着一丝丝棉线的纤维。 秦临风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抬手遮掩住用小指甲盖大小浑圆的黑珍珠绣成的北斗七星腰带,他居然会如此粗心,一定是这小贱人在挣扎的时候拽落的,他的眼睛闪烁着迷离且深思的光,捉摸不定。 秦质余光恰好落在秦临风未遮全的腰带上,这条四指宽的湖绿色腰带秦质记得很清楚,是一年前秦临风及冠礼上他费尽心思替他准备的,他的儿子,及冠也应当比旁人要风光,要精致,这条腰带唤作北斗星辰,上头的七颗黑色珍珠都是从东秦的海边直接运来的,精挑细选,做工精致,是一等一的佳品,而如今…… “将你的袖子给我移开。”秦质这句话,是对秦临风说的,毫无感情,也毫无温度。 “父亲,”秦临风还想反驳,“其实找到了那丫鬟身上的黑珍珠的主人,未必能说明和那丫鬟的死有什么关系,也许,也许只是这听荷手脚不干净,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大哥的话有些奇怪。若真是听荷生了第三只手,这贼人偷了东西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藏起来或者销赃,哪里会有人笨到一直捏在手上?还有,”秦玉暖淡淡地撇过眸子,“大哥如今连父亲的话都敢忤逆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步步紧逼 秦临风脸上的惊慌只弥留了那么一刹那,他企图用一种不屑取代了原本的心乱,却听到秦玉暖字字犹如针毡:“若说大哥是一时性急说错了,可为何偏偏,大哥腰带上的北斗七星图案上的第七颗黑珍珠,也不见了?还是说,大哥不是一时性急,而是,心虚?” “心虚”二字此刻由秦玉暖说出来带着别样的味道,懂的人自然都懂,例如秦质。 秦质正用一种打量敌人的眼神看着秦临风,语气没有丝毫的缓和:“还遮着做什么?我最后说一次,把袖子给我移开。” 秦临风蛮不情愿地侧移开了广口宽大的袖子,北斗七星腰带的末尾处那只有露出的线头,少了黑珍珠的装饰,显得十分刺眼。 秦临风慌了,秦云妆也慌了,就连素来淡定优雅的窦青娥的脸色也唰地变得惨白,她万般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她的整颗心,都似丢到火堆里噼里啪啦开始燃起来一样难受。 “也许,也许哥哥的黑珍珠,只是恰好掉了?”秦云妆试图为秦临风说情。 “然后就恰好掉落在了听荷的手里?”秦玉暖的眼里满是嘲讽,只是她是背对着秦质,唯独秦云妆和秦临风二人可以尽情地领略她的无情。 此刻的秦玉暖,已经容不下心软和留情。 自从她让铜儿时刻盯着听荷,发现听荷居然在宝川的早饭里下毒开始,若不是她提前发现,掉包了有问题的早饭,还在宝川日日都背诵的《千字文.》里夹了一张纸条,告诉他在吃了蟹黄包的时候假装肚子痛。 就在秦玉暖特意支开听荷去找廖妈妈的时候,秦玉暖特意戳破了早就藏在袖口里的狗血包,毒她早就验过了,是致命的断肠草,下毒的人压根就没想着要宝川活着。 宝川是秦玉暖的命,敢对宝川下手的人,秦玉暖绝不会留有半分柔情。 让满儿跟着听荷出去后,发现幕后的黑手居然是秦临风,只可惜,听荷进到假山里去后就一直没有出来,满儿发觉不对劲的时候,听荷已经断气了。 她料到秦临风一定以为她当真会用马车送宝川出去诊治,一定会在后门加派人手,便早就派了廖妈妈在后门候着,而秦玉晚一心想要见上官让的心情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秦玉暖只要稍加牵引,再派了廖妈妈去引了上官让到特定的地方,上官让是个纨绔作态的公子哥,秦临风的手下也都是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横脾气,两方对垒,一切,便都在秦玉暖的掌握之中。 而秦云妆手里的无字天书,也是来源于早先窦青娥让秦玉暖帮忙摘抄的经书,明明不过两本经书,却送来了一大块上好的松油烟墨,纵然是过分喜爱这墨,也不至于如此劳心费神,更何况,还是送给秦玉暖这个天生的死敌,秦玉暖越想越不对劲,果然在一日发现了这墨块的猫腻。 原来这墨块研磨出的墨汁写在宣旨上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自行散去,就像从未沾染过墨迹一样,这是乡间那些装神弄鬼的脚婆子常用的把戏,用可以消退的红墨水在黄符纸上画上鬼神图案,再利用催化的原理加速墨水的消失,蒙蔽人心,做到驱鬼赶邪气的样子,收敛钱财,秦玉暖知道这等秘事,也是上次赵家婆子提醒过。 窦青娥这一招使得极妙,让自己辛辛苦苦抄写的经书化为乌有,又可以好好训斥自己一番,也许再来个连环计,一脚将自己踩在脚底下,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玉暖自然不会用这个好机会还回去。 那日,她和满儿故意大声说给窗外的听荷听,说书架上藏了东西,听荷这个沉不住气的,果然就趁着打扫屋子的时候将秦玉暖特意留下的,用隐形墨水书写的“契约”交了过去,只是让秦玉暖没想到的是,听荷背后的人,居然不是窦青娥,而是秦云妆,看来这个嫡姐,比前一世要聪明许多了。 至于这颗在听荷手里的黑珍珠,哼,秦玉暖一边玩味地看着秦临风,一边以一种欣赏的姿态看着这人世的种种,人家岂会知道,其实他们的所有挣扎,辩驳,反抗都逃不过秦玉暖的一个局,一个她精心布置要替宝川前世和这一世受到的种种不公讨回公道的一个局。 “父亲,您还不信儿子吗?”秦临风言辞振振,“更何况儿子才远游归来,怎么会和三妹院子里的丫鬟有瓜葛,甚至还要下毒手加害,父亲常常教导儿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儿子一直谨遵教导,从未忘记过。” 这样的辩驳是苍白的,可是秦质心中的天平始终都是偏向嫡长子这一边的,更何况,秦临风若是与人命挂上了钩,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传出去了,也是打了他的脸,可是丫鬟也是个大活人,终是要有人为此负责的。 可当谢管家仔细比对从听荷手里找来的黑珍珠和秦临风腰带上的珍珠后,得出的结论却让秦质的心又一次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老爷,对比无误,的确是从大少爷身上掉落下来的。” 秦质眯着眼睛,秦临风本来就心虚,他太大意了,居然会让听荷这个小贱人扯下自己腰带上的珍珠,他的手箍紧她的脖子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丝感觉,果然,错踏了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你……还想作何解释?”秦质看向秦临风的眼神第一次弥漫出狠辣的决绝和敌意。 沉默了许久,秦临风突然道:“没错,我是见过听荷。”秦临风猛地抬头,急切地说道:“可是当时是这丫鬟不识好歹,我只是偶尔见过她几面,她便一心想要入儿子的房做姨娘,几次纠缠无果,这次宴会前,她又跑过来拦着儿子拉拉扯扯,泼辣至极,甚至还扬言要诬陷儿子辱了她清白,看着她疯疯癫癫地跑开,儿子实在担心她会在这样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乱说话,就派了小厮跟着她,谁料,那小厮一夜未回,紧接着就发现听荷死在假山后的消息,儿子猜想,是那小厮与她起了争执,才会……才会……。” 秦临风这次脏水泼得很彻底,不仅解释了听荷的死因,还解释了自己腰带上的黑珍珠为何会在听荷手上,可秦玉暖,又如何会轻易放过他。 “大哥的意思,便是说掐死听荷的很有可能是大哥手底下的人?”秦玉暖扭头看向秦质,“可这样重要的消息,大哥为何一开始不说出来呢?” 秦质的眸光变得愈发深沉,却看到秦临风突然噗通一跪道:“是秦临风对手下的人太过放纵了,这次不仅得罪了上官家嫡出公子,还害了一条丫鬟的人命,父亲,儿子知错了,儿子一定早日找到那个失踪的小厮。” 秦云妆立刻也跟着跪下求情道:“父亲,大哥手底下的人坏了事只管那人心眼本来就是坏的,与大哥无关啊。” 就连一直未开口的窦青娥也忍不住了:“老爷,临风是您的亲生儿子,他的秉性如何您还不相信吗?在府里杀人,这想想,都不是临风会做的事啊,临风向来心善,小时候去狩猎,看到怀着小兔子的母兔子都不忍心杀,老爷,您信临风一回吧。” “七天。”秦质一字一顿,犹如在酝酿这世上最郑重的话语,“我给你七天的时间,找到那个失踪的小厮,不过,你连手下的人都管不住,哼,你这些底下的人,也都不能要了,都撤了吧。” 秦临风远游归来带回来的十七个跟班小厮各各都是有一技之长的,其中还有不少是窦家悄悄安排在秦临风身边保驾护航的,如今秦质一句话让人都散了,无异于是折去了秦临风的左膀右臂,往后秦临风再想在秦家或者京城呼风唤雨,可谓是难上见难。 秦临风看着秦玉暖嘴角浮出的若有若无的笑意,又看看窦青娥脸上暗示性地神情,咬咬牙,只将头埋得更低:“一切都听父亲的安排。” 秦质深吸了一口气:“如今听荷死得不明不白,你的话,也只是口说无凭,在事情没有完全调查清楚之前,你也不用出院子了。” 秦临风一怔,如今母亲被送到了外头的寺庙里,自己等同于是被软禁,他看了看眸光带泪,娇弱得似一朵才生出柔嫩花瓣的花骨朵儿的秦云妆,投向秦玉暖的目光愈发阴毒起来。 没错!都是这个女人!这个下贱的庶女正在一步一步地将他们母子三人逼上绝境,步骤从容不迫,每次都会给他们再留有一个喘息的机会,可等待他们的,却往往是更加恶毒的陷阱。 若是秦玉暖能读懂秦临风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嗤笑,她设陷阱?她恶毒?也不看看每次都是谁开始布局挑事,她只是将他们赐予的原本原样还了回去,还没算利息呢。 “儿子知道。”秦临风垂下头,无奈地接受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夜有所梦 若是可以,秦玉暖是恨不得扒了秦临风的皮的。 重生的这些日子,她一直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你要害我,我便让你自食其果,可今早,下在宝川早饭里的断肠草犹如一记耳光狠狠地抽打在秦玉暖的心头。 她眼眸迷蒙出一阵杀气,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秦临风,他终究是秦质的嫡长子,背后还有窦家这个大靠山,近个儿听说窦家居然投标投中了从京都到杭州的大运河的营运权,看来窦家被“流放”江南,势力不仅没有衰退,反而更加昌盛起来了,这是秦玉暖需要忌惮和考虑的事,想要彻底击垮窦青娥母子三人,看来好需要从长计议。 听荷的尸体暂时被草席裹在了偏远,秀姑作为听荷唯一的亲人在院子里哭得哽咽不堪。 七天的时间,足够秦临风找一个替死鬼了,可秦临风这次在秦质心里头刨的一个坑,却没那么容易填平了。 秦玉暖领了满儿和廖妈妈回院子,铜儿已经守着宝川睡下了,见着自家姑娘回来,又连忙从屋子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封书信。 “三姑娘,这是表少爷派人送来的。” 苏成海? 想到这个实力难以估测,却又处处帮着自己的苏表哥,秦玉暖心里多少有了些暖意。 信上不过寥寥数语:“归期已定,巳时三刻,京城第一楼。” 看完了信,秦玉暖顺手将信纸连着信封一齐烧了,淡淡地说了句:“表哥就要离开京城了。” “这么快,”铜儿本能似的惊呼了一声,“我看着表少爷对三姑娘这般好,还以为表少爷会向老爷……。” “向父亲提亲?”秦玉暖笑了,苏成海与她的默契和柔情她心里岂会不知,只是怕,他不是她所能匹敌的人,他的身份,始终是她心里的一个谜,“行了,小丫头脑子里头日日都想着些什么呢。”秦玉暖笑着作势要去敲铜儿的脑门,铜儿嬉笑着连连后退,嘴里喊着“不敢了不敢了。” 一屋子欢声笑语在这春风料峭的日子显得格外的欢愉富有生机。 秦玉暖看完了娘亲杨氏留下的孤本的最后几页,眼皮子也倦乏了,准备睡下的时候又不由得看了看黑黢黢的窗外,嘴角突然噙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唤了正在挑着灯芯的满儿道:“去墙头放一碗水吧。” 满儿一愣,十二分的不解:“墙……墙头?” “人家跟着我们一天了,也该累了。”秦玉暖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眼角,半闭着眸子,面上尽是疲乏,从寿宴到无字的契约,再到听荷的尸体被发现,口舌之战、你来我往、真真假假已经让秦玉暖耗费了大量的精力,而这位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人,恐怕也是有些劳累了。 秦玉暖的屋子里熄了灯,满儿虽然不解也特地准备了一盏八分热的茶水,在后墙没人的一个角落搬了个长腿梯子就往墙头上爬,茶盏里还特意放了驱寒的生姜片和滋补的枸杞,满儿一边闻着被泡开的茶香一边不知所以地碎碎念:“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在墙头。” 一边念叨,满儿一边放好了茶盏准备下来,谁料这梯子许久没用,最后一节已经有些松动,满儿一脚踩上去,只听到嘎吱一响,竟然踏了个空,身子一歪就朝着右边作势要倒下,而三步之内,就是尖利锐细的小石子。 满儿下意识地一闭眼,想要用胳膊护住头部,却只觉得腰间似有一股极大极稳的力道将她拽了回来,满儿惊魂未定地再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直直地站在梯子面前,损坏了的最后一节竹节啪嗒掉落,在夜里发出轻微而沉闷的声响。 一切,几乎就像是在梦里一般。 腰间似乎还带着丝丝温热,满儿稍稍愣了一愣,突然彻底明白了自家姑娘的话,头一低,转身便飞快地离开了。 夜里,阵阵花香带着月色的清冷从庭院里流淌而过,合着远远近近的打更声,这夜的静谧,浓重且深沉。 疲惫了一天的秦临风斜躺在床榻上,他的姿势有些扭曲,恰好压到左侧心脏的位置,他的眉头紧紧皱起,透露出无比的焦虑和急切。 他的手,来回在绸缎上抚摸,幻想着那是他渴求已久的女人的肌肤,白如刚落地的新雪,滑如刚凝固的乳酪,他亲亲吻上梦中的那一朵樱唇,反复舔舐,品尝着那丝丝甘甜,他的手,亦是慢慢往下游走,灵活得像一条泥鳅,在那云纱锦袄里翻滚,寻求着那白嫩柔软的地方,继而紧紧握住,来回拂拭。 他的**再也藏不住了,他的身体再也不受他理智的控制,他开始飞快地解开自己的腰带,褪下自己的袭裤,那里的炙热清楚地告诉他,他爱这个女人,已经爱得发狂了。 “囡囡,我要你,我现在就想要你。”秦临风呢喃着,倾诉着,面色潮红着。 他再次堵上那朵美若桃花般的唇瓣,反复低语:“囡囡,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他的手抚上他在外游学时日思夜想的面容,一股黏黏糊糊的液体却从他的指尖滑下。 他扳过手掌,上头竟然全是鲜血,惊坐起,他的身下,哪里是他梦中也不曾忘记的囡囡,分明是死去的听荷,听荷的脸上尽是汩汩流出的鲜血,从她的口腔里,鼻腔里,眼眶里,还有她的身上,也是鲜红一片。 “你!怎么会是你!” “大少爷,昨夜明明是您一把抱住奴婢将奴婢拖进房间里的,你嘴里还一直喊着奴婢的小名,大少爷,你……。” “大少爷,您何时将奴婢收房呢?” “大少爷,若是我答应您将这药粉下到二少爷的早饭里,您是不是就把咱俩的事和夫人说?” “大少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滚!贱女人!”秦临风在床上挥臂怒吼了一句,皱的紧紧的眼眸猛地一睁,满头的虚汗,颤抖的双手,房角处铜制的角漏有条不紊地滴落水滴的声音,终于将他拉回了现实。 秦临风的胸膛依旧在剧烈地一起一伏,脑海里似乎还在回想方才梦中的场景,这不能怪他,怪只能怪那个叫听荷的丫鬟自恃过高,以为远房姑妈是母亲身边的人就与众不同,想要一步登天做姨娘,如果,如果她不来威胁自己,自己又怎么会……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秦临风的思绪。 “大少爷,腰带补好了给您送来了。”这是秦临风院子里管事妈妈的声音,说来奇怪,秦临风的院子里出了男性小厮便是半老徐娘的老嬷嬷,从来没有过年纪轻轻的小丫鬟,窦青娥为此着急过,一个过了及冠之龄的太尉府嫡长子,一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怎生得好。 “什么腰带?”秦临风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他径直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压惊。 “就是您今个儿赴宴的腰带啊,您沐浴完后,奴婢看着上头好好的七颗珍珠竟然落了一颗,费了好大的劲,就在院子角门后找到了,就给您缝上去了,奴婢给你送进来?” 秦临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几步走到门前,猛地打开门,眼睛红得似铜铃一般大:“你刚才说什么?我的那条北斗七星腰带掉落的黑珍珠是在哪找到的?” 门口的老妈子显然有些害怕,只将端着腰带的手托高了些,吞吞吐吐地道:“就在少爷您自个儿的院子的角门那儿。” 秦临风只将有些松散的外衫一搂,直接夺过老妈子手里的腰带,看到原本掉落的第三颗衣襟刚补得天衣无缝,他曾不小心将这第七颗磕出个小印子过,顺着珍珠一找,果然看到了被老妈子特意掩饰在线头那的不起眼的一道划痕,这正是原本的位置上的黑珍珠无疑了。 秦临风的脑子像是突然被戳出了无数个孔一样,呼啦啦地冒着凉风。 高明!真是高明! 秦临风猛地甩手将这条腰带掼到了地上,宽大的袍子像发了狂的风筝,带着秦临风的怒气肆意地旋舞。 秦玉暖!以后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第二日,太尉府的清晨显得格外的清净,今日是窦青娥离府的日子,听荷送来的那张契约她早就知道,本想昨夜放手一搏,狠狠地踩秦玉暖一脚,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计谋作罢就是算了,还搭了自己的儿子被软禁,就连今日她将要出行也没能来送上一程。 秦质压根儿就没出现,只派了谢管家来,态度已经很明显。 “夫人,时候不早了。”谢管家毫无表情地催促着。 “等等,”秦玉暖一声柔婉可亲的止住了窦青娥松开秦云妆的手准备转身的动作,“母亲,国安寺在京郊偏北,路途遥远,玉暖没什么可以送的,唯独上次母亲让玉暖抄写的两本经书,玉暖一直没有机会交给母亲,玉暖特意将字写得大大的,白纸黑字,母亲一定可以看得很清楚,也不担心眼睛疲了,还请母亲收下,也算是玉暖的一番心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离别之时 看着秦玉暖细心搁在锦盒里,还用白色缎子包裹起来的经书,窦青娥的眼睛顿时就干涩了,最后只牵强地扯出几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费心了。” 不消多说,窦青娥心里早就已经猜到了,契约上既然是无字的,这经书必定就是有字的,她的招数,早就被这个庶女拆解得一招不剩,这场仗,她输得丢盔弃甲。 “得得”的马蹄声带着心有不甘的窦青娥驶向远方,知道马车出了巷口,府门前的秦云妆才是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她一眼就瞥见一直同她站在一起的秦玉暖,心里头涌出十二分的不快,昨日,秦玉暖可是让她丢尽了颜面,好好的契约变成白纸一张,原本的把柄如今变作他人的笑柄。 秦云妆敛了敛有些怨毒的眼神,侧目看着秦玉暖:“听说你晚些要出府去?” 秦玉暖斜过身子,正对着秦云妆,她问得如此直白不遮拦,秦玉暖也没什么好绕弯子的:“昨个父亲答应让宝川入族学上学,今日让我带着宝川去街上采买些相应的东西回来,大姐姐你也是知道的,笔墨纸砚这些东西,还是亲自看了用了比较好,以免,被人动什么手脚。” 秦云妆知道秦玉暖是在讽刺自己,可如今秦玉暖风头可盛着呢,父亲赶走了母亲,软禁了大哥,也开始不待见自己,都是拜秦玉暖所赐,秦云妆眼神一瞟,周围的婢女都识趣地先退了下去。 秦云妆继而压低了嗓子,阴森森地对着秦玉暖道:“就怕三妹妹借着这出府的机会,还要去见些什么下三滥的人,三妹妹,我记得,那个人叫做吴慈仁,我会查的,我会派人好好的查的。” 她居然还惦记着那张契约上一个莫须有的名字,真是可笑。 秦玉暖慢慢靠近,侧过头,唇角几乎要触到秦云妆的耳际,她轻轻一笑,发出犹如黑夜里海面深处鲛人诱惑人的音调:“吴慈仁,无此人,大姐姐,你最好查出些什么来,也不枉白操心一场。” 秦云妆的瞳孔骤然放大,秦玉暖一副若无其事含笑离开的样子浑然在她心头挖了一个大大的洞,微凉的风从新生的竹叶里带着水汽吹过,湿润的空气打在秦云妆凝固似的面容上。 丫鬟沉月在一旁静静地候着,突然听到秦云妆带着几分阴沉的声音:“昨夜那人不是说要和我们合作吗?你去告诉她,她说的那些,我可以考虑。” 四月的春风浸润在孩童们的欢笑声里,带着丝丝喜气,道路两旁的杏花和梧桐花都开了,在京城浓郁且芬芳的花海里,京城第一楼的生意愈发昌盛起来,如今,几乎人人都知道京城第一楼背后的东家竟然是一个年仅二十的少年郎,不仅如此,东街的米铺,八字门的珠宝店,雀儿街的布庄都是这位苏老板名下的产业。 年纪轻轻,家大业大,已经有不少人瞄上了这位虽然从未露相,但疯传英俊异常的年轻商人的主意。 在二楼厢房,秦玉暖亲眼看着门口的小厮撵走了城东那位有名的柳媒婆,嘴角轻微地扬起,笑了笑,眼睛直直地看着对面儒雅地端着茶盏小口啜饮的苏成海。 “这个月是第几位媒婆到访了?”秦玉暖朝着窗口柳媒婆离去的马车努了努嘴以此示意。 “不记得了,”苏成海吹了吹有些微烫的茶水,俊秀的脸庞在稀薄却带着温热的阳光照射下,显得金光灿灿,他慢悠悠地抬起头,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句:“我为什么要去在意这些不重要的事?” 这语气,颇像一个人。 “你不操心,四姑父早晚也会操心的。”秦玉暖一边笑着挑出小瓷碟子里鲈鱼的刺,一边用余光收集着苏成海的表情,“毕竟,你是他的独子。” 苏成海表情淡淡地“哦”了一声,眼神再次回移到秦玉暖今日略显疲惫的眼角:“怎么?昨夜没有歇息好?” 苏成海眼里是满满的关怀,秦玉暖拼命地想要在那如黑夜般幽深的眸子里寻找一丝疑惑,昨夜府里发生那么大的事,难道苏成海就没有听说一点风声?就没有一点好奇? “是啊,昨夜出了些事,睡得比较晚,表哥你昨个儿寿宴没来,自然是不知道的。”秦玉暖黯黯地低下头,继续挑着鲜美鲈鱼里的鱼刺。 “我倒是希望我在那儿,不至于让你一个人孤军奋战,”苏成海的语气是如此恳切,他回过眸,看到秦玉暖又细心地在挑好了刺的鲈鱼上浇上了一小汤匙醇白浓香的鱼汤,下意识地问道,“宝川也要来?” 秦玉暖的手肘微微一顿,半悬在空中,另一只手却是轻巧地推过小碟子递到苏成海面前,笑道:“宝川今个儿有廖妈妈陪着在挑选文房四宝,恐怕要忙一阵呢。” 苏成海看着眼前这青花小瓷碟里头嫩白的鱼肉,脸颊上浮出温软且满意的笑容。 “我还特地点了表哥你最爱的茶米果子,稍后就送上来,也算是给表哥你饯行了。” 提到“饯行”二字,苏成海挑筷子的动作明显慢了一拍,他抬起头:“本来也不想走得这般匆忙,无奈江南有些事宜比较繁琐,需要我亲自前往,”说着说着,苏成海眼眸突然撇向靠近走廊的窗户,声音亦是拔高了几分,“十五天后,东郊小茅屋,表妹,你可愿意来送我一程?” 秦玉暖轻轻点头道:“自然,十五天之后,不见不散。” 秦玉暖话语刚落,包厢门就似被风一样猛烈地撞开,黎未君不知何时就已经在雅座厢房的外边,此刻的她满脸的得意,眉眼微微上翘,俏丽的面容在一套翡翠珠钗步摇下显得愈发春风得意,她横眉看着秦玉暖,尖细的嗓子扬得高高的:“好你个秦家庶女,居然不知廉耻地在酒楼和男人私会。” 苏成海这个厢房极为偏僻,他喜静,特意挑了一间朝南独立的厢房,厢房外的走廊向左是死胡同,向右是后院,黎未君决然不是意外路过这里。 秦玉暖却是格外地淡定,甚至没有理会黎未君的泼辣,身子往后一退,只是煞有介事地打量着黎未君被裙摆遮掩的小腿,笑道:“昨个儿听说黎姐姐在家练习礼仪的时候又不小心摔了小腿,如今看着倒像是痊愈了。” 日日苦练宫规礼仪,黎未君也是为了三个月后的皇子选妃大典,已经及冠的大皇子司马若和三皇子司马锐身边都空无一人,是该选几个品德兼优的大家闺秀陪伴在身边了。 黎家外在风光,底子早已经被黎未君那不成器的爹爹给抽干了,一家子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黎未君的身上,黎未君嘴角威武抽了抽,秦玉暖一脚便踩到了她的禁区,可那又如何,现在谁能抓住谁的把柄,可不一定呢。 “我摔伤这样的小事怎能和秦妹妹私会男人这样的大事相提并论呢?”黎未君一把推开秦玉暖,径直进了屋子,手脚麻利地又一下掀开遮住内堂的珠帘和帷幔,看着窗口那空空的座位不由得愣了一愣,言语愈发泼辣起来,“那人呢?那个男人呢?我明明听到你们在交谈的。” 黎未君索性迈着脚将屋子里的每一寸都搜索了一个遍,别说大男人了,连半个人影都没发现。 秦玉暖倒是耐着性子一直在旁边看着,这雅座偏僻静雅,就算黎未君大喊大叫也没有引来什么人围观。 “黎姐姐看够了吗?”秦玉暖语气带着嘲讽的意思,“黎姐姐还未进屋子就开始嚷嚷,一口一个‘私会’,如今可是找到了你所说的和玉暖私会的男人?” 黎未君恨恨地扭过头,朝着桌上的两只瓷碟一指:“若是没有别的人,你一个人为何要准备两副碗筷?” 秦玉暖轻描淡写地道:“宝川待会儿要过来,我做姐姐的先替他准备好了,怎么?不行?”秦玉暖将“不行”两个字的音调拔得高高的,黎未君的脸色顿时就由红转白,她飞快地再次扫视了这一览无遗的屋子,还是没有发现丝毫不对劲的地方。 门外赶来的小二好不容易找到了屋子里的黎未君,只是点头哈腰地道:“哟,隔壁厢房的这位姑娘,你怎生跑到这来了,这菜都上齐了,与您一起来的那位少爷在催您呢。” 无功而返,黎未君恶狠狠地盯着秦玉暖,狠狠地甩过头,走前放下最后一句狠话:“既然做了就会留下痕迹和证据,秦玉暖,你等着吧。” 秦玉暖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轻声笑道:“好,我等着。” 黎未君回了几步之遥的自个儿的厢房,屋子中央的圆形梨木桌上已经琳琅摆了各色菜肴,一盅酱焗鳙鱼头,一盅豆花蒸蛋,一盘红烧狮子头,一盘茄汁花菜,最后一小碟凉拌金针黄瓜,有汤有水。 桌边的黎稼轩显然已经等了许久,看着黎未君终于回来了,用有些嗔怪的语气道:“明明是出来给娘亲抓药,中途你却偏偏要来第一楼吃饭,点了一大堆菜,人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还能去哪儿,”黎未君好气没气地坐下来,用筷子胡乱挑着鱼肉,“还不是去见了哥哥你一口一个‘好女子’的秦家庶出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风暴前夕 “秦三姑娘?”几乎是本能的反应,黎稼轩身子立刻直了直,脸上浮现出一种微微红润的期待,眼眸里带着惊艳和掩藏不住的欣喜,反复提起筷子又放下筷子,良久,直到面上不再潮红,才理顺了气,文质彬彬地道,“既然是熟识的人,应当过去打声招呼,问候一下的。” “算了吧,”黎未君冷笑了一声,“她如今和她的情郎在一起呢,哥哥你去了岂不是打扰了他们的浓情蜜意?” “未君!”黎稼轩严肃地一喝,“小姑娘家的怎生说起话来这般放浪,那两个字也是你说得的?” 黎未君显得愈发不服气了,她昂高了脖子道:“怎么,人家都做得,还不准我说了?” “未君!”黎稼轩怒得站了起来,他由上而下俯视着同样倔强的黎未君,语气似乎软了软,“你当真看到了些什么?” 黎未君扭过头:“没看到,不过我可以肯定,秦玉暖一定有鬼,就算她藏得再好,我也一样可以揪出来。” 看着黎稼轩面上透露出的不快和将信将疑之下的痛楚,黎未君更是换了一个犹如兄长的口气劝道:“哥哥,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在国子监呆久了,太久没见过姑娘小姐们,上次在万安寺那秦家庶女出尽了风头,让你多留意了一些在所难免,可是你当真觉得咱们家如今的境况能配得上太尉府那样的人家?虽然她只是个庶女,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太清楚那位秦夫人的心理了,就算是嫁庶女,也得要嫁得有价值,哥哥,我们黎家,如今可是一点儿价值都没有。” 黎稼轩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垂着眼眸将头不着痕迹地扭到一边,只说:“妹妹休要再胡说了,这话也不能让父亲和母亲知道。” 黎未君斜眼看了看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声音似乎调高了一个音调:“哥哥知道便好。” 另一边,秦玉暖送走了嘴尖舌利的黎未君,关门回身的那一瞬间,苏成海便轻盈得似一朵柳絮般,自房梁上轻巧跃下,脚尖点地,竟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他笑着看着秦玉暖,拍了拍袖口上沾染的房梁上的灰尘,眉眼间尽是宠溺般的柔情,他踱步到了桌前,看着秦玉暖给自己挑好的没有刺的鲈鱼肉,十分可惜地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为了应付她,鱼肉都凉了,这可是玉暖表妹你挑给我的。” “鱼肉凉了味道就腥了,若是表哥喜欢吃,玉暖再给你挑便是了,”秦玉暖浅浅地一笑,坐在桌前,“我还不知道,原来表哥还会武。”秦玉暖边说,边用小银筷子仔细按着鱼肉的纹理挑出鱼刺,那银色小筷子上下翻飞的样子落在苏成海的眼里,似乎别有一番趣味。 苏成海斜靠在窗棂上,向来清雅端儒的他神态里似乎流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倜傥和风流,春风识人性,恰到好处地从窗口徐徐吹来,伴着淡淡的梨花香,苏成海偏了偏头,看着窗外大街的车水马龙,人流如注:“之前不在你身边不能帮你一把,临行前,还能为你设一个局,也算是尽了一份力了。” “表哥你一直都在帮我,”秦玉暖推过重新挑好了刺的鲈鱼,笑道,“玉暖知道的,一直都是。” 寒暄片刻后,苏成海起身拍了拍衣摆,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笑道:“时候不早了,知道表妹你还约了别人,我该走了。” 苏成海走得爽快利索,不带一丝迟疑,面脸餍足地拍了拍略略鼓起的袖口,直到出了房门才露出会心而满意的微笑,他仔细将袖口里那墨绿色做底,明黄色做纹的香囊攫在手心,这是秦玉暖方才赠与他做离别赠礼的香囊,精细严密的针脚,淡且独特的干花香气,都让苏成海心旷神怡。 这是她亲手绣的,纵然在她的面前,他依旧是表现得淡淡的,可心里,就犹如噗通跌落了一颗石子一般,泛起丝丝涟漪。 说到底,她还是在意他的,恩,这便够了。几乎又是一瞬间,苏成海恢复了那股子清傲劲,微微一顿,右手飞快地将香囊重新藏入袖笼里,踱步匆匆离去,他还有太多事要处理。 苏成海走后,秦玉暖只让人将这些残羹剩饭给撤了,换上了一壶山泉水泡开的碧螺春,单手托腮,这厢房是苏成海特意吩咐过掌柜的照看的,此刻更是尤为清净,没有人来打扰。 直到秦玉暖的视线里闯进一抹绯红,那是沈寻,传说中来京置办产业的沈老板。 绯色的衣裳似乎已经成了沈寻的标志,宽大的锦织袍子任由一根丝丝的茶色丝线束起,他五指成盘,端着一只金丝楠木做的鸟笼,里头还有一只彩色的小雀儿,眉眼间似散发着丝丝仙气,又似乎带着入骨的风流,秦玉暖从未见过一个人可以将正直与妖魅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因为俊美突出的五官,沈寻沿着楼梯而上的时候就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眼光,好在这间厢房僻静,小二带着沈寻左绕右绕,来的时候,没有其他人看见。 “沈老板总算是来了。”秦玉暖笑着将沈寻迎了进来,着意看了眼那笼里的小雀儿,有些好奇地道,“这是哪种雀儿?我之前倒是从未看到过。” “雀儿?”沈寻脸上略带过几抹讥诮,“不过是一只没长大的小山鸡,我看着这笼子没用,就拿笼子来养它了,”他侧目看了一眼秦玉暖,身子往椅子上一斜,慵慵地靠着椅子扶手,有些得意地道,“不过,你也不是第一个问起的人,平常城里人哪里见过山鸡,还都以为这笼子里的是什么珍稀品种,甚至还有三四个人提出要托我买只一模一样的,盛情难却,我只好答应了,五文钱一只的小山鸡买出了五十两银子一只的价钱,有时候,这钱财要来还真是挡都挡不住。” 买椟还珠,秦玉暖淡淡地看着玩世不恭的沈寻,这个人行商的头脑可不简单,论说错,他也没错,用一个价值不菲的鸟笼养一只身价连一个鸟笼钩子都不足的野山鸡,按照好笼子配好鸟的惯性思维,自然会惹来京中喜爱新鲜事物的权贵老爷们争前恐后地购买,商人嘛,重在牟利,生意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 与沈寻这样的人合作是让人又爱又怕的,可隐隐间,秦玉暖竟然觉得,将合伙的铺子交由沈寻打理是上上之选,他有头脑,有胆识,最重要的是,他和自己都有一样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赚钱,秦玉暖是为了在将来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而沈寻是为了什么,不得而知。 她知道他的身份,他不缺钱花,也许真的是像满儿猜测的一样,这些王孙公子,图的只是个乐趣。 “这是上个月的账目。”沈寻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账本,推到秦玉暖跟前,想要请秦玉暖过目,自己则是安然地斟了盏碧螺春,一边小口啜饮着一边斗着笼子里的小山鸡。 秦玉暖盯着这平整得似被熨烫出来的黄皮账本,思忖片刻,倏尔,却是伸出纤长的手指,覆在封皮上,又原封不动地推回到了沈寻面前。 “我不需要看了,”秦玉暖抬眸看着眼神亦是清明得紧的沈寻,笑道,“我相信沈老板,分利算息的事儿全交由沈老板就好了。” 沈寻的眼角带着不羁:“杨姑娘是什么意思?” 秦玉暖颔首,浅浅地一笑,亦是从随身带着的食盒里头取出一沓她费了好些功夫描绘出的绣花样子:“这是我答应每个月提供给沈老板的最新的绣花样子。” 因为常年做生意,沈寻的指尖和手感已经被训练得极为敏感,他只是掂了那么一掂:“比契约规定的还要多出了十几张。”他侧头,满眼都是狐疑和审视,“为什么?” 秦玉暖双瞳剪水,微微一眨:“做生意,第一是诚信,第二是实力,沈老板已经证明了你的实力,那我也得证明一下我的实力。” 沈寻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中再纯粹不过的骄傲:“纵然你的绣花样册确实不错,可也不能成为你肆意评价我的理由,毕竟,我的实力从来不需要别人来评价,这种向来有目共睹的东西,说多了,就成了奉承了,杨姑娘,你不是个会奉承的人,”沈寻突然朝着秦玉暖眨了眨眼,眼角带着些俏皮,继续道:“所以,我很喜欢。” 这个喜欢的含义秦玉暖很清楚,对于沈寻像风一样的男人来说,这就是单纯的欣赏而已。 两人商讨了一下绣庄的生意问题,秦玉暖亦是得知沈寻准备在江南的绣庄稳定后,朝东边沿着长江而下,分别在苏州杭州建州再多开几家分店,这是个胆大的想法,可是秦玉暖知道,他做得到。 转眼到了日暮时分,廖妈妈带着秦宝川买了不少书籍狼毫回来了,秦玉暖给秦宝川点了他最爱吃的蟹黄汤包和鲈鱼粥,用完晚饭,一行人才是匆匆回了府。 秦宝川一回来便被秦质喊过去询问最近的功课,看得出,秦质开始对这个庶子上心了。 秦玉暖则是回了房,忙了一天,有些疲惫地半靠在贵妃榻上,还没歇多久,满儿就进来通报了一声:“三姑娘,李姨娘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掩人耳目 “手脚还真是快。”秦玉暖低吟了一句,合衣起身,招呼了满儿让她将李萋萋带进来。 不一会儿,房门又开了,李萋萋今日着了一身茜色滚边袄裙,发髻挽得松松的,不似那些贵妇人的精致,反倒是带着一股子美人风流的味道,也是李萋萋年轻,这样打扮起来只衬得人愈发娇媚动人,若是换了窦青娥这样美色渐衰的人,倒是不伦不类的。 而秦质,图的不正是李萋萋的年轻吗。 “李姨娘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满儿,还不去斟茶。”秦玉暖一边寒暄,一边拉着李萋萋坐在榻上。 “不必了不必了,”李萋萋笑着摆摆手,在秦家院子里被那些尔虞我诈浸润得久了,李萋萋的眉眼里的顺从似乎更多了,她轻声含笑道,“其实我这番前来,还是为了一件老事情,只是不知道,三姑娘还记得不记得。” “哦?什么事?”秦玉暖故意躲开李萋萋略带炙热的目光。 李萋萋哽住了,半晌才继续忸怩道:“我在建州的姐妹来信了,说是苏家今个儿不大安宁,苏府外头都挂起了缟素白花,我想着苏家一定出了什么大事,苏少爷也一定要赶回去,我想在苏少爷离京前,再见他最后一面。” 李萋萋说着说着,当真就低头抽泣起来,啪嗒掉落的泪花浸在帕子上,似一朵缓缓绽放的雏菊。 “我记得这件事,我确实答应过你的,”秦玉暖点了点头,可语气却并没有那样悲伤凄婉,“这样吧,半个月之后,我自有安排。” 李萋萋眼眸突然一亮,她抬头道:“三姑娘也会跟着一起去吗?” 秦玉暖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动,点头道:“自然,我也想去给表哥送送行。不过,李姨娘,内宅波涛汹涌,我从来不会无条件地去帮一个人,你要记住,你欠了我一个人情,是要还的。” 李萋萋识趣地点了点头,没有多问,起身之际,秦玉暖却是突然开口道:“李姨娘身上,好香啊。” 李萋萋半是疑惑地回过头,她在府中这些日子也知道不少事,这位庶出的三姑娘自小便嗅觉灵敏她也是听闻过的,心脏微微收紧了几分,面上却笑若春花:“三姑娘鼻子真灵,我前个儿换了种香露沐浴,老爷也特别喜欢。” “哦?”秦玉暖似乎又仔细嗅了嗅,反问道:“是凝香露?” 李萋萋眉眼一紧,拳头不自觉地攒成了一团。 秦玉暖偏偏头继续反问:“还是哪一种西南产的竹叶炼成的香露?” 李萋萋的眼神开始飘忽起来,手也不自觉地在身前来回游走。只听到秦玉暖和婉地一笑:“还是猜不到,李姨娘必然是用了什么古法方子,也不好告诉玉暖吧。” 李萋萋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她似乎不懂这个三姑娘来这样一招是在做什么,却也立马恢复了笑颜:“哪有什么秘方,三姑娘这样帮助萋萋,若是三姑娘想要,明个儿我就派了丫鬟送几瓶过来,都是寻常的花汁做成的香露罢了。” 秦玉暖笑笑道:“玉暖不过是说说罢了,姨娘不必记在心上,玉暖素来不爱用那些胭脂水粉的,不必费心了。” 李萋萋离开后,满儿便端了热水进来替秦玉暖梳洗,黑亮如黑瞿石的长发似绸缎一样铺展开来,满儿细心地替秦玉暖取下发髻上的八宝玲珑钗,慢慢地梳理着秦玉暖的长发。 秦玉暖抿了口托盘里用来漱口的花茶,清香的茶水在口腔里打了个转儿被秦玉暖下口吐在了另一个干净的痰盂里。 “是她没错了。”秦玉暖突然说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前在我屋子里放蛇的人,就是李姨娘没错了。” 满儿手一顿,心里似乎泛起阵阵凉意,想到上次那条吐着蛇信子的剧毒竹叶青,满儿还心有余悸。 “那天只有她来过我的院子,而且方才我先问她身上的香气是不是用了凝香露的时候,她眉头皱紧,手也握成了拳,这是隐忍着愤怒的表现,李萋萋她年轻,而且生得这般美貌,凝香露有催情的作用,她自信靠她自身的本事就可以栓住父亲的心,所以她不屑用,我这样说,简直就是讽刺了她固有的魅力,所以她怒了。” 秦玉暖简单地将长发束成一股,用丝带扎稳了,回头继续对着满儿说道:“可当我问起是不是用了西南产的用竹叶炼成的香露,她眼神闪烁躲避,纵然她想隐藏心里头的不安,可是就在那么一瞬间,她还是流露出来了,竹叶青是西南特有的蛇,李萋萋是建州来的,建州偏西南,她能弄到,不奇怪。” 最细微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地方,幸好秦玉暖从一开始就没有完全相信过这个红尘之地出身的女子,如今更是凭李萋萋两种看似无差异却迥然不同的反应判断出了她的猫腻,只是,李萋萋如今在太尉府里势单力薄,她为何会突然与自己作对。 只是疑惑了片刻,秦玉暖便就找到了答案,答案很简单——她找到了一个更好的靠山。 “奴婢早先便觉得李姨娘有些奇怪,真是没想到……。”满儿下意识地抚着胸口。 “傻丫头,”秦玉暖用食指点了点满儿的鼻尖,“这世上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了去了,我们行得正做得直没有做亏心事,那些人来撩拨我们,那是他们自己吃亏。” 晚些秦宝川从顺昌院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灯火还亮着,廖妈妈怕秦宝川肚子饿着了,特意在灶上热了碗热腾腾的汤圆,秦宝川一边大口吃着粘糯美味的汤圆,一边和秦玉暖讲着今日父亲都考了他哪些功课。 这是秦质第一次这样关注这个庶子,秦宝川显得也有些受宠若惊,有些兴奋,说到痛快的地方,还忍不住跳下椅子来,学着秦质的模样,指指点点,一旁的廖妈妈看得心惊肉跳的。 “小祖宗欸,小心些,莫被这汤圆里的热汤给烫到了。” “姐姐,你知道吗,父亲考到一半,突然点了点头,说识字识得挺多的,可以开始看《山川志异》了,然后我说,父亲,《山川志异》宝川半年前就已经读过了,父亲的惊讶得啊,嘴里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秦宝川一板一眼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 “哪有那么夸张,”秦玉暖在一旁边替宝川吹着汤圆,一边笑道,“再说了,半年前你看《山川志异》的时候大半的字都不认识呢,你这是在父亲面前吹牛了吧。” “所以啊,前几日宝川又将这本书拿出来好好再读了一遍,收获不小呢,父亲当场还考了我几条大河大江的名字,我都说对了。”秦宝川长大了口,等着秦玉暖喂汤圆的样子依旧是那么稚嫩,可这口气,俨然似一个十分老成的书生。 “你懂事了。”这一刻,看着宝川活泼上进的样子,秦玉暖只觉得这一阵子,所有的冷枪暗箭,尔虞我诈,阴谋阳谋都是值得的,她所有的苦心和谋划都是有回报的,她隐忍和生冷了许久的心,终于熊熊地暖了起来。 秦宝川是个乖巧且敏锐的孩子,他很快就觉察出了秦玉暖眼眶里闪过的欣慰和不舍,他站直了身子,慢慢抱住秦玉暖有些纤瘦的腰身:“姐姐,是不是宝川明日就要开始上族学了,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姐姐身边了,姐姐舍不得宝川?” “舍不得是舍不得,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哪有天天黏在家里的,宝川,你个小男子汉了,姐姐更希望你去担当,去努力,去承当自己应当承担的那份责任。”一想到前世,秦宝川几乎就没有离开过自己的身,秦玉暖难免有些伤神,而如今秦宝川要早出晚归地去上族学,来回的路上,书院里,太多可以让对方下手的机会了,她的一颗心,不免又提了起来。 既要让宝川能够外出上族学,又要保证他百分之百的安全,虽然廖妈妈让黄大石辞了木匠的活专门来保护宝川,可廖妈妈一家已经为自己付出了太多,若是真有贼子贼心,欲行不轨,恐怕连黄大石的性命都会搭进去,秦玉暖还需好好想想长久的对策。 这几日,太尉府风平浪静,七皇子司马裘是否回宫的争议最终以七皇子年龄未满而告终,秦质也是落得清闲,每回抽空便会询问一下秦宝川在族学的表现,每次,都没有让他失望。 窦青娥远在国安寺,秦云妆每日都会托着管事的捎些什么东西过去,叶三原本是账房的管事,早些被撤下了,如今也只得充当跑腿的路夫,秦临风日日被禁足在院子里倒也老实下来了,偶尔下棋,偶尔练剑,也没挑起什么事端。 太尉府就像一望无际深海,平静之下,总是会有暗流涌动。 很快就到了秦玉暖与苏成海说好送别的日子,阳光似乎格外眷顾这条偏僻且宁静的山道,洋洋洒洒地洒了半路的金黄,一辆低调潜行的灰黑色马车静静地驶过这条无人的山路,而就在几百米开外,还有另一辆稍大一些的马车慢慢地跟在这辆马车后面,赶车的马车夫是个老手,极稳妥地掌握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捉奸捉双 “姨娘,到了。”车夫朝着马车厢里轻声喊道。 灰黑色马车停在了一处较为平缓的平地上,再往前走便是湿润的河畔湿泥,浅绿色的湖水随风荡漾,一座简单古朴的小茅庐掩映在山色之间,屋子看着是半旧的,屋前的竹篱也是半旧的,也不知道是谁几年前在这山野之地搭了这样一间风雅别致的茅庐在此隐居。 这地方鲜少有人回来,李萋萋扶着马车下来,四下张望,寻找着秦玉暖的踪迹,门房的丫鬟告诉她,秦玉暖已经提早了一炷香的时间出了门,朝着东边过来了,那定是来赴约的,应当是没错的。 周围只有山雀扑棱飞过的哗哗声,车把式在山坡下候着,李萋萋只能一个人硬着头皮沿着台阶往上攀登,远远地看着山腰上那辆一直跟在自己后头的绛红色马车,心里微微有了些底,那是秦云妆的马车,跟着来的目的,一来是想要监视自己,二来是要抓秦玉暖抓个正着。 未出阁的女子私下和男子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相会,纵然她秦玉暖巧舌如簧,也抵不过众口铄金。 没错,是她欺骗了秦玉暖,可那又如何,良禽择木而栖,谁都懂这个道理,秦玉暖出身低下,就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而窦家家大业大,秦云妆对三个月后的皇子选妃又是信誓旦旦,人,总是要为自己考虑的。 山腰的马车里的,除了靠在软榻上歇息的秦云妆,还有一脸顺从乖巧的黎未君。 “秦姐姐放心,那日我在屋子外头亲耳听到了他们相约今日在小茅庐送别,虽然当时冲进去没有抓个正着,可是未君也是将这句话暗暗记下了,她秦玉暖既然敢和情郎私会,就应当为此付出代价。” 听了黎未君的谄媚言辞,秦云妆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欣喜,只是恹恹地说:“行了,知道你能干,这份心意我记下了。” 黎未君自当以为这便是极大的肯定,再次壮着胆子道:“所以三个月后的皇子选妃,秦姐姐可千万要提点着我点儿。” 秦云妆的脸上慢慢浮出再温婉不过的微笑:“你就放心吧,你的事,我都会打点好的。”秦云妆伸出那柔软且白皙的玉手,从案几上端放着蜜枣的果盘里挑出了一颗饱满晶莹的枣子,张开樱桃般的小嘴,轻轻地只咬了米粒般大小,心里却是无法言说的满足。 论心计,黎未君果然还太过单纯,她还真以为自己要捉的是秦玉暖和苏成海吗? 她早先便知道上官让对秦玉暖有意思,像上官让这样的贵公子要的无非是两样,阔绰的面子和女人的身子,她特意让李萋萋约了秦玉暖早一些到,而上官让早已经在茅庐里等着了,到时候,只要迷药一放,秦玉暖一倒,接下来的事,都不用她操心了。 毁了她清白,让上官让欠自己一个人情,挑拨秦玉晚和秦玉暖的关系,最后,还能让表哥苏成海看看秦玉暖骨子里是多么淫/荡不堪的女人,这样一箭四雕的计谋,说不上是天衣无缝,可也是巧夺天工。 唯一害怕的就是秦玉暖这只妖媚狐狸发现破绽,没有前来,但出现在湖边的那个熟悉的身影很快就打破了秦云妆的忧心。 “三姑娘总算是来了。”在竹篱前驻足等候的李萋萋见到姗姗来迟的秦玉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我还怕三姑娘有事耽搁了,不来了。” “怎么会,我既然与李姨娘说好了,自然会准时赴约。”秦玉暖今日上头穿着件茜色海棠花钩边的薄袄子,下身是轻便的湘裙,披着件坎肩,用以抵御这山间弥留的寒气。 秦玉暖今日的打扮很是精心,粉面黛眉,身姿婀娜,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秦玉暖笑着推开茅庐前的柴门,院子里遍地都是蜀葵、凤仙,篱上交缠着木香、金桂,屋子正中挂着一幅无名小画,侧屋里头设着一张白木卧榻。 这是个十分雅致的院子,可李萋萋,却似乎风雅不起来,她掩下有些焦灼的语气,和婉问道:“不知道苏少爷什么时候来?” 秦玉暖悠然自得地端起桌上的凉壶:“还早着呢,姨娘真是,起先可是姨娘说自己会紧张害羞,让我早些来陪姨娘,如今却是姨娘自己着急了起来。” 两只粗瓷碗被斟了半碗凉水,秦玉暖递了一只到李萋萋面前:“山间不必府里,没有热茶,只有些山泉凉水,姨娘莫见怪。”说罢,又似做打量起这屋子的模样,感叹道:“不过这屋子倒是十分雅致。” 而就在这一个空档,李萋萋手脚极快地将藏在指甲里的迷药抖在了秦玉暖的那碗凉水里,白色的药粉入水即化,看不出丝毫端倪。 眼看着秦玉暖仿若不察,张口便将那半碗凉水尽数入喉,李萋萋的嘴角已然是扬起了一抹得逞且诡谲的笑。 她故意装作看风景的样子走出了屋子,在篱院前微微昂起脖子,似看着远处鱼儿跃起的粼粼波光,这是她和秦云妆约定好的暗号,只要她再次走出屋子,秦云妆就知道一切都已经办妥,只掐算着药效发作的时间,冲入屋子里,捉奸捉双,到时候秦玉暖便只有两条路走,要么以死保节,要么嫁入上官府做姨娘,反正上官让这样的纨绔公子向来视舆论如粪土,只求抱得美人归,完全不在意得到的手段光不光明。 对于秦云妆提出的捉奸戏码,上官让甚至还表现出了一丝热情,捉奸这样刺激的事,他还从来没尝过呢。 “姨娘,外头风大,小心吹晕了脑袋。”秦玉暖在屋子里头喊着,李萋萋的任务已经完成,她心安理得地往回走,却在跨进门槛的那一刹那,头剧烈地晕眩起来,眼前亦是雾蒙蒙地一片,感官随着眼皮的加重在逐渐减弱,眼前,耳边,似乎只是不断地闪过秦玉暖那盈盈的笑脸,和那一句鬼魅的声音:“姨娘,你看,我都说了,小心吹晕了脑袋。” 李萋萋几欲挣扎,可是终究合上了眼,身子微微一斜,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时光不知走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李萋萋似乎重回了十三四岁的年纪,苏成海在庭院里吹箫,白衣胜雪,峨冠博带,她便默默哼着小调,紧接着,画面闪回到苏成海执意离家的时候,她去拦,可是他执拗得就像一头牛,再后来,她入了青楼做清倌,与秦质相遇,入秦家,后来的后来,就是当她收到那一封噩耗的时候,她躲在房门里哭了整整三天。 她用了最美的韶华去爱他,可他却从来不知道,将来,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李萋萋是被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惊醒的,伴随着女人的尖叫声,李萋萋只觉得脑袋想要被炸开一样难受,她拼了命地想要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满脸写着不相信的秦云妆。 “你这是在做什么!”秦云妆也顾不得长幼之序,指着李萋萋的大声喊道。“我是让你来捉奸的,不是让你来被别人捉的。” 感官渐渐恢复了,李萋萋这才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似压着无数的重担,头一偏,自己差点也叫出了声来,她的身上竟然趴着一个成年男子,将头埋在她的肩头,看起来暧昧且亲密,只是那张俊俏隽丰的侧脸有些苍白,眼眸也紧紧地闭着,貌似沉睡,只单单从这男子的装扮来看,一眼就可以认出这上官家那个风流公子上官让。 两人的衣襟也随意散开着,带着些急不可耐的渴望,李萋萋只隔着一件薄薄的中衣和这上官让紧紧相贴,她瞬间脸就变得滴血似的红:“我……我……我。” “我什么我!”秦云妆深吸了一口气,“还不快点起来,如今也只有我们三个在,你再拖沓,还想别人知道你已经不洁了不成?” 黎未君因为害怕躲在了门外头,秦云妆看着一个是胆小怕事,一个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恨恨地将头扭到了一旁。 秦玉暖!一定是她!只有她才会有这样狡猾的招数,只有她才会这般阴毒无耻。 李萋萋顿时羞愧不已,她的袭裤还完好着,历经人事的她知晓她和上官让本质上是清白的,更何况,上官让也并非是那样饥不择食的人,多半也是被人用迷药迷倒了,可是如今两人这般模样,已经是有口难辩。 李萋萋尝试着用手去推上官让,可上官让却是一动不动,沉得要命,李萋萋无奈,只好手脚并用,猛地将上官让推下软榻,看着上官让直挺挺地仰躺在地上,再看到他的胸前那滩…… “啊!”李萋萋再也克制不住内心的焦虑和恐惧,她大声地喊了出来,引来了秦云妆的第二次不快。 “你喊什……。”下一个字还未出口,秦云妆也是连连后退,直到抵至墙角,双目写满了恐慌。 地上的上官让面无血色,胸口是一大滩血迹,伤口正中心脏的位置,一招毙命,血迹已经半干,呈现出一种阴森的老红色,在上官让一身素色的衣襟前无限绽开,像一朵嗜血的玫瑰,强烈地刺激着人的感官。 “大姑娘,上官公子他……他……他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丫鬟护主 李萋萋在风月之地也是见过江湖上的人斗武流血的,稍显淡定,而门后的黎未君却是吓得脸犹如纸色,扒拉着门框哭哭啼啼的:“秦姐姐,怎么……怎么会这样?上官公子怎么就不会是真的死了吧。” 大户人家的姑娘连死鸡都没见过,何况死人。 “够了,你给我闭嘴。”秦云妆虽然颇显严厉地呵斥了黎未君一声,可那强作淡定的声线里分明加了几分惶恐,秦玉暖不在屋子里,李萋萋被下了迷药,已经是偏离了她的预料和计谋,而如今,上官让无故惨死,胸口有伤却不见屋子里有凶器,一股瘆如寒冰的令人颤巍的恐惧爬上她的脊梁骨。 秦云妆喉咙一哽,拼命让自己的心跳慢下来,尝试着去想若是自己的母亲在场,会如何处理。 “李姨娘,还不快起来。”秦云妆麻利地招呼了李萋萋起身,看了一眼李萋萋沾染了血迹的外衫,吩咐道:“将这件衣裳也脱了,处理掉。”若是不能想出两全的法子,能置身事外也未尝不可。 上官让的尸体已经略显僵硬冰冷,秦云妆别过脸,努力将上官让那张白瑟苦青的死人脸从自己脑海里划去,保留着现场的原貌,秦云妆正欲提着裙摆赶快离开,丫鬟沉月却是几乎闯进了门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大姑娘,外头……外头来了好多捕快,还有,清水县县丞也来了。” 这间茅庐偏远,实际是属于清水县的管辖范围,在这里出了命案,县丞严惩丙前来处理并无不妥,可奇怪的是,自秦云妆一干人发现上官让的尸体再到准备离开,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秦云妆这次带来的都是心腹丫鬟和家丁,决然不会有人偷走告密,而且就算去告密,官衙的人也不会来得这么快,看着沿着山坡急急而下的十几个人的队伍,一定是有备而来。 秦玉暖!一定又是她。 县衙里的捕快大多是皂班捕快,平日里务农干活,有事的时候披件小马甲上阵,构不成威胁,可是这个严惩丙,为人公正不阿,原先曾供职于刑部,正是因为其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倔脾气一再被贬,最后成了一个七品芝麻官。 自己的父亲秦质欣赏其才华,曾招揽过,却被其嗤之以鼻,如今,可算是冤家路窄,又相逢了。 只是眨眼间,严惩丙就带人到了竹篱前,隐约看到镂空的竹窗户里闪烁着人影,只在柴扉前磕了两磕,拱手道:“清水县县丞严惩丙特来接秦三姑娘,黎二姑娘回府。” 严惩丙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明明是个文官,脸上却带着一种将士才有的冷峻和风尘仆仆,黝黑的皮肤,锐利澄清的眼睛和一双有些粗糙的双手,他的这双手,不仅写过无数本进谏真言,奉劝皇上改革朝政的折子,也随当地的农民一起抵挡过瘟疫,对抗过旱灾。 此刻的严惩丙表情有些恹恹的,就在一刻钟前,有人来县衙报告说太尉府的大姑娘秦云妆和黎家的二姑娘在去国安寺的路上走失了,按照道理,这样的小案子他向来是先交由底下的人去搜查办理的,可在同堂的周主簿却好劝歹劝,毕竟黎家虽然不起眼,秦家却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官宦人家,到底,还是亲自走一趟。 严惩丙喊话的声音落了许久,屋子里却依旧没有动静,严惩丙方有些不耐烦了,却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响亮清脆的耳光,紧接着,桌椅倒地的闷响声中夹杂着女人的撕扯呐喊。 “好你个李萋萋,原来你一大早出门并非是去上香,倒是在这荒郊野外背着我爹得偷人来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小娼妇,我倒要看看,这床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奸夫到底是谁。” 所谓家丑不外扬,里头女人的喊闹声传到了外头那些农民出身的捕快耳里,有的摆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有的则是带着奸笑,偷情?这倒是刺激。 严惩丙只紧紧地皱着眉,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极大地刺激了他的耳膜。 “天呐,血!这是血!死人了!快来人啊!死人了!” 出了命案!严惩丙精神一振,这样的情况是他没有想到的。 同样没有掌握情况的,还有在山野间匆匆赶路的秦玉暖,她的身后,还紧紧地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容冷峻,身着一袭黑色劲装短打,背上还背着一个半晕半醒的丫鬟打扮的女人,这女人身材娇小,平地里背起来毫不费力,可是在这陡峭的山体间赶路,男人的头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秦玉暖在前面开路,茂密的树枝横贯在眼前,秦玉暖不得不伸出手挡开这些扎人藤枝,手腕指尖几处都已经被扎出了见血的小洞,她也毫不怜惜,心里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点,满儿就有救了。 她知道李萋萋会动手脚,所以她早已服下解迷药的解药,而且在屋子里悄悄熏了迷香,她也早知道秦云妆带着黎未君一路跟了来,所以早先便派了满儿去清水县县衙那儿报了信。 可她没有预料到的是,就在她将同样被迷晕的上官让抬上床的时候,一只犹如疾风的匕首直接从后院的窗外射过来,第一下,因为她抬着上官让恰好摔了一跤,便直接刺到了上官让的心脏位置,第二下,却没料到满儿这个傻丫头会直接护在自己前头,替自己拦下了一刀,匕首刺进了满儿的肩胛骨的位置,满儿当场便昏死了过去。 来人很专业,用的匕首都是用细细的铁链牵着,刺中人之后立马可以拽着铁链的另一头将匕首收回去,不会留下丝毫线索。 可就当窗外那人想要刺第三刀的时候,却被一个比他更快的黑影撂倒了,那黑影手起刀落,于绿色的竹林间就像一匹弑杀的狼,只可惜来人众多,纵然功夫再好也无法以一敌百,还是让刺杀的人逃脱了。 那黑影秦玉暖很熟悉,她曾在万安寺祈福那次见过。 “你是冷将军身边的人。”寻了处平缓一些的空阔林地,秦玉暖刚扶着满儿靠在一棵两人合抱的松树边上,便就斜眼看着一路跟随的那个男子。 若是秦玉暖没记错,他叫冷武,是当日冷长熙吩咐和慧安一起侦查的下属,既然能用冷家的姓,就一定是冷家信任的家丁,方才看他的身手也绝非一般的护院,手段利落,出手就快,还能很快适应陡峭的竹林山间,很明显有实地战斗的经验。 以这个人的水平,应该是贴身保护着冷长熙的首选,可如今,不,是这一阵子,却都跟在了自己身边。 冷武有些木然,只是拱手一抱拳,按照冷长熙的吩咐直接坦言了自己的身份:“在下是冷将军贴身带刀侍卫冷武。” 与秦玉暖猜想的并无差异,秦玉暖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感到惊奇,看了看不断发虚汗有些迷迷糊糊的满儿,又看了看枝叶纵横间露出的泛着橘黄的天空。 太阳快要落山了。 夜里赶路不可取,在这样陡峭的山间穿梭更是危险,何况如今还带着一个昏迷的满儿,若是贸然行动,三个人都不安全,太尉府里不必担心,自己出门前已经托了常姨娘打点一切,福熙院里也会照常进行,丝毫不会看出自己已经不在府里,只是不知道,小茅庐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 冷武对于秦玉暖先停在原地休息一夜的做法并没有表示反对,木木地站在一旁,主子让他保护秦三姑娘,老实本分的他似乎还是习惯性地留守在秦玉暖的周围。 “我想替满儿看看伤势,”秦玉暖作势要挑开满儿肩头沾满了血迹的衣裳,用余光淡淡地扫过冷武,“你也要跟着看吗?” 冷武猛地一愣,急忙扭过身子:“我去捡些柴火来。” 满儿的伤口不大,但是极深,在右肩胛骨处发着乌黑,血已经是半凝固的状态,满儿似乎还弥留着一些深思,秦玉暖扶起她身子的时候,偶尔还会哼一哼,虽然是微乎其微的哼气,可是只要有意识就好,就证明她还活着。 满儿,你一定要活下去啊,你我一起长大,你知道我们的感情早就不似主仆,类似姐妹,若是这一世你还因我而死,这种痛苦有甚于断我手足,挖我心肝啊。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经打湿了秦玉暖的脸颊,她看了看满儿发黑的伤口,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将唇凑了上去,用力将里头的毒血吸允出来,匕首上有毒,那招式每次都是朝着秦玉暖心脏的位置,秦玉暖很清楚,这次的刺杀,是针对自己来的。 冷武回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秦玉暖对着地上吐出最后一口毒血,又慢慢替满儿将衣裳拢好。 冷武丢下一捆柴,又报告了自己的发现:“往下不远处有一湾泉水,待会可以去弄些水回来。” “嗯,”秦玉暖摸了摸满儿开始发烫的额头,点头道,“满儿开始发烧了,泉水凉,刚好给她捂捂额头,”说罢,又慢悠悠地抬起眸子,看着冷武道,“冷武,我有话要问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他的出现 秦玉暖的语气犹如微风从松树林扫过一般轻渺,眼神亦像海平面一样开阔,让冷武不由得一怔,他跟随冷长熙行军打仗这么些年,莫说女子,就算是男儿第一次上战场沙地,见到死人也会紧张害怕,可这位秦三姑娘面对这样突发的变故,却还能如此冷静,果然是高人一等,也难怪,自家主子会对这个女人如此上心。 因为冷长熙的吩咐,冷武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他拱手道:“秦三姑娘尽管问。” 本以为秦玉暖不过会问一些你家主子为何派你跟着我?或者今日的人为什么要刺杀她的话,或者激动,或者愤怒,谁料秦玉暖一开口便是:“今日想要杀我的那帮人,其实是冲着你家主子来的吧。” 一语中的,冷武稍稍回了回神,拱手道:“是,那帮人自将军从东秦回来后就一直阴魂不散的。” 看着秦玉暖探究似的目光,冷武吸了口气,更是毫不避讳的道:“他们是东秦皇室的余孽,为首的是东秦最年轻的异姓亲王安阳王赵回谨,在将军攻陷东秦国都的时候弃城逃走,一直带着手下残余兵马凭借地形优势退居兔儿山,而后来皇室招降,东秦皇室献上东秦第一美人元宁公主卫娴进京后,赵回谨就带着身边最精锐的人马潜伏入齐,几次欲下手夺回元宁公主卫娴,却都被将军提前发现,几次无果,这赵回谨便将矛头对准了将军。” “冲冠一怒为红颜,”秦玉暖摇了摇头,“安阳王赵回谨对元宁公主也算是抛头颅洒热血了,只是我听说元宁公主卫娴如今已经是皇上身边颇为得宠的娴贵人,且不说这赵回谨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算他能解决冷将军,也未必能从守备森严的皇宫带走大齐皇上的妃嫔。” 秦玉暖突然一愣,推理了一番,竟然被最后的结论惊愣住了,她微微张口:“所以,赵回谨今日其实不是想要杀我,是想要劫持我,当做交换的人质?”一个换一个,既可以保证与冷长熙的直接对垒,还能增大成功带走娴贵人的几率,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冷武见秦玉暖已经猜到,也不加遮掩:“将军猜赵回谨的意思,是想用将军的心爱之人来换他自己的心爱之人。” 心爱之人…… 这四个字如重重的鼓槌敲击在秦玉暖的心尖尖上,心跳似乎也多跳了两拍。 这是一个很可笑的称呼,秦玉暖嘴角浮起丝丝苦笑,她与冷长熙笼统不过也就见过几次面,怎么会…… 可是她又明明知道冷长熙的相处不是那么简单,虽然她一切的猜想还没有得到准确的认证,可是…… 前世她未经历过爱情,也未曾拥有过谁的真心和感情,这一世,她欲求活得精明,在男女私情方面,她亦是从未想过,猛然来了一番柔情蜜意,让她有些慌张,但很快,她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伸出手替满儿拢了拢衣裳,丝毫看不出她方才心里只经过了怎样的一场波涛骇浪。 山间的夜晚格外的寒冷,冷武守夜,虽然不断地给火堆加柴,可是因为要保障秦玉暖的安全他不敢走得太远去捡柴火,渐渐的,火堆的火小了许多。 满儿的额头愈发滚烫了,不过好在伤口的毒血已经被秦玉暖清理得差不多,也没有发脓发炎的迹象,秦玉暖担心满儿再度受凉,脱下了自己的坎肩和外衫给满儿披上,自己则是贴在满儿身边,将就过夜。 心烦意乱的心情终究抵不过疲惫不堪的身心,很快,在寒鸦嘎嘎,山风阵阵的交响里,秦玉暖也是睡得更沉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脸颊处似乎传来阵阵温热,不是那种让人倏尔就暖起来的火热,而是缓若如溪流,犹如春风亲吻过湖面的温柔,一丝丝,一点点,柔情百般的抚摸带来的安全且宁静的属于掌心的温暖。 这是一个人的手!还是一个男人的手! 纵然在睡梦中,秦玉暖亦是十二分的警觉,她猛地睁开眼,右手握着睡前放在手边的削尖了的木刺下意识抬手就朝着眼前的黑色轮廓刺去,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右手的手腕却被一个强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对方的速度虽快,可是力道保守,根本没有想伤秦玉暖的意思。 冷冷的月光下,冷长熙那蝙蝠型面具似乎又添了几分清冷,他一身纯黑的装束,仿佛要和这深沉的夜色融为一体,他的指节有力而修长,稍一用力就拔出了被秦玉暖紧紧握在手里的木刺,不过是一个毛笔粗细的树枝,却被秦玉暖削得尖尖的用来防身。 冷长熙玩味地将这木刺夹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巧一用力,咔擦一声,木刺就轻易地断成了两截,掉在地上。 “看到了没?你的防备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冷长熙语气淡淡的。 秦玉暖扭过头:“又不是每个像冷将军这样高手都喜欢为难我这样一个小女子的。”秦玉暖并不惊异冷长熙的出现,他知道,冷家军内部有一套严密的联络体系和方法,方才冷武趁着捡柴火的那段时间,也许已经利用烟雾弹或者什么记号之类的和冷家的人取得了联系,只是她没想到,冷长熙居然会亲自跑来。 可想到下午冷武说的那番话,莫名地,秦玉暖觉得有些尴尬,僵着脸扭过头,又看到树林周围突然出现了七八个和冷武一样打扮的成年男人,有条不紊地清理地上被火烧过的痕迹,用松针和泥土掩盖脚印,冷武正在往背上扛这一个特质的座椅,用这个座椅,可以比较轻松地将满儿扛下山去。 冷长熙,在帮她。 秦玉暖心头微微一暖,冷长熙的话语却轻飘飘地像柳絮一样飘落了进来:“你们选择停留在这里没有急着赶路很对,这几日下雨,山体很滑,我们来时西头那一侧的陡崖已经滑坡了。” “秦家的情况怎么样了?”秦玉暖忍不住问道。 冷长熙站起身来,看了看被冻得身子发冷发硬不得动弹的秦玉暖,闷声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说罢,反手将随身带来的一件加了绒的鹤氅往秦玉暖身上一裹,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紧接着又是大手一横,直接将秦玉暖打横抱了起来。 “你做什么?”一时着急,秦玉暖也无暇顾及形象,想要用手推开冷长熙,可冻成冰块似的手指早就没了力气。 两人如此亲密的动作,若是让有心人看到了,以秦质那古板的脾气,未出阁的女儿与男子贴身相处,一定会将她赶出秦家,她还有宝川,还有廖妈妈,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 冷长熙温热的男性气息十足的呼吸喷薄在秦玉暖的面颊上,竟然让秦玉暖微微失神,冷长熙似懂了秦玉暖的心事一般,嘴角似乎浮起了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你放心,这里荒郊野外的,来救你的人都没有,你还想着谁会看到我们吗?再说,”冷长熙嘴角斜斜地一扬,“若是与你不清不白的对象是我,也该是你的福气吧。” “是想用将军的心爱之人来换他自己的心爱之人。”不知为何,冷长熙的话语落毕,秦玉暖的脑海里就响起了这句话。 秦玉暖敛了敛跃然脸上的羞涩,低头道:“我自己可以走。” 冷长熙顿住脚步,看着怀里神色淡然的秦玉暖,他曾好奇她与子瞻的描述中大相径庭的性格,他曾对她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嗤之以鼻,他曾赞赏过她的冷静果敢,他也曾多次质疑自己对她那份不一样的心情,而如今,他已经很肯定自己的感情。 他向来不喜欢事事让人操心的笨女人,而他也觉得那些庸俗无赖的富家子弟没有一个配得起她,他喜欢她,想要帮她,更想要拥有她,最好让她一辈子都跑不了。 而此刻,第一次让他萌生了想要拥有的女人就在他的怀里,看着她白皙的脖颈,感受着她因为寒冷微微发颤,嗅着她发丝上飘然而出的每一缕花香。 冷长熙手一松,将秦玉暖慢慢地放了下来,微微侧过脸,让方才不知从哪里涌出的一股异样的炙热快些散去。 秦玉暖下意识地扶住身旁的一棵老槐树,因为脚趾都已经冻凉了,有些站不稳。 冷长熙敛了敛眼神,平静下来,只是用一种悠远阔渺的姿态看着有些窘迫的秦玉暖,虽然已经是四月,可山间本来就比山下寒冷,加上这一面山朝北背阳,现在的气温,和下雪前的日子相差无几,而秦玉暖,因为将保暖的坎肩和外衫都裹在了满儿身上,冻了一夜,哪有那么容易缓过来。 看着秦玉暖脸色稍稍好了些,冷长熙一把拽过秦玉暖的胳膊,换了个姿势,将秦玉暖背在背上,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道:“走不了路就不要逞强,你若是再啰嗦,我就直接把你丢到山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以命换命 背后的人没有发声,只是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微微蹭了蹭,缩在了厚厚的鹤氅里头,冷长熙这下安心里,脸上竟然扬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餍足和满意。 临近早晨的空气有些稀薄,佘山的温度更是冷得刺骨,正如冷长熙所说,回去的最近的一条路已经因为滑坡被毁坏了,一行人只能选了一条路途有些坎坷的小道前行。 冷长熙带了六个人来,两人在前开路,冷武与冷长熙走中间,两人断后,还有两人分别护在左右两侧,这是行军打仗中最为常见的阵法,很是实用。 冷长熙,果然是个十分谨慎严苛的人。 路过的灌木丛有的带着小刺,冷长熙小心地用大手护住秦玉暖的两侧,以免让她被刮伤了。满儿在冷武的背上昏昏沉沉地睡去,如今的满儿,是让秦玉暖最为担心的一个。 不一会儿,密密的丛林视野突然开阔起来,百步开外就是一条崎岖的山路,山下早已经有两辆马车等候,只有再走几步,就可以离开这密密的树林,可冷长熙,却是突然腾出一只手,五指并拢,朝前一指。 手下的几个人立刻就懂了,这是他们内部的手势暗号,意思是前面可能有危险。 秦玉暖趴在冷长熙的背上,看着密如细雨的汗珠从冷长熙黑色面具和发际交界的地方慢慢渗出,混杂着冷长熙身上独有的男性汗味和一股好闻的青草香,隐约间,她似乎还闻到了危险和敌意的味道。 突然“嗖”的一声箭响,这是飞矢离弦时发出的脆响。 冷长熙反身将秦玉暖一压,伸手又将秦玉暖拉到了一棵三人合抱的参天古树后头,几乎是下意识地,紧紧地搂住秦玉暖单薄的肩膀,将秦玉暖几乎整个人都贴合在了自己怀。 耳边是簌簌的箭响,密如战鼓阵阵,仿若一场说来就来的热带暴雨,噼里啪啦的声音是箭头钉进树木里发出的闷响。 在秦家,秦玉暖见惯了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可是这样的真枪实箭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心头不由得一颤,指尖微微用力,捏进了掌心。 秦玉暖发泄紧张的小动作全然都落在了冷长熙的眼里,在这么多的女人当中,像秦玉暖这样未经世事的大家闺秀还能够如此安然地面对这犹如战场上的厮杀的,他倒是第一次见到。 “不要看,不要听,就不会怕了。”冷不防地,一双大手轻柔地捂住了秦玉暖的双耳,那掌心的温度带着湿润的汗气微微腾起,熏得秦玉暖从耳畔蓦然暖到了心里。 这是冷长熙的手,温和而又轻柔。 这样的感觉,让秦玉暖微微一怔,但是很快,现实中骤如狂雨的箭声让她安然接受了这样一个庇护所。 这样躲避的时间是难捱的,可突然,箭声戛然而止,外头突然没了声响,这样的状况就像这箭羽突然射来是让人措不及防。 因为冷长熙的及时提醒,一行人中无人伤亡,只有满儿的伤口因为冷武闪身躲避时的颠簸重新泛出的血色,大家各自从藏身的树干后走了出来。 秦玉暖这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以一种类似于蜷缩的姿态躲在了冷长熙的怀里,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脸色却依旧不由自主地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色。 冷长熙倒是十分自然,以一种权当是抱了一会儿小宠物在怀里的表情松开了秦玉暖,甚至还淡然自若地扶了秦玉暖起身。 血液已经回流到了四肢,秦玉暖已经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起来,礼让地退了一步:“我现在,是真的可以走了。” 冷长熙探究的目光再次从藏在面具背后的那双墨色的瞳仁里射了出来,几乎只是一瞬,确认了秦玉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后,淡淡地“哦”了一声。 “将军,这外头有字。”有人在秦玉暖与冷长熙藏身的那棵大树背后呼喊。 冷长熙眉色一紧,秦玉暖亦是连忙跟了出去。 原本粗壮的树干上现在插满了箭羽,近看不过是一堆乱箭,可只要走了十步开完,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这数百只箭羽完完整整,清清楚楚地拼凑成了四个大字。 ——以命换命 以箭书写,这样的精准度,这样的速度,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就连一旁跟着冷长熙多年的冷武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深知,就算是冷家军里最优秀的弓箭手,也不能保证可以一次成功,可是对方做到了,早先便知道东秦安阳王赵回谨手底下不仅高手如云,还极爱豢养刺客,如今,没想到虎落平阳却依旧实力不凡。 冷长熙手下的其他人脸上也是忍不住露出了和冷武一样的担忧。 可冷长熙,却不这样认为,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嘴角浮出一抹高傲,眼神慢慢地瞟向远方,像是和这位难缠的对手打招呼:“人不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不会拿性命做赌注的。” 赵回谨是冷长熙这十九年来碰到的唯一可以和他过招这么多回合的对手,赵回谨是个有谋略有本事的人,只是可惜,如今他也要被冷长熙逼到山穷水尽了。 “将这些箭羽都处理了,不要留下痕迹。”冷长熙淡淡地吩咐道。 回眸间,却又看到了神色同样淡定的秦玉暖,她白皙的面颊在稀薄隐晦的晨光里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淡淡的光芒,还有那随风飘散的碎发,带着春日独有的露水,湿润、清新、明秀。 冷长熙不禁想起了方才和她一起躲在树后的场景。 “不要看,不要听,就不会怕了。”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本以为秦玉暖会立刻闭上眼睛,像一只鸵鸟一样将自己紧紧藏起,可这小女人,却偏偏倔强地瞪大了眼睛瞧着她,那水灵灵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一般,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来都是他保护别人,让别人心安,可就在那一刻,秦玉暖的眼神让他的心跳顿时慢了下来,周围的箭羽声仿若一场幻境,唯有那双清澈得像潭水的眸子才是真实的。 而此刻与他一起站在外头,看着“以命换命”几个大字的秦玉暖,眼神里似乎多了几分坚毅,不同于其他女子会表现出的惊慌,她的眼神里,尽是淡然和冷静。 他曾质疑过为何秦玉暖的性格与子瞻描述的会那样不同,他曾对秦玉暖那些小手段和小心机嗤之以鼻,他也曾欣赏过秦玉暖愈发果断的计谋和策略,若说他过去迟疑过自己对秦玉暖的感觉,如今的他却是无比地确定。 他不喜欢太笨的女人,也深觉得那些庸俗没本事的富家公子根本配不上她,她与他才是最合适的,更何况,他喜欢她,就这么简单。 事情都处理完毕了,马车就近在眼前。 秦玉暖看着冷武小心翼翼地将满儿抱上了马车,自己亦是回过身,取下一直披着的鹤氅,叠好递给冷长熙:“今日要多谢冷将军的救命之恩了。” “不用谢我,”冷长熙嘴角浮出一丝微不可察的轻笑,“我知道,就算我不来,你也可以活下去。”这个小女人肚子里的诡计和生存的本事,他向来不敢低估。 话虽这样说,冷长熙却还是端端正正地接过了秦玉暖递过来的鹤氅。 眼看着马车渐渐走远了,冷长熙带着手下的人站在山岗上,看着日头从山坳里渐渐爬了上来,远处的天空被渲染出一道道红霞,就像新娘子出嫁时精心绣制的霞帔。 看着秦玉暖的马车已经犹如蚂蚁那般大小,冷长熙才转头吩咐冷武道:“你多带三个人,继续保护她。”这个“她”是指的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冷武微微一顿,似乎深思了许久,还是开口劝道:“将军,赵回谨诡计多端,这次又下了如此大的决心,将军的贴身护卫不过就十八个,如今再调出四个,岂不是……。” “冷武,你太不了解他了,”冷长熙将目光放得很远很远,远到似乎要和天边的红霞相接,“赵回谨有本事,可是他也惜命,不然,也不会在攻城那日弃城而逃,就连他所谓的心爱之人元宁公主卫娴都没有带走,前阵子,宫里传言娴贵人病重,太医都束手无策,恰好我宁王府的一颗千年生的天山雪莲可以妙手回春,赵回谨这里的以命换命,是想用玉暖的命做赌注,逼我拿出天山雪莲救治他的心上人。” 冷长熙微微回眸,眼角瞥出一丝不屑的冷笑:“想要逼我?真是可笑至极,女人我要,药材我也要,他能拿我如何?” 而此刻,对外传言已经病重的娴贵人寝殿里,却是软香温帐,殿内还燃着让人意乱情迷的熏香,娴贵人只穿着件薄如蝉翼的云纱,那不盈一握的腰肢揉捏细滑,愈发让人垂涎欲滴。 娴贵人姣好的面容上还依旧泛着潮红,脑海里亦是不断地回忆着昨夜的恩宠浩荡。 身旁的男人动了动,娴贵人立刻就贴了上去,声音娇媚得似要滴出水来一般:“三殿下,醒来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逃过一劫 男人翻了个身,恹恹地背朝着娴贵人,娴贵人却依旧痴心不甘,胸前酥软的两团玉团紧紧地贴在在司马锐背肌匀称的琵琶骨处,两只小手更是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司马锐的胸膛:“三殿下,还要装睡吗?” 娴贵人的声音黏黏糯糯的,带着东秦地方独有的音调。 司马锐似乎有些厌烦了,他起身,只盯着娴贵人看了那么一会儿,就飞快地拾起床尾的外衫,披在身上,又开始束起腰带。 “三殿下就要走了吗?” “不然呢?”司马锐的脸上浮出一丝不同于往常那般温和的谦谦君子的笑,那种笑,令人毛骨悚然,只有那最无情的刽子手才配有这种冷清萧索的笑,“你是要等着天大亮以后,你寝宫里的人都发现,这个皇宫里的人都发现,然后让父皇将我们两个都凌迟处死吗?” 娴贵人有些不甘心,可是又不敢说话,她怯怯地低下头,却听到司马锐那冷森冰凉的话语:“娴贵人,如今你也病了这么些时候了,父皇该送的东西也都送来了,我要的东西也都拿到了,你这个病,也该好了。” 娴贵人低下头,眼里是万分的不舍,她对这个男人,是动了真情了,只是可惜他似乎从来没有多在意过自己,可偏偏,他给的所有痛楚和冷漠她都能甘之如饴,入心入肺:“我的病好了,你是否就不会再来看我了?” 司马锐慢慢地转过头,突然欺身而上,强有力的大手挑起娴贵人玲珑娇小的下巴,眼眸里泛出丝丝寒光:“听说你那东秦的相好的和冷长熙干上了,为的就是救你出去,可是你最好记住,你自己现在的身份,你是父皇的女人,是我大齐的嫔妃,虽然我也不喜欢冷长熙这人,不过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你那相好的斗不过冷长熙,等他惨死的时候,你最好表现得好一点,让父皇对你放下心来,懂否?” 娴贵人一怔,眼里不自觉地就盈起一方水雾,含泪点了点头。 司马锐嘴角邪魅地一笑,裹上来时穿的紫金色长袍,腰带一束,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寝殿。 绕过了人迹稀少的小路,到了后门,司马锐的心腹刘保已经在后门处等着,看到司马锐出来后,立刻捧上手里的熏香。 司马锐例行公事一般地伸开手臂,让刘保用熏香除去身上那股令他作呕的香气,这是他从娴贵人的寝殿带出来的女人香气,还混杂着一些稀有香料的味道,他很不喜欢。 “药似乎快没了,你想办法弄到一些。”司马锐闭着眼睛,昨夜他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一个让他始料未及的梦,他的梦向来是空洞而无味的,这一次,是第一次出现的人物,而且,还是个女人,还是个对他退避三舍的女人。 刘保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可是三殿下,咱们手头上的银两已经不宽裕了,那迷幻药一两千金,私底下那些铺子交上来的和京郊田亩的收入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 司马锐没有说话,只是轻飘飘地睁开眼冷视着刘保:“让你去办我自然有办法,我们用不了多久了,很快,这个女人就没有利用价值了。”司马锐语气一顿,继而问道:“母后可起来了?” 刘保:“才起来,已经等着三殿下过去请安了。” 与此同时,秦家正在酝酿着一场腥风血雨。 上官家嫡长子上官让郊外惨死的事犹如火烧麦浪一般,很快地就在私下席卷了整个权贵圈子,而严惩丙的亲自登门,更是给火烧眉毛的秦质又添了一把柴火。 “严大人,你好大的胆子!”秦质狠狠地将茶盏一磕,花厅里,秦家的丫鬟下人和严惩丙带来的两个衙差皆是一怔,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直十分儒雅得体的秦太尉发起脾气来也是如此骇人。 秦质怒目对着严惩丙:“严大人,我秦家虽然不是皇亲国戚,本官好歹也是朝中正一品官员,如今严大人带着两个衙差过来就说要带走小女配合审案,这未免,太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 秦质的脾气倔,可严惩丙的脾气比他更倔,加上又是刑部出身,说话也是颇为硬气:“法理二字容不得半点虚假,秦大姑娘出现在了上官公子死亡的房间里,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将事件真相查清楚,这也是下官的职责。” 早晨的事情秦质早就听秦云妆一五一十地说了,他气秦云妆的不知好歹,不听自己的劝非要去看在国安寺的窦氏,结果,在路上遇到了这等难缠倒霉的事,他更气李萋萋的不守妇道,和男人厮混,可这两人如今名义上还都是他秦家的人,秦家的面子和名声不能丢,他秦质的盛名和威望更不能受丝毫影响。 “法理?”秦质倏尔冷笑,“你和我**理二字?那本官就告诉你什么是法,大齐例律规定,凡是牵扯到两位或者两位以上的正三品官员,都应有品级更高的官员亲自接办,严大人,你不过是一个七品小官,如今还敢来威胁本官吗?” 严惩丙不惊反笑,似胸有陈竹:“秦大人言之有理,可是大齐律法还规定,若是民间有告御状或者必须交由皇上处理的案件,可先交由当地隶属官员先行审判,再酌情移送,秦大人,你与牵连其中的上官大人都是朝中的正一品官员,比你们都要大的,也只有当今圣上,佘山本来就在下官的管辖范围之内,还是秦大人,执意要将这件事闹到皇上面前去呢?” 秦质:“你敢威胁我?” 严惩丙拱手道:“岂敢,只不过,下官一直孤家寡人,一条贱命不值一提,而秦大人和上官大人背后,可都是整个家族的利益和名声。” 严惩丙丝毫没有因为自己官职低微就畏手畏脚,反而,他坐直了身子,脊梁挺得笔直,毫无畏惧地回应着秦质的怒意,果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而带着满儿匆匆赶回府的秦玉暖此时已经是满头大汗,在后门接应的黄大石接下满儿和秦玉暖后就急忙把这一辆打眼的马车赶到了别的地方,从后门到福熙院的一路上,都被常氏打点好了,廖妈妈和铜儿已经在福熙院里等急了。 “呀,怎生伤得这么严重。”廖妈妈揭开满儿肩头的衣裳一看,眼泪就要下来了。 “现在不是说这个话的时候,府里的情况怎么样了?”秦玉暖倒是十分冷静,临走的时候冷长熙和她说,满儿伤口的毒已经清得差不多了,不会有性命危险,只是一路颠簸,又挨饿挨冻的伤口造成了第二次伤害,一定要好好休养,冷长熙说的话,她信。 铜儿不过简单地说了下昨夜府里的动静,廖妈妈重新替满儿理了理伤口,外头就传来小丫鬟听雪老大的喊话的声音:“哟,这不是顺昌院的赵妈妈吗?赵妈妈好,怎生到咱们这个小院子来了?” 顺昌院的?这是秦质身边的人,难道秦质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奴婢是来找三姑娘的。”一个精明干练的声音答道。 听着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玉暖看了一眼还躺在自己床榻上的满儿和那带血的衣衫,心下一狠,直接拿起手边的一对鸳鸯茶盏狠狠地朝着地上砸了下去。 外头只听到屋子里传来哐地一声脆响,赵妈妈脚步不由得也跟着一顿,紧接着就是秦玉暖气急败坏骂人的声音:“你个丫头,连一点小活儿都干不好,廖妈妈,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她关到柴房去,关上七天,任何人都不准去看她。” 门一下打开了,廖妈妈撩起葱花软缎的门帘子,和铜儿一人拖拽着满儿的一只手臂,一边拽着,一边骂骂咧咧地对着低垂着头的满儿道:“也算是三姑娘身边的老人了,还这般不会做事。” 赵妈妈有些狐疑地看着当中双脚拖地,几乎算是被拖走的满儿,她也是太尉府里地老人了,任何的猫腻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正欲上前喊住廖妈妈和铜儿,听雪突然伸出小脚,死死地踩住了赵妈妈的裙角,让赵妈妈跌了个趔趄,险些摔在地上。 “哎呀,赵妈妈你没事吧。”听雪想要上前去扶,却被赵妈妈甩开了手。 秦玉暖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故作惊讶地道:“哟,赵妈妈这是怎么了?”这时的秦玉暖已经换了身有些松散的白色褙子,披着间鹅黄色披风,头发松松散散的,像是刚起来一般。 “没事,奴婢不碍事,”赵妈妈连忙爬了起来,对着秦玉暖行了个礼,眼神却早已经在秦玉暖的房间里打了个转儿,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东西,才扯出几丝例行公事的笑:“老爷在花厅等着您呢?大姑娘和大少爷都已经到了。” “是吗?”秦玉暖似乎还有些没睡醒,“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赵妈妈低了低头,如实答道:“说是要上公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世家对垒 铜儿和廖妈妈留在院子里照料受伤的满儿和被秦质临时从族学喊回来的宝川,小丫鬟听雪跟在秦玉暖身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打探来的严惩丙来秦家的事与秦玉暖说了。 “刚正不阿,这个严惩丙倒是个可造之材。”秦玉暖抿了抿嘴角,能治得住秦质的人,秦玉暖向来佩服。 秦玉暖又看了眼听雪,这个小丫头一直本本分分在院子里做事,手脚也十分勤快,新来的一批丫鬟她都让廖妈妈盯过,让满儿暗自打探过底细,和听荷不同,这个听雪是个极老实的。 “明个儿起,你就贴身伺候吧,听荷如今没了,你就顶了她的位置,直接升为二等丫鬟。”秦玉暖赞许地看了听雪一眼,方才在院子里无论是大声提醒自己赵妈妈来了,还是踩了赵妈妈的裙角,都表现得十分机敏,她的身边,需要这样的聪明人。 花厅里,气氛有几分冷肃,秦云妆怯怯地站在秦临风身后,躲避着秦质阴沉沉的目光。 秦临风双手握拳,他被秦质软禁在院子里许久了,今天突然喊了他出来,还以为父亲终于意识到他才是太尉府的嫡子,还以为父亲终于看清了那个下贱的庶女有多恶毒,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晴天霹雳,自己素来疼爱的妹妹,居然和一件命案牵扯上了。 “老爷,三姑娘来了。” 秦玉暖前脚才踏进花厅的门,秦临风就已经气急败坏地冲了过去,以迅雷之势直接拽过了秦玉暖的领口,手上青筋暴起:“是你,一定又是你给云妆下的套,这件事一定和你有关。” “逆子,你给我松开。”秦质大喝了一声。 秦临风脑子一热,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死的是个风流种子上官让,如今京中传闻秦家大姑娘出现在了上官让出事的屋子里,云妆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些京中闺秀贵妇们。 “你说,你到底用了什么招数?西南蛊毒?还是迷幻术?你说,你到底有什么本事把云妆骗去那个地方?我知道了,那个黎家二姑娘是你的人,对不对?”秦临风恶狠狠地看着秦玉暖,其实他知晓黎未君从来都是秦云妆身边的人,可是他秦临风怎么会管一个不过见过几次面的黎家小姐的清白和死活。 秦玉暖只是淡淡地瞥了秦临风一眼,眼神镇定且带着森森凉意:“玉暖没有那么大本事,不会蛊毒,不会巫术,也没有那么多钱财去收买一个黎家嫡出小姐,不过大哥方才的话问得好,玉暖怎么会有本事让大姐姐乖乖听我的话去那样一个荒郊野外之地呢?” 言下之意,这本来就是你家的宝贝自愿去的,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两人的对峙引来了秦质的不耐烦,加上赵妈妈在他耳边汇报了福熙院的情况,说秦玉暖昨夜应该是一直在院子里,此刻,他再看向秦临风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满。 “不要我再多说一次,临风,把你的手给我拿开。”秦质的话语冷冷的。 秦云妆连忙上前拉住秦临风的胳膊,秦临风不甘心地松开手,又恶狠狠地瞪了秦玉暖一眼。 秦玉暖始终保持着亘古不变的冷漠和清凌,纵然衣领口已经被秦临风抓得缭乱不堪,形象狼狈,可她骨子里透出的那种清越的气质却不减反增,听雪悄然上前,快速地帮秦玉暖整理好了衣衫,抚平了褶皱。 外头一直等候的严惩丙派了一个衙差过来问话,说是可不可以出发了。 秦质憋了一口闷气,摆摆手,只看了花厅里秦云妆、秦临风和秦玉暖三人,不多说,自个儿直接跨门而出,这些个儿女,竟然是没有一个人让自己省心的。 谢管家带着余下三人立马跟上,若不是秦玉晚有婚约在身,不便出门,秦玉昭痴痴颠颠,礼数不周,秦宝川和亲宝端都还小,不然秦质一准儿都要带上一起,看着秦质这带着一家人上公堂的架势,正是想表现他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这回儿,恐怕他再难做到全身而退了。 秦云妆因为是命案的重要证人,马车旁还有两个衙差看护,这让秦临风很不满,想要理论,却又被秦质寒冰一样的目光吓了回来。 马车上,秦玉暖一遍又一遍梳理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时,她其实已经提前了一炷香的时间到达,她从未信任过李萋萋,更是不相信李萋萋这回当真是为了与苏成海告别,所以苏成海,压根儿就没有来,早在前一日,就已经离开了京都。 而秦玉暖发现早就在小茅庐隔间里急不可耐地等待的上官让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明了了,李萋萋不过一个太尉府小妾,哪里会和这些公子哥儿有交集,很明显,这是秦云妆的主意,她前脚才将上官让用迷药迷晕了,后脚李萋萋就来了,之后的事,就是将昏迷的李萋萋托进屋子里时,遭到了东秦安阳王赵回谨的刺杀,满儿替她挡了一刀。 藏身到屋外后,她看到了秦云妆带着黎未君冲了进来,也听到了她们如何歪曲事实,将脏水都泼到了李萋萋的身上,秦云妆啊秦云妆,哪怕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人,她也绝不会引水上身,这一点,很像窦青娥。 其实秦云妆对着严惩丙的那番说辞也有些条理和可信度,但是有两个漏洞,第一个,是行凶的工具,东秦那帮人采用的是可收回的铁链匕首,现场当然不会留下任何凶器和证据,第二,就是李萋萋的口供,虽然秦云妆和黎未君站到了一条战线上,可是李萋萋若是以死相拼,强行要翻供,呵,这公堂之上,可就热闹了。 清水县的县衙,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周围的村民听说今日是要审一件大案子,还会有好几个朝中的大官员要来个个都是歇下了手里的农活,从好几里地赶了过来,挤在县衙门口看热闹,远远地看到秦家一列马车驶来,那高头大马,那流苏帷帐,真是有第一次看到了贵人的感觉。 秦质一闻到周围的泥土和隐隐藏在空气中的猪粪牛粪的味道就十分不满,看到围观的人亦是直接撩起帘子对着前头的严惩丙道:“走后门,这里人太多了。” 严惩丙亦是不慌不忙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秦大人,大齐律例规定,审案时所有的证人和相关人员,一律都要从官衙的前门入堂。” 秦质脸色一僵,太尉一职本来就是给朝中官员做表率的,此时的他,是骑虎难下。 招呼着身后的秦云妆、秦玉暖下马车,秦云妆心里头本就不安定,如今一出马车,看到周围那些布衣草鞋的村民对她兴奋的指指点点,面纱下的脸颊更是白了又青。 “滚开!你们这些蚁民!”秦临风对着周围那些议论纷纷地妇人们一吼,又是小心地扶着秦云妆下来,四周的妇人见到这个京城里的公子哥这样大的脾气,纷纷捂了嘴,不敢说话,生怕得罪了贵人,只有一个约莫六岁多的背着背篓的一个小女孩被吓得直接摔到了地上,背篓里新挖的野菜都洒了出来,裂开嘴,只看了秦临风铜铃般怒目的大眼,竟然不敢哭出声来。 就在人们小声谈论的时候,一个黄衣粉裙,身姿窈窕,戴着青纱的女子却似仙女儿一样地到了这小女孩的身边,蹲下身,抱起了摔得有些脏兮兮的小女孩,又让身边的小丫鬟替小女孩捡起了野菜,甚至掏出了怀里那张好看的绢帕子替小女孩擦起了小脸蛋。 有心人注意到了,这个黛眉粉面的女娃娃也是跟着秦家马车一起来的,虽然看不到真容,可是那如水的眸子已经美到极致,还有那薄薄面纱下若隐若现的脸颊的轮廓,多么好看的瓜子脸,一定是个标致出彩的美人。 “乖,不哭了,那个大哥哥只是声音大了些,他没有恶意的。”秦玉暖哄着可怜兮兮的小女孩。 这句话落在了秦临风的耳里犹如一道尖尖的肉刺,他难道还需要这样一个庶女替自己说好话吗? “三姑娘,咱们该走了。”听雪扶着秦玉暖起身。 哦,原来这是秦家的三姑娘啊,周围的人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真真是个又水灵又心善的好姑娘呢。 不会儿,上官府的马车也来了,到这样偏僻的县衙里来监督审案,左相上官渊倒还是第一次,起初他是不愿意的,他嫡嫡亲亲的宝贝儿子去了,他是恨不得闹到皇上那里去,要给他儿子一个公道,可是死的时候却和秦家的一位姨娘不清不楚的,又让他有所忌惮。 严惩丙这个人他是有所耳闻的,虽然脾气硬了一些,可是为人绝对公道,更何况有他坐镇,绝不会要将那些害了自己儿子的奸人绳之以法,折磨致死。 上官仪也跟着来了,眼睛肿肿的,脸上还带着泪痕,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亲哥哥啊,而当她看到秦云妆的那一刻,似乎所有的神经都被调动了起来,她猛地朝着秦云妆扑了过去,歇斯底里地喊道:“贱人!贱人!我知道,就是你害了我大哥,你要看证据吗贱人,严大人,我有证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公堂审判 幸好已经是进了公堂之内了,上官仪这副泼妇样子没有落在外头那些八卦能力极强的村妇眼里,秦玉暖冷冷地看着上官仪的张牙舞爪和秦云妆一副怯懦的小白兔模样。 上官仪在气势上胜了,只是可惜,越是张狂,在这公堂之上越不讨好。 好在上官渊也是混迹官场多年,一副浓眉星眸,略略生了些络腮胡,显得有些憔悴,他命丫鬟拉住上官仪,在严惩丙拍惊堂木之前就低声呵斥了上官仪一句:“忘了临行前我是如何跟你说的吗?” 说罢,上官渊亦是将那怨毒的眼神投向了躲在秦临风身后的秦云妆,上官仪所谓的证据他亦是知晓的,若说自己儿子的死与秦云妆没有瓜葛,他是决然不信的。 不一会儿,黎未君也来了,没有黎家老爷的陪伴,只有背影同样有些萧索的黎稼轩陪在身边,黎稼轩一边护着黎未君进来,一边安慰着黎未君道:“放心,在公堂上,你如实说,三哥会陪着你的。” 上官渊和秦质是以旁听的身份坐在严惩丙的两侧,大齐律例规定,朝中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是有旁听的权力的,对于这一点,严惩丙倒也是十分客气,请示了这两位此时已经有些水火不相容的大人后,才是正是开堂会审。 李萋萋被两个衙差架了上来,依旧是昨夜的衣衫,上头还带着星星血迹,那是上官让的血,上官渊看了,心头不禁又是被拉扯了一下。 李萋萋被收押期间没有受过任何刑,只是看起来是十二万分的憔悴,她知道,她这一回是逃不过了,她跪在地上,却微微偏头看着一旁的秦玉暖,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又赢了。” 她知道这最大的局是秦玉暖设的,却不知道上官让的死完全在秦玉暖的意料之外,她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在嘲讽,呵,她秦玉暖可真敢,连人命都敢玩。 “昨夜亥时一刻,有人来县衙说秦家大姑娘和黎家二姑娘在佘山走失,经过搜查,亥时三刻,在佘山山腰的茅庐里,发现了据说走失的秦大姑娘和黎二姑娘二人,还有秦家李氏和已经死亡的上官公子,其中,李氏与死者身体相贴,姿势亲密,”严惩丙边说,一边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萋萋,“但李氏在审问的过程中始终一言不发,前来举报走失的人也一直没有找到,带秦大姑娘。” 有人举报她走失?难怪严惩丙来得这样及时,哼,能做得出这样的局的还能有谁,她慢慢地将目光投向了秦玉暖,她一直以为秦玉暖不过是侥幸躲掉了自己的陷阱,却没想到,从头到尾,她都在秦玉暖的局里。 而秦玉暖只是朝她笑了笑,这种云淡风轻的笑,简直就是一种嘲讽。 “民女在。”秦云妆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这还是她第一次跪外人,心里尽是凄凉。 “秦大姑娘,请你将你见到的听到的再说一次。” 秦云妆敛了敛衣袖,将早些和黎未君就串通好的供词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到她们抓到李萋萋和上官让如何苟且不知廉耻的时候,便瞅着秦质的脸色都快要绿了,这真是,好大的一顶绿帽子。 而秦质未怒,上官渊就已经忍不住喝道:“真是满口胡言,严大人,小儿虽然风流了些,爱流连那些风月之地,可对于有夫之妇小儿向来有分寸,绝不会有半点逾越。” 对于上官让的好色性子,上官渊不是不知道,也曾管过多次,可是上官让总会有办法逃脱,于是父子俩就形成了这样一个默契,上官让找的那些姑娘第一,必须你情我愿,第二,不能是已嫁的妇人,这样就可免去许多麻烦,加上儿子周旋的能力着实不错,上官渊只想着等着再过一阵,替儿子娶一个管得住他的媳妇儿,让他老实些,也就罢了,家里实在也不指望他入仕做官,平步青云。 可没想到,就在与方家说亲之际,一是在秦质寿宴上出了和秦家二姑娘秦玉昭那档子丑事,二是又为了秦家一个姨娘丧了命,他如今,和秦家结下的梁子,可算是根深蒂固了。 面对上官渊的直白,严惩丙只是拱手道:“上官大人放心,这件事本官一定会查个明白,还请大人稍安勿躁。” 严惩丙微微昂了昂头,待秦云妆复述完毕后,又请了黎未君上堂问话,两人的证词如出一辙,最后都一口咬定是李萋萋与上官让私会,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是争执起来,李萋萋拿匕首将上官让给杀害了,虽然没有找到凶器,可是秦云妆知道,李萋萋已经知晓了她们之间太多的事,断然不能留了。 二敌一,加上秦临风在一旁煽风点火,说李萋萋在府里的时候就不老实,时常穿得花枝招展的,想要勾引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萋萋此时垂着头,像一只落水狗。 “秦少爷,这是公堂,本官让你说话的时候,再上前说话。”严惩丙拍了两下惊堂木,让强出头的秦临风退了回去。 “秦大姑娘,以你所言,你与黎二姑娘完全是路过歇息?可是……。”严惩丙摆摆手,让上官仪出列,“上官姑娘说,她的手上,有你与上官公子事先约好见面的证物。” 秦云妆心头一紧,就见到上官仪愤愤地掏出怀里的一封书信,呈给了严惩丙,回头对着秦云妆挑衅道:“秦姐姐啊秦姐姐,你没想到吧,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幸好今日哥哥出门前,衣裳被树枝刮破了,我亲自给他换下了准备替他补,却发现,里头有你约哥哥出门的信函,老天有眼,让你错落了一步,秦姐姐,报应,这都是报应!” 衙差拉住了有些冲动的上官仪,而秦云妆的脸色已经是由青转紫,她知道上官让的习惯,凡是有女子要求私会的信函他看过后都会烧掉的,可为何这一次,竟然…… 严惩丙仔细看完了信函,心里头似乎在暗自盘算,秦质一时皱紧了眉头,方想拉下面子看看这封所谓的信函,严惩丙却将书信一收:“内容属实,落款属实,秦大姑娘,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严惩丙的眼里写满了正义和不容抗拒的威严,让秦云妆的心猛烈地收缩起来。 不!她不能这样轻易地认输! 她恶狠狠地看向秦玉暖,秦玉暖昨日明明出现了,她就不信,她秦玉暖当真会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上官公子的确有约我出去,”秦云妆顿了顿,“只是,上官公子与我二妹妹已经有婚约,我虽欣赏上官公子的才华,可是最后却后悔了,没有赴约,而是和黎妹妹相约去国安寺祈福,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赎罪,不过,三妹妹知道了这件事,却说……。”秦云妆蓦然一顿,令人无限遐想。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秦玉暖,似乎谁都没有想到,这件已经十分复杂的命案还会牵扯进秦家的另一位姑娘。 秦云妆收了收目光,低下头,一副不敢言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秦大姑娘受了这秦三姑娘什么恐吓威胁。 “大姐姐,你倒是说下去啊,”秦玉暖偏着头看着秦云妆做困兽斗,“大家都等着听呢。” 秦云妆猛地抬起头,指着秦玉暖的眉心道:“三妹妹,你敢说你昨天一夜到今天早晨,都一直在院子里?” 秦玉暖嘴角轻轻一撇:“为何不敢?” 严惩丙敲了两下惊堂木:“秦大姑娘,公堂不是你的闺阁,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秦云妆已经红了眼,她不能这样倒下去:“大人,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才是最大的罪过,她,是她,就是她,这一切都是这个庶女布的局,她暗中约了上官公子去,又骗了李姨娘去,再让我和黎妹妹路过发现他们的奸情,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她预谋好的,所以说,若不是她,上官公子也不会死。” “大姐姐,”秦玉暖的声音冷冰冰的,“你把我想得太神通了,我没有那个本事,让素来讨厌我的你也听从我的安排。” 是啊,秦玉暖不过是一个小小庶女,何德何能。 “大人,你若是不信,可是问她身边的丫鬟,”秦云妆突然指着秦玉暖身边伺候的听雪道,“就是她,你只要问问她,昨夜秦玉暖到底在不在院子里,就知道我有没有撒谎了。” 秦质再也忍不住了,冷冷地喝了一声:“云妆,你还嫌这里不够乱吗?还要在其中掺和做什么?”秦质不懂,其实若是秦云妆想要脱身,只要一口咬定她虽然递了书信却没有赴约就行了,毕竟她身边还有一个黎未君,可以提她作证,可是秦云妆如此疯狂地想要拖秦玉暖下水的心态,让秦质不能理解,家里头怎么闹都可以,可这到了外头,一家人还得是像一家人才行。 他不知道,当前世秦玉暖被窦氏和秦云妆害死在花轿里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把她们当成过一家人了。 严惩丙看了一眼听雪,又看了一眼秦玉暖,像是得到默许一般,点了点头,道:“带丫鬟听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知恩图报 听雪年纪约莫不过十四岁,站在人群里就像一只小鸡仔似的,也是第一次上公堂,看审案子,她扭头看了看秦玉暖,秦玉暖只回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奴婢……奴婢听雪。” “丫鬟听雪,你在秦三姑娘院子里作何差事?”严惩丙照例问道。 听雪道:“奴婢过往只是做洒扫烧水的粗活,今日才升了二等丫鬟,往后负责三姑娘房里的打扫。” 声音虽然在颤抖,可是回答却是有条不紊。 严惩丙点点头:“昨夜,秦三姑娘可是一直在院子里?” 听雪忽而抿紧了唇角,似乎在做十分艰难的挣扎,她一边望着秦玉暖,一边又看看秦云妆。 “听雪,你最好说实话,”秦云妆狠戾地瞪着听雪,“你知道的,若是你撒谎了,我有的是办法折磨你,还有,你的家人。” 听雪闻之一怔。 可秦云妆的话语已经不轻不重地落在周围几个衙差和秦玉暖的耳里。 “大姐姐,这里可是公堂,你公然威胁我的丫鬟,就不怕严大人责罚吗?”秦玉暖温婉一笑,可在秦云妆的眼里却是如此刺眼。 “大姑娘,”听雪忽而慢慢地转头看向秦云妆,眼里饱含了泪水,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道:“大姑娘,纵然你用银两收买奴婢,也用奴婢家人的性命威胁奴婢,可是奴婢不能做违背良心的事,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严大人,昨夜三姑娘一直在房间里,期间奴婢还去奉了两次茶水,看得清清楚楚。” “你胡说什么?”秦云妆直起身子,指着听雪手里的银票,用一种见了鬼的口气道:“这是什么?我什么时候给了你银票了?你为何要诬陷我?” “严大人,”听雪哽咽道,“奴婢只是一个月银一两的小丫鬟,这一百两银票,若不是大姑娘给我的,奴婢得要几辈子才凑得起呢?” “你这只疯狗不要出来乱咬人,”秦云妆用膝盖跪行向前,朝着严惩丙哭喊道,“严大人,是这个丫鬟污蔑我,我从来没有给她银票,我身边的丫鬟都可以作证。” “哦,大姐姐身边的丫鬟?”秦玉暖特意强调了“身边”二字,旁人心里都是暗暗思忖,这秦家大姑娘既然连自己妹妹身边的丫鬟都可以贿赂,她身边的丫鬟岂不是都是任她摆布,让说什么才敢说什么。 秦云妆的脑海里此时是一片混乱,她明明记得,听雪也是母亲连同听荷投放在秦玉暖院子的一颗钉子,所以听荷死在假山后面时,她并没有太慌张,因为还有一个听雪可以替她。 秦玉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千方百计除掉了一个,其实还有一个,可听雪,为何会突然倒戈,反过来害自己呢? 秦云妆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秦质:“父亲,父亲你相信我,这一切都是秦玉暖,是她,是这个庶女,她让她身边的丫鬟故意诬陷我,不正是证明了她心里有鬼,想要反咬我一口吗?” “大姐姐,”秦玉暖嫣然一笑,仿佛这跪在地上苦苦求饶的秦云妆与她没多大的干系,“方才喊了听雪出来作证的,可是你自己,怎么,又成了我构陷你了?” 上官仪忍不住也加入了这场唇枪舌战:“所以说,明明就是你秦云妆同时约了我哥哥和李氏出去,明明就是你居心叵测,若不是你,我哥哥也许就不会惨死在那荒郊野岭了。”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秦云妆喃喃自语,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却忽而朝着李萋萋一指,像是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可是杀死你哥哥的,还是她,是她李萋萋,就算是我约了他们出去,可是,不是我杀了他,不是我!” 公堂上一时嘈杂不堪,女人们一吵起架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严惩丙黑着脸连敲了好几下惊堂木才让几个女人安静下来。 “如今凶器还没找到,都不要在堂上放肆!” 话语刚落,公堂外就匆匆进来一个人,脚上沾满了泥,看似从外头办完事回来的衙差,从没人地方绕到了严惩丙的身旁,低语了几句,就见到严惩丙眉头紧皱,片刻,又舒缓下来。 “关于本案,本衙又找到了新的证据,”严惩丙低头分别示意了秦质和上官渊,“还请两位大人到内堂来商议。” 上官渊虽然不愿意,可是任何一个可以帮助他找到杀害儿子凶手的线索他都不会放过,而秦质,他用阴冷冷的目光飞快地扫了秦云妆一眼,那瞳仁里写尽了失望和冷意。 秦云妆知道,这件事之后,她再也不会是秦质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了,说不定,其实她的地位,早就从母亲离开秦家前往国安寺的时候就注定会一跌不振。 上官家、秦家、黎家已经被衙差有条不紊地安排到不同的地方暂时休息,听雪跟在秦玉暖的身边,眼神怯怯的,直到身边的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才是对着秦玉暖噗通一跪,低着头,不说话。 其实,就算是听雪一个字不说,秦玉暖也早就猜到了。 秦玉暖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着远处庭院里的一方水塘:“那一百两,明明是我给你让你去青楼把你妹妹赎出来的,你如今做了这个用处,不后悔?”听雪的小妹刚被卖进青楼,还没开苞,先做仆役丫鬟,一百两,还是赎得出来的。 “是奴婢先做错了,是奴婢跟错了人。”自己的妹妹,就是因为窦氏为了掌控她才会被卖进青楼的,她清楚得很,只是她不知道,素来行事果断的秦玉暖会不会相信她由始至终都未曾背叛过她,让她干那些害人丧德的事,她会良心不安的,更何况,她恨窦青娥,却感激秦玉暖一直宽和地待她。 “你不用和我道歉,”秦玉暖慢慢蹲下身子,与听雪齐平,“因为你从来没有害过我,我知道,”就在听雪略显诧异的时候,秦玉暖继续道,“打你和听荷进我院子开始,我就知道,你们是一路人,不过幸好,你最后选择了和她分道扬镳,不然,你以为,我还会留你在我身边吗?” 听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木然地抬起头,秦玉暖那犹如深井般的眸子黑黝黝地似乎在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彩,像是会吞噬人的黑洞,让人捉摸不透,看不到尽头。 “从一开始,你和听荷利用墙角小洞往外头传递的每一个消息,我都知道,”秦玉暖不再遮拦,她也不屑遮拦,“听荷倒是老实,把我院子里的每一个情况和细节都传出去了,或者说,把我希望告诉窦青娥的每个消息都传出去了,而你,每次都是写你未能进我的房间,所以情况不明,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谁帮过我,谁害过我,谁无心加害于我,我都很清楚。” 听雪看着秦玉暖有些发愣,她从未想过,原来眼前这个秦家三姑娘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心思缜密,料事如神。 “我本来想给你一百两银子,让你把你妹妹赎出来,然后让你们俩离开京城,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是现在你帮了我,就是得罪了窦家,天下之大,恐怕也没有你容身之处了。”秦玉暖幽幽地叹了口气。 “听雪不离开,听雪就一直跟在三姑娘左右。” 秦玉暖没有说话,只扶了听雪起来,轻轻一瞥,就发现竹林后头站了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睛瞅着这边,看到秦玉暖发现自己了也不躲避。 这人,是上官仪。 “行了,你去院子门口守着。”秦玉暖吩咐了听雪退下,就见到原本平静的上官仪露出一副嘲讽而凄凉的神态。 她一步一摇地走近,眼眶还泛着泪光,她是朝着秦玉暖而来的。 “人死不能复生。”秦玉暖保持了一个适当的拘礼,冷冷地说了这句话,也不知是安慰还是提醒。 上官仪猛地擦了擦眼角滑落的泪珠,她和上官让一母同胞,上官让大她六岁,更是处处让着她,过去她总是嫌弃自己这个哥哥没本事,总喜欢淘一些昂贵又不实用的奢侈礼物送给她,可如今,连这些礼物都没有了,哥哥,是真的没了。 而今日的上官仪,却表现得十分坚强,仇恨的力量和想要复仇的渴望不仅让她出现在了审判命案的公堂上,还拿出那一份证据,那份她伪造得非常完美的证据。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呢。”上官仪倔强地扭过头,看着秦玉暖道。 秦玉暖冷冷地,没有回话。 上官仪自顾自地继续说起来:“我知道就是秦云妆那个贱人,她从来没有安什么好心,前几天哥哥刚收到那小贱人的书信还高兴得不得了,哪里知道,秦云妆是安了这样的心思,居然安排一个有夫之妇和哥哥私会,哥哥眼界高得很,怎么会看上李氏,秦云妆这样,还不是为了报复我害了她的脸,而哥哥马上还要娶她妹妹做小的,她看不过,就使这样的腌臜手段,真是下贱无耻至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伏法认罪 上官仪到底还是上官仪,任性,以自己为中心,自作聪明,她的每一个推断都是围绕在自己身上,是秦云妆如何想要报复她,如何想要报复她哥哥,才使出这一系列的阴谋,秦玉暖在一旁听着,面无表情,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能够激怒上官仪潜在的复仇心理,一个有权有势的上官府嫡出姑娘,想要报复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若说秦云妆为了脸蛋儿的事报复你我还信,可是为了秦玉昭要嫁给你哥哥做妾的事,”秦玉暖挑了挑眉,“上官姑娘,你太高估我大姐姐和二姐姐之间的情谊了。” 上官仪的想法是幼稚的,不成熟的,却也是十分热血的。 “还有,你不认为,其实大姐姐也许只是约了你哥哥去,真正杀死你哥哥的,还是李氏?也许你恨的,应当是李氏?” “哼,”上官仪冷冷地哼了一声,“李氏算个什么葱,凭她?敢吗?我哥哥也是有武艺傍身的,李氏一个弱女子,还是一个我哥哥压根就看不上的弱女子,能伤我哥哥?”说罢,上官仪又凑近了些,以一种神秘至极的口吻说,“其实你知不知道,秦云妆母女远比你想象得要厉害,她们背后不知道藏了多少杀手,每个人的身手,见血封喉。” 其实这些秦玉暖早就知道了,她淡淡地瞥过眸子,看着上官仪阴森森的表情,她知道,现在的上官仪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活泼任性的上官家小姐了。 “谢谢之前派人及时通知了我,”上官仪语气提高了几个音调,“不过我也按照你的吩咐制造了假的信件,真的那封,确实是被我哥哥看过就烧掉了,所以,扯平了,等会儿在公堂上,我会继续拿出证据,我会看着秦云妆那个小贱人是怎么下地狱的。”上官仪边说边退后了一步,笑道,“期待我们的第二次合作。” “不会有第二次了,”秦玉暖冷冷地转过身子,扔下一句,“我不和疯子合作。” 出了院子,秦玉暖看了一眼守在外头的听雪,听雪立刻就跟了上来,往后看了看依旧站在原地的上官仪:“上官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变得……。” “很可怕是吧,”秦玉暖头也没回,“上官仪的心已经被仇恨填满了,她一味地只沉浸在自己的判断和遐想里,没人能把她拉出来,早晚有一天,她会和秦云妆一样作茧自缚,所以,离她远点。” 听雪听了诺诺地点了点头,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走到了临时关押着李萋萋的后堂,树荫掩映下,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房门里闪了出来。 是秦质…… 秦玉暖下意识地躲到了一棵合欢花树后侧,看着秦质锁紧了眉头快步从屋子里走出,私下看了一看,就匆匆出了院子。 秦质?李萋萋? 秦质,他终于也坐不住了吗? 再次升堂,气氛有些怪异,秦云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倚靠在秦临风的怀里,上官仪一直眼神阴暗复杂地看着她。 严惩丙四下看了看,方想开口,一声带着幽冥气息的女声在大堂上回荡起来。 “大人,我认罪。” 说话的,是李萋萋。 似乎有些出人意料,可是秦质和秦玉暖的脸上却都显得很平静,秦玉暖欠了欠身子,继续听李萋萋怎么说。 “人是我杀的,也是我约了上官公子去的,我爱慕上官公子已久,可惜已经嫁做人妇,想在上官公子娶进秦二姑娘前,和他最后聚一次,谁料上官公子心境纯良,为人正直,不肯接受我的心意,还出言辱骂我不守妇道,我一时气急,就杀了他。” 李萋萋气若游丝,可是说的话却条理清晰,只是她一直垂着头,有些凌乱的发丝遮住眼帘,看不出她眼眸里的色彩。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无奈。 秦玉暖知道,这些一定都是秦质要求李萋萋说的,以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为筹码,逼李萋萋说出这样名不副实的证词,李萋萋是妾,可秦云妆确实嫡女,关键时候牺牲谁,保住谁再明显不过,而同时,还可以给上官渊一个交代,就连两人“私会”的罪过都让李萋萋一人承担,上官让顿时就成了个为人耿直的正人君子。 严惩丙显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严肃问道:“李氏,你口口声声说是你杀了上官公子,凶器呢?你将凶器遗弃在哪了?是以怎样的凶器杀的?” 李萋萋嘴角撇出一丝凄凉的苦笑:“一只尖头匕首,手柄处有一对银色飞燕翅膀,匕首身长六寸,削铁如泥,吹发立断,被我丢在了茅庐朝东百米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居然……全中?这和刚才衙差来报说在茅庐找到的匕首,位置,细节全部符合。 秦玉暖看了看秦质,方才严惩丙邀请了秦质和上官渊进内堂说话,多半就是为了已经寻到凶器的事,大齐律例规定,负责旁听的官员有参与、协助和监视案件审理的全过程的责任,却没想到,秦质为了保求秦家嫡女一时的名声,利用职务之便,让李萋萋做假证。 总是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的,秦玉暖看了看离死期不远的李萋萋,又看了看脸上布满泪痕满眼怨毒地看着自己的秦云妆,她想得到的,已经超额实现了。 “严大人,上官公子,当真,是我杀的。”李萋萋苦笑着笃定道。 “不可能,”上官仪率先喊了起来,“以你的身手,怎么可能杀得了我哥哥?” “我趁他不注意,偷袭的,上官公子没有防我之心,很容易就得手了。” “严大人”秦质慢慢地转过头,看不出喜怒,“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还要再审吗?”他对着李萋萋又道,“妇道人家,水性杨花,不知廉耻,还犯下了命案,秦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上官大人,你且放心,这样的贱妇我们秦家绝不会包容,全交由大人处置。” 秦玉暖嘴角轻蔑地一撇,卖了人家还要送情,这件事,恐怕她这个好父亲还干得不少吧。 严惩丙皱了皱眉:“秦大人,如今仅仅只有李氏一面之词,恐怕,”严惩丙与秦质的目光在冷凝的空气中交汇,只是那一刹那,严惩丙拍下惊堂木做了决定,“将李氏押后再审。” 面对严惩丙这个很明显的挑衅的行为,秦质居然没有反对,只是一脸正直地朝着上官渊拱手道:“上官大人放心,本官是绝不会包庇秦家任何一个人的。” 临近黄昏,一场气氛严肃的审判最后以这样的结局收场,未免让人有些丧气,不过嘴快的村妇却早就将秦云妆在公堂上的表现四处传播开来,叫嚣,诬赖自己妹妹,未出阁还和上官家的公子有书信来往,风言风语扣在秦云妆的头上,最气的,还是秦临风。 “你们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开。”上马车回府时,秦临风看着周围对秦云妆的指指点点,就像一只护犊的母牛保护着自己的妹妹。 起先李萋萋只是待审,如今却已经是认了罪的犯妇,自然是要从待审的屋子里移到监牢里。 “吃饭。”狱卒送来了一碗白米饭,上头耷拉着几根菜叶,底下还浸着少许黄色的汤水,监狱里能吃到白米饭,已经是极好的了,可是李萋萋,全然没有胃口。 她倚在冰冷潮湿的牢门上,看着高高的小小的窗口外透出来微微泛红的夕阳,洒落在这间单人牢笼里,幻化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 突然,这副光影图消失了,被一个纤弱的黑色身影所取代,李萋萋怔了怔,又猛地回头。 “三姑娘?” “是我。”秦玉暖从光阴交错的角落走出来,回头看了一眼跟来的听雪,听雪便立马转身出去,故意和门外的狱卒聊起天来,为两人做掩护。 李萋萋凄苦地一笑:“难得三姑娘还会花这样的心思来见我,还真是萋萋的荣幸啊。” 秦玉暖慢慢蹲下身,与李萋萋齐平,开口道:“我来找你,只是因为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李萋萋指了指这监牢里的徒然四壁,笑道:“利用价值?三姑娘,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秦玉暖:“我问你,那匕首上到底是什么毒?是不是东秦特有的?你见过上官让的伤口,你肯定知道。” 半路上,马车快要回到府里时黄大石突然拦住自己的马车,说满儿的伤口突然恶化了,原本清得差不多的毒血又开始冒了出来,满儿脸色时青时紫,看起来难受极了,秦玉暖这才立马打转了车头,朝着这县衙又奔了过来。 她知道李萋萋一定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有觉得李萋萋的身份如此简单。 “三姑娘太抬举我了,”李萋萋偏过头,“我一个青楼出身的女子,除了卖笑唱曲儿,我什么都不会,哪里认识什么毒?” 秦玉暖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你说你在苏府唱曲的时候,化名叫小百合,而当今的神医也就是苏表哥的师父孙妙杨手下有一个女弟子,也叫做小百合,你对我表哥如此情深意重,他毅然决然地离开家去学医,你怎么可能不跟着去?你嫁进秦家第一天晚上的大火,你黏着在苏表哥身上的目光,其实并不是不舍和留恋,恐怕,惊讶和疑惑,更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男大思春 李萋萋突然以一种极其认真和探究的目光看着秦玉暖,仿佛想要从秦玉暖始终都保持着淡雅的眸子里看出一点点蛛丝马迹,可惜,她什么都没有得到,可她自己,却已经被秦玉暖看得透透的。 时光犹如凝滞了一般,许久李萋萋才开口道:“是,我惊讶,我疑惑,我觉得很奇怪,虽然苏少爷后来随军做了军医,我与他就再没见过面,可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情谊和相处,我不敢相信他看我眼神居然可以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不,比陌生人还要冷漠,他对所有人都很冷漠,除了对你,那一瞬间,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我自己,他不是真正的苏少爷,一定不是,只是长得很像的一个人罢了,可直到我收到小姐妹从建州寄来的信后,我才……。” “够了,”秦玉暖无情地打断了这个女人的长篇大论,“我来这不是听你的悲情史的,你只需要告诉我,伤人的匕首上,到底淬的是什么毒?”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李萋萋蓦然一笑,“反正我就快死了,多拉一个人陪葬有什么不好。” 秦玉暖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却没有怒意,她慢慢地凑近,只在李萋萋耳边低语了几句,李萋萋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指甲几乎要扣进湿润的牢门桩子里,低声发泄道:“你和你父亲一样,道貌岸然的背后其实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谢谢抬举,”秦玉暖隔着牢门轻轻拨开李萋萋遮挡在眼旁的碎发,“所以,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好啊,”李萋萋昂了昂头,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开口的时候却带着一股莫名的笑意,“这个毒,很容易解,不过有一味药材,我怕三姑娘你找不到,要极地冰川的雪莲,三姑娘,如今已经是初夏了,就算你去极北之地的冰原上现采,回来的时候,你好姐妹的尸体都已经发臭了。” 秦玉暖身子往后欠了欠,似乎是在打量李萋萋,啧啧舌道:“李萋萋啊李萋萋,我过去只知道你不是个好人,却不知道,原来你的心也这么毒。” “天下人既然都负了我,我又何必要对得起天下人。”虽然没有判刑,可是李萋萋已经知道,凭借秦质的手段和秦质对她说的那段话,她已经不可能活下去了,可笑的是,在临近死亡的时候,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 秦玉暖站起身子,收起刚才李萋萋说过的药方,笑道:“李姨娘,天下人都很忙的,没有时间负你,你太高估自己了。” 这个女人,无论在何种陷阱,无论面对多强大的敌人,她始终都是这样自信,从容,甚至带着一点睥睨天下的气势和清高,李萋萋知道,她输了,输得很彻底。 就在秦玉暖要转身的时候,李萋萋背后又幽幽地飘来了一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是我求你带我见苏少爷最后一面?还是,你也知道那条竹叶青蛇是我放进去的对不对?还是……。” 秦玉暖顿住步子,没有回头:“从你进府起,我就没有准备全信你。”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赢过,在男人上,苏成海始终挂念着这个小表妹,在计谋上,她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在这个女人眼皮子底下瞎折腾。 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就在秦玉暖阔步走了几步,李萋萋又喊了出来:“你千算万算算得那样准,可是你可知道,你日日相处掏心掏肺的苏表哥,并非真正的苏成海,真正的苏少爷其实早就已经……。” “我知道,”秦玉暖偏头打断了她,“已经死了。” 今夜的星空,黑得低沉而压抑,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挂在这不知什么时候就来的了初夏的黑夜里,显得愈发落寞。 秦玉暖在马车里拢了拢藕荷色绣花褙子,这辆马车是她临时从方子樱那借来的,用以掩人耳目,加上方家早已出嫁的大姑娘今日恰好回门,故而秦玉暖在城门将关之际只说自己是跟着方大姑娘一同前来探亲,只是不小心在路上失散,看门的将士只看了一眼马车,认得这的确是方家的就轻松放了行。 “你先回府。”秦玉暖对着听雪吩咐道。 “三姑娘你……。”听雪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如今秦府风声正紧,她害怕秦玉暖会有什么闪失。 “我晚些,满儿现在受伤了,廖妈妈要看着宝川,院子里得有个机灵的。”催促着听雪下车后,秦玉暖只对着赶车的黄大石道:“大石哥,我们去宁王府。” 而宁王府东头集玉轩偏院书房,冷长熙只着着一件深紫色暗纹长袍,里头纯白色的中衣露出大半,抬手翻动书页的时候时不时还会露出在中衣遮掩下也藏不住的胸膛轮廓,他的眸,比及那夜空中的启明星还要闪亮,尤其是听冷武来报,说秦玉暖来了,他的眼里,已经是自然而然地流淌出一股温泉似的轻软。 “将军,秦三姑娘一直在后门等着呢,见还是不见。”冷武提醒道。 “让她进来吧。”冷长熙的声音貌似波澜不兴,他顺手将书卷放到一侧,抬手端着茶盏,看着冷武匆匆出去,才喝了半口,就喊着管事的元妈妈进来了。 片刻,元妈妈就急急地出了门,稍后带着三个小丫头人手捧着一个托盘,里头放置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蝙蝠型面具,和冷长熙此时戴在脸上的没有多大差异。 守在门口的薛四有些好奇,多嘴问了一句元妈妈:“主子这是要做什么?” 元妈妈嗔笑着瞪了薛四一眼道:“要来客人了,主子要换面具,让我给挑个好看的。” 薛四愣了愣,挠挠头道:“这些面具不都是统一送来的,都是一模一样的吗?” 元妈妈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促狭地一笑,老脸都挤出了好几道褶子来:“你信不信,这客人一定是为贵客,而且,还是位女子。” 薛四不信地摇摇头:“不可能,主子对女色向来视若无物,从来没有这般在意过,定是安阳王赵回谨那边出了什么新消息。” 元妈妈能在冷长熙手底下干这么久自有一手,她笑呵呵地哄着热血临门的薛四定下了赌约,赌注十两银子,相当于薛四两个月不吃不喝的工钱了。 待到这冷武领着秦玉暖从后门抄近道过来的时候,薛四守在门口,肠子都悔青了,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说没就没了。 “将军就在里面。”冷武将秦玉暖领到门边,自行推了去。 打开那道门,似乎很费勇气,这是秦玉暖第一次与冷长熙私下相见,而且只有两个人,他和她。 屋子里燃着秦玉暖最喜欢的桂花香,淡雅舒适的红木案几上还置着一只土定瓶,供着一枝新鲜的杏花。 冷长熙手持书卷,可是心思却早已不在那字里行间,自秦玉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所有的注意力就像被磁铁吸引一般紧紧地定在了秦玉暖身上,看着她和婉却又英气的眉,虽不高挺却小巧微凸的鼻梁,还有那微微抿起的淡若樱唇的小嘴,纤细好看的锁骨,再往下看,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饱满让冷长熙浑身一颤,似乎身体某处被正在被一堆篝火炙烤,丹田涌起的一股热浪一直往下,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腹部的灼热折磨着他,过了半晌,冷长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着秦玉暖:“你来了。” 这句话,像是看透了秦玉暖的来意一般,秦玉暖站在离冷长熙七步远的地方,冷长熙今日的穿着很随意,依旧是戴着那从未取下过的黑色面具,神态也很随意,他总是能这样很随意就控制住人,看透人的心意,这一点,很可怕。 既然对方是聪明人,秦玉暖也不废话了:“我是来找冷将军借冰山雪莲一用。” “做什么?” “救人?” “救你的丫鬟?” 秦玉暖顿了顿,点头道:“是。” 冷长熙轻轻一笑,收起手中的书卷:“你可知道,你要借的这样东西,赵回谨想尽了办法也没有从我手中得到,你随意开口一问,我就给你,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 “玉暖已经想好了,”秦玉暖直视着冷长熙那深邃蕴藏的目光,“按照市价,我会分月付账,十年之内,一定可以还清。” 冷长熙第一次看到秦玉暖有求于人的样子,有点不服气,有点小聪明,可骨子里,却还是一样的耍着小傲气,为了一个丫鬟,一颗带刺的小刺猬居然会变成求人的小绵羊,冷长熙心里是又开心又吃味。 “十年?”冷长熙挑挑眉,“时间太长了,恰好我母妃最近嗓子痛,我想着,要不要明日就把这株天山雪莲送给她呢?嗯?你说呢?” 秦玉暖的眼眸冷了冷:“冷将军,其实说起来,赵回谨企图害我也是冲着你来的,却误杀了上官公子,还误伤了满儿,难道冷将军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一点责任都不担待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变相表白 这样才对嘛,冷长熙带着笑意看着一副认真模样的秦玉暖,似乎很满意秦玉暖和他较真的样子:“你既然知道赵回谨害你其实最终目的是报复我,你自然也就知道原因了。” 秦玉暖一怔,冷长熙和她的思维侧重点貌似全然不在一条直线上啊,一想到“心爱之人”那四个字,秦玉暖的脸就不由自主地红了,由浅浅的绯红变成水蜜桃红,又由水蜜桃红变作柿子红,秦玉暖终究忍不住偏过了头,含糊道:“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对于这个问题,冷长熙显得很倔强,而语气也是变得无比的温柔,“既然你知道,你就该预料到,其实你找我来要任何东西,只要我有,我就会给你,我没有的,也会抢别人的来给你。” 冷长熙说罢,却还不等秦玉暖做出反应,便恍然大悟一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自言自语道:“哦,怪不得你来了。” 秦玉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那颗已经开始狂跳的心似乎已经不听使唤,她低着嗓音,保持着平缓的语调:“我与冷将军不过才见过几次面。”话语里,似乎还带着些试探的情绪。 冷长熙忽而轻声一笑,宽阔飘逸的袖口随着动作的幅度潇洒地扬起,冷长熙的语气似乎又添了几分致命的魅惑:“民间不是有一种说法叫一见钟情吗?” 一见钟情?秦玉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居然是从一个素来不喜女色,外传冷酷至极的冷面将军口中说出来的。 此时的冷长熙略略偏着头,像一个孩童般等着秦玉暖的回答,他的眼神坚定,语气却带着点霸道,就连那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姿势似乎都在宣告,眼前这个女人是我的,你们谁也别跟我抢。 秦玉暖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冷将军说笑了。” 她,这是害羞了?冷长熙默默思忖,心里头竟然萌生出丝丝暖意,他很享受这样的相处方式,他对她是不一样的,她对他亦不同于对待常人,常年的军营生活造就了他直来直往的性子,故而连对女孩子家说些柔情话也会显得有些霸道直白,他以为她会生气,或者用妙语连珠全数还回来,可是她没有,不错,冷长熙笑了笑,他很满意。 既然满意了…… “待会你跟着元妈妈去取天山雪莲吧,她是府里的老人了,不用担心。” 听了冷长熙这句话,秦玉暖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却听到冷长熙轻飘飘地下一句话:“不过是有条件的。” 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什么条件?”秦玉暖抬起头道。 冷长熙转身,几步便走到了案几前,重新拾起书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秦玉暖回到福熙院的时候,已经是月明星稀快到子时了。 “按照方子,替满儿煎好药让她服下去。”秦玉暖将锦盒中的雪莲和从李萋萋那记来的方子交给了铜儿,又去宝川房里看了看已经睡熟到了宝川。 “二少爷近个是愈发用功了,”廖妈妈见晚间天凉了,细心地拾了件薄衫子跟在后头,替秦玉暖披在肩头,“族学里的老先生一个个都夸二少爷有天分,也肯努力呢。” 秦玉暖偏偏头:“这都是宝川和你说的吧。” 廖妈妈有些哑然,还是点了点头。 “窦青娥掌家这么久,族学里多半也是窦家的同僚和旧识,窦青娥人虽然没有在秦家,可是她的手,伸得可远着呢。”想到秦云妆每日都会用书信给窦青娥报告府里的情况,秦玉暖心便知晓,替宝川铺平这条康庄大道,还长着呢。 秦玉暖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宝川,替秦宝川捏了捏被角,案几上铺满的各种书卷,油灯里也没剩多少豆油了。 出了秦宝川的屋子,秦玉暖独自站在院子里吹风,想着方才廖妈妈说的另一个消息。 “三姑娘,五月你就满十五了,如今大姑娘是准备参选六月的皇子选妃,二姑娘的婚事因为上官公子的意外取消,短期内也不能说亲,如今,看老爷的意思,是将你的婚事提上议程了,听说袁尚书家的庶子十分满意姑娘,三姑娘,可要早做准备。” 袁尚书家的庶子?秦玉暖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更别提见面和了解了,世家间的婚姻往往就是这样,只要不是歪瓜裂枣,于家族有利就喜结连理。 前世秦玉暖没有任何感情经历,嫁人也是迷迷糊糊被推上了花轿,而今生,保护宝川是她的第一任务也是唯一想做的事情,自己的婚事,来得有些突然。 莫名地,秦玉暖又想到了在冷长熙书房里时,冷长熙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即使没有那张冷酷深邃的面庞在眼前,只要想起,秦玉暖的心似乎还会加速跳起来。 不知道在外头呆了多久,直到廖妈妈过来劝,秦玉暖才回屋子歇下。 第二天清早,秦玉暖才起身用花茶漱了口,就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吵闹。 “像是从采芝院里传来的。”铜儿出门看了一眼,回来道,“好像是大姑娘在闹呢。” 昨日被那般驳了面子,出了洋相,要是不闹的话倒也不合她的脾气了。 而当秦玉暖准备去顺昌院问安的时候,路过采芝院时,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出现,院子里的秦云妆吵闹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父亲呢,我要见父亲,他怎么能这样做,母亲被他送到了寺庙里,大哥被他软禁,如今他当真是要绝情断义,为什么不准我去参选?为什么?谢管家,你把父亲喊来,我要和父亲对峙。” 秦玉暖顿住步子,又听到谢管家略带冰冷的声音:“大姑娘,老爷现在没时间见你,这就是老爷的意思。” 秦云妆还准备大声嚷嚷,见到不知什么时候慢慢最近,直到靠在门边的秦玉暖,声音一哽,没有继续喊出声,只是眼神里依旧流露着不甘和怨念。 而一直陪在秦云妆身边安慰着她的秦临风倒是主动赶起秦玉暖来了,他阔步向前,眼睛瞪得红红的:“你来做什么?云妆的院子也是你说来就来的地方吗?不知尊卑的家伙。” 秦玉暖倒是不急,微微侧了侧头:“貌似大哥还在父亲规定的禁足期间,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好好呆着,却违背父亲的意思跑到大姐姐院子里来了,到底是谁不知道尊卑?” “你,”秦临风指着秦玉暖的手一顿,猛地收回,怒目道,“不管怎么说,你是不过是个庶女,连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的庶女,你觉得,父亲心里头会偏向我还是会偏向你?” 谢管家还在场,秦临风却敢问出这样的问题,纵然秦质心里头嫡出和庶出都是分得十分清楚的,可面子上总归是要做出公平公正的样子。 “父亲从来都是偏向听话的人,不惹事的人,懂的分寸的人。”秦玉暖笑笑,又一次讽刺了秦临风不知好歹的火爆性子。 秦云妆上前,脸上依稀还带着些泪痕,她拉过秦临风,似自嘲有似戏谑一般地朝着秦玉暖道:“如今你真是长本事了,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我就告诉你,父亲今早派人来通知,说六月的皇子选妃我不必去了,因为,他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秦家大房里不过就四个女儿,我不能去,二妹妹玉晚婚事被毁,短期内连人都不能见,四妹妹玉昭根本就是个傻子,秦玉暖,你下得一手好棋,我原本以为你眼界短,不过是想在秦家求个生存,却没想到,你早就打算起了入皇室,成为人上人,秦玉暖,我恭喜你,皇子选妃,我去不了,可是自然也有人替我对付你。” 让秦玉暖代替秦云妆参选?这是秦玉暖自己都没有料到的事,更别提精心谋划,她冷冷地看着有些憔悴的秦云妆,看着她头上流苏莲花金步摇微微颤抖,就像寒风中一朵被摧残的娇花,而秦临风此刻高大得像一棵参天大树,护在秦云妆的身旁。 秦玉暖微微一笑:“仅仅在秦家存活下来?这确实太容易了,我根本不屑一提,可是你说的参选皇子选妃的事情,我同样没兴趣,秦云妆,你不要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自己当做珍宝的东西就认为别人也求之不得,日日窥视着,你也不要将你的一切痛苦都怪罪在我的身上,因为很多东西,真的就是你自找的。” 说罢,秦玉暖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采芝院,到了秦质的顺昌院,秦质刚下朝回来,秦玉暖按例问完安,又听秦质旁敲侧击地说了想要秦玉暖代替秦云妆参加皇子选妃的事情。 若不是出了昨日那样的纰漏,秦质万般也不愿意将秦云妆替换下来,在他的眼里,虽然秦云妆的性子随了窦青娥,近个也生了许多事端,可是秦云妆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更是顶着大齐第一美人的称号,参加选妃,一定能成为正妃,不过近日来,秦玉暖也出落得愈发标志,言行之间从未逾矩,在皇室里头生存,这一点也很重要。 退而求其次,秦质始终都是将大局摆在第一。 “对了,”就在秦玉暖准备起身告退的时候,秦质突然开口道,“昨夜,李萋萋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自找苦吃 秦质说“畏罪自杀”四个字的时候,眼神刻意地在秦玉暖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确认了秦玉暖脸上的惊讶和愤恨是真的时候,才慢慢收回了目光,看来,这个庶女,还是让他放心的。 “父亲,”秦玉暖张嘴欲言又有些生涩地收住了话语,只是低头道,“还请父亲节哀,一夜夫妻百日恩,虽然李姨娘做错了,可是玉暖知道父亲心里头也是不好受的。” 秦质配合地低下头,叹了口气:“行了,你先下去吧。” 秦玉暖出了书房,看到院子里栽种的松柏都已经愈发茂盛了起来,嫩绿嫩绿的嫩芽散发着初夏勃发的生机和力量,和秦玉暖略显沉重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知道李萋萋是怎么死的,畏罪自杀?呵,真是可笑,李萋萋这样的人怎么会笨到在牢里无声无息的死了,就算她认了罪,她也一定会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听着秦云妆不能去参选皇子选妃的消息,看着秦家乱成一团。 为了保全秦家的名声和秦云妆的闺名,秦质这回,可算是下了本钱了,连人命都搭上了一条,只是不知道严惩丙这个传闻中清正严明的清官,会不会彻查下去。 回了福熙院,廖妈妈告诉秦玉暖,说今早上满儿已经可以睁眼起身了,秦玉暖当下心头一喜,急急地就跑到了满儿养病的柴房,与外头的破破烂烂相比,这柴房里头却被收拾得极为齐整,座椅板凳,暖炕褥子都是全新的,为了有利满儿养病,秦玉暖还特地让黄大石在南面墙上开了个小窗户,便于通风。 这改造后的方子,与其说是柴房,不如说像极了一间女儿家的闺房,清雅得很。 “起来了?可是好些了?”秦玉暖推门进了柴房,就像个老妈子一样忍不住地唠嗑起来,“被子可够用?吃食可还好?你一直晕着,也不知道你热不热,冷不冷,都是廖妈妈安排的,若是不合心意,你只管和她说。” “三姑娘,满儿一切都好,三姑娘对满儿已经是无微不至了,满儿很知足。”满儿靠着软枕上,只是面色还有些苍白,肩头的衣裳半敞开,大抵是刚换完药,还带着馨馨草药香气。 “可我还是觉得苦了你了,”秦玉暖坐在满儿的床头,亲手替满儿收起刚喝完药的药碗,“为了掩人耳目,只能对外宣称你干活不利索受罚了,被关在柴房里头,平日里我也不好来看望你,只有铜儿和听雪过来照料,我心里头还是愧疚的。” 满儿有些慌忙,连忙道:“三姑娘这是说什么呢?三姑娘已经待奴婢很好了,听雪已经与我说了三姑娘为了我去宁王府找冷将军要雪莲的事,都说那冷将军脾气古怪性格暴戾,三姑娘,你为了我受委屈了。” 秦玉暖愣了愣。 脾气古怪?——“既然你知道,你就该预料到,其实你找我来要任何东西,只要我有,我就会给你。” 性格暴戾?——“我没有的,也会抢别人的来给你。” 好吧,其实满儿说的也不算错,秦玉暖替满儿拢了拢被子,低头道:“其实,他也还算好吧。” 突然,秦玉暖却发现满儿的被褥底下还压着一个缝了几十针的手工,上好的缂丝料子,黑色的底子黄色的线,一看就是给男人做的女红。 “你才好,做什么女红呢。”秦玉暖笑着收起了满儿藏起的针线和绣花绷子,往身后一放,看着满儿着急想要拿回来却又不敢说话样子,秦玉暖偏偏头道,“或者,你告诉我,你这个女红是做给谁的?我就还给你。” 满儿低垂着头,面上似染了两朵红霞,久病枯白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绯红的血色:“三姑娘说什么呢?我就是闲来没事,自个做着玩的。” 秦玉暖一边笑一边摸着这料子:“我看这料子极好,该不会,你是送给大石哥的吧,早些廖妈妈还与我夸赞过你,说你又能干又会持家,若是大石哥能讨到你这样的媳妇儿,她后半辈子就不操心了,不错,这倒是好事一桩。” 被秦玉暖一激,满儿的脸愈发红了起来,甚至想要起身夺了那绣花绷子:“谁说是给大石哥的了,过年的时候我已经送了他一个了,这护膝其实是……。” 满儿话说到一般,捂住嘴,戛然而止。 “哟,是护膝呢,”秦玉暖开心一笑,促狭地耸了耸满儿的胳膊,“这么说,是个习武之人了。” 其实秦玉暖心里老早就有了底,只是含笑看着满儿,感情的事,秦玉暖素来都是顺其自然,无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的。 突然,南面新做的那扇小窗户传来一声清响,原本光秃秃的土窗窗台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枝梨花,洁白如雪的花瓣盛在一只同样白净的小瓷瓶里头,搁在窗台边缘,从床头一眼就可以看到那枝新鲜新嫩的梨花在阳关下泛出的盈盈光泽。 见了这梨花,满儿的脸上更是写满了喜悦和女儿家的娇羞。 秦玉暖见了,心里头愈发明白了,只是嘴上无故说着:“哟,这是谁放的梨花呢,怎么放在这窗台上,也不怕砸了去,下次送进屋子里来不就好了?” 满儿脸一窘,只拉着秦玉暖的袖子低声道:“三姑娘,其实……。” “好了好了,我不开你玩笑了,”秦玉暖不再逗满儿,将绣花绷子也还到了她手上,笑道,“今日我和方姐姐约好了逛铺子的,也该走了,你好生休养,我改日再来看你。” 临走前,秦玉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窗台上的梨花,抿嘴一笑,顺道替满儿将喝完的药碗也拿了出去。 说是和方子樱逛街,其实,也是为了借用方子樱之便去视察已经在京城开了许久的金蝶绣庄分店,这就是她和沈寻沈老板的合作成果,里头还有她四成利。 马车停在金蝶绣庄那条街巷的巷口,远远地就可以看到金蝶绣庄门前络绎不绝的人流,近个到了初夏,金蝶绣庄最新又推出了一套清爽的荷花和杏花的花样子,绣在衣裳上,手帕上团扇上,看着都舒心,别家绣庄还想学着依葫芦画瓢,没想到短短几天之后,金蝶绣庄又推出了一套花样子,别家的绣庄完全跟不上金蝶绣庄的速度,被远远地甩到了身后。 进了绣庄子里头,掌事的掌柜的一眼就认出了秦玉暖,没有声张,直接就带了秦玉暖和方子樱到内堂去,接着又派人送了好几匹店内最好料子和几件最新的成衣进来。 方子樱今日穿着件绣着团花的湖绿色百花裙,头上簪着枝银簪子,末端是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其中一瓣上还垂着一挂流苏,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活泼,为此,秦玉暖替她挑选的这些成衣布料也多以鲜艳为主,却又没有太过华丽,很衬方子樱的气质。 果然,方子樱一看了这些成衣料子就爱不释手。 方子樱在前头挑选料子,秦玉暖就在一旁看账本,她和沈寻联合做生意的事情没有瞒着方子樱,一来是方子樱是信得过的人,二来窦家如今掌握了京杭运河的运输权,可从京城到江南这一段是交由方子樱的舅舅徐向槐分管的,金蝶绣庄可以这么快在京城和运河沿岸扎根发展,和徐向槐的帮助也离不开关系。 “行了,就选这几件吧。”方子樱很愉快地决定了,一色十几匹布料七八件成衣,方子樱却只留下了两匹缎子和一件天蓝色的衫子。 “怎么只挑中这么些?”秦玉暖放下账本,挑挑眉,对着领头的掌柜道,“再多拿几件过来,捡着好看的拿。” “行了行了,”方子樱拉着秦玉暖的手坐下,喝了口温茶,“我就喜欢这几件,不用拿了”说罢,又语重心长的对着秦玉暖道,“我拿多了还不是得记在你的账上,你好不容易才突出重围做起了生意,这生意还做得心惊肉跳的,能省下一点是一点,你的心意我懂的。” “再拿几件也无妨,刚好可以替你舅母拿几件,我不能登门谢过徐大人,也只能由你替我代转了。” “没事没事,”方子樱大方地摆摆手,“我舅舅向来最疼我,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两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近个因为上官让的死和上官家与秦家的纠葛,已经让朝中几个大家族阴郁沉闷了许久,据说连皇上都惊动了,连带着,方子樱在家里头也未曾这么开怀过。 一想到若是上官让不死,方家很有可能就和上官家结成了亲家,而秦玉晚也会嫁入上官家做妾,一定又是一番鸡飞狗跳,倒不如现在,大体的局势毕竟还是好的。 铺子里的小丫鬟进来斟茶,刚掀开撒花帘子,外头一阵吵闹声就噼里啪啦地传了来,其中女人尖细的叫声极为刺耳。 “大堂怎么了?”秦玉暖放下茶盏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肆意挑事 小丫鬟毕恭毕敬地答道:“来了个自称郡主的人,偏偏看中了方姑娘方才挑中的青莲色水云缎,吵着要买下,掌柜的已经出去劝了。” 小丫鬟话语刚落,外头又传来几声闷响,带着女人特有的娇气和专横的话语落入秦玉暖的耳朵,秦玉暖挑挑眉:“看来,你们掌柜的劝没什么用啊。” 秦玉暖起身欲朝着大堂过去,却被小丫鬟拦下了:“秦……秦姑娘,掌柜的说了,还是让你等在内堂就好,因为外头,不仅仅郡主来了,那个喜怒无常的铁面将军,也来了。” 那便更要出去了。这是闪过秦玉暖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她怔了怔,继而清了清嗓子:“难道就让她一直这样砸下去?如今沈老板回江南去了,铺子里没人能管着,也不能让人平白欺负了。” 就像是一种使命,又像是一种吸引力,秦玉暖觉得自己应该出去,很应该。 大堂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是站在中央挥斥方遒的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玉面淡敷,杏面桃腮,她的眉,犹如多情的江南女子,可是眼神里,却尽是戾气,穿着一件璀璨的绣金曳地华服,头上是一对昂贵的金雀烧蓝宝石簪子,光是看着都晃眼睛。 这条街来来往往也都是些有权势的人,可是郡主驾到却是几乎没有的,更何况身后还跟着个权倾朝野的镇国大将军,铺子外头已经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 和这位淑华郡主的人相比,秦玉暖的出场显得那样波澜不兴,墨绿色的葱花帘子一挑起,只见一个淡妆秀眉的女子亭亭立在堂前风口处,衣衫被穿堂风吹得轻轻舞动,犹如夏日里阳光下随风飞舞的蒲公英,一身素雅的白色点花襦裙,领口完美地修饰了那修长白嫩的脖颈,与淑华郡主的华丽相比,秦玉暖的美更多的是舒心,是沁人心脾的喜欢。 没想到这绣庄子里头也藏着位这样的美人。淑华郡主眉眼一挑,直接指着秦玉暖道:“你,就是这铺子的当家的吗?” 秦玉暖微微一笑,先是行了礼:“臣女见过淑华郡主,家父秦质,臣女行三,表字玉暖,”说罢,秦玉暖又瞅着淑华郡主身边贴身女官手上的青莲色缎子道,“这匹缎子,玉暖已经付下定金,按理,不能卖给郡主。” “哼,”淑华郡主不屑地哼哼了一声,“我管你玉暖玉冷,行五行六的,这匹缎子我要了,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说罢,作势就要将这缎子强抢了去,秦玉暖见势立刻使了个眼色,掌柜的连忙上前,一把抱住女官手里的缎子,声音带着些让步:“郡主,小的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那位姑娘已经付下了定金,小的拿出来也是为了把这匹缎子包起来,郡主,铺子里头还有许多其他的,若是郡主喜欢,小的给您全包起来送到府上去可好?” 淑华郡主为人霸道野蛮,仗着自己的父亲是殉国忠烈,自小又养在太后膝下一直为所欲为,目中无人,这是宫里头,权贵圈都知道的事情,和淑华郡主抢东西,是最要命的事,正常人也干不出这事。 “掌柜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就在淑华郡主也十分满意掌柜的这讨好奉承的话时,秦玉暖却陡然泼了个冷水,“淑华郡主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这样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郡主是多么蛮横无耻,专门欺负打开门老实做生意的老实人呢。” 秦玉暖边说,边瞅着淑华郡主的表情,淑华郡主也是自小从宫里头的尔虞我诈里泡大的,尴尬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就立刻扯开嗓子道:“激将法?没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把戏。” 这个淑华郡主果然不是好惹的,秦玉暖抬头瞅了瞅铺子外头,看到门口停着的那辆标有宁王府的马车,方才那小丫鬟说过,冷长熙也跟着来了,可是为何,他一直呆在马车上不下来。 说到底,冷长熙前阵子刚行了及冠礼,早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身边却一直没有个贴心的人,而这个淑华郡主无论家世背景还是出身样貌都与冷长熙极为匹配,像冷长熙这样出身王府又手握重权的人,始终都要找一个于自己于家族都有利的妻子才对。 不知为何,这样想着,秦玉暖心里头竟然起了一丝失落,而这一表情落在淑华郡主眼里,只被当做激将法失败后的落寞。 淑华郡主挑衅一般地来回抚摸着那匹缎子,语言魅惑而孤傲:“所以说,和我抢东西,你是抢不来的。” 一语双关的味道,尝在嘴里,有些苦涩。 元宁郡收拾好心情,几乎无视了满地被她砸乱的柜台和布匹成衣,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秦玉暖一声高喊“淑华郡主请留步”让她再次厌烦地顿住步子,身后却响起一声冰冷且深沉的声音:“把缎子还回去。” 淑华郡主一怔,数遍这宫里头的人,还没有一个人敢用这样命令式的口吻和她说话。 “如果你日后还想出宫的话。”冷长熙的突然出现让淑华郡主浑然打了个激灵,起先她只知道皇祖母今日喊了个人带她出宫便衣出行,却不知道来人会是冷长熙,更不知道,皇祖母的心思是想要给这个命苦的外孙女找一个好归宿,冷长熙的出身虽然遭受质疑,可是他手里的军权是实实在在的,而且宁王府一世盛名,也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外孙女。 “你说什么?”淑华郡主的眼神似乎都在说,你只不过是一个皇祖母找来陪我出宫玩耍的将军罢了,凭什么要求我?命令我? 冷长熙今日依旧是一身深紫色的束腰长衫,面上的面具似乎在冷冷地泛着寒光,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淑华郡主,脖子微微昂起,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凌冽的冷意:“即便郡主没有听清,我也不会再说一遍。”冷长熙飞快地扫视了一地的狼藉和被淑华郡主发脾气让人推倒的柜台,继而道:“还有这绣庄里头的损失,掌柜的,你列出一张单子来,到时候送进宫里,自然有人会从淑华郡主的月例里头扣。” “凭什么?”淑华郡主很快就将矛头转向了这个多管闲事的冷长熙,“冷长熙,你以为你是谁啊?凭什么来管束我?连皇祖母都宠着我,你敢动我?” 冷长熙微微侧过头,刚好能看到秦玉暖那淡淡的眸子和静观其变的样子,开口道:“太后娘娘宠她的外孙女,我宠我的女人,不矛盾。” 他的女人?淑华郡主下意识地就看向几步开外的秦玉暖,忽而声音拔高了不少,加上铺子里头已经没有什么人,客人早就吓跑了,只留下几个心腹丫鬟和杂役在收拾残局。 “哦,我明白了,”淑华郡主得意洋洋地指着秦玉暖,又指着冷长熙道,“你们就是传说中的私相授受,暗中苟合。” “淑华郡主,”秦玉暖忍不住上前一步道,“我和冷将军之间,并非你想的那样。”说罢,秦玉暖忍不住又看向一直处于极其淡定的冷长熙,冷长熙的眼神来回流连在秦玉暖身上,可是对着淑华郡主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无比:“私自下马车,硬闯商铺,砸坏店家东西,蛮不讲理,强取豪夺,淑华郡主,你还希望我回报给太后娘娘的话里再加一条言语不当吗?” 一提起太后娘娘,淑华郡主的气焰终于收敛了一些,她闷声道:“你别指望拿皇祖母来压我。”言虽如此,可是淑华郡主自己心里也清楚,皇祖母派了冷长熙一同前往,就是来看着她的,若冷长熙当真如实汇报,她一定会被禁足的,还有这砸坏了的东西,虽然赔偿这些破烂东西她绰绰有余,可是一定又会被那个该死的芸贵妃嘲笑许久,想想心里就烦躁起来。 冷长熙侧了侧身,也未多言,只是低头道:“那还请淑华郡主回到马车上去。” “哼,你给我记住了,我元宁不是这么好得罪的。”淑华郡主狠狠地瞪了冷长熙一眼,伸手让贴身女官搀着,准备离开。 “掌柜的,”秦玉暖突然高声吩咐着掌柜,“淑华郡主大驾光临可是你们铺子的荣幸,你还不拿出些最贵的料子给郡主送到宫里头,也算是作为臣子臣民的一份心意。” 掌柜的立刻就懂了,动作极快地招呼了几个徒弟来:“还不快去,把库房里那些最好的料子和成衣都拿出来。” “不必了,”淑华郡主恶狠狠地扭过头啐道,“这间破烂店子里头能有什么好东西,本郡主再也不来了!” 还就怕你惦记上了下次再来呢。秦玉暖狡黠地一笑,跟着掌柜的都松了一口气,几个跟着掌柜干活的小徒弟很快地就将大堂收拾干净,而冷长熙和淑华郡主的对话他们各自也是很识趣的都装作没听到,自然,也不会随意说了出去。 可是秦玉暖,却做不到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 走近了,却更加不知道如何开口,可是道谢还是很必要的。 “今日,谢谢冷将军了,虽然只举手之劳,却免了玉暖许多尴尬。”秦玉暖低着头道。脖颈微微发热,带有男人气息的热气喷薄在最敏感的地方,那是冷长熙在慢慢靠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盛装赴宴 热气红晕了秦玉暖的面颊,耳边厮磨着冷长熙一字一顿的音调:“才不是举手之劳,我是听说被为难的是你,特意从马车上赶过来的。” 冷长熙直起身子,在他看来,他看中的女人别人怎么能欺负,他护着她很正常,他告诉她他在护着她,也很正常,让她知道,以后对待像淑华郡主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给好脸色。 而在秦玉暖看来,却是另一个意思,她下意识地后退,给了自己与冷长熙之间一个缓冲的距离,家世和身份摆在那儿,她不能太没规矩,即使周围都是自己的人。 察觉出秦玉暖的有意疏离,冷长熙却只是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看着铺子里被收拾干净,还当真让掌柜的拿出了被砸坏的东西的列单,当真准备交给淑华郡主。还安了安掌柜的心:“七日之内,一定会有人付清这些账款的。” 看着冷长熙潇洒地转身上了马车,黑色马车缰绳一紧,从铺子前头缓缓离去,秦玉暖收了收心思,掀了帘子回了内堂。 果然,不到五日,铺子里就派了人来通知秦玉暖,说是所有被毁坏的东西都已经被一个宫里来的公公付清了,秦玉暖打发了来报信的小厮下去,又拾起案几上另一张信纸。 现在离上官让之死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京中的风声因为李萋萋的畏罪自杀渐渐平息了下来,今个太尉府一直都颇为低调,即便是在朝堂上,秦质见了上官渊也都是歉意万分,礼遇有加。 原本看似平静的表面却被沈寻从江南带回来的一个消息激起了千层浪。 在牢里的时候,李萋萋曾经十分激动地说过现在看到的苏成海并不是真正的苏成海。秦玉暖当时说的结果其实也是全凭猜测,李萋萋爱苏成海爱得那样奋不顾身,随着他到苏家,又随着他学医,当苏成海做军医时在东秦之战失踪了,李萋萋又回到了建州继续等他。 这样痴情的人,却因为秦质下了一次江南就甘心入秦家做了姨娘,原因大抵只有一个,她苦苦痴心等待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沈寻的信里头,很详细地描述了他去建州替秦玉暖打探来的情况,早在四个月前,苏成海的骨灰就已经入了苏家祠堂,因为当时苏成海执意学医被苏日安一气之下赶出了苏家族谱,所以这次入祠也是秘密进行,很少有人知道。 四个月前,那还是在花朝节宴会之前,从头到尾,生活在秦玉暖身边呵护备至儒雅柔情的苏成海,一直都是假的。 秦玉暖的心似狠狠地跌了一下,虽然其实大抵猜到了来龙去脉,可当真相犹如海啸般来袭的时候,还是让人一个冷颤,就像被雨水打湿了站在海岸边,海风还无情地吹刮着那摇曳不安的心。 木讷地在禅椅上坐了半晌,直到铜儿进屋来添了杯热茶,还递过一张请帖。 “这是什么?”秦玉暖边说边打开镶着金边的请帖。 铜儿:“是宁王府的帖子说是替宁王妃贺寿,听说京中官宦家的少爷姑娘们都有,就连四姑娘收到了,看着排场可是不小。” 宁王妃今年四十有八,是个难得的本命年,故而这寿辰也格外隆重,加上宁王妃为人敦厚善良,持家有道,温婉贤淑,在京中与人交好,前来贺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就连原本在国安寺休养的老王妃都特意赶了回来替这个儿媳妇庆祝。 巧的是,这宁王府的生辰恰好是五月二十四,在秦玉暖生辰的前一天。 而五月二十四这一天,宁王府外头早就是停满了各色装饰贵气华美的马车,整个宁王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失意已久的秦云妆终于有机会出门,她独坐一辆三驾马车,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木榻,象牙白和鹅黄色交杂的锦缎长裙微微曳地,裙摆和袖口都滚着银边,十分耀眼,长发绾成一个堕马髻,乳白色的玉簪子和衣襟口上几朵水墨色的小花相得益彰,温婉高贵,就像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荷花。 她的来临无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风言风语再多,可也是大齐的第一美人,加上待字闺中,一直未嫁,难免引人遐想。 秦玉暖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恰好又看到一个公子哥朝着秦云妆献殷勤,谄媚地笑着,而秦云妆也是一直颇给面子地掩着帕子低头含笑,那碎碎瞳光流转,又要勾了人的魂去似的。 按照规矩,秦玉暖和秦玉晚、秦玉昭合坐一辆马车,对于秦玉昭这个傻妹妹也要来参加宁王妃的寿宴,秦玉晚表现得有些嫌弃,这不是给她添了一个拖油瓶了吗? “哎呀,你快点啊,不就是下个马车吗?有什么好怕的?”秦玉晚不耐烦地拉扯着秦玉昭的衣袖,哗啦一下,秦玉昭的袖口立马就被拉出了一个一指长的口子,人也趔趄了好几下,险些摔到了地上。 秦玉昭这件绣花襦裙本来就是捡了秦玉晚穿旧了的,衣裳虽然是半旧的,可是秦玉昭却喜欢得紧,一见破了,就哇哇哇地喊了起来,堵在路口,引来不少人围观。 “哎呀,行了,”秦玉晚不耐烦地道,“不就是一件破裙子吗?我衣箱子里还有得是,你要是想要,我回去把那些压箱底的都给你。” 秦玉晚不过是想要秦玉昭不要在吵闹,谁知这话落在了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妇人耳朵里却成了话柄,瞧瞧这太尉府庶女过的日子,原来这小妹妹还得捡姐姐剩下来的。 秦玉昭一直被柳姨娘生养在院子里,很少与人交流,说起话来也有点结结巴巴的:“可……可是,我身上……上这件已经坏了啊。” “你真是多事。”秦玉晚拽过秦玉昭的身子,本想查看一下撕裂的口子有多大,却听到前头秦云妆在催促道:“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父亲和大哥都已经在宴席上了,咱们也得快些过去。” 秦玉晚手一松,看着个光会拖累人的秦玉昭,心中萌生出一种干脆不要管她的想法,却听到一旁的秦玉暖主动开口道:“行了,铜儿,你去马车上将我的那面羽毛团扇拿出来。” 铜儿一上一下,十分麻利地将洁白的团扇递到秦玉暖的手上,秦玉暖转手却交到了秦玉昭的手心里,柔声做着示范道:“像我这样,用团扇捂住袖子,不注意看,就看不出来袖口被撕破了。” 秦玉昭有样学样,学着秦玉暖的样子一遮,看到效果不错,果然就裂开嘴笑起来。 随着领路的家丁进了王府大门,隐隐间似乎还可以听到人们的议论声,其中不乏那些大家闺秀的碎碎私语。 “听说了吗?听说秦云妆其实和上官公子的死有不少牵连,只是左相大人碍于和秦家的面子,没有追查下去。” “我就说嘛,秦云妆向来都是仗着自己那一副漂亮脸蛋到处玩弄男人的,我老早就看出她那股子里的一副骚劲了。” “说到底,还是秦家三姑娘好相处一些,出身低,也有自知之明,为人也谦和些。” 女眷们的低语秦玉暖听得一字不落,她看着秦云妆那微微扯起的嘴角,便也知道,她也听到了不少,只是她要继续在人群中保持着她的大方高贵,只能强忍着。 倒是本已经落座的秦临风听到这些风言风语后径直上前,虽然压低了声音,可是秦玉暖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要是再乱说,小心我就拧断你们的脖子。”秦临风威胁着那些多嘴的闺秀,又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才回了座位。 秦临风对秦云妆的保护和疼爱是无微不至的,可是某些时候,秦玉暖却觉得似乎有些过了,已经远远地超乎了简单的兄妹之情,更像是富有占有欲的雄狮在保护着他的领地和领地上的猎物。 宴席快开始了,秦玉暖被方子樱拉到一起坐下,和秦云妆、秦玉晚隔了两个人,既好说悄悄话,也不会太失礼数。 方子樱一边抿着茶水,一边给秦玉暖介绍今日东道主家——宁王府里的几位少爷和夫人。 “那是一对剑眉看起来英气十足的是宁王长子冷长安,娶的是高阳王的庶女,那边那位是庶出二儿子冷长轩,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软,”方子樱原本带着些热烈和兴奋的语气再往下却冷了几分,只是随意地朝着对面一个素白衣裳,长相秀气却气质冰冷的冷美人道,“这是宁王府家的小姐冷素心,她啊,为人孤傲又不好亲近,谁和她说话都会碰钉子。” 秦玉暖知道方子樱不喜她,便笑着岔开了话题,朝着另一头一个打扮鲜艳俏媚生姿正在与人阔谈的美人一指:“那个呢?” 方子樱语气更加不屑了:“她?她不过是宁王府可怜收留的一个亲戚罢了,说到底,就是一个妄想飞上枝头便凤凰的狐媚子。” 而被方子樱评价为狐媚子的谢如莺,几乎就在同时,朝着秦玉暖的方向看了过来,原本以为不过是陌生人见面之间的平常对视,谁料到,下一刻,谢如莺却突然站起身来,直接朝着秦玉暖的方向走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不速之客 秦玉暖昂直了脖子,从谢如莺的眼睛里分明读出了一些挑战和审问犯人一般的严苛,在她的印象中,她和这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狐媚子”似乎没什么交集,不过人家既然来了,她也没有躲的道理。 可谢如莺才走到一半,刚好走到宴席正中央的位置,身子突然一顿,像是突然被冰冻住一样,连迈步子的力气都没有,僵在原地,秦玉暖顺着谢如莺的眼神望去,恰好看到盛装出席,正准备进宴席的冷长熙正在用一种骇人的冰冷盯着谢如莺的方向,这种眼神,足以将人杀死八百回,只是秦玉暖和冷长熙相处时从未见到过,难免惊讶。 而坐在秦玉暖身边的一个闺秀却是见怪不怪了,拉着身旁的发小碎碎念道:“瞧瞧,就是那冷三少爷出来了,看看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真是不知道以后哪个姑娘会倒了霉嫁给了他。” 谢如莺见了,几乎就是条件发射一般,立即就转身回了座位。 才坐下,宴席就正式开始了。 雕着金色莲花的案席呈两列排开,宴席的尽头是一个装饰更加瑰丽的案几,四角还嵌着碧玉,这是为从国安寺归来的老王妃准备的,下首是宁王和宁王妃,其余的按照辈分嫡庶分别排开,长幼有序,尊卑有次。 “三弟来得真迟。”冷长熙方一落座,一旁的冷长安便欠身道,又朝着今日的主人公——宁王妃看了一眼道,“可是让母妃好等。” 冷长安生得像极了当今的宁王,黑黢立体的眉,深邃而轮廓分明的眼眸,有棱有角的脸型彰显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风骨,说话轩昂,脊梁挺直,一拢深蓝衣裳,玄纹云袖,和冷长熙的冰冷森凉相比,他显得那样温润尔雅,平易近人。 可偏偏他虽为长子,却是庶出,母亲是宁王的第一个如夫人,说到底还是个妾室,而宁王妃只独独宠爱冷长熙这一个宝贝儿子。 冷长熙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冷长安,语气亦是淡淡的:“处置了院子里头几个不安分的人,让母亲担心了。” 今日的宁王妃打扮得很是精心,风髻露鬓,簪着一枝红得似鸽子血般的红色珠花,上头还挂着流苏,顾盼回眸间叮当作响,明明已经是年近四十多的人,可是看起来依旧是白白净净,娇艳若滴,若不是微笑时时隐时现的眼角的皱纹,只当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少妇。 “三弟不会又赶走了昨日送去的那两个通房丫鬟吧,”冷长安的妻子阮如意,宁王府的大少奶奶碎碎念道,“哎,那也是我和你大哥的一番好意,如今你也过了二十了,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军营里,身旁总是要有一个贴心人服侍才行。” 冷长熙偏头道:“若说服侍,我身边有薛四有冷武,不差人,若说是妻子,”冷长熙不由自主地朝着秦玉暖的方向看去,今日她穿了件水绿色的撒花烟罗裙,上头是点着小碎花的衫子,微微施了些脂粉,整个人显得红润细腻,就像那新摘下来的新鲜草莓,让人只想狠狠地咬一口,舔一舔,“若说是妻子,”冷长熙重复了一遍道,“我心中已经有合适的人选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让在场的人有些诧异,素来不沾女色的冷三少爷心中已经有了人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宁王妃,她微微一笑,心里头尽是欢喜,她可是巴不得当婆婆抱孙子了:“当真?是哪家的姑娘?干脆择个日子去提亲罢了,别被人家抢了先了。” 宁王听了不由得一笑,对着宁王妃嗔怪道:“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倒是先着急起来了,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背景家世如何,家教休养如何,你倒是立马想着去提亲了。”话语虽是责怪,可是语气却满是宠溺,宁王和宁王妃伉俪情深,感情深厚这是公开的事实,而宁王如何对待宁王妃也是大家有目共睹。 最后还是老王妃出来圆了场,笑着自我嘲讽道:“得,现在孙子心里有人要做喜事了,儿子也只管宠着媳妇儿,没人管着我这个老的了,唉,我真真是不该回来的。” 大少奶奶阮如意立刻就撒娇一般地道:“祖母这话说得可不对,二弟那房还空着呢,祖母一提起三弟就直接说‘孙子’两个字,难道像三弟这样嫡出的才是祖母的孙子,相公和二弟这样的庶出的就不是祖母的孙子了?” 虽然是玩笑,也博得众人一笑,可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却被数落得十分清楚,好在老王妃不介意,只笑着指了指一脸娇俏的阮如意道:“你就是爱和我耍嘴皮子。” 宁王府家眷这边欢声笑语,宴席中央的歌舞也已经进入到**,唯独冷长熙,始终都是不咸不淡地回应着冷长安和老王妃的问话,仅仅是出于礼节一般地点头寒暄,面向宁王妃的时候,才会露出难得一见的笑颜。 秦玉暖身边那个多嘴的闺秀又开始议论起来:“你瞧瞧,那冷三少爷在其他几位少爷里头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也不笑,也不说话,难不成,真像是外头传的那样,其实,这冷三少爷,是个私生子?” 另一个闺秀也附和道:“谁知道呢,我家的一个杂役以前在宁王府打过临工,他说啊,二十年前,就没见宁王妃有过身孕,可是偏偏就多了个少爷,你说奇不奇怪。” “那肯定是的了,我就说……哎呀。”临近秦玉暖的闺秀突然高声一喝,周围的宾客都不由自主地朝着这边看过来,不知这桌上的酒壶什么时候倒了,里头装着的是上好的葡萄酿,特点就是气味香醇,还有,极其容易着色,不容易洗去。 这位多嘴的顾家小姐此刻别提多狼狈了,她跳脚起来,连忙用帕子擦拭着裙摆上一大滩的污渍,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秦玉暖突然回过神来,瞪着眼睛一指,正准备责怪,谁料秦玉暖却率先开口道:“哎呀,原来是酒泼了,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你明明就是,”顾家在京城中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一家,故而这位顾家姑娘说起话来还是有几分底气的,“不然,酒壶好端端地摆在桌上,怎么会泼了?只有你离得最近,说你不是故意的谁信?” 秦玉暖微微昂起头,轻蔑地一笑:“顾姑娘无凭无据,谁会信我是故意的?我和顾姑娘无冤无仇,我泼了顾姑娘有什么好处?再说,顾姑娘酒壶没有放好泼倒了,第一反应不是去整理好衣裙,而是任由着裙摆上的酒气散发,裙子被染上污渍,不是更可疑吗?顾姑娘,我是不是还可以说你自个儿故意弄到了酒瓶却故意嫁祸给我?” 顾姑娘急了,红着眼睛道:“你没有证据就胡乱猜测,血口喷人,好没修养。” 秦玉暖笑了,有些惊讶的样子:“哦,原来顾姑娘你自己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顾姑娘怒道:“我说的是你,身份低微的秦家庶女。” 身份和地位,永远都是旁人可以无情讽刺秦玉暖的一个软肋,可秦玉暖却是安之若素淡淡地一笑,道:“顾姑娘,你我既然可以毗邻而席,你说我的身份低微,岂不是也在说了自己?” 与秦玉暖的口舌之战,顾姑娘已经完全败下阵来,加上裙摆上那难看的酒渍还在尽情地挥发着它的芬芳,那股浑厚难闻的酒气让顾家姑娘的挫败感加倍似地增长。 她再次狠狠地瞪了秦玉暖一眼,扭头就离开了宴席,宴席上顿时又安静下来,轮到依次给宁王妃献贺礼说贺词了,这些来的达官显贵也是一个个都拿出了看家本领,有的送了从北狄买来的奴婢供宁王妃使唤,有的则是挑选来了西南的奇松让宁王妃观赏,就连老王妃也拿出了当年最珍惜的一套嫁妆转送给了宁王妃。 “这……这也太贵重了,媳妇受不起啊。”宁王妃捧着一套光华璀璨的羊脂玉首饰看得目不转睛,十几年前虽然羊脂玉还未曾像今天这样一金难求,可是想老王妃赠给她的这一副由一块羊脂玉打造而成的玉簪子玉钗玉耳坠,放到今天,可是无价之宝,她如何消受得起。 宁王倒是很随和:“荀香,既然母亲给你了,你收下便是。” 老王妃看着宁王妃终于是点头收下,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了地,紧接着道:“其实这一副首饰我也是偶尔整理的时候翻出来的,这也算是一位故人赠与我的,只是物是人非,故人已经仙逝,唯独留下这一份东西给我做念想,不过好在我前些日子在国安寺静养的时候,居然遇到了故人之女,相谈甚欢,与我成了忘年交,才知道故人之女是因为身子骨弱才临时寄宿在国安寺休养,我想着,既然我回来了,宁王府也不缺这一双筷子,有个人陪着我来说说话也是好的,不知道你们的意思?” 送东西是幌子,原来后面这段话才是重头戏,府内一切大小吃穿用度都是交由宁王妃一手打理如今老王妃亲自提出要求,还送了这贵重的礼物,宁王妃自然是要应下。 “能有人陪着您老人家,我们自然是开心的,只是还不知道那位故人之女姓甚名谁?” 老王妃舒展舒展了眉头,轻轻一笑,道:“杭州窦家女儿,表字青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寻仇报复 “窦家女儿,表字青娥。”这几个字清晰有声地掷入了秦玉暖的耳里,她坚信,坐在他前边的秦质一定听得更清楚,难怪今日的秦云妆显得那样的自信,难怪今日的秦临风又恢复了被软禁前的嚣张,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因为,他们的主心骨,他们的母亲,那个掌管秦家多年的窦青娥要回来了。 而且还是在宁王府老王妃的光芒下回来的,秦玉暖甚至都不知道,老王妃还有一位故人和窦家有关。 看着宁王妃迟疑了片刻,老王妃似乎也有些不高兴了:“怎么?不同意吗?唉,我老人家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 “当然不是,”宁王妃连忙赔笑道,眼神又瞟向了已经愣住的秦质,“只是这窦氏可是秦太尉的名门正娶的正妻,母亲您若是强留了人家在宁王府居住,是不是不方便?” “是啊,”宁王也谦和有度地帮衬起了宁王妃,“虽然说母亲遇到故人之女,心情舒悦,儿子不该多言,可是咱们总该考虑到秦太尉许久没见到妻子的殷切和思念,母亲……。” “这个简单,”还未等宁王说完,老王妃就是快人快语地抢过话头,“让她回到太尉府不就行了,我想找人陪我说话的时候,就请她过府做客,这样总行了吧。” 单纯的宁王妃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她还是当真以为老王妃是一时玩心起了,要强掳了人家妻子过来作伴,她笑道:“母亲这样想是最好的了,往后媳妇儿也会抽空陪伴在母亲身边的。” 宁王跟着道:“儿子也会多陪陪母亲。” 一时间,冷长安、冷长轩阮如意和宁王的侧妃和妾室都是一一附和道,一派家庭和睦的景象。 可秦玉暖却清楚地知道,让窦青娥回到秦家只怕才是老王妃的真实目的,老王妃是陪着老王爷打过江山,立功军功的,眼界和计谋果然不同于常人,所谓姜还是老的辣,老王妃这一招,走得真是出乎意料。 “秦大人,”老王妃雍容地朝着秦质道,“这次贸然将贵夫人接回来,还望见谅。”老王妃这是间接地还提醒了秦质,窦青娥是她要照看的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只要她在,秦家就必须有窦青娥立足的地。 “不妨事,”秦质表面上亦是保持着淡雅,甚至强作出一副喜悦的样子,“我还一直想着什么时候将夫人接回来一家团聚,只是不知道夫人身体休养得如何了,这次还多亏了老夫人照料。” 说话间,宴席另一头离开太尉府数月的窦青娥由丫鬟领着盈盈进了宴席中央,窦青娥看起来清瘦了不少,但是眉宇间似乎多了一股子宁神静心的仙气,娴娴静静的样子看得人十分顺心。 窦青娥穿着一件素色衣裳,先是拜谢了老王妃在国安寺对自己的照料,又是给秦质问了安,与秦临风和秦云妆相视一眼,却径直走到了秦玉暖的席前,朱唇轻启,话语就似山间的微风飘荡开来。 “三姑娘,咱们也许久没见了。” 秦玉暖微微抬眸,看着窦青娥隐隐得意的样子,忽而温润地一笑:“是啊,自从母亲你得了重病去寺里休养后,府里少了母亲,真是少了不少热闹呢。”少了不少事端才对。 “这个放心,”窦青娥轻轻俯下身子,在秦玉暖的耳边轻声道,“往后,秦家一定会比过去更加热闹的。” 这边才说完话,一直没有轮上与窦青娥述说母女思别之情的秦云妆立即显露出一副小女儿家的焦灼之态,唤着窦青娥过去,母女俩才欲说说话,一声凌然响起的男声带着几分震慑打断了这副略显离奇的画面。 “秦夫人,这是我母妃的寿宴,不是你们母女谈心的闺房,有什么话,留待以后再说吧。”冷长熙侧目看着窦青娥,阴冷的眸子里是不容抗拒的威严,他素来不爱管这些内宅的事,可是因为秦玉暖的缘故,他对秦家的事情多少有些了解。 窦青娥、秦云妆、秦临风这三个蛇鼠一窝的家伙他都不喜欢,看,刚好他的玉暖也不喜欢,他和她果然很般配。 一段小小的插曲过后,宴席照常举行,接下来是几个大家闺秀联合准备的乐曲演奏,音调悠远的古筝再配上轻妙绝响的横笛,美妙的音乐似流淌在每一个人的心间,和缓而舒适。 而秦玉暖也从方子樱那里得知了宁王府老王妃和窦家的渊源。 “其实不过是一个约定罢了,”方子樱的原话是这样的,“老王爷跟随先皇平定南方叛乱的时候不甚走失了,后来是被窦家的队伍所救,当时窦少春得知那位是跟随军队平乱的王爷,不仅亲自护送老王爷回了营地,还送上白银万两以作军饷,老王爷和先皇都十分感动,先皇就赐了窦家一块忠烈牌匾,这也是窦家为何会一直发迹至今的原因,而老王爷则是承诺,以后若是窦家后人有事相求,只管寻了京中宁王府,能帮到的事情,必定鼎力相助。” 而窦少春正是窦青娥如假包换的生身父亲。 秦玉暖细细品味着其中的意思,点着头道:“所以老王妃口中的故人其实只是曾近帮助过老王爷的窦家老爷子罢了,老王爷和窦家并无其他纠葛关系。” “大抵是吧,”方子樱点点头,“那时候是乱世,能如此舍命相救实属不易,而老一辈的人又是最看重承诺的人,老王妃能够如此出面帮秦夫人,大抵也只是为了替老王爷还个愿罢了。” 哼,秦玉暖心里有了底,看来老王妃和窦青娥之间的联盟并没有她起初想象得那样牢靠,窦青娥能请得动老王妃,当年的承诺是一方面,而在她自己被赶到寺庙里头的原因她也一定做了一番编造,总不能说是她做错了事被罚过来的。 看着远处谈笑宴宴,面色红润的窦青娥,也许她还不知道,她一门心思想要毁灭的庶女此刻已经找到了如何攻破防线的方法了。 宴席进行到了一半,菜肴也终于上齐了,满桌的美食美酒,可偏偏有人心不在焉,食不知味。 秦玉暖的对面恰好就是冷素心,方子樱口中那位“脾气和冷长熙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冷家唯一的小姐,冷素心的表情恹恹的,像是极其讨厌这样聚会的场面,甚至连眼前的杯盏点心都没有动一丝一毫,直到舞姬退场的时候,她也突然站起身来,趁着人多的时候,直接出了宴席。 不知道是对这种脾气冷冷的人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秦玉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也追随了过去,看到冷素心匆匆离开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一个上菜的丫鬟,怀中的手帕不经意间就落到了地上,洁白的绣着一双蝴蝶的帕子恰好就掉落在了离秦玉暖不远的地方。 方子樱有些微醉了,已经被婢女扶到了临湖的小榭里歇息,四下也无人陪着说话,加上宴席上的气氛愈发熏得人醉醺醺的,秦玉暖索性起身捡了帕子,跟着冷素心的步子往院子后头去了。 一路无人,大部分的家丁和丫鬟都在前头忙活着,走开了百米远,秦玉暖终于觉得宴席上那种压抑的气氛挥散而尽,初夏夜晚的风习习吹来,带着水汽的凉意盈在脸颊上,湿润润的,很舒服。 奇怪的是,明明就早走了几步的冷素心一进了院子秦玉暖就没有看到她的人影。 突然,一阵奇怪的风吹过,夹杂而来的空气里似乎还带着铁锈的味道。 这是血的味道!而待到秦玉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冰凉刺骨的刀刃已经架到了她的脖子上,那森凉和恐怖的感觉浸入骨髓,似乎在压制着秦玉暖的呼吸。 “是谁?”秦玉暖保持着僵硬的状态,她似乎都可以感觉得到身后那人断断续续的呼吸,铁锈的味道是从这个人身上传来的,几乎就是一瞬间,秦玉暖就可以判断,这个人受伤了。 可有时候,一只受伤的狼比一只凶猛的虎还要可怕。 “这可是宁王府,你知道我是谁吗?”秦玉暖决定浑水摸鱼,若是她不说,也许这个人会误以为她是宁王府里的人,宁王府里的皇亲国戚的身份可比秦家庶出三姑娘要好用。 可身后的人,似乎根本不领情,他阴险地笑着,说起话的嗓音就像是一直嘶哑的鸭子在做最后的挣扎:“我知道你是谁,秦三姑娘秦玉暖,我就是专程来等你的,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费了这么多心思了。” “你到底是谁?”秦玉暖皱紧了眉,心里头已经开始计算自己活下去的可能性,脖颈处刀刃的冰凉似乎麻痹了她的思索能力,但秦玉暖却始终坚信着一件事,她要活下去!为了宝川,她也一定要活下去! “我是谁?”身后的男人沧哑地笑着,却没有回答,隐隐地他似乎从周围树丛的抖动中得到了什么信息,突然伸手点了秦玉暖的穴道,又反手将秦玉暖一把扛在肩头,身手轻盈得像一只飞燕,带着秦玉暖直接跃上了房脊,朝着宁王府东边的一处树林飞快地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真相揭晓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秦玉暖眼前的景物也渐渐地从宁王府的青瓦红墙变作了郁郁葱葱的树林,到了林中的一片空地,挟持秦玉暖的人终于停了下来,将秦玉暖放下时,猛地一趔趄,险些摔倒,秦玉暖这下看清了,这个男人的左肩受伤了。 林中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这男人猛地警觉起来,自言自语了一句:“他追过来了。” 就在秦玉暖还在反应这个“他”是指谁的时候,冷长熙已经犹如暗夜鬼魅一般轻盈落地,微微收紧的开衫勾勒出他凛凛身躯,半束起的黑发在风中略略舞起,他不动,可是眼神却早已穿透了这林中厚重的水汽。 原来他,一直跟在身后。 “你再敢近一步?”挟持秦玉暖的男子见到冷长熙的出现,下意识地就将匕首再次抵上了秦玉暖的脖子,柔和的月光穿过树叶洒过,恰好让秦玉暖看清了这匕首上的图案,她记得,这正是上次在小茅屋里遇袭时杀死上官让刺中满儿的匕首。 那么这个人就是…… “安阳王赵回谨,”冷长熙轻轻吐气,慢慢开口,“居然也会落魄到拿弱女子做人质的地步,我过去,还真是高估你了。” “我也高估你了,”赵回谨阴森森地一笑,“我本以为你是个行事磊落的好对手,却没想到你也会用那些阴招暗招。”赵回谨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左肩,若不是他疏忽,遭到了冷长熙的埋伏,他还可以和冷长熙慢慢玩玩。 冷长熙挑挑眉:“一个用不会武功的女人来要挟我的人,还和我讲什么磊落?” 赵回谨冷冷一笑:“不过今天你还是会败在我的手上,”他将匕首又往秦玉暖白皙的脖颈靠了靠,秦玉暖似乎都可以感觉到皮肤因为紧绷带来的抽搐感,耳边是赵回谨嘶哑的嗓音:“我知道,你为了她,不敢轻易动我,现在让你的人都回去,立刻回去!还有,替我准备一匹快马和出关文牒。” 冷长熙轻蔑地一笑,眼神只在秦玉暖的面庞上流转了一瞬,可就这么一瞬,却让秦玉暖无比地安下心来,“你还真以为北狄会帮你?“冷长熙边说,边在背后做着收拾,身后的树林发出轻微的响动,那是冷长熙的十八个影卫退后撤离的声音,赵回谨功力深厚,人走没走他很清楚,冷长熙不想在这个方面冒险。 不仅仅让影卫走了,冷长熙还慢慢地解起了腰带,将藏身在腰间的一柄软剑反手一挥,剑刃直直地插入地上,银色的光有些晃眼。 “英雄终究还是过美人关啊。”赵回谨嘲讽地笑笑,“冷长熙,你终究还是和我一样,我不能救回娴儿,我也不会让这个女人活下去。”赵回谨抬起阴鸷的眼眸,突然又道:“也不会让你继续活下去。” 几乎就是一刹那,赵回谨突然将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直直地朝着冷长熙的面门刺来,速度之快让人几乎无法躲避,可冷长熙略一侧身,就和这高速的匕首擦身而过,这一次极为失败的偷袭,可冷长熙知道,赵回谨的目的并不是伤他。 果然,赵回谨成功地用匕首吸引了冷长熙的注意力后,反手又抽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另一只短匕首,垂直向下,朝着秦玉暖心脏的位置就要刺下,就在刀尖离着秦玉暖只有一厘的时候,时间似乎戛然而止。 赵回谨突然僵住了,而手中的匕首永远定格在那个位置,刀锋上多了一双大手,遒劲有力的五指紧紧握住刀刃,流下鲜红的液体,黏糊糊的,滴在秦玉暖纤细的指尖。 冷长熙一手握着刀刃,另一只手,则是握着软剑准确无误地刺进了赵回谨的心脏,刺穿了赵回谨的整个身体,四周立刻响起密集的脚步声,那是冷长熙的十八影卫在追杀赵回谨属下的声音,刀枪剑影,在秦玉暖的眼前,却独独定格成了冷长熙那戴着面具,嘴角微扬的脸。 这一刻的脸,让她的心跳仿佛都停滞了。 冷武上前处理着赵回谨的尸体,软剑上淬了毒,赵回谨已经活不了了,冷长熙只反手看了看那只受伤的左手,两道血红色的伤口带着凝结起的血块,有些骇人。 “你的手……。”秦玉暖低头看了看冷长熙的手掌,欲言又止。 “小伤。”冷长熙撇开嘴回道,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心里头顿时暖意浑生,毕竟,是她在关心着他。 秦玉暖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四周来来回回处理后事的黑衣人也渐渐散去,自己的穴道也已经解开了,才开口道:“他死了?”意在指赵回谨。 “恩,”冷长熙点点头,“死了。” “所以,冷将军的把戏也演完了?”秦玉暖的声音略显冰凉。 冷长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月光朦胧似云纱一样覆在她的面庞上,她看起来是那样晶莹剔透,让人觉得开口说话都是亵渎了这份美好。 四周静悄悄的,似乎只有两人的呼吸声,秦玉暖退后了一步,从怀里掏出一枚成色有些老旧的玉佩,这个玉佩,她刚好放在了心脏的位置,所以就算赵回谨刚才猛刺下去,也伤不了她。 “其实冷将军刚才不必救我。”秦玉暖摊开掌心,露出手里的玉佩。 冷长熙的神色暗了暗,似乎已经预料到秦玉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 秦玉暖慢慢抬起眸子,看着冷长熙勾着金色丝线的面具:“一直以来,你都帮我太多了,无论是你苏成海的时候,还是冷长熙的时候。” 冷长熙微微一怔,眸子渐低,不说话,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可他的眼神依旧是坚定的,没有一点心虚,他所做的一切从来没有想着瞒过她,他看着她,就像欣赏一件聪明至极的艺术品。 秦玉暖开口道:“将军也许从来也没想瞒过我吧,记得苏表哥来秦家第一次送来的礼物,东秦的天蚕丝,白马书院的藏书,将军恰好负责东秦事务和白马书院的修整,要拿到这些东西,容易得很吧,还有天下的一楼的奇峰崛起,轻松拿到袁家铺子的印鉴和玉满绣庄的新嫁衣,这一切,对于苏表哥这个初来京城行商的人难度不言而喻,可是对于将军来说,再容易不过。” 冷长熙侧过脸,银色的月光似给他的脸廓镀上一层银边:“继续。”他开口道。 “我第一次下决心怀疑将军,还是那次大火,也是李萋萋第一次见到将军的时候,”秦玉暖目光望向远方,像是在追溯着那段回忆,“李萋萋的眼神那样深情,诧异,惊喜,欣狂,可是将军的眼神始终是淡淡的,甚至连一瞥都没有施舍给她,即便是无情无义的人看到多年未见的人多少也会有点反应,唯一的解释是,将军你根本就不是认识她。” 冷长熙嘴角微微向上一扬,依旧没有说话。 “最后的确定,是将军那天出现在佘山救我,和表哥离别前,我特意送了一个香囊给他,里头装的是我特制的香料,气味虽然馨淡,但是独一无二,十分特别,而且只消在身上佩戴三日,气味就能弥留十几天不散去,那日将军靠近的时候,我闻到了那个味道,很清楚,很清晰,从睁眼的那一刻起,我就可以确定,我身边的苏表哥从来不是真的,是将军你玩弄的好把戏。” 冷长熙听完,终于回过头来,声音和缓得像是最美的情话:“把戏是用来耍弄人的,我的目的,不是耍弄。”他从来都是为了保护她,即便从一开始只是受子瞻相托,可到后来,他完全是出于本心的保护,就像保护好不容易寻到的珍宝一样。 “是为了引赵回谨出来吗?”秦玉暖直直地看着冷长熙,“将军你从来没有弱点,所以故意去在乎一个人,制造一个莫须有的弱点,引赵回谨上钩?” 秦玉暖潜意识里是不信的,却还是问出了这一个最坏的猜测,不是秦玉暖不想去放手地相信冷长熙,只是常年的内宅斗争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去信任一个人,一个外人,一个曾近欺骗过她的人。 她的性命的确受到过威胁,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无论是在小茅屋还是刚才的生死一瞬,秦玉暖伸伸手,突然探上了冷长熙那从未取下过的面具,只是伸到一半手指突然僵住,低吟了一句“让我看看你的脸”,才继续向前。 鬼使神差的,这个素来最讨厌别人动他面具的冷面将军竟然一动不动,他任由着秦玉暖的小手在他面具结绳处摸索,那种感觉就像是小猫的爪子轻轻挠痒。 虽然记忆不那么清晰了,可出现在秦玉暖生活中的那个苏成海和十年前的样貌并没有太大改变,不然不会连窦青娥秦云妆甚至秦质都没有发现其中的猫腻,本来秦玉暖是想着,这江湖上必定有什么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 可是当她松开了冷长熙的面具束紧的绳子,面具从冷长熙的脸上滑落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强吻攻势 初夏的风干燥带着些温和,摇曳着婆娑树影,抖落了叶尖细细碎碎的月光,掉落在冷长熙迎风的面庞上,眼睑上,鼻尖上,薄薄的唇角上,都覆满了璀璨的银光,将他本就英俊好看的面容衬托得更加完美。 冷长熙的这一张脸,和真正的苏成海的面容几乎一模一样,原来平日里见到的苏表哥不过是冷长熙取下面具后的样子。 怎么可能,世上居然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是你?”秦玉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任由着手中的面具啪嗒落地,“是你吗?” 秦玉暖记得,十年前,苏表哥来京城时的一件事,那时候她不过五岁,听说远方的表哥要来了开心得很,私下央求了廖妈妈去郊外十里亭迎接表哥,却在路上的一个破庙里看到了极为血腥的一幕。 一个长相几乎和苏表哥一模一样的年纪也相仿的孩子,手里拿着一把滴血的匕首,身上绣着金边的深紫色袍子已经沾染了些许血迹,目光阴鸷,嘴角扬起,浑身散发着一种近我者死的气息,而他的脚下,是一具成年男子的尸体,看着精瘦干练,而心窝那,已经是血流如注。 那时刚好她和廖妈妈失散,在场的人只有苏成海、秦玉暖和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杀人的小男孩。 杀人的男孩慢慢抬起头,看着苏成海和秦玉暖的眼神就像是在打量下一个猎物,彼时她害怕极了,躲在苏成海的后头,拉着苏成海的衣角,看着那男孩不断地走近,心跳也不断地加快。 “我奶娘就在外头寻我,你若是杀了我们,你也跑不了的。” 她刚说完,那陌生的小男孩就朝着她一瞪,生生地,就将她下一句话给吓了回去。 “多谢你引他来。”那小男孩走到苏表哥的跟前,语气冰冷得似冰窖里的冰块一样,眼神更是露出几分超越他年龄应该有的沉稳和狠戾,用一种没有温度的眼神瞅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个人,潜伏在我身边半年了就为了趁着今日出来拜佛杀了我,若不是你,躺在那儿的,就是我了。” 继而他又朝着瑟瑟缩缩的秦玉暖道:“至于你,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不要妄想逞什么能耐,也许下一次遇到你,我真的就杀了你了。” 秦玉暖记得那时的小男孩离开时,紫色的袍子随着脚步轻轻扬起,而等那小男孩一走,苏表哥就已经跌坐在了地上,手臂还是下意识地护住秦玉暖,只是无论秦玉暖问他什么,他都迷糊地摇着脑袋说不知道。 而当初手持匕首杀人的人,竟然就是眼前这个…… 秦玉暖喉咙哽了哽,看着冷长熙的眼神只是愈发绵长深邃。 “我们以前见过?”冷长熙微微偏头,一丝散落的黑发恰好落在左眼睑处,迷离的眼神似乎也在追溯着过往的回忆。 “也许下一次遇到你,我就真的会杀了你。”秦玉暖始终都不会忘记破庙里,阴森森的帷幔下和香灰四溢的空气中,这句话犹如幽灵一般,过了好几年,始终都回荡在她的耳边。 “恩,我想起来了,”冷长熙忽而露出一个有些不羁的轻笑,洁白的牙齿配上幽深的眼眸像是要将人吸引进去一样,“原来是你,年纪轻轻的小丫头。” 他狡黠地笑着,身体还在慢慢地压近,厚重得犹如重重叠翠的山峦逼近而来,秦玉暖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脚跟踩到树枝一个趔趄,一只大手却稳稳地扶住了她的后背,温热的体温通过薄薄的衣衫渐渐传来,就像躺在烧得滚烫的鹅卵石上,炙热无比。 下一刻,唇瓣一热,那是冷长熙的唇覆了上来,起初微微泛凉,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温热,绕着秦玉暖的唇线轻轻游走,时而加重了力道,时而却只是轻轻地贴着。 秦玉暖潜意识想要推开贴在自己身前的魁梧颀长的身子,却发现自己一动都不能动,那是冷长熙趁着去扶她的时候,悄悄点了她的穴道。 暧昧的空气在两人的指尖游走,冷长熙这个生涩的新手对于亲吻这件事却似乎情有独钟,他的右手依旧扶在秦玉暖的腰间,左手则是稳稳地扶住秦玉暖微微颤抖的右肩,好几次都冲动得想要借机抚上秦玉暖白皙滑嫩的面庞,却只微微一动,又止住了这样的愿望,因为冷长熙知道,一旦他开始迷醉动情,结局就不仅仅是亲吻这么简单了。 在正式娶她过门之前,他会努力收敛,可是过门之后…… 所以关键还是在于,怎么把这个小刺猬给抢过来。 不过一个时辰,秦玉暖就被点了两次穴道,一次是要命,这一次,还是要命啊。 冷长熙渐渐松开了秦玉暖,不过咫尺的距离还是留恋不舍地低眉看了看秦玉暖被亲得红红的樱唇,忍住再次覆上的冲动,他直起身子,看着秦玉暖满脸绯红的样子,心里头似乎十分满意,开口回答了秦玉暖刚才提出的一个问题。 “我扮作子瞻的目的,从来不是为了引赵回谨出来,天下还没有人重要到让我牺牲你的安危,起初,只是为了完成子瞻的遗愿,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扮作他,都只是为了见到你的样子,听到你的声音,闻到你的味道,甚至,只要能离你近一点我都会很开心。” 秦玉暖抿了抿唇角,上头似乎还带着丝丝余热,不断地提醒她刚才发生了怎样的一幕,她的心跳久久不能平静,她不能动,可是她的眼神却已经说明了一切,冷长熙知道,她已经信了,动心了,可是他的小刺猬,却没那么容易屈服,这只怕也是他为何会那般喜欢她的原因吧。 冷长熙伸手解开了秦玉暖的穴道,和他想象的一样,秦玉暖没有像平常女子一样害怕得跑开,相反,她静静地看着他,只是揉了揉有些发僵的手肘和胳膊。 似乎是拼命想要跳开这个话题,秦玉暖别过头,不想让冷长熙看到她脸上两朵火烧云似的绯红,却还是能感受到冷长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我……我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秦玉暖低下头,若是让窦青娥或者秦云妆知晓自己半夜和男子私会,岂不是落了把柄给人家。 冷长熙点点头,只回了句“好。”说罢,只朝着树林伸出吹了个口哨,片刻,一匹雪蹄青骢马踏着月光驰骋而来,昂首嘶鸣一声停在了冷长熙的跟前,油光发亮的皮毛像是被镀上了一层蜡一样水滑无比。 冷长熙跃马而上,又将手伸给秦玉暖,面具已经不知何时重新戴在了脸上。 “上马!” 这里离宁王府有好几里路,骑马赶回去的确是最快的,可是…… 就在秦玉暖犹疑的时候,冷长熙却已经自作主张地拽住秦玉暖的手臂,轻松地一托就将秦玉暖抱在了怀里,绕过秦玉暖黑得像浓墨一般还带着淡淡桂花香气的长发,冷长熙牵动着缰绳,满脸的得意。 秦玉暖拱了拱挤在冷长熙怀里显得有些尴尬的身子,小声道:“我坐后面就好了,坐在前面,马儿一跑起来,不好控制缰绳。” 冷长熙不可置否地“哦”了一声,继而淡淡地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慢慢地走,不让它用跑的。” 好吧,所以骑马是为了什么? 这种尴尬却温暖的时光似乎过得极慢,加上林子里静静的,只有虫鸣声和马儿偶尔踩断树枝的脆响。 冷长熙的怀抱,很温暖,冷长熙的臂膀,也很结实,这种让人有些迷眩的美好让秦玉暖有些出神,月色愈发明亮了,前头隐约已经可以看到宁王府建筑的轮廓。 一路无声,秦玉暖在最后终于开了口:“我能知道,表哥他……是怎么死的吗?” 终于聊到这个话题了,沈寻去江南打探的时候,建州苏家对苏成海的死都是绝口不提,更别说苏成海的死因了。 冷长熙顿了顿,语气愈发绵长轻柔起来:“就像十年前一样,那天,冷家军中了埋伏急需突围,子瞻因为和我八分像的样貌扮作了我的样子,吸引了敌军,救了我们剩下的所有人。” 短短的几句话,却说得很明白,本以为冷长熙就会这样戛然而止,谁知他继续道:“我本不想让他冒这个险,换做十八影卫任何中的一个能活下去的几率都会很大,只是可惜,包围我们的是赵回谨的残余队伍,赵回谨见过我的样貌,瞒不过他。”说着说着,素来冷情的冷长熙第一次流露出了一股惋惜,“子瞻是军中最负责的军医,也是我难得的知己,说到底,他还是因我而死。” 子瞻是苏成海在军中的化名,即便知道了他的真名,冷长熙依旧习惯用老名字称呼他。 这么多年过去,秦玉暖对苏成海的印象似乎仅仅停留在了五岁的时候,对于冷长熙的描述,除了惋惜和感叹似乎没有那般心如刀割,相比之下,冷长熙黯然的样子倒是勾起了她更多的感触。 “表哥牺牲一人性命却救了全军将士,四姑父知道了,也会替他骄傲的。”秦玉暖低声道,像是在劝自己,又像是在劝冷长熙。 “那么,”秦玉暖又问,“十年前,那个要杀你的黑手到底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我会娶她 黑手是谁? 冷长熙低头看了看秦玉暖微微昂起的小脸,那白皙的容颜像玉一样好看,带着探究和紧张的眼神明明就是在关心他,至少,他觉得是在关心他。 “不知道。”冷长熙草草略过了这个答案。 秦玉暖低下头,没有多问,离着宁王府后院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两人弃马而行,后门已经被十八个影卫打点好了,沿着小路一直往前,就是举行寿宴的院子,歌舞声还徐徐响起,宁王府依旧是一派祥和欢乐的样子,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刚才,离着宁王府不过几里地的树林,上演了一番怎样的惊心动魄。 冷长熙在前,秦玉暖在后,到了秦玉暖被掳走的院子,便是到了该暂时分别的时候。 “今天……,”秦玉暖顿了顿嗓子,“总之谢谢你,不过以后……各自好自为之吧。”真是奇怪,知道冷长熙一直扮作苏成海欺骗她的时候她心里头明明戒备心筑成了一道长城般坚固,可如今当真戳破了那一层窗户纸,她的心里头似乎更加安宁了,也许是无论他是冷长熙还是苏成海的时候都从未害过她,都一直在帮她,也许,只在林间那一记热情十足的…… 一想到那火辣的吻,秦玉暖的脸总是会不自觉地别开。 冷长熙没有点破,只是笑着看着秦玉暖,虽然隔着面具,秦玉暖的眼前似乎还是会浮现月光下冷长熙完美得近乎画中人的脸。 趁着人少,秦玉暖重新回到了宴席上,方子樱醒了酒已经回来了,看着秦玉暖离开了好一会儿,关心地问道她去哪儿了。 “我醉了。”秦玉暖的脸色依旧红润,今夜,她是真的醉了。 说完,秦玉暖又抬头看了看首席那边,看着空荡荡的席位,问着方子樱道:“宁王妃如何不见了?”她可是今日宴会的主角啊。 方子樱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道:“像是身体不适,早早地就回去歇息了。” 黑暗没有灯火的院子里,冷长熙看着秦玉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凌霄花下,眼神却还没有收回来,一直望着那个方向,似乎心神也可以跟着拐个弯,随着秦玉暖一起去了。 宴席他是不准备回去了,反正总有那么些人不希望他出现,更重要的是,今夜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可待他回身,看到唯独点亮着一盏鱼灯的八角凉亭中的身影,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讶,微微福了福身子,这是他最为恭敬的表现。 “母妃。”冷长熙朝着凉亭里的宁王妃低声喊道。 宁王妃秀眉美眸,面若桃杏,即便是生起气来,也是一副和缓的样子,她养了冷长熙二十年,做母亲的最懂儿子的心思,当冷长熙匆匆离开宴席的时候,她的心似乎也跟着一颤,她知道这院子周围早就被冷长熙安排了人手,可是她也知道,冷长熙的手下唯一不会拦的,就是她。 于是乎,方才冷长熙和秦玉暖的一切,都落入了她的眼里,她微微蹙眉,像是带着无比的担忧。 “母妃,”冷长熙走近了,昏暗的鱼灯映照在宁王妃带着深深的忧伤的面容上,“外头风大,你怎么会在这里等着?我扶您回去。” 宁王妃扭过头,似乎是小孩子在赌气:“长熙,你真是太糊涂了。” 冷长熙知道她的意思,收回手道:“怎么?不好吗?” 宁王妃开门见山地道:“你知道她是谁吗?不过是太尉府一个庶出的三姑娘,娘亲还是绣娘出身,虽然最近京中关于她的传言都是好的,说她慧秀大方,善良懂礼,可是庶出就是庶出,庶女就是庶女,就像你大哥和二哥一样,就算他们再想这世子的位子,可终究只能是想想。” 冷长熙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母亲在意的,只是身份?” 宁王妃一愣,回头看看着这个眼神无比坚定的儿子,叹了口气:“你知道我素来是最疼你的,你看上的姑娘,我哪有……,可是,你祖母一定不会同意。”老王妃出身靖国公府,最讲究门第身份,再说如今老王妃不知为何居然和秦家的嫡母窦氏牵扯在了一块,看着老王妃对窦氏的袒护,未必会接纳这个窦氏的死敌。 宁王妃的心思简单纯良,这也是老王妃和宁王妃能和谐相处的原因,一个精明至极的婆婆若是再碰上一个精打细算的儿媳妇,这日子不闹翻了才怪,可偏偏,秦玉暖正是一个聪慧敏锐的小刺猬,这一点,冷长熙也考虑过。 可……那又如何,他看上的女人,他自然有本事去保护。 “母妃,”冷长熙的话语和着这夏日的风带着些微凉幽深的味道,“我,会娶她,不管您是否乐意,祖母是否乐意,天下人是否乐意,我都会娶她,我既然敢娶她,自然敢许她安稳平和的一生。” 若是秦玉暖能听到这一番话,恐怕,心头又是一暖,她曾经无比期许的未来,就在一个男人的口中描绘得如此掷地有声。 当夜,秦玉暖很晚才睡着,而春风得意的窦青娥第二日却起得十分地早。 按照往常的时间起了身,铜儿就立刻端了温水进来,看着秦玉暖在妆匣前发呆的,手上握着桃木梳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着发尾的样子,逗趣道:“我看三姑娘面色绯红,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秦玉暖猛地回身,梳子却啪嗒落了地,瞪着铜儿假意嗔怒道:“真是三天不管就上房揭瓦了,如今你倒是比宝川还要调皮了。” 漱了口,秦玉暖又问起了满儿的情况,得知满儿的伤口恢复得极好,脸色也渐现血色,心里头也是放下不少。 秦玉暖挽了挽刚梳好的十字髻,耳侧分别垂下的一绺长发,又从后头束上,形成两个好看的弧形,显得整个人乖巧又娴静,再配上头上一枝鹅黄色珠花,更添了几分少女的恬淡。 “宝川呢?”秦玉暖问道,“都这个时候了,该喊他起来吃早饭了,别误了上族学的时辰。” 话语才落,廖妈妈就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说道:“三姑娘,二少爷被夫人身边的秀姑接走了。” “什么?”秦玉暖噌地站起身子,回来的第一天就拿宝川练手了,她窦青娥还真当自己依旧是那个秦家主母了,“廖妈妈,你不急,慢慢说。”纵然领了去,窦青娥也不敢把宝川随意拿捏,这个底气秦玉暖还是有的。 “是奴婢的错,”廖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早晨,奴婢才喊了二少爷起身,才替二少爷穿好衣裳,秀姑就亲自来了,说夫人要考察二少爷近日来的功课,要二少爷去翠轩院,奴婢想着不能就让秀姑把人领走了,说要来请示三姑娘,可秀姑态度强硬,不仅如此,还让随同前来的两个小丫鬟打伤了拦着门口的听雪丫头,奴婢拗不过,眼看着秀姑把二少爷就带走了,只能马上来找三姑娘你商量。” 强硬带走宝川,还打伤自己的丫鬟,窦青娥,你的气焰还真是愈发嚣张了。 “走,”秦玉暖拧了拧眉头,昂直了脖子,“去翠轩院。” 她倒要看看,窦青娥一个没了爪子的母老虎还能怎么狂妄。 才进了翠轩院的门,秦玉暖就看到做洒扫的丫鬟一个个都避着她散开,多半,又是去给窦青娥通风报信去了。 而秦玉暖前脚跨进垂花门,就听到了宝川大声背诵诗句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背起,听着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而窦青娥则是慵懒地倚靠在圈椅上,手边放着精致的茶点酥果,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听着宝川背书的声音,时而点点头,嘴角浮起那一丝丝令人恶心的微笑。 秦云妆,也在一旁。 秀姑看到秦玉暖来了,身子一扭,朝着窦青娥道:“夫人,三姑娘来了。” “玉暖见过母亲,给母亲问安。”秦玉暖福了福身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既听话又老实,窦青娥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却睁开眼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哟,是玉暖来了,我竟然都没有发现,当真是宝川背书的声音太洪亮了,中气十足的,不过,我倒是也没想到,太尉府堂堂庶出的三姑娘也会懂得要给长辈请安呢。” 这是莫大的嘲讽了。 秦玉暖身子微微一斜,扶起跪在地上双腿都有些发麻的宝川,不着痕迹地中断了窦青娥对宝川的精神压榨,回道:“也不是玉暖偷懒,只是前阵子母亲一直在国安寺静养,父亲又下令没有大事不能去打扰,玉暖院子里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里敢去叨扰,哪里比得上大姐姐的院子里,事事惊心,自然就和母亲联络得多了。” 这一段话,又是将窦青娥母女二人的劣迹抖落得一干二净。 窦青娥嘴角一斜,身子再次躺了回去,摆摆手朝着宝川道:“怎么停下了?继续背,我最爱听宝川背书了,听着睡觉都睡得安稳多了。” 秦玉暖声音突然变得无比阴沉:“母亲,凡事都适可而止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如你所愿 秦玉暖将秦宝川护在身后,眼神里泛出无比的坚定和不容侵犯的孤傲。 窦青娥眼睛一睁,倒是秦云妆率先开了口,朝着秦玉暖啐道:“你以为是你谁?一个庶女,居然敢这样对母亲说话。” 秦玉暖用淡然的眸子慢慢扫过今日打扮得尤为艳丽的秦云妆和略显诧异的窦青娥,嘴角轻轻一撇:“宝川还要上族学,不能陪母亲说话了,若是迟到了先生向父亲提起,玉暖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说着,就用眼神示意着廖妈妈将宝川牵出去。 廖妈妈才拉着秦宝川要离开,窦青娥却是扬高了声音道:“带人走可以,不过你要去和你父亲说,你不想参加皇子选妃,能去参加的,只有云妆。”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这荒唐的选妃活动,她们母女俩对此热衷不已,可秦玉暖却从头到尾都不屑于这充斥着权贵交易的活动。 “母亲,”秦玉暖张口道,“若是我说了,父亲就会答应,我老早就全身而退了,可是母亲你觉得,父亲他会吗?” 是啊,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秦质的脾气窦青娥还不了解么,若是他的决定能够这么轻易地改变,她也不会想着法子胁迫秦玉暖开口了,可是为了女儿的未来和前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试一试。 “不过,若是母亲有意将大姐姐送到宫里头,玉暖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秦玉暖幽幽说道。 秦云妆第一反应就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秦玉暖笑了笑:“大姐姐不信我也是应该的,廖妈妈,咱们带着宝川回去吧,若是父亲问起宝川上族学怎么迟了,你就说宝川为了背书哄母亲睡觉耽搁了时辰,孝道为先,父亲也不会怪罪的。”说罢,秦玉暖转身就要带着宝川离开。 “等等,”窦青娥突然改了主意,“宝川离开,你留下。”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口气,可是态度却已经妥协。 背对着窦青娥,秦玉暖的嘴角忽而微微一扬,点头示意着廖妈妈带着宝川赶快赶去族学,自己则是缓缓转过了身子:“母亲愿意听玉暖说了?” “哼,我只是听听罢了。” 秦玉暖笑着开口道:“皇子选妃虽然是一次定终生,可是在此之前,皇后娘娘都会在宫里举行一个诗会,邀请各位官家女儿一同赴宴,各位皇子也都要出席,可是率先筛选中意的女子,若是能在诗会上有出彩的表现,给皇子留下深刻的印象,相比,父亲的态度也不那么重要了,毕竟没有做父母亲的会拦着自己女儿走上青云之路,母亲,你说是不是?”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会有这么好心?”秦云妆起先带着些期冀,可马上,又被一种警觉所替代,在她的眼里,秦玉暖就是犹如蛇蝎一般的人物,她心毒,计谋更毒。 秦玉暖又笑了:“玉暖不过是个庶出的,能不能入选不说,就算能入选侍奉皇子左右,可是一无背景,二无依靠,如何斗得过那些家世深厚的官家小姐,终究,要么是孤独终老,要么是活得残垣断壁,玉暖的愿望,从来不过就是守着宝川过着平凡的日子,深宫重重,既照顾不到宝川,也照顾不了自己,何必呢?” 此话有情有理,可是窦青娥母女二人依旧是半信半疑。 七日后便是诗会,看来要早做打算。 看着窦青娥和秦云妆相视却不语的样子,秦玉暖知道这二人在担心什么,只是往后福了福身子:“玉暖说的,母亲可以慢慢考虑,玉暖院子里还有些杂事,先告辞了。” 窦青娥没有再留她,只等着秦玉暖走后,屏退了所有丫鬟,甚至连秀姑都吩咐她退了下去,拉过秦云妆询问道:“云妆,你怎么看?” “是个机会。”秦云妆低低敛眉,只要一想到能够有见到三皇子司马锐的机会,她的心里总是会像喝了蜜一样甜,那样俊俏杰出的男子,是多少少女心中的良人啊,若是当真如朝中风向所趋,立了三皇子为太子,那自己就是太子妃了,那可是将来的皇后啊,母仪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只是,”秦云妆迟疑了片刻道,“秦玉暖心计深沉,我怕她会使诈。” “你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窦青娥抿了口温茶,搁下碧玉的茶盏在红木茶几上,“你父亲如今已经疏远了我们母子三人了,若是我们再不为自己筹谋,将来早晚得被别人踩在脚底下,不是这个庶女,就是哪个新进门的狐媚子,这个诗会你必须去,而秦玉暖身边嘛,哼,我自由安排。” 虽然是个诗会,可是有机会参加皇子选妃的官宦家的小姐们却是十分重视,早早地便忙活开了,一时间,京中的不少珠宝铺子和成衣店子都接到了各种订单,来人出手皆是百两银子。 可秦玉暖,却显得这般不惊不忙,按照往常一样,设计着新的花样子,检查着宝川的功课,顺道,因为这一次贵女们的集体大采购小小地赚了一笔,不仅给宝川添了几件新衣裳和文房四宝,还顺道给满儿铜儿廖妈妈和听雪捎了几匹好料子,就连黄大石,都得了双新布鞋。 诗会的前一夜,秦玉暖还在油灯下撑着脑袋看书,墙头偶尔会传来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秦玉暖只当那是猫抓的动静,没有在意。 门被人推开,是满儿端着明日诗会准备穿着的衣裳进来了。 茜素青色的滚雪细纱千水裙、绣着团花的短襟、淡绿色的腰带柔滑细腻叠得整整齐齐,上头还置着一枝金海棠珠花步摇,银色的小坠子十分讨喜可爱。 满儿一边将衣裳摊开给秦玉暖看一边介绍道:“衣裳是玉满绣庄的,掌柜的听说是秦三姑娘的衣裳,连银子都不肯收,最后我和铜儿只能丢下银子就跑,”满儿促狭地一笑,玉满绣庄是宁王府名下的产业,主仆二人都心知肚明,满儿继续道,“步摇是东街珠宝阁的,听说是今年最新的款式,我瞧着好看,铜儿也说三姑娘会喜欢。” 满儿和铜儿办事,向来合秦玉暖的心意,秦玉暖拿捏起那做工精美的金海棠步摇,只消看了一眼,就喃喃开口道:“东街珠宝阁今年最新的款式?金海棠样式的东街珠宝阁不是早就不卖了吗?”和沈寻合作做生意以来,秦玉暖对京中大小商铺多少也有些了解。 满儿一怔,继而压低了声音道:“难道那东街珠宝阁有什么猫腻?” 秦玉暖轻轻一笑:“有猫腻的不是那珠宝阁,哼,只怕是翠轩院和采芝院里的那两个人吧,想想也知道,她们啊,可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二日,秦玉暖起得尤其的早,辰时便在花厅里候着了,当阳光爬满抄手游廊西头第三个窗格子的时候,秦云妆终于是盛装出现了。 樱红色的对襟掐花外衫下是玫瑰红的堆花襦裙,面上施着淡淡的脂粉,衬得原本就娇俏可人的面庞更加如沐春风,剪水双瞳,面如傅粉,娥眉臻首,朱唇皓齿,她秦云妆,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此刻的她,昂首挺胸,底气十足,全然把自己当做了一朵经过风雨摧残却依旧绽放的富贵牡丹。 秦玉暖笑着迎了上去:“大姐姐来了。” 秦云妆淡淡地“嗯”了一声,转眼瞧见秦玉暖头上插得稳稳的金海棠珠花步摇,笑了,甚至故作亲昵地拉过秦玉暖的手道:“如今又是咱们俩姐妹一起入宫参加宴席,可真是巧啊。” 秦玉暖跟着点了点头:“是啊,只是可惜物是人非,时局不同了。”说罢,便是径直朝着外门去,率先上了马车。 秦云妆牙一咬,却只能在心里暗跺脚,不急,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早晚有一天,她会将秦玉暖给她的所有嘲讽和耻辱百倍千倍地还回去的。 马车依旧是停在了朱雀门,这一回,守门的嬷嬷对秦玉暖倒是十分客气,如今京中秦三姑娘的盛名渐渐地传开了,尤其是清水县的百姓们都说,那日虽然没见到秦三姑娘的真面目,可是看着就是个天仙儿一样的妙人儿,心也善,人也善,是个大好人。 诗会是在一处有山有水的园子里举办的,当下皇后娘娘还没来,来得早的几个闺秀小姐们早已经是两三个凑在一块说笑,今日的诗会方子樱没能来,原本方家就和上官家说亲,结果上官让一死,方子樱为了避嫌,也极少出门,更别提来参加皇子妃大选了。 虽然秦云妆的出现在许多人的意料之外,可是大家面子功夫都做得极到位,尤其是黎未君,她还指望着秦云妆可以帮衬她一把呢。 秦玉暖本就无心这番热闹,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坐着乘凉,偶尔有递茶水的宫女路过,秦玉暖要了盏酸梅汤,自喝自乐。 突然,原本稀疏的树荫似乎又多了一层阴影,一声温润谦和的声音在秦玉暖的头顶上响起:“秦三姑娘,好久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渣男靠边 声音浑厚温雅,语气和缓动听,在别人眼里,这人是一个才德兼备,孝善皆佳的出色皇子,将来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可是在秦玉暖看来,眼前的人只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杀人不眨眼,冷血至极。 他,就是三皇子司马锐。 前世秦玉暖与他几乎没有交集,怎么这世重生,这厮总是缠着她阴魂不散。 不喜归不喜,秦玉暖还是按照规矩起身朝着司马锐行了一个宫礼。 “秦三姑娘不必多礼。”司马锐笑得和颜悦色,就差伸手亲自去扶了秦玉暖起来,眼神略过秦玉暖,朝着那边的热闹处看了一眼,笑着对秦玉暖道,“秦三姑娘怎么不和那边的女儿家们一块聊些家常呢?” 若是秦玉暖没有看错,方才司马锐的眼神只在秦云妆的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瞬,和看向其他闺秀的眼光并无差异,而秦云妆的注意力已经死死地朝着这边黏过来,来回在秦玉暖和司马锐身上打转儿,心里更是忿忿不平,上次秦玉暖可是托了她的福才进得了宫,这次不仅反了过来,连三皇子的目光也到了她那儿去了,秦云妆输给谁都可以,万般不能输给这个庶出的小蹄子。 既然一个暗藏心计,一个趋之若鹜,秦玉暖一抬头,又看到沿着小池塘往这踱步而来的上官仪,蛇鼠一窝,今日可算是凑齐了。 秦云妆提溜着裙摆,踩着青石板小路一路碎步而行,一边挽着碎发装作观看风景,这样明显地靠近,司马锐如何不知道,他眯了眯眼眸,看着造作娇柔的秦云妆,没有说话,投怀送抱的女人,他见过不少,可是像秦云妆这样国色天香的,除开娴贵人,倒是少见。 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 可就在下一刻,这赏心悦目的美人却是大头一栽,消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以一种极为难看颇失礼数的姿势狠狠地摔了一跤,而且,还是正好摔在了司马锐的脚边。 秦云妆两眼一黑,只觉得手臂隐隐作痛,额头被撞得嗡嗡作响,脑子里是一片空白,脸颊、鼻尖、手腕摔在池塘边湿润的泥土里,姿势狼狈不堪。 秦玉暖看着在心里冷冷一笑,可是面上却是极为关切地去扶秦云妆,嘴里还道:“哎呀,大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见到三皇子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啊。” 话语一出,隔得近的几个闺秀小姐们都掩着帕子偷笑起来,真是难得见到秦云妆出这么大的洋相。 秦云妆咬咬牙,拍了拍浑身是泥的衣裳,扶了扶有些倾斜的发髻,先是朝着司马锐行了一个端庄无比的宫礼,显示出她依旧是那个贤淑懂礼的太尉府大姑娘,接着朝着秦玉暖软绵绵地道:“不是姐姐我礼数太重,是三妹妹你的脚突然一下伸得太过了。”秦云妆看向司马锐的眼神也是楚楚可怜的,仿佛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玉暖畅然一笑:“大姐姐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还是妹妹我故意绊倒大姐姐的吗?这可是在三皇子面前,玉暖怎敢造次,再说了,这四周的姐姐妹妹们可都看着呢。” 秦云妆只知道刚才小腿被一个硬物击了一下,而秦玉暖又离自己最近,加上她肯定不希望自己接近司马锐,便就认定了是她从中作乱无疑,微微昂首道:“不是三妹妹你吗?唉,其实就算是三妹妹故意绊倒的又有什么关系,你我是亲姐妹,无论三妹妹有什么样的心思,唉,做姐姐的都能理解。” 言下之意,你秦玉暖少打巴结上三皇子的算盘,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秦玉暖诧异到了这个份上,秦云妆还会有这样的自信和自负的态度,她抿抿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大姐姐是怎么绊倒的大姐姐心里清楚,玉暖不想多做解释。” 司马锐撇开一丝懒洋洋的笑意,又想到那个春光旖旎的美梦,他起先还不知道为何他会对一个不过见过几次,听说过几次的女子如此上心,说到底还是被她身上那种对什么都淡淡的气质所吸引,她不屑于自己,他佩服她的勇气。 四周不少都是与秦云妆交好的官宦家女儿,事到临头,必定会替她说话,谁料秦云妆还没拉过帮手,隔得不远的上官仪就一脸傲气地走过来,将手臂懒懒地搭在一个宫婢的手上,阴阳怪气地道:“哟,这不是秦姐姐吗?方才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可不就是秦姐姐自个儿踩到了什么自个儿摔了,唉,这世道就是这样,做多了那些不该做的错事,走路都会摔跤。” 秦云妆拼命地想要保持着她的风范,却还是忍不住斜着眼睛对着上官仪道:“你什么意思?” 上官仪眼里闪过丝丝得意,却是惊讶地捂住嘴,故作惊慌的样子道:“哎呀,我方才说了什么?瞧瞧我,秦姐姐,妹妹我年纪话没个遮拦的,想到什么就说了什么,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如今就连上官仪也敢和她玩这一招笑里藏刀了,秦云妆看了看上官仪,又看了看一副看好戏姿态的秦玉暖,眼神有些闪烁地落在了风度翩翩,等到大家伙都吵完了才出来主持公道的司马锐身上。 “今日是诗会,这样文雅的一个日子,大家就不必为这些小事计较了,”司马锐含笑道,又连忙吩咐了刘保道,“秦大姑娘的衣裳脏了,你领着她去画堂换一身新的,你先派着人去把画堂里的熏香点起来。” 刘保连声应下,可是距离诗会开始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画堂虽然隔得不远,可是一去一回再加上换衣裳整理容妆的时间,肯定不能及时赶回来。 秦云妆有些不乐意了。 秦玉暖倒是语气和缓地笑着说道:“三殿下处事果然是十分贴心,处处都为大姐姐着想。”秦玉暖说完,又有意识地看了看秦云妆一眼,秦云妆的脸上果然还是露出些许的沾沾自喜,可是不甘心和不愿意离去,还是占了大多数。 上官仪则是挑了挑眉,高着嗓子道:“我看秦姐姐是不愿意走吧,她走了,待会可怎么在皇后娘娘和芸贵妃面前献殷勤呢?” 这招激将法果真是极管用,秦云妆一扭头,散乱的发髻掉落了一束食指粗的束发挂在眼睑处,她缓缓地抬起手挽过这束落发,竭尽全力地保持动作的高雅和姿态的端庄,无视了上官仪**裸的嘲讽,对着司马锐行了个宫里,眼波流转之间都是柔情:“多谢三皇子。” 看着刘保领着秦云妆离开后,司马锐向着远处已经忙碌起来的宫人们瞅了一眼,对着秦玉暖道:“诗会似乎已经快开始了,秦三姑娘请。” 司马锐做了个拱手请的动作,那白皙如玉的面庞上是风流无比的儒雅,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天生的贵气,天底下,应该没有女人能够抵抗这样完美得的天家三皇子了。 可是秦玉暖只是却了却身,有礼地回道:“还请三皇子先去,我与上官姐姐还有话要说。” 又一次,她拒绝了自己,司马锐顿了顿,笑容依旧保持在脸上,半晌,才道:“好。” 现下,只剩下了上官仪和秦玉暖两个人,气氛有些微妙起来。 “你做得很好。”上官仪抬起高傲的头颅,看着秦玉暖的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个很会办事的手下,“她秦云妆不是一直自恃清高吗?今个儿我就让大家都看看,她骨子里到底是多么的媚俗多么的不堪。” 上官仪一直记恨着秦云妆和上官让的死之间的牵连,自上官让死后,她变了许多,若是说以前不过是有些骄纵任性,此时的她,更像是一只伺机出动的秃鹰,只要发现有机会打击秦云妆的机会,她总是不遗余力,甚至,想出了一个更加邪恶的计划。 上官仪沾沾自喜地道:“画堂里的熏香我早让人换了,马上大家就可以看到一个淫、荡不知廉耻的秦家大姑娘,我让你引她去画堂,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做到了,你,倒真是不简单啊。” 秦玉暖斜着眼睛瞅了上官仪一眼,刚才秦云妆的摔倒确实不是偶然,是她让冷长熙派来贴身保护的冷武暗中做的手脚,对于高手来说,仅仅需要一个玻璃珠甚至一颗黄豆就能让一个弱不禁风的闺阁女子摔倒。 对于上官仪谋害秦云妆的热情,秦玉暖没兴趣参与,不过于宝川和自己有利的事情,她是十分乐意的,秦玉暖转过身子,只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别牵连到我身上就好。” 上官仪点点头:“这是自然。” 就算上官仪想要牵连,秦玉暖照样也有办法化解。 那边的诗会,已经开始了,等到秦玉暖赶到的时候,恰好听到园子外头传来内侍的高声提示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芸贵妃娘娘驾到,端妃娘娘驾到,玉嫔娘娘驾到,娴贵人驾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一尸两命 转眼间,就看到一簇花团锦簇,身着雍容华艳的华服娘娘们从正门入了院子,每个娘娘贵人身边跟着服侍的太监宫女最少都有四个,一字排开站在后头,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 秦玉暖随着众闺秀们一齐蹲身行了礼,走在最前头的自然是陈皇后,依旧的端庄,依旧的和蔼模样,芸贵妃早已经见过,娴贵人也早有耳闻,东秦送来的第一美女卫娴。 其余两个一个是端妃娘娘,自四皇子司马憨的亲生母亲难产去世后,作为其嫡亲妹妹的端妃娘娘就从嫔位直接升了妃位,负责照看生性有些愚钝的司马憨,端妃宅心仁厚,一直极为护短,更是对亲姐姐留下的这个骨肉宠爱至极,甚至到了溺爱的程度,这也使得年仅十八的司马憨身边就已经有了七八个贴身宫婢,说到底,也就是端妃给司马憨选的几个床伴。 而玉嫔,光是看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和略略发福的身形,就知道这肚子里头孕育的又是一位龙嗣,当今皇上子嗣单薄,独独有四个儿子,其中最小的儿子七皇子还一直养在皇陵,看着玉嫔身边各种嘘寒问暖,唯唯诺诺的嬷嬷宫女们,就知道皇上对于玉嫔肚子里这个小生命抱有多大的希望了。 有了身孕的玉嫔胃口一直不错,方一坐下,就一小块一小块地拿捏起白白的软云糕嚼了起来。 秦玉暖坐在接近会席末尾的地方,能很清楚地看到宴席上每一个人的表情和举动。 看着玉嫔贪吃的样子,芸贵妃笑了:“看着玉嫔妹妹这样的好胃口真是羡慕,想当初我怀若儿的时候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生怕这孩子出了什么意外,弄得皇上啊也跟着提心吊胆的,每次下了早朝,都会遣了人来问过是否吃过东西,吃了多少。” 说到底,芸贵妃还是在炫耀。 玉嫔听了不好意思地缩缩手,倒是陈皇后笑着解围:“贵妃妹妹出身名门,身子自然金贵得很,就算没有身孕,皇上对你的关照还少吗?” 芸贵妃愈发得意了起来:“姐姐这就不知道了,这怀了身孕和没怀身孕还真是两码事,”突然,又掩着帕子做出一副说错了话的样子,“哎呀,我忘了,姐姐未曾怀过孩子,唉,我真是不该,总是戳到姐姐的伤心事。” 多么明显的炫耀,秦玉暖淡淡地抿了一口果酒,她深知其实像芸贵妃这样明刀明枪的人在宫里头是最不讨好的,好在她还有皇上连绵不断的恩宠,若是有朝一日断了,或者蒙家军失了权势,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几位皇子已经在下首就坐,陈皇后听了芸贵妃的暗暗的讽刺心里头有了明显的不快,可是只是一瞬间,她便笑得极为温婉,看了看坐在下席的司马锐,笑道:“虽然苍天没能给本宫赐一个本宫自己的孩子,可是却给本宫带来了锐儿这样一个懂事的有出息的好儿子,本宫已经很知足了。” 司马锐浅浅地笑着,和陈皇后端然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更是出言附和道:“能有母后这样和蔼,视儿子如己出的母亲,亦是儿子的福分。” 一旁的大皇子司马若像是已经十分适应了这样的戏码,身子不偏不移,抬手夹了一只白玉似的凤爪到芸贵妃的碗里,低头淡淡道:“母妃,您最爱吃的。” 芸贵妃得意洋洋地看了陈皇后一眼,又让身旁的贴身婢女将凤爪的骨头和咬不动的筋络都给挑出来了,才慢条细理地小口吃起来。 这是秦玉暖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大皇子司马若,之前秦质一直陪着司马若南巡,回来后时不时提起过这位皇上的长子也都是好话,说他孝廉皆备,有着政客该有的果断和淡定,虽然不是皇后所出,可是母亲颇受宠爱,又是皇上的长子,对于争夺皇储方面,很有力。 可是今日秦玉暖所见到的司马若,优雅得想要入到画里头去一般,他的眸子,清澈得就像天山之巅的冰池里的清水,举手投足,都带着股谪仙般的气度。 说他是政客,可他骨子里头渗出来的分明都是云游浩阔的轻渺和无边无际的散漫,除了和芸贵妃极为相似的秀气的眉眼,他的身上似乎不带有任何斗争的标志。 记得冷长熙曾经提起过他,他帮过冷长熙,纵然司马若的亲舅舅蒙化和冷长熙如今的关系微妙得一根头发丝的重量都会导致翻天覆地的变化。 秦玉暖微微愣了一愣,想着她现在关注的人为何大多都与冷长熙有关,似乎是下意识的,根本不在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芸贵妃和陈皇后这边稍一安歇了,另一边的端妃却是忙起来了,已经十八岁的四皇子司马憨就像是一个八岁孩子一样,在一旁吵吵嚷嚷的,嘟着小嘴,皱着眉头,若不是那七尺堂堂的身躯和俊俏的脸庞,看起来就是一副未开智的孩童模样。 “我要吃田螺我要吃田螺,为什么玉嫔娘娘有田螺我没有,母妃,我要吃嘛。”司马憨像个小孩子一样拉扯着端妃的衣袖,上好的丝绸料子在司马憨手里被蹂躏成了一团皱皱巴巴的样子,端妃显得有些难堪,加上今日本就是为了几位皇子选皇子妃提前物色的诗会,司马憨这副模样,无疑是狠狠地给了她两巴掌。 玉嫔听了司马憨的吵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端妃一边哄着司马憨坐下,一边安慰道:“行了行了,等咱们回去,母妃让人去鄱阳湖那给你采买最新鲜的田螺好不好?每一个都是最大的,最好吃的。” 司马憨急了,径直地站起身子来,大步就朝着玉嫔走去,绣袍被抖得晃晃悠悠地,刚好挡住秦玉暖的视线。 “拦住他,还不快去拦住他,撞到哪里受伤了怎生好。”端妃连忙吩咐道。 在这种情况下端妃不担心有身孕的玉嫔反倒是担心一个大男人司马憨,果真是极为宠爱这个嫡姐遗子,众人都这样思索着,可偏偏,秦玉暖不这样认为。 果然,粗手粗脚的司马憨刚要直接伸手去抓玉嫔托盘里的田螺,袖袍子一甩,却直接将整个托盘甩到了地上,裹着浓浓汤汁和辣椒的田螺肉翻到在地上,冒着热气的汤汁流了一地。 司马憨手腕被滚烫的汤汁烫得往后一退,恰好就要倒在秦玉暖的案席上。 “四殿下。”秦玉暖连忙起身扶住司马憨,才扶稳了,却听到玉嫔身边的宫女们喊起来了。 “完了完了,娘娘见红了!” 秦玉暖下意识地去看司马憨,刚才他是离玉嫔最近的人,可是一下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的司马憨却还是一副天真模样,捂着发红的手腕喃喃道:“哎呀呀,手都红了呢。”仿佛对面的吵闹都和他无关。 “四殿下。”秦玉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或许是司马憨和秦玉昭一样自小都因为痴傻被众人鄙视冷落,而秦玉暖这两世以来,对于秦玉昭这个痴傻妹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感情的,此时看着端妃娘娘向这边投来的目光里头竟然夹杂了一丝暴戾,就有些忍不住地想要提醒司马憨。 唉,她在想什么,司马憨本就是一个傻子,就像对于秦玉昭来说,即便告诉她那些给她烂树叶吃的下人们是在捉弄她,下一次遇到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照吃不误。 玉嫔那已经乱作了一团,这胎养得本来是极稳的,却没想到突然就落了红,玉嫔歪倒在席位上,已经是满头大汗,捂着鼓鼓的腹部不住地喊“痛”,身边的嬷嬷和宫女们也都是有经验的,立刻就请了太医过来。 陈皇后倒是处变不惊地安排着各项事宜,先是让人将玉嫔送到最近的永寿宫,再让宫人们将这群莺莺燕燕的闺秀们请到了永寿宫的偏殿休息,而端妃则是连忙唤了司马憨过去。 芸贵妃嘴角一笑,带着司马若老老实实地等在配殿里头。 秦玉暖倚在偏殿的窗棂边,似乎还可以听到玉嫔那歇斯底里的喊叫,就像在夜里最凄厉的鬼魂发出来的叫声,带着痛彻心扉的隐忍。 进进出出都是太医和端着热水的宫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刚下了早朝的皇上昭宣帝司马修也来了,一身朝服还未来得及脱下,头上还有带着朝冠留下的印记,阔步流星进了永寿宫的宫门。 “玉嫔呢?”司马修开口便问。 陈皇后急忙迎上前,内侍端上的茶司马修也无心饮用,听着里头跌跌起起的喊叫声,眉头拧得紧紧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 “皇上,”陈皇后试图最能让人接受的语气道,“方才太医来看过了,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话语才落,里头协助太医诊治嬷嬷突然满头大汗地跑了出来,看到司马修居然也在,噗通一跪,磕头道:“皇上,娘娘流了好多血,嘴里一直嚷嚷着要是孩子保不住,自己也不活了。” 噩耗接连传来,宫人们四处奔走,原本乖乖待在偏殿里的京中小姐们各自都有些不自在,远远地又看见皇后娘娘身边的那个胖嬷嬷过来了,都拥上去想要问问情况,谁料这胖嬷嬷冷着脸面屏开了众人:“秦家三姑娘在吗?皇后娘娘有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坦白从宽 这样的节骨点上,一个是后宫的嫔妃,一个是深闺里头的姑娘,胖嬷嬷这一开口,总让人觉得秦玉暖似乎又招惹上了大麻烦。 秦玉暖正正亭亭站在窗前,听到胖嬷嬷喊自己,倒是十分坦然地走了过来,福了福身子,十分谦恭地道:“还请嬷嬷带路。” 秦玉暖貌似无事地出了门,后头一堆的女儿家们又是叽叽喳喳议论起来,其中以黎未君的声音最为尖细:“哎呀,我都快忘了,秦姐姐呢,秦姐姐怎么没和我们一起呢。” 没走几步,就到了飞檐琉瓦的正殿,远远隔着几步都可以感觉得到里面那肃穆清冷的气氛,昭宣帝司马修坐在正中央,下首依次是陈皇后、芸贵妃、端妃和娴贵人,背后就是内室,里头躺着的,是用人参吊着命请了众多太医围诊的玉嫔。 堂下,跪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人们口中的傻子皇子——司马憨。 他跪在中央低着头,小脸尽是委屈,还不住地小声抽泣着,嘴里似乎在喃喃地抱怨着“父皇好凶,父皇凭什么打我”之类的话。 这是秦玉暖第一次见到当今的皇上,在前世,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一睹天子真容的,她敛了敛衣襟,得体且不卑不亢地直着脊梁进了殿内,慢慢跪下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臣女秦玉暖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光是看几个皇子的模样就知晓昭宣帝年轻的时候定也是一个翩翩少年,如今年近五十,却依旧保持着匀称健硕的身形,一身黄袍加身更显威严,投足之间都带着指点江山,胸怀天下的气度。 此刻的司马修严肃而认真地坐着,两腿微微分开,两道剑眉微微隆起,在眉宇间形成了一个深邃而严厉的沟壑。 秦玉暖跪在司马憨的身边,看了眼司马修,又看了眼看起来十分紧张担忧的端妃,大抵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司马修是想要训斥训斥这个冲撞了玉嫔,吓得玉嫔突然小产的不孝子了。 可眼尖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当时司马憨根本没有碰到过玉嫔的身子,恐怕司马修也只是想借此机会教育教育司马憨的性子,毕竟,都是个快要选皇子妃的人了。 “你便是秦家三姑娘,秦质的女儿?”司马修的声音宏厚,且带着一股岁月沉淀的沧桑和政坛老手的锐利。 “是。” “听皇后说,事发之时,你是离得最近的一个?” 秦玉暖顿了顿,继续答“是。” 司马修微微敛了敛有些肃然的眼神:“事情原委到底如何?将你看到的都说一遍。” 秦玉暖福了福身子道:“当时是四皇子一时贪玩,想要去吃玉嫔娘娘案几上的红油田螺,却没想到不小心打翻了托盘,紧接着,玉嫔娘娘的肚子就痛了起来,身边的婢女发现玉嫔娘娘落了红,再后来,就是太医赶来了,之后的事情,臣女就不知道了。” 客观,公正,直白。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和其中的利益的时候,秦玉暖可不想因为一言之失得罪了什么人,无论是陈皇后、芸贵妃还是端妃。 端妃届时就哑着嗓子道:“皇上,憨儿的为人如何您是最清楚的,他虽然愚笨一点,可是从来没有害人的心思,就算是看在已去的姐姐面儿上,皇上,您就信了憨儿一回吧。” 司马修似乎刚好想要借此机会训训宠爱过度的端妃:“哼,就是因为有你这么一个慈母,才会有憨儿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败儿。” 芸贵妃一双凤眼挑了挑:“端妃姐姐,皇上可从来没有说过四皇子是故意的,只是,有时候无心之失,也会害死人呢。” 听了芸贵妃的冷嘲热讽,司马憨又像是一个发了狂的暴躁小孩子一样,昂起头来顶嘴道:“你这个坏女人,你瞎说,父皇,你不要听她瞎说,她们都坏死了,都想害死儿子,还有母妃也是,母妃也坏死了。” 端妃一愣,随即道:“憨儿你说什么呢?在皇上面前也这么没礼貌,母妃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这次是你做错了事,不准顶嘴。” 芸贵妃一下乐了:“哟,现在端妃姐姐也承认玉嫔妹妹性命垂危,孩子也没了,都是四皇子的功劳了?” 这话,已经触怒了司马修了,第一次,他以一种极为暴戾的眼神看着芸贵妃,陈皇后立刻就道:“贵妃妹妹,你担心玉嫔妹妹的身子也不能这样口无遮拦,没看到大家伙儿都着急着吗?” 话语才落,里头问诊的太医就急急忙忙地出来了。 “回皇上,玉嫔娘娘的情况已经大体稳定下来了,孩子,没了。”赵太医继续道,“流产的原因也查出来了。” 听到这里,司马修不禁坐直了,身子也往前探去。 只见赵太医从身后的随从手中的托盘中端过了两样东西,呈到了司马修跟前:“就是这两样东西,田螺和蛤蚧,这两样东西相生相克,多食容易导致腹部绞痛,对于孕妇来说,长期服用犹如慢性毒药一般,这次幸好是发现得早,若不其然,别说孩子,就算是玉嫔娘娘自个儿的性命也未必保得住。” 玉嫔是南方人,爱吃田螺是总所周知的,尤其是怀孕之后每餐必有一碟田螺,而蛤蚧多用来泡酒入药,而宫里头用的蛤蚧都是最昂贵的品种,若不是有特殊需求,太医院都不会轻易拨下药材。 隐隐的,秦玉暖总觉得这里头似乎隐藏着什么阴谋,沉眉思索间,更是觉得一缕异样而关注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只看到眉眼同样深沉难以捉摸的司马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跪了许久的司马憨开始嚷嚷起来:“看吧看吧,害了玉嫔娘娘的才不是我,是田螺,看看,要不是我把那盘田螺打翻了,说不定玉嫔娘娘还会病得更严重呢。” “四殿下。”秦玉暖忍不住伸出手拉了拉司马憨的衣角,让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司马憨嘟着嘴,缩了缩脖子瞅了秦玉暖一眼,倒也没再说话。 蛤蚧,慢性,还刚好和玉嫔平日里最爱吃的食物相克,不用多想都能想清楚这其中的猫腻。 司马修敛了敛眉,后宫的事他向来不想插手,可是这一次涉及到他的龙嗣可就不一样了:“赵权,给我查,太医院最近半年都拨了蛤蚧给哪些宫里,要详细到每个宫的主位和拨调蛤蚧的日子。” 不一会儿,这个内侍总管赵权就就带着一沓厚厚的簿子回来了,行了个跪安礼道:“回皇上,太医院药材拨调的记录都在这儿了,奴才已经看过了,最近半年里,只有瑞雪阁的娴贵人前阵子病重,皇上您给拨了不少滋补的药材过去,其中,就有蛤蚧。” 一直无说话的娴贵人片刻就是一头冷汗,说实话,她“生病”的那些日子日日只想着和心尖尖上的那男儿相会**,皇上派人送了哪些药材来她实在是不清楚,更是不知道为何与自己毫无瓜葛的玉嫔饮食里会平白多了自己宫里头才有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想要向司马锐求救,可司马锐下一句开口说出来的话却让娴贵人登时就凉了心。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司马锐道,“父皇你念及东秦投降态度诚恳,进贡也颇具心意,这才网开一面,收容了这个东秦女子入后宫,却没想到,东秦人却始终执迷不悟,先前是安阳王赵回谨在京城里掀起惊涛骇浪,而如今,东秦公主又欲要加害皇嗣。” 陈皇后见着司马锐把话都说明白了,才摆摆手阻止道:“行了,锐儿,少说一些,没见到你父皇正忧愁着吗?怪就只怪负责东秦事务的蒙将军和冷将军都是心善好说话的,没有对东秦采取强硬政策,才会让东秦人肆无忌惮愈发大胆起来。” 届时,秦玉暖懂了,原来陈皇后和司马锐二人是瞄准了东秦这块肥肉,秦玉暖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因为角度的问题,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司马修眉头上的每一丝皱纹,甚至眼眸里每一抹沉思。 这时身旁的司马憨却拉了拉秦玉暖的衣角,怕极了死的躲在了秦玉暖的身后。 “大姐姐,你要保护我,父皇每次这样都会做很多不好的事情啊,上一次父皇这样皱眉,就罚我了打屁股,人家现在屁股都还疼着呢。” 也不知道司马憨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其实他也是在提醒秦玉暖,有大事要发生,要做好准备,秦玉暖怎会不知。 果然,司马修只沉吟了片刻,便朝着娴贵人威严地一喝:“娴贵人,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娴贵人本来心里头就发慌,被吓得腿一软,膝盖就跪到了地上,嘴里呐呐地也吐不全一句话:“皇……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待我,嫔妾……嫔妾,嫔妾……。”娴贵人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就是扒拉着椅子大口干呕起来,脸色也极为难看。 私下有过孕育经验的妃子都有些疑心,赵太医却是在司马修的眼神示意下直接上前替娴贵人把了脉搏,继而眼睛一亮,悄声回禀了赵权,再由赵权低声回报给皇上,“回禀皇上,娴贵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早死晚死 两个月!继娴贵人身体不适后司马修一直十分体恤,未召娴贵人侍寝已经快三个月了,而如今娴贵人却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不是孽种又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像利箭一般射过来,每个人都憋着那一句话没有问出口,就连昭宣帝司马修,也只是隐忍着被戴了绿帽子的愤怒,紧握着拳头不发声,如今人多口杂,一件蛤蚧事件就足以掀起大风大浪,若在加上这一遭,况且,为了皇室的声誉,这间深宫秘事将会也必须成为一个永久的秘密。 隐约间,秦玉暖却从娴贵人眼里看到了一丝凄凄凉凉的味道和不堪红尘的风霜,这样的眼神她也曾看到过,那是李萋萋看向苏成海的眼神,此刻,这样的眼神就在娴贵人和司马锐之间游走。 这件事情中,秦玉暖从始自终都是个观察者,可是之前司马锐向她投来的那种意味深长的目光却让她一直保持着警惕,好在身后有身材魁梧的司马憨做靠山,虽然司马憨一直嚷嚷着让自己保护他,可是真正给予他人温暖和安心的,却是司马憨。 司马修心里已经明了了,保住秘密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人永远地闭嘴,再加之,仅仅是谋害皇嗣这一件事就足以要了娴贵人的命,无论她是东秦的公主还是大齐的嫔妃。 “拖下去。”司马修冷冷地开口,“赐一丈红。” 可惜,死再多的人也挽不回玉嫔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娴贵人哭喊着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拖拽了下去,而玉嫔也被太医诊断这辈子都不能再生育子嗣,在后宫,若是女人不能生孩子,就已经失去了最大的利用价值。 司马修揉捏着太阳穴,眼睛也发着胀,声音带着不少疲惫:“皇后,今日的诗会,也就到这里吧,让宫里的人带着那些闺阁女儿家们逛逛园子也好,若是想要离开,先行回府也罢,朕还有政务要处理。” 司马修离开了,留下陈皇后主持大局,陈皇后向来有临危不乱的本事,移了一处开满荷花的地方,邀请了各位闺阁小姐们移驾。 而司马憨这个小孩子脾气一样的皇子却就此黏上了秦玉暖,就连身边的奶娘唤也不听,害得端妃亲自跟在后头劝:“行了,乖憨儿,在殿上是母妃说话说重了,你看看母妃哪回这样说过你,也不过是一时着急,你就原谅母妃这一次吧。” 端妃生得极为秀气,鹅蛋脸大眼睛,和婉起来更是宛若江南水乡女子,让人无法拒绝。 可司马憨却偏偏不领端妃的情,反倒是又往秦玉暖这边蹭了蹭,似乎是故意气端妃道:“母妃不好,我不要母妃,我要这个大姐姐。” 什么大姐姐,秦玉暖虽然心里年龄和他一样大,可是依旧是一个才满十五岁的小丫头模样好不好。 秦玉暖见到端妃的脸色有些难堪,便是笑着解围道:“端妃娘娘今日也劳累了,倒不如让四殿下陪着玉暖逛逛这荷花池,宫外少有这样大的荷花池子,玉暖瞧着真是既新鲜又喜欢。” 这处院子离得端妃的寝宫最近,这园子也是皇上特意拨给了端妃平日里观景赏花的,秦玉暖这样夸赞这院子,也便是在给端妃脸上贴金,哪个听了心里都会舒心。 果然,端妃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些笑颜:“这样也好,本宫也觉得有些累了,嬷嬷,扶本宫去那小凉亭里歇歇吧。” 端妃走后,这抄手游廊上便就只剩下了秦玉暖和司马憨两个人,看着司马憨嘿嘿地傻笑,秦玉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起来。 “怎么?高兴了吧?” 司马憨倒是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突然摇摇头道:“不高兴,本殿下还没吃到田螺呢。” 又扯回了上一件事。 秦玉暖的脸色凝了凝,脑海里似乎又闪过司马憨打翻玉嫔眼前红油田螺的样子,其实当时司马憨不仅离玉嫔离得极远,离那盘红油田螺也离得不近,可为什么却偏偏会挥袖子打翻了?而且打翻的刚好还是导致玉嫔流产的田螺? 若说司马憨是故意的,可为什么呢?虽然按照常人的思维来说,傻子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在秦玉暖看来,并非如此。 秦玉暖微微侧头看着手里头捏着一只断了翅膀的蜻蜓玩得不亦乐乎的司马憨,试探性地问道:“四殿下啊,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呢?” 司马憨点点头:“趁着我现在心情好,问吧。” 秦玉暖笑道:“我看着端妃娘娘对你很好,你为什么要说她坏呢?那端妃娘娘得多伤心啊,你看看你在宴席上打翻田螺的时候端妃娘娘紧张得都要晕过去了。” 司马憨突然顿住抚摸蜻蜓翅膀的动作,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道:“她才不好呢,她才不希望打翻田螺,她就希望玉嫔娘娘吃好多好多田螺,最好把鄱阳湖的田螺都吃光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秦玉暖微微一愣,柔声接道:“玉暖笨,玉暖不知道为什么。” 司马憨一个手指头就朝着秦玉暖的脑门戳了过来,大笑道:“我看你在父皇面前那么淡定,还以为你和冷哥哥一样是个聪明人,没想到你这么笨,母妃当然是希望玉嫔娘娘把田螺给吃光了,我就没有田螺吃了呗。” 秦玉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冷哥哥?说的,是冷长熙吗?秦玉暖心里头不经意的,又是泛起了一圈圈涟漪,随着荷花池水面上水蜘蛛爬行的痕迹一直向远处伸展,扩大,一圈圈温柔地散去。 突然,水面上又多了一圈涟漪,是一个坠落的蜻蜓,秦玉暖抬头,却发现司马憨竟然将方才玩弄在手中的蜻蜓丢在了水里。 “四殿下怎么把蜻蜓给丢进水里去了?”秦玉暖微微探身,似乎还可以看到原本就断了翅膀的蜻蜓经过司马憨的抚摸和池水的拍打后奄奄一息,却依稀在挣扎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傻,”司马憨义正言辞地道,却突然放低了语调,小声道,“这是在宫里,就算我不把它丢进池水里,它一只断了翅膀的小蜻蜓还想飞出着深宫吗?这,就是原因。” 语气沉稳,气息平缓,就连说话的节奏都像一个睿智的老者一样,秦玉暖再看抬起头继续朝着自己傻笑的司马憨,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的样子。 看着司马憨这副傻呵呵的样子,一咧开嘴,口水似乎都可以笑得留下来,秦玉暖方想拿着帕子去给他擦拭,身后却响起一声熟悉却不甚让人喜欢的声音。 “四皇弟,你又在欺负人了。” 是司马锐。 秦玉暖慢慢转过身子,甚至都没抬头看司马锐一眼,便就行礼道:“三殿下。” 司马锐微微点了点头,自顾自便就说起来:“方才陪着母后处理了不少杂事,如今母后也回了宫里休息,今日的事情让秦三姑娘受惊了。” 恐怕不仅仅是受惊,反而还让秦玉暖看清了很多东西,她将眼神投向远处,看着碧海一样的荷花池对岸围绕着大皇子司马若侃侃而谈的小姐们,貌似无意地感叹了一句:“也是可怜了娴贵人,国破家亡之际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封闭的深宫里当三千红颜中的一个,也难怪她会寂寞,会做些不该做的事情。” 她在试探,若是她没猜错,司马锐和娴贵人之间一定有些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一玉嫔这一场来得蹊跷的流产和娴贵人最后的杖毙终究有一个最大的受益者,而这个人,才是幕后的黑手。 秦玉暖向来不忌惮去猜测任何人。 司马锐表现得很是淡定,眼神里甚至也流露出了一股可惜,更多的,却是坚定和愤懑:“话虽如此,可是东秦余孽百般作祟,已经让父皇母后夜不能寐,也不怪父皇这次处置得如此迅速,”继而,又抬头对着司马憨道,“对了,四皇弟,我方才来的时候恰好看到端妃娘娘准备喊你过去呢,她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绿豆糕。” “我不去!”司马憨将头一扭道,“我要陪着这个大姐姐玩。”满脸依旧是孩子气的样子。 司马锐微微一笑,索性直白道:“四皇弟乖,我与这个大姐姐有话要说,你先离开一小会儿,明日皇兄给你买大风筝玩。” 司马憨妥协了,秦玉暖却不知司马锐故意遣开司马憨独独留下她与他两个人所为何事,不过这个地方地势开阔,四通八达,往来也都有宫人们路过,谅司马锐也不敢做些什么过火的事情。 等着司马憨走远了,还未等司马锐开口,秦玉暖便就微微低头问道:“不知道三殿下有什么吩咐?” 司马锐伫立不动,从池塘吹来的风轻轻拂动他的裘带,配着他儒雅温润的笑意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可秦玉暖,却只觉得阴森森的。 “合作。”司马锐轻声开口道,“秦三姑娘,我想和你合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醋海翻波 合作?秦玉暖挑了挑秀眉,犹如璞玉的眼珠微微一斜,语气淡了许多:“三殿下的意思,玉暖怎么有些不明白,玉暖不过是一个庶女,实在是没有资本和三殿下合作。” 虽然知道秦玉暖不过是奉承,不过司马锐似乎也极为满意,他凑近了几分道:“若是金蝶绣庄的二东家都没有资本,这普天之下,怕是没有能入得了我的眼的人了。” 秦玉暖并没有诧异,反倒是极为寡淡地应和了一句:“三殿下果然眼线遍布,只是可惜,玉暖似乎并没有想跟三殿下合作的意向。” “我知道,”司马锐带着几分自负昂起脖子,“如今本殿下的经济实力确实不济,可是很快,本殿下有信心会在三个月之内拿下东秦事务的全权管辖权。” 司马锐的野心从来都不小,秦玉暖只是奇怪他为何会在她的面前表现得这样明显,按照司马锐的性子,不该是隐藏得深深的,等到敌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再给人重重的一击。 秦玉暖扬起一丝不经意的笑意:“三殿下是想从冷将军手中夺取东秦管辖权?” 司马锐侧过身,语气听起来信心满满:“争东西这方面,我自认为不会输给任何人,无论是夺权还是,”司马锐一顿,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秦玉暖一眼,继续道,“还是争女人。” “是吗?”秦玉暖浓细黑长的柳叶眉微微一抖,澄澈透明的瞳仁放大看向远方,突然整个人都变得明媚阳光起来,樱红的嘴角更添润泽,她笑道,“三殿下你需要找的人来了,还是请您亲自说吧。” 司马锐一怔,再一回头,便是发现本该在外朝的冷长熙却突然出现在了这后院皇宫的花园里,他一身勾勒银线的淡紫色衣裳随风猎猎而响,带着标志性的蝙蝠型面具,而眼睛的位置,正在发射出一种凌厉且寒冷的光,似乎可以穿透着初夏的樱红柳绿,直接击中司马锐心脏的位置。 而司马锐在意的,却不是这个,让他心里不舒坦,不过去的,是冷长熙的出现是秦玉暖忽然露出无比真心的微笑的理由。 都是笑容,可是秦玉暖此刻的笑却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示过。 冷长熙走近了,秦玉暖这才意识到,冷长熙并非一个人,身旁亦是跟着一个一宫总管模样的中年太监,朝着秦玉暖和司马锐打了个千,又对着冷长熙点头哈腰道:“既然如此,陆才人的事儿就交给冷将军去办了,近个儿陆才人茶不思饭不想的,睡也睡不安慰,奴才也得赶回玉华宫去了,陆才人还等着呢。” 一口一个陆才人,这太监的嘴巴更是甜甜的,全都是讨好的意思。 冷长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公公慢走。”看着这太监转身离开了这游廊,才是慢悠悠地抬起眼眸,打量着眼前的秦玉暖和司马锐,紫棠色的钩编的衣领微微翻起,衬得那双黝黑的眸子更如子夜般深沉。 司马锐也不甘示弱,他笑着迎了几步,点头道:“难得见到冷将军在后宫内院,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请得动冷将军。” 方才那太监明明说了“陆才人”的名讳,司马锐这般问,无非是想要在秦玉暖面前展示些什么。 “我是为皇上办事的。”冷长熙似乎看都没看司马锐,眼神只流连在秦玉暖的身上,隔得远远的他就看到了独处的两人,心中的滋味一时间就像吃了变质的蜂蜜一样黏黏的,不舒坦,作为外臣,办完事后照例应该尽早离开后宫,可是他也不知道为何会鬼使神差地过来了,算起来,他已经好久没见到他的小刺猬了。 冷长熙再一挑眉,朝着司马锐不客气地继续道:“就像三殿下是为皇后娘娘办事的一样。” 说到底,司马锐还不是一条要看皇后脸色的走狗么。 司马锐眉眼微微一蹙,回廊尽头却突然出现了一个脸生的小太监,急急地走过来,对着司马锐道:“三殿下,皇后娘娘有急事找您,在画堂等着呢。” 冷长熙不由得哼哼一声冷笑。 司马锐挥手让小太监下去:“行了,我马上就去。”说罢,隐忍着心中波澜起伏的巨浪,朝着秦玉暖和冷长熙各自行了一个谦和的拱手礼,转身离开了。 司马锐走后,便只剩下了秦玉暖和冷长熙二人,这紫藤花架下,荷花池旁,袅袅浮香暗动之间,冷长熙的眼神也跟着柔和温软起来,他凝视着秦玉暖同样凝视着自己的眸子,他的影卫已经分散在周围防止其他人过来,他大胆地走近了,瞧着秦玉暖那微微嘟起来的小嘴,心情是说不出的愉悦。 “怎么了?是太想我了?”常年的军营生活让冷长熙表达的方式大胆又直白。 秦玉暖的脸颊登时就翻滚起绯红的云彩,她侧过头,望向远方道:“前脚才说道皇后娘娘,接着皇后娘娘就派人来了,冷将军的预谋也太缜密了些。” “不是我做的,”冷长熙耸耸肩,“你觉得,我会乐意和那些逢高踩低的阉人打交道吗?” 是啊,像冷长熙这样的人,向来是不屑于这些小细节的。 正是诧异之际,秦玉暖又瞧见池塘对岸的上官仪在朝着这儿一边使眼色一边做手势,意在告诉她,计划正在按照原定的有条不紊地进行。 秦玉暖收过眼神,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一旁的冷长熙悠悠地开了口:“你什么时候又和着上官家的小姐牵连上了?” 秦玉暖一怔,想着在旁人看来,和上官仪一起,她必定是吃亏的一方,可是冷长熙下一句开口却是:“我有点同情她,你悠着点算计,上官渊那老匹夫才没了个儿子。” “我哪有。”秦玉暖争辩道,“合着在冷将军的心目中,我就是一个这样的女人?” 冷长熙笑了,又凑近了一步,两人之间如今只隔着两个拳头的距离,秦玉暖似乎都可以感觉得到冷长熙那平稳有力的心跳和自己扑通扑通不断加快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你就是,”冷长熙戏谑道,“不然你就不会在偷了我的心之后又来参加这选皇子妃的诗会。” “来了不一定要入选,况且,我从未想过入皇室,当皇妃。”秦玉暖的语气有些急切,心里似乎想要拼命向冷长熙解释些什么,生怕他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误会。 语罢,才意识到自己的模样有多急不可耐。 冷长熙笑了:“行了,你这么着急向我解释,我自然是相信你心里是有我的。” 哪里是这个意思,好吧,虽然刚才自己的表现确实很像。 “其实,”秦玉暖拖长了音调,纤细白皙的食指绕着回廊上古木色的廊柱画着圈,“我觉得四殿下还不错,虽然为人痴傻一点,可胜在老实。” “他?”冷长熙挑挑眉,“憨儿宫里头都已经有七八个开苞宫女了,你进去,不过是第九个。” “那大殿下也不错,”秦玉暖如数家珍地道,“为人谦和,模样也生得好,更难得的是,有孝心,有一番鸿雁之志。” “最可怕的就是有孝心了,”冷长熙忍住笑意,他知道秦玉暖的意思,可是他却甘于陪着她一个个地慢慢道来,“你确定,你有把握讨得芸贵妃的欢喜?再说,长得好看如何,”冷长熙压低了声音道,“你是见过我的样子的,论起好看,他不如我。” 第一次见到这样有自信的人,虽然冷长熙句句都是实话。 秦玉暖笑了:“再不济,还有三殿下。” 冷长熙侧过脸,只抛下一句:“没戏!” “照你这么说,玉暖这辈子都和皇亲国戚没有关系了?”秦玉暖的语气带着些赌气的味道。 冷长熙摸了摸面具圆滑的边缘,慢悠悠地开口道:“宁王府虽然是异姓王爷,可祖母出身靖国公府,也算是沾点儿亲了。”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冷长熙心里头那些小算盘上,秦玉暖如何不知晓,只是断不能在这皇宫内院失了分寸,一扭头道:“冷将军和其他女孩子家说话也是这般吗?” 冷长熙:“我不和其他女孩子说话的。” …… 秦玉暖尴尬地将眼神挪远了,却看到池塘对岸的上官仪突然一下摔倒在了假山旁,动作生硬,眼尖的人一眼就看得出来,那是假装摔的,可却极坏了一同游山玩水的女儿家们,全都簇拥上去,问着摔痛了没?要不要请太医? “不用不用,”上官仪噙着眼泪道,“就是脚踝痛,对了,附近不是有个画堂吗?我去那歇一歇就好了。” 看着一群人朝着东边的画堂去了,秦玉暖知道上官仪的计划已经开始收尾了。 冷长熙自然也看明白了,一来是他一直对女儿家这些小争斗没什么兴趣,二来他一直清楚他的小刺猬的能力,这种小事,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我不能停留得太久。”冷长熙的话里夹杂着丝丝不舍,不知道两人下次这样单独长谈该等到什么时候。 秦玉暖微微一怔,只是朝着冷长熙福了福身子,看着冷长熙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竟有了一丝留恋的感觉,叹了口气,一扭头,跟随着众人也朝着画堂去了。 虽然她不喜欢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害人,可是热闹还是要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不知羞耻 画堂里,司马锐方一踏入门槛却发现方才带路的小太监不知去了哪里,幽静僻远的画堂此刻缭绕着一种醉人的芳香,似乎在挑逗着人的**,司马锐觉得胸口很难受,他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准备赶快离开,可是双腿已经发软。 迷情香里头,似乎还加了大量的安魂香,眼神越来越迷离,司马锐只看到眼前画堂的大门被一双手慢慢地关上,他试图挣扎让守在最外头的刘保进来救他,可是却连喊话的力气都没有,眼皮犹如铅重,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再一次醒来,是被一阵哄闹的尖叫声吵醒的。 “天呐,是秦姐姐和三殿下!” “太不知廉耻了!” “居然在这种地方苟且!” 一个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们口吐那些巷口村妇才会说出的话语,几个看不下去的年纪轻一些的小姐已经跑了出去,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户,秦玉暖在一旁可以把屋子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原本说是要来画堂换衣裳的秦云妆发髻依旧散乱着,像是被狂风摧残后的柳絮,衣裳半裸露着,刚好可以看到胸前大半的春光,而那件特意为了今日诗会所准备的秋色襦裙搭在脚踝,两条白皙修长的大腿暴露在空气里,那大腿根出,还不知道有怎样的东西。 秦云妆一副迷离微醉的样子,就似沉入爱河的少女,而趴在她身上的司马锐,上半身的衣裳已经完全被扯开,露出精壮结实的背部肌肉,那胯下的炙热似乎还在提醒他,他被人算计了。 如此香艳的画面,羞红了不少官宦家女儿的脸。 上官仪微微一愣,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下意识地看了秦玉暖一眼,看着她淡漠的眼神里藏了一缕阴鸷的杀机,片刻就明白了,果然,她再毒也毒不过这个太尉府的庶女。 这里的骚动惊动了在外头候着的刘保,他急急地跑了过来,看到这样的场景目瞪口呆,连忙就上前替依旧不能动弹的主子穿好衣服,可秦云妆,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大家看着半裸露的她就像看一只耍杂耍的猴子。 无关的人都已经被清除出去,只留下最先发现的上官仪和与秦云妆有着血缘关系的秦玉暖。 片刻,陈皇后也被人通知得赶来了,虽然迟了些,但一看到衣衫不整的司马锐和紧紧闭着的画堂的门,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她一巴掌拍在司马锐的脸上,唾弃道:“没用的东西。” 而画堂里,秦玉暖则是一件一件慢慢地拎起秦云妆散乱的衣裳,其中不少已经被撕破,留下了一臂长的口子。 “刚才大姐姐和三殿下的战况,还真是激烈呢。”秦玉暖将衣裳整整齐齐地叠好了放在秦云妆的面前,却没有替她穿上的意思。 秦云妆很不喜欢此刻秦玉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只被捕兽夹夹住的猎物,又像是在讽刺一个不知廉耻的淫妇。 秦云妆的脸娇美可人,生起气来,更是泛着一种好看的绯红。 “是你做的。”若是秦云妆还有力气,一定会狠狠地伸手掐住秦玉暖的脖子,让她随自己的清白一起陪葬,“不,不对,”秦云妆回过神来,“不是你,你没这个本事可以买通画堂外所有的宫女和太监。” “没错,是我做的,”秦玉暖索性大胆地承认了,“我这不是在帮大姐姐吗?大姐姐一直喜欢三殿下,玉暖成其好事,也算是回报大姐姐这么多年对玉暖的照顾了,至于宫女和太监,大姐姐,你还不知道吧,这都是你曾经的好姐妹上官仪一手策划的,只是她的想法实在是太轻描淡写了,抓你们两个私会哪里有抓你们两个通奸来得痛快呢?我只需要在画堂提前备好迷香就行了,这种举手之劳的小事,我很乐意做。” “秦玉暖,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秦云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仇恨的牵引下举起那只还带着淤青的手,还没来得及挥出去,就被秦玉暖软绵绵地抓在了手心里。 “没错,我就是恶毒,”秦玉暖的眼神突然变得猩红而可怕,“但是比起窦氏六年前在我母亲的汤药里下慢性砒霜,我还不够恶毒。” 秦云妆突然睁大了眼睛:“你……你说什么?” “秦云妆,你不用再装无辜了,不要说你不知道,因为当初好几次的汤药都是你亲自端来的,我母亲一看见是你来了,就算是身子再不适都会为了讨你欢心全喝下去,秦云妆,从一开始你就会装,装纯真,装善良,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如今都被人撕破脸皮了,你还要装吗?” 查清自己母亲杨氏的死因其实是一个意外,可就是因为这个意外,让秦玉暖终于弄明白为何母亲刚生下宝川的时候还好好的,不出一个月就暴毙而亡。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秦云妆有些惶恐,这些秘密已经过去许久,知道的人不多,除了自己和母亲身边的秀姑,再就是后来拿这个秘密来要求与自己和母亲合作的……李萋萋? “李萋萋?是她?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哼,人死了,话还是可以说的。”秦玉暖冷冷地看着秦云妆,“若不是你们,我和宝川不会没有娘亲,若不是你们,父亲不至于忽视宝川这么多年,若不是你们,我也不用带着宝川过这么多凄苦日子。” “这也不能怪我,”秦云妆眼角不住地冒出泪水,眼睛亦是红红的,“是母亲做的,与我无关,其实,其实当初大夫诊脉时说杨姨娘怀的是个女儿,所以母亲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谁知道,谁知道生出来的会是个儿子,其实母亲也……。” “住嘴!”秦玉暖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秦云妆,突然凑上前,伸出手用了最大的力气狠狠滴挥了秦云妆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替母亲,”继而又照着秦云妆那红肿的面庞挥了下去,“这一巴掌,是替宝川,”最后一下,秦玉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一巴掌,是替我自己。” 三个巴掌下来,秦云妆的面庞已经肿的老高,清晰的五指印像是一种封印,将她过往的那些骄傲和清高全都打得烟消云散。 届时,门外却传来嬷嬷的催促声。 “秦三姑娘,秦大姑娘衣裳穿好了没?皇后娘娘说要问话呢。” 秦玉暖看了看被打得有些浑浑噩噩的秦云妆,和秦云妆嘴角浮起的一丝凄凉的苦笑,这种笑,似乎还带着点挑衅的味道,似乎在说,你将我打成这样,气是解了,可又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呢? 秦玉暖只是退后了几步,突然将自己的十字发髻上的金簪子取了下来,又将披散而下的头发揉捏成了一团杂草模样,朝着门上狠狠地一撞,一边大喊道:“大姐姐,你不愿意让玉暖碰你,玉暖不碰便是,你摔得玉暖好生痛啊。” 就在秦云妆睁圆了眼睛木讷的时候,门吱呀一下被喊门的那个胖嬷嬷推开了,胖嬷嬷一眼就瞅见了倒在门前的秦玉暖,那凌乱的发髻贴合在脸上,还有那委屈的眼神装得更是像极了。 “哟,秦三姑娘,这是怎么回事?”胖嬷嬷对秦玉暖的印象不错,更是和颜悦色地扶起了秦玉暖,这小女娃似乎被推搡得够狠,身上面上都是印记。 再看了一眼衣裳也没穿好秦云妆,胖嬷嬷的眼神似乎带了些嫌弃,但是看到秦云妆面上多出了几个指印还是忍不住问道:“这秦大姑娘的脸上是怎么弄的?” 秦玉暖叹了口气回道:“是大姐姐自己心生羞愧,一个劲地扇自己耳光,玉暖想要去拦也拦不住,反而还被大姐姐给推到了门上。” 哟,这做完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了才知道羞愧啊。 胖嬷嬷心里这样想着,可是口头上还是温和地催促着:“行了秦大姑娘,如今皇后娘娘等着呢,这有什么话,到皇后娘娘面前去说有什么不好呢?”说罢,又转头吩咐在门外候着的两个宫女道:“你们两个,进来替秦大姑娘换衣裳。” 命令的口吻,已经容不得秦云妆再抵抗挣扎。 她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去见皇后无异于自寻死路。 胖嬷嬷说完了就扭头离开了,秦玉暖看了一眼宫女手中捧着的一套鹅黄色宫装,眼神只在秦云妆身上瞟了一眼,没了刚才的楚楚可怜,尽是戏谑和无情。 “大姐姐,换衣服吧。” 出了画堂外的垂花门,秦玉暖才是舒了口气,耳膜里回荡的似乎还是那日李萋萋告诉她母亲死因的时候。 那天,李萋萋在牢里,在自己快要走的时候喊出了现在的苏成海不是真正的苏成海之后。 “李姨娘,你也不要再耍什么花样了,你如今求我拉拢我已经没用了,毕竟,真正要杀你的人,不是我,我猜,她今晚子时就要动手了,你好自为之吧。” “还有一件事,”李萋萋扒拉着牢门嘶喊道,“还有一件事三姑娘你一定有兴趣,是关于杨姨娘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终是孽缘 “关于杨姨娘当年的死因的,”李萋萋仓皇补充道,她最害怕的,就是秦玉暖当真会头也不回地走掉,她知道自己已经活不长了,不是死在断头台上就是死在那个恶毒妇人的杀手上,只有秦玉暖,只有秦玉暖可以救自己,“三姑娘难道不想知道吗?” “你最好别说假话。”秦玉暖侧过头,露出三分之一个面庞,晦暗不明的侧脸洋溢着深深的隐忍和对于娘亲的思念。 “萋萋自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李萋萋咽了咽口水,“这也是萋萋进秦家后意外发现的,那天半夜,萋萋睡不着觉,在后院散步的时候意外看到了窦氏身边的秀姑在烧纸钱,一边烧一边在口里念着‘姨娘啊,不是我害的你,我也是被逼无奈,你可千万别像何姨娘一样来寻仇啊。’当时正是我们串通演了一出芙蓉院闹鬼之后,我猜想这秀姑当年一定也做了些什么勾当,后来我见了三姑娘你才知道,秀姑烧纸钱的那天,正是三姑娘的母亲杨姨娘的死忌。” 秦玉暖与李萋萋之间始终保持着十步远的距离,可李萋萋的话语却振振有声,直接从耳膜刺痛了她的心底。 李萋萋见她不说话了,连忙道:“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是三姑娘不信,只要去查一查,凭借三姑娘的本事,一定可以查出来当年的事端。” “这还用你说吗?”秦玉暖阴沉地回过头,没有多说,径直出了牢门,对于这条信息值不值得让她动手救李萋萋一命,始终都是值得商榷的。 直到几天后,黄大石替她打听到了太尉府一个归乡静养的老嬷嬷的居所,再将当年的事情原委一并查出,推断之后秦玉暖才知道,原来窦氏当年不但在母亲的安胎药里下了藏红花,只是母亲体质敏感,一直未曾用过安胎药,侥幸躲过,生下了一个足六斤的大胖小子,可产后的汤药里的慢性毒药,却没能躲过。 是每天那么一点微量的砒霜,要了母亲的性命。 想到这里,秦玉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住将要夺眶的晶莹的泪珠,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烈的恨意和替母亲不值的咬牙切齿。 一旁的上官仪误以为她是因为马上就可以看到秦云妆在皇后娘娘的狼狈样子而倍感兴奋,挑挑眉,用阴阳怪气的调子道:“我承认,心计方面我斗不过你,你始终比我狠,可是在伪装方面,秦妹妹,你拳头上的青筋都快要爆出来了,若是开心,也不必开心成这个样子。” 秦玉暖将整个紧张的状态都松懈了下来,懒懒地回头看了上官仪一眼:“我不是你,我有感情。” 上官仪呵呵一声冷笑:“曾经我也有。” 话语落,殿外就看着一个小宫女领着有些憔悴的秦云妆从门口左边进来了,而与此同时,司马锐也换好了着装从大门右侧过身,两人只在门口眼神交汇的那么一瞬间,司马锐似乎露出了他平生最毒辣的眼神,他眼眸微微眯起,狭长锐利的眼神像是冰锥一样,恨不得将眼前这个徒有外表的女人扎得百孔千疮。 他从来没有犯过这样大的过错,而且还是在如此关键的时候,父皇都已经开始考虑让他协理东秦事务的事了,可如今,只怕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都站在门口做什么?”陈皇后高高在上地看着门口木讷如雕塑的两个人,心里头更加不满了,“都进来吧。” 秦云妆眼里还含着烟雨朦胧,含羞带晦的泪花,她以为司马锐会像普通男人一样,至少给予自己些许怜惜,她也是无辜的,可两人相并进入殿内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她却只听到司马锐冰冷的话语:“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 走到殿中,司马锐突然朝着陈皇后噗通一跪,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是儿子不孝。” 陈皇后似乎没想到素来傲气难驯的司马锐也会有这样听话的时候,屏退了闲杂人等,就连上官仪都被请了出去,只留下了陈皇后几个贴心的人,以及,作为秦云妆亲妹妹的秦玉暖。 秦玉暖看到陈皇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样稳重端庄的女人,似乎从来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扰到她那漂亮秀气的伪装,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你永远摸不清楚她隐藏了什么,隐藏了有多深。 “上官姑娘都告诉本宫了,”陈皇后叹了口气,她自然是不会全信上官仪的证词,可是此时,息事宁人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锐儿,你与秦家大姑娘情投意合的事情,为何从未听你谈起过呢?” 司马锐怔了怔,用余光扫过跪在一旁的秦云妆,看着她那副胆小怕事的样子心里更生厌恶,他原本的计划是一口咬定秦云妆勾引他在先,秦云妆企图攀上高树枝,秦云妆思慕自己已久,他都可以找到证据,就算没有证据,也可以制造证据,总之,是把自己摘得越干净越好。 可如今按照陈皇后的意思来,那便是要让他…… “唉,”陈皇后叹了口气,“男女之情也是常事,刚好秦三姑娘也在这里,倒是可以为你俩一起做个见证。” 就在陈皇后语顿之际,三人都各自心知肚明,司马锐握紧了拳头,满脸的不甘,秦云妆的眼神里参杂着期待、害怕、恐惧、害羞各种矛盾复杂的情绪,而秦玉暖,则只是在陈皇后喊到自己名讳的时候微微福了福身子,表情淡淡的,仿佛这件事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择日成婚吧。”陈皇后语气带着些强硬,像是下了最后通牒。 “母后!”司马锐忍不住大声喊道。 “下个月底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原本也就想在那一天替你迎娶几位新人,如今,刚好也碰上了。”陈皇后完全无视了司马锐那无力反抗。 “母后,此事太过唐突,事情还没查清楚,母后为何……。”司马锐想要争辩。 “事情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还想闹到你父皇那儿去吗?”陈皇后突然加重了语气,声音严厉得和平常那种温文尔雅完全判若两人,她的眼睛怒瞪得大大的,若不是顾忌秦玉暖还在场,她恨不得站起身来,剖开司马锐的脑袋看看他今天到底装了些什么,居然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之前让他去引诱娴贵人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一提起父皇,司马锐的气势顿时就弱了下来,他的表情恹恹的,活像一只落水狗。 “下个月二十三,”陈皇后语气和缓了一些,又朝着秦玉暖道,“秦三姑娘觉得如何?” 问秦玉暖即是问秦家的意见,若是秦玉暖肯点头答应了,回了秦家自然也是要帮秦云妆和司马锐遮掩,只说二人情投意合,决定成婚,看到了那些香艳画面的闺阁女儿们已经一个个地被陈皇后安排了嬷嬷去教导,出了宫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如今,就只差秦玉暖这一关了。 秦玉暖欠了钱身子,淡淡地笑着说道:“这是喜事,自然是全凭长辈做主,玉暖都听皇后娘娘的。” 倒也是一个懂得看脸色的人,陈皇后用食指慢慢揉捏着发酸发胀的太阳穴,漂亮纤长的护甲偶尔撩过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那就定下了,改明儿本宫与芸贵妃、端妃商议一下,将你们几位皇子的婚事都一同定了,也免得太打眼了些。” 司马锐一直没有说话,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居然要娶这样一个愚蠢莽撞的女人,他微微抬起头,看着秦玉暖,心里的不甘心愈发浓重了起来。 寂静之下,秦云妆却是突然发声道:“臣女不想嫁三殿下。”她含着泪,大胆地喊出了心里话,从方才司马锐对她的一系列的反应来看,她可以很确定司马锐根本不爱她,甚至是厌恶她,憎恨她,她向来仗着一张漂亮脸蛋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呵护她保护她,这种由天上到地下的感觉比用刀戳心窝子还难受,若是她真嫁了过去,日子一定还会更难受。 “大姐姐你说什么呢?”还没等陈皇后发话,秦玉暖就主动上前扶住秦云妆,两臂紧紧地搂住她,看起来是姐妹俩在拥抱抚慰的样子,可实际上,秦玉暖在秦云妆的耳畔说的话却是:“你知道不嫁三殿下的后果是什么吗?你的名声毁了,父亲是不会要你的,说不定窦氏也不要你了,全天下的男人都不会要你的,你以为皇后娘娘让那些大家小姐们闭嘴消息就传不出去了吗?大姐姐,你是知道的,只要我想,等你出宫门的时候,你就已经是百姓口中道德沦丧的无耻女人了。” “为什么?”秦云妆噙着眼泪,“我都没有害过你,就算有,也都是以前了。” “以前?”秦玉暖说着说着又摸上了头上那根金海棠簪子,这是她进宫前觉得蹊跷的那一根,后来她找人看过了,上头淬了毒,是最毒的七步散,最容易从头皮进入人体,两个时辰内就能让人毙命,若是她没有发现,她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自作冤孽 而太尉府,提前过来报信的秀姑刚把宫里发生的事情传达给窦青娥,太尉府门房那儿就来回报说,大姑娘和三姑娘的马车已经到了门口了。 “这下老爷也一定会知道了。”秀姑急急地说道,“也不知道老爷会不会怪罪大姑娘。” “怎么会,”窦青娥很快地平复了心里的波澜,冷静地分析道,“这么多年夫妻了,我还不懂他吗?面上责怪还是要装一装的,可是能和三皇子结下婚约,不管是以什么方式,于他只有利没有弊,哼,指不定他还巴不得呢。” 而前门的秦玉暖才下了马车,谢管家就已经等在门口了,开门见山地道:“大姑娘,三姑娘,老爷有请。” 等秦玉暖踏进屋子的时候,秦质的脸色已经冷到了一种铁青的肃穆的颜色。 门一关,秦质开口便是一句:“你们两个,都给我跪下。” 秦云妆腿本来就是软的,被秦质一吓,噗通膝盖就着了地,倒是秦玉暖,微微愣了愣,背脊却挺得愈发直了。 秦云妆一跪,秦质的气就消了大半,毕竟这和自己这个嫡女闹出事儿来的不是别人,可是当今皇位有力的竞争者司马锐,可是同时,也意味着向来对此保持中立的他要开始站队了。 秦质斜了斜眼神,看到秦玉暖不跪,扬了扬声调:“玉暖,没听到父亲的话吗?” “玉暖听到了,”秦玉暖坚定无比地道,“只是玉暖不明白,玉暖没有做错事情,为何要跪?” “你没做错?”秦质一拍桌子道,“你明明知道云妆因为之前的事情一直禁足,以躲避外头的风言风语,而这次诗会又至关重要,你怎能自作主张带云妆入宫呢?索性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若是有什么不妥,你以为自己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秦玉暖一听,眼泪适时地就开始在眼眶里打着转:“父亲只知道责备玉暖,可父亲哪里知道玉暖的心思,哪个人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玉暖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可临行前,是嫡母用宝川威胁玉暖一定要带大姐姐入宫,若不其然,也许这次运气好的,就是……。” 秦玉暖咬咬牙,语气听起来就像当真为秦云妆夺得司马锐的青睐而嫉妒一般,加上那欲语还休的眼神和委屈轻扬的眼角,让秦质心里更加笃信了一点,其实今日发生在宫中的所有事情,都是窦青娥母女刻意安排的。 “放肆!”秦质喝了一声,“说到底窦氏也是你的长辈,哪有晚辈在背后这样议论长辈的?” 秦质没有质疑秦玉暖所说的话的真假,只是说她不该这样直白地说,那便是信了八分了,秦云妆连忙跪行了几步解释道:“父亲,父亲真想并非如此,其实……。 “玉暖有证据,”秦玉暖突然喊道,“当时嫡母为了带走宝川,打伤了玉暖院子里的一个丫鬟,父亲尽管可以喊母亲身边的秀姑和我那丫鬟对峙。” 秦质微微敛眉:“云妆,此事当真?”若是这对母女俩当真敢在他的眼皮子地下耍弄这种暗度陈仓的事情,简直就是无视自己的威严,他说让谁去诗会就是让谁去,哪里容得她们这样耍心眼。 秦云妆本就被迷药摧残得没了力气,只能有气无声地低垂着头,辩解道:“母亲……母亲也是为了云妆好,为了秦家好。” “大姐姐的意思便是玉暖比不上大姐姐,觉得父亲的目光有差,进了宫那几位皇子必定不会看上玉暖了?”秦玉暖撅着嘴,和往常的淡淡的气质决然不同,有些小女儿的娇嗔和赌气。 宫里的仇,秦云妆可还是记着呢,她恶狠狠地对着秦玉暖道:“秦玉暖,你别做得太过分了,我若不好过,你以为你就活得安生了吗?” 秦玉暖登时朝着秦质道:“瞧瞧,父亲你快瞧瞧,就算在父亲面前,大姐姐也敢这样威胁玉暖,父亲如今可是相信了?” 秦质是一直确信窦青娥有这个胆量也有这个本事的,他想脱离窦家的牵制已久,只是没想到,宁王府的老王妃居然也和窦家有牵连,这让他动起手来难免有些顾忌,不过听说窦家似乎和前不久严查的东秦刺客案有关,看来,时机也快来了。 现下,正是立威的时候。 秦云妆还在楚楚可怜的哀求秦质:“父亲,母亲为这个家操了二十年的心,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秦家,你断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 “小事?”秦质怒道,“你以为我当真会相信那些什么你和三皇子早已情定的谎言?事情到底如何我清楚得很,这就是她窦青娥教出来的好女儿,你今日的行为,说得好听叫做难以自制,说白了,就是和男子私通,若不是对方是三皇子而且三皇子也肯娶你,按照族规,你是要被浸猪笼的。”、 浸猪笼?向来将她视作明珠捧在手心的父亲居然会说出让她浸猪笼的话语,秦云妆脑子蓦地一晕,难道她一个太尉府嫡女的身份当真还比不过那个下贱庶女的心计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了吗? “我……我……,”秦云妆讷讷地道,“我是无辜的,父亲,你信我,我根本不知道三皇子是什么时候进去的,起先我不过是进去换衣裳,然后,然后就闻到一股奇香,我闻了之后,之后就……。”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秦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花了多少心思培养这个嫡女啊,他花重金请了最好的琴师、画师、乐师来教她,最终还是落得一个这样的结局,虽然婚事已经定了,三皇子那边的聘礼和婚事也一定会办得风风光光的,可是这事情的内幕如此,秦云妆嫁过去之后的日子,也不见得有多风光,他自然也是拉不下这老脸到处宣扬。 原本该是一场风风光光的十里红妆,如今却成了一场不可言说的羞愧事,秦质心里总是觉得不值。 纵然秦云妆哭得眼泪婆娑,秦质的态度也总是一副冰冷冷的漠然样子。 交代了片刻后,一个哭啼啼地认错,一个板着脸训斥,仿佛秦玉暖成了局外人。 可…… “对了,近日刘尚书家和黎寺卿家都派了人来提亲了,”秦质将眼神挪在秦玉暖身上,“玉晚现在也不好说亲,如今云妆的亲事定了,接下来,你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 看来看去,终究不过是选择一个于秦质有最大利益的婚姻,不过说到底,如今秦玉暖的身份确实没什么可利用的地方。 “父亲说得是,”秦玉暖听话地垂下头,语气淡淡地道,“只是宝川如今还需要人照顾,玉暖只怕,自己离开后,宝川会在府里……。” “他是我秦家的血脉,难道还有谁敢欺辱他不成?”秦质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纵然这对姐弟俩背后过的什么样的日子他是知晓的,可是一说出口来,总归是丢人的。 秦玉暖好脾气地笑了笑,道:“既然如此,玉暖也放心了,父亲都肯护着宝川,不让宝川平白受欺负,那玉暖更是没什么会担心的了。” 秦玉暖又巧妙地将婚事转移到了宝川的身上,嫁是要嫁的,只是嫁给谁,秦玉暖心里头似乎已经藏了一个人。 继续谈论了些其他杂物,秦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吩咐二人先回去,又给秦云妆下了禁足令,在大婚之前,都不准她出自己的院子,秦云妆和秦玉暖才出了顺昌院,就看到窦青娥带着秀姑在小石板桥那等着,一眼瞅见了秦玉暖,脸色就成了冰块似的,如今对于这个庶女,她窦青娥已经是明刀明枪,连遮掩都不准备给了。 “过来!”窦青娥对着秦云妆冷冷地喝了一声,拖拽过倍显憔悴的秦云妆,“尽给我做些丢人的事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窦青娥是在说宫里的事,谁知道窦青娥话锋一转,斜睨了秦玉暖一眼便道,“你是太尉府的嫡女,出了任何事也都有你爹爹和你舅舅替你顶着,她不过是个庶出,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不要和身份地位相差太大的人并排走在一起,不然,这身份地位也都会被拉了下去。” 她窦青娥果真愈发无耻霸气了,这明明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秦玉暖,她秦玉暖以一己之力终究都斗不过庞大的窦家的,秦玉暖微微一挑眉,轻描淡写地道:“方才父亲训斥晚辈们的时候提到了一句话,玉暖倒是觉得十分应景,不知道母亲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窦青娥冷冷地哼了一声,露出一股挑衅且不屑的神情,牵着秦云妆转身就要走,谁料秦玉暖那掷地有声的话语却飞快地追了上来。 “那便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你好大的胆子!”窦青娥猛地一转过身,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边说,一个巴掌就扬了起来,似使劲了毕生的力气,她决定了,她今日一定要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 可突然,一团黑色的带着四只爪子的东西突然朝着窦青娥的脸扑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真傻假傻 “什么东西,滚开!给我滚开!”窦青娥拼命地扒拉着脸上这团毛茸茸的东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畜生,还带着一股子尿骚味和酸臭味,让她几乎作呕。 秀姑和秦云妆连忙上前,只是这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野猫爪子颇为利落,细小的尖爪子扣进了窦青娥的脸颊,她们也不敢硬扯,好不容易将这只小野猫抓了下来,窦青娥的鬓角、额头、嘴角甚至是眼睑处都留下了细细的血痕,虽然还没有到毁容的地步,也是已经是极为狼狈的了。 而秦玉暖,则是满意地看了一次好戏。 “哪里来的畜生,给我抓起来!剥了它的皮!抽了它的筋!”窦青娥失声喊道,却见到一个穿着不修边幅的花蝴蝶似的身影跑了过来,一把抢过秀姑手里的小黑狗,紧紧地抱在怀里,十分疼惜地抚摸着这只闯了祸的祖宗。 这是秦玉昭,秦玉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惶恐,衣衫穿得乱七八糟七拼八凑的四妹妹紧紧地护着那只小黑狗的木讷样子,突然上前,拦住了秀姑准备挥下的大掌。 “秀姑再得母亲赏识也不过是个下人,难道如今下人都可以赏主子耳光了吗?” 秦玉昭傻,私下了本就受了不少欺负,过往对着秦玉昭打耳光的事情秀姑也不是没做过,都是因为窦青娥私下默许了的,如今被秦玉暖一拦,秀姑才显得有些尴尬。 “给我把那只死狗拿过来!”窦青娥捂着脸,这只伤了她的畜生她怎能让她好过。 “不可以,”秦玉昭死死地将小狗崽护在怀里,“没人能碰芝麻,芝麻是玉昭一个人的,窦姨娘若是喜欢,自己去后院子捡一个,前阵子有一窝呢。” “你刚刚喊我什么?”窦青娥上前一步气急败坏地道,“窦姨娘?傻女,睁开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了,我是秦家当家的主母,生你的那个下贱洗脚婢才是姨娘。” “才不是呢,”秦玉昭傻呵呵地突然朝着窦青娥压低了声音,看起来十分神秘地道,“我都听别人说了,说爹爹不喜欢你了,要把你降级,唔,降成姨娘,哈哈,降成洗脚婢也不错啊。”秦玉昭边说还边拍着手,一副痴傻模样。 “滚开!”窦青娥极其厌恶这样的说法,既然秀姑不能打她,自己总归是可以教训晚辈的,她挥起袖子,啪的一声耳光落定之后,一声中气十足带着怒气的男声却也在同时响起。 “窦氏,你在做什么?” 秦质此时恰好出现在了垂花门处,带着怒气,就连手都紧握成一个拳头。 若是巧合哪里会巧得这样即使,自然是秦玉暖私下将秦质请过来的,目的,就是让他好好领会领会窦青娥如今几近疯狂的泼辣和自以为是。 “老……老爷,”窦青娥的气焰一下就软了下来,但依旧不饶人,“是这丫头,好端端地抱着一只野狗来吓唬妾身,还抓伤了妾身的脸。” 秦质只是淡淡地瞅了眼窦青娥脸上的伤痕,在他心里,窦青娥虽然风韵犹存,可是遇到李萋萋之后,他便愈发觉得窦青娥人老珠黄了,如今看多了,简直是嫌弃至极。 “玉昭,可是这样?你当真故意拿着狗去吓你母亲?”看着秦玉昭这幅打扮,秦质心里头似乎起了些不忍,他很少和秦玉昭交流,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让窦青娥敢随意挥手打她,甚至,起先还准备让一个下人动手。 “才不是呢,”秦玉昭突然就委屈了,眼眶里含着泪水,“芝麻乖巧得很,这个女人说不准玉昭带着芝麻到这个院子里来,玉昭和芝麻说了,芝麻就乖乖地只在小柴房里头玩儿,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不见了,玉昭找了好久,一进这院子就看到那个坏姑婆抱着她,然后这个女人一直喊着,要弄死芝麻,还要拔了它的骨头。” “胡说!根本不是这样!”窦青娥指着脸上的伤痕道,“我脸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这抓的,又怎么会伤成这样,而且秀姑和云妆都看到了,老爷,你问问她们就知道,这个看似傻子的庶女,其实一直都在装傻,她的心计可深沉着呢。” “父亲,玉昭才没有,玉昭不会骗您的。”秦玉昭边说,嘴角还边流着哈喇子。 秦质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嫌弃,却还是应付地安慰了几句。 “玉昭自四岁高烧烧坏了脑子之后就一直不清不白的,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如今这样为难她,有必要吗?至于你脸上的伤……。” “玉暖看见了,”秦玉暖在关键的时候开了口,语气淡淡的,又朝着秦质微微福了福身子,道,“母亲脸上的伤口,是刚才不小心被石块绊倒摔到的。” 秦玉暖说完,又扬起眉,笑意冉冉地看着窦青娥:“母亲,你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呢,差点被绊倒不说,若不是秀姑拉住了你,还险些将四妹妹的芝麻给压到了。” 明显的颠倒黑白,窦青娥怒了,嗔目道:“睁着眼说瞎话的狗东西,你倒是给我指着看看,这石板桥上哪里有石块,哪里可以让我绊倒了。” 这石板桥是窦青娥最喜欢逛的地方,所以命人一日三次地打扫,平日里就连一粒灰尘都没有,又怎么会有秦玉暖口中的石块呢,这个下贱小蹄子,撒谎也不找个靠谱点的。 就在窦青娥昂起头底气十足地看着秦玉暖,秦玉暖却突然含笑努了努嘴,却不知什么时候,窦青娥的脚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鸡蛋大的尖锐的石头,那尖尖的棱角似乎随时可以划伤人的皮肤。 秦玉暖在心里暗暗感谢冷武的办事效率,而秦质,却已经是阴沉了脸:“窦氏,我容得了你一时不见得容得了你一世,你如今还是秦家主母,还被人叫一声秦夫人,就已经要感恩戴德了,记住,少惹事,少生事,就是你在秦家接下来这些日子应当遵守的,云妆已经被我禁足了,这些日子,你也别出翠轩院了,好好静养思过吧。” 秦质对于窦青娥这次突然跟着宁王妃回来的事情本就心有余悸,而如今,他直接忽略了窦青娥伤口到底是被什么划伤的,直接跳到了窦青娥为人处事上,多少也是要给她提个醒,秦家不是她的地盘,从来都不是。 秦质冷冷地继续教训了几句,就带着怒气走了,窦青娥狠狠地瞪了秦玉暖一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又对着秦玉昭咬了咬牙。 “夫人,请吧。”谢管家已经在前头带路,表情亦是冷淡至极。 石板桥上,一时间只剩下了秦玉昭和秦玉暖,秦玉昭依旧抱着那只叫芝麻的小黑狗,傻呵呵的样子,还在不停地安慰着这只“罪魁祸首”。 秦玉暖蹲下身,和缩着身子靠在护栏的秦玉昭视线齐平。 秦玉昭的眼睛黑溜溜的,像是那秋天最甜润的紫葡萄,闪烁着丝丝灵气,认真看过去,和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痴傻完全就是两个样子。 秦玉暖抬起头,将秦玉昭乱乱的头发理顺了,轻柔地道:“回去吧,以后不要为了我冒险出来了。” 秦玉昭又傻傻地抬起头,口水登时就流了下来,一副愣头愣脑的模样,嘴里只喃喃地念着:“白扇子,白扇子,姐姐给我白扇子被娘亲丢掉了。” 秦玉暖用帕子擦去了秦玉昭嘴角和下巴上的口水:“没事,若是喜欢,下次有机会再送你其他的,柳姨娘虽然心思不纯,但是终有护犊之心,她销毁了我给你的扇子,也是为了你好。” 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秦玉昭头一耷拢下来:“可是玉昭不高兴。” 秦玉暖没有说话,半晌才道:“回去吧,听我的话,不要再随意出来了。” 看着秦玉昭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了,那越走越远的背影莫名地让秦玉暖想到了一个人,大智若愚,无论是步步惊心的内院皇宫还是心计如海的高门后院,总会有那么一些人,因为知道了太多才会用不知道来伪装自己,因为明白得太过才会用痴傻做起掩护。 也许,他们倒是一路人。 诗会过去不到三天,司马锐和秦云妆的“风流韵事”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不仅仅是在权贵圈里暗潮涌动,甚至走上了大街小巷,街头的孩童们甚至还编造了一首儿歌来日日唱诵。 这可多亏了上官仪功劳,当然,秦玉暖对于这种情况也是喜闻乐见的,而且不需要自己动手,很是轻松。 雀儿街的一辆青帷马车上,秦玉暖正懒懒地靠在触手生凉的玉垫子上,案几上是一盅刚从装满了冰块的木匣子里头端出来的雪梨银耳羹,已经记不清这些酷暑日子冷长熙暗中派人送来了多少降暑的冰块了,只是日日凉爽不断,让秦玉暖这个夏天过得很轻松。 要知道,她可是最怕热的了。 今日,是秦玉暖照例来绣庄视察的日子,最近京城似乎不少人都在办婚事,绣庄里的生意也是愈发红火起来,才下了马车,秦玉暖就看到绣庄门口默默停了一辆墨色的黑猿马车,细节处绘着金色的纹路,低调中尽显奢华。 不用猜,秦玉暖就知道这是谁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我想见你 才进了内堂,秦玉暖的眼神就凝住了一般,侧过头问掌柜的:“内院重地,你们怎么随便让外人进来了。” 彼时正靠着一颗合欢树笑眯眯地看着秦玉暖的冷长熙见到等候已久的人儿进来了,身形一怔,过来了。 “可能,他觉得我不算外人吧。” 这厮,又说起胡话了。 秦玉暖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来了?”掌柜的和满儿看到这般光景都识趣地退了出去,独独留给这二人自己的时间。 “想见你,便来了。”冷长熙接着笑道。 直白直接的话语,情感裸露的眼神,秦玉暖低垂了头,长睫微微扑闪,像是一只好看的粉蝶,勾得冷长熙心里一动一动的,他说不出这个小刺猬吸引他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可偏偏就是想要见她,想要保护她,想要把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进来吧。”秦玉暖撩起了葱花色撒花软帘子,里头是绣庄接见贵客的小花厅,此时无人,恰好给两人提供了一个谈话的便捷之地。 进了屋子,秦玉暖亲手给冷长熙泡了一盏花茶,正要放一勺蜂蜜,手却一顿,笑道:“我忘了你不爱吃甜的了。” “你平时喝花茶的时候会放蜂蜜吗?”冷长熙笑着,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秦玉暖微微一愣,动作轻柔地点了点头:“当然。” “那就放吧,”冷长熙笑容浅浅,指节分明犹如雪中青竹的手指重新打开了蜂蜜罐子,“我也想尝尝你喜欢的味道。” 不知觉之间,秦玉暖的心跳似乎又加快了几拍,泡好了芳香浓郁的花茶,秦玉暖试探性地抿了一小口,齿颊留香,馥郁芬芳,搁下茶盏,秦玉暖看了看正微微皱眉却认真品茶的冷长熙问道:“听说最近京中出了不少大事?” 冷长熙顿了顿,嘴里还是花茶那甜滋滋的味道,让他觉得有些甜腻,最近的确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不少事,牵连甚广,就连他那老实巴交的二哥冷长轩也旁侧敲击地来询问他各种内幕实情,虽然知道二哥一定是被人哄骗或者利用的,可是那些还未确定或者高度机密的事还是让冷长熙最近光是忙着各种试探就已经焦头烂额。 忙碌之际,他最想看到的就是他的小刺猬,只是没想到,秦玉暖开口第一句话还是这方面的事情,让他难免有些黯然神伤,他怔怔地看着秦玉暖,没有说话。 秦玉暖却是没有发现冷长熙的内心变化,只是想着他不爱吃甜的,又重新帮他泡了一盏碧螺春,放到跟前,接着感叹道:“那你这个大齐第一将军最近一定很忙吧,公务虽繁重,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太过劳累了。” 这番话时发自肺腑,可是听起来总有那么一些…… “你这话说得,就像我们是在一起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冷长熙笑着接过手边的碧螺春,看着秦玉暖的脸霎时就红润了起来,又笑道,“你害羞什么?我喜欢得很。” 这话一出,秦玉暖似乎觉得更加尴尬了,不过心里头,似乎已经渐渐的适应了冷长熙这样的表达方式,甚至,有一点点的喜欢。 “京中的确出了很多事情。”冷长熙叹了口气,长久以来憋住的压力和劳碌都急着奔泻而出,他信秦玉暖,很信,“北狄派使者来和亲了,看皇上的意思,大齐和北狄打了这么多年,这次北狄肯妥协做出让步,他似乎也觉得可行,初定的人选是大皇子。” 大皇子司马若? 秦玉暖睫毛微微闪了闪,眼前似乎浮现出司马若和熬如雪中青松的背影,这样一个飘逸脱俗的男人终究还是要沦为政治的牺牲品了吗? 秦玉暖小声地叹了口气,她也收到了些消息,听说皇上的心意已定,和亲的日子就定在了下个月二十三,和司马锐迎娶秦云妆的婚事一起,普天同庆。 “虽然说北狄是蛮荒之地,民风粗犷,不拘一格,但指不定这位来自北狄的公主才貌双绝,毕竟出身皇室,豁达通达是有的,但温婉懂礼也未必做不到。”秦玉暖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安慰冷长熙。 “其实这也不过是一件小事,外邦之交我参与得甚少,不是最让我担忧的事情。”冷长熙喝完了最后半盏温茶,“这第二件事才是棘手的,因为,和你们秦家有关。” 和秦家有关便是和他的小刺猬有关,冷长熙从来没有因为某一件事情挂心成这般模样,这第一次,又是因为她。 “窦家,要出事了。”冷长熙言简意赅,秦玉暖却是一头雾水。 “恐怕你爹也已经知道了,开始做准备了。”冷长熙继续道。 “窦家?杭州窦家?”那不正是窦青娥的老巢,是窦青娥嚣张和骄傲的一切资本。 “嗯,”冷长熙凝眉道,“赵回谨虽然死了,可是他的手下还活着,有一个没来得及咬舌自尽的严刑逼供后招了,说他们之所以能在东秦被灭后自由出入大齐是因为一个势力极大的家族的帮助,他只是下线,不知道最上头的人是谁,之后,他便再也不知道了,不过,哼,”冷长熙眼角一扬,“终究还是被我查了出来,既然他们要联系,就一定有中间人,只是这一查,顺藤摸瓜牵连极大,从京城往南一路查出去,从京兆尹到转运使再到苏州知府,全都和这条线有关,他们看起来职位地位各有不同,可是全都有一个共同点。” 冷长熙顿了顿,看着秦玉暖略显期待的目光,继续道:“他们每个月十五都有去寺庙拜佛的习惯,而且是每月必去,不管风吹雨打还是天寒地冻。” 冷长熙竟然可以将这一群看似不相干的人的行踪查得这样细致,还有不少人都是远在千里之外的七品小官,秦玉暖心中不仅暗叹冷长熙卓越的领导能力,更是佩服起来。 “寺庙人多口杂,人流众多,佛教又是大齐最信奉的宗教,利用寺庙做遮掩,的确不容易让人发现。” “可他们终究还是败露了,”冷长熙信心十足地笑了笑,摊开那生着茧的手掌,“败在我的手上。” “窦家每年往这些寺庙捐成千上万两的香油钱,由这些人领了去,联络各自负责的赵回谨门下的东秦杀手,再派去执行各种任务,替窦家杀人,只要稍有不满意窦家或者是弹劾过窦家的人近几年都会死于非命,这也是窦家为何会一直保持如今的地位,这个杀人游戏,窦家还真是乐此不疲。”冷长熙冷冷一笑,“只可惜,虽然如今的源头已经被拔了出来,可是窦家却早有准备,他们销毁了所有的证据,我们去的时候,一点痕迹都没剩下。” 杭州离京城有千里之远,就算冷长熙手下的影卫再快,也快不过窦家那只手。 片刻的沉寂,秦玉暖默默地给冷长熙添了盏热茶,虽然不过是一个再细微不过的细节,却是让冷长熙心里暖暖的。 “凡是有果必有因,将军不必着急,定有一天能水落石出。” 冷长熙品了口这第二道茶水,香气更加宜人:“我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让你做好准备,毕竟,这件事牵连甚大,关乎你的嫡母,我怕你……。”第一次,他杀人不眨眼的让敌人威风丧胆的冷大将军也会有这般细腻柔情的时候。 “她不配称作我的母亲,”秦玉暖语气严肃,“从她对娘亲下慢性毒药开始,她就只是一个恶毒的女人罢了,我从来没有把她当做过我的母亲,她不配。” 冷长熙微微一愣,却不知该用何种方式安抚秦玉暖的心,只是默默地将一只大手覆在了秦玉暖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温和地道:“我懂了,我不会留情的。” 片刻的沉寂,两人的眼神缓缓交汇,像是春日融雪化水的潺潺溪流,无数暖意和暧昧在空气中来回浮动,秦玉暖微微低下头,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问着冷长熙道:“上次听冷将军称呼四皇子叫做‘憨儿’,莫非冷将军和四皇子很熟悉?如今端妃娘娘不是也在操心着四皇子妃的人选吗?” 冷长熙语气凝了凝:“怎么?你该不会是真的觉得他不错吧?” 唉,这个醋罐子。 秦玉暖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看到冷长熙再明显不过的口气和脸色,忍不住解释道:“不是,只是,我认识一个姑娘,我倒是觉得,她与四皇子十分匹配。” 冷长熙的脸上似乎浮出几丝得意和安心:“我和四皇子之间的确有些矫情,前两年我教过他骑术,他缠着我叫冷哥哥,我就自然而然地叫他的小名了,加上他虽然看上去痴傻,可是悟性当真不错,我也乐意教他,其他人,我都懒得浪费时间,”冷长熙顿了顿,又朝着秦玉暖认真地道,“当然,你例外。” 秦玉暖一哽,撒娇道:“谁要学骑马了。” 冷长熙点点头:“也是,你只需要坐在我身后就好了。”玩笑开完,冷长熙还是问到了关键:“不过你说的是谁家的姑娘?” 秦玉暖笑了笑:“正是我的四妹妹,秦玉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唇枪舌剑 人人都知道端妃为了司马憨的婚事操碎了心,虽说司马憨好歹也是皇上的四皇子,端妃的家世也不容小觑,可是一提及为这傻皇子说亲,朝中那些家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大臣们都是避之不及,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推荐上来的几个女儿家要么是生得歪瓜裂枣的要么是家境破败,有的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了。 端妃怎能看得上,加上心疼嫡姐留下的这个独苗苗,几个皇子的婚事大体定了,唯独司马憨的也没个头绪。 这样一个烫手的山芋,秦玉暖何苦往自己身上揽呢? 冷长熙思虑片刻,却是也觉得这红线牵得可行,秦玉昭虽然人傻,可是模样生得极俊,不比秦玉晚差,加上如今已经满了十四,年纪也相当,最重要的是出身在太尉府,家境背景也相宜,给司马憨做个侧妃,是足以了。 “也还得看看憨儿自己的意思。”冷长熙言下之意也是觉得可行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秦玉暖点点头,她也不想将两个没有情谊的人硬扯在一起,只是在她的理想状况,这门亲事若是成了,一来可以帮助秦玉昭脱离太尉府的苦海,二来也是成人之美,“感情的事终究是勉强不来的,家世背景也敌不过一颗真心重要。” 冷长熙看着秦玉暖的眼神愈发暧昧了起来,忽而语气有些魅惑迷离地开了口道:“我的心挺真的。” 秦玉暖只顾着咽下口腔里的茶水,硬憋着没说话,可小脸又再次红了起来。 “三天后的皇上为了迎接北狄和亲队伍入京举办了一场围场狩猎,宫中皇子和几位娘娘们都会去,还会邀请几位京中的闺秀作陪,到时候,你刚好可以带着你的四妹妹过来。”冷长熙冷静地定下了计划。 秦玉暖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被邀请?” 冷长熙慢慢侧过脸道:“因为司马锐,他一定会想尽办法见你的,他这人就是这样,什么都喜欢抢,我的人他也敢抢,啧啧啧,胆子真大。”冷长熙的这番话语完全不似平常的口气,带着些小孩子的赌气,平日里那个大气不计小节的冷大将军呢?哪里去了? 秦玉暖忍住笑意,竟是大着胆子玩笑了一句:“你这是……吃醋了?” “嗯,没错。”谁料冷长熙竟然是答得这样爽快,更是凑近了对着秦玉暖道,“反正我也会去,你,不准和他说话!” …… 果然,秦玉暖才回了太尉府门房就跑过来,说宫里头来了帖子,是请自己三日后去楸木围场参加狩猎的,整个京城收到帖子的少爷小姐们加起来不过二十个,而秦玉暖这个帖子则是最打眼的。 而最气愤的,当属秦云妆。 回福熙院的路上,恰好路过采芝院前门,里头的秦云妆已经是吵嚷了有一回了,东西也砸坏了不少,可却还是难以排解心中的郁气,听说秦玉暖到了采芝院附近,更是气冲冲地杀到了门前,恰好,看到秦玉暖带着满儿路过。 “你,滚过来!”秦云妆的声音有些嘶哑。 秦玉暖只当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我说你呢秦玉暖,给我过来!” 秦玉暖这才是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那俏丽的脸上已经满是怒意的秦云妆,微微一笑:“大姐姐刚才是在喊我呢?” “不然呢?” 秦玉暖向前迈了两步道:“喊畜生的时候才叫‘滚’,玉暖不是,听不懂大姐姐的话。” “你……,”秦云妆那好看的眉形顿时扬得老高,食指怒指着秦玉暖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没安好心的,你说,你到底使了什么诡计,凭什么你有围猎的帖子而我却没有,你不过是一个庶女!庶女!” 秦玉暖没说话,只是微笑,秦云妆又自顾自地道:“啊,我懂了,原来你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才是最大的狐媚子,你故意对三皇子若即若离,冷冰冰的,还陷害我和三皇子,就是为了衬托你多么冰清玉洁,多么懂事大度,然后让三皇子将来娶你做侧妃,哼,你想我姐妹共事一夫?呸!你不配!” 多么自负的想法,秦玉暖都已经找不到词来形容秦云妆那超良好的自我感觉了。 “大姐姐,你还真是想多了,你看上的东西,我向来都看不上。”秦玉暖说的是真话,司马锐的确看起来温润有度,一副正人君子模样,可骨子里到底如何,秦玉暖最清楚。 秦云妆突然换了个口气道:“既然不是我说的那样,那你倒是让我见上三皇子一面啊?怎么,你不敢吧?” 原来不过是激将法,看来这秦云妆当真是想司马锐想疯了,殊不知,人家只当她是一只破鞋,一只急不可耐想要爬上床的破鞋。 “围猎的帖子上说确实可以再带一个人去,”秦玉暖笑道,“不过我已经决定带玉昭去了,玉昭极少出府,带她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秦玉暖秀眉一挑,眼看着秦云妆气得准备跨出院子理论,伸出那葱白似的手指轻轻一晃,指着那院门口的石门槛道:“诶诶诶,大姐姐,你可是注意了,父亲不准你出院子,你再走一步,可就出来了。” 秦云妆神情一顿,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不甘,若不是一旁的桂妈妈一直拦着她,让她忍一时风平浪静,她一定会冲出来将秦玉暖的脸撕得粉碎,居然敢用那种口气和她说话。 秦玉暖笑了,扭头对着满儿道:“行了,满儿,咱们也回去吧,玉昭还不知道这个好消息呢,对了,你稍后记得给大姐姐送点洋甘菊过来,大姐姐如今的火气看着大得很,也该消消了。” 满儿亦是个机灵的,偏还故意说道:“可是咱们院子才有的西夏送来的洋甘菊?”这是冷长熙直到秦玉暖爱喝花茶后让人送来的,也是稀罕玩意。 “是啊,”秦玉暖朝着秦云妆笑道,“新鲜玩意,市面上也没得卖的,送来给大姐姐尝尝鲜也好。” “你……。”往常她秦云妆什么不是用的最好的,向来只有她施舍别人的份,而如今,她却还要被这个什么都不如她的庶女施舍,桂妈妈死死的抱住了秦云妆的腰,直到看着秦玉暖走远了,才语重心长地对秦云妆道:“大姑娘,您还是收敛点吧,如今夫人都不敢随便得罪三姑娘了,您……。” “我不服气!”秦云妆急得直跺脚,“我是嫡出,她是庶出,母亲是窦家的嫡长女,就算父亲如今不待见那有如何?我们还有窦家这个靠山,舅舅不是说过,但凡我在京城受了一丁点儿委屈,他虽然身在杭州,但照样可以为我出气,朝中大半的人都是外公的门生,我怕什么!怕什么!” “大姑娘,”桂妈妈压低了声音道,看来自己这个主子还不知道如今窦家也已经自身难保的消息,只好委婉地劝道,“大姑娘,今非昔比了,窦家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窦家了。” 秦云妆斜睨了桂妈妈一眼,语气突然变得有些不屑:“哼,我记得,你之前出卖过我一次,”她可还是记得桂妈妈私下向母亲打小报告的事儿呢,“这回,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给我查,到底是谁给了秦玉暖那死丫头那么大的底气居然让她一点都不怕我,西夏洋甘菊?哼,我不查出她个里里外外清清白白,我就不叫秦云妆!” 傍晚,秦玉暖检查完宝川的功课后就拉着满儿铜儿一块挑选三日后围猎要穿的衣裳,秦玉昭几乎就没穿过新衣裳,不过好在秦玉昭虽然比秦玉暖小了半年,但是身量和秦玉暖差不多,秦玉暖选了件粉嫩的白底团花的四幅湘裙,一件对襟浅色短袖配上淡绿色的长衫,再搭上一只清丽的珠花,吩咐满儿给秦玉昭送过去。 “可是柳姨娘那边,该怎么交代。”满儿有些顾忌,自家姑娘完全是出于好心,可是那斤斤计较的柳姨娘可未必这么认为。 “她不是傻子,自然会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会拒绝,只是,咱们也别企图她有所回报,我单纯是为了玉昭,和柳氏,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好。” 满儿刚出门,听雪就端着铜盆进来给秦玉暖梳洗,心里似乎藏着事,有些心神不宁的。 “怎么了?”秦玉暖解散了发髻,“是不是醉花楼不肯放你妹妹出来?” “不是,”听雪摇摇头,“三姑娘给听雪的银子足以让听雪的小妹全身赎身出来了,只是奴婢前几天看到些不该看到的,不知道该不该和三姑娘说。” 秦玉暖起身开了小轩窗,银色的月光泼洒了进来,给屋子里添了几分静谧。 “你既然就开口了,想必就是想说了,直说吧。” 听雪福了福身子道:“就在前几天,奴婢去醉花楼赎奴婢的小妹,却意外看到大少爷在醉花楼里买醉,而且听醉花楼的老鸨说,大少爷这一阵子日日宿眠在醉花楼,几乎天天都是把自己灌得大醉,嘴里一直喊着‘囡囡’,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的小名。” “囡囡?”秦玉暖心头一颤,这不是秦云妆小时候的小名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异国王子 过去她便觉得秦临风对于秦云妆的呵护有些非比寻常的味道,却是没想到,秦临风对秦云妆不仅仅只有兄妹之情,还有男女之爱,这种**之恋,在素来清白讲究门第风骨的太尉府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逆天大罪。 而听雪顾忌要不要和自己说,只怕也是怕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对秦家不好,秦家的名声毁了,秦玉暖自然也会受到牵连。 “你还有和其他人说过吗?”秦玉暖问道。 “这种事情奴婢当然不会和别人乱说,只是大少爷如今在醉花楼呆的时间越长,知道的人就越多,奴婢想着还是先告诉三姑娘得好。” “你做得很好。”秦玉暖点点头道,“日后这些事情,你只与我说就好,要记住,你先是我的丫鬟,然后才是秦家的丫鬟。” 听雪点点头,应下了,又问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先盯着他吧,他如今是打着求学的幌子离开太尉府的,咱们得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他那伪善正义的假面具彻底揭下来。”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夏季并非最好的围猎季节,不过为了迎接北狄和亲使者的到来,皇家围猎场也是特意从外头买了不少驯鹿和野兔放养,为的就是让这些王公大臣异国远客们玩个痛快。 这一日,万里无云,大齐皇帝司马修坐在一辆五驾马车上,前头是五匹精挑细选的高头大马,油量的皮毛见证了它们最纯正的血统。 左侧是护在一旁的几位皇子,按照长幼顺序骑马而行,司马憨虽然看起来痴傻,可却是当中骑术最好的,他一会儿在马匹上玩闹,一会儿在司马修的面前讨好地表演骑术,逗得司马修哈哈大笑,更重要的事,是在右侧那位北狄七皇子完颜肃的面前出尽了风头。 北狄是游牧民族建立起来的政权,骑马射箭狩猎是他们每一个男儿从小就开始练习的基本功,两国刚开始交战的时候,大齐因为多是中原步兵,骑兵无论是从灵活度还是力度上都比北狄骑兵差了一大截,没少在追击战中吃亏,不过经过这十多年来的练习,大齐骑兵也有了自己的实力,只是依旧被北狄骑兵看不起,北狄骑兵还给大齐骑兵起了个难听的绰号,叫做“马上懦夫”。 看着司马憨表演完了一个难度极大的斜身骑马,司马修笑了,侧过身对着右侧一直未说话的完颜肃道:“早先就听说北狄七皇子的骑术了得,不知依七皇子看,朕的这四皇子骑术如何啊?” 完颜肃骨骼粗大,典型的北狄人身材,因为常年骑马习武带兵打仗又生得极为健硕,胳膊粗粗的,上半身就是一个标准的倒三角型,个头也比大齐人要高了一个脑袋去了,只是举止却少了些北狄人的粗犷,说起话来声音沉厚有力,措辞也极为得体,而且是极中正的中原口音,加上一张轮廓精致,浓眉大眼的充满男子汉气概的脸,让人颇生好感。 他微微点了点头道:“凭贵国皇子刚才的表现,骑术在我们北狄绝对是算得上中上层的水平,不过贵国皇子如此年轻就能达到这个水平,的确难得。” 这番话很合司马修的心意,一方面夸赞司马憨的骑术,不过另一方面也没有损了北狄人自己的面子,这个北狄皇子,果然很会说话。 可司马憨却不乐意了,他一扭头,用带着孩童腔的语气道:“哼,若是让我师父来,你肯定练他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憨儿,怎么说话的。”昭宣帝司马修虽然嘴巴上怪罪着司马憨,可是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 “哦?不知道大齐四皇子殿下的师父是?”完颜肃似乎来了兴趣。 司马憨再一扭头,语气极为高傲:“说出来吓死你,冷面将军听说过吗?哼,冷面将军冷长熙就是教我骑马的师父,我学了五年不过才学了我师父的一点皮毛罢了。” 完颜肃点点头,笑道:“大齐第一将军在下自然听说过,于百万军中取将帅首级当世只怕也只有冷将军一人可以做到,在下如今有幸能来到大齐,又有幸能随同大齐的皇帝一起狩猎,若是再能见到这位传奇将军,当真是三生有幸。” 司马修对完颜肃这意外的热情倒是十分冷静,大齐与北狄交战这么久,如今和亲多少让人有些怀疑,他正视着前方,微微昂头道:“待会骑射比试的时候,七皇子自然可以见到我大齐这位传奇将军。” 他懂完颜肃的意思,说了那么多,不就是想比试一番吗? 前头的男人们聊得热火朝天,秦玉暖则是在后头的马车里撩起帘子给秦玉昭指着那最活跃的司马憨。 “来,玉昭,过来看。”秦玉暖拉过正在嚼着油酥果子嚼得不亦乐乎的秦玉昭。 “就是那个,骑在最前头的那个男人,看到了吗?觉得怎么样?” 秦玉昭猛地咽下口中酥脆的果子,炸果子的香喷喷的猪油就从嘴角哗啦地流了下来,只看了一眼,就断言道:“是个傻子。” 秦玉暖噗嗤一下就笑了,拿着帕子替秦玉昭擦了擦嘴角,好在没有滴在衣服上,不然真是白费了她一大早替秦玉昭打扮那么长时间,如今的秦玉昭,粉面樱唇,细细的柳叶眉,小巧的鼻尖,越看越像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瓷娃娃,不说话的时候,更是好看至极。 “那玉昭可是喜欢这个傻子呢?”秦玉暖笑着问道。 “嗯,他有我傻吗?”秦玉昭眨巴着眼道。 秦玉暖想了想,道:“他和玉昭一样,人虽傻,可是心思却透明得很。” 秦玉昭一下乐了,直拍手道:“那我喜欢。” 到了驻扎的营地,却都并不急着狩猎,临时的帐篷早已支好,处在最中间的最大的那顶明黄色的帐篷就是皇上司马修的,几个皇子的帐篷都在那顶帐篷的周围,呈众星拱月之势,再往外分别是几个宫里娘娘的帐篷、亲王大臣的帐篷,而秦玉暖这样被邀请来的闺秀们则是住在最偏西的地方。 围猎不过也是两三天的事情,可是帐篷里却是布置得极为精致。熏香的香炉、隔开空间的屏风、洗漱用的铜盆一应俱全,一间帐篷住三个人是绰绰有余,秦玉暖带着秦玉昭方放下了东西,满儿铜儿在准备铺床,就听到一同住的那第三个人叽叽喳喳地进来了。 “我和你说,这回秦姐姐若真是嫁给了三皇子,那我的好日子也就来了,我与秦姐姐最是要好了,她答应了一定会提携我的,到时候,你们也就跟着我过好日子吧。” 帐篷帘子一撩起来,秦玉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黎未君,真是冤家路窄,她居然就是和自己一起合住的人,秦玉暖看了看黎未君身后跟着的四个小丫鬟,便就轻轻一笑,道:“黎姐姐真是好大的排场,贵妃娘娘这次狩猎都只带了六个贴身丫鬟伺候,黎姐姐一下就带了四个。” 黎未君看到帐篷里的居然会是秦玉暖,惊诧之余却是将脖子挺得老直,头扬得老高:“那是自然的,一个闺秀女儿家出门若是没有侍奉喝茶的,侍奉熏香的,侍奉沐浴的,侍奉看书的,岂不是太寒酸了?秦妹妹觉得呢?” 看来这黎未君还当真将自己的一切赌注都压在了秦云妆身上,还深以为,秦云妆如今和三皇子定下婚事就是飞上了枝头,岂知秦云妆已经是自身难保,不过秦云妆自个儿也从未这么觉得,到底是物以类聚。 秦玉暖看了看身边的满儿和铜儿,笑道:“我还是觉得丫鬟嘛,还是忠心最重要,我有这两个左膀右臂就够了,人若是太多了,指不定哪天哪个就出了问题,做主子的,不就是最怕被人害了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吗?” 黎未君冷冷地哼了一声,又是摆出一副大小姐的作态,回头指挥着身后的四个丫鬟道:“还愣着做什么?夏香把这屋子里的褥子给我换了,春香熏上最好的沉香,冬香你娶把这些铜盆木桶都给我用开水烫一遍,秋香你们去外头问问,这几天到底怎么洗澡,怎么刚才逛了半天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看到,这可让本小姐怎么过。” 呵,真是好一阵忙活。 满儿替秦玉暖铺好了床,又去另一边帮铜儿铺秦玉昭的褥子,两个小丫鬟继而就窃窃私语起来。 “看着黎姑娘架子真大。” “还不是和咱们大姑娘混久了呗,好的没学,尽学了些摆阔气端架子的坏习惯。” “唉哟,我都还不知道,咱们大姑娘还有好的地方可以学呢。” 两人蚊子一样的声音没有落入黎家那群人的耳朵里,却是被秦玉暖听了个正着。 “你们两个真是……”秦玉暖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可继而自己却是笑了起来,似乎被这两个小丫头逗乐了,“这种话当然要留着咱们私下聊的时候再说了,都闭嘴不许说话,好好做事。” 中午的太阳是毒辣的,大家都留在了各自的帐篷里午休,秦玉暖才解散了发髻,打开妆匣准备将簪子放进去,去看到匣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张纸条,上面白字黑字地写着:“来靶场看我射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靶场柔情 大气刚劲的笔迹,强硬带着些命令式的口气,让秦玉暖骤然心暖的内容。 秦玉暖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火折子将这封书信给烧了,趁着午休大家都睡得正熟的时候,偷偷地摸了衣衫,披上就出了帐篷外头日头正烈着,秦玉暖一直沿着帐篷洒下的阴影走,可不一会儿,额头上还是出了密密的一层汗。 靶场,此时静得很,走近了才能听到那偶尔却清晰的簌簌声,那是有力的弓箭离弦的声音,清脆干净,不带一丝迟疑。 夏日炎热,冷长熙却依旧穿着一身厚重的铠甲,不透风的金属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汗水直接从背后沿着衣角往下滴,可冷长熙的手却依旧不放松,遒劲的筋络似乎不断给指尖输送着源源不断的动力,又一箭,正中红心。 偌大的靶场只有冷长熙一人,可他却依旧做到精益求精,每一箭都是正中红心,一百米开外的靶子的不过拳头大的红心上已经插满了箭羽,好几箭几乎都要将靶子给射裂了,被冷长熙练习完后的靶子,通常都是不能再用了。 “来了?”冷长熙注意到靶场门口那一抹青绿色的身影,为了配合围猎,秦玉暖虽然不用上马狩猎却也穿得很干练,腰间的腰带束得紧紧的,头发比往常也多挽起了一些,露出犹如珠玉的耳垂,看起来更加活泼灵动。 “嗯。”秦玉暖进到靶场里头,只扫了一眼冷长熙身上的铠甲,便就有些心疼地道,“这么热的天为何不将铠甲给脱了呢?不闷得慌吗?” “脱?”冷长熙的嘴角突然浮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好啊。”说完,便就麻利地扯开了绑铠甲的束带,也不知怎地冷长熙脱铠甲的速度会这样快,几乎就是一瞬间,铠甲落地,已经完全被汗湿的内衫紧紧地贴在冷长熙的身上,半透明的衫子无限地勾勒出冷长熙那几近完美的腹肌和略略起伏的胸膛。 秦玉暖没料到冷长熙这般神速,反应过来的时候冷长熙却是抖了抖内衫,念念有词地继续道:“似乎还有些热。”说罢,又作势要解开内衫的带子,准备彻底地脱个痛快。 “你,”秦玉暖连忙转过身,心跳跳得比这夏日的蝉鸣还要激烈,“给我把衣服穿上。” 冷长熙耸了耸肩膀:“我穿着呀,你要不要回头看看?” “我是说……,”伶牙利嘴的秦玉暖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词语来反驳冷长熙的无赖,“我是说把铠甲穿回去。” 冷长熙狡黠地一笑,语气变得可怜至极:“刚才明明是你让我脱的,现在又让我穿上,算了,你一句话,到底是让我脱还是让我穿,我都听你的。” 秦玉暖朝着靶场边临时做的一个衣架子上的薄外衫一指:“把那个穿上。” 勉强挂一件衣服总比让冷长熙这样汗水淋漓的好吧。 冷长熙只瞟了一眼,就清淡地回道:“那件衣服不是我的。” 难道这靶场还会有别人? 秦玉暖才觉得诧异,就看到那衣架子后面多出了一双白底黄纹的马靴,上头绣着的麒麟纹样都是足金的金线,那人就木木地躲在衣架子后头,全然没有料到自己的鞋子已经出卖了自己。 这还能有谁…… 秦玉暖笑了,扬声道:“臣女见过四殿下。” 司马憨突然探出个脑袋,朝着秦玉暖倔强地嘟了嘟嘴道:“我不在这里,你没看到我。” “行了,憨儿,出来吧。”冷长熙以一种师父的口吻唤道,虽然严格算起来,司马憨还要大他几个月。 司马憨极不情愿地挪着步子出来了,低垂着头,瞧向冷长熙的眼神都是怯怯的,看起来很是怕冷长熙这个师父一样,他知道,自己又不乖了,按照师父那样严厉又苛刻的处事和作风,一定又会罚他跑圈的。 “师父好,”司马憨朝着冷长熙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继而直起身子来,朝着秦玉暖,用无比辽阔的嗓子喊了一声,“师母好。” “四殿下你……。”平日里冷长熙已经是百般无赖的样子也就算了,可如今却闹得司马憨都开始乱喊了,秦玉暖侧过头,瞧着冷长熙,既然是他教出来的徒弟,他总归管管吧,若是让别人听去了那怎生得好。 谁料冷长熙用一种赞许的口气道:“嗯,乖,不错,越来越有礼貌了。” 所以你是很开心是吗? 冷长熙看着秦玉暖又青又白,显得十分尴尬的脸,以为秦玉暖是不喜欢在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见到第三个人,果断地挥了挥手,像是招呼小宠物一样吩咐司马憨道:“行了,人也喊了,回去休息去吧。” “哦。”司马憨点点头,正准备离开,秦玉暖却是忙着留住了他:“既然来都来了,不如,让他看看玉昭可好?” “秦家四姑娘也来了?”冷长熙问道。 “这到不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和观察,秦玉暖虽然已经可以确定秦玉昭的心智其实是大抵正常的,可是与冷长熙的这种关系,她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然也要瞒着和她住在一起的秦玉昭,“不过我恰好带了幅玉昭的小像,是午休前她缠着我画着给她玩的,放在外衫夹层里就没拿出来。” 秦玉暖边说边从夹层里掏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摊开只有巴掌大的画纸,画中的少女身材婀娜,眉眼出众,尤其是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秦玉暖的笔下更是活灵活现的。 “这是位神仙姐姐吗?”司马憨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 “四殿下看着觉得怎么样?”秦玉暖微微一笑,其实这小像也并非她碰巧带来的,她一直都记挂着两人的事,如今玉昭看上了司马憨,却还不知道司马憨如何看待玉昭,看着如今的样子,这事似乎就要成了。 司马憨点点头,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好看,好看极了,这个神仙姐姐你们能替我找到吗?我要带回宫里去养着,天天看着。” “可以是可以,”秦玉暖故作起了玄虚道,“只是你要知道,这天上的神仙可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四殿下你宫里头伺候的贴身宫女太多了,这仙女儿若是在这样鱼龙混杂的环境下生活,就没了仙气儿了,就没那么好看了。” 秦玉暖口中的贴身宫女自然就是与司马憨有过**之交的七八个大宫女了。 “那我就把她们都赶走,一个都不留,只要这神仙姐姐一个。”司马憨很是果断。 秦玉暖笑了,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既然四殿下有这个决心,那我也偷偷泄露一个天机给殿下,今个下午的射箭比赛殿下就可以看到这位神仙姐姐,到时候,四殿下知道要怎么做吗?” 司马憨一听到马上就可以见到这位天仙一样的人儿了,开心得直拍掌:“我让母妃帮我把她抢过来,然后养在我的宫里头。” 看着司马憨欢欢喜喜地走了,冷长熙偏头看着秦玉暖,嘴角微微一笑,语气有些上扬:“如今真是愈发厉害了,三言两语就让憨儿同意将宫里头那些美人全都散了。” “那也要四殿下自个儿愿意才行啊,”秦玉暖边说边下意识地捏起袖口替冷长熙擦去滴在下巴上的汗珠,“他们之前若是未曾见过,未有过感情,我们又怎么会如此顺利呢?” 这个断定,还是在前几天秦玉暖偶尔看到秦玉昭腰间那一串成色老旧的翡翠珠子时才反应过来的,秦玉昭穿的衣裳梳的发髻从来都不讲究,可唯独那串珠子仔仔细细地用红绳子编缀好了,底下那最小的一颗装饰用的小坠子似乎还特意换了个新的,看起来该是带了有些年头了。 秦玉昭这样一个莽莽撞撞的,易碎的翡翠珠子居然会保存得这样好,实在是奇怪。 后来秦玉暖才偶然想起,诗会那次她也在司马憨的腰间看到了同样的一串翡翠珠子,那样重要的场合,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腰间佩戴着那样廉价的翡翠,人们只当司马憨痴傻不懂事,可秦玉暖却知道,这一件与二人平时身份行为都极不相符的翡翠珠子一定有某种联系。 “他们一个在宫里装傻,一个在太尉府装傻,每年见面的机会只有过年时的国宴,而且还是匆匆一瞥,”秦玉暖感叹道,“当真是牛郎织女一般。” “所以还是我们好,我想见你的时候总能见得到。”冷长熙轻轻地一笑,此时两人已经从小路离开了靶场,沿着小山坡走到了半山腰,远远地还可以看到皇上身边的由公公领着小太监们前来布置靶场,为待会的射箭比赛最准备。 下午,冷长熙是必定要上场比试的。 “你中午没有休息下午的比赛会不会太累了?”秦玉暖微微仰起头问道。 “谁说我没有休息,”冷长熙突然靠近了两步,突然俯下身子在秦玉暖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地一啄,低声一笑,“嗯,这下休息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一试高低 秦玉暖赶回帐篷的时候,秦玉昭恰好起来了,在铜儿的服侍下别扭地穿着这左三层右三层的夏衣,大家闺秀从来不是那么好当的,就算是在这最炎热的夏季,也要里头一件裹胸外头一件外衫。 秦玉暖擦了擦头上的薄汗,满儿立刻就识趣地递来一张沾了井水的帕子给秦玉暖擦脸。 “哟,”穿戴整齐的黎未君从屏风那边绕了过来,朝着秦玉昭一瞅,瞳孔明显放大了,可语气还是那般不屑,“这还真是打扮起来的麻雀也像只鸟样啊,原来这秦家四姑娘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黎姐姐,我若是你,就不会说话,只会默默地掀了帘子出去,什么都不说,然后再等着玉昭出现在大家面前倍受称赞的时候附和几句,显得自己大气又大度,而不是现在这副羡慕嫉妒的样子。”秦玉暖起先是面无表情,继而又轻轻一笑,“黎姐姐,难道你不知道,女人嫉妒多了,容易老吗?” “不知好歹!”黎未君狠狠地瞪了秦玉暖一眼,就带着她那四个丫鬟气势冲冲地出去了。 本朝嫡庶之别甚大,所以就算黎家如今外强中干,愈发没有地位和说话权,可是黎未君作为黎家嫡女依旧自恃身份认为自己比秦玉暖要高一大截,出言教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当黎未君将这股子火气带到外头的时候…… “哼,庶出就是庶出,始终都是拿不上台面的,你们听听她刚才的口气,”黎未君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只是偶尔回过头来和身后那春夏秋冬四个丫鬟骂骂咧咧地抱怨,“我和你们说,像这样庶出的姑娘即便是将来嫁了人也是要受欺负的,即便是得了势,也定是抱着男人的大腿爬上去的,哼,一个个的都不值羞耻。” 春香还准备开口阻止黎未君,可一抬头,看到近在眼前突然出现的端妃却立马闭了嘴,余下的三个丫鬟也是识趣地缄默不言。 “不知羞耻?”端妃素来温婉平和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狠戾,虽然仅是一闪而过,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震慑,宫里的人都知道,端妃只不过是国公府里头的一个姨娘的女儿,只是和已去的淑妃姐妹情深,才会在嫡姐淑妃难产而死后被皇上接入宫里,封了个名号,实际上,不过是给当初还是个婴孩的司马憨找了个奶娘罢了,只是端妃平时为人和蔼可亲,就连太监宫女们也懂事地从来没有提过。 可是出身就犹如一根刺在人心头的刺,拔不下来,也融不进去。 黎未君亦是被端妃高高扬起的音调震慑到了,她怔怔地抬着头看着离她不过十步远的端妃,话语一下就变得支支吾吾起来:“我……我,只是……。”她拼命地想要解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端妃的指尖似乎都在隐忍着发抖,脸上的微笑也变得僵硬冰冷:“你想说什么方才不都是已经说完了吗?怎么,黎姑娘还想对嫡庶之别高谈阔论一番吗?” “未君不敢,”黎未君腿一软,几乎就要跪下来似的,“是未君嘴贱,是未君说错话了。” 卑躬屈膝的道歉依旧无法让端妃心里头的波澜平和,积蓄了多年的秘密此时却黎未君无心的一句彻底激发了,看来是她宽和了太久了,如今一个家道中落的贵族都敢爬到她的头上去了。 “既然说错了话,就该罚。”端妃每一字都如此沉重有力,严肃的气氛让端妃的贴身宫女都不敢大口喘气,服侍了端妃十几年,她确实地第一次看到主子要处罚别人。 “给我掌嘴!”端妃的吩咐一下去,不消多时,一声声响脆的巴掌声就响彻在这空旷的空地上。 届时秦玉暖恰好带着秦玉昭从帐篷里头出来,看到远处围了一圈圈的人秦玉昭显得很是兴奋,拍手道:“好热闹,是不是篝火晚会啊,有吃的吗?” “不是篝火晚会,”秦玉暖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嘴角浮上一丝清淡宛若清水的笑意,“是端妃娘娘在体罚黎姐姐呢。” 不去看秦玉暖都能猜到结果了,黎未君当真以为端妃是意外路过的吗? 也是该有个人教训一下这个刻薄狭隘的自以为是的黎家嫡女了,因为脸庞的红肿,就在在射箭比试都开始了快一半的时候黎未君才匆匆忙忙地赶来,只是可惜,纵然脸上擦了再多的胭脂水粉也难以遮掩黎未君那五道清晰的掌印。 不过好在黎未君出身低微,样貌也不是最出众的,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好!”这已经不知道是昭宣帝司马修今日第几次叫“好”了,今日的年轻人一个个都像是超常发挥一样,因为正中红心引起的欢呼声是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此刻在场上的是三皇子司马锐,一身短装利索干练,今日他发挥得十分稳定,每一箭都射在了九环之内,而就在刚才,他又射中的第二个红心。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司马锐谦和地笑着转过身,趁着底下的人去收集这几轮的环数总和的时候,司马锐朝着司马修半蹲一拱手道:“儿臣献丑了。”说罢,又是朝着完颜肃拱了拱手,算是礼节,也算是示意,因为下一个,就是这位来自北狄的远客了。 “很好!锐儿今日表现得很不错,来人,赏!”得到司马修的赞扬很容易,可是赏赐才是真的肯定,当由公公端着那柄削铁如泥的削铁匕首到司马锐眼前的时候,就连芸贵妃都不禁伸长了脖子,这可是司马修年轻的时候用过的,而且这把匕首在危难之际还曾救过司马修一命,而如今却赏给了三皇子。 司马锐与陈皇后即刻便是相视了一眼,没有推脱,只是又说了几句谢主隆恩的话下去了。 而就在和冷长熙相交错的那一刹那,司马锐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嘴角扬起一丝深藏不露的微笑,点了点头道:“本殿下更期待冷将军的表现。” 冷长熙高了司马锐半个头,可此刻却是一直保持着头颅的直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司马锐,语气冷淡至极,回了一句:“三皇子殿下是个爱看热闹的人,”继而眼神微微一瞟,“不过我的热闹,三皇子殿下恐怕是看不到了。” 司马锐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拍了拍冷长熙的肩,旁人看起来,就是君臣之间的互相鼓励,看似和谐,可对面坐在黄色凉棚下的秦玉暖心里头却是一紧,她可不希望司马锐太过接近冷长熙,虽然凭借冷长熙的能力一个司马锐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司马锐极爱使阴招,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不想发生这个万分之一概率的事情。 “三姑娘,这是皇后娘娘刚才派人送来的用冰镇过的雪梨百合羹。”满儿从身后端着托盘的小宫女的托盘里端过一个荷花口的暖盅,白净的瓷面上带着丝丝的凉意。 “有吃的!”秦玉昭很快地端过了自己那份,拿起勺子来回舀着,感叹道,“哇,真的有好多百合,对了三姐姐,你说的让玉昭看的那个傻大个子在哪里啊?怎么没见?” 司马憨生得高达,和完颜肃的个头几乎都不相上下,秦玉昭干脆就在私底下喊他“傻大个子”。 “快了。”秦玉暖安慰着秦玉昭道,身边突然又是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原来是这完颜肃几支箭射出去都是正中红心,这次的比试是没人十支箭,然后计算靶子上射出来的箭坑算分。 已经是第十支箭了,若是完颜肃还能射中红心,就必定是胜者无疑,就算冷长熙能一样全都中红心,也只能算是个并列的。 司马修的表情已经没有方才那样愉悦了。 “啪”的一声,飞矢离弦,那翎毛油亮的用上好的白桦木箭羽直直地飞了出去,又是正中红心。 十支箭,都是正中红心,完颜肃无疑是这场比试中最得意的赢家。 “皇上,承让。”完颜肃收好了弓箭,朝着司马修用汉人的礼仪拱了拱手。 司马修亦是表面欣喜模样,赞扬道:“北狄七皇子的箭术果然高超,来人,赏。” “多谢皇上。”完颜肃笑着再一拱手,看着依旧站在场外表情冷淡的冷长熙似乎压根没有上场的意思,更是不怀好意地笑着过去提醒了一句,“大齐的冷大将军,该你上场了。” 能不能好好地挫一挫北狄的气焰,此刻似乎都压在了冷长熙的身上。 远远地,秦玉暖只是和冷长熙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继而冷长熙阔步上前,取箭匣拉长弓的动作行云流水,流畅自然,一拉弓,二离弦,同样是箭箭精准,都正中了靶子最中心的位置,而到了第九箭,冷长熙却是停住了许久。 只需要摸一摸第九支箭的触感,冷长熙就能很清楚地知道第九支箭与其他箭的不同,箭杆要比其他箭脆了许多,若是他一股脑地不停留地射下去,因为惯性,他也很容易会发力错误导致射偏。 冷长熙用余光扫了司马锐一眼,嘴角路出一丝不屑,却大手一挥,同时抽出了箭匣里头剩下的两支箭,这是要射双发的意思吗? 可就算这两支箭都射中了靶心也只是和完颜肃齐平了而已。 秦玉暖不仅坐直了身子,目不转睛。 “啪”的一声,两只箭都离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众女争夫 看着冷长熙那般没有丝毫迟疑的样子,司马锐不禁冷笑了一声,他还是中招了,冷长熙如今在朝中的风头太盛了,若是不能收为己用的人,司马锐的原则是宁愿毁了也不会留给别人。 两箭离弦,眼尖的人就可以发现其并非是齐头并进,一支略前,显得有些轻浮,似乎轻一些,一支略后,势头却不小,似乎重些,不过很快,后面那支就立刻追上了前一支,自箭尾的上的箭翎穿透过去,准确无误地将前面一支箭分成了两半,噗地一下,两支化成三支准准地扎进了靶心。 夏日的风中,那稳稳地狠狠地扎在靶心的三支箭羽似乎还带着与冷长熙身上同样坚毅、果敢却又淡淡孤独的气质和那青草的香气。 “好!”司马修激动得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带头起身给冷长熙鼓起掌来,一时间,百官附和,就连秦玉暖都差点没忍住站起来,却终究是忍着,只是满脸的欣喜难以言表。 而秦玉昭却大胆地拼命鼓掌,将秦玉暖心目中想要说的话语全都喊了出来,“好厉害啊!这个大哥哥真厉害!天下第一厉害!” 面对着热情得似潮水的赞许,冷长熙只是淡然地搁下了手里的长弓,第一眼看向的,就是秦玉暖的方向,嘴角那一抹单调得只剩下浓浓的温暖和柔情的笑似乎是在向秦玉暖汇报,别人如何觉得他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他在乎的,只是她一个人的态度。 秦玉暖第一次笑得这样开朗,露出洁白的牙齿,他从来都是最优秀的,而这一次,更是代表了大齐好好地搏了一回北狄的面子。 “不好意思,”冷长熙走上前,朝着完颜肃点了点头,“北狄皇子,你输了。” 完颜肃亦是爽朗地赞了句:“我输得心服口服。”两箭化作三箭,若不是有足够的力道和准头,再加上常年的经验和冷静的判断,往常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司马锐亦是迎合了一句:“冷将军当真是好身手。” 冷长熙微微侧了侧身,那蝙蝠型的面具恰好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阴冷阴冷地朝着司马锐,像是能吸噬人的灵魂,看透人的心灵:“多谢三皇子。” 还要多谢谢你换了箭匣里头的箭,箭的硬度有差别才能如此轻松地用一支箭穿裂另一支箭。 陈皇后满脸祥和:“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皇上,您看?” “自然要赏!”司马修的心情一下就犹如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一样畅快淋漓,“冷将军你直管说想要什么赏赐?” 让人家直接开口问,这得是多大的荣幸。 冷长熙倒没有其他人那样惊喜的表情,只是拱手道:“臣,别无所求。”这倒是真话,他想要的自然自己可以拿到,无论是物还是人。 “不行,”司马修果断道,“这样,朕许冷将军一个要求,从即刻起,若是冷将军有什么想要的,只要要求合理,朕也给得起,一定满足。” 司马修的话斩钉截铁,陈皇后的脸色却是变了变,若是给了田亩珍宝,或者加官进爵,就算是为了这一箭给冷长熙封了个侯爷她都可以接受,最怕的就是这样的情况,一来,等于是给冷长熙一个极大的权限,二来,这不是明摆着皇上对这个冷大将军的信任已经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平。 换了别的皇帝,哪敢给底下做臣子的期许这样的愿望。 看来冷长熙这个硬钉子,她现在是动不得了。 看着陈皇后和司马锐皆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冷长熙倒也没有拒绝,拱手道:“谢皇上。” “原来他就是被称作大齐战神的冷大将军啊,”突然一个娇俏豁达的女声响起,带着浓重的北狄口音,“果然厉害,和我们的天可汗一样厉害。” 说话的,正是那位千里迢迢从北狄来大齐和亲的北狄公主,按理说,大齐女子在议亲的时候是不能随便露面的,可是北狄民风开放,前几年甚至还有走婚习俗弥留下来的一些习惯,如今一个待字闺中风华正茂的千金公主随着大部队前来狩猎根本都不算什么。 北狄女子地位低下,是没有姓的,这位北狄公主名叫塞淳,身材高挑纤长,脸型轮廓都颇具北狄人的特点,眼窝深深的,藏着一颗宝石一样明亮的眼睛,鼻梁高高的,嘴小小的,是一位精致的美人,而此刻正是靠近秦玉暖这边女儿家的席位,挨着一位贵人坐着。 塞淳一发话立刻引来了不少关注,她更是开朗不怯场地直接站了起来,对着司马修爽朗地道:“大齐的皇帝,你们大齐居然有这样一个擅长射箭的能人,我决定了,我不要嫁你们什么的大皇子,我要嫁给这样的勇士,”塞淳朝着冷长熙喊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冷长熙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有回答她的意思,塞淳也是不在乎,又抢答道:“算了,名字什么的都不重要,关键是我喜欢他射箭的样子,大齐的皇帝,我决定了,我要嫁给他。” 还未等脸色有些微变的司马修做出反应,完颜肃立刻就用眼神示意着塞淳身边的婢女拉她坐下,轻声喝道:“阿妹,这是在大齐皇帝的面前,不要动不动就将‘嫁不嫁’的挂在嘴边,失了礼数。” “我怎么胡闹了?”塞淳还不解气,又大声喊道,“我出草原的时候可汗不就是说我来嫁人的吗?我起初不愿意,现在我愿意了,还不好吗?” 气氛有些尴尬,司马修即刻朗声大笑道:“草原上的女儿果然是比我们中原的闺秀们更加直白开朗啊。” “那大齐的皇帝,你是答应了?” 司马修抿了口雪山毛尖:“婚姻大事,需要从长计议。” “不明白,喜欢就在一起了,还要商议什么?”塞淳是个直脑筋的人。 冷长熙默默地看向秦玉暖,他想象过很多秦玉暖吃醋的样子,嘟嘴?皱眉?发脾气?可此时的秦玉暖,却只是淡淡地笑着,时间仿佛是定格了一般,秦玉暖那笑得宁静却不乏璀璨的样子,又一次勾住了冷长熙的心。 他懂她的心思,因为她相信他,从未怀疑,又为何要生气呢? 只是塞淳这边…… “我说这几日公主为何对若儿而不怎么搭理,原来,公主是心里有人了呢。”芸贵妃抓紧时机不乏余力地暗中推波助澜,她本来就不喜欢皇上这个安排,凭什么让她温文尔雅才德兼备的好儿子娶一个不懂礼数的北蛮媳妇,如今这个北蛮公主亲口说了要嫁给冷长熙,那干脆就让冷长熙背这个黑锅好了。 司马若全程都没有说话,他一直保持着缄默,静得像一尊雕塑,仿佛这塞淳公主嫁他或者不嫁他都和他自己无关,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恐怕就连芸贵妃也不懂儿子如今的心思。 陈皇后跟着抿了口淡茶:“冷将军的婚事太后不是早已经开始操心了吗?”这句话一箭双雕,既替司马修解了围也提醒了芸贵妃她的小算盘终究还是要落空的。 一个是被太后收养的孤女,凭借世家的功勋才能勉强被封为郡主,一个是北狄颇受宠爱的正经公主,背后是无数的契机和广阔的土地,陈皇后自然也明白,防止敌人变得更强也就是在增强自己的实力。 “对啊,”司马锐附和道,“皇祖母一直在为冷将军和淑华郡主牵红线呢,塞淳公主的这个要求恐怕……。” 塞淳忽而一扭头:“你们汉人不是讲究什么三妻四妾的吗?让她做小吧。” 这句话一出,完颜肃的眼神已经变得极其冰冷,他甚至在背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让婢女直接捂住了塞淳的嘴巴,这些婢女都是完颜肃从北狄带来的,全都是直接听命于他,所以也没那么多顾忌。 秦玉暖表面上虽然还是在淡淡的笑,可是心里头说不在意是绝对不可能的,一群人,在她的面前阔阔谈论她心里那个男人的婚事,猛地一下,心似被揪着痛一样,抽搐着,很难受。指尖一颤,竟是打翻了手边的茶盏,滚烫的茶水倾泻而出。 “三姑娘,快起来的,当心烫到了。”满儿失声喊得大声了些。 而秦玉暖却始终只是看着冷长熙,目光交汇,只那一瞬间,冷长熙突然向前,关于这个话题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塞淳公主金枝玉叶,淑华郡主也是太后娘娘心头宠儿,可是这两人,恕长熙谁都不会娶。” “冷将军这是什么话?”陈皇后挑了挑凤眼,“难道冷将军还当真是铁石心肠了?这两位可都是难得的美人,冷将军当真一点都不动心?” “长熙的心,早就已经动过了,”冷长熙抬起那坚毅却又凉薄的瞳仁,“只是长熙的心,一生只会动一次,一次只能爱一个人,一爱就是一生,长熙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深宫旧事 只是别人不知道,她早就已经是他心目中的天下无双独一无二了。 秦玉暖知道那是在说自己,她迎上了冷长熙温柔似海的眸子,那一刻,心里头极为宁静,这种宁静是在太尉府里从来没有过的。 司马修听后笑着赞扬了一句:“冷将军的眼光果然独特有见地。”说罢,由公公又是识趣儿地过来回禀说宴会席那边都已经备好了。 司马修本想巧妙地带过方才的话题,谁料塞淳却依旧不依不饶,她们草原儿女本性格本就直爽固执,如今听了冷长熙的一番话,塞淳竟然是没来由的一肚子的气,她站起身来,挣脱了身旁拉扯她坐下的婢女,朝着冷长熙喊道:“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不坚强不聪明,配不上你了?” 完颜肃知道自己这个阿妹性子倔,却没想到,她居然还像在北狄一样大胆无所顾忌,这里可是大齐,与北狄打了几十年仗的大齐,此行本就该如履薄冰,他不想把所有努力都毁在了这个不懂事的阿妹手上。 他阔步向前,作势一把扶住了有些冲动的塞淳,充满歉意地朝着司马修和冷长熙道:“阿妹在草原豁达惯了,加上可汗又素来宠爱她,一时间胡言乱语,大齐的皇帝,大齐的大将军,你们都莫怪。”完颜肃一边说一边用夹在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细小银针扎进了塞淳的脖子。 上头淬的是最强劲的麻药,草原上狩猎大型的猎物时常常会用这种麻药,效果极好。 冷长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完颜肃的那个小动作怎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只不过这是人家之间的事,他才懒得去查收。 “阿妹舟车劳顿,估计是困了。”完颜肃抱着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塞淳向司马修躬了身行了礼道,“还容我先将阿妹送回帐篷,再和皇上你一同把酒言欢。” 这样的结果,司马修还算满意,他点点头,口气亦是极为客气。 从靶场到宴会席,司马憨一直都没有出现,秦玉昭似乎已经等不及了。 “那傻大个子呢?是不是出事了?”秦玉昭在席位上极为不老实,一会儿扒拉着铜儿让她给自己剥栗子吃,一会儿又附在秦玉暖肩上低声询问司马憨的情况。 这次围猎场的宴席布置得极有草原篝火会的风范,露天的席位,四周是用结实平滑的米色帆布绕着粗粗的橡木柱子围起来,红木的案几,没有椅子,只是铺上一层厚厚的毛毯,众人皆是席地而坐,不过好在陈皇后考虑得极为周全,在每个垫子上都加了一层凉凉的玉石垫子,烤全羊也是在外头先用明火烤好了再送进来。 秦玉暖随着一行女眷坐在外围,是一圈极不起眼的位置,却是能将场内的情况看得很清楚。 因为秦玉昭的乱动,她屁股底下那张玉石垫子都已经被蹭出了席位,秦玉暖侧身替她捡起来,恰好看到刚才被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满儿回来了。 “如何?”秦玉暖一边装作让满儿给自己斟果酒的样子一边问道。 “和三姑娘猜的一样,四皇子已经被端妃软禁起来了,而端妃对皇上只说四皇子身体不适,需要静养。” “身体不适?果然,”秦玉暖抿了一小口果酒,“上次在宫里我看到端妃看四殿下的眼神就不对,虽然平时她都是极为温和的,充满母爱的,可是就在四殿下打翻那盘田螺的时候,她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狠戾简直和她平日里判若两人。” 越是极端的人越有秘密,想到上次司马憨对自己说端妃巴不得让玉嫔把田螺都吃光,秦玉暖更加可以确定,玉嫔肚子里的孩子的小产和端妃绝对离不了干系。 她一个是做不到的,毕竟真正让玉嫔小产的不是田螺而是蛤蚧,替死的娴贵人、被娴贵人久久注视的司马锐、让司马锐言听计从的陈皇后,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 秦玉暖抬头看着坐在司马修身边那个端庄雍容的一国之母,她文雅地笑,温和地询问完颜肃在大齐还可否过得习惯,她温柔地像背后都散发着光环,和司马锐灵活地游走在每一个大臣的心间,给人们留下了不知道多么浓重的母慈子孝的形象。 大齐重家庭伦常,他们这对母子显然是比芸贵妃和司马锐要讨喜得多。 真是物以类聚,秦玉暖嘴角轻轻一撇,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三姐姐,傻大个子呢?”这已经是秦玉昭这个晚上不知道第多少次问道。 秦玉暖看了一眼满儿,满儿亦是笃定地点了点头。 “马上就出来了,你放心。”秦玉暖在秦玉昭的小手上轻轻地拍了拍,安抚着她的心,下意识地,又将眼神放远,看着坐在对面,指尖正有节奏地反复摩挲着酒盏却并不饮酒的冷长熙,似乎是心灵感应一般,就在秦玉暖的目光投过去的那一瞬间,冷长熙亦是回过头来,嘴角蓦然浮起一丝温软至极的笑,心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今夜的宴席请的人不多,都是些后宫女眷和皇子和像秦玉暖这样的京中小姐,完颜肃在其中亦是高谈阔论,时而欢笑,时而做适时的评论,一片融合景象。 正是酒酣之际,外头却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中气十足的大喊声:“母妃你坏,你怎么能把我关起来?” 说话间,司马憨已经从外头冲了进来,满头大汗,嘴里还不停地在数道着端妃的不是:“帐篷里又热还没有吃的,母妃,你一点都不疼我了,我不过就是和你说了我要把仙女姐姐带回宫里吗?” 端妃登时脸色就变了,她明明派了几个身高力大的侍卫守在门口的,哪里知道就算是这样也让这个憨憨傻傻的司马憨逃了出来。 “哟,妹妹,你这怎么还把四皇子给关了起来了呢?”芸贵妃那莺啼般的嗓音说起这刻薄话来十分得心应手,“看看这天,帐篷里得多闷啊,这还当真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不心疼啊。” 陈皇后出面解围道:“端妃妹妹照顾四皇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指不定也是四皇子又闯祸了,如今又有远方的客人在,端妃妹妹也实在没有法子罢了。” “唉,皇后娘娘就是大度,处处都替端妃姐姐着想,是妹妹失言了。”芸贵妃颔首欠了钱身子,可是声音确实脆生生地讽刺皇后四处做老好人的虚伪模样。 司马修只侧头看了一眼这小些声斗气的妇人,皱皱眉,对着司马憨道:“你母妃说你身体不适,来的时候又耍了那么多马把式,需要休息,也是为了你好。” 司马憨当即就嚷起来了:“哪里是为了我好,父皇你看看儿子,生龙活虎的哪里有什么不适,就是母妃,我听说今天晚上有烤全羊,母妃自私,上次不准我吃玉嫔娘娘的田螺,这次又不准让我吃北狄皇子从草原上带来的羊。” 一提起之前的事,司马修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失去了一个孩子本来就让他心痛不已,如今再由司马憨这般胡闹,语气也有些强硬了:“朕的几个儿子中就属你最胡闹,最让人操心,如今有远方的客人在,你母妃做得对,你就该好好关一关。” 听到司马修说了这样的气话,端妃原本悬着的心也就落了地,她请示一般地悄悄看了陈皇后一眼,得到一个让她安心就好的眼神自然也是收敛的脸上的怒气,充满母爱地开口道:“憨儿,你看看你,怎么又出来了,唉,你真是的人一累坏了脾气也跟着坏了,还不快向你父皇道歉?” “我才不要,”司马憨继续喊道,“母妃你就是不喜欢我了,什么好东西都不给我吃,却每年七月初七留了好多烧鹅水果和蜡烛跑去未央宫自己背地里偷着吃,我不再喜欢母妃了。” 七月初七?未央宫? 这是秦玉暖第二次听到这个日期和宫殿的名字,上一次还是在前世,她努力地回想,突然记起来了,太后除了当今的皇上外还曾生育过一个公主,先帝赐名元和,是大齐的长公主,而未央宫则是元和公主前往西夏和亲之前一直居住的宫殿,后来元和公主在西夏和亲路上和队伍失散,太后心痛欲绝,先帝曾派出三千蒙家军入西夏搜索却一无所获,恐怕早已生死未卜。 而七月初七更是个离奇的日子,那一天,大雨滂沱,可是闲置已久的未央宫却是在这个湿漉漉的雨天起了大火,天火烧了三天三夜才被扑灭,未央宫也变得面目全非,而如今的未央宫也是在那一日后按照原来的图纸一模一样地重建起来的。 太后思女心切,皇上心疼姐姐,重建之后的未央宫被重重封锁,除了皇上和太后偶尔进去睹物思人后,再不准有其他人进去,尤其是在每年的七月初七,为此,皇上还曾处死过一个因为迷路误闯了未央宫的嫔妃。 而如今,司马憨一句看似无心的嚷嚷却将端妃推向了风口浪尖,每年的七月初七,端妃为何都会出现在未央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月下黑影 第九十九章月下黑影 带着烧鹅果品,还有蜡烛,七月初七,明显就是去吊唁的,司马修看向端妃的眼神阴冷冷的,一想到亲姐姐死得凄惨,一想到太后那一阵几乎日日以泪洗面,一想到皇姐那可怜的孩子居然要以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活着,司马修的心更是凉了几分。 司马憨还在吵闹,让端妃难堪不已,她第一次在失了态,眼神慌张,嘴角也微微抽了抽:“四皇子今日累坏了说胡话了,岳南岳北,还不快将四皇子带下去歇息。” 岳南岳北是端妃的贴身护卫,身手也是上乘的,如今有了端妃的命令,虽然有些犹疑,也是大步上前,一人箍住司马憨的一只胳膊,还未发力,身后却似传来一声阴凉得似鬼魅的声音。 “谁敢动四殿下?”不知何时,冷长熙已经是直直地站起身来,他的语气淡淡的,可是那黑色的面具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威严不可侵犯,岳南岳北皆是一怔,竟然就是被冷长熙的气场和这样一句话给震慑住了。 冷长熙嘴角邪气地一扬:“皇上还在问话,你们两个未免也太着急了点吧。”说的是岳南岳北,可是言下之意也是在讽刺已经慌了阵脚的端妃。 她越慌张,露出的马脚就越多,就越引起司马修的怀疑。 秦玉暖虽然隔得远,可是席上的动静她看得一清二楚,她转头看了看有些紧张的秦玉昭,将秦玉昭的小手握在了自己的手里,轻轻地捏了捏,让她放下心来。 司马修拧紧了眉,看来,他是准备查下去了,只是可惜,还有完颜肃这个他国王子在,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将大齐后宫的辛秘拿出来摆给人家看。 完颜肃倒是很识趣,起身对着司马修道:“阿妹晚上一直睡着未出帐篷,估计是在我这个做兄长的置气,我去劝劝她。”说罢,就带着人走了。 一行大家闺秀见状亦是纷纷起身离开,秦玉暖带着秦玉昭出了宴席,心里头却仍放不下里头的情况。 走到僻静出,她打了个手势,这是她和冷武约好的暗号,平日里她不想让冷武出现以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可如今,她有话要吩咐冷武。 听了她的吩咐,冷武却是皱起了眉头。 “秦三姑娘,宴席周围全是皇家禁军,高手如云,恐怕难以听清里头的动静。” “我不是让你去偷听,”秦玉暖淡淡地道,“你只需要远远地看着确保你家主子和四皇子没事,有什么异样,立刻告诉我。” 秦玉暖的心是不平静的,完颜肃走了,就连皇上身边服侍的宫女和太监也退了出来,宴席里如今只剩下了皇上皇后和几个妃子和其心腹,可偏偏,冷长熙这个外臣却是留下了,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冷长熙和这件事有牵连或者知道内情,无论是哪一个,冷长熙的处境都是复杂的。 冷武拱拱手,鬼魅一样地又朝着远处去了,秦玉暖让满儿铜儿送了秦玉昭会帐子里休息,自己却是往靶场那边的小山腰走去,下午,她还和冷长熙在那谈心。 周围静静的,只有稀疏的月光从树叶之间落下斑驳的光斑,秦玉暖漫无目的地走着,想到下午塞淳公主的一番话,想到太后一直撮合淑华郡主和冷长熙,又想到冷长熙那番掷地有声的宣言,不经意间踩断了一根松树枝,一声浑厚带着北狄口音的男声伴着这树枝断裂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 “秦……三姑娘?”来人的问话有些不自信,像是在试探着秦玉暖的身份。 秦玉暖回过头,看到站在树下笑意冉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离席的完颜肃,这条小路偏僻很少有人知道,完颜肃明显是一路跟着她过来的,北狄的七皇子,如何又单独找上她来了? 秦玉暖的目光带着些警醒,却听到完颜肃调高了声音道:“还是应该说,金蝶绣庄的杨二东家?” 原来是为了生意上的事。 秦玉暖放缓了语调,安然若之地回道:“北狄七皇子殿下的消息倒是十分灵通。” 知道她是金蝶绣庄背后的东家,还知道杨姑娘这个身份是假的,而且还准确地摸索到了她的真实身份,这一切,都是这个来到大齐不过半个月的北狄皇子得到的信息。 完颜肃笑了:“秦三姑娘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 “岂敢,”秦玉暖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此时冷武不在她的身边,而她也不知道完颜肃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完颜公子大半夜的来到这个地方,该不是为了赏月吧?” “月亮哪里有秦三姑娘好看呢?”完颜肃坦然一笑,带着草原民族的直接,“并非在下胡说,只是在下当真是十分佩服秦三姑娘做生意的本事,可以将一个快要落寞的百年老店突然发展得这样引人注目,恐怕,已经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都是秦三姑娘的功劳了。” “沈家大公子沈寻有天生的经商头脑,我只不过是略出绵力罢了。”秦玉暖不敢居功,亦是不敢暴露太多,沈寻的确聪明,可是为人太过随性,不仅喜欢游山玩水,时不时地就不在铺子里,而且与人交往方面,总是少了那么一点商人的精明,故而如今京中的绣庄和京都周围四个州府的绣庄其实都是在交由秦玉暖手上打理,如今秦玉暖每个月从绣庄里的分成都是好几千两,她已经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富婆了。 “不不不,”完颜肃摇头道,“秦三姑娘不必自谦,毕竟是我来和秦三姑娘谈生意的,又不是抢生意的。” “谈生意?”秦玉暖有些纳闷,北狄和大齐的贸易因为常年的战争已经受到官府的严格控制,就连贸易路线也只保留了雁关和鹿关两条线路,还需要复杂繁琐的通关文碟。 完颜肃似乎知道秦玉暖在担心些什么,他似乎筹划了已久:“也许秦三姑娘还不知道,所谓世人皆为利所趋,北狄多香料珍宝玉石,却没有丝绸布匹水产,而大齐丝绸价低,玉石价高,商人们自然也是想尽办法在官道之外开辟了几条私道,光是在鹿关附近我所知道的就有十三条私道,若是秦三姑娘愿意和我合作,我可以整合这些私道,联合形成一个有保障的贸易通道,而秦三姑娘只需要提供金蝶绣庄的布匹,我保证,三年之内,金蝶绣庄就可以超过玉满绣庄成为大齐第一家。” “条件很诱人,”秦玉暖这说的是实话,“可是我凭什么相信完颜公子你?鹿关附近不仅有私道还有官道,若是被官道上的人或者鹿关的将领发现了,我们损失的,可不仅仅是那么一点布匹。”到时候,金蝶绣庄就会被查封,不仅仅是秦玉暖的财路断了,曾经帮助过她有伯乐之恩的沈寻也会受到牵连。 “这个秦三姑娘尽管放心,”完颜肃笑了笑,“下个月初二,就会有一位新将领调到鹿关掌管鹿关一切事务,而那个将领,就是在下。”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秦玉暖撇了撇嘴角,她早听闻北狄夺嫡之争亦是破涛汹涌,极为激烈,以大皇子完颜尊为首的大皇子党如今势头青云直上,并且百般打压其他皇子,将完颜肃调离北狄都城前往鹿关这样一个敏感的政治地带无疑是排挤完颜肃,可是完颜肃却能利用这个机会积极寻找生机,借机和素来有芥蒂的大齐商人做起了生意。 秦玉暖看了一眼完颜肃那闪烁着淡蓝色的眸子,这个人,很有野心,也很能隐忍。 “终究是太冒险了,”秦玉暖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可是口头上却还是要和完颜肃周旋片刻,“而且完颜公子开出的条件并不是那么诱人,超过玉满绣庄?我们金蝶绣庄超过玉满绣庄有什么好?终究还只是一家绣庄而已。”秦玉暖想要的,可是更多的东西,再说,玉满绣庄是冷长熙名下的产业,超越来超越去总都感觉是自家人在比划,没什么乐趣。 “秦三姑娘还真有野心,不知道秦三姑娘还想要什么?”完颜肃叹了一句,可是语气全是赞许,和有野心的人一起合作才能有更大的发展。 秦玉暖微微一笑,口吐如兰:“北狄的生意,我们金蝶绣庄也要分成。” 这个野心,当真是太大了些,完颜肃眯起了眼睛打量秦玉暖,似乎在细细思量,还未等他开口,一阵疾风,当空落下一人。 是冷武。 冷武抬起头看了一眼秦玉暖,又看到不知为何会出现的完颜肃觉得有些诧异。 秦玉暖只瞟了完颜肃一眼,完颜肃便是识趣地退开了几丈远,北狄人向来不注重内功和内力,所以冷武知道这个距离完颜肃已经听不到了,这才开口回禀道,“端妃娘娘被软禁了,”冷武淡淡地道,又抬头看了一眼秦玉暖和站得远远的完颜肃,“还有,三皇子刚才遇刺了,一切的证据都指向了是北狄人干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话语交锋 冷武说完,秦玉暖便是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到月光下神情冷淡处变不惊的完颜肃朝这边点了点,像是全然不知司马锐遇刺的事情。 “秦三姑娘,如今营地那边都有人在四处搜查帐篷,已经快查到姑娘的帐篷了,秦三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冷武提醒道。 “好。”秦玉暖果断地直接拔腿离开,司马锐遇刺,证据指向北狄人,而整个营地的北狄人只有塞淳公主和她身边的两个北狄丫鬟,再就是,完颜肃自己,冷武是个说话十分谨慎的人,他会这么说一定是皇上那边有了明显的证据,看来这四个北狄人如今是成了众矢之的了。 营地那边虽然人影匆匆,但各处也都是有条不紊,只是快走到塞淳的帐篷时还可以听到里头女人反抗的挣扎声,说的是北狄语言,秦玉暖听不懂,但大抵猜到是皇上司马修派了包围了塞淳的帐篷,却引起了随性的两个北狄婢女的不满。 “秦三姑娘,这边走。”冷武捡了条没什么人的小路,不一会儿,就到了秦玉暖居住的帐篷外头,还未进去,却已经听到里头的吵闹声了。 “你说啊,我们所有人都在这,你只有你三姐姐不在,我看啊,肯定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去了,我说姐妹们啊,你们回去可是要记得查看一下自己的妆匣和荷包,免得有些手长的人趁着混乱捎了些什么。”这里黎未君的声音,她的音调向来独特,尤其是在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时。 隐隐地传来了秦玉昭的呜咽声:“不会的,三姐姐只是说闷得慌,出去逛逛,你们不要污蔑我的三姐姐。” 黎未君还要说些什么,帐篷帘子却已经被秦玉暖掀开来,里头零零散散地还站了两三个京中小姐,一副和黎未君同仇敌忾的样子,此刻看到秦玉暖进来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屑和嫉恨。 她们刚刚听说,原来冷将军在宴席上口中那位天下无双的女子就是说的这位不起眼的太尉府庶出三姑娘,样貌吧姑且也就算个中上层,聪敏劲也不曾了解过,可是这身份地位的差距摆在这,一定是这个下流的狐媚子主动去勾引了她们的大齐第一冷将军。 “黎姐姐好足的中气啊,”秦玉暖一边缓缓进到帐子里一边笑着道,“我看着外头士兵侍卫都出动了在查帐子,黎姐姐这么有力气,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忙活呢?” “三姐姐,你可算回来了,”秦玉昭藏在秦玉暖的身后,怯怯地说,“她们突然冲进来,我都和她们说了你觉得闷出去逛逛,她们偏偏不信,一直在闹。” 黎未君一把拖开了秦玉昭,睁大了眼睛看着秦玉暖道:“我底气足不足不重要,重要的事秦妹妹你在从宴席出来之后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秦玉暖哼出一声冷笑:“这很重要吗?” “你若是不说,我就出去和嬷嬷说你趁着外头混乱的时候偷了我们的首饰,”黎未君阴森森地笑着,“对了,乔四姑娘,你方才说你少了什么来着?”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一步向前道:“我的珍珠耳坠子不见了。” “还有我的金累丝的牡丹簪子。” “对,我的玻璃种玉镯也不见了。” 三两个小姐们接二连三地报告起自己没了什么东西,秦玉暖只是轻轻一瞥,就知道这是黎未君为了逼自己说出去向耍的手段。 秦玉暖径直坐下给自己斟了盏温茶:“首饰珠宝不见了就去找,我这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有人看到了你一炷香之前和一个男人去了靶场后头的小山坡,”黎未君凑近了道,“你还敢不承认?” 秦玉暖慢慢地咽下了嘴里的半口茶,挑了挑秀气的眉,看着黎未君处变不惊地微微一笑:“原来黎姐姐千方百计地就是想要问这个?既然黎姐姐说得这样信誓旦旦的,倒是可以直接将黎姐姐口中和玉暖私下约见的男子找出来,当面对峙。” 黎未君一心还想着自己和秦云妆是一路人,如今她就是要为秦云妆出气,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庶女,态度愈发嚣张起来,昂头道:“谁知道你这个满肚子诡计的庶女又会想出什么逃脱的法子,我只是警告你,小心你的一言一行,这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少使些狐媚子的功夫,无论是对几位皇子还是对冷将军。” “哼。”秦玉暖只是冷冷一哼,恰好陈皇后派来的胖嬷嬷就掀了帘子进来了,她在帘子外头刚好听到黎未君威胁秦玉暖的话,故而一进来,看着黎未君带着三个小姐对立站在秦玉暖跟前的样子,心里头更是愈发肯定是黎未君在仗着所谓的身份欺负秦玉暖。 加上她从秦玉暖可是得过不少漂亮的布匹成衣,心里的天平自然而然就倾向了秦玉暖这边。 “几位姑娘这都是在做什么呢?”胖嬷嬷语气有些责怪,“营地来了刺客,皇后娘娘如今召集了各位姑娘去她那边,确保大家安全,就差你们几个了,没听到外头来催促的人吗?” 人是来了,可是都被黎未君那四个“忠心”的春夏秋冬四个丫鬟拦在外头了呢。 黎未君只是狠狠地瞅了秦玉暖一眼,她的丑话可还没说完呢,却是被胖嬷嬷冷冷一声提醒:“黎姑娘,若是再拖延,我也不好向皇后交代。” 黎未君眼里闪过丝丝火星,盯着秦玉暖,低声道:“我早晚会抓住你的把柄的。” 秦玉暖丝毫不怕她,不过是目睹而已,根本没有证据,而且像黎未君这样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人,根本不需要太在意。 不一会儿,人都聚集到了营地中央最大的那顶用来议事的明黄色帐篷里,司马修来回在帐子里走动,让周围等候着围了一圈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空气静得像凝固了一般,一碰就碎。 冷长熙只是偶尔和司马修交换一个眼神,也没有多说。 突然拱手进来的一个副将打破了这样的沉寂。 “皇上,北狄七皇子到了。” “让他进来。”司马修大手一挥,反身坐在了虎皮塌上,身旁是端庄淑雅的陈皇后,贴心地抚了抚司马修的手臂,让他安下心来。 下一刻,就是完颜肃掀了帘子进来,表情严肃还带着悲怆的味道,他礼数周全地朝着司马修端手一礼,用极为谨慎的措辞道:“方才听闻了贵国三皇子遇刺的消息,肃心里亦是十分担忧,还望皇上莫要太过悲伤,肃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皇上追查凶手。” 当下便有些冲动的年轻将领忍不住了。 “呸,猫哭耗子假慈悲,说得真是好听,还不都是你们北狄人干的,哼,原来和亲是假,趁机深入我们大齐内宫刺伤皇子才是真实的目的。” 一个年纪大些的老臣也忍不住了:“对!恐怕,这次的目的还并非是三皇子,说不定,你们真正的目标是我们大齐的皇上,皇上,北狄人向来诡计多端,老臣早就说过这次和亲不可靠,如今,当真是让他们钻了空子了,皇上,您一定要严惩北狄,哪怕再起烽火也要替三皇子受的这一剑穿心讨个公道。” 一剑穿心?秦玉暖只知道这一次事情闹得非常大,却没想到司马锐居然受了这样重的伤。难怪司马修和陈皇后看起来都是心神不宁的。 司马修似乎已经被这些喋喋不休的老臣们叨扰得心烦意乱,他看着堂下的完颜肃,突然一下站起身来,带着质问的语气道:“完颜七皇子,朕敬你是远方来的客人,也珍惜北狄和大齐这几十年来的战争之后第一次和谈,可是锐儿是朕最得意的一个儿子,如今有人作证,就在宴席之后,有人闯入了锐儿的帐篷,身手和手上使的凶器都是出自北狄,临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北狄语,意思是说北狄千秋万代,大齐人都是走狗,完颜七皇子,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 完颜肃一愣,语气是愈发的诚恳起来:“皇上,我们北狄这一次是真心谈和,不然也不会讲我们可汗最心爱的小女儿塞淳送到北狄来和亲,还请皇上查明真相,还我们北狄一个清白,也还遇刺的三皇子一个公道。” 不知为何,完颜肃越辩解,司马修的脸色就越难看,直到冷长熙默默地开了口,轻飘飘的话语却重如泰山:“可如今的问题是,就在刺客刺伤了三皇子匆忙离开的时候,帐篷前的侍卫冒死扯下了刺客蒙面的黑布,当时在场的有不下十个人都看到了,那个刺客,就是完颜七皇子你,不过,完颜七皇子若是说着世上有人偏偏和长得一模一样,连身高身手和功夫习惯都一模一样也未尝不可,只是我想,一般人,都不会相信的吧。” 完颜肃在靶场展露过身手,有心留意的人都可以发现,完颜肃其实是个左撇子,用左手拉弓射箭,而那个刺客,也刚好是左撇子,再加上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容貌。 完颜肃已经被这忽如其来的局势逼到了绝境,到底有谁能证明他的清白,忽而,他将目光投向了秦玉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她是我的 司马锐遇刺的时候完颜肃刚好和秦玉暖在靶场的后面,若是能拉出秦玉暖作证。 完颜肃眯了眯眼睛,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事情所有可能的结果,北狄语,北狄弯刀,还有知晓他出手习惯的人就只有一个,就是他远在北狄国都的大哥完颜尊,看来他不仅仅是想要把他调离国都,排挤到鹿关,还想借着让他出使大齐的时候暗中制造杀机。 果然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这样一来,不仅伤了大齐最有竞争力的皇储,还可以嫁祸给完颜肃,若是他不能及时拿出有力的证据,他一定无法全身而退,再若是因为他引起了两国的再次交战,北狄的天可汗也一定不会帮助自己,说不定会为了平息大齐的怒气牺牲自己。 可完颜尊也许万万没想到,完颜肃恰好有一个证人给他提供不在场的证明,只要暂时躲过这一关,凭借完颜肃的手段一定可以很快地查出那个假冒自己的冒牌货到底是谁。 而这个证人,完颜肃静静地看着秦玉暖,他知道大齐女子向来重名节,若是他一定要拉秦玉暖下水,若是大齐皇帝信了,那也只有一条路,就是让他迎娶这个大齐庶女,若是不信…… 完颜肃看着脸色变得愈发阴暗的司马修,此时的他孤立无援,已经想不了这么多了。 “皇上,我有证人可以证明当时大家看到的并非在下,”完颜肃语气极为激烈,“因为就在说三皇子遇刺的时候,在下是和一位姑娘在一起,那位姑娘可以替在下作证,在下根本没有时间去行刺。” “哦?姑娘?”沉寂许久的芸贵妃调高了音调,“完颜七皇子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且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能入得了完颜七皇子的法眼?大半夜地私会,说出来,让皇上做媒赐个姻缘可好?” 完颜肃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微微瞟了瞟秦玉暖,笃定道:“是秦家庶出三姑娘。”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聚集在了身材纤细,静静雅雅的秦玉暖身上,秦玉暖身边的大家小姐们都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显得秦玉暖孤零零地站在人前,愈发打眼了。 司马修亦是朝着这边看过来,与此同时,还有冷长熙那略带火辣的目光。 秦玉暖慢慢抬起眸子,浓密的睫毛微微眨了眨,走上前朝着司马修行了一礼,轻轻开口道:“臣女不知道完颜七皇子在说什么。” 完颜肃嘴角冷冷一笑,他早就该料到像秦玉暖这样奸诈狡猾的女人定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从袖笼里掏出了一个坠子类的饰物:“我所言句句属实,不若,且看看这个是什么?秦三姑娘左耳上的耳坠上又是不是掉落了一串银坠子。” 完颜肃这个人,不仅脑子转得快,手也挺快的,秦玉暖只瞥了一眼,又看着由公公端着那耳坠子交到了司马修的跟前,主动开口道:“那的确是从臣女的耳坠子上掉落下来的,不过,臣女这串坠子是掉落在了靶场,大概是完颜七皇子在那时候捡到了吧,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秦玉暖表情淡淡的,让人抓不住丝毫端倪,可她心里头却已经暗地里把完颜肃骂了八百回,临时拿她来垫背,简直找死。 她下意识地看向冷长熙,却发现那家伙居然不动声色,眼里似乎还带着一丝看笑话的意思,只有嘴角那微微扬起的弧度在告诉她,他是心里吃味了。 黎未君这时候坐不住了,大胆地开了口道:“我作证,我可以作证,宴席散了之后大家都回了帐篷,的确只有秦妹妹一个人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出了事才匆匆赶回来,而且,我的婢女冬香也说了,看到一个背影极像秦妹妹的人和一个陌生男人去了靶场的后山腰,原来,是和完颜七皇子啊。” 冷长熙的嘴角再次抽了抽,看向完颜肃的眼神就像是侵占了地盘的雄狮子,带着嗜血的味道。 “既然是长得极像就不一定是我,既然是陌生男人黎姐姐又为何要肯定是完颜七皇子呢?”秦玉暖微微偏过头,哽得黎未君一时找不到话语反驳。 “皇上,”秦玉暖语气真挚地道,“三皇子遇刺大家都觉得十分伤心,但是臣女尚未指婚,跟不会和一个相识不过一天的异国皇子私下见面,不过完颜七皇子的话也有些道理,天下之大会奇门异术的人何其之多,臣女早些听闻西南有一种易容术,可以利用与人皮相似的面具伪装成任何人的样子,而且若真是完颜七皇子做的,他为何在被揭发了真容的时候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留在了营地里等着皇上去派人请他,而且宴会之上,来围猎场的路途中,那么多下手又便于逃跑的机会完颜七皇子不动手,却偏偏挑在了守卫最为森严的营地动手,皇上,这一切的一切不是太奇怪了吗?” 秦玉暖的话很是有一番道理,但是那帮老臣子们却固执得不买账。 一个年轻的小将领站起身来道:“也许北狄人就是利用我们这种心理伪装自己,实际上还是他们北狄人背信弃义,企图杀害我大齐龙脉。” “哼,常大人,若是北狄人当真有这般细密的心思完颜七皇子如今又怎么会被逼得拿玉暖做挡箭牌呢?”秦玉暖妙语连珠,不仅替完颜肃略为化解了危机,和巧妙地替自己脱了身,只称作自己是完颜肃的挡箭牌。 届时外头又有人来报,说在距离营地不出半里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张人皮面具,正是完颜肃的模样。 事情突然明朗了起来,几个碎碎细语的几个年轻将领也不说话了,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司马修的态度。 “这么说,营地里闯进来外人了?”司马修表情严肃地道,“给朕从头到尾地好好查查,将随同狩猎的清单一个一个地比照,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敢把外人放进来。” “那这么说,”黎未君突然在人群中小声说道,“如果和秦妹妹在一起的人不是完颜七皇子,那么会不会就是那个多出来的人,呀,那岂不是就是刺客。”声音是虽小,可是在这堆胆子又小又爱碎语的大家闺秀的圈子里即刻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这些动静自然是会落在了秦玉暖的耳朵里。 她缓缓抬头看着黎未君,看到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嘴角浮起的那丝丝得意的笑。 司马修微微皱了皱眉,看向秦玉暖的目光似乎多了几层探究。 “众位小姐们不用再猜疑了。”一旁,一直没有发话的冷长熙忽而走上前,直接绕过秦玉暖身边的完颜肃,眼神愈发含情脉脉起来,紫色的束腰长袍因为阔步沙沙作响,在这静谧无比的气氛里显得犹如心跳般清澈有力。 秦玉暖微微一愣,她以为冷长熙准备一直作壁上观,谁料指尖轻轻一软,那纤细修长的手指突然被握在了一个大手里,温软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冷长熙身上特有的青草香让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语更加明媚暖惑人。 “其实之前长熙所说的天下无双的女人就是她,”冷长熙转头看着秦玉暖,嘴唇轻张,“秦三姑娘,秦玉暖。而宴席散后,也是长熙一时没有忍住,私下约了秦三姑娘相会,却没料到引起大家这么多的误会,是臣的过错。” 冷长熙牵着秦玉暖俯身半跪在地上,秦玉暖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听到四周那类似倒吸凉气的声音和远远的女儿家们嫉妒得咬牙绞手帕的声音。 司马修暂时舒缓了一下皱紧的眉:“当真?” 冷长熙从衣襟里掏出了他还是苏成海时秦玉暖做给他的香囊,珍惜地握在掌心里:“臣与秦三姑娘早已心意相许,还望皇上成全。” 冷长熙的婚事一直是司马修操心的,不仅仅是因为他对冷长熙的赏识和能力的赞许,因为某种关系,他时常会觉得自己对冷长熙有着深深的愧疚。 “好,冷将军为大齐立下无数功勋却一直孤身一人,朕也早想替冷长熙牵线做媒找一个贴心人,秦质那边由朕去说,秦三姑娘天生慧智,生得也是秀气大方,能做个服侍在冷将军身边的人是姻缘也是福分。” “服侍”二字让秦玉暖微微一怔,这意味着她只能成为冷长熙一个妾侍,一个要看正妻脸色过活的冷将军的众多女人之一罢了。 下意识地,秦玉暖挣了挣手,企图将自己的手从冷长熙有力的大手中抽回来,相反,却是被冷长熙蛮横地一拖,被攥得更紧了。 “皇上,臣的意思是,用八抬大轿迎娶秦三姑娘过门,媒人聘礼,文定八字,一个不落,臣冷长熙要娶秦三姑娘做我今生唯一的妻子,今生不改,此志不渝。” 司马修还想说些什么,冷长熙却已经是抢了先:“皇上,靶场之上您曾答应过许臣一个要求,而臣的要求却是再简单不过,娶自己喜欢的女人,仅此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林间强吻 一个正一品的镇国大将军要娶一个如此不起眼的庶女?满座皆惊,大家关注的重点瞬间就从刚才发生的刺客来袭转移到了冷长熙不同寻常之举。 “婚事向来讲究门当户对,”芸贵妃掺了一句道,“冷将军真心可鉴,可是这门第却是乱了,若是皇上答应了,岂不是开了个门第世家可以胡来的先河,这往后的婚姻不都是乱了套了?” 司马修半嗔道:“你素来就是宫里头最不守规矩的一个,如今却是有板有眼地说得漂亮。” 秦玉暖心头一动,看着司马修的口气竟然没有发怒,难不成是同意了?秦玉暖指尖微微一颤,却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冷长熙紧紧地攥在掌心里,她轻轻动了动,想要先抽离出来,谁料冷长熙却是反其道行之,突然抬起两人十指紧握的手,一本正经地道:“还请皇上成全。” 那十指紧扣的小麦肤色的大手和纤白如玉的小手紧紧贴合,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刺痛了无数人的双眼,这冷大将军,也颇大胆了些。 “朕也不爱拆散鸳鸯,可是身份门第终究是个障碍,纵然是朕愿意,强行行之也免不了众多口舌,”司马修侧头道,“不若这样,如今太后身体抱恙,朕忙于政务,皇后如今也要照顾锐儿,少一个可以替太后前往皇家寺庙祈福的人,就让秦家庶女代替前去,静心焚香,斋戒沐浴满七七四十九天,到时候也算是功德一件,待到秦家庶女回京之日,就是朕赐封号的时候,如何?” 让自己替太后祈福?秦玉暖立刻思量起来,细细想起来,司马修其实当真是在帮她,如今太后愈发年老,身边只有一个淑华郡主,偏偏这淑华郡主还爱闯祸,司马修其实是暗地里替她铺路,让她先讨得了太后欢心,往后这封号和青云之路都会是顺顺当当的。 谁料冷长熙却不领情,直白地抬头道:“四十九天未免也太长了些。” 敢和皇上谈价码的,天下恐怕就只有冷长熙一个了。 “既然这样,就九九八十一天吧。” “嗯,臣觉得四十九天也还是可以考虑的。” 秦玉暖略有些吃惊地看着冷长熙和司马修之间你来我往的对话,流畅自然,语气全然不似君臣之间的严肃端穆,反而带着浓重的日常谈心的味道。 陈皇后很快也发现了这一点:“皇上,太医刚才说锐儿醒了,想要见您呢。”不着痕迹地,陈皇后就将话题扯回到了受伤的司马锐身上。 效果很是明显,司马修的心再一次被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一直安静未发声的完颜肃,语气还是难以有之前的热情:“事情还未查清楚就惊动了完颜七皇子实属不该,不过这一次刺客的调查牵扯到北狄,还请完颜七皇子先行回帐休息,事情明了之后自然会还完颜七皇子一个清白。” 说到底,司马修还是么有彻底相信完颜肃,毕竟,北狄和大齐交战那么多年,这一次和亲本来就被朝中大半的朝臣所怀疑,如今,司马修将完颜肃摘出去也是为了事情能够顺利查清。 完颜肃倒是不介意,行了个中原的拱手礼,出去了。 事情落定,司马修和陈皇后前往司马锐处探望,将领们各自领了自己的任务退下了。待人走得差不多了之后,以黎未君为首的几个京中小姐们却是围了上来。 其实说来也奇怪,这次狩猎邀请的京中小姐本来就不多,本该是尽数请一些大才女亦或是世家贵族里头的嫡女,可这次受邀的姑娘包括秦玉暖在内,还有三个庶女,而其他那些嫡出小姐,要么身份不那么高贵,要么就是容貌平平。 不过不需要多想秦玉暖也就明白了,这一定是窦青娥从中做的手脚,既然秦云妆不能出席,也不能让过于优秀的人去抢了本该属于秦云妆的光彩和瞩目。 也难怪一个寺卿黎家的嫡出小姐黎未君倒是成了她们当中比较出众的一个了,倒不是凭借她的样貌和本事,完全就是她能够挑事的能力。 “算你厉害,秦家庶女,”黎未君慢慢走近了,又轻轻瞥了一眼冷长熙,她和秦云妆的观点一样,冷长熙虽然位高权重,可是在历史悠久的世家贵族看来,终究还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她并不忌惮,“你倒是教教我,你那些狐媚子的功夫到底是哪里来的?勾完一个男人又一个?从三皇子四皇子,到如今咱们的冷大将军,你是怎么做到的?嗯?” 秦玉暖只是抬眼瞅了一眼这个口吐狂言的黎未君,想着黎稼轩生得是多么风度翩翩,谦和懂礼,不过生娘不同,黎未君如何就和黎稼轩差了那么多呢?蓦然,明白了,记得秦质说过,来提亲的还有黎家三公子,那不正是黎稼轩吗?原来,黎未君这次狩猎如此排挤自己,还有这么一层原因。 还未等秦玉暖开口,冷长熙便就是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玉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会乱说话。”冷长熙眼神愈发阴暗地盯了黎未君那么一瞬,就是这么一瞬间,黎未君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身子骨也是不住地寒战,就像看到什么可怕的鬼魅魍魉。 “尤其是,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乱说话。”冷长熙说完,便就是扭头牵着秦玉暖,两人指尖依旧相扣,就是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帐篷,外头的守卫都看到了,可是冷长熙在御前大胆请求赐婚的消息也早已传开,故而也都是当做没有看见。 不知走了多久,秦玉暖只觉得手腕都被拖拽得有些生痛,使劲扭了扭,却拗不过冷长熙常年习武,臂力过人的大手,重新回到了靶场后面的小山坡上,山坡底下还都是来来往往四处搜查的士兵和禁卫军,可山坡上却是静得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刺客的事连夜喊大家聚集起来,如今恰逢太阳初升,金色的阳光打在这半山腰上,像是一盏明晃晃的咸鸭蛋黄。 “你弄痛我了。”秦玉暖好不容易才挣脱开冷长熙从一开始就没松开的大手,转过身子揉捏着发胀的手腕,似乎都没意料到自己刚才那样一句有多娇嗔,还带着撒娇的小女儿家的味道。 “你和他就是在这会面的?”冷长熙试图保持着语气的稳定和淡然,可是音调还是微微扬起,夹杂着太多缕的情绪,气愤、担忧、不甘以及浓得像老白干一样的醋意。 秦玉暖低下头,她知道冷长熙口中的“他”是说完颜肃,她也知道冷武一定将一切都告诉冷长熙了,只能嗡嗡地回了一句:“是。” “隔得有多近?”冷长熙追问道,又以身试法比划起来,“这么近?还是这么近?这么近?” 眼看冷长熙从三步开外越靠越近,再走半步就贴在了秦玉暖身上了,秦玉暖连忙伸出小手一挡,温软的小手恰好抚在冷长熙的左心房,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就像是战场上催人奋进的战鼓,带着男人独特的迷离的气息。 “哪有那么近,三步,不,是五步开外了。”秦玉暖第一次这样低声下气,她从来没有怕过,即使面对窦青娥的阴谋阳谋,面对黎未君的尖酸讽刺,可是这一次,她却深深的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而冷长熙,就像是一个咄咄逼人的公堂大人,将自己逼供得无所遁形。 她害怕他会误会,哪怕是一点点都不可以,这种突然弥漫在心头的解释的冲动激发着她大胆地昂起头,笃定开口:“其实我……。” 嘴唇微张,还未来得及继续说下去,秦玉暖的嘴唇就被冷长熙狠狠地靠近,狠狠地堵上,铺天盖地的全是冷长熙浑厚的男人气息里夹杂的丝丝汗味,隐隐绰绰间还带着点青草香气,尽数的味道都在秦玉暖舌尖的味蕾上缱绻缠绵。 就像是在要努力攻破一个城池,冷长熙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慢慢深入,指东打西,消耗敌军战斗力,最后任自己拿捏,肆意攻略。 暧昧犹如舌尖上的交缠,连绵不休,激情犹如冷长熙压抑下依旧坚挺的下身,勃勃待发。 旭日东升,过了许久,冷长熙才慢慢松开一直被自己箍得紧紧的秦玉暖,唇角似乎还弥留着这小刺猬香甜的味道,他轻轻地抿了抿唇角,一丝都不想放过。 这个动作却是让秦玉暖本就红润的脸庞愈发通红起来,她想将眼神移向远处,却发现自己在冷长熙面前似乎已经不如以前那么受控制,她半偏着头看着他,好像脑海里只想看着他似的。 唇角和腰间还弥留着炙热,她看到冷长熙在努力地深呼吸,脸色也是别样的潮红,就算是下午冷长熙在烈日下穿着盔甲练习射箭也未曾这样疲惫过。 “怎么了?”秦玉暖轻声问道。 冷长熙抬头凝视着秦玉暖,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已经把持不住了,他暗中运气,却依旧无法完全压抑住下身的狂躁,他朝着秦玉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疯言疯语 秦玉暖未经历过人事,前世对于男女之事也是知之甚少,虽然出嫁了却还没来得及入洞房就被害死在了花轿里,对于冷长熙的要求,她心里头全然只当冷长熙哪里不舒坦。 挪着步子才靠了过去,秦玉暖就被前一瞬还面色温红的冷长熙压在了身下,幸好树底下是厚厚的一层新叶,加上有冷长熙的大手护着秦玉暖的后脑勺和脖颈,除了视野被突然颠倒了,秦玉暖没有任何不适。 只是压在她身上的冷长熙常年操枪练剑,习武打仗,看起来精瘦却全是发达有力的肌肉,压在秦玉暖身上,沉甸甸的。 冷长熙抽出护在秦玉暖脑后的手,双臂支撑,箍在秦玉暖两侧,自上而下俯视着满脸惊讶的秦玉暖,黑色面具透出一种不可言说的诡秘,而那微微扬起的唇角恰好浸润在这日出的金色的光芒里,灿烂得像第二个太阳。 “在御前的时候,你为什么想要挣脱开我的手?”冷长熙问了一个很小的细节,问出口,却是被自己这样独特的在意怔了怔,他从未如此关注一个小细节,只因为这和她有关。 秦玉暖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便做了淡定,从冷长熙的眼睛里她可以看出来,冷长熙不会动她,她微微一笑:“冷将军方才不是还对人家说玉暖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不乱说话吗?关于这个问题,玉暖可不敢乱说。” “我那是骗她们的,”冷长熙狡黠地一笑,身子却是慢慢地俯下来,直到离秦玉暖那小巧诱人,让人恨不得咬一咬的鼻尖只差得一厘的时候,将头埋在秦玉暖的肩头,在秦玉暖的耳畔轻轻吐气道:“在我的眼里,你的优点太多了,唯一的缺点就是,不那么在乎我,亲吻拥抱从来都是我主动。” 其实她已经很在乎他了,秦玉暖眼睛一睁,脱口而出就是一句:“谁说的。” 冷长熙笑了,笑得春意盎然:“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在乎我的。”说完,更是恬不知耻地送上了自己的侧脸,就停留在秦玉暖的嘴边来回晃荡。 秦玉暖下意识地看了下周围,当真是静得连半个人影都没有,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冷长熙的侧脸,那完美的轮廓带着些神秘的味道,清晰的棱角像是被精心雕琢过一样,只是凝视了半晌,秦玉暖便已经很确定一件事,她是当真爱上这个男人了,这个一直护着她的男人。 但还是羞涩的,秦玉暖微微抬起头,只在冷长熙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这轻轻的一吻,却是让冷长熙无限地满足。 他抬高了身子,又伸手准备牵秦玉暖起来,袖口因为刚才的大动作被撸起了半截,露出他坚实的右臂和臂膀上匀称的肌肉,以及…… 那黑色繁杂的麒麟纹身…… 秦玉暖微微一愣,心头豁然开朗,其实她早该想到的,前世她的花轿在宁王府门前着了火,能救她的必定是宁王府的人,只是她没料到,前世犯险对她伸出援手的恩公竟然就是冷长熙,那黑色的麒麟纹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冷长熙发现秦玉暖的目光一直凝注在自己手臂的纹身上,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原来这只手臂受过伤,留下了很长的一道疤,就用纹身遮掩了,你若是不喜欢,我就将它刮了去。”纹身一旦刺上就去不掉了,冷长熙“刮去”的意思是将整个手臂的表皮直接撕下,重新再长。 “不用。”秦玉暖突然抱住了冷长熙的脖子,引得原本要起身的冷长熙又往下俯了俯,几乎彻底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秦玉暖的身上。 他方想说些什么,耳边却已经响起了秦玉暖那好听浓情的话语:“不用去掉,我很喜欢,谢谢你,长熙,真的很谢谢你。” 冷长熙嘴角浮上一丝餍足满意的笑,嗓音也是变得从未有过的温柔:“我就知道你会心疼。”他以为她是怕他痛了,其实,秦玉暖是因为这两世阴差阳错的爱情而感触。 前世她没有拥有过爱情,这一世来了,她就必定会好好把握,任何人都抢不走,也不准抢走。 两人缠绵说了许久的话,临别之际冷长熙又是忍不住在秦玉暖的额头和脸颊上吻了又吻:“去皇家寺庙也好,最近窦家的事北狄的事都太乱了,等四十九天之后你回来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就可以风风观光地娶你进门了,做我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秦玉暖低垂下头,将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点了点头,“嗯。” “将军,尚将军已经带人在营地东南三十里的方向抓到了刺客,正在押送回来的路上。”薛四再一次回报道。 他不能再留了。 “记得,一切有我。”冷长熙最后嘱咐道。 这一记话语,让秦玉暖的心顷刻就软糯了起来,路过端妃帐篷的时候,却是听到里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呵斥声。 “端妃娘娘,这可是皇后亲自赏赐的人参乌鸡汤,皇后娘娘知道端妃娘娘是因为劳累照顾四皇子过度,特地拿来给端妃娘娘补身子的,端妃娘娘就不要再反抗了。” 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陈皇后身边的那个胖嬷嬷。 秦玉暖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立刻又听到端妃凄惨的叫声:“不,本宫不喝,本宫要见皇后娘娘,本宫要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对本宫,当年本宫替她做了多少事,甚至替她害死了本宫的亲姐姐,她不能这样,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不可以!” 秦玉暖听了猛地一怔,却听到里头的声音突然断了,端妃似乎被人紧紧地捂住了嘴,接下来就是端妃被人强迫似地猛烈地吞咽声,看来胖嬷嬷说的那碗“人参乌鸡汤”已经完全入了端妃的喉了。 接下来又是胖嬷嬷谨慎地吩咐:“你们快去看看周围,刚刚有没有人经过,若是有,立刻汇报给皇后娘娘。” 密密的脚步声马上从帐篷里传了出来,秦玉暖根本来不及躲藏,必定会暴露,看到一行攒动的影子朝着这边过来了,秦玉暖咬咬牙,直接大胆地朝着人群过去了,一边大步走着一边四处张望,嘴里还喊着:“黎姐姐?黎姐姐你在吗?黎姐姐是玉暖不对,玉暖向您道歉可好,您这样到处乱跑嬷嬷都在找你了。” 果然,喊到一半,秦玉暖就猛地撞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一扭头,就是陈皇后身边的那个胖嬷嬷。 秦玉暖一副慌张的样子,连忙行礼道:“嬷嬷好,玉暖刚才忙着找人,实在没瞧见嬷嬷,还望嬷嬷恕罪。” 胖嬷嬷的脸色不似往常缓和,语气也带着些严肃和警惕:“秦三姑娘怎么到这边来了?” 秦玉暖对答如流:“哦,是这样的,因为在御前的事秦玉暖不小心惹怒了黎姐姐,思前想后玉暖还是觉得是玉暖心胸不宽广,想要找黎姐姐道歉,谁料黎姐姐一看到玉暖就跑开了,玉暖瞧着她朝着这边跑过来了,就追了过来,”边说,秦玉暖还煞有介事地私下瞧着念念有词地道:“真是奇怪,方才还看到黎姐姐在这帐子外头,怎么一下又不见了呢?嬷嬷,你可是瞧见了?” 胖嬷嬷的神情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使了个颜色就让身边的小宫女前去回报了皇后娘娘,嘴上却是强硬地搪塞道:“这可是端妃娘娘的帐子,黎姑娘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秦三姑娘怕是看错了,还是去那边找找吧。” 秦玉暖神情却是极为认真:“不可能,我明明瞧着黎姐姐往这边来了。” “许是真的看错了呢?”胖嬷嬷立刻找了两个小宫女推到秦玉暖跟前,吩咐道,“你们两个跟着秦三姑娘好好去东边的帐子找找黎姑娘,不准偷懒。”言下之意,就是让这两个人监督秦玉暖回了东边的帐篷里头,以免再多一个人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没错,在胖嬷嬷的心中,她已经几乎可以断定,刚才黎未君一定看到了些什么,就算没有看到,也不能姑息了。 秦玉暖朝着胖嬷嬷笑着福了福身子,还连忙夸赞胖嬷嬷人好,立刻就带着两个宫婢离开了,才回到自己帐篷前面就看到黎未君正被两个年老的嬷嬷带出去,可怜的黎未君似乎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事情,面上还带着丝丝兴奋。 “是皇后娘娘要见我吗?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其他人吗?”黎未君的语气都是欢跃的。 “当然。” 黎未君心里愈发笃定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恩宠,一撇眼又恰好看到回来的秦玉暖,头颅立刻高高地昂了起来,对着秦玉暖冷冷地哼了一声,带着无与伦比的自豪和骄傲。 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消息,说端妃承认了当年毒害自己亲姐姐淑妃的所有行径,皇上大怒之下准备将她打入冷宫,端妃不堪其辱,在帐子里服毒身亡。 “那四皇子司马憨呢?”秦玉暖问着前来报信的冷武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后宅风波 是啊,这样一来,端妃突然“自尽”,便是丢下了司马憨一个人,再加上端妃害死淑妃的证据确凿,司马憨如今的处境当真是左右为难。 冷武下意识地看了秦玉昭一眼,声音沉下去道:“如今四皇子在皇上面前吵闹着要搬出宫去,自立门户,皇上正以四皇子没有娶亲在劝慰他。” 历来的皇子都有成年封地加爵自立府门的例子,只是这一朝偏是凑巧,芸贵妃和陈皇后都舍不得膝下的司马若和司马锐,故而一直拖延着,端妃也不例外,更何况以四皇子痴傻的样子来看,独自搬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没有娶亲?”秦玉暖挑挑眉,右手牵上了秦玉昭的小手,“既然没有娶,那便娶一个就好了。” 说得容易,做到却难。 秦玉暖带着秦玉昭赶到司马修的帐子外头的时候,里头正是一片热闹,随司马修前来的臣子不多,加上左相上官渊和秦质都要在皇上围猎期间代理部分朝中大事,使得这些随同的都是老掉牙的阁老和古板的国子监学究,如今正是在引经据典地阐述司马憨提出的这门婚事的不可行性。 “娶妻当娶贤,微臣实在不觉得秦太尉府的庶出四姑娘有何贤良之处。” “微臣亦是同意马大人的说法,四皇子乃是淑妃娘娘这等世家大族和皇上的龙脉结合产下的皇子,却不说秦四姑娘心智还是个孩子,单说她庶出的身份,就远远配不上血统优良的四皇子。” 司马憨的声音立刻急急地响起:“什么血统不血统的,马儿才讲究血统,本皇子是人不是马。” 司马憨的声音不过是急切了一些,立刻,一片跪地的声音,附和着苍老和卑微的声音齐齐响起:“四皇子息怒。” “唉,你们,”司马憨急了,“真是一群老古董,我不和你们说了,我和父皇说,父皇,我就是喜欢那个仙女姐姐,下午的时候我和母妃一说我要娶仙女姐姐她就让人把我关起来了,父皇,你会不会也派人把我起来啊?那我……那我……,”司马憨的声音突然怯怯的,却是蓦然高声扬起道,“那我也要娶她。” 就是这样一个转折,似乎将司马修逗笑了,声音也爽朗起来:“你就当真那么喜欢秦家的四姑娘?” 就是这个时候,秦玉暖只是对守在门口的方才已经收了她银子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这小太监立刻就掀了帘子进去回报说秦家三姑娘和秦家四姑娘来了。 司马憨的眼神立刻一亮,司马修抿了抿嘴角,眼神微眯,他刚才明明吩咐了外头没有重要的事情和人就不要进来通报了,他瞅了一眼这小太监,就知道一定是秦玉暖在其中通融了,也算是个处事圆滑的,若是真的做了冷长熙的正妻入了宁王府倒也能帮衬冷长熙一把。 “让她们俩进来吧。”司马修挥挥手道。 秦玉昭牵着秦玉暖想要一起进去,秦玉暖却是默默地松开了秦玉昭的手,含笑道:“玉昭还是自己进去吧,不要怕。”她刚才就是一瞥的功夫,发现了藏在对面帐篷后头的满儿,直到满儿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更何况,她知道司马憨和秦玉昭虽然看起来憨傻,可是骨子里比谁都看得清楚明白,她不需要多操心的。 “三姐姐不进去吗?玉昭想和三姐姐在一起。”秦玉昭憋着嘴道。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秦玉暖笑着摸了摸秦玉昭还生着绒发的鬓角,“进去吧,四皇子在等着你呢。” 秦玉昭眼里不自觉地就泛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水雾,衬得那一双水晶般澄澈的眸子愈发晶莹纯净,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过她,说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自从四岁那年大病,娘亲就告诉她那是嫡母做的,目的就是要她的命,她以后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都不能知道得太多,不然就会立刻死掉。 小小的心灵就是在那个时候被突如其来的世俗的肮脏蒙上了灰尘,她的未来也被内宅间的争斗和鲜血抹杀得没有一丝生机,从那时候起,她决定装傻,只要足够傻,足够让人放松警惕,她就可以活得更长时间,而在亲眼目睹了太尉府各种死亡和死亡背后的内幕后,她就再也不敢拿正面目示人了。 可如今在秦玉暖面前,她是这样的有安全感。 “三姐姐,其实当年杨姨娘的死……还有其他的隐情。”秦玉昭突然提起了这个话题,她感激秦玉暖,所以她决定大胆地将自己的面具摘下,告诉秦玉暖她自己当年碰巧看到的一些事,虽然可能会暂时伤害到秦玉暖的感情,可是她不想秦玉暖再被所谓的真相给蒙骗了。 “我知道。”秦玉暖微微低头道,秦玉昭还不知道李萋萋已经将一切都告诉了她,而她也已经查清楚了当年的事件的来龙去脉,敢害她娘亲的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秦玉昭点了点头,没有怀疑秦玉暖的话,她素来是知道这个庶姐的能力的,她只是凝视了秦玉暖许久,扭头,就跟着带路的小太监进了帐子。 秦玉暖看着秦玉昭的背影消失在重重的黄色帷幔里,深吸了一口气,就朝着满儿的方向摸去。 满儿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如今是满头大汗。 “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太尉府那边来消息了?”秦玉暖问道,这次她带着满儿和铜儿出来是分工是极为明确的,铜儿负责照看秦玉昭,满儿则是负责跟着她并且用信鸽和留在太尉府的廖妈妈和听雪联系,如今满儿突然来找她,只怕是廖妈妈和听雪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 “三姑娘,”满儿的表情有些凝重,“刚才收到了太尉府的信鸽,说夫人疯了。” 窦氏疯了?秦玉暖撇撇嘴,不,应该说窦氏总算是疯了。 满儿看着秦玉暖默默沉思的样子,继续说道:“这是第一封书信里头的,第二封更详细,说是夫人今天早上一睁眼逮谁都喊着‘不是我杀的你’,秀姑拦都拦不住,只是老爷一直在朝堂上,没人管得住夫人,不过算着现在的时辰,老爷也应该回府了,不知道府里情况如何。” “自然是鸡飞狗跳的了。”秦玉暖的眼神变得肃杀而充满心机,窦氏疯了?我夜夜派人在你院子里装神弄鬼,模仿死去的何姨娘和娘亲的样子,收买了你大半的丫鬟将娘亲临死前戴的首饰藏在你的妆匣和枕头底下,为的,可不仅仅只是你的一场疯。 血债是要拿血来偿的! 因为临时发生了刺客的事,这次的围猎也是大煞风景,加上司马锐受伤,不少贵女小姐们已经在陈皇后和皇上的默许下离开,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秦玉暖看着远处几个京中小姐的丫鬟正在收拾着回程的马车,突然叹了口气,可是语气却是带着些期待:“满儿,母亲疯了,看来咱们也该快点回去看望看望母亲,尽尽孝道了。” 秦玉昭再次从帐子里出来的时候,是和司马憨一起的,两人面上是明显的激动和喜色,只是长久的伪装让他们在众人眼里还是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不少人还都私下议论,这四皇子司马憨果然是个傻子,自己的母亲淑妃娘娘被端妃娘娘害死了,自己还在端妃娘娘手底下苟活了那么多年,而如今端妃娘娘也没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只是除了秦玉昭,没有人知道当年司马憨是花了多少心思自己苦学药理,才解开了端妃娘娘每日派人下在他饮食中的慢性毒花散,这种散少量服用没有大碍,只是若是长期服食则会让人反应迟钝,智力减退,大家都因为司马憨是真傻,就连端妃也是,却没人知道,他的内心其实是无比的清明。 “大姐姐,”司马憨朝着秦玉暖大声喊道,脸上满是稚嫩和童真,“告诉你,刚才父皇封我为福王了,就住在京城里头,不去封地,我到时候要买一处好大好大的宅子,把仙女姐姐供起来,到时候也请大姐姐你来玩啊。”说着说着,司马憨的语气又黯淡了下去,“只不过父皇说仙女姐姐只能当侧妃,我虽然不知道侧妃是什么,但是肯定有比侧妃更好的,到时候我也一定要替仙女姐姐抢个过来。” 司马憨看着秦玉昭傻傻地笑着,眼里全然是满溢的幸福。 “能在一起就好。”秦玉暖笑着看着他们。 根据礼节,秦玉暖先是向皇上司马修和陈皇后分别请示后,才带着秦玉昭上路,秦玉昭面上的欣喜一直没有黯淡下去,就像是北方最明亮的启明星,永远不会陨落。 马车颠簸,秦玉暖累了许久,正是靠着包裹着玉石的凉席枕头歇息,马车夫却是突然刹住了马车,震得她一颤。 “怎么了?”秦玉暖贴着马车窗格问着外头的满儿道。 “是三皇子的马车经过了呢,”满儿低声回答,“估计是急着将三皇子带回宫里诊治,若不是车把式勒马缰勒得及时,怕是就要撞上了。” 这么急?秦玉暖掀开了帘子,只能看到前头扬起的尘土,看来司马锐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秦玉暖一思量,嘴角轻轻一笑:“受了一剑穿心还经得住这样的颠簸吗?看来,司马锐是急着去干什么别的什么事情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私下勾结 飞驰的马车很快就进了皇宫的青龙门,景晨宫外头太医、宫婢、内侍太监已经都准备好了,却是被一直护在司马锐身旁的刘保一一呵斥了下去。 “都拦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太医院找赵太医,三皇子的身子一直是他负责照看的,他最清楚三皇子的身体情况。” 外头的婢女被猛地一喝,连忙转身就朝着太医院去了,赵太医的确是太医院的一把手,这阵子也一直是他在照料司马锐的日常起居,可是外头那么多擅长刀伤的太医因为皇上的命令早早地就侯在了寝宫外头,司马锐却偏偏不用,紧急之时,也许没有那么多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可是暗处的一个小宫女却是暗自记下了,趁着外头正忙的时候,一扭头,遁入了更深的阴影里。 继而,没过多久,一只不起眼的小雀就飞出了偌大的皇宫,一直朝南,知道停歇在一处院子里的梧桐树枝上,远远地看去,不过是一直再普通不过的小麻雀,可是院子里一个眼尖的丫鬟打扮的人只是一抬头,眼神提溜一转,趁没人注意的时候从兜子里掏出一把小米,引得那只小雀扑棱飞下,小丫鬟反手一抓,就飞快地从小雀那细枝般的小腿上取下一章一指长的布条,上头是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来自宫里的消息。 届时,院子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从靶场风尘仆仆赶回来的秦玉暖前脚才进了院子门,小丫鬟听雪就立刻迎了上来,手里还捏着刚才那封宫里传递出来的布条。 “三姑娘,珠儿来消息了。”听雪将布条塞到了还未歇息喘口气的秦玉暖手中。 珠儿便是秦玉暖几个月前在花朝节时进宫结识的一个小宫女,后来因为这件事险些被人暗中灭口,是秦玉暖悄然救下了她,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毕竟人家是因为自己的计谋受到了牵连,只是后来想要接她出宫,珠儿却是不愿意,甚至主动提出在宫里头有个风吹草动的耶方便通知秦玉暖,到时候以雀儿为信使与秦玉暖联系。 也就是那个时候,秦玉暖才知道,原来珠儿还懂鸟语,这一点倒是极为稀奇,只不过一直没被秦玉暖重视,直到今天这只小雀儿带来的重要消息。 “果然,”秦玉暖冷冷地哼了一声,“司马锐的伤果然有假。”若是刺客是真的,但司马锐的伤是假的,那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司马锐也有问题,说不定和这刺客是一伙的,既然刺客是北狄大皇子完颜尊的人,那么司马锐…… “满儿,”秦玉暖回头吩咐满儿道,“你待会去宁王府报个信,让冷将军密切注意司马锐和北狄那方面的练习,”说着,又是将看阅过后的消息递到满儿手上道,“连同这个,一并交给冷将军,这东西放在他那儿比放在我这儿更有用。” 满儿微微瞅了一眼秦玉暖,显然已经注意到秦玉暖提及冷将军时那不一样的红润和绯红,却是没有点破,领了东西点了头就出去了。 这才是秦玉暖回府后的第一件事,重头戏也就是秦玉暖要回来的原因,可还在后面。 “三姑娘,三姑娘,您快进屋,方才看着夫人的嬷嬷一时疏忽,让夫人跑了出来,如今夫人疯疯癫癫就朝着福熙院来了。”廖妈妈赶忙从外头进了院子,又吩咐着两个小丫鬟栓紧了院门,就像防暴徒一样防着神智已经不清醒的窦青娥。 窦青娥本来是被秦质下了死令关在院子里的,如今是听说宁王府的老王妃突然驾到,秦质忙着陪客人,只是松懈了那么一下,就让这疯疯癫癫的窦青娥溜了出来。 秦玉暖轻轻一笑,窦青娥朝着这边来再正常不过的,若是没有她,窦青娥还会是秦家那个呼风唤雨的秦夫人,还会是那个众人口中好女子好贤良的窦氏,而如今呢,她的名没有了,她的利没有了,这一切,都是被秦玉暖害的。 再者说,秦玉暖在窦氏疯癫的过程中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窦氏是真的被逼疯了还是正好为此逃避窦家如今将要来临的大风大雨,谁也说不准。 院门已经被窦青娥敲得砰砰直响,连带着一些难听的话语,窦氏接着这疯癫的气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管外头有多少人在劝着窦青娥回去她也不肯,甚至还将上前劝慰的秦云妆狠狠一推,嘴里骂道:“你们都滚开,我是来替天行道的,这院子里有妖孽,我要替老天爷除了她。” 秦玉暖在院子里也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掐算了一下大概的时辰,扬了扬手对着廖妈妈道:“把门打开吧。” 廖妈妈有些迟疑:“三姑娘,夫人可是在外头撒泼呢。” “哼,她既然想要撒,就让她撒吧。”秦玉暖显得很不以为然,仿佛全然没有思虑过若是窦青娥真的闯进来在院子里胡闹该是如何。 廖妈妈虽然不理解秦玉暖的意思,却也是诺诺地去开门,一想到今天早上夫人突然发起狂来将一壶滚烫的开水直接泼到了一个侍奉的丫鬟的大腿上,她心里头就害怕,不过幸好早就让听雪将院子里有危险的东西全都收起来了,再说且不说外头有多少人看着,光是福熙院这么多人,就不信治不住一个疯癫的人。 “匡”的一下,原本只开了一条小缝的院门被窦青娥一下推开,门前的窦青娥憔悴得像一只霜打过的茄子,连日来的半夜闹鬼和那些灵异出现的死人的遗物已经让她心里憔悴,她去找过大夫,开过药方子,可是却是越喝越焦虑,直到今天,就在她被关在院子里头清醒的那一瞬间,她特地让叶管事偷偷带着她连日来服用的药方到外头的药堂去看了个究竟。 结果呢,什么叫做安心凝神的药方子,明明就是会让人出现幻觉过度焦虑的下三滥的药方,她知道是谁做的,太尉府里头敢这么做的有本事做的独独只有一个人——秦玉暖。 她不是想看自己疯吗?自己就疯给她看好了,恰好接着这个疯劲,她要将她失去的那些头讨回来。 “啊啊啊啊,妖孽,你就是妖孽,我要替玉皇大帝收了你!”窦青娥嘴里喊着,便是哇呀呀地像京剧里的武生一样冲了过来,她头发散乱,两手向前,似一只捕食中的饿狼。 可偏偏才迈出了第一步,窦青娥左腿却是猛地一折,就像是从中间折断了一样,噗通跪地,幸好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是武林高手或者眼睛够尖细,发现不了冷武在暗处偷偷射出击中窦青娥左腿筋脉的石子。 窦青娥狠戾地瞪着秦玉暖,嘴里继续念道:“好重的邪气,果然是妖孽,看我不收了你。”紧接着,朝前一扒,准备拖拽住就在眼前的秦玉暖,手指头才伸出来,手腕却又是一折,筋络又被打中了,窦青娥以一个极为难看的姿势正趴在地上,疼痛随着血液四处蔓延,不仅仅是手和腿,窦青娥似乎觉得整个身子都麻了起来。 “母亲这是怎么了?”秦玉暖慢慢地蹲下身来,眼神低垂着,俯视着如今已经快要匍匐在地上的窦青娥,眉眼微微一挑,“怎么?是不舒服吗?”说罢,还伸出纤纤素手,慢慢抚在窦青娥那冒着冷汗的额头上,语言轻柔且节奏缓和,“看着不像是病了,难不成,是心病?” 这是莫大的挑衅,窦青娥最后一根神经被秦玉暖的话语击中了,秦云妆立刻护上来,只是为了保持腰身纤细长期节食的她已经扶不起全身麻木的窦青娥了。 秦云妆将气撒在了秦玉暖的身上:“都是你这个庶女,你看看如今母亲被你害成什么样了?” “大姐姐的话好生奇怪,”秦玉暖貌似不解的样子,“玉暖从头到尾都没有挪动过步子,怎么会害母亲呢?哦,对了,母亲方才不是说我这院子里有妖孽吗?指不定,就是哪个有眼的冤魂朝母亲索命来了,你说呢?大姐姐?” 其实窦青娥现在的状况本来就不稳定,虽然她知道她长期喝的汤药有猫腻,但短时间内却并不能将药效清楚,一听到秦玉暖说“冤魂”二字便是打了个激灵,突然直起身子,方才的麻木似乎顿时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恐惧。 “不是我杀的你,何姨娘,不是我杀的你,还有杨姨娘,药是你自己喝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我只是让人把药端过去了,哈哈,不关我的事啊。”窦青娥念念有词,时而大声时而低语,她突然朝着秦玉暖一瞪,就猛地朝着秦玉暖扑了过去,嘴里喊道:“秀姑,秀姑,我知道是你,就是你出卖了我,你们都出卖了我,我杀人了,我本来杀得很好的,可是你们,都是你们到处乱说,你们怎么可以告诉老爷呢?我是秦夫人,唯一的秦夫人,哈哈哈。” 这一次,秦玉暖没有躲开,甚至无比软弱任由着窦青娥在自己身上拉来扯去,直到发髻都散乱了,衣裳也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窦青娥还在疯狂地乱喊,一声阴冷无比的声音却是凌空响起:“窦氏,你在做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欺压庶女 院门外,突然出现了两个人,这是窦氏一辈子都没想到的,秦质和宁王府的老王妃居然会一起出现,而且还是在她…… 窦青娥看了看被自己压在身下一通好打的秦玉暖,她刚才打得是解气了,可是结果呢? 她颤巍巍地扭过头看着院门口的二人,秦质脸上的愤怒,宁王府老王妃的恨铁不成钢都清晰地刻画在了脸上。 这因为窦家曾经有恩于已经去世的老宁王,老王妃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了继承丈夫的遗愿照顾窦氏,不仅当初把窦氏从国安寺带来回来,还赔上了自己的嫁妆让她重回了秦家,如今听闻她疯了,老王妃更是亲自前往,名为探望并且送些药材补品,实际上也是在警告秦质,凡事不要做得太过分,毕竟窦氏是秦家主母,而且先挑事不讲理的是秦玉暖那个庶女。 可如今,见到了眼前的一切。 窦氏正是凶神恶煞地抓着秦玉暖的衣领子,秦玉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划烂了好几处口子,这秦家到底是谁在欺压谁,高下立见。 “老……老爷,”窦青娥脑子一空,朝着秦质只是喃喃地念道,“不是我,当真是这个小蹄子,是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妾身全身都麻了,还浑身痛,老爷,你信我啊,我只是一时气急,所以……所以才……。” 秦质一脚踹开死死地箍着自己的窦青娥,冷哼了一声,“我只看到了你对着玉暖又捶又打,这么年轻的一个孩子,被你压在地上欺压,你还真是当得一个好家,做得一个好主母。” 秦玉暖已经被铜儿和听雪扶了起来,身子侧在一旁,低垂着头,似乎还在委屈地抽泣着,十分应景,听着秦质这般一说,肩膀又是配合地抖了两抖,平白看着都心疼。 “父亲,你千万别被这个会演戏的庶女骗了,”秦云妆急着替窦青娥说话,“方才大家都看到了,当真是秦玉暖欺负母亲在先。” 秦质瞥了秦云妆一眼,如今秦云妆虽然和三皇子订了亲,可是这亲事的由头终究是不光彩的,这让秦质心里头一直有个疙瘩,故而看到秦云妆替窦青娥说话的时候心里头愈发不痛快了。 “你母亲已经疯了,谁欺负谁,我看得再清楚不过了。”秦质语气冷冰冰地,想到老王妃还在旁边,还是收敛了一些,没有继续说下去,朝着老王妃微微施礼道,“内宅后事,让老王妃见笑了。” 对啊,窦青娥她还有老王妃撑腰,窦青娥立刻精神起来,她朝着老王妃跪行而去,嘴里还念着:“老王妃,您一定要救我,当真是那小蹄子冤枉的我,这么多丫鬟嬷嬷方才都看着呢。” 秦质瞅了一眼周边的丫鬟,随意指了一个看着老实的问道:“你说,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小丫鬟一愣,连忙跪在地上,诺诺地道:“回老爷,方才夫人吵闹着要找三姑娘麻烦,却是不知道为什么走到院子门口的台阶下后腿脚就不灵便了,自己摔倒在了地上,可是嘴里还一直咒骂着三姑娘,然后便就是老爷看到的那样,夫人骑在三姑娘身上又打又骂。” “你还有什么话说?”秦质一挥袖子,就那么一下,挥得窦青娥的心都凉了,她最了解秦质了,每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恐怕秦质心里头早就给她安排了一个去处,一个恐怖至极惨绝人寰的去处。 还未等窦青娥开口,秦云妆就率先站出来哭喊道:“父亲,您不能怪母亲,母亲已经疯了啊,您又不是不知道,父亲,您就看在母亲是个病人的份上饶过母亲这一次吧。” “云妆,不要再说下去了。”窦青娥连忙想要去捂住秦云妆的嘴,可是秦云妆却已经是说得个酣畅淋漓,她本以为这样可以打动秦质,殊不知,秦质就是在等着这一时刻。 秦质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道:“既然是病人,那就该去病人要去的地方,既然是疯子,那该去的地方就是疯人塔,既然云妆你也这样说了,明日,就将你母亲送到京郊的疯人塔去,至于玉暖……。” 秦玉暖听到自己的名字慢慢地抬起头,脸上还十分合时宜地带着几挂泪痕,就像方才当真是委屈得被冤枉得哭得多么的梨花带雨。 看到秦玉暖这样,秦质的心也跟着软了软,他知道自己疏忽了这个庶女和庶子,却没料到窦氏会这样嚣张。 “方才宫里头传了消息过来,选定了玉暖去皇家寺庙相国寺替太后祈福,相国寺虽然隔得不远,可是四十九天都不能回来,我看着玉暖身边的丫鬟不多,份例也没有多少盈余,这样待会谢管家你多拨调几个丫鬟过来,每个月再多加二十两银子给玉暖。”秦质话语和缓,就像是普通地在评点属下的工作一样。 秦玉暖还是福了福身子满怀感激的样子谢过了秦质,有赏必有罚,有升必有降,这是官场人向来的作风,简单地运用到了内宅的斗争上。殊不知,这样却只会引起更大的波澜。 “不可以啊父亲,你不可以把母亲送到哪里去,那个鬼地方,就算不是疯子也会被逼成疯子的。”秦云妆还在苦苦哀求着,她无法想象没有母亲在身边的日子,秦玉暖若是再下手了她该怎么办,如今婚期临近她又该怎么办,大哥秦临风如今常常不在家,她能够依靠仅仅就只有窦青娥一个了。 继而,她想到了还在苟延残喘的窦家,企图用窦家作为筹码,她道:“父亲,您忘了前阵子舅舅来信了,说皇上赐了个三品的官职给表哥窦向槐,让表哥即日进京述职,估计这两日就要到了,到时候一定是要在秦家落脚的,若是他发现母亲不见了,到时候该如何解释?” 秦玉暖心里噗地嗤笑,看来这秦云妆果然是养在深闺连外头基本的局势都不知道了,如今窦家完全就是做困兽斗,只怕皇上这回说赐官是假,借机让窦向槐进京借以控制威胁远在杭州的窦家老儿才是真的,亏得秦云妆居然还这样底气十足地说了出来,也不怕遭人笑话。 果然,秦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说:“他若真是来了,又想探望窦氏,就带着窦向槐去疯人塔看就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秦云妆微微一愣,窦青娥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深知,自己若是去了疯人塔,就算秦玉暖不派人去折磨她,她自己也会被哪里的无数真疯子假疯子给折磨死的,听说,疯人塔因为关的都是疯子,没什么愿意去照料,负责的嬷嬷时常少一顿欠一顿的,因此还发生过因为饿极了生吃人肉的事件。 她不要去那里!她绝对不能去那里!窦青娥在心里呼喊着。 老王妃已经找了个由头匆匆离开了,估计她不仅仅以后不会帮助窦青娥,现在可能还在懊悔如何帮助了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而秦质正要转身,窦青娥使尽了最后的力气扑在了秦质的腿上,正要开口说什么,只见秦玉暖眼神那么一使,窦青娥张口欲言的动作就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她张着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话语,甚至发不出任何声音,就像刚才莫名其妙了麻痹了一样。 “母亲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好好说话。”秦玉暖边说着边让身边的听雪过去扶起窦青娥。 谁料窦青娥只是一甩,将听雪狠狠地甩开了,自己则是使劲地扣着喉咙,朝着秦质努力地依依呀呀却偏偏就是发不出确切的声音。 看到窦青娥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秦质是再嫌弃不过:“行了,疯疯癫癫的,秀姑,还不快带人让夫人送回院子里休息,若是她再出来丢人,我便唯你是问。” 窦青娥被秀姑和另一个膀大腰圆的嬷嬷拖拽着,心里头却是十二万分的不甘心,她直直地盯着秦玉暖,她知道,一切都是她干的,秦云妆已经调查出了一部分,她知道,秦玉暖身边有高手,却没想到居然身手还在她们窦家的刺客之上。 她派出去调查秦玉暖的三个精英已经被秦玉暖身边的人暗中解决了,悄无声息,直到第二拨人发现第一拨人留下的暗号才意识到他们失败了。 秦玉暖,窦青娥咬咬牙,事情不会就这样容易告下一个段落的,就算她要被送走,送到那地狱一样的疯人塔里去,可是窦家还在,就算窦家真的不在了,窦家的人还在,窦向槐,她的好侄子,一定会为她报仇雪恨的。 人都走光了,院子里立刻静了下来,秦玉暖看着方才被窦青娥闹腾过的满地狼藉,突然嘴角浮上一丝淡淡的笑意,娘亲,我终于为你报仇了。 第二日,一辆包着铁皮的马车就将窦青娥接走了,秦云妆一直跟在马车后面哭哭啼啼的,久未归家的秦临风终于出现了,一边有些痴妄地看着马车,一边抱着秦云妆不停地安慰,偶尔,向秦玉暖投来那无比恶毒的眼神。 秦玉暖倒是淡然,她捏着帕子站在台阶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秦临风走上台阶突然朝着秦玉暖道,“我听说你马上就要去相国寺祈福了对吧,哼,你要小心,说不定是有去无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临别激情 窦青娥的马车已经走远了,可是秦临风脸上的表情依旧悲怆,虽然他暗中派人打点了,窦青娥入疯人塔必然不会有真疯子的那些残忍的待遇,可是一想到自己原来那样骄傲的一个母亲是被秦玉暖逼成了这样,他心里头就不痛快。 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再将这个贱女人打入阿鼻地狱里去。 “多行不义必自毙,”秦玉暖慢慢地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慢慢回味,“大哥说得真好,我看着母亲朝着疯人塔方向远去的马车的时候,也是这样觉得的。” 秦玉暖微微淡淡地笑着,眼眸里似乎还闪烁着宝石般的光彩,可是在秦临风看来,这只是这个恶毒的女人再一次的诅咒。 “你且就得意吧,看你一个小小的庶女究竟能够得意多久。”秦临风眼眸微眯,侧头喊着秦云妆道,“云妆,我们走。” 秦玉暖微微侧了侧身子,似乎十分有礼貌地给气焰嚣张的秦临风和秦云妆让开了道路,可是眼神却是准确地落在了秦临风和秦云妆紧紧牵着的手上。 看着这二人走远了,满儿才是悄声在秦玉暖耳边说道:“看来大少爷对大姑娘的感情果然不一般。” 秦玉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可心里头却早已明了,既然秦临风有这份感情,早晚就会露出马脚,若是让外人知道秦家这嫡出兄妹之间这见不得光的一层关系,哼,恐怕不是一般的热闹,她偏头问着:“昨天的东西都交给冷将军了?” 满儿点点头。 “他怎么看?”秦玉暖问道。 满儿回道:“与三姑娘的看法一样,还有,冷将军让奴婢带了个东西给三姑娘。”满儿边说,边将怀中的一个喜鹊型的陶瓷小哨子递到了秦玉暖手上,说话的音量放得尽可能地低:“这是冷将军托奴婢带给三姑娘的,说是在相国寺若是遇到危险或者想要见他,就吹这个哨子。” 这样的话若是冷长熙自己说秦玉暖倒是无比适应,可是从满儿口中转述出来,又让秦玉暖的脸微微一红,她将那陶瓷小哨子往怀里一揣,扭过头只是小声说了一句:“什么东西都往府里头带,他从来不讲规矩,你也跟着不讲规矩了。” 满儿抿着嘴偷偷一笑,只道:“知道了,三姑娘素来都是最讲规矩的一个,那以后奴婢什么都不替冷将军带了,就算冷将军一把冷剑架在奴婢脖子上,奴婢也不答应。” 这话说得秦玉暖噗嗤一笑,一边嗔笑着瞪着胆子愈发大起来的满儿,一边却是看到秦临风身边的小厮急急忙忙地赶出府去。 秦玉暖侧目听着这小厮和门房里的管事打着商量,听着意思像是说要把秦临风在外头的家当全都搬回来,看来窦青娥走了之后,秦临风是准备重回秦家全心全意地照顾秦云妆了。 不过那些家当…… 秦玉暖微微抿嘴一笑,回了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喊了冷武出来。 “秦三姑娘。”冷武拱手落地,身上玄色衣衫紧紧贴身,不然一丝尘埃,冷长熙的人果然都是训练有素,做事麻利。 “在秦临风转移那些东西之前,你先赶到他在外头的住处,”秦玉暖眉眼微微一扬,好看的柳叶眉眉梢带着一丝凌厉,“他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让我相国寺一行有去无回吗?我倒要看看,我回来的时候,他是多么的落魄。” 相国寺一行迫在眉睫,可是冷长熙却还是抽出空闲见了秦玉暖一面。 就在临行前一晚,秦玉暖还在案几上托腮认真看着娘亲留下的孤本,豆大的烛火微微闪烁,夏日闷热的凉风因为夜愈发的深沉开始凉快起来,秦玉暖捏了捏衣领口子,眼睛似乎有些迷糊了,指尖随意拂过书页,却是突然碰上了一个温软带着热气的东西。 秦玉暖一愣,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喊人进来,却发现放在自己手边的是一双那样熟悉那样有力的大手,小麦色的肤色在烛火下泛着好看的光彩,秦玉暖微微抬头,便和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秦玉暖案几旁的冷长熙眼神相对。 空气似乎是凝固了,秦玉暖的瞳仁微微扩大,嘴角已经流露出无比的惊讶,他居然进来了,还是这样轻易地进来了,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就在此时此地。 秦玉暖知道冷长熙的轻功内功都是一流的,却没想到他竟然可以这样来去自如,自己的房门前不是…… 只是那么一瞅,秦玉暖就发现原本应该在房门前值夜的满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再一回眸,就发现冷长熙正靠在书架子旁笑得促狭,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似乎是一直在等待秦玉暖这副惊讶又惊喜的样子,洋溢而出的全都是巨大的满足。 冷长熙微微侧了侧头,似乎也没想到秦玉暖屋子里会有这样多的书籍,待他看到他之前扮作苏成海让人送来的几部书摆在书架最靠前的位置时,内心的暖流又是由涓涓细流化作了潺潺水花。 “看得那样入迷,都没发现我来了?”冷长熙微微侧头笑道。 秦玉暖索性将案几上的书卷整齐放好了:“就算看得不入迷,也发现不了你来了。” 冷长熙很喜欢秦玉暖这副和他故意斗气的样子,让他心里头就像是小猫爪子挠着一样,痒痒的。 “你明天就要走了,”冷长熙语气黯了黯,眼里是扑朔灿烂得犹如星辰的光彩,“淑华郡主和静嫔也会去相国寺替太后祈福,凡事要小心。” 淑华郡主秦玉暖是知晓的,她一直被收养在太后膝下,如今太后病重,她理所当然要替太后尽一份心,可是静嫔? 冷长熙似乎看透了秦玉暖的心思,回道:“就是原先的陆才人,前两日被升了静嫔,她是侯门嫡女,从小也是见惯了那些内宅手段的,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了。” 陆才人,秦玉暖是有印象了,记得那日诗会在荷花池畔巧遇冷长熙,跟在冷长熙身旁的太监就是陆才人身边的人,听那太监的话,貌似陆才人和冷长熙还有什么纠葛,一想到这里,秦玉暖的口气就凉了半分:“外表?冷将军貌似对静嫔娘娘的外表很是了解。” 冷长熙微微一笑道:“大家都知道宫里有位静嫔娘娘,生得最为温婉柔静,不然,皇上也不会赐了‘静’这个封号给她。” “大家都知道,为何我就不知道?”秦玉暖语气小了一些,可是气势反增,她只是怕外头的满儿和铜儿听到,可是心里头还是不舒坦,突然,眼前本该有的烛光似乎被什么东西遮拦了,秦玉暖抬头一看,却发现冷长熙那张被掩藏在面具下的隽秀英气的脸此刻正是光明正大地暴露在她的面前。 那薄而上翘的唇角,挺拔犹如刀削的鼻梁,和深邃得像深海一样的瞳仁和微微凹陷的眼窝,半张脸在灯火下,半张脸被掩映在黑影里,衬得冷长熙的脸型愈发立体好看起来。 冷长熙知道秦玉暖那些小情绪,他凑上前,轻轻地吻了吻秦玉暖的鼻尖,语气轻柔:“傻瓜,你一定要知道一个不相干的女人长什么样子做什么?你只要记住我的样子就好了。” 面具就搭在冷长熙的手边,那面具边缘光滑冰凉的触感磨蹭着秦玉暖的指尖,带着些酥麻的味道。 气氛是迷离的,就在秦玉暖呆呆僵住的时候,双唇已经被一个热烈却又温润的东西覆上,这一个吻,和之前的都不大相同,带着些热血和激情的味道,除开柔情百般,冷长熙第一次这样野蛮,他一路长驱直入,有些生涩却又技术浑然天成地撬开了秦玉暖的贝齿,像是有一种莫名的牵引,引着冷长熙一路深入,攻城略地般地攫取着那慢慢的胜似蜜糖的甜蜜。 秦玉暖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惊讶到了,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却发现冷长熙的大手已经牢牢地箍住了她的后脑勺,另一手则是死死地抱住她的腰,仿佛早就意料到她会逃跑,他将身子紧紧地贴住她,不容许她离开一分一毫,一想到自己有四十九天不能见到他,他的心里便是难受得像是被针扎一样,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突然要抽离出自己的生活。 夏季闷热,秦玉暖只穿了件薄薄的纱衣,如今正紧密贴合在冷长熙的胸膛,隔着一层纱衣,似乎都可以听到彼此之间的心跳。 许久,直到冷长熙肆意发泄完了胸口那浓郁的思念和**,他才缓缓地松开了手,他看着满脸潮红微微娇喘的秦玉暖,嘴角突然不经意地浮出一丝笑,他很满意,也很喜欢她这样害羞的样子。 嘴唇移开了,可是箍住秦玉暖腰间的那只手还在,冷长熙作势将秦玉暖往怀里一搂,下巴刚好抵在秦玉暖额头,空气里似乎还有些留存未散的热情。 “你……。”秦玉暖吐出一个字,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相信我,别和静嫔走得太近,对你没有好处。”冷长熙突然提醒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静嫔驾到 因为三皇子被刺的事,不仅司马锐和秦云妆的大婚被推迟了,连司马若和北狄公主塞淳的婚事也接连被搁置,这个月二十三,良辰吉日,只有四皇子司马憨迎娶了一个侧妃,当人们知道娶进门的居然也是个傻子小姐后,有的是不怀好意地指指点点,有的则是惋惜傻子和傻子在一起,生出来的莫又是一个傻子。 这一天,也是秦玉暖前往相国寺的日子。 “四姑娘,三姑娘来了。” 秦玉暖掀了帘子进屋子,恰好看到喜娘在给秦玉昭开面,到底是侧妃,不能穿大红,不过一身绯红色的衣裳也衬得秦玉昭出落得愈发大方得体,明媚动人。 秦玉昭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单纯,只是看着进来的是秦玉昭,只是随便找了个由头,将身边的喜娘和伺候的丫鬟都赶了出去,才是握着秦玉暖的手不舍地道:“三姐姐你当真要去相国寺?” 秦玉暖微微颔首一笑:“马车都在外头了。” 秦玉昭有些丧气地“哦”了一声,秦玉暖摸上秦玉昭披散下来的长发,用黝黑光亮的桃木梳慢慢地帮秦玉昭梳着,语气和缓轻柔:“我也是想参加你和四皇子的喜宴的。” 秦玉昭蓦然抬起头,下意识地双手抓住了秦玉暖握着梳子的手:“我不是担心这个,”秦玉昭道,“我是担心三姐姐你和陆静华相处会……。” 陆静华?秦玉暖侧头,莫非就是陆才人的名讳?哦不,现在应该叫做静嫔。 “就是当今皇上的新宠,静嫔,”秦玉昭解释道,“我也是前一阵听憨哥哥说的,这个静嫔颇有来头,更是佛口蛇心,底下了不知道毒害了多少宫女嫔妃,而且,三姐姐你可知道近日也要进京的窦家嫡子窦向槐?” 秦玉暖点点头。 秦玉昭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下人们说,陆静华还是姑娘的时候和这个窦家嫡子有过一段姻缘,两人几乎都要说亲了,可陆静华却突然进了宫,而窦家嫡子也发誓再不踏足京城,若不是这次皇上下令……。” “玉昭啊,怎么还没好?哟,怎么把喜娘都赶出来了?”外头,柳姨娘尖细有力的生意突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不过秦玉暖需要知道的东西她都已经一清二楚了。 无视了守在门口的丫鬟和喜娘,柳姨娘直接就打开了门,掀开了帘子进来,嘴里还在抱怨着外头丫鬟居然敢拦住她这个当亲娘的:“什么叫做四姑娘在换喜服,四姑娘整个人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哪里我不可以看。” 柳姨娘一扭头,发现秦玉暖居然也在屋子里,愣了愣,表情现实下意识地防备,但只是思量了那么一瞬间,就立刻换做了一个热情的语气:“哟,三姑娘也来了,如今玉昭能嫁给四皇子也是离不了三姑娘的功劳呢。” 秦玉暖不屑于看她,柳姨娘和秦玉晚都是一路人,见风使舵,只要有利益,敌人也可以当盟友,若是没了好处,立刻翻脸不认人,她们和秦玉昭是完全不一样的人,秦玉暖很清楚,只是碍于今日也是秦玉昭大婚的日子,秦玉暖也只是站起身来,朝着柳姨娘福了福身子道:“玉暖也该走了,去相国寺的马车已经等在外边了。” 柳姨娘看着秦玉暖阔步流星地就出了门,立刻追了上来,柳姨娘素来爱华丽,爱鲜艳的颜色,今日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流苏步摇铃铛作响,如今可是她自个儿的女儿嫁给当今皇子,虽然傻可是到底也是个宗室出身的皇子,听说婚后还会被封王,那自己的女儿可就是成了侧妃了,不过,她也是很清楚这个侧妃是从哪里来的。 “三姑娘留步。”柳姨娘始终保持着那最标准的笑脸,甜得似要滴出蜜水来。 秦玉暖顿住脚步,冷冷地看着她。柳姨娘一走近,秦玉暖就闻到了一股很明显的香气,她抬眼看了柳姨娘一眼,只在心里冷笑,听说秦质这几日又开始宠着这位秦家老人柳姨娘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三姑娘,你看,如今你帮了玉昭这样大一个忙,而且我也听说,那冷大将军已经求皇上赐婚了,你这次从相国寺回来可就要名正言顺地嫁进宁王府了,到时候行事做事都方便得很,不知道三姑娘愿不愿意……。”柳姨娘谄媚地笑着,揉捏着手上上好的蚕丝帕子。 “我没兴趣帮你的忙。”秦玉暖冷漠地打断了她,秦玉暖和清楚自己该和什么样的人交往。 “自然也不是让三姑娘白忙了,”柳姨娘腆着脸笑道,“我是想着,如今玉晚也到了说亲的时候,因为上官家那倒霉催的平白无故地拖累了玉晚,如今连个说亲的人都没有,我听说宁王府二公子冷长轩的妻子早已病故,如今孤身一人,你说,若是玉晚和三姑娘你一同入了宁王府,姐妹相互之间自然也有个帮衬对吧?” 说来说去还是在为秦玉晚的婚事操心,秦玉暖微微斜了斜身子,语气有些飘然:“柳姨娘,不好意思,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我没兴趣帮你的忙,同样,我更没兴趣和你合作,还有,柳姨娘,你身上凝香露的味道太重了,小心被有心人发现。” 秦玉暖知道,和秦玉晚柳姨娘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是在自己身边埋了个定时炸弹,看着窦氏如今的下场就知道了。 柳姨娘看着秦玉暖态度坚决地走开了,脸上的笑容突然也放松下来,突然朝着地上狠狠地一呸,碎碎念道:“不过是个没娘的庶女,还真当自己是宁王府世子妃了,你可以去的地方,我们玉晚照样能去。” 前往相国寺的马车和迎亲的队伍同时出发,只是一个朝南一个朝北,看着马车外头的景色慢慢变化,从街头巷尾那种繁华热闹变做了山间野林里的蝉的聒噪,秦玉暖一边捧着书页在马车里,手边一边把玩着那只喜鹊小陶瓷,她可不相信什么吹一吹冷长熙就可以出现的话语,只不过…… 秦玉暖抬眼瞅了一眼这小喜鹊,指尖来回摩挲着上头不甚平滑的印记,心里头突然就淌过潺潺的暖流。 半日车程的功夫,就到了京郊最为宏伟辉煌的皇家寺庙——相国寺。 “三姑娘,小心。”听雪牵着秦玉暖下来,满儿立刻撑开了一个二十四骨的遮阳纸伞替秦玉暖遮起这炎炎烈日。 来领路的僧人已经在山门下侯好了,看着秦玉暖的马车一过来就立刻迎了上来。 “施主,这边请。” 秦玉暖十分有礼地回了个礼,提着裙摆还没跨步,后头一句高调激昂的女声却是凌空一句打断了她:“哟,这不是秦家那个庶女吗?嬷嬷,你快给我查查,咱们可是来错了地方,这可是皇家寺庙呢,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 不消说,光是听着声音秦玉暖就能猜到来人是谁。 其实还能有谁,这大齐除开仗着太后喜爱无法无天的淑华郡主,还有谁敢在皇家的地盘放肆。 秦玉暖一回头,就对上了淑华郡主那俏丽尖锐的眼眸,从中散发出的犀利刻薄的眼神似乎想要将秦玉暖剥层皮似的,淑华郡主可还是记得那次在宫道上秦玉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呢,如今是出了宫了,太后娘娘也管不了她了,她一定要将过去受的那些气全部都还回去。 淑华郡主的马车堪称华丽,四驾高头大马,黑色楠木的马车辕,还有串成珠帘的珍珠,就连赶车的马车夫身上都是穿着京中富家子弟才买得起的丝制衣裳。 “玉暖见过淑华郡主。”秦玉暖依旧按照宫礼给淑华郡主施了个礼,她不会让淑华郡主占到一点便宜,但也不会给别人留下丝毫把柄。 淑华郡主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傲,甚至不屑看秦玉暖一眼:“还知道行礼了,不错,只不过,本郡主还是不知道,这皇家的寺庙什么时候容得了外人进来了,”淑华郡主边说边故作认真地问着一旁领路的僧人道,“你倒是说说?若是你不知道,就只管问了你们方丈去,无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是掌管普天之下祭祀祈福的大齐皇家寺庙。” 这僧人一愣,显得很是为难。 秦玉暖却是偏了偏头,一句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又击中人心:“这皇家寺庙不是早就来了外人了吗?”秦玉暖直直地盯着淑华郡主,忽而嘴角一笑:“淑华郡主自己,也不是外人吗?” 言下之意,你淑华郡主虽然名为郡主,可只是承蒙祖上的战功被好心的太后收养,说到底,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女,和大齐的皇室哪里有半点血缘关系。 “你……。”淑华郡主眉眼一瞪。 “怎么?”秦玉暖轻轻一笑,“玉暖说错了吗?淑华郡主本姓武,和大齐司马家族有何关系?不是外人又是什么?” 淑华郡主只朝着秦玉暖猛地一指,正准备发难,却听到后头太监的高声唱调道:“静嫔娘娘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表里不一 秦玉暖想象过很多次静嫔的出场,却没料到比自己意料之中的更加夺目温婉。 远远地,便看到一顶青花软轿在宫女太监们的簇拥下缓缓而来,上头坠着的透明珠串是那样的晶莹剔透,让人总是会浮想这轿子里头的人也该是一位有着玲珑心思的妙人儿。 素来泼辣的淑华郡主一听到静嫔的名号突然就安静了下来,脸上挂满了小女儿家才有的娇气,立刻迎了上去:“静娘娘,你可算是来了,淑华等了你许久呢,你上次送来的荷花蜜真真是顶好的,还有没有,淑华可爱吃了。” 秦玉暖微微侧目,看着淑华郡主朝着静嫔撒娇的样子是如此自然,就知道两人的关系必定不一般,冷长熙曾经告诫过她不要和静嫔走得太近,虽然没有说明原因,可是秦玉暖还是相信冷长熙的话的,毕竟,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心里头已经盛满了她,总是替她着想。 “臣女见过静嫔娘娘。”秦玉暖隔着珠帘子微微施礼,影影绰绰地还可以看到珠帘另一边静嫔的轮廓,看着那纤细的脖颈和束得高高却尽显清雅的发髻,就知道这个女人不一般。 静嫔,她精致得就像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瓜子小脸大眼睛,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端庄和高雅,二十五岁的年纪,既有着年轻女儿家的娇羞和柔婉,也有着难以形容的脱俗的气度和风雅,也难怪皇上最近频频宠幸这个曾今最不得宠的才人,更是破格越级将她直接从才人的位置直接升为嫔妃。 这是秦玉暖第一次见到静嫔,不得不说,她也被静嫔的美貌惊呆了,可是越看,却越觉得静嫔这张脸似乎有些不自然,更重要的事,听说静嫔十六岁就进宫,可是为何这样一个大美人直到九年后的二十五岁才受到宠幸,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就是前阵子让冷大将军御前提亲的秦家三姑娘?”静嫔缓缓开口,身旁的太监识趣地掀开了帘子,恭迎静嫔出来,那粉若桃杏的娇小的唇瓣,那白如初雪的肌肤,还有那黑如子夜的长发,一时间,在阳光下灿烂得似乎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看门的僧人也不由得懂了些尘心,眼神总是会下意识地往这边看。 静嫔的用词颇为礼让,她没有像其他人会故意在秦玉暖的名讳前加“庶女”二字,而是直接称呼其为三姑娘。 想到冷长熙的嘱咐,秦玉暖只是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 静嫔颔首亦是笑得亲切可人:“果然是个清秀端庄的,我与冷大将军也有些渊源,我就知道,他看上的人,不会差。” 秦玉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娘娘谬赞了。”可心里却是听得明明白白,静嫔想要说明的不过就是“渊源”二字,看来,这个静嫔对冷长熙……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是为了太后娘娘的安康来的,耽误了时辰也是不好的。”静嫔笑着缓和起气氛来,她光是看淑华郡主看着秦玉暖的眼神就知道淑华郡主在想些什么,她笑着抚了抚淑华郡主的手,微微一笑,“淑华也真是的,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子脾气,也就是太后娘娘皇上和我爱惯着你,往后,若是出嫁了才是个让人操心的。” 淑华郡主一听,不但不恼,反而是朝着静嫔的怀里耸了耸:“静娘娘对淑华最好了,以后得看着静娘娘生下个小宝宝,我才能安心出嫁。” 静嫔笑了,伸出那白似青葱的手指假意戳了戳淑华郡主的脑门,嗔笑道:“你啊,就是爱哄着我开心,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为了那几罐荷花蜜,小安子,回宫后你去库房查一查咱们还有多少荷花蜜,都给咱们的淑华郡主送过去。” 静嫔和淑华郡主你一言我一语,仿若秦玉暖就不存在似的,淑华郡主倒是十分得意,时不时昂着头挑衅地看着秦玉暖,仿佛在宣告自己的救兵来了,秦玉暖再也欺负不了她,可是秦玉暖却只是视而不见,她静静地侯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可以肯定的事,当淑华郡主提到让静嫔生个小宝宝时,静嫔的脸上突然露出一副尴尬和狠戾,虽然只停留了一瞬,,却是被秦玉暖瞧得很清楚。 “瞧瞧,都只顾着咱俩聊了,却是将秦三姑娘忘了,”静嫔很会调和气氛,“秦三姑娘,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还是先行回厢房休息,接下来的四十九天都要日日焚香诵经,够劳累的了。” 秦玉暖福了福身子:“为太后祈福,劳累是应当的。”想要从她秦玉暖的口中套出一星半点的事端,想都别想,她可不会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疲惫或者劳累的话。 静嫔微微一笑,眼里闪烁出光芒,带着身旁的婢女和太监就朝着山门去了。 相国寺既然是作为皇家寺庙,自然是这京郊最大装潢最为宏伟的庙宇,厢房就有两处,分为东厢房,西厢房,最北边则是一处密林,整座寺庙坐北朝南,风水极好,不然,也不会选了这个地方做皇家祭天的寺庙。 秦玉暖、淑华郡主和静嫔被安排在了采光比较好的东厢房,因为位份的问题,秦玉暖被分到了一间最北的厢房,虽然说是当中最差的一间,可是当铜儿满儿推门进去准备打扫的时候却都是吃了一惊。 “哇,这里头,比咱们在太尉府的屋子没得差呢,三姑娘,快进来看看。”铜儿欢天喜地喊着秦玉暖过来。 “瞧你,总是一惊一乍的,如今咱们可是在狼窝里,你以为还是在太尉府的温暖乡呢。”满儿跟在后头,笑着劝着铜儿道。 铜儿一低头,一捂嘴,也不说话了。 秦玉暖笑着看了铜儿一眼,可是当她走进这间厢房的时候,心里也着实猛烈地一颤,从屏风到小茶几,从床榻到茶盏,无论是大件的家具还是小件的物什,都是布置得精细得堪称完美,件件都附和秦玉暖的心意。 抚摸着那滑如云纱般的褥子,秦玉暖愣了愣,她在相国寺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到底是谁会如此费心替她打点? 这时,恰好一个小沙弥从门外进来,站在门槛外头,极为懂事地朝着里头一行礼道:“女施主,师父让我来问问这屋子的布置是否还合心意?” “你师父是谁?”满儿摸了摸这可爱的小沙弥的头,柔声问道,这也是秦玉暖此刻最想知道的。 小沙弥头一歪,也不隐瞒:“我师父法号玄止,几位女施主可曾听说过?” 玄止?秦玉暖突然扭头看着这小沙弥,她记得,在万安寺的时候因为突如其来的佛像流泪,是冷长熙最后请来了四处云游的大齐高僧玄止过来进行佛法讲座才暂时平复了大家的情绪。 原来,还是他。 一想到冷长熙,秦玉暖的面色就顿时绯红起来,她起身朝着小沙弥灿烂地一笑:“替我谢过你师父,就说这番心意玉暖会记得的。” 小沙弥响亮地点了点头,飞快地又跑出了厢房。 傍晚的时候,秦玉暖又收到了一个消息,黎家姑娘黎未君突然在家里暴毙了,据说死得极为突然,和一大家子一齐吃饭是还好好的,只是回去才吃了块杏仁小饼,没半盏茶的功夫,就突然没气了。 秦玉暖很清楚,那块杏仁小饼正是在围猎场时陈皇后单独将黎未君召去后赏赐给她的,按照黎未君的性子,她回来一定是会炫耀了许久,可即便大家知道这杏仁小饼是皇后赏赐的也没有人敢去追究皇后的责任,明白的自然是知道这黎未君一定是惹怒了皇后,才遭此劫难,而不明白的权当是黎家这条丧家狗如今是更加落魄,唯一崛起的希望也破灭了。 黎家,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玉暖早早地起来了,今天是祈福的第一天,按照往常的规矩,秦玉暖要先到静嫔娘娘的院子里去请安,再跟着静嫔娘娘前去万雄宝殿,一同斋戒沐浴,焚香祈福。 而待到秦玉暖到静嫔娘娘院子外头时,淑华郡主恰好也赶来了,面上带着喜色,似乎一想到待会可以看到静嫔娘娘她心里就无比地开心。 看来这个静嫔娘娘,还真是会收买人心啊,就连宫里头这个最为泼辣的郡主都被她收服得服服帖帖的。看着淑华郡主,对着别人是一个样子,可和静嫔娘娘相处的时候却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看到秦玉暖来了,淑华郡主脸上的笑容就立刻收敛了起来,微微昂起头颅,尽是矜持和自傲:“比本郡主来得都迟,也不知道太尉府的家教如何这样差。” 秦玉暖微微一笑,直接回道:“比起武家世家功勋贵族,秦家这样的小门小户自然是上不得台面了。”言下之意,是说淑华郡主说秦家没家教,可是她呢?一出生就是个孤女,根本就没有家教可言。 果然,淑华郡主拧紧了眉头,正要发难,厢房的门却是一下开了,静嫔已经是端庄地站在了门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丫鬟有鬼 依旧那样的高雅,依旧那样的温婉,和昨日的宫装相比,如今换了身便装的静嫔不仅没有显得单调,反倒是被这一身素色衣裳衬托得更加秀气灵动。 一瞅见淑华郡主脸上的不快,静嫔就掩着帕子一笑,劝慰的话语犹如珍珠落在玉盘里的清脆:“瞧瞧咱们的淑华郡主,这一大早的,又有什么不合心意了?” 淑华郡主狠狠地瞪了秦玉暖一眼,语气软了软,朝着静嫔道:“没什么,大早上的淑华只当被狗咬了。” 这意思,全当秦玉暖是一条不懂事的疯狗罢了。 秦玉暖亦是朝着静嫔一笑:“臣女见过静嫔娘娘。” 静嫔微笑着点点头,又道:“时候也不早了,大雄宝殿那边也该是准备好了,大家既然都已经沐浴焚香,就该去大雄宝殿抄写经文,斋戒祈福了。” 这便意味着,接下来的四十九天的时间里,秦玉暖从辰时开始,几乎每一天的白天都要和淑华郡主和静嫔在一个佛堂里,这两个人,一个是明枪一个是暗箭,都是要防着的。 去的路上,淑华郡主一直都拉着静嫔不肯撒手,好歹寻了个空隙,静嫔才是朝着秦玉暖略带歉意地道:“淑华还年轻,行事难免有些莽撞,秦三姑娘莫要太在意。” 秦玉暖微微福了福身子,笑道:“淑华郡主开朗活泼,和臣女的木讷相比,倒是夺目不少。”既没有说淑华郡主的不是,也没有抱怨诉苦,秦玉暖才不让静嫔得了半点便宜去。 静嫔微微一笑,又看到秦玉暖身边跟着服侍的丫鬟只有满儿和铜儿两个,问道:“秦三姑娘身边服侍的人可还够用?若是人手不够,倒是可以从我这里借些人去,尽管差事,大家既然来了这相国寺一同为太后祈福,也算是一场缘分。” 秦玉暖回头看了低着头皆是不说话的铜儿和满儿道:“这两个都是跟了玉暖许久的丫鬟,玉暖差遣着也习惯了,娘娘身边都是能人,玉暖就不夺人所爱了。” 静嫔颔首一笑:“秦三姑娘果然是个会说话的,不过用人用丫鬟也就是这样,终究还是要用贴心的替主子着想的,不若,哪天被自己的丫鬟出卖了都不知道,秦三姑娘,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秦玉暖微微一挑眉,她默默地打量了静嫔一眼,笑着回道:“玉暖可以保证,玉暖这两个丫鬟都是忠心护主的。”觉察到身边的其中一人微微一颤,秦玉暖更是抬头,十二万分笃定地道,“玉暖是真心待她们的,自然也会相信她们会真心待玉暖。” 静嫔:“那便好。” 大雄宝殿的塔香早已燃起,洒扫的僧人们更是提早起来将大雄宝殿清扫得一尘不染,释迦牟尼像前是三个半旧的蒲团,三人各自的婢女替各自的主子打理好后,都是准备默默地退下。 铜儿替秦玉暖摆好了要抄写经书用的笔墨纸砚,满儿则是扶着秦玉暖坐在蒲团下,突然一下,秦玉暖猛地一跌,看着要摔倒的样子,幸好被满儿侧身扶住,就在这侧身的一刹那,秦玉暖突然对着满儿开口低语了一句:“看牢她。” 说完,又貌似不经意地瞟了铜儿一眼,满儿心头一怔,却立刻懂了秦玉暖的意思,微微点了点头,应下了。 “秦三姑娘可还好?”静嫔看到这边的动静,关心地问道。 “无妨,只是也不知怎地,玉暖最近身子似乎都有些乏力,时而还会头晕,身子虚得很。”秦玉暖抚着胸口道,小口小口喘气的样子当真像是虚弱得浑身无力的样子。 “怕是天气燥热了起来,”静嫔和婉地一笑,“等回去了我让人送些薄荷叶和苦丁茶过来,都是西夏那边来的,味道问着宜人好闻,降暑的效果也是不错的。” 淑华郡主不平了:“静嫔娘娘真是,淑华都没有这些好东西呢,静嫔娘娘倒好,倒是便宜了外人。” 这个外人,就是针对的秦玉暖了。 静嫔倒是不恼,依旧打趣道:“瞧瞧淑华你这醋劲,都快赶上那老陈醋了,行行行,你若是喜欢,就日日从我那儿哪,反正我哪里多得是,够你喝的。” 淑华也是一笑:“还不都是皇上疼爱着娘娘,有什么好东西都率先想着娘娘。” 静嫔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只是低眉看了秦玉暖一眼,可偏偏是这一眼,那眼神里夹杂的一丝狠戾,又被秦玉暖逮了个正着。 说实话,她和这位静嫔娘娘,原先的陆才人粗粗不过才见过两次面,虽然每次这静嫔面上都做得极为到位,可是每每这眉梢处的嫉恨都让秦玉暖心头猛地一颤,前世今生秦玉暖观人无数,她明白,这样的嫉恨的眼神必定来自于内心极大的不平,可是她和静嫔…… 到底有何交集? 三人皆是默默地在大殿里头抄写佛经,许是真心希望太后娘娘早日痊愈,平日里聒噪异常的淑华郡主第一次这样安静平和,一笔一划写得也极为认真,而静嫔也是专注于指尖上的书写的动作,转眼,就到了黄昏时刻,简单地用了斋菜,大家各自都回厢房休息。 一回厢房,秦玉暖就立刻喊了满儿进来,将披散下来的长发挽起,对着满儿道:“快替我拔出来。” 在秦玉暖的后颈,插着一枚半指长的细若牛毛的银针,这是昨日她问过冷武后找到的一个穴位,作用就是可以在短时间内放大人的嗅觉,只是不能超过六个时辰,不然物极必反,会对嗅觉有损害的作用,秦玉暖的嗅觉本就比常人要灵敏好几倍,而今日,她铤而走险就是为了确认一件事。 大雄宝殿里燃了佛香,而且似乎还特地挑选的最浓郁的一种,若是在这个环境下全靠她自身的嗅觉去辨识,绝对不会有这样大的收获。 如今她可以确定了,确定她昨日第一次在静嫔身上闻到的味道,连同着静嫔娘娘那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再加上今日利用针灸催化放大嗅觉后的收获。 满儿飞快地将秦玉暖脖子后面的银针拔了出来,连忙包起来,准备处理掉。 “三姑娘,怎么样?” “静嫔的脸是假的,用了人皮面具,”秦玉暖十分笃定道,“在围猎场的时候,那刺客也用过人皮面具,后来冷长熙曾告诉过我,西夏的人皮面具已经做到了出神入化的效果,只不过只能短期佩戴,若是要长期使用,需要配合一种香料,防止人皮面具底下真实的人皮因为被堵塞不能自由呼吸而腐烂变色,这种香料我闻过一次,和静嫔身上的一模一样,虽然她加工处理将气味便淡了,可是我知道,就是那个味道。” “原来静嫔娘娘那张国色天香的脸是……。”满儿捂住嘴,没有说下去。 “不是,”秦玉暖冷静地判断道,“她的容貌应该是真的,不然一个妃子要是容貌有太大的变化也会引起宫里的人的注意,冷长熙说过,这香料一旦断了,就算以后不再用人皮面具,原来的皮肤也会因为没有香料的滋养加快衰老,很有可能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从二十岁到八十岁,静嫔应该没有换脸,唯一的理由是,她原来的容貌很有可能被人毁了,凭她的能力是不可能弄到这人皮面具和香料的,可以推断的事,有人利用人皮面具和香料控制了她。” “会是谁?” 秦玉暖皱眉,没有说话,宫里势力纷繁复杂,她还不能妄自揣测,她只能确定,有人开始暗中对她下手了,而且来头还不小,除了加倍小心和仔细追查,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今天情况怎么样?”秦玉暖换了话题,问着满儿道。 看着满儿的脸色有些难看,便已经猜到了大半。 “三姑娘,铜儿她……。”满儿话才说了一半,外头就传来小沙弥的声音,还是昨日的那个可爱的小沙弥,手里带着一个白净瓷瓶,在铜儿的带领下在门外候着,朝着秦玉暖一施礼道:“女施主,我是奉师父之命来给女施主送安神香的,这是师父自己调配的安神香,有安心凝神的效果,希望帮助女施主睡个好觉。” 小沙弥一口一个“女施主”喊得极为响亮,也极为讨喜。 又是玄止大师,秦玉暖笑着接下,又连忙道谢,她心里头知道,玄止大师如此照顾自己也定是受冷长熙所托,可以让一个超凡脱俗的高僧如此照料一个地位低微的庶女,看来冷长熙和这位玄止大师的交情绝非一般。 “这位玄止大师,居然这样贴心,不对,我想着他估计是看着三姑娘如今和冷将军定了亲事,也是巴不得来巴结着呢。”铜儿煞有介事地说道。 “就你多嘴。”满儿低声喝了一句。 秦玉暖亦是话语森凉地道:“玄止大师是大齐第一高僧,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还有铜儿,你这番话若是让别人听见了,你有想过什么后果吗?还是,你希望有什么后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一章 贼心败露 希望有什么后果?听到这句话铜儿就是猛地一颤。 “三姑娘,铜儿说错话了?可是铜儿只是觉得,如今三姑娘和冷大将军定了亲事,肯定少不了巴结的人,所以才自然而然地……。” “所以你才自然而然地接受底下那些小丫鬟的贿赂,答应帮她们安排进我的院子?”秦玉暖索性挑明了话头,她早就发现了铜儿这手脚不干净的事情,只是当时忙于应付窦氏无心去管,秦玉暖最讲究用人,一定要用可用的人,值得用的人,铜儿已经触到了她的逆鳞,她不能不管了。 “三姑娘,三姑娘……我……。”铜儿神经一紧,浑身的肌肉似乎都不受自己控制,她怔怔地看着秦玉暖,突然一下跪在地上,朝着秦玉暖就磕起头来,嘴里反复念着:“奴婢不敢了,奴婢只是想着为以后嫁人攒些嫁妆,三姑娘你也知道的,奴婢身份低微,若是没点足够的银两,哪里能找得到好媒人,嫁个好人家?” 满儿见势往外头看了一眼,确定外头没有人,免得让哪些不怀好心的人偷看了去偷听了去。 “哼,想要嫁人?”秦玉暖转身坐在了小茶几旁的禅椅上,身板挺得直直的,从上往下俯视跪在地上的铜儿,“我曾说过,你和满儿都是一直跟着我吃过苦的,你们的婚事我自然会操心,等到你们出嫁了,我一定会给你们每人打一套金五件,就像民间小姐一样把你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再说,我给你的赏赐还少吗?每次铺子里分红利我也给了你们不少银两,你还缺这点银子?” “三姑娘,其实我只是……。”铜儿一时间失语,竟然连应付和搪塞的理由都找不到。 “铜儿,我一直念在咱们这么多年相处的份上,你的好,你的善良我都记得,可是你败就败在不该朝宝川下手。”秦玉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缓缓地开始变得冰冷,像是结了冰一般,“我去围猎场那几天,你在宝川的饮食里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我比你更清楚。” “三姑娘,奴婢……。”铜儿哑然,似乎认了命一般,狠狠地咬碎了一口银牙,突然语气也变得高昂起来,“原来三姑娘都知道了,妄我还在三姑娘面前演了这么久。” “你一直很善良,”秦玉暖的语气带着些不忍,“我真是不知道你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 “人都是往高处爬的,”铜儿的语气不再像以前那样的稚嫩坦率,带着些老成和风尘仆仆的味道,犹如经历了沧桑的老人,“三姑娘怕是不知道,在杨姨娘救了我之前我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其实我根本不是家乡发大水无家可归,我娘不是乡间那些淳朴的农妇,她是个妓女,青楼里卖肉求欢的那种,我根本不知道我爹爹是谁,而我的好娘亲,在我长大八岁的时候居然开始和青楼里的老鸨谈价钱,她想让我跟着她一起做那些下三滥的事,那时候我才八岁,她就开始带着我接客,我知道,要是我不跑出来,我就会过着和她一样的生活,为了金钱每天和不同的男人在床上卖媚淫叫,为了逃出来,三姑娘,你知道我干了件什么事吗?” 铜儿的嘴角忽而露出一丝凄凉的笑,完全不顾秦玉暖冷淡的眼神。 “我骗看门的老婆子喝了一碗砒霜,说那是糖浆,她信了,喝了,死了,然后我就逃出来了。”铜儿一边说,眼泪一边从眼睑渗出,过去的生活她从来没有提过,只因为她觉得这是莫大的耻辱,有一个不知廉耻的青楼娘亲,还有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她甚至还记得那些男人淫荡的目光在年仅八岁的她的身上来回打量,像是在看一只小雏鸡,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好好肆虐一番。 秦玉暖瞥过头:“世上的不幸有很多,却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失去生活的信心和希望,铜儿,你太让我失望了。”她不会告诉铜儿前世她经历过什么,那样惨绝人寰的生活在她重生的初期还会一遍一遍地在她的梦里重演,可是现在,或者说自从遇到冷长熙之后,她的噩梦消散了,让她坚信人世间总是有那样一种独特的温暖在等待着你,只要你自己不曾放弃。 其实像铜儿这样的人有很多,秦玉暖也见过太多,为了抵抗和辩诉这世俗的肮脏和不堪,只有变得比别人更加不堪,其实终究是作茧自缚。 “我没有三姑娘你这么好的运气,可以遇到这般宠爱三姑娘的男人。”铜儿冷冷地道。 “我从来不是靠运气,”秦玉暖的话语淡淡的,但她知道,此时的铜儿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她的心已经被俗尘蒙蔽,再也无法清澈起来了,“我靠的是自己的手段和一颗真心,铜儿,我曾真心待过你,就像我真心待满儿、廖妈妈和听雪一样,可是如今……,”秦玉暖偏过头,道,“你自己下去领罚吧。” 出乎铜儿的意料,她以为凭借秦玉暖的狠心和果断程度,会将她直接赐死或者更狠的方式,不过很快她也反应过来,如今是在相国寺,秦玉暖要动手和没有在太尉府容易,似乎带着一丝侥幸,她直起身子,朝着秦玉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谢三姑娘。” 不一会儿,外头很快就传出了打板子的声音,可以想象得出那板子砸在人的身上该是有多狠,有多重,有多痛。 秦玉暖坐在屋子里,听的很清楚。 满儿给秦玉暖递了盏刚泡好的金银花,最近秦玉暖熬夜熬得有些多,似乎有些上火。 “三姑娘还准备留铜儿在身边吗?”满儿看起来有些担忧,毕竟,铜儿是有案底的人,更何况,触犯了二少爷可就是触犯了秦玉暖不可僭越的底线,可同时,毕竟和铜儿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虽然她最近和铜儿也矛盾不少,可是姐妹情谊还是在的,听着外头的声响,她不仅皱了皱眉。 “你觉得可能吗?”秦玉暖取过随身携带的绣花样子孤本,随性翻阅起来,“她的心都已经不在我这了,留着她?如今是敢动宝川,将来连你我的性命恐怕她都敢取了。” 满儿后背一凉,想想也是,听着铜儿方才说她过去的经历,都觉得可怕。 “那三姑娘……。”既然不准备留铜儿,却不赶走她,这是为什么? 秦玉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的一棵老槐树长得正茂,枝桠上正有一只绿色大螳螂在专心地盯着眼前的食物——一只高声鸣唱的夏蝉,却没想到,就在它的上方,一只黄雀同时也摆出了捕猎的样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玉暖微微一笑,“铜儿虽然有这个贼心,可是没人借她个贼胆她怎么敢对着宝川下手,我若是处置了她不仅费事反倒是遂了她背后那个人的愿,倒不如留着她,一来,顺藤摸瓜,二来,”秦玉暖抿了口茶,慢慢地悠哉悠哉地道,“二来,自然有人帮我们处置了她。” 能有如此布局将爪子都伸到自己身边的丫鬟身上的人,秦玉暖坚信不是个普通人,而这样的人都有个特点,果断,干净,手段高明,对于背叛过自己或者已经被别人发现的钉子,他们一般只有一种对待方法——让她们永远闭上嘴。 相国寺不大,厢房这边又隔得近,很快,淑华郡主和静嫔娘娘那边都各自派人来问了情况,淑华郡主是嫌弃秦玉暖这边动静太大,吵了她休息,正在闹脾气,静嫔则是遣了人来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打发了双方的婢女回去,秦玉暖倚在门口,看着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铜儿,挥手让两个打人的小厮停了手,她慢慢踱步走下台阶,朝着铜儿走过去。 就在和庆姑姑相视一眼的时候铜儿似乎已经明白自己的大限已到,她趴在窄窄的长条椅子上,臀部是火辣辣地痛,连带着头上不停滴下的汗珠,混着铜锈的味道让她愈发不清醒起来。 “三姑娘,若是能再给铜儿一次机会……。” “我已经给你很多次机会了。”还没等铜儿说完,秦玉暖便就抢白道,冷冷地只看了铜儿一眼,就回了屋子。 “将她关在耳房里吧,”秦玉暖吩咐满儿道,“晚上自然会有人来处理她的。”接着秦玉暖又让满儿找来了冷武,让他晚上密切注意耳房的动静。 夜深了,秦玉暖却还是在烛火下翻看着书卷,心里头却是依旧思索着静嫔和铜儿的事,总觉得这其间必定有什么联系,正是深思之间,烛火却是突然一灭,像是被什么东西射灭的一样,四周立刻安静下来,秦玉暖抹黑掏出一支放在枕头底下的匕首,可指尖才触上那冰凉的柄,双唇却是被一个炙热得似火焰的东西狠狠地覆上。 那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霸道,秦玉暖知道,是他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谁比谁狠 带着些缱绻的温柔和似海的激情,冷长熙霸道地将秦玉暖箍在床头,要知道为了见这小刺猬一面,他的青花骢跑得当真像风一样地块,才能在他处理完京中的事务后在秦玉暖歇下前及时地赶回来,而且还得在天亮以前再赶回去,就凭这一点,他也有资格好好地品尝品尝如今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小刺猬。 “唔……。”秦玉暖的唇此刻一定已经红肿了起来,身上是冷长熙厚重扎实的肌肉,压得她忍不住地娇喘了一声,这一声,却是出乎意料地撩人心弦,引得秦玉暖自己都是浑身一颤,更别提正压在自己身上尽情肆虐着她的唇瓣的冷长熙了。 就因为这一声喘息,原本还在疯狂地攫取那眼甜蜜的泉眼的冷长熙突然停下了动作,他用手臂支起身子,自上而下的,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脸型的轮廓像是被精雕细琢出来的一样,就连下巴上微微弯曲的弧度都是如此完美,配合着小麦色的肤色,浸润在温柔的月光里,仅仅是对视,都让人心跳加快。 秦玉暖注意到,冷长熙没有戴面具,此刻他是如此大胆放心地将自己的面容展现在她的眼前,他是如此信任她,就像她一如既往地相信他一样。 似乎带着些隐忍,没人知道就在秦玉暖微微喘出气的那一瞬间冷长熙多么想彻底地占有了她,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了,好好地疼爱一番,最好还能随身携带,以免除了这相思之苦。 激情过后,秦玉暖的脸上还泛着潮红,她没有料想到自己方才给了冷长熙多大的诱惑,她只是以为冷长熙又因为哪些小事吃味了,他在这方面的性子是十分小气的,可是偏偏她很喜欢。 “你怎么来了?”秦玉暖的话语里似乎还带着些未消散的暧昧,她的手也轻轻推搡着冷长熙的胸膛,他压着她着实有些痛了。 冷长熙却是欺身而上,凑得愈发近了,反问道:“怎么?你不希望我来?”天知道他的青骢马跑得有多费力。 秦玉暖低垂下眼睫,睫毛微微扑闪,让冷长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觉得这小刺猬害羞的样子煞是好看。 “当然不是。”这是秦玉暖的真心话。 “那我就放心了。”冷长熙笑道,继而翻身一躺,十分自然地躺在了秦玉暖的床榻上,将手交叉枕在脑袋后面,看似随意地道:“我想你,所以就来了。” 冷长熙偏头,却看到秦玉暖抿嘴一笑,那嘴角似乎挂满了未说出口的韵味和话语,让人充满了好奇。 “怎么了?” 秦玉暖扭过头,直视着冷长熙深邃的眼眸,忽而也跟着冷长熙躺下,将头朝着冷长熙的怀里蹭了蹭,未成亲却如此亲密在大齐权贵圈里简直是倒行逆施,可是冷长熙并非普通人,不必守那些规矩,而秦玉暖历经两世,她只懂得珍惜当下,珍惜眼前的人,她喜欢他,他恰好也爱着她,这便够了。 “我也刚好在想着你,然后你便来了。”秦玉暖的声音很是轻柔,可是落在冷长熙的心上却是如此清晰,他自然而然地伸手搂过秦玉暖单薄的肩膀,隔着薄薄的纱衣还可以触摸到秦玉暖清凉的肌肤,这样炎热的夏季,秦玉暖的身上却总是清凉凉的,让人忍不住靠近。 “怎么这么凉?”冷长熙又伸手摸了摸秦玉暖的脸蛋,还是有温度的,尤其是在方才的一番热吻之后,“受了风寒了?” 秦玉暖摇摇头,表情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餍足,躺在冷长熙的臂弯里让她很满足。 “那怎么这么凉?”冷长熙又摸了摸秦玉暖的手臂。 “天生的,”秦玉暖开口道,“小时候娘亲也找郎中来看过,以为是寒气郁结什么的,其实只是夏季会比常人体温低一些罢了。” 冷长熙听了便是一笑,继而将头直接拱进了秦玉暖凉凉的脖颈处,他一路赶来,浑身还在出汗,此时清凉清凉的小刺猬正是最好的降温小软枕。 “也不大好,”秦玉暖任由着冷长熙孩子般地躲在自己怀里,“冬天似乎就总比旁人怕冷,手脚都是冰凉冰凉的。” 冷长熙探出头来,火热的唇贴上秦玉暖尚还温润绯红的脸颊,声音喑哑且带着那独特的声线和魅力:“这不有我在吗?我会把你捂得热乎乎的。” 秦玉暖不由得笑出声来,却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轻微得像是轻风拂过柳梢的声响,可秦玉暖知道,这绝没那么简单。 感官本就比其他人敏感的冷长熙顿时直起身子,却发现秦玉暖的神色淡定得犹如一弯秋水,顷刻就明白了,压低声音道:“是你布的局?” 待看到秦玉暖笑着点了点头,冷长熙也才是舒展地一笑,可很快,眉头却又是凝了起来,如今相国寺里头只有三个有来头的人,秦玉暖、淑华郡主再就是静嫔。 一想到那个疯狂的女人,冷长熙的脸色就不禁冷了冷:“是她对你动手脚了?” 秦玉暖摇摇头:“还不确定,我只知道,宫里头有人要取我的性命。” 冷长熙有些愧疚:“是我的疏忽。” “不是你的责任,”秦玉暖伸出手安抚着冷长熙,“是暗箭难防,如今盯着我们的眼睛太多了,你能替我挡得了一时也不能护得了我一世,你放心,我能自己处理。” “我的女人,自然是要交给我来护,”冷长熙说得很是坚定,“冷武是男子,平时保护你还是太不方便了,我已经让冷武修书让他妹妹冷霜过来,冷霜师出名门,功夫不在冷武之下,可以以婢女的身份贴身保护你。” “会不会有些大材小用了?”想到冷武的身手,秦玉暖总觉得冷武屈身在冷长熙身边做一个影卫简直都是浪费了人才,如今又多出了一个身手和冷武不相上下的师出名门的女侠,还给自己当婢女。 “能保护我喜欢的人,不该是荣幸吗?”冷长熙很认真地道。 才说完,外头的动静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鱼儿上钩了。”秦玉暖突然微微一笑。 只是和秦玉暖对视了一眼,冷长熙突然重新戴上面具,伸手将秦玉暖一把揽到怀里,看着秦玉暖微露惊愕的样子,笑道:“引鱼儿上钩还不够,要看足了戏才过瘾。” 几乎就是一瞬间,秦玉暖就被冷长熙搂紧了腰身从屋子里窜到了房梁上,月光下,流光飒踏,夏风吹拂着秦玉暖有些散乱的碎发,别有一番风味。 “我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冷长熙一边抱着秦玉暖灵巧无声地从一个房梁跃上另一个房梁,忽而声音一顿,带着笑意道,“就是窦向槐。”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秦玉昭的嘴里,秦玉暖记得秦玉昭说过,静嫔娘娘原先和窦向槐是有过一段感情往事的,却是没想到,窦向槐此次进京,第一站居然是相国寺,若是秦玉暖没有猜错,应该是朝着静嫔娘娘来了,至于缘由,老情人见面是留恋还是怨毒,谁都不知道。 不一会儿,冷长熙就准确地落在了一处灯火微暗的厢房上,若是秦玉暖没记错,这正是静嫔娘娘的厢房,屋子里头的人似乎还没睡,隐隐的还可以听到谈话的声音,不像是静嫔娘娘和身边那些宫女太监谈话的样子,倒像是两个人在争吵,冷长熙准确地选择了一块较为轻薄的瓦片,两指伸长,巧一用力,就将那瓦片稳稳地不偏不倚地端了起来,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这下,里头的说话的声音甚至走动的人影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秦玉暖一边被冷长熙护着,一边侧头留意着里头的动静。 和静嫔娘娘争吵的,是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正是冷长熙所看到的窦向槐。 “你怎么来了?相国寺是什么地方,窦少爷,你如今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哼,我胆子大?我胆子再大也大不过你陆静华,你的容貌早就在几个月前毁了吧,你这张人皮面具能维持多久?三年?五年?你就想凭着这张面皮一直讨那皇帝老儿的欢心?” “啪”的一声,是一声再响亮不过的巴掌声。 “欢心?是啊,我陆静华就是下贱,一辈子都在想着讨男人的欢心,九年前是讨你的欢心,你让我入宫,替你传送情报,好,我做到了,可然后呢,你娶了沈家的女儿,就将我丢着不管,现在我得宠了,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离开他!回到我身边。”窦向槐说得斩钉截铁。 “离开谁?皇上吗?我为什么要为了你离开他,我讨好他还能收获金银珠宝和无数羡慕的目光,可你呢?你们窦家现在都快不行了,我不会告诉你,这其中也有我的一份力,我就是要看着你曾经无比骄傲的一切全都毁于一旦,我开心,我乐意。” “不!我是说,离开冷长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疯狂女人 这句话一出口,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连同房梁上的秦玉暖和脸色凝固了一般的冷长熙。 秦玉暖捏了捏自己的手心,下意识地往冷长熙身边靠了靠,他的身体是僵硬的,带着一些出乎意料的惊讶,看来这样的情况也是他没想到的,感觉到秦玉暖的靠近,冷长熙心里似乎安下了许多,要知道,他最怕的就是她多想,他不会为了任何人让他的小刺猬有丝毫的怀疑和担心,更何况是静嫔这样一个恶毒疯狂的女人。 屋子里头的对话依旧在继续。 “你什么意思?” “你懂我的意思,你为了取得皇后信任,几个月前喝下毁容的汤药,又接受皇后给你的人皮面具,替她争宠,学习媚术,到底是为了谁,你比我更清楚,他不过是一个宁王府的私生子,值得吗?” 长久的沉默,静嫔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喑哑起来:“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吗?你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信任他吗?若是不知道,就不要乱说。” “果然,”窦向槐的声音带着些阴险狡诈,“看来我们窦家的情报还是对的。” “你是在试探我?” “不是,”窦向槐的语调此刻像极了窦青娥,带着些诡秘和深不可测的心计,“我是在挽留你,我们到底是有过一段情谊的,再说,我这次还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安插在秦家庶女身边的那个丫鬟被发现了,在这个丫鬟被逼供出事受你指使之前,我已经替你杀了,尸体就在外头,不用谢。” “窦向槐,”静嫔怒冲冲地道,“你自以为是的毛病是好不了了吗?我为何要你帮我,还有那个尸体,我没兴趣处理,不要留在我的院子里头,在被别人发现之前把尸体给我带走。” “被别人发现之前?”窦向槐突然冷哼了一声,“恐怕已经晚了。” 这时,房梁上的冷长熙突然只觉得一股真气逼来,对方已经发现他了,他灵敏地翻身一跃,躲过了朝着他命门刺过来的银针,又顺势将秦玉暖一带,搂在怀里,抱得牢牢的,轻灵地落地,恰此时,静嫔的门也大打开来,门口处站着的,正是那窦家嫡出公子窦向槐和如今皇上的新宠静嫔娘娘。 “冷长熙冷大将军,真是好久不见。”窦向槐生得极为秀气,恍若仙山的灵玉,可是眼神里却是透着丝丝邪气,一身白衣裳在夏风中微微舞起,似乎还带着紫薇花的香气,他一打折扇,只是瞅了一眼门口铜儿的尸体,径直跨过这个已经不会说话的女人,朝着冷长熙再一拱手道,“多年未见,不知道冷将军对在下还有没有印象。” “没印象。”冷长熙很是冰冷地回道,更是补充了一句,“我对不怎么在意的人,都没什么印象。” 偷听了人家还如此光明正大地耍酷的,大齐也就独独只有冷长熙这一个了。 窦向槐倒是没有变脸色,反倒是颔首一笑,态度谦和地道:“冷长熙真爱说笑。” 冷长熙微微昂起头:“你看我像是在说笑的样子吗?对了,窦公子,按理你明天辰时就应该出现在户部报道的,如今,可只有三个时辰了。” 也不知窦向槐心里到底如何思索的,他像是什么都不在意,僭越于法理之外,放肆而嚣张:“这个不劳冷将军操心,”说罢,又是朝着冷长熙身旁的秦玉暖轻轻地瞥了一眼,“冷将军美人在怀才是该考虑若是明日错过了早朝,皇上该如何怪罪。” 他看向秦玉暖的眼神说不上阴鸷,可带着一股浓重的不屑和敌意,也是,秦玉暖一个小庶女却能将窦青娥从秦家当家主母的位置跌落到了去疯人塔的地位,窦向槐恐怕在心里早就记下了这个仇。 冷长熙回头看了秦玉暖一眼,眼神柔情蜜意,再朝着窦向槐看回去的时候,眼神瞬间又恢复了冷漠:“这个也不劳窦公子操心,我的青骢马日行千里不成问题,而窦少爷的那匹黑色骏马,不好意思,来的路上冷某手一抖,就将它给杀了。” 冷长熙说话缓和,带着慢条斯理的儒雅的味道,说到“杀”这个字的时候还特意拖长了音调,看着窦向槐的脸色只是微微一变,忽而又接着道:“哦,还有连同窦少爷带来的二十八个侍卫。” 话语才落,房檐下就飞下一人,秦玉暖认得这人的黑色劲装的打扮,这是冷长熙身边的影卫,这影卫一拱手,朝着冷长熙道:“将军,都解决干净了。” 冷长熙只一侧目,影卫便是安然地退下,冷长熙不说话,只是眼神带着笑意看着窦向槐,审视良久,带着一种王者必胜的风范,修长的指尖在身后有节奏的微微一搭,直到窦向槐的脸色显现出一种慌张的惨白,冷长熙才犹如看着鱼儿落网,挣扎,无力,以及最后认命后的无可奈何,他露出一种满意的神色,还不忘补上了一句:“真是不好意思,窦少爷带来的二十八个侍卫和四个贴身高手,也被冷某不小心地……给……杀了。” 窦向槐嘴角一抽,看来冷长熙已经是准备在相国寺就动手了,虽然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声音已经全然不似之前的沉稳放肆:“冷将军果然是敢作敢为的人,只是,就像冷将军说的,在下辰时还要向户部述职,若是迟了,冷将军该如何交代?” “交代?”冷长熙觉得很是好笑,“我为什么要交代?交代些什么?说出窦少爷大半夜地在相国寺这样神圣的皇家寺庙和后宫的嫔妃私下约见吗?还是说窦少爷和静嫔娘娘相互勾结,谋害太尉府的二少爷和三姑娘?” 牵扯到了静嫔,一旁的陆静嫔才终于是回过神来,她呐呐地看着冷长熙,眼神里似乎闪烁着一种处在绝望境地中的人才有的落魄和凄然。 她怔怔地看了秦玉暖一眼,看到秦玉暖被冷长熙下意识地用手臂护在身后,看到冷长熙每次回头看秦玉暖的眼神都是无比的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一种呵护和舍不得,这种专注,就像是要将全身心头掏空了来宠爱秦玉暖。 “我终究还是比不上她吗?”静嫔戚戚然地道,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冷长熙动情,九年前,她被窦向槐“骗”入了宫里头。 “等待窦家成事了,我便迎你回来。” 这一等,就是九年,这期间她收获的只是无尽的思念和孤独,直到一年前,当她再也忍受不了这浓得郁结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的阴霾准备在未央宫里自尽的时候,却被突然出现的冷长熙救下,未央宫是长公主曾今住过的地方,因为太后和皇上对长公主的思念不准其他人进入,她当时果断地觉得冷长熙的出现一定不会是偶然或者路过。 “别脏了这个地方,要死换个地方。”虽然冷长熙当时的话语冰冷冷的,可是她还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冷长熙是在劝慰她。 他是九年来第一次走进自己生活的人,所以当她知道陈皇后收拢不了冷长熙决心和冷长熙对立的时候,她毅然决然地充当了一枚棋子,她决定了,要作为冷长熙最好的钉子打入陈皇后的内部,虽然他从来都不知道,但是即便是为此毁了容貌来赢得陈皇后的信任,她也在所不惜。 可直到秦玉暖的出现,她所有的坚持和希望就彻底破灭了,这个女人,她何德何能,她什么都没做,可是冷长熙却偏偏护得她紧,甚至,不惜豁上性命。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静嫔朝着冷长熙大声喊道,她的眼睛露出一种异样的红肿,像是服了什么禁药,就连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白得像一张白纸,没有一丝血色,和红艳的唇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为什么,都不愿意看我一眼?”静嫔挣脱开窦向槐的手臂,朝着冷长熙就奔过来,指着秦玉暖疯狂地笑道:“就因为她?一个根本不起眼的女人?她哪里好了?我比她更爱你,真的,长熙!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啊!” “我从来没有让你去杀人,去下毒,去用脸换取陈皇后的信任,”冷长熙的眼神淡薄得似天山冰池里的湖水一般,“都是你,自找的。” 自找的?她在背地里替他做了那么多事如今却都成了她自作孽了? 静嫔的心忽而猛地一跌,整个身子也跟着跌落下去,她的眼神却突然露出一股凶狠,她突然朝着秦玉暖猛地扑过去,嘴里喊道:“是你,就是你这个贱人,若是你不出现,长熙就是我的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真实的身份吗?就凭你那骨子里下贱的血统怎么会配得上长熙,你知道吗?” 几乎就是一瞬间,冷长熙反手一挥,巨大的气劲就让静嫔犹如一只落魄的蝴蝶猛地坠地,她仰面躺在地上,黑色的头发披散看来,像一朵瑰丽却又凄惨的黑色牡丹。 “休想碰她。”冷长熙护在秦玉暖跟前,语气带着嫌弃和不屑,“疯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窦家垮台 疯女人,疯女人……这三个字不断地在静嫔的脑海里回荡着吗,她为他做了这么多这么多,却…… 静嫔银牙微微一斜,眼神中突然闪过一种莫名的决绝,这种决绝秦玉暖再熟悉不过,这是求死的人心里头放下一切后的毅然决然。 “快拦住她,她要自尽。”秦玉暖突然喊道,她朝着静嫔的方向扑过去,努力地想要去扳开静嫔紧紧闭合的牙齿,却已经迟了,藏在牙龈里的毒药已经入腹,并且很快地产生了反应,她的四肢开始抽搐,嘴角不断地渗出鲜血,沿着她轮廓完美的下巴一直往下,淌成了一滩诡异的血迹。 她的手不断地在脸上抓挠着,似乎极为痛苦,原本和肌肤紧密贴合的人皮面具渐渐被静嫔抓破,露出本来肌肤那一道道难看的疤痕,也不知道当初这张脸被强行毁掉的时候,她该有多痛苦。 “她活不了了。”秦玉暖朝着冷长熙道,静嫔是后宫正三品的嫔妃,如今又颇得皇上宠爱,如今无缘无故地死在了相国寺,不仅她自己,就连冷长熙都无法给皇帝一个满意的交代,在加上躺在静嫔身边的已经被窦向槐处理了的铜儿。 秦玉暖皱了皱眉,却听到冷长熙无比淡定地摸了摸鼻子道:“陈皇后本来就没想让她活着,你也是救不活她的。”说罢,又是看着旁边冷言冷语一直看着静嫔受苦而死的窦向槐,他的脸上全然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有那微微蜷起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煎熬。 “你的姘头死了。”冷长熙抬眸看着窦向槐,眼神淡漠得像是超脱于这茫茫尘世一样。 “姘头?”窦向槐冷漠地回了一句,“她不过是一个我利用过的工具,对我根本无关紧要。” 秦玉暖笑着接过话道:“若当真是一个工具而已,那窦公子为何会大半夜地赶来这相国寺就是为了见静嫔娘娘一面,还不惜冒险杀了一个有可能威胁到静嫔娘娘的人?” “秦三姑娘,若是我没记错,死的是你的丫鬟,还是一个你曾经仗罚过的丫鬟,传出去大家只会当她被你杖毙了,谁会想到是我做的?至于这个女人,”窦向槐低头看了静嫔的尸体一眼,“害死她的是陈皇后,和在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冷长熙傲气地抬起头:“听着窦公子的口气窦公子似乎还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呢,真是可笑。” 窦向槐狡黠地一笑:“狡兔三窟,冷长熙,我虽然没有和你交过手却也知道你的手段,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自然早有准备。”窦向槐突然伸出食指放在嘴边,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按照他的布置,他除了有带二十多个侍卫和几个贴身的高手,他早就已经在相国寺里头安插了钉子,以便在紧急时刻金蝉脱壳。 可随即,跟着一连串的脚步声而来的并非是窦向槐安插在相国寺里的假装成僧人的手下,而是以二十人为一列的四列弓箭手,只一会儿,就将这小小的院子团团围住。 而窦向槐辛苦安排在相国寺里的人紧接着就被五花大绑地被推搡了进来,领头带着这些钉子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才答应归于冷家军的尚显华。 尚显华朝着冷长熙恭敬地一拱手道:“冷将军,窦家在相国寺里总共九个钉子,其中七个见习僧人,两个伙房僧人都已经被抓获了。” 冷长熙挥了挥手让尚显华下去,这次能够如此容易如此快速地将窦家埋藏在相国寺里的人抓出来,离不开尚显华老道的目光和精准的经验,看来冷长熙费劲心思邀请尚显华加入是值得的。 看着窦向槐目瞪口呆的样子,冷长熙明显是十分享受:“对了,窦少爷方才说什么来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哦,看来窦少爷还是不够了解我啊。” 窦向槐身子一颤,继而喊道:“你不敢动我,这大半的地方官吏和不少朝中重臣都是我们窦家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是敢动窦家,就是在动大齐的根基,大齐的命脉。” 冷长熙仰天长笑了一声,窦向槐的无知和自以为是在此时是多么的可笑,可是窦向槐居然还引以为傲。 “你以为,”冷长熙的眼神冷冰冰的,“若是没有皇上的意思和参与,这个计划如何会配合得这样天衣无缝?曾经替你传递消息的陆静华,窦家的核心侍卫和身手最高的高手,还有你这个窦家嫡子,让你们三方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可真是不容易啊。” 所以说,最近皇上对陆静华的宠幸和偏爱其实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一来是要消除静嫔内心的戒备,二来也是为静嫔升嫔位继而先来替太后祈福做铺垫。 秦玉暖蓦然懂了,这个局,从头到尾都是事先布置好的,而自己呢?自己在这个局里头又是充当着怎样的角色? 冷长熙似乎觉察到了秦玉暖异样的情绪,几乎就是在秦玉暖身子一颤的那一瞬间,他往后一伸手,紧紧地握住了秦玉暖的小手,将那柔弱无骨的小爪子含在手心里,十指紧扣,微微用力,霸道地不准她走远了。 而另一边,冷长熙微微扬眉看着脸色又青又紫的窦向槐,语气已经是不容顽抗的冷飕飕的最后通牒:“窦少爷,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窦向槐还想硬撑:“这次相国寺祈福是为了太后娘娘的病,冷将军当真要闹得这样无法收场吗?” “太后娘娘的病?”冷长熙轻蔑地一笑,“窦少爷,你可知道,窦家未除就是皇上和太后娘娘最大的心头之病,窦少爷,你承认吧,你已经输了。” 是啊,他已经输了,从他决定从杭州出发来京城的时候,从他终究是按捺不住思念之情以为还可以和当年深爱过的陆家姑娘再续前缘的时候,从他冒死闯入相国寺的时候,其实他就已经输得十分彻底,不,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赢过。 他一开始只是想着陆静华生得美艳,可以好好利用,却没料到付出了真心,最后却还是为了家族的利益舍弃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娶了一个对家族有利的大家闺秀,而后来,当他终于有能力主宰自己的感情和命运,而他心尖尖上的人却已经不是当初那番模样。 方才在厢房里的时候,他企图去吻她,就像当年两人在梧桐花纷纷落下之际偷尝禁果一般的轻吻,可是她的抵触是真的,嫌弃也是真的,他的心一下就凉了,看来他的线报没错,她的心早就给了一个叫冷长熙的人,再也不属于他了。 死去的静嫔安静地躺在地上,周围已经有仵作和婢女上前处理尸体,她的头发散开着,唇依旧樱红,就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是啊,我输了。”窦向槐喃喃地念着,可眼神却依旧流连在地上的静嫔身上,他的心里头,终究是舍不得的,“我输得最惨的,不是输在你冷长熙手上,是我自己的手上。” 冷长熙:“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窦向槐忽而阴冷冷地一笑,环视了包围在自己周围的士兵一眼,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支短匕首,直接插入了自己的心脏,狠狠的,深深的,这种敢于穿透自己身体一般的勇气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带着一种必死的决绝,窦向槐甚至还将匕首拔出来,捅下去,拔出来,捅下去,一次一次地重复着,连带着鲜血飞溅而出,场面残忍至极。 秦玉暖才微微一皱眉,方觉得恶心,就感觉到一双大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眸,暖暖的,带着粗糙的质感和常年行军打仗积累下来的薄薄的茧,这是他的手,温厚且充满安全感。 冷长熙回头只吩咐了尚显华一句:“处理干净。” “是。” 紧接着,冷长熙就拉着秦玉暖离开了院子,专门走向了一处僻静幽深的院子,很难想到素来以恢弘磅礴著称的相国寺会有一处这样幽静的院子,似乎专门为某位退隐的高人建造的,院子里空寂而且带着兰草的香气,东边还有一处练武用的梅花桩。 冷长熙将秦玉暖拖拽到梅花桩处,直到秦玉暖使劲扭开了冷长熙的手腕。 还未等秦玉暖说话,冷长熙倒是先用责备的口气道:“我不是说过了,不要和静嫔走得太近。” “我哪里知道冷将军有这样的安排,我还以为……。”秦玉暖前半句说得是信心满满,后半句却是戛然而止。只因为冷长熙突然的靠近,他慢慢地踱着步子,直接将秦玉暖逼到了一个一人高的梅花桩上,冰冷的木桩刺激着秦玉暖的感官,和眼前看到的冷长熙眸子里的火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以为什么?” “以为……。”秦玉暖拖长了音调,可继而,却就被冷长熙火热的唇瓣狠命地覆上,连带着一种霸道的追索,冷长熙将秦玉暖压在梅花桩上,一般反复舔舐,一边将手探入了秦玉暖的衣襟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洗京城 滚烫的手连同着炙热的温度在秦玉暖的锁骨边缘游走,渐渐往下,再往下,是敏感而脆弱的部位,冷长熙生疏却又反复地揉捏着那团稚嫩柔软,唇瓣也没有停歇,他将秦玉暖抵靠在梅花桩上,深深地低下头,空出的一只手微微捏着秦玉暖那小巧却又饱满的下巴,指尖的摩挲带着一种让人酥麻沉迷的感觉。 “你是不是怪我拿你冒险了?”许久,冷长熙才松开秦玉暖,只是依旧缭乱的衣襟还在不停的提醒二人刚才发生了什么。 秦玉暖低下头,小声回了一句:“我知道,你从来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冷长熙眼眸微微一闪,继而一把搂过秦玉暖,他的小刺猬,总是那么懂他,他低头吻着秦玉暖的额头,那光洁的额头冰凉凉的,就像这子夜的风一样。 而冷长熙的声音,却比这子夜还要深沉:“过去我可以不害怕任何人,那是因为我无所牵挂,我行事果敢利落,是因为我无所顾忌,可如今,我有了你了,我不能让你像我一样,我想要为你铺平路子,皇上早在九年前,也就是陆静华进宫没多久就发现了她和窦家的练习,只是碍于窦家是开国功臣而且窦老爷子门生遍布,不好动手,九年,皇上和我一起花了九年的时间才慢慢将窦家的人从朝堂中清理出去,留下的,都是我们的钉子。” 秦玉暖微微抬起头,恰好和冷长熙深邃幽暗的眸子交汇在这微凉的夏风中,撞击出的火花一瞬即逝,九年前,冷长熙十一岁,而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开始参与到大齐这纷繁复杂的政治斗争中去了,还是个孩子,却做着有些大人都无法做的事情。 冷长熙微微一笑,只需要一眼,几乎不用多想,他就能读懂秦玉暖眼里头的意思,他的小刺猬是在担心自己,心疼自己,冷长熙伸手摸了摸秦玉暖鬓角的碎发,修长的手指将那几丝散落下来的头发轻轻地拨到了秦玉暖的耳后。 “窦家始终都是皇上和太后的一块心头大患,”冷长熙接着道,“我便想趁机将你安排进来,一来可以将你安排在我身边,要知道,今天晚上,你在相国寺绝对比在秦家要安全百倍,二来,也可以趁机向太后邀功,然后,正式赐婚。” 秦玉暖低垂下头:“嗯。” 冷长熙又笑了,手指揉捏着秦玉暖那触感极好的小手:“其实若是按我往常的性子,我要娶谁我就娶谁,谁也管不着,一方面,太后娘娘是我极为尊敬的人,另一方面,我是要将你风光大娶的,不弄得人尽皆知怎么能罢休。” 秦玉暖嗔笑着一记粉拳打在冷长熙的心口:“过去还以为你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冷面将军,却没料到如今也爱整那些大操大办的东西。” 冷长熙低头,轻轻咬了咬秦玉暖的鼻尖,声音尽是柔情和缱绻不尽的缠绵:“那是因为过去没有遇到你,我现在真是恨不得每家每户去敲门打鼓地喊,说你就要当我冷长熙的妻子了,唯一的妻子。” 秦玉暖贴在冷长熙的胸口上,历经了这么多事和劫难,她和冷长熙之间几乎已经不需要用语言都可以懂得对方的意思,她点点头,声音小小的:“嗯,唯一的。” 第二天,当接送的马车将秦玉暖接回秦家的时候,印证了冷长熙的那一句话,相国寺果然比秦家安全百倍。 几乎就是一夜之间,京城的不少高官宅邸都遭到了高手的突然袭击,来人似乎专门针对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出手目的极为明确,都是直接奔着官员的住处而来,然后潜入,一招毙命,毁尸灭迹。 这是窦家最后的顽抗,只可惜,司马修和冷长熙早就做好了准备,加强了京中的防备,并且暗中在大臣们的府邸周围加强了警备,只是可惜,昨夜有五个大臣们相约出去喝花酒,夜不归宿,最后被人发现的时候,都死在了青楼后院的古井里头,尸体已经泡了一夜,死相极为可怕。 秦玉暖回到秦家的时候,秦家已经乱成一团了。 秦质原先借助窦家起家,最后却将窦青娥送到了疯人塔,窦家绝对是会派出最精良的杀手来取秦质的项上人头的,虽然冷长熙对于秦家已经多多加派了人手,可是经过昨夜一闹,院子里还是有些狼藉,留下了不少打斗的痕迹,秦玉暖进院子的时候,恰好看到门房的一个小厮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臂被人扶了出去。 秦质站在院子里,看着花盆盆栽古玩碎得一地的空荡荡的院子有些寂然,头发似乎也一夜花白了许多。 “父亲。”秦玉暖轻柔地问了一声安。 秦质慢慢垂下眸子看着台阶下的秦玉暖,那眼神灰暗得似没有一点生机,全然不像平日里那个端儒精明的秦太尉。 “你回来了。”秦质的声音少了过往的威严,第一次,他和秦玉暖说话的时候带了点父亲的人情味,他心里头知道,若不是冷长熙惦念秦玉暖从而对秦家多加照顾,昨夜那个刺客快得像闪电的一剑早已经解决了自己,他哪里还有命站在这里。 头一次,他要靠一个庶出的女儿才能活下来。不过好在,他方才已经收到了消息,窦家已经全部伏法,京城杭州几乎是同时地,在一夜之间,窦家的势力就像是把萝卜一样,连萝卜带泥清理得干干净净,而在疯人塔里的窦青娥听说了窦家的事后,就上吊自尽了。 窦家,从此以后终于和他秦质没有关系了,再也没有人能威胁他,窦家一灭,就意味着他过往靠女人谋权加官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想到这,他笑了,嘴角苍老地一扬,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秦玉暖只是轻轻地瞟了一眼,便就福了福身子道:“父亲,玉暖先行回去了。” 对于秦质,秦玉暖终究是体会不到多少父爱亲情,秦质太爱自己了,已经挪不出爱来真心地关爱自己的家人。 而秦玉暖如今最挂念的就是宝川、廖妈妈、听雪还有帮助过自己的常姨娘。 昨夜,整个京城唯一没有受到波及的两处地方,一处就是宁王府另一处就是福熙院。 满儿跑在前面,还没敲门,福熙院的大门就吱呀一下打开了,开门的是听雪,眼眶红红的,看着像是哭过,一眼看到了秦玉暖,方止住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三姑娘你可回来了,”素来冷静的听雪第一次哽咽了,“昨夜真是担心死奴婢了,快进来。” 立刻,廖妈妈和昨夜临时躲进福熙院的常姨娘也出来了,看到秦玉暖安然无事的样子一颗提起的心都放下了。 “姐姐!”突然,一声脆响,秦宝川飞一般地从屋子里头跑了出来,一把扑进了秦玉暖的怀里。小手死死地缠绕着秦玉暖的小腿,不肯撒手,生怕秦玉暖再跑了去似的。 就这么一下,秦玉暖突然觉得自己经历的所有忐忑和惊险都值得了。 秦玉暖蹲下身,亦是紧紧地抱着宝川,摸着宝川的头安慰道:“姐姐回来了,姐姐没事,是姐姐让宝川受惊了。” “不是,”秦宝川昂起头,眼眶虽然也红了,可是眼泪一直坚持着没有流下来,姐姐教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他一定不会哭,“宝川是担心姐姐,”秦宝川替秦玉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宝川是男子汉了,理应是由宝川保护姐姐,可惜宝川现在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宝川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所以宝川决定以后要像姐夫一样,不仅苦读诗书兵法,也要锻炼身体学习武艺,将来不让任何人欺负姐姐。” “姐夫?”秦玉暖微微一怔,宝川说的是冷长熙?她还真是没有料到宝川这小小年纪,这一口一个姐夫居然都已经喊得如此自在了。 “三姑娘还不知道吧,”常姨娘将怀里的秦宝端交到了奶娘的手里,牵着秦玉暖一边进了屋子一边笑道,“就在三姑娘回来的路上,太后娘娘的懿旨已经下来了,说三姑娘秀外慧中,品性端正,想要封三姑娘为五品的平郡主,择日为冷将军和平郡主赐婚,”说完,又是泯然一笑,“我看着郡主的封号还是小的,等着三姑娘嫁了过去,只怕还会赐一个诰命夫人。” 常姨娘的推断是有道理的,冷长熙是朝中正一品的大将军,如今平定窦家又立奇功,而秦玉暖也提供了不少重要的线索,将来的加封和赏赐是少不了的。 秦玉暖微微一垂头,含羞一笑,她开心的不是那些赏赐有多少,名誉有多盛,她开心的是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果然,中午的时候,太后娘娘的懿旨和皇上的圣旨接连地就到了秦家。 五品的平郡主,这意味着往后秦临风和秦云妆这样没有品级的人见到秦玉暖都必须行礼,看着跪在一旁一同接旨的秦临风和秦云妆脸上愈发难看的冰冷和木讷,秦玉暖只是清然地一笑,接过了公公手里的圣旨,秦玉暖又听到这传旨公公谄媚而讨好的一笑:“太后娘娘明日重病痊愈,准备在宫中设宴,特意邀请了秦三姑娘前去赴宴,往后这秦三姑娘可就是人上人了,可得记得提点些杂家,杂家可就得仰仗着秦三姑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要你好死 这样谄媚的话语过去秦云妆不知道听到多少,可是看到这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由公公居然也会如此迎合秦玉暖这个庶女,秦云妆的心里头一下就是被针扎的似的难受。 秦玉暖颔首一笑,无比谦和地道:“哪里的话,由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明日进了宫,还得多靠公公的提醒,免得玉暖做了什么不得当的事情。”秦玉暖使了一个颜色,身旁的满儿立刻上前,不着痕迹地将手上一个成色极佳的玉镯子塞到由公公的手上。 由公公方一愣,却听到秦玉暖无比自然地接道:“早些听闻由公公有收集古玩的爱好,这不过是玉暖前阵子从市面上淘来的一个据说是六朝之前的玉镯子,玉暖眼拙,也不知道真假,还烦请由公公替玉暖带回去好好鉴定鉴定,由公公眼光独到,自然比玉暖懂其中的门道。” 行贿行到如此文雅的份上,都让人无法拒绝了,由公公憨厚满意地一笑,另一手已经暗中摩挲起这光泽古朴的羊脂玉镯,触体生温,手感极佳,这不用看起码也知道这必定价值不菲。 “自然,秦三姑娘所托,杂家自然会认真看着,好好看着。”由公公笑着回了个礼,回去了。 秦玉暖一回头,就被秦云妆劈头盖脸地拦了一句:“贱人果然就是贱人。” 秦玉暖身子一顿,眼神无比淡漠地移到秦云妆身上,她消瘦了不少,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只不过秦质还没有告诉她窦青娥已经在疯人塔上吊自杀的消息。 “大姐姐是在说自己吗?”秦玉暖微微一笑。 “你还真以为你巴结上冷长熙那个宁王府的私生子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吗?”秦临风将秦云妆往后一拦,替秦云妆出起头来,“你骨子里是什么样的,你也该比常人更清楚,你娘亲只不过是爬上父亲床的绣娘。” “啪”的一声脆响,秦玉暖一个巴掌狠狠地摔在了秦临风的脸上,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打得秦玉暖自己都觉得手臂犹如麻木了一般。 这一巴掌来得极为突然,秦临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生生地挨下了这一巴掌,继而,他才怒目道:“你这个下贱的庶女敢打我?” 秦临风舞起手臂,正准备好好教训一下秦玉暖,忽而又是一巴掌,飞快的速度,比起刚才的力道要大了十倍,狠狠地扇在了秦临风的脸上,这一回秦临风虽然早有准备,却根本来不及躲,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啪啪”两下,又是两巴掌。 “冷霜,够了,这样的人不值得你扇第三个巴掌。”秦玉暖喊住了正打得过瘾的冷霜,这是冷长熙曾经提起过的冷武的亲妹妹,是跟着秦玉暖从相国寺一起回来的,在路上秦玉暖就见识到了冷霜的身手,爽利果断,用的全是最有用的杀招,虽然比不上冷武的力气,可是身形要比冷武更为灵敏矫健,带在身边极为稳妥。 当时秦玉暖还好奇像冷武冷霜这样身手的人为何会心甘情愿地呆在冷长熙身边做随从,从冷霜口中才得知,冷长熙曾在一次无意之间救过他们兄妹二人,从那时候起,他们兄妹二人就认定了冷长熙这个主子。 “父亲说过,有恩必报。”冷霜话很少,表情也是冷冷的,只不过从她坚定的眼神和条件反射般的护短来看,秦玉暖相信她是一个心中有温度有人情的人,更是相信自己可以很好地收拢温暖她的心。 而冷霜这两巴掌就已经很好地证实了她已经开始站在秦玉暖这边思考了。 “一个婢女,居然敢打我?”秦临风很不解气,他怒气冲冲地朝着旁边的小厮和家丁喊道,“你们,给我过去,捆了这个婢女,我倒要看看,秦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你敢动她?”秦玉暖突然一喝,掏出了连同命服一起赏赐下来的五品平郡主的令牌,明晃晃的令牌就像是一柄闪亮亮的剑,突然一下掐住了秦临风的喉咙。 “我是五品的郡主,大哥,按理说你见到我该是行礼的,玉暖体谅大哥游学已久不懂规矩已经没有计较了,而后大哥又侮辱玉暖的生母和玉暖的出身,按理,辱骂郡主该是杖刑八十,玉暖体谅大哥行事鲁莽,只不过赏了大哥一个巴掌,如今,大哥你还想动我的人吗?” 看着秦临风脸色微变,可是怒气未减,秦玉暖又朝着满儿道:“满儿,你告诉大哥,若是冲撞郡主,以下犯上,该是如何处置?” 满儿跟着斩钉截铁地道:“情节轻者,罚俸禄一年,情节严重者,充军。” 秦玉暖轻蔑地一笑:“充军啊,如今北狄和大齐的关系正是剑拔弩张的时候,边关正是却壮丁的时候,”说罢,秦玉暖对着周围小厮道,“你们有谁想要试试吗?据说北狄对待俘虏十分残忍,割下活人的头颅,割掉耳朵,挖去鼻子,用药水缩成一个拳头大小,挂在腰间当做战利品,你们谁要是有兴趣……。” 话还没说完,这周围的小厮都是诺诺地退了下去。 秦玉暖又将眼神轻飘飘地挪到了秦临风的身上,微微一笑道:“怎么?大哥你想试试吗?” “拿着鸡毛当令箭,还当真以为自己是金枝玉叶了。”秦临风一扭头,虽然没有服气,可是语气却已经软了半分,他虽然鲁莽,可也知道自己如今和秦玉暖的实力差别,他只是恨,恨为什么没能在当初就将秦玉暖赶尽杀绝,不然她如今也不会这么嚣张。 “玉暖没有当做自己是金枝玉叶,”秦玉暖微微一笑,耸耸肩道,“封玉暖为郡主的是太后娘娘,不过是承蒙太后娘娘看得起罢了。” 这时,门房里的小厮突然来报信,说宫里头来了帖子,也请秦大姑娘一同赴明日太后娘娘的宴席,秦云妆原本灰暗的脸色突然一亮,手里捏着请帖喜不自禁,更是忍不住对着秦玉暖道:“看到没有,你是郡主如何?我将来亦是三皇子妃,你能出席的地方,我也可以去。” 提到三皇子妃几个字,秦玉暖又看到秦临风的身子不由得一僵,脸上的表情很快就不自然了,也是,一直爱着的小妹妹马上就要嫁给别的男人,换做了谁心里头都会吃味,更何况是占有欲如此之强的秦临风。 “是啊,那恭喜大姐姐了。”秦玉暖根本没有将秦云妆的炫耀放在心上,她正准备按照往常一样朝秦临风和秦云妆福了福身子离开,动作却突然停住,笑若灿然地直起脊梁,“瞧我,又忘了,如今该是大姐姐和大哥对我行礼了,大哥,你方才忘了,现在补上吧。” “你……。”秦临风哑然,方要上前一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庶女,却一眼又瞥见了表情凝重带着杀气的冷霜,生生地咽下一口气,只低头好气没气地道,“平郡主慢走。” 秦玉暖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回话,直接昂起头颅离开了。 秦玉暖前脚才离开,秦临风后脚便是生气地将腰间的玉佩狠狠地摘下来,发泄似地摔在地上,四下的奴仆早早地便散开了,只留下秦云妆和秦临风两个人。 “大哥,我们该怎么办?”秦云妆忧心忡忡地道,“如今窦家失势,表哥也在相国寺自尽了,母亲在疯人塔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该怎么办?”秦云妆边说,眼泪就一边流了下来,哭得梨花带雨,一下子就将秦临风的心都哭软了一般。 一时情动,秦临风一把搂住了秦云妆道:“放心,你还有我呢,就算别人都不要你了,大哥还在呢,大哥会永远陪着你的。” 秦云妆一边哭啼着一边忍不住地在秦临风的怀里微微颤抖着肩膀:“明天,明天的宴席怎么办,我肯定比不过秦玉暖,若是不能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面前留下好印象,我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你放心,”秦临风紧紧地搂着秦云妆说道,“明天,我就算豁出了性命也一定不会让她夺了你的光彩的。” 福熙院,秦玉暖才泡好一盏上好的正山小种,听雪就推门进来,点点头对着秦玉暖道:“三姑娘,都安排好了,疯人塔那边还有采芝院这边都安排了人手,大姑娘绝对收不到夫人已经去世的消息。” “嗯,”秦玉暖抿了一小口茶,“按照父亲的脾气,他也一定不会主动告诉秦云妆的,哼,且就看明天秦云妆会出什么样的丑了,按照她的性子,她明日一定会穿上最为华丽的衣服,戴上最珍贵的首饰出席,自己母亲去世还敢打扮得如此艳丽,明天不需要我动手,光是那些权贵圈里头的妇人的口水都会淹死她,企图当上三皇子妃后继续利用权势来欺压我和宝川?她妄想!” 秦玉暖将一切都看得很明白,正因为如此,秦云妆如今在她看来,已经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对手了,只是,她身边还有个秦临风,秦临风虽然行事鲁莽,可说到底还是太尉府的嫡子,有些棘手。 不一会儿,冷霜也敲了门进来,只看了秦玉暖身旁奉茶的满儿一眼,拱手道:“正如秦三姑娘所料,秦临风准备采取行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自以为是 冷霜没有称呼秦临风为大少爷,只因为她只是秦玉暖的人,不代表她就是秦家的人,这一点秦玉暖很是首肯,她要的忠心的丫鬟就得是这样,时刻清楚自己的位置和思考的角度,无论是廖妈妈、满儿还是听雪都很好,而像铜儿那样的,她不想再看到第二个。 “很好。”秦玉暖嘴角轻蔑地一笑,秦临风啊秦临风,他果然还是像前世一样莽撞,只不过这一世秦玉暖的优势在于,他已经知道了秦临风的软肋——秦云妆。 在秦玉暖的封锁下,秦云妆直到第二天出发的时候都不知道疯人塔的消息。 “怎么会打探不到呢?疯人塔离京城也不过半天的车程,再让人去。”秦云妆冷冷地喝着桂妈妈,若不是十指还在三个丫鬟的伺候下涂着鲜红美艳的丹蔻,她一定会一巴掌闪过去,来平复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最近桂妈妈办事愈发没效率了,做事也总是心不在焉的,哼,不就是看到窦家伏法了,这当奴才的一个个也都有了什么别的想法罢了。 “算了算了,一个个的,都是吃里扒外的。”秦云妆厌烦地将手边染色的花汁摔到地上,推开几个正在伺候的丫鬟,恶狠狠地盯了她们一阵,又看着桂妈妈道:“我不管,今日傍晚我从宫里头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知道疯人塔那边的消息。”她继而又朝着这余下的几个丫鬟喊道:“还杵在这做什么?还不快滚,涂个指甲都涂不好。” 这三个丫鬟也是前阵子才被调来服侍秦云妆的,也就是在前一阵,秦云妆性情大变,由人们口中过去那个端庄大方的秦家大姑娘慢慢地变成了一个极爱发脾气,蛮不讲理的野蛮小姐,这丫鬟也是换了一拨又一拨,始终没有一个让秦云妆满意的。 一列丫鬟如蒙大赦一样的退了下去,秦云妆闭着眼睛,想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出发,可自己的心情却似沉到了海底,得不到疯人塔那边的消息让她始终不安心,她头托着额头,另一手慢慢揉捏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忽而听到门吱呀一下开了,紧接着似乎飘来一股好闻的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和捡起装着花汁的小瓷瓶的声音,以及整理案几的声音。 “我不是让你们都滚了吗?”秦云妆怒然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个模样虽然丑陋但看着还挺老实的面生丫鬟在收拾着方才的狼藉,听着秦云妆一喊,立刻收住了手,侯在一旁,不敢出声。 美人向来容易对容貌丑陋的人放松戒备,看到这小丫鬟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秦云妆的口气虽然依旧暴躁,可是心里头似乎平缓了一些:“没眼力见的,谁让你进来的。” “回大姑娘,是伺候大姑娘的几个丫鬟姐姐说大姑娘屋子脏了,让奴婢来收拾收拾。” 趁着自己发脾气的时候派人进来,这丫鬟明显是被那几个丫鬟耍弄了,看来这丑丫鬟果然是个憨傻的人。 “行了,收拾完了就走吧,”秦云妆好气没气地道,转而话锋一转,又道,“我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 “奴婢是大少爷前两日送到大姑娘房里来的,说是奴婢的化妆和梳头的手艺好,让奴婢来服侍大姑娘。” 秦云妆眼神忽而一亮,听说这丑丫鬟是大哥送来的,顿时觉得亲近不少:“你化妆和梳头的手艺当真不错吗?我之前怎么没听人提起过。” “奴婢生得丑陋,哪里比得上大姑娘国色天香,仙女儿一般的样貌,平日里奴婢对大姑娘也只是敢远远地看一看,在心里头感慨,这世上怎么会有生得像画儿里走出来的一样的人,想着若是能替大姑娘这样的美人涂一回丹蔻,梳一回发髻,奴婢当真是死而无憾了。” 这番话说得极为契合秦云妆的心思,她爱美,亦爱赞美,更是爱这种丑丫鬟对自己的仰慕。 “既然这样,本姑娘就给你这样一个机会,”秦云妆努努嘴,示意着自己手上还没涂完的丹蔻,“你将这些替我涂完,若是当真涂得不错的话,自然有赏。” 这丑丫鬟听闻,就像是受了很大的恩惠一样,跪下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接着捧着秦云妆的手视若珍宝一般地替秦云妆调配起花汁来。 因为这个小插曲,使得秦云妆最后出现在太尉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刻钟的时间。 秦玉暖今日穿着一件茜色水纺纱的上衣,下身则是冷长熙扮作苏成海时送来的那一匹天蚕丝做的一件曳地罗烟裙,淡淡地施了一层脂粉,樱唇不点自红,头上别致地斜插着一朵秀气清丽的栀子花绢花,这是昨日冷长熙特地派人告诉秦玉暖,说太后娘娘最爱栀子花,虽然说不必附和趋势于太后娘娘,可是秦玉暖记得冷长熙说过,太后娘娘是他极为敬重的人,就因为这点,秦玉暖也愿意同样以一种敬重的心态去打扮赴宴。 而这一身华美艳丽,涂着艳红丹蔻的秦云妆出现在府门口的时候,恰好和秦玉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秦云妆依旧是那么光艳照人,鲜艳夺目,只是历经了这么多事之后,大家似乎都觉得这个笑容和气,待人和婉,如今还被封为了平郡主和冷大将军定了亲的秦玉暖更加可人。 “大姐姐来了。”秦玉暖笑着迎上去。 在秦云妆的心里,秦玉暖这副嘴脸无疑是恶心的,可恶的,可是她不能发火,这外头一直等候的马车是宫里太后直接派来的,无论是从车夫还是侯在一旁的公公嬷嬷太监都是太后的人,她必须要装得漂亮,装得大方。 “实在是不好意思,身子不适,所以来晚了。”秦云妆欠了欠身子。 “是吗?大姐姐不舒服?那宴席?”秦玉暖拖长了音调。 “自然也是要去的,”秦云妆抢白道,她立刻又察觉到了自己的过于激动,略显失态,抚了抚胸口道:“既然这是太后娘娘宴请,无论发生什么事,云妆都要坚持赴宴的。” “是吗?”秦玉暖低头微微一笑。 “哟,这马车真是漂亮。”秦云妆一眼就瞅见了停在正门口的一辆四驾马车,原木色油光水滑的车辕,紫色打底黄色撑面的马车帘子,就连那坠在马车窗户上的穗子都是上好的丝绸缎子,窗户是镂空的,马车顶上还特地开了一个天窗供坐在马车厢里的人在这炎热的夏季可以吹到丝丝凉风,这外头就是这般贴心舒适,更是让人浮想联翩这马车里头该是多么的精致华丽。 “玉暖也觉得不错。”和秦云妆一惊一乍相比,秦玉暖显得十分淡然,但是眼眸里依旧流露出丝丝欢喜,也被太后娘娘派来的那些人看在眼里,更是觉得这个秦三姑娘既是个懂事的也是个稳重的。 “行了,大姐姐,咱们也快走吧,已经不早了。”秦玉暖提着裙摆准备上马车,却发现秦云妆下意识地跟了过来,她自然是以为这好看的马车要么是给她这个太尉府嫡女准备的,最次,也是让她和这个庶女同一辆马车罢了。 “秦大姑娘,这是我们三姑娘的马车。”满儿突然微微一笑,拦在了秦云妆的跟前,又朝着后头一指,朗声道,“大姑娘,你的马车,在后头。” 秦云妆一怔,随着满儿指的方向看过去,秦云妆只看到了一辆标致着太尉府的旗帜的再普通不过的马车,虽然也经过了精心的装饰和布置,可是和秦玉暖这一架威风的四驾马车相比,简直就像是个腌菜棒子,根本拿不出手。 “我不要坐那辆。”几乎是脱口而出,秦云妆最近脾气大,却是一下忘了这周围可都是太后娘娘的人,虽然她一说出口就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哪能收得回。 秦玉暖已经坐上了马车,秦云妆这一句她听得一清二楚,她笑着挑开那柔软的马车帘子,看着秦云妆微微一笑道:“若是不愿意坐马车,大姐姐也可以选择走过去,只不过,皇后娘娘那么喜欢大姐姐,就算大姐姐走到明天才到,皇后娘娘也一定不会怪罪的。” 秦云妆的眼色立刻就像是毒辣的飞矢一样射过来,秦玉暖却只是温婉地一笑,眼神那么一挑,却是气势十足地筑起了一道隐形的屏障,将秦云妆所有的不满都反射了回去,眼神交锋,秦云妆怎能斗得过她。 看着秦云妆极为不情愿地上了后头那一辆马车,秦玉暖又吩咐满儿道:“这夏日炎炎的,随行的嬷嬷和公公也渴了,满儿,送些茶水钱过去。” 如今的秦玉暖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文钱都得精打细算的穷酸丫头了,金蝶绣庄如今在江南越做越大,沈寻反而也放手让秦玉暖管理,如今她可是金蝶绣庄最大的大东家,是个名副其实的小富婆了。 马车停在了朱雀门,应邀的小姐们都已经进去了,却是还有一辆马车和秦玉暖一行人一样晚到了许多,在门口接受排查。 看着马车的装潢,秦玉暖一眼就可以认出,是上官府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上吊自尽 上官府的马车,里头坐的自然就是上官仪了。 果然,秦玉暖看着今日打扮得也极为精心的上官仪从马车上下来,头上的红宝石金步摇清脆地撞击,发出好听的银铃般的声音。 恰此时,上官仪恰好望着一看,看到了前来赴宴的秦玉暖和秦云妆,忽而嘴角微不可察的一扬,带着些异样的兴奋和欣喜,同时,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鬼魅,秦玉暖一直觉得,自从上官让死后,上官仪虽然在人前已经恢复了过往那活泼开朗的样子,可是她的眼神却再也纯粹不起来,始终夹杂着很复杂的东西,嫉恨、仇怨和不甘心交织起来的东西。 “你居然也来了。”上官仪抬起高高的头颅,看着化得浓妆艳抹的秦云妆,嘴角带着轻蔑,“窦家倒台,你还有心思参加宴会?” “你不也来了?”秦云妆不甘示弱,这是她第一次和上官仪交锋,虽然她早已知道自己和上官仪的关系早已决裂,这一次交锋在所难免,可是如今看到有些脱胎换骨的上官仪,她的心头还是不那么安稳。 忽而间,看着秦云妆这一身艳丽的打扮,上官仪突然明白了秦玉暖为何会容忍秦云妆一同前来,嘴角更是肆意地扬起一种得逞后的暗笑,对着秦玉暖道:“你果然是个高手。” 一句不明所以的话,让秦玉暖微微福了福身子,让秦云妆确实莫名地紧张起来。可是当她一旦想到昨夜秦临风搂着她说的那句“我会和你一起进宫,暗中保护你的”,她的心似乎又放了下来。 三人赶到宴席上时,宴席已经开始了。 当今的大齐太后娘娘,宁王府老王妃是同胞姐妹,同样出身门第高贵血统纯正的靖国公府,只是二人虽然是一母同胞,但姐妹情分却没有外人想象得那样深厚。 想来也是,当今太后可谓是巾帼英雄,不仅为先帝生育了一子一女,当年更是跟着先帝打天下,身怀六甲,手敲战鼓,在齐军将要溃败之际大着肚子在流离飞矢之间激励三军将士的士气,最后以少胜多,成就了军事上一大奇迹,那一站战,也是大齐稳坐中原的最关键的一战,也是自那一战后,大齐将北狄彻底赶到了鹿关以北,一统中原。 这样的太后,无疑是闪光的,果敢的,其事迹也被写入了大齐的史册和供女儿家启蒙的女则和女训当中。 而宁王府老王妃亦是没有示弱,当年跟着宁王平定叛乱,出谋划策,以一己之力保全整个澶州城的故事也被人们广为传诵,甚至有人夸张地说,若没有靖国公府这对姐妹花,大齐统一中原的时间将要被推迟二十年。 而越相近,功勋越光彩熠熠的两人之间的情谊却往往会参杂着其他东西,尤其是在这两个聪明绝伦的妇人之间。 秦玉暖入席的时候,宁王府老王妃正是在朝着太后娘娘举杯道:“妹妹这一杯正是要恭贺姐姐大病痊愈,也祝姐姐身体安康,万寿无疆。” 秦玉暖很清楚宁王府老王妃口中的“大病”是指的什么,那便是窦家,自大齐建立以后就让先帝和太后娘娘视若毒瘤的窦家。 太后娘娘的余光不经意地一瞟,看到了秦玉暖的到来,而面对宁王府老王妃的祝酒亦是大方地抬起酒杯回道:“也多亏神医妙手回春,哀家才能康复得如此之快。”说罢,便是高兴地饮了大半杯果酒。 老王妃笑着回道:“姐姐还是少喝些,免得喝醉了,伤身。” “伤身?”太后微微一笑道,“哀家一直都在醉着,一直都在伤身,再伤一点怕什么?” “姐姐何出此言呢?” 太后朝着老王妃只是一笑,闭口不答,突然看向秦玉暖,一副惊讶且又惊喜的样子:“秦三姑娘可算是来了。” 秦玉暖连忙起身回礼道:“路上耽搁了些,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消息网络可谓是四通八达,手底下的人早就告诉了她秦家府门口发生的事,她自然也知道秦玉暖来晚的真正原因,几乎连看都没看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秦云妆一眼:“来了便好,早些一直听说冷大将军在谈论秦家三姑娘多么贤惠优雅,端庄秀慧,如今也算是见着了,嗯,不错,果然是个妙人,冷大将军的眼光不错。” 太后正在兴头上,陈皇后也跟着附和道:”听说这次铲除窦家秦三姑娘也有不少功劳,可是真的?” 陈皇后笑容端庄,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秦玉暖手指微微一颤,秦云妆就坐在她边上,在秦云妆的面前谈论自己在拔除窦家的过程中的功劳,不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吗? 秦玉暖颔首笑道:“臣女一直相信,人有道,天助之,人无道,天灭之,无论怎么说,嫡母出身窦家,这次窦家灭门于臣女来说实在是不方便谈论。”一方面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和态度,窦家暗中把持朝政,和东秦刺客勾结,威胁皇权,被灭也是因果轮回,另一方面也是阐明了自己的态度,与公与私,秦玉暖都答得十分漂亮。 可是她身旁的秦云妆却是身子一颤,方才秦玉暖说了句什么?窦家灭门? 灭门即诛九族,连同直系亲属甚至连外公的那些门生都会受到牵连,那么母亲岂不是…… 就在晃神之间,秦云妆不小心打翻了身旁的酒盏,青绿色的果酒啪地一下从杯子里瓢泼了出来,沿着案几很快地流了下来。 “哎呀,我的衣服。”秦云妆尖叫着站起身来,极为狼狈地一边拍打着自己的沾满了果酒的衣襟一边挪着位子往后靠。 可刚好秦云妆今日特地穿了一件极为华丽的大裙摆曳地长裙,而且还无惧这炎炎夏日穿了一层厚厚的叠纱衣裳,此时的她就像一只疯跑的花蝴蝶,往左就撞到了这个,往右就撞到了这个。 “哎哟,别挤我。” “你踩着我了你。” 一时间,宴席顿时就乱了起来。 秦玉暖冷眼地在一旁端着杯酒盏,几乎是一种看戏的态度看着就在自己身边的秦云妆慌乱不堪的样子,一边看着宴席上太后娘娘的反应,居然发现太后娘娘也是带着一种淡漠的眼神,似乎根本没有兴趣管这种小事,或者说她在等待些什么,更明确地说,她是在等秦玉暖做些什么。 看准了时机,秦玉暖只是朝着身后的冷霜做了个收拾,紧接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就以一种人眼无法识别的速度击中了秦云妆的小腿。 匡地一声闷响,连带着案几和案几上的果盘果酒,秦云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她的发髻已经散乱,她的衣裳已经是污秽不堪,她已经在人群中出尽了洋相,曾今一个无比骄傲的大齐第一美人如今却像是一个丧家犬般地横躺在地上,此时的秦云妆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她的小腿似抽筋一般地颤抖着,可是却没有人愿意主动上前将她扶起来,今日太后宴席宴请的都是京中女眷,这些贵妇人和未出阁的女儿家们平日里都是没少受窦青娥母女那嚣张跋扈的气,如今也都是些冷言冷语在四处弥漫。 “哟,瞧瞧这是谁呢?怎么这么没礼貌,怕是哪个小门小户的庶女吧。” “哪里呢,我认得这条裙子,可不就是那太尉府的云妆姐姐吗?” “你瞎说呢吧,云妆姐姐向来懂礼,怎么会如此莽撞,而且云妆姐姐向来会打扮,这样一个浓妆艳抹像极了勾栏女子的人,怎么会是云妆姐姐呢?” “唉,也对,我今早听说太尉府的秦夫人前几日已经在疯人塔上吊自尽了,你说这若真是云妆姐姐,自己的母亲才去世,她不仅不穿缟素还敢打扮成这样来赴宴,岂不是太不孝顺了。” “是啊,这一定不是云妆姐姐。” 自尽?母亲已经在疯人塔自尽了? 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秦云妆瞬间从地上怕爬了起来,她拖着痉挛抽搐的小腿,一步一步挪到方才说话的妇人面前,凄厉的声音像是一个从古井里爬出来的女鬼:“你什么意思?母亲怎么了?我母亲怎么会自尽呢?我母亲已经……已经死了吗?”她最后的“死了”二字吐得极轻,因为她不敢相信也不想去相信。 “哟,怎么?原来秦大姑娘还不知道呢,这事京城里的人可都是听说了,就在窦家那个嫡子在相国寺里自杀的后一天早上,秦夫人也在疯人塔用麻绳上吊自尽了,唉,不过就算秦夫人不自己了解自己,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听说她在疯人塔里头感染了麻风,这种病啊,一犯起病来浑身奇痒无比,还有人将自己活活挠痒挠死的,啧啧啧,这真是……。” “你闭嘴!不准你这样说我的母亲!”秦云妆像是发了狂一样,朝着那妇人就扑了过去。 “给我拦住她!”陈皇后突然严厉地一喝,“这是在宫里,岂容你一个小小疯女子瞎胡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流言四起 两个嬷嬷立刻迎了上去,粗粗的手臂似乎也拦不住秦云妆爆发出来的力量,她挣脱了两个嬷嬷的束缚,扭头朝着秦玉暖奔过去,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我知道,是你,一定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庶女,是你害母亲进了疯人塔的,也是你让母亲染上麻风的,更是因为你,母亲才会自尽的,秦玉暖,我欠了你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和母亲。” 欠了什么?秦玉暖淡淡地瞟了秦云妆一眼,若说以前她刚重生时对于秦云妆还有那浓烈的恨意,如今,秦玉暖对于秦云妆连恨意都不屑于施舍了,在如今的秦玉暖看来,秦云妆不过是一条疯狗,一条被逼入绝境乱咬人的疯狗,瞧瞧现在,如今都不需要她开口,这四周的议论和八卦就足以将她淹死。 “大姐姐在说什么?玉暖也不想见到这一步,当初将母亲送到疯人塔的是父亲,因为当时母亲疯了,当时母亲将玉暖压在地上又打又骂的样子福熙院的人都看到了,宁王府的老夫人也看到了,诺,就像是大姐姐现在这样,张牙舞爪的样子,当时玉暖害怕极了。”秦玉暖后退了一步,冷霜更是紧紧地护在旁边,虽然在冷霜看来,对付秦云妆这样的泼妇招式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可是因为冷长熙的命令,她依旧对秦玉暖寸步不离。 而秦玉暖的话里一边是趁机拉了宁王府的老王妃进来,当时宁王府老王妃确实看了个正着,这是最有利的证据,虽然这个证据是秦玉暖处心积虑想要呈现的那一部分,而另一边,秦玉暖的话语刚落,四周流言立刻生猛地流窜起来。 “天呐,照这么说,那云妆姐姐会不会也疯了?” “呀,这可难说呢,指不定这疯病还是可以遗传的。” “我没疯!谁说我疯了!”秦云妆拼命地想要解释,可是她越忙于解释就显得她愈发疯癫,不经意地,连那些赶来拦住她的嬷嬷们都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来人,还不将她给我拉下去。”陈皇后朝着那些四散开来的嬷嬷喊道。 可秦云妆一听到这样的话,情绪似乎一下激昂起来,她挥舞着手臂,想要躲开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们,至少在她看来,如今除了秦临风,这个世界上的人全都是她的敌人。 陈皇后也微微皱眉,在她的印象中,秦云妆一直都是最为懂礼识趣的一个人,之后虽然有些言行不当,可是像今日这种泼妇一样的表现是从来没有过的,想到窦青娥极为难看的死相,心里头也不禁担忧起来,这秦云妆难不成是像窦青娥一样? 再一想到窦家如今的突然垮台,过往她还可以利用秦云妆的关系和窦家牵线,可如今,司马锐和秦云妆的婚姻已经成为了最没用的一个工具,再加上如今秦云妆这疯疯癫癫的样子,陈皇后越是这般想,看向秦云妆的眼神就愈发冷漠,就像掉进了那无比寒冷的冰窖,四周除了森凉入骨的冷气就是阴森森的寒意。 秦玉暖仔细地观察着宴席上的每个人的表情,看到时机差不多了,又朝着冷霜使了一个眼色,一根银针飞出,直接命中的秦云妆的昏厥穴。 方才还闹腾的秦云妆忽而眼神迷离起来,紧接着脑子一空,直直地朝着地上倒了下去,这时候那四散的嬷嬷才大胆地向前,扛起秦云妆的胳膊和手腕,向陈皇后请示该如何处置。 “依母后的意思呢?”陈皇后低头转身询问太后的意见。 太后眯了眯眼睛:“这位秦大姑娘既然已经和锐儿订了亲,也算是我们半个皇家人,当众失仪还在母丧之日穿着艳丽服饰,明显是心性不稳,家教不够,需要好好磨练,这样吧,将她送入掖庭宫,跟着那宫里头的嬷嬷姑姑好好学学,什么叫忍,什么叫礼数。” 掖庭宫是宫里头做粗活的地方,专门负责盥洗那些太监和大宫女的衣裳,尤其是太监的衣服,因为身体构造的缺失,太监无法控制自己的尿液的排除,故而那些送来的太监衣服没有一件是干净的,都散发着一种浓重的尿骚味,所以一般都是犯了错的宫女和太监被安排到掖庭宫去受罚,而秦云妆,她可是太尉府的嫡女,未来的三皇子妃。 陈皇后心头一时猛地一颤,她本想借此机会,干脆提出来解除锐儿和这个女人的婚约,虽然当时这二人**相对已经被不少人看到而且四处传播开来,而如今若是能给秦云妆安上一个疯病的名头,自然是可以退婚的,且不论皇上答不答应,秦质那老匹夫肯定也拉不下老脸让一个疯了的女儿嫁做三皇子妃。 可如今,看着太后娘娘的态度,她不仅肯定了秦云妆三皇子妃的态度,还在肯定了秦云妆身份的情况下安排她进掖庭宫,这岂不是在打陈皇后的脸? “你觉得如何?”太后娘娘慢悠悠地转过头。 “都听母后的。”除了应和和同意,陈皇后还有别的选择吗? 太后娘娘满意地回过头,嘴角微微一笑,她自然是知道陈皇后的秉性的,在人前,她始终都是会扮演一个好儿媳的角色。 “说到亲事。”太后忽而转过了话题,又朝着秦玉暖道,“冷大将军在御前提亲的事哀家也有所耳闻,只是碍于身份之别,皇上一直没有应允,如今哀家身体能够痊愈也多亏了秦三姑娘前往相国寺诚心祈福,既然郡主的名号已经封下去了,这亲事也可以定一定了。” 秦玉暖微微一低头,脸上是自然的娇羞和绯红:“全听太后娘娘做主。” 太后也不客气,笑道:“既然这样,月底二十三是个好日子,之前皇后也准备挑了在那一天替锐儿和秦大姑娘办婚事,只可惜如今秦大姑娘要入掖庭宫学习礼数,倒也别浪费那这个良辰吉日,就挑在那一天吧。” 月底二十三,的确是个极好的日子,只是如今离二十三不过七天,如此匆忙…… “至于那些婚嫁的繁琐事务,”太后娘娘似乎总是一眼就可以看出秦玉暖的心思,“冷将军早就准备好了,哀家也替你们两位新人准备了些东西,七天,已经足够了。” 是啊,按照冷长熙的性子,若是他一开始就决心娶自己,必定就会早早地开始筹谋,想到这里,秦玉暖的心里头又是一甜,就像是被灌了一大勺的蜂蜜,甜滋滋软绵绵的。 除了这样一个小插曲,宴席还是照常进行,秦云妆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那臭烘烘的掖庭宫了,她想要挣扎,却听身旁的嬷嬷冷言冷语地说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没错,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如今却沦落到要给臭太监洗衣服的地步。 不对,大哥呢?秦临风呢?他不是说会一直跟进宫来保护自己的吗? 与此同时,秦临风的遭遇也不比秦云妆好到哪里去,按照原计划,他原本是应该扮作太监拿着从黑市上买来的令牌混进宫里头,然后出现在太后娘娘的宴席上贴身守在秦云妆左右,保护着他此生唯一爱也是真心爱的女人不会被秦玉暖这个下贱的庶女祈福。 可是当他才换上了太监服的时候,却…… “你醒了?”一声脆脆的女声在迷迷糊糊之间牵引着秦临风,突然秦临风浑身一颤,猛地睁开还有些疲惫的眼皮,这个声音他如何不认得,除了那个福熙院里头的恶毒庶女,谁会有这样鬼魅的声音。 “果然是你。”秦临风一睁眼就看到对面的禅椅上坐着正在慢慢品茶的秦玉暖,他想要动弹,却发现自己的四肢被绑在了一个十字木桩上,整个手臂和双腿都被麻绳缠得紧紧的,一动都不能动。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放开我!” 秦玉暖微微一笑,放下手里半暖的茶盏:“我不觉得你现在还有要求我做什么事的资本。”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秦临风咆哮道,他的概念依旧停留在他是太尉府的嫡子,而秦玉暖不过是一个绣娘生的庶女。 “就凭这个。”秦玉暖掏出一个青花色的小瓷瓶,瓶口被塞得紧紧的,“大哥,我记得你这样威胁过我,你说你走南闯北知道不少折磨人的法子,无论是西南的蛊毒还是北狄的毒虫,随便哪个都可以折磨得我生不如死,说实话,我当初还以为你开玩笑的,可如今,我果真是见识到了。” 秦临风扭过头,想要无视秦玉暖,如今他的心里头满满的都是对秦云妆的担忧,若是秦玉暖没事的话,就意味着秦云妆很不好,只因为…… “这瓶叫做青花散,”秦玉暖捏着瓷瓶在冷长熙的眼前来回一晃,“是你准备下在我的饮食里的,作用就是让人过度癫狂,出现类似疯病的症状,我让窦氏去了疯人塔,所以你想报复我,让我也体会一下神智明明清醒却被人认定为疯子的感觉。” “哼。”秦临风冷冷一哼,“若是识相就将我放开。” “我还没说完呢,”秦玉暖微微眨眼道,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后来被我发现了,大哥,你猜我做了些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尘埃落定 “我没兴趣知道。”秦临风嘴上逞强,可是心里头已经涌起了无数种想法,其中最坏的一种莫过于…… “我将这青花散放进了大姐姐涂丹蔻的花汁里头,大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概就是这样,疯癫的感觉玉暖怕是没机会尝到了,若是大哥自己有兴趣,倒是可以去掖庭宫问问大姐姐,那种感觉是多么的深入骨髓,令人寻味。” “你当真是太恶毒了。”秦临风咬牙切齿地道,一讲到秦云妆,秦临风的心头就是那种牵扯似的心痛。 “哪里比得上你?”秦玉暖直起身子,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将你想要施加在我身上的东西还了回去,若说我恶毒,那大哥你呢?难道就不恶毒了吗?窦氏呢?难道就不恶毒了吗?” “云妆什么都没做过!”秦临风几乎是咆哮地喊了出来。 “她做的,比你想象得要多得多。”秦玉暖在秦临风轻飘飘地回了这么一句,“难道你不知道她是怎么成为三皇子妃的?那天,在画堂,多少双眼睛都看到了,如今京城里头的传言可都是说着秦大姑娘对三皇子用了媚药,所以才……。” “你闭嘴!”秦临风实在不想听到这种事情,秦云妆不仅仅是他最心爱的妹妹,也是他心里头最不可言说的女人,自从三年前,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对于这个生得愈发娇艳动人的小妹已经不仅仅是兄妹之情的时候,他选择了逃避,他宁愿在外头游学不归也不愿尴尬地面对这份已经扭曲畸形的感情。 可是当他被窦青娥的一封加急的书信催促回来的时候,他原本以为已经平息的火花在看到秦云妆的那一瞬间就猛烈地燃烧了起来,尤其是在他知道母亲一心想要将秦云妆送到深宫里头当皇子妃的时候,知道秦云妆在宫里头和司马锐如何被众人抓了个正着的时候,他的心依旧是那么激烈地抽搐着,就像是属于自己的珍宝被一个根本不懂得珍惜的人占有了,夺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大姐姐和三皇子的婚期推迟了,”秦玉暖轻轻地在秦临风的耳边说道,“大哥,你还有机会的。”说完,秦玉暖便是淡然地直起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看向秦临风的眼神也变得悠远起来,她不喜欢淌浑水,可是把水搅混看戏的功夫她还是十分喜欢做的,毕竟,司马锐、秦云妆、秦临风这三个人在前世可都没少让她和宝川吃苦头,这些,也就算做一些利息吧。 秦玉暖退到门口,背朝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秦临风,阳光从外头照射进来,强烈的光束和屋子里的阴暗形成强烈的对比,犹如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秦临风微微眯了眯眼睛,去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阳光。 “将他松绑了。”秦玉暖微微偏头,朝着屋子门口的冷霜道。 冷霜有些犹豫,虽然她不忌惮这个所谓的太尉府嫡长子,可是她的任务既然是保护秦玉暖,若是贸然将秦临风放了,只怕会对秦玉暖不利。 “你放心吧,他还威胁不到我。”秦玉暖昂了昂脖子,她刚才已经在秦临风的面前表态了,告诉他,很明确很清楚地告诉他,他和秦云妆的那些事已经被秦玉暖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秦临风已经有把柄在秦玉暖的手里,就算是为了秦云妆,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没过几日,太尉府新封的平郡主和一品镇国大将军冷长熙即将举行婚礼的事情就已经在京城里头传开了。 京城的不少铺子也都开始忙活开了,因为早早地在几个月前,宁王府就已经订购了不少办喜事用的喜饼丝绸,宫里头太后那边也派出了人手,短短几天,文定纳吉说媒聘礼便就是有条不紊地进行,丝毫不像是用七天去筹备一个婚礼,不仅如此,光是从这订的喜饼数量和排场来看,这次婚礼恐怕也是京城里头近十年来最为浩大的一场喜事了。 太尉府里,花园的牡丹也是十分应景地开遍了满园,应和着这满城的百花绽放,似乎也让人暂时忘却了前几日的一场京城动荡。 接近正午,正是最炎热的时候,秦玉暖的房里因为放着一块一臂长宽的冰块显得格外的清凉,这冰块也是冷长熙命人送来特意给秦玉暖降暑气的,为此常姨娘还打趣道,说这冷长熙媳妇还没娶进门却已经是将秦玉暖当做什么宠爱了一般。 满儿早早地就准备了一盅血燕莲子羹,细细滑滑的羹汤里头加了几块磨得小小方方的冰块,浮在这半透明的血燕和莲子中,看起来极为可口。 “三姑娘,喝些吧,也看累了。” 自从沈寻对金蝶绣庄撒手不管后,这绣庄大大小小的事务一下都丢给了秦玉暖,秦玉暖过去只会画一些花样子,这看账本打算盘的本事和手法还都是后来跟着常姨娘现学的,如今虽然看账本已经十分熟练,可还是有些伤脑筋。 “掖庭宫的那个,怎么样了?”秦玉暖一边抿着这味道刚好的血燕,一边询问着秦云妆的状况。 “听说昨日大姑娘又和管教嬷嬷起冲突了,大少爷气急了,一听说这件事就立马准备进宫找皇后娘娘要说法,不过好在在宫门口的时候就被老爷的人拦了下来,险些酿成了大祸。” “哼,”秦玉暖冷冷地一哼,“看来秦临风这边已经不用我们插手,他自己就可以作茧自缚,把自己逼到绝境了。”秦玉暖舀了半勺血燕细细地品着,忽而想到什么更严重的事,蹙眉道,“北狄那边呢?据说大皇子司马若和塞淳公主的婚事也已经定了?那上次刺客的事呢?” 满儿微微一愣,眼神突然瞟向门口,看到一个熟悉却让人有些意外的身影的出现,嘴角轻轻一扬,带着些笑意,歪头道:“这个奴婢可不知道,不过奴婢不知道,却是有人知道。”说罢,又是朝着门口努了努嘴,示意秦玉暖看过去。 秦玉暖带着疑惑瞥过目光,却是看到门口迎着这正午最灿烂的阳光直直地立在门口的冷长熙,已经进入了三伏天,冷长熙却依旧穿着深紫色的衣裳,黑色的面具在璀璨的阳关下闪烁着光芒,犹如冷长熙那双仿若星辰的眸子,他微微裂开嘴,带着笑意,眉眼自然地上翘,这种喜悦来自心底,是装不出来的。 他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已经多少天了,他都没见到他的小刺猬了,让他思念得抓心挠肝的人如今就坐在眼前,这样娴静地捧着书页,这样文雅地抿着血燕窝,这样好看的姿势,这样完美的动作,一切的一切,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属于他一个人了,因为她就快要嫁给他了,当他一个人的小刺猬,成为他唯一的妻子。 大齐已经订婚却未成婚的男女之间是不能私下见面的,可是冷长熙是谁,他向来视这些规矩如浮云,这些老学究式的东西根本管不住他。 他想她了,于是他就来了,就这么简单。 满儿抿嘴偷笑了一声:“奴婢去给未来姑爷倒茶。”说罢,便是顺道关上了门,只留着这两个人好好说说话。 “你真是,”秦玉暖低垂下眼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大白天的,也不知道避避嫌。” “你不希望我来?”冷长熙嘴角依旧保持着一个好看的弧度,“那我走好了。” “不是!”秦玉暖下意识地去拽冷长熙的手臂,却是被早有准备的冷长熙猛地一拖,直接拖到了怀里,夏季薄薄的衣衫已经阻隔不了两人跳得火热的心,冰块散发出的凉气都降解不了这屋子里燃得愈发猛烈的热情。 秦玉暖整个人都蜷成一团被冷长熙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冷长熙一边霸道地箍紧了她,一边顺势将秦玉暖压在了柱子上,慌乱之间柱子旁的鹅黄色纱幔轻轻落下,恰好覆在了秦玉暖那娇嫩绯红的脸庞上,覆在了她饱满莹润的双唇上,气氛中,似乎更添了一丝魅惑和迷离。 冷长熙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被眼前的秦玉暖一惊勾走了魂魄似的,他单手取下面具,露出一直被掩盖在面具下的那张完美隽秀的脸,朝着秦玉暖的唇就是温柔地吻了下去。 隔着纱幔那丝滑的质感,一次一次努力地允吸着秦玉暖口中的芳华,那甜蜜的味道圆润饱满,让人恋恋不舍。 意乱情迷之际,冷长熙的手已经顺势往下,他摸索到秦玉暖腰间那一根细细长长的腰带,秦玉暖在闺房里穿得极为简便,这一根腰带仿佛就成了唯一的一道屏障,冷长熙深深地吻着,慢慢俯身往下,手边也是飞快地一扯。 腰带应声落地,秦玉暖那薄薄的衣衫也褪去大半,露出里头藕粉色的肚兜和白皙浑圆的肩头,冷长熙的手滚烫得像一块烙铁。 “可以吗?”冷长熙的突然止住拥吻的动作,声音喑哑低沉地问了一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婚之日 “可以吗?”这三个字似乎还带着一些余音,在秦玉暖的耳畔来回环绕。 冷长熙的眸,灿若星辰,冷长熙的指尖,烫若火球,秦玉暖只觉得自己全身只在这星辰和火热指尖来回沉浮,似失去了掌控自己的能力,只是无限地沉沦在冷长熙那温软柔情的怀抱里,就像是一场迷离而美好的梦境,让人不愿意醒来。 “嗯。”秦玉暖迷迷糊糊之间噙出这了这样一句犹如梦语的回答。 冷长熙浑身一颤,如蒙大赦,一只手飞快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冷长熙是极有耐心的,他没有那般着急地索要,反而只是愈发深情地吻着秦玉暖的脖颈、脸庞和那红润可爱的小耳垂,他反复舔舐着,一次又一次地引起秦玉暖痉挛似的颤抖,气氛是火热的,呼吸是暧昧的。 冷长熙等不及了,大手一反,将秦玉暖打横抱起,直接朝着床榻走去,他狠狠地将她压在床榻上,另一只手扬起解下了床帷,他很清楚地知道他想要干什么,他想要眼前的这个女人,想要她的心,要她的身子,要她的一切,他极度渴望着以后两人婚后的生活,她要给他生一个孩子,不,一个不够,要很多个。 突然,想到了孩子,冷长熙的动作慢了下来,裤头险些褪下,可衣衫已经松松垮垮地,他突然久久地凝视着身下的秦玉暖。 持久的激情让秦玉暖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前强烈的起伏在冷长熙看来无疑又是一种巨大的诱惑,可是冷长熙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啊,还有孩子,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让秦玉暖怀孕,他们的孩子,应该是产生在众人羡慕的京城近十年来最华丽的婚礼当夜,应该是一个美妙的洞房花烛。 “怎么了?”秦玉暖轻轻地攀上冷长熙的手臂,以为冷长熙是因为朝中什么琐碎的事情而烦心,又或者是将要发生什么大事,对于一个才满二十岁的少年郎来说,冷长熙的责任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没怎么,”冷长熙温柔地俯下身子亲吻着秦玉暖的眼睛,“只是,现在还不行,玉暖,我爱你,真的很爱你,我要给你一个最为庄重的婚礼,到那时候,你再将你自己彻底交给我,好不好?” 这是冷长熙第一次开口对秦玉暖说“我爱你”三个字,虽然冷长熙过去的所作所为已经无比坚定地印证了这三个字,可是听着他如此柔情地说出口来,依旧让秦玉暖的心极大地暖了一暖。 “嗯,”秦玉暖抱着冷长熙的脖子,点点头,小声地回了一句,“我也爱你。” 满儿再次进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穿好了衣衫,虽然两人之间实质性的内容还没有发生,可是满儿和听雪看着两人的眼神已经是十分暧昧。 秦玉暖羞怯地一笑,只是一边给冷长熙沏茶一边喊着廖妈妈将宝川喊过来,要知道,自从知道冷长熙的本事之后,宝川也整日喊着要练习功夫读好兵书保护姐姐呢。 不一会儿,秦宝川就穿戴得整整齐齐地连跑带跳地跑了进来,外头炎热,秦宝川这么一跑,又是一头大汗。 “瞧瞧你,怎么这么着急。”秦玉暖笑着将秦宝川拉到自己身边替他掏出汗巾擦汗,可是秦宝川的注意力却全都落在了冷长熙身上。 一个小小的人,却是拿出了十二万分诚心和坦诚,秦宝川一本正经地朝着冷长熙拱手一拜,朗声道:“冷大将军,请收我为徒吧。” 冷长熙如今已经将面具戴起,和深邃明亮的眼眸在黑色的面具中显得格外有神,秦玉暖深知秦宝川对冷长熙的崇拜,却是没有料到秦宝川会来这么一招。 冷长熙轻松地一笑,只是道:“你先起来,和我说说,你想学些什么?” 秦宝川认真地想了想,看了一眼冷长熙,又看了一眼在一旁微笑的秦玉暖,笃定道:“宝川想学剑法,学好了到时候就可以像冷大将军一样厉害,然后保护姐姐不让人欺负。” 冷长熙只瞅了秦玉暖一眼:“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她的,你学些别的。” 秦宝川不服气地道:“可是宝川就想要学剑法,还请冷大将军成全。”说罢,还极有英雄气概地单膝一跪,双手握拳。 “学习剑法并非一朝一夕能成,况且你骨骼一般,并非是学武的材料,不过你早智聪慧,倒不如走文人路子,一支笔杆子照样可以战胜那百万雄军。” 冷长熙这倒是实话,秦质本来就是文人出身,秦家往上数个三代也没有出一个和武学沾边的主儿,况且秦宝川自幼身子骨就不好,经过秦玉暖的冷水澡训练也只是抵抗力稍微增强,不再感冒了而已,但另一方面,秦宝川的聪慧和机灵倒是有目共睹的,就连经常借书给秦玉暖姐弟俩的白马书院的教书先生都说秦宝川的读书论证颇有灵气,是可造之材。 “可是宝川就只想学好剑法保护姐姐,那些书本宝川读了,却是觉得没什么大用处,倒不如一身好武艺来得实在。”秦宝川依旧坚持着。 秦玉暖微微蹙眉,她不知道秦宝川是何时有这样的想法的,秦宝川这样的变化让她有些担忧,也许是最近秦玉暖遭受的太多的事情激发了秦宝川想要保护秦玉暖的心思,可是这条路子,确实不适合秦宝川。 冷长熙只是笑笑,随手从案几上扯下一页宣纸,递给秦宝川道:“用你最大力气,看看能把这张纸扔多远。” 秦宝川虽然狐疑不懂其意,却还是照做,可是轻飘飘的一张纸就算有再大的力气也只是晃晃悠悠地落到了一步开外,来回一荡,还又荡了回来。 冷长熙闭口不言,看着秦宝川许久才说道:“将纸揉成一团,看能丢多远。” 秦宝川也照做了,很轻松地就将这小纸团扔出了屋子外头。 看着那白纸团咕噜噜地滚到院子里,秦宝川凝住眉,似乎懂了些什么,却又没有懂透。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冷长熙半晌才开口道,“若只有一身蛮力,无异于扔一张白纸,空有力气却不懂得使用,可若是有足够多的见识、耐性、视野和知识,就知道采取捷径,事半功倍,书本也许无法让你得到立竿见影的功效,可是却能从内到外改变你,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因为知识变得无比强大。” 秦宝川若有所思地听着,冷长熙复又道:“当年一代鸿儒上官逸老先生孤身一人独守麦城,保全一城百姓的时候已经六十三岁高龄,武艺全无,手无缚鸡之力,靠的便是文人的硬气傲骨和浩然的胸怀,所谓文臣武将,明上分得明白,可是暗地里的道理是一样的。” 秦宝川眼神一亮,豁然开朗,忽而拱手对着冷长熙道:“宝川明白了。” 冷长熙微微点头,却听到秦宝川朗声地又喊了一句:“多谢姐夫。”说罢,这小屁孩便就是屁颠屁颠地满怀收获地出了房门。 “如今真是管不了他了。”秦玉暖羞赧地道,又是低垂了头瞅了一眼冷长熙。 冷长熙倒是十分坦然,摸了摸面具边缘道:“不会,我觉得挺好的,孺子可教也。”也不知道说的是秦宝川对方才那番大道理的领悟还是最后那一声响亮的“姐夫。” 冷长熙又坐了一会儿,想到自己这般容易就俘获了小舅子的心之后,笑容更是愈发灿烂了,黄昏时刻,冷长熙已经不能再留,临别之际,更是不舍地在秦玉暖脸颊上吻了又吻,咬着秦玉暖那小巧的耳垂来回舔舐,低吟道:“等我,三天之后,你便是我冷长熙的妻子。” “嗯。”秦玉暖低下头,小声应和了一句,声音虽小,却已经让冷长熙无比满足。 三日后,一大早,昨夜就已经请入府的喜娘鱼贯而入,秦玉暖早早地起了身子,被一大群打扮喜庆的喜娘和丫鬟有条不紊地梳洗打理,开面梳妆,盥洗画眉。 喜服早在一天前就已经送到了秦玉暖的屋子里,传说中是玉满绣庄的镇店之宝,一丈开的长裙裙摆曳地,上头缀着最灿烂的东秦珍珠,衣襟上都是浑圆一致的红色宝石做纽扣,连同着腰带上的金线绣花纹样,整件礼服不仅合体贴身,衬托出秦玉暖那纤细的腰身和舒长的手臂,更是将原本清秀的秦玉暖映衬出了一种略带妩媚的娇艳,梳妆完毕,满儿和听雪都是张大了嘴,原来浓妆之后的秦玉暖,也是如此惊艳。 “三姑娘真好看,冷将军看了肯定喜欢。” “真是,哪还能叫冷大将军呢,这马上就要喊姑爷了。” “行了,你们两个,”秦玉暖羞涩之意难以遮掩,“尽贫嘴。” 一切都准备妥当,就在准备上花轿的时候,廖妈妈却是突然慌张地跑了进来,伏在秦玉暖的耳边道:“三姑娘,大姑娘突然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嫁大吉 秦玉暖看着略显忧心的廖妈妈,神色只是淡淡的,如今的秦云妆已经不足以破坏她的心情,尤其是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 可是廖妈妈,却是显得尤为担心:“听说是老爷将大姑娘从宫里头接出来的,刚出来的时候,大姑娘瘦了一圈,老爷真真是心疼的,派了好些妈妈丫鬟替大姑娘调养。” “什么时候回来的?”秦玉暖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粉面红唇,神采奕奕,犹如破茧而出的彩蝶,今天,她才是主角。 “昨天晚上。”廖妈妈如实答道。 “可以理解,”秦玉暖捏起半掌长的小玉梳仔细地将鬓角那点点碎发挽了挽,整个人看起来是更加精神了,“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没道理让秦家一个嫡女在宫里头受苦受难,纵然父亲不去将大姐姐接了回来,太后也不会强留大姐姐在宫里头做苦活的,其实,也不过是互相给一个台阶下。” “可是,”廖妈妈语顿,继而道,“大姑娘如今就站在院子外头,说想要见姑娘你呢。” 秦玉暖微微侧目,原本平静的脸庞上突然浮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带着自信和坦然的光彩,朱唇轻轻开启:“那就见吧,只要别耽误我上花轿的时辰。”其实她大抵已经知道秦云妆找她的目的,无非还是说那些话,做那些事罢了,她已经不是原来的秦玉暖,她懂得到底该怎么做。 不一会儿,秦云妆就被廖妈妈带了进来,神色看起来比及上次更加憔悴,皮肤也黑了不少,秦云妆试图将两只已经不再光滑细腻的手藏在身后,这是她干粗活的证据,一个太尉府嫡长女在宫里头干粗活的证据,她知道秦玉暖已经事先和掖庭宫里头的嬷嬷打好了招呼,她一点便宜都占不到,就算递银子也没用,每天每天,她就和一个普通宫女一样劳作着,而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旁人那轻蔑和嘲笑的目光。 她已经受够了,如今,她回来了。 “我是来恭喜三妹妹的,嫁了一个如意郎君。”秦云妆开口道,声音已经不似原来的清脆,带着些提前衰老的味道。 “多谢大姐姐,冷将军的确是一个难得的良人,玉暖觉得很幸福。”秦玉暖站起身来,那一丈长的裙摆因为扭动发出沙沙的拖地的声音,再一次刺激了秦云妆的心头,这件嫁衣,是京中所有女子最渴望的喜服,而如今,却被穿在半年之前还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庶女身上。 还有她刚才说的话,她很幸福!秦云妆最大的愿望就是秦玉暖的不幸福,可是偏偏,事与愿违。 秦云妆忽而咧开嘴笑了:“你终究不过是一个庶女,你嫁的也只是一个宁王府的私生子,我会成为三皇子妃的,到那时候我们再过招。” “若是大姐姐来我这只想和我说这些的话,就没必要了。”秦玉暖慢慢靠近,好闻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让秦云妆眨了眨眼,两人相隔不过一个拳头,气氛开始紧张起来,秦玉暖却只是突然微微一笑,嘴角轻轻扬起,看起来十分和蔼的模样,可是话语却是冷飕飕的,“因为大姐姐,你根本斗不过我,你过去斗不过,还当真以为你以后就斗得过了吗?” 秦云妆浑身一颤,却依旧强打出一份傲气,冷冷一哼地道:“那就走着瞧吧。”说罢便就是扭头离开。 秦云妆还真以为嫁给司马锐就是飞上了枝头,秦玉暖心里头嗤笑了一声,看来秦云妆的性子还是没变,依旧那么自以为是,自持那倾城的美貌就可以获取一些,太天真了。 “三姑娘,该上花轿了。”外头的喜娘已经催促道。 满儿和听雪立刻进来准备替秦玉暖盖上盖头,可就在那红色喜帕飞扬舞起的时候,秦玉暖却是突然一蹙眉。 “等等。”秦玉暖谨慎地道,“你们谁在这喜帕上洒了香粉?” 满儿和听雪面面相觑,倒是突然也都紧张起来。 “不可能有香粉的,三姑娘吩咐过,这贴身的所有东西包括这香烛喜帕盖头都是交由奴婢和听雪两人分开保管,不该有其他人碰到的。”满儿如实答道。 “我知道是谁了。”秦玉暖慢慢眯起眼眸,除了秦云妆,还会有谁用这种低劣的方法,一定是秦云妆刚才进来的时候趁机加了些什么东西。 不过,幸好秦玉暖对一切都有准备。 “把那张备用的一模一样的盖头拿出来。”秦玉暖冷静地反复道,又喊了冷霜进来,将盖头递给她,“你去查查这盖头上的粉末是什么东西,她秦云妆和三皇子的婚期不是也已经定在了下个月了吗?到时候,咱们还一份一模一样的给她,也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了。” 冷霜点头应下。 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按照大齐的习俗,文官用轿,武官骑马,而像冷长熙这样一品大将军是不必亲自来迎接的,可是冷长熙不仅来了,而且还是带着一支浩长的队伍来了,沿着雀儿街一路过来,几乎占领了整条街道,一时间,京城里都大为轰动,连才进京城的外地人都知晓了,今天是大齐平郡主和镇国大将军冷长熙的大婚日子。 “听说这平郡主不仅生得好看,为人也和善,心地善良。” “是啊,和这冷大将军当真是绝配,身份也相当,是对神仙眷侣呢。” “哟,瞧这阵仗,还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隆重的迎亲队伍,这冷大将军一定是对着平郡主上心着呢。” 大街小巷的四处的议论,冷长熙骑在青骢马上,他素来是不在意这些街头的言论的,可是第一次,他心里头开始因为这些不起眼的碎言碎语开始沾沾自喜,他的妻子,他自然也会把最好的都给她,若是他没有,抢也会抢来给她。 而太尉府里,秦玉暖临出门的时候,常姨娘还是不放心地抽出空当来看了一眼。 “你嫁了个好人家,我也放心了,”常姨娘说着说着便是泪眼婆娑,“杨姐姐在世的时候没少照顾我,如今你得了好归宿,也是让杨姐姐在地底下安心了。” 常姨娘的心思秦玉暖素来都知道,前世常姨娘曾为自己下跪求情,她永远都记得。 “谢谢您,常姨娘,”秦玉暖没有哭,她的心里尽是欣喜,“如今我才嫁过去,宝川还得托您多多照顾。” “这是自然的,我定把宝川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就算是给宝端添了个哥哥了,”常姨娘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压低了下来道,“往后,若是闺房里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男人嘛,锁住他们的心思终究是要靠点手段的。” 秦玉暖只是低着头,不言语,想到前几日和冷长熙在闺房里的火热,想到冷长熙说要将第一次留在洞房花烛,洞房花烛啊,可不就是在今夜吗。 幸好盖头遮掩着,旁人看不出秦玉暖的羞涩,媒婆笑呵呵地背着秦玉暖上了花轿,金色镶边的轿辇,浩荡的迎亲队伍,府门外头人头攒动的人群,一切都美好得犹如梦境。 只是可惜,秦玉暖一直盖着盖头,看不到冷长熙那面容上难以遮掩的喜色,随同来迎亲的冷家军的亲兵和隐藏在周围保护二人安全的影卫暗地里都在嘀咕,这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直未曾在外人面前笑过的冷大将军,今日居然可以笑得如此自然灿烂,当真是奇了,再一想这轿子里的未来的冷夫人,心里头自然是有了谱,由此也可以看出冷大将军对这位夫人的看重,往后说话做事自然都知道该如何最好。 “起轿。”司仪大声地吆喝着,秦玉暖坐在轿子里,同样是嫁人,同样是轿子,前世来的风霜凄凉,最后来落了一个烧死在花轿里的下场,而今生,她却能嫁给自己所爱的人,幸福而甜蜜。 到了宁王府,更是热闹,跨火盆,放鞭炮,又有吉祥姥姥握着两人的手说了好些吉祥话,秦玉暖一直蒙着红盖头,只听到宁王妃喜滋滋的声音和话语以及宁王爽朗的笑声,听得出,这两人是真心的开心,一来冷长熙能够娶到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二来秦玉暖如今的身份地位已经不同与往日,五品的平郡主,怎么算也都配得上他们宁王府,更何况秦玉暖身后还有一个太尉府。 可是到了给老王妃磕头的时候。 “嗯,起来吧。”老王妃的声音有些冷淡,听不出喜怒,但和今天一直以来的喜庆气氛多少有些不合,秦玉暖微微一怔,却只觉得冷长熙的手攀上了她的手腕,似安抚的捏了一下,拉着她起来。 高堂拜完了,再就是拜天地,夫妻对拜。 “礼成!”司仪大声地喊道。 按照习俗,秦玉暖先要被送到新房里去,待到冷长熙在外头敬完酒,寒暄完,再才是鸳鸯帐暖,一想到这,秦玉暖便更是羞怯起来。 可谁料冷长熙更是爽快地对着那些闹哄哄的属下直接道:“我不胜酒力,酒我就不陪了,你们若是真要喝,找大哥或者找冷武,都可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洞房花烛 谁都知道,冷长熙虽然平时不沾酒,可是酒量却是出奇的好,冷家军私底下都称他们这位大将军为“千杯不倒。” 旁人也一下就可以听出冷长熙的意思,无非是想快点回去搂着美娇娘恩爱缠绵,这样一来,这些平日里规规矩矩的属下胆子倒是大了起来,一个个地开始喊着冷长熙道:“可不能这样,平日里咱们行军打仗也喝不了酒,今日冷大将军必须要赏脸喝一杯。” 尚显华这时出面道:“行了,我替冷大将军喝,如何?” 有人又是闹道:“不行不行,尚将军虽然是冷大将军的左膀右臂,可今天是冷大将军娶亲,尚将军一不是那秦家人,二不是宁王府的人,哪有替喝的道理。” 众人哄闹着,摆明了是不让冷长熙走了,宁王妃忙着招呼客人,只是偶尔往这边看几眼,她是极为懂儿子的心思的,倒是没觉得冷长熙因为秦玉暖要提前回去有什么不妥,男人嘛,恋家总是没坏处的,况且冷长熙一直在外带军打仗,能有个让他如此挂心的倒也是个好事。 “行了,我替三弟喝。”这时,冷长安突然从人群中踱步而来,笑颜粲然的样子,脸上挂满了喜气,像是被今日的大喜的气氛感染了一样,真心替冷长熙解围开心。 “三弟是美人在怀寝食难安,你们也别为难他了。”冷长安笑着拍了拍冷长熙的肩膀,以一种兄长的口气道,“大哥知道你心里着急,好好去陪陪三弟妹,听说如今北狄不安稳,随时可能再起烽火。” 在这个一个大喜的日子说这样的话,虽然冷长安的表情都是关心和安慰,可冷长熙心里清楚,冷长安心里头是多么的不愿意自己在家中,他是嫡,冷长安是庶,在冷长安的心中,他永远是压了他一头的。 “不会的,”冷长熙淡淡地瞥过眼神,“北狄那边的事情大体已经有了结果,不过,大哥你非朝廷命官,我不宜和你说得太多,你只要知道,就算我不在家里头,也没人能动得了玉暖和母妃。” 冷长熙的眼神忽而变得锐利起来,他盯着冷长安,两人的眼神似乎在空中强烈地交汇,冷长安的眼神深处亦是藏着几分阴鸷,不过他的语气却还是能做到爽朗开怀:“真是,大哥不过是开玩笑,皇上如此看重三弟你,想必也会体谅三弟新婚燕尔,就算边关告急,也不会这么急着将三弟派遣出去,对吧?” 冷长安的眉眼处,三分挑衅,五分试探。 冷长熙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只是笑笑:“多谢大哥帮长熙挡酒。”说罢,就是扭头离开,手背在身后只是朝着冷武使了一个暗号,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冷长安一定会后悔这次答应帮冷长熙挡酒的。 “来,大公子,喝!”冷武第一个上前,端着一个最大的海碗,首先就敬了冷长安一碗。 而另一边,冷长熙的脚步已经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起来,他屏息,用上了了轻功身法里的路数,绕过小花园,直接就朝着新房奔过去,心里更是犹如火烧,一想到三天前那怀里的软香温玉在今夜就可以真正地属于他,他的整个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猛烈地沸腾了起来。 秦玉暖正安安静静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榻上,眼前依旧是那红盖头,忽而一下,门被飞快地大打开来,一股清风合着好闻的青草香扑面而来,秦玉暖认得这个味道,是他来了。 “你……。”秦玉暖才张口,话语还未完全吐出,双唇就被一个火热的东西覆盖住,带着几欲让人窒息的激情和猛烈,隔着红盖头,就已经是犹如海啸般毫无征兆地袭来。 冷长熙反手解开自己的面具,在秦玉暖的面前,他喜欢将自己真实地暴露,这仿佛是一个港湾,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真容。 “你是我的。”冷长熙一边用喑哑的声音魅惑地说道,一边扯开秦玉暖的红盖头,看着在烛光掩映下秦玉暖那小巧精致的脸庞,心跳随着下身的火热一起加快。 “嗯,我是你的。”秦玉暖大胆地回应着,甚至主动吻上了冷长熙的唇角,只是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猛地被冷长熙紧紧拽住了一般,嘴里还喃喃地抱怨道:“这衣裳怎么这么难脱,早知道,就该……。” “如何?”秦玉暖昂过脖子,头发已经披散了下来,黑如子夜的长发垂过臀部,还有几缕悬垂在胸前,映衬在耳边。 “我就该好好学学怎么脱了它。”冷长熙轻笑,巧劲一使,麻利地将秦玉暖一身穿着繁复的喜服扯开,三下两下就将衣裳褪下,只有大红色的长裙还挂在秦玉暖的脚踝处,冷长熙反手一拉,又将长裙直接撕碎了丢到一旁。 秦玉暖嗔笑着推了推冷长熙道:“白白地浪费了一件好衣裳。” “喜服只有成婚的时候穿,”冷长熙急不可耐地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扣,“你已经嫁给我了,难不成以后还想改嫁?我不准!绝对不准!” 男人认真起来,有时候就像个孩子,冷长熙的眼神让秦玉暖低垂下了头:“总盯着我做什么?”虽然声音小得像蚊子,却还是被冷长熙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 “好看。”冷长熙说完,顺势再一次吻上秦玉暖的双唇,双手一用力十分轻松地就抱着秦玉暖的大腿将她箍在了自己的腰间,冷长熙的吻,是霸道的也是温柔的,来回重复的热吻让秦玉暖不由得微微昂起了脖子,她不知道,这是一种迎合的姿势和态度,更加方便冷长熙重重地压下那满满的喜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初为人妇 第二日,拂晓刚过,秦玉暖便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在太尉府里头似乎已经早起了,而今天,是她成婚的第一天。 想到这,秦玉暖便是不由自主地朝着身边看过去,看到冷长熙依旧沉睡的面庞浸润在这金灿灿的朝阳下,那好看的轮廓仿佛是被造物主精心打磨出来的一样,完美,立体,独一无二。 秦玉暖侧过头,享受着这晨间独有的静谧,嘴角不由自主地浮上一种幸福而满足的笑意,昨夜,她将自己完全交付给了他,她很开心。 突然,一直是沉睡状的冷长熙突然开了口道:“你若是再这样看着我,我会以为这是某种行为的邀请。” “什么?”秦玉暖茫然状。 冷长熙忽而睁开眼,侧过头良久地看着秦玉暖,那深邃的眼眸却始终只倒影着秦玉暖一个人,修长的手臂从被褥里探出来,搂过拽着被子的秦玉暖,两人的身上依旧是**着,如此坦诚的相对让秦玉暖的心跳似乎就加快了一拍。 渐渐的,秦玉暖感受到了冷长熙下身那处明显的变化,连带着冷长熙那带着些邪气的笑意。 “你说呢?还能有什么行为?” 秦玉暖羞涩地将头往被子里拱了拱,脑海里浮现出昨夜冷长熙那似海的温柔和肆意的放纵,娇羞地嗔怪出一句:“讨厌。” 冷长熙轻声一笑,将秦玉暖搂进怀里:“可是你却偏偏喜欢。”他知道昨夜他确实太过勇猛,因为实在是情难自禁,所以今日,他断不会再碰这个已经累坏了的小刺猬。 “累坏了吧。”冷长熙搂着秦玉暖,满是疼惜地抚摸着秦玉暖有些淤青的胳膊,下意识地将她的小手放在嘴边,深情地一吻,这样再自然不过动作和行为却让秦玉暖浑身又泛起一阵酥麻,而且也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下身那奇异的变化。 “怎么了?”冷长熙发觉了秦玉暖的不自然。 “该起身了,”秦玉暖羞赧地推搡着冷长熙,“还要给王妃王爷和老夫人敬茶呢。” 冷长熙眉眼微微一簇,继而轻轻地啃上了秦玉暖那小巧好看的鼻尖:“你说什么?” 秦玉暖知道冷长熙的意思,既然已经是一家人了,秦玉暖方才的称呼就未免太生疏了些:“我是说,还要给母妃敬茶呢。”新婚第一天若是因为昨夜太过疯狂而耽误了给婆婆上茶,难免会让宁王妃多想。 冷长熙笑笑,抱着秦玉暖在怀里,心情是无比的欢畅:“不急。” 话语才落,外头就来了个大丫鬟,是宁王妃身边的墨菊被宁王妃派来传话的。 “王妃说了,想着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今日恐怕起不来身子,请安敬茶迟一些也无妨,还请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养好身子,不急。” 墨菊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清晰无比,看着冷长熙一边听一边点头的样子,秦玉暖只觉得这都得羞到了姥姥家了。 “听听,母妃多体贴我们。”冷长熙一边说,手就已经是不老实地在秦玉暖那光溜溜的背部摩挲起来,甚至一直往下,捏住那小巧圆润的臀部,轻轻地掐了一掐。 “行了,还是快起来吧。”秦玉暖伸出食指抵着冷长熙的胸膛,那匀称饱满的胸肌富有弹性,不得不说的是,冷长熙的身材当真是堪称完美的。 冷长熙知道他的小刺猬是害羞了,也没再继续调侃,一掀开被子,直接**地走向屏风,那逛街裸露的背部和修长的双腿就这么直晃晃地暴露在秦玉暖的面前,虽然昨夜已经经过了一番**,可是那时在黑夜,而且熄了烛火,严格算起来,这应该是秦玉暖第一次见到冷长熙裸露的样子。 冷长熙十分自然地取过屏风上的中衣,却是不急着穿上,只简单地披在身上,继而不怀好意地回头看着秦玉暖笑道:“看得这么仔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秦玉暖本就是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一幅完美性感的图画,一时走了神,听冷长熙这么一说,竟然下意识地想要去伸手摸下巴,反应过来,只是一笑:“我是奇怪,宁王府的三少爷自小不应该是有无数丫鬟服侍的吗?怎么连个衣裳都得自己穿?” 大户人家就是这样,拿秦临风为例,自小穿衣漱口这种活都不用自己动手,直到娶正妻之前,连衣裳沐浴都是由丫鬟服侍,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大户人家的少爷很早的时候就经历了人事,而看着冷长熙穿衣裳的熟练程度,似乎看不出被人服侍过的样子。 “我不喜欢她们碰我,”冷长熙促狭地一笑,“我只喜欢你碰我。”继而更是故作感叹道:“看在我为你守身如玉这么多年,你该怎么奖励我?” 第一次有男子居然用守身如玉形容自己的,秦玉暖一着急,竟然开口道:“我也不是……。”话语戛然而止,这个话题,着实有些…… 冷长熙穿好衣裳,俯身在秦玉暖低头一吻,嘴角浮上丝丝笑意:“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了。” 秦玉暖美眸一瞪,冷长熙便是笑道:“行了,不逗你了,知道你最是容易害羞。”一边说,冷长熙一边束好了腰带,穿戴整齐之后,打开房门,看到两列端着洗漱香料花茶的婢女已经早早地等候在了外头,只侧身对着屏风后的秦玉暖道:“我先出去等你。” 两列婢女应声而入,帮秦玉暖开始梳洗打扮,秦玉暖第一次被这么多的婢女伺候,难免有些不习惯,不过倒也是摆出一副坦然大方的样子,毕竟她如今已经是冷长熙的正妻,一言一行都不能给冷长熙掉了面子。 端庄大气的堕马髻,一枝斜插入发的海棠花绢花,左右各簪着一支金雀簪子,雀鸟尾部的地方还垂下一小串金色桃花形的小坠子,身上一件百蝶穿花的绯色褙子,尽显风流,里头一条四指宽的腰带束得秦玉暖的腰身愈发纤细,下身是一件淡紫色的十八幅湘裙,走起路来稳重得体,整个人看起来更是神采奕奕。 “怎么样?”梳妆完毕,秦玉暖微微颔首,喊着一直在院子里头等候的冷长熙过来看。 只是一回头,冷长熙便是一愣,他以为过去秦玉暖给自己的惊喜已经足够多,自己的对她的喜爱也已经上升到了极致,可是今日再一看秦玉暖这由姑娘家装扮变作出嫁妇人的装扮,惊艳和喜爱之情一时间竟然是从心头满溢而出。 “很好看。”冷长熙裂开嘴,微微一笑,这一笑却是让身旁的那些婢女们大为惊讶,天呐,这还是过去那个不苟言笑为人苛刻的三少爷吗?若是她们没记错,在这为新的少奶奶面前,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三少爷已经有过好几次这样的开怀的真心的笑容了。 “母妃那儿会不会已经迟了?”原本秦玉暖和冷长熙起床后就缠绵了一会儿,如今一打扮只怕更耽误了时候。 “你忘了母妃的话了吗?”冷长熙凑在秦玉暖的耳边笑着说道。 还没等秦玉暖做出反应,冷长熙又是直接牵上了秦玉暖的手,跟着前来领路的嬷嬷朝着宁王妃的暮微居走,沿着长长的走廊,冷长熙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就这样,静静地走着,两个人虽然是新婚第一天,可是在旁人看来,两人之间的默契仿佛已经是相处了多年的老夫妻。 暮微居布置得极为雅致,听着这名字和宁王妃身边几个大丫鬟青竹、墨菊这样的名字就知道宁王妃也是一个生活极为雅致的人,临到屋子门口的时候,里头的欢声笑语就已经传了出来。 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笑得正是好听欢快,应该是大哥冷长安的妻子阮如意,那个高阳王府的庶女,后来也是因为要和宁王府联姻才被封了县君,不过才是个庶七品的,比起秦玉暖不知道低了多少。 “上次我见着三弟妹就觉得生得是个极为清秀好看的,如今又被封了郡主,欸,说起来,这三弟和三弟妹的婚事,倒是与我和相公有些相似呢。”这明显是想要攀关系,套近乎了。 “这是自然的,”这是冷长安的生母宁王府如夫人唐氏的声音,“长安和长熙本来就是亲兄弟嘛,以后自然也是要互相帮衬的,姐姐,您说对吧。” 秦玉暖在外头听着,她知道像宁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人口又多又杂,其中的斗争必定回比太尉府更加残酷,却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而冷长熙却已经是径直地挑开了葱花软帘子走了进去:“大嫂和唐姨娘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大早上的来给母亲请安。” 瞅着是冷长熙进来了,唐氏和阮如意的脸色有了一瞬间的惨白,却立马恢复成了一种喜色。 两人方想开口说些吉祥话,冷长熙却是生硬地打断了:“还有大嫂,若是我没记错,你不过是一个七品的县君,和玉暖不一样,若是出了府见了玉暖,按照你的品级,还应当是给玉暖行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妯娌斗狠 听了冷长熙的话,阮如意那强装而出的笑意就此凝固在了脸上,唐氏的脸也变得极为尴尬,倒是看到了跟在冷长熙身后的秦玉暖打扮得倒像是一个好相处的人,立刻迎了上去,牵着秦玉暖的手就讨好地道:“哟,这就是平郡主吧,果然是个可人儿,我看着就喜欢。” “唐姨娘喜欢喜欢也就罢了,”冷长熙冷淡地道,冷峻的眼神从黑色的面具里射出,带着一种闲人莫近的肃然,“最重要的,还是母妃喜欢,毕竟,玉暖是母妃的儿媳妇,唐姨娘,你自己的儿媳妇可就站在边上呢。” 冷长熙的话直白犀利,让原本还想摆出好脸色的唐氏那装出来的热情顿时消散,宁王妃坐在半旧的深绿色塌子上,靠着引枕,却只是十分和缓地笑笑,她没有阻止冷长熙这般明显地和唐氏对着干,因为她心里头素来也不喜欢这个墙头草唐氏。 当时宁王妃还没嫁进来的时候,宁王府就是侧妃曹舒心一人独大,这唐氏就是百般依附着曹侧妃,而自己嫁进来没多久,这唐氏就摇着尾巴来投诚了,并且将曹侧妃私下底的那些事和所有的软肋都倾囊相告,幸好当时自己听了乳母的话,知道像这种如此谄媚地来投诚的人绝对不可信,她能这样背叛别人,早晚也有一日可以背叛你。 故而这么多年以来,宁王妃虽为宁王府主母可是对于曹侧妃和唐姨娘都一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若是斗不过,躲着也是个好办法,这是宁王妃的乳母从小教宁王妃的话。 “妹妹别是记在心上,”宁王妃笑吟吟地开了口,对着唐氏道,“长熙从小也是被我惯坏了,说话总是那么直接。”言下之意,宁王妃也是同意冷长熙的说法了。 “直接好,直接挺好的。”唐氏一边应和着一边尴尬地坐下。 阮如意却还不放弃,她腆着脸对着宁王妃道:“那母妃,媳妇刚才说的那件事,那您看……能不能?” “你是说城东那几间铺子的事?”宁王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是啊,”阮如意厚着脸皮道,“虽然当初那铺子是西府那边的,可最近这几年经营不善,都是咱们东府这边派人打理,倒不如咱们拿来了自己经营,也免得让西府那边白得了便宜去,母妃,您说是吧。” 阮如意口中的西府其实就是宁王府的二房,当今宁王的同胞弟弟冷忠孝那一支,按照惯例,冷忠孝本该是早早地就分府出去,自立门户,只是这冷忠孝好吃懒做,行事也有些莽撞胡闹,宁王实在不放心这个弟弟,就在将宁王府四分之一的院子拨给了这个弟弟和弟媳居住,称为西府,东西两府虽然在一个宅子里头,可是关系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亲密,大抵还是这位西府二老爷太能惹事,总让宁王头痛不已。 就拿这城东的几间铺子来说,原本地段好,交通也便利,是个赚钱的好地方,可偏偏一间珠宝店,一间绸缎庄还有一间米粮铺子,原先都是大赚特赚的生意,这西府二老爷一接手,就赔得个血本无亏,也多亏了宁王妃暗中派了娘家人去打理,最近这几年才有起色,可这一有点起色,就被这府里头的苍蝇给盯上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唐氏和她的这位精明儿媳,阮如意。 “嗯,说得有道理。”宁王妃点点头,就在阮如意的面上将要露出一种欣喜的表情的时候,宁王妃话锋一转,道:“刚好我还没给玉暖准备见面礼呢,既然这样,我就将这几间铺子交由玉暖打理吧,也就当送给这个新媳妇的见面礼了,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吧,对吧。” 秦玉暖微微一愣,就感觉到唐氏和阮如意两人那充满敌意的眼神又如钢刀一般地直射过来,她知道这二人的算盘落了空,必定会怪罪在自己的头上,不过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既然决定嫁到了宁王府来,就注定要面对一些争夺。 秦玉暖大方地抬起头,只是朝着阮如意和唐氏微微一笑:“大嫂,唐姨娘,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说完,又是朝着宁王妃端庄地行了一礼:“多谢母妃,这个见面礼,玉暖喜欢极了。” 看到秦玉暖不仅没有因为害怕权势退缩,反而还大大方方地欣喜地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宁王妃极为满意地点点头,又朝着阮如意和唐氏道:“怎么?除了这个,你们还有什么想要和我商量的?” 阮如意和唐氏都是缩缩头。 “行了,既然没有其他事情,就先回去吧,如今我也乏了,长熙和玉暖留下,好好地陪我说说话。”这明显地是要和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私聊的意思了,到底是两个院子的人,隔阂是必定会有的。 看着阮如意和唐氏不甘心地退下,秦玉暖只是回头微笑着看着宁王妃,宁王妃的丫鬟下人有时候还会在私底下说宁王妃就是太过善良,不敢争斗,所以才让唐姨娘和曹侧妃如此嚣张,可是秦玉暖倒是觉得,宁王妃这招装傻装得极为高明,又或者说,宁王妃心里头是极为清楚各种事项的利害关系的,在小事上失去一点,在大事上坚持原则,稳赚不赔。 “来,坐过来。”看着秦玉暖一副恬淡乖巧的样子,宁王妃忍不住朝着秦玉暖招招手拉着她坐到了自己身边,这样一个亲密自然的动作让秦玉暖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仿佛就像自己小时候娘亲喊她上床榻看着娘亲绣花的样子。 宁王妃斜了斜身子,换了一个更为悠闲舒适的姿势,笑吟吟地牵着秦玉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我听长熙说过你的身世。”宁王妃开口道。 秦玉暖下意识地看了坐在旁边低头喝茶的冷长熙一眼,她知道冷长熙和宁王妃的关系素来亲密,冷长熙会和宁王妃说这些也绝非善意,只是秦玉暖害怕,她害怕宁王妃心中会有芥蒂,一直以来,秦玉暖都是被人指着骂是绣娘生的庶女,即便她现在被冠上了一个郡主的名号,若是宁王妃也抱有这样的想法的话…… “真是可怜见的,”宁王妃爱怜地摸了摸秦玉暖的脸庞,那温软的手掌心带着一种母亲的慈爱和温度,“一想到你一个女儿家,带着胞弟独自在太尉府里头,我都心疼,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吧。” 宁王妃的语气是真挚的,饱含着一种真心的怜惜,秦玉暖听得出来,也懂得判别。 秦玉暖微微低下头,只瞥了冷长熙一眼,柔声道:“如今玉暖,已经苦尽甘来了。”是啊,遇到了冷长熙,遇到了这么多的好人,今生的结局已经比前世好了太多,如今秦玉暖唯一担心的就是宝川,不过好在太尉府还有常姨娘可以照料一下,世上总是好人多的,秦玉暖坚信着。 “好,苦尽甘来便好。”宁王妃和蔼地笑道,又转头朝着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青竹道,“去将我准备好的见面礼拿过来。” “之间那几间铺子不是就已经是……。” “那是我哄她们的,”宁王妃笑道,“长熙喜欢的女子,长熙的正妻怎么会只有那几间铺子?”宁王妃一边说,一边接过青竹递过来的一个一掌大的锦盒,交到秦玉暖手里头。 “打开看看。”宁王妃道。 秦玉暖低头应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这宝蓝色的锦盒,里头红色的软绒棉布上放着一把铜制的钥匙,钥匙头上还牵着一根红绳,似乎是做了什么标志。 “这是我们宁王府账房的副钥匙。”宁王妃索性开口道。 “母妃,玉暖何德何能。”秦玉暖当真是受宠若惊,这只不过是第一天,宁王妃就将掌管整个宁王府财政支出收入的账房钥匙交到她的手里,这惊喜简直就像从天上掉下来的,砸得秦玉暖措手不及。 “你先别急着推拒,”宁王妃笑着将钥匙推回到秦玉暖的手里,“这钥匙自然也不是平白地给了你,你先将我方才交给你打理的铺子打理一个月,我看看效果如何,毕竟,这只是账房的副钥匙,没有我的这一把钥匙,你也管理不了账房,这样如何?” 这是挑战,也是机会,更是宁王妃对秦玉暖的信任和主动亲近,秦玉暖没道理拒绝。 “谢谢母妃。”秦玉暖坦然接受了。 说了一会儿话,冷长熙还有军中的事务要处理,先行离开,等秦玉暖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晌午了,四周寂静无人,就连麻雀都懂得快些回巢避暑,可走到抄手游廊的时候,远远地,秦玉暖却是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三弟妹。”看到秦玉暖走近,阮如意主动迎了上去,头发已经湿漉漉地贴在了额头,也不知道是在这烈日下等了多久,看来是有备而来的。 “大嫂怎么在这等人呢?瞧瞧这日头,晒得人都要晕了。”秦玉暖明明知道阮如意是在等自己,但是却没有点明说透了,她偏就要等着阮如意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利益至上 “我可不就是在等着三弟妹你嘛。”阮如意扭捏地开口,她虽然是高阳王府的庶女,可好歹也是名门出身,若不是婆婆唐氏要求她这样做,她也不愿意这样放低身段地来求一太尉府的庶女。 “还是为了城东那几间铺子的事,”阮如意忐忑开口道,“三弟妹,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三弟是出息了,可是你大哥因为官职的原因四处还都需要打点,这既然要打点,自然是要银子的,我的嫁妆也比不了三弟妹你的丰厚,既然母妃给了你三间铺子,多少匀一间出来,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长安长熙是亲兄弟,若是长安的官职定了下来,也可以在朝中帮衬着长熙,三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终究还是为了利益罢了,秦玉暖颔首一笑,十分礼让地道:“大嫂说话真是好听,全然不像外头的人说的那样,说四处散播相公不是宁王妃亲生子的人就是宁王府的大少奶奶,反正我是不信的,不过至于大嫂说的事,这是母妃定下的,玉暖也不好说什么,若是大嫂真心想要为大哥的仕途筹谋,秋闱之时给大哥多补补便是,玉暖也会去家庙替大哥祈福,期望大哥高中。” 秦玉暖几句话,将阮如意哽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说宁王府大少爷和三少爷情谊深重,我便揭你在背后嚼舌根的事,你说希望冷长熙替冷长安做官的事打点,我便劝你直接走科举之路,你想要铺子,可以,这是宁王妃的命令,有胆子就再找宁王妃去要铺子啊。 “三弟妹何必将话说得这么绝呢?”阮如意的语气黯淡了不少,但还是有商量的余地。 “大嫂多心了,”秦玉暖笑道,“玉暖不过才嫁过来第一天,哪里敢和大嫂置气,也正因为也是初为人妇,有许多事都不大懂,自然是要听母妃的话了,又怎敢为违背母妃的意思阳奉阴违呢。” 阮如意秀眼一挑,语气立刻冷淡下去,口气也生硬了不少:“既然三弟妹不肯帮忙,我也不会腆着脸去求来求去的,咱们妯娌之间虽然不能亲如姐妹,但也得好好相处,你入府的日子短,日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阮如意心里思忖着,等着这三弟妹知道冷长熙私生子的事情之后,指不定还会主动来求她帮忙呢,血脉不纯就是血脉不纯,纵然宁王妃当冷长熙做亲生的看也改变不了这铁一般的事实。 秦玉暖只是笑笑,回头喊了满儿听雪跟上,沿着原路回院子。 而阮如意看着秦玉暖那不慌不忙的慢慢离开的背影,心里头却是万般的委屈,在高阳王府的时候她就因为庶女不受待见,极为自卑,后来因为嫡出的小妹妹病逝,嫁入宁王府的人临时改换做了她,还以为往后自己便可以扬眉吐气了,谁知道,这宁王府比起高阳王府更加讲究门第规矩,自己虽然被封了个庶七品的县君,也于事无补。 冷长安虽然是长子,可是终究是庶出,而冷长安的亲生母亲在宁王府混迹了这么多年也只是一个姨娘,连个如夫人都算不上,这简直就是从一个火坑入了另一个火坑。 “气死我了,”阮如意拽着帕子狠狠地道,亏得她还在这日头下等了秦玉暖许久,本还想着秦玉暖出身和自己一样,都是庶女,该是感同身受,好说话一些,“她不过也就是一个太尉府的庶女罢了,什么五品的平郡主,什么替太后祈福有功,随便换了个人,跑到皇家寺庙跪一跪,拜一拜也都可以的,怎么就便宜她了呢?” 阮如意的牢骚话还没完全说完,她身旁的乳母马氏就连忙拽了拽她的手。 “大少奶奶可千万别这么说,”马嬷嬷私下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道,“奴婢早晨得到消息,说是这三少爷对着三少奶奶可是宠爱至极,平常都是不苟言笑的,如今只要三少奶奶在跟前,那笑得叫一个和蔼,还有,奴婢刚刚听说……。” 马嬷嬷伏在阮如意耳边,窃窃私语了一会儿。 阮如意一听,眉眼立刻就亮了,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惊讶:“什么?母妃将副钥匙给她了?” “没错,”马嬷嬷谨慎地点点头,“听说是先让三少奶奶将城东的三间铺子经营一段时间,若是经营得好了,就开始让三少奶奶学着管账。” “糟了,我得赶回去告诉婆婆。”阮如意心头一紧,要知道,这些年来,唐氏虽然身份地位一直没有提高过,可是唐氏脑瓜子还是极为精明的,手里头私藏了不少小金库,而其中最主要的来源就是从账房里头以次充好或者虚报账务赞下来的。 人们都说宁王妃为人善良,实际上也就是因为宁王妃对此都是避而不察,一般底下那些院子报多少用度银两她便应下多少,虽然其他院子不及唐氏做得那样明显和大胆,但是各个都是捞足了油水,可是宁王妃不查,不代表秦玉暖开始管账后也不查,听说这为三少奶奶做生意管账这方面颇有头脑,这若要真是查起来了,顺藤摸瓜,估计什么都被抖搂完了。 秦玉暖回了院子的时候,冷长熙上朝还没回来,对于冷长熙,昭宣帝司马修可是给足了自由,可以不必日日早朝,专心处理军中杂事就好,只是今日是冷长熙新婚第一天,而秦玉暖和冷长熙的姻缘又是司马修亲自赐的,起码面子上,冷长熙还是要去叩谢一下。 落梅已经盛好了一盏清凉解暑的绿豆汤放在案几上,看到秦玉暖一进院子就是迎了上来。 “三少奶奶,刚才冷姑娘回来过,说红盖头上的药粉已经查清楚了,貌似是一种强烈的催情药粉。”落梅口中的冷姑娘便是冷霜,只因为冷霜虽然名为婢女,可是身份地位都比婢女要高了一大截,故而满儿听雪这些小丫鬟们都尊称她一声“冷姑娘。” 而落梅,也是个宝贝,是秦玉暖出嫁前几日常姨娘送到她院子里来的,说是这丫鬟是常姨娘娘家的人,为人老实忠厚,最重要的事,颇懂药理知识,医术精湛,为了感谢秦玉暖前阵子对常姨娘娘家的暗中接济,常姨娘是特地找家里人要了这丫鬟过来,作为随嫁丫鬟陪着秦玉暖到了宁王府。 秦玉暖低眉看了一眼这长得英气十足的落梅,常姨娘送来的人的人品她还是信的,只是如今她身边的几个丫鬟,满儿心思缜密最为忠心,听雪行事果断出谋划策,冷霜就更不用说了,而这个落梅的本事如何她还不知道,简而言之,她的身边留下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有所价值。 秦玉暖一边抿着绿豆汤,一边漫不经心般地问道:“我听常姨娘说你颇懂医术,那照你看,这是那种催情药粉?” 催情药粉也分很多种,秦玉暖若是想以牙还牙,自然得弄明白。 落梅微微颔首,十分恭敬地道:“若是奴婢没有猜错,应该是北狄的合欢散,这种催情药粉药效极为强劲,一般不会轻易给人使用,都是给畜生配种的时候用的,按照冷姑娘拿过来的药量,若是三少奶奶当时没有及时发现,三少爷和三少奶奶如今恐怕都已经因为纵欲过度,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毙命。” 啧啧啧,多么恶毒下三滥的手法,秦玉暖微微敛眉,她都没想到秦云妆的胆子已经大到了这个地步,用这个法子害她,不仅不会留下痕迹,而且在外人看来只当冷长熙和秦玉暖贪欢纵欲,指不定还会有人指着秦玉暖暗地里骂说她是狐媚子,诱惑了冷长熙,这种一箭双雕的方法,哼,恐怕不是秦云妆一个人想得出来的。 没错,一定有秦临风的参与,看来上次秦玉暖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啊。 “对了,大姐姐和三皇子的婚事是不是已经定下了。” “嗯,”满儿答道,“就在下个月十九呢,也快了。” “行啊,”秦玉暖冷冷地哼了一声,“她为了我的婚事这般操劳,咱们也得给她送一个大礼才好。” 快到晌午的时候冷长熙就回来了,一进屋子就是迫不及待地搂过正在绣花的秦玉暖,身上似乎还带着汗味。 “我想你了。”冷长熙素来都是这么直白。 秦玉暖甜甜地一笑:“这不过才是半日而已。” 冷长熙只是愈发贴着秦玉暖的脖子,语气有些霸道:“可我就是想你了。” 秦玉暖笑着端着冷长熙那张被面具捂得汗淋淋的脸,伸手替冷长熙柔和而有节奏地揉捏着太阳穴:“累了吧,先歇歇,瞧瞧你的汗。” “估计是赶得太急了,”冷长熙笑着看着秦玉暖,十分享受这样贴心的照顾,复又道,“今日街上的人太多了,哦,对了,今日是大皇子司马若大婚,迎娶北狄公主塞淳的日子。” 秦玉暖手一顿,一想到司马若那谪仙一般的人物终究还是成了一个政治工具,她心里头就有些替他不值。 “怎么了?”冷长熙很明显地察觉出了秦玉暖的变化。 “只是觉得可惜了,若是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过一辈子,只能有一段搪塞而来的婚姻,那这后半辈子该是有多痛苦。” 冷长熙爱怜地吻了吻秦玉暖的唇瓣,低声道:“所以,我们很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掌柜斗法 秦玉暖窝在冷长熙的怀里,被冷长熙那满满的爱意和柔情包围着,她应和地点了点头,貌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听说下个月十九大姐姐要出嫁了。” 冷长熙亦是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我会送一份大礼给他们的。”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宁王妃身边的青竹又来了,带着大大小小赏赐而来的东西。 “这是西夏的冬虫夏草,是给三少爷补身子的,这是北狄的天山雪莲,是给三少奶奶的……。”青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给秦玉暖和冷长熙介绍。 “这个,更是好东西,”青竹笑道,“这是江南茅山的正山小种,据说一年才得十几斤,王妃不爱喝茶,却知道三少奶奶喜欢,就全给送来了,别看着才小小的一斤,却是花了千金的银子买来的。” 秦玉暖露出一种极大的欣喜,欢天喜地地对着青竹道:“那可要托青竹你先替我多谢谢母妃了,明日请安,玉暖一定再亲自去道谢。” 青竹笑着点点头道:“三少奶奶真是客气了。” 待到这院子里的人都走了,秦玉暖的脸色才是从那种天真无比的欢喜变成了淡淡的担忧。 “怎么了?”冷长熙只打量了这些礼物一眼,他知道宁王妃的脾气,只要是宁王妃把一个人当做是自己人了,自然是什么好都想着一起分享,也正是宁王妃这样一个单纯可爱的性格,才会让宁王一直爱不释手,让老王妃也颇为满意这个儿媳妇。 “正山小种我听说过,也喝过。”秦玉暖独独挑出了那一罐用陶瓷密封好的茶叶,余下的都让满儿收到了屋子里去,“正山小种长在深山,而且茶叶茶树都是野生的,采摘确实十分困难,可是我也从未听说,正山小种贵得这样离谱的,听沈家公子提过,最贵的正山小种也不过二三十金一斤,方才你可听到青竹说了?宁王妃买这些花了一千金,我担心……。” “你担心母妃是被底下的人给蒙骗了?”冷长熙一语中的。 秦玉暖点点头,继而又深思道:“不过今日一见母妃,我不觉得她是人们口中那个单纯容易上当的人,我觉得,母妃估计也知道手底下的人办事有贪墨的习惯,只是没有找到由头去全部查办了,毕竟这涉及到整个宁王府的开支用度,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母妃给了我那三间铺子的意思,就是要借此来创造一个由头,她说的锻炼我,未必是看我的经营能力,倒是要看看我,撑不撑得起这个场面,有没有这个勇气。” 秦玉暖若有所思的说完,扭头看着冷长熙,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可冷长熙始终都只是保持着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两人对视了许久,秦玉暖终究是忍不住了,轻轻握起粉拳锤了冷长熙的肩头一下,语气带着些小娇嗔:“你倒是说话,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冷长熙笑道,一边搂过这个小刺猬,一边语气和缓地开始循循善诱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秦玉暖摇摇头。 冷长熙嘴角带笑,在秦玉暖的耳边轻轻一咬:“母妃既然这么放手让你去干,她的意思,就是将来的宁王府会是由你当家。” 秦玉暖一惊,下意识地要挣脱开冷长熙的怀抱,却还是被冷长熙箍得紧紧的。 “不用害怕,也不用紧张,”冷长熙倒是十分淡定,这样的结局他早就料到过,“之前那么多事证明,母妃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她没有看错人,你有这个能力,至于东府里头的几位姨娘和西府那位二老爷,你都不需要顾忌,有我在,你怕什么?” “嗯。”秦玉暖低头,甜甜地回应了一声,却是觉得还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动,又是抬起头,对着冷长熙那好看完美的下巴轻轻地啄了一下,立马又低垂下头。 “都是我的人了,还这么害羞,以后怕是要被咱的孩子笑话的。”冷长熙爱怜地抚摸着秦玉暖的头。 “既然这样,我想明天就去城东那几家铺子看看。” 冷长熙点点头,复又亲了一下秦玉暖的脸颊道:“嗯,一定要让冷霜陪你去。”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就从宁王府驶了出来,沿着雀儿街一直往东,朝着宁王府名下的那三间铺子,却没有停在那铺子门口,而是停留在了那三间铺子对面的一家小茶馆里头。 一位妇人打扮的女人下了马车,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大气,因为早上茶馆人还少,跑堂的小二本来还托腮在桌上眯着眼睛打盹,听着动静,抬头一看,就是被这位夫人身上的贵气猛地一惊。 简单地点了些茶点和吃食,秦玉暖坐在二楼的窗边看着对面那三家刚刚开张做生意的铺子,她的身边还有三个商人打扮的男人,这是昨天她从金蝶绣庄里头挑选出来的三个最有能力的掌柜。 一个来自荆州,膀大腰圆,为人最为圆滑,可是做事也是踏踏实实,为金蝶绣庄在荆州生意的拓展出了不少力气。 还有两个是京城本地的掌柜,年轻些的不过二十出头,只是脸上有一道刀疤,看起来凶神恶煞,可是颇得铺子里的伙计的赞扬,还有一个年纪最大,经验老道,前阵子东南发洪水之前,若不是这位老掌柜提前提醒了秦玉暖,恐怕秦玉暖也会跟着不少商家赔钱进去。 这三个,堪称是金蝶绣庄的精英,如今秦玉暖把他们找来了,也绝非单纯的喝茶。 “大东家,咱该干些什么?”刀疤掌柜问道。 “你们一人盯着一家铺子,”秦玉暖微微斜过眸子,看着对边的绸缎庄、首饰店和米粮铺,她既然决心要查,当然是要好好地查,“看三点,人流往来,进货出货,还有铺子里伙计的忙碌状态。” 若是秦玉暖没有猜错,过往都说这三间铺子是赔钱的,自从宁王妃接手之后就开始赚钱,可是其中绝不是这么简单,这三间铺子处在京城的黄金地段,恐怕宁王妃那些手底下的人对于利润不知道隐瞒了多少,若是秦玉暖不事先查清楚,到时候接管的时候就犹如一团乱麻。 这三个掌柜微微一愣,皆都是点头应下,过往他们还曾对于这个妇人大东家不服气,可是时间一长,自然都知道这位庶女出身如今贵为郡主的大东家是个十分有头脑的人,在她手底下干事也是十分幸运的。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外头已经是炎炎烈日,快到晌午了,茶馆里虽然凉爽一些,但三个掌柜一直保持着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用他们的专业判断不停记录着各自负责的铺子的经营情况,都是出了不少汗。 “行了。”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秦玉暖喊住了三个掌柜,“拿来给我看看。” 看完三个人的记录的时候,秦玉暖眉眼带着一种底气十足,她点点头,这果然和她预料得没差错:“这三间铺子的生意果然都是出奇的好,都快赶上咱们绣庄了。” 翻阅完了所有的记录,时辰也差不多了,看了看外面的日头,秦玉暖起身扶了扶发髻:“时候也不差多了,咱们也该去拜访拜访这三间铺子的掌柜了。” 正是大中午的,这时候出来采买东西的人开始少了起来,秦玉暖一身端庄贵气的打扮出现在第一家绸缎庄的时候,更是让守在柜台的掌柜眼睛一直,熟悉地开始打着商场话。 “哟,这位夫人,是要替自己选料子呢还是要给家里相公选布匹,最近咱们铺子里头从江南蚕丝水乡进了一批好料子,要不要进来看看。” 秦玉暖眼睛微微一斜:“江南蚕丝水乡巴陵城产的蚕丝的确是最好的,可是一匹就要好几金,凭你们账本上的利润,能购得了一批吗?” 掌柜神情一紧,语气虽然恭敬,可是已经带着些谨慎和保守:“瞧瞧夫人您的话,咱们绸缎庄在东街都开了好几年了,口碑是公认的好,难不成还拿着那劣质的绸缎来哄骗客人不成,夫人真是多虑了,要不,我拿几匹给夫人看看?” “不用了,”秦玉暖语气淡淡的,“我知道你们家的丝料都是真的,那只能说明,你们的账本是假的。” 掌柜的精明的眼睛一眨,冷冷地哼了一声:“看来这位夫人,来者不善啊,开口闭口都是账本,有话直说吧。” 这时候刚好有一个小伙计认出了跟在秦玉暖后面的刀疤掌柜,提醒着自家掌柜道:“欸,你看那不是金蝶绣庄的大掌柜吗?” “哟呵,原来是砸场子的。”金蝶绣庄如今的生意已经是越做越大了,难免会压迫这些小店面的绸缎庄。 绸缎庄掌柜再次看向秦玉暖的眼神已经是充满了怒意:“夫人,您既然是金蝶绣庄的人,就别怪钱某说话不客气,咱们绸缎庄不想和你们金蝶绣庄的人打交道。”说罢,更是招呼着好几个身高力壮的伙计驱赶秦玉暖一行人。 “你谁敢再上前一步?”冷霜及时地护在了秦玉暖跟前,光是看着架势摆的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秦玉暖依旧笑得和缓,对着绸缎庄掌柜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自讨苦吃 秦玉暖生得眉清目秀,本来就是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类型,加上秦玉暖嘴边那淡淡的笑意,仿若春风拂面一样轻柔的话语,反而是让绸缎庄的掌柜愈发嚣张起来。 “哼,不管夫人是什么门第出身,我这间绸缎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也是宁王府名下的,夫人怕是不想惹上宁王府吧。” 秦玉暖颔首,轻轻地瞥过眸子,只是示意了满儿一眼,满儿便是昂昂头大声道:“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这可是宁王府新过门的三少奶奶,昨日宁王妃已经做出了安排,让三少奶奶掌管这三间铺子,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秦玉暖接过话道,“掌柜的,我还真的不怕惹上宁王府。” 看着掌柜的依旧狐疑,满儿更是掏出了宁王府的令牌,直逼掌柜的眼前,让他看个仔细:“看清楚了吗?还怀疑吗?要知道,三少奶奶不仅仅是宁王府的儿媳,还是五品的平郡主,依你刚才的言行,都完全可以治你的罪了。”满儿自然也是嘴上说说,她知道秦玉暖不想把事情闹大,可是如今秦玉暖一个妇人要接手由三个老油条掌管的铺子,不先闹点大动静,整点下马威,只怕是镇不住场子的。 绸缎庄掌柜立刻听出了秦玉暖的话外之音,秦玉暖不害怕,是因为秦玉暖本身就是宁王府的人,可他算个什么,在自己东家面前耀武扬威,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好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掌柜的一愣,只被身旁伙计扯了扯袖子,立刻又回过神来,突然展开一种极为真诚谄媚的笑,更是故作模样地扇起自己嘴巴子来:“是小的的错,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是小的狂妄自大。” 掌柜的一边说,一边给门口的伙计使眼色,这三家铺子比邻相连,三个掌柜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系,这一家出了事,都会给另一家通风报信,彼此通气合谋。 不过这一点,秦玉暖自然也想到了。 “别急着去隔壁首饰店通风报信了。”秦玉暖俨然一副主人家姿态,选了一个最为舒适的位置坐下,给自己斟了一盏温茶,抬眸一笑道,“就是此时此刻,另外两家铺子的掌柜的处境也未必有钱掌柜你好,还是先别操心别人了。” 钱掌柜一怔:“那不知道这回三少奶奶来铺子里视察还是?对了,最近小的来了两批好料子,一直都没舍得拿出来卖,要不请三少奶奶过目,先视察视察?” “我来不是看料子的,”秦玉暖十分明白地道,“我只看账本。” “这……,”钱掌柜一副为难的样子,瞅了一眼大中午来铺子里看东西的稀稀拉拉的客人,只是拱手一请道,“三少奶奶,方便的话,内堂请。” 有什么不方便的,秦玉暖直起身子,示意了满儿和听雪守在外头,里头只要留冷霜一个就够了。 内院里,被收拾得极为整洁,装潢也比外头不知道华丽多少,那回廊上的浮雕还刻着金克子,奢侈程度堪比太尉府,不过是掌柜和管事一个临时休憩的内院都修葺得如此豪华,秦玉暖微微眨了眨眼,看来这三间铺子背后油水果然不少。 “三少奶奶,这边请。”钱掌柜一直在前头带路,绕了两个回廊,终于到了一间幽静古朴的屋子前面,秦玉暖只看了一眼,光是从这屋子外头两棵珍贵的松柏就可以断定出,这必定就是这件绸缎庄的核心部分了,却不知道这位钱掌柜带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她可不会相信这位商场老手真的会乖乖拿出账本,或者说,是乖乖拿出真账本。 “三少奶奶,请进来坐。”钱掌柜掏出腰间一套极为复杂的钥匙,忙活了许久才打开间屋子的门,门一开,里头就传来一股馨淡好闻的味道。 钱掌柜一边领秦玉暖进了屋子,一边介绍道:“这一匹,是年产两匹的琼花雨露,触手生凉,柔如云纱,堪称极品,这一匹,是已经停产的夜雨流萤,在黑暗里可以发出萤火虫一样的淡淡奇光,好看至极,至于这一匹……。” “钱掌柜,”秦玉暖果断无情地打断了钱掌柜滔滔不绝的介绍,“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想看账本。”其实钱掌柜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可是秦玉暖必须在一开始就表明坚决的态度,往后的日子还长,她不想有任何差池。 “嘿嘿,”钱掌柜谄媚地笑着,“人皆有爱美之心,我给三少奶奶介绍的这几匹料子连宫中都没有,这不都是孝敬给三少奶奶您的嘛,所以,至于这账本的事?还请三少奶奶通融通融,毕竟……。” “冷霜,”秦玉暖打断了钱掌柜讨好的话语,招呼了在门外候着的冷霜进来,指了指这屋子里华美至极的几匹料子,对着钱掌柜微微一笑,“不好意思,钱掌柜你的意思我不大明白,是说这几匹料子要送给我是吗?” 秦玉暖只提了送料子,将不看账本的事情暗自掩盖了过去,钱掌柜不好多说,点头道:“是是是,哪匹能让三少奶奶看上三少奶奶拿去了便是,能入得了三少奶奶的法眼才是小店的荣幸。” “我都挺喜欢的。”秦玉暖笑着点点头,就在这钱掌柜暗自感叹这位三少奶奶果然是狮子大开口,贪得无厌,之前和大少奶奶谈条件的时候他还嫌弃大少奶奶胃口太大了,如今看来,当初还真是后悔没有一口答应了大少奶奶联手赚钱的事。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嘴上钱掌柜还是无比恭敬地道:“既然三少奶奶喜欢,就都拿去。” “任我处置吗?” “既然给了三少奶奶,自然就是三少奶奶的东西,随三少奶奶处置。” “很好。”秦玉暖点点头,唤了冷霜到身边来,低语吩咐了一句,冷霜面无表情地应下,继而径直走到这几匹堪称价值连城的料子前面,巧劲一使,将其中一匹整个铺展看来,掏出腰间的软剑,犹如银蛇飞舞,天女散花,瞬间,就将一匹完好的料子劈斩成了无数碎片,白色的蚕丝料子飘落在地上,白花花地像是下了一场大雪,让钱掌柜的心也跟着这一场昂贵的大雪瞬间凉了下来。 接着,又是第二匹,第三匹…… 秦玉暖淡定地看着钱掌柜目瞪口呆的样子,微微一笑,钱掌柜不是不心疼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只是他已经被吓傻了,同时就算他能有什么反应,也不敢和这三少奶奶公开地对着干啊。 直到最后一匹料子被冷霜快手处理完了,秦玉暖才是朝着钱掌柜开口道:“钱掌柜送我的见面礼,我收下了,也处理完了,现在,我可以看账本了吧。” “三少奶奶,小的……。”钱掌柜已经有些语塞了。 “怎么?”秦玉暖微微提高了一些音调,语气带着一些质疑,“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又或者,钱掌柜还有什么其他的见面礼想要送给我的?尽管拿出来,”秦玉暖边说边指着冷霜道,“我这个婢女别的不大擅长,可是收礼物方面,她可是我的得力助手。” 方才冷霜的身手也已经被钱掌柜看在眼里,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了,只怕他手下那几个小罗罗还没能进这院子就被这女侠给撂倒了,况且,他也不敢和这老东家宁王府的三少奶奶硬碰硬啊。 “还请三少奶奶开恩啊,”钱掌柜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的机会,他噗地跪在地上,一个七尺的中年男人在一个不过十五岁才嫁做人妇的秦玉暖面前显得极为窝囊,钱掌柜一副痛心疾首的口气道,“是小的见钱眼开,是小的的错,可是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这样的话,秦玉暖已经听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冷霜。”秦玉暖只喊了一声,一个强劲的力道就将钱掌柜狠狠地拽开,提起,复又摔在了地上。 冷霜收住手,只是冷冷地看了钱掌柜一眼,眼里尽是肃杀的凛冽。 “你若是真的操心你的家人,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联合另外两家掌柜的做假账,虚报账务,哄骗母妃,夸大成本,压缩利润的事情做了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绸缎庄已经不能留你了。” 秦玉暖的话语果断决绝。 钱掌柜咬咬牙,似乎下了特别大的决心:“那小的愿意用一个秘密来换一条活路,是关于大少奶奶的。” 这是成心挑拨秦玉暖和阮如意的关系,虽然秦玉暖和阮如意之间的联系本来就算不上盟友,可是…… 还没等秦玉暖点头,钱掌柜已经是急不可耐地道:“其实这三间铺子这么些年来都隐藏利润的事情大少奶奶和唐姨娘一直都知道,不仅知道,而且也从中捞了不少油水,她们也都说,反正宁王妃不管事,想着到时候从宁王妃手中把这三间铺子要过去,然后有钱大家一起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整顿风气 看着秦玉暖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庞,钱掌柜以为秦玉暖是不信,继而更是愈发笃定地道:“三少奶奶,你信我,小的屋子里头还有大少奶奶私下和小的联系的书信,只要三少奶奶愿意继续将小的留下,那些书信,还有以后,小的整个人都是三少奶奶的,必定唯三少奶奶马首是瞻啊三少奶奶。” “我的身边,不留废人。”秦玉暖冷冷地道,“你收拾东西,尽快离开绸缎庄吧,哦对了,最好快些离开京城,若是大嫂知道你把她给招了,她虽然不过是高阳王府的庶女,但是调教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少奶奶,我……。”钱掌柜还死皮赖脸地准备抱住秦玉暖的裙边,只被冷霜斜身一挡,将他给挡了回去。 秦玉暖隔着冷霜冷冷地瞅了钱掌柜一眼,就是决绝地离开了院子,外头,秦玉暖带来的三个掌柜已经将这家绸缎庄的账本查找了出来,摆在柜台上,而铺子里几个有些威望的伙计还在和这三个掌柜理论。 “凭什么拿咱们铺子的账本?你以为你是谁啊?糟老头子,打你我都嫌脏了我的手。” 一个是膀大腰圆的胖掌柜,一个是面带凶相的刀疤掌柜,故而那个年纪最大的老掌柜就成了这些不识好歹的伙计轮番攻击的对象。 不过这老掌柜倒是也不慌,只是摸了摸花白的山羊胡须,看到秦玉暖出来了,更是愈发恭敬地挪开了地方,让秦玉暖站到了最前面。 “我来回答你方才的问题,”秦玉暖对着那个吵闹得最为凶神恶煞的伙计道,“关于这位老掌柜是谁的问题,过去,这位于掌柜是我们金蝶绣庄雀儿街分店的二把手,而如今,他就是你们这家绸缎庄的大掌柜,你们,可明白了?” 这个变化来得如此之快,几个伙计都是面面相觑,难道这么快绸缎庄就要改朝换代了? 看着大家皆是有些木然的样子,听雪挺身向前,扬声道:“宁王府的三少奶奶问你们话呢,到底是明白还是没明白都回个话。” 宁王府的三少奶奶再一次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如今能走在这三家铺子里说得了话的人已经不是自家的掌柜了,而是眼前这个看着年轻却是气场十足的秦玉暖。 老掌柜点了点头,口气带着些客气道:“以后,还希望大家可以多多配合。” 这是走马上任的意思了。 “好……好……。”有一些人已经妥协了。 可是偏生还有几个固执的…… “我不干,凭什么一来就换掌柜,三少奶奶,虽然你什么都说了算,但是也没带这样扰乱军心的,我王三干哪家都是干,为啥要在你这受气。”说罢,这个生得精瘦却是眼神无比犀利的伙计还朝后吆喝着七八个关系好的铁哥们,“兄弟们,有力气就不怕没饭吃,你们王哥还知道其他赚钱的地方,跟着王哥混,不怕养不起老婆孩子。” 一时间,场面更加混乱起来,有吆喝着要和王三走的,也有犹犹豫豫看着秦玉暖这个新老板会有怎样的态度的。 秦玉暖却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喊着跟来的刀疤掌柜和胖掌柜道:“人家要走,你们快点去把前门给我大大地打开了,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这些签了契约的长工走了之后有几个赔得起卖身的钱。” 一句话出口,气氛又冷凝了下来,带头的王三见状,又是撑起面子吆喝起来:“兄弟们,王哥我知道的赚钱的好去处老板人好得很,他答应了,若是我能带着你们一起过去,违约金卖身契的钱他都替我们赔了,你说,这样的好事,我们怎么能错过。” 气氛再次被调动了起来,就在势力快要一边倒的时候,站在最后面的秦玉暖突然又开了口,声音是虽然比不上王三的忠厚有力,可是清晰冷静,在人群中十分明显。 “这位王大哥说的是袁老板的杂货铺子吧,呵,我听说之前这家店因为和太尉府的采买嬷嬷有勾结已经流失了不少客户,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有空闲收留你们这么多人。”秦玉暖一边说,一边慢慢走到人群跟前,外头的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金色的余晖洒在秦玉暖的肩头,似乎给秦玉暖镀上了一层金边。 “留下的,工钱每月加一钱,年假加三天,还可以按照客人看赏和业绩情况分成,一个月能拿多少,全看你们的本事,至于离开的,三个月之内把卖身契约和长工契约的违约金给交了,若是迟了,我是可以上官府告你们的,我是不嫌麻烦的,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气力和我玩到底了。” 话语才落,就有人举手喊道:“我留下。” “柳九!你!”方才起头喊着要走的王三一下就急了。 “王哥,咱们都在这庄子里干惯了,如今工钱涨了,还多了些时间可以陪妻儿,我情愿留在这。” 接二连三的,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表态了。 “我也留!” “带上我!” “留!为什么不留?” 王三总共带了七八个人走,如今除了他自己一个个都决定继续留在绸缎庄,剩下他一个孤零零地站在大门口,显得孤立无援的。 秦玉暖朝着王三微微一笑:“这位王大哥,你呢?” 说实话,王三的心底是觉得秦玉暖的条件已经十分诱人了,提了工钱,多了假期,还有提成,这样好的差事,可是…… “老子不稀罕。”王三咬咬牙,红着脸,咆哮了一声,谁让他已经收了人家的银子,虽然没能成功将这些人糊弄出去不再替绸缎庄打工,但是他也不能继续留在绸缎庄了。 “行,”秦玉暖不慌反笑,只是吩咐着那老掌柜和愿意留下的伙计道,“你们可都看好了,既然这王三以后不是咱们绸缎庄的人了,日后该拦在门外头就拦在门外头,咱们绸缎庄,需要的是忠心的伙计,不是埋伏在庄子里头爪子和心却都伸到外头的走狗,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看着这一堆伙计都是唯唯诺诺地点了头,秦玉暖才是满意转过身子,看着僵在门口的王三,笑道:“嗯,王大哥,你可以走了,走了,就记得千万不要再回来了。” 王三身子又一颤,咬咬牙,气哄哄的样子就出了绸缎庄。 秦玉暖回头看着有些生疏扭捏的伙计,忽而绽出一种亲切无比的笑容,声音也柔和了不少:“大家还有什么事吗?” 伙计都摇摇头。 “如果没什么事,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其他详细的一些变动新掌柜会和你们说的,你们只要记得,在我底下干活,只要老实肯干,自然会有所回报。” 解决了这家绸缎庄的问题,剩下的一家首饰铺子和一家米粮庄更是没有任何阻碍,他们只怕早早地就听闻了绸缎庄钱掌柜被逼走的消息,秦玉暖都没有自己亲自过去,只派了刀疤掌柜和胖掌柜镇着场子,再将之前三个掌柜在茶楼记录的经营情况一摆出来,所有的账本和资料都轻而易举地拿到了手,当然,也离不了冷霜在一旁叉腰看着。 而秦玉暖,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上品着冰镇的绿豆百合汤。 “三少奶奶,都办好了。”快到傍晚时分,满儿和听雪已经亲自将这三家店铺的真实的账本装在马车后面的大箱子里。 “嗯。”秦玉暖端坐了身子,挑开帘子看了看这三家招牌崭新的店铺,和店铺门口那三个自己新派去的三个掌柜的,她是十分相信这三个掌柜的,不然也不会委以重任。 至于为何要从这家绸缎庄下手,一来,她知道这家绸缎庄是三家铺子中最为赚钱的一家,同时也是隐瞒利润隐瞒得最多的一家,其次,这位钱掌柜居然敢带领着这其他两家掌柜的做这种阳奉阴违的事情,想必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人的帮助,故而她从来就没想过将钱掌柜留下,至于其他两个掌柜,看在经验丰富的份上,才让他们继续留在铺子里打下手。 回府的时辰到了,冷霜在马车厢里贴身保护秦玉暖,满儿和听雪跟在马车两边。 “真是可惜了,”平日里话少的冷霜突然开口道,继而转头看着秦玉暖,眼神里似乎夹杂了不少情感,“三少奶奶让冷霜绞碎的那些布匹每一匹可都是价值连城,好几匹都是宫里都不曾有过的,既然钱掌柜送给了三少奶奶,三少奶奶为何不收下了?” “正是因为他说宫里头都没有,我才更不能要了,”秦玉暖淡淡地笑道,“枪打出头鸟,让我穿一件比皇后娘娘身上的衣裳的布料还要好的裙子,不是把我的脑袋往虎头铡上推吗?” 冷霜嘴角微微一扬,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多了些赞叹:“早就听冷将军说三少奶奶是个眼光独到,颇有慧心的女人,冷霜之前怀疑,今天,冷霜信了。”继而,冷霜又是随意地挑起了帘子,看着外头的满儿的背影,喃喃地说了一句:“那个叫满儿的是不是就是我哥哥喜欢的那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手握大权 冷霜常年在外头学习武艺,拜访各大门派,说话要么是不说,要么便是直来直往的,故而当秦玉暖还在微微一愣的时候,冷霜又是看着满儿的背影说了一句:“看着还挺不错的,难怪让我哥哥那么上心。” 冷霜的哥哥冷武在冷霜来之前一直负责着秦玉暖周身的安全,能和满儿有交集无可厚非,可是听着冷霜的口气,貌似这冷武对满儿有意思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你哥哥他……?”秦玉暖慢条斯理地品着那香甜可口的绿豆汤,一边故意拖长了音调。 “我哥哥?”冷霜难得开口说这么多话,“我哥哥虽然只是冷将军的贴身护卫,可是也是有官职的,六品的带刀侍卫,应该配得上三少奶奶你的婢女吧。” 噗的一下,秦玉暖猛地咽下嘴里的绿豆汤,这哪里叫配不上配得上,简直叫做高攀啊。 秦玉暖从来没有想过冷武也是有官职的,她一直都以为冷武只是冷长熙身边的十八影卫中身手最好的一个罢了,所以就在秦玉暖还没有品级的时候,一个朝中的六品官员居然被她随意差遣着,一天十二个时辰保护着她的周全? 对于冷霜这个“直白”的问题,秦玉暖选择了巧妙地带过,不一会儿,就已经到了宁王府门口,门口的小厮一看到是三少奶奶的马车就是殷勤地过来帮着牵马缰,端木阶。 没走几步,就看到宁王妃身边的青竹迎了过来:“三少奶奶回来了,刚巧了,王妃已经在暮微居备了好酒好菜,今晚王爷出府做客,王妃嫌一个人吃饭不痛快,请了三少奶奶和三少爷一同过去呢。” 宁王妃是最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这一点宁王府的人都知道,可是这一次邀请,秦玉暖总觉得这背后还有些什么其他的东西,不过听到了冷长熙也一同前去,那些忐忑的情绪似乎也跟着收敛了一些。 秦玉暖赶到暮微居的时候,屋子外头已经站着两列随时听候差遣的婢女,第一道菜刚刚上了过来,是一道茄汁牛肉,冷长熙最爱牛肉,这一道菜,也是冷长熙总也吃不厌的美食。 “哟,这是三弟妹来了。”屋子里,一声犹如铃铛脆响的年轻声音直接冲撞着秦玉暖的耳膜,这声音,一听就听得出是大嫂阮如意,想到昨天中午秦玉暖才拒绝了阮如意的要求,而如今阮如意的声音听起来却是一点责怪和不喜都没有,秦玉暖微微蹙了蹙眉,守门的小丫鬟掀了撒花绿帘子让秦玉暖进去,一进屋子,秦玉暖又恢复了一种温婉祥和的微笑。 “原来大嫂也在,”秦玉暖第一眼就瞅见了眼神黏着在自己身上不肯撒开的阮如意,继而头一偏,“唐姨娘也来了。” 唐姨娘默不作声,只是点了点头,倒是摆出了一副长辈的样子,和昨天早上那副讨好模样截然不同。 宁王妃端坐在正位上,跟前摆着一套精致的银制的餐具,从筷子到汤匙,就连今日特地为了吃大闸蟹准备的一套一百多件的工具都是全银打造的,柄上还都刻着小巧的栩栩如生的梅花,镂空的造型十分立体好看。 唐姨娘曾经可是对这一套餐具羡慕得紧,只是可惜这是宁王特地给宁王妃寻来的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餐具,她也只有白白羡慕的份了,谁叫人家是正妻,自己只是个妾,平日里只有妾听正室的话,可今日却…… 唐姨娘扭头看着秦玉暖,如今冷长熙还没来,看着这秦玉暖生得细眉清秀的样子也该是个骨子里硬不起来的庶女,唐姨娘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没遮拦地开了口:“王爷今晚不在府里,我想着姐姐一个人吃饭寂寞,就带了如意来陪陪,哪像三少奶奶你,整整一天都在外头忙活,也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秦玉暖这一次出门没有提前告诉宁王妃,只因为早上的时候冷长熙直接给了秦玉暖一个玉牌,凭借那个玉牌可以自由出入王府,再说,秦玉暖一开始只是怀疑这三家铺子的账本做了假,还没有查账证实,不敢贸然和宁王妃提起。 “没能多陪陪母妃,是玉暖的不是,只是母妃之前将三间铺子交给了玉暖,玉暖不敢辜负母妃的信任,想着今日实地去看看,是玉暖疏忽了。”秦玉暖朝着宁王妃微微福了福身子,意思也是在告诉唐姨娘,自己要道歉做得再不对也只是认宁王妃这一个婆婆,向宁王妃一个人道歉,她一个宁王府的侍妾到底在瞎操心些什么。 宁王妃和缓地一笑:“我哪里怪你了,只是这大热天的往外头跑,担心你身子吃不消。”说罢,又让婢女给秦玉暖盛上了一碗解暑的冰糖雪梨羹,“试试,这例子是咱们王府京郊的庄园采摘来,直接送来过来的,新鲜得很。” 秦玉暖甜甜一笑,连连谢恩,方捏起小勺子准备好好品一品,谁料宁王妃又开口道:“等等,来,用我这个。” 宁王妃指了指自己手边还未曾用过的银制的小汤勺,笑容愈发慈祥疼惜起来。 这一个举动,让阮如意和唐姨娘都是微微一愣,宁王妃这明显是在表明她对秦玉暖的袒护和偏爱,也是在暗示她们,最好少做些小动作,有那么一瞬间,唐氏看着宁王妃那有些深不可测的眼神甚至都觉得,其实骨子里的宁王妃是个极为精明聪慧的人,可是再一看宁王妃那天真纯善的笑容,这个想法又瞬间被打消了。 “多谢母妃。”秦玉暖十分恭敬地接过勺子,捏着精致的柄舀半勺冰糖雪梨,入口清凉,果然是解暑的宝贝。 宁王妃满意地笑了笑,又看了看唐姨娘,恍然大悟地道:“对了,妹妹你刚才来的时候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吗?还说和玉暖有关,如今玉暖也在这,倒不如直说了。” 秦玉暖听了微微一笑,语气带着期待和和善:“是啊,唐姨娘有什么事直说便是,若是玉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玉暖一定会改的。” 方才宁王妃和秦玉暖都已经亲密到如此地步,宁王妃对秦玉暖的偏爱也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唐姨娘怎么还说得出口,唐姨娘面上一窘,私底下狠狠地捏了一下阮如意。 阮如意知道自己又被推到了火坑前,却又是不得不跳,鼓起勇气道:“还是关于城东那三间铺子的事。” 宁王妃脸一冷:“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全交给玉暖了。” “正是因为交给了三弟妹,所以今天下午才出了那么大的事,”阮如意连忙接道,“母妃,您是不知道,今天三弟妹做事可真叫一个雷厉风行,她晌午直接去了铺子,二话不说就换掌柜,还惹得铺子里的伙计闹事,说不想留在绣庄干活了。” 秦玉暖抿嘴一笑,她早就料到唐姨娘和阮如意的眼睛一直盯在那三间铺子上:“大嫂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这晌午才发生的事情,大嫂就知道得这么清楚。” 宁王妃微微敛眉:“玉暖,这可是真的?” 秦玉暖眼睛慢慢瞟过阮如意和唐姨娘,看到二人眼中皆是露出了一种等着秦玉暖开口否认,再拿出更多证据压死她的快感,秦玉暖索性直白地回了句:“母妃,这是真的。” 宁王妃身子一欠,却没有继续发声,似乎在等着秦玉暖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的母妃,”秦玉暖淡定地将今日的详情全都解释完毕,继而又微微颔首道,“若是母妃不信,玉暖已经将那些账本都带回了府里头,可以慢慢查阅,母妃就知道,那三间铺子隐藏了多少利润,自然也会明白,大嫂和唐姨娘为什么对三间只能勉强盈利的铺子如此耿耿于怀,三番两次地想要讨过去。” 这并不是秦玉暖说话太过直白,太狠毒,只是她一直都知道宁王妃对于唐姨娘和阮如意的态度,她必须也很明确地表明自己的态度,免得惹来阮如意昨天那种行为,更重要的事,她始终都记得冷长熙的提醒,离冷长安那一房的人远一点。 “瞧瞧三弟妹这话说得,”阮如意尴尬地笑道,“那铺子真实的盈利如何我们怎么知道,我们不过也是想着那三间铺子摆着也是摆着,倒不如拿过来好好经营,也算是给王府添点光。” “好好经营?”秦玉暖笑道,“这三间铺子的真实情况也不仅仅是好好经营的状态,而是日进斗金,根本不是上报给王府那种勉强维持生存的情况,母妃,账本就在外头,您若是要过目,我即刻就可以拿进来。” 宁王妃搁下筷子,认真地道:“你是说,我派去掌管铺子的那三个掌柜的中饱私囊,让肥水都流了自己的腰包?” 秦玉暖也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 宁王妃气得脸都红了:“当真是太过分了,还不知道府里其他人克扣贪墨的地方是不是更多。” 宁王妃这一句话出口,秦玉暖就明显地感觉到唐姨娘猛地颤抖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莫名警告 这句话出口,在座的似乎都心知肚明。 “玉暖,依你的意思应该如何?”宁王妃将眼神挪到了秦玉暖身上。 秦玉暖字字斟酌,慢慢道:“既然是有问题的,自然就是要查的。” 宁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唐姨娘道:“不知道妹妹怎么看呢?” 唐姨娘显得有些窘迫,欠身道:“这个宁王府都是姐姐当家,当然是姐姐说了算,妹妹哪里敢插嘴呢?” “那便好。”宁王妃一边淡然地笑着,一边喃喃地道,“长熙怎么还没来呢?” 这是青竹过来回道,说三少爷前脚才进了府门,后脚又被皇上派人叫进宫里头去了,恐怕是不能陪着宁王妃一起用饭了。 一瞬间的,宁王妃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不满,继而那微微蹙起的眉又是被一种祥和和温婉所取代:“长熙如今愈发受皇上器重了,是好事。” 唐姨娘和阮如意跟着附和地点点头,可脑子里都是宁王妃决定要查账本之后所带来的担忧。 各自心神不宁地吃了一餐不甚安心的晚饭,唐姨娘和阮如意放下筷子就一溜烟地跑了,秦玉暖留下陪着宁王妃说了一会儿话,时至黄昏,也告退了,沿着长长的走廊从暮微居准备回自家的院子。 晚间凉快了不少,加上宁王府里布置颇为用心,几乎每个院子附近都有池塘,晚间凉风习习的,让人心旷神怡。 “怎么了?”秦玉暖一直默默关注着满儿和听雪的神态,发现二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显得有些担忧,眉头微微拧起。 满儿和听雪相视一眼,还是听雪直白地开了口道:“奴婢总觉得,宁王妃这做法十分不妥。” 秦玉暖嘴角微微一扬,似乎并不觉得惊讶,声音倒是更加和缓飘逸起来:“说说。” 听雪鼓足了勇气道:“奴婢看着宁王妃应该是早就知道这府里克扣贪墨严重的情况,可是她却不查,偏偏等到三少奶奶嫁入了王府才查,宁王妃在餐桌上还让三少奶奶用她独有的一套银制餐具,这些种种的事迹,明面上是在向外人传达宁王妃自己有多宠信三少奶奶你,可是实际上,却是将三少奶奶你往火坑里推。” 秦玉暖放慢了步子,修长白皙的指尖搭在另一只手腕的水晶珠串上,一颗一颗拨弄着这串水晶,又听到满儿低声补充道:“奴婢也是这样觉得的,三少奶奶才嫁入王府,根基不稳,却是被突然委以重任,而且还是这种得罪人的任务,三少奶奶,你可千万得当心啊。” 秦玉暖悠悠然地叹了口气,歇在了回廊凸出的一个小凉亭里,看着远处那泛起的一圈圈的涟漪,道:“你们说的这些,从昨天早上母妃将那三间铺子交给我的时候,我心里就怀疑了,只是,我不知道原因,若说和老夫人的隔阂是来自窦家的恩怨,可是我和母妃实在没有任何瓜葛,我实在想不通母妃为何要故意陷我要如此境地。” 满儿低声劝了一句:“总之三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三姑娘决定怎么做,我和听雪始终都是站在三姑娘这边的。” 满儿突然称呼秦玉暖为三姑娘而不是三少奶奶,意思也是在向秦玉暖表明,她始终都记得自己是从哪里出来的,也是在表明,她们始终都是秦玉暖的人,而非宁王府的人。 秦玉暖看了看满儿,又看了看听雪,宁王府不比秦家,在秦家,她只需要考虑怎么保住自己和宝川,至于窦青娥那一拨的人,她根本不需要在乎,可是在宁王府,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要依靠她活下去的丫鬟们,还有冷长熙,而宁王妃,是冷长熙喊了二十年“母妃”的人,她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秦玉暖正是思索的时候,一只纸做的竹蜻蜓却是迎着风扑面而来,落在了秦玉暖的发髻上。 “三少奶奶。”满儿一边替秦玉暖摘下竹蜻蜓,一抬头,却发现越来越的竹蜻蜓乘着晚风朝着这边飞舞过来。 “三少奶奶,你看,是那边阁楼上有人在放竹蜻蜓。” 秦玉暖顺着满儿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池塘对面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倚着窗口,一只手腕上挂着一个竹篮,里头放满了叠得整整齐齐的竹蜻蜓,一只手充满诗意地挑起,翻转,轻洒,将手中的竹蜻蜓放飞在风中。 似乎是察觉到了秦玉暖这边的目光,阁楼里的女子只是冷淡地朝着秦玉暖这边瞟了一眼,那眼神充满了冷情的淡漠和苍凉,让人想起了广寒宫里独守清冷的嫦娥,此时,这位女子身上就是散发着这种无比清冷的气质。 “这是谁啊,居然敢在宁王府里头做这么大胆的事。” “是冷素心,宁王府的四小姐,也是王爷唯一的一个女儿。”几乎就是一瞬间,秦玉暖就凭借着冷素心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气质认出了她,记得上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在宁王妃的寿宴上,那时候方子樱曾坐在自己身边介绍过这个女人,称其为不可多交的怪脾气女人。 “走吧。”秦玉暖一边转头吩咐着满儿,一边礼让地朝着阁楼那边福了福身子,也算是行了个见面礼了。 谁料到才走过池塘这边的回廊,冷素心却是主动从阁楼上下来了,在垂花门那等着秦玉暖过去。 看着秦玉暖迎面走来,冷素心淡淡地瞥了一眼,却并未多言,只让自己身边的婢女过去传话:“我们家小姐想和三少奶奶聊会天,不知道方不方便。” 秦玉暖隔得远远地看了一眼垂花门处的冷素心,她不知道冷素心突然找她有何意图。 “自然。”秦玉暖甜甜地一笑,只吩咐了听雪和满儿等在原地,自己径直朝着垂花门那边过去。 “四姑娘。”秦玉暖笑着主动开了口,脸上的笑容是恰好好处的温柔和亲切,至少,应该是不会让人觉得排斥的。 “我哥哥很喜欢你。”冷素心蓦然开口,声音果然是森凉至极,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这样的人最是可怕的,她们似乎没有情感,不懂人情,你也猜不透她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可是我很不喜欢你。”冷素心没有等秦玉暖的回答,眼睛里闪烁着不可捉摸的光芒,“所以,以后尽量别让我看到你。” 秦玉暖倒是不恼,只是愈发和缓地一笑:“四姑娘恐怕是误会了。”要知道,秦玉暖在这个时辰路过这个池塘,完全是意外。 “府里的人都知道每年的今日我都会在这里放竹蜻蜓,你最好也记住,下次,绕道走吧。”冷素心的口气冥冥中似乎和冷长熙某些时候有些相似,霸道且冰冷,“哦,也许也没有下次了,”冷素心微微斜过眸子,看了秦玉暖一眼,“你在宁王府里也未必坚持得了一年。”说罢,冷素心竟然是头也不回地扭头走了,只有那清清冷冷的背影在提醒着秦玉暖,方才那番冷酷无情的话当真是出自这位还没有出阁的宁王府四姑娘的口。 这位冷四姑娘,当真是好些奇怪,不,秦玉暖心头突然一颤,是整个宁王府都十分奇怪,宁王妃的突然针对和冷四姑娘的莫名警告,这一切来得有些突然,让秦玉暖有些措手不及。 回了院子,秦玉暖已经劳累了一天,落梅忙着去给秦玉暖准备药浴,用玫瑰花薄荷混着香露,可以舒缓身心,缓解疲劳。 “三少奶奶,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澡房里,水汽氤氲,扑面而来的水汽让秦玉暖立马出了一身薄薄的香汗。 轻轻解开了衣襟前软软的衣带,衣衫半开,露出里头粉红色的肚兜和那白皙浑圆的香肩,秦玉暖试着撩了撩了泡满了花瓣的洗澡水,水珠飞溅在胸前,让本就稀薄的肚兜愈发透明贴合起来,展露出那完美的曲线和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 最后一丝防备解开,满儿替秦玉暖将肚兜搭在衣架子上,低垂了头退了下去。 秦玉暖慢慢将身子滑入温度恰好的橡木澡盆里,闭上眼,享受着身心的舒展,深思似乎也跟着神游了起来。 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门开的声音,秦玉暖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落梅进来加什么药草,只柔声吩咐道:“把东西放在架子上就行了。”声音带着些慵懒,在这水汽弥漫的澡房里似乎多了一些魅惑的感觉。 来人似乎没走,不仅没走,似乎还在慢慢地靠近,绕过屏风,还在秦玉暖放置肚兜等贴身衣物那儿停留了一会儿。 秦玉暖觉得奇怪,方想睁眼,冷长熙的声音却是带着一丝玩味和诱惑的声音响起:“把什么东西放下?我吗?” “你……,”秦玉暖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可是全身**着,虽然水面上有玫瑰花瓣遮掩着,可是那若隐若现的轮廓和曲线都暴露无遗,秦玉暖又不敢贸然乱动,生怕裸露得更多,只是有些支支吾吾地道:“你怎么突然进来了,我还没洗好呢。” 冷长熙微微一笑,倒是觉得小刺猬害羞的样子真是愈发可爱了,故意对秦玉暖道:“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回门宴席 冷长熙说完,便是当真解开衣带来,夏日的衣裳本来就少,加上这一身上好的丝质料子,随手一扯,外衫便是顺着那背肌匀称的后背滑落在地上,一层薄薄的中衣已经完全遮掩不住冷长熙那清晰的腹肌,因为汗水而变得半透明的中衣紧紧地贴在冷长熙的腰际和腹部,在水汽氤氲中显得愈发性感。 激情过后,冷长熙趴在秦玉暖的身上微微喘气。 汗水洗澡水混作一团,挂在两人的身上,夏日虽然炎热,可是天窗上一丝凉风进入,还是让秦玉暖冷不丁地微微一颤。 冷长熙往衣架那边一瞅,却发现那些衣物都已经被打湿了不能穿了。 下意识地,冷长熙准备像往常一样喊丫鬟们送干净的衣裳进来。 “欸。”秦玉暖拉住她的胳膊,又指了指两人**相对的样子,这番模样,怎么好意思让丫鬟和下人们知道。 “害羞了?”冷长熙笑道,“都是我的人了,还这么害羞,这可不行。” 秦玉暖美眸一瞪:“哪有人像你这样的,也不挑个时候,满儿和听雪一直都在门外守着,咱们刚才动静这么大,她们一定都听到了。” “你调教出来的丫鬟向来懂事,她们一定已经悄悄走开了,你信不信,这整个院子只怕都美人了。”冷长熙促狭地一笑。 这不就是意味着这整个院子的人都知道自己和冷长熙…… 一想到这,秦玉暖嘴角便是一撅,带着些小娇嗔软软地捶了冷长熙一下:“这下可好了,你还真怕别人不知道。” “你本来就是我的妻子,”冷长熙含情脉脉地轻轻咬了咬秦玉暖的耳垂,声音充满了磁性,“我就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我心里头有多重要,母妃今日还打趣说我就是典型的娶了媳妇忘了娘,我觉得,母妃说得真是极好的。” 冷长熙不折不挠地又吻上了秦玉暖的唇角,呢喃道:“暖暖,给我生个孩子吧。” 秦玉暖的**再一次被挑了起来,只是嘴上依旧不服气地道:“你就图让我给你生孩子呢?” 冷长熙下身的直挺已经在秦玉暖那水润的地方来回磨蹭了许久了,他嘴角微微一扬:“不是,我还是比较享受让你生孩子这个过程的。” 说完,又是一轮水乳交融。 晚上,秦玉暖是被冷长熙裹着夏季的丝绸被褥给抱回房里的,晚间的风带着些水汽,偌大的院子里头当真是没有一个人,对于冷长熙的这个方法秦玉暖本来还有些顾忌,可是自己的衣裳都湿了,满儿和听雪又不在,权衡之下,也算是一个上策。 可是将裸着身子被裹在被褥里的秦玉暖往床榻上一放,冷长熙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 “行了,”秦玉暖一边被冷长熙的挑逗弄得直痒痒,一边伸出小爪子轻柔地推着他,“刚才都已经三四回了,你不累?” 冷长熙认真地答道:“不累,真不累。” 秦玉暖忍不住笑道:“那你就当我累了行吗?冷大将军,你就饶了小女子我吧。”秦玉暖是当真累了,虽然一直都是冷长熙在使力气,可是这样一次车轮战下来,秦玉暖也落得腰酸背疼的,而下身更是肿胀得厉害。 看到秦玉暖是真累了,冷长熙倒是也老实下来,取了常备的一些跌打损伤的药过来,在军营里他也常会受伤,平时一些简单的扭伤和酸痛也都自己这样捏捏按按就过去了,可是如今躺在床上的可是他的心头宝啊。 “躺好。”冷长熙让秦玉暖背朝上,继而将被子一掀开,露出秦玉暖那光洁的背部,怕秦玉暖着凉了,冷长熙又细心地将被褥盖在了秦玉暖臀部和手臂,手上先擦好了药酒,看准了几条经脉和穴位就力道适中地帮秦玉暖按压起来,还时不时地问秦玉暖力度是否合适。 若是冷长熙那些属下能看到这一幕,一定都会瞪大了眼睛,吓掉了大牙,原来在沙场上挥斥方遒冷静果敢的冷大将军居然也会有这样温柔细腻的一幕。 冷长熙的手法很是到位,加上秦玉暖常年低头绣花看花样子,颈椎早就有些疲劳了,被冷长熙一按压,血脉似乎也通达了起来。 “下次你教教我,我也给你按。”秦玉暖舒服得说话都有些迷糊。 “可以,”冷长熙贴在秦玉暖的耳边,喷薄而出的热气吹拂着秦玉暖的耳垂,“下次你要给我按全身的。”尤其的强调了“全身的”三个字。 秦玉暖微微一愣,索性不说话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其他的,秦玉暖微微扭头道:“过几天就是回门了。” 冷长熙点点头:“我会陪你回秦家的。”继而,又是吻着秦玉暖的耳垂,“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按照大齐的习俗,回门的时候出嫁的女儿是一定要回去的,而女婿就不一定了,尤其是大齐这种大男子主义至上的思想代代相传下来,若是哪家女婿陪着女儿一起回门,那定然是会被街知巷闻,夸赞这家女儿嫁了个好夫婿,而像冷长熙这样的地位的人,不仅迎亲亲自来,回门也陪同,尤其是秦家争面子。 这不,回门一大早,秦质听说冷长熙和秦玉暖一同回来,早早就派了人到巷口迎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踩你到底 “三姑爷,三姑娘,老爷已经在花厅等着了,大姑娘大少爷和窦姑娘也都到了。”谢管家笑脸相迎,一大家子提前在花厅里等着足以显现秦家对于秦玉暖这次回门的看重,关键,还是秦玉暖如今五品平郡主的身份和冷长熙一品大将军的名号。 给门房看了赏,院子里已经各自站开了两列仆人丫鬟,今日阳光明媚,秦玉暖一身鹅黄色的软纱长裙衬得人十分明媚动人,加上头上那一套精致高雅的玉簪子和玉制的步摇,伴随着铃铛般的脆响,只让人觉得这位秦家三姑娘嫁人之后变得愈发灵动活泼了,少了些少女的稚嫩,这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妇人那股风流却不放荡的让人心向往之的韵味。 常姨娘早早地带着宝川在垂花门口迎接着,常姨娘知道秦玉暖在秦家最为牵挂的就是宝川了。 “姐姐。”秦宝川远远地看到冷长熙带着秦玉暖来,便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去,不过是几天不见,秦玉暖就觉得秦宝川言行举止之间似乎多了几分稳重,就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同了。 “宝川。”秦玉暖蹲下身子比了比,捏了捏秦宝川的鼻子,亲昵地道:“又长高了,在府里头有没有听常姨娘的话?有没有好好读书?族学里的先生有说什么吗?” 秦宝川也知道这个姐姐的脾气,虽然嘴上挂着的都是学业和读书,可是也是真心为他好的,老老实实耐心地答完了秦玉暖的问题,又朝着冷长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见过姐夫。” 得了,这小家伙脑子里想着的还是冷长熙这个冷大将军。 冷长熙满意地对有礼貌的秦宝川点点头,继而嘱咐道:“我昨天派人通知你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没错,这话是对秦宝川说的,可是听起来却浑然将这个才满六岁的小孩子当做了大人看待,还征求他的意见。 秦宝川一本正经地回道:“多谢姐夫的好意,虽然对于宝川来说有些难度,也也是个挑战,是个机会,宝川愿意全力以赴,不会给姐夫和姐姐丢人的。” “这不是为了不丢人,”隔着黑色的面具,冷长熙的眼神坚毅而且带着信任,依他这么多年阅人读心的经验,他知道秦宝川绝非池中之物,早晚会有大作为的,“这是为了让你自己知道,你有多优秀。” 秦宝川拱拱手,花厅那边又来人催促着,一行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只因为按照秦宝川的庶子身份本应是没有资格会见冷长熙的,不好随同前去,只说花厅宴会结束之后,再到常姨娘的院子里慢慢详谈。 看着秦宝川被常姨娘领走了,秦玉暖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和宝川还有事情瞒着我?” 冷长熙边走边偷笑:“女婿和小舅子亲,这是惯例。” 秦玉暖低声撒娇道:“你就告诉我吧。” 冷长熙本来也没想瞒着:“是帮宝川入学国子监的事,前几天我把宝川写的一篇杂论递给了国子监的一个先生,先生十分满意,同意让宝川参加秋季的国子监招生。” “当真?”秦玉暖十分惊讶,要知道国子监是大齐的最高学府,在里头入学学习的都是大齐最优秀的青年,一般那些世家大族等着嫡子满了十二岁都会让其参加国子监秋季的选拔,选拔的过程虽然残酷,可是能入国子监学习,那便是一脚迈进了朝中的核心势力。 大齐历史上年纪最小的一位入学国子监的人也就是如今远居在江南的上官逸老先生,十一岁的时候就因为一篇杂论随笔被国子监破格录取,而六岁入学国子监的人从来没有过,冷长熙这次对秦宝川的推荐可谓是大胆至极。 “想什么呢?”在花厅外,冷长熙似乎都可以感觉到花厅里头那等待的人的焦急和瞩目,他搂了搂秦玉暖,“你要相信宝川,更要相信我。” 一语双关,秦玉暖懂他的意思。 “老爷,三姑娘和三姑爷到了。”门口守着谢管家提前报了一声。 秦质本来是端坐在禅椅上,听了身子一正,恰好看到冷长熙牵着秦玉暖就进来了,没错,是牵着,就是在这众人的面前,冷长熙也丝毫不掩饰自己对秦玉暖的疼惜和喜爱。 “岳父。”冷长熙对着秦质拱手一礼,能够受得起这当朝一品大将军的只有三个人,皇上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而秦质是第四个,这荣幸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父亲。”秦玉暖跟着微微屈膝行礼。 花厅里人不多,可是秦质、秦临风、秦云妆这几个冤家却都是到齐了,而在角落里,还多了一个秀气玲珑,身材小巧的女子,一身简单的绣花襦裙,头上一支简单的铜制的簪子,一端是一朵铜色的百合花,其中两瓣各穿了个小孔,挂着两串米粒大小的喇叭花形状的坠子。 入府的时候,秦玉暖就听到谢管家说了一句“窦姑娘。”余光淡淡地瞥了这为莫名的姑娘一眼,心里大抵知道,这就是那位“窦姑娘,”也就是那位在窦家败落之后无处可以安身,老远地从杭州投奔秦家来的窦姑娘。 敢在这种风口浪尖千里投亲,还让秦质同意收留在府里的人,外表看起来再柔弱,可底子里绝对不简单。 果然,就在秦玉暖和冷长熙按照辈分和花厅里的人一一打过招呼后,这位窦姑娘窦眉双便是主动笑吟吟地迎了上来,微微福了福身子:“这是表妹夫和表妹吧。” 这一句话出口,就明显了是套近乎,窦眉双是窦家嫡女,是窦家人,算起来只是秦云妆的表姐,秦临风的表妹,如今对着秦玉暖一句“表妹”出口,明显是想利用秦云妆和秦玉暖那微薄得不可细细追究的血缘关系蹭关系罢了。 可是这窦眉双偏偏可以做得不着痕迹,而且如此文雅大方,这一点,倒是和窦青娥如出一辙。 “表妹?”秦玉暖挑挑眉,又看了一眼冷长熙,“我还真不知道秦家什么时候出了一位这样的表姐呢?”继而秦玉暖又笑着看着秦质道,“父亲您说呢?是不是咱们家的哪位远房亲戚来了,您都没派人告诉玉暖一声,玉暖也好多准备一份礼物来。” 秦质的面色僵了僵,他知道收留窦眉双是极为不合适的,可是当他听说窦眉双手中还有窦家暗中安置在京城的财产和势力的时候,他有妥协了,如今几个皇子都大了,皇储的位置的争夺已经处于白热化阶段,他必须要尽可能多的为自己筹谋一些资本,若是不能投靠对了,将来新皇登基,他就只有等着被惩处罢官的份了。 “表妹真是爱说笑,”窦眉双那细细弱弱的柳叶眉轻轻一弯,成了一个月牙儿形状,再加上这双和善水润的眼睛,亲切得让人无法抗拒,“云妆既然是我嫡亲表妹,妹妹和云妆乃是亲姐妹,大家自然就是一家人。” “是吗?”秦玉暖朝着窦眉双走近了几步,也是笑吟吟的,“我从来不知道,往我出嫁的红盖头上洒合欢散的人可以称得上是亲姐姐呢。”说罢,秦玉暖明显地感觉到秦云妆的身子一颤,继而秦质的眼神也瞬间凝重起来。 “回门就回门,又扯起那些腌臜东西做什么?”秦质的语气说不上责怪,只是有些不喜欢秦玉暖被封了平郡主之后愈发不把他当回事的样子,再说,合欢散是什么东西他很清楚。 “不好意思,我这女儿脾气急,女婿莫见怪。”秦质说完,又是朝冷长熙赔礼道。 “没关系,”冷长熙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秦质,又温柔地牵过秦玉暖,似宣告什么一样道,“暖暖所说的就是我的态度,我没有意见。” 这得是多宠爱一个女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冷长熙柔情百般地看了秦玉暖一眼,两人之间似乎都不需要多言语便就是心领神会。 “既然大家都来了,回门宴席也准备好了,就赶快入席吧。” 秦临风这一次倒是学乖了,他从来没有吃过苦头,一直仗着自己太尉府嫡子的身份嚣张跋扈,甚至在窦青娥去世后还企图和秦玉暖对着干,可自从几天前,当他欠了高利贷被人在赌场后头一阵毒打,打得鼻青脸肿却发现自己的身份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自己没有权势啊,说话算个屁,可是那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立马让那些方才还装大爷的地头蛇跪下求饶,第一次,秦临风尝到了权势的好处,也第一次吃到了苦头,也第一次懂得了,如何隐忍,如何厚积薄发。 可是秦临风想要赔笑,想要息事宁人也得看秦玉暖买不买账。 “大哥,何必这么着急呢?”秦玉暖忽而笑道,对着神色已经十分不自然的秦云妆微微一笑,如今的秦云妆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光彩,这应该是被好好滋养过的,只是她的气场已经远远不如如今愈发自信妩媚的秦玉暖。 “大姐姐,玉暖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要在玉暖出嫁的红盖头上放足以让人放纵致命的合欢散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当面质问 看着秦云妆一脸惊慌不知所言的样子,秦临风索性出来解围,脸上挂着僵硬的假笑对着秦玉暖道:“三妹妹这话说得真是,都是一家人,什么害不害的。” 秦玉暖冷冷一笑:“三妹妹?大哥可从来没有这样称呼过我呢,我当大姐姐一家人,可是大姐姐未必把我当做一家人,当日我出嫁的红盖头还在,证据确凿,大姐姐还不承认吗?” “我没有,我没有做过。”秦云妆拼命地摇着头,她知道,她不能松口,即便那药粉当真是她从秦临风那儿求来的好东西,然后接着进入秦玉暖房间时洒上去的,她也不能承认,这是她仅存的一点尊严和底线。 “很好,”秦玉暖看了一眼秦质,又看了一眼开始扮可怜的秦云妆,“既然大姐姐不承认,那我就只有喊证人上来了。” 秦云妆一听到证人二字,眉眼就是一跳,她做得如此隐秘,只有秦临风和自己知道,除此之外,还有谁能知道自己这么多底细。 “父亲,你不要信三妹,父亲,我是清白的,我没有害她,母亲去世之后,你让我别节外生枝,我怎么还敢在三妹妹的出嫁用品上加那种不干净的东西呢,再说,就算我有那本事,合欢散是什么我都不知道,父亲,我是清白的。”秦云妆急着朝着秦质一跪,哭哭啼啼地就开始解释,可是秦质这一次却是表现得十分冷淡,往常他这宝贝疙瘩他疼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让她跪下,可是时局变了,如今秦玉暖嫁入了宁王府,被封了五品的平郡主,可是秦云妆什么都不是,而窦家也已经彻底垮台。 “是不是清白的,听玉暖带上证人就知道了。”秦质连看都没有看秦云妆一眼。 秦玉暖微微一笑,扬手让满儿将一直侯在门外的“证人”带了进来,抬脚率先迈进门槛的是一件灰色打底暗纹绣花的襦裙,底下是一双半旧的素色绣花鞋。 看着来人,秦云妆一愣,心头像是被猛地抽空了一样,心尖尖都被一种无助拉扯着,撕裂着,这种感觉就像是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最信任的人正握着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桂妈妈,怎么会是你?”秦云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桂妈妈,一直看着她长**母,她知道母亲身边的陪嫁丫鬟秀姑最后暗地里出卖了母亲,可是她万般也没想到,她无比信任一直当做自己人的乳母也会像秀姑出卖母亲一样出卖了自己。 桂妈妈低垂着头,一一见过了在座的几位主子和宾客,最后的眼神只在秦云妆的鞋底那儿打了个转,却始终没敢抬头看秦云妆一眼。 “桂妈妈,你是大姐姐身边的乳母,也是大姐姐身边的老人了,最清楚大姐姐的为人和作风,如今你倒是说说,大姐姐在我出嫁那日到底做了些什么?”秦玉暖淡淡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秦云妆和秦临风的表情。 桂妈妈显然还是有些忌惮,可是一想到秦玉暖开出的条件,不仅仅将自己那被困在窑子里的女儿就出来,还答应给自己一笔钱出京做个小本生意,让自己的女儿可以改名换姓,重新回到良民户籍,她一咬牙,便是张口道:“那日大姑娘突然回来奴婢便是觉得大姑娘和以前不一样了,直到她拿出了一包药粉,说这是托关系从北狄那弄回来的好东西,她准备把这东西加到三姑娘的出嫁配饰上,让三姑娘也好好尝尝苦头……” “你胡说,”还没等桂妈妈说完,秦云妆已经是十分激动地想要扑上去好好扇扇这满嘴谎言的贱婢,“我根本没有和你说过这些,根本没有,你都是瞎编的。” “奴婢并非是瞎编的,”桂妈妈这越说越是沉得住底气,边说还边从怀里掏出一个黄色纸包包裹的纸包,半个手掌大小,里头是白色无味的药粉,桂妈妈将纸包打开,笃定地道,“这就是当日大姑娘留下的那包药粉,若是老爷不信,可以拿去查验,看看是不是合欢散。” 谢管家识趣地将纸包接过来,正准备递给秦质,秦云妆却是猛地扑了过去,抓住那纸包大喊道:“父亲,你不要信她,我没有做过。” “大姐姐,你若是没做过,为何不敢让父亲去查验这纸包里的药粉到底是什么呢?”秦玉暖步步逼近。 “这里头的药粉是假的,是桂妈妈用来诬陷我的,”秦云妆一边喊着,一边看着桂妈妈痛心疾首地道,“桂妈妈,你好狠的心,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秦玉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陷害我,你女儿的事情,我已经说了会帮忙,当初是你自己欠了母亲的钱,母亲好心没有追究,只让你女儿入窑子里头替你还债,你居然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桂妈妈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像是一种无奈的质问,“大姑娘,我女儿不过和你一般大,花样的年华却要被送到那种人间地狱里被那么多人糟蹋,你居然说这是恩情?既然这样的话,奴婢更是要以德报怨,好好说一说大姑娘你对奴婢的恩情到底有多大。” 桂妈妈一边说一边朝着秦质磕了几个响头道:“老爷,奴婢跟着大姑娘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的东西也不少,大姑娘外表看起来端庄贤淑,可是其实是个极为善妒的人,她看不得方家姑娘在花朝节上夺了头彩,就暗中在方四姑娘的果酒里放东西,还有,三姑娘去万安寺祈福的时候,那场佛像流泪也有大姑娘的参与,目的就是毁掉三姑娘的名誉,还有……。” “够了!”秦临风猛地向前喝了一声,起伏的胸膛是他隐忍的怒气,按照他往常的脾气他肯定已经暴跳如雷,掐着桂妈妈的脖子让她闭嘴,可是如今他已经学乖了,他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平和,对着秦质道,“父亲,这一切都是这个乳母的片面之言,您才是云妆的父亲,云妆为人如何,您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一个。” “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证据,”秦玉暖慢悠悠地插过话道,“父亲,那纸包里头的药粉,您还没有查验呢。” “三妹,”秦临风手臂上的青筋已经凸起,他使劲地咬着嘴角,忍住怒意,“家和万事兴,你又何必要闹得不可开交。” “家和万事兴?”秦玉暖对着秦临风冷笑道,“大哥您这句话说得真好,若是大姐姐当初也知道这句话的含义,玉暖也不会险些遭此劫难了。” 这一句话,又将锋头调转了过去。 “父亲。”秦云妆用一种幽怨的眼神和苦苦哀求的语气朝着秦质,她期望秦质能在最后一刻收手,若是这件事闹大了,莫说她和三皇子的婚事,就连她如今的太尉府嫡长女的地位也不保,如今已经不是窦家一手遮天的时代了,母亲殁了,已经是最大的打击,不过幸好有哥哥可以和她相依为命,本以为只要等到,等到她嫁给三皇子司马锐就可以过上好日子,谁料在今天又来了这么一招,秦玉暖,当真就是她一辈子都甩不开的克星吗? 秦玉暖微微昂起头,似乎也是在等待秦质的态度,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让秦质都觉得有几分不真实,这样的笑容太过从容,太淡定,就像是一个先知就在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却早已经在秦玉暖的心里。 秦质微微欠了欠身,注意到了在旁边却一直未发话的冷长熙,探寻似地问了一句:“不知道冷将军如何看?” 冷长熙其实一直密切注意着事态的走向,可是他只是一个保障而已,他要确保的就是秦玉暖不会在这件事当中受到一点委屈,从事情的走向来看,似乎他的小刺猬在这件事中完全占据了优势,嗯,不错,没有给他丢脸。 而面对秦质的问题,冷长熙只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我说过了,暖暖的态度就是我的态度,我没有意见。” 皮球又被踢到了秦质这一边,这让他很为难,若是不查,如今三女儿已经是五品的平郡主,不说这个身份,就算对于宁王府也要给一个交代,可若是查,看着如今的形式估摸着当真会查出些什么来,这无疑又是将大女儿推到了悬崖边缘。 “查。”秦质犹疑了半刻,才是开口道。 这一句话出口,秦云妆的脸色就已经变得惨白。 “还有这个奴婢,”秦质看着桂妈妈道,“背叛主人,还在外人面前说主子的坏话,这样的人,不能留在秦家了。” 这是要赶桂妈妈出府了,这一点,明面上是护着秦云妆,可是实地里也是对秦玉暖有利,对于桂妈妈,也是一个好结局,她也不打算在秦家继续呆着了。 桂妈妈被带了下去,谢管家带着那装着药粉的纸包退了下去,继而请了秦家的老大夫陈大夫过目,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结果就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逼你就范 “大人,这药粉是一种极为温和的香粉,外用可以让人容光焕发,滋润养颜,内服可以延缓衰老,缓解疲劳。”陈大夫拱手答道。 “仅此而已?”秦质看了一眼秦玉暖那淡淡的表情,想要再次肯定。 陈大夫点点头,回道:“仅此而已。” 这一下,惊讶的成了秦云妆和秦临风了,两人一边暗中看着秦玉暖的表情,看到秦玉暖竟然也没有流露出一丝的惊讶,反倒是一副早已预料到的样子,心里更是忐忑不是滋味。 其实这个结果,秦玉暖的确是早有准备,秦云妆这件事办得十分隐蔽,加上她当时匆匆回府,根本还来不及和桂妈妈商量,所以桂妈妈所说的是伪证,可是那药粉,却当真是合欢散,是秦玉暖暗中交给桂妈妈的,目的倒不是为了当真将秦云妆逼出原形,毕竟秦云妆的身份还在那儿,秦云妆和三皇子司马锐的婚事也在那儿,无论出自何种目的,秦质一定都会尽力护着秦云妆。 而对于陈大夫最后的检验结果和实物不和,原因很简单,秦玉暖猜想,要么是秦质和这位陈大夫暗中打好了商量,要么就是谢管家在送纸包的时候临时偷梁换柱,不过听说这位陈大夫是个老古板,故而这第二种可能性应该是更大一些。 秦玉暖看了眼一本正经表情充满正义的秦质,心里不由得冷笑,秦家人果然一个个都是演戏的老手,当然,也包括了秦玉暖自己,秦玉暖故作惊讶,还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无法接受这个和预期不同的结果:“怎么会这样,陈大夫,你可有检验错误了?” 陈老大夫对着秦玉暖拱了拱手,语气笃定地道:“平郡主,老夫行医四十载,对于这种普通药物的判别从未失手过。” “所以,这就是三妹你所说的足以要人命的合欢散?”秦临风的语气已经恢复了一些生机,他将秦云妆护在身后,就像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保护着秦云妆,替秦云妆出头。 还没等秦玉暖开口,跪在地上的桂妈妈却是突然抱住了秦玉暖的脚踝喊道:“三姑娘,奴婢没有做手脚,当真没有。” 秦玉暖只冷冷地看了一眼桂妈妈,她自然知道问题是出在哪里的,桂妈妈一心想着将女儿从窑子里头救出来,当然不敢干这种阳奉阴违的事情。 秦质眯着眼睛看着秦云妆,他试图将这件事情压下来,若是真的牵连到合欢散的话,莫说秦云妆的将来的清誉和性命,整个太尉府的名声都是保不住的。 秦质张口,说了一句让秦玉暖极为厌恶的一句话:“云妆,你做这些,也是一番苦心啊,只是一时闹出了这样大的误会,也是你做事极为不考虑清楚,不考虑仔细,还不快向玉暖道歉。”秦云妆虽然是嫡女,可是秦玉暖是有品级的郡主,这个道歉,理所当然。 秦云妆微微一愣,立刻接下话头,神情虽然有些恍惚,但是语气已经是平和下来,既然有台阶下,既然秦质帮她排解开了这个困境,她得过且过吧:“三妹妹,姐姐也是……。” 秦质想要秦云妆道歉解围,秦云妆也想一个道歉化解,可是却没人问问秦玉暖,一个道歉到底够不够,她抢白过秦云妆的话语:“不必了,大姐姐你还是担心另一件事情比较好。” 就在秦质和秦云妆都露出一副不解的神情的时候,秦玉暖嘴角忽而一扬,抬头看了一眼冷长熙,两人的手始终攥得紧紧的。 看着秦玉暖脸上那淡淡的笑意,秦云妆只觉得背后油然生出一股凉意。 “这药粉只是桂妈妈在大姐姐屋子里找到的,真正从盖头上取下来的药粉,玉暖,出门前就已经让人送达宫里头去了,算下时辰,送东西的人现在也应该到宫门口了。” “什么!”秦质几乎要暴跳起来,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素来唯唯诺诺听话乖巧的庶女,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商量都不和他商量一下。 “父亲,玉暖做错了什么吗?”秦玉暖闪烁着无辜的大眼睛,那眼神充满了灵气,似乎会说话似的,“玉暖的喜服盖头都是太后娘娘赏赐的,这次盖头出了问题,自然也是要报备太后娘娘知道才是。” 什么,都已经闹到了太后那里去了!秦质再也忍不住了,对于他来说,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名声和面子重要,他依靠窦家发迹,却能在窦家落败的时候撇得一干二净。 “玉暖,你太不懂事了!”有冷长熙在,秦质不敢对秦玉暖有太过激的行为,可是也忍不住教训了一句。 “岳父,这不怪暖暖,是我建议暖暖送进宫里去的。”冷长熙摸了摸黑色面具的边缘,修长的指节犹如春天新发的竹节,声音沉稳有力,满是宠爱。 冷长熙保持了长时间的沉默,这一发声,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在角落里的窦眉双,冷长熙只瞟了秦云妆一眼,眼神里尽是淡漠,丝毫没有因为这是秦云暖的姐姐而有一丝的怜悯和和善,在他的眼里,秦云妆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每日每日想着如何从秦玉暖这里夺得什么,害秦玉暖失去什么,秦云妆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冷长熙只怕比秦玉暖更加清楚。 “毕竟,人总是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冷长熙这句话就是专门说给秦云妆听的。 秦云妆的瞳孔骤然就放大了,代价,什么会是她的代价,明日就是她和三皇子司马锐大婚的日子了,皇后娘娘答应过,是让她做正妃的,从此之后她就是三皇子妃了,要是把这件事闹到了太后那儿……天呐,那么她一切的荣华富贵,那想要把秦玉暖踩在脚底下的希望就会像泡沫一样破裂。 秦临风还想着周旋一番,可是秦云妆却已经被内心压抑而来的恐惧吓破了胆子,她突然抱住秦玉暖的大腿,第一次,这般狼狈地祈求起来:“三妹妹,全是大姐的错,你不能这样,你要是将证据送到宫里头,我这一辈子就毁了,我不想死啊。” “大姐姐这是承认了?”秦玉暖低头看着像一只蛆虫一样死乞白赖地抱住自己的秦云妆,这只怕是秦云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狼狈和低姿态,果然,人为了活命和富贵,尊严什么的都是可以随便出卖的。 秦云妆顾不得其他的,脸上的胭脂因为泪水糊做一团:“我要是承认了,三妹妹你是不是就不将证据送到宫里去?” “大姐姐方才是没听清玉暖的话吗?”秦玉暖微笑着,那淡淡的笑意中夹杂着一种足以掌握大局的气度和气势,“东西已经在路上了。” 看着秦云妆脸色一僵,冷长熙便是配合地接上一句话:“不过,若是派我的影卫出手,也是可以赶在东西被送入太后宫里之前拦下来的。” 这一句话,又重燃了秦云妆的希望。 秦云妆眼睛闪烁着一些不明的光,似有期待,也有担忧,她怯怯地看了秦质一眼,咬咬牙:“没错,是我做的,”可突然一下,秦云妆又激进起来,为自己辩解道,“可是我没有错,父亲,云妆没有错,云妆才是太尉府的嫡长女,母亲是窦家的正统血脉,可是为什么父亲,你处处都只帮着玉暖,玉暖如今是郡主了,身份高贵了,无可厚非,可是过去呢?父亲,每次出事你可曾帮过我和哥哥一下,你只知道护着这个庶女,你以前说过,云妆是您的心肝宝贝,无论云妆做了什么事有您帮云妆扛着,父亲,你骗人!” 秦云妆始终改不了她的娇娇女的脾气,在她看来,她才是秦质正儿八经的女儿,无论是秦玉暖还是秦玉晚的,都只是一个配角,秦质应该是时时刻刻都宠着她,时时刻刻都为她着想的才对,长时间的内心落差让她充满了怨念,内心全是委屈。 可这种委屈,在秦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他为她做的难道还不多吗? “云妆,你真是太不懂事了。”秦质费尽苦心地替她遮掩,却没料到秦云妆还是自己没有坚持住。 秦云妆凄凉地苦笑着,扭头看着秦玉暖道:“三妹妹,我知道你恨我,我现在,只求你给我一个活路。” 秦玉暖眼神飘渺,她似乎想到了很久远之前的事情,想到那天娘亲惨死在床榻上的样子,娘亲的眼睛没有闭上,她死不瞑目。 “你又可曾想过给我娘亲,给我一个活路?”秦玉暖轻飘飘的一句话打断了秦云妆所有的幻想,她的意思是…… “我……。”秦云妆像是一个等待审判的囚徒,她的一切荣宠,将来的一切身份和地位如今都在秦玉暖一句话之下了。 “除非,你将窦氏之前从我娘亲那儿夺走的所有嫁妆和遗物都还给我,一件不落地还给我。”秦玉暖知道,在这遗物里头,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就是威胁 “就当着父亲的面,把你们从我娘亲这里夺走的东西,一件件地都还回来。”秦玉暖看了一眼秦质,没有被秦质那冷凝似的眼神给吓到,反而是变得更加坚定。 “玉暖,第一次回门就要把一家人闹得这样不可开交吗?”因为冷长熙的存在,秦质一直压抑着怒气,可是这一句低吼已经是带着几分怒不可遏了。 “父亲,想要闹得不可开交的从来都不是玉暖。”秦玉暖淡淡地瞥过秦质,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极为陌生的人,她一直好奇像秦质这样不惜用婚姻来谋取利益的男人,当初为何会孤掷一注地顶着压力迎娶一个绣庄身份低下的绣娘,她曾以为这说明秦质对自己的娘亲许是真心喜爱,可是他错了。 秦质娶杨氏,是为了利用,最后的冷漠和抛弃,只是因为利用不了。 “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在哪,真的不知道。”秦云妆哭哭啼啼的,她是当真不知道,她只知道秦玉暖做事说一不二,她拿不出来,那证据就一定会被送到宫里的。 “没关系,”秦玉暖深吸了一口气,矛头似乎从秦云妆转移到了秦质身上,“大姐姐你不知道,父亲一定知道。” “胡闹!”秦质一拍案几,力道之大,让案几上茶盏几乎都要被震落,“你到底有没有将我当做你的父亲,竟然敢如此质问我?” 说实话,对于秦质这样一个利益至上的父亲来说,秦玉暖的感情早就淡漠了:“若不是还将你当做我的父亲,我早就派人来搜府了。” 惊天一雷,让秦质狠狠地一跌:“混账!你敢!” “我敢。”冷长熙慢悠悠地开口,那淡漠的眼神和不在乎的神情和秦质的怒气冲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秦玉暖和冷长熙这一对的面前,秦质就像是一个暴跳如雷不懂得控制脾气的小丑。 “很简单,”秦玉暖向前一步道,“父亲你只要拿出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我便会阻止证据被送到太后娘娘那儿,只要证据没有落到太后娘娘的手中,秦家依旧是大齐的钟鸣鼎食之家,父亲也依旧是百官的表率。” 秦质的拳头已经是攥得紧紧的,恐怕他这辈子都没有想到,秦玉暖会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秦玉暖,每每秦质发怒的时候就会这样,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太尉府里,大家看到秦质这样的表情就都知道秦质的怒气已经到了顶点,便是会乖乖地不去惹秦质。 “你这是在威胁我?” 秦玉暖和婉地一笑,清秀得像一朵出水芙蓉:“没错父亲,我就是在威胁你。” “你凭什么?”秦质的眼睛已经呈现出一种猩红的颜色,可无奈冷长熙一直用身形护着秦玉暖,让秦质几乎要气炸的愤怒只能强忍在心头,“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一切都得听我的,生养之情大于天,为了保护秦家的名声,就算牺牲了你的性命你也不能说半个‘不’字,如今你居然还敢和我讨价还价?” “生养之情大于天?”秦玉暖昂头放肆地一笑,“父亲,我姑且还喊你一声父亲,生我的是娘亲,养育我的是廖妈妈,父亲你从头到尾可曾去过那后座房看望过我和宝川一下?窦氏欺压下人凌辱我们姐弟俩的时候父亲你又在哪里?” 秦质一哽,还没再开口,秦玉暖又是冷冷地扯开一个淡漠无比的笑:“父亲,你最好要快些做决定,若是犹豫久了,就算大齐轻功最好的人追过去,也于事无补。”秦玉暖说完,与冷长熙相视一眼,冷长熙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道:“我是不会追的。” 好吧,冷长熙就是那个大齐轻功最好的。 “父亲,秦家的命运就全在你的手上了。”秦玉暖微微福了福身子,一副听话懂事的样子,可实际上,却已经将秦质逼到了死角,她清楚秦质的脾气,不用猜也知道秦质最后的选择。 时间突然便得很慢,四周也似凝固了一般,整个花厅的人都看着秦质,似乎就等着秦质说一句话,而这句话,足以决定太尉府将来的命运和荣华富贵。 让她知道杨氏的真实身份也没什么,毕竟…… 秦质在细细地思索着:“可以,我给,不过你必须先派人去拦下进宫的人。” “不,”秦玉暖丝毫不退让,“父亲你先把东西拿出来,我再派人去拦。” “你……。”秦质哑然,他当真是被一个小丫头给治得服服帖帖了吗? “父亲,时间可是不等人的。”秦玉暖微微瞅了一眼外面的日头。 “谢管家,去把我房里的那只黑匣子拿出来。”秦质往椅子里一跌,他输了,他居然输给了一个初为人妇才入俗世的十五岁的庶女。 不一会儿,谢管家就亲自捧了一个黑色的檀木匣子进来,恭恭敬敬地端在了秦质面前。 秦质烦躁地眯起眼睛,只瞟了一眼,就对着秦玉暖没好气地道:“就是这个,你娘亲的东西就在里面。” “冷霜,收下。”秦玉暖一发话,身手敏捷的冷霜一抬胳膊,就轻易地将这个木匣从谢管家手中接过,沉甸甸的檀木落在冷霜手里就像一只羽毛一样轻盈。 没有打开匣子的意思,因为秦玉暖知道秦质不敢在这上面再做手脚,掺什么猫腻。 “现在!立刻!马上!去派人把入宫的人拦下来。”秦质似乎有了些底气,带着些命令的意思对着秦玉暖吼道。 “什么拦下来?”秦玉暖却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 “你想玩吃了吐?”秦质的眼眸突然变得狠戾起来,在朝中,他脾气好,为人善交,可是并不代表他可以任人拿捏,不若,他也不会在朝中屹立这么多年威望已久了。 “不是,玉暖说话从来算话,只是,”秦玉暖一边说一边挑挑眉,道,“父亲难道忘了,今日是闭宫的日子,任何人不得出入宫门,又何况只是玉暖身边的小小婢女呢?” 黑吃黑?秦质气愤得直接从座椅上站起来,冲到秦玉暖的面前,下意识地想要扬起手掌狠狠地扇秦玉暖一个巴掌,可手臂却突然停滞在空中,秦质,他突然被冷长熙那冰冷得像一把尖锐的匕首的眼神给震慑到了,这种背后生凉的感觉似乎是无数把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岳父,”冷长熙冷冷地开口,“是你说的,回门之日,要和和气气的才是。” 和和气气,秦质现在还能如何和和气气,都说姜是老的辣,可今天,秦质当真是被秦玉暖这个小狐狸耍得团团转。 “秦玉暖,你空手套白狼!”一想到原来是虚惊一场,秦玉暖根本就没将证据送到宫里可是自己还傻乎乎地承认了那么多事情,秦云妆心里就极愤懑,极不是滋味。 “没错,”秦玉暖倒是很坦然,“我就是空手套白狼,如何?” “你……。”秦云妆一时激动,准备冲上去和秦玉暖理论,才走几步却是被突然出现的冷霜猛地拽住手臂。 “我的手!” 一阵刺痛袭来,秦云妆哪里受过这样的疼痛,立刻就开始捂着手腕哭喊起来。 “没什么,”冷霜转身,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只是脱臼了而已。” “秦玉暖,你分明是来找事的。”秦临风见到秦云妆受了伤,心疼不已,竟然一时忘了这是在众人面前,连忙打横抱起秦云妆,把秦云妆安置在旁边的椅子上,还一边安慰着。 “找事不敢当,”秦玉暖微微颔首,“我只是来带走宝川的。” “不行,你娘亲的遗物可以给你,云妆之前做错了事,你伤了她的手也就算是打平了,我也不和你计较,至于宝川,他是秦家的庶子,怎么可以随你出府住到宁王府去?”在这一方面,秦质有着他自己固执的坚持,若是让别人知道宝川离府随秦玉暖居住,一定会在背后议论,觉得是这秦家亏待了秦宝川。 “宝川不仅是父亲您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弟,只是我一直将宝川当做我最珍贵的亲弟弟看待,可是父亲你未必将宝川当做您的亲儿子。”秦玉暖寸土不让,她如今要开始应付宁王府的事,秦家如今有秦临风和秦云妆在,一个常姨娘根本不能完全保证宝川的安危,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宝川带回去。 “放肆,这就是你和长辈讲话的口气?”对于秦玉暖这种无视自己的口气,秦质已经再也忍不了了,不管冷长熙在不在场,他只想重塑自己秦家当家的形象。 “父亲您忘了?”秦玉暖冷冷一笑,“我刚才就已经放肆过了,总之,我今天回门就一定是要带宝川离开的。” “你这个不孝女!”秦质怒着眼睛大喊,“可以,你要离开秦家可以,你要带着宝川走也可以,只要你们两个走出我秦家的大门,我就将你和宝川的名字从我秦家族谱上彻底除去,你们姐弟俩,就再也不是我秦家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断绝关系 断绝关系?从从此不再是秦家人? 秦玉暖眯起眼眸看着秦质,她为秦质心中那种古板的想法感到可笑,似乎在秦质的脑海里,秦家人这个身份已经是至高无上的荣耀,是大齐数一数二的贵族,而在秦玉暖看来,看惯了秦家这背后荣耀的来源,知晓了这光鲜背后的肮脏之后,秦家人这个身份已经是无足轻重了,她根本就不在乎。 “父亲真是说笑了,”秦玉暖微微含眸,“说得像玉暖有多在意这个身份似的。” “你……。”秦质哑然。 “只不过,以玉暖如今的身份,开不开得了族谱,应该不是父亲说了算吧。”秦玉暖如今是五品的郡主,名字是刻在皇家里头的,区区一个太尉,怎能轻易决定秦玉暖的祖籍。 “你就算化成灰,也是我的女儿,也得听我的话。”秦质气冲冲地,他已经失去了理智了。 秦玉暖只轻蔑地瞥了秦质一眼,若说之前她对这个所谓的父亲还有一丝的幻想和眷恋,而如今,就在秦质说出那番话之后,秦玉暖对于整个秦家,除了宝川和常姨娘,就再也没有任何留恋了。 “时候不早了,我要的东西也已经拿到了,就不久留了。” 这个庶女,还当真把太尉府当做一个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了,秦质方想开口让人拦着,却是活活地被冷长熙那冰冷的眼光和冷霜握紧腰间软剑的姿势给震慑住了。 秦质一直期待着借助自己的几个女儿嫁个好人家,飞上枝头变凤凰后也能对他的仕途有所帮助,万般没有想到,这养出来的女儿却是成了一匹白眼狼,想到杨氏的遗物如今也在秦玉暖的手里,若是秦玉暖知道了杨氏的真实身份,恐怕,只会对秦家更加疏远。 花厅里宴席不欢而散,等人走光之后,秦质只是私下找了谢管家来。 “谢管家,你去窦眉双那儿告诉她,我已经没有耐心等了,七皇子马上就要从皇陵回来了,若是半个月之内她还不能联系到窦家隐藏在京中的参与杀手,她也不必在我秦家白吃白喝了。” 与此同时,冷长熙小心地扶着秦玉暖上了回王府的马车,马车厢里布置得很是温馨,冷长熙环抱着秦玉暖在怀里,另一只手挑了挑帘子,吩咐启程。 和来的时候相比,多了一辆马车,那是带着秦宝川以及秦宝川的各种书籍笔记回宁王府的小马车,稳稳地跟在后头。 “东西拿到了,宝川也接到了,你安心了?”冷长熙摸了摸秦玉暖香软好闻的秀发,一边把玩着,一边侧头看着秦玉暖。 秦玉暖捏着木匣子,心里却是忐忑不安:“一切全都是我的猜测,我还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娘亲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她过去的生活。” 冷长熙点点头道:“一个普通的绣庄绣娘棋琴书画样样精通这本来就很奇怪,再加上我暗中派人去过江南,得知上官家二十年前的确有一个庶女因为不堪嫡母的虐待偷跑出府,至今未回,我想,**不离十吧。” 同样是庶女,同样是嫡母的虐待,若是母亲当真是那个传言中上官府遗留在外的血脉,那么宝川和自己也就是上官逸老先生的外孙辈,听说上官逸老先生过阵子要来京讲学,二十年来的第一次出山皇上是极为看重的,这不失为一个替宝川铺道的好机会。 深吸了一口气,秦玉暖一鼓作气将匣子打开,里头整整齐齐地放着包裹好的几枚玉佩和几支簪子,这些都是秦玉暖的娘亲杨氏留下的遗物,娘亲死后,这些东西都被窦氏拿了去,后来窦氏去了疯人塔,又转手到了秦质手上。 “你看。”秦玉暖捏起一枚成色有些老旧的玉佩,上头雕刻的祥云纹案已然有些模糊,可是上头镶嵌的金色烫金的字却还是清晰可辨,“是个玉字。” 秦玉暖记得她曾在上官仪的腰间见过这个东西,这是上官府子女的一个标志,一般女子到了十二岁,男子到了十五岁就会被分发到一个刻着自己名字的玉佩,作为上官家人的象征,若是这玉佩是真的,那秦玉暖的娘亲杨氏实际上就是上官家二十年前走失的庶女——上官玉。 “父亲其实早就知道娘亲的真实身份。”秦玉暖喃喃地道,“从一开始,父亲娶娘亲过门就是想要利用娘亲的身份和上官家拉关系,却没料到娘亲早就对上官家断了念想,根本不想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想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所以后来才越发遭到父亲的冷淡。” 这并非完全都是秦玉暖推测,娘亲杨氏,或许现在应该说上官玉去世得早,可是在秦玉暖的印象中,还残存了那么一点记忆,她记得娘亲曾今不断地提起过江南的美景,江南的小吃,那时候她问娘亲明明从未出过京城,却为什么对江南知道得那么清楚,娘亲只说是在梦里见过,还有其他一些记忆,是关于父亲如何私下逼迫母亲的,那些回忆不美好,秦玉暖不想回忆。 听了秦玉暖的话,冷长熙点头道:“凭借秦质的手段,靠女人上位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引以为耻,反而十分轻车熟路,很有可能就像你说的那样。” “不是可能,一定是!”秦玉暖显得有些激动,“我都记得,我记得那时候父亲是如何逼迫娘亲的,他发现了娘亲的玉佩,逼着娘亲给家里修书,娘亲不肯,他就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娘亲。” 说着说着,秦玉暖的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眼睛泛着惹人恋爱的红肿,冷长熙心疼地抱住秦玉暖,下巴温柔地抵着秦玉暖的额头,柔声安抚道:“是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提的,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秦质早晚也会为自己的道貌岸然付出代价的,还有秦云妆,她也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至于你和宝川,就交给我来照顾,来保护,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只要你不离开,我就护你到底。” 只要你不离开,我就护你到底,这句话不断地在秦玉暖脑海里回响,如此温情,如此掷地有声的承诺让她飘忽不定的心终于扎下了根,她昂起头,看着离自己不过咫尺的冷长熙,他那深邃幽深却又灿若星辰的眸子在面具的掩映下带着丝丝难言的魅惑。 “谢谢你。”秦玉暖撅起小嘴,伸长了脖子,吻了冷长熙一下,又是低语称呼了一句:“相公。” 这一句,酥麻麻的,这一吻,甜腻腻的,冷长熙瞬间就被撩拨了起来,他起身而上,身子压着秦玉暖那胸前的两团,顺手将匣子放到了一边,另一只手抵着马车厢,嘴角笑得邪气凛然的。 “这谢意,还不够。”冷长熙说完就是对着秦玉暖的上唇轻轻地一咬,继而往下,双唇相覆,带着愈发浓重的喘息声,冷长熙开始探出舌头,撬开秦玉暖的贝齿,一路往下,直到秦玉暖有些喘不过气地推搡了他一把。 马车有些摇晃,秦玉暖红着脸颊,指了指马车帘子:“外头有人在呢。” 冷长熙孩子气般地摇摇头:“不管,我亲我媳妇,管他们做什么,不管!” 突然,马车猛地一颤,伴随着马儿的嘶鸣,整个马车厢像遭受地震一样猛烈地摇晃起来,外头传来利箭刺中木头的声音。 “将军,有埋伏。”冷武的声音突然响起。 冷长熙一心只护着秦玉暖,他用一只胳膊死死地缠住秦玉暖的腰,帮助秦玉暖保持平衡,另一只手稳稳地抓住马车厢上一个凸起的横梁来保持平衡。 “宝川!”秦玉暖最担心的就是跟在后面那辆马车里的秦宝川。 “冷武,去保护宝川。”冷长熙立马吩咐道,凭借冷武的身手,保护一个六岁的孩童应该不成问题,况且这箭雨虽然来得突然,但是冷长熙也可以很好地判断出来,这火力主要是朝着自己这节车厢来的,目的很明确,来人不是想要自己的命,就是想要秦玉暖的命,又或者,两者都是。 纵然冷长熙身边有十八影卫,也敌不过这突然袭击,而且还是在这狭窄幽静的清水巷,很快,冷长熙这边就有了人员伤亡,赶车的马车夫想要替马车厢里的三少爷和三少奶奶挡住门口,被一箭穿心,死得突然而壮烈。 “暖暖,别害怕,跟我出来。”冷长熙接过属下抛来的软剑在手,一边挡着飞来的箭雨,一边拉着秦玉暖出来。 偷袭的弓箭手都隐身在墙头,自上而下占据了优势,冷长熙一行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反击,秦玉暖弓着身子,好几次想要从已经歪斜的马车厢里爬出来却都被密集的箭雨给挡了回去,实木打造的马车厢姑且可以支撑一时,可随着那钉进来的箭头越来越多,木板已经发出脆裂的声响。 这最后的盾牌也开始摇摇欲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巷口血战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冷长熙巧劲一使,反手将入木三分的一支利箭的箭头给扳了下来,手腕再轻然一扭,尖利的箭头犹如飞矢的流星划破这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直接朝着对面房檐后那个眯着眼睛的弓箭手射去,直接击中他那只瞄准着冷长熙和秦玉暖的眼睛。 似乎受到了冷长熙的鼓舞,处于困境中的了宁王府队列开始反击,十八影卫也已经绕着房檐到了那些伏击的刺客身后,麻利地伸出短匕首,一发力,则封喉。 “将军,退后。”尚显华拔出自己腰间那柄重剑,这柄玄铁制成的剑是他入冷家军第一天冷长熙送给他的,坚如铜墙铁壁,抵抗这小小的箭矢完全不成问题。 不一会儿,巷口又重归了宁静,宁王府的队列,总共五十三人,死十三人,伤二十余人,而对手,总共二十二人,死二十人,还有两个终于赶在他们服毒自尽前生擒了过来。 “将军,人带到了。”冷武抓着一个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刺客的衣领,将这个身上背上已经被刀锋划烂的俘虏带到了冷长熙的面前。 冷长熙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被压倒在地上的俘虏,又看了一眼周围满是血迹的青色墙壁和倒在地上捂着伤口唉声叹气的宁王府的小厮,笑了:“你们倒是很厉害,二十多个人,就敢来挑战我宁王府。” 眼看着这刺客已经开始喘粗气,而另一个已经开始翻起了白眼。 “不好。”冷武着急地想要去扳这两个刺客的嘴,他送人过来之前明明已经检查过了这两个刺客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自尽的东西,可是为什么…… “算了。”冷长熙眼神尖利地摇摇头,看着这两人不断地开始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一会儿,就是接连到底,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连身子都已经发硬了。 “是属下无能。”冷武拱手,尚显华跟着也跪了下来,这场突击来得太过突然,虽然十八影卫和冷家军的人一个都没有损失,可是对于宁王府来说,已经是一场不可容忍的浩劫,可是他们却连最后一个活口都没有保住,连最后一丝线索也都断了。 “不怪你们。”冷长熙只是绕着这两个人的尸体冷静地转了一圈,“他们执行任务之前就已经被迫服下了毒药,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士,就算能够活捉,也套不出什么话来,反而,他们死了,才对我们有力。” “姐姐。”后面的轿子里突然爬出个小人,那是秦宝川,在刚才的一场突袭中,他一直被冷霜和冷武二人紧紧地保护着,除了收到了惊吓,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冷武等着事情大体平息之后就赶忙出来帮助冷长熙,留下冷霜独自一人保护着秦宝川,直到冷霜已经完全确认周围没有任何威胁的时候,她才敢让秦宝川出来。 “宝川。”秦玉暖拖着有些发软的腿奔向秦宝川,姐弟相拥,秦宝川是秦玉暖的命,若是秦宝川没了,秦玉暖该会多伤心啊。 冷长熙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在刚才让身边最得力的属下冷武去保护秦宝川,至于秦玉暖,他的女人当然靠他保护就可以了。 换做了寻常的孩子,碰到这样的情况,第一反应肯定是大哭一场,可是秦宝川却没有,他的眼神坚定无二,甚至还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抱着秦玉暖问秦玉暖如何,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姐姐很好。”秦玉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就看着冷长熙,患难见真情,在危难之间冷长熙是如何用自己的生命保护自己的,秦玉暖心里很清楚。 “看,姐姐,那是东秦刺客的标记。”秦宝川突然指着方才毒发的两个刺客腰间黑色腰带上的一个梅花花瓣的标记道。 而这句话,正是冷长熙刚才想要说的。 “难道是东秦的余孽?”尚显华谨慎地道。 “不可能,”冷长熙冷冷一笑,“东秦一党早就是被清除干净了,是冷家军亲自动的手,自然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这个标记,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了,很明显,这背后的人很是精明,也很会隐藏自己,他不想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随便用了一个最好用的身份来伪装自己。” 其实想想,冷长熙这番话也十分有道理,如今东秦余孽已经是在风口浪尖上,而且前一阵,经过冷家军的清剿,就连东秦境内也平息了不少,选在这个时候作案,岂不是顶风犯险。 “不过,对方越想要伪装却越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冷长熙微微昂起脖子,语气带着些自信和坦然,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有这个能力的人而且知道这么多关于东秦事务的人只有两种,要么是宫里人,要么是军中人,你们觉得,会是谁?” 冷长熙说完,便是扫视了尚显华和冷武一眼,属下们却各自都是低头:“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冷长熙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透过黑色面具的眼神却是透着无比的睿智和锐利,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样子:“其实我也不知道。” 冷家军办事的效率很高,这边的满地狼藉才收拾完毕,一辆崭新的马车就从巷口行驶而来,这是来接秦玉暖和秦宝川回宁王府的。 “你不走吗?”秦玉暖有些放心下冷长熙,虽然她相信他的能力足以应付一切事件,就像刚才一样,可是仍是心有余悸,她害怕,她不知道对方是冲着冷长熙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冷长熙微微一笑,在秦玉暖面前,他总是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最为柔情的一面,他吻了吻秦玉暖的额头:“乖,早点回去休息,太阳落山之前,我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且还是在这达官显贵聚集的清水巷,冷长熙必定还有很多其他杂事要处理。 “嗯,”秦玉暖踮脚,在冷长熙那轮廓完美的下巴上轻轻一啄,“我会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莲子羹等你回来的。” 秦宝川已经上了马车,冷武原本站在车辕上准备去牵秦宝川上来,谁料秦宝川只是拱手一礼:“多谢冷大哥,只是男子汉应当自己上马车。”说完,就是憋足了劲自己老老实实地爬了上去。 等着秦玉暖进来,秦宝川那眼神也已经是凝固般的坚定,隐隐间却似乎还带着些深思,不知道这小家伙在想些什么。 马车缓缓驶动,冷霜和冷武分别护在马车两侧,这无疑是最安全的状态了,跟随秦玉暖回门的贴身丫鬟只有满儿一个,此刻脸色有些煞白,到底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第一次见到这种血腥的场面,自然是战战兢兢的,只是幸好事发的时候冷武及时护着满儿到了一个安全地带,才让满儿毫发无损,可是心跳却始终都没平缓下来。 走在满儿身边的冷武时不时地会侧过头看脸色不佳的满儿。 “还害怕吗?”冷武轻声地问着满儿,堂堂八尺男儿的声音第一次这样和缓动人。 满儿摇摇头,只是垂下眼帘,脚步一轻一重地跟着马车走,方才最害怕的其实不是看到死人看到利箭像雨一样的射来,满儿心里头担心的是秦玉暖,当她看到所有的飞矢都是朝着秦玉暖的马车厢射去的时候,她的心跳,几乎都要停止了,她无法想象自己没有三姑娘后的生活,她与秦玉暖的情谊,早就超越了主仆,都拿对方当做亲人看待了。 秦玉暖心里也是如此,只是…… “满儿姐姐似乎很害怕呢,”秦宝川喃喃地道,“姐姐,要不咱们把满儿姐姐接上来和我们一起坐在马车厢里回去吧。” 秦玉暖只是微微一笑,摸了摸秦宝川的头:“你还小,不懂,你满儿姐姐现在有人护着呢。” “谁啊谁啊。”秦宝川愣头愣脑地就挑开马车帘子探出头去,正好看到冷武突然伸出大手,紧紧地攥上了满儿那发冷发白的小手,沉声问了一句:“这样,还害怕吗?” 满儿的脸瞬间就因为害羞便做了绯红色,只是依旧低着头,发出了蚊子叫一样的声音:“不……不害怕了。” 秦宝川眼睛一瞪,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却已经是被秦玉暖狠狠地从马车窗户边上给扒拉了下来。 “不准打扰你满儿姐姐,知道了吗?”秦玉暖点了点秦宝川的鼻尖,若是平日里,她还想再开一些玩笑,可是经历了那样一场惊心动魄之后,秦玉暖的心头实在是有些疲乏了,关键是,如果真如冷长熙所说的,不是宫里的人就是军中的人,那这件事情,只会是更麻烦。 宫中的那几位娘娘,哪个不是有手段有手腕,军中那几个将军,哪个不是有背景有人脉,看来这一回,是一场硬仗,而且敌人在暗我在明,更难对付。 “对了,你方才到底在疑惑什么?”秦玉暖突然想起,她太了解秦宝川了,到底是姐弟,秦宝川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她都了如指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新客驾到 “姐姐你难道没有觉得有问题吗?”秦宝川反问道,他知道自己这个姐姐绝非普通闺阁女儿家那么简单,姐姐的聪慧他也向来是看在眼里,他知道姐姐是如何保护他的,很清楚。 秦玉暖凝视了秦宝川许久,她第一次觉得,似乎可以把秦宝川当做一个小大人看待了:“你先说说你的看法。” 这是在引导秦宝川思考了。 秦宝川皱皱眉道:“我就是觉得奇怪,咱们从秦府出来到被袭击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离秦家这么近,可是全程秦家却都没派出人来看一看情况,再说,那些刺客埋伏的房檐就是秦家的后座房,难道秦家人一点都没察觉吗?” 这一点也是秦玉暖早就想到的,也是冷长熙突然避而不谈说不知道的原因,若是牵连到了秦家,那么这事就更加复杂了。 秦质、秦临风、秦云妆还有柳姨娘那一房,再加上新来的一个窦眉双,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 “三少奶奶,到了。”满儿在外头提醒着秦玉暖已经到宁王府了,马车夫已经搬了木台阶过来。 秦玉暖牵着秦宝川,门房的几个小厮已经是点头哈腰地过来打招呼。 “哟,三少奶奶回门这么早就回来了。” 秦玉暖笑着点点头,回了一个亲切和蔼的笑容,又问道:“老夫人在府里吗?” 听着最近宁王府的老夫人时常进宫看望太后,两人也真是奇怪,虽然是亲姐妹,可是看起来总有些生疏,说是有些生疏,可是两人却又时常相聚谈欢。 门房的继续弓着身子道:“老夫人刚从宫里回来,看着心情挺不错的,三少奶奶是要去请安?” 秦玉暖牵过秦宝川,虽然说宁王府现在大小事务都由宁王妃掌管,可是长幼有序,秦玉暖这次带了秦宝川回府,第一个要去拜见的自然就是这位宁王府的老夫人。 除开新婚第一天来老夫人的院子里奉了一回茶,秦玉暖过门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踏足老夫人这间荷香院,院子的名字简单,却是十分应景,时值八月,院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声,婷婷摇曳,远远生香,犹如一个个舞者轻纱玉立在池中的仙女儿,这一池子的荷花,都是珍稀的品种,别的地方都是没有的。只因为老夫人尤其喜欢这香气,宁王就特地从别地寻了移植了过来。 秦玉暖带着宝川绕过垂花门的时候,恰好看到老夫人正躺在小凉亭的藤椅上小憩,有些松弛的眼皮半阖着,身边是贴身的大丫鬟在细细地轻柔地扇子蒲扇,就算是这样静谧无声的时候,老夫人还是显得那样庄重不可亵渎。 此下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树上的知了正鸣得热闹,给这炎热的午后添了几分聒噪。 “三少奶奶来了。”守在门口的丫鬟知蝉远远地看到秦玉暖来了微微福了福身子,又是笑道,“老夫人还在歇息,若是三少奶奶有事找老夫人,可以先行回去,等老夫人醒了奴婢过去通知三少奶奶,免得热坏了身子。” 秦玉暖抬眼往里头看了一眼,老夫人正是睡得安静祥和的时候,看样子似乎短时间内也醒不过来,又看了一眼宝川,秦宝川已经是满头大汗了。 “没事,”秦玉暖微微一笑,“我院子离荷香院还是太远了,到时候让老夫人等着也不好,我就站在这里等着吧。” 秦玉暖说得有力且平缓,知蝉也是跟着老夫人多年了,为人处事察言观色也学到不少,她看了一眼秦玉暖,眉眼闪过瞬间的光芒,却立刻又收拢了来,借着接过小丫鬟递来的香炉的机会踏入凉亭里,在老夫人身边一边装作点着安神的冷香,一边低声对着老夫人的耳畔道:“三少奶奶说,要在门口等着。” 半晌,无音。 夏风带着水汽而来,许久才听到原本应该早就睡着了的老夫人一句低语:“那就让她等着吧,我倒要看看,为了她这个弟弟,她能等多久。” 烈日炎炎,莫说秦玉暖这样日日呆在深闺里的大家闺秀,就连京郊庄园里的那些农民也不敢在这样的天气暴晒,小凉亭虽然毗邻荷花池有风袭来,十分凉快,可也耐不住这正午的烈日在头顶上发了狂似地散发热量,很快,秦宝川的面色就有些异样了,小手也是时热时凉的。 “宝川?”秦玉暖压低了声音,柔声唤着秦宝川的名字,其实她自己也开始觉得胸闷难受起来,“是不是不舒服?要不你先跟满儿姐姐回院子,姐姐一会儿就过来。” “不要,”秦宝川倔强地打起了精神,“宝川要和姐姐一起等,宝川虽然不如姐夫厉害,不能在危难的时候保护姐姐,可是宝川也愿意和姐姐一同担当。” “傻孩子。”秦玉暖摸了摸秦宝川的头,替他将完全汗湿的额发挽到后面去,又拿出汗巾替秦宝川仔细地擦着额头上的豆大的汗珠。 时间慢慢流逝,香炉里的香饼都快要燃尽了,就在秦玉暖觉得头晕的趋势愈发严重的时候,知蝉终于是挑开珠帘子出来了,对着秦玉暖行礼道:“三少奶奶,老夫人醒了,喊着三少奶奶进去说话呢。” 虽然背后额头全是汗水,但秦玉暖却也依旧保持着大方端庄对知蝉点了点头,脊梁也挺得直直的,举手投足之间依旧保持着高雅贤淑,这些小细节让阅历颇广的知蝉也暗自赞叹,这位三少奶奶,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大家闺秀。 老夫人看着秦玉暖牵着宝川过来,露出了一种祥和却又让人分不清真假的笑容:“人老了,就容易犯困,这一睡,就没个准头的,等很久了?” “不久。”秦玉暖低头温婉地一笑。 老夫人却是冷冷一哼,她早就在嫁入宁王府的时候就被封为了正一品的德贤夫人,再加上镇国公府向来底气十足,虽然人丁单薄,没有儿子可以继承香火,可是出了一个太后,出了一个宁王妃更是让葛家人腰板挺得直直的,所以宁王府的老夫人什么都不怕,说话也是尖锐,手腕更是麻利。 “你是不是在心里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攀上了一个五品郡主的身份却没料到还要在这里委屈等着,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掀了帘子把人喊起来了,若不是有事相求,哪个人愿意受这副冤枉气?”老夫人一边低头冷言冷语地道,一边品着温度刚好的碧螺春。 秦玉暖微微一怔,继而心里却是无比地清明,老夫人说的这种想法的确会是大多数女人会有的内心活动。 “玉暖没有这样的想法。”秦玉暖没有多辩解,只是低头回了一句。 老夫人慢慢挑起眉,那眼神似乎是在质疑。 秦玉暖福了福身子,继而道:“因为玉暖从一开始就知道老夫人是装睡的,老夫人以为是在考验玉暖,其实玉暖也是想看看,在老夫人心目中,玉暖到底配和老夫人周旋多久,玉暖等待的时候凉亭的柱子大概偏移了一指,约莫快有一个时辰,玉暖能在老夫人心里值得一个时辰,还多谢老夫人抬举。” 一句句的,就将秦玉暖的聪慧机灵暴露无疑,要知道,外人都传这宁王府老夫人和宁王妃之所以能相处和谐就在于宁王妃足够简单纯良,免得夺了老夫人的风头,既生瑜何生亮的道理在内宅斗争上同样适用。 可是哪个聪明人不希望遇到一个知己,尤其是像老夫人和太后娘娘这样风云了大半生的,勇敢地冲破了这个朝代对女性的束缚的妇人,在内心,更是渴望着一个和自己类似的人出现,而秦玉暖更是抓住了这一个特点,成功地吸引了老夫人的目光。 老夫人微微敛眉,看来这个庶女比她之前了解到的更加复杂,过往听着窦氏在她面前哭诉,她只以为这个庶女只懂狠辣下流的腌臜手段,上次在太尉府一见,她分明看出了那是秦玉暖使的计谋,虽然不光彩,可是效果是好的,再到今日,秦玉暖在大太阳底下等了那么久,而且还能一语道破自己的目的,看来,这个庶女身上还有更多可以挖掘的地方。 “你可知道太聪明的人有时候会自作聪明?”老夫人斜眼看了秦玉暖一眼,秦玉暖有些像她年轻时候的样子,胆大,淡然,似乎可以应对一切事情。 秦玉暖清然一笑:“玉暖只知道,自己的命运要自己争取,这里的蝉鸣如此吵闹,喜爱清净的老夫人怎么可能睡得着,既然老夫人想要考验玉暖,玉暖就心甘情愿地接受考验,只要老夫人最后肯放玉暖进来,承认玉暖已经过关了,就可以了。” 老夫人嘴角扬起一丝不经意的微笑,可整张脸的表情依旧是冷凝的,轻轻然只瞟了秦宝川一眼:“这就是你在秦家的弟弟?” 秦宝川一听,立刻上前行礼道:“宝川见过老夫人。”声音朗朗,中气十足。 可是老夫人却突然偏过头,面无表情地道:“他不能留在宁王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背后有人 老夫人说话向来说一不二,而且她决定的事情,从来没有人可以改变。 “他,不能留。”老夫人的语气无比的坚定,就像是在秦玉暖来之前就做好了准备。 秦玉暖没有问为什么,她知道老夫人心里头有自个儿的打算,她微微昂了昂头,只说道:“我曾答应过娘亲,我在哪,宝川就在哪。” 老夫人抬眼瞅了一眼秦玉暖,手边的茶盏已经凉了一些,日头渐渐西移,将秦玉暖的影子渐渐拉长,老夫人的声音犹如洪钟,底气十足,带着一股威严的味道:“这里是宁王府,终究还是我说了算的,你应该学学你的母妃,她就很懂得和我相处的方法,她从来不会惹事,更不会带来被人偷袭这么大的麻烦。” 秦玉暖和冷长熙在清水巷前脚才被伏击,远在京城另一端的老夫人就立刻知道了这件事情,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这件事,的确是玉暖的错。”秦玉暖的语气很是诚恳,虽然不知道来人到底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冷长熙,但是秦家中必定有人和这伙人勾结,已经是**不离十的了,不然这伙人怎么会出现得这样突然,毫无征兆。 “可是……。” 还没等秦玉暖说完,老夫人就开口抢白道:“所以,不要再将你们秦家人往我们宁王府里头带了,”老夫人抿了口茶,又一抬眸,“我没心思护着你们。” 护着她们?秦玉暖微微一愣,继而福身道:“宝川虽然年纪小,可是为人极为懂事,一定不会给老夫人添麻烦的。” “哼。”老夫人冷冷地一哼,扭过头,那高傲的头颅微微昂起,只是抬手招呼着身边的知蝉替自己夹了一块糕点,金黄的桂花糕,入口香软,里头还夹杂着点点桂花花瓣,这是老夫人最爱的点心,每次午休之后都必定会食用。 老夫人此举,明显是在冷淡秦玉暖和秦宝川两人。 可就在老夫人快要将糕点入口的时候,秦宝川却突然喊出声来:“老夫人,这桂花糕不能吃,有毒。” 这一声喊得突然,内容更是惊险,猛地一下让知蝉手里的托盘都整个摔在了地上,托盘里的桂花糕翻滚而出,碎成了一地的糕点渣滓。 老夫人则是手一顿,微微斜眼看着突然发声的秦宝川,又看了一眼知蝉。 知蝉吓得立刻跪在地上:“老夫人饶命,奴婢失态了,奴婢失态了。” “失态还好,别是生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才好。”老夫人说话素来一针见血,知蝉也是跟着她身边那么多年的老人了,说是大丫鬟,实际上也都二十好几了,该是最为沉稳的一个,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孩童的突然一喊就吓成了这个样子,多半,是心虚了。 场面顿时宁静下来,秦玉暖静静地看着老夫人的表情,虽然凝重,可是老夫人的眉头始终保持着一种较为舒缓的弧度,说明老夫人还没有当真生气,她还在探究。 “你方才说什么?有毒?”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老夫人也可以保持着一种极为端庄的语速。 “是的,有毒。”秦宝川点点头。 “这糕点是从荷香院的小厨房里由素心亲自端过来的,小厨房里的人也都是跟了我许久的老人了,你是说我这孙女想要毒死我还是说跟着我出生入死过的人想要谋害我?”老夫人眼眸微闪。 说道这冷素心,虽然她和府里其他人都没什么交集,可是和老夫人的关系却一直十分和缓,这也是为什么府里头的人都不敢得罪这位冷冰冰的四小姐,人家背后可是有着大靠山呢。 “都不是。”秦宝川摇摇头,一脸郑重其事地道,“这有毒的不是糕点,而是这案几上的其他东西。” “哦?”老夫人眉眼一挑,下意识地便是看向这桌上整整齐齐摆放好的茶盏,棋盘和一瓶子开得正是娇艳的一串红,这是刚从园子里摘下来,特地摆在这给老夫人观看解闷的。 “就是这个。”秦宝川边说边摘下了一朵小灯笼似的一串红,当着老夫人的面在一个干净地白色瓷盘里抖了抖,当着抖落下来一些黄色的花粉,“这些,并不是一串红的花粉,而是夹竹桃的,夹竹桃花粉有毒,而这份糕点恰好摆在这瓶插花的下面,加上池边风大,一定会吹落一些掉落在糕点里,而恰好桂花糕和夹竹桃的花粉都是黄色的,人眼一时间难以辨别,多多少少会吃进去一些,老夫人,你之前,可曾吃过?” 老夫人午膳后本来只是来着小凉亭歇歇,后来恰好秦玉暖来了所以才装睡,还没有时间吃这盘糕点,若是秦宝川说的都是真的话。 “你如何能一眼就辨别出这是夹竹桃的花粉?”老夫人的眼神依旧锐利,带着一些年轻时的精明,“既然你说人眼一时间难以辨别,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很简单,”秦宝川一本正经地说道,“光是看着小凉亭,这四周都是招蚊子的灌木和草丛,可是唯独这案几上一串红让蚊子不敢靠近,平日里一串红也是最招蚊子的,而夹竹桃的花粉恰好有除蚊的作用,更重要的是,宝川也曾经被这种要命的花粉害过,所以记忆犹新。” 这个推理虽然不是十全十美,毫无漏洞,可是出自一个六岁的孩童之口已经十分难得,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说自己也被夹竹桃的花粉害过,不仅让秦玉暖想到了那次秦临风教唆听荷在秦宝川的早饭里下毒的事情,也让老夫人心里微微一触。 半晌,老夫人才是将眼神落在秦玉暖的身上,秦玉暖一直静静地陪在秦宝川身边,看着秦宝川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却丝毫不觉得奇怪,秦宝川很聪明,她早就知道,前世就知道。 老夫人端起那洒了薄薄一层花粉的瓷盘,仔细辨别了一番,她年轻时也没少被别人害过,更没少害过人,夹竹桃花粉这种东西对于她来说是小儿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只是心里一颤,没错,这果然是夹竹桃的花粉。 “你这个弟弟,果然有几分像你。”老夫人的语气让人难以捉摸,似乎带着几分赞许,又似乎带着几分试探,“都一样的有心计,很大胆,也很会运用自己的能力。” 秦玉暖微微福了福身子,依旧是那样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果然就听到老夫人有些冷淡地下一句:“所以同样,也让我很不喜欢。” 内容虽然不好,可是语气却分明带着一些袒护,秦玉暖听得明明白白的。 “知蝉。”老夫人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已经开始抖抖索索的知蝉,每日她的花瓶熏香之类的东西都是交由知蝉打理的,这一串红里头为什么会掺进夹竹桃的花粉,老夫人心里头很是清楚。“你以后,就不必留在我身边了,我身边,不能有你这样的人。” 话虽然说得轻巧,可是知蝉知道,老夫人这意思就是准备要她的性命,敢对老夫人下手的人,从来没有一个可以活得安稳的。 “老夫人饶命啊,老夫人,知蝉服侍您这么多年了,老夫人您不能因为秦少爷的一面之词就怀疑奴婢啊,奴婢当真不知道这里头为什么会有夹竹桃的花粉,一定是有人陷害奴婢的。”知蝉还在苦苦哀求。 “就是因为你服侍了我这么多年,所以我才对你放松了警惕。”对于敢于挑战自己的人,老夫人素来不会讲究情面,这一点,倒是和秦玉暖十分相像。 “老夫人……。”知蝉还想要挣扎,却是突然就被两个身材精瘦的丫鬟一人拽着一个胳膊给拐走了,这两个丫鬟虽然看着精瘦,可是手臂上全是肌肉,手法也极为老练,眼神犀利,看得出来,这是老夫人身边养的几个有身手的丫鬟。 “怎么,你满意了?”老夫人低头抿了口茶,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问秦玉暖还是问秦宝川。 秦玉暖徐徐向前:“玉暖只是担心,知蝉不过一个丫鬟,这背后,定然有指使她的人,为何老夫人不……。” “顺藤摸瓜?”老夫人抬眼,眼神里竟然尽是嘲笑,似乎是在嘲笑秦玉暖的无知,嘲笑秦玉暖的天真,“自打知蝉十年前进我的院子起,我就知道她是谁的钉子,可是我偏忍着,她不是想看着我吗?我就让她看着,哼,我享受那种当她拿到我故意传递给她的消息时的沾沾自喜,她以为自己聪明,却始终逃不过我的手掌心,这一次,若不是你们,我会让知蝉一直埋伏下去,老来无事,既然有人愿意陪我斗,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葛云英,这个曾经响彻了整个南方战场的名字,如今的宁王府老夫人,她斗了大半辈子,已经是以斗争为乐趣了。 瞬间,秦玉暖觉得脊梁骨生出了一种凉意,老夫人活得很潇洒,却也活得很累,想到如今的自己,也始终活在斗争之中,不知道老了之后,会不会也会像老夫人这样,一生都活在处心积虑之中。 “老夫人您说的‘她’到底是谁?”秦玉暖试探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皇子娶亲 老夫人只是淡漠地抬头瞅了秦玉暖一眼,语气不温不火的:“我同意让你弟弟住下,但是不代表你可以多问,以后,你自然会知道。”说完,又是低头,专心地抿了一口茶。 这态度,还是肯接纳秦宝川了,秦玉暖最担心的就是这位宁王府的老佛爷会排挤秦宝川,毕竟老夫人和窦家有约,虽然窦家不在了,可是依老夫人的为人…… 不管怎么样,如今事情已经办妥了,至于老夫人口中的那个“她”,秦玉暖下意识地便想到了宫里的那位,很快,就被自己这么大胆的想法给吓到了,姐妹相杀,这样的戏码也太匪夷所思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和秦云妆,似乎一切都有可能了。 秦玉暖还想再说些什么,老夫人却已经是眯起了眼睛,躺在竹藤椅上,神情安详平静,仿佛刚才知蝉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就在秦玉暖带着秦宝川走出小凉亭的时候,门口守着的丫鬟已经换了一个人,刚才拖拽着知蝉下去的精瘦丫鬟已经替代了知蝉的位置,斗争,永远都是在这么残酷。 沿着甬道回去,秦宝川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快到秦玉暖和冷长熙的院子外头,秦宝川才是拉了拉秦玉暖的衣袖道:“刚才多谢姐姐提醒。” 秦玉暖脚步微顿,却没有低下头:“我哪里有提醒你。” “夹竹桃花粉的事情,”秦宝川语气笃定,是十二万分的诚恳,“宝川知道姐姐是想要宝川在老夫人面前表现一番,若是没有姐姐的眼神和手势,宝川又怎么会注意到。” “那是你自己聪明罢了。”秦玉暖语气软了软,她蹲下身子,看着如今成长得愈发成熟懂事的秦宝川,摸了摸秦宝川的头,“姐姐从来都只能帮你一时,不能帮你一世。” 秦宝川点点头:“宝川知道,一个月后的国子监考学宝川一定会努力的。” “嗯,”秦玉暖站起身子来,似乎是有意躲避秦宝川的眼神,只说道,“明日是你大姐姐大婚,京中有名有姓的人都会入宫参加婚宴,到时候,上官逸老先生也回来,你记得,要多表现一点,若是能得到他的首肯,那便是最大荣幸。” 秦玉暖没有告诉秦宝川娘亲杨氏就是上官家女儿的事情,毕竟,娘亲当初的隐瞒一定是有道理的,再说,凭借秦玉暖如今的实力,早就不需要凭借和上官家拉关系才能替秦宝川谋求一个好前程。 秦宝川早就听闻过上官逸的大名,更是眼神闪烁出一种期待的光芒,使劲地点了点头。 回了院子,廖妈妈知道秦宝川来了宁王府高兴得不得了,早早地就在另一处偏院给秦宝川收拾出了两间房子,一间卧房一间书房,都打扫得十分干净。 不一会儿,冷长熙也回来了,带着些疲惫,只是在走进屋子看到在一枝海棠花下静静地绣着花色的秦玉暖的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人也清爽起来,眼神一亮,一天的劳累都一扫而空。 从老夫人那儿回来,秦玉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只能靠刺绣来缓解心中的忐忑,正是出神,竟然没有注意到已经跨门而入的冷长熙。 冷长熙悄悄地从秦玉暖身后绕过来,大手慢慢地顺着秦玉暖挽起袖子露出的那一截白嫩得似藕节般的手臂往下,捏住了秦玉暖挑着针线的指尖,银针瞬间而松,在丝线的牵引下弹跳了两下。 “啊。”冷长熙的突然靠近让秦玉暖的嘴里不经意地就溢出了一句惊呼,加上冷长熙那充满了热火的胸膛紧紧地贴在秦玉暖的背后,让秦玉暖整个身子也有些火热起来。 “等了很久?”冷长熙一边贴在秦玉暖的耳畔,双唇吻着秦玉暖那玲珑却又饱满的耳垂,舌尖上细微的粗糙似一种催化剂,将此刻的暧昧和迷离的情绪飞快地扩大化。 “没有。”秦玉暖低垂下头,复又抬起,温柔地看着冷长熙,隔着黑色的面具,秦玉暖似乎也可以看到冷长熙那幽深浓黑的眼眸里始终都只有她的影子,秦玉暖抱着冷长熙的胳膊昂头轻轻一吻,只道:“莲子羹替你准备好了,正冰镇着呢。” “哦,”冷长熙微微一笑,一点一点攻城略地地回应着秦玉暖这难得主动的一个吻,“你自己吃了没有?” 秦玉暖点点头:“吃了。” “嗯,那我吃你嘴里的就好。”冷长熙大手拿捏住秦玉暖的下巴,托过秦玉暖的头,吻来得突如其来而又铺天盖地,深深的吻,似乎每一下冷长熙都拼尽了全力地深入。 “唔。”就在秦玉暖昂起脖子努力去配合冷长熙高大的身材的时候,冷长熙却已经是抱着秦玉暖的腰往自己身上一揽,扶住秦玉暖的两条纤细的腿,箍在自己身体两侧,而两人口腔已经是水乳交融般地融通汇合,这一次冷长熙十分轻易地撬开了秦玉暖的贝齿,舌头长驱直入,仿佛当真要寻一丝那莲子羹的甘甜。 许久,直到两人的胸膛起伏得难以控制,冷长熙才慢慢松开束缚的双手,直勾勾地看着面色潮红的秦玉暖,微微一笑,嘴里溢出的词语带着魅惑:“莲子羹的味道,果然不错。” 哪里真能尝出莲子羹的味道,秦玉暖知道冷长熙是在挑逗她,只是软软地捶在冷长熙的胸膛,继而伏在冷长熙的胸前,语气轻柔地问:“今天早上的事,查出来没?” 冷长熙微微眯眸子,还是决定和秦玉暖坦白:“你大哥和三皇子联手了。” 言简意赅,利索干净。 而且和秦玉暖的预料得也**不离十的。 “果然是他。”虽然秦临风在秦家的时候和秦玉暖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甚至还多了几分隐忍,可是秦玉暖知道,秦临风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他现在不发作,到底是秦质和窦青娥的儿子,很好的继承了两人的狠辣和阴鸷。 不对,秦玉暖忽而微微凝眉。 “怎么了?” “秦临风和三皇子的联合?哼,还真是冤家碰上冤家了。”秦玉暖冷冷地一笑,索性将秦临风对秦云妆早就生了超越兄妹之间的情谊的事告诉了冷长熙。 冷长熙听完亦是淡淡地一笑:“一个是盟友,一个是自己一生最爱的女人,你猜,他明天会怎么做。” “我过去也惊讶过秦临风对秦云妆的情谊,这么多年的守候,每一次都替秦云妆出头,可是甚至不惜为了秦云妆犯险,可是他到底是我父亲的儿子,为了自己的前程放弃自己的爱人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做不出,再说,他和秦云妆之间的感情不仅没有得到秦云妆的任何回应,也是为世俗不能容忍的。”秦玉暖仿佛已经把秦家人看得透透的,前世今生,她在秦家这个大染缸里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教训。 “不过知道这件事,倒是对我们有利无弊,”冷长熙的眼神里闪烁出丝丝精明,他素来懂得怎么掌握时机,利用资源,这一次也不例外,“我不介意送三皇子一个大礼。”冷长熙说完忽而眼神迷离起来,转身就将秦玉暖压在身下,在秦玉暖的耳边呢喃说道:“不过现在,你先给我一份大礼。”边说,就边解开了秦玉暖的中衣衣带。 这一夜,又是一夜的缠绵。 第二天早上,虽然经过了昨夜的一晚上的热烈激战秦玉暖已经有些腰酸背痛的,但是想着还要带秦宝川向宁王和宁王妃请安,还是挣扎得起来了,出了屏风,冷长熙已经坐在桌边,给秦玉暖称了一碗薏米红豆粥,他知道秦玉暖爱吃红豆,特意给秦玉暖挑出了不少红豆,桌上一碟灌汤包,一碟银丝卷,加上一小碟咸菜,秦玉暖和冷长熙的早饭向来简单。 看着秦玉暖腰痛得厉害,冷长熙心里有些愧疚,主动替秦玉暖揉捏起来。 “行了,痒。”秦玉暖低垂下头,有些害羞的样子,痒是借口,只是冷长熙那一双大手在秦玉暖的腰背上一捏,那灼热的温度瞬间又可以将秦玉暖早上才消散的酥麻又重新调起来。 “行,下次我轻一点。”冷长熙贴在秦玉暖的耳际,热气喷薄而来。 “三少奶奶,王妃那边已经准备好了,快出发了,让奴婢过来问三少奶奶什么时候可以过去?”外头是宁王妃身边丫鬟青竹的声音。 “我马上来。”秦玉暖大声回了一句,若不是冷长熙一大早兴致又起来了,压着她又重温了一番**,她也不会迟了这么多。 “入宫小心。”冷长熙抱住准备大步跨出房门的秦玉暖,在她的额头温柔地一吻,“我先进宫找皇上,晚些婚宴。” “知道。” 婚宴定在未时三刻,可是除了前阵子的福王娶亲和宁王府娶亲,这便是京中难得的盛宴,再加上皇后的娘家势力冲天,早早的就已经有不少达官显贵进宫祝贺,送来的贺礼件件都是价值连城。 人们都说,秦家这回是有福气了,三个女儿,一个嫁做了福王,虽然是个傻子,也是有功勋的,一个被封了郡主,成了大将军的正妻,一个则是入宫做了皇子妃,秦质的身价也是在一夜之间一飞冲天。 宫外头,已经是不少华丽马车依次排开,丫鬟们各自亮出帖子准备入宫。 “看,那是上官逸老先生的马车。”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冤家路窄 上官逸几个字一出口,人群中自动地让出了一条道来,就连朝中三品的大臣也都紧张地吩咐车把式将马车赶得远远的,以免挡住了上官逸老先生的去路,大齐最高学府国子监的创办者,被先帝成为人间至宝的大儒上官逸已然是人们心中的一个神话,只是近十年来上官逸老先生远居江南,虽然常有好学之人前去拜访却都未能见其真颜,如今能够近距离接触这位大齐至宝,当真是无上的荣耀。 一辆古朴马车从西边缓缓驶来,黑楠木的马车辕低调却又奢华,这辆黑色马车后还跟着两辆插着上官府标志的马车,那必定是左相上官渊和上官家嫡女上官仪了。 宁王妃连忙牵了秦玉暖的手到路旁跟着众人一同候着,嘴里还嘱咐道:“这位上官逸老先生是大齐最有学问最有地位的儒者,平日里不轻易出门,这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左相上官渊接到了京中,估摸着,还要住一段时间呢,恰好你胞弟也住进了咱宁王府里,改明儿我递个帖子给上官府,看能不能两家好好聚聚,也好让上官逸老先生看看你的胞弟,指导指导。” 多么贴心的话语,若是换了平常,秦玉暖一定会感动得内心满满的,但她只是微微福了福身子,上官府和宁王府虽然素来交好,关系匪浅,可是秦玉暖和上官仪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微妙,还是少见得好,再说,秦宝川和上官逸老先生之间的关系比常人想得都要亲密,秦玉暖根本不需要借助宁王府这个跳板,她自然有自己的本事。 “多谢母妃了,只是想着这位上官逸老先生德高望重,未必会轻易见宝川。” 宁王妃只是恬淡地一笑:“也未必。” 马车听稳了,从马车上下来一个鸡皮鹤发老人,穿着浅白色的长袍,宽大的袖子略略生风,一副仙风道骨仙气浓浓扑面而来的感觉,这位上官逸老先生今年也已经七十有二了,舟车劳顿从江南赶来看起来却还是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上官先生。” “晚辈拜见上官老先生。” 四周的人都主动和上官逸拱手行礼,态度都是无比的谦和,这位上官逸老先生从头到尾都只是和善地点头或者微笑,不过细看,这眉眼之间,举手之时,多多少少都会让秦玉暖想到娘亲,不能不说,若是娘亲杨氏的那枚带着“玉”字的玉佩还不能证明其上官家女儿的身份,如今见了上官逸老先生,秦玉暖是更加笃定了,像,当真是太像了。 “你也来了?”上官仪跟着父亲下了马车,一眼就瞅见了等在人群里的秦玉暖,她默默走近,身后就是一团乌压压的人围着上官逸老先生,可她似乎毫不在意,换了过去,她可是最爱热闹的了。 “上官姑娘。”秦玉暖微微施礼,迎头却是上官仪直白地一句:“你给我的书信里头说的可都是真的?秦临风的心上人不是别人,就是秦云妆?这可是兄妹**啊。” 宁王妃已经走开了,秦玉暖身边也就只有贴心的两个丫鬟,满儿和听雪,周围吵闹,也听不到她和上官仪之间的对话。 秦玉暖只是淡淡地抬起了眸子:“什么书信?”秦玉暖眼神静如一泓秋水,纯真得似当真连这书信都没听说过一样。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官仪自作聪明地猜测道,“就是前几天我吃绿豆糕时发现藏在糕点里的一张纸条,上头言简意赅地说明了秦临风和秦云妆那不可告人的感情,我问你,除了你之外,谁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和本事?而且你和秦云妆秦临风住在一个屋檐下,你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我只问你,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上官仪眼圈渐渐地红了,毕竟之前她喜欢了秦临风那么久,为了接近秦临风,她不惜跟在秦云妆屁股后面当了那么久的跟屁虫,如今却知道原来自己爱的男人对自己的妹妹有了男女之情,无论是嫉妒还是气愤,还是怨念自己看错了人,上官仪都再也忍受不了了。 但是秦玉暖却不敢苟同上官仪那句说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的话,她知道还有谁可以办到,或者说有能力这么做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会这么做的人却只有…… “我问你,你给我的书信的内容是真的还是假的?” “那封书信确实不是我给你的,”秦玉暖眨了眨眼睛,继而又道,“不过里面的内容确实是真的,秦临风爱秦云妆,不是兄妹之爱,是男女之爱。” 在秦玉暖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上官仪险些一个趔趄,不过很快,她的状态又恢复如常。 “我知道了,”上官仪深吸了一口气。 “你不怕我是骗你的?”秦玉暖侧头问道。 上官仪抬起头,良久地凝视了秦玉暖,忽而开口道:“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说完,是扭头离开了。 “三少奶奶,上官姑娘她……。”满儿看着离开时表情愈发狰狞的上官仪,心里有有些担心,她倒不是担心秦云妆或者秦玉暖,只是今日是秦家嫁女儿,若是上官仪闹出什么事来,她害怕会波及到秦玉暖的身上。 “听说近日京中不少权贵都开始向上官府提亲了对吧,”秦玉暖微微一笑,“也难怪她会那么激动了,她这个性格,真是天生就是被人利用的料,今天,我们只要顾好我们自己就可以了。” 今日是宫宴,婚礼的流程也和民间娶亲有些不一样,除开了拜天地,秦云妆还要和司马锐一一向长辈们先敬了酒才能入洞房。 今日的秦云妆很是美艳,大红的拖地嫁衣上用金线绣着朵朵富贵牡丹,袖口上则是祥云流彩,那一抹红艳的抹胸更是完美地勾勒出秦云妆胸前的饱满,却又不是端庄,凤冠高高地立在发髻上,垂下的金叶子形状的金帘让秦云妆的面容半现半露,那红红的唇,白皙的皮肤,在金色的衬托下引发人的无数想象,宾客里都是在议论纷纷,说三皇子司马锐福气真好,娶了这样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可是作为新郎的司马锐虽然一直保持着微笑,可是看起来却并非真正的开心,若隐若现之间,他的眼神似乎还一直停留在已经嫁做人妇的秦玉暖身上。 冷长熙还没有来,秦玉暖身边的位子还空了一个,让司马锐更是大胆地打量起今日的秦玉暖。 她的唇角,她的发丝,她的一颦一笑,似乎都在勾引着司马锐那蠢蠢欲动的心,可是秦玉暖却至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仿佛她的人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经历了人事之后的秦玉暖举手投足之间似乎还多了几分妩媚也妖娆,这一点连秦玉暖自己都没有发现,却让许久没有见到秦玉暖的司马锐再一次沉迷,直到连司马锐身旁的秦云妆都发现了司马锐的异样。 “殿下。”秦云妆的手在裙摆的掩护下拽了拽司马锐那冰冷的指尖。“该行礼了殿下。” 司马锐回过神来,只是冷冷地看了秦云妆一眼,在他的眼里,秦云妆就是典型的只有外貌没有脑子的蠢女人,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居然还要娶这样的蠢女人做自己的正妃。 “我有说过你可以碰我了吗?”司马锐面上依旧保持着那儒雅的微笑,可是嘴唇咧开溢出的话语却是阴鸷无比,“记得我今早对你说的,既然想要保住性命安安稳稳地当我的正妃,就必须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一切都得听我的。” 秦云妆心头猛地一颤,司马锐的话语阴森森的,寒冷得就像直接刺中心脏的冰锥子,可是她还没完全懂司马锐的意思,她以为司马锐只是再说婚后的安排,立刻羞红了脸垂下头道:“行完礼之后我与殿下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出嫁从夫,我自然什么都听殿下的。” 看吧,果然是个蠢女人。 司马锐冷冽地一笑,结果司仪递过来的大红花球,和秦云妆一人牵着一边,一拜天地,二拜皇上皇后,继而夫妻对拜。 秦玉暖坐在席位上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台阶上看起来宛若神仙眷侣极为匹配的秦云妆和司马锐,耳边却细细地听着冷霜方才的观察回报:“刚才三殿下总共看了三少奶奶七次,一次抿嘴,三次眼神晃动。” “知道了。”秦玉暖挥手让冷霜下去,又低声在满儿耳边吩咐道:“东西都准备好了没有?” 满儿点点头道:“都准备好了,冷大哥已经在荷花池那边守着了,确保不会有人靠近,衣裳和古筝奴婢已经替三少奶奶藏在了假山后面。” “冷大哥?”秦玉暖听着满儿对冷武这样亲昵的喊法想要逗逗满儿,“喊得还真是亲切,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喊的?嗯?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满儿顿时就羞红了脸,她也是习惯了一时脱口而出让秦玉暖看了笑话。 两人还要说笑,秦玉暖的余光却是扫到一个身影的离开,心里也警醒起来:“时机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千里认亲 婚宴还在继续进行,可是隔着不过一个园子那么远的一处荷花池却是静谧无比,似乎隔绝了那婚宴虚有其表的热闹和人们违心做作的祝福。 一处高脚楼上,缓缓飘荡出平静的古筝弹奏的声音,平和的音调像是在人们周围燃气了灵猫香,令人心旷神怡。 “上官逸老先生,这边。”一个宫女打扮的婢女一路将白发苍苍的上官逸带到了这没人的荷花池,“上官逸老先生,小心台阶。” “等等,”上官逸虽然年老,却也没有因为走这些路体力不支,相反,他不平静的应该是内心,自从他看到这位小宫女替他斟果酒时故意露出的一个带“玉”字的玉佩的时候,他的心跳就一直处于加速状态,“玉佩的主人到底在哪?” 小宫女见着也走得差不多了,便是朝着那高脚楼上一指:“上官逸老先生,您且听。” 不知道是心里作用还是古筝的声音真的变大了,上官逸原本有些焦躁的心一下就被这恍若山间溪流的乐声填满了,原本烦躁焦灼的心似乎也在渐渐地被这筝声抚平,宫商角徵羽的变换中,仿佛在诉说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一个恬静美好的故事。 忽而,上官逸眼睛一睁,他听出来了,这首曲子是根据一首江南民谣改编而来的,而这首民谣正是他在自己的小女儿还小的时候日日抱着她哄她入睡时唱的。 高脚楼不过两层楼高,上官逸飞快地登上了台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一身淡紫色衣裳的女人的背影,这背影,纤弱中带着坚韧,娇小中带着无比巨大的力量,伴随着这女子指尖的翻飞,她手下的古筝一次又一次地奏出那熟悉的音调。 “玉儿?”上官逸试探地问道。 届时,筝声停了,紫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那恬静的面容像极了当年自己的小女儿在阁楼上弹琴的样子,只可惜,还是有那么一点差别。 “你是谁?”上官逸皱紧了眉,是啊,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有着和玉儿相似的面容,还会那江南民谣。 “民妇秦玉暖,见过上官逸老先生。”秦玉暖微微福了福身子,抬起头,那眼眸里的幽深和坚定再一次让上官逸怀疑眼前这人当真是自己的小女儿转世。 “你是秦家人?”提起秦家人,上官逸露出一种并不怎么愉快的表情,他虽然一直隐居在江南许久没有和京中的嫡子上官渊联系,可是嫡孙上官让的死讯依旧让这个年过七旬的老人伤心了许久,当知道孙子的死和秦家人有关之后,对于秦家,上官逸也没留什么好印象。 “民妇夫家姓冷。”秦玉暖继而又道。 说是姓冷,还能在宫里出现的,必然就是说的宁王府了。 “你是宁王府的人又如何,我们上官家和秦家已经再无瓜葛。”上官逸很是义愤填膺地道,说罢,更是一甩袖子扭过身,一副要走的样子。 “民妇娘亲姓杨,真名是上官玉。”秦玉暖突然提高了声音喊道。 上官逸脚步一顿,回过头看着秦玉暖,眼神尽是狐疑。 “还有那枚玉佩,”秦玉暖刚说完,方才领着上官逸来的小宫女就是将藏在袖子里的玉佩递了过来,上面分明刻着一个“玉”字,“行了,珠儿,你下去吧,别让人发现了。”秦玉暖吩咐珠儿离开,又是将玉佩摊开在手上,递到上官逸面前道,“这是娘亲死后的遗物。” “你娘亲已经死了?”上官逸的眼底流露出一股悲哀,继而又是一怔,“我凭什么相信你。”多少年了,他苦苦寻找自己的小女儿多少年了却都毫无结果,怎么可能一次偶然的婚宴就让他遇到了。 说起这个小女儿,她虽然是庶出,可是其娘亲也是一个无比温婉的才女,深得上官逸的宠爱,当初是上官逸自己疏忽了,没有照顾好这对母女,外出游学归来之后才知道,自己那嫉妒心极强的嫡子上官渊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将这对母女赶出了上官府,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上官逸宁愿远居在江南也不愿意入京跟着上官渊享福,他依旧记恨当年的事,也依旧思念这个懂事的女人和那个懂事的女儿。 算起来,小女儿今年也应该只有三十多岁,他宁愿她还活着,也不愿意相信秦玉暖口中所说的,她已经提早地去了。 面对上官逸的怀疑,秦玉暖很能理解,最难的无疑就是让上官逸相信自己的身份,其实秦玉暖知道秦质始终都是留了一招,一枚玉佩根本说明不了什么,秦质未免秦玉暖当真利用这个身份去认亲,其实早就将最关键的东西毁掉了,可百密一疏之间,却是忘了一样东西…… “这是娘亲留给我的绣花样子的手抄本,上面都是她的笔迹,上官逸老先生一看便知秦玉暖说的是真是假。”秦玉暖拾起一直放在案几上的半旧发黄的手抄本,是啊,秦质算漏了,他一直不知道杨氏早早地就将自己的心血全都留给了秦玉暖,再加上杨氏的启蒙便是上官逸,每一个字都是上官逸亲自教习的,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明。 上官逸半信半疑地接过那薄薄的一沓册子,略略地只翻了两页,眼眶就已经是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这不可能有假了,他记得,他都记得。 “玉儿,我的玉儿。”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孩子,过来。”上官逸向秦玉暖招了招手,唤着秦玉暖到自己身边来,看着秦玉暖这张和上官玉六分像的面容,心里触动更大了,“孩子,你们受苦了,告诉我,你娘亲是怎么去世的。” 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了,秦玉暖咬咬牙道:“她是被人害死的。” “当真?”上官逸心里一惊,他本以为小女儿被赶出上官府就已经是人生的最低谷了,知道这位秦家女儿是自己小女儿所生,想到小女儿沦落秦家做妾侍的日子心里头就更是替她委屈,如今却是知道小女儿死于非命…… “当真,”秦玉暖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害死娘亲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在疯人塔自尽的秦家主母,窦青娥。” 上官逸叹了口气:“当年都是我的疏忽,不若,也不会……。”是啊,小女儿被人害死,可是害死她的人也死了,想要替小女儿讨个公道都无处可讨,除了唏嘘,上官逸此刻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上官老先生,您想想,若是当年没有我父亲的默许,窦氏怎么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害掉一条人命而全身而退呢?”秦玉暖捏紧了拳头,自从和秦质彻底撕破脸皮决裂之后,秦玉暖将秦质当年那些事都调查了一遍,原来秦质当年辜负的人还不只何莲一个,从秦质开始参加科举以来,他几乎就是靠着女人往上爬过来的,而秦玉暖的娘亲杨氏,或者说上官玉,也只是一个秦质想要利用却没能利用成功的棋子罢了。 “你是意思是?”上官逸虽然专心于学术,可是活了这么多年,官场里的阴谋阳谋他也是见识过的,若是以为他儒者出身就可以好欺负,那真是大错特错了。 “当年父亲一心想要利用母亲的真实身份和上官家攀上关系,只是母亲宁死不从,对于父亲来说,不能利用的还不如毁去。”秦玉暖眼眸微冷,仿佛她评论的不是她的父亲,只是一个冷血的怪物。 “你说的可是自己的父亲,与你血脉亲浓的亲生父亲。”上官逸有些讶异秦玉暖的直白。 “没错,我说的就是我自己的父亲,”秦玉暖抬起头,眼眸里尽是倔强和不屈服,“是暗中下手阻挡自己儿子仕途,一步一步谋划着毁掉儿子前程的父亲。” 原本冷长熙都已经替秦宝川安排好了道路,只要等着秋季国子监选考的时候送秦宝川去参加即可,可如今却是出了大麻烦,虽然那些负责选考的官吏明面上都给了冷长熙几分薄面,满口应下,可如今离着选考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那些原本应承好的官吏们却一个个都开始推三推四的,一副就算冷长熙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绝不屈服的硬气,后来秦玉暖才知道,那些官吏都是秦质的门生。 冷长熙本来有更加冷厉的手法,只是被秦玉暖拒绝了,她要让宝川风风光光地入学,让天下人都知道秦宝川的睿智。 秦玉暖在上官逸面前一件不落地将秦质的所作所为都说了,当上官逸听到秦质是如何冷淡秦玉暖姐妹,将他们二人丢在后座房不闻不问的时候,那苍老遒劲的青筋似乎都要爆炸了一样。 “混账!那秦小儿当真是个混账!”上官逸老先生是大齐儒学鼻祖,他喊谁小儿都不为过。 “外公,”秦玉暖声情并茂地柔声喊道,“父亲从来不将我和宝川当做亲女儿和亲儿子看,玉暖和宝川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您了。” 这一声外公,喊得上官逸的心都软了,他看着秦玉暖,似乎将自己对于小女儿全身心的疼爱都转移到了这个外孙女的身上:“你所说的宝川呢?我能见见他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东窗事发 上官逸想要见秦宝川,而秦玉暖的目的正是如此,秦宝川早早地就已经被人秘密安排进了宫中,虽然今日是秦家大婚,可是像秦质这样面子为重的人,太尉府里的姨娘和庶女都未能出席,若不是跟着秦玉暖出了秦家,秦宝川也会像秦玉晚柳姨娘一般,被软禁在秦家。 当秦宝川从台阶上稳稳地走来的时候,上官逸的心情又激昂起来,原来自己不仅有一个外孙女儿还有一个外孙。 “宝川见过上官逸老先生。”秦宝川懂事得体的样子又一次让上官逸心中的浓浓亲情汹涌起来。 “嗯,先起来,让我好好看看。”上官逸扶起屈身行礼的秦宝川,眼里满是疼爱和柔情,秦玉暖见状,只是吩咐了冷武和满儿好好看着周围不让人靠近,自己则是悄悄地下了阁楼,给这对久别的爷孙俩一个独处的机会。 沿着荷花池慢慢地走着,秦玉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和脸颊,宴席举行了大半天,黄昏将过,西边的云彩呈现出一种不均匀的橘红,像是层层叠叠的云纱。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静谧的地方,空气里突然飘散而来一阵淡淡的铜臭味,秦玉暖的嗅觉比起常人要灵敏好几倍,一下就捕捉到了这带着危险信号的味道。 她脚步一顿,一直跟在她身边保护着她的冷霜突然从房梁上跃下。 “这里是不是有问题?”秦玉暖不敢发出声音,只是用眼神这样问道。 冷霜点点头,又飞快地四下视察了一番,耳尖一动,突然察觉到什么,拉着秦玉暖就躲到了一处假山后面,立刻,从角门那儿就来了一伙人,领头的是一个蒙着黑色面巾的,手臂强壮有力,一只手就能箍住手下那个还在不停挣扎的男人。 那个男人蒙头垢面,脸上都是凝结的血迹,看不清面容,可是至少可以知道他身形高大,看着身上的穿着,也是非富即贵的人家的公子哥儿。 紧接着,是司马锐身边的亲信——刘保,刘保眼神阴鸷,眼底深处尽是一种被这重重深宫洗涤而出的冷漠和无情。 “你也真是大胆,兄妹**?就算那女人不是我们殿下喜欢的,可是既然都是我们殿下的女人了,也轮不到你染指。”刘保的音调是明显而浓重的太监音调,听起来愈发刻薄恶毒。 这一句话出口,不用猜,秦玉暖都知道那男人是谁了。 “秦家大公子,你说杂家拿你如何是好呢?知道为什么让杂家处置你吗?那是因为杂家替殿下处置过太多人,有经验,今天你也就别想逃了。”刘保阴森森的眼眸透露出一种地狱般的恐怖。 司马锐的手果然没干净过,秦玉暖在心里暗暗地想,一转头,却是看到冷霜用一种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冷霜是在问秦玉暖到底要不要出手救秦临风,毕竟秦临风是秦家人。 秦玉暖闭上眼,摇了摇头,秦临风这条命,就算司马锐不取她秦玉暖早晚也不能留的。 秦临风如今处在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他被两个黑衣人丢在池塘边泥泞的湿泥上,他的两只胳膊已经被拧得脱臼了,此时是十二万分的狼狈。 “还劳公公替我禀告三殿下一句,这一切都是误会。”秦临风垂死地说出了这句话,在他心里,他如今唯一的信念就是他不能死,他还要靠司马锐替自己的母亲报仇,他一定要将秦玉暖狠狠地踩在脚底下,狠命地折磨才行。 “误会?秦大公子,殿下是不会见你了,你还是好好求求杂家,让你死得痛快点才是。”刘保这句话才落,角门那一头突然闪出一个大红色的身影,神情恍惚,及腰的长发散乱地披下来,沿着池塘边的甬路一路奔来,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秦临风脚步更是加快了,匆忙之间,踩到了自己的裙角,猛地摔在了石板路上,位置恰好是在秦玉暖藏身的假山跟前。 这个人,秦玉暖看得很清楚。 “云妆!”秦临风在另一头大喊。 “大哥,刘公公,求求您了,放过我哥哥,”秦云妆面上的新娘妆已经全都花了,浓重的胭脂混着泪水像留了血泪一般,看着让人既害怕又恶心,“我会和殿下解释的,殿下一定会相信我的,我和哥哥之间是清白的,那个告密的人一定是想要从中挑拨我和殿下之间的关系,挑拨秦家和皇后之间的关系。” 秦云妆总是这样自信,还当真以为司马锐对她当真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情谊,还当真以为皇后一党没了秦家就不信了。 “太愚蠢了。”秦玉暖一边静静地看着事情的发展,一边在内心暗自感叹。 “蠢妇,你居然跑到这里来了。”突然出现在角门处的司马锐让秦云妆整个人猛地一颤,她忘不了方才在新房里的那一幕,皇子娶亲宴席和洞房的时间都是极为讲究的,和民间早晨迎亲晚上洞房不同,婚宴和洞房的时辰都是由钦天监按照良辰吉日算好的,而就在刚才,原本应该是洞房的吉时,秦云妆和司马锐独处于一室的时候,司马锐却是冷漠地起身就准备离开。 “殿下,”秦云妆抛弃了矜持,主动撩起自己面帘,露出那一张绝美的面容,“殿下要去哪?” “去没有你的地方。”司马锐的话冷冰冰的,一丝温度都没有。 “殿下,钦天监和敬事房的人都在外头候着呢。”秦云妆这辈子都没想到,素来不缺乏追求者和暧昧者的她要这样低声下气地去哀求一个男人看看自己。 “哦?是吗?”司马锐悠然地转过身,表情却由冰冷无情转变成一种嘲讽和嗤笑,“既然这样,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秦云妆低垂下头,脸颊上才流露出一股女儿家娇羞的绯红,脖子却是被一只大手猛地箍住,将她直接推压到墙上。 “殿……殿下。”秦云妆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眼眸猩红的司马锐,她看到了司马锐那犹如囚徒般的狂野和血性,白皙的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五道血痕,那快要窒息的感觉一遍一遍地提醒着秦云妆,原来平日在人前司马锐的儒雅谦和都是假象,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要,殿下,啊。”也不知道司马锐用了什么力道,时轻时重,让秦云妆时而有机会可以呼叫,时而又是重重的喘息,司马锐用余光扫了一眼门外,他知道,此刻敬事房的人已经开始记录了。 “什么不要?你不就是要我这样吗?嗯?如今可是开心了?”司马锐的面容扭曲成一种难言的可怕,手上的力道却是一点不减,秦云妆此刻就像是一只被人捏在手心里把玩的金丝雀,漂亮,可是生死却全由不得自己。 忽而,司马锐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让他原本通红的眼眸染上一层**的迷离,不可能,他根本不爱眼前这个女人,更不会对她过多的想法,再加上此情此景,他居然会生出一种欲火,实在是奇怪。 凑近了一闻,果然,这奇怪的味道是从秦云妆脸上的胭脂上来的。 “蠢女人,你擦了些什么?”司马锐将秦云妆狠狠地丢在床上,怒目看着她,指尖狠狠地捏了捏秦云妆的脸蛋,蹭下一些粉末放在鼻尖一嗅,神色更是冷凝了起来:“合欢散?哼,原来秦家的大家闺秀也不过这个档次,这种下三滥的药物也眼巴巴地往自己脸上涂,看来你早有准备,知道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只可惜,我讨厌蠢女人,更讨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女人。” 合欢散?好熟悉的名字,秦云妆从恍惚中觉醒了过来,突然想到这正是上次秦玉暖到秦家问罪时指明自己陷害她的一种药物,而如今居然…… “大姐姐,待你大婚时,我也会送你一份大礼的。” 这话还犹如方才说出来的一样,秦玉暖,你果然也是个狠角色,不,你从来都是狠角色,天真的其实从来都是我才对。 “殿下,您听云妆解释,云妆是被陷害的,是云妆的三妹妹,她羡慕云妆嫁给了殿下,所以才……。”秦云妆努力想要撇清自己,在新婚之夜用这种药物,还用的如此明显,她想着自己在司马锐心目中的形象一定已经一落千丈了。 可惜她不知道,其实司马锐的心里头从来都没有过她,而当秦云妆提到秦玉暖的时候,更是触动了司马锐心里头的那一根弦。 “就凭你也配提她的名字?”司马锐狠狠地一个巴掌又扇了过去,眼前这个愚蠢的女人怎能和秦玉暖相提并论。 “殿下,”秦云妆哭凄凄地喊道,“云妆是您的妻子,是您的皇子妃。” “所以呢?”司马锐眉眼一挑,突然敲了敲这寝殿东头,一幅不起眼的山水图,一道暗门打开,里头站着的居然是被五花大绑的秦临风,司马锐又故意解散了衣带,开门喊了刘保进来。看了一眼秦云妆,又看了一眼秦临风,语气冰冷:“把秦家大公子好生伺候着,他可是我的皇子妃的亲哥哥,一个对自己的妹妹苦苦痴恋的哥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离奇命案 “殿下……。”秦云妆已经哑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临风被带走,可脑子里却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司马锐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司马锐转过身:“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想听到你的声音。”而就在司马锐转身的那一刹那,秦云妆却已经是疯了一般地跟着刘保从密道追了出去,之后,便是秦玉暖在这荷花池里看到的场景。 秦玉暖藏身的假山极为隐蔽,再加上身边有冷霜一直注意着周围的情景,确保不被人发现,于是乎,这一场戏,秦玉暖看得很是舒坦。 “殿下,求您了,放过云妆的哥哥吧。”秦云妆苦苦跪在司马锐的跟前哀求着他,司马锐身边不乏高手,据冷霜初步估计,在这个园子里的一等一的高手就不下三个,而绑着起秦临风的那个更是臂力超群,眼睛也犹如鹰一样的敏锐。 “把她绑回去,”司马锐冷淡地对着身边两个精瘦男子下令道,“还有那个男人,尽快处理了。” “三殿下,不要,求您了。”秦云妆才喊出一句话,嘴巴就被紧紧地捂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池塘另一边的秦临风被两个黑衣人在脚上绑上了两块厚石块,其中一个黑衣人站起身来,先是嚣张地在秦临风身上踩了两脚,继而一踢,就直接将秦临风踹进了池塘里,那样重的石块,分明是要将秦临风沉湖。 看到这一幕,秦云妆的脸彻底凝住了,她一哽,仰头就昏了过去。 司马锐眉眼露出一股犀利和冷冽,他就是这样的人,即便是他不喜欢的女人,可是既然名分上已经是他的人了,又怎能容得别的男人的挂念,虽然说他在秦家还需要爪牙,可是他从来都不相信秦临风当初的投诚,这一次,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后患。 看着池水中那泛起的涟漪一圈圈地散开,直到平静,恍若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司马锐才是微微一笑,临风而起的衣衫翻卷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看来,”司马锐自顾自地开口道,“明年这里的荷花一定会长得别样的好。”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待到这园子里的那帮不速之客都走光了,秦玉暖和冷霜才从假山后出来,秦玉暖微微眯眸,看着秦临风被沉湖的地方,若有所思,可是冷霜的眼神却依旧沉重。 秦玉暖正想看个究竟的时候,冷霜却突然拦住了秦玉暖:“三少奶奶,咱们还是快些离开比较好。” “怎么了?”秦玉暖谨慎地回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异样?” “嗯,”冷霜点点头道,“方才高手多的确没错,可是现在人都走了,这四周的真气却始终凝结不散,我担心,有气功高手靠近。”冷霜谨慎地环顾了四周,“咱们还是早走为妙。” “也好,”秦玉暖点头道,“外公和宝川还在阁楼上,我们也是时候回去了。” 冷霜点点头,可是离开的时候,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荷花池。 秦玉暖回到阁楼上的时候,恰好听到上官逸爽朗的笑。 “好,这句接得好,妙极了,真是妙极了,宝川,你这对对子的功夫是谁教你的?” 秦宝川被如此夸赞却也只是眯着眼睛一笑,既带着孩童的童真,又多了几分谦和:“宝川的娘亲去世得早,平日里都是姐姐督促宝川看书习字,至于这对对子,也是姐姐教过一些,族学里的先生也讲过一些。” 秦玉暖离开的时候曾经和上官逸说过,秦宝川还不知道娘亲杨氏的真实身份是上官家的人,再加上秦宝川好强又要面子,只希望上官逸能多瞒一些时候,故而秦宝川依旧称上官逸为上官先生,两人之间讨论的也多为学术诗词之类。 看到秦玉暖进来,秦宝川显得极为兴奋:“姐姐,方才上官先生和宝川讨论了不少诗词韵律,上官老先生真不愧是大齐第一儒者,真是让宝川受益匪浅啊,宝川小小年纪就能和上官先生如此长谈,姐姐,你说宝川幸不幸运。” 秦玉暖看了一眼表情满意而慈祥的上官逸,她知道上官逸对秦宝川方才的表现和举止定是十分赞许,秦玉暖摸了摸秦宝川的头,温婉地笑道:“这便是缘分。” 上官逸眼里水光一闪,亦是点了点头,三人又长谈了一会儿,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正是要准备离开的时候,阁楼下却传来一阵嘈杂,整齐的脚步声和兵甲相碰的声音让气氛顿时冷凝了起来。 楼梯上很快传来一阵急促的上楼声,来人是一位穿着铁甲的副将,眼神冷漠,只是简单地扫视了一眼这阁楼上的人,就对着秦玉暖拱手道:“还请宁王府三少奶奶和我们走一趟。” 宫中素来规矩森严,像这种身体健全的男人都是不能轻易出入内宫的,更何况是这种身着兵甲的人。 秦玉暖淡淡地笑了笑,只问道:“我和将军素不相识,我为何要和将军走?” 这副将眼睛一眯,用一种蔑视的眼神打量了秦玉暖一番,才道:“我们方才在荷花池发现了秦家大少爷的尸体,有证人作证,入宫之前秦家大少爷和三少奶奶你起过冲突,还有人能作证,说看到秦家大少爷和三少奶奶方才在荷花池拉拉扯扯,起了矛盾,”这副将一边说,一边冷淡地哼了一声,“三少奶奶,我和冷将军同为军人,虽然在不同的阵营,可是也敬重冷家人,如今出了命案,末将就算再给冷将军面子却也得依法办事,还请三少奶奶不要在顽抗了。” 秦玉暖和秦临风起过冲突不错,可是方才在荷花池的时候,害死秦临风的明明是司马锐,而司马锐从头到尾也不知道自己一直躲在假山后面,所以倒打一耙的不可能是司马锐,那到底会是谁,居然知道自己的行踪,而且还一口咬定自己和秦临风起了冲突。 “这位将军是不是搞错了,”秦宝川忙着保护起秦玉暖来,“姐姐在宴席上觉得身体不舒服,就喊了我来着小阁楼里头聊天,还碰到了上官老先生,我们三个一直都在这阁楼里未曾离开,怎么会有将军口中在荷花池的事呢?” 秦玉暖中途确实离开过,可是秦宝川为了维护秦玉暖,也做了一回睁眼说瞎话,秦玉暖看了看上官逸,上官逸一直默默地看着事情的发展,他也知道秦玉暖离开了,他不作证也是一种中立的态度,不能怪他。 “好,我跟你们走,但是我有一个条件。”秦玉暖眼神笃定,毫无畏惧,“我的胞弟秦宝川和上官逸老先生一直在促膝长谈,所以此事和他们俩毫无关系,另外,我必须要见那个说看到我刚才出现在荷花池的人。” 副将冷冷一哼,只道:“等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三少奶奶自然可以看到。” 秦玉暖深吸一口气,只是回头嘱咐了秦宝川几句话,和秦宝川依依不舍充满担忧的表情相比,秦玉暖显得那样淡然、胸有成竹。 大婚之日女方家长兄居然惨死在了宫中的荷花池,这样的消息无疑是让秦家尴尬,让皇家蒙羞,秦质虽然万般心疼这个唯一的嫡长子,可是在皇上面前却依旧不敢造次,只是强忍着泪水,服从皇上的安排。 昭宣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口中不断地吐出安慰的话语想要抚平秦质心中的丧子之痛,可是看着秦质愈发沉烈的眼眸仿佛所有的语言安慰都是徒劳。 他一定要找出害死自己嫡长子的凶手,一定! 刚好这时,秦玉暖被带到了,秦临风死得蹊跷而突然,未免节外生枝,殿内只有皇后皇上和秦质,再便是所谓的一些证人。 “民妇秦玉暖见过皇上。”秦玉暖释然地行礼,眼眸依旧是淡淡的,和这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既然有了品级了,在宫里头就不用以‘民妇’二字自称了,太后不是赐了一个字给你吗?”陈皇后和婉地一笑,似乎想要缓解一下气氛。 秦玉暖却是突然眼眸含泪,抬起头道:“民妇不敢,民妇这个五品的郡主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让民妇受宠若惊,也给民妇带来了太多无法处理的意外,这个郡主,民妇不敢承受,还请皇后娘娘转告太后娘娘,就当民妇不懂事,请太后娘娘将这个郡主品级给收回去。” 这皇上还没开始追问这秦临风的死因,秦玉暖却是率先开始扯开了话题。 “瞧瞧这话说的,太后金口玉言,这郡主的品级赐下去,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陈皇后半嗔怪道,可是语气还是在安慰着秦玉暖,她知道秦玉暖有手段,既然秦玉暖要演,她也便跟着玩下去。 “皇后娘娘您不知道,”秦玉暖的眼神是十二万分的委屈,又可怜兮兮地似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秦质道,“为了这个郡主的位份,玉暖在秦家可是受尽了委屈,背尽了黑锅,玉暖,玉暖再也受不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逆袭之路 面对秦玉暖的诉苦和指责,秦质显得十分气愤,他竟然一时失了礼数,直接站起来反驳道:“你这个不孝女,谁让你在皇后娘娘和皇上面前乱说的。” “玉暖所言句句属实,岂是胡言乱语?”秦玉暖一副铁骨铮铮不畏强权的样子,“父亲,你忽视我和宝川多年,让我和宝川过了十几年的下人般的生活,纵容窦氏下毒残害娘亲,在玉暖被封为郡主之后,担心宝川会因此得势,故意暗示国子监的人推托了事,不让宝川参加秋季选考,这每一件事,父亲难道敢说自己没做过?玉暖可都是有证人证明的。” “胡闹!”秦质开始肆无忌惮地指着秦玉暖的鼻子骂起来,“我还不知道你那些证人吗?不都是你身边的丫鬟妈妈,她们自然都是为你说话的,今日是云妆的大婚,你还要这样和我作对,你是巴不得将我气死才甘心吗?” 秦质说完,又是痛心疾首地朝着皇上拱手道:“老臣教女无方,让皇上见笑了,望皇上责罚。” 昭宣帝并非一点情绪都没有,他只是在观察,听到秦质这样的话,更是微微挑了挑眉,忽而道:“朕倒是想听听这位平郡主说的那些事到底是真是假。” “皇上,这一切都是这个不孝女自己在演戏,”秦质忽而眼神开始感伤起来,瞬间笼上了一层水雾,“今日是小女大婚的日子,臣内心是无比的荣耀可以将小女托付给三皇子这样的人,可是万般没想到,一是出了犬子离奇惨死这样的事,二是秦家出了一个不孝女,臣已经愧对太尉这样一个身为百官表率的职位,还请皇上开恩,也将这个太尉名衔收回,臣愿意引咎辞官,从此不再踏入政坛一步。” 秦玉暖说要放弃平郡主的头衔秦质就跟着说要引咎辞职,这分明是要和秦玉暖对着干,这是一个赌局,目的就是让皇上左右为难。 貌似,秦质的目的答道了。 皇上苦口婆心地开始劝道:“秦太尉何出此言,令公子的莫名死亡朕以及派人在严密调查之中,还请来了大齐最有经验的仵作,一定会还秦太尉一个公道。” 谈及秦临风的死,秦质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纵然这段日子秦临风的表现让他过于失望,甚至对这个嫡长子产生了一丝绝望和厌恶,可是父子连心,有人报说秦临风的尸体在荷花池被发现,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期望和寄托都猛地熄灭了一样,秦家唯一的嫡子,就这么没了。 就在这时,仵作被门口的公公带了进来,仵作约莫五十多岁的年纪,花白胡须,也许是看多了死人,他的眼里只透着一股淡然和冷漠。 “皇上,微臣已经将秦大少爷的尸体完全检查过,发现尸体面部全毁,应该是撞到荷花池底下的岩石造成的,虽然秦大少爷的口鼻里均有大量池水流出,可是微臣发现,造成秦大少爷死亡的还是在脖子后的一击,这一击直接打断了秦大少爷的颈椎,这才是最致命的。” 仵作说完,就侯到一旁,不言语。 昭宣帝清了清嗓子,眼神在秦质和秦玉暖的身上来回流转了一番,突然下令道:“将之前在荷花池当值的那几个太监和宫女带上来。” 不一会儿,几个中年宫女和几个年轻的小太监就被带了上来,各自都是唯唯诺诺的,看着也都十分脸生,至少秦玉暖在去荷花池的路上从来没看到过着几个人。 眼神微微眯了眯,可是秦玉暖却并不慌张,她知道有人要害她,可若是她也能这么轻易地让对方得手,今天的婚宴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地来了。 “你们几个,”看着昭宣帝似乎有些累了,陈皇后主动拿捏起了局势,“将你们当值的时候看到的场景都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若是有假话,就把你们一个个都发到掖庭宫里去,做一辈子的苦劳力。” 领头的一个中年宫女身子一颤,连忙跪下就道:“奴婢是在荷花池当值的粗使宫女,平日里也就是修剪一下灌木丛,打扫一下走廊什么的,只是今日奴婢在打扫走廊的时候,偶尔听到一些吵闹声,奴婢身份低微,不敢靠近,但是越听情况就越严重,还听到什么‘恶毒妇人’‘死’‘杀了他’之类的话,奴婢害怕,直到后来听到一声落水声和脚步离开的声音,奴婢才抬起头一看,谁知道,看到的竟然是……竟然是……。” “你不要怕,继续说下去。”陈皇后的声音似乎又一种鼓励的意思。 “奴婢不敢说,奴婢害怕那人会杀了奴婢,奴婢不敢啊。”这宫女开始朝着陈皇后磕起头来。 “有朕在,谁敢动你。”昭宣帝似乎也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是……是宁王府的三少奶奶。”这宫女微微一瞅了一眼秦玉暖,看到秦玉暖那冷凝得似寒冰的眼神,又是立刻收了回去,“奴婢记得,那时候三少奶奶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丫鬟,看着有几分身手,行动也十分干练。” 紫衣丫鬟,说的便是冷霜了,冷霜素来喜欢穿紫色衣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秦质听闻,神情更加激动起来,怒不可遏地死死地盯着秦玉暖道:“不孝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还有什么好说的?”秦玉暖冷漠地看了秦质一眼,将更多的注意力留在了这位分明是在嫁祸自己的宫女身上,抬头请示道,“若是皇上不介意,玉暖想当众问这位宫女几个问题。” 昭宣帝点点头,便是答应了。 秦玉暖绕着这宫女走了一圈,脚步缓慢却带有节奏,似打探的目光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将你的手摊开让我看看。”秦玉暖发话道。 这宫女不敢违背,老老实实地将两掌心朝上给秦玉暖看。 “果然,第一个问题,你说你是负责荷花池的灌木修剪和打扫,这两者一个是要用剪子一个是要用笤帚,手心都会起茧子,可是你的掌心为什么这么白净,反而茧子反而是长在指尖上?” 这宫女身子一颤,却立马底气十足地答道:“奴婢先前是在尚衣局做活的,时常挑针,最近才被调来荷花池。” “好,这样也说得通,另一个问题,既然你是刚来的,又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甚至连我身边的丫鬟都知道,一个才调到前宫的人仅靠背影就能认出宁王府的人,这不是太蹊跷了吗?”秦玉暖说完,冷冷一哼,等着她的答案。 “这……。”这宫女开始苦恼起来,皱紧了眉头开始想答案。 “还有第三个问题,”秦玉暖乘胜追击,“你说你看到我的时候是在修剪花草,那我问你,你当时修剪的是哪一种花草,叫什么名字,习性是什么,有什么要忌讳和特别注意的吗?” 这宫女脑子里头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你明明是荷花池修剪花草的宫女,不会连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清楚吧?嗯?”秦玉暖的几个简单问题一下来,这个经验浅薄的宫女明显地就招架不住了。 “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都是如实作答,奴婢当时害怕极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楚了,三少奶奶这样逼问奴婢,奴婢害怕。”好一招浑水摸鱼。 秦质也立刻站了出来:“狡辩是没有用的,不孝女,枉我苦苦栽培你,让你知书识礼,嫁入宁王府,你就是这样报答生你养你的秦家的?” “父亲,玉暖实在是不懂您的意思,第一,教会玉暖识字懂礼的是娘亲,和父亲你没有任何关系,第二,玉暖并非狡辩,而且为何父亲您要一口咬定是玉暖杀害的大哥,难道父亲的目的也是想看着秦家人自相残杀才开心吗?” “不孝女,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孝女替你哥哥报仇。”秦质红着眼睛喊道,方想上前,却是被一直护在秦玉暖身边的冷霜给拦住了。 “你滚开,你不过是个丫鬟,凭什么管我们秦家的事。”秦质企图用仅存的一点威严压制这个不识好歹的冷霜。 可就在秦质想要推开冷霜的时候,另一只更加有力的大手突然拦在秦质跟前,大手的主人戴着黑色的面具,眼神恍若从冰山水池中萃取出来的一般,澄清却又森凉,还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力。 “岳父大人,在皇上面前当众大人,未免也太过分了吧。”冷长熙冷漠的语气不像是在和自己的岳父说话,如今在他的眼里,秦质甚至连一个同朝长辈都算不上,就连和冷家军一直对峙的蒙家军将领蒙化都让冷长熙更为敬重。 那起码还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对手,而眼前这个人,只是一个人面兽心的禽兽而已。 “皇上,国子监连同主簿等十八人的贪污一案已经调查清楚,有关人员已经收押天牢,等候皇上处置。”冷长熙瞥了一眼秦质,分明地感到了秦质那微不可察地颤抖,没错,国子监的主簿、教习大半都是秦质的门生,这一回彻查,就是针对秦质来的。 “还有,方才微臣去看过了所谓的秦家大少爷的尸体,可以肯定的是,那个尸体,是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暗度陈仓 “什么意思?是假的?”昭宣帝拧紧了眉头,眉眼里闪过一丝幽深。 “没错,”相反,冷长熙却是舒展了眉头,他冷冷地看了表情怪异的秦质一眼,转而看向秦玉暖的眼神却是柔情百般,“或者说,死的那个人,并非秦家大公子。” “怎么可能,那死者分明是穿着秦家大公子的衣裳,身形也极为相似,就连背上的刀伤和秦家大公子游学期间偶遇歹徒意外受伤留下的刀伤一模一样。”仵作表示不相信,他验尸这么多年从没出过差错,不可能在这条小阴沟里翻船。 其实对于冷长熙的猜测,秦玉暖是相信的,毕竟当时所见,司马锐明明让人将石块绑在秦临风的脚上沉湖而死,就算秦临风水性再好,也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解开脚上的石块,至于这个冒充秦临风的死者,到底是谁弄出来的,目的又是如何呢? “可刚才仵作你也说了,死者面部已经因为被池塘底下的岩石给刮伤,是辨不清容貌的,”冷长熙信心十足地昂了昂头,“就算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也可以怀疑是不是用了人皮面具,比如上次皇上围场狩猎那次,更何况是一个面部都已经血肉模糊的人呢?” “冷大将军的意思是,犬子还活着?”秦质试探性地问道。 “我不确定,”冷长熙没有给秦质一个肯定的答案,不仅仅是答案,就连一个直视的目光也没有给秦质,“毕竟,想要你儿子的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殿内突然一片宁静,只有陈皇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可是问题是,冷大将军只提出了这死去的人未必是秦家大少爷,可是却没能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死者一定不是秦家大少爷,若是冷大将军一口咬定这死者是另有其人,那本宫只想问问,这死者的真实身份到底又是谁呢?” 陈皇后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可是冷长熙却并不慌张,他看了看秦玉暖,忽而嘴角一挑,恰就在此时,门外的内侍太监突然来报道,说刘尚书跪在外头,说随他一同前来参加婚宴的小儿子突然失踪了,他听说了荷花池浮尸的事,担心和自己的小儿子有关。 昭宣帝蹙了蹙眉,只是挥挥手,让人将刘尚书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年过六十的老者弓着身子,面容憔悴萧索,他老来得子,如今却…… “臣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 “爱卿不必多礼,爱卿急于求见,所为何事?”昭宣帝拧紧了眉头,像这样复杂的命案居然发生在了皇宫之中,怎能不让人心烦。 “微臣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来的,”刘尚书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沿着脸颊流淌下来,忽而朝着昭宣帝一跪,“皇上,微臣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是为国捐躯,死在了沙场上,微臣四十有三才有这么一个小儿子,却没想到如今无故在宫中失踪,微臣听到荷花池命案的时候,微臣的心真是心如刀割,还望皇上看在微臣替大齐效忠四十载的份上,让微臣看一眼尸体,也好让微臣断了念想。” 因为荷花池的浮尸的穿着打扮正是秦临风参加宴席时的打扮,所以人们发现的时候都自然而然地以为死的是秦临风,可是经过方才那一番探讨,这死者的身份确实又可疑了起来。 “大殿之上,有尸体这种污浊的东西怕是会冲撞了龙体吧。”陈皇后劝道,可是秦玉暖却是细心地发现,陈皇后的脸色已经开始不自然了。 昭宣帝看了陈皇后一眼,沉吟了片刻,突然果断地下令道:“让人把尸体带上来。” 皇上金口玉言,底下的人不敢不遵从,四个口鼻都用白色面巾蒙着的太监两前两后地抬着一个担架自殿前出现,担架上约莫是一个七尺来高的男子尸体,直挺挺地躺着,用白布蒙着全身,只是从白布下露出的衣角可以辨认出,这当真是秦临风今日所穿的衣裳。 尸体一被抬进来,秦质和刘尚书的脸上都露出一种悲哀的神色。 “临风。”秦质伸手想要去揭开尸体上蒙面的白布,却被仵作给拦下了。 “秦大人,死者面部全毁,极为难看,下官建议,还是不要看为好。” “这是我的儿子。”秦质有些激动。 “父亲,这是在殿上,”秦玉暖冷冷地道,“就算你自己不害怕,也得担心这样的行为会不会冲撞了皇上皇后吧。” “闭嘴!你这个不孝女!”秦质怒骂道。 而刘尚书则是默默地掀开了尸体手臂上的白布,颤抖而苍老的手战战兢兢地撩开了尸体右边手臂上的衣裳,定眼一看,却是一惊。 “怎么会这样,”刘尚书满眼的不可置信,“我的小儿子右手手臂上原本是有一个枫叶形胎记的,可是为什么……。” 秦玉暖下意识地想要向前,却被冷长熙拦下了,耳边是冷长熙温存的话语:“尸体太脏,不要靠近。” “不可能。”刘尚书心一狠,又去脱尸体的鞋子,这尸体在荷花池里已经泡了一段时间,微微有些发涨,鞋子也极为难脱,可刘尚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地将尸体的鞋子也扳了下来,看着这尸体的脚底板,突然猛地一跌,嘴里只是喃喃地念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刘尚书可是看仔细了?”冷长熙冷眼扫过跌坐在地上的刘尚书,刘尚书看过的地方冷长熙早已经检查过了,“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令公子原本手臂上的胎记和脚底板上的黑痣都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道道伤痕,换做常人看,一定会以为这些伤痕也是被池塘底下的岩石也划破的,虽然伤口已经被池水泡发,可是仔细一看,却还是能辨认出,这伤口切端整齐,分明是有人为了掩人耳目,残忍地将刘公子先杀害,再将其有胎记和黑痣的地方的皮肤剥下,伪装成意外受伤的样子。” “所以……所以……。”刘尚书已经有些结巴了,在皇上面前如此狼狈是十分不得体了,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从地上坐起来。 “没错,刘尚书,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您,躺在您眼前的这位死者是刘公子,而并非秦家大少爷,或者说,刘公子只是秦家大少爷的一个替身。”冷长熙说完,欠了欠身,虽然他素来不喜欢和同朝的这些老臣子们周旋相谈,可是刘尚书也算是朝中口碑极好的元老,冷长熙也是敬重的,只是他的性格让他说不出什么委婉的话,他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查下去。 年过六旬的老人,突然就在地上掩面而泣,嘴里不断地念着自己小儿子的名字。 秦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突然放松了,还是突然更加沉重了,他走上前,拍了拍刘尚书的肩头道:“节哀。” “所以父亲,您现在还一口咬定杀人的是玉暖吗?”秦玉暖的突然发话让秦质一愣,“我和大哥不和你要污蔑玉暖玉暖有口难辩,可是如今已经确定死者是刘少爷,玉暖与他无冤无仇,又怎么会带人在荷花池害他的性命呢?就算玉暖丧心命狂,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害比玉暖要高一个头的刘公子,还要剥去他的脚皮和手臂上的胎记,玉暖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父亲也未免太看得起玉暖了。” “你不可以,可对于你身边那个叫冷霜的丫鬟来说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秦质冷嘲热讽地道。 “好,父亲如今当真是要一口咬定玉暖是罪人了,过往的父女情谊玉暖也不需要顾忌了。” “哼,除非你能找出证人,证明你从未到过荷花池。”秦质冷眼看着秦玉暖,不像是看一个血浓于水的女儿,倒像是看着一个自己最大的敌人,“至于父女情谊,你回门那日我便说了,要将你逐出秦家。” 秦质话语刚落,殿外却突然响起朗朗一声苍老却又有力的声音。 “老朽能证明,宁王府三少奶奶从未到过荷花池。” 这一声让秦玉暖也有些略微的惊讶,看着上官逸突然出现在殿前的身影,秦玉暖心里也是不由得流淌出一种依托感。 “上官逸老先生。”看到突然出现的上官逸,昭宣帝的身子都是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眼神尽是尊重和作为晚辈的谦恭,就差起身相迎了,只是作为帝王的尊严让他依旧保持着雍容大度。 如谪仙一般,上官逸一身白衣在这金碧辉煌的殿内犹如清风拂过,上官逸沿着殿内那十六根金光灿灿的铜柱徐徐走来,直到台阶下,对着昭宣帝行了个儒生之礼:“老朽,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还未等昭宣帝开口寒暄,上官逸已经是开门见山地道:“老朽可以替宁王府的三少奶奶作证,因为三少奶奶离席之后,一直和老朽在一起谈论诗词,还有三少奶奶的胞弟,我们三人一直在一起,直到命案发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幕后黑手 上官逸出面作证无疑是最有利的证据,大齐的读书人都知道,上官逸老先生最讲究风骨和做人,不若也不会抛弃那么多光辉的名声和名利退居江南。 只是,秦玉暖和上官逸相处的时候,明明离开过那么长时间,上官逸却是一口咬定秦玉暖从未离开,只是在**裸地帮助她,甚至,甘愿替秦玉暖作假证。 “既然有上官逸老先生做保,朕自然是要相信平郡主的清白。”昭宣帝似乎很快就被上官逸给打动了,说话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除此之外,老朽这次入宫还有另一件事情要回禀。”上官逸直了直身子,他的眉毛已经花白,可是他的眼神却依旧睿智,“对于皇上提出的国子监司业一职,若是皇上不嫌弃老朽年过七旬,一把老骨头了,老朽不胜荣宠,愿意继续为大齐的儒学发扬效力。” “好!”昭宣帝喜从心来,眉飞色舞,抚掌赞道,“逸老愿意继续为大齐出力,是大齐的福气。” “前提是,”上官逸突然话锋一转,“国子监旧有的人员需要清查,不能继续留任那些结党营私的官吏继续中饱私囊。” “这个上官先生放心,”冷长熙淡淡地开口道,“有关人等晚辈已经收押殆尽,只等着皇上发落。” 上官逸的眼神清逸脱俗,他对着冷长熙赞许地点了点头,可是转向秦质的眼神却突然冷凝了起来,这个眼神不由得让秦质一惊,让他想到了六年前杨氏临死的时候看他的眼神,也是这样淡漠森凉,仿佛看透了一个负心的人,所有的希望就此破灭。 当年他第一眼见到杨氏的时候就知道杨氏绝非一个普通绣娘那么简单,哪里有绣娘会有这样出色的外貌和如此大家闺秀般的举止,更奇怪的是,杨氏居然还会诗词歌赋,事后他只派人一查,就查清了杨氏的底细,他想要利用这个关系,却没想到杨氏宁死不从,当杨氏磨完他所有的耐心的时候,他那些装出来的甜言蜜语都转化成为了一句句恶言相向和威逼利用,他甚至对于窦氏残害杨氏的行为纵容不管。 想到杨氏,再看着上官逸的眼睛秦质难免有些心虚,上官逸如此袒护秦玉暖和插手国子监的事情似乎在告诉他,上官逸已经知道了杨氏的事情,也知晓了秦玉暖和秦宝川的真实身份。 刘尚书已经带着死去的儿子下去了,昭宣帝答应他一定会继续彻查这件事,可若死的不是秦临风,那秦临风又去了哪里? 就在秦质和秦玉暖分庭抗礼的时候,殿外又有人来报,说上官姑娘呈上了一封书信,是秦临风离开的时候交给她的。 上官仪,和秦临风?想到上官仪在秦玉暖面前说下的那些信誓旦旦的话语和恶毒的诅咒,秦玉暖总是提高了一些警惕。 昭宣帝飞快地将书信粗略浏览了一遍,眼神却是变得十分奇怪,语气也有些不自然,他看着秦质道:“书信中是以秦家大公子都是身份自称,秦家大公子说自己一直志在四方,只是一直担心自己的妹妹不能幸福出嫁,如今云妆寻得了个好去处,他也没什么挂念,贸然告辞,还望家父见谅。” 哼,秦玉暖在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样的口气,这样的说辞一听就是假的,秦临风心里头念的想的全都是秦云妆,哪能这样轻易离开,更何况,秦玉暖是当真看到秦临风被沉湖了。 秦质接过书信的手一直在颤抖,因为眼泪迷住了眼眸,这一封不过一页纸的书信秦质看起来却是十分费力,过了许久,秦质才微微抬起头,说了一句:“这的确是犬子的笔迹。” “原来,不过是误会一场,”陈皇后尴尬地打着圆场,“怪就只怪这临风行事也太过莽撞,这样一声不吭地就道别,让人白担心,恰好这刘公子又和临风穿了几乎一样的衣裳是,身形也类似,难免也让人误会。”陈皇后说罢,还抚了抚袖子,一脸恬淡温和的样子。 “误会?”上官逸突然清然地开口道,“原来在皇后娘娘眼中一条人命不过是一个误会?” “朕一定会彻查的。”上官逸老先生都开口质问了,昭宣帝更是不敢马虎,当即就做出了承诺。 出了大殿,秦玉暖看到年过七十的上官逸正站在殿外的一根铜柱旁,白色清逸的衣袖随风起舞,在这黑夜里更显深邃和神韵,很明显,上官逸是在等她。 秦玉暖扭头看了冷长熙一眼,温柔小声地道:“你先去马车上等我吧,好不好?” 冷长熙看了一眼上官逸,他是知道秦玉暖和上官逸的真实关系的,加上上官逸在殿前对秦玉暖明显的维护,他很放心,这是他的本能,他从来不会把秦玉暖放到一个过度危险的地方,就比如今天,就算他再忙,身边的事情再繁琐,他也一定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在他的小刺猬的身边。 看着冷长熙爽快地走开,秦玉暖走到上官逸的身边,和他一同仰望着这深宫之中带着血色的夜色。 “今天,多谢……。” 秦玉暖话还没说完,上官逸却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的眼神也跟着这夜色的深沉沉浮深邃起来,嘴边溢出的话语也像是吟唱佛经一般足以洗涤人的心灵:“不要说话,玉儿小时候看星星最是专心了,她说她害怕大声说说话会吵醒睡着的星星,那样星星就会飞走了。” 上官逸说着说着,眉间不自主地又流露出一种悲伤:“如今玉儿没有了,你和宝川就是我的玉儿,过往我信正义,信公道,却发现这两样连我最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从今往后,玉暖,你和宝川有亲人了,而这一回,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的。” “谢谢外公。”秦玉暖凑近了低声回了一句,宫中人多口杂,她不敢太过分,可是心中的感激之情却几乎要溢满出来。 “祖父,父亲催您过去。”突然一声响亮的女声,秦玉暖跟着声音回头,看到一身鹅黄色衣衫亭亭玉立地站在后面的上官仪正静静地看着二人。 上官仪的脸上挂着温婉的笑,这笑容竟然和秦玉暖某些时候有些像,若是论起血缘,上官仪和秦玉暖还该算是表姐妹,难怪两人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比如心狠手辣这一点,上官仪已经开始自学成才了。 上官逸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玉暖一眼,继而拂袖离开,可是上官仪却是留了下来,走廊上是时不时还有忙碌的宫女和太监走过,秦玉暖和上官仪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我小看你了。”秦玉暖突然开口,她的嘴角挂着微不可察的笑,和她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恬淡但是肃穆的气质犹如天成。 “是吗?”上官仪咧开嘴喜滋滋般地一笑,“不光是你,我都为自己的改变吃惊呢。” “秦临风的书信,你怎么弄到手的?”秦玉暖才问出这个问题,继而就是自嘲地一笑,“算了,上次你连上官让和秦云妆之间的通信都可以随便伪造,区区一封秦临风的笔迹又算得了什么?” 秦玉暖是故意的,她知道上官仪心中最不能提及的痛就是上官让,果然,看着上官仪的脸色渐渐铁青起来,秦玉暖脸上的笑意反而是更深了。 “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我不该说什么?”秦玉暖微微偏头,“上官让吗?嗯?” “你……,”上官仪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你不要忘了,你在大殿上被皇上被皇后被你父亲质问的时候,是我用一封书信救了你。” “哦?是吗?”秦玉暖把一切事情都看得很明白,“你救了我?你到底是救了我还是害了我你自己心里清楚,那个一口咬定是我推秦临风下水的宫女难道不是你收买的吗?你恨秦临风无视你,又恨秦云妆害死了你哥哥还夺走了你的心上人,你与虎谋皮,将消息卖给三皇子司马锐,却还妄想着将我也拉下水,将秦临风的死推在我的头上,却没料到,哼,总有人比你高一招。” 听着秦玉暖毫无保留地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透彻,上官仪不由得微微一愣,自己做的每一件事从秦玉暖口中一一吐出的感觉就像是将她**地丢到大街上接受众人的点评和怒骂。 “所以,刘公子真的是你杀的?”上官仪呐呐地回了一句。 “不是,”秦玉暖斜睨了上官仪一眼,这个上官府的大家闺秀始终还是资历太浅,在玩弄心计方面只是个心狠手辣的新手而已,“我没那么残忍,应该也是另一个想要陷害我性命的人干的,所以上官姑娘你看看,想要取我性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还不够资格。” “你……。”上官仪明显被秦玉暖一句“不够资格”给激怒到了。“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你凭什么和我说不够资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通房丫鬟 就在上官仪张口还要继续叫嚣的时候,一阵阴风刮过,伴随着一道纤细的银光,一丝凉意已经攀上上官仪的脖颈,那是一柄紫薇软剑,握剑的人是冷霜。 气氛瞬间冷凝起来,上官仪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来自地狱一般冰冷森凉,四周也似乎跟着静谧了起来,连路过的人都没有。 秦玉暖静静地看着在冷霜剑下整个人都绷紧了的上官仪:“不要轻易问我凭什么这个问题,要不是看在某一个故人的面子上,你这回在我背后捣了这么多诡计,老早就该付出代价了,你走吧,不过我要告诉你,没有下次。” 秦玉暖扭过身子,若不是看在上官仪和她有血缘关系,上官逸才经历了孙子的去世不能再遭受打击,秦玉暖一定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她。 冷霜收回紫薇软剑,又瞅了一眼上官仪的脚下,看到一小摊水渍,带着有些刺鼻的骚味,而上官仪的裙摆边也被这莫名的液体也打湿了,冷霜冷冷地一笑,潇洒走开。 跟着秦玉暖快走到宫门口,冷霜才开口道:“方才那上官姑娘被吓得不轻。”说罢,又将上官仪失禁的事情告诉了秦玉暖。 秦玉暖呵呵一笑:“上官仪这样一个要面子的人,这件事情就足以让她继续记恨好久了。” “三少奶奶不怕吗?”冷霜有些谨慎地道,“奴婢觉得,这位上官姑娘不简单,虽然现在行事比较莽撞无知,可是她的心思已经十分阴暗,不能不防。” “真正阴暗的不是她,”秦玉暖对于这一点还是十分有把握的,“她再能算计也算计不过那个人,所以为什么我说她是与虎谋皮,她以为是双赢,结果,还不是被人家利用玩弄了而已。” “三少奶奶的意思是?” 秦玉暖环顾了一下四周,宁王府回府的马车已经在朱雀门外头候着了,风吹过马车帷幕上的流苏像是温柔的轻抚。 “我怀疑,”秦玉暖低声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戏,秦临风没有真死,你派人紧密留意司马锐身边的人手,看之后会不会突然多出几个不该有的人。” “三少奶奶的意思是,三皇子他……。” “我只是怀疑。”秦玉暖拍了拍冷霜的肩头,冷霜和其他丫鬟是不一样的,虽然同样是自称奴婢,可是冷霜手底下有冷长熙拨调给她的几个高手,说是任凭冷霜差遣,其实也就是任凭秦玉暖使用,“总之,一切小心谨慎为好。” 冷霜点点头,恰此时马车帘子被一只小麦色的大手撩开,露出冷长熙那一张戴着黑色面具的脸,可就在看到秦玉暖的眼眸的一瞬间,所有的冷厉和深邃都在秦玉暖面前一一化解,成了似海的温柔和宠溺。 “上来。”冷长熙朝秦玉暖伸出手,宽阔的手掌心里握着秦玉暖那纤细白嫩的小手,光是看着就能给人无比庞大的安全感。 马车上,秦玉暖舒服地窝在冷长熙的怀里,马车厢里的软枕和马车帘子都是用独特的冰丝制成的,即便是在这炎炎夏日也十分凉爽。 冷长熙任由着怀里的小刺猬拱来拱去挪动位置,直到秦玉暖彻底安稳了,冷长熙才是挑了挑秦玉暖的下巴,吻上一记,道:“今天我来晚了,不好意思。” “不晚。”秦玉暖呢喃了一句。 “国子监那些人都清理干净了,你不要到担心宝川日后入学会被先生和教习为难。”一鼓作气将国子监联合贪污的十八人收押天牢的这样的大事,在冷长熙口中仿佛是轻而易举的。 秦玉暖点点头,她知道冷长熙素来都是不愿意让让她吃半点亏的,这一次秦质利用国子监的门生阻挠秦宝川参加秋季考学的事情,虽然秦玉暖说过自己可以处理,可是冷长熙还是采取了雷霆手段,当今皇上最反感的就是官吏贪污,看来这十八人的下场不是脑袋搬家就是流放边疆,无论是哪一个,都足以让秦质这一方元气大伤。 回了宁王府,宁王妃就已经派了丫鬟过来通报,说时候已经不早了,今天在宫里头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晨昏定省就省了,晚上就不用过去请安了。 “母妃真是贴心。”秦玉暖依偎在冷长熙的怀里,笑眯眯地看着前来通报的青竹,“还劳青竹回报母妃一声,今日都是一场误会,皇上和皇后娘娘都没有为难玉暖,让母妃担心了。” 青竹嘴角一抽,眼神似乎还流离在冷长熙紧紧扶住秦玉暖的那只大手上,三少爷何曾这样对过其他女人,可见这位三少奶奶当真是个有手段的。 可是嘴皮子上青竹还是极为客气,福了福身子:“奴婢自当如实禀报。” 待青竹离开之后,只留下秦玉暖和冷长熙两个人的时候,冷长熙终于摆出了一副最为放松和舒适的姿态,他仰面躺在床榻上,两条长腿微微分开,双手交叉枕在头下,看着头顶的青花色绵帐。 秦玉暖微微一笑,替冷长熙拧了张湿帕子准备给冷长熙擦脸。 “看看这一头汗,还不快擦擦。”秦玉暖才低下身子,手腕却是被冷长熙猛地拽住,身子一斜,就被冷长熙成功地拽到了怀里,湿帕子压在两人之间,冰冷的触感瞬间打湿了两人的衣襟,那紧紧相贴的感觉半是冰凉半是火热。 “一头汗如何?你嫌弃了?”冷长熙的眼里带着笑意,连语气都像个孩子。 “是,”秦玉暖也哄着他道,“我嫌弃了,还不快擦擦。”说着说着,秦玉暖的脸已然就红了起来。 冷长熙只是呵呵一笑,反手将秦玉暖紧紧地拥进怀里,语气带着些霸道:“嫌弃也没办法,都是我的人了。” 秦玉暖噗嗤一笑,两人正要闹起来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廖妈妈的声音:“三少奶奶,唐姨娘给送了两个丫鬟过来,说是过来伺候三少爷的。” 唐氏送来的人?秦玉暖挑了挑眉,这无疑是应了那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话,唐氏和秦玉暖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冲突,可是因为城东那三间铺子的事情暗地里已经是剑拔弩张,如今还送了丫鬟过来。 秦玉暖稍一犹疑,又听到廖妈妈在外头喊了一句:“是唐姨娘亲自带着送来的,如今就在小偏厅等着呢。” 哼,唐氏居然自己都还来了,也难怪往常最懂秦玉暖心思的廖妈妈也不得不老实来回报。 “我马上就来。”秦玉暖朝着门外喊道,说完又扭头看着冷长熙,彼此之间心知肚明,那一句说送来了两个丫鬟,还是专门来服侍三少爷的就已经说明唐氏的用意了,无非是想在秦玉暖和冷长熙身边安排两个人,她毕竟是长辈,还这样亲自带人来了,总不能拒绝。 “你去吧,我说过除了你之外不看别的女人,所以我还是不去了,不过,”冷长熙捏了捏鼻子,轻描淡写地道,“不要太过分,断手断脚就行,性命还是留着吧。” 这打诨的话又让秦玉暖噗嗤一笑,她替冷长熙揉了揉太阳穴,温柔地道:“我知道你是太累了,”说罢,又戏谑道,“不若我将这两个丫鬟收下算了,也好多点人服侍服侍你,我也不用那么累了。” 冷长熙笑了:“我知道是我太厉害了,你也不用这么体贴,”说罢又摸了摸秦玉暖的脸颊,语气迷离而促狭:“说到这个,咱们今天晚上,咳咳,你记得早点回来。” 就在秦玉暖临走的时候,冷长熙还不忘在秦玉暖那略微还生了些婴儿肥的脸颊上轻轻地掐了一掐,小偏厅和秦玉暖的卧房离得并不远,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门口守门的丫鬟看到三少奶奶来了,连忙恭敬地替秦玉暖掀开了撒花软帘子,秦玉暖一进屋子就看到端端庄庄坐在茶几旁,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唐氏,可是一看到秦玉暖进来,唐氏瞬间就精神抖擞了一般,二话不说,就站起身来主动迎了过来。 “哟,玉暖可是来了,让我好等啊。”唐氏的话软绵绵的,带着江南小调的软糯。 “让姨娘等了这么久,是玉暖的不是,可是姨娘也是知道的,这次入宫参加婚宴规矩本来就多,姨娘没进过宫,不知道也无妨。”秦玉暖掩着帕子颔首一笑,这话语简直是直接戳中了唐姨娘的心头。 她娘家的身份也不算低,她的亲哥哥可是当朝的三品车骑将军,还给王爷生了个长子,可位份也始终都只是个如夫人,宁王宁愿空着一个侧妃的位置也不愿意升了她的位份,让她心里不舒坦了好些时候,若是她是侧妃,这一次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随着宁王府的人入宫参加婚宴了。 瞬间的不快,那谄媚的笑又重新回到了唐姨娘的脸上:“这自然是,我们哪能和三少奶奶三少爷相比,三少爷那可都是做大事的人,你看,我也是想着三少爷日日劳累,身边也该多些人伺候,这两个丫鬟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送来的,来,你们两个,来见过三少奶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自讨苦吃 唐氏一边招呼着一直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上前,一边笑脸盈盈地看着秦玉暖,那笑眯眯的样子似乎是一种挑衅,带着看好戏的态度。 说实话,纵然在秦玉暖看来,唐氏送来的这两个丫鬟当真是百里挑一的,一个生得鹅蛋脸,大眼睛,前凸后翘,肢体丰满却有着纤细的四肢,尤其是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身让人难以移开眼神,另一个身材稍逊,可是脸蛋却是一等一的美貌,瓜子脸,水灵灵的大眼睛,那眼波一转似要勾了人魂去。 “这就是我选的两个丫鬟,我也知道,玉暖你如今操劳着城东的三间铺子不说,秦家如今也出了不少事,她们跟着你,也好替你减轻一点负担,不是我说,这两个丫鬟之前都是受过教的,定能好好伺候长熙。” 说白了,不就是送了两个通房丫鬟想要来分秦玉暖的宠罢了,秦玉暖面上不作声色,反而露出一副细细打量继而也觉得十分满意的神情,上前问着那个圆脸丫鬟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圆脸丫鬟乖巧地低头道:“奴婢百合,今年虚岁十六了。”立刻,另一个瓜子脸的丫鬟就按捺不住了,连忙答道:“奴婢牡丹,今年虚岁十七了。” 秦玉暖眼神一缩,身旁的满儿就立刻上前啪啪地扇了这牡丹两巴掌,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转眼间就给这牡丹貌美如花的脸上一边各留下了一个五指印。 “怎么做奴婢的,我们少奶奶问了你了吗?主子没问话就不要轻易答话,这些规矩还不懂吗?”满儿替秦玉暖教训道。 唐氏一惊,这巴掌虽然是满儿打的,可是满儿是秦玉暖的贴身丫鬟,这无疑就是秦玉暖的态度了。 秦玉暖朝着唐姨娘微微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院子里规矩多,满儿又是掌管我这院子里教导下人立规矩的大丫鬟,看到那些不懂事的人自然有些忍不住,打骂了姨娘送来的丫鬟,还望姨娘不要见怪。” 算了吧,唐氏哪里敢见怪啊,她嘿嘿地尴尬地一笑:“哪里,这下人嘛,不懂事的自然是要管的,既然我都将这丫鬟送过来了,自然就是玉暖你的丫鬟,随意教导。” “行,姨娘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秦玉暖笑得犹如春花一般灿烂,可是往往这样的笑容背后总会带着犀利尖锐的话语,秦玉暖朝着这百合和牡丹道,“你们虽然是姨娘送来的丫鬟,可是我这院子里都是一视同仁,新来的丫鬟都要跟着三等丫鬟一起做活,表现好的自然有升位置涨工钱的机会,可是心里有要是藏着些什么不该有的想法的,我也绝不会姑息。” 这番话,明显就是在告诫百合和牡丹老实守本分就好。 “你们两个,明日就去柴房负责挑水和劈柴吧,满儿会定时过去看着你们的。”秦玉暖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此砸碎了百合和牡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做丫鬟的,但凡心里有点想法的都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成为主子,被人伺候,百合和牡丹被唐姨娘从那么多丫鬟里头挑中的时候都是一心以为自己的苦日子就此到头了,可是结果呢,她们原来的差事是二等丫鬟,负责端茶送水的轻松伙计,这下好了,结果沦为了做苦力的。 百合属于胆小的,敢怒不敢言,可是牡丹却是将怒气全然写在了脸上,她撅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怎么,还有什么不服吗?”秦玉暖将眼神挪在牡丹身上,秦玉暖的眼神充满了威严和一种凌然之气,让人不禁有些后怕,可是为了自己的前途,牡丹还是贸然开口,她昂起脖子,似乎是一种谈判的姿态:“三少奶奶,唐姨娘送了奴婢来是做通房丫鬟的,不是当苦力的。” “哼。”秦玉暖听完,只是冷冷一哼,眼神微微一瞟,这一次,还没轮到满儿上前扇这牡丹,唐姨娘已经是哗啦上去猛地踹了牡丹一脚,动静虽然大,但是秦玉暖也知道唐姨娘没有使全力,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没眼力见儿的东西,没看出来三少奶奶这是在考验你们吗?一个个不老实的,我是怎么挑了你出来,真是给我丢人。”说罢,唐姨娘又是朝着玉暖尴尬地笑道,“这丫鬟的心思也忒坏了些,都是我老花眼了,挑错了人来,改明儿,我再给送来几个好的。” “不必了。”秦玉暖果断拒绝道,这一次送来的一个胆小的,一个莽撞不知天高地厚的刚好还都是好对付的,谁知道唐姨娘下一次会送来什么善茬。 “行了,满儿,你将这两个人领下去吧,好好教导。”秦玉暖着重强调了“教导”两个字,又补上了一句,“还有,牡丹这个名字对于一个丫鬟来说实在是太艳丽了,换个名字吧,叫做海棠。” “可奴婢……。”牡丹还想多嘴,却想到刚才所蒙受的两个巴掌和唐姨娘的一脚,生生地忍下了。 丫鬟被带下去了,可是唐姨娘也喜滋滋地离开了,她本以为按照秦玉暖的性格是绝不可能留下这两个丫鬟的,故而她已经备好了许多对策,却是没料到,这么轻易地就让秦玉暖留下了,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可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秦玉暖如今忙碌起来,就必定会有顾忌不到院子里的时候,那时候,只要使点手段,只要百合和牡丹其中有一个能被冷长熙看上,那就是最大的成就。 看着唐姨娘心满意得地离开,秦玉暖不由得为唐姨娘这天真的想法感到可笑。 “三少奶奶为何要收下这两个丫鬟,就不怕这两个丫鬟将来真的得了势,和唐姨娘联手,欺负到三少奶奶的头上来?”听雪一边扶着秦玉暖回去,一边疑心地问道,她知道秦玉暖素来谨慎,总是会将概率降到最低。 秦玉暖悠然地看了一眼远方:“这里是宁王府,不比秦家,就算我拒绝了唐姨娘送来的百合和牡丹,也会有其他人送来的月季桂花芍药,我挡得了一时,能挡得了一世吗?” 就在听雪以为秦玉暖是无奈妥协的时候,秦玉暖却是忽而一笑:“我倒不如收下这两个心怀鬼胎却手段稚嫩的,杀一儆百,也好让其他院子里的人知道,我这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撒泼放肆的。” 杀鸡儆猴,这才是秦玉暖的最终目的,听雪不由得赞叹地点了点头,果然,她的主子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服输的主,这也是她敬佩秦玉暖,甘愿在秦玉暖身边做牛做马的原因,在秦玉暖身边,总是能学到很多。 走到垂花门的时候,秦玉暖已经可以看到冷长熙在院子里一边练剑一边等着自己,夏日炎热,冷长熙直接褪去了上衣,露出精壮的胸膛,展现出完美的腹肌,一套松山剑法练得行云流水,时轻时重,时快时慢,时而剑走偏锋,时而银蛇乱舞。 听雪一见,已经是识趣地退下,独独留秦玉暖站在垂花门里欣赏着这流星飞舞般的剑法。 舞到一般,冷长熙却突然挑起了石凳上的一个黄色香囊,飞转手腕之间,一眨眼就将这做工精细的香囊给挑成了雪花,里头的料子和香料碎成一片,纷纷落下,继而收剑,眼神凌厉,朝着身旁一个唯唯诺诺地女人道:“你送的香囊我收下了,以后不准再出现在这个院子里,否则下一次我挑花的就不是香囊,是你的手筋脚筋,和你的脖子。” 秦玉暖侧过身子,这才看到原来在冷长熙练剑的旁边的一棵合欢树旁还站着一个红衣少女,一身红衣和着鲜红的合欢花犹如同根而生,十分应景,那箍得紧紧的腰身似乎在述说着无尽的魅惑,还有那樱唇点点,柳眉弯弯的脸蛋儿,不得不说,这女人倒是有几分李萋萋的风采,虽然比起李萋萋的美貌稍微逊色一些,可是那流淌出来的风韵却足以撩拨每个男人的心,让人目不斜视。 可偏偏,冷长熙却是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这也是这红衣女人百般不得其解的一点,是她不够美吗?可天知道这王府里有多少男人对她有过肖想,每每她走过花园,走过池塘的时候总是可以收获无数暧昧的目光。 “三少爷,您过去不是这样对奴家的。”那软绵绵的音调像是一曲哀婉勾人的江南艳曲。 秦玉暖慢慢走近,她渐渐看清了这个红衣女人的脸,觉得十分眼熟,她想起来了,是她之前在宁王妃寿宴上见过的女人,当时方子樱告诉她,这个女人叫谢如莺,是宁王妃的远方侄女。 “好笑,”冷长熙的话语满是戏谑和不屑,“过去不是这样对你的?在我记忆了,我哪次都是这样对你的。” 谢如莺一愣,那含情脉脉的眼神似乎一下就被冰冻住了,恰此时又看到秦玉暖走近,秦玉暖,这个她最为嫉妒的女人此时正是笑得恬淡无比,朝这边走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针锋相对 “相公。”秦玉暖盈盈走近,而冷长熙的眼神也在看到秦玉暖的那一瞬间立刻就融化了,恍若含情的春水一般,眼里荡漾起柔情蜜意的涟漪。 秦玉暖将微显窘迫的谢如莺那眼里冒出的星星火花看在眼里,却视而不见,她亲昵地攀上冷长熙的胳膊,拿出手里的帕子替冷长熙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一颦一笑都像是在展示两人有多恩爱。 “累坏了吧。”秦玉暖做出这下才看到谢如莺的样子,一脸惊奇地道,“呀,这是哪位美人儿?怎么从来听相公你说起过?” 冷长熙嗤之以鼻地一哼,只回了一句:“母妃的一个远方亲戚罢了。” 秦玉暖温婉地一笑,主动靠近了谢如莺道:“难怪我看着和母妃眉眼之间有些相似,看着就像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对不对,谢姑娘?”老实本分这四个字莫过于是最大的讽刺,自谢如莺入宁王府以来可从来没老实过。 谢如莺虽然才在冷长熙面前吃了瘪,可是和这个看起来端庄本分,不识情趣的秦玉暖面前,风情万种的谢如莺有着一种莫名的自信,或者说,之前未曾近距离见到秦玉暖的时候,她只是羡慕嫉妒,心里有些失落,可见到了秦玉暖,她不仅没有绝望,反而心中燃起了一种征服的渴望,她在心里坚信着,像秦玉暖这样保守的人定是不懂床帏之间的趣味的,而自己却可以很好地满足冷长熙。 谢如莺朝着秦玉暖眯了眯眼,像是对手在决战之前最后的审视,忽而嫣然一笑道:“我入府早,在三少奶奶和三少爷还没认识的时候就已经陪在宁王府左右了,若是三少奶奶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如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必了,”秦玉暖恬淡地一笑,“入府的早晚不是问题,关键是现在处在什么位置,”秦玉暖看着谢如莺眉眼一挑,“如今母亲将不少账面上的事情交给我打理,我想这些方面地位问题,我就算来问谢姑娘也问不出什么来吧。” 言下之意,千万不要以为我秦玉暖和你是一个等级的。 谢如莺嘴角一抽,气氛对她已经极为不利,她福了福身子,没有多说,就径直离开了。 看着谢如莺一走,秦玉暖原本的笑容慢慢消散了,她将手中替冷长熙擦汗的帕子轻轻一甩甩在冷长熙身上,扭过身子准备离开,却是突然被一道力道箍紧了,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跌撞进一个结实有力的怀里,身后是冷长熙浓重的呼吸和身上浓浓的汗味。 “做什么,浑身汗臭的。”秦玉暖的话语有些娇嗔。 “你吃醋了。”冷长熙嘴角微微一扬,满是笑意。 “我没有,我才没有吃醋,”秦玉暖偏过头,躲开冷长熙那喷薄而出的充满男性气息的热气,“我大度着呢,往后你练剑谁看都行,看多久都行。” 冷长熙伸出食指从背后点了点秦玉暖小巧的鼻尖,嘿嘿一笑:“我挺喜欢你吃醋的样子的。” 秦玉暖着急了,猛地扳过冷长熙的手臂挣脱而出,转过身子对着冷长熙道:“我是认真的,我才没吃……。”一个“醋”字还未出口,秦玉暖的嘴却已经是被冷长熙那铺天盖地般滚滚而来的吻给覆住,缠绵的纠缠似绕着合欢树愈发痴长的菟丝花,在一瞬间爆发。 “唔。”秦玉暖支支吾吾地发出还想要抵抗的声音,却已经是徒劳。 许久,冷长熙才将秦玉暖松开,眼里是似海的疼爱和温柔,话语也犹如春风拂面般温存甘甜:“你去见唐氏,我无聊,又想你,就只能练剑等你,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我会查的。” 说到唐氏,秦玉暖就想到了唐氏送来的两个通房丫鬟,心里都蓦然就根不是滋味了。 “怎么了?”冷长熙察觉到了秦玉暖的小情绪。 “唐姨娘喊我过去,就是送了两个通房丫鬟过来。”秦玉暖直接说道。 冷长熙面无表情:“哦。” 秦玉暖挑挑眉:“长得挺漂亮的。” 冷长熙:“哦。” 秦玉暖:“听说母妃也知道这件事,默许了。” 冷长熙瞥过眼神:“那就送她们俩去柴房吧。” 秦玉暖微微一笑:“我就是这样做的。” 恰这时,满儿却突然进来通报,说冷武在外头有要是求见。 原本是两人温存蜜意的时候,可是两人也都知道,若是没有要事冷武也不会托了满儿入私院来禀报。 “让他进来吧。”冷长熙边说边将最后一件外衣穿上,秦玉暖想着冷长熙定是有什么机密要事要处理,正准备离开,却是被冷长熙反拽到了身边。 “在你的面前,我从来都没有秘密。”冷长熙的意思,是要让秦玉暖跟着她一起,他一直都知道秦玉暖的心智和心计绝非普通妇人,很多地方他还想听听秦玉暖的建议。 冷武随着满儿进了院子,对着冷长熙拱手道:“将军,刘尚书派人来传话了。” 刘尚书?就是刚失去了一个儿子在殿上悲哀得几近昏厥的刘尚书,现在距离刘公子的尸体被确认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刘尚书居然还有心思来找这本来就没什么交情的冷长熙? 这一点,冷长熙也是觉得十分奇怪。 “他说什么?” “传话的人用的是一道暗语,属下不敢窥看。”冷武一边说一边从衣袖里掏出一张一指宽一掌长的书信,递给冷长熙,信上寥寥几句话,像是诗句又像是什么谶语,可关键是,这几句话看起来都没什么逻辑关系,却偏偏又让人觉得意有所指。 冷长熙凝视了片刻,眼神一亮,身旁的秦玉暖却已经是脱口而出:“将第一句话的第一个字第二句话的第二个字按照这样的规律依次连接起来,相公,刘尚书是约你明日午时到第一楼见。” 冷长熙微微一笑:“我也刚发现是这样。” “你去吗?”秦玉暖只在乎冷长熙的态度。 “我和刘云山不熟。”冷长熙直呼了刘尚书的名字,眉眼间似还在思索,没有下决定。 冷武这时候又说道:“来人说,刘尚书是有事相求,不过同样,也会拿一个十年前的消息来换。” 十年前,冷长熙拧紧了眉头,秦玉暖亦是心头一动,她知道冷长熙一直在负责追查十年前未央宫离奇失火的真相,而刘尚书口中的十年前…… 这一夜,两人缠绵过后冷长熙便是沉沉地睡去,可是就在睡梦中眉头也依旧紧锁着。 第二日还未到午时,京城第一楼的外面就已经是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早早地就定好了位置的达官贵人由下人丫鬟打着遮阳的油纸伞进入到第一楼里,自原来的老东家苏成海将这间酒楼转手易主之后,这间酒楼的生意似乎更加繁忙。 只是没人知道,这酒楼背后的主人是冷长熙,或者说,从来都是冷长熙。 而这达官显贵最为集中的京城第一楼也成为了冷长熙暗中打探消息的聚集点,这里的每一个小儿和掌事的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有一定的身手,最重要的是耳目清明,忠心耿耿,每天都在和客人的交往谈论之间给冷长熙源源不断地提供信息和资源。 “将军,刘尚书一炷香之前就来了,在天字一号房。”掌柜的看到冷长熙,面上虽然还是像对待其他客人一样寒暄,可是贴在冷长熙的耳边却私语了房中不少情况。 暗中还给冷长熙做了一个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一同跟来的秦玉暖在一个拐角重复了掌柜方才比的手势。 冷长熙牵过秦玉暖,淡淡地道:“这个意思是,房间里的一等一的高手有一个,三等高手两个。”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程度算做如何,可是秦玉暖看到冷长熙脸上那淡定而底气十足的样子就知道,刘尚书这样的配备在冷长熙的眼里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雅座的四周早已安排了人看守,不容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门口守着的是刘尚书带来的小厮,冷厉地看了冷长熙一眼,突然冷冷地道:“我家主人只请了冷将军一个人。” “哦,”冷长熙漠然地点点头,突然牵起秦玉暖的手道,“那我们走吧。” 恰此时,屋子里头传来刘尚书的一句:“让他们进来吧。” 冰冷的面具下,冷长熙突然狡黠地一笑,也不多礼,直接带着秦玉暖进了屋子里。 “早就知道冷将军和冷夫人伉俪情深,却没想到这样的场合冷将军也会带着夫人前来,冷将军果然好魄力。”刘尚书端坐在桌旁,桌上已经琳琅摆满了不少点心果酒,虽然刘尚书强打起精神,可是那鬓角处,眉眼间还是透露着刚嗓子的森凉和沧桑。 冷长熙嘴边只撇出一丝轻描淡写的弧度,开门见山地道:“我只想知道,刘尚书口中的消息到底值不值得我跑这一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又生枝节 “冷将军不过该先问问我,为何要千辛万苦找将军来此相聚吗?”刘尚书到底也是多年的老狐狸了,冷长熙对于这个消息越重视,也说明他达到目的的希望越大。 冷长熙不掩饰自己对于这个消息的热衷的原因,正是在于他能足够的把握得到。 “我没那么多空余的时间,”黑色面具下隐藏着一张充满心机也充满自信的眼眸,冷长熙抬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而且,刘尚书昨日才丧子,今日不应该是痛苦地守在府里,护在刘家公子的尸体旁边吗?刘大人,我这个人最讨厌威胁,你不要逼我。” 刘尚书瞬间也正襟危坐起来,用眼神使身边的人退下后,才是凑近了在冷长熙的耳边道:“无论冷将军信不信,老夫可以保证,我关于十年前未央宫大火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半点掺假。” 冷长熙手一顿,算是准备等着刘尚书继续说了。 “十年前,”刘尚书眼神悠然,开始回忆往事,“我记得那时候三皇子司马锐也才十二岁,那时候的他是个极不吉利,极不讨喜的孩子,他娘亲只是一个被皇帝醉酒宠幸后的宫婢,临死前也只是一个常在的位份,再加上她的娘亲曾经是在芸贵妃宫里干活的,所以司马锐多多少少后来也会受到芸贵妃一党的挤压和排斥,可是就在未央宫大火之后,三皇子司马锐某一次却突然出现在了一个以他的身份本没有资格出席的宴会上,就是在那场宴会上,皇后娘娘一眼看中了那个骨瘦嶙峋,毫无贵气的下贱孩子,收养膝下,从子,三皇子的身价也是一跃而起,飞黄腾达。” “我知道,”冷长熙斜眼看了一眼滔滔不绝的刘尚书,“那场宴席我也在,当时是太后六十大寿,司马锐跟着乐师一同奏了一曲吉祥如意,然后被皇后娘娘当场看中了。” “没错,”刘尚书摸了摸山羊胡须,“冷将军难道不觉得,这其中会有什么牵连吗?” 冷长熙默默地看着刘云山,没有说话,冷长熙曾今做出过各种猜测,找到无数种证据,可是事情实在是太多久远,他现在需要的,是确切的证人和证实。 刘尚书的眼光愈发深邃起来,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他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你我都知道,当时的未央宫里到底住着什么人,皇上和太后又为何会对未央宫保护得如此周全。”刘尚书边说,边就用食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一个“长”字,其意已经不言而喻。 看着冷长熙拧紧了眉头没有说话,刘尚书又说道:“人们都只知道当年皇上派长公主入西夏和亲,也都知道后来长公主的送亲队伍在西夏和大齐的交界处被贼人掳掠,也知道当时已经派出了大量的搜查队伍,长公主却依旧下落不明,为此大齐和西夏断交十年,可是却没人多想一步,后来的搜查结果到底如何了?” “我不想听废话。”冷长熙的语气很是果断。 刘尚书冷冷一哼:“我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了,靠的不是手段和计谋,我最擅长的,就是懂皇上的心思,皇上嘴角一撇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准备处死哪个官员,当时的情形我虽然记不太清了,可是却也能知道,当年的长公主是的的确确地被救回来了,而被秘密送回宫之后所居住的地方,就是未央宫。” “那依刘尚书的意思,”秦玉暖侧坐在冷长熙身旁,她一直认真听着刘尚书说话,“既然皇上已经将长公主寻回来了,为什么不将这个好事昭告天下呢?” “哼,”刘尚书底气十足地悠然地欠了欠身子,“在我看来,隐瞒长公主回宫之事不过两个理由,第一,长公主的身子已经不洁了,昭告天下会有损大齐的颜面,第二,那就是皇上自己对长公主有些不可言说的感情,长公主和皇上素来感情深厚,前朝的周武帝也有娶自己姐姐的事迹,只怕皇上是将等风声平息之后效仿,只是没料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不仅毁掉了大齐最为精致的未央宫,也烧死了隐居在里面的长公主。” “荒谬!”冷长熙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以为算什么,居然敢随便猜测皇上和长公主之间的感情?” “不然呢?”刘尚书露出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其实从皇上一直命令冷将军你彻查未央宫失火一案就可以看出来了,皇上对于这件事是相当的在意,甚至,呵,在意了十年。” “如果这就是刘大人你要告诉我的消息,我只能说,毫无用处。”冷长熙起身,拉着秦玉暖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当然不仅仅是这些,”刘尚书连忙起来拦住冷长熙道,“若只是有这些冷将军已经查得**不离十的消息,老夫又怎么会有底气来和冷将军谈条件呢?” 就在冷长熙的眼眸已经快速冷凝起来的时候,刘尚书突然从腰间掏出一张纸条,只是冷长熙的眼神冷冷的,让人觉得有些不可靠近,刘尚书转手,将纸条递到了秦玉暖的手上。 秦玉暖飞快地打开一看,是一个地址,离得不算远,就在京郊。 “这是当年一直伺候在未央宫里的一位老宫女的地址,虽然后来未央宫被皇上下令清宫了,一干人等被流放的流放,被处死的处死,可是她恰好逃了过去,冷将军若是不信,可以按照这个地址追查过去,就知道老夫所言真假了。” “我不需要。”冷长熙甚至连瞟都没瞟这地址一眼,就直接将这纸条塞回到了刘尚书手上,“你的筹码,不怎么诱人。” 虽然已经递了过去,可是秦玉暖却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就是刚才那么匆匆一眼,她已经清晰地将地址牢牢记下,同时,冷长熙也清楚地知道秦玉暖有着极好的记忆力,秦玉暖知道冷长熙的意思,他是想黑吃黑。 “这……。”刘尚书原本的底气被冷长熙这一句话就打击得烟消云散。 看着冷长熙当真准备离开,刘尚书突然拔高的了音调:“冷将军,既然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为什么不能合作呢?” 冷长熙果然停住了脚步,他漠然地回过头,犀利的眼神透过蝙蝠型的面具将刘尚书瞬间从头审视到了脚。 “冷将军不知道,昨夜老夫将犬子的尸体接回府中之后,半夜发现犬子的喉咙出现了一个黑点,后来请高人看过之后,说那是有毒的银针刺进喉咙里留下的痕迹,犬子,果然是被人害死的,而害死他的人,老夫有十成的把握定和三皇子脱离不了干系,当年未央宫失火一案也和三皇子有牵连,冷将军,你难道不觉得以你我二人之力,将三皇子背地里干的那些阴损的事揭露无疑,让皇上知道三皇子的真面目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吗?” 刘尚书说完,还大口喘着气,他太着急了,他十分害怕冷长熙不和他合作,没错,他说大话了,他虽然是跟着先帝一起打江山的元老,可是如今他在朝中的权势和话语权已经一日不如一日,若是没有冷长熙的支持,他徒步难行。 “你太小看司马锐的本事了,”冷长熙很是不屑,“也太小看我挑选合作对手的档次了。” 既然是合作关系,就必定要和冷长熙平起平坐,冷长熙受不了。 刘尚书咬了咬牙,突然拱手对着冷长熙道:“只要能给犬子报仇雪恨,老夫愿听冷将军的吩咐和差遣。” 冷长熙的眼眸伸出泛出一种睿智的光芒,可是明面上,他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还是那样淡然,仿佛看轻了周围的一切。 “朝中最近在热议立太子的事,我要你上奏折一张。”冷长熙直接开口吩咐道。 “是让老夫力挺大皇子为太子吗?”这是刘尚书最本能的猜测。 “不是,”冷长熙摇摇头,“就说七皇子司马裘在皇陵遇袭,请求皇上将七皇子接回宫中。” 七皇子司马裘是皇上最小的一个儿子,其母的出身也是十分尊贵,家族不仅是大齐的世家贵族,生下司马裘后更是被立为四妃之一的淑妃,只是后来受巫蛊之罪入罪,由此也拖累了当时才满六岁的司马裘,小小年纪就被送到了皇陵,过着孤苦清冷的日子,不过说到这当年巫蛊之案,其实也猫腻颇多,可是谁都不敢去细查,谁知道这背后又有怎样的势力牵连,触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太子之位争夺已经处于白热化阶段,此时接回司马裘,无异于也是火上浇油,可是冷长熙要的,就是火上浇油。 “七皇子遇袭了?”刘尚书显得很是惊讶。 “还没有,”冷长熙语气淡淡的,“不过早晚会的。” 刘尚书略一惊讶,看着冷长熙半晌无语,恰此时,大堂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里头还夹杂着北狄口音的吵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公主多情 一听到北狄口音,房间里的人瞬间都提高了警惕,如今北狄的塞淳公主虽然已经和大皇子司马若成婚,可是大齐和北狄的关系却依旧因为围场行刺事情敏感脆弱,再加上完颜肃回北狄之后也不知道会如何禀报在大齐的情况,但是看在鹿关的军队动静来看,两国关系走向该是好的。 说到鹿关,秦玉暖又想到了完颜肃上次提到的那笔生意,据说完颜肃在北狄京城禀报出使事宜没过多久会就被调离京都,镇守鹿关,到那时,秦玉暖通往北狄的财路也就能彻底打开了,没错,秦玉暖最终还是选择了答应完颜肃的合作要求,既然有银子,干嘛不赚,再说,就算东窗事发,秦玉暖也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说到这,外头的动静就愈发大了,一个操着北狄口音的婢女语气有些严肃:“我们大皇子妃看上你们的糕点想要学了做给太后娘娘吃,当做太后娘娘的寿礼,你们居然如此无礼,当心我们皇子妃砍了你们一个个的脑袋。” 北狄民风开放,也难怪这个婢女会将砍啊杀的挂在嘴上。 雅座的窗户开了半扇,秦玉暖依偎在冷长熙身后看着大堂里的动静,这里视角刚好,可以让秦玉暖很清晰看到身着汉人服饰的塞淳公主,不,现在应该叫做大皇子妃,她樱唇秀眉,英气飞扬,只是嘴角不高兴地耷拉下去,塞淳就是这样一个会将自己所有情绪全写在脸上的人,这样的人率真,可在这重重深宫中却是十分危险。 大皇子司马若也来了,但他只是神色淡然地看着塞淳公主的婢女们和京城第一楼的掌柜的理论,并不参与,他依旧是一身白衣,腰间是绣了金丝的低调奢华的腰带,只是眉眼间带着微不可察的淡淡忧伤,似一种文人忧国忧民的惆怅,司马若,他娶了一个根本不爱的女人,作为一个政治工具,他的表现有些出乎意料的沉稳淡定。 只不过,除了沉默,他也别无他法。 面对塞淳公主的婢女的挑衅般的质问,掌柜的显得有些为难,倒是一旁有客人忍不住插话道:“你们北狄人有什么资格学习我们大齐的糕点,你们北狄人生性粗鲁野蛮,怎么能领会中原糕点里的心思,再说了,难道让你学会了,好将秘方传到北狄去吗?” 这个人,一听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达官显贵,开口闭口都带着自以为是。 “你什么意思?”塞淳推开婢女,径直向前看着这多嘴的中年男子道,“我们北狄哪里需要偷学你们大齐的吃食,我们有马奶酒有酥油茶有烤全羊,哪像你们大齐人,吃个饭还要用筷子那么费事,尽是一帮文人骚客的卖弄。” “哼,”另一个中年妇女又接过话道,“既然如此,你一个北狄人干嘛要学?还不是要讨好给我们大齐的太后娘娘,北狄被大齐打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是内政空虚了,不然,又为什么会和亲投降呢?” 说话间,突然一个茶杯就直接地朝着塞淳的面门砸过来,速度之快有些出乎人的意外。 可就在离塞淳的脑门还有一掌远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却突然出现,稳稳地接住了这个被当做暗器使的茶杯,大手慢慢收回,将茶盏慢慢地放在桌上,又摸了摸脸上的黑色面具。 秦玉暖跟在冷长熙的后面,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个还保持着扔掷茶杯企图袭击塞淳的小个子,秦玉暖眼神微微一眯,就在这小个子出手前,冷长熙就发现了猫腻,虽然秦玉暖和冷长熙都和塞淳没什么交集,可是若这一茶杯真砸下去,按照塞淳的脾气,不闹腾一阵是不会罢休的。 秦玉暖的眼神慢慢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发现其实除了这两个喊话的人之外,其他人的表情都是有些犹疑的,他们既忌惮塞淳如今的大皇子妃的身份,又痛恨北狄人和大齐的连连交战,曾一度闹得民不聊生。 “这两位贵人说得都有道理,”秦玉暖微微一笑,挽过冷长熙的手臂站了出来,“只是,民妇还是觉得,如今既然大齐和北狄已经签订了合约,建立邦交,那便再没有敌人之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塞淳公主背井离乡来到大齐,也算是个客人,而且既然塞淳公主已经嫁给了我们大齐的皇子,也就是自家人,我相信,就算到时候北狄和大齐再起祸端,塞淳公主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秦玉暖说完最后一句话,将头慢慢扭向塞淳,眉眼弯弯,和婉地一笑,“公主,您说是不是?” 大齐北狄再起事端?塞淳公主一愣,还未回答,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司马若却是冷冷地开了口:“塞淳既然已经是我的皇妃,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就没有什么北狄公主之说了,而且,这也是父皇赐婚,”司马若用一种飘渺清冷的眼神扫视了刚才说话的二人,语气突然森凉起来,“你们,难道想要怀疑父皇的判断吗?” 普天之下,谁敢怀疑皇上啊。 “不敢不敢。” “是啊,就是给草民一万个胆子,也不管和皇上对着干啊。” “那你们还不快点给大皇子妃道歉?”秦玉暖顺水推舟,又远远地看了一眼那丢茶杯的小个子,“还有你,当众袭击皇亲国戚,按照大齐律例,应当发配充军,流放边疆。” 这三人面色一窘,其中一个胆小的更是哆哆嗦嗦将要跪下,却是被塞淳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们草原上的汉子从来不会向女人下跪的,你们中原人,真是太没硬气了,不用跪了。” 秦玉暖闻之一笑:“你们还不快谢谢大皇子妃的恩典。” 三人皆是一愣,蓦然明了,点点头,连连道谢,接着就灰溜溜地跑了。 秦玉暖看了,只扭头看着一脸率真稚气的塞淳,她深知这位看似爱无理取闹的公主其实有着一颗难得的善心,虽然她经常口出狂言,可是心思却是不坏的。 塞淳挑挑眉,盯着秦玉暖看了一眼,又转眼看到方才为自己拦下茶杯的冷长熙,嘴角突然浮出一丝丝得意的微笑:“看吧,我就知道你是在意我的,大齐的将军,虽然当时在围猎场上你拒绝了我,可事实证明,你关心我。” 塞淳居然就这样讲出口来了,甚至当着司马若和秦玉暖的面。 冷长熙淡淡地瞥了司马若一眼,发现司马若对于此事竟然无动于衷,冷长熙和司马若有些交情,大概也知道他的为人,司马若素来不喜欢去争夺那些功名利禄,更不喜欢被芸贵妃上赶着去争夺太子之位,可是一次又一次的被逼迫被利用被套上政治枷锁,已经让司马若心如死灰,故而,对于这个搪塞过来的大皇子妃,司马若的表现犹如麻木的死人一般,喜不喜欢,也都是这样了。 塞淳依旧得意地笑着,冷长熙只是慢悠悠地拿捏起那只茶杯,细细道:“这只茶杯是乌云镇出产的,总共有十二只,是一套,价值连城,摔碎了一只其他十一只也没有意义了,大皇子妃,我只是不想浪费了这茶杯罢了。” 塞淳听了脸色立刻垮了下来,倒是司马若眼里却突然闪过一丝光芒。 “我们该走了。”司马若突然道,对着秦玉暖和冷长熙拱了拱身子,继而让婢女带着塞淳就离开了。 晚上,冷长熙放下看了一晚上的案卷,这些都是关于十年前未央宫失火后有关人员的供词,看得冷长熙眼睛有些发酸了,他索性偏着头,盯着一旁正在仔细挑着花样子的秦玉暖,烛光下的秦玉暖愈发玲珑剔透,像是一枚剥了壳的荔枝,让人忍不住去一品芳泽。 冷长熙的眼光愈发炙热起来,让沉心挑线的秦玉暖都有些晃神。 “怎么了?”秦玉暖放下手里的活计,转头看着冷长熙,“刘尚书的事你答应了?” 冷长熙嘴角微微一撇:“反正你已经记下了他口中那位老宫女的地址,他儿子的仇等我有时间再看看吧。” “我不懂一件事,”秦玉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睿智,“今天下午遇到塞淳公主的事,那只茶杯,大堂里人多口杂,怎么会用那么名贵的茶杯呢?我虽然不懂瓷器,但也能看出一二,那绝不会是乌云镇出产的。” “的确不是,”冷长熙耸耸肩道,“我估计,应该是掌柜的在东街小巷口的杂货铺批量买来的,只是,无论是不是,当时只要有人懂我的意思就可以了。” 秦玉暖嘴角一抿:“我知道,你那番话是对大皇子说的,你要让他知道,就算他不争,可是他既然已经深陷这场斗争之中,若是不作为,他一个人的倒台只会牵连到更多的人,更多无辜的生命,就像那十二只茶杯一样。” 冷长熙笑了,他边笑边挪着步子走近,直到将唇瓣贴在了秦玉暖的耳际:“暖暖真是聪慧,那聪慧的暖暖,你知道我接下来想要对你干什么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窝里斗 一夜缠绵,第二日起床,秦玉暖又是一整天的腰酸背痛,倒是廖妈妈得知二人日日恩爱很是开心,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将来要是可以替秦玉暖带小少爷和小小姐就更好了。 估摸着秦玉暖嫁进宁王府也有一个月了,秦玉暖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担忧,如今宝川的事还要她操心,若是再添一个,还真不知道能不能顾及得过来。 很快到了国子监秋季考学的日子,这一天,秦宝川起了个大早,因为昨夜的热情,秦玉暖还在闭眼沉睡,倒是冷长熙细心地替秦玉暖捏好了被角,披了衣裳去替秦宝川加油打气。 “没什么好担心的,”冷长熙背着手看着站在马车边上的秦宝川,“也不要想着你是为你姐姐读书或者为了让秦家刮目相看而读书,你要记得,你是为自己读书。” 秦宝川像个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冷长熙又吩咐了冷武一定要贴身保护秦宝川的安全,看着马车走远,冷长熙才转身回了府门。 才走到垂花门那,就听到一个清冷的女声在冷长熙的身后响起:“三哥对三嫂真好。” 不用回头,冷长熙就知道是谁。 转眼间,冷素心已经走近,手中攥着一个香囊之类的东西,递到冷长熙手上:“是东苑那个狐媚子让我交给你的。” 冷长熙眼眸微抬,他知道冷素心口中的狐媚子说的就是谢如莺,冷素心和谢如莺的关系很是奇怪,谢如莺是拼了命地想要讨好这位王府小姐,只因为冷素心在王府老夫人面前很是有话语权,而冷素心这样清冷的性格实在不好接近,却碍于宁王妃的面子,多多少少对于谢如莺不能那么强硬地拒绝。 “三哥,我不喜欢那个狐媚子,你替我杀了她好不好。”冷素心漠然开口,一个生得如此和善美丽的女子居然轻易地就说出杀人这种话,常人不能理解,可是冷长熙却是不在意。 冷长熙语重心长地道:“素心,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吧。” “为什么?”冷素心眼神愈发悠远飘渺起来,“小时候不是你告诉我说,这个世道,你若是不害别人,别人就会来害你的吗?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那些有可能害你的人都杀了,就像你小时候在破庙里杀人一样。” 说起破庙杀人,那还是冷长熙第一次见到秦玉暖的地方。 冷长熙嘴角微微一抽:“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候我只身一人,只能横冲直撞,不怕死,也不怕别人死,可现在我心里有人了,暖暖将她的一切都交给了我,我要好好保护她,保护她身边的人,保护我们将来的孩子。” “果然是为了三嫂。”冷素心的语气竟然带着一丝凄凉和无奈,“三哥,你知道吗?我也不喜欢三嫂,不,不是不喜欢,是很讨厌她,不知道为什么,总之我看到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就会讨厌她。” 冷长熙的眼眸忽而眯成一条线,瞬间又张开:“没关系,我喜欢就好,还有,谢如莺的这个香囊我不能要,我怕暖暖会乱想,她很敏感,所以我不能给她任何伤心的机会。”说罢,连最后一眼都没留给冷素心,转身径直地离开了。 只留下冷素心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这晨曦的阳光里,她的手里揉捏着那个香囊,直到冷素心身边的丫鬟过来轻声唤着冷素心回去。 冷素心望着冷长熙离去的方向悠然地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低语了一句:“究竟是你变了还是我变了?”叹了一口气,冷素心随手将这个香囊丢在了池塘里,也离开了。 秦玉暖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冷长熙早早地进宫了,不过桌上早已经备好了秦玉暖最爱吃的金丝卷和银耳莲子羹。 梳洗完毕,秦玉暖正在细细地品着口中的一枚莲子,满儿就进来了。 一是说了秦宝川今日早早起床去参加国子监秋季考学的事,第二件,则是…… “奴婢听说,昨夜谢姑娘在四姑娘院子外头求了一夜,只希望四姑娘能将一个香囊带给三少爷,后来四姑娘心软了,就答应了。” 秦玉暖端着暖盅的动作一顿,她记得上次看到谢如莺的时候也是谢如莺来送香囊,这人还真是执着,对于香囊居然是这样的念念不忘,还是…… “然后呢?” 满儿接着道:“估摸着三少爷应该没有收下,因为有人看到一个香囊飘在院子外面的池塘里。” “捞上来。”秦玉暖很是果断地吩咐道,“只是别让人发现了,偷偷地捞。” 满儿连忙点头应下,不一会儿,听雪和满儿就用一个托盘端着一个湿漉漉的香囊进来了,香囊面上的布料已经被水泡得皱皱巴巴了,只是口子封得极好,没有让里面的香料露出来。 秦玉暖皱眉瞅了一眼,继而果断地拿起剪子,沿着边将香囊彻底剪开来,露出里面已经被水泡发的香料,虽然一眼都已经辨别不出香料的种类,可是香气未减,而秦玉暖最擅长的一是记忆能力,第二就是嗅觉。 “你们闻闻,这是什么?”秦玉暖用银筷子挑出其中一块深棕色的黄豆大小的珠子,这样的珠子香囊里头还有不少,约莫有七八个,带着有些刺鼻的香味。 满儿一闻,眉头也立刻拧了起来,听雪倒是直接道:“像是麝香。” 秦玉暖将筷子一放:“我看不仅仅是麝香,应该是麝香仁,药性最猛最烈的一部分。” 麝香本来就是香料,也可入药,只是对于女子来说不可多用,接触久了则会导致宫寒不孕,谢如莺知道冷长熙和秦玉暖日日相处,如胶似漆,又故意送这样的东西过来,其心昭然若揭。 “好狠的人。”满儿咬牙道。 秦玉暖的右边的嘴角微微一扬,带着一丝豁然和不屑:“如今我嫁过来也一个多月了,这盯着我肚子的人可就是越来越多了,谢如莺只是其中一个,不过,也是最嚣张的一个,这一次,我不会轻饶了她的。” 这时外头有丫鬟过来提醒道,说是时辰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满儿和听雪连忙准备起来,她们是秦玉暖的贴身丫鬟,理所应当跟着一同前去,可是秦玉暖却摇摇头道:“这次请安你们就不用去了,留在院子里,给我彻底查查,我这院子里头还有什么腌臜的东西,绝不能心软。” “那我留下吧。”满儿主动提道,“还是让听雪跟着三少奶奶去,三少奶奶身边多少还是要个人服侍才好的。” “不用,”秦玉暖眼睛一眨,微微一笑,“柴房里不是还有两个新来的丫鬟嘛?这一次,我要带着百合和海棠去,再说,冷霜一直暗中保护我,我不会吃亏的。” 秦玉暖走到老夫人院子外头的时候,恰好和同来请安的宁王妃碰了个正着,谢如莺本来就是宁王妃的远方亲戚,又一直陪侍在宁王妃左右,此时更是亲昵地搀扶着宁王妃的手臂,乖巧得像一只优雅的小白兔,谁都不会想到,谢如莺在背地里其实已经早就和不少男人勾搭上了。 “母妃。”秦玉暖蹲身向宁王妃行礼,抬起身子,又看了一眼谢如莺,微微一笑道,“谢姑娘也来了。” 虽然是微笑,可是却让谢如莺心里猛然泛起丝丝凉意。 宁王妃和婉一笑,又看到秦玉暖身边跟着的两个美貌如花的丫鬟而不是之前那两个清秀丫头,也没说什么,两人相携着进了屋子,正是听到冷素心在陪着老夫人品茶。 “武夷山的正山小种,当真是极品,素心,你真是愈发有本事了,这样珍惜的茶叶也可以弄到。”老夫人的声音无比地畅快,旁人都知道,老夫人素来威严端庄,可只有在冷素心的面前才会笑得这样开怀。 “老夫人。” “母亲。” 宁王妃和秦玉暖双双入内,似乎也就在这一瞬间,老夫人的笑容突然收了几分,虽然还是在微笑,可是已经不那么畅快了。 宁王妃倒是好脾气,什么也不在意,反倒是愈发孝顺地道:“前阵子听嬷嬷们说母亲晚上有些睡不安稳,后来媳妇特地托人从江南买了一些难得的静心宁神的竹叶香来,来缓解母亲夜里难眠。” 老夫人点点头,没有太多表情,只道:“你费心了。”说罢,又看着秦玉暖,自从上一次在凉亭里那一次,老夫人又听说了不少关于秦玉暖的事迹,她对这个孙媳妇的态度一直不明了,一方面,她欣赏秦玉暖的勇气和睿智,另一方面,她又十分顾忌这种人,毕竟,聪明人狠毒起来造成的后果往往更为惨痛。 这一看,老夫人就看到了跟在秦玉暖身后的两个丫鬟,尤其是那个叫海棠的,今日想着是跟着秦玉暖出来见世面的,还特地地涂脂抹粉,打扮得极为艳丽,几乎都要抢了主子的风头了。 “新丫鬟?”老夫人抿了口茶,貌似不经意地问着秦玉暖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赏给你了 “是的,”秦玉暖甜甜一笑,脸颊的酒窝凹下去,看起来天真无比,单纯无比,“这是唐姨娘送来的两个丫鬟,说是替玉暖分担的,玉暖瞧着都是看得极为顺眼的,就留在身边用了。” 生得这样美的丫鬟,还是唐姨娘送来的,还说了分担,在座的人瞬间也就懂了这背后的意思,感情这唐姨娘是想插人进秦玉暖的院子,分享秦玉暖的宠爱。 秦玉暖一边说一边暗中打量每个人的表情,谢如莺自然就是瞬间脸色铁青起来,宁王妃微微凝眉,可立刻又恢复如常,而冷素心的表情则是没有任何变化,神情依旧是那么清冷淡然,仿佛这屋子里发生的一切事都和她无关。 而老夫人再看向这两个丫鬟的眼神已经带着一些杀气,凌冽的眼神散发着一种浓重的冷厉,秦玉暖最懂老夫人的心思,老夫人和太后娘娘一样,最看重的就是家族血脉的纯正和高贵,不若也不会对秦玉暖这个庶女出身的孙媳妇百般禁忌。 不过好歹秦玉暖最后也是被封了个平郡主的位份,可是这两个丫鬟呢?大齐户籍制度严明,贱民,平民和贵族有着天壤之别,而奴婢更是处于贱民以下,就算是谢如莺这样的所谓的远方亲戚老夫人都看不上眼,无论这两个丫鬟长得多么倾城倾国,又怎配怀上宁王府的血脉? 一想到这,老夫人的眼神就愈发冷冽了起来,心里更是开始计算这个唐氏心思不纯良。 秦玉暖见着时机到了,突然笑道:“我也是看着这两个丫鬟长得顺眼,留在身边光是看看都赏心悦目所以才带来了,若是老夫人和母亲喜欢,玉暖不介意将这两个丫鬟再转送出去。”没错,秦玉暖她带着百合和海棠过来就从没想过再带回去。 说是转送,实际上是在摆脱两个定时炸弹罢了。 “我挺喜欢这两个丫鬟的,”老夫人突然开口道,可余光却是将海棠露出的一种将要飞黄腾达的兴奋开心的笑意给彻底恶心道了,“上次谢姑娘不是说身边缺人使唤吗?还找我要来着,恰好了,难得玉暖有心送人过来,你就收下吧。” 谢如莺一愣,连忙就道:“不必了,我身边使唤的人够多了,三少奶奶身边的丫鬟我怎么好意思要呢?”留着两个狐媚子在身边,傻子才会这么干的。 “无妨,”秦玉暖附和着老夫人道,“丫鬟而已,反正都是宁王府的人,也不在乎在哪个房里使唤,对吧?” 谢如莺的语气已经没有那么有底气了:“可是这是唐姨娘送给三少奶奶的,三少奶奶这样就送出去了,是不是不太好呢?” 秦玉暖微微一笑,恰此时外头又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老夫人,您看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说曹操曹操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被屡屡提起的唐姨娘,唐氏一进屋子就看到所有的人都盯在自己身上,她连忙让身后捧着礼盒的丫鬟将礼盒递到自己手中,满眼的不解,“哟,大家这都是怎么了?” 宁王妃低头拨了拨茶末子,悠然来了一句:“妹妹来得还真是巧的。” “哟,我这怎么巧了?”唐氏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显得有些兴奋,一眼看到百合和海棠也跟在秦玉暖身边,顿时觉得自己的目的还是达到了,看来秦玉暖还是不好意思驳了自己的面子。 “没什么,”秦玉暖倒是云淡风轻地一笑,“只是刚好提到了姨娘罢了,”说完,又转口问道,“姨娘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呢?” 说到这礼盒里的东西,唐氏的腰板又挺得直直的,她欢天喜地地一边打开这礼盒一边碎碎念道:“我这可是好东西,老夫人,我昨天可是起了一个大早去万安寺给您求的,灵验得很。” 礼盒里的东西已经被拿出来,展开来让大家看了。 是一幅半旧的百孙图,形态各异的可爱的小孩被画在黄底的缎子上,正中间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妪,幸福地看着这围绕在四周的儿孙们,脸上尽是安静和祥和,如此甜蜜温馨的一幅画,却让老夫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可是唐氏却依旧在滔滔不绝地道:“老夫人,这百孙图之所以是半旧的,是因为之前那一家将这幅图给裱起来挂在大堂挂了好些年,而这期间啊,这家的老人当真是百子千孙,其乐融融,我想着如今长熙长安都已经娶亲了,长轩的继室也快有了着落,全当我的一片心意,还望老夫人笑纳。” 老夫人忽而冷冷一笑:“笑纳,我自然是笑纳的。”说罢,又转头对着冷素心淡然地吩咐道,“素心,你去,拿剪子把这幅图给我剪了,就权当我手下了。” “是。”冷素心乖巧地点了点头,虽然唐氏是她的亲生母亲,可是至少在秦玉暖看来,冷素心和唐氏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完全无法交流,甚至都看不出那一丝丝的母女情谊。 “不,老夫人,这是为什么啊?我这也是一片好心,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老夫人?”唐氏下意识地护在这百子图前,伸长了手臂,像是母鸡护着小鸡仔一样,这可是她求了好久才求来的好东西,“素心,我是你娘亲,你不能这样,你得听我的素心。” “不好意思。”冷素心只使了一个眼神,身边立刻有丫鬟上前将唐氏拖拽开,没有丝毫犹疑,片刻,这幅充满了吉祥如意的祝福的百子图就成了无数碎片。 唐氏愣住了,耳边却是老夫人冷厉的训话:“我还不老,想要百子千岁我可以慢慢等,但是也容不得你暗中使计谋,瞧瞧你都长了什么心眼,居然想要这样低贱的丫鬟怀上我宁王府的孩子,我告诉你,就算怀上了,我也不会让他活着出世的,以后最好给我少动一些这样的心思,庶出终究是庶出,低贱终究是低贱。” 老夫人这一番训话,突然也让秦玉暖身子微微一颤,为什么要谈到庶出,她以为是老夫人也在暗指她没有资格怀上宁王府的子孙,可是再看老夫人的样子却根本没有余光留给自己,只是专注地冷冽地盯着有些木然的唐氏,才想起唐氏也是个庶出。 “尊卑有序,嫡庶有别,”老夫人继续昂首,对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道,“这是大家都要记住的一点,以后,再别整那些有用的没用的。” 老夫人说完,闭上眼睛:“素心,我累了,让她们都回去吧。” 还没等众人挽留,老夫人就是径直地进了内室,唐氏受惊一场,看着满地的狼藉,突然想到当众剪掉自己的百子图的竟然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怒上心头,蹭地就站起身来拽着冷素心的头发骂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是谁辛辛苦苦生了你?是你含辛茹苦地将你养大?你个白眼狼。” 冷素心猛地被一拽,趔趄了好几步,只是秦玉暖一个眼色之下,冷霜直接就上前将唐氏拖拽了开来,被扒拉得极为狼狈的冷素心只看了秦玉暖一眼,眼里半点感激都没有,只有冷漠。 “母亲发泄完了吗?发泄完了素心就进去了。”对于唐氏这个亲生母亲,冷素心表现出了一种异样的疏远。 看着冷素心头都不回地挑着帘子进去,唐氏茫然地往地上一坐,秦玉暖冷冷地看了一眼这个爱挑事的女人,又朝着宁王妃屈膝一礼,准备离开,秦玉暖才走几步,就发现百合和海棠也跟在自己后面。 “你们还跟着我做什么?没听到刚才老夫人已经将你们赏赐给了谢姑娘了吗?往后好好跟着谢姑娘,老实伺候就好,知道了吗?”秦玉暖边说,边往谢如莺那边瞟,看到谢如莺眼里也尽是不满。 百合胆小,听了秦玉暖的话就后退了几步,可是海棠却是大胆向前道:“三少奶奶,牡丹知道自己在三少奶奶院子里碍眼,可是也请求三少奶奶不要将奴婢送到谢姑娘那儿去,东苑是出了名的混乱,奴婢就怕去了那个地方,就再也脱不了身了。” “你刚才喊自己做什么?”秦玉暖丝毫没有理会海棠的请求,悠然的样子和海棠着急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已经将你的名字改成了海棠了,你却还叫自己做牡丹,你的眼中根本就没有我这个主子,我院子里也容不下你,我知道你心大,我也知道东苑那边的情况,所以才将你送过去,若是哪天你可以勾搭上一个,岂不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在助你飞黄腾达呢。” 秦玉暖的话一出口,海棠的脸色就更窘迫了,她在秦玉暖的院子里的时候的确不老实,起初是勾搭柴房的伙夫和送柴火的小厮,后来发现满儿身边总是有一个高大魁梧,看起来身强力壮的俊朗少年跟着,心里更是起了想法。 她比满儿漂亮,比满儿妩媚,为什么那少年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她满脑子都是当姨娘的美梦,可是为什么现实的差距是如此之大,也许,去东苑真的是她的一个机会? 秦玉暖冷冷地瞅了一眼海棠,大概也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冷冷一笑,挑了帘子出去,却发现外头已经有一个人满脸哀怨地等着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光宗耀祖 秋季的风带着些干燥,却将正站在外头的谢如莺整个心都吹得湿闷闷的,难受极了。 “三少奶奶。”谢如莺看到秦玉暖出来就立刻迎了上去。 秦玉暖只用余光瞟了她一眼,没有过多的重视,却还是停住了脚步,她不说话,她要等着谢如莺先说,她倒要看看,谢如莺还能说出什么鬼话来,香囊里的麝香,已经让秦玉暖彻底清醒,这宁王府里头的眼睛,可多着呢。 “三少奶奶可否听我说一句话?”谢如莺走上前,又用眼神示意里一下秦玉暖身边的冷霜,谢如莺深知这个丫鬟的本领,平日里也不见这丫鬟的人影,可是每到危急关头,这丫鬟总能突然出现,看着身手也不错。 “冷霜,你先下去吧。”秦玉暖吩咐完,对着谢如莺微微一笑,“谢姑娘想对玉暖说什么?” “三少奶奶,这一次是我不对,我错了,也接受了惩罚了,”谢如莺摆出了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眼泪说流就啪嗒啪嗒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只是三少奶奶实在是误会我了,我对三少爷完全是一种感激的感情,想当初我初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险些被街头无赖轻薄,是三少爷及时出现救了我,保了我清白,试问这样的恩情如莺怎么能忘。” 秦玉暖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谢如莺,内心却嗤笑道,谢如莺的清白,恐怕早就不知道丢失在哪张榻上了。 “其实三少奶奶真正要小心的,应该是四姑娘。”谢如莺擦干了眼泪,信誓旦旦地道。 四姑娘,冷素心? 秦玉暖微微挑眉,一副认真的样子:“谢姑娘,我不明白,四姑娘和相公是兄妹,相公对她好,她黏着相公也是理所应当的,我要小心什么?” “虽然是兄妹,”谢如莺的音调突然压得很低,“可终究不是实打实的亲兄妹,四姑娘和三少爷从小感情就极为深厚,可自三少奶奶出现以后,三少爷的心思便全在三少奶奶身上,冷淡了四姑娘不少,为此,四姑娘颇有怨念,平日里看着四姑娘是个清清雅雅,超凡脱俗的人,可是内心里却极为敏感,所有的事情都记在心上呢,指不定哪天,就会对三少奶奶打击报复,三少奶奶……。” “够了。”秦玉暖突然打断了谢如莺的“告状”,“谢姑娘,我一直敬你陪伴母妃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你可以随便对别人的事情评头论足,四姑娘是宁王府的正统小姐,是老夫人的亲孙女,请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也注意四姑娘的身份。” “我……。”谢如莺哑然,她本以为秦玉暖多少会因为她主动透露这个消息对自己态度好一点,毕竟她是冷长熙的正妻,而且被封为了郡主,若是真想玩死自己,都是弹指间的事情。 “冷霜,我们走。”秦玉暖果断地扭头离开,连最后一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谢如莺,直到绕过墙角,秦玉暖才边走边对冷霜低声道,“多亏你刚才提醒我,不然我都不知道隔墙有耳。” 冷霜拱手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也多亏三少奶奶上次就提醒奴婢,说老夫人身边貌似有两个身材精瘦的高手丫鬟,所以三少奶奶和谢姑娘说话的时候,奴婢才会刻意用真气试探周围的情况,果然发现墙角后面有高手驻足。” “嗯,”秦玉暖点点头,她对冷霜的细心冷静表示十分满意,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我上次让你打听的关于司马锐周围人手的情况有眉目了吗?” 冷霜皱了皱眉,继而道:“还不能确定,奴婢只知道最近三皇子招揽了不少能人异士,全都安排住在城东的一间府邸里,至于当中有没有三少奶奶猜测的,还不得而知。” “能人异士?”秦玉暖微微偏头,略作思考道,“过几天就是太后娘娘的大寿,恰逢此时司马锐做了大的动静,看来他准备动的手脚不小啊,你继续盯着那边。” 冷霜拱手应下。 与此同时,老夫人这边则是十分的悠然,和方才在外头的吵闹怒气相比,此时的老夫人正是慈眉善目地躺在摇椅上,左边是丫鬟在挑着熏香,右边则是冷素心安安静静地给老夫人捏腿。 不一会儿,一个精瘦的丫鬟就沿着走廊进来了,老夫人看了一眼,就摆摆手让其他丫鬟都下去了,等着冷素心准备识趣地离开的时候,老夫人却将她唤住了。 “没事,你也留下听听吧。” “是。” 精瘦丫鬟抬眼看了冷素心一眼,继而将自己方才听到的秦玉暖和谢如莺之间的谈话一字不落地禀报给老夫人听,当提到冷素心的时候,不禁有些忌惮,可是看到冷素心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心里似也平静了下来。 老夫人听完,眯了眯眼睛,看来秦玉暖虽然自己出身卑微,可是对于尊卑有序这件事还是遵守得十分谨慎的,没有丝毫的逾越,老夫人点点头,又闭着眼睛问冷素心道:“你怎么看?” 冷素心表情冷淡地道:“这两个人我都不喜欢,没感觉。” 老夫人慢慢睁开眼,手指扶着摇椅的把手微微磕了两下,语气忽而变得有些语重心长:“你啊,也该收敛收敛自己的感情了,毕竟,你们是名义上的兄妹。” 冷素心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继续给老夫人捶腿。 傍晚,冷长熙回来没多久,秦宝川的马车也到了府门口了,秦玉暖忙着替冷长熙收拾,换下那一身有些繁琐的朝服,又给冷长熙披上一件白色的长衫,听到秦宝川回来的消息,就是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府门口去迎接。 “姐姐。”秦宝川一看到秦玉暖,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神也被瞬间点亮了似的,整个人都激昂了起来。 “快来,真是辛苦了,看看这一头大汗。”秦玉暖心疼地抱着宝川,又掏出手绢给秦宝川擦汗,唯独没有问今天考学的结果,在她的心里,结果永远比他的宝川更加重要。 “姐姐你看我还带谁来了?”秦宝川兴奋地指了指身后的马车厢,恰此时,一袭白衣的一角露出的车厢,紧接着,一个老者一身仙衣袂袂飘然而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官逸。 看到上官逸亲自前来,秦玉暖难免有些惊讶,而秦宝川却是一副自豪的样子,昂首挺胸地道:“今日考学有幸是上官逸老先生监考,考学完毕之后,上官逸老先生说上次和宝川相谈甚欢,意犹未尽,这次刚好可以顺道前来拜访一下许久没见的宁王,就随着宝川一起来了。” 秦玉暖倒是一副恬淡微笑的样子,自从和上官逸私下相认之后,和上官逸的关系倒是轻松多了,尤其是看到上官逸可以这样体贴的对待宝川,心里更是感激。 “姐姐想知道宝川今天的表现如何吗? 看着秦宝川这样信心满满,壮志昂扬的样子,不用说秦玉暖就能猜到结果了,但还是十分配合的点点头。 还没等秦宝川开口,上官逸却已经是笑着说道:“秦宝川,如今已经成为了大齐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国子监的学生了,一个月之后入学,三少奶奶,不得不说,你教出了一个懂礼勤奋的好弟弟。” “当真?真是太好了。”秦玉暖激动地蹲下身赞美宝川,“我就知道,咱们宝川是最厉害的。” 而冷长熙站在一边,他看着秦玉暖如此开心,而秦宝川如此争气,而上官逸作为这对姐弟的隐形外公也极为关照这对姐弟俩,一切都是这样的美好,就在这一瞬间,冷长熙第一次在其他人的面前露出了一个极为爽朗的笑。 “上官逸老先生请,家父已经在书房等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进去通报了,接到消息的冷长安立刻就赶了过来,亲自迎接上官逸。 冷长安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出来了,却没料到秦玉暖和冷长熙已经在外头了,脸色闪过瞬间的凝重,却立马又是作为长兄那种大度谦和的笑容:“原来三弟也是特意出来迎接上官逸老先生的,上官逸老先生能亲自前来,真是晚辈,是宁王府的荣幸。” “不,我是出来迎接宝川的,只是恰好上官逸老先生欣赏宝川的才气跟着一同前来的。”冷长熙冷冷的话语就像是在冷长安的热情上浇了一盆凉水,冷长熙就是要告诉冷长安,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 “三弟真是会说笑。”在冷长安看来,不,在常人眼里,秦宝川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孩童,着实没有冷长熙口中的才气。 上官逸忽而慢悠悠地飘来了一句:“确实如此,冷将军的话字字属实。” 这无疑又泼了一盆凉水在冷长安的头上。 上官逸轻轻地瞥了冷长安一眼,又不舍地看了看秦宝川,秦宝川很聪明,很像当年他读书的时候,只可惜,他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太多。 引路的小厮带着上官逸进去了,秦玉暖和冷长熙也不准备多留,秦玉暖正拉着秦宝川的手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被冷长安喊住了:“三弟妹留步,我有话要和三弟妹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皇子回宫 “可否?”冷长安又躬了躬身子,态度谦和有度。 秦玉暖回望了冷长熙一眼,看到冷长熙的眼里虽然流露出了几丝冷淡,却没有拒绝的意思,点点头,对着冷长安道:“大哥有话直说无妨。” 冷长安面露歉意地道:“我昨夜听说了如意和三弟妹之间的事,是如意的不对,如意虽然性子有些骄纵,但是心思不坏,还望三弟妹不要介怀。” 冷长安说的便是之前阮如意和唐氏联合与秦玉暖争夺那三间铺子的事了,其实不过是小事,可是冷长安这样主动谦卑地来道歉,倒显得是秦玉暖这边得理不饶人了。 秦玉暖只颔首道:“大哥多虑了,我和大嫂也只是有些小摩擦而已,劳大哥亲自前来解释,是玉暖的不是。” 冷长安点点头,继而又看着冷长熙道:“三弟可是听说了?七皇子在皇陵遇袭了。”冷长安边说,边用一种深邃悠然的眼神打量着冷长熙,似乎是想从冷长熙那唇角眉间稍稍一丝的变化中探听出什么来,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冷长熙表现得极为淡定,就像是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关系。 “哦,我听说了。”这就是冷长熙的回答,没有一点多余的话语,说完,甚至看都不看冷长安一眼。 冷长安尴尬地一笑道:“三弟果然是消息灵通。” “你都听说的事情,我知道很正常。”冷长熙眉眼都没抬,冷冷地说完,牵起秦玉暖就离开了。 回了院子,满儿和听雪帮着秦玉暖和秦宝川收拾好了屋子,只留下秦玉暖和冷长熙两个人的时候,秦玉暖一边替冷长熙梳理着漆黑披散的长发一边问道:“大哥似乎很关心七皇子的事。” 冷长熙微微闭目养了会儿神,才回道:“不仅仅是他,如今朝中每一个人都在为这件事操心,反对的自然是各自想法子应对,而支持派则是忙着如何替七皇子扫平障碍。” “我不大明白了,”秦玉暖替冷长熙将解散的发髻束成一股,“七皇子的生母虽然系出名门,但七皇子小小年纪就被驱逐去了皇陵,只有过春节的时候才能回宫一次,可为何朝中的人会这么紧张这个看起来早已失势的皇子?” “因为一个传言,”冷长熙转身握住秦玉暖的小手,揉捏在怀里,反复把玩,“在七皇子司马裘出生的时候,有一个高深的道人说在淑妃娘娘的宫殿上方看到了冲天的龙气,当时便断言七皇子将来必定是人中之龙,起初皇上对于七皇子就抱了极大的期望,加上淑妃娘娘受宠,自小便请了最好的教习教导七皇子练字骑马,若不是后来出了巫蛊之案,七皇子就是太子之位的最有力的竞争者。” “所以这一回七皇子回京……。”秦玉暖慢慢思索道。 “没错,”冷长熙笃定地回道,“这将会极大地改变如今京城里太子之位争夺情况的格局。” “怪不得。”秦玉暖忽而想到冷霜所说的,“难怪司马锐会有那么大的动静,而向来不出宫的大皇子也会带着塞淳公主亲自前往京城第一楼寻找送给太后娘娘的寿宴的糕点,若是我没猜错,下个月的太后娘娘的寿宴将会是七皇子的第一次出场,对不对?” “聪明。”冷长熙笑着捏了捏秦玉暖的鼻尖,顺手又往下,挑了挑秦玉暖的下巴,眼神落在秦玉暖依旧平坦的小腹上,沉声道:“暖暖,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孩子吧。” 这样的话,秦玉暖已经听冷长熙提起过很多次了,可是…… 只要一想到那香囊里的麝香,秦玉暖就心有余悸,去老夫人哪里的时候她曾吩咐满儿和听雪在院子里仔细搜查,搜查的结果让她很是惊讶,不仅那个香囊,秦玉暖日常用的香粉,洗头用的胰子甚至贴身的衣裳上都不知道如何被熏过了麝香。 想来也是,秦玉暖的身体虽然经过在后座房那么几年的折腾,可后来也被廖妈妈调养得极好,甚至连多年的体寒都在嫁进宁王府钱痊愈了,而冷长熙更是身强力壮,时常恩爱缠绵,没道理两人如今成亲数月却还没有消息,很简答的道理就是,秦玉暖被人算计了,纵然她再小心,却还是被人给算计了。 冷长熙看出了秦玉暖的担忧,也知道下午满儿和听雪在院子里彻查的结果,他起身紧紧搂住了秦玉暖,捧着秦玉暖的小脸埋在自己怀里:“是我的疏忽,我也知道你心里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咱俩的孩子,如今宝川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我以后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相信我。” “嗯。”秦玉暖同样搂紧的冷长熙。 当天夜里,秦玉暖十分疲惫,早早地睡了,只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满儿突然悄声告诉秦玉暖说,有人说昨夜冷长熙和宁王妃无故大吵了一架,这件事府里的人都不敢提,因为三少爷和宁王妃素来都是母慈子孝,从来不会起矛盾,也不知这一回是怎么了,所以让秦玉暖今天就不用去宁王妃那儿请安了。 很快就到了太后寿宴的日子,早早地京中的贵人都精心准备好了寿礼,太后凤体雍容华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于是乎这些想要给太后留下好印象的京中显贵们都只能从新奇好玩上下花招,有的人听说太后喜欢花鸟,就送来了各种各样的花卉和画眉儿小鸟,有的听说太后信佛,就从那些古老的寺庙里求了高僧手抄孤本送来,总之都是各出奇招。 秦玉暖到宫门口的时候稍微提早了一点,恰好看到随着已经被封为福王的司马憨一同参加寿宴的秦玉昭,自秦玉暖嫁到宁王府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这一次偶然遇见,着实让两人有些惊喜。 “三姐姐。”秦玉昭如今的打扮已经不是那个只能捡人家穿剩下的破衣裳的小女孩了,精致的珍珠白玉簪,华丽的命妇朝服,袖口上还绣了朵朵海棠小花,看得出来,司马憨待秦玉昭很好。 “玉昭。”秦玉暖露出了一种幸福开心的笑,她一眼就看到了秦玉昭的命妇朝服,这意味着,秦玉昭也和她一样,是个有品级的妇人了,“让我看看,这是福王殿下替你求的品级?” “嗯,”秦玉昭满脸幸福地点点头,“他磨了皇上许久,说给我一个品级以后我独自出去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是皇上体谅他憨傻憨傻的还是被他磨得实在厌烦了,当真赐我一个六品的安人。” 虽然秦玉昭的口中没有说司马憨的半个好字,可是言语里眼神里已经流淌了新婚生活的甜蜜和幸福。 “对了,”秦玉昭忽而想起些什么,“我前阵子回门的时候听说父亲已经将三姐姐逐出族谱了,可是真的?” 秦玉暖微微一笑,在她的内心里,她丝毫不觉得被秦质赶出族谱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她有着上官家的血脉,虽然现在还没有让众人知道,可是有杨氏这样一个端庄淑雅的娘亲,有上官逸这样一个慈祥和蔼的外公就已经是福分了。 “没错,从今以后我就进不了秦家祠堂,秦家祖庙,宝川也不能上秦家的族学了,”秦玉暖说完,看着秦玉昭有些可惜地低下头,秦玉暖反而是一笑,“可是我在秦家身为庶女从来也不被父亲看重,进祖庙和祠堂的机会少之又少,而宝川已经准备入学国子监,秦家族学什么的,岂能比较?玉昭,脱离了秦家这个火坑之后,我活得更精彩了。” “我懂,”秦玉昭何尝不是如此,在秦家她被嫌弃,而在福王司马憨面前她却被视作珍宝,“只是姐姐还不懂。”秦玉昭看了秦玉暖一眼,继而道,“三姐姐怕是还不知道吧,我娘亲已经托了媒婆替姐姐和宁王府的三年前丧妻的二少爷牵了线了,估计,挑个好日子就会把姐姐嫁过去。” 秦玉昭口中的姐姐是说秦玉晚,没想到,这个因为上官让的死也要死要活的秦家二姑娘如今也要出嫁了,嫁的还是冷长熙的二哥,姐妹便做了妯娌,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我听说了。”秦玉暖点点头,没有过多的表示,宴席已经准备好,今日的宴席时在皇宫中最大最豪华的宫殿——咸熙宫,金碧辉煌的金色柱子将大殿高高撑起,威严而庄重,来的都是些贵人,秦玉暖跟着宁王妃坐在东边的席位上,冷长熙坐在靠近皇上的位置,时不时和皇上交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于这个大齐第一将军有多重视。 宁王妃看起来有些憔悴,秦玉暖陪侍在她身边,脑海里却想到上一次满儿说的冷长熙和宁王妃无故争吵的事,看来这件事对宁王妃还有影响。 只等着人差不多到齐了,宴席正准备开始的时候,门口守门的太监突然唱道:“七皇子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神秘仙人 这一声喊无疑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锁定在大殿门口,陈皇后更是捏紧了手中的护甲,她的心也犹如被捏紧了一把。 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个身着青色衣裳的少年,头发半披下来,约莫不过十五十六岁的年纪,生得唇红齿白,极为秀气,身板看似有些消瘦,可是坚定沉毅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一种超乎其年纪的成熟和坚韧。 “儿臣见过父皇,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后娘娘。”司马裘站在大殿中央,常年的皇陵生活将他熏陶出了一种清净静谧的气质。 今日是太后娘娘的六十寿辰,气氛本就是十分欢庆,加上朝中以刘尚书为首的不少老臣子多次提及这位七皇子的好处和懂事,也让皇上思及了当年的情分,忽而一下见到许久没见过的最小的儿子,昭宣帝也有些触动。 “来,坐过来。”昭宣帝指了一个离自己最近位置给司马裘。 司马裘安然坐下,可芸贵妃却是憋不住了,扯开嗓子柔绵婉转地道:“哟,皇上对七皇子果然是极为看重,这样的荣宠,我们若儿都没有过呢。” 陈皇后笑着打着圆场道:“哪里没有了,妹妹莫不是忘了,大殿下十二岁寿辰那年吟了一首诗,皇上极为喜欢,当场还抱着大殿下绕着宴席转了一圈呢。” 说到这件事,昭宣帝似乎也想到了那些美好的回忆,问着左侧的大皇子道:“是啊,不过,说道作诗,你似乎许久都没有再写出当年那么好的作品了。” 大皇子微微欠身,还未回答,芸贵妃便是挑了挑秀眉道:“男子汉当以天下大事为己任,那些风花雪月的诗句若儿已经许久没有碰了,如今若儿的任务便是好好跟着国子监的师父学习治国之道,将来,也好替皇上您分忧,对不对?”芸贵妃的声音黏黏糯糯的,整个身子更是要贴合到皇上的身上去了似的。 这一句一句的也将昭宣帝哄得十分满意,他点点头,没有多说。 宴席很快就开始了,先是一群来自波斯国的舞女,这也是不知道哪个大臣从外邦找来的一个歌舞队,那绚烂新颖的舞姿无疑让人耳目一新,那热情洋溢的舞步和大胆扭动的腰肢让人难以移开目光,就在大家都专心地欣赏舞姿的时候,司马锐却主动地提起了酒盏,一一敬过出席的每一个宾客,等轮到秦玉暖的时候,歌舞刚好到了**,喧闹的音乐声和舞女们飞舞起的裙摆恰好掩饰住了两人的交谈。 “宁王府的三少奶奶,请。”司马锐端着一尊果酒,文质彬彬地拱手邀请秦玉暖抬起自己手边的酒盏。 对于司马锐的出现秦玉暖并不惊讶,因为司马锐方才就一直在敬酒交际,可是当看司马锐眼里闪过的那一丝丝**裸的占有欲的时候,秦玉暖却是愣了一愣,也许是之前喝得有些多了,司马锐的脸色泛着绯红,而目光里隐藏的情感也愈发的明显。 他喜欢眼前这个女人,喜欢她的睿智,她的毒辣,她敢于和秦家脱离关系的果断,喜欢她做事不留余地的决绝,这才是配得上他司马锐的女人,他想要她,无论她是不是已经嫁做他人妇,纵然不是现在,可是早晚有一天,司马锐在心里坚定着,总有一天他会得到她。 “我不方便喝酒。”秦玉暖笑着拒绝了。 “为什么?”喝过酒之后的司马锐愈发大胆起来了,再加上席位都相隔得有些远,就连宁王妃也听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司马锐指了指坐在皇帝身边的冷长熙,“是因为他吗?因为他不在身边,你连酒都不敢喝了?” “那三皇子妃呢?”秦玉暖冷冷地道,司马锐的言行已经有些直白过分了,“三殿下的皇子妃是玉暖的姐姐,三殿下也就算是玉暖的姐夫,方才和玉暖说那句话的时候,三殿下就没有想过自己的皇子妃吗?” 吃了一个闭门羹,可是司马锐似乎却并没有放弃,他嘴角突然咧开一个笑容:“你真是伶牙俐齿,一点都不肯吃亏,可是你知道吗?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伶牙俐齿不肯吃亏的女人。” “三殿下,你喝多了。”秦玉暖偏过头,她已经感觉到了冷长熙从远处投来的目光,她用一种让对方放心,一切安好的眼神回报过去,可转眼,司马锐的话语却是愈发露骨了。 “秦玉暖,你总是不肯认真地看我一眼,你的心里看似只有冷长熙一个人,可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跟了他的。”司马锐的话语有些醉醺醺的,又像是接着酒劲说出压抑了许久的心里话,娶秦云妆绝对比娶秦玉暖对他的大业更有利,所以他才忍了。 “冷霜,大皇子醉了,你送他会坐席上去。”秦玉暖冷静地吩咐冷霜道。 司马锐倒是不排斥,只是在临走的时候又抛下一句:“放心吧秦玉暖,你总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女人的,我司马锐一个人的女人的。” “莫名其妙。”满儿看着冷霜将司马锐给请了出去之后,依旧是心有余悸地护在秦玉暖身边,“三少奶奶,当时三少奶奶还在秦家未出嫁的时候奴婢就觉得这个三皇子似乎对三少奶奶有意,如今看来,怕是会成为一个麻烦。” “麻烦?”秦玉暖倒是很悠然地抬起桌上的银筷子,挑了挑被搁在银盘子里显得格外可口的茶米果子,这宫中御厨做的茶米果子虽然不如集市上卖的味道地道,可是更加粘糯美味,“现在我的麻烦可多了去了,哪里只有这一个?”自问自答,秦玉暖夹起一个紫薯味儿的茶米果子,才放进嘴里咬了那么一小口,那突如其来的反胃感一下就将她的胃液挤出来一样,哗啦一下,直接又吐回了小碟子里。 “三少奶奶,”满儿连忙替秦玉暖端过一盏茉莉绿茶,“是不是噎到了?来,快压一压。” 奇怪的是,原本秦玉暖极为喜爱的茉莉花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又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拿开,快拿开。”秦玉暖推开茶盏,幸好现在歌舞升平,除了秦玉暖周围的人和一直默默关注着秦玉暖的冷长熙,没有人发现秦玉暖的异样。 “三少奶奶,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吃坏了东西了?”满儿有些着急,秦玉暖可从来没有这样不舒服过。 “不知道,”秦玉暖摇摇头,脸色有些惨白,胸口也有些沉闷,“估计是最近操心鹿关那边的运输路线,金蝶绣庄,还有城东那三间铺子,事情太多了,让人有些疲乏了,不过也没事,等着鹿关那边基本稳定了,沈公子游玩回来之后,一切也都不需要再这样操心了。” 满儿点点头,继续替秦玉暖抚着背部。 歌舞已经结束,接下来上场的是一位穿着有些奇怪的赤脚道士,说是道士,可是这人和道士打扮又颇有些不同,一身黑衣犹如夜的深沉,阔大的袖口迎风而起,头发束得高高的,整个人看起来高大精瘦,和冷长熙一样,这人的脸上也戴着一个面具,和冷长熙只包住半张脸不同,这人的面具就像是一个脸谱,黑底金纹,将整个脸都全部遮住,神秘至极。 “在下郭仕东,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他不卑不亢的行礼,傲骨凌然的样子让人又多了几分好奇心。 “这位是?” 这是司马锐主动站出来,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酒气引发的绯红:“这位是儿臣千辛万苦替父皇母后和太后娘娘寻来的一位活神仙,据说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通,更是占卜预测天相的高手,而且师从鬼灵子,是鬼灵子七个入室弟子之一。” “郭仕东?”芸贵妃声音尖细地道,“本宫可从来没听说过大齐有这样一个活神仙,鬼灵子整个大齐都知道他是天下间占卜术第一人,可是看他这奇怪的打扮,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鬼灵子的入室弟子,三殿下,你别是被你手下那些人给骗了。” “呵,”司马锐丝毫不生气,反倒是十分淡定地点了点头,“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说罢,司马锐朝着这位“活神仙”道:“郭高人,请。” “三少奶奶,这是什么回事?”满儿低声问着秦玉暖道。 “我也不知道。”秦玉暖微微凝眉,鬼灵子隐居大齐,却名震五国,人传他活了两百多岁,掐一掐指头就能知道将来的事,而且许多发生在偏远地方的小事也逃不过他的法眼,想要拜师学艺的人络绎不绝,可他最后只挑选了七个有根骨的留在身边悉心教导,只是可惜,他后来被自己的大徒弟所害,险些丧命,再加上那些国君为了扩大疆土知晓自己的未来总是来骚扰鬼灵子,鬼灵子一气之下隐居山林,而他的那些徒弟也被他遣散到各地,终生不在相见。 师傅不在了,可是徒弟也多少学了些法宝,于是乎这几个徒弟又成了炙手可热的高人,有的随波逐流了,有的则是学着鬼灵子隐居山林,若这个郭仕东当真是鬼灵子的传人。 就在秦玉暖还在思索的时候,这位郭仕东已经开始闭目掐指,似乎在验算着什么,突然,郭仕东猛地睁开眼睛道:“皇上,恕贫道妄言,这殿上,有妖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地震预言 “胡言乱语,”芸贵妃第一个站了出来,看起来生气极了,“今日是太后的大寿,这里是太后的寿宴,来的都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怎么会有妖魔鬼怪?你这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是不是想趁机来捣乱的?” “非也非也,”郭仕东漠然地摇了摇头,眼神笃定不疑,“贫道只是如实按照天眼所见到的回禀,绝非弄虚作假。” 郭仕东摇摇脑袋,而太后娘娘和皇上的脸色已经凝重了起来,毕竟鬼灵子的名气太大了,若是眼前这人当真是鬼灵子的入室弟子,那实力不容小觑,而且这人是三皇子司马锐找来的,多少比较可靠。 这是大皇子司马若说话了:“信口开河谁都可以,高人说话前,可有想过后果?” “对啊,”司马若身旁的塞淳公主帮衬道,“我们草原上的人从来不信什么妖魔鬼怪的东西,我们只信天,信地,信春天的雨水,你说的那些,我不懂,也觉得不那么重要。” “呵呵,”郭仕东低头一笑,拱手道,“大皇子妃不信没关系,贫道自然会有办法证明贫道的实力。”说完,郭仕东又闭目掐指,指尖上下翻飞间也不知道在谋算什么事,忽而睁眼道,“我敢说,光是这宴席上,就有两位孕妇,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郭仕东这一句话出口倒是让众人面面相觑,四处打量起来,却并没有女客中有怀孕的。 芸贵妃嘴角一扯:“你说有就有,也太荒唐了。” “若是芸贵妃不信,可以派太医来诊治,虽然现在不明显,甚至连这两位孕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有身孕,可是贫道敢保证,其中一位,怀胎两个月,另一位,怀胎一个半月,而且这两位妇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郭仕东微微低垂下头,本来就全被面具遮掩的脸透露不出半分喜怒和表情,“这个共同点就是,她们都姓秦。” 郭仕东这句话一出口,秦玉暖就觉得有无数的目光黏着在了自己身上,就像那**裸的白刀子朝着自己投来,让她十二分的不舒服,因为这其中有太多的追究,也有太多的算计。 宴席上,姓秦的妇人就只有秦玉昭、秦云妆和秦玉暖,郭仕东所说的两个人,就必定在这其中,秦玉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有一丝触动,可是一想到那些无处不在的麝香,她的心里就愈发忐忑起来。 司马锐及时帮着郭仕东道:“父皇,倒不如听道长的话且试一试,云妆也是秦家人,儿臣也想知道,儿臣是否这样幸运,这么快就要当父亲了。” 这个话看似很合理,司马锐看向秦云妆的眼神也是含情脉脉,充满了柔情,在旁人看来,三皇子和三皇子妃当真是琴瑟和鸣,夫妻恩爱,是难得的表率,可只有秦云妆和身边少数的人知道,这背后的日子到底是如何。 司马锐的确已经和秦云妆圆过房了,可是那时在某一夜的醉酒之后,那夜的狂暴夺走了秦云妆的第一次,没有任何柔情,只有掠夺和肆意的占有,而情到浓时司马锐口中喊着的都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虽然秦云妆没有听清那喊的是谁,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了,司马锐心里已经有人了,可是那个人不是自己。 听到司马锐这样说,秦云妆也表现出一丝期待和欣喜:“是啊父皇,让太医来看一看也不是坏事,若是连这有身孕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却被这素未谋面的高人算了出来,岂不是也证明了这位郭高人是有真材实料的?” 同时,秦云妆在心里期待着,若是她真的有神韵了,司马锐是不是会因为孩子多关注她一点了呢? 皇上先是犹疑,又请示了太后的意见,太后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太医院的几个太医很快就过来了,依次给秦云妆、秦玉昭和秦玉暖把过脉之后,跪在御前禀报道。 “回禀皇上,经过微臣几人反复确诊,福王妃已经有身孕约莫两个月,平郡主已经有身孕一个半月,恭喜福王恭喜冷将军。” 这个恭喜,来得是如此突然,司马憨的脸上立刻显现了一种憨傻的气质,眼巴巴地问着皇上说什么时候玉昭能给他生下孩子,他明天就想和孩子一起玩。而秦云妆的脸色则是立刻黯淡了下去,冷长熙表情淡淡的,只是将眼神一直落在秦玉暖身上。 秦玉暖藏在宴席帷幕下的手已经紧紧地捏着帕子,这样可以稍微缓解一点她内心的紧张,这不可能,她是不可能怀孕的,突然,秦玉暖隐隐间只觉得有一道极为寒冷而充满敌意的目光朝她扫射而来,待她一抬头,却发现文武百官都只忙着恭喜福王和冷长熙,根本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 秦玉暖朝着冷长熙摇了摇头,她知道冷长熙会懂她的意思。 见到时机到了,司马锐更是赞叹道:“高人果然是高人。” 而一直未开口说话的冷长熙忽而慢悠悠地道:“我听闻岭南那边的大夫看病就有这个特点,不需要把脉,只靠经验和病人的面相就可以诊断,别说是怀孕了,就连什么隐疾,也能诊断得一清二楚,相当准确。” “冷大将军还是不信贫道了?”郭仕东面朝着冷长熙,语气带着些示威的意思。 冷长熙冷哼了一声道:“本将军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道长,您慌什么?” “慌?”郭仕东提高了音调道,“贫道从来不慌,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可是这一次为了证明贫道的清白,绝非妄言妄语,皇上,贫道这一次就违背一次天机,就在今夜子时三刻,京城会有一场地震,而这场地震就是这个宴席上的妖魔引发的,这个妖魔是来自远方的天煞孤星,他所到之处都会引起灾难。” 郭仕东再一掐指,笃定道,“而且贫道也已经算出来了,这位妖魔身份高贵,虽然他出生的时候有龙气冲天,可那只是表象,其实这看似龙气的东西只是饕餮之气,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饕餮作为龙的第五个儿子,他的特点就是谁吞噬一切,就像这个妖魔一样,只要他一点脱离囚牢就会如狼似虎地吞食一切。” 郭仕东说完,所有人的目光就自然而然地移到了才从皇陵回来的七皇子身上,七皇子司马裘出生的时候就有高人说看到了龙气,而且七皇子在皇上儿子这边的排位刚好也是第五,而同时,七皇子恰好也是刚好从皇陵回来,犹如猛龙出窟。 秦玉暖眯了眯眼睛,看来这位郭仕东,很明显,就是朝着司马裘而来,司马裘因为出生时的传说一直成为太子之位的隐藏候选人,而郭仕东句句都将这龙气传说粉碎,虽然没有明指,可是目的已经相当明确了。 “唉,总之,成与不成,信与不信,就看今夜子时。”说罢,郭仕东就拂袖而去,甚至都没有给皇上太后请安就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当真是神出鬼没,来去无踪。 京城?地震? 要知道,当初老祖宗建都的时候是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一个宝地,处在中原腹地,地势平坦,更是从来没有地震过的记录,而郭仕东这么寥寥几句,却是将这场宴席的气氛彻底扭转,大家都变得紧张兮兮的,再加上郭仕东一眼看出秦玉昭和秦玉暖的身孕,让不少人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皇上,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还是早做准备比较好。”其中有不乏大臣一一进言道。 “这可是太后娘娘的寿宴,”以刘尚书为首的一些大臣进言道,“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道士在殿前无言乱语一阵,说是有妖怪,又说有孕妇,如今还说有地震,要疏散一城的百姓岂是小事,若是这个地震的预言不准,岂不是贻笑大方,人们都会说我们大齐的皇帝单纯因为一个疯子的话劳民伤财。” “皇上,这关系到的可是一城百姓的安危啊,还望皇上三思。”瞬间,一片老臣子都跪倒在地,一副忠心耿耿全为江山社稷黎民百姓着想的样子。 皇上迟疑了一下,转头对着太后娘娘道:“今日本该是替母后祝寿的,却没料到……。” 太后倒是只是慈善端庄地摇了摇头:“无妨,这生日年年都过,皇上你无需介怀。” “不知道母后如何看这件事?”太后娘娘当年的勇猛果断是出了名的,就算当今的皇上再有能力,可是太后在场的时候,他还是会尊重一下太后的意见。 太后没有多想,只是欠了欠身子道:“无论今夜如何,哀家都会在宫里替京城祈福的。” 皮球又踢到了皇上手上,他捏了捏拇指上的玉扳指,果断地下令道:“传朕的谕旨,今日参加宴席的所有人暂时先转移到京郊行宫,在皇家族谱上的老幼病弱暗中接离京中,其他的,一切照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行宫黑影 昭宣帝的命令一下下去,所有的人似乎轻松了,又似乎更加沉重了,秦玉暖拧紧了眉头,她很清楚昭宣帝是什么意思,这个方法无疑是最好的,既保证了这些大臣和贵族们的性命,又没有节外生枝,在场的人原本就是知道郭仕东出现的人,所以也无所谓保密不保密。 可是…… 这意味着昭宣帝在拿全京城的平头百姓的生命做赌注,若是郭仕东预言准确了,将会导致无数人无辜丧命,家破人亡,可是半夜举家迁离京城也是个大工程。 “三少奶奶,小心身子。”知道秦玉暖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之后,最开心的莫过于宁王妃了,她还特意遣了自己身边的贴身丫鬟青竹来服侍秦玉暖,务必要保证秦玉暖的身子不会受到一丝的损害。 青竹搀扶着秦玉暖起身,宁王妃也是笑着过来和秦玉暖说话:“玉暖,如今你也是双身子的人了,一切都要小心。” 秦玉暖朝着宁王妃点点头,继而就跟着青竹出了宫门,跟着大队伍上了马车,这样大的出行阵仗倒是还从未有过,冷长熙作为朝中第一武将,自然是要在前面打头阵,故而没有和秦玉暖同辆马车,不过有冷霜在外头护着,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秦玉暖摸着自己的小腹,想着郭仕东在殿上说的话,她是真的有身孕了?不可能,怎么想都不可能,大部队沿着一个比较偏远的小路前行,沿途的百姓看着这样巍峨阔气的阵势有的赶出来看热闹,有的则是怕惹恼了圣驾躲得远远的,却没有一个人想象得到,这是大齐的整个贵族在躲避一场莫须有的地震,大部分人都只以为这是皇上一时兴起准备赶到行宫去赏月,毕竟之前也是有这样的先例的。 先头部队走得极快,中途又没有歇息,慢慢的后面的队伍有些跟不上了,秦玉暖就是这落后的一员,晚上,开始下起了一些小雨,路上开始变得有些泥泞。 突然,秦玉暖的马车一斜,整个马车厢颠簸了一下,秦玉暖一惊,可是很快冷霜的声音就在外面安抚着秦玉暖道:“三少奶奶别害怕,只是马车轱辘陷进泥潭里去了。” 满儿则是立刻挑开帘子将秦玉暖从倾斜的马车上接了下来,撑起挡雨的布伞,看着秦玉暖的脸色有些苍白,满儿就立刻教训着马车夫道:“怎么赶车的?端的是要吓坏咱们三少奶奶吗?” 这马车夫知道秦玉暖素来都是好脾气,身边的丫鬟也不会仗势欺人,只是这一次大家都说三少奶奶有了身孕自然是要一万个小心,连忙赔罪道:“是小的的错,只是刚才小的突然看到一个人影闪过,怕撞到了人,牵着马缰绳一用力,却没想到右边是个泥潭,还请三少奶奶恕罪。” “人影?”满儿有些诧异,“奇怪了,我一直盯着前面看,也没看到过人影,该不会是你小的偷懒,一时眼睛发花了吧。” “不是不是,小的哪敢啊,小的当真是看到了一个人影,就往,就往树林方向去了。”马车夫连连解释道。 “算了,”秦玉暖下意识地望小树林看了一眼,黑压压的白桦树林看不出任何东西,黑漆漆的一片,偶尔有几缕风从树林里吹来,都是凉飕飕的,“不要再耽搁了,我们已经落后了。” 几个小厮和太监已经合力将马车重新推回了道路上,恰好此时冷长熙驾着高头大马过来探听情况,看到秦玉暖打着伞站在雨里就不由得关心道:“发生什么事了?严重吗?你身子弱,还是少淋雨得好。”冷长熙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秦玉暖的小腹,虽然知道按照常规来说秦玉暖是不可能怀孕的,可是要是有例外呢?也许是自己耕耘得太过勤奋卖力了呢?无论如何,他是一直期待着能和秦玉暖有一个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的。 冷长熙没有打伞,身穿银色盔甲,戴着银色的头盔,上面高高的象征着将帅的黑色羽毛已经被细雨打湿,雨水拍打在冷长熙的面具边缘,沿着面具的纹路缓缓流下,直到汇集在下巴处,聚成一滴,啪嗒滴下。 “行宫里住所有限,我将你安排在了离福王妃比较近的地方,你们姐妹俩可以互相照料。”冷长熙勒紧马缰,倾斜着身子看着秦玉暖,有力的腰身足以支持他俯下身子在秦玉暖的额头吻上一吻。 秦玉暖点点头,对着冷长熙温婉一笑,冷长熙没有将她安排在靠近宁王妃的地方,反而是特意将她安置在了同样被确诊有身孕的玉昭身边,可见当真考虑了很多。 重新回到马车上,秦玉暖看着冷长熙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雨幕里的身影,甚至都开始感觉,自己的肚子里是不是当真开始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行宫虽然也修建得极为豪华阔气,可是里头准备的东西有限,加上一时间来了这么多人,虽然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可这这宫殿里还是一下子就忙碌得和集市一样,许多位份底一些或者家族不那么兴旺的贵族都不能得到很好的照顾,可是秦玉暖这边却是面面俱到。 一来是秦玉昭也会暗中照顾秦玉暖,而最主要的还是这些奴婢们都知道这为贵人是朝中大将军冷长熙宠爱至极的夫人。 夜里,还未到子时,就在大家胆战心惊等着地震会不会来的时候,秦玉暖却突然听到屋顶上一声轻响。 “冷霜?”秦玉暖轻声唤着守在门口的冷霜进来,继而屏住呼吸道,“你听听,上面。” 只是一个眼神,冷霜就懂了秦玉暖的意思,她调动真气开始试探周围是不是有高手在屋顶,可是末了却摇摇头,意思是并不是高手。 突然哐当一下闷响,似乎有什么大物件从屋顶上掉落了下来,在这雨夜淅淅沥沥的声音中显得格外刺耳。 冷霜当机立断,握着腰间软剑的剑柄就冲了出去,秦玉暖连忙披了件衣裳跟在后头,本以为是一番激烈的交战,一出门却看到是冷霜居高临下握着软剑指着地上一个穿着汗衫的男子的喉咙,这男子满身泥泞,全身几乎都湿透了,头发已经花白,年纪约莫也有五六十岁,只是满脸的嬉笑和这脸上的皱纹十分违和,像是一个老顽童一般。 “你是谁?为什么半夜会在我们三少奶奶的屋顶上?是谁派你来的?”冷霜一连串犀利的问答却是被这老顽童一个响亮的屁给堵住了。 屁声不仅大,而且那异味也很快地散发了出来,冷霜侧身捂了捂鼻子,可是软剑却依旧停留在这老顽童的喉结处。 秦玉暖也被这生猛的味道给呛到了,可是这老顽童却是伸了个懒腰,十分得意地道:“老头我的屁天下第一,我劝你,不要强撑着,想吐就吐,要是吐不出来,嘿嘿,老头可以给你开一剂方子,保准你连吐三天,都不带喘气的。” 这句话无疑又激怒了冷霜,她将软剑移到了这老顽童的要害处,眼神也变得更加犀利。 “等等。”秦玉暖突然发现了什么,“冷霜,将他脸上的头发撩起来,露出他的五官来。” 冷霜将软剑一挑,老顽童虽然浑身脏乱,脸上也尽是尘土,可是在雨水的洗涤之下面容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待看清这个老顽童,秦玉暖的眼神已经有探究便做了惊讶。 “是神医孙妙杨。”秦玉暖脱口而出,“冷霜,快将孙神医扶起来。” 说起这位孙妙杨孙神医,在大齐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地位堪比占卜语言界的鬼灵子,只是这个孙妙杨和鬼灵子的性格完全不同,鬼灵子避世修行,而孙妙杨则是一位有名的馋嘴,为了美食周游列国,期间也时不时治病救人,广收徒弟,关于他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的事迹数不胜数,而秦玉暖的表哥,那位真实的苏成海师承的正是这位神医孙妙杨。 孙妙杨依旧像个无赖样躺在地上,他用胳膊撑起自己的后脑勺,翘着二郎腿看着秦玉暖笑道:“小丫头,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个老不死的。” 孙妙杨说话随意,秦玉暖倒是可以理解:“十年前孙老先生曾今来过秦家,还夸赞当时暂居秦家的苏家少爷天资聪颖,想要收其为徒,玉暖记得很是清楚。”后来苏成海当真成了孙妙杨的徒弟,世事难料,只是孙妙杨门生遍布,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那一个苏家少爷。 “哦,你说成海?”孙妙杨砸吧砸吧嘴道,“他应该是我收过的徒弟中最有天分,也最努力,可是,却也是最痴傻,最痴情的一个了。”说道痴情二字,孙妙杨看向秦玉暖的眼神带着些闪烁,苏成海喜欢了秦玉暖十几年的事情他周围的人都知道,更何况是这个日日相处的师父呢。 “我为表哥的死,感到很惋惜。”这也是秦玉暖唯一能说的,能做的了。 “你不用惋惜,”孙妙杨突然直起身子,飞快地朝着秦玉暖冲了过来,他紧紧地拽住秦玉暖的手,“不惋惜不惋惜,只要你跟我走一趟,就没什么惋惜的了。” “孙先生不可,”冷霜连忙阻止道,“三少奶奶如今有了身孕,孙先生不能莽撞啊。” “身孕?”孙妙杨突然停住手上的动作,翻转过手腕把住了秦玉暖的脉搏,可是瞬间,眉间却闪过一丝沉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扫把星 孙妙杨蹙紧了眉头,反复看了看秦玉暖的脸色,还让秦玉暖把舌头伸出来查看,仔细检查之后,语重心长地道:“丫头,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秦玉暖摇摇头,看着孙妙杨有些为难的样子,倒是十分豁达地道:“孙神医但说无妨。” “要不是你误食了什么的话,那便是有人对你下了药了,”孙妙杨点头道,“普通大夫都能看出你的脉象是滑脉,是有身孕的脉象,可是这只是其一,这么说吧,你这十分的滑脉里有半分是虚的,很明显,你被人下了子母草。” “子母草?”秦玉暖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子母草是西夏偏远地区的一种珍贵草药,知道的人很少,能得到的人也很少,当地女人用这种草药美容养颜,虽然子母草长期服用的确有滋阴润颜的作用,可是会产生一些类似怀孕副作用,不仅仅是孕吐恶心,就连脉象也会和孕妇无二,若不是我之前知道这种草药,也决然发现不了丫头你脉象里的猫腻。” 孙妙杨说完,又极为谨慎地问着秦玉暖道:“丫头,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高人,这子母草是个极为冷僻的药草,若不是行走江湖多年或者像我这样常年混迹在药草堆里的人,不可能知道这种草药的用法。” “我不知道。”秦玉暖偏过头,掩饰住内心的不安,可是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就是郭仕东,因为是他第一个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的,可是他与自己素未谋面,又为何?不,不是素未谋面,秦玉暖浑身一个激灵,郭仕东一直戴着面具,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又或者,之前每个人都见过他的真容,他想要掩饰。 “冷霜,”秦玉暖冷厉果断地对着冷霜吩咐道,继而又在冷霜耳边沉声吩咐了一些,“三日之内,我要知道真假。” 冷霜一咬嘴唇,秦玉暖给的任务有些棘手,可是她只能全力以赴。 孙妙杨看着如此雷厉风行行事果断的秦玉暖,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你果然不再是成海心里念念想想的那个小丫头了,长大了,能力也很强大了。” 秦玉暖牵强地一笑,只说:“这里还有一间偏房,若是孙神医不介意,可以暂且住下。” 孙妙杨仔细凝视了秦玉暖许久,突然又恢复了老顽童的状态:“好啊好啊,这大齐的皇宫西夏的皇宫北狄的皇宫老头子我都去过,这有什么介意的,我来这就和来我自己家里头一样。” 孙妙杨话语刚落,突然整个地面就开始猛烈地颤抖,仿佛地底下有一条沉睡的龙觉醒了,如今准备迸出地壳,远处的建在山岗上的一个凉亭已经开始散架,甚至用肉眼都可以看出远处的山峦正在渐渐地沉下去,地面起伏得愈发剧烈了,秦玉暖知道,地震来了。 “暖暖。”冷长熙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院子门口,强烈的起伏让他步子有些艰难,可看到秦玉暖一个人抱着头躲在空地上的样子又让他拼足了力气奔过去,而孙妙杨早已经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 “暖暖,别怕,我在。”冷长熙紧紧地护着秦玉暖在怀,奔跑的过程中石块已经划伤了他的脚踝,深入皮肉的伤口冒着鲜血,可是冷长熙却丝毫感觉不到一般,他抱着秦玉暖愈发紧了,生怕秦玉暖会受到半点伤害。 哐当,一个被震起的石块重重地砸在了冷长熙的背上,沉闷地一响听着都让人害怕。 “相公,你的肩膀流血了。”秦玉暖手忙脚乱地想要替冷长熙捂住那流血的伤口,可是却连站都站不稳。 “没事,来蹲下,蹲下好一些。”冷长熙抱着腿脚已经有些发软的秦玉暖蹲在一个空旷地,双手像头盔一样护住秦玉暖的头颅,一边安慰道,“暖暖不要怕,有我在,会没事的。” 这一场地震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一场暴雨,可是天灾过后,已经是一片狼藉,好在行宫当年光是建造就花了七年的时间,整个建筑极为稳固,除了院子里的一些树木花草遭到了摧残,所有的建筑物最严重的也就是倾斜了一半,却始终没有坍塌,所有的人除了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体上基本都没有受伤。 看着这地震过后的荒芜和萧索,秦玉暖的心不禁沉重起来,她知道早在皇上下令连夜撤离皇宫的时候,冷长熙就已经派人暗中将宁王府里的亲眷,包括宝川和廖妈妈等人都接了出来,可是城中的百姓呢? 不一会儿,就有冷家军的人前来汇报这次地震的损失,“将军,人数点查清楚了,总共五百三十一人,宫女太监三百零一人,除了几个地震时拼死要进去保护自己主子的,全部相安无事,官员和贵族总共两百三十人,只是……。” “说。”冷长熙忍着背后的疼痛,眼神却还是那么专注犀利。 “只是这些贵族和官员们有大半的人在地震的时候为了取回放在屋子里的财产,有二十多人受伤,还有几个严重的,腿脚胳膊也被石头给砸伤了。” “行了,下去吧,一切按计划进行,东西两门交给尚将军,南北两处交给冷武。”冷长熙硬撑着将所有的细节都布置完毕后,才是有些虚弱地朝着秦玉暖身上软了软,语气也有些虚弱,“暖暖,让我歇歇,我有些累。” 秦玉暖心疼地抱着冷长熙,想要拍拍他的后背让他舒缓一下情绪,却摸到一大滩黏黏糊糊的东西,抬起手一看,发现自己的指尖全是鲜血。 “相公,相公你醒醒?”秦玉暖摇了摇有些迷糊的冷长熙,失了这么多的血,脚踝和肩膀又都被石块给砸得那么重,换做了常人早就是晕了过去了,可是冷长熙却支持了那么久,为了保护秦玉暖,还不惜继续豁上自己的性命。 这时满儿和听雪也及时从耳房跑过来,看到如此场景,都是急得不得了。 “快,去把孙神医找来。”秦玉暖突然想到这院子里不是还供着一尊神医,这可不能浪费了。 满儿和听雪还不知道孙妙杨深夜到访的事,不过略一听秦玉暖解释一二也都是心领神会。 不一会儿,这蒙头垢面,面目比之前更加脏乱的孙妙杨就被带到了秦玉暖的面前。 “救他。”秦玉暖没有多余的废话。 孙妙杨逗弄了一下那无赖似的眼睛,只瞅了冷长熙的胳膊一眼,咋舌道:“啧啧啧,胳膊脱臼,脚踝的骨头都出来了,这救虽然不难,可是麻烦,老头子我好久没救人了,不大习惯救人了,要我送他归西倒是方便。”说罢,还当真做出一副要动手拧一拧冷长熙的动作,却是被满儿和听雪死死地拦住了。 “我不是在请求你,我是在要求你,孙神医,你必须救我相公。”秦玉暖的眼神里无法回绝的霸气。 “我偏不,”孙妙杨头一甩,“老头子我找你就只是看看我那傻徒儿喜欢了那么久的丫头是个啥样子,不是来给你免费救人的。” 老顽童一旦耍起脾气来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秦玉暖眼神一眯,突然从腰间掏出一个一掌长,如纸薄的匕首,趁着孙妙杨昂头的时候,抵在了孙妙杨的脖颈处,只要孙妙杨稍一动弹,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就可以轻易地划破孙妙杨的皮肤。 这匕首原本是冷长熙特意寻来给秦玉暖护身用的,因为这匕首轻薄,藏在身上也不容易看出来。 孙妙杨最终屈服了,不是当真害怕了,而是被秦玉暖那眼里的坚定给镇住了,他知道,这个戴着面具的怪人在这个小丫头心中的位置已经重要到无可替代了。 一场地震,一片混乱,孙妙杨给冷长熙仔细清理好伤口之后又不知道溜到了哪儿去,秦玉暖方遣走秦玉昭前来问询情况的丫鬟,另一边满儿却是慌慌张张地来了。 “出事了,皇上那边出事了,”满儿急匆匆地道,“地震发生后,那个鬼道士突然又出现了,说是早就算到了这一场劫难,还说这一场劫难都是七皇子造成的,现在要求皇上将七皇子永远贬离大齐,离大齐越远越好。” 郭仕东,他果然又来了,秦玉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的心里已经极度怀疑这个郭仕东的身份了。 待到秦玉暖赶到行宫的正殿轩辕殿的时候,里头的气氛已经是剑拔弩张,她捏了捏手里攥紧的东西,深吸了一口气,才进去就恰好看到这样的一幕。 昭宣帝勃然大怒地走下殿来,当着无数贵族和官员的面狠狠地扇了七皇子司马裘两耳光,司马裘跪在地上,只这两下就被彻底地给打趴下了,十六岁的少年,此刻眼里全都是狠戾和不甘。 “你这个扫把星,朕就不该听了大臣们的话将你给接回来。” 这一次,以刘尚书为首的党派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而这时,皇上身边的由公公却是匆忙来回报,说:“皇上,平郡主求见,说是有重要的关乎天下苍生的事情要急着禀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现你真容 “宣。”昭宣帝蹙了蹙眉头,实际上对于郭仕东的提议昭宣帝内心的矛盾的,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自小又娇生惯养的,若是真的驱逐出大齐,必定九死一生。 这时秦玉暖盈步走来,在司马锐的眼中,她就像一只受惊后娇小脆弱的小雀儿,让人怜爱。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没有出席,她受惊了,正在寝宫里修养。 秦玉暖用余光扫视了一眼跪在自己身旁的司马裘,看到司马裘面上清晰的五指印,沉声道:“我有东西要交给皇上过目。” 太监立刻递上了秦玉暖一直捏在手里的一方绢帕,这里头裹得紧紧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昭宣帝看了一眼,只是摆摆手,他已经没有力气理会太多了,只示意由公公将东西打开,由公公轻轻抖了抖帕子,啪嗒两根银针就从帕子里头掉落了出来,银针接触大理石发出的脆响在大殿上清晰可闻。 “这是什么?”昭宣帝看着重新被盛在一个水晶碟里头的银针道,看着这银针约莫一个中指长,细若牛毛。 秦玉暖扫视了一眼在座的各位,嘴角微微一扬,朱唇开启:“地震的时候相公曾貌似过来救我,却被巨石块砸中,之后便是流血过多不省人事,幸得我身边一个丫鬟略通医术,替相公救治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这两根扎在相公颈椎处的银针,进入之深几乎已经难以用肉眼从外面识别,后来才发现,这两根银针已经封住了相公的两大经脉,目的就是让相公一旦流血受伤之后就会昏迷流血不止。” 昭宣帝怔了怔:“居然会有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想要毒害我大齐的第一大将军。” 秦玉暖在心里冷冷一哼,已经将目光落在了站在皇帝身边的郭仕东身上:“相公素来身强力壮,岂是被石块砸一下就会昏迷不醒的人,终究还是这两根银针作祟,看得出来,这使银针的人不仅十分了解相公,知道相公身为武将日日都要练功,也十分知道这些冷僻的知识,我想,在秦玉暖知道的人当中,除了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做到。” “谁?” 秦玉暖的话已经吸引了殿上所有人的注意,她上前一步,昂首道:“那便是我的大哥,太尉府的嫡长子,秦临风。” “你大哥不是已经留书出走了,”秦质这是恻阴阴地道,“如今你当真是翅膀硬了,什么脏水都想往秦家泼。” 秦玉暖看都不看秦质一眼:“不,我大哥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换句话说,他一直都留在京城,留在大家身边,而此刻,就站在殿上。”秦玉暖一边说,一边朝着郭仕东的方向走去,郭仕东虽然戴着面具,可是那浑身阴冷的气质已经是从每个毛孔中散发出来。 直到两人目光已经无法再躲让,秦玉暖才微微一笑,朝着这出现不过一天时间就已经将大齐皇室搅得翻天覆地的郭高人一笑:“大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平郡主的意思,贫道不明白,”郭仕东盯了秦玉暖一眼,偏过头道,“我之前也听说过秦家大公子的事,对于秦家大公子不告而别的事情,贫道也替平郡主和秦大人感到很难过。” 秦玉暖秀眼微微一抬,若是没有冷霜的情报,她也不会如此肯定郭仕东就是秦临风,本来当时是吩咐冷霜三日之内查清郭仕东在京城中安定的住所和接触过的人,却没料到其实郭仕东是暗中跟着贵族们离京的队伍到了行宫附近,而郭仕东偷偷摸摸进入行宫之后,没有去拜见皇上,就连他的伯乐三皇子司马锐他也没有找,他唯独去的地方就是秦云妆歇息的寝宫外头。 “手下的人说,郭仕东就站在寝殿外头站了一夜,地震发生的时候还几乎都要冲进去救大皇子妃,不过奴婢猜他还是顾忌他一个外臣子的身份,没有入内就赶着离开了。” 普天之下,能够对秦云妆的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已经“死”在了秦云妆的面前,也“死”在了秦玉暖的面前,可谁知道,这是司马锐导演的一场好戏,他让秦云妆以为秦临风已经死了,断了秦云妆的所有念想,如果想得更深一些,很有可能当时司马锐已经知道秦玉暖和冷霜躲在后面,只是他不在意再多两个观众。 至于替死的刘尚书的儿子,只能说他倒霉了,因为和秦临风一样的身高和体型,以及一身相似的衣裳就被司马锐拉过来当了替死鬼,司马锐一定是想让大家都以为秦临风已经丧命,只是中途被细心的冷长熙发现了猫腻。 秦玉暖一开始就怀疑秦临风并没有真死,加上冷霜的消息,如今更是可以肯定,郭仕东就是秦临风戴了个面具后的新身份。 “道长,取下你的面具吧。” “不可,”司马锐款款站起身来,“道长的面具是其师父鬼灵子亲自替他戴上的,只因为鬼灵子替其算过一卦,说是高人一旦下山就必有一生死劫,若是要躲过这劫难,就必须以面具示人,而面具取下之时,就是亡命之际,平郡主,你当真要用道长的生命开玩笑吗?” 秦玉暖看向郭仕东,他淡然地点点头:“确实如此,平郡主,若你当真怀疑贫道的身份,我记得皇上曾派朝中一位大臣去家师那拜访过,那人见过我,自然知道,我是如假包换的鬼灵子入室弟子,而非什么秦家大少爷。” “不需要那么麻烦,”秦玉暖早就将郭仕东和司马锐之间的勾当和把戏给探听清楚了,“是这样的,我大哥与我大姐姐感情最为深厚,若是三皇子殿下和道长不介意,可以将我大姐姐找来,不需要看脸,只要走近一些就可以看出,道长到底是不是我大哥。” 果然,秦玉暖提到秦云妆的时候,郭仕东的身子明显地颤了两颤,郭仕东一直保持着冷静,却惟独对秦云妆的名字敏感。 恰此时,外头突然冲撞进来一个宫女,看着是服侍在秦云妆身边的彩月。 “三殿下,三殿下不好了,三皇子妃刚才被假山上一个松动的岩石给砸晕了,现在全身都是血,止都止不住。” “什么?”郭仕东和司马锐异口同声地道。 司马锐很快发现了郭仕东感情的露骨,本还想提醒,郭仕东的心思就已经全在受伤的秦云妆身上,就是怎么一瞬间的晃神,秦玉暖突然退后了两步,冷声喊道:“冷霜。” 这时一个紫色的身影飞矢而过,银光一闪,就将走了神的郭仕东脸上的面具挑下,黑色的面具啪嗒落地,发出一声诡异的响声。 而就在众人之下,郭仕东的真实面目第一次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可也就是这么一瞬间,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以为郭仕东的这张脸已经不能被称为脸了,他的脸,五官已经不甚清晰,都被各种疮脓和刀疤掩盖,他的鼻子不像常人一样挺立出来,反而是凹陷下去,像一个深深的坑,让人看了就怕。 若是平常人,看了这样的一张脸肯定都会退却,可秦玉暖不是,就在大家还没回过神来得时候,她突然又喊了一句:“冷武。” 冷霜冷武联合动手,这世上跟本没有人能在短时间内抵抗得了,冷武飞快地从殿外而来,手中端着一瓶药水,朝着郭仕东这张面目可憎的脸上就是一泼,瞬间,郭仕东脸上那些疙疙瘩瘩的东西开始掉落,不一会儿,半张平滑完整的脸就露了出来。 “这是溶解人皮面具的药水,大哥,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你游学多年,见识不少,有一千种办法可以整死我,只是可惜,你终究还是太弱了。” 就在秦玉暖说话之际,郭仕东脸上的人皮面具已经完全溶化,而面具逐渐清晰之后,果然又让大家猛地震惊,那一张秦家大少爷的脸已经充分证明了郭仕东的真实身份。 “岂有此理!”昭宣帝气得龙颜大怒,猛地站起身来,“秦质,这就是你教出的好儿子,这就是你,一个当朝太尉,百官表率应该有的儿子?坑蒙拐骗都欺到朕的头上来了。” 而这时,大殿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是披着素衣的秦云妆,她头发散乱着,因为一场地震让她受了惊吓,好不容易才在宫女的安抚下浅眠,却是听到这边发生了大事,连忙就赶来了,她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殿中央的秦临风,一下子眼泪上涌,情难自抑。 “大哥,你没死?你当真没死?那天我明明看到三……。”秦云妆自知口误,她不能将三皇子背后的行迹说出来,不然她会死得更惨。 而三皇子则是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他满脸的不相信:“不可能,郭高人,不,秦大公子,你怎么能?父皇,儿臣也是被骗的,儿臣全然不知道郭高人就是秦临风假扮的。” 场面一片混乱,而秦临风看着许久没见却又牵肠挂肚的秦云妆,想到之前宫女来报,有些不解:“云妆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到处乱跑?” 秦云妆摇摇头道:“我没有受伤啊,即便是地震的时候我也被下人们保护得很好,一点都没伤到。” 秦临风眼眸挪向秦玉暖,突然闪现过丝丝暴戾:“秦玉暖,我要杀了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一招毙命 秦玉暖害死他的母亲,逼得他最爱的小妹不得不嫁给三皇子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逼得他要假死隐姓埋名戴着面具生活,还逼得他走投无路,他不将秦玉暖千刀万剐,实在是难以倾泻心头之恨。 秦临风掏出隐藏在袖口间的袖箭,咻咻两声,箭头沾了致命毒药的飞矢直接朝着秦玉暖射来,冷武冷霜双双出手,轻易地就将两支毒箭挡下,秦临风邪魅一笑,似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袖口一展,冷武冷霜才发现里头还有一支箭,心中暗叫不好,箭矢离弦,犹如覆水难收。 而就在蹭地一声弦响之后,倒下的却是秦临风,那第三支有毒的袖箭正一分不差地插在他的胸口,正是心脏的位置。 而大殿门口,冷长熙不知何时出现,他侧着身子,刚换洗过的一身白衣随意飘起,他的指尖还夹着一枚五彩的弹珠,那是他出门前答应宝川回去时给他捎回去的玩物,而刚好击中箭矢将毒箭反弹回去射中秦临风的那枚黄色玻璃珠子正乒乒乓乓地滚落在地上。 冷长熙出手的速度,已经足以媲美那机械构造的袖箭了。 “哥哥!”秦云妆见到直挺挺倒下的秦临风哭得歇斯底里,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抱着秦临风的尸体,眼泪和着秦临风胸口冒出的暗红色的鲜血流成一团,狼狈不堪。 司马锐只使了一个眼色,刘保就连忙上前将秦云妆从秦临风的尸体上拉起来。 “三皇子妃,这可是殿前,你抱着的那个人可是欺瞒皇上罪当问斩的罪人。”刘保压低了声音在秦云妆耳边提醒道。 秦云妆悲痛至极,一时难以自抑,竟然是扑到了秦质脚下,哀求道:“父亲,你要为大哥做主啊,大哥是被那个毒妇害死的,你一定要替大哥报仇啊。”秦云妆口中的毒妇就是指秦玉暖了。 秦玉暖不禁摇摇头,这个女人实在是太愚蠢了,按照秦质的性子,一个已经死掉的嫡长子和留存不多的名声,他自然会选择后者。 “秦太尉,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昭宣帝语调拖得很长,明显是在向秦质示威。 秦质看了一眼抱着自己大腿的女儿和血迹已然流干的秦临风的尸体,咬牙道:“臣教子无方,临风死得其所,臣没有任何怨言。” “父亲,”秦云妆满脸的绝望,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普天之下最疼爱自己的不是母亲,不是这利欲熏心的父亲,而是已经死在自己跟前的大哥,“父亲,我恨你,我永远都恨你。”说完,秦云妆就是狠狠地推开了秦质,秦质一个趔趄,不过好在被身旁的同僚给扶住,扶住他的是左相上官渊,此刻正是觑视着秦质恻阴阴地冷笑。 看着秦临风在地上的尸体昭宣帝还不解气:“来人,将这个欺名盗世的秦临风的尸体拖下去,暴尸荒野,谁都不准替他收尸。” 秦质身子猛地一颤,却还是忍住了,只有秦云妆哭哭啼啼地跪在昭宣帝面前求情道:“父皇,父皇求您网开一面吧,哥哥虽然欺骗了您,可是他预言准了地震,挽救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就请您看在这一点上网开一面吧。” “关于地震这件事,臣恰好有事要禀报。”冷长熙此时已经步入殿中,他戴着面具,遮挡住他有些发白的面容,“来人,将在山下捉拿到的人都带上来。” 很快,一队手腕被串联着绑起来的汉子被带了上来,他们个个身穿黑色衣裳,脖子上还挂着原本蒙面用的黑布巾,约莫十来个人,其中两个腰间还挂着好几捆没有点燃的炸药。 冷长熙将这炸药包扯下解开,抖落出里头满满的硝石硫磺,仅仅凭这一包炸药,炸掉一间两进两出的院子根本不成问题,冷长熙冷笑道:“这就是地震的原因。” 在场有人不解,冷长熙慢慢解释道:“所谓有地震所以要到行宫避难是假的,将大家骗来了行宫,继而在山体关键地段埋下炸药,造成山体崩塌,形成天崩地裂的假象,让大家当真以为地震发生才是真的,至于这个骗局怎么圆回去,很简单,就在咱们回去的路上,砍倒一些树木,摧毁一些房屋,只要我们回去的路途上所见到的是狼藉一片,我们自然而然地也会以为京城发生了地震。” “所以,根本没有地震?”有大臣大胆附和道。 “没错,不仅没有地震,”冷长熙的余光一直盯着司马锐看,“而且秦临风所假扮的郭仕东一定和宫中的人有勾结,不然不会将皇上的脾气摸得如此通透,而他们那一伙人不仅仅是想要借助这一次所谓的地震铲除七皇子,而且还想让皇上和满朝文武相信这个郭仕东当真是能预测未来的仙人,方便以后行事。” 昭宣帝怒得直拍宝座上的扶手,震得扶手上的雕饰颤巍巍地抖:“朕居然会被这样的把戏耍得团团转,给朕查,朕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和这个装神弄鬼的秦家大少爷同流合污。” 恰此时,秦云装的神情就激昂起来:“父皇,求您,求您最后放过大哥吧,他都已经死了,求您留一个全尸吧。”秦云妆实在接受不了秦临风的尸体要被曝尸荒野。 “刘保,将大皇子妃拖下去。”司马锐厉声吩咐道,语气刻不容缓,“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她再出院子,”继而司马锐又是朝昭宣帝请罪道,“儿臣没有看管好自己的皇子妃,还请父皇降罪。” 看着秦云妆被刘保和几个小太监捂着嘴被拖了出去,而秦临风的尸体也被几个内侍用麻布裹着拖了出去,血迹也很快地清理干净,秦玉暖将目光挪在了一只跪着的七皇子司马裘身上,他一直没有说话,神色淡然,而脸上的五指印却还在提醒着方才的耻辱。 耳边则是昭宣帝阴冷冷的话语:“听说,这位所谓的郭高人是您的幕僚?” 司马锐浑身一颤,连忙跪下,语气十二万分的诚恳:“父皇,请您听儿臣解释,儿臣欣赏郭仕东的本事不错,可是儿臣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更不知道其心如此恶毒。” “口口声声的不知道,哼,三殿下,要知道,我抓到的这些黑衣人里头,还有不少是您的贴身近侍刘保的徒弟呢。”冷长熙一边说,一边随手在那一行黑衣人里指着,“这个,那个,还有倒数第二个,刘公公,你可都认识?” 刘保本来就是司马锐的得力帮手,司马锐暗地里干的不少好事都有刘保的协助,而如今…… 司马锐突然冷冷地看了刘保一眼。 “三殿……。”刘保话还没说完,就被司马锐一脚踹在了地上,这一脚刚好踹在刘保的胸口上,一下就让刘保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待你不薄,你居然吃里扒外,和别人勾结了来欺弄父皇,背叛我,我留你何用?”司马锐一副气急的样子,抬手竟然就拔出身旁带刀侍卫腰间的宝刀,举起就要朝刘保的脖子上砍去。 “三殿下息怒。”冷长熙猛地抓住了司马锐拿刀的胳膊,两人眼神相对,一个是怒意满满,一个是神色犀利淡然,“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三殿下如此莽撞,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司马锐眼神微微一凝,继而扬声道:“这个狗奴才欺瞒我就罢了,还毁了皇祖母的寿宴,其野心不小,不能再留。” 看到昭宣帝的眉头拧得紧紧的,陈皇后连忙柔声安抚道:“皇上,锐儿也只是用人不善,被这底下的人欺骗了,他一心想要替皇上您寻高人治国,也是为了大齐好,为了江山社稷啊。” “哼,好一个江山社稷,”芸贵妃抿嘴一笑道,“如今三皇子都已经快把江山社稷给搅得一团糟了。” “你闭嘴。”昭宣帝第一次对芸贵妃发这么大的火,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芸贵妃还要火上浇油实属不该。 “将人带下去。”冷长熙将司马锐的手狠狠一甩,看着冷武带着两个属下将依旧捂着心口的刘保给拖了下去,才是对着昭宣帝拱手道,“请皇上放心,臣一定会严查此事,绝不会姑息任何一个人。” 司马锐心里微微发紧,可看到被那一脚踹得痛苦不堪的刘保心里又有些庆幸,他那一脚踹得刚好,他有把握,在冷长熙可以从刘保口中套出话之前,刘保就已经没有命开口说话了。他做事,从来心狠手辣,不留余地。 七皇子司马裘无疑成为了这一场混乱之中最无辜的人,再加上司马裘一直保持着安静的状态,更是增添了昭宣帝对这个多年没见的儿子的愧疚。 司马裘被送下去好生休养,其余的人也各自回去歇息,准备今日午时才重返京城,冷长熙已经不是起先看起来那么疲惫,幸好孙妙杨一眼就发现了那两根银针,所以对冷长熙基本没有造成影响,只是为了麻痹敌人,才会让秦玉暖出面,演了一场好戏。 “奴婢有一事不懂。”扶着秦玉暖回去的路上,满儿突然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王府危机 “你说话从来不会吞吞吐吐的,有事便直接说。”秦玉暖目不斜视,眼神坚定地朝着前方。 满儿局促道:“奴婢不明白,既然孙神医已经说了三少奶奶的身孕是假的,为什么三少奶奶在殿上不直接将这罪过推在郭仕东,也就是大少爷身上,如今三少奶奶单有脉象,若是十月怀胎后……。” “你是担心,我错过了这个最好的时机可以表明实情,之后再说只会引起更多议论,是不是?”秦玉暖一语中的。 满儿点点头,秦玉暖只是悠然地叹了一声:“因为我知道,给我下子母草的人根本就不是秦临风。”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既然秦临风是替三皇子做事的人,其目的就在于替三皇子铲除障碍,谋求太子之位,目标应该是大皇子和七皇子,又怎么会涉及到秦玉暖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身上,再说,司马锐明明对秦玉暖有意,巴不得秦玉暖能早些和宁王府和冷长熙脱离关系,却还要让秦玉暖假怀孕,这岂不是太矛盾了。 所以,秦玉暖可以很清楚地断定,给自己下子母草的另有其人。 东边的一座宫殿,秦云妆的贴身婢女正在替秦云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行宫,这时司马锐突然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他的眼神猩红暴戾,就像一只被激怒的雄狮。 “滚!都给我滚出去!”司马锐挥着袖子赶走了所有的宫女,只留下他和眼睛依旧红肿的秦云妆相对,“你满意了?”司马锐猛地将床边红木小茶几上的茶盏掼在地上,“因为你的愚蠢,几乎害得我失去一切,为什么你偏偏什么事都没有?刘保比你有用多了,可是却只能成为替死鬼。” “我……。”秦云妆颤抖地扒着床沿,“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担心哥哥,哥哥待我那样好,那样疼我。” “他当然疼你了,”司马锐笑得无比的森凉恐怖,“你是他最爱的女人嘛,也许你还不知道吧,他对你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兄妹之情,他对你是爱,是男女之间的爱,你们秦家果然尽出一些腌臜东西,兄妹**,我刚告诉你,你若是下次再来扰我的好事,我不介意你也下去陪你的好哥哥。”说罢,司马锐又狠狠地踹了一脚床沿,震得床架上的帷幔狠狠地抖了两下,才愤愤地离开。 “哥哥,我……。”秦云妆晃神怔然间还未回过神来,嘴里只是喃喃地继续念着秦临风,死了,他已经彻底地死了,可是为什么这样的痛苦要让自己承受了两回,秦玉暖,这都是你害的。 回了宁王府,廖妈妈已经给冷长熙和秦玉暖备好了洗脚水,来洗去这一整天的疲惫。 烛光下,秦玉暖看着水盆里波光粼粼的洒了花瓣的洗脚水微微出神。 “刘保那边怎么样了?”秦玉暖突然问着对面同样眉眼有些凝重的冷长熙道。 冷长熙没有说话,只是耸了耸肩,秦玉暖就知道他的意思:“死了?” 冷长熙点点头:“我一开始就知道他活不了,只是,他的尸体对于我来说更有用,我之后研究了他的伤势,发现和万安寺那一次,戒嗔脱臼的下巴所受的力度攻击和出力方式一模一样,我怀疑,三皇子和当初的慧安是师出同门。” “你很细心,”秦玉暖点头道,“若是旁人一定不会有这样谨慎的观察和记忆力。” “那是自然,”冷长熙突然促狭地一笑,伸手捏了捏秦玉暖最近被养得愈发圆润的小脸蛋儿,眼神却是将秦玉暖浑身上下都打量了一次,“我的观察力和记忆力一直都不错,比如我就一直记得你左边屁股上有一个蝴蝶形的胎记,右边背上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疤痕,还有你的……,”冷长熙说着说着便将目光移到了秦玉暖那饱满的两团**上,声音低沉而饱满,“比如那里,还有我上次的咬痕。” 秦玉暖脸色微微一羞红,小爪子握成一个拳头软软地捶了冷长熙一下:“尽说些糊涂话。” 冷长熙腆着脸皮一笑,情不自禁地又吻了秦玉暖的脸颊一下,算起来,他也有好几天没有碰他的小刺猬了,忽而浑身一热,抬手就将秦玉暖一揽,打横抱起走向了床榻。 缠绵悱恻之后,秦玉暖正是趴在冷长熙的胸膛前微微喘气,她面色潮红,小手还在冷长熙的胸前慢慢地画着圆圈,这时候,满儿在外头磕了门道:“三少奶奶,汤药熬好了。” 每次两人恩爱之后都会按照规矩给秦玉暖煎一副养身子的汤药,自秦玉暖进门第二天就开始喝了,用的都是好药材,也是想增大秦玉暖怀孕的几率。 “进来吧。”秦玉暖随意披了一件衣裳起来,满儿端着那黑色且浓稠的汤药进来,和秦玉暖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些烫,你先放在这,我待会儿喝。”秦玉暖故意拔高了音调。 “这,可是大夫说过,这药是越烫越有效,三少奶奶还是趁热快喝了吧。”满儿也跟着附和道,可是边说却边是将这汤药倒在了门后一个半人高的落地青花瓷瓶里,略等了一会儿,才是端着空碗,躬身回了一句,出去了。 这时冷长熙也披了件中衣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搂着秦玉暖轻声问道:“你当真要将孙妙杨安置在院子里?” 秦玉暖点点头:“留着孙神医在有好处,就像这一次子母草的事情,若不是孙神医提醒,我万般不会想到,我每次服用的补身子的汤药里头居然加了这样的草药,不过孙神医也说了,这子母草除了会让妇女出现怀孕的假象,还是美容养颜的圣品,我也就全当对方替我滋补了一番。” “你还真是看得开。”冷长熙轻轻地咬了咬秦玉暖那小巧可爱的耳垂,不过他也正是喜欢秦玉暖这种自信,他的女人,岂能遇到一点事情就六神无主,哭哭啼啼的? “看不开又能如何?”秦玉暖伸手从果盘里挑了一颗饱满浑圆的荔枝,细细的手指剥开那鲜红的皮,挤出果肉递到冷长熙的嘴边,看着冷长熙笑着吃下,自己也是跟着幸福地一笑,“我有你就够了,不过现在看来,要害我的是两拨人,不过这两拨人还真是可笑,一个拼命地在我屋子里放麝香,阻止我怀上孩子,另一个则是处心积虑地在我的汤药里放子母草,造成怀孕的假象,不过,也可以看出,这两拨人的实力完全是在两个层次上,和后者斗,更让我觉得刺激,有趣。” “你是个疯子。”冷长熙噙着秦玉暖的唇角喃喃地道,“不过我就喜欢疯子。” 第二天一大早,冷长熙有事出门,满儿和听雪替秦玉暖梳洗完毕后,冷霜恰好来报。 “往曹侧妃的院子里去了?”秦玉暖将一个梅花络子仔细系在腰上,最近她做了不少这样的梅花络子,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觉得好看都来讨着戴,几乎人手一个。 “没错。”冷霜拱手道,就在昨天满儿和秦玉暖一番对话之后,冷霜就仔细趴在屋檐上观察着院子里的动静,不多时果然就看到一个小丫鬟鬼鬼祟祟半夜出了院子,踏着月光,连夜赶到了西头曹侧妃的院子里头,和一个妈妈模样的人说了许久,一脸谄媚讨好的样子,一炷香之后才离开。 宁王的侧妃曹舒心也是出身名门,祖上三代为官,为人敦厚,宁王也是爱极了她的娴静端庄,生有一子冷长轩,也就是三日后就要娶秦家二姑娘秦玉昭做继室的宁王府二少爷,而府里,对于这位冷二少爷原配的死下人们都是闭口不谈,仿佛是什么天大的秘密,不过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也没人去操心。 秦玉暖嫁入宁王府的这两个月里似乎还从没正面见过这位曹侧妃,只因为这为曹侧妃最近都在斋戒礼佛,很少出门,就连宫中的盛宴都推辞掉了,可不出现并不代表不记挂这府里的事,很明显,若是那小丫鬟真的是曹侧妃的人,那就说明,自秦玉暖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曹侧妃记挂上了。 恰此时,屋外又有一个陌生丫鬟过来传话,说是曹侧妃斋戒期结束了,如今是约了府中的女眷到她的院子里去赏秋海棠,过来问三少奶奶可否赏脸出席。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秦玉暖嘴角微微一扬,声音充满了欣喜和洋溢的激情,回道:“我立刻便去。” “三少奶奶。”冷霜有些顾忌。 “怕什么?我还怕她吃了我吗?”秦玉暖又命满儿和听雪替自己挑了一身更加合场合的衣裳,一身玫瑰缠枝海棠纹上衣,乌黑的头发梳成一个反绾髻,耳边坠着一个红宝石牡丹花心耳坠,摇曳生光。 才走到曹侧妃的秋菊院外,秦玉暖又恰好遇上了同时来赏海棠的阮如意。 “三弟妹这身打扮好生靓丽。”自上次的事后阮如意已经许久没有主动和秦玉暖打招呼了,这次这么热情,多半也是听了冷长安的嘱咐。 “是啊,”秦玉暖颔首一笑,突然道,“大嫂身上好香啊,是什么香?麝香吗?” 分明地,当阮如意听到“麝香”二字的时候,浑身便是一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佛口蛇心 “怎么会?”阮如意口上推脱着,可是表情已经不那么自然,袖笼下的手已经是不停地绞着帕子,看起来十分紧张,“三弟妹难道不知道,那种香已婚妇人最好不要戴在身上。” “哦,”秦玉暖眼神扫过阮如意,她已经可以确定往自己屋子里放麝香的就是唐氏和阮如意这一边的人了,不过看着阮如意这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胆小的样子,她顶多也就是一个从犯,而谢如莺,更只是一个帮手而已,秦玉暖朝着阮如意笑眯眯地道,“玉暖现在知道了,还要多谢大嫂提醒,如今我也有了身孕,回去更是要处处小心,好好彻查一番。” “身孕?”阮如意一惊,竟然是一时忘了礼数,直接抓上了秦玉暖的袖子,“你有了身孕了?”不可能啊,那么多的麝香,她怎么会怀孕? “嗯,”秦玉暖面露出一种喜色道,“昨日在宫里太医确诊的,怎么?大嫂没有听说吗?”怎么可能会听说,昨夜冷长熙虽然当真按照郭仕东的预测将宁王府的亲眷接出了京城,临时安排在宁王府在京郊的一处庄园里,可那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三皇子一党放松警惕,以为连大名鼎鼎的冷大将军都信了郭仕东的话,可其余的情况,阮如意这一干人等却并不知道。 “那……那就恭喜三弟妹了。”阮如意有些晃神,神色中有些失望,作为宁王府的大嫂她嫁进来都快三年了,可是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相公本来就是一个嫡出,她一直想着能第一个怀上孩子,最好生个孩子,算不上嫡子好歹也是个长子,所以才会同意婆婆唐氏的法子,拼命地阻止秦玉暖有身孕,可如今,办法用尽了,只能怪她自己的肚子不争气了。 秦玉暖浅浅的一笑,明媚如一朵向阳芙蕖:“听说大嫂和东苑的谢姑娘关系不浅,这次谢姑娘也会来,刚好大家可以好好说说话。” “是啊。”阮如意牵强一笑,谢如莺对冷长熙的心思府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怕是这一次知道秦玉暖有孕的消息更是失望之极了吧。 阮如意在前,秦玉暖在后,依次进了赏菊园,恰好听到这里头的欢声笑语。 “表姨妈您院子里的秋海棠真是好看,就连那最珍惜的绿色秋海棠都有,看来王爷果然是待您不薄。”这谄媚讨好的声音有些熟悉,听着这称呼似乎是曹侧妃那个表侄女,可秦玉暖却是还从未听说过,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表小姐。 这花园里花团锦簇,满院子都是海棠花,大红的,玫红的,还有西夏特供的绿色海棠花,据说为了研制出这种奇特的颜色花了西夏那些花匠们不少心思,秦玉暖只在宫里头远远地见过一次,没想到,这小小的花园里也会有这样的御供佳品。 花色掩映下,香风徐徐,曹侧妃今日一身茜色百褶如意月裙,鲜艳的颜色不仅没有不合身份,反倒是愈发衬出其清新脱俗,十分应景,倒是头上装饰十分简单,一只玳瑁做成的珠花,一对碧玉簪子,有着一个常年礼佛之人才有的恬淡。 而曹侧妃的对边,那个甜甜地正喊着曹侧妃表姨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玉暖在秦家见过的窦眉双,她眉眼弯弯,早已没了窦家倾覆初来京城的怅然,甚至第一眼瞧见了秦玉暖还主动问好道:“三少奶奶和大少奶奶来了。” “见过曹侧妃。”阮如意和秦玉暖齐齐向曹侧妃施礼。 “不必多礼,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客气。”曹侧妃知书达理的模样很是给人好感,若是秦玉暖不知道那子母草的事,一定会对曹侧妃顿生好感。 大家方坐下,茶果点心就一一端了上来,其中的一道糯米甜饼做得最是好看,这原本是摆在秦玉暖跟前的,可是曹侧妃却是特意让人将这糯米甜饼给挪了一挪。 “如今玉暖有身孕了,这糯米是凉性的,还是少吃为好。”原来是为了这个。 曹侧妃言笑晏晏,语气是十二分的关心,可众人却都是一惊。 “什么?”唐氏险些就压抑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三少奶奶你有身孕了?可是确诊了?别是弄错了。” 秦玉暖用余光微微扫过唐氏,淡淡地道:“宫里御医已经确诊了,一月有余了。” 这话出口,秦玉暖几乎都听到谢如莺磨牙的声音,秦玉暖怀有身孕就意味着她更没机会了。 “挺好的,”曹侧妃笑着缓解气氛道,“咱们王府里好久没有过小孩子了,这下子,又可以热闹起来了。” 曹侧妃都如此说了,其余人尤其是唐氏都不得不跟着附和,接下来都是一些祝福话语,秦玉暖和婉地笑着回应。 谈笑间,不断地下人端上果酒,添上点心,突然,传来哐当一声,是陶土盆摔破的声音,众人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身材高大面目端正的小厮正窘迫地站在一盆被摔裂的陶土盆边,破碎的残骸和泥土中是一抹娇嫩的绿色,这个小厮竟然摔坏了最为珍贵的绿色秋海棠。 “哎哟,你这个下人怎么做事的?不知道这是我们侧妃最喜欢的绿色秋海棠吗?就是卖了你也赔不起这一瓣花瓣。”管事的老嬷嬷立刻赶过来训道,又连忙向曹侧妃说好话,“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看管好下人,是奴婢的错。” “不急,”曹侧妃却是一点愠色都没有,反倒是招手让那小厮上前来,“你过来,我看你刚才做事神色凄然,还时不时地擦拭眼泪,时不时遇到了什么难事?” 曹侧妃语气自然,当真给人一种活菩萨临世的感觉。这小厮牛高马大地,可站在这几位主子面前弓着身子显得十分卑微。 他耸了耸肩,似乎在忍着眼泪,猛然间突然双膝一跪,不是朝着曹侧妃,而是对着秦玉暖,砰砰地就磕起头来,嘴里还带着哭腔喊道:“三少奶奶,求您了,求您放过我的老父亲吧,我是家里九代单传,您是宁王府的三少奶娘,是小的配不上您,请您不要再骚扰小的父亲了。” 这没头没尾的话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你起来,”纵然大家目光都紧紧黏在秦玉暖身上,她依旧可以做到淡然,“你所说的老父亲,还有什么配不上,我不懂你的意思。” “是啊,有什么话起来说,慢慢说。”唐氏似乎尝到了这里头的一些猫腻,眉眼笑得有些阴森。 这小厮直起身子,缓缓道:“小的姓李名龙,本来是在鲤鱼池当差做粗活的,人长得壮,管事的也都安排我做的活多,有一天晚上,我最后一个离开鲤鱼池的时候突然见到了三少奶奶一个人有些跌跌撞撞的进了园子,我本想绕着道走却被三少奶奶喊住了,当时三少奶奶似乎有些不清醒,她一下就……一下就……。” “一下就什么?”唐氏显得很是兴奋。 李龙咬咬牙:“她一下就抱住了我,还说一直很喜欢我什么的,让我从了他,接着就开始解衣衫,强行我与她鱼水之欢。” 骤然,众人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更是啧啧嗟叹道,没想到这平日里和三少爷相敬如宾,你侬我侬的三少奶奶背地里还干过这偷汉子的事。 “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秦玉暖斜眼看着这长得极为俊朗的李龙,“若论起空口说白话,谁不会?” “小的有信物,”李龙开始从腰间摸索起来,顿然掏出一个梅花络子,秦玉暖认得,这的确是出自她的手工,“这是三少奶奶交给小的的信物,你看三少奶奶的腰间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梅花络子呢,三少奶奶说是只想和小的在一起,和小的才是真的快乐,之后还找过小的几次,小的害怕丢了这份工,一直忍着,可是后来小的自觉的不能再对不起三少爷了,拒绝了好多次,三少奶奶就刻意派人去小的家里闹,小的老父亲已经被吓得昏迷了过去,如今医药费还是个问题,所以小的才……。” 曹侧妃皱了皱眉,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肮脏的事情,看着秦玉暖道:“你就没什么想要说的吗?” “有,”秦玉暖冷冷地瞥过这李龙,指着李龙手中的梅花络子道,“这个梅花络子我编了许多,我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几乎人手一个,很容易拿到,根本说明不了问题,若这个就算是证据的话,是不是随意指出府里的一个女眷就可以说她不检点了呢?我不认识这个人,也更不会派人去欺负他的老父亲,相公待我极好,我没道理背叛他。” “三少奶奶别着急嘛,”唐氏假装劝道,又问着李龙道,“你说的事情大概是多久以前?” 李龙想了想,道:“大概一个半月之前。” 一时宁静,唯独曹侧妃慢慢地开了口:“我记得,方才玉暖是不是说她有孕也恰好,是一个半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人善被欺 恰好都是一个半月! 唐氏一听更是愈发兴奋起来:“哎呀,这怎么会这么巧,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三少奶奶肚子里怀的岂不是野种,咱们宁王府怎能容得下这样肮脏的血脉?”说完,又是立刻用帕子掩着嘴角,目光流转,语气娇俏,“哎哟,你看我这张不会说话的嘴,三少奶奶,我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可别见怪。” “没什么不该说的,”秦玉暖显得很是淡然,嘴角甚至还带着笑意,“什么事情摊开了来说也好,也算是能还我一个清白,如今是在侧妃面前,咱们就把这事情弄明白了。”一边说,秦玉暖一边用手抚摸着尚还平坦的小腹,“这肚子里的到底是谁的孩子,我最清楚,还有你,”秦玉暖看着跪在地上的李龙道,“你说我与你有染,平白一个随意可以拿到的梅花络子根本不足以证明,要诬陷人,也得拿出证据。” “小的有证据,”李龙的眼里闪过一丝坚定和奸诈,“只是小的怕小的说出来之后三少奶奶就没法做人了。” “你直说。”秦玉暖欠了欠身子,动作充满富态,带着十足的孕妇的味道,让人十二万分地相信秦玉暖这肚子里绝对是有货的。 李龙低头道:“小的清楚的记得,三少奶奶左边屁股上有一个蝴蝶形的胎记,右边背上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疤痕,那是三少奶奶小时候被秦家的下人们欺负摔在柴火堆里头被棘木扎出来的,”李龙抬起头,看了秦玉暖一眼,“三少奶奶,小的说的可对?” 这番话明明就是冷长熙昨夜和秦玉暖之间的闺房密语,这李龙是如何知道的?看来这院子里头还有不干净的人在。 对于李龙这**裸的话语,秦玉暖表现得极为淡然:“这些事情,伺候我洗澡的丫鬟们都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秦玉暖嘴角微微一扬,“不过我倒是有一件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可以坦白。” 唐氏讥诮地回了一句:“哟,这件事三少奶奶都还没给大家一个明白的交代呢,如今侧妃可是在这,难不成三少奶奶还想掩盖过去,这不是在打侧妃的脸吗?” 秦玉暖恬淡地看了曹侧妃一眼:“玉暖所要说的这件事正是和玉暖的清白有关,还请曹侧妃准许玉暖说下去。”秦玉暖看都没看这唐氏一眼,无疑是在告诉她,位份地位之别终究是跨不过去的,她唐氏根本不在她秦玉暖的眼中。 曹侧妃点点头,秦玉暖合手击掌击了三下,立刻满儿就端着半指厚的册子上来了。 “请曹侧妃过目。”秦玉暖命满儿将册子递到曹侧妃面前,看着曹侧妃翻开夹着签子做了标记的那一页才开口道:“这是宫里十年前接收的已经净过身的十二岁孩童名单和画像,曹侧妃请仔细看看,这其中一个叫李龙的家乡籍贯和样貌,是不是和我们眼前这个李龙一模一样?” 曹侧妃万般想不到秦玉暖会有这样周全的准备,宫里的十年前的档案她都能随意调出来,本事实在不小。 跪在地上的李龙听了秦玉暖的话身子几乎就要瘫软过去,耳边却是秦玉暖慢条斯理却足以让人害怕到窒息的话语:“李龙,你的身子和宫里的太监如出一辙,已经不能人道了,却还污蔑我和你有染,更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梅花络子还偷听了我身体上的特征,你不过是一个小厮,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和这么缜密的心思,李龙,你背后到底有谁在指使你?” “我……不,小的,小的没有,小的所说的句句属实。”李龙突然朝着曹侧妃磕起头来,嘴里喊着,“侧妃救我,救救小的。” “句句属实?”秦玉暖微微偏头,头上的珠翠簪环玲玲作响,“难不成一定要验身你才能说实话吗?来人,将李龙拖下去好好检查一下,我倒要看看,他一个太监的身子是如何污蔑我和他有染的。” “三少奶奶,”曹侧妃的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一丝焦急的神色,“这里到底是我的院子,李龙是我院子里的下人,你这样问都不问过我一下就将人带下去,是不是不太好?” 秦玉暖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不过她带来的两个身材高大的小厮已经将李龙的左右胳膊给箍住了:“是玉暖的不对,只是皇上既然封了玉暖为五品的平郡主,当玉暖的名誉受到污蔑的时候,自然是有权利自行处置,竟然是忘了侧妃您还在,那么侧妃,玉暖可以将这个居心不良不知好歹的下人带回去仔细查问吗?” 这已经不是请求了,秦玉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这是要求,若是侧妃不同意,那便是和皇上的圣旨作对。 曹侧妃嘴角一抽,那美丽恬淡的脸上第一次显现出尴尬:“自然可以。” 李龙被带了下去,边走还边不断地喊着:“侧妃救救小的,侧妃救救小的啊。”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小厮过来回禀道:“检查清楚了,李龙确实已经净过身了。” 秦玉暖挥手让他下去了,眼眸淡淡地看着曹侧妃,唐氏在一旁已经不敢说话了,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窦眉双突然笑着解围道:“原来不过是误会一场,看来表姨妈最近专心礼佛这院子里的管事果然都有些懈怠了,居然放了这样的人进表姨妈的院子服侍。” 这番话,便是默默地替曹侧妃推卸责任了,曹侧妃摇头叹道:“也是我的疏忽,玉暖,你别是怪我才好。” “既然是疏忽,便是难以避免的,”秦玉暖笑着回道,“玉暖是晚辈,即便是侧妃当真做了什么,玉暖又岂能当众责怪呢?”当众责怪不可以,可秦玉暖可没说过不会暗中反击。 一场赏花宴草率地收场了,曹侧妃让丫鬟们采摘了一些新鲜的海棠花给让女眷们都带了回去,晒成干花,放进糕点里,冲茶沐浴都十分合适。 “今天的事既然是一场误会,大家也都别外传了,各自守好自己的嘴。”这是曹侧妃的最后的嘱咐。 秦玉暖出了院子,前头的阮如意和唐氏已经走远了,满儿搀扶着姿势略显富态的秦玉暖,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宛若莺啼的女声:“三少奶奶请留步。” 秦玉暖慢慢转过头,看到今日定是细心打扮的窦眉双一身水绿色长裙在阳光下明媚动人地走了过来,还要走近,听雪却是率先一拦:“窦姑娘,不好意思,我家少奶奶有孕,还是不要隔太近。” 窦眉双有些窘迫地一笑,接着道:“我这样隔着几步说话也好,也没什么,只是表姨夫近日因为大表哥的死有些沮丧,皇上还暂时革了他的职位,让他先闭门思过,大表妹又出嫁了,如今表姨夫膝下寂寞,若是三少奶奶有时间的话,倒不如多回去看看。” 秦玉暖知道窦眉双的意思,如今秦质失势,秦玉暖是秦家几个子女中最为出色的一个,若是她能以宁王府三少奶奶的身份回去,一定可以稳定人心,可是秦玉暖为什么要回去?她凭什么要回去? “窦姑娘说笑了,”秦玉暖的声音有些冰冷无情,“第一,若是父亲想念我自然会派人来和我说,再说,我已经被父亲从秦家的族谱上逐了出去,秦家和我无光,第二,父亲膝下还有宝端和玉昭陪伴,第三,窦姑娘,你是秦家的什么人?你的姑姑窦青蛾已经死了,我奉劝你,秦家的事你最好少管,你管不了,而且,就算你管了,秦质也未必会记你一功。” 没错,秦质就是这样一个人,对他有用的他视若珍宝,对他无用的他弃之步履。 窦眉双一愣,秦玉暖却已经是头也不回地朝着自己的院子里回去了。 “三少奶奶为何要提醒窦姑娘?”满儿一边扶着秦玉暖一边问道。 “她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的意思,另一方面,正因为她是一个聪明人,我才更不能留她在秦质身边,秦质就像一条沉睡的老虎,若是多了这一双翅膀,更难对付。”秦玉暖边说边摸了摸小腹,“他睡着就让他睡着吧,被革职也是他自找的,如今,我是该给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找一个好去处了。” 因为秦玉暖的身孕,宁王妃和曹侧妃甚至是宁王和老夫人都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来,宁王更是每日拿了名帖进宫请太医过府给秦玉暖请平安脉,当然,在神医孙妙杨的“照料”下,太医回禀的一直都是母子平安的消息。 这一日,天气极好,秦玉暖正是带着丫鬟在园子里赏花的时候恰好看到曹侧妃带着丫鬟过来摘花瓣。 “侧妃好兴致。”秦玉暖主动笑着道。 “只是今日天气不错罢了。”曹侧妃也跟着一笑,恰此时,秦玉暖手上的绢帕突然落在了石板路上,秦玉暖的丫鬟隔着远,曹侧妃便是十分自然地唤了一声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路儿,还不快去替三少奶奶将帕子捡起来。” 可就在路儿拾起帕子准备起身准备交还给秦玉暖的时候,秦玉暖身子突然朝后一仰,摔在了地上。 “我的肚子,好痛。”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喊叫,一股子鲜血从秦玉暖的裙下流了出来。 满儿立刻上前扶着秦玉暖:“快来人啊,三少奶奶小产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气死你丫 小产? 曹侧妃眼睁睁地看着秦玉暖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那沾满了血迹的裙摆鲜艳刺眼,她看到了秦玉暖那眼角边的笑意,仿佛在嘲讽自己一场苦心孤诣却是这个结局,曹侧妃深深地觉得,自己被算计了,狠狠地被算计了。 秦玉暖已经算好了,宁王妃和宁王此时恰好就在隔壁的院子里听戏,待到宁王妃和宁王从东边院子赶来的时候,冷长熙也适时地出现在了角门。 “暖暖。”冷长熙冲上前去抱住秦玉暖,满脸的心疼,看着那样一大滩血迹,更是怒上心头,朝着曹侧妃阴森地道,“曹侧妃真是狠心,之前害了母妃不能继续生育,如今又害玉暖小产。” 宁王与宁王妃恰好在回廊上听到这一句话,彼此对视了一眼,匆忙赶来,到底是儿媳,宁王在远处避嫌,宁王妃左右吩咐着:“还不快请太医过来,或者城西的乔大夫,都快请来,玉暖,你可别吓母妃,母妃一直等着抱孙子呢。”说罢,宁王妃更是抬起头狠狠地瞪了曹侧妃一眼,看得出来,宁王妃和曹侧妃虽然平日里相处也算平和,可是始终是有芥蒂的。 “不是我,”曹侧妃的眼眶一下就湿润了,楚楚可怜地朝着宁王跪着道,“王爷,您要相信我啊,我曹舒心之前是做过错事,我已经改好了,再说孩子是无辜的,我就算心再毒也不会去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啊。” 宁王看着曹侧妃的眼神已经不再温柔,只冷冷地抛下一句:“二十年前,荀香肚子里那个孩子,也是无辜的。” 荀香是宁王妃的闺名,二十年前,宁王妃曾有过身孕,最后却意外流产,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侧妃曹舒心,就在宁王准备处置曹侧妃的时候却发现曹侧妃也有了身孕,为了宁王妃的子嗣考虑,最终只罚了曹侧妃闭门思过三年,加上曹舒心之后生下了个小少爷,诚心悔过,大家也都默契地将这件事情闭口不谈。 而这一次,却再次涉及到了宁王府的子嗣,曹侧妃只怕再没有那样好的运气了。 宁王妃看着下人们小心翼翼地用担架将秦玉暖就近抬进了一间暖阁,才是恶狠狠地看着曹侧妃道:“若是玉暖肚子里的孩子不在了,我告诉你,这次连王爷都保不了你。” 暖阁里不断有丫鬟端着被染得半红的热水进进出出,太医和老中医乔大夫依次赶来问诊,而外头,犯了事的路儿则是战战兢兢地跪在凉亭里接受宁王和宁王妃轮番的审问。 路儿颤抖着身子,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 “路儿你别怕,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曹侧妃鼓励着她,路儿分明没有撞到秦玉暖,很明显,是那小贱蹄子故意自己跌倒的,路儿是曹舒心的贴身大丫鬟,也伺候多年了,对于路儿,曹侧妃这一点信心还是有的,却没料到,路儿一开口却是…… “不关奴婢的事,是曹侧妃让奴婢干的,她说二少爷的继室还没过门,万般不能让三少奶奶提前生下儿子,这样二少爷在宁王府就更没地位了,于是,侧妃算好了三少奶奶今日要来这园子里赏花,就让奴婢趁机推倒三少奶奶。” “你闭嘴。”曹侧妃已经怒不可遏了,“谁让你这么说的?我什么时候让你害秦玉暖了?” 路儿颤巍巍地看了一眼曹侧妃,带着哭腔哀求宁王妃道:“王妃,奴婢也是被逼的,曹侧妃将奴婢的妹妹澄儿安插进了三少奶奶的院子里,就是让我们姐妹二人互相牵制,替她做事,奴婢已经受不了了。” “舒心,你好大的胆子。”宁王怒得一拍红木小茶几,震得茶几上的一盏温茶登时泼洒出一些,洒在宁王的指尖上,宁王挥手一指,那水珠间又甩在了曹侧妃的脸上,那感觉,冰冷刺骨,犹如她此刻凉到极致的心。 “王爷,您说过您会信舒心的,您说过的。”曹侧妃拼命地摇着头。 恰此时,赵太医带着两个医童来报。 “王爷,下官已经尽力了,只是三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犹如一声晴天霹雳。 宁王妃急着问道:“当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赵太医摇摇头道:“三少奶奶一点怀孕的脉象都没有了,脸色也十分苍白,这次大人能够平安无事已经是万幸了,日后一定要好好调养,还是有机会再有孕的。”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看着太医离开的背影,宁王的怒气已经上升到了极点,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孙子啊,就这么没了。 曹侧妃眼巴巴地看着宁王,想要解释些什么,张张口,却还是没发出声来,赵太医那句没有任何怀孕的脉象让她已经陷入了死角,她利用子母草的事情一定是已经被秦玉暖发现了,不若这一串连环的事故不会连接得这么完美。 “我想进去看看玉暖。”冷长熙低着头,语气有些沉重。 素来血房不吉,更何况是小产后的妇人房间,可是冷长熙对秦玉暖感情深厚,态度坚决,宁王妃不好拒绝,只说也跟着一起进去安慰安慰秦玉暖。 “王爷,舒心没有做过,那丫鬟在陷害我。”曹侧妃拉住宁王的衣角。 “滚吧。”宁王狠狠地踹了她一脚,将她踢得远远的,冷眼一瞥,“二十年前你就该离开王府了,是我纵容了你二十年,你自己不珍惜,我又何必再信你。” 暖阁内,纵然玫瑰缠枝紫檀木屏风外头燃气了能缓解痛苦的香饼,可床榻上的秦玉暖依旧是一脸痛苦无助的表情,她的手还紧紧地攥着被角,以此过度失去孩子的悲痛。 冷长熙端过满儿递过的浓黑的中药,吹凉了放在秦玉暖嘴边,秦玉暖只是偏过头,皱眉一句:“不想喝。”旁人看来,便都是以为三少奶奶失去孩子太过痛苦,连喝药都没了心思。 “不想喝也得喝。”冷长熙软言软语劝着,看到秦玉暖又躲了两回,冷长熙索性含了一口在自己嘴里,捏起秦玉暖的小嘴,嘴对嘴地给她兑了下去,直到确定这汤药都进了秦玉暖的嘴里,才擦擦嘴,“若是不喝,我都用这种方式喂下去。” 站在一旁的宁王妃眼角微微抽了抽,闪过一丝尴尬后也跟着劝道:“玉暖,太医都说过了,你们还年轻,还能再怀的,听母妃的话把药喝了,别让母妃和父王担心。” 秦玉暖这才是乖巧地将满满一碗汤药咽下,喝完了只靠在冷长熙的胸前,神色凄然,恰此时宁王妃身边的青竹回禀道:“王妃,王爷已经派人去将侧妃所有的东西都扔出了王府,休书也已经写好了,可是侧妃说走之前想要再见三少奶奶一面。” 宁王妃语气淡漠:“既然休书都写好了还叫她侧妃做什么?二十年前她就该离开了,我忍了她这么久,如今玉暖身子骨弱,没力气见她,你让她有多远走多远。” 秦玉暖知道,其实这一次自己“小产”只是个引子,宁王和宁王妃对于曹侧妃的芥蒂和不满早就从二十年前开始了,只是碍于种种面子和原因,一直拖着。 “行了,玉暖也该累了,长熙,你也不必留在这打扰玉暖休息了,我们都先出去吧。”宁王妃嘱咐了许多之后,准备带着冷长熙一同离开,可冷长熙却是摇摇头,脚都没有动一下的意思,低头吻了吻怀中秦玉暖的额头,看都不看宁王妃一眼:“儿子要留在这陪她,我在,她才能好好休息。” 宁王妃牵强地一笑,又吩咐屋子里的丫鬟们好生伺候秦玉暖,才是挪着步子出去了。 宁王府的后门,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门口,年迈的马车夫正在艰难地往马车上装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老池,罢了,这些首饰绢帛还带着干嘛?”曹舒心戴着黑色的帷帽,头上珠翠尽褪,二十多年,在王府的二十多年犹如蹉跎一梦,如今她已经大梦初醒了。 带着轻便的行李,马车走到巷口却突然停住。 “夫人,巷口站着一个人,似乎是在等夫人的。” 曹舒心撩开帘子,待看清巷口的人眼神突然一亮,带着些震惊和自嘲:“三少奶奶刚刚小产居然还有精力出来送我一程。” “你我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又何须多言。”秦玉暖穿戴得极为素雅,若不是这红润的脸色和精神奕奕的眉眼,看起来当真像是一个正在养病的贵夫人。 “你要见我到底是想说什么?”秦玉暖开门见山地道,她本不想再理会曹舒心,可曹舒心毕竟在王府待了二十多年知道的事情远远要比她多。 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曹舒心才是嘴角一扬:“我只是要告诉你,看似亲近的人才是真正要害你的人,你当真以为二十年前那场流产是我做的?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孙荀香早就没命了。” “你果然很恨母妃。” “是,我恨她!”曹舒心咬牙切齿地道,“真正被害得失了孩子的不是她,是我,孙荀香,别人眼中的敦厚温和的宁王妃!她才是整个王府最恶毒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美酒诗会 曹舒心那双被佛理洗涤了二十年的眼眸突然流露出一股浓重的杀气,述说起往事:“当年我嫁入王府的第三个月就有了身孕,却在某一天意外落了红,孩子莫名其妙地就没了,我一直以为是意外,直到我发现我身边的丫鬟是孙荀香的人,她早就在我的衣物和饮食里动手脚,可惜我没有证据,不能向王爷指证这个毒妇,直到孙荀香也有了身孕,我决定用同样的方法报复她。” 说到这,曹舒心怅然苦笑了一下:“可惜她太精明了,就像你一样,老早地就识破了我的计谋,将计就计,结果呢,我成了罪人,而她,其实根本就没有身孕,或者说,她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怀孕的石女。” “石女?”秦玉暖略微一惊,难道京中关于冷长熙是私生子的话是真的。 曹舒心似乎读懂了秦玉暖的心思:“冷长熙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儿子,他不过是王爷从宫里头抱养回来的弃婴罢了,所以,三少奶奶,你现在还觉得你和宁王妃的婆媳关系当真那么稳固吗?她当真有那么疼爱你吗?连儿子都不是她自己生的,更何况是一个从别家嫁过来的儿媳妇。” 秦玉暖凝视曹舒心了许久,末了才是悠然一句:“可是你的确用子母草害了我。” 曹舒心怔然,不经意间似乎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秦玉暖冷哼了一句,“你与母妃如何不干我的事,我与母妃之间如何也和你无关,内宅斗争从来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你害我所应得的结果。” “你居然连我最信任的丫鬟路儿都可以收买,”曹舒心沮丧不堪,却又无可奈何,“你好有本事。” “只要人心中有贪恋有**,谁都可以被收买。”秦玉暖说完,转身离去,若是她没算错,路儿此刻应该已经带着一把大银票离开了京城,带着她那被打断双腿的妹妹。 一个月后,秦玉暖收到消息,说曹舒心回到雍州曹家之后郁郁而终,死前骨瘦如柴,全然没有当年风光从曹家出嫁的风采。 冷长轩虽然身在王府,宁王也严令禁止府中有人为曹舒心吊唁,可是冷长轩还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将迎娶继室的日子一推再推,短短几日也消瘦了不少。 十一月底,秦家二姑娘秦玉晚正式过门,虽然嫁的是宁王府死了娘亲的庶出公子,还是继室,但是对于柳姨娘和秦玉晚来说已经费尽了心思了。 某一日阳光极好,秦玉暖正是在小池塘的阁楼上翻阅着账本,北狄那边的运货道路已经打通了,源源不断的丝绸布匹从鹿关送入北狄,江南的生意愈发红火了,如今秦玉暖不说富可敌国,但是大齐一半的绸缎生意都已经在她的名下。 不一会儿,听雪又端着一壶青花酒壶上了楼梯:“三少奶奶,您让奴婢找的梨花美酒。” 秦玉暖点点头,抬手斟了一盏,清然一嗅,清香扑鼻,酒香清雅,味道醇厚,口齿留香,是梨花酒中的极品,宁王爱品酒,再过两日就是宁王每年都要举办的美酒诗会,秦玉暖身为儿媳妇自然也是要费些心思讨得宁王欢心。 突然池塘下传来一阵吵闹声,秦玉暖抬眼望去,那对面回廊里拉拉扯扯各自怒气冲冲的二人不是这新婚燕尔的冷长轩和秦玉晚又是谁。 虽然隔得远,但是两人争论声极大,秦玉暖约莫可以听到一些。 “我不过是想买个簪子罢了,你为什么那么小气?我是你娘子,你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难堪吗?”秦玉晚依旧是一副大小姐脾气。 “我已经不想和你再说了,”冷长轩冷着脸面,自从曹舒心死在雍州后,他就一直没有笑过,“只是我最近心情不大好,不想看到那些花花绿绿的珠翠首饰,以后你想要什么我自然都会给你买的。”说罢,竟是直接拂袖而去。 阁楼上,满儿斟了一盏栀子花茶递到秦玉暖手边:“听说二姑娘嫁进来之后好大的架子,过门第二天就将院子里的丫鬟全换了,但凡长得有些姿色的全被贬去了柴房,留下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这手段,一定是和柳姨娘学的。” 秦玉暖搁下账本,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膀:“闹就闹吧,她是仗着现在曹侧妃去了,她没有婆婆压着自然就作威作福,听她的口气不过是一件首饰罢了,为什么二少爷会生这么大的气?” “哪里,”满儿压低了声音道,“曹侧妃临走的时候那些首饰衣裳不都是没带回去吗?这王府底下那些下人就偷偷拿去变卖了,我听说,今早二少奶奶看中的那件玉簪子正是曹侧妃生前最喜欢的,也难怪二少爷会生这么大的脾气了。” “是吗?”秦玉暖秀眼一挑,看到远处的秦玉晚正是以一种充满敌意和仇视的眼神看着自己,秦玉晚嫉妒秦玉暖的好命,更是嫉妒秦玉暖如今能够穿金戴银,过两日就是美酒诗会,秦玉晚本就爱美,这次会悉心打扮一番。 这几日冷长熙都比较空闲,日日和秦玉暖窝在屋子里,掩着帷幔屏风,白日秦玉暖就出门和宁王妃一同忙活美酒诗会的事,发帖子,挑点心,布置宴席,晚上就和冷长熙闺房秘话,努力造人。 诗会的这一天,天空尤为晴朗,湛蓝湛蓝的犹如一汪天山泉水。 秦玉暖一身玫瑰红的石榴裙,挽着简单端庄的堕马髻,斜插着一朵绯红海棠花绢花,别在发髻后,一颦一笑,都十足的韵味,十足的妩媚,若是不提醒,旁人都想不起这位宁王府的三少奶奶刚刚经历了小产。 “玉暖来了,来,坐,你二嫂和四妹妹晚些才到。”宁王妃和婉地一笑,拉着冷长熙和秦玉暖坐到她身边,今日来的都是冷家一些家眷,西府的二老爷带着二夫人和独生子冷启光。 不一会儿,冷素心也到了,唯独只剩下秦玉晚一个人,第一次家族宴会就这样迟到,多少有些不好,这西府的二夫人李氏也是个会挑事的,张嘴就嘲讽道:“哟,我说这东府到底是正房,架子都比咱们要大一些,启光啊,看到没有,你以后可得有出息了,不然你爹你娘这一辈子都是干巴巴等别人的命,什么时候能让别人也等等咱啊。” 西府二老爷是宁王的嫡亲弟弟,只是好吃懒做一事无成,加上这李氏为人霸道,愈发显得他不中用了,可是当着宁王和宁王妃的面这样说,多少让他没了面子。 “有的吃还不堵上你的嘴,给我少说两句。”冷二老爷低声提醒道。 这时唐氏便又恻阴阴地来了一句:“二夫人也不能这么说,什么叫咱们东府的人架子大,这二少奶奶才嫁进来,过往的为人处世自然是在娘家学的,这娘家教的什么样,也不是咱们能管得着的是吗?”唐氏边说就边将目光投向秦玉暖,秦玉暖和秦玉昭同出秦家,唐氏这明显是要将秦玉暖拖拽下水的意思。 “妹妹话说重了。”宁王妃有些严肃地道,“玉暖和玉晚同宗同族,玉暖行事便是极为稳当可靠的,长轩和玉晚新婚燕尔你侬我侬,怕是昨夜玉晚辛苦了,”说完,宁王妃又朝着冷长轩柔声道,“你也体谅体谅你媳妇儿。” 冷长轩脸色一僵,只是点头应下。 恰此时,下人恰好来报说二少奶奶来了。 伴随着一声声环翠交响,一抹浓烈的芙蓉色滚雪细纱率先进入大家的视野,紧接着,那珍珠碧玉蝴蝶步摇和红宝石流苏耳坠明晃晃地几乎要晃晕了人的眼睛,秦玉晚一身华丽装扮十分出彩,秦玉暖嘴角微微一挑,秦玉晚果然还是在秦家的那个品味,巴不得将所有的好首饰都穿戴在身上。 可是这身装扮,却是像极了一个人…… “谁让你这么穿的?”冷长轩也不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起身冲到了秦玉晚面前,大手掐着秦玉晚的手腕,低头又看到这只白皙娇嫩的手上那两只通透碧绿的翡翠镯子,“还有这镯子,还有你这头上的步摇,你哪来的?” 秦玉晚显得很是委屈:“不是你给人家买的吗?昨日你不在,那些首饰店和绸缎庄的老板送了好些东西过来,说是有人已经结了账了,我以为是你送的……。” “好笑了。”冷长轩嘲讽地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送你这些?你以为你是谁?我的母妃吗?你有什么资格穿戴她的首饰?嗯?你有什么资格?” 纵然冷长轩已经拼命地压低了声音,可是坐在近处的秦玉暖还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冷长轩平日少言少语,可是对于心中那不可触及的地方他有着绝对的洁癖。 秦玉晚呆若木鸡地站在中央,她这一身打扮很快也让宁王和宁王妃意识到了些什么,宁王的眉头已经不自觉地紧缩了起来。 “父王,玉晚她不舒服,我先扶她回去休息。”冷长轩低头请求道。 而秦玉晚突然狠戾地看向秦玉暖,大喊了一句:“秦玉暖,是你!是你害我!是你让我把这些死人的东西穿在身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反咬一口 秦玉晚情绪激动,喊声极大,“死人”二字极大地刺激了冷长轩压抑已久的感情。 “啪”地一下,一个巴掌猛烈地落下,冷长轩双眼瞪圆,打人的那只手因为发力过猛还在略微颤抖。 “闭嘴!你这个蠢妇。”冷长轩向来沉稳少言,这一次的爆发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秦玉晚眼里含泪,嘴唇微张,似乎还在委屈,凭什么冷长轩发这样大的脾气。 “够了,”宁王表情严肃,品尝美酒的兴致全无,“要闹回你们自己的院子里去闹。” 一时宁静,可是大家都将秦玉晚那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听这二少奶奶秦玉晚的意思,这是三少奶奶害的她,明明是同族姐妹,却是如此勾心斗角,这眼神不免地都落在了秦玉暖身上,秦玉暖只是淡然一笑,起身亲自扶起了被一巴掌扇在地上的秦玉晚,又朝着冷长轩施礼道:“我二姐姐初入王府,很多事情还不知晓,做事难免有些不周全,希望二哥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要怪罪二姐姐。” “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秦玉晚下意识地推开秦玉暖,“你离我远点,你这个人后捅刀子人前装好人的虚伪毒妇。” 秦玉暖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二姐姐怎么能这样说呢?当初也是二姐姐出嫁前,姨娘特地喊了我去说以后咱们姐妹同在王府,要互相照应,玉暖也是希望二哥和二姐姐能相处得好一些罢了。” 秦玉晚一眼便是瞧不惯秦玉暖这一副大善人的样子,张张嘴准备反驳,却是被态度坚定的冷长轩抢白道:“既然三弟妹开口了,秦氏,你还不赶快回去将身上这些衣服首饰换了,徒徒站在这让大家心烦。”其实冷长轩也知道秦玉暖是想给他一个台阶下,毕竟是在整个王府的人的面前,他刚才的表现着实有些过激了。 秦玉晚仍旧不甘心,她在秦家虽然不如秦云妆受宠,可是因为有个争强好胜的柳氏在,她从未受过太大的委屈,而今天…… 恰此时,门口有人报说老夫人来了,届时冷长轩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低声对着秦玉晚喝道:“还不快滚。” 秦玉暖望着秦玉晚气愤离去的背影笑着抿了口茶,没错,那些送到秦玉晚院子里的首饰和珠宝都是她暗中送过去的,虽然宁王妃和宁王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些什么重话,可是秦玉暖知道,经过这一次之后,秦玉晚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就此定格了,穿着死去的侧妃生前的衣裳和首饰,无论是谁都会有芥蒂。 老夫人早在院子里就已经听了丫鬟回禀这美酒诗会的事,她今日本来稍觉困乏,不欲出席,可是出了这样的事,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 众人见了老夫人来了,皆是起身行礼,老夫人上座,环视一周之后,将余光落在了今日打扮得极为得体娴静的秦玉暖身上,语气关怀地问道:“听闻前一阵玉暖小产了,如今身子可是养好了?”老夫人眼眸微闪,似在试探。 秦玉暖神态宁静地屈身道:“多谢老夫人关心,玉暖已经大好了,不知道老夫人出席,还准备将这辛苦寻觅来的梨花美酒送到老夫人院子里去呢,如今老夫人既然来了,倒不如尝一尝。” 冷长熙也是跟着附和道:“梨花美酒有三种,一是产自巴陵,年产三百窖,价值百金,一是产自东秦,年产三十窖,价值连城,三是产自北狄,年产三窖,无价,仅供北狄皇室享用,而玉暖寻来的这一壶梨花美酒正是北狄皇室专供的名酒,老夫人,玉暖也是费了不少苦心。” 老夫人点点头,还未言语,西府的二夫人便是张嘴嘲讽道:“哟,这样珍惜的宝贝,怕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无福消受啊,你看看,这二少奶奶也只准备了一壶,很明显,都是给老夫人和王妃的,哼,我们啊,就只能看看了。” 二夫人这语气,明显是想要秦玉暖松口,也从秦玉暖哪里讨来一壶梨花美酒了,秦玉暖淡淡地一笑:“若是二夫人喜欢,玉暖倒是可以帮忙,二夫人只需要准备黄金三千两,一个月内就可以从北狄快马运来。” 从来都只有她秦玉暖占别人的便宜,哪里有她自己吃亏的道理,二夫人嘴巴一撇,用胳膊杵了杵正是忙着品酒的冷二老爷,偏得这冷二老爷是个没用的,二夫人吃了个闷亏,宁王倒是不禁赞叹道:“如此昂贵的美酒,玉暖真是费心了。” 酒斟入盏,老夫人率先品尝。 “我今日身子不适,就只略微饮一些就好。”说罢,老夫人只小小地抿了半口,口齿留香,香滑缠绵,老夫人的眉头都不禁随着这酒香的蔓延舒展开来。 老夫人点点头,开口刚想要夸赞,却是突然喉咙一哽,瞳孔突然缩小,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抽搐起来,全身紧绷绷的。 “老夫人,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快来人,快拿了名帖去宫里头请太医过来。” 一时间,无比慌乱,一群人围着脸色苍白的老夫人,就连平日里沉稳镇定的宁王都紧张起来。 秦玉暖心头一紧,她记得老夫人出事之前恰好喝了她送来的梨花美酒,而且只喝了她的梨花美酒,方想站起身子来一探究竟,秦玉暖的手臂却是被身旁一个有力的大手摁下,身旁,冷长熙淡定地摇了摇头,示意秦玉暖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慌张。 老夫人被送回了荷香院,太医也到了,宴席上的人都焦急地等在荷香院的会客厅里,宁王皱着眉坐在禅椅上,显得有些坐立不安。 秦玉暖默默地站在宁王妃的身后,身旁是一只拉着她的小手让她安心的冷长熙。 不一会儿,太医的问诊结果就出来了。 “是马钱子中毒。”赵太医抬手禀道,“下官给老夫人开了一个方子,用绿豆、防风、铭藤、生姜、青黛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煎服,连服三日也就痊愈了,只是这一次用量较小,所以没事,下一次,下官不敢妄言。” 用量较小?有人在细细思量。 突然一下,唐氏突然站起身来指着秦玉暖道:“是你,老夫人只喝你送来的什么梨花酒,就是你,是你处心积虑地想要毒害老夫人。” “唐妹妹,没有证据可不要胡乱诬陷人。”宁王妃一脸严肃,“玉暖和母妃无冤无仇,何必要害母妃,若说玉暖早有预谋,可是母妃是突然出现,谁都没有料到母妃会来,又何来处心积虑之说?” 唐氏不甘心地道:“怎么不能算是处心积虑?你们没听到二少奶奶说吗?她说是三少奶奶害了她戴着死去的曹侧妃的首饰,说不准是三少奶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先让二少奶奶出丑,引老夫人来,再借机将有毒的酒让老夫人喝下,只是老夫人这回命大,只喝了一点,所以才没事。” “荒谬!”宁王怒得直拍茶几,震得那茶盏都险些跌落下来,“就你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我就该送你去京郊的庄园里好好反省反省。” “罢了,”宁王妃出面和解道,“如今还是母妃的安危最为重要。” 宁王这才是歇下一口怒气,恰此时,一个小丫鬟手里端着一个半旧的药罐子从会客厅外头走过,朝着里面这些主子躬身行了一礼,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是被秦玉暖叫住了。 “等等。”秦玉暖的鼻子向来灵敏,若是她没有闻错的话…… “这是老夫人的药罐?”秦玉暖问道。 这小丫鬟看着年纪不大,怯怯懦懦的,不过看着秦玉暖生得极为和善,也不像其他主子一样端着架子,大胆回话道:“是的,老夫人喜欢用旧药罐子,最近几年都是用这一个。” “里头是什么药?”秦玉暖已经闻到了一股极为熟悉的味道。 “是一些治风湿的药材,有首乌、藿香、天麻、马钱子……。”这小丫鬟还要再说下去,宁王妃已经追问道:“等等,你是说老夫人平日的药材里头也有马钱子?” 小丫鬟点点头,可是一旁的赵太医却道:“下官也看过老夫人治风湿的药方,里头的马钱子用度适量,不足以中毒,而老夫人今早的药渣和剩下的药包下官也看过了,全都没有问题。” 就在众人诧异之际,秦玉暖却是盯着这药罐子看了许久,忽而嘴角微微一扬:“里头的药没有问题,可不见得这药罐子没有问题。”说完,竟就是端起这药罐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宁王妃还来不及阻止,这药罐子就已经成了一地的残渣。 秦玉暖拾起其中的一片陶片,露出颜色浅淡的内胆道:“方才这小丫鬟说了,老夫人恋旧,药罐子也是用了好几年了,用久了的药罐子会因为常年煎药在药材的浸泡下变色,而这个却还是最初的陶土颜色,哪里像是用了好几年的药罐子?” 宁王蹙眉吩咐道:“去,将老夫人院子里负责煎药的丫鬟带上来。” 不一会儿,去传话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一个趔趄摔进了大厅:“王……王爷,那丫鬟……她……她……她上吊自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鹿死谁手 死了?怎么会好端端地死了?好恰好是在王爷要传唤这个丫鬟的时候。 “到底怎么回事?”宁王蹙紧了眉头,宁王府已经好久没有闹出过这样大的事了。 “小的不知道,”传话的小厮跪在地上道,“小的推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那丫鬟挂在麻绳上,舌头眼珠子都突出来了,估摸着断气也应该断了好几个时辰了。” 而这时,一直在检查这药罐子的赵太医也开口了:“没错了,这药罐子的内胆在马钱子的汁液里浸泡过,若是日日用这药罐煎药,渗入药罐内壁的马钱子也会跟着融入药里,再加上药材里本身有的马钱子,老夫人不出事就怪了。” “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害母妃。”宁王气急,站起身来,环视四周,众人皆都是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唯独秦玉暖和宁王妃相继开口劝道。 “父王别着急,如今好在老夫人安然无恙,这幕后黑手既然敢做就必然会留下痕迹。” “是啊,”宁王妃伸手轻柔地拍了拍宁王的背,“人在做天在看。”说罢,宁王妃便又是侧头吩咐道,“既然看管老夫人院子里煎药的丫鬟殁了,那便将这荷香院所有的丫鬟嬷嬷们找来,我就不信找不到一点线索。” 宁王思忖片刻,也是点点头。 不一会儿,这院子里满满当当就占满了下人,就连平时是在院子门口守着的门房都被拉了过来,一个个的低着头,唯唯诺诺的,大气都不敢出。 “你们这些人当中,凡是进过小厨房的,或者负责过物资采买和分发保管的,都给我站出来。”宁王一声令下,一群人当中约莫走出了十几个人,领头的是个年纪稍大的嬷嬷,看着有些脸熟,应该算得上是荷香院里的管事嬷嬷,姓孙,跟着老夫人多年了。 “孙嬷嬷,”宁王妃一眼就瞧出了这位老嬷嬷,“你是负责荷香院小仓库保管的,我且问你,老夫人一直以来用的那个药罐子,可曾被人换过?” 这孙嬷嬷独独地被点了个名本来就紧张,这一下又问到了关键点上,噗通便是跪下,磕头道:“奴婢有罪,是奴婢的错,奴婢前阵子在库房打瞌睡睡着了,刚好将老夫人的药罐子给碰碎了,老夫人恋旧,奴婢想着若是被发现了一定会被怪罪的,就……就私下拿了个一模一样的药罐子给顶了上去。” “大胆奴婢,竟敢私下顶包?”二夫人适时地伸张起正义来,“你可知道你换的药罐子险些要了老夫人的命?” 孙嬷嬷身子一抖:“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听说三少奶奶的小库房里有一个和老夫人一模一样的药罐子,就找奴婢一个玩得好的同乡,也就是三少奶奶库房里的管事李家婆子借了过来,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啊,奴婢真的没做过。”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射在秦玉暖身上,秦玉暖立刻屈身解释道:“玉暖疏忽,不知道手底下的人竟然出现如此严重的纰漏,满儿,你去将李嬷嬷带来,当面对峙。” 不一会儿,李嬷嬷也被带到,她神色紧张,走路的时候都险些跌倒,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跪下。”宁王妃身边的青竹对着李嬷嬷一喝,这李嬷嬷更是害怕起来,看到身旁还跪着的孙嬷嬷,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听着宁王冷冷地问完话,一时语塞,愣了半晌,却是突然就苦苦嚷嚷地喊了起来。 “奴婢……奴婢也是被逼的,奴婢说,奴婢什么都说。” “哭哭喊喊地做什么?”秦玉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有话说就好好说。” 二夫人也是愀然一笑:“是啊,李嬷嬷,若是谁强迫了你做了不该做的事,尽管说出来,王爷和王妃都在这,只要你说的是实话,任谁都不能为难你。”二夫人说完,余光那么一瞟,便是看向了秦玉暖。 李嬷嬷磕头道:“前阵子孙嬷嬷找奴婢借药罐,奴婢想着自己虽然是库房管事,但也断不能没了主子的主意随意借东西出去,便是去请示了三少奶奶,本以为是件小事,可三少奶奶却让奴婢将要借出去的药罐拿给她看看,第二天才还给奴婢,同意借给荷香院那边,对了,此外,三少奶奶还问了不少关于老夫人病症和用药的事,奴婢当时还觉得奇怪,三少奶奶为何不直接去荷香院那边探望,却要找奴婢私下询问。” “哼,满口胡言,”秦玉暖冷冷一哼,“我什么时候找你看药罐了?又什么时候询问了老夫人的病症,我每日都来荷香院请安,老夫人如何我还需要问你这样一个管事的奴婢吗?” 如今形势已经很明显了,看着这李嬷嬷的口供,很显然是有人买通了李嬷嬷想要诬陷她,秦玉暖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宁王和宁王妃颔首道:“玉暖从未做过这奴婢口中的事情,而且李嬷嬷是在外院管事,从未进过内院,这一点父王和母妃可以问过我内院里的所有丫鬟。” 语毕,满儿和听雪立刻上前跪下齐声道:“奴婢可以为三少奶奶作证。” 李嬷嬷昂首道:“三少奶奶内院里的廖妈妈、满儿姑娘和听雪姑娘都是三少奶奶的娘家人,内院也只有那些忠心于三少奶奶的丫鬟才能在里头当差,自然会替三少奶奶说话,可是奴婢的话句句属实,若是有半句是污蔑三少奶奶的,天打雷劈。”李嬷嬷态度坚决,语气恳切,怎么听都怎么像真的。 一时间,厅内冷嘲热讽接连而起,二夫人一直记恨着东府这边将原本属于他们二房的城东三家铺子给拿了回去,知道是给了秦玉暖打理之后,心里更是不爽快,这一次更是卯足了劲落井下石。 唯独一直冷冷淡淡的冷素心看了这地上的李嬷嬷一眼,语气带着嘲讽:“我看你刚才不是还很紧张的吗?怎么如今说话这般有底气了?你明明是三嫂院子里的丫鬟,可是这数落起三嫂的罪状却是毫不含糊,奴婢当成你这样,也是不容易了。”冷素心说完,静静地抿了口茶,恬淡得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样。 秦玉暖怕是没想到关键的时候这威胁过自己的冷素心倒是会替自己说句公道话,而李嬷嬷身子则是一颤:“那是奴婢实在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李嬷嬷边说还边伸出手抚着自己的胸口道,“奴婢既然说了,就什么都不怕了。” 届时,一声冷冰冰的声音突然响起:“那就把你的良心拿出来看看吧,冷武!” 伴随着冷长熙冷厉的一声,冷武突然从屋外窜进来,几乎就在一屏息之间紧紧地拽住了李嬷嬷的手腕,正是要发力的时候,却被冷长熙突然喊停。 “够了,你们看看她指甲里面是什么?”冷长熙指着李嬷嬷那黑漆漆的指甲道,那里头的黑色碎末看起来像是干活时留下的脏东西,可是再一细看。 “王爷,是马钱子。”赵太医挑出了一点黑色粉末,闻了闻,更是笃定道,“而且是药性最烈的那一部分。” 秦玉暖上前将李嬷嬷的手指扳开,看到李嬷嬷的十个指甲都是满满的马钱子的粉末,笑道:“你不是在库房管事吗?怎么?库房里有这么多的马钱子吗?” 恰此时,秦玉暖的院子那边也来人了,手里抱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一打开,竟也是一堆陶土碎片。 “廖妈妈煎药的时候不小心将药罐子给打碎了,结果在药罐子里头发现一些奇怪的东西,廖妈妈不放心,让奴婢给送了过来。”小丫鬟声音朗朗,不是个怯场的。 秦玉暖仔细将布包打开,果然发现里头的药罐碎片的内壁上都沾染了一些莫名的黑色粉末,赵太医一看,当机立断地道:“也是马钱子。” 李嬷嬷登时心都凉了个透。 冷长熙斜眼瞥了一眼李嬷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同时想要害我和老夫人两个人,”秦玉暖眼神严厉,“李嬷嬷,你好大的胆子。”秦玉暖心里不仅庆幸,因为她怀孕是假的,所以这一阵子的安养的补药也都没有当真喝下,不若,可能就和今日的老夫人一样了。 “不,不是这样的,”李嬷嬷眼神呆滞地摇着头,“给老夫人的药罐子是个意外,我没想过孙家婆子会找我借药罐的,当真没想过,奴婢错了,奴婢真的错了。” 所以,这幕后黑手的背后目的还是在于害秦玉暖一个人?秦玉暖心头一紧,不过想来也是,老夫人在王府位高权重,常人都是巴不得去巴结,害死了老夫人于大家于王府又有什么好处呢? “把这个贱婢给我带下去,我要严加拷问。”宁王大袖一挥,两个粗壮的小厮就上前将嘴里还不断嚷嚷的李嬷嬷给拖了下去。 恰此时,老夫人房里的大丫鬟过来禀道,说老夫人醒了,说是想要见三少奶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树影密谈 老夫人醒了,可是却指名道姓地只要见秦玉暖一人,秦玉暖微微一愣,来通报的丫鬟已经是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三少奶奶,请。”房门口看门的丫鬟挑了帘子让秦玉暖进去,秦玉暖留了个心眼,发现如今老夫人身边的人都换做了一些身材干练,手脚麻利,有功夫底子的丫鬟。 “玉暖见过老夫人,老夫人身体可好些了?”隔着两层遮掩用的帷幔,秦玉暖朝着斜着身子躺在床榻边上的老夫人略一施礼,隐约可以看到老夫人慵懒地靠在软枕上,一只胳膊撑头,姿态有些疲惫,老夫人抬手,示意屋内的人都退下,蓦然开口,语调忠厚犹如洪钟作响:“外头出了那么大的事,你却还能如此不慌不忙,王府年轻的这一辈,也就只有你还有一点我当年的风范。” 秦玉暖颔首,还未再言语,老夫人的话语便又响起:“小厨房那个煎药的丫鬟死了对吧。” “是。”秦玉暖点头道。 “这便是我荷香院的生存法则,凡是敢背叛我的,都只有这个下场。”老夫人慢慢起身,撩起帘子朝着秦玉暖走来,“你也应该学学,你也是时候,清一清你院子里的人了。” 老夫人说完这句话,恰好撩开第二道帘子走到秦玉暖面前,出乎秦玉暖的意料,此时的老夫人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丝毫不像中毒的人。 秦玉暖忽而明白了,其实掌握全局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夫人,这位年过六旬的王府主心骨才是这一次事件的最大的赢家,而那个煎药丫鬟的死,听着老夫人的口气,倒像是老夫人自己的杰作。 老夫人用睿智的眼光扫视着秦玉暖,她明白秦玉暖已经猜透,只是伸出爬满了皱纹的食指戳了戳秦玉暖的心口,缓声道:“我喊你来,就是告诉你,有时候看人不要看脸,不要看平日的行为,要看心。” 待秦玉暖从老夫人的房里出来,老夫人便是吩咐着丫鬟说自己乏了,就不见其他人了,宁王和宁王妃自然是对着秦玉暖问着关于老夫人一切的细节,秦玉暖很巧妙地躲过了老夫人安然无恙的这一件事,宁王听了个大概,叹了口气,只吩咐下人一定要将李嬷嬷严加看管。 各自便是散了去,二夫人和二老爷回了西府,其余人都回了自己的院子。 秦玉暖走过回廊的时候恰好看到冷素心经过,方想打个招呼,却又是被冷素心那冷冰冰的眼神给凝住了刚刚开启欲言的嘴。 “这个四姑娘好生奇怪,”满儿忍不住说道,“平日看着无法相处,可是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替三少奶奶说话。” 要看心。 不知为何,秦玉暖又想到了老夫人对她说的话。 “看来我今日树敌颇多,”秦玉暖凝了凝眉,“西府的二夫人、唐姨娘、大嫂阮如意还有我那刚嫁进来的二姐姐秦玉晚,她们看着是一盘散沙,可是那一张张嘴没有一个是吃素的,人言可畏,我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了。”秦玉暖说完,似有想起些什么事,偏头问道:“对了,今日端着药罐来报信的小丫鬟叫什么?” “回三少奶奶,那小丫鬟叫喜儿,一直跟在廖妈妈身边打下手,今年大概十四了吧。”满儿回道。 “看着是个能端得上场面的,”秦玉暖点点头,“你留心调教一番,我身边如今急着用人呢。” 满儿点头应下,又搀着秦玉暖转了一个弯,朝着一处竹林走去,这是回院子的一条近路,人少林多,蚊虫也比较多,平日里秦玉暖一般不走这边,今日着实着急赶回院子里去。 可才进这竹林,就听到里头有人在碎碎细语,似女人的声音,夹杂着哭腔和无可奈何的哀求。 “少爷,您不能再这样了,您说了会收奴婢进房的,这都快两个月了,奴婢的肚子已经快瞒不住了,少爷,就当奴婢求您了。” 少爷搞大了奴婢的肚子?这样的事情在大户人家绝不少见,秦玉暖皱皱眉,本想悄然离开,不理会这风花雪月之时,却是这回头一瞥之间恰好看到这哭哭啼啼的丫鬟的侧脸。 这不正是海棠吗?那个姿色出众一心想要爬床当姨娘的海棠。 如今她倒是如愿以偿了,可是听着这男人的回答,却似乎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你以为如今的境况我当真能将你收房吗?我已经是自身难保,你不要为难我,至于孩子,一包红花,就什么都没了。” “少爷,您不能这样,这可是您的骨血啊。” “就因为看在是我的孩子,我才没将你赶出府去。”这声音冰冷得有些陌生,竟是辨认不出是这府里的哪个少爷,“滚吧,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说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秦玉暖心头一惊,连忙提着裙摆倒退了几步,躲在一处竹林后头,只可惜竹叶婆娑掩映,没有看清这离开的男人是谁。 不过王府笼统不过那么几个少爷,除开冷长熙,大少爷冷长轩,二少爷冷长安,还有西府的冷启光,海棠口中的“少爷”无外乎也就这么几个人了。 竹林另一边隐隐传来海棠呜咽哭泣的声音,秦玉暖不想久留,正是准备沿着小路回去,却在竹林园的角门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青绿色的影子飞快地闪过,可是秦玉暖还是看了个仔细,那不是宁王妃身边的青竹吗? 才回了院子,冷长熙已经办完琐事在屋子里,看着秦玉暖进了屋子来,贴心地将桌上一碗温热的莲子羹推到了秦玉暖的面前:“尝尝,我做的。” “你做的?”秦玉暖有些惊讶,她还从来不知道冷长熙有这门手艺。 “嗯。”冷长熙很郑重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监督着小厨房的师傅做的。”看着秦玉暖脸上忍不住浮出的笑意,冷长熙又略微想了想,正色道:“我还加了两勺糖。” 对于冷长熙这样一个从未下厨房的大男人来说,加糖也就算是做菜了吧,秦玉暖端过莲子羹,俯身贴着莲花口的暖盅,那清香的荷叶香气扑面而来,芳香四溢,便是暖暖地笑道:“那就辛苦相公了。” 才品下一口,廖妈妈却是急匆匆地从屋子外头快步走了进来,关上门,压低了声音对着两人道:“三少爷,三少奶奶,竹林园出事了。” “别急,有话慢慢说。”秦玉暖递了盏茶给廖妈妈。 廖妈妈也没心思喝,缓了口气道:“王爷不是关了李嬷嬷准备严查药罐子的事儿,结果李嬷嬷无辜淹死在了竹林园的小池塘里,而当时在竹林园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三少奶奶送给谢姑娘的那个叫海棠的丫鬟,还有目击者说看到是海棠推了李嬷嬷下水的,如今海棠也被关了起来,如今流言四起,说海棠原本就是三少奶奶安插在谢姑娘身边的人,这一次海棠是要替三少奶奶杀了李嬷嬷,替三少奶奶毁灭证据呢。” 秦玉暖蹙蹙眉,原本她就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再加上自己和老夫人的药罐子同有问题,老夫人中毒她却安然无恙,的确让人怀疑,更别提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会抓了把柄大做文章。 “流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冷长熙冷静地问道。 廖妈妈想了想,道:“奴婢最先也是听东苑那边的管事嬷嬷说的,还说谢姑娘被海棠和百合折磨得夜不能寐,食不安心,如今谢姑娘正是在王爷和王妃那儿诉苦呢。” “哼,诉苦?”秦玉暖不屑地道,“当时海棠和百合被指给谢如莺也是老夫人的默许,她谢如莺竟然还敢去诉苦,这不是在打老夫人的脸吗?” 廖妈妈显得十分担忧:“三少奶奶,如今这流言和消息还没传开,咱们是不是要采取一些行动,早做打算?” 秦玉暖略一思忖之后,只是清然一笑:“不,咱们这回,什么都不用做。”秦玉暖想到了在竹林园里听到的话和看到的青竹的背影,这真是天助我也。 秦玉暖喝完了莲子羹,细细地擦了擦嘴角:“咱们这回,只需要好好休息,等着明天,自然有好戏看。” 一夜无梦,秦玉暖在冷长熙的臂弯里睡得极好,两人相拥入眠,甜蜜无比,而王府另一边,昏暗的烛光下,一个披着月蝶累丝刺绣长袍的女人有些疲惫地斜靠在床榻上,她的眼前是寥寥浮起的白色熏熏和一个低垂着头虔诚地跪在她面前的女人。 “你是说,你被人发现了?”床榻上的女人懒懒地开了口,语气阴鸷无比。 “奴婢没用,奴婢离开时被东苑的海棠看到了,不过奴婢已经将李嬷嬷的死推在了海棠身上。”说话间,这个跪在地上的女人抬起头,这不是秦玉暖在竹林园里看到的青竹又会是谁? 床榻上的女人直起身子站起来,走出这沉重冰冷的黑暗,半张脸被烛光照亮,更显诡异。这一刻的宁王妃犹如从地狱来的修罗,可怕,森然。 “长熙是我的儿子,是我一个人的,我绝不容许其他女人和我共享她,”宁王妃的目光变得悠远而诡异,“秦玉暖,我不会让她善终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疯女人 第二天一大早,是个极其晴朗的天气,廖妈妈将冬天要用的被褥都拿出来晒在院子里,又快到冬天了,气候开始干燥,秦玉暖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画着眉,忽而手上一阵温软,是冷长熙的大手温柔地覆了上来,那熟悉的男人气息喷薄在秦玉暖细腻柔滑的脖颈处,暖出了无限涟漪和蜜意。 冷长熙顺手接过秦玉暖手中画眉用的炭笔,另一只手挑起秦玉暖小巧饱满的下巴,嘴角浮出一丝舒缓的笑,十分自然地接替了秦玉暖画眉的工作。 “昨日进宫,太后娘娘赏了我一瓶百花玉露,我又不用那些东西,一听就知道是太后娘娘赏给你的。”冷长熙变戏法似地将一个青绿色瓷瓶放在了秦玉暖的妆匣上,光是看着这瓶子就知道里头绝非俗物。 秦玉暖笑了:“百花玉露是江南御露坊年产十瓶的贡品,送到宫里头都是抢着要的,只怕这一瓶不是太后娘娘赏你的,是你找太后娘娘要来的吧?” 冷长熙耸耸肩,淡然一笑:“这有什么区别吗?” 秦玉暖低眉含笑,也不说话,只端起这瓶子一嗅,果然是清凉水润。 恰此时,满儿进来了,对着冷长熙和秦玉暖施了一礼道:“三少爷,三少奶奶,海棠疯了。” 昨日李嬷嬷淹死在竹林池塘里,又有目击证人说是看到海棠推了李嬷嬷下水后,海棠就被关了起来,再加上谢如莺在宁王和宁王妃面前一哭诉,那些看守的嬷嬷对海棠更是严格,没水没饭,还在关着海棠的黑屋子里头放了好几条凶神恶煞的猎犬,虽然是被铁链拴着的,可是在黑暗的环境下,饥寒交加,看着那些贼绿的眼睛和尖利的牙齿,任谁都会恐惧的。 秦玉暖抬手夹了一只玲珑剔透的小汤包到冷长熙的碗里,示意满儿继续说下去。 “是听看守的嬷嬷说的,大早上准备给海棠送饭的时候,一开门,就发现一个海棠蓬头垢面地蹲在墙角,里头的七八条恶犬全都死了,海棠一回头,那模样,没把那些嬷嬷们吓死,眼睛红红的,牙齿上、嘴角上、衣服上全是血,她们说,那些恶犬怕是被海棠给咬死的。那可都是王爷最得意的猎犬,凶猛无比,三只都敢和老虎打架了。” 秦玉暖轻轻地哼了一声:“她不是疯了,她是被人害了,若是没有被人下药的话,一个如此娇弱的弱女子又怎么会有和猎犬搏斗的勇气和本事呢?” “可是,海棠疯了到底有什么好处?为什么不直接要了她的性命,还能将李嬷嬷的事推到她的身上,可是让她疯着,这件事就讲不清楚了啊。” “杀人毕竟太猖狂了,疯了才好,”秦玉暖太了解这个对手的手法了,高明而且迅速,“你还记得窦氏吗?只要她疯了一次,就再也不会有人相信她的话了,从此,从海棠口中的话都会成为疯言疯语,没有人会当真的。” 果然,不出秦玉暖所料,就在秦玉暖前往暮微居给宁王妃请安的路上就得知了消息,海棠疯癫过度,已经被送入了疯人塔,而老夫人和秦玉暖药罐里头被下了马钱子的事也因为李嬷嬷的死不了了之,加上老夫人表示也不想再追究,其余的一干人等松了一口气,此事就这么半遮半掩了过去。 可是老夫人那日对秦玉暖说的话依旧钉在秦玉暖的心里,看人,是要看心的。 走到宁王妃内屋前,恰好听到里头哭哭啼啼的声音和宁王妃委婉相劝的话语。 “如莺,如今人都已经这样了,你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先下还是调养好身子才是好的。” 哼,谢如莺,她又来了?秦玉暖嘴角冷冷地一撇,可待这帘子一条,展露在宁王妃和谢如莺面前的依旧是那张完美温婉的笑脸。 “玉暖来了。”宁王妃一脸的疼爱,抬手就让丫鬟端了一小盒蜜雪膏到秦玉暖面前,“来,这是前阵子王府从北狄那边采买来的雪膏,最适合冬季滋养润颜了,王爷给了我三盒,我想着给你和如莺各一盒。” 秦玉暖方屈身行礼道谢准备手下,身边那个新收的小丫鬟喜儿便是朗声喊道:“王妃不用了,咱们三少爷今早给了三少奶奶一瓶百花玉露,说是宫里来的,比这要好。” “喜儿,”秦玉暖严厉嗔道,“怎么说话的?这毕竟是母妃的一片心意,百花玉露则是相公的一片心意,这两样我都珍惜,满儿,你没教喜儿在主子面前该如何说话行事吗?” 秦玉暖面上虽是怒意,可是余光却锁定在宁王妃的脸上,自然也察觉到了宁王妃那一闪而过的狠戾和嫉恨,这是往常的宁王妃不可能展露出的表情。 “是奴婢教导无妨,让这个贱婢冲撞了王妃和三少奶奶。说罢,满儿就立刻拉着喜儿退下。 秦玉暖笑着看着宁王妃和谢如莺,却得了谢如莺一个轻佻的白眼,其实稍细心一点就可以发现,谢如莺这几日的肤色都极其不自然,虽然也和过去一样白如新雪,可是在阳关下,总能感觉出来肤色不那么均匀,甚至还有些坑坑洼洼的。 “谢姑娘气色真好。”秦玉暖笑道。 谢如莺嘴角略微一抽,眼睛一横,竟是直接当做没有听到。 “谢姑娘,茶凉了,奴婢去替您换一盏来。”奉茶的小丫鬟轻手轻脚地端起谢如莺身边的茶盏,却不知怎地,手臂突然朝上一抖,满满一杯茶水直接就泼到了谢如莺的脸上,瞬间,谢如莺脸上厚厚的脂粉就被水给溶化了,像水糊的面粉一般黏成一团一团地往下掉。 就像一个面具突然从脸上被拿掉,谢如莺脸上那些坑坑洼洼凹陷和凸起的脓包,以及双颊和额头上密密的红色斑点暴露在了空气里,这样一张绝美的脸恍然间就成了一张让人退避三舍的丑陋的难看的,令人作呕的丑脸。 “啊。”伴随着一个小丫鬟的尖叫,那些年纪小没见过世面的丫鬟已经晕死过去两个,大概是这辈子都未曾看到过这样恶心的一张脸。 “我的脸。”谢如莺痛苦地用双手捂着脸蹲在地上,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宁王妃瞬间遣散了屋子里其他丫鬟,只留下青竹和墨菊。 “快,将她扶起来。”宁王妃对着青竹和墨菊喊道,两人却是踌躇不前,相视一眼,而秦玉暖却已经是快步向前,还没碰到谢如莺的手臂,谢如莺已经像是一个疯女人挥舞着胳膊叫喊起来:“离我远一点,不要碰我,秦玉暖,我知道你就是来看笑话的,我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是你害的。” “谢姑娘说什么呢?我只是想将你扶起来。”秦玉暖一副无辜善良的表情,在冷霜的保护下还是退后了两步,方才奉茶小丫鬟那手一扬也是冷霜的杰作,只需要一颗小红豆,打中经脉。 “是你!就是你!”谢如莺的声音嘶哑着,像个疯女人一扬朝着秦玉暖扑过来,“都是你送过来的两个好丫鬟,那个叫百合的就是一副怨妇相,我看着就心烦,而那个叫海棠的,根本就是个下贱的骚蹄子,她在我的脂粉里加了毁容的东西,她让我变丑了,然后自己到处搔首弄姿,勾引男人,果然主子什么样,奴才就是什么样,她那几招,还不都是从你那里学来的。” “闭嘴!”秦玉暖冷厉地喝了一声,而与此同时,在秦玉暖的示意下,冷霜狠狠的一个巴掌已经打在了谢如莺的脸上,立刻留下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冷霜常年习武,这一巴掌下去非同寻常,一时间,谢如莺只觉得天旋地转,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半晌才是捂着脸道:“你敢打我?王妃,您要为我做主啊。” 谢如莺在整个王府唯一的依靠就是宁王妃,如今更是抱紧了宁王妃的大腿不肯撒手,宁王妃面露难色,才是看了秦玉暖一眼,就听到秦玉暖冷静严肃地说道:“我是宁王府的三少奶奶,你只是一个暂住的外姓亲戚,我是皇上亲自册封的五品郡主,你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平头百姓,你污蔑诋毁我在先,你说,我能不能打你?该不该打你?” 谢如莺一顿,又听到秦玉暖俯身在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想想你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你再执迷不悟,恐怕也只能像海棠一样,带着一个不可能有名分的孩子去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谢如莺小腹一紧,指尖下意识地开始摩挲起那依旧平坦的小腹来,她有身孕的事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就连贴身服侍的丫鬟都被她瞒过了,秦玉暖是如何知晓的。 看着秦玉暖那幽深神秘的眼眸,谢如莺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她渐渐地松开了宁王妃的腿,神色凄然地张张嘴道:“如莺失礼了,如莺身子抱恙,先回去歇息了。” 宁王妃点点头,秦玉暖也不好多留,只简单说了一会儿话也出了院子,没走几步,就发现已经重新梳妆过后的谢如莺正站在她必经的小石桥上等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加倍偿还 晨曦下的谢如莺美艳,动人,仿佛画中的美人,没有人能看出,她真实的面目已经损毁得那般不堪。 秦玉暖走近,还未等谢如莺开口,便是先发制人,语气冰冷地道:“谢姑娘的秘密,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论是这里。”秦玉暖盯着谢如莺的脸颊看了一眼,继而低下视线,瞟了一眼谢如莺的小腹,“还是那里的秘密,我都不会说的。” 眼看着秦玉暖就此要离开,谢如莺一把拽住了秦玉暖的袖子,急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瞒得这般好,这两月来葵水我都会故意在裤子上洒上鸡血,至今没有人发现异样,除了你,除了你这个妖怪。” “谢姑娘,”满儿和听雪早便是退下,在石桥的入口和出口处静静地守着,防止有人靠近,秦玉暖便也不需要顾及什么了,“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嗯?” “谁说我要求你了?” 秦玉暖那沉静清越的眼神在谢如莺脸上一扫,嗤笑一声:“难道谢姑娘不是来问我,到底是谁害了你这一张脸吗?” “还用说,还不是你这个毒妇。”谢如莺还在赌气。 “哼,”秦玉暖偏过头,看着岸边枫树上火红的落叶坠入水里,打着转,泛出涟漪,“若是我,自然会先想到,自己肚子里怀的到底是谁的野种。” 谢如莺失声:“是二夫人。” 秦玉暖眉眼一挑,她只知道谢如莺怀有身孕,这也全靠孙妙杨看出来的,神医不愧是神医,只需要一眼,就可以断定谢如莺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可是秦玉暖不知道的,是谢如莺到底是怀的谁的孩子,谢如莺本就作风不正,但秦玉暖没想到的是,谢如莺居然和大了她二十多岁的西府二老爷有私情,这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精彩。 秦玉暖默默地看着谢如莺脸上的怒气愈发强烈。 “我就知道一定是她,”谢如莺自言自语道,“平日里她就看着我不顺眼了,如今,居然用这样恶毒的手法毁了我的容貌,我一定要让她加倍偿还。” 秦玉暖偏过头没有看她,语气淡淡的,似在劝阻:“冤冤相报何时了,谢姑娘,我只怕你自己还没报成仇,却又搭了更多的进去,不值得。” 谢如莺狠狠地看了秦玉暖一眼,只抛下一句“这是我自己的事”,便就是愤然离去。 看着谢如莺走远了,满儿上来替秦玉暖披上一件银鼠褂子,如今天愈发凉了,深秋的天气有些萧索。 “三少奶奶为何这般便宜了那位谢姑娘?这样明显地提醒她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喜儿年纪小,还没想清楚其中的道理。 秦玉暖拢了拢衣裳,继续往回走,看着喜儿笑道:“第一,我就算告诉她了,凭她的本事,根本不可能扳倒一个正室,做的也不过是一些无用功,第二,我从头到尾可都没有指明说是西府的二夫人害了她,是她一厢情愿地认为,更何况,我知道她怀了野种这件事,就算她被发觉,也不敢拖我下水,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秦玉暖挽了挽头发,语气悠然:“害她的,根本就不是二夫人。” “这……?”这一下,就连满儿都不懂了。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院子了,秦玉暖的脚步放慢了一些:“西府二夫人虽然牙尖嘴利,为人刻薄,可那都是小女人作态,毁容这种事情她干不出来,也没本事干,王府里,显得最大度优雅的那一位,才有可能是最大的幕后黑手,满儿、听雪、喜儿,你们都是我身边最为信任的丫鬟,往后说话做事也都学着点,记住,看人,不要看脸,要看心。” 三个丫鬟皆是老老实实地应下,恰此时走到了院子门口,廖妈妈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内院守着,反倒是一直侯在门口,焦急地远望,看到秦玉暖的身影,便是立刻迎了上来。 “廖妈妈怎么这么急?今日不是国子监休沐的日子吗?宝川应该快回来了,我还想着给他做绿豆饼呢。”提起宝川,秦玉暖疲惫已久的脸上绽出几缕灿烂的微笑。 廖妈妈环视四周,见到没人,才是压低了声音道:“三少奶奶你可还记得昨夜三少爷带回来的那几个锦盒?” 秦玉暖点点头:“记得,昨日相公入宫,连同百花玉露带了不少贡品回来。” 廖妈妈接道:“今早小丫鬟收拾东西的时候粗手粗脚的,打翻了其中一个锦盒,里头除了一个砚台之外,还掉出了一张一臂见方的画。” 说着说着就已经进了屋子,满儿听雪将门一关,廖妈妈立刻就从袖笼里将那副画掏了出来,是上好的虎皮宣纸,上头飞墨舞文,看得出是一个画画的好手,可是内容却有些奇怪,是一群被牛羊被圈养在满是荆棘的栅栏里头,个个眼角含泪,而栅栏外头,还有一个穿得雍容大气的贵妇手里提着一把锐利无比的尖刀,看似要宰杀这一群牛羊。 “好奇怪的画。”满儿在一旁审视道,“杀牛羊的应该是屠夫?为什么是一个这样美丽高贵的贵妇人呢?” 秦玉暖沉眉:“这是从哪个锦盒里掉出来的?” 廖妈妈立刻将那个宝蓝色金线钩边的锦盒端了过来,满儿看了一眼就立刻道:“奴婢记得,这个应该是海梨宫的杨才人送的。” “杨才人?我与杨才人不过是宴会上粗粗见过几面,她为何要专门趁着相公进宫的时候托相公带东西给我呢?”秦玉暖自言自语地思索了一般,忽而眼眸一亮,小声惊呼了一句:“我知道了,这是大皇子在宫里有难,他在向我和相公求救。” 秦玉暖再次仔细地看了这幅画,等着晚上冷长熙回来时,更是将自己的猜想和这幅内容奇特的话拿出来和冷长熙一同研究,一夜无眠,可是随后,两人却都是表现得一如往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看到,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也都缄口不言。 七日后,便是皇上宴请北狄使者的日子,意在庆祝北狄和大齐正式建交,结束了长达五十年的征战和硝烟,冷长熙夫妇自然是受到了邀请。 宴席上,觥筹交错,只是这一次来的不是北狄七皇子完颜肃,而是如今北狄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北狄大皇子完颜霸,自北狄老可汗病重之后,就是完颜霸一直打理北狄朝廷,而这一次的建交,完颜霸也是最有力的推动者和主要的主张派。 和完颜肃的汉化儒雅不同,完颜霸如同其名,在宴席上表现得便是极为粗犷豪气,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完全不顾自己是在规矩礼教颇为严格的中原。 “大齐的皇帝,你们这里的女子当真是好看,我最喜欢的,就是对面那个。”完颜霸突然朝着秦玉暖一指,那淫魅的眼光是一种恶狼看到猎物的渴望,完颜霸咂咂舌,还不禁赞叹道:“看看,这小鼻子小嘴的,生得还白花花的,像个白豆腐一样,比我们北狄那些只会骑马打架的女人真是要好看多了,真是让人爱不释手,看了还想再看。” 昭宣帝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簌地一下,一根象牙雕金的筷子就从完颜霸的对面直直地射来,看着几乎就要扎中完颜霸的左眼球了,却是突然一歪,射入了完颜霸身后那根大红柱子上,入木三分,可以想象这掷筷子的人的手劲有多恐怖。 “北狄大皇子,”冷长熙悠悠地开了口,投掷筷子的手已经重新儒雅地、悠然地端上了一盏金色酒盏,“这里是我们大齐的皇宫,你看上的是我冷长熙的女人,你喝的是我们大齐百姓产的粮食酿成的米酒,你说什么做什么,最好看看地方,不然,我不敢保证我下一筷子不会偏那么几分。”冷长熙半盏饮尽,抬眼冷冷地看着完颜霸,直直地盯着他的左眼球,似乎在看一个战利品。 完颜霸只觉得左眼一阵炙热,怒欲起身,却是被身边一同出使的文官给劝下了。 “使不得使不得大皇子,您还忘了咱们在嘉陵关那一场大败了吗?当时领兵的就是面前这位冷大将军,二十万大军对五万残兵都全军覆没,大皇子,三思啊。” 完颜霸恶狠狠地盯了冷长熙看了许久,一拍桌子,对着昭宣帝道:“好,大齐的皇帝,你们大齐能有这样的人才真是上天庇佑,不过,我只是想看看我远嫁来大齐的小妹,我们可汗最疼爱的小公主,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秦玉暖听到这,手便是一顿,紧接着就听到陈皇后笑着解围道:“真是不巧了,如今塞淳怀有身孕,孕吐得厉害,都已经大半个月没出景曦宫了,这不,连大皇子都一直陪在她身边,未曾离宫半步。” “那我去你们那什么宫里头去看她总可以了吧。”完颜霸有些没耐心了。 “这,不大合适吧,”陈皇后解释道,“如今塞淳公主已经是大齐的皇子妃了,那便是宫里头的女眷,是不能随意和宫外的男子见面的。” 而此时,秦玉暖已经借故身体不适离开了宴席,朝着一个人迹稀少的地方赶去,她知道,那一定有人在等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高潮迭起 景曦宫和景晨宫比邻而建,前者是大皇子司马若的寝宫,后者则是三皇子司马锐的居所,这两位皇子一直被认作是皇位继承人的最有力的竞争者,就连宫殿都相邻,日日被比较,被评论的日子让两人形成了完全不同的性格。 司马锐很好地适应了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别人狠,他就比别人更狠,而司马若,无疑是这场政治斗争中最悲哀的角色,他的每一次反抗都是走投无路时的哀鸣。 景曦宫的某一处隐蔽的角门,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女人静候了秦玉暖许久了,远远地看着秦玉暖过来,便是着急地迎了上去。 “平郡主你总算来了。” 秦玉暖揭下帽檐,看了眼前这个女人一眼,细眉秀目,是个典型的江南水乡的温婉美人。 “不是每个人都像杨才人这样胆大的,”秦玉暖一语既出,眼前这个女人已经是羞愧地低下了头,秦玉暖语气缓了缓道,“不过杨才人能够想到借助贡品传递消息,着实胆大心细。” 杨才人摇了摇头:“不是我的功劳,是那日大皇子托了人来求我,芸贵妃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得不答应。” 芸贵妃居然还会对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妃嫔有救命之恩?秦玉暖的面上立刻显露意思诧异,杨才人便是急急接道:“其实芸贵妃并非常人看到的那样坏,很多事情,她也是不得已的,毕竟宫里头,不是你死就是……。” “杨才人,”秦玉暖冷静地打断了杨才人的话,“你若是真想让我帮助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就不应该继续在这里废话吧。” 杨才人连忙引着秦玉暖进了后门,边是说道:“如今景曦宫里的大部分宫女和太监都成了皇后娘娘的人,三皇子甚至可以直接从景晨宫观察到景曦宫里的动静。” 入了内殿,和外头歌舞升平的国宴相比,这景曦宫的内殿阴森让人有些胆颤,甚至连一个伺候的宫婢都没有,偶尔从昏暗处传来几声女人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干哑、阴沉、带着绝望的尘土味。 杨才人已经默默退下,借着从窗口洒下的月光和秦玉暖手上的烛台,秦玉暖隐约看到了正伏在床榻边上使劲用手扣着喉咙拼命呕吐的塞淳,断断几个月没见,塞淳看起来已经不再是围猎场上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女,她面色饥黄,就像是一个难民,她抬眼看了秦玉暖一眼,眼眸微闪过一丝惊讶,片刻便是一种释然的口气:“怎么?你也来了?是皇后娘娘派你来送我上路的吗?”边说,塞淳又边紧紧地护着自己的小腹,“你们太狠心了,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过,我知道每次皇后娘娘送来的安胎药实际上都是害我的东西,我会把药全吐出来的,我不会让让她得逞的。” 秦玉暖没有说话,身后只是响起一声茶盏跌地的声音,司马若正捧着一盏热水站在门口,而秦玉暖的出现让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平郡主。”司马若疾步走近,扶起了身子歪斜无力的塞淳,“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懂我画里的意思。” 秦玉暖淡然道:“北狄盛产牛羊,大皇子你以牛羊代指你和来自北狄的大皇子妃,你们被充满荆棘的栅栏拦着,意思就是你们其实已经被软禁,而那个拿着锐利匕首欲要宰羊的贵妇,若是我没猜错,你们说的是陈皇后想要借助司马锐的手向你们动手,是不是?” “不,”司马若摇摇头,神色有些紧张,“我担心,陈皇后真正想要动手的,是父皇。” 秦玉暖一惊:“皇后娘娘想要对当今圣上动手?” “嗯,”司马若沉声道,“我本以为,陈皇后动手的对象是我和母妃,如今母妃也因为得了风寒在宫里头静养许久了,而景曦宫也在半个月前彻底和外界失去了联络,可自从昨日开始,我却发现监视景曦宫的大部分高手都撤离了,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今天应该都去了父皇举办国宴的永昌宫。” “大皇子何以这么确定?”秦玉暖微微挑眉,期初她以为只是要来帮助司马若逃脱困境,可是如今若是牵连到了皇上,那便是非同小可。 司马若清然一笑,他这一脱俗的笑竟让秦玉暖都觉得有些恍然,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人能够笑得如此淡然飘渺。 “泥土。”司马若继续笑道,“我昨日,在院角下发现了景曦宫不可能有的泥土,那是专门用来饲养绿色海棠的西夏御泥,而为了这次国宴,昨日父皇就已经下令将所有的绿色海棠都搬到了永昌宫做为点缀,由此,我有八成的把握可以断定,平郡主,你可信我?” 秦玉暖默然,幽深的眸子与司马若同样深邃不可方物的眼眸对视了良久,这次牵连太大了,若是一招走错,那便是满盘皆输。 景曦宫的夜,是如此的静谧,静到可以听到三个人单薄却有沉重的呼吸,静到似乎可以听到永昌宫,那笙歌艳舞间刀剑出鞘的声音。 昭宣帝高坐正席,眯着眼睛以十分欣赏的目光看着宴席中央舞台上北狄舞女表演的胡族舞,冷长熙半捏着酒盏,耳边是冷霜带来的最新消息,听完,他蹙了蹙眉,但很快,他的脸上重回了平静。 而对面的司马锐却主动和冷长熙说起话来:“看冷将军一晚上都没说话,是否担心冷夫人的身体?” 冷长熙看都没看司马锐一眼:“暖暖一向能照顾好自己。” “哦?是吗?”司马锐的眼神不经意地瞟向了别处,指尖对着酒盏的抬高稍微一勾,这么微不可察的一个小动作却是被冷长熙一丝不落地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这是暗号。 “三皇子你的手在干什么?”冷长熙突然暴喝了一声,就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惊诧地聚集到司马锐身上的时候,一个隐藏在乐师当中的黑衣刺客已经是当空跃起,掏出一直隐藏在袖中软剑,直直地朝着昭宣帝奔来。 此人轻功上乘,速度奇快,犹如飞矢。 可马上,一个比他更快的影子瞬间就追袭了上去,两人在摆满珍馐美味的席案上刀光剑影,殿内的贵族大臣们皆是惊慌不已,已经是各自逃窜。 其他把风的刺客见主力势头渐弱,立刻前来帮衬,不一会儿,三五个黑衣刺客就各自提着匕首或者软剑从宫女舞女中冲杀出来,本以为以多敌少,必有胜算,可谁料殿外立刻冲进来两列黑甲士兵,各个精壮有力,一时胶着不下。 冷长熙瞅准了时机,随手又扔出手中一双象牙银筷,直接击中其中两个刺客的心脏,高下立现,虽然宴席一片狼藉,可是战斗结束得极为干净果断,没有任何人受伤。 见到那些黑衣刺客已经被一一拿下,昭宣帝身边的由公公这才是从柱子后面爬了出来,哆哆嗦嗦地护在昭宣帝的脚下:“奴……奴才救……救驾来迟,还望……望……” “滚开。”昭宣帝一脚踢开了这个假惺惺的奴才,虽然也经历过戎马生涯,可是方才情势紧急,他也难免受到了惊吓,倒是方才陈皇后表现得极好,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逃跑,而是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昭宣帝身前,为此还不小心拗到了脚,让昭宣帝颇为感动。 “扶皇后娘娘回宫歇息。”昭宣帝看着都是心疼。 “不,”陈皇后双眸流转,微微含泪,“臣妾不走,臣妾要陪着皇上。” 昭宣帝安抚好陈皇后,下一句便是对着冷长熙道:“冷将军护驾有功,当赏,只是这些刺客,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朕宴请北狄使者的时候妄图行刺,给我带下去,好好审问,北狄大皇子,让你受惊了。” 恰此时,当头的一个刺客突然动了动下颌,眼尖的冷长熙立刻上前,快手扳住这刺客的下颌使劲一拉,不用多说,必然是脱臼了。 “冷将军,你……。”司马锐颤抖着站起,他将自己的情绪掩饰得极好,这般看上去,他和大家一样,全然不过是个受到了惊吓的皇子罢了。 冷长熙冷眼瞅了司马锐一眼,只是命冷武从这刺客的嘴里掏出了一个红豆大小的毒药包,若不是冷长熙刚才及时发现,这里头的剧毒就已经要了这刺客的命了。 “这刺客想自尽,”冷长熙解释道,“我不能让他死,死了,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冷长熙说完,眼神分明是在打量司马锐。 司马锐眼角微微一抽:“冷将军果然眼尖。” 恰此时,负责整理现场的内侍们突然用木托盘上来了,里头放着几把软剑,领头的内侍躬身道:“皇上,这从刺客身上掉下来的凶器。” 昭宣帝略略地看了一眼,只想将残局清理,毕竟这是在北狄皇子面前,他不想丢了颜面,而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欸?那软剑上刻着的不正是大皇子手下龙虎骑特有的紫薇花标志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黑吃黑 大皇子的母亲芸贵妃是蒙大将军的亲妹妹,蒙大将军掌管大齐四成兵力,位高权重,更是训练了一支精干骑兵,唤为龙虎骑,在大皇子司马若及冠那一年,送了三百龙虎骑作为贺礼,这件事,就连皇上也无从插手,为了区别这两支骑兵,蒙大将军手下的龙虎骑是为百合花标记,而司马若手上的三百龙虎骑则是为紫薇花标志。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皆都是朝着这软件上的紫薇花标记看过来,碎碎言语,仿佛可以吞噬了人心。 昭宣帝面色沉重,指尖磕着龙椅的金色扶手上哒哒作响,更是歉意地看了完颜霸一眼:“让北狄大皇子你受惊了,今日国宴被毁,扫兴而回,还请大皇子先行回驿馆歇息,他日朕必定再举办一场更为盛大的欢迎仪式。” “这个不必,”看到大齐皇室内廷乱成这样,完颜霸眼里有一种难掩的得意和喜色,“我此行来,一是为了签订合约,二就是为了看看我们可汗的掌上明珠,塞淳公主,不需要再麻烦了,王启,我们走。”王启便是跟在完颜霸身边的文官,负责一些汉字翻译和文书工作,听着完颜霸喊的名字,更是急急地收好了和约随完颜霸离开。 如今,整个大殿里剩下的都是大齐皇室自己人了。 “父皇,儿臣恳求彻查此事,大哥为人忠厚,手底下的龙虎骑更是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谋反天理的事呢?”司马锐突然跪下,看上去虽然是在替司马若求情,可是大逆不道这几个字已经生生地刺痛了昭宣帝的耳,他曾一度看重的长子,居然和谋杀自己的刺客有牵连,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未等昭宣帝做出判断,冷长熙便是朝着司马锐直勾勾地问道:“三皇子还真是思维敏捷,如今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三皇子张口闭口就已经是判定这些刺客都是龙虎骑,是不是太草率了?” 大臣们中自有帮着司马锐说话的:“冷大将军此言差矣,这件事已经再明显不过,龙虎骑是蒙家军的家生军,其兵器用具都是蒙家军自行采购,登记入册的,若不是真的龙虎骑,谁又有那么大本事弄到蒙家军内部才有的兵器呢?” 随即立刻有人接道:“难道,这蒙家军也参与了这件事?” “闭嘴,”立刻有拥护蒙家军的将领道,“蒙大将军为大齐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岂容你们这些小辈坏他名誉。” “这紫薇花便是证据,有本事应该喊了大皇子前来对峙,他这一阵一直没有出现,谁知道是在谋划些什么有违天理的事。” “对,大皇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只怕是最贼心虚了。” 一时间,风向朝着对司马若极为不利的方向猛吹。 恰此时,殿外突然传来太监高声唱报的声音:“大皇子、大皇子妃到。” 不仅仅是司马锐,就连一直处在人后的陈皇后都难以掩饰脸上惊讶和略微惶恐的神情。景曦宫的看守如此严密,这两个人一个怀有身孕,一个毫无身手,是怎么逃出来的? 可当陈皇后看到秦玉暖的时候,心头一切都明了了,秦玉暖,她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蛀虫,将陈皇后精心编织的一张大网蛀得千疮百孔。 “儿臣参见父皇。”司马若领着塞淳跪下,虔诚而端庄地朝着昭宣帝行了一个大礼,“在父皇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儿臣未能及时出现是,是儿臣的不孝。” “大哥,你也知道父皇的生命受到了威胁,可你曾知道,刺杀父皇的正是大哥你手下的龙虎骑。”司马锐有些坐不住了,他没想到司马若会安然出现。 秦玉暖默默地站到了冷长熙的身后,小手轻轻地牵上了冷长熙修长的指尖,两人相视一眼,便已知晓事情进展如何,看来一切都已经办妥了。 “这正是儿臣要禀报的一件事。”司马若大步向前,被软禁的这些日子让他身体大不如前,走路都有些飘渺,可眼神却依旧坚定,“父皇,你可曾记得一个月前塞淳被确诊怀有身孕,孕妇本该是好好静养的,父皇大可再请太医来给塞淳诊治,看看塞淳现在的脉象,您便能知道这半个月来儿臣和塞淳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昭宣帝下意识地朝塞淳脸上一瞅,虽然还是穿着着华丽的命妇朝服,可是塞淳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生机,脸颊蜡黄得像一张陈旧的年画。 陈皇后朝着司马锐眯了眯眼睛,司马锐心领神会,立刻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快去请了太医院的赵太医来。”赵太医是陈皇后的人,到时候来了,自然会看陈皇后的脸色行事。 “不必麻烦了。”秦玉暖突然笑着打断道,“真是巧了,今日神医孙妙杨正是远游到京城,晚辈和孙老前辈有些交情,若是皇上不介意,可是直接请了孙老前辈替大皇子妃诊治。” 司马锐眼皮微跳:“怎能麻烦这等神医亲自前来问诊呢?” 秦玉暖看着司马锐似笑非笑地道:“不麻烦,皇上,孙老前辈如今已经在永昌宫外头候着了,您只要轩他进来便可。” 昭宣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司马锐一眼,抬手便是让孙妙杨入了大殿,在场的人不少极为仰慕这位能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的孙神医,可孙妙杨依旧是那一副老不正经的老顽童样,不过好在这一点昭宣帝也是知晓的,并没有多责怪,可是这一把起脉来,孙妙杨则是极为认真。 “奇怪,真是奇怪。”半晌,孙妙杨收回了搭在塞淳手腕上的手,摇了摇头,“若说大皇子妃是双身子,就更应该是好好调养,可是大皇子妃一副内虚中干的脉象明显是被什么烈性药物给掏空了身子一般,恕草民直言,若是大皇子妃再不好好调养,还没等到这胎儿成型,大皇子妃自己的身子只怕就已经有如白蚁噬木,空壳一个了。” 塞淳闻之身子不由得一颤,立刻就是趴在了司马若的怀里小声哭啼起来,她在北狄哪里受过这样的苦难。 司马若一边安抚着塞淳,一边朗声道:“不仅如此,父皇,我早在三个月前就听舅舅说起过,说蒙家军的龙虎骑专用的软剑和铠甲莫名地被偷走了好几套,这在册子上都有记载的,龙虎骑每一套铠甲和兵刃都是有编号的,父皇大可将这几个刺客所携带的兵刃和册子上记载已经丢失的兵刃编号进行对比,一切就已经明了了。” “而且,”冷长熙默默地接道,“龙虎骑是蒙大将军专门训练用意草原作战快速进攻的骑兵队伍,当中的每一个骑兵都常年练习骑马,手掌心都会有厚厚的茧,再看这几个刺客的手心,他们的茧子主要集中在指腹,很明显是常年练剑导致的,皇上,这一招狸猫换太子使得高超,也使得低劣,目的就是煽动群臣,令皇上您龙颜大怒,做出错误的决定。” “没错,”秦玉暖大胆地接过话,几句就将事情给点明了,“很明显是有人心怀不轨,现实在芸贵妃的汤药里下药,让芸贵妃一病不起,接着又软禁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再假装一场刺杀,将责任全都揽在大皇子身上,这样不仅大皇子、大皇子妃、芸贵妃会受到牵连,掌管大齐兵马的蒙大将军也会被降职,到时候,最得利的,除了三皇子还会有谁?” “冤枉啊!”司马锐一副苦情愁深的模样,噗通便是跪在地上,语气恳切,“儿臣岂敢,儿臣知道自己虽然是被皇后娘娘收养了,可是儿臣的真实身份低微,从来不敢肖想那些荣华富贵,只求能替父皇分担,替大哥解忧,儿臣之心,日月可鉴。” “可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本事?”秦玉暖的语气有些冰冷,却充满了力量,“谋害芸贵妃,软禁大皇子,还能找来那么多的高手替你做事。” “我……,”司马锐一时哑然,却将目光孤楚楚地落在了陈皇后身上,原本两人就一直在用眼神交流,可是渐渐的,陈皇后突然觉得司马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变化,带着一丝的狡黠和狠戾。 糟了,这只白眼狼。 还未等陈皇后做出反应,司马锐已经是扑倒在陈皇后的脚下,痛心疾首地道:“母后,母后,儿臣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您一心想要儿臣出人头地,可是儿臣一直都说,自己只求能辅佐父皇辅佐大哥,替大齐出那么一己之力便已足以,您何苦……?” 司马锐演技上佳,若是秦玉暖不知道实情,定然也会被司马锐这番动人的说辞给打动了。 陈皇后使劲地将司马锐踹得远远的,拗了的脚踝使不上力气,她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指着司马锐才骂了一句:“你这个畜生……。”喉咙却是突然一哽,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睁圆了眼睛看了身旁的宫婢一眼,从头到尾她都只喝了这贴身婢女端来的一盏茶而已。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司马锐,胸中怒火难以倾泻,忽而眼前一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垂死病中 “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来人啊,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一时间,众人都入潮水般涌了上来,宫女太监们奔走传话,陈皇后虽然晕过去了,可是耳朵依旧清明,心里头也清清楚楚的知道,她被自己养了十年的司马锐,这条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狼给算计了。 司马锐在她面前所有的顺从,所有的卑微在此刻都化为乌有,她咧开嘴凄凉地苦笑了一下,下在茶盏里的**药再一次掠夺了她的意识,她彻底的失去了知觉。 司马锐神情激动的正欲上前,却是被冷武横身拦住,司马锐右手微微地一颤抖,还是忍住了,只是盯着表情冷淡的冷长熙。 “皇后娘娘情绪激动,先下身体状况不明,我劝三皇子,还是不要轻易靠近比较好。”冷长熙微微昂头,他怎么会给司马锐这种杀人于无形的人接近陈皇后的机会,之前冷长熙就找人查过司马锐,只是司马锐隐藏得太深了,不过近日冷长熙已经从刘尚书口中那位住在京郊的老宫女口中问出了话来。 司马锐!当年未央宫大火的时候分明有人看到当时年仅十岁的他匆匆离开现场。 想到这些,冷长熙的指尖不由得颤了一下,秦玉暖见状只是温柔地牵上了冷长熙的手,这一举动又一刺痛了司马锐的眼睛。 “有神医孙妙杨在,三皇子大可放心,”秦玉暖笑着对司马锐道,眼神却仿佛是一种嘲讽,“孙神医一定会让皇后娘娘安然无恙的。” 安然无恙?这才是司马锐最不希望看到的吧。 皇后的福寿宫,素来是个宁静祥和的地方,可是今天,空气似乎无限地蔓延着一种肃然的味道。 孙妙杨还在寝殿给陈皇后诊治,昭宣帝则是招齐了这福寿宫里的大大小小的管事宫女和内侍太监到了侧殿,表情严肃地一一询问。 可这些人,却一个个都像是被统一了口径似的,说的要么是自己在外殿伺候,不清楚里头的情况,要么就是皇后娘娘日日礼佛,没有异常,陈皇后在他们的口中,就是一位端庄贤淑的好皇后,没有任何不妥。 秦玉暖和冷长熙静候在一侧,身旁是司马若和司马锐,塞淳已经被遣送回了景曦宫里歇息了,如今对于塞淳来说,最要紧的就是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都下去吧。”昭宣帝捏了捏鼻梁,有些疲惫。 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下去了,却惟独一个三等宫女打扮的宫婢迟迟没有离开,等到其他人全都退出了内殿,她才是猛地一转头,朝着皇上磕起头来。 “这是做什么?”皇上凝住了眉头。 这宫女生了一张长脸,样貌并不出彩,皮肤也有些粗糙,看着像是做粗活的粗使宫女,她越磕身子却越是颤抖,直到头都磕肿了才是抬头道:“奴婢看到过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为此一直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害怕惹来杀身之祸,如今只希望皇上庇佑,保奴婢一条贱命,奴婢什么都说。” 昭宣帝声音威武洪亮:“你只管说,在大齐是没有人能害你的。” 这长脸宫女即刻便道:“就在前一阵,奴婢在花园洒扫的时候实在太累了,就躺在假山后面睡着了,谁知道半夜醒来的时候,却听到假山前有一男一女在说话,那里人迹稀少,很少有人去,奴婢一开始以为是太监宫女对食,可一不小心听到他们的内容之后……之后……。” 稍一停顿,这宫女继续俯身道:“奴婢看到那宫女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宫女淳儿姐姐,当时她从袖口里掏出了几包黄纸包,给了一个面生的太监,还嘱咐她,哪包是下在芸贵妃的饮食里的,哪些是下在大皇子妃的饮食里的,还特意叮嘱了,说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一定不能让芸贵妃好起来,也不能让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出入宫门一步。” “来人,带淳儿。” 事情,似乎一步步地稳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发展,秦玉暖往冷长熙身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这回恐怕是自身难保了。” 冷长熙微微斜了斜头,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我从来不关心陈皇后的事,她的生死和我没有太大的关系,我只是对于司马锐的狠毒有些惊讶,不过也可以理解,一个长期生活在陈皇后霸道**的控制之下的人,难免都有些变态。” 秦玉暖忍不住嘴角带笑,继而就感觉一道专注阴寒的目光朝自己投过来,是司马锐,他正以一种审视猎物的眼光看着秦玉暖,秦玉暖恍若不知地回过头,而此时,淳儿也已经带到。 淳儿生得清秀,对于那长脸粗使宫女的话表示一概不知,可是片刻,从淳儿屋子里搜出来的一些令人昏迷和对胎儿不利的药物已经让事情无力回天。 “皇上,这不是奴婢做的,是皇后娘娘逼着奴婢做的啊,皇上。”面对一系列的证据,淳儿这才是拼命地将一切都往皇后娘娘身上推。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抵赖的。”昭宣帝怒意大发,他一直看重且敬重的陈皇后,他一直当做她是自己的好帮手,贤内助,如今却成了残害后宫嫔妃,毒害自己未出生的孙子,甚至,找杀手来取自己性命的恶毒妇人。 而此时,孙妙杨派了宫婢过来通报,说陈皇后已经苏醒了,只是口不能言,情绪也有些不稳定,但是一心想要见皇上。 昭宣帝捏紧了拳头:“朕不想见她,”继而起身,“传朕的旨意,皇后娘娘在宴席上受惊过度,心悸发作,需要静养,福寿宫的人都散了,从此,皇后娘娘不准出宫门一步,从此刻起,也不准有人进去看她。”说罢,便是愤然地看着司马锐道:“你最好也给我警醒一点,别学了你母后的样子。” 司马锐连忙跪下,连连应下,一副孝子痛心的模样,昭宣帝走后,司马若默默地走到了司马锐跟前,神情有些凄然,秦玉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是被冷长熙给拦下了:“大皇子自有分寸。” 司马锐慢慢抬起头,脸上还挂着虚假的泪痕,还未开口说话,就被司马若狠狠地扇了两巴掌。 打完之后,司马若双手都在颤抖:“这一巴掌,是替母后打的,还有一个巴掌,是替塞淳打的,三弟,我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你知道吗?老天,会记得的,你会有报应的。” 司马锐依旧跪在地上,泛起一丝苦笑,他看着司马若走远的背影,喃喃低声自语了一句:“报应?是啊,报应,快要到了。” 回府的马车上,秦玉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一直知道大皇子和冷长熙是一路人,两人一直默默地互相帮衬着,所以这回大皇子求助,她也第一时间告诉了冷长熙,却没想到,他们的对手司马锐居然留有这么一招,弃卒保车,干得如此干脆利落。 外头突然递过来了一张纸条,是宫里头的消息,冷长熙只看了一眼便是沉声道:“陈皇后自尽了。” 秦玉暖心头一惊,只是直视着冷长熙。 冷长熙摘下面具,在没人的时候,他都会尽量以真正的面容和秦玉暖相处,冷长熙揉了揉太阳穴:“你信吗?” 秦玉暖思忖片刻,摇头道:“我不信,陈皇后是个那么有心计不肯服输的女人,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大业收养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提拔他,栽培他,这一次绊倒了,她也定然不会就此放弃,肯定会有其他办法继续爬起来,何苦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冷长熙点点头,他很肯定秦玉暖的分析:“没错,探子还报了一件事,”冷长熙一顿,“就在陈皇后死前,司马锐曾经以要侍奉最后的孝道为由进入了皇后娘娘的寝殿,一炷香之后,就传来了皇后娘娘自尽的消息。” “难道就没有人怀疑三皇子?” “会有,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冷长熙淡然地摇了摇头,“树倒猢狲散,皇上对陈皇后都已经是这个态度了,陈皇后都已经做出了这么罪大恶极的事情,早死晚死,谁让她死,还有区别吗?” 无限唏嘘,而没过几天,宫里头便又传来的消息,说芸贵妃身体已经好转,而杨才人等一干人更是联名向皇上阐明了一个陈年往事,皇上龙颜大怒,下令陈皇后死后的尸体不能葬入皇陵,一国之母,却死后却不能入皇族陵墓,这无疑是最大的侮辱和讽刺。 秦玉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冷长熙缝制一件披风,如今天凉了,冷长熙每月还得去军营巡视三次,长途跋涉,秦玉暖担心他会着凉。 “陈年往事?”秦玉暖收完最后一针,“到底是什么事?” 来报信的是冷霜,语气平淡:“奴婢大约只打听来,像是十年前淑妃娘娘畏罪自尽的案子。” 十年前?秦玉暖微微蹙眉,冷长熙一直在追查的未央宫失火一案也是在十年前,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牵连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陈年往事 人们都只记得陈皇后多么端庄贤雅,母仪天下,却很少有人知道,当年皇上最宠爱的便是七皇子司马裘的生母淑妃娘娘,甚至在陈皇后一直没有诞下一子一女的时候动摇过想要立淑妃为后,只是突然出了巫蛊一案,皇上龙颜大怒,不仅贬敕了淑妃宫里的每一个太监宫女,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更是将当时年仅六岁的司马裘放逐到那偏远孤冷的皇陵,名曰代替皇上守墓尽孝,实则是另一种方式的流放。 十年前,那是一个多事的秋天,就在淑妃娘娘因为巫蛊一案入狱,紧接着就传来淑妃娘娘在狱中自尽,还有未央宫大火的事,也就是在那时,陈皇后便成了皇上不可或缺的贤内助,皇上更是放手将管理后宫的大权全权交给了陈皇后,也就有了陈皇后这十几年来的光彩。 冷长熙晚间回来的时候略显疲惫,想必也是被这朝堂上的你争我吵闹得头痛,秦玉暖细心地替他端了盏热茶,还未说话,冷长熙就主动谈起:“陈皇后的事尘埃落定了,毒害芸贵妃和软禁大皇子已经足以要了她的命,如今又闹出十年前的巫蛊一案,已经有证据证明,当年是陈皇后利用淑妃身边的宫女陷害,并且派人在狱中毒死了淑妃娘娘。” 秦玉暖不由得冷笑了一声:“这证据也来得太突然太全面了,那么久远的事情,如何这一下就查清了?” 冷长熙与秦玉暖相视一眼,便是懂了各自的心意,还能有谁,除了司马锐还会有谁有这样的本事,对陈皇后有这样深的恨意? “不管怎么样,皇上这回是当真生气了,下令说陈皇后的遗体不能入皇陵,也不容许百姓哀悼。” 秦玉暖唏嘘道:“陈皇后生前最重视的便是名声,这样一来,当真是让她死不瞑目了。” 一国之母死后却要葬在皇族陵墓的外头,自大齐建立以来,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 秦玉暖一边冷长熙揉肩,冷长熙一边十分享受地眯着眼睛,这时冷武却进来报道,说宁王府后门突然来了辆马车,车上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谁,可点名道姓地说要见冷长熙。 “想见我的人就和想杀我的人一样多,”冷长熙冷冷一笑,“难道我谁都要给面子吗?” 冷武顿了顿,忽而拱手道:“属下明白了。” 幽深阴暗的小巷子里,一辆黑色的马车静静地立在宁王府的后门,那马车从马车辕到马车帘子,甚至马车夫身上的衣服都是全黑的,仿佛要溶入这子夜的黑暗里去。 “这位贵客请回吧,如今天色已晚,我们主子不见客。”门口一个精干的小厮眼里闪着厉光,一看便知道不仅仅是一个小厮那么简单。 “没关系,”马车上的人语气飘渺,恍若那无骨的游丝,一时间男女难辨,“我可以等。” “哼,那你便等着吧。” 夜,愈发浓重了,可这马车依旧是一动未动,这马儿似乎也通了人性似的,一丁点儿的响声都没有发出来。 马车夫坐不住了,深夜天寒,他已经打起了寒颤:“公子,咱们还是回吧,您身子向来不好,这要是再冻坏了……。” “冻坏了又如何?”里头的人语气听上去有些虚弱,“比这更冷的地方我都呆过。” 忽而一下,里头的人不动了,他耳郭微动,似乎听到了这空气里轻微的摩擦声,若是他没猜错,那应该是一双针脚细密的武夫高靴,正在踏着飞檐黄瓦朝这边过来,此人轻功上乘,在大齐很难找到可以和他匹敌的对手。 “他果然还是来了。”马车里的人微微一笑。顷刻便是听到一声轻巧的落地声,面对突然出现在马车面前的冷长熙,马车夫惊讶得像见了鬼一般,一个哆嗦便是从马车上跌落了下来。 马车里的人倒是极为淡定,他挑开一半的帘子,露出那张白得有些病态的脸,微微笑道:“冷将军好大的架子,这么晚才来。” 冷长熙侧过身,直言道:“我不喜欢听废话,七皇子有事快说。” 七皇子司马裘这才是不慌不忙地从马车上下来,虽然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可是因为常年呆在皇陵那样清冷的地方,陈皇后更是买通了皇陵的守卫和嬷嬷对司马裘严加看管,百般虐待,司马裘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脸色苍白,像一根没长大的豆芽菜。 “我就喜欢冷将军这样的直性子,”司马裘走近了几步,“我只是想,和冷将军合作。” 又是合作,冷长熙用余光瞟了司马裘一眼:“我斗胆问一句,七皇子你凭什么?” “就凭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司马裘的语气开始有些激动。 “七皇子的仇人是陈皇后,”冷长熙眼睛微挑,“如今陈皇后已经死了。” “还不够,”司马裘摇摇头道,“陈皇后和司马锐,他们欠我的,岂是一个死能还清的,你可知道我在皇陵过着怎样的日子吗?说起来我是皇子,可是在皇陵,我便是他们取乐的工具,谈话的笑柄,饮食克扣我可以忍,做粗活我也可以忍,可是司马锐,你可知道他后来干了什么事?为了讨好京城里的地头蛇,他将地头蛇那些侵犯过男童的手下安排进了皇陵,我身得素净白嫩,就成了他们晚上寻欢作乐的发泄对象,冷将军,你能想象吗?作为一个男人,有那样耻辱的过去?” 说到这,司马裘奋力地握拳朝着马车厢一击,发出沉闷的一响:“他和陈皇后,害死我的母亲,让我失去我本该有宁静和荣华,还夺走了我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对于他,我不食其骨,饮其血,难解此恨。” 冷长熙听完只是冷淡地一笑:“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说罢,就准备转身离去,若不是他的暖暖分析说淑妃娘娘的死很有可能和未央宫大火有关,从司马裘身上也许可以找到线索,他才不会放弃了那房里的软香温玉冒着严寒跑出来。 “冷将军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真实的身世吗?”司马裘喊道,“苦苦追查未央宫失火一案这么久,每次却都差那么一点线索,凭你冷将军的本事,这样小的一件事要查早就查出来了,冷将军,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冷长熙回眸,表情阴冷:“你什么意思?” 司马裘笑了:“冷将军,你就没想过,你身边的人会不会,有问题?”司马裘慢慢走近,边走边说:“我身体确实不好,眼睛也因为常年呆在阴暗的环境里不大好使了,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我耳朵的听力要比寻常人好上十几倍,有的事情,我听到了,你,未必听得到。” 冷长熙身子一动不动:“七皇子,你应该知道,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没人敢威胁你,”司马裘耸耸肩,“我是在求你,求你和我合作。” 冷长熙凝视了司马裘许久,他的心里也在犹豫,其实司马裘所说的他早就发现了,而且他也在一直暗中调查中,可是进展却十分缓慢。 两人目光交汇,半晌,司马裘突然开口道:“我这里有你要的一切东西,未央宫长公主的儿子——冷长熙。” 冷长熙瞳仁一缩,躲在暗处的秦玉暖心头也不禁一跳,这也是她一直怀疑的,如今突然从司马裘口中蹦出来,意外但也在意料之中。 宁静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冷长熙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喜悲,他突然转头,对隐藏在黑暗里的影卫下令道:“杀了他。” 瞬间,刀光剑影闪亮了这空空的小巷,司马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架势,脚一软,倒在了马车夫的身上,嘴里极力解释着:“我母妃生前和长公主有极好的交情,长公主和亲掳走被救回被藏在宫里之后,便只有我母妃一人前去探望过,冷将军,你若是想知道更多关于你亲生母亲的事,就不该这样莽撞地杀了我,我对你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冷长熙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沉声道:“那就晚点杀你。” 司马裘松了口气,大胆地试探道:“冷将军,难道不请我进去慢慢说?” 冷长熙冷冷地回了一句:“去第一楼,别脏了我宁王府的地方。”而实际上,冷长熙此刻已经清楚地知道,宁王府有他要防的人。 秦玉暖不放心,自然也是跟了去,可是在京城第一楼三楼密室的门口,秦玉暖却犹豫了,她拉住冷长熙的手,温柔地问道:“你若是不想我知道,我就不进去了。” 话一出口,秦玉暖就是被冷长熙狠狠地拽到了怀里。 “我希望你陪着我。我的一切对于你来说,都不是秘密。” 房间里,司马裘的面色终于有了些绯红,他沉静地开口道:“这件事,要从二十三年前开始说起,那时候,西夏和大齐连年交战,大齐百姓苦不堪言,就犹如现在的北狄和大齐,只是这一回,用和亲来求和的是大齐,出嫁的是大齐最为高贵的长公主清河公主,而护送清河公主入西夏的则是爱慕了长公主多年的宁王冷忠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王府玄机 宁王?对长公主? 秦玉暖蹙了蹙眉,她还从未想过如今对宁王妃宠爱倍加的宁王一生钟爱的女人居然是长公主。 司马裘继续道:“世人只知道,当时长公主和亲的队伍刚走到西夏和大齐交界的牛头岭就遭遇的贼人的掳掠,和亲队伍死伤惨重,就连长公主自己都下落不明,宁王在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内搜寻了好几个月,皇上也派出了军队进行搜索,就连一直气势嚣张的西夏也加大了搜寻人手,却始终没有找到。” 司马裘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难道就没人觉得奇怪吗?牛头岭不过也就是几个山头,三方人马日夜搜查却毫无所获。” “是有人将长公主故意藏起来了?”秦玉暖大胆地猜测道,虽然民间都流传说长公主必定是掉到哪个山崖,尸骨无存,所以才找不到。 “平郡主果然聪慧。”司马裘点头道,“当时,藏起长公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时的太子如今的西夏国君主景东华。” “为什么?”秦玉暖不解,长公主和景东华当时素未谋面,不存在利害关系,加上当时长公主是要嫁给西夏国老皇帝,那便是景东华的父亲的女人。 司马裘轻轻一哼:“平郡主难道不知道吗?一个男人,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欺瞒自己的父亲,赌上自己的前程,无外乎两个原因,要么这个女人身上有更大的利益,要么,他疯魔般地爱上了这个女人。” 秦玉暖敛眉,她已经猜到,景东华对长公主一定是后者。 “然后呢?” 司马裘顿了顿,喝了口茶,继续道:“这事情来得巧妙,当时西夏正值乾元之乱,乾元元年,西夏国老皇帝驾崩,三子夺嫡,为了皇位,景东华和他的两个兄弟在京城兵戎相见,进行了长达三个月的对峙,而就在这时,长公主终于被一直苦苦追求其下落的宁王找了回来,接回宫中。” “你确定?”秦玉暖提高了音量,“这民间都是传言长公主已经死在了西夏,而且,既然找回来了,为何不将这喜讯昭告天下?” “因为她当时已经怀有身孕了。”冷长熙突然开口道,其实二十三年前的事情他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只是没能像司马裘这样仔细详尽地说出来。 “是啊,”司马裘接道,“大齐最骄傲的长公主,端庄淑雅,无比高贵,无故失踪却莫名地怀了个野种回来,这若是让世人知道了,别说大齐皇室不保,这对西夏国也无法交代,只是当时,谁都不知道,这肚子里所谓的野种,正是当今西夏国国君景东华和大齐长公主的血脉,高贵无比。”司马裘边说边意犹未尽地摇着头感叹,下意识地是在讨好冷长熙。 冷长熙却是不动声色,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抿了口茶淡淡地道:“既然谁都不知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裘低了低头:“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的母妃和长公主交好,无话不谈。” 冷长熙默默地抬起头,那鹰一样的目光紧紧地钉在司马裘的身上:“七皇子,我对谎话的忍耐是零,你不要随意挑战。” 是啊,就连秦玉暖都清楚地知道,像这等只有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的宫廷秘事,淑妃娘娘再怎么受皇上宠爱,也不可能接触到被保护得如此周密的长公主。 司马裘叹了口气,气势陡然弱了下去:“我说过,我的听力超乎于常人,那时母妃的宫殿比邻未央宫,我时常可以听到半夜有女子的哭泣声,宫女们和太监们一开始都以为是宫中冤死的鬼魂,还请了好多道士作法,不让我半夜出门,后来我顺着哭声寻过去,才发现,人们口中已经死在西夏的长公主,居然在未央宫里头半夜独自小声啜泣,嘴里念的名字,都是‘东华’。” 司马裘说完,无限感叹,而冷长熙的面色却突然冷凝成一块冰似的,秦玉暖在桌子底下悄悄地拉了拉他的手,却只听到冷长熙冰冷的一句:“你出去。” 司马裘一愣,没有多说,起身欲走,秦玉暖轻声叹了口气,想着冷长熙此时必定是想一个人静一静,方想起身,却是被冷长熙猛地一拉,跌在他的怀里,冷长熙的面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取下了,凉薄削弱的下巴抵着秦玉暖单薄的肩膀,有些冰凉的唇角浅浅地吻着秦玉暖白皙的脖颈。 秦玉暖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安慰冷长熙,只能抬手,慢慢地,抚摸着冷长熙的背,道了一句:“我在。” 她徒然地以为冷长熙只是在感叹自己的身世,谁料冷长熙抬头只是深情地叹了一句:“我不在的时候,母亲一定受了很多苦。” 是啊,未央宫大火的时候冷长熙已满十岁,却一直以宁王府嫡子的身份活着,一直未曾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清河公主,这十年来,清河公主不仅要饱受对爱人的相思之苦,还有对骨肉的离别之情。 那么宁王妃…… 秦玉暖的眼神带着疑问,冷长熙瞬间便是懂了,解释道:“我是被父王抱回府里的,从一开始母妃便知道我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甚至不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那时候她刚小产,心情低落,便是将我当亲儿子一直养在身边,这么多年来,她对我还是有养育之恩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冷长熙语气极淡,似乎对于宁王妃,他虽然有感情,可是更多的,是一丝疑虑。 这让秦玉暖想到曹侧妃离开时和她说的,说其实宁王妃是石女,从一开始的怀孕到小产都是为了陷害曹侧妃,宁王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若是要害冷长熙,又为何要悉心教养这么多年? 还是…… 秦玉暖心头一紧,难道,宁王妃只是为了害自己? “想什么呢?”冷长熙挑起秦玉暖的下巴,让秦玉暖那双水灵通透的大眼睛只准盯着自己。 “没什么。”秦玉暖微微一笑,忽而抱住冷长熙,柔声道,“我们该回去了。” 出门的时候,司马裘依旧等在外头,冷长熙淡然地瞟了他一眼,没有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只说:“要合作,可以,只是先让我看看,你除了用耳根子偷听之外,还可以做些什么其他有用的吧。” 对于司马裘来说,冷长熙没有拒绝,就是他成功的第一步。 回到宁王府的时候天已将亮,因为是由影卫护送从后门进来,所以除了院子里几个贴心丫鬟之外,没有人知道秦玉暖和冷长熙出去过。 算着时辰,也快到去给宁王妃请安的时候了,两人也没有睡意,梳洗完毕,各自换了身衣裳后便是提早出了院门,朝着宁王妃的暮微居去了。 一路上,秦玉暖很少说话,冷长熙一直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不曾松开。 暮微居的洒扫丫鬟们早早地起来在庭院里修剪枝桠和花草,两人刚进院子,就恰好听到管事的嬷嬷们在训斥手底下做事的两个小厮:“我说你们,怎么做事的?这曹侧妃都去了这么久了,还将这绿色海棠摆在宁王妃的院子里头,不是白白地惹宁王妃不痛快吗?撤下去!撤下去!” 曹侧妃生前最爱绿色海棠,死前更是摆了一场海棠花宴,也难怪这管事嬷嬷会避讳。 “等等,”秦玉暖却突然上前打断了这嬷嬷的训斥,看了看着两个小厮各抬着的一盆绿色海棠,瓦盆里泥土比起这院子里其他泥土颜色要深一些,用的是专养绿色海棠的泥,“这泥土是几天一换?” 管事的嬷嬷见到是秦玉暖,立刻就嬉皮笑脸地躬身过来,解释道:“哟,三少奶奶这您就不知道了吧,这绿色海棠娇贵着呢,这里头的泥既不能多换,也不能不换,不多不少,恰好十五天一换。” 十五天……秦玉暖细细沉思:“行了,你先下去吧,既然知道母妃看了这些会心烦,就不要往院子里摆。” 看着这嬷嬷和小厮走远了,十五天之前的事便是一一浮现在了秦玉暖眼前。 “怎么了?”冷长熙问道。 秦玉暖蹙眉,压低了声音道:“我记得大皇子曾说过,他之所以猜测到那些刺客会对皇上动手,是因为他们脚底下沾了养殖绿色海棠专用的泥,而宫里头只有永昌宫才有绿色海棠,可是我们却忽略了一个细节。” 冷长熙倒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那就是,其实宁王府,也有绿色海棠,而且十五天前,恰好是皇上遇刺的前几天。” 秦玉暖点点头,恰此时,宁王妃身边的丫鬟青竹过来通报,说宁王妃已经起身了,说二少奶奶秦玉晚也来了,貌似还有什么好消息。 进了屋子,秦玉晚果然已经是早早地到了,她言笑嫣然的样子全然没了上次在宴席上失态的狼狈,宁王妃一见到秦玉暖,便是和婉地舒展了笑容,指着秦玉晚道:“快来快来,你二姐姐有好消息呢。” “哦?”秦玉暖才是侧身坐下,就听到秦玉晚那娇媚尖细的嗓音:“是啊,三妹妹,我有身孕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丑事将露 “有孕?”秦玉暖甜甜地一笑,“当真吗?” 秦玉晚极为骄傲地昂起了头颅,炫耀般地道:“自然,都请大夫确诊过了,哎呀,三妹妹,其实我也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毕竟你之前也……结果还是小产了,我怕你心里头不舒坦。” 秦玉暖在心里冷笑,这分明就是为了自己不舒坦才特意这样说的,可面子上却是语法懂事恬淡:“哪里的话,你是我的亲姐姐,有这样的喜事,我自然也是替你高兴了。” “嗯,”秦玉晚做出大方的样子,“虽然你之前故意将曹侧妃生前用过的首饰送给我,但是我也不会怪你的。” 秦玉晚,当真是个蠢人,居然还敢在宁王妃面前提曹侧妃的名讳。 果然,宁王妃极为不爽快地假装咳了几下,秦玉暖欠了欠身子,只回道:“姐姐说笑了。” 接连着,唐氏也带着阮如意来了,听到秦玉晚有身孕的消息,面上也是跟着贺喜了一番,可是唐氏看阮如意的那眼神几乎都要冒出火来了,这个不争气的肚子,都进门好几年了,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女眷们继续交谈,冷长熙因为朝中的事务提前离开,今日是北狄使者团离开京城的日子,而北狄大皇子完颜霸也终于在最后几天见到了塞淳,塞淳虽然已经没有那日的憔悴和枯瘦,可是看起来还是十分有些病态,只是塞淳一直搪塞,尽心遮掩,也就面前瞒了过去。 当时秦玉暖便是知晓,塞淳对大皇子司马若是生了感情了,不然按照塞淳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委屈,早就跟着完颜霸回北狄去了,才不管是不是已经婚嫁。 时辰也不早了,唐氏和阮如意最先离开,秦玉晚也紧接着以身体不适告退,由丫鬟小心扶着,一副有了身孕便是金贵了百倍的样子。 屋子里只剩下宁王妃和秦玉暖,气氛登时有些不自然,可是宁王妃却是笑得十分和蔼,吩咐着青竹道:“去里屋将我给玉暖准备的那份礼物拿过来。” 秦玉暖客气道:“母妃何必破费。” “不算破费,不过是我一件陪嫁嫁妆。”宁王妃满眼的宠溺,仿佛当真是将秦玉暖做女儿看了一般,说完,青竹已经是麻利地端着一个漆黑的小木匣子出来,呈到了秦玉暖面前。 “打开看看。”宁王妃侧了侧身,斜身品了一口茶。 秦玉暖料到宁王妃总不会笨到公然在这匣子里头动什么手脚,大方打开之后却是被这里头的东西给震惊了。 多么完美无瑕的一块云凤玉佩,这精细的做工,这浑圆的手感和润色的光泽,这玉佩是由一块完整的玉石上雕刻而成的,用的是最上乘的老坑玻璃种料子,天下间就这么一块,不说价值连城也是百里挑一。 这样昂贵的玉佩,宁王妃为何要突然送给她? “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留给儿媳妇的。”宁王妃笑着看着秦玉暖,“看看,喜欢吗?” 秦玉暖一副感激的样子:“太贵重了,玉暖怎么受得起。” “我说你受得起你便是受得起,就和我将账房第二把钥匙交给你一样。”宁王妃语气坚定,“若是喜欢便收下,既然是一家人了,何必如此计较。” 既然来了好处,哪里有不要的道理,秦玉暖没有再推托,而是大方地让满儿将匣子重新装好,和宁王妃又聊了片刻,也是起身离去。 走在回去的甬道上,满儿便是忍不住了:“奴婢还是觉得,无功不受禄,三少奶奶,王妃这次将如此贵重的玉佩交给三少奶奶,到底是什么意思?” 秦玉暖索性停住脚步,走到小池塘边的一个凉亭里,看着池塘边上的梧桐树大片大片地落在地上,池塘上或者随着这凌冽的秋风打着转。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母妃送我这个既然不是为了求我办事,哼,”秦玉暖忽而冷冷一哼,“那便是要利用这个害我了。” 她如今已经对宁王妃的目的再清楚不过,加上曹侧妃之前的提醒,她很清楚宁王妃现在对于自己的态度。 满儿听了心头一紧:“三少奶奶一定要小心啊。” “满儿不用怕,”秦玉暖这回的心态很是轻松,“过去她是暗箭,所以难防,这回她是明枪,我还躲不过吗?”对于宁王妃,秦玉暖始终无法像对待一个真正的敌人来算计,毕竟她是养了冷长熙二十年的女人,恩养之情岂能随便忘怀。 傍晚冷长熙回来的时候又带来了一个消息,西夏国的迎亲使团也快入京了,是替西夏国的四皇子求取大齐靖公主的女儿昭静郡主,大齐靖公主能文能武,甚至披甲上阵,和先帝一同平定了叛乱,除开长公主,便是先帝最疼爱的一位公主,而昭静公主又是靖公主的掌上明珠,怕是这回求娶有些难度。 看来曾今强大的西夏因为乾元夺嫡之争已经不同往昔,都已经开始向过去远远不如它的大齐主动和亲了。 冷长熙说起西夏使者要来的时候脸色平淡,仿佛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外交事宜,可是经过昨夜司马裘告知的那一切,秦玉暖却是无法平静,她安静地搂着冷长熙的胳膊,也不说话。 “怎么?”冷长熙发现,他的小刺猬最近越发不爱说话了,这让他很担心,他宁愿她能像普通女儿家一样撒娇发脾气,甚至是无理取闹,但是不要这样安安静静地,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自己扛着。 “西夏国的使者来,你……。”秦玉暖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若是司马裘说的是真的,那么西夏国才是冷长熙真正的故乡。 “来了便来了。”冷长熙微微一笑,“只要西夏使者挑和亲女子的时候不要挑中你就好。” 秦玉暖娇嗔地握着粉拳捶了冷长熙一下:“不都说了定下是昭静公主了吗?” 冷长熙反手将秦玉暖往怀里一搂:“这是内定的,可靖公主为人果敢有主见,未必会轻易答应将女儿远嫁。” 夜里,香料的香气伴随着窗外的桂花香暗暗浮动,满室的旖旎柔情,事毕,秦玉暖裹着一层罗衣趴在冷长熙身边,手指在冷长熙的手臂上来回绕转,勾得冷长熙有些发痒,猛地抓住了秦玉暖那不老实的小手,秦玉暖还以为冷长熙是生气了,谁料冷长熙另一手便是灵巧地从枕头底下掏出了一个藏了许久的玉镯子。 成色上佳,玲珑剔透,冷长熙笑着捏着这只玉镯子在秦玉暖面前一晃,笑着便是给秦玉暖戴在了手腕上,有些得意地笑道:“军中有人告诉我,若是送了女子玉镯子,便是一辈子绑定了她的意思,她想跑也跑不掉。” 秦玉暖噗嗤一笑,只是觉得可笑,没想到冷长熙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嘴上却是十分高兴地迎合着:“我早就跑不掉了。” 冷长熙心头一喜,紧紧搂住秦玉暖,在她额头吻了一记道:“嗯,你是我的。” 秦玉暖也毫不客气地吻了回去,学着冷长熙的口气道:“嗯,你也是我的。” 正是软香温玉时,门外却传来了满儿通报。 “三少奶奶,梧桐树落叶子了。” 这是秦玉暖和满儿约好的暗号,意在她布置的一张网可以收网了。 秦玉暖披衣起身,满儿和听雪已经在屋子外头候着了,见到秦玉暖出来满儿就立刻上前道:“东苑那边已经快闹起来了。” 秦玉暖点点头,随即便是快步走向东苑,若是她没算错,这是秦玉晚应该已经吵嚷起来,就凭秦玉晚从柳姨娘那儿遗传来的大嗓门,怕是这半个院子的人都围了过去。 果然,当秦玉暖赶到这东苑的荷花池时,秦玉晚正是捂着小腹躺在地上痛哭地呻吟着。 “哎呀,我的肚子,你们快来人啊,我肚子里可是宁王府的血脉,出了事你们担待得了吗?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秦玉晚的贴身丫鬟木槿正是焦急地劝慰着情绪激动的秦玉晚,可惜身边都是多嘴的嬷嬷丫鬟,一个都帮不上忙,直到看到秦玉暖来了才是见到救星一般迎了上来。 “三少奶奶,求您救救二少奶奶吧,二少奶奶痛得快不行了。” 没流血没落红,哪里就痛得快不行了。秦玉暖心中暗想,可面上却也是一副担忧状:“可是这么晚了,我也没法子啊,要不去请示母妃吧。” 秦玉暖对着满儿使了个颜色,满儿便是立刻离去,秦玉晚听到了秦玉暖的声音,立刻便是扭过头对着秦玉暖喊道:“秦玉暖,你终于来了,就是你害的我,枉我们还是亲姐妹,你嫉妒我怀了身孕,居然暗中把我推下台阶,你好狠毒的心啊你。” “二姐姐你这是在说什么呢?”秦玉暖一脸惊讶和无辜状。 “你还敢抵赖?”秦玉晚从自己身下抽出了一枚云凤玉佩,对着秦玉暖道,“这是我从刚才推我的那个人身上抓下来的,这分明就是母妃早上送给你的玉佩,天下间就只有这一块,无从仿造,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以假乱真 秦玉晚手里拽着那枚玉佩,那碧玉的光泽透着一种邪恶的光,秦玉暖眼眸微眯,忽而笑道:“姐姐真是说笑了,玉暖的那枚玉佩分明是在玉暖自己那儿,这一枚,不是我的。” 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秦玉晚又怎么会信,她清楚地听到推她的那个人喊了一声“二姐姐”,那声音不是秦玉暖又会是谁的? “我不信,除非你立刻拿出来。”秦玉晚一边捂着肚子,又似乎害怕秦玉暖会使诈,拉着身旁丫鬟木槿的手连忙道:“快去请示王妃,不,王妃偏爱秦玉暖,一定会帮她的,去听老夫人,请老夫人,替我主持公道。” 找老夫人就以为秦玉暖会怕吗? 秦玉暖轻蔑地一哼,她等的,不就是这个时候吗? 夜深了,荷香园灯火渐暗,老夫人已经快歇下了,却是被门口通报的丫鬟给吵醒了,不过听了木槿一边哭啼一边的解释之后也是立刻起来身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方才还捂着小腹喊自己不行了的秦玉晚和秦玉暖便是出现在了荷香园的正厅里头。 不一会儿,宁王妃也来了,行了一礼便是老实地坐在下首。 老夫人有些疲惫地端坐在正首,听完秦玉晚哽咽的哭诉,只担忧地问了一句:“肚子里的孩子呢?可有什么大碍?”老夫人最为看重的,还是子嗣。 秦玉晚含泪道:“大夫看过了,说母子平安,可是这一回是没事,谁知道下一回有没有是呢?我和玉暖明明是亲姐妹,她都会如此害我,真是人心凉薄。” 秦玉暖斜着眼睛看了秦玉晚一眼,冷静地道:“二姐姐,如今东西还没拿回来,你不要随便污蔑人。” 秦玉晚阴阳怪气地道:“哼,要是你的那枚玉佩在的话不早就拿出来了吗?现在都半个时辰了,你身边那个找玉佩的丫鬟还没回来,谁知道有什么猫腻?” 恰这时,被派出去找玉佩的满儿急冲冲地回来了,满头大汗地低声禀报道:“三少奶奶,咱们院子里的那枚云凤玉佩不见了。” “不见了?”秦玉暖的脸色突变,仿若不可置信一般,“怎么可能?你可是到处都找过了?” 满儿郑重地点点头:“都找过了,装玉佩的匣子,梳妆台,屋子里,就连柴房都找过了,都没有。” 还未等老夫人说话,秦玉晚便是急急地道:“老夫人,您可是听到了,还亏得我与玉暖是姐妹,如今她就是仗着嫁得比我好,就如此待我。” 冷长熙是嫡子,宁王妃和宁王疼爱的嫡子,而冷长轩呢?不仅出身低人一等,曹侧妃前阵子也去了,连个和秦玉晚同仇敌忾的人都没有了。 “二姐姐这是怎么说话的,你我都是嫁进了宁王府,便是一家人,有什么嫁得好嫁得不好的?” 这时,门外就传来了一声莺饶的女声,一听便知道是唐氏又来凑热闹了。 唐氏早早地就在外头听到了秦玉晚的抱怨,边挑着帘子就边是附和道:“是啊,二少奶奶这话真是,都是一家人了,还比高比低的,何必呢?是不是?姐姐?” 宁王妃没好气地看了唐氏一眼:“大晚上的,你还有闲情逸致往我这里来?” 唐氏一撩裙子径直坐下,身边的阮如意老实地跟着侍奉在一旁:“这不是听说,二少奶奶的在东苑出事了吗?我可不是眼巴巴地带着如意过来看看,这万一要出什么事啊,也能帮上一帮。” 最近宁王很是宠爱唐氏,让唐氏的气焰再次地嚣张了起来。 连唐氏都来了,看来这一次是要闹大了,宁王妃也不管这花枝招展的唐氏,只是柔声道:“老夫人,既然玉晚一口咬定那玉佩就是我送给玉暖的那一枚,倒不如让我身边的丫鬟去辨认一下,便知道真假了。” 这是最直截了当的一个方法,老夫人默许地点点头,宁王妃便是吩咐道:“青竹,我的嫁妆一向都是由你保管,你去看看这枚云凤玉佩可是真的?” 青竹点头,接过秦玉晚手里的玉佩,来回比对了之后道:“回王妃,这枚玉佩正是王妃送给三少奶奶的那一枚。” “不可能!”秦玉暖夺声而出。 青竹跪下诚恳地道:“王妃,奴婢看管这枚玉佩这么久,对这枚玉佩再了解不过,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宁王妃面上露出一种失望的神情,只喃喃道:“玉暖啊,你如何这么糊涂。” 唐氏恻阴阴地一笑:“你们姐妹之间都这般勾心斗角,如意,看来咱们往后也得小心一点人家的暗箭了。” 秦玉暖则是不动声色,恰此时,外头有丫鬟来报,说是四姑娘来了。 素来不爱和众人相处的冷素心也会来凑这个热闹?这个消息无疑让在座的人都有些惊讶,只有老夫人露出一副和蔼的笑意,招招手道:“让她进来吧。” 冷素心脚步很轻,走进来没有一点声音,依旧是一身白衣裳,略显苍白的脸比起过去更加虚弱,看起来让人有些心疼。 “素心见过老夫人,见过王妃,”冷素心朝着老夫人和宁王妃一一施礼,语气淡淡的,转而朝着唐氏,语气更加疏远了,只是点点头道,“娘亲。” 唐氏眉眼一挑:“哼,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娘亲,就答应了孙家的亲事。” 唐氏和冷素心的关系从来就没有多亲密,可是如今冷素心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唐氏也帮着操劳了不少,可是冷素心压根不领情,丝毫没有将自己嫁出去的意愿,让唐氏很是头痛。 冷素心就当没听到唐氏的唠叨一般,只是面朝着秦玉暖,淡淡地开口道:“我来只是为了还三少奶奶的东西罢了,还了我就走了。” 说完,只是将一个巴掌大的小锦盒交到了秦玉暖的手里,秦玉暖身边的满儿立刻接了过来,替秦玉暖打开了来,见到了里头的东西便是惊呼道:“是云凤玉佩。” 是第二枚云凤玉佩! 怎么会这样?这是在场的人最疑惑的事情。 秦玉暖一副惊醒的样子,指尖悠然地搭在唇角:“哎呀,瞧瞧我,都忘了,早晨母妃将这枚玉佩送给我之后,我又听说四姑娘爱玉,所以就遣丫鬟送了这枚玉佩让四姑娘也看看,这一下,却是忘了拿回来了,竟然造成了这样大的误会。”秦玉暖越说脸上的笑意越是恬淡,她朝着青竹微微一笑:“青竹要不要再来检验一下这枚玉佩是不是真的云凤玉佩?” 青竹愣了愣,身子一下就僵住了,结结巴巴地竟是说不出话来,向宁王妃投来求助的目光,还未等宁王妃做出反应,老夫人便是抿了口茶道:“既然三少奶奶让你看看,你便去看看。” “是。”青竹唯唯诺诺地走到秦玉暖跟前,秦玉暖便是立刻将这玉佩摆到青竹的眼前,还仔细吩咐道:“青竹,你记得,一定要好好地看,仔细地看。” 青竹抬眼却不敢看秦玉暖的眼神,心里更是纠结万分,她很清楚这两块玉佩的来历,二少奶奶手里的那块的确是假的,只是为了嫁祸秦玉暖而造的一块赝品,可是自己已经说了那是真的,至于秦玉暖手里这块,这可是从四姑娘那儿递过来的,老夫人最疼爱的便是四姑娘,自己若说这是假的,间接地就是得罪了老夫人。 “青竹?方才你看那枚玉佩只看了一眼便是断定那是真的,怎么,这一枚,就这么难以判断吗?”秦玉暖喊了有些晃神的青竹。 明明是轻柔的一声唤,青竹却是吓得当即就跌坐在了地上。 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立刻就是训斥道:“怎么回事?不就是审一件玉佩吗?居然如此失态。” 青竹顿时眼泪就下来了,她巴巴地膝行到老夫人跟前,呜咽道:“奴婢错了,是奴婢看走眼了,三少奶奶这块玉佩才是真的,二少奶奶手上的那枚玉佩,是假的。”没办法了,在这种情况下,青竹只能选择牺牲秦玉晚了。 秦玉晚登时脸色就变了,在她心里,必然又认为这是秦玉暖使诈,秦玉暖却是波澜不兴地对着青竹道:“青竹,你可是认清楚了,这一会儿真的一会儿假的,可不是开玩笑的。” 青竹磕着头对老夫人道:“奴婢可以用性命担保,二少奶奶手里的玉佩,当真是假的。” 在场的人瞬间都凝住了呼吸,秦玉晚的脸已经煞白。 突然砰地一下,老夫人的手掌重重地拍在了红木案几上,脸上更满是怒气,对着秦玉晚训斥道:“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有了身孕就整出这些幺蛾子,王府里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才会不安宁。” 秦玉晚一惊,自己明明是被害的,如今却成了毒妇,她好生委屈,朝着老夫人不停地磕起头来,嘴里喊道:“我是冤枉的,的确是有人故意推了我,老夫人,您信我,除了这玉佩之外,我还有证据,当时我反抗的时候不仅抓下了那人腰间的玉佩,还抓伤了那人的左胳膊,老夫人您只需要查验谁的左胳膊受了伤就能还我一个清白了。” 话语落,秦玉暖已经分明地看到了青竹的左手轻微地抖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断其臂膀 秦玉晚说完,便是看着秦玉暖眼神犀利地道:“你敢不敢把自己的袖子给掀开看看。” 秦玉暖不屑地一笑,将手腕一伸,左边胳膊白皙如雪恍若婴儿的肌肤一般,秦玉晚的脸色又青又白。 “我想,看看青竹的左手。”秦玉暖忽而发声,眼神黏着在青竹的身上,看到青竹瑟缩左手的动作更加明显了,都已经引起了老夫人的注意。 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果断地给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个颜色,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都是有些身手的,这丫鬟立刻上前,反扣住青竹的左手,将袖子一撩,可展现在人们面前的是一块极大的烫伤的疤痕,蔓延了青竹的整条手臂,看着旁边星点白皙如玉的肌肤,让人不禁感叹,这条手臂在烫伤之前该是多么完美娇嫩。 让人心疑的是,这伤口分明是新伤口,某些地方还在流着脓血,看着都痛。 宁王妃欠了欠身子,语气平淡地道:“这是青竹下午替我倒茶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到的。” “青竹是大丫鬟,斟水倒茶这种小事应该麻烦不到她吧。”唐氏笑着回来一句。 宁王妃看向唐氏,眼里突然飞快地闪过一丝狠戾,可继而就是无比的平和:“院子里的茶水丫鬟今日病了,她也就代劳了,怎么?还要看其他人的手臂吗?” “不必了,”老夫人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扫视了一眼在座的每一个人,“这么一点小事,闹到这个时辰,一个个的也都是为人妇为人母了,做事都要考究一番,至于玉晚……。”老夫人拖长了声音,有些迟疑地看着面容凄然的跪在地上的秦玉晚,老夫人很清楚地知道在这整件事情当中,其实最无辜的便是这个心计不如人,却喜欢逞强的秦家二姑娘,可是既然是她闹起来的,她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本来按照家规,应该将你遣送回娘家好好反思一阵的,可是念在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从今天起到生产前,你都不要出院子了,好好想想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老夫人……。”秦玉晚心有不甘,却是被身旁的乳娘给拦下了。 “二少奶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院子里吧。”乳娘死死地拖拽住了秦玉晚的手臂,企图让她平静一点。 “至于青竹,”老夫人瞟了一眼青竹,又对着宁王妃道,“手臂都已经伤成这样了,就不必跟在你身边伺候了,回家休养吧。”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意思就是永远不要回来了,青竹是宁王妃最为重要的一个帮手,青竹一走,宁王妃往后做事可就不那么方便了。 看着天色也不早了,老夫人也疲乏了,招招手道:“行了,今日的事就到这里,各自都回了吧。” 大家一个个慢慢散去,秦玉晚满脸的惆怅,看着秦玉暖的眼神愈发恶毒,宁王妃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唐氏默默地有意地跟在了冷素心的身后,等着人快散完的时候便是抓紧机会对着冷素心道:“我说你倒是考虑一下那孙家公子啊,虽然人家是个残疾,可是孙家家财万贯,祖上世代为官,你嫁过去不是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舒坦了,到头来你肯定会谢谢你娘亲我的。” “娘亲,”冷素心语气平静无比,“我已经吃了十年素了,不爱香的也不爱辣的。” 为了财富和地位居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品性都不了解的残疾,秦玉暖静静地跟在她们俩的身后,心里头大概也明白了这对母女为何一直貌合神离。 冷素心率先离开,唐氏扭头看到身后还跟着个秦玉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道:“不知道三少奶奶也在,让三少奶奶见笑了。” 秦玉暖笑了笑准备离开,可唐氏却依旧在身后紧追不舍地说了一句:“听说三少奶奶最近和素心关系不错,还希望三少奶奶帮着能劝上几句,这丫头脾气硬,不好说话,你们年轻人好沟通。” 秦玉暖礼貌地回了一句:“感情的事,我不好插手,只是觉得,选人不能全靠家世,姨娘若是当真为四姑娘着想,应该选一个体贴善良的男子。” 唐氏登时语气就变了:“不靠家世?哼,你若不是嫁给了宁王府的嫡子,会有今天吗?如今却口口声声地说不能靠家世。” 秦玉暖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盯着唐氏突然就笑了:“姨娘这是在问我问题吗?那我便回答好了,如果我没有嫁进来,我也会有今天,就算长熙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落魄乞丐,只要他还是他,我都愿意嫁他,爱他,与他厮守终生。”秦玉暖说完,退后了两步,屈膝一礼道:“失礼了,我院子里还有事,先回去了。” 看着秦玉暖离开的背影,唐氏话里满满都是风尘俗世的味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的女儿必定是要嫁给大富大贵的人家的。” 绕过小回廊,秦玉暖加快了脚步,月色朦胧,犹如一层白纱蒙在了这宁静的月色之中,没走几步,突然,秦玉暖却停住了脚步,她侧过脸,回身看了一眼身后,缓缓道:“四姑娘既然在等着我,还躲着藏着做什么?” 一个白色的人影从旁边的灌木丛中踱步而出,清雅得如一只开在冬日里的白梅花。 “我没有躲你,”冷素心语气清淡,就像这月色般朦胧和安谧,“我只是实在不想和你说话罢了。” 秦玉暖微微一笑:“冷四姑娘比我小半年吧,果然,说话也是一副小孩子脾气。” “不要以为你嫁人了就可以随便教训我,”冷素心显得很是抵触,“更不要以为你嫁给了我三哥就真的是我三嫂。” “我知道,”秦玉暖显得很不以为然,“我进府第二天你不就已经警告过我了吗?” 冷素心唇角微微一动,却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满儿和听雪已经识趣地离开负责望风。 “冷四姑娘,我相信你不是随便找我,如果有什么话,你还是直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冷素心下意识地咬了咬唇角,秦玉暖知道这个动作,说明冷素心必然是有了什么很为难的事情,本以为冷素心还要更多时间调整自己,谁料冷素心下一刻便是笃定地开口道:“我知道西夏国的和亲使者来了,过两日皇宫里会举办宴会,将京城里头适龄的女子都请过去,让使者挑选,平郡主,我想让你帮我。” 秦玉暖静静地不说话,因为她还不知道冷素心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素心慢慢向前,缓缓道:“府里头,多的是人巴不得我早早嫁一个负心郎,好让我这个整天摆丑脸的人离开王府,顺道也受点苦难,疼我的,只有三哥和老夫人,但我知道,三哥是因为愧疚,而老夫人,只不过是因为我长得像死去的姑姑罢了,老夫人想让我一辈子陪着她,所以她暗地里派人把我从宴会名单上划去了,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去,必须去宴会,也必须嫁去西夏。” 秦玉暖默默地看着冷素心,第一次,她第一次从冷素心的眼里看到了一份真挚。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秦玉暖平静地开口道。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冷素心蹙了蹙眉,显示出一丝厌烦。 秦玉暖呵呵一笑:“那我何必帮你,做得罪老夫人的事情却什么都没捞到,我值得吗?” “我知道你自然有办法两全其美。”冷素心倒是很相信秦玉暖的能力,“你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三哥又怎么会看上你?” 秦玉暖偏偏头,她发现冷素心每次说到“三哥”的时候,眼神总是会发亮,就连语气也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了,不像是普通的妹妹对哥哥的崇拜,反而有一点那么多余的情愫。 “我知道了,”秦玉暖盯着冷素心的眼睛道,“你喜欢长熙,你不愿意嫁人是为了她,你想嫁得远远的,也是为了不要再留在这伤心地独自困苦。” 冷素心的瞳孔瞬间就放大了,秀气的眉毛拧成一团,甩开袖子转身道:“你懂什么?” 秦玉暖知道自己已经猜对了:“若真是这样,那就你就更不能去宴会了,万一被选中了,远嫁西夏,撇开路途遥远不说,你知道你去西夏就意味着什么吗?西夏和大齐的关系一直晦暗不明,若是发生任何意外,你就是西夏的一个人质,当今皇上心狠手辣,心怀天下,你如何能保证,关键时候他不会放弃你?” 冷素心望着高高悬挂的月亮,犹如银盘的月亮挂在树梢,像一朵半夜绽放的百合花,恬静地照亮了每一个人的心灵,可是为何,为何她的心还是如此冰凉,除了看到冷长熙的时候心有那么一丝丝的热,她的心便再也没跃动过。 “若是死了,不是更好吗?”冷素心悲凉地苦笑了一下,“死亡,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四姑娘。”秦玉暖方想劝慰,冷素心却是突然转过身来:“你以为,你看到的我当真是我真实的模样吗?你可知道,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冷素心边说边用纤细的指尖在下巴上慢慢滑动,突然用指甲挑起了一个皮肤的一个小角。 秦玉暖心头一惊,她知道这是什么,人皮面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半夜偷袭 堂堂的宁王府四姑娘,居然日日都戴着人皮面具见人,冷素心看到秦玉暖惊讶的表情,眉眼间露出一种自嘲的情绪,她继续将面具挑开,肉色的薄如蝉翼的面具下,渐渐显露出几道深褐色凹陷下去的伤痕。 冷素心只挑开了一小半,可是这伤口的恐怖程度已经足以让秦玉暖惊慌了,冷素心不过十五、六岁,居然也经历过如此大的劫难。 秦玉暖看着冷素心没有说话,冷素心却是淡然地一笑:“你肯定是想问我,我脸上的伤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落下的,对不对?” 秦玉暖依旧沉默,冷素心踱步向前,看着这月色轻声叹了口气:“这件事,天下间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我自己,还有一个便是三哥,你可还记得,十年前那一场浩荡的未央宫大火,那一天,我就在大火的现场。” 所以冷素心的脸上的伤,就是大火烧伤的? 秦玉暖凝住眉,继续听冷素心说道:“我记得那天刚好是一场宫宴,那是我参加的第一场宫宴,也是最后一次,在宴席上,我看到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小男孩,彼时我天不怕地不怕,主动和他说话,讨好他,后来他因为身体不适离席,我也悄悄跟了去,却发现他越走越偏,最后在一处僻静幽深的宫殿前头停了下来,和一个黑衣人交谈片刻之后,吹燃了一个火折子朝着宫殿的寝殿里一扔,那一道闪亮的弧线突然一下就让大火燃了起来,我闻到了煤油的味道和寝殿里女人的哭喊声,我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事后当未央宫大火一案人人皆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见证了大齐最为奇异的一次纵火案。” “那你的伤?”秦玉暖下意识地看了看冷素心左脸颊上露出的一指长的伤痕。 冷素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平静地道:“当时我被吓坏了,一时间竟然忘了躲,我想去救被反锁在寝殿里的女人,却发现整个寝殿都被浇满了煤油,她逃不出来,我也进不去,后来我被什么重物砸晕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三哥就在我旁边了。” 若是秦玉暖没有猜错,那个被关在寝殿里的女人定是长公主无疑了,果然,她是被人活活烧死的,只是那幕后黑手没有料到,现场还会有目击者,更没想到,看到这一切的正是宁王府的四姑娘。 “你可还记得那日纵火的人是谁?”秦玉暖宁静地问道。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冷素心自嘲般地笑了笑,“那个男孩,正是当今的三皇子司马锐,我分明记得,他丢火折子时说了一句,为了讨好那个女人,只能牺牲你了。” 讨好那个女人?秦玉暖不需多想便知道是已经去世的陈皇后了,当时司马锐只是一个宫婢生下的皇子,无权无势,若是要在这波谲云诡的宫中立足乃至于走上最高的宝座,投靠陈皇后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为此,当时年仅十岁的他甚至不惜烧死与世无争的长公主,此人的狠毒深不可测。 “可是你为何说长熙待你好完全是出于愧疚?” 冷素心沉默了,许久才是抬起头道:“那天本来该去的人是他,结果他没去,也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了,总之我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浑身是血,似乎是在一个破庙里遭袭了,而想要杀的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厮,他当时很绝望,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们都觉得,能够信任的只有彼此了。” 秦玉暖意味深长地看了冷素心一眼,没有说话,撇过眼神,她记得冷长熙破庙遭袭的事,那也是她和冷长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直到后来遇到你。”冷素心突然发话道。 “什么?”秦玉暖愣了愣。 冷素心一本正经地对着秦玉暖道:“我是说我一直觉得我和三哥都觉得,彼此信任的都只有对方了,可直到你出现,他对你,是无条件的保护和信任,你的出现告诉我,原来三哥之前对我的一切体贴都只是最纯粹的兄妹之情罢了,也让我知道,我自己是多么的自作动情,自以为自己对于三哥也很重要,因为,我已经把他看得比我的生命还重要了,可是在他的心里,比他的命更重要的,从来,都只有你。” 秦玉暖心头一动,似乎有些不忍心了,她一直以为冷素心是冰冷的,无情的,对于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毫不在乎赌,可第一次,她发现冷素心的心是这般的炙热,她将滚烫的热情和爱意都深藏心底,没有人知道。 “你也知道长熙的身世对吧,”半晌秦玉暖才道,“知道他不是宁王妃的亲生儿子,知道他其实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你才爱他爱得如此张狂明了,甚至不惜威胁我。” 冷素心静静地盯着秦玉暖,那冰冷清透的眼神仿佛想要把秦玉暖看透一般,冷素心蓦然开口道:“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呵,其实,把一个觊觎你相公这么久的女人送到千里之外的西夏国去,不应该是你最愿意做的事情吗?” “我不会这样对你,”秦玉暖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你根本威胁不到我,不过,若是你执意如此,我可以帮你,但是后果,你自己承担。” “嗯,”冷素心凄苦地点了点头,“我自己承担。” 两日后,便是大齐皇室为了挑选和亲女子而举办的宫廷宴会,这一次西夏国派来的使者是西夏鼎鼎有名的才子慕容枫,出身贵族,举止儒雅,犹如谪仙下凡,年纪轻轻地就被西夏国国君看中,赐太子伴读,待太子登基之后,他自然也会成为朝廷重臣,前途不可限量。 宴会的前一天,秦玉暖便是命满儿和听雪带了各色衣裳和首饰来了冷素心的院子,冷素心和谢如莺同住在东苑这边,只是冷素心的院子明显要比谢如莺住的地方更加素雅贵气,院子里落地的桂花仿若给这宁静的小院子铺设了一层金砖。 冷素心端坐在铜镜前,唯独一个贴身的丫鬟在替她挽着发髻,依旧是平日里那种简单的十字发,床褥上铺着三间素色衣裳,清一色的月牙白,清淡不已。 “既然是要入宫的,这样素雅哪里能行。”秦玉暖一边说着一边便是从屋外进来,命满儿和听雪将带来的两大盒锦盒放在桌上,笑着接过那梳头丫鬟手里的梳子,将快要梳成的发髻解散了,“十字髻太素,倒不如梳一个百花髻,你还未出嫁,就将下边的头发披散下来,别有一番风味。” 冷素心没有抗拒,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我不懂,听你的就好。” 秦玉暖点点头,又让满儿和听雪将锦盒里的衣裳和首饰打开了来,看着冷素心道:“你既然是有求于我,让我送你入宫,那如何打扮,如何说话,甚至眼神该是如何,都也该听我的,你若真能被挑中前往西夏,我说的事,你也莫忘记。” “我知道。”冷素心垂头道,“当你的线人罢了,呵呵,真是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废物,现在也会有所价值了。” 秦玉暖低吟了一句:“别这么说。” 另一边的满儿和听雪正在挑选首饰,满儿双手将一件百蝶穿花海棠裙打开来:“三少奶奶,你看这件如何,很是衬四姑娘的肤色。” 秦玉暖回头看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未说话,突然嗖地一声利响,一支飞矢从窗格子外头直接射了进来,听雪眼疾手快,飞也似地扑到了秦玉暖的身上。 “三少奶奶小心。” 一时间,听雪、秦玉暖和冷素心都齐齐地摔在了地上,利箭没了目标,只是直直地朝着那柱子射过去,深深地钉在了柱子里,可见这力道之大。 满儿担心秦玉暖,立刻就想要朝着秦玉暖这边来。 “三少奶奶。”谁料满儿一起身,便是被另一支紧随其后的飞矢给射中了胳膊。 看来这人性子十分谨慎,明明是满屋子的弱女子,却还同时用了两支箭以防万一,惊魂未定的时候,对面屋顶上已经传来两声闷响,那是冷霜将刺客飞快地拿下的声音,可是满儿,却已经以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三少奶奶,人已经拿下了。”不一会儿,冷霜清冷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 秦玉暖抚了抚胸口,而冷素心的背后已经是湿了一大块。 “去通知三少爷,让他处理,还有,把孙神医请来。”看着晕倒在地上的满儿,秦玉暖的心又揪了揪。 冷素心平静下来,默默地看着秦玉暖道:“难道是有人不想让我入宫?” 秦玉暖看了冷素心一眼,思前想后只是问道:“十年前未央宫大火,你确定没有任何人看到你的样子?也没有人任何知道你是宁王府四姑娘而且跟了三皇子一路?” 冷素心仔细想了想道:“没有,当时大家都忙着在永昌宫参加宴席,那一路上根本就没有人。” 秦玉暖的眉眼不经意地跳动了两下:“一个人都没有吗?还是,一直以来,都是你以为一个人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艳惊四座 冷素心一愣,眼神闪烁着疑惑,难道说,其实当时还有其他的人? 秦玉暖读懂了冷素心的意思,为了安抚冷素心的心,只是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毕竟当时的三皇子只有十岁,就算他再缜密再狠毒,没有人帮他,他怎么可能摸清未央宫的底细,还能提前派人在未央宫里洒满煤油。” “我也怀疑。”冷素心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当时她太小了,只顾着害怕了。 “如今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秦玉暖看了一眼这满地的狼藉和柱子上的断箭,当务之急,是将这一切掩饰起来,她不能让对手知道这边已经有所伤亡,她要制造一个自己早就识破对方诡计早做准备的样子,自己这方看起来越得势,对方就会越着急,到时候,自然会露出马脚。 冷素心惊魂未定,只是素来不爱将表情展露在脸上的她害怕的方式也是如此安静,秦玉暖安抚了会,便是趁着夜色将受伤的满儿带回了院子里,院子里灯火已经熄了大半,可是冷长熙书房里的烛光却依旧闪耀。 “满儿。”冷武本来是守在门口,可是一看到冷霜背上的已经晕了过去的满儿便是连这本分都忘了坚守。 “哥,”冷霜冷着脸提醒道,“你现在正在负责将军的安全,注意你自己该干什么。” 第一次见到妹妹在这么多人面前教育自己的哥哥的,可是冷武也好脾气地听了进去,只是眼神一直黏在受伤的满儿身上,那满满的心意,平白人都看得分明。 秦玉暖急急地进了书房,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冷长熙正伏在案几上仔细地研究下属提供的几个证据,却是看了许久也没有十分清晰的头绪,看到秦玉暖推门进来,眉眼略微地舒展看来,招了秦玉暖过来。 “你看,这些都是从刺客鞋底下刮下来的。”冷长熙指了指一个白纸包里的黑色泥土道,“看着是不是有些熟悉。” 秦玉暖凝视了冷长熙一眼,语气幽深地道:“相公,你我应该都记得,这是绿色海棠的泥。” 冷长熙修长的手指微微一顿,手里拿捏的一柄装着花泥的木勺不经意地松斜了下去,他脸色未变,可是心却突然落空了一块似的。 “那你觉得,这绿色海棠应该是宫里头的还是……。”冷长熙语气微哽,第一次,他竟然有了些说不出话来的无力感。 秦玉暖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担心什么,秦玉暖轻轻俯下身子,双手展开抱住了冷长熙的脖子,柔声道:“相公,虽然我不愿意说出来,可是你我都该面对真相了,这泥如此的新,必定是沾上去不久,从永昌宫到四姑娘的院子要躲过那么多守卫最少也要一个时辰,这泥土,是母妃院子里的,要杀我的人,是母妃。” “不可能,”冷长熙下意识地道,像是在劝慰自己,又像是在说服别人,“母妃养我二十年,她对我的每一点好我就记得,她不是我的生母,却胜过我的生母,为了我,她是可以豁出性命的。”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秦玉暖用两只手托住冷长熙的脸颊,冷长熙那深邃的眸子和秦玉暖充满柔情的眼神相汇,“你那么厉害,天大的案子你都能那么快破解,可是唯独未央宫失火的案子,你查了这么久却依旧停留在原地,就是因为你每次查到这个地步的时候,总是会刻意回避真相,相公,你醒醒吧。” 冷长熙垂眸不说话,此时的他柔弱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半晌才开口道:“母妃待我很好,胜过亲生,呵护备至。” “正是因为她太爱你了,”秦玉暖继续道,“所以她才会想尽一切办法来独占你,她发现你对我的重视,便处心积虑地想要除掉我,她发现其实你是长公主的儿子而长公主居然还好好地活在未央宫里,害怕长公主有朝一日会将你重新夺回去,伙同三皇子一切筹谋,制造了那一场未央宫大火,因为小产心痛什么的都是假的,母妃是石女,一辈子不可能有孩子的石女,而你,其实只不过是她儿孙满堂的一个幻想罢了。” 冷长熙没有说话,秦玉暖则是将冷长熙抱得更紧了,她吻了吻冷长熙的额头:“相公,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看得懂那么多人心,却惟独看错了母妃的,你爱母妃,她也爱你,只是她爱得太过疯狂,你若是再纵容她,恐怕,她只会不断地伤害你身边的人。” 是啊,冷长熙的亲生母亲长公主不就是这样死的吗?如今宁王妃已经三番五次地对秦玉暖下手了,之前还只是陷害,现在已经是明目张胆地派刺客刺杀了,谁知道,下一次会是怎样。 冷长熙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面色有恢复如初,轻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宫宴准时在海棠宫举行,来的多半是未出阁女眷,都是为了让今日出席的西夏国使者慕容枫能够好好挑选,而像宁王府这样德高望重的门第,自然也是要出席的,宁王妃带着秦玉暖入席,一一地又和身边的一些贵妇打着招呼。 宁王妃今日看起来有些疲惫是,虽然眉眼唇角都带着浓浓的笑意,可是那眼睑下厚重的眼袋,即便是在这脂粉的遮掩下那无所遁形。 “母妃昨夜没有歇息好?”秦玉暖一副关切的样子问道。 宁王妃用余光看了秦玉暖一眼,和婉地笑道:“还好,只是房角有一只老鼠一只在暗处叽叽喳喳的,吵得人睡不着觉。” 秦玉暖颔首一笑:“哦?然后呢?母妃素来心善,定是舍不得对付这老鼠吧。” “也不能这样说,”宁王妃意有所指地道,“我虽心善,可也看对谁,对于这种挖墙脚吵得人心里不得安宁的畜生,自然是要除掉了才痛快。” 自从昨夜自后,宁王妃和秦玉暖之前的关系也就微妙起来,宁王妃已经对秦玉暖下了这么多次手,昨夜甚至直接派出了杀手,可见宁王妃对于秦玉暖的忍耐已经接近极限,再也无法做出那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了。 陈皇后已去,新皇后还未定下,故而今日的宴会,一直陪侍在皇上身边的便是如今宫里头位份最高的芸贵妃,大病初愈的芸贵妃显得有些病态的美,饱含柔情的眼波一直在皇上身上打转,即便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无所顾忌,如今新皇后的确立已经被提上了日程,她的确是要加把劲了。 满儿给秦玉暖披衣裳的时候悄声道了一句:“奴婢看着芸贵妃气焰胜过从前了,大家都在说这芸贵妃必定是皇后的最佳人选,三少奶奶,咱们是不是也要考虑改变一下策略了?” “不需要,”秦玉暖淡然地抿了一口茶水,上好的碧螺春,用梅花上的新雪烹成,口齿留香,“皇后看的又不是样貌,也不是皇上宠爱的程度,看的是气魄和协理六宫的本事,陈皇后不过一个小计谋就让芸贵妃病了一个多月,当皇后?芸贵妃还不够格,我看芸贵妃身旁那个杨才人倒是不错,有勇有谋,为人果断,听说最近还晋了位子,成了容嫔,值得注意。” 满儿点点头应下。 不一会儿,所有的宾客都已经就坐,西夏国使者慕容枫身着有着明显西夏风格的长袍素衣坐在下首,俊脸俏眉,已经让在座的不少闺阁女儿心神荡漾。 慕容枫开口,语气轻柔,犹如春风拂面而来人,让人舒坦不已,欣赏完一曲歌舞,慕容枫便是朝着昭宣帝拱手礼让道:“大齐的歌舞果然瑰丽绚彩,西夏所不能及。” 昭宣帝被奉承得很是开心,笑道:“慕容公子这话说早了,你若是见到接下来我们大齐小凤仙的表演,更是叹为观止。” 说完,四周的内侍便是配合地将烛火熄了一半,这晦暗不明的烛火给整个大殿营造了一种神秘悠然的感觉,这是,古琴声响起,自殿外走近一个身材窈窕蒙着面纱的女人,她略略施礼,继而腰身一挺,一个挺拔利落的水袖抛舞而去,那水袖时而软绵缠绕,时而充满力道,变化多端,本以为这便是所有的精彩,谁料这小凤仙转身便是开口唱起,唱的是江南流传最广的一首民歌,歌声,舞姿,每一个都是享受。 一歌一舞既罢,烛火重新被燃气,昭宣帝带头鼓掌,继而整个大殿里头都响起了掌声和赞美声,远道而来的慕容枫更是新鲜不已,连连赞叹,只是这中间一舞惊动四座的女子依旧戴着面纱,平静无语,除了施礼道谢,就连摘下面纱的意思都没有。 这难免让昭宣帝心里有些不痛快。 “行了,既然大家都这么喜欢你的舞姿和歌声,那就将面纱取下,也好让大家看看你的样貌。” 秦玉暖不慌不忙地抬起一盏酒盏,不急着喝,只是来回摩挲着酒盏的边缘,这是她和冷素心之间的暗号。 中央的女人点点头,大方取下面纱,就在面纱落地的那一刹那,便是有人认出来了。 “这不是宁王府的四姑娘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装神弄鬼 看到冷素心的突然出现,就连宁王妃都很是惊讶。 宴席中央,冷素心一改往常的清冷孤傲,她十分得体地朝着昭宣帝和芸贵妃施礼:“臣女冷素心见过皇上,见过贵妃娘娘。”继而,又是特意朝着慕容枫点了点头,“见过慕容公子。” 慕容枫瞳仁略微地泛大,略显惊讶,继而只是礼让地点点头,赞叹道:“早些便听说宁王府有一位养在深闺的四姑娘,却不知道,是这样的才艺双绝。” 冷素心常年在府内,从未出府,慕容枫竟然都可以将冷素心打听得一清二楚,秦玉暖心里不禁暗暗赞叹,这慕容枫的消息情报线果然厉害。 正是大家在赞美冷素心的舞姿多么动人,歌声多么曼妙的时候,芸贵妃却是突然冷声一句:“冷四姑娘表现得虽然出色,可是本宫没记错的话,这宴会名单上是没有冷四姑娘的名字的,而且刚才皇上请的是小凤仙,这偷梁换柱的把戏,本宫见多了,却没见到这样嚣张的。” 原本祥和的气氛一下变得冰冷起来,昭宣帝皱了皱眉看着芸贵妃,比起之前的陈皇后来说,芸贵妃确实是太小家子了,总是为自己着想,生怕别人不知道芸贵妃的亲侄女也参加了这次宴会,跃跃欲试,准备飞上枝头变凤凰。 “冷四姑娘的名字确实没在名单上,”秦玉暖主动起身替冷素心解释道,“怕是大家都不知道吧,其实冷四姑娘是大齐第一舞师小凤仙唯一的入室弟子,今日小凤仙身体抱恙,弟子代替师父献艺,这在之前也是有过的,算不上偷梁换柱。” 秦玉暖这话一出,无疑又是给冷素心的脸上贴了一层金,当即便是有人附和道:“难怪冷四姑娘的舞姿如此飘逸自然,原来是师承小凤仙。” 慕容枫更是当即表示:“冷四姑娘才貌双绝,和我们的四皇子果然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这态度,似乎是要认定了冷素心的意思,昭宣帝点点头,无论慕容枫挑中谁,都是和大齐和亲,再说之前他曾想着将昭静公主嫁过去,只可惜其母亲靖公主态度强硬,若是这回慕容枫看中了其他人,倒也是个好处。 可是这一句,却是惹到了芸贵妃,她身子一斜,娇俏地道:“慕容公子不用急,我们大齐还有一位高贵无比,出身名门的郡主没来呢。” 这说的,便是这迟迟未到的昭静公主了。 “昭静今天身体不适,”这是一直沉默不言坐在堂下的靖公主突然发话了,“所以,她不来了。” 靖公主生了昭静郡主之后,便专心在公主府教导昭静郡主,很少参加宫里的宴会,今日一见,果然和秦玉暖之前听说的如出一辙,靖公主有着一双浓浓的眉,眼睛坚定而有神,虽然身着华服,可纤细的腰肢有肌肉匀称的胳膊都显现出她曾今征战沙场的过去,这个一个令人赞叹的女子,也是一个让人有些忌惮的女子。 “身体不适?”昭宣帝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除了尊重毫无亲情可言,“昨天见着还挺好的。” 靖公主十分淡然地抿了口果酒:“昨夜着凉了。” 这番说辞,自然只是不想将宝贝女儿远嫁编出的借口了。 可就在这时,殿外的内侍太监突然高声唱报道:“昭静郡主到。” 秦玉暖眼眸微皱,一瞟眼,看到靖公主手中的酒盏都险些跌落留下来,她今早明明反复交代过静儿,说好好呆在府里不要出去,至于郎君,她自然会替静儿挑选一个比西夏四皇子好百倍的男人,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昭静见过皇上见过芸贵妃。”昭静郡主生得一张好看的鹅蛋脸,眉毛和眼睛像极了靖公主,只是比起靖公主而言,少了份硬朗,多了份娇气,她从殿外婷婷走来,拖着曳地的裙摆,恍若一朵迎着春风绽放的小百合。 “静儿,谁让你来的?”靖公主语气有些严厉,“身体不好就应该好好呆在府里不要出来。” 昭静郡主一撅嘴道:“我身子已经没事了,再说,我怎么能容忍这样表里不一的女人来抢走我的元初哥哥。” 昭静郡主说完手一指,便是正对着正端端地站在宴席中央的冷素心,昭静郡主和西夏四皇子景元初三年前曾见过一次,便是在那是,昭静郡主就对这位俊雅端庄的四皇子上了心,一门心思地痴恋了整整三年,听闻西夏来了使者替景元初求亲而皇上更是有将她许配过去的意思后,更是开心得不得了,谁料**的靖公主的一句话,便是打消了她的美梦。 “静儿,母亲不能送你到西夏当一个人质王妃。” 昭静郡主不明白,能嫁给元初哥哥是多么幸福的事,如何就成了人质了? 面对昭静郡主的指责,冷素心摆出了一副淡然的样子:“郡主,我不懂,我与郡主素不相识,你为何直言相逼?” 昭静郡主斜眼将眼神又挪到了宴席上,瞬间,秦玉暖就感觉到了一丝毒辣的目光直直地朝着自己射来,她方一抬头,便是听到昭静郡主恶狠狠地对着她道:“我为什么这样说你冷素心?很简单,因为你和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一伙的,她就是你最大的帮凶,冷素心,你这个戴着人皮面具的丑女,你有什么资格来参加这个宴会,有什么资格嫁到西夏,有什么资格成为元初哥哥的皇子妃?” 昭静郡主说完,便是直接朝着冷素心扑了过去,靖公主想拦都拦不住。 “冷霜。”秦玉暖轻声一喝,冷霜便以迅雷之势挡在了冷素心的前面,双手一挡,护住了冷素心。 “昭静,外使还在此,岂容你如此造次。”就连昭宣帝都看不下去了。 昭静郡主却是毫不退缩,更是盯着身手不凡的冷霜道:“看看,你身边果然有高手,秦玉暖,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只不过是太尉府出来的一个没本事的庶女,所以淑华姐姐和我说那些的时候我还不信,如今一见,害淑华姐姐的人果然就是你。” 淑华郡主?秦玉暖都已经忘却这个人许久了,只记得太后曾有意替淑华郡主和冷长熙牵红线,自从最后在宴会上见过一次之后,秦玉暖就再也没见过淑华郡主了。 “昭静郡主是不是对玉暖有什么误会?”秦玉暖站起身来,静静地看着怒气冲天的昭静郡主,昭静郡主和淑华郡主年龄相仿,品级也一样,自小便是玩在一块的好姐妹,昭静郡主替淑华郡主生气是很自然的,只是秦玉暖不能随便背黑锅。 “哼,你还好意思问。”昭静郡主底气十足地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明明知道淑华姐姐喜欢冷将军,太后都恩准了两人的婚事,是你横插一脚,抢了淑华姐姐的夫君不说,还派人在淑华姐姐的宫里头装神弄鬼的,让淑华姐姐夜不能寐,做事也是做什么错什么,现在就连一向疼爱淑华姐姐的太后都不愿意见她了,她已经彻底失宠了,这都是你害的。” “装神弄鬼?”秦玉暖反问道,“你也说了,既然我已经把淑华君主的夫君抢到手了,我何必再多此一举给自己留下后患,再补充一句,当时太后只是有意指婚,懿旨没下,他们俩都不能算定下了婚事。” “总之,就是你!”昭静郡主执拗地不肯退缩半步。 “静儿,你给我回来。”靖公主的神色已经极其紧张,她一直保护着女儿不要牵连进这宫里头重重的争斗和阴谋,可如今的情况他,她担心,自己的女儿怕是被人利用了,居然敢在这等宴席上胡闹。 “母亲,我不回来,”昭静郡主态度很是坚决,“我今天就是要替淑华姐姐争一口气,秦玉暖,你说我污蔑我,可是我有证据,而证据,就在冷素心的脸上。” 冷素心心头突然一跌,脸颊瞬间就火辣辣地痛起来,心里头更是犹如秋风扫过般荒凉,她很清楚自己的脸有什么问题。 秦玉暖没有说话,而昭静郡主却是有理有据地道:“淑华姐姐之前和陈皇后有过过节,陈皇后死后没多久,她便说陈皇后的鬼魂找她来索命了,真切到可以看到陈皇后的脸,当真和死的时候一模一样,因此夜不能寐,就因为和太后提过一次这件事惹怒了太后,就此失宠。” “所以呢?”秦玉暖冷冷一哼,“鬼魂索命,和我有什么关系?而且陈皇后是自尽,不需要找任何人索命。”最后这句话是安抚昭宣帝的,就算要索命,陈皇后要找的也应该是司马锐。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抵赖,”昭静郡主昂了昂头道,“为此我偷偷派了府里好多高手去保护淑华姐姐,而他们在某一天晚上分明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女子利用轻功在屋檐上飘荡了许久,将淑华姐姐吓晕之后,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脱掉了华服死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之后,分明就是你身边的这个会武功的丫鬟。” 昭静郡主手朝着冷霜一指,所有人的目光便都是凝住在了这个身手不凡的冷霜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鸿门宴 冷霜的身手大家刚才都已经见过了,能那么快做出反应的人,本事必定不小,可是昭静郡主这回指责的可是冷大将军最疼爱的夫人,五品的平郡主,大家都不敢说话,似乎都在看着昭静郡主傻傻地一个人出风头。 “昭静郡主的意思是,是我身边的婢女冷霜用人皮面具假扮了陈皇后,夜夜装鬼去吓淑华郡主?一张和人脸全然相似的人皮面具何其珍贵,昭静郡主居然认为玉暖在陈皇后去世后这短短一个月内就弄到陈皇后的人皮面具,真是太看得起玉暖了。”秦玉暖偏偏头,笑着看着昭静郡主。 秦玉暖这样平和冷静的眼神对昭静郡主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挑衅,她厉声道:“你有什么做不到的,你就是仗着自己厉害欺负淑华姐姐。” 靖公主终究是坐不住了,远远地呵斥道:“静儿,你受了风寒脑子还有些糊涂,过来我这里,不准再说了。”说完,更是直接命身边两个有些底子的婢女强行将昭静公主带了过来,昭静公主却始终对着冷素心喊道:“证据就在这个丑女人的脸上,不信你们看看,她的脸上也是人皮面具,就是秦玉暖替她寻来的。” “皇兄,昭静累了,她一累就会瞎说话,皇妹先带她回府了。”靖公主这辈子恐怕都没有如此狼狈过,她命婢女拖住昭静郡主的手臂,其中一个更是在靖公主的示意下点了昭静郡主的哑穴,昭静郡主一下便是成了哑巴一样,嘴巴拼命地张合,却发不出声音。 昭宣帝早就不想昭静郡主久留,点点头,便是默认了。 可是冷素心的脸却成了众矢之的一般,她僵硬地接受大家犹如拷问般的眼神,直到秦玉暖亲自走下席位来拉她。 “四姑娘,没事了,昭静公主只是身体抱恙,闹了些小脾气罢了。”秦玉暖一边劝慰着,一边低声暗示着冷素心道,“你相信我,我既然敢让你来,就不会让让你出事的。” 秦玉暖才拉着冷素心回到坐席,宁王妃便是派了身边的墨菊来问情况,墨菊显然没有青竹熟练,语气都有些生疏。 秦玉暖远远地看了一眼一直看着这边的宁王妃,点头笑了笑,又回着墨菊道:“告诉母妃,一切都没事,四姑娘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昭宣帝和慕容枫还在寒暄,宴会尴尬地继续进行,却比预定的计划早了半个时辰便是结束了,不过秦玉暖可以断定,冷素心绝对地给慕容枫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再加上她之前的打点,在慕容枫能够打听情报的渠道都加派了自己的人手,慕容枫得来的消息,若没有差错,应该都是秦玉暖故意放出去的。 就在宾客将要散去的时候,皇上身边的由公公却是突然到了秦玉暖和冷素心的席位,一副和蔼的笑意,不过自从上次刺客事件之后,皇上明显对这个危急时候只顾自己逃命的奴才没有多少宠信了。 “请平郡主冷四姑娘留步,皇上和芸贵妃在荷花池那儿还备了一个小宴席,请两位移步赏光。” 冷素心有些迟疑,秦玉暖却已经是十分自然地回道:“我们即刻就去,还请公公先代为转达玉暖的谢意。” 秦玉暖大抵已经猜到皇上和芸贵妃特意喊了自己和冷素心去是什么意思,远处的宁王妃走来,问着方才由公公为何而来,秦玉暖如实回答后,宁王妃面上也无太大表情,只说许久未和太后叙旧,刚好先去太后宫里请个安,再等着冷素心和秦玉暖一同回府。 看着宁王妃离开的背影,冷素心有些出神。 “怎么了?”秦玉暖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问道,既然是要见皇上和贵妃娘娘,不管是什么事,秦玉暖也要以最为合适得体的形象出现。 “我怕。”冷素心的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女儿家的担忧与惊慌,她像一只困在捕兽夹的小鹿,等待着猎人对她的捆绑和宰杀。 秦玉暖笑了:“我以为你一直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呢。” 冷素心低下头回道:“那是你,不是我。” 秦玉暖眼里流淌出几分柔情:“我不怕那些,是因为我知道我有长熙,除了失去长熙,其他事情都没有什么能让我害怕的。” “我多想像你一样,”冷素心现在对待秦玉暖的态度已经从最初的冰冷抵触便做了将视为知己,“心中有爱,便无所畏惧。” 秦玉暖叹了口气:“若是实在不愿意嫁去西夏,便直说,我还有法子。” 冷素心自嘲地笑了:“我知道你厉害,厉害到可以给我编造出一个小凤仙入室弟子的身份,可是去西夏,是我摆脱情网的唯一办法,能在那边替你和三哥提供情报,也算是我能做的那么一点点贡献了。” 秦玉暖没有说话,转眼两人已经走到了荷花池的角门处,如今已经是隆冬,荷花池里的荷花早已凋谢,凛冽的寒风吹过冰冷的池塘使人心中的凉意更凉,指尖的冰冷更冰。 远远地看到荷花池边的画堂外站着两列宫女,皇上和芸贵妃定是在里头无疑了,秦玉暖在前,冷素心在后,才走到画堂前,正是准备让门口的太监通报的时候,里头却突然传来一声娇艳的女声:“来人,把这两人给本宫抓起来。” 不多时,四周便是涌上四五个身手矫健的侍卫,就在秦玉暖和冷素心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地抓住了两人的手臂,让两人不得动弹。 冷素心下意识地反抗,却胳膊拧不过大腿,秦玉暖却很是淡定,她来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更是嘱咐隐藏在暗处的冷霜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坐在画堂正中央的只有芸贵妃一人,哪里有皇上的影子,此时的芸贵妃正是笑得娇俏,一双媚眼犹如春蚕抽丝般流露出盈盈得意。 纵然双手被缚,秦玉暖依旧是一副傲骨:“由公公说是皇上和芸贵妃私下宴请我和冷四姑娘,难道这就是贵妃娘娘的待客之道吗?还有,为何皇上不在,贵妃娘娘利用由公公假传皇上口谕,难道不怕皇上追究吗?” “怕?”芸贵妃似乎觉得秦玉暖的话语可笑之极,“本宫若是怕就不会将你们喊过来了,本宫是假传口谕了,可那又如何,本宫是为了大齐皇室,是为了皇上,皇上会理解本宫的一片苦心的,张太医,你去给好好好查查冷四姑娘的脸,看看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真的戴了人皮面具。” 看来芸贵妃是当真把昭静郡主的话放在心上了,而芸贵妃口中的张太医正是秦玉暖许久没见的张如庭,如今的张如庭比起之前消瘦了许多,自从方子樱远嫁江南之后,张如庭就日渐消瘦,茶饭不思,明眼人都看得出张如庭对方子樱的心意,唯独方子樱不懂,而张如庭今日会出现在这里,秦玉暖很清楚地知道,张如庭必定已经投靠了芸贵妃。 毕竟,在宫里头,无论是谁,没有个大树依靠,便犹如大海行舟,随时可能翻船。 张如庭点头应下,慢慢走近冷素心,秦玉暖知道张如庭一直用余光盯着自己,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张如庭仔细用木制的镊子和小针来回在冷素心的脸上研究,冷素心紧紧地闭着眼睛,心里却狂跳不已。 “贵妃娘娘,若是要验证冷四姑娘的脸是否是真的,大可直接查验,何必动用如此强硬的手段,若是一招走错,私下扣留大臣之女和五品郡主,恐怕贵妃娘娘的名誉不保。”秦玉暖冷静地道,可是她越这般,芸贵妃心里的底气却更足。 “本宫既然敢做自然有本宫的底气,”芸贵妃脸上显露出别样的兴奋,若是她真替皇上查验出了这件事,必定会受到皇上的重视,皇后之位便是唾手可得。 秦玉暖心里一声冷笑,殊不知,这宫里多的是人看着芸贵妃出笑话,这一回,多半是有人利用了芸贵妃这种急功近利的心理,逼得她犯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人还真是奸诈。 “张太医,出结果了吗?”芸贵妃催道。 张如庭手微顿,将手里的工具尽数交给了身旁的医童,拱手道:“回贵妃娘娘,冷四姑娘的脸,并无异常。” “什么意思?”芸贵妃睁大了眼,不敢相信。 张如庭沉声道:“微臣的意思是,冷四姑娘的脸,是真的,并没有人皮面具。” “不可能。”芸贵妃拍案而起,她的眼线分明告诉她,看到冷素心在秦玉暖面前揭下了面具,那真实的皮肤有多可怕,那烧伤的伤口有多狰狞,说得那样真,那样确切。 “我不信,”芸贵妃对着张如庭喊道,“你再给我查,给我查清楚了。” 张如庭显得有些为难,下意识地将眼神落在了秦玉暖身上。 秦玉暖嘲讽一般地说道:“张太医,既然贵妃娘娘让你查,你便再好好查查好了,以免出了一丁点的差错,你担待得起吗?”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太监的传报声:“皇上驾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疑心试探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在疾步走近,秦玉暖唇角微微一扬,却并没有趁机挣脱身边的侍卫的束缚,她就是要让昭宣帝看看芸贵妃的所作所为。 芸贵妃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抽打了一下,她连忙出了画堂屈身迎接圣驾。 “臣妾见过皇上。” “哼。”昭宣帝冷冷一哼,连让芸贵妃平身的话都没有说,便是直接进了画堂,坐在正首,一直盯着做行礼状的芸贵妃,直到芸贵妃蹲得双腿都开始发抖才挥手道,“行了,平身吧。” 芸贵妃谨小慎微地踱步进来,皇上只瞟了一眼站得直直的秦玉暖,芸贵妃便是立刻怒道:“你们这些没眼力见儿的奴才,还不快松开平郡主和冷四姑娘。” 秦玉暖冷冷一笑:“不必了,如今事情还没查清,何必松绑。” 昭宣帝抬眼看了秦玉暖一眼,他看到了秦玉暖脸上那铮铮铁骨的硬气,还有那淡然不惊的气质,这很像当初的太后,昭宣帝戏谑似地说道:“你倒很是硬气,果然是仗着嫁给了大齐第一将军,连说话的语气都与当初不同了,而你,”昭宣帝转头看着芸贵妃接着道:“和由公公勾结,假传圣谕,便是欺君,你可知道?” 芸贵妃立刻做伏小状:“臣妾知错,臣妾也只是想替皇上分忧,谁料使错了法子,闹成了这样。” 昭宣帝对芸贵妃的情谊依旧不浅,至少在人前,语气很快便是和婉起来:“下不为例。”这只能说明,其实昭宣帝心里也是想要这样做的。 昭宣帝再次抬眼看了一眼跪下施礼的秦玉暖和冷素心,挥手道:“行了,你们也都起来吧。” 冷素心正欲起身,秦玉暖却是纹丝不动:“皇上既然来了,必定是有话要问,与其待会要蒙冤跪下求情,倒不如让我一直跪着吧。” “蒙冤?”昭宣帝反问道,“你既然没有做过,何来蒙冤?” 秦玉暖眼神瞟向芸贵妃,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玉暖势单力薄,就怕待会连为自己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昭宣帝眯眯眼,他懂秦玉暖的意思,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道:“行,朕给你说话的机会,但是朕也想听真话,听实话,”昭宣帝抿了口宫女刚上的新茶,“你身边的那个丫鬟呢?那个叫冷霜的丫鬟。” 昭宣帝果然还是怀疑冷霜了,毕竟如今宫里头流言四起,不仅仅是淑华郡主的宫里,不少太监和宫女都说半夜看到过陈皇后的鬼魂在皇宫上头飘荡不散,鬼魅至极,尤其是陈皇后死后空置的寝宫,更有甚者,说是听到陈皇后的夜夜哭啼,似乎有什么冤屈。 秦玉暖只使了一个眼神,冷霜便是从藏匿处缓缓走来,就像只是在外头候着的一样,冷霜神色淡然,依旧是一身紫衣,头发高高地束起成一股,她前脚才踏进画堂的门槛,突然一阵掌风便是迎面袭来。 冷霜腰身往后一仰,躲过了这一道劲道的气劲,来人是擅长拳掌之功,而冷霜的优势在于身姿灵巧,擅长躲避和轻功,一来一往间,一个紧追不舍近身搏斗,另一个时而防御,时而以退为进,就在这画堂里,一男一女,一个黑衣一个紫衣打得不可开交。 毕竟是在圣驾前,冷霜不敢用尽全力,可是黑衣男子却是步步紧逼,昭宣帝神色淡然地在一旁观战,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品茶观看,秦玉暖知道这是在试探冷霜,没有多加言辞,可就在冷霜保守地只注重防御的时候,脚下突然一滑,作势要摔倒,那黑衣男子慌忙要去扶,冷霜却是反身一个雀跃,在故弄玄虚的一招虚晃之后,手指直接扣住了黑衣男子手腕的死穴,而黑衣男子的右掌已经抵着冷霜的面门,两人不相上下,算作平手。 “黑鹰,够了。”昭宣帝悠然地对着那黑衣男子下令,秦玉暖这才是看清这男子的样貌,生得一张国字脸,轮廓分明,只是这面庞上有一道极长的疤痕,看着有些可怖,难怪在皇上身边的贴身随从中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人,不过光看这人的身手,能和冷霜过这么多招的,绝对是个高手。 这个叫黑鹰的男子回身对着昭宣帝行了一礼,冷声回报道:“回皇上,此女子和那夜出现的女子身手完全不同,微臣可以断定,她绝对不是那夜和微臣交手的人。” 果然是在试探冷霜的武功路数,昭宣帝满意地点点头,秦玉暖才是开口道:“皇上试探够了吗?” 昭宣帝微微蹙眉,面露不满:“秦玉暖,纵然你是太后钦定赐的郡主,纵然你是冷长熙的结发妻子,可是也不代表你可以以这样的口气和我说话。” “不能吗?”秦玉暖淡然地站起身来,“其实皇上和芸贵妃早就串通好了吧,先让芸贵妃私下请了我和冷四姑娘前来,检验冷四姑娘到底是不是用了人皮面具,这是第一步,然后皇上您再出现,装作气极和一副要替我说话的样子,这时再提出要见冷霜,我也不得不从,借以检验冷霜的武功路数,这是第二步,皇上,您从一开始就在怀疑我和冷霜,是您方才答应了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不会让我蒙冤难诉,所以说皇上,您说我能不能以方才的口气和您说话?” 昭宣帝怒得拍案而起:“秦玉暖,纵然你手下的金蝶绣庄是大齐的第一纳税大户捐了不少军饷,纵然你是上官老先生的外孙女,是朕答应过上官老先生一定要保住的人,纵然你是冷长熙的妻子,可并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 第一次有人这样公开挑战昭宣帝的判断,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地直戳昭宣帝的弱点,昭宣帝太多疑了,就算有一点蛛丝马迹他也不会放过,非要亲自试验一番。 “我从来没想过为所欲为,”秦玉暖淡然地道,其实方才昭宣帝说的三句话已经证明了秦玉暖完全有在昭宣帝面前这样说话的底气,“我只是想同皇上一起,找出这一连串事件的始作俑者。” “就凭你?你有什么把握能做到?”昭宣帝显得很是不屑,他从来不信女子能有什么妙计,就连之前的陈皇后,他也只不过当其是一个掌管内宫杂事的帮手罢了,尤其是出了那次的刺杀事件,他更不愿意相信女子。 秦玉暖微微一笑:“就凭我现在站在这,安然无恙。” 暮色渐沉,回府的马车驶出被夕阳打磨得金黄灿烂的朱雀门,高高的宫门上,有一个不起眼的穿着黑色披风的男人,他独立在这温暖柔情的夕阳里,唇角却尽是冰凉的笑。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上楼声,一个内侍打扮的人出现在这男子身边,语气无比恭敬:“三皇子,宁王府的三少奶奶和宁王妃已经出宫了。” 司马锐沉吟不说话,半晌才是将投向远方的眼神收敛回来,他冷冷地对着来人道:“我早就知道了,以后,给我一点有用的消息,若是我知道的比你还要早,我留着你做什么?” 来人身子猛地一颤,自从刘保不在司马锐身边之后,司马锐对身边的人更为挑剔了。 看到这内侍还杵在这,司马锐更加不耐烦了:“行了,滚吧。”心里却是想着,若是刘保必然会知道什么时候该退下,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他的身边,如今就是缺一个懂他的人,司马锐防空了眼神,目光变得悠然起来,仿佛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嘴里喃喃自语道:“玉暖啊,你何曾能懂我对你的心意呢?我们才是最般配的。” 入夜,宁王府渐渐沉入这宁静的夜色,熄灯熄得最早的便是东苑谢如莺的院子,冬日的夜晚愈发阴寒,可谢如莺却还穿着一件轻薄的罗衣入睡,那半透明的质地紧紧地贴着她的肌肤,勾勒出她那曼妙的身姿。 月色如泼墨般从窗格洒进来,一缕带着独特香味的青烟从纱窗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一个洞口飘然进屋,谢如莺已然熟睡,这香味让她呼吸更加沉重。 突然,一丝黑影闪过,谢如莺全然不知,然而一道寒光一闪,却将谢如莺惊醒,那是匕首反射出的月光。 “是谁?”谢如莺披衣坐起,准备惊呼,却被来人捂住了嘴,耳边是恻阴阴的一句:“一个想要取你狗命的人。”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进谢如莺的心房,手起刀落之间,突然一枚铜钱横空飞来,恰好射中这人握刀的手腕,匕首啪嗒落地,瞬间房梁上屋外头都是密集的人影和脚步声。 糟糕,这人心中暗叹,自己中埋伏了。这刺客正欲逃脱,谢如莺却突然紧紧地抱住了这人的胸部,嘴里还喊着:“三少爷,我抓住他了。”突然手心一软,似乎摸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你是女人?”想要杀她的居然是个女人? 这刺客反手便将谢如莺劈晕了,欲夺门而出,外头的人却已经涌了进来,打头的正是昭宣帝身边的黑影,冷长熙随即进屋,对着依旧是防守姿态的黑衣人道:“你能握兵器的手腕已经被我用铜钱打伤了,束手就擒吧。”冷长熙声音忽而低沉下去,对着刺客唤了一句,“母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爱子成狂 烛火被点亮了,照得这狭小的空间明亮犹如白昼,冷长熙神色冷漠地看着眼前身材娇小的蒙面刺客,两人对视许久,突然,这刺客手腕一转,掏出了一直藏在身后的另一把短匕首,朝着最近的一个影卫猛地刺去,因为下了要捉拿活口的命令,加上这刺客身份特殊,影卫招式之间都有些顾忌。 “攻她受伤的右手。”冷长熙冷静地下令,届时黑影和冷武同时上阵,不多时,便是轻易地将这刺客拿下,将其扭送到了冷长熙面前。 “揭下她的黑巾。”冷长熙面无表情地下令。 纵然这刺客还想躲,可双手被缚,已经无法动弹,当面巾落地,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果然宁王妃,这太令人惊讶了,谁都没有想到,一直以温婉敦厚闻名的宁王妃居然如此狠辣,那两只掉落的匕首都泛着青光,明显是淬了毒的,而让人更没想到的是,宁王妃居然能将这一身上乘的武艺隐藏得这样好,甚至和其做夫妻做了二十载的宁王都不知道。 宁王妃的所作所为就像她这一张暴露在众人目光下的脸一般,被揭露得无所遁形,她的眼神不再柔情,她的唇角不再温婉,她的身上,此时充斥着一种来自地狱的阴冷气质,让人发颤。 可她看着冷长熙的眼睛却依旧专注,她不说话,因为她已经无话可说。 届时秦玉暖在冷霜的保护下进了屋子,看到被绑得严严实实的宁王妃忍不住地叹了口气:“母妃,果然是你。” 原本沉默的宁王妃一看到秦玉暖便是变得无比激动,她咬着唇角,对着秦玉暖恶狠狠地喊道:“你这个毒妇,是你把长熙从我身边夺走的,原来他只是我一个人的,他是我一个人的儿子,你们都不能占有他,你们都不能碰他。” 秦玉暖抬眸,和冷长熙相视一眼,果然和秦玉暖猜测得没错,宁王妃已经爱子成狂,谢如莺对冷长熙有意,她便暗中设计,那通房丫鬟海棠对冷长熙抱有肖想,她便设计制造了海棠推李嬷嬷下水的冤案,甚至和冷长熙并没有真正订成婚约的淑华郡主,她都不放过,利用陈皇后死后大家的疑神疑鬼的心里,将淑华郡主彻底逼疯了,至于秦玉暖,宁王妃一直没有放手过,只是秦玉暖比之她更为谨慎,更为聪明,从来没让她得手过。 秦玉暖幽幽地叹了一句:“母妃,长熙是您的儿子,可他也是一个独立的人,您这样痴狂地想要独占他,终究有一天不是逼疯了自己,就是逼疯了长熙。” “我不管,”宁王妃边说眼泪便是流淌了下来,“他是我的儿子,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你们这些女人,必须远离他。” 届时黑鹰已经吩咐手下的人将宁王妃带了出去,嘴里说着冰冷无情的官方话:“纵然宁王妃你爱子心切情有可原,可你已经触犯了大齐律法,扰乱了皇宫的秩序,只能将你暂行收押。” 杀人,陷害,装神弄鬼,凭借这些罪行,宁王妃怕是有去无回了。 而此时宁王刚好受到消息赶来,他在院子里看着被绑得动弹不得的宁王妃以及宁王妃一身黑衣短打愣了愣,半晌才是开口道:“荀香,你……。” 宁王妃一看到宁王便犹如抓到一个救命稻草一般,她使劲朝着宁王挪着身子,语气恳切道:“王爷,您救救我,您告诉他们啊,我没做错,我只是爱我自己的儿子而已,长熙是我们的儿子啊,为什么,为什么要有别的女人分享他,王爷,您告诉他们啊。” 待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宁王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他没想到他的枕边人竟然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宁王不知道秦玉暖是假怀孕,故而对于宁王妃甚至曾今伤害过秦玉暖肚子里的孩子感到愈发气氛。 “毒妇!”一个巴掌猛地扇在了宁王妃的脸上,打得宁王妃当即便是吐了一口鲜血。 宁王那只打人的手还在颤抖,他的整个身子都在猛烈地战栗:“把她带回皇宫吧,一切,都交由皇上处置。” 看着这一切,秦玉暖清楚地知道,宁王还是爱着宁王妃的,只是他已经容忍不了宁王妃所做的一切。 没几日,宫里头就传来的消息,宁王妃对半夜装鬼的事情供认不讳,甚至在皇上面前,她都不断地嘶喊着长熙是她一个人的儿子,若是按照常人,以鬼怪之说扰乱宫闱本应该凌迟处死,可念在孙家家大势大,祖上对大齐有功,皇上网开一面,只将宁王妃发配边疆。 秦玉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给冷长熙缝制一双小牛皮的马靴,硬硬的皮质料子要用很粗很硬的针才能穿透,秦玉暖一个用力,竟是戳破了自己的手指头,星点大的血很快渗了出来,满儿连忙拾了桌上的帕子替秦玉暖止血。 “三少奶奶怎么这么不小心。” 秦玉暖任由着满儿和听雪一个替自己止血一个替自己拿药,感叹了一声:“圣上嘴上虽然说是网开一面,可将宁王妃流放,路途遥远,怕是宫里头那个人不会放过他,早早地就在路上动手了。” 满儿也跟着轻叹了一声,试着问道:“咱们需不需要派些人手去保护宁王妃周全?” 秦玉暖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问道:“相公这几日什么情况?在朝堂上可还好?” 听雪在一旁答道:“听三少爷身边的小厮说,三少爷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宁王妃养育冷长熙这么久,这次落得如此下场,秦玉暖还是会担心冷长熙心里会不会不舒坦,听了听雪这么一说,便是放心了许多,点头道:“既然相公没什么改变,我们也不必多此一举,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果然,半个月后,押送宁王妃去边疆的队伍因为半路受到流寇袭击,宁王妃不幸中箭牺牲的消息就传到了京城,这一天,冷长熙回来得很晚。 秦玉暖正在烛光下专心地给牛皮马靴绣着最后的针脚,忽而便是觉得肩头一重,脖颈间是那熟悉的男人气息,冷长熙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默默地将头贴在了秦玉暖的肩头,侧头一点点吻着秦玉暖的脖颈,让人觉得有些酥麻。 “回来了?”秦玉暖转身抱住冷长熙,如今京中正是流传着宁王妃多么疯狂,死得多么凄凉的传言,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秦玉暖知道冷长熙心中始终有个过不去的坎,毕竟,是冷长熙亲手抓了宁王妃。 “嗯。”冷长熙默默地哼了一声,只是手臂上的力道更大了,他将秦玉暖紧紧搂住,在秦玉暖的身上他,他总能找到最温暖的安全感和人间最柔情的甜蜜。 “我已经派人将谢如莺遣送回老家了,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出那个村庄了。”冷长熙突然道。 “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秦玉暖担忧地道,正是因为秦玉暖知道谢如莺身上的这个秘密,谢如莺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配合冷长熙和黑鹰当诱饵引诱宁王妃上钩。 “她这样的女人,不配生下宁王府的血脉。”冷长熙冷漠地道,谢如莺也企图害过秦玉暖的孩子,虽然是假的,可是冷长熙无法容忍这个行为。 秦玉暖看着冷长熙有些蹙起的眉头,下意识地抚上了冷长熙的眉间,顺着冷长熙的两条剑眉来回抚摸,想要将这眉间的忧愁给抚平了,摸散了,冷长熙却是突然欺身上前,轻轻地咬住了秦玉暖的唇瓣,来回亲吻轻啄,品尝着这唇上的甜美,体会着这久违的快乐和宁静。 秦玉暖顺势抱住了冷长熙的脖子,迎合地凑上前去,冷长熙双手一用力,抱着秦玉暖便是朝那软香缠绕,帷幔轻摇的内室走去。 一夜缠绵悱恻,第二日,秦玉暖起身的时候冷长熙还在酣睡,近日冷长熙遇到了太多的事,着实有些疲惫了。 不忍吵醒冷长熙,秦玉暖独自梳妆画眉,正是准备唤着满儿可以上早饭了,一开门却刚好看到急匆匆进了院子的满儿。 “三少奶奶,四姑娘那边出事了。”满儿压低了声音,满头大汗,定是跑得急了。 秦玉暖脸色一动,没有多说,提了裙摆便出了门:“走,去看看。” 仙碧院里,丫鬟很少,原本就清冷的院子更添一丝诡秘,秦玉暖轻车熟路地绕过回廊和小凉亭,正是走到冷素心闺房门前,就看到冷素心身边的贴身丫鬟被冷素心用一个软枕给砸了出来。 秦玉暖脚步微顿,她还从来没有看到冷素心发脾气,看来事情有些严重。 里头传来了孙妙杨的声音,自秦玉暖知道冷素心日日戴着人皮面具之后,她便费尽心思寻来了一瓶难得的美酒讨好孙妙杨,求孙妙杨替冷素心调养,孙妙杨不仅医术超群,更是做人皮面具的好手,人皮面具,也正是孙妙杨大隐隐于市的法宝,所以那日冷素心戴着孙妙杨改进后的人皮面具,就连张如庭都没看出是假脸。 隔着门,秦玉暖依旧可以听到里头孙妙杨的话语。 “冷四姑娘,你若是继续这样藏着掩着不让我医治你的脸,怕是你这张脸就要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惊天一语 废了? 秦玉暖眉头微蹙,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只听到孙妙杨苦口婆心的劝说,却得来冷素心一句:“废了便废了,反正从头到尾,我就是一个废人。” 紧接着是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孙妙杨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一提下摆便是出了房门,转眼就是看到一直侯在门口的秦玉暖,摇摇头道:“她没救了,你也不需要管她了。”说罢,径直离去。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反正看我笑话的人也不多你一个。”冷素心似乎早就知道了秦玉暖的出现。 秦玉暖示意听雪和满儿在门口等候,独自推门进去,看到药瓶瓷瓶碎了一地,冷素心斜身靠着窗格眼神凄凉地看着外面,北风透过帘子吹进屋内,凉飕飕的。 “我没办法嫁去西夏,”冷素心此时依旧戴着人皮面具,光滑细腻的人皮面具将她原本伤痕满满的脸遮掩得很完全,,“我做不到,对不起,三嫂,我做不到。” 秦玉暖慢慢走近:“你不要告诉我,是因为你心里头依然记挂着长熙,你无法离开他。” 冷素心垂眸,苦笑了一声:“你就当是这样吧。” “还是,”秦玉暖紧接着说道,“有人威胁你?利用你的脸威胁你?让你把去西夏的机会让给她?” 冷素心没有说话,可是飘忽和略带惊恐的眼神已经代表了一切。 “是昭静郡主?”秦玉暖大胆地猜测道,昭静郡主本就知道冷素心戴人皮面具的事情,且不论是谁告诉她的,凭这一点和昭静郡主一门心思想要嫁给西夏四皇子景元初的决心,秦玉暖都有理由相信,昭静郡主使计在冷素心平日戴人皮面具所用的药水里动了手脚,不然凭借孙妙杨的本事,冷素心好好的脸没道理就毁成了这样。 冷素心没有回答,只是眼神飘渺地一直望着窗外,突然道:“你知道我现在的脸到底成了什么样了吗?”冷素心看着秦玉暖,微微偏头道,“要不要,我揭下面具给你看看?” 还未等秦玉暖做出回应,冷素心的指尖便已经是慢慢化开了下颌的表皮,她不顾秦玉暖蹙眉欲言又止的样子,自顾自地将人皮面具掀起,直到人皮面具整个被撕下,被冷素心轻手仍在了地上,她那一张脸,那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十年来,第一次暴露了在阳光下。 上头爬满的烧伤的伤痕,凹凹凸凸得像是核桃的表皮,有的因为新上过药,勉强长出了新嫩的新肉,可也只是让冷素心的这张脸更加恶心了。 秦玉暖不由得闭了闭眼,她无法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冷素心是怎么度过的十年。 “你看,你也害怕了吧。”冷素心笑道,恰此时,冷素心的贴身大丫鬟春儿突然没经过通报就冲进了房里,气喘吁吁地道:“四姑娘,糟了,唐姨娘出事了,说是二少奶奶喝了唐姨娘送去的……。” 春儿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目狰狞的冷素心,春儿捂着嘴,吓得说不出话来,脚一软跌坐在地上,身子使劲往门外挪着,嘴里诺诺地道:“四姑娘……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奴婢只是……。” 秦玉暖当机立断,立刻唤了冷霜进来,冷霜麻利地将春儿拖拽起来,压在门框上,让她不能动弹,更别提出去通风报信了,此时冷素心已经飞快地戴好了一层面纱,勉强遮掩住她的真实面容。 秦玉暖冷着脸面走上前,对着春儿厉声道:“待会我会让满儿给你三十两银子,够你在家乡买一处宅子开个小铺子了,然后你就远离京城,永远不要回来,至于四姑娘的脸,你对谁都不转提起,若是我听到一点风声,小心你的小命。” 春儿被冷霜捂着嘴,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若是明白了,就眨眨眼,我即刻就送你出府。”秦玉暖说完,就看到春儿使劲眨着眼睛。 “松开她。” 冷霜手一松,又反转地扣住了春儿的手腕,准备带着她出去,谁料冷素心却横空出现,眼睛里充满了狠戾:“不!她不能走,她一走我就完了,没有人能活着带着我的秘密出这个屋子,没有人!” “四姑娘。”秦玉暖还想劝慰几句,却是突然被身旁的冷霜拉着退后了几步,而冷素心,已经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烛台,烛台上的蜡烛已经被她拔了下来,露出尖锐的铜钉,只接就捅进了春儿的肚子。 冷素心呐呐地松手,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和顺着墙角慢慢滑下去已经失去知觉的春儿,她先是露出了一丝的害怕,可立刻眼神又恢复了淡然和冷漠。 这时满儿也进来通报,说老夫人那边喊着秦玉暖和冷素心过去,秦玉暖记得春儿进来的时候说过唐姨娘出事了,而且还和秦玉晚有关,老夫人喊两人过去,必定也是为了这件事了。 而看着这屋子里的血迹,满儿也不由得瑟缩了两下,秦玉暖冷静地分配起任务:“喜儿你留下看着春儿,将她挪到床上去,听雪,孙神医应该还没有走远,你瞧瞧把他请回来,春儿应该还有气,满儿,你陪我和四姑娘去荷香院,所有人,记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喜儿、听雪和满儿都是秦玉暖手下得力的丫鬟,各自都将各自的事情领下,秦玉暖替冷素心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严苛地道:“不管怎么样,你给我撑过今天。” 冷素心已经犹如挺尸,没有任何知觉,一路上几乎都是被秦玉暖拉着过去的,才走到荷香院,便是觉得整个荷香院的气氛已经剑拔弩张,而老夫人的屋子里,已经是吵闹一片。 唐氏是出了名的大嗓门,秦玉暖远远地隔着屋子还有几步远,便已经是听到唐氏哭天抢地地喊了起来:“老夫人,您一定要信我啊,二少奶奶怀里孩子,我心里也是开心的,毕竟是给咱们宁王府添子添孙,又怎么会在送去的补药里头放红花呢?” 老夫人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沉默的冷长轩第一次站起来为秦玉晚说话:“唐姨娘,你还要抵赖吗?玉晚的确是喝了你送过去的燕窝才开始腹部绞痛的,而且大夫已经在那盅燕窝里检验出了红花,唐姨娘,纵然玉晚再不对,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毕竟,只自己的亲生骨肉,冷长轩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眼眶都已经湿润了。 秦玉暖恰此时进去,看到唐氏正跪在地上,一旁的阮如意和冷长安也跟着跪在旁边,老夫人闭着眼睛坐在正首宁神思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身边的丫鬟通报说秦玉暖和冷素心来了,老夫人才慢慢睁开眼睛。 “玉暖和素心来了,”老夫人语气悠然,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她也不慌不忙,“听说神医孙妙杨如今暂居在府上,而且和玉暖你有些交情,如今你二姐姐肚子里的孩子生死未定,可否请孙神医前去问诊一番?” 孙妙杨在医学界的地位犹如上官逸在学术界的高度,一般人是不敢贸然请孙妙杨诊治的,就连王府的老夫人也都要托秦玉暖的面子。 “这是自然,我已经派人去请孙神医过去了。” 老夫人点点头,有些厌恶地看着跪在底下的唐姨娘这一房的三个人,苛责道:“都哭哭啼啼地做什么,现在最关键的是要保住玉晚肚子里的孩子,如今那边还没消息呢,你们一个个地就忙着问责和推卸,还有你,”老夫人看着冷长轩道,“你妻子在院子里生死未卜,你不去陪着,光是杵在我这儿有什么用。” 老夫人话语刚落,秦玉晚那边便是有人来传了消息,说是秦玉晚服下的红花量实在太多了,孩子已经保不住了,而秦玉晚身子虚耗严重,怕是以后都难有身孕了。 唐姨娘立刻成了众矢之的,她也不知道为何那么多人都送了补品过去,就唯独她的出了差错,查出了红花,还害得秦玉晚小产,这个罪名她实在是担当不起。 “老夫人,这绝对不是娘亲做的,还望老夫人明察。”冷长安和阮如意双双跪地,对老夫人拼命地磕起头来。 老夫人看了一眼秦玉暖,问道:“玉暖,你如何看?”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夫人也会开始询问秦玉暖的意见了。 秦玉暖沉声道:“所有的证据看似都指向了唐姨娘,可玉暖还是觉得,其中最大的破绽就是,一般人不会傻到这么明目张胆地在自己送过去的补品里放红花,这不是给自己使下了绊子吗?” 唐氏有些动容地看着秦玉暖,她没想到秦玉暖在关键时候会替她说句公道话。 老夫人点点头,又看着有些出神的冷素心道:“素心,你说呢?” 冷素心淡淡地瞟了唐姨娘一眼,看到冷素心这样冰冷的眼神,唐姨娘的心头顿时就暗淡无光了,她和这个亲生女儿关系一直不好,她已经不奢望冷素心会帮她了。 “不是娘亲干的,”冷素心清冷的声音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耳边回荡不散,“是我干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死得其所 一语激起千层浪,冷长轩听了这么一句便是朝着冷素心冲了过来,掐着冷素心的脖子道:“为什么?她可是你二嫂啊,她肚子里的是你的亲侄子,你居然狠得下心来。” “鸳鸯,将他拦住,居然还动起手来了!”老夫人唤了身边的大丫鬟,这个叫鸳鸯的大丫鬟约莫二十六七岁,有些身手和蛮力,单手便将情绪激动的冷长轩拖得远远的,老夫人凝住眼神看着冷素心,眯起眼睛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秦玉暖看着冷素心,看着她突然凄凉地一笑,看着她开口缓缓地道:“是我干的,是我在娘亲送给二嫂的燕窝里头下了红花,我不喜欢府里有小孩子,我,看着心烦。” 看着心烦……看着心烦…… 仅仅是因为这原因一个大家闺秀竟然对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下手,冷素心瞬间变成了一个魔鬼,她让人胆寒,让人觉得不可接近,冷长轩已经气得几欲晕厥,最惊讶的莫过于唐姨娘,她睁大了眼睛,许久才道:“素心,你怎么如此糊涂。” 居然连冷素心的亲生母亲都相信这当真是冷素心干的,唯独秦玉暖默默开口道:“四姑娘,你没有证据。” “我生来变性格孤僻,行事乖张,还需要什么证据?”冷素心话语才落,门口一个丫鬟便是跌跌撞撞地进来了,爬到老夫人脚边结结巴巴地道:“死……死人了,老夫人,死人了。” “慌慌张张地做什么,”老夫人厉色道,“站起身来好好说话。” 这丫鬟在两个婢女的搀扶下才是哆嗦起身:“奴婢是个刚才去四姑娘院子里通报的,后来因为落了东西,就回头去找,却发现四姑娘的屋子门没有关,看到四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春儿居然躺在地上,奴婢觉得奇怪,走进屋一看,才发现春儿浑身是血,连肠子都流出来了,已经……已经断气了。” 王府出现了死人,这可不是小事,而死的,又恰好是冷素心的丫鬟。 “怎么一回事?”老夫人厉声看着冷素心道。 冷素心想要开口,却被秦玉暖拦下了,她不能让冷素心一直错下去了,谁料冷素心却执意挣脱了秦玉暖,直言道:“是我杀的。” 众人皆惊。 “四姑娘怕是因为被选中要嫁去西夏,开心坏了,都开始说胡话了。”秦玉暖冷冷地道,“冷霜,扶四姑娘下去休息。” 可冷素心却丝毫不领情,她咧着嘴轻蔑地一笑,道:“你们可以去看看,她的伤口是不是又小又深,那是我拿烛台捅的,她惹我不高兴了,我便杀了她,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所以你们现在,也可以相信,二嫂肚子里的孩子是我害的吧。” 老夫人根本不会这么轻易相信冷素心的说辞,她一直疼爱冷素心,因为冷素心长得极像她六岁就夭折的小女儿。 “去查查。”老夫人冷着脸面对鸳鸯道。 鸳鸯干练地拱手出去,顷刻就回来了,拱手报道:“回老夫人,春儿的伤口和四姑娘所说完全符合,旁边的烛台上也确实发现了血迹。” 冷素心低下头,突然发出一种诡异至极的笑,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素心,我不能留你在府里了,你疯了,很疯。” “是啊,我疯了。”冷素心昂起头,眼泪瞬间就从眼角渗出,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秦玉暖听得到的音量叹道:“我本来就很疯,我疯得居然会爱上自己的哥哥,一个永远不可能属于我的男人。”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恶魔,老夫人,我恳请将这个恶毒的女人移交官府处理。”冷长轩拱手请道。 “不可,”秦玉暖反驳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四姑娘已经被西夏的使者选中,这个时候若闹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宁王府内宅混乱或者有意和西夏作对。” “玉暖言之有理。”老夫人点点头,又看着冷素心这不争气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来人,将四姑娘带下去,关在小黑屋里,没我的命令,不准她出来。” 如今秦玉晚还昏迷不醒,冷长轩带着不甘回了院子,秦玉暖走时唐氏还不肯离开,她朝着老夫人磕头,一次又一次地替冷素心求情,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唐氏知道老夫人的手段,但凡影响到宁王府一丝一毫的人或事,老夫人都不会心软。 秦玉暖沿着回廊往回走,身后是并肩而行的阮如意和冷长安,他们的谈话秦玉暖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婆婆还在里头磕头呢,相公,要不咱们也进去替小妹求求情?” 冷长安的声音十分平淡,听不出喜怒:“老夫人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进去反而会害了小妹,小妹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我也不知道为何,她居然会如此口无遮拦。” 阮如意叹了口气:“我担心婆婆的身子,还有小妹,虽然平日里总和她置气,可是见死不救,我心里总不痛快。” 冷长安接道:“你若真是想帮小妹,倒不如趁着傍晚天色黑的时候去小黑屋劝劝她,老夫人这么疼她,只要她肯松口,老夫人定然会帮她遮掩过去,不然……。”冷长安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不住地叹气,似乎这时候才发现秦玉暖一直走他们前面,遥声喊道:“三弟妹,留步。” 秦玉暖一回头,发现阮如意已经被冷长安打发了回去,秦玉暖和冷长安交集甚少,只是略略地施了一礼,礼让地问道:“大哥有何事?” 冷长安欠身一笑,只道:“只听说三弟妹时常出入宫中,我之前与大皇子有些前缘只是想问问,大皇子近日在宫中可还好?” 自己的小妹都已经被关入了小黑屋,还涉及到了两条人命,冷长安居然还可以这么淡定地向秦玉暖打听司马若的近况,这不禁让秦玉暖提了一些防备,只是随意地回了句:“我入宫多半是参加宴会或者向太后娘娘请安,和大皇子实在没什么机会相处见面,毕竟,也没什么交集?” “三弟妹说笑了,”冷长安依旧笑容款款地道,“我听闻上次陈皇后软禁大皇子就是三弟妹帮助大皇子脱身的,怎么会是没交集呢?” 秦玉暖微微一笑:“既然大哥说和大皇子有些交情,为何不直接进宫问大皇子呢?” 冷长安脸色有些尴尬,言行依旧儒雅:“三弟妹说笑了,我不过是捐了个小小官职,又怎能随意入宫呢?” 秦玉暖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微笑,两人的谈话没有持续多久,冷长安似乎有很多事情要打听,却都被秦玉暖笑而不语的微笑给哽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秦玉暖暗自对着身边的满儿吩咐:“你去给我查查到底是谁动过四姑娘贴人皮面具用的药水,有孙妙杨在,她的脸没道理会变成这样。” 满儿点头应下,却还是不解地问道:“奴婢不大明白,既然一直在宁王府兴风作浪的是宁王妃,如今宁王妃已经客死他乡,又还会有谁对四姑娘下手呢,难不成当真是昭静郡主?可是她已经被靖公主软禁在了公主府,而且……。” “自然不是她,”秦玉暖很快就能判断出来,“她再坏也只是被人利用罢了,我怕就怕,无论是宁王妃还是昭静郡主都只是工具,像是一个被牵了线的布偶娃娃,我们再怎么去防,却始终抓不到操控这群木偶的那个人。” 入夜,京城的夜坊还零零星星地开着,像点缀在银河上的点点星光,皇宫深处,伴随着这冬风的呼啸,时不时地传来一阵阵娇媚的喘息和男子奋发图强的低吼。 就连侯在门外的太监听了心里都是痒痒的。 事毕,殿内的人传唤外头守候的太监进来。 “杜生,将昭静郡主送回公主府。”帷幔下,一个身材精壮的男人撩开了被褥,披衣而起,却丢下身后裹着被褥的美人不管不顾。 “锐哥哥,你这就要人家走了吗?”不同于在人前那种纯真任性的模样,此时的昭静郡主显得妩媚多情,温柔魅惑,她将纤细的胳膊搭在司马锐的胳膊上,大腿还不断地磨蹭着司马锐的背部,“人家还想留在这?我们多长时间才能见一面啊,难道你就不想我吗?” 司马锐脸上闪过一丝阴鸷,可装过头,似海的柔情又爬上了眼角,他吻了吻昭静郡主的额头,劝道:“我自然是想你的,我的小宝贝儿,可是你母亲对你看管得这么严,我实在不能犯险,若是被你母亲发现了,岂不是害了你,爱情,是要细水长流的。” “可是人家替你干成了这样大的一件事,”昭静郡主扭动着腰肢,“宁王府那位不是已经传来的消息说,冷素心那个丑女人已经自暴自弃,承认了一切罪行,下场肯定是死路一条了吗?” “还不够,”司马锐边说边贴上了昭静郡主的脸颊,“我要的,还要更多,静儿,我的小宝贝儿,你愿意帮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秘密消息 暧昧的气氛持续上升,爱情总是容易让女人冲昏头脑,昭静公主眯起了眼睛,享受着此刻的欢愉。 第二天一大早,刚送了冷长熙出了府门,秦玉暖便是收到了消息。 “四姑娘在小黑屋里吞金自杀了?”秦玉暖身子一顿,看着前来报信的听雪,听雪冷静地点点头道:“没错,昨夜大少奶奶半夜想要进去探望四姑娘,可没想到,进去的时候,四姑娘的尸体就已经凉了,仵作从她的喉咙里探出了一根金簪。” “西夏那边呢?”秦玉暖一边挽着发往回走,一边问道。 “皇上已经下旨,选了昭静郡主入西夏和亲,听说今早靖公主就急匆匆的进宫了,出来的时候极为气愤,看来是无果而终。” 秦玉暖顿住步子:“正是一箭双雕啊。”秦玉暖回身的,对着听雪道,“你信不信,宁王府对外头放出的消息一定是四姑娘突然疾病,丫鬟春儿心念主子,殉死追随,而秦玉晚更是听闻四姑娘病逝的消息心火交集,导致流产。” 听雪瞳仁猛地扩大,点头道:“老夫人正是吩咐下人们这样放出消息的,三少奶奶真是神准了。” 秦玉暖摇摇头道:“不是我神准,而是我站在那个想要杀四姑娘的人角度考虑的,杀人终有目的,我猜那人,最大的目的一是息事宁人,给所有的事情找一个元凶,第二,就是将昭静郡主送入西夏。” “可是,四姑娘不是吞金自杀吗?”听雪不懂了。 “傻丫头,”秦玉暖轻笑了一声,“吞金?这么长时间以来,你见过四姑娘戴过金首饰吗?” 听雪顿悟:“是啊,四姑娘从来看不上金器,都是戴玉簪子的。” 恰这时,前几日被秦玉暖派去打探消息满儿朝着这边过来了,低声对着秦玉暖回报道:“奴婢已经查明白了,四姑娘戴人皮面具用的药水都是托一个马车夫从外边买来的,因为之前四姑娘之前对那车把式有恩,所以那车把式也是心甘情愿地替四姑娘做事。” “人呢?”秦玉暖蹙眉,只要有一丝的线索,她就不会放弃。 满儿摇了摇头道:“死了,所以奴婢也没办法顺着查出四姑娘的药水到底是从哪里买来的。” 见秦玉暖的眉头突然拧得更深了,满儿作势要跪下认错:“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去晚了,和这车把式共事的人说,那车把式本来昨日本来好好地从京郊庄子里赶着货物回来,谁料路上马儿突然发疯,连人带车都滚下了山沟,人是被就救回来了,可是还没被扛进府里就断气了。” “罢了,”秦玉暖连忙扶起满儿,“有人存心要他的命,你去多早也没用,若是去了,你若是去了,怕是还给自己添了危险,至于四姑娘,过两日便会出殡了,虽然和她不算合得来,死者为大,我只能替她诵经祈福,只求她下辈子不要投生在富贵人家了,做个平常农家的闺女,平淡长大,嫁个好郎君,你们也替我多烧些纸钱给她吧。” 秦玉暖看着远处下人们正将宁王府藏书阁里的藏书搬出来晒,今日太阳极好,冬季又干燥,最适合晒书了,秦玉暖一边看着下人们晒书,一边独自想着,对手的动作还真是迅速,一下子就将所有可以查到的线索毁得一干二净。 可以确定的是,宫里头那位在宁王府一定有帮手,而且这个帮手来历还不小,可是这样令人瞩目的两个人不可能亲自见面,就算派身边的人联络也十分惹眼,他们的互相到底是怎样传递消息的呢? 正是出神间,池塘对岸负责晒书的管事突然对着一个小厮训斥道:“让你们小心点小心点,这些经书可是宫里头赏赐下来的,看看,如今却被虫蛀成了这样,字儿都没了,一个个的,都是吃白饭的吗?” 满儿扶着秦玉暖道:“三少奶奶,咱们还是走吧,那管事姓乔,是个有名的毒话罐子,骂起人来颇为难听。” 秦玉暖却没有走的意思,眼神一直凝住在那一本散开的经书上。 “走,过去看看。” 绕过小池塘,这位乔管事丝毫没有意识到秦玉暖已经站在自己身后,对着这犯错的小厮骂得正是凶猛,那犯事的小厮一副委屈模样,唯一辩解的话便是:“其他书卷都没事,实在不知道这但凡从宫里来的都被虫蛀了。” “哟,你还敢顶嘴,照你的意思,还是在嫌弃这宫里头的东西不好了?”乔管事阴阳怪气地回骂了一句,抬起胳膊,作势要打,举起的手臂却突然被一个更有力的东西给箍住了,乔管事一回头,才发现宁王府的三少奶奶站在身后。 “冷霜,行了,人家好歹也是个管事,多少要留几分薄面,对吧?”秦玉暖对着乔管事微微一笑,乔管事立刻就服帖了,腆着脸就过来了,谄媚地道:“不知道三少奶奶有什么吩咐?” 秦玉暖走到这一堆经书前,只要眼神仔细点就可以发现,几乎每本经书上头都有几页纸被虫蛀了,落下一个恰好一个字的小洞,看着确实不舒服。 乔管事以为三少奶奶要责怪自己办事不利,可就将方才的小厮推了出去:“三少奶奶,都是这下人看管经书认真,才会这样,奴才一定好好教训他们,一定。” “行了,”秦玉暖没精力理会着乔管事,“你教训下人有多尽全力,我方才已经听到了,既然这些书都已经这样了,若是方便,可否借我翻阅一阵,我半个月后一定归还。” “这……。”乔管事笑着道,“若是三少奶奶爱看经书,奴才可以吩咐采买的管事替三少奶奶去买来新的。” “不需要了。”秦玉暖回头直接吩咐满儿和听雪道,“将经书都搬回去。” 满儿和听雪屈膝应下,一人抱着一摞经书跟着秦玉暖就回了院子。 这一夜,秦玉暖房里的灯亮得很晚,冷长熙回来的时候秦玉暖正趴在案几上,单薄的身子只披了一件薄薄的羊毛薄毯,案几上除了一只将要熄灭的烛台,满满的都是经书和一个个摆好的汉字,秦玉暖这是在一本一本地查阅,想要将宁王府藏经阁里头经书缺少的字眼一个个比对出来,若是她没猜错,秘密就在这几个看似是被虫蛀的空出来的字里。 结果果然不出秦玉暖所料,在她拼出来的几个词组里都和宁王府最近发生的事情不谋而合。 而从最新送来的一本经书抠出来四个字眼秦玉暖却始终弄不懂其中意思。 这四个字分别是“子”、“求”、“静”、“怀”,冷长熙看着这四个字许久,顺手将字的顺序调了个儿,突然眼色一凝,着急地喊了冷武进来小声询问道:“冷武,你可知道大齐除了昭静郡主之外,还有哪个有封号的命妇其封号里头带了‘静’字的?” 冷武思考片刻答道:“先帝的十三公主封号成静,只是十三公主在叛乱中走散,一直没有被寻回。” “那便是了。”冷长熙将烛火吹灭了,将秦玉暖小心地抱到了床榻上,才是回身对着门外站着的冷武道,“随我进宫,即刻。”说完,又是不舍地回身吻了吻秦玉暖的额头,语气充满歉意地道,“对不起暖暖,之前总是让你冒险,让你面对那么多焦心的事,这一次,好好睡吧,明天一大早,我便回来了。” 第二天,秦玉暖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大中午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也这么能睡,满儿端着铜盆,看着还有些睡眼朦胧的秦玉暖便是笑道:“看来三少爷吩咐奴婢点的安神香还真是有效果呢,居然能让三少奶奶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安神香?冷长熙居然对自己用了安神香?来不及细想,秦玉暖用帕子擦了擦脸,让自己清醒不少,才是问道:“三少爷呢?” 满儿替秦玉暖梳着头:“昨夜便匆匆进宫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明天一大早,我便回来了。” 不知为何,秦玉暖的耳边总是会回响起这句话,迷迷糊糊的,她记得谁对他这样说过。 糟了! 秦玉暖心中一紧,连忙披衣坐到了案几前,看到昨夜冷长熙调动后的纸片顺序,分别是“静”“怀”“求”“子。” “求”通“裘”指的是七皇子司马裘,至于“静”多半是指的昭静郡主,这四个字是指准备陷害昭静郡主和七皇子司马裘有染。 看懂了这一切,听雪已经是气喘吁吁地进来回报道:“三少奶奶,宫里头出事了,七皇子不知为何无故被关押了起来,皇上也是发了一顿无名火。” 看来宫里头那位是要陷害司马裘是没错了,可是长熙…… 秦玉暖匆忙找出了这本经书剩下几个空洞,将遗漏的字挑选拼凑起来,看到这四个字,心里犹如秋风扫过般荒凉。 这四个字是——“请君入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深入虎穴 秦玉暖身子猛地向后,窝在禅椅里,指尖握着的是那张正楷的“君”字,这个“君”说的不是冷长熙又会是谁。 看到秦玉暖如此反应,满儿大抵也猜到了一些,这时门上突然传来一声重物撞击的闷响,满儿谨慎地打开房门,发现冷武正气喘嘘嘘地靠在门框上,手臂上还有伤,袖口上尽是血迹。 “满……满儿。”冷武往满儿身上靠了靠,满儿一把搂住受伤的冷武,眼泪当即就下来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伤成这样?” 听闻是冷武回来了,秦玉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步两步奔向门外:“长熙呢?” 冷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他眉头紧锁忍着疼痛道:“我们中了三皇子的圈套,将军失踪了,但他发现异样的时候就已经嘱咐属下,一定要成功逃出来,告诉三少奶奶,千万不要入宫,千万不要!” 冷武说完,一口气还未咽下就昏死了过去,秦玉暖清楚地知道冷长熙的本事,也很明白冷武的武艺有多高超,连这两人都无法全身而退的处境,有多险恶,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会有底气犯险。 “满儿,”秦玉暖蹙眉道,“你将冷武扶下去,好好照料。” “那三少奶奶呢?”满儿一边怀抱着颇有些重量的冷武,一边担忧地看着秦玉暖,她知道秦玉暖对三少爷有多深厚的感情,她怕秦玉暖会一激动,不听三少爷的劝告擅自入宫。 秦玉暖的一颗心已经是七上八下的,她无心回答满儿的话,因为她自己心里也左右不定,最终她只喊了听雪过来:“替我梳妆。”秦玉暖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去荷香院找老夫人,然后,一起进宫。” 她怎么能放着冷长熙不管,为了他,豁出去又如何? 秦玉暖觉得宁王府那四驾马车也会在这平坦的道路上走得如此缓慢,情况紧急,老夫人第一次破例让除了她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上了她的专用马车,马车厢里头布置精美,还燃着好闻的香料,可秦玉暖都无心去管。 看着秦玉暖坐立难安的样子,老夫人只是斜靠在引枕上,微眯着眼道:“急什么,只要宫里头还没有大乱,就说明长熙无恙,你也太小看长熙的本事了。” 秦玉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着老夫人悠然的样子,心里莫名也生出了一些安宁,只是道:“三皇子阴险狡诈,动作迅速,七皇子势单力薄最好对付,我怕,等七皇子被铲除之后,三皇子就要开始对付芸贵妃和大皇子了。” “呵,”老夫人轻蔑地一笑,“日子还长着呢,只要大齐还有一个忠义的人在,他司马锐能多造次?”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朱雀门,今日的天气有些灰蒙蒙的,像蒙上了一层阴霾,朱雀门的侍卫看守已经不是脸熟的那几个,看来昨夜宫里头发生了大变故。 老夫人身边的鸳鸯熟练地掏出了令牌。 “必须要上车检查。”看守老练地道。 “上车检查?”鸳鸯态度很是强硬,“我们宁王府老夫人的名号你还不知道,堂堂一品诰命夫人,太后娘娘的亲妹妹,还需要检查吗?” “这是规矩。” “要上去,可以,只是我们家老夫人今日身体抱恙,吹不得风,哪怕一丝丝风都不可以,若是你们这一检查让我们老夫人再得了伤寒,我怕你是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鸳鸯有意在和这看守来回周旋,与此同时,在秦玉暖的示意下,一个紫色的身影已经趁着这个机会跃上了宫墙,反身而下,朝着深宫内院一路潜行。 老夫人打的是前来和太后娘娘叙旧的名号,入了宫,换了软轿,自然是直接朝着太后娘娘的宫殿进发,在人少的地方,秦玉暖从软轿上偷偷下来。 “一切小心,你若是出了事,我未必帮得了你。”老夫人这番话是实话,远水救不了近火,司马锐如今在宫里的势力深不可测,狡猾得像只老狐狸。 秦玉暖点点头,从听雪手中的包袱取出两件宫女装,在角落里和听雪各自换上,满儿要负责照料冷武,喜儿和廖妈妈保护秦宝川,而听雪做事谨慎,是个好帮手。 看着老夫人的软轿渐渐远去,秦玉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听雪道:“怕吗?” 听雪摇摇头:“奴婢的命就是三少奶奶的,奴婢不怕。” 七皇子司马裘虽然说是入狱,可到底是一位皇子,故而只是被暂时关在了宗人府,等待发落,司马裘衣衫褴褛,依靠着发霉的栏杆,看着看管的看守换了一批又一批,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断里轮班,都是些脸生的人,看来,司马锐真的开始掌控这大齐皇宫了。 忽而,他耳尖动了动,灵敏的听力让他察觉到有两个陌生人靠近,声音听着是女子,而且有些熟悉。 宗人府大门口,一个看着强势一些的宫女正是在不停地训斥着一个垂头丧气,唯唯诺诺的小宫女:“哭什么哭,让你进去送个饭都松不好,活该你丢了耳环,还哭,给我闭嘴。” 门口的看守看不下去了,喝道:“做什么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嚷嚷什么?你们是哪个宫的宫女?不想活了?” 强势宫女立刻就笑成一幅奴婢像:“想活想活,军爷,我们俩不过是御膳房两个帮厨的小宫女,哪能和军爷您相比,只是这小宫女刚进宫,不懂规矩,中午来送饭的时候把自己的一只耳环掉在了牢里,回去就哭着喊着要找回来,说是她进宫前她娘亲给她的,我训了她好久,她一直哭,这不,我就准备带她来着宗人府外头看看,让她知道,咱们这身份的是不能随意进去的,让她死心。” 这哭哭啼啼的小宫女啜泣的声音更大了:“军爷,您就行行好,让我进去吧。” “送饭的?”领头的看守皱了皱眉,“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们?” 哭丧着脸的小宫女头低得更低了:“中午是另一班看守,而且军爷你们都是做大事的,哪能记得我们这等小角色啊。” 宫里头,拿着俸禄的侍卫和看守本来就比太监宫女高一个头,这领头的一被奉承,心里头更是满意了。 再加上这强势宫女突然变做了一副谄媚的笑容,更是主动贴上了这领头的看守,胸前的饱满不断地摩擦着这领头的敏感处,大腿更是在裙摆里偷偷摩挲上了这领头的下身,看着这宫女生得花容月貌,还有这妩媚荡漾的样子,要不是这里人多,这领头的真想就在这里要了这小蹄子。 “军爷,您就行行好吧,我也实在听不得这小宫女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了。” “行了行了,人家也是一片孝心,一炷香的时间,快去快回。”领头的终究难过这美人关。 “多谢军爷。”两人道谢。 “三少奶奶小心。”听雪装扮成的骂人宫女低声嘱咐了秦玉暖一句,秦玉暖点点头,她摸了摸藏在袖口的那只所谓掉落的耳环,一路跟着带路的看守进了宗人府。 走到一处阴森的台阶前,带头的看守突然停下脚步道,“我说,犯人就在里头,你就在门口找找就好了,千万别进去。”带路的可没外头那看守好说话。 秦玉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手上却是飞快将攥在手里的耳环往牢里一扔,忽而就指着台阶下道:“哎呀,我看见了,我的耳环就在哪里。”说罢,便是飞快地跑了下去。 要找到司马裘关押的地方对于秦玉暖来说轻而易举,她记得司马裘爱用灵猫香,顺着这若隐若现的香气秦玉暖很快就找到了关押司马裘的隔间。 “七皇子。”秦玉暖压低了声音唤道。 司马裘早在秦玉暖和听雪在门口与领头的对话时就知道秦玉暖来了,他没有显露出多少惊讶,只是凄苦地赞叹了一句:“宁王府的三少奶奶,本事果然不一般。” “我只问你三个问题。”秦玉暖没工夫和司马裘废话,“第一,昭静郡主是不是和三皇子一伙的?第二,长熙在哪里?第三,皇上是不是已经被司马锐控制了?” 司马裘忽而诡异地一笑:“对于你的这三个问题,我只能回答,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登,秦玉暖气愤得一拳打在了监牢的栏柱上,她就不该来找这个病弱无能的七皇子,随即追来的看守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司马裘突然扒着栏杆站起身来,神秘地对着秦玉暖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听到了什么,我听到,司马锐说他原本没想这么快就对付冷长熙,这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而策划的。” 司马裘话音还未落完,追来的看守已经是气冲冲地杀了过来,对着秦玉暖就骂道:“跑什么跑?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进来就进来?” 秦玉暖正是要俯身道歉,突然,一个阴鸷无比的声音在监牢入口处响起:“对于她来说,的确是想进来就可以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变态的爱 随着这阴魅森凉的声音响起,司马锐从入口的黑暗处缓缓走来,他的每一步都像是将秦玉暖往地狱里逼,令人毛骨悚然。 似乎早就预料到秦玉暖会来,司马锐的脸上挂着阴森的笑,他慢慢走近,直到和秦玉暖目光交汇:“你果然来了。” 秦玉暖摆直了身子,虽然处于弱势,可是气势不减:“我也猜到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宗人府。” 司马锐忽而一笑:“那你还来?自投罗网?” “因为这是见到你的最快的方式。”若是秦玉暖没有估算错,早在司马锐来之前,听雪就应该已经离开找冷霜报信了。 司马锐脸上的笑意更浓厚了,戏谑道:“你就这么想见我啊。” 秦玉暖开门见山地道:“长熙在哪?” 司马锐的脸色立刻冷淡起来:“原来还是想见你那个面具将军,他死了。”司马锐说得轻描淡写,仿若不值一提。 “怎么可能。”秦玉暖很清楚司马锐的小把戏,“你都还活着,长熙怎么可能死?” “我讨厌你们彼此信任的样子,”司马锐步步逼近,鼻尖几乎都要抵住秦玉暖的额头,“很讨厌,很讨厌。” “三皇子,”秦玉暖突然冷冷地一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变态,很变态。” 司马锐突然一顿,退后几步,用一种极为可笑的神情看着秦玉暖,忽而就是仰面大笑起来,跟着司马锐身边也有些日子的小太监杜生还从未见过司马锐这样,张狂而且疯癫。 “把她绑回去,不,请回去。”司马锐对着身边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黑衣人吩咐道,“记得,是用请的,给她最好的衣裳和美酒,我要让她成为我最美的金丝雀。” 秦玉暖面无所惧,只是回身盯了被关在牢里的司马裘许久,嘴唇看似不经意地张了张,声音犹如细蚊般,可是她知道,凭借司马裘的听力,他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 出了宗人府的时候,秦玉暖看到之前那个放了自己进来的领头看守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胳膊和大腿已经完全错位,就算能活下来,也只是废人一个了。 司马锐极为高傲地看了这地上犹如一摊烂泥的废人,又狠狠地踹上了一脚:“我手下不留不会做事的人。” 秦玉暖被送上了司马锐专用的马车,和司马锐相对而坐,宫道上偶尔路过一些做事的宫女太监,看到司马锐的马车路过也是低头纷纷退让,马车外左右两侧都是司马锐那些扮作太监的高手手下,秦玉暖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更何况,她从来没想过要逃,她既然来了,不弄得一清二楚是不会放手的。 “乾坤宫那边?”一直一言不发的秦玉暖突然试探道,“也是被你控制了吗?” 乾坤宫是昭宣帝的寝宫,司马锐居然可以如此随意出入宗人府,皇上居然也不管不顾,极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一直闭目养神的司马锐突然睁开眼,他死死地盯着秦玉暖,忽而嘴角咧开一笑:“原来在你心目中,我这么有本事?不过,起码我还是给你留下了一个好印象的。” 秦玉暖偏过头,很快就判断出:“那便是没有了。” 司马锐饶有兴趣地抬起自己那右手修长的手指来回把玩,五指像伞骨一样有力地撑起,又猛地一收,像是将一切都掌握在了手中:“不过也快了。” 秦玉暖抬眸看着他,司马锐愈发得意了:“父皇现在身体抱恙,一直在宫里头休养,所以现在,他所知道的一切消息,都是我想让他知道的。” “你这是软禁。”秦玉暖眼里闪烁出狠戾的光芒,“软禁皇上,应当凌迟处死。” 马车缓缓地停在了景晨宫的宫门口,司马锐仰面一笑:“是,我是应该被凌迟,早在当初我娘亲在冷宫里生下我的时候,我就该死了,是陈皇后,是陈皇后派手下的人看着娘亲生下我后掐死了娘亲还把当时已经没有呼吸的我直接丢在了冷宫外的草丛里,只可惜,因为一场雨,让我命不该绝,我艰难地活了下来,冷长熙算什么,他现在的一切都是宁王府给的,他能有最好的师父教他武功,有最好的先生教他兵法,我一步步从一个弃婴走到这一步,认贼做母,卑躬屈膝,才走到这一步,冷长熙,他根本比不上我。” 阴冷的话语像是一阵凄凉的冬风,让秦玉暖觉得眼前这个人更加可怕了,司马锐清楚地知道是陈皇后害死了他娘亲,甚至想要害死他,可他却还对陈皇后言听计从了十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亲手报当年的仇,而如今的司马锐,已经是一个心里极度变态的恶魔,凡是他想要摧毁的东西,就不可能多存货一秒。 “长熙心里有爱,”秦玉暖淡淡地道,“他虽然冰冷,可是心却是热的,可你,你虽然自认为很光荣,可你的心,已经像被虫蛀空了一半,空空如也,你很可怜,也很可悲。” 司马锐十分从容地下了马车,回头对着秦玉暖道:“我就全当你刚才的话是对我的夸赞。”说罢,又是伸出手,准备牵秦玉暖下马车。 “不必了。”秦玉暖推开司马锐那只修长好看的右手,自己攀着马车稳稳落地。 司马锐倒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十分谦让地让秦玉暖走在前面,才进景晨宫门口,便看到一个守在殿前的小宫女,看到司马锐一进来便是迎了上来。 这小宫女秦玉暖看着有几分眼熟,大概是在秦家见过。 “三皇子,您可是回来了,三皇子妃今日身子不爽利,都已经痛了一上午了,嘴里念的都是您的名字呢。” 果然是秦云妆身边的随嫁丫鬟,司马锐看了身边的秦玉暖一眼,只是对着这小宫女冷冷地道:“身子不舒服就让她找太医,找我有什么用。”这小宫女面色一窘,却看到原本已经走出几步的司马锐突然又回过头来,本以为是三皇子回心转意,谁料司马锐却是开口嫌弃地道,“还有,下次别让她喊我的名字,我不喜欢,就算没听到,也觉得很恶心。” 小宫女困窘地退下,司马锐便是立刻看着秦玉暖道:“那个女人在秦家的时候和窦氏处处为难你,我这样做,你是不是也很开心?” 秦玉暖白了司马锐一眼,这个人的心理已经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了。 一群宫女将秦玉暖簇拥地送进了东边的一座配殿,里头的布置比及宁王府还要豪华百倍,若是昭宣帝知道,他一直以为最为节俭得力的好助手司马锐私下底居然也过着如此奢侈的生活,怕又是一场龙颜大怒。 一路上,秦玉暖很注意地留心了四周的环境,空气中的味道告诉她,冷长熙来过这里,但是味道很淡,秦玉暖有八成的把握,冷长熙应该已经离开最危险的地方了。 秦云妆到底也是八抬大轿娶进来的三皇子妃,她很快便知道了秦玉暖的到来,当知道司马锐为了陪在秦玉暖身边竟然不来看她的时候更是带了人就冲到了东配殿前头,秦玉暖倚靠着雕花的窗格,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外头大声喧嚣的秦云妆的丑陋模样。 “贱女人,你给我出来,你这个狐媚子,居然敢勾引起我的男人来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躲在里头是在做什么?心虚了吗?啊?你给我出来。”说罢,便是直接脱下了脚上那只昂贵的云绣鸳鸯鞋朝着秦玉暖的窗格子丢过来。 啪嗒敲在木制窗格的声音却只让秦玉暖眉尖微微一扬,她默默转过身,根本不想理会秦云妆,她和司马锐一样,都疯了。 “秦玉暖,你还给我躲?”秦云妆的面容依旧是国色天香,可她现在的气质就像一个巷口泼妇,她关着一只脚正准备冲杀过去,却是被身后阴冷的一声低喝给怔住了。 “你在做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司马锐已经默默地站在了秦云妆的身后。 秦云妆身子一僵,回头看到司马锐,原本狰狞的脸立刻温软起来,她笑着往司马锐身上贴道:“三殿下,您回来了?只是,您带了三妹妹回宫做客也不和妾身说一声,真是……。”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司马锐显得很不耐烦,“你是我什么人?从你入我景晨宫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充其量,你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挂名的妻子罢了。” 秦云妆登时眼泪就下来了,不顾身边小宫女的提醒大胆地回道:“前两日,你让我和窦表姐私下联系助你成大业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司马锐,我哥哥因你而死,秦家如今也是不遗余力地帮你,我也让窦表姐交出了窦家残存的所有杀手势力在帮你,你如何还这样对我?” “哦?”对于秦云妆的言论,司马锐只觉得好笑,“那我问你,你除了帮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秦云妆语顿,是啊,如今她的命都只在司马锐的一念之间,她已经别无选择。 恰这时,杜生悄然在司马锐耳边回报了一句什么,司马锐眉头一皱,心念,他居然也来了。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强强联手 福寿宫,一间空荡荡的正殿,殿外站了两排恭恭敬敬随时听候差遣的太监和宫女,殿内,八根鎏金大柱子撑起整个房梁,殿内,安静得一根针的落地有显得有些刺耳,偶尔只传来棋子碰触白玉棋盘的声音,最后一子落下,黑子已经成包围之势,白子陷入将死的困境。 执黑子的太后娘娘欠了欠身,眼神带着十足的悠然,纵然她知道,其实外头的那些宫女和太监都已经被换做了司马锐的人,目的,就是来监视她的一言一行。 “妹妹,你又输了。”太后娘娘抿了口茶,看着面前盘腿坐在铺着羊毛毡子的席位上的宁王府老夫人,“论棋艺,你从没赢过我,你心太大,太好斗,这也是为何我每次狩猎都会输给你,我欠缺你所拥有的勇气,而你,则没我淡然。” 老夫人也笑了:“能做到太后这个位置的人,自然是要淡然的,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我只想看着我的儿孙满堂,为了他们,我可以一直斗下去。”老夫人眉眼微抬,将一颗白玉做的白子放在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地方,瞬间,棋盘上的局势被彻底扭转,白子反败为胜。 太后娘娘眉眼微蹙,似乎有些讶异,继而有些凄苦地接道:“你忘了,我最疼爱的清河大公主已经不在了,我没有什么儿孙需要守护。” “那长熙呢?算起来,他虽然是西夏那个浪荡子景东华的儿子,可他也是清河十月怀胎生下的,他的身上,流的也是咱们大齐皇室的血,”老夫人那双苍老的手指来回玩弄的手边的一颗白子和一颗黑子,“邪终究是不能胜正的,姐姐,你在这福寿宫宁静得太久了,可曾想过,其实有时候,并非是时间将你的斗志给打磨了,而是你自己,放弃了自己。” “我老了。”太后娘娘闭目,身边的宫女立刻便是替太后娘娘披上了一层保暖的狐裘披风。 老夫人垂眸,叹了一句:“江山未老,我不敢歇,姐姐,你呢?” 乾坤宫外,已经居住于宫外被封为福王的司马憨突然带着王妃秦玉昭进宫探望昭宣帝,一路的生脸太监让司马憨心中更加确定了那个神秘人给他的信息,司马锐在宫里头,已经暗暗叛变了。 司马憨本不欲带秦玉昭前来,可秦玉昭却一直坚持。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你让我独自逃生我做不到,只有在看得到你的地方,我才安心。” 殿外,司马憨正是在和太医僵持之间,司马憨看起来还是一副小孩子脾气,对着守在殿外的太医不耐烦地道:“本王不管,父皇病了,本王担心,本王就是要进去看。” “王爷,陛下已经睡下了,您这样吵闹,只会打扰到陛下休息。”为首的正是太医院的一把手赵太医,也正是司马锐在太医院埋伏已久的钉子。 秦玉昭也跟着说道:“赵太医,王爷一听说皇上身体不适便是眼巴巴地赶来了,你总得让我们尽一份孝心吧。” “四弟的孝心,我会代为传达的。”一声凌冽的男声打破了僵局,司马锐从殿外的一侧宫道悠然走来,眉眼间带着浓厚的笑意,看上去当真就像一个兄长疼惜胞弟的模样。 “三哥。”司马憨一副天真模样,见到司马锐就迎了上来,指着赵太医对着司马锐道:“三哥,这个不知好歹的奴才居然阻止我进去看父皇,你替我骂他。” 司马锐瞟了一眼唯唯诺诺的找赵太医,摆出一副和善的脸劝着司马憨道:“憨儿乖,赵太医说得有理,你现在进去,只会打扰了父皇休息,到时候父皇怪罪起来,可要小心你的屁股。” “我偏要进去。”司马憨面露一种怒色,招手喊来身边一个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小厮道,“你开路,我们闯进去。” “来人,给我把四皇子拦下。”司马锐突然变脸,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在乎再多做一点。 “谁敢。”凌空一声怒喝,中气十足的女子之音就像是一句定身的咒语,让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在福寿宫颐养天年的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一身华服,在冬日阳光下显得恢弘耀眼,她端坐在十六人抬的轿子上,自上而下地看着乾坤宫前发生的一切。 过了那么一刹那,司马锐才反应过来,他之所以这么嚣张大胆的原因就是他知道太后早就已经不管事了,而如今,太后居然可以这样招摇地走出福寿宫,而他安插在福寿宫里的线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前来告诉他。 “见过太后。”司马锐跪下行礼,殿外的内侍和赵太医也是纷纷磕头行礼。 太后睨了司马锐一眼,突然开口道:“刚才,是谁碰了憨儿,不让他进去的?” 方才拦住司马憨的两个太监面面相觑,身子一哆嗦就开始猛地朝太后磕起头来。 太后却跟着没看见似的,只是回头对着宁王府老夫人道:“妹妹,我听说你身边有个叫鸳鸯的丫鬟身手极好,我可否借来一用?” 老夫人默然,便是答应了。 “鸳鸯,去将那两个碰过四皇子的奴才的手臂给我卸下来。”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太后没有丝毫怜惜:“奴才就是奴才,和主子岂能相提并论,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人啊,还是要看看自己的本事和身份,不要做自己没把握的事情。”说罢,太后的眼神便是抛向了司马锐,司马锐分明感受到太后的敌意,太后的出现是他算漏的一招。 他自以为早就安排了一切,先是利用秦云妆哄骗来了秦家的支持和窦家余下的杀手势力,继而和宁王妃合作,虽然后来失败了,可也果断地解决了宁王妃这个心头大患,还有昭静郡主,利用她,先是铲除了冷素心这个突然蹦出来的西夏待嫁王妃。 司马锐做事有个特点,利用完的人他会尽快地处理掉,所以当他连哄带骗让昭静郡主同意配合他演了这么一出宫廷丑闻,将司马裘送入宗人府之后,他立刻派人在昭静郡主的发簪上淬了最烈的寒毒散,估计,昭静郡主已经活不过今晚,而第二天别人发现她的尸体的时候,只会以为昭静郡主不堪其辱,上吊自尽。 太后下了轿辇,作势便要进去,司马锐却突然砰地一下跪在地上:“太后娘娘,父皇身体抱恙,太后贸然进去,恐沾染病气,对太后凤体有害。” “皇上是哀家的儿子,纵然有病气,哀家也不怕,你给我让开。”太后的态度十分坚决,“你还拦着,也是想像那两个太监一般,被卸掉两个胳膊吗?” 司马憨顿时也有了底气,喊着刚才的小厮道:“多福,前面开路。” 看着这么一大队人马就这么进了内殿,司马锐负手站在最后蹙紧了眉头,一旁的赵太医连忙上前低声道:“三殿下请放心,微臣已经连续给皇上服用**散七七四十九天,如今皇上正是嗜睡的时候,即便醒来了,只要微臣身上佩戴的迷迭香持续散发出香味,我们说什么,皇上便会做什么。” 司马锐皱了皱眉,心里的担忧放下五分:“这样最好,你要记住,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赵太医立刻表忠心道:“微臣唯三皇子之命是从。” 殿内,紫檀香,帷幔撩,太后走在最前头,停在了皇上闭目歇养的龙榻前,转身吩咐着周遭的宫女和太监道:“你们都下去吧。” 领头的太监有些为难:“太医吩咐,皇上身边少不得人伺候,奴才们……。” “你的意思是,哀家照顾不好皇上了?”太后娘娘眉眼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底下的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个个地互相推搡着下去了,遇到站在殿外的司马锐都是一副为难的表情,方才出头的太监更是急忙解释道:“是太后娘娘……。”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的。” 说话间,老夫人身边的鸳鸯已经是过来砰地一下把殿门给关上了,把司马锐有意地关在了外头。隔着紫檀木门,司马锐冷冷一笑,他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抓住了把柄,他又怎么会有底气布置这么大的一个局呢? 太后在龙榻前慌忙扶起昭宣帝,一口一个乳名地唤着,可昭宣帝却像是睡死了一般,怎么叫都没反应。 “怎么会这样?”太后娘娘拉着宁王府老夫人过来。 老夫人蹙眉看了一眼,忧心地道:“怕是给人下了药了。” 太后娘娘抱着昭宣帝的手猛地一颤,巫蛊**药之类的东西已经在大齐被禁了许久了,却没想到…… “或许,可以让奴才试一试。”一直跟在司马憨身边的多福突然上前道,他看着不过就是一个面貌再普通不过的小厮,可此刻出头,难道是有什么真本事不成。 “姐姐,您看?” 太后十分谨慎地道:“哀家凭什么信你?” 多福脸上突然露出一股莫名的笑意,他用手拉住下巴边缘,突然用力一扯,哗啦一下将一直覆盖在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老夫人。 “长熙?是你?”老夫人捂着嘴低声叹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密道猛兽 虽然是穿着下人的衣服,可冷长熙那清冷俊逸的脸和浑身散发出的坚韧和贵气已经彰显了他皇室后裔的气质。 “让祖母担忧了。”冷长熙一步上前,对着老夫人拱手道,继而又朝着同样一直凝视着自己的太后娘娘道,“让太后娘娘费心了。” 太后眼里蓦地闪过一丝动容,冷长熙名义上虽然是宁王府的嫡子,可却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的亲生儿子,便是自己嫡亲外孙。 “嗯。”太后点点头,没有做太多表情,可是心里已经是波澜起伏,平静不得。 冷长熙回身看了一眼司马憨,司马憨的眼神已经不似在殿外的浑浊,精明,坚毅,透着一种清明的光芒。 “我早就知道,前来报信的人是你。”司马憨点头道。 冷长熙一边在龙榻旁替昭宣帝查看情况,一边蹙眉道:“昨夜我带着十八影卫还是来迟了,恰好看到皇上在乾坤宫内大发雷霆,下令将七皇子打入宗人府,昭静郡主也被靖公主强行带回府里,继而便是皇上被气得心口绞痛,晕倒在地,发现有异样,欲要撤回的时候却发现周围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不过好在我们有两手准备,十八影卫虽然暂时失散,但至少全部逃脱,除了冷武受伤最重,其他几人都是一些小伤。” “那你如何还冒险再次进宫来?”宁王府老夫人不禁为冷长熙担忧起来。 冷长熙最后翻看了一下昭宣帝的眼皮,发现昭宣帝的眼白已经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在这种情况下,要么昭宣帝已经断气,要么便是被下了重剂量的**散,暂时失去了所有感官知觉。 “因为我知道,暖暖一定会放心不下我进宫来寻我。”冷长熙说完,老夫人叹了口气,冷长熙猜得没错,秦玉暖的确是进宫来了,而且现在下落不明,“你们两个,”老夫人摇头道,“一个个都不是省事的。” 冷长熙最后把了把昭宣帝的脉搏,做出了结论:“皇上身体没有大碍,只是神智似乎已经被什么奇药给控制了。” “冷将军的意思是?”司马憨上前一步问道。 冷长熙眯了眯眼,正色道:“这是西域一种控制人的心术的**药,是用了五毒为药引,以某一种特殊的指令,例如动作乐器或者香味作为牵引,控制人的心性,所以待会就算皇上清醒了,也极有可能是被人控制了,说的话下的指令,我们都不能相信。” “是司马锐。”司马憨立刻道,“到时候我们好好查查他身上到底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他是不屑于亲自动手的,”冷长熙太了解司马锐了,“你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赵太医了吗?我猜,那个作为特殊指令的东西一定就在赵太医的身上。” “可是我好奇的是,司马锐是如何做到在殿外重重把手,父皇的药膳都要经过好几个太监试吃的情况下给父皇下了迷幻药的,”司马憨很是不解,“难不成,他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 冷长熙摇摇头,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可是可以肯定的是,司马锐也是人,既然是人,就会有破绽。 恰此时,门外有太监进来通报,说赵太医要进来给皇上换药了。 各自相视一眼,冷长熙已经将人皮面具重新戴起,赵太医进来时所见到的和司马锐预料得没差,太后娘娘痛心疾首,面容担忧地侧坐在龙榻一旁。 “太医,皇帝他。” 赵太医躬身道:“太后娘娘放心,皇上只是在小憩,待微臣略一施针,皇上自然就醒来了。” 赵太医像往常一样掏出药箱里的一捆医用银针,有模有样地朝着皇上百汇穴扎上去,袖口有意无意地来回在昭宣帝的鼻尖前晃荡,不一会儿,昭宣帝当真醒了,只是神色有些迷茫,像是大梦一场。 “皇上,您醒了。” “朕累了,你们都回去。”昭宣帝目光呆滞,开口第一句竟是喊着这些人打道回府,若是换了平常,大家定然是不乐意的,可是有了冷长熙的话,司马憨等人自然也明白昭宣帝已经被赵太医给控制了,只是无奈现在宫里头都被替换成了司马锐的人手。 昭宣帝木讷地重复着让大家都回去的话,太后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样子:“来人,起驾回宫。” 冷长熙扮作的小厮多福顺着人群一同出了乾坤宫。 “等等,你站住。”司马锐一直守在殿门口,他早先便觉得这个小厮十分不一般,纵然冷长熙遮掩得了他的面容,改变得了他的声音,可那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依旧那么与众不同。 “你是福王府里的小厮?”司马锐扬声道。 冷长熙低头,正要回一句,杜生却从殿外匆匆赶来,对着司马锐一阵耳语,冷长熙暗运内力,勉强听到了“密道”“逃走”几个字,这一下,司马锐似乎连继续审问冷长熙的心思都没有了,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这该死的女人。”说罢,便是直接朝着景晨宫而回。 景晨宫,秦云妆正是呐呐地看着空荡荡的东配殿,心中只有一个疑问——秦玉暖那个小贱人呢? “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司马锐的一声冷喝,吓得秦云妆直接将手中端着的一小碟糕点摔在了地上。 “我……。”秦云妆无言,只是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只是想着三妹妹在屋子里呆久了,怕是饿了,过来给她送点糕点。” “送糕点?”司马锐好气没气地用脚将那些制作精美的桂花踩得粉碎,“你是想借机在这糕点里放些什么东西吧?还有这门,分明是你让宫人们撞开的,秦云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心思,我最后再清楚地告诉你一次,你若是敢动她,我随时可以要了你的小命。” 司马锐边说边掐着秦云妆的脖子将她抵在紫檀木雕花的门上,秦云妆一脸精致的妆容已经混成一团,司马锐的绝情让她不能喘息,更是不能相信,在太尉府她就输了,却没想到,她为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付出了这么多,陪他害人,助他造反,却终究抵不过一个贱女人。 “滚吧。”司马锐将秦云妆狠狠地踹到一旁,吩咐了杜生将秦云妆带回寝殿,便是朝着墙上的密道入口奔去。 知道这个密道入口的人不多,而且他们其中绝大部分都死了,上一次他就是用这个密道将秦云妆带到了荷花池,让秦云妆眼睁睁地观看了一眼溺死秦临风的好戏,只是当时的秦云妆是被蒙着面绕了个圈带过去的,他相信,凭借秦云妆的本事绝对不会发现这其中的奥秘。 密道的开关是在一幅春色满园图上,司马锐找到了画上的开关,是在一株木棉花的枝干处,待到这密道入口处那沉重的石板打开,司马锐深吸了一口气,这密道花费了他整整十年的时间,从一开始被陈皇后带到景晨宫抚养的时候他就已经秘密谋划起了,直到三年前才彻底竣工。 这密道四通八达,可以随时通到皇上的乾坤殿,陈皇后的宫殿和一条直接通往宫外的小道,秦玉暖定是沿着这条密道逃脱了,若是逃脱了还好,可要是让秦玉暖发现了这里头最大的秘密,司马锐边想边加快了脚步。 密道的通道愈发狭窄起来,直到一阵凉风袭面,那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凿出来的空洞,大约三米高,里头颇为宽敞,只是带着一股阴森的铜臭味和伤口腐烂发臭的气息,还时不时传来一些低沉喑哑的呻吟,像是一头被困住的猛兽在低吼。 司马锐慢慢挪着步子进去,里头有四条胳膊粗的铁链,集中捆束在一个毛发肮脏看起来就像一只野兽的生物身上,而在铁链的末端,是一个环形的锁扣,锁扣中央是一根尖利的铁刺,这铁链,就是这样直接穿透了野兽的四肢,将他直接钉在锁扣上的。 随着这野兽的挣扎,污血还会顺着铁链流下,牢笼的下方,就是一个一米的深坑,湿润的坑壁上爬满里肚子饱饱的吸血虫,它们的养料,就全来自这野兽挣扎时流下的鲜血。 司马锐掩着口鼻朝里头看了一眼,确认里头一切如常之后,正准备回身往回走,一声阴凉透骨的女声突然响起:“好一招偷梁换柱,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绝不会相信如今在京郊操练士兵的蒙大将军只是个冒牌的,而真正的,居然在这里。” 司马锐猛然回头,发现秦玉暖竟然一直跟在自己身后,他眯了眯眼,他觉得自己被算计了,眼前个女人果然是高手,在自己推开密道门之前,秦玉暖可能最多只是猜到这宫殿里有密道,却不知道在哪里,更不知道这密道里会隐藏着这样一件恐怖的牢笼。 秦玉暖利用司马锐多疑的性格,她知道司马锐要进来的话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最重要的地方确认一切无异,不知不觉中,却反而将秦玉暖带了进来,让她看到了这样一幕。 司马锐的眼神突然盈满了杀气:“纵然你是我最爱的女人,可是你以为,你进来了,我就会这么轻易放你出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惊天反转 司马锐的语气阴森恐怖,耳边是被挑断了脚筋手筋的蒙化蒙大将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嘶吼,秦玉暖慢慢走近,忽而一笑,对着司马锐道:“你以为我跟着你进来,没有一点能出去的底气,敢吗?” 司马锐忽而咧嘴一笑:“秦玉暖,你太嚣张了,而且极其自信,所以,我很喜欢。” “是吗?”秦玉暖慢慢走近,她的眼神突然流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魅惑,像是勾人的咒语,意志力再坚定的男人也会有一瞬间的晃神,“那你,喜欢这个吗?” 说话间,秦玉暖已经是将一直藏在手掌中的生石灰洒在了司马锐的眼睛上,继而连忙后退。 “冷霜。”秦玉暖一声令下,一个紫色的身影犹如鬼魅般地出现,手中一柄软剑舞如银蛇,密道里本就晦暗,司马锐双眼都是生石灰,刺痛让他更加睁不开眼,还为出手,就已经被冷霜用软剑抵住了脖颈。 冰凉的触感让司马锐打了个寒颤,可他也从不做无用功。 司马锐的眼睛已经红肿,空气里,生石灰的气味和秦玉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一次次撩拨着司马锐的神经,这两样的东西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呵,小把戏,”司马锐不屑地道,“整个景晨宫都是我的人,整个皇宫我都已经控制大半,就算,你把我杀了,你也走不出这里。” “三皇子真是太小看我这位婢女了,”秦玉暖亦是摇摇头道,“冷霜也不是谁都肯杀的,像你这样的,只会脏了她的剑。” 司马锐清冷地笑了一声,脚步却慢慢地往后挪,身后的手已经准确无误地摸到了密道墙壁上的一个小小的凸起,他指尖一转,正要按下。 “三少奶奶,他向发求助信号。”冷霜一眼就看破了司马锐的诡计,用剑一挑,锋利的刺痛感让司马锐下意识地缩回了手,指尖泛着殷虹的血迹,可就在刚才,他已经眼疾手快地按下了那个特殊按钮,就在同时,东配殿外的一串铃铛会响起,外头的人自然就知道他在里头出了意外,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有大队人马赶来。 “不要管他,”秦玉暖倒是一副毫不担心的样子,“让他按,我和他一起等,看看,到底是谁来救他。” 秦玉暖这一副底气十足的样子让司马锐心头一颤,不一会儿,密道外头就传来的密集的脚步声,司马锐轻笑,脸上浮出的得意难以遮掩,直到这脚步声越来越近,司马锐眉头一蹙,这脚步声不对,分明不是他手下的人。 一阵邪风袭来,司马锐似乎都已经嗅到了一种冰凉诡异的气息,那是死亡的气息。 “三皇子,咱们,真是许久不见了。” 这声音…… “冷长熙!是你!”司马锐不敢相信,昨夜他已经布下了周密的计划,将冷长熙的十八影卫逐个引开,虽然还没有抓获,可是十八影卫的行踪已经完全在他的控制之内,至于冷长熙,虽然没有当场捉住他,却也派出了他手下最为精锐的高手一路跟踪追索,如今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可他万般没有想到,冷长熙居然还在宫里。 生石灰已然迷得司马锐睁不开眼,但他依然可以感觉得到那泛着森森凉意的气息在慢慢靠近,那是冷长熙。 “没错,是我。”冷长熙饶有兴趣地看着。 司马锐突然觉醒:“你是跟在司马憨身边的那个小厮?” 冷长熙笑了:“不止,从昨夜到今天,你我应该见了不止那一回了,你宫外的守卫,宫道上和你擦肩而过的内侍,甚至,某一些你身边最为亲近的人,很有可能都是我。”冷长熙摇晃着手中的人皮面具,嘴角浮出一丝自信的笑。 原来冷长熙才是人皮面具的高手,其实想想也十分合情合理,只是让人惊异的是,原来一直以为帮助冷素心用人皮面具遮掩容貌的正是冷长熙本人,彼时他才十岁,居然就会那么精密的人皮面具的制作了。 “暖暖,可还好?”冷长熙绕过护着秦玉暖的冷霜,将秦玉暖搂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这一记吻犹如让人安心的一颗药丸,只那么一瞬,刚才还弥漫在秦玉暖心间的所有担忧和忐忑全都烟消云散了。 秦玉暖窝在冷长熙的怀里,小猫般点了点头:“我很好。” 不一会儿,外头就有人来报,说孙妙杨已经进乾坤宫替皇上诊治了,皇上除了因为长期又迷幻药影响,意识有些不清晰之外,其他身体状况没有受到影响,而一直私下动手脚的赵太医也在冷家军的人捉到他的时候什么都招供了,其中他是如何伙同三皇子司马锐毒害大皇子妃,继而又嫁祸给陈皇后的事情,都供认不讳。 “司马锐,你的所有罪行都已经暴露无遗了。”尚显华尚将军立喝了一声,他身后两个士兵便是立刻上前,用锁链将司马锐捆得结结实实的。 而另一队人已经是早早地跨过血池,将被虐待得不成人样的蒙化给解救了下来,只是蒙化的手脚受伤严重,即便能恢复起来,也不可能再提得起刀剑了。 “将军,京郊那个假的蒙将军该如何处置?” 冷长熙眯了眯眼:“自然是收押交给皇上定夺。” 论帮手,司马锐身边的刘保和赵太医以及秦家的势力和窦家的杀手都已经暴露无遗,论军力,他处心积虑地用自己的人手插入兵力强大的蒙家军,结果也被诛杀,甚至连这条话费了自己七年心血的密道也被公之于众。 换了谁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乾坤宫,用了孙神医带来的特殊香味的药材后,昭宣帝的身体已经大好,渐渐的都可以开始下床走路与人交谈了。 “太后娘娘到。” 还未等太监的话语完全落完,太后便已经是疾步走进了殿内:“皇帝身体如何了?” 昭宣帝摸了摸有些发痛的太阳穴,摇头道:“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头发昏得厉害,不过孙神医既然说已经没有大碍,相信不需多日也会好转,母后不必担心。” 太后听了厉色甩开了袖子:“好大胆的司马锐,居然如此嚣张,竟然敢对皇帝你使这种不干净的迷幻药。” 昭宣帝早便也知道了外头的情况,一时间怒上心头,一掌拍在床边的红木茶几上:“逆子,若不是看他命途多舛,前一阵唯一能照顾他的皇后也去世了,朕何至于如此纵容他,竟然将那么多朝中大权放手与他,是朕太糊涂了。” “皇帝何须如此自责,”太后安慰着昭宣帝道,“不过这一次,冷长熙冷大将军和平郡主秦玉暖平定这逆贼有功,皇上,您看?” 冷长熙的功劳昭宣帝自然是知道的,从私情出发,他素来都是将这个胞姐遗子当做自家人看待,不若,也不会自冷长熙小时候起就暗中替他请了最好的师父教习,更不会在冷长熙才年满十八的时候放手了大齐二成兵力与他。 “赏是自然要赏的,”昭宣帝点头附和道,“只是儿子在想,如何处置那个狼子野心的逆子。” 皇子叛乱,朝中必有人手加以支持,若是大张旗鼓地处理这件事,只会打草惊蛇,昭宣帝想趁着司马锐如今被擒却还没机会和宫外人手联系之前,想出一个两全之策,可以将三皇子党派一网打尽。 太后略一思忖:“倒不如效仿高祖皇帝,先是以大齐今年多灾多难为由,派三皇子前往皇陵向老祖宗祈福,皇陵距京城路途遥远,只要严加看管,那逆贼和京城中的人必定会暂时失去联系,就趁着这时,布下天罗地网,待到清理完京城势力之后,再在皇陵将那逆贼秘密处死,对外宣称病逝。” “很好,那便依母后的意思。”此刻,昭宣帝对于司马锐已经没有丝毫的血肉亲情,在他的心目中,司马锐只是一个以下犯上的逆贼,杀他,不过是手边刀起刀落的事情。 与此同时,秦玉暖和冷长熙才从密道里出来,还不知道在乾坤宫里太后和昭宣帝二人已经轻易地决定了司马锐的生死。 “将他押下去。”冷长熙吩咐冷武将司马锐带了下去。 走到景晨宫门口,司马锐勉强能看到东西的眼睛捉到了那么一丝熟悉的身影,他的眼眸立刻亮了起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前一秒还对自己俯首称臣的女人。 “秦云妆,是你!你这个蠢妇,是你引他们来的?”司马锐咬牙对着唯唯诺诺的秦云妆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有朝一日我定扒了你的皮。”司马锐还要喊些狠话,可身旁的冷武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块被撕碎的破衣衫沾了点水壶里的水往司马锐嘴里头一塞,他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秦玉暖站在十八级台阶上看着司马锐被送走,又看到朝着自己这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的秦云妆,没有说话,直到秦云妆走近了秦玉暖才是微微一笑道:“大姐姐,别来无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风波未平 纵然秦玉暖主动唤起了秦云妆,秦云妆依旧不敢靠近,在她的心里,秦玉暖已经不再是太尉府那个任打任骂的庶女了,她深知,秦玉暖的现在的实力远远在她之上。 秦云妆懦懦地看着秦玉暖,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 “大姐姐若是没什么事,我便先走了。” “三妹妹留步。”秦云妆还是鼓起勇气喊住了秦玉暖,此时冷长熙已经识趣地离开,偌大的台阶上,只留有这关系十分微妙的姐妹二人。 秦玉暖看着欲言又止的秦云妆只是发笑。 “三妹妹,”秦云妆怯怯地开口道,“这一次,我帮了你,可是父亲那边……。” “怎么?”秦玉暖冷哼了一声,“从一开始我就告诉你,父亲和三皇子是一条战线上的,你既然敢做,就必须要做好被父亲遗弃的准备。” “可是司马锐杀了哥哥,”秦云妆口不择言地道,“不,不对,虽然不是他亲手杀了哥哥,可是哥哥也是因他而死,我替哥哥报仇,有什么不对,父亲,父亲那么疼我,那么疼爱哥哥,他不会的。” “秦云妆,你还是醒醒吧。”秦玉暖用指尖捏起秦云妆的下巴,让秦云妆不得不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若是父亲当真把自己子女的性命看得这么重要,从一开始,他又怎么会答应和三皇子联手演了一出秦临风之死?又为何不在司马锐在间接害死秦临风之后和他决裂?又怎么忍心把你当做一颗棋子一样送入宫中?因为他内心清楚地知道,他的荣宠,他的将来,比你们更加重要,又或者,正是因为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失去了一个可以帮助他的女人,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更是不能退缩,我相信,司马锐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所以才死咬着他不放。” 秦云妆突然一副觉醒的模样:“那明日呢?司马锐被抓了,那秦家的人。” 秦玉暖斜了秦云妆一眼:“你以为呢?秦质自有脱身的法宝,不用担心。” “你自然是不担心了,”秦云妆突然死死地拽着秦玉暖的袖子道,“你和你那个弟弟都入了宁王府,宁王府这回平定有功,自然是大赏特赏,可是秦家上下那么多口人,你怎能放置不管?” “我放置不管?”秦玉暖只觉得好笑,“大姐姐,当初将我和宝川抛弃在后座房不管不顾的是父亲,任我们自生自灭的是你们这些所谓的亲人,对我们百般苛责的是你的好母亲,如今,你却将秦家有可能遭遇的一切怪罪在我的头上。” 秦云妆立刻认识到自己的失言了,她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对着秦玉暖喝来呼去,她们身份有别,实力有悬殊,她不得不承认。 “平郡主,我并非是想……。” “我不想再和多说了。”秦玉暖扭头,突然唤了冷霜出来,“冷霜,我们走。” 秦云妆知道这个紫衣婢女的身手,不敢造次,只能无奈地看着秦玉暖的背影慢慢走远,直到和一直守在殿外的冷长熙相汇,两人牵手,相视一眼,继而离去。 马车上,冷长熙一直舍不得放开怀中的小刺猬,他用略生胡渣的下巴抵着秦玉暖的额头,时不时地还会低头吻着秦玉暖的耳垂,眼睑,鼻尖。 “行了,”秦玉暖娇羞地直起身子,一边柔声道,“现在也你可以告诉我,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长熙只是将秦玉暖搂得更紧了,将昨夜的一切简单地说了一些,刻意地将一些比较凶险的事情给隐瞒了,说完,只是贴在秦玉暖的脖颈处反复摩挲:“倒是你,太冒险了,若不是你在宗人府六皇子那留下了讯号,还利用香味传递消息,让我知道密道所在,你可知道,你独自和司马锐相处,有多危险。” 秦玉暖往冷长熙的怀里窝了窝:“我一门心思地担心你的安全,没想那么多。” 马车行驶在宫道上,后方却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喊声。 “冷将军,留步。” 本以为是冷家军当中报信的人,却没想到,来的人是大皇子司马若。 “冷将军。”司马若快步走来,秦玉暖和冷长熙的马车虽然走得不快,却也让司马若在这寒冬腊月里出了一身大汗。 看到匆忙赶来的司马若,冷长熙眼神微眯,继而便是直接下了马车。 “大皇子?” “冷将军,我有事求平郡主。” 秦玉暖探出头来,司马若环视四周,才是压低了声音对着秦玉暖道:“塞淳肚子里的孩子……。” 大皇子妃塞淳公主如今已经怀胎满了八月,正是最关键的时候,自从上次软禁事件之后,芸贵妃和司马若对于塞淳更是严加保护,如今却不知道又出了什么问题。 “塞淳的脉搏变得很弱,请了张如庭张太医来看了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我担心,是有人趁虚而入,在塞淳的补药里头加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司马若一边带着秦玉暖朝着晨曦宫里去,一边匆忙解释。 “大皇子你莫慌,”秦玉暖企图安抚一下司马若的心,“有些事情,说不定是自己在吓自己。” “塞淳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司马若的面目变得让秦玉暖觉得有些陌生,甚至,带着一些野心勃勃的味道,“如今三弟要被送入皇陵,朝廷需要整顿,六弟的势力还未成风气,平郡主,这是我东山再起的最好的时机,你知道吗?” “大皇子?”秦玉暖看着双眸都充斥着权势和狂妄的司马若,瞬间,眼前这个曾经飘逸得像谪仙一样的人竟然露出了一种魔鬼才有的狰狞。 秦玉暖心头咯噔一下,问出了心中一直怀疑却不敢去确信的一件事:“大皇子,昨夜六皇子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司马若身子猛地一颤,他的眼里已经露出凶相。 秦玉暖却是毫无畏惧地步步逼近道:“宫里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太后都被司马锐的人给盯住了,可是为什么晨曦宫里头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什么?大皇子,你告诉我?” “我要告诉你什么?”司马若语气已经开始变得不自然。 “还有芸贵妃,为什么芸贵妃的宫殿也没有受到任何损失?”秦玉暖睁大了眼睛,“大皇子,你和芸贵妃,是不是早就料到司马锐会有此行动,可是你们却没有想到要提前告知皇上禀报太后,你们隐瞒下来,目的就是看着司马锐和长熙鹬蚌相争,你们渔翁得利,经过这件事之后,司马锐必定会被皇上收押处死,而冷家军和十八影卫也会受到创伤,届时,你们便是蓄势待发,有所图谋。” 秦玉暖小小的身子却散发出一种无比强大的气场,将司马若步步紧逼到一个没有人的墙角,秦玉暖看得出来司马若内心的挣扎和纠结,司马若从打心底是不愿意去争斗的,只是无奈,他有一个太热衷于权势和利益的母妃,芸贵妃那样强势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让司马若放手皇储这个位置。 “我为什么要害冷将军?”司马若牵强地笑着,“就算按照你说的,我要争夺太子之位,可冷将军只是一个外臣,即便他实力再强大,也终究只能是一个臣子。” 秦玉暖忽而欠了欠身子,语气清然地道:“大皇子,难道你不知道,按照大齐律法,能继承皇储的人不仅是皇帝的直系皇子,旁系的子侄辈的,也可以吗?” 司马若呆若木鸡地看着秦玉暖。 “其实你和司马锐一样,早就知道冷长熙是长公主之子,长熙,是有资格继承大齐皇室的人,对不对?” “我不想的,”司马若发了一会儿愣,突然语气一下子就悲凉了起来,“可是我必须要争,母妃说,我若是不争,死的人只会更多,我已经看了太多太多的人离开我的身边,儿时陪我长大的小方子,我的乳娘,还有我第一个爱的女人,他们……。” 秦玉暖慢慢退后了几步,似乎又突然想到些什么,所以,蒙化将军被司马锐软禁,芸贵妃和大皇子很有可能也是知道的。 天呐,蒙化将军,不应该是芸贵妃的亲哥哥吗?难道为了引司马锐入局,芸贵妃连自己的亲生哥哥都可以放弃,都可以置之不管,让蒙化在那个阴冷晦暗的密道里过着不见天日的囚徒生活。 还是…… “冷霜!”秦玉暖突然大声一喝,一个紫衣立刻自墙头跃下,拱手待令,“军营那边什么消息?” 冷霜拱手回道:“皇帝下令诛杀冒牌蒙将军的密诏已经在路上。” “去拦下。”秦玉暖冷静地下令,这个命令却让冷霜眉眼一怔,让她去拦皇上的密诏,这不是找死吗? “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秦玉暖蹙眉厉声喝道,“必须在密诏到达军营之前赶到,若是可以,多带些人马,保护蒙将军。” “可是三少奶奶……。”冷霜不解,军营里头那个明明就是冒牌货,如今皇上正是在气头上,正在大规模地扫清京中三皇子留下的影响。 秦玉暖猛地攥了攥衣角,心中暗叹,司马锐啊司马锐,你果然高手,竟然就这样将我们都骗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第七十五章 瞒天过海 纵然冷霜再是不解,秦玉暖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和她解释清楚,若是晚了,大齐又将折损一个良将。 与此同时,司马锐正被冷武秘密押送到宗人府警备最为森严的一个密室里暂时收押。 “进去吧。”冷武冷冷地瞅了司马锐一眼,面无表情。 “你的伤?好得挺快的。”司马锐挑衅般地看了一眼冷武受伤的胳膊,冷武没有说话,司马锐的嘴角忽而泛上了一丝凉飕飕的笑意,他抬头开了开从牢笼窗格子外头射出来的三道光影,忽而道,“真是可惜,再过半个时辰,大齐又要折损一个带兵的好手了。” 傍晚,秦玉暖已经回了院子,冷长熙保险起见,已经不准她再出院子一步,还派了冷霜和十八影卫中最为细心的两人严加看守,秦玉暖收到的消息,都是满儿四处搜集打探来的。 “如何?”秦玉暖看着急匆匆从外头赶回来的满儿,拉着她的袖子问道。 满儿气喘吁吁地道,“冷姑娘赶到军营的时候,皇上的人已经到了,当时僵持不下,险些就要干起来了,不过好在前去宣旨的公公里头有一个是认识冷姑娘的,听了冷姑娘的话之后,只说要再回请皇上。” “回请便是好的。”秦玉暖的心登时便放下了。 满儿却是不解了,“三少奶奶你如何就知道,军营里头的那个蒙将军是真的反而密道里头被关押的人是假的?这两个蒙将军真假难辨,这若要是弄错了……。” “我起先也不敢确信,”秦玉暖蹙眉道,“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一看到密道里关押的和蒙将军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自然就会想到外头的那个是假的,可谁知道,司马锐狡猾奸诈,他恰恰是利用了人们的这个心理,我估计,当时他大抵已经发现了我的行踪,其实他是故意引我去那间密室的,他想让大家都以为,在军营里的蒙将军时假的,而以皇上干净决断的性格,知晓这个消息之后,定然会在第一时间下令秘密诛杀军营里的蒙将军,根本不会向芸贵妃和大皇子询证。” “三皇子真是好生狡猾。”满儿感叹道。 “不,他不是狡猾,他是聪明,甚至有些聪明得过头了,”秦玉暖咋舌叹道,“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除掉大齐第一武将世家,卸掉了芸贵妃和大皇子的一只有力臂膀,若是能成功,还可以趁机将自己关在密室里那个假蒙化给扶正,借机掌握朝中兵权。” “可是,”满儿蹙眉道,“可是三皇子不是已经被……。”满儿想说司马锐的行踪已经败露了,皇上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信任司马锐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秦玉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之前司马锐是和皇上玩暗的,我看,这一回,他是要开始玩明的了,你信不信,押送三皇子去皇陵的马车半路上一定会出事。” “是有人要害他?”满儿问道。 秦玉暖摇摇头:“非也,是他自己要救自己。”看着满儿立刻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秦玉暖只是端起桌子上的剪刀将烛芯剪短了一点,让烛光更加明亮了一些,“我们阻止不了的,看来,这一场宫里头的变故,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晚上,冷长熙回来的时候已经十分疲惫,秦玉暖细心地替冷长熙端来了洗脚水,屏退了所有的丫鬟和嬷嬷,准备亲自替冷长熙好好洗一洗,谁知,那双似春葱般白净的手指才触碰到这冒着热气的洗脚水就被冷长熙猛地给拽了上来。 愕然之间,秦玉暖已经是被冷长熙搂在了怀里,拥倒在褥子上。 冷长熙像是看着一只不听话的小宠物一般,用指尖轻轻敲着秦玉暖的鼻尖,“都说了让你回来便是让你好好休息的,怎么?听说你下午还一直让满儿出去打听外头的情况?你啊你,倒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秦玉暖倒也不抵赖,她只是示好般地往冷长熙怀里蹭了蹭,颇有些得意地道,“若不是我,你们也不会知道军营里头的蒙将军其实是真的,司马锐一招掩人耳目真是使得出神入化。” 说起这件事,确实应该感谢秦玉暖,昭宣帝傍晚知道秦玉暖派人去拦了他的密诏颇为恼怒,可待军营那边更为详细的消息传来,也让昭宣帝为之一振,加上从密道里救出来的那位“蒙将军”一直神志不清,一时间也无法辨别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能押后待审。 听着冷长熙说完宫中发生的所有的事,秦玉暖已然有些劳累了,伏在冷长熙的膝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半睡半醒的状态,迷迷糊糊之间,只感觉冷长熙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啄了轻轻的一记吻,继而将她打横放平盖上了褥子,与她一同和衣而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秦玉暖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起来时,冷长熙已经不见了,外头的听雪和满儿听到秦玉暖起床的声音,便是立刻端了热水和洗脸的胰子进来。 “外头什么事情这么吵?”秦玉暖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听着不像是府里的动静,宁王府向来清净,很少有这样的热闹。 满儿和听雪相视了一眼,谁都不说话。 秦玉暖瞅了这两个小丫鬟一眼,手指间捏着汤匙舀着杏仁羹的动作依旧是那么悠然,只将眼神挪向了一直未说话的喜儿:“喜儿,你说。” 喜儿平日虽然开朗胆大,可今日却显得格外的谨慎,她诺诺地点点头道:“三少奶奶,外头,外头那是晋和公主出嫁呢。” “晋和公主?出嫁?”秦玉暖很是诧异,她从未听说大齐有这样一位公主,更没听说大齐最近有什么较大的婚事。 “是啊,”喜儿继续道,“四姑娘死后,皇上本来是有意向将昭静郡主送去西夏和亲的,结果又不了了之,如今昭静郡主被软禁在靖公主府里,等同于是被废名了,而这位晋和公主,听说也是临时册封的,为的,就只是给西夏一个交代。” 临时册封公主,临时推上花轿,在大齐,这个男尊女卑如此严苛的朝代,女人的确只是用来交易的商品一般,同时男人们还会给你灌输这样的思想,你能被利用,起码还说明你有价值。 “是哪家的姑娘?”秦玉暖详细问道。 “是上官府的上官姑娘,上官仪。” 秦玉暖心头略惊:“怎么会是她?如今西夏和大齐局势未定,去了也是前途莫测,上官渊和上官老先生难道不能够阻止吗?” 一个是大齐左相,一个是大齐学术界的泰斗,连家族中一个弱女子都无法护得周全,这是多么的讽刺。 “可若是她自己自愿的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黄鹂般阴柔婉转声音,男人们听了会喜欢,可是这等妖媚的声音在秦玉暖耳朵里,只是一种让人难以下咽的恶心。 进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一段挑事过多,被宁王勒令在房里思过的唐姨娘。 面对从不主动踏足秦玉暖这个院子的唐姨娘,秦玉暖自然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两人之间的瓜葛实在是太多了。 “喜儿,满儿,去看看门房里那些丫鬟都不做事了吗?”秦玉暖看都没看唐氏一眼,“如今真是愈发惫懒了,什么人都往院子里放。” 唐姨娘的脸色一僵,看着秦玉暖实际上是将丫鬟打发了下去,脸色又立刻谄媚起来:“我就是说,三少奶奶不会这么小气,将一个忠心耿耿来报信的人拒之门外的。” 秦玉暖斜了唐姨娘一眼,自从宁王妃死后,这个唐氏似乎瞅准了秦玉暖这儿是个会生财涨运的地儿,一日日的跑得愈发勤快了。 “忠心耿耿?”秦玉暖悠然地挽了挽袖口,移步到了绣架旁,素手牵针引线,只当唐姨娘是空气,“我从来都没看出,唐姨娘您对我还有忠心可言。” “那是如今,”唐姨娘眼巴巴地靠前,“我今个,当真是有重要消息要告诉三少奶奶你。” “若是说上官仪被册封晋和公主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唐氏继而笑道:“可是三少奶奶必定不知道,这上官姑娘为何会主动请求前往西夏和亲。” 秦玉暖看着唐姨娘,不说话。 “哼,我只听说啊,近日新被挑选陪侍在上官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其实是从宫里头出来的,而那丫鬟在宫里头做事的时候,和三皇子司马锐身边那个叫杜生的太监,是对食。” 秦玉暖眼眸微挑,居然又和司马锐有关,此事还未揭过,唐氏更是故作神秘的低声在秦玉暖耳边道:“还有一事,自孙姐姐死后,孙家在京中便是缺少了一个有力的臂膀,我听着府里头那些老嬷嬷说,孙家似乎有意向再在族里找一个懂事出色的嫡女嫁过来,如今,请求皇上赐婚的折子都已经递上去了,就等着皇上批下来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金陵来客 秦玉暖抬眸看着唐氏一副讨赏的表情,眉眼只是慢慢地继续沉了下去,专注于自己手头的工作,这是替宁王大寿准备的一副仙鹤图,整幅仙鹤图长一丈,宽三尺,气势磅礴中仙气飘逸。 “你说的这两个消息,对我来说,都没用。”秦玉暖头也不抬地道,“第一,三皇子已经被收押,纵然他和上官仪有什么不光彩的交易,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了,至于你说的第二件事,孙家人进门,无论是做正妃还是侧妃,都是压在你的头上,我是太后娘娘亲自册封的五品平郡主,无论谁进门,对我来说都没有影响。” “这自然对三少奶奶没有影响,可是……。” “可是你却不甘心?”秦玉暖瞟了唐氏一眼,一下就将她的心思看得透透的,“是想着自己在宁王府这么多年,替王爷生了一个长子,可位子却始终是一个姨娘,比不上后进来的曹侧妃,更是比不上家世雄厚的宁王妃,如今孙家还准备再送进来一个,你就更没地位了,若是再上下一个一儿半女,尤其是一个儿子,你们这一房,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了,对吧。” 唐姨娘身形一顿,继而挺直了腰板道:“没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三少奶奶你地位尊贵,还是声名赫赫的太尉府出身,如今还嫁给了三少爷,自然不懂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人的处境。” “我不懂?”秦玉暖只觉得好笑,她面临的那些曾经要比唐氏口中的苦难和不平艰难百倍,“行,你就当我不懂吧,你这个忙,我帮不了你,孙家要嫁女儿进门,人之常情,我无话可说,我只劝唐姨娘你也少折腾一些。” “不帮便不帮,哼。”唐姨娘心里头全然都是想着自己儿子的前程,她一改方才谄媚讨喜的态度,扭着腰身便是直接出了门,连个招呼都没有打。 满儿这时带了个老嬷嬷进来,这嬷嬷看着有些眼熟,大抵是在宁王手下管事的。 “三少奶奶,王爷身边的崔嬷嬷来了。”满儿将崔嬷嬷引进来,崔嬷嬷对着秦玉暖行了个揖,一副老练精干的模样既不卑躬屈膝,也没有显得太过强硬。 “奴婢是为了宁王大寿的事情来的,”崔嬷嬷和蔼地道,“宁王早先便将大寿的事情交给了三少奶奶,自然也是放心让三少奶奶掌管大事小事的,可是如今朝中出了这样的岔子,宁王的意思,是让这寿宴能多简单就多简单,避免太过张扬了。” 秦玉暖点点头,宁王之所以能博得皇上这么长时间的信任,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宁王懂得收敛锋芒,不要在不适合的时候干不适合的事。 “还有便是,”崔嬷嬷突然压低了声音道,“按宁王的意思,是想再多加几个座位。” 宾客的名单早就定好,不过半个月就是宁王寿辰,这时候突然变动…… 秦玉暖没有半点不快,只是点点头道:“崔嬷嬷直说,要添多少个座位我看看情况,尽量能添的都添进去。” 崔嬷嬷笑道:“也不多,只是四个,只是这几个都是从金陵来的贵人,其中一个的位置,希望安排得和宁王平起平坐,不要让这位贵客觉得仓促,也不能让宁王府失了脸面。” 金陵?那不是宁王妃的老家吗?也正是孙家的发源地,看来这几位来的贵客应该就是孙家人了。 秦玉暖也跟着和婉一笑:“不过四个而已,这个不难。” “那奴婢也就将宁王的意思带到了,奴婢先行退下了。”看着崔嬷嬷离开的背影,秦玉暖已经是靠着窗框略略出神。 院子里的梅花刚吐出了花苞,嫩白的的花瓣犹如刚下了一场新雪,里头嫩黄嫩黄的花蕊已经争先恐后地想要从花苞里头挤出来,似一团一团的小粉黄推搡着,欢呼着这一场寒冽的晚冬给她们带来的独占鳌头的机会。 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实力的人。 院子里,满儿正在细心地用小煤炉煎着中药,这是给冷武煎的,冷武手臂上的伤口还有些淤青和发肿,需要不停地冷敷消肿。 “满儿姐姐,又煎药呢。”来来往往的小丫鬟走过路过都喜欢打趣满儿几句,一脸的嬉笑,“也不知道,是哪个郎君这么有福气,日日都可以喝到满儿姐姐亲手煎的药。” 满儿听了,脸瞬间就红了,两片红霞晕在脸上,一下手脚都有些慌乱了,一不小心,险些就打翻了摆在旁边的药包。 身旁的罐子咯噔一响,似有人跟着坐了下来,那些打趣嬉笑的小丫鬟们突然掩嘴一笑,各自都散去了。 满儿一惊,一只大手已经是扶起了满儿刚才被烫到的左手的无名指。 “怎么这么不小心?”突然出现的冷武让满儿浑身一颤,她瑟缩地想要将手收回来,却被冷武捏得紧紧的,冷武是个反应慢半拍的人,他一门心思地只想着满儿如何这么不小心,这要是烫到了不及时处理可怎么好。 冷武低下头,一股凉风吹拂在满儿的指尖。 “行了,这么多人呢。”满儿红着脸将手指猛地抽回,冷武这时才是反应过来,愣头愣脑地摸了摸头,也不说话了。 冷武功夫一流,可是在这些女儿家的事情上总是显得有些迟钝,满儿用余光瞅了冷武一眼,头一扭,只从腰间掏出了一个黑色流苏坠子,边角剪得齐齐的,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满儿将坠子握在手心,直直地将手往冷武怀里一杵。 “诺,给你的。” “嗯?”冷武还没反应过来。 “呆子,送给你的。”满儿红着脸,直接将坠子丢在冷武怀里,后退了几步,似乎又想起什么,从怀里又掏出一个深紫色的坠子,递到冷武怀里,“这个,是给冷姑娘。” 冷武笑了:“那小丫头还从来没有收到过这般女儿家的东西,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罢,摸摸头,又想到什么似的,将手中那只黑色的坠子拿在手中摇了摇,憨厚地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我也……我也很高兴。” “呆子。”满儿低头嗔了一句,扭头便回了屋子。 冷武还想追,哎呀,这丫头,不是要给自己煎药吗?怎么火还没点着就走了? 恰此时,从外头办完事的冷霜急匆匆地进了院子,一眼便看到自己这个呆若木鸡地站在院子里的傻哥哥。 冷武见到冷霜进来,想要及时将手中的深紫色穗子交给她,谁知冷霜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道:“待会再找我,我有急事要禀报给三少奶奶。” 此时的秦玉暖已经倚着窗格盯着院子里头看了许久,听到冷霜回来的声音身子立刻坐直了。 “如何?” 冷霜拱手禀报道:“奴婢已经前去孙家下榻的客栈视察了一圈,包括马车夫和主子总共二十四个人,孙家这次送来的是孙家二房的嫡出大姑娘孙宝珍,年方十八,在金陵也是有名的才女。” 秦玉暖抬手,悠然地给自己斟了一盏绿茶,茶香四溢,让人宁静:“然后呢?若她是普通的大家闺秀,你也不会如此惊慌吧。” 冷霜点头道:“没错,若是奴婢没记错,奴婢在空明山学习武艺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位孙姑娘,当时她化名为宋珍,是空明山的第一位女弟子,也是当时奴婢要入学空明山要挑战的第一人,却不知道为何,如今她却摇身一变,成了孙家二房的大姑娘。” “有什么不可以的。”秦玉暖对这种事情倒是看得十分淡然了,冷霜本就师从多门,常年在各处学习武艺,过目不忘,秦玉暖自然不会怀疑冷霜的记忆力,而这种化名的事情,自从冷长熙利用苏成海的身份接近秦玉暖之后,身份什么的,在这个世界,本来就不那么重要了。 “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秦玉暖眉间微扬,“你可还记得宁王妃?她也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却也有着一身好武艺,而这为即将成为我的新母妃的孙姑娘,也在外学习过武艺,外头的人一直说孙家人家大势大,人不可欺,这强大到底在了哪里,这个问题,如今,可是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冷霜似乎也懂了些:“三少奶奶是觉得,这孙家其实一直是用商贾官宦之家的名义来掩饰其武学之家的实质?可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好处多了去了。”秦玉暖细细一想,只觉得这其中的秘密真是愈发神秘,让人忍不住地探索了,这三皇子一事还未完全尘埃落定,这又冒出了一个神秘的孙家,真是让人觉得丝毫不乏味,“就拿宁王妃举例,在人赃并获之前,但凡府中发生任何怪事,或者有高手出没,大家会联想到一个端庄高贵的宁王妃吗?” 冷霜点点头,继而又听到秦玉暖问道:“不过你说过,你和那个孙宝珍交过手,我想问问,若是你和她对上了,胜算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整顿风气 冷霜认真地想了想才是开口道:“三年前,我与她一对一,我胜三招,而如今,却不知道了。” “三招够了。”秦玉暖挽了挽有些松散的发髻,眼神只朝着外头那一树雪树梅花痴痴地望去,看起来,这天气,是快要下雪了。 没过两日,一场鹅毛般的大雪当真降了下来,正是大齐难得的一个寒冬,宫里头便是传出了两个消息,一个是三皇子司马锐感大齐多灾,内心不忍,主动要求去皇陵替老祖宗供奉添香,第二个,便是晋和公主出嫁之后上官渊被封为定国公的事。 “卖女儿求爵位,真是无耻。”喜儿正是替秦玉暖挽着最后的丝线,一副仙鹤图将成,可这眼睛却还是找不到合适的丝线,用鸦青太浮躁,用乌黑又太沉闷。 “他这个爵位自己都未必拿得安心,你又替他操什么心。”秦玉暖觑了喜儿一眼,喜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大大咧咧的,有些像过去的铜儿,秦玉暖敛下眉头,只求铜儿那类事不要再发生,多事之秋,她已经经不起背叛了。 院子外头传来几声嘈杂,像是一群女儿家聚集起来讨论着什么,秦玉暖往外头探了一眼,约莫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蹙了蹙眉头,问着身边的满儿道:“廖妈妈这一阵看起来很忙啊。” 满儿由是忍不住也蹙了蹙眉头,搪塞道:“是啊,如今三少奶奶身家显赫了起来,这王府里头也少不得巴结的,廖妈妈是咱们院子里第一把手,那些小丫鬟们自然也是争着讨好了。” “怕是不止呢,”喜儿好气没气地道,“现下哪里只是讨好?我听说,廖妈妈昨日才安排了两个三等丫鬟入了咱们院子,还让我好生照看着,那两个丫鬟,做事都做不麻利,多半是廖妈妈收了好处的。” 喜儿口无遮拦,和廖妈妈有些情谊的满儿自然是不自在了,可是喜儿句句属实,她也只得点头附和道:“确实有这件事,我也听说了。” 秦玉暖用剪子将最后的线头给绞干净了,整幅仙鹤图便只差这仙鹤的眼睛了,松了松有些酸痛的肩膀,秦玉暖吩咐道:“去将那两个三等丫鬟给我带进来。” “三少奶奶。”满儿劝道,“何必为那两个无名小辈气坏了身子,奴婢去教训便是了。” 秦玉暖摇摇头:“她们到底也是廖妈妈介绍进来的,你去教训,岂不是博了廖妈妈的面子,如今外头正是大风大浪的,我也得让院子里的人知道,既然在我院子里做活,眼睛耳朵都给放干净一点。” 满儿点头应下,不一会儿,那两个三等丫鬟就被带到了,明明是在厨房帮忙的三等丫鬟,可身上的料子却是素净得很,一点汗渍油渍都没有,两人脚上那双白底鸳鸯绣花鞋更是一点儿泥星子都不沾,头上戴的素银簪子比听雪和满儿头上的都要好。 秦玉暖上下打量了这二人一眼,忽而一笑,只示意了满儿一眼,便是回身进了内室。 满儿立刻笑着招呼了这两人到了院子里头,指着一堆犹如小山高的木柴对着这两个丫鬟道:“近日咱们少奶奶有个癖好,喜欢听着劈木柴的声音午睡,今天就便宜你们了,记得,好好劈,三少奶奶没起身这劈柴就断不能停,喜儿会看着你们的。” 喜儿笑吟吟地便是递了两把钝了的柴刀给这两个丫鬟:“对啊,记得,好好劈。” 这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可谁也不敢说什么。 外头咚咚咚的劈柴声不绝于耳,寒冬腊月的,两个丫鬟很快出了一身大汗,汗湿的衣襟贴在背脊上,风一吹过更是刺骨的寒,屋子里,秦玉暖正是品着暖暖的一盅酸枣汤,近个她的胃口真是愈发刁钻了,什么最酸便最爱吃什么,就连这酸枣汤里的酸枣都是平日里的好几倍。 果然,不一会儿,外头就响起了轻手轻脚的敲门声,是满儿出去开的门,那老练喑哑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廖妈妈。 “少奶奶起了吗?” “还没呢?少奶奶近日愈发嗜睡了,廖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 “哟,都这个时辰了,睡久了,怕也是对身子不好。” “满儿笑了,她还不懂廖妈妈的心思吗?只道:”廖妈妈,你我都是做奴婢的,这主子的心思哪里敢随意猜测呢?“ 恰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尖叫。 “糟了,沉香姐姐砍到手了,哎呀,出了好多血啊。” 这个叫沉香的便是这两个丫鬟中的各自稍高一点的那个,看起来便是娇娇气气的。 廖妈妈正欲继续和满儿周旋,秦玉暖却已经衣襟整齐地站在了门口,她双手交叉搭在腰带上那颗正中央的玲珑玉石前,端庄淑雅的样子明明白白地告诉廖妈妈,她,才是院子里的主人。 “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回三少奶奶,”监督两个丫鬟劈柴的喜儿进来道,“是那个叫沉香的丫鬟劈柴劈到了手指,没事,不过断了一根小指头罢了。” 不过断了一个小指? 廖妈妈浑身一颤,有些惊恐地看着秦玉暖,却看到秦玉暖更是无所谓地垂眸,只顾着打量着自己手上那只翠绿的祖母绿镯子:“哦,原来是小事,给她十两银子将她打发回家便行了,不过我倒是真不记得,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叫沉香的丫鬟。”秦玉暖睨了廖妈妈一眼,“廖妈妈,你可知道?” “奴婢……奴婢……。”廖妈妈有些结巴,可那两个丫鬟已经在院子里朝着廖妈妈苦苦哀求道,“廖妈妈,奴婢可是将所有的身家都给了您的,您答应要保奴婢荣华富贵的,您还说,在三少奶奶的院子里头能多见见三少爷,到时候自然有出人头地的时候,廖妈妈,您可要帮帮我们啊。” “胡话!”廖妈妈立刻面露凶相地冲杀过去,狠狠地打了这个丫鬟一个耳光,“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你们这些骚蹄子,日日怀着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吗?又怎么会让你们有机会接触三少爷。” “廖妈妈,你怎能这样?”断了手指的沉香眼泪婆娑,她家里头虽然也算是充盈,可为了讨好贿赂这廖妈妈可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谁料廖妈妈会这样翻脸不认账,她倒是也不怕了,“廖妈妈,你明明说了,即便不能被三少爷收房,待到这秦家少爷长大后,也是要通房丫头的,难道我那二十两银子都是白给了吗?我可是有收据在的,你别想抵赖。” 二十两,这可以抵得上廖妈妈一年的月银了。 “廖妈妈,你居然连少爷的主意都打上了。”满儿已经是忍不住了,“少爷才六岁,廖妈妈,你真是糊涂。” 秦玉暖慢慢将眼神挪向了脸色煞白的廖妈妈:“廖妈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廖妈妈连忙上前,拦住了沉香掏收据的那只手,又跪着向秦玉暖磕起头来:“三少奶奶,是我老糊涂了,我想着,大石今年都二十四了,一直未娶亲,我也是想着给大石留着点彩礼钱。” “那你在外头放的那些话叫什么回事?”满儿追问道,“你对外头说,新进门的孙主母再大也不过是一个继室,这个家终究还是会交给三少奶奶来当的,你可知道,新妇未入门府里头就有这样的传言,你不是成心要挑孙姑娘和三少奶奶之间的不痛快吗?” “奴婢……奴婢……。” “行了,”秦玉暖不想多牵扯,“廖妈妈,从今日起,你将手中的钥匙给满儿,管事和挑人就交给听雪,院子里暂时也不需要你伺候了,你先回家好好想想,往后到底该怎么做,想好了,再回来。” 这等于是要将廖妈妈变相冷藏起来了,可秦玉暖是主子,说一不二,廖妈妈憋了一口老气未发,悻悻地下去了,院子里的人即刻便散去了,这两个小丫鬟也被遣送出了府,满儿和听雪合手,很快便将这院子里头不干净的人头挑了个干净的,该送回原处的送回原处,凡是做错了事的都罚去了后座房,要么,就直接被遣送出了王府。 一查不知道,这一查,才知道原来这阵子趁着秦玉暖忙着宫里头的事的时候,廖妈妈私下动了这么多手脚,尤其是柴房和厨房,人一下子就少了三分之一,不过也好,留下的都是满儿和听雪精挑细选出来的,做事麻利人也老实。 而就在短短的一炷香的时间后,京城最大最豪华的一家客栈的上等厢房里,一个女子正在用炭笔画着秀眉,脸上略施粉黛便已经是国色天香,她仔细听完丫鬟的回报,嘴角浮出一丝娇俏,口气带着些不屑:“我还以为这个平郡主有多大的本事,原来连手底下的人都看不住。呵,这样,我还怕什么?” “大姑娘英明。”身边的丫鬟立刻附和道。 这女子媚眼微抬:“对了,你方才说的,平郡主身边那个姓廖的乳娘被遣回家思过了,她家居何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初次过招 二月初八,早春的天气带着雪的寒意,棉花似的雪绒花挤挤搡搡地堆积在树的枝桠上,像一群欢乐顽皮的孩童爬在树上不肯下来。 宴席早已布置好,许久未出荷香院的老夫人今日到得格外早,红霞才染红西边的天空时,宴席就大抵已经坐满了。 “老夫人,孙家人来。”老夫人身边的鸳鸯低声耳语道,老夫人与秦玉暖相视一眼,便听到门口的小厮已经把名声给喊起来了。 众人皆是侧目,自角门婷婷步入的孙家两位夫人一下就成了瞩目的焦点。 孙家有个十分独特的地方,那便是孙家的男人们都命短,最长的也活不过三十岁,于是乎孙家便成了女人当家作主的家族,在大齐这样一个男尊女卑观念根深蒂固的朝代,这无疑是一种讽刺,可偏生,孙家的老夫人和大夫人作为两个寡妇却将孙家经营得风生水起。 论经商,孙家的漕运遍布金陵,并且沿着运河一直往下,掌握着大齐四分之一的水运枢纽,论读书,孙家男儿虽然短命,可孙家祖上却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出了不少有才华的诗人,可大抵是因为孙家是女人掌权,所以孙家势力虽然雄厚,可名声和话语权却远远没有江南四大家族昌盛,可其影响着实是大齐一等一的。 孙家向来有女子足不出金陵的,除非像宁王妃这样远嫁而来,这一回,孙家四大夫人一下就来了俩,足以证明孙家对这次孙宝珍和宁王府之间的联姻有多重视。 领头的是孙家老夫人,和宁王府老夫人年纪相仿,只是看着比宁王府老夫人更加虚弱,骨瘦如柴的样子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而一旁扶着老夫人的孙夫人便是不同了,她二十四岁丧夫,协同老夫人把持孙家二十载,这么多年的强势和果断早就了她如今一副冷颜寡色,一双英气的剑眉让她少了几分女子的柔情,多了几分男儿的果断。 最后跟着的一个身姿窈窕的蒙着面纱的女子定是孙宝珍没错了,秦玉暖一边假装挑着小金碟里的鱼刺,一边用余光打量着这位即将成为宁王府主母的年轻女子。 腰肢纤细,素手绾绾,看着便只像是一个只会闺阁绣花,听雪烹茶的雅人,若不是冷霜认得,旁人断不会将这孙宝珍和空明山第一女弟子联系起来。 孙宝珍身边还跟着一个年纪小小的男童,看着瘦瘦弱弱的,皮肤呈一种接近于透明的乳白色,像是从来没有晒过太阳似的,孙宝珍一路都紧紧护着身边这个小男孩,小男孩怕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眼神怯怯地,几乎是贴着孙宝珍的大腿一路蹭过来的。 “孙老夫人,请上座。”宁王显得很是庄重,有条不紊地替孙家人安排好了坐席,才是抚掌宣布宴席正式开始。 “歌舞,起。” 琴声流淌在杯盏之间,秦玉暖将挑好了刺的鱼肉浇上了一勺鲜美的汤汁推到冷长熙面前,继而又是夹出了一筷子鱼肉,替坐在另一边的宝川挑起鱼刺来,却没料得宝川眼巴巴地看着原本以为是给自己的鱼肉进了冷长熙的碟子里,竟是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年纪小小的,一副老学究的模样做什么,”秦玉暖浅浅地笑,一边挑着鱼刺一边道,“莫不是当真是做学问做傻了?” 秦宝川摸摸脑袋,只是一副感叹的样子:“哪里,只是想到民间有一句娶了媳妇忘了娘,如今用来形容姐姐正好,只不过是嫁了郎君忘了弟弟。” “哪里的话。”秦玉暖嗔笑道,“你如今是从哪里学了这油嘴皮子?”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已经落在冷长熙的耳里,他自然而然地将鱼肉夹进嘴里,品味美味般细细嚼碎了,只侧头看了秦宝川一眼:“嫁了郎君忘了弟弟?话虽然说得没错,可是这么浅显的道理你居然才明白,啧啧,看来兵法看得不全啊。” 被偶像姐夫鄙视了,秦少爷表示很沮丧,他耷拢着脑袋,恰此时秦宝川身边伺候的大丫鬟探儿过来提醒秦宝川到了复习功课的时候了,秦宝川朝着宁王和老夫人做了个揖,便是老老实实地回去了。 “如此佳宴,这位年纪小小的秦少爷还能收住心静心学习,将来必定是个人才。”孙老夫人点头赞叹道,又是自谦道,“我们诚真便是不行了,总是那么顽皮。”说完,老夫人又向着那孙家小男童的方向瞟去,却连人影都没见到。 “人呢?”孙老夫人问着孙宝珍道。 孙宝珍无辜地摇摇头:“方才喂他糯米粥的时候还在的,这只是一转身的功夫。想秋,还不快去寻少爷。”孙宝珍身旁一个身材娇小的婢女立刻领了吩咐下去,手脚轻然。 秦玉暖立刻使了一个眼色,紧接着,身边的冷霜也是立刻跟了上去。 举办宴席外的一个园子,宁静无比,只听得到融雪簌簌往下落的声音和池面浮冰碎裂的轻微动静。 秦宝川披着秦玉暖新给他做的一件狐裘围脖,才走到这院子的角门处就看到在小池塘边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披着一件青色的披风,雪一般的肌肤像是要和这雪景融为一体。 秦宝川记得这是在宴席上看到的那个小男孩,是孙家的少爷。 “探儿,你说他站在那里做什么?”秦宝川指着孙诚真的身影道。 “奴婢不知道。”探儿一边打探一边有谨慎地道,“不过奴婢还是劝少爷不要和这位小少爷靠得太近了,怕是要惹祸上身呢。” 秦宝川只是摆摆手,他小心谨慎地向这个小男孩靠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小男孩的身上有一种吸引他的特殊的气味,就像是蝴蝶迷恋花朵,飞蛾扑向烛火。 那么一瞬间,秦宝川甚至有些迷惘了,甚至,失去了自我。 “少爷小心!”身后的探儿突然一声惊呼,却没能阻止秦宝川脚踩上浮冰的动作,眼看着秦宝川左脚一空,整个人将要坠落进这刺骨冰冷的池水里,一个紫色的身影从湖面上掠过,单手一捞,将秦宝川从湖里拽了出来,动作之快,竟然只让秦宝川湿了裤脚,其他毫发未损。 “少爷,没事吧。”探儿立刻迎了上去,眼泪都要出来了,“少爷,您刚才是怎么了,整个人根丢了魂似的,这该不是,该不是中邪了吧。” 探儿眼神惶恐,毕竟刚才秦宝川的异样表现让她太害怕了。 “探儿,有些话不该说的就不要说。”冷霜冷冷地呵斥了探儿一眼,又是柔声对着秦宝川道,“行了,先回去歇息吧。” 秦宝川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当从探儿口中得知他刚才险些踩进这又深又冷的池水里更是后怕,走的时候只敢用余光看着孙诚真,这个小男孩,真是太可怕了。 冷霜看了一眼从头到尾都若无其事的孙诚真,犀利却飞快地将这个小男孩由里到外似的探了个明白:“你姐姐和祖母正在找你,不要乱跑了。” 这小男孩没有听到似地依旧只顾看着池塘里腐烂的落叶,突然嘴里冒出一句:“真是奇怪,明明是你们大人要我来这儿的,却又说到处在找我。”说罢,便是头也不回地朝着宴席的方向回去了。 宴席上,正是到了气氛最融洽的时候。 宁王府老夫人笑得和蔼:“我早就听闻,孙家大姑娘弹得一手好筝,却不知道今日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够听到。” “老夫人谬赞了,”孙宝珍颔首一笑,显得大方得体端庄雍容,这正是宁王府的主母所需要的气质,“只不过粗粗学过几年,若是老夫人爱听,晚辈便是献丑了,只是晚辈最擅长的一首《清平乐》出自梅花舞,此间恰好又是冬季,梅花正是应景,晚辈在金陵便听说宁王府三少奶奶才艺双绝,却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邀请三少奶奶献舞一曲。” 让秦玉暖跳舞? 一时间,人们附和赞同的声音四起,毕竟秦玉暖的名声着实有些响亮了,大家都想着这位平郡主必定是无一不精的,而那些深知秦玉暖从未跳过舞的女眷们更是开心,等着看秦玉暖的笑话。 如今,情况有些骑虎难下了。 “暖暖不方便。”冷长熙十分果断地拒绝了孙宝珍,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方便?”唐姨娘阴阳怪气地道,“这莫不是又有了身孕了?所以不方便。”她知道秦玉暖“小产”的事,偏还未往人心的刺上戳。 冷长熙看都没看着唐姨娘一眼:“这不是早晚的事吗?” “既然没有不方便,”孙宝珍适时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三少奶奶,请。” 秦玉暖尚还有些犹疑,却看到冷霜从角门处回来了,朝着秦玉暖点了点头,这是两人之间的暗号。 “好,我也许久没有练习舞艺了,若是有跳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孙夫人和老夫人担待。”秦玉暖欲起身,却是被冷长熙拽住了袖口。 “不想跳就不要勉强,有我在,还怕她吗?”冷长熙严肃地道。 “我不怕。”秦玉暖笑着对冷长熙摇摇头,只要有冷长熙在身边,她什么都不怕。 一身素色的水袖舞裙换好,更是将秦玉暖那股出尘脱俗的气质衬托得彻底,孙宝珍坐在旁边的铺着锦垫的席子上,嘴角一笑,指尖一挑,第一个音符弹跳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恶兆来临 冷长熙本以为秦玉暖安然应下这一舞之邀,只是因为她有些舞蹈功底,私下学过,可当秦玉暖的足尖点地,翩翩而起的时候,却让人惊呆了。 水袖当歌长舞,一条白练在秦玉暖的手中一会儿幻化成灵蛇,一会儿幻化成满树梅花,那轻盈的舞步,像是被施了魔法,看得人欲罢不能。 在场的宾客竟是看呆了,直到这筝声结束也为察觉。 “这首《清平乐》不好,我再换一首。”孙宝珍突然停下拨弦的动作,额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了薄薄一层清汗。 “那恕玉暖不能为孙姑娘伴舞了,”秦玉暖挽起手边的水袖,恬淡得像一方春水,“方才说好了,我只跳一曲。”纵然发觉孙宝珍的脸色已经有些不悦,秦玉暖也无所顾忌地对老夫人和孙老夫人行了一礼,继而退下,重新换上了一身常服。 关于她这一曲惊动满座的梅花舞,来历当真还有些蹊跷,记得前世,司马锐最爱看的舞蹈也是梅花舞,秦云妆和司马锐成亲后为了博夫君一笑,更是请来了最好的舞蹈老师教习自己梅花舞,其中就包括大齐第一舞师小凤仙。 而秦玉暖本就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仅仅是偶然送绣品时看到了一次,就将舞步和要领记了个全,有时做绣活做累了,也会自个在屋子里舞两步,全当取暖御寒,她从未将这当做过什么本事,故而也从没和人提过。 秦玉暖重回宴席,周围的赞叹声便已经是屡屡不绝。 “没想到平郡主不光人美心善,这舞艺也堪称一绝,这样美妙的舞步我平生还未见过。” “是啊,这样新颖的舞步我在宫里头也未曾见过。” 秦玉暖含笑,谦逊道:“不过寻常舞蹈,何足挂齿,孙姑娘的古筝才是一绝。” 继而便是依次献寿礼的时候。 “儿子儿媳献上玉如意一对,希望父王万事如意,好事成双。”冷长安和阮如意齐声道,而锦盒里的玉如意通透润泽,是上品,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好好好,好兆头。”宁王乐得眉眼都笑弯了,他看重的只是儿女的这份心思。 相比冷长安,冷长轩和秦玉晚送上的贺礼一拿出手就有些寒碜了。 不过是一对宣州的狼毫,虽然一笔难求,可也敌不过冷长安那对玉如意价值连城,老夫人看着儿孙辈们依次献礼,突然想到冷素心已经不在了,虽然这丫头罪有应得,可是相伴这么多年,老夫人心头终究是有些落寞。 “今日大少爷出手好阔气,”满儿一边替秦玉暖添着果酒一边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那对玉如意是直接从西南运了过来的,路费加上玉如意的价,已经抵得上咱宁王府一年的开销了。” 秦玉暖用余光扫了对面唐姨娘那一房,正是看到唐姨娘笑得喜滋滋的模样:“看来这唐姨娘又是抱上了谁的大腿吧,不然,光是按着他们那一房的份银和庄子,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齐了。” “需不需要奴婢去查查?” “不必了,”秦玉暖又瞟了一眼孙宝珍,孙宝珍回视了一眼,两人只是相视一笑,“她抱上了谁的大腿,这不已经是很明白了吗?” 秦玉暖话音刚落,对面的唐姨娘便是笑道:“不知道三少奶奶准备了些什么,三少奶奶娘家那么显赫又是太后亲封的郡主,这贺礼,定然也是最大气最珍稀的了。” 帽子戴得越高,摔得越狠,唐氏深谙此理。 秦玉暖只是浅浅一笑,和冷长熙相视一眼道:“听民间有个说法,说是家中若是有老人过寿辰,那便让家里人亲自绣一副仙鹤图作为贺礼,意在福寿绵延,寿与天齐,儿媳手拙,一副仙鹤图紧赶慢赶直到昨夜才完工,今早拿去裱了,正是送来的路上。” 冷长熙亦是笑着附和道:“是啊,暖暖为了绣这仙鹤图已经大半个月没有歇息好了,父王,暂且不说这绣得如何,光是这份心意,就十分真切了。”冷长熙这是提前给宁王提了个醒,就算我媳妇绣得不好或者您老人家不喜欢,也不能推拒了。 宁王爽朗地一笑:“这份心思已经是十分难得,更何况玉暖的绣工是有口皆碑的,本王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秦玉暖抬手,喜儿和听雪便是各自捧着仙鹤图的一边走上前来,在宁王面前展平铺开,冷长熙和秦玉暖起身在这幅仙鹤图面前半跪说着吉祥话。 这仙鹤图里头的仙鹤栩栩如生,美妙绝伦,宁王正是满意地点着头,谁料这宴席中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这仙鹤怎么面带凶相啊。” 秦玉暖眼神微顿,却又听得耳边这样的声音愈发密集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们纷纷议论起来。 “是啊,你看着仙鹤眼神犀利暴躁,猛地看去,倒像是秃鹫,不像是仙鹤。” “哎呀,大寿的时候送这样面带凶相的东西真是不吉利,也不知道这平郡主是糊涂弄错了还是有意为之,诅咒这宁王霉运连连。” 唐姨娘更是借机发难:“哟,这样一说,我也有些觉得了,长安如意,你们倒是看看,这仙鹤是不是真的有些凶猛,倒不像是瑞鸟像是猛禽了。” 冷长安只是私下拉了拉唐姨娘的袖子,低声道:“娘,您少说两句吧。” “怎么回事?”宁王蹙了蹙眉,身旁的崔嬷嬷立刻下了台阶,抬眼瞅了秦玉暖一眼,低声一句:“三少奶奶,得罪了。”便是用手探了探这仙鹤图,直言道:“王爷,这幅图没有问题。” “绣得没有问题,那便是丝线的问题了。”东府的二太太讥诮地道,“三少奶奶的心机真是深不可测啊,绣了这样一幅有问题的仙鹤图,若是王爷当真摆在了堂屋里,岂不是日日诅咒着王爷不得好死吗?” 二太太话一出口,又是夸张地捂住唇角,痴痴一笑:“哎哟,你看我这个不会说话的。” “不会说就不要说了。”冷长熙冷冷地道,“今日是父王大寿,那样的字眼也都可以说出口。” “你居然敢教训我?”东府二太太脾气一下上来了,“长幼有序,你凭什么教训我?” 冷长熙瞥了她一眼道:“正是看在您是长辈,我才没让人把您丢出去。” 二太太一下子哽住了,老夫人只是抬眸看了秦玉暖一眼:“玉暖,事情已经如此,你该是给大家一个解释吧。” 秦玉暖没有直接反驳那些猛禽之论,只是回头吩咐了满儿一句:“去拿水来。” 就在众人不解之际,满儿一盆清水已经端来,在秦玉暖的示意下,反手一泼,就将这清水都泼在了仙鹤图上。 “这是在干什么!”坐得最近的二太太的衣袖都被泼湿了,明明还有一段距离,二太太恶狠狠地看了满儿一眼,她知道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 可瞬间,大家又被这仙鹤图上的变化给吸引了,原本单腿直立在松枝上的仙鹤突然展翅,扑棱了两下竟是双脚腾空飞翔起来,栩栩如生犹如梦境,就在大家以为这图里的仙鹤要飞出来的时候,这仙鹤却又重新定格在了这湛蓝天空里,眼眸安详,羽翅轻扬。 “这是什么?” “天呐,真是太神奇了。” “有什么神奇的,不过就是一些戏法罢了。”唐姨娘显得很是不屑。 “这叫做幻影术,”宴席上,一直沉默未言语的孙夫人突然开口道,“用的是一种幻影粉,一般都是将这种粉末加在颜料里,在绘画的时候一层一层地画出不同姿态的禽鸟兽类,继而在阳光下暴晒,图层就会慢慢变淡,直到消失,只留下最后画的那一层,届时用水一泼,图层一一显现,就会形成实物在动的幻影。” 秦玉暖和婉一笑:“孙夫人果然是见多识广。” 孙夫人的眼眸闪过丝丝赞叹:“比起平郡主而言又算得了什么,我只见过在绘画中用幻影术的,可是将幻影粉用到了刺绣中,倒是第一次见,其中的心思定然花了不少,只能说那些说鸟有凶相的人都只是井底之蛙,可怜也可悲。”孙夫人言辞犀利,不过孙夫人掌管孙家上下,那么大的家族事业,还是一品的命妇,她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 宁王也是点头赞道:“玉暖这份寿礼,最用心思,玉暖,怕是为了准备这幅做工繁杂的仙鹤图,没少受罪吧。” 秦玉暖的态度只是愈发谦和起来:“只要父王高兴,儿子儿媳们辛苦一点也无妨。” 宴席上又是一派融和景象,唯独孙宝珍身边的一个贴身丫鬟悄然遁走,七绕八绕地出了院子,到了宁王府外一个僻静的小巷,那里已经等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个子乞丐,他一看到这婢女过来就立刻是腆上脸道:“姑娘,如何?” 谁料这婢女一巴掌就是狠狠地扇了过来,冷喝道:“事情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你娶告诉那个贱女人,要是想要荣华富贵,最好拿出点诚意和我们家姑娘合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孤男寡女 宴席散去,秦玉暖没有按照寻常道路回集玉轩,而是满儿朝着一条小路绕到了一处人迹稀少的小池塘,远远的凉亭处已经等候一人,轻裘缓带,别样风流。 满儿在秦玉暖的示意下守在门口,临走却忍不住念了一句:“三少奶奶没必要亲自去见他,毕竟府里人多口杂,若是落了人话柄。” 秦玉暖摇摇头:“放心,这里头外头有你和听雪看着不会有人进来,再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若是不和他说个清楚,怕是以后更难。” 秦玉暖缓步朝着凉亭里的人影靠近,等候已久的人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突如其来的一阵女子气息,欣喜地转过头,见到来人果真是秦玉暖,眼眸更是发出光来。 “秦三姑娘,你果然来了。”这人作势便要迎上来。 “黎公子,我已经是宁王府的少奶奶了,你跟着大家唤我三少奶奶或者平郡主都好。”秦玉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来人正是黎稼轩,自黎未君突然病逝之后,黎稼轩又消瘦不少,原本势在必得的国子监秋季考学也错过了,只能等着下一年直接参加秋闱选拔,凭他的学识,谋取一官半职入朝做官不成问题。 黎稼轩有些尴尬,他垂眸,可注意力还是全然在秦玉暖身上,自万安寺一见,这个女人的一切,她的笑容,她的喜悲他都记在心上,当他知道秦玉暖要嫁入宁王府的时候更是万念俱灰,他只怪自己没本事,不能考取一个好功名然后光明正大地向秦家提亲。 “对了,你让我谱的乐章我带来了。”黎稼轩似乎想到这个打破尴尬的法宝,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沓白纸,上头记录着特殊的音乐符号,“这是今晚孙姑娘弹奏的那曲《清平乐》的谱子,我凭着记忆写的,若是有不懂的,你可以再来找我。”“再来找我”四个字说得飘忽细小,充满期待又充满了失落。 这就是秦玉暖找他的原因,黎稼轩是京城里有名的音律才子,凡是他听过的乐曲,无论多复杂多难,抬手便可以将铺子准确无误地写下来,当看到孙宝珍如此坚定要求自己陪同献舞之后,秦玉暖便央了满儿私下找到了同是来参加宴会的黎稼轩。 “多谢你的谱子。”秦玉暖始终和黎稼轩保持着距离,又回身示意了一眼在门口的满儿,满儿立刻上前来,递过一沓银票给秦玉暖。 厚厚的一沓银票,约莫有几千两。 就在黎稼轩不解其意的时候,秦玉暖已经是将这银票递到黎稼轩手中:“我听说黎姐姐去世后,黎家为了替她风光大葬,更加入不敷出了,这一点,算是我的心意,也算是谢谢你这次帮我。” 在平常人看来,不过是一首曲子的铺子,怎么着也不值这几千两银子,可是对于秦玉暖来说这价值便是不一样的,这也许意味着,她买来了孙家最大的秘密。 黎稼轩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其实,你明明知道,以我对你的情谊,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惜,我为你写谱子,也全然不是为了这几张银票。” 黎稼轩目光炯炯,似有期待。 “黎公子,正是因为我懂你的情谊,所以我这次也是要告诉你,我们身份有别,地位有别,志向有别,更重要的是,我的心里只有长熙一人,他待我极好,除了他之外,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也请你不要在画馆里继续画我的画像,若是落了人口实,你我都万劫不复。” 黎稼轩微惊,充满歉意道:“我当时,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我只是心里头想着你,然后就……。” “无妨,”秦玉暖叹了口气道,“你画的我的那些画像我已经命人全买下来了,至于以后,黎公子,我知道你是好人,往后,你定然会遇到一个好女子,然后与她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黎稼轩身形一杵,却听到本应该守在垂花门的听雪匆匆进来的声音。 “三少奶奶,不好了,二太太突然带着一大队人过来了,气势汹汹的。” 此时只有秦玉暖和黎稼轩二人,孤男寡女,纵然有这些丫鬟在也不好解释,况且,又如何解释黎稼轩这手中的银票呢。 满儿当机立断地道:“听雪,你先带着三少奶奶离开,我自有办法。” “满儿你想做什么?”秦玉暖大抵已经猜到了满儿的想法。 黎稼轩整个人都已经木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三少奶奶,咱还是先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听雪拉着秦玉暖,满儿亦是推搡着起秦玉暖离开。 待二太太领着一帮子丫鬟嬷嬷冲杀进这院子的时候,灯火明灭之间隐约只看到凉亭里两个人影,一高一低,一个身材高大颀长,一个身材娇小似秦玉暖的身量,二太太的眼睛登时就猩红了起来,带着身边的丫鬟就奔了过去,开口便是:“好你个秦玉暖,果然背着人偷汉子。” 灯笼的光一照,却让大家目瞪口呆。 “这个小蹄子是谁?”二太太皱眉,忽而又想起来了,“哟,我想起来了,这不是三少奶奶身边那个小丫鬟吗?怎么?这大半夜的不在集玉轩伺候你家主子,跑到这样黑灯瞎火的地方和男人独处苟且?啧啧,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呸,”满儿人小腰板却挺得直直的,“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二太太也不知哪里来的蛮劲,一下就将黎稼轩一直藏在怀里的银票给抖落了出来,飘飘洒洒几张大面额的银票落地,“那这些呢?哟,我看你不过是个穷书生,你父亲前两天还死乞白赖地跑到我娘家借钱去了,还以为你们黎家都已经快家财散尽了,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么多家底子呢,说说,这一定是拿来赎这个小贱蹄子的吧。” 二太太一口一个“贱蹄子”实在粗俗,连黎稼轩都忍不住了:“二夫人,我和满儿姑娘之间是清白的。” 黎稼轩手一晃,袖口又是飘飘然落下一张一掌大的小像,长发披肩的女子头像画得极为用心,那是他半夜难寐时用以解聊的私物,画的也是秦玉暖。 “还有东西,来人,把那张小像拿过来,我倒要看看,这画的到底是谁。” 一窝蜂的嬷嬷们推搡上去,却抵不过满儿眼疾手快,她将小像往怀里一揣,心想万不能让这些如狼似虎的嬷嬷们看到这上头画的是自家主子,那主子的清誉可就没了。 “把那小蹄子的手给我扳开,把小像拿出来。”二太太横眉施令。 满儿眼睛一瞅,想着敌不过人多势众,便是将这小像往这凉亭里一盆水植里头一抛,画像沾了水,立刻化开,已经看不清原来的图像。 二太太急得跳脚,却不想善罢甘休:“不管了,只管将这二人押回去,等老夫人慢慢审,我就不信审不出一点端倪来。” 集玉轩里,秦玉暖才赶回院子,喜儿就是在门口候着。 “三少奶奶,老夫人那边刚派了人来了,说急着请三少奶奶过去。” “知道了。”秦玉暖揉了揉眉头,看了看小跑赶回来时被露水打湿的裙角,准备进屋换件衣裳,一进屋,却看到冷长熙正是悠然地坐在案几前审批着军营来的消息。 不知为何,看着冷长熙这样一幅安之若素的样子,秦玉暖的心莫名地也安了下来。 “出事了?”冷长熙头也没抬地问了一句。 秦玉暖正是解着罗裙,被冷长熙这么冷不丁地一问,愣了愣,有些吃惊地看着冷长熙,原来在小凉亭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嗯。”秦玉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这次见黎稼轩连冷长熙都没有告诉。 “下次还逞强吗?”冷长熙抬起头,老夫子般的口气问着秦玉暖。 秦玉暖噗嗤一笑,也不管自己只穿着衬裙,径直趴在了冷长熙的肩头上:“不了,有冷将军在,哪里还需要小女子多操劳,我只是,怕你知道黎公子的事情会生气,你也知道,你下手从来没个轻重缓急的,凡是得罪我的,你都恨不得扒了人家的皮。” “这样不好吗?”冷长熙一本正经地道,“我疼你疼得如此用力,就拿不出力气疼别人了。”冷长熙边说,手边是顺着秦玉暖的腰间滑了下去,秦玉暖下身唯独一身罗裙,大腿都开始有些泛凉了,冷长熙蹙眉:“真是不会照顾自己。”说罢,便是打开披在椅子上的一张披风,盖在秦玉暖的腿上。 秦玉暖像一只小兽般餍足地点点头,心里头又冒出一个疑问:“你既然知道凉亭里发生什么事却为什么一点不着急?” “急什么?” “满儿替我顶了包,要是……。”秦玉暖有些担忧。 “你还怕老夫人把满儿强行赐给了黎家那小子?” 秦玉暖点点头,毕竟满儿和冷武没有点明,可已经是情意相投了。 “冷武那人容易害羞又木讷,你不觉得,这倒是一个让他们二人敞开了心思的好机会吗?”冷长熙忽而狡黠地一笑,紧接着,门外就传来了一身沉闷的重响。 “冷侍卫?冷侍卫你这是怎么了?冷侍卫你慢点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终成眷属 荷香院里,老夫人本来就因为宴会应付孙家那些明刀暗箭有些疲惫,外头二太太是连着派丫鬟去求了鸳鸯好几次,鸳鸯才同意姑且去问问老夫人的意思。 “一天天的,尽挑事。”老夫人斜躺在一张软榻上闭目养神,一旁的朱漆小茶几上一只松枝博山香炉燃着安神香,近日她有些头痛,许久没歇息好了。 “那老夫人是不见了?”鸳鸯试探道,准备回身驳了外头求见的小丫鬟。 “罢了,”老夫人起身,挥手止住鸳鸯,“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二太太便是着急带着四个嬷嬷进了屋子,这四个嬷嬷每两人一组,各自看着黎稼轩和满儿,一进来,便也都是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又有什么事?”老夫人不耐烦地道,“自进门起,你就没安生过。”同样是亲生儿子,可是这宁王和冷二老爷的性子却是全然不同,加上这冷二老爷的媳妇李氏是个厉害的主,老夫人自然也是偏袒这大房一些。 “哪里的话,”二太太李氏谄媚地一笑,“儿媳妇不也是为了王府着想么,若今日的事传了出去,对王府的名声也是不好的。”二太太看了一眼黎稼轩和满儿,便是添油加醋地将在小凉亭里所见所闻给说了个天花乱坠,期间不乏自己的猜测,最后更是笃定地道:“起先这坊间便有传言,说京城里有一家画坊里头出现了不少三少奶奶的画像,今日这三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又和这黎公子如此亲近,老夫人,这也怪不得儿媳妇会多想啊。” “你方才才说是看到黎少爷和这丫鬟独处,如今怎么又扯上了玉暖了?”李氏的话漏洞百出,夸张过大,老夫人一听便知道有问题。 李氏张张嘴,迟了半拍才道:“这丫鬟是秦玉暖的心腹,黎公子在秦玉暖还是秦三姑娘的时候便是对她有意了,若不是为了秦玉暖,难不成,还是为了这样一个黄毛丫头吗?” 黎稼轩红着脸争辩道:“我与三少奶奶仅仅是君子之交,绝对没有越池半步。” “瞧瞧,”二太太掩着帕子娇笑道,“你若不是对秦玉暖有意,干嘛这样急着替她辩护?” “我们三少奶奶清清白白,是你诬陷她在先。”满儿亦是忍不住道。 “好你个奴婢,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以‘你’直接称呼我,也不看看这儿谁说了算。”二太太怒道,忽而又反应过来,朝着脸色已经有些严肃的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您说呢?” “你确实该看看这儿是谁说了算。”老夫人朝着二太太冷冷一笑,又是看了黎稼轩一眼,“黎公子是我们王府的客人,王府自当以礼相待,至于这个小丫鬟,”老夫人将目光落在满儿身上,“不管是什么原因,在后院和外院男子独处都是犯了我们宁王府的规矩,纵然你是玉暖身边的丫鬟我也不能姑息,下去,领板子吧。” “老夫人,满儿姑娘是无辜的。”黎稼轩不忍心牵连无辜,“只是晚辈有事相求,满儿姑娘只是来劝我守规矩,不要多事的,老夫人万般不能错怪了好人。” “规矩便是规矩,废不得。”老夫人的态度很是强硬,眼色一使,鸳鸯便是带着人将满儿给拖走了,老夫人用余光瞅着二太太,“这下你满意了吧。” 二太太想要的自然不止这些,老夫人这幅要息事宁人的做法明显是在偏袒秦玉暖。 外头很快传来一下一下打板子的声音,三尺厚的楠木板子坚硬无比,打在皮肉上次次钻心,突然,那沉闷的响声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木板被噼啪折断的声音。 “冷侍卫,这是老夫人的意思,希望你不要阻挠。” “我要见老夫人。”冷武的声音冰冷有力,掷地有声。 “老夫人和二太太有事相商。” “滚开!我说了,我要见老夫人。” 门口的撒花青色软帘子一下就被掀开了,冷武打横抱着满儿出现在门口,满儿额头上冒着虚汗,昏迷不醒。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一个小厮可以乱闯的?”二太太尖着嗓子叫道。 冷武看都没有看二太太一眼,双手紧紧抱着满儿疼不熟手,只将腰间的一块令牌抖落,用脚跟踢到了鸳鸯手中,鸳鸯横手一接,是朝廷统一颁发的四品侍卫的令牌。 “我现在,是以四品带刀侍卫来求见一品靖国夫人。”冷武看了二太太一眼道,“至于二太太,你没有任何品级和封号,我不需要向你行礼。” 二太太面色一窘,只是低声道:“跟在武夫身边久了果然也成了莽夫。” 老夫人头也没抬:“你求见我的方式很特别。” 冷武轻手轻脚地将满儿放在椅子上,双目炯炯,突然坚定无比地双膝坠地,噗通一响一下吓坏了屋子里的其他丫鬟,冷武朝着老夫人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响头:“冷武请求老夫人指一桩婚事。” 老夫人眉眼微挑:“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娶这个奴籍的婢女。” 冷武抬起头,无比坚韧地道:“冷武非她不娶。” “不值得。”老夫人低头抿了口茶。 “冷武觉得值得便是值得。” 老夫人冷笑了一声:“你们年轻人,总是这么爱幻想,大齐律例有规定,官宦和奴婢不得通婚,而像满儿这种自小就被卖进宅子里的签的都是死契,也就是一辈子都是奴婢,你若是要娶她,要么也跟着入奴籍,要么,免谈。”老夫人说完又是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你可是四品的带刀侍卫,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品级,你想好了?” 冷武没有半点犹豫:“冷武想好了。” 老夫人一扭头:“那我也做不了主,满儿的死契在秦家,她的婚事也去留,也得听秦家的。” 冷武黯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温婉的女声:“那也未必。” “三少奶奶。”外头的丫鬟看到秦玉暖来了,皆是屈膝请安。 “见过老夫人,见过二太太。”秦玉暖笑得犹如春风拂面,让人心神顿时都清明起来,只是这样的笑容在二太太李氏眼中全是挑衅。 “这么晚二太太还在老夫人这儿陪老夫人闲聊,真是有闲情逸致啊。”秦玉暖朝着二太太微微一笑,却只得二太太冷冷一哼,偏过头尽是敌意。 老夫人看到秦玉暖,神色稍微舒缓了一些,只是指了指依旧昏迷的满儿道:“你们秦家的丫鬟,你做主。” “方才我都听到了,”秦玉暖看了一眼冷武,“其实,满儿并非奴籍。” 众人微愣,却听得秦玉暖继续道:“当时我和娘亲在秦家后座房艰难生存,娘亲心善,便是拿出了所有奴婢的死契,放任她们出府,唯独满儿和廖妈妈留下了,人虽留下,可娘亲也不忍心再拖累人家,早早地就将她们的死契给烧毁了。” “呵,”二太太掩面一笑,“那就是说,这丫头是没有籍贯的黑市人口了?那比及奴籍的人更加不如,按理,该是送去官府的。” “现在不是了。”冷长熙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手中捧着一张墨迹尚新的户籍证明,“一炷香之前,满儿已经是尚家二十年前失踪的四姑娘,户入官籍,和冷武,正是门当户对。” 二太太不甘:“和她之前那么多年都是没有户口的黑市人。” 冷长熙耸耸肩:“那又如何?现在不是了。” “你……。”二太太无言。 “行了,闹够了就都回去吧,我一大把年纪了,只想好好休息。”老夫人揉了揉眉头,近日她的偏头痛是愈发严重了,请了孙妙杨来看了好几回也不见好,当真是近日烦心事太多了吗? “那我和满儿的婚事。”冷武仍是木讷地问了一句。 “呆子,”满儿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小爪子在冷武的臂膀上轻轻地掐了一下,“大家都明白了,就你还多问。” 冷武一窘,冷长熙和秦玉暖只是相视一笑。 事情圆满解决,纵然满儿已经恢复了意识,可冷武却依旧不准她自己走回去,也不管这么多丫鬟下人们看着,硬生生地就将满儿往背上背,惹得满儿羞红了脸。 “三少奶奶,你看看他。” “他心里喜欢着你,自然想对你好,你受着便是。”秦玉暖笑道,冷武的执着和直接,倒是像极了冷长熙。 二太太心里头自然不甘,可是冷长熙一直陪在秦玉暖身边,让她连逞个口舌之快的机会都没有。 走了没多久,正是快到集玉轩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秦玉暖回头,眉眼微怔:“鸳鸯?你怎么跟来了?” 鸳鸯沉声道:“三少奶奶,老夫人心悸病犯了,想请孙神医过去看看。” 秦玉暖立刻转身,准备喊着门房的嬷嬷去请了孙妙杨过来,却是被鸳鸯连忙拦下了:“三少奶奶,按老夫人的意思是,她心痛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最好只有你知三少爷知孙神医知。” 秦玉暖蹙眉,老夫人最近身子貌似一直不好,过往孙妙杨过去问诊大家也都是知道的,如今老夫人既然是要瞒,情况定是相当严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黄金宝藏 心头不安,秦玉暖还是决定和孙妙杨一同前往,子夜的风吹拂在人的脸上犹如刀割,孙妙杨在鸳鸯的带领下已经进屋替老夫人诊治了快一个时辰仍未出来,秦玉暖靠在禅椅上半寐着,浑然间听到一个有些凄霜的女声:“三少奶奶,老夫人喊您进去。” 秦玉暖一睁眼,恰好看到孙妙杨一边摇头一边让丫鬟过去抓药。 “孙前辈,”秦玉暖走上前问道,“老夫人的情况到底如何?” 孙妙杨摇摇头:“老夫人既然喊你进去,你见到她就知道了。” 秦玉暖默然,心里头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想,孙妙杨突然一句:“你知道被白蚁蛀空了的橡树是什么样吗?” “嗯?” 孙妙杨叹了口气:“如今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就如同那空心橡木一般,看着如常,内里的底子已经全空了。” 鸳鸯大抵也知道情况,只是低头请到:“三少奶奶,老夫人还等着你呢。” 落地的月牙白鲛纱帷帐用金钩挽起,隐约间是老夫人斜躺着的虚弱病体,屋子里一个服侍的贴身丫鬟都没有,就连鸳鸯这样的贴心人都已经退下,方才老夫人还是精神抖擞地在厅堂里数落二太太惹事,这才是一转眼的功夫便就如此病怏怏的,实在让人唏嘘。 “老夫人。” “玉暖?你来了,过来。”老夫人那双干枯苍老的手掀开帷幔,朝秦玉暖虚晃了一下。 突然一下,秦玉暖竟是不忍心走近。 老夫人也不强求,隔着几步对着秦玉暖道:“你也看到了,我的身子骨其实早就不行了,早年跟着老王爷征战沙场,中途流掉过两个孩子,大夫便说,我宫寒难有身孕,后来好不容易才怀上忠孝和忠义,故而我十分珍惜这两个孩子,更是珍惜宁王府的血脉,想着要给宁王府的子孙挑选出门第家世最好的女子进行婚配,你初进府的时候,我不喜你,你莫见怪。” “老夫人哪里的话,”秦玉暖尚记得老夫人魄力十足带自己进宫寻太后求助的事,“老夫人筹谋全局,操心的自然会多一些。” “客气话说完了,我便也要说些不客气的。”老夫人艰难地挪了挪身子,“你出身低,得罪的人也多,秦家如今因为三皇子的事情也被划入了皇上重点严查的对象,还有宫里头的那些人亦是百般计谋地想要除掉你,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本事护自己周全吗?” 秦玉暖仔细思忖了一番,继而点头道:“有。” 老夫人叹了口气,突然道:“那你有本事,护宁王府周全吗?” 秦玉暖微愣,她大抵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难道是…… “有还是没有?我只要你一句话。” 秦玉暖郑重地道:“宁王府是秦玉暖的根,根在人在,根死人亡。” “很好。”老夫人点点头,忽而唤了鸳鸯进来,又命令鸳鸯将床头一个暗格打开,鸳鸯似有些犹豫,甚至用一种带着警惕的眼神看着秦玉暖。 “畜生,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直到老夫人这般啐道,鸳鸯才是含着泪,一边将暗格的开关打开,一边小声哭泣道:“老夫人,您说过,这个暗格只有等到你咽气后才能打开的啊。” 老夫人闭目,不言语,直到鸳鸯将暗格里一个巴掌大的沉香木匣子交到了秦玉暖手里后退下,老夫人才缓慢地用沧桑的声音道:“如今大齐的四大家族公认的是江南上官家,扬州窦家,巴陵的沈家和崔家,你可知道,其实在五十年前,四大家族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略听闻过,”秦玉暖认真地想了想道,“玉暖只知道,五十年前,孙家的势力比及今日更有过之无不及。” “五十年前,四大家族分别是金陵孙家,鹿关蒙家和西南冷家,还有一个,便是我们靖国公府葛家。” “冷家便是?” “没错,你如今看到的宁王府仅仅是冷家的一个分支,你定是想问五十年前的四大家族为何如今都会沉寂如此,想当年,四大家族不仅势力强盛,而且同气连枝,互相联姻合作互帮互助,你知道,作为一个君主最害怕的就是民间的势力要强过皇权,于是乎,先帝想了一个好法子,结果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四大家族内斗争夺,元气大伤。” “什么法子?” 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眼前似乎浮现出她尚还年少时在家族里看到的一切:“那是,先帝刚攻占了南越的都城,南越多产黄金,南越君主投诚之后,更是献上黄金千万两,难题来了,好几千万两的黄金,该如何存放最为安全?先帝真是睿智,他命人在靠近北狄的一座山里挖了一个大洞,而具体的位置就连挖洞的工匠都不知道,他们都是被蒙着眼睛带进去的,事后,也全都被杀死在了洞口前的一个大坑里,唯一知道路线的监造也在画完唯一一张路线图后被毒死,而先帝,便是将这幅路线图一分为四,给了四大家族的族长。” “所以只有当四张图合起来的时候,才能找到隐藏在深山里的黄金?”秦玉暖大抵猜到了,“可是四大家族原本就有一些利益纠葛,这一下,谁都想要独吞这笔黄金,就算他们不想,江湖上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后,也会对四大家族的人进行追杀,只为了凑齐四幅地图?” “你很聪明,”老夫人下巴顿了顿,像是在点头,“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四大家族四分五裂,西南冷家如今最有名的一支便是宁王府,可是也不如之前那样只手遮天了,至于蒙家,姑且也就算一个蒙化和芸贵妃吧,你看看,能成什么大气候吗?葛家向皇帝臣服,被封了一个空有名头的靖国公,唯独孙家,孙家,才是最可怕的。” 秦玉暖猛然想到宝川和她说的那个奇怪的孙家小男孩,她记得,那个小男孩叫孙诚真,宝川不是个莽撞的人,可据秦宝川口述,一看到这孙诚真便像是被人摄了魂魄一般,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朝前走,朝前走,他一朝前走,就是跌落在了池塘里。 “孙家,难道靠的是巫蛊**之术?”想到孙夫人在宴席上将幻影术解析得如此透彻,秦玉暖心里头就不禁起疑。 “不,”老夫人摇头道,“这些我本来不应该与你说的,可是量得我也没多少时日,你早些知道,也好早做防备,孙家这不是本事,而是一种诅咒,孙家和其他三大家族一样,也经历过离散分崩,可就在三十年前,一个孙家一个男丁突然将孙家重新组织了起来,那个男丁的名字,便是孙诚真。” “不可能。”秦玉暖失声道,“那个小男孩和宝川年纪相仿,不过才五六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在三十年前……。” “自然不是,”老夫人缓缓道,“你忘了,孙家的男丁都活不过三十吗?那孙诚真将孙家重新带入鼎盛之后,恰好也是在三十岁生辰那天突然暴毙,自此,孙家为了纪念他,便会挑选资质最好的一个男童,取名为孙诚真,以此期待这名男童能给孙家带来奇迹,你一定会笑话他们迷信,呵,孙家奇异的事情还多了去了,虽然这些孙诚真没一个活得过十八岁的,可是他们的母亲,却都成了带领孙家愈发昌盛的领头人,可是,不管怎么样,孙家难逃的一个厄运便是,孙家的男丁已经越来越短寿,有的甚至已经活不过五岁。” “有得必有失。”秦玉暖无奈地感叹了一句,虽然她心里头知道,这其中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是啊,孙家已经得到了太多了,除了孙家手上那副地图,他们已经集齐了蒙家地图和我们葛家地图,只差一副冷家地图,便可以找到令人垂涎的宝藏,到时候孙家富可敌国,招兵买马,还害怕男丁有多短命吗?” “孙家,真是太可怕了。”秦玉暖后背都不禁有些发凉,为了一副完整的宝藏地图,一个家族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如今想来,孙家不辞辛劳地将一个又一个女儿嫁进冷家,为的,大概就是仅存的那幅冷家地图了。 “可怕?”老夫人露出一种不屑的冷笑,“他们终究,还不是被我姐姐玩弄在手掌心里。” 老夫人的姐姐,那不是太后娘娘吗? “你知道为何我与姐姐的关系从一开始就那般冰冷?”老夫人侧过头,耷拢下来的眼皮充满了疲惫和病态,“因为用地图瓜分四大家族势力的主意,就是我姐姐,当今的太后娘娘替先帝出的主意,那时候她的心里头满满都是那个心怀天下的男人,竟然为了帮那个男人巩固君主权力,调转了枪头对付自己的家族,我不甘,更是不懂,爱情啊,真是让女人昏头昏脑的。” “而如今呢?太后娘娘所做的,应该不止这一些吧。”不然,孙家应该早就拿到四幅地图了。 “没错,”老夫人面上露出一副诡异的微笑,“孙家的男丁早逝,也是姐姐一手设计的,当三十年前,孙诚真新婚的时候,姐姐就已经暗中在孙家将要娶进门女子身上动手脚了,但凡是她们生下的孩子,女孩还好,若是男孩,必定早夭,姐姐到底是高手,慢慢地,就将孙家磨得人丁稀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神秘遗书 听了老夫人的话,秦玉暖心头更添了几分凉意,她木木地看着老夫人,老夫人看起来已经十分虚弱了,她说了太多的话,那些事犹如让她又经历了一次在葛家看到的那些惨不忍睹的惨事,江湖人士的追杀,其他家族的试探,这一切,直到葛家彻底投靠归顺了朝廷后才停歇。 秦玉暖手中还掂着木匣子,瞬间,她便觉得这木匣子犹如铅重,若是她没猜错的话…… “这个木匣子里头,便是冷家的那份地图,”老夫人已然气若游丝,俨然是奄奄一息的样子,“如今,我交给你了,你要记得,这地图就是冷家的命,若是让孙家拿到了,冷家便再也没有可利用的地方,无论是对孙家还是对当今皇上,冷家将会被弃之敝履,你口中的根,也将不复存在。” “老夫人。”秦玉暖第一次被赋予这样沉重的责任。 “既然你说过,你有能力保全王府,那便让我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老夫人说完,唇角依旧保持着微微张开的姿势,可是却已经吐不出任何话语,眼皮紧紧贴着,似乎就再也睁不开的样子。 “老夫人。”秦玉暖立刻上前,她坐在床沿,轻声唤着老夫人,可老夫人已经一动不动,手脚冰凉。秦玉暖正欲起身喊鸳鸯进来,却听到许久未发声的老夫人突然冰冷冷地道:“慌什么,孙妙杨没有告诉你,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吗?孙家人要进门,我不留下和这多年未见的老对手过几招,怎么舍得就这么去了?我累了,你走吧。” 秦玉暖不敢继续打扰,只是将怀中的黑匣子护得更紧了,这是她与老夫人之间的秘密,屋子外头,一直等候的听雪和喜儿看着秦玉暖出来便是立刻迎了上来,秦玉暖却是绕过她们,走到了神色有些沮丧的鸳鸯面前。 鸳鸯是跟着老夫人许久的大丫鬟,对老夫人亦是忠心耿耿,知道老夫人身子已经这般,心里头难受也是难免的。 “老夫人还好,我若是你,便只是想着在孙家人将要进门的时候如何照顾好老夫人保护好老夫人。”秦玉暖说完,便是看到鸳鸯的眼眸有些如梦初醒的大彻大悟,“三天后便是孙宝珍进门,你我都小心些吧。” 鸳鸯默默地点点头。 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老夫人给了秦玉暖一个神秘的沉香木匣子的消息便是飞快地传到了东府二太太这边。 “呸,”婢女正在给二太太的脸上涂着美容用的花汁,被二太太这么一呸,花汁飞溅,十分狼狈,二太太索性拿着绢帕将脸给擦干净了,对着悠闲地躺在床榻上抽着水烟的二老爷道,“这老太婆一定又给了什么好东西给那小蹄子了。” “给了便给了呗,”二老爷一副稀泥扶不上墙的样子,“我就不懂了,咱们又不少吃少穿的,你干嘛总是和他们大房的人比东比西的。” “还不是为了咱们儿子嘛。”二太太就是气恼这二老爷不争不夺的性子,“哼,那老太婆真真是太偏心了,这媳妇死了就开始把东西往孙媳妇那儿放,反正就是不愿意给咱们这分一点好处。” “你闭嘴。”二老爷神经兮兮地捂住了二太太的嘴,“大嫂才去没多久,你这么说,就不怕人家的冤魂来找你?” “呸,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二太太忙用手去拍二老爷的嘴,“怎么说话的,她找谁也不会找我啊,再说,她那是自作孽不可活,谁让她害了那么多人了。” 二太太眉眼一挑,根本没把这鬼魂之说放在心上,回身只想把未敷完的花汁给涂完,可突然就看到窗外一个黑影从房梁上坠下,就像哐当一下出现在窗格子外头,披头散发像个女子,头微昂,看上去像是被吊在屋檐上一样。 “啊!”二太太一声尖叫,食指颤抖地指着窗外的黑影,哆哆嗦嗦再说不出其他话来,屋子里伺候的丫鬟早早地便是叫喊起来。 “有鬼啊!有鬼啊!” 二老爷更是没出息地用被子蒙住了头,一边结结巴巴地骂着二太太道:“你看你,让你少说些鬼神,大嫂啊,当真不是我们害你,你要找,你找别人去,莫找我,莫找我啊。” “来人,还不快来人啊,到底是谁在用玩偶吓唬我,让我发现了,非扒了你们的皮。”二太太尖叫道,这时候外头的小厮和嬷嬷已经围了过来,一个大胆的小厮用放在花坛旁的木棍戳了戳这吊在屋檐下的女人,朝着里头大喊道:“二太太,不像是个布偶,倒像……像是个死人。” 更有大胆的用木棍将这死尸给挑正了,拨开了她的头发看了个仔细,当即立刻就有人忍住来了。 “这不是……这不是三少奶奶院子里的那个廖妈妈吗?” 很快,廖妈妈是尸体被发现在二太太屋檐上的事情就传到了集玉轩。 此时天已将亮,押送三皇子去皇陵的队伍果然出了问题,秦玉暖早早地便送了冷长熙出门,两人大抵也都猜到,多半是这三皇子中途失去行踪之类的。 秦玉暖正准备睡个回笼觉,听雪便是急匆匆地来报告了这个消息。 “当真?”对于这个消息,秦玉暖有些诧异。 “千真万确。”听雪面容严肃地道,她也不敢相信这个消息,只因为…… “冷霜明明派了人看着廖妈妈的住所的,怎么会这样?”能够成功地躲过冷霜的手下的看管,将人从京郊悄无声息地运进宁王府,还能如此快速神秘地将人吊在二太太的屋檐上,这样的本事,只让秦玉暖想到了一个人。 第一次,秦玉暖觉得情况有些棘手了。 秦玉暖带着听雪和喜儿赶去的时候,下人们正用钩子将廖妈妈的尸体从屋檐上降下来,吊死的人死相十分难看,眼睛突出,舌头露出三寸长,整张脸都是青色的,裙摆上还沾染了一些排出的污物,恶臭难闻。 谁都不愿意用手去抱着这尸体,一个年纪最小的小厮被推到了最前面,他皱着眉战战兢兢地闭眼去摸廖妈妈的脚踝,上头的人一松身子,尸体就是沉甸甸地掉了下来,那小厮一睁眼,和廖妈妈那死不瞑目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吓得将尸体抛下就跑,嘴里还喊着:“尸变了!他娘的这死人的眼睛在动。” 二太太站在一旁跺脚:“畜生,给我回来,一个个都是不顶用的,不就是个死掉的贱婢吗?有什么好怕的。” 秦玉暖此时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借机进来:“死者为大,二太太说话还是注意些。” 二太太一见着秦玉暖登时眼睛就冒了火星子:“哟,三少奶奶来了,三少奶奶这话说得轻松,这死掉的可是你的乳母,你倒是一点儿都不心疼,真是让人觉得奇怪。” 秦玉暖瞥了她一眼:“廖妈妈生前犯了错,我罚她回家思过,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哼,你没料到的结果多了去了,”二太太眉眼一横,也不管二老爷在屋子里给她使眼色,二太太招收让身边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过来,托盘里头放着一封书信,白纸黑字,看不清到底写了些什么,可是内容颇多,“这是从这个贱婢怀中掉出来的,死人的东西我忌讳,没有碰,多半,是留给三少奶奶你的吧,到底,是你身边的奴婢不是?” 秦玉暖颔首道:“这也算是廖妈妈的遗物,且不论是给谁的,如今廖妈妈死了,还是最好将这东西交上去给老夫人。” 二太太睨了秦玉暖一眼:“果然是和老夫人关系不同了,你是料定了老夫人定会偏袒着你罢了。” 秦玉暖无心与她多谈:“我只是就事论事,喜儿,咱们出来的时候老夫人不是还遣了鸳鸯过来问情况吗?你去回禀了老夫人,就说发现了廖妈妈的一封遗书,想请她过目。”这便是直接无视了二太太了。 廖妈妈死在二太太院子里的是就像野草一般疯狂地蔓延了东苑和唐姨娘这一房,最近从宁王府到京城再到整个大齐都是多事的时候,很快,大家都聚集在了荷香院,就连一直忙于朝政的宁王也早早地回来了,坐在老夫人的下首。 老夫人看着还是有些疲累,但比昨日秦玉暖见到的那奄奄一息好了太多,丫鬟将廖妈妈的遗书端上来的时候大家都避得远远的,唯有鸳鸯麻利地拆开这白纸黑字的遗书,在老夫人的示意下大声念了出来。 前半段似乎都是在回忆一些往事,然后开始吩咐黄大石找个好媳妇,可是越往后,秦玉暖便是听得越不对劲。 “三少奶奶,奴婢忠心耿耿,你却仅为一己之私将奴婢赶出王府,关于你身世的秘密奴婢依旧守口如瓶,不管是为了杨姨娘的名誉还是你在宁王府的荣华富贵,奴婢唯有一死以表真心,勿忘。” “这是什么意思?” 秦玉暖蹙眉,她已经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阮如意猜测地道:“杨姨娘是三弟妹的生母,这里说到杨姨娘的名誉,难道?三弟妹不是秦太尉的亲生女儿,而是野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豪门望族 野种二字极大地刺激了老夫人的神经,她素来注重门第血统,当她知道秦玉暖是庶女时便是极力反对这门亲事,无奈冷长熙态度强硬,加上后来秦玉暖能力出众,她便也看开了些,可若是连秦家的正统血缘都算不上的话,老夫人苍劲的手指磕紧了圆形扶手。 唐姨娘更是火上浇油地道:“难怪,我怎么看都觉得秦太尉和三少奶奶生得不那么像呢。” “没有根据的话,姨娘还是少说。”秦玉暖冷言道,相比二太太的计较,唐姨娘的这张嘴更是惹祸的根源。 宁王蹙眉道:“这奴婢死得蹊跷,这遗书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况且这么久远的事了,不能凭这模糊其词的一句话就乱判。”宁王说完,又看着老夫人,等着老夫人的意见。 老夫人良久未说话,眼神只是一直专注地盯着秦玉暖,她可是昨天才将冷家最大的秘密交给了她,可如今…… “总之,宁王府的血统,不能杂了。”老夫人闭目,态度很是明确。 而此时,外头的丫鬟进来禀报道,说是府外有个年迈的老婆子求见,自称是当年替三少奶奶接生的接生婆,也是廖妈妈的好姐妹,是来替廖妈妈收尸的。 “哟,这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唐姨娘娇俏地道,“正好就可以把人带进来问问清楚了,三少奶奶,你没有意见吧。” 秦玉暖坦然,丝毫不惧:“能证明玉暖清白的机会,我为何会有意见?” 不一会儿,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婆子蹒跚进屋,穿着破旧草鞋,寒冬腊月的,手脚都被冻得发紫,一进这暖暖的堂屋,脸色就立刻像火烧似的变得通红。 老婆子看似乡间粗鄙人家,见着这装潢富丽的内堂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似的,对着老夫人和宁王问安更是夸张,噗通就跪地磕头,不断地喊着吉祥话。 “老人家,起来说话。”宁王命人给这老婆子搬了张椅子,这乡间婆子立刻就和这些府里的太太少奶奶们平起平坐了。 老婆子年纪已经略大了,说起话来有些不清楚,交谈了许久才知道这婆子姓许,和廖妈妈是同乡,两人还有一对一模一样的吉祥锁,说是将来要做了亲家便将这对吉祥锁给传下去,而十六年前,正是因为托了廖妈妈的关系,许婆子才有机会进秦家替杨姨娘接生。 “那老人家,您接生的时候,可是发现了哪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秦玉暖看着唐姨娘兴致勃勃地问着,神色只是异常的淡然。 这许婆子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继而笃定道:“想起来了,那时候,我接生一般都是三钱银子一个,但是那天杨姨娘尤其阔气,给了我三两银子,我知道那时候杨姨娘境地也不好,正是奇怪她怎么一下子这么大方了,后来廖姐姐就和我说了,让我对外头说,这千金是早产的,千万不要说是足月的。” “玉暖是早产的?” “是,”秦玉暖坦然答道,“娘亲怀我时身子本来就不好,后来通宵替父亲赶制一件披风累到后,我就提前出生了。” “不是不是,”许婆子一本正经地摇着头道,“我分明记得,当时生出来的那女娃是足月的,那哭声,老大了,只是那姨娘让我说是早产的,我也是收了人家的银子,早产便是早产吧,这大户人家里头的门道,我哪里懂得。” 秦玉暖冷哼了一声:“我是早产出身,整个秦府都知道,后来过来伺候的月娘也知道我自小身子骨单薄,全是因为早产所致。” “是啊,”宁王左思右想道,“这么多年以前的事了,老人家,你是不是记错了?” “万般不会记错的,”许婆子连连摇头,“我还记得,那千金的背上有一个蝴蝶型的胎记,若当真是您们王府里头这位三少奶奶,可以查验一下。” “这个不成立,”秦玉暖冷厉地看着这许婆子道,“之前曹侧妃冤枉我与小厮有染的时候就是利用我院子里的丫鬟偷听来我身上的印记,这件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不能作证。” 宁王也是点头道:“老人家,你可还有什么其他证据?” “有啊,”许婆子边说边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铜质的鸳鸯扣,看着有些古朴,里外里应该也不值多少钱,“这是那时候廖姐姐托我处理掉的,说是这样污秽的东西还是不要留在秦家了,以免落人口实,当时这鸳鸯扣用小帕子包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想着这姨娘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后来一打开我便明白了,这鸳鸯扣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男的一只,女的一只,每一对都是不一样的,不过一看这做工,如此粗糙,必定不会是秦大人和杨姨娘的定情物,我多半就想着,这姨娘必定是做了什么有违妇道的事儿,说来巧了,我后一早,正准备去当铺当了这东西时,恰好也看到一个男人带着另一只扣子去典当,那男人我看着眼熟,哟,可不就是秦家那管事的嘛,唉,这大户人家里头事情多,我们小百姓还是非礼勿言得好。” “你闭嘴!”纵然秦玉暖再沉静也抵不过许婆子这张婆婆妈妈的嘴,“你有什么资格诋毁我娘亲,我娘亲知书达理,温婉忠贞,一心一意抚养我和宝川,她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冷霜,给我撕烂这婆子的嘴。” 冷霜微顿,继而上前,鸳鸯立刻挡在前面,可是和冷霜相比,还是略逊一筹,老夫人正准备喝住秦玉暖的时候,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箍住了冷霜那欲要抬起的手臂。 是冷武。 “哟,你们这些做下人的真是愈发没规矩了,随随便便就可以闯进来吗?”二太太尖细的嗓音又响起。 冷武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眼被冷霜吓得有些哆嗦的许婆子,只对老夫人和宁王施礼道:“老夫人,王爷,上官老先生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还是这大齐文学泰斗上官逸。 “快请老先生先去前厅歇息,我即刻便去。” “不必了。”一声苍老却沉厚有力的声音从门外响起,一袭白衣的上官逸突然出现在门口,在寒风中更添傲骨硬气,而上官逸身边站着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冷长熙,他戴着冰冷的面具,可看向秦玉暖的眼神却炙热无比,他第一次看到秦玉暖脸上流淌出这么明了的愤怒,他的小刺猬向来擅长在众人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可今天,她是真的被激怒到了。 宁王立刻起身迎上前去:“老先生突然造访,晚辈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上官逸浑然一副仙风道骨模样,让人不敢小觑,就连这多嘴的唐姨娘和二太太也都是谨慎谦卑起来,老夫人与上官逸算是平辈,可说话也十分客气。 “不知道上官老先生亲自前来,为的是……。”老夫人含笑让下人们替上官逸搬了一张红木禅椅与自己并列而坐。 “不为别的,”上官逸语气悠然,端的又看了一眼秦玉暖,“便是为了认亲。” “哦?” 上官逸看着秦玉暖的眼神愈发真切怜爱,他老早便想将秦宝川和秦玉暖的身份公之于众,如今秦宝川在国子监里的学业和努力程度已经有目共睹,也不用担心那些风言风语,只是秦玉暖素来低调,不愿意,他便不强求,而今听闻秦玉暖居然被人诬陷是秦家野种,他一收到冷长熙的消息便是直接从国子监赶了过来。 上官逸忍住激动的心情:“老夫也是昨天才收到消息,原来老夫失散多年的小女儿当年辗转到了京城,为了生计成了绣娘,后来嫁入了秦家做了姨娘,老夫最最心爱的小女儿上官玉正是贵府三少奶奶的生母,换句话说,秦玉暖和秦宝川,正是老夫的嫡亲外孙女儿和外孙。” “哐当”——犹如一声惊雷劈在众人心间。 二太太和唐姨娘更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上官先生可是当真?”宁王再次确定道。 未等上官逸开口,冷长熙便是悠悠地道:“千真万确,信物、时间、胎记都吻合。” 二太太着急了:“可是,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谁都没有亲眼所见上官姑娘如何一路颠沛流离来到京城做绣娘入秦府,怎么也不能全信啊。” 秦玉暖冷冷一哼,道:“那也没有人亲眼见到我娘亲不守妇道和男人勾搭,又生下我这个明明足月却说是早产的女儿,二太太,你如何又信得这么真呢?” 二太太哑然,上官逸适时地提高了音调:“怎么?有人要污蔑玉儿的清白?” 二太太缩缩脖子,唐姨娘更是不敢言语,那许婆子只瞅了上官逸一眼,便是立刻被上官逸那清峻严厉的眼神给吓得趴在地上,她也是会看人眼色的人,光是看着这一屋子人对上官逸的敬重,便是知道这是个大角色,立刻就磕起头来。 “小的知罪,小的知罪,官老爷饶命啊,小的记错了,小的想起来了,那姨娘生的千金的确是早产的,那出生的时候和小猫似的,可怜得很,至于那鸳鸯扣,小的也是胡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孙家新媳 因为上官逸的出现,之前的遗书和这许婆子的话都变成了一场闹剧似的。 许婆子眼睛浑浊,对着上官逸还在不断地磕头,她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想惹祸上身。 “再磕也没有用,”冷长熙的话让许婆子浑身一僵,“诬赖五品郡主,照例,应当发配充军。”冷长熙用冰冷的目光看了这垂垂老矣的许婆子,语气不带一丝怜惜:“你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吧。” 这许婆子还以为冷长熙是在开玩笑,求助的目光便是下意识地投向了二太太,二太太一蹙眉,正准备说两句,冷长熙却已经是行云流水般地吩咐冷武道:“把她记到名册上,若不不去,行军法便是。” 诬赖秦玉暖的娘亲,秦玉暖只觉得扒了她的皮都不过分,可秦玉暖知道,廖妈妈的死和许婆子的突然出现绝对不是意外,秦玉暖和冷长熙要查的是这背后的人。 许婆子被强行带走了,冷长熙这番决定是有道理的,若是放任许婆子在外头,只会落得和廖妈妈一样的下场,被人灭口。 “那这封遗书……”虽然事出突然,可是老夫人也是信上官逸的,上官家族也是豪门望族,不会随意认一个庶女做外孙,如此一来,无论秦玉暖的娘亲有没有做过出格的事,秦玉暖和秦宝川的血统都是无可挑剔的,更何况,许婆子的话漏洞百出,这遗书也来得蹊跷。 “有待查明。”秦玉暖根本就不信这封遗书会是廖妈妈写的,廖妈妈虽然跟着杨氏识些字,可是这用词文绉绉的,全然不似出自廖妈妈之手。 老夫人看着秦玉暖,此时她的眼神已经有些变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异样,她看秦玉暖刚才的反应便知道,其实秦玉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她居然能一直憋到今天,这是好事,说明这个女人能忍便能成大事,也是坏事,因为老夫人觉得,秦玉暖的本事,似乎在她之上了。 “我乏了。”老夫人一句,大家便是各自退去,廖妈妈的尸体早就被送到了后门,黄大石已经拖着辆板车来,准备将廖妈妈送回去安葬。 黄大石高高的个子,身材魁梧强壮,可一见到被裹着白布的廖妈妈蹭蹭地还是哭了出来。 门口的小厮将廖妈妈是尸体丢给了黄大石便是嫌弃地走了,只留下黄大石趴在廖妈妈已经冰冷僵硬的尸体上哭哭喊喊。 “老子娘,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要是一开始跟着三少奶奶多好?你何苦呢这是?” 哭着哭着,黄大石便觉得头顶有一片阴影,抬头一看,满儿果然就站在旁边,黄大石和满儿秦玉暖一同长大,三人情谊颇深,看到黄大石这样,满儿心里也不好受,忍着泪水,只想匆匆交代完秦玉暖吩咐的事。 “这是三少奶奶给的。”满儿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黄大石手上,里头约莫是五十两银子,“将廖妈妈好好安葬吧。” 黄大石低头哽咽:“是俺娘对不起三少奶奶,我劝过她,可是她那时候被银子蒙了眼睛了,也不听。” 满儿摇摇头:“不要再说了,人都去了。”满儿说完,转身就要进门,却又被黄大石喊住了。 “满儿,我有话与你说,你务必要转告给三少奶奶。” 半盏茶之后,秦玉暖在集玉轩里听着满儿的传话,眉头微蹙,和她所猜测的果然一字不落,还未等满儿说完,秦玉暖便是开口道:“孙家果然比我们想象得更强大,是我们轻敌了。” 恰此时,冷霜亲自过来请罪,为的是昨夜没有看好廖妈妈住所的事。 “奴婢无能。”冷霜垂头,满是自责,在她手下将人带走还杀死吊在屋檐下,是对她最大的讽刺。 “不怪你。”秦玉暖深吸一口气,“如今我身边得力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我们的处境却是越来越危险,集中精力放在眼前的事上,才是最重要的,要知道,一个月后,孙宝珍就要过门了。” “三少奶奶已经确定是孙家做的?”满儿觉得有些后怕,若说之前都是勾心斗角,可昨夜廖妈妈吊死在二太太屋檐上这件事,已经称得上步步为营,诡异至极了。 “不然呢,”秦玉暖站起身来,“通过你之前禀报的,孙家很有可能想要私下买通廖妈妈在我送给父王的那副仙鹤图上做手脚,只是后来被我们发现了,将计就计,满儿听雪和我三人连夜用幻影粉将仙鹤图给改了,别看孙家都是妇人当家,可一个个行事果断犀利得很,若是我没猜错,孙家定是以为廖妈妈诓骗了她们,甚至会以为是我和廖妈妈串通好了去谋求孙家的信任,索性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可是为何要吊在二太太的屋檐上?”听雪不解,“难道孙家和二太太有什么瓜葛?” 秦玉暖没有说话,在她看来,孙家中,孙夫人见多识广,行事干练,孙老夫人看着恬淡寡言,可谁知道是不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主,至于将要嫁进来的孙宝珍,想到黎稼轩昨日给秦玉暖的那本曲谱…… “对了,昨夜送去给沈老板的那份曲谱沈寻怎么说?可是看出什么了来?”秦玉暖昨夜拿到曲谱后便是让冷霜连夜送到了金蝶绣庄沈寻处,沈寻周游各地,什么奇怪的都见过,自然知道一些门路。 话语才落,外头喜儿便是进来报道,说沈寻关于那曲谱写了封回函,要请三少奶奶亲自过目。 秦玉暖接过信封,抖落开来,只看了前两段,心情便是愈发沉重起来。越想便是觉得那天自己与孙宝珍斗艺伴舞更加凶险了。 沈寻在信中用了难得严肃的一种口气,他告诉秦玉暖,那曲谱看似普通,可每一个音尾处都做了微妙的处理,若不是曲艺高超的人根本听不出来,而沈寻在西南某一个少数民族部落游学的时候见过一次类似的演奏,当地的少数民族是用一种特殊的笛子在林子里头吹奏,用来吸引猎物,据他亲眼所见,当时那些猎物都和着了魔似的痴迷而来,逗留不走,甚至唯吹笛人之命是从,直到最后被宰割都毫不反抗。 也就是说,这种曲谱可以控制人的心性。 在信的末尾,沈寻还告诉秦玉暖,据当地人所说,他们最得意的一次成果,是用这种方法驯服了一只成年的老虎。 老虎都可以听从人的命令,更何况是人呢? 而对于廖妈妈的离奇死亡,秦玉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若是将廖妈妈杀死再带入王府,太过惹人注目,而且负担极重,若是将廖妈妈掳来再杀死,廖妈妈在这个过程中势必会反抗,而只有一种解释最为行得通,那就是有人用曲子控制了廖妈妈的心性,让她自己走回了秦家,甚至,自己拿出绳子上吊。 果然,下午仵作的检验就出来了,廖妈妈的身上没有一点其他的伤痕和挣扎的痕迹,很明显,廖妈妈纯粹是自杀。 这个结果,更加坚定了秦玉暖的猜测。 廖妈妈的死便是被自杀的说法掩盖了过去,下人们也有私下议论的,不过看到秦玉暖便都是乖乖地闭上了嘴,上官逸回去后便宣布了秦玉暖和秦宝川的身份,按理应该是将两人重新收入上官家族谱。 可上官玉毕竟是已经出嫁了的女儿,不过迫于上官逸的强烈要求,加上上官渊之前将上官玉赶出上官家有错在先,虽然没入族谱,可是整个大齐的人都知道秦玉暖和秦宝川是上官逸遗落在外的嫡亲外孙,而同时,秦质也因为过去的那些错误受到了弹劾,秦质如今处境本就尴尬,这一下,更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老夫人的身子一直在静养,也免了晚辈们的晨昏定省,更是没有出荷香院一步,直到一个月后,孙宝珍过门,王府大婚,京城权动,老夫人自然是要出席。 这一日,宁王府张灯结彩,彻夜未眠,宁王今年四十有八,虽然保养得很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人,可是站在十八岁的孙宝珍旁边,还是让人忍不住想到老夫少妻这四个字。 荷香院里,老夫人疲惫地半靠在榻上,小丫鬟力度适中地替老夫人捏着腿,底下另一个嬷嬷正是垂头恭敬地禀报着这一对新婚夫妻的情况。 “王爷和新侧妃入了洞房没多久,王爷就推脱说公务繁忙,去了书房,一直没有回来,看样子,是准备在书房过夜了。” “那个孙宝珍呢?”老夫人眯着眼问道。 “孙侧妃已经独自歇小了。” 老夫人慢慢睁开眼:“罢了,这样也好,和孙家人少些接触,总比让孙家人过于亲近得好,不过你还是要去告诉王爷,毕竟已经是夫妻,还是皇上同意的亲事,这门面上的功夫,能做还是做一些吧。” 禀事的嬷嬷点头退下,不一会儿,鸳鸯却是神色凝重地进来了,贴在老夫人耳边低语了一句,老夫人的眼睛猛然就瞪得圆圆的,她交给秦玉暖的那件最重要的东西,居然不翼而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先发制人 第二天一大早,老夫人便是突然召集了各个院子里的嬷嬷和丫鬟,自老夫人身体不适一直静养后,王府可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人都到齐了,秦玉暖带着满儿和听雪静静地侯在一旁,老夫人靠在台阶上的一张铺着锦垫的禅椅上闭目养神。 鸳鸯颇有架势地环视了这满院子的下人,神色凌冽地开口道:“昨日,三少奶奶一个极为珍贵的沉香木匣子突然不翼而飞了,集玉轩里的丫鬟和下人都排查过了,还是没有找到,这件东西极为贵重,你们若是谁看到过,甚至,是哪个手脚不干净,一时起了贪念,老老实实地交出来,老夫人可以既往不咎,不若,那就别怪老夫人不念大家为王府尽心尽力的旧情了。” 底下的人大部分都唯唯诺诺的,唯独几个在王府干了四十年的老嬷嬷说话有些底气:“老夫人,您这样不公平,三少奶奶丢了东西便是怀疑到我们所有人的头上了,若当真是一视同仁的话,为何不将侧妃院子里的人也拉过来质问呢?” 当即立刻就有人附和地嚷道:“对啊,唯独不见孙侧妃院子里的人,看看,孙侧妃嫁过来之前咱们王府可没掉过这么贵重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侧妃院子里的丫鬟不老实了。” “都给我闭嘴。”老夫人突然底气十足地冷喝了一声,睁开眼,那双经历了无数沧桑和起伏跌宕的眼眸闪烁着睿智和冷酷。“鸳鸯,都给我搜明白了。” “奴婢不服。”最先吵事的嬷嬷喊了起来,“虽然三少奶奶又是平郡主又是上官家的人,可万不能这样欺负人,要搜,也得从孙侧妃的院子里搜起,咱们都是宁王府的老人了,只有那个院子底细不明。” 顿时,要先查孙宝珍身边的人的呼声响成一片,秦玉暖默默地看了老夫人一眼,这正是她和老夫人的目的,秦玉暖嘴角露出一丝浅笑,凭之前的事来看,孙家人的手段可谓是无处不在,这一次,她不先发制人,早晚会被人钳制。 孙宝珍的冬春院此时静悄悄的,孙宝珍早早地起来了,贴身丫鬟秀茹在替她梳着鬓角的碎发,孙宝珍纤纤素手挑了妆匣里的一支红宝石做成的石榴花簪子,这是她最爱的一支,宝石光泽圆润,石榴形状的造型艳丽可爱。 “侧妃,”秀茹悄声提醒道,“侧妃如今是已婚的妇人了,不能再戴这样艳丽的首饰了。” 孙宝珍微怒,侧目无言,又听着秀茹唯唯诺诺地道:“夫人在嫁妆里添了一盒翡翠首饰,说是留给侧妃给老夫人上茶的时候可以戴。” 秀茹边说边战战兢兢地将一个小匣子打开递到孙宝珍面前,孙宝珍只瞅了一眼,看到里头都是端庄大方,却款式老旧的深绿色翡翠簪子和玉镯,轻飘飘地回了句:“我还这么年轻,就要戴这样老气的东西了。” “侧妃。” 孙宝珍摇摇头,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的处境:“行了,替我梳妆吧,就戴这支簪子。”孙宝珍看都没看就从里头掏出一支簪子,对她来说,这一盒子的首饰都是没有区别的。 恰此时,外头伺候的丫鬟突然气喘吁吁赌跑了进来:“侧妃,不好了,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带了好多人来,说是要搜查侧妃的院子。” 孙宝珍眼睛一瞪,猛地便将秀茹替自己梳头的手给甩开了,那支做工精美的翡翠玉簪子登时便碎成了三节。 “新婚第二天便给我这样的下马威,那葛云英到底是什么意思?” 秀茹听了连忙捂着孙宝珍的嘴道:“侧妃,断不可以这样直呼老夫人的名讳。” 孙宝珍脾气本就暴躁,可因为是孙家人中摄魂术中联系得最好的,所以也一直是孙夫人的重点培养对象,而秀茹则是孙夫人精心替孙宝珍挑选的一个丫鬟,秀茹心细,且一身武艺,将会是孙宝珍在王府最得力的帮手。 外头,已然是一片热闹,来的是老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正在和孙宝珍身边的丫鬟争论。 “既然入了咱们宁王府,便得听宁王府的规矩办事,如今整个王府都在排查,孙侧妃的院子又怎么能例外呢?” “到底掉了什么东西,要这样大张旗鼓的,若是找到了,咱们给三少奶奶送了过去不就行了。” “是老夫人给三少奶奶的传家宝,无价。”嬷嬷的态度很是坚决。 “既然全府都在搜查,咱们院子自然也不能特殊了。”不知何时,孙宝珍已经从屋子里出来了,她一身茜素青色金罗蹙鸾华服,腰带束得紧紧的,勾勒出少女的身姿,衣服虽然华丽,却少了些年轻少女的活泼,显得有些沉闷。 “侧妃。”外头的丫鬟们见到孙宝珍出来的,自然都是屈膝行礼。 孙宝珍看了这嬷嬷一眼,眼睛一瞟:“嬷嬷,请吧。” 这嬷嬷自然不会客气,带着丫鬟就进了里院,孙宝珍眼神一示意,秀茹便是立刻跟了上去,孙宝珍才入府,虽然还没时间在府里头动手脚,追查那第四幅地图的下落,可也断不能因为这次搜查让别人扣了帽子。 冬春院不算太大,可这嬷嬷还是里外里搜查了许久,查得异常仔细,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现,连孙宝珍的屋子都查了个仔细。 “这下嬷嬷也可以向老夫人回去复命了。”孙宝珍嘴角带笑。 “等等,”这嬷嬷忽而道,“还有一处地方没有搜,”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秀茹道,“那就是秀茹姑娘自己的屋子。” 孙宝珍冷冷一哼,料想秀茹屋子里也不会有什么东西,她清楚秀茹的为人,更清楚自己这院子里头的人,随她嫁入王府的都是百里挑一的。 嬷嬷立刻就带了人进了秀茹的屋子,被褥柜子一处都不放过,不多时,一个小丫鬟指着一个倒扣着的铜盆道,“这里头有个木匣子。” 孙宝珍眉眼一紧,却已经见到这小丫鬟捧着一个巴掌大的沉香木匣子出来了。这小丫鬟大胆地看了孙宝珍一眼,孙宝珍立刻醒悟了,她记得这丫鬟,是一直跟在秦玉暖身边的那个不起眼的小个子,貌似叫喜儿。 领头的嬷嬷看了一眼:“没错,就是这个木匣子了。” 孙宝珍心头的怒火已然熊熊燃起,可她依旧努力保持着平静:“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领头嬷嬷恭恭敬敬地道:“还请侧妃和这个婢女走一趟吧。” 秀茹的脸早就是煞白,她万般没有想到,为什么会有一个莫名的木匣子出现在自己的屋子里,她看得紧得很,这些搜查的人根本没机会动手脚。 “侧妃,秀茹是无辜的,您要救秀茹啊。” 孙宝珍没有看秀茹,只是看着这神色淡然,略微带着得手后的喜色的喜儿:“你放心,若是有人故意害你,我定不会轻饶了她。” 荷香院里,冷霜回报来了最新的消息,小凉亭里,秦玉暖和老夫人对坐在棋盘前,棋盘上是一句残局,能解开的人少之又少,老夫人爱下棋,解了无数盘残局了,唯独这一个,一直未破解。 “孙侧妃已经朝着这边来了。” 老夫人点点头,注意力依旧在棋盘上,秦玉暖不会下棋,只是这回老夫人有兴致,让她边看边学。 “你可知道,我姐姐就曾说过我胆子大,所以,不适合下棋。”老夫人手里头捏着白子,摇摆不定,“可是我觉得,你的胆子更大。” “先发制人,”秦玉暖跟着老夫人慢慢解读着这一盘残局,“玉暖不觉得自己在冒险。” 老夫人没有抬头:“你过来看看这残局,若是你,怎么破?” 秦玉暖才是略懂一些围棋的规则,大约只懂得这残局中,其实黑子已经将白子逼入绝境,无论白子走哪一步,黑子都有办法将白子再次逼死,这也就是为什么能解得这残局的人世上唯有两人。 “罢了,你也不懂棋。”老夫人看着秦玉暖看了许久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摇摇头。 “玉暖知道了,”秦玉暖忽而一笑,忽而用手将棋盘上的黑子白子尽数扫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棋子掉落的声音十分刺耳,“老夫人,这便是玉暖的破解方法。” 老夫人略怔,却听得秦玉暖一字一顿地道:“既然已经处于绝境,那便不必再守规矩,奋死一搏,才能绝处逢生。” 老夫人看着秦玉暖的眼神愈发深沉了,而此时,鸳鸯已经悄声来报:“老夫人,三少奶奶,侧妃来了。” 秦玉暖微微一笑,回头便是看到孙宝珍已经端庄地出现在凉亭的台阶小,那浅浅的一笑颇有主母风范。 “儿媳见过老夫人。”孙宝珍缓缓施礼,又突然朝着跟在身后的秀茹厉声道:“贱婢,你还不快跪下。” 面对孙宝珍的突然变脸,秀茹显得有些惊慌失措:“夫……夫人。” “跪下!”孙宝珍的语气无比地认真严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紧密联手 此时喜儿上前,将沉香木匣子递上:“老夫人,这就是在秀茹房间里搜出来的。” 老夫人看着这熟悉的沉香木匣子点点头,事情再明了不过了,如今的秀茹已经成了手脚不干净的小贼,而孙宝珍俨然一副要大义灭亲的样子。 “老夫人,宝珍只听说三少奶奶丢的是老夫人传给三少奶奶的传家宝,却不知道是什么,还是觉得打开这匣子确认清楚最好。” 秦玉暖和老夫人相视一眼,便都是猜到了孙宝珍的心思,不过是想确认这里头的东西是不是她们孙家要找的第四幅地图罢了,秦玉暖浅浅一笑,竟是没有拒绝:“侧妃说得对,这里头是什么东西,打开来最明白了。” 鸳鸯听了老夫人的命令,上前将匣子上的小铜扣一拧,在孙宝珍期待的眼神和秦玉暖处变不惊的眸子交汇之际,一枚成色上佳,润泽通透的玻璃种玉佩呈现在大家面前。 孙宝珍神色微窘,流露出一种无比的失望,本以为可以唾手可得的东西如今却成了一块对她来说没有任何价值的玉佩,关键是,她还会失去…… “老夫人,三少奶奶,东西可对着?”鸳鸯垂头问道。 老夫人点点头,秦玉暖使了个颜色,听雪登时便对着跪着的秀茹喝道:“好你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王府这样珍贵的传家宝你也敢觊觎。” 秀茹心里头委屈得不行,她根本不知道这匣子是如何出现在她屋子里的,可此时,就连孙宝珍都不打算保她的话,她只能死命地求饶:“奴婢错了,三少奶奶,老夫人开恩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们王府容不得手脚不干净的人,”老夫人行事果断犀利,“鸳鸯,将她带下去,家法伺候,不打断她的腿,不准停板子。” 秦玉暖让冷霜观察过秀茹走路的方式,得知秀茹是一个难得的轻功高手,断了秀茹的腿,无异于是废了秀茹的武功,之后待秀茹被赶出府去,对于一个没用的棋子,孙家绝对不会再多关心和关注。 就在孙宝珍入王府的第一天,秦玉暖就已经巧妙地废掉了孙宝珍最得力的帮手。 孙宝珍嘴角一搐,却也不敢直接和老夫人较劲,只是看似安分地点点头,略微附和了一句:“老夫人赏罚分明,是秀茹自找的。” 老夫人眼神悠然地看了孙宝珍一眼,又想到秦玉暖方才一挥袖子将所有棋子抖落在地上的霸气,闭目道:“行了,既然这罪魁祸首找到了,大家也都散了吧,弄得家无宁日,各自都安分一些。” 秦玉暖屈膝行了,带着听雪喜儿准备回去,孙宝珍亦是带着身边的小丫鬟往冬春院里走,孙宝珍身边的这个看着年纪不大,说话都有些怯怯的,也是跟着孙宝珍一起嫁入王府的,换做秀英,比起办事利落的秀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小鸡仔,让人看着都心烦。 隔壁院子里正在行刑,啪啪啪沉闷的打板子声音和秀茹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刺激着人的神经。 “三少奶奶这主意当真是不错,”在路上,喜儿情不自禁地道,“当时三少奶奶拿着沉香木匣子回来的时候就被二太太给盯上了,一门心思地以为老夫人给了什么宝贝给三少奶奶,一直惦记着,如今整了这样一出,料想二太太也不会再打这枚玉佩的主意,还顺道把侧妃身边那个趾高气昂的丫鬟给除掉了。” 地图的事事关宁王府存亡,除了冷长熙之外,秦玉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故而喜儿听雪甚至最亲近的满儿都一直以为这沉香木匣子里头不过是一件宝贝罢了,这也正是秦玉暖的目的,她今日策划的这一切,一是为了断孙宝珍的臂膀,二也是为了打消孙宝珍对这沉香木匣子的幻想。 至于二太太,不禁让秦玉暖联想到廖妈妈的死,她知道,廖妈妈会出现在二太太的院子里绝非偶然,看着二太太的脾气绝不可能是帮凶或者参与了这一场看似自杀的谋杀,更有可能的是,孙家想要以此来恐吓二太太和她们合作。 回了集玉轩,冷长熙刚从朝堂上回来,一身的疲惫,只让冷武替自己解了盔甲,只穿着件薄薄的中衣,仰面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屋子里极为暖和,开春了,可屋子里的银碳还是燃得暖熏熏的。 满儿如今和冷武也算是定了婚事,大齐民间的风俗,订婚的男女在成亲之前不能见面,加上冷长熙帮满儿入了尚将军府的户籍,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猜忌,满儿暂时便住到了尚将军府去,偶尔托将军府里的小厮带个口信,告诉秦玉暖,一切都好。 秦玉暖进屋的时候只看到长久未能见到满儿的冷武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直到秦玉暖都快走过身去才是连忙行礼打招呼,秦玉暖微微一笑,欲抬腿,却又转身过来,看似无意地道:“听说尚将军明日准备带着离散多年的女儿去万安寺祈福,唉,万安寺人那么多,要是这生得秀秀气气的尚姑娘被哪个不怀好意的儿郎给拐跑了,只怕都没人知道呢。” 冷武顿时脸色通红,窘道:“三少奶奶我……。” 秦玉暖假装没看到,只招手喊着听雪道:“屋子里热,听雪,去把灶上的冰糖炖雪梨拿来。” 一个热字,让冷武的脸色愈发火红了。 秦玉暖进屋,往床榻上一坐,原本眯着眼睛的冷长熙便是立刻搂了上来:“就你爱操心冷武和那丫头的事,先把你自己操心好了。” 秦玉暖一撅嘴:“我哪里没操心自己了,瞧瞧,一个冬天过去,我腰身就胖了一圈了。” 冷长熙笑着捏了捏秦玉暖的小鼻子:“你如今还真是愈发喜欢和我对着干了,我就喜欢你肉肉的,之前那样单薄,看着心疼。” 秦玉暖面色微红,只回身抱住了冷长熙的脖子,啪嗒在冷长熙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让你担心了。”说罢,便犹如一只乖巧的小兽遇到主人一般,往冷长熙的胸膛上轻轻拱了拱。 这一拱便是拱得冷长熙心痒痒的,也不管现在是大白天的,翻身便将秦玉暖压在了身下,可恰此时,听雪端着冰糖炖雪梨在门口唤了一声。 冷长熙直起身子,重新戴上那冰冷的蝙蝠型面具:“我以后得告诉咱们的孩子,若是没有院子里的这些丫鬟,你可能会多几个弟弟妹妹,让他引以为戒。” 明明是赌气的话,可冷长熙却偏偏能说得一本正经,严肃认真。 秦玉暖嗔瞪了他一眼:“尽教些不好的。” 里头的话不知道听雪有没听到,只是听雪进来时神色有些不佳。 “三少奶奶,侧妃说府里头来客人了,是三少奶奶的熟人,想请三少奶奶过去一起叙叙旧。” 秦玉暖看了冷长熙一眼,这厮喝着冰糖雪梨正是享受。 “行了,我马上就去。” 待听雪走后,冷长熙才是抬起头道:“我大抵知道是谁来了。” 秦玉暖侧目看着他,冷长熙沉声道:“我估计,和三皇子离奇失踪有关。” “三皇子有消息了吗?” “没有,”冷长熙摇摇头,“已经将去皇陵的路线全部排查了一遍,除了一些打斗的痕迹和血迹可以证明当时发生了对战之外,一无所获,看皇上的意思,他原本将三皇子送入皇陵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现在,皇上只需要我拿出能证明三皇子已经死亡的消息,至于其他的,皇室那边自然有办法作出合理的解释。” “我估计你已经拿到了。”秦玉暖看着冷长熙道。 什么都瞒不过眼前这个小刺猬,冷长熙点头道:“确实早就拿到了,因为现场实在是太像烧打掳掠过,给人第一感觉就是三皇子的队伍遇到了山贼,可就因为太像,所以有问题。” “你怀疑这一切都是司马锐精心布置好的?” “不是怀疑,是一定。”冷长熙的语气很是肯定,“我只担心,现在我们所获取到的一切信息都是司马锐故意给我们留下的,看来,除开之前的秦家和窦家杀手之外,他还有外援,而且这个合作伙伴,更加可怕,更加强大。” 秦玉暖摇摇头:“司马锐不过是一个皇子,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让这几大家族都尽心尽力地帮他?若说是靠女人,也未必每个女人都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吧。” 冷长熙冷静地道:“能将一伙来历不同背景有异的人紧紧地绑在一起的,只有一种东西。” “利益。”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不知为何,秦玉暖便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已经被她转移地方保管的第四幅地图,沉吟了一会儿:“我该走了,侧妃那儿,不是还有贵客等着我去呢。” 冬春院里,气氛融合,全然没了早晨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孙宝珍正在阁楼里见客,秦玉暖自阁楼下走过,只看到一个背靠在护栏上正在和孙宝珍交谈热烈的女子,看着两人关系绝不一般。 “三少奶奶,这边请。”秀英带着秦玉暖沿着楼梯上去。 待看清这位“贵客”之后,秦玉暖不禁心头一颤,居然是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姐妹情谊 孙宝珍口中的贵客不是别人,正是与秦玉暖有过一面之缘的窦眉双! 窦眉双生得一双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似可以勾了人的魂去,此时正是言笑宴宴地看着秦玉暖,她的笑容,恍若一块无比纯净的璞玉,未经雕琢,无比自然和蔼。 窦眉双身上穿着一件月蓝色织锦罗裙,裁剪得整齐细密的宫绦自胸前垂下,头上是支做工精良的兰花玉簪,发髻虽然不过两三件首饰,可是件件都是精品,看得出来,最近窦眉双过得很是不错,尤其是在三皇子下落不明,秦家陷入困境的这种情况下,还能过得很不错,着实不易。 看着窦眉双对着孙宝珍的态度,秦玉暖大抵明了了,带着些顺从和讨好,虽然不着痕迹,可女儿家却都看得很一清二楚。 “秦表妹,好久不见了。”窦眉双极为热情地主动和秦玉暖问好。 秦玉暖欠欠身子,朝着孙宝珍行了一礼,才是回道:“窦姑娘怕是记错了,秦太尉早就将我和宝川逐出了秦家族谱,如今,我和宝川的祖籍都入了上官家,而且,我现在是宁王府的人。” 窦眉双脸色一僵,孙宝珍跟着就笑着打起圆场道:“三少奶奶为人周谨,行事做事从来都不会犯错,眉双,你我都该好好学学呢。” 比起早上的孙宝珍,此时的孙侧妃尽情地展现着她的大度和端庄,主母风范愈发明显。 秦玉暖跟着坐下,丫鬟便是立刻上了一盏玫瑰花茶,却听得窦眉双在谈话之间唤了孙宝珍一声“表姐。” 秦玉暖抬眼,便是听得孙宝珍笑道:“怕是三少奶奶还不知道吧,眉双的亲生母亲是我的表姨妈,算起来,咱们三个都是一家人呢。” 其实我真的不太想和你们是一家人。秦玉暖腹诽道,面上却是跟着一笑:“那不知道这回窦姑娘来王府是……。” 孙宝珍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秦家如今朝不保夕,不过好在三少奶奶你已经与秦家脱离关系了,不必在秦家忍受那种被日日监视的感觉,只是可怜了眉双,明明和秦家毫无瓜葛却也要被日日拉去问责,今个儿,她便是来投靠我的,王爷说全凭我做主,方才我也遣了人去问了老夫人的意思,大家都同意,让眉双暂时留下。” 暂时留下?那便是住在宁王府了? 孙宝珍这回喊了秦玉暖来,不是问询意见,而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窦眉双要入府了。 走了个秀茹,立刻就来了个窦眉双,孙宝珍的手脚还真是快啊。 “对了,过两日便是黄花节,宫里头要摆黄花阵,三少奶奶可愿意一同去见识见识?”孙宝珍提议道。 黄花阵是近两年才兴起来的游戏,其实就是走迷宫,在黄花节这天,参加游戏的少女头上戴着一朵黄色的绢花,以示标记,然后同时从迷宫入口出发,谁能最快到达迷宫中央的八角凉亭,就能得到皇上的赏赐,因为迷宫四通八达,复杂难走,有当真是要靠运气,所以每一年的赢家都不同,也让每个人都有机会能得到赏赐,每到这个节日,大家都是跃跃欲试。 尤其是今年,据说芸贵妃协理后宫之后尤为看重这个黄花阵,今年早早地便派工匠修了一个新的更大的更复杂的迷宫,看来今年的挑战更大了,不过赏赐也会更加丰厚。 “听说了,”对于这个黄花阵,秦玉暖本没什么兴趣,可是看到孙宝珍特地提起,便也是附和道,“之前便收到了请帖,自然是要去的。” “那便好了,你、我再加上眉双,可以好好热闹热闹了。”孙宝珍笑得花枝乱颤,秦玉暖却是警惕地看了窦眉双一眼,自己怎么就忽略了她了呢? 窦眉双,这个能在窦家将亡的时候让秦家收留她,在秦家受难的时候立刻又投靠孙家,看来,这个女人的手段不简单。 回去的路上,听雪一直向秦玉暖禀报着尚府那边筹备婚事的情况,尚显华本就有一位千金一位公子,对于这位尚姑娘,秦玉暖只大约记得她就是在百花节宴会上想要和方子樱换花囊的闺秀,最后没有换成功,还被芸贵妃一顿冷嘲热讽,最后是跪下磕头才勉强被饶恕。 虽然说这姑娘有些小心思,可大抵人也不坏,凭她当时的表现来看,也是担心自己父亲的官职会因此受影响。 “尚姑娘和尚公子愿意帮满儿打掩护当真是难得的,”听完听雪关于尚家的禀报,秦玉暖有感而发,“到时候咱们给满儿备的嫁妆也丰厚点,也算是给尚家挣点脸面了。” “三少奶奶,金陵那边来信了。”刚进院子,喜儿便是捧着一封书信送上。 秦玉暖拿着书信直接进了屋子,外头都有听雪和喜儿看着,没人会进来。 真是巧了,孙家的大本营是在金陵,而方子樱远嫁恰好便是嫁给金陵小侯爷,打探消息十分方便,信是方子樱亲手写的,漂亮的蝇头小楷,前面一段是寒暄,看得出来,方子樱的婚后生活还是挺甜蜜的,最后,才是替秦玉暖打探来的消息。 原来当年孙夫人当年生孙宝珍时,怀的是双生子,而且还是一男一女,可最后,男婴一生下来就夭折了,只留了孙宝珍一个,这件事,整个金陵都知道,所以孙夫人对孙宝珍尤为珍爱,悉心照料孙宝珍的起居学习,在孙宝珍十二岁之前,都没让其他任何人碰过孙宝珍的身子。 “任何人?”秦玉暖略一思忖,顺手用毛笔点着朱砂在“任何人”三个字上画上一圈。 那么,秀茹呢? 黄花节很快便到了,大凡京中有些名声和地位的妇人和小姐们都接到了入宫的帖子,秦玉暖过往都是随着宁王妃一同进宫,如今却是和孙宝珍,秦玉暖原本是单独备了一辆马车,可出发前,孙宝珍身边的秀英却是怯怯地来请自己和孙宝珍同坐一辆车。 “侧妃说,她来葵水了,身子不舒坦,想找个人说说话。” 秦玉暖进马车厢的时候,孙宝珍正是斜着身子,面带苍白地躺在软枕上,马车里燃着馨淡好闻的香料,可秦玉暖还是从这些香气中捕捉到了一丝铜锈味,那是污血的气息。 孙宝珍有些歉意地欠了欠身子:“听说三少奶奶的鼻子极为灵敏,这气味,唐突三少奶奶了。” 秦玉暖没说话,只是笑。 “若是三少奶奶介意,那……。” “我不介意,”秦玉暖坐正了身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宝珍道,“我只是在想,侧妃嫁入王府不过才两三日的功夫,却将我的喜好和特点摸得一清二楚,真是不容易。” “三少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孙宝珍的语气开始委屈起来。 秦玉暖目视前方,表情淡然:“没什么,只是想说,孙侧妃昨日送来的桂花糕味道极好,恰好,是我最爱的味道。”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照例的递帖子,嬷嬷引路,如今宫中最为得势的便是芸贵妃,今日的一切摆设和用度都是按照芸贵妃的喜好而来,满园子的都是红梅花,宴席中央铺设着长长的红毯,宫女们沿着红毯上着果品佳肴,每一碟菜的卖相都是上上品,席位背后还燃着落地香薰小灯,镂空香炉上特意涂上了磷光粉,这样到了夜里便犹如星河闪耀,璀璨至极。 芸贵妃今日打扮与往日不同,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端庄,说话语调也是谦和了不少,看来也是朝着这皇后之位一步步迈进,已经晋为容嫔的杨才人最近又传来喜讯,说是有了身孕,家中三个兄弟接连中举,前途无量。 “哟,瞧着时辰也到了,想必大家都等不及了吧,”芸贵妃看了看身旁的铜漏,“今年的黄花阵复杂了不少,哪个有兴致尽管领了绢花去,皇上今日政务繁忙,没办法在中间小凉亭等候,若儿,你便先到凉亭里去,哪个先到了凉亭,你便将锦囊交给她便是。” 一直侯在芸贵妃身旁的司马若纹丝不动,似乎根本没听到。 “若儿?”芸贵妃拔高了音调,又喊了一次。 “儿臣在。”司马若这才是慌忙拱手道,“儿臣……儿臣知道了,儿臣这便去。” “急什么?”芸贵妃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边的宴席还没完呢,近个皇上赐了本宫不少胡族的舞女,今日便也让她们过来助兴一番。” 歌舞丝竹声很快地响起。 秦玉暖看着司马若这般神不守舍的样子心头疑虑,只是碍于孙宝珍坐在自己身边不好多留意,歌舞进行到一般,司马若突然起身向芸贵妃请了个安,之后便是神色匆忙地出了园子,秦玉暖见状,没过多久便也是起身,准备离开。 “三少奶奶这是去哪?”原本盯着歌舞的孙宝珍很快就回过头来。 秦玉暖盯着孙宝珍看了好一会儿,才是慢悠悠地道:“太后娘娘派人来传话,说是想要托我带些东西给老夫人,侧妃,玉暖先行退下了。” 看着秦玉暖离开的背影,孙宝珍突然诡异地一笑,而秦玉暖已经管不了这些,她七绕八绕,很快便找到了中途离席的司马若,此时他正讷讷地站在一波碧池边,嘴里念念有词,秦玉暖走近了才听清一些“孩子,父亲对不起你”之类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暗中挑拨 “大皇子?”秦玉暖试探性地唤了司马若一声,许是想什么想得太过入迷,司马若压根没有反应,直到亲玉暖走近了,提高了一些音量:“大皇子?” 司马若身子猛地一颤,看到秦玉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竟是露出一种惊恐的神色。 “大皇子,你是怎么了?”秦玉暖对于司马若的反应很是诧异,“北狄四皇子托我问问塞淳最近的情况,可是这次进宫,却听说大皇子妃已经好多天未出过寝殿了,今日看你也是魂不守舍的?大皇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司马若的语气斩钉截铁,可是他的眼神却是那般飘忽不定,“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得很。” 秦玉暖又走近了一步:“我听说,半个月前,大皇子妃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皇孙,却为何从来没见到过这位小皇孙呢?” 司马若一愣,眼神突然露出一种难以言诉的凄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都是报应,我司马若一直问心无愧,直到上一次,是我,是我知情不报,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结果呢,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 “若是真有报应,司马锐也就不会那般嚣张了。”秦玉暖摇摇头道,“报应是天给的,没个准数,我更喜欢自己动手。” 司马锐悠悠地看了秦玉暖一眼:“你说得对,塞淳的确是生了个男孩,可是生下来的第二天就夭折了,后来母妃来了,一查,才知道,所有人在喂奶的乳娘的**上动了手脚,抹上了最毒的毒药,那个孩子,那么可爱,粉扑扑的小脸,看到我的时候,还会笑,他很像塞淳,深深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结果,他才来这个世上两天,就夭折了。” “可是外头却丝毫不知道这个消息,”秦玉暖冷静地看着司马若道:“甚至就在昨天,宫里头还传出了小皇孙如何早慧聪颖。” “是啊,”司马若哑然一笑,“因为那不是我的孩子,是母妃临时找来的一个男婴,来顶替我那独一无二的儿子的,我知道害死我孩子的是谁,却又无能为力,塞淳已经三天不肯吃饭了,她还在坐月子,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老去,我怕,终有一天,她撑不住了,我也撑不住了。” “可是芸贵妃却还撑得住。”秦玉暖打断了司马若的话,芸贵妃,比秦玉暖想象中更加坚强,同时,也更加可怕,“而且,她还强硬地要求你也撑住,装作若无其事,装作那个孩子是你自己的儿子,就像当年的陈皇后一样,把司马锐只当做一个工具,而那个孩子,也彻底成为了芸贵妃的工具,帮助你夺得储君之位的工具。” “我从来没想过当皇帝。”司马若竟然就是这样大声地喊了出来,“我不懂,皇帝有什么好,为了这个位子我放弃了太多我所爱的东西,不值得,不值得。” “芸贵妃觉得值得便是值得。”因为上次的事,秦玉暖对司马若的态度已然有些变化,她对他不再抱有那样浓重的同情,他是可悲的,可怜的,同时也是懦弱的。“大皇子,你与其在这自怨自艾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护身边的人,这回死的是一个婴孩,难保下一回不是塞淳,不是芸贵妃,我只是受人之托来问塞淳公主的近况的,如今我问到了,玉暖先离开了。” 秦玉暖说走便走,没有一丝迟疑,冷霜跟在秦玉暖的身旁,直到走出了这园子才是胆敢问道:“三少奶奶当真准备将塞淳公主的近况原话告诉北狄四皇子吗?” 秦玉暖嘴角往右上角轻轻一扬:“若是想要重新挑起大齐和北狄的战争我会这么干的,可是一打起来,对我没有好处,塞淳和完颜肃并非同胞出生,他以第三条线路作为交换让我打听塞淳公主的近况,无非也是想知道大齐皇室的动静,我只要告诉他想知道的那些就行了,多余的,他没必要知道,也没权知道。” 没错,如今秦玉暖和完颜肃已经打通了不止一条北狄和大齐之间的贸易线路,除开鹿关,野人谷后方也被开辟出了一条捷径,而秦玉暖往北狄输送的也远远不止那些成衣和布匹。 北狄少精粮,她便从江南低价收购了多余的粮食送过去,北狄皇室爱香料,她便搜罗香料高价在北狄卖出,商人行商,何必拘于一格。 若论起如今的身家,除开皇上的国库秦玉暖比不了,怕是盛名鼎鼎的四大家族秦玉暖都不用放在眼里,当然,这一切都是暗地里进行的,就连冷长熙也只知道他的小刺猬是个赚钱的好手,至于赚了多少,全然不知,也不会去过问。 秦玉暖方回了席位,芸贵妃那毒辣的眼神便是直直地投射过来,再一看孙宝珍突然露出一种自责惶恐的神色,秦玉暖大抵便猜到发生了些什么。 “平郡主好大的架子,在宴席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知道的晓得是平郡主受太后看重,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平郡主仗着自己的品级高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芸贵妃是正一品妃位,秦玉暖不过是五品郡主,芸贵妃这意思,便是要责难了,往常的宴席贵女们有个微醉头昏只要私下派个丫鬟和主位嫔妃汇报一声便可以离开,今日却不知为何,芸贵妃居然发了这样大的脾气。 孙宝珍登时便道:“贵妃娘娘别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平郡主年轻,做事难免鲁莽了些,都怪我,不该说漏嘴了,惹得贵妃娘娘和平郡主都不痛快。” 说漏嘴了?怕是这孙宝珍时故意添油加醋地说了些什么吧。 秦玉暖起身,端端正正地朝芸贵妃行了个礼道:“太后娘娘临时召见,我已经派身边的婢女向贵妃娘娘禀报了。” “哼,”芸贵妃冷哼了一声道,“自然是禀报了,可没想到你是个两面三刀的,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明面上对着本宫客气,可私下却觉得本宫和太后比根本拿不上台面,你以郡主身份陪着本宫这么久已经是天大的面子,甚至还责怪本宫召来了胡族舞女有辱国体,你说,你私下去见太后是不是去告状去了,还想要在背后捅本宫一刀子吗?” 秦玉暖立刻道:“贵妃明察,玉暖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这样觉得。”秦玉暖说完,只是冷静地看了孙宝珍一眼。 孙宝珍连忙就往自己身上揽:“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嘴贱,说了好些不该说的。” “不怪你,”芸贵妃此时已经气上头了,“怪就怪这里有人不识好歹。” 孙宝珍垂头,连连叹气,一副无比自责的样子只让秦玉暖觉得无法言说的恶心,通过平日里孙宝珍在王府的表现来看,秦玉暖约莫都可以知道她说了些什么,哼,这个女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极会抓住人的心里,一句雾里看花的话看似什么都没说,却可以将对方引到一个死胡同里去,她就像点燃一大串鞭炮的火星子,只要跳动两下,接下来的活计她完全不用参与,所谓坐收渔翁之利就是这个道理。 而此时,芸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又对着芸贵妃禀报了些什么,芸贵妃的脸色突然变得更差了,那俏丽多情的眉蹙起,眼睛似要冒出火来一般。 “好你个秦玉暖,你居然假传消息,你刚才根本没去太后宫里。” 秦玉暖却是一点也不惊慌,从她出这个园子开始,她便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去没去,玉暖自己心里最清楚。” “清楚?”芸贵妃不屑地道,“本宫怕你是不清楚假传懿旨是个什么罪行,别说你这郡主名号不保,还不知道会被发配到哪个鬼地方充军呢。” 芸贵妃着实有些夸大了,可太后和老夫人是一个性子,最看重规矩和门第,假传懿旨在太后看来的确是罪不可恕的行为,可如果,太后知道呢? 秦玉暖浅浅一笑:“多谢贵妃提醒,玉暖知道得很,只是怕有人不知道四处造谣是个什么罪行。”秦玉暖一边说便是一边看着孙宝珍,看得孙宝珍一愣,眼泪登时便盈满了眼眶:“玉暖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暗中挑拨,想要陷害你吗?” 呵,难道不是吗? 恰此时,宴席外头来了个年纪较大的宫女求见,看着有些眼熟,芸贵妃看了几眼便是轻松认出这恰是太后宫里的大宫女。 “打扰贵妃娘娘雅兴了,”这宫女娉娉施礼,“只是平郡主方才去太后宫里小坐时忘了拿随身带的帕子,太后看着做工精细,似出自平郡主亲手绣制,特意让奴婢送了过来,顺道问问平郡主,可否按着这花样子给太后也绣上一个。” 芸贵妃和孙宝珍皆是愣住,尤其是芸贵妃,她本就是喜怒皆表现在外的人,她的脸从方才的怒气盎然一下转变成一种难堪和不可置信。 “多谢金枝姐姐,还亲自送来。”秦玉暖笑着接过帕子,一边又道,“还请姐姐回去禀报太后娘娘,若是太后娘娘喜欢,我可以按着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各给太后娘娘绣上一方帕子。” 金枝蹲了蹲身子,笑意盈盈:“那就有劳平郡主了,太后一定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莫名黑手 看着金枝退下,秦玉暖才是慢慢转身,对着芸贵妃道:“贵妃娘娘,玉暖不知道贵妃娘娘是听信了哪个嘴巴不干净的小人觉得玉暖看不起贵妃娘娘,甚至假传懿旨,如今娘娘代行皇后职责,管理六宫,后宫之人无比赞叹娘娘行事果断,玉暖亦然,断不会说贵妃娘娘半句不好的话。”说完,秦玉暖的眼神又是弥留在孙宝珍的身上,芸贵妃亦是向孙宝珍投向怀疑的目光。 好在孙宝珍演技出众,那含泪的眸子,三两言语,便又是将自己摆在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地位。 黄花阵的时辰也快到了,芸贵妃无心再在这件小事上纠结,若是闹到了太后那里去只会得不偿失。 “三少奶奶可是参加?”听雪一边替秦玉暖收拾着披风一边问道。 秦玉暖看到不远处的孙宝珍依旧像一未出嫁的闺秀般满怀欣喜地在绢花托盘里挑了一朵开得最娇艳的,秦玉暖倒是没想到,她一直以为孙宝珍会是和宁王妃走一样的路子,面上装着贤惠忠厚,暗地里出黑手,却没料到,孙宝珍擅长的是装无辜骗同情,一次次地戳你刀子,让你防不胜防。 秦玉暖本不欲参加,可是看到孙宝珍主动加入了走迷宫的队伍,便也是随意从托盘里挑了一朵绢花:“参加,你记得,让冷霜一直暗地里跟着我。” “三少奶奶是担心……。”听雪有些担心。 秦玉暖反手将绢花戴在发髻上:“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新的黄花阵修建在梅园的东南角,用的是江南冬暖夏凉的青砖,墙壁高过普通女子一个头,入口只有一个,为了不让这次游戏太有难度,芸贵妃特地在里头死胡同处命人种上了梅花,告诉走入死胡同的人尽快找其他的出口。 大皇子司马若在芸贵妃的示意下诺诺地跟着领路太监先进入到黄花阵中央的小凉亭里,芸贵妃则是悠然地坐在另一边的高台上,既避免了要顺着迷宫七绕八绕的麻烦,还能将这迷宫游戏看得清楚。 就在这群头戴黄花的女子们在迷宫入口处跃跃欲试的时候,芸贵妃又开口了:“今年本宫特地为了黄花节建了一个新迷宫,自然也要多一个新规矩,往常咱们都是比赛谁最快走出迷宫,实在有些乏味,如今恰好大家都戴了绢花,这样吧,若是在这个过程中,谁的绢花落地了,谁就取消资格,所以大家不仅要比走迷宫,若是中途遇到了竞争的对手,能把对方的绢花摘落了,也算是减少一点阻力,大家意下如何?” 好奇怪的规矩,秦玉暖看着在看台上看得笑容灿烂的芸贵妃,她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要增加女人们之间的竞争,女人们心眼小,虽然只是一场游戏,可若是在这个过程中摘落了谁的绢花得罪了谁,无异于是让对方一直记着,前朝和后宅向来牵一发而动全身,芸贵妃这一招使得着实妙哉。 对于芸贵妃这个提议,大家只是愈发激昂了。平日里本就有间隙的妇人和贵女们更是跃跃欲试。 游戏宣布开始,走在最前面的贵女们早便是一窝蜂地涌到了入口处,唯独秦玉暖走在最后,不紧不慢地。 “三少奶奶原来也不着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悠然的女声,秦玉暖回头,这不是孙宝珍是谁。 “侧妃不也很是悠闲吗?”秦玉暖回过身子,看了看脸色已经大好的孙宝珍,“侧妃今日身子不适还坚持参加黄花阵,倒是对着黄花阵情有独钟啊。”秦玉暖和分明记得孙宝珍在马车上因为来了葵水那面容惨淡的模样。 孙宝珍语气亦是淡淡的:“我身子已经大好了。”恰好到了一个岔口,孙宝珍身形一转,朝着秦玉暖一笑:“三少奶奶,你走哪边?” 秦玉暖看了她一眼:“我让你,我走你不走的那一边。” 孙宝珍灿然一笑,没有多说,转身便朝左边一个拐角而去,秦玉暖自然而然地朝着右边过去,秦玉暖虽然对于这黄花阵没有兴趣,可刚才随着芸贵妃上看台观光的时候,她便早早地将这迷宫的路线给记了个清楚,她过目不忘的本事真是一点没减,她很清楚地知道,迷宫总共有七条路线可以到中央的小凉亭。 可她不准备为了作为的赏赐奔波,她凭着脑海中对于迷宫的记忆,挑选了一条可以贴着孙宝珍的路线,孙宝珍怕是不会想到,秦玉暖一路上,几乎都只与她有一墙之隔。 秦玉暖不信孙宝珍参加这黄花阵只是为了玩乐,像孙宝珍这样背负着如此沉重的任务从大家族里出来的女人,做任何事都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因为有冷霜在暗处打手势,所以秦玉暖很清楚地知道孙宝珍的路线,孙宝珍走得很有目的,不像是在迷宫里试探路线,倒像是早就知道了路线,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去。 突然,冷霜的打了一个有危险的手势,秦玉暖一愣,转过一个岔口却恰好看到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大家闺秀,其中一个看着有些眼熟,是尚显华家的千金,那位与秦玉暖有些渊源的尚姑娘尚春秀。 此时的尚春秀正拼了命地夺取另一个身材娇小的贵女头上的绢花,拳掌之间,明显可以看出尚春秀十足的功夫底子,到底是尚将军的女儿,颇有巾帼风范,那弱女子根本不是尚春秀的对手,三下两下便让尚春秀夺了绢花。 “不堪一击。”尚春秀趾高气扬地摇了摇手上的绢花,若是秦玉暖没看错,尚春秀手上已经有三朵绢花了,黄花阵才开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尚春秀就凭着一身武艺强取豪夺让三个贵女失去了机会。 “滚吧。”这个被夺了绢花的贵女家世明显不如尚春秀,受了气也不敢嚷嚷,只是掩着脸面,呜呜咽咽地离开了。 尚春秀干净利落地拍了拍手掌,弹去刚才染上的灰尘,和之前在宴席上朝着芸贵妃磕头的唯唯诺诺有着天壤之别,一回头,尚春秀便看到了一直在墙角观战的秦玉暖。 尚春秀眼中戾气未收,慢慢朝着秦玉暖走近,瞟了一眼秦玉暖头上的绢花,眼眸里的凶光稍加缓和,语气却还是咄咄逼人:“是你?就是你强行把你的丫鬟塞到我们尚家的?” 秦玉暖看了她一眼,忽而一笑:“尚姑娘好能装,明明一身武艺却时常装作娇滴滴的样子。” “关你什么事。”尚春秀有些反感,“那次只是为了父亲,我们尚家当时是靠着蒙家的,对芸贵妃磕头我心甘情愿,可是对于你这样前人所难,只靠手段和心计的女人来说,我尚春秀看不起你。” “芸贵妃不也一样吗?”秦玉暖略带嘲讽地道,“你们尚家之前靠着蒙家,如今靠着冷家,你之前可以对芸贵妃唯唯诺诺,我劝你,最好也对我客气一点。” “那不一样。”尚春秀斩钉截铁地道,“如今冷将军器重我爹爹,我爹爹必成大事,而你,不过是一个干扰冷将军成大人物的红颜祸水,当除!” 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秦玉暖慢慢靠近,直到和尚春秀只隔了一个拳头,忽而笑了:“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喜欢长熙。” 尚春秀脸色一窘,只扭头道:“我只是觉得你配不上他。” 秦玉暖突然将自己头上的绢花取了下来,在尚春秀眼前一晃,手一松,绢花飘然落下,可飞快地,秦玉暖就在这朵绢花落地之前将它稳稳接住:“知道什么意思吗?” 尚春秀愕然,不答话。 “芸贵妃说的规则,只要这朵绢花没落地,就不算取消资格,只要我一日还是宁王府的三少奶奶,你就少想些不该想的,无论未来长熙胜也好,败也罢,陪伴在他身边的人始终都会是我,而且只会是我,尚姑娘,我念在你年轻,我知道关于黎家公子在画馆里画满我的画像的消息是你传出去的,我只希望,不要有下回,因为我不知道我下一回,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尚春秀一怔,她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十分隐秘,却还是被秦玉暖洞察得丝毫不落,她转身,只丢下一句:“我也不需要你对我手下留情,反正你本来就是极为冷血的人。”说完,便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玉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疑虑,冷霜这样谨慎的一个人,不过是两个闺秀打闹,而且尚春秀对秦玉暖也没有太大威胁,冷霜何以做出有危险的手势? 秦玉暖再朝着冷霜的藏身之处望去,却发现冷霜已经不见了踪影,恍然间似乎看到一个紫色的身影朝自己奔来,而与此同时,一道明晃晃的亮光就在秦玉暖的眼睫前闪过,那是一把锐利无比的匕首。 秦玉暖恰好处在一个视野的死角,是看台上和小凉亭都看不到的一个角落,秦玉暖飞快地闪身躲过了第一下刺杀,而紧接着,一个葵花形的暗器已经朝着秦玉暖的面门直直地射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突来噩耗 突如其来的暗器让人措不及防,秦玉暖下意识地往后退,后背已经抵上了冰凉的墙壁,突然,一个紫衣跃过迷宫的青砖墙壁,一道明亮的闪光,冷霜腰间软剑出鞘,剑尖和飞镖相抵,生生地将飞镖给挡了回去。 “三少奶奶。”冷霜护在秦玉暖身前,与此同时,刷刷刷,三个黑衣人自墙头落地,个个身材娇小,秦玉暖眼睛微眯,注意到这三人的胸部都微微隆起,是女子? “三少奶奶你先走。”冷霜侧身护着秦玉暖,秦玉暖抬眼看了一下处在凉亭中的的司马若,看台看不到这边的动静,可司马若离得那样近,为何也一动不动,只顾着闭目养神,浑然不理。 这三个黑衣人脚步轻盈,身段出手都绝非一般,冷霜以一敌三,胜负难定。秦玉暖不放心,猛然想起方才遇见的尚春秀,虽然尚春秀的身手不如冷霜,可是帮着拖延一阵也是好的,待到秦玉暖这边的援手一来,这三个黑衣人自然不是对手。 可是对方似乎料定了秦玉暖的想法,只求速战速决,各个都使出绝杀,冷霜勉强应付三人,秦玉暖却难以逃脱,秦玉暖屡次看向小凉亭里的大皇子司马若,司马若依旧纹丝未动,最后一丝的希望仿佛也破灭了。 这迷宫很大,围墙又高,这里又是死角,冷霜和这三人对了十几招居然没有一人路过,秦玉暖估摸着方才尚春秀离开的路线,凭着记忆在脑海里画出了迷宫地图。 另一边,尚春秀正是在另一边果断解决了另一个贵女头上的黄花,第四朵绢花入手,她十分得意,反正她是按照游戏规则来的,无伤大雅。 正是满意地看着手里的绢花,一朵簇新的黄色绢花突然从墙头飘下,尚春秀下意识伸手接住,仔细端详了片刻,忽而明白了什么,一展轻功,便是直接从墙头跃了过去,越过两个墙头,恰好看到被逼到墙角的冷霜和躲在一旁无法逃脱的秦玉暖。 尚春秀冷眼瞟了一眼秦玉暖,下意识地便是替冷霜挡下一刀,尚春秀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斗,几个回合下来,冷霜这边的优势明显增大。 空余之际,尚春秀只是冷冷地对着秦玉暖低声喝了一句:“终究是个废物,我真不想帮你。” 秦玉暖懂得对方为什么要在迷宫里下手,一是这里是死角,不会有人来,而来,是外援也难以进来,找不到方向,而在尚春秀看来,秦玉暖此时认真地用头上的红宝石簪子反复反射着太阳光线替外援指路,只是无谓之功。 可就在冷霜被这三个黑衣人中武功最高强的击得连连后退的时候,一个墨青色的身影突然出现,几乎就是眨眼之间,只听到筋骨被拧断的声音,其中两个黑衣人已经被这凌空出现的高手死死地按压在墙上,咔嚓两声,这两人的脖子就是被轻易地给折断了。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想象,精准度和力度更是世人无法匹敌。 “长熙。”秦玉暖一眼就认出了这前来救援的高手。 冷长熙眼里充满暴戾,手臂绷得紧紧的,两个女子的脖颈在他的掌心里是那样不堪一握,方才他将这里的一切都看得仔细,他心疼自己的小刺猬,更是气愤有人会趁他不在的时候派出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偷袭,这一招一式,分明是想要取秦玉暖的性命。 本来有三个人,两个反应稍差一些的已经命丧冷长熙之手,还有一个高手见势不妙已经转身逃脱。 “冷霜,追!”冷长熙对着冷霜下令,冷霜略一提气,便是果断地追了出去。 “暖暖,你没事吧。”冷长熙心疼地搂着秦玉暖,将秦玉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仔细,确认秦玉暖毫发未损才是将秦玉暖紧紧地拥在怀里,“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我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尽快赶过来了,却没料到,他们居然这么早就下手了。” 是啊,在迷宫里动手,虽然一时间无法被人发觉,可是时间一长,多少会被人看出猫腻,秦玉暖用余光瞟着坐在小凉亭里的司马若,他依旧闭目,仿若置身这红尘之外。 秦玉暖方有些疑惑,却听到另一边一声闷响,原来是尚春秀方才在打斗间也受了重伤,胳膊上被划出一掌长的口子,伤口发黑,污血往外淌着,看来那三个刺客的匕首都是淬了毒的。 尚春秀脸色发白地晕倒在地,嘴里似乎还在迷迷糊糊地念叨着什么。 “尚姑娘。”秦玉暖欲上前查看情况,毕竟尚春秀也是为了帮她,她一开始便知道尚春秀的心思不坏,也正是因为秦玉暖利用了她的不忍心,才导致尚春秀伤成这样。 “不准。”冷长熙猛地将秦玉暖拽回到自己怀里,霸道地嗔道,“从现在开始,不准离开我超过三尺。”可也不能将一个重伤的人丢在这不管,冷长熙只招手,一个影卫便是轻巧地从围墙上跃下,正准备将半昏迷的尚春秀扛起离开,突然一声尖叫却打破了这血凝的气氛。 拐角处,一个年纪不大的贵女正捂着嘴看着这一切,怕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墙壁上,铺着青砖的地上都是血迹和打斗的痕迹,这贵女连连后退,冷长熙害怕她再次叫出声来,脚尖一踢,便是直接用地上一颗石子点了这贵女的哑穴。 “出人命了!” 突然,一声更加空亢尖细的叫喊传遍了这偌大的黄花阵,声音自然不是来自这位已经被点了哑穴的贵女,秦玉暖顺着声音望去,是在小凉亭里,一个最先到达的贵女正捂着嘴睁大着眼睛一副惊恐模样,她连连后退,几乎跌倒在台阶上,而在她面前的,正是看似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司马若,此时的司马若已经身体僵硬地瘫倒在地上,双腿依旧弯曲着,保持着一直以来的坐姿。 看台上的芸贵妃直接探出身子。“若儿,我的若儿。”芸贵妃发了疯似地往楼梯下赶,她是第一次如此失态,可这是她嫡亲嫡亲的儿子啊,是她所有的希望。 冷长熙只使了个颜色,影卫便是飞快地将尚春秀带离了这黄花阵,秦玉暖立刻上前对那点了哑穴的贵女冷色道:“若是想活命,就给我闭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要有数,你若是答应,就眨眼睛。” 这贵女使劲地眨着眼睛,眼看着芸贵妃已经在领路太监的带领下亲自绕着黄花阵过来,而秦玉暖所处的这个岔口恰好是最近的一条路,冷长熙与秦玉暖相视一眼,冷长熙轻功一展又是离去,而那个方才被点了哑穴的贵女已经有些失魂落魄,不能言语,拐角处已经传来嘈杂声,秦玉暖知道芸贵妃已经临近,急忙拉着这身旁的贵女下蹲行礼。 果不其然,片刻芸贵妃便是提着裙摆匆匆而来,正准备绕出去,却一眼瞟见了蹲在角落的秦玉暖,脚步一顿,扭身便是朝着秦玉暖道:“是你?又是你?哼,好你个秦玉暖,每次若儿出事你总在周围,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如今本宫也不管了,宁愿抓错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秦玉暖正色道,“贵妃娘娘的这个理由着实荒唐,我和这位乔姑娘一直在这里寻找出去的路,只是恰好快走到小凉亭了而已,贵妃娘娘此时最该担心的是大皇子的安危,而不是我们这两个小兵小卒吧。” 这位瑟瑟缩缩的乔姑娘已经不能言语,看着秦玉暖有些犀利的暗示性目光只是诺诺地点了点头,芸贵妃不肯善罢甘休,一边下了令让宫人们带秦玉暖和乔家姑娘回去,一边命人快些去凉亭里查看情况。 凉亭里那个最先发现司马若情况异常的贵女已经被宫人们扶了下来,她的腿都已经吓软了,哆哆嗦嗦地重复着一句话:“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大皇子的身子好凉,比尸体更凉,就像鬼一样,像来自地狱的鬼一样。” 这女人从秦玉暖跟前走过,依旧重复着这句话,秦玉暖身子微顿,细细一思忖,身旁的宫人已经是礼貌地催促道:“平郡主,这也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贵妃娘娘如今掌管宫中大权,还劳烦平郡主往清平宫里走一趟,也别为难了小的。” “自然不会。”秦玉暖话音刚落,便听到芸贵妃在小凉亭里哭天抢地地哭喊声,“太医,还不快请太医过来,谁说没得救了,本宫不管,若是若儿活不了了,你们一个个都给本宫去陪葬。” 芸贵妃叱咤风云享受荣宠安宁了一辈子,第一次,也会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乔家姑娘渐渐地恢复了些神气,跟着秦玉暖一同沿着宫道往芸贵妃的宫殿清平宫走去,领路的太监大抵也知道秦玉暖的身份不是好惹的,只是碍于芸贵妃在气头上,故意隔得远远的,给两人充分的空间。 “大皇子……大皇子他,是怎么死的。”乔家姑娘一副胆小的样子,眼神都不敢看秦玉暖一眼,却又忍不住好奇地问,“明明好端端地坐在凉亭里,是谁,是谁可以那样轻易地杀了他,天呐,该不会是苏姐姐吧,她可是第一个到达凉亭的人啊。” “谁说大皇子一定是他杀的?”秦玉暖瞥了她一眼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鸟为食亡 “不是他杀?”乔家姑娘显得很是惊讶,捂嘴睁大了眼睛。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和密集的脚步声,秦玉暖;拉着乔家姑娘往墙壁一躲,便是看到皇上的龙辇急急地朝着清平宫的方向去了,昭宣帝端坐在轿辇上,虽然脸被黄色的帷幔挡着,可也感觉得到昭宣帝脸上那种严肃低凝的情绪。 连皇上都惊动了,怕是大皇子是真的没救了。 果然,待秦玉暖到了清平宫的时候,里面已经是哭嚎一片了,外头都是跪下的太监和宫女,大声大声地抽泣着,宫里头有这样的规矩,主子死了之后奴才必须大声哭泣,谁哭得大声谁便最忠心。 秦玉暖看了这遍地哭喊的奴才,只是冷冷一笑,果不其然,芸贵妃立刻就从宫殿里冲杀出来,发髻散乱着,面脸凄容。 “滚开,你们这些不要命的奴才,哭什么!若儿还没死,你们都给本宫闭嘴,给本宫闭嘴。” 皇上身边的由公公立刻冲出来拉着芸贵妃道:“贵妃娘娘,切不可造次啊,皇上还在里面呢。” “本宫不管,”芸贵妃继续失态,甚至直接用脚去踹就近的一个太监,专门朝着人家的心口窝子狠狠地踢去,“你们闭嘴,若儿还没死。” 看着芸贵妃被三两个宫女又劝又拖地拉进了宫殿,秦玉暖看着这满地哑然的太监宫女,只怪他们太不识趣了,芸贵妃对大皇子本来就有巨大的期望,司马若就是芸贵妃的命根子,这群奴才居然当着芸贵妃大哭,岂不是找死。 门口的太监领着秦玉暖才进去,里头抱着司马若的芸贵妃便是狠狠地瞪了秦玉暖一眼,司马若面容惨白地躺在芸贵妃那张挂满垂地纱幔的雕花大床上,周遭跪满了太医院的太医,皇上皱眉一旁,面上虽然同样的悲痛,可是看着芸贵妃这样疯癫的样子,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为首的张如庭张太医痛心疾首地道:“贵妃娘娘,大皇子已然归西,还请贵妃娘娘节哀。” 芸贵妃起身,狠狠地将张如庭推到在地:“滚开,你们这些无能的太医,若是你们救不了若儿的命,本宫就要你们一个个都去陪葬。” “贵妃娘娘,大皇子已经断气多时,已经回天乏术,还请贵妃娘娘冷静下来。” 无论张如庭怎么苦口婆心地劝说,芸贵妃始终不信,却又看到秦玉暖进来,拖着长长的裙摆过来拽着秦玉暖的手臂:“是你,我知道,是你的干的。” 秦玉暖的手腕被拽得生痛:“贵妃娘娘,大皇子突然暴毙大家都很伤心,不过还请你冷静下来,不要随便,把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那这个呢?”芸贵妃突然从袖口里掏出一支海棠形的簪子,秦玉暖看着有些眼熟,便是听到芸贵妃咄咄逼人地道:“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这支簪子,这分明就是你的。” 秦玉暖瞳仁瞬间扩大,她记起来了,这是很久以前秦云妆和窦青娥为了陷害她,特意送给她的一支淬了毒的海棠簪子,她参加宫宴的时候戴过一次,后来便处理掉了,可是为何…… “这是我在若儿怀里发现的,太医说,这上头是淬了毒的,虽然时间有些久了,可是毒性还在,”芸贵妃眼神犀利地看着秦玉暖道,“秦玉暖,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迷惑了冷长熙不说,还要来害本宫的儿子,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先是将若儿迷恋得神魂颠倒的,然后故意将一支有毒簪子暗地里送给若儿,你是有预谋的,你就是要看着本宫最大的骄傲死在这小小的簪子上,你现在一定很有成就感吧,对吧。” “贵妃娘娘,玉暖绝无此意,关于这支簪子……。” “你不需要再狡辩了,”芸贵妃未等秦玉暖说完,便是一甩袖子,下令道,“来人,把这个狐狸精拖下去,给本宫打到她承认为止。” “闭嘴!”昭宣帝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他愤怒地站起,指着芸贵妃道,“朕忍你多时了,若不是你争强好斗,若儿何至于此,方才太医和内侍也都说了,周围没有打斗的痕迹,致若儿死亡的毒药也和这簪子上的毒药全然不同,极有可能是若儿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你为何不行。” “皇上,不会的,我们的若儿是要成大事的人,他会是大齐未来的储君,他是要当太子的人啊。” “哼,”昭宣帝冷冷一哼,“就凭若儿有你这样的母妃,朕也不会放心把太子之位传给他。” “不可能的,”芸贵妃神识已经有些模糊,“若儿不会的,他一向很听话,很孝顺,不会抛下本宫的。”芸贵妃扭过头来,瞬间就将所有的气都撒在秦玉暖身上,她冲上前嘴里一边喊着:“是你,我要掐死你这个狐狸精,替若儿报仇。”一边手就攀上了秦玉暖的胳膊,还没用劲,手臂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生生挡开,还不止,来人似乎对芸贵妃充满了仇恨,他逆着芸贵妃的力道将芸贵妃的手臂往外一折,硬生生地就将芸贵妃的右手给掰脱臼了。 芸贵妃忍着痛:“冷长熙!又是你这个畜生!” 冷长熙依旧戴着那蝙蝠型的面具,冰冷得让人害怕,狂妄得让人忌惮,就连昭宣帝都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暖暖,你还好吧。”冷长熙紧紧地将秦玉暖护在身后。 “哼,大齐第一将军又如何?”芸贵妃不屑地道,“你第一次参军演练可是在我们蒙家军,你家老子还死乞白赖地托了关系让我哥哥照顾着你,你以为自己很厉害吗?大齐都全靠我们蒙家军,你算个屁。” 冷长熙眼色一厉,便又是上前,将芸贵妃下巴一拽,芸贵妃的下巴顿时也脱臼了,一时间话都话说不出来,嘴也比不上,不多时,口水都流了下来,狼狈至极。 “父王和暖暖,贵妃娘娘你触到了两个雷区,所以也不要怪我,不客气。”冷长熙冷冷地看了芸贵妃一眼,才是朝着昭宣帝单膝跪下,请罪道:“微臣鲁莽了,请圣上治罪,不过若是再发生这种情况,微臣还是会卸了这个女人的胳膊,掰断她的下巴。” 这哪里是请罪,分明是一种告示罢了,可昭宣帝却无心理会冷长熙,他只是默默地走到芸贵妃跟前,看着芸贵妃原本娇艳的脸蛋哭得妆糊成一团,原本柔顺的头发像一团杂草。 “你刚才说,大齐全靠你们蒙家军?”昭宣帝的重点在这,为国君者最提防的就是文臣影响太大,武将兵权过重。 芸贵妃不能言语,只是用可怜兮兮地眼睛看着昭宣帝,拼命地摇着头。 昭宣帝眼神微眯,蒙家在大齐确实立足了太久太久了,自开国以来,就是大齐最为显赫的一支武将家族,他不是不知道芸贵妃在宫里头有多么嚣张跋扈,好大喜功,一个新的黄花阵的修建便是耗费了后宫大半年的开支,只是碍于蒙家军的脸面,昭宣帝没办法发作。 可是上次真假蒙将军的事倒是给了他一个启示。 “你们蒙家,确实在大齐掌握了太多不该掌握的东西了,而你,也该在后宫享够福了。”昭宣帝慢慢靠近,直到唇角都快贴上了芸贵妃的耳蜗,才是阴冷冷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朕的先皇后是怎么死的,她发现你和侍卫通奸,想要举报,却被你暗中下毒害死的,知道为什么朕刚才说,有你这样的母妃,朕一辈子都不可能立若儿为太子吗?” 昭宣帝嘲讽似地拍了拍芸贵妃那保养得一丝皱纹都没有的脸颊,诡异地笑道:“都不知道是不是朕的亲生孩子,朕又怎么会立一个血统不纯正的人为大齐的太子呢?” 芸贵妃死命地摇着头,企图做最后的挣扎,谁料昭宣帝昂起身子,突然对着身边的由公公道:“传朕执意,昭告天下,大皇子身染重疾,暴毙而亡,芸贵妃悲伤过度,心绞痛而死,谥号昭嘉贵妃。” 秦玉暖心头一惊,芸贵妃明明还活着,却已经被下了这样的命令,很明显,皇上已经不想看到活着的芸贵妃了,或者说,皇上很久以前,就已经十分排斥芸贵妃,只是他居然为了大齐军力的稳定忍了这么多年。 不过无可厚非的事,现在的冷家军势力正是鼎盛时期,随时可以替代大齐老牌军团蒙家军,也难怪昭宣帝会这样肆无忌惮了。 “暖暖,走吧。”冷长熙搂着秦玉暖准备离开,在殿外,秦玉暖甚至看到了宫人们早就准备好的白绫、毒药和匕首。 秦玉暖看着神色冷峻的冷长熙,心头突然有一丝的担忧,如今冷长熙的权势也愈发大了,那将来的话,冷长熙似乎懂了秦玉暖的担忧,只是柔情地摸了摸秦玉暖的头:“放心吧,我与蒙化不一样。” 不一会儿,清平宫里就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和挣扎的声音,秦玉暖略一蹙眉,一双大手便是盖住了秦玉暖的双耳。 冷长熙安慰似地在秦玉暖额头上一吻,也不管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宫道上:“不要听。” 秦玉暖看着冷长熙那弘亮得似一潭春水般的眸子,莫名地心安,恰好看到张如庭从宫殿门口头重脚轻地走出来。 “张太医留步。”秦玉暖主动唤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处变不惊 张如庭一顿,看到朝着他迎面而来的秦玉暖神思略有些一滞,继而又看到等在远处的冷长熙。 “平郡主。”张如庭拱手行礼。 “你不必客气,”秦玉暖神色淡淡的,“反正我们之间从来都不需要什么虚礼,我只问你,大皇子他为何要寻死?” 张如庭冷静地瞟了秦玉暖一眼:“人人都猜测大皇子是如何被人害死的,只有你,一直坚信着他是自杀?我有些奇怪,”张如庭边说边朝着秦玉暖靠近,“为何每次你都有那么大的本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秦玉暖轻轻一笑,“我了解大皇子的性格就会理解他的行为,他已经被芸贵妃逼到了一个死角,再往下走,不是他的自我毁灭就是连带着整个芸贵妃一党的人的丧命,他选择了第一种,本以为可以一死断绝所有,却没想到,芸贵妃会如此执着,更没想到,蒙家一族早就惹怒了皇上,皇上早就等着一个时机将蒙家一网打尽。” 张如庭凄苦地一笑:“是啊,大皇子太过软弱了,面对所有的问题,他只会选择逃避和遮掩,就和我一样,若是当初子樱离开的时候我能拿出勇气挽留,去方家提亲,也许一切……。” “还会是一样的。”未等张如庭说完,秦玉暖便是果断地抢过他的话头,“就算你品级再高,再早去提亲,一切都还会是一样的,方姐姐是不会嫁你的,大家族的女人,生来便决定了夫君,金陵王的小侯爷如今待方姐姐极好,你就放心吧。” 张如庭嘴角游走过一丝痛苦,对于这个表妹的感情他一直隐藏得很深,可再深也骗不了自己,他爱她,护她,想要娶她,最悲哀的,是方子樱从来没有考虑过和自己白头偕老这件事,她当他始终是做哥哥看。 “那你呢?”张如庭偏头问着秦玉暖道,“若是大皇子能像冷长熙一样勇敢,在皇上赐婚的时候拒绝,说明他心上人一直都是你?会改变一切吗?” “你什么意思?”秦玉暖眼神冷冷的,似能洞察一切。 张如庭嘴角一扬:“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大皇子对于你,虽然从类没有明示过什么,可是那支他临死都要带在身边的海棠形簪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是说大皇子心中的那个人是我?”秦玉暖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与司马若不过数面之缘,何谈念念不忘。 “不然呢?”张如庭挑衅道,“我直接和你说吧,大皇子的确是自尽而亡,而且那毒药还是从我这里要去的,我拿药时他等在一棵梨树下,我看得很清楚,在那飘落的白色梨花之间,他也在抚摸着这支簪子,那种眼神,唯有在看世间挚爱之人才会有。” “那又如何?”对于已经去世的大皇子,秦玉暖除了唏嘘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第一,他喜欢我,是他的事,与我无关,第二,关于你刚才问的问题,司马若永远做不到长熙那样大胆坚决,所以你的假设,根本不存在,第三,就算他能做到,可我的心里,已经塞了一个人,再也塞不了第二个。” 秦玉暖话一落,便看到铺着这黄昏夕阳金边的宫门口,塞淳神色慌张地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匆匆赶来,她应该是收到消息就立刻赶来的,替她领路的不是清平宫的太监而是由公公,从由公公脸上那阴鸷的笑意便知道,塞淳的下场必定也十分难看,树倒猢狲散,芸贵妃一倒台,后宫的局势里立刻变化起来。 果不其然,三天之后,宫中传出消息,之前已经晋为容嫔的杨才人如今已经被升为容妃,太后重新掌握后宫大权,芸贵妃和大皇子双双去世,而对外,也说塞淳因为伤心过度,日日在景曦宫里静养。 “这个杨才人,果真是不简单,”秦玉暖听完听雪的汇报,抿了一口清香扑鼻的碧螺春,“那日见她只觉得她是个有主见的,却没料到,这女人只要有一丝的机会,这一步步往上爬的速度堪称飞速。” 听雪谨慎地道:“需不需要找人防着这位容妃?奴婢总觉得这为容妃本事不小,来者不善。” “宫里头,每个人都是为了保全自己不惜伤害别人,试问,又有多少是善的?”秦玉暖略有感慨,“至于这个容妃,我们暂时还不用担心,她还没有在后宫里站稳脚跟,只要没有利益冲突,她不会找我们的事的。” 恰此时,老不正经的孙妙杨突然便是从门口冲杀了进来,连门也不敲,显得很是兴奋。 “哈哈哈哈,你输了你输了,还和我比?看面色问诊可是我老头子的专长,老头子我一眼就看出了那孙侧妃根本没有身孕。” 虽然住进了宁王府,成了王府的贵宾,可孙妙杨的衣裳还是那旧的一套,破破烂烂挂在身上,可这丝毫不影响孙妙杨在 听雪被突然出现的孙妙杨吓了一跳,秦玉暖却是笑吟吟地道:“当真?” 孙妙杨鄙视地看了秦玉暖一眼:“到底你懂医术还是我懂医术?再者说了,那侧妃进门不过几天,哪里那么容易就有身孕了?我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 秦玉暖微微一笑:“知道了,听雪,去将我作为赌注那坛上好的女儿红拿给孙神医。” 孙妙杨笑眯眯地跟着听雪出去了,秦玉暖却是默默思忖着,会让她借用一个赌注的机会让孙妙杨试探孙宝珍是否怀孕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黄花节那天进宫的时候,孙宝珍将秦玉暖邀请到她的马车上。 秦玉暖分明记得,孙宝珍那日来了葵水,马车厢里的确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可问题就在于,这味道实在是太浓了,普通女儿家的葵水没有这么腥的味道,后来秦玉暖仔对比了一下,发现那日弥漫在马车厢里的血根本不是人血,而是鸽子血。 用鸽子血来假装来了葵水,孙宝珍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又不是因为有了身孕故意遮掩,自孙宝珍入了王府之后宁王也没有与其同房,若孙宝珍真想替孙家在宁王府占据一席之地,不应该更加努力地讨好宁王,赢得宁王的信任吗?她这样做,只会让宁王更加疏远她。 孙宝珍啊孙宝珍,你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秦玉暖蹙眉,看来,还需要更加周密的计划和试探。 冬春院里,孙宝珍正在闭着眼睛,任由着绣英替自己画眉,绣英的手艺终究还是比不上绣心,想到绣心是被秦玉暖用计谋踢走的,孙宝珍便是恨得牙痒痒。 “表姐。”门口,窦眉双一身俏丽的粉红色曳地罗裙恍若这三月里初开的桃花,头上簪着一朵好看的白兰花,眉眼盈盈,笑意满满。 “来吧,我来。”窦眉双接过绣英手中画眉用的炭笔,一下一下顺着孙宝珍眉毛的形状描绘起来。 画完后,孙宝珍点点头道:“除开绣心之外,你便是画得最好的一个。” 窦眉双娇俏一笑:“表姐若是喜欢,眉双日日来替表姐画眉便是。” 孙宝珍淡淡地撇过头:“不必了。”说完,正是准备用羊角梳将鬓角的头发理一理,外头就传来通报声。 “侧妃,是三少奶奶身边的喜儿来了。” “让她进来。” 不多时,喜儿便是捧着一个一臂长的锦盒走了进来,见了孙宝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侧妃,我家少奶奶说,在宫里头她说话比较冲,怕是冲撞了侧妃,为此备了些薄礼,聊表歉意。” 孙宝珍表情淡淡的,可是眼眸深处尽是得意。 “行吧,你把东西放下就可以走了。” 喜儿摇摇头道:“不行,我家少奶奶说了,一定看着侧妃将东西打开,若是侧妃不喜欢,她可以立刻准备新的。” 孙宝珍嘴角浮出一丝得意,就连一旁的窦眉双腰板也挺得更直了,看看吧,这无论秦玉暖是几品郡主,冷长熙有多宠爱她,最终还是要向孙宝珍这个长辈低头。 “行吧行吧,打开吧。” 喜儿喜滋滋地一笑,麻利地将锦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现在孙宝珍和窦眉双面前。 “天呐,”窦眉双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捂着嘴小声惊呼起来,“这可是金蝶绣庄最新出品的萤光织锦,今年只出了十匹,可谓是一尺难求吧。” 和窦眉双相比,孙宝珍显得很是冷静:“哦?萤光织锦?很昂贵吗?”她是那样平淡,甚至除开第一眼之外,就没将眼神弥留在这做工精美,价值昂贵的织锦上。 “这是自然的,”窦眉双仔细替孙宝珍解释道,“所谓萤光织锦,就是因为这织锦到了黑暗的地方就会发出萤火虫一般好看朦胧的光,据说这染料里掺了祖传的秘方才做出来的,平常的商家连敢都不敢想。” 孙宝珍这才是多看了这织锦一眼,没有丝毫的热情和欣喜:“行吧,绣英,把东西收起来吧。” 而在另一边,当喜儿将孙宝珍的反应一五一十地反应给秦玉暖之后,秦玉暖眼眸忽而一亮,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孙宝珍啊孙宝珍,我似乎,知道你最大的秘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孙家辛秘 孙宝珍嫁入王府已经将近一个月,与宁王却一直没有同房的事情就连老夫人也都知晓了,这一日,秦玉暖正是在替老夫人揉着小腿,老夫人的身子已经愈发不济了,虽然对外她还是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可秦玉暖和鸳鸯这等亲密的人,已然知道老夫人骨子里已经虚不受补,如今就连好一些的补品都不敢吃了,日日粗茶淡饭。 老夫人乐观,反倒是活得愈发坦然,就连宫里头芸贵妃和大皇子的消息也没坏了她的心情,唯独这一件,却让她有些闷闷不乐。 “母亲。”宁王一下早朝,门口的门房便是通知他说老夫人急着换他去,还穿着朝服,宁王便是急匆匆地往荷香院赶。 “哼。”老夫人显得很是厌烦,对着宁王没好气地道,“你还配叫我一声母亲?” 宁王略怔,看了秦玉暖一眼,秦玉暖悄无声息地摇了摇头,算是给宁王的一个暗示,宁王登时便跪下请罪道:“母亲,是不是儿子做错了什么事,还请母亲责罚。”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咱们王府也算是大户人家,可终究子女晚辈太少,素心走了以后,我只觉得日子愈发寂寥了,长轩媳妇那一胎我是不指望了,那不老实的女人生出来的孩子,我也不大待见,你既然已经纳了新的侧妃,那便要好好珍惜,我还指望着,儿孙满堂。” 说道儿孙满堂四个字,老夫人的语气渐渐地低沉起来,秦玉暖知道,凭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已经是活不到那一天了。 “儿子知道了。”宁王垂头,像是接受了什么命令一般。 宁王走后,老夫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四周的丫鬟识趣地退下,老夫人才是悠然地对着依旧在捶腿的秦玉暖道:“我如今,还真是越来越惯着你了,居然听信了你的话,把自己的儿子往哪豺狼窝里送。” “忍一时风平浪静。”秦玉暖自信满满的回道,“这不是老夫人您教我的吗?晚上,孙家所有的骄傲和宁王府所受的一切威胁,都会结束了。” 当晚,宁王在书房里看书看到很晚,直到身边的嬷嬷都忍不住冒犯前来特提醒。 “王爷,您可以答应了老夫人……。” 宁王闷声扔下手中书卷:“知道了。” 冬春院里,守门的嬷嬷万分兴奋地跑进来告诉将要就寝的孙宝珍。 “侧妃,快打扮打扮,王爷要过来了。” 孙宝珍眉头一蹙,语气并没有多愉快:“不是说这个月朝廷事务繁杂,都不在冬春院过夜了吗?” “谁知道呢,”嬷嬷喜得直搓手,“多半是王爷明白了,该是怜香惜玉一些了,侧妃,奴婢替您准备好了洗澡水。” “不必了。”孙宝珍摆手推开了嬷嬷的好意,回了屋子,只连忙吩咐着绣英道,“计划有变,立刻将彩蝶找来。” 绫罗帐,鸳鸯扣,宁王进到屋子里的时候,只觉得红霞帷幔迷蒙妙曼,烛光星星点点看着帐子里的人也看不真切,那影影绰绰的身影柔和妩媚,空气里弥漫着催情的香料,引人入醉,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琴音,一弦一柱让人沉迷。 床榻上的人不说话,可玲珑的曲线却胜过万千句勾人的话语。 第一次,宁王觉得这个女子还是不错的,起码,是个满足**的好对象,宁王被自己这个想法唬得一怔,动作却已经不能受自己控制,大手往帘子里头一探,就握住了那滑腻腻的柔软似云朵的手腕。 正是要宽衣解带之际,外头却是传来一阵打斗声,飞檐走壁的簌簌响声有些激烈,接着一声闷响,是秦玉暖那淡淡的却直击人心的话语:“孙侧妃,您不在屋子里头好好服侍父王,在这房梁上是想作甚?” 宁王神思一怔,突然意识到这屋子里的香料不仅仅是催情的作用,而那琴音一停宁王也清醒了半分,手中还握着那葱白似细腻的手,顿时,一阵寒意从背上泛起,宁王跃身下床,端着烛台将床榻上的女人托了出来。 “你是谁?”宁王几乎要将这蜡烛都滴在了这女人的脸上。 看到这女人的一瞬间,宁王都有些不敢相信,这女人,居然长着和孙宝珍一模一样的脸,从额头到下巴,甚至是孙宝珍鬓角那处细小的伤痕,这女人也有。 好一个掉包计,宁王第一次这样愤怒,他被骗了,被玩弄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孙家的女人给哄骗如此。 外头是冷长熙的声音:“父王,里面可好?” 宁王愤愤然地拽着眼前的冒牌货,将其拖拽到门口,冷长熙见到里头没有回应,正是迟疑要不要冲进去,却被秦玉暖拦下。 秦玉暖回头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绑的孙宝珍,得意地一笑:“擒贼先擒王,她们的主子都被抓了,里头那个,还敢反抗吗?” 孙宝珍斜睨了秦玉暖一眼,不屑地一笑:“我们孙家家世雄厚,我是宁王府的侧妃,秦玉暖,你没有任何根据,就敢这样对我,你信不信,不出三天,我让你暴尸荒野,灰飞烟灭。” 秦玉暖一声嗤笑:“没有任何证据?孙宝臣,你可知道,你自己本身就是最有力的一个证据。” 孙宝珍突然听到“孙宝臣”三个字眼睛都睁得大大的,以一种完全不敢相信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秦玉暖,恰此时,宁王已经拖拽着那冒牌孙宝珍从房里出来,宁王力气极大,狠命一甩就将手中的女子推在了台阶下,这女人原本美貌如花的脸蛋立刻就挂了彩,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仔细一点都可以发现这女子的皮肤和普通人的不同,薄如蝉翼,就像纸一样脆弱。 “给我一个解释。”宁王看着台阶下的孙宝珍,目光里染满了血丝和熊熊的火光。 孙宝珍诡异地一笑,只看向秦玉暖:“她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问她啊。” 秦玉暖斜了孙宝珍一眼,只吩咐着押着孙宝珍的冷霜一声:“将她衣服扒了。” “三少奶奶不可啊,”绣英立刻朝着秦玉暖磕起头来,“侧妃虽然嫁做人妇,可一直都是黄花闺女,这要是扒了衣服,被这些人看到了,传了出去,侧妃以后可怎么做人啊。” “是她找我要证据的,我说过,她自己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据,她到底是孙宝珍还是孙宝臣,她自己心里最清楚,让我不脱她的衣服也可以,只要她老老实实地将葛家那份地图交出来,物归原主就可以,我要的不多,你应该可以做到。”秦玉暖回望着孙宝珍那火辣辣的充满仇恨的目光。 孙家手里已经有了三份地图,秦玉暖要做的,只是想在老夫人去世之前让老夫人心安一些。 孙宝珍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狠狠地啐了秦玉暖一口痰:“你想得美。”说罢,便是趁着一股狠劲反手挣脱了束缚的牛筋绳,没想到这弱不禁风的样子居然有这样大的力气。 “冷霜,将她抓回来,扒了她的上衣。” 为了以防万一,秦玉暖已经让孙宝珍服下了孙妙杨精心研制的化骨散,食之则全身无力,内力暂失,此时的孙宝珍完全不是冷霜的对手,冷霜三下两下便抓住了孙宝珍的衣襟,利用藏在指甲里的小刀一划,用力一扯,就将孙宝珍的上衣完全扯了下来。 宁王还欲回避一下,而冷长熙和秦玉暖却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孙宝珍那平坦的胸部,没有一丝隆起,就像个男人的胸膛。 “放开我。”孙宝珍的嗓音依旧是娇媚的女儿家的声线,可前来试身的影卫却毫不留情,往裆下一探,便是朝着冷长熙拱手道:“将军,的确是个男儿身。” 堂堂宁王府侧妃,孙家大小姐,居然是个男人? 秦玉暖微微昂首道:“从听说从来没有人看过你的身子我便觉得奇怪了,而知晓当年孙夫人怀的其实是一对龙凤胎我便开始猜测,你用鸽子血假装葵水,面对女子见之都会痴狂的萤光织锦居然可以无动于衷,父王一直未与你同房你居然一点也不着急,甚至过得愈发窃喜,而当我见到那个和你模样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后,我终于知晓了,孙姑娘,或者说,孙公子,你以一个男儿身居然可以欺瞒天下人这么久,着实有些本事,可你利用这种伪装陷害我,伤害宁王府里的人,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孙宝珍此时已经像一只狼狈的落水狗,绑着他手脚的影卫丝毫不敢疏忽。 秦玉暖踱步走下台阶:“孙家的男丁从来没有存活过,孙夫人生下你们这一对龙凤胎之后为了保全孙家血脉,只能牺牲其中一个,毒死女婴,让你以女婴的身份活下去,将你做女孩子生养打扮,教你学会如何用女声说话,久而久之,怕是你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的性别了,可你很清楚地意识到,你一个男儿身若是将来嫁人与人同房必定会被发现,于是乎你们孙家便找来了彩蝶,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让她代替你行房,而同时,她也会是你的泄欲工具,为你们孙家继续诞下男丁,躲避男丁不能存活过十八岁的诅咒,只是可惜,你当女人太久,对彩蝶已经没有了男人的**,孙公子,你自以为自己很厉害,而实际上,你只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扭转乾坤 你不过是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罢了,怪物罢了…… 秦玉暖这句话恍若控制人心的咒语,在孙宝珍的脑海里犹如魔音般来回旋转,孙宝珍下颌微动,冷长熙立刻跃身上前,将孙宝珍的下巴往下一拽,一颗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就落了出来。 “想死?没那么容易。”冷长熙厉声低叱道。 孙宝珍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怎么?你们布了下个局的目的不就是让我死吗?还是,你们怕了?对了,明日孙家人就要回金陵,若是她们发现我出了一丝异样,呵,我期待着你们一个个跪在我脚下求饶磕头的模样。” 孙宝珍已然恢复了原来的声线,可常年扮作女人说话已经让他的声音产生了一些变化,现在的口音就像宫里头那些太监一样,尖尖细细的恶心至极。 秦玉暖慢慢走近:“孙少爷,孙家里头的人情味有多稀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以为你自己是孙夫人心尖尖上的宝贝,可实际上,你比我们都要清楚,作为一个没有用处的工具,孙家不会来救你的,更何况,我既然敢把你揪出来,就自然有办法应对孙家那边。” “可是你已经晚了。”孙宝珍笑意凉飕飕的,“我每晚子时都会利用烟火和孙家联系,报平安,若是今晚没有烟火,孙家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秦玉暖侧过身子一笑,努了努嘴,指着天上:“是这个吗?” 夜空里,一点星火大小的火光飞快地窜上天空,无声地绽开了一朵烟花,片刻便陨落,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同时,京城的另一角的高楼上,一个黑影仔细地端详了空中那一闪而过的烟花,立刻飞跃下了塔顶。 不一会儿,京城最大的一家客栈的上房里便是一阵骚动。 “看来宁王没有看出任何破绽。”孙夫人冷静地分析道,又朝着孙老夫人小心地请示道,“可是儿媳还是觉得,宝臣一个男儿身,将他放在王府那样凶险的境地,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老夫人,孙家就只剩下这么一个男丁了,老夫人……。” 与往常的沉默寡言,淡泊名利不同,此时的老夫人眼神坚毅,颇具当家作主的风范。 孙老夫人不屑地看了孙夫人一眼,十二万分地瞧不起孙夫人这副杞人忧天的模样:“只剩一个男丁?你当诚真是什么?诚真的娘亲身份是没你高贵,可诚真也是我们孙家的血脉,再说,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挑选出彩蝶,又花了那么多年将她的样貌和身形都养成了和宝臣一个模样,岂会那么容易暴露。” “可是……。”孙夫人欲言又止。 “好了,大不了我答应你,只要宝臣拿到冷家那副地图,我就立刻想办法把他接出来,恢复他的男儿身。” 孙夫人每每想到自己的儿子为了活命装女人装了十八年心里头就不是滋味:“老夫人,我就怕宁王府有葛云英那老太婆镇着,宝臣没有那么容易得手。” “葛云英不怕。”孙老夫人斜睨了孙夫人一眼,“不过是个老家伙了,气数将近,难道你看不出来,王府里头,最厉害的,是那个貌不惊人的三少奶奶,这个对手,才有点意思。” 而此时,门外又有婢女来报。 孙夫人开了门去,接了密保,匆匆看了一眼。 “三皇子那边有消息了。” 孙老夫人语气淡淡的:“哟,他还活着?”这句话极为讽刺,只因为三皇子司马锐是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和孙家合作的,所以在孙老夫人这样的家族族长看来,这等丧家之犬尚有蝼蚁之力,姑且利用利用,能不能成,且看着家伙的运气。 除了三皇子当初提出合作时请求孙家派人假装歹徒,劫了三皇子去往皇陵的行仗队伍让孙老夫人觉得这个年轻人有几分胆量之外,对于这个陌生的落寞的皇子,孙老夫人再没有其他印象。 “三皇子说要借金陵的兵符。”孙夫人诺诺地道。 对于军力的管理,大齐采用的是兵符,天下笼统有十二道兵符,中央禁军归于皇室管理,以太后和皇上手上的兵符合二为一即可调用中央十万禁军,而其他的州府,以金陵和青州的军力最盛。 其中青州和北狄接壤,为了抵抗外贼,青州军队不仅骁勇善战,战斗经验丰富额,而且装备最为精良,以青州当地长官和冷长熙手中的一道兵符联合调用,至于金陵,虽然地产富饶,而且有实力雄厚的十五万军力把守,以孙家手中的半道兵符和金陵侯手中的半道联合调用,可金陵地处腹地,常年稳定的状态让当地的军队有些懈怠,为此,孙家特地将其中一部分兵力抽用出来,单独训练,除了实战经验比不上青州军队,体能和作战能力方面堪称大齐的一支精英,可问题是,这个秘密只有孙家内部人才知道。 司马锐敢这样大胆地直接找孙家借兵,就证明他早已将孙家这个秘密摸到一清二楚。 孙老夫人蹙眉,看来,她要对这个形单影只的皇子刮目相看了:“他说要借多少?” “全部。” “借来做什么?” 孙夫人声音一颤,吐出两个字:“造反。” 孙老夫人嗤笑了一声:“哼,看来,这个司马锐,有点意思。” 第二天,是孙家离京的日子,孙家来时是送女出嫁极为低调,走的时候却是人尽皆知,早早地便有京中权贵往孙家包下的客栈递帖子,想替孙家老夫人和夫人办一场宴席,却都是被这两位夫人婉拒,故而这最后一场离别宴十分简单,是以宁王府派人送了张帖子过来,只说在京城第一楼替亲家送行。 孙家的马车到了,一直守候在门口的听雪和喜儿便是立刻迎了上去。 孙老夫人和孙夫人双双下了马车,抬头望着这京城第一楼的牌匾,漆了金漆的几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孙老夫人,孙夫人,这边请。”听雪大方得体地迎了上去,孙老夫人一眼就认出这是秦玉暖身边的丫鬟,嘴角一挑,真是好,一直所期待的对手也来了。 秦玉暖这次特意挑了一间空间宽敞,避音的雅座,里头布置得十分文雅,除开老夫人,宁王府里上得了台面的人尽数到齐,宁王、冷长熙、秦玉暖和冷长轩冷长安,孙老夫人一进屋子只是用余光环视了一眼,唯独不见孙宝珍,心头不禁起了些疑惑。 “宝珍她?”孙夫人憋不住话。 秦玉暖请了孙家两位夫人入席,笑道:“侧妃一会儿就到。” 孙老夫人表情淡淡的,孙夫人却是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心头恍惚,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秦玉暖伸出白皙的手腕,只是将一碟卖相极好的茶米果子推到了孙夫人面前。 “这是这儿最好的点心,孙夫人,尝一些。” 孙夫人心不在焉,只望着门口,恰此时,朱漆的木门被推开,一簇簇新的水粉色裙角率先跨进门槛,出现在门口的孙宝珍荣光焕发,笑容灿烂。 “母亲,祖母。”孙宝珍笑意盈盈地朝着孙夫人和孙老夫人作揖行礼,宁王亦是笑容和缓地上前牵着孙宝珍入席,两人看似情意绵绵,十分和谐。 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宴席也已经过半,孙夫人拉着孙宝珍的手不想放开,环视了四周之后,笑着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与宝珍许久没见了,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和宝珍单独叙叙旧。” 冷长熙和秦玉暖相视一眼,看到冷长熙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秦玉暖立刻笑道:“玉暖子在府中也常常听侧妃谈及对孙夫人的思念,此次离别以后的确再难相见。” 宁王立刻懂了,坦然点头道:“自然可以,”说罢,更是依依不舍地看着孙宝珍嘱咐了一句:“好好和你母亲说说话。” 孙宝珍乖巧地点头,待其他人都退下之后,孙夫人才是谨慎地拉过孙宝珍道:“如何?在宁王府里如何?他们有没有察觉出什么?” 孙宝珍正欲回答,孙老夫人却是打断了母女俩的叙旧:“问这些没用的作甚,宝珍,我只问你,查到冷家地图的所在没有?” 孙宝珍垂头:“暂时还没有。” 孙老夫人冷嗤了一声:“无能。” 孙宝珍听了,只是愈发恭敬,将头低得低低的,身子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孙老夫人很快就发现了孙宝珍的异样,她谨慎地打量了孙宝珍一眼:“你发什么抖?过去也训斥过你,也没见得你这样害怕,胆子真是愈发小了。” 孙宝珍听了,神情只是更加紧张起来,孙老夫人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忽而喊了身边的婢女上前。 “绑住她,这个小蹄子是个假的。” 孙老夫人的婢女也是有些身手的,当即便是箍住了孙宝珍的肩膀,让她不得动弹,孙老夫人伸手一探孙宝珍的脉搏,嘴角滑出一丝嗤笑:“内力全无,你果然是个冒牌的。”说罢,只让婢女上前。 “撕下她的人皮面具,让我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唬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收网之际 婢女沿着孙宝珍的下颌一摸二探,却是蹙眉,孙夫人也是迟疑上前,摸索了许久,只得出一个结论:“老夫人,这张脸是真的。” 孙老夫人正是疑惑,这孙宝珍已然是噗通跪下朝孙老夫人磕起头来:“老夫人,还请救孙女一命。” 孙宝珍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使出蛮力挣脱了绑着她的婢女,梆梆地磕起头来,不一会儿,头都磕肿了,孙夫人登时便心疼了,扶着孙宝珍起身,抱着孙宝珍看着老夫人道:“老夫人,宝臣定是在王府受了委屈了,不然,怎么会内力全无,见到您也犹如惊弓之鸟。” 孙老夫人神情微蹙,似有疑虑,可也是问道:“你在王府到底经历了什么?最好一五一十地老实告诉我。”继而抬眉,“是不是葛云英那老寡妇使了什么计谋,欺负你了?” “不是,”孙宝珍含泪摇头道,“宁王府老夫人如今气数将尽,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现在的宁王府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三少奶奶秦玉暖,而且,孙女已经探查到,老夫人老早便将冷家那副地图传给了秦玉暖,而秦玉暖,她不仅在王府里头处处针对孙女,铲除了绣心和彩蝶,失了这两个帮手,孙女在王府里本就寸步难行,她院子里头,还养着一个孙妙杨孙神医,研制出了一种让人内力全无的药粉,偷偷加在孙女的膳食里,待孙女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若不是这次有机会出来,怕是孙女再待下去,命就要没了。” “我早就知道。”孙老夫人一拍桌角,“不过一个太尉府庶女,她既然敢和我们孙家这样公然作对,就应该要付出代价。” 夕阳西斜之际,一列长长的队伍慢慢驶出了京城,秦玉暖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与此同时,城东另一边迎娶的花轿从尚府摇曳而出,今日是满儿作为尚家二姑娘出嫁的日子,满儿如今跟着尚家大姑娘尚春秀改了名字,唤作尚春满。 冷武在清水巷也有一处宅子,这次特地为了迎娶满儿将宅子彻底打扫了一遍,添了几个能干的嬷嬷和丫鬟,作为一个丫鬟出身的女人,满儿的结局,无疑是最好的。 不知不觉地,秦玉暖又想到了铜儿和廖妈妈。 冷长熙不知道何时轻手轻脚地上来了,开春了,满城桃花盛开,冷长熙随手攀折了一枝,从秦玉暖的背后探过去,将这一枝水灵灵的桃花递到秦玉暖手上。 “你在担心什么?”冷长熙搂着秦玉暖,她的手微凉,让人有些心疼。 秦玉暖望着这漫天的云彩:“我很高兴满儿能有一个好结局,但又担心,在这样一个动乱的时候,她的幸福是不是太短暂,太不稳定了。” “那也好过没有,”冷长熙将秦玉暖搂得愈发紧了,“你之前总笑话我,才认识你那么短时间就匆匆向你表明心意,我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不容易,爱一个人更不容易,既然我爱你,就不想浪费时间,早点说,也许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能多一天,多一个时辰,哪怕只多一秒,我也愿意。” 秦玉暖往冷长熙怀里窝了窝,冷长熙天生体凉,却总能给她独特的温暖,她看着西边红得似鸽子血的晚霞和自西边飘然而来的一大团黑压压的乌云,悠然叹了一句:“看来,一场暴雨就要来了。” 当晚,果然下了一场大暴雨,暴雨冲刷着城中的每一个角落,冷长熙还在书房未回,屋子里就只有秦玉暖一个人坐在绣架前挑针穿线,门开了,有人进来,脚步轻盈,在这暴雨声里更显得悄无声息。 秦玉暖头都未抬,似乎很自然地以为是听雪进来奉茶。 “茶盏放在桌上就行了。” 来人未走,秦玉暖手一顿,一道闪电划过,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随即伴着雷响,一声冷喝凌然响起。 “贱女人,我是来取你命的。” 秦玉暖嘴角一斜,却是无半点慌张,这来人剑势却已经犹如猛虎之势,于惊天霹雷之响中破云而出,剑尖朝着秦玉暖的面门直直逼来,而同时,房梁上传来一身细微轻响,一身紫衣闪过窗格,冷霜埋伏已久,便是一直等着这一刻。 突然,却还未等冷霜出手,这行刺之人身子微顿,却是被一股力量牵制住,秦玉暖眯起双眸,看到突然出现在刺客身后的窦眉双正死死地抱着刺客的腰身,脚下,还有窦眉双特地给秦玉暖送来的一盅莲子羹。 “三表妹,快走!”窦眉双拼死抱住刺客,来人到底是练家子,窦眉双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家小姐岂是她的对手,来人用后肘一顶,就将窦眉双硬生生地退开好几丈远,窦眉双的后脑勺恰好磕在门框上,登时便晕了过去。 而同时,冷霜一柄紫薇软剑也已经刺透了刺客的身子。 雷雨声里,利剑穿透绢帛和内脏的声音微不可察,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 另一边,趴在墙头上的一个黑衣人正是仔细观察着屋子里的动静,另一道闪电划过,闷雷声里,女人的尖叫声凄厉无比,墙头的黑衣人敛眉,只当事情已经办成,沿着来的时候的路一路飞檐走壁,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城外一座破庙。 破庙外头虽然残破,可丝毫不漏雨,阴风吹得窗格子吱呀呀地响,屋子里点着黯淡的烛光,阴影里,藏着一双阴沉无比的眼睛。 “老夫人,那边已经办好了。” 孙老夫人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眼神一沉:“天亮的时候,我要看到那个女人的首级。” “怕是没这个机会了。”突然,一声底气十足洪亮醇厚的男声自庙门口响起,紧接着是紧锣密鼓的脚步声,屋顶上,整齐急促的脚步声合着雨声似乎在奏一曲进行曲。 “谁?”孙老夫人下意识退后,身边的四个婢女手持长剑护在前头。 “孙老夫人,许久不见了。”门口,随着一簇簇火把照亮院子里的干枯的老槐树,冷长熙犹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孙老夫人的面前,冷长熙一身黑底绣着金边长袍,外面罩着一件墨绿色垂地披风,湿了大半,十八个影卫直接揭瓦跃下,齐刷刷地将孙家人紧紧围住。 “你什么意思?”孙老夫人昂起头,可略微颤抖的指尖已经透露出她内心的不安。 冷长熙踱步进屋:“晚辈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问问,孙家人午时便离开京城,按理来说,现在都该到了锦州边界,可为何,孙老夫人和孙夫人还会出现在这京郊的破庙里?” “哼,”孙老夫人斜了冷长熙一眼,“路上马车坏了,我们暂且在这歇息,怎么?冷将军连这等琐碎的事也要管吗?” “正常的休息在下自然管不了。”冷长熙对着冷武使了一个眼色,冷武立刻把行刺秦玉暖那人押了上来,行刺的是女子,这是孙家一贯的作风。 冷长熙觑了这跪着的刺客一眼:“这,是孙老夫人身边的人吧。” 孙老夫人死死地盯着冷长熙的脸,似乎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若要鱼死网破,她也不在乎。 孙老夫人的沉默在冷长熙看来,便是胆怯和默认了。 “这奴婢胆敢行刺玉暖,一命抵一命,她就该付出代价。”冷长熙说完,便是一脚踹在了这婢女的心窝,当即这婢女口吐一口鲜血,昏迷过去。 孙老夫人神情一震,可心里立刻却有了底气,冷长熙刚才那一句“一命抵一命”更是肯定了她方才收到的消息,秦玉暖,已经没命了。 孙老夫人冷冷地看了这昏死的婢女一眼,既然她已经完成了任务,就没有继续利用的价值了,死了,也便死了吧。 “冷将军果然是个行事果断的人,”孙老夫人恻阴阴地看着冷长熙,“这婢女,就当冷将军你替老身处置了。” 孙夫人则是怯怯地问了一句:“贵府的三少奶奶,当真已经……?” 冷长熙冷冷地看了孙夫人一眼,认真地道:“没有啊,玉暖毫发未损。” “那你刚才……。” “凡是伤害玉暖的,都得死。”冷长熙嘴角撇出一丝冷笑,“而凡是打我们宁王府的主意的人,也没有能活着走出京师的。” “哼,好笑。”孙老夫人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丝不屑的笑,“老身若是想出去,你拦得住吗?” “孙老夫人可是在说您在锦州边界安排的接应的三千骑兵?”冷长熙笑道,抬头看了看天色,漆黑的夜色因为大雨更加低沉,“估摸着现在,那三千人已经全被活捉了。” 孙老夫人略惊,恰此时,秦玉暖出现在门口,而身后,谨小慎微地犹如小跟班跟在秦玉暖屁股后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宝珍。 “宝珍?”孙夫人立刻迎上前,只是被冷霜挡住,她焦急地问道:“宝珍?你可还好?” 孙老夫人立刻啐了孙宝珍一句:“你个叛徒,孙家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秦玉暖笑道:“孙老夫人放心,孙侧妃忠烈得很,哪里做得了叛徒,至于这一个,孙老夫人,你可还记得彩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归西 “这畜生是彩蝶?”孙老夫人拄着龙头紫檀木拐杖,用拐杖着地的一端朝着这个生着孙宝珍的脸的彩蝶狠狠地戳过去,却被突然出现的冷霜紧紧握在手里。 “孙老夫人,”秦玉暖笑着上前,“你花了这么多时间来调教彩蝶,一心只想让彩蝶尽可能地像孙宝珍,而且是越像越好,我知道,你们挑选出作为备用的女子不止一个,彩蝶之所以能留下,就是因为光凭样貌和神态的话连你们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到底谁是孙宝珍,谁是彩蝶,你们以为这很成功,可同时,也给你们埋下了一个危险。” 孙老夫人怒道:“彩蝶,你忘了是谁把你从窑子里赎出来的?我们孙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居然恩将仇报。” “养她是不错,和正是因为你们孙家从来只把她当做一个孙宝珍的替身,你们从未考虑过她自己的感受,每个人都是特别的,谁都不是谁的替代品。”秦玉暖护在彩蝶身前,原本那晚,当她看到和孙宝珍长相一模一样的彩蝶时内心第一反应只是震惊,可当她看到彩蝶看人时那怯怯懦懦的眼神,让秦玉暖想到了娘亲第一次将铜儿救回来的眼神,恐惧、担忧和彷徨,秦玉暖便知道,她可以利用彩蝶对自由和独立人格的追求。 “那真正的宝珍呢?我的孩子呢?”孙夫人已然失态。 冷长熙语气淡淡的:死了。“ 孙夫人猛然跌坐在地,神情恍惚,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哼,”孙老夫人冷冷一笑,“所以,你以为自己赢了?” 秦玉暖斜视着孙老夫人:“不然呢?”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孙家一直利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从葛家和蒙家夺取了宝藏的地图,孙家一直在赢,而如今,风向怕是要变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只是从狂风暴雨便做了淅沥沥的小雨。 冷长熙上前:“孙吴氏,你们孙家如今涉嫌谋杀葛家族长,逼死蒙真将军遗孀,你,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孙老夫人低头看了一眼听到噩耗后便昏死过去的孙夫人,嘴角清冷地一笑,“我是输了,可是你们也未必赢得了,你们不也就是想要那三幅地图吗?我告诉,我是不会给你们的,你们永远,都找不到。”说着说着,孙老夫人嘴角就开始漫出血迹,突然一下,喷涌而出。 “这老家伙服毒了。”冷长熙箭步上前,想要扳开孙老夫人的嘴巴,可是为时已晚,孙老夫人的眼角带着一种诡异的笑,一直盯着秦玉暖,“秦玉暖对吧,我记得你了,我们,下辈子再斗。” 恰此时,宁王府急匆匆地派了人来。 “三少爷,三少奶奶,王府出事了,老夫人快不行了。” 听了这个消息,斜躺在地上的孙老夫人突然更加得意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叹了一句:“好啊,真好,葛云英,我死了,你也死,咱们就在黄泉路上见,这回,看看谁更厉害。” 冷长熙蹙眉,只吩咐冷武将残局收拾好,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继而便是唤来了那匹日行千里的青骢马,外头还下着雨,湿沥沥地打湿了冷长熙披风。 “长熙,我也回去。”秦玉暖从破庙里头追了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冷长熙看着有些心疼,不想让她过多颠簸。 “老夫人照顾我颇多,我不想错过这最后一面。”这句话是真心的,老夫人教会了秦玉暖很多东西,想当初秦玉暖初进王府的时候,宁王妃是最为温和贴心的,结果,却是个时刻着算计着秦玉暖性命的蛇蝎妇人,而老夫人看似爱刁难秦玉暖,可每次,都是鼎力相助,以身犯险。 宁王府荷香院,来来往往都是忙碌的丫鬟和嬷嬷,宁王早早地就到了,神医孙妙杨也老早地被请了过来,可一看老夫人的脸色,再一把脉,只说,准备后事便好。 宁王系老夫人长子,和老夫人的感情十分深厚,此时已经是老泪纵横,可偏偏,老夫人却谁也不让进,直到秦玉暖和冷长熙匆匆赶来。 鸳鸯在门口看到秦玉暖来了,神色有些恸然:“三少奶奶,老夫人一直在等你。” 冷长熙慢慢松开握紧秦玉暖的手,孙妙杨亦是上前道:“两个时辰前,老夫人的瞳仁就已经开始扩大无光了,现在,怕是佛光返照了。” 秦玉暖屏息进入屋子里,还是那垂地的帷幔,只是空气里多了几分草药香,穿过层层纱帘,秦玉暖看到了奄奄一息,躺在床榻上的老夫人,老夫人闭目,这一回,不是静养生息,她睡得这样安宁,就像再也睁不开眼一般。 “老夫人。”秦玉暖轻声唤了一句。 老夫人许久没有响应,秦玉暖静静地等着,半晌,老夫人干枯的嘴唇才微微张开:“你来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秦玉暖垂头:“老夫人给玉暖的已经太多了,玉暖怕,再也生受不起。”从宁王府的管家权力再到冷家那张四分之一地图,这都是老夫人对秦玉暖信任逐渐加深的体现。 “这一回,不一样。”老夫人偏头,示意了一下自己枕头底下,秦玉暖见状,探手进了枕头下,只掏出一个香囊。 “这是,上次进宫时,姐姐交给我的,说,她对于孙家,终究是留了一手,若是我一定想要孙家覆灭,就用这香囊里的东西,也算是,偿还一点当年对于葛家的不忠。”要整个孙家覆灭,这便是老夫人终生的信念。 秦玉暖紧紧捏着这香囊,凑近了轻声一句:“老夫人,孙家人气数已尽,覆灭不过弹指之间。” 老夫人眼眸微亮,忽而一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说罢,便是垂首咽气而去,无论秦玉暖和鸳鸯如何呼唤也毫无反应。 宁王府老夫人,殁了。 孙家老夫人,也咽气了。 孙家人,也全数被收押牢中。 一时间,朝中风向动摇,不过好在金陵还有金陵小侯爷镇守,没有乱到哪里去,至于宫里头,太后则是亲身点了盏佛灯,日日诵经,替自己的胞妹,宁王府的老夫人诵经祈福。 这一日,出嫁了半个月的满儿作为尚春满做客宁王府。 “太后和老夫人终究是亲姐妹,勾心斗角了这么久,终于是停歇了。”满儿替秦玉暖绕着丝线,还是习惯性地做着当丫鬟时的活计。 听雪和喜儿在一旁奉茶磨墨,一群人难得又聚在一起闲聊八卦。 “其实亲姐妹,哪里有隔夜仇。”听雪叹了一句。 “奴婢到不觉得,”喜儿快人快语地道,“我看东苑里那个二少奶奶就难对付得很,明明是咱们三少奶奶的亲姐姐,可近个总是借着自己有孕找咱们三少奶奶的麻烦,昨个找咱们要了血燕窝去,今个又说觉得咱们三少奶奶屋子里的香炉的香味熏得她舒服些,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近个秦玉晚着实是仗着自己有孕作威作福了一些,不过秦玉暖倒是不恼,一是她如今委实再没有精力理会这等小角色,二来,秦玉晚如今有孕,是个极为敏感的人物,秦玉暖可不想惹祸上身。 屋外有丫鬟进来通报,说是窦姑娘来了。 秦玉暖眉眼微挑,说起来,自孙家伏法之后,所有和孙家有关的人都成了烫手山芋,大家都是避之不及,可这窦眉双,却又是一个例外,主要便是那日窦眉双冒着生命危险替秦玉暖拖延了刺客,虽然不知道这厮情谊是真是假,可凭借着这个行为,宁王府也不好明着将窦眉双赶出府去。 这位窦姑娘,倒真是不简单,算起来,从窦家倒台,秦家失势,再到孙家伏法,窦眉双就像是一个极为灵活的泥鳅,只要有藏污纳垢的地方,她就能如鱼得水地活下去。 “让她进来吧。”秦玉暖头也没抬,仔细理着丝线。 一阵犹如莺啼的女声婉转传来。 “呀,原来尚姑娘也在这呢,呀,你看我的记性,这该是改口了才是,该叫冷夫人了。”窦眉双笑脸盈盈,全然没了前几日养病时的惨白。 满儿起身,对着窦眉双行礼。 窦眉双笑着朝着秦玉暖便道:“这一次啊,我可是专门来寻三表妹你的,这不二表妹怀孕也有六个月了,却一直被软禁着,我想着,做点家乡的小吃替她解解闷,却不知道二表妹的口味如何,喜欢酸的还是甜的,便是来问问三表妹你了。” 秦玉暖斜了她一眼,神情淡然:“我若是你,便不会操心这么多的事情,二姐姐那儿自有嬷嬷照料。” 窦眉双摇头:“那哪行,如今二表妹被软禁,那些嬷嬷也是个捧高踩低的,哪里会尽心呢?” “哼,”秦玉暖丝毫不客气,“那我且问问表姐你,窦家虽然被没收全数家产,男丁也尽数被发配充军,可窦家在杭州并非没有根基,但为何表姐你宁愿寄人篱下留在宁王府也不愿意回杭州去呢?” 窦眉双神情萋萋:“三表妹,你这莫不是在赶我走了?” “不敢,”秦玉暖头都没抬,“只是你以后,若是还要入我这集玉轩,就少抹些这没用的凝香露,我不用这东西,可我的鼻子认得。” 凝香露,那可是一种催情圣药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谁是内鬼 “三表妹。”窦眉双缩了缩脖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表姐若是待够了就走吧,”秦玉暖自有一副送客离开的语气,“至于二姐姐那边,我不害她就算是帮她了,而表姐你,也少去趟那一遭浑水。” “既然三表妹不肯与表姐消除误会,那我也……。”窦眉双懦懦地摇了摇头,自作叹息模样,说罢,才是离开。 恰此时,冷长熙下朝归来,恰好在院子里头看到匆匆离开的窦眉双,窦眉双一眼便是瞅见了冷长熙,一瞬间,眼眸子都闪亮了起来,不过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眼眶红红的,掩着帕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玉暖怎么欺负了窦眉双,冷长熙微微蹙眉,只用余光瞟了窦眉双一眼,便是进屋。 一进屋子,秦玉暖便是命听雪将灶上一直温着的老鸭汤端过来。 “我亲自下厨做的,尝尝。”秦玉暖递过汤匙,另一只手揭开盖子,那带着荷叶香气的鸭肉在金黄金黄的汤水里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何必这么辛苦。”冷长熙一边微笑接过汤匙,一边捏了捏秦玉暖如今愈发圆润的小脸蛋,许是一个冬天生养得太好,如今秦玉暖莫名地就胖了一圈,白白嫩嫩的,手感上佳。 老鸭汤是绝对的美味,冷长熙很是喜欢,一扭头,又看到了在一旁候着的满儿:“近日朝中事务较多,冷武少不得多忙碌一些,帮衬着我,坏了你们小俩口新婚燕尔,莫见怪。” 这番话,卯足了人情味。 满儿登时便是屈膝道谢:“将军对相公厚爱,才会多多提拔,我这个做妻子的,高兴还来不及呢。” 冷长熙点头:“冷武娶了个懂事的。” 闲杂人等都退下了,只留下听雪和喜儿看着外头,秦玉暖替冷长熙擦了擦略带汤渍的嘴角:“孙家那边处理得怎么样了?” 冷长熙蹙眉:“人处理得差不多了,孙家是女户,女子居多,处理起来阻力比较小,可是,在孙家上下搜遍了,也没发现那三张地图。” 秦玉暖叹了口气,孙家独揽三张地图,这次被抄家,定是许多双眼睛都盯着这宝藏,想来若是冷长熙找到了,怕是还会惹上更多的麻烦,这样想着,没找到,许也是个好事。 “金钱迷惑人心,”秦玉暖摇头道,“看来孙家这次倒台,定又要惹出一阵腥风血雨。” “傻丫头,”冷长熙宠溺地敲了敲秦玉暖光洁的额头,“哪里是宝藏这么简单,不过三千万两黄金,凭借你赚钱的本事,十几二十年也就赚回来了,更何况,钱财固然重要,可为了三千万两黄金,四大家族斗了这么久,江湖上的人打打杀杀了这么多年,你觉得值得吗?” 秦玉暖幡然懂了,起初她便觉得老夫人似乎夸大了这宝藏的价值,却不知道这背后的秘密。 冷长熙继续道:“初懂皮毛的,自然都以为这三千万黄金不过是三千万两黄金,唯有懂得内情的,才知道先帝拿到这三千万两黄金后到底做了些什么。” “前朝,有个叫做陈莞的女人,才思敏捷,能人所不能,更是将她夫家的水运经营得风生水起,前朝海上流寇严重,时常掳掠商人的船队,损失惨重,更造成了无人敢出海的困境,这个陈莞,却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奇思妙想,她设计了一种船,不仅航行速度快如飞矢,而且在船的两侧都有大炮,遇到那些流寇的鬼船,若有权贵在船上,便开足马力,普通的鬼船根本追不上,若距离合适,就开炮攻击,从未没有失手过,人称霹雳船。” “船的确是好船。”秦玉暖点头,“可是为什么没有流传下来?” “哼,”冷长熙冷哼了一声,“这就是那个女人的精明之处了,她害怕自己的发明被他人滥用,所以她的设计图纸都是用一种十分神秘的方式绘画的,平白看了,就是一张白纸,只有知道方法,才能懂得其中奥秘,后来,陈莞无辜葬身火海,前朝的君主费尽心思弄来了这图纸,却始终不得其中妙用,最后,只能抑郁而终。” 冷长熙摇头,继而又道:“可是到了先帝那一辈,巧遇高人,解得了这图纸,才惊奇地发现,原来这里头不仅仅有那霹雳船的造船方法和设计结构,还有不少新奇的武器设计和结构图,陈莞,这个女人当真是神人也。” “所以,”秦玉暖猜测道,“先帝其实用那三千万两黄金建了一个兵器厂?”秦玉暖蓦然懂了史书中,记载先帝如何扭转乾坤,以少胜多,看来,多半是靠这些神秘的武器。 冷长熙点点头:“当今,是一个武力说话的时代,当年的四大家族哪一个都是富可敌国,唯独欠缺的,就是足够的军力和武器,若是能找到那兵器厂,便能借助此力,一飞冲天。” 所谓的一飞冲天,便是起兵造反,自己当皇帝罢了。 原来的四大家族难免心有杂念,也难怪当今的太后当初会想到那样一个法子瓦解四大家族的势力。 秦玉暖蹙眉道:“可是既然有兵器厂,就必然有工人,这些工人难道一直与世隔绝着吗?还有,若是这些工人将建造的图纸给偷出来了……。” “不会的,”冷长熙摇头道,“先帝手段犀利,手法雷霆是你所无法想象的,当初,凡是能进到兵器厂的工人都签订了一个死亡协议,他们每个人,都只能工作三年时间,待到期满,便要自尽于死人堆中,以血祭兵刃,一方面,就是防止这些人把消息带出来,另一方面,仅仅工作一年,而且每个生产步骤都是分开的,他们根本还没有时间摸透整个兵器的建造流程,而先帝死时,就已经将最后一批工人带出来,陪葬于皇陵。” “可即便是多年之后的今天,那神秘的兵器厂还是让人趋之若鹜,因为拥有了它,就等同于拥有了陆地上海洋上最强大的军队。”秦玉暖做出了结论,又不由得感叹道,“这位陈莞,当真是神人。” “说到军力,”冷长熙搁了手中汤匙,暖盅里的老鸭汤已经被他消灭殆尽,“还有一件事,除了那三幅地图没有找到之外,原本应该在孙家的一样东西,也没有了。” “什么?” 冷长熙蹙眉:“金陵的兵符。” 金陵的兵符是交由金陵小侯爷和孙家人共同保管,再由皇上派去的军使对军队发号施令,这样既保证了地方军力随机应变的能力,又保证了中央对地方的控制,而如今,保管在孙家的这道兵符却是不翼而飞。 “也许,是被孙老夫人和孙夫人随身带在身上了?” “没有,都搜遍了。”冷长熙一本正经地道。 秦玉暖深知这件事的严重性,只因为孙家秘密豢养了一群军队,只要有孙家这道兵符,不需要金陵小侯爷的配合也不需要中央的军使,便可以随意调度,金陵处在江南的最北边,和京都不过五百里的距离,若是从金陵出发,只需要两天就可以将军队开到京都,虽然京都也有十万中央禁军,可都是一群骄奢淫逸的官老爷,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 恰此时,门外的听雪急匆匆地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书信。 “三少奶奶,这是从金陵五百里加急送来的。” 秦玉暖接过书信,她记得这笔迹,是方子樱的,将信纸抖落开来,秦玉暖飞快地扫了一眼,心头一紧,正是印证了她心中最坏的那个猜测。 “如何?”冷长熙问道。 秦玉暖将书信递给他:“方姐姐说,她接了我的消息便求了小侯爷帮忙暗中排查,果然发现,三皇子在金陵出现过。” 司马锐,他果然没死。 蓦然地,秦玉暖突然又想到那无故消失的三幅地图,和冷长熙相视一眼,心中依然是有了大胆的猜测,若是真的到了司马锐的手里,还有那兵符,到时候,司马锐有军队,有最好的兵器,秦玉暖相信,弑父夺位的这种事,司马锐是一定干得出来的。 “需不需要通知皇上?”秦玉暖问道。 冷长熙摇了摇头:“皇上自上次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好,怕是这司马锐早做了两手打算,孙妙杨去看过,说那次的**香中参杂了一些其他有毒的草药,已经极大地摧毁了皇上精魂,现在只要稍有点风吹降温,皇上就必定全身酸痛,感染风寒。” “司马锐,当真是个无比恐怖的人。” 冷长熙眯着眼睛:“他做事不讲底线,所以从来都无所畏惧。” 秦玉暖若有所思:“对了,如今皇后和芸贵妃都殁了,那一直陪侍在皇上身边的嫔妃是谁?” “还能有谁?”冷长熙淡淡地道,“不正是前一阵刚被封了容妃的杨氏。” “果然是她。”秦玉暖敛眉,“当时我便觉得她是个不简单的,一个小小的才人,在那种危急关头居然有那样的胆量,若说她真的是依附于芸贵妃,那为何在芸贵妃死后,她的位份和荣宠不降反升。” “你是觉得,她与司马锐……?” “还不清楚,”秦玉暖眼眸微眯,“我只知道,我是时候进宫会会这位容妃杨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卷土重来 第二天,秦玉暖早早地起来了,由着听雪和喜儿伺候她穿着郡主鸾鸟双绣朝服,马车沿着巷口缓缓地走着,不知为何,今日秦玉暖一早起来身子便是异常的疲惫,听雪在马车里头服侍,替秦玉暖慢慢地揉着太阳穴,喜儿陪侍在马车一侧,观察着外头的动静。 忽而想到些什么,秦玉暖斜着身子唤着外头道:“喜儿,今个是不是国子监最后一门考学了?宝川傍晚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外头没有动静,秦玉暖起了些疑心,示意听雪慢慢挑开马车帘子的一角,只是指甲盖那么一小角,外头的人似乎就立刻察觉了,马车陡然停住,秦玉暖眯起眸子,她知道,出事了。 可她同时也知道,冷霜一直带着人手在四周暗自保护自己,她扬起音调:“来者是谁?既然敢在我的马车上动手,怎么,还不敢现身吗?” 忽而两声闷响,带着一些痛苦的呻吟声,似乎有些熟悉,秦玉暖扬起马车帘子,便看到冷霜躺在地上,肩头还插着一支短箭,放眼整个大齐,能这么轻易将冷霜击倒的刺客堪称凤毛麟角,很明显,秦玉暖被人偷袭了,而且来人还十分清楚秦玉暖的进宫路线和四周的保护的影卫。 “冷霜。”秦玉暖唤道,只看着冷霜艰难地睁了睁眼睛,立刻,又是迷迷糊糊地闭上眸子,看来,这短箭上有麻药。 来者不善,而且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秦玉暖心头略一思忖,既然对冷霜用的是麻药,便是说明来人并不想直接取她性命,她大胆地走出马车,直直地站起身来,四周是陌生的景色,空无一人,秦玉暖知道,劫她的人就在附近。 “你们将我劫到此处,又没有立刻杀了我,不正是想和我谈条件的吗?怎么?如今我出来了,你们却藏头藏尾的,该不会是怕了吧。” 嗖地一声,一支短箭直接射中了秦玉暖身旁的马车车厢上,离秦玉暖不过半截指头的距离,可秦玉暖身子稳如泰山,毫不畏惧,她赌对方不敢动她,一根毫毛都不敢动她。 “明明个子小小的,却喜欢用激将法,是冷长熙将你宠爱得太过了吗?”凌空一句高昂的男声,熟悉的声线和音调让秦玉暖心头猛地一颤。 密林深处,一个身穿墨青色长衫的男子折扇一打,迈着悠闲的步子慢慢靠近秦玉暖的马车,折扇上,绘着一棵合欢花,树下有一女子正坐在大石头上手里捧着火红的花瓣,这女子看着有些眼熟,像是画的秦玉暖。 秦玉暖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最熟悉不过的人,许久不见,他的下颌已然生出了一些青色的胡渣,消瘦了许多,可他脸上的笑容也阴沉邪恶了许多。 “三皇子,真是好久不见。”秦玉暖居高临下地看着悠然自得的司马锐,他脸上的表情让秦玉暖只觉得愈发厌恶。 司马锐笑了:“一般人见了我都是惊慌,别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只有你,还是那么淡定,”马锐偏偏头道,“知道吗?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冷冰冰的样子,你越孤傲,就越挑起我内心占有你的**。” “那三皇子你可知道,你这副嘴脸,真的很变态,让人觉得很恶心。”秦玉暖嘴角一扬。 司马锐丝毫不恼,反倒是对着身边的杜生冷喝道:“光是站着做什么,没看到平郡主一直站在马车上吗?去,跪下,让平郡主踩着你下来。” 杜生连忙跑到马车下边,轻车熟路地拱下身子,有些权贵们有这个时候,下马车的时候不喜欢用木塌子,喜欢让奴才们做人肉梯子,还说这样软软的,更加舒服。 秦玉暖不屑地看了杜生一眼,只在听雪的搀扶下从另一边跃下马车,低头指了指自己的绣花鞋,对着司马锐道:“不好意思三皇子,我这双鞋,没有踩畜生的习惯。” “有意思。”司马锐邪魅地一笑,挥手间,身后已然出现了十几个将士打扮的人,方子樱曾给秦玉暖寄过金陵军队士兵的配备和服饰,秦玉暖一眼便可以认出,这十几个将士和藏在树林子里的无数军士都是金陵来的,孙家的那道兵符,果然是落在了司马锐的手中。 司马锐踱着步子靠近秦玉暖,他这种看似优雅的姿势像是恶魔靠近一般,让人胆战心寒,直到与秦玉暖相距不过一个拳头远,他才停下,侧过头,对着秦玉暖的耳畔冷冷地呵气:“你说,你若是三天不回去,冷长熙会如何?宁王府会如何?你那个宝贝到心坎里的弟弟又会如何?” 秦玉暖侧过头:“他们都只会比你过得更好。” 司马锐忽而仰天大笑了三声:“是吗?来人,把平郡主好生招待着,我要让她看看,我是如何把她那些心尖尖上的人一个个折磨到生不如死的。” 说完,立刻有两个军士上前箍住秦玉暖的胳膊,听雪死命地挣扎想要护住秦玉暖,却被其中一个身强力壮的大汉狠狠地一脚踹开,秦玉暖不打算挣扎,她知道此时的司马锐比之前更加阴暗无耻,她越是表现出不满和痛苦,司马锐就会越痛快。 眼睛被黑布层层围住,秦玉暖被推搡回了马车,马车一颤,似又坐上了一个赶车人,四周莫名聚集了不少人声和马蹄声,秦玉暖的眼睛暂时无法发挥作用,她只能利用她的听觉和灵敏的嗅觉捕捉空气里的每一点消息,可司马锐似乎也早有准备,马车里似乎添了一些让人昏迷的迷香,纵然秦玉暖努力使自己清醒,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已经是完全失去了知觉,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时,秦玉暖第一眼看见的是头顶上圆形的纱帘,这是一张圆形的黄花梨雕花大床,四周没有窗户,只点了满屋子的烛火,秦玉暖心里凉了半截,很明显,没有窗户就是要断了秦玉暖和外界接触的一切可能,这样一来,秦玉暖甚至无法根据太阳光线判断现在的时辰,这样的日子,无异于是要断了秦玉暖所有的念想。 一声沉重的闷响,似有一扇重重的门被推开,秦玉暖顺着光线望去,看到司马锐出现在台阶上,司马锐脸上带着笑意,这笑,只是让人更加心寒。 司马锐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方木桌上,凑近了在秦玉暖耳边轻声道:“茶米果子,你的最爱,是,京城第一楼的。” 京城第一楼是冷长熙的产业,司马锐的意思无疑是…… “你从入宫的路上消失,冷长熙似乎还没有动作。”司马锐笑着汇报外头的情况。 秦玉暖瞟了司马锐一眼,不言语,对于司马锐来说,秦玉暖只要反应越少,他便会忍不住说得越多,而秦玉暖,便是要尽可能地知道这些消息。 “你的三个婢女果然很忠诚,”司马锐的语气带着一些不屑和嘲讽,“严刑拷打之下,什么都不肯说,关于你的信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看着秦玉暖眼眸微微一颤,司马锐更有信心了:“不过,我自有办法,她们三个,还都是雏儿对吧,哼,若是她们再不肯招,也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这群金陵来的士兵们也禁欲好久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女人,我只怕……。” “无耻!”秦玉暖忍不住挥起手臂闪过去,却被司马锐瞬间握在手中,秦玉暖这才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使不上力气,全身软绵绵的。 “不要妄想和我动粗,”司马锐笑道,“就算没给你下软骨散,你也一定打不过我,你身边最厉害的那个婢女,哦,叫冷霜对吧,要不,就从她开始,我想,我手下的人也会喜欢这种狂野的。” “司马锐,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动她们三人一根毫毛,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加之在她们身上的痛苦一千倍一万倍地还回来。” 司马锐猛地握住秦玉暖的脖颈,秦玉暖那白皙细腻的脖子在司马锐的大掌里脆弱得像一根蒲苇,司马锐用拇指抬高了秦玉暖的下巴,语气阴鸷无比:“我的小囚奴,你知道你自己输在哪了吗?就是输在你太有人情味,干大事的,怎么能被那些琐碎的感情束缚,你应该学学我,为了我所要的东西,我可以埋伏在皇后身边十余载,我可以杀害我的兄弟姐妹,甚至,不惜杀死我的父皇。” 听到这里,秦玉暖心头已然颤了两颤,恰此时外头有副将进来对着司马锐拱手禀报道:“三皇子,一切都准备好了,大军随时可以出发。” 司马锐挥手让他下去,秦玉暖却已经夺声而起:“你要造反?” 司马锐只笑,不说话,秦玉暖拦住他:“你准备进宫杀皇上?” 司马锐顿住脚步:“一切拦着我的人和物,要么归顺我,要么灭亡。” 秦玉暖摇着头:“你疯了,你当真是疯了,你以为杀了皇上之后就可以成功地夺得你想要的一切吗?你以为满朝文武都会心甘情愿地拥戴你为储君吗?你以为天下的百姓会服你吗?” 司马锐笑意凛冽:“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还有暖暖,我真是喜欢你现在着急的样子,你永远都不知道,你生气和皱眉的样子有多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挥军进宫 司马锐冷冷地笑,指尖发力磕住了秦玉暖的下巴尖,强迫秦玉暖和他对视。 “把你的脏手拿开。”秦玉暖直视着司马锐,在司马锐眼眸深处,积蓄的全是对权利的渴望。 “我偏不。”司马锐诡谲地一笑,手上的力道愈发大起来,直到指甲将秦玉暖的下巴掐出了两个月牙形的凹陷,“暖暖,我知道你不喜欢,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你的才智,你的睿敏,将会是我最好的皇后人选。” “痴人说梦。”秦玉暖不屑地啐了他一口。 司马锐退后一步,慢慢地抹掉脸上的口水沫子,更是当着秦玉暖的面伸出舌头舔着指尖上沾染的唾液,摆出一副陶醉的模样:“好香啊。” “恶心。” “还有更恶心的。”司马锐箭步上前,拽住秦玉暖的手腕,想将秦玉暖往自己怀里拖,无奈秦玉暖死命抵抗,一个趔趄,秦玉暖忽而眼睛一白,晕了过去,司马锐敛眉,他深知这个女人肚子里有多少诡计,他不敢轻举妄动,可过了半响,秦玉暖依旧趴在床榻边上没有任何动静。 司马锐眯了眯眼眸,走到墙边,用墙角的机关打开了石门。 “大夫,立刻给我找一个大夫过来。” 军中是有军医的,不一会儿,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大夫背着药箱赶来,才到门口,就被司马锐猛地给拖了进来,指着趴在床头的秦玉暖道:“给我治好她,若是治不好她,你也不用活了。” 这个军医年纪不大,倒是十分镇定:“属下定当竭尽全力。”军医命着药童将药箱打开,自己扯出一根红色的丝线,命小药童替秦玉暖系在手腕上,悬丝诊脉,看来这个军医倒是有几分本事。 待脉象明晰了,这军医眉头却是一簇。 “到底如何?”司马锐忍不住催促。 军医起身行礼道:“回三皇子,平郡主已有身孕,方才是一时气急,气血不足,才导致昏厥。” “身孕?”司马锐脸上情绪难辨,“多久了?” “不超过两个月,许是平郡主最近太过劳累,胎象有些不稳,应当好生调理,不能再受刺激了。”军医老实答道,却没想到司马锐突然抬起脚,狠狠地就踹在了这军医的心窝。 “身孕?”司马锐似发了狂一般压低了声音低吼,“秦玉暖,你还是怀了冷长熙的孩子,”司马锐边说边用手探向秦玉暖的小腹,离着秦玉暖的小腹还有一厘的时候,倒在地上的军医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三皇子!” 司马锐收起神思,忽而一笑:“没关系,怀了便怀了吧,这样反而更好,我本想只掳了你来,现在一次性掳了两个,暖暖,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看着你把孩子生下来,然后让冷长熙看看,他的妻子,他的孩子,是如何在我身边乞讨过活的。” 司马锐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诡异至极阴冷至极的气质,他忽而昂头一笑,外头的军队都已经备好,只等着司马锐出去发号施令,杜生替司马锐穿戴好铠甲和头盔,司马锐最后看了秦玉暖一眼,眼里露出无比留恋:“暖暖,等我回来。”继而又是吩咐着方才的军医:“我不在的时候,仔细照料着她的身子,若是我回来的时候她比之前还要差,你就等着吧。” 军医拱手应下,演练场上,五万金陵士兵整齐待发,司马锐站在高台上一边视察,一边说着鼓舞人心的话,孙家原本有十万私兵,可孙家还是留了一手,凭借孙家给的兵符,司马锐能调动的只有其中七万,而继孙家被抄家之后,军队中又有不少私自逃离,而听说是开往京师杀入宫中后,又逃了一半,这五万,一半是孙家的,还有一半是司马锐沿路招来的。 司马锐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 “三皇子,宫里那位来消息了。”杜生弓着身子奉上了一张飞鸽传书。 司马锐抖开卷得紧紧的信卷,是扫了一眼,脸上尽是喜色:“杨淑仪,她果然没让我失望,哼,我早先就说过,我司马锐的手段,是你们想不到的缜密。” 和秦玉暖猜测的相差无几,之前的杨才人,现在的容妃一直以来,都是司马锐的人,司马锐是个擅长布置眼线的人,之前杨才人那般的不起眼,其实已经暗中为司马锐搜集了不少信息,而正是借助着上次刺杀一案,司马锐让芸贵妃彻底信任了杨才人,之后一步步的,杨才人借着司马锐在宫里头弥留的人手和芸贵妃的信任,从一个才人,到容嫔再到容妃,可谓是平步青云,一飞冲天,这时,许是没有人再会将宫中一个如此受宠的妃子和一个对外宣称已经死亡的皇子联系起来了吧。 金陵士兵训练有素,不过一个时辰便是悄无声息地到了通明门外,门里头便是熟睡中的京城老百姓,通明门守门的将领早已被安插上了容妃的人,见着远处的黄旗就已经着人打开了城门迎接,五万人悄无声息地入城,竟是无一人察觉。 这些事发生的时候,秦玉暖还在沉睡,全然不知晓,她只觉得头沉得很,迷迷糊糊间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了自己小时候,娘亲还活着,在某个暖和的冬日,带着她在院子里浣洗长发,烧开的滚烫的热水,添上几大勺冰凉的井水,娘亲的指尖带着薄薄的茧,摩挲起她的头皮,酥酥麻麻的。 “看着我家暖暖这一头乌黑乌黑的头发,就知道将来定可以嫁一个好夫君。”娘亲的笑容和蔼,美得像仙女儿一样。 “玉暖不嫁,玉暖要一辈子陪着娘。” “傻姑娘,”上官玉替秦玉暖擦了擦洗干净的长发,“待你遇到一个让你怦然心动的男人,你就不会这样觉得了,他会像是人生的一场惊喜,突然出现,然后悄无声息地走进你的生命里,然后再也不离开,你会为他生儿育女,与他一同白头偕老,相生相守,一辈子。” 睡梦中,秦玉暖眼睫微微一颤,喃喃中只唤出了两个字:“长熙。”此时,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不见了?我希望你能不顾一切来找我,却又希望你能按兵不动,不要中了司马锐的圈套,我爱你,所以希望你能为了我,为了你自己,好好地活下去,无论我发生什么事。 朦胧中,又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唤着秦玉暖。 “平郡主,该起来喝药了。” 秦玉暖心神猛地一颤,蓦然睁开眼,重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内心不禁起了万分警惕,却看到一个端庄儒雅的经纶书生打扮的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自己床边,床边的黄花梨茶几上海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棕色汤药。 “你是谁?” “在下陆成,是替平郡主诊治调养的大夫。”这位叫军医的陆成微微屈身。 “呵,说到底,还不是替司马锐办事的走狗罢了。”秦玉暖倔强地扭过头,看都不看茶几上的汤药,她不信任司马锐,自然也不会信任这个陆成。 陆成依旧很淡然,他端起汤药递到秦玉暖手边:“平郡主自己不愿意喝,也该考虑一下自己腹中的孩子。” “你说什么?” 没错,最近自己是嗜睡了,也爱吃那些酸口的东西,身子也愈发惫懒了,可秦玉暖似乎从没往那方面想过,若真是…… 秦玉暖不知不觉地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却听到这陆成又说一句:“我想,若是苏恩师看到平郡主这般模样,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的。” 秦玉暖睁大了眼睛看着陆成,他方才说的是——“苏恩师”? 眼神中几番试探,陆成果断拱手行礼道:“在下原名陆无衣,家师苏成海,见过平郡主。” 秦玉暖听说过陆无衣这个人,陆家在江南九代行医,陆无衣更是继承祖上衣钵,被人换做陆三针,凡是疑难杂症,只需要三针便可让人痊愈,只是没想到,陆无衣的师父竟是小了他将近十岁的苏成海。 “你是表哥的徒弟?”秦玉暖疑惑地看着他。 “正是。” “那你为何会在金陵的军队里?为何要替司马锐做事?你可知道……。” “无衣只是大夫,”陆无衣将手中的汤药往前递了递,“无衣能做的,只是治病救人,平郡主如今身体虚弱,还是不要和自己较劲了,平郡主,药,快凉了。” 秦玉暖斜眼瞥了一眼这冒着热气的汤药:“你这么殷勤地照顾我,也是受了司马锐的命令对吧,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身子虽虚,却也不是这么容易就昏倒的,想要我喝药,可以,不过,必须帮我一个忙。” 陆无衣屏息,秦玉暖将药碗自他手中端过来,放在唇角,似在威胁,又似在请求一个老友帮忙。 “我那三个婢女还被司马锐关着,”秦玉暖敛眉道,“司马锐心狠手辣,也不知道她们三人能不能活下来,那个穿着紫衣裳的婢女一直很喜欢我头上这支簪子,你替我把簪子交给她,也算是了了她死前一个心愿了。”秦玉暖边说,边拔下头上一支蝴蝶型的金簪,簪头尖尖的,似能戳进人的心窝。 “如何?”秦玉暖笑着看着陆无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腥风血雨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陆无衣想要拒绝。 “若当真是一个小小的大夫,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秦玉暖眼眸清凉,似乎看透了陆无衣心里的每一丝情绪,“陆家虽然九代行医,可因为遭受过前朝的迫害,立誓子孙后代不准替朝廷效力,你入金陵,成军医,有违祖训,是为了谁又是为了什么事我,我大抵都明白。” 陆无衣神情略微一滞,他埋伏在军中这么长时间,隐忍调查,全然都是想要…… “你尊苏表哥为恩师,不过就是想知道他是如何丧命的,”秦玉暖一语中的,看到陆无衣那突然放大的瞳仁,秦玉暖便知道自己猜得一丝不差,“我便告诉你实情,当时冷家军队遭到突袭,被围困在月牙山,苏表哥为了大局,冒死假扮长熙引开了东秦军队,那次行军规划隐秘,考虑周详,半路遇上埋伏十分蹊跷,后查验,那埋伏的军队正是由司马锐放出的消息所引来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陆无衣眼神悠然,不慌不忙。 秦玉暖摇头笑道:“你在司马锐身边这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你知道的,这种一箭双雕的事情,司马锐一定不会错过,若是此次偷袭能成,一时取了长熙的性命,借机还可以将自己这一派的作为援兵继续派出去,到时候东秦投降时瓜分利益,他不就是坐收渔翁之利?” 秦玉暖将手中的蝴蝶金簪往陆无衣手中一递:“你替我给我的婢女,我便喝药,这不是威胁,只是一场交换,我知道你自然有法子悄无声息地给她,不被别人发现的。” 无疑之间,簪子已经递到了陆无衣的手中,秦玉暖低眉一笑,老老实实地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晚间,司马锐回来了,盔甲未卸便直接来寻秦玉暖,一进门,便看到秦玉暖对着墙壁默默站着,这房间是个修建在地底下的地穴,虽然在地底下,可司马锐十分细心地将通风和温度都把握得极好,在这空间里丝毫不会觉得胸闷或者过凉过热。 “你不用看了,”司马锐大步走下台阶,“这个屋子的墙壁都是花岗岩,坚硬无比,而且不是一般的隔音,就算你挖一辈子,也别想挖穿。” 秦玉暖悠然回过头:“三皇子此行可还顺利?” 司马锐以为秦玉暖是在嘲笑他,昂头一笑,反倒是愈发得意道:“顺利,无比地顺利,我养了一个好内线,如今我五万大军直接绕过城外八万禁军,直逼皇宫大门,宫里头区区的两万禁卫军,你以为,他们能成什么大事?” “是吗?”秦玉暖微微倾斜脑袋,一副赞赏的眼光抚摸着冰凉的石壁,秦玉暖知道如今该是晚上了,虽然她被封闭在石室里,四周都是不透风的花岗岩,可司马锐算漏了一招,花岗岩岩体湿润,日暖夜凉,秦玉暖已经摸透了这石壁那细微的温度变化,凭着这石壁,她还是可以大体估算出外头的时候的,粗粗算起来,她已经在这石室里呆了三天了,不知道长熙如何,有没有在找她。 “我知道你不信。”司马锐伸手,挑过秦玉暖的下巴,似打量一件私有的艺术品,“今个我很高兴,战士们也尽心尽力了,我打算犒赏手下的人,这下,你那三个婢女,可是派上用场了,我说过,要从性子最烈的那个下手,我打听过了,那紫衣婢女叫冷霜对吧,师从多派,武功高强,练的是玉女经法,要求守身如玉,如今,我偏要她成为男人的胯下之物,受尽屈辱,秦玉暖,我拿你当心肝,你却厌恶我,没办法,我只能这样折磨你身边的人,不能让你爱上我,就这样囚禁着你,让你记得我一辈子也是好的。” 秦玉暖摇头感叹道:“司马锐你知道吗?这个年头,能变态成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 司马锐听之大笑,正要附和些什么,杜生却是从石门外匆匆进来,神情紧张:“三皇子,不好了,水牢里闹起来了。” 水牢是关押冷霜、喜儿和听雪的地方,司马锐扭头看着秦玉暖的反应,看到秦玉暖表情无比地淡然,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想:“是你,”司马锐上前掐着秦玉暖的脖子道,“我就知道,你还真是有本事。” 脖子虽然被司马锐箍着,可秦玉暖的眼神却依旧坚定,她哑着嗓子笑道:“三皇子这是在说什么呢?这里密不透风,也没有窗户,我根本没办法和外界联系,又何谈去救我那三个婢女呢?” 这一激将法将司马锐的情绪调到了一个更加激烈高昂的状态。 他使劲将秦玉暖往墙上一抵,他知道那个叫冷霜的紫衣婢女有多厉害,若是她逃脱的话,难保不去通风报信。 “三皇子,”秦玉暖大声喊道,“你难道想要一尸两命吗?”同时用手捂住腹部。 杜生在一边道:“三皇子,水牢的守卫都被杀了,一击毙命。” “是那个贱人。”司马锐狠狠地瞪了秦玉暖一眼,转身便出了石室。 司马锐走后不走,陆无衣便来了,门口的侍卫都知道陆无衣是替秦玉暖诊治的,也没有多拦,陆无衣看着躺在床上装病把他引来的秦玉暖,没有拆穿,反倒是轻车熟路地命药童打开药箱:“平郡主哪里不舒服?” 秦玉暖直起身子,脸色已然从刚才的歇斯底里中恢复过来:“心头发闷,总之,就是不痛快。” 陆无衣示意了药童一眼,这约莫十二、三岁的药童立刻就退下,陆无衣也无心继续诊治,收起药箱,嗤笑了一声道:“平郡主还有什么不痛快的,我如约将你的簪子藏在饭食里给了你的紫衣婢女,如今水牢大乱,这不正是平郡主你期望的吗?” “可是,还不够啊。”秦玉暖一点一点地蛊惑着陆无衣的意识,陆无衣是她和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她必须争取到他的全力支持,她虽然知道陆无衣没有彻底归顺司马锐,可她也不能保证陆无衣能心甘情愿地替她冒险。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陆无衣怒而起身,他是一个悬壶济世,治病救人的大夫,而那些看守水牢的将士其中也有不少和他相熟的人,当看到那些将士喉咙上的血窟窿,他似乎都可以感受到这些死去的人临死前挣扎的痛苦。 作为一个受恩于人的徒弟,他想要替自己的恩师报仇,可作为一个大夫,他不忍心看到这些,秦玉暖正是抓住了他这个心理,她打算把他逼到绝境,说服一个人,必先令其疯狂。 “真的够了吗?可司马锐还活着,这些妄图进宫弑君的将士们前一秒还色眯眯地打着我的婢女的主意,我的婢女也是人,也有娘亲,也有爹爹,也有亲人,凭什么任他们糟蹋?这是他们欠我的,我只是拿回来了一点点。” “冤冤相报何时了。”陆无衣痛苦地捂着眼睛,眼前似乎全是那些将士临死前睁得大大的瞳孔,他想要救他们,却已经回天乏术,秦玉暖身边的那个紫衣婢女很厉害,直接用簪子戳开了大铁链子的锁,每一招都直戳脖颈上的动脉,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还能带着其他两个丝毫武功不会的弱女子逃脱。 “你的婢女有亲人,那些将士的家里何尝不是有婆娘儿女老母亲等着他们凯旋,你这般,又毁了多少个家庭。” “是啊,人人都有家庭,”秦玉暖慢慢靠近,目光灼灼,“那京城中又有多少家庭,冀州又有多少家庭,整个大齐,天下苍生,又有多少个家庭,陆大夫,你帮我,毁掉的只是几个背着家里妻儿糟蹋娘家妇女的败类,可若你不帮我,毁掉的就是京城无数百姓和天下茫茫苍生,陆大夫,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陆无衣无语,似在沉思。 秦玉暖继续道:“你们行医的,素来讲究悬壶济世,可单薄之力,怎能拯救全天下的病人,纵然花尽一生的时间,也只能救治一方身体有病的百姓,可那些心中恶念的人呢?那些心中有病久久不能痊愈的人呢?陆大夫,你救不了,呵,指不定,在你救治的人当中,不少人本就心思不纯良,活着也只是众人中的一只蛀虫,死了,反倒是造福一方,陆大夫,我说了这么多,该如何抉择,你该是很清楚了吧。” “你不要逼我。”陆无衣内心很是痛苦,他蹲下身,捂着自己那颗被刺激得不停抽搐的心脏。 秦玉暖跟着他蹲下身,将手中一个锦囊交给他,这是宁王府老夫人临死前交给她的,她一直习惯性地戴在身上,就在司马锐进军后,她悄悄打开了里面的东西,直到看到里头那图案奇怪,印着红色印记的图纹时,她终于知晓为何老夫人说这是摧毁孙家的有力武器。 “这是什么?”陆无衣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金底红纹的令牌,突然懂了,惊讶地张大嘴道:“这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通风报信 相比于陆无衣的震惊,秦玉暖显得十分镇定:“没错,这是兵符,司马锐昨夜出兵,到今天应该将近一天了,若是京城里求助的消息能放出去,离京城最近的冀州军队也应该到了京郊,可现在却还没一丝动静,只能说明,司马锐早早地便和周围的州府长官串通一气。” “你说得没错,”陆无衣倒也不再隐瞒,“其实皇宫被围困,早有人杀出重围,外出报信,而冀州也已经出兵勤王,可走了整整一天,也没走到京郊。” “做做样子罢了,”秦玉暖深谙此道,“万一司马锐谋反成功,冀州刺史便可以借此邀功,若是宫中稍有扭转的趋势,冀州刺史又可以立刻调转方向,打起清君侧的名号,照样是功臣。” “皇上岂容这等无耻小儿欺瞒。”陆无衣很是愤慨,似乎都忘了,他可是叛军的军医。“那这兵符?” “是青州三十万镇远军的调兵符。”秦玉暖冷静地道。 青州地处大齐和北狄的交界,士兵常年征战,作战经验丰富,只是在大齐和北狄和谈之后松弛已久,朝廷已经发了遣散令,命那些年老病弱的士兵在年底皆遣回原籍,如今虽然有些懈怠,可青州的三十万军队依旧是大齐最强有力的一只军力。 这,便是太后给宁王府老夫人的表达歉意的礼物,而老夫人又辗转给了秦玉暖。 “你是让我把这调兵符给冷将军?”陆无衣猜测道,冷家军虽然骁勇善战,可作为家生军,还没形成规模,笼统不过八千人左右,根本无法和司马锐的三万人抗衡,再加上宫里头还有容妃作为司马锐的眼线,更是难上加难。 “不用。”秦玉暖摇头道,依据她对冷长熙的猜测,冷长熙此时一定深处深宫亲自保护皇上和太后的安全,纵然陆无衣可瞒天过海入到重重封锁的深宫,冷长熙拿到这兵符也毫无用处。 秦玉暖需要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将这兵符带到青州,此人不仅要冷静忠诚,还要有一定的身手,如今京城动乱,大家都自身难保,且不知这人选…… “你去城东,找一个做针线活为生的陈姑娘,就和她说,要订一张帕子,绣着两只蝴蝶,红蝴蝶在上,蓝蝴蝶在下。” 陆无衣不解,却也不敢多问,秦玉暖凌然地看了他一眼:“你只这般说就行,她就知道,你是我派去的,陆大夫,天下苍生的性命,可就掌握在你手里了。” 陆无衣浑身一颤,诺诺地道:“我……让我想想办法如何出得了这军营,如今是关键时期,军营里人口查得严格,只准进不准出,我怕是……。” 一声轻微的碰撞声传来,秦玉暖知道那是石门外有人在开启开门的开关,忽而秦玉暖嘴角一斜,盯着陆无衣的眼神带着一丝诡谲:“没关系,陆大夫,我会帮你的。” 突然,秦玉暖将自己的衣衫使劲一拽,露出里头白皙好看的锁骨,和半个肩膀,就在陆无衣不知所措之际,秦玉暖已经拖着陆无衣的手不准他离开,仓皇之间,两人的衣衫都乱做一团。 陆无衣压低声音喝道:“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恰此时,石门打开了,秦玉暖朝着石门台阶处飞快地一瞟,很快就入戏了,她甩开陆无衣的手,捂住自己的衣衫,潸然泪下:“陆大夫,你不能这样,我有了身孕,你不能这样。” 陆无衣的眼睛登时睁得老大,他吃惊地看着这个变脸变得异常快的女人,前一秒她还是那样冷静地分析局势,下一刻她便哭得和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似的。 门口的人一见此景,眼睛都直了,怒冲冲地杀将过来,一把拎起陆无衣的衣襟,那猩红的双眸和脸上愈演愈烈的怒气,不是司马锐还会是谁。 “混蛋!”司马锐拎起陆无衣,又将他狠狠地摔在墙角,重重的碰撞让陆无衣一下不得动弹,司马锐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烧得滚烫,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场景,他最爱的女人,居然被一个下贱的军医染指。 就在司马锐抬脚想要果断地结束陆无衣这一条狗命的时候,秦玉暖却突然拦在了司马锐的跟前:“三皇子,求你不要。” “暖暖?”司马锐不解,他向来敢爱敢恨的女人为何会为这样贱人求情。 陆无衣痛苦地捂住胳膊,若是他没猜错,他的左手手腕已经脱臼了,他盯着秦玉暖,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如何解释她突然的反转。 “就这样让他死,我心里头不甘心,”秦玉暖咬牙切齿地道,似乎当真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要他活着,然后慢慢折磨他,看着他身败名裂,一个大夫,最看重的就是名声,我偏要毁了他的名声,还要毁得一丁点儿都不剩。” 司马锐微微抬眉,他很喜欢秦玉暖的方法,他也是这一路的人,喜欢看着人受尽折磨,苦苦求饶,痛不欲生的样子:“很好,我也喜欢这个方法。”司马锐高傲地看了陆无衣一眼,请示着秦玉暖的意见道,“那依暖暖看,该如何处置?” 秦玉暖神情冷淡地看了陆无衣一眼:“将他赶出军营,毁了他所有的医书和研究的药物,我要让他净身出营,如今京城不是大乱吗?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连吃饭的家伙和都没有了,我就且等着,等着他颠沛流离,客死他乡,最后,连个给他裹尸的人都没有。”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不管司马锐如何用精明无比的眼神打量着秦玉暖,秦玉暖始终坚持阴鸷且怨毒地看着陆无衣,陆无衣呆若木鸡,甚至都忽略的手腕脱臼带来的疼痛,秦玉暖说了那么多,他终于懂了,如今要私下出军营是不可能的了,秦玉暖是想借助这个法子送他出去,可之前却连商量都没和他商量一下,他有些愣然,可又想到司马锐是突然出现,又不禁佩服秦玉暖的反应能力,这个女人,日后必不简单。 “可以,很好,我很喜欢。”司马锐总算是打探够了,他悠然转过头,语气孤傲地对着陆无衣道,“你可听到了?” “三皇子。”陆无衣适时地做了一些哀求,可是对司马锐来说,他丝毫不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宝贝,九代行医的陆家个个医术超群,尤其这个陆无衣最擅长解毒和制毒,可在司马锐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临时走投无路来投靠,医术略比常人要好的大夫陆成罢了。 “滚吧。”司马锐没有丝毫犹豫,看着陆无衣捂着胳膊离开的背影,秦玉暖估摸着,计划应该已经成了一半。 陆无衣走后,石室里又独独剩下司马锐和秦玉暖,这种气氛很不好,让秦玉暖觉得很恶心,她的脸上虽然还挂着刚才的泪滴,可神情已经恢复正常。 司马锐走近,他企图温柔一点:“方才可是受惊了?” 秦玉暖偏过头:“三皇子来得巧,玉暖无恙。” “没事就好,”司马锐陡然间似变了一个人,他的脸上满是戾气,“既然没事,那我便问你一件事。” 秦玉暖早将衣衫揽好,此时只是朝着床榻走去,垂头道:“我今日累了,三皇子改日再来问吧。” 这一句话,又激怒了司马锐,他反手将秦玉暖从床榻边拖拽过来,将她重新抵到墙上,手中一支蝴蝶型的簪子直逼在秦玉暖的眼前:“这个可是你的?” 秦玉暖斜眼瞟了那么一眼:“这是庆功坊的手艺,我买过,可不代表别人不能买。” “哼,”司马锐将簪子更加逼近了一点,“这是在水牢里找到的,我记得,你来的时候明明头上戴了这支蝴蝶型的簪子,而现在呢?你头上的簪子呢?哪去了?” 秦玉暖只静静地看着抓狂的司马锐,不说话。 司马锐提高了音调:“你说,你是怎么做到的?你收买了门口的侍卫?还是收买了我身边的人?我就不行了,若是没有内鬼帮你,你怎么可能做得到,那三个女人又怎么会逃脱,秦玉暖,你果然是个诡计多端的女人,我喜欢,我更喜欢你了。” 秦玉暖冷淡地看了一眼这口口声声说有多喜欢自己的疯子,因为刚才的事情,司马锐竟然是一点都没怀疑到陆无衣身上。 秦玉暖转身欲走,司马锐却死死地箍住秦玉暖的身子:“想走?我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的,秦玉暖,我会查出来的,我会一个个地排查找出替你做事的那个人,宁肯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过一个。” “三皇子,你方才不是问我,我那支蝴蝶型的簪子去哪了吗?”秦玉暖素手纤纤,慢慢地推开了司马锐的手臂,径直走到床榻边,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支和司马锐手中一模一样的蝴蝶型簪子,凌然一笑,“我的,在这里。” “你……。”司马锐一怔,只觉得自己手中的簪子是一个笑话,他盯着秦玉暖看了许久,这个女人…… “三皇子,我累了,你请回吧。”秦玉暖垂头,做了一个恭送的姿势。 司马锐气急,摔下袖子和一句狠话离开,外头还有太多让他操心的事,其中最让他紧张的一个消息便是说,冷长熙和他手下那八千冷家军如今聚集在朱雀门,似有突围之势,他不能让宫里头任何一个人出来,但凡出来一个,报了消息,他便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战神绝杀 司马锐走后,秦玉暖捏着一直那支蝴蝶型簪子,眸光里映衬出冷长熙的脸庞,冷长熙在和秦玉暖独处的时候从未戴过面具,彼时温存后,冷长熙搂着面色微红的秦玉暖,手中不知何时变出一支簪子,自秦玉暖的耳际温柔地贴合上头皮。 “送你的。” “很好看。” “不止是好看而已,”冷长熙宠溺地一笑,大手顺着簪子的纹路一转,原来这簪子的名堂在这里,将外面的铜质簪柄拧开,里头是一只四棱的银色圆柱体,削铁如泥。 “这是送你防身的。” 那是冷长熙低沉性感的话语似乎还回荡在秦玉暖的耳边,而这支簪子已经在冷霜的运用下杀死了十七个水牢守卫,可司马锐万般想不到的是,冷霜不仅让水牢看守死的死伤的伤,还能有机会接近秦玉暖的石室,将这支簪子还回来。 秦玉暖当时走得匆忙,这支簪子是她带在身上的,唯一的有冷长熙印记的东西,她不能丢,秦玉暖将簪子拧回,放在心口,心尖尖一阵阵的痛,实在不知道冷长熙而今到底如何?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想她? 一轮明月当空照,秦玉暖的石室是看不到月亮的,月下的人,却凭着这一轮明辉渡尽了这一夜的相思。 宫殿在满月的照耀下显得愈发金光灿灿,与这漆黑的夜色有些格格不入,冷长熙登高临望,似乎还可以看到朱雀门外司马锐临街驻扎的营地里升起的火堆,不得不承认,司马锐是一个暗度陈仓的好手,自司马锐在前往皇陵的道路上消失之后,冷长熙便一直派人在附近的州府搜查司马锐的行踪,却一无所获。 整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谁料,司马锐的再一次出现,竟然是在金陵,诡异的是,冷长熙竟然搜集不到任何司马锐前往到金陵的痕迹,望着远方敌人的营火熊熊而起,冷长熙第一次有了笼中困兽的无奈感,而他更加心凉的是,他可以肯定,他的手下中,定然出了猫腻,不若,司马锐何以行走得这样肆无忌惮。 想到这,司马锐看着远方的眼神更加凝重了,忽而,他看到司马锐的营地里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小点,在和敌营里的士兵周旋中不断地朝着朱雀门这边过来。 而此时,底下有人匆忙来报:“将军,敌军那好像有人突围,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 才是说完,冷长熙身边的冷武便已经是第一眼认出了那人。 “妹妹。”冷武大喊,一时着急,甚至准备直接从城墙上跃下,直接去助正在奋战的冷霜一臂之力。 “冷武!”冷长熙大声一喝,才让冷武冷静下来,“开宫门。” “将军,不可啊,”尚显华在一旁劝道,“若让敌军抓住了这个间隙,趁机入宫,内宫和外宫仅有一道木门相隔,完全收不住。” “听我的,大开宫门,”冷长熙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咱们的冷家军自东秦一役之后,也许久没有动动筋骨了。” 尚显华稍犹豫,继而坚毅地拱手应下。 三寸厚的朱红色宫门突然拉开了一条小缝,继而打开的速度越来越快,对面的金陵军队都忙着对付突然出现的紫衣高手,竟无人发现,待到宫门打开,摔下骑马而出的便是冷武,他使得一对通天戟,臂力果然,挥舞之中气势汹汹,直接快马杀进金陵军中,一戟下去,便打碎了一个金陵士兵的头盖骨。 “哥哥。”正奋力杀敌的冷霜胳膊上已经挂彩,鲜血染湿了半只袖子,冷武见了,更是心疼,刷刷两下,又狠命地将两个欲袭击冷霜的士兵打到在地。 冷武的出现,引来了更多的金陵士兵,可不一会儿,朱雀门下边响起一阵冲杀声,那声音像是虎啸龙吟,充满了气势和杀气。 “冷家军来了!”金陵军中不乏对冷家军听而生畏的,不若这三万金陵军何以对着这朱雀门抓耳挠腮这么长时间,却都不敢贸然进攻,只敢试探,可每次去试探的小分队,都无一人回。 顿时,金陵军中乱成一团,战斗力无法很快地组织起来,就连自己将领的命令大家都无心去管。 这便是冷长熙的目的,金陵军之所以日夜派人巡逻,死死地守着宫墙,就是怕里头的人和外面的人联系,所以冷霜的突然出现和凶猛的冲杀给金陵军带来的首先是慌忙,再才是害怕。 继而冷武的出现,再次让金陵军手足无措,此时金陵军的军心已散,内心已经产生恐惧,此时出击,无异于是事半功倍。 金陵军的将领姓褚名堂,身材高大,行事果敢雷霆,也是司马锐身边的得力帮手,此时他驾马而出,一身黑铁铠甲冲进冷家军里,几番对战,略占上风,看来身手也是一流高手。 只可惜…… “太冲动了一些。”冷长熙嘴角轻轻一笑,却听得这位褚将军边舞着长矛,以一敌百,一边骂着羞辱人的话语:“奶奶的,老子看你冷长熙也不过是一个缩头乌龟,都让你手下的人替你卖命,自己却站在墙头上看好戏,这样的将军,你们也跟,啧啧,都是个没骨气的。” 激将法? “哪个准你说我们家将军。”冷家军中登时便有鸣不平的,冷长熙所作所为他们都看在眼里,深知其为人,更不准这褚堂口吐狂言。 登时,好十几个冷家军冲着褚堂一窝蜂地涌了上来,将他团团围住,褚堂却是突然一改方才的横冲直撞的架势,反倒是以退为进,一步步后退,眼看快到金陵军营。 这是要…… “羊入虎口?有点意思。”看来这褚堂还是有点法子的,他故意激怒冷家军,然后再将这突击的三百人往金陵军营里引,无论这三百人多骁勇善战,也敌不过对方人多势众。 “备马!”冷长熙怒喝了一声,宫墙下,立刻有人将冷长熙的青葱马牵到宫门口。 冷长熙在战场上,使的是一只银色枪头玄铁做柄的飒飒长枪,他手握长枪,眸光微敛,脚踏生风,竟是直接就从三丈高的宫墙上跃下,那样高的距离,若非轻功在大齐数一数二,都不敢轻易尝试。 冷长熙风衣猎猎作响,着地后一个翻身,就直接驾马而上,对面正是激战,冷武已经成功地助冷霜突出重围,冷武突围时特地多带了一匹快马,冷霜上马,手中是带血的紫薇软剑,杀戮,似乎才刚刚开始。 似一道银色的闪电,冷长熙身穿银色铠甲,几乎就在一瞬间,手起枪落,正在和褚堂正面交锋的士兵忽而一怔,眼前的大活人突然就没了头颅,冷长熙帅气收枪,负手在后。 有人突然惊呼:“褚将军的头在军旗上。” 顺着看去,金陵军的黄色军旗上,一只头颅不知何时被插在军旗的矛头上,血顺着旗杆流下,而冷长熙枪头上的鲜血凝结在刃尖上,还未滴下。 出手之快、准、狠,简直闻所未闻。 就在大家都无比震惊的时候,冷长熙一匹青骢马一声嘶鸣,似乎知道自己的主人要训话。 冷长熙脸上的面具早已换成了银色的,和这一身银色的盔甲衬得他刀枪不入。 “我念在你们都是大齐的子民,今日,就不大开杀戒,至于你们的褚将军,只是一个教训,往后,敢骂我冷家军者,死!”冷长熙微微昂头,他似乎可以看到远处坐在战车里的那一双阴冷的眸子,“回去告诉你们三皇子,要和我斗,我绝对奉陪,终有一天,他会为他的无知和莽撞,付出代价,若要进宫,就看他的本事够不够了。收兵!” 军旗一打,八百冲锋的冷家军有条不紊地退回到宫门里,而整个过程,整个金陵军竟然是没有一人敢动弹,直到宫门再次重重地关上,金陵军的将士才面面相觑,依旧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似在梦里。 八百冷将军经此一战都变得异常兴奋,他们生来骨子里就带着骁勇和忠烈。 “将军,冷霜受伤了,我想先扶她回去休息。”冷武将冷霜搂在怀里,冷霜的胳膊和肩部都在淌血,伤势虽然不用严重,可失血过多同样会要人命。 “张如庭应该还在宫里,他医术最好,去找他。”冷长熙点头同意了。 冷霜却是挣扎着道:“将军为什么不问奴婢三少奶奶在哪?安全否?” 冷长熙颔首一笑:“既然你可以逃出来,就说明暖暖一定还活着,她虽然没你武功高,可她比你聪明。” 冷霜嘴角一抽,裂开嘴道:“没错,是三少奶奶帮助奴婢逃出来的,她嘱咐奴婢将喜儿和听雪安顿好后,就一定要进宫帮你,还有,三少奶奶要您务必放心,说老夫人死前曾给了她一个护身的东西,而老夫人身边原来的丫鬟鸳鸯现在在城东化名为陈姑娘,会替她照顾喜儿和听雪,她说她一切都好,让你不要担心,将军,”冷霜犹疑中,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冷长熙,“三少奶奶,已经被确诊有了你的孩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血案 孩子?冷长熙的心头猛烈地颤抖了一下,就算在东秦月牙山他们三千人被三万人围困的时候,他的内心也从未这样激动过,孩子,他和暖暖终于有孩子了。 第一次,冷长熙的声音有些颤抖,他问冷霜:“你可还记得你们被关押的具体位置?”虽然知道凭司马锐的谨慎和细致,在冷霜逃出来之后一定会变换关押秦玉暖的位置,可即便只有一点线索,他便不愿放弃。 “我记得,而且在沿路做了记号,我……。”冷霜边说边一阵阵地出着虚汗,话还没说完,就昏了过去。 冷武不敢耽搁,背着冷霜就朝着太医院方向去了。 皇宫被围困,当中不少太监和宫女宁愿赌那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跑出去企图逃出生天,可无一例外的都死在了宫门口,连雀儿街的大门都没进得去,故而这皇宫里头人已经十分稀少,冷武背着冷霜跑了一路,都没看到半个人影,直到在太医院门口,才看到一点儿人气。 司马锐进攻的那晚,张如庭和一个姓任的中年太医恰好在太医院里头当值,故而没能离开,可听说京城里也是一片混乱,也不知留下是福是祸。 太医院休息所外还燃着四个煤炉,上头煎着四罐中药,冷武耸了耸鼻尖,似乎在药香中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冷武放慢了脚步,将冷霜扶着靠在墙角,试探性地进了休息所。 “张太医?”冷武耳听八方,头一转,却看到惊人的一幕。 向来儒雅,一双手只捧医术的张如庭手里握着解剖研究用的小镰刀,镰刀上还滴着血,而躺在张如庭的脚下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如庭的同僚,那位任太医。 见到冷武进来,张如庭神情一震,眼神里突然满是慌张,冷武经验丰富,粗粗一眼就可以判断,这里刚才经历了一场搏斗,医术和草药都散落在地上,张如庭和任太医的身上都沾满了血迹,大多数是任太医的,张如庭的半只袖子已经在搏斗中被撕碎,细长的胳膊在这初夏的风中依旧瑟瑟发抖。 “他要杀我。”张如庭对着冷武解释,声音颤抖,神情有些恍惚,“我没办法,才杀了他,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冷武慢慢靠近,常年的刀光剑影让他不会太轻易去相信一面之词:“你放松,我来处理。” 带着警惕和审视的心情靠近,冷武的确在这位任潜光的身上发现了五只毒针,上头都淬了剧毒,看着毒针摆放的痕迹,任潜光已经用了三支了,而张如庭手臂上,已然有一个针眼。 “你中毒了,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冷武说完,又抬眼看到被摔在角落里的一只药箱。 “这是这位任太医的?” 张如庭虚弱地点点头,他的面色已经开始泛白了。 冷武用那沾血的刀撬开这被扣得紧紧的药箱,翻检着里面的东西,果然,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浅白色绢帕里包裹着一个硬物,一打开,是一件做工精美的的红宝石金步摇,纯金的步摇上嵌了二十八颗小宝石,还有一颗指甲盖那么大的红色宝石,鸽子血似的质地说明了其价值连城。 冷武记得,这是北狄和谈后作为礼物送给大齐的,皇上无比赞叹,最后,将这步摇送给了容妃。 任潜光,是容妃的人。 冷武习惯性查看了任潜光的手掌心和手臂:“这人有身手,练的是外家拳,也是容妃的人,看来,张太医你最近在宫中不厌其烦地替那些嫔妃和重臣医病已经引起了容妃的不满,她是下决心要除掉你了。” “我……。”张如庭慌了,他不过是一届儒生,读的是医书,习的是医术,对这些全然不懂。 “毕竟,张太医你曾经是芸贵妃的人,她不留你,也是有道理的。”冷武几句话就将张如庭扒得一干二净,张如庭略惊,还是拱手请求道:“还请冷侍卫救在下一命。” 冷武看了看窗外昏迷的冷霜,下定决心道:“你先救了我妹妹,我再将你带回到将军那,将军愿不愿意收留你,便只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月色西斜,独坐在烛台前发呆的秦玉暖并不知道傍晚的时候,朱雀门外发生了那样惊险又精彩的一幕,司马锐为她重新寻了一个丫鬟和大夫,说是替她身子着想,其实只是为了可以一直看着她,冷霜、喜儿和听雪逃脱后,司马锐当机立断地将秦玉暖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一路上秦玉暖都是被黑布蒙着眼睛,赶车的车夫也着了司马锐的命令一直在绕道,可秦玉暖大抵还是可以判断,马车是朝着西边去的。 囚笼虽然从地下转为了地上,可门窗都被封得死死的,进出也只见得到丫鬟和大夫两个人。 估摸着时辰,陆无衣应该已经将兵符送到了东街,而喜儿和听雪也应该在鸳鸯那儿安顿下来,自老夫人去世后,老夫人其他丫鬟要么被分配到其他院子里去,继续当大丫鬟,要么就收了遣散费,回家嫁人生孩子,独独鸳鸯,一分钱不肯要不说,还用自己多年的积蓄在冷家祠堂附近买了一间小院子,就为了能时常照顾到老夫人,替老夫人烧点之前,由此也可以看出,鸳鸯是个十分忠诚,十分有主意的人。 这样的忠仆,在关键时刻最是靠得住的。 “平郡主,三皇子问你晚上肚子饿不饿?他带了夜宵回来。”丫鬟宁儿在门口喊道,司马锐找来的人都不简单,宁儿那双眼睛里透着精明。 “就说我已经睡下了。”秦玉暖偏头,正是准备吹灭蜡烛,门却吱呀一下被打开了,司马锐有些疲惫地出现在门口,他的眉间拧满了愁云,冷长熙快马取褚堂首级的时候,他一直在战车上观战,冷长熙啊冷长熙,没想到困了你这么久,你倒真是不慌不忙的,居然还敢向我挑衅,好,我们且就看看,谁会笑到最后。 “明明没睡着,为何非要说睡下了?”司马锐转身关上门,将手中的一尺见方的原木盒子放在梨木桌上,若是秦玉暖没看错,在院子里头,大抵还有十几个整装待发的将士。 “这还不明显吗?”秦玉暖轻笑,“不想见到你罢了。” “没关系,”司马锐慢慢凑近,烛光映衬得他这张脸更加阴鸷,“我想见你就行了,你没发现吗?反正我从来也都不在意你怎么看我的,嫌我恶心也好,不想见我也好,甚至让我知道你肚子里已经有了那个姓冷的骨肉,只要我还对你有**,还想要你,我都会留你一条命的,你不用感谢我。只要一辈子记得我就行了。” 秦玉暖不可思议地睨了司马锐一眼:“三皇子,我真是不懂,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信心让你说出这番话的?” “你说呢?”司马锐突然上前用右手掐住秦玉暖的下颌,指尖的力道似乎要将秦玉暖的下巴给掐碎了,“秦玉暖,你不要逼我,你和冷长熙为何这样相似,一个个平日里都按兵不动,一动则是天崩地裂似的要了人命。” 司马锐边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看着秦玉暖,一边将手边的原木盒子打开,掏出里面的包得严严实实的一个球状的东西,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秦玉暖今日本就开始有些妊娠反应,闻到这股味道,胃里更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司马锐三下两下就抖落了球状物体外的黑布,一个面容凄惨的男人头颅露了出来,睁大着眼睛,颈部切口整齐,可见取他项上人头的人手法之快。 “这是冷长熙干的,”司马锐一边拽着这人头的发辫,一边享受地看着秦玉暖恶心得难受将要呕吐的表情,“他杀了我最得力的将领,还是一招毙命,他很厉害,我承认,可是我会比他更狠,知道为什么吗?嗯?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做事没有底线,”秦玉暖坚决地回道,“你是没有心没有人情味的人,司马锐,你真是可怜,真的很可怜。” “哈哈哈,”司马锐仰头一笑,顺手就将这位最得力的将领的头颅丢在墙角,他用带着污血的手掌掐住秦玉暖白皙的脖颈,“不,因为我有绝招,你可知道,如今父皇最为宠爱的容妃娘娘,是我的人,她在父皇胯下承恩之前已经被我睡过无数次了,再不济,我还有你啊,只要有你在手上,冷长熙他不敢动我,更何况你现在有了孩子,他一定会发了疯的找你,到时候,便是请君入瓮,他想逃,也逃不了。” “司马锐,我过去只以为你霸道,变态,却没想到,你还这样缺不得女人。” 司马锐邪魅地一笑,正准备说什么,秦玉暖语气一转,突然用一种极为诡异的声线道:“不过,你确定你在宫中的内线容妃娘娘,给你发的消息都是真的?” 司马锐一颤,警惕地道:“你什么意思?杨淑仪不可能骗我,她身体有蛊毒,没有我的解药她活不过三个月。” 秦玉暖偏头一笑:“我何曾说过她诓你了?三皇子,你想开些,也许,她只是早让人给杀了,而给你发消息的,只是一个替代者呢?” 恰此时,外头来报。 “三皇子,宫里来消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火光滔天 宫里? 司马锐闻之心神一颤,脑海里似乎还回荡着秦玉暖那句话,真的容妃已经死了?现在传给他的消息都是假的? 司马锐一把扯过杜生手中的信报,匆匆看了一眼,扬起眉头看着秦玉暖,秦玉暖忽而一笑,微微昂起头,十分顺溜地说道:“皇上已病入膏肓,明日进军,三皇子大业可成。” 秦玉暖说完,更是悠然地回望了司马锐一眼,司马锐手微不可察地颤了两颤,这密函上的话,和秦玉暖说的一字不落。 “三皇子,如今,你可是信了?”秦玉暖扬眉,十二分的自信。 “雕虫小技罢了。”司马锐不屑地将密函抛到一边,“你以为,我会信?” “三皇子若不信,大可以明日进军。”秦玉暖语气带着些嘲讽,“我就怕,三皇子你不敢。” 司马锐转身,命人将房门关上,一抹邪笑挂在脸上:“激将法,对我没用的。” 出了院子,杜生一直小心谨慎地跟在司马锐身后,司马锐看起来很是不悦,毕竟,容妃如今位高权重,又处在深宫,而他现在只是一个企图叛乱的皇子,若是容妃倒戈…… 想到这,司马锐倒宁愿容妃死了好。 “传令下去,”司马锐敛眉,“断了杨淑仪的解药。” 晚些丫鬟宁儿又来了一次,给秦玉暖添了些安神的香料,看着秦玉暖卧在床榻里睡得正香,便没敢打扰,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月光自那针尖宽的窗户缝洒进来,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宁儿的关门声在这夜里也变得异常清晰,就在门关的那一刹那,黑夜里,一双清亮锐利的瞳仁突然闪烁了一下,秦玉暖睁开眼,掐算着时辰,继而又慢慢闭上眼。 半夜,司马锐一夜未睡,他盯着案几上的皇宫布局图,在朱雀门那被他标记了一个大大的红圈,一想到今日冷长熙那一招取人头的气势,司马锐便觉得心里有些添堵。 突然,外面一阵嘈杂,司马锐治军严格,大晚上的若非发生大事,绝不会如此吵闹,披了件外袍,司马锐才出门,杜生就灰头土脸地跑过来报信:“三皇子,关押平郡主的那间屋子,着火了。” 司马锐先是蹙眉,担忧,继而神思一收:“救火归救火,也给我看严实了,只怕这个恶毒的女人有时想了个什么法子准备逃出去。” 秦玉暖,总是让他防不胜防。 “不是啊,三皇子,”杜生边喘气边道,“今夜吹的是东南风,平郡主那间屋子一起火,就直接烧到了粮草仓,现在一边救粮草一边救平郡主,人手根本分配不过来。” 狡兔有三窟,更何况司马锐这样狡猾的狐狸,这个藏身之处只是司马锐暗中修建的其中一个粮草仓,和皇宫离得很近,却十分僻静,也是目前给三万金陵军提供粮草的主要仓库。 “贱人!”司马锐将手中笔尖沾满朱砂的狼毫愤然掷地,朱砂点点溅在他的脸上,像血一般的殷红。 关押秦玉暖的那处院子,已经是熊熊的火光,火舌攀上屋檐,让人不敢靠近。 司马锐赶来的时候,大门口已经被烧得变形了,不远处的粮仓也是燃得噼里啪啦作响,里头都是司马锐之前就从江南采购来的上等精粮,就一直等着这一天。 “都看什么,给我救人。”司马锐怒斥着这些看着火势不敢向前的丫鬟和将士。 “三皇子,火这么大,里头的人怕是早死了。”其中一个小个子诺诺地道。 “闭嘴,”司马锐怒斥道,“秦玉暖的命现在是我的,就算她要死,也得是死在我的手里,让她这样被烧死,岂不是白白便宜她了,你,”司马锐指着杜生道,“进去,给我救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秦玉暖,你想要耍心眼,我就陪你耍。” 里头是滔天的大火,烧得这房梁都已经倾斜,梁木烧焦的噼啪声让人胆颤,杜生纵然胆子再大,也不敢貌似往这火场里冲,眼看着司马锐看着杜生的眼神杀气越来越重,杜生腿一软,竟是失禁了,尿了一裤子的。 司马锐朝着杜生的心窝狠狠地踹了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继而又随便指了一个人,命令道:“你去。” “三皇子……。”那人登时便要求饶。 “三皇子行事果然无情无义,”突然一声熟悉却又陌生的女声从司马锐的背后响起,司马锐蹙眉,回头便看到秦玉暖一尘不染地从院子外头进来,嘴上还带着淡淡的笑,一开口,话语尽是嘲讽:“你让你的手下替你赴身火海,替你送死,你可曾又替你的手下做过些什么?” “抓住她!”司马锐眼眸微眯。 就近的将士立刻上前,想着秦玉暖细胳膊细腿很是好对付,连随身的兵器都丢到了一边,哪知才靠近三步,黑暗处就射出几只暗镖,簌簌几声直接扎进将士们的臂膀和手腕里,力劲非常,似扎进了骨头,只露出了一小节镖刃。 秦玉暖毫发未损,踱步上前:“怎么?还有谁想要试试的?” 司马锐敛眉,短短几个时辰,秦玉暖身边出现了这样的高手保护,很明显,她已经和外头取得了联络,不过司马锐心里依旧抱着侥幸的心理,只要冷长熙没来,他照样无所忌惮,要高手的话,他身边也不少。 司马锐退后,忽而扬手,超前一挥,从墙头上立刻跃下几个身着玄色短打的汉子,他们伸手敏捷,轻功卓越,是司马锐万里挑一挑出来负责保护自己安全的。 “给我,活捉她。”司马锐一声令下,几个黑衣人整齐有序地向前,摆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阵法,以围攻之势朝着秦玉暖步步逼近,大火还在蔓延,在火光的映衬下,秦玉暖的脸红彤彤的,可眼睛依旧清凉,宛若一潭秋水,处变不惊。 就在几个黑衣人欲要将剑出鞘之时,一道寒光闪过,只听到长剑出鞘时摩挲剑鞘的细微轻响,下一瞬,所有的黑衣人都一动不动,他们的眼光都死死地凝结在走在最前的一个同伴身上,粗粗来看,没有任何伤,可走在最前的人的的脖子上,已然有一道头发丝粗细的伤痕,丝丝地冒着血,而受伤的人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僵硬,纹丝未动。 一个和他感情最为身后的黑衣人忍不住上前,轻轻扶了扶他:“大哥。” 砰地一下,就因为这么一碰,这被唤作大哥的黑衣人的头颅竟然直接掉落了下来,砸在地上,切口整齐。 司马锐的瞳仁登时扩大,这样的手法,除了…… “三皇子好兴致,四处逃亡的同时,居然还可以收纳这么多能人异士为你效命。”说话间,阴影处,一个犹如松柏的身影踱步而出,语气悠然自得,若不是他手中半握着的长剑,旁人看了,只以为他是个书生,而非大齐那个叱咤风云的战神——冷长熙。 “你还是找到这里来了。”司马锐对于冷长熙的出现虽然忌惮,却并不惊讶,也不害怕,冷长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这里,才说明冷长熙配做他司马锐的对手。 司马锐边说边走到秦玉暖身边,亲密地牵起秦玉暖的手,两人对视,情谊浓浓,这无疑又极大地刺激了司马锐的神经。 “贱内承蒙三皇子照顾这么久,如今,贱内也该随我回去了。”冷长熙语气淡淡的,竟是毫无顾虑地转身就走。 “站住!”司马锐喝道,“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冷长熙,你也太随意了。” “哦?”冷长熙悠然转过身,指着那个惨死的黑衣人道,“方才这就是个不想让我走的,你们谁和他有一样的想法,也就会和他有一样的下场。” “呵,”司马锐慢慢走近,看着冷长熙的眼睛道,“冷长熙,你很聪明,可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诚然,你很擅长利用人的心理,你知道我生性多疑,你只需要半路截下杨淑仪给我的密函,不需要修改内容,只将内容告诉秦玉暖,你知道当从秦玉暖口中说出密函的内容后,我一定会怀疑,这种一箭双雕的方法,一来,可以挑拨我和杨淑仪之间的主仆关系,二来,会误导我对形势的判断,一开始我还不敢这样猜测,毕竟,秦玉暖是你的命根子,难道你就不怕,万一我发怒,将秦玉暖杀了,或者以更加残酷的方式折磨她,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你不是不怕,而是有把握保护好她。” 对于司马锐突然发表的这一通言论,冷长熙只觉得有些诧异,就司马锐这个人来说,绝对不会是这样轻易服输的人。 果然,司马锐看着冷长熙突然冷冷地一笑,微微上扬的嘴角溢满了奸诈和得意:“可你有把握保护好她,却似乎,没有把握,你的手下,不背叛你。” 冷长熙眼眸微眯,他早便算到他手下的人出了问题,却没料到,当真被司马锐所利用。 司马锐冷哼了一声,突然掏出一张暗黄色的密笺,往冷长熙脚下一扔,昂首念着里头的内容:“子时三刻,将军必出发救平郡主。”继而司马锐一声轻笑,“冷长熙,你被你最信任的手下,出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虎口脱险 不管司马锐说的话是真是假,冷长熙都是下意识地将秦玉暖护在身后,冷长熙来自然不可能真的只身前来,要知道三千冷家军都在山脚下候着,冷长熙之所有有一下调动如此多兵力的底气,便是来源于先利用司马锐的疑心和宫中密笺,让司马锐明日按兵不动,方便他有足够的时间赶回去。 “你不信?”司马锐狡黠地一笑,“你听。” 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从山脚的密林里悉悉传来,三千冷家军被突如其来的大队人马杀了个措手不及,根据线报,这个粮仓只是司马锐的临时驻扎点,看守的兵力不过几百人,看这黑云压顶的架势,至少有五千人。 冷长熙拧紧了眉头,司马锐嘴角带笑,内心十分享受,能看到冷长熙蹙眉的机会可不多啊。 司马锐将眼神落在秦玉暖身上,带着嘲讽的口气:“你刚才不是说,我不懂治军之道吗?不是说我不懂替手下的人考虑吗?你看看,他冷长熙和他手下的人同甘共苦,到头来,不照样有人背叛他。”说罢,又是笑着看着冷长熙:“冷将军,你可想知道,是谁?” 冷长熙没有说话,他的眼中倒影着那熊熊火光,衬得他眼眸通红,有些骇人。 突然,从关押秦玉暖的屋子背后冲杀出一个人,头发有些披散,模样有些憔悴,他舞着大斧,朝着司马锐便是哇呀呀地砍过来:“你个狗杂碎,春秀,我的春秀,你竟然已经将她杀死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还在和冷长熙在城墙上并肩作战的尚显华,冷长熙瞳仁瞬间扩大,他没有想到会是这位将情谊视得比命中的老将领,他甚至,是去派尚显华去彻查军中内线的事情。 司马锐身边的黑衣高手立刻上前,冷长熙连连后退了几步,将秦玉暖护得紧紧的。 秦玉暖窝在冷长熙的怀里,轻声唤了一句:“长熙。” “不怕。”冷长熙的语气无比的温柔,又伸出手掌轻轻覆上秦玉暖的眼眸,下一瞬,便是刀刃砍进皮肉里声音,秦玉暖甚至可想象尚显华以一敌众,血肉飞溅的样子,尚显华沉闷硬气地发出诅咒:“司马锐,你明知道春秀受了重伤,武功尽失,你趁火打劫,掳走她,还让你手下那堆走狗凌辱她,以春秀要挟我背叛将军,你做了这么多事,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秦玉暖心头一颤,毕竟,尚春秀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可继而,就是司马锐那戏谑似的话语:“死后的事死后再说,再说,我怎么知道,你女儿生得这么刚烈,不过经历了几场人事,就愤愤不平咬舌自尽了。” “畜生!你这个畜生!”尚显华才吼出声,一柄锋利无比的大刀就已经插进了他的心窝,从背后都看得到刀刃,手握刀柄的黑衣人似还不甘心,又拧住刀柄转了几下,这下将尚显华的五脏六腑彻底绞成了肉泥。 尚显华眼睛睁得大大的,似死不瞑目,只是突然朝着冷长熙的方向跪下,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这时黑衣人又补上了一刀,司马锐冷冷地道:“冷家人砍了我手下的头,你们,把他的头也给我砍下来。” 离得最近的黑衣人正要动手,可大刀才举过头顶,正是使劲挥下之际,一颗石子突然射出,正中黑衣人的手腕,冷长熙掷石子的手还未收回,挺身而前,目光坚定而冰冷。 “冷将军还真是有情有义啊,”司马锐讽刺地道,“这个人,是叛徒,你保他的头颅,对得起你底下三千个牺牲将士吗?” 冷长熙冷冷地抬头:“司马锐,我和你不同,你做事不讲人性,尚家姑娘曾救过暖暖一命,这个头,就算是我替暖暖还了他们尚家的恩情。” 司马锐亲自提刀,走到尚显华的尸体旁:“可惜,你未必保得住。” 此时,在司马锐的眼神示意下,七八个黑衣人已经从后方渐渐包围起秦玉暖和冷长熙。 司马锐得意地一笑:“你要保尚显华的人头,就顾不了秦玉暖,你要保护秦玉暖,至于这人头的话,我就替你收着了。” 可就在司马锐还未出手的时候,突然一颗烟雾弹在空地上炸开,伴随着那还在燃烧的大火形成的上升气流飞快地蔓延,不一会儿,整个院子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司马锐本想发令,可一张嘴,那呛人的烟雾直冲口腔,味道带着一股腥臭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迷雾里,秦玉暖只觉得身后有人在拖拽自己,她本能性防备地朝着冷长熙怀里躲,却听到对方一句:“是我。” 好熟悉的声音! 过来将近一炷香的时间,浓厚的白雾终于散去,司马锐挥开最后一抹白雾,睁眼一看,冷长熙和秦玉暖原来站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而尚显华的尸体也凭空消失了。 “给我搜!漫山遍野地搜!”司马锐不甘心,他好不容易将这个死对头都快逼上绝路了,难道就要这样放弃吗? 耳边是呼呼风声,长时间地处在一个黑暗冰冷的环境让秦玉暖方才出来时,被大火一燎,眼睛便有些痛,她一直不说话,老实地趴在冷长熙的背上,任由着冷长熙施展轻功,几乎就是一瞬间,就从司马锐的基地到了山脚,走的是小路,远远地还可以看到底下的厮杀。 五千人对三千人,还是在半夜突然袭击,熟悉地形的情况下,按理来说,应该是十分轻松的,可山下,双方伤亡各半,冷长熙看到最近的一个冷家军战士倒下,脚步微一顿,秦玉暖感觉到他的迟疑和颤抖,轻声唤了一声:“长熙?” 此时秦玉暖的眼睛已经不好使了,为了让大火快点燃起来,她在屋子里浇满了煤油,她本来极怕火,红色的火焰会让她回想起重生前被烧死在花轿里的那一幕,可这一次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她看着火势渐渐从小火苗便做火舌,再是滔天通红的大火才放心离开。 “我没事。”冷长熙的语气有些酸楚,底下那三千人,都是和出生入死的将士,可是为了大局,他不能暴露自己,更不能暴露秦玉暖,更加不能暴露前来接应他们的这位壮士。 在前头一路领路的一队人马,便是这次突然出现营救他们的神秘人,他们一副少数民族的打扮,借着月光,约莫可以看清他们兽皮做的坎肩,这是北狄独有的一种装扮,他们八成是北狄人。 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北狄人背着尚显华的尸体,血水流在了背上、手臂上也不嫌脏。 离着冷长熙和秦玉暖最近的一个人手握北狄的弯刀,护送二人,看着冷长熙一路脚下生风,背着个人还行得这么快,不仅感叹道:“大齐的将军,你轻功真是了得,改天咱们切磋一下如何?” 冷长熙沉声一句:“先逃出去再说。” “那还不容易嘛。”这人只当做这是小菜一碟,就在冷长熙侧目之际,走在最前面的汉子突然朝后打了一个暗号。这人笑道:“到了。” 还未走到山口,这是到哪了? 冷长熙细细一思,这伙人既然敢深入虎穴地将他救出来,自然不会轻易谋害他的性命,更何况,他与北狄毫无恩怨,无需害怕。 跟着前去,才发现那人喊的的“到了”是到了一个密道入口。 似乎认准了冷长熙多少会有防备心,打头的先超前走了两步,确认里头没有异样,才朝着秦玉暖和冷长熙招收道:“大齐的将军和将军夫人,你们快进来,等咱们进来,就得把密道口给封了,不要让那个疯皇子找到。” 冷长熙敛眉,又听得背上的秦玉暖小声说了一句:“信他们吧,他们应该是完颜肃的人。” 密道里潮湿而阴暗,秦玉暖眼睛虽然不好使了,和鼻子本就灵敏,在黑暗的环境里,更是将这一感官发挥到了极致。 “完颜肃果然有本事,”秦玉暖小声赞叹道,“泥土是新的,树根都还未脱水,这密道,应该是四个时辰内挖好的。” 忽而眼前大亮,带着热气的光亮让秦玉暖知道,出口到了,而且还有很多火把。 果然,不消多时,便是听到完颜肃那熟悉且爽朗的声音:“我的好伙伴,我等了你许久了。”这一句“好伙伴”说的是秦玉暖。 见到冷长熙,完颜肃更是恭敬地拱手道:“大齐的冷将军,我们许久不见。” 冷长熙没说话,此时他最担心的就是秦玉暖的眼睛,此时秦玉暖的眼睛已经是又红又肿,像个桃核鼓鼓囊囊的,看着都让人心疼。 完颜肃也发现了秦玉暖的异样:“好伙伴,你的眼睛?不要怕,我们北狄有个偏方,找些马奶或者人奶抹在眼睛上,不消多时就好了。” 冷长熙突然一声冷哼,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抵在完颜肃裸露的喉结上:“我凭什么相信你?你突然出现,突然挖好了这么一条密道,突然救了我和暖暖的命,你这一切,不是早有预谋又是什么?” 自家皇子受到威胁,两三个大汉皆是虎视眈眈,秦玉暖眯着眼睛拉住冷长熙道:“长熙,你冷静些,完颜皇子是我请来的救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七章 流离他乡 冷长熙眉眼稍微缓和了一些,可手上的匕首位置依旧未动,秦玉暖上前,用仅存的一点视力摩挲上冷长熙的手臂,她知道经历了这么多事的冷长熙心态已然有些紧绷得过度,此时的他很难相信别人,可秦玉暖知道,此时,他们必须信完颜肃。 “事情是这样的,”秦玉暖慢慢解释道,“我本来,是托鸳鸯替我将兵符送到青州求助的,却没想到,司马锐早早地便收买了大齐七个州的刺史,青州刺史不仅不肯出兵,还将鸳鸯关押起来,鸳鸯冒死突围,却迷了路,到了鹿关,鹿关的总将领正是完颜皇子,他认得鸳鸯是我宁王府的丫鬟,才得知大齐京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冷长熙握着匕首的手渐渐松下,可依旧带着警惕:“北狄人得知大齐内乱,不趁火打劫,反倒是前来相助,真是稀奇。” 完颜肃呵呵一笑:“大齐的将军,说实话,你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手下军马无数的将军了,我还是劝你,对我客气一点,若不是我这位好伙伴愿意把商路让给我,我哪里会花这么多精力来挖地道救你们。” 冷长熙用询问的眼神看着秦玉暖:“什么意思?” “没什么,”秦玉暖淡淡地道:“从大齐到鹿关,原来有两条商路,后来金蝶绣庄又自己开了三条,归自己管理,作为来营救的条件,我将那三条商路,全都送给了完颜皇子。”秦玉暖微微侧头,她看不清完颜肃的具体方位,只能根据其说话的声音判断个大概:“完颜皇子,我只希望你,说话算话,成功护送我和长熙到塞外。” 完颜肃爽朗地一笑:“我们北狄人做承诺向来说话算话,只是,你们大齐现在乱成这样,我不动手,难保我那大皇兄不会动手,而且大齐内乱,生意也会受到影响,那几条商路也没之前那么值钱了。” “你想要开价尽管开,不要磨磨蹭蹭的。”秦玉暖很是明白完颜肃的意思。 “金蝶绣庄的成衣质量是没话说的,只是,平郡主你送来的米粮,从江南运过来,要转你一道手,成本又加了不少,我只是觉得……。” “很简单,”秦玉暖眼睛都没眨,“我直接将和巴陵米铺的联系渠道转给你,从此以后,完颜皇子你自行进粮食,自己用商路,我不参合一分。” “好,爽快。”完颜肃远远地看到山顶上似乎来了一列火光,多半是司马锐搜山的队伍,用北狄话呼斥着那些大汉,秦玉暖和完颜肃做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也大概只听得出“马车”和“赶快”二字。 不一会儿,山脚下就出现了一辆马车,漆黑的帷幔,恰如其分地溶入了这深沉的夜色里,完颜肃用食指将冷长熙架在他脖颈旁的匕首轻轻推开:“大齐的将军,请。” 虽然是一个无比恭敬的请的手势,可在冷长熙看来已经是无比地嘲讽,他赢惯了,从来没有这样当亡命之徒的经历。 不需要用眼睛,秦玉暖都可以感觉得到冷长熙的不愿意,她没有直接点明,只是聪明地将手搀在冷长熙的臂膀上:“长熙,扶我,我眼睛不好使了,我只有你了。” 是啊,冷长熙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比世上所有女子都要坚强的妻子,就算是为了暖暖,他也要隐忍,一直忍到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马车车辕上套的是四匹北狄的草原马,北狄以产马出名,马儿耐力十足,速度很快,飞驰的马车上,秦玉暖紧紧地抱着冷长熙,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曾经有过无限风光的男人,如今冷长熙的处境足以击溃他原有的所有自豪和荣耀,被最得意的部下出卖,三千冷家军因他九死一生,朱雀门无他不出三天便再也守不住,可他却要为所谓的大局做一回逃命亡夫,不,冷长熙摇摇头,有容妃在宫里,怕不需要到三天,今夜,朱雀门就可破,就算他回去,也是徒劳无功。 第一次,冷长熙觉得人生是如此的绝望,他的身边再也没有呼之即来的影卫,就连冷武和冷霜,也在宫里生死未卜。 身后是司马锐派来的精兵良将,一路追赶着完颜肃的队列,可完颜肃似乎并不慌张,甚至时而会故意放慢队列的速度,一招欲擒故纵引得后面的追兵一路喘息不停。 “前面有一个岔路口,那里有一对一模一样的车队等着我们,到时候阿达会紧急转弯,你们抓好。 阿达是给秦玉暖和冷长熙赶车的马车夫,一个身高九尺的大汉,赶起马车来却是无比地灵活,秦玉暖还未应下,猛地一个趔趄,马车正在激烈地转弯,近似一个九十度的急转弯,可除了颠簸和马车的倾斜之外,竟然是没有其他一点损耗,不仅仅是秦玉暖这辆马车,整个队列都跟着拐进了一个密林,重叠掩映的阔叶林将这一行人很好地遮掩住,而路上,一瞬间就出现了和这队列一模一样的马车队列,就连马车上黑色帷幔下缀满的流苏都相差无几。 完颜肃的手法,堪称完美,待到这伪装的马车走过,不一会儿,一列骑兵马蹄踏踏而过,扬起的尘土犹如沙尘暴般袭来,每个士兵身穿铠甲,手握长矛,已然处于战备状态,看来,一旦前面的马车被追上,将是一番不可避免的杀戮。 待到外头的动静终于平息,马车队列才重新上路,这一次,走得慢了许多,为了防止秦玉暖的眼睛再受强光的刺激,冷长熙为她缚上了一条白色的绢纱。 冷长熙自后向前替秦玉暖整理绢纱的时候,秦玉暖分明地感觉到了冷长熙指尖的颤抖,她反身抱住冷长熙的脖子,她看不到他,只能用光滑的指腹慢慢摸上冷长熙略生了些胡渣的下巴,她甚至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憔悴,他的担忧。 宁王府的人还在城中,宁王没了王妃,没了老夫人,如今又要失去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 而秦家,秦玉暖压根不用担心,秦质一开始就站在了司马锐这一队,只是后来为了保全秦家,收敛了不少,司马锐若能成事,秦家不说能跟着光宗耀祖,至少,不会被满门抄斩。 “会没事的,”秦玉暖安慰着冷长熙道,“父王当年也是跟着先皇四处征战的,有他在,定能保宁王府一方安全,宫里的话,还有冷武在,有他在,自能将五千冷家军成功带出来,而你,长熙,你还有我在,虽然我现在眼睛不好使了,看不清你了,可是我的心,至少是完完全全地为你付出的。” 冷长熙沉默了许久,继而只是将秦玉暖紧紧地搂在怀里,用下颌抵着秦玉暖略带清香的发丝:“我只是不愿,不愿你与我一同受苦,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娶你时,我便答应过你,要许你安稳平和的一生。” 秦玉暖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长熙,只要与你在一处,我的心便安稳,只要你对我不弃,我心便平和,我爱上你时,不是因为你是大齐的第一大将军,我爱你的眼神,爱你的坚毅,爱你的人,所以,也不会因为你不再是大齐的将军便不爱你了,过去我躲着你的感情,你希望我懂,如今,我也希望,你能懂我的感情,只求你,不要为了所谓的对我好将我丢给任何一个人,因为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是从头到脚,从心到外的好。” “你为我,丢下了你视作生命的宝川,丢下了无数的牵挂。” “宝川不会有事的,”秦玉暖用手指摩挲着冷长熙有些凌乱的碎发,“我已经托了鸳鸯替我照顾宝川,喜儿、听雪还有满儿也会替我留心,司马锐纵然再凶残,也没有屠城的勇气,那会是遭天谴的,更何况,皇上还活着,虽然被控制了,可威慑力还是有的,从此以后,你便是我唯一的牵挂。” 冷长熙双手抚上秦玉暖的脸颊,纵然无法和秦玉暖的眼眸相对,可他的眼神还是无比地专注深情:“此生,我定不负你,不,此生不够,生生世世,无论你将来投胎到哪一家,我也会找到你,娶你,爱你,疼你。” 秦玉暖噗嗤一笑:“尽说傻话。” 迷糊不知过了多久,期间完颜肃派送来两次水来,为了保险期间,秦玉暖和冷长熙一直没下马车,中途也没有停靠的地方,秦玉暖的眼睛只能靠冷长熙用按摩缓解疼痛。 因为是打的北狄的旗子,一行人也都是北狄的装扮,一路上也没人敢过问,更何况,如今大齐和北狄和谈,大齐也不少有北狄的商人,这不甚奇怪。 直到某日,外头烈头正盛,完颜肃忽而驾马到了秦玉暖的车旁,小声提醒了一句:“咱们到青州了,四处都是通缉你们的画像。” 秦玉暖没有掀帘子,只沉声一句:“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就此别过 从这件事,秦玉暖可以得到两个信息,一是司马锐已经控制了皇宫,不若他拿不到发布通缉令的印玺,第二便是这通缉令居然能和他们几乎同时到青州,只能说明,司马锐在青州的爪牙不少。 快入城了,城门口比之往常严格了不少,连城郊那些日日进城卖菜的菜农都要接受极为严密的检验,像完颜肃这样庞大的队伍,必然会引起不少人的注意,离着城门还有几丈远的时候,门口的士兵就过来盘查了。 虽然完颜肃已经将马车装扮成一队商人车队,其中三辆马车还特地装满了香料,以期掩盖掉冷长熙的伤口散发出的血腥味,而完颜肃一行人也做了伪装,却还是逃不过城门守卫尖细的眼神。 “这个马车里的人,下来。” 秦玉暖端坐在马车里,冷长熙身子微微向前,手中的短剑已经出鞘,随时准备与马车外的人拼死一战,秦玉暖拽着冷长熙的衣袖,只想让他放心些,最近的冷长熙,着实有些过度敏感了。 外头是完颜肃谦卑的话语:“官爷,这里头是舍妹,如今患有眼疾,见不得光,还望官爷体谅。” “这可由不得你,”领头的守卫朝后指着那排着队列的马车道,“大家规矩都一样,都要下车检查,没得道理你是例外。”说罢,就示意身边的小兵上车检查,却被完颜肃举臂拦下。 “官爷,大家都是出来做买卖的,只求个安宁,舍妹的确不方便见人,还请官爷见谅。”边说,完颜肃一摊手,一锭闪亮亮的足银银锭就放在掌心,递到这领头的守卫手边:“就当,请弟兄们喝茶的。” 领头守卫冷着脸一笑:“对不起,没这个道理。” 秦玉暖在马车厢里听了个清清楚楚,很明显,没有官爷不吃腥的,只能说明,这回司马锐是下了死令一定要找到他们了。 完颜肃还要和这守卫死磕,他有这样的经验,毕竟这后面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只要说足了好话,和他死赖,守卫自然会经不住诱惑。 两人正是牵扯之际,马车帘子却突然打开一个小角,继而一只皓白素净的手腕自帘中探出,手上还戴着北狄女子特有的银镯子,袖口绣着北狄女子最爱的格桑花,随之,一个身姿灵巧的年轻女子自马车上跃下,戴着银铃般的嗓音。 “哥哥,既然官爷要看,就给他看好了。”秦玉暖头戴一个黑色帷幔的斗笠,可语气却是活泼无比。 “谁让你下来的。”完颜肃故作嗔怪,低声一句,“回去。” 领头的守卫当即拦下:“既然姑娘都出来让我们看了,那有何不可。”说完,便上前撩开秦玉暖的斗笠,完颜肃欲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斗笠落地,领头的守卫睁眼要看秦玉暖的容貌,却是被秦玉暖脸上麻风一样的疹子给吓得连连后退,完颜肃极不好意思地替秦玉暖重新将斗笠戴起,连连道歉道:“官爷,瞅瞅,真是不好意思,忘了说,舍妹除了有眼疾外,还感染了麻风。” 几个前来查探的守卫闻之争相后退,一步不敢向前,其中一个最具凶相的更是恶狠狠地道:“这个北狄莽夫,怎么不早说,你家妹子都成这样了,还让她出来吓人作甚。” 完颜肃赔笑道:“女儿家说出了麻风终究是不好听的,舍妹爱美,让大家见笑了。” 为首的守卫冷喝了一声:“既然得了麻风就好好呆在马车里头吧,放行。” 完颜肃的车列得以安全通行,秦玉暖坐回马车,取下冷长熙昨夜以防万一提前做好的带着麻疹的人皮面具,能躲过这一劫,实属侥幸。 可冷长熙的眉头,却一直久凝不散。 “你在担心什么?”秦玉暖企图抚平冷长熙皱起的眉头。 冷长熙冷静地分析道:“我只是在想,若司马锐真的下了那么大的本钱找我们,这城门的守卫为何会如此轻易放行?” “许是真的被我的容貌给吓到了?” “麻风不是鼠疫,不是一碰就死,他们没必要为了这个疏忽职守。” “你是觉得……?” 冷长熙微微欠了欠身,轻手轻脚地替秦玉暖取下敷眼睛的白纱,秦玉暖的眼睛已经在冷长熙的细心照料下已经有些起色,只是还见不得强光,冷长熙一直想着待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一定要替秦玉暖请个好大夫治治,但秦玉暖自己清楚,在她重生以前,这个身体日夜为了窦青娥母女劳累,缝补绣品,眼睛早就劳损过度,落下病根了,只是过去没有机会激发。 “走一步看一步吧。”冷长熙替秦玉暖用干净的素绢子擦干眼角流出的血水,“还是要找个大夫看看。” 马车已经行到城郊,城郊那带着新鲜树叶上散发的水汽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觉得无比地清醒神朗,秦玉暖忍不住将车窗帘子撩开一个小角,却看到马车突然停住。 外头没有动静,秦玉暖下意识地便摸上了藏在马车垫子下的短匕首,这是完颜肃前几天给她防身用的。 “长熙?”秦玉暖伸手去摸索着冷长熙的手,却发现冷长熙已经不在马车里,而马车外头,接二连三地已经传来呻吟和惨叫声。 隐约间,秦玉暖似乎还可以听到长剑飞快地出鞘,刺破皮肤的轻微声响,空气里,突然弥漫了浓重的铜臭味,那是,血的味道。 接着便是完颜肃爽朗的赞叹声:“大齐的将军果然身手不凡,我们才发现有人袭击,冷将军就已经将他们一一解决了。” 冷长熙的冷冷的声音慢慢朝着马车靠近:“早有准备罢了。”他边说边急着过来接应秦玉暖。 秦玉暖撩开马车帘子,才探出手,右手就被冷长熙紧紧握住,冷长熙继而伸手一揽,就将秦玉暖自马车上抱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秦玉暖敷眼睛的白纱已经取下,约莫可以看得清眼前的光景,模模糊糊地看到地上一大滩血迹,躺着四个尸体,手边还是大齐内侍特有的短剑。 完颜肃一边命人处理着尸体,一边应着秦玉暖的话:“想来那城门的守卫当时只是欲擒故纵,虽然放行了,却一路跟了过来,只怕这只是先前分队,之后,还会有人。” 冷长熙接过话头:“当时我便觉得那领头的眼神极为精明,他一直盯着我们的马车在湿泥地上走过的痕迹,估算着我们马车的载重量,我们那些装香料的马车没问题,可是我和暖暖的马车却早就引出了他的注意,他将暖暖引出来,为的不是看暖暖的真实面目,只是想看,这马车上是不是藏了人,他们要找的,是我。” “难怪。”秦玉暖感叹道。 冷长熙朝着完颜肃拱手道:“完颜皇子,你将我和暖暖从困局中救出来,我十分感谢,可如今,我二人再与你同行只会不断地招惹来更多的麻烦,若是完颜皇子看得起,便只借我两匹快马,我和暖暖单独而行,就此别过。” 完颜肃微微敛眉:“可是我答应过好伙伴,要送你到北狄边境。” “不必了。”秦玉暖断然谢绝道,“我听长熙的。”秦玉暖信任冷长熙的一切决定。 完颜肃再欲阻止,秦玉暖已然是心意已定:“完颜皇子的恩情我已经用三条商路和所有的粮草生意报答了,往后,只待有缘再见。” 完颜肃一哽,还未做出表态,冷长熙已经挥手砍下了马车缰绳,从前头四匹快马中牵了两匹枣红马出来,选了其中温顺些的一匹,将缰绳递到秦玉暖手上。 “完颜皇子,就此一别,还望保重。” 冷长熙扶着秦玉暖上马,又自行跃马而上,就在完颜肃欲阻又不知如何留下二人的时候,就已经驾马而去。 完颜肃身边的小厮阿达立刻上前问道:“殿下,追吗?” 完颜肃深吸了一口气:“算了,反正我们终究还会再见的,不急,我一点,都不急。” 秦玉暖眼有疾,行得不快,大约半日,在一片较为阴凉的树林里歇下休息,秦玉暖才开口问道:“为何突然不信完颜肃了?” “我不是不信他,”冷长熙替秦玉暖拾来一片芭蕉叶,替秦玉暖遮挡阳光,“只是,我发现,他给你治眼睛的药,只会让你的眼睛愈合得非常缓慢,我猜他应该不是想要害你,只是想将你长时间地留在身边,我不喜欢,而且,他们的队伍实在是太庞大了,虽然是个保护,可是长此以往,只会引来越来越多的注意。” 秦玉暖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完颜肃留她的目的,可她已经不想去多想,未来,才是最重要的。 “你之后准备去哪?”秦玉暖挽着冷长熙的手臂,柔声道,“算了,反正不管你去哪,我便去哪。” 冷长熙摸了摸秦玉暖的头道:“司马锐已经封锁了大齐和西夏的所有往来关卡,我们要先入北狄,再辗转入西夏,如今能帮我们东山再起的,只有一个人。” 冷长熙微微眯眼:“西夏国国君,景东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男才女貌 大齐皇宫的动乱被司马锐掩盖得极好,除了内宫里的太监宫女和嫔妃们,京城的百姓只知道皇宫里有人叛乱,而一直对外宣称在前往皇陵的路上无故失踪下路不明的三皇子,是前来救驾的功臣,如今皇上病重,将协理朝政的权利下放给了年轻有为的三皇子司马锐,对于此事,赞叹附和之声屡屡不绝,只有朝中几个清白的老臣子知道,这些消息和赞美,都是司马锐自己放出去的。 放眼如今朝中,蒙化早已跟着上次芸贵妃伏法被清除,宁王被屏蔽于朝野之外,虽然宁王府如今安然无恙,可宁王手中也再无实权,而朝中留下的,要么是司马锐早先便提拔起来的新人,要么是秦质这样投靠司马锐的老臣子,而后宫之中,有容妃坐镇,也不敢有人造次,昭宣帝的日常起居都交由容妃打理,也等同于是落在了司马锐的全权掌控之下。 而最让司马锐头疼的是那从包围圈里突出重围的三千冷家军,打头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将领,使的的是重百斤的通天戟,背上还背着一个负伤的女子,可即便是这样,也带着三千冷家军穿越了金陵军队的重重封锁,司马锐之前听说过这人,是冷长熙身边的贴身侍卫冷武,只可惜,这样的人才,终究不能为他所用。 不过他事后打听来,得知这位冷副将前些日子刚成亲,娶的不是别人,又是尚家的一位姑娘,本想再来一招人质要挟,逼这位冷副将束手就擒,可搜遍的全京城也没找到这位尚春满,最后无疾而终,不过,司马锐到底是做大事的人,是胸怀天下的人,如今,他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冷长熙,然后要亲眼看着他死。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狄魔鬼城,却是另一番景象,此时正是初夏,冰山上的雪水随着气温的升高不断地融化,汇成一股股溪流,继而慢慢汇聚成一条小河,几条小河融汇便成了贯穿北狄的最著名的一条母亲河——阿拉善河,滋养了这一片肥沃的土壤,哺乳了沿岸的北狄人民,魔鬼城,便是这阿拉善河沿岸最大商贸往来最为频繁的城市。 虽然名字骇人,可魔鬼城里的热闹与繁华堪比大齐的京都,人种混杂,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眼睛深邃幽深的波斯商人、穿着五彩斑斓的民族风情衣裳的琉璃国人和北狄的本地人。 大街上,随处都是小贩的叫卖,从皮毛到香料,砍价声成交声此起彼伏,突然,人群中一个突兀的身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穿着北狄人典型的半袖装,被汗水打湿的衣襟勾勒出他胸前匀称的肌肉,晒得古铜色的皮肤象征着健康和强壮,虽然看着精瘦,可他的肩上扛了足足十四匹白布,用牛皮绳七匹一扎捆得极扎实,扛在肩头,一点不晃悠,布匹高高地耸起,像一座巍峨的小山。 街边一个成衣铺子的伙计见着这汉子来了,连忙就迎了上去:“阿达又送布来了,说实话,阿达送来的布是卖得最好的,不知道,能不能求了阿达家娘子,下次多送些过来,我们家老板娘说了,可以多加些钱。” 阿达是北狄人对男子亲热的称呼,有些身份地位生来便没名字的,也会将阿达作为自己的名字。 这汉子清浅地一笑,客气地道:“承蒙老板娘的照顾,只是我家娘子眼睛不好,实在不能多做了,抱歉。” 说罢,这汉子便要离开。 “拓跋公子别急着走。”这是,和大堂相隔的一道门帘子突然被撩开,里头一个三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少妇扭着身躯拦住了这已经走出门口的汉子。 这位少妇,便是这成衣铺子的老板娘,人称任三娘,是中原人,在北狄混得风生水起。 这位汉子当真也止住了脚步,老板娘收起了平日里的风情万种,倒是十分认真地对着这汉子道:“拓跋公子,我瞧着你家娘子的眼疾病了也有些日子了,这总不见好,你们生活如此拮据,就连去木棉巷子找个有些名堂的大夫看看的钱都没有,我这儿有个差事,我知道你有些身手,就看你愿不愿意干了。” 一说到自家娘子的眼睛,这汉子原本清冷的眼睛立刻就是十二万分的焦急和担心。 “任三娘但说无妨。” 任三娘娇媚地一笑:“是这样的,北狄人好战,好斗,勇猛,每年夏天都会举行一次比武,选取北狄最为勇猛的武士,只要能入围最后的决赛,光是赏银都能够给你家小娘子治多少回眼睛了,你看?” 这汉子眼眸微垂:“我不用功夫许久了,而且,未必能入围。” “说笑呢,那次那伙流氓来我铺子里挑衅,你可是一只手便解决了他们,”任三娘爽朗地一笑,可以看到这汉子脸上凝重的神情,收敛了几分,“其实,也未必要入围,如今各个王子府上都在招揽前去比赛的武士,毕竟到时候赢了,算作是他们手下的幕僚也是光彩的,你不用去直接参加比武,去试试幕僚选拔,若是选中了,每月也发例钱,多攒攒,照样可以给你家娘子治眼睛。” 这汉子迟疑了一番,只说:“我考虑考虑。”说罢,便是快步离开,任三娘跟在这汉子后头喊:“拓跋公子,可得考虑得快些,明日就是大皇子完颜霸选拔武士的最后一天了,错过了可就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这汉子走得急,也不知道听到没听到,他七绕八绕,最后拐进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最里头是处干净的院子,被主人打扫得很是干净,院子里头种着几荠地瓜,用白杨木搭起来的架子上还缠绕着丝瓜藤,土是新的,这些东西似乎都刚种上不久,瓜藤下,正有一个穿着素净的女子低头绣着一幅鸳鸯图,看得出来,她手法极好,可绣得极慢,因为眼睛的原因,她每插一针,都极费力气。 听到木门吱呀被推开的声音,这女子蓦然朝着大门口的方向看去,她的眼睛缚着白纱,可她的耳朵灵敏,甚至不用耳朵,光是用鼻子都可以闻出来人的味道。 “长熙?”秦玉暖穿着北狄当地妇女的服装,头发和北狄女子一样,自上而下编成了一股油光水亮的麻花辫,旁边垂下用发边编成的几绺小麻花辫,末尾一起扎进脑后,看起来别有一种风情。 而出现在集市上被任三娘左一个“拓跋公子”右一个“拓跋公子”喊着唤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冷长熙。 冷长熙心疼秦玉暖,上前按下秦玉暖端着针线的手:“不是说过了,不许再这般劳累。” “我闲着也是闲着,无聊罢了。”秦玉暖伸手抚摸着冷长熙的脸颊,“任三娘如何说?咱们送去的布,她可还喜欢?” “喜欢得很,”冷长熙垂下头,神情有些暗淡,“只是,我觉得,我们该离开魔鬼城了。” “为什么?”秦玉暖的手往下,触摸到冷长熙的嘴角,冷长熙的唇角是往下耷拢着的,说明他不开心了,“我们才来半个月,这里很好,不是吗?等我们凑齐了继续往西夏走的路费,再走,不好吗?” “到时候再走就太迟了,”冷长熙提高了几个音调,“而且你的眼睛,也注定我们走不了多快。” 秦玉暖低下头:“你是嫌我拖累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冷长熙站起身来,背对着秦玉暖,偏过半个头,终于道出了实情,“你可还记得前一阵我教训过在任三娘铺子里捣乱的地痞流氓?我当时太张扬了,暴露了我会武艺的事,幸好看到的都是平头百姓,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了,一眼就可以认出我的武功出自中原,到时候,只会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 秦玉暖将脸朝着冷长熙的方向,默默不语,冷长熙索性将任三娘所说的比武大赛全盘托出,继而摇头道:“你可还记得当年围猎场一事,后来查明,正是司马锐和北狄大皇子完颜霸相互勾结,任三娘给我的这条门路,无异于是让我在仇人眼皮子地下蹦跶,我早便知道,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大齐第一冷将军了,如今我不想别的,只想保住你的安全,再将你的眼睛治好。” 这一点,秦玉暖也发现了,自那一场大火冷长熙被尚显华背叛之后,冷长熙的内心就开始极度地缺乏安全感和自信感,他的内心是困苦的,一路走来,他想的只是如何隐瞒自己的身手,如何隐姓埋名地安全度过每一天,一只草原上最凶猛的猛虎如今竟然缩起了爪子,敢当一只绵羊,这不是真正的冷长熙,秦玉暖蹙眉,她理解人在遭遇这样一落千丈的打击后难免心里会产生一点扭曲,可她只希望冷长熙能尽快地走出来。 “其实真正的躲避,未必是要避而远之,”秦玉暖循循善诱地道,“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隐隐于市,长熙,兵法你比我懂,可是人心,我比你懂。” “你的意思是?” 秦玉暖重新拾起手上的活计,嫣然一笑:“早些休息吧,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参加大皇子府的武士选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重遇故人 北狄大皇子完颜霸,是大汗的长子,常年和大汗征战,年纪轻轻就独自领兵出狼牙山,是大汗统一北狄各部落之大业不可或缺的助力,对于储君的位置,完颜霸也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故而,这次的大皇子府幕僚选拔堪称魔鬼城的一件大事,早早的,天还未大亮,大皇子府邸外头就排队等候了不少人,只求着能第一个上场,给大皇子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 冷长熙牵着秦玉暖来的时候,比武已经开始了,台上站着一个九尺高的大汉,膀大腰圆,往那一站便是气势汹汹,架势十足,他刚解决掉一个前来挑战的使狼牙棒的高手,擂台上还有一截黑铁打造的柄,可狼牙棒上的刺头却不知去了哪里。 秦玉暖眼睛上缚着白纱,约莫可以看得清人群,只突然听到人群里一阵哗然,带着一些胆小者的尖叫声。 “怎么了?”秦玉暖低声问道。 “没事。”冷长熙侧过身,有意遮挡住秦玉暖的视线,来的是之前受伤的勇士们,人群自动让出了一个过道,各有死相,七窍流血的,断手断脚的,死得最惨的,无异于是最后出来的那个被自己的狼牙棒砸得血肉模糊的勇士。 北狄男人们生来勇猛,比武不像大齐的那些江湖人,点到为止,不拼得死去活来便不罢休。 “长熙。”秦玉暖有些后悔了,她信任冷长熙的本事,可万一呢? “没事。”冷长熙看着擂台上,那九尺高的汉子又打趴下一个对手,可他丝毫没有疲惫的感觉,看着败将从自己眼下拖走,留下一条血印,让他更加兴奋了。 完颜霸就坐在擂台的上方,案几上供着是北狄最好的马奶酒和玛瑙葡萄,一旁的婢女替完颜霸倒上半碗马奶酒,细心地替完颜霸擦干净沾着酒的碗沿,完颜霸看着底下举臂为自己呐喊的大汉,大声赞道:“我北狄的勇士,很好,你已经打赢了七个人,这碗马奶酒是我赐给你的,作为嘉奖,你可以随便在我的府邸里选一个美女。” 擂台上的汉子也不客气,粗声粗气地道:“好,我夏侯穆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主子,”说完,又是朝着刚才那个倒酒地婢女道,“那我要她,老子就喜欢这种细心的,回家了,洗衣做饭,伺候着我。” 那婢女手一颤,手里的酒壶的马奶酒滴出了两滴,恰好溅到完颜霸的指尖上,完颜霸挥手一扇,给了这婢女一巴掌:“没用的东西,如今承蒙夏侯勇士看得起你,自此以后……。” “殿下,不要,”这婢女跪下苦苦哀求道,“奴婢伺候了殿下这么多年了,还请殿下三思,奴婢还想继续服侍殿下。” 完颜霸看都没看这婢女一眼,眼睛只一瞥,身边的侍卫立刻将这婢女往外一拽,拖到了夏侯穆的面前,夏侯穆九尺高的身高像山一般地压过来,他猥琐地摸上这婢女的脸蛋,嘴边溢出淫词秽语:“不就是一个奴婢吗?还装什么忠贞,来吧,你跟了老子,老子会让你爽个痛快的。” “这婢女惨了。”秦玉暖压低了声音在冷长熙耳边道,“即便隔得这么远,我也可以听到这汉子强有力而且快速的心跳声和沉闷的呼吸声,他的气息很足,带着一股牛羊肉的膻味,还有他身上散发出的腐臭味,都说明,他是一个不修边幅,粗犷至极,脾气暴躁,**过度的草原汉子,这婢女若真跟了他,只怕会被凌辱致死。” 冷长熙略微吃惊地看着秦玉暖,不过一个月的暂时失明,竟然让秦玉暖的听觉变得和嗅觉一样灵敏,不过更重要的是秦玉暖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还有一个擅于分析的头脑,才能将一切信息透析得如此明白。 擂台上,时不时还传来男人粗犷淫荡的笑声和女子抽泣的求饶声,而四周,竟然都是看客的嘴脸,甚至不少伪君子嘴上还挂着期待和起哄的笑容。 秦玉暖平生最恨的便是这样仗着自己的优势欺凌弱小的人,就像当年的窦青娥一样。 “长熙,你是时候上去了。”秦玉暖微微蹙眉,轻轻推了推冷长熙。 冷长熙正要施展轻功,凌空却是浑厚的一声“放开她。” 这一声有些熟悉,秦玉暖微微侧目,用耳朵去辨别来人的方向,手却被一个温暖地大手握住,耳边是冷长熙略带激动的声音:“是冷武。” 冷武? 他还活着,而且一路跟来了北狄? 冷长熙和秦玉暖没有轻举妄动,冷长熙护着秦玉暖在身侧,静静地看着擂台上冷武和夏侯穆对峙,而手边的长剑,已经握在了掌心。 冷武依旧是中原人打扮,只是生了些胡渣,与过往的容貌相比多了几分粗犷,乍一看,似有些陌生,可眉眼中,依旧是冷武的英气。 “看你小身板的,怎么?想跟老子抢女人还是抢这大皇子武士的名额?”夏侯穆对于比他小了一号,身材比之高大的北狄人略有欠缺的中原武士十分不屑。 冷武亮出双戟:“什么都不抢,只想,抢一个公道。” 夏侯霸愈发鄙视了:“瞅瞅,你们中原人啊,就只会讲究些穷道理,在我们草原上,拳头,才是硬道理,小身板,等下我若是将你打得不行了,你求我几声,喊我几声爷爷,兴许,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冷武侧眉:“不必。”说罢,两人交战,夏侯霸全靠蛮力取胜,方才对战七人丝毫没有懈怠,期初交手时夏侯霸根本没把冷武放在眼里,只想快些结束战斗,谁料一拳过去,却打了个空,冷武借力打力,反将夏侯霸手肘一扳,这一拳,竟是打在了夏侯霸自己的鼻子上。 夏侯霸略退两步,将人中处的鼻血一抹,再次交手,夏侯霸便是用足了十成力气,周围观战的人无不起哄瞎闹,完颜霸细细地品着一颗晶莹通润的玛瑙葡萄,身边的谋士宋连低头道:“看来这个中原人,很是厉害,大皇子,此人必是良才。” 完颜霸侧目睨了宋连一眼道:“你何必为你们大齐人说话?胜了如何?大皇子府要收谁,还是我说了算。” 擂台上打得热闹,夏侯穆徒有一身狠力气,招数上抵不过冷武一招,高下立见,眼看就要收场。 突然,擂台旁边的一根旗柱子咔嚓一响,自中间断成了两截,尖头朝上的那一段刚好砸在夏侯穆的肚子上,尖尖的刺头一下就刺进了夏侯穆的肚子,完颜霸立刻命身边的奴仆上前去营救,可来人十分莽撞,只图着将尖刺头拿开,一不小心,却将夏侯穆的肠子也牵了出来,污血遍地,恶心至极。 完颜霸嫌弃地看了一眼,只吩咐宋连道:“让人把地给清理干净,”说完,又斜眼看了看冷武,笑道,“你很不错,我这奴婢送你了,而你,也可以成为我府上的第一武士,”继而伸出三个手指,“你每月,能得到的银子,是这个数。” 冷武微微皱眉,底下的议论声已经是此起彼伏。 “每月三锭银子?这是要发啊。” “你也太孤陋寡闻了,你不知道大皇子用钱从来不使银子吗?人家用的都是金壳子,这三锭,可是金灿灿硬邦邦的金子。” 冷武似有犹豫,他上擂台的目的本就不是做武士,准备打完就走的他却被那只断了的旗杆吸引,旁人看来只以为这是个意外,可无论从首发还是方才那一瞬间的凝视,冷武都可以判断,这是被人为打断的,而且手法,还是这样的熟悉,这旗杆能砸中夏侯穆是个意外,打断旗杆的人,很明显只是在给冷武发信息,冷武的眼睛飞快地在人群里扫视,突然,他被一个清凉冷峻的眼神所吸引。 他唇角微张,似乎在说“将军”二字。 远处的冷长熙知道冷武终于发现了自己,他朝着冷武默默地点了点头,冷武立刻朝着完颜霸拱手道:“愿为大皇子效力。” 完颜霸极为畅快地大笑了几声,对着宋连道:“你瞧瞧,你也是大齐人,他也是大齐人,你们大齐人自诩满腹经纶,武艺超群,可是一个个的,还不是都得给我效力,来人啊,给我这位第一勇士赐上我的黄金铠甲,七天后,在大都,我要看着你打败其他所有的人。” 冷武敛眉,下意识地朝着冷长熙的方向看去,却发现原来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群脸上挂满了羡慕的北狄汉子。 小巷子里,冷长熙在前头牵着秦玉暖,细心地替秦玉暖踢开挡路的小石子。 “暖暖,对不起,我没能替你赚回治眼睛的钱。” “无妨,”秦玉暖伸手摸了摸冷长熙带着薄茧指尖,“只是,你确定冷武已经知道我们在这了?” “他是个聪明人,”冷长熙冷静地分析道,“相信我,不出今夜午时,他一定回来,而且,让他入完颜霸的府上有个好处,在哪里,我们需要眼线,司马锐在大齐虽然一手遮天,但是势单力薄,他一定还会求助完颜霸。” 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两人暂居的小院子,秦玉暖却是突然在门口前几步停住,皱眉道:“小心,我闻到院子里,有陌生人的气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互利共赢 冷长熙停住脚步,停在门板上的手顿了顿,未用力,门却自动开了,冷长熙护秦玉暖在身后,却看到在院子里的丝瓜藤下,整整齐齐地站了一列人,正中间的坐在秦玉暖平日里做刺绣做的小藤椅上,气势非凡,看到秦玉暖和冷长熙就像看到两个老朋友一般,笑了笑,道:“大齐的将军,大齐的郡主,我们,可是有一阵不见了。” 坐在正中央的,不是别人,正是完颜肃,他笑着起身,眼神绕过冷长熙,直接落在秦玉暖缚眼睛的白纱上,关切地道:“你的眼睛?还没好。” 秦玉暖侧身,礼遇有加地道:“已经好些了,不劳完颜皇子牵挂。” 虽然看不到完颜肃,可是光是听着声音,秦玉暖就知道是谁,而且还有谁会知道他们俩的真实身份? 完颜肃命身边的奴仆替冷长熙和秦玉暖搬出两张椅子,让二人坐下,冷长熙却只是挥挥手道:“完颜皇子有话直说。” “很好,”完颜肃笑道,“我知道冷将军今天上去了大皇子府的武士选拔,不知为何没有上场,我想着,冷将军身手了得,若是上场,必能独战群雄,还甚可惜,就当冷将军和我大哥无缘吧,而我这里,正缺冷将军这样的人才,不知道,冷将军可愿意……。” “不愿意。”冷长熙还未等完颜肃说完,便是轻轻扭过头,“完颜皇子请回吧。” “我还未说完,冷将军何必这么快回绝了?”完颜肃和缓地一笑,可语气却是变得冰冷无比,“论起实力来,冷将军你手头上已经没有一兵一卒,纵然还有三千冷家军苟活于世,可也成了残兵败将,不能成气候,而平郡主你,你把手上的三条商路都交给我了,如今我们的权益关系只留下了金蝶绣庄出产的成衣和布匹,你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我劝你们,还是识趣些。” “是吗?”秦玉暖侧步上前,嫣然一笑,“既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那完颜皇子为何要自我们入北狄以来,一直派人跟踪我们呢?从鹿关到魔鬼城,完颜皇子你的眼线无处不在,这一点,我们还没和殿下理论呢。” 完颜肃微窘,秦玉暖笑着继续道:“而至于殿下说的威慑力?呵,若是那三条商路殿下走得当真通顺,那米粮生意殿下做得当真开心,那金蝶绣庄的成衣和布匹殿下接手得也依旧正常的话,殿下又何至于来我们这等小地方等着呢?而且,你知道在北狄,除了你们那年过九十的气功天师可以和长熙匹敌,无人能赢过长熙,你所谓的给我们一条生路,其实,还是在为自己谋利,想让长熙你替卖命?殿下,你倒是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您,够资格吗?” 完颜肃被秦玉暖一句句堵得半个字都说不出,秦玉暖说得没错,其实他早该想到,像秦玉暖这样精明的女人,能那么轻易地将三条商路拱手相让? 其实秦玉暖早就做了准备,那三条商路没有一条走得顺的,不是中途的关卡被堵就是被当地的居民闹事,而那米粮,他派去采买的官员是眼睁睁看着那白花花的上等大米装上马车的,可运到了,都是一堆赔钱都没人愿意处理的发霉的黄米,你去找江南那个叫沈寻的沈老板质问,人家偏说是你运输过程中出了问题,毕竟是眼见为实看着装车的,完颜肃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而至于金蝶绣庄,最近也屡屡因为缺货天灾拖延着不肯进货,为此,完颜肃已经赔偿了不少违约金给北狄这边的铺子,要去找金蝶绣庄讨个说法,金蝶绣庄又掏出当初签订的协议,上头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若遇到天灾**不可预测的情况导致缺货而不能如约发货,金蝶绣庄不负任何责任。” 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完颜肃已经从一开始接手的信心满满变成了焦头烂额,他算是明白了,秦玉暖当初那样放心将这些东西交给他,便是认定了,北狄和大齐之间的这些生意,没了她根本转不了,早晚有一天,他一介皇子还会卑躬屈膝地来求着她。 “你的嘴很厉害,”完颜肃慢慢靠近,“可你知道,作为一个妻子,最好不要太厉害,”完颜肃边说边看着冷长熙,“不然,只会显得你的男人很没用。” 挑拨离间?秦玉暖挑眉,正要开口,冷长熙清冷的声音凌然响起:“我就喜欢暖暖这张嘴,而且,能娶到她已经证明我很有本事了,完颜皇子,你若是不买丝瓜的话,就回去吧。” 冷长熙修长如竹节的手指指着丝瓜藤上结出的几个还未成形的小丝瓜,瞅着完颜肃,全然一副强买强卖的样子。 完颜肃嘴角一咧:“我买,谁说我不买了,这些丝瓜,开个价,我全买了。” 秦玉暖指尖在冷长熙的掌心里一颤,笑道:“不多不少,这丝瓜藤上约莫有五六个小丝瓜,每个一百两银子,殿下,我们只收现银,若是没有,就算了。” 明明只有两个人,可秦玉暖和冷长熙说话的口气底气十足,竟是将完颜肃这个北狄皇子逼得无话可说,不能动武,因为这两个人只是无赖而已,还不算挑衅。 “不过几个丝瓜,我买便是了。”完颜肃用眼神示意手下的人将几锭金克子递到冷长熙手边,“这些可够了?” 秦玉暖虽然看不见,可她自然知道完颜肃只会给多不会给少,笑道:“不找零,这也是我的作风。” 完颜肃一甩袖子:“不找便不找了,我只问你,三条商路的事,还有那粮食,如今是关键时刻,我不能出丝毫意外,”完颜肃咬咬牙,语气变得更加谦卑和婉起来,“还请冷夫人高抬贵手,让我一成便好。” 完颜肃变了称呼,亦是变了心态,他原本想着冷长熙和秦玉暖在北狄势单力薄,他已经料定仅凭二人的本事无法成功到达西夏,而且他刻意在秦玉暖和冷长熙当初逃亡时的马车里点了一种特殊的香料,会让秦玉暖的眼睛好得极慢,他们越是势弱,他便越有谈判的资本,可他错了,他终究比不上这些中原人的胆大心细,未雨绸缪。 “一成?”秦玉暖语气讥诮,似在讽刺完颜肃的贪得无厌,自以为是。 完颜肃咬牙:“这样吧,我只求那三条商路和米粮能成功遇到北狄,其余的,一切如常。” 秦玉暖嘴角一笑:“一切如常?” 完颜肃嘴角微微一抽,眼神早已不似刚来时的大气凛然,最明显地就是体现在那喉结高频率地上下窜动,他即将接触到自己的底线。 “冷夫人尽管开个价吧。” 秦玉暖这时反倒是退到了冷长熙身后,小鸟依人地靠在冷长熙的手臂上:“我全听我相公的。” 冷长熙亦是不客气,开口便道:“除了这丝瓜钱之外,我们还想和完颜皇子合作。” 若是早说合作,完颜肃可能只是把这二人当做手下看待,可秦玉暖却硬是耐心地等待他亲自来寻,这合作,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冷长熙边说边笑:“完颜皇子不必紧张,我也知道,完颜皇子虽然一直被大皇子排挤,常年镇守边关,可心里对北狄储君的位置却自有把握,不若,也不会那么积极地冒着危险和暖暖合作,开商路,是为了筹备军资,进大米,是为了筹备军粮,买成衣,是为了北狄寒冷的冬天准备将士的冬衣,完颜皇子,对于这个储君的位置,你花尽了这么多心思准备,也该是不想,就败在这两三个月吧。” 冷长熙转身,继续道:“而如今,北狄的大汗已经上了年纪,膝下出色的儿子也只有大皇子完颜霸和四皇子你,而司马锐一直和完颜霸勾结,算起来,完颜霸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所以,我们可以合作,你有成为储君的决心和出谋划策谋士,暖暖有无穷无尽的商业资源和物资供应,而我,有大齐先进的军队训练方法和近身搏斗术,完颜皇子,难道你不觉得,这三者,缺一不可吗?而我要的,不多,只需要事成之后通往野人谷和西夏的通关文碟。” 完颜肃忽而谨慎地问道:“你们去野人谷做什么?” 野人谷是北狄和琉璃小国的分界线,二十年前,还是大齐的领土,这地方,易守难攻,自二十年前被北狄攻下之后,大齐多次进攻都是惨败而归,北狄皇庭只认为是因为传说大齐的龙脉之源在此,大齐才对此紧紧相逼,反而更是激起了北狄对野人谷的保卫,可近几年,大齐那边的动静小了,北狄自然也放松了些警惕。 “四皇子不需要问,只说这个条件,能不能答应。” 完颜肃略踌躇,冷长熙便道:“一个皇位,换两张文碟,这个买卖,不亏吧。” “待我想想,”完颜肃沉凝道,“自七年前野人谷接二连三地出事之后,大汗大怒,再也不准人进谷,你所说的文碟,无异于是让我去挑战大汗的权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冷武不能再迟疑,他转身握住由奴仆替他端着的一对通天戟,施展轻功,犹如飞燕般踏着马车结实的车盖一路而来,一对通天戟打入秦玉暖和冷长熙的马车内,冷长熙只将秦玉暖往旁边推了推,随手掏出一只藏在马车沿的弯刀。 叮当一声,是刀刃相接的声音,冷武和冷长熙眼神相对,冷武似乎能清楚地从这张看似可怕的面具底下看清冷长熙原本的样貌。 瞬间,两人跃上完颜肃打头的一辆马车车盖,冷武手中双戟舞得猎猎生风,冷长熙一只弯刀灵活锋利。 就在这一戟一刀相撞之际,冷长熙清晰地听到冷武传来的一声低语:“明日午时,七大部落可汗入大都,塞淳公主的父亲博察尔济是最北边的鄂尔奇大草原的首领,这次也选送了武士参加比武大会。” 冷长熙听得明了,冷武在大皇子府果然没有白花心思。 两人交战十几个回合,冷长熙被冷武一戟击得连连后退,险些就从车盖上直接摔下来,冷长熙反身下了车盖,重新坐回到自己的马车上,秦玉暖扶过他,替他抚着连连喘气的胸口。 “我输了。”冷长熙的直言让完颜霸很是兴奋,他哈哈大笑地召回了冷武,又给了冷武丰厚的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眼红的赏赐。 继而,完颜霸更是得意地朝着完颜肃瞟了一眼道:“四弟,看来你这个奴才也不过如此,还是上不得台面嘛,何必赐他那么好的马车。” 完颜肃表情淡淡的,只是依旧道:“他是皇弟的客人,不是奴仆。” 完颜霸笑容收敛了几分,依旧高傲地道:“那也是差不多的,不过,你们既然输了,那这条道我也让不得,所以,四弟,还劳烦你……。” 完颜霸还没说完,完颜肃便已经是极为自觉地命令最前头的马车夫将车头调转方向。 一列长长的队伍紧贴街道,马车车盖几乎都要触到铺子的旗幡,都只是为了给完颜霸的列队让路,可待秦玉暖和冷长熙的马车朝着街道旁一靠近,这周围的百姓全都是哄散开去,没有一个人干靠近,都怕冷长熙这张可怕的脸。 秦玉暖反倒是将冷长熙牵得更紧了,冷武虽然厉害,可秦玉暖知道冷武的功夫绝对是在冷长熙之下,冷长熙故意输给冷武,无非就是想要完颜霸更加嚣张,更加没有警惕罢了,正如冷长熙之前所说的,不怕他嚣张,就怕他某一天不嚣张了,而且,过多地显露冷长熙的武功没有什么好处。 完颜霸高头大马的队列自完颜肃面前走过,个个都是趾高气昂的样子,尤其是完颜霸,还刻意在完颜肃跟前停下马车,探出头看了看这天色道:“哟,我瞧着这也快下雨了,四弟,若是你的四皇子府邸漏雨,大可以前来我的府邸避难,我的府邸不仅客房多,马厩也是大了去了,总有你的一处睡觉的的地方。” 侮辱人都已经侮辱到一种肆无忌惮的地步,可完颜肃还只是礼让地拱手道:“多谢大哥关心,我的府邸,好得很。” 完颜霸一笑置之,只当笑话听了,不过完颜肃倒是没说谎,至少,秦玉暖住进完颜肃细心安排的这间客房时,深觉得这间屋子雅致至极。 墙体是北狄特有的厚厚的砖墙,以应对白天和夜里相差极大的温度,炕头是用暖和的羊毛毡子铺了厚厚的一层,除开这些,屋子里的瓷器、字画、多宝阁的设置都犹如大齐江南水乡里的风雅得体,看得出,是为了秦玉暖和冷长熙这个两个大齐人特意布置过的。 带路的婢女一直在门口等着两人的反应,看着秦玉暖和冷长熙一直没有说话,有些忐忑地问道:“殿下要奴婢将这屋子按照中原的特色布置了一番,奴婢没去过中原,就按照想象布置了一下,两位远方来的贵客若是不喜欢,奴婢再布置一下就好。” “不不不。”秦玉暖连忙阻止道,此时的她已经取下了面纱,眼睛勉强可以看清东西,没想到,这一睁眼,就是这样的惊喜,“你做得很好,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雅琪,是殿下派来服侍二位的奴婢。” 秦玉暖微微一笑:“对了,我听说,四皇子府上是有位侧妃的,不知何时可以引荐一下?” 看着雅琪有些为难地迟疑了一下,秦玉暖连忙道:“我只是想着,我们来者是客,拜访一下主人,也是应该的。” “怕是……。”雅琪语气瑟瑟的,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不要怕,你直接说。” 雅琪和盘托出:“是这样的,奴婢只听说,侧妃有位妹妹,后来为了和亲嫁到大齐去了,之后也没有任何音信,后来侧妃的妹妹嫁的那个皇子因为犯了事,被诛了九族,侧妃的妹妹怕也是难逃一劫,只是可惜,侧妃家里头已经不如往常那样显赫了,大汗也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大齐交涉,”说到这,雅琪又悠悠地叹了口气,“在北狄,女人本来就是很下贱的东西,有时候,甚至和奴才一样,是可以随便买卖的。” 秦玉暖说了些安慰雅琪的话,心里头已经可以确定,之前塞淳在大齐里和秦玉暖说过,她在北狄还有一个姐姐,看来,就是这位四皇子的侧妃无疑了。 通过冷武给冷长熙的消息来看,明日塞淳的父亲,北方草原的大汉博察尔济就要入大都,一定会来见这位许久没见过的女儿,见博察尔济难,可是这位侧妃就在眼前,秦玉暖如何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入夜,本该是一个极为宁静祥和的时候,可在四皇子府的偏北的一个院子里,灯火就和这天上的星火一样,彻夜都未眠。 院子里头,一个身着华美的北狄服侍的女子正在对月独饮,从她身上的装扮和头上铃铛作响的金器可以看出这女子在四皇子府的地位,她的手边是一坛上好的梅花雪水酿的美酒,四周没有一个人伺候,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侯在远处,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借酒消愁的女人。 北狄女子都会喝酒,和也没见得这么个喝法的,眼看着坛子就要见了底,那嬷嬷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拦下这女子手中的酒壶,苦口婆心地劝道:“侧妃,你已经喝了这么长时间了,殿下回来了你也没有去迎接,这样下去,明日大汗来了,看到你这个样子,是要责怪奴婢了。” 这对月独饮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玉暖想要求见的四皇子府的侧妃——娅苏。 娅苏没有理这嬷嬷,只是自己又斟了一碗酒。 这嬷嬷忍不住了,她本来就是四皇子派来照看侧妃的,若是侧妃再这样下去,她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侧妃,你再喝,就要醉了。” 娅苏这下才是回眸看着嬷嬷,凄苦苦地道:“醉了就醉了,我发现,我每次醉了就能看到我那嫁去大齐的可怜的小妹妹,你们要求平安,要和平,可以,可是为什么要牺牲我的妹妹,如今她回不来了,可北狄的王庭呢?他们正在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呵,我还想有多来之不易,只不过是牺牲了一个女人罢了,对于他们来说,不是眨眨眼的事情吗?” 这嬷嬷语重心长地道:“侧妃,您是知道的,四皇子不爱听到这些,你之前的请求,也是太过分了,如今您这样糟蹋自己,让四皇子看见了,他该如何的心疼,您醉了,当真是醉了。” “你放心吧,侧妃是不会醉的。”突然一声女声打破了女人间的呢喃低语,两人顺着声音的来向看去,只见得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出现在院子门口,这女子的眼睛上缚着白纱,手中还握着一枝用来探路的拄杖。 “你是什么人?”这嬷嬷立刻警惕起来,“大晚上的,不该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吗?” 娅苏却很是淡定,她看着眼前这个生得一副中原样貌的女人,心里头已经有了底气:“我听说殿下这次回来带了两位贵客,这位姑娘,定是其中一位吧。” “贵客不敢当,”秦玉暖笑着进来,偏偏头,似乎在示意地问“我可以进来吗?”娅苏没有阻拦,秦玉暖自然是抬腿进来,看了一眼娅苏坛子中的酒,笑道,“这样的酒我认识,喝不醉人的。” 娅苏眉眼一挑,这嬷嬷忍不住又接过话:“这梅花雪水酿的马奶酒最是醇厚,度数是最高的,最能醉人。” “嬷嬷你下去吧,”娅苏冷不丁地吩咐了一句,“有事情我会喊你的。” 待这嬷嬷离开后,秦玉暖才是悠然地说出了下半句:“最是醉人?我一直以为,米酒是不醉人的。” 娅苏有些警觉,她不知道秦玉暖到底是何立场,是来威胁自己的,还是?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娅苏扭头,“不对,你眼睛看不见,是谁告诉你的?” “不需要谁告诉我,”秦玉暖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有鼻子,可以闻,这酒味香醇,却少了马奶酒的腥味,我还有耳朵,可以听,我甚至能听得出侧妃你的脉搏丝毫没有因为喝酒而加快,加强,这说明,这酒对于侧妃你丝毫没有影响。” 娅苏微微一愣,秦玉暖又是感叹地说了一句:“侧妃为了让殿下为自己的妹妹出头,还真是招数百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不是要挟 “你什么意思?”娅苏对秦玉暖的出现显得彷徨而紧张,“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秦玉暖却是一点不慌:“侧妃刚刚不是说了,我只是四皇子请到府上来的贵客而已,”秦玉暖一边观察着娅苏神情的变化,一边道,“只不过,我和侧妃的妹妹塞淳公主,略有交集罢了。” “你是齐人?”娅苏睁大了眼睛问,“塞淳如何了?她是不是已经死了?过去她一直会给我写信的,后来信就断了,我问父亲,他也不说,我问殿下,他也只是哄我罢了,我只是想让殿下替我打探一下塞淳的消息,他也不肯,男人都是骗子,当时他答应我父亲答应得多好,说是会照顾我一生一世的。” 秦玉暖盯了娅苏许久,缓缓开口道:“没错,塞淳公主已经死了,带着她和大齐大皇子的孩子。” 娅苏本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听到“孩子”二字,眼泪还是不停地流了下来:“她都有孩子了,塞淳很喜欢小孩子的,她一开始就不应该去大齐,不然,也不会死的。” “就算塞淳公主留下,也难保命。” “你说什么?”娅苏质疑道。 “很简单,”秦玉暖仔细分析给娅苏听,“大齐三皇子司马锐一直对皇位虎视眈眈,可仅凭他一己之力是无法得到他想要的,所以只能合作,他选择的,正是北狄的大皇子完颜霸,而侧妃的父亲博察尔济大汗一直不满大皇子的暴行,他频频的上书已经引起了大皇子完颜霸的不满,大皇子已经将博察尔济视为眼中钉,终有一天会想要拔除,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覆巢无完卵,若是博察尔济可汗出了事,侧妃以为,整个北方草原和侧妃自己,还能幸免于难吗?” “大汗不会容许那个武夫乱来的。”娅苏直接称完颜霸为武夫,可见她也对这个凶狠暴戾的大皇子十分不满了。 “若是大汗能管早就管了,”秦玉暖直视着娅苏的眼睛道,“若是大汗能意识到完颜霸已经被他纵容得有些乖戾了,一开始,又怎么会听从完颜霸的意思,将塞淳公主送入大齐和亲呢?” “你是说?” “而且,为何嫁的刚好是大齐三皇子一直以来的死对头,大皇子司马若呢?” 娅苏语气有些慌乱,却还是试图说服自己:“不可能,天佑大汗,当年大汗带领七大部落地狱北辽余孽的时候,何其英勇,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不会轻信这个无能的武夫的。” “可他已经老了。”秦玉暖轻飘飘的一句却足以击溃人心,“就像大齐的皇帝一样,他们曾今英勇无比,可是他们都老了,安逸了,他们看待事物的观点早就变了,不要再将他们和过去比,因为他们早就不是过去那个满腔热血的少年儿郎了,”秦玉暖顿了顿,语气有些魅惑地对娅苏道,“如今的世界,是年轻的一代的,侧妃,你总是想着要替塞淳公主报仇,可曾想过,替四皇子做些什么?” 娅苏迟疑了片刻,一直凝视着秦玉暖不言语,许久才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秦玉暖微微一笑:“苦肉计。” 第二天,七大部落可汗入大都,大都又是难得的热闹,与昨天完颜霸和完颜肃的街头闹剧不同,这七大部落的可汗都是当年一起随同大汗打江山的好兄弟,虽然七个部落之间难免也存在利益冲突和面和心不合的情况,可至少面子上,都是十二分的寒暄,十二分的关切。 娅苏的父亲,北方草原的可汗博察尔济是其中生得最为高大的一个,虎背熊腰,强壮有力,胳膊有碗口粗,传说中早些年随同大汗征战的时候,徒手打死过黑熊,是北狄的大英雄,只是近几年,大汗也不知听了哪里的传言,对这位北狄英雄疏远了不少,不若,凭借博察尔济在北狄的名声和地位,和亲这等子事如何会落到他家女儿头上。 出城来迎接的是除开大皇子外,最受大汗宠信的摄政王,年纪不过三十出头,却是功勋卓越,只是在这七大部落的首领面前,终究是个小辈,用了十二万分的敬重,说话也十分谦和。 这一切消息,都是雅琪替在四皇子府里头静养的秦玉暖和冷长熙打听来的。 冷长熙一边用草药香薰替秦玉暖熏着眼睛,一边静静地听着小婢女雅琪仔细回禀。 “这位摄政王?”秦玉暖闭着眼睛,可脑子已经飞快地转了起来,“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雅琪略想了想,道:“是个极好的人。” 秦玉暖笑了:“什么叫极好的人?雅琪,老实说,你这个小脑瓜子里,是不是就没有不好的人?” 雅琪年纪小,生活环境单一,和雅琪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秦玉暖深觉得雅琪的性子就像当初自己的娘亲,看谁都是好的,都是善良的。 “当然不是,”雅琪争辩道,“大都里的人都这么说,摄政王每年都会组织捐款,给最南边遭受大齐侵略的牧民们做北迁的经费,他不只是说说而已,还会从自己的俸禄里头掏钱,北狄的神庙,就数摄政王每年上供得最多了。” 冷长熙听了,只是淡淡地一笑,为了不吓到外人,冷长熙戴着人皮面具的时候都会戴着一个遮住整个脸庞的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这两只眼睛是如此深沉,深邃得像是藏尽了这天底下所有的秘密,有时候,雅琪也会忘了,这个男人,是个样貌丑陋无比的人。 “大齐从未主动侵略过北狄的百姓,更没侵占过属于北狄的土地,何来迁移一说,你们的摄政王,在撒谎。” “不会的。”雅琪企图说服冷长熙,却被冷长熙冷冰冰地一句话打断了:“不要看表面的东西,有时候,真的未必是真的,假的,却多半是假的。” 恰此时,侧妃派人过来通知秦玉暖,说博察尔济可汗已经到了四皇子府上做客,娅苏特意过来通知秦玉暖的意思,便是问秦玉暖需不需要去会见。 在北狄,男女之间的交往要比大齐开放许多,因为看上某个汉子就跟着人家私奔的北狄女子不在少数,秦玉暖却只将白纱重新束起,偏头淡淡地一句:“不用了。”她本来就不需要和这位大汗见面,一切,只待比武大会就好。 三天之后,就在大都最大的比武场,周围的彩旗迎风飘扬,簇新的大红绸带缠绕在比武场擂台下方,大齐以中秋除夕为举国欢庆的最大的节日,而北狄这等狂野崇尚武力的民族,唯有比武大会才会吸引全国百姓的关注。 这一天,万巷皆空,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就把比武擂台围得水泄不通,七大部落的可汗和大都贵族都已经入座,身后齐齐站着的是自己从无数勇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武士,只期待这些武士能在比武大会中大放异彩,给自己脸上贴点金。 完颜肃和完颜霸中间还隔着几位皇子,许是完颜肃是半个齐人的缘故,其他几位皇子都不大待见这位四弟,说话也是冷冷的,知道完颜肃身后站着的这位名叫拓跋无愧的丑八怪在大街上被完颜霸手下的武士几招就击得站不起来之后,更是愈发看不起这四皇子的眼光了。 北狄大汗来得有些迟,北狄大汗过去也是为戎马生涯的英雄好汉,可此时,已经年过七十,鬓角的头发早已发白,即便在婢女的搀扶下,脚步也有些蹒跚。 “大汗。” 见到大汗入席,大家纷纷起立,秦玉暖一直静静地侯在完颜肃的身后,她看不清楚,却依然可以听到北狄大汗沉重的脚步和有些虚弱的呼吸,北狄大汗虽然年迈,可明明才七十岁的年纪,却有着一个九十岁的身体,按理说,像北狄大汗年轻一直十分注重锻炼骑马的人,身体不该这样差劲,不消半盏茶的功夫秦玉暖便可以断定,北狄的大汗一定被人下了让体力虚弱,空乏其身的药物。 秦玉暖轻轻移动脚步,立刻又听到一个强有力的心跳,来人身体强健不说,更可怕的是,这人内力深厚,功夫也非比寻常,他紧紧跟随着北狄大汗,若说是北狄大汗的贴身侍卫,这也太大材小用了些。 “皇叔。” 完颜肃和众多皇子纷纷起立,秦玉暖感受到的那位内功强者不是别人,正是雅琪口中那个大好人摄政王。 秦玉暖侧过身,立刻赶到了冷长熙右手牵了过来,他一定也是感受到了。 摄政王生得丰神俊朗,颇有北狄大汗年轻时的风貌,作为北狄大汗最小的一个弟弟,也十分受北狄大汗的宠爱。 可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内功,秦玉暖微微蹙眉,北狄大汗身边的礼官已经宣布比武开始。 比武的顺序按照抽签上场,由主子代自己手下的武士抽选,一号对二号,三号对四号,以此类推,秦玉暖听着竹筒里头竹签子哐啷哐啷敲打竹筒壁的声音,便已经知道,这签子,已经被做了手脚,秦玉暖嘴角微微上扬,就听到礼官报着序号。 “第一个,是博察尔济可汗手下的勇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黑手 秦玉暖侧眼看着下席博察尔济的位置,隐约的光影可以让她判断出,这位北方草原的可汗是个身材极为高大的男人,相比之下,他身后的武士倒是显得有些精瘦了。 博察尔济这方的武士大步流星走上擂台,半搭下来的羊毛袖子被这汉子扎进腰带,显得干练果敢。 礼官继续报着序号:“第二号,摄政王选送的勇士。” 摄政王微微一笑,似有十足的勇气,更是转头吩咐了身后的勇士:“毛姆,博察尔济可汗是长辈,你比试的时候,切不可伤了可汗的手下。” 摄政王这句话一出,立刻引来了博察尔济的不满,博察尔济粗着嗓子道:“王爷这样可不行,你让你手下的人让我的勇士,那就是打我的脸,咱们这回,真枪实战地上,”说完,又朝着擂台上的精瘦汉子道:“用尽全力,若是伤了残了,我会养你家里的老母亲养到老的。” 继而朝着摄政王拱了拱手,“王爷,莫留情。” 摄政王只是笑笑,静手看着擂台上的动静。 这个叫毛姆的汉子虽然比博察尔济这边的精瘦汉子要矮了一个个头,可胜在灵活和稳当的下盘,他的眉眼里透着精湛和狠气,秦玉暖看不清楚二人,却能很清晰地听到二人强有力的心跳,最近秦玉暖的听力是越来越好了。 忽而一阵疾风,那是毛姆横腿一扫的气势,两人过招之际,一招一式既有着北狄汉子崇尚的蛮力,也有近身搏斗和摔跤的技巧,就在两人贴身肉搏之际,博察尔济这边的汉子却突然两腿一蹬,眼睛睁得大大的,口里就开始吐出白沫。 周围观看比武的人立刻就慌了起来,北狄大汗当即就派了人过来查看情况,博察尔济眼里尽是担心,倒是摄政王,淡然得很。 秦玉暖微微一笑,果然就从前去查看的礼官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回大汗,博察尔济的勇士舌苔发青,面色泛黑,像是中毒了。” 中毒? 北狄大汗听到这个回答眉头蹙得更紧了,完颜霸借机生事道:“是哪个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大汗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宋连,你会医术,去查看到底怎么一回事。” 完颜霸才说完,完颜肃便悠然地回了一句:“大哥,大汗还坐在席位上,大哥如此武断下令,怕是对大汗不敬。”言下之意便是当着大汗的面你都如此嚣张,难道是等不及爬上这大汗的位置了吗? 完颜霸稍一迟疑,可北狄大汗却已经点头应允,完颜肃只能忍受着完颜霸抛来的白眼和鄙视,这是在示威,并且炫耀他无上的荣耀。 完颜肃心里终归有些不是滋味,可耳边却传来了冷长熙的提醒:“殿下一定要记得,大皇子越是炫耀,其实就离他荣耀的结束的时候越近。” 宋连应了完颜霸的命令仔细查看这为博察尔济的勇士的伤势,不需要去看,秦玉暖都可以将这位勇士的伤势给叙述出来。 “伤口在博察尔济勇士的后颈,为针眼状,伤口周围有凝血,呈黑色,带着腥臭味,应该是雷公藤的毒,先淬到银针上,再趁人不注意进行攻击。” 秦玉暖心中所想的,和宋连回禀来的消息一字不差。 秦玉暖颔首一笑,已经听得北狄大汗大掌狠狠地拍在裹着虎皮的椅把手上。 “给我查,这到底是谁在偷偷袭击,居然敢伤我北狄的勇士。” 完颜霸趁机附和道:“没错,去查查周围有没有放置弓弩的痕迹。”用弓弩射出淬了毒的银针去捕杀猎物,本身就是北狄草原上游牧民族的一种常用方法。 谁料一声冰冷刺骨的声音突然响起:“袭击的人未必要用弓弩在远方设计,其实,离得近,更有优势。” “是哪个多嘴的在说话?”完颜霸显得很是暴躁。 冷长熙应声而出,才踱步走入人们的视野,就迎来完颜霸铺天盖地地嘲笑:“原来是你这个无用的丑八怪,你是谁?凭什么说话?你主子没教过你,做奴才的,不要随意插嘴吗?” 面对完颜霸的人身攻击,冷长熙却是一点不急,他知道,应对这种人,你越是淡定,他就越抓狂,他越抓狂,对你自身就越有利。 完颜肃有些严肃地道:“大哥,我说过,拓跋公子是我请来的一位贵客,并非奴才。” 完颜霸高傲地看了完颜肃一眼:“有何区别?” 倒是摄政王饶有兴趣地问道:“你姓拓跋?你和西夏国国君有什么关系?” “姓拓跋如何了?”完颜霸昂昂头,不以为然地道。 摄政王温润地一笑:“大皇子有所不知,拓跋在西夏是一个古老的姓氏,最初和西夏皇室的姓氏‘景’是为同一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离了出来,可依旧是西夏最为尊贵的姓氏,姓拓跋的人不多,所以我才问这位拓跋公子,与西夏国是否有些关联。” 冷长熙颔首,随意答道:“没有,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姓氏罢了。” 这时北狄大汗接过话:“你方才说,这银针未必是从远处射出来的,近处更有优势,还未说完,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冷长熙耸耸肩:“很简单的意思。”说完,更是直接指着摄政王选送来的那位叫毛姆的勇士,“你们可以在他身上搜搜,看他的身上是不是有银针。” “荒唐!”率先站起来的不是摄政王,而是性格本来就极为暴躁冲动的完颜霸,“毛姆是我们北狄出了名的勇士,他怎么会干这种下流腌臜的事情,我不管你是拓跋也好,猪狗牛羊也好,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人。”说完,便是直接操出手边雕着灵蛇的金色弯刀,从坐席上跃起,将刀尖直接对准了冷长熙,速度之快,让人心惊胆寒。 扑面而来的戾气和杀气几乎让人窒息,冷长熙屏息,用灵息感受着完颜霸的移动,就在完颜霸的刀尖快刺中冷长熙的面门之时,另一股强劲的力道和这凶残的戾气纠缠在了一起,冷长熙收起欲要运功出手的架势,睁眼却看见摄政王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边。 摄政王手中捏着一只金杯的柄,而金杯的杯口正对着完颜霸的刀尖,用一只随手可见的杯子便阻止了完颜霸的暴戾,手法可见不一般。 冷长熙静静地看着摄政王,明明隔得那样远,他却可以轻盈快速得像就在冷长熙旁边似的。 “皇叔。”完颜霸愣愣的,有些惊讶。 摄政王扭头了冷冷地看了完颜霸一眼,回头看着冷长熙的眼神却立刻变得和缓起来。 “霸儿年纪尚轻,有些冲动,还望贵客见谅。” 完颜霸不理解了,他素来只手遮天,权倾朝野的皇叔为何会对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丑八怪礼让有加。 冷长熙淡漠地回过头,只看着擂台上已经动弹不得的博察尔济勇士和摄政王手下的名叫毛姆的汉子:“在下不过一介乡村野夫,王爷不必客气,若是王爷有心,倒不如派人搜查一下这位叫毛姆的勇士,看看,到底有没有银针。” 完颜霸还欲出言训斥,摄政王却是手一抬,言下之意只有一个字——搜! 不一会儿,前去搜查的士兵就汇报出结果。 “报告王爷,在毛姆的腰带里找到一块磁石,上头吸着一枚银针。” 摄政王微微蹙眉:“拿过来。” 一个托盘立刻被端了上来,里头端端正正放着一枚食指长,绣花针粗细的针头发黑的银针,先交由北狄大汗过目,北狄大汗只粗粗看了一眼,便有些提不起劲来,像是极度困乏。 宋连看过这银针检查过这银针上的毒后点头道:“这上头的毒,正是雷公藤。” 这句话才出口,宋连就受到了完颜霸的眼神的威胁:“宋连,你这个齐人,说话可得小心些。” 博察尔济冷冷一哼:“什么小不小心的,宋先生有什么便说什么,摄政王,你手里的武士将我的手下暗算了,这一次,该怎么算呢?” 摄政王冷冷地看着毛姆,这眼神全然不是会替他说话的意思,毛姆腿一软,已经跪下求着摄政王开恩,说自己没有做过,可惜人证物证俱全, 博察尔济可汗是性情中人,更是直白地道:“以偷袭取胜的勇士,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摄政王赞许地点点头,朝着毛姆丢去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那么毛姆,你就用这个自尽吧。” 毛姆自然是不敢的,北狄不似大齐,在大齐君主面前见血都是不祥的,可北狄生性便有血性,北狄大汗自己也在朝堂上手刃过奸臣,看着毛姆哆哆嗦嗦的样子,冷长熙忽而上前:“既然这位勇士不敢,那在下就帮王爷一把吧。”说完,就捏着裹着黑布的刀柄朝着毛姆的肋下三寸扎了进去。 “你敢!”伴随着完颜霸的一声怒吼,毛姆的腰身已经是血流如注,冷长熙抬起头,松开手中的匕首,冷冷地看着完颜霸,挑衅地道:“大皇子,在下奉王爷的命令杀了这个出暗招的败类,你紧张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苦肉计 完颜霸立刻收起那怒目圆睁的神色,不屑地看了冷长熙一眼:“不过是见不得狗仗人势罢了。” 冷长熙笑笑没有说话,看着脚下羊皮褂子都被染红了大半的毛姆,没有丝毫留情,转身就回到了完颜肃的身后,北狄大汗的注意力却落在了这个样貌丑陋,可本事出众的陌生人身上,对着完颜肃道:“你身边的这位贵客,倒很是有眼力见啊,这毛姆藏在腰间的这么细的一根小银针,他都可以发现。” 这句话,可以当做是赞叹,也可以当做是试探,完颜肃十分恭敬地朝着北狄大汗行礼回道:“拓跋公子的确是有些过人之处。” 摄政王冷眼看了一眼这满身血迹的毛姆,只命令人拖他下去,毛姆替摄政王效力也不是一两年了,毛姆的名声也是这样一场一场比武比出来的,可惜立名要一世,毁名只一时,毛姆现在不仅命没了,连名声也毁了,摄政王如此急切地想要和毛姆撇清关系,无非也是想保住自己的一点清白罢了。 “今日似乎有些扫兴,”摄政王笑靥灿烂,可秦玉暖分明已经从摄政王有些急促的脉搏里感受到了他的不安,“皇兄的身体看起来也有些不佳,不若,先暂时歇息,稍后再比。” 北狄大汗点点头,比武擂台上已经被奴仆们清扫得不留一丝痕迹,底下的百姓没想到他们翘首以待的结果是这般,不过好在摄政王很会安抚人心,早早地便派人下去和百姓解释。 秦玉暖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白纱,看着摄政王的人在底下一个个地劝着百姓不要着急,心中自有思量,从刚才大皇子替摄政王出头的样子来看,可以断定,摄政王和大皇子是一派的,至少,不是对立的,相比大皇子的鲁莽和急脾气而言,摄政王不仅赢得了北狄大汗的信任,还赢得了手下人,甚至百姓的民心。 摄政王,才是比大皇子更为可怕的一个人,而更可怕的是,摄政王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于皇位的渴望和野心,这让百姓和北狄大汗更加信任他的为人。 最被信任的不一定是最没野心的,也可能是隐藏得最深的。对于这一天,秦玉暖心里很是清楚。 贵宾席上的人散了不少,摄政王贴心地在擂台上临时安排了歌舞,粗犷大气的北狄歌舞没有吸引秦玉暖和冷长熙,完颜肃这边的席位上很快只剩下完颜肃一个人,孤零零地喝着马奶酒。 一个僻静的角落,四个北狄奴仆正在麻利地用一张旧牛皮裹着一个成年男子的尸体,旁边已经刨好了一个大坑,四个奴仆将尸体往坑里一扔,飞快地用铲子将泥土重新铲平,末了,还将填平的新土踩严实了,四人干完活照例应该尽快离开,却都是在这简易的坟前依依不舍,以北狄人的方式向这底下被埋的人致敬,继而才离开。 而就在这几人离开的一瞬间,自墙头落下几个黑衣人,他们的目的,便是这尸体。 ——我是分界线—— 晦暗的光线让人昏昏欲睡,床上的人腰间缠着厚厚的白纱,一直迷迷糊糊地睡着,似乎再也醒不来。 这件屋子背阳,有些潮湿,房门打开,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女人慢慢走近,冷冷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皱皱眉,只是侧身对着跟她一起进来男人道:“把他泼醒了。” 一桶凉水扑面而来,浸透了床上男人的衣襟和绑伤口的白纱,伤口寒冷的刺激让他一个激灵就坐起身来,他的面容暴露在橘红色的夕阳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冷长熙当着众人的面结果了的毛姆。 “你总算醒了。”披着斗篷的女人摘下遮住面容的帽子,一个点得亮亮的烛台被端了进来。 床上的毛姆十二万分地惊讶看着这女人身后的人,指着他张嘴道:“你是博察尔济的人,你不是已经中毒了吗?” 秦玉暖将斗篷取下,笑着坐下来,给自己斟了一盏冷茶:“毛姆勇士,按道理来说,你也应该已经死了。” “你是谁?”毛姆疑惑地看着秦玉暖,“是你救了我?”继而,他又否定了自己的猜疑,“不对,我记得你是四皇子的人,是四皇子身边那个丑八怪捅了我一刀,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到底是谁?” 秦玉暖抿了一小口茶水,清凉的茶水让她的眼眸也变得愈发清明:“我是那个设计陷害你的人,也是杀你的人,更是救你的人。” 毛姆顿时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个早就设计好的圆,而他毛姆,不过是这若干个诡计中被利用的一环罢了。 秦玉暖也不瞒毛姆,她掏出收在腰间的银针,和在毛姆腰间找到的那枚一模一样:“你的确没有暗算博察尔济的勇士,他身上的伤,是我早些就派人弄上去的,雷公藤的毒我也只涂在了他的伤口表面,宋连在检查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里头的伤口根本就没感染到毒素,武士的腰带上习惯性地会带有磁石护身,他只需要先将银针藏在自己的磁石上,和你贴身搏斗的时候,就会被你身上磁性更大的磁石吸引过去,至于你身上的伤?” 秦玉暖瞟了毛姆一眼:“难道你不知道,人的肋下三寸出血虽多,可不足以致死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若是换做了平时,毛姆一定会冲上去将秦玉暖撕成碎片,这个女人,怎么可以将他这样玩弄于鼓掌之中。 “因为我们需要你。”秦玉暖嘴角微微一扬,那是一个略带诡异的弧度,似乎吃定了毛姆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我又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只能让你先死一回,顺道,探探这个摄政王的城府,从之后他的表现来看,他是个很不错的王爷,也是个很出色的对手。” 毛姆冷冷哼了一声:“王爷自然是厉害的,在北狄,没有人敢惹怒王爷,王爷爱民如子,为人忠厚……。” “不要再说一些违心的话了,”秦玉暖不屑地看了毛姆一眼,“若是他真的那么爱民如子,又怎么会在你身上下蛊呢?” 毛姆一惊,继而明显想要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你是四皇子的人,是他派你来劫我的?” 面对毛姆的震怒,秦玉暖却只是浅浅地笑,这笑容仿若这沙漠中央安静开放的一朵七色花,让人平静,可是对于毛姆来说,这只是一个更大的挑衅。 毛姆看着秦玉暖,咬咬牙,突然硬顶着伤口的撕裂的疼痛,突然从床上跃起,伸手朝着秦玉暖的脖子就要用力拽去,方才护着秦玉暖的侍卫都已经退去,此时秦玉暖孤身一人,一届弱女子,这看似最好的突袭机会,却被一只从黑暗中突然伸出的手给打断。 这一只强劲有力的手猛地拽住毛姆伸出的右手,茶口粗的手腕在这只臂弯里就像一只轻易可以折断的牙签,黑暗里,一个带着铁面具的人走出来,毛姆认得,这是四皇子身边那个叫拓跋的丑八怪。 “你们!” 秦玉暖平静地笑笑,有冷长熙在身边护着的时候,她从来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我都说了,你被下了蛊毒,约莫着看,也有三四年了,你认识摄政王,大概,也有三四年了吧。” 秦玉暖的意思不言而喻,可是毛姆还在犟:“王爷不会的。” “我说了,你自然不信,可是若天下第一用毒高手说了,你信还是不信?” 毛姆略怔,秦玉暖已经是回身请了另一个人出来,中原人的打扮,可是五官却有几分北狄人的特点,深邃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将原本俊朗的面容刻画得更加立体迷人。 来人很是儒雅,似乎在秦玉暖手下做事做久了,都会沾染秦玉暖那几分淡然出尘的气质。 “在下陆无衣。” 陆无衣,陆家嫡系传人,最擅长的便是解毒和用毒,医术无国界,他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各个国家。 秦玉暖朝着陆无衣笑笑,自陆无衣从三皇子司马锐那儿逃脱出来后,成功地拿了秦玉暖交给他的锦囊去城东找到了已经是普通老百姓的鸳鸯,自鸳鸯亲自拿着锦囊里的兵符去了青州,陆无衣便留在院子里代鸳鸯照看了受伤的满儿和听雪好一阵,待这二人痊愈了之后,京城也全在司马锐的控制之下,陆无衣知道自己不能再久留,他早些便有四处游学的经历,在北狄也有生活经验,当他初步踏入北狄领土的时候,就收到了来自北狄四皇子完颜肃的帖子。 就在他好奇,自己和这位北狄皇子素未谋面没有任何交情的时候,他才知道,这帖子的背后,是已经从虎口脱险的秦玉暖,要知道,在京城,早就疯传,大齐第一大将军冷长熙和夫人秦玉暖早就已经命丧火海。 而让陆无衣动心,决定帮秦玉暖到底的原因,正是秦玉暖口中那神奇的宝藏,他不是一个爱财的人,可当他知道找到这宝藏就有机会杀回大齐,取司马锐狗命,替自己的恩师苏成海报仇的时候,他应允了,而他甘心费尽心思替眼前这个北狄汉子毛姆缓解身上的蛊毒的原因则是,这个毛姆,正是找到宝藏的关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死人谷 秦玉暖看着毛姆惊恐和防备交杂的眼神,没有说话,那浅浅的微笑却足以让人忌惮三分,冷长熙自黑暗中走了出来,护在秦玉暖身旁,看着毛姆道:“摄政王对你下蛊毒,就算我不在擂台上伤你,你早晚也是死,而且,会死得很惨,终究,我们还是你的救命恩人。” 毛姆操着浓重的北狄口音道:“谁让你们救。” “哦,这样啊,”冷长熙回头瞟了一眼陆无衣道,“陆大夫,这蛊毒取出来,还能放回去吗?” 陆无衣拱手,认真道:“蛊毒一出人体就死了,”毛姆顿时松了口气,却又听得陆无衣道,“不过我可以放进去一个更厉害的,每逢月圆之夜,便在人的血脉中游走,食尽人的血管和皮肤,直到破皮而出。” 毛姆浑身一个胆颤:“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 冷长熙撇过头:“我听说,你是近十年来进过野人谷唯一一个活着出来的人,我需要你,替我带路。” 一提到野人谷三个字,毛姆便是满脸的恐惧,他的瞳仁几乎在瞬间放大了好几倍,眼球里布满了那荒山野岭中令人胆寒的毒蛇和陷阱,他甚至觉得眼前的几个人都疯了,他们处心积虑地给他制造了一场假死,居然只是为了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地方。 “你们疯了,”毛姆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们要去野人谷?那是个被诅咒的地方,从来没有人能活着出来,从来没有。” “那你呢?”冷长熙直言不讳地道。 “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那里有多恐怖,”毛姆的手和脚都开始发抖,“和我一起进去的有二十四个人,我们是奉王爷的命令去山谷里给王妃找一种救命的草药,结果,某一天的一大早,我从营地里的帐篷里爬出来的时候,发现其他人都不见了,我在离营地大概一里的地方找到了他们,不确切地说,是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秦玉暖和冷长熙微微一愣,毛姆已经是痛苦地用手掌捂住脸:“恶魔掏走了他们的内脏,挂在树上,我看到他们血淋淋的尸体,那时候,我巴不得和他们一起死了算了,我真是不懂,为什么独独留下我一个人,我想把他们的尸体都背出来,可是一碰他们的尸体,我的手就有被灼烧般的疼痛,耳边似乎还回荡着恶魔的奸笑,我回到营地,把能利用的东西都带走了,我们入山谷只花了三天时间,可最后,我却花了半个月才走出来,老人们说,这就叫鬼打墙,你得罪了谷里头的魔鬼,他们是会来报复你的。” 毛姆说完,就连秦玉暖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似乎已经被毛姆口中所描述的魔鬼般的山谷给吓到了,冷长熙却是眼神冷峻,他慢慢走近,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毛姆那沉浸在恐怖中的眸子。 “你在,说谎。”冷长熙毫不留情地揭发了毛姆。 “我没有。”毛姆争辩道,“他们的确一个都没回来,你根本无法理解我的痛苦。” “可你就是在说谎。” “你说出这样的话,不仅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那些替王妃找药的伙伴。”毛姆站起身来,他和冷长熙一般高,恰好可以和冷长熙平视。 “那我问你,王妃死了吗?” 毛姆低下头:“没有。” 听闻冷长熙冷哼了一声,毛姆抢白道:“那是因为后来王府里来了一位神医,将王妃治好了。” “我知道那位神医是谁,”秦玉暖道,“你所说的那位神医曾今在寒舍住过,我曾听他谈起过他在北狄的经历,可在他的口中,王妃只是得了较重的风寒,根本没有严重到要王爷派人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进山谷找草药的地步。” 毛姆继续辩解道:“那是因为王爷爱王妃如命,一时着急。” 冷长熙嘴角撇出一丝冷冷的笑意:“那我问你,你那些同伴,当真是被山中的恶魔害死的?” “怎么不是,”毛姆斜眼看了一眼冷长熙道,“你们这些西夏人,根本不懂得如何敬畏神灵。”冷长熙对外宣称的姓是“拓跋”,加上摄政王的那一番话,所有人似乎都默认了冷长熙和秦玉暖是西夏人。 冷长熙冷笑了一下,突然掏出插在腰间的匕首,匕首上泛着寒光,似乎都能清晰地倒影出毛姆脸上的恐惧。 毛姆略微一怔,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我再问你一次,”冷长熙边说边将匕首抵在了毛姆胸口的位置,“你的同伴,真的是被恶魔掏走了心脏?还是一种,比恶魔更为恐怖的东西?” 毛姆嘴角僵硬地抽动了一下,整个人都像是被冷冻了一眼,动都不敢动。 冷长熙像是一个会读心的人,人生的落差让他学会了捕捉人脸上最为微小的表情,之前是试探,可现在,他已经肯定了:“我觉得,不是恶魔,是你自己,你们入野人谷也不是为了替王妃找草药,让我想想,你们找什么?是宝藏?” 毛姆身子一颤,冷长熙知道自己猜对了,宝藏虽然是大齐的秘密,可这么多年过去,四大家族没落的没落,分散的分散,难保这被隐藏多年的秘密不会外传,早先已经见到了摄政王出神入化的手段,他能知晓,不奇怪。 冷长熙继续道:“你既然不说,那就让我继续猜,你们应该已经走到了山谷深处,就在你们以为宝藏近在咫尺的时候,你们产生了分歧,可能一拨人,始终忠心于摄政王,而另一拨人,则想要私吞宝藏,我猜,你们起了冲突,发生了内斗,结果,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为了掩盖你们的罪行,同时也防止王爷会派人继续往山谷里探寻,发现你们当年内斗的痕迹,你编造了一个骇人的故事,企图吓走那些还想进山谷的人,野人谷本来就的地势险要,毒物重生,经你这么一说,更没有人敢前往其中了。” 毛姆嘴角一扬:“那你说说,我是反王爷那一党的,还是忠于王爷那一党的。” 按理说,毛姆既然在出谷之后回到了王府,而且替摄政王兢兢业业卖命这么长时间,该是效忠于王爷那一党的,可冷长熙不这么认为。 “我猜,你是反叛那一派的头子,你回到王府,只是为了搜集更多的信息,当年你们虽然进入峡谷腹地,和并未到达藏宝藏的地方,其实,你潜伏王府这么多年,目的还是和我们一样。” 毛姆没有说话,冷长熙拉起秦玉暖的手,见状要走出房门,回头只留下一句:“反正你现在对外界来说,已经是个死人了,说实话,除了跟着我们,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其他路子,你考虑一下,我只是建议,呵,只是建议。” 说是建议,可冷长熙分明已经将毛姆其他的路子堵得死死的,外头的日头已经歇了,夕阳像一颗熟透了的大橘子挂在山头,秦玉暖身上的皮褂子此时起了保暖的作用,她将褂子搂了搂,塞外就是这样,白天可能是烈日炎炎,太阳一下山就是寒风阵阵。 冷长熙见到秦玉暖瑟缩了一下,果断将自己身上的羊皮袍子解下来,替秦玉暖裹上,自己则是穿着一件单薄的单衣。 “长熙?”秦玉暖眨巴着眼睛看着冷长熙。 冷长熙只是将秦玉暖裹得更紧了,柔情百般地道:“如今我不再是大齐的将军,不能给你锦衣玉食,狐裘银碳,只能在你冷的时候紧紧抱住你。” 冷长熙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打断了。 “拓跋公子,王爷有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摄政王身边的侍卫,按理说,这个时候,前头的擂台应该也结束了,擂台比武不似平常书画比试,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要分出个胜负打个几个时辰也是常有的事,故而,自博察尔济的勇士和毛姆双双出事之后,暂歇片刻,下一组三号和四号的选手竟然是比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未分出胜负,约定了明日再比,现在,正是百姓散尽,各回各家的时候。 若冷长熙没有记错,冷武正是四号武士,且不知这位三号是何许人也,竟然可以和冷武对这么多招,看来处处有高手,不能掉以轻心。 冷长熙看着前来请自己的侍卫,此人身材高大,目光炯炯,冷长熙提了几分防备,只道:“四皇子还等着在下回去,恕在下唐突,在下与王爷素来没有交情,现在又是比武大会这么关键的时候,为了避嫌,王爷若是有要是,可以派人前来四皇子府通知。”冷长熙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他是在顾忌完颜肃的面子。 侍卫有些为难,冷长熙牵着秦玉暖欲离开,一辆马车却缓缓地停在了他们的面前,马车上雕刻着金色的鹰型镂空花纹,北狄的马车和大齐的不同,马车露天,顶头一个车盖,从上头垂下白色的纱幔,从外头可以隐约看到马车上的人。 冷长熙眯眸,眼神落在了帷幔里的那身穿北狄朝服的男人身上,马车里的人,不是摄政王本人又会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潜心试探 冷长熙和秦玉暖停留在原地,摄政王自纱帐中撩开一条缝,似在打探,又似在示意。 冷长熙微微欠了欠身子,算是给摄政王行礼了。 “拓跋公子是个大忙人,”摄政王边说边从马车上踩着木阶走下来,细细看来,他的眉眼里透着儒雅和一股端庄的气息,和北狄人天生的那一种好斗背道而驰,摄政王带着和蔼的笑容,慢慢走近,“可这次本王已经亲自来请,还望拓跋公子能够赏脸,只是到酒楼小聚,还望拓跋公子赏脸。”摄政王说完,又是极为懂礼地转向秦玉暖,“若是拓跋夫人也愿意赏脸前来,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摄政王亲自来请,冷长熙若是再推脱怕是会惹来更多事端,沉默之中,摄政王已经命人赶来了另一辆马车,摄政王大手一挥,朝着身后的马车一指,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虽然日落,可街道上还有不少行人,谅摄政王也不敢在这动什么手脚。 冷长熙牵着秦玉暖上马车,和完颜霸相比,摄政王的马车低调却精致无比,看着毫不起眼的黑色扶手其实也是经过好几十种工艺雕刻磨圆而成的,触手圆润光泽,摸着无比舒坦。 看得出,摄政王是个十分雅致的人,就连挑选的小聚的地方也是个带有古朴,布置风雅的酒楼,在北狄,有这样的酒楼实属不易,果然,这家酒楼的老板娘是位大齐人,看着与摄政王挺熟,一见摄政王进来就迎上来打招呼,可冷长熙一见到这位老板娘,神情就忍不住地拧紧了。 这位被摄政王称为“十三娘”的老板娘和在魔鬼城的任三娘长得居然一模一样,冷长熙的心里头虽然诧异,可面上却始终都是波澜不惊,一来,他还不清楚这位十三娘的真实身份,二来,他现在戴了人皮面具,即便都是姓拓跋,也已经不是魔鬼城的那个帅气俊朗的拓跋公子了。 “王爷,给您留了你最爱的那个座位,上头请。”十三娘十分坦然地招呼着三人,看向冷长熙的眼神也和看其他客人无异。 摄政王偏头阻止道:“不必了,今日我要宴请,之前的位置太小了,你开一个包厢,至于菜品,”摄政王说完,有意识地朝着冷长熙一瞥,开口道:“上一些你拿手的中原口味的菜品,上次的茶米果子,就很是不错。” 摄政王说完,又看着冷长熙和秦玉暖道:“二位想吃些什么?” 秦玉暖默默开口道:“原来王爷也爱大齐的菜色。” 摄政王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小口道:“不过是为了迁就客人罢了。” 片刻的宁静,秦玉暖不信摄政王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知道他们是来自大齐,不若,也不会弄这样一餐带有试探性的鸿门宴了,她婉转的音调处变不惊:“我倒是很怀念我们西夏的烙饼。” 摄政王笑笑,替冷长熙和秦玉暖点了一盘别有特色的西夏的玉米面烙饼。 菜上齐了,摄政王却并不急着吃,只是对着冷长熙和秦玉暖微微一笑道:“不着急,还有一位贵客没来。” 秦玉暖眉眼一怔,看来这位贵客,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台阶上传来稳重的脚步声,凭借这脚步声便知道这是位习武之人,雅座的门帘被掀开,摄政王看到门口出现的人立刻站起身来。 “尚副将能赏光前来,真是难得。” 冷长熙扭头看去,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尚显华的亲生儿子,尚府的嫡子——尚临冬。 此时的尚临冬一身戎装,银灰色的铠甲在身,头盔上大红的簪缨十分抢眼,像极了当年初入军营的尚显华,可尚显华已经死了,大家都很清楚,可更可怕的是,秦玉暖出席过尚春满和冷武的喜宴,所以尚临冬认得她。 虽然眼睛上蒙了白纱,可秦玉暖除了打扮和说话的语气略偏向西夏口音之外,没有做任何伪装,看着尚临冬慢慢走近,秦玉暖只觉得身边的空气正在被慢慢抽走,快要窒息的感觉让她的脸色惨白,她不清楚尚临冬的立场,可是在尚显华去世之后,他不仅没有受波及,还能被升为边疆的副将,足以见他对司马锐投诚的态度。 冷长熙已经将手移到了藏在腰间的匕首旁,只等待着尚临冬一发难,他便以死相拼。 尚临冬走近,看着故作淡定的秦玉暖,突然开口一句:“这位夫人,看起来很慌啊。” 他竟然没有直接戳破秦玉暖,秦玉暖心里已经有了底气,既然在第一面没有点破,他便不会当着摄政王的面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摄政王仔细观察着三人间的互动,忽而开口介绍道:“这位是大齐的尚副将,如今镇守在玉门关,掌管着大齐和北狄之间的要道,尚将军是武将世家,其父尚显华为国捐躯,是忠烈。” “是吗?”冷长熙听了语气清淡得很,“忠烈?” 尚临冬面无表情,就像听了一个离自己很远的故事一样。 摄政王笑笑,替尚临冬介绍道:“这两位,是西夏来的拓跋公子和夫人,尚将军看着,会不会有些面熟?” 尚临冬瞟了秦玉暖一眼:“不认识。”似乎不过瘾,还补上一句:“听都没听说过。” “哦,这样,”摄政王扬扬脖子,突然发问道,“那上次,本王和尚将军说的计划,尚将军如何看?” 尚临冬话语始终冷冰冰的:“没考虑过。” 摄政王脸色僵了僵:“尚将军是什么意思?” “对大齐有害的计划,我都不会考虑。”尚临冬的态度很是坚定。 “尚将军何必……。” “北狄的大齐饭食终究是没有大齐的好吃,”尚临冬从坐席上起身,竟是一分面子都没有给摄政王,“若是王爷没有其他事,在下告退。” 不过是边疆的一个副将,竟然敢和北狄的王爷叫板,看着尚临冬离开的背影,摄政王身边的侍卫忍不住多嘴道:“王爷,要不要在下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副将一点颜色看看,王爷好心给他面子和赚钱的门路,他居然敢在王爷面前故作清高,驳了王爷的好意,王爷难道能忍得?” “有什么忍不得的,”摄政王边说边用余光看着冷长熙,“有些人,为了东山再起,连痞子流氓丑八怪都能装,都能扮,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犬,何必与其置气,拓跋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冷长熙抬眼,手边叉肉的三角叉上还串一块美味可口的牛肉,他默默将牛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这位尚将军,很特别,不过特别的人,都死得早。” 宴席结束,冷长熙和秦玉暖先行离开,摄政王还悠然地在雅座里抿着那醇香可口的梨香马奶酒,看着夕阳的余光下慢慢离开的冷长熙和秦玉暖的背影,吩咐着身后的人道:“跟紧那个尚副将,若是这位拓跋公子当真是大齐那位要找的人,他们一定会私下见面的。” 四皇子府,远远地就可以看到侧妃娅苏等在门口,看到秦玉暖出现在石板路上就立刻下台阶迎了过来。 避开目光冷峻的冷长熙,娅苏将秦玉暖拉到一边道:“出事了,四皇子知道是我私下帮你和博察尔济那位勇士联系,还要求他用银针陷害毛姆后,一回来就对我发了脾气,说我不懂事,害得大汗病得更重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 娅苏缩缩脖子,避开秦玉暖的目光道:“他看到了我和父亲联络的书信,这是个意外,真的,他进屋子里来时我因为太困乏就趴在案几上睡着了,没注意将信件收起来。” “博察尔济大汗也知道?”秦玉暖对于娅苏的行为有些无语了。 “不然呢,”娅苏很是委屈,“那勇士是我父亲的人,女人在北狄的家族里向来是没什么地位的,我若是不求我父亲,那勇士根本不会听我的。” “没事,”秦玉暖企图让娅苏不那么紧张,也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大汗的病不是因为被气的,是因为……。”秦玉暖说到这,戛然而止,对于娅苏这样处境单纯的人来说,让她知道北狄大汗被人暗中下了慢性毒药这件事,弊大于利。 娅苏和秦玉暖还在交谈,四皇子已经派了人情冷长熙和秦玉暖过去。 “侧妃,我还是劝告你,有些事,能不对别人说的就不要说太多,我知道你信任你自己的父亲,可是对于我和相公来说,我们信任的只有自己,”秦玉暖的话让娅苏有些后怕,继而秦玉暖又补上了一句:“不要觉得我说的太可怕,当初的塞淳公主就是因为太轻信一些人一些事,所以才会有那样的下场。” 四皇子府里头有自己的练武场,以供四皇子自己和府中的一些武士习武健身之用,来通报的丫鬟说四皇子正在这练武场里等着两个人,秦玉暖和冷长熙结伴而行,走到练武场十几步远的时候就听到里头长矛挥舞的声音。 四皇子**着上半身,精干的肌肉和匀称的线条混杂着豆粒大的汗珠,更添男人魅力,他似乎察觉到了冷长熙的到来,可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直接将手中的长矛抛出,对着冷长熙的方向飞快地投射了过来,这架势,分明是要冷长熙的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梦中煞星 那长矛快如流星,气势如虹,冷长熙翻身腾空跃起,手朝下一捞,长矛的冲劲带着他稍一退后,却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稳稳地站住,手握长矛,冷长熙还不甘心,将长矛一扭,朝着四皇子完颜肃投掷过去,恰好刺入离完颜肃一个拳头的柱子旁,入木三分,整个长矛的头都没入柱子。 完颜肃面色凝重,浑身的汗珠似乎在瞬间凝起:“你知道你如今的处境如何吗?” 冷长熙明知故问:“处境如何?” 完颜肃将护腕狠狠地掷在地上,扭头道:“我只听说大汗昨天回去之后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北狄的储君会被一个面貌丑陋的丑八怪所杀,现在朝中的大臣都在猜疑是你,大齐的将军,就在此时此刻你还去和摄政王见面,岂不是遭人诟病。” 冷长熙笑了:“如今的这个情况,更担心的不应该是摄政王吗?他本来就位高权重,身为大汗的弟弟,本身就具有皇位争夺的实力,而且下午,是他主动邀请,被人猜忌更多的,应该是他,不是我吧。” 完颜肃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冷长熙:“你是故意的?是你制造了一切?”继而,他又飞快地否定了自己的结论,“不可能,你怎么会控制别人的梦境呢?不可能。” 冷长熙缓缓道:“世上连控制人的心神,让人言听计从的药物都有,我又为何不能进入别人的梦境呢?” “你……。” 冷长熙叹了口气,直白地道:“只是,有一件事我预料错了。” “什么?” “北狄的大汗已经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导致他每天精力不足,神情恍惚,睡也睡不安稳,我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利用烟雾趁他意识模糊的时候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以为是梦境,目的,只是让他解除对野人谷的封锁,减小我们进谷的难度,可事与愿违,他的侧重点根本没在我说的话上,却只在我的脸上,而且,我现在已经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的脑子其实是清醒的。” “你什么意思?” “大汗很有可能清楚地知道有人对他下毒,可他没办法完全地自我解毒,他能做的只是缓解,今日在比武场上一见,已经让他对我起了疑心,我趁他午睡睡得半睡半醒时对他所说的一切,不仅没让他信以为真,反而开始怀疑我才是利用毒药控制他的幕后黑手。” 完颜肃的心立刻冷了半度,如今冷长熙住在四皇子府,他怕引火上身。 “不过,终究是困兽之斗罢了。”冷长熙冷静的分析引起完颜肃的不满。 “你胡说什么,大汗身强体健,再统领大汗二十年都不是问题。” 冷长熙冷冷地哼了一声:“四皇子,你忠心于大汗,不见得别人也会忠心于大汗,更可怕的是,别人反而会让大汗觉得,第一个会背叛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 “都是你干的好事。”完颜肃一个拳头朝着冷长熙的脸上砸去,“都是你节外生枝。” 冷长熙一把握住完颜肃的拳头,冷言道:“四皇子,你若是还想脱身,或者夺得你最想要的东西,最好还是和我合作。” “你准备怎么做?”完颜肃似乎没了耐心,“大齐的将军,我告诉你,我没了商路和米粮虽然艰难,可也不至于丧命,我不希望为了你这样一个不相干的人冒这样的险。” “四皇子暂且放心,”冷长熙俨然底气十足,“一切,只在明天的第二场比武。” 第二天,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暗了起来,连风都带着阴寒的气息,比武场上的旗幡一阵狂舞,远处是乌云滚滚,像是在酝酿着一场瓢泼的大雨,在北狄,一场大雨是很难得的,丝毫不会影响在场百姓观看比武的热情和双方勇士当的较量。 还是昨天未比出胜负的三号和四号勇士,四号是冷武,身穿虎纹的贴身比甲,装备和武器比之昨天已经好了太多,看来昨日一场比武让大皇子完颜霸对冷武颇为看重,要知道,冷武的对手,三号的勇士是连续两届的比武大会的胜者,能和他周旋那么久而不落下风,足见冷武的功力。 大皇子这一次总共选派了两名选手参加比赛,他本来一直将希望放在另一个土生土长的北狄勇士身上,可是冷武的出现让他大为欣喜,比赛开始,完颜霸便是毫不遮掩地在席位上发下话来。 “常武勇士,若是你能胜过你的对手,我便送你一座大宅子,十八个美女,美酒佳肴无数。” 常武回眸,学着北狄勇士之间打招呼的方式,将手握拳,放在心脏的位置,低头应下,可抬头时,却貌似不经意地扫了冷长熙一眼,他知道谁才是自己真正的主子,从头到尾都知道。 比武开始,不似昨日的黏着和难分胜负,这一次三号勇士的进攻十分猛烈,而常武倒是一副连连后退的样子,完颜霸的脸色愈发不好了,甚至几次都要站起身来亲自上阵似的,秦玉暖和冷长熙远远地站在完颜霸的对席看着完颜霸的反应,顺道,还将其他几位皇子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 秦玉暖还看不了太远的地方,只能听冷长熙在她耳边耳语道:“二皇子身材精瘦,每次完颜霸生气,他都是十二万分的谦让,去迎合,不过他身上都是昂贵的毛皮料子和美酒佳肴,看着生活很是丰足。” “这样的人,不会是和完颜霸一党的,”秦玉暖分析道,“他胆子小,又只喜欢钱财,若是在争夺皇储的斗争中站错了队,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北狄不似大齐,就算他做不了大汗,还可以像博察尔济一样,做个小小部落的可汗,照样可以美酒佳肴。” “嗯,”冷长熙点点头,“接下来的是五皇子,我打听过了,他和大皇子一样,都是皇后嫡出皇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大皇子的关系一直不好,两兄弟很是疏远。” “当然疏远了,”秦玉暖道,“都是嫡出,还都有能力,看来这俩兄弟早晚得干起来。” 依次又说了几个,可都被秦玉暖否定了,如今,只剩下摄政王这一个最为明显是站在大皇子这一方的了,这不是个好消息,若是只有这两个人,双方面的联系快捷有效,很少会出现内讧的现象,可是三个人就不同了,三个人各有己见,很容易就会形成两个人孤立另一个人的现象,十分利于各个击破,挑拨离间。 不过,就此刻的情况而言,也不一定,毕竟,摄政王自己本身也是有继承皇位的资格和权力的,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 哐当一下,比武擂台上传来一声闷响,转眼过去,常武竟然被质古打到在地,一动都不能动。 完颜霸立刻跳脚起来:“废物!中原废物!” 虽然完颜霸身边的谋士宋连一直在死命拉住完颜霸如此莽撞的行为,还是没能拦住完颜霸对着下人的咆哮:“去将质古找来,我就不信,我大皇子府上的人会输给这样一个无名小将。” 完颜霸这般说的时候,五皇子的脸色立刻抖了两下,只因为这所谓的无名小将就是他千辛万苦找来的,而且还是比武大会连续两届的胜者,实力非同一般。 底下的人立刻去找完颜霸口中的质古,不消说,便知道又完颜霸搜罗来的勇士,可是不一会儿,仆人便是慌慌张张地来报,对着完颜霸边说边大喘着气,而完颜霸的脸色也早已从之前的涨红变成了难看的青色。 不知道他又私下和仆人吩咐了些什么,只见宋连也跟着匆匆离开,这边的奇怪反应引起了其他贵族的好奇。就连北狄大汗也忍不住发问道:“霸儿,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完颜霸立刻起身,他对着北狄大汗的语气还是谦逊不已:“是儿臣手下的一名勇士出了点小意外,不消父皇担心。” 这边的完颜肃远远地看着那边的动静,心里头似乎总有些不安宁,他目视前方,处变不惊地问着冷长熙道:“你的办法当真有用?大哥脾气暴躁,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要的便是惹怒他。”冷长熙笑笑,“我最喜欢的,就是惹怒狮子了。” 不一会儿,完颜霸口中的质古勇士便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这位外面疯传着天生异相,具有神力的勇士却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和冷长熙脸上的面具有些相似,只是包裹得更加严实,连耳朵根都包住了,似乎要掩藏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质古生得牛高马大,可是他的全身似乎都在颤抖,指尖泛着苍白,秦玉暖通过空气的震动和传播似乎都可以感受得到他那起伏剧烈的脉搏。完颜霸有些厌恶地看了质古一眼,马上就催促着他上场,可质古,连抬腿上台阶的脚都有些不稳当了。 三号勇士昂昂头,他在寻找质古的弱点。 铜锣响了,比武开始,三号勇士不留丝毫余力,一路猛攻,而他攻击的重点不是别的地方,正是质古脸上的面具。 质古到底也是功夫深厚的武士,一路以守为攻,可就是疏忽了那么一瞬,脸上的面具已经被三号勇士一举拿下,可看到质古的脸后,三号勇士却突然一阵恶心,趴在擂台边就吐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替罪羔羊 三号勇士的剧烈反应反而引起周围席位更加强烈的好奇心,北狄的最小的公主九公主立刻跑过去,想要看个仔细,才看了那么一眼,就哇哇地哭了起来,十二岁的孩子童言无忌:“这是个丑八怪,长得太恶心了,太可怕了,父王,你快杀了他。” 怎么可能,质古勇士除了勇气可嘉之外,其俊朗成熟的外表也是不少北狄妇女心目中的美男子,怎么会是九公主口中形容得如此不堪的形象。 质古垂下头,编着复杂图案的发辫垂在脸颊旁,遮住他的容颜,只是红色的擂台上慢慢渗出了一团更加深邃的红色,是从质古脸上滴下的,那浓重的血水带着一股难言的恶臭,走近点闻,简直要被这种尸臭般的味道熏晕了过去,最受罪的,就是这三号勇士。 北狄大汗蹙眉,命人道:“将质古的面具给我拿过来。” 手下的人立刻将质古甩在擂台边的银色面具拾起来,北狄大汗一见,心情似乎变得更为沉重了,他想到了昨天中午趁着他午睡时出现的那个人,虽然当时那人的装扮和语气,还有周围的环境以北狄大汗他自身的精神状态,真的会让人觉得那是梦境,可是北狄大汗也是摸爬滚打过来的。 正是为了防止有人会趁他迷糊的时候对他下手,他每每临睡前都会在屋子的门口和窗户边放上六角风铃,这种风铃的声音极轻,和训练马的马哨是一个道理,人是不可能听到这种声音的,只有畜生听得到,可北狄大汗天生就能比别人多听到这一种声音,这也正是他当年能如此快速统一七大部落的法宝。 而中午的时候,他分明听到了这六角铜铃的响声,这说明有人进来了,若是梦境,梦中人又何须跨门入窗地进来呢? 中午那人,正是戴着这样的银色面具,体格也相似,北狄大汗在此之前一直以为这怪人是四皇子府的那个丑八怪,可如今的,这擂台上的质古…… “抬起头来。”北狄大汗的声音犹如洪钟作响,他质疑地口吻让在场的人浑身一个激灵。 质古痛苦地抬起头,手还是忍不住去捂着脸,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了今天的比赛,他昨天很早就睡了,目的就是蓄足精力,可今天早上一起来,他的脸就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痛,类似于被火烧的炙热让他痛苦不堪。 当他看到水盆里那种血肉模糊的脸时,他几乎都要崩溃了,可当他急急找到奴仆向大皇子完颜霸禀报的时候,大皇子给他下的命令却是个死令,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参加比赛, 无奈之下,质古只能临时戴上了面具,说来也奇怪,府里那位脸生的奴仆临时给他准备的面具倒是十分合适,贴合处也十分舒服。 “这面具是你的?”北狄大汗问了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 质古没了面具,伤口又火辣辣地痛起来,他艰难地点点头:“正是奴才的。” 北狄大汗嗯了一声,继而只是云淡风轻地偏过头道:“拖下去,丢到蛇窟里吧。” 质古讶异地抬起头,可他不敢和大汗争辩,只能求助地看着完颜霸。 完颜霸也很是不解,欲要说些什么,毕竟质古是他花了大价钱从一个王爷那儿买过来的,可身旁的宋连却已经死死地拦住了他,并且告诉他昨天中午北狄大汗做了噩梦的事情。 怎么可能,这是完颜霸心中第一个反应,北狄的储君会被一个丑八怪所杀?说起来,北狄如今对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就是他,不少大臣已经将他默认为皇位的继承人在巴结奉承,而质古是他的手下,素来忠心耿耿,还曾为了救他一拳打死过野狼,又怎么会杀他。 不知为何,完颜霸将眼神落在了对面席位的冷长熙身上,冷长熙始终都是静静地站着,冷眼地看着这恍若戏剧般的一切。 眼看着面目全非的质古被几个大力的奴仆架着拖了出去,可在场的连一个替他说话的都没有,方才受惊的九公主还在感叹北狄大汗做得好。 “真是,这么丑的人,早就该扔他进狼窝了。” 秦玉暖听着北狄九公主这稚嫩的声音却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心念,这长大以后,必定又是一个十分阴险毒辣的妇人。 比武结束,接下来的勇士似乎都因为这一场惊魂而发挥有所失常,最后还是黑马冷武力拔头筹,按照规矩,北狄大汗要给胜利的武士颁发金色的腰带,象征着无穷的勇气和魄力,虽然也是大皇子府的武士获胜,可完颜霸却因为刚才的事情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质古曾今是他最得力的武士,如今的冷武虽然好,可终究是个齐人,齐人,就是个外人,是个下等人,是拿不出台面的。 其他皇子和贵族都接连向大皇子祝贺,唯独四皇子完颜肃一直隔得远远的,只呆在自己的席位上不动。 冷长熙远远地看着那边的热闹,眼睛始终都没瞟向完颜肃,只问道:“四皇子为何不去?” 完颜肃摇摇头:“他们素来排挤我,我去做什么,倒不如远远地看着他们表面和睦,可背地里,却不知道互相捅了多少刀子。” “也是,”冷长熙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用指尖磕了磕下巴,“反正,这次你不去找他们,大皇子也一定会过来找你的。” 完颜肃端着金色酒杯的手顿了顿,因为冷长熙竟然是和他想的一样的。 冷长熙微微抬头:“不过不用担心,大皇子如今看似风光,可就像你说的,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捅他的刀子,待会他过来找你,你只管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根本不需要慌张。” 秦玉暖点点头:“没错,像大皇子这样一个仅凭皇后遗言和恩宠而成为最受宠的皇子的人,本来就地位不稳,加上他行事嚣张跋扈,如今先皇后也去世多年,就算大汗对皇后有再深的感情,也不能将北狄的江山交给这样一个人,这样下去,不仅北狄的百姓会受苦,甚至大汗自己其他的儿子也难逃一劫,大汗聪明得很,我们能想到,他自然也会想到。” 完颜肃抬起头,看着这夫唱妇随的二人:“所以你们一招一箭双雕,不仅排除了父王对你们的怀疑,还将大哥拖下了水,父王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匆匆将质古处决看似是对大哥的维护,可实际上,他必定起疑。” 三个人的看法已经达成了高度的一致,果然,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在完颜肃准备离开的时候,完颜霸竟然从对面直接过来,身后只跟着宋连和两三个奴仆,脸上的表情十分随和,一改往常的高傲,这么多年了,完颜肃是第一次看到完颜霸还有这样一副大哥的样子。 “四弟,急着走?”完颜霸走近,笑着道。 完颜肃偏过头,没看他,悠悠地道:“我只记得,有人说过,像我这样有大齐血统的人是不配做北狄的皇子的。” 完颜霸脸色如常,可语气却阴鸷了几分:“怎么不配,你手下的人,可是将我手下的人玩得团团转呢。” 完颜肃笑了笑:“大哥,我不懂你的意思。” 完颜霸扭头:“你不需要懂,你也没能力懂,我只需要他懂!”完颜霸朝着冷长熙狠戾地一指,“我不管你这个姓拓跋的人在西夏是多么的尊贵,可我只告诉你,在北狄,便是我的地盘,你别想乱来。” 冷长熙面无表情:“你的地盘?我一直以为,北狄,是大汗的天下。” 完颜霸被激怒了:“你不要和我玩文字游戏,”说完,便是将身后奴仆端着的一个瓷瓶掷到冷长熙脚下:“这是我手下的人在质古屋子外头找到的,这里头是会导致人毁容的烈性毒药,而上头画的正是你们西夏独有的竹叶青。” 冷长熙冷静地捡起这地上的瓶子:“竹叶青谁都可以画,未必一定是西夏产的,就算这是西夏产的,可也未必只有西夏人才能买到西夏的瓶子和西夏的毒药。” “你……!” 和完颜霸的恼羞成怒相比,冷长熙是那样的镇定:“大皇子,要抓人,得先有证据,你们大皇子府守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那样严实,就算是一只麻雀都不能轻易飞进去,大皇子你与其和我计较,倒不如查查府里头的人,是不是出了问题。” 当然出了问题了,冷武可是个心在曹营身在汉的大王牌。 完颜霸自尊心受到的极大的挑战:“我手下的人没有一个会背叛我,姓拓跋的,你别妄想挑拨关系,总之,这个仇我结下了,早晚我会十倍百倍地还回来。”说完,便是气愤地甩袖子离开。 回去的路上,完颜肃一直在马车上思考着完颜霸离开后他和冷长熙的对话。 “凭你的能力,你不应该会留下那么明显的线索给大哥,难不成,你是故意的?” “四皇子你总算能正常思考了,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你可知道打给脾气暴躁,你刚才有多危险。” “危险吗?危险的是他才对,大汗还没走,我们周围都是大汗的眼线,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来威胁你,大汗知道后,到底会觉得我们有错,还是觉得他盛气凌人?” 想到这,完颜肃不仅倒吸一口凉气,冷长熙太厉害了,他的运筹帷幄已经到了一种先知的地步,看来,是时候告诉冷长熙一个秘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天神旨意 这一天,天气顶好,天是湛蓝湛蓝的,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前几日在北狄大都发生的那一场场戏剧化比武的影响。 大都一处略带古色的院子,中原式的飞檐是用江南特色青瓦砌成,房檐下,一个妙龄女子正在侃侃而谈。 “如今皇宫里已经传来消息,北狄大汗对大皇子豢养过多幕僚的行为已经感到很不满,下了命令,让大皇子在半年之内解散府中幕僚,因此,脾气暴躁的大皇子第一次在朝堂上跳脚,更加引起大汗的不满,如今已经下了软禁的命令,大皇子三个月都不能出大皇子府,如今,恰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秦玉暖的对面,一个是大齐的战神冷长熙,一个是北狄的皇子完颜肃,这两个身份手段皆不可小觑的男人此时正在仔细听着秦玉暖的分析,时而点头附和,届时有丫鬟过来上茶,秦玉暖听闻声音自然地转过身来,可惜上茶的雅琪手一抖,茶水竟然是无声地泼了下来,好在秦玉暖灵巧的一个闪身,躲过了。 可是这个闪身,却让完颜肃惊讶不已,他长大了嘴巴指着秦玉暖:“拓跋夫人你的眼睛不是……。” 冷长熙淡然地抿了口茶:“听声辨物罢了,我教她的。” 秦玉暖朝着完颜肃笑笑,方才一番长篇大论已经让她口干舌燥,她灌了半盏茶,转头对着完颜肃道:“所以四皇子,我所说的事情,可以办到吗?” 完颜肃略一踌躇,认真道:“你让我趁大哥势弱的时候派人进入野人谷不是不可以,只是野人谷是父王的心头痛,我这样做,就不怕父王也会疏远我吗?” 冷长熙冷哼了一声:“大汗本来就够疏远你了,还能更疏远吗?” 完颜肃脸色一僵,却听到秦玉暖慢慢道:“平白无敌地大汗自然不会答应,可是你忘了,完颜霸身边的那个宋连吗?” “那个齐人?”完颜肃想了想,“你们想要收买他?可是他的命是大哥救的,你们齐人向来把救命之恩看得极重,所以这些年来,无论大哥多么虐待他,嘲讽他的身份,他都甘心跟在大哥身边做牛做马。” “我说的不是这个。”秦玉暖笑笑,“我听说,宋连不仅精通谋略兵法,而且通晓各国语言,就连古契丹语言都略知一二,他,正是我们的一个契机。” 契丹曾经是统领这整个大陆的最大强国,西到西夏,东到东秦,北到北狄,南到大齐的岭南地区都是古契丹的领土,只是不知为何后来这个强大的王国发生的内讧,偌大的王朝一夜之间土崩瓦解,留下的太多的未解之谜,而传说中这个鼎盛王朝的无尽的宝藏,也被掩藏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北狄因为占据了契丹曾经最重要的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北狄大汗年轻时也曾做过找到契丹宝藏的梦想,可一直没有结果,因为根本没有人知道契丹的宝藏在哪里,甚至连这所谓的宝藏是什么东西都无从知晓。 统治者对权力和财富的渴望是无止尽的,甚至就在这个年纪,北狄大汗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时而还会对着契丹宝藏产生一些念想,比如今夜。 晨曦的风恰好,风里头藏着丝丝缕缕的桂花香,那是宫婢们替北狄大汗特意准备的安神的香料,还没到起床的时候,可门外却隐隐传来了一阵嘈杂,北狄大汗年纪大了,睡眠浅,很快就被这种悉悉索索的声音给闹醒了。 “是谁啊?”北狄大汗有些不满,“一大早的,哪个又不守规矩敢来打扰我休息?” 宫婢立刻推门进来,替大汗披上一件银鼠褂子,答道:“回大汗,是礼官,他说在大都的南边发生了一件大事,说是一户人家在建房子打地基的时候挖出了一块有字的石碑,上头似乎是很古老的文字,说这只怕是天神显灵了。” 北狄大汗立刻披衣坐起,突然道:“古老的文字?对了,大皇子府上不是有一个精通各国语言的书生吗?大皇子还没有将他遣散走吧,立刻召他进宫来。” 宫婢立刻屈膝退下,不一会儿,一块带着灵性和天意的石碑降临的大都的事情就传遍的大街小巷,和大齐人信佛相比,北狄人也有自己的信仰,他们信仰赐予他们大草原的太阳神,更信仰在冥冥之中操控着一切的天神,对于他们来说,天神是无比至高的尊神,就连部落的可汗,北狄的大汗在他面前都只是臣子而已。 这一阵风吹得是越来越烈,跟着舆论的疯涨,已经有无数的人相信这是天神的旨意。 朝堂上,宋连一副书生打扮,他隔着一层绢纱摩挲着这石碑上不甚清晰的凸起,那是一笔笔奇怪的笔画,没人能看得懂。 许久,宋连抬头,朝着北狄大汗道:“若是臣没猜错,这上头的字,应该是古契丹语,契丹的石碑和北狄的不一样,北狄的字都是凹陷下去,可契丹刻石碑却喜欢将字给凸出来,光是从这一点,也可以肯定,这石碑定然不是北狄当朝的东西。” 一听说是古契丹的东西,大家的神经似乎又被挑逗起来了。 更是有人争先恐后地问道:“这上头是什么意思?天神的旨意到底是什么?” “许多字迹已经不清楚了,”宋连摇摇头道,“只看得清两个词,一个是宝藏,还有一个是个地名,叫做蛇谷。” 群臣一个个更是兴奋了起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契丹宝藏?当年大汗派了那么多人去搜寻都一无所获,而如今,果真是天意到了,天助北狄吗? “蛇谷?”摄政王蹙眉道,“北狄那么多山谷中,没有一个是叫蛇谷的,难不成,这是在西夏和大齐?” “皇叔怕是记错了,”完颜肃淡然地道,“大家可还记得,当年父王领兵打仗路过一个山谷的时候,曾经因为那里毒蛇众多,瘴气氤氲不散,临时给那个山谷取名叫做蛇谷。” “不错,”北狄大汗点点头,说到这,他又想到了前些年征战南北的时候,眼前这个四皇子完颜肃当年不过七八岁,却是当他再说蛇谷被毒蛇咬伤了之后,第一个跑过来,什么也不顾地替他用嘴吸出毒素,他人小,吸了两口就晕倒了,可就是这样一次,让他有了一种家庭的温暖,这种温暖,他这些年许久都没有过了,大汗意味深长地看着完颜肃,眼中涌起了几分温厚的父爱,“而当年,我经过的那个蛇谷,如今,正是野人谷。” 群臣哗然,宝藏纵然可贵,可是野人谷吃人不吐骨头的事迹大家也是有所耳闻的,一下子,朝堂上变得十分宁静,北狄大汗冷眼扫视了这底下的人,朗然开口道:“怎么?你们方才一个个说想要替北狄寻找宝藏,让我北狄更加富强鼎盛的人,都不说话了?” 去了野人谷,便是死路一条,大家宁肯当缩头乌龟,也不愿意让自己和手下的人去冒险。 摄政王沉吟片刻,劝道:“皇兄,野人谷地势险要,罕有人烟,要是为了宝藏冒险进去,十有**会送命,就算能找到古契丹的宝藏,所付出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还待商榷,臣弟以为……。” “不用商榷了!”突然一声掷地有声的男声在这朝堂上响得彻底,大家都寻着这声音望去,看到这上前一步,走在众人最前头的正是刚才发话的完颜肃。 完颜肃面色凌凌,认真起来颇有大汗年轻时的几分颜色,他屈膝向前,半跪道:“儿臣愿意去。” 北狄大汗眼睛一亮:“你当真?” 完颜肃郑重地点点头,北狄大汗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股欣慰,而满朝大臣和可汗都是面面相觑,有的甚至已经在心里幸灾乐祸起来,估摸着,就是想看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四皇子怎么个死法。 大皇子将孤军替北狄大汗前往野人谷寻找古契丹失落的宝藏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四皇子府,第一个知道的是秦玉暖和冷长熙,这是他们预料的结果,没有差,很好。 他们一开始的计划便是,既然大家因为流言害怕野人谷,那便找一个更有吸引力的流言让大汗对野人谷充满期望就好,古契丹的文字很容易,陆无衣祖上虽然一直在大齐行医,可他们有一个被遗忘的身份,陆这个姓,本来就是古契丹的后代,古契丹的文字对于陆无衣来说,简直就是提笔就来,至于石碑和如何放到人家房子的地基里头,有冷长熙再,更是小菜一碟。 本来一切安顺的计划,却在完颜肃更跨进府门的时候,被一声声女人哭啼声给打断了。 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哽咽声,一个大红色的声音直接扑到了完颜肃的怀中捶打起完颜肃的胸膛。 “你个大混蛋,你好狠的心,你为什么要去那个鬼地方,你会死的,你就这么狠心扔下我一个人吗?” “娅苏。”完颜肃扶起怀中的人,娅苏哭得梨花带雨,让他的心也不好受。 “侧妃,四皇子也是为了将来,你体谅些。”秦玉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完颜肃和娅苏的身后,娅苏看到秦玉暖,脸色立刻变了,她气恼地道:“你自然不会懂那个地方有多险恶,去了四皇子就回不来了,你光是说自然轻松,有本事你也去啊。” 秦玉暖笑笑道:“侧妃猜对了,我和相公,都是要跟着一切去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神秘村庄 刻着古契丹文字的石碑被发现后的第三个月,四皇子完颜肃已经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打头的是一队经过刻苦训练的骑兵,这是北狄大汗赏赐给他的,完颜肃将这队骑兵放在最前头,不仅威风,关键的时候,还能用来开路,用道上的话说,便是扫雷。 “扫雷,便是说如果有危险,便让这群人先丧命,替后面的人提个醒。”冷长熙仔细给秦玉暖解释着术语,为了体现冷长熙和秦玉暖是贵客,完颜肃本来替二人准备一辆极为舒适的马车,可秦玉暖却拒绝了,一个眼睛缚着白纱的女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街上,颇引人注意。 秦玉暖却是不管,她仔细听着冷长熙描述这个队伍。 “约莫着一百七十多个人,连同被派来随行照顾你的雅琪,总过只有七个女性。” “七个女性?”秦玉暖的音调微微扬起,似乎有些惊讶,这个数量对于一个前往那样凶险的队伍来说,着实有些多了。 雅琪是要来照顾自己的,必然是要的,那么其他六个呢? “其他六个,都是宫里头派出来的,说是沿路服侍队列的婢女。” 婢女?秦玉暖心里清楚得很,不过是我为了满足这些年轻汉子蓬勃而无穷的兽欲罢了,秦玉暖不好说些什么,因为这样的情况在北狄来说是很正常的,这样的安排对于这些冒着生命危险替北狄找寻宝藏的将士来说也是很贴心的。 一路风沙卷地,秦玉暖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白纱,才能勉强躲过这绿豆大的砂石的袭击,行到傍晚,天色也不早了,领头的将士朝着前头在黄沙漫漫中影影绰绰的房屋轮廓道:“殿下,前头有村庄,可以暂时歇息。” 完颜肃也对着漫天的黄沙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他下令,朝着村落,全速前进。 秦玉暖驾马欲行,恰好看到走在前头的一个宫婢不小心摔了一跤,幸好被身旁的一个将士扶住,可她不仅没有道谢,反而是流露出一种极为厌恶的神情,将这将士推开,甚至嫌弃地拍了拍被将士扶过的地方。 秦玉暖留了个心眼,继续跟着队伍朝着远处的村庄奔过去,到村口时,风沙虽然停下了,可是太阳也已经下山了,只有村口还立着的两块孤零零的石碑作为一个里程碑式的存在挺立着。 “塔姆尔村。”完颜肃看着这有些模糊的字迹道,“看来我们行军很是顺利,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后天就可以到野人谷了。” 野人谷本来就离北狄大都不远,只是一路上驿站和村落颇少,加上关于这野人谷骇人的传说,很少有人敢涉足那个地方,这个村庄,已经是隔着野人谷最近的一个村落了,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栖身之所。 “野人谷?你们要去野人谷?”听到完颜肃的话,一个身穿灰布棉衣的小个子老头突然从石碑后跌坐下来,他出现得如此突然,毫无生机,总让人怀疑他之前是不是黏在这石碑上的。 “老人家。”完颜肃下马,扶起这个摔在地上的老头。 可这老头却是不领情地推开完颜肃,后退三尺道:“走开走开,你们这群疯子,怎么会想着去那样可怕的地方。” 完颜肃微微一笑,力图做出一个和缓的笑容:“老人家,我们是奉大汗之命前来,只是想问问,你们这村子里头,还有可以让我们暂时歇脚的地方吗?” 老头子挥挥手,朝地上啐了口痰:“没有没有,我们村子人口本来就少,根本没有什么客栈,光是你们这一号人,就已经比我们村子里的人还多了,哪里容得下你们,你们哪里来的,就哪里走,别来这鬼地方了。” 完颜肃伸手一拦,笑道:“是这样的老人家,我们也不想打扰村子的休息,只是我们一路赶来,水壶里的水都没了,还想在村子里买点水,就当救人一命了,您看这样可好?” 老头子方想摇头拒绝,从这老头子身后却突然蹿出一个年轻人,个子不高,精瘦精瘦的,一双眼睛黑溜溜的,透着神韵,这样的身材在北狄是不多见的,北狄男人大多生得五大三粗,高大勇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年轻人慌忙解释道,“家父有些老糊涂了,唐突了各位贵人,这样吧,我们村落里头就有一口井,不过这个时候,有的人家已经歇下了,为了不打扰村子里的人休息,还请贵人派两个人随我一起去挑水,若是不嫌弃,我家里头还有一些囤积的馍饼。” “也好。”完颜肃回身下令人,让队伍在距离村庄五里的地方安营扎寨,那里是一片虽然稀疏但也可以姑且遮挡风沙和烈日的白杨树林,在黑夜愈发浓重的阴暗里显得有些光怪陆离,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一百七十余人就地安营扎寨,完颜肃挑选出的两个身强体壮,看着挺机灵的两个将士跟着村庄那个年轻人进去挑水,临行前给他二人使了使颜色,意思是让他二人机灵点,在村庄里头见机行事,尽量获取一些有利的情报。 秦玉暖坐在一个白杨木老树根旁,接过冷长熙递来的牛角水壶,身边的雅琪正在整理包得严严实实的烤饼,替秦玉暖掰成了一小块一小块,放在白净的帕子上递给秦玉暖。 秦玉暖细细咀嚼着有些发硬的烤饼,鼻子已经灵敏地捕捉到了空气里传来的信息。 “这个白杨树林有问题。”秦玉暖低头咬着烤饼尚还酥脆的边缘,轻轻一语,恍若不惊。 冷长熙坐下灌了口水:“我也这么觉得,经过了一天的暴晒,这里的白杨树林的根都还是湿润的,只能说明,有人给白杨树林浇水了,这里最近的就是那个村庄,白杨树自然生长的情况下根本不需要浇水,若是有人非要千辛万苦从五里路外挑水过来浇灌,只能说明,这里的白杨树林是刚种下去的。” “我也是这样觉得的,”秦玉暖接着道,“不过倒不是因为这白杨树林的缘故,而是那个村庄的本身,”秦玉暖看着冷长熙道,“任何一个有人住的地方都会有一种味道,油烟味,可是这个塔姆尔村的空气里,却纯净得很。” “也许是大风吹散了那味道?”雅琪附和了一句。 “雅琪,你要相信我的鼻子,它从来不会错的。” 雅琪缩缩脖子,接过秦玉暖递过来的一块烤饼,同时,营地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一声声男人的高声呼喊和起哄声,说的是带着脏话的北狄语,这让已经渐渐精通这门语言的秦玉暖微微蹙眉。 那边欢呼的人也注意到了这一边,他们谨慎地看了秦玉暖一眼,紧接着将这几个被他们团团围住的宫婢拉扯进了树林子里头,看来是要办事了,秦玉暖没有阻拦,只是侧过身,避免自己听到那林子里头传来的动静,往常的宫婢一旦跟随军队出来了,就大概知道自己的使命便是让这群男人们开心,可是唯独一个却抵抗得离开,她手脚并用,低着头和一个拖拽着她的士兵顽抗。 “滚开,你们这些腌臜东西,也是配碰我的吗?”这女人好大的口气。 可紧接着,这看似贞烈的话语马上就迎来那士兵的一个巴掌,通红的掌印似乎还不足以让他撒气,他一把拽上这女人的头发,吼道:“不过就是一个婊子,还装什么清高。” 待这女人额头上的碎发全都被拨到耳后,她那清秀恬淡的容颜彻底暴露在空气中时,秦玉暖和冷长熙心头都不禁那么咯噔了一下。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完颜肃及时地出现,他一把搂过了这个被虐待的女人,心疼地抚摸着她脸上滚烫滚烫的五指印,“娅苏,你怎么来了?” 没错,这个出发时因为摔跤被扶,反而嫌弃扶她的士兵,从而引起秦玉暖注意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四皇子府的侧妃娅苏。 四皇子的贴身护卫立刻训斥着方才那个士兵道:“这位可是我们四皇子府的侧妃,你们一个个污手脏脚的,就算你们是大汗赐来的随行,可若是冲撞了侧妃,也不是你们光是偿命就能赔得起的。” 那士兵颤抖着双膝跪下,完颜肃赶紧将瑟瑟发抖的娅苏拉到一边坐下,秦玉暖递过还有半壶的牛角水壶,便听得这二人断断续续的对话。 “你怎么来了?还藏在队伍里,打扮成宫婢,看看这把脸蛋给画得,我都没认出你。” “殿下,我想通了,我与其拦着你不让你野人谷,倒不如和你一起去,万一你有个……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心里有个底。” 两人正是话语是,方才那贴身侍卫过来请示该如何处置那个对侧妃不礼貌的士兵,完颜肃有些犹豫了,这毕竟是大汗赏赐过来的,他不好下重手。 “还能怎么处置?自然是就地处斩了。”冷长熙的声音很是淡薄,清透得没有一点人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噬人古井 完颜肃有些惊讶,又听得冷长熙淡淡地道:"山高皇帝远,四皇子若是想一辈子都被朝堂的眼线牵住,自然可以收下留情,只是,四皇子你要知道的是,到了最后等我们找到我们要的东西,这些人,也是必须要处理的,与其到时候不义,倒不如如今找个借口。" 完颜肃咬咬牙,当即下令,将这个士兵处斩,因为这个士兵得罪的可是四皇子的侧妃,所以即便他被千刀万剐,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远处的村庄星火零零,可众人的表情却各不相同,方才被士兵侵犯受惊的娅苏像只小兔子一样窝在完颜肃的怀里,看着完颜肃对娅苏柔情安慰的眼神,也便知道完颜肃对娅苏情谊不浅,而士兵中,完颜肃自己的亲兵和北狄大汗拨调来的骑兵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派,因为刚被完颜肃教训过,那些兽欲再强的士兵也不敢对生下的五个宫婢大动手脚,脸上难免露出有些扫兴的神情。 而秦玉暖和冷长熙则是神色淡然地喝着牛角水壶里的水,烤饼吃完了,肚子也差不多饱了。 突然,从村庄远处跑来一个黑影,个子小小的,瘦瘦的,像极了早些在村口见到的那个年轻人,待这人一走近了,果然是他,他大喘着气:“贵人,不好了,您派去的两个士兵,一个跌井里去了,一个看着像是疯了。” “疯了?”完颜肃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是半柱香的时间,怎么这方才还正常的两个人都变成了这样呢? 冷长熙很是淡定:“疯了的那个现在在哪里?” 这年轻人深吸了一口气道:“被我们村里头几个力气大的汉子拦着呢,反正他嘴里念了好些奇怪的东西,什么神灵惩罚,贵人,这样的人太不吉利了,还请你快点把他们带走。” 完颜肃有些为难,冷长熙却是大步上前道:“我和你去看看。” “我也去。”秦玉暖跟在冷长熙的身后,牵住了冷长熙的手,他们俩早就觉得这村庄有问题,前去看看也是好的,更何况有冷长熙在身边保护,出不了什么事。 冷长熙朝着士兵中一个蹲在旁边,看似极不起眼的大汉道:“阿姆,你也去。”这士兵慢悠悠地抬起头,看了冷长熙一眼,喉咙微微一动,才道:“是。” 很明显,这位名叫阿姆的士兵,自然是秦玉暖和冷长熙千亲万苦找来的唯一从野人谷活着出来的那位毛姆。 一行七个人,除开完颜肃、冷长熙、秦玉暖和毛姆之外,完颜肃还带了三个武功最为高强,身体最为强健的士兵随身保护,才路过他们之前看到的村口的两个石碑,一股子阴风就从村子里头吹了出来,让人瑟瑟发抖。 而在村中央的一口井旁边,被溺死在井中的那个士兵已经被人打捞了出来,放在井口旁边的石板上,湿漉漉的衣衫还在滴滴答答地滴着水,旁边是围着看热闹的居民。 其中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汉子啧啧了一句:“在缺水的戈壁滩上还能被淹死,也算是一个奢侈的死法了。” “奢不奢侈,检查了他的伤口才知道。”冷长熙的突然一句扰乱了在场人看热闹的兴致。 甚至有些老者十分气愤地对带他们过来的年轻人道:“你怎么带了外人进村来了,他们本来就是来抢我们的水的,如今死了人,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他们那么多人,个个有刀,和土匪有什么两样。” 冷长熙偏头道:“老人家,我们若是想要占领这个村庄,何必等到晚上,您多虑了。” 这老人家扭过头,依旧是执拗地对着身旁人述说着冷长熙这伙人有多危险。 “你们不知道,二十年前,就是有这样一伙人,带着各种奇奇怪怪东西进了村子,他们占据了村子作为基地,源源不断地往野人谷送东西,可是好多人都再也没出来过,你们年轻,都不记得当年的事了,可是我记得。” “行了,塔姆家阿公,你年纪大了,还是快点回去歇息吧。” “呸,我每次说你们都不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为自己的大意付出代价的,到时候,天火降临,都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快点,来人把塔姆家阿公带回去。” 冷长熙便是在这样的嘈杂的坏境下冷静地撕开了这位被淹死的士兵外面的铠甲,里头是深红色的丝绒里衬,看着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泛在空气中的丝丝铁锈味,引起了秦玉暖的注意,她蹲身来,和冷长熙齐平,低声一句:“是血的味道。” 没错,就是大量的出血,冷长熙撕开这士兵的衣裳,果然看到这士兵精壮的腰身和胸膛上被捅出了好几个大窟窿,最大的一个血洞几乎有人两根手指那么粗,可是伤口的血块早就凝结了起来,用手触碰,还会发现这伤口要比这士兵其他身体部位还要冰凉几分。 “他不是溺死的。”冷长熙当机立断,“他是被扎死的。”冷长熙抬眼看着四周,四周全是村子的村民,他们听了冷长熙这么一说,都是眼神瑟缩地回避了冷长熙的扫视,唯独有一人站出来,不甘心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我们村里头的人干的?你居然怀疑我们?” “我没有怀疑你们,”冷长熙收回目光,就在方才扫视的那一瞬间,他已经可以肯定,在场的人都没有问题,他们的恐惧只是来自于对这一伙庞大军队的的担忧,“我只是怀疑这口井罢了。” 冷长熙说完,便是反身朝着这井口探去,这井口黑漆漆的,一眼都看不到底,只有那迎面飘来的淡淡水汽证明这里头是有水的,冷长熙微微蹙眉,伸手朝着井壁探去,果然,越往下井壁就愈发湿漉漉的,光滑的触感让他心里有些疑惑。 “这口井到多少米才有水?” 那一直陪着他们的年轻人道:“现在是旱季,只怕得到七八米的样子了。” “不过七八米罢了。”冷长熙说完,便是跃身而下,那么窄的井口,冷长熙居然可以如此轻松地几乎就在一瞬间到了最深处,要知道,这井口虽然干燥,可里头井壁湿滑,就算是轻功再好的人也容易失手,一旦失足落入水中,就算能救出来,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他是不是疯了?”那年轻人猛地扑到井口,可惜井里头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就连完颜肃都有些惊讶,他知道冷长熙很厉害,却没想到他也有这么莽撞的时候,只有秦玉暖很是淡然,她侧头对着身旁一个看起来十分善良的女人道:“麻烦您借我一条毯子来,我怕我相公的衣衫会被井里的湿气给打湿了。” 不一会儿,一个深紫色的身影从井口跃出,稳稳落地,秦玉暖拿着毯子迎上去,却发现冷长熙身上一滴水珠沾染的痕迹都没有,这样厉害的轻功让在场的人都看呆了。 冷长熙环视四周,突然将握得紧紧的拳头张开,从掌心里噼里啪啦就掉落出无数的小冰渣,每个只有食指大小,全都是圆锥型,尖头虽然已经被这井水给泡得圆润了,可是可以想象,在此之前,这些看似无害的圆锥形冰渣在这深不见底的井里是怎样危险的陷阱。 冷长熙看着脚下的冰渣:“这,才是杀死他的真正原因。” 戈壁滩上虽然昼夜温差很大,可是也不至于寒冷到井里会起冰渣的地步,很明显,这冰渣是有人故意设置在井里的,目的,便是要害这前来取水的二人,而至于那个已经疯掉的士兵。 说话间,就已经被村里头的两个汉子给押送了过来,他被用麻油浸泡过的牛皮绳绑得严严实实的,神情涣散,目光漂移,只是嘴里不断地念着这口井里有神灵降临,对于那些想要强行进入野人谷的人必有恶报。 完颜肃看着这士兵疯疯癫癫的样子,只一偏头,意思是让身边的侍卫给这士兵来桶凉水,把他泼醒了,可这侍卫的凉水还没打上来,冷长熙便是一个巴掌扇在这疯癫士兵的脸上。 这士兵猛地被打在井口,侧面是井口的水汽扑面而来,士兵有些惊恐地看着冷长熙,可立马又恢复了那神神颠颠的状态。 冷长熙很快即就戳破了这士兵的诡计,他冷笑道:“你不是说这口井有神灵吗?可是当我把你掼到井口的时候,你只是下意识地很愤怒地看着我,丝毫没有对口井产生敬畏,你的心里是没疯了,你在装什么?” 这士兵恍若听不到冷长熙的话似的,依旧神神叨叨地不断地念着他那咒语似的诅咒,秦玉暖向前,缚着白纱的眼睛在这黑夜里看起来有些诡异。 “杀了他吧。”秦玉暖淡然开口,仿佛在她看来杀死一个人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反正留着也没用了,既然他什么都不肯说,也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一死一伤 “好。”冷长熙正欲用刚如铁刃的手掌朝着疯癫士兵的面门劈下去,那带路的年轻人却是猛地拽住冷长熙的手腕:“贵人,到底是一条生命,岂能如此唐突?” 这疯癫士兵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庆幸,冷长熙瞟了这年轻人一眼:“今日总要死一个,若是你不忍心他死,那便是你死了。” “哪有这个道理。”这年轻人蹙眉,“纵然你武艺再高强,也不能滥杀无辜。” 冷长熙冷笑了一下:“可纵然你心中再有善念,不照样做不到一命抵一命,而且,谁说他是无辜了?这位小兄弟,我们在村庄里头已经打扰许久,这是士兵是我们的人,就由我们带回吧,至于给贵村庄造成的不便,我们殿下自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威风耍完了,剩下的烂摊子却交给了完颜肃收拾,许是完颜肃干惯了这样老好人的角色,他仔细吩咐了身边的手下,赐了这些受惊的村民一些银子,便将这疯疯癫癫的士兵带了回去,一行人的离开仿佛又将宁静和祥和还给了这个人口不过二十多户的小村庄。 夜色降临,白杨树林的篝火已经没那么明亮,那个疯疯癫癫的士兵被五花大绑在一棵枯死的白杨树的树干上,早就没了方才激昂的神智,而塔姆尔村里,灯火一一熄灭,唯独离村子最远的一个小茅屋里的牛油灯还影影绰绰地亮着,这正是那位闹事的老头子,被人称作塔姆家阿公的老人。 他起身关门,一转身,却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冷长熙遮住整张脸的银色面具在这晦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冰冷,和冷长熙一同出现的还有秦玉暖,她脸上淡而从容的笑意,确实很难让人将她和在井口前那个杀伐果敢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这两个人,明明私下里看起来是这么和蔼正义,可是为何在人前总是做着一些残忍的事。 “我这里不欢迎你,”塔姆家阿公佝偻着身子,看都没看着两人一眼,“都给我滚蛋。” “塔姆家阿公?”冷长熙却是厚着脸皮坐下,“人家都这样称呼老人家您,可是老人家您的真实姓名是什么?” 塔姆家阿公斜睨了冷长熙一眼,他对这样贵族阶级的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仇恨。 塔姆家阿公不说话,冷长熙就继续说:“我看这位老人家的面相像是大齐人,又知道这里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二十年前大齐和北狄还尚未订立合约,这野人谷还是大齐的领土,老人家可是那个时候就来了这村子了?” “无可奉告。” “没关系,老人家您不必说,我猜便是,”冷长熙紧追不舍,“二十年前,大齐确实派过这样一队人马进野人谷,他们都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大齐最优秀的工匠,也是野人谷的兵器工厂里的第三批工人,可是,也是最难控制的一批工匠。” 说到这里,塔姆家阿公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了,秦玉暖相信,这不仅仅是因为晚上天气寒冷的原因,更多的,是心理因素。 他,是害怕了。 “因为这批工匠里头,有人偷偷跑了出来,”冷长熙继续道,“这对当时来说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这个逃出来的工匠带着兵器厂的秘密和手艺摆脱了朝廷的控制,虽然知道这样的事早晚会发生,可是却没想到,这逃脱的,竟然是当中手艺最为精湛,最为发狠努力的工匠,别的工匠都只会手头上的一道工序,可是这个逃脱的工匠,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竟然将十七道工序牢记于心,大齐方面私下派了不少的人力物力去寻找,甚至找遍了大齐的大江南北,只是可惜,都一直没有找到人的踪迹,不过我想,有句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这个人最后哪都没去,也许,他只是择近安顿下来,因为他要看着这个邪恶的兵器厂是如何败落,如何在争夺中慢慢丧失它原本强大的价值,这,才是他一门心思渴望的最大的报复。” “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塔姆家阿公警惕地看着冷长熙,他的眼神带着惊恐,像是看着一个会洞察人心的怪物。 “因为人是你杀的。”冷长熙十二分笃定地道,“你精通机械制造,想要将冰块放置到井里头不是难事,你本想着那士兵被冰锥扎死以后,冰就会融化在水里,也就没有人会推究到人的身上,你用兵器厂的秘密买通了另一个士兵,让他装疯卖傻,目的就是让这个死人的死法更加神乎其神,在我们进谷前夸大野人谷的传说,让我们知难而退,你手法犀利,就算我不杀那个装疯的士兵,你也会下手,而且手段会更加残忍,因为你一切的目的,都是在于制造惨案,阻止我们进谷。” 塔姆家阿公神情忽而紧凑起来,他斜眼看着一直在一旁静默无语的秦玉暖,这个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不堪一击,而这个男人恰好将这女子看得极重。 塔姆家阿公身形一闪,手作鹰爪状便是朝着秦玉暖的脖颈箍去,却被冷长熙大手一拦,冷长熙侧首,狠戾地道:“孙诚真,你若是敢动我们一根毫毛,你也拿不到你日思夜想东西。” 孙诚真?秦玉暖心头一惊,她记得孙家人早就被全家抄斩了,而且孙诚真这个名字?秦玉暖曾记得,孙家会将最有希望的嫡子命名为孙诚真,只因为三十年前出现了一个叫孙诚真人改变了孙家整个家族的命运,只是后来这个孙诚真依旧没有躲过孙家的诅咒,英年早逝,可如今冷长熙唤这个老头做孙诚真,难不成,其实当年的孙诚真根本没死? 孙诚真这三个字一唤出口,这老头自个儿都僵了一下。 冷长熙耸耸肩,摊手道:“孙家自以为骗过了所有人,可是没想到,孙诚真也骗过了孙家,四大家族中,孙家想要独吞所谓的宝藏,可孙家中,孙诚真更想独吞所有的秘密。孙老先生,您在戈壁滩上过的这十几年,可还好?当年屈尊扮作工匠进入兵器厂,真是委屈您高贵的身份了。” “哼,”既然身份已经被揭穿了,塔姆家阿公,更确切的应该说是孙老先生只是悠然地往茶桌板凳上一坐,“你知道了这些又如何,我在这待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找到回去的路,你以为,凭借你们这区区一百七十个犹如散沙的队伍,就可以进到兵器厂的腹地了?” “自然不能,”冷长熙对着孙老先生轻轻一笑,“我知道,要地图,孙家原本已经有了三幅地图,加上冷家的一幅,就是一幅完整的地图,孙家被灭门之后,其手上的三幅本应该落入大齐皇室,只可惜,那三幅,其实都是假的。” 孙诚真嘴角微微一扬,有些发皱的嘴角带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因为,”冷长熙看着孙诚真认真道,“真正的地图,早就被你掉包了,你一直以为凭借你对野人谷的熟悉和三幅地图完全可以找到兵器厂的位置,可是你错了,四幅地图就像是四个不可或缺部分,少了其中任何一个都是不可能的。” 孙诚真很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你该不会是想和我合作吧,年轻人,要知道你可是什么都没有,你拿什么和我斗。” “是啊,我的本钱没有你多,”冷长熙笑道,“可是我有一样你没有的东西,就是走到那儿的体力,孙老先生,二十年都过去了,你已经不是那个中年鼎盛,意志昂扬的孙诚真了,人,得服老。” 孙诚真偏过头,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却没想到,今日的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如此小辈要挟,他低头,似乎是妥协了:“地图在我床铺底下的暗格里,你自己去拿。” 冷长熙未动,孙诚真嗤了他一眼:“怎么,你还怕我装了什么机关不成?” “您是机械制造方面的老手,晚辈不得不谨慎一些。” 孙诚真冷冷一哼,像是极度瞧不起这胆小如鼠的冷长熙,方要起身朝床榻方向走去,一支冷箭却穿过纸糊的窗格子,直接射进了孙诚真的脖颈上的动脉,一箭毙命,竟然没有给孙诚真留下丝毫喘息的机会。 “谁?”冷长熙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亦是下意识地将秦玉暖护在身后,木门吱呀一下被推开,进来的,竟然是本该替秦玉暖和冷长熙守着门口的毛姆,毛姆如今是做四皇子亲兵打扮混在军队之中,可他的身手依旧是北狄一流武士,他手中握着弓弩,眼神犀利,侧眼看了冷长熙一眼:“这种人,留着做什么?”毛姆口中的这种人意在指这种心思不纯的北狄人。 毛姆将手中的弓弩随手放在木桌上,径直准备去取孙诚真口中的暗格,脚边还是孙诚真脖颈动脉喷薄出来的血迹,对于毛姆这种自作主张的行动,冷长熙竟然没有阻止,他在冷眼旁观,他知道,孙诚真一定不会那么简单让毛姆得手。 “啊,我的眼睛。”果然,毛姆将床底下的暗格一拉,一股绿色的黏液就直接喷到了毛姆的眼睛上,带着白色烟雾和烧焦的味道,冷长熙知道,毛姆的眼睛已经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惊险蛇谷 毛姆痛苦地捂着自己的眼睛,他憋足了劲,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他知道,若是惊动了村子里的其他人,只会得到更差的下场,七年前他也曾来过,他深知这个村子的可怕,别看他们都是些骨瘦嶙峋的精瘦男子和一些老妇人,可这村子里,要么便是有一身武艺的,比如在井边,能卯足劲拦下冷长熙发力的胳膊的年轻人,要么,便是会蛊毒的。 “不自量力。”冷长熙对着毛姆狠戾地道,这样擅自行事的人,若不是看在他还有利用价值,杀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线人,冷长熙定会要了他的命。 毛姆扒拉着冷长熙,继而又摩挲到秦玉暖脚下:“救我,求您救救我,拓跋夫人,我知道您学习过医术,救我。”秦玉暖昂昂头,孙妙杨在她的院子里呆了这么久,秦玉暖耳濡目染,再加上孙妙杨也喜欢教她一些,不知不觉中,秦玉暖也略微知晓一些药材的药性和疑难杂症的问诊,可对于这个人,她不想救。 “这是你自找的。”秦玉暖偏头。 “可是你们也不是想杀了他吗?我只是替你们做事罢了,这老头不肯好好合作,势必会暴露我们的身份,拓跋公子,我是为你好。” “我从没想杀他,”冷长熙不屑地将毛姆踹开,“纵然孙老先生害死过人,可他也是为了守护这个古老的村子,甚至连那个疯癫的士兵,我都没想过要杀,你贼心重,为人狠毒,便不要将所有人都拉下水。” 秦玉暖摩挲着床榻下的暗格,出于保险起见,她随手捡了一枝挂在墙上的竹竿探了进去,孙诚真定然不会只设那一道关卡,身为机关专家的他,自然会绞尽脑汁想尽办法保护着另外三幅地图,果然,竹竿在里头啪嗒被砍成两截,从外头,借着光线还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柄闪闪发光的柴刀,这若是人手伸进去的话,确定里头没有其他机关,秦玉暖顺利地将一个黒木匣子拿了出来,打开一看,里头果然是那三幅地图,连同宁王府老夫人交给秦玉暖保管的那幅冷家地图,一幅完整的地图就在眼前。 正好,毛姆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就算地图摆在他面前,他也无福消受了,外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抵是村子里有人半夜出来起夜。 “尽快离开这里。”冷长熙当机立断,独独看了一眼孙诚真的尸体,明日完颜肃自然会派人将他的尸体处理干净,只是可惜,蒙骗了整个孙家,整个大齐的一代枭雄,却就这样断了气。 冷长熙和秦玉暖根本无意管毛姆,对于这个亦敌亦友的人,他们仅存的不过是合作关系。 夜色依旧深沉,营地因为众人的安歇变得无比宁静,谁都没有注意到这晚归的三人,娅苏躺在完颜肃的怀中睡得正香,雅琪躺在替秦玉暖铺好的软草垫子旁边,有些硬的沙地让她睡得有些难受,秦玉暖轻手轻脚地替雅琪换了个边,躺在垫子上,一睁开眼,便已经是天明。 队伍已经准备好了,对于毛姆的伤,只说是后来和村民起了冲突,因为错方在毛姆这边,也不好找村民麻烦,这更加坚定了队伍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的想法,灌好足够的淡水,太阳刚升起的时候,这一百七十好人便整装待发,至于昨日那个疯癫的士兵,完颜肃命人将他绑在了树上。 临别前,完颜肃手握匕首挑起这士兵的下巴,让这士兵略显浑浊的眼睛不得不和他对视:“你已经疯了,我也不适合带你上路,未免影响到这村子的正常生活,你就姑且在这等着吧,你的手边有水,有烤饼,能不能撑得过等到我们回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这士兵一下就慌了:“不要,殿下,求您带我走,我不要留在这个吃人的地方,我不要啊,殿下。” 可是所有人对他的哀求都听不到似的,入谷不能骑马,一行人骑马而行,期初的路并不能难走,只是植被越来越茂盛,走在最前头的士兵用最普通的弯刀开路,砍掉一些挡住去路的树枝和叶子。 “越来越湿润了。”秦玉暖边走边可以感受空气中水雾越来越饱满,这说明他们已经往峡谷的腹地靠近。 冷长熙牵着秦玉暖,身子微微超前,低声道:“你可还记得我们初到那片白杨树林觉得的异样?” “嗯,”秦玉暖回道,“我们都觉得那片白杨树林是刚种上的,可是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可还记得我们离开时,那个疯癫士兵口中喊的?” 秦玉暖的记忆力素来极佳,“不要将我留在这个吃人的地方。”这便是那士兵祈求的话语。 “吃人的地方?”秦玉暖疑惑地道。 “我早先便从毛姆口中套出了话,他七年前来这里的时候,便发现这村庄堪称藏龙卧虎,里头的男子都是高手,女子则多会养蛊毒,蛊毒产自西南苗家,需要的正是植被茂盛,气候湿润的地方,我想,那边白杨树林的栽种,多半和这蛊毒的培养有关。” 秦玉暖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片白杨树林的面积堪称庞大,若都用来驯养蛊虫虫苗的话,那该是多么浩荡的工程,日后,又会带来多少祸害。 “小心,前面有蛇!”最前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领头的士兵连连后退,让后面的队伍一下失去了秩序,推搡间,不少人就摔倒在地上,本想拍拍裤子爬起来,不抬头不要紧,这一抬头,便是发现这漫山遍野的都是毒蛇,缠绕在树上的,爬行在湿润的泥土间的,甚至旁边的小水塘,都游动着几只妖娆的水蛇。 完颜肃有条不紊地组织着:“向后退,不要乱,洒雄黄。” 早便听说这野人谷里毒蛇众多,完颜肃自然早做了准备,黄色的粉末被大面积地抛向空中,地上,和树上,一时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可纵然这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还是响了起来。 “啊,我被咬了。” “救命啊。” 冷长熙冷静地拉着秦玉暖后退,他手中握着一柄短剑,飞快地斩杀了隔得比较近的毒蛇,又直接夺过雅琪瑟瑟发抖的手中的雄黄包,对着秦玉暖道:“暖暖,闭眼!” 秦玉暖飞快地闭上眼睛,冷长熙挥洒着雄黄粉末,黄色的烟雾将秦玉暖笼罩得严严实实的,她闭着眼,只听到突然传来一阵水花噗通的声音,她以为是有人掉下了池塘,可紧接着,却是一阵惊慌的尖叫。 “大蟒,大蟒上岸了。” “都给我镇定点,”完颜肃对手下亲兵的表现很是不满,“你们都是我北狄的勇士,何惧这区区几条蛇,队列摆好。” 只可惜,人在自然的力量面前是那样的渺小。 “大哥!来人救救我大哥啊!我大哥要被蟒蛇吃掉了。” 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直到这烟雾慢慢散去,周围的毒蛇也渐渐被这雄黄粉给击退了,惟独这正在队伍正中间,一条铁通粗的大蟒蛇正在用身体丝丝纠缠着一个士兵,被蛇身缠绕的士兵已经无法呼吸了,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还时不时传来肋骨和手臂断裂的声音。 其他人都是退后不敢向前,唯有一人悲痛万分,好几次都要冲上前去杀了这条巨蟒,只是被同伴拦着,动弹不得。 “大家保持安静,”秦玉暖突然喊道,“蛇是靠地面的震动判断方位和危险的,我们大家都不要动,它就会以为周围很安全,等它放心地开始吞噬猎物的时候,就是它最薄弱的时候,到时候,自然可以救出你哥哥。” 什么?要等到这条巨蟒开始吃自己哥哥? 这个士兵完全忍不住,在他看来,秦玉暖的提议简直就是要提前送他哥哥去死,他不甘心,突然咬住同伴的胳膊,大喊了一声:“哥哥,我来救你了。”说罢,便是挥舞着大刀向前,这巨蟒身形一震,明显地感到了来自外界的危险,它卷着身子,飞快地从草丛中爬行而过,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密密的灌木丛中。 这义愤填膺的士兵最后却扑了个空,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被巨蟒卷走。 “都是你这个女人。”这士兵追不得,却是将气都撒在了秦玉暖身上,气势汹汹地朝着秦玉暖扑过来,可惜,离着秦玉暖还有好几步远的时候就被冷长熙一巴掌掼在地上。 “方才暖暖都说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现在有心思欺负女人,倒不如快点追过去,许还有机会。” 这士兵还在犹豫,完颜肃已经下令:“你们几个,都跟着他一起去,其余人,就地休息一炷香的时间。” 这士兵带着几个交情好的同伴顺着巨蟒离开的道路追了过去,只是看着秦玉暖的眼神还是愤愤的,秦玉暖因为眼睛上蒙了白纱,也看不真切,倒是也不在意。 可没过一会儿,这几个士兵便是匆匆忙忙跑过来禀报道:“殿下,那巨蟒将人拖进了一个山洞里,那山洞阴暗无比,虽然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可我等也不敢随意进入,阿察执意要救他哥哥,独自进去,我等特意跑回来过问殿下的意思。” “你是说,那个山洞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完颜肃抓住了这个重点,“大概是多久之前?” “火还有余温,不超过一个时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蛇口救人 一个时辰,冷长熙听闻微微蹙眉,这说明有人比他们早出发了至少一个时辰,到底是谁会如此步步紧逼,不,这不是步步紧逼,这人,甚至是走到了他们的前面。 蛇洞前,一堆还未燃烧殆尽的柴火尚有余温,旁边的草木被清理干净,明显是这人在歇息时整理的,蛇洞里黑黢黢的,也不见士兵们口中的阿察,而那个被巨蟒拐走的士兵大抵也是九死一生。 完颜肃组织着士兵们绑好火把,在山野之地,火和水源都极为重要,完颜肃这次一下就命人拿出了十几只火把,可见他也对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野人谷里的人表示极大的担忧。 火把一一点燃,烟火寥寥而起,完颜肃选了十二个最为强壮灵敏的亲兵进入山洞,十二支火把一下就将洞口照耀得亮堂堂的,看着士兵们一一进入,大家的心又不禁被提到了嗓子眼里,不一会儿,里头传来回音:“殿下,阿察和巨蟒功归于尽了,巨蟒的肚子也被剖开了。可是里头的人已经没气了。” 很明显,这个勇猛的弟弟是想拼了命救出自己的哥哥,最终还是抱憾而亡,不一会儿,里头又传来了士兵们的回话:“这洞穴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尸体。” “把他拖出来。” 不一会儿,里头的十二个士兵每三人抬着一具尸体从洞口里出来,阿察身上多处药伤和淤青,而那个蛇腹中的人则是浑身的黏液,最后被抬出来的一具尸体,准确的来说,其实只剩下了一半,他的下半身已经被巨蟒吞食掉了,唯独上半身还模糊可以辨认。 士兵将他的头发撩开,露出他惨白的面容,这人,正是塔姆尔村的那位年轻人。 士兵中立刻有人叫嚣起来:“老子早就知道那村子有鬼,弟兄们,待我们杀回去,铲平那村子,杀他个片甲不留。” “都给我住口!”完颜肃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发这么大的脾气,冷长熙曾经说过,因为他一直以来的端和儒雅的好脾气,很有可能会导致手下的人不服他,纵然要和大皇子的暴戾纨绔形成对比,也要有的放矢,该维护自己权威的时候,一点都不能手软,此刻,完颜肃是当真体会到了。 “我们既然入谷了,就不可能再回去了。”是啊,虽然完颜肃暗中已经派人将孙诚真的尸体掩埋好,可若是村庄的人发现孙诚真突然不见了,纵然孙诚真本身手头上就有不少人命,可是对于那个村庄的人来说,他始终都是善良只是有点疯癫的塔姆家阿公,对于他的失踪或者死亡,村子里的人自然会怪罪到完颜肃这一行人的头上,他们是唯一的嫌疑人。 许是完颜肃第一次这样发怒,将在场的一百多号人都镇住了,冷长熙蹲下身来检查这年轻人的伤势,不可否认的是,这年轻人的确是被蟒蛇活活咬死的,现场也只有他一个出现的痕迹,孤身潜入谷内,若是说他的目的和冷长熙这一伙人一样,是为了找寻失落的宝藏或者兵器厂,不应该带多点人吗? 冷长熙继续向下,却看到这年轻人的右手攥得紧紧的,似握着什么东西,临死前还要紧紧守护的东西,定然是比生命还要很重要的东西,冷长熙费了很大的劲才将这年轻人冰冷僵硬的右手摊开,里头,不过是一张巴掌大的地图,上头还有干掉的血迹和巨蟒腹腔里黏黏的黏液。 这地图,越看越是熟悉。 冷长熙看了完颜肃一眼,眼神已经告诉了完颜肃他此时的想法,完颜肃环顾四周,飞快地清点了一下人数,除开巨蟒吞食和与巨蟒同归于尽的两人,一百七十人中还有不少被蛇咬死或者咬伤,尤其是跟随队伍出发的几个宫婢,无一幸免,关键时候,这些士兵哪里还顾得上保护这些弱女子。 草草组织了队伍,匆匆行走这毒蛇最为密集的峡谷,微凉的风从一个山坡上吹来,这是士兵们走过这么多密林树丛后第一次见到的开阔地。 完颜肃下令让士兵安营扎寨,虽然天色尚早,可大家都被蛇谷那惊魂的经历给吓走了半条命,营帐搭起来,篝火升起来的时候,太阳也开始落山了,完颜肃的营帐是最中间也是最大的一顶白色的帐子,雅琪端了刚煮好的汤水进来,里头完颜肃、秦玉暖和冷长熙正在商议着什么大事。 案几上,摆着的就是从那年轻人手中取出来的地图。 雅琪隔着间隔用的帘子将汤水放下,食材是士兵们临时从林子里找的一些菌类,芬芳四溢。 案几旁,冷长熙静静地将收集而来的四大家族的地图一一摆完颜肃面前,解释道:“这一幅,是大齐四大家族分别保管的四幅地图,而这一幅,是从那个塔姆尔村人身上找来的,殿下,你可看出什么端倪?” 完颜肃敛眉,仔细看了许久才道:“这两幅地图,实际上,是一样的,没错,是一样的,只是拼的方式不一样。”完颜肃一边说一边摆弄着那四幅分开的地图,不仅感叹道:“天呐,这太不可思议了,或者四幅地图无论怎么拼都可以拼出一条完整的路线,可是,我们如何知道这哪一条才是正确的?” 冷长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指磕着这四幅地图:“这就是大齐先皇的高明之处,太后发明了这四幅地图,想让四大家族内斗,而先皇更胜一筹,纵然四大家族可以合作,凑齐了这四幅地图,也没办法到达宝藏深处,而付出的,只是越来越多的人流血和流泪。” “那这幅地图呢?”完颜肃指着那副小一点的道,那是从年轻人手中取来的,“这一幅是完整的,也许这是真的。” “若是真的,那年轻人何至于丧命蛇口呢?”秦玉暖缓缓地道,“我检查过那山洞周围的泥土,发现其表层的泥土和其本身的泥土大不相同,里头参杂了蛇很喜欢的味道,下山的时候我注意了一下,整座山的表层泥土都被处理过,可以说,那其实是一座人工造的蛇山,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有一个精通机关风水的人对野人谷进行过精密的布置和格局的调整,使得整个野人谷就像一个极大的阵法,若是不懂这阵法的奥妙或者没有正确的地图,只会一步步走入他设置的陷阱中去。” “那到底是谁设计了这个阵法?”完颜肃蹙眉,看来事情比他想象得要严重得多,更可怕的是,他已经一步步走进了这阵法的中心,想要出去,只怕是难上加难。 冷长熙和秦玉暖相视一眼。 “我猜,是孙诚真。”冷长熙静静地道。 “怎么会是他?”完颜肃表示不敢相信,“你说过,他一直呆在塔姆尔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新回到兵器厂,如果是他自己设计的,他早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进来了。” “我看,回到兵器厂未必是他真正的目的,”秦玉暖慢慢分析道,“天才都是孤独的,既然他可以在天子的眼皮子地下在野人谷设置如此庞大的布局,他一定也在等着一个可以将他的布局解开的人,包括他后来逃出来,都是在挑战自己的布局,看自己能否逃脱他精心布置的阵法,最后他成功了,这让他内心更加孤独了,他觉得没人能胜过他,所以他一边给入谷的人制造着障碍和那些可怕的传说,一边等着一个真正强大的人可以破他的阵法,我猜,那年轻人手中的假地图也是孙诚真给他的,他就是想要看看,这年轻人够不够聪明,能不能看出破绽来,可惜,在如此诱惑的条件下,谁还能保持着那样清晰谨慎的辨察力呢?” “如果真的是他……。”完颜肃拖长了声音,“那他屋子里已经有关于这些阵法的破解方法,我立刻派人去搜他的屋子。” “不必了,”秦玉暖阻止道,“我已经将他的屋子都看遍了,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看来,他早就任何线索给毁掉了。” 完颜肃叹了口气,他是在为这一百七十人的命运担忧,一开始,当他得知冷长熙有把握能弄到整幅地图,出于对冷长熙的信任他才敢贸然前行,可如今却得知连地图都不靠谱。 “不过,他毁掉了线索却毁不掉习惯。”秦玉暖嘴角忽而一扬,露出的是十二分的自信,这个世上,从来不怕没线索,只怕无心发现。 “我和相公检查过,孙诚真的茶壶里是雀舌茶,就连茶杯上都浸出了雀舌茶的茶香,这说明他常年饮用这种茶,他屋外的竹篓里也有这种茶香,说明这雀舌茶都是他亲自采摘而来的,雀舌茶对生长环境极为苛刻,要有红土背风的湿润土层深厚的地方才可以,而这种土层又适宜生长毛竹,孙诚真年纪大了,不可能走得太远去摘茶,所以这幅带有毛竹竹林标志的地图,是最下面的一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水鬼出没 说着,秦玉暖便将这四分之一的地图归位,完颜肃欲阻:"你如何能肯定?万一错了呢?" “那四皇子你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呢?”秦玉暖用手摩挲着剩下三幅地图,她努力回想着在孙诚真的屋子里看到的一切线索,可惜,孙诚真为人精明,留下的信息少之又少,这雀舌茶,也只是因为秦玉暖在和沈寻做生意的时候接触过几回江南大茶商,略有耳闻罢了。 完颜肃很是担忧:“冷夫人,你可知道,你将这地图一摆,握着的,就是一百七十条人命。” “那又如何?”秦玉暖偏头,透过那白纱,都似乎可以看到她幽深的瞳仁,这个女人的眼睛明明已经不好使了,可却总能将人看得透彻无比。“若是我们徒徒留在这里,或者贸然行动,必定是死路一条,殿下,您应该弄清楚状况,此时此刻,你若是不信我,就没有人可以信了。” 完颜肃攥紧了拳头,看着秦玉暖找出的这幅四分之一的地图,摩挲在手中,许久才指着地图道:“这上头标有一座鹰嘴一样的巨石,明日,我便派人去找。” 只有找到正确的路线,才能安然无恙的前进,这是完颜肃如今唯一所想的。 从完颜肃的营帐里出来,太阳已经落山了,秦玉暖一出来就恰好看到守在帐子前的雅琪。 “你怎么在这?大晚上的,不冷吗?” “奴婢是怕夫人冷了。”雅琪乖巧地递过手中一直捧着的披风,替秦玉暖披上,暖和的双层披风带着雅琪胸口和手腕的温度。 “难为你了,特地想着给我送披风,还替我捂热乎了。”秦玉暖笑着看着雅琪,十分的赞许。 “这是奴婢应该做的。”雅琪低下头,看似不好意思,回了秦玉暖和冷长熙独居的小帐子,外头偶然有士兵在巡逻经过,山谷里的夜静悄悄的,比之那村子里头更加诡异几分。 冷长熙轻柔地替秦玉暖解开缚眼睛的白纱,替她小心地换上新研磨的草药,看着秦玉暖清澈得像刚洗涤过的宝石般的眸子,不由得叹了口气:“怎么总不见好?” “我用了陆无衣开的新方子,应该也快好了。”秦玉暖伸出纤纤玉手,摸上冷长熙略带胡渣的下巴,陆无衣这次是作为随行军医而来,在之前的毒蛇谷,多亏了有陆无衣在,挽救了不少被毒蛇咬伤的士兵的性命。 这次入谷,除开冷长熙、秦玉暖、陆无衣、完颜肃和毛姆五个人之外,全都以为是在找寻古契丹的宝藏的,只有他们五个人知道,这野人谷里头隐藏着比金银财宝还要珍贵无数倍的东西,那无比稀罕的武器和最先进的技术一旦被发现,将会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 正是对这样庞大的实力的渴望,将处在两个王朝政治权力中心的两个人奇妙地绑在了一起,完颜肃和冷长熙,如今他们是合作,可是一旦找到那隐藏在山野之中的兵器厂,一番争夺势必难免,冷长熙这一方看似寡弱,可实际上…… “谁又能保证完颜肃的一百多号人都能活着到藏宝之地呢?”冷长熙悠悠然地叹了一口气,立刻就听到外头士兵开始骚乱起来。 “有水鬼!有水鬼啊!水鬼杀人了!” 原来这小山坡后面原本有一处积水的小池塘,雨季的降水和山间的溪流都汇集于此,这也是完颜肃选择在这里安营扎寨的原因之一,可却没想到,依旧是状况百出。 秦玉暖和冷长熙立刻撩开帘子出了营帐,只看到水塘边聚集了黑压压的一圈人,他们都是完颜肃手底下的亲兵,可这些经历过无数征战的沙场老手却一个个惊恐地看着水池表面,似乎水面上每泛起一圈的涟漪都能让他们浑身寒战。秦玉暖和冷长熙隔得远远地站着,处在高地上的他们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水面的动静,冷长熙侧身护着秦玉暖,一边给她仔细描绘水中的动静。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巨大的水花一下迷了在场人所有人的眼睛,冷长熙紧盯着水面,对秦玉暖耳语道:“水中有一个人形的东西跃起来了,不,是人身鱼尾,她的尾巴上,还挂着一个人,或者,确切的说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又是一声水花,这人身鱼尾的怪物已经卷着那成年男子的尸体重新潜入了池水中,岸上立刻有人耐不住了,嘴里恶狠狠地放着狠话:“奶奶的腿的,这丫的不就是一条大鱼罢了,看我下去把她给捉出来。” “不可轻举妄动。”完颜肃出现在队伍的最后,厉色道,“我们北狄勇士大多擅于骑马而不会凫水之术,你贸然下去,只是中了这怪物的计谋。” “殿下,那可是与我们同生死共患难的副将啊。”有人愤愤地道。 提起副将,完颜肃的神情也微微一动,他这位副将的汗马功劳他早已铭记于心,更是有人喊道:“副将可是为了殿下您明早能喝到最鲜美的鱼汤才下池塘捞鱼的,殿下,求殿下答应让我们下去救副将上来,纵然不能挽救一条生命,能得到副将全尸好好安葬也愿意啊。” 冷长熙看着群情激动的士兵们,隔得老远,只用自己和秦玉暖可以听到的音量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孙诚真布局设计的精妙之处,他不用一群一群地费力地解决,只要一个个地杀,先是瓦解军心,然后便是造成领头者和属下的矛盾,属下必定要去救同伴,领头者为了大局已定不会答应,然后,便是打击士气,越是这样,以后的路便越是难走。” “攻人心?这招甚高明。”秦玉暖敛眉,透过白纱,她约莫还是可以看清那波光粼粼的湖水上泛起的浪花,今日的月光特别皎洁,像是替这晚上一场夺命之战埋下伏笔。 已经有两三个士兵不听完颜肃的指使跳进了湖水中,他们拼命用手中的刀刃敲打水面,或者用木棍在水中搅动,想要引起那水中怪物的注意力,可是湖面却突然宁静下来,波澜不兴。 不一会儿,一具尸体自湖水中浮了上来,那正是他们的副将。 秦玉暖听着冷长熙细致的描述,心里已经有了谱:“那人,定是先被杀了,再投入湖中的,不然,若是溺死,人死之前会拼命地挣扎,肺和口腔中都会灌入大量的湖水,一时半会是浮不起来的,一般先是沉在湖底,等尸体的四肢都被泡大了之后才会浮起来。” 冷长熙点点头,表示赞许。 就在士兵们七手八脚地将副将的尸体抬上岸来,突然有人指着湖面喊道:“你看,那怪物又来了。” 大家回望水面上,果然看到那鲤鱼似的大尾巴横扫过水面,于这浩荡的湖面上跃然而起,那银光闪闪的鳞片像是银子做成的,带着晶莹的水花,这样一番出场之后,怪物重新遁入水中,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岸边这群士兵游过来。纵然心中对着怪物有着无比的怨恨,可看着这怪物的架势,离岸边最近的那伙士兵依旧是打了个冷战,就连握着弯刀的手指尖都开始发起抖来。 冷长熙站在高地上,突然发话道:“所有人,在营地集合,点查人数!”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湖面上的涟漪突然消失了,那怪物立刻沉进了湖底,在场的士兵们都议论纷纷,难道当真是这位被四皇子尊为贵客的拓跋公子有什么神力,连怪物都怕他?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大家已经在营地集合待命,那位副将的尸体已经就地掩埋了,据搬运尸体的人说,那副将全身冰凉得可怕,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似的,纵然这夜里再寒冷,这湖水浸泡得人再透彻,也不可能凉成这样。 完颜肃的贴身侍卫点查完人数向完颜肃如实禀报,秦玉暖和冷长熙就站在旁边,清晰地听到侍卫的话:“总共一百六十八个人,都到齐了。” 完颜肃点头,他不知道冷长熙突然说要点察人数是什么意思,可如今他还要仰仗冷长熙手中的地图,凭借冷长熙的本事,他又不可能强夺,只能暂时听从冷长熙。 “你确定都到齐了?”秦玉暖突然一笑,她牵住冷长熙的手,让冷长熙带着她环绕了这一百八十个士兵一圈,继而笑道,“你们到的,都是男子,你可是忘了,除开我之外,我们当中还有一个女子呢,为何没到?” 这侍卫略微僵硬了一下,秦玉暖眉头一皱,忽而扬声道:“带我去营帐。” 完颜肃诧异地跟在后头,只得带着一队亲兵紧紧跟上,秦玉暖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去了帐子旁边的一顶三角小帐子,拳头粗的木棍简单地搭起,只披着一张土色毡布做屋顶,人若是藏在里头,定时无处可逃。 这是雅琪的帐子。 “进入,把里面的人给我带出来。”秦玉暖对着陆无衣吩咐道,里头立刻传来女子娇俏的声音:“谁啊,我在换衣裳,千万别进来。” 冷长熙嘴角扬起一丝邪魅的笑意:“换衣裳?哼。”说完,便是将手中的长矛高高地抛起,直接挑断了绑缚帐子的木棍,帐子顷刻朝后倾斜,里头的人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那是雅琪,可是她并没有像她说的那样正在换衣服,她的衣衫完好着,头发紧紧贴着脸颊,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雅琪,你的头发,为什么是湿的?”秦玉暖看着雅琪笑着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守护部落 面对秦玉暖的质问,雅琪露出一种万分防备的神态,可立刻,她的神色又淡然了下来,她慢慢地将湿漉漉的头发自脸颊处挽到后面,对着秦玉暖恭敬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刚才在洗头。” “洗头?”秦玉暖声音微微一扬,“北狄干旱,鲜少洗头,今日又不是什么大日子,你洗什么头?” “回夫人的话,今日是奴婢娘亲的祭日,奴婢想要替娘亲祈福,所以才沐浴。” “哦,这样?”秦玉暖笑着上前,踩着脚下的木头和做帐子的毡布咯吱作响,她伸手,将雅琪的手放在自己手掌心中,看似柔情的动作却让她雅琪浑身一颤。 “如果仅仅是沐浴,你何至于将自己的指尖都洗到花白了呢?雅琪,你在水里泡了多久了?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嗯?” 秦玉暖的话语犹如一道道勾人的毒钩子,撒在雅琪心头上,她再也忍不了秦玉暖的试探了,上头原本吩咐她一定要尽全力掩藏自己的身份,可如今,既然已经暴露了,她也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突然一下,雅琪快速地伸出手,目的就是秦玉暖的脖颈,冷长熙将秦玉暖往后一拉,护在身后,一柄长矛自己对穿了雅琪的肩头,速度之快让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雅琪一手握住长矛,作势要将这长矛从身体里拔出来,可惜冷长熙的力道不是不一般的大,雅琪试了几次,放弃了,垂下头对着冷长熙和秦玉暖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嗯?什么时候发现我潜伏在你们身边只是为了探听你们的情报的?” “很早。”秦玉暖语气悠然自得,她举起手来,解开绑缚在后面的丝带,取下缚住眼睛的白纱,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睛展露在这皎洁的月光下仿若能看透人心,若是秦玉暖不说,根本不会有人相信,此时此刻的秦玉暖竟然是半个瞎子,自然,雅琪也不信。 “你的眼睛?”雅琪指着秦玉暖。 秦玉暖垂眸:“早就好了,自我出了魔鬼城遇到陆无衣后,没出半个月就好了。若不是早就好了,我怎么会看到你趁着我眼睛看不见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对头传递情报呢?我一直都知道你有问题,才会继续扮瞎子扮下去,因为我还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何人指使你的?联系你的人,到底是谁?” “你不会知道的,”雅琪苦笑着,胳膊上的血流下来,伤口太大了,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她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雅琪的眼中突然凝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大气,“太阳神会保佑我们的,会让我们成功把你们这些觊觎宝藏的人给赶出野人谷的。” “看来你是守护宝藏的那一方,”秦玉暖蹲下身来,和负伤处在苟延馋喘阶段的雅琪保持平视,“你们信奉神灵,那应该是比较古老的部落之类的,你额头比北狄人要窄,你不是北狄当地人,大齐人?” 雅琪听闻只是不屑地一哼。 秦玉暖立刻便判断道:“你鄙视大齐人,所以你定然不是大齐人,我们在村庄那边扎营的时候,你一直对这个村庄有所敌意,你们以前爆发过冲突?是因为村庄里有人想要强行进谷吗?” 雅琪深知眼前这个女人是个可怕的读心专家,她不需要和你说话,凭借着你的表情和动作就可以判断出你在想什么,太可怕了,雅琪干脆低下头,不让秦玉暖看到她的任何神态。 “你在逃避?”秦玉暖偏偏头,“人逃避无非是两种情况,要么是别人说中了你的心事,而你不愿意透露,要么,便是你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让你更加难以面对,”秦玉暖微微一笑,道:“你们是生活在野人谷里的一个神秘部落对不对?五十年前因为大齐在这里设置了一个神秘工厂让你们的栖息之地受到威胁,你们和大齐军方发生过战争,却被赶到更加荒芜的地方生活,可你们一直借用你们神奇的巫术进行报复,这也是为什么大齐在野人谷的工程进展如此艰难的原因,甚至最后还请动了法师做法,待大齐兵器厂没落之后,你们本以为有好日子过了,却发现这里头的东西引来了更多人的觊觎,孙诚真的阵法是一方面,你们全体族人对野人谷的守护是让外界的人进入野人谷更加重要的原因。” “呵,你继续编,我喜欢听。”雅琪抬起头,她的脸色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呈现出一种灰白色,其实秦玉暖从一开始根本没想到这个层面,只是她在日常生活中对雅琪的观察发现,雅琪似乎有着自己独特的一种生活习惯,不像是北狄人人,更不像是中原人,秦玉暖甚至对古契丹和西夏那边的文化都进行了研究,最后只能做出这样的结论,雅琪从小就生活在一个独特的环境,那个环境有着自己独特的生活习惯甚至文字,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尚未被人发现的部落,好几次看到雅琪用一种神秘预言小声对自己手上的镶花银镯子进行祷告,秦玉暖更有理由相信,雅琪是一个生活在另一个未开发世界的人。 同时,她之所以能够确定湖里的人鱼就是雅琪,也正是因为那人鱼从水中跃出时,来自那手上银镯子的反光,阵法可以制造蛇山,可以制造迷雾,可是没办法制造如此真切的人鱼,雅琪,这个卧底在四皇子府多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了。 秦玉暖挑起雅琪的下巴道:“我不知道你的族人为什么不要你了,也许,你处心积虑地假扮人鱼杀人就是为了能重回部落邀功,但是你现在必须知道,你也害了一条人命,谁的手都不干净。” 秦玉暖站起身,冷长熙递给她一张干净的帕子让她擦干净手指上沾染的鲜血,她转过身,听到雅琪在她身后冷笑:“就算你全都猜对了如何?可是你永远都到不了你要到的地方,你只拼出了地图的四分之一,我告诉你,在野人谷里,走错一步就是死,夫人,我毕竟伺候你这么久了,提醒你一句,咱们的下场都会是一样的,只不过我走得早了一步,我在幽冥地狱等着你过来。” 秦玉暖微微侧头,露出半个脸颊道:“你手上的银镯子上镶的是杜鹃花,孙家那副地图上有一个标的物就是花海,你们的部落离兵器厂最近,所以孙家的那副地图就是最后一副,我之前的确只拼对了一幅,不过现在要谢谢你,我拼对了两幅了。” 雅琪一惊,忽而苦笑了一声,再一回头,雅琪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自己了结了自己。 在场的都是完颜肃的亲信,他们飞快地整理好了现场,将尸体拖出去埋了,又将倒塌的帐子收拾干净,完颜肃的脸色又青又白,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侧妃在喊您过去。”外头突然有侍卫来报。 “让她等着吧。” “这……。”完颜肃素来将娅苏看得极重,这侍卫也不知为何这次殿下会如此不在乎。 “让她等着!现在不是可以由着她耍小脾气的时候,大家的生死都在我的手上,她若是也想活下去,就给我端下博察尔济大草原的大小姐的架子。”完颜肃第一次这样严肃,侍卫一怔,立刻就回身禀报去了。 冷长熙阔步向前,看着完颜肃道:“若是殿下一开始就有这样的魄力,何至于让手下的人这样不服管教,在蛇洞的时候,还有在湖边的时候,一旦有人出事其他人只是一心想着去报仇,殿下,治国之心你有了,可是治军之道,你i还差点。” “我知道。”完颜肃冷冷地抛下一句,回头补上几个字,“以后我都不会了。” 是啊,让这样一个女人混进了四皇子府当了这么久的奴婢,当初还是看着她老实才选了她服侍秦玉暖,结果没想到却险些误了大事。 完颜肃看着被收拾殆尽的狼藉,对着部下下令道:“明日五更起床,全力搜索鹰嘴山。”说完,恰好走过秦玉暖身前,看到秦玉暖那眸光清亮的眼神,不由得嗤嗤一笑:“冷夫人好大的本事,居然也将我瞒得如此周全。” “不敢,”秦玉暖微微低头道,“是四殿下对自己的药太有信心了,还当真以为可以让我的眼睛永远好不了,我不懂医术,可是也能分得清,哪些药材是害人的,哪些药材是救人的。” 完颜肃略一震惊,他的确在秦玉暖治眼睛的药中动过手脚,可那只是在从大齐到北狄的路上,之后冷长熙执意要离开,他根本无从下手,忽而,他想到了一个人,娅苏。 完颜肃抬头看着秦玉暖,看着她只是淡淡地笑着,他不着痕迹地收起了脸上有些尴尬的笑意:“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至少,我们现在是盟友。”说完,便是离开。 陆无衣检查完周围现场,确定雅琪死前没有将什么有毒的东西留下,毕竟这种深山老林中又极为信奉神灵的部落总是好有着自己独特的药材和术法,不过看来雅琪似乎真的是被部落中的人赶出来的,除了她手腕上的那只银镯子,没有任何关于那个部落的东西。 “路程还没走到一半你们双方就这样剑拔弩张,日后动起手来,该如何是好?”陆无衣有些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上) 军队内讧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冷长熙侧身对着陆无衣道,“你的任务,只是制毒和解毒。” “你们当真觉得,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野人谷生活着一群神秘的部落?”陆无衣扬高了音调,“这里只活着毒蛇猛兽,哪里有人的踪迹。” 夜里的风阴森森的,吹得陆无衣猛地打了个喷嚏,冥冥中,他似乎觉得黑暗里有一双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仿若从地狱来的修罗,时时刻刻盯着他的喉咙,只待那么一刀。 “我们看不到的,就不代表不存在。”冷长熙回头对着陆无衣说道,凉薄的眼神透过着银色的面具,发出森森寒光。 “没错,”秦玉暖接着道,“你可还记得毛姆所说的,七年前他来到野人谷的场景,当时虽然产生内乱,可是唯独活了他一个人,他只要将尸体就地掩埋,甚至管都不用管,只让烈日曝晒,可他何至于要将尸体的内脏都掏出来,挂在树上?” “许是他编的,”陆无衣摇头,“毛姆本就不是一个完全可信的人。” “不,我试探过他,”秦玉暖沉下眸子,忽而抬起,瞳仁似古井般幽深宁静,“我曾刻意让他看到屠夫宰杀牛羊的样子,我命那屠夫特意将羊的肠子扯出来,挂在竹竿上,他当时的眼神,是十二万分的害怕,甚至开始发抖,若不是我站在旁边一定让他看着,他也许久逃之夭夭了,你知道这证明了什么吗?他害怕,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才会害怕,若真是他自己掏出了同伴尸体的肠子,他是不会那样害怕的,只能说明,七年前,在毛姆和同伴的内斗之后,有人将那些尸体偷走了,然后掏出肠子和内脏挂在树上,这是作为一种警示还是一种祭祀方式,我就不得而知了,我所能肯定的是,这个谷里一定有除了我们之外的人。” “我没空和你打这种猜心术,”陆无衣忽而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秦玉暖道,“冷夫人,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你这样会读懂人心了?仿佛你单从别人的动作和神态里就知道人们的内心想法,秦家三姑娘有了这样的本事,为何我从未听说过?” 秦玉暖轻声一笑:“若你活过两世,若你有一个深爱的人,决心要随他亡命天涯,生死相依,就会不知不觉地强大起来,不知不觉地调动你所有的本事,观人,观事,过目不忘,这就是我的本事,我只是不断地让自己强大起来罢了。” 陆无衣若有所思,眼神移滞于冷长熙身上,冷长熙眼神含着柔情,痴痴地看着秦玉暖,像极了年少公子动情时的单纯和痴迷,全然,不像那个叱咤风云的冷将军。 密林中的朝阳总是来得迟一些,昨夜一番闹腾后,秦玉暖只在帐子里浅浅地睡了两个时辰,被外头将士们收拾东西的响动吵醒,披着披风出来时,外头已经煮好了一锅白米粥,条件艰苦,带的许多干粮又都在和蟒蛇的搏斗中掉进了泥潭里,不能再吃,有眼力见的将士见到秦玉暖出来,立刻端上一碗白粥,上头还漂着一点菌类,应该是军中的将士自己去采摘来的。 “我相公呢?”未免节外生枝,秦玉暖在众人面前依旧缚着白纱,只是冷长熙特意将白纱减少了几层,让秦玉暖即便隔着白纱也可以看清楚。 “哦,拓跋公子一早便出去了,是跟着先前部队探路去了,应该快回来了。” 秦玉暖低声“哦”了一声:“那殿下呢?” 这士兵讨好地一笑,没有明说出来,只是将手肘往东南方的方向杵了杵,秦玉暖顺着这方向看去,恰好看到娅苏和四皇子完颜肃正在争执些什么,两人脚边还有一个倒扣着的粗陶碗,碗里的粥水洒了一地,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秦玉暖眯着眸子,完颜肃的表情是严肃的,像是在质问着娅苏一些事,娅苏神情委屈,想到这送粥的士兵还在自己旁边,秦玉暖只是回头轻描淡写了一句:“我眼睛不好使,你给我指了我也看不清。” 这士兵一窘,忽而马蹄声起,秦玉暖屏息,似乎都可以听到马蹄猜踏在青草上,折断青草根的轻微声响,伴着一股青草的香气,那熟悉的气息飞快地窜进了秦玉暖的鼻腔,昨夜缠绵的时候,冷长熙身上也正是这个味道。 他回来了。 恰此时,站在最高处的瞭望士兵也举起了旗子,高喊道:“他们回来了。” 经过前两场的惊魂,让这群人深深地觉得,在这个密林中,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如何?”完颜肃亲自替冷长熙牵过缰绳。 冷长熙跃身下马,拍了拍铠甲上的尘土道:“路子是对的,我们一路按着地图走,找到了鹰嘴山,不过那里有一道一线天,我们骑马过不去,就暂时先回来了。” 完颜肃蹙眉:“周围还有其他路子可以过去吗?” 冷长熙轻轻瞟了完颜肃一眼,道:“没有,仅此那一条路。” 没有其他路,一线天,不能骑马,这就意味着完颜肃等人要抛弃所有的马匹,没有马匹,不仅行路不方便,许多只有马匹才背得动的东西也必须抛弃。 沉吟了许久,完颜肃身边的一个大汉粗着嗓子道:“这峡谷这么大,怎么会只有这一条路子?殿下,你且就在这等着,我带着弟兄们再去找其他的路,马是我们北狄人的命根子,怎能说抛就抛。”说完,这汉子还当真转身纠集了几个玩得好的,对着他们怂恿道:“弟兄们,殿下待我们极好,现在也是我们报恩的时候了,不就是个破谷吗?谅它也不会有什么其他东西。” 这群人被这汉子怂恿得气势如虹的,手持着大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们这样贸然出去了,若是还能活着回来的话,我的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忽而,冷长熙一句冷冰冰的话浇熄了他们的一大半的热情。 “你什么意思?”这领头的汉子当即就不满了,“姓拓跋的,你别以为你是什么西夏贵族,是我们殿下请来的贵客老子就得把你当祖宗供起来似的,你能活着回来,老子自然也可以活着回来。” 冷长熙偏头,不理这无理取闹的汉子。 “可你若回不来呢?”突然一声严厉的呵斥阻断了这汉子牵马的动作,这汉子一回头,没料想这样严肃发话的人竟然是向来通情达理的完颜肃。 “殿下?” “我问你,若是你回不来呢?”完颜肃一改过去的谦谦公子模样,他眉眼振振,瞳孔里散发着一股临视天下的霸气,“然后这些将士们又群情激奋地要去找你?一拖再拖,一走再走,要到什么时候?我说过,拓跋公子是我府上请来的贵客,他的本事你们也是有目共睹的,既然他说了只有那一条路,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你们是我的属下,没有军令擅自行动,按理,应当是军法处置。” 看着完颜肃愈发凶光闪闪,旁边立刻有士兵涌上来替这汉子说话:“殿下,他也只是一时激动罢了,殿下就……。” “一时激动?”完颜肃斜眼看着这跪下的汉子,抬手便拔起身边侍卫腰间的长剑,直接朝着这汉子的脖子上砍去,一时间,鲜血四溅,看得人目瞪口呆,这还是他们那个亲民谦和的殿下吗? 完颜肃手起刀落,手法干净利落,沾了血的长剑被完颜肃重新递给侍卫,可这侍卫的双手竟然已经颤抖到接都接不稳的地步。 完颜肃环视了一周:“你们会怪我?怪我太绝情?太暴力?可是你们都要知道,你们不是一个人,你们是一个群体,我要做的,不是对一个人的生命负责,是对你们所有人的生命负责,这里到处是险情,我们留在这里或者不留在这里,我们走对了路或者走错了路都有可能会有人丧命,”完颜肃朝着那汉子的尸体狠狠一指,“下一个像他这样不服从安排的人,也会是同样的下场,你们若是有人有异议的,大可以从现在,扭头,离开,我不会怪你们,可若是留下的,就必须给我牢记军令如山这四个字。” 完颜肃说完,朝冷长熙瞟了一眼,看到冷长熙赞许的目光,心中添了几分底气,娅苏立刻抱着完颜肃的手臂第一个说道:“殿下,娅苏陪着你。” 完颜肃“嗯”了一声,可表情却不似那么愉快,秦玉暖知道,经过早上那一次,完颜肃和娅苏之间的感情已经有了裂痕。 半晌,军队中没有人离开,直到完颜肃喊最后一次机会的时候,才有三四个人推搡着出来。 “殿下,我们家里都有孩子等着我们回去,属下……。” “不必说了,走吧。” 这几个人先后踱着步子离开,经过秦玉暖身边的时候,只听到秦玉暖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要往回走,一直朝东,看到一个悬崖从悬崖上慢慢攀岩下去,千万不要走其他任何近路。” 也不知道这三四个人听没听到,等他们离去后,完颜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剩下的人,放弃马匹,能背的都背上,朝一线天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下) 生死一线 一百六十多人的队伍,吃食帐篷,锅碗水壶原本是由七匹马背着的,如今马匹不能进山,东丢西丢,每人身上都负重了不少,而那些被留下的马,老马便随意放生了,也不知道走不走得出这蛇谷,年轻些的,则是被士兵们给宰了,背些马肉在身上,能利用多少便利用多少。 宰马的人是含着泪杀的,北狄人将马看得极重,更甚于自己的生命,冷长熙看着这群人割马肉,卸马头的样子,也偏过头,他也知道这些将士心中的苦楚。 准备上路了,可偏偏有人觉得不公平了。 “等等,为什么我们每个人都要背这么多东西,拓跋夫人是女子,也就算了,可这位被传得有天生神力,神乎其神的拓跋公子为何只背了一柄破枪?”说完,这将士更是挑衅地将背上用阔叶包起的马腿扔到冷长熙脚下,教训道,“来,拓跋公子,你也将这马腿背上,咱们向来都是一视同仁的,瞧瞧,大家都最少的也背了两只马腿,我这是看你柔弱,护着你。” 这话一出口,就立刻引发了众人的哄笑,被讽刺得彻彻底底的冷长熙唯独保持着一种宁静,他慢慢地走近,直到站在这个起哄的士兵前面,手在胸前划拉一下,绑缚着背上那柄长枪的带子一下被解开,长枪轰然落下,恰好跌在冷长熙的手中,冷长熙将长枪举向前,一言不发。 这挑事的人还以为冷长熙是要和他单挑,这位拓跋公子的武功大家都是见过的,恐怖得很,他略微退后,喊道:“你要做什么?我不过说你一句,你居然要以武力相向。” “伸出手。”冷长熙阴冷冷的一句让这挑事的不敢违背,他颤巍巍地伸出手,还想问一个为什么,啪嗒一下,冷长熙将手放开,那长枪便直直地坠入了这挑事的士兵手中,这士兵被这长枪的重量猛地一压,整个人几乎都要被这长枪的重量给拽下去。 旁边的人立刻上来帮忙,顿时觉得这长枪重得可怕,似有千斤重,真是不知道这位又不及北狄勇士粗壮,也不及北狄汉子高大的拓跋公子是如何将这么重的兵器舞得霍霍生辉。 “嫌我背得少的,大可以和我换,我用这柄长枪换你两只马腿,如何?” 这柄长枪,可是比十条马腿都要重啊,这挑事的登时无语了,却也不好拉下面子认错,冷长熙也不追究,他斜睨了这在场的人一眼,拾起地上的长枪,转身就走。 “这拓跋公子不简单啊。”有人悄声感叹道。 “奶奶的不简单。”这挑事的士兵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他正是宫里来的那批人的领头的,想着自己是北狄大汗派来的,就算四皇子也多少要给他们一些颜面,之前四皇子一点外水一点便宜都没给他们且就算了,如今一个没有官爵没有功勋的莫名公子都可以如此羞辱他,他无法接受。 “你且就看着吧,老子一定把那姓拓跋的手中那柄破枪给抢过来。” 长长的一列队伍行到这窄窄的峡谷前,湿冷的风从峡谷里头吹来,带着湿润的水汽,完颜肃深吸了一口气,下令将士们全速前进,尽快穿过这狭窄的一线天。 一线天不愧是一线天,最窄的地方仅容一人通过,因为山壁高大,遮天蔽日,里头极为阴暗,走到中途,大家不得不点起火把才能勉强前行,这一点不要紧,这周围一亮,才人人看清这山壁上,竟然还爬着一条条光滑的黑色的肉虫,每个都有食指那么长。 “天呐,这是什么东西。”北狄多干旱,许多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处在湿润地方才有的爬虫。 “所有人,不要碰到岩壁,这是水蛭。” 水蛭是个十足的吸血虫,一般半截指头长的水蛭吸饱血之后可以鼓得像白面馒头那么大,北狄士兵都没见过这个,惊恐的眼神难以掩饰。 “呀,我被吸住了。”其中一个士兵大叫到,他一边叫,一边慌乱地后退,无论冷长熙如何安抚他,让他暂时冷静下来他都做不到,这士兵使劲拍打着落在他脖颈处的一只水蛭,谁知这水蛭的抓力惊人,一边吸附在这人的脖颈上,一边拼命地吸血,看着看着就鼓起来了,这士兵慌忙挣扎,却猛地地撞在了岩壁上,本来静静地趴在岩壁上的水蛭瞬间被激活了,朝着这士兵裸露的皮肤处蠕动了过来,不一会儿,这士兵的全身就爬满了水蛭,有的水蛭直接往头盔和衣服里钻。 这士兵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可旁边没有一人敢上前帮他,甚至都躲得远远的,而同时,凌空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听着有几分熟悉,应该是之前那三四个准备提前回去,打退堂鼓的人的声音,声音来自悬崖上方。 秦玉暖心中暗叫不好,看来这四个人还是没有听从她的建议,依旧是走了近路。 果然,砰的一声,一声巨响传来,就看到高空坠落的三四个身穿铠甲的战士,正是那四个人无疑了。 只是这一线天上宽下窄,这四个人坠到一般就被卡在了岩壁中间,岩壁最上端还挂着半截断桥,看来是这四个人偷懒看到这有断桥,根本没听秦玉暖的话。 四个人挂在当空,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还砸落在这突兀的岩石上,大抵是去了半条命了,立刻,这岩壁上的水蛭纷纷朝着这四人的尸体围绕过来,贪婪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大餐。 冷长熙微微蹙眉,喊道:“所有人,全速前进。” 话语才落,方才被水蛭包裹的士兵就已经被水蛭吸干了血,空空的铠甲里头就只剩下一副白骨,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 后头的士兵怕了。 “怕什么?”冷长熙指着这地上的铠甲和白骨道,“踩着过来。” “他是我们的兄弟。” “兄弟?”冷长熙冷笑道,“既然是你们的兄弟,那刚才他出事的时候你们有一个人冲上去救他吗?” 届时,恰好有一只水蛭从岩壁上突然脱落,眼看就要掉在秦玉暖身上,冷长熙出手,用短匕首飞快地将这水蛭在空中就斩成两截,继而厉色道:“若不想像他一样变成白骨,就全速前进。” 队伍终于还是缓缓移动,大家听着马靴踩在自己兄弟的白骨上的声音瑟瑟发抖,可另一方面,又十分庆幸被水蛭围攻的不是自己。 “阿察,我看这姓拓跋的不简单啊,你看到他刚才那一下的没?我几乎都没看到他拔出匕首,那软虫子就已经被他砍成两半了。” 这个叫阿察的正是之前立誓要夺走冷长熙手中长枪的大汗,他的眼中透露着阴鸷,实不相瞒,刚才那个被水蛭围攻的士兵,原本走得好好的,就是被他推出去的,他看不惯那个人已经很久了,早就想解决了他,他阿察向来没有达不到的目的,对于冷长熙这样的对手,他也不会有丝毫退让。 “你就看着吧,待会等咱们出去安营扎寨的时候,我不仅要抢走他的长枪,我还要让他身不如死,敢在老子面前吆三喝五的人,还没出生呢。” 部队小心翼翼地走出了一线天,许是刚刚经历过了死亡,大家都沉静得很,天色也不早了,找了一处空旷地安营,因为所有的帐篷都被遗弃在一线天外,只能勉强露天过夜,秦玉暖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摊开那几幅地图端看,只找出了第一幅和第四幅,还剩下两章地图无法确认顺序,而如今,第一张地图已经快走完了,这将是一个困难的抉择,她的选择,将决定一百六十多个人的命运。 冷长熙远远地看到他的小刺猬有些愁眉苦脸的,端了碗稀粥,独自过去,秦玉暖正是看得仔细的时候,忽而见到一个人影靠近,下意识地将挂在脖子上的白纱戴起来,对大多数人来说,她只是一个眼睛不好使的拓跋夫人,而不是精通谋略的秦三姑娘。 “是我。”冷长熙轻柔地唤了一声,放下手中稀粥,冷长熙将秦玉暖往自己怀中搂了搂,轻轻在秦玉暖的额头一吻,带着湿濡濡了水汽和柔情,一下就让秦玉暖沉醉了,明明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每每面对他,秦玉暖还是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似的。 “在想什么?” “地图,”秦玉暖接过稀粥,滚烫的稀粥已经被冷长熙吹凉了,里头藏着好几块鲜嫩的马肉,秦玉暖一边看着地图,一边用手指在冷长熙胸口前画着圈,“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走了。” “不急。”冷长熙掐了掐秦玉暖那依旧水嫩的小脸蛋,只是秦玉暖最近瘦了许多,已经不如过去那么肉感十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想。” 秦玉暖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豁达了。” 冷长熙凑近了一些,热气喷薄在秦玉暖敏感处:“大抵是因为和你在一起,一切都没那么可怕了。” 两人正是耳鬓厮磨之际,篝火那头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糟了,这粥有毒。” 紧接着,就看到下午还暗暗许下诺言要冷长熙好看的阿察倒在地上,手边是喝了一半的粥碗,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发光的湖 稀粥有毒? 秦玉暖条件反射般地看了看已经被自己喝了大半的稀粥,冷长熙更是紧张地握紧了秦玉暖的脉搏,所有人中,喝了粥的只有阿察和秦玉暖两人,其他人安然无恙,陆无衣正在替阿察诊治,眉头紧皱,最后得出结论,这粥里头有着剧毒断肠草,只要很少的分量就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暴毙而亡。 冷长熙只觉得心口猛烈地一阵抽搐,他想招了陆无衣过来替秦玉暖诊治,却被秦玉暖给拦住了。 “你刚才把了我的脉搏,可觉得有任何异常?” 冷长熙冷静下来,细细想后道:“没有,脉搏平稳,平滑有力。” “同样是喝了粥,阿察出事,我却没事,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有人单独在他的粥碗里下了毒,那是别人想害他,要么,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是他想害别人,长熙,你觉得,是哪种?”秦玉暖微微一笑,晶莹的瞳仁带着睿智的光芒。 冷长熙怕秦玉暖饿坏了,早早地就守在锅边替秦玉暖盛了一碗,大家都不知道这位拓跋夫人已经先享有口福,一直以为阿察是第一个喝的,互相警告之间,秦玉暖已经偷偷地将手边的粥碗泼到了身后的大石块后。 “怎么了?”冷长熙随意地将长矛斜挎在身后,貌似才发现这边的异样。 连完颜肃都被惊动了,他没想到如今所剩不多的粮食竟然还出现了断肠草这样的剧毒。 “有人中毒了。”完颜肃直起身子,看得出,最近的他憔悴了许多,脸上挂满了忧愁,“初步检验是这稀粥有毒,我已经命人将所有的稀粥都倒了,陆大夫正在检查马肉和大米,希望那些都没事。” 而同时,三四个士兵正在努力地将阿察给抬起来,搬到一旁的阴凉处歇息,陆无衣刚才已经替他针灸了,说是要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偏偏这阿察生得极为高大雄壮,三四个普通士兵根本抬不起来,这时恰好有人看到冷长熙过来了,连忙唤道:“拓跋公子,来打把手,我们几个都抬不动阿察,拓跋公子天生神力,一柄长枪都那么重,定能轻而易举地抬起来。” 似挑衅,似求助,总之围绕在阿察身边的人听到有人这样说,都是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来,让冷长熙过来。 冷长熙将长枪缠好在背上,黑色的靴子踩在湿软的下过雨的土地上触感极好,他慢慢走来,看了地上的阿察一眼。 “瞧,拓跋公子,就在那,你只管将阿察放在那个阴凉地就好。”顺着这士兵的手看去,是一个极为僻静的小山坡的背面,那是大家露营的地方。 “好。”冷长熙微微一笑,伸手拽着阿察的腰带,一运气,便就轻松地将阿察举过了头顶,扛在肩上,朝着目的地走去,越走人越少,直到到达那偏僻的半山腰,冷长熙才是慢慢将阿察放下,嘴里却突然溢出冰冷冷的话语:“我偏偏是奇怪了,若是身子不舒适,更应该找一个人多的地方可以随时照料,却偏偏,选了这么个阴凉地。” 听闻此话,冷长熙背上的阿察突然一睁眼,明锐的眼神似被擦亮的铜镜,他一下翻身从冷长熙身上跃下,正是要拽住冷长熙的衣领,准备给冷长熙好看,可伴随着嗖嗖两声轻微响动,冷长熙忽而用力将阿察拽到地上,用胳膊压着他的身子,让他保持着匍匐的状态,同时,冷长熙谨慎地看着周围,而湿润的泥土上,正端端正正地插着两只表有特殊花纹图案的短箭,箭尖是一种诡异的红色,似乎是一种特殊的标志。 若不是冷长熙刚才将阿察给压倒,那么这两支短箭就不是射在地上,而是射在阿察的心口,阿察摸了摸这短箭射入泥土的深度,已经可以判断,这若是射在人的身上,恐怕连箭头都摸不到了,冷长熙,居然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在知道自己要害他的前提下,救了他一命。 冷长熙倒是无意顾忌阿察的内心活动,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忽而听到前方三丈开外的灌木丛动了动,他起身欲追,可方才看到的那一抹棕色的身影已经无影无踪。 冷长熙大抵已经猜到,这应该就是守护在野人谷的神秘部落,他们身穿和丛林颜色相近的衣服,以便于他们在丛林中捕杀猎物,隐藏自己,这是好消息,起码说明,秦玉暖的猜测是对的,可也是个坏消息,这证明了,这偌大的丛林中,有一伙人正在默默地监视着这一队军队,而且还企图杀了他们。 这个人只射了两支短箭便飞快地离开,很有可能是要去通风报信,考虑到这一点,冷长熙决意找到完颜肃商量,趁夜色赶路。 可冷长熙方要离开,身边的阿察却是突然抱着他的大腿情真意切地道:“多谢拓跋公子救命之恩,阿察无以为报。” 冷长熙低头瞥了阿察一眼,这个北狄汉子也说不上恶毒,只是性子太过着急,虽然有着一身好功夫,可是全用来打架玩霸道上,这一点,让他不喜,更何况,他可不是没看到,那个被水蛭围攻的士兵是如何被阿察给推出去的。 阿察以为冷长熙没有听到,进而更大声地喊道:“阿察以后愿做牛做马,以报拓跋公子恩德。” “不必了,”冷长熙动了动被阿察紧紧的大腿,“你把我的腿给放开,就算是报恩了。” 阿察一愣,一松手,冷长熙已经快步朝着篝火走去,完颜肃正坐在篝火旁替娅苏舀着刚煮好的疙瘩汤,秦玉暖坐在旁边烤火,见到冷长熙快步而来,完颜肃下意识地便站了起来。 “阿察怎么样了?”完颜肃问道,“当真是辛苦拓跋公子了。” “装的罢了,”冷长熙言简意赅地解释完那边的情况,严肃地道,“殿下,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继而,听冷长熙解释完原因后,完颜肃的眉头再次凝了起来,似乎自从他进入这野人谷之后,他的眉头就没有舒坦过。 “当地部落熟悉地形和天气,利用夜间黑暗雾大作案的可能性极大,不得不防。” “可即便如此,”完颜肃有些犹豫,“可夜间行军,也是兵家大忌,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剩下的路该怎么走,拓跋夫人只拼出了第一幅地图和第四幅地图,中间的路线,才是关键。”完颜肃总是会考虑许多东西。 冷长熙看着秦玉暖,两人眼神间已经在互相商量。 “其实,也不然,”秦玉暖默默开口道,“我比对过剩下两幅地图的不同,仅此于在一个叫荧光湖的地方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荧光湖地势开阔,又有水源,我们可以暂时躲避到那儿,明日再做打算。” 说话间,风吹过周围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总感觉似有人慢慢走近,就连松鼠在树林枝桠间扑腾的声音,也像极了人踩断枯枝的声音。 冷长熙盯着完颜肃,目光坚定,不一会儿,完颜肃果断下令:“所有人,收拾营帐,连夜赶路。” 刚才那一锅米粥因为阿察的恶作剧全都被倒掉了,这一锅疙瘩汤大家都还没尝个尽兴又要求继续赶路,难免有怨言,这一回阿察倒是没有闹事,反倒是十分老实地跟在队伍最前头,甚至带领着自己几个跟随者,安抚那些疲惫不堪的人。 秦玉暖很是惊异阿察的变化,她凑在冷长熙身旁,悄声问道:“你对这个汉子做了些什么?” “不知道,”冷长熙无辜地撅起嘴道,“可能他脑子刚被驴踢过吧。” 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驴子! 天色已然昏暗,唯有这一列孤单悠长队伍在慢慢赶路,为了过一线天,完颜肃命部下丢弃了许多火把,如今大家只能用粗木棍包裹着一层破布条子,再淋上一层从马肉里提炼出来的微少的油脂且做火把,冷长熙走在最前面一列,完颜肃与所有人一样,都是步行。 而远处,已经渐渐荡漾起一片泛着蓝色荧光的波澜,再走近,似乎都闻到了水的味道。 那,便是荧光湖。 荧光湖并非浪得虚名,只因为这湖中生养着一种独特的微生物,每每到夜间就会绽放出蓝色的幽冥的神奇的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块宝蓝色的宝石,犹如仙境一般。 “荧光湖到了!”在最前头的探路的侦察兵朝后面的队伍挥舞着旗帜,后面的人立刻就精神了,因为完颜肃说过,走到荧光湖就休息。 “等等。”冷长熙突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阿察甚至还在后头阻止大家一起保持安静,就连那最前头的侦察士兵都一动不动。 空气似乎凝结了,大家都等着冷长熙的动静,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冷长熙已然成为了这一百六十人的领头人。 “出来!”冷长熙突然迈开长腿超前迈了一大步,同时将后背上的长枪拔出,朝着山坡另一边方向就猛地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摄人心魄 冷长熙的长矛是玄铁制成,削铁如泥,一柄长矛刺过去,鲜血便是飞溅而出,走在最前头的侦察兵,连忙一闪,半只胳膊还是被溅上了血迹。 阿察第一个冲杀过去,确定周围一切安全之后,检查了这个被刺中的身穿褐色粗布褂子的成年男子,冷长熙一柄长矛直接刺中了他的脖颈处的动脉,才会那样鲜血四溅,貌似这成年男子还没死绝,阿察眯眼,一脚朝着这苟延残喘的男人面门踩了下去,听得一身血肉揉捏在一起的脆响,这人彻底断了气。 这人身上穿的深褐色粗布衣裳正是和冷长熙在山坡上见到的一模一样,可以判断这便是那神秘部落中的成员,此人头发散乱,堪称污垢一团,脚踝上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像是被什么猛兽咬伤的咬痕,想必,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落后于其他人,还留在荧光湖了。 “可惜了,”完颜肃上前叹息道,“若是留一个活口,还能知道后面的路线该怎么走。” 完颜肃这么一说,将士中便是又不少人开始默默埋怨冷长熙太过武断,就这么把人给杀了,唯独那最前头的侦察兵对冷长熙感恩戴德,几乎就在冷长熙出手的一瞬间,他清楚地感受到身后一阵阴风,而这个死人手中紧握着的一把用牛骨头磨成的骨刀,证明了他当时的直觉,若不是冷长熙救他,那么近的距离,他必死无疑。 “未必。”秦玉暖忽而上前,抛出系在手腕上的一根丝绳,伸出手指捏在一端,另一截垂在风中,“看这个丝绳飘起的方向,朝向哪里?” 完颜肃方想作答,可是却发现带来的磁石突然在这荧光湖前失去了指向性。 “这是怎么回事?”完颜肃端过将士手中的磁石,正中间的磁铁做的弯柄勺子正在毫无目的地打着转,停都停不下来。 “这湖水有古怪。”立刻有人道。 “罢了。”完颜肃将手中磁石搁在一边,这野人谷,什么地方没古怪了。 “未必要磁石才能指路。”秦玉暖微微侧过头,她那恍若玉神般的鹅蛋脸浸润在月光里,在荧光湖盈盈蓝光的照耀下,似一朵发光的云彩,让人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长熙,湖边风大,你且看我手中的绳子飘扬的方向和这个男人衣服的前后襟。” 冷长熙随手翻看了一下道:“前面有沙子,后面倒是很干净。” 荧光湖外一圈是细细柔柔的沙子,这样的湖在这种森林地区绝不常见,可也就是因为这些沙子,秦玉暖可以知道不少东西。 “这便行了,这说明,这人是逆风而行,殿下,你只管让士兵们顺风而行便是正确的方向。” 当真这么简单? 完颜肃似乎有些不相信秦玉暖如此果断的判断。 秦玉暖耸耸肩:“除此之外,殿下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是啊,如今四面楚歌,最好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完颜肃当即下令,让所有士兵沿着湖水,顺风而行,而这个神秘部落的人的尸体,也被沙子匆匆掩埋了,阿察很是主动替冷长熙做事,自从冷长熙救了他之后,他对冷长熙的态度可谓是天壤之别。 荧光湖的湖水湛蓝湛蓝的,带着蓝色的浮游生物的水波温柔得像女人的指尖,在拨弄着这宁静神秘的湖水,湖水似镜,借着月色,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将士们都走累了,不少人在湖边行走的时候都忍不住用水去舀一捧这清凉解渴的湖水,就连走在最前面的完颜肃,看着这湖水都似被勾了魂似的,太美了,美得和仙境似的。 秦玉暖眼睛被一层白纱遮挡了,只觉得眼前蓝盈盈的,倒是没觉得什么异样,可陆无衣,却是突然耸了耸鼻子道:“这湖水怪怪的。” 突然,队伍中有一个士兵直接朝着湖水最深处冲了过去,嘴里还不断地大声喊着:“儿子,阿爸来了,阿爸来救你,不要怕。” 这士兵一下奔出去,立刻有人拉住他,也不知道这士兵哪里来的力气,使劲挣脱了抓着他手臂的两人,神情恍惚的朝着湖中心去了。 冷长熙向前一步,完颜肃慌忙指挥,唯有陆无衣神情自若地道:“此人双目无神,意识飘远,很明显,他的魂魄已经被这湖水夺走了。” “什么意思?”秦玉暖偏头问道。 陆无衣略有忌惮地看了一眼这发着蓝光的湖水,极力克制自己不要被这水中的蓝光所迷惑:“先父曾经诊治过一个病人,此人自从出了一趟远门之后便一直相信自己死了多年的妻子还活着,还说自己看到他了,当地人当他是中了邪,将他赶了出来,唯独他八十岁的老母亲苦苦哀求我父亲替他诊治,父亲花了好些功夫也没能诊断出原因,这既不是癔症也不是精神失常,直到某一日,这人不知为何向我父亲道出了原因,他说他在北方很远的一个地方看到了一口湖水,在湖水里,他很神奇地看到自己当年和妻子相敬如宾的样子,为了能时时刻刻看到妻子,他时常出远门,每年总要到那湖边去一次,可知道某一天,他再也不能在湖水中看到自己的妻子,他便一直坚信,他的妻子从湖水里爬了出来,要回来找他。” “湖水中见到妻子?”秦玉暖蹙眉,“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陆无衣忽而轻笑了一声道,“反正从他的口中是说,那口湖水能将人最深处的秘密和渴望照射出来,不过因人而异,有的人能够在湖水中看到自己多年的梦想实现了,有的人则是看到那些一直被瞒着的秘密,不过,这只是传说。” 冷长熙一直在前头默默地听着二人说话,等到他们说道这里他才转过头来,手指朝着湖水中那群神思都有些颠倒的士兵们说:“你看看他们,还会觉得是传说吗?” 湖水中,最开始喊着要找儿子的那个士兵已经走到了齐腰深的地方,嘴里还不断地念着儿子的名字,而那些想要去拉住他的人却都面对湖水,做出十分怪异的动作,或喜或悲,个个沉浸其中个,不能自拔。 夜里,一群人在湖水中群魔乱舞,念念有词,似乎,连这风都诡异了起来。 完颜肃派人整理队伍,可是还是没有任何效果。 “娅苏,别看。”完颜肃看到站在湖水边的娅苏突然眼神也凝重起来,似飘忽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谁料娅苏突然慢悠悠地回过头来,指着湖水中自己的倒影道:“殿下,你看,我们的孩子也回来了。” “娅苏!”完颜肃大声喊道。 秦玉暖知道娅苏一年前曾有过身孕,但不知为何,仅仅到了第三个月的时候就毫无预兆地小产了,为此娅苏沉默了许久,这湖水,果然不简单,它似一个能读人心术的魔鬼,将你心中的每一丝渴望都读得透透的,可这也是最可怕的,因为它已经将你的思想完全控制,就像是赌博上瘾的人,日日都想进赌坊。 完颜肃本想去拉住娅苏,谁料被娅苏一下拽到了湖水前,还被她强迫着低头看着湛蓝的湖水。 “殿下,你看啊殿下,我们的孩子,一岁了,可不可爱。” 完颜肃欲要挣扎,却又怕伤害到娅苏,此时冷长熙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将完颜肃从娅苏的怀抱中一拽,又将娅苏扯到后面。 娅苏被这样大的力道一扯,险些摔倒,幸好倒在了秦玉暖的怀中。娅苏大口喘着气,过了许久才恢复正常。那边的队伍由完颜肃的另一个副将正在整理,那个喊着儿子的士兵已经走入了湖中心,眼看着湖水都要淹没他的头顶,他还在不停地呼喊着儿子的小名。 “长熙,我们该走了。”秦玉暖突然发现冷长熙站在湖水边一动不动,似一尊雕像,莫名地,秦玉暖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湖水已经浸湿了冷长熙的裤管,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毫无觉察地,冷长熙又向前走了一步,秦玉暖忍不住走到冷长熙身边,冰冷的湖水刺激着秦玉暖的小腿,她轻轻摸上冷长熙的手,冷长熙的手,居然比这湖水还要冰冷十分。 冷长熙眼神怔怔地看着湖水,只感觉那波澜荡漾的湖水中似乎开始展现出一幅神奇的画面,出手可碰,可他的耳边,却是嘶喊和兵器相撞的杀伐声。 忽然,湖面上泛出一大块的红色,冷长熙被吓得略微往后挪了一步,虚惊一场的是,这出现的,只是一个身穿红色霞帔喜服的女子,她俏皮的眼睛炯炯有神,对着对面那个身穿铠甲的男子行了一个礼,这礼数中,颇有皇室风范,而她身边站的,竟然就是冷长熙的名义上的父亲,宁王。宁王曾今护送长公主去西夏和亲,难道? “多谢将军出手相救。”长公主对着这所谓的将军极为客气,却没想到,这将军开口便是一句:“大齐的长公主?我替你杀了这些企图杀你的人,你是不是该有些回报?” “这?” “代价不高,我只要你陪我一晚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公主秘史 这人的眉眼微微上翘,带着一丝女人的诱惑和妩媚,他的模样生得这样绝美,可偏偏是个男子,而且,还是个出口放荡的男子。 “放肆!”幻境中,宁王约莫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意气风发的样子,面对这个不知名的将军对大齐公主的出言调戏,他显得愤怒异常。甚至抖动着手中的长剑,朝着这银色铠甲的人放话道:“你要为你自己的话付出代价。” 一番厮杀,刀光剑影之中明显可以看出这身穿银色铠甲的人对宁王的手下留情,可宁王反而更加咄咄逼人,直到这银色铠甲一闪,宁王一个没注意,活活趴在地上。 这银色铠甲的微微一笑,邪魅的笑意带着一种飘逸的隽秀,这个美得似绝世美人般的男人一个眼神,似乎都可以将人击倒。 常人,应该是避之不及的,可偏偏长公主却是一副欣然好奇的模样,她歪着头,似一个好学的学生问着私塾里的先生:“你长得真是好看,你叫什么名字?” “好看?”这银色铠甲嘴角向上一扬,“都这个时候了,你不关心自己的安危,还在关心我好不好看?”这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些鄙夷的神情在,他最讨厌这样过分关注容貌的女子,他的身边,有太多这样的女人。 “不,我只是知道,你不会杀我。” “我看你是在大齐的皇宫里头养尊处优,无所顾忌惯了。”这人操起手中的银月弯刀,这是和他身上的铠甲一样的质地,一样的颜色。 弯刀已经碰到了长公主发尖,可她的眼睛依旧澄澈得似一潭湖水:“你若是要杀我,你又何必救我呢?”长公主灵敏的眼珠子提溜一转,会说话似的。 “有意思。”这银色铠甲的男人转身上马欲走。 “你还没告诉我的你名字。”长公主追在他后面喊。 “我姓景,叫景东华。” “景东华?”长公主在嘴里念念有词,而旁人听闻这三个字,已经是耳目变色,倒是一个孤陋寡闻的嬷嬷贴在宁王的身边问道:“这个景东华是谁?” 宁王嘴角猛地一抽,略有哽咽地道:“西夏的太子。” 景东华已经驾马离开,只是离开的那一句:“大齐的长公主,要记得,你今天晚上,是我的。”这一句,生生地刺痛了所有送亲队伍的心,这可是大齐的最高无上,身份尊贵的公主,居然被未来夫君的儿子如此调戏,这若是传了出去,名声不保。 “你们所有人,都要对刚才的事情严格保密,半个字都不能透露,不然,你们就会和你们那些和贼匪搏斗中牺牲的同伴一样,下场只有一个。”宁王威慑着在场的那些奴仆和送亲的礼仪队伍,他朝着地上那些死去的宫人们瞥了一眼,对着幸存者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长公主,一直都是宁王心尖尖上想要保护的人,这次也不例外。 画面一下就切换到了傍晚,长公主和一众随从歇息在驿馆,因为这次贼匪的袭击,送亲的队伍损失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人,夜间守卫虽然少,可每一个都被宁王精心叮嘱过,一定不能让任何人进入长公主的房间里,他依旧记得那西夏的太子临走前的话语。 可偏偏,防贼望防家贼,似乎是故意的,长公主睡觉的时候特意将对着床头的窗户打开来,月光静静似洒进来,而不仅仅是月光进来了,那犹如月色般美妙的人也进来了,那一晚,两人独处,却并没有发生让宁王担心的那些事情,景东华只是带着长公主骑马绕着月牙山转了一圈,踏着朝霞的影子回来了。 “你明天还来吗?” 景东华笑了笑:“明日是父皇寿辰,我脱不开身。” “那你后天还来吗?”长公主的语气带着些稚气,让人十分喜爱。 景东华偏偏头,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已经黏上我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主动黏着我的女人,不过,你是例外。” 就这么一句,长公主已经是羞涩地低下了头,暖暖的风从她的脸颊吹拂而过,留下了一片片犹如火烧云般的绯红。 景东华凑上前,邪魅地一笑:“不过,我若是下次再来,就不仅仅是带着你骑马这么简单了,我会干坏事的,很坏很坏的事。” 之后的日子,两人便犹如神仙眷侣一般,只是景东华始终没有做那些很坏很坏的事,他们当真仅仅是骑马聊天而已。 直到某一天,婚期临近。 “他们说我会是你父皇的女人,怎么办?我还能见到你吗?”长公主出嫁时虽然已经十七,可是因为太后和皇上精心的呵护,长公主无论从身子还是到心灵都是无与伦比的纯净,想一块打磨无数次的水晶,清澈明亮。 “可以的,”景东华眉眼微微一簇,可语气却是甜蜜如糖,“你若是想,可以天天见到我。” 第二日,迎亲队伍又发生了一次劫匪抢劫。 只是这一次,是景东华策划的,他带着长公主到了月牙山,蓝天白云,翠绿翠绿的山体像是嵌在这幅风景图中的一枚翡翠,让人爱不释手。 不知为何,冷长熙看着这座山只觉得分外熟悉,似乎就在不久前见过一样。 景东华将长公主藏在了一个小茅屋里,这里没有人能够进来,一是这里山体偏僻,只是因为过去景东华曾在这里跟随一位高人学习过武艺,知道这条小路,随着高人去世,这个世外桃源便成了景东华一人的秘密,当然,如今是大齐的长公主和景东华两个人的。 也许,对于长公主来说,这并不是一个要费心保守的秘密,因为自从她进了这个山谷之后,她便再也没能出去。 就在这里,两人情投意合,私下拜了天地,三个月后,长公主的小腹已经开始微微隆起,那是在酝酿着一个新的生命,也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为了兼顾两头,景东华向来都是早出晚归,每隔几天,他就会在大家看着他进了太子行宫后从后门骑着千里马赶到月牙山去找长公主,在长公主心中,景东华已经是她的丈夫,而长公主,亦是他景东华最爱的女人。 直到某一天,天色有些阴暗,天边的乌云将枝叶纵横掩映的山间衬托得更加可怕,四处都笼罩着一股不祥的预兆。 “如今京中大乱,四子夺嫡,清河,我不能再陪你,三天之后,我会派一个可信的人和一个接生婆来照顾你,他们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定然会照顾好你,你只管等着我回来,我还要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给他取名字,若是女儿,就向你学诗书礼仪,若是男儿,我便教他习武驾车,若我能成功,你将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而我们的孩子,也将会是西夏的第一个皇子或者公主。” 话语总是很美好,可景东华这一走,便是三个月,更可怕的是,景东华派来的那个嬷嬷看着老实,却将长公主的孩子一生下来便偷偷抱走。 “夫人,你太傻了,像太子那样地位的人,怎么可能接受你这样一个残花败柳。” “我并非残花败柳。” “可是你已经被许配给先皇,便是为人妻,你如此不知廉耻,难道也要太子跟着你受罪吗?为了名声,太子也只能如此,你切莫怪他。” “你说的是先皇?你用的是‘先皇’这两个字?你告诉我,难道西夏的皇帝已经死了?”长公主素来心地纯良,所处的朝代也恰好是大齐最为安稳的时代,她无法想象改朝换代,君主更换之间的残忍和血腥。 “是啊,夫人,你还不知道吗?”这嬷嬷笑得张扬而肆意,“我们的太子,不,应该说是我们曾今的太子,现在已经是皇上了,登基大典早在七天前就举行了,册后大典也在四天前完毕,夫人,西夏皇后这个位置,你怕是无缘了。” “不可能。”这嬷嬷的话字字诛心,可长公主却还在心里头抱着最后一丝念想。 “夫人,不可能也是可能了,就让奴婢送你上路吧。”这嬷嬷手一抬,一直藏在袖中的短匕首露了出来,匕首的光芒寒冷已经足以将陷入绝望的长公主杀死三百回。 “清河。”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是宁王带着十几个亲兵冲了进来,自从长公主失踪之后,西夏这边和大齐曾经派了无数人力来寻找,都一无所获,在大齐民间都只道是这长公主在和亲的路上被劫匪杀害,说是杀害,也是因为起码保全了长公主的清誉。 而唯独,年轻的宁王没有放弃,一直在搜寻着长公主的下落,终于让他找到了。 宁王一刀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这不怀好心的嬷嬷,既然将虚弱的长公主搂在怀里,当看到长公主拼了命地抱回嬷嬷手中的孩子时,他略微一怔,直直地看着长公主的眼睛。 可长公主什么都没说,她的心里已经苦得说不出话来了。她窝在宁王的怀中,只呢喃了一句:“忠义,带我回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故地重游 明明是一句轻声的呢喃,却犹如重重的一记重拳落在冷长熙的心头上,恍然间,似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将他从这一连串的回忆中拉扯出来。 “长熙?”秦玉暖连忙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冷长熙,与冷长熙相识那么久,她还从没看到过冷长熙如此慌乱的模样。 冷长熙的额头上渗出一颗颗汗珠,飞快地大口大口地吸着气。 “你看到什么了长熙?”秦玉暖有些的担忧,都说这荧光湖有古怪,秦玉暖也害怕冷长熙会被这湖中的某些幻影所迷惑,继而想那群疯癫的士兵一样,拉都拉不回来,不过好在冷长熙还尚有意识地抬起手擦了擦汗,他转头对着秦玉暖,温柔地道了一句:“我没事。” 看到冷长熙安然无恙,身后的完颜肃和陆无衣也松了一口气,冷长熙是他们的主心骨,不能丢。 太阳已经渐渐爬上山头,翠绿的山体似被镀上了一层金边,湖水中的蓝色荧光也渐渐消失了,冷长熙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山峰,山峰似剑,像一个极大的口袋,从上俯视看,就似一个弯月形状,这座山,恰好地和冷长熙在环境中看到的那座翠绿悠然的山如出一辙。 冷长熙喊来毛姆,虽然他已经瞎了,一路上也没起到什么指路的作用,可他终究是进出过野人谷的唯一幸存者。 “你们七年前入谷的时候,有没有上到荧光湖东边的那座山上去?” “山?”毛姆诧异地提高了一个音调,“你该不会是说那座鬼山吧?” “是叫鬼山吗?”冷长熙依旧注目着山体,“还是,叫月牙山?” “真名我不知道,”毛姆摇摇头,“这鬼山的名字是我们自己给取的,这因为当时我们贪近路才走了这山道,谁知道这鬼山不仅阴森森的,而且,当中似乎真的有鬼。” “胡说,这世上哪里有鬼。”完颜肃呵斥毛姆道,因为娅苏在他身边,他不想让娅苏觉得害怕,“就算有,我们的太阳神也会保护我们的。” “哪有什么太阳神,”冷长熙懒洋洋的语调有些嘲讽,他望着远处的山尖尖,“若真有神灵保佑,你队伍中那几个人就不会死了。” 完颜肃一愣,冷长熙却是偏头,语气笃定,似乎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我要去那座山。” 陆无衣惊讶了:“可是那并非是我们正确的路线,我们本应该朝着东南方向走的,谁知道那东边会有什么东西,若真是有鬼怪呢?” “你们可以先走,我去一趟,自然会追上你们。” 完颜肃不解:“拓跋公子,到底有什么理由让你一定要去那儿?” 冷长熙回头,说了一句等同于没说的话:“很重要的理由。” 完颜肃一哽,无言作答,还未发话,一边的阿察已经是拍着胸脯站出来说:“拓跋公子,你若要去,我和你一起,老子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冷长熙瞥过阿察这张信誓旦旦的脸:“不需要。”相比于冷长熙来说,阿察家里头的孩子和老婆更需要他活着回去。 “长熙。”秦玉暖上前牵住冷长熙的手,“我陪你去。” 冷长熙没有说话,只是沉吟,他不知道应不应该让秦玉暖陪着自己冒这一趟险,目的只是去证明一场幻境的真实,可是将秦玉暖留在完颜肃身边,留在这个一直对秦玉暖抱有敌意的娅苏身边,冷长熙更加做不到。 “那便这样,”完颜肃蹙眉,做出了决定,“阿察,你带领你的队伍跟着拓跋公子去鬼山,我们朝着地图上的路径出发,你们准备朝着队伍出发的时候,就用黄色烟火报信,我们会在原地等你们两个时辰。” 完颜肃的话的意思便是,若是超过了两个时辰,也不会再理会这些散兵了,也是,在野人谷这样吃人丝毫不留情面的地方,停留就意味着死亡。 阿察在军中颇有威望,不一会儿,他十三个人的队伍中有四个就自愿站了出来和冷长熙一起进鬼山,其他的几个,阿察也没有为难。 “只不过,”看着一支小队伍从大队中分开,完颜肃这才是婉转地提出了一个要求:“我们这么多人的性命都在我的手上,我可不敢随便开玩笑,拓跋夫人,我想那地图?” 昨夜秦玉暖已经将四幅地图全部拼好,只要有了地图,完颜肃只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也许可以留着性命走到那藏着无尽宝藏的地方。 完颜肃伸手朝着秦玉暖一摊,很明显,是在索要那救命的地图了。 完颜肃和冷长熙双方势力本来就有摩擦,从北狄大都出发的那一天就注定两人最后会分道扬镳,兵戎相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突然,来得这么快。 “自然。”谁料秦玉暖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笑,便是十分自然地从腰间一个十分具有民族特色的荷包里掏出四张地图,上头已经仔细表明了序号,“这是地图,殿下,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完颜肃微微昂头,素来儒雅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和他气质极为不合的阴鸷和得意:“自然,你们,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这几个字,犹如讽刺。 看着大队伍渐渐走远,阿察看着远处奇特的鬼山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冷长熙道:“拓跋公子,我们走吧。” “你们不用和我去,去了也是白白送命。”冷长熙的态度很是坚决,“趁着队伍还没走远,回去吧。” 阿察倒很是笃定:“就算跟着大家走了也难逃一死,而且拓跋公子你不仅仅是一个人去,你还带着夫人,若是夫人出了什么意外,多不好,我们几个,至少可以保护一下夫人。” 用冷长熙最为担心的秦玉暖说事,果然让冷长熙心软了,他没说什么,只是朝着月牙山的方向看着,轻声道:“走吧。” 如今的月牙山,如今却叫做鬼山,也许是因为这名字作祟,走在这里头都觉得阴风阵阵的,树枝突然挂到了秦玉暖缚眼睛的白纱,将白纱勾勒出一个一指长的口子,秦玉暖嫌麻烦,索性将白纱取下,一双澄澈明亮的水灵灵的,似一颗沙漠中的宝石,一下就夺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来拓跋夫人你的眼睛……。”阿察是护在秦玉暖左侧负责保护秦玉暖安全的,面对这样的景象,他着实惊讶得很。 “我的眼睛,早好了,或者说,我从来没瞎过,因为这白纱,我反而看得更清楚了,看清了人心好坏,看清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秦玉暖十分坦然地回答道,对于这几个人,秦玉暖不需遮掩,一来是他们既然肯冒着生命危险陪同冷长熙前来,便是又足够的意气,二来他们如今能进来,却未必能活着出去。 阿察和其他四个人皆是十分感叹,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秦玉暖居然可以将这样一个秘密瞒得这么久,而且还瞒过了所有人。 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月牙山的深处,风似乎更凉了,竟然带着些刺骨的味道。 突然,冷长熙停住脚步,他敏锐的感官飞快地捕捉着空气中一丝丝异样的气息,果然,立刻有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树林间闪过,穿梭的速度比闪电还快。 “有人!”阿察立刻大喊道,其余人立刻做了一个防守姿态,几乎是下意识地,大家将秦玉暖围在中间,作为重点保护对象。 “那边。”冷长熙朝着东南方向一指,阿察立刻将袖子中的那只短弓弩掏了出来,对着那黑影一射,居然射偏了,阿察性子急,连忙要射第二发,就在冷长熙在喊“住手”的时候,短弩已经出鞘,冷长熙奋力掷出手中的长枪,砰的一声,长枪直接刺入了一棵二人环抱的老槐树上,而阿察那只短弩,则是不偏不倚地集中了长枪的枪头,叮当一声脆响,落在了地上。 就在阿察诧异的时候,冷长熙扭头冷厉地一句:“她是个女人。” 说完,就看到那黑色的身影飞快地闪进了密林之中。 就在这荒郊野岭,陷阱丛生的野人谷,就在这谷中最为恐怖的鬼山,居然,生活着一个女人,看她的装扮也不像是那当地部落的人,可奇怪的是,这女人对这月牙山的熟悉程度绝非寻常,不然也不会这样神出鬼没。 “拓跋公子如何知道她是女人的?”阿察深吸了一口气,刚才那一团黑色的东西突然奔出来,着实吓了他一跳,“也许是个女鬼呢?对了,那个叫毛姆的不是说,七年前他们来的时候就在这里遇到过鬼怪,也是黑漆漆的一团。” 冷长熙细细凝视着那女热离开的方向:“她四肢纤细,行动灵巧,不是女人就是猴子,可是你见过那个猴子穿着鞋子呢?虽然她的鞋子和衣衫都乱了,但她都会尽力保持着它们的原状,就连逃跑的时候也不忘提起裙摆,一定是受过极好的教育。” “不仅如此,”秦玉暖拾起地上一朵开得正是娇艳的杜鹃花,“这是从那个黑影身上掉落下来的,这种杜鹃花只在山脚有,看来这个女人是特意下来采摘杜鹃花的,看来她不仅有好的教养,而且还十分爱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离奇女人 在深山野林里,莫名地出现了一个具有良好教养而且十分爱美的女人。 一群人只觉得这月牙山越来越奇怪,冷长熙吩咐了一句大家小心,便是直接朝着这女人留下的踪迹带头往前走。 “长熙?”秦玉暖牵住冷长熙的衣带,她知道他想做什么,却还是没来由的担心。 “你放心,”冷长熙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我有直觉,那个女人,会带我去一个地方。” 山林里,分不清白昼和黑夜,不知道走了多久,树林终于少了,远处的太阳射出金色的光芒,照耀着这群人的眼睛,一群人一路跟着这女人的踪迹,直到这女人的脚印消失在一个山崖边,阿察朝着这高高耸立的山崖探了一眼,感叹道:“我滴乖乖,没想到这么小的山还有这么高的悬崖,这少说也得有五十米吧。”继而抓耳挠腮地道,“难道这女人跳崖了?” 秦玉暖观察了这山崖的地形后:“未必。”继而拾起地上手腕粗的藤蔓道,“也许,是用藤蔓下了山崖。” “这怎么可能,她不过是野女人,要是用这稳定性这么差的藤蔓下这么高的山崖,除了拓跋公子,我们几个都指不定会摔下去。”阿察摇摇头,不肯相信。 冷长熙看着秦玉暖微微一笑:“也许真的是呢?” 日头已经快接近中午,这说明完颜肃的队伍走了至少有一个半时辰了,能不能赶得上都是个难题,若还要在这无故出现的山崖上废功夫…… 冷长熙看了一眼秦玉暖,只道:“怕吗?” 秦玉暖摇头,转眼间,冷长熙已经将一捆藤蔓仔细地拔去叶子和刺,捆在秦玉暖的腰身上,继而翻身,单手搂着秦玉暖的腰,另一只手握着最粗最长的一根藤蔓,秦玉暖只觉得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不一会儿,两人就到了崖底,问问落地,朝上看,等在悬崖上边的阿察和其他四个人已经像黄豆那么大了。 崖底光线比崖顶要暗许多,还有一条小溪流从正中间潺潺而过,水流清冽冰凉,冷长熙做了一个让阿察原地待命的手势,便是拉着秦玉暖顺着水流走去。 “长熙?”秦玉暖很诧异冷长熙为何会如此笃定是这个方向,就像他曾经来过一样。 “我知道,就是在这边。”冷长熙虽然没有来过,可是在幻境中,他看得很清楚,这里,通往的就是曾经景东华和大齐长公主隐居的小茅屋。 崖底的云雾越来越重了,白茫茫的一片让人都无法看清一丈开外的地方,直到,冷长熙隐隐约约地听到了登登,登登有节奏的声音,那是水车的声音,在江南有水的地方当地居民家里都会好几户共用一个水车。 “到了。”冷长熙轻唤了一声,慢慢朝前走,云雾也渐渐消散,露出了在青色竹林掩映下的茅草屋,原本干净利落的茅草屋显得有些萧索,一半的屋子的屋顶都已经没有了,散落在地上的茅草也已经被踩的泥泞不堪,一道竹篱安静地将茅草屋围起,和这茅草屋的不堪入目相比,这竹篱外头却是整整齐齐种着一圈杜鹃花,看得出打理得很好,比山下开得的杜鹃花要好上十倍,之前秦玉暖和冷长熙在树林里看到的那个神秘女子正专心致志地在杜鹃花田旁仔细打理,松土施肥,看着十分享受自豪。 秦玉暖懂了,原来这女人辛辛苦苦下山去摘杜鹃花不是为了打扮,而是为了种,从这五十米高的山崖握着藤蔓爬上去,冒着那么大的危险下山去摘杜鹃花,这人,该是爱杜鹃花爱得有多么痴狂,才会这样费尽心思。 这女人很快就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她警惕地转过头,看到双双出现的秦玉暖和冷长熙感到十分惊讶。 “里……闷,里闷是舌?” 一句结结巴巴的话,让秦玉暖和冷长熙微微蹙眉,秦玉暖靠在冷长熙的耳边道:“她在问‘你们是谁?’看来她确实很久没和人交流过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冷长熙看着这个略显慌张的女人,走近了一步,这女人立刻掏出手上都已经生满了无数铁锈锄头的头柄对着冷长熙,她皱紧了眉头,牙关咬得紧紧的,一脸防备的样子让人忌惮,也让人心疼。 冷长熙偏偏头,他努力地打量着这女人的模样,只可惜,这女人披头散发,形容憔悴,虽然看得出这团头发已经被精心打理过,可看起来还是一团草堆。 不知为何,冷长熙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默默地将手中的面具取下,露出那张一直被掩藏在面具底下隽秀绝伦的脸,他笑着看着这女人,竟然开口问了一句:“你可认得我?” 似乎是被猛地一震,这黑衣女人看着冷长熙的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起来了,竟然直接从刚才极度防备的姿势变成了一种欣赏,她歪着头,仔细打量着冷长熙,似乎在看一件艺术品,她甚至走近了,拿出那粗糙的手指在冷长熙的脸上来回摩挲。 忽而,她的眼神一亮:“东华,你回来了?” 冷长熙微微一怔,果然,和他猜测的没有错,一个有着高贵教养的女人出现在月牙山,苦苦守着这一方茅屋过日子,还有她身上的轻功,定是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教她的。 冷长熙没有说话,只是从喉咙中发了一个“嗯”的声音。 淡淡就这一个音节,却让这女人泪水决堤似地涌了出来,她苦苦拉着冷长熙,像拉着一个多年没有见到的宝贝:“东华,你可知道我多想你,你把我一个丢在月牙山上,当时忠义来救我,我本来想和他走,却还是舍不得,我不信你会派人来害我,来害我们的孩子,对了,我们的孩子呢?” 这女人慌忙找寻着什么东西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冷长熙,不用多说,秦玉暖也知道这女人的真实身份了,她正是大齐名副其实的长公主——清河公主。 原来,大齐的长公主并没有像民间传说得那样死在了和亲的路上,也没有像宫中秘闻说的那样,隐居在未央宫,最后被一把离奇大火烧死。 可问题是,若这人是真正的长公主,那被烧死在未央宫里的那个又是谁?到底是谁可以装长公主装得连皇帝和太后都分不清真假? 这女人忽而一跌,幸好被秦玉暖及时拽住,女人口中念念有词地道:“我的孩子,东华,对不起,我不能把他留在我的身边,我让忠义带走他了,忠义是个好人,他会好好待我们的孩子的,等他长大了,也许他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可是我还是爱他,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冷长熙的眼眶都莫名地湿润了,他甚少如此感动,眼前的这个人,正是十月怀胎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亲娘,可是他的亲娘,却为了等一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在这杳无人迹的崖底等了二十多年。 “华郎,你过来看。”这女人用脏兮兮的手拉扯着冷长熙的衣袖,称呼也换做了极为亲密的华郎,她脸上那不胜娇羞的模样似那十**岁纯情少女才有的。 “这是你最喜欢的杜鹃花,以前你每次来,都会从山下摘一朵带给我,如今我替你种了一片,你欢喜不欢喜?” “娘……娘亲?”冷长熙哽咽出这一个称谓,他对宁王妃的称谓向来都是母妃,他这辈子都没能喊出一声真正的娘亲。 “东华,你喊我做什么?”长公主有些意外,睁着大眼睛看着冷长熙。 气氛有些尴尬,秦玉暖立刻上前解围:“长公主累了,这溪边就有清水,长熙,你去打一些来,我替长公主打扮打扮。” 秦玉暖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对着长公主道:“公主殿下,请。” 进了这半间茅草屋,秦玉暖才真正体会到长公主孤身一人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的坚信,由于有一半的茅草屋已经倒塌,长公主将所有能用的家具和东西都搬到了另一间屋子里。 纵然这房间里已经拥挤不堪,可长公主还是将一个银色的妆匣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虽妆匣被擦得锃亮,可是里头,却什么也没有。 “这妆匣是东华送我的。”长公主见到秦玉暖的眼神落在这妆匣上,笑眯眯地解释道,“我怕往里头装东西,把这匣子弄坏了,前几年都取出来了,你看看,这屋子里的东西多容易坏,可是这个不能坏。” 这么多东西,都用了二十年了,自然会坏。刚下过雨,屋子里似乎有点漏水,看得出,这仅剩的半间茅屋也快要塌了,真不知道,若是这唯一的栖身之所都没有了,长公主该何去何从。 “锦枝,你还在做什么?不是说要替本宫沐浴的吗?不懂服侍吗?”长公主虽然孤寂地生活了二十年,可是骨子里那种皇族的气息还是没有消散,只是,她刚才口中的“锦枝”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真真假假 瞬间,秦玉暖对长公主口中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字产生了好奇,她慢慢走近,在长公主的耳边轻声唤道:“殿下,您喊锦枝做什么?” “自然是更衣了,”长公主偏头,口气十分自然,“锦枝,你怎么回事,做了我这么多年的贴身宫婢,连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吗?”长公主说着说着便是自顾自地叹了一口气:“唉,不过也难为你了,东华将你和那嬷嬷送进这山谷里来,也是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来的路上,冷长熙其实已经将自己在幻境中所见所闻都告知了秦玉暖,秦玉暖记得冷长熙是说过,当初景东华是送了两个人来服侍长公主的,一个是后来叛变的嬷嬷,可是另一个却没有提起是谁,原来,便是这叫锦枝的丫鬟。 “委屈你了,”长公主叹了口气,“母后说过,你自小便和我长得像,到了后来,更是犹如孪生姐妹似的,所以她也颇喜欢你,还想着等你满了二十五岁便将你发出宫去,嫁一个好人家。” 容貌几乎相像得像孪生姐妹? 秦玉暖心头一动,恰此时冷长熙推门进来,说是水已经打好了,可以替长公主梳洗,长公主看着冷长熙的眼神依旧是很奇怪,带着一点防备,却有带着丝丝留恋,而更多的,是好奇。 对啊,苏成海和冷长熙这两个没有任何血缘的人都可以长得如此相像,而锦枝和长公主自小一起长大,言语神态间更是有些相似,所以说,其实当年回到未央宫中的很有可能是…… “哦,对了锦枝,”长公主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对秦玉暖道,“我当时不是让你抱着我的孩子跟着忠义回大齐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怎么,是我让你假扮我被母后和皇兄揭穿了?”长公主说完又自顾自地摇摇头,“不会啊,咱们小时候玩换装的时候,母后和皇兄没有一次认对了的,按理来说,不可能啊,还是,他们对你不好了?” 秦玉暖不知该如何回答,冷长熙只是拱手向前道:“殿下,沐浴的水已经准备好了,请殿下沐浴更衣。” 长公主原本精神状态就有点恍惚,一会儿好,一会儿又像是还活在二十年前,她愣了愣,只是点点头,说了声“好”便是走近了用帘子简单遮起的隔间。 冷长熙将长公主的话听得很清楚,他叹了一口气:“也许,就让她一直以为这是一场游戏,永远不要醒来,不要让她知道她一心牵挂的男人已经是一国国君,后宫佳丽三千,不要让她知道她从小玩到大的婢女假扮她回国之后,竟然被奸人烧死在未央宫,也不要让她知道,她的儿子,如今竟然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长熙。”秦玉暖连忙拉住冷长熙颤抖的双手道,“你不要这么想,我们做的许多事情都是无奈,若是我们不反击,死去的便是我们自己,若是那些人不将我们逼上绝路,他们也不至于落此下场,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想做,是我们不得不做。” 冷长熙眼神恢复了那一种类型冰冷的冷静:“我知道了。” 秦玉暖进了帘子后头替长公主沐浴,冷长熙是用屋子外头那个许久没用过的土灶台烧的水,锅底已经生了锈,任凭怎么刷烧出来的水还是有一种淡淡的黄色,可这丝毫不影响长公主沐浴的快乐,也不知道她多久没洗澡了,在热水的浸泡下,没一会儿,竟是泡出了不少污垢。 秦玉暖毫不嫌弃地将长公主身上的泥渣搓掉,这是冷长熙的亲生母亲,她没有什么好嫌弃的。 而在一层泥渣褪去后,露出的是长公主那肤如凝脂的肌肤,明明都是将近四十的人了,可是皮肤却还像是那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一样娇嫩,过去便听说,当今太后和皇帝当年对长公主宠爱至极,连长公主沐浴都是挑选出的最醇厚的全羊奶,这才洗涤出这样完美的肌肤。 “锦枝,你还看什么?替本宫将衣衫披上。” 微微一愣神,秦玉暖的神思都有些漂移了,这样一个大美人,西夏国皇帝景东华为何要在最后下此毒手呢?若只是忌惮身份的问题,完全可以用其他手段,再说,西夏不如大齐辈分严谨,秦玉暖记得在自己读过的西夏国志里头便曾记载过,父亲死后儿子娶了父亲的妃子为皇后的。 景东华,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长公主装扮利索出来了,看到冷长熙一直等候在小茅屋的台阶下,便是欢喜地迎上去道:“华郎,你准备带我去哪?嘘,你不要说,留给我一个惊喜吧。” 虽然这人是冷长熙的亲生母亲,可是看着长公主这一副亲昵的活泼小女孩模样,秦玉暖心中竟然还是泛起了一层酸楚,都说婆媳关系堪称世上最难解决的关系,之前的宁王妃就足以让人费神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智商只有小女孩的婆婆,真真是棘手。 “我带你出去。”冷长熙笑着看着长公主,“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 长公主只当冷长熙是她朝思暮想的华郎,秦玉暖走在后面,闷不发声,直到冷长熙主动上来牵她:“怎么了?” 秦玉暖摇摇头,她本以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大度的女人,最从容的女人,面对那么多的凶险都可以淡定处理,可是原来自己还是一个小女人罢了。 冷长熙立刻懂了秦玉暖的意思,他笑着指着走在前头的长公主道:她可是我的生母。“ “我知道,”秦玉暖嘟囔了一声,“可是她心里却把你当做夫君。” 提起景东华这个人,冷长熙的面容立刻紧绷了一下,对于这个所谓的父亲,他的感觉很奇怪,不信任,也不了解。 因为有三个人,冷长熙带着任何一个单独上去留下的那一个都不安全,他朝着等在上头的阿察发出信号,阿察等五个人很快就拽着藤蔓将三人分别给拉了上来,大家看到已经梳妆得利索清秀的长公主很是惊讶。 阿察性子急,竟然是直接开口一句:“这不就是我们之前见到的野女人?” 看着长公主不高兴地一蹙眉,秦玉暖立刻心领神会,学着宫里头嬷嬷教训下人的口气道:“放肆,我们公主殿下岂是你能随便侮辱的?”说完,便是给阿察使眼色,阿察立刻懂了,规规矩矩地给长公主行了个礼,其他四人也跟着效仿。 太阳已经接近落山,暮色中的月牙山平添了几分寂寥和萧索,树林里头偶尔传来鸟兽发出的扑棱声,冷长熙看着这密林深吸了一口气,如今他们孤立无援,只能靠自己。 “走吧。”冷长熙一边走,一边命阿察他们拾一些足够粗的树枝,以便带了夜晚可以做成简易的火把,可是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摆在了大家面前,那便是吃的。 不过好在他们有长公主,在月牙山呆了二十年,长公主必定知道如何在月牙山果腹充饥。 长公主一直一副小女孩模样,听了大家问她哪里有吃的,却是突然一个寒颤,就躲到了冷长熙身后,对着冷长熙颤巍巍地道:“华郎?你们要在这树林子里头吃东西吗?不行啊,之前的那片林子还可以,可是你们都已经走到这里来了,你们不知道吗?这个林子晚上会有鬼火,走路都得小心,要是那些鬼灵们知道你们在他们的地盘上吃东西,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这话刚说完,一阵阴风就从林间窜过,阿察素来胆子大,本还想说这全都是胡扯,可身旁一个士兵却已经是双腿发抖,指着前方一团蓝盈盈的火光道:“拓跋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另一个已经是失声喊道:“鬼火,是鬼火。” 长公主不害怕,反倒是有些得意地道:“你看,我没有骗你们吧。” 冷长熙静静地盯着几丈开外的那团蓝色火焰,火焰飘忽不定,随风飘扬,可是看着看着似乎就让人深思也跟着飘扬起来,甚至,让人忍不住去触摸那团火焰,好在冷长熙意志力够强,很好地忍住了,可是其他两个士兵已经是对这团火焰有些如痴如醉,不能自拔。 冷长熙使劲一拽,只将这两人直接拖拽到地上,这二人才是略微清醒一点,似做了一场梦,还不停地问着刚才发生了什么。 秦玉暖微微蹙眉,这样的场景,不是也发生在荧光湖吗?荧光湖里的蓝色浮游生物可以和掠夺人的思想,难道这蓝色的火焰也是? 渐渐的,这些散发着蓝色冷光的火焰越来越多,似乎是朝着冷长熙这一团人慢慢靠近的。 长公主看着这些萤火就像看着萤火虫一眼开心:“瞧瞧,这就是鬼火,可多了,他们都住在山顶的一个湖里,那湖里头全都是这样蓝色的发光的东西,美得很,华郎,你以前最爱带我去那里了,你可还记得?” “一个湖?”秦玉暖有些诧异。 “是啊,一个湖,”长公主对着秦玉暖道,“锦枝你不是也跟着我去过哪里吗?哪里的湖水都是发着蓝色的光,光芒随着水波荡漾,可漂亮了。” 长公主说的,难道就是荧光湖?可是荧光湖不应该是在山脚下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部落危机 冷长熙和秦玉暖的思想又撞到一块去了,冷长熙微微敛眉,笑着对长公主说:“清河,过往都是我带你去,这一次,你带我去好不好。” 长公主自然是欢喜地答应,带着冷长熙一行人就朝着一条小道往山上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那些过去的故事,让阿察等人好生诧异,至今他们都还不知道这女人的具体身份。 “你们看,这就是会发光的湖。” 绕过一个山坡,秦玉暖扒开遮挡住视线的树枝一看,天呐,这哪里又来了一个荧光湖? 和山脚下的荧光湖一样,这片广袤的湖水也散发着蓝色的荧光,甚至要比山脚下的湖水美上百倍。 “你们看,这有一个石碑。”阿察翻看着被层层尘土掩盖的残破的石碑,上头是复杂古老的文字,秦玉暖只能大抵认出这是古契丹的文字,却不认得是什么内容,若是陆无衣在这里就好了,陆无衣在最后的时刻还是选择了和完颜肃一起,并非是他不想跟着秦玉暖受苦冒险,这是秦玉暖的意思,她安排了陆无衣在完颜肃身边,若是完颜肃当真起了杀心要害冷长熙,故意不等他们这一伙人,陆无衣会偷偷给他们留下讯息提醒。 “只可惜,”秦玉暖摇了摇头,“这字我们都不认得。”在这密林中,每一个出现的带有人类踪迹的东西都是宝贵的。 “我知道啊,”长公主天真活泼地道,“华郎,你不是教过我这种语言吗?这几个字就是荧光湖。” “荧光湖?”冷长熙有些诧异。 “没错啊,这个湖就叫荧光湖,好久以前就这么叫了。”长公主天真烂漫,眼睛挣得大大的。 “那……那……那,底下那个是假的?”阿察的嘴巴都长得大大的人,若是底下那个是假湖,那么完颜肃那么一大队人马就是朝着一个错误的方向出发,在野人谷,即便是有地图也要处处小心,若是根本就走错了方向,只是死路一条。 “没错。”秦玉暖回答得很是淡定,她已经察看了周围的地形和山势,她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她虽然将地图给了完颜肃,可是在心中早就记下了每一个细节,这个湖,才是真正的荧光湖,果然是处处机关陷阱,若是平白人就在山底下看到了那个湖,自然而然地会欣喜若狂,根本不会想到往山上勘探,却是没想到,底下那个湖只是这山上湖水流淌下去的一个子湖罢了。 “哟,那咱们还真是因祸得福。”阿察欢喜地道,可继而蹙眉道,“只是,咱们都没了地图,就算找到正确的坐标,也不知道正确的方向。” “未必。”秦玉暖轻轻一笑,用修长的指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地图,可都在这里头。” “没错,”冷长熙微微一笑,“暖暖本身就是一个活地图,阿察,你还真以为,我们会对完颜肃那么妥协吗?随随便便就将地图给他,断了自己的后路?” 阿察一窘,他素来知道这对夫妇的利害。 “接下来,我们该往哪里走?”其中一个士兵问道。 是啊,这是个难题,秦玉暖敛眉,想着脑海中地图里的细节,若是底下的荧光湖是假的,那么根据那个死去的部落男人来时的风向判断的方向也会是假的,可如今,这里连个风向都没有。 “日上三竿。”秦玉暖突然道。 “日上三竿?”阿察大声喊道,“这里可没有太阳啊。” “不是,”秦玉暖仔细解释道,“在地图上,荧光湖旁边批注了几个字,是日上三竿,当时我以为是对一个地形的特殊称呼,可也许不是呢?也许是一个指路的谜语呢?” 阿察是个粗人,完全绕不过这些门道,他抓着脑袋问道:“日上三竿不是个成语吗?能猜什么?” “全句是,日上三竿,如影随形。”秦玉暖忽而一笑,“我明白了,我们只管等着明日正午,看着这周围树木的影子朝向哪里,那就是正确地方方向。” 冷长熙点点头:“嗯,应该就是这样。” 长公主很是兴奋:“哇,华郎,你们要去哪里啊?是带我回西夏吗?” “还早,”冷长熙宠溺地摸了摸长公主的头道,“我们还要先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然后,我再带你回西夏。” 冷长熙势必是要回西夏的,如今北狄大皇子和司马锐勾结,北狄的势力等同于是司马锐的帮手,周围一些小国家实力太小,还需要依附于大齐和北狄,唯有偏居西南的西夏,他们有着足以和大齐匹敌的实力。 “可是我不想去。”长公主像一个小女孩似地撒娇道,“你答应过我,一回来就带我会西夏的,你说话不算数。” 长公主说完,一扭头,朝着阴暗处一坐,一张小嘴撅起能挂油壶似的,阿察带着两个人已经捡了不少松软的松针和用作篝火的树枝回来,冷长熙看了长公主一眼,秦玉暖却已经是抢先一步,她拍了拍冷长熙的肩头:“女人最懂女人的心了,长公主被心爱的男人忽略那么久,心中自然有怨气,我劝劝便好了。” 冷长熙应予,索性和阿察一起生气篝火来,这时阿察才敢悄声问一句:“拓跋公子,那女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您和夫人都对那女人那么好?” 冷长熙没有回应,就在阿察以为自己触到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时,冷长熙缓缓地来了一句:“一个我一直以来,都十分对不起的女人。”纵然宁王妃对冷长熙着实不错,可将自己的亲生母亲丢在山林间这么多年,冷长熙心中终究是过意不去。 “谁?”突然,一个守在最边上的士兵大声喊了一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朝着那黑黢黢的灌木丛望去,只看到那灌木丛一阵攒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灌木丛底下溜过,自东向西,动作飞快。 阿察等几人已经是不由自主拔出了手中的弯刀,警惕地看着那边的动静,冷长熙的手也已经稍稍偏后探去,长枪就在指尖前。 突然一下,一个棕色的身影从灌木丛中冲出来,他佝偻着身子,夜晚月光黯淡,也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见他弓着背,似一种爬行动物的行走姿态和姿势,谨慎地打量着冷长熙等人。 秦玉暖扶起长公主走到后面,阿察等五个人已经是自然而然地拦在前面,做出保护的阵型,其中一个士兵有些害怕,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阿察哥,这看着不像是人啊。” “屁话,不是人就不是人,老虎你都不怕,你还怕这么个怪物吗?”阿察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声音也有些发颤,在这个野人谷里头,奇怪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每一天都在挑战着他们的底线。 谁料他们还没说几句话,这一只像只狗一样在地上爬行的人突然直挺挺地站起来身来了,甚至用流利的北狄语道:“原来你们会说话啊。” 阿察头微微一愣,冷长熙和秦玉暖对北狄语只是一知半解,这人又用中原口音道:“我是说,原来你们都是正常的人类啊。” 冷长熙微微蹙眉,还是没有说话,这人又要开口,却被冷长熙生硬地打断了:“够了,你到底会多少种语言?” 这人十分自豪地昂了昂头道:“从两百年前的古契丹语到现在的西夏、北狄、大齐语,就没有我不会的。” 呵,倒是个人才。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人越淡定,冷长熙对他的防备心里越重。说明这人心中越有底气。 “这话,不应该我问你们吗?”这人的腰板越发直了,和之间简直判若两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里,可是我们的地盘。” “是吗?”冷长熙的手已经握住了长枪。 这人一笑,嘴边滑出了一抹狡猾:“就是这样。” 突然,这人身后树丛又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这次是连片的,仿佛整个山林都在吵闹,不一会儿,从灌木丛中钻出了不少人来,都和这人一样的打扮,棕色的褂子勉强遮住身体,脸上还涂着绿色的油彩,只为在这树林中能更好的隐蔽自己。 对方人多势众,虽然都是一些乌合之众,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些部落人熟悉山林环境,冷长熙根本无法和他们硬碰硬。 冷长熙超前一步,拱手道:“诸位前来,所为何事?” 这打头的年轻人冷冷一笑,只说了一句:“带你们回去,你们杀了阿雅,我定要和你们没完。” 秦玉暖知道了,这人口中的阿雅,定然就是之前一直服侍在她身边的雅琪,看来雅琪原本在这个部落中的地位不低,不然也不会让这人带动这么多的人体雅琪报仇。 “雅琪伤我们士兵在先,只是一命抵一命。”阿察冷静地喊话道,冷长熙看出来了,其实在大事上,阿察还是很懂得分寸的。 这人冷冷一哼:“那也是你们一定要闯入野人谷,自作自受。”说完,他又用一种大家从未听过的语言对身后的人发号施令,瞬间,那些部落人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杀了祭天 阿察和其余五个人正要冲上去,却是被冷长熙一把拦下,他们人本来就不多,他不愿意让自己人造成太多损失。秦玉暖护着长公主站在冷长熙身后,冷长熙那宽阔厚实的肩膀能给她极大的安全感,无论面临的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她都不会害怕。 看着冷长熙冷静下来,这领头的男人也做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好几十号人也都停住脚步。 “我和你们去便是,只是我有一个要求,”冷长熙看了身后的秦玉暖和长公主一眼,“无论发生什么,放这两个弱女子离开,她们不过是一届女子,成不了什么大事,而且野人谷陷阱颇多,她们也不一定能走得出去。”其实冷长熙心里清楚,以秦玉暖的智慧,走出去只是早晚的事。 这领头的年轻人一笑:“果然够爽快,行,来人,将他们绑了,带回去。” 这拿着粗麻绳的人刚想上前,阿察便是拔出了手中闪亮的弯刀,冷长熙亦是慢悠悠地捆在背上的长枪取下,眼神悠然一叹:“绑,就不必了吧。” 冷长熙暗中运气,而领头的男人似乎也察觉到冷长熙的功夫绝非一般,他淡淡一笑:“也行,只要跟着走就行。” 秦玉暖看了冷长熙一眼,冷长熙只回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长公主窝在秦玉暖怀中怯怯地问了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他们是谁啊?” “这是个游戏知道吗殿下,锦枝带你去玩游戏好不好?”秦玉暖只管把长公主当小孩子哄。 长公主抬眼看了一眼冷长熙,忽而安心了:“嗯,只要华郎在我就不怕。” 这群部落的人将冷长熙一干人等看守得极为紧密,前后各派了七八人看守,左右还安插了四五个身强力壮的青壮年劳力盯着,前头的灌木丛匆匆响,顾忌是这领头的男人已经派人回部落报信了。 冷长熙不大明白这群人一定要将自己带回部落的目的,若是觉得他们是侵略者,打扰了野人谷的安宁,大可以将他们就地解决,何必要活捉他们回去,不过,也许这也是一个机会。 身边的树林越来越密,秦玉暖密切注意着队伍的方向,她已经在心中默默思量过,所谓“日上三竿,如影随形”,日上三竿是正午,此时太阳会在天空的东南方向,反之影子便在西北方向,而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根据太阳升起的方向秦玉暖可以判断,他们正朝着西北方向走,方向是没错的。 而领头的那个看起来很有威信,而他身边那个看似贴身小罗罗的人总是喊他蒙曼,估计这就是他的名字,看得出来的是,这群人等级森严,大家都对这个蒙曼的命令说一不二,而且阶级制度也非常明显。 光是看这个蒙曼,身上的衣着就比秦玉暖身边的这些看守要精致许多,而且蒙曼还会说古契丹语,西夏国语那么多种语言,可是秦玉暖身边的这些看守,眼神呆滞,反应迟钝,仿佛只有动物的最本能的反应,从头到尾,也没有听他们开口说一句话,凭借他们的眼神,秦玉暖甚至可以判断,这群普通的看守根本就不会说话。 只教会统治阶级这些沟通的能力和智慧,也难怪这个部落会如此统一,但同时,也会脆弱无比。 随着周边景色的变化,秦玉暖等人已经从密密的山林走了下来,进入一片热带特征十分明显的丛林,湿润的水汽打湿了秦玉暖的裙角,冷长熙一直走在前头,虽然一直没有回头,可他的手却一直拉着秦玉暖的手紧紧不放。 周围都是湿润的藤蔓和高大的遮天蔽日的古树,大家撩开那些遮挡道路的绿色藤蔓往前走,长公主却突然一下尖叫了起来。 “蛇啊。” 原来她以为头顶上的那根软绵绵的绿色长条形物体也是藤蔓罢了,谁知一动它就变成了一条吐着蛇信子的青蛇。 啪地一下,这条青蛇就被秦玉暖身边一个部落男人给抓住了,身手之敏捷似乎有些超乎秦玉暖预料,和行路时的慢慢吞吞似两个极端,可紧接着,这男人做了一个让秦玉暖极为不能接受的事,这男人竟然张口,将这条青蛇的头咬了下来,接着就甘之如饴地大口嚼着蛇肉,秦玉暖甚至还能看到半死的蛇在他口中蠕动的样子。 他这么一吃,周围的立刻就骚动了,体型和他类似的人立刻上来像是想要抢吃的,其余的也是眼巴巴地看着,仿佛这男人吃的是什么天大的美味。 前头的蒙曼看到后头的骚乱很是不满意,他朝着身边的跟班使了一个眼色,这小跟班就立刻将腰间的一根藤条做的鞭子朝着后头甩过去,恰好绕过秦玉暖和长公主之间的空隙,打在了这吃着蛇肉的男人的嘴上。 蒙曼很不满地咒骂了几句,这男人立刻是匍匐在地上任凭那小跟班继续抽着鞭子,直到背上都血肉模糊。 “看来他们这群人也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可怕,”冷长熙一边冷眼观察,一边对着秦玉暖悄声道,“不过是奴婢和主子的关系,看来他们还停留在奴隶制的阶段,而且还是非常原始的奴隶制,这意味着他们部落中有智慧的人不多,而且权利高度集中在最高层的手上,但凡只要能被控制一两个,他们的部落随时就可以完蛋了。” 秦玉暖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一边说,秦玉暖一边仔细听着蒙曼说话的语调和用词,对于北狄语她也是这样学了个一知半解的,通过听人对话猜人心思看人表情,大抵就能知道这些意思。 “到了。”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虽然天都大亮了,可这丛林里还是昏昏暗暗的一片,但至少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远处袅袅升起的白烟和来来往往的人群。 拨开最后一道遮掩的屏障,这是一个堪称庞大的部落,四周都是用一米见宽的石块围起,大约有一人高,用来抵御这丛林中的猛兽和蟒蛇,正中央是一个用石块堆砌起来类似城堡的建筑物,虽然没有大齐皇宫那样奢华,可在这样的丛林中要找到这样坚硬的石块,还将他们都打磨成整齐划一的形状堆砌得这么牢固,可以说是一个无比浩大的工程。 这样壮阔的景象,让秦玉暖等人都看呆了。 “行了,带他们去见父亲。”蒙曼用流利的汉语说道,看得出来,他是故意说给冷长熙听的,他已经明白冷长熙才是这群人中的首领。 秦玉暖身后的人想要催促秦玉暖快一些,猛地推搡了秦玉暖一下,像是故意的,秦玉暖没站稳,竟是一下撞在了冷长熙背上,冷长熙反身抱住瘦瘦小小的秦玉暖,眼神狠戾地看着推搡秦玉暖的那个奴隶,凝视得越久,他的眼神越是充满了杀气。 看着,似乎要出事了,蒙曼身边的随从想要询问蒙曼是否要阻止,却被蒙曼提前拦下,他就是要看看,冷长熙到底会惹出多少事来,他敢做出多少事来。 “欺负了我的妻子,是要付出代价的。”冷长熙侧了侧身,从一个斜偏角拔出那闪亮的长枪,只伸手舞了一个八字花,哗啦呼啦几下,就将这奴隶的眼睛耳朵和鼻子全都削掉了。 几乎就是瞬间的事,这奴隶立刻捂着脸痛苦地嚎叫起来,他凄厉的喊叫声引起了周围人的关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冷长熙身上。 周围的奴隶蠢蠢欲动,在他们看来,冷长熙已经是一个极具危险性的入侵者。 蒙曼却做了一个让大家安静的手势,只让人将那受伤的奴隶拖走,他冷眼瞧着冷长熙:“你在我的地盘,伤了我的人,你什么来头,好大的本事啊。” “伤了就伤了,”冷长熙冷静地将长枪收回背上的枪鞘,余光瞟了蒙曼一眼,“你能将我如何?” 蒙曼一哽,竟是一阵苦笑,与此同时,正中央那城堡似的建筑的最高层的窗户边上,一双老练精明的眼睛正观察着这底下的动静,和底下那些蒙头垢面的奴隶相比,他精致得像一个国王,身上的衣裳都是用金色丝线钩边的,不过看得出,有些年头了,线头都有些脱落了。 在他身边有位老者,一副行将就木的神情让人觉得他似乎就只是一尊不会说话的雕塑似的,老者的眼神也一直跟随着这位“国王”朝下探视,许久,才缓缓开口说了一句:“你觉得,他会是你一直等的人吗?” “国王”嘴角浮出一丝轻笑:“您才是部落最为有资历的占卜师,这个问题,不应该是我问您吗?” “国王”用了“您”这个称呼,看得出这位老者在部落崇高的地位。 “我不知道,”老者摇摇头道,“我已经,许久没占卜过了,占卜师一生只能占十三次卦,你不记得了?自从七年前我占了第十二卦之后,我就不再占卜。” “那就再占卜最后一次,”“国王”的口气带着一些命令,“这么久了,我已经等不及了,若是他,就是我们等到了,若不是他,就杀了祭天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兵马阵 底下的冷长熙和秦玉暖并不知道石堡上已经有人暗中决定了他们的命运,不过他们也不需要知道,毕竟,他们的命运从来都不用把握在别人手中。 沿着一级一级悠长的石阶往上看,螺旋似的台阶像通往那无尽的幽暗,蒙曼在秦玉暖和冷长熙前头领路,回头冷淡地说了一句:“上来吧。” 冷长熙和秦玉暖相视一眼,淡然而上,阿察和其他四个人则是被留在了堡底,被人看守着,看来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这石堡的。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嗅觉灵敏的秦玉暖已经可以清晰地问道屋子里烧过烟火的味道,纵然这屋子里的通风再好,痕迹处理得再干净,也逃不过秦玉暖的鼻子,烟火中,似乎还带着一种龟甲被烧灼的味道。 不出秦玉暖所料,屋子里的正中间是一处用石块围起来的小火炉,里头堆积着一些鹅卵石,鹅卵石红得发烫,温度还十分炙热,就在火炉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手捧着一个龟壳仔细研究,窗户旁边,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正专注地凝视着冷长熙,他精明的眼神和得体的装扮不同于这个部落的任何一个人,他像是从皇室走出来的贵族,一颦一笑之间都带着从容和悠然。这便是之前坐在窗边的“国王”。 “有贵客到,”“国王”微微一笑,命身边一个生得极为清秀的女人去倒茶,“既然来了,便坐下说话。” 这女人麻利地从橱柜中挑选出两只陶土杯子,又从一个陶土罐子里拨拉了一些茶叶出来,茶叶颜色偏黑,不同于内地其他茶叶的颜色,秦玉暖细细观察,这应该是野人谷本地产的,看来这人对野人谷的利用已经十分熟稔,他已经堪称是这野人谷的“国王”了。 蒙曼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是我的父亲,也是部落的领导者,他给了部落一切。” “国王”只是轻轻一笑,不过看得出,他很满意这个称呼。 “国王”偏过头,问着那占卜的老者道:“怎么?结果还没有出来吗?” 老者一脸为难,苍白的眉须抖了抖道:“很奇怪的卦象。”他正要将手中的龟甲递给这问话的“国王”时,那龟甲却是毫无征兆地碎成了渣滓,落了一地。 占卜中龟甲的碎裂实乃大凶之兆,“国王”立刻站起身来,指着冷长熙道:“来人,杀了他们。” 蒙曼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可一靠近冷长熙却是被冷长熙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冷冽的气质给生生逼了回来。 可立刻,台阶上传来一阵骚动,七八个汉子已经从石堡下冲了上来,就因为这“国王”的一声令下。 “这是什么意思?”冷长熙侧身护住秦玉暖,又暗示跟着那些汉子冲上来的阿察等人不要慌张,“贵公子辛苦将我们请来,一来却是这般兵戎相见,至少,也得给我一个明白话。” “国王”斜了冷长熙一眼,嘴角一撇,道:“杀人,需要理由吗?年轻人,你问这么明白做什么,你们这些人就是奇怪,明明都要死了,偏要问个为什么,仿佛能改变结果一样,年轻人,有时候结果是很残酷的,你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冷长熙握住手中长枪:“若我偏要知道呢。”无缘无故的事情其实早有伏笔,而这个部落的伏笔就是野人谷最大的秘密。 几乎就是一瞬间,“国王”的脸色突然变了,他默默地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就连蒙曼也不得不离开,只留下秦玉暖和冷长熙,以及这位占卦的老者。 气氛有些宁静,许久“国王”才开口道:“你……练过通明门的气功?” 正是刚才冷长熙运气保护秦玉暖的时候,让“国王”感觉到了冷长熙身上的真气,可至于通明门,冷长熙连听都没听过。 “练过如何,没练过又如何?”冷长熙不准备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通明门是西夏的皇族门派,功夫素来只教给西夏皇室,因为这种气功有个好处,父传子,子传孙,随着子子辈辈繁衍下去,气功的功力只会越来越深厚,是个极划得来的买卖。”“国王”解释道。 还有这样的气功?秦玉暖仔细听着,又听得“国王”继续道:“只不过,这个气功有利有弊,若是父辈们潜心修炼的功夫这么容易就被子孙辈们继承去,若是子孙辈有谋反之心,岂不是助纣为虐,期初西夏刚建国,这个法子的确有利于皇室成员一致对外,可之后呢?所以,如今的西夏国君景东华已经明令禁止皇室成员继续修炼通明门的气功,你身上的气功,是从哪里来的?” 冷长熙是景东华的亲生儿子,而景东华又是那一辈武功最为高强的,子承父业,也难怪冷长熙内功要比同龄人深厚不少,就算是受伤也更容易痊愈,习武也比常人更加有悟性。 冷长熙倒是学了这“国王”的口吻问道:“我会这门气功,也需要理由吗?” “国王”一愣,继而一笑:“年轻人,你够狂妄,我喜欢,不过纵然我再喜欢,你待会也会是一具死尸。”“国王”端过放在身边小茶几上的陶土杯,里头是半盏温茶,喝完茶,他双手撑着窗口将自己反作用力地一推,膝盖以下才从窗口的阴暗处挪出来。 秦玉暖一怔,她这才发现,这位看似可以挥斥方遒的“国王”的小腿竟然已经萎缩成像两根竹竿子似的,干瘪、无力,甚至不堪一握,冷长熙微微眯眼,他也看到了这双扭曲的小腿。 “国王”却是淡然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小腿道:“你们不需要同情我,我的结局算好的,还有许多不知道该放手时就要放手的人,失去的比我更多,因为,他们都死了。” “国王”的椅子下很贴心地安了两个轮子,可以让他借助轮子的力量勉强活动,他转到冷长熙面前,笑着道:“二十年前,那是我还是村子里的一个铁匠,我打铁的功夫在十里八乡是有些名气的,于是乎那天晚上,一个人突然找到我,说是有紧急供应的单子,指明要我去的时候,我没有丝毫怀疑,谁知道,这一去,我就再也没能回去,一伙衣着整齐划一的家伙把我们好几十个铁匠关在了一个大铁笼里,然后进行残酷的选拔,一个一个地被挑出去演示手艺,稍有些不合格或者水平次的,都会被立即斩杀,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国王”叹了口气道:“多少年老的铁匠,原本都是打铁的一把手,却都因为紧张丧了命,当时大家都害怕,只是因为我比常人要多想一些,我知道,他们既然这么急切地要找手艺高超的铁匠还会杀人灭口,自然是有庞大的实力,我不敢硬碰硬,很幸运,最后我活了下来,然后就被蒙着眼睛一路舟车劳顿被带到了这个没有出口的山林里。” “是一个兵器厂?”秦玉暖问道。 “你知道得也不少啊,”“国王略微讶异,继而摇摇头道,“那时候大家资历低,还没有资格入工厂里头,我们只是负责修建兵器厂周围的兵马阵。” “兵马阵?”秦玉暖也读过冷长熙的兵书,可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阵法。 “嗯,”“国王”似乎也不稀罕和秦玉暖过多地解释,“兵器厂外头阵法和机关颇多,就算有地图,也未必能活着进入工厂,后来,我们当中那些出类拔萃的人渐渐又被选拔进入工厂里头工作,我就是其中一个,只是三年的工作制让大家很有压力,其中不少人已经起了异心,想要将兵器图谱给偷出去,随便偷出去一小部分卖给任何一个国家的,都是一笔横财,工厂里的工人爆发过很多次动乱,规模最大的一次,我也参加了,只是后来我们在逃跑的路上,我们好不容易偷出来的兵器图却被掉落在了地上,有人舍不得,就跑回去拿,却忘了工厂周围都是兵马阵,活生生地被自己建造出来的机关给砍死了,我是看着他死的,很震惊,可更多的是庆幸,庆幸我自己没有为那区区几幅图纸献出生命。” “后来,你索性就在这野人谷定居了下来,还驯化这里的原始居民建立了自己的部落,甚至,创建了自己的文明?”冷长熙看着这位“国王”,他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国王,一位名副其实的缔造者。 “你是一位天才,”冷长熙赞叹道,转眼便可以看到一抹得意从“国王”眼中划过,可继而,冷长熙低头一笑,“可你更是一个蠢材,你自己只庆幸当年没有和大家一样为了地图丢了性命,可你为了一个你自己都无法达到的兵器厂耗费了自己的大半生,我看着你的腿就知道,你的腿伤必定也和兵器厂有关。” “国王”冷冷地道:“没错,这二十年来我一直企图进入兵器厂,可是周围的布阵连我自己的都不清楚,我这双腿,就是七年前企图寻找入口时被意外废掉的,最接近入口的一次是两年前,可我才发现,原来最后一道门才是最大的障碍,并不是没有钥匙,而是那道门的钥匙孔都已经被铁水赌上了,唯一进入的办法,就是用内功把门轰开,可那门足有几千斤重,只有世上最为纯正雄厚的通明门气功可以做到,可通明门气功传承人本来就有限,如今又断了血脉,我等了许久,也派人找了许久,如今,我要找的人可算是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冲突不断 很明显,这位“国王”就是想利用冷长熙身上的通明门气功罢了,现在人家的地盘,一般人定是会拼命地讨好这位“国王”,谁料冷长熙侧了侧身,只回了一句:“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气功是通明门的,所以,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利用这道气功。” “国王”脸色微僵:“没关系,在生死面前,你一定会知道的。” 恰此时,底下有人前来回报,说的是冷长熙和秦玉暖听不懂的部落语言,“国王”听完消息之后显示一怔,继而露出一种古怪的笑意,嘴边似乎还噙着一抹狠戾和杀伐前的阴霾。 “北狄的皇子?”“国王”沾沾自喜地道,“倒真是不错,你是说,他们一百多人如今只活下来了二十个?” 前来禀报的汉子点点头,“国王”忽而对着冷长熙一笑:“你们认识这个皇子?” 冷长熙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吐出一句:“认不认识,见了面才知道。” 这是一个和完颜肃见面的好时机,完颜肃拿着正确的地图却走了错误的方向,冷长熙和秦玉暖早就料到他的下场,却没想到,居然又会在此重逢。 底下很快传来嘈杂声,冷长熙和秦玉暖顺着窗口朝外头探过去,便看到之前押送他们进来的几个奴隶又推搡着二十来个人进来了,和对秦玉暖与冷长熙的礼让相比,这二十个人一路上可是受尽了苦头,凡是有冒险的地方必定让他们先走,仅仅在路上,就死了四个。 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完颜肃,他的眼神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明亮,略显浑浊的瞳仁带着些许的绝望,他衣衫半露,头发也散乱着,鬓角沾满了泥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落魄的街头混混,而非北狄的皇子,他似乎觉察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猛然抬头,便看到了站在石堡高楼窗边的冷长熙和秦玉暖。 他眉眼一怔,似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不知不觉就停住了脚步,他身后的汉子不耐烦地推了他一下,一个没注意,完颜肃就被推到在地,身边的娅苏立刻冲上去想要扶起完颜肃,可完颜肃的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冷长熙和秦玉暖。 “国王”看着底下有些异样的完颜肃,偏头问着冷长熙道:“你认识这位北狄的皇子?” 冷长熙语气平淡:“不认识。” “国王”的眼神有些狐疑,可从冷长熙的脸上却又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痕迹:“既然今天来了这么多客人,我也破例下一回阁楼吧。” “国王”腿脚不方便,也不能走台阶,楼梯狭小,容不得那带着轮子的椅子通过,于是乎“国王”就派人在窗口旁边安了一个升降台,利用滑轮的原理,就可以把人从十米的高空稳稳地空降在地上。 秦玉暖仔细观察了这个装置的设置,不由得在心里赞叹,这位“国王”是一位比孙诚真更加伟大的发明家。 完颜肃一行二十人都被扎扎实实地捆绑在正中央,四周都是高高垒砌的石墙和对着这些人虎视眈眈的奴隶们,完颜肃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国王”身边的秦玉暖和冷长熙,脱口而出便是一句:“姓冷的,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当时在荧光湖你丢下我们离开,原来是早有预谋。” 冷长熙没有说话,完颜肃又朝着秦玉暖喊道:“还有你,秦三姑娘,原来你给我的地图是假的。” 秦玉暖淡淡地瞥了完颜肃一眼:“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么会给你地图呢?再说,在野人谷,地图就是指路的明灯,我若是真有,怎么会轻而易举地给你?” 完颜肃一哽,他似乎没有想到冷长熙和秦玉暖会翻脸不认账。 “国王”命身后的婢女将他推近了一点:“你是北狄的皇子?” 完颜肃昂了昂头,没有做回答。 “国王”挥挥手,婢女便识趣地推着“国王”的轮椅绕着完颜肃等二十个人绕着圈子,待“国王”仔细打量了一圈之后,他才又笑着对完颜肃道:“你是皇子,可是既然你不是我们的客人所认识的人,也就不是我们的客人了,是皇子又如何,这个野人谷,是我的天下,我让你死,你连一句话都不能说。” “他们能给你什么?”完颜肃看着冷长熙和秦玉暖道,口气中竟然还带着一丝皇室才有的孤傲,这和过往儒雅谦和的完颜肃越发不一样了。 “国王”看了一眼冷长熙,只飘然回了一句:“我想要的,他都可以给我,”他懂完颜肃的意思,所以又补上了一句:“怎么?你想用什么东西来交换你的性命吗?” 完颜肃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嘴默默思考,倒是“国王”笑着接道:“我告诉你,七年前,野人谷也来过这样一伙人,他们自以为是,结果还是死在了自然的手上,我让人将他们的内脏全都掏出来挂在了树上,他们的贪婪和野心是滋养我们野人谷最好的养料,被他们滋润过的那片土地,来年长出的东西,都是特别的肥美,所以,在你觉得自己有所价值之前,先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也许,你只配当野人谷的那么一点肥料。” “地位,我可以给你地位。”完颜肃怔怔地看着“国王。” “地位?”“国王”不屑地一笑,“在野人谷,我就是君主,你觉得我还需要什么地位吗?” “哦?是吗?”完颜肃笑道,“可是出了野人谷之后呢,你我都知道野人谷里头最大的秘密是什么,不是那富可敌国的宝藏,而是那潜力无限的最先进的兵器,可是你能拿到它又怎么样呢?没人给你生产,没人给你运出去,你有的只是一堆废铜烂铁,你以为,你可以利用部落这连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奴隶就能成事了吗?承认吧,你终究是需要帮助的,而我,不仅可以给你提供帮助,我还可以保证你出了山谷之后成为我北狄地位最为崇高的天师,你可以尽情地利用你的才智制造东西,你将主管整个兵器厂的运营和生产,我们将会是合作关系,互利共赢,而不是像你身边这样的人,随时背弃合作伙伴。” “哦,这样?”“国王”悠然地点了点头,“可纵然如此,你口中的这位冷公子比你还是要更有用处一些,你的建议,我可以考虑,至于条件,我可以随时拒绝,我会留着你的小命的,不过你这些随从,我不需要。”“国王”说完,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紧接着,周围的青壮年奴隶就立刻上前拖着那些北狄士兵离开,两人一组将人拽到丛林里头,用最为原始的方法,丢入无底潭淹死或者扔进猎犬窝里活活被咬死。 杂七杂八地丢完了,那些奴隶更是不懂温柔地上前来拉扯娅苏。 “不要,殿下,救我啊。”娅苏顿时就大声哭了出来。 “不要杀她,”完颜肃立刻站起身来,十分紧张地道,“你已经杀光了我其他随从了,就连一个女子都不放过吗?” “国王”挑衅似的看了完颜肃一眼:“这女人太吵,我不喜欢。” 说完这话,娅苏哭得更是厉害了,她苦苦地拽着完颜肃的手臂,拼命地摇着头,可即便如此,完颜肃也不能做什么。 “不过是一介女子罢了,”秦玉暖缓缓地开了口,“阁下既然是做大事的人,也不怕养不起吧。” 一直沉默寡言的秦玉暖居然会出头替娅苏说话,“国王”用余光审视了秦玉暖一眼,忽而下了决定道:“好,既然贵客开了这个口,也不过是一碗饭的事情,先将这两个人带下去,其余人听命,收拾好所需的粮食,我们明早朝着可西里出发。” 关于“可西里”这三个字秦玉暖自进入这个部落就听到过不下十次,这三个字已经像是一个信念一样活在每个人的心里,像是整个部落的精魂,部落里的大大小小似乎都是为了这个地方而活,秦玉暖已经可以断定,兵器厂就在这叫做可西里的地方。 “国王”带着人离开,只留下几个奴隶看管着完颜肃和娅苏朝着石堡旁边的一个小黑屋子里走去,那是关.押他们的地方,平时打猎打来的活猎物吃不完的话,也会暂时被圈养在这黑屋子里头。 一介皇子,如今却要栖身在关畜生的地方。 路过冷长熙和秦玉暖的时候,秦玉暖只听到完颜肃若隐若现地对她说了声“谢谢”,秦玉暖微微偏头,却听到完颜肃的下一句话却是:“不过我也不会忘记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妇是如何将我们引入陷阱的。” “将你们引入陷阱的不是我,”秦玉暖淡淡地道,“是你自己的野心,而且你要记得,抛弃合作伙伴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只是我们恰好获救,你自己因为贪念走入深渊。” 完颜肃对着秦玉暖冷冷一笑:“我不会永远走背运的,你们也不会永远好运,只要我没死,咱们的路就还长着,冷将军之前便教过我,作为一个领导者,切不可太心软,如今我学会了,我会为死去的一百多个北狄勇士讨个公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青铜阵法 完颜肃目光炯炯,就似刚从北狄大都出发时的决然,对于完颜肃这股莫名而来的底气,冷长熙只是淡淡地飘来一句:“你能活着到可西里再说吧。” 另一边,“国王”重新回到了石堡上,身边的婢女替他换上了一件行动更加便利的衣裳,“国王”的眼神一直悠然地落在日落的方向,那是西边,也是可西里的方向,他深知在那偌大的兵器厂里深藏着怎样的财富。 那里头,有当世从未见过的大炮,炮筒里可以装碗口那么大的弹药,一打出去,威力无穷,最适合攻城略地,那里头,还有史书上都未曾记载过的铁战车,和平常战争中用四匹马拉的战车不同,这铁战车用的是一种特殊的链条,可以使它在任何陡峭的陆地上行走,“国王”心里头充满了对那些宝贝的怀念,像是对少女的相思,让他无法忘怀。 若是有朝一日能再次回到兵器厂里,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蒙曼?”“国王”偏头,唤了一句一直侯在他身边的蒙曼。 “父亲。”蒙曼显得十分恭敬。 “那人既然还不会运用通明门的气功,那你就教他好了。” “可是父亲,”蒙曼有些犹豫,“若是教会了他,他的力量变得更强的话,恐怕我们无法控制,来的路上我试探过他的功夫,不说天下第一,也是难得一见的高手。” “你忘了他身边不还有个女人吗?”“国王”心机叵测,“对付敌人,千万不要从敌人的强处出发,你只要抓住他的弱点,就像抓住了他的脖子,你要他怎么做,他就会怎么做,虞婆婆的蛊毒快炼成了,你随便挑一只最为肥美的,就当我们给他们的见面礼了。” 三天后的早晨,天还未大亮,可整个部落都似在等待一种庄严的仪式一样,早早地都醒来了,这三天里,冷长熙和秦玉暖一直都住在石堡下面一个偏房里,虽然房间有些阴寒,可是基本的东西都是有的,“国王”甚至派人给他们送了一套陶土茶具下来,还有那黑色的茶叶,虽然喝起来有些苦涩,可胜过没有。 平日里专门有一个女人过来给冷长熙和秦玉暖送饭,每次都会仔细地检查了茶叶的用量,及时添加,这份贴心让秦玉暖都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了,他们的身份很是尴尬,似乎是囚徒却又胜似贵宾。 唯独一件事一直在提醒着他们,他们现下是受人钳制,那就是蒙曼每天都会过来查看冷长熙的内力进展如何,对于通明门气功的调用进展到什么状态,看得出来,蒙曼对冷长熙很是不喜,已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为什么这么好的气功偏偏给了你这样冷血的人。” 当然,这三天里,秦玉暖也没有白吃白喝,通过仔细听着这些人的交流和对话,她已经基本摸清了这个部落语言的规律,旁人说话的大体喜怒和内容已经能掌握了。 部落的人分为三个等级,像“国王”、蒙曼和之前的雅琪都是属于统治阶级,也就是最高阶级,他们有着良好的教育,其次便是服侍的那些婢女和嬷嬷们,他们会说话,能写字,最次的就是那些只有着简单**的奴隶,他们只知道饿了吃,渴了喝,其余的一概不知。 这样的人最简单,也最可怕,他们像是一股用不完的力气,从今早这些奴隶单靠人力就将“国王”的座驾给拉动就能看出来了。 “国王”腿脚不便,于是乎就自己设计了一种能够移动的宝座,宝座三丈见方,是用森林中厚实的原木钉成,底下的几个大轮子压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国王”高高地端坐在这宝座之上,神态悠然地看着在前面拉车的几十个奴隶,秦玉暖和冷长熙跟在他的右边,而完颜肃和娅苏在左。 “国王”眼神紧盯着西方,突然来了一句:“若是等我们到了可西里,你的内力还没被调理到能冲破断龙石的程度,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是说我们所有人?”冷长熙的眼睛顺着“国王”凝视的方向。 “不,”“国王”冷哼了一声,“我是说你自己。” 冷长熙嘴角一扬,只是拽着秦玉暖的手更加紧了一些。 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傍晚,直到前头的树林已经更加密集起来,连“国王”都不得不下了他的宝座,只身坐在轮椅上打探形式。 “就是这里了,这就是兵马阵。” 冷长熙带着秦玉暖走上前,拨开挡住视线的密密的叶子,稀薄的橘色的阳光照耀下,一队仿真人大小的青铜色兵马阵展现在眼前,每一匹马都是按照北狄上好的汗血宝马形象打造的,而马上的人也是精神抖擞,牛高马大,堪称一支青铜军队。 冷长熙和秦玉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周围的奴隶很快在“国王”的示意下将那些遮挡住的树木清理开来,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这时秦玉暖才发现,原来这兵马阵之所以叫兵马阵,不是因为有兵有马,而是其阵仗堪称一个浩大的阵法,从山体的南边往北边,凡是秦玉暖肉眼所及的地方,都是这样高大的青铜兵马,将这最中间的一个小山包围得严严实实的。 也许是经过了太多的风吹雨打,这青铜做的兵马已经开始有些生锈,马蹄旁也是杂草丛生,当中偶尔有一些血迹和动物的尸骨,看得出来,当真没有活物可以走出这个阵法。 完颜肃已然是被这场景给惊呆了,他伸着脖子凑上前,眼睛紧紧盯着这兵马阵,似乎想从中找出一条出路。 “你们别看了,”“国王”已经不知道来过这里多少次,也见怪不怪了,“这整个山体的周围都是这样的兵马阵,没有近路,也不可能有捷径,我在野人谷呆了这么多年,比你们要清楚。” “这兵马阵,到底神奇在哪?”完颜肃忍不住问道,“不过是几尊铜像罢了。” “几尊铜像?”“国王”替完颜肃的智商感到担忧,继而挥挥手,示意蒙曼拉弓射箭。 蒙曼天生臂力超群,他取下挂在背上的长弓,拉满了弓将弦上弓箭一放,弓箭似流星般飞快地朝着兵马阵中射过去,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做出反应。 突然,啪地一声,箭落地了,还被斩成了两截,斩断这支箭的不是别人,就是这骑在青铜马上的青铜人,“他”手起刀落,手上的青铜刀的锋利似乎并没有受岁月的影响,依旧削铁如泥。 这一侧的人都已经看呆了,“国王”这才是微微抬起头颅,对着完颜肃道:“瞧见了没有,这就是你口中的不过几尊铜像,你当真以为,设计这些的人只是用这些东西当门神的?” “那我们该如何过去?”完颜肃瞅了一眼这满满的青铜色,又看到这不少动物尸体,想必这也是那些糊涂或者好奇乱闯入这阵法的动物留下的遗骸,“我们可以绕着这些动物尸体走,也许就能避开,总归会有一条路线的吧。”若没有路线的话,那些定期送入工厂里的工匠又是如何进去的呢? “不可能,”“国王”再次否定道,“这里头的设计十分严密,你永远都不知道哪个青铜人是有机关的,哪些是没有的,也许今年路线在这边,明年路线在另一边,甚至今天和明天的都不一样,上一个时辰和下一个时辰之间都会发生变化,这就是设计者的巧妙,设计这个阵法的是个女人,她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同时,她也是一个最为毒辣的女人。” “是陈莞。”秦玉暖偏头,对着“国王”道,“我听说过她,她是神一样的女人,里头那么多的兵器谱也是她设计出来的。” “没错,”“国王”一提起这个女人,他的脸上就展现出一些不自然,“不过没关系,她有计谋,我有人力,”“国王”不屑地看了一眼脚下的奴隶,“不然,你以为我这次带了这么多人来是做什么的?” 太残忍了,居然想要用活人做探路的盾牌。 秦玉暖看着“国王”那得意的样子,心里头不禁对他产生了一种鄙视,纵然冷长熙和秦玉暖在无奈之际杀了再多的人,可他们始终都敬畏生命,而不是像“国王”一样,将生命当做奴才般使用。 “国王”对蒙曼挥了挥手,蒙曼立刻懂了,直接踹了身边的一个奴隶,用粗鲁的语言命令他向前。 这奴隶亲眼所见刚才那支箭是如何被砍断的,自然不能心甘情愿,这时蒙曼已经毫不犹豫地朝他背上抽起了鞭子,一道道血痕逼得这奴隶缓慢地挪着步子。 蒙曼像是抽打牲口一样一步步将这奴隶逼到了阵法前,离这奴隶不过三步远的地方就是一尊高大的青铜像,蒙曼的鞭子舞得更加狂热了,可谁料这奴隶突然来了勇气,他咬牙就翻身朝着蒙曼扑了过去。 素来老实的奴隶居然会造反,这是蒙曼没有想到的,一时间,两人竟然是扭打在了一起,而举着大刀的青铜士兵就在眼前,眼看着两人朝着青铜像滚去。 咔的一声轻响,像是碰到了什么机关,最近的那尊青铜士兵忽而动了,手中的大刀闪闪发亮,朝着这两人就砍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真实身份 就似眼前银光一闪,蒙曼身上除了那不堪一击的藤鞭子就再没有其他遮挡物,而一支突然出现的玄铁枪头却意外地救了他们的命。 犹如鬼魅般出现的冷长熙手握长枪,枪头恰好抵着这青铜士兵手中的长矛,也不知道这青铜士兵手上的力气是受什么装置控制,竟然让天生神力的冷长熙都不禁冒出了冷汗。 “还不快走。”冷长熙低头对着蒙曼呵斥了一声。 蒙曼这才是回过神来,连忙从地上爬起,看了一眼身后的奴隶,冷不防地将这奴隶直接踹进了兵马阵里,很快,这么大一个人的闯入很快就触动了机关,周围三四个青铜雕像立刻做出反应,抄起手中的大刀和长矛,三下两下就将这奴隶戳成了筛子。 冷长熙也无心去管蒙曼的行为,他奋力将这青铜士兵手中长矛挑开,可似乎整个青铜阵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立刻,冷长熙另一边的青铜士兵又舞起了大刀,虽然不似真人对战中的快准狠,可是力道大得惊人。 冷长熙以一敌二,一时间难以脱身,完颜肃微微敛眉,提起随身佩戴的短剑也冲上去帮忙。 “你来做什么?”冷长熙似乎不大喜欢让外人帮忙。 “不想让你这么轻易的死罢了,你得死在我的手上冷长熙,你听到没有。”完颜肃替冷长熙挡下一记重锤,那是十二点钟方向一个使流星锤的青铜士兵,这一群群的青铜士兵似乎都被激活了一般,接连做出反应,朝着二人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来,关节活动处还可以听到咯吱咯吱的轻响,看来他们也许久没有活动了,这是一场极为激烈的热身比赛。 “国王”高坐在他的轮椅上饶有兴趣地欣赏,似乎也在仔细观摩这些青铜士兵的反应能力,这正是当年他们悉心修建铸造的,如今看来果然很有效果。 秦玉暖看着在一群青铜色中奋力应战的二人,目光中渐渐显露出担忧,她素来相信冷长熙的能力,可是一个体力有限的活人怎么能和这些不需要吃饭喝水的雕像相比呢,可偏偏,这机关像是一旦被触发就停不下来似的,只有越来越多的青铜士兵朝着冷长熙和完颜肃发动攻击,虽然他们的下盘都是被固定在马上,移动不了,可是那飞过来的箭矢和流星锤,都会一不小心就要了冷长熙的命。 “你不想想办法吗?”娅苏看不下去了,她朝着“国王”哭着哀求道,“他们这样下去会死的,不被砍死也会被累死的。” “国王”很不喜欢娅苏这样哭哭啼啼的性格:“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让他们去的,不过他们去了倒是有个好处,可以替我摸索出这过青铜阵的道路和规律,虞婆婆,将我之前记录的规律拿出来,我要仔细比对。” 秦玉暖很清楚,“国王”口中的规律也是这样靠活人探路记录出来的,若是不能阻止这些青铜士兵一个个的觉醒,只会让冷长熙和完颜肃像过去那些无数探路的奴隶一样,被这群没有血肉的士兵戳成筛子。 最重要的,是要知道这群青铜士兵操纵的原理。 秦玉暖忽而上前,态度坚决地夺下了“国王”手中密密麻麻的所谓的记录:“不用再看这个了,看了也没用,要是真的有规律可循的话,你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能走出这个青铜阵了。” 和娅苏的哭哭啼啼相比,秦玉暖的反应倒是让“国王”吃了一惊,他微微眯起眸子,像是看着一个发怒的小猫般看着秦玉暖:“你怎么知道我没走出去过?” “也就那一回罢了,”秦玉暖斜了“国王”一眼,“而且还是踩着无数人的尸体上过去的,有什么好炫耀的。” “你居然敢对我们部落的天神不敬?”那位被称为虞婆婆的人气愤地用手中的龙头拐杖捶打着地面,她身形佝偻,似乎已经有一百多岁,声音沙哑而沉重,一说话就像是一个无比老旧的老风箱被狂风吹得哇哇作响。 “我只是实话实说。”秦玉暖盯着“国王”的眼睛道,“你是不是从来只关注于这一个兵马阵,却没看到其他东西?” “国王”冷冷一笑:“这位夫人,你怕是忘了,这整个阵法就是从我们手上建造而来,这里的每一个铜像都是被我们浇筑捶打而成,我比你,更了解他们。” “你了解的是铜像,”秦玉暖底气十足地道,“而非这个阵法,你只观其微,却从未从一个整体的效果去观察过这个兵马阵。” “国王”对于这个年轻后辈有些不屑:“难道你懂?” 秦玉暖微微一笑,其实秦玉暖对此并没有多么精妙的研究,只是那时候她和宝川没有什么书可以看,逮什么就看什么,只记得在其中一本没有封面的书里头读到过不少奇奇怪怪的知识,类似于风水学,又类似于山川志异。 “我来的时候便是一路在观察这山体的走向和形状,”秦玉暖昂头最后审视了这密密的山林一眼,“这山体呈口袋形状,这峡谷正是蓄精养气的地方,气候湿润,在风水学上又被称为聚宝盆,是福地,所以工厂开在这里,必定会繁荣昌盛,可这么大的一个工厂,却在生产处那么多产成品之后无故遭遇劫难,那么多伟大的构想和机器竟然都被掩埋在这丛林里,那只能说明这风水宝地发生了变化。” 秦玉暖侃侃而谈,之前占卦的老者都忍不住侧过头来倾听,他知晓占卜星书,略同风水八卦,却从未想过用风水学的角度来解释这青铜阵法的奥妙。 “风水阵法的变化有很多种,”秦玉暖一步步地猜测下去,“这里不过短短二三十年,周围的山体构造和形状也不能发生太大的改变,只能说明,在这兵器厂下被埋了一个巨大的磁石,我查看过,西边的山体和南边的山地都有滑坡和泥石流的痕迹,虽然整个山体的走向没有改变,可是某一些地势的变化就会导致被埋在山体下的磁石方向发生变化,若是我没猜错,这些青铜士兵都是被一个巨大的磁石控制。” 这老者有些不相信:“磁石会有这样大的威力?” “这就是智慧的奥秘了,”秦玉暖努力回想着很久以前看的那本书,她记得那本书破破旧旧的,而且似乎是手写的,字迹是标准的蝇头小楷,行文是难得一见的利索干练,只可惜,作者署名的部分已经遗失,无从考究,“我曾在一本书上见到过,”秦玉暖边回想边道,“一个磁石只要存在,其周围就会存在一个特定的磁场,而一旦有物体破坏了这个磁场,就会引起相应的反应,我觉得,可能正是我们和那些动物穿过这兵马阵的时候破坏了其本来固有的磁场,才会导致处在磁场中的青铜士兵的运动。” “胡说,”虞婆婆对着秦玉暖厉色一吼,“这些青铜士兵明明就是守护着兵器厂的鬼兵,是最邪恶的东西,是天神派来守护宝藏的,你非要用这种无妄之谈来解释,简直就是对其神圣意义所在的侮辱。” “呵,”秦玉暖看着这个白发苍苍,鹤发鸡皮的老人道,“婆婆,若您当真觉得这些青铜士兵高尚无比,您又为何要跟着您的主人一起挑战这神圣的鬼兵的权威呢?” 其主人,便是指的“国王”。 虞婆婆看着“国王”,忠心耿耿地道:“主人,我也劝了你无数次了,这青铜阵法是不可击破的,你瞧瞧,就算那两个武艺高强的年轻人都有些支持不住了,主人,不要再继续追求所谓的宝藏了。” 虞婆婆的劝说苦口婆心,却只引起了“国王”更大的反感,“国王”挥手让虞婆婆下去,只看着秦玉暖,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半晌才是悠悠地问了一个让秦玉暖有些意外的问题:“你可还记得那本书是谁写的吗?有什么特征?” 秦玉暖一愣,摇摇头道:“不知道,很老的一本书了,只是我记得,每一页书的边角处都会有一朵紫荆花。” “哦,”“国王”突然叹了一口气,“那便是她了,她果然还是把所学的一切都给他留下来了。” “谁?”秦玉暖有些诧异。 “国王”转过头,悠然地吐出了两个字——“陈莞”。 这是秦玉暖第三次听说这个传奇女人的名字,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国王”和这个传奇女人之间一定有所联系。 “那么,你是谁?”秦玉暖微微眯起眸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说,你的名字,叫做什么?” “国王”忽然叹了一口气,像是穿越了半个世纪一样:“陈景锐。” 秦玉暖记得这个名字了,可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正在和青铜士兵奋战的二人却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秦玉暖回头望去,却发现完颜肃的右边握着短剑的胳膊已经被砍掉了,血流如注,十分凄惨,看来不能再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断龙门 完颜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掉落在自己跟前,娅苏急得好几次想要冲上前去,却还是被那血腥的一面给吓住了,秦玉暖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着周围的地势,按照那本无名书上的方法推算着磁石的正确位置。 “就在那里。”秦玉暖突然指着距离冷长熙不过十几步远的地方,秦玉暖回头看着部落自行研制的一种投石器,这是一种十分简陋的机器,资源有限,仅仅是用粗木棍子搭成,用来固定投石端口的也只是一些简易的牛皮筋绞成的,虽然充满了弹性,可是因为从来没有试验过,也不知道其效果,而且隔着这么远,根本没办法保证不会伤害到冷长熙。 “就是那里,”秦玉暖重复了一句,“朝着那里投掷石块吧,只要毁掉里头的磁石,这些青铜雕塑就都没有了。” “国王”冷眼看了秦玉暖一眼:“你的丈夫还在那里,你可是在拿你丈夫的性命在开玩笑?” “不,”秦玉暖斩钉截铁地道,“他不会有事,除非你故意拖拖拉拉地不救他。” 秦玉暖一语就戳破了“国王”心中的算盘,他刚才一直在观察冷长熙和完颜肃的身手,而这个看似冰冷的男人所具有的能量实在是太令人害怕了,他就像是一个无敌的杀人机器,比起那些青铜雕塑来说,他更加不知道疲倦是什么人,若是到时候不能完全控制他的夫人,只会成为更大的祸害。 是啊,陈景锐现在不能不救他,他还要借助冷长熙打开断龙门。 “朝那个方向,投掷石块。”陈景锐对着蒙曼下令。 噗噗好几下,磨盘大小的石块很快被投掷了出去,为了避免打到冷长熙,蒙曼特意让奴隶将位置移动得远了一些,在丛林里石块有限,这群人来的时候带也不多,几个大石块投出去,不过打到了几个青铜雕像,几尊雕像哄然倒地。 “不对,”秦玉暖指挥起蒙曼来,“应该朝着对薄弱的地方打,瞧见那个青铜雕像密度比较稀疏的地方了吗?那就是磁石所在地,对着那个地方打。” “可是那个地方距离你男人太近了。”蒙曼都开始担心,他还是会记得冷长熙是如何救了他一命的,虽然这也不妨碍他俩成为敌人。 此时的秦玉暖不能犹豫,她清楚冷长熙的实力,虽然还可以顶一阵,可终究不是这群杀人机器的对手,她点了点头,蒙曼才敢下令,噗噗又是几声,打中了! 突然,原本看起来极为厚实的土地塌陷了下去,顿时露出一个一丈见方的大坑,坑里头还有一个类似于齿轮组合的装置,这些齿轮连同着铁杆带动着每一个青铜雕像的活动,而最底下的一层就是一个巨大的磁石,按照秦玉暖的估计,这块磁石至少应该有一个院子那么大才能控制这么多的青铜士兵。 因为主要的控制中心受到了影响,那些围攻冷长熙的青铜士兵突然也停下了动作,手中的大刀和长矛依旧高悬,可关节的活动已经不那么灵敏。 “长熙,毁了那儿的齿轮。”秦玉暖对着冷长熙的背影大喊,只要毁了最中心的东西,那么这些青铜士兵就是一堆废铁。 冷长熙眼眸一闪,忽而透出一种决然,恰此时一个恢复了行动的青铜士兵对着冷长熙的天灵盖就舞下刀来,冷长熙敏捷地一躲,刚好躲过,翻身一下,反倒是踩着这士兵手中的大刀朝着最中心的地方奔去。 此情此景,堪称孤掷一注,就连陈景锐都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跃身,舞枪,银枪一刺,便是刺中了那个最大的齿轮,冷长熙脚一踏,刚好立在一个青铜马的马头上,而所有的青铜士兵,前一刻还在朝着冷长熙舞刀子,下一刻,就像是被集体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 秦玉暖知道,冷长熙成功了。 而独独立在马头上的冷长熙,衣角微微翻起,无比倜傥。 就在大家将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那沉闷的地下却传来轻微的咯吱一响,秦玉暖眉头一簇,有不祥之兆,果然,冷长熙扭头便看到卡在齿轮中间的长枪似乎已经承受不住这磁石带来的巨大动力,在摩擦之间,齿轮似乎已经开始慢慢移动,而那用玄铁制成的枪头也被齿轮的运动摩擦得吱吱嘎嘎地作响。 就在大家担心的时候,陈景锐却突然发令道:“投掷石块。” “你做什么?”秦玉暖立刻冲上去,企图夺回那看守投石器的奴隶手中用来控制投石器的绳子,只可惜,奴隶已经松手,石块很快飞矢而去,幸好冷长熙反应灵敏,及时躲过,落在了旁边另一个青铜雕像上。 “你想要杀了他?”秦玉暖歇斯底里地朝着陈景锐喊道,“你忘了,你若是杀了他,谁给你打开断龙门?” 陈景锐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打开断龙门的方法多得是,我未必要有求于他,而且既然现在兵马阵已经可以被彻底摧毁,只要将这些剩余的青铜士兵给清楚,我自然有办法慢慢打开那断龙门。” “你妄想。”秦玉暖对着陈景锐恶狠狠地道,“你这辈子都别想打开它,就算你能打开,你也不能活着走进去。” “夫人,您还太嫩了,也太小看我的本事了。”陈景锐用眼神一示意,那奴隶立刻又发射了两个大石块,却依旧被冷长熙躲过了。 “你也太小看我的本事了,”秦玉暖眼眸微眯,看着陈景锐突然道,“你不是想确定,我看的那本书是谁写的吗?我告诉你,就是陈莞,就是你心目中天神一般的陈莞。” 对于这个答案,陈景锐似乎并不惊讶,甚至是早就有预料。 “果然是她。”陈景锐喃喃道。 “你若是想知道那本书里头还有什么其他的内容,就放了我丈夫,”秦玉暖半威胁地道,“你知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本书的内容已经深刻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每一个字,每一段话,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可你若伤害了我丈夫一根汗毛。”秦玉暖边说,边趁蒙曼不注意,掏出了蒙曼腰间的短匕首,锋利的刀尖对着自己白皙的喉咙,“你也就永远不知道那本书里还写了些什么,你知道孰轻孰重。” 陈景锐的神色稍微紧张了一下,继而让手下的人停了手,昂起高傲的头颅看着秦玉暖道:“你最好别给我耍花样。” 停止了攻击,冷长熙自远处飞快地赶来,他警惕地看了陈景锐一眼,又将刚才英勇无比的秦玉暖搂在怀中,陈景锐毫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断龙门就在前面,一切就看你们的表现了。” 队伍继续前进,蒙曼辛苦地组织这奴隶去清除残余的青铜雕像,那些真人高的雕像就这样作为兵器厂最为强大的守卫者成了一堆破铜烂铁,也有几个奴隶碰到几个没有坏全的青铜士兵,一下就被砍了脑袋,可陈景锐丝毫不会因为这些无所谓的人放慢脚步。 就连失去了右手的完颜肃他都没有太过关注,只有娅苏一直哭着守在完颜肃身边,简单地用纱布包扎了一下伤口,完颜肃依旧坚持着和队伍一起前进,可他的脸上,已经呈现出一种失血过多的苍白。 “若是不能坚持就留下吧,到底是宝藏重要,还是命重要。”秦玉暖眼睛直视前方,可这劝慰的话语却是说给完颜肃听的。 “有了宝藏我就有了地位,有了地位我就有了一切的资本和权力,这些东西,都比命重要。” 秦玉暖嘲讽地回了一句:“过去倒是没看出来,原来四皇子如此嗜好权力。” 队伍慢慢停下,眼前,是一座十丈来高的断崖,上头覆盖着密密的藤蔓,将原来的山体遮盖得严严实实的。 陈景锐示意了一眼,蒙曼就立刻让身边两个看起来一直弓曲着身子的奴隶沿着那陡峭的山体爬了上去,这两人就像是天生的爬山好手,灵敏得像猴子一样,两人又麻利地将藤蔓往旁边一掀开,秦玉暖这才发现,原来这藤蔓是人工织造出来的用来挡住着断龙门的屏障。 绿色的藤蔓哗然落地,一扇巨大的石门展现在大家眼前,这石门几乎和这断崖一般高,需要人使劲昂着头才能看到头,石门上满是尘埃,更添它的厚重感和历史感。 这样重的石门,莫说是用硫磺和硝石去炸都不一定炸得开,陈景锐居然想要靠着冷长熙一身气功去打开它。 “这扇石门是兵器厂的后门,是用来逃生的,开关在里面,从外面开,只能靠蛮力。”陈景锐解释道。 “那正门呢?”秦玉暖问道。 “已经被铁水给浇灌住了,自二十年前大齐和北狄交战,大齐为了不让野人谷的兵器厂落入北狄人手中,已经将正门用铁水和山石堵得严严实实的,要挖,八辈子也挖不出来。”陈景锐看了冷长熙一眼道,“来吧,远方的客人,证明你的能力的时候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九死一生 陈景锐将最前面的位置让给了冷长熙,斜眼看着冷长熙的表现。 “你最好后退一点,我怕误伤了你。”这些天来,冷长熙一直在蒙曼的教导下学会运用自己体内的强大的真气,可据蒙曼反馈而来的消息,似乎效果不甚理想,不然陈景锐也不会在最后关头选择牺牲冷长熙。 “你最好伤到我,”陈景锐虽然一边这样说着,可也命人将他的轮椅往后推了推,“你能尚到我,还证明你有些本事。” 冷长熙冷冷一笑,没有说话,他跨在断龙门前,硕大的断龙门像一道劈天盖地的巨浪,而冷长熙站在它面前渺小得就像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秦玉暖站在冷长熙身后,双手紧紧地箍住冷长熙的手臂,她有些害怕了。 “不要怕,”冷长熙侧过头,用仅有两人才听到的音量在秦玉暖耳边低声嘱咐了一声,“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管抱着我,我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现在,离开我三步远,我怕会伤到你。” 秦玉暖老实照做,她一直相信冷长熙,一直都是。 冷长熙双腿微微分开,闭目凝神之际,旁人似乎都可以感觉到周围像是起了风一般,有一股萦绕不断的气流环绕着断龙门,就连蒙曼都不禁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好强的真气,为何他这三天教导冷长熙的时候从没发现他的气功已经强大到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 天呐,原来他一直在隐瞒自己的真实实力吗?蒙曼自诩看人很准,没人能骗过他的眼睛,可冷长熙,却还是…… 就在蒙曼暗觉不好的时候,冷长熙忽而出掌,强劲的掌风似乎在空中盘旋出了一条金色的傲龙,在空中云游吟啸了一番直接一个猛龙过江,朝着断龙门奔去,所谓断龙门不愧是断龙门,就在这龙头龙爪如此强有力的攻击下还能屹立不倒,可是很快,待一整条龙全都窜入了门内,一阵天崩地裂的响声几乎要将人都震聋了。 一时间,秦玉暖仿佛看到了断龙门在渐渐裂开,冷长熙果然成功了,突然想到冷长熙对她的嘱咐,秦玉暖上前抱住了冷长熙,几乎就在这一堆乱石乱坠之间,冷长熙牵着秦玉暖护在身后,躲过这无数跌落的石块,直接朝着门内奔去。 陈景锐一下就反应了过来,指着这二人喊道:“来人,给我追上去,这两个人想要先进去,给我拦住他们。” 话一出口,蒙曼就立刻推搡着几个奴隶上前,可没走几步,就被这乱石给砸死了。 一时间,场面一场混乱,随着断龙门的断裂,坠落的石块越来愈多,就来陈景锐也险些受伤,无奈之下,陈景锐只能暂时下令,让大家暂时躲避。 而断龙门里,冷长熙已经带着秦玉暖躲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是断龙门内侧的一个凹进去的角落,外头是石块跌落的声音,冷长熙再出手的时候就已经计算好了石块跌落的情况,故而两人毫发未损。 “阿察那边也应该行动了。”冷长熙掐算着之间,为了保险期间以及省事,陈景锐只带了冷长熙和秦玉暖,至于阿察等五人和长公主,都被留在了部落里严加看管,可如今,陈景锐一下带走了部落里大部分的青壮年劳动力,看管着他们的也只是一些妇女和小孩,出发前,冷长熙就暗中交给阿察一把匕首,约定好大约出发四个时辰之后,就可以动手自救,算起来,恰好是这个时候,即便陈景锐发现部落里有人逃跑,也无心去管了吧。 断龙门高大无比,就算碎裂成无数石块,要清理出来也是有些难度的,外头的动静终于停止,隔着一堆残骸,秦玉暖隐隐约约还可以听到陈景锐气急败坏地命令那些奴隶立刻将石块搬干净。 冷长熙扶住墙壁,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长熙?”秦玉暖上前,关切地替冷长熙拍了拍有些冰凉的胸口,天呐,冷长熙的身体从未这样冰寒过,“长熙,你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冷长熙额头已经冒出虚汗:“通明门的气功是至阳的,为了打碎断龙门,我一时间调度了太多的阳气,如今气功不稳,真气在体内乱窜,必须要立刻调理一下。” “好,”秦玉暖心里头已经是心疼得不行了,“我扶你进去,里头的空间很大,我们找个地方休息。” “不,”冷长熙摆摆手道,“兵器厂常年没有人进来,而且设计这周围布置和机关的人是陈莞,她心思缜密,里头一定有陷阱,你不要贸然进去,我怕你出事。”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秦玉暖第一次看到冷长熙伤得这样重,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惊慌失措了。 “那我陪你找个舒服点的地方先呆着,外头的人在清理断龙石,少则一天,多则三天,是进不来的。” “嗯,”冷长熙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一天就够了。” 冷长熙说完,竟是气息虚弱地半昏迷了过去,秦玉暖咬咬牙,看着外头依旧明媚的阳光,相比较而言,这里头的气息才是湿润的,带着一股自发霉的味道,阴暗中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东西在盯着他们似的,让秦玉暖头皮有些发麻。 秦玉暖一直很怕黑,过去在宁王府的时候,总是让满儿给她点着一盏小灯才睡,后来奔波到了北狄魔鬼城,她和冷长熙买不起可以整宿整宿点的煤油,冷长熙就会搂着她,一点一点地抚摸她的背,让她安心,知道冷长熙一直都在,直到她睡着,如今,秦玉暖一个弱女子拖着冷长熙沉重的身体,却是毅然决然地朝着那无边的黑暗走去。 秦玉暖吃力地拖着冷长熙,寻了一块比较干燥的平地坐下,她接着外头透进来的丝丝日光眯着眼睛看着里头的构造,这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足以让两匹马车并驾齐驱,墙壁上还有许久未用过的火炬,二十年前,这些火炬定然是将这走廊照耀得明艳辉煌的,走廊长得似乎没有尽头,没有人知道走廊的尽头是什么,是无尽的宝藏?是那些先进的兵器?还是死亡? 秦玉暖安置好冷长熙,踮起脚尖顺着火炬摸去,上头的煤油早就干了,加上这里头极为湿润,根本点不燃,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秦玉暖还是从其中一个火炬盆里摸出了一只点了一半的火折子,她仔细地吹了吹,将火折子收好放在腰间,也许以后用得到。 不知过了多久,冷长熙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的胸口上,这里头比之外头阴冷许多,冷长熙只觉得自己的四肢都是冰冷无比,可胸口却传来一阵一阵的热浪,娇小地却又持续地温暖着他。 他稍稍动了动,却发现趴在他胸口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刺猬,秦玉暖为了给冷长熙取暖,索性将冷长熙的衣裳解开,也将自己的外衫脱去,在层层衣裳的遮掩下,直接用自己胸前的体温温暖着体力消耗过多的冷长熙。 那两团柔软轻轻地压在冷长熙的胸前,暖呼呼的,顿时,竟然前一刻还僵硬而麻木的冷长熙有了一种异样的反应,尤其是他看到他的小刺猬那若隐若现的香肩时,下身那一团火苗蹭蹭就窜得老高。 秦玉暖察觉到了冷长熙的动作,她耸了耸肩,那白皙圆滑的肩头就像小馒头似地动了动,让冷长熙更加垂涎,只觉得更加可爱了。 “你醒了?”秦玉暖睁开眼,也没有起身,只是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着冷长熙的情况。 “嗯。”冷长熙的声音有些模糊,秦玉暖没有听清楚,往前蹭了蹭,“还好吗?” 这原本还不要紧,可秦玉暖这一蹭,胸前那两团恰好挑逗到了冷长熙最敏感的地方,冷长熙在内心苦笑,若不是自己之前消耗了太多的体力,此时秦玉暖该是早被他压在身下蹂躏了,也得让这小刺猬知道,她自己的一举一动有多么撩动人心。 “原本还好,现在,貌似不大好。”冷长熙一脸坏笑地看着秦玉暖,就在秦玉暖还迷惘不解之际,冷长熙直接拽着秦玉暖的小手朝自己的下身探去。 “感觉到了吗?”冷长熙的语气有些魅惑。 一探到冷长熙那坚硬物,秦玉暖的脸色就窘了,她急着合衣起身,可冷长熙的调戏的话语正是说到劲头上:“看来你是感觉到了,我还好,可是它貌似不太好。” 秦玉暖知道冷长熙的“它”是指的谁,她娇俏地穿好衣裳,又看似随意地替冷长熙系上衣带:“看来你的体力也恢复得差不多了,玩笑话都是一篓子一篓子地说个不停,那我们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夜长梦多。” 冷长熙着实觉得自己的体力恢复了不少,他盘腿坐起,在原地打了一回坐,顿时也觉得体内那股乱窜的真气似乎已经逐渐归位,而令人欣喜的是,因为这一次超负荷的运用,体内的真气貌似并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强,看来这通明门的功夫果然古怪,值得深究。 秦玉暖扶冷长熙其实,前路黑暗,秦玉暖只得掏出被她擦拭了许久的火折子,有些无奈地道:“我只找到这个,还是潮的,不能用。” “试试。”冷长熙捏起火折子,只吹了两下,一簇火光就冒了出来,将这一席之地照耀得通明,“貌似挺好用的。”冷长熙无心说了一句,可秦玉暖却就此呆住了。 “这不是我刚才捡到的那个火折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活死人墓 秦玉暖分明记得,她捡到的那只火折子只剩了一半,而且端口处已经被浸润得彻底,很难点燃,可是这一只是一只完整的,看着是全新的。 冷长熙亦是诧异之际,脚一动,似乎又踢到了什么东西,捡起来一看,原本空荡荡的石板台子上,莫名多了一个火把,火把的头还带着一股新鲜的煤油味,看着是新做的。 秦玉暖见此,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这里头还有别人,是除开陈景锐之外的人,一个一直隐藏在这古墓般的兵器厂的人。 冷长熙拽着秦玉暖的手,两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住前头那无尽的黑暗,他们知道,给他们火折子和火把的人就藏在那团黑暗里,而给他们这两样东西,就是要让他们进去。 突然,这空荡荡的走廊传来了一声虚无缥缈的声音。 “既然都进来了,就朝里头走吧。” 这声音,正是来自那无尽的黑暗里,似女人的声音,却虚晃得让人觉得是在梦里。 冷长熙和秦玉暖相视一眼,彼此间用眼神认定,刚才的确是听到了声音,和外头相比,这里面似乎更安全一些,毕竟人家若是想要杀他们,何必会给他们前行的工具呢? 冷长熙麻利地点燃了火把,一团火光照亮了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火光的映衬下,秦玉暖看得出冷长熙还是虚弱,外头应该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没有光能够透进来,整个空间里,就只有这一小团火光。 “不要怕,”冷长熙牵着秦玉暖的手安慰道,“有我在。” 秦玉暖缩缩脖子,小声“嗯”了一声。 两人沿着幽深冥暗的走廊超前,因为山体湿润和下雨时的渗透,走廊但凡有些坑坑洼洼的地方都积满了雨水,一不小心踩进去,鞋子便全湿了,一路走来,两人一直湿到了裤管,秦玉暖一直细心观察墙上的壁画,这是一种十分老旧的壁画,她曾在秦家祠堂里见过,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用来祈福求平安的壁画,可问题是,这里是兵器厂,需要替什么人求平安呢? 走廊的尽头,一扇石门渐渐显现出来,可就离着这石门还差几步的时候,秦玉暖一个趔趄却险些跌倒,冷长熙伸手去扶,手中的火把恰好照耀在秦玉暖打湿的裤管上,那一直蔓延到膝盖的水渍突然让两人一怔。 这水……是红色的? 冷长熙一愣,顺手取下墙头的一只火把,走出走廊,已经干燥不少,这火把好在还能点起一点光,他接连点燃了三四个火把,然后朝着他们一路走来的走廊一扔,顿时走廊被点亮了,在那几簇火把的光芒下,是一片红色的海洋,秦玉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走来的路上全是血一般红色的积水,心里头似有穿堂风过,凉飕飕的。 就在这时,原本紧紧闭着的石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小缝,里头传来了无比清晰的女声。 “你们不用看了,那只是山上的红泥土被冲刷下来,我们这里虽然是一个墓穴,可除了水晶棺中躺的那个人,还没死过其他人。” 这声音正是刚才指引秦玉暖和冷长熙前行的女人,可是她口中的墓穴是什么意思,这里不是兵器厂吗?还有,那水晶棺里躺着的会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人会有这样的本事,将自己的墓葬建造在这么神秘的地方,这兵器厂的里头? 一阵暖暖的风从石门的缝隙中飘出来,里头似乎还夹杂着一种淡淡的暖香,在这样一个阴暗的环境中,这种暖人心房的感觉无疑是一种蛊惑人心的毒药,秦玉暖向前,伸手准备扳开石门,可指尖才碰到这缝隙,石门就一下大打开来似乎在迎接着冷长熙和秦玉暖的到来。 “进来吧。”里头的女声更加真切了。 踏步进去,和秦玉暖想象得不同的是,里头并非是阴森森的活死人墓一样的地方,里边的空气温暖适宜,远处还闪烁着一点橘黄色的温柔的光。 冷长熙走前,秦玉暖在后,两人的手始终紧紧牵着,里头空无一人,可那女人的声音明明是从这里头传出来的。 冷长熙微微昂头,对着最里头喊道:“不知道那位给我们指路的姐姐是否在这?” 没有人应答。 冷长熙和秦玉暖相视一眼,冷长熙拱手对着空气道:“在下大齐冷长熙,携夫人秦玉暖前来……。” “何必废话。”对方声音果断,犹如一代当世女侠。 秦玉暖盯紧了那散发着暖暖灯光的地方,直觉告诉她,有人在那儿。 果然,一个被拖得老长的影子慢慢朝着这边靠近,影子越拉越短,直到一抹黑色裙角出现在秦玉暖的视线里,一个身材颀长,文弱如水的姑娘出现在远处的洞口,她眉眼如画,脸色却是一种从来见过阳光似的苍白,毫无血色可言,若是她不动,就像是一具尸体一般,让人觉得这种美已然接近死亡。 这女人,莫不是…… “扈十娘?”冷长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和秦玉暖在魔鬼城定居时认识的扈十娘,也就是最初介绍他去参加武士比武的老板娘,秦玉暖虽然那时候眼神不好,可也大抵记得扈十娘的模样,而之后,在北狄大都,当完颜肃请他们小聚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和扈十娘一模一样的老板娘,这几个人,到底是同一个人,还是…… “进来吧。”这黑衣姑娘漠然地看了冷长熙和秦玉暖一眼,眼神里波澜不兴,可口气却随和得像是对老朋友一般。 秦玉暖和冷长熙连忙跟上前,两人脚步都有些凝重,突然间,他们知道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越往里头走,灯火越发明亮,这黑衣姑娘走在前面一句话都不说,也不知道准备将二人带到哪里去。 “对了,你刚刚喊我什么?”这黑衣姑娘头也没回,突然问了冷长熙这样一句。 “扈十娘,”冷长熙试探性地答道,“是一位帮助过在下的故友,和姑娘生得有八分相。” “我知道,”这黑衣姑娘突然转过头来,“那不是八分相,是一模一样。” “这位姐姐难不成是扈十娘的姐妹?”秦玉暖小声问道,这黑衣姑娘声音和缓,看来她虽然表情冷漠,可也是个好相处的人。 “我没有她们那样的姐妹。”黑衣姑娘生气的时候也是不动声色。 “她们?”秦玉暖反问道。 黑衣姑娘话语一哽,扭转回去,朝着前头一指:“我们快到了。” 这时秦玉暖才发现,三个人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一处断崖边,说是断崖也不大准确,只是一块突出来的平台,底下便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而就在这深渊的正中央,却摆放着一具透明的晶莹好看的长方形棺材,里头似乎躺着一个人,只是隔得太远,看不清楚。 这黑衣姑娘突然朝着那好几丈远的水晶棺材一跪,虔诚地道:“主人,我将你要的人带来了,你该是安息了,你不用再害怕你伟大的构想没有人知道,他们穿越了野人谷的种种关卡,躲过了兵法阵的重重攻击,还打开了断龙门,他们足以沿袭您的智慧和善良,主人,您可以安歇了。” 秦玉暖一愣,她不知道这里头有什么缘由,可是莫名其妙地将她和冷长熙当做了这水晶棺里的人的传承人总有些唐突。 “这位姐姐。”秦玉暖侧身问了一句,却被这位叫阿莫的女人打断,阿莫以一种极为骄傲的姿态对着秦玉暖道:“你们是幸运的,现在,你们只要想办法到中间的水晶棺,朝着我的主人磕三个响头,她手中的钥匙就会自动脱落,那把钥匙,将会为你们开启一个无比强大的世界,然后,你们就会和我一样,留在这里,为了主人一生的智慧和事业继续奋斗,你们是多么的幸运,你们可知道多少人想要进来都进不来吗?” 秦玉暖顿时懂了,这个躺在水晶棺中的人是在利用野人谷和兵马阵的各种挑战为自己挑选最为合格的继承者,若是秦玉暖没猜错,这水晶棺中的人,正是那被形容得神乎其神的女人——陈莞。 冷长熙看了阿莫一眼,嘴角微微一扬:“那些为了权势的人的确是争前恐后地想要进来,可是我看着里头的人,也未必呆得有所舒心,所谓外头的人想进来,里头的人想出去,就是这样。” “但凡出去的人都死了。”阿莫的语气很不快。 “你说的是扈十娘?还有酒馆的杜家娘子?”冷长熙笑道。 “她们都不配被称作人,这两个家伙本该和我一样,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守着主人,守着我们的事业,可她们偏偏耐不住寂寞,偷偷跑了出去,她们本应该惨死的。”阿莫咬牙切齿地道。 “可是她们偏偏没有,而且还活得很好。”冷长熙似乎在故意挑衅阿莫,“她们现在在外面的世界,享受着最为美妙的人生,可是你,却在这活死人墓呆了三十多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生死攸关 “过的快活?”阿莫对于冷长熙的回答十分不啻,“她们那是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她们失去了自己最高的信仰,有什么好快活的。” “可是你又怎么能肯定,我们一定会留下来呢?”冷长熙笑着看着阿莫道,“你走路后脚跟会轻微地踮起,说明你是个轻功高手,也难怪,要从这石台到那中间的水晶棺日日服侍你的主人,必须要具备高超的轻功,可我没看出你是武功高手,和我交手,你必输无疑。” 阿莫微微昂头,只扫视了秦玉暖一眼,对着冷长熙道:“你身边这个女人已经中了蛊毒,外头的人又对你们虎视眈眈,你怎么可能会出去?” 看得出来,这个阿莫倒是有些心机。 蛊毒? 秦玉暖心头一紧,她在部落的时候已经十分小心,她知道这部落和外头的村庄绝对有某种联系,村庄用白杨树养蛊毒,这部落周围也有很多这雨林地区本不该有的白杨树树干,应该是从其他地方运进来的,所以秦玉暖对于二人的吃食一直都有仔细检查,不可能有遗漏。 “你们不用怀疑了,”阿莫看着秦玉暖道,“他们给你下的不是一般的蛊毒,是一种至阴蛊毒,能从空气中无形窜入人体的血脉中,多半,是趁着你们熟睡的时候下的,你光检查那些吃的喝的根本没用。” “至阴的蛊毒?”秦玉暖对于蛊毒没有多少了解,毕竟这种又神秘又邪门的东西在大齐早就被明令禁止,“到底是什么蛊毒?” 阿莫看了秦玉暖一眼,似乎并没有认真作答的意思,只道:“反正我说了你们也不信,你们且就等着吧,今晚子时,就是你第一次蛊毒毒发,到时候你看了自己的惨状,就知道我说得没错。” 知道秦玉暖身中蛊毒,冷长熙已然是十分紧张焦急,看着阿莫这般放任不管的态度,一时气急,竟然直接挡住了阿莫的去路,声音带着低沉的威胁:“姑娘的话还没说明白,怎能走呢?” 阿莫警惕地朝后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 “带我们去找药。”冷长熙的语气似命令一般,他习惯了用这种口气。 阿莫不屑地斜了冷长熙一眼,冷冷一哼,根本没管冷长熙,又准备抬腿朝前走,谁知冷长熙一柄长枪直接挡在了阿莫跟前:“姑娘,你的姐妹曾今救过我和我夫人的命,可不代表我要将这份恩情报答在你的身上。” “除非你们愿意留下来……。” “我们愿意留下来。”秦玉暖抢白道,她知道这位叫阿莫的黑衣姑娘不是好惹的,现在唯独只有顺着她来了。 阿莫只用余光瞅了秦玉暖一眼,扭头对着秦玉暖道:“你随我来吧。” 冷长熙也想跟着上前,却被阿莫一句无情的话语止住:“你就别来了,替我守着石门,不要让外头的人进来,若是他们要硬闯,你就按石门左边的那个开关。” 秦玉暖只对冷长熙示意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很快,她就被阿莫七绕八绕地带到了一个单独的石室里头,一路上,秦玉暖更是努力套阿莫的话。 “这里整座山都是墓室吗?也只有姐姐你一个人守在这里?” 阿莫一直走在前头,偶尔冷冷地回答,可始终都是淡然不惊:“你们是为了兵器厂而来,自然知道这墓室后头还藏着什么,至于人?除了我之外,你难道还看到其他人了?” “陈莞陈姑娘果然是神机妙算,只是我觉得,她这个规定有些生硬,但凡第一个进墓室的人就要遵守一辈子留在墓室里的约定,若是这来人心怀不轨,只想着学会了那造兵器的法子然后偷偷溜走,那陈姑娘一辈子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怎么会?”阿莫一边说,修长的手指一边在一个木制的台子上搜索,满台子都是各式各样的瓶子,青花瓷的或者是白净的薄胎瓷瓶,看得出用了很久,也许是从这座墓室建造成功的那天起就开始用了。 “我们自然有我们控制的法子。”阿莫突然一笑,迅不及防地捏起秦玉暖的下巴,朝秦玉暖喉咙里投进一颗小药丸,继而轻松一笑,“这就是我们控制的法子。” “这是什么?”药丸已经入喉,秦玉暖扣也扣不出来,唯独努力保持镇静。 “你放心,这是好东西,”阿莫慢慢将一个青花瓷瓶收起,“墓室里空气流通不畅,你待的时间不长不觉得,可时间久了,一般人都受不了,这是家师研制出的药丸,每日一粒,便可以适应墓室里的空气,可久了,体质也会随之改变,出去之后根本适应不了外头的空气,重则气塞至死,轻则不能言语,我那两个姐姐为了能出去,早早地便开始停用了这药丸,每日用内力强迫自己适应墓室里的空气,呵,可结果呢,你见到她们的时候,她们的功夫已经大不如前了吧。” 秦玉暖下意识地用手捂着喉咙:“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扈十娘还会武功。” 阿莫立刻摇头感叹道:“啧啧,所以说,她们真是可怜。” 长久地呆在这墓室里头,长时间孤苦地孤守那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一个人守着那不会说话不会做任何反应的水晶棺显然已经将阿莫洗脑了,她一直都觉得,她的使命才是最高尚的,凡是能够被选入墓室里的人都应该感恩戴德。 秦玉暖懂她的这个心理,没打算和她强行辩论,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对了,我身上的蛊毒。” 阿莫突然扯过秦玉暖的胳膊,掀开秦玉暖的衣袖,秦玉暖白皙的胳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细纹,从胳膊一直蔓延到手腕,沿着血管一路往下,而秦玉暖在此之前竟然都没有发现过。 “挺严重的。”阿莫看了一眼道,忽而,阿莫又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秦玉暖的腰带,秦玉暖原来的腰带因为替受伤的士兵包扎早就没了,这一条是部落里的一位阿嬷送的,是部落传统的编织手法,看起来粗糙,可是极为结实。 阿莫的眼神突然警觉起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什么?” “我一开始看着你被下了蛊毒,还以为你和那些魔鬼是作对的,凡是和魔鬼作对的就是我的朋友,可你身上的腰带,”阿莫说着说着,突然掏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对着秦玉暖道,“你们居然使苦肉计。” 秦玉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腰带,立刻反应过来阿莫口中的魔鬼就是说的陈景锐,其实秦玉暖一直很好奇陈景锐和陈莞之间的关系,他们都姓陈,而且陈景锐每次提起陈莞表情都会变得非常复杂,既有一种深深的爱慕和佩服,可同时也有憎恨,让陈景锐又爱又恨的一个人,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你误会了,”秦玉暖缓缓解释道,“我们和陈景锐一同前来也是被他要挟的,不然,我身上又怎么会中蛊毒,诚如你说,我的蛊毒病发之际就在今夜子时,纵然我是使的苦肉计,可只要我稍稍没有把握好进入墓室的时间,或者见不到你,我岂不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我决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呵,那姓陈的为了进来花了多少心思我会不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阿莫口气虽然一点没松,可心里头已经开始动摇了。 “陈景锐到底和陈莞什么关系?”秦玉暖乘胜追击地问道,“阿莫你肯定知道。” “他就是一个小人,有什么好问的。”阿莫显然不想谈起这个话题。 突然,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惨叫,似乎是从石门外头传来的,伴随着那阵阵哀嚎还有兹兹像是在铁板上烧烤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怎么了?”秦玉暖不禁提了个心眼。 “可能是外头来人了,然后你相公按了石门旁边的开关了吧。”阿莫显得很不以为然,“我记得我说过,这外头的血水是山上泥土渗透下来的,其实不是,那是一种淡硫酸,平时踩着没有什么事,可当按了石门的开关之后,从走廊旁边的管子里就会渗出一种硝酸,和硫酸中和起来,就会成为一种叫‘王水’的东西,那液体很厉害,连金银都能腐蚀。” 秦玉暖一边听着阿莫的解释,一边听着外头的惨叫,似乎都可以想象那些最先探路的努力被这叫“王水”的东西腐蚀掉双脚的样子,一想到这,秦玉暖都忍不住趴在石台边上狂呕起来。 “那是他们自找的。”阿莫看了看外头,确定外头的人进不来之后,才对着秦玉暖解释道,“那个叫陈景锐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主人的亲侄子。” “亲侄子?”秦玉暖在脑海里飞快地算了一下,陈莞是前朝大尧人,按照年龄推算,倒也不无可能,可是为何一家人居然会闹到这步田地? 可阿莫接下来一句话更是让秦玉暖吃惊:“只是他似乎不满足于喊我们主人一声姑姑,他对我们主人始终抱有一种奇怪的情愫,他爱我们主人,不是亲人之爱,是男女之爱,甚至,他疯狂地想要占有我们主人,连尸体都不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交锋在即 尸体都不放过?秦玉暖看着远处,仿佛可以透过着石门看到陈景锐眼中流露出的渴望和坚决,难道他那么执意要进入兵器厂内,不单单是为了拿兵器图纸,更重要的是夺走陈莞的尸体? “他就是个心理极度变态的恶魔,”阿莫继续恶狠狠地道,“当时他为了接近主人,就扮作普通铁匠参与做活,目的就是能偷取主人毕生的精血,逼迫主人嫁给他,后来兵器厂出事了,主人也死了,他还不甘心,竟然在兵器厂周围安营扎寨,他利用西南那邪恶的蛊毒,给其他跟着他逃出来的人下了蛊,让大家都变成了只会吃不会说话的废物,而且一代比一代愚钝,而他,则是成了这群废物的首领,圈养着自己的势力,企图再一次进入。”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秦玉暖不像其他人,第一反应就去谴责陈景锐如何过分,她只是好奇,既然阿莫说她从来没有出过这间墓室,那么外面发生的一切,又是谁告诉她的呢? 阿莫突然不说话了,她低着头,目光有些闪躲。 “其实你也出去过对吧,”秦玉暖的语气放低了一些,带着些试探,“你一定出去过,不然不会对外头的世界知道得这么清楚,还有你这里的东西,虽然很多是老旧的用了很多年的瓶子,可有一样东西是新的,就是你头上黑色的簪花,一般簪花不过三五年就会坏了,如果你二十年都没出去过,你如何解释你头上簇新的簪花?” 阿莫愕然,看着秦玉暖的目光有些呆滞,可又不想解释。 秦玉暖饶有兴趣地歪着头看着阿莫:“你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想到一个人,就是魔鬼城的扈十娘,不得不承认,若是真的有三胞胎姐妹生得一模一样也不奇怪,可是眼神和神态终究会有些不同,扈十娘,你还要隐瞒多久?” 阿莫猛地抬头,眼神微眯,带着一些警惕:“你不准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忘恩负义的人的名字。” 秦玉暖没理她,继续道:“若是我没猜错,魔鬼城的扈十娘,北狄大都的杜家娘子,都是阿莫你一个人,你自编自导了一场极好的闹剧,你一边守护着你主人的尸体,一边打探外头的情况,一边散布关于野人谷多么恐怖的谣言,就是为了阻止人们进来,对吧,这里头有这么多机关,可从我和相公进来的第一刻起你都没想要伤害我们,说明你认识我们。” 阿莫忽而仰头,带着一种释然的口吻看着头顶的石顶:“可最终,还是让你们进来了不是,只要有利益在,总会有人想办法进来的,我已经是守了这墓室二十年,从守护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终归会有人进来的。” 阿莫这也便是默认自己就是魔鬼城的扈十娘和大都的杜家娘子了,这样一来,秦玉暖只觉得她愈发不简单了,可以这么快地在野人谷和魔鬼城、大都之间来回行动。 恰此时,守着石门的冷长熙突然施展轻功过来,一落地,便是朝着阿莫道:“他们已经像办法过来了。” “不可能。”阿莫不敢相信,那王水阻挡了无数的入侵者,不过是一个陈景锐,哪有那样的本事。 说完,阿莫便是急匆匆地朝着石门过去,秦玉暖跟在后头,冷长熙抽空问了秦玉暖一句:“她替你解了蛊毒了?” “没有,”秦玉暖摇摇头,“只是我知道一些更重要的事情。”说完,秦玉暖又将手中一个药丸递给冷长熙,那正是阿莫给她吃的那种,她特意多留了一刻,若是这墓室的空气真的有问题,她可不希望冷长熙出事。 阿莫熟练地探了探石门,确认石门禁闭,又打开石门右上方一个藏得极为隐蔽的小孔,从这个小孔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况,出于阿莫的意料,外头,虽然硝酸和硫酸混合成的王水还在慢慢流淌,可一个用人肉组成的人桥正在慢慢靠近。 周围有一些被腐蚀掉的树枝和枯叶,看得出来,陈景锐一开始必定是想要这些东西垫在这些腐蚀性液体上,却没想到无事于补,而和这些东西相比,厚实的人肉和坚实的人骨反到能坚持得更久,于是乎,他想出了这个残忍的法子,让那些奴隶用身体给他垫出了一条道路,踩在那血淋淋的尸体上过来,在火把簇拥下的陈景锐倒是没有一点不安,每到一处空白地方,走在最前面的奴隶就会被推下去,伴随着那凄厉的惨叫声,是这个庞大的队伍又向前前进了那么一点点。 陈景锐这一次,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 阿莫显得有些不自然了,第一次,她有些压力。 “他们能到石门这边来吗?”秦玉暖看着阿莫问道。 “我也不知道。”阿莫一边关注着外头的动静,她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这条走廊是极长的,要走完这一路实属不易,陈景锐这样自伤体力的做法虽然不佳,却也是最快的做法。 “你们先进去,进水晶棺那边去。”阿莫侧头,对着冷长熙道。 “那你呢?”秦玉暖觉得不能留阿莫一个人在这里。 “我自然有办法,”阿莫看了秦玉暖一眼,眼底突然泛出一股柔情,她在江湖上在这墓室里都呆了许久,可是关心她的人很少,在危机关头还能想到她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你身上的蛊毒,”阿莫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道,“我没办法解。” “你说什么?”冷长熙的声音骤然高了一度。 “你不要着急。”阿莫蹙眉看着冷长熙道,在魔鬼城的时候,她还是扈十娘的时候,她分明记得冷长熙是一个极为淡定的男人,那时候,也正是因为冷长熙身上这种处变不惊的气质吸引了她,除了因为同情他们俩帮他之外,扈十娘多少是有些私情在这里头,她是第一次看到冷长熙会如此紧张,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紧张,这让阿莫心里头有些激动,也有些难受。 “她身上的蛊毒是至阴的蛊毒,这一点我说过,你们可还记得,只因为生养这种蛊毒的饲主的血是至阴的,一般人还养不出来,因为这种血也十分稀少,往常的解毒方法是用同样至阴的血吸引蛊虫出来,我们现在是找不到这种血了,可是还有另一种偏方,我只听师父提起过一次,那便是阴阳调和,反之行之,既然找不到至阴的,那就找一个至阳体质的用来中和,也有几率逼出蛊虫。” 阿莫侃侃而谈,末尾一句:“难道冷将军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的体质便是至阳的。” “当真?”冷长熙不愿意拿秦玉暖的性命开玩笑。 “呵,”阿莫冷冷一笑,“若不然,你为何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将通明门的气功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这除开过渡给你气功的景东华是西夏气功修为最高的一位君主之外,还取决于你的体质,你的体质和通明门的气功就像是天作之合,互补互利,旁人修为了一辈子都没有你这样的福气。” “那我该如何……。”冷长熙这个问题还没问完,石门外突然就传来一怔猛烈的闷响,一时间,仿佛天崩地裂,整个墓室都在不停地摇晃。 阿莫透过小孔看了一眼外头,咬牙道:“该死,他们开始用炸药了。”说起来这炸药也是陈莞发明的,只是后来配方流传了出去,陈莞可能死前万般没有想到,自己发明的东西居然会被用来炸开自己的墓穴。 “你们还不快进去。”阿莫催促着冷长熙和秦玉暖道,记得,入了水晶棺那边,扭开左边的烛台,就可以将第二扇断龙门关上,那扇门很是结实,就算用炸药也是炸不开的。 “那你呢?”秦玉暖依旧担心阿莫。 “我本来就是这墓室里的人,”阿莫淡然地一笑,“守护主人的墓室是我与生俱来的责任,这是个活死人墓,我在这墓室里的日子不能被称作活着,如今,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秦玉暖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阿莫一推,冷长熙虽然不忍,可也决然地拽着秦玉暖朝着之前阿莫带他们去的那个安放水晶棺的墓穴去了,一路上,整个墓室似乎都在颤抖,看来陈景锐已经开始加大炸药的用量了。 到了墓穴,冷长熙将秦玉暖安置在一边,伸手就要去关那烛台,恰好看到远处的石门被炸得粉碎,阿莫一个人守在石门的角落处,手中是单薄的匕首,准备和闯进来的人决一死战,她生来的信仰便是守护,她别无选择。 冷长熙咬咬牙,将烛台一扭,很快,重达千斤的断龙门缓缓落下,秦玉暖透过门缝看着对面的兵荒马乱,心头久久不能安宁。 断龙门落地,这世界仿佛和外头顿时隔绝,冷长熙抱着指尖微微发冷的秦玉暖,不断地安抚着她:“没事了暖暖,没事了,有我在,你不要怕。” “我……我没事,我也没害怕。”秦玉暖的声音十分平缓,可她整个身体依旧颤抖得厉害,似乎是不受控制的。 “可是你的身子很凉,”冷长熙捏起秦玉暖的小脸,左右看了看,“脸色也不好,整个人都在颤抖。” “是吗?”秦玉暖有些诧异,“可是我没有发抖,也没有害怕。”秦玉暖说完,冷长熙只觉得她抖得更厉害了。 看着冷长熙严重不可思议的眼神,秦玉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她撩起自己的袖子,看着手臂上那根黑色的细线已经从手腕蔓延到了指尖,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是不是快到子时了?”秦玉暖喃喃地问了一句。 冷长熙没有说话,但是两人都知道,到子时了,秦玉暖身上的蛊毒该发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水晶棺 秦玉暖眼睁睁地看着手上的黑色细线在血管中开始移动,游走,像是一条藏在身体里的毒蛇,冷长熙知道,这黑色的细线就是被种植在秦玉暖身体内的蛊虫,已经从原来的芝麻大小长成了这么大。 秦玉暖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隔着断龙门,冷长熙似乎还可以听到外头的厮杀,中间夹杂着陈景锐沉稳的命令。 “我抱你去那边。”冷长熙抱起浑身冰凉,几乎要陷入昏迷的秦玉暖,沿着石台边缘走着,不多时,便看到一个小石亭,从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水晶棺里的人,水晶棺里躺着的是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她的面容始终停留在了二十多岁的样子,没有人会将这样一个娇弱可爱的女人和改变了世界的神女联系在一起。 不知为何,冷长熙朝着这水晶棺中不经意地那一眼,却让他浑身也泛起了凉意。 “暖暖,你先躺下,我去给你想办法。”冷长熙想要将秦玉暖打横放在石亭中央,谁料秦玉暖却紧紧地攀住了冷长熙的脖子,身子更是使劲往冷长熙身上贴,像是黏糊糊的年糕,扯都扯不下来。 秦玉暖只觉得冷,很冷很冷,她觉得此时的冷长熙就像一个大火炉一样,她发了疯一样地渴望他身上的温暖,拼命地去攫取那一点点的温存。 “暖暖?”冷长熙又轻轻地唤了一声,谁料这一声像是导火线一般,让秦玉暖更加渴望冷长熙的身体,秦玉暖的手已经不住地朝着冷长熙的衣襟里头探去,那里头有更加火热的温度。 “长熙,我冷,特别特别冷。”秦玉暖开始有些犯迷糊了,反反复复就说着这一句话,她中的至阴的蛊毒,至阴便是至寒,而秦玉暖只觉得身上的血管都被冻住了一般。 冷长熙一边思索着阿莫所说的至阳和至阴的调和,若是用至阴的血可以养出并且引出这蛊毒,那么至阳的血,是否可以杀死这蛊虫呢? 冷长熙没有更多的时间犹豫,他狠下心,用锋利的枪头直接划破了自己的手指,还没伸过去,指尖却是被秦玉暖紧紧的吸吮住,反复舔舐,秦玉暖像是一个渴望着母亲奶水的新生婴儿,冷长熙的血让她觉得很舒服,很温暖。 “暖暖,你怎么了?”秦玉暖的表现让冷长熙有些害怕。 可这充满诱惑的磁性声线只是又一次勾起了秦玉暖心中的火苗,秦玉暖突然一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直接将冷长熙扑倒在地上,小巧的人却十分霸气地坐在冷长熙的胯上,一个俯身,便是用手紧紧拽住冷长熙的衣襟,语气是无比的魅惑撩人:“长熙,我好冷,你抱着我啊。”边说边快速地解开冷长熙的衣带,很快,冷长熙那匀称的小麦色的胸膛裸露在外,秦玉暖直接扑上前,像是一只争食的小兽,亲吻着冷长熙的脖颈,嘴唇,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冷长熙一开始想要将秦玉暖推开,虽然秦玉暖的举动已经将他撩拨得欲火焚身,可理智告诉他,此时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不能碰秦玉暖。 可秦玉暖已经估计不了这么多,蛊毒已经夺走了她的思想,她贪图着冷长熙身上的温暖,就像赌徒贪图着骰子摇晃的声音。 蓦然间,冷长熙似乎想到什么,在他还小的时候,宁王就请了最好的师父来教习他功夫,他曾经听一个远游的高人说过,世上有一种修为方法叫做阴阳调和,乃男女双修之道,行**之事,便能提升修为,但对两人体质有着十分严格的要求,当时那位高人看了冷长熙的体质,为点明,只是说了一句,像冷长熙这样体质的人,此生都难得找到一个可以双修的女子。 现在想来,若是冷长熙是阿莫口中至阳体质,如今秦玉暖身上有至阴蛊毒,岂不是至阴体质,最最适合双修。 这般想着,冷长熙心中似乎燃起了一丝希望。 而此时的秦玉暖已经开始解冷长熙的裤头,那一团灼热是秦玉暖渴望的温度,她像是吸血虫一样,索求得越来越多。 “暖暖?”冷长熙忽而抱住秦玉暖。 “嗯?”秦玉暖用仅存的一点理智回应了一声。 “我会救你的,”冷长熙语气笃定地道,“我一定会救你。”说完,冷长熙便是欺身上前,将秦玉暖压在身下,秦玉暖的小脸被自己身上的寒气冻得通红,看得冷长熙更加恋爱。 浑然间,冷长熙已经调动了全身的阳气和真气,任这两股气息凝成一股在体内慢慢游走,他的手慢慢摸索上秦玉暖的领口,只低头吻了吻秦玉暖的额头,沉吟了一句:“暖暖,我会救你。”手便一路往下探去、 一时间,石亭里春光旖旎,几番纠缠,滚烫的汗水先是在冷长熙至阳的体魄上烧得滚烫,继而又在秦玉暖的手腕间凝成冰花,这是一冰一火的交融,奇特而又危险。 过了许久,怀中的人渐渐宁息下来,胸前的一起一伏也被慢慢平稳的喘息代替,冷长熙抱着秦玉暖翻了个身,又温柔地替秦玉暖重新穿上衣裳,当触摸过秦玉暖光滑细腻的肩头时,冷长熙发觉秦玉暖的身体当真要比之前暖和许多,虽然还微微发冷,可这毕竟是在见不到阳光的石室里头,本来就阴寒。 “好些了吗?”冷长熙抱着秦玉暖坐起身来,他将秦玉暖小心呵护在臂弯里,似保护一件极其珍贵的宝贝。 秦玉暖颤抖着双唇微微一张,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声音小到离她如此之近的冷长熙都听不到。 冷长熙掀开秦玉暖的手臂,想要看看那条黑线,他本以为那条黑线应该会消失的,可令人失望的是,那条黑色的细线依旧刻在秦玉暖白皙的手腕上,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条黑色的线不再蔓延,也不再蠕动了,这蛊虫像是死了一般。 冷长熙蹙紧了眉头,结果让他有些失望,他略略提气,想要自己和缓下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内力和真气比之前要强劲许多,这是旁人修炼好几年才能有的进步,而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 难道真的是双修之道成功了? 冷长熙连忙去探秦玉暖的脉搏,惊奇地发现,原本毫无内力的秦玉暖体内居然也产生了一股细细的暖流,虽然微不可察,可是气息纯厚,他的小刺猬,居然也有内力了。 恰此时,秦玉暖也缓过来气,她之前被冰寒的蛊虫和冷长熙的热情和癫狂折磨得有些难以消受,此时的她娇若弱柳扶风,一颦一笑之间莫名地多了不少妩媚和女人味。 “我好些了。”秦玉暖眼巴巴地看着冷长熙,水灵灵的大眼睛更添灵性,“我真的好些了。” 冷长熙直接将秦玉暖拥进怀里,呢喃了一句:“我知道,我都知道。” 歇息了片刻,秦玉暖站起身来,正要舒展一下筋骨,她也惊讶地发现,整个人的状态大有不同,似乎呼吸都比以前顺畅了,隐隐中她都可以感觉自己的皮肤和神态变得越来越好。 “这是怎么回事?”秦玉暖看着自己犹如春笋般细腻的手指,一抬头,却发现冷长熙的注意力不知何时已经全部集中在对面的水晶棺上。 “怎么了?”秦玉暖走上前,顺着冷长熙的眼神看去,水晶棺中的女人宁静祥和,被这样高等的棺材保护着,让她看起来只是像睡着了一样。 可偏偏,看着看着,总会让人心头泛起一股凉气,让人不敢看得太过持久专注。 秦玉暖看着冷长熙的神态就知道,冷长熙必定有和她一样的感受,可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冷长熙移动了脚步,朝左走了十来步后,又朝右走了几步,走完之后,眉头更是久久凝重起来。 秦玉暖不解,只是跟着照做,才惊讶地发现,这女人的最大的问题在于,无论你在哪个方向,你都会觉得这女人的脸是朝着你看的,虽然她是闭着眼睛,可你总会觉得她随时会睁开眼睛看着你。 “怎么会这样?”秦玉暖喃喃自语了一句。 “你留在这,”冷长熙回头对着秦玉暖道,“我去看看。” “长熙。”秦玉暖挽住冷长熙的手臂道,“你要小心。” 不管如何说,这里是陈莞的墓室,作为一代天神般的存在,陈莞的智慧让人觉得害怕,她发明了这么多稀奇古怪却威力无穷的东西,还都是前所未有的,难保这水晶棺里头不会有什么机关。 冷长熙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后退,一展轻功,便是直接从石亭外头凸出的石台朝着几丈开外的平台跃去,能平白跃得这么远的,除开大齐轻功第一的冷长熙,只怕也只剩下日日服侍着陈莞尸体的阿莫了。 中间置放水晶棺的平台比形象中的要大许多,除开最中央的水晶棺,足以容纳十几个人,冷长熙稳稳落地,朝着秦玉暖用手势示意了一下,又对着陈莞行了个标准的大礼,口念一句:“打扰了。”便是直接踏上了水晶棺旁的台阶,水晶棺有棺无盖,可以清楚看到棺里的人,可在看到棺里的那一刹那,冷长熙震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墓室坍塌 “长熙?”秦玉暖看到远处的冷长熙突然一动不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故,谁料冷长熙却是毅然决然地将手探进了水晶棺里,按照死人下葬的风俗,死者为大,冷长熙这样是大不敬。 可冷长熙不仅将手伸了进去,捏着尸体头部的位置,突然一用力,秦玉暖隔得远远的,一时间觉得有心寒,看着冷长熙的动作似乎将尸体的头部给扳了下来,可冷长熙手上举着的,居然是一个多面头颅,没错,是多面的。 做工精美,每个细节都刻画得栩栩如生,那眉眼,那鼻尖,细腻得仿若真人,足以和冷长熙手下制成的人皮面具媲美,正是因为这个头颅是多面的,所以才会导致从哪个方向看都是被这张脸凝视的感觉。 秦玉暖惊讶之余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尸体,居然是假的,这个被保护得如此完好,被阿莫日日打理的尸体,居然是个假的,若是这尸体是假的,那这间墓室难保不是…… 此时冷长熙已经从中央的石台跃然回来,手中还提溜着那多面头颅,这头颅上的三张脸虽然都闭着眼睛,可是也许是做工的问题,看着这头颅总让人觉得阵阵心寒。 冷长熙似乎懂秦玉暖心中的担忧,他冷静地分析道:“你放心,我觉得这未必是个假墓室,从这里头的做工来看,十分讲究,这山体虽然够大,可是也再容不下另一个墓室了,只是我猜,当年的陈莞很可能根本没死,只是寻了一个替身来代替她罢了。” 秦玉暖思忖片刻,赞同道:“想来也是,那样厉害的一个女人,又怎么会平白死在一场兵器厂暴乱中呢?若她是假死,那么很有可能那场暴乱也是她有所预谋,就是为了替自己脱身,我不懂了,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为何要制造一场假死,她想要逃避什么?” “有时候就是什么都不缺,才想逃避,有人追求富贵,有人追求地位,可偏偏有的人,要逃避那瞩目的光彩,也许,在她心中,有比这些东西更重要的吧。”冷长熙冥思苦想,随手将手中的多面头颅放在石亭中央,就在这一鞠躬之间,冷长熙突然感觉地面一阵晃动。 他连忙起身,牵过秦玉暖,继而,这石台又晃动了一下,连秦玉暖都感觉到了,要知道,这底下就是万丈深渊,若是出了事,根本没人能救他们。 “长熙。”秦玉暖有些慌乱了。 冷长熙环顾了四周后,果断地抱着秦玉暖的腰,石台边缘已经开始断裂,露出一道一尺宽的口子,裂缝还在扩大,两人的情况十分危急,就在千军一发之际,冷长熙施展轻功,带着秦玉暖直接从石台边缘跃到了几丈远的中央平台上。 石台断裂的声音在秦玉暖耳边震耳欲聋,秦玉暖低头看着悬空的脚底下尽是巨大的石块在不停地跌落,跌落进那无尽的深渊里,看不到底,让人胆战心惊。 稳稳落在石台上,冷长熙脚稍稍一欠,险些跌下去,毕竟多带了一个人,而且起跳的地点已经不甚平稳。 “长熙。”秦玉暖转身连忙拉住冷长熙的胳膊,冷长熙半个身子已经悬在空中,他咬牙坚持着,这石台的岩壁十分滑顺,让他根本没地方落脚,几乎调动了全身的力气,才让他翻身上来。 就在这最中央的石台上,秦玉暖和冷长熙便是眼睁睁地看着之前他们沿路走来的石板路一个一个地坠落,不留一丝情面,直到那断龙门前头的凸出的石台也轰然倒塌,巨大的石块坠入底层,许久才听到声响,一声声闷响似乎在提醒着秦玉暖和冷长熙,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顿时,原本构造完整的墓室只剩下这最中央突出来的一个石台,不,现在应该称它为石柱,像是一个孤零零的迎客松,而冷长熙之所以知道要朝着这边来,就是因为觉得这尸体虽然是假的,可这水晶棺是真的,这最珍贵的东西必然是要放在最安全的地方,而且这整个墓室除了断龙门便没有其他出口,冷长熙一进来就开始怀疑,这出口,说不定就是在这水晶棺上。 果不其然,秦玉暖在查看水晶棺的时候突然看到棺材底部有一个不起眼的可以活动的活板,打开活板,里头竟然是一个铁做的转盘,上头刻着十分奇怪的字符一般的东西。 糟了,纵然找到这个关键,可是看不懂这东西,也未必能脱身,此刻的冷长熙和秦玉暖是孤立无援,若是这样耗下去,不被饿死也会被这墓室阴暗的环境给熬死。 “好熟悉。”秦玉暖突然道,记忆中她似乎看到过这样的符号,对了,就是在那本没有封面的书上,那上头记载了一种奇怪的记数的符号,一对应的是“1”,二对应的是一个“2”,像是一个鸭子的形状。她当时不知道那些符号是从哪里来的,只是觉得有趣,记得了一些。 若是这样看的话,那这罗盘上的符号就是一组数字,可是解开这组数字的密码又是什么呢? “这里有字。”冷长熙突然指着水晶棺旁的一个小石碑道,没错,这石碑实在是太小了,比起那些有着丰功伟绩喜欢到处张扬的人来说,陈莞的石碑就像一个小小的标志物一样。 “于我平生最重要的日子。”冷长熙将字读了出来。 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实在不知道这主人想要表达些什么,可秦玉暖总觉得,这里头有些信息。 “也许,这是在暗示,对于陈莞来说最重要的那个日子就是打开这个罗盘的密码呢?” 是有这个可能的。冷长熙点点头。 “可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最重要的日子会是什么日子?出嫁的日子?亦或是出生的日子?还是她遇到心上人的日子?”冷长熙对于女人没什么研究。 “未必。”秦玉暖看着水晶棺里那制作精美的假尸体,体会着这一代女侠般的人物内心的世界,她光荣地来到这个世上,用自己的智慧改变了这个世界的格局和变化,可就在她最为辉煌的时候,她却突然隐蔽,看着她自己留下来的图纸和智慧创造出无比强大的火力,可最终,她却用一场假死离开了。 “你可还记得那一场兵器厂动乱是什么时候?”秦玉暖问道。 “那是机密,连我也不大清楚,”冷长熙摇摇头,可脑海里却在努力回想着,“不过,我曾经记得几年前的七月初七,父王曾在院子里沉思,开口说过一句什么祭日之类的话,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家族里有亲戚是那日去世的,后来才知道,父王是纪念自己的一位好友,那位好友在一场莫名的灾难中丧生,我接手调查这些陈年往事的时候,发现父王的那位好友当年就是这兵器厂的管事之一。”冷长熙的分析能力和思维逻辑也是滴水不漏的。 “那便是七月初七了。”秦玉暖也是下定了决心,反正都是冒死一搏。 秦玉暖紧盯着罗盘,将内圈的罗盘和大圈的罗盘分别调到了七的位置,叮咚一声响,预备就绪,两人都紧张地环视着周围,似乎什么都没发生,难道…… 突然一下,水晶棺里突然有了动静,难不成是诈尸? 不对,这尸体本来就是假的。 两人凑上前一看,才发现这水晶棺的底部突然打开了,里头是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台阶,青石板的台阶看上去是簇新的,也不知道是因为从来没有人走过,还是被这水晶棺保护得太好。 秦玉暖和冷长熙相视一眼,如今他们已经无路可退,唯有一直向前。 冷长熙牵过秦玉暖的手,因为水晶棺的反光,使得这台阶显得不那么阴暗,可这看不到头的无限蔓延还是让两人深吸了一口气。 “怕吗?”冷长熙问道。 秦玉暖只是将放在冷长熙掌心的小手握紧了一些,笃定地道:“有你陪着,我就不怕。” 由于没有现成的火把,两人只能借着水晶棺反射出来的光摩挲前进,右脚刚一踏上这冰凉的石阶,冷长熙就觉得这底下不断地涌上一股寒意,直逼人心,他将拽着秦玉暖的手松了松,回头道:“你别动,我先下去看看。”若是底下有什么不好的意外发生,秦玉暖也有充足的时间做出判断吧,此情此景,冷长熙只能用这样绵薄之力来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不要。”秦玉暖懂得冷长熙的意思,更不能让他一个人去犯险。她拽着冷长熙的手不肯松,“若是你出事了,我也要跟着你一起出事才安心,你不要丢下我,如今我只有你了。” “傻瓜。”冷长熙笑了笑,这傻丫头,什么叫一起出事才安心。 最终冷长熙还是没有像牛皮糖一样粘着自己的秦玉暖,两人顺着台阶往下,越走光线越暗,全靠冷长熙走在前面用双脚探路,突然一下,冷长熙似乎踩了个空,整个人都歪斜着身子摔了下来,连带着秦玉暖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恐怖虫群 脚下一空,才让两人发现,原来这台阶也只建造了这么一小段,后面都是光滑的岩壁,一直朝下,像是一个天然的滑梯,两人一前一后,沿着这滑梯飞速往下,可这滑梯似乎没有尽头一般,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冷长熙噗通滑出了滑梯,他发誓自己这一辈子再没有这样狼狈过。 冷长熙肘部撑地,面部朝下,听到后面秦玉暖的尖叫声,他连忙转身准备接住秦玉暖,却被秦玉暖极大的冲力撞了个满怀,秦玉暖窝在冷长熙怀里,这隧道式的滑梯让她害怕极了,这飞快的速度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还好吗?”冷长熙搂着秦玉暖,安抚着她的心。 秦玉暖点了点头,歇息片刻便抬起头来看着这底下的构造,这里的光线比之上面还要明亮,这是令人好奇的地方,趁着这尚可辨认五指的光线,秦玉暖朝前走了几步,却是被眼前所见所景给惊呆了。 走出去,她才发现她和冷长熙二人是站在一个高高的台阶上,周围是简单的护栏,用铁打造的,已经生了厚厚的铁锈,而地下,则是一片整齐划一,规模庞大,体积堪称巨型的机器,最高的,足有一座宫殿那么高,从岩壁上凿划的痕迹来看,可以判断这个地下王国是人工的,莫说单单制造出这么多的机器,光是要在这么深的地方建造一个如此宏大的地下王宫,都是难上加难。 冷长熙跟着秦玉暖走近,看着眼前一眼都望不到头的排列得整整齐齐的兵器,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们知道,他们终于来到了兵器厂的内部,这里,就是生产过无数致命兵器和火药的核心地方。 秦玉暖几乎要看呆了,对新事物的好奇心带动着她一步步抬起脚往下,朝着这蕴藏着无穷智慧和权力的聚集地靠近,可突然一下,她的胳膊却是被冷长熙一拽,趔趄几步,秦玉暖直接跌进了冷长熙的怀中。 “不要往前走了,你看。”冷长熙指着台阶最下方,因为光线比较暗,秦玉暖只能姑且看到这里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移动,虽然只有手指头那么长,可因为移动速度很快,很是引人注意。 不一会儿,这黑色的东西似乎滞留了一下,继而飞快地在地上扭动,似乎在传达一种信号,立刻,从四面八方立刻涌来了一波又一拨和它一样的生物,它们像是蜈蚣一样,长长的,长了很多脚,最前头那强有力的小钳子似乎是他们力量的象征。 “这是什么?”秦玉暖看着这小虫子瞬间就将自己可以看到的地板都占据得满满的,整个地面都是这样快速爬行黑色“蜈蚣”,让人看了都不禁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知道,”冷长熙双目紧张地看着这些虫子,“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从我们进了这里头之后,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东西。” 而就在这时,一只原本挂在一个齿轮上的大蜘蛛突然从自己结的网上掉落了下来,巴掌大的蜘蛛一时间落入了这虫群,就像是羊送入了虎口一般,这些虫子以一种快到惊人的速度朝着大蜘蛛涌去,黑压压的滚成了一个虫球,不过弹指间的功夫,再散开,那只蜘蛛连渣都没有剩下。 看来这些虫子的战斗力不一般啊。 冷长熙下意识地拉着秦玉暖又往后退了一步,秦玉暖已经开始庆幸,若是当初冷长熙没有及时拉住她,只怕她也会被这群难缠的虫子咬得百孔千疮。 不过在观察了这些虫子的运动之后,冷长熙发现这群虫子有一个弱点,就是只能在平地移动,他们不会上楼梯,遇到阻碍也只会远远地绕开,这说明,他和秦玉暖所处的地方至少现在,还是安全的。 “往上面走。”冷长熙牵过秦玉暖,带着她往回走。 “我们该怎么过去?”秦玉暖一边走着一边问,顺手朝着对面一个和这边的台阶对称的石阶,那边似乎还隐藏着另一个空间,若是这里是生产的空间,那么那个地方一定是通往整个兵器厂最为核心的地方,这中间不仅隔着这么长的距离,这满地还都是会吃人的黑虫。 “我自有办法。”冷长熙走到最高处,朝中央望了一眼,幸好这里的机器都很密集,冷长熙想要借助这机器之间的连接和空隙跃过去不是难事,可难事是要带着秦玉暖一起跃过去。 正是苦恼之时,冷长熙却恰好看到在石阶旁有一个两指粗的铁链,上头虽然生锈了,可是冷长熙用力拽了拽,却还是结实得很。 “长熙,你打算?”秦玉暖似乎已经猜到冷长熙的想法,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冷长熙,这一路以来的冒险她都十分信任冷长熙,此刻也是。 冷长熙试了试这铁链的长度,已经远远超过了从这边的台阶到另一头的距离,看来这铁链过去应该是用来运送那些大型的机器或者兵器的,还有不少捆扎过的痕迹。 冷长熙正是思索间,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顿时,两人都屏住了呼吸,继而,又是一下,似乎是棺木摩擦之间的响动,秦玉暖蹙眉,断龙门一旦落下,便再也打不开,按理来说,陈景锐根本无法进来,难道,还有其他人在里面? 越想心里心里就越发麻,不过秦玉暖始终坚信纵然那断龙门毁了,墓室也毁了,也一定会有其他出口出去,只要一直向前,就会找到机会。 冷长熙亦是拧紧了眉头,说了一句:“没有时间了。”继而,就是将手中的铁链摇晃起来,舞得呼呼直响,朝着对面台阶上的一道铁栏杆就甩了过去,只可惜,第一下甩得过猛,没有估算好距离,铁链落在地板中央,那一群黑虫立刻就围了上来,看来它们对一切凡是新出现的会动的东西都有着极大的兴趣,这更坚定了冷长熙千万不要去招惹这群小魔鬼的决心。 冷长熙飞快地绕着铁链,准备将铁链收回,却发现上头还挂着几个不安分的黑虫,冷长熙当即将铁链甩在地上,啪啪几下踩死了好几只。 “等等。”秦玉暖突然喊了一声,冷长熙抬起靴子,秦玉暖更是丝毫不惧地蹲下身子,直接拾起地上一只半死不活的黑虫。 她在仔细观摩,这黑虫多足,每边有十六只脚,总共三十二只,它的头像蚂蚁,还长着两只和身体比例极为不符的钳子,而嘴边那尖利锋利的用来撕扯猎物的牙齿似乎也在警告人们,它不是好惹的。 这样的黑虫秦玉暖在外面从来没有见过,冷长熙也没有见过,可是秦玉暖记得,她在一本书上见过,是一本记载盗墓之说的杂书,当时她只当做一本无聊没事干看得闲书罢了。 “这是尸虫。”秦玉暖突然想起来了,“我记得我在书上看到过,这种虫子咬合能力极强,最喜欢阴暗潮湿有血腥味的地方,所以大多都是以尸体为食,这种虫子一旦出现,就说明附近有尸体,而出现得越多,就说明附近的尸体越多。” 这话说完,冷长熙都不禁冒出了些许冷汗,看着这整个地板都是这尸虫,可想而知,这附近一定有一个巨大的填尸坑,想来也是情理之中,当年兵器厂发生暴乱,就处决了一批人,而之前据孙诚真和陈景锐的话都可以断定,兵器厂在对待工匠方面也是采取雷霆手段,填埋反叛工匠,偷懒工匠都有可能是用杀一儆百的方式,毕竟,这野人谷深居山中,物资供应有限,多一个人都是一个负担,还是杀了最好。 却没想到,这过去发生的种种血案如今居然养活了这么多恐怖的尸虫,来阻挡企图再次进入兵器厂核心位置的人,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冷长熙想归想,手中的铁链已经甩在了对面台阶的护栏上,他使劲扯了扯,看着挺结实的,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他和秦玉暖两个人的体重。 上头发出的响动越来越大,总让人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靠近。 冷长熙拽着手中的铁链,看了秦玉暖一眼:“暖暖,你趴到我肩上来,抱紧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松手。” 秦玉暖点点头,可指尖已经有些忍不住地颤抖,她强忍着不安,死死地趴在冷长熙的背上,冷长熙手握铁链,双脚一登,就登了出去,只用两只手和臂膀的力量沿着铁链朝着对面攀爬过去,这铁链和护栏都有些年头了,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咯吱咯吱的怪响,而离他们不到两个台阶的高度,就是那汹涌似海的虫群。 不知不觉,已经爬了一半,冷长熙体力再好,也冒出了满头汗,秦玉暖只能尽量保持自己的身体不要乱动,给冷长熙减少负担,就在冷长熙在半空中休息里片刻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那隧道里头突然发出沙沙的响声,似乎有人也跟着下来了。 噗通一下,果然从隧道口落下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蒙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过目不忘 蒙曼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尘土,又对着隧道口敲了敲,似乎是个暗号,秦玉暖和冷长熙立刻就听到更加密集的簌簌声,正是蒙曼抬眼观察着底下的环境时,就看到了悬在空中的冷长熙和秦玉暖,此时冷长熙和秦玉暖已经快要到对面了,而那缠绕着铁链的栏杆就在蒙曼的手边,双方现在的立场已经非常明显。 冷长熙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蒙曼,一边吃力地朝着终点挪去,他虽然救了蒙曼,但他不敢保证蒙曼会对他们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毕竟他是陈景锐那边的人,而且一直将陈景锐奉做神灵。 噗的一下,又一个人从隧道口掉了出来,是一直跟在蒙曼身边的高级随从,他一出隧道口便看到了冷长熙,眼睛里立刻燃起一股杀气,看到满地板的黑虫,也大抵知道为何冷长熙和秦玉暖好路不走,要这样犯险,看到这缠绕在栏杆上的铁链,这随从立刻上前,准备用手中的钢刀斩断冷长熙和秦玉暖的生命线。 刀一出鞘,这随从便是毫不犹豫地朝着铁链要砍下去,可就在关键时刻,这随从的手却被蒙曼死死地箍住,刀锋离这铁链不过一指宽的距离,这随从不解,他死死地盯着蒙曼,难道他们的少主准备背叛他们部落的最高神吗? 蒙曼用余光扫了一眼冷长熙,突然用脚一踹,将这随从直接踢到了满是虫群的地板中央,瞬间,那些黑色的虫子爬满了这随从的全身,只看到这随从就像一个更大的黑色虫子在地上痛苦地扭动,他满身都是这黑虫,根本无处可逃。 隐隐中,秦玉暖隔得这样远都可以听到皮肉分离的轻微撕扯声,不一会儿,虫群散开,原来的地方只剩下一具骸骨,蒙曼朝着冷长熙看了一眼,用部落语言喊了几句。 此时冷长熙已经借助这个空档将两人安全送入目的地,冷长熙揉了揉酸疼的手臂,回头问秦玉暖道:“他在说什么?” “他说,他欠你的救命之恩已经还清了,以后见面,就是敌人。”秦玉暖朝蒙曼看了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 “我就不和他说谢谢了,”冷长熙头也没回,“反正我也不欠他的。”说完,便是牵着秦玉暖朝着岩壁里的空室走去,而另一边,部落里的人源源不断地从隧道里滑下来,最后下来的,就是腿脚不好使的陈景锐,他只能被人背着,可专注的目光依旧不改。 大家看到这虫堆中的骸骨都不禁起了凉意,蒙曼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这就是个教训,你们都要记住,这里的虫子是不能碰的。” 陈景锐看了蒙曼一眼,没有其他言语,下令道:“想办法过去,对面那个石室才是整个兵器厂的核心空间。” 而另一头,已经进入这核心空间的秦玉暖和冷长熙一直沿着狭窄的走廊转着弯,直到一道高高的石阶出现在眼前,沿着台阶一直往上,直到踏上最后一节台阶,一阵柔和的光芒让两人有些不适应。 抬眼才发现,这巨大的石室里头的摆设居然和那种大户人家的大堂相差无几,而那柔和的光芒则是来自于被悬挂在石顶的用夜明珠装饰而成的吊灯,少说也有十几颗,这样的奢华,就连当今皇上都享受不到。 “这里有个石门。”秦玉暖摸到一个活动的板子,又看了一眼石门旁的烛台,自然是懂了,这大堂里头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夜明珠,何必还要烛台。 秦玉暖将烛台一扭动,果然这石门就哄然打开,里头光线比较暗,冷长熙见此,便是直接跃起,自那头上的夜明珠吊灯上取下了一颗最大的夜明珠,往里头一伸,那小小的空间立刻被照耀得通明。 “进去吧。”冷长熙殿后,和外头的富丽堂皇相比,这里头更像是一个人的书房,长长的案几上堆满了图纸,一旁的陶瓷卷桶里还插着不少捆好的画纸,有的只描绘了一半。 冷长熙忍不住上前打开这些图纸,这上面横七竖八的都是一些机械内部构造,应该就是当年叱咤风云的一些神兵器。 “不要动。”秦玉暖轻声提醒道,“若这些图纸是真的,你觉得这样机密的东西会被这般被摊开在桌上给你看吗?” 冷长熙赞同地点点头,又听到秦玉暖道,“陈莞是个聪明女人,她想要做的想要藏的,绝不会这么简单,我担心,这些图纸有问题。” 话说道这里,突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是人群涌进来的声音,若是时间没有估算错误,此时正是陈景锐那一伙人过来了,这里一眼就可以望到头,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冷长熙抬头,突然看到这“书房”顶上的一些突出来的石柱,有了主意。 外头,当那些奴隶看到大厅里那富丽堂皇的夜明珠吊顶时,已经是将眼睛睁得快掉下来了。 唯独陈景锐冷静地观察后发现,这夜明珠少了一颗。 “蒙曼,你带人四处搜,那两个人一定已经进来了,那二人狡猾至极,你要多加小心。”陈景锐说完,又看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完颜肃,此时的完颜肃因为断了一支手臂,脸色有些苍白,在简单的包扎之后依旧坚持着和大队伍一起行动,他对陈景锐一直表现得非常臣服,可此刻,那眼眸里的怨毒和不平却流露殆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景锐对于完颜肃内心的苦痛仿佛不屑一顾,“不就是怪我用了你的夫人做了踏板,走过那虫群吗?那又如何,男人,都是要做大事的,被一介女子给困住了,如何能雄霸天下,你可还记得你自己说过,回到北狄大都你一定能成气候,掌握大权,我这只是替你提前扫清障碍,不必多谢。” 完颜肃欲言又止,被气得通红的脸死死憋住那股怒气,陈景锐瞧了他一眼,笑道:“你去,把墙壁上那个烛台给扭动一下,若是我没记错的话,那就是打开密室的开关。” 完颜肃忍气吞声,此时的他再也不是北狄锦衣玉食的四皇子,他只是依附于陈景锐的一个小丑,做着最底下的活计。 烛台再次被扭动,石门再次被打开,和冷长熙一样,陈景锐等人瞬间就被案几上满满当当的图纸给吸引了。 虞婆婆更是用颤抖的声线道:“天呐,我们找到了,这就是最大的宝藏,我们找到图纸了。” 虞婆婆说完,陈景锐立刻喊着身边的一个随从道:“你去,把图纸都给我取过来。” 这随从点点头,上前才掀起这其中一张图纸,立刻,一股青烟对着这随从的眼睛猛烈地喷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像是来自地狱的惨叫,这随从痛苦地捂住了眼睛,也那些青烟却像是粘在他的脸颊上似的。 “快拿清水来。”虞婆婆吩咐着身后的奴隶递过一个还有一半水的牛角壶,虞婆婆当机立断,将水泼在这随从的脸上,可适得其反的是,这青烟不仅没有散去,反而变成一股灼热的液体,不一会儿,这随从的脸部就已经被腐蚀殆尽了。 虞婆婆心里暗道不好,而这随从在挣扎的过程中却无意将案几上的图纸一张一张都扯了下来,当最后一张图纸飘然落地的时候,一股浓郁的青烟喷射出来,原来这案几里头是空心的,放置了制造这种有毒青烟的两样东西,当上面有人移动图纸的时候,便会出发机关,将这两样东西剧烈地混合起来,形成具有腐蚀性的青烟,而这青烟的密度比空气要重,故而都是压低了沿着地板飘然过来,丝毫影响不到一直躲在避光石柱后头的冷长熙和秦玉暖。 冷长熙的怀中还藏着那只硕大的夜明珠,底下的光线比较亮,两人在上头将底下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幸好当时他们没有起贪念,去乱动案几上的图纸。 后头的奴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到弄滚滚的青烟不断地冒出来,有的冒出了和虞婆婆一样的想法,想要用清水去压制这青烟,却得到了更惨的下场,一时间,陈景锐这边还没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就已经折损大半残余奴隶。 就连陈景锐也不得不被人连忙背了出来。 底下是青烟滚滚,上头的秦玉暖却在无意间一抬头,在这石顶上看到了些令人惊讶的东西。 “长熙,你看。”秦玉暖指着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依旧有些昏暗的石顶,这上头似乎刻着不少东西,不是文字,而是一些直线曲线和图案,青烟已经将陈景锐一干人等逼了出去,冷长熙也不害怕拿出照明的夜明珠查探。 待秦玉暖端详了许久后,做出了判断:“没错,这上头刻画的就是真正的图纸无疑了。” “可怎么带出去?”冷长熙看着这刻在石壁上的宝贝望洋兴叹。 “陈莞既然将图纸刻在这上头,就没太想让人带出去,不过你却是忘了,你的夫人我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秦玉暖一边说,一边暗中.将这图形一个个都记了下来。 冷长熙手端夜明珠替秦玉暖照明,待照到秦玉暖背后的石壁时,细心的冷长熙却发现这一块石壁和旁边的都不大一样。 他伸出手敲了敲,听着空空的脆响,冷长熙笑了:“暖暖,这石壁后面,是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劫后余生 青烟弥漫,藏身于石柱上的冷长熙做再大的动作,外头的人也看不到,他伸出修长的中指和食指,仔细磕着这窄得像头发丝般的缝隙,也不知道冷长熙是怎么发现这石顶居然还有一个暗格的,突然,冷长熙一用力,那修长的手指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大的力量,生生地,将这封住暗格的石块给移了出来,立刻,一股清凉湿润的风就从这黑漆漆的洞口吹拂出来。 “这风是湿的。”秦玉暖也感觉到了,“说明这洞口另一边有水。” 等这青烟消散的时候,陈景锐必定又会派人进来,冷长熙和秦玉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冷长熙将半个身子都探进了洞口里,确认里头没有毒药和虫群后,回头对着秦玉暖道:“暖暖,跟上。” 秦玉暖稍稍有些犹豫,冷长熙便是斩钉截铁地道:“相信我,我的直觉告诉我,像陈莞这样狡猾的女人,一定会给自己留下无数条后路,而这条隧道,很有可能就是后路之一。” 没错,像这样隐蔽而且不可思议的隧道,除开来此避难的秦玉暖和冷长熙,应该很难有人会想到。 秦玉暖咬咬牙,跟着冷长熙一同沿着这隧道爬进去,初进去的时候很窄,仅仅够一个人匍匐前进,可没爬多久,空间立刻大了起来,能让人弓着身子前进,两人此时已经无暇顾及陈景锐那边会如何,不过听着身后隐隐约约的惨叫声,看来那群人又不小心触发了其他的机关,凄厉的惨叫不绝于耳,秦玉暖皱了皱眉:“我闻到了虫群的味道。” 冷长熙脚步一顿,又听到秦玉暖说:“不是这隧道里的,是我们身后,很淡,应该是那有着夜明珠的大厅里头。” “哦,”冷长熙点点头,“那不关我们的事。” 两人越走脚步越快,突然,前头出现了一星点微渺的光芒,而随之而来的,是轰隆巨响的水声。 是瀑布! 秦玉暖和冷长熙相视一眼,前头一定是瀑布,不然这个隧道也不会湿润成这个样子,秦玉暖调动着之前的所有记忆,她可不记得在地图上哪里有个瀑布,从地图上的标志物来看,野人谷连个高大一些的断崖都没有,又哪里来的地形形成如此壮阔的瀑布呢。 不对,有一个地方。 两人几乎是同时想到,异口同声:“小茅屋。” 没错,就是长公主居住的小茅屋,那儿是有一处五十米高的断崖的,而断崖底下也有一处河流,若是上游是瀑布,也不奇怪。 推理到此,两人兴致更加高涨,冷长熙牵过秦玉暖的手,一步一步小心地挪到了洞口,柔和的阳光扑面而来,却刺痛了长久呆在黑暗里的秦玉暖的双眼,瀑布就在他们三步远的地方直流而下,那唰唰的水声猛烈地击打在底下的石块上,长年累月,都将一块原本锋利无比,棱角尽显的石块冲刷得圆润光滑。 水汽扑面而来,重重地砸在秦玉暖娇嫩的小脸上,趁着光线,秦玉暖这时才看清,她和冷长熙两人的衣裳都已经灰蒙蒙地沾染了不少尘土,就连脸上,都显露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沧桑。 冷长熙冷静地朝着底下看了一眼,估计了一下高度和入水的角度,转头抱过秦玉暖,将秦玉暖的小脑袋埋在自己胸口:“暖暖,不要怕。” “长熙你……。”秦玉暖愣了愣,可立刻,一种失重感随之而来,瞬间,秦玉暖全身都被哗哗的水流打湿,她不敢睁开眼,下一秒,似乎整个人都被浸润在冰凉刺骨的水流里,强大的瀑布水流猛烈地冲刷着秦玉暖的身体,像是要把她的天灵盖给冲破一样,秦玉暖不会游泳,全靠冷长熙单手拽着她朝着水流和缓的地方游去,游到浅水区的时候,冷长熙已经筋疲力尽了。 水是刺骨的寒,秦玉暖挣扎着从水里爬出来,用仅存的一点力气将冷长熙往岸上拖,继而跪坐在冷长熙身旁,两人相视一眼,便是无声的微笑,是的,他们逃出来了,他们终于逃出那个犹如地狱般的兵器厂了。 就在两人含情脉脉相望的时候,瀑布水流突然一转,被一股强劲的风给吹歪了节奏,一股热浪从原来的洞口滚滚而出,带着火焰和烧焦的味道,想必又是在里头的人触发了什么机关,原以为就只是这一股热浪,可紧接着,秦玉暖看到这山体似乎整个都猛烈地摇晃起来,像是地震一样。 “暖暖,快走。”冷长熙见此不妙,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起秦玉暖就朝着远处的空地奔去,而身后,伴随着轰隆隆的山体破裂和倒塌声,还有无数流星般坠落的石块,冷长熙飞身将秦玉暖紧紧护在身下,透过冷长熙衣袖间的缝隙,秦玉暖看到远处的山体轰然碎了一大块,而整个瀑布的水也随之飞溅,待到一切平息,这山体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原本的瀑布无故向后退后了许多,底下的岩石都是从山上碎落下来的,接受着这瀑布再一次的无情的冲刷。 “拓跋公子,拓跋夫人。”远处,一阵熟悉的呼喊吸引了冷长熙和秦玉暖的注意,这底下居然有人。 秦玉暖转过头,发现来的正是之前被他们留在部落里的阿察,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弟,看起来有些憔悴和闷闷不乐。 “当真是你们呢。”阿察看到冷长熙很是兴奋,“拓跋公子,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冷长熙记得,是让他们带着长公主有多远走多远的。 “我们不知道去哪里,”阿察一边说,一边脱下自己的羊皮褂子递给冷长熙,冷长熙没有拒绝,那水实在是太冷了,他将褂子掸了掸,又裹在了秦玉暖瑟瑟发抖的小身板上,阿察看着,笑了笑,继续道,“然后我们就决定来这小茅屋等你。” “母亲呢?”冷长熙虽然没有褂子,可运用真气护体,他已经暖和多了。 阿察只朝着那小茅屋的方向努了努嘴,冷长熙正要迈步子,秦玉暖却突然拦在冷长熙跟前,蹙眉道:“我闻到了一股昂贵香料的味道,还有轻微的马粪味,小茅屋应该来了人了。”秦玉暖说完,又侧眼看着阿察,“阿察,你说实话。” 阿察有些为难,低着头:“我说实话,怕拓跋公子会杀了我。” 冷长熙侧过头:“你直说。” 阿察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们才到这小茅屋不久,就来了一对人马,都是铠甲长刀,为首的是个极有权势的人,张口就要将夫人接走,我们自然不让,夫人也不肯走,说是要等拓跋公子来,那伙人现在就在屋子里一直守着,说是要等拓跋公子到了,好好商量。” 秦玉暖听完,微微蹙眉,她闻到的香料味道绝非一般香料,而是宫廷御用,而那马粪的味道,也不像普通马粪一样熏臭难闻,多半是平日里用上好草料喂养出来的,若这样推断下去,难道来人是…… 秦玉暖还没说出口,冷长熙便已经是大步流星地朝着小茅屋走去,小茅屋周围果然有几匹最高级的汗血宝马正在埋头吃草,其中一匹最为精神昂扬的骏马则是目光专注地盯着门口,这骏马的马鞍上都还镶嵌着一串宝石,奢侈至极。 门口有几个穿着黑色铠甲的人把守着房门,看到冷长熙来意不善,更是警惕地将腰间的长刀别在了前头。 “来者何人。” “大齐冷长熙。”冷长熙直言名讳,毫不掩饰。 阿察在底下睁大了眼睛:“冷……冷长熙?拓跋公子难道就是大齐的战神,传说中的少年勇士?” 秦玉暖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难道不像吗?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你们三个守在这里,有任何风吹草动给我们发信号。”说罢,秦玉暖也跟着冷长熙上了台阶,房门已经破了许多洞,约莫可以看到里头端坐着一个浑身黑甲,眉眼犹如刀锋般犀利的男人,看着年岁不大,不过二十出头,可是那精明的眼神,就连混迹沙场多年的老将士都比不得。 这会是个难缠的人。 秦玉暖上前,默默地牵住了冷长熙的手,就像她自己无数次感到无助和害怕时冷长熙也会这样做一样。 “让他进来吧。”里头的人语气悠然,带着丝丝不屑。 竹门被打开,里头的摆设还像以前一样,那年轻人正对着门口而坐,手边是一个做工精美的牛角壶,里头泛出淡淡的酒香,此时的他,独饮独酌,若不是这一身铠甲,只当他是一个悠闲的山野农夫,乡村道士。 “长公主呢?”冷长熙没有放松警惕。 这年轻人抬眼,冷嗤了一声:“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过我说大齐的冷将军,你进来了也不问过我的名讳,直言只问长公主的下落,未免有些不礼貌。” “我需要问吗?”冷长熙盯着这年轻人的眼睛,说实话,作为旁观人的秦玉暖看来,这年轻人的眉眼间倒是和冷长熙,不说八分像,也有五分像。 “景元初。”冷长熙直接唤出了这人的名字,“西夏国的十三皇子,我没有说错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真是巧啊 恰此时,门外有一个打扮朴素,布衣模样的汉子,点头哈背地对着景元初道:“殿下,马车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景元初的眼神直接越过冷长熙,对着用竹帘子简单遮掩的里屋里头喊了一声:“把她带出来吧。” 冷长熙和秦玉暖微微侧身,看到帘子被人撩开,率先出来的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丫鬟打扮的女人,鹅蛋脸上一对犹如星星般闪亮的眸子,精致的妆容让她身上有一股难言的贵气,若不是这一身朴素的粉色连衣罗裙,旁人定然会以为这是哪个大家小姐,她眼神精明,扫视了秦玉暖和冷长熙一眼后,毫不留情地往后拽了一个人出来,这便是长公主。 “东华。”长公主看到冷长熙,口中依旧是喊着“东华。” “他不是东华,”景元初对着长公主冷冷地道,“我就是你心中那个东华派来接你的。” 景东华?西夏国皇帝?那个无情的负心汉? 冷长熙下意识地将长公主护在自己身后:“你凭什么带走她。” 景元初笑而不语,只站起身朝着窗前,他看着窗户外边那整齐划一的黑色铠甲士兵和嘶鸣的汗血宝马,道:“就凭我带了三百骑兵,而你,只有两个人。” “这间屋子只有这么大,我随时可以结果你的性命。”冷长熙此时是保护着两个女人。 “尽管来啊。”景元初挑衅道,“你杀了我,能活着带着你身后的两个女人吗?呵呵,虽然说,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可是看来,你并不了解我的性格。我要做到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我不大高兴是你的弟弟,”冷长熙对着景元初冷笑了一声,“不过对于你,我大概比你想象中的更要了解,十年前,你为了夺取进入西夏国子监的权利,在荷花池淹死了你自己的十七弟,六年前,你为了取得西夏大将军慕容烈的信任,砍下了自己最心爱女人的手送给他,四年前,你为了夺得西夏盐山的控制权,不惜杀害养了自己二十年的乳娘,继而嫁祸给自己的竞争对手,而就在两年前,你为了赢得景东华的信任,发下毒誓,在有生之年一定替他找到失散多年的长公主。十三皇子,我似乎很了解你,你就是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可是你,却对我一无所知。” “没关系,“景元初对于冷长熙对自己掌握得如此透彻似乎并不惊讶,“我们还多的是机会了解,毕竟,我若是将长公主接回去,少不了你一路相助。” “你的意思,是要带着我们一起回西夏?”秦玉暖不由得怀疑这个不折手段只为达到目的的西夏十三皇子。 “不然呢?”景元初竟然是童叟无欺般地笑了起来,这笑容,总让人觉得他是个极为善良的人,“我总不能将你们单独留在这里,毕竟,这是野人谷。” 秦玉暖还要追问些什么,却是被冷长熙拦下,冷长熙微微昂头道:“好,我跟你们走,但你们必须保证长公主的一切吃穿用度,更不能限制她的自由。” 景元初眼神瞟了长公主一眼,虽然长公主之前已经被秦玉暖梳洗了一番,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和这几日的风尘仆仆,显得这女人多少有些不入流,身上还有着几分乡野村妇的气息。 莫名地,景元初都对长公主产生了一种藐视,还说是当年大齐第一美人,原来也不过如此,他还一直担心,若是找到了这个女人带回去给了景东华,恐怕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自然,”景元初点点头,打了个包票,“父皇对长公主情愫未了,如今躺在病床上都还一直牵挂着长公主,希望能见到长公主最后一面,不然,我又怎么会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来寻找她呢?” “你是说西夏国的皇帝病重了?”冷长熙莫名地有些担忧,终究是父子连心,当年的事,冷长熙还未调查清楚,还不想过多地责怪于他。 景元初没有多说,只看了看窗外道:“时候不早了,若是再晚一些,前头的树林要起瘴气了,我们最好早些上路。” 说罢,便是起身离去,外头的士兵看着景元初出来,无一例外地都是恭敬地朝着他躬身行礼,冷长熙记得,只有西夏皇宫里的禁卫军才是这样的黑色铠甲,这些禁卫军都对景元初如此恭敬,看来景元初在西夏势力不小。 “走吧。”冷长熙左手牵着长公主,右手拉着秦玉暖。 “长熙,”秦玉暖低语了一句,“我信不过这个景元初。” “我也信不过,”冷长熙眯了眯眼,毕竟,景元初之前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谁知道他这回千里迢迢来接长公主是何居心,“可母亲思念西夏国皇帝思念得紧,母亲在这里等了一辈子无非是想要见景东华一面,我希望能替母亲完成这个愿望,无论当年真相如何,无论当年的景东华是不是负了我母亲,我做儿子的,没能时时刻刻在母亲身边尽孝,母亲这点心愿,我希望能替她完成。” 远处的队伍已经开始缓缓行动,景元初留下了之前押送着长公主的那个丫鬟陪着秦玉暖和冷长熙二人,实际上也就是看着他俩。 听着景元初对这丫鬟的称呼,这丫鬟名叫星儿,身手也极为麻利。 女眷们是坐马车的,阿察等几个人跟在队伍最后面,景元初倒是十分客气地给了冷长熙一匹汗血宝马,看着冷长熙若有所思,来回抚摸着这骏马的样子,景元初嗤笑了一声道:“怎么,大齐的第一大将军,还没见过这么好的马吗?” 北狄产马多,可是真正的好马都在西夏,这是世人公认的。 “不是,”冷长熙抬起眸子,冷冷地瞟了景元初一眼,“我在想,若是我的青骢马在这,这匹所谓的汗血宝马,连我的青骢马一只蹄子都比不上。” 景元初扭过头,嘴角一扬,眼神看着前方:“若是见了父皇冷将军还能这般傲气,那本殿下只能说佩服。” 队伍缓缓前进,途中路过了一小撮土丘,没错,阿察这一队人包括阿察原本有六个人,而如今只剩下了三个人,其他三个就是在和部落争夺时牺牲了,那三人死得极惨,都是被那些蛊虫给害死的,未成形的蛊虫虽然不能进入人体,控制人身,可那嗜血如命的性子堪称血蛭,这小土丘,也只是他们三人的衣冠冢,路过这土丘时,阿察等人无不痛心疾首,秦玉暖在马车上看了,也不好受。 秦玉暖放下帘子,马车里空间很大,长公主坐在最中间,秦玉暖坐在长公主的左手边,和那个叫星儿的丫鬟相对而坐,这星儿眼中始终带着一些警惕,三人一直不说话,气氛十分尴尬。 不过在秦玉暖的细心观察下,却发现这星儿看着冷漠寡言,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每次前头传来景元初下令转弯或者休息的口令时,星儿都会不自觉地扭过头,顺着声音望过去,虽然遮着帘子,可星儿还是眼里含着柔情和爱慕。 这点小心思,如何能逃得过秦玉暖的眼睛,这星儿喜欢景元初,喜欢得很是明显。 “星儿姑娘跟着十三殿下有些时候了吧。”秦玉暖挑起话匣子,一旁的长公主似乎有些累了,裹起一张薄羊毯子直接靠在马车厢壁上小寐。 星儿不说话,秦玉暖颔首,轻声解释道:“我是看着星儿姑娘手脚麻利,每次似乎殿下还没说什么,可星儿姑娘就已经知道该做些什么了,若是我也能有这样一个丫鬟啊,那真是此生无憾了。”说着说着,秦玉暖又不禁想到了依旧留在大齐的满儿和听雪,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在这孤僻的野人谷呆了这么久,秦玉暖现在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那是自然的,”这正是说到了星儿的得意之处,她微微扬起下巴道,“自然只有我最懂我们家殿下,期间不知道换了多少奴婢了,可不是殿下不喜欢,便是那奴婢犯了太多的错,被皇子妃驱逐出府,没一个留的长的。” “呀,原来殿下都已经娶亲了,”秦玉暖故作惊讶地道,“我看着殿下这么年轻,还以为殿下尚未婚配,不知道是哪家小姐这般幸运,可以和殿下共度余生?” 说到这个话题,星儿明显不乐意了:“你不应该知道这么多。” 开始防备了?不过没关系,秦玉暖已经摸透了这丫鬟的性格,这丫鬟一直认为只有自己才是十三皇子身边最合适的那个人,那么就从这方面出发。 “星儿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想打听些什么消息,我只是想啊,”秦玉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星儿的反应,“能配上十三殿下的定是一位无比端庄大方,美貌动人,温文尔雅的绝世女子,且不负你们殿下的才华横溢风度翩翩。” “那可未必,”星儿有些愤愤不平,“不过是一场政治交易,若不是为了西夏的未来,殿下是万般不会和那样的女人婚配的。” “哦,那样的女人?”秦玉暖挑衅道,“星儿姑娘你如何这样反对?我倒是很好奇呢。” “你不知道,”星儿斜眼一瞟,嘴角滑出一丝不屑,“那女人姓窦,原本是大齐世族贵女,可后来家道中落,她一直靠依附权贵才苟且存活,如今大齐由司马锐掌权,她便像只癞皮狗一样缠上了司马锐,也不知道最后用了什么狐媚术,居然让司马锐同意派她来西夏和亲,嫁的,居然还是我们西夏最为优秀的十三皇子。” “姓窦?” 星儿斜睨了秦玉暖一眼:“你不会不知道吧,就是那个贱女人,窦眉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入驻西凉 陆无衣眉头紧紧地蹙起,而耳边的呼唤却是愈发真实起来,陆无衣开始觉得怕了,他伸出手臂挥舞着,想要赶走这些可怖的声音,可双手却是被一股力量牢牢控制住,他只觉得脸上一股灼热,他被人扇了一巴掌。 猛地睁开眼,陆无衣只看到冷长熙那面无表情的脸。 “你们。”陆无衣慌忙起身,想要行礼又怕动作太大会引起其他人注意,故而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怎么来了?” “我问你,你可知道长公主每天吃的那些东西有什么猫腻?”秦玉暖开门见山地道。 晚风习习,吹得陆无衣深觉寒意,却不及这秦玉暖眼神中一分阴寒,他第一次看到秦玉暖这样果决犀利的眼神,只能说明,她终究还是猜到了些什么。 陆无衣垂头道:“我也是迫于无奈。” “果然是你干的了,”秦玉暖示意了冷长熙一眼,冷长熙立刻将手中匕首抵在了陆无衣的喉结处,只要稍稍一划,就会割断陆无衣的动脉,让他瞬间流血而亡,“说说吧,”秦玉暖盯着陆无衣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和长公主无冤无仇,必定是有人指使你做的,那个人,是不是景元初。” 陆无衣摇摇头,满是无奈:“我……我不能说。” “不能说?”冷长熙将匕首抵得更贴近陆无衣的喉咙,“既然不能说,那你这喉咙也没什么用处了,替你割了可好?” “我……。”陆无衣垂头,“好,我全都交代了,但是你们要保证,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们的。” “你果然还是最珍惜自己的生命。”秦玉暖看着陆无衣冷笑了一下,不若,这人也不会先从司马锐的阵营转而加入秦玉暖,最后留在完颜肃的队伍中,如今又被景元初收留,若说窦眉双靠的是识局势,懂得分寸的本事,而陆无衣,完全是秉着一副贪生怕死的本事游走在各大阵营。 陆无衣屏息道:“我起先并不知道十三皇子是要向长公主下手,他从我这里要了好几种丹药,轻毒的,重毒的,还询问了各自的用法,我以为他是想要些丹药防身,可就在半个月前,长公主感染风寒那一次,我替长公主把脉,才发现,长公主竟然中了我的忘忧散,我感觉得出来,下药的人很小心地将忘忧散的药性和其他几种补品混淆起来,以此掩盖脉搏,可忘忧散毕竟是自己研制的,这其中的药性和反应,我最为清楚。” “忘忧散是什么?”秦玉暖追问道。 “这是一种让人暂时失忆的药丸,”陆无衣一顿,继续道,“不过这种失忆也是有选择性的,期初是为了替那些过度沉浸于那些悲伤过去的人摆脱痛苦,一般都是丧子之痛,丧妻之痛,所以这种药丸只会让人忘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和相思之情。” “所以,”冷长熙声音已然开始有些飘忽不定,“母亲正在渐渐忘记景东华?” 长公主为了景东华在野人谷痴痴等候二十年,这莫过于是其心中最大的苦痛,可是此时已经守得云开见月明,西夏的国都西凉就在咫尺之际,长公主再忘,如何与景东华相认,若是知道长公主是服用了忘忧散还好,只怕这景元初的目的不仅于此,到时候长公主和景东华相认,长公主却不记得景东华其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景元初会污蔑长公主忘恩负义,更有甚至会编造一些不切实际的谎言,加重长公主的罪行,二便是景东华坚信眼前的人并非长公主,两个相爱的人面对面却不能相认,这是更大的痛苦。 秦玉暖早便知道景元初不怀好心,却没料到,此人的手段如此高明,好在今日长公主掏出了那白糖糕,不若秦玉暖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解药呢?”冷长熙盯着陆无衣的眸子,“你是制造这忘忧散的人,也必定有解药。” 陆无衣颤巍巍地道:“我刚刚不都说过了吗?十三皇子从我这拿了不少丹药去,把忘忧散的解药也拿走了。” 呵,看来这景元初还真是心思缜密。 “这是你制的丹药,你不会不知道解药的配方。”冷长熙盯着陆无衣,“我要你,要么写出来,要么,配出来。” 陆无衣被冷长熙吓得有些哆嗦,竟是结巴起来:“可是……可是即便我写出了配方,这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找齐所有的原料,尤其是其中有一味引子,此生难寻。” “说。” 陆无衣哽了哽道:“至阳的血液。” “什么?” “只有找到体质至阳的人,愿意献出一碗鲜血作为制药的引子,才能研制出忘忧散的解药。”陆无衣以为这样的条件就会震慑住决心满满的冷长熙,谁料冷长熙只是轻然一笑:“这个简单,我可以取到。” “怎么可能?”陆无衣有些不敢相信,冷长熙低眉瞅了他一眼,不打算告诉他其实自己就是至阳体质,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暴露太多,只是笃定地道:“总之,我能取到便是,至于其余的东西,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弄到,还有,制造解药的事情要私底下进行,陆无衣,我会盯着你的,时时刻刻盯着你的。” 冷长熙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对着陆无衣的双眼暗示道。 远处的月牙已经快落入西山,到了士兵们换岗的时候,太阳初升的时候景元初是第一个起床的,远远地看到靠在岩石旁的秦玉暖和冷长熙还在浅睡,他的嘴角不禁浮出一丝轻蔑和得逞之后的笑,他还以为这位大齐的第一将军有多么厉害,在百般受那人嘱托之后,最初他也是小心谨慎的,不过看来,在野人谷的经历已经磨去了这匹猛虎的气势,如今的冷长熙,似乎遇到一点安逸就餍足得很,丝毫没有继续进取的雄心壮志了。 三天后,西夏国都西凉,离京三个月的十三皇子执行任务归来,似乎受到了全城百姓的欢呼和迎接。 秦玉暖坐在马车里,似乎都可以感受到周围一浪高过一浪的热潮,周围的人都是西夏本土人的打扮,男人们都是统一的对襟长袍,看起来十分风雅,女人们的衣裳尤为华丽动人,胸前系着各色丝绦,外衬一件罗裙,搭着一件半臂褂子,里头是件长袖,走起路来裙摆摇曳,犹如进了一座大花园。 看起来,景元初十分得民心,过路的百姓都兴奋地朝着景元初投掷鲜花,表达自己对这位十三皇子的爱戴。 秦玉暖甚至还可以听到路人们的高谈阔论。 “这十三皇子真是好人啊,前些年,西南干旱,他可是卖了府邸中不少宝贝支援灾民们,给灾民们送去了水和粮食,真是救世主般的人物啊。” “可不止,我还听说,十三皇子大婚那天,就连街头乞丐都有一碗鸡汤喝,我看,这十三皇子不仅家财万贯,而且宅心仁厚啊。” “是啊,这十三皇子和皇子妃当真是一对善心的璧人,比咱们的太子可好多了。” 居然赶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景元初和西夏正牌太子相提并论,看来这个太子的位置有些不牢固啊。 而同在马车里的星儿则是紧紧地咬着牙关,她所在意的,是所有人都觉得十三皇子和那贱女人居然是天生一对。 马车在驿馆前停下,十三皇子亲自下马来请长公主下榻歇息。 长公主踏着木踏板,抬眼看了看这古色古香的驿馆,对着冷长熙笑道:“我们就住这里吗?” 冷长熙点点头,看着景元初,询问式的口气带着坚定无疑的眼神:“我们……就住在这里对吧。” 冷长熙刻意强调了“我们”二字,意在告诉景元初,不要想轻易将他与长公主分开。 景元初笑笑,点头道:“自然,父皇病情还未稳定,待父皇身体好些了,我自然会带着长公主进宫去见父皇。” 冷长熙没看他,因为他根本不大信他:“这样最好。” 长公主入住,自然是要选一间最好的院子,整个驿馆虽然不算大,可恰好有一间东苑环境优美,僻静安和,最适合让长公主在里头静养。 长公主住在东苑的正房,冷长熙和秦玉暖则是选了一件耳房暂时住下,主要的目的,还是能时刻照料着长公主。 “星儿就留下服侍各位,”景元初瞅了一眼星儿,用命令的口吻道,“我先要进宫看望父皇,之后还要回府邸料理一些琐事,就不多留了。” “殿下。”幸而有些依依不舍的,毕竟景元初回了皇子府,不就是回了姓窦的那个女人身边了吗? “星儿,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景元初皱眉,这是他的忍耐到了极限的表现。 星儿咋舌,不敢多言,景元初走了没多久,星儿立刻恢复如初,指挥着驿馆里的奴仆们置办各种家具和摆设。 就在大家忙碌的时候,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高昂的女声:“谁是冷长熙,给我滚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未雨绸缪 北狄大皇子完颜霸和这位郡主居然有婚约,秦玉暖侧耳细听,不过这巧合虽然巧,却也不奇怪,除却完颜霸那暴戾的性格外,两人的家世背.景,容貌身份都是极为相配,看来如今的西夏已经不复当年,居然也要走向和邻国和亲的道路。 “梦竹,你住嘴,”沐清雨眉头微蹙,两道柳叶眉挤出一道浅浅的沟壑,“这样的事情也是能让你随便挂在嘴皮子边上到处说的吗?如今圣旨还没定,不要胡乱猜测。” 红衣女人赌气地撅撅嘴,满腹委屈,扭着身子藏到了沐清雨的身后,沐清雨抬头看着秦玉暖,秦玉暖只是淡淡一笑:“听说皇上最近身子抱恙,估摸着这和亲的事一时半会也急不来,郡主不必太担心。” 沐清雨点点头,附和了一句:“该来的总会来的,我也不会去改变些什么,何况最近宫里来了位天师,替皇上研制出了不少救命的仙丹,皇上身子骨也好了许多了,过两日的宫宴还会亲自出席。” 隐隐中,秦玉暖便打探出了如今西夏皇帝景东华的身体状况。 秦玉暖微微欠身:“这位天师果然是神通广大,能寻他前来医治的人怕也是不简单。” “那是自然的,”红衣姑娘迫不及待地道,“那可是我们西夏的太子殿下,虽然太子殿下没有那老十三擅于变通,可是对着皇上一颗心可是真真的,比起那些狼心狗肺的人……。” “梦竹!”沐清雨对着红衣姑娘狠狠呵斥了一句,外貌看似柔弱的她居然有这样严苛的时候,着实让人有些不适应,“你真是愈发胆大了,妄加评议朝臣皇子,也是你一个大家闺秀可以做的吗?” “表姐。”红衣女人往沐清雨身旁蹭了蹭。 “我们在这也逗留得够久了,冷将军和冷夫人也该歇息了,告辞。”沐清雨没有多留,走的时候那些奴仆和侍卫也纷纷离开,院子里一下变得安静无比,就像从来没有发生刚才那一场纷争。 回了房间,秦玉暖看着冷长熙将宝贝长枪放在兵器架上,漆着黑漆的兵器架和这寒光闪闪的长枪相得益彰,冷长熙回头,秦玉暖正是思索出什么,开口道:“这位沐清雨沐郡主在那红衣姑娘屡次提到婚事的时候,都会呵斥那红衣女子不懂礼数,可是为何,当我问到西夏皇帝的近况的时候,她却主动和我说这么多,难道这就合乎礼数了吗?作为一个懂得分寸的大家闺秀,皇室郡主,对于皇上的近况更加不能妄加谈论的,何况是沐郡主这样一个克己复礼的人呢?” “你是觉得,她在暗示你什么?” “你仔细想想沐郡主的形容词,天师给皇上研制出的是救命的仙丹,可见皇上之前已经病入膏肓,命悬一线了,可如今,却突然能出席宴席,这中间也跳跃得太快了些,我记得孙神医曾经教过我,病区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才是常态,但凡能让人好得快的东西,都是另一种毒药。”秦玉暖一边思索,手指一边磕着茶几边缘,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你是说,那天师有问题?”冷长熙微微一顿,补充了一句,“还是,那太子有问题?” “问题未必出在他们身上,”秦玉暖隔着半开的窗棂看着对面正屋里的长公主,此时的长公主正由星儿伺候着解散发髻准备午睡,最近因为生养得好了,长公主早以不是之前在野人谷的野女人模样。 如今的长公主,粉面樱唇,颊边带出两朵晚霞似的绯红,皮肤也变得白皙细嫩起来,加上之前便有着极好的底子,忽略岁月在长公主身上留下的些许痕迹,她依旧有着曾经大齐第一美人的风采。 “我们不能等到两日后的宴席再让长公主和皇上相见,到那时候一切难料。” 冷长熙点点头,若是星儿发现长公主的忘忧散已经失去的作用,必定会提醒景元初提前下手。 “陆无衣临走时给了我留了几颗解药,我想,我们也该快些行动了。”陆无衣是景元初从路上“捡来”的人,必定是景元初回道皇子府的,只是不知道下场会如何,对于陆无衣这样将情谊看得无比淡薄的人,秦玉暖已经不想多去关心,也许陆无衣曾经也真正关心过一个人,那便是他自认的师父苏成海,可最终,他秉承着报仇的目的还是在司马锐身边享乐作福,报仇二字,早早地抛诸于脑后。 冷长熙也深觉得此时拖沓不得,可秦玉暖和冷长熙只有两人,充其量加上阿察等四人,寸步难行,要行动,必定要有帮手,此时,冷长熙想到了一个人。 深夜,西凉城陷入一种宁静而祥和的黑暗,家家户户都已经安歇,除了风月场的那些恩客娼妓还在风流。 城中一处规模庞大的院子中,只有一处别致的女儿家闺房还点着星星灯火,烛火之下,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正在侧头抄写经书,看得出她有些困乏了,眼皮子已经不足以支撑她继续苦读,她用手肘艰难地撑着沉重的头颅,眼前的字迹都开始模糊。 丫鬟进来了一次,给这认真抄写经书的小姐斟了杯浓茶,小心翼翼地劝了一句:“郡主,总是大半夜的喝浓茶,怕是会伤身,老夫人若是知道郡主是这样辛苦劳累替她抄写经书,也会心疼的。” “我知道了,你若是累了,就先下去吧。”这位被称作郡主的人才是将这丫鬟打发了,便是伸展了一个懒腰,慢慢迈着步子到窗前,外头正是月明星稀,月色撩人的时候,可这郡主却默默地将窗户关上,悠悠转身,貌似无意地一句:“既然冷将军已经来了,为何不现身呢?” 房中没有响动,可眼前却凌然落下一人。 冷长熙身着黑色夜行衣,脸上依旧带着那银色面具,自从他离开大齐之后,这银色面具便没离开过他身,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原本的冷长熙就喜欢戴面具,也没有多想。 冷长熙拱手,客气道:“半夜闯入郡主闺房,有失礼数,还请郡主见谅。” “冷将军半夜贸然前来,必有要事,不妨直说。”沐清雨开门见山。因为深夜抄写经书,她依旧是白日的那一袭白衣,常服相见,并无不妥,不过难得的是,一向遵纪守规矩的沐清雨居然坦然接受了冷长熙的出现。 “在下想求郡主一件事。” 沐清雨笑笑,示意冷长熙继续说下去。 “在下知道郡主身世显赫,地位高贵,身上还有皇上御赐的可以随意出入宫中的腰牌,还请郡主能行个方便,明日探望皇上的时候,捎带一个人一起进去。” “我知道,”沐清雨微微昂起头,“是你的母亲长公主,对吧。” 冷长熙拱手:“郡主果然神机妙算。” “呵,”沐清雨摇摇头,“并非是我神机妙算,而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把所有的希望都托付在景元初身上,在百姓面前,他是忠厚善良的皇子,在朝臣面前,他是前途无量的功臣,在皇上面前,他是最争气的儿子,若不是西夏对于储君的位置有着严格的规定,嫡长子才是最大的,若不然,只怕皇上早就巴巴地将太子之位传给了景元初了。” 沐清雨看了冷长熙一眼,继续道:“可是,只有我们这些私下真正和景元初交过手的人,才知道他是多么的恶心,多么的下流,多么的……。” 沐清雨越说情绪越激动,她口中不自觉地吐出无数咒骂景元初的词语,这个现象让冷长熙格外留心,冷长熙微微眯眼,他用秦玉暖教他的法子仔细观察着沐清雨脸上每一丝表情。 “对不起,我失言了。” “没关系。”冷长熙毫不在意地一笑,此时的他已经可以断定,景元初和沐清雨绝对有瓜葛,而且还是情感上的,这对他来说是个有利的消息。 “你的人,我会替你带到的。”沐清雨看着冷长熙道,“只为了你小时候曾救过我一命,我清楚地知道十二岁那年我随父亲出使大齐时,在靶场,那支朝我射来的弓箭并非将士们失误脱靶,冷长熙,我很清楚,我很感谢你救了我,我也曾巴心巴肺地想要嫁给你,所以才会让父亲提出那样无礼的要求,可是我现在懂了,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郡主。”冷长熙看着沐清雨莫名地又伤感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你不必劝我,”沐清雨仰头,阻止着眼眶中的眼泪落下,“我们生在皇族,总有些事情身不由己,比如性命,比如婚事,我知道你已经有妻子了,而且你很爱她,其实我们的缘分很浅,不过那三个月而已,没什么好留恋的,你不必挂怀。” 冷长熙没多说什么,他只再一抱拳:“多谢郡主,长熙告辞。” 沐清雨看着冷长熙离开,只是微微一笑。冷长熙临走的时候却突然转身,对着沐清雨十分肯定地道:“请郡主放心,郡主不需要远嫁北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只留下沐清雨喃喃自语:“是啊,我不嫁去北狄,可是,我也不能嫁给你,又有什么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美人蛇蝎 天渐渐凉了,西夏虽然在大齐的西南方,可由于地理原因,每年十一月便会开始下雪,这一日,大雪纷纷,积雪没过脚踝,白皑皑的雪堆积在朱红色的矮墙头,像是给这朴实无华的驿馆穿上了一层白绒绒的狐裘衣裳。 一顶朱红色的轿子自西凉城城东抬出,在这白色的雪地里极为明显,绕过大街,走到宫门前,守门的内侍抬眼看了一眼这轿子顶,立刻就是卑躬屈膝地作揖,谨小慎微地打开宫门,一直到这轿子走过了宫门,才敢抬起眼皮子。 “哟,这是谁的轿子,好大的气派,这一品大员都没这样的待遇。”一个新来的守门士兵有些不懂行情。 “小王八羔子不懂说话就别乱说,”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兵对着他训斥道,“那轿子顶头是红色的,那可是顺王府的标志,顺王府上上下下,从顺王到顺王妃再到郡主,哪个是可以得罪的。” 这年轻士兵略有些不服气,嘟囔了一句:“那总得按规矩查轿子吧。” “呵,查轿子?”这老兵往这新兵腿肚子上一踹,老气横秋地道,“你他妈不想活了,还想着查顺王府的轿子?” “哟,这是谁不想活了?”远处,一声尖尖细细,略带女性妖娆的声音飘了过来,尾音处带着些浮尘谄媚的味道,“瞧瞧,这不是丁总兵嘛,怎么,这被罚守城门不过一个月,又开始摆架子了?” 原来这老兵姓丁,而且还是个六品总兵,丁总兵瞧准了发话人的来头,身子是愈发恭敬起来:“是孟公公来了,托您老人家的福,我这城门守得安生得很,没出什么岔子,只盼着孟公公能在十三皇子继续替在下美言几句,毕竟,当初那罪行,在下也是……。”丁总兵说着说着便慢慢朝着这生得满脸周围,脸色苍白,唯独那唇口带着点樱红的孟公公靠近,压低了声音道,“毕竟那罪行,在下是替十三皇子抗下的。” “大胆!”孟公公斜着眼睛瞪了丁总兵一眼,继而掏出一方粉色的帕子擦了擦嘴,笑道,“丁总兵,杂家可是记得,那日是你自己疏忽职守,才让粮库烧着了,让躲在里头的逃犯活活被烧死了,这,可是关我们殿下什么事?” 丁总兵急了:“孟公公,话可不能这么说,十三皇子怎么能做这种过河拆桥的事呢?当初蓄意要除掉七皇子的明明就是……。” “孟公公,我派你先来通报,不是让你站在宫门口聊天的。” 不知何时,这宫门口出现了一辆纯黑色的马车,自车辕到拉车的骏马都是黑色的,更是显得这马车里头传出的这句话语也是阴沉沉的。 里头的人伸出手,撩开了半个帘子,这正是方才在孟公公和丁总兵口中频繁出现的十三皇子景元初,他唇角似乎带着笑意:“孟公公,事情办完了就快些动身,这次我未经提前告知就来宫里头探望父皇,还是先提醒他一声比较好。” 孟公公对着景元初点头哈腰,方才的趾高气昂全然烟消云散,唯独丁总兵不甘心,他拱手对着景元初道:“十三皇子可还记得微臣?” 景元初用余光扫了一眼孟公公,道:“我自然记得,你放心吧,你说的事我一直记在心上,只是现在事情才过去不久,而且父皇罚你守门三年,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我实在不好调动,可你尽管放心,我做事,向来赏罚分明,你做了什么,我都会记在心里。” 丁总兵松了口气:“那我便安心等殿下消息。” 马车入宫,景元初也从马车上下来步行,身边跟着的孟公公朝景元初请示了一句:“殿下,那姓丁的……。” 景元初垂着头,一直将手笼在狐狸皮做的手笼里,只是微微抬头,露出脖子,示意了一下,说了一个字——“杀”。 孟公公垂首:“奴才一定尽快解决。” 与此同时,景仁宫外头,主管太监已经替沐清雨进去通报,此时正是奉着皇上的旨意匆匆走下台阶,对着沐清雨客气地行了一礼,低头道:“郡主,皇上刚好醒了,请您进去。” “知道了。”沐清雨扭转过身,对身后的丫鬟们吩咐道,“让素儿一个人陪我进去就行了,你们且都在这等着。” 沐清雨发话,谁敢不从,丫鬟们老老实实地遵了命,沐清雨对着其中一个看着年纪有些大的丫鬟扬了扬头:“跟我走吧。” 景仁宫里,似乎都弥漫着一种浓重的中药味道,混合着皇室特有的龙诞香,隔着重重帷幔,只隐约看到里头躺在床榻上的一个男人正在由三个太监服侍喝药,皇上身边大多是太监,几乎没有宫女,只有缝补女工这些才偶尔用到几个,世人们都说,那是因为当今皇上对已逝的皇后情深意重,不愿意在皇后去世后与其他女子有更多的接触,殊不知,其实景东华一直,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皇上,沐郡主来了。”总管太监小心禀报。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帷幔里,一声略显虚弱和苍老的声音缓缓飘出,光是这轻飘飘的一句就足以让人担心这里头的人的身体状况。 “皇帝舅舅。”沐清雨撩起层层帷幔,这才看到斜着身子躺在龙榻上的景东华,此时的景东华有些消瘦,纵然有御膳房不停地做各种各样的药膳滋补养身,太医院也是日日研制新药,可总不见成效,奇怪的是,就在半个月前,突然出现的一位天师却彻底改变了景东华的身体状况。 虽然景东华在现在看起来还是十分虚弱,可就在半个月前,太医院的众多太医都一致认为,皇上的身体只怕已经回天乏术,可单单靠着天师的几颗丹药,便让这原本眼睛都睁不开的景东华坐起了身子。 “皇帝舅舅可觉得好些了?”沐清雨过往便时常会进宫看望景东华,这让景东华很是欣慰。 “好些了,只是还是一直在咳,其实早上都觉得身体大好了,可这一咳嗽,又是把人咳出了原型。”景东华身形虽然消瘦,可是那剑眉星眸,隽秀无比的脸型轮廓还和年轻时一模一样,那棱角分明的下巴正是当年长公主最痴迷的一点。 “我母后说,下巴周正的人为人必定正直,若不是如今岁月不饶人,加上景东华身体状况着实不好,景东华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 景东华瞥过眼神,看到了一直唯唯诺诺跟在沐清雨身后的那个叫素儿的丫鬟,留心问了一句:“我看你平日里的贴身丫鬟不是这一个?如何换人了?我觉得你过去那个丫鬟颇好,大方有计谋,若是你真要嫁去北狄,也好多个帮手,这个看着,似乎有些小家子气了。” “皇帝舅舅,”沐清雨一听到自己可能要嫁去北狄,心中便是一片苦楚,“先喝些温水,润润喉咙。”说罢,沐清雨又回头望了一眼这大丫鬟,试探性地问道:“皇帝舅舅您是当真不记得她了?” “怎么了?”景东华有些疑惑,“我应该记得她吗?” “你且认认,实不相瞒,我身后这位姑娘其实并不是我的丫鬟,而是皇帝舅舅的一位故人,受人之托,才带她进宫来,为的,只是让舅舅认一认。” 景东华眨了眨眼睛,故人?景东华心里清楚,沐清雨素来做事极有分寸,不会胡乱带人给他见的。 可当这位叫素儿的丫鬟靠近,坐在景东华床榻前时,景东华的记忆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他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认识过这样一个女人。 “差点忘了一件事。”沐清雨上前,自素儿耳廓处扣出一条小缝,继而沿着这条小缝往前一撕,一整张完整的人皮面具就被撕了下来,当素儿的真实面容暴露在景东华面前时,景东华只觉得喉咙里突然冲出一股热流,他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欣喜、震惊以及不敢置信。 他的手不住地颤抖着,他想要用手去抚摸这张依旧美艳的脸庞,可一种无言的愧疚却让他不敢放肆。 “清河。”景东华轻轻唤住这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名字,看着这个只能在梦中见到的人,“是你吗?” 与此同时,扮作沐清雨的大丫鬟的长公主也已经泪眼婆娑,没错,因为陆无衣后来研制出的解药,让她已经摆脱了忘忧散的束缚,而同时,通过秦玉暖暗中调理,长公主的记忆力和心智也已经慢慢恢复正常,只是为了不让景元初起疑心,她一直十分卖力地装傻装无知,幸好还是成功地骗过了景元初。 “是我。”长公主慢慢靠近,声音和缓温柔,就像无数次景东华赶回月牙山小茅屋时总能看到长公主在油灯下等着他一样,“东华,我回来了,我没有死。” “清河……。”景东华突然好想将这些年,自己对长公主的思念一吐而尽,可猛然,长公主的眼神一变,她变得十分凶狠,直接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对着景东华的心窝子想要扎过去,嘴里还喊着:“我没有死,因为该死的是你,是你这个负心汉。” 恰此时,外头突然响起了景元初的声音:“护驾,里头有刺客要杀皇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滚出去 景元初刚下令,这里头就立刻传来男人的怒吼声:“你做什么?冷静下来,冷静下来。”这一句,更是坚定里外头的人认定这里头有刺客。 只可惜这殿门紧闭,自殿内上了栓。 “给我撞开殿门。”景元初当机立断,他决不能就此放过这个机会,阻止不了长公主见景东华,也必须要在长公主道清真相前处决掉他。 似乎早就准备好,一列人马带着木桶粗的圆木撞开了殿门,就在景元初领先带着长刀杀入殿内准备护驾的时候,层层帷幔翻飞,将这殿内营造出了一种恍若仙境的感觉,可殿内却是无比的安静,景元初超前踏了一步,这殿内宁静得都听得到外头厚雪压断树枝的声音。 “父皇,儿臣酒驾来迟,还望……。” “滚出去。”景东华的声音如雷贯耳。 “可是父皇,儿臣明明听到刚才里头传来的呼救声。”景元初边说边挪着步子向前,就在离这第一层帷幔不过三步远的地方,景东华暴跳如雷的声音再一次震慑了所有人:“不过是个宫女打碎了茶盏,值得你们如此大惊小怪吗?老十三,我如此信任你,却没想到,不过是片刻功夫,你连撞开殿门的砸门机都能使唤来,我是小瞧你了。” 景元初噗通一声跪下:“儿臣不敢,只是儿臣收到线报,说有刺客混入了宫中,唯恐出了乱子,才提前准备了这些,儿臣绝无异心,望父皇明察。” “下去吧。” “可是父皇……。”景元初咬咬牙,依旧不甘心。 景东华悠悠地开了口:“可是?你还想和我讨价还价吗?我说下去,我这里好得很,而且有清雨照顾,很好,我很好。” 沐清雨?景元初霎时明白了,原来冷长熙是托了这个小蹄子帮忙,看来,他一定要尽快把这个阻碍给送到北狄去,北狄大皇子完颜霸垂涎沐清雨的美色已久,若是能和他达成这个买卖,他不愁将来起事的时候没有帮手,而且完颜霸生性残暴,为人**,一旦沐清雨落入了完颜霸的手中,那便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刚好可以免除后患。 “是,儿臣告退。”景元初低头,带着那一干人等退下,方出了殿门,外头等候的孟公公便是凑上前来禀报道:“殿下,北狄那边又派人来催了,看来那完颜霸怕是等不及了。” 景元初正是满腹心事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只是轻蔑地一笑:“等不及?他还有什么资格等不及?若不是他闹出了那么多事,被软禁在皇子府,这门亲事早就说定了,如今他还想找我要人,让他有本事重新夺回他们的大汗对他的宠爱再说吧。” 孟公公点点头,只是对着身边一个个子小小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道:“听见了吗?还不立刻把话传回去,就说殿下诚意满满,只希望北狄大皇子能重夺兵权,免得让我们殿下心肝表妹受苦。” 说完,景元初又瞟了孟公公一眼道:“野人谷那边呢?有动静没?那么大一伙人,难道真的都死在古墓了?” “奴才已经暗中派人去搜寻了,不过貌似那墓穴发生了很严重的坍塌,现如今只确认了一具尸体,就是跟在那老匹夫身边的叫做蒙曼的年轻人的,至于那老匹夫的和完颜肃的,一直没找到,当时他们处在大厅,上头全是几千斤重的岩石,估计这人都被压得没个正形了,一时间……。” “孟公公,”景元初对着孟公公恻阴阴地笑了笑,“我吩咐的事情,下达的命令意思是让你们尽全力去办,不是到处找借口,你知道我的手段,纵然你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我也不会客气。” “是,”孟公公垂首道,“奴才一定办妥。” 景元初回望了一眼这静谧的殿门,嘴角浮出一丝思索和不明的笑意,扭头,又重新披着白色披风,一步步,融入这白茫茫的雪地里。 殿内,景元初脸色苍白,这是失血过多后的明显症状,他的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不过看得出,这用匕首的人手法十分生疏,不仅没有插对要害,而且还插歪了,所以也没有伤害到主要经脉。 “皇帝舅舅,清雨还是替您找太医来吧,这样流血流下去,会出人命的。”沐清雨只能暂时用一些纱布替景东华止血,可景东华却毫不在意胸口上的伤,他怔怔地看着一旁目光呆滞,满手是血的长公主,眼里竟是浮现出一丝柔情,他竟没有怪她。 已然恢复神智的长公主眼里慢慢浮出一丝不忍,毕竟是她爱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的人,可她更无法忍受景东华当年对他的残忍。 “伤了我,你可满意了?”景东华挥手,让沐清雨下去,这是他和长公主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沐清雨看了一眼景东华,又看了看面容萋萋的长公主,悄然退下后,替两人守着门口。 “不,我一点都不满意,”长公主抬起高傲的头颅,愤愤地道,“我戳在你口上这一刀,远远不及二十年前你戳在我心尖尖上那一次。” “那是个误会,”景东华喘息着,强撑着支起身体,“我当时的确派了人去照顾你,可并不是那嬷嬷,中途也不知出了什么乱子,直到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才知道,当时我派去的人早就被掉了包了,那一定是当时与我争夺皇位的大哥干的,他的本意是想要活捉你和孩子来要挟我,后来,我屡次派人去找你,整整找了三个月,都没在月牙山找到你,直到我在大齐的线人说,未央宫里突然住进了一个神秘女子,未央宫是你出嫁前的宫殿,大齐的皇上和太后又那么疼你,我想着绝不会让除了你之外的人住进未央宫,想着,你一定是怨恨我,所以回到了大齐,我想要接回你,可当时当登基,内忧外患,待我处理好一切之后,就传来了未央宫失火的消息。” 景东华说着说着,眼眸就像是被迷上了一层水雾一般:“清河,我很想你,想了你二十年。” 啪啪啪,三声脆亮的掌声像是无情的讽刺,长公主嘴角微微上扬:“东华,我单纯过,那时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信,一开始你说你只是西夏的将军,我信了,后来你又说你是皇子,我也信了,最后我才知道,原来我一生挚爱的人,是西夏的太子,而且自小就和靖国公的嫡女有婚约,而我,只是一个见不得人的落魄公主,当时我把孩子交给宁王后,就离开了小茅屋,我到了断崖边上,不死不活地待了三个月,我想死,可是又舍不得你,舍不得我们的孩子,最后我回来了,我想,我一定要等到你,可是二十年,我等了二十年,我等来了我们的孩子我都没等到你,你以为我在野人谷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长公主微微转动身子,她的目光变得悠长,仿佛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七年前,一队人马闯入了月牙山,我听到他们谈论,说西夏国的皇帝景东华和其皇后,那位靖国公的嫡女是如何如何恩爱,皇后是如何母仪天下,皇帝是多么英勇多才,你老实交代吧,你已经忘了我了,也忘了我们的孩子。”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孩子,还活着?”景东华捕捉到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信息,虽然冷长熙是长公主之子这件事情已经小范围传播开来,宫里头也有不少流言,可是大家在景东华面前都会默契地避开这个话题,毕竟,景东华年少无知和拐带大齐公主这件事情终究不是件光彩的事,若是让大齐那方知道,且不知又要出多少乱子来。 长公主没有回答,她垂眸,脑海里只是不断地闪现出二十年前那嬷嬷如何狠心地将孩子从自己手中抢走,而她为了保全孩子性命将他托付给宁王的场景。 “他还活着,不过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你不配,”长公主望着景东华凄凉地一笑,“就像当年你觉得我不配站在你身边,让人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一样。” “清河,我……。”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是沐清雨的声音:“天师,皇帝舅舅已经睡下了,天师晚些再来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悠然响起:“老夫方才研制出了一种新药,已经请太医院的大夫们检查过,也请试药的太监们试过了,能延缓喉咙肿痛,止咳清热,最是适合皇上现下服用。” 站在殿门口的沐清雨有些尴尬,她笑着道:“那天师不妨将丹药先交给我,待皇帝舅舅休息好了,我再伺候他服下。” “这……。” “怎么,天师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老夫不敢,老夫自然是新人郡主的,只是这味药有一种独特的服用方式,需要用炼药人的三滴鲜血滴在清水中服下,才能起效,所以老夫不能擅自离开,要不然,老夫陪着郡主一起等皇上醒来可好?” 景东华和长公主在里头听得都是真真切切,看来这天师是打定主意了,景东华看着这被褥上衣襟上都浸透了的鲜血,只觉得有些头晕。若是这天师一直守在门口,他根本没办法处理这殿内的狼藉。 突然一声忠厚的男声在殿外响起:“据冷某所知,这天下间只有两种药要用人血,一是忘忧散的解药,二便是将蛊虫引入人体时的蛊药,不知道,天师所说的,是哪一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夺命蛊毒 殿外,冷长熙戴着一个银色面具,眼眸透出丝丝寒光,仿佛能把这天师看透似的。 这位天师已然是白发苍苍,脸上的肉松松垮垮的,鹤发鸡皮俨然一个超脱于尘世之外的仙风道骨老仙人,对于这位半个月前突然出现的仙人,旁人对他的情况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这位天师姓林,擅长炼制丹药,能起死回生。 唯独美中不足的是,林天师没有双腿,只能靠着奴仆用竹轿子抬着他行动,裤管空荡荡的,林天师索性将这裤管给扎成了两个结,便于行动。 林天师,从进宫起,就有着很高的地位,而现下却被一个连真实面容都不敢袒露的黄毛小子直接质疑。 “不好意思,”林天师慈祥地一笑,眼里带着一种普度众生的大度,“这位小兄弟的意思是?” “你的身上有仙草香,”突然,一个小个子的女人从冷长熙身后窜了出来,她灵巧的眼睛会说话似的,一张小嘴微微张开,对着林天师笑道,“仙草,是一种生养蛊虫最好的草药,从小吃仙草长大的蛊虫不仅体型会比其他蛊虫小,而且会更容易被引入人体中,不过仙草一般不多见,因为生长条件十分苛刻,而且要以白杨木为寄主,多生长在干旱少雨的戈壁滩上,而蛊虫却喜欢阴暗潮湿的环境,能养成仙草蛊虫的人不多,而身上会有这么浓郁的仙草香味的人,更加稀少。” 这小个子不是别人,正是嗅觉和记忆力都十分灵敏的秦玉暖,受到陆无衣的启发,秦玉暖突然明白了在野人谷村庄外那片人工种植的白杨木林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位姑娘侃侃而谈着实让老夫受益匪浅,只是,老夫这身上的并非是仙草香,”林天师笑着指了指自己腰间一个用细竹条编小香囊道,“这只是老夫身上独特配出的一种香料罢了,可以静心凝神,老夫昨日替皇上也配了一副,皇上也说,颇有效果。” “是吗?”秦玉暖一改过去追究到底的气场,只是淡淡地瞥了林天师一眼,“那可能是晚辈弄错了。” 冷长熙侧目看着秦玉暖,牵着秦玉暖的手往前走了一步,对着守在门口的沐清雨道:“不好意思,郡主,我们来晚了。” 沐清雨有些诧异,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冷长熙和秦玉暖会突然前来,她愣了愣,很快接过话道:“你们总算是来了,皇帝舅舅等你们等了许久了。” 沐清雨正要拉着两人进去,可门口的侍卫却是拦下:“郡主,这两人来历不明,怕是不能放进去。” “怎么不能放进去了?”沐清雨对着这侍卫冷喝道,“之前皇帝舅舅说嫌闷得慌,想要找两个变戏法的来解解闷,这两人,是我顺王府杂耍耍得最好的,我把他们请来给皇帝舅舅乐呵乐呵,不行吗?”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侍卫也是个一官半职,只是在沐清雨面前,他只有听从的份。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我先让这两人进去了,至于这位天师,”沐清雨看着林天师,十分礼貌地笑了笑,“皇帝舅舅如今只想看杂耍,药的话,天师若是不介意,可以先给我,等得皇帝舅舅看得尽兴了,自然会喝。” 林天师稍踌躇,忽而微微一笑:“这也好。”说完,就示意身边的小童将装着汤药的食盒递给了沐清雨,继而嘱咐道:“若是凉了,记得让皇上热了再喝。”说罢,便是挥挥手,示意太监起轿,小竹轿子摇摇晃晃地就晃出了宫门。 沐清雨远远地看着林天师的背影离开,蹙了蹙眉头,对着门口的冷长熙和秦玉暖催促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进来吧。” 才踏入这殿门,秦玉暖就敏锐地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她下意识地拉了拉冷长熙的衣袖,冷长熙自然也是提起十二个心眼,沐清雨在最前头撩开帘子,她内力深厚,分明感觉到了冷长熙在暗中调动内力,这是一种自我防御的状态。 “你们不用担心,”沐清雨头都没回,“只是皇帝舅舅和长公主发生了一些误会,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 话说完,冷长熙便看到了相对坐在床榻上的长公主和景东华,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被母亲想念了二十年的男人。 不得不说的是,景东华和冷长熙颇为神似,冷长熙的样貌像长公主多一些,生得俊美,轮廓柔和,而神采和气质中,却满打满的都是景东华眉眼之间那种君临天下的豪迈。 面对突然出现的冷长熙,景东华不知为何,心里头突然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的目光忍不住地流转在冷长熙身上,他微微蹙眉,心里头已经思虑了千转百回。他开始好奇这个后生小子的身份。 “母亲。”冷长熙自然而然地走到长公主身后,替长公主拢了拢微微散落下的头发。 长公主面容萋萋,她回头看了一眼冷长熙,继而是无声的落泪,她知道儿子不容易,她是在驿馆恢复了神智和所有的记忆,冷长熙姓冷,而且身上还有宁王府特制的玉佩,长公主认得,这做不得假。 加上,长公主自己心里知道,那种血浓于水至亲相见的感觉,更是做不得假。 “你是……。”景东华看着冷长熙,因为冷长熙那一声“母亲”,他所有的疑惑似乎都要被解开。 “我是长公主的义子。”冷长熙看着景东华,两人眼神交错之际,他分明从景东华的眼中读取了一份失落。 “哦,义子。”景东华嘴角微微一扬,似一抹苦笑,“原来是义子。” 而另一边,秦玉暖径直打开了食盒,里头的药汤还温热着,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橘红色,和普通的中药不同,这种药汤闻起来带着一股好闻的青草香,没有那些泛苦的味道。 秦玉暖取下头上的银簪子,往这汤药中探了探,一旁的沐清雨有些疑惑地道:“那天师应该不会愚钝到在汤药里下毒吧。” “这汤药不可能有毒。”秦玉暖说完,才取出半浸在汤药中的银簪子,那林天师当然不可能将手段做得如此低劣。 秦玉暖一只手捏着银簪,抬眼便看见景东华的床榻上挂着一个和林天师腰间一模一样的香囊,黄色的细竹编织而成的菱形香囊,秦玉暖麻利地取下香囊,用沾着药水的银簪子在这香囊边上绕了一圈,沐清雨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会发生什么事。 秦玉暖手边一动,她隐隐感觉到这香囊里头有什么东西在动,只要一将这簪子靠近香囊,这里头的动静就更明显了,像是里头养着一个什么小东西,而这簪子上的药水,就是这小东西的克星,让它骚动不已。 “若是我没猜错,这里头就是子蛊。”秦玉暖将香囊递到冷长熙手边,“而那个天师的香囊里头,是母蛊。” 景东华的注意力被这一个无名丫头吸引了,秦玉暖不慌不忙地朝着景东华屈膝行了一礼:“小女子玉暖,是冷少爷的……贴身丫鬟。”秦玉暖胡乱编造了一个身份,既然冷长熙想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她自然要配合。 “丫鬟?”景东华也是识人无数的,他吃力地支起身子,经过简单的包扎,他的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可还是撕裂得发痛,“这般标志有气质的丫鬟,清河,你这位义子真是好福气。” 长公主看了景东华一眼,扭头道:“我该走了。” “清河。”景东华想要留她,看着长公主去意已决,只是多问了一句:“你是住在驿馆?对吗?” 长公主微微回头,余光温柔地落在了景东华身上,可一瞬间,又是冷酷地收拢了回去,什么都没说,冷长熙起身,扶住长公主:“义母,我送你回去。” 景东华不甘心,他看着长公主的身影越走越远,眼神痴迷,突然,一个鹅黄色裙摆却挡住了他的视线,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秦玉暖让他有些吃惊。 “你主子走了,你自己还不退下吗?” 秦玉暖偏头,笑了笑:“若是陛下不想要自己的性命的话,我自然会走。” 景东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道:“这点小伤,当年我根本不会管。” “不,”秦玉暖将要药汤和那菱形竹编的香囊一齐端到景东华面前,“我说的,是这个,陛下可能不知道,这两样东西,实际上正在慢慢要了陛下的性命。” 沐清雨上前:“冷夫……,玉暖,你说的可当真?” 秦玉暖点点头,景东华却是沉静无比,似乎自己反而是置身事外的那一个:“会要了我的性命?怎么说?” 另一边,冷长熙带着长公主绕着一条偏僻的宫道,宫道尽头是沐清雨早就准备好的一辆马车,会成功地带着长公主离开皇宫。 “母亲,城外的马车已经备好了,按照您的意思,您随时可以离开西夏,”冷长熙扶着长公主慢慢踱着步子,看着长公主有些出神,轻轻唤了一句:“母亲?” 长公主猛然一怔,回头望着冷长熙,眼眸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水雾,她喃喃开口道:“长熙,我不想走了。对,我不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半路杀出 “走不走,可由不得你了。”突然,一声尖细的嗓音从冷长熙和长公主的身后绕转传来,冷长熙警惕地扭过头,发现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一直跟在景元初身边做事的孟公公。 孟公公没有见过冷长熙,只是之前派人打听过,知道长公主身边跟着的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就是大齐的第一大将军冷长熙,也就是景东华和长公主的私生子。 “其人武功高强,你们小心。”孟公公对着一直埋伏在墙头上的几个高手吩咐道,冷长熙早就察觉到周围有不少真气暗流不断地涌动,大抵也猜到这周围埋伏了不少高手,粗粗判断,有两个气功高手,三个外家拳高手,还有一个,是使剑高手,看来,景元初为了这次埋伏,请动了不少人才啊。 冷长熙将长公主护在身后,而远处等在宫门口的马车夫已经被一记飞镖射中,当即毙命,几大高手自墙头跃下,冷长熙已经将手下意识地放在腰间隐藏短匕首的地方。 “孟公公好兴致,”冷长熙侧着身子,眼神挑衅,“孟公公带着十三皇子府这么多高手来这偏僻宫道演练?” “演练不敢当。”孟公公又掏出怀中的粉色帕子擦了擦唇角,头微微一点,“不过是奉了主子的命令,过来捉拿刺客。” “刺客?”冷长熙眼角一扬,“我吗?” 孟公公没有说话,往后一退,手朝前一扬,当下刺客立即从墙头跃下,掏出各自的兵器,以包围圈的队列朝着冷长熙和长公主步步逼近,冷长熙已经将短匕首握在手上:“我不想在宫里头杀人,你们最好退下。” 这些刺客也不是吃素的,替这景元初什么人没杀过,上到朝中重臣,下到黎民百姓,怎么会被冷长熙三言两语给恐吓了。 冷长熙暗中运气,和两个气功高手真气相对,以一敌二,突然,那两个气功高手伸手做了一个暂定的手势。 “这个人很厉害,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其中一个气功高手也是这六个刺客中的领头的。 “大哥,怕什么,我们有六个。” “我的意思是,我们六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这领头的刺客心头一凉,他从未见到过这样醇厚的内力,这样的内力不仅扎实浑厚,而且坚硬无比,就像是极北之地的千年冰川,绝非一日之功,若不是冷长熙样貌年轻,他必定不会相信,在有生之年还会看到有如此功力的年轻后辈。 看来,十三皇子这回派的是门苦差事啊。 孟公公见着这边没动静了,催促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殿下还等着我回去交差呢。” “孟公公这是要交什么差啊?”突然,一声妖娆婉转的声音自孟公公背后传来,孟公公顿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这女人的声音辨识度很高,光是听她打喷嚏的声音,孟公公都可以准确地知道,这便是当今西夏皇宫最受宠的妃子——莲妃。 冷长熙寻着声音望过去,看到远远来了一顶二十八人抬的轿子,二十八人,按照大齐宫里头的规矩里算,只有贵妃和皇后级别才有资格乘坐,看来这来人在宫中地位极高。 银制的轿顶垂下两层绯红色纱幔,里头影影绰绰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身姿,光是从这曲线婀娜的影子,就足以让人遐想万分,冷长熙偏头,看着孟公公一见着女人就跟着见了祖宗似的,连忙殷勤地小步走上前,请安道:“奴才给莲妃娘娘请安,且不知莲妃娘娘为何会有如此兴致,来这偏远小庭院散心。” “呵,你还真是大胆,”明明是笑意满满的话,可由这个女人口中说出来便是阴风阵阵,“本宫想要去哪里,难道还要向你这个奴才请示的吗?”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孟公公连忙跪下,能让平日里嚣张至极的孟公公如此卑颜屈膝的,除了景元初,便是这位莲妃了,冷长熙有直觉,孟公公对这位莲妃出奇的客气绝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而已。 一只白皙得犹如精雕细琢的白玉般的手缓缓撩开垂下的轿帘,一张精致得犹如画中仕女的脸蛋半掩映在这绯色帷幔下,一颦一笑,都让男人神魂颠倒,不愧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这样倾城倾国的美人,也只有皇帝才配拥有。 “孟公公,”轿子中的美人就在这昙花一现的露面之后重新将轿帘放下,“我看他们一个女人,一个戴着面具的小子,大概不是你口中的刺客,我劝你,放了吧。” “这,奴才可不敢啊,”孟公公谄媚地道,“这是殿下的意思,奴才忤逆不得。” “本宫说放了,这是本宫的意思,殿下那边,我自有交代。”莲妃的态度很是明确,冷长熙有些诧异,他和这莲妃素不相识,莲妃为何要出手帮助他们,他从来不信这深宫中会有什么人情世故同情心,宫里头,只有永恒的利益。 “还不放了?” 孟公公有些为难,他对着身后的小徒弟使了个眼色,这小徒弟立刻离开,准备去向景元初报信,而孟公公面上则是客客气气地道:“既然莲妃娘娘都开口了,奴才自然是听的,你们,都回来吧。” 孟公公招呼着几个刺客重新回去,这领头的刺客也是松了口气,他甚至都不敢正眼瞧冷长熙一眼,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既然没事了,你还不快走?”莲妃身子往后一靠,悠然无比。 “是,奴才告退。”孟公公连忙带着人离开,脚步急促,他得尽快找十三皇子商量,告诉他,他辛苦安插进宫中,辛苦培养出的钉子,貌似,开始和他作对了。 巷口那紧张的气氛才略略松下,另一种诡异的气氛油然而生,冷长熙冷冷开口:“多谢莲妃娘娘……。” “你就不用谢我了,”莲妃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她救冷长熙,就如同她踩死蚂蚁一样容易,“在宫中,只有永恒的利益,你要记得,你欠我,这就够了。” 二十八人大轿沿着原来的路渐渐离开,长公主从始至终一言未发,冷长熙轻轻拍了拍长公主的肩头,出宫的马车还在尽头等着,没有马车夫不要紧,冷长熙认得出去的路。 “玉暖还在宫里头呢。”长公主缓过神来,她一直都记得在她神魂失措的时候秦玉暖对她种种的好,而且秦玉暖是冷长熙明媒正娶的妻子,人也聪明,又孝顺,她很自然而然地将秦玉暖当做了自家人了。 “她自然有办法出去,母亲不用担心她。”冷长熙牵着长公主上了马车,待长公主坐得安稳了,才偏过头说了一句:“既然母亲不想要离开西夏,我们便不离开,母亲愿意在哪,我们便在哪,儿子会一直陪着你的。” 马车车轮慢慢滚动,与此同时,通明门,一辆马车顶上带着红色标记的马车正在接受侍卫的盘查,这守门的侍卫一看到这马车顶上朱红色的标记,也是变得谦恭不已,甚至略过了马车厢的检查,直接让马车通过。 “那是顺王府的马车,”领头的侍卫喃喃道,“不过今日顺王府的马车来得可真是多,这都是第三辆了。” 马车厢里,沐清雨和秦玉暖相对而坐,两人都不言语,气氛有些凝重,一个小小的颠簸,秦玉暖身子骨弱,险些趔趄,沐清雨连忙扶住了秦玉暖,柔声问道:“冷夫人没事吧。” 秦玉暖摇摇头:“没事,多谢郡主。” 外头的丫鬟立刻训斥赶车的马车夫道:“你怎么赶车的,若是颠痛了郡主可是你担当得起的?” “是小人的不是,只是那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多出了那么多小石子,要不,咱们绕个远路?” “不必了,”沐清雨看了秦玉暖一眼,“这是回顺王府最近的一条路,其他的路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是按照原路前进吧。” “好嘞,那还请郡主一定要坐稳了,这一路少不了颠簸的。”马车夫嘱咐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赶着骏马在这满是尖头石子的路上吃力地绕行,可石子太多,马车还是猛烈地晃动起来。 秦玉暖抬头看着沐清雨,沐清雨的脸上全是淡然,稳稳当当地靠着软枕,闭目养神。 禁不住好奇,秦玉暖还是开口问了一句:“郡主为何执意要走这条路?”很明显,这条石板路一定是被人动过手脚的,不然这么多石子洒在路上怎么会没人管呢? “走哪条路都是一样的,”沐清雨睁开眼,“对方这么明显地想要害我,若是我换了别的陆,他一定也有埋伏,倒不如原路返回,至少,在我的这条路上,我和他,势均力敌。” 沐清雨才说完,前头就传来阵阵打打杀杀的声音和兵器碰撞的声音,不一会儿,这声音停歇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在马车厢外头轻轻地磕了三下,这是一种暗号,沐清雨微微一笑,对着秦玉暖道:“障碍已经扫清了,纵然他派再多人袭击,可我身边也不乏高手,我可不是忍气吞声的软包子。” “郡主一口一个‘他’,难道,郡主知道想要袭击郡主的人是谁?”秦玉暖好奇地问道。 沐清雨看着秦玉暖道:“第一,我自然知道他是谁,第二,他想要杀的并不是我,而是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螳螂捕蝉 秦玉暖和沐清雨两人四目相对,秦玉暖知道自己和冷长熙这一路而来仇家不少,却没想到,就在这西夏国都也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动手脚,想来想去,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是景元初。”秦玉暖用半猜测的口吻寻求着沐清雨的反应。 沐清雨轻轻一笑,理所当然地道:“不然呢?除了他,还会有谁。” “有件事情我不大理解,为何十三皇子可以在宫中如此为非作歹,而且他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何皇上对他还是那么放任?” “放任?”沐清雨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也理解,不知道景元初真面目的人,就像那些老百姓,对于这位十三皇子的口碑都是出奇的好,“你只要拿你们大齐的三皇子的思维理解景元初就行了,和司马锐不同的是,景元初比他更加没骨气,更加无赖,更加恶心。” 沐清雨说着说着,脸色开始变得极为难看,牙关都开始打颤,秦玉暖被沐清雨这种不同寻常的反应给吸引住了,她观察着沐清雨的面部表情,待到沐清雨自己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之后才柔柔开口道:“郡主,恕玉暖直言,您与十三皇子,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何止是恩怨。”沐清雨恶狠狠地盯着前方那一片虚无,前头的顺王府勇士正在处理那些埋伏在周围的刺客的尸体,这条小路虽然人迹罕至,可万一被人发现了,只会更麻烦。 “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一向和婉的沐清雨才说完这句狠毒的话,外头,沐清雨随身的大丫鬟便是敲了敲马车厢们,同样是三下,不过和刚才的频率和长度不一样。 接着,外头的丫鬟就从窗户缝中递过一张纸条,沐清雨也没有防备着秦玉暖,当即便打开,匆匆扫了一眼,喃喃自语了一句:“父亲和表妹也进宫了?” “如何?”秦玉暖关切地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冷夫人,很高兴你今天能说服皇帝舅舅与你合作,可是这次行动真的太冒险了,你确定,两日之后的宴会,不需要我派些人手保护你?” “我有长熙,不怕的。”秦玉暖说得很理所当然,是啊,沐清雨心中一阵唏嘘,如今秦玉暖是冷长熙心尖尖上的人,冷长熙只怕宁愿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人伤害秦玉暖一根汗毛,她在这瞎操什么心。 前头障碍清除干净,沐清雨先送了秦玉暖回到驿馆,秦玉暖自驿馆后面一条小巷顺着后门进去,免得引人注意,可才进这巷口,就发现前头有一个身穿羊皮褂子,身材高大的人在这巷子里头鬼鬼祟祟的,似乎在张望着寻找些什么。 此时的秦玉暖孤立无援,而且这巷子直来直往,她也无法向其他人呼救,秦玉暖慢慢蹲下身子,指尖扣进这松软的沙土里,眼看着这汉子朝着秦玉暖这边过来,秦玉暖看得仔仔细细的,这汉子的腰间插着一把弯刀,这是北狄人常用的弯刀,这人,是北狄人! 就在这汉子离着秦玉暖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这汉子敏锐的触觉已经察觉到了周围有人。 “什么人?” 秦玉暖明明将自己藏得很好,她躲在这巷口一个废弃的油桶旁边,却还是被这汉子发现了,看来这汉子武功不赖,秦玉暖沉住气,她知道此人来者不善,更何况还是北狄人,眼看着这汉子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在慢慢靠近,就在秦玉暖估算着这汉子离着自己不过一步远的时候,她闪身而出,准备将手中握紧的沙土直接洒在这汉子的眼睛上,这挥洒的动作却是戛然而止。 “冷武?”秦玉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粘着大胡子,面容憔悴,毛发都好几天没有打理的,像个流浪汉的冷武,竟然是第一时间喊出了他的名字。 “夫人。”对面的冷武也很是惊讶,自从北狄发生事变之后,他从北狄大都一路追随而来,他只知道他的主人冷长熙一定会来到西夏,却不知道他何时回来,来了之后会到哪里,只是听着大街上的人说,驿馆里头住着一个天天都戴着面具的怪人,他才会来此砰砰运气,却没想到刚好遇到了秦玉暖。 外头开始飘雪了,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屋子外头是冰寒一片,屋子里头刚燃好了炭火,在慢慢驱赶着这冬日的阴寒。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道屏风,一张八仙桌在东头墙角,一张梨花木的四方桌上头搁着茶壶和茶杯,另一张铺着宣纸的案几上则是七七八八放着几个锦盒,这是星儿刚才送过来的,说是十三皇子手下的人在宫里头认错了人,错把冷长熙当做了刺客,希望长公主和冷长熙不要介怀。 长公主的眼神瞟都没瞟那堆礼物,在野人谷呆的这二十年让她的体质变得偏寒,她依偎在火盆旁,秦玉暖替长公主披上了一件褂子,柔声问道:“还冷吗?” 长公主回头,眼眸里是被冰湖的水浸润过后的清透淡然:“原本冷,看到你们,便也就暖了,我从未想过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我的孩子,如今长熙还带着你一起来孝顺我,我死而无憾了。” “母亲,”冷长熙嗔怪道,“不能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我以为你从来不信这个,”长公主柔情百般地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我一路上可是听说了关于你的不少事情,如何英勇果断,如何逆境求生,我以为,像我儿子这样的,都不会迷信这些。” “迷信未必是信,”冷长熙笑道,“只是心里头有了牵挂的人,会多想一些。”说完,冷长熙朝着长公主靠了靠,又下意识地将眼神落在靠着案几收拾那些礼物的秦玉暖身上。 秦玉暖随意翻看着这些被送来的所谓的“赔罪礼”。 “景元初这回,倒是肯下本钱,”秦玉暖咋舌道,“雪域人参,天山雪莲,东岭的迷迭香,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不过,区区以这些东西就像将在宫里的事情掩盖过去,他到底是太愚蠢,还是太有自信。” “他是对自己的部署太有自信,”冷长熙边说边给秦玉暖端了盏刚泡好的热茶暖手,“他让星儿送来这些东西,根本不是向我们道歉,更不是想要掩盖他在宫里头豢养势力的事实,他是在告诉我们,他已经肆无忌惮,无所畏惧。” 说话间,外头传来星儿的通报声,屋子里的三个人立刻警觉起来,星儿毕竟是景元初的人,而且还会武功,不得不防。 “冷公子,您要找的马车夫来了。”星儿随即磕了磕了房门,秦玉暖开了门,回身便将门给掩上了,让星儿根本没有机会朝头里探望。 “外头风大,长公主今日一直坐在床边绣花,着了凉,怕风灌进去,我们就在外头说吧。”星儿并不知道长公主曾经出去,除了在景东华的宫殿内,长公主随沐清雨进宫,后又随冷长熙出宫的时候都是戴着人皮面具,就连景元初也当真以为,自己之前的推测和线报是假的,以为长公主并没有出驿馆,只是冷长熙和秦玉暖先进宫探路罢了,如此一来,景元初似乎觉得自己办事的难度又小了一些。 秦玉暖看了看星儿身后跟着的那个浓眉大眼的马车夫,点头道:“这个看着不错,很是稳当,长公主坐马车一直十分挑剔,赶车技术不行的只会颠坏了长公主身子,这一个且就留着,十三殿下说过,两日后的宫宴会带着长公主去见皇上,届时,就由这个奴仆赶车吧。” “这……。”星儿有些为难,因为那日的一切都是景元初安排好的,大到宾客名单,小到赶车的奴仆,都不准有丝毫差错。 “怎么?莫非,十三殿下答应的事情想要反悔?” “自然不是。”星儿争辩道。 “那便行了,”秦玉暖抢话道,又对着那马车夫道,“你随我进来,我与你交代一些事情。” 这奴仆自然是乖乖跟着秦玉暖进了屋子,一进屋,等着外头星儿已经走远了,这奴仆才是朝着冷长熙屈膝一跪,声音几近颤抖:“将军,冷武回来了。” 没错,为了能让冷武成功进驿馆,秦玉暖可谓是花了不少功夫,冷长熙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无数次并肩作战的战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扶起冷武道:“你一路辛苦了。”短短几个字,已经饱含了无数情谊。 一番宽慰寒暄,冷武又拜见了长公主,这才提起冷武突然离开北狄的事情。 “将军,当初在野人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一大队人马说没就没了?你和夫人可都还好?”冷武捧着热茶,好多天,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吃上一点热乎乎的东西了。 “一言难尽,”冷长熙蹙眉,“不过,若是我没推断错误,所有的人,应该都死在野人谷了,包括完颜肃。”犹记得那整座山体坍塌的样子,想想都觉得很难有人生还。 “不,”冷武斩钉截铁地道,“四皇子已经回到了北狄了,是我亲眼所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将计就计 景元初霎时尴尬地一笑,景东华俯视这兄弟二人,笑道:“老十三居功不自傲,当赏。” 景元初连忙起身谢恩,接下来就是群臣进谏的时候了,配合着美酒美食,一个个的都是滔滔不绝地大谈特谈,只不过这宴席进谏在之前确实还有些用处,可发展到后来,都成了群臣对于皇上功绩歌功颂德的表彰大会,这次也不例外,就在景东华的耳朵都听得要起茧子的时候,一个年轻后生突然站起来说:“皇上,恕微臣直言,微臣查探过这位林天师的来历,发现在一个月之前,都没有人听说过这个人,还望皇上能谨慎起见,将林天师的身份彻查清楚,再信其所言。” 这种话语一出口,一石激起千层浪,有人反对,有人赞同,反对的人也不甘示弱,直接站起来和这年轻后生辩驳道:“你这小子懂得什么?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林天师周游列国,只是近期才来西夏游历,这是大家一开始就知道的事情,况且如今林天师的的确确是治好了皇上多年的积郁成疾,这也是有目共睹的,我说你这个年轻后生,该不是嫉妒这天师立下大功,眼红了吧。” “此话不能这么讲,”这开口的就是刚才那位三朝元老,“凡是,还是谨慎些好。”这老臣子说完,又是十分警惕自上而下打量了林天师一眼。 景东华没有立刻说话,反倒是端起这桌上一盏温茶,他身子骨还没好全,尚不能喝酒。 景东华的沉默似乎是一种更大的催化剂,矛盾的焦点都集中在林天师的身份上,一时间,宴席你来我往,直到一声妖娆的女声打破了沉默:“哟,本宫隔得老远都听到了各位达人吵吵闹闹的,这了解情况的知道各位大人们是在争论,这不了解情况的,呵呵,还以为这宫里头着火了呢。” 自宴席入口处,一抹鲜艳犹如三月桃花的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涂脂抹粉,樱唇腮红,莲妃就像一个突然降临的仙女,今日的莲妃精心打扮,比往常更是多了几分艳丽,明媚动人,妩媚生姿,一时间,只让人觉得这般尤物美丽得不可方物。 臣子中几个年轻后辈自控力比较差的,已然是起了些反应,这也自然逃不过莲妃的眼睛,她掩着帕子噗嗤一笑,只抬头对着景东华甜滋滋地道:“臣妾宫里头出了些琐事,来晚了,还望皇上切莫怪罪。” 景东华面色不改:“这整个宫里,谁还敢怪你。” “可不就是皇上你嘛。”当众和皇上打情骂俏的,估计也只有莲妃做得出来了,莲妃款款而来,步步生莲,风姿摇曳,秦玉暖在角落里昂头看着莲妃信步向前,仿佛就像瞻仰一尊美人图。 可若是秦玉暖没有看错,方才莲妃走过冷长熙跟前的时候,分明垂下眼眸,十分留恋地看了冷长熙一眼,虽然很快又将目光收了回去,可最为女人的敏感和直觉告诉秦玉暖,这个莲妃,绝对有问题。 “她刚才一直在看你。”秦玉暖假装动筷子夹着盘子里头的鲈鱼,一边低声对着冷长熙道。 “嗯。” “嗯?你就一个‘嗯’?”秦玉暖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可心里的醋海俨然掀起巨浪,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另一个女人对自己的丈夫含情脉脉的眼神,纵然秦玉暖知道此时要以大局为重。 “她是个很奇怪的女人,”冷长熙看着莲妃扭着身子贴在景东华身边坐下,“那天,我带母亲险些出意外,是她救了我,可是我知道,她是不能当盟友的人,其实我隐隐中觉得,她救我只是想要和杀我的人作对。” “可我们探查的消息明明说是这莲妃曾经是景元初府上的丫鬟,后来是改名换姓才进宫做了答应,后来一路升迁,才有了如今地位,这其中,一定有景元初的功劳,若她是景元初的人,而要杀你的人又是景元初,岂不是自相矛盾。”秦玉暖小声分析道,突然醒悟道,“不对,我们不应该管他们之间的恩怨,我们只要知道,这恰好是一个机会,莲妃和景元初之间的关系绝非主仆那么简单。” “嗯。”冷长熙点点头。 而另一边,已经吵闹到一种白热化的阶段,莲妃则是不管不顾地贴在景东华身边替景东华夹菜,莲妃身上带着一种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一下就能让人心思很宁静,似乎忘了很多事情。 “皇上?皇上?”景东华身边的贴身主管太监薛公公小心提醒着有些走神的景东华。 景东华回神,却看到林天师正看着自己,眼神中似乎有什么发光的东西在不停地闪烁,引人入迷。 “皇上,现下有不少臣子都要求彻查老夫的给皇上的用药和老夫的身份,不知道,皇上如何看?”林天师没有双腿,无法起身,只是躬身显得更加谦卑。 景东华喃喃自语,却没有人听得到他在说些什么,声音太小。 “皇上?”林天师的语气很轻柔,像是带着一种魅惑的效果,“皇上,你倒是信这些所谓的忠臣呢?还是信救了你命的老夫?” 景东华眼神已然不对,像是失了魂一般,景东华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对着林天师道:“朕信你,你救了朕的命,你上前来,朕要赏赐你。” 景东华一字一顿地说道,语速慢的出奇。 林天师微微蹙眉:“皇上,老夫腿脚不便,怕是……。” “没关系,”景东华面目呆滞,像是着了魔一样,“来人,将天师抬上来。” 立刻有太监将林天师的椅子搬起,景元初原本神情还很淡定,可看到这一幕心头却开始泛着一种不安。 “来,朕要将朕手上这枚玉龙头赏赐给你,以后你就可以调动宫中所有的禁卫军,这下,就不会有人说你来历不明了。” 当下哗然,秦玉暖和冷长熙静静地看着这上头的动静,眼见着林天师的眼神立刻从刚才的疑惑变成了一种欣喜若狂,是啊,这调动宫中三万禁卫军的权力搁给谁都是一种荣幸。 “你过来些,我把玉龙头给你。”玉龙头是景东华右手食指上的一枚黑色戒指,他素来不离身,看着景东华慢慢地将戒指摘下,莲妃脸上都忍不住泛出一种淡淡的惊喜。 景东华将戒指握在手心,微微起身,正是准备交给林天师的时候,突然眼神一亮,那股狠戾和精明让林天师猛然大悟,他上当了。 可惜,林天师腿脚不便,景东华将玉龙头反握在手中,顺势将林天师腰间那个竹编的香囊拽下,手朝前一探,刚劲有力犹如铁板的手已经掐上了林天师的喉咙。 群臣一阵骚动,完全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刚才还要对林天师大赏的皇上会突然暴怒? “皇上?”莲妃急得站起身来,谁料景东华看都没看着妩媚动人的莲妃,只挥挥手,从宴席的四周立刻涌上来不少侍卫,将这宴席周围团团围住,其中两个一上来就毫不客气地抓住了莲妃。 “皇上,您为什么要抓臣妾?臣妾没错啊皇上。” 景东华回眸只看了莲妃一眼,又扭头对着群臣,指着林天师道:“这老匹夫,蓄意接近朕,还企图在朕的身上下蛊毒,将其车裂都不足以泄愤。” 西夏和大齐一样,曾经深受蛊毒的毒害,所以对这种旁门左道的东西也死防得紧,所以一说出这林天师居然和蛊毒扯上了关系,这刚才还替林天师说话的人立刻闭了嘴,躲到了人后面去。 景元初欲言又止,他不能在这个时刻过早地出风头。 可他这幅模样却已经完全落入了景东华的眼中,景东华犀利地看了景元初一眼:“老十三,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景元初只弱弱地回了一句:“儿臣只是觉得,这件事,是不是还要查明再……,儿臣的意思是,蛊毒是大罪,一定要严查源头,杜绝后患。”景元初看着林天师的眼神充满了杀气和狠戾,林天师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些什么,喉咙却被景东华掐得紧紧的。 “源头?”景东华扬起头,往秦玉暖的方向看了一眼,秦玉暖立刻起身上前。 居然是她?景元初看着秦玉暖的眼神多了几分怨毒。 景东华将自己腰间的香囊和方才从林天师身上取下的一起递给秦玉暖,立刻有太监递过一个木制的托盘,秦玉暖将两个香囊用小刀切开,抖出里头装得满满的香料,其中就有蛊虫最爱的仙草,香料才倒了一半出来,两只虫子就从两个香囊里头被抖落了出来。 一大一小,一个颜色深些,一个则是纯洁无暇的白色。 “这是母蛊,”秦玉暖指着那条大一些的深色蛊毒道,“而这一条,是子蛊,这是野人谷外头村落独特的养蛊术,只要将子蛊植入人体,就可以用母蛊控制子蛊的发作和活动,甚至,可以做到控制被植入子蛊的人的思想和行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同归于尽 秦玉暖看了一眼这还活蹦乱跳的母蛊和奄奄一息的子蛊,解释道:“这所谓的林天师就是利用自己身上的母蛊,企图将这子蛊通过香囊种植在皇上您的身上,然后通过药物的滋养,让子蛊在您的身体里日益壮大,直到能成功利用母蛊控制您的思想和行为,到时候,皇上您就只是这林天师养的一个活傀儡,任他摆布。” “你太过分了,”景东华看着林天师,怒目圆睁,不斩其首级不足以泄其心头之恨,“朕看在你是太子送来的贵客上,对你礼让有加,可你却居心不良,蒙骗了太子,也蒙骗了朕。” 景东华很自然地将所有罪责都推在了林天师身上,对于太子景元孝的过错竟然一分未提,看得出来,景东华对景元孝十分看重,也十分维护,这一点,立马就让景元初不满了,他挑了挑眉头,一个中年大臣立刻站起身来道:“皇上,如今仅凭着女人一面之词就定天师的罪过,未免有些唐突,而且既然这林天师是太子请来的贵客,太子自然是清楚林天师的为人的,断不会推荐一个有谋反之心的人到皇上身边。”言下之意,林天师未必有罪,就算有罪,太子也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一个年轻后生立刻站起来道:“宋大人,您这话有失偏颇,第一,这可怕的虫子都已经被公之于众,明明就是要人性命的蛊虫,若还说皇上是冤枉林天师,岂不是在讽刺皇上是瞎了眼睛?第二,刚才太子都已经说了,人虽然是他举荐的,可是将人带到他跟前的可是十三殿下,这到底谁该负责,还不知道呢。” “你个年轻后辈,懂得什么。”宋大人仗着自己在朝为官十几载,向来直言直语,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他却浑然不自知,此下,他只觉得皇上对太子的袒护太过明显,有失公平,反而会引起别人议论。 “呵,他是年轻后生,那你是什么?”一个三朝阁老站起身来,他比宋大人大了两轮,堪称西夏镇国大臣,“这一切,自当听皇上定夺。” 秦玉暖亦是看着景东华,其实这就是她早先和景东华商量好的计谋,林天师那腰间的香囊日日佩戴,很难取下来看个究竟,找出证据,景东华先利用给林天师赏赐,让林天师以为自己放在景东华身边的子蛊已经成功地植入了景东华身体里,当林天师戒备心放低的时候,就是景东华夺取香囊,然后彻底揭穿林天师的时候。 景东华回看了秦玉暖一眼,而就在景东华犹豫之际,林天师突然利用双臂的力量将自己撑起来,像一个陀螺一样以手为轴快速地转动,忽而就出现在了景元初的身边,就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掏出了藏在衣袖里的一根银针,抵在了景元初的脖颈处,银针离着景元初的喉结不过一厘,景元初只要稍稍喘一口大气,淬了剧毒的银针顷刻之久就能要了景元初的性命。 “你做什么?”景元初依旧保持着冷静,虽然额头上冷汗直冒,可他还努力和林天师讨价还价。 “既然我活不了,你自然也不能继续活着。”林天师笑着看着景元初,这种笑是可怕的,也是阴森的。 群臣立刻乱了,侍卫们以半包围的姿势处于攻击姿态,林天师昂了昂头,他没有双腿,单单用一只胳膊将自己攀在景元初的背上,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银针,威逼着前头七八个侍卫:“你们只要敢上前一步,我便拉着你们十三皇子去陪葬。” “你终于承认自己有问题了。”景东华的眼神绕过了景元初,只是直盯盯地看着林天师,“朕有西夏大好江山,你却企图通过这样卑劣的方法控制朕,想要直接夺取西夏,不将你千刀万剐,不足以泄愤。” “谁要你的江山,”林天师对于景东华的说法表示十分不啻,“我要的,只是你的狗命罢了,我要的,就是要看着你被我玩弄于鼓掌之中,看着你生不如死。” 这得要多大的仇恨,才能让一个人筹划一个如此庞大且卑劣的计划。 林天师的情绪开始越来越激动,眼看着那尖细的银针都抵在了景元初的疲皮肉上,戳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只要再重半分力,银针就会戳破皮肤,毒液渗进血管里,立马毙命。 景元初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道:“你别得寸进尺,适可而止就行了。” “十三殿下,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觉得,还能适可而止吗?”林天师忽而诡异.地一笑,“反正我也活不了了,拉着你去陪葬,也不算亏,只是你……。” 忽而,林天师那诡异的笑容像是被定格在那一瞬间似的,手臂的疼痛让林天师忍不住地颤抖,他看着自己握着银针的那只手的手腕上,已然被一支黑色的箭翎穿过,箭翎黑色的羽毛已经被染得通红,还在滴滴答答地地着血。 对面,手握弓箭的冷长熙侧身站着,方才拉满的弓因为箭翎离弦还在轻微地抖动,时间似乎凝固了,林天师一直紧紧攀在景元初的背上,手臂也是别有用心地贴在景元初脖子旁边,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对他偷袭,却没想到,冷长熙的箭术既然超神,居然可以在两人距离如此之近的时候大胆拉弓,准确无误地射中了林天师的手腕。 林天师抬头,看着冷长熙,忽而轻佻地一笑。 冷长熙收弓,只用余光看着林天师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开口道:“陈景锐,你我之间,终于能分个高下了。” 林天师忽而瞳孔放大,十分惊讶,他没想到冷长熙居然早就识破了他的身份,可突然,心口一阵凉飕飕的痛楚猛烈地袭来,林天师低头,发现景元初居然采取了鱼死网破的对策。 景元初手握长刀,因为林天师和景元初身体紧紧相贴,找不到任何可以突破的地方,景元初竟然直接将长刀对着自己的肩头下手捅进去,与此同时,带血的长刀从林天师的背上露出刀刃,可谓是以死相拼,同归于尽。 “你……。”林天师似乎没有料到景元初有这样的决心,他哽咽着,景元初知道,林天师,或者说这位陈景锐,已经快断气了。 “不能让他死。”冷长熙有些着急,瞬间赶到景元初身边,秦玉暖随后也奔了过去,冷长熙意味深长地看了景元初一眼,而此时的陈景锐已经闭上了眼睛,秦玉暖用食指和中指并拢,探了探陈景锐脖子的动脉处,摇了摇头:“救不活了,这一刀直中心脏。” “十三殿下果然好刀法。”冷长熙冷冷一笑,景元初却恍如大病初愈,才回过神来,什么都没说,只是痛苦地捂着受伤的肩头。 景东华自然不能任凭景元初受伤如此而丝毫不顾,立刻也请了太医过来,冷长熙将陈景锐从刀刃上搬下来,沿着这张苍老无比的面皮往后,摸到耳朵后面,寻到一个小缝,撕拉一扯,一个制作精美的人皮面具被解开,露出里头满是疤痕的面孔,正是在野人谷呼风唤雨,自立为王的陈景锐。 果然,陈景锐没死,完颜肃也没死,不过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陈莞本就是神人一个,在自己工作的核心区域设置几个救命的机关或者密闭空间不在话下,而陈景锐在兵器厂工作了那么久,自然也略知一二,何况陈景锐还是陈莞的亲侄子。 虽然那日半个山体都坍塌,可只要陈景锐能及时找到救命的方法,能活命,不奇怪,而且还将完颜肃的命一起救了,然后完颜肃回到北狄,与此同时北狄大皇子完颜霸受难,而陈景锐则埋伏进西夏,和十三皇子勾结,看来,这两人一定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在布局一个更大的阴谋。 不过陈景锐到死也还是保守着这个秘密,只说自己在景东华身上下蛊毒只是因为自己想要他死,冷长熙和秦玉暖也不会信这个理由。 太医衣襟赶来,替景元初诊治,为首的太医汇报着情况:“皇上,十三殿下虽然肩部受伤面积大,可好在绕过了血管和筋脉,没有大碍,只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几个月。” 景东华眉头微蹙,还是担心,走到景元初身前,嘱咐来嘱咐去,终究还是嗔怪了一句:“傻孩子,为何要在最后关头这么鲁莽,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景元初微微睁眼,气血不足,脸色苍白地道:“儿臣只是气愤,这等刁民居然敢故弄玄虚,先是骗过了我,然后又害了大哥,最后,竟然对父皇您下如此毒手……儿臣不替父皇杀了他,难解心头之恨。” 一句句,情真意切,而且无形之间将自己的过错化为最小,只是因为遇人不淑,识人不慧才造成如此结果,而且自己都受了这么重的伤,谁还忍心追究于他,景东华垂眸:“好孩子,别说话了,先下去休息吧。” 景元初被人抬了下去,留下被人绑得死死的莲妃,莲妃娇目微睁,似乎还未从刚才的一幕回过神来,景东华无情地看了这个他曾今无比宠爱的女人:“将她打入水牢,择日审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兔死狗烹 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只有冷长熙独独守着陈景锐的尸体,心中无比遗憾:“可惜,太可惜了,居然还是让他死了。” “算了,”秦玉暖安慰着冷长熙道,“人死不能复生,陈景锐虽然死了,不能问出那些秘密,可这世上只要有秘密在,就一定会有破解秘密的办法,而且至少,皇上没有危险了。”秦玉暖边说,边看着景元初被抬走的方向,眼神中透出几分微微凉意,“或者说,我们现在知道危险来自于哪里。” 莲妃准备被押送到水牢,却还是企图想要用老套路打动景东华,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景东华,隔着远远地喊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您一定要替臣妾查明真相啊。” 景东华不为所动,只是侧头,帝王无真情,这句话形容他此刻的绝情正是恰当。 当即有老臣子前来进谏道:“皇上英明,我西夏江山断不可因为一个女人而断送,方才大家都看得真真切切的,那林天师和莲妃一直交换眼神,之前在宫里也常听说,莲妃和林天师交往密切,如今可见,真是最毒妇人心。” 没错,如今秦玉暖和冷长熙都已经心知肚明,凭借刚才景元初和林天师的表现来看,这两人完全是串通好的,旁人听不见当时这两个人的碎语就算了,可冷长熙内力超群,秦玉暖自那段时间眼睛半瞎后,听力也有所提升,都将这二人的话语听得真真的,而莲妃本来就是景元初的一个爪牙,利用爪牙和爪牙联系,就算像现在这样东窗事发,景元初也可以用一招苦肉计免得惹祸上身。 这老臣子俯身道贺,这旁人更是附和道:“吾皇英明,我西夏断不能因为此等妖妃断送朝政。” 瞧瞧,这不知不觉地又将这罪过都错怪在了女人身上,景东华眼神微眯起,看着远方,那一抹倩丽的身影缓缓起身,只是朝着他淡淡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宴席。 突然一下,景东华只觉得心里头似乎空了一块。 宴席一旁的宫道上,太监和太医们正匆忙将受伤的景元初抬往就近的宫殿医治,羲和宫就在这宴席的不远处,正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寝宫,太子妃早就派了人将羲和宫旁的一个东配殿整理了出来,宫女和太监们早就等在了门口,随时听候差遣,太子还在宴席上陪着景东华与大臣讨论国事,羲和宫由太子妃坐镇,倒也是有条不紊。 “热水。”太医打开门,不断地催促着外头的小宫女们端着热水和布条进来,虽未伤及重要动脉。 一番折腾,太医满头大汗地出来,三个太医轮番问诊包扎,背上的衣裳都湿了大半。 “情况稳定下来了,太子妃切莫担心。” 恰此时,一个脸生的小宫女匆匆进来,对着太子妃和太医们一施礼道:“皇上遣奴婢来询问十三皇子如今情况如何。” 为首的太医擦了擦汗道:“十三皇子没有大碍,我随你去向皇上复命吧。” 这太医挪动了步子,这小宫女却是顿住不动,笑着指了指自己手中托盘中一个紫金木匣子道:“这是皇上亲自赏的救命紫金丹,嘱咐了奴婢要亲自喂着十三殿下喝下,怕是不能和太医一起复命了。” 紫金丹,是用三十三种珍贵药材炼制而成,药性温和,秘方仅仅有当朝皇帝知道,数目稀少,可是药效神奇,皇上居然将这样贵重的东西赏赐给了景元初,可见其对这位皇子的看重。 “也好。”太医没有多说,准备去复命。 太子妃眼神微挑:“我随你去服饰十三殿下喝药吧。” 这小宫女又是不慌不忙地道:“太子妃已经是太子的正妻,若是再服侍其他男子喝药,怕是不好吧。” 太子妃微微一笑:“也对,芍药,你随她进去。” 芍药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做事稳当,太子妃看着这小宫女离开的背影,心里头似乎总有些不安定,扭头对着身边的另一个大宫女道:“你去传个口信,就说这边貌似出了些状况。” 没说是对谁传口信,主仆之间心知肚明。 突然,东配殿里传来两声闷响,门口的小宫女对着里头喊了一句:“怎么了?” 里头芍药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没事,那小宫女不懂事,撞坏了花架子,你去向太子妃禀报一声。” 芍药是宫里头的大宫女,大家对她的声音都十分熟悉。 可殿内,暖香袭袭,肩头被仔细包扎好的景元初半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胸膛阵阵起伏,看得出来,虽然伤口很深,可他的气息还是十分有力的。 而刚才那个说是来送紫金丹的小宫女却一改在外头的和缓笑容,她踹了踹脚下那个被她用手肘击晕的芍药,又松开自己为了学芍药声音捏着的嗓子,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杀气。 她打开木匣子,里头哪里是什么紫金丹,明明是一根银针,针头淬毒,和林天师用来威胁景元初的银针一模一样。 此时景元初就像一个待宰的羊羔,毫无招架之力,这小宫女一笑,就要将银针戳进景元初的喉咙,景元初却突然睁眼。 “你是谁?谁让你来的?”景元初奋死抵抗,左手因为用力过度,伤口又再次裂开。 “我是替我们家主子来报仇的,”这小宫女恶狠狠地道,“我们家主子对你一心一意,你却在最后关头出卖了她,用她做踏脚石,把她送到宫里头就算了,还当着我们主子的面和我们小主子亲热,甚至还怀疑她。” 这小宫女一说话,景元初就记得她是莲妃身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他狠戾地将这小宫女推到一边:“疯婆子,那都是你家主子自愿的,而且她最后屡次和我对着干,今天这一切,就是她不识好歹要付出的代价。” “我要替主子杀了你。”这小宫女猛地朝着景元初扑过去,手中银针对准了景元初的喉咙,可这是,小宫女双眼却突然被一道银光一闪,就在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的时候,一个力道将她从景元初身边冲开,再睁眼,她已经被人拖拽到了地上,拽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突然出现的冷长熙。 “你杀了她也无济于事。”秦玉暖从冷长熙的身后踱步而出。 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许这两人一直就在这殿内,一个小宫女不可怕,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还妄图替莲妃报仇的弱女子罢了,可冷长熙的实力,景元初是很清楚的。 不经意间,景元初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是谁?”这小宫女充满敌意地看着秦玉暖和冷长熙,罢了一扭头道,“且不管你们是谁,你们既然阻止我杀他,就是和他一伙的,对了,你在殿上还救了这个负心汉,你果然和他是一伙的。”这小宫女对着冷长熙骂骂咧咧地道。 秦玉暖上前劝道:“不杀他,救他,未必是和他一起的,只不过你口中的主子到底是谁?” 这小宫女将头一扭,她知道自己斗不过冷长熙,只能用沉默代替。 “是莲妃?”秦玉暖脱口将答案说出,继而又笑道,“那么,你说的小主子又是谁?” 小宫女喉咙微微一动,不说话。 秦玉暖仔细观察着小宫女的表情,忽而笑道:“是莲妃的妹妹?我猜,她叫星儿,对吧。” “你……。” 秦玉暖满意地一笑:“看来,我猜对了。” 看着小宫女闷闷不乐的样子,秦玉暖将目光挪回了景元初身上,景元初只穿着一件单衣,左肩绑着厚厚的纱布,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纱布上又渗出星星血迹,他半裹着被子,支身坐在床榻上,眼神警惕而犀利。 “我查过莲妃的身世,”秦玉暖对着景元初道,“她祖籍是东秦人,自小颠沛流离,后来来到西夏,成了你府上的丫鬟,还带着一个同胞妹妹,后来,莲妃被你送入宫中,妹妹依旧被你留在府上,这是常用的手法,利用姐妹亲情,确保莲妃在宫中依旧对你言听计从,可谁料,星儿慢慢对你产生了男女之情,莲妃担心星儿就此沦陷,屡次挑战在宫中的决定,就是告诉你,如今的她完全可以威胁到你,让你尽快放星儿出府,却没料到……。” “却没料到,星儿一点都不想走,”景元初得意洋洋地一笑,“这个傻女人,还真以为自己的当了个妃子就能摆弄权势,到头来,还不是被权势所杀。” 景元初笑得没心没肺,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 “不,”秦玉暖才不会想得这样简单肤浅,“莲妃这样一个绝代风华的女人,能带着胞妹从那么遥远的东秦到西夏而毫发未损,绝对有不一般的本事,东秦赵回谨爱圈养刺客,只是后来许多刺客受不了赵回谨异常苛刻的管理,会改名换姓,远走他乡,我想,莲妃就是其中一个,星儿尚且年幼,所以对刺客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她后来之所以那么疯狂地挑战你的权威,我想,无非是知道你发现了星儿身上的刺客天赋而且一直努力栽培,她是不想自己的妹妹走自己的老路子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第五十九章 局中局 就在三方势力僵持之下,外头突然传来太监唱报的声音,说十三皇子妃来了。 窦眉双?秦玉暖的脑海里顿时飘出了这个女人的名字,如今的窦眉双今非昔比,她可是西夏十三皇妃,而此时的秦玉暖和冷长熙却什么都不是。 “你先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秦玉暖劝着这小宫女离开,小宫女却是不肯罢休:“我不杀了他,我对不起主子。” “你杀不了他,反而送了命,让你家主子在九泉之下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更对不起他。”冷长熙一句话就让这小宫女顿时凝住眼神,她咬了咬唇角,才是果断地打开侧面的窗户跃身出去。 几乎是同时,一股凉风灌入,东配殿的殿门被两个小太监大打开来,迎们站着的正是华冠丽服的窦眉双,不,现在应该称呼为十三皇妃。 窦眉双神色焦急,看到无故出现在殿内的秦玉暖和冷长熙更是惊讶无比,纤长的手指捂住唇角,眼睛微扩:“三表妹,表妹夫,你们如何在这?” 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的确能骗过很多人。 冷长熙回头瞧了一眼已经将方才一片狼藉匆忙收拾好的景元初,对着窦眉双道:“比起我们,十三皇妃不是更应该担心十三皇子的安危吗?” 窦眉双略略透出一副尴尬,冷长熙踱步到窦眉双跟前,只低声说了一句:“进来前,难道太医没有告诉过十三皇妃,十三皇子的身子虚弱,吹不得风,十三皇子这样大打开殿门,弄得风尘仆仆,怕是不合适吧。” 冷长熙没有戳破窦眉双实际上是想要将方才企图杀害景元初的小宫女捉个正着,只回头看了景元初一眼,语气十分有礼地道:“还请十三皇子殿下先行休息,我和贱内改日再来拜访。” 一个拜访,说得好生随便。 但不得不说,是冷长熙救了景元初,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羲和宫,也不知道他为何要救下自己,难道,这傻子还对替长公主正名抱有希望?景元初在心里头冷笑,他不知道其实景东华和长公主已经见了面,他自以为,一切都还在自己的控制之内。 景元初有些恍惚地看着冷长熙和秦玉暖离开,窦眉双迎步上前,仔细地替景元初拉好了被角,不得不承认,窦眉双是个美人,一双柳叶眉下,一对犹如星辰般闪耀的眸子夺目耀眼,脸上薄薄地施了一层脂粉,衬托得皮肤吹弹可破,这是个尤物,纵然景元初野心勃勃,可是面对美人,也是不掩垂涎之色。 “殿下,可还好?”在景元初面前,窦眉双始终是一个温柔大方的贤惠妻子。 景元初躲过窦眉双询问的眼神,莲妃是东秦赵回谨手下的人,赵回谨和窦家一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是盟友也是合作伙伴,如今窦家虽倒,赵回谨也彻底被铲除,可普天之下那么多杀手不是说杀就杀得完的,窦眉双能说服司马锐留她一命的就是她手中的资源,若是窦眉双知晓方才有人要杀景元初,必定会追问原因,待窦眉双知道,景元初不仅收留了赵回谨手下逃跑杀手,还利用加欺骗,关系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没事。”景元初笑着看着窦眉双,“就是方才想要伸手倒些茶水,让伤口开裂了。”景元初边笑边指了指自己泛出星星血迹的左肩。 “真是糊涂。”窦眉双又是嗔怪又是担忧的眼神勾得景元初心头一动,“这些小事,理应交给我来做的。”窦眉双边说边给景元初倒了盏温茶,自己先品了一口,觉得温度恰好,才递到景元初唇边。 景元初看着窦眉双如此专注认真的模样,心里头突然有了一个计谋。 外头,秦玉暖和冷长熙沿着长长的宫道往回走。 “窦眉双的出现绝非偶然。”秦玉暖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而她在宴席上的不出现,也一定有内在原因。” 是啊,作为一个皇子正妃,无辜缺席,着实令人费解。 冷长熙点点头,依旧眼朝前方,两人走到一个隐蔽处,突然,一个黑色的身影自墙头跃下,是冷武。 “将军,那小宫女已经在控制之内,她出宫了,寻了一间客栈住下,没有离开西凉城,我估计,是想等待下一次下手的机会。” “正常。”冷长熙摩挲着银色面具边缘,“她既然敢在宫里头对景元初动手,就势必不达目的不罢休。” 回了驿馆,长公主的房里悄无声息,前几日才买来的小丫鬟在门口伺候着长公主的安神汤药,见着秦玉暖和冷长熙回来,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少爷,少夫人,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冷长熙对外宣称自己是长公主的义子,故而被称作少爷。 “长公主一回来便把自己关在房门里头,不让我们进去,这安神汤是按照方子每日都要喝一服的。” 冷长熙挥挥手,让这小丫鬟退下,接过汤药,推开门,里头暖香袅袅,燃的是长公主最爱的桂花香,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床榻上斜斜地躺了一个人,身姿窈窕,雍容华贵。 “母亲。”冷长熙轻声唤了一句,这身姿慵懒地转了个身,长公主随意披散头发,倍显懒散妩媚的脸庞转了过来,长公主是极美的,就算年过四十也是美得让人百看不厌。 冷长熙继承了母亲的容貌和父亲的内力和智慧,才生得这样举世无双。 “该喝药了。”冷长熙将半温的安神汤放在一旁的红木小茶几上,坐在杌子上看着长公主。 “我喝不下,”长公主起身,身上的薄毯顺着肩头落下,“长熙,你看到今天的景东华了吗?他和我之前认识的景东华太不一样了,之前的他是那么的温柔,我不准他打兔子烤来吃,他便和我一起吃又酸又小的野果,我不准他随意处罚做错事的下人,他也会听我的,可今天,他能随随便便要了一个人的性命,能随意将身边的女人打入水牢,我觉得他很可怕。” 长公主是纯良的,因为大齐皇上和太后的保护让她的心灵未受到一点污染,之后又在景东华的呵护之下度过了一个从未有勾心斗角,权谋斗争的日子,她无法理解很多事情,她像一株透明的莲花,根本无法在这样一个世界存活,有时候秦玉暖和冷长熙都有一样的感觉,长公主,实际上是属于野人谷的,不属于尘世。 “母亲,”冷长熙柔声开了口,“景东华,他除了是当年那个爱你的男人之外,他还是个皇帝,杀伐和残忍,是一个皇帝必备的特质,即便是所谓的明君,也只是知道该杀谁不该杀谁,即便是所谓的仁政,也只是少杀几个人罢了。” “是这样吗?”长公主显得有些不敢相信。 冷长熙点点头:“事实就是如此,你不能只接受那个温柔如水的景东华,你还得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他是西夏的皇帝,杀掉奸臣,保住忠良,是他的使命。” 恰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高昂的女声:“长公主,十三殿下派奴婢送来了新的安神汤,是府上陆先生亲自开的新方子。” 冷长熙和长公主在屋子里头长谈的时候,秦玉暖一直守在门外,她看着前来送团那个药的不是别人,正是星儿,星儿神色沉静,若无其事,按照秦玉暖对星儿的了解,星儿一定还不知道自己的亲姐姐莲妃已经在宫里头出事了。 秦玉暖笑着挪步到星儿面前,看着星儿手中托盘中的浅棕色汤药比之前的更加清香扑鼻,色泽纯正,问道:“这之前的汤药喝得好好的,十三殿下怎么想着换方子了,据我所知,陆无衣擅长的是研究毒物和针灸,并不喜欢开安神的汤药。” 星儿敛眉:“想来是陆先生无意之间发现的什么好方子吧。” “既然是好方子,那星儿你先喝一口给我看看吧。”秦玉暖言笑嫣然的样子却让星儿毛骨悚然。 “这……。”星儿自然是迟疑了。 “如何?不敢?” “奴婢遵命便是。”星儿毫不犹豫地用汤匙舀起一勺汤药,大口灌入口中,猛地吞咽下去。 秦玉暖笑着回道:“瞧瞧你紧张的模样,行了,将汤药端进去吧,恰好之前的汤药也凉了。” 冷长熙听着外头的动静,看了长公主一眼,劝道:“母亲,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先将这汤药喝了,儿子待会出门给你买最爱的白糖糕如何?” 长公主看着眼神真挚的冷长熙,微微点了点头,接过星儿递过的汤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笑道:“这回的汤药倒是甜润得很,很是爽口。” 冷长熙温柔回了一句:“母亲高兴便好。” 可到了黄昏之际,秦玉暖和冷长熙方陪着长公主用完晚饭,耳房却传来消息说。 “少爷夫人,星儿姐姐出事了。”新来的小丫鬟慌张跑进屋子里,大喘着气道:“我刚才进星儿姐姐屋子里拿绣花架子,却发现星儿姐姐倒在了床榻上,眼睛鼻子里不断地流出血水,可怕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一箭双雕 秦玉暖合衣赶到的时候,星儿屋子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在驿馆死人这回事可不是小事,驿馆是朝廷下设的机构,每个进出的人都是有记录的,驿馆的长官被称为驿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胆小怕事,一听说这死人就带着人将这间小耳房围得水泄不通,一见到秦玉暖来了,便是急急迎上去。 “夫人,咱们这驿馆可是一直都清清白白的,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这尸体是绝对不能留在驿馆的,这是您的丫鬟吧,您得尽快处理了。” “杜驿长,您也说了,这死人是大事,这好歹让我们查个清楚吧,若是这驿馆里头有什么害人的东西或者不该有的东西,也好替您查清楚了,免得,产生后患。”秦玉暖绵里藏针,说得这驿长哑然。 秦玉暖环视了这驿长带来的七八个人,都是不堪一击的小辈,更是笑道:“如今您带了这么多人来,想着是要催促我们快些解决这件事,替驿馆保留名声,可驿长可是听说过一句话,叫做隔墙有耳,况且如今人多口杂,难免不传出去,还请驿长三思而行。” 这姓杜的略微思忖,他本来就没什么主意,又胆小怕事,家里头是捐了不少银子才让他当了这么一个清闲官职,他对着身后的人严厉地吩咐道:“行了行了,你们都散了吧,还有,今天的事不能出去乱说,要是我在外头听到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手下的人连声称是,纷纷退下,只留下一个贴身的小仆跟着杜驿长。 秦玉暖也没有拒绝,让化身车夫的冷武打开房门,木门一开的那一瞬间,秦玉暖敏锐的嗅觉似乎闻到了这空气中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有些熟悉,却一下说不出来。 驿馆的小丫头是隔着窗户看到七窍流血的星儿的,如今见到星儿死前全貌,更是让人心惊胆战,星儿斜着身子趴在床上的小木桌子上,手边还有一个未绣完的绣花架子,白色的绢布,上头是一朵绣了一半的牡丹花,栩栩如生,而床上,星儿的衣袖上,和这绣花架子上全都是斑斑血迹,星儿的口鼻和耳朵旁的血迹已经凝固,殷虹的颜色和星儿紧紧抓着褥子的手让人知道,她死前是多么的痛苦。 矮胖矮胖的杜驿长行动有些笨重,他一进来就瞧见了这绣花架子上的牡丹花,似乎想到些什么,他竟然毫无顾忌地准备上前端看这绣花架子。 “别动,”冷长熙声音冷冷的,“我若是你,就不会乱动这屋子里任何一间东西,因为这里头,每一点痕迹都会是证据。” “证据?”杜驿长看了看这星儿的死相,嫌弃地捂住眼睛,“这需要什么证据?证明了这丫头是自己想不开,自尽服毒而亡,把尸体抬出去不久好了。” 看来这糊涂长官是想要匆匆了事。 “有谁会在自尽前还费心绣花吗?”秦玉暖偏头看着这绣花架子,她曾记得,莲妃虽然以莲花作为封号,可最爱的就是牡丹花,那日出现的时候,莲妃身上的裙摆正是绣上了不少大红牡丹,看来星儿这方帕子,是绣给自己姐姐的。 杜驿长头一偏,不好反驳。 杜驿长请来的仵作很快来了,秦玉暖和冷长熙等闲杂人等退到屋外,秦玉暖则是一直思索着这屋子里弥漫的到底是什么味道,突然,她想起来了。 “这丫鬟是被毒死的。”仵作一边出来一边整理着从星儿口腔中提取的污浊之物,“从死亡时间来看,中毒时间应该是下午。” 下午! 秦玉暖想到了,这屋子里的味道正是下午星儿送来的安神汤中那股清香。 糟了,长公主。 秦玉暖看了冷长熙一眼,冷长熙通过刚才仵作的话也大抵猜出结果,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长公主的房里飞奔,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星儿的死吸引,竟然一时忽略了长公主这边。 冷长熙施展轻功,顷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而秦玉暖赶到的时候,长公主已经昏迷在床榻上,和星儿不同,长公主虽然服用了更多的安神汤,可她面容依旧平静,没有七窍流血,可任冷长熙怎么唤都唤不醒。 秦玉暖上前把脉,心里头略略安心了一些:“还有脉搏,不过已经十分虚弱。” “景元初!”冷长熙恶狠狠地喊出这名字。 “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秦玉暖脑子飞快地旋转起来,她记得星儿来送药的时候说过,这是陆无衣研究出的新方子,“长熙,你去十三皇子府把陆无衣带过来,这方子是他研制出来的,他自然有办法。” 冷长熙心急如焚,还未多说,便已经夺窗而去,长公主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之一,他不能让自己的母亲出半点差错。 秦玉暖看着冷长熙匆匆离开,摇了摇头,对着身后跟来的冷武吩咐道:“冷武,你跟上,景元初既然要陆无衣研制这种毒药,肯定知道长熙会去掳陆无衣过来,一定会加倍提防,你去助长熙一臂之力。”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冷武拱手,答了一个“是”便是匆匆离开。 秦玉暖对着身后的那小丫鬟道:“你去将我屋子里的银针取来。”孙妙杨在秦玉暖院子里时,秦玉暖也没闲着,跟着学了些皮毛,虽然不敢保证能让长公主痊愈,但她尚且记得几个能让人体新陈代谢变慢的穴位,这样能减慢毒素被长公主吸收的速度。 此时天已全黑,杜驿长这边强烈要求将星儿的尸体尽快处理了,在驿馆里头死了人,还是死相这么惨的,这胆小的杜驿长实在是不能容忍。 这小丫鬟前来汇报杜驿长的意思时,秦玉暖正在给长公主施最后一针,她从未亲自施针,只是跟着孙妙杨看孙神医对别人问诊下药时,给她解说一些施针的要领,好在秦玉暖认真学,也有天赋,加上屡次空手练习,让她也略有些手感,豆大的汗珠正慢慢汇集成一股自秦玉暖额头顺着脸颊流下,耳边是那小丫鬟焦急的话语。 秦玉暖施完最后一针,长舒一口气,用袖管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才道:“那你去告诉他,星儿实际上是十三皇子的人,他若是敢擅自处理星儿的尸体,那就是和十三皇子作对,还有,说得大声些,让他们知道,星儿其实和十三皇子关系不一般,和宫中的莲妃实际上有血缘关系。” 这小丫鬟一愣,她年幼,不过十三岁的年纪,怎么也想不到这之前对她严苛至极的星儿姐姐居然还有这样复杂的背.景:“夫人,这样,会不会不好啊,这岂不是打十三皇子的脸吗?” “不然你以为呢?”秦玉暖微微一笑,“我要的就是打脸的效果,总之,能把事情闹多大就闹多大,不过,究竟能闹多大,就看你的本事了。”秦玉暖意味深长地看了这小丫鬟一眼,似乎是鼓励,又似乎是一种暗示。 房梁上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秦玉暖眉眼微微朝上,她知道是冷长熙回来了,催促着这小丫鬟去办事后,自个才匆匆走到屋子外头,看到房梁上果然站着冷长熙和陆无衣。 冷长熙风姿飒飒,一身短打尽显干练,而被他缚住双手一路拖拽回来的陆无衣只穿着一件单衣,显然是被暖被窝中拖出来的,狼狈至极,看到地下的秦玉暖,还想要说些什么,可簌簌两声,另一个黑衣人稳稳落在房梁上,手中握着短刀,眼神犀利,应该是十三皇子府的保卫刺客,身手矫健,至少,在轻功上落后冷长熙不多的人已经是凤毛麟角。 这黑衣人口气颇大,抬头对着冷长熙便道:“大胆小贼,敢在皇子府中掳人,还不束手就擒。” “就凭你?”冷长熙不屑地看了这黑衣人一眼。 下一刻,突然又冒出两个黑衣人,一个手持弯刀,一个双手使双刀,都是皇子府的高手,以一敌二,冷长熙胜算无疑,可以一敌三,怕是一番恶战。 “纵然你再厉害,也敌不过我们三兄弟的厉害,西夏三刀,你可是听说过?” 西夏三刀,大哥用长刀,二哥用短刀,三弟用双刀,个个武功超群,三人心有灵犀,配合得天衣无缝,这三人的名声,早在秦玉暖入西夏的时候就有所耳闻,没想到,这样传奇的三个人也能被景元初收入囊中。 就在冷长熙眼神微顿之际,冷武自这三个黑衣人身后追来,闪身到冷长熙旁边,与冷长熙并肩作战:“将军,冷武来助你一力。” 顿时,冷长熙底气十足,冷长熙看了看手边这碍事的陆无衣,毫不留情地直接将陆无衣踹下了房梁,一个大活人沿着屋顶一路滚下来,秦玉暖闪身一躲,陆无衣恰好落在了秦玉暖脚边。 “暖暖,你让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去救母亲,外头交给我和冷武便是。” 秦玉暖看了一眼陆无衣,陆无衣表情极为痛苦,粗粗一看,就能知道,多半是腿摔折了。 “腿断了?”秦玉暖蹲下身,对着陆无衣冷嘲热讽地一笑,“没关系,只要脑子和嘴巴好用就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睡美人 秦玉暖说完,便是唤了身边的那个小丫鬟一齐将陆无衣拖进了房里。 陆无衣被放在长公主的床榻旁,秦玉暖没有说话,她不需要说什么,两人之间自然就懂,这是陆无衣下的药,自然是他要解。 “我解不了……当真……当真解不了。” “哦?这样吗?”秦玉暖对着陆无衣微微一扬嘴角,突然捏起陆无衣的下巴,将一颗紫色的丹药塞进了陆无衣的嘴巴,将陆无衣下巴一抬强迫陆无衣将这颗丹药咽了下去,继而一笑,“这下,你就解得了了。” 陆无衣拼命地扣着喉咙:“你给我吃了什么?你这个疯女人。” “我唯一会制的毒药罢了,”秦玉暖眯了眯眼,房梁上已经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看来上头已经干起来了,秦玉暖垂眸看着陆无衣,眼神犀利冰冷,“断肠散罢了,你是制毒的,自然知道这毒药有多厉害。” “你在骗我,你没道理会知道断肠散怎么制,你不过是妇人罢了。“ 秦玉暖冉冉一笑:“陈莞能造出那样神奇的东西之前,大家也以为她不过是个妇人罢了,妇人如何,你若不救长公主,你不也是死人一个吗?” 陆无衣没办法,只得转身替长公主把脉,摸着脉象,脸上露出一种惊讶的神态:“有高人替长公主封住了经脉?” “你不需要管这个,只管救人。”秦玉暖侧身,让驿馆的小丫鬟看着陆无衣,别让陆无衣再使什么花招,自己则是去偏房将自己的药箱取了过来,陆无衣来得匆忙,必定没带药箱,即便是带了,秦玉暖也会担心这药箱里的东西会不会被人做了手脚。 秦玉暖捧着药箱回来的时候,冷长熙和冷武刚好将这房梁上的三个人解决了,传说中的西夏三刀,也不过如此,冷武的胳膊挂了彩,被划了一刀,冷长熙安然无恙,而这几个人,一个心口被刺穿了,一个被冷长熙踢断了脊梁骨,从房梁上摔下来,直接断气,一个被冷武拧断了胳膊,无一幸免。 “将尸体处理了。”冷长熙吩咐冷武道,他可不想让那胆小怕事的陆驿长有挑出什么毛病来。 “里头如何了?”冷长熙擦了擦长刀上的血迹,这是他从刺客手中夺下来的,这三个小毛贼,还不足以让他亮出他的长枪。 秦玉暖捧着药箱,方想回一两句,里头的小丫鬟已经是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嘴里喊着:“长公主醒了。”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可当冷长熙和秦玉暖冲进去的时候,陆无衣却是一脸无奈的表情。 “对不起,我尽力了。”陆无衣穿着单衣,在寒风中颤颤发抖。 “刚才不是说醒了吗?”冷长熙直接掏出手中长刀,架在陆无衣的脖子上,“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我哪里在耍花样,”陆无衣欲哭无泪地道,“我若想耍花样,就不会事先替长公主开那么多调养的方子,以减轻昨天那晚碧血汤的毒性了。” “碧血汤?”秦玉暖大惊失色,“你给长公主下的药居然是碧血汤?” 碧血汤是一种极为毒烈的毒药,服用后不过一个时辰便会肠穿肚烂,腑脏化成一滩污水,从口鼻处流出,就像星儿死前的样子,七窍流血,无药可救,尸体放久了,还会继续腐烂,直到便做一滩污水微带碧色,这也就是碧血汤的名字来源,可谓是杀人于无形。 而陆无衣居然给长公主下的,居然是这样残忍的毒药。 “你早就知道景元初的计划,你居然早就知道景元初要对长公主下手?”冷长熙直接扯过陆无衣的衣领,凉风灌进陆无衣的衣襟里,却抵不上冷长熙眼神中冰凉刺骨的寒意,这股寒意,是可以直接杀人的。 “我……,”陆无衣声音颤抖着,“我在十三皇子府,寄人篱下,想要活命,除了听从那个魔鬼的话,还能有其他法子吗?我已经尽量在避免了,知道景元初早晚会对长公主下手后,我特意在长公主的安神汤秘方中加了保护血管和经脉的草药,我听说,驿馆里头已经死了个小丫鬟对吧,七窍流血死的,死状和碧血汤中毒的死状一模一样,和为什么长公主没事?冷将军,你想想,你好好想想。” 陆无衣几乎是用一种哀求的语气,他曾经是一个骄傲的医者,可在十三皇子府,他见过了太多因为不愿意臣服于十三皇子的人所遭受的虐待,他似乎也改变了自己的心态,从来没有所谓的盛世和乱世,看似和平的统治实际上也是在各种暗流中汹涌前进的,他不想成为被波涛吞噬的弱者,就只能一步步地走向屈服和依附强者生存。 冷长熙指着依旧昏迷的长公主,对着陆无衣无情地道:“让我想想?长公主依旧生死未卜,你让我怎么好好想想?” “长公主并非生死未卜,”陆无衣慌忙解释道,“我之前的草药已经护住了她的心脉,毒素未侵入内腑,她只是睡了过去,她能听能闻能感觉,只是不能说话,不能睁眼,不能行动而已。” 冷长熙一用力,长刀刀锋已经划破了陆无衣脖颈:“那岂不是和活死人一样。” “可她并没有死,冷将军,我不过是个行医的,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陆无衣苦苦哀求,语气几度哽咽。 冷长熙回头看了一眼秦玉暖,见到秦玉暖微微摇了摇头,冷长熙这才是松开手中长刀,侧目对着陆无衣道:“你走吧。” 陆无衣稍微一愣,猛地起身,便是爬一般地火速离开。 房梁上立刻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秦玉暖可以断定,这是十三皇子府一路跟来的高手,所以她才会让冷长熙放走陆无衣,就算冷长熙不杀陆无衣,陆无衣也不可能活着走出驿馆,让陆无衣死在景元初手下,才会让景元初更安心。 陆无衣离开,小丫鬟也被秦玉暖暂时吩咐离开,整个屋子瞬间宁静了下来,长公主安安静静躺在床上,面目沉静祥和,就像是睡着一般,冷长熙默默地看着长公主,心里头还幻想着,也许下一刻,长公主就会醒来。 “长熙。”秦玉暖默默地牵上冷长熙的指尖,冷长熙的指尖泛着凉意,“正如陆无衣的话,长公主还听得到我们说话,若是我们伤心,她也会感觉得到的。” 冷长熙点点头,不过这笔账他记下了。 果然,没过两天,驿馆出命案的事就已经传了出来,除了死在耳房的星儿外,还有一具死在驿馆后门旁小巷的男尸,离奇的是,这大冬天,天寒地冻的,这男尸死时只穿着一件单衣,至于冷长熙和冷武解决掉的那三个刺客,因为被掩埋得很好,没有被人发现丝毫破绽,景元初也不可能来找驿馆这边要人。 只是几乎就在一瞬间,驿馆吸引了太多的注意力,以至于驿馆里歇息了一位传说中大齐失踪公主的事也传开了,长公主的身份一下暴露在大家面前,而冷长熙和秦玉暖的存在,也成了大家探讨的对象。 这一日,在朝堂上,群臣鸦雀无声,大病初愈的景东华第一次亲临朝政,而金色台阶下,跪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景元初。 西夏金銮殿上,十六根漆金铜柱将瑰丽绝伦的房顶高高撑起,黑色大理石的板砖映衬出这安安静静或站或跪的人群,让整个殿内的气氛更添肃穆。 “是儿臣的过错,”景元初磕头伏地,将整个额头贴着地面,地上的寒气泛起,让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看起来似乎更加虔诚,“儿臣起先想着父皇还需养病,不能太过激动,加上长公主自野人谷被接出来后,神思恍惚,甚至不能正常说话,才想将找到长公主这件事暂时压下,待到半个月后父皇大寿再提起,却没料到,驿馆里头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儿臣派去照顾长公主的婢女无辜被害,长公主也一直昏迷不醒,眼看父皇和故人相会之期就在眼前,却被儿臣的多此一举变成这样,还请父皇降罪。” 景元初一说完,立刻有大臣上前说情:“皇上,十三皇子也是一番孝心,才会考虑周全,这一切,都是那些不怀好意的恶人作恶,与十三皇子无关啊。” 就连太子景元孝都上前替景元初说情,一时间,大臣表面上都站在了景元初这一边,景东华高高坐在龙椅上,自上而下俯视地下的人,想到上次见到清河的时候竟然没能好好和她说说话,如今人却就这样昏死过去,一睡不醒,心中难免凄凉,可看着底下孝心满满的景元初,似乎更是责怪不起,只是摇摇头,轻声道:“罢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也是一片孝心,若是责怪于你,也于理不合,起来吧。” 景元初如蒙大赦般站起身,只是愈发恭敬地道:“儿臣知道自己犯下大错,愿意以另一个好消息俩弥补,其实在找到长公主的同时,儿臣就确定当年父皇和长公主的孩子还存活于世,这段时间来,儿臣一直苦心派人寻找,就在今天早上,终于有了消息,找到了父皇失散多年的皇弟,如今人就在殿外,还请父皇召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狸猫换太子 其实景东华和长公主当年那段情缘就在一年前还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秘事,可如今,西夏人丁稀薄,皇子接二连三地出事,能平安成年的也只有太子景元孝和十三皇子景元初,虽然说皇后临死托孤,早就注定了太子是未来的储君。 可一来,太子愚钝,实在难以堪当栋梁之才,经世之明君,而十三皇子身份地位,西夏对于生母身份地位看得极重,对于血统也极为讲究,若是景东华和大齐长公主之子尚还存活于世,未必能踢下太子,但以后能封王辅佐太子左右,也算是兄弟同心。 可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私生子出现得会如此突然。 殿门打开,外头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将站在殿门口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影拖得老长,颀长的影子投射进殿内的大理石砖上,显得突兀昂然,随着这殿门口的男人慢慢走近,他的面容才渐渐出现在人们视线里。 浓眉大眼,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显得深邃而幽冥,其手指极长,这一点和景东华如出一辙,而不仅这手指,无论是从走路的气质,还是样貌,甚至是这一颦一笑之间的样子,这男人,居然都和景东华有七八分像,若说这人不是景东华的后代,怕是都不会有人信。 所有人都惊呆了,景元初看着群臣惊讶的样子,底气十足地昂了昂头,似乎十分享受这个过程。 来人十分端庄地对着景东华施礼,跪下学着平民百姓那样高呼着吾皇万岁。 景东华面容平淡,抬了抬手:“起来吧,你叫,什么名字?”面上虽然平淡,可语气已经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无名。”这人低头。 “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贱民自出生起便没有见过亲生父母,现在的名字,只是收养我的师父给的一个称呼罢了,虽然师父的养育之恩恩重如山,可是在贱民心中,贱民依旧没有名字。”这一声声回答,似乎戳中了景东华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 他已经见过了长公主,能够确认的就是自己和长公主的孩子确实还存活于世,只是不知道到底在哪里,他曾一度认为,一直跟着长公主的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就是他的孩子,可戴银色面具的男人一句“义子”却打消了他的念想,若真是他的孩子,如今他贵为九五之尊,哪个不会腆着脸上来巴结奉承,何况是失踪多年的亲生儿子,他定会好好宠爱。 可偏偏有人,就不乐意为了所谓的地位去巴结他。 与此同时,当还在驿馆照顾长公主的冷长熙和秦玉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据说宫里头景东华依旧留了那个“来历不明”的所谓的失踪皇子住在宫里了。 “好一招狸猫换太子。”秦玉暖替冷长熙觉得不甘,一掌重重地拍在茶几上,茶几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自从在兵器厂冷长熙发现秦玉暖的体质已经因为蛊毒而改变,可以与他一同进行双修之道后,他就一直在利用这个资源,慢慢替秦玉暖调理内力,如今秦玉暖虽然内力有了显著的提升,可因为秦玉暖没有任何的武功底子,冷长熙也不敢贸然教她一些运气法则或者外家拳功夫。 冷长熙轻轻捏起秦玉暖的小手,瞥眼便看到方才被秦玉暖拍过的茶几出现了一道闪电形状的裂痕,看来秦玉暖的内力已经到了一定的火候了。 “气成这样做什么。”冷长熙心疼地替秦玉暖吹起微微发红的手掌心。 “景元初随便弄了个假冒的人就说是长公主的儿子,难道你不气?皇上还将他留在宫中,简直就是后患无穷,我还听说,皇上给予那冒牌货的待遇几乎等同于皇子,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你不气?”一想到有人顶了冷长熙的名义去认父亲,秦玉暖比自己受了委屈还难受。 冷长熙摇摇头:“我若是只是为了富贵和名望的话,何必带着你颠沛流离,在大齐,只要我愿意向司马锐投诚,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如今,我只想先将母亲治好,然后向西夏借兵,重新杀回大齐,救出被软禁的皇上。” “可是现在,你连这个父亲都忍不了。”秦玉暖气极,恰好小丫鬟彩儿来报,说是十三皇府派人过来了。 呵,还真是上赶着还望上贴呢。 秦玉暖冷冷一笑,招呼着彩儿先将人带到偏厅去招待着,耳边响起冷长熙柔声劝慰:“往常看你的性子都是淡淡的,似乎什么麻烦对于你来说都是不值得你动气,如今却是为了我的事生了这么大的脾气,其实我在一旁看着,还蛮开心的。” 这番话,一下就将秦玉暖逗笑了,她嗔笑着看着冷长熙,小手握成拳,作势捶打着冷长熙的肩头:“你真是的,总是拿人家开心。” “拿你开心?”冷长熙忽而其身上前,暧昧的气氛油然而生,冷长熙的声线压低,宛若低音大提琴的独奏,低沉而魅惑,“我拿你开心的方式可不是这样的。”说完,滚烫的大手已经抚上了秦玉暖白皙滑嫩的脸颊,炙热的触感让秦玉暖猛地一下战栗,身子竟然就这样软了过去。 秦玉暖眼神渐渐迷离起来,像小扇子一般的长长的睫毛才垂在眼睑下,映照出一道阴影,秦玉暖嘴唇已经开始发软发麻,似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什么这个方式那个方式的,大白天的,我……外头还有客人。” “什么方式?”冷长熙一旦挑逗可就没那么容易半途而废,他特别喜欢看自己的小刺猬被自己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感觉,让他觉得,这个女人从头发到脚趾尖都是他的,完完全全都是他的。 “我的方式,你还不知道吗?”就在冷长熙大手慢慢要往下游走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小丫鬟彩儿的声音。 “十三皇子妃,少爷和少夫人还在里头照料着,要不然等他们忙完了奴婢再请你过来。” 外头的彩儿语气十分焦急,因为秦玉暖吩咐过她,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彩儿是个实心眼的,任何人,自然是包括十三皇子妃在内。 “这丫鬟,好大的胆子,云嬷嬷,掌嘴。” “谁敢?”秦玉暖突然一下打开门站在门边,直接制止了窦眉双愈发嚣张的行为。 门外的窦眉双穿着华丽,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作态也是一副皇家贵族贵妇模样。跟在她身边的嬷嬷年纪已然不小,至少花甲之年,却丝毫没有老人家应该有的慈眉善目,而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抬起的手臂正朝着战战兢兢的彩儿,只是还未落下。 窦眉双瞧见秦玉暖出来了,突然换了个笑脸,只是这笑脸比之前的狠戾还要虚伪百倍:“哟,原来三表妹在里头呢,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这小丫鬟欺瞒我,想着,我与表妹也算是好姐妹了,三表妹怎么会拦着我不让我进来呢。” 秦玉暖示意彩儿自己离开这是非之地,直接回了一句:“就是我拦着的。” 窦眉双不慌反笑:“三表妹还是这样会开玩笑,是这样的,这回,我也是受了十三殿下的托过来,想将长公主请到宫里头去,要知道,皇上一直在找寻长公主的下落,之前是因为皇上身体抱恙,十三殿下体恤皇上身体,才没将长公主回京的消息禀报,如今长公主在驿馆短短数日,居然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皇上自然是放心不下,决意要将长公主接入宫中的。” 秦玉暖笑着看着窦眉双道:“表姐,我倒是发现,你虽然没有养在窦青娥身边,可是这作态和说话都是像极了母亲,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窦眉双淡淡一笑:“姨妈端庄大方,持家有道,我若是能学到一分一毫,也算是争气了。” “表姐误会了,”秦玉暖露出一副甜美的笑意,“我说的是,表姐这身上一股子虚伪劲真是像极了母亲,都是口是心非,人面兽心。” 此话一出,窦眉双身边的云嬷嬷立刻就急了,她嚷嚷着上前道:“你个没教养的怎么说话的,这可是我们皇子妃。” “呵,”秦玉暖微微福了福身子,对着这云嬷嬷行了一个小礼,“还是嬷嬷有教养,在驿馆里头大声嚷叫,才真真是魄力十足。” “你……。” “罢了,云嬷嬷,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他们这叫做困兽斗,也就只剩下嘴皮子厉害了,”窦眉双微微昂头,“所以说三表妹,你是不肯交出长公主了。” “那也得长公主愿意走才行,”秦玉暖踱步上前,她和窦眉双差不多高,两人刚好平视,“或许,表姐你可以进去问问长公主的意思,若是她开口说愿意跟随表姐你进宫,我又怎么会阻拦呢?” “你开什么玩笑,”窦眉双的脸顿时就拉下来了,“长公主如今都已经是活死人一个,不能说话不能动,你让我去等着长公主开口说话,真是痴心妄想。” “哎呀,”秦玉暖突然捂着嘴,故作吃惊的样子,“表姐怎么知道长公主现在不能说话不能动,像个活死人,外头都只知道长公主受到袭击暂时昏迷而已,难不成,长公主遇害和表姐你也……。” “和我有什么关系。”窦眉双侧目,刻意躲避秦玉暖的目光,“总之,今日我来,就一定要带走长公主。” 突然,门里传来一声忠厚浑重的男声:“长公主可以随你进宫,只不过,我和暖暖要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暗流涌动 就在窦眉双还有些诧异的时候,冷长熙已经侧身从门里走出,他及时将门给掩上,即便窦眉双眼睛再尖,也看不到里头的动静。 “不知道,对于这一点小小的要求,十三皇妃准不准?”冷长熙风姿盎然,及时带着银色的面具,可那有着完美轮廓的下巴还是展露无遗,他负手在身后,一股犹如王者君临天下的气质自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散发而出,窦眉双看着冷长熙的眼神迷离了一会儿,忽而一笑道:“皇上只请了长公主一人入宫。” “长公主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 窦眉双透过银色面具眼孔的位置仔细端详着冷长熙那冷酷而深沉的眼眸,几乎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似乎都沉浸在里面不能自拔。 “可是皇上的意思……。” “不要说堂堂西夏皇妃,连多带两个人进宫的权力都没有,西夏都是景元初的地盘,我是知道的,而我如今手上没有一兵一卒,曾今最得力的影卫也没有,怎么,就算是这样,十三皇妃也要提防着我吗?”冷长熙话语有些挑衅。 窦眉双沉眉:“好,我带你们入宫,不过说好了,若是出了任何事情,我不负责任。”她是可以带这两个人入宫,可谁知道景元初怎么想,若是景元初不愿意,一定会中途派人击杀这两个人,窦眉双看着沉静儒雅的冷长熙,她心头突然有些慌乱,因为她竟然不知道,到时候自己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你去西夏,就是助十三皇子成就大业,其他的东西,都不重要。”这是窦眉双离开大齐时,司马锐在她耳边嘱咐的,她一直奉做自己行为做事的法则,因为她要靠着司马锐,靠着景元初才有如今的地位,而现在,她竟然开始怀疑自己做事的法则,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冷长熙。 长公主出驿馆,最忙活的便是杜驿长,他一边给窦眉双作揖,一边在心里暗暗道喜,总算将这尊不能赶不能嫌的惹事活菩萨给送走了。 景东华替长公主准备的是最为幽静,环境最为清雅的暖香阁,里头的吃穿用度和当初的莲妃无疑,仅次于皇后的品级所能享受的一切。 而光是来接长公主入宫的人就有一百多个,一个二十八人抬的软轿子停在宫门口,等着窦眉双的马车一入宫门,就齐齐地迎了上来,来迎接长公主的除了几个老臣子,自然还有景元初,他端端正正地站在宫门口,却看到跟在长公主马车旁的还有冷长熙和秦玉暖二人,眉头便是不自觉地拧了起来,用眼神询问着窦眉双,却是被窦眉双一个低头给略过了。 “这位是?”迎在最前头的大臣看着冷长熙,想要确定冷长熙的身份。 “我是长公主的义子,这位是我的夫人,”冷长熙拱手答道,“我们也是一路护送着长公主回到西凉城的,这一点,十三殿下最为清楚。”冷长熙看着一旁的景元初,“对吧,十三殿下。” 景元初不好发作,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尴尬地笑道:“是啊,长公主能安全回宫,这二位的功劳不可忽视。”景元初心里头莫名地慌张了一下,他一直觉得自己将一切都安排得很好,虽然没能成功要了长公主的性命,和现在长公主不能说话不能行动就和死人没什么两样,他费尽心思训练出来的替身更是博得了皇上的信任,只要将长公主成功接进宫里,再派人将驿馆一把火烧得个干干净净,将这两个碍事的和知道内情的人烧死在里头,就能将秘密当做真相,一直演下去。 长公主入住暖香阁,期间想要来探望的人自然是不在少数,不过景东华早就替长公主考虑好了,下了死令,若是没他的命令,闲杂人等不能随便出入暖香阁,这也使得这偌大的暖香阁显得有些冷清。 看着虽然冷静,可里头的陈设和配置却是一应俱全,正殿里头入门便是一道紫檀木雕花镂空屏风,正中央是一张一丈见方的木榻,上头铺着最为柔软最为暖和的鹅毛绒被褥,底下是用最嫩最柔嫩的小羊羔的皮毛缝起来的羊毛垫子,确保长公主躺在上头不会觉得寒冷,也不会觉得不舒服,床榻旁燃着素净清香的暖香。 除了这些屋子里的红木茶几等家具摆设之外,景东华还刻意给长公主拨了十六个二等宫女,四个贴身宫女,两个大宫女,其中一个擅长按摩,可以替沉睡中的长公主按摩肌肉,防止肌肉萎缩,另一个略通医术,领头的管事姑姑姓玉,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老宫女,看着很是干练,也没说会干什么,不过其他的二十二个人都很听着玉姑姑的话,看来这位玉姑姑在宫中也该是有些威望和地位的。 其余的都是些洒扫丫鬟和看门太监,且不多提。 虽然景东华下了禁令,可没过几天,便有人奉着景东华的意思前来探望长公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与秦玉暖略有渊源的太子妃白诗诗。 白这个姓在西夏也是贵族才能有的姓,太子妃出身本来就极高,和太子可谓是门当户对,加上是家里头的嫡女,才十一岁就和太子定下来了亲事,十四岁出嫁,和太子相濡以沫已经有三年有余,两人感情极好,这是整个东宫都知道的事情。 今日阳光正好,冷长熙特意给长公主找了一张摇椅,背着长公主出来晒太阳,冬日的阳光暖和而且不刺人,暖暖地洒在身上,让一旁给长公主擦手指的秦玉暖都十分享受。 想来他们也在暖香阁住下有三天了,景东华一直没有出现,而那所谓的景东华和长公主之子甚至连来都没有来过,有时候秦玉暖都怀疑,自己到底是在西夏的皇宫里头,还是在普通人家的院子里。 直到那太监一声高高细细的唱报声,打破了这院子里的宁静。 “太子妃到。” 话语刚落,一个身穿紫红色夹袄,下着茜色罗裙的身影便是出现在门口,太子妃白诗诗恬淡的笑容和这院子里将开未开的白梅花交相浑映,让人觉得这幅场景真是无比的美好。 “见过太子妃。”院子里只有秦玉暖和几个宫女,都是女眷。 白诗诗笑着迎了上来,握着秦玉暖有些冰凉的手道:“早就想来看看的,可是宫里头事情太多,而进一趟你这暖香阁也真真是不容易,还真托了前日子让太子殿下去找皇上要了个准令,我才敢过来。”白诗诗的话语自然随和,和秦玉暖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罢了,而不是身份有别的太子妃。白诗诗说完,又对着这四周的宫女使了个颜色,闲杂人等立刻是识趣地离开了。 白诗诗看了静静地闭着眼睛躺在摇椅上的长公主道:“如今可好些了?” 秦玉暖摇摇头:“还是老样子。”说罢,便是对着白诗诗将要跪下,“还未谢过太子妃的救命之恩。”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白诗诗连忙扶起秦玉暖,“当初我便说了,我帮你们,是理所当然的。” 没错,这个看似和秦玉暖毫无关系的太子妃白诗诗其实在暗中已经帮助他们不少。 第一次,是入西凉城后,冷长熙托沐清雨送长公主入宫,其实过程并非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容易,尤其是冷长熙后来才知道,当初他带着长公主准备离开,后来遭遇景元初派来的刺客又意外地遇到莲妃解围,其实莲妃,就是太子妃白诗诗引过去的。 而第二次,是景元初受伤住到羲和宫,当时白诗诗便察觉到那个企图要进殿的小宫女的异常,可她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只让身边的贴身宫女通知了秦玉暖和冷长熙过去,所以才会有后来冷长熙和秦玉暖无故出现在殿内。 起初秦玉暖也会怀疑白诗诗的目的,可知道了解了白诗诗的为人之后,她才深信这个女人,这个胸怀天下的女人。 那一夜,面对冷长熙和秦玉暖的双重质疑,白诗诗终于道出了实情。 “景元初的野心,平白人都看得出来,只是皇上一直舍不得景元初这个在政治上的好帮手,而朝臣们,也大多被他收买了,元孝太敦厚善良了,他宁愿相信自己的十三弟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铺路,也不愿意相信,其实景元初一直虎视眈眈,希望有朝一日将他取而代之,我不能让西夏的未来落入这样的人手中,你们也应该知道,景元孝和北狄的完颜肃,还有你们大齐的司马锐互通勾结,通敌叛国,于公,我白家世代英烈,纵然我是一个女子,也要保卫西夏最后一点尊严,于私,我是太子妃,太子是我的相公,我也要替他保全他的江山。” 后来,白诗诗的一切所作所为的确验证了她这番话,值得让秦玉暖肯定和赞美的人不多,白诗诗算是一个。 “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的,你要做好心里准备。”白诗诗看着秦玉暖,她企图说得委婉一些,柔和一些。 “嗯。” “你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皇上和那私生子都没有来暖香阁吗?” “我也好奇。”秦玉暖似乎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唉,”白诗诗摇摇头,“皇上最近在准备监军的事,似乎,这次准备带着那私生子一起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深入埋伏 皇上监军,是一年一度的大事,圣上亲临军营,亲自检验这一年来军队训练的结果,一般只带着大臣,甚少带着皇子前去,以为但凡带去军营重地的,要么是储君人选,要么就是皇上寄予厚望的朝臣,若是皇上带着这冒牌私生子去监军,岂不是告诉朝臣们,这私生子,已经在景东华的储君人选之中了。 “不过一个突然出现的来历不明的人罢了,为何会在短短几日受到如此厚待。”秦玉暖不解,之前她和冷长熙都以为这个冒牌货不过泛泛之辈,如此看来,倒是有些本事。 “还不是景元初从中操纵,说实话,他带回来的这个私生子无论从样貌还是说话和神态,都和皇上相差无几,加上后来的滴血认亲,确认无疑,而之后,景元初不断地给这私生子和皇上制造机会,加上后来皇上得知那名叫杜维的私生子师从高人,更是对他青睐有加,如今的形势,对我们很不利。”白诗诗直言相告,面露焦急,杜维受宠等同于景元初得势,如今景东华身体屡次抱恙,景元孝也已经二十有三,君主换位,是早晚的事。 “果然是他。”秦玉暖替在太阳下晒了半个时辰的长公主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喊来彩儿将长公主推进了屋子,这才是对着白诗诗道,“监军长达半个月,这途中会发生很多意外,决不能让皇上和这两个人独处这么长时间。” “同意,”白诗诗看了秦玉暖一眼,语重心长地对着秦玉暖道,“冷夫人,这次监军太子也会去,若你和冷公子愿意以身犯险,替我保全太子,我定会在宫里头护长公主周全。” 太子妃在宫里头的权力和地位远比在军营里高,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最好不过。 “嗯。”秦玉暖点头,算是应允。 三日后,监军的队伍自西凉城出发,前往北边的黄旗军营,随同皇帝出行的还有阁老张成端,三朝为官,忠厚善良,以及其他几位在朝中颇有权势的大臣,皇室里,便是景元初和景元孝两位皇子,以及这位突然出现的所谓的私生子杜维。 皇帝的八驾马车走在最前,皇帝才能用的明黄色帷幔自车盖上飘摇垂下,应和着街道旁新绽开的白梅花,景元孝作为太子,马车紧跟皇帝后面,太子的名声虽然没有景元初在西凉城里那般响亮,和面对这个坐在马车里的未来储君,西凉城的百姓还是争先恐后地挤在前头,想要一睹景元孝面容。 “滚回去。”站在最外头负责维护秩序,拦住百姓的士兵对着一个企图想要往前挤的老太太狠狠地呵斥了一句,这老太太年纪看着至少是花甲之年,连走路都走不稳,弱不禁风,衣履阑珊,而她的口中,似乎还在呼喊着什么。 “慢着。”眼看着这士兵还要对这老人家踹上一脚,跟在景元孝马车旁的一个大丫鬟主动站了出来。 顶着太子的名号,果然还是有些用的,士兵一看是太子身边的丫鬟,一身青色衣裳朴素内敛,可眉眼之间总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灵气,这士兵眼神立刻收敛了几分,退后了几步,这大丫鬟上前扶起这老人家。 “老人家,可还好?” “还好还好,”这老婆婆眼巴巴地看着队伍,眼神仔细地扫视走过的每个人,连马车旁的小厮和丫鬟都不放过,“我要找人,找我家俊儿。” “你家俊儿?”青衣丫鬟回身扫视了一眼这满满当当的小厮侍卫,“你家俊儿是在宫里当差的吗?” “不是不是。”这老婆婆到底是年纪大了,说话都有些吐词不清,余下的话,青衣丫鬟没听太懂,太子那边却已经遣人来催了,太子的队伍已经走得远远的了,这青衣丫鬟确认这老婆婆身体无恙后,转身正欲离开,却看到这老婆婆突然神情激动地对着一个轿辇挥舞起了手臂。 青衣丫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到杜维的马车经过,米色的帷幔随风飘摇,让青衣丫鬟恰好看到里头人的容貌。 不得不承认,这杜维的样子和景东华相似度远远高于冷长熙与景东华之间的关系,青衣姑娘远远地望了太子马车一眼,又瞥了一眼这老婆婆,低头跟着来催促她的丫鬟道:“走吧。”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被人遗忘了,黄旗军营离着京城不过三十里地远,当晚,皇上驾到,以大将军孟真为首的营地将士出营迎接,将景东华接进了营地里最为豪华的一间两层阁楼,景东华的寝室在第二层,说是最为豪华,其实也只不过是比普通木屋子多了几方瓦片,几个香炉罢了。 太子景元孝居住的环境就更加朴素了,一个几丈见方的屋子,一扇四开的木质屏风,上头的雕花都有些花了,屋子里的茶自然也比不上宫里头,不过这是西夏祖上一直传下来的治军之道,就是要和将士同甘苦,最忌在军营里大肆铺张。 好在太子虽然一直碌碌无为,可是为人忠厚老实,对于这环境也没有任何怨言。 之前的那青衣姑娘一直在替景元孝忙前忙后,太子生得高大俊朗,可说话做事却十分谦和,甚至,有时候都显得有些软弱。 “太子殿下,澡房里的水都被取走了,奴婢没用,没有替太子殿下取来洗澡水。”一个壮实的小丫鬟低着头进来禀报。 “怎么会都被取走了呢?”青衣丫鬟不解,“我早先便派了人去提前多烧了好几锅,一路风尘仆仆,太子怎能不沐浴呢?” “听说……听说是……,”这小宫女越说声音越是低沉下去,“听说是杜公子那边的人取走的。” 杜维?青衣姑娘略略思忖,却有些摸不准这人的意思,按道理来说,景东华最欣赏低调而有才华的人,杜维的才学和武功着实让景东华眼前一亮,可是这低调,他不应该是越朴素越好吗? “算了算了,都是自家兄弟,明日也可以洗。”景元孝倒是毫不在乎,话语之间,居然将这横空出世的杜维当做自己的弟弟,自己更是做足了一副大哥的样子。 “这怎么能行,”景元孝身边的大宫女沉碧立刻不满了,她性格刚强有原则,正是太子妃白诗诗特意安排在景元孝身边的,免得景元孝平日里受了不该有的冤枉气。 “这谁烧的洗澡水就该是谁的,他要洗澡,太子殿下就不用了吗?再说,凡是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先定下的就是我们的,再退后一步,太子殿下身份高贵,那杜维不过是一个还未入皇族族谱的私生子,这岂能相提并论的。” 沉碧语言逻辑顺畅,态度坚决,让这青衣丫鬟刮目相看。 “那你说该怎么办?”景元孝嘟囔着嘴,他本来就是个没主意的,“难不成还要去杜弟弟的院子里头,将洗澡水抢过来不成。” 沉碧也是个嘴快的,不假思索地道:“就该这样。” “罢了,”青衣丫鬟连忙让两人都冷静下来,“这件事说来也是小事,若是闹到皇上那儿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小题大做,唯恐天下不乱,不过,他一个人突然取了三个人用的洗澡水实在有些奇怪,万一有什么隐情呢?倒不如先去探查探查。” “也好,”景元孝瞬间又附和起这青衣丫鬟的意见来,“和你一起被诗诗推荐过来的侍卫身手不是很厉害吗?就让他去。” 青衣丫鬟蹲身行礼,便就告辞,绕了几个小弯,才找到侍卫歇息的地方,要么都出去站岗巡逻,要么便早早地睡下了,等着下半夜的换岗,唯独一人直直地坐在炕上,眼神坚定地看着窗外,这人其貌不扬,可是这双发亮的眼眸中似乎总是隐藏着无穷的秘密和力量。 青衣丫鬟将这侍卫喊了出来,到了隐秘处,才将太子殿下的意思和自己的疑惑表达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多事了?”青衣丫鬟有些内疚道,“只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样的不寻常里头一定有些东西值得我们去探寻。” “你的直觉一向很准。”这高个子侍卫眼神里流露出一股爱怜和信任,甚至微微低头,用下巴抵着青衣丫鬟的额头,在旁人看来,这就像是一对偷情的下人,可殊不知,就在这两张人皮面具下,就是景元初处心积虑想要杀害,想要其远离景东华的秦玉暖和冷长熙。 他们一个扮作了侍卫,一个扮作了景元孝身边的贴身丫鬟,这一切都是太子妃白诗诗安排,保密得极好,就连景元孝自己都不知道,知道这两人真实身份的,就只有景元孝身边的那个大丫鬟沉碧。 “我马上就去。”纵然冷长熙用了一张再朴素不过的方形脸,可他的眼眸始终是暴露他的唯一缺陷,不过好在,他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眼神,使得自己看起来再平庸不过。 “你在这里要小心。”冷长熙又嘱咐了一句,说完,便是施展轻功翻过墙头,景元孝的院子和杜维的隔得很近,不多时,他便俯身在了杜维寝室上头的房梁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上) 忍辱负重 屋子里头星光点点,人影攒动,悉悉索索的声音加上人说话的声音让冷长熙用修长的指尖挪出瓦片的声音显得那么不起眼。 半尺见方的小洞,已经完全让冷长熙可以观察到里头的全貌,此时的杜维正闭着眼睛坐浴在一个大澡盆里,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他周围的宫女正在紧锣密鼓地在他沐浴的汤水里洒上一些草药之类的东西,屏风后头有一个晃动的人影,却不知是谁,直到这个人影开始说话了。 “你最近表现得很是不错,至少,皇上很信任你。”屏风后的人影慢慢挪出步子,不出冷长熙所料,正是景元初。 早便知道景元初和杜维之间必定有所牵连。 景元初踱步到杜维身边,突然伸出手指,使劲地朝着杜维裸露的肩膀戳了一下,杜维发出嘶地一声,仿佛这轻轻的一指就要了他的命似的。 “嗯,旧皮泡软了,可以换新的了。”景元初点点头,一转身,周围那些看似温柔如水的丫鬟立刻麻利地将不能动弹杜维拉出澡盆,将废水全都倒掉,倒入另一种红若血色的药水,散发而出的刺鼻的药味冷长熙趴在房梁上都可以闻得清清楚楚。 “换皮吧。”景元初一声令下,杜维重新被丢进澡盆里,在红色药水的浸泡下,杜维的皮肤开始开裂,紧接着就像脱衣服一样,一大块一大块地开始褪去,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将脱下的旧皮从澡盆中捞出来。 似褪去了一层衣裳,连同一身上和脸上,而展露出来的新皮,却是让人不忍直视,像是被火烧焦过一样,杜维的真实皮肤坑坑洼洼,而直到脸上的皮也褪去,冷长熙才知道什么叫恶心透顶,杜维的脸,根本无法称作一张正常的脸,上头全是烧伤的痕迹,交错纵横,甚至让人根本无法看清杜维的真实面容。 景元初看着受尽折磨的杜维似乎很是享受:“这新皮旧皮每三十天一换,这只是你第一次换皮,你要知道,你既然选择了帮我做事,就要做到底,当然,若是你半途而废,停止换皮,那么贴在你身上的新皮就会慢慢嵌入你的肌肤,和你的皮肤黏在一起,哦,对了,我忘了你已经没有皮肤了,你的皮肤已经出卖给了我,总之,你若是敢中途放弃,就等着你这具皮慢慢爆裂,生不如死吧。” 景元初居然用这样残忍的手法对付人,冷长熙曾经听说过这个法子,血腥无比。 杜维居然也忍得,他一边承受着脱皮之痛,一边响亮地回答景元初:“秦某心甘情愿替十三皇子卖命,只求能让冷长熙和秦玉暖这两个贱人不得好死。” 秦某? 冷长熙将耳朵放得更尖了。 景元初突然仰头大笑,不屑而嘲讽地看着杜维道:“秦临风啊秦临风,没想到,你当初来西夏游学的时候你我还做过一阵子同窗,而如今,你却已经狼狈得像只死狗,在我面前摇尾乞怜,不过也怪不得你低声下气到一点尊严都不要了,若不是我,你早就死在你们大齐的宫殿上了吧。” 秦临风? 冷长熙脑子一空,纵然他再聪明,也决然想不到杜维的真实身份居然是那个装神弄鬼早就死了的秦临风。 “谁?”景元初似乎察觉到了屋顶上的异样,他猛地一抬头,却发现屋顶上什么都没有,追出屋外,而屋顶上空空荡荡,只有月色如依,星光点点。 “十三殿下,怎么了?”守在院子里的侍卫立刻追了过来。 “你一直在院子里?” “小的一直守着呢。” “可看到有外人进来?”景元初心里头总是不安稳。 “没有。” “罢了,”景元初摆手回了屋子里,院子里头还不停丫鬟端着水盆进屋子,杜维换皮需要用大量的水,“你仔细盯着动静,不能出任何意外。” 而与此同时,冷长熙已经飞身回了景元孝的院子,角落里,秦玉暖依旧在等着冷长熙归来,远远地看到一个黑影,身形大体也和冷长熙相似,秦玉暖便是急急地迎了上去:“如何?” 谁料寒光一闪,秦玉暖敏锐地察觉到一股杀气,身子后退之际,一道匕首刀锋横空划过,杀气逼人,这来人似乎没有预料到秦玉暖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居然有这样敏锐的反应力。 来人步步逼近,狭窄的甬道寒光阵阵,秦玉暖连步后退,她的身后是一个死胡同,眼看就要到头,秦玉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对着来人一掌击中肩膀,本以为只是一种反抗。 谁料这人连连后退,身子猛地一震,竟然是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小丫头,身手如此生疏,却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真是奇怪。 秦玉暖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力量,不过这也是一种资本,至少,她看着这突然出现就要杀她的人不再惶恐。 秦玉暖微微昂头,对着来人喝道:“是谁派你来的?” 来人不答话,只是侧步向前,扔掉了手中匕首后,掏出了藏在腰间的长剑,剑花银光闪闪,朝着秦玉暖飞快地袭来。 就在秦玉暖准备故技重施的时候,这人突然不动了,胸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穿透他胸膛的不是别的,正是他刚刚丢在地上的匕首,这匕首端口猛地一旋转,就似要将这刺客的心脏给彻底绞烂般。 冷长熙手握匕首自这刺客身后慢慢走到前头,他的眼神冷峻无情,看着这刺客慢慢失去力气,背靠着墙壁一路滑下去。 “这件事情告诉你,以后要记得,用过的兵器不要随便丢。哦,你已经没有以后了。”冷长熙对着这刺客猛地踹了一脚,这一脚,彻底结束了刺客的性命。 “长熙。”秦玉暖看着地上的刺客尸体,之前她并不觉得害怕,可冷长熙出现之后,她才觉得刚才有多么惊险。 秦玉暖扶住冷长熙的手臂,冷长熙蹲下身,随意翻看了一下这刺客的装备和衣衫,一无所获。 “晚些我会让冷武处理掉的。”冷长熙回看了秦玉暖一眼,“暖暖,我有话和你说。” “我也有话和你说。”秦玉暖查看了四周,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带着冷长熙拐到一处冷僻的小屋子里,这平日里是用来堆放杂物的,若不是有紧急情况,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屋子里有些黑,秦玉暖也不打算点灯,这样反而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刚才那个刺客,我觉得,是司马锐派来的。”秦玉暖怀揣着不安的心,“虽然他身上没有任何标志,可他掏出匕首的方式我太熟悉了,司马锐身边好几个擅长近身搏斗的人都是这样,我怀疑,司马锐已经知道我们在西夏,长熙,我的行动要快些了。” 冷长熙盯着秦玉暖的眼睛,他在这小刺猬的眼里看到了她对自己的信任,也看到了她对未来的慌张,可她的眼眸里依旧泛着坚定的光芒,她如此信任自己,冷长熙,你必须要强大起来,你不能让眼前这个跟着你吃尽苦难的女人再受到一点危险,一点委屈。 “暖暖,杜维的身份是假的。” “我自然知道他是假的,你才是真正的西夏皇子。” “不,我的意思是,他叫杜维的这个身份也是假的,”冷长熙长吁了一口气,“他其实就是秦临风。”紧接着,冷长熙将自己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和盘托出,秦玉暖的脸色慢慢变了,由惊讶到平静,似乎经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是那么一瞬间。 “我知道了。” “他每三十天就要换一次皮,下一次换皮的时候,就是我们动手的最佳时期。” “不需要。”秦玉暖沉下眸子,“明天就可以了。” 第二天清晨,军营就恢复了活力,最早起的将士穿戴整齐之后去换那些站夜岗的人的班,操练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将士们有力的呼啦声象征着这个国家最新生的力量,最有力的保卫军队。 按例来说,景东华要自监督早晨的操练,故而他早早地到了,过往皇上要么独自前来,要么只带着一个皇子前来,这次却带了三个,这无疑也是一种攀比和竞争,果然,景元初和杜维都是提早了半柱香的时辰到了,只有景元孝,老老实实地按照规定的时间才来。 “还是大哥准时。”监军的将令台上,景元初看着姗姗来迟的景元孝笑着说了这么一句,无心的一句似乎就在提醒着旁人,瞧瞧,这身为太子的居然来得最晚。 景元孝倒真是不介意,笑道:“父皇说好了这个时间点来,我想着,要是来早了,父皇还有什么私事要处理,打扰了不好。”太子话语老实敦厚,其实也是极为为人着想,想来这也是为何太子虽然在政绩上不甚突出,可景东华依旧十分看好他。 “既然都来了,且都一齐看看我西夏将士们的风采。”景东华本来裹着厚厚的保暖的狐皮大衣,突然解散开来,将自己单单里在寒风中,俯视着这满校场的将士们挥舞着刀枪剑戟。 三人徒步走近城墙,突然,杜维身形一颤,景元孝忙是问道:“怎么了?杜公子身体不舒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下) 爆裂而亡 “没事,我没事。”杜维微笑着摆摆手,可他苍白的脸和满头的冷汗已经出卖了他的身体状况。 景元初则是连忙道:“杜公子看起来似乎有点不舒服,还是先回去吧。” “不用,不用。”景元孝忽而拦着欲匆匆离开的杜维,“这次诗诗恰好派了个高人大夫跟着我,我也是昨个儿才知道的,光是她开的一副安眠香,就把我一直失眠的毛病给治好了,倒不如让这位高人大夫过来给杜公子看看。” “听你说得这么神乎其神,”景东华看着面色苍白的杜维,也知道杜维的身体一定出了状况,“且就将这为高人带过来看看。” 不多时,一簇红缨裙摆自城墙楼梯处轻扫而过,秦玉暖素面玉簪,款款而来,景元初是认得她的,景东华也见过她,她是长公主身边那个小丫鬟,也是替他查出身中蛊毒的高手,更是在殿上勇猛击溃蛊虫的奇女子。 “这女人,是大哥府上的?”景元初半是警惕地看着景元孝,若是秦玉暖和冷长熙攀上了景元孝这根高枝,只怕日后更难对付,他已经催促司马锐那边加派人手来解决,可今早得到的消息是,司马锐派出的杀手突然和司马锐失去的联系,如今秦玉暖安然无恙,想必那杀手是九死一生了。 “哦,也不算是。”景元孝很是老实,“是我出发前,诗诗临时替我寻来的,我不是身子骨弱嘛,连普通的习武都不能和你们一起,诗诗让她一路照顾我的身体罢了。” 景元孝素来愚钝忠厚,对于他的话,景元初不屑去怀疑,此时侍卫已经替杜维扛来了一张躺椅,供杜维躺着歇息,可丝毫没有缓解他闷气的状况。 “这位姑娘是可行的。”居然连景东华都这么说。 秦玉暖微微一笑,还没等杜维做好准备,就顺势把上了杜维的脉搏,可她的样子却不像是在认真把脉,秦玉暖忽而蹙眉,对着紧张地站在周围的景东华和景元初道:“还请大家退避一下,把脉,需要清净。” 景元初和景东华纷纷退后,秦玉暖这才是仔细瞧着杜维的脸。 “你在看什么?”杜维气虚血弱,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 “其实我都不需要给你把脉,就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秦玉暖低头微笑,这浅浅的笑容似乎带着一丝丝的诡异和阴沉,可在旁人看来,秦玉暖可是微笑问诊,亲切得很,“你知道为什么吗?” 杜维眼巴巴地看着秦玉暖。 秦临风,他居然是秦临风,即便是和杜维面面相对,秦玉暖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人还是和自己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哥哥。 “因为,你早上喝的那碗银耳汤里头,有我加的秘方。” 杜维眼睛一睁,他突然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似的,竟然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不要妄图做任何挣扎了,”秦玉暖一边低头说话一边装作整理自己的医药箱,“因为我给你加的药,不仅会让你气虚无力,口不能言,双目失神,还会让你昨日辛苦换的皮,功亏一篑,爆裂而亡。” 杜维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带着惶恐和惊异,他侧目朝着景元初,想要使劲对景元初使眼色,可在景元初看来,只是杜维毫无力气地翻弄着眼白,不知其意。 杜维的最大的秘密都被秦玉暖知晓,杜维使劲扭动着身体,想要远离秦玉暖,却被秦玉暖死死抓住,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他一个大男人,居然被秦玉暖拽得死死的。 “怕什么?”秦玉暖笑着看着杜维,“秦临风,你做了那么多鬼怪事情,不过就是为了替窦青娥和秦云妆报仇,可是你在这个过程中,触到了我的极限,而且,窦青娥和秦云妆是罪有应得,自食其果,当然,”秦玉暖收敛了笑容,盯着杜维的眼睛道,“你也会得到自己种下的报应。” “秦姑娘,杜公子到底如何?还有没有得救啊?”景元孝忍不住催促道。 秦玉暖拍了拍杜维的手臂,走过来道:“杜公子的身体极为怪异,奴婢实在不好做判断。” “怪异?”景东华蹙眉,“何出此言?” “我……把不到杜公子的脉搏。”秦玉暖故作遗憾地摇摇头,“这个现象十分罕见。” “怎么会这样?”景元初昂昂头,看着隔得不远的杜维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对着秦玉暖也提高了几个音调道,“还是秦姑娘你,学艺不精?” “及时是换个人来看也是这样。”秦玉暖直盯盯地看着景元初,她作势是要和景元初对着干了,“因为,这位杜公子的皮肤摸起来,不像是他自己的。” “不像是他自己的?”景东华不解,可这句话一出口,杜维便发出一种类似于狼叫的凄惨的叫声。 伴随着叫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杜维的皮肤开始爆裂,所谓皮开肉绽,不过与此,而与此同时,底下操练的士兵也停下了手中的招式,他们从未听到过这样可怕的叫声,更不敢相信这会是人发出来的。 景东华蹙眉看着眼前杜维的一切变化,冷静地对着身边的将领下令:“让底下的操练不要停,不是什么大事。”可边说,他便边走近了裂出一道道血肉模糊的口子的杜维。 景东华是冷静的,他毕竟是一国的皇帝,他之前的确有为找到这位突如其来的私生子而感到惊喜和兴奋,不过这一段激动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紧接着,理性重新占领了他的思维,其实这一次监军,他带着杜维来,也正是想要判断一下杜维的真实身份。 “怎么会这样?”景元孝看着杜维慢慢从一张完整的人皮中像是蝉蜕壳一样脱离出来,吓得冷汗直冒,也顾不得自己此时有没有出息,抱着秦玉暖的手臂不肯撒手。 城墙上的风极大,吹动着旗幡四处飘扬,也吹乱了众人的衣衫,吹乱了秦玉暖散落下来的头发,吹乱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 景东华慢慢走近,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杜维身体满满爆裂,而杜维脸上的皮肤褪去之后,展现的那张伤口遍布的脸,已经证明了一切。 杜维原本的脸和之前简直判若两人,也是,秦临风的样貌颇像秦质,深邃,古板,带着一点消瘦,和景东华的那股大气,决然和飘逸格格不入。 “云妆!”这是杜维,或者说是秦临风最后喊出的两个字。 字音刚落,秦临风头一歪,便是彻底地断了气,这一次,秦玉暖不会担心秦临风没有死绝,这是秦玉暖自己亲自配的药,必死无疑。 景东华强忍着心中怒气,城墙上的风越来越大了,远处乌云滚滚,朝着这边席卷而来,看来,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雨,城墙的旗幡突然承受不住这浩大的风势,咔嚓一下断了。 几乎是同时,一个响亮的巴掌隔空响起。 是景东华一巴掌扇在了景元初的脸上。 景元初一直是景东华的骄傲,是他在政治上的好帮手。 “看你干的好事。”景东华指着血糊糊的,已经展露出原本面貌的杜维,“人是你找来了,如今,你怎么解释?” 景元初先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啪地一下跪在了地上:“父皇,是儿臣的错,是儿臣没有仔细检查这人的身份,是儿臣,是儿臣……。” “老十三,”景东华打断了景元初的自我检讨,“你是不是当真觉得朕老了?可以任你哄骗了?当初你是如何在殿上信誓旦旦地说,此人就是朕失散多年的孩子无疑,因为他有着和朕几乎一样的样貌,甚至和朕有一样的胎记,这便是父子连心,可如今呢?胎记是假的,脸是假的,这整张皮都是假的。” “父皇,是儿臣的错,任父皇如何处置儿臣,儿臣都毫无怨言。”景元初以一种最为卑微的姿势祈求着景东华的原谅。 秦玉暖冷眼看着景元初像一只落水狗一样摇尾乞怜,杜维曾经是景元初最为有利的工具,如今也被她毁了。 景元孝心有不忍,还想替景元初上前求情,却被秦玉暖紧紧拉住。 “我看着十三弟可怜。”景元孝总是一根筋。 “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你去劝说去求情,反而是吃力不讨好,指不定,还会害得皇上更加气愤,惩处力度更加重了。”秦玉暖如此般劝说着景元孝,她其实是不想老实忠厚的景元孝蹚这趟浑水。 景元初的求饶仿佛让景东华的戒备再次松懈下来。 “父皇,儿臣也是被蒙骗的,还请父皇且信儿臣这一回。”这是景元初的核心意思。 “十三皇子,你确定,你也是被蒙骗的?我,可是有人证的。”秦玉暖忽而发声,伴随着这呵呵风声,她的话语飘散在风中,看似无力,却像是一把把小刀子,戳进了景元初的心脏里。 “带于家婆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战幕拉开 说话间,冷长熙便带着一个年逾六十的老婆婆慢慢地走上了城墙,老婆婆穿得有些单薄,被城墙上狂妄的大风吹得有些蹒跚。 冷长熙索性将自己身上保暖的狐裘裹在于婆婆身上,而这位于婆婆,正是队伍出城时摔倒在人群中,被秦玉暖解围的那位老婆婆。 如今她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了一件事情。 老人家姓于,是西凉城普通一户农家,和膝下一个独生的孙子相依为命,而就在前些时候,孙子也不幸去世,独独留这老人家一人,于婆婆思念孙子,日日以泪洗面,最后甚至在孙子坟旁搭了一个小草蓬,日日陪伴着孙子,可还没过头七,孙子的坟头却被无故撬开,里头的尸首却有残缺,准确地说,尸体还在,可她孙子的皮却没有了,成了一具无皮死尸。 于婆婆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而那些下手剥皮的人,可能也没有想到一个孤寡的老婆婆会住在坟头,以至于他们的暴行都暴露无遗。 “混蛋,就是这个混蛋!”于婆婆一见到跪在地上的景元初便是卯足了劲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幸而被冷长熙及时拉开。 “老婆婆,你冷静一点,这是在御前,不能太过放肆。”秦玉暖挽着于婆婆的手安慰道,“你只需要将那些苦楚全都告诉皇上,皇上自然会替你做主的。” 于婆婆苦巴巴地看着景东华,颤抖的双手摇晃着指着景元初:“就是这个人,当今的十三皇子,其他人口中的好皇子,那天带领着人来挖我孙子的坟的人就是他,我清楚地记得就是他。” 景东华将信将疑,秦玉暖自然也知道景东华不会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老妇人而就此怀疑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其次,证据,缺少证据。 “我有证据。”于婆婆颤巍巍地从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一个用麻布包裹的块状硬物递到景东华面前,“这是那天晚上,那群人来过之后我在孙儿尸体旁发现的,起初,我也不知道他们剥了我孙儿的皮到底是为了什么,直到那日,皇宫派出队伍前往这黄旗军营监军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他的手腕上,有一个极小的桃形的胎记,那胎记形状很特殊,我是孙儿独有的,我认得,我虽然眼睛花了,可是我认得,那人的皮,就是我孙儿的。” “来人,将这老妇人手中的证据递上来。”景东华下令,侍卫转手将麻布包裹递过来,景东华手一抖,待看到这里头的东西,愤然而起,托出手中一个通体血色的血玉对着景元初道:“这是你二十及冠大礼的时候,朕赏赐给你的护身宝玉,前几日朕问起你时,你还说,这块玉不小心被你摔出裂痕,害怕朕怪罪,所以一直没有佩戴,如今呢?你怎么解释?” “父皇,这……这一定是假的。”景元初没想到这老妪会拿出这么有利的证据,第一次,他竟然会如此紧张,与此同时,他看到了秦玉暖脸上浅陌温和,却又寒意森森的笑,以及冷长熙透过银色面具散发出来的一种冷漠。 “这昆仑血玉天下仅有两枚,触手生温,血色无双,至于你和元孝才有,元孝是一国太子,你却只是一个奴婢生的儿子,朕将你俩一视同仁,从不偏颇,你却是这样报答朕,残害百姓,还用这样恶毒的方法让人假冒顶替,从一开始,朕让你去找寻清河的下落,就是错的。” “父皇。”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景元初也不再害怕去和景东华撕开脸皮,“你确认你老人家是一视同仁吗?皇后去世,你举国哀悼,自己亲自替皇后超度念佛,可我的母亲死去的时候,却还是以奴婢的礼节烧成土灰一撮,洒在宫里头的死人井里,大哥娶亲,你老人家千挑万选选中的白家嫡女白诗诗,你和曾想过,其实儿臣也曾爱恋过白诗诗,而我娶亲,你却是为了和大齐结姻,生生地将一个窦家破鞋塞给了我,父皇,您做过了这么多事,还敢说,您真的是一视同仁?” 景元初面容凄惨,天上乌云慢慢浓郁起来,起先是芝麻大点的小雨,稀稀疏疏地打落下来,恰好一滴滴在景元初的唇瓣,丝丝微凉,寒凉彻骨,可这种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作为奴婢之子,他一路走来,忍辱偷生,处处不易,为的就是不要像母亲一样,死了都和比人挤在一个骨灰井里头,他有错吗?错的不是他,是这个嫡庶有别的世道,是所有藐视过他的人。 “十三弟,你母亲死后十年,父皇不是看在你谨孝谦和,博学多才的份上,特地将你的母亲加封为一品的静妃吗?”景元孝傻傻地用这种微薄之事企图安慰景元初,却只得到了景元初更加彻底的自嘲:“死后十年?谨孝谦和?若是我像你一样碌碌无为,什么都不会,我的母亲是不是一辈子都没有一个名分,这一切,都是我争来的,我值得,我理当拥有这一切,而你,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用做,仅仅因为皇后死前一个愿望,就可以过得高枕无忧。” 秦玉暖看了景元初一眼:“不是什么问题都有个为什么的,嫡庶有天壤之别,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可你踩着别人的头颅往上爬,就是失道寡助。” “寡助?”景元初突然站起身来,没错,在没有景东华命令他可以起身的情况下,他公然挑战起景东华的权威。 “那就且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寡助吧。”景元初突然取下城墙上被细雨淋得半湿的红色旗幡,朝着北边挥了一个大大的八字,这是军旗中的一个暗号,冷长熙认得,这是下令行动开始的意思。 景元初,他在军营里居然有人手。 “老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景东华面不改色,脸上依旧是一种威严和不容抗拒的霸气,“这是我西夏的军营,你敢造次?” “造次?”景元初大笑道,“我不仅是要造次,我还要造反。” 话语一出口,大家皆是面露惊异,可紧接着,一阵紧急的战鼓擂动的声音浑然响起,底下早操的士兵突然不见了,瞬间,城墙上以鼓声传意,铺天盖地的战鼓声迎面而来。 突然,天空大白,轰!一声惊雷在不远处炸开,一阵瓢泼似的大雨倾盆而来,瞬间就浇湿了在城墙上的每一个人,这场雨下得十分狂躁,似乎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轰鸣声,一下一下猛烈地撞击着人的心灵。 城墙的台阶处传来一阵战靴踏水的噼啪声,紧接着,一队身穿铠甲,头戴缨帽,一看就是军中官职不小的将士排列而来,而所有的人竟然都直接忽视了还站在雨中,被淋得畅快淋漓的景东华,而是朝着景元初单膝下跪,同声喊道:“参见十三皇子,所有的逆党都被清楚了,如今军**十三万三千人,都是我们的人。” 叛乱?而且还是集体叛乱? 这些人口中的逆党就是那些依旧保持忠良,对景东华忠心的人,黄旗军营原本有二十万大军,如今仅存十三万人,其余的那些,定是被景元初的手下的人屠杀了。 秦玉暖看了一眼冷漠无情的景元初,她清楚景元初的手段,都是和司马锐学来的,若是不能化为己用的,他们一定会铲除得一个不留。 “大胆!”景东华对着这些叛乱将领喝道,“朕还未死,你们就急着攀附新主,莫怪日后朕对你们也如此无情。” “父皇。”景元初突然对着景东华微微一笑,“你不会有以后了。此时此刻,站在这城墙上的每一个人,都活不了。”景元初接过手下将领递过来的长刀,刀锋长而泛着星星寒光,冷冽得似月光下的寒冰潭。 “首先,”景元初突然将长刀指向了于家婆婆,“就从老婆婆你开始吧。” 一个眼神的示意,身边的将领就立刻上前箍住老婆婆,将人拖拽到城墙垛子前,俯身向下看,西夏的城墙都见得极高,尤其是军营里头操练场和后营之间的这堵城墙,足有三丈高。 眼看着这将士要将于家婆婆丢下城墙,冷长熙突然上前护住道:“对待一个老人家,十三皇子何必如此?” “怎么?你正义感又泛滥了?对,我都忘了,你和你的夫人不是最喜欢多管闲事了?”景元初嘲讽一般地看着秦玉暖和冷长熙,局势陡然扭转之下,他的气势一下变得极为嚣张,“那你去啊,你代替这个婆婆跳下去,我或许可以考虑,绕过这老太婆一命。” “你当真?”冷长熙的眼神严肃而认真,让景元初觉得有些好笑。 “你倒是先跳。”景元初笑得很是诡异,纵然冷长熙武功再高,可是这么高的城墙,论谁跃下去不是死了也是残废,只要一想到大齐的战神有可能残废,景元初内心阴暗的因子就无比地躁动,无比的兴奋。 大雨滂沱,淋湿了这天地间的一切,冷长熙忽而嗤笑了一声道:“你说话算话。”说罢,便是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跃下城墙。 “长熙。”秦玉暖下意识地往城墙边凑。 “十三殿下,人不见了。”守在城墙边的士兵朝下探望的时候突然喊了一句。 “什么意思?”景元初也跟着凑近。 “明明看到他跳下去的,可现在,人不见了,一个影子都没看到。” “糟了,让他跑了。”景元初气急,可一转身,突然一柄黑铁长枪朝着他的背后直直地刺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城墙血战 就在景元初神思一动却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景元初身旁的侍卫奋死一挡,锋利的枪头自景元初擦肩而过,划破了景元初肩头的皮肤,血迹瞬间染红了他的肩头。 而冷长熙,一身黑衣伫立于墙头,雨水打湿他的衣衫,棉质的短打紧紧贴在他肌肉匀称的胸膛和小腹上,勾勒出一种男人刚劲之美,而豆大的雨点打在他手中擦得亮亮的黑铁枪头上,顺着刀锋滴下,景元初万万想不到,冷长熙竟然会将这柄长枪藏在城墙的凹槽处,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纵然你有先见之明,可一夫难敌万勇,你能伤我一个,但你能伤我身后这么多人吗?”景元初退后一步,他身后的十几个将领纷纷掏出手中的弯刀和长剑,刀戟相见,而落单的秦玉暖也成了这些人攻击的重点。 却没想到,秦玉暖稍一提气,用冷长熙教她的方法周转着浑身的真气,周遭都散发出一种浑圆有力的气场。 这小娘们,居然会气功? 景元初稍顿:“不过两个而已。”景元初正准备让人挥手上前,忽而另一个黑影飞跃上墙头,是冷武。 景元初依旧保持着嘲讽:“三个对十四?我就看着你们怎么死的。” 景元初微微昂头,抬起受伤的右肩,食指稍稍往前一勾,十四个黄旗军营最顶尖的高手簇拥上前,冷长熙回身一句,让冷武保护好景东华,一时间,雨水击打着交错的长刀,天地茫茫一片,城墙上像是绽出了无数银花,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雨水中似乎都带着一丝血色,风中都夹杂着一股杀戮的味道。 被染红的血水顺着台阶往下,雨依旧在下,冷长熙砍下第七个胳膊,将铁枪横跨在腰间,他看着七个手下败将都是捂着失去手臂的伤口咬牙切齿,痛苦不堪。 冷长熙的这个做法最是践踏人的尊严,他不多不少地在每个人身上留下了一个不足以致命的伤口,而砍去的,都是这些将领用来使用兵器的右手,他要让这些人一辈子都活在无能和屈辱中,景元初懂他的意思,故而对冷长熙更加恨之入骨。 “都回来。”景元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这些残兵败将一眼,啐道:“没用的废物。” 冷长熙用枪头对着这些失去胳膊的败将扫视了一圈,朗声道:“瞧瞧,你们替他卖命,连吃饭的家伙都被我卸下来了,他却还这样指责你们,辱骂你们,你们真的还要,跟着这样的人做事吗?” “不跟也得跟。”景元初转头看着已经被自己手下的刺客劫持的景元孝。 “逆子!”景东华身边有冷武保护,未伤到一丝一毫,而他看着景元初的眼神再没有一点对孩子的怜爱和大度,景元初犯了一个绝不可能被饶恕的罪行,而被绑得严严实实的景元孝则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十三弟,我们是兄弟,眼前的是我们的父皇,就是我们的父亲,你怎么能妄图夺父亲的江山呢?” “他只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景元初笑道,满脸的雨水让他看起来愈发狰狞,“从我决定开始反叛的时候,他就不再是我父亲了。” “十三皇子,恶人终有恶报的,你逃不了的。”秦玉暖上前,方才的一番乱战,她只略有手上,胳膊上被化开了一个口子,浅浅的伤口暴露在外,有些缭乱的发丝却让她看起来更加坚强。 “哼。”景元初方要不屑地一笑,可城墙下却传来好几声慌张的来报。 来人脚步匆忙,好几次跌倒在湿滑的台阶上,最后索性爬在台阶上对着景元初大声喊道:“殿下不好了,军营被人包围了,目测对方有二十万人马,在军营口和我方对峙中。” 秦玉暖突然一笑:“果然,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你闭嘴。”景元初恨不得将手中长刀直接捅进秦玉暖的心窝子里,让这个女人永远说不了话,他对着来人喝道:“那又如何,黄旗军营易守难攻,只要我们大门不开,他们能耐我何,只要我将皇帝的印玺拿到手,造一封皇帝暴毙的假诏书,而太子愚钝,皇帝决定临时传位于我,那么外头的那二十万军队就成了叛军,到时候天下得而诛之,他们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景元初,你果然是狼子野心,朕过去真是错看你了。”景东华痛心疾首,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养这条白眼狼这么多年,甚至亲自教他骑马射箭,学术经纶。 景元初咬牙:“来人,给我搜皇上身上的印玺。” 西夏的印玺分为国玺和印玺,国玺在宫中,是平日里批阅朝政大事,发布圣旨时用的,印玺是在皇帝出巡或者出游时随身携带,用于下诏书。 景元初很清楚地知道,西夏印玺一定就在景东华的身上。 “谁敢动皇上一分?”冷武一双铁戟挡在最前。 “呵,你一个大齐走狗,何必来管我西夏的事。”景元初狠下了心,却听到似乎凌空一句传来:“印玺?十三皇子可是在找这个?” 随声望去,只看到冷长熙直直地站在城墙最高的那个垛子上,右手握着长枪,而左手,捏着一枚食指长的碧绿色印玺,他似在玩弄这手中印玺,仿佛对于景元初这是个至宝的东西,在他看来,不过是一枚漂亮点的石头罢了。 “你一个大齐通缉犯人,有什么资格拿我西夏印玺?”景元初更加气愤了,“来人,取回印玺的,封万户侯,取冷长熙人头的,我尊他做国师。” 这无疑是巨大的诱惑,人人跃跃欲试,可景东华的一句话却让现场的气氛有些冷凝:“是朕将印玺给他的。” 景东华微微抬头,纵然大雨淋湿了他的黄袍,可他眉眼间那股贵气和大气依旧如一:“朕昨夜便知道他才是朕和清河的孩子,当年,朕明明派人去照顾待产的清河,可中间却混进了你安插的一个棋子,就是那个嬷嬷,就在那个嬷嬷想要残害朕和清河的孩子,幸而大齐宁王冷忠孝及时赶到,救下清河和孩子两条命,可惜,清河舍不得朕,决意留在月牙山苦等,宁王带孩子回到大齐,好好抚养,宁王府的世子冷长熙,也就是眼前的这位少年英雄,就是朕当年和清河的孩子。” “老十三,不要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朕心里很清楚,只是,你也骗得太过火了。” “宫里的长公主醒了?”景元初只以为一定是长公主亲口所说,才能说得这么详细。 “呵,若是清河醒了,朕也许还可以给你留个全尸,清河就是你所害,如今却还敢问起。” “快了。”秦玉暖上前一步,她带着盈盈笑意,平淡得仿佛刚才不是一场杀戮,而是再普通不过的对话和宴席,“只要太子妃按照我的法子定时给长公主敷药做香薰,等我们回去的时候,长公主就该苏醒了。” “回去?你们都回不去了。” “回不去的是你。”冷长熙抢过景元初的话,与此同时,台阶下又传来一声颤巍巍的回报:“十三殿下,军营的大门被打开了。” “怎么可能?”景元初不敢相信,“那扇门是用黑铁铸造的,坚不可摧,他们不过区区二十万人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攻破。” “不是,大门是从里头被打开的。” “居然有叛徒。”景元初气急,却是被秦玉暖一句嘲讽彻底噎住:“十三殿下,您弄错了,恐怕你才是叛徒吧。” “少废话,给我死守第二道门。” 来人浑身开始发起抖来:“第二道门……也……也守不住了。” 景元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一脚将这报信的人踹下了城墙,他怒目看着城墙上的冷长熙和被冷武护得十分周全的景东华,没错,其实他早就中了他们的局,从冷长熙自城墙下取出那支早就藏好的长枪开始,就证明他们早有预谋,从冷长熙拿出印玺那一刻,景元初就已经输了。 “那就,那就给我死守最后一道门。”景元初对着属下下令,可眼睛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冷长熙。 突然,一阵气势如虹的喊杀声震慑天地,一群头戴红巾的黑甲士兵从操练场的大门如潮水般涌入,和黄旗军营的蓝色将士形成鲜明对比,就像一簇燃得正旺的红色焰火熊熊燃起。 “十三皇子,你输了。”冷长熙居高临下,俯视着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景元初。 景元初缓缓闭上眼睛,他的耳旁都是底下将士们的厮杀声,他仿佛可以看到,他利用威胁和利诱临时组成的十三万人的队伍,被西夏最精锐的黑甲精兵杀得片甲不留,之前只听说黑甲士兵擅长马战和追击战,如今看来,这黑甲士兵是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气势让景元初心中的希望和野心都慢慢被浇熄殆尽。 突然,景元初睁开眼,诡异.地一笑:“我也未必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真人不露相 景元初的话带着一种没来由的自信,每个人都带着一种紧张感,景元初飞快地扫视了在城墙上的每一个人,似乎在选择着一个战利品。 忽而景元初的眼神独独地落在了景元孝身上,低吟了一句:“时候到了。” “一……。”景元初开始计数了。 “什么意思?” “二……。”景元初脸上开始绽放出一种邪恶的笑。 “三!”景元初话音刚落,景元孝却是直接从袖管中掏出一个青花瓷瓶,拇指大小,精致无比,用一个陈旧的老木塞子紧紧塞着,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瓷瓶,可它的出现,却让景元初的脸彻底凝住了。 “十三弟,你是在找这个?”景元孝的脸上不再是那股稚气未脱的单纯,而是透露着智慧的光芒,他的眼神,像极了景东华,锐利无比,睿智尽显,他微微昂头,那股王者的气势彻底压得景元初喘不过气。 景元初没有说话,秦玉暖却是昂步向前,接过景元孝手中瓷瓶笑道:“北狄的独门毒药,无色无味,入水即化,杀人于无形之中,聪明的用药者还可以根据用的药量开调节死亡时间,而更奇妙的是,一般的大夫和仵作都查不出死因,只能说是暴毙,十三皇子,您这药,不好弄吧,这该是替北狄大皇子完颜霸做了多少狗腿的事,才能得到这一瓶。” “不好意思十三弟,我命大,你的毒药,我无福消受。”景元孝将手中瓷瓶直接抛给景元初,景元初稍一凝滞,险些没有接到。 “怎么可能,像你这么愚钝的人,居然……。”景元初由始至终都对景元孝十分不屑,“呵,我知道了,不过是这两个人帮你罢了。”景元初指着冷长熙和秦玉暖。 “十三皇子,你可知道,有一种人叫做大智如愚。”秦玉暖侧目看着尚且还有些自负的景元初,“你一直在自作聪明,却不知道,其实太子殿下,早就未雨绸缪,就在这二十万黑甲士兵将黄旗军营紧紧包围的时候,西凉城里,隐藏在东宫的中一直扮作太监的三十八个绝顶高手,已经将你安插在宫中的钉子清除得干干净净,当然,没有内线是做不成这么干脆利落的,你可还记得上次在羲和宫要杀你的小宫女,也就是莲妃身边的贴身大宫女,在她的配合下,我们在莲妃的寝宫里拿到了你全部的名单,包括宫中的,军营中的,甚至朝中的大臣。” 此时,军营中的和宫中的都已经被揭发披露,只是朝中大臣都是立国之基,西夏之本,暂时动不得。 “我懂了,”景元初胸中突然充满一种被欺骗后的气愤,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最无知的那一个,“所以,你一直都扮猪吃老虎,就等着看着我落魄得像一个蠢货一样,你就可以抬着你的食指指着我笑,对不对,好,你们都厉害,你们都比我厉害,我告诉你们,只要我一死,大齐的司马锐就立刻会派人来调查,到时候,你们且就等着吧,哈哈,你们等着死吧。” 景元初笑得疯狂,秦玉暖摇摇头,看来这人太高估他自己对于司马锐的重要性了。 城墙下的嘶喊声似乎是一种催进的战鼓,景元初突然视死如归地将手中瓷瓶木塞打开,将木塞一抛,仰头就将瓷瓶中的毒药全部灌下,唇角还流着一丝未饮尽的深紫色药汁,他挑衅地看着秦玉暖:“你不是曾经师从神医孙妙杨吗?如今我喝了一整瓶,我看你能不能救活我,只要我死了,我所有的秘密都会随我的死一同消失,你们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和司马锐联系的方式,西夏,我既然不能独占你,也不会将你完整地留给这个废物太子。” “如果你喝了一瓶北狄独门毒药,我的确救不活,可谁说,那瓶子里的就是毒药了?”秦玉暖笑得恬恬淡淡,可景元初却似被这笑给酥麻得浑身无力似的,整个人软得像一滩稀泥,耳边秦玉暖的话语也变得模糊不清,景元初只听得一句:“这不过是普通的口服用的麻药罢了。”他便是彻底地失去了知觉。 此时,大雨渐渐便做了小雨淅淅,虽然雨势渐小,可冬日的雨总带着十足的寒意,冰凉的雨点打在人的脸上,刺激着人脸部的神经,让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冷凝。 景元孝此时恍若脱胎换骨一般,他的行为举止已经不再是之前忠厚得到有些愚蠢的太子,而是一位有着经世胸怀,治国之才的德才兼备的储君。 “多亏了冷公子,”景元孝不敢擅自居功,“若不是冷公子有先见之明,提醒我,恐怕我们都成了十三弟的瓮中之鳖,任人宰割,父皇,这一功,一定要记给冷公子。” 景东华浑身湿了个透彻,很快,底下的黑甲士兵已经突出重围,从城墙下冲了上来,其中还有一些奋死顽抗的景元初的叛军,直接就被黑甲士兵一刀解决了,底下还在厮杀,大家似乎还不知道上头的战况。 冷长熙索性提着已经麻醉昏迷的景元初的衣领,将他高高地抵在城墙上,自己则是站在垛子上,对着下面的士兵霸气地大喊了一句:“底下的士兵看好了,西夏十三皇子景元初已经伏法认罪,你们还不束手就擒。” 对付这种初期的反叛者,最有力的不是武力,而是心理战术,这群乌合之众就像是一群在草原上逃命的羊群,他们一直跟着自己的领头羊,不管是盲目还是目的明确,一旦景元初这只领头羊一死,就算是群龙也无首,就算是再精锐的士兵也会士气低落。 冷长熙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将昏迷的景元初高高地挂在城墙上,果然,底下的黄旗叛军看到城墙上的动静,动作果然慢了半拍,就是这半拍,黑甲士兵趁胜追击,战果颇丰。 冷长熙的法子收到了效果,便是果断地将景元初往地上一抛,无情果断。 冲上来的黑甲士兵已经给淋湿的景东华和景元孝披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毛毯子,而秦玉暖和冷长熙却还孤零零地立在寒风之中。 景元孝主动让出了自己的毯子,递给秦玉暖,秦玉暖想要推托,却是被景元孝缓缓笑意给说服了:“你是诗诗请来帮我的,若是你得了风寒,我可没法向诗诗交代。” 冷长熙亦是笑道:“太子殿下一番心意,在下替贱内先谢过了。” 与此同时,另一张温暖的毯子却突然披上了冷长熙的肩头,冷长熙回头,竟然是景东华让出了自己的那张毯子。 “皇上。”冷长熙有些受宠若惊,他和景东华的交集不算多,一直以来不过是寥寥几句话,只是昨夜景东华派人将印玺交给他的时候,他着实惊讶了好些时候。 “披着吧,”景东华垂首,声音有些低沉,“我这个做父亲的一直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只希望这一张薄薄的毯子,没有来得太迟。” 冷长熙竟然是一时语塞,从情感上来说,他的确无法将这个从见面算起都不足两个月的西夏皇帝看做自己的父亲,在内心深处,冷长熙始终是将爱护自己,守护自己二十年的宁王冷忠孝视作最敬爱的人,可景东华这个举动,霎时,又彻底底暖了他的心,至少证明,景东华开始接纳他了,也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对于他日后借兵回扫大齐很是有利。 “是啊,”景元孝亦是附和道,“如今也不能再称呼冷公子了,从年龄上算,长熙排行十一,该是叫老十一吧,对吧,十一弟。” “是,”景东华有些惘然,似乎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又是突然又是惊喜,“是老十一。” 不一会儿,底下的黑甲士兵将领上来汇报战果,除了斩杀的那些叛军之外,黑甲军队还俘获了七个副将,一个上.将军,而这些,都是景元初早就安插在黄旗军营的棋子。 “皇上,该如何处置?” 景东华面部表情,只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附注一句:“一个不留。” 西夏,是该来一次大洗牌了。 待景东华一行人回到军营大营中,最详细的战果已经回报了过来,军营营**有二十万大军,外围军营共三十万大军,好在这场动乱只波及了內营的士兵,二十万中其中十三万选择了跟随景元初,而所有的将领全部投诚,这,才是景东华最气的地方。 当来者念到这里的时候,景东华气得将手中的茶盏直接摔在了地上,他的衣服只简单地烘干了一半,便是端着一杯姜茶坐在高座处理这些后事,景元孝和冷长熙等人纷纷换了衣裳出来,秦玉暖亦是换了一件娇俏可爱的鹅黄色连衣罗裙,上身是一件半臂,梳着十字髻,冷长熙依旧是一身惯用的深紫色衣衫,他和秦玉暖是分别换装梳洗,故而在营外等候召见的时候,看到如此可爱清新的秦玉暖迎面走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仿佛又是两人第一次在宫中相见的场景。 “你这一身真好看。”冷长熙贴在秦玉暖身后,笑意盈盈,“就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一个身板小小的秦家庶女,居然敢在宫道上和上官家的嫡女一争高低,好像从那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父子相认 秦玉暖亦是笑得甜甜地望着严重柔情似海的冷长熙,两人仿佛心意相通,脉脉含情,知道身旁一身尴尬的干咳,才让两人注意到,景元孝已经到了不久。 “老十一和夫人伉俪情深,真是让人羡慕。”景元孝缓缓一笑,自在城墙上他踱步向前是,手握瓷瓶揭穿景元初的阴谋后,便再也没有人会认为,西夏的太子是个窝囊废了。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不也是琴瑟和鸣,鹣鲽情深。”秦玉暖倒是十分大方地反夸了回去,景元孝低头一笑,脸上尽是甜蜜。 “太子殿下,冷公子,冷夫人,皇上召你们进去。”里头管事的太监出来报信,景元孝正欲踱步上前,却反过身子提醒了这太监一句:“记住,这位不再是冷公子,你应该称呼他为十一殿下。” 冷长熙轻轻一笑,摆手道:“这些,无所谓。” 这番对话发生的时候,帘子恰好被掀开,坐在里头的景东华刚好听到了外头的对话,手上一些琐碎的事情已经处理殆尽,因为景元孝的配合和未雨绸缪使这一场叛变的损失降到了最小,同时,西凉城中情况稳定,皇宫中有白诗诗这个将门嫡女主持大局,不需要担心。 “的确是该改改了。”景东华抬起头,招呼着三人进来。 景元孝、冷长熙、秦玉暖对着景东华依次行礼,景元孝自称儿臣,冷长熙和秦玉暖依旧以“草民”和“民妇”自称,不由得让景东华簇了簇眉头。 “方才不都说了吗?这称呼该改了。”景东华似乎觉得给冷长熙一个名分就是一个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情,“宫里头也来信了,说是清河似乎要醒来了,看来,你的药,很有效。”景东华后面这番话是说给秦玉暖听的,景东华将手中奏折和名单合上,笑着对秦玉暖道,“等到你和老十一也住进宫里头后,还少不得让你多照看清河,她一个人在月牙山过了那么多年,浑身一定有许多老毛病,毕竟那地方太寒凉了,至于你们两个,等到回京,一切安定了之后,朕便会昭告天下,将长熙你的身份公之于众。” 景东华越说心里头越是畅快,眉眼间的喜色难掩,而景元孝也是跟着衷心地祝贺道:“恭喜父皇寻回爱子,也让我,多了一个能干的好弟弟。” 就在这一切就要被景东华定下定局的时候,冷长熙却突兀地回了一句:“恕草民唐突,草民并没有想过正名这件事。” “嗯?”景东华似乎不敢相信,他以为这是冷长熙在谦虚而已,立刻提出条件,“也行,若你不想住在宫中,朕可以命人寻一处七进七出的宅子,让你住在宫外,只要想念清河了,可以随时进宫探望你的母亲。” “草民不是这个意思。”冷长熙语气坚定。 “那是什么意思?”景东华微微抬头,“你是想直接封王封爵?想要远离朕?朕知道自己亏待了你和清河二十多年,这一次,朕想补偿。” “不是,”冷长熙抬头,斩钉截铁地道,“草民根本不喜欢西夏十一皇子的身份,更不希望皇上.将这个身份昭告天下。” 冷长熙语一出,景元孝立刻劝道:“十一弟,西夏现在虽然不如以前强盛,可皇子身份是对你皇室血统的认同,你流离了这么多年,也是该认祖归宗了。” 冷长熙没有看景元孝,只是低头看了秦玉暖一眼,他知道她是支持他的,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会理解和支持。 “皇上,请您听我说,”冷长熙单膝下跪,诚挚无比地对着景东华道,“也许,这个身份很尊贵,又也许,这个身份很难得,可是这个身份对我来说,是没有温度的,草民的故乡是大齐,草民家中还有一个为了家人可以豁出性命,自草民襁褓起就对草民呵护照顾的父亲,他也许没有给草民一个至高无上的皇子身份,可他给了草民一个父亲能给的所有关爱,他替草民寻来最好的师父,为了让世外高人教习草民习武,可以带着草民在山野间跪在人家门前三天三夜,草民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大齐的宁王冷忠孝。” 景东华心里头已经是很不甘心了,他嘴角抽搐问冷长熙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认祖归宗?不愿意认我这个父亲了?” 冷长熙和秦玉暖相视一眼,才是缓缓对着景东华道:“草民感激皇上给了草民生命,可大齐朝政如今都在司马锐的掌控之下,草民的父亲正顶着巨大的压力保全宁王府的每一个人,不能替父亲分忧,是草民的不孝,皇上既然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和草民,还请皇上赐草民一个尽孝的机会。” “赐?”景东华音调微微扬高,带着质疑和一种自嘲。 他自以为这个失散的儿子会对自己的安排感恩戴德,至少,也是坦然接受,却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甚至,会被这样冷酷直接地拒绝。 “你想要什么机会?” “想请皇上借草民那二十万黑甲士兵,杀回大齐,诛司马锐,还大齐一片安宁。” “荒谬!”景东华抢白一句,他甚至直接站起了身,语气严肃无比,“黑甲士兵是我西夏最精锐的部队,每年都是从军中选拔最优秀的将士入营训练,西夏总共三十万黑甲,十万驻守在宫中,朕怎么可能将在外的驻外黑甲全部派给你,不可能!” “自然不是全由草民调遣。”冷长熙单膝跪地,单手握拳,恭请道,“大齐三皇子司马锐把持朝政,残害忠良,软禁皇上,纵容手下的人奸淫掳掠,灭绝人道,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诛不义之臣就是还天下正义,皇上,这也是一件扬西夏国威,帮助西夏重夺当年大国地位的好时机。” 景东华缓缓坐下,身前的黄色案几上零零散散堆了无数的名单和资料地图,其中一幅地图恰好是当今世界的版图,如今的情况是大齐和西夏瓜分中原,其中不少弹丸小国,犹如琉璃国和南越都依附于两国而生,大齐和西夏的关系一直十分微妙,自五十年前,大齐摆脱了西夏的控制后,越发有一种和西夏平起平坐的霸气。 不过两国都有一个共同的矛盾,就是北方的游牧民族政权北狄,北狄的文化落后,可是版图浩大,南到野人谷边缘,北到长白山,东起东海,西到琅琊山,而且北狄可不像大齐好说话,北狄人好战,开战不需要借口和利诱,一旦南下,就是扫略一片,若是这次真能助大齐一臂之力,西夏和大齐结为盟国,利用大齐新占领的东秦关口,拔掉北狄这个毒瘤,就容易了一半。 情感上,景东华当真是不愿意出兵助冷长熙打回故乡,因为这意味着自己要永远地失去这个儿子,可理智上,大齐如今病入膏肓,恰需要人雪中送炭,如此便宜,不捡就是浪费。 “皇上,还请皇上三思而行。”冷长熙拱手上前。 “你先退下。”景东华偏头,不愿意看到冷长熙。 冷长熙携秦玉暖离开后,景元孝留在了帐内,景东华眯起眼睛,用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揉捏着有些发酸的眼睛。 “你如何想的?”景东华朗然开口问道。 景元孝思忖片刻,深思了一口气:“可行。” “看来这是大势所趋了?”景东华似在问自己,又似在问景元孝。 景元孝微微低头,表示认同,正要行礼离开,景东华眯着眼睛又悠悠然来了一句:“扮猪吃老虎,老十三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元孝,你也瞒了朕太久了。” 语气悠然,可态度肃穆,景元孝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其实这是景东华的试探,就看他怎么回答了,说大了去,这就是欺君之罪,景东华只要一开口,就可以给景元孝定个罪,让景元孝永世不得翻身,若是说好了,这便是护驾有功。 好在景元孝早有准备,按照秦玉暖的建议,态度诚恳地开口道:“儿臣知罪,只是儿臣想问父皇一句,父皇可知道为何除了儿臣和老十三之外,其他的四个兄弟都年纪轻轻地就命丧黄泉?” 景东华微微睁眼,示意景元初继续说下去。 “因为利益,僧多粥少,所以会有叛乱,狼多肉少,所以会有竞争,皇储的位置只有一个,可是每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谁一旦坐上了,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可是如果换个角度想呢?若是这个位子上的是个根本没有竞争力的废物,大家会把关注的焦点放在这个废物身上,还是放在下一个更有能力取而代之的人身上?”景元孝嘴角撇除一丝苦笑,“儿臣曾视每一个兄弟如手足,可到头来,也才知道,在利益面前,手足可断,在权力面前,情谊无常,他们争是为了往上爬,儿臣装傻,只是为了活下来。” 往上爬,活下来,多么鲜明的对比,这段话深深地刺痛了景东华的心,他也是从宫廷斗争中摸爬滚打而来的,当年若不是夺嫡之争,他也不会离开在月牙山中的清河,其中的苦和痛,他很分明,这也是秦玉暖的目的。 “行了,你下去吧。” 景元孝行礼离开,方一出营帐,就看到冷长熙和秦玉暖一直在外头等着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规整旧部 四周都是忙碌的士兵,这场叛乱留下的不仅仅是还在昏迷中的景元初,还有那十三万叛军以及剩下七万因为不肯参与叛乱被挖去眼睛,或者割掉舌头的残兵败将,纵然那二十万黑甲士兵带来了大量的军医,可在如此庞大的受伤队伍中,每个人都恨不得生出无数只胳膊来。 “你的事情,我会劝父皇的。”景元孝走近,看着冷长熙深邃的眼睛,他们的眼睛很像,都藏着无数的秘密。 冷长熙点头,没有说话,景元孝感叹了一句:“只是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放着到手的皇子位置不要,你要知道,当初景元初能从一个宫婢的孩子爬到皇子的位置,可是费了不少苦心。” “遵守承诺罢了。”冷长熙直言不讳,“白诗诗请我们过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保住你的太子的位置,其言下之意,也是在告诉我们,不要打太多的主意,太子妃是个很聪明的人,将来,会是位好皇后的。”冷长熙直接以皇后来期许,无疑是告诉景元孝,储君的位置他过去没有兴趣,将来也不打算争夺。 这正合景元孝的意思,虽然他不像景元初野心勃勃,可换做了谁,让平白出现的一个私生子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会心有不甘,不过好在,冷长熙是君子,当然,他自己也是。 三人正是交谈中,有一个浑身是血的儒生打扮的人急匆匆地过来寻人。 “请问,你们哪位是孙妙杨的弟子?” 孙妙杨一声漂泊无定,苏成海算是他最用心教导的一个弟子,至于秦玉暖,虽然不过跟着孙妙杨学了些皮毛,可孙妙杨后来继续远游前,将他自己毕生的手稿和心得都留给了秦玉暖,秦玉暖日日潜心苦读,虽不能随心应用,可也牢记于心,也能算是孙妙杨的门下弟子。 “我是。”秦玉暖上前,这儒生打扮文雅,不是军中莽夫之类的人,应该是军医,他浑身是血,脚上尽是尘土,一定是后方的治疗点出了很大的事故,来找她帮忙。 “是个女人?”这儒生方才还是急切,一见到秦玉暖粉黛娥眉的模样,眼神中立刻带了一些不屑。他不解,名满天下的神医的最近新收的弟子居然是个女人。 “女人如何?”秦玉暖不恼反笑,“你只说是找孙神医的弟子,可没说只是单单找孙神医的男弟子。” “女人懂什么。”这儒生摇头道,“同样是握针,女人的手就是用来刺绣的料,我要找的,是能施针救人的人。” “哦?是吗?”秦玉暖上前,食指间朝上,猛地对着这儒生的手肘上一点,同时运功,运用内力将这一指的效果扩大。 前一秒还没事,可这儒生再一挪动手臂,却发现自己这只手似乎有千斤重,而且像石头一样硬,毫无知觉,痛的酸的都感觉不到。 秦玉暖微微一笑:“不过是普通的麻醉术,按照孙妙杨的手札记载,麻木成这样的话,就已经可以开始截肢了,反正,你也感觉不到痛。” 这儒生的瞳孔瞬间就扩大了,却听到秦玉暖捂着唇角懒懒地又回了一句:“当然,不用人工截肢也可以,此时你的这只手臂气血不通,筋脉停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开始发紫,不过一个时辰后,你这只手臂啊,就会像是熟透了的果子一样,啪嗒,自己掉下来了。” 秦玉暖一脸俏皮,描写得绘声绘色,这儒生急了,他似乎看到自己的手臂已经开始发紫。 “你不信,我们可以等等看啊,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的手臂落下来,到时候,还可以留下来做研究。”秦玉暖瞪大了眼睛,这儒生慌忙解释:“我信,我信,高人,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秦玉暖回头和冷长熙相视一眼,手臂巧妙地一抬,手指对着这儒生手臂上另一个穴位一戳,瞬间,一种血脉通顺的感觉让这儒生浑身一颤,而此时的他对秦玉暖已经是带着无比的敬意,甚至准备跪下朝着秦玉暖磕几个响头才好。 “行了,不是去救人吗?人呢?还不快带我去。”秦玉暖也不是记仇的人,救命才是最重要的。 秦玉暖一路跟着这儒生绕着帐篷,弯弯曲曲地前行,血腥味越来越重了,远处燃起的黑烟是黑甲士兵在处理那些叛军和重伤而亡的人的尸体,死去的叛军的人头都被割了下来,用药水泡着风干,将来要带回京中,而其余的七万人中,已经有接近三万人被折磨致死,留了他们的全尸,是取了名牌,将来交给他们的亲人,这三万人都是西夏最忠贞的勇士,是要被风光大葬的。 “高人,这边。”儒生在前头带路。 “你不用喊我高人了,和其他人一样,喊我冷夫人就好。” 说话间,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随着风刮来,秦玉暖异常灵敏的鼻子被猛地一熏,险些让她晕了过去,突然,怀中有似乎撞进了一个什么东西,啪嗒水盆落地,溅出了一地的血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个身材单薄的小丫鬟低头拾起水盆,又不断地给秦玉暖道歉,里头传来老军医的催促声:“小尚,你快些,热水不够用了。” 这丫鬟一抬头,欲匆匆离开,却被秦玉暖突然拽住,两人对视,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来。 “满儿?” “三姑娘?” 看着眼前灰头土脸,散发凌乱,眉眼却依旧清秀灵动的满儿,秦玉暖一时竟然忘了该说些什么,她愣愣地看着眼前已经是尚家姑娘的尚春满,眼眶顿时就被饱满的泪水给占据了,她微微张嘴,有些哑然。 倒是满儿,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一路寻着自家小姐可能回去的地方找过来,一路都是毫无收获,就在她几乎快要放弃的时候,竟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预见了。 “三姑娘,满儿好想你。”满儿再顾不上自己脚边的水盆,直接扑在秦玉暖的怀中,也不管规矩不规矩的,将头深深地埋在秦玉暖的肩头,秦玉暖似对亲妹妹地对她,她也早早地将秦玉暖当做了自己的亲姐姐。 “你怎么来了?”秦玉暖摸着满儿有些打结的头发,“一路辛苦了,对了,冷武知道你来西夏了吗?真是,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孩子,千里迢迢而来,傻丫头,你真是傻丫头。” “不止满儿一个呢。”满儿抬起身子,“我、听雪还有冷霜鸳鸯,都来了。” 居然三个人都在了,怪不得,满儿心细,听雪果断,冷霜和鸳鸯都是武功好手,冷霜师出名门,武功超群,鸳鸯行走江湖的经验十分丰富,这四个人一伙,还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我说小尚,里头的伤员都快痛得不行了,你动作倒是快些。”里头的老军医忍不住撩开帘子催促满儿,却看到站在外头,一身干净朴素衣裳的秦玉暖,有些迟疑,便听得方才那儒生急不可耐地介绍道:“师父,这就是那位孙妙杨孙神医的弟子。” “女的?”这老军医有些狐疑,果然,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加上这老军医年过七旬,行医五十载,又是这队军医中的最能说得上话的,看着秦玉暖的眼神更是不屑。 这儒生解释道:“别看这位冷夫人是女子,可她的本事着实不小,就连弟子跟着师父学了这么些年,都觉得自己比不上这冷夫人的一丝一毫。” 居然被自己得意弟子这般夸赞,这老军医更要看看这秦玉暖到底有几把刷子。 “进来吧。”老军医撩开帘子让秦玉暖进了帐子,秦玉暖转头对着满儿吩咐道,“你先去忙吧,救人要紧,等晚些,你找齐了听雪冷霜和鸳鸯,一起最东头的帐子里头找我。” 满儿擦了擦激动的泪水,点了点头。 “你,就直接负责最那边的伤员。”老军医毫不客气地将伤得最重的一群伤员划分给了秦玉暖,“既然你是孙妙杨的弟子,其他的我也不用多说了,怕你说我为难你,你可以随意选四个助手帮助你,不过可说好了,他,可是要跟着我的。”老军医指了指方才那儒生。 白送给秦玉暖,秦玉暖还不稀罕呢。 “其余的,你选选吧。”老军医朝着自己身后一指,这些都是军中最普通的医女和杂工。 “不用看了,”秦玉暖快刀斩乱麻地道,“既然刚好是四个人,那我要这四个,刚才的小尚,还有一个叫听雪的,一个冷霜,一个鸳鸯。” 老军医眉头一亮,这小姑娘倒是一下就将四个最能干的给挑走了,也罢,看她年纪轻轻的,那边的伤员不是肋骨断裂就是腑脏尽碎,早晚,她就会来请教自己的。 秦玉暖方着手救治第一个,这是一个断了三节肋骨的人,不过好在骨头没有刺到肺部。 “先将他衣服解开。”秦玉暖命身边的满儿道。 就在这衣服落地的时候,秦玉暖忽而神色一凝,她看到了这伤员肩头上一个麒麟的纹身,这样的纹身冷长熙也有一个,是在手臂上一个完整的纹身,冷长熙说过,这是三千冷家军的标志,秦玉暖看着有些迷迷糊糊的伤员,压住声音问了一句:“你到底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不留后手 “我……我是黄旗军营第三营第二分队队长。”这伤兵大口地喘着气。 “我不是问你现在,我是问你之前,你参加黄旗军营之前,发生了什么?”秦玉暖盯着这伤兵结着厚厚一层血痂的眼角,一边命令着满儿替伤兵简单地做一些接骨前的处理,一边压低了声音对着伤兵耳语道,“你肩头的黑色麒麟,是大齐冷家军的标志。” 这伤兵浑身一颤,这等辛秘只有冷家军内部三千人和冷将军知道,而耳边这个语气温柔的女人,他似乎觉得有些熟悉,难道,就是冷将军的夫人那个秦家的姑娘。 “冷夫人?” “是我。” 伤兵有些激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秦玉暖打住:“你的肋骨断了,先不要说话,我只是想要确定你的身份,现在,你不需要说话。”秦玉暖顺手摸上了伤兵的肋骨,断了三节,第四截也歪了。 不过秦玉暖获得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之后再辛苦也都值得了。 晚间,秦玉暖回了自己的营帐,因为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估摸着景东华还会在黄旗军营停留三四天左右,好在京中一切都好,没有出乱子。 屋子里有一扇榆木雕花屏风,冷长熙正在屏风后的软榻上昂着头看书,大抵是这几天太累了,看到一半,竟然是手握着书卷睡着了,身上披着的一件薄毯子落在地上,秦玉暖悄声上前,拾起地上的薄毯,轻手轻脚地替冷长熙盖好,忍不住用纤细的手指抚上了冷长熙有力的臂膀,匀称的肌肉富有弹性,象征着无穷的力量,值得人依靠。 秦玉暖想要替冷长熙将手中书卷取下,却发现冷长熙将书卷拽得不是一般的紧,秦玉暖恍然才发现,原来冷长熙一直都是在装睡。 “好啊你……。”秦玉暖正是要嗔怪冷长熙捉弄自己,冷长熙却是一个翻身,将秦玉暖压在了自己的身下,狭小的软榻一下被两个人挤得有些拥挤,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滚烫而浓烈的暧昧气氛在两人之间游走,秦玉暖和冷长熙眼眸相对,那满满的情谊如壮阔的大海,深沉得让人几乎要窒息。 “我许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看你了,”冷长熙修长的手指拂过秦玉暖耳旁的碎发,一股令人酥麻寒颤的感觉迅速弥漫到秦玉暖身体的每一处,“让我好好看看你。”冷长熙爱怜的眼神犹如在看着世上最珍贵的一件珍宝,那样不舍,似乎要用尽一生的时间来擦拭,来珍惜。 “你瘦了。”冷长熙看着脸庞愈发娇小的秦玉暖,这一路跟来,他深知秦玉暖受了不少苦头,一路也没有吃好喝好,甚至要跟着他戴人皮面具,隐姓埋名,若她嫁的只是一个普通贵族人家,或许现在还能在大齐过着较为安逸的生活。 “你也瘦了。”秦玉暖目光灼灼地看着冷长熙,冷长熙在两人独处的时候从来不会戴面具,他俊朗脱俗的容貌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神秘飘逸,那眉眼间比过去多了一份饱经沧桑的味道,这段日子,冷长熙经历了不少事,心要比过去有温度了,可眼睛又比过去看得更加清明。 烛火如豆,气氛恰好,帷幔带着一点陈旧的暗黄色,两人在床帏之间又重回了新婚燕尔之际才有的激情和冲动,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尝试过这样契合的融合了,直到月明星稀之际,才停歇。 秦玉暖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窝在冷长熙的怀中,柔嫩如玉的肌肤透露着一股少女羞涩时才有的绯红,她将自己下午在伤兵营帐里的所有发现都对冷长熙如实相告。 “我后来问过他了,他说,随同他一起参加黄旗军营的冷家军有三个人,都是成功从司马锐的围剿中逃脱出来的,他是唯一受伤的其余两个,还在幸存者中,他给了我他的名牌让我去找一个叫周华的人,他说,他是当时组织冷家军突围的临时将领,成功突围的大概有接近一千人,后来是觉得这一千人的队伍太过抢眼,太引人注目,就分散开来,分别前往琉璃国、北狄、西夏和南越,不过互相之间都保持着联系,说是,只要等着冷将军有打回大齐的动静,他们就会从四面八方集合在一起。” 秦玉暖说道这里,难免有些激动,西夏的黑甲士兵虽然勇猛,可是冷家军毕竟是冷家自己的军队,无论是从训练上还是忠心程度,都远远高过黑甲士兵。 三千冷家军,如今只有不到一千,虽然让人心痛,可有了这只助力,无异于如虎添翼。 “周华。”冷长熙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的名字,“我记得这个人,猎户出身,是个用箭高手,百步穿杨不在话下,曾经隔着一百多米射中过一只奔跑中的棕熊的眼睛,临危受命,是个人才。” “这样最好。”秦玉暖趴在冷长熙的胸口替冷长熙慢慢分析,“我看着皇上今天的态度,虽然气愤你不想当西夏皇子,可是一对于出兵大齐确实有些想法,加上景元孝答应替我们周旋劝说,我估计,回京后不久,出兵大齐指日可待。” “嗯。”冷长熙点头,亦是赞成秦玉暖的说法。 想到和满儿等人还有约,秦玉暖起身随意拾掇了一下,披了一件袄子,又替冷长熙重新束好头发,突然,外头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一个匆匆离开的黑影让两人提到了高度的警惕。 这不可能是满儿她们,她们完完全全可以大方进来。 冷长熙和秦玉暖立刻追了出去,竟然看到下午那个来请秦玉暖的儒生正慌张地趴在地上,应该是绊倒了,也不知道他在帐子外头偷听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东西。 “你们,你们居然是大齐的奸细,而且,还在西夏的黄旗军营安插了内线,你们,你们想要干什么?”这儒生的声音颇大,似乎唯恐这天下的人不知道。 远处走来一簇黑影,听到这边动静急急地跑过来,看来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了,冷长熙和秦玉暖正是无措之际,却发现来的那簇黑影刚好就是冷霜等四人。 秦玉暖缓了缓,对着这儒生道:“你误会了,我们的确是大齐人,可也是西夏的客人,至于西夏军队中的冷家军,这完全是个意外,而且我们若是要当奸细,要害西夏的皇上,又为何要冒死救他?” “你们不过是为了博得皇上的信任罢了,我懂得很,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个个心机深沉的。” 这儒生也看到走近的冷霜,似乎看到救命稻草一样,他不知道冷霜这四个人也是和秦玉暖一起的,抱着冷霜的大腿就喊道:“霜儿姑娘,快来,你们快去通知陛下,这两个人是奸细。” 冷霜还是之前那样的打扮,一身紫色衣裳,面容冷静没有任何表情,只低头看了这儒生一眼,便是冷笑一句:“若他们是奸细,那我们也是奸细了。” 这儒生看了眼前跟随着军医队伍许久的四个医女,忽而觉得心头拔凉拔凉的,正要继续呼救,却被鸳鸯一掌给劈晕了,鸳鸯过去是宁王府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后来受老夫人所托,要全力协助秦玉暖,无论是之后的收留听雪和满儿,还是后来传送兵符,她都做得很好。 要知道,她跟着老夫人之前,可是一个跟着老父亲一路走镖的年轻女镖师,江湖经验丰富。 “像这种人,好色胆小,根本不用和他废话。”这儒生看着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一定是想要喊更多的人。 “也不知道他在这帐子外头呆了多久,听到了多少去。”秦玉暖绕着这儒生转了个圈,晚间下了一场细雨,帐子周围都是湿漉漉的泥土,看着这儒生的鞋底却是没有沾多少稀泥,看来他是在下雨前就来了,彼时正好是秦玉暖和冷长熙情谊正浓的时候,故而也没有发现这营帐外头有人偷听。 呵呵,没想到这不仅是个个胆小鬼,还是个色胚。 “该如何处理?”久别重逢,可冷霜还是十分轻车熟路地问秦玉暖的意思。 “给他灌点哑药,断了他双手经脉让他不能握笔写字,然后明日交给皇上就说,此人色胆包天,来我和长熙的营帐里偷听,你不是说过,他在军医队伍里头也极为好色吗?应该是调戏过不少医女,你明日将这些医女都请过来作证,我就不信,他不能说话不能写字还能有狡辩的机会。” “是。”冷霜领命下去,扭头却被秦玉暖唤住。 冷霜回头,秦玉暖只是柔声对着冷霜嘱咐了一句:“一切小心。”冷霜心头一软,她拜师学艺多年,从来都是被师父严苛管教,第一个对她说小心的是秦玉暖,如今,许久没见,秦玉暖再次嘱托,依旧让她心窝窝里头暖呼呼的。 解决了这偷听的小贼,其余三人才是正式向秦玉暖和冷长熙行礼,鸳鸯原本就干练,如今更是精瘦果敢,满儿和听雪倒是没变,只是黑了许多,而眼神里,也不再是过去大户人家丫鬟那样娇滴滴的,她们四个女子一路走来,实属不易。 一一寒暄完毕,满儿终于是忍不住提起一句:“夫人,冷武他……有冷武的消息了吗?” 恰此时,营帐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将军,满儿真的找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上) 一锅粥 这是冷武的声音,满儿最先认出来,她迎到营帐前,看到风尘仆仆的冷武一脸焦急,瞬时的相拥,几乎不要更多的迟疑,冷武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将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女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满儿似一株藤蔓,以最全的力气紧紧抱住冷武。 冷长熙和秦玉暖虽然一路艰辛,可两人始终在一起,可冷武和满儿,却还要饱受相思之苦,双重的痛苦在此刻只化作浓浓的思念,唯有无止无休的拥抱和轻吻可以化解。 激情过后,冷武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不着痕迹地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对着冷长熙拱手道:“在下唐突了。” “无妨,”冷长熙摆手,很能理解这小两口情绪,“只是,今晚你先回去休息,带着满儿,不过,三日之后的计划,你要记得,不能有半点差池。” 景元孝那边已经来了消息,其实已经将景东华劝说得差不多了,与其这样说,不如说景东华一开始就有出兵大齐的意思。 大概在三日之后,也就是在景东华回到西凉城的时候,就会出兵了。 在黄旗军营的日子过得飞快,一方面,军中太多事务要处理,无论是景东华还是景元孝,甚至是冷长熙这个尚未入皇族谱的私生子,每日都有忙不完的琐碎之事,另一方面,秦玉暖在伤兵军营中帮忙,同时要借机找到那个叫周华的人,功夫不负有心人,周华很快就被找到了,在周华的帮助下,联系其余的冷家军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日,军队归京,京中的人只知道在黄旗军营里头发生了一场生死不定的叛变,而叛变的主使者竟然就是他们日日歌颂爱戴的十三皇子景元初。 更令人惊讶的是,过去那个被人们认为是傻子太子的景元孝,竟然在这场叛变中担当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救世主的角色,经历过叛变的人,自然知道太子景元孝是护驾有功的功臣,可京中这些依附于十三皇子或者被十三皇子过去的嘴脸毒害颇深的人却认为…… “哼,我看,这是太子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这位后生,这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不然呢?十三皇子爱民如子,本来改立他为储君的呼声就愈发高涨,我早些在张阁老的府里头当过抄书童子,就听里头的人传闻过,这朝中,已经有不少大臣联名上了奏章,说是要拥景元初为太子,而就在这时,黄旗军营刚好出事了,你们说巧不巧。” “后生,有时候,是要为自己说的话付出代价的。”这一旁听着这后生侃侃而谈的老者微微一笑,面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 不一会儿,一个被牛皮绳子绑得扎扎实实的年轻后生被绑缚到景元孝面前,带头的便是那位老者。 “太子殿下,这刁民搬弄是非,侮辱太子名声,诋毁太子声誉,还请太子殿下严惩。” 景元孝高坐于高头大马之上,面容和淡,身后跟着的是骑马的冷长熙和坐在其身后的秦玉暖,秦玉暖头戴遮住面容的黑色斗笠,自冷长熙身后紧紧抱住冷长熙的腰,可她的眼睛,却透过着黑色的斗笠细致地观察身边的每一点动静,包括,这前头的景元孝。 景元孝低头,以一种较为亲切的姿态看了这年轻人一眼,问道:“他说了些什么话?” 老者将这后生的狂妄之语如实相告,本想请景元孝好好惩罚,以断绝悠悠众口,谁料景元孝只是抬起身子,大度地挥挥手:“放了他吧,这场叛变本来来得突然,而且我低调行事这么多年,也难免会有人把我想成伪君子,嘴长在人家身上,我们管不了,我们西夏的子民,若是连一点自由发言的权利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太子殿下,就怕他继续散播谣言,那样的话……。” 景元孝微微昂头,身板挺得直直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会用时间证明我的能力和对西夏的忠贞。” 景元孝这两番话让这后生彻底被震惊了,仿佛刚才在他口中还是一个虚伪假意的景元孝,如今一下变成了一个大度有王者风范的储君。 “还不快多谢太子不杀之恩。” 这后生连忙对着景元孝作揖请罪,景元孝则是大度地挥手让他离开。 回到人群中,方才那些听着这后生议论的人看着他被带走,都替他捏了把汗,看着他安全回来,才是争先恐后地问道:“如何了?没事吧。” 这后生方才还镇定,如今却是腿一软,窝在其中一个汉子身上,嘴里喃喃地道:“太子殿下宽厚待人,是万民之福啊。” 这一边,秦玉暖看着景元孝抬头骑马从群人中过去,而那群人看着他的眼神也发生了不少变化,方才那位老者底气十足,竟是不由得当即就赞叹出:“太子殿下果然英明,现在已经开始渐渐收拢人心了,这些百姓被景元初糊弄了这么多年,如今也该醒醒了。” 一个虚张声势,一个主动解围,仅仅两个小招数就让大家对景元孝的看法开始改观,秦玉暖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看来这景元孝也是胸中有兵法,行事颇果断,总而言之,是个当君王的料。 秦玉暖和冷长熙相视一眼,便也知道,其实冷长熙心中也是这样想。 队伍正是缓缓前行,可突然间,秦玉暖灵敏的鼻子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她忽而紧紧地拽了一下冷长熙,冷长熙指尖轻轻勒了一下马缰绳,马儿慢行一步,秦玉暖在冷长熙耳边低吟了一句:“我闻到了杀气。” 过去的武功高手都是凭借内力来寻找杀气和敌人,而如今,冷长熙都没有察觉到杀气来袭,而秦玉暖却可以闻到,看来秦玉暖的内力已经使得秦玉暖的嗅觉登峰造极了。 几乎就在秦玉暖话出口的那一瞬间,一道寒光自当空闪过,朝着的,就是景东华做乘坐的黄龙马车,这速度极快,就连景东华身边最顶尖的高手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在冷长熙提前有准备,提着跨在马上的长枪一个跃身就朝着景东华的黄龙马车奔去,叮当一响,直接拦下了一枚射向景东华的毒镖,说是毒镖,因为这镖头明显带着青色的毒液,看来来人非常大胆。 而几乎就在同时,另一只长剑替景东华挡去了另一只毒镖,冷长熙抬头,却发现这来人是个陌生的男子,一身灰色布衫短打,身材精瘦高大,看起来极为干练,眼神中也似乎透着一股雄鹰才有的犀利和锐利,两人相视一眼,结成了暂时的盟友,紧接着,四五只毒镖纷纷射来,冷长熙和这灰衣男子互相合作,毒镖尽数落地。 这时黑甲士兵们才反应过来,景东华身边的高手更是勇猛地直接朝着毒镖来向奔去,不一会儿,就从房檐后头揪出了几个蒙面刺客,直接揪到了景东华面前。 “陛下,就是这五个人,没有别人了。” 景东华单手撩开遮住的明黄色帷幔,眼神微顿,看着跪在地上的这几个看着极为狼狈的刺客,其实说是刺客,都是侮辱了刺客这两个字,这几个人除了射出几只毒镖都没有什么其他成功的刺杀行动,而且这几只毒镖,还都被冷长熙和这莫名男人给拦下了。 “搜。”景东华一声令下,冷长熙直接用长枪的刀锋挑开了其中一个刺客的衣衫,一块印有北狄图腾的令牌自这刺客身上掉下。 “是北狄人?”立刻有人惊讶地轻声唤了出来,纵然这人紧接着就受到一个噤声的警告,可就近的一些百姓还是听了个正着。 “居然是北狄人?” “我们和北狄相安无事这么多年,如今怎么又惹到他们了?” “不知道,不过倒是听说,皇上之前新认了一个私生子,之前和北狄的四皇子完颜肃有些过节,如今北狄大皇子完颜霸倒台,最有能力登上皇位的可不就是这四皇子完颜肃吗?” “那完颜肃一只胳膊都没了,可是个废人。” 在议论声中,冷长熙似乎觉得无数的眼神像银针一样狠狠地扎在了自己的背上,让他难受极了,就在他坐立不安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小手牵上了他的指尖,回头,正是秦玉暖。 是啊,他的暖暖,总会在他最难受的时候以一种最骄傲的姿态站在他的身后。 景东华微微蹙眉,不经意地瞟了冷长熙一眼没有说话,转而问着这突然出现的男子道:“不知壮士如何称呼?” 这汉子大方拱手回道:“大齐使臣石荣耀。” 是大齐人? 秦玉暖微微挑眉,这下可是热闹了,西夏、北狄和大齐,当今世界最强大的三个国家居然凑到了一起去,如今大齐由司马锐把握,这使臣也必定是他派遣来的,且不知他突然派使臣出使西夏是个什么目的。 景东华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谁料石荣耀倒是很大方地回答道:“受我大齐皇子司马锐所托,来和贵国商量合纵之谋,齐剿北狄。” 就在西夏准备出兵大齐的时候,司马锐却派人来请西夏一起讨伐北狄,这倒是一件趣事,不,是一件巧事,巧得不能再巧,巧得有些奇怪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下) 尽显国威 队伍慢慢回宫,只是身后多了一个小尾巴,就是这大齐使臣石荣耀带来的二十人的使团,石荣耀身材干练,不似那些文绉绉的儒生使者,总是给人一种冷冰冰的压迫感,看来司马锐这回派石荣耀来,目的很深。 “你觉得这石荣耀的功夫如何?”冷长熙下马,就在交错之际,低声问了冷武一句。 冷武略思忖,回道:“轻功不错,长刀使得出神入化,可是和将军相比,还差很大一截,假以时日,也未必能追的上/将军如今的水平。” “没错,”冷长熙的判断和冷武如出一辙,“一个武功远远不如我的人,为何会和我几乎同时反应过来毒镖?而且他的距离比我要远,也就是说,他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力和速度还在我之上,这不符合我们刚才的判断,而且我是因为有暖暖的提醒才知道有人要行刺,那么他呢?” “将军的意思是?” 冷长熙摇摇头,继续道:“而且那五个刺客未免太无能了一些,作为一个专业的刺客,第一,必定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如今黄旗军营才发生叛乱,皇上的军队必定会严加守备,选择在这个时候下手,荒谬且无知,第二,作为刺客,一旦被擒,一定会一死保全秘密,可这几个刺客几乎是被轻而易举地就被生擒了,还随便就让人翻出了北狄的令牌,这种彰显身份的东西,不应该在动手的时候被刻意隐藏起来吗?”冷长熙抿了抿嘴唇,看了秦玉暖一眼,“第三,就是那股杀气,暖暖感觉出的那股杀气我却丝毫没有察觉,一方面是暖暖的嗅觉的确出人意料,可另一方面,也代表着,这五个刺客根本不大想杀景东华,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景东华。” “难道,这五个人的目标定错了?”冷武摸摸脑袋,这也太荒唐了。 “不,这五个刺客,根本就不想杀人,”冷长熙心中已经做出的判断,“他们不过是炮灰而已,三流的身手,不入流的行动方案,简直就被故意被人抓的,为的,只是让皇上对石荣耀放松警惕,更重要的是,挑拨了西夏和北狄本来就如履薄冰的关系,这下,西夏和大齐之前的矛盾就成为了西夏和北狄的矛盾,不过费了五个三流高手的性命就得到了这样好的结果,司马锐有些想法。” “那我们得尽快通知皇上。”冷武焦急地道。 冷长熙压低了声音,将眼神若无其事地扫视四周,身边都是自己的人,秦玉暖还有满儿听雪等人护在左右,而另一头,西夏皇宫里的殿前管事太监正殷勤地迎接着二十人的大齐使团入宫,仿若引狼入室,让冷武不禁眉头一簇。 “你放心吧,皇上一定已经看出来这石荣耀的诡计了。”冷长熙眉头微微舒展开来,“自古使团出使,按理来说,应该先迎使者入宫行礼,再迎整个使团,而皇上急着将使团一次性就请进宫里来,在石荣耀看,肯定会以为皇上已经中计,急着找他们商量西夏和北狄之间的事,可其实,皇上是想一网打尽。” “当真?”秦玉暖凑上前,看着远处一个个都是精干犀利的大齐使团团员沿着宫道谨小慎微地匆匆踱步的样子,似乎都觉得这些人都在心中酝酿着什么大阴谋,而殿前管事太监又是那么的奉承,仿佛请祖宗似的,那嘴脸,只有面对景东华的时候才会这么谄媚。 突然一下,秦玉暖微微一愣,她明白了,就在这殿前管事太监抬手做邀请的姿势的时候,秦玉暖发现这管事太监的手臂有些僵硬,才知道,这袖管子里头是带着刀的。 “走吧,我们去羲和宫看母亲。”看在那边的情况大多已经定下,冷长熙牵着秦玉暖的手直接朝着羲和宫的方向走去,之前便已经通知了白诗诗他们今日回来,可到了羲和宫的时候白诗诗还是有些惊讶,又是满怀期待地探身看了看冷长熙和秦玉暖身后,脸上涌上一股淡淡的失望。 “太子殿下忙着在正殿陪大齐使臣,暂时还不能回宫探望太子妃。”秦玉暖自然懂白诗诗思夫情切,两人分割这些天,一边是黄旗军营艰难重重,一边是皇宫里头变幻莫测,虽然一切早在安排之中,可总会有一种生死未卜之感,尤其是白诗诗,她与景元孝不仅仅是互帮互助的关系,两人之间自有深情。 白诗诗收敛了脸上的担忧,却是有些惊讶地问道:“大齐使臣为何会突然来西夏了?” “我猜,是大齐的司马锐的杀手没能及时回去,司马锐也猜到西夏的情况不妙,想要制止西夏对大齐的出兵。” “你们遇到了杀手?”白诗诗明明派了不少侍卫保护在景元孝身边,也强调了要保护冷长熙和秦玉暖的周全,而且黄旗军营戒备森严,她着实没想到会有大齐的杀手混进去。 “景元初和司马锐本就是一丘之貉,有什么做不到的。”冷长熙冷冷一笑,“不过,如今他们的如意算盘可是要全盘崩盘了。” 暖暖的太阳晒得羲和宫金色的琉璃瓦片熠熠生辉,宫里头都是白诗诗最喜欢的白梅花,一树一树藏在拐角,或是开在院子正中,一路走来,梅花扑鼻香,夕阳真暖,想到在黄旗军营,城墙头上那一阵腥风血雨,秦玉暖和冷长熙心间当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刺激,可是从冷长熙的内心来看,他决然不会愿意让秦玉暖再经历一次这样的惊险。 又询问了一些其他的琐碎和细节,白诗诗一路引着两人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为了保险起见,白诗诗暗中/将长公主接到了自己宫里,而在长公主原来居住的地方还保留着每日的送饭和生活痕迹,旁人看起来,还当真不知道原来长公主会藏身在羲和宫这后头一处如此偏僻的院子里头。 “我按照冷夫人的方子,日日命人替长公主擦拭身体,用药水刺激她的穴位,前些日子,长公主已经可以睁开眼了,这几日我每日都来看望长公主,今早上,她还对我说谢谢了呢,冷夫人,你当真是神医啊。” 秦玉暖含蓄地低头一笑:“太子妃过奖了。” 走到门口,太子妃正欲让宫女推门进去,冷长熙却突然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异样的动静,他猛地踹开房门,却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已经将长公主用床单系在自己的身上,准备从窗户门口逃身,见到冷长熙破门而入,更是头也不回地飞快地离开了。 冷长熙什么都没说,直接奔着这黑衣人逃跑的方向直接追了过去。 秦玉暖徒有一身内力,没有丝毫轻功,只能嘱咐身边的冷霜和鸳鸯:“你们两个,分别从羲和宫的东面和西面包抄,不能让这人走远了。”继而又是吩咐听雪和满儿道:“你们两个,暗地里去通知太监和宫女,就说宫里头来了小贼,传太子妃的命令,关闭所有宫门。” 就在秦玉暖冷静地下令的时候,素来能支撑大局的白诗诗却是傻了眼,她对于照顾长公主这件事来说一直自信满满,这院子是最安静的院子,而且在长公主之前的宫里头还一直假装着长公主生存的痕迹,怎么会有人找到了这里,她受人之托,人家替她如此完美地完成了保护景元孝,揭露景元初假面具的任务,她却连一个人都保不住。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的,不会这样的。”白诗诗背靠着门框,身子止不住地往下滑,眼神惶恐不安。 “没事的,”秦玉暖连忙拉起白诗诗,“长熙轻功大齐无人能及,那人身负重担,跑不了多快的,一定会没事的。” 与此同时,在西夏的正殿里,一场看似和平却内涵玄机的谈话正在展开,西夏的老臣子和坐在龙椅上的景东华态度严肃,而带领着二十人出使团队的石荣耀则是昂着头,不卑不亢地大胆提出自己的想法和建议,语气坚定,不似在请求,而是在要求。 内容,无非是想要细数北狄的那些无耻行为,包括过去的那些侵略,尤其夸大了这次刺杀,石荣耀不愧是一个游说的好手,若景东华一开始没有识破石荣耀耍的把戏,也一定会被石荣耀这番话说动心的。 石荣耀侃侃而谈,而景东华也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就在石荣耀以为已经说动了景东华的时候,景东华却是招手,一队宫女自殿外莲步走上来,手中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中央端端正正地放着一盏白瓷茶杯,杯体温和,里头新茶刚刚泡好。 “这是西夏的特产好茶雀舌茶,大家侃侃而谈也费了不少口舌,不如先润润喉咙,而后再议。” 石荣耀斜眼瞅了一眼这茶,心中的警备心理不由得提升了几个度。 “茶,就不用喝了吧,至于在下说的事,还希望贵国皇帝能仔细考虑,北狄欺人太甚,虽远必诛。” 石荣耀态度强硬,俨然一副想要掀了桌子撩开强干的意思,既然如此,景东华也不会客气,他侧了侧头,亦是笑道:“茶,必须得喝,各位远道而来,若是西夏还没给奉上一杯热茶,岂不是我西夏失了待客之道。” 正是两相争执的时候,突然外头一阵嘈杂,眼看着一个黑人抱着一个用棉布裹着的东西闯了进来,将这怀中棉布一抖,里头的人就掉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长公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恶战 长公主双目紧闭,看似处于昏迷之中,而这黑衣刺客眉眼皱的紧紧的,看起来十分紧张,果然,不一会儿,冷长熙就从殿门口紧紧追过来,四分之一盏茶功夫后,鸳鸯和冷霜先后到来,神色保持警备的状态。 景东华蹭地一下站起身来,这黑衣刺客和石荣耀明显是一伙的:“这是干什么?” 事已至此,石荣耀也不打算再做过多的场面功夫,直接命人扶起长公主,对着景东华昂首道:“多谢贵国替我们大齐找到失踪多年的长公主,认祖归宗,落叶归根,我们大齐带回自家公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清河是我的结发妻子,岂容你随便带走。”景东华一声招呼,大殿上上,守在几个金色圆柱后的黑甲士兵应声而出,手中弯刀和长剑已然出鞘,随时便可以为了西夏而战。 景东华这句结发看似无理,实则属实,因为他和清河当时在月牙山的确断发相结,拜了天地,行周公之礼,是名真言顺的发妻,就算是之后嫡出的皇后也不能及。 可这毕竟只有两个人知道,而且当年清河公主是为了和西夏先帝和亲,景东华这番举动,一是不义,二是不孝,三是不仁,可景东华如今也不管这些了。 石荣耀微微一笑:“皇上,您貌似记错了,贵国的皇后可是拓跋一族的嫡女,并不是我们大齐的公主,而我们大齐公主要嫁的,可是你的亲生父亲,只是后来出了事故,没能嫁成,清河公主终究还是我们大齐的女儿,不是你们西夏的媳妇,自然,应该交给我们带回去。” 若是让石荣耀等人带回了长公主,无异于是给司马锐多了个上好的人质,冷长熙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可是看着石荣耀自信满满的样子,而且还敢带着二十个人就进入皇宫,看来是有备而来。 “笑话。”冷长熙踱步向前,边说,边大气地解开自己脸上的面具,银色的面具从冷长熙进入西夏之后就从未离开过他的脸,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就连在大齐,知道他容貌的也不过秦玉暖和几个伺候他的贴身小厮罢了。 此时,面具落地,一个久久没见过阳光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容暴露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下,冷长熙的容颜虽然不说是绝世无双,可那高挺的鼻梁和犀利深邃的眼眶,仿佛是被造物主精心打磨了无数回才敢拿出手的最得意的作品,而那看似单薄的唇角,噙着的是一股又是温软又是无情的笑意,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将这股温柔却又令人寒颤的气质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在场的,不仅仅是那些陪侍的宫女,就连那些太监和西夏老臣子,甚至大齐的使团成员都看呆了,恰此时,秦玉暖从殿外赶了过来,一眼就看到被人群围在中央的冷长熙,冷长熙俊美精致的面容就这样坦荡暴露,秦玉暖连忙上去牵住冷长熙的手。 “长熙。” 冷长熙轻轻地捏了捏秦玉暖的小指尖,意思是让秦玉暖不要担心,继而上前,掏出自己怀中的黑色玄铁令牌:“大齐第一大将军的令牌在此,你们谁敢带长公主回大齐?” “大齐第一大将军?”石荣耀似乎早就知道冷长熙的身份,微微昂头,“如今阁下可是三皇子全力通缉的要犯,冷公子居然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掏出自己的身份令牌,还真是大胆。” “呵,这里不是大齐,是西夏,还有,我没有通敌叛国,亦没有违反军令,他司马锐凭什么通缉我?” “阁下烧坏整座山的粮草难道忘了?大齐军令有明确的规定,烧毁粮草的应当处死。” 行军打仗,粮草先行,之前大齐祖先制定这个军法无非是为了确保粮草的安全,可如今,这道命令却成了一个笑话。 “我烧粮草?我烧的是他司马锐要起兵造反的粮草,何错之有,如今大齐当真已经被司马锐蛊惑成这个模样了吗?”冷长熙盯着石荣耀。 石荣耀倒是十分骄傲地朝着大齐的方向拱手,语气无比自豪地道:“三皇子治国有道,如今代行监国一职,将大齐治理得有声有色,这是大齐的福气,而且本官才是大齐的使臣,按照大齐律法,出使他国,使臣最大,冷将军,我姑且还是喊你一声冷将军吧,本官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而且最好,你也跟着我们回去。” 秦玉暖突然发声,她笑着对石荣耀道:“既然石大人要讲律法,那民妇便也和石大人讲讲我们大齐的律法,第一,大齐律法有规定,一品大臣和将领的任免罢黜以及定罪只能由皇上亲手书写的诏书为准,如今大齐皇上病入膏肓,昏迷不醒,仅仅凭三皇子司马锐的一句话就定了长熙的罪名不可取,所以如今的长熙还是大齐的第一将军。” “第二,出使他国的时候以使臣为大的确没错,可大齐律法还有规定,若是遇到重大事项,应当由在场的五品以上的官员共同商议决定,最后以票多票少定输赢,如今石大人强行要带回长公主,是不是也应该和在场的大齐官员商议一下呢?” 石荣耀下意识地看着身后二十个人,要商议,自己还不是人多。 “石大人不必看身后那些下等官员了,”秦玉暖早就料到石荣耀的心思,“我方才一眼就已经扫过了,大多都是七品的文员和庶七品的武夫,没有一个是有投票的权力的。” “那你想如何?”石荣耀不耐烦地道,“如今便只有本官和冷将军二人,这根本不会有结果。” “谁说的?”忽而,一个忠厚的男声自一个浑圆的金色柱子后传来,身材高大的冷武三步并作两步地走来,“我还有一票。” “没错,”秦玉暖对着石荣耀微微一笑,“石大人难道忘了,这位冷大人可是皇上御赐给冷将军做贴身侍卫的四品带刀侍卫。” 冷武自然是站在冷长熙和秦玉暖这边的,这样一来,结果不言而喻。 恰此时,看了许久的景东华也发话了:“朕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想管更不屑于管你们大齐的律法如何,朕就一句话,想要带走清河,不可能,想要利用我们西夏的军队替你们大齐做攻打北狄的炮灰,更不可能。” 石荣耀眼神忽而犀利地一闪,放在身后的手朝着自己的贴身随从做了一个手势,这随从就立刻施展轻功朝着殿外跑去。 “拦住他,他要去通风报信。”就在冷长熙下令的时候,这随从灵巧的身姿已经飞快地穿越过这满满一大殿的人。 咻的一声,一个红色信号弹从这随从手中直窜窜地窜上了空中,绽开了一朵硕大的红色花朵。 紧接着,这随从才是被两个黑甲士兵压在身下,而手中的信号弹已经空空如也。 “你在宫里头还有内应?”景东华踱步走下金漆的台阶,神色威严地看着石荣耀,“你们大齐人真是好大的本事,你们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三皇子真是好大的野心,居然敢在我西夏的皇宫里头安插人手。”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石荣耀也不需要再掩饰,他甚至带着一丝不屑和窃喜:“皇上,这内应也怪不得我们,你可要知道,这个内应可是你们西夏用迎亲队伍巴巴地自己迎回了宫里头的。” “是窦眉双!”秦玉暖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自从她回京之后就没听到窦眉双的消息,白诗诗那边只说过黄旗军营发生叛乱的时候,景元初府上很是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而这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是最大的动静。 难怪在黄旗军营会有大齐的刺客那么快就找到冷长熙和秦玉暖,难怪景元初在黄旗军营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不用担心后宅失火,景元孝把白诗诗安排在了京中稳定局势,殊不知景元初也将窦眉双安插在了京中前后呼应。 不,如今看来,并不是景元初安插的,从始至终在操控着一切的人不是别人,是司马锐,这个远在千里却一直野心勃勃地想要取冷长熙性命的对手。 不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一阵嘈杂声,从四处涌来的黑衣刺客瞬间包围了整个大殿,而那些使团的使者也同时动手,直接将景东华想要给他们喝的茶水灌到了那些西夏大臣们的喉咙里,一个个看着都身手不凡,看来这个使团的根本目的不是出使,而是在关键时候用武力胁迫。 景东华处变不惊,冷长熙掏出手中匕首,冷霜则是将自己的紫薇软剑的姊妹剑递给了秦玉暖。 “这是我西夏的皇宫,你们这群大齐人,胆敢造次?” “不敢造次也没法子了。”石荣耀恶狠狠的,这股狠戾的模样和当时司马锐在冷长熙面前故意烧死尚显华的模样极像,冷长熙捏了捏手中有些发汗的匕首柄,这一次,他不会让历史再重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虽远必诛 石荣耀似乎已经知道景东华和冷长熙的软肋便是长公主,此时的长公主虽然已经恢复了些知觉,却也只能被石荣耀拖拽在身边拉着走,眼睛还是迷糊得睁不开,看来那黑衣人给长公主下了足量的迷药。 石荣耀一手挟制着长公主,另一只手紧握弯刀,月牙形的刀锋就架在长公主的脖颈处,冷长熙见状,直接将手中匕首横插在台阶的缝隙中,接过了身边冷武递过来的弓弩,这弓弩是西夏特有的兵器,一次可以发射三只箭,冷长熙去处旁边的两只,独独留下中间那只最为锋利的箭矢,闭着一只眼睛,瞄准了石荣耀的眼睛。 石荣耀冷冷一笑,将长公主往自己这边又拉了拉,直接将长公主当做人肉挡箭牌挡在前面,似乎在挑衅:“我素来知道冷将军百步穿杨,百发百中,可是这么近的距离,弓弩的力量又这么大,冷将军,你可得慎重,毕竟,我手中的,可是你找了这么多年的亲生母亲,反正十三皇子要接长公主回大齐也是要她死,早死晚死无所谓,可是对于你来说,就不一……啊!” 一声惨痛的哀嚎结束了石荣耀的威胁,一直笔直的用松枝做的箭矢直接插在了石荣耀的眼窝里,血肉模糊的眼眶不断地流淌着鲜血,就在石荣耀唧唧歪歪的时候,冷长熙已经默默地将弓弩中的箭矢换做了十字刃的倒钩箭,一旦扎入人肉中,就很难拔出来,除非,石荣耀连自己的眼珠子都不要了。 冷长熙专注地擦了擦手中的弓弩,头都不抬地说了一句:“我最讨厌说话婆婆妈妈的男人了。” 石荣耀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睛,疼痛也没让他松开了绑缚住长公主的手,冷武见势,将余下的两只箭矢插入弓弩中,瞄准了石荣耀的手臂,蹭蹭两支箭飞射过去,石荣耀手一颤,冷霜已经跃身过去,将长公主带回来。 石荣耀气急,嘶吼而出的嗓音已经不像以前底气十足:“给我上,三皇子有令,能砍下冷长熙人头者,赏银千两,封百夫长,能生擒冷长熙者,赏银万两,封万户侯。” 冷长熙邪邪地一笑:“看来我还挺值钱的。” 瞬时,那些帮做使团成员的杀手直接朝着冷长熙涌了过来,他们卖命卖身十几年,也未必能赚得白银万两,秦玉暖带着景东华后退,这无疑是处在愤怒中的石荣耀最大的一个败笔,让所有的顶尖高手都去攻击冷长熙了,却是忘了,这西夏皇宫的主人是景东华。 果然,和里头的动静一致,外头那些早被窦眉双安排好的杀手也从大殿的屋顶用绳子沿着金色圆柱落下,而窦眉双甚至也亲自到场,这次的她与过去柔弱娇媚的样子十分不同,她一身戎装,头发高高地束起,两道柳叶眉反而显得她于混乱之中愈发英气,她手握长鞭,鞭子以分截的钢段前后勾结而成,钢段上有小刺,一旦打在人的身上,就会划拉出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来。 “果然是你。”秦玉暖手握软剑,她记得宁王府里曾经出过好几桩奇怪的案子,好几个小厮和丫鬟都半夜遭遇过不明人的袭击,身上的伤都是这种有着莫名小刺的很长的一道伤口,后来宁王加强了王府的守卫也未能避免,彼时只觉得那袭击的人来去无踪,武艺必定高强,却是没想到,原来是自己人,那时候窦眉双在宁王府里表现得可谓是娇娇弱弱,三天两头地便病倒,秦玉暖虽然一直提防她,却一直没有花心思查查她的底细,真是疏忽了。 身后是厮杀中的黑甲士兵和那些刺客,好在景东华早有准备,虽然原来提前安排好的这些黑甲士兵是想要主动出击的,如今却只能用作防御,可石荣耀想要一时半会在这正殿里头占上风,几乎是不可能的。 冷长熙一人挑战五人可谓是行云流水,在野人谷的时候,陈景锐让蒙曼激发了他体内通明门的气功,使得他现在气血浑厚,放眼天下,除了前朝的气功大师云出尘,再没有人的武功比得过他。 秦玉暖回头看了一眼冷长熙,再一扭头,却发现窦眉双亦是痴痴地看着取下面具的冷长熙,即便是用狰狞的表情厮杀血战,即便脸上还沾染了不少血迹,秦玉暖认得窦眉双的眼神,因为这正是她日日看着冷长熙的眼神,窦眉双竟然钟情于冷长熙? “十三皇子妃,您一直盯着看的,可是我的相公。”秦玉暖将手中软剑舞出了一个剑花,水灵灵的眼睛扑闪而出的灵气让窦眉双瞬间失神,她抖了抖手中的钢鞭,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不过他很快就会是我的。”说完,便是回旋一甩钢鞭,朝着秦玉暖的面门砸了过来。 窦眉双本以为秦玉暖不过是个会绣花的太尉府庶女而已,根本不堪一击,却没想到秦玉暖反手一打,便用剑尖挑开了窦眉双这看似致命的一击,窦眉双不敢相信,秦玉暖挥舞着手中软剑,其实冷长熙的确只教了她最简单的几招,可用冷长熙的话说,只要会这三招足以将一个二流刺客击退。 窦家虽然有秘密训练女儿习武的习惯,可窦眉双来秦家包括后来到宁王府和西夏,为了掩人耳目,已经许久没有练习武功,疏于武艺的窦眉双又怎么能和用双修之法和冷长熙修炼已久,又在冷长熙的亲自指导下练习软剑的秦玉暖相比呢。 不过短短几招,窦眉双已经被打得节节败退,她手扶墙壁,嘴角慢慢渗出一丝鲜血,顺着下颌留下,面容苍白,毫无血色,不过被伤了几处胳膊而已,至于这样虚弱吗? 秦玉暖不解,直接上前,也不管窦眉双的抵抗,直接握住窦眉双的右手把脉,脉象很明显地显示…… “你已经有身孕了?” 窦眉双偏过头,倔强得不想理她。 “而且已经有三个月了,”秦玉暖继续说,“可你嫁到西夏来才不过两个月,这孩子,不是景元初的?” “呵,”窦眉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我怎么可能会给他这种走狗怀孩子?我与他,不过只有夫妻之名而已,我们根本没有同过房。” 秦玉暖沉下声音:“是司马锐的?” 窦家和司马锐的关系一直暧昧不明,扑朔迷离,窦家出事之后作为窦家嫡女的窦眉双居然可以安然无事,这本身就是个很奇怪的现象,而在政治斗争中,但凡收留过窦眉双的地方,从秦家到宁王府最后都不得善终,而唯独窦眉双没事,看来,窦眉双和司马锐之间的联系,令人遐想。 “呵,我也根本不屑于给他生孩子,”窦眉双期初还是一副鄙夷的表情,忽而神色一下就黯淡了下去,喃喃道,“那一晚是我被迫的,而且他一直都是在喊着你的名字,秦玉暖,你何德何能,让两个男人为你闹得国不是国,家不是家。” 窦眉双突然抬头,对着秦玉暖萋萋喊道:“如果不是你,我们窦家还会在江南稳居一方,如果不是你,冷长熙会落得如此境地?如果不是你,大齐也不会落入司马锐的手中,都是你,你这个红颜祸水。” “你错了,这一切都不是我造就的,”秦玉暖冷酷无情地道,“如果我有这个本事,早就将窦青娥的罪行公之于众了,窦家和东秦勾结,出卖大齐利益,早就该伏法,长熙身世坎坷,其中牵扯利益过多,本就注定有一番波折,至于司马锐,他野心一直就在皇位,就算不是因为我,他也会起兵造反,至于你说那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窦眉双情不自禁地将手移到自己的小腹,自嘲地道:“所以你知道司马锐为什么会让我来到西夏和亲了吧,他知道我有了他的孩子,所以想要摆脱我,顺便再让景元初当个便宜爹爹,只可惜,就算我用尽了媚术景元初在大婚之夜也不肯碰我,反正我早晚都要死,何不拉你一个做垫背的。” 窦眉双说完,疯婆子似的朝着秦玉暖扑过来,就在秦玉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噗的一声,一支箭矢直接射中的窦眉双的心头,那么长的弓箭,没入了一半,窦眉双脸上的凶狠霎时凝住,她看了一眼对她射箭的人,忽而凄苦地一笑,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秦玉暖回头,发现浑身是血的冷长熙手握弓弩,方才的拼杀让他有些疲惫,可是看到秦玉暖有危险他还是以一种奇迹般的速度赶来。 “为什么不一剑杀了她,还要听她废话?”冷长熙有些责怪,其实也是出于关心。 秦玉暖微微一愣,才是转头对着冷长熙悠悠回道:“长熙,她怀孕了。” 冷长熙面无表情:“那也和我无关,我只知道她刚才要杀你,而我,不准任何人伤害你。” 战斗进入尾声,石荣耀茫然地看着自己带来的那些精锐杀手被黑甲士兵轻而易举地斩于足下,而之前被他的人灌上有毒的茶水的西夏将领却都一个个地站起了身来,文臣亦是儒雅地抖了抖自己衣袂上沾染的灰尘,这种从容的气度是莫大的嘲讽,让石荣耀难受得几乎要发疯,他捂着一只受伤的眼睛,整个人几乎呆住。 “你以为,那茶水当真是有毒的?”景东华以一种俯视天下的气度对着石荣耀道,“真正的毒,早就下在你们进宫的那条道路上了,所有人听令,择日,出兵大齐,以冷长熙为主将,讨伐不义之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云龙峡谷 景东华话语一出口,无异于是板上钉钉,至于石荣耀,他万般也不会想到,就在那管事太监领着他们走入宫道的时候,那宫道两旁放置的夹竹桃上都已经涂满了会令人昏迷和麻醉无力的迷药,夹竹桃容易招蜂引蝶,更有利于这迷药的传播,而那管事太监,看似一路笑着谄媚,可实际上,他早早地便吃下了解药。 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刺客就成了景东华和冷长熙的瓮中之鳖,石荣耀好不甘心,可惜他断了一只手,瞎了一只眼睛,就连在西夏最得力的助手窦眉双也被冷长熙一箭射死。 石荣耀战栗而起,直勾勾地看着冷长熙和景东华,忽而唇角涌出一股鲜血。 “石荣耀咬舌自尽了。”秦玉暖大声喊道,“快点来人拦住他,他还有用。” 正是因为石荣耀不想让自己被这群西夏人活捉,被迫说出更多的秘密,所以他才会自绝性命,好在秦玉暖动作够快,随便扯下裙角上的布条直接塞进了石荣耀的嘴里,防止他继续自残的行为。 “将人带下去。”景东华吩咐殆尽后,才是对着冷长熙道:“我方才的话,你可是听到了?” 景东华决定要对大齐出兵的事,冷长熙还不并不知晓,景东华如今一下突然宣布,着实让冷长熙得了个意外的惊喜。 冷长熙点点头,景东华面朝前方,身旁站着的是惊魂未定的长公主,可似乎只要站在景东华身边,长公主的心便是瞬间地安稳了下来。 “那就好好表现吧。”景东华转头朝着冷长熙,语气颇为严厉,眼睛里饱含期许,“我二十万黑甲士兵,可不是白白去送死的,若是不能攻下大齐国都,逼得司马锐举旗投降,你就不用回来见你母亲了。” “皇上。”冷长熙愕然,景东华的意思是? “怎么,你还想一路带着你母亲奔波劳碌,舟车劳顿,跟着军队吃苦吗?”景东华斜了一眼冷长熙,话语里全都是对长公主的维护。 的确啊,长公主一个人在野人谷里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相认相爱,况且如今的局势,将长公主留在西夏的确是最安全的。 “草民一定活着回来接母亲。”冷长熙拱手。 景东华转身便牵着长公主大摇大摆地离开,秀恩爱地回头恻阴阴地一句:“到时候还得看清河会不会跟你走了。” 冷长熙一愣,竟然是握紧了拳头,秦玉暖知道这是冷长熙不甘心的表现,倏尔冷长熙便是回过头来,对着秦玉暖用小孩子一般的语气道:“真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底气,到时候母亲就一定会为了他留在西夏吗?” 秦玉暖摇摇头,满脸宠溺的笑容,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摸了摸冷长熙的头:“明明是父子,为何要争风吃醋般闹成现在这样。” 冷长熙摇摇头:“且不管了,母亲我是一定要接回去的。” 秦玉暖泯然一笑,其实景东华的目的就在于此,此番出兵大齐,可谓是胜算一半,败仗一半,景东华这样,反倒是激发了冷长熙更加想要赢的**,其实在景东华心中,也是极为期望冷长熙可以活着回来的吧。 西夏黄旗军营和皇宫里头接连发生这么大的事,百姓都对此事一知半解的,倒是不知哪里来了一群说书人,极快地就将大齐三皇子司马锐掌控大齐朝政,并且利用使团想要刺杀西夏皇上,还有三皇子司马锐是如何与北狄大皇子和西夏十三皇子相互勾结,将黄旗军营的叛变和隐隐地和司马锐的怂恿挂上了关系,使得这西凉城顿时群情激奋,这股热潮很快弥漫了整个喜爱。 各地的说书人按照西凉城那几个始作俑者将事情越夸越大,不过半个月的时间,西夏人民对于司马锐这个软禁自己父皇,残害忠良的魔鬼都是恨之入骨。 想来这说书人当真是道了不少细节和辛秘,而这些辛秘哪里是一个普通说书人能知道的,其实他们不过都是秦玉暖派出去的棋子,如今皇上这边说服了,可出兵之际,士气最重要,如今整个西夏都疯传着一股仇恨司马锐的情绪,如今出兵,最好不过。 出兵前一夜,秦玉暖正替冷长熙用艾叶洗身子,艾叶能静神安心,滋润皮肤,舒缓疲劳,冷长熙裸露出水面的上半身露出精湛的胸膛,和匀称的肱二头肌,他两只手自然地搭在澡盆边缘,微微眯着眼睛,享受着秦玉暖体贴周到的服侍,秦玉暖的小手沿着冷长熙有些发硬疲惫的脖颈,一下一下地冷长熙揉捏着舒缓肌肉。 冷长熙偶尔发出一阵舒坦的呻吟,末了更是眯着眼睛补上一句:“真是舒服,要不待会你也脱光了,我替你捏捏。” 一句话,就让秦玉暖顿时脸红,她一个粉拳娇嗔地打在冷长熙的胸膛上:“说什么呢,没个正经的。”软绵绵的拳头一下就被冷长熙紧紧握在手中,湿润的水汽凝结在秦玉暖凝脂般的皮肤上,又瞬间被秦玉暖升温起的羞涩和暧昧重新蒸腾成水汽,水汽氤氲间,冷长熙目光灿若星辰,引得秦玉暖目不转睛,明明是已经老夫老妻了,每一次亲密接触,却都能让秦玉暖心中悸动好久,酥麻好久。 “反正遇到你了之后,我就没有过正经的时候。”冷长熙笑容灿烂,又补上一句,“当然,仅限于你。” “谁稀罕。”秦玉暖假装推了推冷长熙,一双小手反倒是被冷长熙握得更紧了。 “这不是你说的吗?”冷长熙笑道,“你说过,我给别人的和给你的不能是一样的,所以,我对别人尤其的正经,对于,我是能多无耻多无耻。” 一句话便将秦玉暖彻底逗笑了,她笑着拉着冷长熙站起身来,将放在澡盆旁的小桶提了过来,里头泡着柚子皮,架着柚子叶,民间每逢家里头遇到什么逢凶化吉的大难,尤其是家里头有人遭受了无辜的牢狱之灾,等人平安回来之后,总要准备这柚子叶洒在来人身上,祛除那些晦气。 秦玉暖过去都不会信这些,可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也不由得她不信一回了。 秦玉暖学着今日早晨嬷嬷教她的法子,捏着柚子叶沾满了柚子水在冷长熙的胳膊上各洒了三下,冷长熙倒是一点也不烦躁,看着自己的小刺猬忙里忙外的心中更是无比的满足,洒完了背上,冷长熙似乎还意犹未尽,他将自己的正面转向秦玉暖,笑道:“前头还没洒呢。” 此时的冷长熙全身**,每一寸肌肉都暴露无遗,秦玉暖忍不住朝下瞥了一眼,扭头道:“不洒了不洒了,洒得差不多了就行了。” “那哪行,”冷长熙单手就将秦玉暖箍在了怀里,“前头也给我洒洒,做事可不能这样有头无尾的。” 秦玉暖将手中的小木桶朝着冷长熙手中一塞:“自己洒吧。” “可没这个道理。”冷长熙笑着直接将秦玉暖窝在了自己的怀中,且不管自己浑身已经是湿漉漉的,秦玉暖为了替冷长熙搓澡本就穿得单薄,一件薄如蝉翼的外衫瞬间就湿了,温热的水珠渗入里头的抹胸长裙,一下就勾勒出秦玉暖饱满的双峰和不盈一握的腰肢。 秦玉暖只觉得身后有什么硬物抵着自己,耳边是冷长熙热如炙阳的声音,低沉,性感,不留余地。 “可以吗暖暖?” 秦玉暖微微低头,方才挤出了一个“嗯”字,便是被冷长熙直接打横抱进了浴盆里,一时间水花翻滚,气氛融洽,暧昧和激情交相辉映,原本守在外头的满儿和听雪一听到里头的动静,便是识趣地退下,给二人独独留下这最后一夜的激情。 彷如一梦,秦玉暖再醒来时,已然是安然躺在软软的床榻上,桌子上燃着安神的灵猫香,昨夜的一切就像是一场半醒的梦,秦玉暖动了动腿,发现双腿竟然还处在麻木之中,看来昨日冷长熙真是卯足了全力。 不对,这情况不对。 “满儿,听雪。”秦玉暖想要大声呼喊她们的名字,而说出口的只是两句细若游丝的低吟,看来她是被下了麻药了,而对她下药的不会是别人。 秦玉暖拼尽了全力才将拾起自己放在鞋塌子上的绣花鞋,朝着床边的水盆架子使劲一砸,哐当,巨大的响声终于吸引了外头人的注意。 “夫人醒来了?”满儿是第一个跑进来的,紧随其后的便是听雪,秦玉暖微微眯眸子,看来自己被下麻药和这两个人也脱不了干系。 “长熙呢?” 满儿稍一踌躇,倒是听雪直接道:“将军的军队已经出城了。” “出城了?”秦玉暖大惊,她是和冷长熙越好要一同出征的,如今冷长熙居然扔下她先走了,必定地害怕她随同出征会遇到危险,殊不知,秦玉暖只有和冷长熙呆在一起,心中才是最为平静,最能感到心安的。 “我睡了多久?”秦玉暖强撑着要起身。 “夫人,您别逞强了,将军给您下了是三天的麻药,如今军队只怕已经到了云龙峡谷了。” 天呐,云龙峡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救命笛声 “云龙峡谷怎么了?”满儿很是不解,但她的确感觉到,自家冷武三天前跟着将军出征的时候,心思明显有些不安稳,可是问他什么,他也只让自己不要担心,让自己在西夏照顾好秦玉暖,等着他安全回来的消息就可以了,其实满儿也知道,冷武也是为了让自己留在西夏,才以让自己照顾秦玉暖为借口的。 “云龙峡谷地势虽然不高,但里头瘴气浓重,而且滋养了一种奇怪的生物——野猴子。” “野猴子有什么有什么可怕的?按照冷霜的身手,一剑过去可以砍倒好几个。”听雪一边劝慰着秦玉暖一边替秦玉暖端来养身子的银耳莲子羹,秦玉暖这么一躺就是三天,如今虽然四肢恢复了知觉,可是肚子里还是空空的。 “若是普通的野猴子,我何必担心,我记得《山川志异》中有记载,云龙峡谷里头的猴子,天生性灵,能变人形,学人声,迷惑人心,就连当地的居民也不敢轻易进入云龙峡谷。”秦玉暖蹙眉,根本没有心思吃眼前的银耳粥,索性起身,“去备一匹最快的马,我要赶过去。” “夫人,这怎么行,”满儿受了冷长熙的千叮万嘱,无论如何不能让秦玉暖出门,“夫人,您的骑马才学了几天功夫啊,这么远的路,况且你身子骨才复原,不能再奔波了。” “那你可知道什么法子可以破除那些野猴子的迷惑法吗?”秦玉暖扭头直直地看着满儿。 满儿摇摇头。 “那军中有人知道吗?” 满儿亦是摇摇头。 “你若是担心我,就和我一起去。”秦玉暖起身,听雪便是上前拦住,“夫人。” “你也是,”秦玉暖大步踏出房门,她知道冷霜虽然会跟着一起出征,可冷长熙一定会留下鸳鸯保护自己,秦玉暖对着空荡荡的院子,体内的真气已经察觉到这院子里有一个高手在保护着自己,“鸳鸯,你若是当真担心大齐,担心宁王府,就应该随同我前去,而不是在院子里偷偷组织我。” 许久的宁静,趴的一声,门外传来门栓落地的声音,原来这院门早就从外头被反锁上了,看来冷长熙为了锁住秦玉暖,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 秦玉暖起床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日中时刻,三匹快马就已经直接出了城门,最前头的是秦玉暖,她简单地将头发束起,一身浅紫色的短打,腰间束着四指宽的腰带,扎住那细细的腰身,身下是一匹枣红色的成年母马,身姿矫健,后头跟着的是听雪,满儿不会骑马,跟着鸳鸯坐在后头。 秦玉暖在心中暗暗计算,按照冷长熙的行军速度,今日傍晚就会到达云龙峡谷的峡谷口,快马兼程,日夜不停歇的话,自己也需要一天半的功夫,凭借黑甲士兵的定力,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快!必须更快! 秦玉暖初初学骑马不过一个月,根本不应该骑得这么快,鸳鸯谨慎地一直跟在秦玉暖身旁,秦玉暖虽然骑得不稳,可速度丝毫没有减慢一丝。 傍晚的时候,秦玉暖已经到了一处林子,里头很明显地可以找寻到军队驻扎过的痕迹,烧焦的篝火残余和一些吃完的干粮布袋子被掩埋在树根下,看来冷长熙的治军之道还是这样严明。 “夫人,找到马蹄印了,他们是朝着东边的那条小道走的。”鸳鸯查探完前头的状况回来,听雪已经升起了一个小小的篝火,满儿用衣襟兜着从林中采摘来的一些野果,身后一匹白马驮着一些干柴。 秦玉暖背靠着一个粗壮的松树枝干,她还是不懂,从西夏到大齐有那么多条路,为何冷长熙会选择走云龙峡谷。 “是谁决定走云龙峡谷的?”秦玉暖好奇。 “是冷将军自己。”满儿是直接从冷武那儿听来的消息,错不了。 “糊涂,太糊涂了。” “按照相公的说法,将军一开始选择了三条路,其中一条冷将军嫌太远了,还有一条冷将军是觉得离北狄太近,害怕遭到突袭,所以才选择了云龙峡谷。” “远就远一些,行军最忌草率,况且他初掌军权,军队中对他的臣服者和信服的人少之又少,他一定是着急了,急着带军队打回大齐,这样的心态,让我如何放心得下。”秦玉暖推开听雪递过来的牛角水壶,她已然没有心思喝东西,林子里风很大,吹得她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贴在满满汗水的额头上。 满儿有些迟疑:“其实,冷武也这样说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将军这样急切。” “太急躁了,”秦玉暖摇摇头,“也许是为了能早点接回长公主吧。” “更是为了能早些接回夫人你。”鸳鸯年纪最大,看事情也比满儿和听雪要透彻得多。 不过匆匆歇息了一个时辰,秦玉暖便拖着三个人连夜赶路,第二日傍晚,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云龙峡谷的主峰月霞山的山峰了,望山跑死马,秦玉暖继续快马加鞭,鸳鸯却指着峡谷口一个狼狈不堪的衣衫褴褛的士兵模样的人止住了脚步。 “夫人,您看那儿。”鸳鸯正是要驾马赶过去,却被秦玉暖拦下。 可那士兵似乎是受了重伤,艰难地用手撑地朝着秦玉暖等人的方向爬,像是在求助,满儿和听雪看了都是十分心疼,尤其是满儿,她更是想到冷武会不会在里头也出事了,正是忍不住要冲上前去替这士兵疗伤,秦玉暖却明令阻止道:“你们谁都不准过去。” 继而秦玉暖只是抽出手中软剑,这还是冷霜留给她的,秦玉暖手握马缰,朝着这士兵便是飞快地奔过去,就在和这士兵相错的时候,这士兵突然跃身而起,弹跳度惊人,完全不像是一个受伤的伤员。 秦玉暖屏息,毫不犹豫地掏出手中软剑,直接捅进了这士兵的胸膛,她学习的诏书并不多,这一招,可谓是最有效的。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士兵铠甲突然松垮下来,原本五大三粗的士兵变成了一直胸口中剑的人猿之类的生物,体型要小很多。 从远处赶来的三个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是捂着嘴,满是惊讶。 “这就是我所说的野猴子,”秦玉暖将手中软剑来回搅动了一下,确认脚下这只畜生必死无疑,“能变换人形,模仿人声,迷惑人心,你们方才突然对它大起同情心,也是受了他的迷惑。” 秦玉暖说完,看着云雾迷蒙的山谷,仿佛从里头可以听到无数野猴子的尖细的叫声,也不知道冷长熙和二十万黑甲士兵在里头如何了。 与此同时,被秦玉暖牵挂着的冷长熙正在奋力地斩杀身边一个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一枪过去,直接挑断了人家的喉咙,一波又一波的黑甲士兵从山的另一头涌过来,从外貌到打扮都和冷长熙的军队如出一辙。 “将军。”一个人影从冷长熙背后闪过来,冷长熙下意识地用枪去刺来人,却被来人灵巧地闪过了。 “将军,是我。”冷武浑身沾满了血迹,有那些怪物的,也有自己兄弟的,“不行,这怪物太多了,都一天了,我们根本杀不完,要不,我们还是突围吧。” “总共二十万黑甲士兵,每一个人都在努力,我们如今才损失三十多个人,突围的话只会损失更多。”冷长熙看着这浑然和自己军队一样的人,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继续拖延下去,战士们早晚会坚持不住的。”冷武恳求道,“将士们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这野猴子的威力,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可怕。” “我也觉得奇怪,”冷长熙蹙眉,“我看过《山川志异》,上头的确记载过这种生物,可上头明明写这野猴子已经快要灭绝了,而且剩下的都是孤寡老弱,可你看着漫山的野猴子,都是最年轻的后生,我估摸着也不过十多岁,我猜,是有人故意驯养过或者繁殖过。” “将军小心。”冷武一戟直接将身边一个野猴子变化的士兵打倒,又用脚直接踹在了这野猴子的心窝处。 野猴子变换得和黑甲士兵一模一样,总会有人误伤或者误杀自己的弟兄们,期间时而传来黑甲士兵被同伴误伤后的哀嚎。 “大家记住,野猴子是不会说话的,只能用拟声词模仿人的声音,由此可以辨别。”冷长熙站在最高处,他俯瞰着这底下的战况,心急如焚。 可突然,一阵清越温雅的笛声自空灵的峡谷深处传来,这笛声平静如一潭静流不动的深水,萦绕在这峡谷里的每一处,每一株花,每一棵草,都被浸润在这美妙的笛声中,吹笛人一袭浅紫色衣裳,自雾气氤氲的林间缓缓走到山坡上,战士们一下就被这奇妙的笛声吸引了, 而就在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句,“你们看,这些野猴子都献出原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治军之道 这笛声犹如天助我也,黑甲士兵立刻反击,刀枪剑戟肆意挥舞,此时那些显出了原型的猴子犹如一个个待宰的羔羊,被这些身手敏捷的屠夫一刀一个地解决。 而冷长熙的目光却始终盯在遥遥立在山坡上吹笛子的人,一身浅紫色衣裳,完美娇小的侧脸,还有那双白皙揉捏请捏笛口的玉手。 是暖暖。 一场僵持了整整一天的战斗因为秦玉暖的出现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彻底解决,冷武负责处理这些后事,期间活捉了不少野猴子,不得不说,这野猴子灵性颇足,被抓了之后,或是学小孩子的哭泣声,或是学妇人的呜咽声,一哭一闹,惹得这押送野猴子的将领心里头又泛起了一丝同情。 “每个人,用棉花堵上耳朵。”冷武给负责押送的士兵每个人塞进一朵棉花,恰好耳朵洞大小。 而另一边,在一处偏僻的小山坡上,冷长熙一身戎装,满脸凄霜,却是看到撅着小嘴怒气尽显的秦玉暖时,嘴角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暖……。”下一个“暖”字还未脱口,秦玉暖竟已经是箭步走来,怒气冲冲地先是朝着冷长熙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脆响至极,猛然,却是往冷长熙怀中一扑,将整个人窝在冷长熙的臂弯之间,粉拳还不住地捶打着冷长熙胸前刚硬的盔甲。 “笨蛋!傻瓜!挨千刀的!活该你丢下我,看看,没了我,你还不是被困在这里这么久,平日白看那么多兵法了。”虽然是责怪冷长熙的话,可毕竟是气话,冷长熙听得出,这话里头满满的都是关怀和担心。 冷长熙一下就握住秦玉暖的小拳头:“别打了别打了,我这盔甲是玄铁做的,刀枪不入,你打痛了手可怎么办?” 秦玉暖顺势便揪上了冷长熙暴露在外的面庞,这次出征,冷长熙不再戴面具,他隽秀英俊的脸一下被秦玉暖揪变了形,秦玉暖一边轻轻捏着冷长熙的脸一边赌气道:“那这里没有盔甲,我可以捏了吧?” 冷长熙无奈,只是耸肩,嘴巴朝另一个方向努了努:“瞧瞧人家冷武小俩口见面,你就不能温柔些?” 秦玉暖顺势瞧去,正是看到冷武才从那些繁杂的后事处理中脱身,便拉着满儿在一个没人的古松下紧紧相拥,分都分不开。 秦玉暖撅着嘴道:“若哪日冷武也对满儿下药,指不定满儿会怎么折磨这家伙呢?还会有现在的耳鬓厮磨?” 冷长熙知道秦玉暖心里头还记恨那件事情,总算是老老实实低下头对秦玉暖道:“暖暖,对不起。” 一句话,让秦玉暖顿时就气消了,她倚在冷长熙的胸前,低声回了一句:“算了,我不怪你,只要你答应,以后无论如何,不管是不是出于对我好的目的,就不能丢下我,因为你不是我,你不知道其实只要和你在一起,我才是最好的,最安心的,让我和你分开去过好日子,我也过不安稳。” 冷长熙搂过秦玉暖,重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继而便又得知,原来秦玉暖这吹笛致胜的法子也是从古书上学来的,而且这笛子选材极为讲究,要老玉种,而且这笛子要被日日吹奏十年以上,方能与人浑然一体,犹如天成,为了寻着笛子,秦玉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最后还是托了白诗诗,从宫里头一个老太监手中高价买来的,那老太监被买走笛子的时候,可是抱着桌子腿哭了好些时候,可无奈这笛子是当今的太子妃要,也不能不给。 忽而,山坡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嘈杂,冷长熙牵着秦玉暖直接奔过去,却发现一伙黑甲士兵正用牛皮绳绑着一串野猴子过来,这些野猴子正唧唧歪歪地乱叫,还不会学人声,看着就像山林间普通的猴子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冷长熙问着黑甲士兵的总将领拓跋无欲,拓跋无欲是皇后一族的远亲,也算是皇亲国戚,当年也是通过各种选拔和比武才成功当选统领二十万黑甲士兵的大将军,而如今,对于这个空降而来的大齐将军,拓跋无欲自然是各种不服气,加上他身材高大,比冷长熙还要高出半个头来,身材壮如铁牛,一个胳膊比秦玉暖的大腿还要粗,说话更是不讲客气。 “冷将军你不是厉害吗?你自己猜呗。”拓跋无欲毫不客气。 秦玉暖心头微微一沉,果然,因为冷长熙在路线选择上的急躁,已经让军中的人对他不服气了。 冷长熙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冷武探听了消息后过来回报道:“将军,是这群人趁胜追击,跟着一些残余的野猴子找到了他们的老巢,将巢穴中的一些未成年的野猴子给活捉了回来,将军准备如何处置?” “自然是全杀了,”拓跋无欲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些个怪物生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祸害其他人,将他们全杀了,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不可如此莽撞。”秦玉暖夺声道,缓缓讲理道,“每一个物种的存在都有他存在的原因,这野猴子近年来数量急剧增长,我想必定是有人为的原因,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训练繁殖这些野猴子,阻止我们走云龙峡谷进入大齐,可一味地将这些野猴子屠杀殆尽,怕是于己于人都没有好处。” “哟,这位是谁?也是皇上突然任命的哪个大臣吗?我还没听说过,我们西夏出了位女子大臣。”拓跋无欲本就看不起冷长熙,如今突然说话的秦玉暖还是个如此娇小柔弱的女子,让他更是不屑。 冷长熙拱手道:“这是本将内人,让将军见笑了,不过,内人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且看这漫山遍野的荆棘和砍伐过的痕迹,我们初初进入峡谷的时候,不是也看到过这些野猴子种树的场景吗?我想,若不是这些生灵在维护着峡谷的平衡,也许今日的云龙峡谷未必有这样好的风景,而且,这些野猴子还未成性,不懂迷惑人心,又何必……。” “来人,杀!”拓跋无欲却是根本不听冷长熙的废话,直接对自己手下的人下了死令。 黑甲士兵动手迅速,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一片野猴子死在了黑甲士兵的刀戟之下,冷长熙只对冷武和冷霜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是双双上前,一个用戟,一个用软剑,硬生生拦下两个要朝着野猴子的脖子砍下去的弯刀,鸳鸯亦是上前,一道软鞭啪地一下将其中一人手中的长枪挑开。 “冷将军,您这是什么意思?”拓跋无欲用了“您”而并非“你”,看似突然尊敬起来,其实是一种质问。 “我们如今已经可以安全通过峡谷,何必这这等无聊小事上耗费精力,我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候,现在应该是全速前进才是。” 面对冷长熙的劝勉,拓跋无欲只是昂高了头颅,单单地回了一句:“我乐意,怎么大将军,不过是皇上看你是大齐的落魄落水狗可怜你才给了你这么个职务,什么大齐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关于你的那些传说,我一个都不信,还有,方才这冷夫人不也是说了吗?这些怪物是被人故意训练繁殖防止我们成功通过峡谷的,这不想让我们过峡谷的还有谁,还不是你们大齐的那个盗国皇子,说到底,这还不是你们大齐人自己打大齐人,我们兄弟何必跟你们受苦,老子就是看这群怪物不爽,杀了便杀了,怎么?你不服气?那咱们过两招?你赢了,老子以后就都听你的。” 拓跋无欲说到这,更是骄傲地昂了昂头,环视了四周,发现大家都在仔细听他说话,更是底气十足起来:“可若是老子赢了,这以后如何行军,如何作战都得听老子的,等到老子带着我二十万兄弟打入你们大齐国都,你还得负责招降守城将士,替老子大开城门,迎老子进城,你说好不好?” 这无疑是是丧权辱国的条件,纵然西夏和大齐的关系再好,也没有大开城门这个说法,冷长熙侧身对着拓跋无欲:“好是好,我只是怕……。” “怕?”拓跋无欲的武艺在黑甲士兵中无异于是出类拔萃的,这使得他说话做事都更为嚣张,“哟,瞧瞧,这就是大齐的战神呢,还没打,居然就怕了。” “不是,”冷长熙声音冷冷的,“我是怕你输得太惨,在你这兄弟面前没面子。” 这句话立刻激怒了拓跋无欲,拓跋无欲使着双斧,每一个都有百斤重,锋利无比,气势熊熊,拓跋无欲双斧一挥,更是毫不客气对着冷长熙叫嚣道:“老子今天不将你剁成肉泥,老子就跟你姓。” 冷长熙顺势将秦玉暖推到一边,西夏崇尚武力,打赢拓跋无欲说不定还是说服这二十万黑甲士兵最好的办法。 “冷无欲?这名字可不大好听。”冷长熙继续挑衅着拓跋无欲,拓跋无欲气急,一双斧头舞得生风,朝着冷长熙便是一路劈砍砸弄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等你许久了 几乎是瞬间,周围发出了一种喝倒彩的哄笑,大家似乎都等着这个比起拓跋无欲来说简直是单薄至极的冷将军出丑,且说这冷长熙从被立为将军起就没见过他出手,而且还生得这样一副隽秀娇弱的样子,尤其是这脸,像是许久没见过阳光的苍白,看着就是个小白脸。 拓跋无欲来势凶猛,冷长熙却岿然不动,冷武有些焦急,却是被秦玉暖一句话安下心来:“你放心,如今的长熙对付这样的对手,不过是一个手指头的事。”秦玉暖简答地将在野人谷冷长熙被激发通明门气功的事情老实告知,冷武更是惊讶,原来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醇厚的气功,难怪冷武这次也觉得冷长熙身上的真气已经浑然不同了。 而另一边,拓跋无欲手中双斧犹如两只下山猛虎,气势逼人,冷长熙却似一只灵巧的灵蛇,每一次都能躲过拓跋无欲砍下的双斧,拓跋无欲每一下都使足了力气,看样子是要拼上性命了,而冷长熙这不冷不淡的态度让拓跋无欲更加冒火了。 “我说姓冷的,你要打就好好打,躲什么躲,该不是,你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了吧。”拓跋无欲使了一招激将法。 “好啊。”冷长熙点点头,拓跋无欲咬牙,再次出击,冷长熙双目微眯,手轻轻那么一抬,一指出去,带气而生,几乎就在刚碰到拓跋无欲的那一瞬间,壮如猛牛的拓跋无欲却突然脚一滑,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 几乎都没有人看清冷长熙是如何让拓跋无欲摔倒的,甚至看起来更像是拓跋无欲自己倒下的。 “将军。”拓跋无欲身边的贴身侍卫想要过来扶起拓跋无欲,却被拓跋无欲一个斧头拦下,“二十万黑甲士兵只能有一个将军,冷长熙,你好奸诈,竟然使诈。” “啊,使诈。” “天呐,皇上这派遣来的是什么人啊,比武最重信用,这人居然使诈。” “笑话,”冷长熙昂起头,丝毫不退让,“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使诈了?” “不然我怎么会摔倒的?”拓跋无欲眼睛睁得圆圆的,也不知哪里来的信心,抬头遥望着远处的冷武和秦玉暖等人,“你们几个,将袖子挽起来,你们当中一定有人私藏了什么暗器。” 冷武只觉得这是无理取闹,更是一种挑衅,方想发火,又被秦玉暖拦下,秦玉暖言笑晏晏,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这个节骨点上,自己这一方表现得越示弱越不在意,和之后才越能形成对比。 看着秦玉暖乖乖卷起袖子,冷武冷霜等人也是老实照搬,看着这些人光洁无杂物的手臂,拓跋无欲哽了哽,直接对着冷长熙道:“那就是你自己手上有东西。” 冷长熙直接将自己的袖管一扯,抖露出两只肌肉匀称的手臂,又直接将双手背在身后:“我让你双手,我手不动,也就使不了暗器了。” 冷长熙言语嘲讽,拓跋无欲却毫不在意,他眼红得很,势必要赢,舞着双斧再次冲杀过来,冷长熙眉眼一展,腿一抬,就直接用脚尖踢中了拓跋无欲的小腹,拓跋无欲身子猛地一欠,冷长熙腿再一抬,直接朝着拓跋无欲的面门踹过去,却在将要踹到的时候戛然而止,冷长熙右脚高抬,拓跋无欲双目紧闭,似乎等待着这要命而恐怖的一击,半晌的宁静,才听到冷长熙淡然的声音:“行了,怕什么,睁开眼来看看吧。” 像是一场闹剧,拓跋无欲看着冷长熙对自己的手下留情,脸上的脸色变得一阵白一阵青,且不知这冷长熙到底是练得什么功夫,居然用这样简单的几招让自己动弹不得,自己也算是力大无穷,可冷长熙一脚踢过来居然可以让他不能动弹,好奇怪的功夫。 “你到底练的是什么邪门功夫?” “不是什么邪门功夫,”冷长熙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身上通明门的气功被打通了罢了。” 顿时四周窃窃私语声四起,大家都知道通明门是西夏皇室才能修炼的至高气功,看来,那些说法都是真的。 “拓跋将军,如今,我们可以出发了吧。”冷长熙笑着看着拓跋无欲,可这笑意却让拓跋无欲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敢当。”拓跋无欲哑然后噙出一句,带着些许的不甘心。 “没错,我记得,拓跋将军说过,二十万黑甲士兵只能有一个将军。” “非冷将军莫属,”还未等冷长熙说完,拓跋无欲已经是抢白道,他额头上冷汗直冒,与之前的嚣张气焰判若两人,就连其身边的贴身侍卫也不懂拓跋无欲不过是被差点踹了一脚罢了,何必谦卑成这个样子。 “有你这句话就好。”冷长熙微微昂首,又对着周围的士兵欠身道,“这一整天大家都辛苦了,今夜我们且在云龙峡谷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说罢,便是招呼着秦玉暖跟着自己朝着山坡的另一边亲自扎营。 冷长熙离开后,拓跋无欲身边的士兵和侍卫立刻围了上来。 “他不过是差点踹到将军罢了,而且他那一脚未必能伤得到将军,将军何必委曲求全,便宜了别人。”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最为不平,“要按末将的说法,我们干脆半夜去偷袭他们的营帐,把这不知好歹的武功二流的武夫抓出来,让他给将军磕头认错,你们说可好。” 这个提议出来,竟然是引发了不少人的赞同。 “呸,你们懂什么?”拓跋无欲面色总算是慢慢变成了红润和正常,四下看着也没有其他闲杂人等,拓跋无欲索性将自己的铠甲一扯,扒拉出自己的衣衫,露出方才被冷长熙踢到的小腹,那一整块小腹已经全变成了一种深深的紫色,几乎发黑。 “那家伙居然敢给将军下毒。”有人冲动起身,提着手中长刀就要去找麻烦。 “你们都给我坐下,”拓跋无欲皱眉,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养了这一帮徒有一身武艺的废物手下,“这并非中毒,这是冷将军用气功所伤,我感觉得很清楚,他几乎没有踹到我的小腹,这伤,完全是用他的真气所伤,他那一脚,其实只是掩饰,我估摸着,他已经练到了隔空伤人的境界,而这一伤,只不过用了他三成力道,若是用上全力,你们将军我早先就已经血崩体裂了。” 大家恍然,才知道原来这看似不起眼的冷长熙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可其中还是有几个不服气的,暗自里谋划着不可告人的计谋。 夜里,营帐一一扎好,以圆形分成最里层,中层和外层,最外层的是今夜负责轮班值岗的士兵,冷武虽然累了一天,可身为冷长熙亲自任命的副将,也是先身士卒,满儿本想陪着冷武一起值岗,生生地被冷武赶了回来。 “外头天寒地冻的,你一个妇人家站在外头做什么?再说,你若是站在我身边,会让我分心的。”仅仅一句话完了,便是轰也似的将满儿赶回了秦玉暖等人休息的最里层的营帐。 今夜星光正好,可惜这处在峡谷的半山腰中,看不到整个完整的天空,只能看到一半的星光,像是钻石洒在黑色的绒毛披风上,闪烁得有些晃人的眼睛。 满儿正低垂着头往回走,她本是特意向秦玉暖那边告了假,不用过去服侍,如今恰好没事,倒是可以看看那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才走到秦玉暖和冷长熙的营帐外头,却突然看到一个黑影闪过,满儿止住脚步,眼睛睁得大大的,浑身起了一丝凉意,这莫不是军营里头混进了什么奸细? 正想追究个明白,突然一只手直接捂住了满儿的口鼻,满儿使劲挣扎,却耐不住身后的人巧劲十足,直接将满儿拖进了一处隐蔽的黑暗里。 “是我。”这一声来自身后的声音温柔动听,有些熟悉。 满儿回头,却发现这“劫持”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鸳鸯,鸳鸯一身黑衣人打扮,恍然一看,还真像是个刺客,而鸳鸯身边,冷霜也是一身全身黑色短打,干练精明。 “你们为何?” “嘘。”鸳鸯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四下,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草虫的叫声,三个人躲在有些狭窄的营帐后的蓄水桶旁,而营帐里头,灯火明亮,明显映衬出冷长熙和秦玉暖的身影,一个坐着,似乎是在苦读兵书或者是研究地图,另一个窈窕的身姿斜斜地站立在案几旁,手中做着磨墨的姿势。 忽而,一声闷响,一声沉闷的男人最后的呻吟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 “等等,不是我们要等的人。”鸳鸯飞快地判断了先下的形势,如今正是处在千军一发之际,一定要把握好时机,鸳鸯用真气打探着周围的情况,忽而一笑,对着冷霜点头道,“果然和夫人预测得相差无几,来的人不止一拨,今个晚上是热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仇敌见面 就在满儿还不大知道鸳鸯和冷霜的意思,一个黑影已经直接轻巧地跃上了冷长熙和秦玉暖的营帐,这黑影身手敏捷,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飞快地从手中掏出一枝如笔杆粗的小竹筒,里头是一支淬着剧毒的利箭,就在他轻手轻脚地将营帐划开一个小口子个,刚好足够他将毒箭射进去的时候,一柄冰凉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阁下大半夜地在别人的营帐上,怕是不大好吧。”冷霜言笑晏晏地看着这手微微一顿的黑衣人,鸳鸯在底下发了个信号,顿时,埋伏在周围的黑甲士兵和冷武带着人将在四周放风的三个黑衣人一网打尽。 冷长熙撩开营帐帘子从里头出来,秦玉暖紧随其后,看着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四个人,冷长熙回眸对着秦玉暖点头道:“你预计得果然不错,看来,想要害我们的,不止那几个小贼而已。” 冷长熙口中的小贼正是傍晚时分时分,商量着如何替拓跋无欲报复冷长熙的几个黑甲士兵,其实他们早早地就来了,只是早就被埋伏在周围的鸳鸯和冷霜识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其擒住,最后,倒是也成了冷长熙活捉这批顶尖高手的看客。 这几个想要使坏的黑甲士兵低垂着头,一边似替自己无知的行为悔恨,一边是被人发现后,必定又是最严厉的处罚,他们已经见识过了冷长熙的本事,也深知,能这般轻易活捉这些一等一的高手的人,肚子里定是有些本事的人。 冷长熙抬眼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只扫了一眼,便是心性满满地道:“螳螂张,外家拳高手,铁砂乔,拳掌大师,雪上飘,轻功第一,暗无影,从来没人躲过你的暗器,”仅仅是一眼,冷长熙就将这四个人身份给看穿了,“看来,司马锐请你们必定是费了不少功夫,说说吧,如果你们没有完成任务,他还会派谁来?” 冷长熙可以很肯定地判断这四个人就是司马锐派来的,因为司马锐手下那些刺客的派遣方式完全是照搬了东秦刺客的组织模式,也就是参照了赵回谨的刺客组织方法,一个刺客被派遣出去,为了防止过多的联系导致刺客身份暴露,刺客在外都有极大的自主权,可是一旦刺客超过了时间还不回来,无论任务的执行结果如何,组织都会加派人手继续完成任务,这都是为了保证任务完成的有效性。 这边的动静很快将拓跋无欲也吸引了过来,他瞧了一眼这几个着装怪异的刺客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一边的几个垂头丧气的黑甲士兵,却是不懂了。 “冷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拓跋无欲臣服于冷长熙的高深的武功,可不代表他就会忍气吞声,任冷长熙欺负自己的人。 “你让他们自己说。”冷长熙眼都没抬。 待听着这个几个小贼伏法认罪后,拓跋无欲一个暴脾气就直接抬脚踹在了其中一个领头的膝盖上,这领头地猛地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拓跋将军,你自己的人,自己处理,至于这四个人,就交给我来办,你,没有意见吧。” 自己手下的人干出了这样的事,拓跋无欲那里还敢有意见,冷长熙没有直接要求自己当场砍了这几个人的脑袋就已经是万幸了。 拓跋无欲低垂着头,老老实实地拖着这几个人离开之后,冷长熙才是瞧着眼前四个,他们四个嘴里头都被塞上了破布条,防止他们咬舌自尽。 “将军,我看着四个人不能久留。”冷武拱手道。 冷长熙思忖道,若是留,只是个负担,可若是轻易放了他们回去,又是否放虎归山,若是杀了他们,司马锐必定还会不停地派杀手过来捣乱。 还是秦玉暖有先见之明,她从之前云龙峡谷野猴子无辜增加的事情就可以判断出,云龙峡谷这几年一定有人为的因素,而从云龙峡谷那些被砍伐的树木和树木被移送的方向可以看出,这些树木是朝着大齐的方向运送了,看来,这附近一定会有大齐或者司马锐早先就布置好的基地,也许,此刻的二十万黑甲士兵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这些大齐的眼线中。 冷长熙看着这四个人,笑道:“这样吧,你们谁最先说出我要的东西,我就给你们解药,我知道你们身上都中了十四日丧命的断肠散,这是司马锐惯用的伎俩,不过我先说好了,最先说的那个才有解药,其他三个,没有。” 这四个人面面相觑,秦玉暖微微昂头,细细打量着这四个人的表情,知道他们四个其实都在犹豫,无论谁先说,对其他三个人都是不利的,与其这般,倒不如四个人死也不说,还能免除司马锐那边的惩处。 没等这四个人说话,秦玉暖便已经是笑着指着其中一个人道:“你擅长轻功,一路不用沾地,而且你鞋底上的泥土比其他三个人的要深一些,是一种深红色的酸性土壤,这种土壤最容易生长茶树,也就是云龙峡谷东边的那片茶树林,你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对吧。” 这雪上飘浑身一个激灵,只是痴痴地看着面容和缓可嘴皮子极为利索的秦玉暖,这小女人,看着不过尔尔,这一分析起来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说的一字不差。 且看这人稍有犹豫,秦玉暖有想要说些什么,这人却是突然猛地上前跪在冷长熙面前,虽然口中塞着布条,可是眼神和动作都在告诉冷长熙,他愿意说。 瞬间,这其他三个人都是怒目看着这雪上飘,尤其是这暴躁的外家拳高手,竟然是不顾自己还被绑着,抬腿就要去踹这吃里扒外的家伙。 “很好。”冷长熙对着脚边跪着的雪上飘,面容淡然平和,“你,就是唯一能拿到解药的那一个。” 事情似乎已经终了,人群渐渐散去,与此同时,隐蔽在树林里头的一个黑影突然蹙了一下眉头,马上,就是转身遁入了这深沉浓郁的树影中,黑影在郁郁葱葱的枝桠间肆意穿梭,他的轻功轻灵快捷,不比那被缚住的雪上飘查。 不一会儿,差不多是半盏茶的功夫,这人便到了一处搭设在峡谷边缘的一个简易的茅屋前,茅屋外头戒备森严,其实他这一路过来都受到了严密的监视,而这茅屋外头更是重重守卫,从门口到后院,从窗口到屋顶,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爱惜自己的性命,请来的,都是最顶尖的高手。 屋子里头似乎有人在讨论,其中一个较为苍老些的声音正在信誓旦旦地做着保证:“还请殿下放心,老夫的这四个徒弟都是出类拔萃的,一定会替殿下带回冷长熙的人头,并且将殿下心中的美人安全送回来,完璧归赵。” 听着,像是一个年纪颇大的老者,与他一同交谈的是一个穿着枣红色金丝朝服的少年,约莫不过二十多岁,可头上的金冠和手上的玉扳指已经预示了他高贵的身份,他微微昂头,以一种极为骄傲的自私看着窗外,他是自豪的,他出身惨淡,他如今有的一切,可谓都是他自己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当然,这期间不乏踩着别人的鲜血和尸体,可是为了达到目的,他不在乎。 门外传来三短三长的暗号,这老者立刻激动起来:“一定是老夫的第五个徒弟报信回来了,一定是他们把事情已经办好了。” 这老者立刻迎上前,准备将这茅屋的门打开,少年只是微微侧头,处变不惊的模样,可突然,右眼皮冷不丁地跳了一下,这是一种不好的预兆。 果然,当茅屋的门被缓缓打开,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带着喜讯回来的五徒弟,而是面带微笑,一身戎装,精神昂扬地正立在门口的冷长熙,取下面具后的他面容刚毅俊美,眉眼之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这少年看着冷长熙的真容猛地一震,目光又立刻警觉起来,不过很快,他的眼神马上又被站在冷长熙身边的秦玉暖给点亮了,他心目中最适合的妻子人选,真是,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冷长熙缓缓开口,不经意地就说出了这少年心中的台词,纵然冷长熙身后是无数处在预备战斗状态中的护卫和高手,也丝毫不妨碍他悠然地推开茅屋正门,笑着坐进来。 “三皇子。”冷长熙端端正正地坐在藤椅上,正是之前司马锐坐的地方。 “来人,谁让这等叛国通敌的罪臣进来的?”司马锐身旁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大齐第一大门派明月派的掌门人秋慕容,真是没想到,素来以忠贞铁胆著称的明月派也成了司马锐的走狗,掌门人秋慕容不仅尾随司马锐四处卖命不说,还将自己的徒弟用作司马锐的私人护卫,这大齐,该是乱成什么样子了。 “叛国通敌?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叛国通敌?”冷长熙挑眉看着司马锐,“我叛了哪门子的国?又和哪个敌人私通?” 这是司马锐和冷长熙长久地对峙以来的第一次见面,而且秦玉暖还在场,司马锐不能让自己输了一分一毫,司马锐微微昂首,如今的他大权在握,根本不怕冷长熙。 “北狄的大皇子在被软禁期间已经招了,而且在他的府中也搜出了你和他的密信,这件事情,是北狄大汗和父皇都知道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口舌之争 司马锐口中信誓旦旦的事情,其实冷长熙和秦玉暖心里头都十分清楚,这不过都是司马锐自己采用的阴险法子,加上北狄的完颜肃已经是司马锐的同盟军,这样一来,扳倒了完颜霸,也有利于完颜肃在北狄更好地控制朝政。 “皇上是不会相信你的。”冷长熙微微昂头,“纵然整个大齐都以为你是皇上钦定的监国,可你我都知道,其实皇上的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你用了软禁的法子。” “那又如何?”司马锐昂高了下巴,这一阵子的大权在握让他愈发有底气了,“只要你回到大齐,就还是人人喊打的叛国贼,至于北狄,你已经回不去了,如今北狄大汗身子骨也不行了,完颜肃掌权,据我所知,你们在野人谷可是结怨不小。” 冷长熙斜身呵呵一笑:“三皇子消息还真是灵通,这野人谷的事情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司马锐无暇顾及冷长熙话语中的暗讽,只将眼神完全地落在了愈发清瘦的秦玉暖身上,旁若无人地走上前,眼神充满了爱怜,就差当着冷长熙的面将自己爱抚的手摸上秦玉暖小小的脸蛋了,他的确是有这个想法的,尤其是秦玉暖如今小脸被冻得通红,小小的脸庞像是雪地里一朵飘落的红梅花瓣,总让人有想要细心拾取的冲动,可是他得忍,他不停地在心里头告诉自己,早晚,眼前这个女人会是他的。 “你瘦了许多。”司马锐独独对着秦玉暖。 秦玉暖只是朝着冷长熙身边蹭了蹭,冷眼对着司马锐道:“我是胖是瘦,似乎与三皇子无关。” 司马锐凡是对着冷长熙笑道:“看来,冷将军将贵夫人照顾得不是很好啊。” 还未等冷长熙开口,秦玉暖已经是冷冷地回了一句:“我只要跟着长熙,便是最好的。” 冷长熙回头用手轻轻拍了拍秦玉暖的手背,让她尽管安心下来,谁料司马锐踱了个步子,忽而关切地问了一句:“说起来,且不清楚冷将军知不知道贵夫人已经有了身孕的事情?”说完,更是煞有介事地看了看秦玉暖平坦的小腹,故作狐疑地道:“不大对啊,我且记得,在粮仓的时候,贵夫人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掐算着时候,如今应该已经快临盆了,怎么?这肚子里的孩子,难不成?” “你说什么?”冷长熙有些冲动,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掐断司马锐的脖子,好在秦玉暖一直在身后拽着他的衣角。 “我说什么?”司马锐不怀好意地笑道,“那可是名医陆无衣确诊出来的,当时贵夫人的的确确是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天呐,不会作为相公的你,夫人怀孕了,你都一点不知道吧。” “别听他瞎说。”秦玉暖很清楚地知道司马锐是在故意激怒冷长熙,如今两军尚未正式交锋,而这小茅屋外头都是司马锐的人,一旦动起手来,冷长熙必定处于劣势,而一旦冷长熙先挑起矛盾,西夏这二十万黑甲士兵就成了不义之师,出兵的理由也就从诛逆臣成了主动挑衅。 秦玉暖侧目,接着道:“当时我只是串通了陆无衣让他说我有身孕,防止这恶心的人碰我而已。”秦玉暖白了司马锐一眼,司马锐生得的确俊俏,尖尖的下巴似乎比大齐的美人儿还要美上几分,可如今的司马锐,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邪气,甚至还带着一股低劣的街头地痞的味道。 冷长熙几分狐疑,他自然是信他的下刺猬的,可就怕…… “啧啧啧,冷夫人还真是为冷将军着想,为了不让冷将军伤心,居然编出了这样的理由,不过想来冷夫人一路跟着冷将军过苦日子,孕妇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指不定哪一天就自己流掉了,啧啧,冷夫人还真是女中豪杰,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一心只为了冷将军的大业,在下真是佩服。” 司马锐越这么说,冷长熙心里头就越难受,他最害怕的就是因为自己让秦玉暖跟着自己受苦了,冷长熙隐忍地紧紧握着拳头,直到手上青筋暴起,司马锐见了,忽而一笑:“冷将军,有这样肯跟着你吃糠咽菜,连孩子都不要的女人,还真是你的福气啊。” 突然间,秦玉暖已经感受到了冷长熙周身运出的真气,她本以为冷长熙将要发怒,谁知冷长熙只是朝着司马锐嘴角一扬,然后手掌慢慢抬起,对准了门外,指尖一发力,一股极大的气劲直接将趴在门外偷听的士兵给震得十步开外。 “三皇子殿下,你的人,似乎没什么规矩可言,我们说话,也是他这等三等士兵能随便偷听的吗?”冷长熙运用真气发声,声音洪亮壮阔,在外头的那个被打得趴在地上的士兵也听得清清楚楚,司马锐嘴角微微一撇,只从窗外看着那士兵狼狈地爬起身来,猫也似地飞快地离开了。 不过司马锐已经记下了这人,让他丢人的人,也不得善终。 冷长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静得吓人:“三皇子殿下,冷某这次来只是将你的人还给你。”说完,冷武便将四个绑成麻花一样的刺客推到了司马锐跟前,秋慕容看着自己的三个爱徒受到如此待遇,心头一疼,竟然是对着冷长熙理论起来。 “我明月派也算是大派,冷将军如此无礼,怕是……。” “对刺客还要有礼?呵,真是没听说过。”还未等秋慕容说完,冷长熙已经是冷笑一声,继而道,“而且,正是明月派是大派,居然还出了这样的刺客败类,晚辈替秋长辈教训教训着四个无耻之徒,也算是替明月派清除异己了。” 秋慕容竟然无言以对,他憋着气,让手下的徒弟替这四个师兄将堵在口中的麻布扯出来,却发现这麻布头都血淋淋的,这四个人的口中光光的,冷长熙竟然将这四个人的舌头给拔了出来。 “冷将军,你……。”秋慕容气急险些就要拔出自己的宝剑亲自上阵了。 “我让他们说实话,可是他们没有一个说的是实话,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教训,秋长辈,以后这样心术不正,口吐狂言的徒弟,还是少找一些,不然,败坏了明月派的名声,就算是三皇子殿下替你收拾烂摊子,也收拾不过来。”冷长熙话语委婉,可是里头的意思是光秃秃,直勾勾的。 司马锐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他阴沉着脸,像是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周身都散发着一种戾气和杀戮的气息。 “如今人也送到了,冷某先走了。”冷长熙甩开后摆,牵着秦玉暖,竟是毫不忌讳地大步流星直接朝着门外去。 秋慕容立刻伏在司马锐耳边低声问道:“三皇子,需不需要我安排人手在途中做些手脚?” 司马锐摆手直接回绝道:“你派刺客派上瘾了吗?如今冷长熙送了这四个没舌头的人过来就是告诉我们,来阴的,他一点都不怕,罢了,反正暗地里杀了他也不过瘾,他不是号称大齐的战神吗?那就让我来会会这战神,终有一日,我要他在战场上对我俯首陈臣,我要当着他冷家军的面砍了他的脑袋,我要他看着我占有他的女人,秦玉暖,她早晚会是我的。” 冷长熙大步出了茅屋,秦玉暖小碎步跟在冷长熙的后头,远处的日出已经蓬勃升起,散发出一种朝阳才有的生机和金色光芒,这样美好的日光恰好洒在冷长熙的侧脸,像是给他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 周围虽然都是司马锐事先安排好的暗哨和站岗士兵,可是看着冷长熙这股自信犀利的样子,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秦玉暖像一个崇拜着英雄的小女娃跟在冷长熙身后,痴痴地看着冷长熙完美无瑕的侧脸,冷武跟在他们身后保驾护航,三个人犹如出入无人之境,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出了司马锐的控制范围。 冷武到远处牵马过来。 冷长熙面朝前方,眼神坚定,突然对着秦玉暖幽幽地来了一句:“你看够了没有?” 冷长熙当然知道这小刺猬一直盯着自己直勾勾地看,看到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秦玉暖嘿嘿一笑,攀上冷长熙的手臂笑道:“没看够,怎么办呢?一辈子都看不够。” 冷长熙低下头,宠溺地用食指敲了敲秦玉暖的额头,笑道:“那就下辈子也在一起。” “那你让我咬一口。” “怎么,下辈子想当小狗?想要先练习一下?” 秦玉暖贴在冷长熙耳边,小声地说着情话:“我得给你留个记号,下辈子,我好找到你。” “不用你找我,”冷长熙张口,朝着近在咫尺的秦玉暖玉珠般的耳垂轻轻地咬了一口,“你只管呆在原地就好,我会比你更快地找到你的。” 话语刚落,远处突然扬起了极大的尘土,伴随着一阵马蹄声,这不应该是冷武带着马过来,而像是一队马队,不,秦玉暖闻到了一股铁锈味和兵器上的血味道,这是一队骑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荒郊野外 在这样荒野的林子里,突然出现一队骑兵,而且队列整齐,步伐一致,看得出来是受过极为严格的训练,只怕,是来者不善。 冷武很快从另一边牵着三匹马赶过来,远远地看着远处的尘土。 这该不会是司马锐安插的后手吧,看来司马锐是下决心不让这三个人成功回到营地了,不过若是这偷袭的人安排得这样张扬,怕也不对劲。 忽而,冷长熙犀利冷厉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什么,他撒开了牵着秦玉暖的手,背着黑铁银枪直接踏着树干,朝着骑兵来的方向一路奔过去,速度之快,犹如电闪雷鸣。 秦玉暖还以为冷长熙是要孤身奋战,可冷长熙却将长枪一直背在后头,徒手上前,骑兵扬起的尘土渐渐消散,他们停下来了,远远地可以看到领头的骑兵首领突然下马,对着冷长熙极为恭敬地拱手,大声喝了一声:“冷家军副将蒋华,见过冷将军。” 秦玉暖心头一震,随着冷武一同上前,看到这洋洋洒洒而来的约莫一千多的人马都是穿着整齐,精神昂扬的冷家军,没想到,这些人来得比想象中的更快,如今冷长熙在西夏黑家军中地位刚刚稳固,若是能有这群冷家军助阵,必定如虎添翼。 “很好。”冷长熙隽秀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微微昂头,审视着这一批忍辱负重,自司马锐掌权大齐后,流散在各地,又重新被招齐的冷家军。 而在远处山谷深处的司马锐,很快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骑在一匹正是年壮的成年枣红色千里马上,身上铠甲在这半透明的夕阳下闪闪发光,他昂高了头颅,有些不羁,更多的是自信:“很好,也算是冷长熙有些本事,还能将冷家军的人招齐,不过,当年他可以狼狈地败走,离开大齐,不过区区残兵败将,又能如何,如今他还需要依附西夏的黑甲士兵,只要将两者的关系挑僵了,他能如何?” 秋慕容驾马在司马锐的身旁,他那四个被割去舌头的徒弟正被人搀扶上了后头的一辆马车,这四个都是秋慕容的爱徒,这一个仇,他一定会报的。 “三殿下切莫放松警惕,”秋慕容若有所思地道,“这个冷长熙狡猾残忍,诡计多端,我们一定要想出一个一招毙命的法子。” 司马锐弱弱地回头看了一眼秋慕容:“你不是有个十七岁的女儿?我记得,练的是摄魂**对吧。” 秋慕容身子顿时就僵硬了,按照司马锐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要利用自己的女儿…… 不行,他则能让自己的女儿去冒险,秋慕容强颜欢笑地道:“这外头传言得也有些太过了,什么摄魂**,只是小女自小有些本事,比较能读懂人的脸色罢了。” “不管了,”司马锐眼睛朝向前方,似乎看到了自己战胜冷长熙之后,整个天下都是自己的,当然,秦玉暖也会是自己的,“用飞鸽传书,三日内,秋水寒必须出现在我面前。” “殿下。”秋慕容激动得几乎要下马跪下求司马锐,他统领明月派不过几年,就已经为了在司马锐的强权政治下谋求生存而让明月派做出了这些龌龊的事情,他已经付出得够多的了。 “不然,你的解药,我是不会给你的。”司马锐语气始终冰冷至极,“你也知道,就算冷长熙不砍掉你那几个徒弟的舌头,他们也会因为藏在舌头下的毒药发作而毙命,冷长熙取了他们的舌头,反而是帮了他们保住了一条性命,可是你,未必有那么幸运。” 司马锐说完,便是昂高了头,将缰绳一拽,跨马离开。 云龙峡谷的面积不大,只是这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野猴子让不少人望而却步,拓跋无欲一下端了野猴子的窝点,虽然因为冷长熙的阻止没有将野猴子赶尽杀绝,可那些余下的畜生也不敢贸然冒犯,更何况,冷长熙如今有秦玉暖坐镇,也不怕了。 军队按照原定的速度进行,冷长熙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虽然没有追风灵巧懂事,可跑起来也快如疾风,秦玉暖这几日在冷长熙的教导下骑马技术有了明显的提高,换了个子高一些,可性格更加温顺的母马跟在冷长熙身边,冷武、冷霜和鸳鸯各自护在自己主子身边,未免节外生枝,听雪和满儿二人还是在医女队列中,跟在队伍的后半段慢慢走着。 快要出峡谷口,气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冷长熙做出了让全军放慢速度的手势,又下意识地将秦玉暖拉在了自己身后。 风从峡谷外头吹出来,前头是两个相对立的狭窄而陡峭的断崖,犹如一线天般将道路挤成只能容两匹马车经过,四周没有任何植被,都是光秃秃的黄土和深褐色的岩石,而对面似乎起了一层雾,白茫茫的,犹如烟波江南,影影绰绰地什么都看不太清楚。 “你闻到了什么?”冷长熙死盯着前头的动静,他调动周身的内力,明显地感觉到,外头有人很快地向这边移动,可这样大的雾走路应当是更加小心的,谁会用这种奔跑的速度在雾里头横冲直撞呢? 秦玉暖闭上眼睛,敏锐地嗅觉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丝气息:“一股脂粉味。”秦玉暖话语才落,一声“救命”的尖叫就从那白皑皑的雾气中传来。 浑然间,一个身穿大红纱衣,披着白色披风的披发女子从白色的雾气里犹如天外飞仙一样翩翩而来,她身上的大红纱衣高高地舞起,像是一朵在雨中狂舞的蝴蝶,渐渐地,三匹高头大马身穿麻衣的几个大汉追了过来,各自手中都拿着大砍刀,领头的那个最为张狂:“小娘子,我们大王能看上你可是你的福气,好好跟着我们回去做压寨夫人多好。” “强抢民女?”拓跋无欲愤愤不平,拽着缰绳就准备上前,却是被冷长熙一句话拦下:“切莫轻举妄动,弄清楚事情再说。” 拓跋无欲微微一怔,看着冷长熙坚定的眼神也不好多动,虽然坐在马上,可也显得有些不甘心和急不可耐。 “拓跋将军,你先好好想想,这里距乡镇那么远,这女子穿着如此华丽,却又如此狼狈,定是从哪个教坊或者家里头逃出来的,一路跋涉到了峡谷,而这三个骑马的人却都是大汉,为什么这骑马的还久久追不上这跑了一路山路的弱女子呢?”秦玉暖笑着对拓跋无欲解释道。 拓跋无欲恍然大悟,可再一看前头,那女子突然踩到了裙角,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那白皙的手腕一下就被划破了好大一道口子,更可怕的是,这女子摔跤的地方恰好有一块尖锐的岩石,直接划花了这女子的脸蛋,这么漂亮的脸蛋,一下子成了血糊糊的。 这三个大汉只瞅了一眼,便是心领神会地道:“这脸蛋都毁了,想来大王也不喜欢了,索性杀了吧。” 说完,便是舞起了手中的长刀,长刀寒光闪闪,眼看着刀锋就要朝着这女子的脖颈砍下,忽而,一道深紫色的影子刷刷几下,就砍伤了这舞着长刀的汉子的手腕,疼痛让他松开长刀,刀刃落地,出手的冷霜冷冰冰地站在这汉子前头:“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好汉。” “小骚娘们,你敢偷袭老子?”被砍伤的汉子显然不服气,他正要好好教训教训冷霜,冷武已然出手,粗壮的胳膊直接将这汉子的手往后一拽,“这位大哥,对待女子,应该温柔些。” “行了,冷武,将人带过来。”冷长熙看了一眼那红衣女人血淋淋的脸,确认这的确被划破了脸后,又对着这三个汉子道,“你们只有三个人,我有二十万人,识趣的话,快些离开。” 这三个汉子相视一眼,像是当真害怕了,可面子上还是多了一句嘴:“强龙不压地头蛇,早晚要你们好看。” 冷长熙微微点头:“好,我等着。” 此时冷武已经将这受伤的红衣女子带到冷长熙身边,这女子身材娇小,身姿玲珑窈窕,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婉婉垂下,更是让这些血性男儿们一下子热血沸腾,若除却了这脸上的血迹,单看这女子的五官,那可真真是一个美人胚子,弯弯的眉,犹如夜星的眸子,小巧高挺的鼻梁和樱唇点点,加上这一身性感大方的打扮,酥胸微露,虽然有些过于美艳,可这女子身上似乎还是透露出一种清纯可人的气质。 “小女子水寒,因为父亲被奸人诬陷入狱,小女子被迫入教坊司为官妓,因为不肯卖身,逃跑出来,想要回到家乡,却没料到,在这峡谷外头遇到这等贼人,若不是将军相救,怕是小女子此刻已经清白不保。”这女子,不仅貌美,而且声音如蜜糖般甜美勾人,每一个字,都足以勾人心魄。 拓跋无欲已然忘了之前秦玉暖的提醒,只是痴痴地看着这叫做水寒的女子,感叹道:“多么善良单纯的女子,这里离乡镇还有很远,冷将军,不然我们就将这水寒带着一起上路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鸳鸯帐暖 拓跋无欲说完,其他的将士已经表现出另一种极为兴奋的神态,秦玉暖生得也好看,可那是将军的夫人,不能觊觎,可这女子,比起秦玉暖来说更是多了几分妩媚。 冷长熙冷冷地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子,点头道:“既然是拓跋将军提议要带着上路,那就交由拓跋将军你照顾,本将军,是不会管她的。” 拓跋无欲连连点头道谢,能和如此佳人一起上路,是他运气好。 晚间,那个叫水寒的女子被拓跋无欲细心地安排在了较为干净的一个营帐,期间被派去给这女子送被褥和香炉的士兵络绎不绝,秦玉暖和冷长熙的营帐离这女子不远,那边的动静如何,秦玉暖很清楚。 秦玉暖身边,是低头认错的冷霜。 “你可知道你错在哪了?” 冷霜低头不语,只是说:“奴婢知错了。” 秦玉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神色有些凝重的冷长熙,只对着冷霜道:“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何那么冲动,我和将军已经明确不要轻举妄动,你却贸然上前去救那叫水寒的姑娘,对方是敌是友我们尚不能确定,如此莽撞将她收入军中,只会给大家添很多麻烦。” “夫人,冷霜也是无意的。”向来寡言的冷武替自己的妹妹辩解,反倒是冷霜,过去行事果断,敢作敢当,而此刻却是一直沉默着,一言不发。 秦玉暖扫了一眼冷霜的表情,挥手道:“罢了,你先下去吧,那个叫水寒的姑娘,先好好盯着,不要男人去盯,”秦玉暖看了冷武一眼,“让鸳鸯去,她行走江湖经验丰富,比较有底气。” 等到这冷武和冷霜都拱手退下的时候,冷长熙才是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小楷狼毫,桌上灯火如豆,有些暗了,秦玉暖上前替冷长熙用钗头挑亮了耷拢下来的灯芯,冷长熙看着秦玉暖素手芊芊的模样,心头一动,只道:“你不该那样严厉地教训冷霜的。” “我也知道,她做事向来沉稳,只是不知道这回为何……。” “其实冷武和冷霜不是亲兄妹,”冷长熙长舒了一口气,“冷武是我父亲出征回来的时候带回的一个孤儿,因为他和我一般大,就和我一起习武,我练武在他之前,时常教习他一些招数,久而久之,他也开始喊我小师父,后来,才喊我做将军,而冷霜,是一次我和冷武出去剿除山匪的时候救下的一个小女孩,那时候她不过十一二岁,小小年纪却被一群猥琐的男人围在草丛中欺负凌辱,那些人,就是山匪,想要将冷霜掳掠回去做丫头。” “丫头?” “说是丫头,不过就是放在寨子里当做这群人泄欲的工具的女子罢了。”冷长熙摇摇头,“冷霜素来少言,我救她回来之后,她更是发了疯似到处学习武艺,冷武同情她的身世,已经拿她当亲妹妹,挤出自己的俸禄替她请师父,游学入门派学习武艺,所以才会有她这一身集百家之长的好武艺。” “难怪,那她今日看到受到那么多土匪欺凌的水寒,一定会有感同身受的感觉,怪不得会失去了冷静出手相助。”秦玉暖点头,似乎能理解了,“只希望她的冲动能到此为止,不要再做过多的事情。” 话语才落,门外便有士卒前来禀报,说水寒姑娘为了答谢将军和将军夫人救命之恩,带了琵琶在外头等候,说是要以曲答谢。 秦玉暖记得这水寒被那群土匪追赶的时候,怀中的确是抱着一个琵琶的,当时秦玉暖还在想,这等碍手的东西水寒为何苦苦守护,看来,这是水寒吃饭的家伙,只不过,这个要求,终究是显得有些奇怪,虽然邀请的是冷长熙和秦玉暖两个人,可这目标,却似乎只是对着冷长熙一人。 冷长熙蹙眉,只是粗声道:“让水寒姑娘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如今有些累了。” 外头片刻的宁静,忽而一个婉转妖娆的女声细细地道:“将军营帐里头灯火明明如此敞亮,却要拒水寒于千里之外,不过也罢,水寒本就是一名教坊歌姬,是上不得台面的。” 一声轻叹,尽显女子惆怅,冷长熙微微愣住,水寒在他的营帐前这般有一些逼上梁山的味道,若他不答应,明日传了出去,变成了自己端着架子。 “我和将军都已经更衣,你进来的确不方便,若是执意如此,便就在营帐外头弹奏一曲吧。”秦玉暖默默开口道,她知道这个叫水寒不会轻易离开的,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 说话间,水寒已经在营帐外头拨动了琵琶弦,音色动人,节奏婉转,意境悠远,若不是有扎实的基本功,绝不会有这样的效果,水寒看着年纪不大,可琵琶曲一奏却有这样的穿透力,营帐里头,秦玉暖一身白衣轻合,躺在软榻上仔细听着,竟然有种魂魄离散的感觉,曲声突然停住,才是如梦初醒,梦醒那一刹那,人仿佛被抽空了一样,像是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秦玉暖和冷长熙相视一眼,秦玉暖便知道冷长熙心中肯定也是这个感觉。 正是心生疑惑,谁料这时候水寒却是主动提出:“时候不早了,还请将军和将军夫人早些休息,水寒就不打扰了。” 冷长熙起身,指尖不确定地摩挲起来。 “她倒是很懂把握人的心理。”秦玉暖挽过耳边的一缕碎发,“就在人们最好奇的时候抽身离开,更加引人入胜了。” 秦玉暖话语说完,突然觉得心里头酸酸的,故意气着冷长熙道:“我瞧着这水寒要模样有模样,有身段有身段,如今还这么懂把握男人的心思,真是讨人喜欢。” 冷长熙心里头突然一下就笑开了花,只是面上还是不着痕迹地偏头对着秦玉暖道:“嗯,是挺讨人喜欢的。” 秦玉暖本是试探,如今见着冷长熙坦然承认,心里头便是一下急了,伸出小粉拳便是朝着冷长熙的胳膊捶去:“好啊,你倒是真喜欢上人家试试?” 冷长熙展颜一笑,大手直接将秦玉暖不堪一握的腰肢直接搂在怀中,纤细的身子在冷长熙宽阔的胸膛里就像一只窝得小小的小雏菊,惹人怜爱,冷长熙低下头轻轻吻了吻秦玉暖微微发红的脸颊,笑道:“我哪里敢,我身边有了你这么个佳人,其他女子对我来说,不过是浮云。” 秦玉暖嘟着嘴娇嗔地道:“说得倒是好听,做得却不知怎么样。” 冷长熙一下就乐开了花,连忙解开衣襟对着秦玉暖道:“做?好啊,咱们做做看啊。” 秦玉暖一下便也笑了,用食指抵着冷长熙的胸膛,又用眼神示意了外头巡逻的士兵:“瞧瞧你,都是大将军了,在这营帐里头,却还是这么不正经。” 说话间,冷长熙滚烫炙热的吻已经一个一个地落在了秦玉暖的脖颈上,锁骨处,继续往下,便是指尖摩挲下渐渐饱满的丰满。 “我们小声一些,不会吵到他们的。” 冷长熙此时已经浑身滚烫,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秦玉暖身子一软,竟然没了任何抵抗力,唉,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每次亲热却还是像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样。 而与此同时,一身红衣的水寒回了自己的营帐,不得不说,拓跋无欲对水寒那是相当的照顾,这营帐里头尽量布置得温馨可人,而且是独独一个人居住,为此,拓跋无欲可是劝说了好久,让自己手底下一个副将将自己的营帐给让了出来。 水寒身上的衣衫极为单薄,又在冷长熙的营帐外头弹了一晚上的曲子,身上和手臂上都起了不少鸡皮疙瘩,正是撩开营帐准备好好歇一歇,谁料这营帐里头已经有个人在等着她。 “是谁?”水寒惊叫了一声,声音明锐直白,可继而马上又变得娇弱起来,“是谁在那里?想要做什么?” “是我。”黑影中慢慢踱步走出的不是别人,是冷霜,她的脸上表情淡淡的,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 水寒立刻屈身道:“下午还多亏了侠女救了水寒一命,不然,水寒就要被那些土匪给糟蹋了。” “应该的,”冷霜的语气始终都是平淡无奇,她只是斜眼示意了一下桌子上一件厚实的棉衣,“这身衣服你先穿着,你身上的纱衣太单薄了,根本不能抵御寒冷,我们过几日就要入大齐边境了,到了鹿关,一定会有一场大战,到了那时候,可没有人管你死活,或者穿得暖不暖和。” 水寒连连道谢,冷霜语气虽然冰冷,可是每一句都是在告诉水寒,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我们过几日就要到鹿关了吗?”水寒一边穿着这暖和的棉衣一边问道,“我听说鹿关的守将是大齐三皇子司马锐新招的一个奇人,不仅会奇门遁甲而且力大无穷,而且鹿关易守难攻,有八万精兵守卫,这一战,不知道将军有什么打算?” “这些,怕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吧。”冷霜已经走到了营帐前,回头只瞟了水寒一眼,便是直接撩开了帘子出去。 看着冷霜离开,水寒才是将那做小伏低的眼神慢慢说收敛起来,显现出一种之前从未有过的精明和严谨,她暗暗掐了掐棉衣的袖口,父亲,你放心,水寒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会拿回那东西,救你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白莲花发威 鹿关,地处大齐西南连绵不绝的祁连山的最南端,也是进入大齐的最关键的要道,冷长熙早先便得到消息,说是这看守鹿关的守备前几个月刚换了个新人,年纪不大,可是本事不小。 “奇门遁甲?”拓跋无欲对这种玄幻之术看起来十分不啻,西夏只信奉祖先和神灵,这种人为制造一些东西,在他们看来,都是无用的。“我看不过就是一个破卦罢了,冷将军你且等着,不就是几块破石头吗?我带着几个兄弟,随便就给砸了。” 此时的冷长熙的队伍正顿止在一个狭窄的山谷前,前面的山谷呈口袋状,极容易有埋伏,进去了可能就不能轻易出来了,冷长熙纠结了军队在山谷口,已经看着这前头情况不明的看了半晌,却依旧看不出个端倪,直到前头的探路兵带了一幅有些奇怪的图案回来。 这是侦察兵在前头发现的一个石门阵,通过该侦察兵的描述,知道这石头全都有一人高,两臂宽,重达千斤,而且石头的朝向和排列规律都不同,秦玉暖贴在冷长熙身边看着这幅用羊皮卷刻画的石门阵,蹙眉道:“好奇怪的阵法。” “你知道?”冷长熙知道秦玉暖一直博览群书。 “不知道,”秦玉暖也不是万能的,“我只知道这个阵法很奇怪,一般的阵法都会分生门、死门等,惯例便是生门出,死门就会被困在阵法中,厉害一点的还会在阵法中设置幻术或者其他机关,将困在里头的人折磨致死,可这个阵法,根本毫无规律,根本不像是一个阵法。” “我看,像是个迷宫。”一直未开口的水寒突然发话了,她娇弱的眉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拓跋无欲听了水寒这样说,立刻凑上前道,“对,像是迷宫。” 冷长熙收起手中的羊皮卷,没有多说,只是斥责拓跋无欲道:“这营帐里头都是一群男儿在商讨军事,都是一身臭汗,一群武夫,你怎么把水寒姑娘带到这里来了?” 话面上是在责怪拓跋无欲没有照顾好水寒,可实际上是在提醒拓跋无欲,无论他对这个红衣女子多么看重,可军事重地也是机密的,断不能让外头人随便进来。 拓跋无欲一哽,倒是水寒主动抢先道:“这不怪拓跋将军的,是我自己好奇要进来看看,是小女子唐突了,还望冷将军不要责怪拓跋将军,水寒愿意代替拓跋将军受罚。” 瞧瞧这话讲得,水灵灵,圆溜溜的,拓跋无欲自然是马上迎上前,对着冷长熙拱手道:“将军,这是末将的责任,还请将军公正处理,水寒姑娘一个弱女子,哪里受得了军棍。” “将军何曾说过一句要处罚你们?”秦玉暖立刻替冷长熙辩解道,不若按照这两人一来一往地说下去,冷长熙倒是成了严苛无情的将领了。秦玉暖瞅了水寒一眼,缓缓笑道:“水寒姑娘,我之前听说过你会绣花,巧了,我也爱拾掇拾掇这些针线活,这样吧,你且回自己的营帐里头绣绣花,缝补缝补衣裳,也算是做些贡献了,你看怎样?” 秦玉暖这番话说得极为客气,由不得水寒推拒,水寒低垂着头,娇俏如莲花的小脸泛上一股娇羞和无奈:“是不是水寒打扰各位将军了?” 除了冷长熙之外的将领们都是连忙摇头,唯独冷长熙冷冷地看了水寒一眼:“是,所以快走吧。” 水寒微微一颤,这才是悄然转身离开,冷霜看着水寒离开的背影,身形微微恻动了一下,耳边便是秦玉暖的笛声嘱咐:“你贸然救她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你偷偷给她送棉衣的事情我也可以不算,接下来,你要是再轻举妄动,冷霜,你知道我的脾气的。” 冷霜低头答了个“是,”这才是老老实实退下。 而恰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带着战马嘶鸣的声音和混乱的人声,似乎有人闯了进来,冷长熙带头走出了营帐,只看到不远处的篝火旁边,一个浑身是血的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一身黑衣,而被血染透的地方是比黑色更可怕的老红色,他背对着冷长熙等人,手中的弯刀对着围剿他的无数黑甲士兵,可弯刀上一滴血都没有,看来还没有交手,同时也可以判断,这男人的伤是在进入军营之前的。 冷长熙将秦玉暖护在身后,拓跋无欲撸起袖管便是骂道:“奶奶的,老子的军营也敢乱闯,不要命了?” 冷长熙当即便是斜了拓跋无欲一眼,拓跋无欲立刻收声,也知道自己那句话有多张狂。只是隔了一阵,才敢欠着身子问冷长熙道:“将军,要不咱们下令,将这刺客速战速决地解决了,也省得心烦。” “你哪里看出他是刺客了?” “一身黑衣服,还不是刺客是什么?” “呵,”冷长熙摇摇头,不屑地一笑,“若是穿着一身黑便是刺客,那我二十万黑甲士兵岂不是全都是刺客?” 大家都盯着那边的动静,可那边也只是僵持,站在正中央的黑衣男子似乎因为血流过多有些体力不支,本来扎得稳稳的步子开始略略地摇晃起来,秦玉暖发现站在自己身边的冷霜表情开始有些奇怪,贴在冷霜耳边只耳语了一句:“怎么了?看着有些不大对劲。” 冷霜盯紧了远处的刺客,忽而低声回了一句:“那是黑鹰。” 黑鹰是大齐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冷霜和他合作过,到底是了解一些,与此同时,冷长熙也发现了一些异样,对着那边的黑甲士兵喊道:“住手。” 而同时,被围在中间的黑衣男人一时昏厥,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冷长熙正想派人去查看,却是被秦玉暖拦下,眼看着秦玉暖身边的冷霜几乎是以飞奔的速度奔了过去,熟稔地掐着黑影的人中,把着他的脉搏:“是失血过多,暂时昏迷过去了。”这是冷霜做出的结论,冷霜虽然不懂医术,可是学习了这么多门武艺,这平日里一些小伤小病她还是有数的。 秦玉暖笑了,这才解释了她拦住冷长熙的理由:“你何曾看过冷霜如此紧张过一个人?” 冷长熙愣了愣,其实冷霜和黑鹰不过就是那次合作的缘分罢了,这么久没见,倒还真是不知道冷霜对黑鹰如此呵护。 晚间,将黑鹰送入了伤兵营帐,冷霜也是有任务在身的人,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倒是水寒主动提出了要加入满儿和听雪的队伍中,替伤病们做一些事情。 傍晚时分,去送招降信的使臣终于回来了,开战之前先以使臣传达意思,这是基本的礼仪,虽然知道司马锐手下的人不一定会遵守,可是礼数做足了,才显得冷长熙这一方更加是正义之师。 “将军,回信。”使臣风尘仆仆地跪在冷长熙面前,手中的书信也仿佛值千斤重,让他抬不起手臂。 冷长熙一接过信,这使臣便是惭愧地低下了头。 冷长熙只匆匆扫了一眼信的内容,眼神里突然就闪现出一股冷凝般的戾气,周身的真气也仿佛被一下子调动了起来,萦绕在他的周围,那一瞬间,冷长熙便得十分可怕,虽然他的面容始终如一,可那股气场,已经足以让在场的人打好几个寒颤。 “爱慕秦家庶出女儿玉暖已久,无奈有缘无分,若真心求和,期将军成人之美,将夫人拱手相让?”冷长熙将书信直接覆在案几上,抬头,几乎是将书信的内容背诵了大半,看来这个守将胃口不小,居然……居然…… “这个后生,胆子还真不小。”冷长熙慢慢将士手覆盖在摊平的书信上,默默地一发力,转眼间,原本一张完好无缺的书信瞬间变成了粉末,风一吹就散了。 “将夫人拱手相让?”冷长熙嘴角扬起一些邪意满满的阴笑,“敢觊觎我的女人,我会让他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的。” 而这一边,秦玉暖正是在整理着军队后勤的一些资料,从粮食储备到伤兵诊治还有医女等的安排,通通要经过她的手,手边的资料越理越多,她丝毫没有心情去理会冷长熙那边的情况,她埋头整理,直到被外头一阵碎言碎语吸引了注意。 “你去说吧。” “可是这件事还未确定,若是冷霜她一时激动。” “你们俩在外头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呢?”秦玉暖一听便听出了这是满儿和听雪的声音。 都被秦玉暖发现了,两人这才是推搡地进了营帐,满儿到底是和秦玉暖熟稔一些,凑上前,在听雪的示意下,才是诺诺地开了口:“夫人,我和听雪今天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正是商量着,要不要和冷姐姐说。” “哦?” “是这样的,今日来的那位黑衣人,就是叫做黑鹰的,本来是由我照顾,可中途水寒姑娘来了,说是夫人派她过来照顾伤员的。” 秦玉暖点点头道:“是我让她去的,我之前让她绣过花样子给我,发现她的针线活很是不错,没事,还可以帮着大夫缝下伤口什么的。” “可是,”满儿抢白道,“可是傍晚的时候,我和听雪却看到水寒姑娘在用嘴给黑鹰喂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楚楚可怜 这个叫水寒的,还真是大胆,秦玉暖还未张口,就爱听到外头一声茶盏落地的脆响,满儿和听雪连忙撩开帘子出去看,外头却是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谁可以跑得这样快。 “不用看了,一定是冷霜了。”秦玉暖站在帘子外头,外头的风雪冻得人有些瑟瑟发抖,却远远不及冷霜此时的心寒,久久闭塞的心终于被黑鹰这个同样冰冷冷酷的人打开,却一下子又被击溃得一塌糊涂。 “那水寒那边,要不以后就由我照顾黑鹰吧。”满儿自告奋勇地道,她不想让冷霜再次伤心了,而且水寒那个人,外头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尤其是在替黑鹰嘴对嘴喂药的时候,被满儿和听雪撞破了也只是腼腆忐忑地缩着脖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死的,懦懦地说,她们家乡给病人都是这样喂药的,这也是她第一次,说得自己多么的良善,可这种行为,已经嫁做人妇的满儿都受不了。 “不用了,一切顺其自然就好。”秦玉暖摇摇头道,“若是贸然采取什么行动,反倒是显得我们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不过你们多注意些,我把你们放到伤兵营里是有目的的,你们都要记得。” 满儿和听雪点头退下,秦玉暖回了屏风后头,却突然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禅椅上冷长熙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上头,笑脸盈盈地看着秦玉暖,眼角尽处尽是温柔,犹如满园春色,予人无限温暖。 秦玉暖先是一惊,可似乎也习惯了冷长熙这样神出鬼没的情况,亦是笑盈盈地走到冷长熙后头,嘴角溢出甜甜的话语,替冷长熙揉捏起穿戴了一整天铠甲有些发酸的肩膀:“怎么?我的冷大将军,正事终于弄完了,才有空召见小的?” 冷长熙慢悠悠地转过头,瞟了秦玉暖的胸前,点点头道:“哦,是挺小的。”说完,便是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黄金帝王般的服务。 秦玉暖嗔笑着将粉拳砸在冷长熙的肩头,顺道开始替冷长熙捶起胳膊来:“真是没个正经的,今个儿很累吧,那副阵法,研究出来了吗?” “没有。”冷长熙摇摇头,“西夏本来就不讲八卦之术,司马锐将这奇门遁甲的法子安排在了第一关,明显已经摸透了我们的弱点,请了不少年老的副将,却是没有一个看的出规律的,而且我总觉得这副地图有些奇怪。” “是假的?” “倒不是假的,”冷长熙摇摇头道,“似乎和常人书写的法子有些不一样,可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冷长熙今日是当真劳累了,一边要应对着那些年老副将对这些奇门八卦之术的批判,一边要劝服那些莽撞行事的年轻将领,比如像拓跋无欲这样的,一口一个便是喊着要将那些破石头给砸了。 “奇门遁甲。”秦玉暖碎碎念道,似乎想到什么,油然感叹感慨了一句,“我只记得大齐最懂这奇门遁甲之术的人是一个替皇上修建了皇陵的人,姓仓,很稀少的姓,我记得父亲说过,皇陵的选址本来是极好的,后来因为一场山体滑坡,改变了龙头方向,使得原本的大吉之地变成了大凶之地,可是皇陵已经建设了一半,耗费了五年的人力物力,可这时候,一个叫仓师古的人出现,只在几个山腰处建了几个亭子,放了几块大石头,就改变了整个皇陵的风水格局,这样的人,当时被大齐的皇帝奉为国师,也是大齐第一个国师,只是可惜,整个国师当了不过短短三天,这仓师古就病逝了,不过真正让人佩服他的反而是他去世之后,因为他替自己选择了一个风水极佳的地方,据说能保佑子孙后代仕途昌盛,而且是年少有为,听说他有一个独生孙,后来果然是平步青云。” 秦玉暖一路感慨,冷长熙只是笑而不语,秦玉暖忽而想到了什么,转头问了一句:“既然这孙子也在宫里头当差,相公,你可曾听说过?这孙子多少,也会继承一些他爷爷的本事把。” 冷长熙微微一展笑颜:“嗯,是听说过。” “叫什么?什么职位?”秦玉暖追问道。 “姓仓,单名一个穆字。”冷长熙平淡地道,“至于职位,的确很高,算是皇帝的贴身护卫,二品带刀,家宅无数,只是每日都活在危险中,那些美酒美人,也无福消受。” 冷长熙越说秦玉暖越是觉得这形容得越来越像某个人。 “那,黑鹰只是黑鹰的代号,还是……。” 冷长熙略带鄙视地斜了秦玉暖一眼:“你听说过有人姓黑的吗?” 秦玉暖身子一颤,手上揉捏的动作戛然而止:“所以黑鹰就是仓穆,是仓师古的孙子?” 冷长熙成竹在胸地得意地昂了昂头:“不然呢?你以为我辛辛苦苦将黑鹰从大齐请过来是为了什么?” “人居然是你请过来的。”秦玉暖猜到很多,比如这黑鹰和自己口中才仓师古必然有什么联系,比如冷长熙可能早就猜到黑鹰的身份,却没想到…… “所以,相公,你有办法和大齐那边联系?”秦玉暖急不可耐地追问道,“那家里头如何了?宝川如何了?还有父王如何了?还有福王和玉昭,他们会不会都已经……。” 秦玉暖越说越急,有些事情若是完全不知道还好,可一旦有了联系的可能性,心里头便似猫挠一般,知道也担心,不知道也担心。 冷长熙立刻起身,一把抱住身子因为过于激动而开始猛烈地颤抖的秦玉暖,他将秦玉暖的头放在自己的臂弯里,用下巴轻轻抵着秦玉暖的额头,低头吻着秦玉暖的脸颊,柔声道:“不要担心,他们都很好,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得到的消息,是父王从京城里想尽办法送出来的,宁王府有父王坐镇,没有人敢动宝川和宁王府的人,至于福王和秦玉昭,福王毕竟是司马锐的亲弟弟,司马锐才独掌大权,还不敢对福王下手,而且在司马锐看来,福王一直都是最没有威胁的傻子一个,福王府上也很安全,倒是你,最近瘦了不少,操心也操得太多了,晚间睡觉,你好几次尖叫着,看着像是做恶梦了,是我没用,我曾所要许你安稳平和的一声,可如今,连你最爱的茶米果子都没法让你吃到。” 在冷长熙的柔声劝慰下,秦玉暖的情绪总算是缓和下来,她恢复了平和的心态,只是淡然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断地道:“都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我只是太想宝川了,自宝川出生以来,他就没有和我分开过,我怕他会冲动地想要替我们报仇,又怕他会胆小到不敢睡觉,我真是矛盾,像个傻子。” 冷长熙微微一笑,只在秦玉暖的唇角轻轻一吻:“你是个很善良的傻子,刚才你和满儿、听雪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也赞同你的做法,最好的办法不是替冷霜和黑鹰牵红线,而是让他们彼此都意识到也认清自己的和对方的心意,这样,才是最好的做法。” “那我们只要等黑鹰醒来,便会有办法了对吗?”秦玉暖贴在冷长熙的胸口,喃喃低语,她在外头素来坚强果断,唯独在冷长熙的面前,会放下所有的伪装,冷长熙像是她疲惫时能依靠的港湾,而且他永远都会在,不曾离开。 黑鹰本来受的伤就不重,仅仅是因为失血过多而已,身上的伤口被简单处理和包扎之后,第二天清晨,满儿便过来回报,说黑鹰已经能睁开眼了,中午的时候,就在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水寒便是欢天喜地地过来禀报道:“将军,黑鹰大哥醒来了,能下地了,说是要过来拜见将军。” 水寒声音甜美可人,说这话的时候秦玉暖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冷霜身子极为不自然地一僵。 冷长熙十分意外地没有冷言冷语对水寒,倒是难得地微微一笑道:“都是你照顾得好,我也听说了,这一天一夜你辛苦了。” 冷长熙说这话的时候,冷霜的脸色已经犹如冰霜。 “不舒服就说出来,”秦玉暖脸虽然朝着案几上的地图和阵法布阵图,可话都是对自己右边的冷霜说的,“总是憋着,会憋出病的。” “夫人多虑了,”冷霜依旧是冷冷地道,“我没什么好不舒服的,黑鹰行了,有助于我们通过阵法,我也替军队替将军感到高兴。” 秦玉暖面不改色,只轻声一句:“这样最好。” 冷长熙自然不会让身体刚康复的黑鹰随意下床走动,只是让人将黑鹰搬到了一个比较舒适的营帐里,然后将那些机密的文件都挪进了黑鹰的营帐,期间水寒一直在外头等着,楚楚可怜的看着里头,因为有冷长熙的禁令,谁也不敢随便放外人进去。 “唉,真是不知道黑鹰大哥在里头怎么样了。”水寒揉捏着手指,眼神满怀关切。 一同守在门口的冷霜只是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直到秦玉暖从里头出来,冷霜才是立刻将手中的披风披在秦玉暖身上。 “夫人。” “明日就启程。”秦玉暖对着冷霜道,“你们都快些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全军进峡谷,朝石门阵进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泼你一身 晨曦的薄雾吹醒了这二十万的黑甲士兵,冷长熙早早地便起了身,秦玉暖替他细心地系好铠甲,银色的头盔和坚硬无比的护胸将冷长熙的整个人都衬托得更加精神抖擞,冷长熙目光炯炯,可眉眼间却是难掩的担忧。 大军顺利开到了峡谷门口,一线天的峡谷对面看不清任何景象,冷长熙坐在高头大马之上在军之首,黑鹰的胳膊上还绑着绑带,上头血迹斑斑,血还未完全止住。秦玉暖这次没有随同冷长熙一同骑马在前,只是坐在后头一辆用黑色帷幔遮住的马车上头,满儿和听雪作为医女留守在大本营,倒是水寒,看似一届弱女子,却是一定要跟着来,随着秦玉暖一同守在马车上。 “不知道黑鹰大哥的伤口好些没有,昨日给他看伤口的时候,还严重得很呢。”水寒一脸纯真无辜的模样,秦玉暖没有看她,只是面朝前方,淡淡地回了句:“能骑马就是好的,再说,将军让冷霜照看着黑鹰,冷霜武功高强,不会出事的。” 水寒垂眸,一脸遗憾的样子:“真是羡慕冷霜姐姐能时时刻刻陪在黑鹰大哥身边,黑鹰大哥是个好人。” 这样装可怜的手法秦玉暖在宅子里头见多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军队分为中队和左右两翼,冷长熙率领着一千五百人的冷家军作为先锋,整个人军队摆成了一个十字形,冷家军的到来本来就让二十万的黑甲士兵有些怨气,如今将冷家军作为先锋恰好也是平息这些黑甲士兵的不满。 “黑鹰,你的伤到底是如何来的,现在可以说了吧。”冷长熙遥望着远方。 黑鹰比之之前在大齐皇宫里头所见要沧桑了不少,下颌上渐渐起了一层薄薄的青色的络腮胡,头发也满是疙瘩,这峡谷本来就缺少淡水,昨日只顾着替黑鹰整理伤口,根本没有多余的水替黑鹰好好打理一下。 黑鹰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起了一块贴着眼皮擦过的刀疤,褐色的刀疤像是新染上的,也不知他一路过来经过了多少磨难,当然,这样的细节,只有冷霜一个人注意到。 “是石门阵。”黑鹰沉稳地道,“那石门阵比我想象得要复杂,这个阵法,不仅会跟随着入阵的人的脚步和去向改变,而且还会太阳的方向改变,简而言之,就是早晨的石门阵,中午的石门阵,和晚上的石门阵可以说是三个完全不同的阵法,解开这个阵法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以身试法,我是昨日傍晚通过的,大致的路线我已经摸清楚了,所以,我建议,我们最好等待傍晚再出发。” 恰此时,峡谷里头突然出现三匹快马,扬起的尘土带着浓烈的酸臭味,不,是一股腐臭味,一股肉发臭过期的味道。 三个大齐士兵打扮的人驾马到了冷长熙的阵前,为首的戴着一个插着翎羽的官帽,这是大齐使臣的标志,两军开战不斩来使,这是老规矩了,隔着还有十几米的距离,这为首的使臣便是昂首对着冷长熙拱手道:“我们将军听说你们西夏的军队久久驻扎在外头不敢进峡谷,想必粮草有些不济,我们将军大方,特意让在下送了些好酒好肉过来,也算是施舍一些好菜给西夏众将士。” 这使臣说完,便是示意身后两个人,其中一个带着一大袋子的重物,他飞快的解开袋子,往地上一掷,里头全都是那些腐烂发臭的肉,看着恶心不已,且不知道这是什么肉,而另一个,则是直接将手中端着的一个坛子朝着地上一砸,陶瓷片碎成渣滓,里头一股酸臭味顿时让在场的人都连忙捂鼻子。 “他奶奶的,你们大齐人真是欺人太甚,拿这些烂肉馊酒来给我们是怎么一回事?真当我二十万黑甲兵是好欺负的?老子马上就带人杀入你们的石门阵,什么生门死门,老子砍得它连娘都不认。”拓跋无欲是第一个冒火的。 冷长熙看着这满地的渣滓和烂肉,看来这驻守鹿关的姓徐的小将果然有些手段,明明知道他们只知道傍晚的石门阵的排列,只在傍晚的时候入峡谷才最安全,就刻意派人来激怒他们,若是都像拓跋无欲这样冲动,只怕贸然进去会全军覆没。 面如如此大辱,所有人都在看冷长熙的反应,他的态度,就决定此刻两军之间的针锋地位。 冷长熙只是淡淡一笑:“既然徐将军给我们准备了如此厚礼,礼尚往来,我们自然是要回礼的。” 说完冷长熙只是用眼神示意了冷武一眼,冷武立刻匆匆离开,不一会儿,便是带着两个士兵提着两大桶东西回来了。 大齐使臣是个小眼睛的胖子,看着冷长熙居然如此淡定地拿出回礼,眼睛猛然瞪了一下,指着这两桶东西对冷长熙道:“不知道冷将军这是准备得什么……。” 话还没说完,冷长熙便是命令冷武道:“倒吧。” 冷武点点头,两个桶子每个都有一人环抱那么粗,可冷武凭借着过人的臂力一手一个直接将两个左右端起来,跟在后头的士兵立刻将桶盖给打开,一股刺鼻的骚臭味立刻熏了出来,可就在这大齐使臣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两桶污浊物已经被冷武天女散花似的全数泼在了这三个人的身上,尤其是这领头的小眼睛胖子,虽然体积大,可是耐不住冷武泼得好,浑身都是一股屎臭味,衣裳还在湿哒哒地滴着水。 在场的西夏士兵们不由得都乐了,冷长熙这一招真是解气,人家送了腐烂的食物来,自个家的将军则是霸气地回了人家一脸屎尿,这不是打平了,是赚大发了。 冷长熙看着十米开外的三个人,笑得平和而且有耐心,一字一句地解释道:“我这回送的,叫做黄金童子疙瘩汤,徐将军送我们馊酒烂肉,无非是告诉我们,我二十万黑甲士兵也就只配吃这些猪都不吃的东西,可徐将军这样随意侮辱人,绝非大将之才,也只配,吃我们西夏二十万黑甲士兵吃完之后排泄出来的东西,使臣大人,还希望将冷某的话带回去,冷某不怕明刀明枪地打,暗箭也未必伤得了我,可是这样诋毁人践踏人尊严的事情还是少做,一来缺德,二来,打击人践踏人这种事情,他没有我做得顺手,很容易吃亏的。” 胖子已经挪动着圆滚滚的身子准备驾马离开,耐不住心口那股闷闷不乐,扭头对着冷长熙放了句狠话:“你如此侮辱我们将军,当心我们将军不留情面。” 冷长熙嘴角微微一扬,银色的铠甲在这接近下午的阳光里闪闪发光:“何须留情面,对了,你记得,我这道菜,叫做黄金童子疙瘩汤。” 黄金童子疙瘩汤,啊呸,什么疙瘩汤,就是……艾玛,一想到这浑身的屎尿,这胖子使臣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待着三人驾马离开,西夏军队中已经是一片欢腾,这打脸真是打得极好,其中还不乏碎碎私语的:“也不知道将军命人取的是什么时候的,我今早上还撒了一泡金黄金黄的,说不定就贡献在里头了。” “算了吧,老张头,你那金黄金黄的是火气大,而且,你什么时候用过茅坑,都是就着树干就解决了,谁不知道啊。” 而与此同时,大齐这边三人快马加鞭,一路带着屎尿味赶回了大齐军营,就在西夏这边由黑鹰主持研究阵法破解路线的时候,大齐这边,在橘黄色略显昏黄的阳光下,高台上斜坐着一个面容稚嫩,皮肤白皙水嫩的身穿铠甲的小将,这位,就是传说中司马锐费尽心思找来的奇门遁甲的高人徐家后人。 徐家和仓家同为占卜算卦出身,只是不知道后来为何结怨,两家老死不相往来,当时仓家出了一个仓师古,一时得势,徐家便犹如丧家犬,而如今仓家后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便是徐家重新发扬光大的时候。 这位徐家后人单名一个继字,生得秀气端庄,唇红齿白,虽然身材颀长,可极为瘦弱,猛地一看,还以为是那位大家小姐,可那眉眼间的戾气和坚韧,又带有明显的男性征服欲。 此时的徐继一只腿踩在长榻上,另一只懒散地放在塌前的木屐上,手边是一串水晶可爱的玛瑙葡萄,他挑出了一颗最大的,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被不停地用清水冲刷却还是臭味弥久的三个使臣。 “废物。”徐继不啻地白了这三个一眼。 小眼睛使臣苦苦解释道,“将军,那姓冷的极为孤傲,不仅不将将军放在眼里,还不将三皇子放在眼里,还说将军不过一个绣花枕头,明枪暗箭他都不怕。”小眼睛开始胡诌了。 “黄金童子疙瘩汤?”徐继丝毫没有听这小眼睛说话,只是自顾自地碎碎念,继而一句,“这个姓冷的,有些意思,看来我们要出王牌了,我们在他们军队里头不是还有一颗很有用的钉子吗?该是派上用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奇门遁甲 傍晚十分,军队已经在冷长熙的命令下按照既定的计划朝着峡谷进发,一个口袋状的峡谷自然是不能贸然前行,冷长熙早间便命两队骑兵和弓箭手从小路绕到了峡谷的两侧,而所骑的马也不是普通的只在速度上擅长的草原马,而是西南地区运送茶叶常用的矮种马,擅长爬坡和走陡峭的山路。 冷长熙驾马走在最前头,身后是和他无数次并肩作战的冷家军,秦玉暖下了马车,骑在一匹温顺的枣红母马上,黑色的斗篷遮住的她随风轻舞的碎发,白皙的面容在这黄土褐石之间显得尤为突出。 忽而,一阵阴风刹起,远处似乎带着一股邪煞之气,犹如风雨滚滚袭来,一下将冷长熙胯下的骏马逼得后退了两步,此处是一个极为开阔的空地,就像是口袋型峡谷最中央的大口袋,四周是褐色的岩石,一圈一圈地叠层而起,是日积月累地风华的结果,就像是一个极大的八卦圈,一千多冷家军就像是被困在这褐色大圈里待宰的羔羊,可一千多人没有一个敢后退和携带的,他们手中的兵器紧握,只是黑鹰漠然看着前头:“大家都不要惊慌,”可继而一句,却让这一千多征战沙场多年的人不得不慌张,“石门阵都要来了。” 秦玉暖听闻也是微微蹙眉,过往的阵法都是引人入阵,是被动的,很少有这种主动出击的,看来这阵法果然很独特。 说话间,好几块巨石犹如天降,定定地落在一个既定的地方,瞬间的出现就像是诡异的咒法,让将士们心头更加忐忑,可随即,几乎是同一时间,好几块一人多高两臂多宽的石块从松软的沙土里拔地而起,像是突然新生的大树一样,堵在了每一个关键的节点处,石块还在不断地变化着位置,不停地移动,有的快的像是风一样,可有的却是缓慢得犹如老人踱步。 有人忍不住问冷长熙道:“将军,这该如何是好?这阵法比我们之前研究的更加复杂,它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排列,还在不停地变化。” “并非如此,”黑鹰默默接过话匣子道,“这不过是障眼法,也是阵法之一,实际上,它们都是固定的。” “这……这怎么可能。” “很简单,我证明给你看。”黑鹰直接抽出自己挎在马鞍上的弓弩,黑鹰原本也是使剑的,只是如今手臂受伤了,端不起那么重的铁剑,冷长熙便将自己的贴身弓弩借给他暂时使用,可无奈,黑鹰手臂一时无力失手,弓弩险些落地,却被一旁的冷霜稳稳接住。 冷霜麻利地端起弓弩,这弓弩她不知道用过多少回,只是后座力确实要比普通弓弩大,每次用完她手臂都会酸痛好一阵。 “我帮你吧,你要射哪里?” 面对冷霜的主动相助,黑鹰一直没有表情,只是阴沉沉地对着冷霜说了句:“女人跟来做什么,你就不能学学水寒一样,老老实实跟着后勤和炊事营呆在后方吗?” 听到水寒的名字,冷霜的心头猛地一跌,手臂僵硬地端着弓弩竟然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只待黑鹰吩咐跟随在他身边照顾的一个士兵道:“你来,去射中左边第三块移动最慢的石块,记住,要射中第三块的正中心,不能有丝毫偏移。” 这士兵瘦瘦小小的,眼有闪躲:“仓副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后勤兵,射箭,我不懂,这弓弩,我更不懂用。” 就在这谈话间,嗖地一声,弓弩出鞘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远远地还可以听到啪地一声,这是玄铁制的箭头射入石块发出的声响,这玄铁虽然坚硬无比,可是要从这么远的距离射准而且射中,绝非难事。 而远处的本来还在飞快地移动的石块也突然停了,不仅这一块停下了,对应的右边第三块也跟着停下了。 这还真是奇怪,就在众人惊诧之际,冷霜已经则是默默地收起了手中的弓弩,方才这一射她有些赌气,不过凭借她的本事,她也知道自己一定会射中,除了手臂微微发痛,她冷静得不动声色。 “弓弩还给你。”冷霜斜着身子将弓弩递给黑鹰,黑鹰带着刀疤的眼角冷不丁地抽动了一下,可是冷霜的下一句话却是恭敬得让人觉得有些生分了,“是奴婢不识抬举了,奴婢这就回去,还请仓穆先生不要生气。” 她不再叫他黑鹰,而是尊称仓穆先生,一句先生,一句奴婢,将两人的距离拉得千差万别。 “不用,”秦玉暖见此及时止住,“谁说女人不能犯险,冷霜,你留下,你不是负担,更何况,我初学剑法,还需要你在身边保护,”秦玉暖说完,更是试探性地看着黑鹰,“仓穆先生,你觉得呢?” 黑鹰扭头看着前头,似乎在继续研究这些石块运动的原理和规律:“那就留下吧,要是回去还得找人护送她,更加麻烦。” 冷长熙轻声在一旁干咳了一声,提醒黑鹰道:“仓先生,这谁去谁留,貌似该本将做主吧。” 黑鹰嘴角不自然地微微一斜:“我只是觉得,有个不聪明的女人在这,实在是碍事,是在下冒犯了,自然全凭将军做主。” 冷长熙满意地点点头,只单瞅了一眼脸色有些清淡的冷霜道:“那冷霜,你就暂时还是跟在仓先生身边照料吧。”说完,还犹如请示一般地朝着秦玉暖询问了一句,“夫人您说呢?” 秦玉暖亦是笑着点点头:“甚好。” 冷长熙和秦玉暖默默相视一笑,浑然不管这脸色更加青白的黑鹰和面容尴尬的冷霜。 解决完了第一个石块,接下来的规律以此类推,期间也会碰到几个难题或者射偏的情况,和自冷长熙接手这弓弩了之后,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秦玉暖看了许久,豁然明白了,原来这眼花缭乱的石块利用的是一种镜像原理,看起来是四周整整一圈都是石块,而实际上,石门阵只占据了半个圆,而另外半个圆是其在运动中产生的镜像石门阵,其运动速度和形状都是和真实的一样,只是运动的方向恰好相反,所以按道理来说,这正中间应该有一个能产生镜像原理物体或者能量来源。 而这个能量来源,一般都会处在整个阵法的正中心,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整个阵法的平衡。 黑鹰在和冷长熙秦玉暖解释的时候,阵法中的大多数石块已经被弓弩给定住,可唯独两块最大的石头还在飞快地移动着,这不仅是动得最快的,而且还是最奇怪的一对。 因为这两块石头虽然生得一模一样高大,可却都是绕着峡谷整圈整圈地移动,像是两个飞快奔跑的孩童,如果是这样的话,根本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石门阵,哪个是镜像衍生出的。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夕阳已经渐渐将要坠入山间,那些因为被箭矢这种外力改变而暂时停住的石块都开始蠢蠢欲动,这意味着,石门阵又将跟着太阳的移动发生变化,若是不能及时找出哪一个是真正的石门阵,那么之前的努力就会白费了。 恰此时,伴随着一阵紧密而急促的脚步声和铠甲磨蹭发出的叮当声,峡谷的上方出现了一个纯白色的宝座,宝座有一个半人高,扶手上还镶嵌着美丽的珐琅,谁会在这空无一人的峡谷里头用这样沉重不实用的宝座呢? 瞬间,一千冷家军整齐划一地掏出刀鞘和剑鞘中的兵器,铁目铮铮地看着峡谷上方慢慢移动过来的黑影,不,是一群。 那似一顶轿子,在这样崎岖的山谷上扛着一顶轿子上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轿子帘子一掀开,一个身穿绯色衣裳,头束玉冠生得面容明媚俊美的男子便是款款走下轿子,又是略带妖娆地瞟了这峡谷中的情况,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将裙摆一打,转身斜坐在那白色宝座上,身旁婢女立刻躬身端上一盘洗好擦净的玛瑙葡萄,山间无桌,这婢女便是恭敬地跪在这绯色衣裳少年面前,让自己的主子享用美食。 冷长熙在峡谷底下眯着眼睛,盯着这少年的一举一动,摇摇头,心中不仅感慨,这叫做徐继的,还真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啊。 徐继忽而一笑,对着底下缓然开口道:“冷将军,我知道,你心里头在佩服我,夸我厉害,说实话,我也挺佩服我自己的。” 冷长熙低头冷汗,不仅人妖,而且还自负。 徐继看冷长熙低了下头,更是妩媚地笑道:“其实冷将军你也不必自谦,你的大名,我还是略有耳闻的。”说完,又将眼神挪在了目光早就不对劲的黑鹰身上,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惊呼道:“原来,仓家后人也在,说起来,你们都被赶入山野多少年了,如今居然还能活出个人样来,原来那老头子的墓穴选得还真有些水准,不过,你破得了我二十七块石板,未必能破最后一块,所以你,还是乖乖奉上自己的脑袋,束手就擒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比她重要 那两块沉重似有千斤的石块还在不断地移动,黑鹰眼神全然拧紧在徐继的身上,徐仓两家的恩怨可以从很早以前开始追溯,黑鹰似乎都还记得自己的爷爷在宫里头无比暴毙而死之后,一顶顶帽子就扣在了仓家的头上,宅邸被收,父亲带着自己从七进七出的大宅子搬到一个茅草屋,母亲靠替人做针线活养活家人。 此时的徐继依地形的优势,自上而下地看着这一千多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心里头不觉开始自满起来,尤其是看到连大齐战神冷长熙都像是困兽一般无可奈何,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嘴里噙着一颗玛瑙葡萄,徐继自满地浅笑:“冷将军,我看你是一代名将,也不想让你败得太难看,这样吧,若是你愿意朝着我磕三个响头,再大喊三声自己是懦夫,我就答应,你们一千多人中至少有二十个人能活着离开,不过,”徐继低头掩着嘴角一笑,“不过这走出去的是缺胳膊少腿的可就不能怪我了。” 徐继愈发张扬,黑鹰的脸色就愈发沉静,直到士兵中已然出现一些躁动之后,黑鹰才是缓缓开口道:“其实,要辨认出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说看。” “假的毕竟是假的,辨别他们哪个是真的石门阵,哪个是镜像石门阵还有一个办法。”黑鹰扭过头,一字一顿地对着冷长熙道:“就是用手摸。” 看似简单的办法,可在此刻却难如登天,一来,这石块移动得极快,就算是轻功再好的人也追不上这石块移动的速度,二来,这其他二十七块石头虽然停下了,但仅仅是阵法的运动停止,其生死门和其中变幻术法还都在,若是误入歧途,触发了机关,开启了雷阵或者死门,后果不堪设想。 “不就是用手摸吗?”冷长熙边说边将自己的铠甲取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让秦玉暖不由得心头一紧。 “长熙。” 冷长熙只是回头温柔地叮嘱了一句:“不怕,你就站在这里等我回来。” 冷长熙方要迈出步子,可一个深紫色的身影却快了冷长熙一步。 “夫人不必担心,将军不必亲自出马,冷霜去便行了。” 才是一句话语音落,冷霜便犹如离弦之箭,自军队这边瞬间贴在那快速移动的石块旁,单薄的胳膊卯足了力气扒拉在石块上头,急速的运动让冷霜好几次差点从这石块上掉下来,秦玉暖看着都赶到心惊肉跳,担心到不行。 反倒是黑鹰,只是冷冷地骂了一句:“愚蠢之极,将军都没把握的事情,一个女人参合什么。” 冷长熙默默地回了黑鹰一句:“人都已经去了,你现在应该做的,怕不应该是抱怨吧。” 黑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看着远处以一种极为不雅观死死地趴在石块上的冷霜朝着这边喊道:“这石块是真的,不是镜像,然后该怎么做让它停下来?” 黑鹰隔空喊话:“石乃土生之物,木克土,你将木制的东西插入这石块的中央就可以了。” 原来菏泽就是用弓弩射击石块,石块就可以停下的原理,其实也是因为冷霜力气比较大,使得整个箭矢不仅仅是顶端的金属做的箭头,也让木制的箭身也没入了石块中。 可如今冷霜在远处孤立无援,从哪里找到一个木制的东西? 峡谷上头的徐继看着底下的人不屑地一笑:“想要停下?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说完,徐继便是吩咐身边的奴婢端出了一个小型的托盘,里头托盘里薄薄地洒了一层沙土,边缘微微隆起,就像是峡谷的地形,而托盘正中间插着一个八面棋,上头分别是不同颜色的棋子,像是一个个的标记,徐继一手端着这托盘,一边冷静而得意地看着下头的情况。 “木制的东西?”冷霜的头发都被这巨大的风给吹散了似的,“我没有木制的东西。” 隔着这么远,冷长熙也不可能送一个木制的东西过去给冷霜,倒是黑鹰沉思了片刻,对着冷霜喊道:“你发髻里头有一只很小的木簪子你可还记得,你用那个替我挑开过伤口。” 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居然可以让黑鹰记得如此清楚,冷霜微微一愣,可徐继在上头突然一施法,这石门阵法动的更加快了,尤其是冷霜栖身的石块,巨大的拖拽力好几次都险些将冷霜给甩下来,冷霜费力地掏出发髻中一只小小的海棠木簪子,这石块太大了,她根本无法直接将木簪子插入石头中心,而且这一插需要极大的力道,按照冷霜的水平看来,她只能试一次,若是失败了,便是再无机会。 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阵法马上也要发生改变,秦玉暖不自觉地捏紧了冷长熙的衣袖,额头上已然滚落好几滴冷汗,远处,冷霜似要孤掷一注,索性单手挂在石块的顶端,将整个身子挂在石块上,另一只手似在默默运气,准备将手中木簪插入石块,这石块就似一匹脱缰的野马,冷霜几乎都没机会睁眼来判断一下具体的位置。 “她这样根本不行。”黑鹰坐在马鞍上蠢蠢欲动,而峡谷上方的徐继还在默默施法。 黑鹰瞟了徐继一眼,咋舌道:“他太拼了,他竟然将自己的命魂和这阵法相连,虽然可以做到和这阵法更加契合的心意相通,可若是这阵法被破,他也会受到极大的损伤,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冷长熙听了就来了兴趣:“什么叫阵法被破?要到什么程度才叫阵法被破?” “很简单,”黑鹰看着冷长熙道,将阵法中每一个布置和幻术都攻破了,比如,要破雷阵就要……。“ 冷长熙摆摆手,他哪里有功夫听这样复杂的奇门遁甲原理:“我只问,待会我把这些石块炸个精光,算不算把阵法破了?” 黑鹰微微一愣,大抵是没想到冷长熙如此狂野直接,点头道:“算,当然算。” 冷长熙偏头对着冷武简单地吩咐了一句:“将硫磺和硝石备好,还有,替上头那个娘娘腔也准备一点。” 冷武领命而去,而冷长熙才说完,上头的徐继便是猛地吐了一口鲜血,那一身绯色衣裳立刻就被染红了大半。 “少主。”徐继身旁的奴婢紧张地替他递过绢帕,可徐继只是冷冷地推开,他摇晃着身子站起来,看着底下突然戛然而止的石门阵,以及那个单手挂在石块,另一只手直接将木簪子拍进石块正中心的冷霜。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飞速运动的石块终于停下,冷霜的手臂都已经酸麻,而脸上几乎是被冻结了一般。 第一给朝着冷霜奔过去的,不是别人,正是黑鹰,秦玉暖看着黑鹰马不停蹄地冲杀过去,麻利地下马,将冷霜从石块上抱下来。 “真是没见过比你还蠢还爱逞能的女人。”黑鹰的声音很大,充满着斥责,可秦玉暖偏听出,这里头满满的疼惜。 冷霜微微一笑,面容有些苍白:“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什么?” “我以为,只有水寒受伤的时候,你才会这么紧张。”冷霜的笑容有些苦涩。 黑鹰微微一怔,抱着冷霜在怀里,许久才回了一句,仅仅就这么一句,就让冷霜瞬间放下了所有的心结。 这一句不过五个字——“她没你重要。” 第二十八块石板也已经攻破,瞬间,原本围着冷家军的石板少了一半,那些由于镜像产生的石块突然就消失了,而峡谷上头的徐继匆忙间将鲜血擦干,也不顾这衣襟上的污血,只是倨傲地站在峡谷上头:“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想走?没那么容易。” 徐继命身旁婢女再端来一方案几,上头挂满了符条和祈雨用的玉版,徐继方想做法,而地下的冷长熙却已经是掐算好了时间,冷长熙狡黠地一笑:“应该到了。” 与此同时,一阵嘶鸣声从徐继身后响起,嗯,应该到了,这不是别人,要知道,冷长熙进山谷之前就早早地在前一晚派出了黑甲士兵中最为英勇的骑兵,绕过旁边的山坳,踏过小溪和河流,为的,就是在此刻能对徐继两面夹击。 “少主,有埋伏。”徐继身边的婢女连忙准备收拾东西护送徐继离开,哪知冷长熙却是挑衅地对着徐继吼了一句:“徐将军,看这里。”说完,便是派一千冷家军将事先藏好的硝石和硫磺制成的炸药全部洒在了石门阵里头,按照黑鹰之前布置好的路线,徐继设置的那些雷阵和幻术竟然没有起到一点用处。 徐继慌了,他已经将自己的命魂和阵法联系在了一切,若是冷长熙将石门阵炸掉,他必定会元气大伤。 冷长熙不慌不忙地接过冷武递过的火引子,又是十分礼让地转手给了秦玉暖,笑道:“不如夫人你来?” 秦玉暖微微欠了欠身,用余光瞟了徐继一眼,颔首道:“夫君,你还真是客气了呢。”说完便是将手中的火折子给吹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元气大伤 “不要!”峡谷上面的徐继撕心裂肺的一声喊终抵不过秦玉暖眼疾手快,灰色的引子很快被点燃,小火花像是一个活泼而又调皮的孩童,沿着既定的路线窜跃奔腾,徐继的眼瞳睁得犹如铜铃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阵法就在自己的眼前瞬间炸成了灰烬。 冷长熙后退紧紧捂住秦玉暖的耳朵,捂得死死的,秦玉暖只看到眼前那些耸立高昂的石块瞬间被摧残成渣滓,巨大的爆裂声震耳欲聋,因为在冷长熙的保护下,秦玉暖躲过了这一场犹如排山倒海的爆炸的热浪的冲击。 这炸药的配方还是从陈莞创办的野人谷的兵器厂中取出来的,就是在那洞顶无数秘方上头,好在秦玉暖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看过了,便忘不了。 徐继已然将命魂与阵法相结合,阵法一毁,徐继身上立刻像是被埋了无数炸雷一般,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吓得周围的婢女都不敢贸然上前,待徐继身上的经脉都被炸了个遍,徐继才是双目一怔,浑身绯色衣裳被染成深红,他直挺挺地一顿,面朝下倒了下去。 而此刻,那些包围了徐继和其手下的人黑甲士兵迅速上前,将徐继给绑得个严严实实,甚至连眼睛和嘴巴都给蒙了起来,而其余的人,全部活捉,也都是绑得个严严实实的,浸过麻油的牛皮绳子结实得像是铁打的一般,根本挣脱不开。 此时徐继被生擒,正是攻破鹿关的好时机,可没想到,另一队被冷长熙从西边派遣过去的黑甲士兵不一会儿却来回报。 “将军,鹿关突然加紧了守备,不仅多了十万士兵,而且,司马锐貌似亲自督军,我方情报错误,损失惨重。” 此时的冷长熙正在峡谷底下整备军队,而重伤的徐继正是躺在他手边的担架旁,听闻司马锐来的消息,纵然徐继的嘴巴的眼睛都被封住了,可嘴角还是得意地上扬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冷漠和鄙夷的意思。 看来,这个姓冷的计划要泡汤了,哈哈,纵然自己失势,也不能让这姓冷的那么顺利。 “看来司马锐的行动够迅速的。”秦玉暖沉眉点头,“看来咱们里头的那颗钉子该是时候清理了。” 冷长熙点点头,又瞟了被捆得严严实实却还要故作得意的徐继一眼:“冷武,把他的鼻子也给我封起来。”冷长熙可是将这一声嗤之以鼻的声音听得真真的。 “啊?”冷武有些惊讶,这鼻子封起来,人不就死了吗? “然后每隔半盏茶的功夫给徐将军松松鼻子,徐将军武艺这么高,憋气憋半盏茶的功夫肯定是可以的,对吧。” 冷长熙笑着看着徐继,徐继拼命地摇了摇头,他命魂已毁,如今的身手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两样。 “徐将军没说话,看来也是愿意接受挑战了,啧啧,冷某真是佩服。”冷长熙摇摇头,充满感叹地走开,冷武上前,老老实实地对着徐继安慰了一句:“徐将军得罪了,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你得罪的是我们将军呢。” 回了在峡谷口的军营,留守的将士们立刻前来迎接,可得知石门阵虽然已经大破,可鹿关的守军一下多了十万,而且是由司马锐亲自带兵之后,拓跋无欲等人都是陷入了沉思。 “咱们和那姓司马的交过手,”拓跋无欲回忆起就在一年前,大齐刚刚发生动乱,司马锐就曾今以士兵走失的理由出兵西夏,和西夏有过短暂的交锋,不过也就是一次小打小闹,无非是司马锐想要证明大齐的实力,想到那次在戈壁滩上的一战,素来胆大的拓跋无欲谈及都有些语迟,“那人用兵犀利,或者说,有些不给自己留后路的意思,一旦出兵,必定全巢出动,就像是西风卷落叶一样,一片大扫荡,让人措手不及,继而又是迅速撤兵,到了半夜,又再次全巢出动再次偷袭,那时候,整个营的弟兄们好几天都不能睡个好觉,谁知道他又不出兵了,可是一旦放松警惕,他奶奶的又来了,当真是无耻。” “不过是用兵之法罢了。”冷长熙和司马锐没有合作过,更没有交手过,不过听拓跋无欲的描述后,大概也知道司马锐用的是什么战术,这种战术就像是一场剧烈的闪电,看似威力无穷,可只能维持那么一下,莫说拓跋无欲这边防御需要消耗体力,司马锐那边不断地偷袭也是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和体力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也只有司马锐可以用得游刃有余,故而冷长熙又点了点头,同意了拓跋无欲的观点,“不过,的确是很无耻的用兵之法。” 而恰此时,外头看守的守卫士兵进来通报,说水寒姑娘得知各位将军都辛苦了,特意准备了一些暖身子的姜汤,想要送进来。 拓跋无欲瞬间就展开了笑颜:“这水寒还真是贴心。” 冷长熙瞟了拓跋无欲一眼:“将姜汤拿进来吧,对了,让水寒一起进来喝,免得站在外头受了凉。” 这是冷长熙第一次准许水寒进入议事的营帐,站在外头的水寒听到这个消息不免也是形于色,声音似乎都有些激动得颤抖了:“是,将军。” 今日的水寒打扮得极为朴素,早就褪去了那一身红艳娇嫩的红色衣裳,识时务地穿上了一声粗麻布衣裳,免得和冷长熙以及各位将士的风尘仆仆格格不入,和纵然如此,水寒那天生娇媚的眉眼和似会说话的眸子也足以夺人心魄。 尤其是这端着姜汤的样子,款款细步,若不是知道这水寒的本来面目,这一旁的秦玉暖怕是都要被这如此温婉的女子给夺了心神去。 水寒端着姜汤放下,独独端起一盏,又独独走到了黑鹰面前,颔首浅浅一笑:“黑鹰大哥,哦,不对,应该叫仓先生才是,这是给您的姜汤,这一路辛苦了吧。” 黑鹰并没有正眼看水寒,只是接过这一盏带着浓情蜜意地姜汤,转手递给了冷霜,还细心地端着最热的碗口边缘,将底下较为凉的托盘对着冷霜。 冷霜微微一怔,却听得黑鹰语气不似过往冰冷,倒是添了继续柔情:“我只是觉得,今日你的功劳最大,理应先喝。” 仅此一句,冷霜便绯红了脸,水寒见此景,自然懂得二人之间如今关系如何,眉眼那么轻轻一挑,心中似生计谋,可这点小动静,怎能逃过观人入微的秦玉暖的眼睛,秦玉暖单单对冷霜使了一个眼神,冷霜便是懂了。 眼看着冷霜含笑将要端起这姜汤饮尽,却是手一滑,白瓷梅花文的茶盏登时落地开花,里头黄澄澄的姜汤流了一地,可顿时,又冒起了白色冒泡,还兹拉兹拉地发出声响。 “这姜汤有毒。”冷霜大喊,冷霜是第一个准备喝的,幸而这其他人还未入口,顿时,营帐里头的气氛沸腾起来,拓跋无欲万万没有想到,如此美丽心善的女子居然会在姜汤里下毒,而且目标还是这一营帐的军队最高将领。 “我没有。”这是水寒的第一反应,可在此刻却是显得如此无力。 “你居然敢对将军下毒?”冷武反应灵敏,上前就是准备抓住水寒手臂,可一抓却是抓了个空,水寒异常敏捷地躲开,将案几上的姜汤托盘直接朝着冷武的面门砸过去,冷武用手一挡,凡是和水寒交起手来,原来这水寒会武功,而且能和冷武过这么多招的,武功绝非一般。 拓跋无欲更是惊讶了,他素来以为水寒不过一个教坊司里逃出来的娇弱官妓,可如今一看,凭借水寒如今表现出来的身手,要对付当时追杀她的三人,简直是绰绰有余。 “所以,我们都被水寒给欺骗了?”拓跋无欲登时就来火了,“他奶奶的,老子居然被一个娘们给耍了。” 冷长熙斜了他一眼:“是啊,我怎么会有如此好色又愚钝的手下。” 拓跋无欲也是老实,知道自己瞎了眼,并不说话。 “也不能怪他。”秦玉暖上前解释道,“自水寒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还有她那次在营帐外头弹奏,幸好鸳鸯见多识广,听了我的描述后便怀疑这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魅心术,单凭一只曲子或者一股香味,就能在无形之中让人神魂颠倒,幸好长熙和我内力深厚,当时没有被她迷惑,若是我没猜错,这位叫水寒的姑娘,正是司马锐身旁那个好帮手,明月派掌门人秋慕容的独生女儿,秋水寒。” 水寒终究抵不过人多势众的西夏将军们,不一会儿,就老老实实地被擒获了,可她却还不屈服地做最后的辩解:“将军,水寒知道错了,可是水寒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情,也只是怕将军不肯收留我,这姜汤我真的没有下毒,水寒是冤枉的。” 秦玉暖上前看了水寒一眼:“这姜汤的确没有毒,那白色泡沫是我让冷霜事先藏在袖子里的生石灰,不过,你并不是被冤枉的,你不是要证据吗?可以,我给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春宵一夜 说话间,满儿已经是端着个托盘撩开营帐帘子进来,冷武下意识地贴身守在满儿身边,他知道,这个外表柔弱的秋水寒武功可不是一般的了得。 满儿手中托盘放着的并非什么稀奇东西,左边只是一副绣工精细的刺绣,而右边则是那一日侦察兵带回来的布阵地图。 “今日凡是去过石门阵的将士们都知道,这石门阵根本没有固定的阵法,也要人进入只手石门阵才会启动,这地图若是能画得如此完全,一定是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根本无法触发石门阵,既然无法触发,又何来的地图。”秦玉暖款款解释道。 冷长熙亦是附和道:“所以说,这地图,根本就是假的,而那个侦察兵也是被你收买了,当时我便觉得奇怪,他离开得虽然久,可一个粗粗识几个字的侦察兵何以会有如此高超的绘画技能。” “可纵然如此,也不能证明他是被我收买了,水寒是被冤枉的将军。” “秋水寒,你且忘了这是什么吗?”秦玉暖指了指托盘中的刺绣,“当时长熙说看着这地图上的字迹觉得奇怪,我故意让你绣了一副刺绣给我,你很用心,却没想到,我看的根本不是你的刺绣工艺有多高超,而是你刺绣的手法和入针的角度,其实那副地图奇怪的地方很简单,一般人写字因为是用右手,字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向右倾斜,而地图上的字迹,全都是朝左边,说明,也是一个左撇子。” 水寒听到这里,已经是不自然地收起了自己的左手,冷武这时开口道:“没错,刚才我和交手的时候,也明显感到秋姑娘的主要力量是来自左手。” “那又如何,也许只是一个巧合。” “水寒,你不要顽强抵抗了,”冷长熙摇摇头,咋舌道,“黑甲士兵招募的第一法则,就是非左撇子,因为阵法的布置和集体的训练的要求,而冷家军中也无一人是左撇子,秋姑娘,顽抗很好玩吗?这只是显得你对司马锐比较忠诚罢了,而这种忠诚人家不仅不知道,而且不在意。” 水寒身子一顿,双腿似乎突然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身子软软的,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唇角微微张合,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说的是,父亲。”秦玉暖看懂了秋水寒的唇语,看来,司马锐是以秋慕容的性命要挟秋水寒前来卧底,秦玉暖蹲下身,将身子和视线与水寒齐平,芊芊玉指挑起水寒小巧莹润的下巴,弯弯的指甲一挑,就在水寒白皙柔嫩的下巴上掐出了一个月牙形的浅浅的印子。 也不知道秋慕容是如何将秋水寒养得如此肤如凝脂,貌美如花的。 “秋水寒,你也是时候认清楚局势了。”秦玉暖振振有词,“你不过是一枚棋子,若是司马锐知道你已经被我们发现了,依照他的脾气,你父亲肯定会受到磨难,而你,也会被司马锐暗中派来的杀手给解决了,我们肯留你性命,意思就是让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也许,你父亲,还能活命。” 水寒思虑良久,最终还是沉默不语,她低垂着头,脸上的脂粉随着泪水坠落。拓跋无欲此刻不再心软,主动拱手对冷长熙道:“末将先派人将这奸细给收押起来吧。” 冷长熙点点头。 拓跋无欲亲自押送着水寒出营帐,顿时,外头突然响起了一声惊雷,巨大的响声让站在这寒风里监岗的士兵都猛地一颤,不一会儿,瓢泼似的大雨就从天上毫不客气地浇灌下来,黄豆大的雨点啪啪地打在营帐和旗幡上,似在洗涤着这交战之际每个人都充满全身的戾气。 水寒被捆得严严实实,任由着两个士兵一前一后地押送慢行,一下也被这雨水给浇得彻底,浑身都湿透了,黑鹰和冷霜站在营帐底下,看样子,黑鹰正准备送冷霜回去,冷霜明显有些体力不支了。 “瞧着人家都湿哒成那样了,你为什么不去英雄救美?”冷霜看着水寒孤零零的背影,小声地撅着嘴问了黑鹰一句。 黑鹰一愣,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踱着步子很认真地绕着冷霜看了一圈:“没湿啊。” 冷霜柔情地看着黑鹰有些痴傻的模样,不自主地笑了。 黑鹰愈发奇怪了:“做什么?方才说让我英雄救美,如今却是自己笑开了花。” 冷霜扭过头,可那盈盈的笑意却是一分不减:“你还真当自己是英雄了?” 黑鹰耿直地回了句:“我只当你是美人啊。” “嗯?” 冷霜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就算是面对那么艰险或者紧张的环境的时候,她的心跳也没有那么快过,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黑鹰接过冷武从帐子里头拿出来的一把油纸伞,很自然地将冷霜扯到伞下,用不容抗拒的口气吩咐道:“我送你回去,回去后,记得洗个澡,一定要好好睡一觉,你今日,耗费的体力太大了。” 小小的伞下,冷霜和黑鹰紧紧相贴,都可以感受到黑鹰强有力的心跳,冷霜低下头,平日里冰冷惯了的冷霜第一次露出了女儿般的娇羞。 而营帐里,秦玉暖却是笑着对冷长熙道:“你真是,为什么故意让冷武去送伞呢?让他们两个多呆一会儿多好。” 冷长熙一个眼神示意,其余将领也是纷纷退下,冷长熙这才是将秦玉暖搂在怀中,唇角贴着秦玉暖的脖颈,热气喷薄在秦玉暖的耳际,吹进秦玉暖的衣领里头,伴随着一阵酥麻,秦玉暖已然瘫软在冷长熙怀中,冷长熙索性打横抱起,将秦玉暖置于旁边的软榻上,炙热的大手在秦玉暖的脸庞上游走,伴随着一股股的热浪,又是一番春色旖旎。 与此同时,在鹿关军营旁的树林深处,同样上演着一场暧昧热情的亲热戏码,男人胸膛裸露,腰带一边搭在他的腰间,一边垂在女人的小腿上,裸露的背脊汗珠满满,黄豆大的汗珠顺着男人精瘦匀称的肌肉滴下,滴在一旁的青绿色草叶上。 “殿下,媛儿怕是受不住了。”女人娇媚的喊声一声接着一声。 “你不是说,你是特意千里骑马来鹿关找我的吗?你期待的不就是这个吗?”司马锐一边运气探查周围的情况,一边肆意地发挥自己雄性激素所带来的热情和冲动。 身下的女人生得还十分稚嫩,不过十五岁大小,看得出来是第一次经历人事,不仅不自然,而且面露苦色。 “殿下,媛儿只是想让你放过媛儿的父亲和姐姐。” “你闭嘴,我就放过他们。”司马锐直接捂住身下女人的口鼻,加快了身体的动作,一阵汗流浃背后,女人几乎已经没了动静,司马锐探了探着女人的呼吸,呼吸微弱,但尚不致命。 司马锐麻利地收拾起自己的衣裳,直起身子,对这躺在荒野中的女人不管不顾。 “行吧,上官媛,我看你表现还不错,挺有诚心的,你要知道,我现在练的内功,需要阴阳双修,你若是真想替你父亲和姐姐开脱叛国的罪名,明日就乖乖来军营里找我,日后,随传随到,听我差遣,若是有丝毫懈怠,我随时可以让你在京都的父亲,人头落地。” 原来,这地上的女人,是大齐宰相上官渊的小女儿上官媛,素来听说上官媛胆小怕事,一直养在深闺,未曾露面,如今却一个人只身前来鹿关替父亲和姐姐求亲,看来也是孝顺女儿,司马锐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他所练的武功不仅奇怪而且邪门,每月逢十五月圆,必须要找女子交合,连续七天才能罢休,纵然司马锐也是个男子,可是尝尽了那些风尘女子之后也厌倦了,而上官媛这样清纯的雏儿,倒是让司马锐觉得新鲜一点。 司马锐穿好衣裳,直接踏着月光离开,留着上官媛气息奄奄地躺在草地上,与此同时,树林中一个黑影离开,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黑衣的探子跪在冷长熙的营帐前,低语将刚才在树林里头看到的一切如实相报。 秦玉暖一边替自己穿好了一身素纱的白净长衫,一边替冷长熙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替他披上一件褂子,听到外头的消息,不由得感叹道:“上官媛真是傻,和魔鬼做交易,必定赢不了。” “只怪上官家自作自受,”冷长熙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冷薄,“司马锐起兵初期上官渊为保住自己的官位和性命,附炎趋势,如今司马锐江山渐稳,自然要开始在关键职位中安插自己的人手,况且,墙头草是最要不得的,如今上官渊可以为了地位背叛他,将来必然也会为了别人背叛司马锐,司马锐对这一点,很清楚。” “我只好奇,他练的是什么内功?其实我们若是知道他这一点的话,很容易从内攻破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以暴制暴 这一日,阳光出奇的好,冷长熙站在军营的点将台上查点人数,底下的将士冷家军排在前头,黑甲士兵排在后头,自从上次一千五冷家军就胆敢进入峡谷的石门阵,并且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将炸药按照既定的计划布置好,也证明了其团队协作的能力。 这是其一,其二,也是黑甲士兵们的私心,这走在前头的必定是打头阵,也是最危险的,既然有人敢当这踩雷的人,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一次,休整了整整三天之后,即将面对的是和司马锐的直接交锋,鹿关是大齐最关键的关隘,若是能攻破鹿关,就意味着黑甲士兵何以长驱直入,直逼大齐腹地,与大齐京都,只是咫尺相隔。 冷长熙一身银色盔甲,红色的缨巾系在脖颈上神采奕奕,秦玉暖一身白色衣裳单薄却素净,她静静地站在冷长熙身后,面对着二十万雄兵,她淡定得犹如面对一滩毫无波澜的湖水。 每一个叱咤风云的男人背后必定会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秦玉暖,便是冷长熙背后的那个女人。 二十万的黑甲士兵整装待发,阳光普照,黑色的铠甲在冬末的阳光闪耀出犹如黑金色的光彩,鹿关的城墙高达三丈,是用最为坚硬的黄泥土烧成砖,修建了长达七年的时间,自鹿关城墙上俯视脚下,犹如人观蝼蚁,司马锐一身黄金铠甲,奢华至极,高高立于城墙之上,头颅亦是大气地往后仰。 他俯指脚下,看着在众多黑色铁甲中尤为突出的冷长熙,笑道:“冷家阿郎,你若跪下求我,我便饶你不死。” 冷长熙长枪一横:“我冷某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跪畜生,所以,你懂的。” “煮熟的鸭子,只剩嘴硬了。”司马锐以眼神示意身旁副将,这副将约莫四十上下,跟着司马锐也有些年头,自然懂得其心思,吩咐手下的人将昨日从山间取来的大石头自城墙上推下,每块石头都重达千斤,自三丈高的城头落下,冲击力非同一般。 冷长熙立即下令让军队后退,可巨大的落石还是给军队造成了极大的杀伤力。 “突击的队伍什么时候可以到?”冷长熙一边用盾牌挡着那些飞溅起来的小石子,一边侧身问冷武道。 “对阵的时候绕了小路前往敌军后营,只要再撑半盏茶的功夫就可以了。” “司马锐生性狡猾,要骗他亲自出现在城墙上唯有派遣出所有士兵应对,不过他尚且还不知道我还有一千五百人的冷家军可以差遣,我之前在大齐烧过一回他的粮草,不怕再烧一次。” 鹿关虽然易守难攻,可是距离最近的城市也有五百里,军队的粮食供给本来就是个难题,而冷长熙这边,虽然云龙峡谷地势险峻,还有通得人性的野猴子捣乱,可是其中有一条小河贯穿峡谷,可以将物资直接从西夏边境运送到军营附近,若是拼粮草,冷长熙这边反而占了上风。 巨石虽然气势汹汹,可黑甲士兵到底也是西夏最精锐的部队,士兵们自觉以盾牌筑成一个个结构坚固的堡垒,躲过了一次次巨石的袭击,从城头跌落的巨石也渐渐减少,可效果却远远不如司马锐预期的那样。 司马锐眼眸微眯,决定放出绝招。 “冷家阿郎,你抬头看看。” 冷长熙正是努力捏着马缰绳保持着平衡,同时还要保护身后骑着枣红色小母马的秦玉暖,纵然秦玉暖如今的内力和武功修为已经可以打赢拓跋无欲,可冷长熙还是习惯性地保护她,以至于众人都只认为这位将军夫人只是个只会绣花的女人罢了,充其量,不过有些小聪明。 秦玉暖和冷长熙同时抬头朝城头上看,看到司马锐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推搡到城垛旁,露出这女人血迹斑斑的头和凌乱的领口。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天前探子来报,说是在树林里发现的被司马锐凌辱的上官媛。 纵然与这位上官媛素不相识,秦玉暖的心头也是猛烈地被抽打了一下,骤然间,火辣辣地痛。 司马锐孤傲地用手中弯刀挑起了上官媛的下巴,上官媛的脸色苍白如纸,看得出来,这三日,她没少受司马锐的欺辱。 “冷家三郎,我怕你还不知道吧,你身边的妻子,你们宁王府的少奶奶秦玉暖的母亲,正是上官家多年前走失的庶女上官玉,换一句话说,秦玉暖亦是上官家的人,而我手上的这位,可是你妻子嫡亲的表妹,如何?若只贪一场输赢,弃了你妻子的家人,你的名声,怕也是不好听。”司马锐振振有词,一字一句都让人不得不相信。 秦玉暖眼神微顿,可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贴在城垛旁的那张凄苦可怜的小脸,赶走母亲的是上官渊,欺负自己的是上官仪,对自己心怀不轨的是上官让,自己对于上官家实在没有什么好印象,可眼前这个才满十五岁的少女却是无辜的,她什么都没做过,只是因为一片孝心,就成了司马锐修炼邪门武功的牺牲品。 “我本来就没什么好名声,”冷长熙很是果断,“你不是早就在大齐境内将我渲染成了一个通敌叛国的叛将了吗?我还怕什么?” “哦?”司马锐一边说,一边将弯刀抵得更深入了一些,鲜红的血珠密密地渗了出来,司马锐眼神充满挑衅,他知道秦玉暖虽然有仇报仇,素来护短,单凭其对秦宝川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上官媛至始至终都是无辜的,秦玉暖必定会不忍心。 果然,秦玉暖已经默默地偏过头,她不想看到这一幕,战争是要流血的,不管是无辜的人还是有罪的人,她要面对这个现实。 而冷长熙,正紧张地掐算时间,他的目的,就是不断地拖延,待到司马锐后庭失火,看他还如何嚣张。 “冷家三郎,你可是想好了,我手上的,是你的妻族。”司马锐使劲将上官媛的头往后拉,上官媛以一种十分别扭地昂着脖子地姿势贴在城垛旁,此时的她目光呆滞,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的信息。 冷长熙语气平缓:“要杀,便杀,我不在乎。” 说实话,对于上官媛,司马锐还是有些留恋的,毕竟越干净越纯洁的身子,越有助于他进行双修之道,上官媛只有他一个男人,而且年纪稚嫩,是最好的选择,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舍不得了。 司马锐正是要将弯刀深入,身后便有士兵急匆匆来报。 “殿下,粮仓失火了,粮食已经被烧了大半了。” “不可能,”司马锐从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我特意将粮仓依着山而建,进出都要通牒,周围都备了救火的蓄水桶,怎么可能会被烧去一半的粮食。” “将军,偷袭我们的敌军用的是火箭,直接从山腰上射过来,我军全巢出动,留在粮仓的人本来就少,救火的人手根本不够。” “废物,”司马锐丢下手中弯刀,全然不顾身子无力软哒哒地倒下的上官媛,一脚踹在来报信的士兵心窝处,“从山腰射过来的火箭,真是会瞎编,这世上箭术最超群的军队就是冷家军,而他们早就在大齐粮仓山围剿那日成了丧家犬了。” 忽而,司马锐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趴在城垛上,果然看到冷长熙那得意的笑容,该死,这姓冷的居然可以将失散的那么多残兵重新召回,难道偷袭他们的就是…… “可殿下,偷袭我们的,正是冷家军。” 司马锐气急败坏,一巴掌直接将这士兵给扇晕了,又对在场的人冷酷地下令道:“你们都给我记住,这世上再无冷家军这一说,他们只是残兵败将,丧家犬,丧家犬。” 冷长熙在底下看着司马锐茫然失措的样子很是过瘾,不由得抬头提醒了一句:“后庭失火,三殿下不该是快些去救火吗?在这城墙上干着急有何用?” 司马锐脸色已然化作青色,指尖似要被他掐碎一般,他回首俯视冷长熙:“今日休战,改日再战。” 打得火热的时候居然提出休战,不过冷长熙并不介意,点点头,一副谦恭的模样:“随三殿下的意思。” 驾马而回,和鹿关军营忙着救火一样,冷长熙这边也开始忙着布置下一步的计划,若是以为他们的计划单单只为烧粮草,那未免有些太小看大齐的战神了。 “将军,东边都布置好了。” “将军,军营门口也已经布置好了。” “将军,西边所有的陷进都挖好了。” 三位将士接连来回报情况,冷长熙只是默默地坐在禅椅上,静静地擦拭着手中散发着寒光的长枪,许久没动手,他似乎也手痒了。 “将军,你为何会猜到敌军半夜一定会来偷袭呢?”一旁的拓跋无欲看着冷长熙有条不紊地布下谋局,可心里头依然不解。 冷长熙偏过头:“因为我不是你,懂得用脑子思考,司马锐为人心高气傲,这次失利,他必然会抓紧时间报复,今夜是残月,无星无月,除了偷情,就最适合偷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肉棍 夜半三更,只有月亮和星星没有睡下,却也被厚厚的乌云遮蔽着,乌云满满,预示着天亮之前必有一场大雨。 冷长熙这方的军营平静且祥和,自军营西边的小树林里头隐约还可以看到高高的用木板搭成的瞭望台上站着一个兢兢业业的哨兵,哨兵目光朝前,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树林这边的动静。 一伙人马顺着树林中被人力勉强挤出的一条小道,在漆黑的夜色掩映下,像是一队夜行的鬼魅。 为首的,是一个身姿矫健的年轻人,看着年纪不大,身手也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却是被保护得最周密的一个。突然一阵晕眩让这年轻人有些站不住脚,险些跌倒。 “殿下。”身旁的侍卫连忙扶住这年轻人,“殿下可还好,不过是偷袭一帮乌合之众罢了,殿下何必亲自出关,就交给属下几个好了。” “不行,”这个被人尊称为一句殿下的自然不是别人,当然是今日在城墙上还摆出孤傲无比模样的司马锐,经过清算,粮草损失并没有过半,只是第二次被冷长熙用同样的法子偷袭,司马锐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我一定要亲眼看着那一千五百人的冷家军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记得,他们在石门阵埋炸药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我这回也要用最厉害的炸药,我要让冷长熙尝一尝,被偷袭的滋味。” “殿下,不好了。”恰此时前头探路的侦察兵来报,“之前派出去的两个侦察兵都没有回来,小的一路追出去,却发现,前头有埋伏。” “有埋伏?”司马锐微微眯起眼眸,晶亮含光的眸子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糟了,一定是他早就算好我们会来偷袭,撤兵!” 看来冷长熙也有些本事,居然事先就做好了准备,可就在司马锐下令让队伍全数后退的时候,后方的队伍却传来了好一阵凄厉的惨叫,期间还夹杂着呼救声。 司马锐直起身子,身体不自觉地有些僵硬,前头的士兵来报,说原来一路走来的路上不知道为何多了那么多的陷进,士兵们匆忙撤退,都不慎落入了陷进里,这陷进挖得极深,大约有一人高,里头还插满了尖锐的木刺,不仅仅是陷进的底部,陷阱的周围也插满了新削的木桩,掉进去的就像是一个个插在木串上的烤肉,看着一挂又一挂的士兵惨死在陷阱中,司马锐的瞳孔无尽地放大,他咬牙捶胸。 “冷长熙,好你个奸诈的冷长熙。”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得得的声响在这漆黑的夜里像是一声声催命符。 “再奸诈,也奸诈不过三殿下啊,”冷长熙一身便服,深紫色的衣裳扎着一条四指宽的腰带,精干果敢,“大晚上的三殿下不搂着佳人入眠,大老远地跑到我们这小军营里头带着这么多人散步,在下治军无道,这设下的陷阱没有认出三皇子尊驾,在下,特意来解救三皇子。” 解救二字是在打司马锐的脸,让司马锐的脸色更加僵硬,而冷长熙的脸还没打完呢,冷长熙身后的冷武紧接着押上两个人,正是之前失踪的侦察士兵。 两人都被五花大绑,嘴里头塞着破布条,二人被推搡到司马锐身边后,又被司马锐无情地踹开:“两个没用的东西。” 冷长熙依旧坐在马上,俊朗犹如月神的面容在月光下几乎完美:“殿下何必如此粗鲁,不过这是两个粗人,殿下粗鲁也就粗鲁些了,可是接下来这位,还希望殿下能够怜香惜玉啊。” 说话间,秦玉暖已经是自阴影中带着一位垂发美人走了出来,这美人明眸皓齿,纵然是穿着最为素净的单衣也是显得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满儿,将水寒口中的帕子取下来吧。” 水寒披散着头发,早早地便看到了司马锐的队伍过来,可惜那时候她被绑在树上,口中塞着绢帕,不能说话也不能求救,由此看到司马锐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还以为司马锐是过来救她的,直接爬到司马锐的脚下,苦苦哀求道:“殿下,求您救救水寒,水寒在水牢里过得好惨,水牢里头又冰又冷,水寒的手和脚都快要冻坏了。” “何必恶人先告状,”秦玉暖不屑地看了这趋炎附势的水寒一眼,“不过是将你在水牢里头关了半天,想着你一双好手弹得一首好曲子,怕是会冻坏了就将你放出来了,何必在殿下面前碎碎念,博得同情,对吧?” 司马锐对秋家本来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如今秋慕容倒戈,转而投靠了北狄的完颜肃,只是秋水寒不知道而已,所以司马锐对眼前这个女人,自然是厌恶至极。 “滚开。”司马锐一脚将秋水寒踢开,秋水寒眉目一怔,突然冒出一股憎恨,他们秋家一直替司马锐卖命,却最后只落得个被要挟被利用的下场,她如何能甘心,如今双手的绳索已经被解开,秋水寒不再被动,她突然掏出一直藏在袖口里的凤头钗,朝着司马锐的喉咙就戳了过去,却不知为何,身子突然一软,指尖也似失去了力气。 “我还以为秋家的小姐有多大的本事,”司马锐轻松地捏住秋水寒那不盈一握的手腕,仿佛使劲一捏就可以将她的手给捏断似的,“原来,也就是一个绣花枕头罢了。” 秋水寒双目无神,可脑子还是清醒的,她分明记得自己被人从水牢里带出来的时候气息和脉络与平时无常,可为何到了这个节骨点上却是气血虚弱了,一路送她过来的只有秦玉暖和秦玉暖身边的丫鬟,秋水寒眼神幽怨地看着不远处眉眼恬淡的秦玉暖,没想到,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小女人,内心居然有这样的城府。 秋水寒单薄的手腕被司马锐握在手中,就在这时,司马锐探到了秋水寒有些奇异的脉搏,在送秋水寒当卧底之前,司马锐也派人给秋水寒做过全方位的检查,只是觉得其内功比之其他人要深厚一些罢了,却没想到,如今的秋水寒的脉搏已经到达了传说中的一种至阴体质,想到秦玉暖之前说曾经把秋水寒在冰冷的水牢里头关押过半天时间,也许就是这半天的时间,让秋水寒的体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至阴,至阳,看来如今秋水寒正是司马锐修炼武功的最好的双修之道的种子,如此比起来,上官媛倒是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若是三殿下和秋姑娘叙完旧了,可否让冷某说几句话?”冷长熙干咳了几声,四周已然是燃起熊熊火把,冷家军一个个整装待发,最外头的一层是由黑甲士兵守卫,“当然,冷某也并非不是不知三殿下这次是带了五十万雄兵浩荡而来,至于怎么知道的,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 冷长熙傍晚派人偷袭烧粮草,自然已经进入了鹿关深处,知道内部的兵力情况。 “你是想要威胁我?” “岂敢,”冷长熙指了指周围紧密包围的冷家军和伤残大半的司马锐的军队,“三殿下请看看现在的局势,在这种情况下,我还需要威胁你吗?” 言下之意,如今的冷长熙捏死司马锐犹如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你别忘了,我鹿关还有五十万将士,”司马锐临危不惧地昂头,“只要我在这里出了意外,我的副将就会接替我,立刻,我五十万士兵就会踏平你这小小的军营。” “我当然知道,”冷长熙笑着接过话,“我又不是没进去过鹿关,里头的情况,我还不了解吗?” 一句话,便是又将司马锐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冷长熙在明目张胆地告诉司马锐,你那点破地方,他早就进出自如了。 “不过区区二十万黑甲士兵,怎么值你三皇子一条如此金贵的性命呢,对吧。”冷长熙侧目看着司马锐,“所以,三殿下,将大齐国玺交出来,我便可以放过你一条性命,否则,”冷长熙语毕,直接挥起手中长枪朝着一颗五十年树龄的松树劈过去,长枪入木三分,枪头全数没入树干,“你的下半身,就会和这棵松树一样。” 司马锐不由得下身一紧:“你敢。” “反正没取你性命,怎样都行。” 司马锐沉寂片刻:“国玺没在我身上,我想给你给不了你。” “我自然知道殿下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带着到处乱跑,”冷长熙示意身旁的士兵将插入松树中的长枪拔出来,那士兵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只拔出了一点点,也不知道冷长熙是如何一下子就将这长枪给插进去的,只得喊来同伴一起,好歹将长枪重新拱手送到冷长熙手边,冷长熙反手抓过长枪,负在身后,“我会跟着三殿下一同会鹿关取的,只希望三殿下言而有信。” “我可还没答应。”司马锐抵死挣扎。 冷长熙不屑地环绕了四周:“就在这种情况下,殿下居然还有不答应的理由?” 司马锐沉默不语,冷长熙已然拱手决定:“立刻启程,取国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反转 司马锐带了一千五百来,数量刚好和冷家军的人数一模一样,这是一种偏执的较量,可东西中三路每一路都损失惨重,最后平安回去的不过区区几十个人而已,足以见冷长熙的残酷和无情。 自树林的羊肠小道之间,出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两军的最高将领竟然是并肩而行,冷长熙双手负在身后,秦玉暖跟在一旁,而秋水寒,则是双手被麻绳捆起来,跟在走在司马锐那一边,司马锐时不时地很是嫌弃地回头看秋水寒一眼。 “这人就杀了吧,我也不想带回去了。”司马锐昂昂头,似乎还以为自己还能掌握秋水寒的生死,况且他想到刚才秋水寒方才那般凶猛地想要用簪子戳破他的喉咙,若是让秋水寒知道,秋慕容和他四个徒弟早就死了,必定会更加猛烈地报复,可是他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秋水寒的体质最适合他修炼双修之道。 “我留着做什么?”冷长熙只用余光瞟了秋水寒一眼,“留着还浪费我伙食,三殿下若是要杀,就自己带回去杀,反正,如今秋水寒的武功都已经被废了,也没什么威胁。”一字一句,似乎都是在暗示着司马锐什么。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树林的边缘,那儿拴着几匹千里马,这本来是替司马锐等人成事之后准备的,如今,却是成了冷长熙的坐骑,不过冷长熙似乎并不大喜欢,他回头朝着树林里头吹了一声哨子,转而一阵马蹄得得声由远及近,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嘶鸣了一声,乖乖服帖在冷长熙的肩头。 “我还是比较喜欢骑自己的马,用自己的人。”说完,又伸手朝着秦玉暖,猛地一拽,直接将秦玉暖也拉到了马背上。 司马锐眉眼微微睁:“秦姑娘也跟着去?”这样一来的话,他留下将秦玉暖留下的几率要大了许多。 秦玉暖自然地将手环抱在冷长熙的腰间:“我和相公素来同进同出,自然一起。” 好,很好。 快马加鞭,不一会儿就到了鹿关脚下,鹿关将士看到是司马锐前来,一边恭敬地准备下来开门,却是看到冷长熙跟在后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什么,还不快给本皇子开门。”司马锐昂首喊了一声,守城的将士是司马锐的亲兵,自然是懂得司马锐的意思,连忙吩咐士兵总后头推开总闸,鹿关的城门依山而建,而且坚硬无比,想要打开城门需要五个士兵同时协作,像驴子推磨一样推开一个巨大的齿轮,才能将城门慢慢打开,这个城门的设计也是当年陈莞亲自插手设计的,也难怪,鹿关对于大齐来说是如此的重要。 方一进门,冷长熙便是觉得气氛不对,守城的将士对着司马锐无比恭敬,两人眼神交汇之际,冷长熙就知道两人在商量着一些诡计,于是提高了音量道:“三皇子殿下,你可别忘了,你身上中了奇花毒,若是我们在你这鹿关军营里出了任何事,你都不可能拿到解药。” “没错,”秦玉暖提着裙摆上前,“我们只需要拿到国玺,就会立刻离开。” 话语落,这守城的陈副将显然很是惊讶:“殿下,您居然答应将国玺给他们?可那国玺是大齐的宝贝,岂能让这西夏叛军拿在手中,这可是奇耻大辱啊。” “这位将军此言差矣,”冷长熙笑着看着这位陈副将道,“第一,国玺的确是大齐的宝贝,可正因为是大齐的宝贝,就应该在宫中的皇帝手中,而不是在出军在外的三皇子的手中,我们拿回来,只是想着有朝一日能物归原主,第二,西夏军队并非叛军,而是正义之师,目的,就是将像三皇子这样的无耻之徒赶出大齐。”冷长熙说完,又是不好意思地朝着司马锐,“不好意思三皇子,我这个人,喜欢说真话。” 司马锐欲哭无泪,可无奈他临走的时候的确被塞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味苦且微涩,据说这是秦玉暖自己研制出来的。 “去云英殿。”司马锐沉声一句,云英殿是鹿关军营最中心的也是最豪华的大殿,在鹿关驻扎期间,司马锐办公和居住都此殿之内,自然,国玺也在里头。 陈副将似乎还不甘心,西夏军队只有二十万人,可我方却有五十万人,如今冷长熙和秦玉暖羊入虎口,却吃不得,还要被人所钳制,他自然是不愿意。 “殿下,那可是我军最为机密的地方。” “我知道!”司马锐有些气急,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身后,陈副将这才是发现,原来司马锐双手虽然可以自由活动,可是腰间却拴着一条极细的铁圈,铁圈最后有一道铁索,这道铁索的末端,就被拽在冷长熙的手中。 司马锐,他们的三皇子,最为骄傲的大齐皇子,如今居然像一只狗一样被人拽在手中,为人之命而听从。 好在如今晨曦未至,只有轮番巡逻和站岗的士兵,可已经足以驳了司马锐所有的面子,他尴尬地被冷长熙用一根铁索呼来换去,像是一条听话的畜生。 “待会我将国玺给你们,你们便将这铁圈给解开。” “不行。”冷长熙斩钉截铁,底气十足,“一定要确定我们能安全离开后,才能解开。” 司马锐心中暗暗思忖,忽而一笑:“好,就这么说定了。” 云英殿外守备森严,可来人都是看着司马锐的面子上不敢阻拦,而冷长熙和秦玉暖也是淡定得有些出气,仿佛来这儿只是简单的拜访,虽说如此,而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的秦玉暖一路走来已然记下了这军营里头的部署。 云英殿和大齐皇宫里的未央宫是一个工匠设计制造的,所以有几分相似,这不禁又让冷长熙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虽然当年被烧死的并非自己的母亲而是一个和长公主长得极像的贴身婢女,可这份仇,这份芥蒂,司马锐和冷长熙之间是消除不了的。 金黄的琉璃瓦,红色的柱子,恍若又回到了大齐的皇宫里头,司马锐命人推开殿门,里头立刻散发出一股灵猫香,以及…… 秦玉暖鼻尖微微一动,她闻到了一股很淡很淡的血腥味。立刻,警觉起来。 “国玺,就在里面。”司马锐站在门口,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请。”冷长熙拱手,司马锐不好拒绝,跨过门槛,里头慌忙出来的婢女直接朝着司马锐磕头跪下请罪道:“殿下,奴婢和军医已经尽力了,可上官姑娘的伤口太深,流血过多,性命怕是难以保住了。” 原来是上官媛受伤了?秦玉暖眼神默默地朝里头探望。 “那就不要管她了,”司马锐暗暗想着,反正自己如今有了秋水寒,还在乎这样一个小女人吗,“反正也是她自己要割腕自杀,如今你们都不用管她了,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割腕?自杀?也是,任哪个女人落到了司马锐的手中都会生不如死,还不如早些了结了自己。 “三殿下,国玺。”冷长熙催促道。 司马锐不甘心地遣散了所有的宫女,又侧身到了一处看似平坦的墙壁,没有任何顾忌地就在冷长熙和秦玉暖面前转动了墙上的机关,一个暗格弹了出来,里头装着一个用明黄色绢帕包裹的硬物, 将绢帕一揭开,里头由整块和田玉雕琢而成的国玺闪耀着一种玉独有的温润和光泽。 “国玺。”司马锐不情愿地反手递给冷长熙,冷长熙只瞟了一眼,“你先拿着,等我们成功出去之后,再给我。” “你们……。”司马锐语塞。 “还有,我们要将上官媛带走。”秦玉暖补充了一条,“就按三皇子上次说的,我毕竟也是上官家的人,上官媛是我表妹,如今她也快死了,三皇子何不做一个顺水人情,让我好哈埋葬了她,也算是近一点我作为上官家后人的责任。” 此话不假,而且司马锐也不喜欢处理死人,“可以,不过,你们走之前必须把解药留下。” “成交。” 冷长熙话语才落,云英殿外头就立刻响起了一片嘶喊声,还有兵器交接的声音,冷长熙下意识地握着铁链将司马锐拽进殿内,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整齐划一的动静,冷长熙很肯定,云英殿已经被包围了。 “殿下,”陈副将的声音在外头洪亮有力,“末将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司马锐急了:“谁让你擅自带兵前来的?” 陈副将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愈发坚定地拱手道:“末将一定会成功将殿下从这叛军手中救出来的,并且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大齐的国玺。” 司马锐心头一凉,这所谓的不惜一切代价…… 冷长熙看了司马锐一眼,不冷不淡地回了句:“三殿下的手下还真是忠心耿耿啊,不过不知道,主将没发令,这副将居然敢带兵包围主将的寝殿,这是个什么道理?” 司马锐眉间一颤:“陈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想要借机造反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恶有恶报 陈冯也是这次司马锐叛变之后跟着司马锐的,司马锐素来谨慎多疑,一般不会轻易用外来的将领,可是陈冯这一年多来,表现出色,好几次以性命相搏,多次救司马锐于危难之中,也不由得让司马锐对这个不起眼的小将领刮目相看,可如今却是…… “三皇子,我陈冯虽然不是大齐豪门贵族,可世代效劳大齐军队,也算是忠烈一门,陈冯在三皇子殿下身边忍辱偷生这么久,也是时候为了大齐尽一份心了,还希望三皇子交出国玺,还大齐一片秩序。”陈冯在外头,言语振振有词,“毕竟,三皇子是庶出,是不配继承大统的。” “我不配?”司马锐只觉得陈冯这根墙头草当得太过明显,“当初是谁在我面前杀了自己的老将领向我效忠,如今却是倒戈相向,陈冯,你自诩忠臣,那你那时候的谄媚嘴脸都去哪里了?说到底,还是一个下三滥的墙头草罢了。” 陈冯和司马锐针锋相对,秦玉暖倒是偏头独独向冷长熙询问:“你如何看?” “我和三皇子的意见第一次高度一致,”透过朦胧的纱窗纸,冷长熙似乎可以看到外头一身黄金甲犹如暴发户般嚣张的陈冯,其实自冷长熙进入鹿关看到陈冯的那一瞬间,就知道此人野心很大,“这个陈冯,打着匡扶正室的旗号,实际上还是想要自己占山为王,不然,何必说要三皇子将国玺给他,直接给我了,不一样是匡扶正室吗?” “你闭嘴。”司马锐正是处在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却还听到冷长熙如此轻描淡写,心头愈发不快。 “我闭嘴了,又如何能替三皇子想出脱身的法子呢?” “你有办法?” 冷长熙自信满满地点点头:“自然。” 突然一声巨响,云英殿的大门被猛烈地推开,一下将为首的陈冯都吓得退后了好几步。 殿前,氤氲着初升的朝阳洒的几缕金色的光芒,金灿灿的给门框勾了个金边,奢华而又简约。 冷长熙手持一柄长剑直挺着身子站在台阶上,剑锋抵在司马锐的喉咙,一旁的秦玉暖怀中抱着气息奄奄的上官媛,上官媛头发披散下来,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若不是刻意提醒,必定会以为这是个死人。 秦玉暖已经在暗中掐住了上官媛的命脉,又暗自替她灌输真气,勉强续命,上官媛来自京都,她定然很清楚京城里的真实情况,还有,宁王府的动静,就单单是为了这个,秦玉暖也不嫩让她出事。 看到冷长熙竟然挟制着司马锐出来,陈冯似乎有些没有想到。 “姓冷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冷长熙推着司马锐超前走了一步:“不是说要匡扶正室吗?冷某替陈副将把这个盗国贼给揪出来了,陈副将是否可以撤兵了?” “不行,”陈冯本意便不是真的替大齐匡扶正室,“还必须要这个逆贼交出国玺。” “国玺在我手上不是一样的吗?”冷长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腰间鼓鼓的袋子,袋子里的东西方方正正,三尺见方,大约就是国玺大小,陈冯飞快地看了一眼,心里头大概也有了打算。 “将你袋子里的国玺丢过来。” “丢过来?”冷长熙笑眼看着陈冯,“这可是国玺,你说丢就丢?而且若是陈副将真心讨伐逆贼,那我从西夏借兵的目的是一样的,这国玺放在我这里还是放在陈副将哪里,不是一样吗?” 陈冯自然是不会如愿,他蹙眉。 司马锐幸灾乐祸地昂起头:“陈冯,你不是说在我身边是忍辱负重吗?如今,是你报仇的时候了,你倒是忠贞给我看看啊。” 陈冯的耐心已经被这两个人一言一语给磨尽了,他挥手让弓箭手上前,一个个锃亮的箭头对准了冷长熙和司马锐的方向,司马锐侧头对着冷长熙忍不住来了一句:“你所说的脱身之计就是这样的?” 冷长熙侧目,毫不在意的回了一句:“我只说我脱身,可没有说要带你脱身。” 突然,冷长熙飞快地解开自己腰间装着国玺的布包,当空一抛,那些弓箭手自来都是受到极为严格的训练,下意识地便是朝着空中的物体准备射击,却是被陈冯死死地挡住。 “蠢货,也不看看那是什么。”说罢,便是只身一个跃身奋不顾身地要去接布包。 而就在这个空档,冷长熙已经带着秦玉暖自云英殿高大的屋檐上跃身离开,即便是背上背着一个动弹不得的上官媛,冷长熙也堪称是飞檐走壁,灵巧如燕,秦玉暖紧随其后,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陈冯气得跺脚,好在国玺已经到手,可打开布包一看,里头却只是一块三尺见方的大石头,虽然同样是沉甸甸的,可价值简直是云泥之别。 “国玺还在云英殿里。”陈冯手提阔月弯刀,直接将司马锐推搡进了殿内,而就在其跨进大殿的同时,殿门突然重重地关上了。 陈冯惊恐地回头一看紧紧闭上的殿门,背后,司马锐阴沉诡异的笑意突然响起。 “陈副将,知道什么叫瓮中捉鳖吗?” 与此同时,冷长熙和秦玉暖已经安全落座在早就备好在鹿关外头的两匹快马上,秦玉暖将昏死过去的上官媛转手交给冷武,冷武简单地用一根绸缎将上官媛绑在自己的背上。 “将军,一切可还好?” 冷长熙笑着从自己的背后包裹的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包裹里头掏出了一个翠绿翠绿的和田玉石,这是国玺,真正的国玺。 “我说用石块代替国玺去哄骗陈冯的时候,司马锐那一副拍手叫好的样子怕是没想到,我可以用假的骗过陈冯,自然也可以偷梁换柱,用假的将他真的国玺给替换出来,一想到他晚点发现的时候的嘴脸,我便觉得开心。” “可是将军,陈冯带领那么多将士造反,怕鹿关要大乱。” “不会大乱的。”秦玉暖手握缰绳,经过在军营里头的这么长时间的训练,她的骑术已然可以独当一面了,“司马锐也不是吃素的,他既然有本事造反,自然也会有本事镇压那些想造反的,更何况,看得出陈冯完全是临时起义,怂恿一帮乌合之众,将云英殿一围,就以为是正义之师了?相信我,在日出之前,司马锐完全搞的定里头的动静,根本不需要我们担心。” 话语才落,跟着秦玉暖和冷长熙出来的两个殿后的士兵就过来报道:“将军,云英殿那边已经平息了。” 冷武有些吃惊,毕竟,这是一场规模不小的动乱。 “这是件好事,起码会让司马锐花一些心思在整理军队人手上,光是处决和定罪就够他忙一阵的了。”冷长熙笑着,似乎根本没觉得没有借助这次机会将司马锐给宰了不是什么可惜的事情。 毕竟,来日方长,而且冷长熙也不想司马锐死得太过轻松。 回了军营,秦玉暖第一件事就是将上官媛送入了一间比较安静的营帐里进行全面的检查,冷长熙带回了大齐国玺的事情除了冷武和黑鹰几个比较亲密的人知道之外,他并没有打算告诉太多人,国玺就像是一件烫手山芋,只有拿不到的人才会极度渴望。 直到太阳高高升起,秦玉暖才从军帐里出来,她额头上渗着豆大的汗珠,满儿等在帐篷外头急忙替秦玉暖擦干了汗水。 “司马锐真是个禽兽,”这是秦玉暖替上官媛检查完之后最大的感慨,尤其是看过上官媛裙摆里头之后,虽然从来没有和这位表妹生活过,可是血浓于水,就算是对于个毫不认识的女子,秦玉暖也觉得不甘心,“当真是不把女人当人看。” 满儿也是在里头帮衬过一些的,自然知道秦玉暖在说什么,只是摇头感慨:“不知道被送过去的秋水寒会不会也受这份罪。” “这是自然的,”秦玉暖忽而一笑,“只怕,还会受到更大的罪,我研制出来的丹药改变了秋水寒的脉象,让司马锐误以为他找到了一个体质极阴的人,刚好配合他的双修,却是不知道,其实秋水寒为了学习魅人心术,迷惑人心的术法,秋慕容早就在秋水寒的脉搏里埋下了磁鱼,如今的秋水寒只要和男人交合就会令对方中毒,这磁鱼只有埋下的人才知道在哪里,谁让司马锐过河拆桥,将秋慕容给杀了,如今,他也算是自食其果,恶有恶报吧。” 秦玉暖说完,外头的冷武和黑鹰便是双双来找秦玉暖。 “夫人,我们按照图纸打造的铁甲兵车就快打好了,将军请夫人过去看看。” “知道了。”秦玉暖点点头,算是应下,倒是满儿替秦玉暖操心起来了,“夫人,您一路从鹿关赶来,又是接连替上官姑娘问诊了这么久,还是先歇一会儿再去吧。”说罢,又是对着冷武道,“将军催得不急吧。” 冷武在外头一直是很厉害,说一不二的,不过旁人也都知道,这冷副将是个十足的妻管严,在家里头,全是满儿说了算,只得老实摇摇头道:“将军只说,让夫人有空过去看看。” “这便是了。”满儿劝着秦玉暖道,“夫人,身体要紧,若是太过劳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啊,我看,您要不先歇歇?” 秦玉暖看着冷武这小俩口你一言我一语,甚觉有趣,点点头,听了满儿的话准备去浅睡片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神兵出世 秦玉暖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都是软软的,有些昏昏沉沉的,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母亲还在世的时候,怀着八个月的身孕在一盏小油灯下辛苦地做着针线活。 “娘亲,你歇一歇,玉暖可以替你做。” “我若是多做一些,就可以多买一尺布,给肚子里的小弟弟多做一件好看的衣裳,玉暖,你年纪还小,这大冬天的,还是快点进被窝里暖暖身子吧。” “不,玉暖要和娘亲一起学着做针线活,给小弟弟做衣裳,娘亲,你教我就好。” 世人都说秦家三姑娘做得一手好针线,却是不知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正是对秦玉暖童年真实写照。 一直没人懂,直到新婚不久,秦玉暖替冷长熙缝制一双金边白靴的时候,被冷长熙阻止住了。 “你过去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以后你嫁给了我,就不准再动针线了。” 秦玉暖手指一颤,能遇到冷长熙,是她的福气。 秦玉暖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起身,外头已然传来满儿的撩开帘子碎步进来的声音。 “外头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吵闹?”秦玉暖匆匆用满儿端来的热水擦了把脸,浅浅地描了番眉。 “是将军在试验新做好的战车。” “那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不知为何,秦玉暖心里头总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突然,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像是一声惊雷,吓得满儿猛地一颤,秦玉暖眉头一蹙:“发生什么事了。” “像是试验战车的练兵场那边传来的。” 这是鸳鸯从外头跑进来回报道:“夫人,不好了,我们的战车不知道为何失去了控制,直接撞倒了军营前的哨岗,现在也不受控制,直接朝着山坡下冲下去了。” “山坡下可还有人?”果然还是出事了,“那站岗的士兵如何了?” “还不清楚,”鸳鸯是直接从练兵场那边赶来的,大喘着气回道,“还不清楚,只是坡下都是伤兵营,现在还不知道伤亡如何。” 伤兵营。 秦玉暖的眉头愈发紧皱了,连忙穿好衣裳就往练兵场赶。 赶到的时候,练兵场已然是一片狼藉,原本用来锁住战车的几个手腕粗的铁索已经被扯断,这次总共加班加点地赶制了二十辆战车,可练兵场上只稀稀拉拉地剩下了三四辆完好的,七八辆残损的,要么没了轮子,要么没了车辕,至于其他的,早就发疯似地朝着山坡下冲下去了。 冷长熙一身深紫色的常服,看得出刚才也是一轮惊险的抢救,他的裙摆已经被扯烂了,而冷武更是挂彩严重,手臂不知道被什么划出了一道很长的口子,满儿心疼地直接上去用自己的帕子替冷武包扎好伤口。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会弄成这样?”看得出满儿还是很心疼冷武的,还有一些内疚,若是她一开始没有拦着秦玉暖让秦玉暖休息先不要去练兵场的话,也许这一切就能制止了。 “战车本来好好的,可将军下令停止的时候,所有的战车的刹车却都失效了,根本停不下来。”冷武微微闭上眼,似乎还能回忆起刚才那一场面的混乱,到处席卷的战车,有的直接从士兵的身上压过去,清理尸体的时候,总过有四个人被活活压死,内脏和五官都移位了,惨不忍睹。 “失效?”秦玉暖不解,这战车的图纸是她从兵器厂那间石室的顶上记下来的,一个零件她都没有记错,若是完全按照图纸设计,是不可能会出错的, 图纸她和冷长熙都研究过,是符合逻辑不会出错的,之后,图纸就复制了一份交给管理战车建造的总工匠。 “将军,伤亡整理出来了,”拓跋无欲满头大汗匆匆过来回报,“在哨岗的两名士兵还有伤兵营里的几十位将士都已经牺牲了。”拓跋无欲的语气愈发低沉,那些伤兵都是和他们并肩作战的勇士,这样平白牺牲而没有死在战场上,是一种对黑甲士兵的遗憾。 “图纸呢?按照图纸来怎么会出这样大的岔子,二十辆战车的刹车都有问题吗?”秦玉暖一边说,一边让主管这些战车建造的总工匠将图纸拿来。 “还有三辆没有来得及解开铁链,其他的战车就已经出事了,所以其他三辆也不知道。”冷武解释完,秦玉暖手边已经打开了一副两臂长的图纸,图纸纷繁复杂,当时秦玉暖能在那样的坏境下将图纸给记下来已经实属不易,后来她和冷长熙也是花了不少时间才将图纸看懂。 “不用看了,那三辆也是有问题的。”秦玉暖指出了图纸上一个十分不起眼的小配件的位置,“谁把刹车上的这根铁钉的长度给改了?” 居然是图纸出了问题。 “我看看。”冷长熙接过图纸,冷峻的眉眼中添了几分担忧和可怕的戾气。 果然,犹如秦玉暖所说,这是一个极不起眼的细节,可是在战车的刹车上却是至关重要的,将这铁钉的长度给改了,就会导致刹车无法落地,根本起不到任何刹车的作用。 看来,改这个图纸的人,还是个行家啊。 冷长熙只看了一眼总工匠徐工,徐工便是噗通跪地:“将军,将军卑职不敢,卑职一直是按照图纸来监督施工的,全程卑职都是老老实实的不敢偷工减料,而且这图纸卑职还是要在夫人的教导下才能看懂,卑职何德何能去改啊。” “你怕什么,”冷长熙却看不起这样胆小怕事的人,没事都会弄出一点事情来,“我只是问你,最近铸造营里来了些什么新人没有?或者是脸生的人?” 徐工年纪大了,费了好些时候才慢悠悠地说:“铸造营里都是管着战车和兵器这些关键性武器的制造,一般不轻易加人,我们这次,也是原班人马从西凉城出发的,中途都没换过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中途有个掌管战车车轮的姓许的叫许三贵的,他前阵子突然病了好些时候,嗓子也烧坏了,之后虽然也和我们一起加工加点地铸造战车,却再没听他开口说过话,不过他的手艺,似乎也比过去精进不少,当时我们大家伙还开玩笑,说这家伙肯定是闭门造车,闷着学手艺去了,如今想来,的确有些鬼怪。” “把许三贵给我找来。”冷长熙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指节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虽然秦玉暖和冷长熙心里头知道,若真是许三贵从中捣乱,定然已经逃离了西夏军营。 不过,军中人才济济,未必有人追不上,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黑鹰便骑着一匹骏马得得而来,而手中还牵着一根麻绳,麻绳后头捆着一个一路踉跄险些跌倒的精瘦男人,他的双手都被麻绳牢牢地捆住,跟在黑鹰的马屁股后面好几次都要被拖着走。 “过去。”黑鹰黑着脸,直接将拴在后头的精廋男人朝前面一拽,“许三贵,见了将军还不跪下。” 不过转眼间,这逃跑的许三贵就被黑鹰给抓回来了。 “算了,他也并非真实的许三贵,”冷长熙只需要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满脸尘土的男子的猫腻,“冷武,把他脸上的人皮面具给撕下来。” 冷武上前,顺着这许三贵的鬓角处摩挲出一道小缝,使劲一扯。 撕拉一下,这精瘦男子的脸上顿时脱下了一层皮,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这许三贵的身材本来就精瘦,却是没想到他的面目是如此精瘦,脸上一丝肉都没有。 “你就是,篡改图纸的人?说,是谁让你来的?”冷长熙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瘦子,“居然还会易容之术,而且还能逃过我的眼睛这么久,”冷长熙边说边思忖,难道是那个人…… “给你易容的,是不是个跛子?”冷长熙低头对着这瘦子,只见这许三贵一笑,嘴角突然渗出一丝鲜血,他张张口,笑道:“是啊,而且,他还让我告诉你,拜师学艺的时候,他比不过你,出山论地位,他也比不过你,可是这次,看图纸,改图纸,易容术,他终于比过你了。” 许三贵说完,便是咽气西归,冷长熙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图纸已经改了,战车也已经被毁了,人也牺牲了,重要的是以后,听了这许三贵的话,冷长熙只怀疑司马锐身边又请来了一个帮手,一个世上难得的让他提起就会觉得有些棘手的人——跟他一起随崆峒大师学习易容术的大师兄。 为了整理这次事故的损失和造成的毁坏,花了不少精力和时间,冷长熙一面匆匆接受着下属的来报,一边心事重重地想着百里哀是不是真的出山了。 直到夜间,在鹿关埋伏的眼线也回报说鹿关的那一场叛变已经被司马锐整理得差不多了,全军斩首三千人,关押五百人,陈冯等亲信和党羽全部绞死。 “真是巧合啊。”冷长熙靠在禅椅上,“鹿关那边混乱的时候,我们这边的战车也出事了,无法出征,等我们这边平息了,他们那边也没事了,似乎是在故意拖延,太明显了。” “我也觉得。”秦玉暖替冷长熙添了一盏茶,“只是不知道,司马锐怎么会有这样的本事。” “百里哀。”冷长熙蹙眉说出这个名字,满脸愁云,这是秦玉暖第一次见到冷长熙居然会因为一个人如此惆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旧敌重逢 冷长熙素来话少,可关于百里哀这个人,冷长熙却和秦玉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他当时是孤儿,被师父收留,早我三天跟从师父,就成了大师兄,他学得的确很刻苦,可缺少些天分,进步很慢,不过,他的心思,似乎总比别人多一个,一次我们要交一篇关于脸的五官分析,我花费了不少时间研究了不少人的五官才写出了一篇颇为满意的文章,可临近交文章的时候,我却发现,他的文章和我一模一样,而且,已经事先和师父沟通过了,如果我没有提前知道,那么抄袭的就会变成我。” “然后呢?”秦玉暖知道冷长熙能如此轻易地说出来,定是没有被人占便宜。 “然后我重新写了一篇更好的,因为,”冷长熙耸耸肩,“因为我后来发现,我第一篇整个都写错了。”说到这,冷长熙已然是忍不住笑出来声来。 “不过,也足以证明着百里哀的本事,”秦玉暖点头道,“能从你手中偷取文章又原样还回来不被你发现的人,本事不小。” “是啊,”冷长熙点头道,“而且,还是在他不会武功的情况下,说明,这人,靠的全是小聪明,只能说,他脑子很好使。” 恰此时,冷武自外头来回报,所有的战车已经修整好了,除了被彻底毁坏的那几辆之外,其他的几辆都按照秦玉暖绘出的新图纸修整好了,可行可停,战斗力十足。 “总共十五辆战车已经修整完毕,明日便可出征。” 听到出征两个字,秦玉暖心里头不由得又紧张了几分,她下意识地拽紧了冷长熙的衣袖,低声一句:“长熙。” 冷长熙疼惜地摸了摸秦玉暖愈发单薄的脸颊,过去这张小脸还略有些婴儿肥,肉嘟嘟的惹人怜爱,如今却是微微凹陷,看着消瘦极了。 “会没事的,”冷长熙安抚着秦玉暖的心情,“既然当时他比不过我,如今的他,也比不过我。” 与此同时,鹿关云英殿,司马锐裸露着上半身,浸泡在一桶中药味极浓烈的黑色药水里,这是新来的军事百里哀在替他逼出体内的毒素,司马锐本以为秦玉暖给他吃的那颗药丸是假的,他素来只知道秦玉暖擅女工,却没料到她制毒也有一招,平常的军医竟然无从下手,只好请来了甚少出山的百里哀,重金聘请,不过,司马锐看着自己体内的毒一点点地被逼出来,也只觉得这钱花得值得。 司马锐的澡桶放在四方红木架子搭起来的中间,四周都挂着黄色的挡风的帷幔,殿前,是一个新上任的副将在给司马锐回报这次叛乱处决的结果,这副将姓司,虽然没有之前的陈冯经验老道,可胜在忠心耿耿,不过司马锐也清楚,忠心这个东西,还真不是能下定论的。 之前的陈冯也是忠心护主,谁知道最后也是狼子野心,所以这一次,司马锐很是谨慎。 “你做得很好。”水汽氤氲在司马锐有些疲惫的脸上,“下去领解药吧。” 没错,这就是司马锐的新法子,既然来了一个会医术会易容的高手,司马锐当然不会浪费,他让百里哀连夜研制出了一种慢性毒药,给自己身边的将领服下,而解药,只有他自己有,就连百里哀也不能自行制作出解药,因为制作这毒药的解药需要一种特殊的药引——那就是司马锐食指指尖的血。 “医术上说,食指的筋络直接连接到心脏,殿下可忍着些。”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自帷幔的另一侧缓缓走来,一只沧桑的手掐住司马锐的食指,银针一戳,取三滴鲜血入药,现场制作解药,前殿的副将忍住将要毒发的痛苦,大口将这绯红汤药灌入喉中。 “谢三皇子赐药。” “下去吧。” 云英殿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司马锐用拨弄汤药的水声,和停顿有序十分有节奏的捣药声。 那个佝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帷幔后头,婢女替这个身影撩开了帷幔,一个白发苍苍鹤发鸡皮的老人家蹒跚进来,将手中药碗里捣碎的药粉抖入了司马锐的药水中。 这老人,便是司马锐费尽心思请来的高手,冷长熙的师兄——百里哀。 司马锐抬头,闭着眼睛问了百里哀一句:“徐继的伤如何了?” 想当初,徐继将自己的命魂和阵法联系在一起,最后被冷长熙所颇,阵法反噬,所有的戾气和攻击全都反弹到了徐继自己身上,当时徐继被救回来的时候便已经不省人事,一直被放在隔壁的院子里静养,如今百里哀一来,便着手开始接诊徐继的病。 “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百里哀的声音也犹如老人般苍老。 “那不就是废人一个。”司马锐心里头在默默盘算,“真是可惜了他脑子那么多兵法兵书,奇门遁甲,浪费了。” “那也是他自作孽不可活,”百里哀直言不讳,“我虽然不懂奇门术法,可也知道将自己的命魂和阵法连接起来本来就是大忌,他还是在和冷长熙交手的情况下,明知道没多少胜算还要犯险,只能用活该两个字来形容他。” 司马锐慢慢睁开眼:“你对你自己这个师弟的能力,倒是很夸赞。” 百里哀狞笑了一声,慢悠悠替抬起头:“他是师父最疼爱的一个徒弟,觉得他最有前途,最有悟性,甚至后来,宁王府的马车来接他,师父才知道原来自己最喜欢的徒弟居然隐瞒了高贵的宁王府世子的身份跟从他学艺,呵呵,我真是没想到,素来讨厌别人欺骗自己的崆峒大师竟然没有责怪他,反而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他,我真是不理解,不知道他给崆峒大师施展了什么妖法,除了这一点妖法,其他的,我不输给他。” 司马锐在心中窃笑了两声,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指了指自己浸润身体的汤药:“还需要多久?” “再泡半个时辰就可以了,”百里哀垂首道,“这样一来,殿下身体内的毒素就能全部排出来了。” 司马锐点点头:“你和冷长熙毕竟是三年的师兄弟,难免会有些情谊在,但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一点而弄混了自己的目的。” 说道情谊二字,百里哀脸上尽是苦楚嘲讽,他将头愈发低了低,指着自己白发苍苍的长发道:“殿下误会了,我比之冷长熙不过大七八岁而已,昔日也算是清秀,如今却被冷长熙整成了这般苍老模样,殿下觉得,我和他本就寡淡的师兄弟之情,还存在吗?” 司马锐不带任何同情心地只轻轻瞟了百里哀一眼,若不是之前做好了调查和准备,当他见到这样一个看起来七八十岁的老者定然也不会以为,此人便是传说中的玉面神医百里哀。 鹿关粮草不济,加上一场叛乱,西夏人少马残,加上一次战车事故,都十分默契地进入了修整阶段,转眼间,春天就要来了,这对冷长熙的军队来说是个好事,冰雪融化,山间的河流可以给他们运输来更多的粮食,提供更多的淡水,可即便如此,对方的五十万人马还是让西夏这边的将士们有些惴惴不安。 这一日,在议事的营帐,两个意见不合的将士就险些打了起来。 年老的将士持保守态度,觉得应该等到第二批粮食和军备运到的时候再发动进攻,而一个年轻的将士却是觉得,此时正是鹿关虚弱的时候,不抓住这个机会,就再没有如此良机了。 “他奶奶的,老子杀过的人比你踩死的蚂蚁还多,你打过几年仗,你可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你贸然出兵,就是去送命。” 这老将脾气大,一双偃月弯刀就对着这小将劈过来,小将到底是尊重老将是个前辈,不敢和他动手,一双弯刀像是两道闪电,却突然被一道黑色的枪杆拦下,及时出手的冷长熙神色严峻,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二人,却足以震慑人心。 立刻,这老将便是泄下气来。 “将军,末将知错。” “将军,末将也不应该和黄老将军较真。” 两人双双在冷长熙面前跪下,可跪光跪,不得不承认,人手和军备,还是冷长熙现在面对的很大的难题。 而就在此时,冷武突然冲进营帐里,急切地回报道:“将军,峡谷外头来了一队援军。” “援军?”冷长熙眉头紧皱,还不知道这来者是哪一方的援军。 “是西夏派来的援军。”冷武继续道,“是二十万西夏禁卫军,是沐清雨郡主亲自带来的。” 沐清雨这三个字恰好落入进来奉茶的秦玉暖的耳中,居然是她,原本只想着在沐清雨是心肠不错的郡主,愿意在那次入宫的时候帮助自己和冷长熙,却没想到,这女子居然有一颗如此济世天下的心,还亲自上阵,此女子,是个巾帼英雄。 “快快开门迎接。”冷长熙第一次这般雀跃,这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对方有五十万人马,如今我方也有了四十万的兵力,纵然百里哀再厉害,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冷长熙有必胜他的决心。 而就在说话间,外头已然是响起一声犹如黄莺般美妙的声音。 “冷将军,我们真是许久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初次交手 这一听,便知道是沐清雨的声音,营帐里的将士很是兴奋,一来是援兵来了,二来,是他们西夏最出色的郡主居然亲自带兵前来援助,这真是太鼓舞人心了。 可偏偏,秦玉暖却是觉得心里头有些不舒服,她走在最后,满儿跟在她的左右。 “夫人看起来似乎有些不舒坦。”满儿看着秦玉暖眉头轻微地皱起来,便知道秦玉暖有心事。“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没事。”秦玉暖侧头低声说了一句,便是跟着冷长熙等人一起迎了出去。 来人是沐清雨郡主没错,沐清雨郡主一身软猬甲,以白色的衣裙打底,和其清雅脱俗的气质相得益彰,头发则是高高地束起,成一股高高的马尾,鬓角处垂下几缕编好的长发,简单耐看。 群臣纷纷行礼,就连冷长熙也是拱手对着沐清雨郡主笑脸相迎。 “郡主带援兵前来,实在是添一臂之力。” 沐清雨英姿飒爽地跨马而下,一袭白色裙摆微微扬起,脸上的笑意浅浅,不知一下子就迷倒了多少人。 “我是先行部队,二十万人马还在峡谷外头,明日便可全数入驻营地。” 冷长熙点点头:“这是再好不过。” 秦玉暖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沐清雨主动上前对着秦玉暖笑着打招呼道:“冷夫人,我们许久不见。” “是啊,”秦玉暖不动声色地一边笑着回应一边打量着这个沐清雨,“这一次,郡主真是开朗了不少。” “行军打仗之间,我自然不用像以前一样恪守教条规矩。”沐清雨边说,边是自然而然地进入了军帐里头,回头喊着冷长熙道:“冷将军,我需要迫切地知道,如今我军的局势和之后的安排。” 初来第一天,沐清雨便如此尽心尽力地和群臣们一起讨论军中局势,果然是位巾帼女子。 秦玉暖呆呆地站在营帐外头,仿佛还可以听见群臣们在里头的高谈阔论,一口一个“郡主说得有理,”一口一个“郡主高见。” “满儿,去将鸳鸯冷霜听雪都找来,我有事相商。”秦玉暖简单地吩咐了满儿一句,便是侧目离开了营帐,可是耳边似乎还萦绕着他们讨论的声音,她很少见到冷长熙如此热情,她知道,这一次,冷长熙是真心感谢沐清雨前来相助。 晚间,冷长熙终于回了和秦玉暖一同歇息的营帐,秦玉暖一直未睡下,只是在灯下默默地替冷长熙缝补着战靴上的小洞,一路坎坷,冷长熙凡是又亲力亲为,这已经是冷长熙穿坏的第二只靴子了。 “长熙。”秦玉暖伸手递过手中补好的靴子,“你看看。” 冷长熙却是十分冷淡地将靴子转手放在一边:“我累得很,今日郡主说了不少良方妙计,真是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是吗?”秦玉暖转手将靴子放在一旁,眉眼有些犹豫,“长熙,我始终觉得,这位郡主,有些奇怪。” “怎么会奇怪?”冷长熙根本没将秦玉暖的话放在心上,“这次郡主带援兵前来,也是说服了西夏不少反战的大臣们,她做出的努力,有目共睹,暖暖,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有些,针对她?” “我针对她?”秦玉暖提高了音调,就连外头经过的婢女和巡逻将士都听得到里头的吵闹声,“我为何要针对她,我与她没有任何牵连和瓜葛,我为什么要看不惯她。” “因为那个荒唐的婚约。”冷长熙说着说着便站起身来,“我知道你善妒,所以一直没有纳妾,就连曾经的通房丫鬟也全交由你处置,不管是成亲之前还是成亲之后,我始终都只有你一个女人,难道你还不满足?” 秦玉暖没想到冷长熙居然会这样对她说话:“长熙?你是什么意思?你从来没有这样严格地对我说话,你变了,自从沐清雨来了之后,你就是变得不一样了,我没说错吧。” 冷长熙扭过头,高挺的鼻梁在油灯微弱的光芒下投影下一片绰约的影子。 “果然是了。”秦玉暖也跟着站起身来,踱步便是往外走,“既然如此,你就只管和你的郡主去讨论治军之道去吧。” 撩开了帘子,秦玉暖看到帘子外头满儿和听雪正是恭恭敬敬地站在外头,都是低着头,不敢说话,旁边还站着一位有些脸生的小丫鬟,秦玉暖瞟了一眼这丫鬟,这丫鬟立刻是垂头道:“奴婢是郡主身边的丫鬟欢儿,郡主带了一些西夏特有的点心,嘱咐奴婢特意送一些给将军尝尝。” 秦玉暖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僵了,可气度上却依旧不减,她高傲地昂了昂头颅:“将军就在里面,你进去就好。” 说罢,便是直接带着满儿和听雪去了伤兵营旁一个给医女休息的帐子里,满儿和听雪特意给秦玉暖用白色的帘子做出了一个小隔间,一张简单的铺着褥子的床,有些发硬的被子,这让满儿都有些忍不住蹙眉:“夫人,您今晚当真要在这里歇下?” “不然呢?” 满儿和听雪相视一眼,听雪上前继续劝道:“夫人,夫妻俩哪里有隔夜仇,您和将军之间不过是误会,许是待会,等将军气消了,就会派人请您回去了。” “这不是什么误会,”秦玉暖侧过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是他心里头不再重视我了。” “不会的,”满儿也跟着说道,“夫人再等等呢,指不定待会将军就会让人来请夫人回去了。” 秦玉暖已然不在意这件事,她亲手铺了铺有些发皱的褥子,外头却是传来一声轻柔的婢女请安的声音:“夫人在里面吗?” “瞧瞧,说着便来了。”满儿兴匆匆地去撩开帘子,外头站着的却是欢儿。 欢儿低垂着头,显得无比恭敬:“夫人,我家郡主有请。” 来的,终究不是秦玉暖期待的。不过,却也是让秦玉暖为之一振的。 满儿回头,请示般地看了一眼秦玉暖,秦玉暖点点头,满儿对着欢儿吩咐道:“回去告诉郡主,我们夫人修整一下马上就过去。” 沐清雨来了之后,拓跋无欲自然而然地让出了自己的营帐供沐清雨休息,这臭烘烘的男人营帐由沐清雨住进去之后,便是立刻换了个风格,素净的帷幔高高挂起,燃着好闻的熏香,还有一个小小的妆奁和巴掌大的铜镜,虽然沐清雨一身戎装,可也免不了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 “郡主,冷夫人来了。”欢儿低头禀报,秦玉暖端庄肃立在营帐外头,里面的沐清雨似乎在沐浴,偶尔听得里头几声舀水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才静下来,传来沐清雨柔柔的一声:“让冷夫人进来吧,外头那么冷,别是冻坏了,我可是赔不起呢。” 明明是她在拖延时间,让秦玉暖干等着的,真是不知道这个沐清雨什么意思。 撩开了营帐,里头的沐清雨只单单穿着一件裹胸的素色长裙,帐子里水色氤氲,暖和的蒸汽让秦玉暖冻得有些发白的脸一下就红润了起来。 秦玉暖依然按照礼数施礼:“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纵然秦玉暖在身边,沐清雨似乎也没打算穿上外衣,而是让自己白皙娇嫩的双肩自然裸露着,隐约间还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香气。 沐清雨笑容盈盈地对着秦玉暖道:“本郡主特意请冷夫人来,第一是赔罪。” “玩笑了,郡主何罪之有。” “有罪的,”沐清雨一边用莹润光滑的牛角梳梳理那三千青丝,一边扭头道,“晚间是我拉着冷将军讨论战术太久,才让冷将军那么晚回去,惹得夫人和冷将军之间起了间隙,让冷夫人有了醋意,这,难道不是清雨的过错吗?” “并非如此,”秦玉暖微微颔首,气度上一丝不输,“今日只不过是因为伤兵营缺人手,我临时搬过来解燃眉之急,作为长熙的正室,我本来就应该替他分忧,况且我一直知道长熙心中有我,又如何会有吃醋一说。” “冷夫人果然大度,”沐清雨转手披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外衫,显得愈发妩媚动人起来,“那么这第二遭罪,本郡主相信冷夫人定然也会宽恕清雨了。”沐清雨扭头吩咐欢儿,“去将皇上的圣旨拿来。” 沐清雨边说,边接过欢儿递过来的一卷黄轴:“其实我这次,不仅是带着援兵而来,还是带着圣旨而来,皇上已经下了旨,因为冷将军虽然是大齐的将军,可实为我西夏皇室嫡出皇子,若是这次冷将军能匡扶大齐正室,齐夏两家也应该永结交好,所以,待冷将军破城之日,就是我和冷将军大婚之时。” 秦玉暖微微一怔,貌似有些木然:“我从未听说皇上有这样的旨意。” 沐清雨低头浅笑:“不然呢,我这二十万援军是白来的吗?这二十万援军便等同于是我的嫁妆,明日宣旨的人也会随着援军驻扎,若是冷长熙拒绝接旨,那这二十万援军就会直接打道回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撕你脸皮 沐清雨似胸有成竹地看着秦玉暖,秦玉暖亦是毫不示弱地昂起头道:“郡主用这二十万援兵要挟长熙娶自己,到底是有多想要嫁人?” 沐清雨摇摇头,搁下手中的梳子:“想要娶我的人很多,可惜,我都看不上眼,而冷长熙,不仅相貌端庄,而且本领过人,由他当我的夫君,是最好不过,而且,这样优秀的男子,普天之下,也只有我沐清雨能配得上。” 秦玉暖不屑地一笑:“真是没想到郡主心中是这样想的,原来,郡主在西夏那一些的贤良温婉都是装出来的,装得真是好,再好不过。”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沐清雨眉眼一挑,忽而站起身来,在秦玉暖耳边低语了一句:“这就是好了吗?呵,好的还在后头呢。” 突然一下,沐清雨将秦玉暖猛地一推,秦玉暖措手不及,直接被沐清雨狠狠地推搡在了地上。 “你……。”秦玉暖一句话还未出口,沐清雨已经是大声地尖叫了起来:“冷夫人,你这是做什么?你不喜欢我接近冷将军我少见他便是,你居然对本郡主无礼?” 几乎是同时,一股冷风灌进帐子里头,帘子被人撩开,秦玉暖心头一紧,而一声充满磁性的浑厚男声却悠然响起:“暖暖,你为何会在这里?” 秦玉暖依旧斜躺在地上,沐清雨推她的那一下让她的手腕痛得厉害,不过,她不用回头也听得出这是冷长熙的声音,带着一丝严厉,带着一丝不满。 而刚才还盛气凌人的沐清雨却是俨然一副娇弱模样,捂着白皙纤弱的手腕,鲜红的血顺着沐清雨裸露的手臂流下,滴答落在地上,沐清雨眸中含泪,楚楚可人。 而一旁的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锋利的匕首,匕首带血,刀尖对着沐清雨,刀柄朝着秦玉暖的方向。 沐清雨含泪开口:“冷夫人,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我不让我见冷将军我也可以不见,你何必如此?若不是看在你是冷将军心尖尖上的人,我早就还手了。” 演,真是会演啊。 秦玉暖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在大宅子里头斗了快二十年,居然防不胜防,栽倒在沐清雨这样拙劣的一个计谋上。 冷长熙的声音在秦玉暖头顶上响起:“她早就不是我心尖尖上的人了。” 外头听到声响的满儿和听雪立刻进来,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的秦玉暖,秦玉暖忍着手臂的痛,慢慢走到沐清雨面前,沐清雨装出一副害怕惊恐的模样,十分逼真,惹得身后的冷长熙都忍不住喝了一句:“刁妇,你还想做什么?” “刁妇?”秦玉暖眼神黯然地回头看着冷长熙,“我是刁妇?当初是谁搂着我说要许我一世安宁,当初是谁说会一辈子都相信我,我若是说,她手上的伤根本不是我弄的,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我若是说,根本不是我来找她的麻烦,是她特意派人请我过来,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若是说,那二十万援兵都是她以此威胁你要你娶她的筹码,你还信我吗?” 两个女人,一个是千娇百媚的西夏郡主,一个是泪眼婆娑的结发妻子,可冷长熙只是冷冷地瞟了秦玉暖一眼,直言道:“那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即便没有那二十万援军,沐清雨郡主,也是值得娶的。” “冷将军。”沐清雨羞涩低眉,冷长熙无视了秦玉暖,直接从秦玉暖的肩头旁走过,撞得秦玉暖一个趔趄,只听得身后冷长熙声音温柔:“伤得如何?我去请军医。” “不必麻烦了。”沐清雨声音更是娇弱可人,“我素来习武,常常受伤,这点小伤,不值得一提,只要冷夫人心里头那股气出了,沐清雨这伤也是伤得值得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装蒜。 秦玉暖隐忍在心中的怒气突然一下也爆发了,她扭过头,恶狠狠地对着沐清雨道:“郡主,你我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心里头清楚,你这样睁着眼说瞎话,不觉得愧疚吗? “闭嘴!”冷长熙侧过头,对着秦玉暖便是这样冷冰冰的一句。 “你说什么?”秦玉暖似乎还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是冷长熙说出来的。 “我说,闭嘴,”冷长熙扭过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秦玉暖,就像是看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路人,“还有,你既然喜欢住在伤兵营那边,以后,就先住在那儿吧,吃穿用度我不会短了你的,只是以后,都不要再靠近郡主了,”说罢,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匕首,“你这个疯女人。” 秦玉暖死死地盯着冷长熙看了许久,一瞬间,眼里涌出无处种情感,有不甘心,有失落,还有浓浓的憎恨,最终她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扭头走了。 “夫人。”满儿和听雪连忙跟了出来,秦玉暖侧耳听到帐子里头还是冷长熙在安慰沐清雨的声音,心里头蓦然一股抽搐,大跨步地离开了。 待秦玉暖走远后,沐清雨才是摇摇头,一股惋惜的口气对着冷长熙道:“将军这样做真的好吗?过去将军和夫人一直伉俪情深,可居然为了清雨闹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不值得。” 冷长熙似乎根本不屑于提起秦玉暖这个名字:“那是她罪有应得,晾她几天,她知道错了,自然会老实了,对了,明日援兵入营,我已经命人辰时打开营门,可好?” 沐清雨不着痕迹地眉眼一挑:“二十万人马一时间要入营实属难事,我看倒不如将东边的营门一同打开,我让手下副将带领骑兵队从东门进来,这样更加节约时间。” 冷长熙若有所思地道:“可东边正对着鹿关,我怕大开营门,司马锐的队伍会乘虚而入。” “怎么会,”沐清雨摇摇头,“不过那么一会儿的功夫,鹿关那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将军可信我?” 沐清雨的话语软软的,让冷长熙的心头一下就似乎软糯了起来,他含笑看着沐清雨,像是在看着一位难得的知己,点头笑道:“我自然信,我这便下令,明日,将东门也打开。” 第二日,彩旗纷飞,营地的士兵们都知道今日是迎援兵入营的日子,营门打开,四周也加强了守卫,防止司马锐那边会有人来偷袭,不过好在,援兵陆续进来,都没出什么岔子,冷武守在西门,清点援兵人数,冷长熙则是带着拓跋无欲等人驻扎在东门,一边准备迎接着援军中最有力的一支骑兵队伍入营,一边提防着司马锐那边的动静。 “冷将军只管放心,鹿关那边一定料不到我们这边会将东门打开,就算是偷袭,也根本来不及。”沐清雨笑容和婉,手腕上还缠绕着包扎伤口的白纱,对外她只宣称这是她自己不小心割伤的,可这样一来,反倒是让那些知情人对沐清雨增添了几分好感。 说话间,远处已经扬起一阵尘土,黄沙滚滚而来,一时间都看不清来人是哪个队伍,可突然,沐清雨的脸上露出一股异样的笑容,这是她平日里从未有过的表情。 “将军,不好了,那是司马锐手下的黄甲士兵,直接朝着我们东门奔过来了。” 冷长熙听到这个消息先是眉头一蹙,可并没有露出该有的紧张,就连向来冲动的拓跋无欲,也毫无反应。 “冷将军倒是很淡然。”沐清雨笑着看着冷长熙,不知道为何,沐清雨现在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显得很不自然,像是戴了一层面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人看着有些瘆的慌。 冷长熙看都没看身边的沐清雨一眼,只是远远地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大齐军队:“大师兄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脾气吗?对于有把握的事情,我何必担忧。” 沐清雨身子猛地一颤,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拓跋无欲和另一个副将已然是将沐清雨的双手紧紧箍住,而远处看着气势汹汹的大齐军队周围突然冲杀出一队弓箭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明明是来偷袭,反而被埋伏,这些大齐士兵一下就慌乱了,马蹄声乱成一团,冷长熙这才是慢悠悠地转头看着眼神犀利的沐清雨:“大师兄的易容术果然高超,我在第一时间居然没有认出来,可惜,我认不出,不代表我的小刺猬认不出。” 口中的小刺猬,便是秦玉暖无疑了。 说秦玉暖,秦玉暖便到。 一个俏丽的身影自军后绕到前面,秦玉暖笑脸粲然,驾着那匹温顺的小母马,身旁的鸳鸯和冷霜各自端着一盆看似澄澈的清水。 “百里先生的易容术果然厉害,不仅可以改变容貌,还能改变自己的声音和神态,当今世上,百里哀先生若是认第一,怕是长熙都不敢认第二,不过可惜,百里先生还是不了解郡主的习惯,说到底,还是细节决定了成败。” 此时的沐清雨的脸色突然狰狞起来,她诡异.地笑着看着冷长熙道:“原来,原来你们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昨夜一场郎无情妾有意的戏码,便是演给我的看的对吗?哈哈哈,妄我自诩一世英名,却还是败在了你的手上,只管师父太过偏心,对你倾囊相授,对我却是藏着掖着的。” “哦不不不,”冷长熙连连摇头道,“大师兄,你要知道,有些东西,不是师父教了你就能提高的,比如说,智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鹿关易主 “冷长熙,你不要太自以为是。”百里哀依旧顶着沐清雨那张脸皮,而远处,司马锐派来偷袭的士兵却都已经被冷长熙早先就埋伏好的弓箭骑兵射杀殆尽,余下的,愿意投降的,全数俘虏。 “鸳鸯冷霜,你们还在等什么。”秦玉暖一声令下,两盆药水直接泼在了沐清雨的脸上和身上,瞬间,沐清雨那白皙的皮肤开始脱落,露出原本干枯苍老的脸皮和白发苍苍的头发。 明明是一个妙龄少女,却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变成了一个耄耋老人,原本直挺的背脊也是在瞬间就成了佝偻模样,冷长熙和秦玉暖因为早先就有准备,尚且能冷静应对这巨大的变化,而拓跋无欲等人,早就是张大了嘴巴,哑口无言。 假扮成沐清雨的百里哀可谓是演技出众,骗过了所有人,百里哀那灰色的眼眸慢慢扫过众人,他看着不远处被全数围剿的偷袭军队,只将目光落在秦玉暖身上,这个女人,居然可以识破他的装扮。 “你是怎么发现的?”百里哀对着秦玉暖道,他的眼神恻阴阴的。 “你做得很完美,”秦玉暖笑着对百里哀道,“你为了模仿沐清雨郡主,甚至连郡主耳洞的位置都查得一清二楚,学习郡主走路大方得体的姿态和娇媚万千的仪态,可惜,你太过于学习郡主大家闺秀的一面,却是忘了,郡主在军中的习惯,比如,她下马,从来都是自己跨下马来,而不是像你昨天那样,需要别人搀扶或者将马牵稳。” 百里哀一顿,却没想到自己居然是在这样一个细节失败了,他重新看着冷长熙道:“不可能,昨天自从我来了之后就一直和你在一起讨论,就算那个女人知道我是假的,也根本没有机会告诉你,你们昨晚唯一一次交流就是在吵架,她根本没有时间。” “交流未必需要语言,”秦玉暖边说边和冷长熙蓦然地相视一眼,豁然间,心意相通,“有时候,一个眼神就可以了。” “好,当真是好,”百里哀以一种自嘲的表情看着配合默契的冷长熙和秦玉暖,“师弟不愧是师弟,真真是把师兄我耍得团团转,昨日你们夫妻俩演得和真的一般,闹得整个军营里的人都知道,结果呢,哈哈哈,师弟,你厉害。”突然,百里哀脸色一变,以一种得逞和自满狰狞地看着冷长熙道:“可是你们能找到真正的郡主吗?” 这是个问题,若是百里哀能神出鬼没地替代了真正的沐清雨,那么真正的沐清雨在哪里。 说话间,满儿和听雪便已经将一个被麻绳绑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推到众人面前,这是原本沐清雨的贴身丫鬟欢儿,沐清雨突然间换了一个人,定然是和这丫鬟有关系。 “不要怀疑我们找到郡主的本事,”冷长熙瞟了一眼这丫鬟,“也许,我们比你想象中的更快。” “那,你们试试?”百里哀忽而悲凉地一笑,脸上带着些不屑,说话间,他趾高气扬地抬起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一个浑身金甲的勇士骑着一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从队伍中冲杀出来,手中一柄长剑重而有力地直接将看守城门的四个将士砍倒在地。 百里哀忽而一笑,高高举起满是皱纹的双手,金甲将士驾马而过,直接将百里哀提上马来,白马精壮有力,直接带着两人跃出几丈开外,旁边的人追都来不及,拓跋无欲将求助的目光放在冷长熙身上,可冷长熙只是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将军,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未必。”冷长熙话语刚落,山坡上一队人马嘶鸣而来,带头的是一个浑身白色铠甲的将军,身姿矫健,包围的人马让这黄金将士也是有些措手不及,黄金将士索性取下头盔,居然是司马锐亲自上阵,看来这个百里哀对于司马锐来说,果然很重要。 司马锐驾着白马,停在山腰处,他早早便将人马安排在不远处接应,却没想到自己又被这横空出世的白衣将军给插了一脚。 这白衣将军站在山顶上看着冷长熙,又瞟了司马锐一眼,索性也跟着取下头盔,长发飘飘,居然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替换的沐清雨,这是司马锐和百里哀都没想到的事情,当时他们明明买通了沐清雨身边的丫鬟欢儿,让欢儿在沐清雨的饮水中加入了迷药,这些迷药足以让沐清雨昏迷长达七天七夜,就算到时候清醒过来了,心智和思维能力也会极大的下降。 “三殿下,我们大齐国都一别,我们真是好久不见。”沐清雨英姿飒爽,举手投足之间丝毫不输那些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将。 司马锐将目光重新投落在冷长熙身上,他自以为是能将冷长熙玩弄于鼓掌之间,却是没想到,自己是被冷长熙狠狠地摆了一道,可想而知,自己守在外头的援兵肯定也被沐清雨拖延住,不然不会这么就没消息。 “冷长熙,今日一场,算是你运气好。”司马锐将金色头盔横拿在手中,看着驾马在营门前头冷冰冰地看着自己的冷长熙,“下次,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冷长熙低头,嘴角撇出一丝冷笑:“三殿下学了那么多兵法,读了那么多兵书,唯一学到的,就是大言不惭吗?三殿下放狠话的能力冷某的确望而却步,只不过,冷某不像三殿下,从来不靠运气,冷某靠的,是这里。”冷长熙伸出修长的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似极大的讽刺。 山坡另一边突然迎来一列队伍,那是司马锐早先安排好的埋伏,如今来人却是伤痕累累,直接朝着司马锐策马而来,大声喊道:“殿下,我们的人都被包围了,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末将受命来掩护殿下撤退。” 此时撤退,就等同于逃跑,司马锐极大的虚荣心不准许他这样做,他看着冷长熙,尤其是看着冷长熙脸上那种悠然自得的样子,心里头愈发不甘心。 “三皇子,您现在走了,那可是大齐世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啊。”冷长熙笑着坐在马上,他知晓司马锐的脾气,故意在刺激他。 “我和你拼了。”司马锐心中愤懑不平,欲要扬起长剑,却是被身后的百里哀一把拦住:“殿下难道没有听出,冷长熙是故意在刺激殿下吗?若是殿下因此孤身应战,必定深陷困境,大丈夫能屈能伸,殿下何必非要在此刻和他比较个高下。” “闭嘴。”司马锐对于身后坐在马上的百里哀没来由地生气,“没用的废物,都是你出的好主意,买通丫鬟,迷晕沐清雨,如今呢?如今的场面你如何解释?” 百里哀正是愁闷,他这次不仅丢了面子,怕也是丢了司马锐对自己的信任,可是大局要紧,他只能做小伏低地劝道:“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司马锐和百里哀两相商量,冷长熙却都在营门前看得仔细,眼看着司马锐就要勒着缰绳离开,冷长熙立刻高喊道:“山坡上的弟兄们,快给让出条道,大齐的三殿下要逃跑了。” 冷长熙说完,一阵哄笑,可将士们却都当真让出了一条供四匹马车骑行的小道,司马锐咬咬牙,冷长熙,今日你让我受的侮辱,我定会百倍还给你。 看着司马锐一匹白马飞快地离开,拓跋无欲忍不住追问了冷长熙一句:“将军,如此良机,为何不将司马锐彻底击溃?反而放虎归山?” “因为做不到,”冷长熙回头看了一眼拓跋无欲,“如今我们援军才从西门入营,还未修整配合,对方还有五十万兵马,而且这次司马锐是弃城而逃,我们若是全力追击司马锐的残兵,空虚了对鹿关的守备,到时候回过头来再想拿下鹿关难之又难,而如今,鹿关在我手中,至于司马锐那群惊弓之鸟,只需要派出一万精兵,虚张声势,一路追他们十天半个月的,自然就可以极大的打击他们的军心。” 因为司马锐这次的失败,鹿关这个天险之地,易守难攻之关,却成了一座空城,冷长熙正愁新来的二十万西夏士兵无处安置,傍晚,便可以带着齐齐四十万的人马大摇大摆地入住鹿关。 巍峨华丽的云英殿金瓦璨璨,早在冷长熙入驻鹿关之前,先行部队就已经将云英殿收拾得一尘不染,准备供冷长熙和秦玉暖居住,谁知道冷长熙只是到云英殿外扫视了一眼,扭头便要离开。 “将军。”拓跋无欲连忙拦住,“这就是给将军准备的寝殿,将军这是要到哪里去?” 冷长熙漠然回了一句:“这里头我又不是没进去过,空荡荡的,住的让人瘆的慌,改成伤兵营吧,那次战车出事,伤兵营毁坏严重,云英殿左右通风,干净暖和,最适合让伤兵居住。” “这……。”拓跋无欲有些木然,第一次看到有福不享的人。 “既然将军都已经决定了,还烦请拓跋将军吩咐下去,”秦玉暖对冷长熙的做法十分赞同,跟着附和道,“将伤兵都移送到云英殿来,我和将军,依旧住在帐子里便是。” 恰此时,负责照看上官媛的听雪盈盈走来,对着秦玉暖禀报道:“夫人,上官姑娘醒来了,说是想要见夫人一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京中传闻 自上官媛被救回来,也过了好些天了,秦玉暖特意派了身边的听雪照顾,只听说上官媛一直在昏迷,每日清醒的时候也不过那么半个时辰,秦玉暖之前也进去照顾过,可惜上官媛一直沉睡不醒,莫说说话了,就连睁眼也是难的,何谈谈心说话。 秦玉暖撩开帘子进入上官媛的帐子里的时候,上官媛正是虚弱地直起身子,她躺了许久,除了偶尔清醒的时候可以喝一些稀粥。 秦玉暖一进来,便是示意满儿和听雪都下去,自己亲自端过温热的粥碗,吹凉了一汤匙的稀粥,送到上官媛的嘴边,上官媛低垂着头,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是小小地啜了一口。 秦玉暖笑道:“如何?这几日装昏迷,装得肚子饿了吧。” 上官媛身子一顿,更不敢看秦玉暖了。 秦玉暖倒是恍若无事地替上官媛又舀了一汤匙稀粥,慢慢吹凉了:“你那点小伎俩,我如何不知道?再说,你的身子骨一直都是我亲自调理的,你恢复得如何了,逃不过我的眼睛。” 不知这句话戳到了上官媛的哪个痛处,上官媛突然低垂了眼眸,粥也不喝了,一阵一阵地抽泣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褥子上,绽出一朵朵泪花,上官媛这么一哭,秦玉暖终究有些不忍心,递过帕子给她,柔声安慰道:“行了,姐姐不说你了,你一路也不容易,如今在姐姐这里,不似在别处,不用担心。” “姐姐?”上官媛似乎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 秦玉暖有些尴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将自己的角色带入得太快了:“你若是不喜欢喊我姐姐,喊我冷夫人也是可以的。” “不,不是的,”上官媛连忙擦干的泪滴,“只是媛儿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会有个姐姐。” 秦玉暖看着上官媛也没有继续喝粥的意思,索性将粥碗放在一旁的小茶几上:“傻孩子,你之前在上官家,有上官仪,那不也是你姐姐吗?” “只可惜她从来没有将我当做妹妹看过,”上官媛心中愤愤的,虽然她这次也是为了上官家千里求情,最后献出了自己最宝贵最纯洁的身体,“我在家里是庶女,娘亲是个不受宠的姨娘,爷爷自扬州来京城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资格外出迎接,在私塾,他们也只当姐姐上官仪是大齐大儒上官逸老先生的孙女,在外头,他们只骂我野种,只因为我娘亲只是爹爹的通房丫鬟,可是丫鬟也是人啊,丫鬟生的女儿,就要受这样的侮辱吗?” “可是你还是为了上官家千里而来。”秦玉暖抚摸着上官媛的头,柔情百般,这个丫头心底里头是善良的,她只是不平衡罢了,曾几何时,秦玉暖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因为自己出身低微就要受那种非人的虐待吗?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可后来她明白了,人的出身是无法选择的,可出身并不决定地位,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 “你是善良的丫头,”秦玉暖看着上官媛道,“你愿意告诉我,京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势吗?” “京中?”上官媛似乎在很努力地回想京城里的一切,“我不大清楚,总之,一年前的某一天,爹爹突然将上官府的大半女眷都遣送出了京城,只留下了我和一些低贱的婢女,那时候人手不够,我就负责替爹爹端茶送水,每次进书房看到爹爹的时候,他都是愁眉不展的,似乎有很大的麻烦事,有一次,爹爹和其他一些大人在议事的时候,我恰好进去奉茶,倒是听到一些关于宁王府的事。” “什么事?” “貌似,是司马锐想要拿宁王府开刀,杀一儆百,让那些朝中反对自己的声音安息一些,给宁王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当时朝中要么是明哲保身的庸臣,要么是像我爹爹一样,投靠司马锐的奸臣,要么,就是司马锐自己安插进朝堂里的钉子,宁王孤立无援,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以断臂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从而也保全了宁王府整个王府,爹爹和那些大臣们是在愁苦,宁王已经断臂,若是再追究,只会引发更大的波澜,只能息事宁人。” “父王,断了一只胳膊?”秦玉暖身子有些僵硬,她一直相信宁王冷忠孝的能力,宁王好歹也是从战场上洗染出来的,定然有办法在如此乱世之中保全宁王府,却没想到,宁王用的是这样忠烈的法子。 “还有福王,”上官媛继续回忆道,“福王虽然是司马锐的亲弟弟,而且大家都知道福王是个傻子,娶的也是个傻子,可司马锐为了保险期间,还是以皇上病重,需要人尽孝为由,请了福王妃入宫尽孝,侍候皇上,我想,这也就是等同于软禁吧。” 那就是说,秦玉昭被软禁了在皇宫里,司马锐深知秦玉昭对司马憨的有多重要,以此类挟制司马憨的行动。 “如今司马锐带兵在外,那京中是谁掌握大权?” “这个,媛儿就不知道了。”上官媛摇摇头,“当时爹爹被诬陷入狱,媛儿只是着急如何能救爹爹,只知道三殿下在鹿关,就赶来了,京中的局势,其实那时候媛儿也知道得不多,不过谁知道,司马锐是那样奸诈狡猾的人,他出尔反尔,只怕,媛儿的爹爹,如今已经惨死在狱中了。” 上官媛虽然情绪激动,可始终都没落下一滴眼泪,直到坚持了很久的决然的眼神,才是突然一下黯然道:“虽然媛儿知道,爹爹做了很多坏事,是个奸臣,对媛儿和娘亲也不好,可爹爹是媛儿在世上最后的依靠,媛儿不想自己最后一个亲人都死了。” “不怕,”秦玉暖轻轻搂过上官媛,“从今以后,你不是有姐姐了吗?你先好好歇着,我晚些再来看你。” 出了上官媛的营帐,秦玉暖心里头一直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冷长熙是否知道宁王自断手臂的事,这对于冷长熙来说,无疑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议事的营帐里头热烈的讨论声渐渐平息,大家似乎都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在鹿关暂时休养和整理军队,只派出一万五千人的黑甲骑兵对司马锐等逃兵假装围追堵截,一旦对方发现这边只是虚张声势,就立刻撤退,避免人员伤亡,同时,可以打击对方军心。 冷长熙修长的手指在偌大的地图上来回绕着圈,一笔朱砂画在了里鹿关不远处的濉河,都说鹿关是进入大齐的关键,一旦打破了鹿关,就可以长驱直入,而这濉河,就是直逼京都的最后一道屏障,自鹿关到濉河一带都是平坦的平原和河漫滩,不再存在什么易守难攻,可也正因为这一点,四十万西夏军队进入平原也没有任何遮掩物,这是长驱直入还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一切,都看双方将领如何谋划布局。 “对方有百里哀,易容高手,这个暂且不提,因为就算是易容,也只能易容一小部分人,”冷长熙边说,边在列出的一张名单上划去了百里哀的名字,这是双方的实力对比,包括兵力和人才招揽,“第二点,对方有明月派的秋慕容和其手下的徒弟和门生,不过秋慕容一死,其门生大多叛逃,这也可以忽略,”冷长熙接着划去名册,一路数下来,自己这方的名册上还剩下医术高明,聪慧灵敏的秦玉暖,力大无穷的拓跋无欲,和武艺同样高强的沐清雨以及冷武黑鹰等高手,而对方的名册上,只留下的一个人的名字,而这个人的名字,却足以让已然胜券在握的冷长熙心凉了许久。 “将军,这人末将听都没听说过,我看,也不值得一提,把这人的名字写上去,都是在浪费笔墨。”拓跋无欲许是看出了一些冷长熙的异样,只是在试图安慰着。 沐清雨看了拓跋无欲一眼,只是缓缓道:“刀要磨才能快,这位玉先生虽然名气大,可是久未出山,而且人品败坏,未必能收服军心,冷将军的确可以放宽心些。” 冷长熙手一颤,手中点着朱砂的笔不小心在名册上点上了一笔,恰好点红了这个让他有些拘束的名字上。 “玉海棠。”冷长熙轻声念出来。而就是这样轻微的一声,却被帘子外头刚好赶来的秦玉暖听了个正着。 几乎是下意识地,秦玉暖猛地一掀开帘子,失语般地道:“玉海棠?” 秦玉暖和冷长熙相视一眼,只是匆匆一眼,却是让天不怕地不怕的拓跋无欲急了:“我说将军,夫人,这不就是个名字阴阳怪气,雌雄莫辩的名字罢了,大不了,老子一匹千里马直接杀入大齐京城,看看这个姓玉的到底有几分本事。” “玉海棠,他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秦玉暖摇摇头道,“不可能,指不定是司马锐在造势罢了,史书上都说过,玉海棠为了到极北之地找寻长生的秘密,最后死在了长白山之巅,尸体都被运回来了,就算活着,也应该年过九十了,怎么可能再次出山南征北战的?” “你也说了,他是找寻长生的秘密,也许,他找到了,想办法让自己成为了不死之身。”黑鹰在一旁,突然冷冷地开口说了一句,继而补充了一句,“在奇门遁甲里头,的确也有长生的说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深入民心 司马锐在外领军,而镇守京中的居然是史书上才有的人物玉海棠。 晚间,秦玉暖替冷长熙准备了一桶热水,里头洒了一些有助于人安神宁心的草药,泡这样的中药汤浴最能舒缓冷长熙最近绷得紧紧的神经。 秦玉暖将双手洗净,泡在酸醋里让手指变得更加柔软,才替冷长熙按摩着穴位。 “我不懂,”秦玉暖摇摇头,想到晚间在议事营帐里的事,“司马锐有何本事,玉海棠是北狄前朝北辽的国师,一个传奇到能上史书的人物,为何会甘愿做他的手下,替他驻守京都,而且,还替将京都的消息拦击得滴水不漏。” 说到这,秦玉暖忽而又想到上官媛告诉她,关于宁王已经自断手臂的事,她的指尖微微一顿,冷长熙立刻察觉到异样。 “怎么了?”冷长熙回头隔着朦胧水汽看着秦玉暖被蒸的热气腾腾的小脸。 秦玉暖犹豫了一会儿,才将宁王如今的状况如实相告,冷长熙的身子突然僵硬了好一会儿,许久,才是低下头,轻声一句:“其实我早就知道了,黑鹰来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了。” “父王他。”秦玉暖有些迟疑 “会没事的。”冷长熙深吸了一口气,热气腾腾的水蒸气扑面而来,让他的心情更加黏着难受,“会没事的。”这句话,是在劝秦玉暖,更是在劝自己。 面对直逼京都的最后一道屏障濉河,西夏军队似乎又有新的难题。 这一大早,派出去虚张声势假装追击的一万五千人马回来了,也带来了一些关于司马锐那边的动静。 “目前司马锐驻扎在濉河对岸的百城,白城物产丰富,向来都是周围郡县的经济中心,如今司马锐有了如此强大的粮食后备,怕是此战凶险。” “而且,我们的士兵还都不会水性,这一点,将军,才是真正的难题。”拓跋无欲将手中的地图卷轴放下,愁闷苦脸地道,“西夏水少山多,若是和那帮子小兔崽子们比爬山,我们怕谁,可若是比凫水,我们简直是旱鸭子一个啊。” “而且,我们没有船。”黑鹰也补上一句,“不过,就算有船,我们也缺少掌舵的人,划桨的人,还有凫水的人。” 说来说去,还是老问题。 “未必没有船就成不了事。”秦玉暖心里头忽而有了主意,“对了,我们的营地,距离最近的乡镇还有多远?” “粗略算起来,也不过三十里地。” “那一天就可以到。”秦玉暖在心中暗暗估算着,“纵然我们没有船,没有舵手,可是濉河周边的百姓可以啊,何况他们常年生活在濉河周围,自然比司马锐他们更加清楚濉河的水势和礁石,若是能说服当地的百姓帮助我们,岂不是事半功倍。” 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是要利用百姓,一来,劳民伤财,二来,谁知道司马锐会不会借机在这群百姓中参杂自己的人捣乱,若是如此,岂不是因小失大。 “可我们是西夏的军队,”拓跋无欲也发现了这一点,“那些大齐的百姓,会愿意帮助我们吗?” 秦玉暖眉眼一挑,狡黠上扬的嘴角像是在酝酿着一场计谋,忽而她开口一笑:“愿不愿意,就要看我们如何安排了。” 濉河边,一艘艘出去捕鱼的渔船和载人的轮渡一一归来,夕阳无私地洒下它金子般的光芒,濉河的河水是对周围百姓的最好的馈赠,一条弯弯曲曲的濉河养育了多少儿女,濉河边的百姓依傍着濉河而居,衣食住行都离不开濉河,对于濉河,他们每个人都饱含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在濉河波光凌凌的河面边,一群刚打渔归来的渔夫正在唠家常,说着说着便谈到了今日发生的怪事。 “唉,你说奇不奇怪,这往日就算是天气再差,也能捞上来半网子的鱼,这几日,还真是踩了阎王庙了,这都三天了,老子笼统打上来的都不满半网,这鱼都到哪里去了。” “哟,我说张瘸子,你不会这最近是新娶了媳妇,夜夜操劳,体力下降了吧,别怪在这河伯头上,当心大晚上的这河伯发怒,淹了你家茅草屋,打扰了你和你媳妇的好事。”这岸上的人嘻嘻哈哈地笑着,旁边一位老者倒是沉默不语,直到这大家都笑完了,才敲了敲手中的旱烟枪的烟杆子。 “我说你们几个后生,就知道闹腾,却是不知道,这上游,的确是发生了大事。” 这老人家一发话,这其他几个立刻就是赤脚凑了过来:“村长,那您说说呗。” 这老人家就是这渔村的村长,既然是一村之长,自然是最有见识最有能力的那个,他眯着眼睛看了看上游流下来的比往常要浑浊不少的河水,才是开口道:“是有一些奸邪的东西堵住了这上游的河水,让鱼类没办法往下游来,所以,咱们这阵子的鱼啊,都少了,都少了。” 这么一说,似乎更加邪乎了。 “老村长,这是什么奸邪的东西?这该不会是闹鬼吧。”那张瘸子说完,自己都瑟瑟发抖起来。 老村长故作玄虚,并不说话,知道这河岸旁边,一个看着有些脸生的年轻人取下戴在头上的斗笠,直言道:“半个月前,大齐三皇子司马锐的部队刚过濉河,就在河对岸安营扎寨,期间建造水营无数,运来战船百艘,日日在河水中训练士兵凫水能力,那么多的人和船堵在上游,怎么会不让下游的鱼少呢?我看老村长所说的奸邪之物,就是那些堵在河口的大船吧。” 老村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正如这位年轻人所说的这样。” “我说,你是谁,看着从来没见过,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这小渔村?”张瘸子拖着一瘸一拐地腿蹭到这年轻人身旁,全然不顾自己养的那几只鱼鹰对这那稀稀落落的小鱼已经展开了攻势。 这年轻人眉眼素雅,浑然一股贵气,全然不似当地这等精瘦矮小的渔民,再看这年轻人穿着的衣裳,虽然朴素自然,可是袖口却是绣着一朵五瓣花,是用金丝线所绣,别致极了,看着就知道这人绝非普通人家的公子。 “在下姓冷,家父是大齐宁王。”冷长熙谦卑有礼,拱手行礼,脱去了往日那种嚣张气焰的冷长熙宛若一个儒雅的书生,秦玉暖在一旁,看着这般模样的冷长熙,竟是有种看到了当日的苏成海的错觉,原来冷长熙骨子里是有这种谦卑的,只是过去他一直活得太骄傲,太自豪,这次的失败不仅没让他堕落下去,反倒是磨了他的心性,让他更加成熟了。 可这身份一出来,周围又是炸开了锅,议论声乍起,唯独冷长熙淡然得很,他牵过侯在一旁的秦玉暖,独独向前,只看了村长一眼,便是开口道:“贸然前来,打扰了渔村的平静,是冷某人的不是。” 张瘸子霸道地上前,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鼓起勇气对着冷长熙吼道:“早先听说你这个将军通敌叛国,四处都是你的通缉令,你居然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咱们葛家村,你不要命了?” 冷长熙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他不慌不忙地上前:“这位兄弟说得好,若是我当真通敌叛国,我又为何要出现在大齐境地,这不是自打脸吗?这一切,都是三皇子司马锐对我的诬告,三皇子司马锐不仅暗中软禁了当今圣上,还囚禁了福王妃,逼死宰相上官让,害得宁王自断手臂,以证清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司马锐为了满足自己的狼子野心营造出的一步步棋,天下苍生都被他蒙骗了。” “我们有什么理由相信你的话,”张瘸子狠狠地对着冷长熙啐了一口浓痰,“你们有权有势的不都一个样子吗?个个都是高高在上,不管我们老百姓的死活,你和那个司马锐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什么福王妃,宁王,老子全都不操心,老子只操心家里头的自家娘们和小子有没有吃饱饭,有没有衣服穿,嘿,说白了,这谁当皇帝,和老子都没关系。” “真的吗?”秦玉暖已为妇人,不方便抛头露面,故而带着一层薄薄的青纱,隐约只能看见娇俏的下巴,和好看的轮廓,秦玉暖绕着张瘸子走了个圈,继而如数家珍地道,“我记得,半年前,大齐的田亩税,捕鱼税和粮食税只是现在的一半,而现在呢?这位小哥需要顶着这样不方便的腿脚出去打渔维持生计,怕是因为税负的加重,家里头都难以维系了吧,这一切,不都是因为司马锐为了筹措军费而准备的吗?” 张瘸子依旧不放弃:“呵,谁知道呢,就算是换了个人,指不定也会涨赋税。” 秦玉暖笑着摇摇头,还要说些什么,却是被冷长熙轻轻一拽,这是个暗号,秦玉暖随即看向上游,滚动的河水似乎深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突然,前方有人指着河水大声惊呼起来:“天呐,河水便红了,河伯发怒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高人驾到 滚滚而来的河水带着一种血色和猩红,当中还夹杂着一股尸臭味,转眼间,便是将岸边的人和居住在岸边的渔民们都吸引了过来,秦玉暖和冷长熙只是相视一眼,默默后退在一旁,看着这渔村人的反应。 伴随着红色的河水,很快,一具具快要腐烂的尸体也从上游漂了下来,这漂浮着的尸体当中,不仅仅有那些穿着铠甲的士兵,还有不少是无辜的平民却是不知道因为做了什么事,有的手脚被砍断了,有的直接身首异处,各种残缺的身体和离散的肢体就像是漫无目的地漂浮在水中游散,看着都骇人。 村民们立刻议论纷纷,外围的一些人已经是连忙散去,准备找人来看个仔细。 张瘸子走在最前头:“奶奶的,这是什么情况,这水都成这样了,只怕这连着三四个月都不会有鱼了。” 老村长瞅了张瘸子一眼,斜眼道:“你就只关心你那点鱼的事情,却不想想,这上游究竟是出了什么乱子,若真如这位冷将军所说,上游是三皇子殿下的军营,那么,老夫也有必要集合周围几个村落的村长和三皇子殿下谈谈了。” “有用吗?”冷长熙毫不留情第泼了一桶冷水。“若是他真的怕了,又怎么会这么明目张胆地将尸体抛在水中,而且,当中还夹杂着这么多无辜平民的尸体。” 老村长蹙眉,不言语,四周的议论声犹如潮水般涌来,所谓人言可畏,此事经不住任何拖延。 就在老村长愁眉不展,却又主意难定的时候,一个穿着茅草鞋从村口跑来的村民接连打了好几个滚,从山坡上直接奔向村长。 “村长,不好了,村外头派人来征兵,说村子里头凡是十六岁到四十岁的壮丁都必须充军。” 必须?这那里是征兵,明明是逼人就范。 秦玉暖和冷长熙相视一眼,秦玉暖主动上前问道:“是哪里派来征兵的?” 这报信的小个子摇摇头,狠狠地啐了一口浓痰,才是道:“还能有谁?西夏那边的军营也不会相信我们大齐的百姓,总不会来我们大齐的地界上征兵吧,还不是只有三皇子那边的军营吗?” 这报信的人还不知道秦玉暖和冷长熙的身份,说得毫无顾忌,而老村长只是点点头,继而问道:“期限多长时间?” 报信的年轻人头一歪:“三天之内。”罢了,又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舅舅,我看这回三皇子来势汹涌,怕是难逃一劫了,我听说,前几个村子有一个村子因为顽抗,不愿意交出壮丁,全村被屠杀,尸体直接被肢解了丢到濉河里头,连个坟头都没有,就是上游的那几个和咱们村子一直有丝绸生意的那个。” 这年轻人说着说着便朝着河水边看,待看到这满满当当的红色河水和尸体后,突然一阵恶心,莫名地想要宣泄些什么。 所以,这些平民的尸体就是那些不愿意参军的人的下场。 这几乎是一种震撼,众人心里头不禁都生出几分胆寒,司马锐如今果然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冷长熙和秦玉暖看着众人的反应,没说什么,是对着村长拱手道:“今日我和贱内来此只是想要勘探一下地形,毕竟,西夏士兵都不会水,我们只希望找到濉河最窄的地方,帮助我们渡过濉河,讨伐司马锐这等欺世盗名,软禁皇上的逆党,如今冒犯了,实属意外,”说完,冷长熙又是一副痛心疾首地看了一眼这满河道的尸体,“至于接下来的事,冷某只能表示遗憾,军营中还有事,冷某先告辞了。” 冷长熙牵着秦玉暖默默离开,路上又忍不住安慰着一个刚得知自己的独生孙子就要被征兵的老婆婆,老村长看着冷长熙和秦玉暖的一举一动,不由得心头一动。 出了渔村,冷武在外头已经备好了马车和暖手的香炉,冷武远远地看了一下远处的动静,多嘴问了一句:“黑鹰他们好不容易冒着危险才将司马锐军营里的死人坑给炸通了,将军为何不趁机怂恿渔民们也造反,归顺于我们,还要弄什么假的征兵令,若是这些渔民当真了,三天后真的去司马锐的军营里报道,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冷长熙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嘴角只噙着一丝丝的笑意,他伸手,将秦玉暖接到马车上,待到冷武坐上了车把式的位子开始赶车,冷长熙才是边将捂热的香炉递到秦玉暖手里,边是缓缓地道:“若是我如今说服他们,我得来的只是一群带着惶恐之心和敬畏之心的渔夫而已,若是让他们慢慢思考三天,再加上之后的计划,我得到的,才会是一群心甘情愿替我卖命,懂得明辨是非的运输船队,这两个概念,是完全不同的。” 所谓兵欲利其事必先利器,同时,收复人心是很重要的,冷长熙如今很是懂得分寸。 与此同时,司马锐临江而建的营寨里。 接连好几个士兵来报,说是死人坑那的炸开的缺口太大,一时间堵不上,怕是不少尸体都要随着水流流出去。 又有人来报,说是活捉了一个前来偷袭的西夏士兵,可是他什么都不肯说,已经咬舌自尽了。 “滚开,没用的东西。”司马锐每次一发脾气就会对着人的心窝踹,他这一招已经让不少人望而生畏,“人死都死了还给我说什么活捉,没用的废物,都是没用的废物,还不快给我去查,这一次冷长熙行动古怪,没事跑过来炸死人坑做什么,还有,尸体全都流到下游后势必会被那些平头百姓们看到,上一次征兵已经闹了一阵,若是再被那些不识趣的渔民们给闹腾一回,我怕是这濉河周边,我都呆不下去了。” 司马锐说着说着,忽而语气一顿,看似在自言自语道:“所以,冷长熙的目的就是这个?” 就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司马锐已然拽着身旁一个通信兵的衣领口逼问道:“玉海棠什么时候到?” “末将也……。” “他不是说半个月前就从京都出发了吗?为何现在还没到?”司马锐自顾自地一拳头捶在案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恰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带着一些小兽的尖叫,像是猿类在啼叫。 司马锐正是诧异,突然,一只通体呈黑色,只有两腮处带着两撮白毛,尾巴是黑白交替的小猴子蹦跶进了屋子里,这小猴子还是个猴子崽,蜷缩起来不过成人一个半拳头大小,可身姿极为敏捷,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这是一只幼年的狮面猴。 司马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猴子在自己书房里来回攀援,他认得这只小猴子,他可是玉海棠的爱宠,旁人都不敢随意欺负这小猴子,因为玉海棠年纪已经很大了,很多事情自己不方便做,全靠这只小猴子帮忙,他可是玉海棠面前的大红人。 不过这个好消息,说明玉海棠已经到了。 果不其然,外头立刻传来通报声音,说是玉海棠已经到了营门前,看着大开的营门却不进来,只是高傲地坐在轮椅上不动身子,也不准自己的随从率先进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还能有什么意思,司马锐眉头一横,还不是等着自己出去迎接他才能进来吗? 不得不承认,玉海棠对于治国和养身术法很有一套,而且又是名气那般大的人,不同于之前的秋慕容、徐继或者百里哀,与他们来说,司马锐是上司,他们是属下或者是被司马锐慧眼识珠的千里马,而对于玉海棠来说,司马锐只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 只不过,司马锐和玉海棠一边合作,司马锐一边在和玉海棠斗智斗勇,防止自己被其利用,反倒是想要利用玉海棠。 在冷长熙看来,这样的合作关系注定是不长久的,当司马锐走到营门前那一瞬间,看到玉海棠的脸冷凝的那一秒,就证明,冷长熙的话是有道理的。 “早晚有一天,我会摆脱这个老鳏夫的控制。”司马锐在营门前狠狠发了个毒誓,继而却是拿出一副无比恭敬的模样对着玉海棠拱手而来。 玉海棠已然一副鹤发鸡皮的模样,可是和同样以老人佝偻形象出现的百里哀相比,他显得更多的是一股仙风道骨的飘然,眉眼间忽然一股凌越之气,虽然双脚已经不能行走,可自制的一张轮椅来去自如,玉海棠抬起依旧明亮的双眸,招呼一打,那只小猴子立刻奔了过来,安安分分地窝在他的臂弯处。 来迎接玉海棠的除了司马锐,还有百里哀,他刚刚替已经瘫痪的徐继换好膏药,便是匆匆赶了过来。 “玉先生。”察觉到玉海棠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百里哀也是十分谦卑地对着玉海棠行礼。 玉海棠只是瞅了他一眼便是冷冷地道:“利用药理相冲的知识延缓自己身上积累的毒素蔓延的确是个好办法,不过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却和我这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子搞成一副模样,你甘心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开战 玉海棠如此直白,让百里哀未免有些一愣,能看出他真实年龄的不多,看来这个玉海棠有几分眼力。 司马锐立刻上前,心急火燎地对着玉海棠禀报最近的情况:“不知为何,冷长熙这次剑走偏锋,他派精兵来偷袭我方军营,不烧粮草,不伤将士,倒是直接派人将埋人的死人坑给炸了,那里头之前埋的都是死亡的将士和因为修建水寨累死的百姓,不知道这样一来,对他有什么好处?” 司马锐蹙眉思忖,不解其意,玉海棠只是轻轻一笑,逗了逗自己肩头的狮面猴:“收买人心?他这一招,还嫩了点,除非,他早就安插了眼线在那些愚民当中,不然,这不过是一场空谈。” 百里哀的年龄不过二十有八,这是司马锐和冷长熙都知道的,当初那鹤发鸡皮的模样一暴露在众人面前,的确是吓坏了不少人。 知情的人知道,百里哀是因为早先年中了一种奇毒,此毒无人能解,之前中了这种毒的人,要么忍受不了痛苦,自我了解了性命,要么便是在苦痛中度过生命最后的那几年,像百里哀这样以毒攻毒的,是在少数。 “我身上的毒,不是别人害的,正是当初我嫡亲的师弟,冷长熙。”百里哀是这样给司马锐解释自己身上的奇毒的。 而与此同时,冷长熙刚回了营帐,和秦玉暖两人在软榻上歇息,躺着躺着便讲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大师兄身上的毒,只能说他是自作自受,那时候,师父正准备一场考核,赢的人可以获得他一本秘经,大师兄一直争强好胜,不仅发奋读书,甚至走入了邪门歪道,他当时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种**散,想要参杂在我的书页里头,谁知道我为了防止有外人翻我的书页,在书箱里头设了机关,大师兄偷偷摸摸翻我书箱的时候,两种毒粉混合在一起,才导致他现在瞬间衰老,”冷长熙说到这,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只能说他心术不正,自食苦果。” 秦玉暖听完,却是微微一笑看着冷长熙道:“你确定,这是一个意外?” 良久的沉默,冷长熙伸了个懒腰道:“也不算,其实我老早就猜到了他会不老实,所以,特地在书箱里头放了些好东西留给他。” 是啊,不然谁会在自己日日要翻阅的书卷上动手脚呢? “所以,其实我一直好奇以百里哀那样的智商,司马锐为何会对他如此重用。”冷长熙摇摇头,对于他来说,百里哀是他一直以来的手下败将,他心有宏图,看着角落里的铜壶滴漏渐渐上浮到了一个预定的时刻,恰此时,外头有将士来报,说军营外头来了一群渔民,说是来投诚的。 距离冷长熙和秦玉暖离开渔村不过半天时间,这计谋就有如此效果,冷长熙和秦玉暖相视一眼,便是齐齐出门,营门外,老村长为首,身后跟着的依次是张瘸子和渔村中的一些青壮年,他们都穿着自己最为整齐的衣服,只是脚上的半新不旧的草鞋还是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一介贫民,按常理来说,是不能接近军营的。 可这几个人,每一个都是诚意满满,却又高昂着头颅,似有铮铮傲骨。 “张瘸子,让你把头抬高点,你腿瘸了,脑子又没坏,咱虽然是来求冷将军的,可也不能没了自己的气度。”老村长将旱烟别在自己腰间,悠然地看着军营里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熟悉。 “将军让你们进去。”冷武出了营门,只稍稍看了这七八个人一眼,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冷长熙的营帐前,营帐里头传来人们议论的声音,这是冷长熙和副将们在讨论着什么大事,这些军机大事本不应该被这些普通渔民听到,却不知今日如何,里头的声音尤其地大,冷武带着这七八个人站在外头,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不同意。”这是拓跋无欲的声音,“那些个渔民都是司马锐的走狗,瞧瞧那上游的渔村,自己都被屠村了,一个不留,连看门的大黄狗都被砍了脑袋,可结果呢?活下来的那一千多人还不是老老实实地进了司马锐的军营,我瞧着这下游的渔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拓跋将军未免有些以偏概全,”冷长熙似振振有词,句句有理,“上游的渔民也是被强迫和威逼的,而且,如今司马锐丧失人道,竟然将尸体都抛入濉河里,完全不顾下游老百姓的生存,以此威胁下游的渔民归顺与他罢了。” “我不管,这些濉河周围的百姓自然会是向着他们大齐的皇子,若是贸然和他们合作,只是引火**。” 里头你一言我一语让外头的渔民纷纷蹙眉,直到老村长再也忍不住,直接掀开了帘子就进去,昂昂一句:“我们是普通老百姓,可也不代表我们不会分辨是非,司马锐有失人道,不得天助,我们自然也不肯助纣为虐,我们要帮的,是正义之师,冷将军,我们周围十七个村子所有的渔船和年轻人都可以听从您的差遣,这一次,我就是作为这十七个村子的代表,来向冷将军投诚的。” 恰此时,秦玉暖亲自端着一壶普洱茶走进来,托盘里头放着十几个茶杯,似乎早就预料到这几个人回来。 “何必说投诚二字,”秦玉暖笑道,“如今我们和司马锐在濉河对峙,能否进军京城就看着濉河一战,如今几位村长肯前来帮助,是合作关系,不是投诚,大家都是为了讨伐不义之师罢了。” 老村长有些激动,郑重地点点头:“明日,只待明日,我便带着我们十七个村落的渔船前往军营。” 冷长熙没有拒绝,只点头道:“有劳了。” 冷武送走了这些个渔村的代表后,拓跋无欲远远地看着那波澜不惊的濉河,扭头赞叹道:“将军果然好计谋,炸掉司马锐军营里的死人坑,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亲临渔村,制造舆论,怂恿渔民投诚,当渔民们按照将军的意思来到军营,故意演了这样一出戏给他们看,坚定他们投诚信心,方才他们被我的话一打击,一定会卖十二分的力气来证明自己的诚心和能力。” 冷长熙点点头,眼光看着远方,江面上水汽氤氲,只隐约可以见到对面司马锐水寨上高高扬起的旗帜。 七日后,正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从司马锐这个组织人刚刚修建好的水寨最高层,恰好可以看到对面守备森严的冷长熙大本营。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传来,那是那只小狮面猴发出的声音,小猴子十分机灵,还知道自己拿着小碟子里的花生,用手指一一剥开,乖巧地塞在玉海棠的嘴里。 玉海棠笑着看着这只小猴子,张张嘴,任由小猴子准确无误地将剥好的花生米扔进玉海棠的嘴里。 司马锐有些急躁了:“玉先生,如今正如您所说的,冷长熙已经调动了对岸村庄的所有渔民对他鼎力相助,我们若是再不采取办法,只怕民心尽失。” “民心尽失?”玉海棠似乎是从鼻腔里冷哼出一声嘲讽,“自从你准备造反的那一刻,你就不应该考虑民心这种东西了吧。” 司马锐略微一顿,他只能忍下心口那股闷气,强颜欢笑地道:“那不知道玉先生,有什么办法?” “等。”玉海棠抬头看了看风向。 “等等等,永远都是等。”司马锐急了,“玉先生,时机不等人,如今已经一年多了,我虽然一直将父皇软禁在宫里,可是外面那些人哪个不是虎视眈眈的,他们都在跃跃欲试,只等着证明父皇早已不省人事,就一同起兵谋反,到时候四面楚歌,我哪里还有空收拾这个冷长熙。” “你不是还有北狄四皇子完颜肃相助吗?”玉海棠眯了眯眼睛,“还有窦家和东秦赵回谨手下那些流散开来的刺客,虽然你只掌握了十分之一的刺客,可那些都是一等一的,怕什么?” 司马锐愤愤然,一拳头捶在案几上:“杀手?呵,把所有的杀手派出去都伤不了冷长熙一根汗毛。” 司马锐边说边望着看似平静的江面,渐渐的,江面上出现了几个小红点,立刻,好几百艘快船乘风破浪直接朝着司马锐这边过来了,那些都是渔船,可上头却都载着兵甲加身的西夏士兵,几艘大的渔船上还载了几匹千里马,浩浩荡荡,像是随着水流而来的浮萍,瞬间就可以将司马锐这不堪一击的水寨给吞没了。 “看,都说了不用等多久。”玉海棠脸上浮出一股诡异的微笑,他肩头的狮面猴也是异常地兴奋起来,跳上跳下。 司马锐连忙下令,让士兵们准备迎战。 风是东风,极大,像是助阵一般,冷长熙和秦玉暖站在为首的一只大船上,速度像是飞矢一样,战争,一触即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对峙 随着船队的靠近,冷长熙和司马锐的目光对峙愈发明晰,冷长熙白色铠甲在碧波之下显得光鲜大气,远远的司马锐一身金色铠甲荣华富贵。 “渔船?”司马锐不屑一顾地冷冷一哼,“我还以为他冷长熙搞了这么大的动静会弄出其他什么花样子,原来,也不过如此。” 在司马锐看来,冷长熙这一次无异于以卵击石,几艘破落的渔船便以为自己能横渡濉河,他昂了昂头,不慌不忙,根本就不下令让底下的士兵开启炮台,只是看戏半地看着这看似浩荡的半江渔船。 玉海棠低头抿了口茶:“三皇子还是不要轻敌得好。” “不一定是我轻敌了,”司马锐看着一代战神居然落魄到需要借用渔船才能横渡濉河,心里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也许,是冷长熙江郎才尽了?” 玉海棠默不作声,而伫立在甲板上的冷长熙正是盯着船头飘扬的旗幡,巨大的风让旗幡肆意飞扬。 “看来黑鹰占卜的是对的。”冷长熙扭头对着秦玉暖道,“今日果然是东风,比往常快了不少。” 秦玉暖点点头,眼看着西夏的战船慢慢逼近,司马锐看着距离差不多了,才是下令让弓箭手和炮兵准备。 司马锐的军营是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修建得高耸连绵,远远望去,似乎整个濉河的边上都是司马锐坚固的营墙,看样子,司马锐是准备占据整个地方和冷长熙打一场持久战,也是濉河腹地富饶,不愁攻击,而只要冷长熙过了濉河,就能直逼京都,杀入皇宫,司马锐这一次,是卯足了劲也不能让冷长熙跨过濉河。 而这水寨外头,整整齐齐排列着大齐最新建造的,战斗力和体型都十分骇人的战舰,说到底,当初冷长熙还曾负责过监督这战舰的建造,最后,这齐刷刷的战舰却是用来了对付自己。 一艘战舰就是好几十艘小渔船的体积,舱体两旁留有洞口,舱内就是口径有一个拳头粗的大炮,从洞口伸出炮筒,正对着冷长熙这一波又一波的小渔船。 冷武看着这密密麻麻的炮筒和高大的战舰有些晕了,沐清雨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水战,站在一旁细细地数着。 “不用数了,总共二十八艘战舰,每个战舰左右侧一共有二十门炮筒,如今对着我们的,是五百六十发炮筒,要躲?呵,除非你能入水上天。”冷长熙昂了昂脖子,这战舰是他监督建造的,他自然也了解一些,沐清雨有些惊讶,她惊讶于冷长熙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还可以这样悠然地自我嘲讽。 而城墙上的司马锐心中的算盘正是和冷长熙想的一样,冷长熙这回想要逃,除非他长了翅膀,不,就算是长了翅膀,也未必能躲得过这枪林弹雨。 司马锐已经扬起手中红旗,做了一个准备的姿势,两军对垒,一边是二十八艘犹如巨兽般遮天蔽日而来的战舰,一边是像蚂蚁一样密密麻麻排列在江中的无数小舟,一旦炮弹上膛,发射,想来这江面必定是一番硝烟滚滚。 “冷长熙,再见了。”司马锐笑着将手中红旗一挥,一时间,炮筒被舱内的士兵们齐齐推出来,向下瞄准了这群蝼蚁一般的小渔船,舱内的士兵们正在紧张地填火药,点引线。 “将军,这该如何是好?”拓跋无欲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他上前,慌张无措。 “不急。”冷长熙语气和缓,甚至还昂头朝司马锐示意了一下,似乎在挑衅。 司马锐嘴角斜斜地一笑,他的眼前似乎已经浮现出冷长熙这群蚂蚁部队一个个身葬濉河的场景,可紧接着,是几声异常的闷响,一艘离司马锐最近的战舰突然倾斜起来,整个船身慢慢地朝着水里头栽进去。 而船舱内,一堆的铁球炮弹咕噜噜地来回滚动,一下就将对面的舱口砸出了一个大洞。 “这是怎么回事?”司马锐措不及防,转眼就看到站在小船上盈盈笑着的冷长熙。 “湿的,是湿的。”底下有士兵从舱门口一路狂奔出来一路大喊,“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所有的炮筒里头都是湿的,根本发射不出去,铁球全部发射到了舱内。” 不仅仅是这一艘战舰,很快,其他的二十七艘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各种问题,舱内都乱成一团,只听到沉闷的碰撞声和士兵们的惊呼声,其中三艘最为严重的,已经因为舱底被打穿开始漏水,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 “该死。”司马锐狠狠地捶了一拳头,军备方面他一直盯得很紧,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呢? 玉海棠却是一副悠闲状态,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冷长熙的部队看着大齐最强大的水军舰队居然自己打自己,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而水中突然咕噜噜地冒出不少泡泡,司马锐紧盯水面,果然看到不少会凫水的渔民从司马锐这边慢慢游向冷长熙的小船队,刚才,就是这些凫水好手潜在江底,趁着司马锐不注意的时候,沿着沉在江底的船锚爬上了舱洞口,往炮筒里头灌了水。 冷长熙,倒是有些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服了这濉河下游的渔民的人心。 “三皇子,你的炮仗,似乎不大灵光啊。”冷长熙驾着一匹青骓马伫立在船头,这也是以村长为首特意给冷长熙送来的,传说中青骓马快如疾风,即便是在水面上也是如履平地,冷长熙水性不大好,这正是村长送给冷长熙表明自己决心的贺礼。 如今,恰好派上用场。 冷长熙勒紧缰绳,胯下的青骓马似乎立刻明白了主人的意思,扬起前蹄,嘶鸣了一声,犹如疾风吹浪,猛地朝着对面的战舰奔过去,踏着战舰由于倾斜而低垂在水面的甲板,一路狂奔,甚至毫不费力地登上了司马锐精心修建的高耸入云的城墙。 马儿狂野地嘶鸣了一声,直接跃上墙垛,而冷长熙,一身白色铠甲直挺挺地坐在马上,这样高难度的骑术,也只有冷长熙和这匹青骓马能够做到。 冷长熙披风随风肆意吹开,猎猎作响,束起的头发一丝不乱,只有鬓角的几丝碎发贴在脸上,冷长熙的手遒劲有力,看似轻松握着手中黑铁长枪,实则在暗中运气。 周围的士兵似乎没想到这个意外,眼睁睁地看着冷长熙飞檐走壁而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是纷纷拿着兵器包围了这个墙垛,小小的营墙一下被围得水泄不通,司马锐推开人群,手中握着一柄长刀,刀锋闪亮,和冷长熙手中长枪针锋相对。 “冷将军,许久不见。”司马锐开场几句客套话。 冷长熙一声嗤笑:“三皇子你是不是练习双修之道只顾着将血气运到下半身了?咱们半个月前不才见过吗?那时候你困于军中,落荒而逃,我还记得你那一身金色铠甲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样子呢。” “你……。”司马锐被冷长熙激怒,登时便要提着长刀上阵,将要运气到周身的时候,手腕却被一个枯瘦的手给拽住,冰冷的触觉让司马锐猛地一颤,却是看到玉海棠坐在轮椅上缓缓而来,肩头上还是那只小巧的狮面猴。 “玉先生?”司马锐有些惊讶。 “你若是想死,只管运气试试。”玉海棠缓缓松开手,“自己中毒中得这么深都不知道,完全被人家掌握了。”玉海棠瞅了一眼冷长熙,纵然冷长熙掩饰得再好,可他也能看出就在司马锐将要运气的时候,冷长熙眼中流露出的一种期待和狡黠,这种眼神他太熟悉了,当年的那个人,不也是这样吗? 当年,自己输给了他,如今,他是再不会输给这个小辈了。 “中毒?”司马锐早先的确中过秦玉暖下的毒,可是之后百里哀不都替他排出来了吗?难不成,是百里哀学艺不精,没有排干净? 玉海棠似乎一眼就知道司马锐在想什么,不屑地道:“就那个小辈,只能治一些表面的小病,这骨子里头的症状,他如何晓得。”说完,便是扭过头看着冷长熙,“小子,你可认得我?” 玉海棠,这位写在史书里的传奇谁不知道,他曾为北辽国师,带领北辽南征北战,战无不胜,后来北辽大乱,他独自一人辅助年仅六岁的小皇孙登基,名为辅政,实际上,整个北辽的大权全都在他的手中,只是后来,史书上记载,玉海棠为了替小皇孙寻找一种长生不老的法子到了极北之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有人说他升天了,也有人说他死在了那冰岭之中。 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小皇孙才六岁,自然不会急着想要长生之道的法子,玉海棠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 面对这样一个传奇却又奸佞的人物,冷长熙只是淡然一笑:“如何不知道?玉先生的画像可是被我们国子监里孩子们都翻烂了的,大家都十分崇拜玉先生。” 玉海棠嘴角刚浮出一丝微笑,冷长熙便是扭头道:“当然,除了我之外,与其当玉先生这样的伪君子,我倒是觉得,三皇子这样的真小人要可爱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斗转星移 “你好大的口气。”玉海棠笑着看着冷长熙,比起和司马锐这个野心勃勃的皇子一起谋朝篡位来说,驯服冷长熙这匹狼似乎更有趣味。 “冷长熙,你暗中派人做手脚,算什么英雄好汉?”司马锐舞出手中长剑,银色的光芒似一朵银花绽放,又瞬间收缩起来。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冷长熙斜了司马锐一眼,“对待君子,我自当礼让一些,可对待小人,我何必讲究道义礼法。” 冷长熙跃马而下,手中黑铁长枪霍霍生风,司马锐手中长剑亦是幻影莫测,冷长熙和司马锐至今还没有真正交过手,司马锐虽然是皇室贵胄,可是一直没有疏于武艺的练习,这一次关于颜面的对决,他自然是屏退了其他闲杂人等,不准上前帮助。 刀光剑影,几十招下来,冷长熙突然俯身一探,再踏步而起,自司马锐的面面门上直接跃过,司马锐还想再战,冷长熙却是得意地扬了扬手中一尺多长的头发,司马锐这才是发现,自己鬓角的头发依然被冷长熙的长枪给挑断,断裂的那一端还低垂在司马锐的耳畔,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古人断发代替砍头,”冷长熙玩弄着手中的那几撮头发,“三皇子,你输了。” 不会,怎么可能会输呢? 司马锐紧紧咬住牙关,眼睛也变成一种可怕的猩红色,他怒目看着冷长熙,暗中对隐藏在身后的弓箭手做手势,让他们将矛头对准冷长熙,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冰冷的声音却打破了这种可怕的平衡:“我们,退兵。” “什么?”司马锐不敢相信地看着身后的玉海棠,“玉先生,你可是想好了?” 是啊,此时就算冷长熙在厉害,就算司马锐打不过冷长熙,可冷长熙一个人能躲过这么多的箭矢的攻击吗? “我的话,从来不说两次。”玉海棠头也不抬,语气依旧冰冷,只自顾自地转动着轮椅往回走,而那只小巧的狮面猴也是乖巧地跟着他的后头,一蹦一跳地模样活泼可爱,可司马锐却是心头凉凉的。 “殿下,我们?”身边的弓箭手有些迟疑地询问司马锐的意见,司马锐语顿了很久,直到在营门边上的一个士兵大声地喊了出来,“天呐,你们快看这营墙上是什么。” 大家的目光顺着这高耸的营墙看上去,才发现原来就在冷长熙跃上营墙的时候,那些渺小如蚂蚁的渔船已经将士兵们送到了营墙边上。 司马锐这个水寨设计得极好,是依傍水边而建,营墙的墙根牢牢扎在水底,就算是潜水潜到水底,也过不了这扎扎实实的木桩子,可没想到的是,冷长熙的手下根本没想过从地下过,他们不知道是用了怎样的一种工具,爪力极强,佩戴在手掌和脚跟处,就可以沿着这光滑的营墙晚上爬,几乎是垂直的营墙上就是这样挂满了密密麻麻努力往上爬的西夏士兵,若是去过兵器厂见过尸虫的人,定然知道这种感受,就像是一堆吃人的蚂蚁向你袭来,你却无处可躲。 “废物,都是废物,看守水寨外头的人呢?就任由着这人往上爬吗?”司马锐气急,一边冷眼看着就站在他面前的冷长熙,一面被身边的侍卫紧紧护住撤退。 “殿下,您可是忘了,方才战舰出事的时候,您是让所有人去救助战舰去了。” 司马锐一顿,顿时懂了玉海棠所说的撤兵的依据,可远远的,玉海棠那艘专用的小船已经停靠在了水寨的另一边出口。 玉海棠身边除了那只小小的狮面猴,就是一个和坐着轮椅的玉海棠一般高的小个子书童,看着年纪不小了,可是身材矮小,不过身姿敏捷,也算是能和玉海棠说得上几句话的心腹。 这书童看了看营墙上的慌乱,低头问了玉海棠一句:“先生明明有法子治一治那冷长熙,为何要手下留情?” 玉海棠嘴角微微一扬,一边接过狮面猴递过的红润的桃子,掂了掂:“这桃子,要熟了才好吃,这人嘛,自然也是等他更加成长了,再击败他才更有意思,我许多年没有碰上这样的对手了,和他真像,当年我输给了他,这一次,我慢慢和他玩。” 营墙上,短兵交接,鲜血四溅,纵然玉海棠已经下达了撤兵的命令,可不少士兵依旧依照司马锐定下的规矩,宁死不弃城,浴血奋战,顿时,血流成河,红色的鲜血汇入濉河,秦玉暖站在船头,看着这半江红色,不禁皱了皱眉头。 沐清雨不由得感叹一句:“多少安宁都是用这样的代价换来的。” “是啊,”秦玉暖眼眶中不由得湿润了,毕竟这死去的虽然是投诚于司马锐的叛军,可也是大齐的子民,“只希望这番牺牲是值得的。” 几乎没有一兵一将的折损,冷长熙就凭借当地渔民的帮助和奇特的攀墙工具占领了司马锐费心修建的水寨,。 冷长熙入寨,看着水寨里头正是忙得热火朝天的整理司马锐部队留下的美食和兵器的黑甲士兵,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迎风而立的秦玉暖,柔声问了句:“冷吗?冷的话就进屋子里去吧。” “怎么会冷。”秦玉暖看着这血水还未流尽的濉河,“我只是奇怪,你和那墙垛上到底和玉海棠、司马锐说了些什么?虽然过去,你们交手你能也能胜他,可如今你身上有通明门的功夫,你完全可以在三招之内取他首级,可你为何不动?你只斩断了他的头发,何止是在让他,简直就是故意放虎归山,长熙,我有些不懂你了。” 冷长熙侧目,有着完美轮廓的下巴微微一动,他的眼睛深沉如古井,一眼都望不到头。 “是玉海棠。” “玉海棠?”秦玉暖有些不懂了。 “嗯,当时我也想要一鼓作气取了这司马锐的狗命,到时候这群叛军群龙无首,就算玉海棠临时掌权,也是一盘散沙,可就在我想要砍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了玉海棠的眼睛,而且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很飘渺的声音。” “声音?” “没错,那个声音在告诉我,不能砍下去,不能砍下去,我很想将这声音从我的脑海里祛除掉,可就算我运用了全身的真气,那声音却还是想根深蒂固一般扎在我的耳根里头,我手一偏,便砍歪了。” 秦玉暖略一思忖,忽而觉得这情形有些熟悉:“你可还记得秋水寒,当时她一曲琴声,也是让人心魂不安的,后来才知道,那种法术叫做摄魂术,可是,这摄魂术是秋家辛秘,世代只有嫡长子和嫡长女能够学习,而玉海棠怎么会呢?而且,我想着玉海棠也不会看上这小小的摄魂术吧。” 冷长熙也深入的沉思,经过秦玉暖一提醒,他的确觉得这像极了摄魂术,恰此时,探查情况的冷霜来报,说司马锐等部队已经在离水寨三十里的平城重新安营扎寨,而就在这平城的一片小树林里,发现了秋水寒的尸体,浑身发紫,死相难看极了。 看来司马锐经过玉海棠的提醒,知道自己身上的毒是来自秋水寒了,本还想继续拖延一阵,可如今,玉海棠一眼就看穿,秦玉暖知道后,摇摇头,一方面,是替秋水寒觉得可悲,说到底,她也是被迫才必须要侍奉在杀父仇人左右,另一方面,也替自己救下的上官媛感到庆幸。 不过好在这去的是冷霜,多留个心眼,补上了一句:“不过,奴婢发现,秋水寒的死因并非是中毒而死,而是功力衰竭以至肾脏爆裂而亡。” 秦玉暖和冷长熙面面相觑,似乎懂了一些。 “行了,你先退下吧。”秦玉暖远远地就瞄见黑鹰在台阶下等着冷霜下去,手里头还拿着一件雪白色的披风,这是女人的披风,定然是替冷霜准备的。 果不其然,冷霜一走下去,黑鹰便是伸直了胳膊将披风一递:“披上。” “我不冷。” “那也给我披上,你身上的伤经不得这么大的风吹。” 看着黑鹰对冷霜关怀备至,秦玉暖似乎也放心了一些:“如果秋水寒是功力衰竭,而玉海棠却又恰好有了摄魂术。”话以自此,冷长熙自然也懂得秦玉暖的意思,点头道:“一招斗转星移,将别人的功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果然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听到这,秦玉暖不由得蹙眉道:“不仅仅是转移,玉海棠似乎还将摄魂术发扬光大了,而司马锐身边有那么多能人异士,那岂不是……。” 几乎就在同时,在相隔三十里地的司马锐军营,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了这战败后的颓废和宁静,一个脸色苍白的军医打扮的人从徐继的营帐里连滚带爬地趔趄了出来,像是见了鬼一般,张张嘴,许久才喊出一句:“徐继,哦不,徐副将被鬼吃了魂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致命法宝 司马锐听说这边出事了便是连忙赶了过来,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都站在做什么?营地东边不是说有一群野狼吗?有这个闲心的,都给我过去赶狼。”司马锐这才是撩开了帘子进去,白色的营帐哗啦一下被扯开,床幔下的徐继枯瘦得就像一堆晒干的白骨,皮肤薄得就像一层风筝纸,一捅就破,五官深深地凹陷下去,已然看不出原来的风姿绰约,犹如天仙美人般的容颜,纵然是徐继重病期间,也因为百里哀的细心照料,容貌依旧那样温润如玉,可如今…… 司马锐看着这样可怕的骸骨一样的徐继躺在床上,心里头不仅泛出一股恶心的味道,恰此时,一个轮椅从床幔外头慢慢推过来,是那个小书童模样的人推着玉海棠出来。 “又是你?”因为顾忌还有那么多人在外头,司马锐已然尽力压低自己的声音,“我说过多少次了,秋水寒那个贱人你吸了她功力也就算吸了,可徐继,你可知道我为了找徐继花了多少工夫?” “可是现在呢?”玉海棠的容貌比之早上似乎精神了不少,头发虽然依旧苍白如雪,却多了不少光泽,“就算我不替你除了他,他白白躺在床上也是白费了你的药材和人力,你应该谢我呢。” “你,”司马锐的绝对权威第一次受到这样的挑战,不,是第二次,他始终记得冷长熙那副嘴脸,“玉先生,我请你来你将你当做客人,可是你也别太随意了。” 玉海棠只是轻轻地瞟了司马锐一眼,咋舌道:“三皇子,我不取你的功力也只是看在你还有一丝丝的利用价值,你,也不要太随意了。” 看着玉海棠飘飘然离开,司马锐竟然有一种心窝窝里头被人捅了一刀子还不让人喊出了声来的无奈。 “殿下,您看。”身边的随从立刻上前来,指了指已经不成形的徐继的尸体,“这,该如何处理?” 司马锐都不想多看徐继一眼:“随便拖出去埋了吧,记得,掩人耳目,就说徐副将病入膏肓,无法救治。” 麻利地吩咐完了后事,司马锐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里,和鹿关相比,平城就像一个小县城,自然没有云英殿那样大的宫殿供他居住,这又窄又小的帐篷却不是让司马锐心闷发慌的主要原因。 司马锐又想到了她——秦玉暖。 司马锐看到她小白兔似地贴在冷长熙身边,他看到她为冷长熙的胜利而雀跃喝彩,就像孩童一般开心,他看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冷长熙骑着青骓马跃上高耸的营墙而担忧,她的眼里全都是那该死的冷长熙,丝毫没有别人。 “该死。”司马锐握紧了拳头,心中那种不平和占有的**愈发浓烈,真是奇怪,这小白兔越是不理睬他,他越想要得到她,司马锐要看着秦玉暖为自己担忧,司马锐不仅是要征服秦玉暖的人,还要征服秦玉暖的心,冷长熙能够做到的,他也一定要做到。 和司马锐这边的慌乱相比,冷长熙水寨这边是忙碌的。 老村长虽然说是帮助冷长熙渡过濉河,可张瘸子等人却是强烈要求加入冷长熙的军队。除此之外,周围十七个村落再加上之前被强行征兵的村落里的青壮年都踊跃前来想要征兵入伍。 他们有的是看不惯司马锐谋朝篡位,有的只是为了替自己家人报仇,有的是佩服冷长熙的胆识和勇气,想要跟着冷将军的大干一场,不过冷长熙和秦玉暖在挑选士兵入伍的时候也是费尽了心思。 第一,家中只剩独子的不要,第二,已经成家家有幼儿的不要,第三,旁系中有需要抚养的孩童也不要。 战争本就造成生灵涂炭,秦玉暖和冷长熙都不希望,造成更多本来可以挽救的家庭的破裂。 请求加入军队的队伍原本排了老长一列,听了这个三个要求,大部分人都是摇摇头,有些犹疑,可唯独排在队伍最末尾的七八个人却雀跃起来,他们个个高大雄壮,可衣衫却是破烂不堪,像是乞丐一样,为首的是一个有着络腮胡子的汉子,黑而杂乱的络腮胡子遮住了他半个容颜,都看不出他原本的样貌。 “不就是这个三个条件嘛,洒家和这群兄弟们都符合,我们一没老母,都是孤儿,二没媳妇,没有孩子,三没亲戚,更没亲戚家孩子,你们前头的人要是不去,洒家可就带着兄弟们上了。” 这汉子口粗语粗,立刻有人认出了他们来。 “欸,他们不就是从白龙寺里杀了方丈后逃出来的那群和尚吗?怎么现在跑来参军了?这样招摇,不是找死吗?” 谣言四起,流言蜚语像是西风卷落叶一样席卷而来,前来给负责征兵将士们送姜汤的秦玉暖听了之后,搁下了手中的勺子,只是远远地看了那群黑压压的人群。 旁的将士立刻在秦玉暖耳边宽慰道:“夫人不必担心,这群人闹一闹也就过了,这杀了人的人,怎么能进咱们军营?” 话是讨好的话,可惜点错了地方,秦玉暖扭头,淡淡的一句:“你看看咱们军营里的人,哪个没杀过人?让人把他们带过来给我看看吧。” 这将士还有些疑惑不解,秦玉暖已经是转身进了旁边征兵登记的营帐,冷霜看了一眼吩咐道:“还不照办?” 秦玉暖坐在有些冰冷的营帐里,这营帐十分简陋,不过几个粗木棍子做支架,随意搭建起来的,凉风可以直接灌进来,冷飕飕的。 一旁的满儿替秦玉暖拢了拢披风,外头就传来一阵粗犷的问好声:“将军夫人,洒家带着弟兄们来了。” 满儿蹙眉,看着这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大汗毫不知礼数,言语举止都十分粗鲁,喝道:“放肆,见到将军夫人还不行礼!” “罢了,”秦玉暖摆手止住,想着这几个人也不知道如何行礼,“那些虚礼就免了吧。” 这为首自称洒家的汉子一笑:“你看看,我就知道将军夫人最为通情达理,不像是外头的人,一口一句说洒家和兄弟们是杀人犯,要将咱们绳之以法,洒家倒是奇怪了,他三皇子司马锐造反都还活得好好的,我们杀了几个白龙寺欺压山下百姓的臭和尚反倒是定罪了,真是奇怪。” “白龙寺的事情,我有听说。”秦玉暖点头道,“那几个方丈的确是将属于寺庙的田亩偷偷租给商人赚取更加高额的租金用来放高利贷,为了逼迫农民交出手中的田亩,更是放肆提高田税,逼得人家流散家园。” “你看看,我就说那几个人该杀!还是将军夫人懂道理。” “可是。”秦玉暖话锋一转,这汉子已经是抢白道,“还有什么可是的,将军夫人是不相信洒家和兄弟们的功夫了?” 这汉子茫然四顾,瞅准了用来搭建帐篷多余出来的一根粗木棍子,大概有双手合围那么粗,汉子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只让一个弟兄扛起这粗木棍子,一运气,一掌直接劈下去,这粗木棍子竟然就是被整整齐齐地劈断了,切口整齐犹如刀砍。 不说这拳掌之功,光说扛起这木棍子,也需要两三个士兵合作,和这个其貌不扬的汉子却是能一个人扛起来,已经实属不易。 “将军夫人,这下你相信俺们了吧。” 秦玉暖心里头不由得赞叹,这些人的功夫是绝对到家了的,不然白龙寺方丈被杀一案都快一年了,这七八人怎么会都没被抓住。 纵然如此,秦玉暖只是和蔼地笑笑:“我虽然敬佩英雄好汉,但无规矩不成方圆,各位英雄若是要加入我们军营,那也得守守我们军营的规矩。”说话间,冷霜已经是拿出了刚才准备好的几套衣裳,这些衣裳有些奇怪,不像是西夏的也不像是大齐中原的衣服,看着,像是南越那边昆仑奴的衣裳。难道秦玉暖,是要让他们当奴隶? 为首的汉子蹙眉:“将军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英雄别误会,”秦玉暖不慌不忙地道,“只是,几位到底是有命案在身的,我若此时收你们入军营,我虽然知道几位英雄是为民除害,可也难免其他人对几位有所言辞,我看几位的身形像极了南蛮之地的昆仑奴,若是几位打扮成昆仑奴的模样,一定不会有人怀疑。” 这汉子还有所迟疑,其实他们几个兄弟们参加冷长熙的军队也是有私心的,他们的罪行是司马锐协同大理寺一起定下的,若是这次能把司马锐给反了,将功赎罪,也不用再过躲躲藏藏的生活,好歹,能刮回胡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秦玉暖一个眼神示意,让冷霜将衣裳放在地上,慢慢踱出了营帐,“各位英雄好好考虑一下。” 出了营帐,满儿有些不解,小声问道:“夫人为何要收留这几个人?看着好可怕。” 秦玉暖颔首一笑:“你别看他们一个个放浪不羁,可是,他们却是我用来对付玉海棠的法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六章 攻心战 司马锐这边听说冷长熙只招收了前来应征入伍人数的一半多,心里头便是打起了算盘,这留下的一半多,定然是这些人当中的佼佼者,不由得让探子多加打探,却得知,其中还有七八个昆仑奴,噗嗤一声便是笑了出来。 “他当真傻了吗?”司马锐手握金樽美酒,虽然节节败退,可他却依旧不忘享受,“昆仑奴就是未驯化的南蛮子,听不懂人话,不会言语也不懂管教,他冷长熙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急功近利,连这样下等的人都招进了军营里?” “到底谁是傻子,还不知道呢。”冰冷的一句自司马锐的营帐外头响起,一个半截人高似坐在椅子上的人影映衬在白色的营帐上,只一眼,便让人心生胆寒。 帘子被玉海棠身边的老奴掀开了来,玉海棠目光灼灼,比之上午似乎更加精神了。 司马锐连忙起身:“玉先生。” 玉海棠看都没看司马锐一眼,他知道司马锐这小子的态度变化得为什么这么快,昨日他说秋水寒实际上是被人下了毒,身体带毒素,司马锐每日与她交合练功必然也会中毒,司马锐还不相信,可直到看到徐继死后,司马锐对玉海棠愈发抵触,玉海棠只稍稍一施展妙计,就将司马锐身上的毒血逼出了一部分,司马锐看着自己黑浓发臭的血水自然也有所忌惮。 不过至于为什么只逼出一部分而不是全部逼出来,玉海棠自有他自己的打算。 玉海棠只瞟了一眼司马锐特意让出来的正座,根本不屑于坐上去,打房间里头转悠了一圈,道:“冷长熙自有冷长熙的打算,人家不是有昆仑奴嘛,我们不是还有营地东边那一群野狼吗?当桀骜难驯的昆仑奴碰上嗜血如命的野狼,你说,这是个什么结果?” 玉海棠边说,边幻想着那种血腥暴力的场景,沉浸其中,甚至失声笑了出来,声音尖尖的,不似他平时苍老的语气,倒像是个女人的声音。 司马锐牵强一笑:“玉先生果然妙计,我居然没有想到利用那群野狼,这想着将他们赶出军营,免得害了士兵性命,却没想到让他们去害敌人的性命。” “少溜须拍马了。”玉海棠冷冷地道,只是一个眼神,那小小的狮面猴又是跃上玉海棠的肩头,在玉海棠嘴里塞进一颗剥好了皮的紫葡萄,老奴推着玉海棠出去,司马锐的脸色立刻冰冷起来,总有一天,他会将这该死的老匹夫踩在脚底下。 可似乎,这老匹夫开始变得有些怪异了。 冷长熙这边。 今日征兵征得不多,最后留下的只有四五百人,都是来自附近的渔村,个个会凫水,冷长熙将这四五百人整编成一支独有的水军,平城虽然没有依山傍水,但城墙外头有一道极宽的护城河,年年拓宽,绕着平城一圈,也难怪司马锐这时候还有些闲情逸致享受美酒,一方面,平城有护城河,司马锐的人马还略略高于冷长熙,另一方面…… “宫中探子来信说,皇上已经快不行了。”一盏孤零零的油灯下,冷长熙搁下用小竹筒装着的密函,身旁的秦玉暖正准备替冷长熙披上避寒的披风,手却是那么一顿,稍一迟疑,张口问出:“这消息可靠吗?” “红色筒头标记,是自己人。”冷长熙仔细看了看装着密函的小竹筒,接着便陷入了沉思,按照大齐律例,若是皇上驾崩,在没有遗诏且没有立太子的情况下,应当是由文武百官从成年皇子中论资排辈,讲究能力休养共同推举下一任皇帝,可如今满朝文武都是司马锐的人,这局势必然会有利于司马锐。 若是有遗诏,只怕也早就被司马锐篡改或者撕毁了。 同时,如果一旦司马锐的地位被确认,冷长熙就成了师出无名。一想到这一连串的后果,冷长熙如今身处高位,不得不多担心一些。 看来,攻破平城,迫在眉睫。 冷长熙深吸一口气,唤来了一直在外头等着的冷武。 “传令下去,明日攻城。” “将军,明日会不会太匆忙了些?”冷武拱手道,“新招入的水军还没有统一的衣服和名牌。” “明日用不到水军,不碍事。”冷长熙一下一下用修长的指节磕着圆木案几。 可第二日,等待西夏四十万士兵都整装待发,气质昂扬的时候,平城的墙头却甩出了一块木牌。 “免战?”拓跋无欲好不解气,“他奶奶的,老子准备得这么充分,早晨还特意多撒了把尿祭天祭地祭祖宗,他居然挂出了免战牌。” 虽然是战场,也会讲究一些人情味,两军交战之际,若是一方有重大节日或者重大的丧事,都可以挂出免战的牌子,若此刻强攻,虽然有胜算,可也会落得一个不义之师的名号,虽然历史上有不少人这样干过,且由此夺取了江山,可这一笔账却会一直记着。 拓跋无欲扯开了嗓门对着城墙上挂牌子的老头子喊道:“老头,我问你,我记得今天可不是大齐的什么节日,这挂牌子是做什么。” 这老头子耳背,拓跋无欲又扯开嗓子喊了一遍,这老头子才慢悠悠地回了一句:“哦,是咱们三皇子殿下最喜爱的一匹千里马死了,三皇子一向珍惜这匹马,视如己出,如今这匹马死了,三皇子殿下准备以对待大齐小皇孙的礼节将他厚葬呢。” “对一匹马视如己出,这不是在骂自己也是畜生吗?”秦玉暖小声嘀咕了一句,却恰好和冷长熙相视一眼,便是知道,原来两人想的是一样的。 也不知道司马锐安的是什么心,居然想出这样一个借口,无非是看中了冷长熙此次出兵所追求的就是名正言顺,冷长熙是决然不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的军队背上千古骂名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只怕之后司马锐的花招不断。 果然,这第二天,平城依旧挂牌,理由是京中传来消息,三皇子的远方舅母死了。 第三天,三皇子最喜爱的一只猎犬死了。 第四天…… 第五天…… 直到半个月后,冷长熙正冷静地坐在帐子里观看战报,拓跋无欲一个头盔直接扔了进来,冷长熙横手一接,才免得这沉重的头盔砸坏了秦玉暖早晨刚给他摘来插瓶子里的野花。 “气死老子了,气死老子了。”拓跋无欲汗流浃背地闯进帐子里头,外头那么冷的天,拓跋无欲居然可以热成这样,他的大圆脸也是红红的,扑棱扑棱嘴里冒着热气,气道,“老子刚才在他们城门前喊了好一会儿话,骂爹骂娘的都用遍了,他奶奶的就是不给我开门。”说完,又是瞅了一眼这头盔旁的野花,啐道:“指不定,明天就说三皇子殿下他们家的花也死了,欸,冷将军,我就不懂了,不是说三皇子母亲是个宫婢,旁系亲戚少之又少,怎么够死这么长时间的,再这么死下去,只怕是他祖宗十八代都得爬出来再死一回吧。” 拓跋无欲话粗理不粗,恰此时秦玉暖端着两盏茶进来了。 “拓跋将军从前线一路赶回来,渴了吧,尝尝,这些是冷霜他们从后山采摘来的白梅花,用未落地的雪水烹茶,味道是最好了。” “我说将军,将军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将士们一个个都被磨得没了斗志了,你们居然还有心情讲究什么水烹什么花?”拓跋无欲一拳捶在自己的脑门上,“完了完了,这是要完了。” 冷长熙接过秦玉暖托盘中的茶,用盖子挑了挑漂浮在水面上的梅花花瓣:“我们若是都像你这么慌,那才是真的完了。”说完,小小的抿了一口,“司马锐要的,就是要磨去我们的斗志和士兵的士气,磨到我们都一个个软成泥巴了一样,然后再突然出击。” 拓跋无欲扭头道:“老子倒是想要他快点出击。” 冷长熙摇摇头,摆手道:“莫急莫急,有点耐心,他们既然和我们打心理战术,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拓跋无欲愕然,只见冷长熙和秦玉暖相视一笑,便知道他们早己有了主意,正是准备放松下来,秦玉暖却是提醒一句:“不过拓跋将军你知道后可不要也放松了心情,你依旧要每日去平城外头骂,天天骂,而且骂得越窝火越难听越好。” 拓跋无欲似乎懂了,又似乎没懂,总之是郑重地点点头,转身就离开了。 与此同时,司马锐这边似乎出了点状况,司马锐正和玉海棠在议事营帐里头商量些什么,外头便是冲进一个莽撞的士兵。 “做什么?这般慌忙,不知道殿下在里头吗?” “殿……殿下,营门外头闯进来一个受箭伤的女人?一直苦苦喊着要见您。” 不知为何,司马锐第一个期待的就是秦玉暖,可一想到秦玉暖白皙的皮肤要被尖锐的箭头穿透,他就心疼不已。直到士兵将草席裹着的大活人朝着司马锐一摊开,司马锐总算是见到了这位神人的真身,呵呵,居然是上官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八章 你中有我 秦玉暖口中的情况,自然是说这看似沉睡的司马锐,没错,秦玉暖探过司马锐的脉搏了,虽然微弱而且难以察觉,可是秦玉暖还是能从其中发现,司马锐的内脏筋脉的运行一切正常,只是十分微弱。 “类似于动物冬眠一样,”秦玉暖看着司马锐有些苍白的脸色道,这是身体为了节约能量的消耗,将所有的能量都提供给了心脏,“他的气息和脉搏的跳动都已经被调至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就像一只冬眠的乌龟,看着像是死了,感官也没有了,他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冷暖,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还活着。” “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冷长熙俯身看了看司马锐,又绕着司马锐走了一圈,忽而低头直直地盯着司马锐的眼睛一笑,“原来这家伙闭嘴的样子,也没那么讨厌。” 秦玉暖一愣,只是干咳了几声提醒冷长熙。 “怎么?”冷长熙耸耸肩,无辜得像个孩子,“不是说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吗?” 冷长熙直起身子,又是十分严肃皱起眉头,看了看秦玉暖道:“黑鹰说,司马锐那边之前的徐继也死了,其实若是百里哀在的话,虽然徐继不能像以前一样正常开口说话,可是也不会因为不治而亡,我怀疑,徐继的死法和秋水寒应该也一样,你说,这司马锐是不是也是玉海棠的一个牺牲品?”冷长熙很快又否定了自己,也不对,司马锐的死法和他们两个完全不同啊。 若是玉海棠是为了吸取秋水寒的摄魂术和徐继的八卦通灵之力,那对于司马锐来说,有什么可取之处?若是论功力和身手,玉海棠早就超过司马锐多了去了。 而就在这时,外头有探子来报,说在平城周围突然出现了很多奇怪的阵法,从来没有见过,请了仓先生,也就是黑鹰过去看了之后,说完全是出自徐继之手。 “怎么可能,徐继已经死了,抵不过也就是一个和徐继水平相当的人罢了。” “不,”一个低沉得有些沉重的声音从帐子外头传来,黑鹰一边说一边掀开了帐子阔步进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鞋底沾了不少稀泥,不知何时外头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外头的路都有些泥泞了,“我可以很肯定地说,那就是出自徐继之手。” 等闲杂人等都退下后,黑鹰才是慢慢道来:“虽然阵法和布置方法可以重复和复制,但是个人的阵法布置习惯是改不了的,徐家训练素来严格,每一个阵法的布置都要精确到每一厘,我研究过徐继的阵法,发现他为了让距离更加精确,会用米粒做标记,这是十分显著的一个特点。”黑鹰说着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绢帕,摊开来,里头是一颗暗红色的米粒,“而这种暗红色的米粒,是徐继用来做标记的独特的米粒,除了他之外,不会有别人。” 和冷长熙的紧张相比,秦玉暖似乎更加注意到了这张绣着蜻蜓的帕子,绣工缜密,一看就是女儿家绣的,黑鹰身上,居然有这样女儿家的东西。 “这帕子不错,”秦玉暖对着黑鹰笑了笑道,“绣工更是不错,这是哪个女儿家送给仓先生的吧。” 黑鹰愣了愣,不自觉地就抚摸上了这帕子上绣的栩栩如生的蜻蜓,薄薄的翅膀像是在不停地扑闪,还有低低垂下的尾巴,就像那日那丫头将这帕子小心递给自己的模样。 “这是我第一次做女工,你不准嫌弃。” 他素来以为她只擅长舞刀弄棍,飞檐走壁,却没想到她那双操练铁鞭的手也会这样灵巧,其实,在他的心里,无论她绣成什么样,他都会很喜欢。 冷长熙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故意对着脸色不自觉地就羞涩起来的黑鹰道:“方才我们说到哪儿了?这阵法是出自徐继之手对吗?” 黑鹰愣了愣,木然地点点头。 “是有些奇怪了。”冷长熙回头对着黑鹰道,“去将你家冷霜找来,她在各大门派都学过武艺,对这些奇怪的功夫最有研究。” 黑鹰再次愣住,倒是冷长熙理所当然地昂了昂头:“怎么?我的措词有什么不对的吗?不是你家的还是我家的?我已经有暖暖了,暂时不考虑纳妾。” “将军,我……。” “哦,你快走吧。”冷长熙根本不理会黑鹰的尴尬和不知所措,只是自顾自地对着昏迷中的司马锐又研究起来了。 而此时此刻,平城。 原本是司马锐处理军务的最中央的营帐如今换了一个新的主人,玉海棠静静地坐在里头,身边小小的狮面猴似乎有了灵性,知道主人在想事情,老老实实地蹲守在一旁,一点声响都不发出来。 外头传来小碎步,是丫鬟端着一盏龙井奉了上来,玉海棠的老仆人一直守在外头,今天是不平凡的一天,军队易主,调换主帅,这是多么大的一件事,纵然玉海棠一开始的地位就极崇高,可是一个大齐的皇子说没就没了,连尸体都没能带回来,虽然玉海棠说是司马锐自己对形势估计错误,贸然带兵前往西夏军营偷袭,才落得如此下场。 可之前送来假情报的上官媛早就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救走了,人证物证都不在,这底下的副将也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消息,可是如今不服也得服,玉海棠上任第一天就在平城周围设下了极为精密的阵法,他们还不知道,原来这个看似苍老的老人家居然还有这样一手,看着西夏军营的反应,似乎这阵法的威力不比徐继徐副将的水平差。 “没眼力见的,怎么还是龙井和桂花糕,这都是之前的将军喜欢吃的,你怎么给我们玉先生拿来了?”外头是老仆人训斥丫鬟的低吼声,老仆人将声音尽可能地压低,免得玉海棠听到了心有不快。 这丫鬟很是委屈,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军营里头备下的都是之前殿下喜欢吃的,如今先生临时要吃宵夜,奴婢也找不到其他东西啊。” “没用的小蹄子。”一个耳光响起,看来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这矮个子老仆人的底气也是足了起来。 “罢了,让她送进来吧。”玉海棠在里头默默地说了一句,这婢女方是一怔,这声音和语气都是像极了司马锐,若不是在心里头反复提醒自己,自己原来的主子已经死了,她还真以为这坐在里头的依旧是司马锐。 婢女小心地将龙井端了进来,玉海棠低着头在烛火下看着什么,指尖捏着一直朱砂笔用来批注,他将笔尖微微下斜,只用食指和中指柔柔地夹住笔杆,抬头看了这婢女一眼:“放下吧。” 说罢,又是毫不迟疑地将龙井的盖子打开,摇了摇茶盏,似乎是嫌太烫了,搁在一旁后,又拾起了一块桂花糕,入嘴之前,却是刻意在冒着热气的龙井上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想要这桂花糕都浸润龙井的茶香。 这婢女愣了,因为过去司马锐也是这样吃桂花糕的。 “看什么,既然做完了事就出气。”玉海棠斜了这婢女一眼,眉眼间,全然不似一个年过九十的老者,倒像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正在规划着自己的前程和布局。 这婢女直到走出去都还没回过神来?那个人,真的不是自己的殿下吗? 夜里的风有些大,似乎直接从这西南的平城吹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京城这一夜似乎也不平静,看似平安无事的夜空下,总有那么几个小巷子里发生着一些城市的罪恶。 一个黑漆漆的巷子里,一伙地痞流氓正围堵着一个看着像是文弱书生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白白嫩嫩的,看着像是富贵人家里生养出来的一般,小脸一掐都能掐出水来,他的衣衫有些凌乱,可隐约也可以看得出是服侍华丽。 “这就这么点银子,还不够你大爷里喝酒的呢。”为首的混混掂了掂自己手中轻飘飘的钱袋,里头估计也就只有那么几两银子,这身边的小跟班谄媚地替这头儿清点起了里头的钱数,手一摊,“老大,这里头还不是银子,不过就七八铜板罢了。” “铜板?”这头儿更加气愤了,“你一个上官家的少爷,居然就只剩下几个铜板,哎呀呀,你们上官家还真是虎落平阳被我们这群犬欺啊,啧啧,不过我看你这一身衣服不错,当了,应该也能值几个钱,来人,把他给我扒了。” 就在这群混混要动手的时候,巷口突然传来一声“住手。” 这混混扭了扭脖子,高傲地转过身去:“住手?老子倒是要看看,在这个乱世,是哪个敢多管闲事?” “老大,是宁王府的马车。” 这头儿顿了顿:“宁王府如何?他宁王如今都自身难保,断了个胳膊,他还是过去那个叱咤风云的宁王?搞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九章 我要见你 话语才落,突然脖子间的寒意让这混混头一句话不敢说,一柄匕首直接插到了这混混身旁的墙缝里,只隔着这动脉不过一厘,巷口马车里的人远远地用真气传音而来:“虽然不比以前,可对付你这种人,一只胳膊绰绰有余,我数十下,你们自行消失。” 话语才落,这混混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宁王冷忠孝从马车厢里头探出头来,看了一眼蹲在巷口墙角处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王爷为何要救上官家的人,当初若不是他们无中生有,王爷哪里会自断手臂证明自己清白。”马车边的老仆人显然觉得很不公平,更是不理解为何王爷要救下这位上官家的庶子,上官家那日被抄家,所有世袭的爵位和功勋都腹水东流,少爷被贬为庶民,而主要要犯,例如上官媛更是被凌迟处死,至于上官逸这位大齐大儒,也被遣送回了江南,被下令,永生不得再踏入京城,上官家可谓是树倒猢狲散,可是替上官家倒台而叫好的人也不在少数。 可偏偏,宁王这位被上官家逼得如此地步的人却选择了沉默。 “若是有仇就要报的话,我早就将景东华手刃于我的阔刀之下。”宁王悠悠然地叹了口气,看了看躺在马车厢里睡熟的秦宝川,京城暗流汹涌,治安越来越差,宁王已经甚少出门,这次若不是为了抓住第七次逃跑,说要去前线保护自己姐姐的秦宝川,他也不会出门。 这孩子,似像极了他那儿媳妇,都有些倔,却也,倔得可爱,不过自己的儿媳妇既然将自己的胞弟交付于他,他自然要保护得好好的。 想到今早上收到的平常那边的飞鸽传书,司马锐已经死了,如今当权的是玉海棠,关于这个人,宁王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他知道,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走吧。”宁王远远地看了一眼躺在巷口的上官家的庶子,轻飘飘地挪开了眼神,马车重新启程。 京城的动静重新被掩盖在这迷离的夜色之下,边关这边却是比之京城还要寒冷的冬夜,已经快要立春了,可是平城这边还是寒冷得有些刺骨,一盏小小的油灯,两三个未眠的人,满儿在另一边的营帐里替半夜议事的冷长熙等人烧着开水准备泡茶,揉了揉有些困乏的眼皮,起身准备取茶叶,却恰好看到冷武站在帐子外头,静静地看着他。 冷不丁地,让满儿吓了一跳。 “作死,站在那儿不做声的,像鬼一样。”满儿娇嗔地斜了冷武一眼,手边的功夫也没有停,麻利地将普洱饼捏下一小块投到茶叶里,茶叶饼才落入沸水里,却是被另一只大手给握紧了。 不知什么时候,冷武就已经急切地贴了上来。 “做什么呢。”满儿低着头推搡着冷武,“夫人和将军还等着我送茶水和点心过去。” 冷武怔了怔,语迟片刻,才是柔情道:“满儿,我好想你。这一路过来都没能好好陪陪你,是我的过错,等我们杀回了京城,我一定好好陪着你。” 这一路过来,大家都很忙碌,冷武作为冷长熙最亲近的侍卫定然是担负着不少责任,而满儿也是秦玉暖身边的得力助手,算起来,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这样亲近地说过话了。 满儿娇羞地低下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嗯,等到战事平息了,我们就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去,我要给你生好多好多孩子,然后看着他们长大,出嫁,娶媳妇。” 冷武忍不住重新搂过身子愈发单薄的满儿:“嗯,无论生儿子还是生女儿,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细细的呼唤。 是鸳鸯进来了:“满儿,夫人等着……。”鸳鸯一顿,见到冷武和满儿两人正是缠绵之际,忽而干咳了几声,摇摇头道,“罢了罢了,我替你将茶水和点心端进去就好,你们继续,没事,你们继续。” 满儿哪里还敢继续,她软软的小粉拳一下就捶在冷武宽阔坚实的胸膛,看着鸳鸯端着茶盘快步离开的背影,心里头别提多懊悔了:“瞧瞧你,真是,这下被鸳鸯看到了,真是羞死人了,你快去,晚些还要值夜呢,快走快走。” “我不走。”冷武也是个二愣子,“反正都看到了,咱们再说说话。” 满儿笑着就将冷武直接推出了帐子:“走吧走吧,冷前锋,值夜的士兵们可都等着你去发号施令呢。” 冷武不舍地离开,满儿虽然脸上都是一副嫌弃的样子,可是等着冷冷武走了,那心里头的甜滋滋的味道全都溢满在唇角,低头浅浅地一笑,心里满是两人之间的温存,重新将炉火烧热了些,忽而一个影子重新覆上满儿烧柴火的手,这影子颀长高大,满儿一眼只以为是冷武又回来了,边装作生气的样子边回头问道:“你怎么赶都赶不走?” 可突然,一阵白色的迷雾迷住了她的眼睛,下一瞬间,她就完全失去了知觉。 而这一边,鸳鸯替满儿端着茶盘进了帐子里头,帐子里的炭火快要熄灭了,帐子里的温度也渐渐地开始变得冰冷起来,鸳鸯将茶水放在秦玉暖手边,秦玉暖亲自给冷长熙奉了盏茶,鸳鸯便开始替炭火重新加了些木炭,捣腾起来。 “冷霜,你说的可是真的?”许久的宁静之后,冷长熙终于打破了宁静,“斗转星移的法子不仅会转移人的内功和能力,很有可能,还会转移人的性格和记忆,那不就是等同于将一个人的魂魄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不,就是说,实际上……。”冷长熙有些词穷了。 “实际上,如今的玉海棠就是徐继、秋水寒、司马锐的三体合一。”秦玉暖直接讲出了冷长熙所想的。 “不,”冷长熙摇摇头,也许,情况比他们想象得更糟糕,“你可还记得,司马锐的死法和徐继、秋水寒是不一样的,他的内力都在,只是神识没有了,这说明,玉海棠没有吸取他的内力,可玉海棠独独吸取他的神识有什么好处,拥有了司马锐的记忆和性格对他有什么好处?” 沉凝了许久,秦玉暖慢慢开口道:“反之,这样对玉海棠其实是没有利益的,但是对司马锐来说,他只是等同于换了一个身体。” 冷长熙自然而然地接道:“而且是一个懂得摄魂术,八卦通灵,内力深厚,智慧超群的身体。” 冷霜点点头:“而且用斗转星移的法子通过不断吸取内力深厚的人的功力,还能延年益寿,据说,还有返老还童的功效。” 如此说来,这些一连串的事件联系起来,其实最得利的是司马锐。 想到正在躺着旁边那个帐子里的昏迷的司马锐的肉身,秦玉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所以一切都是司马锐自己策划的,”秦玉暖蹙眉,指尖忍不住在案几上一下一下地磕了起来,“我们都以为是玉海棠在操纵司马锐,威胁司马锐,震慑司马锐,而实际上,司马锐利用玉海棠吸取了秋水寒和徐继这个高手,或许,还有其他高手的内力之后,直接张冠李戴,又反利用的玉海棠?啧啧,高手,当真是高手。” “他已经疯了,”冷长熙口中的这个他正是指司马锐,为了不劳而获地取得这么多的能力,司马锐竟然不惜放弃自己的肉身和崇高的身份,当一个年过九旬的老头子,“不过,这也是件好事,起码我们知道,如今镇守在平城里的人到底是谁,说是玉海棠,实际上,还是那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司马锐,如今,我们处于主动的地位,也没什么不好。” 秦玉暖知道冷长熙是在安慰在场的人,毕竟这件事太过神奇,也太过惊悚,而且,大家也不知道玉海棠本身的人格被封锁到哪里去了。 恰此时,去隔壁帐子里去炭火的鸳鸯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衣裙上还沾染着一些黑色的炭的痕迹。 “不好了,将军,夫人,满儿不见了。” “怎么回事?”秦玉暖直起身子,眼底流过一丝不安,“是不是去找冷武了?或者是出去了?” “不是,”鸳鸯大喘了一口气道,“我去的时候,帐子里空空的,我也以为她只是出去了,可是我去取炭火的时候,却发现炭盆上头留了一张字条。”鸳鸯边说边将字条递给了秦玉暖。 白纸黑字,字迹无比地熟悉。 “欲见你的好姐妹,明日东边小树林,你一人前来,我想见你。” 只是不知道,这个你是说的谁。 “自然是要我去。”秦玉暖认得这笔迹,是出自司马锐之手,司马锐一直想要强占了她的人和心,如今更是为了见她一面不惜犯险掳掠走自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满儿,正是知道自己和满儿情深意重,司马锐才会特意对她下手。 满儿,是我害了你,不知道司马锐这样变态的人会如何对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如何面对母亲,如何面对冷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担忧什么,偏偏会来什么。 外头又传来冷武快步进来的声音,他正在外头值夜,听人来报说满儿不见了就是直接杀了回来。 初踏入营帐,冷武本来还心存侥幸,军营的守卫一直是他负责,他只要想要不着痕迹地进出军营有多么难,也许一切都是误传。 可看到秦玉暖冷得想从冰窖里冻了好几夜的石头的时候,冷武的心也跟着凉了。 “满儿她……。”冷武呐呐的,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 “是我对不起你。”秦玉暖心里头是十二万分的愧疚,眼神落在了案几上的书信,“你放心,明天我会去小树林将满儿带回来。” “不可以!”冷长熙抢白道,他一直都知道司马锐那人对秦玉暖居心如何,他怎么能容忍让秦玉暖和那个人渣见面,“你若是敢踏出这营帐,我就把你直接捆起来,不让你走。” “长熙,你怎么能……。”秦玉暖才开口争辩,忽而脖颈处一阵酸麻,继而眼前一黑,一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冷长熙怀抱着被自己一掌劈晕的小刺猬,他也不想如此动粗,可如此紧急的时刻,他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是好,他只知道,不能让秦玉暖羊入虎口。 看着小脸通红的秦玉暖像个孩子般沉静地睡着了,冷长熙只觉得时间仿佛都静止了,他看着秦玉暖姣好的容颜,安静可爱的睡相,若是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多好,没有战争,也没有这么多的争斗,一切就这样平平淡淡,安安静静的,多好。 “冷霜,看着她。”冷长熙不舍地将手中的小刺猬交到了冷霜怀中,冷霜扶着秦玉暖的肩头,虽然她一直跟着秦玉暖,可是冷长熙才是她的顶头上司,她得听冷长熙的。 “黑鹰,一炷香的时间内,给我从冷家军和黑甲士兵中挑选最精英的二十个人,备二十匹快马,天亮之前,赶到东边小树林埋伏。”冷长熙快捷有力地下完命令,又回头对着冷武肯定地安慰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让满儿出事的,我会带着人将她活蹦乱跳地带回来,你就在军营里休息。” “不行,属下要和将军一起去。”那可是他的妻子,他此生最爱的人。 “不用了。”冷长熙看出此刻的冷武已经过于激动,不适合群体活动,黑鹰也走上前拍了拍冷武的肩头,“你放心吧,有我们在,若是不将满儿姑娘救回来,我一定提头来见,而且你比我熟悉军中事务,留你协同郡主一起驻守军中,才是最稳妥的,难保司马锐哦不,玉海棠会不会趁将军出去的时候在军中闹出什么事情来。” 黑鹰一字一句和冷武分析着其中利弊,冷武蓦然点了下头,此刻的他已然有些麻木,转眼间,冷长熙已经带着人出发了,此时夜色浓重,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的样子,司马锐这个信上没有说时间,冷长熙还是决定保险期间,早些出发。 到达树林的时候,是清晨,树林里雾气蒙蒙地,像是被笼罩了一层白纱,沾衣便湿,湿润的水汽打在脸上,冷长熙一身冰冷的铠甲上已经凝结成了一层水珠,可冷长熙没有心情理会这些,他蹙眉,这样大的雾气,眼神再好的人也只能看清方圆不过五米的距离。 “将军,前头没有人。”探路的士兵匆忙来报,衣襟上已经沾满了水汽。 “将军。”黑鹰扭头,询问冷长熙的意思。 冷长熙只说了两个字:“上树。” 蹭蹭蹭几下,二十多号人直接跃上了这高大的松树的顶端,太阳出来了,雾气渐渐地消散了一些,却还是影影绰绰地笼罩在松树顶端,底下绿茵茵的草地慢慢露出来。 “将军,那儿有人。”黑鹰朝着那边打了一个手势。 冷长熙望向西边,西边是一片朦胧而葱茏的松树林,即便是在冬天,枝叶也十分繁茂,和微微弱弱的还是可以从其中看到一个身穿白袍的人沿着松树的枝干一路飞檐走壁而来,速度之快,几乎可以和冷长熙的轻功相比。 那白色的衣袍落地,环顾四周,十分谨慎地检查了周围的情况,似乎在暗暗运气,探查四周有没有人,冷长熙心中一凉,他可以通过控制自己的气息避免这人发现自己,可这其他人功力尚浅,未必能躲过。 就在这人微微蹙眉,朝着冷长熙这边看过来的时候,黑鹰等人心里都是提了提,这人估计是要发现他们。 可是很快,这人的注意力去而是被一声娇俏的女生给吸引了。 “你果然来了。”这一声有些熟悉,既娇俏又带着丝丝硬气,像是一个巾帼女英雄才有的底气,冷长熙眉尖猛地一扬,这声音,也太过熟悉了一些。 可惜隔着层层叠叠的树叶,他只能看到来人的背影,瘦瘦小小的,像是风中乱舞的树叶,有些孤零零的样子。 隔着树影,冷长熙只能暗暗调动内力,勉强听清两人的谈话。 “好,果然胆大,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居然敢只身前来。”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空和你废话。”这来的女子似乎对这白袍老者不怎么待见,扭过头,只将这白袍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咋舌道,“啧啧,司马锐啊司马锐,真是没想到,你为了一场恍若虚有的霸业,你居然甘心变成一个连刀都提不起来的老头子。” 冷长熙屏住呼吸,只觉得奇怪,他窜到了另一个棵树上,能看得更清楚。 “秦三姑娘,你的嘴巴,还是这样厉害。”这白袍老者笑了笑,而看着这女子的眼神却是宠溺至极。 冷长熙一惊,恰好这树底下的女人转过了身,这容貌,这小小的脸蛋,这浅浅的梨涡,和这尖尖的下巴,不是他家的小刺猬又是谁,可明明,他不是都已经将秦玉暖打晕了吗?还让冷霜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清醒过来,冷长熙有些激动,瞬间都产生了直接跳下去的法子,却是被黑鹰给拦下了。 “将军不可,我们最好静观其变,我们还不清楚对方的实力,若是贸然下去,反倒是让夫人更加危险了。” 冷长熙咬紧了牙关,忍住心中愤愤不平的溢恨之情。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动静,生怕秦玉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个穿着白袍子的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约了秦玉暖单独见面的玉海棠,或者说,是司马锐,因为如今的玉海棠的容貌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不仅仅是变年轻了,而且眉眼更加鲜明了起来,不似过去松松垮垮的,反倒是有了几分大齐人的特征,换句话说,如今的玉海棠和司马锐的容貌越来越像了。 玉海棠慢慢走近,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炙热和渴望,他看了一眼秦玉暖,这眼神黏黏糯糯的,让秦玉暖一下就觉得很是反胃。 秦玉暖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谁料玉海棠却紧追不舍。 “三殿下换了张脸皮果然比之前那张要好多了,不过可惜,”秦玉暖对着玉海棠毫不客气地道,“还是那样让人恶心。” 玉海棠摸了摸自己有些粗糙的脸皮,笑道:“我还以为我换了另一个人的身体,你对我能和蔼些呢,不过看来,你是不想要你的丫鬟的性命了,也好,我也将她吊在树上吊了许久了。” 玉海棠边说边转身,从身后一棵硕大的松树旁摩挲出一根绳索,使劲一拽,突然从树上落下一个被绳索捆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秦玉暖一眼就认出这个头发凌乱的女人就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满儿。 看到满儿被这结实的绳索捆得和粽子似的,被牢牢地吊在树上来回飘荡,秦玉暖的心里就是对眼前的玉海棠仇恨至极。 “你,过来。”玉海棠昂昂头,笑着对秦玉暖威胁道,又用嘴努了努自己手中的绳索的头,示意若是秦玉暖不过来,他就会直接松开绳索,那满儿就会直接从这七八米的高空坠下,就算不死,也会残废。 秦玉暖咬咬牙,朝玉海棠挪了几步,玉海棠摇晃着手中的绳索,像是拿捏着一个很重要的把柄,他看着秦玉暖无奈却有不得不照做的样子,觉得心里无比的愉悦。 “很好,你再过来一点。”玉海棠愈发得寸进尺起来。 一想到这个身体里的灵魂是那个邪恶奸佞的司马锐,秦玉暖都恨不得将他撕碎了扔到那狂风里去,居然敢拿满儿威胁她,若不是她早先有准备,在冷长熙劈晕自己之前先点了自己的穴道,之后又命威胁冷霜放自己离开,只怕满儿真的会被他折磨致死。 秦玉暖用余光看了一眼被绑在空中的满儿,满儿啊满儿,都是我不好,害你受这么多苦,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秦玉暖此时和玉海棠不过一尺的距离,玉海棠嘴唇溢出一丝淫笑,看看,过往无论秦玉暖多么清高,冷长熙如何护着她,如今她还不是要为了一个丫鬟委曲求全。 可就在这时,树林中一个黑影窜出,玉海棠只觉得自己手中的绳索突然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二章 内忧外患 莫名其妙的,明明是一个死人般的东西,怎么会突然之间消失不见?秦玉暖紧随冷霜进了军营,里头的气氛似乎有些凝重,来人看着这有些孤单的队伍唯独少了冷长熙,似乎都起了怀疑。 秦玉暖淡然地环视了一周后,对着冷霜静静地吩咐道:“备好热水,待会将军回来一定累了。”秦玉暖说得很平静,就像是冷长熙只是在外头推迟那么一会儿回来,秦玉暖的平静和淡定给了大家足够的信心。 走近原本停放着司马锐肉身的营帐外头,秦玉暖的鼻一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异样的味道,冷霜正要掀开帘子进去,却是被秦玉暖拦下,只喊来一直守在营帐前,负责保护现场的鸳鸯,朝里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鸳鸯退后,随意从地上拾起一个一臂长的树枝,先是朝着这营帐轻轻一挑,犀利的眼神往里头一探,猛地将营帐一挑开,飕飕两声,这是箭矢出鞘的声音,鸳鸯灵敏地将秦玉暖往旁边一推,两只短箭瞬间从秦玉暖的身边擦过,几乎就只差那么而已毫米的距离,就能直接擦过秦玉暖的脸颊。 里头立刻闪过几个人影,鸳鸯和冷霜相视一眼。 “追!”两人正要奔出去,却是被冷武拦下,“你们留在这里保护夫人,我去。” 冷武应声离开,也是,冷武的轻功仅在冷长熙之下,而且经验和力气都比冷霜和鸳鸯要好,秦玉暖看了看被救回来却一直昏迷不醒的满儿,摇了摇头,才是带着众人进了营帐。 一进营帐,秦玉暖就立刻忙活开了,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便是接二连三地发号施令:“鸳鸯,你带人将满儿先安置在旁边的帐子里头,她现在脱水严重,你记得,每隔一盏茶的功夫,给她喂一些盐水,冷霜,你带一些轻功好的,沿着我留下的记号往回走,去找将军。” 秦玉暖刚说完,冷霜和鸳鸯便是领命准备出去,却是被秦玉暖一句话又拦下了:“等一下。” 秦玉暖深深地看了冷霜一眼道:“还是冷霜留下,鸳鸯,你去带人找将军。” “为什么?”这是冷霜第一次对于秦玉暖的吩咐产生疑问和质疑,“我去不更好吗?我可以快些知道黑鹰怎么样了。” 秦玉暖内心的台词,就是因为不能让你知道如今黑鹰的情况,才不让你去。 “不用了,你和满儿比较熟悉,能更好地照顾他,黑鹰那边,有将军在,你还担心会出事?”秦玉暖一副不可置否的语气,让冷霜都有些半信半疑,是啊,将军是谁?从来没有失败过的冷长熙会连一个随从的性命都保不住吗? 冷霜点点头,秦玉暖扭过头,冷霜对黑鹰牵肠挂肚,她又何尝不是在替冷长熙担心,只是可惜,如今军中必须要有人镇守着,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晚上,可是鸳鸯还是没有回来,去探查的人也没有任何消息,冷武倒是将那两个埋伏在营帐中准备偷袭秦玉暖的人给追了回来,不过可惜,一个已经咬舌自尽,另一个虽然被拦住了,可是嘴巴却也是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 冷霜人虽然守在满儿身边照顾,可是明显地心不在焉,沐清雨中间过来了一次,大抵也是询问一些状况,秦玉暖一直不敢和沐清雨说实话,冷长熙生死未卜,这是一个太可怕的消息。 可月上柳梢的时候,沐清雨还是过来了,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便装,十分朴素,看起来丝毫不像是西夏最受宠的郡主,倒像是一个村妇,不过这眉眼间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一种难言的 倔强却彰显了她的与众不同。 “还没有消息吗?”沐清雨倒也是开门见山,一句话都不拖泥带水的。 此时的秦玉暖正趴在油灯下有些出神,外头本来是有士兵把手着的,怕也是因为这进来的沐清雨让士兵免了通报,便直接进来。 秦玉暖看着手边已经被她画花的信纸,她也不知道想要写些什么,似乎只是想要排解一下如今担忧又难受的心情。 “什么?”秦玉暖直起身子,装作很是淡然的样子。 “你还要骗我吗?”沐清雨靠近了些,确保外头的人都听不到里头的谈话,“大家都是女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告诉我,军营里头是不是出事了?” 秦玉暖眼神依旧保持平静,抿了一口桌上的凉茶,飞快地扫了一眼道:“没有。” “冷夫人。”沐清雨有些气急了,娇俏的眼睛一颤一颤的,“你何必如此强撑,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事情,你应该和我直说,你若是这样一个人扛着,那便是没有把我当做自己人,你告诉我,冷将军是不是出事了?还有那位仓先生?他们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回来?” 秦玉暖又抿了半口茶,神色淡然得像是如冰,如水,她只盯着沐清雨不说话,许久才是一句:“要我告诉你可以,不过郡主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沐清雨微微一顿,继而道:“你说。” “好,”秦玉暖站起身来,取下一直披在身上的夹袄,放在椅子靠背上,不慌不忙地弹了弹上头的灰尘,“外头正是在下小雨,营地里头的路也尽是泥泞,我只问郡主一句,为何郡主匆匆赶来,而鞋子上却是干净无比,到底是郡主的轻功太过了得,还是郡主自上一次来过这帐子里之后,就一直躲在旁边未曾离开?” 沐清雨嘴角好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说得已经很委婉了,”秦玉暖看了沐清雨一眼,“难道要我直接问,说郡主为何有偷听的嗜好?这样才可以吗?” “你放肆。”沐清雨终于是端起了郡主的架子,脸上更是充满了一种被误解的委屈和不甘,“本郡主为何要偷听?” 秦玉暖亦是丝毫没有服输,根本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是郡主而又半分的迁就和退缩:“那郡主为何来了之后从未关心过如何对付司马锐的军队?而只是一遍一遍地询问内务?” 秦玉暖双目睁睁,布满血丝,充满疲惫的眼睛在此刻却是异常的兴奋和高昂:“郡主到底说说看?这二十万人,当真是过来充当援军的?还是……。”秦玉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微微一眯,“还是准备在你证明我们从西夏借兵另有所图之后,将我们彻底击中,软禁?带回西凉?” “你……。”沐清雨哑然,那抬起来准备指责秦玉暖的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她叹了口气,“你怎么能这样觉得。” “因为事实就是这样。”秦玉暖已经豁出去了,如今冷长熙的情况不明,她也不准备和沐清雨再多周旋,“鸳鸯虽然是个丫鬟,可是之前一直跟着老王妃,加上行走江湖多年,她可以在乱世之中替我保住我的两个丫鬟,还将她们带出大齐,可见她本事非同一般,不过是让她出去找个人罢了,怎么会现在都还没回来,”秦玉暖直勾勾地看着沐清雨,“郡主,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押了我的人?” 沐清雨扭过头:“我若是说没有呢?” 秦玉暖冷冷地一笑:“我是不会信的。” “是,我是押了,那又如何?”沐清雨也不是会服输的人,过去的生活让她一直在荣耀下和宠爱下长大,虽然她没有其他那些贵族小姐的娇生惯养和蛮不讲理,可是素来的家庭教育让她有一套自己的想法,这个想法,谁都不能改变,“毕竟你们最近的行为都太诡异了,你知道皇上在京中有多担心吗?冷将军虽然是皇上的亲生儿子,而且大齐的长公主也在西凉城,可是冷将军和皇上毕竟没有相处过,没有感情基础,加上满朝文武大臣的怂恿,皇上这也是无奈之举。” “其中怂恿得最积极的,一定就是郡主的父亲吧。”秦玉暖微微侧头,看了沐清雨一眼,“我信任郡主,可是人心叵测,郡主的父亲这样老谋深算地让郡主带领二十万人马赶来前线,怕是野心不小。” 沐清雨连连摇头:“怎么可能,父亲一生为了西夏鞠躬尽瘁。” “就是因为一辈子的鞠躬尽瘁却还得不到他觉得应该得到的东西。”秦玉暖嘴角撇出一丝冷笑,无论是司马锐还是完颜肃,再到西夏的王爷,他们哪一个不是大权在握,能拿到的东西都拿到了,可人的**是无止尽的,得到了这些好的就想要更好的,“皇位,你的父亲,还没拿到皇位,他怎么能甘心。” “你……。”沐清雨下意识地捂住嘴,“你是说,不可能,没有人能比我了解自己的父亲,父亲是西夏的大功臣,他不会……。” 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像是一队人马在踏着碎步将这营帐给包围了,这时从外头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郡主,里头那个妖女还没解决干净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三章 内讧就内讧 “妖女”二字一入秦玉暖的耳朵,她的眉眼间似乎就泛起一丝丝的戾气,沐清雨看着秦玉暖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些愧疚,可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对秦玉暖道:“冷夫人,对不起,我也是奉旨行事,皇上也不想因此冲淡了和冷将军之间的父子之情,可无奈朝中大臣议论纷纷,冷夫人,还请谅解。” “说着客套话,却做着最让人讨厌的事情,”秦玉暖笑着看着沐清雨,她们曾经并肩作战,惺惺相惜,却是没想到也会落到这样的地步,“郡主,枉我当真把你当做过朋友。” 沐清雨嘴角一抽:“我是西夏人,我不得不为西夏的利益考虑,还有,我真的是无奈的。” 沐清雨话语刚落,一个副将打扮的人已经是带着一群人马冲杀了进来,将这小小的营帐围堵得水泄不通,外头传来冷霜的冷喝,可语气却是有些有气无力,像是事先被人下了迷药,秦玉暖已然觉得脚步有些沉重了,她看了一眼自己刚才抿的冷茶,虚弱地一笑。 “无奈?”秦玉暖虚虚地抬手指了指沐清雨身后满满当当的士兵,“这叫做无奈?” “冷夫人,”沐清雨眼中流淌过一丝不忍,“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如今冷将军莫名失踪,早上还带着最精锐部队离开军营,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冷夫人,你……。” “没回来?”秦玉暖苦笑着摇摇头,“我也很希望他能回来,罢了,如今和你们说什么都是说不通的,我知道你们的程序,不在乎判断这个人有没有罪,最终的目的,只是能够证明这个人有罪。”秦玉暖,若是自己贸然和沐清雨以及这些武夫说,其实司马锐没有死,而是以玉海棠的身体和身份以另一种方式活着,在西夏那些迂腐的老臣子来说,这完全就是天方夜谭。 沐清雨身边的那个副将显然是西夏王爷安插在沐清雨身边的得力助手,生得虽然不甚高大,甚至有些矮壮矮壮的,可这眼神中透露出的全是精明和干练,甚至可以直接绕过沐清雨直接对着部下发号施令:“你们,将这妖女给绑起来。” 秦玉暖看了沐清雨一眼,而外头的冷霜因为被下了迷药,虽然口中使足了力气,却也只能微弱地喊出不准碰秦玉暖之类的话,继而,便是虚弱地扶住支撑着帐子的圆柱,大口地喘着气。 “想要抓住我?”秦玉暖唇角滑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这样的秦玉暖让人觉得有些深不可测,秦玉暖一直没有暴露自己有内功而且会武功的事情,一来,她的功夫还没有学到家,二来,她和冷长熙是用双修之道来增进功力修为,这样的闺房秘事实在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在这副将用眼神示意周围的八个士兵朝着秦玉暖慢慢靠近的时候,秦玉暖已经暗中用冷长熙教她的法子开始运气了,而就在这副将狠狠一咬牙,手一挥,准备让那四周的人将秦玉暖彻底围起来的时候,秦玉暖却是突然一闪身,这速度之快,竟然让西夏的第一女将军沐清雨都有些措手不及。 眨眼之间,秦玉暖已经用手边不知何时藏起的一根纤细至极的金刚丝线割破了其中一个士兵的喉咙,鲜血瞬间从那密不可察的伤口中渗出来,先是静静地渗出一层,可这一个看似小小的伤口,实际上深度已经割破了这士兵的动脉,下一瞬,便是血流如注,鲜血喷涌而出,就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玉暖已经用这根金刚丝线划破了营帐,跃身离开。 留下瞠目结舌的沐清雨和那位舒副将,这位舒副将显然是胸有成竹而来的,却是突然被一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给震到了。 “郡主,你不是说过,这妖女不会武功的吗?” 沐清雨收回有些惊讶的目光,斜着眼睛看了这舒副将一眼:“第一,我从来没有说过她是否会武功,第二,我从来没有称呼她是妖女,你要记得,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是冷夫人,放尊重一些。” 舒副将撇撇嘴,继而对着身边的人嘶吼道:“还不快去追,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多远?” 继而,又是看了看靠在门边的冷霜:“把这个女人,和躺在旁边那个营帐里头一直昏迷不醒的叫满儿的丫鬟都押到大牢里去。” “慢着,”沐清雨突然冷喝了一声,素来温柔的她居然会发出这样尖细的声音,着实让在场的人,尤其是这位舒副将吓了一跳,“她们俩还没定罪,为何要被押送进天牢里?” 舒副将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想到素来对王爷的话百依百顺的郡主会对他的命令产生异议。 “还有,父王说过,一切大权交给我,你算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将,本郡主还没有下令,你居然敢贸然行动?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沐清雨言辞振振,二十军棍不是小数目,如果仅仅是因为说多了这样一句话就要被这二十军棍打得走不下床,这舒副将真是得不偿失。 而另一边,匆匆从军营里逃脱的秦玉暖身上当真是单薄至极,因为将披风放在了营帐里头,此时的秦玉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衣,充其量还有一件羊皮褂子,下身的襦裙虽然是加厚的,可是飞快地穿梭在这水雾弥漫的林间早已经是沾湿了大半,湿哒哒的襦裙贴着秦玉暖的大腿根部,让她整个人都有些瑟瑟发抖,手边的金刚丝线是早先冷长熙根据她的内力水平和身手敏捷度特地给她量身打造的兵器。 而此刻,冰冷的丝线贴在秦玉暖的指尖,她站在一棵高大的松树的顶端,看着不远处西夏军营里头这一场看似平静的大波澜,而远处的大齐军营,则是平稳得像是什么没发生,灯火冉冉之下,却不知道掩藏着怎样的秘密。 秦玉暖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留在松树树干上的记号,这是她回来的时候暗中留下的,只有她和被她派出去的鸳鸯知道,沿着这个记号,就能成功地找到回到今早上的路,并且,躲过玉海棠在这周围设下的阵法。 如今,只剩她一个人了,秦玉暖看了看这郁郁葱葱的树林,暗中运气,从树上跃下,总算没有白费冷长熙对她的悉心教导,如今她已经能将轻功和体内强大的内力运用自如。 长熙,你放心,过去都是你保护我,这一次,换我来找你,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你,把你带回来。 另一边,大齐军营这边的气氛却是有些肃穆得可怕,他们的新将领玉海棠玉先生今天不知道是靠着怎样的本事,居然将西夏的主将冷长熙给生擒回了军营里,这件本该是让全军欢呼的事情,却是让大齐的将士们都有些忌惮。 “将军有令,这营帐的三十米以内不得踏入,你的脚,过界了。” “不要啊将军,将军末将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将军,饶命啊。” “来人,把他过界的这只脚给砍掉。”一个身材矮小却气场十足的人指着这不过是半个身子踏过了一道红色粉末洒下的界限的士兵,“砍了。” 哀嚎声顿时响起,旁边的人虽然觉得这规矩着实有些太过火了一些,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生生地砍去双脚,这个矮个子的将军也是最近才被提拔起来的,听说之前不过是玉海棠身边的一个陪侍的书童,只不过是跟着玉海棠几十年,才能如此赋予重任。 看着被砍断双脚的人被半死不活地拖了出去,这矮个子的将军又环视了一周,指着一个早就是被吓哭的丫鬟道:“你!过来!把血迹给擦干净。” 这丫鬟本就被吓得不轻,如此一来,更是退缩了好几步,猛地摇头,不愿意上前,这矮个子将军一瞪眼,这旁人便知道不好,这丫鬟只怕也要遭遇到同样的厄运。 “元帅在里头忙着正事,不过让你擦个血迹而已,你都不肯替元帅分忧,要你还有什么用?”这矮个子将军话语一出,便是要定了这丫鬟的罪名,就在这时,一个看着其貌不扬,身材单薄的丫鬟上前,笑着对这矮个子将军道:“将军不要动气,这丫头吓怕了,我来,不就是擦血迹吗?我来,我保证擦得干干净净的,不让这血脏了元帅的地方。” 这吓哭的丫鬟还没回过神来,这主动站出来的小个子便是朝着她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不要怕,没事了。” 这丫鬟还没反应过来,只知道自己不用死了,对着这主动站出来的丫鬟自然是感恩戴德的,这吓哭的丫鬟也是玉海棠前几天从平城里找来的几个服侍丫鬟之一,玉海棠脾气本来就奇怪,不仅遣散了之前服侍过司马锐的所有丫鬟,而且找来的丫鬟都是一些有身体残疾的人,比如这个吓哭的叫做翠儿的丫鬟,就有一些跛足,已经算是残疾得比较轻微的了,找来的人中,不仅有聋哑的,甚至还有断了胳膊的,旁人猜测,这玉先生只防止这些丫鬟逃跑,可谁也不知道,玉海棠心里头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而这个有些脸生的丫鬟,却是看着正常得很,也不知道有什么残疾,这矮个子的将军似乎也有些疑惑,频频地回头看了好几眼,才发现,这个弓着背在地上狠命地擦着地上血迹的丫鬟的背是直不起来的,背后鼓了老大的一个包,看起来像是藏了一个大锅盖在里头。 哦,原来是个驼背啊。 这矮个子将军恍然大悟,只是问着身边的人道:“元帅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没?今晚月圆之日,元帅可是要办大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四章 移魂大法 办大事几个字,被深深地刻在了这个驼背丫鬟的脑海里,她微微一怔,和那矮个子的将军眼神飞快地一个交接,继而只是更加卖力地擦起地上的血迹来,擦完之后,已经接近傍晚,这驼背的丫鬟吃力地背着背上的大鼓包起身,之前那个叫翠儿的丫鬟立刻就迎了过来,手中端着一盏温水,看着也是在旁边等了许久了。 “谢谢你今天替我解围,不然,我就死定了。”翠儿对早些那矮个子狠戾的眼神还心有余悸。 “不客气,”这驼背丫鬟也推脱,端过茶水就灌了一大半,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那个个子矮矮的将军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这么嚣张?说砍人腿就砍人腿?” 翠儿摇了摇头道:“不过就是元帅的跟班,我只知道姓张,哪里人不知道,看着年纪反正是不小了,大家都喊他张将军,可他哪是什么将军,一点武艺都没有,霸了个名头罢了。” “哦……。”驼背丫头恍然大悟般地点点头,又是有些神秘地凑近了翠儿耳边,低声问道,“那他说的今晚元帅要做大事,是什么大事?我看今天大家的气氛都有些不一样.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 翠儿有些诧异.地看了这驼背丫鬟一眼:“你是不是新来的?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知道?今个早上,我们元帅可是厉害呢,直接把西夏那边的,也就是咱们大齐的那个战神给活捉了回来,一路驾着马,扛着人回来的,本来是件全军雀跃的事情,也不知道元帅是怎么了,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中午就派人下了命令,不准人靠近他的营帐,谁知道他在做什么,”翠儿说着说着便是悄声一句猜测道:“他们都说,这冷将军之前在西夏的野人谷呆了那么久,指不定找到了什么宝贝,怕是元帅眼红,想要严刑逼供。” 宝贝? 这驼背丫头似乎来了点兴趣:“消息可靠吗?可为什么是要在月圆之夜?这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吗?” “这哪里知道?”翠儿咋咋舌,“反正这元帅也是神神叨叨的,而且,最近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之前还真是没见过你。” “哦,我是新来的,”这驼背丫鬟嘿嘿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这看似样貌平平的丫鬟笑起来也是别样的可爱,让人顿生亲近之感,“你就叫我玉儿吧。” 这驼背丫鬟远远地看了那让人望而生畏的营帐,像是看着一个神秘的祭坛,也不知道里头的玉海棠在准备着什么邪恶的仪式,只觉得让人浑身都凉飕飕地泛着冷气,而浩阔的夜空之中,那轮明月已然是慢慢升起,像是玉盘般饱满的月亮点缀在这纯黑色的幕布里。 夜空下,唯独玉海棠那顶最大的圆形营帐还亮着灯,里头独独点缀着三四个人影,玉海棠是一个,那张的矮个子副将是一个,还有一个,则是之前那个驼背丫鬟。 “元帅,人替你找来了,这丫鬟绝对胆子够大,今个下午,还是她……。” “够了,”玉海棠硬生生地打断了这矮个子副将的话,“今个外头什么动静,我听得一清二楚,张薛,我念你是跟在我身边几十年的老人了,你最近打着我的名号在军营里狐假虎威,小心,哪一天,我心情不好了,同样拿你治罪。” 玉海棠笑着看着这张薛,脸上的笑意冰冷冷的,像是面具一样僵硬,他不着痕迹地在张薛肩头拍了两下,这两下看似平常,却落在了这驼背丫鬟的眼里,让她整个人为之一怔。 “行了,你出去吧。”打发了张薛出去,玉海棠回过头看了这驼背丫鬟一眼,玉海棠近日是愈发的精神了,看起来哪里像是一个九十岁的老人,充其量也就是四十出头,若不是之前大家就认识这个人,一定以为玉海棠是在开玩笑。 “你,过来。”玉海棠对着这驼背丫鬟微微一笑,手微微抬起,示意着丫鬟到他身边来,又想故技重施,伸出手准备在这丫鬟的肩头拍两下,谁知这丫鬟似乎因为是驼背也走不稳,趴地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营帐的中央放着一个四方的床,上头似乎躺着一个什么人,只用一个厚厚的褥子和帷幔遮住,这丫鬟一摔,恰好将这遮掩的帷幔给扯了下来,露出床上的人的容颜,这不是冷长熙是谁。 玉海棠一下就慌了,哪里还管这丫鬟,一下将这丫鬟推开,连忙将这帷幔重新给遮盖上,嘴里喝道:“粗手粗脚的,也不知道张薛怎么选的人,还没到时辰,不能把帷幔拉开。” 这驼背丫鬟弓着背,无比谦卑地不住地道歉:“元帅对不起,奴婢新来的,手笨脚笨的,不过奴婢肯干活,我听说今天这活给的赏钱很丰厚,奴婢家里头还等着奴婢领了赏钱回去开锅呢,还请元帅不要把奴婢赶出去。” 玉海棠眯着眼睛瞧了这丫鬟一眼,心里头却已经是暗自打好了算盘?赏钱自然是有的,这丫鬟若是死了,当然要给点赏钱给她的家人了,这也算是替她给家里人尽孝了不是吗? “行了,过来做事。”玉海棠和颜悦色的一笑,招呼这丫鬟过来,不过也就是做一些研磨药性的东西,不过,这倒是好事,这丫鬟点头哈腰地弓着背上的大包碎步过来。 斗转星移,很快,就到了约定好的月圆之际,玉海棠哗啦一下将遮住冷长熙的帷幔掀开,而营帐顶端的帐子也早就被划开了一个大洞,恰好让外头皎洁的月光从这四方的洞口射到冷长熙苍白无血色的脸上,冷长熙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气息,像是一个死了已久的尸体。 这丫鬟倒也不怕,不仅不怕,她的眼光始终都黏着在这中央样貌俊朗的男子身上。 玉海棠的眼神中流淌过一丝贪婪,嘴里念念有词:“通明门的内功,绝佳的轻功,还有大齐最为敏捷的身手,冷长熙,当初你在城墙上一刀砍断我的头发的时候,我就发誓,要当一个比你更加强大的人,我利用了玉海棠,让他肆意在军营里吸取人的功力,最后利用他的贪婪,他懂得斗转星移的法子,难道我就不懂事先做好准备?没想到吧,玉海棠,你吸取了我的功力的时候,也将我的意识吸取去了,只要我够强大,能够控制你的内在意识,你之前做的那些,都可以为我所用。” 玉海棠的脸上浮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那驼背丫鬟弓着罗锅一样的背蹲在角落里,看着玉海棠的脸色由苍老的老者变成一个神采奕奕的年轻人模样,又瞬间变回来,来来回回,不断重复,自言自语,像是自己和自己对话,仿佛,仿佛,这身体里藏着两个人一般。 突然一下,玉海棠抓住了躺在中央四角大床的冷长熙的脖子:“冷长熙,你不是一直和我作对吗?如今,你的所有,你的功力,你的身法都要为我所用,很快,秦玉暖也会是我的。” 驼背丫鬟终于明白了今天这个仪式的含义。 看着玉海棠在床的四个角上都摆好了六角铜铃,这是用来镇魂用的,防止玉海棠吸取完冷长熙的功力之后,冷长熙的魂魄会因为怨气太大凝结不散,找玉海棠的麻烦,毕竟冷长熙的功力非比寻常,意志力也不是常人能有的,看来,玉海棠是准备将冷长熙的魂魄给镇住,然后再用桌上的黄符封印住,让冷长熙永世不得翻身超生,也无法投胎,好狠的法子。 这驼背丫鬟狠狠地啐了一口,挪了个地方,就听到玉海棠在唤自己:“你过来,将红绳牵到这个人的手腕上。” “元帅,这人……这人是死了吗?”驼背丫鬟哆哆嗦嗦地回了这么一句。 想着这丫鬟也不能活着走出这帐子,玉海棠也没计较那么多,只回了句:“没那么容易死,你快一些,系好了,就能下去领赏了。” 这驼背丫鬟直溜一下便爬上了床头,麻利地给一动不动的冷长熙系好了红绳,只是锁魂用的,就在这驼背丫鬟准备爬下床的时候,冷长熙突然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居然醒了?”玉海棠一下将这驼背丫鬟给拉下来,“看来不能等了。” “司马锐,就算你把我搞到床上来,我对你也没兴趣。”冷长熙很快就察觉到自己被绑缚在一个巨大的木床上,他对着玉海棠微微一笑,“虽然你年轻了不少,却也还是长得很恶心。” 玉海棠冷冷一哼:“你现在,也只剩下嘴硬了,我也等不了了,本来想把你的内力吸得干干净净的,既然你醒了,虽然没等到最好的时间,不过也不客气了。” 就在玉海棠准备施展功力暗自运气的时候,突然一下,他感觉到床脚的六角铜铃震动了一下,他睁眼,眼睁睁地就看着之前那个明明行动不便的驼背丫鬟飞快地将床脚的六角铜铃都掉了个边,玉海棠大惊,这六角铜铃的方向代表的就是内力的流向,如今这丫鬟将铜铃调换了,原本应该从冷长熙体内流出的内力却成了从玉海棠体内流向冷长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得不偿失 “你……。”玉海棠想要立刻收手,谁知自己的身形已经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定住,回头一看,也不知道这丫鬟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居然用玉海棠准备镇住冷长熙魂魄的黄符镇住了玉海棠自己。 “你可别乱动。”这驼背丫鬟的眼中流露出一股让人觉得熟悉却有陌生的狡黠,玉海棠眉眼轻轻一挑,却是见得这驼背丫鬟竟然是笑着直起了原本弓的老高的背部,直接从背后掏出一个软软的枕头,原来这驼背是假的。 这驼背丫鬟对着玉海棠笑了一下:“三殿下,你的阵法已经开启了,如今要是临门一脚地收回来,后果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你是?”玉海棠怒目看着这直起背来的样貌平平的丫鬟,这丫鬟举手投足之间早就没了方才的奴才气,她将腰板挺得直直的,浑身散发着一种昂昂的贵气。 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驼背丫鬟露出原本清丽姣好的面容,犹如灿烂星辰的眸子像是会吸引人的魔法石,玉海棠有些看呆了,可立刻,他就懂了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大的心计和本事。 “秦玉暖,居然是你!” “什么叫居然?”秦玉暖笑起来有两个好看的梨涡,浅浅地镶嵌在唇角,“我还以为,以你的智商,早就想到是我来了呢。” 玉海棠唇角轻轻一撇:“我是低估你的内力了,你居然有这样深厚的内力和这样矫健的身手,我原本以为,你不过脑子比寻常女子聪明一些,想不到,呵呵,真是想不到。” “想不到也晚了。”秦玉暖看着那源源不断的内力从玉海棠的体内慢慢流向冷长熙,从而让冷长熙的面色愈发红润起来,微微昂起头看着面色开始逐渐苍白的玉海棠,“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就是你应该付出的代价。” 玉海棠自然是不甘心自己这样深厚的内力无偿地就给了自己的死敌,可偏偏,自己的身形被秦玉暖用一道黄符定的死死的,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张薛的声音。 “元帅,里头发生什么事了?” “张薛……”玉海棠眉眼忽而舒展开来,虽然他身体里的意识其实是司马锐,而这个张薛一直都是玉海棠的老仆人,可如今,也成了自己的人,可是…… 玉海棠想到刚才自己之前为了杀张薛灭口,省得他继续在军营里头继续拿着他的名号做事,所以在刚才拍他的时候给他下了断肠散,算着时辰,现在也快起效了。 玉海棠心里焦急,万般没有想到,如今能够救自己的人,竟然是自己之前想要杀的人。 “张薛,你进来!”玉海棠对着外头大喊了一声,如今以营帐为中心的周围三十米的范围内都被他设置了禁令,除了张薛之外,也没有人敢靠近。 帘子被张薛急急地掀开,一看到这里头的场景,张薛便是惊了一下,抬腿就要过来,却被玉海棠猛地喝住:“给我站住,你这个混蛋,想要害死我吗?”玉海棠用于余光扫了张薛一眼,用眼神示意了秦玉暖一眼,对着张薛吩咐道:“你去,将床边四个角的铜铃的位置给调换回来,快点,动作给我快点。” 张薛瞄了秦玉暖一眼,直到看到这地上的人皮面具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容貌清丽的女人,居然就是下午那个难看的驼背丫鬟。 “张薛,你敢?”秦玉暖亦是丝毫不退让,冷长熙躺在中央的木床上,强大的内力的灌输让他一时间不能动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秦玉暖站在自己跟前,丹田里像是火烧一般,浑圆纯净的内力喷涌而来,冷长熙只能吃力地运用自己体内真气将这些内力一点一点同化,免得经脉受不了,会突然断裂。 “张薛,你再靠近一步?小心你小命不保。”秦玉暖大声对着身体佝偻的张薛道。 张薛只以为她是在吓唬他,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纵然会点易容术,能做什么大事。 才大跨了一步,张薛突然觉得胃部一阵痉挛,他惊恐地抬头,看着秦玉暖。 “你再走两步,你的肠子就会瞬间断成七段,接着,你的内脏会大出血,身体会猛地膨胀起来,血液堵塞心脉,爆裂而亡。”秦玉暖看着张薛愈发红涨的脸,一眼就能知道他身上中的什么毒,断肠散?秦玉暖都好久不用这样低级的毒药了。 “你,你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毒?”张薛指着秦玉暖恶狠狠地道,可是脚下当真不敢迈出一步。 “我对你下毒?”秦玉暖不屑地摇摇头,“我根本就不屑浪费毒药来对付你,你还不知道吗?对你下毒的不是别人,就是你一直忠心耿耿对待的主人,玉海棠,哦,或者说,是司马锐。” “啊?”张薛愣愣地看了玉海棠一眼,玉海棠根本不理会这个人,他心里头思索的,只是怎样快些破除这黄符对自己的定形。 “你看你的肩头,是不是有一个掌印。”秦玉暖一边用手牢牢地按住床脚的两个铜铃,她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玉海棠在试图用内力冲破黄符,纵然秦玉暖和冷长熙之前的双修之道让她的功力成倍地增长,也到底是个女子,力气有限,手边的铜铃已经开始不住地抖动。 张薛扯开自己肩头的衣裳,果然看到从锁骨到肩头有一个十分清晰的红色掌印,如今已经开始慢慢变成青色。 “我从头到尾是没有碰过你的肩膀的,你好好想想,军中这么多人,除了你的主子玉海棠之外,谁还敢这样拍的肩头?”秦玉暖已然觉得有些吃力,玉海棠毕竟是吸收了那么多人功力的怪物,冷长熙都难以接住玉海棠一招半式,更何况是她这个弱女子。 张薛有些怀疑地看了一眼玉海棠:“不会的,他是我的主子。” “主子又如何?”秦玉暖提高了音量,“没错,正是因为他是你的主子,你又不是他的主子,所以,他要你死,你就必须死,所以,他对你下了毒,你就必须要承受这种肝肠寸断的痛苦?对吗?” “不是!”张薛捂住寸寸疼痛难忍的腹部,“你不是说只要我不要走动,就不会痛了吗?” “我说了吗?”秦玉暖耸耸肩,“我只是不想让你痛的时候离我太近而已。” “你……你这个妖女。”张薛痛得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指尖颤抖着,可身体却是向着玉海棠,张薛扭过头对着玉海棠道:“主子,我跟了你这么久,你居然这样对我?” 玉海棠正专心运气,眼皮子都没抬,他知道张薛已经不可靠了:“你仔细想想,如果是我要对你下毒,又为何要在你肩头留下如此明显的印记,你肩头的淤青很明显是被内力所伤,除了我之外,这屋子里的冷长熙和秦玉暖都是有这个本事的,谁知道是不是你进来的时候被内力震伤的。” 秦玉暖眉眼一挑,手边的铜铃已经震动得像是要从秦玉暖的手中脱落,看来不能再拖延了。 “张薛,你若是想要报仇,在临死前拖上一个人,你只管将那第二道黄符贴在你主子的身上,不然,你死了也是白死。” 张薛转眼,便看到在案几上还有一道用朱砂写的符文,贴在案几的边角,微微飘扬。 玉海棠大惊,他都不知道原来秦玉暖对这些黄符的作用会这么清楚,第一道黄符是用了该定身的,第二道黄符是用来定魂的,若是被这第二道黄符给贴住,玉海棠连现在尚能运用的真气都动不了分毫,只能任由冷长熙吸干他的内力。 “贴上去,张薛。”秦玉暖大喊了一声,她额头已经冒出豆大的汗珠,手边的铜铃也是越窜越高,冷长熙分明感觉到传输而来的内力时而大时而小,越来越不稳定,他努力地睁开眼,弱弱地喊了一声:“暖暖,放手吧。” “不可以,”秦玉暖倔强地摇摇头,“我若是贸然放手,你的内力相冲,会有生命危险的,再说,那老怪物吸取了那么多人的内力,做了那么多孽,给你分点也是应该的,权当为民除害了。” 冷长熙突然猛地一颤,他已经分明地感受到玉海棠正在用一种异乎强大的力量重新将灌入他体内的内力往回收,不能再等了,冷长熙憋足了气。 “张薛,贴符!”秦玉暖的声音已然嘶哑起来。 “不用了!”冷长熙突然一掌拍在这木床上,就连靠在床尾的秦玉暖都能感觉到这木床在碎裂,冷长熙一个鲤鱼打滚,直接从木床上跃到屏风上,木床倾然间碎成木片,秦玉暖和玉海棠都被震得连连后退,玉海棠靠在案几上,直接将那第二道黄符给扯得稀烂,又看了一眼痛苦得匍匐在地上的张薛,直接对着他隔空打了一章。 “没用的东西。”瞬间,张薛吐血而亡,玉海棠恶狠狠地看了张薛,又看了一眼从屏风上轻巧跃下的冷长熙,玉海棠原本束好的头发已然披散下来,眼珠却是透露着一股诡异的红色。 “很好,”玉海棠朝着冷长熙邪魅地一笑,“如今你拿走了我一半的内力,我们也勉强算是旗鼓相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六章 退守京城 玉海棠严正以待,似要和冷长熙在这里决一死战,可这时候,外头却是传来紧凑的战鼓声,咚咚作响,这是紧急集合的意思,意味着军营遭到了偷袭。 没道理啊,玉海棠看着面色平淡,唇角微扬的冷长熙,他明明已经在西夏安插了一个舒福来舒副将,而且也已经收到消息如今郡主沐清雨已经按照舒福来的误导掌握了西夏的军权,按理来说,冷长熙和秦玉暖根本调不动其他的军队,又如何派人来偷袭。 难道是?冷家军? 呵呵,不过一千人马,又能做些什么。 可这时候,一个情报士兵隔着这三十米的距离朝着玉海棠大声呼喊道:“元帅,城外西夏军队全军来袭,我军一时间没有做好准备,如今东门已经被攻破了。” 怎么可能,玉海棠神色凝重,他死死地盯着冷长熙,唇角一张一张的却是说不出话来。 冷长熙反倒是轻轻扬起唇角,微微一笑:“怎么了,玉先生,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一点都不急?” “呵呵,”玉海棠一声冷笑,“你们西夏的主帅都在我的营帐里头,我急什么?” “我不在,可是我们有沐清雨沐郡主啊?”秦玉暖对着玉海棠甜甜一笑,脸上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得意和坦然,丝毫不像被沐清雨逼出军营时那股子委屈和不甘,“而你有什么?你的那些将领,要么是叛军投诚而来,要么是从江湖上找来的一些没有丝毫行军经验的江湖人士罢了,你以为,凭着胸口碎大石的功夫,就能安守一个城池?” “舒福来?是你们的人?”玉海棠语气中有些不确定,毕竟舒福来一直是他安插在西夏中的棋子,虽然这沐清雨貌似一直对舒福来有些忌惮,没有对他委以重任,而平时一些重要的情报和讨论,舒福来也没有机会参加,可对于舒福来近期提供的一些情报来看,虽然没什么大用处,可也不至于背叛他才是。 “舒福来?我才没工夫搭理他,”秦玉暖摇摇头道,“舒福来是谁的人我根本不关心,我只知道,沐清雨沐郡主才是个脑子清楚的人,只要她从头到尾都是我们的人就好了。” 一直都是他们的人?那还把秦玉暖赶出来?玉海棠懂了,一切的一切,都是苦肉计,都是骗他的,哈哈哈哈,枉他自诩聪明,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这两个人骗。 “元帅,西夏的军队已经将南门也攻破了,如今北门和西门也快守不住了,末将恳请元帅跟随末将从小路离开。” 临阵脱逃?玉海棠看着眼前两人得意而且自信满满的样子,心里头更加不甘了。 冷长熙一边暗自调理运气,一边笑着对玉海棠道:“玉先生,能走就走吧,不然,就走不了了。”其实冷长熙不是不想将玉海棠就在这里就地正法,而且他现在有了玉海棠一半的内力,可谓是如虎添翅,可这一半的内力和他自身强大的通明门的内功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融合和调理,如今的他,还不能将这两种内力合二为一,很好地运用,若是贸然出手,就像是秦玉暖担心的那样,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 “你在激将我?”玉海棠斜了冷长熙一眼。 这时候,外头那个来催促玉海棠的副将也是等不及了,且不管玉海棠之前设下的死命令,直接冲进了帐子里,居然看到了冷长熙和秦玉暖两个好好地站在玉海棠对面,惊了一下,才是拱手对着玉海棠诚恳地请到:“元帅,快走吧。” 这副将是原本是看守南门的将领,后来南门失守,他怕玉海棠会怪罪他失职,索性直接杀到了营帐里头,准备护送玉海棠突围,也好将功赎罪。 “元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走吧。” 这副将语气急切,而外头也应景地响起了将士冲杀的声音,外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隔得老远都可以闻到那木头烧焦的味道,惨烈的嘶喊声交替响起,大部分都是玉海棠这边的士兵还没有准备就遭到了西夏士兵的绝杀,一招毙命。 而外头,已经是传来冷武和冷霜熟悉的呼唤声,还有鸳鸯跟在后头。 冷武持双戟,冷霜握剑,鸳鸯用着两柄弯刀,齐齐杀入帐子里。 “夫人。”鸳鸯下意识护在秦玉暖身边,秦玉暖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有受伤,而冷霜和冷武则是向前,以将兵器对着玉海棠。 “好,很好,冷长熙,这一次你还真是赚大发了,”玉海棠看着帐子外头将要涌进来的西夏黑甲士兵,“这一次你不仅夺走了我处心积虑得来的内力,还用了一招苦肉计,很好,真是好极了,而你,秦玉暖。”玉海棠将眼神转到秦玉暖身上,这眼神深沉且显得有些遗憾,像极了当初司马锐看着秦玉暖欲哭无泪的样子,不,眼前的玉海棠就是司马锐,司马锐,正是以玉海棠的身份和身体站在大家的面前。 “秦玉暖,”玉海棠苦笑了一下,说道,“我三番五次地为了你,我为了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我为了你,居然背叛了父皇,居然造反,就是为了能够完完全全地得到你,希望能给你最至高的位子,可是你,你却利用我对你的感情。” “玉先生说笑了,”秦玉暖面无表情,这番看似深情的表白对于她来说,只是一番令人恶心的话语,“哦不,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三殿下,不要把你自己这番自作多情说得有多痴心,你不过是感动你自己,更不要把我当做你叛国,当走狗的理由,说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多么的祸国殃民,我只是个普通妇人,没有你说的那种本事,更是不屑于玩弄你所谓的真心,把你的姿态摆正常一点。” 秦玉暖越说,玉海棠的脸色就是愈发僵硬,可秦玉暖却还不放过她,算着她之前留下的记号,除了黑甲士兵这些先前部队到了之外,过不了多久,沐清雨应该也会领着大部队杀过来了,到时候,若是玉海棠还不走,简直就是插翅难逃,所以她要拖延时间。 “还有,”秦玉暖瞅了玉海棠那一眼,虽然玉海棠被冷长熙吸取了一半的内力,可因为司马锐在玉海棠身体里的意识越来越占主导,所以玉海棠如今的容貌开始慢慢向司马锐靠近,“不看还好,这仔细看你一眼,还这是觉得,你用了这玉海棠的身子还真是挺合适的,这说明,你们原本就很有夫妻相嘛。” “你……。” “元帅,该走了。”前来救援的副将话不多说,因为远处已经燃起了红色的烟火,这是高级警备下才会出现的颜色,说明其余两个门也被攻破了,说明过不了多久沐清雨就会带着大队人马杀进来。 玉海棠略一思忖,终究还是留恋地看了秦玉暖一眼,继而决绝地转身离开。 外头的呼喊声愈发震耳,按照秦玉暖和沐清雨之前定好的计划,此刻沐清雨应该已经将队伍分成了五队,其中四队分别对东南西北门发动进攻,主攻离玉海棠营帐最近的东门,其余的几个门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其实秦玉暖早就算好,玉海棠必定会从西门那边最近的一条山道绕道离开,所以早就让第五只队伍埋伏在周围。 因为玉海棠的突然离开,剩余的大齐士兵也是群龙无首,本就是一场突袭,大齐士兵毫无准备,只有待宰的份,如今又成了没有领头羊的失散的羊群,战斗力更是急速下降。 很快,军营中原本的五十万人,只被玉海棠带走了不足五万人,剩下的,要么是在西夏军队杀进来的时候就主动投降,要么就是负隅顽抗无果被杀。 看着冷武和冷霜麻利地处理后事,并且整理战报,冷霜脸上面无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想要追问冷长熙关于黑鹰的下落的意思,就连秦玉暖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她登上城墙。 此时的冷长熙正站在高耸寒冷的城墙上看着西边那重重叠叠的翠色的山岭,那边安静极了,可冷长熙似乎能从这看似祥和的连绵不绝的山脊之间看透那边的战况,这次带领突击和埋伏的队伍是沐清雨身边的得力侍卫,一个其貌不扬的高个子,可是沐清雨会把这样重要的任务派给他,也说明他是有些本事的。 果然,不一会儿,就传来战报。 “冷将军,我军追击过程中突发山上突发泥石流,索性带兵的诸葛副将随机应变,我军暂无一人伤亡,可是也让敌军全部逃脱了。” “知道了,下去吧。”冷长熙继续将眼神落在远方,指尖敲打在冰冷坚硬的城墙垛子上,发出清冷孤寂的声音,玉海棠果然有些本事,连泥石流这种纯粹的自然灾害都可以掌握在手中,不过这个姓诸葛的副将也着实不易,泥石流一旦发生,规模极大,能让西夏士兵不损一兵一卒,也算是建了一大功。 说这诸葛,这诸葛便是到了,底下传来一阵稳健的步伐,冷长熙略微惊讶地撇过头,因为玉海棠的内力和他体内通明门的内功慢慢的融合,使得他的感官也更加的通明灵敏,故而这叫做诸葛青天的人一上来,他就深深地感觉到对方的武功造诣绝非一个普通侍卫那么简单。 “诸葛青天,见过冷将军。”此人拱手,举手投足间流畅无比,出奇地自然,显得十分大气。 “不愧是跟在郡主身边多年的人,”冷长熙微微侧过头,“这气度,颇有几分皇室风范,这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国家流散的皇子。” 冷长熙淡淡一句,却让诸葛青天的身子猛地一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七章 郡主情史 “将军玩笑了。”诸葛青天的话很好,可是一字一顿却都是说的十分有底气。 冷长熙笑着看了诸葛青天一眼:“我这本来就是玩笑,诸葛副将不必惊慌。” 虽然诸葛青天已经努力表现出一种淡然和无所谓,可是他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惶恐,而冷长熙却是一丝丝的细节都不放过,他的眼神飞快地扫了这诸葛青天一眼,只挥手让他下去,转头却是问着秦玉暖道:“这位诸葛青天什么来头?跟着沐清雨沐郡主多久了?” 秦玉暖裂开嘴甜甜地一笑:“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此时的营帐里头只剩下了秦玉暖和冷长熙两人,故而,冷长熙也没有多顾忌,直接搂过秦玉暖纤细的腰身,轻轻捏了捏,竟然是捏不出一丝赘肉,冷长熙摇摇头道:“你瘦了,真是瘦了太多了。” 秦玉暖含羞,将已然通红的脸埋在冷长熙的胸膛里,声音温柔甜美:“和你在一起,吃一点苦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你能好好的。” 冷长熙心中涌起一阵热血,这样的女人,他怎能辜负,心中感情凝结成一大块难以言诉的感激,冷长熙只是将秦玉暖楼得更紧:“此生有你,我还有什么遗憾的呢?” “有啊,”秦玉暖笑嘻嘻地抬起头来,摸了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笑着对冷长熙道,“人家还没给你生下一男半女的,你就觉得不遗憾?” 冷长熙狡黠地一笑,只是将秦玉暖搂得愈发紧了,似捧着一个难得的宝贝,而宽厚温暖的手掌则是沿着秦玉暖的脖颈一路往下,滚烫的手心饱含着无比的柔情和怜惜,一直在外带军打仗,算起来,冷长熙也已经许久没有碰过自己的小刺猬,而此时,战事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在此刻,外头的夕阳正是最好的时候。 橘黄色的日光像是一层薄软的毛毯,静静地晒在秦玉暖左半边的鼻梁,一半是阴影,一半是橘黄色暖暖的阳光,冷长熙忍不住在秦玉暖的鼻尖亲吻了一下,正是情谊最浓的时候,突然外头有人急匆匆地禀报道:“冷将军,郡主那边出事了。” 冷长熙身子一直,犹疑地看了秦玉暖一眼,秦玉暖倒是不介意,身子虽然还是被冷长熙搂在怀中,头却是转过来:“什么事?” 来的人是个年纪很小的士兵,说起话来也是口无遮拦,张口便是:“是诸葛副将对郡主无礼,趁着郡主沐浴的时候闯入郡主营帐中,欲行苟且之事。” 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好张扬的事情,这样大声说出来,分明是让两人的颜面都难以保全,秦玉暖方皱眉,守在外头的鸳鸯已经是对着这年轻士兵扇过来一个巴掌。 “怎么说话的,你口中的,可是西夏的郡主和军中的副将。” 这年轻士兵捂着脸,有些委屈,这时秦玉暖和冷长熙倒是撩了帘子出来。 “先下去吧,记得,以后说话注意些。”冷长熙看了一眼这年轻小士兵,挥手让他下去,只对着秦玉暖低语了一句:“我看此事有蹊跷。” 秦玉暖点点头:“我也觉得,且不说这诸葛青天和郡主都是自律守纪的人,纵然这诸葛青天对郡主有什么邪门歪道的想法,也不会在刚刚带领人追缴司马锐的残军败将风头正盛的时候有所作为,纵然他真的是一时难耐,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发现呢?” “我也是这样想的。”冷长熙点点头。 两人到了沐清雨营帐外头时,拓跋无欲已经派人守在了帐子外头,防止那些口舌多的人对里头的郡主骚扰,不过一路上,秦玉暖还是听到不好的风言风语,虽然沐清雨之前在西夏名声极好,在军中也有极高的威望,可是那些说沐清雨知人知面不知心,说她看似清高实则是荡妇一个的人也不在少数。 才到门口,秦玉暖似乎都可以感觉到,里头沐清雨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进去就好。”秦玉暖止住了冷长熙,“这毕竟是女儿家的事,你去找诸葛青天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许是还有解决的办法。” 各自嘱咐完,秦玉暖掀开帘子进去,看来沐清雨是屏退了所有丫鬟,里头除了她自己,一个人都没有,黑漆漆的,也没有点灯,而沐清雨应该是早就知道秦玉暖来了,可她依然孤零零地坐在床脚,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在两膝之间,这若是换了旁人,定然会以为这是西夏的一国郡主被人侵犯之后,内心苦楚无奈。 可秦玉暖却觉得,此事另有原因。 “郡主,是我。”秦玉暖靠近了些,坐在床边,看着只想讲自己藏起来的沐清雨,她第一次看到沐清雨这样无助的样子,过去,仿佛无论面对什么,沐清雨总是那样淡然,就连冷长熙和秦玉暖与她商定计划的时候,她也丝毫没有因为当中的危险而退缩。 沐清雨慢慢抬起头:“青天怎么样了?” 诸葛青天跟在她身边少说也有三四年了,沐清雨一直对他很看重,而不能否认的是,沐清雨确实,在心里头对青天有一种超乎主仆之间的感情,就连王府那些扫死的粗使嬷嬷们私下都会说,若非这诸葛侍卫的身份实在太低,这郡主和诸葛侍卫倒是十分相配,男才女貌,十分登对,这席话,沐清雨并非不知道,只是,有些无法逾越的东西,真的只能靠忍耐。 “他没事,”秦玉暖摇摇头,“而且,现在重要的不是关心他有没有事?你呢?郡主,你有没有事?” 毕竟,外头都已经把两人之间原本无比纯洁的关系传成了一对狗男女的模样。 “我没事,”沐清雨嘴角泛出一丝苦笑,“我只是……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旁人,怕都是不会理解的了,我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挣来的名声,却还是不敌这一场漏洞万千的计谋,我也是认了。” “你可以和我说,”秦玉暖不由自主地抚了抚沐清雨的后背,只要是人,都会有情绪,有秘密,“也许,我可以尝试着理解。” 沐清雨慢慢抬起头,眼神看着那黑漆漆的营帐,此时外头已经进入黑夜,太阳落山后的冰冷和黑暗像是一场没有事先预告的战争,挑战着人的每一根神经,这山间就是这样,夜里凉得极快,秦玉暖下意识地替发呆的沐清雨拢了拢床上的被褥。 “其实我和青天,第一次见的时候,才七岁。” 沐清雨悠悠开口,这一开口,便是印证了秦玉暖的猜测,沐清雨和诸葛青天之间,绝对是有故事的。 “那,是在东秦的一次宴席上,那时候,西夏和东秦的关系被就是晦暗不明,父王奉命前去东秦给东秦的皇帝贺寿,顺道,就带上了我,我小时候贪玩,一到了东秦皇宫的御花园就跑得没影了,就在那时候,遇到了他。”沐清雨说着说着,唇角就自然而然地扬起了一丝笑。 这是甜蜜的笑,也是略带苦涩的笑。 “诸葛副将,是东秦人?”秦玉暖有些惊讶,不过现在东秦已经亡国,东秦人这个称呼自然也是不存在了,可秦玉暖又突然想到,当初东秦和大齐胶着之际,正是冷长熙带援兵赶到,扭转战局,亲自攻到了东秦的京都,破城之日,就是东秦灭亡之时。 而若诸葛青天当真是东秦人,那还让冷长熙去安慰诸葛青天,定然是吃力不讨好。 “若是严格来算的话,他也不算东秦人,”沐清雨细细想到,“诸葛青天的母亲是东秦皇帝征战别的小国家的时候拐来的异国女子,那异国女子一直没有顺从过东秦的皇帝,自小给青天灌输的,也是我们不是东秦人,只不过,我遇到他的那一天,他还是一位名正言顺的东秦皇子,看得出来,纵然他的母亲对于东秦皇帝有十分明显的抵触,可是东秦皇帝还是对他的母亲宠爱之际,当时,在东秦皇宫,能穿着深紫色服饰的只有两个人,那就是东秦的皇后和这位位分不过是个嫔的女人。” “不过,高处不胜寒,越是处在高位,人越是危险,我遇到青天那一天,恰好,他母亲就在宴席上出事了,他母亲喝的酒被人下了毒,我看着他抱着他母亲的尸体竟然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漠然地分析,谁是始作俑者,而且,竟然被他推理得一点不差,那时候,他不过也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当时我只是很佩服他,觉得他很坚强很厉害,之后,他带着他母亲的尸体独自一个人回去,我因为好奇,一路跟着他,却发现……。” 沐清雨说到这,喉咙突然一梗,虽然时隔多年,却仿佛历历在目:“却看到他一个人抱着他母亲的尸体靠在墙边大声哭号,若说之前我只是佩服他的冷静,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然后,我就爱上了他,七岁,我不懂爱是什么,可从如今回想来看,我一定是爱上了他。” “那他呢?”秦玉暖轻柔地问了一句,“诸葛侍卫,可是知道郡主的一片心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八章 留个全尸 “我不知道,”沐清雨摇摇头,“这么多年以来,他都很护着我,在危机关头不惜拿命来救我,可是我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对我好,怕我受到伤害,还是想感谢我在他被东秦皇室所害,流离失所的时候收留了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沐清雨拼命地摇头,她的内心也很纠结,她已然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于诸葛青天的情谊绝非一般,而如今,却是不知道对方怎么想,而且还出了这档子事,更是难缠。 “若是郡主想要知道诸葛侍卫对郡主的心意到底如何?我倒是有一个办法。”秦玉暖唇角倏尔一扬,心里头便是有了主意。 “不用了。”沐清雨摇摇头,“如今,我和青天那样明显是被人陷害的,我原本是在沐浴,后来竟然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我再醒来的时候,恰好是青天进来的时间点,他说是有人传我的话,说有急事找他,他在外头等了好久,都不见我出来,怕我出事,才闯了进来,原本营帐只有我们两个人,虽然尴尬,可也不至于弄得人尽皆知,我猜,就是我身边的丫鬟做的。” 秦玉暖回忆着自己进来的时候,的确觉得沐清雨身边的丫鬟似乎少了一个,啊,是那个叫做云儿的。 “没错,就是云儿。”沐清雨像是能听到秦玉暖内心的活动一样,接着秦玉暖内心所想的道,“是她伺候我沐浴的,也是她点的熏香,更是她,在青天进来之后恰好也闯了进来,装作的惊讶的样子,用尖叫声引来了所有人。” “那她现在人呢?” “我已经让人把她赶走了,想来,她一定是舒福来的人,是替舒福来这个叛徒报仇的。”沐清雨愤懑不平。 “只是将她赶走而已?”秦玉暖摇摇头,“郡主你终究是心太软了,像这种人,本身活着就是徒添祸害,郡主,有时候,手段是需要的,只要,能达到目的。” 秦玉暖说起话来似乎越来越清软,这声音,虚幻得像是从云端飘来的,沐清雨听着这声音,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迷迷糊糊的,渐渐地失去了意识,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床上。 秦玉暖连忙掩住口鼻,将方才藏在袖口故意对准沐清雨的安眠香收起来,看来这孙妙杨留给她的好东西还真是管用。 秦玉暖看着熟睡中的沐清雨,摇了摇头道:“郡主,我希望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很多事情,都是要靠手段才能达到目的的。” 而另一边,冷长熙正是在关押诸葛青天的简陋大牢里来回踱步,冷长熙走得极慢,每一步都似深思熟虑,诸葛青天的双手背绑在十字架上,他微微眯着眸子,看似是在闭目养神,可他的注意力,全在冷长熙身上,大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气冷凝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冷长熙才开口对诸葛青天道:“所以你还是不肯承认你的身份,你不姓诸葛,你的本姓应该是东秦最高贵的一个姓氏,你姓赵,对不对。” 诸葛青天依旧闭着眸子,淡然得很,微微开口只一句:“我不知道冷将军在说些什么。” “我猜,你母亲姓诸葛,难道,你的母亲就是当年东秦皇帝最为宠幸的嫔妃,诸葛……。” “冷将军,”诸葛青天无力地打断了冷长熙的猜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想把我和东秦联系起来,不过我告诉你,我和东秦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西夏一个普通的百姓,只是后来因为武艺出众,被选拔成为了郡主的贴身侍卫。” “也因为和郡主的朝夕相对,都陡生情谊,产生了男女之情,所以,今日你才会一时冲动,闯进郡主闺房。” “我没有!”诸葛青天猛地睁开眼睛,“我和郡主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诸葛副将在开什么玩笑,大家都知道诸葛副将是在郡主沐浴的时候进去的,谁沐浴穿衣服?既然是**相对,诸葛副将还说清白二字,岂不是糊弄大家?”冷长熙一字一句将诸葛青天梗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着诸葛青天表情的变化,冷长熙十分满意:“而且就算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没有发生,可如今郡主的名声已经毁了,外头的人都觉得郡主是个自命清高的荡妇,所以,我还是建议你,要不索性承认了自己是东秦皇室后人的身份,东秦和大齐的战事已经过了那么久,也不会追究你的身份问题,而这样一来呢,你和郡主又成了门当户对,索性娶了郡主,给人家一个名分,这件事,自然也就会烟消云散了。” “就是因为有那些喜欢嚼舌根的人,才会让郡主如此难受。”不得不承认,虽然冷长熙说话让诸葛青天觉得有些不舒服,可是却是有些道理的。 这时候,鸳鸯端着茶水进来,和冷长熙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冷长熙漠然地点点头。 “郡主已经畏罪自杀了。”冷长熙淡淡地开口一句,却像是一个重磅炸弹直接砸在诸葛青天的心头。 “你说……什么?”诸葛青天满脸都是不相信,他的额头青筋暴起,怒目挣扎,血气上涌,心头更是猛烈地抽搐着。 冷长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果然是一代贞洁烈女,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不惜如此。” “清雨。”诸葛青天念念有词,称呼也从之前的郡主变作了十分亲昵的清雨二字,而挣脱这绳索的动静也愈发大了。 “行了,随意处置她的尸体吧,保个全尸,只要不被那些野狼野狗给啃食了就好。”明明是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和好友,可冷长熙此时却表现出以一种超乎寻常的冷静。 “混蛋!”诸葛青天的声音浑厚有力,气愤十足,“沐清雨郡主乃是西夏正一品郡主,无论怎样,都应该风光大葬,岂能这样随便找个坑埋了,你们这简直就是对郡主的大不敬!当心我到时候禀报皇上!” “少拿皇上来压我,”冷长熙似乎根本不吃诸葛青天这一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正是战争时期,我拿什么东西来给郡主风光大葬?再说了,你不愿意娶她,她就会永远挂着荡妇的名号,一个不守贞洁的女子,若是风光大葬,岂不是打皇上的脸,丢西夏的人?” “闭嘴!我不准你这样说郡主。”诸葛青天越来越激动,食指粗的麻绳被他磨得咯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断开。 冷长熙都没有回头看一眼,鸳鸯一见此景,便是连忙道:“冷将军放心,夫人已经带着郡主的尸体准备出军营了,就朝着东边的乱葬岗出发。” 乱葬岗?诸葛青天心里一急,猛地一用力,竟然是挣脱了这麻绳的束缚,冷长熙似乎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诸葛青天也来不及多想,直接朝着营帐外头奔了出去。 鸳鸯看了一眼自己手边的小飞镖,她刚才看得很清楚,分明是冷长熙自己用暗器打断了绳索。 而外头,一队行走缓慢的队伍将要走出军营大门,为首的是秦玉暖,她看起来十二分的失落,低垂着头,身后跟着的是冷霜,其后则是一个壮汉拖着一个简单的木板车,上头似乎躺着一个人,盖着一层粗糙的土黄色麻布,就像乡下哪家死了人又没钱安葬,随意用草席一裹就丢田地里。 秦玉暖稍稍地回头看了一眼,示意这队伍再走慢一些,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才走出军营不过几百米的时候,一声呼喊就从后方传来。 “夫人且慢,夫人留步。” 秦玉暖转过头,这不应该是被关押在地牢里的诸葛青天吗?他怎么逃出来了?还是在冷长熙的眼皮子底下? “夫人,求你再让我见一眼清雨。”诸葛青天苦苦哀求,却还是被冷霜一剑挡在几米开外。 冷霜冷冷地道:“人活着的时候你不珍惜,如今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诸葛青天喉咙一下泛起一片苦涩,哽了哽,只是对着秦玉暖无比真诚地道:“夫人,我和郡主好歹也是主仆一场,她突然走了,我也应当是送一程的。” “主仆?”秦玉暖斜了一眼诸葛青天,“你可知道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主仆?” 诸葛青天蓦然低头,低语一句,声音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得见:“我知道。” “你知道?”秦玉暖挑眉讥诮地一笑,“你知道却装聋作傻整整四年?她之前和长熙定亲,后来又差点嫁去北狄,你都在哪里?” “我准备……那时候我准备跟着迎亲队伍一起,半路上,若是她有半分的不愿意,我就带她离开。”诸葛青天说着说着,眼神便是黯然起来,自己终究还是太懦弱了一些,好几次,都差点把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拱手送人。 诸葛青天便说,便慢慢踱着步子靠近,却突然发现,这露出麻布的那只白皙右手的小指头突然动了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敢娶她 “清雨。”诸葛青天激动得上来就要拉住沐清雨露在外头的那只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手,却是被冷霜一柄冷剑直接拦下,冷霜双目冒着森寒的冷气:“郡主的尸体,岂容你如此无礼?” 秦玉暖抬眼看了一眼诸葛青天,唇角泛出丝丝微不可查的笑意,此时的诸葛青天就像是一只被铁链拴住的狮子,他已经发怒,却又被各种东西束缚,对沐清雨压抑已久的感情,对自己身份的掩饰,对两人地位这种无法跨越的鸿沟的恐惧三股线拧成一股麻绳,将他原本的大胆和勇敢给捆得牢牢的。 冷霜今日发仿佛口舌尤其地多,而一向讲究规矩的秦玉暖居然也纵然冷霜大胆嘲讽地说下去:“这时候装作紧张干什么,反正郡主都已经自尽,你们俩偷情苟且的事情也就算是一个了结了,你不应该是更加轻松开心的吗?” “放屁!”诸葛青天很少对女人发火,可这一次,冷霜做得太过分了,诸葛青天直接抄起自己腰间的青龙刀对着冷霜砍过去,这力道虽大,可诸葛青天只是想警告冷霜,出手并不快,被冷霜一柄长剑给接得牢牢的。 一刀,一剑,碰撞出犀利清脆的响声,秦玉暖侧目看着诸葛青天,像是看一个笑话:“不然呢?你现在气焰这么嚣张,却对于你和郡主之间苟且的事情不敢承认,最后还逼死了郡主,让郡主含恨而终,诸葛青天,你总是怪我们逼死了她,可实际上,逼死她的是你才对,是你这么多年的守护让她爱上你,却也是你这么多年来的沉默让她忐忑了四年,如今她解脱了,你就一个人痛苦去吧。” “我不是,”诸葛青天欲哭无泪,他的无奈和后悔没有人能够理解,“我并非想隐瞒什么,只是,我来到西夏之后,一直都被东秦皇室派来的杀手追杀,我若是对她表明心意,只会将她也牵扯进这一场无休止的逃亡,我不想她受伤害,除了装傻,我别无选择。” “呵呵,”秦玉暖冷笑了一声,“你选择了那样逃避的生活,辛苦的生活,却没有选择娶她,说到底,还是懦夫一个。” “我不是!” “那你敢说你要娶她吗?敢说自己不会在乎身份的问题娶郡主?”秦玉暖咄咄相逼。 “我……可惜她已经……。”诸葛青天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一同暗淡下去。 “那就不敢咯?” “不是,我是说……。” “算了,终究还是个不敢作为的懦夫罢了,”秦玉暖嗤笑了一声,“人都已经死了,你却连这样的话都不敢承认,罢了,只当沐清雨郡主喜欢的是个废人,只当她瞎了眼睛,也是,若不是瞎了眼睛,又怎么会喜欢你这个懦夫呢?” 秦玉暖字字珠玑,诸葛青天一扭头:“我为何不敢娶她,我诸葛青天可以对天发誓,我此生只爱沐清雨一个人,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是死是活,我的心里头只放得下她一个人。” “好啊,如今人虽然死了,但是可以做冥婚,你可是敢?”秦玉暖娇俏一笑。 “这有什么不敢,只要王爷能首肯,我自然愿意娶清雨的尸体,替她供个牌位,供一辈子。” “好端端的提那个糟老头子做什么,且就说你自己,敢还是不敢?”秦玉暖对于那个西夏王爷并没有多少好感。 “我敢,”诸葛青天垂下头,继而直直地昂起头,看着被白布蒙住的沐清雨,虽然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麻布,此刻,却是成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双手微颤:“纵然天下人都反对,我也会娶她。” 秦玉暖忽而狡黠地一笑,径直走上前,似要掀起蒙住沐清雨的麻布。 “你要做什么?”诸葛青天想要上去阻拦,虽然人已经死了,可他也不准别人对沐清雨的尸体不敬。 “你紧张什么?”秦玉暖索性也收了手,只拍了拍沐清雨的肩头:“郡主可是听到了?这死木头,终于说出真心话来了。” 其实秦玉暖只不过是在衣袖中藏了令人安眠的香料而已,可虽然人看着是睡着了,感官却还是清明的,按照她的计划来说,诸葛青天方才那一番深情表白,沐清雨已经听得十二分清楚,只是不能言语罢了,按照时辰推算,沐清雨应该早就醒来的才是,否则,刚才那指尖也不会动弹,惹得诸葛青天起疑心了。 可奇怪的是,无论秦玉暖怎么唤沐清雨的名字,推车上的人依旧是直挺挺地躺着,纹丝不动。 秦玉暖心中有些疑惑,更是忐忑不安,诸葛青天直接上前,也没有经过秦玉暖的允许,就直接将麻布一掀,这白色麻布下掩藏的面容不是沐清雨又会是谁,诸葛青天心头微微一怔,可秦玉暖却是见得这沐清雨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按道理来说,她的龟息丹不应该是这样的效果,龟息丹虽然能让人的呼吸停止,可是其他一些功能照旧,面色也会像是活人一样,红润有光泽。 可是…… 秦玉暖蹙眉,上前直接给沐清雨把了一脉,果然…… “冷夫人,清雨她怎么了?”诸葛青天看着沐清雨这个样子十分焦急。 “她被人下了毒。”秦玉暖摇摇头,心情也是无比沉重,“不知道是在我之前下的还是在我给郡主服用了龟息丹之后,是我的错,是我的疏忽。” 若不是秦玉暖想要插手诸葛青天和沐清雨之间的感情事,让诸葛青天亲口说出心中的感情,也不会闹出这样一场闹剧般的戏码。 诸葛青天深吸了一口气,看得出来,他也花了很大的时间来接受这件事情:“不能怪冷夫人。”他说完,突然朝着秦玉暖严肃地跪下,膝盖着地的声音铿锵有力,似抱着一种必死的决心,“只是,还请夫人一定要替清雨解毒,无论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我都会提供,无论要多么珍贵药材,我诸葛青天就算拼上性命也会替夫人找来。” “不不不,”秦玉暖连连摇头,她知道诸葛青天心里头有多着急,“现如今,若是要尽快替郡主解毒,不是要多少药材的事,我们最好找到下毒的人,或者下毒的方子,郡主的脉象很乱,看来这下毒的人手段也十分高明,如果单纯是看脉象的话,我根本没办法解。” “除非……。”秦玉暖拖了个长音,用余光看着诸葛青天。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试药。”秦玉暖转过身,和诸葛青天相对二战白色的衣袂随风扬起,“就是我不断地自己配药试验,直到试出郡主身上中了什么毒,不过这很危险,最后若是吃药吃得太多,那这试药的人,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我可以的。”诸葛青天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为了沐清雨,要了他的命都可以,何况只是试药罢了。 “不,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秦玉暖忽而想到了些什么,“你可记得郡主身边有一个贴身丫鬟,叫云儿的,郡主和我说过,当时你之所以会撞破郡主沐浴,就是被这个叫云儿的丫鬟设计的,只是可惜,郡主宅心仁厚,只是将这丫鬟赶出了军营,你去查查,还能不能追的上这个丫鬟,或者,找找和云儿交好的那些丫鬟,有没有什么线索。” 诸葛青天有些迟疑,这意味着他不能时时刻刻陪在沐清雨身边了。 “诸葛副将,这些事情,比女儿情长更加重要,我怀疑,军营里头已经出了内鬼,若是放任下去,怕是最后受到伤害的不会仅仅只有郡主一个。” 诸葛青天点点头,坚毅而轮廓分明的脸庞带着丝丝决然,他相信秦玉暖的医术能够将沐清雨治好,所以他如今操心的事情,也应该转移一下,毕竟,除了云儿之外,他就是对从王府出来的那波人最为了解的。 “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们先回军中,冷霜,你带着郡主从小路回去,如今大家都以为郡主死了,那个奸细也是,我们千万不能漏出任何破绽。” 冷霜点点头,几人约定好之后,就是各自散去。 晚些秦玉暖正是在自己的营帐里头对着桌子上一桌子的草药仔细研究,回想着自己傍晚把的沐清雨的脉象,那脉象着实奇怪,忽高忽低,忽强忽弱,冷长熙还在议事的营帐里研究战术,怕也是要很晚才能回来,估计,还得要因为沐清雨的去世被那先监军和老将纠缠一会。 这时候,冷霜来报,郡主已经被安置在伤兵营旁边的一个重症救治营帐里头,有作为医女的听雪在那边照看着,定然出不了问题。 冷霜准备离开的时候,秦玉暖突然喊住了她:“冷霜,你可知道黑鹰他……。” 冷霜回过头,脸上尽是淡然和豁达:“我知道,他的武功已经全废了,全身的经脉也被震碎了,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就如同,废人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章 你才是内鬼 冷霜说着说着,唇角终究还是忍不住微微往下撇了一下,眼神中似包含这无数的情绪,一时间,任何话语都难以表达她的心情:“我下午去看过他一次,我很清楚,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他人还是那个人,能动或者不能动又有什么区别,我会等的,等到他好转起来,也会好好照顾他的,夫人不用担心。” 秦玉暖苦涩地一笑,只是摆摆手,手边放着的是昂贵的犀牛角,她随意拿起一小块,看似无意地揉捏:“还是乐观一些吧,无论是郡主还是黑鹰,我都会尽心医治,不会放弃他们任何一个人,只是,我能力有限,和孙神医学医的日子不长,你稍后替我送一封书信去京城,最好能将孙神医请来,如果他能来,黑鹰和郡主的病,都不在话下。” 如今秦玉暖正是在外头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准备收网,却是在此时故意支开冷霜,冷霜微微一愣,心里头也没有多想,拿了桌上的书信就径直离开。 秦玉暖看着冷霜离开的背影,稍稍一用力,就将手中的犀牛角捏得粉碎,粉末匀匀洒下,外头突然传来几声轻微的敲击声,三短,三长,两短,秦玉暖秀丽的眉毛轻轻一挑,这是收网的暗号,意味着那位深藏在军中的奸细已经找到了。 此时,小树林外,冷长熙高高地骑在一匹枣红色大马上,身后是全副武装的一百多冷家军,虽然人员众多,手中兵器相接,却没有发出一丝兵器碰撞的声音,队伍之严格,已然是最高水平。 冷长熙微微昂头,看着树林中央被困在陷阱里不得动弹的那个人,这是从平城通往京城的最快的一条小道,冷长熙早就料到,若是秦玉暖推测的那位奸细想要逃走或者通风报信,一定会走这一条路,不过简单地设下了一些陷阱,就这样轻易地将那人抓住了,是的,轻易的就抓住了,甚至,有些太轻易了。 冷长熙用手微微勒住缰绳,将马头朝着陷阱那边,挥手示意大队人马朝那边进发。 陷阱里头的人,已经被这陷阱里挂满的荆棘给伤得遍体鳞伤,不敢动弹,冷长熙牵着缰绳站在陷阱旁边,看着底下这个狼狈不堪却又熟悉不已的人。 “拓跋将军,好兴致。”单单七个字,冰冷却又充满挑衅。 拓跋无欲身材本就高大无比,这陷阱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让他刚好困在这三尺见方的陷阱中,拓跋无欲一身便衣,脚边还有一个棕色的包袱,一副准备潜逃离开的模样。 “事到如今,我只怕再说什么,将军都不会信了吧。”拓跋无欲的身上尽是血迹,荆棘尖利的小刺扎进他的皮肉,虽然不至于致命,却也让他失血不少,面色渐露苍白。 “先将他从陷阱里拉出来。”冷长熙侧身对着身边的冷家军道,几个士兵麻利地上前用金丝手套拨开这些荆棘,将浑身是伤的拓跋无欲带了出来,按照冷长熙的脾气,若是已经在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拓跋无欲定然难逃一死,可奇怪的是,冷长熙并没有急着将拓跋无欲处死。 冷长熙挑起背上的长枪,将枪头对准了拓跋无欲的心窝:“拓跋将军,我原本一直很信任你,不仅仅你是西夏皇上亲自挑选出来的人,也不仅仅你是西夏黑甲士兵的将领,而是你的确是一个忠心耿耿有胆识有谋略的人,不过,也许我错了。”冷长熙将枪头抵得近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常常看错人,你说,是不是?” 冷长熙说这句话的时候脸微微朝着右斜后方,明明应该是对着拓跋无欲的话,却像是对着另一个人说。 “你一直趴在树上,不累吗?”冷长熙突然回过头,猛地将手中的黑铁长枪朝着身后一棵百年生的松树一掷,长枪擦过树干,直接射中了后面一棵矮脖子树,冷长熙是故意的,他只是想逼树上的人下来。 伴随着一声树枝被踩断的脆响,一个身材颀长,双目有神,四肢灵活的高手从树上跃下,脸上蒙着一层黑色的布,遮住鼻子以下的脸。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总是给人一种熟悉感。 冷长熙转过身,这时候,一直等在后方的秦玉暖也赶了过来,随同赶来的鸳鸯拔出冷长熙的长枪,递回给冷长熙。 秦玉暖眼眸中似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感情,她看了这黑衣人许久,才是开口道:“冷霜已经被我支开了,因为我就害怕,那个内鬼是你,毕竟,我们之前,一直把你当做伙伴。” “伙伴?”这黑衣人侧身一笑,“只怕只是你们一厢情愿罢了,我从来,都是为自己做事。” “黑鹰。”冷长熙对着这树旁的黑衣人冷冷一句,飘渺不定的声音像是一句句催魂的话语,冷长熙很少相信一个人,对于手下来说,冷武是第一个,黑鹰,也是他比较信任的伙伴,却是没想到,这样的伙伴,从始自终都是在欺瞒他。 “你果然厉害。”这黑衣人淡然地走出来,一边取下自己的蒙面巾,那俊朗冷艳的容颜正是映衬了他的名字,黑鹰,他就像一只让人捉摸不透的雄鹰,你以为你驯服了他,才发现,鹰是永远不可能静下心来侍奉一个主人的。 黑鹰扬步走出,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拓跋无欲:“你也很厉害,一场苦肉计,还真是演得好,冷长熙,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内鬼的?是我大难不死的时候?” 黑鹰最担心的一个步奏,就是他单独留下和玉海棠对峙,虽然重伤归来,却经脉没有损耗,会被冷长熙发现,他一直在装重伤,装的连冷霜和秦玉暖都没有怀疑,他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会露出破绽的地方。 “自你一来到军营里,我就怀疑了。”冷长熙漠然地看了黑鹰一眼,他早先便查过黑鹰的身世,他是仓家后人不错,可是仓家和徐家的积怨其实没有那么深,早在仓家和徐家上一辈的时候,就已经差不多和解了,所以当黑鹰表示对徐继有那么大的憎恨的时候,冷长熙就开始留心他的所作所为,果然,虽然黑鹰在对付司马锐方面也十分尽心,对冷霜也是别样的照顾,可内鬼就是内鬼,不是自己人就不是自己人。 黑鹰所做的一切好的事情,都只是为了让冷长熙等人相信他罢了。 “你这样,对得起冷霜吗?”鸳鸯忍不住替冷霜鸣不平,“她那样信任你,你却这般利用她,真不是男人。” “不是男人?”黑鹰忽而挑眉一笑,带着些戏谑,仿佛对鸳鸯的这句话不屑一提,“我本来就不是男人。”黑鹰忽而扭了扭头,这扭头的姿势竟是带着几分妩媚,冷长熙常年出入宫中,知道,这些就是太监的表现。 秦玉暖亦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仔细一看,这黑鹰的相貌虽然俊俏,而且还有喉结,可也只能说明,他是十六岁之后才净身的,原来,是个太监,也难怪,黑鹰之前一直负责大齐皇帝的安全,一直呆在内宫之中,若是一个身体健全的男子,大齐的皇帝又如何能放得了心。 “呵,原来,是个太监。”冷长熙满脸的嘲讽,可黑鹰却是毫不在意:“太监又如何?还不是把你么整的晕头转向的。” “你帮司马锐那个家伙,到底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黑鹰挑眉一笑,这和他平日里的一脸正气相比,完全是两个人,“只不过,我不想再继续寄人篱下,他给我的条件很丰厚,我就答应了,就这样,很简单。” “军营里的那些情报,也都是你传出去的,对吧。” “可是,”黑鹰朝着冷长熙冷冷一笑,“我传出去的,不都是你希望我传出去的吗?从头到尾,我拿到的消息,都是经过你处理过的吧,我传出的每条消息,都是你精心设计过的,对吧。” “将军,你何必还和他废话,杀了他算了。”拓跋无欲忍着身上的疼痛,捂着伤口狠狠滴喊了一句。 “不急。”冷长熙摆摆手,他留着黑鹰还有作用,可突然嗖地一声,一柄长长的软剑直接插入了黑鹰的胸膛,这柄软剑速度极快,刚劲有力,非常人能掷出,还能这样准确,这软剑插在黑鹰胸口还在来回摇晃,秦玉暖认得这剑,这不是紫薇软剑又是什么,而这紫薇软剑的主人不是别人,是冷霜。 秦玉暖心头一惊,转眼便看到原本被她派出去的冷霜昂直了脖子站在另一边的树干上,冷霜面无表情地直接从树上跃下,浅紫色的裙摆微微扬起,遮住她的唇角,让人看不到她的喜怒。 “冷霜,你居然不听我的命令贸然出手?”秦玉暖试图让冷霜冷静下来,因为此刻的冷霜直接拔出插在黑鹰心口的软剑,抬起胳膊,准备再刺黑鹰一剑,爱之深恨之切,更何况,冷霜一直冰封的心终于被黑鹰打开,却发现,原来对方一直在利用自己。 “冷霜,回来。”秦玉暖冷喝了一声,这时,鸳鸯却是指着黑鹰喊道:“夫人,黑鹰吐血了,像是要自尽。” 秦玉暖上前,搬住黑鹰的下颌,想要黑鹰藏在嘴巴里的毒尽可能少地流到口腔中:“他不是自尽,”秦玉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是被人下了毒,如果我没猜错,是司马锐干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二选一 看着黑鹰面色开始逐渐苍白,呈现出一种将死的无助,秦玉暖翻开他的眼皮,仔细检查了一下,冷霜似乎有些慌乱。 “夫人,我……。”冷霜走近一步。 “不管你的事。”秦玉暖侧过脸对冷霜安抚道,“而且就算你不杀他,司马锐也会要他的命,就算司马锐会放过他,我也不会放过他,欺负了我的人,还想全身而退?” 冷长熙瞟了黑鹰一眼,只是嘱咐身边的人:“带回去。”说完伸手,将秦玉暖直接拉上了马背,路过拓跋无欲的时候,关切地点了点头:“辛苦了。” 秦玉暖坐在冷长熙的身后,双手搂住冷长熙的铠甲边缘,微微低下头:“真是想不到,居然……。” “没什么想不到的,”经历过那么多次背叛和心机之后,冷长熙显得很是淡然,“这世上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过好在,虽然黑鹰不能用了,但是诸葛青天这匹黑马却是可靠的,而且当年东秦皇室残害他的母亲,继而一路追杀他都和司马锐有关系,我们和黑鹰是没有共同的利益,无论是跟着我们还是跟着司马锐,黑鹰都能得到他想要的,而诸葛青天,我们有共同的敌人,这就是共同的利益,更何况,我们撮合了他和郡主,虽然郡主现在还没醒来,可我们也算是对他们有恩,诸葛青天,这个人可以用。” “清雨那现在还没有起色,不过,我要的药材诸葛青天都已经帮我找的差不多了,这方面,不用再担心。” “很好。”冷长熙昂起头,银色的头盔上鲜红的羽毛随风飘扬,他将目光移送到远方,那是司马锐逃走的方向,如今,对于玉海棠这个人,冷长熙和秦玉暖都有了一样的共识,他虽然有着玉海棠的头衔,可是骨子里已经全是司马锐的灵魂,而且现在玉海棠的容貌也变得越来越像司马锐,心肠,亦是狠毒了百分。 黑鹰的尸体被匆匆掩埋了,司马锐给黑鹰下的毒很烈,很明显,根本没想过留下黑鹰这个活口,诸葛青天按照秦玉暖的嘱咐,在傍晚时分爬上了东边的悬崖,摘来了需要治疗沐清雨的最后一种入药的药材——昙花。 秦玉暖手捏着昙花,白色的花瓣轻柔饱满,着实是难得一见的好昙花,看来诸葛青天这次也是费了不少功夫。 “可以了,药都全了。”秦玉暖拢了拢之前在伤兵营里治疗时特意挽起来的袖口,“将军还在议事厅里等着你呢,如今你刚升了副将,一定要好好表现,谋得一个功勋,也算是给你和清雨的未来一个保障。” 秦玉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意思就是沐清雨她可以治好,诸葛青天有些惊喜地点点头的,大步流星地跨入了营帐中。 如今西夏军队势如破竹,接连攻下一路防线,眼看着,已经直逼京城,明日启程的话,不出三日,就能达到京城外三里,可既然进入了大齐的腹地,这一切麻烦事也跟着来了。 冷长熙治军严格,一路不仅没有惊扰百姓,对于某些因为战争或者司马锐的撤退军队而萧索落魄的村庄和城市的时候,还会主动拿出军粮分给饥民和难民,一路颇得民心,而且冷长熙虽然之前被司马锐通缉,可大齐战神的名号还是在的,而且那莫须有的通敌罪名本来就是不可靠,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相信冷长熙。 百姓这边不成问题,让人担心的,便是这地方官员,自司马锐掌权以来,大齐早就已经是面和心不和。 可是,在司马锐的淫威之下,谁都不敢率先揭竿而起,无论是手握重兵的地方官员,大到州长长官,小到小小的县官,都是秉承着息事宁人的策略,对于司马锐的谋朝篡位的行为,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皇帝如今还活着,只是被软禁在宫中,司马锐顶着临时监国的名号,虽然是路人皆知的贼心,却也都缄默不言。 至于朝中,那些明着反对司马锐的官员早就被司马锐以各种各样的名义发配边疆,或者打入牢狱之中,虽然没有明着处死一个,可是这两者的下场都只是死路一条。 大齐,一直都处在司马锐黑暗的淫威之下痛苦的挣扎,而冷长熙的出现就像是一根搅浑了这看似平和的浑水,势必掀起一场浩劫。 “将军,青州司盐的这封投诚信我看不可信,他不过是一个小小是司盐,哪里来的本事和底气说能帮助我们打开青州大门,虽然要是能从青州过,就能躲过司马锐驻扎在京城南边的三十万大军,可这许司盐资历尚浅,属下觉得,还是要三思而行啊。” 一个较为保守的副将满脸愁云。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想拓跋副将是西夏人,大概不太了解我们大齐的情况,”一个出身冷家军的年轻将领缓缓道:“司盐虽然只是一个小官,可是掌管了一个州府的盐运和卖卖,官职虽小,可是权利却大得很,而且,油水委实不少,这有了钱,便更有权,有了权,就更有钱,而且这许司盐虽然年轻,可之前一直走南闯北,见识不少,我看,也是个胸中有所胆识的人,定然是知道我们军地势如破竹,胜利在望,所以诚心合作,这有何不妥。” 这年轻将领一字一句似乎都在嘲讽着西夏副将的迂腐和胆小,这正是冷长熙所担心的事情,越是到后来这种胜利在望的时候,就越害怕西夏的军队和冷家军会起冲突。 冷家军英勇无畏,一路都是走在前头,第一个档箭头,第一个入陷阱,至今不过两个人的损耗也是一种奇迹,可西夏的黑甲士兵才是军队的主力,而且黑甲士兵在西夏有着至高无上的荣耀,这一点,让他们一直都很骄傲,虽然知道自己每个人的实力都不如冷家军,可是他们有二十万人,若是做起乱来,根本不是冷长熙能轻易控制的。 “行了,你们都不必多说了,你们两个根本不是站在双方局势的立场上思考的,想的都是怎么说服对方,怎么证明自己是对的,我说过,无论是西夏军队还是冷家军,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的目的也都是一样的,若是哪个敢在这个节骨点上给我整出什么其他的东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无论是对西夏这边的将领还是冷家军,冷长熙一直都很少如此严苛。 双方都默不作声,直到外头传来了士兵的通报:“将军,前方有密信传来。” 一封插着鸡毛的加急信被转交到冷长熙手中,上头青色的封印让冷长熙眉眼微微一挑,冷长熙单单看了这周围的人一眼,侧过身,将信抖开,粗粗看完,将信一掷:“奇了怪了,这青州司盐的信才来,这青州的刺史的信也来了。” “投诚?”诸葛青天面容有些憔悴,他如今一边要照顾昏迷中的沐清雨,一边要担任黑鹰空缺出来的军师的位置。刚接手,他任务不是一般的重。 “谁知道。”冷长熙将书信递给诸葛青天,上头是青州刺史冯学军的亲笔书写的字迹,白纸黑字,表达了那看似一颗准备投诚的心情。 诸葛青天从匣子里头端出之前的青州司盐派人送来的书信,仔细地摸了摸纸张,抬头道:“纸张都是一样的,都是青州的官纸,而按照墨迹的痕迹,司盐这张,的确是比刺史要早一个月,奇怪的只是,为何青州官员既然准备投诚,却要分开,若是能合作,岂不是胜率大很多。” “只有一个可能。”冷长熙转动着大拇指的玉扳指,犹如群山聚首的眉头倏尔一松,唇角似微微扬起,“他们两个,一定有一个是在撒谎,有一个,一定是司马锐的钉子。” 诸葛青天手微微一顿,一个是青州掌握经济大权的司盐,一个是青州最大的长官刺史,他们当中无论哪个是在搞鬼,都够呛的。 “立刻,黄昏之前将这两个人的资料全都给我找出来。”冷长熙指尖磕着坚硬的桃木案板,大拇指的玉扳指刚好磕在案几的桌子角上,叮当作响。 “好,”诸葛青天拱手,附上一句,“要详细到什么程度?” 冷长熙淡然扭过头:“查到他祖宗十八代冬天穿什么裤衩,查到他家祖坟朝南还是朝北就可以了,行了,去吧。” 诸葛青天微微一愣,还是尴尬地拱手而去。 “行了,都退下吧。” 议事厅里的人渐渐散去,直到晚上,秦玉暖也从沐清雨那边回来,一脸的疲惫,恰好看到冷长熙手中握着厚厚的一叠资料,还有一半铺满了整个案几,冷长熙才将这些资料拿到手,才匆匆看了一遍,抬头见到秦玉暖进来,只是轻轻滴瞟了一眼这满满的资料,耸肩道:“诸葛青天很不错,这些是他半天就找来的资料,很不错,就差查到人家丫鬟的肚兜是什么颜色的了。” 秦玉暖噗嗤一笑:“你的形容方法,还真是特别。” 冷长熙抖了抖手中满满的资料,笑着耸耸肩:“你要不要来看一看,我看得差不多了,也大抵猜到了刺史和司盐中到底谁有猫腻,你过来帮我看看,顺便看看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二章 唾手可得 秦玉暖看着手中的两份资料,来回对比了一番之后,忽而唇角一笑,看着冷长熙,两人似乎不需要言语,便可以明白对方的心意。 半个月后的某个晨曦,薄雾渐渐散去,远处渐渐明晰的城墙轮廓被太阳的晨光勾勒出一层金边,这远处的皇城,就是大齐最大的权利中心,这里聚集着拜金者和孤掷一注的赌徒,他们拥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以为自己能博取一丝名利,最终,却还是成了权力者的玩物。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强者为王的。”远处的一个高高的山岭上,一个一身银色铠甲的人迎在这金色的晨曦中,手中一柄黑铁长枪泛着寒冷的杀气,肃杀的气氛让在场的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冷将军,我帮助你们来到京城腹地,你却如此对我,你怎能这样恩将仇报,我要昭告天下,你们这支军队,分明就是叛军,我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是如何的无耻,如何的不讲信用。”跪在地上的一个中年男子捂住一直在流血的心口,鲜血像是止不住一般,不断地从他的指间渗出来,染满了他的衣襟,打湿了他的膝盖。 “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冷长熙的话语中充满嘲讽,他侧头看着躺在地上已然是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子,“陈刺史,你要知道,你说我们无耻,说我们不讲道德,当初一封投诚信说要效忠于我的人,可是不是你?你的信,都还在我这里呢,况且,你已经活不长了,何来的昭告天下。” 这地上的人也不服气,只是用颤抖的手摸索起一直藏在袖管里的信号弹,可是摸来摸去,却什么都没摸到,袖管里空空如也,一下子,他的心也跟着空了。 “你在找这个?”一直在远处静候佳音的秦玉暖手中捏着一只笔管粗的竹筒走了过来,挑衅一般地将这竹筒对着这青州刺史眼前晃了晃,“想要向玉海棠,哦不,司马锐报信?太晚了。” 秦玉暖也是一身白色的纯洁无暇的长裙,和冷长熙站在一起的时候,宛若那天外飞仙,又似那神仙眷侣,一瞬间,仿佛高贵得让人无法触及,秦玉暖故意将那报信用的竹筒放在这陈刺史的手边,却又是在他够不到的地方,看着他死命挣扎的样子,不由得一笑。 “当初你和师司盐同时向我投诚,我就觉得奇怪,料到你们当中必定有一个人是假的。” “可是你不是已经将他杀了吗?”将死的陈刺史不理解,当初,他分明记得冷长熙布下了一个局,同时邀请了他和司盐师瑞生赴宴,而就在宴席上,冷长熙当场揭穿了师瑞生的阴谋,训斥他是司马锐那边的走狗和奸细,当场就将师瑞生就地正法,他当时还庆幸,因为他知道,师瑞生的确是司马锐的人,而且,自己也是,司马锐做事向来严谨,更是知道冷长熙心细如针,一定会有所察觉,可万般也不会想到,司马锐会同时派出两个奸细。 不过还在,师瑞生死了,陈刺史只想着冷长熙定然不会再怀疑他,在之后的运送情报和指路方面也是大胆许多。 “至于你之前的那些情报。”秦玉暖朱唇微启,身后的鸳鸯便是将手中一个原木色的锦盒打开,里头抖落的都是陈刺史费劲力气传出去的情报,却是一个个的,都在鸳鸯手中,也就是说,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冷长熙和秦玉暖的监控之下,可惜他还沾沾自喜,觉得这二人在外头的睿智名声都是虚妄的。 “而至于你说的师瑞生师司盐,他根本就没死。”冷长熙说话间,从远处一个身着儒生服装,身材颀长,眉眼间尽显儒雅和端庄的二十四五的男子翩翩而来,气质宛若谪仙,缓缓移步。 “他……怎么可能。”陈刺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一只眼睛已经被血块迷住了,他睁大了另一只,果真看到与他共事三年的师司盐竟然是活生生地从远处走来,难道,自己被骗了? “司马锐会安排钉子,我又如何不会安排?”冷长熙指了指师瑞生,“早就在十年前,师瑞生就是我的人,之后因为种种的原因,他没有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反倒是到了青州之后,一路官运亨通,只怪当初司马锐查他的底细也没有查得够清楚,够明白,反而将他收入了自己的麾下,这些年来,司马锐让他做的事,我都一清二楚,唯一不清楚的,是司马锐。” 陈刺史有些恍然,冷长熙的未雨绸缪将他打击得体无完肤,他根本无法和眼前这个非人类斗智斗勇。 “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陈刺史缓缓低下头,以一种了无生机的姿势垂头看着自己心口的伤,突然间,他猛地一下昂起头来,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接朝着冷长熙的方向刺过来,口中还在暗暗下着决心,“可我认输也不代表我要服从。” 冷长熙还未动,不远处的师瑞生和诸葛青天已经是齐齐赶来,一个用手中玉色的长萧,一个是用两把大刀,都将陈刺史这匕首拦得死死的,诸葛青天更是力大无穷,直接将陈刺史一脚踢翻,防止他再有什么不老实的动作。 冷长熙冷冷地看了一眼这已经可以叫做尸体的陈刺史:“杀了吧,没必要再留着了。” 冷长熙说完,便是拉过秦玉暖的手准备离开,谁知牵她的第一下,秦玉暖竟然是一动不动,眼神中有些怨念,冷长熙知道她在责怪自己什么,只是继而又用力地拽了拽秦玉暖的手,柔情和威严并重:“有什么话,回去说。” 这是秦玉暖对冷长熙第一次有如此大的不满,因为冷长熙和师瑞生联手的这件事,冷长熙直到昨天晚上,将要东窗事发的时候才告诉她,不,不是联手,而是他们早在十年前就布下了一个局,而作为钉子的师瑞生,却只有冷长熙一个人直到他的身份,就连秦玉暖也没有告诉,亏得那日宴席,秦玉暖还替冷长熙出主意,她还记得,在宴席的前一晚上,她还百般向冷长熙确认过。 “其实我觉得,司盐师瑞生未必就是钉子,和陈刺史相比,虽然他和司马锐一党相交更加密切,可是你发现没有,每每他要做什么奸诈之事,看样子都是阴险无比,可事后,那些无辜的人,都得到了善终,比如后来被他偷偷放掉的死囚宋云天,还有城西那个卖鸡蛋却被诬陷杀人的老妇,还有上次针对青州贪官的叛乱民众,本来应该是交给他审判的,他虽然判了人家绞刑,可牢狱却是突然大火,那一帮人全都死无全尸,根本无法辨认,我怀疑,就是他故意放水的。” “不,师瑞生,就是司马锐的人,我很肯定,暖暖,我知道你聪明,可是有些事情,你得听我的。” 当初冷长熙是何其的肯定师瑞生就是奸细,可如今…… “你放开我。”直到被冷长熙拉进了帐子里,秦玉暖才敢开始挣扎,她使劲甩开冷长熙的手,可冷长熙的力气实在太大,秦玉暖挣扎不过,却反是被冷长熙抱在怀里。 冷长熙将秦玉暖箍得牢牢的,他不怕秦玉暖生气,也不怕秦玉暖发火吃醋,因为他知道,这都是在乎他的表现,他只怕接下来,让秦玉暖知道了师瑞生的真实身份,她会疏远自己,这是冷长熙最受不了的事,他根本无法忍受秦玉暖对自己一丝一毫,甚至有那么点迹象的不在意。 被冷长熙紧紧搂在怀中,秦玉暖似乎气也消了大半,声音软了下来,只嘟着嘴道:“你到时和我好好解释解释,你可不要说什么是怕我担心,你这样瞒着我的结果,是更担心,而且,你觉得我像是那么不冷静没有心胸的女人吗?” “我知道,你不是。”冷长熙的话语有些低沉,一出口,竟然让秦玉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冷长熙将下巴抵在秦玉暖的额头发迹处,来回蹭了蹭,像是一只小鹿贪恋主人的味道:“只是我怕,你知道他是谁了之后,会不理我。” “他?哪个他?师瑞生?师瑞生能是谁?还不是只能是师瑞生罢了。”秦玉暖口头上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心里头已经打起了鼓。 恰此时,外头有人来报,说是师瑞生来了,冷长熙慢慢将秦玉暖松开,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才对外头的人说:“让他进来吧。” 帘子被掀开,这次进来的师瑞生和上午见到的那个打扮相似,许是到伤兵营里头走了一遭,虽然换了套衣服,可是鞋子尖上还沾染了血迹,没想到,这个青州的司盐不仅功夫了得,还会医术。 “臣苏成海,见过冷将军。”师瑞生一开口,却是让秦玉暖目瞪口呆。 冷长熙倒是淡定,只是摆摆手,让师瑞生免礼,可秦玉暖的心里头却是翻江倒海一般,她走上前,不敢相信地拉着师瑞生的衣袖,怔怔地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你自称是什么名字,你再说一次,大声地再说一次。” 师瑞生慢慢挪过模样,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个纯洁似璞玉的小妹妹,一字一顿地说:“苏、成、海,表妹,好久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兵临城下 “你……。”秦玉暖微微张着口看着眼前这个和冷长熙的模样全然不同的师瑞生,她记得,表哥苏成海和冷长熙的模样的确有七八分相似,可这个师瑞生,散发着一种完全不同的气质,眉宇间,全然是一种儒雅的书生气。 师瑞生言语间尽是宠溺,期间淡然的气质倒是学来了几分冷长熙的神态。 “怎么了,当初你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不过,那时候你话比较多,不像是现在,人似乎成熟一些了,话也少了一些了。”师瑞生依旧是那种大哥哥的感觉,这自然而然的语气只换来秦玉暖的不屑一顾、 “话少?我现在,对你们无话可说。”秦玉暖说完,便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帐子,师瑞生还想要追出去,却是被冷长熙冰冷冷的一句“随她去吧,她冷静冷静就好了。” 秦玉暖走了一路,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是发现两个人哪个都没有追出来,更是直接回了帐子,帐子里头的鸳鸯和冷霜已然是等候好,一碗半温的六安茶已经沏好,放在案几上,秦玉暖一回来,鸳鸯便是乖巧地端上茶水。 “罢了,我没心情。” “夫人这是怎么了?”鸳鸯上前轻声问道。 秦玉暖偏过头,她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这时外头有士兵来报。 “夫人,将军问您,晚上的庆功宴您是否还参加。” 明显的,是冷长熙开始示弱了,秦玉暖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身体不舒坦,就不去了。”说罢又是扭过头:“他们当然要庆功了,不仅仅是庆贺他们背着我完成了一个这样伟大的计划,还要庆贺,他们居然将一个秘密瞒了我十年,一个是我最爱的人,我的夫君,另一个是曾经最疼我的哥哥,我一直是如此信任他们,结果呢……。”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鸳鸯不懂,还想追问,却是被冷霜给拽住,这些东西,她们当下人的,还是少知道得好。 帐子里一片宁静,从早上准备计划开始,秦玉暖就一直忙着跟着冷长熙策划,一直没有进食,而冷长熙之后派人送来的好些点心也被秦玉暖给推拒了,冷霜看着丫鬟端来的一盘精致的桂花糕,用银色的小筷子给秦玉暖夹了一块到白净的小磁碟里。 “夫人,您看看,这可是您最喜欢的桂花糕,还有茶米果子,冷霜昨个儿还听说,郡主那边的情况已经大有起色,加上诸葛副将一直在旁照顾,估摸着过不了多久,郡主身上的毒就能全解了,满儿那边也在渐渐好转,您瞅瞅,这不都是您的功劳,这您若是倒下了,她们可怎么办,来,好歹吃一些。” 冷霜的话终究打动了秦玉暖,她咬了那么一小口,这桂花糕的口感确实不错,入口即化,芳香四溢,看来随着胜利渐渐的靠近,军营里的待遇也是提高了不少。 不过才入了半口,从外头刚回来的鸳鸯便是附在秦玉暖的耳边道:“夫人,师瑞生一直在外头等着呢,你见是不见?” “师瑞生,他此时不应该是跟着冷长熙在庆功宴上觥筹交错,醉眼熏天的吗?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秦玉暖不屑地扭过头,远处似乎还可以隐约听到宴席上的欢呼声和庆贺声,这一次算是一个大的胜利,主要是,如今冷长熙的军队已经兵临城下,攻破京城指日可待。 想到东秦的京都可谓是天下间最难攻下的皇城,一来它地势高,易守难攻,二来它四周有挖得极深的护城河,就在冷长熙攻破的前半个月,东秦皇室还特意征召了工匠,将护城河再挖深了一些,拓宽了一些,没想到还是被冷长熙一举拿下,所以,大家都觉得,面对大齐这样一个地处平原,守备寥寥的京都,纵然有司马锐坐镇,攻下,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今晚的宴席听着热闹非凡,师瑞生却会偷偷跑过来找秦玉暖,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师司盐还当真是不喜欢热闹啊。”秦玉暖手里捏着一块松软的桂花糕,一边慢慢地踱着步子出来,就靠在这支撑帐子的圆柱木桩上,悠闲地一小口一小口咬着,“这外头的宴席可是特意替师司盐准备了,司盐却都可以逃离宴席,胆子也是够大。” “表妹。”师瑞生笑着上前,却是被秦玉暖一招螳臂当车阻在几步开外。 “表妹你居然会武功?”师瑞生有些讶异,他微微一愣,也是下意识地抓上了秦玉暖的手臂。 秦玉暖横了他一眼:“怎么?很吃惊吗?我也没有想过,我失踪了这么久的表哥,不仅好好地活着,而且,还身手了得。”秦玉暖猛地探手过去,这些招数都是冷长熙教她的,都是之前冷长熙学到的一些独门自创,可师瑞生却像是懂得秦玉暖的套路一样,每一招都可以稳稳地接下,并且知道秦玉暖下一步会出怎样的招数。 “表妹,我们何必一见面就打?”师瑞生似乎很不愿意和秦玉暖交手,仿佛这就是在欺负秦玉暖似的。 “怎么,你不用留手啊。”秦玉暖步步紧逼,师瑞生明明有能力抵抗,却是突然扭头就走,朝着军营旁一个密林里奔去,秦玉暖丝毫没有迟疑,马上就紧紧跟了上去,鸳鸯和冷霜想要追随,却是被秦玉暖下令留下,不能擅自行动。 秦玉暖一路追着师瑞生,师瑞生轻功也十分了得,可似乎是故意在等着秦玉暖追上他,直到两人追到了密林的边缘,隔着军营已经老远,师瑞生才突然转过头,对着秦玉暖诡异.地一笑:“表妹胆子真大,就不怕我对表妹做些什么。” 秦玉暖的额头已经微微渗出了一层薄汗,月光皎洁似银色的圆盘,挂在枝桠上,挥洒而下的轻柔的月光铺在这罗满枫叶的林中,像是织成一张薄毯。 秦玉暖慢慢踱着步子,绕着师瑞生转了半圈,突然开口说道:“世人千面千相,表哥却唯独和冷家世子长得相似,可苏家又和冷家毫无血缘关系,往上查了八代也没有任何交集,这不是很奇怪吗?” 师瑞生身形一震,没说话,只是侧身看着秦玉暖。 秦玉暖接着说道:“更何况,东秦赵回谨视冷长熙为死敌,两人交手,也不下数百回,而你一个军医,却能轻易骗过他,冒充冷长熙引开敌军,你们到底长得有多像,我知道,你现在的这张脸,是假的。” 师瑞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并非是假的,我现在和原来长得的确是不一样,只是因为,我在引开追兵的时候,被迫跳下山崖,虽然大难不死,可是脸却被石头给划破了,我的脸毁了,不过好在,后来师父来寻我,师父神医妙手,将我的脸修复好了,但是,却也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师瑞生口中的师父,不是孙妙扬又是谁,原来孙妙扬早就知道,真正的苏成海其实没有死,那他为什么还要苦心找到秦玉暖呢? “是我让师父去秦家的。”师瑞生看着脸上微带诧异的秦玉暖道,“我知道你在秦家势单力薄,却又因为日渐出色引发到了更多人对你的关注,所以,请了师父过去帮你。” “你……,”秦玉暖眉眼倏尔舒展开来,“你一直都在打探我的消息?” “当然,”师瑞生眼中溢满而出的柔情像极了当时冷长熙看着秦玉暖的眼神,似初恋的情人,眼神中夹杂着火苗和热情,几乎让人窒息,“十年来,表妹,我从未忘记过你。” “只可惜,”秦玉暖亦是铮铮地看着师瑞生的瞳仁,“你不是我表哥。” 秦玉暖侧过身继续道:“你查过我,也关注过我,我同样也好奇,为何你们两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会生的几乎一模一样,后来,我知道一个很有趣的消息。” “世人千人千相,除非血缘亲近,容貌相似,若是要生的一模一样,唯独孪生兄弟,西夏皇室只知道,当初长公主在月牙山诞下皇子,却不知道诞下了几个皇子,而大齐皇室只知道,宁王冷忠孝带回了大齐皇室血脉,却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沧海遗珠留在了西夏。” “说这么多,你是什么意思?” “表哥,你心里头应该比我更清楚,当初宁王未免西夏察觉,看到长公主诞下的是一对双胞胎,所以只带走了一个,也就是冷长熙,留下的,就是你,只是后来没想到当时的刺客还会有第二波,当时他们想要带你回去邀功,却是没想到,走到了野人谷外头的塔姆尔村受阻,塔姆尔村的村长救下了你,并且抚养你到懂事。” 秦玉暖看着师瑞生继续道:“当时我进塔姆尔村就觉得奇怪,一个如此偏远的村子,村民却都会巫蛊之术,而当时村外那一片不合时宜的白杨木林也是村民们用来培养蛊虫的,表妹不才,曾近在孙神医的手稿中看到过,你是孙神医唯一的入室弟子,自然也懂,所以,那就是你成年之后回到塔姆尔村教会村民这种防身之术的。” “你说得很好,”师瑞生浅浅一笑,“可是我只问一个问题,证据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四章 突如其来 “证据?”秦玉暖拔高了音调,她像是看着一个企图一叶障目的傻瓜,秦玉暖突然伸手,抓住师瑞生的衣领,准备扒开领子看里头。 “你做什么?”师瑞生的脸上竟然泛起一丝绯红,反手去捂住衣裳的力气也十分轻柔。 “你在想什么。”秦玉暖侧过头瞪了师瑞生一眼,直接挑开了师瑞生的衣领,露出师瑞生锁骨旁呈三角形形状的三颗痣,“没错了,我曾记得,苏表哥的胸前就是有这样独特的三颗痣,你之前是苏表哥没错,可是,”秦玉暖看了一眼师瑞生,又上前去拽师瑞生的衣袖。 “玉暖,你到底在做什么。” 又是扒领子又是拽袖子的,何况师瑞生这几年对秦玉暖的情谊不浅,自然是有所羞涩。 “你看,”秦玉暖指着师瑞生手臂上的一条细细的黑线道,“这是一种蛊毒,我曾经中过,就是来自于那野人谷外的塔姆尔村,和村外那片白杨木林,你有这样的标记,不是因为你中了蛊毒,而是因为你就是饲养他们最初的根基,这就是证据,你服气了吗?” 原来,秦玉暖什么都知道。 师瑞生看了一眼秦玉暖,眼神中夹杂着十分复杂的情绪,一方面,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秦玉暖,自己作为一个不能见天日的人,已经苟活了二十多年,当时自己被抛下,幸好被塔姆尔村的好心老村长收养,可一次偶然,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偷偷跑出了村子,想要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却是没想到就在他找到宁王府这个线索的时候,却被冷长熙拦下。 他记得,那时自己不过才五六岁,而冷长熙,自然也是和他一样稚嫩的年纪,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阴沉无比。 “你确定你要回来?你要知道,你回来之后就是无尽的暗算和诡计,我表面看着风光,可实际上,却每日提心吊胆,我并非是贪恋荣华富贵,只是,父亲待我极好,对我有恩,我舍不得,你若是回来,可以,只是,你要忍受,要变成我这般模样。” 彼时的冷长熙直接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不过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背上却已经有了好几处刀疤,胸前还有几块淤青,看着都是很骇人的,到时冷长熙,说话有条不紊,似乎根本没把这些放在心上。 “哦,你不要太惊讶,被刺客暗算的不过只有四处罢了,其他的,是我习武弄伤的,我只有足够的强大起来,才不会之后被人任意伤害,你若是回来,也就是我这样的生活,当然,你可以珍馐美食享用不尽,不过除了这个,我也想不出别的好处。” “我……可我若是不和父亲相认,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江南有位书生叫苏日安,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曾来我们王府做过客,几番接触,深觉得他是个仗义正直,有才华的人,更何况,他此番能进京寻他小舅子秦太尉也脱不了我们王府的帮助,你只管拿着我的玉牌去找他,他自然有安排。” 听着师瑞生细细说完着一些,秦玉暖摇了摇头,似懂而非懂,“所以,冷长熙就这样把你卖了,你可是,对了,你们两个哪个大哪个小?” “听塔姆尔村的村长说,他应当是比我大的,因为当时他比我先出生,才先被你们大齐的王爷带走了。”师瑞生将头扭向南方,“其实,也不算是将我卖了,他说得没错,苏日安是一个极好的人,当时就收留了我,让我和苏家少爷一起上学玩耍,后来苏家少爷得了重病,暴毙而亡,他为了不让一直远游未归的苏家老太爷发现,就让我顶替,就这样,我就成了苏家的少爷,苏成海。” “所以,其实我从来没见过真正的表哥。”秦玉暖有些恍然,“我六岁那那年,见到的是你,对吧。” “没错,”师瑞生的表情突然变得深沉起来,眉眼间似乎藏着一时间都无法述说的情感,很多东西他无法预料,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了,比如自己的身世,比如他顶着苏成海的名号重新回到京城之后,进入秦家,看到的秦玉暖的第一眼。“玉暖,也就是那一眼,我对你,一直都未曾放下心,也就是那相处的短短的一个月,我也似着了魔一般,每次看到你被欺负,我就忍不住替你报仇,每次看到你忧伤的样子,我便幻想着,能时时刻刻陪伴在你身边,玉暖,只是我没想到,后来我跟着冷长熙出征东秦,因为毁了面容,改了样貌,也没脸再回去,所以干脆换了新的身份,隐藏在青州,期间,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只可惜,青州是司马锐的地盘,我不敢太招摇,等到我知道确切的你的下落了,却是你和冷长熙大婚的日子。” “你是说?”所谓兄弟连心,难道这师瑞生和冷长熙的审美都如此相似,秦玉暖似乎觉得快不能呼吸了,纵然早有推测,可是这结果实在难以让她立马接受。 “玉暖,我喜欢你,比冷长熙更早地就喜欢你了,我知道,我们三个的关系很尴尬,可是我已经忍受了这么长时间,后来我甘心在青州做冷长熙的内应,就是为了他给我的一个承诺。” 秦玉暖的唇角已经在略微地抽搐,“什么承诺?他拿我和你换了什么?” “不是,”师瑞生的眼角带着喜悦,就连唇角都是忍不住地上扬,语气也比刚才欢快不少,“只是他答应,事成之后,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任意一个都可以。” 师瑞生的语气无比地坚定,心中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觉得自己到时候找冷长熙要回秦玉暖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他已经把玉暖让给了冷长熙这么多年,是时候拿回来了。 就在师瑞生含情脉脉地看着秦玉暖的时候,一声洪亮有力的声音划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小弟,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 伴随着一阵树叶摩擦沙沙而响的声音,冷长熙一席白色衣裳似一只雪白的雪地狐从林间轻巧地跃过,一柄黑铁长枪直接负在身后,像是长在冷长熙的背上一样,稳稳当当的。 没有更多的话语,冷长熙直接将长枪的刀刃对着师瑞生:“你想得太轻松了,我好不容易娶来的媳妇,会拱手让你,这这种想法,比之司马锐更加不如,看在你我尚有血缘关系的份上,我且饶了你,只是这种想法……” 正在这时,一直守护在旁边的诸葛青天突然急匆匆地跑过来,指着不远处滔天的火光到:“将军,你看。” 冷长熙顺眼看过去,那不远处的皇城已经是被熊熊的火光笼罩,皇城很大,当年祖先为了防止火灾,早就想尽了法子,不仅在城中各个角落都设有救火用的蓄水大缸,在城墙边还有用来通知大家着火了的铃铛,一旦一方着火,各家各户都能被及时通知,早做准备。 很明显,这场火是有人故意纵火。 “将军,怎么办。” 秦玉暖眯着眼睛看着眼前一片红色,连瞳仁都跟着化作一种血腥。 “司马锐这是在逼我们去救火,只要我们入城,一定有很多埋伏等着我们。”没错,这就是秦玉暖心中所想的,司马锐这个人,歹毒无比,心狠手辣,他这就是在拿整个皇城的人打赌,那整个京城的百姓来要挟冷长熙。 冷长熙皱紧了眉头,进去,是死,可若是不进去,那满城的百姓也是死。 “召集军队,快速向城门口进发。” 在京城外头守了这么久,西夏的军队终于有动静了,冷长熙扭头前低沉地对着师瑞生吼了一句:“至于你,就留在军营吧。” “我……。”师瑞生还想说些什么,可冷长熙已经没有时间再听他废话。 一边是京城大红色的火光,另一边是冷长熙飞快集结好的队伍。 一红一黑,形成一种奇怪的对垒。 城墙上,一身白色铠甲的司马锐正在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茗茶,神态悠然,全然不顾自己背后满城的火光。 冷长熙和秦玉暖双双骑马站在军队的最前面,就算是坐在马上,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秦玉暖似乎都可以听到城中百姓奔逃的呼叫声和哀嚎声。 司马锐见到人都到齐了,直接走到城墙的边缘:“你们终于来了。” 秦玉暖撇了一眼这火光的来处,看来司马锐点火很有诀窍,虽然看起来整个京城都燃了起来,可实际上,司马锐只在城中的几个固定的地点点了火,顺着风势,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京城都燃了起来。 “我还没有点燃着京城呢,只是在几个人口众多的地方,设置了几个火把,不过,也许等下我怎么不开心了,就直接让手下的人,用这火把,点燃整个京城,冷长熙,你把我逼得这么紧,弹尽粮绝之际,我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司马锐已经红了眼,冷长熙包围了京城之后,又不进攻,也不招降,他根本不知道冷长熙想要干什么,等待是让人疯狂的,今天,他要重新掌握主动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五章 石破天惊 此时的司马锐虽然占据了玉海棠的身体,可因为他日夜用这幅身体修炼,也导致玉海棠的容貌开始发生改变,如今许久不见,这一眼看过去,和司马锐本来的面貌没什么区别。 秦玉暖看着玉海棠这般惊人的变化,想来着玉海棠周围的人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只是大家都默契地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才是在司马锐身边活下去的关键。 如今的玉元帅,早就成了模样和司马锐一样的年轻人,只差旁人尊他一声三皇子殿下了。 “冷长熙,我手中分别有红黄蓝绿四个颜色的烟雾弹,反别对应着皇城四个角看管篝火的人的暗号,红色是东边,黄色是西边,蓝色是南边,绿色是北边,只要我一放,那边就立刻有人会将火星引到已经泼满了煤油的民宅上,到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来不及救。” 冷长熙昂高了脖子,看着站在城墙上的司马锐:“你用全城的百姓的性命来威胁我,何必呢。” “很简单,”司马锐摇摇头道,“不然,我也赢不了你。” 冷长熙点点头道:“这倒是事实。” “少废话,”司马锐已经高高举起手中的信号弹,“好了,你可以开始选了,你是想留哪个先,哪个后?” “司马锐,你如今软禁皇上,还用京城的百姓作为筹码,就不怕遭受天谴吗?”秦玉暖上前说道,虽然知道这样和司马锐说是徒劳的,可为了拖延足够的时间,她也是用尽三寸不烂之舌准备尽可能地拖延。 可司马锐似乎知道秦玉暖的心思,毫不在意这些细节,只是摇着头道:“反正世人都知道我要谋反,我过去还苦苦遮掩,现在,我何必装腔作势,当自己是个名臣。” 司马锐手握着四支信号弹,突然抽出了其中红色的一支,高高举起,点燃了它,一个红色的火星迅速窜上了天空,马上就要绽出一朵红色的火光,冷长熙当机立断,反手抽出了旁边弓箭手背上的长弓,猛拉弦,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冷长熙正中那空中火光,红色的信号弹中途夭折,冷长熙的军队中不禁传来一阵窃喜。 可不消片刻,京城东边却依旧燃起大火,滔天的火光似乎要把周围的民宅尽数吞没,秦玉暖昂头看着那罪恶的火苗:“我们还是着了司马锐的道了。” “你们以为,单凭毁掉我手中的信号弹就没事了吗?发信号的之前,我还会派人通知四个角落的守卫,点燃篝火和民房,冷长熙,你如今被全京城的百姓所牵制,你拿什么和我斗。”司马锐仰头大笑,他深觉得自己终于抓住了冷长熙最大的弱点,以冷长熙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放弃这全城的百姓的。 “司马锐,寡道者天不助,你以为,你当真可以只手遮天?”秦玉暖上前一步。 “暖暖,为了你,我负了天下又怎么样?只要我赢了这一场,我就是大齐真正的王者,到时候,我会迎娶你做我的皇后,后宫三千,我只要你一人,可好?”司马锐对秦玉暖真挚地说道,那真诚的眼神,不知道的,还当真以为司马锐对秦玉暖用情之深到不能自拔。 “你快别这么说话,我听着恶心。”秦玉暖撇过头。 司马锐当众这样调戏冷长熙的妻子,实乃冷家军的大辱,更何况,秦玉暖在冷家军也威望极高,当即便有人忍不住了,其中一个百步穿杨的弓箭手,登时便要朝着司马锐射上一箭,好歹被诸葛青天及时拦住。 “不可轻举妄动,他这样说话,就是为了逼我们出手,从而点燃整个京城,和我们同归于尽。” “奶奶的,难道不打了,他就不点了?”拓跋无欲显然很不喜欢着中原人的文绉绉,“要我说,要打快打,来个一挑一,老子打得他老娘都不认识他的屁股。” 冷长熙这一边高手如云,司马锐除了地理上占优势,身边的高手早就折损大半,故而采取这种割据一方的架势,也不失为上策。 单打独斗,冷长熙进不去,若是强攻,司马锐就会点燃皇城。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浑厚有力的声音从皇城里头响起。 “三皇子司马锐逆反不孝,本王今日也就算是替大齐诛杀反贼了。” 大家都十分惊讶于这里头的人事谁的时候,只有冷长熙嘴角淡淡地撇了一下,吐出三个字:“很好,是福王。” 可继而,又有几声讨伐逆贼声音响起,似乎是从京城四面八方赶来的,虽然脚步繁杂,可听得出,人虽然多,却都缺乏训练,不像是里头有军队谋反,倒像是各个王孙贵胄带着自己家的家丁赶过来的。 然而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宁王,冷忠孝,而他身边跟着的,就是捡来的那个上官家遗孤,冷忠孝给他取了新的名字,还略微教了他一些武艺,今日,这上官家遗孤也是跟着宁王,召集了自己家族流散在城中的一些青年,来找司马锐报仇来了。 里应外合? 秦玉暖有些惊讶地看着冷长熙:”是你联系的里头的人?“ ”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冷长熙一边满意地听着里头嘈杂的聚集声,一边摇头晃脑地道,“之前司马锐将京城封锁得滴水不漏,我根本派不进人手,我只能将消息藏在城外樵夫的柴火李,让他带进去的。“ ”那也还是你联系的,好一个里应外合。“ ”不是我的功劳,“冷长熙笑了笑,”这多亏了父亲,当时的司马锐还打着保卫皇室的幌子,我只说让他到处散布谣言,说司马锐准备在西夏军队攻进来之前,将城中的皇孙贵胄全部杀掉,免得大齐皇室遭受侮辱,这些贪生怕死的公子哥们平日里虽然胆小,可这被逼急了的狗还跳墙呢,他们也是时候站起来咬咬人了。“ 而司马锐,只是不屑地看了一眼这城墙下聚集的一群乌合之众,摇摇头:“不过一群酒囊饭袋,随便就解决了。”继而只是吩咐了身旁一个副将负责,扭头便朝着冷长熙举起手中的信号弹,”你以为,凭那样一群连刀都提不起来的人就可以帮你拖延时间,我也不废话了,冷长熙,若是你不将自己捆了,乖乖到我面前来磕三个响头,我告诉你,这全城的百姓都会因你而死,你可是要想清楚了。“ ”长熙,不可。“秦玉暖连忙阻止,”就算你按照他的话做了,也只不过是多送一条命罢了,司马锐整个人奸诈狡猾,如今又用了玉海棠的身子,有了玉海棠的内力和身手,若是他想要对付你,肯定能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司马锐如今占据了玉海棠的身体,便是有了玉海棠出色的听力,就算是隔得这么远,也能将秦玉暖对冷长熙的碎语听得清清楚楚,点点头,大笑道:”知我者,当真是玉暖你,看来,我是要定你了,不过,虽然话虽如此,可若是你家的冷将军愿意和我赌这一把呢?冷长熙,你要想好了,若是赌,有一半的可能会赢,若是不赌,这满城的人,可都要变成烤鸭了。” “好,我答应你。”冷长熙看了秦玉暖一眼,继而转身,吩咐诸葛青天替自己绑上双手。 “不不不,”司马锐摇摇头道,“我怎能相信你的人,我自然,是要相信我的人,师司盐,你来。” 秦玉暖和冷长熙猛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师瑞生,师瑞生脸色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一般,可是眼神却也是忍不住起了一丝波澜。 “表哥?” 师瑞生对着秦玉暖的眼神不再温柔,只是侧头道:“对不起,我从来不是你的什么表哥,那一切,都是骗你的。” 司马锐站在城墙上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似乎江山筹划都在他的胸中:“冷长熙,你想要在我的身边安插钉子,你也功力太浅,你们这些自诩是正义之士的人,玩这种反间计,怎能玩得过我呢?我当然知道,这位师司盐和你之前有交情,可是,没有人不会被利益所驱使,他为了交情替你做事,自然也可以为了利益为我做事。有些东西,你还是再学学吧。” “冷将军,对不起了。”师瑞生上前,反手就将冷长熙的手臂扭过去,诸葛青天和拓跋无欲双双提着兵器想要阻拦,秦玉暖亦是横手要阻拦,却都被冷长熙给喝退了。 司马锐那边立刻派来一匹快马,司马锐已经是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用一种雄鹰看着猎物的表情看着被绑上马的冷长熙,啧啧,真是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所向披靡的大齐战神居然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天,为了一城的贱民,居然敢这样牺牲自己。 待到冷长熙被扭送上来的时候,司马锐已然像一只磨好了牙齿的野狼,随时准备对着冷长熙开宰。 “真是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司马锐绕着冷长熙走了一圈,看着这师瑞生果然是将冷长熙绑得极紧,生怕他跑了似的。 “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引狼入室。”冷长熙桀骜不驯的眼神里藏满了自信。 司马锐心头冷不丁地咯噔了一下,有什么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冷长熙忽而抬眼看了司马锐一眼,嘴角,邪魅地往上一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六章 火烧连营 冷长熙双手背缚,脸上却从容淡定得让人忌惮,他抬眼看司马锐道:”你对待兄弟,对待手足,对待属下,都可以随意杀害,我,很看重自己的兄弟。“ 就在司马锐还不解其意的时候,师瑞生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宝剑,对着绑着冷长熙的绳索挥臂一砍,绳子瞬间断了。 ”将军,接着。“冷长熙没有带兵器上来,也是因为这一点,让司马锐对他没有多少戒备,可伴随着诸葛青天一声高呼,诸葛青天那强大的臂力已经直接将冷长熙那柄黑铁长枪从几百米开外的地方直接插到了城墙垛子上。 ”师瑞生,你敢违抗我的命令?“司马锐一直以为师瑞生是自己最为稳妥的钉子,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节骨点上叛变。 ”师瑞生这个名字虽然好听,不过你可以叫我苏成海。“师瑞生笑着回了司马锐一眼。 “苏成海?苏日安的独生子?早些年跟着冷长熙出战东秦,早就死在了东秦哪个不知名的山坳里了。”司马锐看着师瑞生,心生警惕,他没有料到师瑞生会在关键的时候逆反,他到底是反间计,还是碟中谍,此刻,只怕他手中的长剑最能说明。 “今日,我兄弟二人,也是时候让你受到应有的惩罚了。“师瑞生将长剑舞出八字,冷长熙紧随其后,司马锐被一路倒逼,身子一侧,灵巧地躲过了师瑞生刺出的第一剑。 如今的司马锐有玉海棠的内力,自己的身手,可谓是如虎添翼。 司马锐反身一转,随意抽取一支插在墙垛子中的旗杆,对着旗杆反手一劈,旗杆立刻变成坚韧的刺头,直接朝着师瑞生一投,师瑞生脚下打滑,冷长熙又隔得甚远,纵然将长枪相助,也是鞭长莫及。 而就在此时,一声浑厚的声音自师瑞生的背后响起。 “老欺负一个小辈算什么,有本事,玉先生和本王过两招。”说话间,一柄偃月刀直接斩断了司马锐力道十足的旗杆,尖锐的竹竿头直接插入离师瑞生不过一寸的圆柱内,入木三分,而一身戎装的宁王冷忠孝轻然落地,手中一柄重达八十斤的偃月刀在他手中犹如玩物,轻而易举地舞出了一个八字花。 “宁王殿下年过五十还操劳出战,真是不容易啊。”司马锐看着宁王冷忠孝,唇角似乎滑过几丝轻蔑,冷忠孝曾经是叱咤战场,所向披靡不错,可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人是会变老的,体力会下降,灵敏度也会下降,身手自然会大不如前。 “玉先生也不是年过九十了,还操劳在战场上,不肯歇息呢,晚辈,又怎么敢享福呢。”言下之意,就是说,司马锐这个身体虽然已经越来越年轻,可是底子里还是个九十岁的老人,纵然身法和功力加倍,可这种有违天理,将两个人的意识和身体融合的做法,必然是有弊端。 师瑞生、冷长熙和宁王三个人像是约定好了一般,分别采取三个角联合进攻的法子。 而远在对面阵营的秦玉暖似乎在隔空遥控着,她眯了眯眼睛,口中默默念着:“今日是春分,昼夜分半,阴阳相对,而师瑞生、冷长熙和公公分别占据了三个阳角,明显将司马锐逼到了一个至阴之地,而他练习的功夫和后来吸收的其他人的功力,全是至阳的功夫,阴阳一旦不调和,呵呵……。” 司马锐似乎也看出了自己的处境,他侧过身,可一旦他想要调整自己的位置,这三个人便是紧追不舍。 底下守城的将士都被福王带来的王孙贵胄及其奴仆给拖延住,无法上来援助,司马锐咬咬牙,直接点燃了手中剩下的三只信号弹。 福王见状,回头对着福王府上收留的武士道:“所有人,分成三队,分别去西边、南边和北边阻止叛军点燃篝火。” 司马锐看着匆匆散去的福王府上的死士,对着冷长熙昂头道:”冷长熙,有本事你和我一对一,你们三个对我一个算怎么回事,以多欺少,赢了怕也是不光彩吧。“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讲究一个光彩?“况且,你一路吸取了那么多人的功力,到底是谁人多欺负人少,还不一定呢。”冷长熙一柄黑铁长枪泛着寒光,正犹如他双眸间绽放的朵朵犹如寒冰的雪花,那结成的冰凌似乎可以扎伤人一般,尖锐无比。 交手,一触即发。 城墙上,一身白色铠甲的司马锐手持软剑,冷长熙银色金丝勾边盔甲步步紧逼,一身青衣的师瑞生和浑身黑色的宁王左右夹击,司马锐尚且能从容应对,师瑞生、宁王和冷长熙三个人的功夫都绝非一般,由此可以看出,司马锐如今的功力有多深厚。 正当时这城墙上打得火热的时候,侦察兵突然攀上城墙,命都不要了死的对着司马锐喊道:“元帅,不好啦,皇上不见了。” “你说什么?”司马锐根本没有心思放松着三人的合攻,只能抽出那么一点时间追问道,“不见了?宫里头都搜过了吗?” “都已经搜过了,查无所获。” “不可能。”司马锐气急,直接将手中的长剑对着侧面的圆柱子一插,两人环抱的圆柱子立刻裂开一条一个手臂长的裂缝,司马锐看了冷长熙一眼,全然不顾这三人的围剿,拔刀欲走,却被冷长熙直接拦下。 “三殿下,我们还没打完呢。” “冷长熙,我说过,有本事单打独斗,还有,你们只有三个人,我诺大的京城里,不下二十万人马,你想要拦我,岂不是以卵击石?”司马锐言辞振振,而尾音却是在发抖,很显然,他在害怕些什么。 皇上已经被他下了一种慢性的长期毒药,伴随着皇上一直使用的熏香,会逐渐浸入皇上的血脉和肺腑,能够让人手脚发酸,肌肉无力,整个人就像是瘫痪了一样,就算之后能被解开,没个三五个月也不能下地行走。 所以说,皇上很明显,是被人掳走的,司马锐侧头看了冷长熙一眼,只希望不是冷长熙做的手脚,若是他干的,只说明,他的势力已经延生到了禁宫之中。 司马锐方回头,从城墙底下却是传来一句巍峨庄重的训斥声:“孽畜,你还不给朕滚下来,朕还有一口气在,你还胆敢造反?” 司马锐的双腿很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可他立马又恢复了正常,他提着铠甲的下摆匆匆走下台阶,果然看着面容红润,看起来精神抖擞的皇上正是对着司马锐指着鼻子臭骂,司马锐仔细端详了这所谓的皇上片刻。 “孽子,怎么,还不甘心?你这幅样子看着我是做什么?”皇上显然很不满意司马锐这样的状态。 “皇上,您怕是认错了,臣,是玉海棠。”司马锐微微拱手,头虽然低垂下来,可是眼神却还是弥留在这位皇上身上。 “孽子,你以为,你换了副皮囊朕就认不得你了?”这皇上的脑子明显清醒得很,“你是朕看着长大的,你这举止神态,想法诡计,我会不清楚?孽子,今日你若不快点束手就擒,就别怪朕不念父子的情谊。” 皇上的话掷地有声,可司马锐却是毫不在乎,他慢悠悠地抬起头,“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劝父皇你别念及父子情谊了。”司马锐说完,便是直接朝着身边侍卫的刀刃对着皇上迎头而上。 皇上一个闪身,直接从宝座上躲过,而刀刃,也是及时被冷长熙用一柄长枪给拦下,冷长熙横眉对着司马锐道:“三皇子想要造反吗?” “反我早就造了。”司马锐对着这身姿敏捷的皇上道,“而这个冒牌货,还没资格来训斥我,我给真的父皇一直暗中下了断命散,这种药不仅有剧毒,可以麻痹人的神经,而且若是没有独一无二的人的血做引子,是绝对解不了的为了防止有人有这样的血被你利用了,我早就下令将有这种血的人给赶尽杀绝了,就算你能找到一两个漏网之鱼,要完全治好皇上的病症少则三五个月,多则半年,怎么可能一瞬间就让他恢复如初,冷长熙,你到底拿了怎样的一个草包代替?” 冷长熙看着司马锐不说话,只是一声悠然巍峨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平静。 ”司马锐,你终于承认你对朕加害毒手了。“ 同样的声音,响起两回,司马锐惊恐地回过头,发现和身后的那个皇上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坐在轮椅上被人慢慢推过来,而志气啊出现的那个手脚灵便的皇上摸着自己脸皮的边缘,熟稔地取下了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这瘦瘦小小的人不是别人,竟然就是秦玉暖。 ”司马锐,你,束手就擒吧。“冷长熙对着司马锐道 可司马锐明显已经被杀戮掠夺走了唯一的理智:”束手就擒?凭什么,我城中还有二十万人马,冷长熙,既然你进来了,就别想活着回去,来,让我们一起焚城,我活不了,也要拉着你们一起陪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终极对决 焚城一事,是最为残酷的一件事,加上此处是京城,商贸繁华,人口繁多,若是司马锐决心鱼死网破,终究是大齐百姓受苦。 大齐皇帝看着眼前这个不孝子,心中郁郁地闷了一口热血却又是吐不出来,反手对着冷长熙道:“将这个逆子的人头给我取来,我要把他的血洒在祖庙前头,让列祖列宗们都看看,我司马家,居然出了这样一个逆贼。” 司马锐昂头,眉眼微微挑起,看似毫不在乎,似乎对于他来说,再丑的名声他都无所谓:“我早就看淡了,况且,在我靠自己活着长到成年之前,你不是一直都没把我当做司马家的人看吗?你一直,都以我母亲的身份为耻,你觉得自己年少轻狂,强奸了一个婢女让他怀孕生下孩子,是一直极为羞耻的事情,所以你也未曾善待过我,我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你在胡说什么。”大齐皇帝怒目铮铮,他虽然之前是看不起这个来历卑贱的儿子,可是之后,他发现了司马锐身上的才华之后,也是把他当做可造之才在培养。 “没什么。”司马锐眼神变得充满了血光,“只是想为我可怜的母亲说句话罢了,你将我放在皇后身边养,可知她对待我就想对待一个畜生一样,表面做得慈眉善目,可背地里却是另一幅样子,罢了,反正事情已经落到如此地步,我说这些又有何用,你们想要抓到我?呵呵,痴心妄想。“ 司马锐说完,竟然是对身边的人不管不顾,直接反身,施展轻功,朝着皇宫的方向飞逝而去,诸葛青天欲要追上前,可才意识到自己的轻功根本无法和司马锐相比,司马锐的轻功明显比之前大有进展,看来这段时间他着实吸取了不少人的精力和内功。 ”他这是要做什么。“诸葛青天不解,回头示意冷长熙。 秦玉暖看着司马锐灵活的身姿在朱瓦白墙间灵巧地跳跃,眼神似乎也随着他瞟向远方,嘴边慢慢道:”京城外头重兵围剿,城中虽然只有二十万兵马,却也不应该让他如此忌惮,除非,皇宫之中有更加重要的东西,或者,更加有利于他的东西。“ ”你觉得是什么?“冷长熙静静地看着秦玉暖,似乎等着她出主意,俨然,是将秦玉暖当做了自己的军师。 ”还记得宫中的那条密道吗?“秦玉暖眉眼一挑,突然提起了那条曾近囚禁过大齐大将军蒙化的底下密道,那条密道工程之庞大,设计之严密,实在是令人惊叹,都不知道司马锐是如何在十年的时间里,秘密将这条密道修葺完成,听着秦玉暖的意思,似乎这条密道还有别的用处。 ”狡兔有三窟,我记得,当时我们的密道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可是像司马锐这样疑心病如此之重,心思如此深沉的人,怎么可能为了这样一条直直的密道花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这不是太不值得了吗?“秦玉暖回头看着冷长熙,冷长熙眼神中闪烁着肯定的光芒,看来他的看法和秦玉暖是一样的。 ”很好,“宁王当机立断地道:”去皇宫。“ 宁王一发令,大家自然是争先跟随,大齐皇帝被身边的随从仔细照料,冷长熙看了他一眼,大齐皇帝看着冷长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难以问出口。 冷长熙淡漠地从大齐皇帝身边走过,过去,他对这个老人尊敬,也听从,可当他知道大齐皇帝背地里某些所做作为之后,便也是觉得,也许母亲还是留在西夏是最好的,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将找到了长公主的消息回禀给大齐的皇上。 “她已经死了。”冷长熙正是要走过的时候却突然转过头来,对着大齐皇帝悠悠地来了一句,“景东华给她修了一个极为光鲜的坟墓,很漂亮。” 大齐皇帝听了,只是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吩咐身边的侍卫推着自己回去,而前方,冷长熙以卓越的轻功一路领先,司马锐纵然功力深厚,可也不敌大齐轻功第一的冷长熙,加上冷长熙对皇宫内部的格局的熟悉程度不比司马锐低,很快,冷长熙就一路追到了一座外表古朴,构造却是颇有讲究的宫殿前。 这宫殿,看着十分眼熟,冷长熙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大红色的宫门上半旧的牌匾,心中难免一惊,看着暗红色牌匾上以行楷书写的“未央宫”三个大字,冷长熙不知道司马锐为何会在生死关头跑到这里来。 不消多时,秦玉暖也赶到了,她看着木木地站在门口的冷长熙觉得有些异样,上前一看,才发现司马锐竟然毫不畏惧地站在未央宫的正中间,他的背后,就是长公主出嫁前一直居住的寝宫。 黄昏时分,橘黄色的阳光像是给这巍峨雄壮的宫殿铺上了一层柔软的缎子,从最外围的围墙一直蔓延到宫殿的漂亮的飞檐,司马锐一身深蓝色便服,身上的铠甲早就不知道丢到了哪里,如今的他,看起来端庄儒雅,全然不像是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 “长熙?”秦玉暖不解,不知道双方为何僵持。 可司马锐却是看着秦玉暖轻蔑地一笑,指了指自己左边,秦玉暖顺眼看过去,这才是惊呆了,那空地的左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满了一桶又一桶的硝石和硫磺,这是这个时代最为猛烈的炸。药,看着这一人高,堆满了整面墙的炸。药,足以将这未央宫和周围的小宫殿给炸得粉碎,司马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十年前之前,我在未央宫里放了一把火,”司马锐淡然地谈起自己十年前的第一次杀人经历,”那时候我急着找靠山,皇后给我提出的条件,就是要我杀一个人,表示忠心,其实我知道,她心底里根本还是看不起我,如果我随便带个人头回去,她也会找其他理由拒绝我,所以,我找了个她的心头刺,也就是长公主,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等我真正潜进来准备杀她的时候,她却向我吐露真相,说她并非是真正的长公主,只是长公主为了留在西夏和宁王商量好的,带回大齐的一个替身。“ ”可是她太天真了,我的行踪已经败露,怎么能放过她,不过未免皇后发现我杀的并非真正的长公主,我索性将未央宫给烧了,到时候尸体成了一具焦炭,谁还能判定真假,不过由此,我也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你,冷长熙,并非宁王的亲生儿子,而是长公主和西夏皇帝的孽种。“ ”你骂谁是孽种?“冷长熙嘴角微微一扬,”我若是孽种,你岂不是连杂种都不如了?“ ”对啊,“司马锐自嘲地一笑,”你的血统太高贵了,从那时候我就开始嫉妒你,为什么,你能同时有着宁王的呵护,大齐皇帝的偏袒,和西夏皇室与生俱来的通明门内功,大齐的子侄辈也是可以继承皇位的,你不过是个见不得天日的私生子,却同时拥有了大齐皇位和西夏皇位的继承权,这样公平吗?“ ”所以,从我小时候一来,一直派来刺客刺杀我的人,就是你?“ ”没错,“司马锐苦笑了一声,”不过真是可惜,你总是命硬,总有人救你,“司马锐说着说着又将目光落在了秦玉暖身上,”你说其实我有多喜欢你吗?没有,自从我在皇后手下卑颜屈膝以来,我就没有真正的情感了,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冷长熙他能拥有这么多美好的东西,包括你。“ ”以你这种见不得别人好的心态,就算长熙是个乞丐,你也会嫉妒他的。“秦玉暖倒是看破了司马锐的心态,”还有,你这么多炸。药一旦点燃,你觉得,你自己能活命吗?“ ”活命?“司马锐的声音开始变得嘶哑而颤抖,”事情都到了如此地步,我根本就没想着活着离开,你们的招数实在是够阴险的,我虽然名义上有二十万士兵镇守京城,可当中被你们招降了多少?被你们离间了多少?又逃走了多少?“ 司马锐说这说着突然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一个被点燃的火折子,他一手捏着引线,一手捏着火种,对着冷长熙阴冷冷的一笑:“其实我要的不多,如果我要下地狱,就一定要拉着你们,这样,我就满足了。” “你……。”冷长熙欲阻止,可司马锐手脚极快,眼看着火星已经蔓延,之后赶来的诸葛青天只见到站在宫门口的冷长熙和秦玉暖二人被一阵热浪卷走,火红的火光立刻窜上了房顶,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像是天崩地裂了一般,诸葛青天瘫在墙根,就算隔得老远也能感受到那犹如龙卷风般疯狂而炙热的火舌。 整座宫殿都燃烧了起来,就像是十年前那场大火,而这一场大火,在一个月后仍然被京城的人津津乐道,更夸张的说法是在附近的青州的玲珑塔,都可以看到这隔了三十里的大火,连同这一次大火被载入史册的,同样还有这一次皇子叛乱,虽然最后的结果是息事宁人,可最后,也付出了不少代价。 三年后,在江南的说书人口中,这一场叛乱的结果,是这样的。 “话说,最后这大齐冷面将军为了阻止这贼心皇子,冒死潜入宫中,两人大战了三百回合,从天上到地上,打得是昏天暗地,不分昼夜,最后,这贼心皇子使诈,偷偷引燃了那满满一宫殿的炸。药,我们大齐战神纵然再刀枪不入,却抵不过这炸。药的为例,壮烈牺牲,将军夫人悲痛欲绝,殉情而亡,当属一对情深意重,为大齐鞠躬尽瘁的英雄夫妻。” “你胡说!”一个奶娃娃的声音突然在这帮看客中突兀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八章 恍如隔世 众人的目光一下就都落在了这个看起来不过三岁大的奶娃娃身上,这小孩生的极为漂亮,大大的眼睛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一样,皮肤就像是新凝成的乳脂,光滑细腻,吹弹可破,看起来十分可爱。 跟着这奶娃娃的还有一个年纪不大的中年男子,看起来身形矫健,不过衣着朴素,耳朵灵光的人且都还记得这中年男子刚才唤这奶娃娃叫做“少爷”,看来也是哪户人家的公子。 说书人看到自己的故事居然被一个这样年幼的奶娃娃给打断了,他说这故事已经说了好些时候,场场爆满,大家都极爱听,如今来了个小子竟然公然和他对着干,让他好生气愤. “你这小子,懂些什么,这京城大乱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 ”反正,我知道这冷大将军和将军夫人没有死就是了。“奶娃娃也是不服气,撅着小嘴,和这说书的先生分庭抗礼。” “诶,你这小子,真是,三年前未央宫那场爆炸,你可知道里头有多少吨炸药吗?别说是将军和将军夫人,当时赶过去的诸葛副将和冷副将,都是下落不明,真是年少不知当年惨事,竟然说出这样的话,冷将军和冷夫人的坟都立在了冷家的祖坟里头,你真是……。”说书人说着说着有些激动,毕竟,对于大齐所有的子民来说,失去了冷长熙和秦玉暖这样有勇有谋又忠心爱国的英雄夫妻,这真是莫大的悲痛。 “哼,我看你才是什么都不知道呢。”这奶娃娃还想要和这人争辩,这跟在这奶娃娃身边看起来像是侍卫的那个中年人主动上前,拦住了这三岁的小少爷:“少爷,我们该回去了,你若是再在外头胡说,小心夫人说你。” 这小奶娃娃可惜地叹了口气,举手投足之间还颇有几分大将风范:“罢了罢了,女人最是麻烦。” 这两人走后,这茶馆里的议论声却是乍起。 “这小少爷生得好生俊俏,这侍卫也是一副俊俏模样,咱们这个小镇子里头,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传奇人家?” “你可不知道?那城东前个月不是来了户姓温的人家吗?那日他们进城我瞧过两眼,那可都是生的像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咱们小镇,怕是百八儿年都生不出这般面色的人呢。” “切,就你说得夸张,谁知道真的假的。” 人群渐渐散去,毕竟这种杂事也不好拿出来一直议论。 春风吹拂柳絮飘然四散,吹着吹着就落在了这城东的一处墙头,新开的桃花娇嫩惹眼,树下的人亦是娇艳可人,绯红的面庞象征着健康,微微隆起的腹部是预期着一个新生命的到来。 院门口,突然传来一声脆响,一声高亮通脆的孩童撒娇伴着飞扬起的桃花花瓣迎面而来。 “娘亲,敦儿回来了。”这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茶馆里头张扬不羁的奶娃娃。 怀有身孕的少妇美艳动人,笑着看了这奶娃娃一眼,便是噗嗤一笑,捏起帕子替这奶娃娃擦了擦汗:”瞅瞅你,总是那么着急,当日出生也是毫无征兆便突然地来了。“ 那侍卫模样的人站在一旁看着二人,末了只是关切地问道:”夫人,满儿今日可好?” “好着呢,”这孕妇回头满面春风地看着这侍卫,脸上尽是喜色,“孕妇产后难免脾气大,她如今不让你进房门,也定是怕你只喜欢女儿不喜欢她了,满儿心思单纯善良,你别多想。” “我如何会不喜欢她呢?”这侍卫有些委屈地嘟囔着嘴,“天知道我和她能在一起有多么不容易,”说着说着,这侍卫又摇头道,“冷武知道,冷武和满儿终究还是比不过夫人和将军之间的坎坷。” 这孕妇淡然地一笑:“这些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长熙上个月回西夏看望婆婆,如今也该是回来了。” 话语刚落,门外便是传来一声马儿嘶鸣,这奶娃娃听到了声音立刻跑了出去,肉嘟嘟的小脸蛋晃到这马边,几乎是贴在马腿上欢迎这归来的男人。 “爹爹你回来了,奶奶可好?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奶奶呢?” 马上的男人抬起腿灵活地跃下,单手便是直接将这奶娃娃给抱了起来,将这三岁大的孩子举得老高:“想见奶奶了?” “恩”,奶娃娃一边说一边诚恳地点点头,他一直听母亲和父亲说奶奶当年的事,更是清楚,西夏的皇帝对奶奶是如何的念念不忘,情深意重,更何况,这是他自己的奶奶,让他如何不好奇:“对了,爹爹你一直说西夏皇帝对奶奶一片痴心,那西夏皇帝,是不是就是我的爷爷啊,那我岂不是皇室子孙了?” 秦玉暖笑着逗了逗冷长熙怀中这团小糯米团子,笑道:”皇室子孙有什么好,即便是斗到最后,也只是一座冰冷的皇位罢了,孤独寂寞,还时刻需要提防别人把你从这个位子上拉下去,身份没了倒没什么,若是家人和性命因此而牺牲,怕是要后悔一辈子。“ 这奶娃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冷长熙亦是看着秦玉暖宠溺地点点头,如今他们在江南隐姓埋名,化名为温长熙,温氏一家如今是披着商贸人家的身份安居乐城,秦玉暖在城东开了个医馆,给百姓们治点小病,冷长熙如今在京城的第一楼的股份也全数投到了江南巴陵城,神医孙妙扬依旧远游,只是偶尔回来看望这对神仙眷侣,半年前来的时候,还特意给冷长熙在巴陵城的酒楼给题了字,唤作醉风楼。 不过除开这些产业,秦玉暖和崔家的合作还在继续,前些日子崔家还给带信,说是崔家新添男丁,让冷长熙帮着取名字。 届时冷长熙正忙着逗自家儿子,懒得理会这报信的人,只是随口一句说道:”这小子的爹爹既然这么喜欢在外头游山玩水地不回家,这小子便叫做崔不归便是。“ “最是对不起的,还是表哥。”秦玉暖看着冷武抱着自家小子进了屋,看着这缤纷飘落的桃花花瓣忍不住地感慨了一句。说完,便又是觉得自己的称呼有些错误,其实师瑞生的真实身份不是苏成海,而是冷长熙的同胞哥哥。 说到此处,冷长熙也是几分感慨:“只能说司马锐太过奸诈,他虽然相信师瑞生,却也在他身上下了剧毒,那日我烧伤痊愈,他却因为久病缠身,无力回天。“ 回想起那日,已经淡然了整整三年的冷长熙眸子里似乎还燃气了熊熊烈火,那日司马锐发了狂似地直接点燃了藏在未央宫了的数百斤炸药,冷长熙就在门口,他看着司马锐在点燃引线后飞快地朝着宫殿里飞奔,他知道,宫殿里藏着一条司马锐早就准备好的密道,趁着引线的长度还足够,他便可以从密道直接逃到京城北边的鹿山,在那里,早就备好的快马和干粮,能从鹿山助他一路到北狄,寻求完颜肃的帮助。 完颜肃如今在北狄一鸣惊人,早就是皇储之位,早在司马锐回京路上,两人便相互勾结,暗中定下计划,若是司马锐一举成功,便将和完颜肃结为盟约,稳固自己的地位,完颜肃便可以在北狄也起兵造反,早日夺得大权,而若是司马锐兵败,完颜肃也应该按照约定,收留司马锐,借司马锐兵马,等待东山再起。 司马锐的算盘打得妙,却是忘了,秦玉暖这里还有一处绝招。 就在完颜肃在北狄磨刀霍霍,期待司马锐的好消息的时候,一封密信却搅乱了他一棵静候佳音的心。 信上的内容粗暴简单。 北狄和大齐之间还有四条商贸线路,而大齐的势力在北狄还有数百家商铺,其中不乏那些日进斗金的老字号,若是完颜肃想要这些线路和商铺的所有权,交换的条件,自然是司马锐的全盘计划和计划里的每一个细节,落款,自然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助司马锐富得流油,招兵买马,又将司马锐一只胳膊害得残废的秦玉暖。 完颜肃深知这个女人的厉害,她既然说能送给完颜肃,就一定有这个能力。 一个是唾手可得的金银财宝,一个是前途未卜的谋反计划,完颜肃很聪明地选择了前者,于是乎,这才是出现了司马锐引爆炸药的当日准备从密道逃走,却发现密道早就被人堵得死死的,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冷长熙隔着灰色的烟雾看着司马锐像一只丧家犬慌张失措,十年前,司马锐为了效忠皇后一把火烧了未央宫,如今,又是一把火将司马锐化作一团骨灰,当真是报应如此,躲都躲不过,只可惜,当时冷长熙隔着这炸药实在太近,为了保护身后的秦玉暖,冷长熙以身犯险,像挡箭牌一样挡在了秦玉暖的身前,犹如铁甲一般,在炮火隆隆声中一动不动。 待到诸葛青天赶到,冷长熙已然是重伤累累,奄奄一息,将死之人,感觉随时会断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结局 不过好在,宁王府里有个孙妙扬,可偏偏,孙神医的入室弟子苏成海也身中剧毒,就在全京城百姓,全大齐百姓为了铲除奸邪而欢呼的时候,宁王府里确实多了两个随时会归西的尸体。 大齐皇帝重新登基,却是后宫凋零,子嗣萧条,自然十分看重冷长熙这个外甥,送来珍贵补品无数,好些次还是在一天忙碌地政务处理后陪太后一起出宫,探望冷长熙,可惜冷长熙依旧不见起色,秦玉暖衣不解带日夜照料,生生地瘦了一大圈。 那时的冷长熙和师瑞生便似互相较劲,一株救命草,却是两条人命,按理来说,孙妙扬应当是毫无犹豫地将这株救命仙草给自己徒弟用了,可他每日种田遛鸟,全然不像是要救这二人的样子,耐不住宁王爱子心切,日日叨扰。 那时候秦玉暖照顾冷长熙依然疲惫了许多日,迷迷糊糊听到听雪过来汇报一句:“夫人,王爷又去孙神医的园子去求了?” “然后呢?”秦玉暖精神有些惫懒,她自己医术有限,辛苦了好几个月,也只能勉强替冷长熙疗好了被高温烧伤的皮肤,使得现在的冷长熙静静地躺在那里和过去无异,冷长熙昏迷了好几个月,人也瘦了许多,下巴看起来更加有轮廓,可整个人却是清瘦得可怜,秦玉暖每日用最好的蜂王浆和雪莲花替冷长熙调养身体,冷武和诸葛青天更是每日轮流替冷长熙输送真气,包住被巨大的冲击力已经震坏的五脏六腑。 来看过的大夫都说,冷长熙如今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若是能够苏醒,那真真是奇迹中的奇迹,可若是要能走能跳,像是正常人一般,只怕是神仙也做不到。 可秦玉暖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做到,孙妙扬手上的那株神草,便是能治百病的仙药。 既然宁王一直用软磨硬泡不行的话,那也怪不得她秦玉暖剑走偏锋了。 半夜,孙妙扬家的院子还点着一盏孤灯,孙妙扬早就睡下了,醒着的,是因为身中剧毒而无法宁静内心的师瑞生。 一点动静,都足以让饱受煎熬的师瑞生惊醒,抬眼一看,却发现,站在他床边的不是别人,正是他一直挂念的小“表妹”,秦玉暖。 “你如何?”秦玉暖冷着脸面,看不出表情。 许是师瑞生自己心中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是啊,她是如此热爱着冷长熙,冷长熙又是多么疯狂地爱着她,而师瑞生作为一个外人,定然是这两人长相厮守的踏脚石,很明显,师瑞生在心中冷叹,看来秦玉暖是来说服他将仙草让给冷长熙了。 “还死不了。”师瑞生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我这次来是有事相求,”秦玉暖的语气有些飘渺,说话的声音极低,师瑞生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只不过,其实他早在心中定下主意,若是秦玉暖开口让他让出仙草,他必定会拱手相让,只要她说,他有什么不能给她的,孰料,秦玉暖开口却是一句:“因为父王的纠缠,孙神医一直将仙草悬着,我希望,表哥你能主动将仙草入药,治好自己的毒,至于长熙那边,我只希望,长熙去世后,表哥能借我你的肝肠寸断一用。” 师瑞生从来都不会制毒药害人,唯独这肝肠寸断,是他制出的唯一的毒药,也是当今少有的迅速毙命的剧毒,鲜少有人知道这种毒药,师瑞生很是奇怪,秦玉暖为何会知道。 “我如何知道的不重要,”秦玉暖像是能读懂师瑞生心中所想的一样,“我只希望表哥到时候能将这毒药借我一用,若是长熙不能活了,我也不像继续残留于这世上,孤苦伶仃的,倒不如随他一起去了。” 师瑞生只用余光看着秦玉暖,他不敢正视秦玉暖的眼睛,那眼神中闪现着的全是对冷长熙的眷恋和对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师瑞生受不了,他不喜欢自己心中的女人在意的,只是另一个男人,甚至,甘愿替他付出生命。 “你这样,比逼我交出仙草还要难受。”师瑞生淡淡地一句,惹来秦玉暖一声叹息,“我只想一辈子陪着他,若是不能走完一辈子,陪他在黄泉路上走一遭,也是好的。” “你不要这样。”师瑞生偏过头,看着外头有些恍惚的月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低头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吧,我自有打算。” 之后的事情,便和秦玉暖预测得一模一样,没过几天,孙妙扬便是将仙草替冷长熙入了药,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玉暖一眼,摇了摇头,似乎在惋惜什么,就在冷长熙苏醒的那一天,孙妙扬的院子里也传来了师瑞生毒发身亡的消息。 回想起这几个月前的事,秦玉暖如今还颇有感触。 “虽然这名义上是表哥自愿让出仙草,可我也知道,若是我跑过去以死相逼,说你若是去了,我也不活了,他定然会主动放弃,说到底,还是我害死的他。”秦玉暖每次谈起这些,还是颇有愧疚。 冷长熙温柔地吻了吻秦玉暖的额头:“我且问你,我若是真的去了,你当真会随我去了?不管宝川了?” “我哪里还管得这么多,”秦玉暖微微低垂下头来,一副娇羞的样子,“我只知道,你若是不能陪着我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冷长熙被秦玉暖这番直白而露骨的话给打动了,他紧紧地抱着秦玉暖:“有时候还真希望你能理性些,能好好活下去,可为什么,我心里头听了你这话还是这么欢喜。” “这样是最好的,”秦玉暖凡是主动地抱上了冷长熙,微微隆起的小腹隔挡在两人中间,却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甜甜蜜蜜,“你就尽管欢喜,我们经历了太多苦难,总算,现在能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了。” “恩,”冷长熙爱怜地抚了抚秦玉暖愈发圆润的脸蛋,“前些日子,诸葛青天还给我捎信了,说是郡主也有了身孕,若是个女儿,还想和我们结成亲家。” “那是极好的,”秦玉暖笑着点点头,如今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有了身孕,自己这第二胎也眼看着大了起来,想来这下一代也是极为热闹的,“郡主本就是个巾帼豪杰,生出的女儿必定也不会差。” 冷长熙逗了逗秦玉暖的小鼻子:“只怕是像了孩子的爹爹一样,呆傻呆傻的,当年若不是你一出计谋,诸葛青天如何会向郡主吐露真心,不过也好,西夏的君主虽然查明郡主的父亲勾结北狄,却并非株连郡主,反倒是继续保留了她郡主的名号,诸葛青天也成了郡马,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只是母亲,且不知道母亲在西夏过得好不好。”西夏的长公主早在二十年前就死了,如今西夏的皇帝景东华替清河公主另外寻了个名号留在公众,民间更是传闻,西夏皇帝为了这个美人遣散了宫中所有的御妻,独宠这美人一人,可谓是皇恩浩荡,不可一世。 “景东华定然会好好待母亲,只是不知道,这朝中的人会不会有所非议,不过若是景东华连这些小小的问题都摆平不了,也枉费他这皇帝的位置了。” 冷长熙这话虽然说得有些见外,可口气里全是对景东华的信任,其实在冷长熙心中,除开宁王,景东华和清河长公主便是他最为敬重的人了。 说话间,宝川已经下了学堂回来,背上背着一个结实的布包,一进来,便是熟稔地进了屋问冷武道:“墩儿今日可是读了书?” 对于这个三岁的小外甥,九岁的秦宝川显得更像是一个大人,不过好在墩儿对于这个舅舅也是十分欢喜,两人在屋子里戏耍了一会儿,宝川又换了件便衣出来,一出屋子,却是看到秦玉暖不坏好意地对着宝川笑。 “姐姐这是做什么?”宝川憨傻地一笑,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地一直笑。 秦玉暖示意了一下门外窜出的两个羊角辫,秦玉暖眼神尖得很,很明显地看出来那是一个**岁的小女孩,那害羞的眼神似曾相识,直勾勾地往宝川的方向瞅。 “我看到了,”秦玉暖对着宝川笑嘻嘻的,“挺漂亮的,是个美人胚子。” 宝川瞬间脸就红了:“姐姐瞎说什么。” “那我不说了,”秦玉暖朝着门外示意了一下,“不过别让人家等着急了。” 秦宝川虽然脸上有些尴尬,可脚步却也是急促起来,朝着门外走去,冷长熙此时恰好从屋子里拿了件披风出来替秦玉暖披上,看着秦宝川的背影,不由得一笑:“如今孩子们都大了。” 秦玉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头还有一个呢。” 冷长熙亦是舍不得地摸了摸秦玉暖的小腹:“这个闺女倒是生的小巧,都快足月了,却还是这样不显肚子。” “你怎地知道这是闺女?” “生闺女好,最好生个像你一样聪明伶俐的,,”冷长熙亲了亲秦玉暖的额头,“然后再生两个闺女,将来让我和墩儿保护你们娘俩,多好。” 秦玉暖裂开嘴一笑,突然却是被这肚子里的一阵阵痛给皱紧了眉头。 “怎么了?”冷长熙十分紧张。 “我……。”秦玉暖蹙眉,此时裤子已经湿了一片,羊水已经破了。“痛!痛!痛!”秦玉暖抓紧了冷长熙的衣袖,阵痛越来越明显。 秦玉暖清楚地知道,有一个新生命要到来了,生活,也将有一个新的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 第一章 奴婢只是奴婢 “冷侍卫,奴婢,只是个奴婢罢了,你何故对我这么好。”满儿强撑着身体,将自己支在床头,她已经昏迷了许久,迷糊中,只记得一个宽厚的肩膀将自己背下坎坷的山路,又将自己放在平坦暖和的床上,自己平生第一次被一个人这样在乎,可让她没想到的是…… 满儿看了看那梨木桌上摆满了各色的瓜果,都是当季最为新鲜的水果,满儿素来不喜欢吃甜食,只爱吃瓜果,冷武有心替她打听来,真是费了不少劲。 “冷侍卫何故对满儿这样一个奴婢这般费心?”满儿看着门外的一簇马靴,还有这被夕阳拖得老长的影子,满儿看着这影子,知道冷武还藏在门外头,也知道他能听到自己说话。 “冷侍卫?”满儿提高了些音调,只是因为身上有伤,还不能大声地呼喊,可门外的那道影子却是迅速地消失了,满儿拢了拢自己身上薄薄的被褥,狠狠地咳了几声,捂着被子睡了。 晚上,听雪便是过来,看着这满桌子的水果很是惊讶。 “夫人来过了?”这西域进贡的哈密瓜,东秦出产的罗汉果还有西夏特有的菠萝蜜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这院子里头,除了秦玉暖偶尔有这样的特色水果吃,可就没有别人了,故而听雪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是秦玉暖的馈赠。 “不是,”满儿虚着气息,小口品着听雪特意给她熬的小米粥,里头放了红枣,是给满儿补血补气的,“是冷侍卫。”满儿也没想瞒着。 “他到时对你上心了,”听雪笑着打趣道,看着满儿有些羞涩地低下头,更是连忙补上一句,“我可是说着的真的,你可是不知道,那东苑的姓谢的狐狸精一开始勾引冷少爷不成,之后就一直围着冷侍卫来回打转,这冷侍卫生的也是俊朗,虽然不及冷少爷,可是这年纪轻轻地就是四品带刀侍卫,多少姑娘都是一个劲地往上贴,不过人也都说了,这冷侍卫当真是冷到至极,理都不理人家一下,伤了多少姑娘家的心,难得,却是对你另眼相看。” “哪里,”满儿才不会因此对冷武这种炙手可热的金龟婿有多热情,“他是个好人,只不过,我只是个奴婢,之后的婚事自然都是要听夫人做主的,到底许配给谁家,我不敢乱想,”满儿说完,便是朝着屋子外头瞅了一眼,远远地看到那园子外头的一缕白色的梨花,不由得嘴角微微一笑,“可是这梨花开了。” 听雪点点头:“是啊,你若是喜欢,赶明我替你摘两枝过来,插在屋子里头,也是给你讨个好彩头。” “罢了,”满儿摇摇头,“这园子里的老梨树高得很,你若是摘这梨花,难免摔跤,还是罢了,我虽然喜欢,但就这样远远地看着也是极好的。” 却是没料到,这第二日,满儿正对这的窗头上便是多了两枝娇嫩的梨花,之后的好几日,都有最新鲜的娇嫩的梨花送过来,每日都倚靠在满儿的窗头,像是一株新生命的象征,朝气蓬勃,让人看了心情好了不少。 这似乎就成了满儿和冷武之间约好的小秘密,满儿的身体还没有康复,每日就只能窝在被子里休养,可每次一抬眼,都可以看到冷武替她搁置在窗口的最新鲜的花朵。 这个小秘密,直到秦玉暖那日来了才发现。 当晚,秦玉暖便和冷长熙提过了这件事,孤灯一盏,秦玉暖正是替冷长熙捏肩,期间听雪进来上过一回茶,回去替满儿洗干净了外衣,晒好了进屋,恰好看到满儿看着窗头那株花儿傻笑。 “傻丫头,怕还真是好事近了。” “你瞎说什么?”满儿偏过头,余光却还是不经意地扫过那株梨花。 “我听着了,夫人和将军说起了你和冷侍卫的事,怕是等着你痊愈了,就该是婚配婚事了。” “什么?”满儿有些惊讶,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满儿身子软软的,也没什么力气,只是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头顶的茅草屋顶,有些不知所以。 三日后,满儿勉强能起身,第一件事便是穿好了衣裳去寻了秦玉暖,届时秦玉暖正是在看着冷长熙习武,和冷长熙对练的正是冷武,冷武裸露着上半身,同冷长熙一样,露出结实的臂膀和强壮的腰身,大汗淋漓之下,豆大的汗珠凝结在冷武略生胡渣的下巴尖上,在这晨光中闪烁出一种耀眼的光芒。 冷武和冷长熙战得真酣,可冷武的眼神却突然被一个单薄的身影给吸引,手中的戟迟了那么一瞬,就被冷长熙反手牵制,枪头抵着胸膛,冷武的眼神,却一直胶着在台阶上那一抹青色的身影上。 “满儿,身子骨还没好,你怎么就起身了?”秦玉暖连忙上前,直接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了满儿的身上,“是不是听雪那丫头没看好你?” “不,”满儿摇摇头,清瘦的脸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决心和勇气,“是满儿自己要出来的,只因为满儿听说,夫人似乎有将满儿许配人家的意思。” 秦玉暖低头一笑,看了冷武一眼,冷武那黝黑的皮肤也看不出脸是红也没红,只是看着这神情有些不大自然。 “你倒是提前知道了,我是有将你许配给……。” “满儿不想。”满儿憋足了气道,虽然已经使了十二分的力气,可这一声还是显得有些单薄,只是这四个字生生地刺痛了冷武的表情。 “不想?”秦玉暖用余光看着冷武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僵硬,微微一笑问道:“我和还没说要将你许配何人,若是以那人生的俊朗,又心思纯良,关键,也许喜欢你许久了,你也不愿意吗?” 满儿的眼神有些飘忽,可立刻却又是十分坚定地道:“满儿虽然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可是夫人最近事情太多,也有太多鼠辈盯着夫人不放,满儿,只想好好陪在夫人身边,不想要其他的。” “可是,这也不矛盾……。” “夫人不需再说了,满儿心意已定,绝不改变。” “好吧。”秦玉暖话音才落,满儿便是匆匆行了礼,看得出来,她的身体还没有痊愈,还是十分虚弱的。 看着满儿离开,冷长熙都忍不住对着秦玉暖来了一句:“你也才宠你这丫鬟了,不过是个……。” “将军和夫人都不必再说了,”冷武垂下头,有些沮丧,他将落寞的眼神藏起,只是语气爽快豁达地道,“就当冷武没有这个福气吧,我找了她这么久,好不容易寻到了,却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回去的路上,满儿心里头一直很不是滋味,一方面,他不懂为何冷武会对自己这样一个身份低微,毫不起眼的奴婢尽心尽力,若是在那山上,他辛苦为自己疗伤,还背自己下来,可以是说做是冷长熙的命令,可之后呢,他为何总是对自己照顾有加,另一方面,她知道自己心尖尖里头是藏着这样一个人的,可惜…… “哟,我瞅着是谁呢。”一声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满儿的思绪,一个妖娆的女人扭动着水蛇腰走了过来,浓妆艳抹之下眉目光鲜,宛若那春风中最得意的大红牡丹,满儿见了,不禁退让了三分,低头行礼道:“谢姑娘。” 谢如莺在下人们中的口碑最不好,本身身份就不怎么光彩,还喜欢装腔作势,狐假虎威,若不是看着后院里的那个,谁会理会这个远方又加远方的穷酸亲戚,加上这谢如莺的作风实在是有问题,这些下人们虽然忌惮,却没有一个看得起她的,呸,还不是一个靠男人上位的狐媚子罢了。 “哟,瞅瞅,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奴婢呢。”谢如莺语气妖娆婉转,听着却是十分刺耳,眼神中也尽是挑衅。 “满儿一直都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奴婢只是个奴婢,不像谢姑娘。”满儿抬眼看着谢如莺,对这种人,就没必要客气,“明明是个普通客人的身份,却总是端出一副宁王府女主人的架子,怕才是不合适吧。” “你懂什么,”谢如莺怒气冲昏了头脑,她对着满儿恶狠狠地道:“若不是那该死的女人横插一脚,住在那院子里的应该是我。” “谢姑娘,奴婢劝你还是规矩些,”维护秦玉暖,满儿亦是当仁不让,“我家夫人还好好的呆在院子里,这些不吉利的话您还是留着自个儿在屋子里说得好,奴婢还有事,奴婢先退下了。” 满儿拔腿欲走,似乎根本没有将谢如莺放在眼里,可谢如莺本来今日心情就不好,她经过走廊的时候就听到几个扫地的丫鬟在背后议论自己是个没本事的妖精,如今又被满儿这等丫鬟讽刺,纵然是秦玉暖身边的人又如何,纵然是一等丫鬟又如何?她谢如莺今日,就偏偏是要找秦玉暖身边的人泄愤。 “你这个小小贱婢,居然敢这样对我?”谢如莺看了旁边一眼,不到五步正是池塘,她一咬牙,就伸手用力一推,准备将满儿推到水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 第二章 她,我护定了 满儿本身不会凫水,更是么料到谢如莺会有这一招,根本是毫无防备,身子一个趔趄,就朝着池塘里栽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水光泛起涟漪之间,一个黑色的身影灵敏地穿过园子旁密集的灌木丛,像一只捕猎的雄鹰轻巧灵动,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直接揽上满儿纤纤细腰,毫不费力地一拽就将满儿自空中捞起,落地平稳。 满儿似乎还未完全从方才的惊险中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这个抱着自己的人,倚靠在他宽厚的胸膛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不是冷武是谁。 “你!”满儿惊讶于冷武的出现,更惊讶于他为何会主动护着自己,而且是如此明显,因为冷武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满儿更加震惊。 “谢姑娘,若要碰满儿,以后,也得问过我才行吧。”冷武振振有词,仿佛护着满儿便是他天生的职责,他无从推脱一样。 “冷侍卫,”谢如莺多少还是给冷武几分面子的,毕竟他是冷长熙身边的红人,若是能得到他一句好话,比自己千方百计地想要接近冷长熙制造机会可是管用多了。 “冷侍卫打抱不平我自然是不好阻拦,可我且问一句,冷侍卫你和这位奴婢到底是什么关系?”谢如莺轻佻地看了满儿一眼。 论姿色,满儿过于清秀,一双眼睛虽然会说话似的,可那单薄的骨架子,是个男人都u不会喜欢的,捏起来都没有肉,论在府中的地位,她谢如莺再不济都是一个远方的表小姐,可这满儿可是个活脱脱的奴婢,是伺候人的那种,论在府中的时间长短,她可是比这个随嫁的丫鬟要混的时间长多了,认识冷武的时间也更长,于情于理,冷武都不该在自己面前偏袒她才对。 面对谢如莺的质疑,冷武却是十分淡定,仿佛早就做好了面对这样无聊问题的准备,他看着谢如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她,我护定了。” “凭什么?”谢如莺不肯服输,“我就问一句凭什么。” “就凭,”冷武似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满儿一惊,冲动着想要质疑些什么,她明明已经在夫人面前拒绝了冷武,为何冷武还要这样口出狂言,而且还是在谢如莺的面前,若是惹毛了谢如莺,那冷武这番话立马就会被传播得到处都是,这样做,对冷武到底有什么好处,他是四品的带刀侍卫,自己可是一个连平民籍贯都没有奴婢。 “哟,冷侍卫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好事,竟然不告诉我一声。” “很久以前。”冷武淡淡地道,“我和满儿是指腹为婚,自出生那日起,她就应该是我的妻子。” “呵呵,”谢如莺笑得愈发阴森不怀好意,“指腹为婚?这种事情,只怕也只有冷侍卫你一个人当真吧,”谢如莺远远地看着秦玉暖过来了,她实在不想看到这个才刚进府门就和她针锋相对的女人,秦玉暖,这个贱人竟然能将冷长熙霸占了,在她进来之前,至少冷长熙看到她还是会看她那么一眼的,可自从秦玉暖来了之后呢…… 谢如莺对着冷武忍不住又是几句冷嘲热讽,冷武不在意,谢如莺没劲了,扭头高傲地走开了,园子里空荡荡的,平日里那些打扫的丫鬟和婆子们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似乎都自然而然地给满儿和冷武一个说话的机会。 “指腹为婚?奴婢从未听过奴婢娘亲谈及有这样一门早就定下的亲事。” “那时候你还小,你自然不记得,你娘亲又去得早,也没来得及及时将你托付,后来你孤苦一人,四处流浪,是秦家的人收留了你,留你做了丫鬟,你的童年都在秦家,对过去的事,也怕是记不得了吧。”冷武似乎对满儿过去的一切很是了解,若是满儿没记错,他们见面粗粗不超过五次。 “你到底是谁?”满儿看着冷武的眼神有些变化,和之前的防备与疑惑来说,她心里头更多的是试探和好奇,“我们过去,认识?” 冷武侧过头,英俊的面庞恰好映照在这晨光里,自那高挺的鼻梁处,似勾勒出一层金光,恍惚得满儿眼神有些迷糊,耳畔间只是冷武悠然带着回忆味道的话语:“或者说,其实,我与你和你家夫人,都是早就认识。陆阿满。” 陆阿满是满儿的真名,甚少人知道,在满儿被秦家人收留之前,她其实一直被寄存在陆家,至于她的亲生母亲是谁,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每隔几日,便会有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来看望自己,两人形色匆匆,每次都是早早地来,趁着夜色回去,从来不会多逗留。 可在满儿的印象中,这位妇人是对自己极好的,甚至,比收留自己的陆家人都要好许多,而后来,陆家虐待自己不说,唯一对自己好的陆家大娘患病去世,满儿就被赶了出来,没想到,被好心的秦家人收留,而在秦家,满儿又看到了那位常来看自己的夫人,当时满儿心里头因为陆家大娘的去世本就十分困苦,日日摆着一张苦瓜脸,没几个喜欢自己的,而那位夫人,又将自己要了去当丫鬟,满儿本以为这夫人在秦家也算是半个主子,却是没想到…… “当时,我第一次来到三姑娘和夫人住的院子,我便是惊呆了,也是自从那一次起,我才知道,夫人给我的那些好吃好喝是多么的来之不易,都是从牙缝里头省给我的,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不知回报。” 满儿回忆起当日的场景,依旧清晰难忘。 “可惜,这么些年,你却是没问过自己的身份?也没怀疑过秦家的夫人为何会对你这么好?”冷武看着满儿的眼睛,他心里头清楚,满儿是个极为善良的姑娘,不然,他也不会对家族这一场指腹为婚这么重视,而且按照上一辈的约定,他完全可以不遵守。 “我没问过,我不敢,”满儿回头,恰好和冷武炙热而关切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红着脸撇过头,躲过这许久唯有的关心,“有些东西,你心里头把它当做是自己所想的就可以了,若是问清楚了,知道是或者不是,反而不好。” “你的意思是,其实你早就怀疑,秦玉暖的娘亲其实就是你的娘亲,秦玉暖是你的亲妹妹,只是,你不敢问过。”冷武的话很直白,言辞中似乎在和满儿斗智斗勇。 “冷侍卫,”满儿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和生疏,“|我很感谢你今天帮了我,可也不代表,你可以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的,我和三姑娘之间,和夫人之间的感情,你不会懂,你也不必费尽心思地帮我,奴婢,只是个奴婢罢了。” “可婚约呢?”冷武喊住拔腿就要走的满儿,一个闪身,直接插到了满儿跟前,“你我之间的婚约,早先年,我父亲和上官家有同窗的情谊,便是约定,上官家的第一个庶出女儿,便是和我家结为姻缘,其实我一开始说是指腹为婚,算起来,我们的姻缘比指腹还要早。” 冷武素来冷眼冷面,可是看着满儿却是露出一种有些得逞的笑意,这笑意让满儿看着有些发怵。 冷武看着满儿继续道:“父亲离开得突然,嘱咐有三,一是希望我有所功绩能光宗耀祖,二是希望我能好好待我娘亲,三是希望我能快点成立家室,这前两点倒是轻松,但是第三个,我实在不知道该找怎样的女子成立家室,也不知道,喜欢人的感觉,当我知道,原来我家和上官家还有这样的约定之后,便想着,找到上官家第一次出生的庶女,也许才是最快的方式,”冷武看着满儿一笑,“我已经查过了,秦玉暖的母亲正是上官家的庶女女儿,她当年被赶出家门之前,其实就已经和自己一个青梅竹马长大的哥哥有所牵连,她是带着身孕离开的,在京城悄悄生下你却怕上官家的人会追查到你,才将你托付给城外的陆姓人家收。养。” 听到此处,满儿有些微微一怔,她已经约莫猜到自己的身世,却没想到,自己…… “可惜,她一直没有忘记过你,你作为她的第一个孩子,却永远见不了光,秦玉暖在秦家的时候,虽然地位不高,但好歹,有个正式的庶女身份,而你的身份,永远,只是个奴婢。”冷武语气客观公正,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冷侍卫的故事讲得真好,”满儿看着冷武凄凄一笑,“你很好地将我所有的疑虑都解开了,你想证明什么?你手下的情报人员有多精明吗?你的分析能力有多强吗?你的逻辑有多严明有多让人无法拒绝吗?冷武,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不爱说话,心肠还是热的,可现在,我只觉得你是一个喜欢把别人伤口扒开撒盐的冷血动物,若是我和夫人是同母异父的姐妹,我很高兴,夫人待我好,也从未把我当丫鬟看,诚如你说,我是一个见不了光的孽种,可至少,夫人从未将我当孽种看,冷武,什么婚约什么约定你不必管,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只会后悔,为什么我是上官家第一次出生的庶女,要受到你的骚扰。” 满儿说完,便是愤愤地离去,只留下冷武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冷武有些木然,他的做事方式一向如此,曾经有人说过,自己不懂得和女人沟通,如今看来…… “满儿。”冷武回头,想要追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三章 突然遇袭 “满儿。”冷武追着满儿出去,想要向满儿道歉,他本意并不是想要以此来炫耀些什么或者让满儿难堪,他只是想要满儿知道,他是一个极为守诺的人,不管满儿现在的身份是个奴婢也好,是个小家碧玉的女子也好,就算是大富大贵,甚至是公主,他也会一视同仁。 满儿的脚步走得极快,加上前面是i一个拐角的地方,一个闪身,人就不见了,冷武追了个空挡,怅然若失的冷武准备离开,却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他扭头看了看墙角,那是一丝极为不起眼的衣服扯烂后留下的丝线,冷武记得,这正是满儿衣袖口上绣的那朵粉色荷花扯断后留下的。 想来也是,满儿身子骨本来就尚且娇弱,怎么会连冷武这样常年习武的人都追不上,况且,满儿虽然有节气,也可不至于在冷武一路追过来道歉的情况下还如此不理不睬,在加上这抹丝线,冷武可以断定,满儿必定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冷武不由得心里一紧,他心里头千万个不愿意满儿出事,盯着这在风中来回飘扬的丝线,冷武突然下定了决心,一咬牙,就跟着这湿泥巴地上浅浅的两行脚印一路前行。 “冷侍卫。”路上,还有两个看门的手下向冷武打招呼,可冷武都跟着没看到似的,直接冷着脸面过去了,这手下面面相觑,平日里冷武虽然严格,可也不见今日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为何今日? 冷武沿着痕迹一路追到了京郊的一处荷花池旁,这处荷花池是人工栽培的,是京郊的农民用来种植荷花,采摘莲子供京中那些贵人们食用观赏的,如今还是炎炎夏日,荷花池中荷花正是茂盛的时候,驾着小船进入荷花池里,连人影都看不到,荷花堪比人高,随风起舞。 冷武眼看着一艘小船飞快地驶进了荷花池深处,而船尾处,满儿的一抹裙摆还十分耀眼,冷武看了看这看起来有些深的池水,咬咬牙,也跟着要了旁边农民的一艘摘莲子的小船,跟着划了进去。 在这样荷花茂盛的池子里划船十分辛苦,没划多久,冷武的额头上就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冷武除了因为疲惫和热气产生的汗珠之外,冷武只要往这深深的池水里一看,背上也会泛起凉意。 前头划船的人看似也没什么力气了,隐隐约约地看着那绑架了满儿的人身材也十分娇小,越看,竟然越像是个女人。 直到两艘船相隔不过五米,冷武才是底气十足地朝着前头喊道:“来者何人?为何要绑架宁王府无辜婢女?” “婢女?小武哥哥,难道,你真的只当她是一个婢女吗?”开口这一声软绵绵的,对冷武的称呼也十分亲昵,冷武一下子就听出了这人是谁,这个世上,除了他的小师妹公孙蓉,还有谁会这样亲热地喊他。 冷武拨开一片遮住了视线的荷叶,对面的那艘船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身红衣裳的女人,腰身被一根细细的紫色腰带紧紧地束着,不盈一握的腰身恰似这女子所练功法的轻盈快捷,而满儿,正是面色苍白地躺在船头,她眼神迷离,将醒未醒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情况如何。 冷武的眼神只停留在虚弱的满儿身上,眼神中写满了心疼,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而这种眼神,更是刺痛了这红衣女子公孙蓉的心,她怒气冲冲地踹了船板一脚,这小小的采莲船紧接着就猛烈地摇晃了起来,满儿躺在船头不得动弹,来回晃荡让她的脑袋一阵晕眩,睁不开眼,可这两人的对话却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蓉蓉,你别胡闹,快将人放了,我带你回鹿鸣山去。” “我才不回去,”公孙蓉生的娇小可人,大大的眼睛,精致的五官,这拿出去绝对是一等一的小美人,只是这眼神坚毅,性子泼辣,这看着公孙蓉喜欢的人虽然多,可是敢接近的少,能忍得她这大小姐脾气的更是凤毛麟角。 公孙蓉之所以这样贴着冷武,就算是冒着被师父责罚的危险也要下山来找冷武,也正是这位大师兄最是宠爱她,她可是想念死这大师兄了,一心想着要一辈子占有大师兄,她喜欢冷武,所以要嫁给她,正当她兴致勃勃地找到了宁王府,找到了冷武的时候,却听到他唤另一个女人做未婚妻子,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大师兄的妻子只能有一个,那就是她公孙蓉。 “蓉蓉?你怎么下山来了?”冷武看着这人的脸略微有些惊讶,说是略微,是因为他自小便了解自己这个我行我素,独立任性的小师妹,知道她下山来是必然的,外头的花花世界比起山里头的古石奇松来说,对她要吸引多了。 “哼,”公孙蓉瞪了冷武一眼,看着气势汹汹的,但其实带着一丝娇嗔的味道,“我若是不下山,怎么知道你找了个这样的乌头麻雀做妻子,我早就打听过了,她不过是一个秦家的陪嫁丫鬟,还是庶出女儿的陪嫁丫鬟,更是低人一等,纵然她家小姐如何受那冷大将军的宠爱,可是武哥哥,”公孙蓉说着说着就撒起娇来,“你可是你家的独苗苗,根正苗红的前朝先烈,你找了这样一个女人做妻子,你都会被宗祠里的长老们给看不起的。” “如今是大齐,前朝先烈的事你还提做什么?”冷武每次谈起这件事都有些怅然,当年他父亲就是在抵御大齐军队中英勇牺牲的,家里头宗祠里把他父亲的事迹夸大得像是烈士一般,可他知道,当年,其实他的父亲是准备向大齐投诚却被部下出卖,是被部下所杀,大齐为了表彰这位准备向自己靠拢的对方阵营的将领,才姑且赦免了他全家,还给了个烈士的封号,可实际上,这份烈士到底有多重的分量,冷武知道。 “我就喜欢前朝先烈,怎么了?”公孙蓉明显的大小姐脾气,想来她公孙家族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也是百年的老氏族了,一路都是出一些烈士英雄,其传家宝公孙家内功更是气功的正宗,公孙蓉一直引以为傲,所以其他那些凡夫俗子她根本看不上。 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本爹爹送她去山里头学武艺她是十分排斥的,可是一见到冷武,她便是收了心思,和冷武同门的这十年,她的心思一直都在冷武身上。 “总之,就算你愿意,我也不能让你们冷家有这样不纯正的血统。”公孙蓉突然掏出了手中的匕首,对着满儿脖颈的方向,眼神带着任性和固执,“武哥哥,蓉儿帮你杀了她,你相信我,她不过是一个婢女,我杀了他,你最多难过一小会儿,久了你就会忘了她的。” 公孙蓉虽然嚣张跋扈,又是一副小姐脾气,可她的身手冷武是知道的,当年虽然大家都让着她,让她常年比武第一,可其实力也不容小觑。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公孙蓉挥下匕首的时候,冷武已经伸出左手,直接握住了公孙蓉手中的匕首,公孙蓉的匕首堪称吹毛立断,登时,鲜血就顺着冷武的手臂流了下来。 公孙蓉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水灵灵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 “武哥哥。”公孙蓉的语气已然降了几个调,她怎么会伤到她最喜欢的武哥哥呢。“你为什么要挡,你是知道的,我的匕首是有毒啊。” 冷武斜了公孙蓉一眼:“我说过,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她不是,她只是一个婢女。”公孙蓉大喊道。 “我不在乎。”冷武抱起气血更加虚弱的满儿,摇摇晃晃的船跟着颤抖了两下,冷武不会凫水,带着满儿更显吃力,一个趔趄,竟然是带着满儿直接跌进了湖里,巨大的水花让满儿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可冷武却是在水中使劲扑腾,他下意识地将手举高。 冷武知道,公孙蓉为人残忍,用的毒更是剑走偏锋,其实这毒的毒性本来不高,可就是经不得外界的刺激,若是太冷,太热,或者是碰了水,毒性就会加倍的增长,可就算冷武将手举得再高,伤口还是被水给打湿了。 好在这池塘是新挖的池塘,没有多少淤泥,以冷武的升高,不过是齐了脖子而已,可满儿却是吃力了,她虽然会凫水,可耐不住身子骨才刚复原,扒着船边扑腾了几下,看了一眼冷武吃力地举着手,大抵也是知道了。 似乎是下意识的,满儿拖着羸弱的身子,朝着冷武游过来,一把抱着冷武的手臂,帮着冷武把手臂举高。 “你做什么,你身子骨还没复原,这样太耗费体力了,你快回船上去。” 满儿的小脸已经被水打湿了,她笑着看着冷武,苍白的脸上看着让人愈发怜惜:“回船上去,你那小师妹还不得杀了我,还是和你在水里头好。” 说到这,冷武一回头,果然看到公孙蓉正是慌张地找东西想把冷武给弄上来。 “武哥哥,你快上来。”公孙蓉伸出了划船用的船桨。 冷武却只是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说了一句:“不用了。”再是回头,看着满儿吃力的样子,突然将手往满儿身下一搂,直接抱住满儿的身子,将满儿搂在自己的怀里,好在水中有浮力,冷武抱着也十分轻松,到时冷武的手,此时已经完全浸在了水中。 “武哥哥,你的手。” “你别管我。”冷武抱紧了满儿,一步一步地朝着岸上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四章 湿衣服是要脱的 满儿突然被冷武抱住,自然是惊慌不已,她本想下意识地挣脱冷武的怀抱,可无奈冷武的力气大得很,加上冷武不断以眼神示意还站在船板上,气急败坏地想要往这边来的公孙蓉。 没错,这公孙蓉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心狠手辣,虽然是一副小女儿家的模样,可刚才,公孙蓉想杀她,看公孙蓉的样子,只怕也真会对她戳下刀子。 怀里的人老实了,冷武似乎也松了些心思,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这样也挺好,最起码,你能好好听我说说话了。” 冷武的话真挚得让满儿觉得有些不自然,她踌躇了会儿,待着脸上的红晕消散,满儿才是略带娇嗔地回了一句:“我……哪里没听?” 冷武突然顿住脚步,两人就这样湿身相贴地站在池塘里,冷武看着满儿,郑重其事地来了一句:“你哪里听了?” 满儿窘了:“就算是要争辩,咱们上了岸再说好吗?” 两人离着岸边其实不过几步远的距离,水也只是淹没到了冷武的膝盖而已,可眼看着就快到了,冷武的脸色却是愈发奇怪起来,面对满儿的话,他只是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漫出一句:“我可能,上不了岸了。” 话音刚落,冷武身子一斜,连带着满儿直接倒下,不过他一心护着满儿,没让满儿受伤,满儿看着受伤伤口已经泛出一种中毒的深蓝色,心里头知道已经大事不妙,回头看身后的公孙蓉,公孙蓉也不会凫水,一直都只是用船桨艰难地朝着这边划过来,看到冷武倒下,她更是激动,大声呼喊了几句。 满儿思忖再三,只看了公孙蓉一眼,这女人太过狡诈,方才一心想要杀她,如今没了冷武庇护,必定会对自己不利,看着半昏迷的冷武,满儿一咬牙,吃力地扛起了比自己足足高了一个头的冷武,朝着荷花池的旁边的芦苇荡走去,那儿芦苇茂盛,躲进去必定不好找,希望能够脱身。 芦苇荡里,犹如绒花的芦苇花一直扫荡着冷武和满儿的面颊,这边芦苇田满儿曾今来过,她有信心可以通过这条近道甩掉公孙蓉。 芦苇荡的对面就是一座被废弃的破庙,可以让满儿带着冷武在里头歇息片刻。 满儿拖着受伤的冷武走得极慢,芦苇荡里积水齐了膝盖,原本衣衫就湿漉漉的二人此时更是全身都湿哒哒的。 “就在前头,你坚持一下。”满儿拽了拽半个身子都趴在自己身上的冷武,可冷武却是已经迷迷糊糊的不知所云。 “冷侍卫?”满儿唤了冷武一声,“冷侍卫?” 就在满儿扶着冷武踏上岸边的那一瞬间,冷武突然身子一瘫,彻底没了力气,直接趴在了满儿身上,重重地压着满儿不得动弹,满儿背后是湿。软的泥土,也不好乱动,她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冷武,却是无奈,只能等有人经过。 这里虽然偏僻,可如今快到黄昏,一定会有要回家的农民路过。 可时间一久,原本羸弱的满儿也是体力不支,眼睛渐渐迷糊起来,力气随着涌在身上的清水一阵一阵地消散。 再睁眼时,满儿发现自己是躺着的,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种好闻的草药香,入眼的,首先是头顶的干净的茅草屋房顶,满儿吃力地支起身子,恰此时,门被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衣着朴素,下身着着齐脚踝的麻裙,干净的灰布鞋沾着些许干泥。 这妇人一脸和善,手中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姜汤。 热气氤氲之下,满儿只觉得身上似乎都是干的,也不知道是谁替自己换了衣裳,妇人见着满儿起身,连忙上前,匆匆将手中的姜汤放下:“小娘子你可是醒了,你家汉子可是担心得你紧呢,如今上山给你采药去了,你歇息片刻,他就快回来了。” “我家汉子?”满儿显然对这个称呼很是不解。、 “咋啦?你倒是睡糊涂了?那个背你进来,替你换衣裳,把你呵在手心里头疼的少年公子不是你家相公?我瞅着他,真是生的英俊潇洒,那眉眼炯炯有神,咱们渔村,十年八年也出不了这般人物,你们都是外地人吧。” 满儿回头看了这妇人一眼,注意力还停留在妇人那句冷武替自己换的衣裳上,这么说,她和冷武,岂不是已经清白相对了? 这可怎么办,自己还是黄花大闺女,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就这样被男子给看光了,不对,冷武一直都说是要娶自己的,这倒是不担心,啊呸,自己在想什么呢,自己不过是一个婢女,而且就算是像冷武说的,自己是上官家族的女儿,可若是要将自己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岂不是明白白地告诉人家,上官家的女儿也就是夫人当女儿的时候便是不检点,和人苟且,夫人在秦家的时候已经受尽了委屈,若是因此又要遭到世人的一番诽谤,还是因她而起,自己岂不是辜负了夫人和秦玉暖对自己的恩惠? 秦玉暖待自己犹如亲姐妹,这便是够了,满儿深吸一口气,其余的她不想管太多。 而此时,外头传来男儿匆匆回来的声音,这端着汤药的妇人朝着窗外瞅了一眼,便是笑着对满儿道:“你家小相公回来了,我先出去了。” 满儿一怔,外头只是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大抵是这妇人向冷武交代些什么,隔着窗户纸,满儿姑且看到冷武似乎将怀中的什么东西掏给了这妇人,想来不过是一些金银散钱,毕竟人家没有义务平白地照顾自己。 “你起来了?”冷武进来,十分自然地坐到了满儿身边,身手想要替满儿探探额头的温度。 满儿却是灵巧地一躲:“满儿不劳冷侍卫费心。” 看着满儿还是对自己有些戒备,冷武怔了怔,他心里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看着满儿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冷武却没有丝毫的怒气,反而,他心里头只有失望和愈演愈烈的怜惜,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细腻的情绪。 “满儿?” “满儿只能说谢谢冷侍卫的相助,至于冷侍卫替满儿更衣一事,若是冷侍卫真心替满儿着想,还请守口如瓶,还有冷侍卫之前说的什么上官家的女儿,真是不好意思,满儿有娘亲,姓陆,这是那村子里都知道的事情,冷侍卫若是不信,自然可以一个一个去问。” 满儿说道此时顿了顿,抬眼看着冷武,冷武表情僵硬,看不出心里头在想什么,满儿小声地叹了口气:“至于冷侍卫的未婚妻,满儿人微言轻,不敢高攀,况且冷侍卫既然早有佳人在侧,那位公孙姑娘家世显赫,对冷侍卫又是一片深情,冷侍卫不妨考虑一下,至于满儿,只想好心伺候自家姑娘,和自家姑娘在宁王府里做个伴,嫁不嫁人,嫁什么样的人,满儿都不在乎了。” 空气似乎凝固住了一般,满儿的这番话深深滴刺痛了冷武的心,他不知道为什么满儿突然要对他说出这番话,“满儿”二字还未出口,外头便是传来一声熟悉的女声。 冷武突然警觉起来,他怕是公孙蓉找了过来,可这来人却是十分紧张而亲昵地唤着满儿的名字,门外的妇人似乎在阻拦,可不一会儿,这人还是进来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冷霜,她是奉了秦玉暖的命过来寻满儿,一推开门,看到冷武和满儿两人尴尬相对,冷霜平日里和满儿关系最好,这一眼便是看出其中端倪,冷武似乎还有话要和满儿说,无奈冷霜进来了。 “哥,夫人让我来接满儿回去。”冷霜对着冷武淡淡地一句。 冷霜冷武二人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那么亲密,毕竟儿时两人被分送到不同地方练习武艺,可二人毕竟是同胞兄妹,冷武平日不说,却是对着妹妹十分疼惜。 冷霜扶着满儿出去,回头看了冷武一眼,叹了口气道:“哥,你既然一心找她,便是直接相告你的情谊便好,干嘛要拿着家族婚约的名头,你喜欢的就是她的人又不是这个未婚妻的名头,你为什么不能明说?” 冷武眼神悠悠地看着远方,忽而唇角溢出一丝苦涩:“告诉她什么?告诉她当日是我误杀了唯一疼惜她的陆夫人?是我让她成为了一个孤儿?” “你我都知道,陆夫人不是你杀的,当日只是个意外,陆平安奸诈狡猾,伙同当地县官欺压百姓,曾今还参与了未央宫纵火一案,将军只是让我们去将人押来问清情况,哪里知道陆平安会畏罪潜逃,还以自己的夫人当做挡箭牌,那日风大,你的箭只是射偏了半分,这怪不得你。” “你不要说了。”冷武痛苦地皱眉,那日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那年,他才十四岁,刚从山上学成归来,和妹妹冷霜第一次联手替冷长熙办事,许是太过紧张,素来百发百中的冷武第一次失手,便是错杀了一个无辜妇人,他永远都忘不了那箭射中那可怜妇人后,从路边冲出来的小女孩,每次回想,痛彻心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五章 好好养病吧 “娘,娘你醒醒,娘你醒来啊,不要丢下满儿一个人,满儿不能没有娘亲你啊。” “是你,你杀死我的娘亲,你这混蛋,我每天都会诅咒你的,我会恨死你的。” “你叫什么?你叫什么你告诉我,我要一辈子记得你这个杀人凶手的名字。” “满儿!”冷武突然惊呼了一声,额头还不停地冒着冷汗,浑身像是洗了一个冷水澡一样,外头已经是黑夜星沉,冷武起身,摸索着桌子上的茶壶,倒了半杯子水,囫囵咽了下去,近日他时常做着这样的梦,不停地回想着当日他第一次见到满儿的样子。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冷武在山上虽然接触的女子不多,可时常也有向示好的女子,可他偏偏都没有感觉,直到十四岁那年,当他看到八岁的满儿倔强地抱着陆夫人的朝自己扔石头的样子。 几乎就是那么一瞬间,他被满儿眉宇之间的固执和倔强给折服了。 月黑风高,正是无人之时,冷武起了身,看着外头迷迷蒙蒙一片,也没了睡意,索性坐在床边打坐运功。 而此时,门外却是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敲门的人十分轻柔,像是女子半夜羞涩的磕门声。 “谁?” “是我。”回声温柔缠绵,不似满儿的清丽动人,冷武原本不知道哪里来的希望又不知道失落到了哪里。 “谢姑娘这么晚来此,有何贵干?”冷武一下子便听出这定是那谢如莺的声音,对于这个女人,冷武只是觉得愈发厌恶,这女人之前千方百计想要靠近将军,想要接近将军,而发现将军只对秦玉暖情有独钟,自己无法插手之后,便是退而求其次,专注于勾引冷武。 虽然冷武不及冷长熙少年得志,英明神武,可也算是年轻有为,俊朗少年,当不了将军夫人,当一个四品的带刀侍卫的侍卫夫人也是响亮亮的名声。 纵然外头冷风猎猎,谢如莺仍是将自己的抹胸往下扯了扯:“不知道怎么了,奴家只觉得自己胸口闷得慌,想要找冷侍卫你看看。” “我不会看病。”冷武默默收起体内运行的真气,“谢姑娘若是有病,应该去找大夫,找我,没用,就算我会,我也不想替你治病。” “冷侍卫何必如此绝情。”谢如莺的身子骨柔软软地往门窗上贴了贴。 “有病去治吧,谢姑娘。”冷武弹了弹自己的衣襟,看着从窗口盈盈洒下的月光,宛若铺垫了一层银白色的毯子,突然,那抹纯洁的银白色闪过了一个黑影,影子孤寂而单薄,带着一种急匆匆的慌忙,冷武扭头对着门外的谢如莺冷冷一喝:“天色不早了,谢姑娘还是请回吧,最近京中混进了东秦的奸细,宁王府也未必安全,冷某不希望,第二日要替谢姑娘的尸体裹草席。” “冷侍卫何必……。”谢如莺方想继续努力,却是被一阵强有力的力道给推后了好几步,就在谢如莺慌张无措之际,一阵箭雨刷刷刷地直接射在了谢如莺方才站着的地方,入木三分。 外头传来谢如莺的尖叫声,冷武运气,直接从窗口冲了出去,手持双戟,抛出其中一个直接朝着枪头砸去,一声闷响,一个人应声落地,他的肋骨已经断了好几根,没办法再动了。 谢如莺依旧是衣衫单薄地靠在柱子旁楚楚可怜地看着冷武,她企图在这个关头用自己的无助引起冷武的怜悯,冷武却是都没有回头看一眼,直接朝着前头去了,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冷武轻功卓越,加上对方似乎带着一个人质,不消多时便是在宁王府最东边的一个废弃的池塘旁的小凉亭上追到了这一路狂奔的三个人,此三人武艺不凡,身手似乎带着东秦的特质,难道…… 冷武看着这领头的刺客肩头背着的一个人长的黑色麻布袋,袋子一动不动,可以确定的是,里头一定装着一个人,是死是活却是不知道了。 好歹冷武一路追来都留下了记号,他提了几分中气:“诸位深夜来我们宁王府闲逛且就算了,只不过,这要离开,也得把从我宁王府带走的东西,留下来吧。” 这三个黑衣人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精明犹如雄鹰的眼睛,领头的将肩头上的人朝身后的人一抛,冷武眼神忽而紧张地一动,领头的人笑了一声:“看得出,冷侍卫很紧张这袋子里的人啊,看来,我们绑对人了。” 冷武很快恢复了平静:“你们从宁王府掳走人,便是让我们宁王府丢了颜面,我岂能不紧张。” “只怕,冷侍卫不是为了这个原因吧,”领头的黑衣人得意地抖了抖袋子里的人,“这里头,难道不是你相好的?” “你胡说什么?”冷武突然变得面红耳赤,从一开始他就怀疑这袋子里的人是满儿,如今看这伙人得意的样子,只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领头的黑衣人语气愈发拽起来:“前几日你带着宁王府夫人的身边小丫鬟漫游荷花池,两人最后落得衣衫全湿,你色心大起,不仅将这小丫鬟背进了一处农户人家,还亲手替她换了衣衫,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难道冷侍卫不知道?你和这小丫鬟苟且在先,这不是你相好的又是谁?” “你胡说!”素来冷静的冷武第一次如此的狂躁,他断不能让这群口吐狂言的东秦余孽毁了满儿的清白,却是没料到其实自己正是落入了这人设下的套。 冷武一路留下信号,保持距离不肯和他们出手一来是对方人多势众,二来东秦刺客擅长用近距离暗器,若是太近了,只对自己有弊无利,如今冷武被激将而起,直接舞着双戟朝着这领头的面门砸过去,远处传来一阵嘈杂,是冷长熙带着人赶到。 这处园子本是宁王府极为荒僻的一处地方,如今却是被三四十支火把照耀得犹如白昼,冷武和这几个人正是胶着之际,眼看着便是要寡不敌众,这领头的刺客见着冷长熙来了更是急急下令。 “快,速战速决,将这贴身侍卫掳走了再要挟那姓冷的。” 呵呵,好大一个局,秦玉暖一来便是看懂了这一切,对于冷长熙来说,身边最重要的人除了这些刺客绝对无法轻易掳走的宁王和宁王妃,那便是只有她和冷武二人,冷武对冷长熙来说不仅是一个贴身侍卫,也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只可惜,她日日都伴在冷长熙左右,这伙人怕是没法下手,所以才想了用冷武来要挟冷长熙。 冷武明显寡不敌众,可这群人混战在凉亭顶上,别人也不好支援,冷长熙本想让冷武速速撤回,毕竟东秦刺客来无影去无踪,诡计多端,难保这陷阱背后不是另一个陷阱,赵回谨是个难对付的主,冷长熙还想从长计议一锅端。 可偏偏,冷武却似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模样,连冷长熙的命令都不听了。 “冷大哥,我在这里。” 突然一声尖细的惊呼声转移了冷武的注意力,这声音听着是十二分的熟悉,冷武心中泛起一丝波澜,而就在这迟疑之际,冷武被对方一只暗器重重地打落跌在地上,这刺客本还想乘胜追击,谁料冷长熙已经拔出黑铁长枪跃上了对面的房梁,这群人连忙撤退,而人群中,一个较弱单薄的身影匆匆地冲出了人群,跪在半昏迷的冷武身边,一声声地喊着。 “冷大哥?” 冷武已然是迷迷糊糊,不省人事,却模糊见得眼前那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身影:“你没事?” “我没事,我一直都和夫人在一起呢,一点儿事都没有。”满儿前几日回来本还想着自己定是要和冷武断个干干净净的,可听着丫鬟们说最近冷侍卫一直有些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的,她便是有些于心不忍了,今日听冷霜说冷武以为那些东秦刺客掳走的是自己,疯了似地追了过来,她也是忍不住了。 “哥。”冷霜上前,熟稔地摸了摸冷武的胸膛,淡定地说道:“断了三根肋骨。” “啊。” “从这么高的地方直接摔下来,没死就算他命大了。”冷霜拍了拍满儿的肩头,看似安慰地道,“没事没事,躺个一年半载的就能痊愈了。” 冷武听着这话,似乎都感觉得到满儿担忧地叹息声,他方想起身来安慰满儿几句,却是被冷霜硬生生地给摁了下去。 “我说哥,你都伤的这么重了,就别费力气了,要是这断掉的骨头扎进了肺里,你可就没命了。”冷武的确痛,可大部分的痛疼似乎都来自冷霜这充满力道地一压。 “当真,有这么严重。”满儿的声音诺诺的,似乎有些害怕。 冷霜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若是满儿你不介意,最近东秦的事太过繁忙,别人我也信不过,这照顾我哥哥的重担,叫交到你的手上了,对了哥,你最近就好好养病,记得,一定要养好了才行,养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六章 我要杀了她 冷霜的心思秦玉暖如何不知道? 冷长熙他们一连好几天都在忙着对付东秦刺客一事,秦玉暖也是背地里替冷长熙出主意,排忧解难,而满儿,这进进出出的身上总是离不开膏药和汤药,一看就知道是去照顾冷武那小子了。 秦玉暖隔着小轩窗看着在院子里头煎药的满儿,看着她满头大汗也依旧专注地煽风点火的样子,搁下手中的绣花架子笑着对着身旁的冷霜道:“你这主意也是出得绝,你明明知道满儿心地最是善良,看不得别人因为自己受罪,你这一回,早先被让那些小丫鬟日日在满儿耳边念叨那东院的冷侍卫过得有多难受,之后还刻意让你哥哥装作断了肋骨,你哥哥也是,平日里多么直白耿直的一个人,这回也是由着你闹腾。” “他心里头不知道多欢喜呢。” 虽然冷霜平日里看着都是平平淡淡的,对儿女情长的事情都不上心,却也是将满儿和冷武之间的情愫看在眼中。 而另一边,满儿在一个有些空寂的院子里用炭火煮着一锅香喷喷的的鸡汤,这院子虽然大可是陈设简单,只有园子角落一处蓄水的水缸是半满的,那墙边的花藤架子和旧了一半的秋千都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看得出来,这园子的主人似乎也没多花心思打理。 鸡汤的香气四溢,看着滚滚的水开了老旧,满儿麻利地用麻布一裹,倒了大半碗鸡汤送到了屋子里去,屋子里,一张梨木雕花床上,冷武半眯着眼睛躺着,屋子里的陈设和外头也一样简单,屋子里最多的便是兵器,刀枪斧戟,女儿家看着都有些乏味了。 “冷侍卫,起来喝些鸡汤。” 满儿的语气淡淡的,似乎在强忍着什么,眼神也是故意没有往冷武的方向看。 冷武的喉咙微微一哽,其实那晚的受的伤对于冷武来说不过是小伤,是要稍稍运气休息几日就能痊愈,只是冷霜特意嘱咐了他,机会难得,他本还不懂这背后的意思,直到满儿一直以来的悉心照料,让冷武终于懂得。 虽然心里带着忐忑,冷武还是按着冷霜的吩咐,装作虚弱无比的样子支起了身子,只是体力已经恢复大半,冷武显得有些不知道如何装。 “冷侍卫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 “哪有,”冷武尴尬地一笑,“其实,还是有些气血不足的。”冷武假装咳了两声,接过满儿手中的鸡汤,埋头就准备灌下。 “诶,”满儿突然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冷武的手腕,看着冷武有些惊讶的样子,笑了笑:“鸡汤太烫了,凉凉再喝吧。” 冷武亦是笑着放下碗,满儿往外头的园子瞅了一眼:“我看你那园子里头又花藤架子,也有秋千,却是没用过,也有些浪费了。” “那都是给霜儿准备的。“冷武耸耸肩到,“起初刚把她从山上接下来的时候还以为她会喜欢这些女儿家的小玩意,却是想到,比起这些花花草草玩的乐的,她还是比较喜欢那些兵器兵法。”冷武叹了口气道:“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也难为她在夫人的园子里头,想必她粗心大意,一定犯了不少错,少不了你照料她。” “哪里。“满儿边说边吹凉了鸡汤,”冷姑娘胆识过人,平日里,是她照顾我们才是。“ 冷武看着满儿专注的样子,那句“你若是喜欢,我便将这院子重新规整了。”还没说出口,外头却是来了一个报信的小厮,匆匆忙忙地进了屋子,一眼瞅着满儿也在,似乎有些惊讶。 “满儿姑娘是自己人,你直说。”冷武对着这小厮挥手道。 “冷侍卫,王府外头来了个姓公孙的姑娘,吵着要见您呢,来势汹汹的,都快闹到王爷那去了,将军已经出去处理了,让您也尽快过去。” 姓公孙? 满儿眉头一皱,这多半是那公孙蓉了,真是没想到她居然一路追了过来,还找到了王府,不过听说公孙家世显赫,估计能如此吵闹,这府外头的人也不敢轻易懂她,这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看来冷武这次是摊上事了。 “冷侍卫莫急,身体要紧,我扶你过去。”满儿当真以为冷武的身子骨还虚弱着。 “不妨事。”冷武直接掀了被子下来,一个跃身将外衣披好,灵巧地从床上跳下,满儿看着有些惊诧,她指着冷武腰身上还缠得严严实实的纱布,“冷侍卫?” 冷武尴尬地咳了一声:”没事,已经没有大碍了,你先留在屋子里,不要出来,我将蓉儿劝走便是。“ 满儿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冷武离开的背影,坚定且脚步轻快,根本不像是受伤到要卧病在床的样子,满儿跟在秦玉暖身边也有些时候了,粗粗也懂得一些医术,方才她握着冷武的手腕的时候也感觉到冷武的脉搏强劲有力,满儿微微蹙眉,望着外头空荡荡的院子,指尖一下一下地磕着桌子角,似有所思。 而与此同时,宁王府外头,公孙蓉一身玫瑰红衣裙靓丽出彩,姣好的面容上却扭曲着极为难看的眼神,明明看起来是天仙般的人物,口中吐出的全是霸道的话语,她武艺虽然称不上一等一的高手,可是对付这几个挡门的小厮却是绰绰有余。 只是几脚下去,原本团团围住的五个人齐刷刷地倒地,公孙蓉直挺挺地站在正中间,眼瞅着冷武从远处过来,便是欢天喜地地奔了过来,走到府门口却是被一柄寒光闪闪的长枪给拦住。 持枪的不是别人,正是冷长熙。 冷长熙已经在门口观察了许久,其实这女子的功夫并没有这般犀利,只是这些人知道此女子是公孙家的人,不敢妄自动手。 “你是哪位?”就算是面对着大齐的战神,公孙蓉也是丝毫不客气。 冷长熙挑挑眉:“你在我的府门前挑事,还问我是谁?” 公孙蓉退后半步,以一种挑衅的眼神将冷长熙上上下下打量了个仔细:“哦,原来你就是百姓口中口口相传的大齐战神?我记得师父也提起过你,说你在他门下学过三天功夫,根骨不凡,我看,也不过如此,不然,你接我几招?你打得过我,我再称呼你一声师兄?” “你这句师兄,也来得太过容易了。”冷长熙的确是在公孙蓉和冷武的师父长春真人的门下学过三天功夫不错,可当时是长春真人自知以自己的资质不出一年,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冷长熙的了,未免误人子弟,才劝他寻求更加高明的师父学习武艺,送冷长熙下山的时候亦是十分舍不得,英雄惜英雄,只是无奈自己本事有限,留不住人。 “我让你一半的身子。“冷长熙侧过身,“我右手的力气大,我不用右手,也不用右腿,你若能赢我,这府门,随便你进出,你要找的人我也随便你找,如何?” 公孙蓉紧紧一咬唇,煞气四起,掏出剑鞘中锋利的长剑,恶狠狠地一挥:“就怕你这句话说得太大了,看不卸下你一只胳膊来耍耍。” “住手!”远处一声浑厚的男声打断了这僵持的气氛,冷武老远地对着这边便是焦急地一吼,急匆匆地赶过来,满头大汗。 公孙蓉可算是见着冷武了,她一脸欣喜,全然不似刚才怒目相对的样子,满脸都是小女儿家的娇羞和兴奋。 “武哥哥,你终于来了。”公孙蓉本是趾高气昂地指着冷长熙道:“你看,这人非要拦我,我还想着,快点把他解决了去找你呢。” 冷武看都没看公孙蓉一眼,只是朝着冷长熙单膝一跪,拱手垂头,铿锵有力地道:“这位是我在山中学武时的师妹,性子有些任性,方才冲撞了将军,还望将军海涵,切莫和她动手,留她一条性命,冷武自当好好教训她。” “武哥哥,你何必……。” “闭嘴!”冷武对着公孙蓉是从所未有的严厉和冷酷,冷长熙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回头看着秦玉暖正带着宝川正在廊柱子底下等着他,今日他还要陪着宝川去白马书院去借一些书来,这小家伙,看书也看得太猛了。 看着冷长熙没有再管公孙蓉的事,冷武终于是松下了一口气。 “武哥哥你何必怕他?”公孙蓉赌气道,“不过是浪得虚名的将军罢了,他当时还不是只在咱们师父门下学习了三天的武艺,能有厉害。” 冷武瞟了公孙蓉一眼道:“不懂说话就不要乱说,我刚才是救了你一命,你若是和他动手,十招之内必定没命,你我师兄妹的情谊也就到此,你伤满儿在先,我不想和你有人任何联系,你快回去,免得让家里人担心。” 冷武说完,吩咐了门房不要让公孙蓉进来,偏偏公孙蓉愈发不服气,她对着冷武喊道:“你还真的担心那个小贱人啊,好,你若是不娶我,我就杀了她,让你们两个也没办法在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七章 作奸犯科 外头的喧哗很快平息,纵然公孙蓉最后都一直在叫嚣着要对满儿如何如何,可有冷武震在门前,她也不敢真做些什么。 门外的那一切,满儿之后也从各人各口中听了个大概,只是她看着冷霜的眼神不再犹如之前那般温柔,冷霜知道满儿是个喜欢藏心事的人,只当她心里还在纠结和自家哥哥的感情,直到发现满儿再也不到冷武的园子里头炖鸡汤了,才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你和哥哥怎么了?可是他惹你了?你和我说,我去教训他。”这一日,冷霜本是和满儿一同洗着衣裳,洁白细腻的皂粉搓在手里头,有一种好闻的味道。 满儿看似随意地揉,搓着盆中的衣裳:“我哪里敌得住你们兄妹俩的足智多谋,你哥哥他福大命大,还有一个每日派人从京城最好的馆子里买了燕窝滋补的公孙家大小姐,哪里还需要我这种贫苦人家炖出来的鸡汤?” 满儿一席话,冷霜也算是听明白了,满儿只顾着将手头的衣裳给揉,搓好了,正是准备抖干了水珠子出去晾晒,听雪却是急匆匆地进了院子,手里头还端着茶盘,上头是秦玉暖最爱的龙井,这分明是准备给秦玉暖奉茶的路上偷偷跑过来报信的。 “不得了了,满儿,外头来了一顶轿子,指名道姓地要你过去。”听雪大喘着气,扶着胸口。“就在后门等着了,等着好一会儿了,夫人已经派了廖妈妈过去,可那人十分无力,竟然还将廖妈妈给推在地上,我看,指不定就是那日来的女疯子要你去的,定是一场鸿门宴,夫人吩咐我看着你,千万不要你冲动做事。” “廖妈妈。”满儿有些心疼,廖妈妈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人,对她极好,如今却是要受这份委屈。 “满儿,你且听着,这是你还是不要管了,你如今也正是想和哥哥做个了断,我看,哥哥那边的事你索性全都放下,不正是证明了你和哥哥再无瓜葛吗?”冷霜淡淡地道,又默默地回头看了听雪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而满儿的眉头却是明显地不安地蹙起来,她放下手中的活,身子都变得有些僵硬,冷霜的话似乎在提醒着她,她已经许久没有去看望过冷武了,自从发现冷武是有意骗着她的感情的时候,可是不是,在某些时刻,她心里头也是心甘情愿地被骗的,甚至很早,她其实都u怀疑过,向来强壮的冷武怎么会因为这样小的伤而卧床不起这么些天呢?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冷武的这句话,不得不否认,曾今,还是给自己带来过些许温暖的,若不是因为自己身份卑微,总觉得这份感情太过沉重,沉重到她轻飘飘的身份和地位根本无法承重这份沉甸甸的情谊,她又怎么会退避三舍?她曾经是个多么勇敢的人,却是在感情的鸿沟面前,不敢迈进一步。 “轿子还在外头吗?”满儿微微扭过头,晨光里,她细腻滑。嫩的面庞在橘黄色的阳光中散发着一种金光灿灿的感觉,美好的面容正是期待爱情的年纪。 “在呢,所以说,满儿,你好生在这里等着,等着夫人处理好了,你再露面,那女人就是个疯子,她明明知道冷侍卫根本不喜欢他,还拼命纠缠,还把你视为情敌了,你说这可笑不可笑,你根本就对冷侍卫无意,凭什么要承受这份纠缠?” “其实……。”满儿的语气有些顿塞,她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听雪的这番话十分有道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听了,这心里头总是有些不舒坦,似乎失去了些什么东西。 “我还是先走了。”满儿端着洗完衣裳的木盆,听雪和冷霜对视一眼,不消多时,守在后门的小丫鬟便是匆匆地跑进了秦玉暖的院子里头报信,说满儿果然上了那后门的轿子。 登时,秦玉暖的手边还绣着一个半完工的龙凤呈祥,听雪和冷霜都在旁边伺候着,听到这个消息,两人亦是微微一笑,听雪上前一步道:“还是夫人有主意,知道冷侍卫和满儿二人其实早就心心相印,只是各自都有所顾忌,夫人事先将冷侍卫约在了第一楼,又将满儿这样哄骗过去,到时候两个人独处一室,也算是能好好打开心扉说说话了。” 冷霜凝住眉头:“只怕我那个傻蛋哥哥,不知道把握机会。”冷霜眉头突然凝得更紧了,“但是,我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会出什么事。” 秦玉暖穿针引线的手突然一顿,她早先时候便将公孙家的背。景调查得一清二楚,公孙家是闽南地区最显赫的武林世家,在闽南地区的势力也颇大,有些占山为王的气势,当年开国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也是忌惮这片势力几分,最后是半招降半收拢的法子才让公孙家归顺于大齐势力,说白了,还是一个镇山王。 而这位公孙蓉,更是如今的公孙家族老族长公孙裘的嫡亲孙女,自公孙蓉的父母双亲意外身亡之后,公孙裘对公孙蓉更是宠爱有加,可惜公孙蓉性格倔强,喜欢四处游玩,公孙裘年纪大了,绑不住这个嫡亲孙女,索性在她周围遍布高手,免得她被人欺负。 秦玉暖关心的不过两点,一个,便是公孙蓉的父母亲的死因,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同时丧命,而且公孙家还没有追究,而是息事宁人,这事蹊跷,按照公孙家的性格,不将一干人等全都灭门,怎能发泄其心头之恨,第二点,便是这跟随在公孙蓉身边的高手到底有多少,本事如何,全都不知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秦玉暖揉,搓着手里头的线头,这件事,一直都是她内心有些担忧的。 “夫人,不好了。”廖妈妈在院子里喊,“轿子走到巷口的时候被一伙人给劫走了。” 劫走? 与此同时,满儿才上了轿子没多久,颠簸的轿子就突然停了下来,满儿原本一直闭着眼睛想事情,此时也是不由得警觉起来,她原本便是以为这是公孙蓉请她过来赴鸿门宴的,此时一停,自然觉得是和公孙蓉有关系。 “公孙姑娘,特意请奴婢来,不知道有何事?”满儿的声音嘹亮,可明白人也听得出这里头有几分害怕。 “你到是个明白人,”轿帘子外头,一个轻佻骄傲的女声应声响起,“我还没出声,你i就知道是我来了,不过,你们宁王府还真是阔气,一个丫鬟,竟然也可以坐这样富丽堂皇的轿子?” 满儿生觉得不大对劲,她掀开帘子,公孙蓉一身红衣手中握着那铁索皮鞭,趾高气昂地看着满儿,像是看着一个手中的猎物。 “请这位陆姑娘出来。”公孙蓉将手中皮鞭随意一挥,打在空中啪啪作响,四周不知从哪里涌上来四个壮汉,各个身强力壮,一个胳膊就有木桶那么粗,看起来都是野蛮至极。 满儿见状,索性自己走出了轿子,对着公孙蓉昂昂头道:“不用请,公孙姑娘,我自己出来便是。” “算你识相。”公孙蓉那甜美的嘴角竟然是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来人,将她绑起来。” “公孙姑娘,有话好好说,何必……。”满儿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个壮汉塞进了一块脏兮兮的麻布,带着一股让人有些迷糊的气味,满儿很快失去了知觉,再醒来的时候,满儿只看到头顶上是一方茅草搭建的屋顶,四周还弥漫着一股尘土味。 手臂不能动弹了,这是满儿第一反应,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腿脚,也是冰冷冷的,模糊的意识像是在某一瞬间突然被抽醒了。 满儿猛然睁开眼,就在同一时刻,一桶冰水直接泼在了满儿的身上,虽然是大热的天,可加了冰块的泉水还是刺骨无比,加上满儿恰好来了日子,小腹已然是一阵抽搐,她的指尖在颤抖,微微抬眼,看到对面的阳光下正是坐着公孙蓉。 而满儿,则是双手被缚,双脚被捆,除了能勉强扭动,满儿只能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公孙蓉。 “你醒了?”公孙蓉一边毫不在意地用一块干净的黑色绢布擦着自己的铁鞭,一边微微抬眼瞟了满儿一眼:“武哥哥喜欢你,我也拦不住他喜欢你,毕竟他这个人,做事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所以我不介意,可是既然我来了,我就不能让他继续喜欢你了,既然拦不住他的感情,只能先牺牲你了。”公孙蓉说完,一道铁鞭砸在满儿身上,嗖的一声,就在满儿身上留下一道淤青。 满儿以为这位公孙家的大小姐只是气势上霸道一点罢了,没想到其手段也是如此强硬。 公孙蓉慢慢走近,脸上带着戾气:“不过武哥哥他性格犟,按照他的性子,只怕你要是死了,他指不定还给你办一场冥婚,索性,我取了你性命之前,也取了你的贞洁,你们两个,过来!” 公孙蓉朝着门外头一吼,方才那几个大汉中最高大的两人虎虎生威地踏步进来,公孙蓉朝着满儿示意了一眼:“你们两个跟着我也许久了,今天,算是给你们一点甜头,这个女人,你们就随意处置吧。” “公孙姑娘,这朗朗乾坤,你怎么能纵容手下的人作奸犯科呢?”满儿看着这两个犹如豺狼虎豹的人渐渐逼近,那摩拳擦掌的手看着都让人忌惮三分。 “作奸犯科?”公孙蓉只觉得这四个字用得十分好笑,“在闽南,我们公孙家就是法,我出来了,也不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八章 他可是杀了你娘亲的人 第八章他可是杀了你娘亲的人 “公孙蓉,你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伴随着院子里的一声惨叫,一柄飞刀直接射中了对满儿蠢蠢欲动的大汉的脖颈,刚好割破了他的动脉,血流如注,如此神准的刀法…… “武哥哥。”公孙蓉见到从外头冲进来的那个人,脸色立刻就变了,冷武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将扑在满儿身上的男人一推,跟着往那男人的心窝上一踹,这半条命便是没了。 冷武替浑身瑟瑟发抖的满儿解开绳子,将满儿护在自己的臂弯里,公孙蓉方想上前,冷武却是一剑指向公孙蓉的喉咙,公孙蓉握着铁鞭的手微微一动,却还是没有使出武器。 公孙蓉唇角自嘲地一笑:“我记得武哥哥你说过,师父过世之后,你就不会再使用长剑了,如今你愿意为这个死贱人出手,我还能留她吗?” “留不住也要留。”冷武面色冷酷,若说之前看着公孙蓉的眼神还残留着几分对自己小师妹的感情,如今的眼神,只是对着一个残酷无情女人的不屑。 公孙蓉气急,上前一步,冷武却是默默地将剑锋移到了公孙蓉的右边肩头:“师妹,你可还记得师父立下的规矩,他让我们下山后,不要乱闯祸,否则,自断握兵器的那只手,你以右手握鞭,恕师兄心狠了。” 公孙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可是冷武的脸色却是认真无比。 “你敢。”公孙蓉大叫。 可冷武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左手环抱着昏迷的满儿,右手一挥。 “住手,谁敢伤我堂妹。”外头传来一声冷喝,冷武用余光一扫,大概知道是谁,不过是公孙家的堂少爷公孙元,仅仅是迟疑了瞬间,冷武依旧是大臂一挥,生生地将公孙蓉的右臂砍了下来,公孙蓉闪躲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胳膊空荡荡的。 “我的胳膊。”公孙蓉的脸上满是自己的鲜血,巨大的疼痛让公孙蓉凄厉地惨叫起来,几乎要昏厥,身子一斜,却是窝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堂哥?’迷迷糊糊之中,公孙蓉抬眼只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容,大概能认出这是自己的堂哥。 “别怕。”公孙元也不管公孙蓉有多狼狈,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你放心,爷爷也来了。” 满儿迷迷糊糊之中听到这一句,不禁就醒了大半,她早些已经听秦玉暖说过公孙家在闽南的势力连大齐的皇上都要忌惮几分。 “冷大哥。”满儿迷迷糊糊地扯了扯冷武的衣袖,“怎么办?” “你也别怕,”冷武咳了几声,“将军没来,我在这里,就够了。” “冷大哥。”满儿有些歉疚,“其实你何必为了我……。” “我到底为什么这样对你,你心里清楚,你不说,只是你不想清楚罢了,若是你一定要逃避,我只能说,你是宁王府的人,而我是宁王府的侍卫,自然要保护你。”冷武低头看了满儿一眼,满儿面色苍白,让他心里头是十二万分的心疼,可之前毕竟是他联合了冷霜来骗满儿的同情。 院子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冷武抱着满儿已经走到屋子前头,恰好看到远处浩浩荡荡的队伍,领头的是一对举着红色旗帜的衣着整齐的公孙家家丁,红旗上是公孙家的神龙图案,除了当今皇上,大齐没有第二个人敢将龙的图案作为家族的标识。 冷武不经意间将满儿搂得更紧了,远处一座八人抬的敞篷金龙轿子落地,轿子里头是一个身穿白衣的老者,看起来年过九十,慈眉善目,一双苍白骨干的手缓缓掀开轿帘子,打头的家丁匆匆跑进来和在屋子里的公孙元交谈了一番,又连忙跑回去向公孙裘禀报。 公孙裘面上看着还是那平静,可是捏着帘子的手却是突然筋脉突起,看起来是发狠捏了力气。 “断了的手臂,也没办法接起来了,不过对方既然敢断了我孙女的手臂,我不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做成人彘,怎能小惩大诫呢。” 公孙裘边说边抬眼看着冷武,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具尸体,淡薄得眼神毫无颜色,冷武上前:“晚辈冷武,见过公孙老前辈。” 说话间,因为流血过多的公孙蓉已经昏迷在公孙家堂少爷的怀中,被公孙元打横抱着走过来,公孙裘看着自己孙女竟然被人活生生地就这样砍下了一个手臂,自然是内心抑郁难平。 “冷贤侄,我念在我们两家是世交,之前你三番五次地推脱你和蓉儿之间的婚约我已经没有追究了,如今你伤我孙女在先,你我两家的情谊我也不用考虑,不过,看在你也是英雄有为,你死后,我会派人通知你的家里人的。” “公孙老先生,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还没弄清楚就乱下决定,怕是不大好,是贵庄的公孙蓉大小姐绑架我未婚妻在先,企图要污我未婚妻清白在后,当时我和公孙小姐在山中学习武艺的时候,长春真人就已经……。” “长春真人说了什么,我不看重。”对于公孙裘来说,他根本不把长春真人放在眼里,“不过是一个老匹夫罢了,来人,给我把他们都绑起来,带回闽南。” “怕是没那么容易。”冷武将满儿一侧身,后退一步,将早就备好的烟雾。弹往地上一掷,瞬间,烟雾四散,带着催泪效果的烟雾立刻将这四周都笼罩了起来。 “给我屏气。”公孙裘大声下令,可其他人的功力尚浅,纵然屏气也无法抵挡这强劲的烟雾。弹,只有公孙元勉强支撑。 “元儿,给我追,抓到那对狗男女,碎尸万段。” 而此时,冷武已经带着满儿在密林间飞快地穿梭,他将满儿背在背上,满儿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加上身子来了月事,整个人都十分虚弱。 “放心,我将军知道我来找你,早就安排了人接应,只要我们走出这片树林……。” “走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了。”身后一声急促的呼吸声,公孙元紧跟其后,手持双刀,直接将其中一柄弯刀朝着冷武一甩,却是突然打偏了,撞在了旁边的树干上。 “冷武,你给我站住,若你还念我们的师兄弟情谊,就给我站住。”公孙元怒目对着冷武,当年他和堂妹一起在山上学武,他入门早,是冷武和公孙蓉的大师兄,他也一直以为,冷武将来必定会娶公孙蓉,却没想到…… “大师兄,”冷武回头,“既然师妹已经不顾情谊,如此对待我的未婚妻,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师弟,”公孙元放下了双刀,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何必如此?在山上的时候你我情谊最好,如今我奉了爷爷的命来追杀你,我是不忍心下手的,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 满儿的脑子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她握着冷武的手:“冷侍卫,你不要管我了,我怕是真的,真的支撑不住了。” 满儿的话说完,整个身子一软,冷武一下扶不住,公孙元却是连忙上来箍住满儿的手臂。 “她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被你的好堂妹害的。” 公孙元低头:“走吧,前面有个村子,里面有些农户人家,看能不能暂时歇脚。” “不劳师兄费心,我自然会照顾好她的。”冷武看着满儿苍白如纸的脸色,下意识地将满儿搂得更紧,手指无意间探到了满儿的脉搏,这分明是气虚血弱的标识。 “爷爷命我跟着你们,我若是让你们逃走了,我也不好交到,如今我看着你们,也是最好的,你若是不愿意让我帮忙,我不说话便是。” 冷武看了公孙元一眼,如今他带着身体孱弱的满儿,也实在摆脱不了公孙元,这件事他只禀报了冷将军,以半个月为时限,说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毕竟,闽南公孙家带着这么多人来京郊,小得可以说是来寻自己的孙女,可若是i非要往大了说,说他们要造反也是不为过的。 “好。”冷武将满儿打横抱起来,“你既然要跟就跟着,只是你若敢伤害满儿半分,我必十倍偿还。” 公孙元毕竟不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在公孙元的带领下,冷武果然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了一户依傍着竹林的人家,也算是自给自足的农户,冷武讨了一碗清水,将满儿安置在一旁的柴房,满儿已经高温不止了,冷武只能将清水沾湿毛巾,一次次地替满儿擦额头降温。 “师弟,走吧,女主人说愿意把卧室让给我们,这家的男人也已经去镇上买药了。”公孙元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 冷武看着他,冷武知道这些农户收留他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 公孙元抛了抛手中的玉佩:“这枚双鱼玉佩我有一对,我只是给了他们其中一枚罢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师弟,我早就说过。” “我是不会谢你的。”若不是冷武这次匆匆赶过来,身无分文,也不至于让满儿蜗居在这简陋的柴房里。 换了房间,满儿的面色也明显地红润了起来,公孙元依靠在门框上,看着冷武对满儿无微不至地照顾,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这位陆姑娘,知道当年是你杀了她的娘亲吗?” “她……还不知道,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冷武的语气有些低沉。 突然一下,满儿的眼睛猛地睁开了,看着冷武,瞪得老大。 满儿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冷武像是在质问,冷武身子仿佛僵硬住了,他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满儿。 “刚才你说的,都是真的?”满儿看着冷武。 公孙元冷不防地道:“满儿姑娘,我说过会替你问出杀死你母亲的真凶,如今一看,我没有说谎吧。” “你闭嘴。”满儿虽然虚弱,可是对着公孙元的这一句也是底气十足,义愤填膺,她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九章 你家狗丢了你不找啊 公孙元默默转头,关上门的时候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冷武一眼,其实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堂妹,他了解冷武的脾气,这家伙的性格就像牛一样,一旦认定了就不可能回头,所以从冷武这边下手是没法子了,只能让满儿对冷武彻底死心。 公孙元离开后,屋子里静的连呼吸声都显得有些嘈杂,满儿水灵灵的眼睛显得楚楚可人。 “满儿,那天我只是。” “娘亲真的是你杀的?”满儿怔怔地看着冷武,“其实那日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你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冷霜还笑话我说,这便是缘分,如今你和公孙公子这么一说,我到时想起来了,那天,杀死爹爹和娘亲的那帮黑衣人,为首的,就是你对不对。” “那姓陆的帮着东秦的人残害大齐百姓,将军已经盯了他许久了,是认准了时机不得不动手,才下手的。” “别将这个责任推给冷将军了,”满儿心里头跟着一块明镜似的,“冷将军当时一定只是下令让你杀了那个连自己女儿都欺辱的禽兽,没有让你杀了他的家人吧,没有让你杀了陆陈氏,对吧。” 冷武不说话了,那日的确是他一时失手,可他到底该如何解释,毕竟,人是死在他手里。 冷武长久地叹了口气,慢悠悠地道:“满儿,对于你说的,我无从辩解,你只说,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心里头舒坦一些,满儿,你相信我,我当时真的只是失手,我,我若是骗你,我就是小狗,是小狗崽子,可好?” 满儿侧过身,稀薄的烛光像是在她的面容上覆上了一层金光,冷武有些看呆了,他原以为他心中的满儿还是那日那个倔强得让他有些心疼的小女孩,可如今,小女孩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小家碧玉。 “你走吧。”满儿看都不看冷武,“你离开我的世界,越远越好,这是让我舒坦的唯一方法。” 冷武没有说话,半晌才回了一句:“好。”说吧,便是直接朝着窗户跃下,不见了踪影,满儿的心头突然一凉,身子毫无力气地瘫软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身体,像是支撑着自己长久以来疲惫不堪的灵魂。 公孙元在外头等候了许久却丝毫没听到里头的动静,他手中还揉。搓着一瓶小小的白瓷瓶装的丹药,犹豫着到底该如何是好。 心里想着奇怪,里头如何这么久都没有声音,索性上前直接打开了门,却只看到满儿脸色苍白地靠在椅子上,眼神有些虚无。 “冷武呢?” “走了,”满儿虚弱地回了一句,半闭着眼睛补充了一句,“被我赶走的。” “走了?”公孙元的声音一下提高了个八度,跃身到了打开的窗前,估摸着冷武应该是从这里离开的,从窗口望去,远处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在这个季节正是晚上起雾的时候,迷迷茫茫一片,看都看不清楚。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公孙元将手中的白瓷瓶往满儿跟前一放:“完了,都完了。” 满儿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抬头看着他。 公孙元叹气道:“你以为爷爷对蓉儿只有那么点疼爱,其实蓉儿身上穿着我们公孙家的家传之宝金丝蝶语,这是一件极薄的衣裳,是从最细的蚕丝织了许久才织出来的,不仅穿着冬暖夏凉,而且刀枪不入,更重要的是,爷爷在这上头让工匠萃上了一种最毒的毒药,只要皮肤接触了,十二个时辰之内,若是没有解药,就会皮肤溃烂而死,之前冷武和公孙蓉交过手,想必沾染了这种毒药,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了,若是不及时找到他……。”公孙元语顿,摇摇头,“罢了,也许这就是他的命数。” “你……。”满儿看着公孙元,有些哑然,她心里终究还是希望公孙元只是骗骗他罢了,只见公孙元握着手中的瓷瓶,意味深长地看了满儿一眼,“不过也无妨,就算他没有走,若是知道这解药是我为他偷来的,他肯定也不会喝。” 公孙元默默地将瓷瓶搁置在了满儿跟前的桌子上:“大婶还给我准备了另一间房,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回公孙家。” 公孙家?满儿已经不在意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桌上的那瓶解药,所谓的解药…… 而早就沿着小道一路施展轻功离开的冷武,脚下的速度却是渐渐地慢了下来。 他停下脚步,突然,警觉了起来,凭着高深的内功他可以感觉到身后一直有个人在跟随着自己,显然,这是一个毫无武功根底的人,呼吸急促,而且似乎受过很严重的内伤,脚步也十分不平稳,他等了许久,看着远处葱葱郁郁的灌木丛突然动了一下。 “是谁?”冷武警惕地握住了剑柄,准备随时掏出长剑。 对面没有声音,冷武上前一步,用剑鞘挑起了遮挡的树叶,却不见人影,可是大声的喘息声却还是在。 思索再三,冷武直接跃过了灌木丛,却看到原来这个一直跟踪自己的人不知为何晕倒在了地上,虚弱地喘着气,面朝下,鞋底尽是泥土。 “你到底是谁?为何一直跟着我?”冷武扶起这小身板,却看到这单薄的身子下,藏着的是一个让他有些心跳加快的容颜。 “满儿?”冷武有些意外,可内心却是深藏着无比的欢喜,“你……。” 满儿扶着冷武的手臂转过身来,手中还紧紧握着公孙元给她的解药。 “满儿,你怎么来了。” “你说过,你骗我就是小狗崽子,”满儿的小脸憋得通红,卯足了劲和冷武几乎要吼起来了,“对不对?” 冷武没说话,只是低着头:“你来做什么。” 满儿似乎有些气急了,她捏起粉拳朝着冷武宽厚的胸膛上狠狠地砸了两下:“你家狗丢了你不找啊。” “恩?”冷武有些诧异,有些木讷的他似乎还没有回味出这句话中浓浓的情谊。 “诺。”满儿伸出手中的瓷瓶,“你跟着将军那么久,必定精通医术,肯定知道自己身上已经中了公孙家的独门剧毒,你快点把这解药服下,不若,看我怎么教训你。” 冷武心里是暖呼呼的,可是:“我什么时候中了公孙家的独门毒药了?” “公孙蓉身上的带着毒的丝衣,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恩?” “金丝蝶语。”| “满儿,”冷武认真地对着满儿,一字一顿地道,“我和公孙蓉在山上一起习武六七载,和公孙家也有三代交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所谓的传家宝的衣裳。” 满儿有些愣住了,难道她又被那位撒谎不眨眼的公孙元公孙公子给骗了? “我……。”满儿有些迥然,微微想用小手推开冷武,可冷武再也不放过这个机会,他顺势将满儿搂在怀中,犹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我就知道,你是打心底的关心我,满儿,自从那次误杀了陆陈氏之后,我夜夜难以入眠,为此,我真的愧疚了许久,让你因此而疏远我,更是对我最大的惩罚,满儿,就让一切都过去好不好,过去是我做错了事,可如今,我只想好好待你,好不好?” 满儿已经被冷武身上浓厚而热烈的男人气息给熏迷得有些沉醉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应着冷武的拥抱,鼻腔里微微哼出了一个“嗯”字,却让冷武一下子更加兴奋,将满儿抱得更紧了。 两人的情绪才稍稍地平复了一些,远处却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有大队人马朝这边杀过来,冷武下意识地将满儿护在身后,绕过灌木丛,躲在了一处草木最为茂盛的地方,繁密的枝叶将两人遮得严严实实,便于观察情况。 带队的,果然不是别人,正是公孙元,他的身后跟着的是一路公孙家的人。 这个公孙元,果然还是奸诈狡猾,冷武蹙眉,他之前还念及师兄弟的情谊,如今却是…… 可再往后看,公孙元竟然是被五花大绑而来,背上的衣衫凌乱,似乎是被什么利物给划破了,跟在公孙元身后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粗汉子,像牵狗一样用一根铁链子牵着公孙元,手持一根满是铁刺的钢鞭,看着公孙元的脚步似乎有些迟缓,就使劲地挥了一鞭过去。 “还不走快点带路,说,那两人到底跑哪里去了。” “放肆!”这野蛮汉子才嚣张地这样喊了一句,立马,就是被一根扇子的扇骨给刺中了手腕,公孙老先生的声音幽怨而飘渺:“元儿到底也是我们公孙家的公子,岂容你这种鼠辈教训,要来,也该是我来才是。”公孙老先生说完,便是将手中折扇的另一根扇骨甩出,直接击中公孙元的琵琶骨,那挖心的痛让冷武都不禁蹙眉,这公孙老先生的手段真是太歹毒了些,连自己的子孙都不放过。 “元儿,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可是重情义在我这里是行不通的,你知道我最心疼的便是蓉儿,如今她被人害成这个样子,你居然还吃里扒外帮着外人,若是你老实说的话,我尚且能留你半条姓名,可若是你隐瞒那二人的去处,”公孙老先生突然狡黠地一笑,那皱的犹如鹤皮般的脸组合成一种怪异的表情,“也没关系,因为我已经闻到了他们的味道,他们就在,这不出方圆三十米的范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十章 这件事,我憋在心里很久了 公孙老先生的鼻子就像是嗜血的雄鹰,飞快地就能在周围搜寻活物的踪迹,公孙老先生犀利的眼神绕着四周扫了一圈,伸出鸡皮似的手朝着满儿和冷武藏身的地方一指:“给我把这从灌木给烧了,我不信他们不出来。” 满儿浑身一颤,抬头凝望着冷武皱紧的眉头,冷武是煎熬的,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定然会和他拼个鱼死网破,可如今他身边有满儿,他不能带着满儿冒险,他才刚得到这个小家伙的认同,他得让她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 公孙府下的人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冷武就闻到一股呛人的浓烟,烟里头还夹杂着一股辛辣的味道,这烟雾是有毒的,无疑了。 冷武看着怀中的满儿,正是犹豫该选择什么样的时机带着满儿出去,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那熟悉的得得声让冷武心中似乎燃气了一股火焰,若是他没猜错。 公孙老先生的注意力也被远处这突如其来的马蹄声给吸引了,他看着远方,眼看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越来越近,蹄下生风。 “霹雳。”冷武对着这骏马扬了一声,这骏马似风一般呼啸到了冷武面前,冷武站起身子,摸了摸这匹名叫霹雳的骏马,“老家伙,你怎么回来?” 公孙老先生自然知道这件事绝对不简单,冷武亦是知道,霹雳从来不会贸然独自出行,唯一的可能就是…… “公孙老先生来京都拜访皇上,真是忠心可鉴,只是一直逗留在这树林子里,皇上难免会怪罪末将招待不周,还请公孙老先生移驾皇宫,皇上必定设宴招待。” 这声音是十分年轻,听着是个年轻后生,可让公孙老先生惊奇的是,这后生的气息十分浑厚,像是那滔滔不绝的汪洋大海,深不可测,看来,来人不简单,若是他没猜错…… “来者,可是宁王府的冷长熙冷家公子?”公孙老先生特地没有提冷长熙大将军的身份,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年纪轻轻有点战功便耀武扬威的小子罢了。 公孙老先生没猜错,冷武已经可以确定,冷将军就在附近,看来,他一路上留下来的记号起作用了,毕竟,若是公孙蓉一个人来京都,无官职无权势,全当他过来游山玩水,不碍事,可公孙老先生名号上可是挂着一个闽南督军的官职,贸然离开守地,没有任何凭证就入京,若是往大的算,可以算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皇上早就想拔掉闽南这颗钉子了,如今,正是敏感时期。 冷长熙依旧戴着那张黑色的蝙蝠型面具,胯下一匹白色骏马张弛有力,冷长熙的背上还替冷武将那柄重大百斤的双戟给背来了,看着冷武便是将腰身一转,双戟齐齐飞出,冷武转身一接,一回头,公孙老先生刚才命人点燃的灌木丛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浇熄了。 冷长熙对着公孙老先生微微欠身:“这里临近村庄,若是这大火烧起来了,万一控制不住,难免会殃及池鱼,所以晚辈替公孙老前辈将火给灭了,不用多谢。” 公孙老先生眉眼一挑,看来这人是个狠角色,索性干脆指着冷武道:“想必这也是冷将军的人吧,冷将军,我且问,冷将军的人伤了老夫的宝贝孙女,还砍了她的手臂,这件事,该如何是好?冷将军又该如何处理呢?” “噢,”冷长熙一副恍然醒悟的意思,突然怒目对着冷武严肃地喝了一声:“还不去给人家道歉。” 冷武眉目淡定,对着公孙老先生标准地行了一个最为恭敬的拱手礼,硬生生喊出三个字:“对不起。” 冷长熙笑着看着公孙老先生道:“公孙老先生,我处理完了,你可还满意?” “混账!”原本经历过不少风浪早就淡定如斯的公孙老先生被冷长熙彻底激怒了,他突然拍了一下座椅,整个人越地三丈,直接握着一直插在座椅旁的弯刀,朝着冷武就来了。 冷武就是等着这个时机,不怕他不出手,就怕这位公孙老先生一直和他玩阴的,不过,这位公孙老先生年轻的时候就是有名的狂风刀法的传人,老当益壮,似乎还不减当年英勇。 冷武将满儿往后一推,举起双戟稳稳地接住了公孙老先生的第一招。 公孙老先生微微蹙眉,还有点本事。 冷武一边和公孙老先生纠缠一边看到冷长熙在和自己使颜色,两人已经是打得难舍难分之地,可突然一下,冷武却是疏忽了,竟然让自己的左肩处在毫无遮挡的情况下,公孙老先生看准时机,直接拿起大刀朝着冷武的肩头砍下,刀身入身体三分,还有七分却是被冷武的双戟给拦下,满儿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看着冷武受伤了,满儿的心里也是突然抽搐了一下,比将心尖尖放在火上烤还难受,不过她知道,此时她更是不能慌乱,不然会打扰冷武。 公孙老先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自己虽然少年英勇过,可如今毕竟老了,他和冷武僵持这么久,眼看着身强力壮的冷武就要占上风,为何他突然会大开中路,毫无顾忌? 糟了! 立刻,周围传来一阵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一群身穿禁卫军铠甲的人从四周像潮水一般地涌过来,为首的是新任皇宫禁卫军的邱将军,也是皇上如今眼前的大红人,为人出了名的公正不阿,不畏权势,如今皇上身边,正是需要这样的人。 “公孙裘,你擅离守地,擅自入京,如今居然还袭击大齐四品带刀侍卫,想造反吗?” 邱将军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冷长熙就是利用的这点,冷长熙本来身为外军,本来就不好插手这内务,让邱将军来处理,是最好不过的,而最关键的因素,还是在冷武,在收到冷长熙给自己的暗号的时候,冷武可以当机立断,冒险引公孙裘袭击自己,还要将力度把握得一分不差。 冷长熙手下这么多能人猛将,只怕只有冷武有这个本事,这个胸怀,这个气度。 “来人,将公孙府上一行人带走。”邱将军丝毫不客气,可公孙裘既然敢贸然进京,也是有所把握的。 “哼!”公孙裘一把收回手中的偃月弯刀,刀身从冷武肩头抽离的那一瞬间,冷武都忍不住龇了一下牙,这真是揪心的痛。 “冷大哥。”满儿上前扶着有些摇摇晃晃的冷武,那伤口足足有半个指头深,虽然冷武还有有所考究,露出的是自己不擅长使用的左手,可是就算治好了,这只手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力拔千斤了。 “想要抓老夫?想的太容易了吧。”公孙裘突然吹了一个响哨,他驰骋沙场数十载,这一点保险措施他还是懂的,可过了好一会,四周还是一片宁静,他实现安排在周围的人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公孙裘拳头微微握紧了一些,冷武知道,他开始着急了。 “放烟,雾弹。”公孙裘下令,可一颗红色的烟,雾弹窜上天,过了许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而冷长熙就像一枚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地看着公孙裘,末了,唇角微微一扬:“不好意思,是这样的公孙老先生,我来的路上看到一些鬼鬼祟祟的守在山下的人,唯恐是东秦的残兵败将混进了大齐,所以……。” “你把他们带到哪里去了?” “带到哪里去?”冷长熙似乎觉得公孙裘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轻描淡写只两个字:“杀了。” “你!”公孙裘猛然一下吐出一口鲜血,胸也闷得厉害,自己的孙女受了欺负不说,自己的远方侄子还跟着外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而如今,自己带来的一千精英还惨遭屠杀,“冷长熙,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还有你!”公孙裘指着冷武的鼻子冷嗤了一声,“你这个冷家的走狗,早晚也会遭报应了。” “公孙先生,”冷武捂着肩膀淡淡地道,“您的岁数大了,未必能看得到我们这些晚辈的下场,不过你擅自入京,还重伤朝廷官员,你的下场,我很清楚。” 冷武已经是气虚血弱,说完这句话,便是不由自主地将头搁在了满儿的肩头,小丫头的肩头很是单薄,不过有一种淡淡的女儿家的香气,比街上卖的那些胭脂水粉好闻多了,恩,在自己的记忆力,貌似都没看到过满儿用过那些珠钗首饰,脂粉香料,等自己痊愈了,一定要给这小丫头买好多好多。 “满儿,”冷武虚声问道,“若是我还能活着回去,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满儿蹙眉,嗔怪了一句:“什么叫若是,你一定要给我活着回去,回去后,什么事咱再慢慢说。” “不可以,”冷武摇摇头,“这件事我一直想说,可之前你记恨我,远离我,我也不好提,如今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认真听我说,而且一定要打答应我好不好。” 莫非…… 满儿低垂下头:“哪里能这么快就答应,总得,总得要夫人点头才是。”说罢,看着冷武虚弱的样子却也是不忍心拒绝,只是含羞道:“你先说就是了。” 冷武深吸一口气,似鼓足了勇气道:“自从我受伤,你上次给我熬鸡汤后,我再喝别人做的鸡汤总是觉得没你的好,这一次我又受伤了,你还给我熬鸡汤好不好?” 满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十一章 我不会见她 第十一章我不会见她回了宁王府,满儿倒也是遵守了对冷武的承诺,每日每日新鲜的鸡汤往冷武的院子里送,若说上一次冷武不过是失血过多,休息几日便好了,之后都只是为了能诓满儿过来看自己,这一次,冷武着实受了十分严重的伤,连皇上都派了钦差大臣前来慰问。 这一日,阳光正好,满儿将活早早地做完了,便是提着自己辛辛苦苦熬煮的鸡汤往马冷武的院子里赶,却看到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冷武步履艰难地在园子里拾掇着什么,有了上次的教训,满儿不禁提了个心眼,悄然绕道冷武的身后,却发现冷武一边喘气一边用脚培土。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满儿蹙眉,她明显感觉得出来冷武的身子已经有些不适了,似乎做了很重的活。 冷武有些意外满儿的到来,没错,满儿今天比往日要早到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是?”满儿抬头,看到昨日还平坦坦的平底突然拔地而起一座木架子,上头缠绕着稀稀落落的葡萄藤,泥土和根系还是湿润的,似乎是刚种下去,看似仓促的杰作,可冷武却将这木架子上扎人的木刺磨圆得一个不剩,这绿茵茵的葡萄藤也是经过精挑细选。 满儿曾记得,她似乎就是这样对冷武说过,以后院子里还有一个葡萄藤,有一个秋千…… “你回头看。”冷武笑着看着满儿,单薄的夕阳匀匀地铺撒在冷武棱角分明的脸上,和往常的黝黑健壮相比,他如今的脸庞带着一点无血色的苍白,说起话来,让人更加心疼与怜惜。 满儿的心头不忍地抽搐了一下,还是依照冷武的话默默将头转过去,转过头的那一瞬间,满儿几乎都惊呆了,映入她眼前的是一个新做的绕满了鲜花的秋千,她在老家和村里的孩子们曾今在村口的大槐树上玩过秋千,那时候娘亲还活着,每次都会带着她玩很久很久。 自从娘亲死后,她已经许久没玩过秋千了。 “我是按照你家乡的秋千做的,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傻子。”满儿扭过头,一记粉拳便是软软地砸在了冷武的胳膊上,那是冷武唯一没有受伤的地方,其余的地方,除了那左肩,要么就是淤青要么就是刀伤。 诚如那日秦玉暖苦口婆心地对着她道:“冷武对你的心思大家都是看得清楚的,满儿,如何抉择,你心里头应该是有一杆秤才对,你是聪明的,我不用多说了吧。” “我怎么傻了?”冷武不解,天知道他费了多少工夫才将这秋千完全复制下来,而且还要瞒着日日来给自己送鸡汤的满儿,“我知道,我过去做过错事而且是很错很错的事,我知道你对过去的生活还有眷恋,扭转时空的本事我没有,我只想,让这里变得熟悉一点,满儿?” “你错了,”满儿眼神有些黯淡,可是唇角却是泛起一丝甜蜜的微笑,一个男人能为自己如此,也算是令人心动了,“过去的日子,我并不快乐,那时候娘亲是待我极好的,只可惜,那时候我姓陆,我生来就是陆平安的发泄对象,其实,娘亲也是,陆平安对我娘亲并不好,只是娘亲在那种情况下还是将她有的一切东西都给了我,我感激娘亲,记挂她,就算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她亲生的也真真正正地爱着她,至于其他的,我都恨透了,我恨那个闭塞迂腐的村庄,在我娘亲挨打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我恨我的那些哥哥,他们只会欺负我,用最脏的话辱骂我,我恨陆平安,他从来没有把家里的女人当人看,我真正快乐的时刻,是夫人收留了我的时候,是我和小姐一起长大的日子。” “满儿,”冷武听完有些不知所措,他深知满儿那段日子定是不容易,“若是日后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满儿……。”冷武有些语塞,心里头最想说的那句话却是想说都说不出来。 “满儿,我……。”冷武哽住了,满儿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像是能看透冷武心里头那些小心思似的,冷武不自觉地回避了,看着院子门口,只是悠悠地道,“额,那个,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了,明日公孙裘等公孙府上一干人等要被处斩,你要去看吗?” 说完,便是后悔了,哪有男孩子约女孩子出去,第一次就是去看那么血腥的砍头场面的。 满儿若有所思:“只是可怜了公孙元公子,他一直都是在帮着我们的,将军向皇上求情也没用吗?” 冷武摇摇头道:“将军从来不会向谁求情,他只是如实禀报了公孙元的所为,只是皇上对于公孙一家早就是埋下了种子,如今肯定更是要痛下杀手的,公孙元身为公孙家的直系子孙,怎么逃也逃不过这个关系的。” 满儿垂下头,过去,她的身份太过卑微,对于这种世家大族的事情从来没有关心过,可曾今帮助过他们的人却要遭此劫难,她心里头始终是不舒坦的。 两人相对无言,外头,照顾冷武的小厮却是送来了一封信,没有署名,可冷武一打开这信封,便是直到这送信的人是谁,信上有股淡淡的脂粉味,冷武认得,这是…… “我不见她。”冷武扭头,将这封信随手抛回给了送信的小厮,“我也不想见她。” “公……公子。”这小厮试探性地说道,“据说,公孙姑娘现在过得很惨,因为多次逃跑和伤狱卒,已经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舌头也被拔掉了,真不是人受的待遇。” “你看看她之前做的是人做的事吗?”冷武有些气愤了,他一扭头,看到满儿无辜的脸,就想到公孙蓉对满儿的所作所为,他心里就生气。 “冷大哥。”满儿上前扶住冷武的手臂,希望能够让让他平静一些。 而在监牢里,一个蒙头垢面浑身恶臭的囚犯面前却是出乎意料地摆满了山珍美味,琳琅美食,送饭的似乎十分疼惜眼前这个手筋脚筋尽断的女人,咋舌却是这样一句:“快吃吧,吃完了好上路。” 这女人目光呆滞,她想说出些什么,可是她的嘴里已经没有舌头,远远地听到不远处一个监牢里,一个同样落魄的男人对着这女人劝慰了几句:“蓉儿,看开些,先吃点东西吧。” “你闭嘴,吃里扒外的东西。”隔壁一个老者登时就对着这男人吼道,如今的公孙裘已经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冷淡和肃穆,被训斥的公孙元默然,因为冷长熙的特意安排,自从他进入牢狱以来,他的待遇是最好的,他知道这次公孙家遭此大劫是历史的必然,皇上早就想着拿公孙家开刀了,只是没想到…… “冷大人,你先请。”台阶上倒影下来一个颀长的身影,公孙元顺着光望去,果然没猜错,来人,是冷武,身后还跟着满儿。 “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一炷香之内一定会离开,不会让你为难的。” 这熟悉的声音让着失魂落魄的公孙蓉眼前一亮,身子不自觉地动了动,她似乎在期待什么,果然,果然她的冷哥哥是舍不得她的。 可是冷武第一个走向的,居然是公孙元,公孙裘不屑地耻笑了一下,冷武也权当没听到。 “公孙公子,听说你在监牢里伤口都化脓了,我给你带了些药粉,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孙妙扬替你配的,你拿着。” 公孙元豁然地将药粉接过,点头道谢,只是默默然一句:“其实,我现在用不用药粉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未必,”冷武压低了声音,“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帮你重新安排一个身份,给你准备足够的银两,让你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不必了,”公孙元摇头道,“这次是公孙家的劫难,再怎么样,我也无法逃脱,也不能逃脱,冷武,若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可能我就接受你的意见了,可如今,是我们整个家族,我的命运是无法逃脱的,太多人盯着我们公孙一家了,就算我改头换面,如果让仇家知道公孙家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在苟延残喘,只会招惹更多的祸端,当然,冷师弟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满足了。” 冷武不说话了,公孙元反过头对着满儿语重心长地道:“陆姑娘,我从未见过冷师弟如此紧张一个人,他很喜欢你,喜欢你胜过喜欢这世间任何其他的东西,我过去也曾深爱过一位女子,却也没有冷师弟对你一般痴狂,他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你好好考虑。” 满儿垂头,只是低声回了一句:“我知道。” “走吧。”冷武带着满儿准备离开,却是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一个哑巴在艰难地发出呜呜的声音,满儿想要回头看,却被冷武阻止了:“该看的人我们都看到了,不用再耽误时间了,夫人不是还找你有事吗?” 满儿看到冷武异常的坚决,从始至终都不愿意再见公孙蓉一面,也是罢了,只是直到他们走到监牢的门口,都还听得到那从地底下传来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呜呜声。 公孙家一家定在三日后在菜市口处斩,到时候,来围观的人一定很多,朝廷上的势力只怕又会面临着一次的大的洗牌。 回去的路上冷武一直比言语,只是在一辆马车过街险些撞到满儿的时候一下就拽住了满儿的手,这一拽,两人的手就再也没有松开,炙热的掌心让满儿觉得无比的安心,而冷武坚毅的眼神和紧握的手似乎也在向所有人宣告,身边这个女人是我的。 两人一路走回了宁王府,才回了后门那条巷子,便看到听雪在巷口等着两人,见着满儿便是急匆匆地迎上来:“满儿,你可是回来了,夫人一直在找你呢,有重要的事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十二章 良辰吉日 满儿进到房里的时候,秦玉暖正是在认真滴读着手中的一本医书,满儿屏气,夫人和她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一直待她犹如亲生姐妹,可是自从知道自己和夫人当真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之后,满儿反而是觉得不自然了。 “坐下吧。”秦玉暖对着满儿招招手,脸上温软的笑容让满儿的心头萌生了一种温馨的感觉。 满儿安安稳稳地才坐下,秦玉暖便是开口道:“尚家,你可曾听说过?” 满儿有些诧异,略微点点头:“只知道是个家世显赫却家道中落的贵族人家,将军尚显华将军不是一直想要拉拢吗?夫人找我?和这件事有关?” “你啊,”四周没人,秦玉暖对着满儿也是亲昵了起来,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满儿的脑门,“明明是个姑娘家,到总是和冷武一样,脑子里都想着是那些国家大事,你就不操心一下自己的儿女私情?” 满儿顿时脸便是红了,秦玉暖笑着继续说道:“尚家人丁稀薄,尚显华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大闺女尚姑娘你先前也听过,儿子确实一个一门心思追求佛学的死脑筋,常年在寺庙里以俗家身份修行,只是之前,听说还有一位三姑娘,自小就得了天花,因为尚显华一直常年带兵在外,这三姑娘虽然是正室所出,却在尚显华出战期间,被家中这势力的小妾送到了江南,名为治病,实际上,只怕是暗中杀害,虽然尚显华回来后,大发雷霆,将这小妾一巴掌给打死,也一直在找这位失踪的女儿,可是十几年来,一无所获。” “夫人,你和我说这些是……做什么?”满儿心里头已经猜中了大半,却还是将信将疑。 “你还是不懂?”秦玉暖笑了,“还是,你等着我说出口?”秦玉暖边说边握住了满儿冰凉凉的小手,“尚三姑娘得过天花,面目也无法判别,加上尚三姑娘自小离开京城,根本不可能记得她长什么样子,满儿,你之前对冷武退避三舍,无非就是担心自己的身份,如今,这个身份就是替你准备的。” “夫人,你真的是替满儿……。”满儿跟着秦玉暖许久了,也知道尚显华那个人,是明显的固执鬼,也不知道秦玉暖和冷长熙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尚显华能如此配合。 一个身份,一个全新的身份,让满儿有些激动了。 “只是,你可舍得?”秦玉暖音调调高了一些,“你可舍得现在的生活,毕竟,如今的生活虽然不富裕,可廖妈妈、宝川还有我都是你熟悉的人,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就意味着你要和过去的一切告别,满儿,这是件很艰难的事情,你是个重感情的人,以后,我们见面,可能就不能当着人家的面如此谈天说地了。” 秦玉暖说完,端起桌上的茶盏品了一小口:“为了嫁给冷武,你可真是想好了?” “不仅仅是为了嫁给冷武,夫人,”满儿看着秦玉暖道,“其实做奴婢这么久,加上你又待我极好,其实身份这种东西,我已经不在乎了,这次同意换身份,我不单单是为了能嫁给冷武,我只希望,待他提亲之时,别人不会在他面前指指点点,待将来他荣登仕途,别人不会再背后诟病他的夫人只是个奴隶,待我们将来,能一起逛街散心的时候,别人不会觉得,冷武是瞎了眼,夫人,你明白我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也是一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我不愿意自己以后的生活会被人指指点点,更不愿意我身边的人会受我的连累,满儿舍不得你夫人,可是……。” “我懂了,”秦玉暖握着满儿的手,“自你来了我们那破院子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和你极有缘分,虽然不知道你的具体年纪,可我一直都把你当妹妹看待,如今你出嫁,我自然要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满儿亦是低垂下头来:“方才不是只说身份的事,如何,一下就扯到了出嫁?” “事情都这样了,难道你还不想嫁?”秦玉暖压低了声音,只将手边的锦盒推到满儿跟前,绣着金边的锦盒无比精致,秦玉暖笑着将盒子打开,里头一只金灿灿的鎏金镯子会发光似的,上头还镶嵌着几枚圆润的玉石,成色上佳。 “瞅瞅,人家连家里的传家宝都给你送来了,你还不嫁?” 夕阳西下,两人却是越聊越欢,直到夜幕降临,满儿才从秦玉暖的屋子里出来,手中还端着一个小巧细致的锦盒,秦玉暖看着远走的满儿,几乎都没注意到听雪进来奉茶。 “夫人,似乎,还没和满儿说……。”听雪试探性地问。 “不用了,”秦玉暖淡然地摇摇头,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她就已经查清了满儿的身世,陆满儿,其实也只是陆家领养的一个女娃罢了,而她真实的身份…… “就算她不是我同母异父的姐姐,我也会帮她的,”秦玉暖俨然将一切看得很透彻,“满儿与我共同患难这么多年,有没有血缘关系,已经不重要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秦玉暖在替满儿默默准备着认亲仪式,不出半个月,京城大街小巷便都是知道,尚家找寻回了失踪多年的尚三姑娘,而这位尚三姑娘,竟然就是跟在宁王府少夫人秦玉暖身边的丫鬟满儿。 知道这个消息的,除了这满满京城的百姓,自然,秦家那位也知道了,傍晚,秦质摸着花白的胡须,手中握着一盏已经半凉的茶盏,心中却是在盘算着一件大事,他虽然没有秦玉暖那么宽广的眼线,可是秦玉暖都能查到的东西,他必然不会全盘蒙在鼓里,上官玉,这个水性杨花,害他满盘皆输的女人,居然还背着他先生下了一个私生女,这顶给他栽在头上长达二十年的绿帽子,他如今可是要开始算账了。 想来当时他娶上官玉无非也就是打听到了这位看似平常的绣女实则是江南第一大族上官家的女儿,当时他急着攀高枝,一直想着这位逃跑的上官家闺女能认祖归宗,可却是落了空,无论他怎么打探,怎么威逼,这女人都是咬紧牙关不放松,让他苦了好一阵子。 秦质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角,一场图谋已久的计划,慢慢地拉开了帷幕。 六月初七,良辰吉日,这一日,正是四品带刀侍卫冷武和那位失踪多年却又重新寻回的尚家三姑娘的大喜日子,虽然比不上宁王府那位冷大将军娶亲,可冷武这门亲事也是办得风风光光的,看得出来,冷将军和冷夫人都十分看重这位身边的随从,不仅亲自操办,主婚,而且这冷夫人还替女方准备了千金的嫁妆,实乃难得。 而已经成为尚春满的满儿正在尚家的后院里梳妆打扮,准备着人生的这最后的时刻,自从她住入尚家的这段时间里,尚显华对其的照顾也是出乎意料的无微不至,这样一个粗野的汉子,竟然会记得自己三女儿最喜欢的颜色和最爱吃的糕点,就连三姑娘儿时住过的屋子,尚显华也一直留着,时刻派人来打扫,看得出来,也许尚显华真的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其人,比人们口中更加细腻多谋。 对于满儿的加入,尚大姑娘无法表示任何不满,加上如今尚家全然要衣服冷家,而且满儿也不过是过来走过场罢了,马上就会嫁给冷武,也不会在尚家造风造雨,至于那位尚公子,更加是没意见了。 “挺好的,”照理来说,新娘子出嫁是先要和父母告别,虽然有些生疏,可是尚显华看着满儿的眼神却还是动了几分父女之情,“若是我家春满还活着,应该也比你小不了多少了。” “尚将军。”满儿也有些梗塞了,她从小跟着陆平安长大,没有接受过任何父爱,如今能有个如此疼惜自己女儿的尚将军,也算是弥补她的遗憾了,“若是你不嫌弃,我以后和冷武定将你当做自己的亲生爹爹供养,三日回门便过来看你,逢年过节也带着冷武回来看你可好。” “不用了,”尚显华有些怅然,如今朝中局势风流暗涌,他既然接受了冷家军的阵营,就必然会受到过去那些势力的威胁和新的动荡,“我最近只怕要出征边疆,何时能回来还不好说呢。” 外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不停,满儿该出去了,轿子已经在外头等着了,今日的满儿与平日全然不同,除了好几日没有见到听雪和秦玉暖,当然还有自己的未婚夫冷武,其他的,满儿的生活似乎都过得更加舒适了。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满儿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过去,她曾无数次想象过自己出嫁的场景,此时此刻,和今日很像,大红的衣袍,红色的帘子,还有耳边络绎不绝的庆贺声,唯一不同的是,过去,她从未梦到过那新郎的脸,模模糊糊中,只觉得是个身材很高大的男子,如今满儿很是安心,她知道对方是谁,那个男人,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人,满儿垂下头,不禁一股甜意涌上心头。 突然一下,轿子停了,满儿都险些在轿子里打了个趔趄,心中有些忐忑,外头打头阵的是冷武派来保护满儿的侍卫,听得这人对着前头喊了一句:“不知道这是哪位贺喜的宾客,居然着急跑到这里来了,还是,回到喜堂里头等,比较合适吧。” “老朽,是来接我女儿的,我的亲生女儿。”这声音无比熟悉,满儿听出来了,是秦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十三章 死不如意 满儿正是觉得奇怪,秦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正准备撩开帘子,可轿子旁边的媒婆却是竭力制止:“哟,新娘子,这没到喜堂,脚沾地可都是不吉利的。” 满儿忍住了,却也是连忙吩咐跟着自己一同陪嫁的小丫鬟立刻去通报秦玉暖,若是牵扯到了秦家的事,当然是要请秦玉暖出面。 秦质坐在一顶暗红色的轿子里,苍枯的手毫无血色,最近的风浪和疲惫几乎要拖垮了他,今日,是他绝地反击,将一切都报复回去的日子。 这领头的侍卫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下一秒便是认出这轿子里的人来头不小,语气和缓了一些,可是底气却一分不落:“既然也是位大人,总是坐在轿子里也不是个规矩,倒不如下了轿子来,跟着我们的迎亲队伍,一同参加这普天同庆的喜事,如何?” “今日,是他冷家的娶亲,可是和我秦某人却无关,我秦某人,今日,是来认女儿的。”秦质说着说着,便是儒雅地掀开帘子下了轿子,脚上的青布靴一尘不染。 秦质径直地朝着满儿的花轿走来,语气包含着真情和沧桑:“闺女,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满儿一惊,幸好转眼,秦玉暖就派了人过来了。 “老爷大驾光临,总在这街上杵着不大好,喜堂就在前头,不如进去上座。”来的人正是冷霜,秦质是认得这位秦玉暖身边武艺高超的紫衣丫鬟的,也不敢太过造次,只不过,到了人多的地方,反而有利于秦质。 转眼,秦质便是跟着花轿到了喜堂,秦玉暖早就收到风声,喜堂门口派着两排人“迎接”。 今日喜堂可谓是高朋满座,朝中的权贵也都是卖了冷长熙一个面子,齐齐出席,十分热闹。 “父亲怎么来了,不过是满儿寻回了亲生父亲如今办喜事,想着不要惊动父亲,所以没有通知父亲,父亲倒是,十分关心。”秦玉暖笑盈盈地看着秦质,十分关心这四个字掷地有声,刻意强调了一下。 秦质亦是淡然一笑,看着坐在高堂之位的尚显华,嘴角奸佞地一笑,又转眼看了看身穿红装的冷武:“亲生父亲?也罢也罢,这陈年往事,唉,只是若是事情弄清楚了,坐在这高堂之上的,应该是我了。” 尚显华也不甘示弱,虽然语气谦和,可态度强硬:“秦太尉今日怕是没喝酒就醉了,今日是我三女儿出嫁,秦太尉这番话,说得好像小女应该是秦太尉的女儿一样,这可是高攀不起啊。” “未必。”秦质摇摇头,“老夫这次,正是来认女儿的。” 秦质语出惊人,秦玉暖眉尖微微一挑,满儿想要说些什么,正是准备掀开头上的盖头,却被秦玉暖拦下。 “父亲什么意思?”秦玉暖踱步而出,“难不成,这喜堂之上还有我们一个秦家闺女?”秦玉暖知道,秦质的意思绝对不是这样。 “非也。”秦质摇摇头,“都说了是陈年往事,当年,我的爱妾秦梁氏生下我三闺女的时候难产,痛了三天三夜,才拼死生下我的三女儿,后来,不仅我的爱妾体虚,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我那新生出来的女儿,也生了一场大病,当时我心疼我的爱妾,担心她照顾新出生的女儿会更加劳累,便将她,交由乡下的异性亲戚照顾,那家人,姓陆。” 满儿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纵然是知道秦质此番来袭目的绝对不纯,却也没想到,秦质居然下了这样一招狠招, 秦玉暖一眼便可以看出,秦质这一次来认满儿这个“女儿”是假的,秦质这一次,是想扒了秦玉暖的秦家庶女的身份的。 秦质的一番话引起一番哗然,大家都将注意力放在了秦玉暖和满儿身上。 “父亲。”秦玉暖虚唤了一声,秦质却是径直走到盖着盖头的满儿面前,“女儿,父亲找了你许久了。” “老爷,”满儿果断掀开了盖头,目光灼灼,似能杀人,“你认错人了,我是尚春满,尚将军才是我的亲生爹爹,我没你这个,位高权重的爹爹。” “你若不信,咱们可以到秦家祠堂,滴血认亲,老夫还可以让皇上来作证,女儿,这二十年,都让你受委屈了。” “秦大人,今日是小女的新婚之日,你未免,有些太过了。”尚显华本就不是个好欺负的人,如今更是端出一个准备随时拔刀的架势。 “欸,”秦玉暖侧身阻止了微怒的尚显华,“那就听从秦大人的安排,进祠堂吧。” “夫人。”满儿心里头有些不安,红艳的嘴唇不自然地下撇,她不知道这件事最后到底会如何。 满儿和冷武的婚事原本安排在上午,而下午,秦家的族长和皇室贵族便已经聚集在了秦家祠堂,秦质以圣上政务繁忙为名自然没有将皇上请来,来的是陈皇后,早在五年前,皇上就将这些宗族纠葛的事交给了皇后裁决,陈皇后能来,也是十分合理的。 满儿已经换了一身衣裳,陈皇后高坐正座,雍容华贵,秦玉暖派去的人刚打探回来消息,说冷长熙如今在距离京城三十里外的军营训练新兵,也是昨日刚颁布的命令。 “看来长熙赶不回来了,训练新兵不是三天之后的事情吗,怎么提前了?” “怕是对面那位刻意计划的。”满儿跟在秦玉暖身边,看着对面胸有成竹的秦质,低声嘀咕了一句。 不用满儿说,秦玉暖也大抵想到了。 审问早就开始了,秦质一一传唤了所谓的证人,都是一些当年在秦家的老人和满儿当年所在村庄的村民们,都证实,当年确实有人送秦家三小姐外出治病,村民也证明,满儿不仅是自小跟着陆平安长大,而且,经常有一位秦家的夫人过来看她。 “可是,仅凭这些,本宫也不能判定,这位尚姑娘,才是秦大人你的女儿,况且,你如今的亲生女儿秦玉暖不也是跟着秦梁氏一同长大,如今,还嫁给了大齐最年轻的将军,你若执意认为,尚春满才是你的女儿,那如今这位秦玉暖秦三姑娘,又是谁呢?” “回禀皇后。”秦质拱手,“这一切,都是老夫做的孽啊,当年,老夫求家中的一位老奴替老夫送女儿出去治病,之后因为太忙,也没有机会前去看女儿一眼,直到半年后,女儿病好才派人接回来,却没发现,老夫的女儿,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人,掉了包。” “掉了包?”秦玉暖微微一笑,“父亲真有意思,那么按照父亲的意思,我并非父亲的亲生女儿了?” “没错,”秦质看着秦玉暖怒目道:“那老奴家中也有一个和老夫女儿差不多的孙女,当时他是妄想让自己的孙女过上好日子,所以,就拿自己的孙女换了老夫的女儿,真是可怜,老夫的女儿被当做乡下女儿养了这么多年,而老夫自己心疼了许久的闺女,却只是一个奴隶的孙女。” “这话,我怎的有些听不懂了,”冷武上前道,“方才不是有证人说,秦家夫人常常去那个村落看望秦大人口中,所谓收养满儿的陆家人家,那就是说,按照秦大人的意思,秦梁氏应该是知道自真实情况的,那她为何不和秦大人表明了,将亲生女儿接过来了?” “这也怪我,当时老夫的正室窦氏一家独大,怕是我的爱妾不想让亲生女儿受委屈,才继续让乡下人家收养女儿。”秦质一字一句有鼻子有眼的,无非就是想将秦玉暖从这高高在上的宁王府少奶奶的位置上拖下来,若是证明了她并非秦家女儿,不仅是她自己,她身边的人都得遭殃,纵然冷长熙再坚决,宁王府那位老祖宗也绝对不会容许自己的孙儿娶一个奴隶的女儿。 “一派胡言!”最为激动的,是满儿,如今已经是叫做尚春满的满儿端起了茶盏直接朝着地上砸了下去,她昂着头,摆出了从未有过的端庄和孤傲,就连皇后身边的宫女都被吓了一跳,正要呵斥,却被陈皇后默默拦下,这个丫鬟她有印象,的确是跟在秦玉暖身边许久了,如今她隐隐也觉得秦质突然冒出来认女儿有蹊跷,不过,旁边者清,她不需要去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只要事情朝着有利于她的方向走就行了。 “我从未到过什么乡下村落,我十二岁以前一直在江南,身边跟着一位叫福满的管家也一个叫香儿的丫鬟在江南治病,后来江南发大水,我和家丁失散,一路艰难回到京城,却发现福满叔当年告诉我的尚家地址是错的,的确是秦家一位姓梁的夫人收留了我,把我带在身边,一边替我找亲人,老爷,我在秦家侍奉了这么多年,我如何来的整个秦家都是晓得的,我不懂你为何偏偏要说我是从乡下来的,偏偏说我是你的女儿。” 秦玉暖淡然地抿了口茶,当年娘亲说收留满儿,对外的说词的确就是满儿家发了大水,那时候天灾**很多,也没有人去追究,如今,倒是刚好和尚家的证词对上了。 秦质眯眯眼,他可还有杀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十四章 一曲终了 “若是皇后娘娘不信的话,我们可以现场滴血认亲。” 秦质语出惊人,这一招使出来,连满儿自己都恍惚觉得这是真的,不过秦质下一句,却是令人哗然。 “老夫的爱妾已经死去许久,不过听人说过,若是当真只骨肉亲情,女儿的血滴入娘亲的骨头里,也是可以瞬间融进去的。”秦质微微一笑,“我们且就在现场试一试。” “放肆!”尚显华觉得这简直是荒谬至极,“秦梁氏已经死去那么久,死者为大,秦大人这样对待自己的爱妾,不大妥当吧。” 满儿略微退后了一步,回头看到秦玉暖亦是眉头紧锁,秦质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要求,难不成,秦质已经知道,其实满儿真的是自己娘亲加入秦家之前和情郎生下的私生女,秦质的算盘打得很精明,他知道,若是这滴血融合了,秦玉暖和满儿定然不会赌上秦梁氏的清白,澄清满儿其实是秦梁氏加入秦家之前有所不贞洁而产下的女儿。 “秦梁氏已经去世已久,”满儿昂昂头道,“而且我在秦家这么久,也多亏了这位亲夫人照料,我看,还是不用劳烦夫人了。” “闺女,这可是征兆你身份的好事。”秦质看着满儿。 “不用这么麻烦,”满儿笑道,“既然秦大人一口咬定我是你的女儿,那我和秦大人滴血认亲不就可以了?若是我的血和秦大人的血能融合,那权当我尚春满认错了爹爹,可若是我和秦大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希望,秦大人也不要再来打扰我们尚府一家。” 秦质还在犹豫之际,秦玉暖也立刻站出来道:“父亲刚才的一番话我也是听明白了,不过就是说,其实满儿才是真正的秦家女儿,而我,只是一个奴隶家的女儿,和父亲,和秦家,和母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既然这样,那我也参加这次滴血认亲,我和满儿一起,和父亲,滴血认亲。可好?” 秦质的指尖一直在敲打着自己的手腕,还未说话,这审问堂的门口便是传来一身娇俏:“滴血认亲?这样好的戏码,本宫好险没有错过。” 陈皇后微微蹙眉,看着门口这抹艳丽多姿的身影,心里头不禁一沉,芸贵妃?她来这里是做什么。不仅是芸贵妃来了,大皇子司马若也跟在芸贵妃的身后来了,眉目沉静。 “芸妹妹不在宫里头好好呆着,这么大老远地跑来跟着凑热闹受罪,也不嫌麻烦。”陈皇后似乎有些不喜。 “我说皇后姐姐,这宫里也颇为无聊了,这样精彩的事也不带上妹妹我看个热闹,真是不够厚道。”芸贵妃掩面而笑,陈皇后不想多说,只是挥挥手示意道:“开始吧。” 满儿和秦玉暖上前,各自伸出一只食指,老宫女顶着尖尖的银针对着手指头一戳,满儿眉头一紧,一滴浓浓的鲜血已经滴落在了白净的磁盘里,满儿抬头看了秦质一眼,秦质的眼中丝毫没有对失踪多年的女儿的疼惜,有的,全是心计。 这次滴血认亲本来就是秦质计划中的一个,秦玉暖不知道秦质会如何安排。 秦质上前,毫无顾忌地也滴下两滴鲜血,很快,两个瓷碗中很快发生了不同的反应,其中一个瓷碗里,两滴血无论如何都凝结不在一起,各自分离,而另一个碗中,两滴血却是快速地融合,合为一体。 秦质抬起眼眸,他早就派人在这两只碗中做了手脚,他知道,满儿和他是八竿子都u打不着的亲戚,更别提滴血认亲了,不过他既然要赢,就要赢得漂亮。 “哟,瞧瞧,这还真是……。” 秦玉暖瞪着秦质,看着秦质顿时泪眼婆娑的样子,朝着满儿便是唤道:“我的女儿,这些年,真是让你,受苦了。” 满儿亦是微微抬头:“秦大人言重了,只是晚辈怕秦大人被某些不知深浅的人给骗了。” “什么意思?” “冷夫人,”满儿扭头,对着秦玉暖缓缓道,“我在江南的时候,隔壁便是一家有名的酒楼,他家的猪血豆腐十分好吃。” “尚姑娘,你说这些,和这次滴血认亲有什么关系吗?”芸贵妃挑眉,十分不喜。 “你继续说。”秦玉暖对着满儿道。 “那家人做的猪血豆腐特别好吃,您可是知道为什么?”满儿一笑,“因为那酒楼懂得用自己家酿的米醋来泡初学,这样泡出来的猪血,就不会互相凝结成块,入口分明。” “秦大人,”满儿端起秦玉暖前面那碗两滴血没有融合,互相排斥的瓷碗,“若是我没有闻错,这碗里,怎地有一股酸味呢?” “你什么意思?”秦质怒了,他的确是在这碗里头动了手脚,可他不会用这么粗劣的酸醋,他老早便准备的是西域一种最难得的草药,这草药是用来救命的,还有一个特性就是能让不同的血迹相互分离,这种千金难买的草药,很少有人见过,秦质有信心,就算是陈皇后请来宫廷中最杰出的太医也检测不出来任何问题。 “你这个不孝女,难道是想要不认自己的亲生爹爹吗?” 满儿一下成了众矢之的,可秦玉暖并没有想要帮忙的意思,她知道,如今的满儿已经可以自如地处理这件事,毕竟满儿以后是要当冷武家的主母的,让她多经历一点风浪也是极好的。 “若是你觉得这有蹊跷,完全可以让皇后娘娘派太医来检查清楚。”秦质昂起胸膛。 “不必那么麻烦。”秦玉暖笑着上前,眼神默默地转移到了芸贵妃和大皇子司马若身上,“只要芸贵妃和大皇子也肯试一试就知道这是真是假了。” 大皇子当年可是皇上守在芸贵妃身边生下来的孩子,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儿子,是皇上心尖尖上的肉,在大皇子自小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说,这大皇子和芸贵妃还有皇上那是越长越像。 芸贵妃身子一僵,不知道秦玉暖如此冒犯所为何意。 “没错,”满儿接腔道,“既然我们在场的没有太医,秦大人又一口咬定,这碗没有问题,像是芸贵妃这样大气的人,也不会拘于小节。” 司马若似有似无地看了秦玉暖一眼,竟然也跟着拱手对着芸贵妃道:“母妃,我觉得,这件事可行。” “什么可行?”芸贵妃很是生气,“本宫是来看戏的,不是演戏的,当场滴血认亲,这见血的事,本宫可干不出来,况且,你可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也是本宫的亲生儿子,这件事是毋容置疑的,为何需要滴血认亲?” “正是因为如此,贵妃娘娘,让您和大皇子来验证这瓷碗的真假,才是最合适不过了。”秦玉暖上前解围,又是朝着陈皇后屈膝,“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看。” 陈皇后心中早有主意,她眯着眼睛,想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场大火,而伴随着未央宫大火的,还有这位迎着火光出生的大皇子,有人说他是祥瑞,也有人说他是噩梦,是吉是凶…… 陈皇后掐着指头打着节拍:“本宫觉得,这是可行的。” “皇后姐姐。” “不用多说了。”陈皇后的威严顿时起来了,“就这样照办吧。” 芸贵妃无奈,最近她娘家不那么得势了,她生怕自己在宫中的地位会下降,才会如此费心思地来这次滴血认亲会上展现一下自己的威严,却…… 两滴鲜血滴入同一个碗里,芸贵妃让宫女取来了最好的雪花膏涂抹扎血口的伤口,满脸怨念地看着陈皇后,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很快,这碗中的两滴鲜血起了反应,这两滴鲜血似乎十分排斥,终究还是不能融合在一起。 芸贵妃原本就微微紧蹙的眉头似乎拧得更紧了,她有些慌乱,她从未如此慌乱过,直到满儿张口一句提醒了她。 “如何,秦大人,我说过,你这个碗,有问题。” “没错,你的碗,”芸贵妃突然拍案而起,“谁都知道若儿是本宫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如今我们的两滴血却不能融合,秦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种玩笑来混淆视听,皇后姐姐,我看,这件事不严惩不行啊。” 秦质有口难言,他若是一定要说这碗没问题,那就等于是诽谤芸贵妃和大皇子之间的关系,他若是承认了这碗有动了手脚,那更是欺君之罪……秦质看着满儿,又看了看秦玉暖,这两个小丫头,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 “秦大人,我看这件事……。”陈皇后俨然要发难,权衡之后,秦质突然对着身边的一位中年人劈头盖脸便是一掌,口中大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拿这种污秽下三滥的手段来糊弄我,你好大的胆子,来人,给我带回府中,家法处置。” 这位被骂的不是别人,正是秦质最为宠信,也是替秦质做了不少坏事的管家。 “慢着,”满儿上前道,“秦大人,这件事若只发生在秦家,自然是秦家的家事,让秦大人带回去无可厚非,可如今已经惊动了我们尚家,宁王府,芸贵妃甚至皇后娘娘,这个人,是不是应该交给皇后娘娘处置才是?” 满儿的勇气令人佩服,她如今的气魄和过去那个畏畏缩缩的丫鬟全然不同,就连冷武都觉得,他不需要出手,只需要在满儿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就好。 “尚家姑娘言之有理。”陈皇后也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第十五章 鸾凤和鸣 陈皇后这一句尚家姑娘,也是分明表明了满儿的身份,还是实打实的尚家千金,尚显华的一颗心也跟着落了地,他受冷将军所托,自然是要将这件事做到尽善尽美。 “皇后娘娘,下官。”秦质一哽,只能怒目看着身边的管家,这位刘福刘管家似乎已经被刚才的形势给吓傻了,张张嘴,竟然是一个字也吐不出,连为自己辩解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事实已经摆在这,难不成,你还想说芸妹妹和大皇子司马若之间并非母子关系不成?”陈皇后摆出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当年的大皇子可是皇上守在芸妹妹的宫殿外头,连未央宫的大火都没有顾上,秦大人,你往后说话可是得小心一点,说多,错多,懂了吗?” 秦质脸色有些难看,陈皇后看着芸贵妃的眼神似乎更多的是试探,芸贵妃的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发白,司马若有些关心:“母妃,你怎么了。” “没事,本宫能有什么事?”芸贵妃昂头,“秦大人,这件事,你就照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把管家刘福交给皇后娘娘处理吧,皇后姐姐,我也希望,你最后,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皇后娘娘!”秦质当然是不甘心的,可是如今他仿佛成了一只困兽,就算再怎么猛烈地挣扎,也逃脱不了最终的结果。 “不用说了,结果已经很清楚了,秦大人,本宫体谅你爱女心切,今日的事情,就这样过去吧,今日毕竟是尚家办喜事,弄得大家太难堪也不好。” 秦质是满腹的不甘心,可看着秦玉暖和满儿一同出气,齐心协力的样子竟然感觉到了那么丝毫的无助,看来,不仅是秦玉暖的翅膀变硬了,就连满儿这个小丫头也不受自己控制了。 一场闹剧般的滴血认亲很快就结束了,皇后和芸贵妃都纷纷准备回宫,秦玉暖和满儿自然也是站在外头等着宁王府和尚家的车马来接送。 “今日的事,别放在心上。”大皇子司马若依旧是一副儒雅的样子,似乎刚才的事情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局外人而已。司马若虽然安慰的是满儿,可余光,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看着秦玉暖,在他看来,秦玉暖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女子,一种说不出的特别。 满儿点头,看着远处的芸贵妃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和陈皇后交错而过的时候,两人似乎说了些什么,芸贵妃的脸色更加差了,想到她自己在堂上鼓起勇气让芸贵妃和大皇子滴血认亲的事情,难道…… “不要想太多,”司马若宽慰满儿道,“新娘子本当是开开心心的才对。” 满儿福身谢道:“多谢大皇子金口玉言,春满记住了。” 满儿和秦玉暖还在等候宁王府和冷家的马车,秦质却是刚好坐着秦家的马车路过,那翠轩宝阁般的帘子和精致的马车车辕让人不仅心生畏惧。 可偏偏,秦质的马车在秦玉暖和满儿跟前停了下来,满儿心生警惕,不过秦玉暖倒是显得十分淡然,结果已经成定局,秦质纵然再有阴险狡诈的计谋,也无法改变陈皇后的判决。 “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啊,”秦质的声音从黑色帷幔中飘然传出来,“满儿,玉暖,你们两人,还真是齐心合力,姐妹同心啊。” “父亲抬举了,”秦玉暖回头亦是看了一眼满儿,“我和满儿,不过,是向陈皇后阐明事实而已,而父亲你,才是真正的高手。” 轿子里头似乎陷入了一片沉寂,秦质没有回答秦玉暖的话,目光却意犹未尽地落在了满儿身上,关于满儿的身世,他早就打探到了一些,没想到,上官玉那个小贱人在嫁入他们秦家之前还留下了一个野种,这无疑是一顶巨大的绿帽子,可无奈的是,他还只能忍着。 看着秦质的马车走远,满儿和秦玉暖的相处总算是变得随和起来,没有那些人的眼睛盯着,秦玉暖和满儿很快又是亲昵了起来,互相寒暄之后,秦玉暖却突然握住了满儿的手:“你今日,表现得极好。” 满儿低垂下头:“是夫人教的好,自小夫人就告诉我过,不要觉得自己身份低微就低人一等,更何况,如今夫人替我赢来了如今的尚家千金的身份,我更是要好好珍惜。” “满儿,”秦玉暖含笑看着满儿,“许多人都说我们俩就像是亲姐妹一样,我不懂你是怎么看,满儿,由始至终,我是真的将你当做我的妹妹。” 满儿的心里有一根线似乎被狠狠地拨动了一下,秦玉暖的眼睛会说话似的,难道秦玉暖已经知道,自己和她之前,当真是同母异父的亲姐妹?满儿不敢去试探,只是笑着回了一句:“能和夫人做姐妹,是满儿的福分,满儿也很珍惜和夫人的缘分,也希望,和夫人之间的情分,能比亲姐妹更加深刻。” 很多事情不需要明说,聪明人都懂,秦玉暖和满儿各自回了自己的府门,冷武派来的马车将尚显华和满儿送到了尚家,尚家姑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着疲惫的尚显华和这次的众矢之的满儿有些生气。 “好好的一个家,就是因为你来,都变得乌烟瘴气的。” “行了,你先回去吧。”尚显华有些不耐烦,对着下人吩咐了后,转头对着满儿道:“如今你和冷侍卫的事情变成了这样,你们之后准备如何?” “还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他给我留了信,他会处理好一切的。” 如今的婚礼处在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之前的文定彩礼悉数落定,可在最后的拜堂却出了这样的问题,若是再办一场婚礼,劳民伤财不说,更是笑话一场。 夜深了,满儿正是在屋子里换下沉重的礼服,一身紫色罗烟裙轻便简约,她走出屋子外,看着院子里,在桂花树的遮掩下略显斑驳的月影,却突然从屋檐上发现一个黑影,一个食指打的竹筒从屋顶上丢下来,中间塞着一个绢帛,看起来是用来传递书信的。 “今晚子时,城东小石桥见。” 这是冷武的笔迹,满儿一眼就认出来了,今天一天都没见到冷武了,想来他也是在忙碌着这场闹剧的一些杂事,满儿心头不经意间便是暖了起来,看着月光的眼神也温和起来,那月光暖黄色的光芒像是一场温柔的抚摸,洒在悠悠荡荡的庭院中 子时,满儿按时赴约,城东的石桥也有些年岁了,湿润的青苔在这瑟瑟的湖风中散发着氤氲的水汽,远处似乎散发着星光,满儿远远地看到桥头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光是这半是光明半是阴暗的身影,满儿就能认出这是冷武。 “冷……。”满儿张口就喊,却觉得冷大哥这个称呼似乎在两人当下的关系中显得太过淡薄,收住音,只软软地喊了一句,“夫君。” 这个称呼让石桥上的冷武有些一怔,原本紧张的心却像是被蜜糖给融化了一样,他有些僵硬,他不善于表达感情,可知道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其实他比谁都紧张,不过他知道,他是不能急的,在满儿和秦玉暖在和陈皇后对峙的时候,冷武则是在后方替满儿需要的一切。 “哇,好美。”就在冷武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满儿却已经小跑到了桥头,站在冷武身边,而蜿蜒延绵的河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漂满了莲花灯,整条小河星光闪闪,像是一条落在了人间的银河,让人觉得有些过于美好,美好得几乎要晕眩了过去。 “满儿,”冷武回过头,指着这满满当当星光璀璨的河面,“夫人和将军建议我们还是简约行事,以免有些歹人还要借此营造风波,所以我不能给你一个最好的婚礼了,我只能以绵薄之力,让你每一天都开心,你曾今和我说过,你做过一个特别美好的梦,梦里的湖面都是漂亮的莲花灯,如今,这和你的梦可有差异?” 冷武问的十分小心,满儿却是甜甜的一笑:“差大了去了?一点都不一样。” “哦。”冷武有些低落,看来,满儿不是很喜欢,可是下一瞬间,怀中却是一软,满儿像个小鹿一样欢腾地扑到了冷武的怀中,甜甜的声音像是一只备受宠爱的小宠物:“我的梦里没有你,”满儿柔声道,“可现实生活中,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保护我,现实,比梦还没,我知道,你今天虽然没有出现,可你一直在和将军想办法,要不是你及时调查出芸贵妃和大皇子的血缘有蹊跷,又及时让公堂上的丫鬟给我传递消息,我也无法相处让芸贵妃和大皇子牵制秦质,夫君,我一直都在保护我,我知道,我愿意嫁你,不是贪图你的功名富贵,不是奢求一直躲在你的羽翼之下,夫君,我也心疼你,往后,你累了,也要记住,有我在你身边。” 冷武心中一暖,只将满儿抱得更紧了:“娶得此妻,夫复何求?” 番外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