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乱臣嫡女》 正文卷 第一章 凄惨下场 顺华四十九年，民间人人称道的簪缨沈家大房淮阳侯府因莫须有的蓄意谋反罪名灭门，万贯家财皆充入国库。 一夜之间，片甲不留，整个淮阳候府血流成河，昔日与候府交好的官员无一人敢上前收尸。翌日，举城上下百姓皆是一身素缟，整个京都城无一生气，百姓怒而不敢言，可见淮阳侯有多么深得民心。臣子比皇上还受百姓拥戴，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今圣上顺贤帝生性多疑，同年沈皇后因多年未曾有子嗣被废，废后不到一个月，沈皇后薨了。 近些天来，整个皇宫皆是喜气洋洋。沈氏二房功高望重，先是大义灭亲揭发淮阳侯谋逆，又是所出的华妃诞下龙子。魏贤帝大喜，眼看着沈皇后被废后位一直悬空着，当即下谕旨立华妃为后。 近来喜事多，打赏也多，这宫里的奴才们可都是唯利是图畏强欺弱的主。 沈如是当皇后时，尽管对这些下人嬷嬷宽容的很，不过到底是提倡节俭也不甚在意些吃穿用度。 打赏相比起沈芳华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来说是少的不止一星半点，更何况现在沈芳华步步高升又深得圣心，赏赐又是丰厚的多，连带着宫里的奴才婢女们也跟着长了脸面。 “娘娘，您就将就着吃下吧，吃完了奴婢也好回去跟管事嬷嬷交代。”眼前的丫鬟瞧着机灵的很，看着屋子里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子霉味，尽连门都不进去，将吃食堪堪放在门槛上。 沈如是凤眸微转，一身倨傲的坐在榻上，竟是瞧都不瞧一眼地上的吃食，“端下去吧。” 丫鬟自来是看不起沈如是的做派，以为是沈如是瞧不上这饭菜，落魄的过街老鼠竟然还奢望着美酒佳肴，愤然道：“哼，真是不识抬举。您以为您还是六宫之主？风水轮流转呐！”说着一脚踢翻了地上的吃食，转身离去。 “也不知皇后何等胸襟，留着这与奸人私通的乱臣贼子作甚。” 沈如是捏了捏不住颤抖的手，凤眸里都是屈辱与不甘。 她恨，恨这世道残酷非人；恨自己蠢笨，叔伯早被利益熏眼却不知；恨沈家一代忠臣惨遭灭门；更恨自己这生杀予夺皆不在自己手中。 沈家，父亲淮阳侯为人忠义，簪缨世家，祖父更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开国大臣，母亲更是振贫济乏。且不说她沈如是协治六宫频献良策，兴农耕，提倡节俭，为百姓称道一时。沈家自是代代良臣，不曾亏过天子魏家一分一毫，竟落得如此惨痛的地步。 今日，小皇子百日宴，整个朝阳殿歌舞升平。 而冷宫凄凉得多，现又正逢梅雨时节，这里的宫殿常年无人修缮，每逢下雨屋子里头也是要淅淅沥沥的下上几滴的。 沈如是近些年来做一个上位者，不辞辛劳，福气倒是没积得几分，反而落下了一身病根。阴雨天来，浑身酸痛的很。 “我得活着，我要为候府报仇雪恨。但我沈如是无能，身无分文又无人可用。沈家先祖在天有灵，指我一条生路。”沈如是笑了笑，虽然现在落魄了姿色却一分未减。“轰隆——”外面雷声诈起，不似以往细雨的绵柔。 “皇后娘娘，您可小心着点，莫摔着了，不然皇上怪罪起来奴婢可是要掉脑袋的。” 丫鬟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沈如是不免有些错愕，一转眼又恢复了原本的清冷。 想来今天百日宴办的隆重，沈芳华是要来显摆几分。 片刻，人就到了更前。 门被嬷嬷大力的推开，本就残旧的木门因外来的力气，吱嘎吱嘎的响个不停。 沈芳华一身明黄的皇后官服，带着十多个婢女和两个嬷嬷。 站在形单影只的沈如是面前，不免有些嘲讽。 “姐姐，今日小皇子百日宴。妹妹本想着邀姐姐一同吃宴席，但偏偏皇上不同意，说莫要让脏了身子的腌臜之人污了小皇子的眼。”沈芳华捂嘴笑了笑，又是一脸惋惜的继续道：“我拗不过皇上，便只好作罢了。” 沈如是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女子，她倒要看看淮阳侯府的钱财倒是养了个如何不知廉耻的东西。 “沈芳华，我沈家如何欠你，你们竟要如此手段对我们？” “姐姐莫要这么说，我们本是一家子，我父亲清廉公正自是见不得淮阳侯谋逆的，姐姐怎能怪我？”沈芳华睨了沈如是一眼，对于她脸上的恨意和不甘很是满意，抬手摸了摸腕上的玉镯。 嬷嬷立马会意，清了清嗓子说道：“今个儿是皇后娘娘心善，来瞧瞧自己的姐姐。要换了奴才可是不愿来的，现在谁和你走的近点儿那可是大罪啊。”眼底满是对沈如是的不屑。 “刘嬷嬷，我候府对你不薄，先前看在你是我娘陪嫁的份上，凡是能帮衬的我都帮衬一二。”沈如是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砸在嬷嬷面前，果真是人心险恶。 茶水似乎溅到了沈芳华的裙摆上，立马有婢女跪下用帕子擦拭。 沈芳华怒不可歇，笑道:“好你个不知死活的沈如是！本宫向皇上求情饶你不死，本想让你活的体面些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想不到你竟如此不知趣儿！” “来人，将外头的油桶里的油都泼上。”几个侍卫手脚麻利的将一桶桶的油悉数倒在庭院里。 沈如是想抗拒，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沈芳华看着沈如是的举动，似乎是见了天大的笑话，“沈如是，你以为谁还能救你？皇上？还是你无人收尸的爹？你且莫以为这样就好了，来人，将那屠宰场的师傅叫了来。” 沈如是恨，但是更多的是不甘心。一股子油味扑面而来，恶心的沈如是一阵干呕。 “你要做什么？沈芳华！” 望着一个提着一大把刀具的彪形大汉踏进门槛，沈如是恐慌的惊叫起来。 沈芳华提了提裙摆，冷哼道:“做什么？自是把你千刀万剐再扔进火海万劫不复呗，就是可惜了那死去的老贱人看不到从前护的滴水不漏的宝贝女儿最后这么屈辱痛苦地死去，真是太可惜了。” 冰冷的刀划在皮肤上，往日细腻如凝脂的皮肤被这刀交一碰，顿时皮开肉绽。一刀又一刀的划在沈如是的身上，刀尖一转，一片肉被刮了下来。 在场的丫鬟婆子都有些不忍直视，这油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有种说不出的刺鼻。 沈芳华站在沈如是面前，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儿变的鲜血淋漓，眸子里闪过一丝丝快意。 沈如是挣扎着，嘶吼着。 其实她知道与其这样苟活着不如死去给淮阳侯府留最后一份颜面，只是她不甘心，淮阳侯府的大仇未报，定会因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死不瞑目。 她挣扎不动了，淮阳侯府她无力再护了。 华顺四十九年，前沈皇后薨了，葬身在一片火海之中。民间皆是一片唏嘘，奈何百姓也干预不了朝政，倒是班师回朝的顾将军替沈家收了尸。 “天，终究是要变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章 重生一世 “大清早的，怎么尽是些雀儿叽叽喳喳的，可别扰了小姐休息。”玲珑边摆弄着手里的花儿，边担忧的望着院子屋檐上的鸟儿。 碧玉端了小姐靧面用的脸盆走进屋内，笑着打趣道：“玲珑，这可不是普通的雀儿，这可是喜鹊哩，这呀预示着有好事发生。”玲珑听着觉得甚是高兴，“那待会小姐醒了瞧着该高兴了。” 说话的片刻功夫守在房中的琉璃便出来招了招手，让大家赶忙准备着，小姐醒了。 沈如是只听得耳边总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吵得耳根子疼。不过这一觉睡得舒坦，便是沉重的身子骨也觉得轻上了几分，在冷宫里许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隐约里好像还听到玲珑几个嬉笑打趣的声音，不禁生出些笑意。 “不对劲，这太不对劲了。我......不是死了么？”沈如是猛地睁开双眼，眼眸里满是错愕。映入眼帘的，是藕荷色的纱幔挂在精致的梨木雕花床上，床的四角悬挂着刺绣精致的小香包。身上盖的床上铺的皆是上好的江南丝绸，床前的国色牡丹四开屏风，这等熟悉的格局正是沈如是淮阳候府的闺房。 “小姐你醒了，奴婢给您准备靧面吧？”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将沈如是拉回现实，眼前这个梳着双丫鬓身穿嫩黄色比甲不是琉璃还是谁。 “琉璃，今个是几年？”沈如是喃喃道。琉璃还未来得及回话就给进来的玲珑抢了先，“小姐今个儿怎么了啦，是顺华三十四年呀，小姐就要过12岁生辰了。” 前世沈如是有四个心腹丫鬟，琉璃、碧玉、璇玑、玲珑。琉璃最是沉稳贴心，玲珑一双巧手女红梳妆皆是上乘，碧玉璇玑最是聪慧，想来最后也是葬身在淮阳侯府了。 “小姐，这些喜鹊儿吵闹的很，不知是否扰了小姐清静。不过今个儿扶风院的雀儿如此之多，想来是祥瑞之兆哩。” 沈如是还未缓过神来，木讷的喃喃道，“吉兆。。。” 苍天有眼，终究是不忍看我淮阳侯府如此境遇，让我沈如是重生一回。我这一生是为复仇而来，你灭我满门我便诛你九族，你让我淮阳侯府千古清名毁于一旦我便让你受尽天下人耻笑，你让我被世人侮辱我便让你忍受千人践踏。 这一世，我要命运皆在我手中，我要这天子都看我眼色，沈芳华魏贤你们要好好等着我沈如是才好。 沈如是看着眼前笑眼盈盈的玲珑道:“真是些喜鹊儿那倒是侯府的福气了，等会可要去爹娘那道个喜。”说罢便由琉璃扶着去梳洗。 瞧着铜镜里的女子，容色皆是上乘，肤白如凝脂，柳眉不点而翠丹唇不染而红，煞是好看。但偏巧这一双凤眸像是蕴了火焰，明烈炙热尽显媚态，偏生其下表情极为清明。许是上一世做了十年皇后染了通身的贵气，气质越发清冷了些，显得更难以亲近了。 “小姐真是天仙般的人物呢!”玲珑手巧，极快的梳了个垂鬟分肖髻。觉得小姐似乎与往常不同了，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沈如是瞧着自己扶风院里的雀儿，觉得还是闺阁时期过的最为开心。父母待自己极好这扶风院布置的也是精致典雅，便是身边的四个丫鬟也各个喜人的很，想起破旧的冷宫不免有些唏嘘。 用过了早膳，沈如是便起身去宁德院给娘请安。一眨眼回到了自己十二岁，想来此时沈家还是没有分家的。二房也是住在淮阳侯府的，当下还是不要遇到为好。这才第一日，怕收敛不住身上的恨意惹出端倪，总之来日方长这些事情是急不得的。 所幸二房住在北边院子里，也没碰着些不该碰到的人。 “大小姐，今个儿倒是巧得很，夫人刚说有些日子没瞧着小姐了，想念的很。”进了门还未进屋子，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喜筵便迎了出来。喜筵是母亲的心腹丫鬟，与沈如是关系也亲厚。 重生一世再见到母亲，沈如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上一世父母死时无人敢为之收尸，好不凄惨。如今和蔼可亲的站在面前，一时间竟生出些委屈和庆幸，不自觉的上前抱住了李秋兰。 “如儿怎么了，受委屈了吗？”李秋兰心揪了起来，这往常女儿不曾这样待自己亲近，都是淡淡的大方端庄从不曾哭诉过什么，不知怎的如此反常不免有些担心。 “不曾，只是做了噩梦有点想娘了。”沈如是忍住情绪道，“倒是女儿院子里来了些喜鹊，想是近来府里有喜事发生。” 在宁德院一待便到了晌午与李秋兰一起用过午膳才回去。 醒来这几天，沈如是总是觉得时间不够。搜罗了各种兵书史书，连父亲沈镇唯书房中的藏书都去讨要了好几回。 现在格局动荡，边缘又有匈奴、梁国来犯。是搅乱朝政格局的最好时机，今年年关梁军突袭，魏军节节退败，梁军占领东北五县。正是京都危难之时，然三皇子魏贤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亲自上阵杀敌，三皇子骁勇善战大获全胜，带兵凯旋归来。 后司天监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东移，五星换位北斗坐中，大呼此乃天降吉兆。果然翌日祥云悬浮在三皇子就寝的绪瑞殿上空，民间大肆传扬天降祥瑞，若日后三皇子得政必将国泰民安。魏忠帝龙颜大悦，下旨立三皇子为太子。 这便是一切的源头，重生一世，沈如是看清的东西太多了。想来魏贤是费了好些心思买通司天监，又暗中伙同梁国演了场戏。倒是把天下人骗的团团转，后登基做了皇帝便本性暴露，残暴不仁诛杀忠臣、沉湎酒色不理朝政。百姓们哀声载道，苦不堪言。这一世可要想法子阻止，绝不能便宜了魏贤。 琉璃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示意玲珑将手中的软毛织锦披风给小姐披上，琉璃将窗子关小些又把窗前的纱帘放下。眼瞧着夜深了，风吹着还是冷的狠，小姐自小畏寒可不能给冻坏了身子。玲珑沉不住气儿，“小姐，夜深了玲珑瞧着冷得紧，小姐还是早些歇息，明早再看也不迟。” 沈如是合上了手中的书，说到：“琉璃，把灯芯剪短些。你们都下去吧，我也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章 再见故人 一大早，宁德院便差了人过来。沈如是刚在梳妆，听闻来的是刘嬷嬷，只让琉璃等人知会一声打发回去便是。说是打发了，刘嬷嬷也是万万不能回去的，这毕竟是夫人吩咐的要紧事，怠慢不得的。 说起来刘嬷嬷也是纳了闷，按自己的资历在整个候府的丫鬟婆子面前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便是二房姨娘们都得给几分面子，更别说这些小丫鬟了。今个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竟如此不待见自己，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 玲珑给沈如是梳了个単螺鬓，正思忖着用妆匣中哪一枚簪子。今个儿是侯府的家宴，也有些与侯爷夫人们交好的贵人们，还是要给小姐装扮的大方端庄些。 “就那支梅花白玉簪子便可，简便些。”沈如是道。玲珑应了声手脚麻利的将簪子取出插入发丝间，“还是小姐聪明，这簪子和这条芙蓉色的撒花软烟罗裙甚是相称哩。” 今日的沈如是略施粉黛，淡红色的口脂衬得肤色越发白皙。芙蓉色的撒花软烟罗裙这金钗之年的女子穿着正是合适，最令人称道的是外披的鸦青色天蚕丝披风，上面绣着的一簇簇栩栩如生的海棠花，竟生生的将这个年纪应有的稚气压了个七分，倒显出些贵气，偏巧沈如是气质冷清穿着也毫不突兀。 沈如是踏出屋子，竟瞧也不瞧门口候着的刘嬷嬷，径直朝回廊里走去。 刘嬷嬷哪沉的住气儿，不满道：“小姐你可慢些走，这一个个丫鬟竟是些不长眼的，让老奴等了一个时辰。” 沈如是停下脚步，想不到第一个仇人那么快竟主动送上门来，也巧了，不用我一个个寻着算计了。笑道：“刘嬷嬷可知规矩二字？” “大小姐这么说可是折煞老奴了，我今个儿天蒙蒙亮的便来扶风院候着，见不到小姐不说，被个小丫鬟都能随意打发了去。”刘嬷嬷装模作样的福了福身。琉璃听着一肚子气儿，这刘嬷嬷仗着年长，平日里在这丫鬟婆子里可是一人独大，又是夫人的陪嫁大家也不敢少了夫人的脸面。可如今竟敢大了小姐去，讲出这酸溜溜的话来，这礼也敷衍的很，偏小姐还一脸笑盈盈的。 “刘嬷嬷见着小姐，可未曾行过礼呢，瞧着心里也是怨恨的。”琉璃道。 “罢了，我从小与嬷嬷关系亲厚，想来也是不愿计较的。”沈如是瞧着远处走来的喜筵，应是娘派来催促的，“今个儿家宴，侍卫丫鬟们也是有宴席吃的，嬷嬷把儿子也喊了来一同吃吧。” 刘嬷嬷自是不知沈如是的想法，匆匆跑去马厩找自己儿子去了，这一打岔连着夫人吩咐的事情也忘记了。要知道候府家宴对下人们的打赏丰富的很，要是夫人小姐们高兴了，赏的可是几个月月钱，瞧着儿子年纪到了正愁媳妇的事儿，今个儿能捞点油水好处自是极好的。 “走吧，去广善堂娘该等急了。”沈如是边说着边向着喜筵走去。 琉璃横竖想不明白，小姐为何不但不生气反而抬举了刘嬷嬷的儿子。 “刘嬷嬷的儿子，王德荣倒是个有色胆的，今个儿有戏瞧了。” 沈如是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的今天三皇子魏贤的胞弟暗访淮阳侯府，美名路过拜访，实则想扩大己方势力。想来魏贤日后求娶沈家双姝有今日四皇子的一份大功劳，也不知今日他受不受得起这份回礼了。 今日的家宴和前些年倒是没什么不同，打秋风的穷亲戚竟是生生凑了两桌。二房的女眷们早已入了座，三两成堆切切私语这什么，想来也是聊着哪家胭脂铺子好哪家首饰铺子款式新颖。男眷女眷在这种场合是不同席的，一个个高谈阔论着仕途学问。 见着沈如是来了，李秋兰唤道：“如儿，过来，见些叔叔伯伯们。”沈镇唯瞧着女儿越发出落的楚楚动人，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如儿到爹这儿来，见过戚伯伯，这可是爹拜把子的兄弟。” 沈如是睨了一眼，又是一个瞧着父亲仕途平步青云想攀附的白眼狼。“戚伯伯好。” 见者都难免夸上几句，沈镇唯自是高兴，这女儿自小便放手心里捧着跟宝贝似的，被人夸自己这脸上也跟沾了光似的。 沈家大房人丁单薄，沈镇唯没有妾室就一个夫人。沈如是原本是有个哥哥的，但三四岁时出了府被人贩子拐了去。李秋兰郁郁寡欢了许久，险些丢了命去，后来便有了沈如是这个女儿，打小宝贝的很。二房就不同了，沈镇勤有三房妾室，还有五六个通房。刘夫人无儿无子，但娘家家底殷实，沈镇勤也不敢轻易休了，倒是那妾室秦姨娘生了一女儿妩媚动人的很才情绝艳，在二房也是一人独大。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竟如此托大迟迟不来。”刘夫人脸上一脸愠色，瞧着人都齐了，偏生那不安分的秦姨娘和那狐媚子沈芳华迟迟不来，便唤人去催促。 “二伯母瞧着最近气色不大好，我那丫鬟前些日子调配了些雪玉膏改天亲自给您送去。”沈如是见刘氏脸色苍白形容枯槁，不由得说道。上一世二房中唯有刘氏不曾对不起淮阳侯府，也是拼死护着侯府脸面的，说起来沈如是还是感激的，毕竟对于刘氏来说沈家是待她不好的。 天下女人没有谁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的，当先便亲昵的拍了拍沈如是的手。李秋兰是个心善的，“妹妹要是有什么事儿大可来找姐姐说道，我自是护着你的，这秦姨娘也是越发的不守规矩了。” 正说着话的功夫，秦姨娘可算是来了。后面跟着的是一个穿烟粉色轻纱的婀娜女子，飞仙鬓配着流苏步摇，晃晃悠悠的。走近了便瞧着眼颦秋水，面薄腰纤。明明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却娇艳动人的很这几分妩媚似是刻进了骨子里，光是这么瞧着便像是勾人魂魄的妖精。 上辈子沈如是不懂这些的，自小便被母亲教导着大家嫡女要大方端庄温驯谦和。还一度觉得沈芳华煞是好看，随心所欲的从不被约束着。这辈子瞧着却是打心底的嘲笑，这简直是不端庄极了。 “婢妾本想早些来帮衬大夫人招呼客人，刚要起身便被老爷拦着了。”秦姨娘被丫鬟扶着坐下，娇嗔着道：“老爷想来是心疼婢妾的，也不好执拗。这不一觉竟睡得昏昏沉，连忙赶来还是耽误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怎会听不出秦姨娘话里的意思。看着这娘俩精心打扮过的模样哪里是起晚了的样子，分明是仗着沈镇勤宠着，摆谱呢。 “那也要有个规矩不是。”沈如是看着一脸倨傲的沈芳华，轻蔑的笑了笑。“秦姨娘和二妹妹见着母亲和伯母，不先问好便罢了，竟然是先为自己开脱。”沈如是作为侯府嫡女，地位还是不容小觑的，一个小小的姨娘也敢欺负上主子了。 沈如是讲的在理，秦姨娘有错在先便也只好不再作声。沈芳华倒是憋了一肚子气，本想让刘氏颜面扫地，话锋一转竟变成姨娘和自己的不是了。 人来齐了，正当准备用膳时却来了位身份不凡的不速之客。好在广善堂分了很多雅间，并未惊动他人。 沈如是不动声色的品尝着杯中的雨后龙井，觉得这江南来的茶叶竟不似印象中的甘醇，有一丝丝的微苦，等的人终于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章 皇妃失踪 天子多疑，皇子与臣子之间是万万不能私下交好的。 这要往大了说，便是私下勾结蓄意篡位，是要掉脑袋的。虽然天下人人都知，四皇子是个药罐子，自小体弱八岁之后就被送去江南养病，是不理朝政的主。但他毕竟是皇后所出，同胞哥哥三皇子是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此人还是不见为妙。可这人都到跟前了，便也不得不见了。 “本宫此次是暗中回京，恰巧路过侯府，听闻扬州百姓人人称道淮阳侯，本宫心中也日生敬佩，便想着进府问候一二。”四皇子缓缓说道，看起来是虚弱的很。 沈镇唯迎着四皇子进了走廊尽头的雅间，随行的还有四皇妃。四皇妃是江南女子，娇娇的，称得上是沉鱼落雁之容碧玉羞花之貌了，浑身的书卷气。看起来性格软弱的很是个好相处的，只有沈如是知道，这四皇妃手段极为残忍，为了四皇子专宠她一人怀了身子之后便给四皇子下了绝子药。深陷宅门之中的女子，没个孩子傍身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女眷们自是不能留着的，李秋兰和刘氏要去打点事务，陪同四皇妃说话的担子便落在了两位小姐身上。 “皇妃模样生的真好，芳华瞧着都羡慕呢。”沈芳华一副谄媚相，这是沈芳华第一次碰着贵人，自是要好好巴结着。平日里交结的都是些小姐夫人的，这四皇子再不受宠也是个天家人，要是能攀上也是好的。 四皇妃拿起帕子挡住脸羞涩的笑了笑，“沈小姐过奖了，沈小姐这等姿色便是京都都是数一数二。” 这些女子间的相互吹捧沈如是可提不起兴趣，寒暄了几句，便在一边品茶。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寻了玲珑来去外间传了个话，思忖了片刻说道：“不知怎的瞧着四皇妃竟想到了府里的几株玉兰，现在玉兰花开的甚好，不知皇妃有没有兴趣瞧瞧。” 四皇妃仿佛起了兴致，即刻便要起身去。沈芳华心中一喜，料想着四皇妃喜欢花卉，正好自己院子里有沈镇勤讨好秦姨娘搜罗来的几株睡火莲。睡火莲极为稀有，一年花期只有七天，正巧这些天开了，等会也能在四皇妃面前讨个巧。 一行人往花园里走去，远远的便瞧着有几株玉兰树。这入了秋，天气也凉了。三人里便只有沈如是披着披风，沈如是自小畏寒身子骨差，自是安分的穿的暖和些。其余两个便是为了好看吧。 “江南处处都是玉兰，以前倒不觉得美，现在随着四皇子北上一路来到京都，玉兰便是少见了。本妃瞧着，也不免想到江南的好山好水。”四皇妃伤怀道：“这一来便是不知归时了。” 看来上一世，四皇子来京都之后便未曾回去了。 沈芳华听着欣喜的不行开口便道，“无事，要是日后想念的紧来侯府看便是。”沈如是笑了笑，大家都在试图把四皇子往外推，偏生这个不知趣儿的往里拉拢，连着四皇妃也别有深意的瞥了一眼沈芳华。 在花园里用了些点心，沈如是便觉得有些凉意，紧了紧披风。“这天越发的冷了。”看着眼前身穿绸缎纱裙的两人，不免有些敬佩，为了好看竟生生的在风里冻着。 沈芳华看了眼穿着青蚕丝缎的四皇妃，贴心的提议去自己院子里看睡火莲。兴许是这睡火莲难得一见，四皇妃便随她去了，而沈如是便称身子不适回房歇息。 “想来王德荣是醉了的，玲珑你去领了他过去，千万要赶着四皇妃前面。”沈如是吩咐道，眼眸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恨意，四皇子记得好好享受我这份回礼啊。 说罢便回了广善堂。 王德荣醉醺醺的，今天可是捞了不少油水，这山珍海味也是平日里碰不到的，身边还有许多俏生生的丫鬟。喝了不少酒，翩翩欲仙之间，便好像自己在那杏春楼里喝花酒呢。自己成天在那马厩里，臭熏熏的便是些汉子都不愿意来，更别说姑娘了。 正瞧着眼前有一个身段妙曼的扬州瘦马，想也没多想便扑了去。 “这姿色，跟了爷便是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小娘子愿不愿意。”一时间，春光乍泄水乳交融。 “天色不早了，本宫还有要事，此事另找时间再来商要。”四皇子这一来便是一下午，见天色不早了也不好在叨扰。 “不好了四皇子，皇妃不见了。”四皇妃的贴身丫鬟匆忙赶来。 一听皇妃不见了，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这要是在侯府出了什么事情可不好办了。 “怎么回事，皇妃怎么会不见了。”四皇子对这个皇妃很是喜爱，一听心爱的女子寻不到了一脸怒色。沈镇唯到底是朝堂之中的老油条了，赶忙唤了身边的小厮去将两位小姐请了来。 “父亲，您寻我何事。”一行人刚走到广善堂门口，便瞧着在与两位夫人说笑的沈如是。 “如儿可曾见到四皇妃？”沈镇唯语速极快，抢在了四皇子前头发话，生怕四皇子迁怒于自己的女儿。 李秋兰如实说道：“如儿先前过来时说，二姑娘陪着四皇妃到归心苑瞧睡火莲去了，妾身这便派人去寻。” “不必了，本宫亲自去寻。”一大行人浩浩荡荡的赶到归心苑。 刚踏进屋子便听得深深浅浅的啜泣声，听着似是从画室里传出来的。秦姨娘闻讯赶来抓了个奴才询问了一通才明白个所以然，不知怎的，心中生起一股寒意。一进这院子还左右寻不见女儿的影子，顿时慌了神。 片刻间，四皇子一把推开画室的门，一股耐人寻味的味道顺着秋风弥漫了整个院子。在场的人大半都变了脸色，还没进屋子一探究竟心里也清明大半了。奴才们也都低了头不敢抬起来，主子的这等腌臜事儿，瞧见了可是没命活的。不用主子们吩咐便自觉的守在院子门口了，沈如是吩咐了四个丫鬟不必跟来，便挽着李秋兰随着人群向前走去。 只见屋子里散落了一地的画卷，越走近屏风，女子啜泣的声音便越发清晰。 四皇子抬了抬手，便有小厮上前准备推开屏风。 “且慢，四皇子还是差个嬷嬷上前吧。”沈如是开口道。所有人都愣了愣，听女子这啜泣声想来是不愿的，也好为女子留分颜面。 四皇子抬了抬手，算是允许了。 沈如是随意的往后头瞧了瞧，“刘嬷嬷，你去吧。”去吧，去享受这份大礼吧。 刘嬷嬷战战兢兢的上前刚走到屏风的一侧，便瞧见里头一女子衣不蔽体，是个富贵人家，应该就是不见的四皇妃。当即也顾不得屏风了，吓得立马跪下趴倒在地，颤抖着说道：“里头...里头...是皇妃。” 众人皆是吸了一口凉气，唯有沈如是吩咐了玲珑去取套干净的衣裳来。 “小娘子...”一个猥琐的男声从被子里传来，拉回了人们被女子吸引的注意力。“把他拖出来，让本宫瞧瞧是哪个不要命的登徒子！”四皇子的手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折扇，白玉的扇骨竟生生的有了裂纹。旁人注意不到，沈如是却是瞧得一清二楚，看来四皇子并非世人所说的那般。 “德荣？”刘嬷嬷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的男子，怎么会是自己的儿子王德荣。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便摔倒在地，不明白儿子怎会如此糊涂，这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 “将此人带回府里！”四皇子竟在众人眼皮子地下被戴了绿帽子，正是火冒三丈，沈镇唯等人也不敢有意义，当下便是皇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姨娘，这是怎么了？”这边的声响惊动了正在里屋歇息的沈芳华。 秦姨娘赶忙拽着沈芳华，怕她惹怒了四皇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章 常胜将军 丫鬟扶着皇妃进里屋安抚着，其余人便聚到了隔壁的茶室。 沈镇勤生怕惹怒了四皇子不说也让三皇子对他心生厌恶，质问起了沈如是和沈芳华两人。沈如是将事情的经过简短的叙述了一遍，又有李秋兰刘氏等人作证，这四皇子的怒火是怎么的也牵扯不到她身上的。 沈芳华却是百口莫辩：“臣女带着皇妃来院子里赏睡火莲，不一会儿，皇妃便称吹了风有些头疼要在我的画室歇息，臣女瞧着皇妃进了屋便自个儿去歇着了。” 说着学着江南女子娇娇怯怯的模样，含泪欲洒，一双杏眸时不时的飘向四皇子不紧不慢的道：“臣女...不知情啊。” 饶是沈如是是个女子，瞧着沈芳华的模样也生出几分怜惜。沈芳华是个有手段的，不然沈如是上辈子也不会死在她手里了。单凭这四皇子多看了沈芳华几眼，她便知道今日沈芳华必将毫发无损。 “不必多言，今日之事本宫自是要向你们淮阳侯府讨个公道。”四皇子瞧着沈芳华这娇媚样，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不禁想起小厮打探到的这京都沈家双姝，“倒是这沈家双姝，今日本宫瞧着也是绝色。” 沈家大房皆是一脸愠怒，想来民间传闻皆是片面之词，四皇妃被奸人玷污确实是侯府的责任，可和沈如是却是毫无干系。二房唯有刘氏一脸担心，其余的恨不得直接把沈芳华送给四皇子好攀上皇亲国戚。 “臣女愚钝，此事与大房毫无干系，皇妃也是在二妹妹院子里寻着的，为何皇子偏要像整个侯府问罪？想来此事也是也暗中有人推波助澜。”沈如是轻轻的拍了拍李秋兰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侯府世代清廉公正，臣女也请皇子还侯府一个清白彻查此事。” “如儿说的不无道理，请皇子为皇妃讨个公道的同时也还侯府一个清白。”沈镇勤连忙道，“若是不行，臣靦着脸也要去求皇上主持公道的，这侯府百年清誉断不能毁在臣手上。” 四皇子脸色更是阴沉了几分，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便是皇子与臣子私下交好，父皇这两年来龙体抱恙定会有所猜疑。眼瞧着这口气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竟生生卡着，好不郁闷，一气之下便拂袖走人了。 这事也算告一段落了，天色也晚了，都各自回了院子。倒是二房，各有所思。秦姨娘瞧着自己的女儿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容貌也是出落的标志，今日好似被四皇子瞧上，心里越发的觉得满意了，差了身边丫鬟送了好几只簪子首饰，沈镇勤也是连夜令人送了许多银两。虽四皇子不干朝政，但同胞哥哥三皇子是如今太子之位的热门人选，若是能将沈芳华嫁了去，这仕途便是有如神助。沈芳华却有着颇多的顾虑，今日之事必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二房心中的各怀鬼胎，不出半个时辰便被玲珑打听的一清二楚。 “奴婢自来愚钝，也不知小姐怎的神机妙算，但是奴婢觉得很是大快人心哩，让二小姐抬不起头就更好了。”玲珑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就觉得浑身舒畅。 话音刚落琉璃掀了珠帘进来，紧接着道:“这刘嬷嬷欺软怕硬便不说了，这二小姐平时也都处处压小姐一头，今日奴婢也觉得甚是解气呢。” 沈如是笑眼盈盈地瞧着眼前这俩义愤填膺的丫鬟，上辈子十余年竟是没发现这两个小丫鬟这一肚子的坏墨水。 上一世四皇妃来时便是由沈如是两人相伴赏的玉兰，只不过今日让琉璃往王德荣酒里掺了些药粉，给四皇妃喝的清荷茶里放了与睡火莲香水气相互作用的引子罢了。至于刘嬷嬷，便是今日凑了巧一同除了去。 “琉璃你手上拿着的可是璇玑的来信？” “正是璇玑写来给小姐的，许是阴雨天纸张潮湿字迹有些模糊了。” 沈如是接过琉璃手中的信，小心翼翼的展开，字迹虽然有些模糊但也不是完全无法辨认。前些日子派了琉璃和碧玉去了雍州买下了十亩良田，想来是有了眉目。雍州土地肥沃盛产浆果，每年宫中的果品便是此地进贡的。而那十亩良田所处的位置正好最适合葡萄生长，此处的葡萄个个饱满香甜，此处葡萄酿成的葡萄酒饶是魏忠帝都要贪上几杯。 “常胜军？”沈如是看到这三个字不禁有一丝诧异，这是在皇家兵书中常常出现的三个字，顺华四十八年自己还未被废后时，那一年这常胜军三个字就是朝中禁忌，是恶魔。 这只军队可怕在于，它不隶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它海纳百川阴招损招皆不约束，常胜军只听命于一人。更令人惶恐的是，他们誓死追随着的是早已死去三百年的常胜将军。这百年间他们不仅没有解散削弱兵力，反而日益强大。 但这些真相被世人知晓时已经是十三年后了，想来此时常胜军三字并不引人注目。 但为何常胜军会出现在雍州，为何璇玑信件中又会提到？看来这一世还有许多未知的变数。 “琉璃，替我研磨。”沈如是思忖片刻，计划终究是要提前了。 窗外的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夜深人静的听着格外的清晰。也不知道这么大雨，哪来的鸟儿在远处的林子里，高高低低的唤上几声，听的不太真切。 这一夜，沈如是辗转难眠。 翌日一大早，还未到时辰沈如是便起了身。用过了早膳后，去了宁德院给李秋兰请了安，恰好今日沈镇唯下了朝也在院子里。 “爹爹，如儿前些日子看了不少画本，有一疑问一直未曾想通，想来爹爹博学广闻定是知道一二的，爹爹可愿为如儿解惑？” 沈镇唯瞧着自家闺女便是打心底儿高兴，乐呵呵地道:“如儿想知道的，爹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儿不解在于，世人都知雍州多果品，那如儿料想那定是块宝地，宝地若是不曾有人镇守怎会如此井井有条？”沈如是取了块糕点放入口中，假装是不经意的随意询问。 沈镇唯不知道女儿为什么想知道这些，但也细心的一点点与之解释，“雍州所处的位置是由京都最繁华的五座城池包围而成，说是无官兵镇守，实则是被边缘的五座城池瓜分了领地。瞧着雍州虽不是最富庶，但却是驻军最多且最复杂的地方。” 这些是沈如是未曾想到的，“如爹爹所说，那雍州是复杂的很了。可不知爹爹听闻过常胜将军吗？” “常胜将军？有此等人？”沈镇唯思索了片刻也不记得有这号人物，抿了口茶似是想起了什么。“这要说将军，整个京都城便是顾家小儿子最为骁勇善战。年纪轻轻这般胆识和谋略、我沈镇唯也是万分敬佩。” “顾家？那岂不是祖父追随一生的顾将军？”沈家以前也是将门世家，祖父一辈更是驰骋沙场开疆扩土，立下了汗马功劳。不知怎的祖父临终时便与父亲彻夜长谈，要求沈家往后不得习武要改从文。这些事情，至今是个谜团未曾解开。 沈如是回了扶风院便摆了棋盘与自己对弈，现在的未知数太多了，对于自己很是不利。沈家从文，定时有理由，沈如是一介女子这些事情毕竟与自己不相干也不好过多的询问。 看来只能想法子去一趟雍州。 “变数，即是机会。”沈如是放下最后一颗黑子，放眼整个棋盘，黑白错落有致看着是不相上下。可这最后一颗黑子从诡异的角度杀出重围，竟是巧妙的与其余黑子连接起来将白子围了个滴水不漏。 “常胜军要探，顾家也要探。眼看着两军来犯，这次可不能让魏贤白白捡了便宜。” 外人瞧着沈如是，只认为是个娇滴滴的名门小姐，却不知内心算计的是无上权利的天家。 近些天来外头阴雨不断，沈如是便也得了空，窝在院子里看些兵书。等着月余的梅雨季节过去了，便要开始做学问了。顺华年间，对女子的要求是极高的要知书达礼端庄大方。李秋兰与几位交好的夫人便请了几位夫子一同教导几位小姐。 “小姐，璇玑碧玉二人托人传了口信，这阴雨天马夫不肯走，还要耽搁上几日才能到侯府。”琉璃端了几盘点心，说道。 “无妨，倒是我派你找的人，有眉目了么？” “寻着了，想来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琉璃缓缓说道，为沈如是寻了件披风。 沈如是就着茶水吃了块点心，站起身来。“走吧，去见一个人。”琉璃撑开备好的罗娟伞扶着沈如是出了门。 上了马车，不出一炷香一家破旧的小客栈印入眼帘。待进去了，玲珑琉璃二人都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这客栈瞧着其貌不扬，店内却是富丽堂皇的很，金盏玉器随处可见，奢华的令人乍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章 人情买卖 “可是淮阳侯府沈小姐？”来人衣着光鲜亮丽，光看这气势便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正是，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上一世做了皇后，魏贤的谋士里便有两人提起这闲云客栈的闲云公子。听闻此人学富五车自小聪慧无比，占星象算天命又精通机关之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才。但却贪婪江湖之中的自由，不肯入仕。 闲云公子带着沈如是走进一间雅间，琉璃等人便在门口守着。沈如是打量着觉得这雅间朴素至极，这朴素与客栈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想来其中必有机关暗道。 果不其然，闲云公子将桌上棋盘中的棋子摆弄了几下，书架后头的墙面竟然生生裂了开来，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精致的书房。 待走近，印入眼帘的却是一片青葱翠绿的山间好景，沈如是不禁诧异道:“虽早已听闻闲云公子的厉害之处，今日所见果真是人间巧匠，心中敬意更是多上了几分。”这书房竟然兀自地建立在山水之间，这景色瞧着都令人陶醉。 “本公子带着沈小姐赏了此等好山水便已经显露出二十分的诚意，不知小姐可否将所听所闻告知于我。” 沈如是脸上的的笑容褪去，严肃了起来：“公子既然有心做这笔买卖，如是也定当成人之美。只不过我有三个条件不知公子答不答应？” 闲云公子自是愿意的，“要是沈小姐知情，本公子自是答应的。”他自小父母双亡唯有一个至亲姐姐相依为命。 姐姐姿色容貌都是扬州数一数二的美人儿，恰巧被南巡的陈国公看上，在寿宴上献给了当今圣上，圣上大喜，不出月余便封了妃，赐封号瑢妃。 “我所听闻，闲云公子的姐姐容妃并非是死于难产，而是死在了当今皇后的手上。”沈如是一脸的惋惜，“而小皇子至今还活着，被容妃的贴身婢女拼死送了出去，养在穷困庄子上。” 上好的琉璃盏在闲云公子的手中化成碎片，但还是要故作镇定，这女子年纪轻轻要是被算计了可不好，“沈小姐想来还未及笄，这等陈年旧事沈小姐如何听闻？” “我没办法听闻，不代表我淮阳侯府没法子听闻。”面对闲云公子的质问沈如是不慌不忙也丝毫不恼怒，上辈子站得高看得自然也比别人多，这宫里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大家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总归人是帮你寻着了就在候府，自个儿的侄儿公子看一看心中自然清明。” “何日得见？” “今夜便可，越快越好。”说罢便起身出了屋子，沈如是此次前来便是胸有成竹，她知道这一世闲云公子定会为自己的大计出一份力了。 许是近些天来心事陈杂没歇息好，沈如是觉得甚是疲倦回屋小憩片刻。再醒来时天都黑了，外头还是小雨不断。 不出一会儿玲珑便匆忙的赶了来，“小姐，这孩子想来自小体弱落下了病根现今发了热迟迟不退，要不要去请大夫。”这孩子接到扶风院时玲珑便觉着这孩子不似同龄孩子般顽皮哭闹，一言不发的。 玲珑瞧着不对劲前去试探才发觉这孩子病殃殃的，才知是发了热。 “我先去看看罢。”沈如是起身同玲珑往书房走去，边走着边问道:“真当如此严重？” 书房的紫檀木贵妃榻上，一个莫约五六岁的孩童面颊泛红显然是被病痛折磨着。瘦弱的很，想来在庄子上过的并不好，不禁喃喃道:“大人犯下的孽障却是苦了这个孩子。” 沈如是差玲珑去打了盆水，将手中的帕子打湿，叠成块敷在孩子额上。“再等等吧，等人来。” 只能等闲云公子来了在做定夺，沈如是一个闺阁之中的女子，若是请了大夫来替孩子瞧病，不出一日京都定会人人皆知，这谣言最是可怕。 “只能等了，他一定会来的。”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待玲珑换了第二盆凉水来时，等的人终于来了。 “你再晚来些时辰，这孩子怕是熬不过去了。”沈如是绞干了泡在凉水中的帕子擦了擦手，许是沾了凉水指尖轻微的泛着紫。 榻上的孩子不说与瑢妃有十分相像也是有个六七分，眼睛生的又是一模一样的。 闲云公子看着榻上的孩子心疼的快要滴出血来，这一份血海深仇他必要替姐姐讨要一个说法。“沈大小姐，今日恩情闲云记下了，从此你我二人同乘一条船，我定不会辜负与你。” “公子言重了，我年幼时也曾有幸见过瑢妃一面，也算是故人。”沈如是瞧着闲云公子一副誓死追随的模样，不禁生出了些笑意，“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也是缘分，我写与你的信想必你也看了，我需要人手需要你的人脉更需要你的谋略。” “这三点闲云应下了，改日有一人可为小姐引荐。”闲云公子抱起了榻上的孩子，“人我便带走了，这两名暗卫便留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安危。” 说罢，从窗口掠进两个黑影，一眨眼功夫便站在了沈如是眼前。沈如是有准备的倒是未被吓到，只是苦了在一旁候着的玲珑被这变戏法似的出现吓了个花容失色。 “好，那便谢谢你了。” “这是闲云该做的，此二人左为清澜右为月影，是我精心培养多年的暗卫，今日起定会对小姐衷心不二。” 悄然间，两人的称呼也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闲云公子走后，沈如是便被碧玉催促着回房用了膳。瞧着眼前半步不肯离开的两人，沈如是有点头疼的扶了扶额，把人都唤到跟前。 “清澜你日后与玲珑碧玉等人一同吃住，你在明处跟在我身旁做个贴身丫鬟，月影你在暗处保护好这里。” 清澜眨了眨眼，娇嗔道:“哇小姐你可比主子好多啦，主子都让我和月影住在树上。” “清澜，我是你主子现在。”沈如是斥责道，这清澜月影是对双生子，这性子也着实太不相像了一个瞧着娇嗔可爱一个却是整日阴沉着脸。 一切安顿妥善后，已经是三更天了。 玲珑端了盅枸杞银耳羹让沈如是喝下，沈如是回想着今日所听所闻，喃喃道:“不知闲云引荐与我的是何人？” 下了月余的雨，今个儿一早意外的开了晴。整个侯府便忙碌了起来，这阴雨天甚是耽误事情，开了晴便要开始去学堂了。 沈如是起了个大早，先是去宁德院给李秋兰请了安，并随意的搪塞了一个由头让清澜露了个脸。 李秋兰心善，听得沈如是说这清澜身世好不凄惨也不过多的追问，只道这侯府多养个下人也算不得什么，当做是行了善积了德。 璇玑碧玉在路上耽搁了，今日便只能由清澜相伴着去学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七章 顾将军 眼瞧着这重担子落在清澜头上，玲珑琉璃两人皆是松了口气，这去学堂最是枯燥无聊丫鬟们心里都是不愿意去的，“清澜今日小姐便有你护着了。” 二房里的沈芳华和刘氏的亲侄女刘和仪早早的在府门口候着，这侯府重尊卑规矩，嫡庶有别只有嫡女先上了头等马车庶女才是可以上的。 “处处都是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将我压的死死的，好一个嫡庶有别。”沈芳华心里腹诽。 倒是这刘和仪沈如是上一世是见过几面，温婉端庄的人儿。只是上辈子沦落了烟花之地落了个凄惨下场，不免有些惋惜，许是眼中的惋惜太过浓烈了，扰的刘和仪有些不知所谓。 “大姐姐，可是让妹妹好等呀。”沈芳华有些不满，但瞧着有外人在也不好发作，郁闷的抚了抚手中的双响金兰镯子心情才有所好转。 “上车罢。”沈如是也不做理会，兀自让清澜扶着自己上了第一辆马车。清澜刚准备把车帘子放下时，沈如是缓缓地开了口:“去把表小姐请了来，坐我的马车。” 同样不美好的境遇让沈如是不由的生出些亲近，又想来嫡女骨子里都是有些清高的，虽说是没了母亲的，可与庶女坐了一辆马车是委屈了些。 不出一会儿刘和仪便上了马车，“和仪谢过小姐体恤了。”果真是大家闺秀的模样，知理的很。 “言重了，我们年纪相仿你唤我如是便可。近些日子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不知怎的，一听刘和仪说话沈如是便觉得好似一股子温温柔柔的吹风抚过面颊，舒服的很，对刘和仪更是亲近了几分。 整日在二房院子里过的乌烟瘴气的生活，乍一见着沈如是倒觉得眼前一亮。这侯府嫡女果真气度不凡，嫡仙般的人物。“说来倒是和仪少了礼数，不曾去扶风院问候过，如是不要怪罪才好。” “和仪温温柔柔的，我瞧着欢喜，待回了府可得问二伯母讨要你的自由陪我去扶风院打发时间。” 这街头人群熙熙攘攘马车走的极慢，久违的日头百姓们都兴高采烈的。 马车里二人说笑着阳光照进来，便是清澜都觉得自家主子着实是美得不可方物。 这好不容易快到了，马车却在这岔口停了下来。“小姐这瞧着是顾大将军班师回朝，百姓们都自发迎接哩，小姐您瞧。” 顾军驻守西北半年有余，京都上下百姓安居乐业，街市商业繁荣兴旺，这顾军可谓是功不可没。上一世虽是在闺阁之中两耳不闻窗外事，但这顾家沈如是也是有所耳闻，父亲对这顾家世代也是极为欣赏的。 可这京都律法，文武有别自是不能交好的。父亲常常赞赏这顾家小儿年纪轻轻却不失谋略，即便是比起顾老将军的雄姿也是要略胜一筹。 沈如是和刘和仪掀了帘子向窗外看去。刘和仪也不由的赞叹道:“这顾将军真是英姿飒爽气度不凡，不愧为京都的栋梁之才。” 一匹身披战甲的汗血宝马，一眼望去，骏马毛色黑亮步伐优雅，战甲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军旗碎片，定睛一看人群里皆是一声声的惊叹。 “这像是敌国的军旗！” 马儿再难得再珍贵，此刻竟也比不上马背上的少年。少年生的剑眉星目，五官俊朗不凡，嘴角微微的勾着，好似玩世不恭的皇孙贵族，但这一身的铠甲却又把这邪气压了下去，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沈如是颔首赞叹道:“果真是个好儿郎。”只不过按上一世事态的发展顾将军不该那么早回来才是，许多东西终究是变了。 重生一世这学堂之中夫子的教导便显得有些可有可无了，上一世沈如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连着书算也是数一数二，一模一样的东西不听也罢。只不过对从未涉猎的舞艺和玉器古玩颇为上心，引得沈芳华明着暗着的嘲讽。 “大姐姐今日可是改了性子，喜爱起这些俗气的玩意儿了？” 在座的二十几个小姐里，平日里对这些玉器古玩可提不上兴致。都是官家女子想来都是自持清高的，对这些金银堆砌的俗物更是能远着便远着，若是真的喜爱在闺房之中赏玩便罢了。 况且这些都是还未经雕琢的璞玉或是年代久远的香炉一类的，千金小姐们更是看不上眼了。 “妹妹说这些是俗物，我可是不依的。正所谓雕琢复雕琢，片玉万黄金此话妹妹可曾听过？”忍受着身旁人的冷眼，沈如是也不怒，轻声的争辩着。 沈芳华不由得冷哼一声，对于沈如是这副做派自是瞧不上。昔日与沈芳华交好的小姐们也都帮衬着说话，倒是刘和仪站在一旁犹豫了片刻刚想说话却被夫子的一席话抢了先。 “正是如此，玉、石之美，有五德者。”夫子笑的爽朗，教习许久，很少有人对于这些喜爱至极。世间人人都喜爱真金实银却不知这玉，反复磨砺雕琢，万金难求，这淮阳候府的嫡小姐果真是令人眼前一亮。 沈如是瞧着沈芳华一群人从满脸的倨傲慢慢布满尴尬，觉得煞是好笑。 沈芳华可是憋了一肚子闷气，这几日来这沈如是不知是受了何人指点。性格变幻莫测一点不似从前那般宽容，几次发生口舌都是失败终了，暗自愤恨的同时也不忘记面不改色的同其余小姐们说笑。 沈如是和刘和仪两人并肩坐着，冷清的与另一边的热闹格格不入。沈如是倒也不觉得尴尬，脑海里想着的却是今日顾将军的事情。 沈如是有不好的预感，这顾家世代为天子效力开疆拓土，祖父曾言将士最为忠诚，想来这顾家是自己的一大阻力。可如何能不知不觉中撼动顾家势力呢？ 今日有了学堂上的不愉快，晚间沈芳华便寻了由头与知府小姐散心，撇下沈如是二人扬长而去。 “润泽以温，仁之方也。这玉石的品质倒是与和仪你相像的很。”马车上沈如是不由得感慨道，这刘和仪的性子温温和和的像极了上辈子的自己，再看之后两人的结局，真是端了一辈子温和大方的架子却连自保都不能。 “不过这些终究是身外之物，自己过的舒心便比什么都要强些。” 刘和仪愣了愣，想不到这短暂的相处沈如是竟然与自己说起了知心话，不免心头一暖。 自母亲去世后便很少能与人这般对话了，对沈如是又徒增了许多好感，“说来也是如此，先前便听得你温驯宽和如今看来倒也是性情中人，和仪打心底里羡慕。” “其实你我本身相像，我可以做到你也是可以的。”沈如是宽慰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八章 诡计重重 马车还未到府里，远远的便看到一群人围在淮阳侯府外头，似是在争论些什么。府里的侍卫看到沈如是的马车，试图上前为之开路。 但人群熙熙攘攘的把这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无奈之下便只能由着清澜等人护着下了马车。 “小姐您快些进府，小心被碰着。”侍卫一脸的担忧。 “这是发生了何事，怎么那么多人？”沈如是疑惑道。 “快看那似乎是侯府嫡小姐！”似乎是有人发现了沈如是，高呼道，人群里传来一阵阵的不满与哀怨。 刘和仪许是没经历过这么混乱的场合，一时间生出了些胆怯，有丫鬟们扶着跟在沈如是身后。“如是，你可小心着些。” “百姓们说是有位侯府的夫人，要人聚在此处放粮施粥，要为侯府积些福气。这侯爷和二老爷进了宫，夫人身子不适不便惊扰，老奴一时也不知竟是哪位夫人放了闲话。”管家匆匆了赶了来，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沈如是一听心中便有了定数，瞧着年事已高的管家忙里忙外的，轻声安抚了几句。步履缓慢的走到人群面前，冷静的说道:“各位莫急，今日之事是侯府处理不周。粥粮尚未备齐不过请各位稍等片刻，马上便会分派粮食。”管家会意立马进府准备。 “你们侯府让我们在此等候多时，莫以为官大便可以欺人太甚！”这里的许多都是东边寻良县来的灾民，那里发生了洪涝，庄家农田尽数被淹了，灾民们便一路向西来了京都。 “我百年侯府，自是不会拿声誉说笑。我是淮阳候的嫡女，我说施粮便是作数的。不仅如此往后三日的这个时辰，侯府皆会施粮。”沈如是面不改色道，心里不禁暗自冷笑，这一瞧便是魏贤等人的诡计。 暗中毁坏侯府的声誉？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灾民们渐渐的被沈如是安抚下来，竟然自觉的开始排起了队伍。这些灾民虽然穷困潦倒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若是有三日施粮这便是天大的便宜了，也不好再高声辱骂。 十米之外的围墙之后，有二人瞧着这一幕。一个身穿藏青色滚边镶金丝线长锦衣的俊美少年，斜斜的倚靠在树干上。 狭长的眼眸虽是望着远方，手却还是兀自把玩着一柄镶满红绿猫眼石的匕首，光看这匕首的精致做工便可知这位翩翩少年定不是平凡之人。 在沈如是进府的那一刻，少年突然间收回了目光，低沉的笑了几声，对边上的黑衣男子说道:“这女子倒是有几分手段。” “顾无妄，此时你信了？我闲云说话你何时也开始质疑了？”黑子男子仍是拿着一柄玉骨折扇。“毕竟彼此目的相同，要不是因为如此单凭她告知我的消息我是不愿相信的。” “你那侄儿可还好？放我府上吧你的身份毕竟有所不便，倒是这魏贤待柳青山回来了你催促着他盯紧些。”末了又幽幽的补上了一句，“沈如是也盯着些。” 黑衣男子漠然，挥了挥衣袖，“此事闲云心中有数，只是这见面？” “两日后，青灯节，月醉楼。”青衣男子冷笑道，说完便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动作行云流水优雅极了。 欣赏是一回事，只不过在这京都摸爬滚打多年，防人之心不可无。顾无妄这些年，做任何事情都比旁人多留了二十万的心眼，不论是在将军府还是在沙场上破阵杀敌。人心阴暗可怖，京都巴掌大的土地上实则包罗万象，明面上的波谲云诡的斗争，暗地里阴谋尽出的暗算。 不过有些事情，决定了便是不能反悔了，这沈如是见一见也不是什么坏事，区区女流之辈想是翻不出什么大浪花来。 沈如是自是不知今日在侯府门口的一幕都被人看了去，进了府安排了小厮施粮，未停歇片刻便来了宁德院。平日里母亲身子骨不差，今日一开了晴反倒病倒了。 “小姐您可算是来了，今个儿秦姨娘大闹一通，把夫人气着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小姐您去瞧瞧吧！”喜筵一脸着急，见着沈如是便像是见着了救星。 沈如是一听便觉得不妙，步伐急促的走进屋子。母亲身子骨是不差，只是当年哥哥走丢了心情杂乱有郁结之症，受了气更是会头疼欲裂。 “娘，现在可好些了？”看着李秋兰脸色苍白的卧在床榻上，不免有些担忧。 “娘好多了，喜筵这个丫头我都叮嘱了莫惊扰你。”李秋兰见到沈如是便露出了些笑容。 “不怪喜筵，是女儿担心娘，倒是听喜筵说秦姨娘闹了一通？”沈如是替李秋兰掖了掖被角。 “哎”李秋兰叹了口气，“今个儿瞧着日头好，便和你二伯母几人去了花园里赏花吃茶。倒是这秦姨娘不省心的偏生说这四皇子送了礼来，定是看上了二姑娘，让你二伯母做主给她抬了做平妻。” 沈如是一声冷哼，这秦姨娘真是个不省事的。这便是仗着自己生了女儿刘氏无儿无女没个依靠，便蹬鼻子上脸了。 “你二伯母定是不允许了的，结果这秦姨娘便撒泼打诨让我做了主。哪有大房插手到二房手里的事儿？你二伯母便让人扶了秦姨娘回去，这一来一回的，秦姨娘便说腹痛难忍唤了大夫，怎知这王大夫检查了说是秦姨娘怀了二月余的身子给折腾的小产了。”李秋兰一脸的惋惜，同是女子对秦姨娘的遭遇还是万般同情的。 “小产？”要说这秦姨娘小产沈如是自是不信的，这么惜命拼死想生个儿子的人儿，怎会如此不小心，况且明明家宴上瞧见秦姨娘吃了不少螃蟹马齿苋，也饮了不少的清荷茶。 “是啊，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这么一闹你二伯母定是又要受好些委屈，你得空了便前去宽慰宽慰。” “好，如儿明白了。”沈如是莞尔一笑，“娘好些歇息着。” 刚出了宁德院沈如是便正好遇到刚从宫里回来的沈镇唯，步履匆匆的想来是得知了母亲卧病在床的李秋兰。 “爹，娘现在无事爹爹不必太过担心，只是今个儿施粮的事情如儿想和爹爹请教。”沈如是开口唤道。 沈镇唯顿了顿，“来书房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九章 巧妙化解 书房里，沈如是主动的沏了壶普洱茶。 今日的沈镇唯脸色看着不太好，想来是在朝中受了气，这下午又被召进宫定是被责备了。 “今日之事我已听管家说了，如儿长大了此事处理的很好。”沈镇唯抚了抚额，近来的事情繁多，忙的焦头烂额，这二弟也是愚笨这侯府的事情一点都帮衬不到。 “爹爹事务繁忙，如儿也是侯府的一份子维护侯府的声誉至关重要。”沈如是又添了些茶，“只不过此事蹊跷，父亲定要明察，这事儿不是府中放出的消息。” 自己儿子早年夭折二弟又愚昧无知，这种事情府中无一人能替自己分担。如今女儿却能看出其中的厉害，这倒是令沈镇唯很是欣慰。 沈镇唯在朝中几十余年，这些事情怎会看不明白。 今日又有四皇子派人送礼，这之间必有关联。倒是女儿如今的一席话点醒了自己，这话既然不是出自府中那便是清者自清。 有人出声就必定有迹可循，只要弄清楚罪魁祸首，便能将侯府清清白白的保住。毕竟在天子脚下先一步给灾民施粮，这便是明明白白的在打皇室脸面了。 “爹爹这把岁数了居然比不得如儿心细。” 沈如是莞尔，“爹爹依如儿所见，此事拖沓不得应尽快水落石出。” 待从书房出来之后，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沈如是唤了玲珑来，“你府里姐妹多，去二房厨房那里打探打探将进来的吃食悉数记下。” 玲珑此人做事得当，嘴巴巧讨喜的很，平日里没少在府里交结些丫鬟婆子，今日之事由她去最为合适。 这刚回到府中，便瞧见四五个丫鬟们围聚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好似看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都在瞧什么呢？一个个手头都得空了？”琉璃上前一步斥责道。 听到琉璃的训斥丫鬟们散了开来，“小姐，琉璃姐姐，你们瞧这院子里来了只木雀儿，真是精巧。”出声的人叫兰儿，是扶风院的一个扫洒丫鬟。 人群散开了，地上有一只小小的雀儿。说是雀儿但却不是活物是木头雕的，但要说是死物又不竟然，这雀儿行动自如仿佛有生气般。 沈如是接过雀儿，按了按背部，只见那雀儿竟吐出一个小纸团了来。沈如是不禁感叹道:“果真是巧夺天工之匠才。”眸子转向清澜，清澜微微点了头证实了沈如是的猜测。 取了纸团，瞧着这些小丫鬟们一个个新奇的很，便将雀儿放了回去由着她们玩。 沈如是带着清澜回了屋子，纸团上寥寥数字并无多言，只道“两日后，青灯节，月醉楼”。 清澜细细辨认了，正是闲云的笔迹。 这事儿开了头便不好在做停歇，这两日在府中应尽快解决这些府中作怪的魑魅魍魉才好。 回想上一世，沈家并无男嗣，这侯府的家业还得要人继承才好。母亲伤了身子，二伯母也是一直在秦姨娘的掌控之中，今日这一出想来是有窥伺候府爵位之嫌。沈如是冷笑喃喃道:“秦姨娘这是险招啊。” 爵位总是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嫡子继承才好，这大房无子，日后父亲有什么不测这爵位定是要落在二房头上的。这秦姨娘借小产之事吹吹沈镇勤的耳旁风，这抬作平妻便是举手之事，做了平妻生的儿子可不就是嫡子了。 “小姐，玲珑回来了。”思忖了片刻玲珑便回来了，在屋子里义愤填膺的讲了半宿的所听所闻。 沈如是抚了抚衣袖起身，“去二伯母那吧。”琉璃瞧着天暗了阴冷的很，拿了件莲青色的清秋山水刺绣披风给沈如是披上。 还未进院子，便听得一声声的瓷器破碎的声音，夹杂着好几个妇人的哭闹声。 沈如是由清澜扶着，动作轻巧的绕过了散落一地的瓷片，冷哼道:“今日真是热闹，我本是想来看看二伯母却怎知瞧见了秦姨娘这副撒泼打诨的模样。” 这刘氏喜静，忆梦园常年都是清清冷冷的何时像今日这般热闹嘈杂。瞧瞧这厅里，秦姨娘由沈芳华等人守着倚靠在一个贵妃塌上，浩浩荡荡的竟有十几个丫鬟婆子，连着二房平日里与秦姨娘交好的几个姨娘们都来了。 再看看另一边，两三个丫鬟，刘和仪扶着刘氏站在一旁气的直发抖。 沈芳华晚间回府应是换了身行头，妆容精致头上的玉钗步摇一看便不是凡物。“大姐姐，今个儿我是来为姨娘向母亲谈个公道的，这姨娘怀了二月余的弟弟说没就没了。这可是二房的长子，宝贝的很。”话音刚落便听得秦姨娘低低的在一旁啜泣上几声，这其余几个姨娘皆在一旁叹气惋惜。 “如儿，你怎么来了？你母亲可好些？”刘氏见沈如是来了语气软了几分。刘和仪捏了捏帕子眼眶红红的，好似受了委屈。 “二伯母不必挂心，是母亲让如儿来探望。”沈如是颔首道，语气温柔却莫名的让人觉得心安的很。“可有这等事？真是惋惜的很，秦姨娘二妹妹切莫过于伤心。” 沈芳华等人面上皆是尴尬的很，本以为是勾心斗角的一出戏却被沈如是这一句软绵绵的话给挡了去。 “不过可否借了秦姨娘院子里的厨子一用，我近来嘴馋的很想吃螃蟹但是这大房的厨子做的并不对胃口，听闻前些天秦姨娘吃了不少螃蟹、马齿苋膏的。”沈如是寻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喝了口茶，又是皱了皱眉。“这茶不及前些日子在二妹妹那喝的清荷茶好喝。”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皆是面色大变，都是明白人这螃蟹清荷茶样样都是寒凉之物，这二月余的身子自个儿怎能不知？这小产是真是假，便都心知肚明。 连带着沈芳华面上都有些隐约的怒气，怨自己姨娘如此蠢笨无知出此险招。 也怨自己，觊觎嫡女之位。如今倒好连着面子里子一并丢了去，这事儿传到四皇子耳朵里也不知道会做如何猜想。 偏生在这时秦姨娘还要低低的啜泣上几声，听得沈芳华心声厌烦，一气之下便寻了个身子不适的由头回了院子。其余的人也渐渐的散了去，留了一地的脏乱。 “要不是如是你来，今日姑姑定是要受委屈了。”刘和仪唤了丫头婆子打扫了厅堂，扶着刘氏坐下。 “罢了，举手之事。倒是二伯母要好些惩治这些乱了章法满口胡言的人儿，莫污了侯府风气才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这刘氏出自名门满身傲骨自是不屑这些妻妾争宠，但是这身在后宅之中，不争不抢怎能有好果子吃。 “伯母，此事请要好好思量。” “姑姑，您便当和仪逾越多言了，此事如是讲的正是在理，便是祖母知道你如今境遇也是不会依的。”刘和仪也在一旁劝慰。 “哎，总是不能让这些妾室翻了天去。”刘氏喃喃道，脸上生出些威严来，想必是想明白了，这二房院子是时候整顿一二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章 相见 一眨眼便是青灯节了，这青灯节京都的儿女们最是欢喜。按传统，今日女子们便要盛装打扮约上闺中好友们一起去街上猜灯谜，放花灯，晚些天暗了还有烟花。男子便是要斗才情比舞艺，争一争这京都第一好儿郎。 府里的几位小姐今日也都是要出府的，沈芳华早早的约了知府小姐出了门，刘和仪差了人来说是陪着刘氏出门散心，便只留了沈如是一人。沈如是也不慌，睡到了晌午才起身用膳梳妆。 “小姐，您在起晚些今年这第一才女名头便要丢了。”瞧着沈如是不紧不慢的玲珑在一旁可是着急的很，要知这每一年青灯节第一才女的名头可都是小姐的。 “身外之物，没有也罢了。”以前的沈如是可能是在意的但现在却不会了，这一世总归是要留一个不好的名声的，这些强加的噱头不要也罢了。 今日本应盛装打扮，所以沈如是也不便在做推诿，任由的玲珑妆扮。身上的衣裳做的极为精致，绣工也是出奇的好，海棠色的料子衬得肤色胜雪。最令人赞叹的是裙摆上的点点红梅，绣的栩栩如生。垂云鬓配上梅花簪，又略施了粉黛涂抹了口脂，瞧着真是动人极了。 清澜总觉得，自家小姐明明温婉动人却又总是有一种冷清的气质，那双眸子仿佛是睥睨一切，这世间万物都入不得她的眼。抬手举止又是极有威严，不容小觑。 今日街上可是热闹的很，丫鬟们一个个都掀了帘子往窗外看，连着平时稳重的琉璃也都不住的偷偷看上几眼。沈如是端正的坐在马车里，也不好奇做了几年皇后这些稀奇玩意看着都腻了。“玲珑琉璃，等会到了月醉楼你们便去采买些金兰斋的马蹄糕来，四个时辰后再来寻我便是。” 玲珑一听当即拍手叫好，琉璃瞧着这丫头越发的不懂规矩皱了皱眉，只道要陪在沈如是身边，沈如是不依，这一来二去的便到了月醉楼，琉璃也只好跟着玲珑去采买。清澜看在眼里深知沈如是只是找了个借口让二人去游玩，说道，“小姐真是心善。” “这里她们不便来，有你便够了。”二人进了门，便有小厮迎了上来，也不问名头便带着上了楼。定睛一瞧才知平日里一座难求的月醉楼今日居然空荡荡的，除了沈如是和清澜还有带路的小厮便并无他人。 上了最顶层的雅间，小厮推开了门告知沈如是清澜不便入内，闲云公子有请便带着清澜离去了。 这京都第一楼果真不同凡响，抬眼望去的第一座屏风便是出自名师之手，可谓是千金难得，不仅如此这墙上挂的地上铺的都是名贵至极。可是这样一间金银堆砌的屋子却丝毫不显得庸俗，可想而知能让整个月醉楼空无一人的人必定是个厉害人物。 临窗而站的，是个俊美高挑的身影，斜斜的倚着窗框，月醉楼临江许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入了迷。一身黑的衣衫袖口和底部皆是用孔雀羽线绣了不明显的云锦纹，腰上好似挂着一枚古玉佩，正是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手上好似在把玩着什么沈如是看不清楚。 “沈小姐可是让人好等。”眼前的人转过身子，似是等了很久有些不耐。“沈小姐可知我身份？” “顾将军，久仰大名。” 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但这沙场之中百练而来的通身煞气让沈如是不寒而栗。心中竟有些忐忑不安，这顾家明明是自己计划之中的天大变数，可如今却好像突然转换了位置。这一时间难免有些惊讶，可这些心中腹诽到底是做过皇后的人，并无挂在脸上。 “我可不曾认识过小姐你。”顾无妄觉得甚是好笑。这一区区小姑娘倒是让自己小看了，本以为知晓自己的身份后会诧异万分失了颜面，但是瞧着眼前这张不曾有过喜怒的脸，到底还是自己错了，这京都果真是出了个奇女子。 沈如是笑了笑，缓缓说道：“顾将军之名，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是小女资质平庸，将军应是不曾听闻。”想来闲云能引荐于我，此人必定是一条路子上的，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是走一步瞧一步罢。 “哦？”顾无妄手腕一个翻转将手中的匕首抛至空中，又是精准的接下，动作干净利落。“想不到沈小姐一介女子也觊觎权势？可是淮阳侯授意？” 见顾无妄一张满是玩世不恭的脸上突然转变了神情，蹙眉深思，沈如是不由的紧张起来，“那将军参与进来，可是祖上蓄意已久？” 顾无妄摇了摇头，冷笑道：“都有贼心，孰轻孰重，重要么？”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看来这沈家没有男嗣也没有那么可惜了，此等女子，果真是不俗。 沈如是兀自的寻了张临窗的紫檀木雕花大班椅坐下，从这窗子眺望，整个京都的繁荣皆纳入眼中。今日又正逢青灯节，这街市上更是热闹非凡。 “重不重要皆看今后世人如何评判了，当下我自是不晓。”对沈如是而言，这顾家是把利刃但又是颗烫手的棋子。“不过今日顾将军不去夺个彩头么？皇子们想必也是会去的。” 顾无妄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沉沉的笑了几声，“我从不在意身外之名，在战场上这些名头又有何用？拿来保家卫国？”话语间皆是狂妄。 顾无妄自小跟着父亲行军，征战沙场，学的是花枪射骑，比的是谋略战术，这些空无一用的噱头向来被他视作蝼蚁。 这等男儿的风发意气，雄心壮志，倒是让沈如是觉得很是欣赏，堂堂男儿就应当心怀百姓疆土，成大事之人怎能拘泥与虚荣之中？ 见沈如是迟迟不做声，顾无妄也不动声色的打量起眼前的女子，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和心计，本该有的活泼欢乐却无迹可寻。 街上闪过两个人影拉回了沈如是的思绪，那个身穿鹅黄织段掐花衣裳的的女子面带惊慌的跑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此人不正是陪刘氏出门散心的刘和仪？她身后一身白袍穷追不舍的男子又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一章 和仪的秘密 “此人你认识？”顾无妄眼尖的抓住了沈如是脸上闪过的一丝丝忧虑，不禁有些疑惑此等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竟也会有忧虑之时。“这男子是当今齐太傅的养子，齐恒。” 齐恒？齐太傅今以花甲之年，本育有二子，却都为国捐躯，之后才有了养子齐恒。还是圣上赐名，寓意永恒。不久后齐太傅致仕，再后来的事情上一世沈如是便不曾听闻了。 沈如是微微一笑，“此事与我何干？” “哦？”顾无妄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我有幸见过一次，此人残忍狠绝，手段非人。也不知这女子是何等下场？”说罢做出一副唏嘘模样，惹得沈如是心里一阵不安。 重生一世沈如是并非是什么好心肠的人，倒是这刘和仪上一世落得悲惨下场所遭遇与自己只怕是不相上下的，心中不免的有些怜悯。连忙起身，却在这短暂的迟疑之间，两个人早已不见踪影，不免有些急躁。 “顾将军可知她们的去向？”沈如是抬眸望去，明明是在求助，眼底却还是冷清清的，透露着顾无妄不告诉她她便自己前去寻找一般的决绝。 “我若有意不告知与你，你又能如何？”顾无妄眼中滑过笑意，低声说道:“沈小姐可不曾拜托与我呢。” “顾无妄！此事要紧！”沈如是颦眉说道。 顾无妄看着眼前焦急的人儿，觉得果真这冷冰冰的还是无趣的很，这般才有一点点姑娘娇气的模样。上前一步揽着沈如是的腰，足尖一点便往窗外掠去，眨眼间便登上了房道:“沈小姐可是要伤人不成？不想便好生坐着。”话语间带着威严，沈如是也不做声，许是知道做了错事，这会儿乖巧的很。 “去宴会上吧，好戏要开始了。”沈如是望着前方。 从今天开始，便是正面的反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二章 青灯比试 这青灯节在京都啊，可是沈如是温婉大方有主母之风，但这青灯节年年比的都是些乐器舞技，这些都是沈芳华的强项。 “你们呀，每每都打趣我。”沈芳华娇羞道，“论起才华美貌，姐姐们都是数一数二的，哪轮的上芳华献丑呢。” 倒是巧舌如簧的人儿，这话把众人哄的都是乐呵呵的。 沈如是带着帷帽隔着层薄纱都能清楚的瞧见不远处沈芳华脸上的笑意，唏嘘着自己上一世被些徒有虚名的东西困了一辈子。 笑吧，你如今笑得越是开心，往后便越是凄凉。 只是台上这柄玉如意倒是精致好看，沈如是细细的瞧着，上一世便是自己拔了头筹，赢得了这柄玉如意。后来嫁给了魏贤，为了讨好婆婆，将这柄玉如意献了出去，结果呢，最后竟是赏给了诞下龙子的沈芳华。 省了些弯弯绕绕的，这一世便由你直接拿了去罢。 “喜欢？”顾无妄俯下身子，轻声在沈如是耳边问道。 呼吸触及到沈如是的皮肤上让她觉得痒痒的，猛地退了一步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有些不适应，羞的耳根子都红了。上辈子虽是嫁给了魏贤，可是也谈不上有什么儿女间的亲热。 “不喜！”这顾无妄也不知怎的，突然这般举动，吓人的很。 顾无妄垂眸，“我道女孩子都喜欢这些，想不到你是个例外。”话语间都是意外，却又画风突转，漫不经心的接上一句:“不过你要是喜欢，便当做合作礼送你。” “当真？”，沈如是莞尔。 “堂堂君子，言出必行。不过，只怕不是你想要吧。” “将军果真是善解人意，今日之礼便同我一起送与我的庶妹吧。”沈如是眼中闪过丝丝狡黠，今日有人帮忙再好不过。 烟火炸开铺满了整个天空，公子小姐们三两成团侃侃而谈着什么。台上走出个小厮，敲了敲鼓，待四周安静下来便掐尖了嗓子说道：“诸位想必是等急了！不过别恼，那好戏啊还在后头，各位看官们瞧见后头那柄玉如意了吗？今个儿比试上拔得头筹，那如意啊便是您的。” 台下人群突然间轰动起来。 “端王妃来了。”顾无妄觉得这戏啊，越来越好看了。 沈如是就近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内心思绪万千。半路杀出个陈咬金，这步棋走的万万不可马虎。尽管事态有所转变，不过想来端王妃此次的目的很明确。 那便是，替端王谋美人。 这端王是天子的胞弟，面上瞧着是大义凛然之人，但平时却最好花酒美色这一口。上一世端王府被抄家之时，竟生生问斩了百余个姬妾通房，皆是平日里搜刮来的妙龄女子。此次端王妃是为端王寻美妾吗？并不尽然。这美人是谋了来，但是由谁享用还有待商榷。 “谁来这礼我照样得送。”沈如是喃喃道。 果真如上一世一般，这次青灯节比试女子这边抽到的是舞。舞艺精湛的自是暗自窃喜，也有不善舞的，便悄悄退却了。 顾无妄不知从哪寻了个珠子，暗夜里熠熠生辉煞是好看，此时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许是没了趣，开口询问道：“沈芳华舞技如何？” 沈如是眯了眯眼，盯着顾无妄手中的珠子，突然间笑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笑宛如山间的清泉般看着清澈无比，尝着甘甜醇香。“顾将军真不曾听闻？” 眼前的女子，眼睛亮晶晶的印着夜明珠的幽光，好似突然变了个人，此时倒是像个小姑娘了。白日里如狼似虎的模样可真让人心颤，“不曾，只是听闻候府小姐才情绝艳。沈芳华的舞技很出名么？” “是啊，待会将军可别看痴了去。”沈如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比试开始了，参赛的女子都拿到了签子，有观众做评比，哪位好哪位呼声高便是一目了然。小厮将签子按顺序送到她们手上，末了才堪堪绕至沈如是前头。低声耳语道：“沈小姐，王妃在楼上等您。” “带路吧。”这事情早来晚来都是一样，那便去会会这位端王妃吧。手在袖子中紧紧的相握着，端王在她身上留下的侮辱历历在目。 尽管沈如是掩饰的很好，却还是被顾无妄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一丝丝恨意，这端王妃与这小姑娘怕是有些渊源。 “臣女见过端王妃。”沈如是福身行礼。 “沈小姐不必多礼，来，坐着陪本妃喝茶。”端王妃开口说道，眼底里多少有些不悦。 沈如是被丫鬟领着坐下，这间茶楼正巧直面着比试台，又在高处，可以将下面的动静尽收眼底。这端王妃生的雍容华贵，却过于丰满，眉眼间多刻薄，嘴又时常得理不饶人，想来是不得端王欢心的。 端王妃抿了口茶，“今日青灯宴会，沈小姐怎不试试？” “臣女舞技拙略，便不献丑了。”沈如是装出一副羞涩难以启齿的模样，轻声说道。 “哦？本妃听闻沈家小姐可非常人，蕙质兰心八面玲珑。”眼中的鄙夷更是浓烈上几分，瞧着眼前的沈如是更是嫉妒无比，果真和家里那些被金屋藏娇的狐媚子一般德行！ “家父常道臣女是个书篮子只会死读书。”沈如是拿帕子掩面笑了几声，“王妃定是记错了，府中二妹妹才是如此。” “当真如此？”此话戳中了端王妃的心，端王妃未出阁时，便瞧不起那些，总觉得能歌善舞又有何用只是这青楼女子学学的东西。嫁到了端王府才知道端王那死鬼最好这一口，天天厌弃自己只会读书写字毫无一用。 “真假王妃等等便知，二妹妹的舞艺是顶顶好的。”瞧着端王妃面上的动容，沈如是心中的把握多上了几分，上一世的今日，自己一支水袖舞惊艳四座，不出几日便在京都名声大噪。 沈芳华，可不要负了我的一片苦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三章 金凤牡丹 “王妃，这是陈知府之女陈悠悠，下一个便是沈芳华。”丫鬟在一旁低声说道。 端王妃将眸子转向窗外的比舞台，“可有出彩的？” “颇为一般，这陈悠悠倒是不错。” 陈悠悠这一支掌上舞，步履轻盈身着玫红色薄纱，旋转起来似是一朵盛开在台上的花，让台下的人都流连忘返。只是这舞技倒也算不得好，徒有一身空壳子瞧不到一点精髓。 “沈小姐觉得如何？” “甚好，瞧着赏心悦目。”沈如是只好装作愚笨不知。 果真是个死读书的，端王妃心中腹诽道，对沈如是的戒心确实减了几分。 “小姐，你真当要跳水袖舞？”春兰满脸都是焦急，这小姐不知怎的，前几日跟失了智般突然变了心意执意要跳大小姐擅长的水袖舞。 沈芳华倒是不慌不忙的，“是又如何？你且看着，是谁好上几分！”说罢不顾春兰的劝解理了理衣角，轻移莲步往台上走去。 沈芳华生的极好，肌肤胜雪，身段婀娜，临上台前许是抹了口脂，红唇又为沈华芳增添了几分妩媚妖娆。一身薄薄的月光纱裙，在这秋风萧瑟的季节随着风摆动煞是好看，这肌肤若隐若现的，还未起舞便勾了不少人的魂魄。 “这侯府二小姐果真是沉鱼落雁之容。”端王妃冷哼道。 沈如是表面上神态淡然，内心却是无比的痛快。果真沈芳华的嫉妒心极为强烈，她只不过让玲珑时不时的透露上几句自家小姐日日练水袖舞不知疲倦，沈芳华便上了勾子。 “瞧着真是让人心生欢喜呢。”衣服也是沈如是意料之中的，这匹月光纱十分稀有，是四皇子派人所赠，穿着能在夜晚熠熠生辉波光粼粼的。 沈芳华这支舞跳的极好，不过毫无力气，柔柔弱弱的失了些神韵。但是台下的男子可是不会介意这些的，人美景美舞美，不由得让人心生邪念。此等美人，养在家中金屋藏娇是何等美事。 不过沈如是还是在等，等一个关键的时刻。 突然间外面热闹了起来，人群里传来阵阵惊呼，连着端王妃也探头看去。 “牡丹？这竟是牡丹？” 只见沈芳华足尖轻轻点地，将水袖抛洒至空中，整个人儿在原地转起圈来，似是翩翩起舞的蝴蝶。而令众人惊叹的正是随着沈芳华的转动，空中慢慢显现出一朵金色的牡丹，似是由漂浮的金粉汇聚而成。 所有人都在看沈芳华，只有沈如是注意到，倚在那张木桌上的顾无妄只是瞥了一眼台上的牡丹，又低下头自顾自的把玩着夜明珠。 “端王妃你瞧，臣女早就说过府中二妹妹舞艺精湛。”沈如是出了声，拉回了众人的思绪。 端王妃正欲取茶杯的手一顿，“果真是如此。”说罢便心中犹豫起来，此等角色瞧着颇有心计，送给三皇子是否不妥。刚犹豫了一会儿，便被沈如是所说的话打消了念头。 “今日之事肯定是要传遍大街小巷了，定是有很多公子心系二妹妹。”犹豫？沈如是肯定是不允许的，这言下之意颇为明显。沈芳华今日之举，必将名声大噪，若是被端王得知又必定想方设法娶回府中，端王妃是个聪明人若是不想为自己添堵，定有别的好法子解决。 “沈小姐说得不错。” 沈芳华如此一支舞，排在其后的也都不愿再献丑了，胜负差距太明显便都主动的弃了权。这玉如意由沈芳华拿了去，不仅如此，端王妃还派人送了帖子去，邀沈芳华几日后一同鉴香。名利双收，真是羡煞旁人。 “沈小姐日后得了空，本妃再邀你喝茶。”这端王妃说道。这是下了逐客令，沈如是也不恼，亏的端王妃心善不邀自己一同鉴香。 沈如是刚从端王妃那里告辞，便瞧着三个人影在门边上候着，是碧玉玲珑和清澜。想必月影也是在的，只是应该在哪一颗树上蹲着。 “小姐安排之事奴婢们都办妥了。”碧玉规矩的说道，眼睛巴巴的瞧着沈如是，想着自己离开了那么久小姐孤身一人可别受了伤。玲珑不似碧玉般规矩，上前围着沈如是左看右看，直到确认小姐完好无损才肯作罢。 清澜捧着玲珑扔过来的马蹄糕，想来心中急切也跟着玲珑转悠起来，小姐待自己极好，自是不愿小姐有什么磕碰的。 “你们做的很好，我无事，别担心了。”看着这几个丫鬟们，心里暖暖的。这一世不论多么大费周章，沈如是都要将她们护的好好的。 “沈小姐丢下我自己去和端王妃喝茶不说，还享受起金兰斋的马蹄糕来。”顾无妄摆出满脸的无辜，玩味的瞧着清澜手上的马蹄糕。 末了见沈如是等人不做声，又补了一句:“本将军在西北可没有吃过如此精致的糕点。” “那这些糕点便送与顾将军罢，顾将军好好品尝才是。”沈如是转头看了清澜一眼，意示清澜将马蹄糕给顾无妄。 清澜将马蹄糕搂在怀里，愤然道:“顾将军真是小气！抢小姐的马蹄糕！” 沈如是莞尔，“清澜！给他吧。” 顾无妄从清澜手中接过一包由油纸包着的马蹄糕，一脸得意。要说这所向披靡的顾将军，天不怕地不怕，从不怕苦累，就怕自己的胃受虐待。 沈如是瞧着顾无妄这模样，好气又好笑，也不知这天下人若是知道这英勇的大将军这般模样会是何等的表情。 “不过，顾将军收了我的礼，总要回报我一点才是。”沈如是思忖片刻，缓缓说道。 这小姑娘果真不是那么好心肠的人，这道理也是一道一道的，叫人不好狡辩。顾无妄漫不经心的往嘴里扔了块糕点，“何事？” “帮我放个消息，至于内容么。”沈如是说道此处顿了顿，上前一步靠近顾无妄，低声说道:“金凤牡丹，天选之女。” 顾无妄颔首，“今日一见，沈小姐果真不同凡响。计策环环相扣，做事滴水不漏。若是今后有事，便让月影来寻我。” 说罢将手中的东西扔到沈如是怀中，笑着说道:“自己来寻我也是可以的，珠子便送你吧。”话音未落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沈如是迟疑了片刻，低头看手中的珠子，温温润润的在手掌心泛着幽光。眼瞧着便不是凡品，留着也好，日后缺了银两便拿去当了也是好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四章 花园宴席 许是青灯节的原因，侯府里也是热热闹闹的。丫鬟婆子个个喜气洋洋的，连带着侍卫都笑容满面。 “小菊，府里有什么喜事吗？瞧你们一个个都笑盈盈的。”玲珑唤了声路过的扫洒丫鬟小菊，满是疑问。 小菊看了看在场的沈如是，支支吾吾的不敢明说。 “无妨，你说吧，因为何事？”沈如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何时这府里的丫鬟婆子如此惧怕自己了。 小菊再三确认，才轻声的说道:“二小姐今日拔了头筹，四皇子和端王妃都送了礼来。二老爷一高兴便涨了所有奴才的月钱。” 这沈镇勤也是够大方的，用着侯府的钱收买人心。这要说是她那肚子里毫无墨水的二伯出的主意，打死她沈如是也是不愿相信的，想必是秦姨娘高兴吹了耳旁风，借着沈芳华的东风耀武扬威呢。 “小姐快回院子里歇着罢，奔波了一天。”碧玉瞧着沈如是眉间的疲惫，不忍的说道。 沈如是颔首，一行人往扶风院走去。可刚路过花园，就听得里面传来女子嬉笑打闹的声音。沈如是疲乏的很，也不愿再做耽搁，便径直的向扶风院走去。 “大姐姐，爹在花园里摆了宴席，大姐姐也一同来吃吧。”来人是满面春风的沈芳华，换了身胭脂红的罗裙，瞧着模样乖巧喜人。 沈如是抚了抚额，“罢了，你们吃我便不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得沈芳华低低的开始啜泣。哽咽着说道:“大姐姐定是生了芳华的气，芳华把如意送给大姐姐便是了。”这哽咽声在笑声里格外突兀。 李秋兰听见沈如是的声音也迎了出来，“如儿也来一同吃吧，瞧着你这些日子瘦了许多。”眼里满是怜惜。 如此，沈如是也不好再做推诿，便上前扶着李秋兰一起往花园里走去。 侯府的花园修葺的极为精致，通往亭子的长廊两边都挂起了纱幔和灯笼随着风摇摆瞧着美极了。汉白玉的凉亭精致又不是大气，中间的大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夫人姨娘们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家长里短。 “大小姐可是忙人，我可是好几日不曾见着了。今日亏了芳华，我才得以一见呢。”秦姨娘起了身，行了一个极不规矩的礼。 李秋兰瞧见里心里有一丝丝不喜，但想着今日沈芳华之事也不好发作。刘和仪冲着沈如是招了招手，示意她去那边坐。 “前些时日我才去秦姨娘处讨要了厨子呢，秦姨娘可是忘记了？”沈如是不禁冷笑，眸子直直的盯着秦姨娘。果真这人啊，不好好给些教训是不会长记性的。 提起这件事情，秦姨娘便是一脸的尴尬，也不好再做声，便望向沈芳华。被沈如是这么一盯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也不知这 小小的人儿怎么会有这等气势。 “这说起厨子，四皇子送的礼里面便有一名随从的点心师。说是来自西域，做得好些稀奇玩意儿，倒是可以借大姐姐一用。”沈芳华虽是恼自己的姨娘不争气，但说到底也是玩笑话，哪能真的不管不顾呢。 秋意浓时自然风盛，沈如是双手握着试图取暖，哪知被碧玉瞧见了兀的往沈如是手里塞了个珠子。是那颗夜明珠，放在手心有阵阵的暖意，倒不觉得那么冷了。 安姨娘见沈如是迟迟不语，开口恭维道:“二小姐可真是好运道，得了四皇子和端王妃的青睐。这礼也是送的极有面子哩！” 这奉承的话秦姨娘听着舒心，“芳华打小便好生养着，侯府没亏了一分一毫，如今是该为侯府挣些面子了。” 沈芳华瞧着角落里的沈如是，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这些年，处处被沈如是压着，论才华女德人人都赞叹她沈如是。 “此话慎言！”沈如是盯着手中的珠子，学着顾无妄的动作把玩着，语气不温不火，“今日端王妃送了礼，四皇子送了礼。父亲本就为了候府的声誉奔波忙碌，如今更是要忙的焦头烂额。” “大姐姐此话可是不妥的，是四皇子等人瞧得上芳华才送的礼与大伯父又有何干？”沈芳华笑道，也没细想沈如是话中的厉害之处。只想着今日出人头地，脸面上有光，当沈如是在嫉妒。 秦姨娘和安姨娘被下了面子，面露愠色。安姨娘身份低微也不受沈镇勤宠爱，自是不好发作。可秦姨娘是不依的，心想着，往日在二房处处以自己为大，如今被区区一个小姑娘三番五次的打岔为难。越想越不满，将手中的筷子拍在石桌上。 “如儿说的倒是不无道理，府上如今是应该避讳些。”李秋兰虽说是个妇人，但毕竟当了多年候府主母，这其中的牵扯还是有所耳闻的。 刘氏多年深居简出，对那些觥筹交错的宴会素来不喜。近些年来也与外界脱了节，但对于秦姨娘这种做派一直以来都是瞧不上的。“我闺阁时期，便是被父母教导着女当贤惠知礼，相夫教子，切勿抛头露面争强好胜。便是和仪我也是如此教导，今时不同往日了。” “芳华自知处处不如大姐姐，可如是今是芳华得了王妃皇子们的青睐，也不是芳华拜天地求菩萨得来的，母亲如此指责芳华是何意？”沈芳华心中愤恨，一番话尽显委屈。明里暗里诉苦，好似这往日里被人欺负的厉害。 刘和仪一声轻笑，来了候府多日，这二小姐整日都是些花花肠子，真是和秦姨娘如出一辙。“姑母并无此意，和仪猜测是姑母提点二小姐多看前人，万万不可被这些遮了眼。” 沈芳华拽着衣袖低声啜泣，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如是见状，轻笑了一声，开口道：“二妹妹今日一舞，身姿妙曼舞姿撩人心弦，台下乌泱泱的那么多人，二妹妹也不怯场，我自是佩服的。” 说罢由清澜扶着起身，欲意离去。只见沈芳华脸上的表情狰狞的很，想必是听出了自己话语间的嘲讽。 席中议论纷纷，在座的大多数都是不知情的，只知这二小姐是得了头筹赢得了皇子和端王妃的厚爱。现在想来大家闺秀本不应同舞女般供人欣赏，此举实在有失颜面。 本来沈芳华不觉得，现在被众人这么瞧着只觉得颜面丢尽，恨不得拿个帕子将脸遮掩起来。 沈如是却毫无动容，末了还慢悠悠的补上了一句，“夫子教的极好，望二妹妹细看女德女戒。各位姨娘们日后还是谨言慎行，这天子多疑，候府若是被盯上了，日后谁也不会好受的。” 说罢，扬长而去。花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五章 雪缎之争 这京都在天子脚下，片大点的地方。一有什么新鲜事，不出一时半会儿，挨家挨户传了个遍。翌日一早，不论是商贾之户还是达官贵人，就连着平民百姓之间议论的都是那候府二女，一舞倾城。 沈芳华便是因为一支舞，在京都变成了人人知晓的名人。 褒贬不一，有人称道沈镇勤养了个好女儿。但大多数都是偷偷的在自个儿府上，以此为例好生给自家闺女上了一课，反复劝诫不要做此类丢人现眼之事，要想谋个好夫君还是安安分分的好。 今日一早，归心苑上下便忙碌了起来。里屋传来一阵阵砸东西的声音，丫鬟们瞧着二小姐正在气头上，便是能躲躲远躲多远。 “彩儿，今个儿小姐是怎么了，如此之大的火气。” “昨个儿在大小姐那里受了气，你呀也别好奇，好生伺候着，莫引火上身。” 屋子里头，只见一地的青瓷玉器，都是些各地搜罗来的名贵玩意儿，如今都在沈芳华的怒火之中化作碎片。 沈芳华将手中的一套蜀锦绣花长衫随手扔在地上，眼神还在巨大的梨花木衣柜中游弋。似是没有心仪的衣裳，咬牙切齿的望着春兰说道：“就这些衣裳，怎么与端王妃一同去鉴香？怕是香还未鉴便丢了脸面！” “不如小姐去同夫人提一提，找了绣娘来，选料子按着时兴的花样做件小姐喜欢的。”春兰有些为难，这一衣柜的衣裳挨个被小姐数落了个变，按此架势只有找了绣娘赶制了，亏着鉴香是十日后，想来还是来得及。 沈芳华一听，觉得甚是有理。匆匆忙忙的便赶着去了秦姨娘的盈春堂。 按候府的规矩，每月初绣娘都会来府中为小姐夫人们赶制几套新衣裳，现今月末，要绣娘来是不符合规矩的。沈芳华心知这些自个儿做不得主，但想来姨娘心疼自己，定会想了法子让绣娘来。 那边匆匆忙忙的，扶风院里却是安安静静的，丫鬟们有条不紊的扫洒，浇花剪枝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情。 “璇玑二人可是要到了？”沈如是靠在贵妃软塌上，许是阳光晃着眼睛，凤眸半睁着，浑身上下透露着慵懒的气息。 璇玑碧玉一去便是月余，虽是对外宣称着回乡探亲但这时间过于久也难免令人怀疑。 琉璃端了盅银耳羹来，回想今日的回信，“晌午应是能到府中了。” “那便是好的，奔波在外担心的很。”沈如是道。璇玑碧玉两人，自小聪慧想来是能将雍州之事办的妥当。 瞧着今天院子里日头好，闲来无事便起身去院子里晒晒太阳，玲珑叽叽喳喳的跟在身后讲些四处搜罗来的城里头的趣事儿。 哪家小姐才华正茂，哪家公子风流倜傥，哪家老爷在朝堂上出了丑，不过要说这人人皆知便是沈芳华了。 “小姐，瞧！又是机关木雀！”清澜在墙角边找到了一只彩色羽毛的小木雀，赶忙捧在手心献宝似的给沈如是看。 木雀？ 沈如是伸手接过，手法熟练的摸到机关轻轻一按，掉出来一张桃花笺。 “噫小姐，这是桃花笺哩，这季节可是寻不到这么香的桃花笺了。”玲珑诧异道。 要知这富贵人家的桃花笺，是掺着胭脂制出来的红色小彩笺，然而这桃花笺又有些不同，掺的啊那是货真价实的桃花瓣。 总之啊，桃花笺是极受京都女子喜爱的。 沈如是摊开揉皱的桃花笺，只见上面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的，‘沈家姐姐，我是莲生，谢谢姐姐救了我又让我与舅舅相认。我现在住在将军府，过的极好，等莲生学会了骑马便亲自来寻姐姐。’ 写一段话写的生动有趣，许是孩子玩心重，末了还画了朵看不清是何品种的花儿。沈如是不禁莞尔，上一世不曾与孩子有过多的接触，这一世倒觉得孩子纯真可爱的很。 唤玲珑取了笔墨信纸来，照着莲生信纸上的花儿模样画了君子兰塞进木雀肚子里，交予月影。 沈如是可不懂这些机关之术，自是不会用木雀的。 送走木雀沈如是便坐在院中的石椅上看兵书医术，一眨眼就到了晌午。日头愈发的大，饶是沈如是这种怕冷的都起了层薄汗。 还未来得及用膳，春兰来了。 “大小姐，秦姨娘请了秀坊的平娘子来替女眷们做几套新衣裳，现已经到了前厅了。”春兰低着头不敢直视沈如是，急忙紧接着说道，“还请小姐赏脸跟奴婢前去挑些料子。” “既然如此那便走吧。”沈如是思忖片刻说道，如此正好也一同去瞧瞧这母女二人又耍什么花样。 平娘子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绣娘，并不是一般人家能请到的。想来秦姨娘为此使了不少手段废了不少银两，不出半日就将平娘子请了来。 一见到沈如是一行人，前厅原本热热闹闹的低声笑语戛然而止，一个个的都安分守己的坐着。 沈如是瞥了一眼中间的桌上，铺着十几匹颜色不一的布料，瞧着有云锦、素锦、软烟罗、妆花缎、雪缎，都是好些名贵的布匹。眼底都是不屑，为了区区一场鉴香会竟然摆的如此大的阵仗。 “大小姐来了呀，婢妾瞧着天冷了便自发请了平娘子来替夫人小姐们做几件厚实的衣裳。”说话的是秦姨娘，许是担心沈如是责怪铺张浪费便先发制人开口解释道。 既然秦姨娘如此逢迎，沈如是也不好为难，只道:“秦姨娘有心了。” 人都到齐了便开始挑选料子，这时沈如是才注意到缩在角落里不起眼的沈芳容和沈芳菲。沈如是蹙眉，要说起这两姐妹，若是今日不出现沈如是早就已经抛掷九霄云外了。 这沈芳容和沈芳菲是二房的通房知晴生的，说起岁数来倒是比沈如是还大了两岁，这知晴本是府中的女管事，不料被沈镇勤瞧上强行要了过去。 想来那时秦姨娘还未到府中，两姐妹才平安诞下。只不过后来被秦姨娘压着，也不曾抬作姨娘，连这两姐妹也困在偏僻院子里足不出户。 如今竟也出现在前厅，也不知秦姨娘心底里算计着什么。 “琉璃，将那匹海棠色的蜀锦和雪缎取了来。”沈如是没有半分犹豫，低头同玲珑说道的。 沈芳华早就瞧上了那匹雪缎，如今被沈如是抢先下了手去，自然心中不甘，立马起身说道:“大姐姐，妹妹瞧着姐姐的肤色配这匹芙蓉色最是相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六章 一片孝心 “哦？”沈如是莞尔一笑，心想沈芳华不喜重色，想来是瞧上了这匹雪缎。伸手在雪缎上抚过，触手丝滑柔软，难怪沈芳华惦记，只是偏偏不能成人之美呢。“罢了，便要这两匹吧。” “大姐姐，其实妹妹本想将雪缎亲自裁剪缝纫送与姨娘做生辰礼，不过若是大姐姐喜欢，妹妹也不好强人所难。”沈芳华轻声开口，话语间都是惋惜。 好一个生辰礼，沈如是叹了口气，这沈芳华轻言几句便要把不近人情小气吝啬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真当是好大的本事。 “我知芳华一片孝心，姨娘心领了，礼便罢了，大小姐欢喜便好。”秦姨娘听着女儿这般说辞，虽是对她的想法心知肚明却难免还是有些动容。 “二妹妹如此说来，姐姐便不好夺人所爱。”沈如是此话一出，秦姨娘和沈芳华皆是松了口气儿。不过紧接而来的，却又让沉下去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只听得沈如是一声轻叹，“我本想着祖母远在护国寺吃斋念佛，听闻这雪缎最是柔软舒适，想为祖母尽一份孝心罢了。” 话落屋子里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静悄悄的。沈老夫人，为了替儿孙祈福，十年如一日在护国寺吃斋念佛，无欲无求。十年来未曾回过一次府，都是小辈们前去探望。 同样是孝，孰大孰小、孰轻孰重，便由你们自行定夺吧。总之这一世我沈如是在，是万万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沈如是也不顾他们的反应，转身便向内院走去，看着时辰璇玑碧玉应是回来了，前厅只留下玲珑与平娘子叮嘱些蜀锦的花纹样式。 “小姐真要把雪缎让给二小姐？”清澜跟在一旁愤愤不平，明明是小姐先瞧上的，二小姐此等做法实在是卑劣。 琉璃伸手点在清澜额上，“笨呀，你且等着他们将雪缎送上门来吧。” 清澜虽是不解，但害怕继续追问又被琉璃指责，便闷闷的跟在小姐身后。 这些时日来，清澜和琉璃玲珑二人相处的极好，总是这般打趣，沈如是看着也是欣慰的，自己的丫鬟们心思细腻性子纯良，待人接物都是好的。 将军府里，一个莫约四五岁的孩童，奋力在信纸上写写画画，蹭的脸上衣袖都是墨汁。 来人瞧见了，不由得皱了皱眉，“莲生，去靧面！顺道换身衣服来！” 但那被唤莲生的孩童也不做声，手上依旧不停的来回挥动毛笔。待走近才发现，是在作画，只是这已经称不上画了，非要取名就只能叫做群魔乱舞了。 “无妄哥哥！你看这是我照着沈家姐姐的回信画的，你瞧，像不像？”莲生将宣纸抬起，好让顾无妄看清。 “你将沈如是的画拿与我看。”要说像不像，这顾无妄真的是无法评判，莲生画的姑且就是个蹴鞠模样的黑球。顾无妄抚了抚额，真想把这小家伙打包扔出将军府。可偏生父亲喜欢的紧，天天宠着说要当孙子养，真是令人头大。 莲生特意将手在衣袖上蹭干净了才将画儿铺开，宣纸上开着一簇君子兰，笔锋锐利，不似一般女子般柔柔弱弱。这画强调的是君子般的品行而并非拘泥于兰花的形，果真是独树一帜。 “莲生，明日我便请夫子来教你。”顾无妄伸手揉了揉莲生的头，对这个孩子还是怜惜的很。只是在眼神飘过书桌时，猛地将莲生如拎小鸡般拎起来，“我说了多少遍，不能用我的偃月镇压宣纸！” 这柄偃月弯刀锋利无比，是顾无妄十三岁时亲自历经月余才打磨完成，只是未来得及镶嵌宝石便随父亲去了西北，如今只能尘封在刀鞘之中藏在书房里。 谁知，这莲生一来便喜欢这柄弯刀当镇纸，几番告诫还是如此。 “先去练武场罚跑十余圈，不然不得用晚膳！”顾无妄显然是气急，随手派了个士兵去监督，“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偷懒！” 而侯府正在用膳的沈如是不知自己的一幅画引起了什么血雨腥风。 “小姐璇玑碧玉回来了。”琉璃低声说道。话音未落便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小姐。 沈如是抬头望去，璇玑和碧玉二人从屋外缓缓走近。瞧着二人并无异样，心里便松了口气儿。 碧玉性子活泼些，一见着屋子里有生面孔又想起往日与琉璃书信来往时提起的新丫鬟清澜，便娇嗔道:“小姐，月余不见你便有新丫鬟了，定是不喜碧玉了。” “别闹，日后你和璇玑二人也同清澜好生相处着。”沈如是道，这碧玉呀最是伶牙俐齿。 “小姐，雍州之事恐怕有些麻烦。”璇玑不似碧玉般顽劣，小姐吩咐的事情还是要紧。 一听雍州之事，沈如是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的有一丝不安，“麻烦？”说罢起身走向书房，意示琉璃将桌上的吃食撤下。 “我与碧玉买下十亩良田，不出两日四周的良田尽数被人买下，似是早有预谋。”璇玑眉宇间透露出凝重。 “我与璇玑商量一二，认为此事不便用信件交流。”碧玉在一旁附和道。 这不像是巧合，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沈如是有些不解，她知晓的这处位置此时应当并未如此炙手可热，想来此人是有所针对。沈如是伸手抚了抚额角，“可有会面？” 璇玑道，“不曾，只是夜深时偶尔有听得男子的声音，白日里不曾见过。” 男子？罢了，终究是互不相识。即便是知晓了，侯府买几亩良田种些果子也无不可，只是终究是小心些才好。沈如是心里想着，嘴上也不忘安抚几句:“这段时日，你二人也是废了心思，明日便好生歇息着。至于那田，我自会想法子。”说罢取出桌上匣子里的两支点翠银簪，赏给二人。 见小姐如此体恤，已是万分感动。本就是卖了身的奴才，却不曾吃过些苦，还跟着自家小姐读书认字。这些恩德本就无以为报，怎还能要小姐的赏赐，丫鬟们连忙摇头。 “小玩意儿罢了赏你们的便拿着，琉璃几人也是有份的。”沈如是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口茶。 考虑到二人舟车劳顿疲乏的很，其余一些不要紧的便不再询问了，改日得了空再谈也不迟，当即让两人回屋子休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七章 莲生 果真如琉璃所言，不出半日盈春堂便派人将雪缎送了来，不仅如此还多了几匹上好的暗花纱。 “小姐您瞧这两匹暗花纱倒是好看的紧，奴婢取了替小姐做身衣裳吧。”许久不做针线活的玲珑，看着这布料便开始心痒痒。 沈如是睨了一眼这暗花纱，暗花纱花底同色，又是莲青色、黑色这种重色，虽说显老，但若是压的住便显得贵气逼人。“用莲青色做一件吧，雪缎留着我得了空便绣些花样。” 得了应允，玲珑便迫不及待的抱着料子去了屋里。沈如是便一门心思看着些兵书医术，和四处搜罗来的史书。 快傍晚时李秋兰派了人来，说是沈镇唯近来忙于朝政，几日未见女儿便思念的紧邀着在宁德院一同用膳。 “罢了，再怎么胡闹也是二房的事情。”李秋兰见沈镇唯近些时日愁眉不展，心里也是不好受。可如今这沈芳华名声正盛，前来说媒的媒婆子也不少。 沈镇唯挥手让身边的丫鬟都下去，猛的灌了口烈酒，直辣的嗓子疼，“你可知今日我在朝中如何听闻？” 朝中？李秋兰心中也是诧异万分，朝堂之上毕竟不比市井之中，想必是要紧之事，只是心中疑惑这事情牵扯如此之大？ 沈镇唯见妻子不言又是一脸诧异，紧接着说道:“朝中议论纷纷，只道护国寺慧悟高僧圆寂之时参破天道只留下八字。” “哪八字？”李秋兰问道。 沈镇唯放下手中酒杯，望着李秋兰的眼中满是复杂，一字一顿说道:“金凤牡丹，天选之女。” 这八字，字字戳的李秋兰心肝直颤，这字字都将矛头指向了沈芳华。 “金凤牡丹，天选之女？爹爹说的是何人？”沈如是踏进屋子，佯装不知。 两人见女儿来了，这种忧心之事也不好再提，只道无事便命人上了菜。 屋子外头的天入了秋暗的越发早了，显得阴冷可怖。可这屋子里头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沈如是瞧着丫鬟们端上来的菜式，西湖醋鱼、龙井虾仁、罗汉果八珍汤，一道一道皆是自己往日喜爱的吃食，心中暖洋洋的。 在宫中十年，沈皇后黜奢从俭，为了黎民百姓不曾用过燕鲍翅肚，连这些喜爱的吃食也渐渐忘却，日日吃些清汤寡水。 这一顿饭吃的甚是舒心，饭后三人闲聊。李秋兰提起，“年关就要如儿生辰了，一眨眼如儿都长大了。” 沈镇唯瞧着，心中也慷慨万分明明是个嗷嗷待哺的小丫头，转瞬间都出落的亭亭玉立了。眉眼舒展了些，打趣着说道:“如儿都可以定亲了，再过几年就出嫁了。” 李秋兰连忙说道，“我可舍不得如儿那么早出嫁，多留几年才好。” 沈如是听着也附和道，“我要在府中陪爹娘才不舍得嫁人。” “妇人之见，如儿定要早些挑个好人家，终身大事可马虎不得。”自己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别说是哪家公子哥，就是配皇亲国戚也是绰绰有余，沈镇唯心想道。只是心中还有太多未说出口的话，沈家如今与虎谋皮，变数太大，还是早些寻个安稳人家，以免日后遭受牵连。 这一聊便是一两个时辰。 “主子，顾将军问这人情还的还算满意吗？”早晨沈如是正懒洋洋的倚在榻上看着京都正史，差点被突然出现的月影吓着。 稳了稳心神，随口说道:“满意，顾无妄若是再派人来问便随意将人打发了便是。” 话音刚落只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叹，紧接着便是顾无妄漫不经心的声音:“沈小姐竟是如此随便。” 沈如是缓缓的转过头来，只见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倚在自己身后的窗框上，还一脸无奈的摇着头。怒声说道，“顾无妄，你怎能随意闯进女子闺房！” 顾无妄低低的笑出声，果真是喜怒无常的女子，“那沈小姐希望我光明正大的从侯府大门进来？” “罢了，女子名声要紧，不与你计较。”沈如是低头继续看着手中的京都正史，不再理会顾无妄了。 “京都正史？看了走有何用，反正都是一场空。”顾无妄瞥了一眼女子手中的书籍，这等枯燥无味的书这小姑娘家家的竟然也看的起劲，果真是奇女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某个小团子可沉不住气儿了。人还没窗子高，只能上蹿下跳的小声喊着:“沈家姐姐，救救莲生呀！” 沈如是寻声望去才瞧见一个小小的团子般的人儿在窗外奋力的想进来，却奈何身高不够每每都失败而终。 不由觉得好笑，试图伸手把他抱进来，然而莲生近些时日吃胖了不少，沈如是身子弱没有力气，便转头望向眼前的男子求助道:“顾无妄，把他抱进来。” 顾无妄伸手提着莲生的衣襟一把便拎了进来，语气冰冰冷冷的，“你在闹，便要把你沈家姐姐的名声闹没了。” “哼，你便能与姐姐东聊西扯的，莲生便只能在窗子外头蹲着，莲生不依！”小团子跺了跺脚，许是累了拽着顾无妄的袖子借力爬到椅子上气喘吁吁的诉苦。 顾无妄皱了皱眉，又好气又好笑。 “莲生，他待你可好？”沈如是笑盈盈的指了指顾无妄说道。 莲生仿若大人般的叹了口气，“好定是好的，就是天天罚莲生跑步练字背诗。还小气的很，顾爷爷顾奶奶都说莲生可以吃鸡腿，哥哥偏生不答应，非要莲生背了诗才给吃。”说罢还偷偷的瞧了顾无妄一眼，又把身子往沈如是那边挪了挪。 沈如是不禁莞尔，取了桌上的糕点放在莲生手心里，这孩子真是可爱的紧。想来在将军府被照顾的极好，才月余，便吃的如此白胖，哪有之前干瘦模样的影子，应是被名贵药材调理过的。 “哥哥是为了莲生好，所以莲生应当好好锻炼刻苦读书用心习字才是。”沈如是摸了摸莲生的头劝慰道。 顾无妄捏起桌上的一枚花型的糕点，扔进嘴里，一脸幸灾乐祸的望着糯米团子说道:“这可是你沈家姐姐说的，要记牢了莲生。” “莲生瞧着姐姐如花似玉的，定不似哥哥般心狠的！沈家姐姐你定是开玩笑的！”莲生捂着耳朵直摇头。 为了掩人耳目，莲生待了一会儿便被顾无妄无情的拎回府了。走前，莲生还泪眼汪汪的告诉沈如是以后还是会经常来探望她的。 两人走后，沈如是脸上的笑意逐渐凝固，多久没有如此开怀的笑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八章 苏秀禾 重生以来日日梦魇缠身，昨夜却睡的极为安稳。若非璇玑前来，这一觉怕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算够。 玲珑手脚利索的给沈如是挽了个飞仙鬓，许是睡好了的缘故，今日的沈如是朱唇不点而红，未施粉黛便已是美不胜收了。鸦青色的苏绣月华锦衫衬得肤如凝脂，举手投足间的贵气浑然天成。 “小姐，二小姐今个儿身子不适，与夫子告了假。表小姐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收拾完毕，碧玉上前一步说道。 沈如是不以为然，与刘和仪一同上了马车。今日要去学堂便宣称身子不适，想必身子不适是假，忙着回礼是真。 今日马车上一片寂静，似乎都各有心事。沈如是抬眸望向刘和仪，心中一紧。这才短短几日，和仪竟然瘦了一大圈，面容也极为憔悴。或许，是跟那日所见的齐恒有关。 沈如是不动声色，也不询问，只是淡淡的说道，“之后几日，我欲向夫子告假同二妹妹一同在府里歇着，和仪你也同我一道吧。” 刘和仪低垂着头，“如是，谢谢你。” “何谢之有？”沈如是掀开帘子看着街上的人群和马车，不经意的说道。 刘和仪心中欣喜又苦涩，只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怎能随意告假，齐恒那边事态进展太快日日忧心不得安稳。本以为自己孑然一身，却仍有人雪中送炭而来。 马车平稳的抵达了学堂，一众小姐们翘首期盼沈芳华的到来却被告知她身子欠妥，一个个的都有些失望。有的心中不屑，有的又抱着凑热闹的态度，毕竟如今的传文玄乎无比，慧悟高僧地位非同小可，此言一出必定掀起无数风浪。 屏风后走出一人，轻蔑的笑了声：“在家躲着也是好的，出来也是丢人的很。”众人寻声望去，才发现说话的是昔日沈芳华的好友陈悠悠。人心隔肚皮，平日里感情深厚，如今却是在背后捅刀子，难免一片唏嘘，不过这些在贵女圈子里倒也算不得什么。 沈如是放下手中的毛笔，别人不知实情她可是知道的。那日青灯宴会，陈悠悠本犹豫着不打算取签子，奈何沈芳华一阵怂恿夸赞。陈悠悠甜言蜜语听着一时间也不知天高地厚还真以为自己能拔了头筹，结果只是做了他人的踏脚板罢了。 知府夫人听闻小女此等作为，生生下了禁令罚陈悠悠禁足在祠堂中。两面都讨不得巧，怪不得陈悠悠说出这等话来。 只是，火候还不够。沈如是缓缓取出袖中的一封信，走向前递与陈悠悠，说道：“这是今早芳华让我捎给你的。” 信封上写着一行蝇头小楷，娟秀雅致，让陈悠悠一瞧便知这是沈芳华的墨迹。 两人毫无交情也不做过多的交流，正逢夫子进来了，都各自回了位置。 今日的夫子是前几年京都有名的才女，曾以一幅喜鹊迎春图艳惊四座，然而被歹人嫉妒划伤了面孔，沦落到教书的下场。 “吾今日听闻‘金凤牡丹天选之女’这等言论在贵人间口耳相传，诸位都是名门贵女想来也是有所听闻，那今日便谈谈牡丹罢。”说罢夫子落座，带着帷帽将脸上的疤痕掩盖着。 席间窃窃私语，大多都在谈论着此事。 陈悠悠率先起身，不卑不亢立得端正，缓缓说道：“小女以为，牡丹国色天香雍容华贵，是以被称为万花之王，应当是万分尊贵之人才能与之相配的。” 陈悠悠话语里，绵柔却刺满利刃处处直指沈芳华不够端庄不够分位。 沈如是思绪万千，这夫子苏秀禾是个极为不安分的人物，此言一出便是要挑起这些娇小姐之间的怒火。苏秀禾此人，阴险狠辣是极为嫉妒她人的容貌的，上一世沈如是在苏秀禾手上吃了不少暗亏，在贵女圈子里孑然一身不曾有过一个知心好友。 “哦？那便是说这等言论有辱牡丹之风？”苏秀禾语气平常，听不出喜怒。 陈悠悠点头，不做回避。 苏秀禾轻转皓腕，往沈如是所在之处做了个请的手势，“沈如是，你来说说罢，想来此事你最为了解。” “小女无甚感想，这牡丹可谓国花，又是国母般的存在，小女不敢做评判。”沈如是起身，冷眼看着眼前的苏秀禾。若是安稳便罢了，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引火上身又是何必呢？此人看来是留不得了。 经沈如是一言，这牡丹变的有了深意，这些娇小姐虽是骄纵可也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便都不敢再随意谈论。倒是这苏秀禾，暗中愤恨，竟是当众让沈如是下了面子。许是觉得难堪，让众人练习书画便退了堂。 这夫子都走了，小姐们也眨眼间如鸟兽散。刘和仪愣了神并没有在听，对这突如其来的退了堂有些诧异。 “如是，晚些我还有事，便不同你一道回府了，姑母要是问起你便说我回府探望父亲。”刘和仪似是瞧见了什么，慌忙的对沈如是说道，不等回应便匆匆忙忙的往北街走去。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希望被人发现的秘密，沈如是也不过多的探究，由璇玑扶着上了马车。只是心中想着远在护国寺的祖母也是时候该请回中了，候府总得有个人庇护才是。 “雍州的良田可有可信之人看管？”沈如是回想前几日未曾过多询问的良田，捧着暖手炉询问道。 碧玉取了件披风盖在沈如是膝上，小姐自小尾寒，入了秋便手脚冰凉。平日里在外头也不好穿的过多免得招人闲话，只得生生忍着。“小姐大可不必挂心，我那表叔一家子都是老实憨厚的人，灾荒数年承蒙小姐关照才勉强度日，心里呀一直念着小姐的恩情。” 沈如是细细回想好像是有此人，可信之人便放心多了。现今天凉不宜播种葡萄，雇些人打理还是轻松的。 “每月记得多给些月钱，你们看着从琉璃那里开支便是。” 今日好似比往日冷上一些，沈如是将手往披风内伸了点。突然间手触及到袖中的信封，开口说道:“去闲云客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十九章 青楼一会 大家共乘一条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些事情还是早做防范为好。近日沈如是闲来无事就仔细的回忆上一世事态的变化进展，将一些有用的线索悉数整理了出来，袖中这一份便是对闲云有利的线索。 马车刚到闲云客栈，怎料，大门紧闭，门可罗雀。碧玉上前询问隔壁当铺的老板才知，闲云客栈已经闭门不开好几日了。 这一趟只好当做白走一遭，原路返回了。只是这闲云又去了何方？沈如是心中思绪万千，看来这一份线索在手中耽搁些时日了，不过眼下有要事要做这些小事并不足以耗费心神。 “碧玉，今日可有带银两？”沈如是心中暗自筹算，望着碧玉开口询问道。 碧玉摸了摸囊中的钱袋，掂了掂分量，沉甸甸的，才开口：“足足有五十两哩，早晨琉璃刚支取的银两，就怕小姐出来要买些金银首饰的。” 沈如是闭了眼似是假寐，半晌缓缓地睁开略显清冷的眼眸，悠悠地说道：“唤车夫停下罢。” 碧玉连忙去喊了车夫，一掀开帘子便发现马车正好在烟柳街的街口，这烟柳街顾名思义，胭脂首饰居多，是女子喜爱的地方。 沈如是带着璇玑碧玉二人，弯弯绕绕的竟是走出了烟柳街。两个丫鬟本以为沈如是要去往日常去的留仙阁挑选胭脂水粉，直到沈如是瞧都不瞧一眼近在眼前的留仙阁而径自向后面走去时，碧玉才发觉此去处不太寻常。 “小姐不去留仙阁？”眼瞧着就要进入一条隐蔽的巷子了，碧玉忍不住疑惑。 沈如是绕进巷子，热闹的喧哗声充斥着整个耳朵，沈如是轻声一笑，回头瞧着两个呆愣愣的丫鬟，笑吟吟的说道，“去百花阁。” “百花阁？小姐这恐怕不妥。”饶是往日不喜多言的璇玑也是诧异的惊呼出声，这百花阁可不是寻常女子可去之处，这可是青楼啊，小姐一个未及笄的闺中女子怎能去那种地方。 碧玉也是一脸焦急，那里的女子个个娇媚无骨，行事作风可不好，这要是把小姐带坏了可是使不得的连忙附和，“小姐，那些地方可去不得。” 沈如是见两个丫鬟百般阻拦，二人心中所想自己早已心知肚明。不过此是计中一环，破坏不得，只能好生的宽慰道：“烟花柳巷红尘客，世人皆在红尘之中，有权势之人尚在苟且偷生，熟清熟浊？都是苦命之人罢了。” 长长几声嗟叹，命运可是由不得人，回顾上一世自己也是苦命之人，不过老天开眼得了重来一世的机会。 沈如是将帷帽上的纱帘放下，将姣好的面容遮掩起来，“你们且在这里等我，一炷香的光景我便回来。” 话语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说罢接过碧玉递来的荷包兀自往百花阁走去。 百花阁是这条巷子里装点的最华丽的青楼，粉墙黛瓦，天还未黑却早已点起了灯，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垂着条条纱幔随着风晃晃悠悠。 门前已有姑娘和小厮开始招揽客人，姑娘们穿的极少，大多都是身着薄纱衣沈如是瞧着都觉得瑟瑟发抖。 “客官们里边请啊，瞧瞧看看。”此起彼伏的揽客声。 “姑娘？我们这儿可没有小倌哩。”这烟柳之地本就没什么姑娘，多的都是些寻欢作乐的男子，咋一瞧见姑娘，这小厮尖嘴猴腮的脸上满是猥琐。 沈如是不言其他，一针见血道，“我要见你们百花阁的老鸨。” “姑娘你可别打搅我们生意，我们老鸨可不是你想见就见的。”小厮见沈如是一人形单影只，不免有些轻视。 沈如是刚要说话，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颗玉珠猛地击在小厮的膝间，小厮一声惊呼应声跪倒在地，捂着膝盖一阵咒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暗算爷？”。 边上的姑娘们听闻也凑了过来，一时间沈如是周围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爷的玉珠可金贵着，还不赶紧给我取回来。” 是熟悉的男子漫不经心的语气，沈如是侧身望去，一名侍卫模样的人小跑而来，身上穿着盔甲一身的阳刚正直之气与这里格格不入。 吐字铿锵有力，“我家将军的玉珠可有瞧见？”而其后不远处站着一身暗紫色长锦衣的男子，大到身姿体型小到声音作为，此人不是顾无妄还有何人？ “将军？”小厮一见来人地位不凡，当即起身一脸谄媚的将手中的玉珠献上，末了还不忘补上句，“小人可是和将军有缘分，将军不如里边请。” 沈如是听见有脚步声自身后靠近，身边的人都自发的散开。来人走近，淡淡的说了句：“罢了，小爷找你们老鸨。”说罢低头看了看未到肩头的小姑娘，轻声笑道：“沈如是你真是无所不能连这烟花柳巷也能有你一份子事儿？” “我能与你一同见老鸨么？”，沈如是并不理会顾无妄的打趣，只是抬头询问。这一抬头，沈如是才发现，顾无妄还是很高的，起码站的近的时候要仰着脖子才能看到他。 “自然。” 百花阁的老鸨金妈妈是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说起话做起事情来都有讲不出来的风韵。 尽管做这行见过不少达官贵人，但见到名声赫赫的顾将军和一个带着帷帽的女子二人的组合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虽然还没弄清状况但这等人物还是惹不得的，好生伺候总归没错。 “二位有何事？”，金妈妈开口说道。 “百花阁可有位白芷姑娘？”，沈如是望着厅内一排排的名牌，想来都是百花阁姑娘们的牌子，翻过来的应是接了客的姑娘。 可是沈如是细细瞧了几遍都不曾瞧见白芷的名字，莫非此时白芷不曾被卖入此处？ 顾无妄取茶的手顿了顿，这小姑娘身上到底是有多少谜团，若非今日路过碰到候府的马车，又闲来无事悄悄跟踪了一段路，不然这等有意思的趣事怕是要错过了。 金妈妈却是一惊连忙否认，“我们百花阁的姑娘个个顶顶好的，只不过这白芷，我们百花阁没有此人。”，说罢打量起沈如是来，心中疑惑这姑娘是何人？白芷之事知道的人可就寥寥几个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章 收拢棋子 倏地，一阵琵琶声自二楼传来，琴音飘忽不定，时急时缓时高时低，凄凄凉凉。闻声，沈如是笑逐颜开，这正是白芷最擅长的琵琶曲。 “金妈妈，我今日来便是为了白芷之事。我来是替白芷赎身，总归白芷在你这里也是个烫手山芋，金妈妈不如卖个人情与我。”沈如是也不顾金妈妈有何反应，自顾自说道。 “白芷之事...”，金妈妈仍是迟疑，眼神望向顾无妄，试图从他脸上看出端倪。 奈何，顾无妄一手托着腮，有一搭没一搭的品着茶，也不知是否认真在听。 沈如是将荷包放在八仙桌上，“金妈妈不必疑惑，我既然能完好无损的知道这个秘密又安然无恙的活着，白芷一事我也定能全身而退。” 说罢，将八仙桌上的荷包往金妈妈处推了推。见金妈妈满脸的为难之色，沈如是蹙眉。 “金妈妈，若是我以候府嫡女的身份做这笔买卖，你做不做？”沈如是俨然不想多言。 金妈妈一听马上笑脸相迎，“我道是哪家天仙，原来是候府大小姐。” 顾无妄闻言挑了挑眉，慢吞吞的放下手中的茶盏。 “如此扭捏，瞧不起我将军府？还是以为我顾无妄无能护不住你？”言外之意显然有些不耐烦。 顾无妄轻声一笑，眯起眼睛，往日里征战沙场号令千军万马，不曾如此拖泥带水般行事，莫非这金妈妈还真是一身侠肝义胆软硬不吃？ “这笔买卖金妈妈只赚不亏。” “既然如此，我便做个顺水人情，小姐改日取了五百两白银来，我便还白芷自由身。” 金妈妈此时早已汗流浃背，这两边谁都惹不起，总之都是有本事的只要自己安然无恙便可。 “我要先见她。”，沈如是道。 顾无妄眼巴巴的跟着起身，却见沈如是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芊芊玉手指着身后的梨花木大椅，示意他坐下等候。 顾无妄懒洋洋道，“那真是遗憾。”，语含惋惜。 沈如是见他这般模样，有些好笑，轻移莲步走近，冲着顾无妄勾了勾食指。 顾无妄挑眉，何事如此神神秘秘的，俯身倾听。 只听得女子轻言了一句：“不遗憾，我家财万贯的好盟友，借我五百两银子可好？” 顾无妄眉眼含笑，“你便是这么随意的求人的？” 沈如是抬眼望去，被这温柔的眉眼惊异到，分明是玩世不恭的语气，听在心里却有一丝丝寒意。 “不随意求人，算我欠你一个人情，银子我会还的。”沈如是从未忘记身边之人的可怕莫测，与虎谋皮，更是要万般小心。 顾无妄迟迟不语，并未拒绝。如此沈如是心中已有了十成的把握，这五百两银子有着落了。 金妈妈带着沈如是上了楼，七拐八拐的进了一间隐蔽的屋子。虽说是隐蔽，但修缮的极为精致。 推开门，贵妃榻上坐着一个妙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生的眉清目秀，虽称不上倾国倾城，却极有韵味。双眸紧闭，怀抱琵琶，浓浓的凄凉哀伤之情扑面而来。 “白芷，你可有好福气，这位小姐要替你赎了身。”，金妈妈道。 女子仍是闭着眼睛，好似没有听到金妈妈说话般，无动于衷。金妈妈叹了口气，出了门。 沈如是静静的站着，也不出声，就听着女子抚琴。 “为何要替我赎身？”，女子轻声说道，声音像幽谷里的百灵鸟脆生生的，好听的紧。 沈如是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需要你。”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听从与你？”，女子朱唇轻颤。 沈如是默不作声，她见过太多美人，可没有一个似白芷一般让她印象深刻。 上一世白芷死时，沈如是曾问她，为何不愿意睁眼看看这个人间。 白芷一身白衣在邢台之上，厉声说道：“这世间肮脏不堪，与地狱有何不同，地狱可怕，我不愿这些脏物污了我的眼睛。” 女子见来人迟迟不做声，猛地停止了手指的拨动，琴音戛然而止。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若是想翻身，除了依仗我别无它法。你只道世间肮脏，其实只是懦弱者的自欺罢了。”，沈如是垂眸，一字一顿的说道。 女子双眸突然猛烈的颤抖起来，似是在做些什么艰巨的斗争。 “白芷，看看这些黑暗吧，地狱不可怕，你看不到的人间才满是魑魅魍魉。” 白芷猛地起身，喉中发出凄厉的嘶喊，愤怒地转身将手中的琵琶掷出窗外，又将桌案上的笔墨胭脂泄愤般的一股脑挥到地上，才肯作罢。 窝在桌角抱着膝，轻声啜泣。 许久，缓缓地睁开双眼，眸子里满是冤屈仇恨，“我要如何做？”。 “想来这几日端王日日来你这里，今日端王来时，你且不要太抗拒，隐晦的提一提候府二女沈芳华倾国倾城，与端王妃交好近日一同赴松山鉴香便可。” 沈如是的话中总是淡淡的带着些蛊惑，但确实如她所说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与他们斗上一斗，白芷颔首。 “明日我会派人来赎你。”沈如是看着白芷，敛下眉眼，柔声说道。 再下楼已不见顾无妄的身影，想来应是等不及先走了。 与璇玑等人会面，一同回了府。 又是一夜不得安眠，冷的手脚冰凉，索性琉璃贴心每隔几个时辰便来换几个汤婆子。 辗转反侧，回想今日之事，暗自嗟叹。白芷原名苏秀秀，芳名听得耳熟的很，正是夫子苏秀禾的嫡亲妹妹。 要说那幅喜鹊迎春图本是出自白芷之手，但苏秀禾与那陈国公暗中珠胎暗结，摆了白芷一道将那幅画偷了去讨好陈国公，一时间在文人圈子里名声大噪。 世事难料，陈国公是当今皇后的舅舅，皇后暗下黑手，这便是苏秀禾脸上伤疤的由来。 苏秀禾白日里当做正紧夫子，晚上改头换面好似易容，迷惑了不少金主。 将白芷卖进不见天日的青楼里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白芷只是一个平白遭殃的可怜人，惋惜归惋惜，如今在沈如是眼中，白芷只是一枚能轻易掌控的棋子罢了。 沈如是将脸埋进被窝里，这两日越发的冷了，阴冷潮湿让人难受的很。 这娘胎里带出来的寒症苦苦折磨了沈如是十多年，奈何用尽各种方子不得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英雄救美 天刚蒙蒙亮，归心苑里便热闹了起来，沈芳华今日要去赴端王妃的约自是要好生妆扮一番的。 谨慎些总归是不会错，丫鬟们难得做事利落井井有条。 这场鉴香会沈芳华准备的可谓是面面俱到，小到胭脂水粉金银玉饰，大到礼仪规矩回礼，都再三确认完美无瑕才出门。 “南海珍珠可有清点？”，沈芳华问道。 捧着精致匣子的春兰连忙点头称是，“奴婢日日清点断不会错的。” 沈芳华颔首，这一匣子南海珍珠个个光滑圆润晶莹饱满，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领着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的跨出归心苑的门槛。 刚出院子却又驻足，沈芳华沉思片刻，沉吟道:“就春兰与我一道吧，其余的都留在院子里。” 顾及到带那么多丫鬟未免显得太大张旗鼓了些，怕落人口舌。上次未从四皇妃那打入贵人圈子，这次便从端王妃处下手吧。 两人上了备好的马车，往松山去。 沈如是昨夜一宿没睡好，天刚蒙蒙亮才堪堪睡了去。 梦里也是一番折腾，回到了刚被打入冷宫时。 逢梅雨季冷宫破旧不堪，阴雨连绵四处都滴着水。棉被都潮湿的很，晚上榻上睡着还有老鼠吱吱的啃食棉絮，冷宫里无甚吃食，老鼠又多，渐渐地便开始啃食人的指头皮肤。 门被从外推开，几个猥琐的男子走进来，骂骂咧咧的，先是嫌弃这里阴冷，再见到榻上的美人时又两眼发着绿光。 沈如是瑟缩在角落里，蓬头垢面的，无助又恐惧。用被子试图遮住因害怕而颤抖的躯体，望着这一个个鱼贯而入的饿狼，奋力嘶吼，抗拒。 可是一个女子的绵薄之力又怎能与之相抗。都是些粗鄙之人，行事作风粗暴无比。 撕碎了一地的衣裳，肚兜。 见沈如是如此反抗，男子们猛地抬手甩了几个耳光，嘴里吐着肮脏的话语:“真是晦气，装的什么清高，给哥几个好生伺候。” 旁人笑作一团，手中的酒水洒在沈如是身上，“前几日招待端王皇子们怎不见如此？还不是万人作贱的贱婢子。” 另外几个侍卫模样的，在一旁色眯眯的上下其手，“谁不知这冷宫就是谁人都来的了的妓院？大哥，你赶紧些让小的们也尝尝皇后的滋味！” 这些话，近日来沈如是听了无数次。 “皇后？这就是个贱婢子，这算的哪门子皇后这样让人践踏？皇上都是默许了，日后哥几个隔三差五就来一回，省了花酒钱。” 屈辱，不甘，衣不蔽体的躺在榻上，浑身都是酒肉味恶心的沈如是想吐，但是迎面而来的又是拳打脚踢。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沈如是惊叫一声坐起，满头是汗。发觉是噩梦，捂着脸大口地喘息，抬手触及到的是一片冰凉。 闻声赶来的琉璃等人，被沈如是一身湿漉又满是泪痕的模样吓到。 “小姐！” “无事，准备沐浴。”沈如是颤抖着说道，刚起身又紧接着询问了一句，“二小姐可是出门了？” “听门房说天未亮便出门了。” 泡入浴桶之中，热气萦绕才觉得稍微舒服些，洗去了些不适。沈芳华，上辈子我的屈辱如今该也让你也尝上一些了，希望这次你能将机会牢牢攥在手中。 “小姐这日日不得安寝可如何是好？我昨个儿换汤婆子，棉被里头冰凉凉的。” “别提了，小姐日日梦魇缠身，我住在隔间都听得小姐的惊呼呢，可要好好补上一补。”琉璃等人在一旁干着急。 沈芳华到的早，雾浓不好上山，只好在山脚下的驿站休整片刻等着端王妃一行人到来。 照了照铜镜，今日妆容精致装点得体低调，想来是能赢得贵人们的好印象了。 沈芳华已经自觉的认为今日鉴香会，来者定是些高官夫人了再者皇亲国戚也是再正常不过。 早上起的急，未用过些汤水，此时肚中空无一物，驿站是小户人家开的，厨子只会做些油腻的葱油饼酱爆鸡腿。沈芳华不喜怕花了口脂，遣了春兰去做马蹄糕。 没有春兰在耳边聒噪，耳根子清静了不少。 打了个哈欠，眼皮子酸的很。这屋子里装点的干净利落，无甚美观倒是这熏香好闻的紧，闻着舒心昏昏欲睡，回头定要让春兰去要了方子来。 还未睡熟便听得推门声，以为是春兰，并无在意。 直到床塌边上有人坐下，沈芳华才惊觉其中鬼怪，赶忙睁开眼。却发觉，床榻边上坐了个男子。 “你是何人？竟敢如此不知廉耻？”，沈芳华怒斥，说罢有意喊人。 男子见状一把捂住沈芳华的嘴，沈芳华支支吾吾的愣是没法子出声。 眼前的男子穿的精致奢华，脸倒是长的不男不女的，让人看着心生寒意。 如何形容呢，便是俊美的一张脸上涂抹了女子才该有的胭脂水粉，过分妖孽，倒显得不伦不类。 “瞧瞧这精致的脸蛋儿，娇滴滴的美人儿。”说着，脸往沈如是脖子出凑近，贴着皮肤轻轻的嗅了起来，很是陶醉。 “香啊。” 沈芳华哪能经受如此侮辱，当即又是掐又是挠的。 谁料此举不仅没逃脱魔爪，反而勾起了男子的兴致。不仅仅只满足于体香了，开始伸出舌头舔抵。 “真是个烈性的美人儿，我可是当今圣上的胞弟端王，跟了我吃香喝辣奇珍异宝皆是你的。” 端王？沈芳华明显一愣，皇上待自己胞弟极好，端王府可谓是泼天富贵，一时间有些鬼迷心窍。 端王见沈芳华迟疑不决，继而开口蛊惑道:“你若是跟了我，我便求皇兄封你为侧妃。” 不说还好，这一开口便宛如一盆凉水浇在沈芳华头上。 侧妃罢了，我岂能甘心屈居于他人之下？随即拼死挣扎，混乱中取下发簪刺向端王的大腿，突然间手腕一吃痛，力道偏了发簪顺势掉在了地上。 “端王此为可是君子之道？” 沈芳华蓦然睁开眼睛，房中竟又多了一人，定睛一看，三皇子？魏贤？ 沈芳华有幸见过一次魏贤，虽说只是在人群之中的一眼，却也让其魂牵梦萦。 “三...三皇子。”端王猝不及防，被来人如此一吓竟然跌坐在了地上，眼神中带着惧怕。 魏贤颇为君子，取下披风一把将沈芳华盖住，也遮住了欲泄的春光。不屑的看着匍匐在地上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端王，“好好做一条看门狗，若是再逾矩我不会再给你退路。” 端王连连点头称是，连滚带爬地出了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二章 计策之中 沈芳华由春兰帮衬着收拾妥帖，才出了屋子。时间不偏不倚正巧雾散了些，一行人乘着马车上山。 沈芳华暗地里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那劳什子端王的影子。 暗自松了口气儿，得亏了三皇子出手相救才得以脱身，不然可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沈芳华原就觉得三皇子生的俊俏，瞧上一眼都要魂牵梦萦上几日，如今驿站中一事更让沈芳华觉得三皇子风度翩翩温文尔雅了。 脸上不由的红上了几分，情窦初开的年纪到底是栽在了三皇子手上。 “小姐，你身子可有不适？”待上了马车，春兰赶忙询问起沈芳华来，才走开了那么一会儿便出了这等事情，真是让人后怕。 “无，今日鉴香可只有端王妃和三皇子二人？” “正是，奴婢只瞧见两人。” 沈芳华听到回答一阵欢喜，一时间便觉得三皇子里里外外都招人欢喜，情愫暗生。若是能嫁给三皇子... 松山罢回头冲着沈芳华使了个微妙的眼色。 沈芳华顿悟，心中大喜，此举是在有意的撮合二人。 “幽兰香？我苦寻两年都未曾寻到，今日可是好福气。”魏贤眼中一亮。 端王妃意味深长的一笑，端王是个蠢的她可不蠢，如今几个皇子之中三皇子最为出色。 金银钱财三皇子不缺，若说美人...多一个也不嫌多，且金凤牡丹这一传闻又是引人深思。 彩儿捧了一个小小的木雕锦盒，取出中间指甲盖大小的一块香，这香如此闻来无甚香气，反而有些土腥味。 魏贤上前轻嗅，煞是满意，竟亲手准备点香。 端王妃趁着魏贤离座的间隙，指尖沾了茶水在紫檀木茶几上写了几字，有配方要把握。 沈芳华点头会意，“跌打误撞竟正巧对了三皇子的胃口，芳华打小喜欢幽兰香但又不好寻，便思索着自己配制，渐渐的也有些成效，若是三皇子喜欢，改日芳华配了些差人给皇子送去。” 有些迟疑，内心忐忑不安害怕过于主动惹恼了三皇子，不过既然端王妃暗示了那拼上脸皮子也要搏一搏。 “甚好。” 扶风院，沈如是正在院子里晒着日头做些绣活，有些年不做了，手生的很。 清澜自回廊那头绕过来，附在沈如是耳边轻声说道:“小姐，二小姐选了三皇子。月影那边来了信儿，配方已经按小姐的吩咐调换了。” 三皇子？沈如是慢慢低头端了茶盏，茶水热气袅袅，遮挡了大半的面容，红唇却微微的一勾。 “无事，且等着吧日后的路都是一样的。” “驿站的夫妇可打点好了？” 话音刚落，扶风院们口就来了以李秋兰为首的一行人。清澜不好再回答，只能颔首示意。 沈如是赶忙放下手中的绣活，起身相迎，娇嗔着开口说道：“娘怎不好生在屋子里头歇着？” 李秋兰前些日子身体抱恙，一直在屋中休养，今日一见果真容颜都憔悴了几分，平日里保养得当的皮肤，眉眼间都可见细纹。 “今个儿日头好，想着出来散散病气，正巧在花园里遇到了你二伯母，便一道过来了。”李秋兰时不时的咳上几声，俨然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沈如是瞧在眼中，心疼的很，听闻府里的老管事说起娘亲年轻时小产了一胎，过了好些年才又怀上好不容易平安生了下来，没几岁的小少爷又是给走丢了。 如今的病症，大夫看了也是直摇头，说是郁结之症，医者难医心，唯有自己看得开些才好。 李秋兰见女儿一脸愁容，打趣着宽慰道：“如儿，娘想你的紧，你这般愁眉苦脸的可是怕娘将病气过给你？” “嫂嫂，这如是啊最是孝顺你呢。”刘氏也一展愁容，显然是被李秋兰的话逗乐。 “女儿只愿娘身体安康，倒是宁可自个儿承受这份痛苦。”沈如是蹙眉，也不理李秋兰的打趣，似是对她的话很是不满。 李秋兰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说道：“罢了罢了，莫说这些晦气事。倒是你二伯母最近可是遇上了糟心事，真是不得安生。” 沈如是回以探究的目光。 刘氏闻言轻叹，“二房的水愈来愈浑浊，连着我都快摸不清了...只道那秦姨娘母女，日日吵得耳根子疼，近些时日传的那则金凤牡丹的谣言，可是惹了不少祸事。偏偏老爷疼惜，也管教不得。” 沈如是心中苦笑，顾无妄办事雷厉风行，仅仅是如此一条传闻，也做得滴水不漏。 可谓一箭三雕，一则让皇帝起了疑心，二则让皇后起了杀心，三则让魏贤起了歹心。 试问天下何人，听得天选之人四字能不心惊肉跳？ 至于皇后么，牡丹富贵花又是万花之首，如此一言又是直指后位。 最妙的便是那魏贤，‘金凤牡丹，天选之女’，若能娶回家中岂不是夺嫡胜券在握？ “伯母切勿太过忧心，祖上庇护定会相安无事。”沈如是顿了顿，轻声开口说道，“再不济，祖母日日在护国寺吃斋念佛，佛祖也会照拂一二，伯母且宽心。” 见沈如是语气真切，仿佛是佛祖虔诚的信徒，刘氏也有些心安，“倒是苦了母亲，日日如此。” “说起母亲，眼见着快要入冬，我央绣房姑娘给老太太裁几身素净厚实的衣裳，过些时日送了去。”想起那十年如一日在护国寺的母亲，李秋兰就满是担忧，母亲上了年纪又不在身边，若是出了甚差池，后果不敢想象。 沈如是沉吟，“娘，如儿去把祖母接回来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三章 暗中筹算 白日里艳阳高照，一到了夜里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北方到底是不比南方，听闻江南的雨都是甜丝丝的。 夜黑雨急，坤宁宫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两排穿翠绿比甲的丫鬟们个个冷汗津津的在门外候着，都低垂着头。 其中一个小丫鬟抬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水珠，往门边上挤了挤，喃喃道：“这天真是冷啊...” 穿厚实玄色棉布褙子的李嬷嬷嫌恶的瞥了一眼那个缩在门边的丫鬟，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脸，也不知是汗珠还是水珠，“皮子都绷紧了些，今个儿里面的可是惹不得的人物，这内务府怕是没个活人儿了，把这么不懂事的丫鬟领了来。” 被骂的丫鬟只能战战兢兢的站回原来的位置。 今日来的，不是常人，是堂堂的陈国公，这陈国公啊是瞧着皇后长大的嫡亲舅舅，一道来的还有三皇子。 上座，陈皇后头戴凤冠，点缀的是玛瑙翡翠纯金步摇，身穿明黄色皇后官服衣襟裙摆处处可见象征着至高地位的凤凰。 想必是刚从前殿打道回府，还未来得及换身轻便的衣裳。 “皇后娘娘，微臣认为此言万万不得当真啊。”陈国公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皇后微微皱眉，膝上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国公这里并无外人，你大可不必如此拘谨。只是这慧悟高僧曾勘破了不少天机，如此一言必将掀起轩然大波。” 陈国公正当不惑之年，仕途又是步步高升到了国公之位，外表丝毫没显老态反而被岁月沉淀的愈发俊朗了。 “话虽如此不假，不过如今后宫之中三千佳丽皇上独宠你一人，你且宽心，此女想法子铲除了便是。”陈国公说道。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魏贤惊讶的抬头，看到的是微微低着头满脸怒意的陈国公，再看皇后也是一脸烦闷。 “母后，国公此言不假，不过儿臣有个两全的法子。” 二人闻言，皆是望向魏贤，皇后颔首示意魏贤继续说下去。 “我求娶沈芳华便是。” “万万不可，三皇子应娶门当户对的贵女，这沈芳华虽是候府二女，可里子里是个庶的，三皇子日后若是继承大统，这...”陈国公一听连连摇头，话音还未落便急忙打断。 不仅如此，连皇后听着也觉得疑惑万分，为此娶了这候府二女还是不值当的。 魏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紧接着说道：“护国寺是父皇一手建立，求得是国泰民安，慧悟高僧往日所言句句成真，但二位可别忘了。” 魏贤顿了顿，“天选之女，如何不能是一位女帝？” 此言一出，在座二人皆是胆寒，如此说来倒是明晃晃的直指皇家。 陈皇后四处观望，发觉并无异样才轻声开口，“若是如此你怎能娶得？” “母后，试问我若是娶了此人，父皇会如何想？父皇疑心重定会紧咬天选之女四字做文章，可母后别忘了，金凤牡丹在前，天选之女在后，若是娶了，太子之位只会稳操胜券罢了。”魏贤道。 陈皇后沉吟，细细思索其间的厉害之处。世人都想的过于片面了，此事有利也有弊。 真当如贤儿所说，若真是认定了金凤牡丹那便是天赐的六宫之主，取其之人，岂不是真龙天子？ 虽是冒险，只是如今五位皇子个个虎视眈眈，僧多粥少，富贵险中求二人还是明白的。 “罢了虽是牵强了些，但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不过此事应从长计议，切莫妄自行事。”陈皇后思索片刻，才勉强同意。 陈国公今日是被皇上宣进宫中商议要事，后又因为雨势过大得了圣旨在宫中就寝，不过这夜半深更在后宫之内待的太久总是会被有心人做文章，便告了辞留魏贤一人与皇后商定求娶之事。 坤宁宫紧锣密鼓的筹算着阴谋诡计，扶风院内沈如是也不甘示弱，一人摆了棋盘对弈。 这棋盘黑子白子错落有致不逞多让，每一颗棋子都是精心思量才堪堪落下，这棋盘便是战场，是沈如是一人与皇家的对弈。 放出传闻毕竟是一招险棋，引子能制造但事态的发展却是沈如是无法控制的。 魏贤会不会求娶沈芳华？幽兰香会不会是魏贤最致命的一击？沈如是不知。 眼瞧着只有月余便近了年关，梁军发兵之际，要尽快想法子将魏贤牢牢的困在京都才是。 手中的事也要尽快安排下去才好，不过闲云已有好些时日未曾有过消息，机关木雀儿也无瞧见。 “若是再不来，便只能隐晦的透露给顾无妄了。”沈如是喃喃道，心中想着，总之此时率兵前去的不能是魏贤。 反正顾无妄也是个将军，又是百战百胜的那种，多率兵打次仗想来也不是难事。 不过这顾家，在沈如是的印象里都是清清白白的，如今踏进来搅了浑水着实让沈如是意外的很。 “嘭——” 外屋突然传来一阵异响，似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沈如是还未来的及起身，便听得玲珑半嗓子的惊叫，不过只听得半声，紧接着又是悉悉索索的嘈杂声。 沈如是快步走向外屋，推开门，猝不及防一人扑面而来，被抱了个满怀。 沈如是还以为是哪来的登徒子，定睛一瞧才发觉是熟悉的糯米团子。 惊讶道：“莲生？”说罢又转头望向冲进屋内护主的一众丫鬟婆子，“玲珑留下其余的暂且退下，此事切勿声张。” 待人都出去了，沈如是才唤了玲珑把莲生抱至榻上。 玲珑心中愤恨，娇嗔道：“好你个小鬼，可把我吓得不清，要不是我识得你中途噤了声，不然你且等着侍卫将你拎了出去！” 莲生不语，兀自拿着袖子擦脸，竟低声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莲生，是出了何事？你怎么一人跑来了？”沈如是心中一紧，连忙询问。 莲生小手扯住沈如是的衣袖，泪眼朦胧的望着沈如是，嘴巴张了半宿才堪堪吐出几个字，“沈家姐姐...舅舅...舅舅没了，哥哥也不见了。” 沈如是心中大骇，“你舅舅去了何处？顾无妄呢？” 莲生仍是哭的伤心，只是小手在袖中摸索了半天，寻了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沈如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四章 顾老来访 翌日一早，将军府的顾老将军突然亲自来了扶风院，据琉璃所说还是正大光明的从前院里来的，这些倒也算不得什么，最令人咋舌的是一道来的还有沈镇唯。 沈如是由琉璃扶着从里屋出来，便瞧见坐在厅内等候的二人。 天子脚下的人们穿的都极为雍容华贵，譬如前来的顾老将军，一身绫罗绸缎，虽说已是不惑之年，但是谈吐风趣，在他身上嗅不到一丝常年征战沙场的煞气。 不知怎的，这顾老将军一瞧见沈如是便眉开眼笑的，语调都更为轻快了些:“老夫不请自来，请沈姑娘莫怪罪。” 说罢竟起身朝沈如是拱手作揖。 见状沈如是连忙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顾老将军此言是折煞小女了，小女自小听闻顾老将军的英勇事迹，可是打心底里崇拜您，如今一瞧见真真是通身的英雄气概。” 顾老将军听得如此吹捧，瞧着沈如是越发的满意，也亏得莲生日日挂在嘴上夸赞，今日一见果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 转头冲着沈镇唯道：“淮阳侯可是养了个好姑娘。” “是自小聪慧些，比起令郎来还是不值一提。”说起顾家小儿顾无妄，沈镇唯是打心眼里的赞叹。 二人互相吹捧了一炷香时间才肯作罢。 “想来莲生昨夜叨扰沈姑娘了，老夫今日带了些谢礼，还望姑娘收下。”顾老将军拂袖，乐呵呵的瞧着沈如是说道，“老林，将东西拿出来。” 被唤作老林的男子，从袖中掏出一个黑匣子，打开浓郁的中药香味扑鼻而来，是三颗丹药。 丹药精致，小小的如指甲盖大小的丹药上竟也是刻满图案。 沈如是瞥见这三颗丹药，心中万分惊讶，面上极力保持着从容淡定，这丹药...她识得。 顾老将军见几人皆是满脸错愕，朗声一笑，“这丹药是固元丹，一颗调身养息，两颗永葆容颜，至于三颗...便可还魂归元。不过这都是些唬人的玩意儿，留着滋补身子倒还凑合。” 还魂归元，四字一出，满堂鸦雀无声。一时间众人都愣了神，沈如是若有所思俨然忘了开口。 沈镇唯在朝中磨砺数十年，何等骇人听闻之事未曾听过，不过这固元丹确实珍贵无比，“顾老将军这是何意？” “顾老将军，无功不受禄，小女本就是举手之劳罢了，顾将军如此一来倒显得小女蓄意为之了。”沈如是摇了摇头，眼中万分坚定。 顾老将军仿佛早就猜到沈如是会推脱，不紧不慢道：“二位此言差矣，至于二位来讲此事是举手之事。而对于我将军府而言，此事比天之大，府中上下待莲生如所出。所幸莲生来寻了沈如是，若是入得了歹人之手，此事性命关忧。” 沈镇唯皱了皱眉，这老匹夫怎的说话一套一套的，这举手之劳的事儿倒变成救命之恩了。 刚欲反驳，顾老将军又是一番长篇阔论。 “总之，这礼沈姑娘收得名正言顺，若是被长舌妇抖了出去，外人胆敢说了沈姑娘一字不好，我顾某定是第一个不服气。再说这固元丹于我将军府，也不是甚稀罕玩意，若是沈姑娘喜欢改日上我库房里兜一篮子走便是。” 兜一篮子？这万金难求的固元丹到了顾老将军口中，就像是值不得钱的豆子般。 顾老将军讲的唾沫横飞头头是道，沈如是也不好再做推诿，行了个礼双手接过。 “莲生还在西厢房歇着，我且派丫鬟去替他梳洗靧面。”想起顾老将军的来意，沈如是缓缓说道。 “劳烦沈姑娘了。” 沈如是闻言莞尔一笑，心中不禁生出些好奇来，这顾老将军如此彬彬有礼能言善道之人，怎的教养出顾无妄这种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来。 等莲生来的空隙，沈如是与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多是聊些无关紧要的趣闻，不然就是两位聊着朝政之事愁眉苦脸的，留得沈如是一人在一旁劝慰。 倏地，顾老将军接连三声长叹。 “倒是女儿贴心，不似家中犬子，一声不吭请了帅令，昨日便启程赶赴西北西郡县。” 原来顾无妄是去了西北驻军，难怪莲生昨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哥哥不见了。 不过如此算来时间也是对的上的，上一世逢年关之际，顾家军便驻守西北，因此让魏贤得了空。 或许，上一世顾无妄也曾秘密回京，只是世人不知罢了。 如今京都暗中格局初现，顾家究竟是扮演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角色？ “顾将军小小年纪便为国效力，立下赫赫军功，我是艳羡顾老将军的。”沈镇唯话语间，满是哀伤，想必是忆起了早时走丢的儿子。 沈如是知道，这么多年来，候府一直在暗中寻找，十年如一日般一日都不曾放弃过。 祖母也是为此，更加坚定的留在护国寺中。 “罢了...”二人讲起，又是一轻叹。 “顾爷爷~你来接莲生么？”还未见着人，就听得从屋外传来的一声软糯的询问。 霎时间，二人都一展愁容，特别是顾老将军，眉眼间的喜悦似是要溢了出来。 “莲生，可担心死爷爷了，亏得是在候府，若是被人拐了去可是了得？”顾老将军蹙眉，敛起眉眼间的喜悦，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 莲生也不着急回答，一一的向屋子里的人问好，连琉璃等人都未忘记，俨然是被教养的极好。 “真是乖巧。”连沈镇唯都不由的赞叹，对这小小的糯米团子，瞧上一眼便是打心底里喜欢。又听得是将军府收养的，身世凄惨，又多了几分怜惜。 “莲生下次定会长了记性，不再如此闹事了。”许是沈如是昨夜的劝慰起了作用，瞧着不似昨天般哭啼，圆溜溜的眸中多了几分坚定。 还未等顾老将军发话，莲生又奶声奶气的补上一句：“我下次若是想沈家姐姐了，定会知会顾爷爷一声的，顾爷爷一把年纪还来接莲生，莲生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呢。” 顾老将军脸上的面容一抽，一把年纪？愣是被噎的半晌没讲出一个字来。 身后的老林直接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遭了顾老将军不少白眼。 饶是沈如是听着都忍得辛苦，莲生这副气人模样倒隐隐有些顾无妄的影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五章 穷亲饿戚 送走顾老已近晌午了，随意用了些午膳。还未得深思昨夜莲生递来的信件，外头传来一阵子匆忙的脚步声。 一个穿青绿色缎面薄袄，深绿色棉裙的清秀丫鬟走了进来，匆忙的行了个礼，似是有甚急事。 “大小姐，琉璃姐姐，戚夫人和表小姐的马车已经到大门口了。夫人带着人已经去了二门迎接了，这才匆忙让奴婢来请了小姐过去。” 沈如是望向窗外，眼神如水般平静，毫无波澜。听罢，依旧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无甚反应。 小丫鬟在一旁干着急，奈何又催促不得，只能眼巴巴的盼着。 一盏茶功夫，沈如是才缓缓起身。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努力察言观色，生怕惹着小姐不高兴，但夫人那边又耽搁不得，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小姐，夫人候着呢，眼瞧着人要进了门。” 玲珑心里憋着一股子窝囊气，刚欲发作，便听得自家小姐叹了口气儿，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走罢。” 沈如是随着小丫鬟往屋外走去，刚走出两步，又驻足，抬了抬手，冲玲珑吩咐道:“你且去备两份见礼。” 二门口站着李秋兰浩浩荡荡二十余人，阵仗是不小。沈如是眸中一冷，周身的温度骤然间降了几分，紧跟着的清澜和琉璃都缩了缩脖子，俨然是被沈如是一身的气焰震慑到。 清澜满心好奇，服侍小姐月余，不曾见过小姐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也不知来着何等人物，惹得小姐如此厌恶。 “如儿你可是来了，待会来的便是你的姨母同你的表姐姐，自打你生下来，这还是头一道见着呢。”李秋兰迎了上来，眉眼间都是笑意。 “姨母怎的来了京都？”沈如是面无表情，淡淡地回应道。 “此事说来话长，你姨母夫家家道中落，大门宅院里孤苦母女俩怎的能保全自个儿？为躲避穷亲饿戚，这才一路北上投奔我这个姐姐。”李秋兰心善，想起这个苦命的妹子，没忍住红了眼眶。 好一个孤苦母女，沈如是心中嗤笑，上一世这母女俩也是扮演的孤苦伶仃，博得侯府怜惜。不曾亏了吃穿用夺不说，更是给那表小姐高宁清找了个找了个好夫家，沈镇唯对其在政事之中也多有扶持。 沈如是更是将高宁清当做嫡亲的姐姐，如此推心置腹的待人，没为自己博得半分美名便罢了，侯府被人灭门时，反倒多吐了两口唾沫。 门外缓缓走近三五人，主仆几人一身素缟，眼瞧着还未出了孝期。 为首二人，身子端的正正的，前者体态丰腴，走起路来一摇一摆。后者生的纤弱，形如柳枝，似是被风吹着就要拦腰折了似的。 李秋兰瞧见赶忙带着一众丫鬟婆子，迎了上去。唯有沈如是，不紧不慢的跟在队伍的末端。 “我苦命的妹妹，真真是委屈你了。你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一席话满是怜惜。 戚云一听，还未来得及开口，泪水就充斥了整个眼眶，堪堪别过了头，拿帕子点了点眼角。 一旁的高宁清见状，上前搀扶着安抚上几句，“娘，可别哭坏了身子，如今宁儿就您一个依靠了...” 一旁的丫鬟嬷嬷们也连连劝慰，这一幕李秋兰看在眼中，对这个妹妹又多了分怜惜。 说来也是李家对妹妹的亏欠，年幼时父亲仕途平平郁郁不得志，母亲一病不起，家中穷困潦倒，后来得亏有贵人引荐才得以平步青云。 一家子对其千恩万谢，无以为报。贵人年逾古稀却膝下无子，不得已才将妹妹过继至其名下。 妹妹早早地就许配了人家，是江南的商户，家底殷实，隔得远，渐渐地也就断了联系。 李秋兰早早的派人将空着的白陶院打扫干净了，白陶院虽不大但胜在简约典雅，处处摆上了花卉，这种格局小女子最是欢喜，高宁清可是看直了眼，果真江南再好也比不得这天子脚下富庶。 “姐姐，妹妹本是不想叨扰姐姐的，可奈何家中...”戚云哽咽着说道。 李秋兰皱了眉，有些愠怒，“如此见外作甚，难不成我还能瞧着你受苦不成。” 沈如是瞧着戚云这一副假惺惺的做派觉得好笑至极，也不忙着上前，只远远地站着。 “瞧我这记性，这是小女，唤宁清。”戚云平稳了情绪。 “宁清见过姨母。”高宁清行了个规矩的礼，眼神早就将这偌大的庭院逛了个遍，虽说家中是商户多得是金银钱财，可到了候府才发觉什么叫宏伟气派。 “宁姐儿真是出落的标志，可是及笄了？定了亲么？”李秋兰点头夸赞。 高宁清双颊微红，瞧着娇憨的很，羞涩的摇了摇头，“不曾定亲，明年开了春便要十五了。” 听闻，李秋兰原本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笑着打趣道：“无事，是该定亲了，姨母自会为你做主。” 高宁清羞涩的别开脸，这才瞧见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沈如是。 一眼看罢不由的心中喟叹，江南虽说是美女如云，可从不曾见过这般精致好看的。皮肤白皙的像是精致的瓷娃娃，一颦一犟皆像是画中人一般，美的不真切。 凌云鬓上点缀着翡翠步摇，烟罗裙缀着珍珠，许是怕冷外头还罩着件海棠色的暗纹披风，未施脂粉就已经美得令人心颤。 不够白皙的皮肤一直是高宁清心中的一根刺。 沈如是察觉高宁清探究的目光，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起身走上前，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如是见过姨母，表姐。刚才不忍打搅姨母与娘亲，才失了规矩，望姨母莫要见怪。二位舟车劳顿，此为如是的一点心意。” 两只匣子，一支点翠鎏金步摇，一对衔尾虎头环，瞧着做工精细皆不是凡品。 “这便是如儿吧，姨母来的匆匆也不曾准备些见礼，倒短缺了礼数。”戚云被沈如是通身的贵气吓的一惊，随即褪下腕间的玉镯放在沈如是手心里。 戚云心中疑惑，莫非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以前高宁清在江南也是人人夸赞的主，如今一对比起来竟有如云泥之别。 这想要在候府中谋一份富贵，怕是有些难度了。 毕竟有沈如是的珠玉在先，谁人能注意到身后的木渎呢？ 无人瞧见，沈如是眸中的一抹轻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六章 共进晚膳 高宁清是头一遭见到这么气派的院子，待人走了之后忙在院子里转悠了几圈。 “娘，这侯府真是讨人喜欢，宁清真想在这里住下。” 戚云不似高宁清般肤浅，小憩了一会子解了通身的疲乏，如今看到女儿这般模样，不禁好笑，嗔怪道:“莫要瞧了，像什么样子，你若喜欢娘定是有法子的。” “娘此话可当真？”高宁清原在一旁赏玩着架子上的绿萝，一听见戚云的话，猛地站直了身子，快步走至戚云更前。 戚云抬手点了高宁清的额头，“你呀且学着你那表妹的好处，商贾之女和名门贵女还是有差距的。莫要在想这些了，且去梳洗打扮，晚些同你姨母等人一道用膳。” 李秋兰考虑的周到，想来二人一路颠簸北上，定是没带什么衣裳，命人采买了不少成衣送至白陶院。 不止成衣，还有不少份额不等的银票，碎银子，头面，金银玉饰。 许是李秋兰特意吩咐过，临近晚膳，玲珑便着手替沈如是乔装打扮起来。 丫鬟心里头都有了底，自家小姐不喜那外来的母女二人。说话做事也都格外小心，这几个贴身丫鬟聪慧的很，早在心底里把那高宁清的地位贬低了不少。 玲珑从红匣子底层取出了两副头面，一副赤金一副宝石，供沈如是挑选。 “把那副碧玺碎金步摇取了来。”沈如是瞥了一眼两副头面，兀自说道。 待一切装点完毕，沈如是满意的瞧了瞧铜镜。 这是一身新衣裳，暗红色的掐花长褙子，同色的霞云纹百迭裙。头戴碧玺碎金步摇，唇间是一抹红，腕间带着成色上好的和田暖玉镯，玉镯通体碧绿没有一丝杂质。 走起路来环佩叮咚，步摇垂下的流苏晃晃悠悠的。 沈如是唇角微微一勾，高宁清我今个儿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大家闺秀，什么叫天壤之别，是个识趣儿的就趁早知难而退罢。 一行人出了里屋准备往广善堂去。 “小姐这是什么？”玲珑眼尖，一眼瞧见了桌上多出来的一个赤金匣子，手脚利索的跑去取了来。 沈如是睨了一眼，颔首，对这赤金匣子毫无印象。再者又是做工精致，小小的一方匣子也渡了赤金，眼瞧着就不是府中的物什，不过有隐约觉得眼熟的很。 玲珑见状立马会意，打开匣子。 匣子中间整整齐齐的码着厚厚一叠银票，银票上还镇着几锭金元宝。 玲珑见之吸了口气儿，一声惊呼。 沈如是毫无诧异之色，只有一声轻笑，唤了月影:“取六百两交给百花阁的金妈妈，再随意找家好些的客栈将白芷姑娘安顿好。” 待交代妥善了，才带着丫鬟们向门外有去。 沈如是架子端的正，跟在身后的清澜琉璃也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小姐平时便觉得那副步摇过于招摇迟迟不愿带，尘封在匣子里都积了灰尘，如今取出来定是想在那表小姐更前立个威风。 也不是什么劳什子表小姐都能跟小姐比较的。 外头风盛，天暗了吹着冰凉凉的。还好出门前穿了白狐披风，能挡着风寒。 想起信中所云，不免有些唏嘘。闲云如此胆色之人会为了情爱削发剃度？说来是不信的，想必只是与顾无妄之间的暗语罢了。 谁料被莲生这个肚子里没墨水的糯米团子捡着了，半懂不懂的竟混淆了原意。 不过这顾无妄手伸的倒是长，都到侯府院子里了。 “姐姐，如儿怎的还不来？”另一边几人早早的到了广善堂，戚云见沈如是迟迟不来，假模假样地询问。 “许是路上耽搁了。”李秋兰面不改色道。 见喜筵端了茶水来，戚云起身主动得替李秋兰沏了壶茶，这一举动惹得丫鬟们都频频侧目。 “娘，姨母，如儿路上耽搁了来晚了些。”说曹操曹操到，沈如是由着清澜卸下披风，轻声说道。 一见沈如是，高宁清便打量起来，片刻附在李秋兰身侧说道，“宁清今日一瞧见妹妹便觉得世上怎有如此好看之人，现在定睛一瞧才发现是随了姨母。” 闻言，侯府的丫鬟婆子们皆是脸色一变，再看李秋兰的脸色也有异样。 沈如是抿了口茶水，面上也冷了几分。 戚云见着局势不对，桌下的手推了推高宁清。 高宁清顿悟，开口道:“姨母莫见怪，宁清只是觉得妹妹好看，一时间说话也口无遮拦了。” 沈如是心中嗤笑，这马屁算是拍到驴蹄上了。 “表姐可莫要再说了，世人都道如儿肖似父亲，表姐可莫要往娘心窝里捅刀子了。”沈如是轻叹一声。 戚云一听慌忙说道:“姐姐，宁清是无心的。” “罢了，无事。”李秋兰长长一声嗟叹，命人上了菜准备用膳。 沈如是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些酸楚。都道女儿似父亲，儿子则像母亲。高宁清一番话，使得李秋兰又是一阵子伤怀。“娘，当下要紧。” “自小你就是个懂事的。”女儿如此贴心，李秋兰很是欣慰。 高宁清咬了咬牙，刚做了错事这会儿在一旁乖巧的坐着吃菜，也不好敢多言。 “成衣可还合身？仓促的很就随意买了些，先将就着穿罢，明儿央平娘子走一道给你俩裁几身衣裳。”李秋兰瞧着这娘俩一副委屈相，心中不忍，缓缓道。 戚云一听心中一喜，赶忙放下筷子，心中一想这姐姐果真是心善的很，十几年未见做事丝毫不见外。 “谢过姐姐，只是这些衣裳穿得都合身，不必在裁新的了。” 高宁清也连连点头称是，“劳烦姨母挂心了，这成衣都穿着合身哩。” 李秋兰颔首，虽是如此明个儿平娘子还是要来一道的，侯府不差这点银子，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戴上苛待妹妹的帽子可就不好了。 “说到平娘子，明个娘按着祖母的身形也做上几身。眼瞧着要年关了，如儿过两日便去将祖母接了回来。” 沈如是尝了口醋鱼，鱼肉鲜嫩软滑，汤汁入味，酸甜适口，心情好了不少，又听到平娘子的名讳，不免想起了那远在护国寺的祖母。 “你祖母执拗，谁人请得动，不过你若是去瞧瞧也是好的，老太太隔得远我也忧心，若是能接了回来那是最好不过。” “娘所言在理，如儿过两日就动身。” 戚云和高宁清二人面面相觑，显然是还未摸清侯府的底细，还不知道家中有位德高望重的老太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七章 茶余饭后 “怪我消息闭塞竟也不知姐姐府里有位老太太，如此唐突住进侯府，也不成礼数，待高府风波过了我便与宁清回江南。” 戚云心中暗道不妙，随即开口说道。 如此一来，李秋兰定是不依的，嗔怪道:“你是个苦命的，高府如今你们二人如何回得？再说老太太是个好相与的，你且安心住下，侯府断没有赶人的道理。” 戚云二人一听，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也没准备甚见礼，这……”戚云桌上的手紧紧捏着帕子，做出一副为难的姿态来。 李秋兰做了十余年的当家主母，这种事情早就看的透彻:“无事，老太太还不知愿不愿意回府。若是回了，且不说你，这府里上上下下都是要相迎的，一份见礼的事儿我还是可以准备妥帖的。” “给姨母添了不少麻烦，宁清心中愧疚，不如姨母许了宁清陪妹妹一道去接老太太，也好做个伴儿。”高宁清放下手中的白玉筷，恳切的望着李秋兰。 李秋兰心中思量，倒也没觉得不妥，给如儿做个伴也是好的。 往常都是府里一道去，如今老爷忙于朝政，自个儿身子也经不起颠簸，落得如儿一人也是形单影只。 戚云笑了笑，“宁清此言不错。” “罢了，一道去吧。二房那里我也去知会一声，挑个好天气便可。”李秋兰看着两人殷切的眼神，到底还是应下了。 “如儿你觉得可好？” “甚好，难为表姐如此体恤。不过祖母素来喜欢清静，不问世事，有些入不得耳的聒噪事，还请表姐切记莫再提起。”听得李秋兰的询问，沈如是敛了眸中的一抹轻蔑，淡淡地说道。 高宁清面上表情一僵，匆匆说了句，“我定谨记。”便低下了头，兀自吃着饭试图掩饰这份尴尬。 戚云心中也是一突，这位嫡小姐好似很不喜欢自己和宁清。 “娘，如儿唤了厨房炖了几盅参汤，待爹爹回来了你二人都用上一些，天日渐凉了，要好生补补身子才是。”沈如是不在意的笑了笑，紧接着又跟了句，“姨母与姐姐也都用上些。” 戚云二人连声道谢，又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瞧着时候不早了沈如是也起身告了辞，扶风院早早的烧起了地龙，刚进屋子便觉得浑身暖意。 如今不过秋季便烧起了地龙，这日后可如何是好。 沈如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上一世做了皇后都没治好这一身的寒凉之症，这一世怕是只能捱过去了。 归心苑这几日都安分的很，玲珑打听来打听去也未见沈芳华有什么举动，只是日日闭门不出，院子里倒是烟雾袅绕的。 沈如是心中了然，幽兰香配制工艺极为精细。 配方复杂不说，这引子里还有一方是泥土，想到沈芳华这种娇小姐日日摆弄些泥土，沈如是就觉得浑身痛快，不过这才是个开始。 说起这幽兰香的配方，还是得谢谢魏贤才是。 前世，早年魏贤无意在一本折子上嗅到了令他魂牵梦萦幽兰香，大肆搜寻却不得而终只能重金请人配香。 请来的人日渐成为魏贤的心腹，不仅配了幽兰香还配了冥王香。 两种香闻着无异，只是悄悄改了两种配方和引子，但功效却大相庭径。 前者宁心安神，后者却无形致命。 所以魏忠帝并非病死，只是无形之中被冥王取了性命罢了。 曾经沈如是替魏贤采买了几次药粉，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魏贤你且等着吧。 至于那个懂香之人，要趁早剔除才是。 “主子，白芷姑娘脾气暴躁的很，将屋子里的东西都砸了。”月影突出现在了眼前，气喘吁吁。 “砸吧，你且跟着赔就是了。” 话音刚落月影又匆匆的消失了。 不出一会儿，“主子，白芷姑娘将客栈砸了。” 沈如是不以为意，“赔。” 又是一炷香时间，“主子，白芷姑娘要自尽了！” 沈如是抿了口茶，“救。” 两个时辰，“主子！白芷姑娘要去苏府了！” “拦。”沈如是看了几页医书随口应到。 月影忙的脚不沾地，一个急急忙忙撕心裂肺的，一个却淡定自如的看书喝茶。“主子，白芷姑娘要见您。” 沈如是微微一笑，仿佛就等着这句话。放下手中的医书，缓缓起身说道:“走罢。” 沈如是不像月影可以飞檐走壁，只能由琉璃背地里叫了马车过去。 到了客栈，一进门满地的狼藉，掌柜的泪眼婆娑地收拾着地面，老板娘在一旁也是哭哭啼啼的，一副场面好不凄惨。 掌柜的见着沈如是等人，缩了缩身子，颤抖着说道:“小姐...咱家没有好的房间了，小姐还是另寻别处吧。” 月影并未现身，掌柜的并不认识沈如是。 沈如是上下打量了下，取了银子放到桌上，柔声道:“这里的银子够你们在东街开一家更好的客栈，且拿去吧，此事还望几位烂在肚子里才是。” 掌柜的呆愣在原地，痴痴的半响才连声道谢，这东街的铺子可是比这里值当了数百倍，这可真是天上掉了馅饼的喜事。 “何日得以复仇？”屋子里一片破败，唯有一张拔步床是完整的，白芷坐在床榻，面如死灰，只有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缓缓走近的沈如是。 沈如是寻了处干净地站定，“姑娘何必急于一时？慢慢折磨岂不是更为解恨？你要知道人爬的越高跌的才越痛。” “我只恨不得现在扒了她的皮，吃她的血肉。”白芷眼中通红。 沈如是笑了三声，走至白芷更前，轻蔑道:“亏得是书香门第的出身，白芷，将仇人玩弄与股掌之间，你要她如何她便如何，剥夺了她的权利她的地位名声，才是将一个人彻底的毁掉。” 还未等白芷开口，又紧接着说道:“真如你所说，一剑杀了便是，搭上了你的后半生，世人也只会道苏绣禾可怜罢了。本以为你比苏绣禾聪慧些，如此看来，徒有莽夫之勇。” 说罢拂袖转身，带着清澜等人欲向屋外去。 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白芷愣了神，被如此劈头盖脸的一顿讽刺，心里难受的紧。虽然不太好受，可不得不承认沈如是所说句句在理。 “姑娘说的是，白芷受教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八章 突发事端 造化弄人，原本都敲定了护国寺的行程，奈何天公不作美这些天来都阴雨连绵的，便耽搁上了几日。 阴雨天气，屋子里又烧了地龙暖和的很，沈如是捧着兵书渐渐地也有些困意，伏在书桌上小憩。 琉璃赶忙来替沈如是披上狐皮披风，若是不慎受了风寒可是大事。 披风才刚触及到沈如是的背脊，霎那间沈如是猛地一阵颤栗，一把抓住琉璃的手。额上湿汗淋漓，望向琉璃的眸间满是骇意。 琉璃一惊，“小姐，我是琉璃。” 沈如是缓缓的松了口气儿，双手掩面，半响，满腔无奈地说道，“梦魇了。” 这些天，晨昏定省，白日里苦读史书兵书，得了空也研究些药理医术。 白日里且是忙的团团转，夜深又是辗转难眠暗中筹算。 刚才许是氛围惬意的很，才毫无防备的睡了去，谁料梦里又是回到了侯府被灭门的那一日。 沈如是起身推开窗子瞧着屋外的连绵细雨，“清澜，白芷可有回信？” “无，不过依清澜想着，白芷姑娘是想通的了，这不前些时日才请了管教嬷嬷学礼仪。” 沈如是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如此一来便是如虎添翼了。 雨下的令人心烦意乱，但归心苑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一个个的都乐呵呵的。 “小姐您这几日的精神头可算没有白费哩。”春兰瞧着这幽兰香心里也高兴，自家小姐日日又是研磨药材又是采摘花瓣，还要细筛泥土，平日里可没这般认真对待过什么。 “改日天晴了，就给三皇子送了去。”沈芳华笑道。 “罢了罢了，日头难熬，待天晴了就要去护国寺了，就今个儿给三皇子送去吧。”沈芳华又慌忙改口，思来想去还是有些迫不及待。 春兰面露难色，婉转的开口道:“小姐，今日怕是不妥，外头雨大的很……” 沈芳华难得的好兴致，忙活了好些天等的就是今日。这突然间被春兰阻拦，面上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头，“有何不妥？我瞧着日日宠着你，可把你宠的不知里外了？” 春兰一听，吓破了胆赶忙伏下身子，“奴婢不敢，只是小姐，外头这雨势大又不见转小。小姐您这走一遭难免淋湿些，春兰怕你伤了身子才开口劝阻。您就算自己送了去，莫不是要进宫不成？” 一番话讲的有理，沈芳华一听也发了愁。这皇宫毕竟不是自己想去就去的，再者这么着急忙慌的也怕落人口舌。 “你是个聪慧的，我细细想来还是你差人给端王妃送去。” 端王妃既是要撮合定不会中途撒手，沈芳华一时间也没想明白，端王妃到底可以从中获取些什么利益？ 另一边沈如是正专心致志的看着《京都正史》，正入迷，外头传来一阵慌忙的脚步声。 琉璃闻声前去询问，回来时也形色匆匆的，附在沈如是耳边低语。 闻言，沈如是脸色微变，起身往屋外去。 屋外站着一行人，其中一人正是刘和仪的贴身丫鬟翡翠。 翡翠哭哭啼啼的，见着沈如是如见了救星般跪倒在地，“大小姐心善，救救我家小姐吧。” 沈如是皱了皱眉，颔首，径直路过了翡翠疾步往刘和仪所在的忆梦园走去。 外头雨下的比之前更大了些，慌忙之中沈如是也顾不得撑伞了。虽说琉璃眼疾手快追了上去，可沈如是的一身罗裙还是湿了大半。 刘和仪安静的躺在床榻之上，小脸煞白。膝上似是受了伤，血迹斑斑，骇人得很。 往日刘和仪的几个丫鬟都纷纷跪在床榻边上，沈如是眼神流连在人群之中，有些疑惑如此大的伤势怎不见刘氏？ “可有请了大夫？二夫人可有知会？”沈如是厉声说到。 “大小姐，我家小姐惹得二夫人不愉，在雨中跪了四个时辰，如今发了高热偏生二夫人迟迟不同意请大夫。”赶来的翡翠哭着冲进屋内，“请大小姐念在往日恩情救救我家小姐！” “请大小姐救救我家小姐！” 往日和刘和仪亲近的丫鬟都纷纷学着翡翠的模样跪地磕头，生怕沈如是回绝。 “琉璃去取我的帖子请个大夫来，清澜你且去将我库房内的固元丹取来备着。” 沈如是伸手抚上了刘和仪的额头，传来股股热气。又转头冲着翡翠说道:“去打些凉水取了帕子，敷在额上。” 说罢只身一人往刘氏的屋子里头走去，进了屋子才发现空无一人，沈如是出声询问:“二伯母。” 屋子里鸦雀无声，半响没听得刘氏的声音。 “大小姐，你是在寻二夫人么？夫人在祠堂哩。”路过的抛洒丫鬟轻声提醒道。 话音刚落沈如是又是匆忙的赶赴沈家祠堂，祠堂建在东边与忆梦园相隔甚远。 走在路上，许是淋了不少雨的缘故，沈如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刚到祠堂门口，便瞧见刘氏虔诚的跪在牌位前的蒲团上，略带哭腔地喃喃着什么。 沈如是的脚步声惊扰了刘氏，刘氏收敛了一身的哀伤转过头来。瞧见是沈如是，有一丝错愕，“如是？你怎的来了？瞧你衣裳都湿透了。” 上前一步扶起了欲起身的刘氏，“伯母莫要担心如儿，此次来是为了和仪之事。” 刘氏神色大变，刚才堪堪压下去的伤怀之情被沈如是这么一勾又涌了上来。 “你去见过和仪了吧？莫言说我心肠硬，你是不知和仪今日同我说要我许了她去参军。”刘氏长舒了口气，转眸望向窗外。 参军？饶是沈如是这种活了两世的人听得心中都是一惊，稳了稳心中的疑虑，“女子参军不易，且不说刀剑无眼，这战场之苦岂是和仪能受得？” 刘氏卸了身上的披风给沈如是系上，“是啊，我无儿女，和仪是我瞧着长大。早年没了娘，我是打心底里疼惜她的，平日里也是当了亲闺女养着，参军之事我怎能允了她？” “你可知和仪的娘亲是什么身份？又是如何没的？”刘氏询问道。 沈如是摇头，想起来还未曾听闻和仪说起自己的双亲。 “她娘，是我的手帕交，倒不是什么贵家女也没识过几个字，但说起身份来我也是为她骄傲的，他娘是雍州那边驻守的女将军，只是用了一辈子的男儿身份。后来身体不行了，隐姓埋名嫁给了我那愚钝的弟弟，这不才刚生下和仪，就去了。” 刘氏想起往事，眼神里的光斑都黯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二十九章 你不是沈如是 待二人回到忆梦园，琉璃请得大夫已经到了。 这大夫却不是府里惯用的大夫，沈如是瞧着面生的很。 琉璃紧跟在身后，小声说道:“小姐夫人，林大夫问诊去了，正巧遇上了路过的姜老，琉璃瞧着情势严峻耽搁不得，便请了来。” 沈如是在脑海里细细思索，对姜老这个名头是有些印象。 姜老行医四十多年，妙手回春，救了不少人命，是京都闻名的神医，只是性格古怪的很，难以捉摸。身份也神秘的很，只知世人都唤他姜老。 一见到沈如是和刘氏二人，姜老满是岁月沧桑布满皱褶的脸上，带着沉沉的凝重，起身给二人作揖。 “不必多礼，我那侄女儿如何？”刘氏一脸正色道。 姜老无奈地摇了摇头，“腿上的伤好生修养倒是无甚大碍，至于这高热……老朽开了几副方子，先服上几日，若是后日还不见起效，那且看姑娘的造化了。” 刘氏听罢踉跄了几步，险些栽倒了去，“姜老，我这上了年纪，听不得这些玩笑了，你且莫再打趣了。” 姜老见着刘氏强颜欢笑的模样，很是为难，“夫人，老朽力不从心啊，若是这姑娘有甚心愿未完的夫人且随了她的愿，说不定自个儿也愿意醒来了。按这势头烧下去，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刘氏听罢，一口气没吊上来竟生生晕了过去，倚在沈如是身上。 一时间一屋子丫鬟婆子又是乱作一团，叽叽喳喳的吵的沈如是头昏脑涨。只好一个个的安排妥帖，谁人留下伺候，谁人煎药，谁人去打水。 姜老年逾古稀，瞧着沈如是小小年纪却能将府内安排的有条不紊，面上流露出不少赞赏。 “姜老，我有三颗固元丹，不知能否救和仪一命？”沈如是取过琉璃递来的匣子。 姜老抚着白胡须的手一顿，“姑娘，你可知固元丹有何用处？” “自是知道的。” 姜老朗声笑了起来，“姑娘不瞒你说，这固元丹且是老朽一手配置，救一命定是可以的，只不过……这老匹夫居然给了你三颗。” 沈如是怔了一下，听姜老的语气好似和顾老将军熟稔的很。扬眉，看着面前笑得极有深意的姜老，若有所思道:“能保和仪平安便是好的。” “这固元丹隔一个时辰服一颗，再每日服上两次药，明日定会有所起色。” 姜老边叮嘱着边打开随身的匣子，搜寻了片刻掏出了三个小白玉瓶，随手扔到了琉璃手中。 琉璃被这三个突如其来的小瓶一惊，还好清澜眼急手快接稳了。 “姜老这是何意？”沈如是面不改色道，心中却腹诽，这姜老果真如传言般性格古怪。 “瓶底有字，雪肌膏给那位姑娘去膝上的疤痕，祛寒丹你切记日日服用，还有一瓶蜜饯儿算老朽送给你吃。”姜老背起了匣子，笑眯眯地望着沈如是。 “如是谢过姜老了。”沈如是微微福了福身子。 姜老洒脱地挥了挥手，兀自往门外走去，也不提要诊金，“老朽先行告退，姑娘若是有空便送老朽一段路。” 清澜冲着沈如是挤眉弄眼的，想要阻拦。沈如是不以为意，打了个手势让二人放心，接过琉璃手中的钱袋，快步外走去。 刚踏出门槛，才发现外头的雨竟然停了。 “今日谢过姜老出手相助了。”沈如是淡淡地说道。 姜老捋着胡须，“老朽与你有缘分，你与顾家也有缘分。你小时候我是见过你的，也出落的乖巧伶俐，不过世道在变你也变了，老朽看得清，你不是沈如是了。” 你不是沈如是了…… 沈如是闻言，心中一惊，连步子都慢上了半分。但又立马稳了心神，不温不火道:“姜老此言何意？我若不是沈如是还能是何人？” “罢了，不与你争执。你身子虚弱想必是历经大劫，老朽瞧你也是个喜欢草药的，老朽差个关门弟子。”看着沈如是满脸的不自然，姜老也不追究，随口说道。 门口停了辆马车，车夫见到姜老连忙起身搀扶。 沈如是被这姜老说的云里雾里的，半响也没缓过神来。愣神间，姜老的马车已经过了拐角不见踪影了，钱袋还捏在手中。 浑浑噩噩的晃悠到了忆梦园，重生这一世，还从未被人戳中心事过。 你不是沈如是了。姜老这句话究竟是何意？莫非他知道些什么？关门弟子？姜老是有意收自己为徒么？ 一时间思绪翻涌，淋了雨的身子也是酸软无力，头都昏昏沉沉的。 “小姐，你怎么了？赶紧回扶风院换身衣裳吧。”清澜和琉璃瞧见失魂落魄的沈如是，一脸的担心，怎的出去了一会儿便成了这番模样。 沈如是被二人这么一唤，迅速的回了神。 定睛一瞧才发现自己的绣花鞋上裙摆上衣袖上，满是脏污，自己竟也不知是何时沾染上的。 “和仪那边都安排好了么？”刚踏进扶风院，沈如是才突然想起刘和仪还卧病在床。 “都安排妥帖了，小姐还是赶忙沐个浴去去凉气。”琉璃心急如焚。 玲珑几人闻讯赶来，端了姜汤催促着沈如是喝下。 这么一遭，可把几个丫鬟心疼坏了，抢着要伺候沐浴，沈如是拗不过她们便都允了。 热气弥漫了整个屋子，烟雾袅绕的，但是沈如是心中却逐渐清明。 “清澜，你跟着闲云时你可有听闻姜老这个人？” 清澜似有顾虑支支吾吾的，深吸了好几口气儿才道:“我只听闻姜老脾气古怪素来不好亲近，可我瞧着姜老此人也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今个儿那三个玉瓶可是有些力道的，好像在试探些什么。” 话音刚落，琉璃也恍然大悟道:“这么一说奴婢也想起来了，今日林大夫出门问诊，大门紧闭，怎的那么凑巧就遇上了路过的姜老？况且姜老直言是否府中有事，二话不说便应了与我一同前来。” 此时想来也是疑点重重，沈如是颔首，“罢了，改日得了空我且去拜访一二，总归不是坏人。” 不过也得耽搁上些时日，护国寺这一趟，为的不仅是接祖母，还有一位故人要见。 这位故人，可是说来话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章 路途之中 第二日开了晴，府里的几位小姐们都纷纷前去探望卧病在榻的刘和仪。 忆梦园，忙碌了整整一夜。 不过也算是没有白白忙活，翌日服了三颗固元丹的刘和仪早早的就醒了，气色也在逐渐好转。 出了此事李秋兰也不好当即就让沈如是等人去护国寺了，耽搁上了五日。 五日过得快，沈如是瞧见得了空也将之前从沈芳华手里头夺来的那匹雪缎赶制成了披风。李秋兰命平娘子做了不少厚实衣裳，沈如是左思右想，倒是发觉差了件披风，这才裁了部分，余下的还够做一件袄裙。 雪缎本就通体雪白，沈如是怕薄了不御寒，又将库房里早年沈镇唯得了赏赐送给沈如是的雪狐皮毛裁剪了接在脖子处，毛绒绒的瞧着就暖和。 最让人赞不绝口的是披风裙摆处的画绣，沈如是念在祖母一心礼佛，竟在裙摆上半画半绣上了佛经。 一早喜筵便匆匆赶来催促，“大小姐，马车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夫人说早些赶路，天黑前就能到护国寺了，省得走了夜路不安全。” 喜筵来时，沈如是正在用着早膳，昨夜辗转难眠没睡好到现在还睡眼惺忪的。 “好姐姐，今个儿怎的如此好看。你且莫要催促了，我家小姐刚起了身，这不早膳才用了一半了。”玲珑见状放下手中的绣活，上前打趣道，试图堵住喜筵的嘴。 天下女子没有不喜欢听人夸赞的，当即拿了帕子捂上了嘴轻笑了几声，“这侯府就属你这个丫头最是嘴甜。” 玲珑冲着碧玉使了个眼色，碧玉心领神会，取了白玉膏来。 “好姐姐，这白玉膏你拿了去，抹着也好保养保养你那俏脸。” 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沈如是便得了空匆匆用了膳。 这一去李秋兰备了四辆马车，沈如是坐了头一辆马车，沈芳华和高宁清各一辆，最后一辆装了些小姐们的行李。 上车前秦姨娘在府门口耍了半天性子，大约是闹着要一道去，哭诉着总归待在侯府也没个地位，不如随了老太太一道在护国寺吃斋念佛，无欲无求。 这不还惦记着没给抬作平妻的事儿，惹得李秋兰和刘氏二人头疼的紧。 ”如儿这个拿着，路上要是饿了，准备的吃食不喜欢，便吃这个填填肚子。“李秋兰将一个大油纸包递了进来。 许是不放心，又细细叮嘱了许久。 “娘，如儿定是平安回来的，不仅如此还要将祖母也接回来。你且在府里安心些，这后头跟着那么多侍卫你还怕女儿丢了不成。”沈如是接过，眼睛一酸，笑着说道。 李秋兰刚欲开口，就听得喜筵在后头低声说道，“夫人，这再不走可赶不及在天黑前到了。” 马车缓缓地向前挪动，沈如是坐在马车里瞧着手上的油纸包，坚硬如磐石的内心突然间泛起了涟漪，强忍了泪意像孩子般冲李秋兰挥了挥手。 出了城门又行了几里路，车突然停了下来。琉璃掀了帘子询问，得知马儿要喝水，歇息一回再赶路。 日头好，沈如是同丫鬟们也一道下了车。这是一段定京城外两不管的地界，瞧着也是山清水秀的，面前有一个巨大的湖泊，马儿们欢快的喝着水嬉戏。 “如是！” 沈如是正赞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 猛地回头望去，身后笑盈盈望着她的人竟是在府里歇息的刘和仪。 “和仪？你怎么在这里，伯母不是让你在府中好生歇息？你这腿还没好利索，这么乱跑作甚。”沈如是拍了拍胸脯，惊讶之余还不忘嗔怪道。 刘和仪笑了笑牵着沈如是赶紧躲进了马车，“如是你莫要赶我回去，我是躲在装行李的马车跟着一道来的，你瞧我这腿都好全了。” 说罢还原地来回踱步，意示自己的腿伤都痊愈了。 生气归生气，但瞧着刘和仪憨笑的模样也不忍心做多责怪，沈如是伸手捏了下刘和仪，笑道:“罢了，都隔了几里路我如何赶你回去？且派人去知会伯母一声，省的她挂心。” 有了刘和仪在，这一路上倒也不觉得无趣。 “也亏的你之前在马车上同我说的话，我如今是想明白了些。若是一辈子被名声端庄的枷锁禁锢着，我便什么都做不了。”刘和仪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 山林间满是红枫和梧桐，枫叶的红和梧桐的金黄，交杂在一起。沈如是心中想道，瞧瞧这大好河山，女子为何就不能如男儿般有雄心壮志。 如果是刘和仪是雄心壮志，那自己岂不是吃了熊子豹子胆，这么一想沈如是竟是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引得琉璃等人频频侧目。 一路顺畅，到了护国寺才将近傍晚。 李秋兰许是早早的和护国寺里的僧人们通了气儿，刚进入寺内就瞧见一行小沙弥门口相迎。 由于老太太的缘故，侯府每年都少不得捐一大笔香油钱。 一行四人皆以沈如是为首，小沙弥们大多是没有见过这四人的，只是师父吩咐了下来今个儿有贵客。 为首的小沙弥瞧着四位小姐行止优雅，穿的也是精细的很。特别是为首的那位，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年纪不大却气度斐然，瞧着就是天子脚下贵人家的小姐。 由着小沙弥带路，一行人往寺内走去，护国寺香火旺盛，来往的香客多，都忍不住多瞧上几眼沈如是。 沈芳华眼神闪了闪，心中萌生出妒意，按她的样貌身段样样都不比沈如是差，可为何这些人都跟瞧不见她一般，一时间脸色有点难看。 高宁清虽是艳羡，但也不笨，沈芳华翻书般转换的脸色她看的真切，自己虽然出生商户但也是正经的嫡女。佛门圣地，当然是以端庄大方为胜，这种狐媚子的模样怎么入得了眼。 连带着高宁清都自视清高起来。 “小师父，可否带我先去见一见我祖母？”眼瞧着要绕过佛堂，沈如是对祖母思念的紧，轻声询问道。 小沙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位莫非是淮阳侯府的小姐？ “施主说的可是西宁夫人？” “正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一章 祖母 祖母当年随着祖父一同立下赫赫军功，先帝体恤亲自册封祖母为一品诰命夫人，赐封号为西宁。 但魏忠帝已经继位三十余年了，先帝的时代早已过去了。要说起这西宁夫人的名号，知道的也就寥寥几人了。不过祖母在这儿一待就是十余年，这小沙弥知道也是不为过。 “大姐姐怎么不先去住处修整一二，如此急冲冲的去见祖母怕是失了礼。”沈芳华原本正四处打量着沿途的风景，突然听得沈如是的询问，心中有些不解。 沈如是轻笑，“见祖母要紧，何来失礼之说？莫非妹妹想托大不成，让祖母盼着？” 这话牵扯甚大，沈芳华连忙噤了声不再多嘴。这要是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可不是成了不懂尊卑，不敬长辈？若是想要出人头地，这等罪名沈芳华担不得。 刘和仪轻笑了声，也附和道：“这护国寺名声显赫，由着佛祖照看着，妹妹可是要注意些分寸。” 许是有意而为，这四两马车里偏生就沈芳华的那辆最为颠簸。这一日乘下来，竟是浑身酸软使不上力道。原本想着修整片刻好提上些精神头讨得祖母欢心，被沈如是和刘和仪这么一顿说教，沈芳华也只好暗自咬了咬唇，硬着头皮上了。 跟着小沙弥跨进山门，绕过长廊，越过莲池，路过好几座佛堂，才到了老太太所在之处。 这是藏在护国寺深处的一座偏远的佛堂，院子较小，门口放着红色的功德香。沈如是上前一步，往功德箱里塞进好几张银票。院子里是几株菩提，虽是深秋但依旧苍翠挺拔。 佛堂内，有一个老妇，在氤氲的香炉前，双膝跪在蒲团之上，手中拿着念珠，虔诚的膜拜。 沈如是上前一步，也不出声兀自有模有样的点香，拜佛，轻轻地跪在老太太身旁的蒲团上，闭目，礼佛。 刘和仪在其后，往日经常陪同刘氏去寺庙，对这些了解的也多，做起来也是熟门熟道的。只是苦了沈芳华和高宁清，平日里囿于深闺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信甚神明，如此一来动作倒显得生涩的多。 沈如是自是不信神佛的，常言都道人在做天在看，可是上一世候府落得如此凄惨下场，当真是老天有眼？祖母烧香拜佛十余年，佛祖可有对祖母网开一面？ 不曾。 沈如是想着，眼角不知觉的渗出了泪珠。这一世沈如是从地狱里爬出来，不再信鬼神，这一次跪拜，拜的是地府阎罗，阎罗王显灵，待我收尽这世道的魑魅魍魉，再回地府请罪。 “二娘莫哭，受了甚委屈，跟祖母诉诉苦，祖母替你出头。”老太太诵完经文，缓缓地睁开眼。 沈如是正沉浸在自个儿的思绪中，连自己落了泪都不知，听到祖母关切的问候，心中一暖连忙扶着老太太起身。随后屈膝行了个礼，“祖母万福，如儿只是思念祖母，这一瞧见便没忍住落了泪，让祖母见笑了。” 其余人也学着沈如是模样行了礼。 老太太望着沈如是，眼里多了几分赞许。自长孙走失后，每每唤着二娘的名头，心中有些酸涩。不过这孙女也是个争气的，行的做得都让人挑不出错来。舟车劳顿一来便匆匆的赶来此处，进了屋子也静悄悄的，是个孝顺的。 “罢了，你们都是孝顺的。”老太太挥了挥手，由着沈如是扶着，进了隔壁的茶室中。 “祖母您瞧，这是芳华孝顺给祖母的念珠，这念珠呀，是我同姨娘一道用菩提子亲手串的，希望祖母喜欢。”这刚落了座，沈芳华就献宝似的从春兰手中接过一只锦盒，双手奉上。 沈如是瞧着沈芳华谄媚的模样，心中好笑。虽说自己也是准备了见礼，但也不急于一时，先是沏了壶老太太喜爱的碧螺春。 老太太对这二房向来不甚亲近，日日都在想这同一个肚皮里出来的哥俩，一个孝顺知礼，一个自打自个儿来了护国寺，就来了一道，还是不欢而散，渐渐的就生了些嫌隙。 老太太不温不火道：“有心了。”随即贴身丫鬟红袖就心领神会般将那只锦盒接了过来。 刘和仪和高宁清也纷纷见了礼，老太太虽是不甚亲近，但也一一赏赐了些物什。刘和仪得了支绿雪含芳簪子，高宁清得了支银步摇。末了，才想起空无一物的沈芳华，又命红袖从房里取了两只匣子来。 两只匣子大小各异，一只给了沈芳华，装着的是一对净琉璃宝石耳坠，大的则给了沈如是，是一幅梅花白玉簪。 “祖母，这白玉簪如儿要不得......”沈如是瞧见这支簪子，连连摇头。 老太太笑了笑，“你这孩子，有甚要不得的，总归是要传给你的不是。” 老太太几番劝说，沈如是才勉强收下了簪子。沈芳华瞧着，心中一惊，这枚簪子是祖父送与祖母的，算的上是二人的定情信物，老太太连带着来护国寺都要带上这支簪子，想来此物在她心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如此富有深意的东西竟然给了沈如是，沈芳华在低头瞧了瞧自个儿手中的耳坠，顿时觉得心中有些晦涩难耐。 收了梅花白玉簪，沈如是也赶忙知会了琉璃让其将行李中那件披风取了来。 众人好奇的很，都纷纷猜测沈如是会送什么见礼，特别是沈芳华，心中暗自较劲，要与沈如是比一比。 待老太太一打开，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望着。 老太太细细摸着衣料子，眼睛里的笑意都快要溢了出来，待摸到底端的经文时，眸子里闪过一丝丝诧异，点头赞叹道：“二娘你费了心思，这披风我喜欢的紧。你同五娘的心意，我这个老婆子心领了。也是我有了福分，你们二人都是孝顺的。” 又是寒暄了半个时辰才作罢，老太太性格和蔼可亲，是个好相与的，和仪对其也甚是敬重，老太太对这个候府里的表小姐也颇有赞赏。 瞧着天色不早，一行人用了斋饭，各自回了禅房休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二章 夜晚 沈如是落脚的地方，最邻近老太太的禅房。虽说香客们都住在西苑，可沈如是这间在尽头，与南苑相隔才几步路。 回房才歇息了半柱香的光景，沈如是便又起身往老太太的禅房走去。 琉璃清澜二人瞧着心疼的紧，小姐这一日奔波不说，昨夜又没睡好，好不容易得了空又要往老太太屋子里去。 护国寺香客源源不断，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淡淡的檀香味，许是还有僧人在礼佛，远处传来阵阵极有节奏的木鱼声。 寺里斋菜极为清淡，都以三菇六耳瓜果蔬菜及豆子为主。沈如是却觉得清口好吃，晚间的杏仁豆腐，素炒三菇，和山药汤悉数都进了沈如是的肚子。这会儿饱得很，乘着要去服侍祖母的空档，溜溜弯，也好消化些。 “也难怪祖母不肯回府了，我瞧着这佛门圣地也是六根清净，这斋菜也好吃的紧呢。”沈如是来边赏着满地金黄的梧桐叶边喃喃道。 琉璃跟在后头，听着沈如是说罢，也没忍住轻笑起来，打趣道：“倒是比府里好，小姐在此处吃的都比往日多上了几倍。” 沈如是回头冲着琉璃娇嗔道：“你莫要胡说，若被人听了去万一觉得候府小姐是个饭桶可如何是好！” 琉璃落了下风，也只能一副说不过你的模样摇了摇头。倒是清澜这个鬼灵精幽幽地说了句，“小姐要长身体，吃的多些定是没人敢说的。” 似是对清澜的回话很是满意，沈如是接连点头，“清澜这话小姐听得舒心，等回了府重赏！” 主仆三人嬉笑打闹，此处僻静没人来，大家也都敞开来了怀玩乐。 沈如是深深叹了口气儿，京都格局错综复杂，暗地里都各怀鬼胎，要逆天改命必须要思索的比旁人更深更细，长年累月的怎能不累呢。 若是以后待一切都尘埃落地了，削发为尼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做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看起来兴许会自在的多。 远处钟楼之上，一个黑衣男子静悄悄的立着，将沈如是的一颦一犟尽收眼底。 黑衣男子带着面罩，面容遮掩了大半，唯有那张让人倾倒的薄唇，微微勾起，似是心情大好。 “祖母是睡了么？”沈如是由红袖领着进了外屋，环顾四周为瞧见老太太，便出声询问道。 红袖笑了笑，对这个大小姐也很是喜欢，“哪能啊，老夫人日日要抄写上一个时辰的经文才肯歇息呢，这不，这会儿正在书房里呢。” 沈如是谢过红袖，掀了帘子朝书房去。 老太太正抄着经书，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红袖来催促自己歇息，头也不回道：“我且抄完这一卷，人老了睡早了总要起夜。” 沈如是不语这番话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老太太年近六十，本应是享受天伦之乐的年纪，但却为了候府上下，一人在护国寺，这一待就是十余年。看着满头银发但却坐的端庄的老太太，不难想象她年轻时的光芒。 老太太见来人迟迟未有回应，疑惑的转头望去，才发现沈如是立在门槛处若有所思。 “原来是二娘，我还以为是红袖呢，怎的站在哪儿？快进来罢。” 沈如是回过神，收敛起眉眼间的哀伤，轻声道，“如儿自小就不层多见着祖母，未曾敬孝一二，如今见到了祖母总想着亲近您服侍您。” 虽说此次前来是蓄意将老太太接回侯府的，不过这番话也不是单单为了哄人高兴的，自己对这个祖母还是心中有一份子亏欠的。 “二娘能这么说，老婆子我心底里也满足了。我常年不再府里，你小时候也没抱过你几回，每次随了秋兰一道来都长高了许多，这一道来我瞧着都是大姑娘了。”老太太心里很是欣慰。 沈如是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陪着老太太聊着家长里短，直到老太太抄完经书。 “府里可都还好？你母亲身子可有好些？” 沈如是上前，替老太太捏捏肩头，柔声道:“府里不好，人人都挂念着祖母呢。母亲本是要随着一道来的，但是身体欠妥颠簸不得，只好在府中收拾收拾祖母的梧松堂，万一祖母赏脸一道回了府也好住的舒坦些。” “你这丫头。” 老太太叹了口气儿，“我在护国寺待的甚好，有什么好挂心的，但是你母亲，身子不适就好生歇息着莫要麻烦了。” 沈如是见老太太油盐不进，只口不提回府的事儿也不做勉强，服侍了老太太歇息着便告了辞。 外头天都黑了，此处偏僻，只有零星的几盏昏暗的灯笼。 沈如是是不怕黑的，不过七拐八绕的有些晕头转向忘了来路，进了一片林子。里头一点灯光也没有，偏生今夜连个月牙儿都不曾见着，一踏进去那才叫伸手不见五指。 “喵～” 不知哪来的猫，在林子深处时不时的叫上几声，此时听着竟有些渗人。 天黑，别说走出林子了，此时连脚下的路都瞧不真切。琉璃被吓得直哆嗦，沈如是只好上前一步领着她们俩往前去。 这林子里地上铺的都是枯叶子，踩上去吱嘎吱嘎的直响。刚踏出一步，突然间沈如是发现了一丝丝异样。 这林子中除了她们三个，还有别人的存在。 还有另一个脚步声！ 沈如是心中一突，心生恐惧，这种不知名的恐慌，像极了曾在冷宫之中日日在黑暗之中担惊受怕的感觉。 老鼠在啃食着肌肤，渐渐咬破皮肉，无论如何驱赶都挥之不去；男人粗狂的嘶吼，脏污不堪的言论，侵占着自己的躯体。 顿时间，刚才还淡定如水的沈如是，此时正抱着双臂缓缓地蹲下身子，浑身颤抖起来。 琉璃和清澜见状，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出声询问，“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清澜是习武之人，明显的感觉到周遭有很强烈的气场正在逼近，大喝一声:“何人在此？” 来人不语，脚步声却骤然停止了。猛然间，清澜发现，强大的气场不知不觉中去到了她的身后，而她却丝毫未曾察觉。 清澜慌忙回头，脱口而出，“小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三章 勘破秘密 琉璃清澜二人惊慌失措，霎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而沈如是跪倒在地，只觉得浑身虚软无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左冲右撞的竟然跌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之中。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拥有宽厚胸膛结实臂弯的，是个男子。 “谁？”沈如是被抱了个满怀，颤抖着说道。 这衣料摸着光滑细腻，触手便知身份不凡，腰间还有玉佩，摸着温润，定是名贵之物。 沈如是也不是特别惊慌，只是这夜半深更的被一个陌生男子抱着还是有失贞操...... 自头道:“幌子罢了。” 沈如是闻言，颔首，这种手握兵权的人，在天子脚下肯定有不少人暗中盯着，与其缚手缚脚的待在京都不如假意去了西北来的自在。 顾无妄飞速解了两个丫鬟的穴位，低语道:“借用你们小姐半个时辰。” 话音刚落顾无妄便自后头一把抓住沈如是的衣领子，骤然间身形拔起，足尖点地，眨眼的功夫就窜出了几十丈，又是一晃上了钟楼道。 沈如是闻言，睨了一眼夜幕之中的景色，轻声笑了起来，这笑声融合在夜幕里竟有些别样的妖冶。 “你大可不信，你若是不回，加强东边固守，分派一支顾家军去也是可以。总之年关之际梁军来犯，那时便是魏军节节败退之时。” 顾无妄再望向沈如是的目光之中多了些审视，“兵力之事自然重要的很，我自有思量。” 这一番话说的模棱两可，这番言论若出自男儿口中，顾无妄倒真会斟酌上几分。不过瞧着沈如是信誓旦旦的模样，也不像是唬人的。 沈如是神态自若，仿佛刚才二人讨论的只是吃食般。 “若是无事，便带我下去。” 顾无妄皱了眉，感受到周围有什么异动。随即脱下身上的黑色鹤氅，兜头就把沈如是罩了起来。抱着沈如是一个翻滚，躲进了钟楼这四皇子到底要找什么？”听着声音，似乎有些稚嫩。 “这些事情莫要多问，将慧空杀了便是。”接踵而来的是急促又浑厚的男声，似是顾及到此次任务非凡，压低了声音。 “今夜我们蓄谋已久早已布下重重机关，一个僧人而已，岂不是同瓮中捉鳖一样。”语气中略显轻蔑之意。 “这次升迁还是倚仗三皇子同四皇子才能坐稳，此事还是切莫大意。” 慧空？听起来像是寺中的僧人，不过那年轻人口中的葛叔，莫非是刚升迁的户部侍郎葛华？ 沈如是满是疑惑的望向顾无妄，只见顾无妄微微低着头，唇角勾着抹冷笑。 沈如是仔细回想在钟楼之上顾无妄叮嘱自己的话，想必他是早已得到情报了的。 这中间的厉害可想而知，要说起这四皇子可是比他那只会掩藏真相的哥哥好多了，一个普通的僧人罢了，如此兴师动众，其间定是有许多自己不知晓的隐情。 这护国寺到底有着几股势力？ 这盘棋，是愈来愈精彩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四章 寺中生事 一大早，寺院里一众僧人都炸开了锅。香客们也都吵吵闹闹的像是在议论些什么，趁着沈如是正酣睡着，琉璃和清澜出门打探。 “这些夫人们大清早的也是好兴致哩，那么吵闹也不怕扰了佛门清静。”清澜嘀嘀咕咕地，似是对这些聒噪的夫人们很是不满。 琉璃顾不得这些，匆忙赶去厨房里将那盅炖好的羊乳羹端了来。 沈如是晨起有饮羊乳的习惯，小时候李秋兰怕沈如是长不高，便日日炖着喝，如今成了习惯戒不掉了。 “这护国寺，前些日子刚去了个慧悟大师，如今竟又有人预谋行刺慧空大师，这护国寺可真不太平啊。” 菩提树下几个香客喝着早茶，说起昨夜之事个个都是唾沫星子横飞，好似是当时自个儿在场一般。 “慧悟大师那是一代高僧，是命数尽了圆寂了的。这护国寺近来也不知惹了什么妖魔鬼怪，你是不知那葛侍郎家的夫人，眼珠子都给人挖了去，手脚都砍断了，那血都一路淌到莲花池子里头去了。” 其余几人大骇，你瞧瞧我我看看你。 只听那人又继续说道，“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主殿里的佛像都塌了不少呢。” 另一个知情人听罢，迫不及待的接上，“可不是嘛，那几座殿近来可没人敢去了。我瞧着早上一大群侍卫围着呢，京兆尹都来了哩。哎，说多了晦气，慧空大师都被人行刺，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赶忙都收拾收拾回去吧。” 啧啧啧，其余人听罢都觉得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清澜在一旁听着，心里直打鼓，一溜烟儿就回了屋子。 也不知是不是外面太吵了惊扰了沈如是，清澜一进屋子就瞧见沈如是早已起了身由琉璃服侍着饮羊乳。 “今日外头怎么如此嘈杂？”见清澜进来，沈如是放下手中的汤碗，一脸疑惑的询问道。 佛门之地历来肃静，今日却一反常态。 清澜掩上了门，凑近几步才轻声开了口，“我听外头人说寺里死了人，死状凄惨的哩。” 死了人？沈如是微微皱眉，心中思绪万千。四皇子当真派人把慧空大师杀了么？ 昨夜待外头的人走后顾无妄便将沈如是送回了禅房，再后来的事情她就不得而知了。 “死的是何人？”沈如是饮了口羊乳，今日的羊乳比往日甜腻些，吃不了几口就搁下了汤匙。 清澜回道:“听说是葛侍郎家的夫人，京兆尹都来了，想必此事要惊动当今圣上哩。” 沈如是颔首，清澜说的不无道理，护国寺是皇上一手扶持，后宫女眷每年也都得了恩典来护国寺祈福。如今此事岂不是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动手脚？ 这葛侍郎也算是自食其果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是把夫人也赔了。 沈如是坚信这其中的一环诡计定是有顾无妄一份力的，不过巧妙之中倒是给自己行了份方便。 取了纸墨写了封信同侯府报个平安，命人快马送回府中。 饮了羊乳羹，沈如是瞧着时辰尚早，算计着时辰亲自去厨房端了早膳，到了老太太禅房外头候着。 这不刚到一会儿，红袖便开了门。 “大小姐来的真真巧，老夫人刚要起身。” 沈如是莞尔一笑，“正好赶得上服侍祖母。”说罢，将手中的托盘交予红袖，进了里屋。 “祖母，昨夜睡的可好？” 老太太倚在榻上，瞧着沈如是信步而来，心头一暖，“好！好！祖母好些日子没睡的这般好了。” 沈如是被老太太逗的微微一笑，走近了服侍老太太起身穿衣。 “小姐，老太太可是在唬你呢，今个儿一大早外头吵闹的很，老太太醒了好几回。”红袖端着温水进来，笑着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老太太。 “祖母，这两日父亲得了空想必也是要来探望您的。”沈如是轻声道。 老太太脸上有一丝惊异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沈如是洞察到了。 “你父亲来做甚，公务不忙么？”老太太敛了眉眼间的流露出的温情，嗔怪道。 沈如是接过红袖手中的帕子替老太太擦手，佯装惊讶，“祖母不知么？寺里昨儿夜里出了事儿，葛侍郎夫人被人害了，连京兆尹都来了。如儿怕府里担心，早间派人报了平安。父亲素来放心不下祖母，定是要亲自走一遭的。” 老太太和红袖听罢心中惴惴不安，近日这寺里也出了不少怪事。 “哎，这世道……”老太太也是陪着老爷子干过大事的人，有些话即使沈如是不说，她心中也通透着。 用了膳，老太太按惯例要去佛堂诵经。 一行人还未多走上几步就有侍卫上前拦了路，“老太太，前头不好再去了，办案子呢，这几日啊歇着吧您，我瞧着是念不得经了。” “小伙子，有这般严重么。”老太太颦眉道。 侍卫明显不愿意再多说，不耐烦地敷完了几句。 倒是碰上了那日给沈如是带路的小沙弥，小沙弥似是在匆忙的奔走。 见到了老太太上前念叨了句阿弥陀佛，“西宁夫人，京兆尹要办案子，护国寺要闭上几日。如今寺里不太平，您最好还是回了府上避避吧。” 说罢匆匆走远了。 沈如是回望四周，才一个晨间的功夫，人都作鸟兽散。平日里排起长龙的香客，如今路上只有零星几人，且都是拿着包袱行李的。 一行人又原路返回，老太太一路上静默着也不开口说话，气氛压抑极了。 进了里屋，老太太往蒲团上一跪，“二娘我知道你们都是有心接我回府的，有什么话你且说出来罢。” 如此一来沈如是也不做扭捏，跪坐在老太太身侧，缓缓说道:“祖母，有些话是如儿逾矩了，护国寺是天子脚下的，祖母也应当听闻各皇子之间夺嫡较量早已开始，都纷纷站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侯府如今局面已是两难，父亲日日忙的焦头烂额。母亲身子不适，府内事物思来想去还是应当请祖母做主。” 这一世无论如何，都要想法子保全侯府，府中有祖母坐镇，自己便可多分些心思出去应对魏家。 老太太沉吟片刻，“局势真当如此严峻？” 沈如是颔首，“不论是父亲母亲还是侯府都需要祖母。” 老太太长长一声嗟叹，“你且回去吧，我心中自有定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五章 慧空大师 老太太下了逐客令，沈如是也不好多待，带着琉璃等人出了屋子。 正巧遇上了前来请安的沈芳华和高宁清，几人打了个照面。 沈芳华与高宁清本以为自己来的早，却没想到沈如是比她们来的更早，心里有些不快。 沈芳华福了福身子，目光里带着精明和锐利，“大姐姐怎来的如此之早，也不曾知会妹妹一声，定是想背着妹妹偷偷讨了祖母的欢心。” 送沈如是出来的红袖听了沈芳华的话，眉宇微皱，这大小姐晨昏定省礼数周全，到了沈芳华嘴里居然变成有意谈老太太欢心，将大小姐的一腔赤诚之心全盘否定了。 “我怕祖母醒的早饿着肚子，这才早早的来伺候祖母，哪能同妹妹所说是背地里的呢。” 沈如是看到沈芳华的第一眼，便知道沈芳华这张看起来未施粉黛的脸蛋是花了不少心思精心打理过的，连衣裳都是精心挑选的。 有时间乔装打扮没时间伺候祖母，这来迟了还要指责别人来的早了，真是难伺候的很。 沈芳华听在耳里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交握的手捏地更紧了些，整个人倒显得极不自然，“大姐姐说的在理，那是妹妹不曾想的细致来迟了，妹妹先去同祖母请安。” 高宁清毕竟只是个表小姐，也不好多言，唯唯诺诺的同沈如是寒暄了几句便跟着进了屋子。 二人走后，沈如是冲着红袖微微一笑，竟主动一步上前给红袖行了一礼，沈如是这一行礼琉璃和清澜也免不了一同行礼。 红袖一脸的诧异，连忙将沈如是扶起，这自古以来断是没有小姐同奴才行礼的，“小姐，这是折煞奴婢了，奴婢担不得这个礼。” 沈如是不以为意，“有甚担不得，你这些年常伴祖母身侧，如是感激的很，唤上一声姐姐你也是受得起的。这两日还需姐姐帮忙劝劝祖母，护国寺如今不太平，就算不愿意回府去别去歇些时日也是好的。” “这些小姐不叮嘱奴婢也是有觉悟的，护国寺如今煞气重，奴婢也怕冲撞了老太太。不过小姐且宽心，再多劝些时日，老太太心软总是会应的。”红袖听罢，心中五味陈杂，自家小姐真真是个没架子的，同奴才讲话都好声好气的。 “总之劳烦红袖姐姐了。” 二人又多言了几句才肯作罢，红袖赶着回去伺候老太太，沈如是便领着丫鬟们回了禅房。 用了午膳，那日领路的小沙弥来敲了门。 “你这小和尚来作甚，小姐正歇着呢。”清澜瞧着沈如是刚刚睡下，这会又有人来打搅，语气有些不善。 小沙弥似是没见过这么泼辣的丫鬟，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头皮，“施主莫要怪罪，待小姐醒了请转告其慧空大师有要事要同你家小姐商量。” 清澜听着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个和尚有甚要事？没好气地应下了，“罢了罢了，待小姐醒了我便转告她。” 小沙弥也是个识趣的话传到了就赶紧溜，省得就在这碍人眼。 昨夜没睡好，今日这一觉直直睡到了晚间才堪堪醒了来。 “小姐府里传了口信，老爷明个一大早启程下半日莫约就到了。”琉璃扶沈如是坐到椅子上，替她梳了个简易的发髻。 这里环境简陋的很，不比府里，连个女子梳妆的铜镜都不不曾见到。 沈如是颔首，父亲前来是自己早已料到的结局。不过也好，父亲来了，祖母也许就同意回府了。 突然间，清澜似乎想起了些什么，匆忙的跑过来说道:“小姐刚才那个小沙弥来过了，说是慧空大师邀您过去，有要事要商量。我瞧着小姐睡得正香甜，也就不曾打扰了。” 沈如是沉吟片刻，“慧空？可有说是何事？” 清澜回想，“不曾提起。” 沈如是满头雾水，自己似乎并不认识什么慧空大师。记得上一次听到慧空大师的名头，还是昨夜同顾无妄躲在那个隔间里，听葛侍郎提起。 沈如是凭着记忆，摸索到了观音殿。观音殿是护国寺如今为数不多开放的几个殿，不过现今没什么香客倒是真的。殿内点了不少蜡烛，亮堂的很，近了才看到殿堂的四周跪坐了不少僧人。 白日里那个小沙弥眼尖的很，沈如是刚跨进门槛，他便上前替沈如是带路。 小沙弥带着沈如是径直朝观音像后头走去，沈如是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发现周遭那些僧人对自己的到来并没什么反应，好像自己的到来是意料之中般。没有在念经却坐的端正，倒不像是僧人，反而更像是训练有素的侍卫。 小沙弥按了机关，观音像竟是劈作两半，从中间裂开了道缝隙，一条长长的阶梯出现在众人眼前。 走过阶梯，面前豁然开朗，像是到了室外。穿过九折回廊，壁画长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不大不小刚好两进的院子。 若说刚才沈如是对慧空大师此人是好奇的，但此刻她早已心中揣着一方明镜了。 这院子构造的精巧，门、墙、院落皆是有部署，直觉告诉沈如是，这院落里机关重重不似看起来那般美好的。 “我道是何方神圣。”沈如是瞧着大厅里高座之上的二人微微勾了勾唇角，面上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清澜与琉璃原本低着头，听沈如是这么一说也连忙抬起头来，这一看道是将二人吓了一跳。自从跟了小姐以来，虽说是什么怪事奇闻都有所领略，不过这生生的大变活人还是不曾见过。 正如沈如是猜测那般，这凭空杀出来的慧空大师，就是消失了一段时日的闲云。 “沈小姐聪慧过人，此事想来是瞒不过小姐的慧眼的。”闲云撇开手中的碧玉佛珠，起身相迎。 顾无妄将手中的玉骨扇子往桌上一扔，一脸痞气的笑道：“闲云，我就说她能猜到，欠我的二百名暗卫记得早些给我。” 沈如是蹙眉，寻了张雕花大椅子坐下，“你们拿我当小鼠，怎么这赌赢了没我一份子功劳？” “自是有的。”闲云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六章 白芷进宫 金銮殿之中，此起彼伏的琴音扑面而来。琴音忽而似阳春白雪般轻柔，忽而又像高山流水般激昂。余音绕梁三日，霎时间，在座的众人都感觉置身在山间，有潺潺的溪水，黄鹂鸟的歌唱，好不惬意。 骤然间画风又是一转，甜蜜如斯，仿佛置身云端瞧着云卷云舒，朵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都绽放在四周。 殿中央的人儿，瞧着众人面上流露出的欣赏之意，嘴角勾起一抹别样的笑容，不妖艳反而有丝丝耐人寻味的恨意。余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个身居高位雍容华贵的女子，见她面上不似旁人般流露出欣赏和赞叹，心中徒然生出些快意，拨动琴弦的手更卖力上了几分。 琴音愈发地急，众人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大漠，战士们保家卫国的身影，旗帜挥舞振奋人心。 曲终，周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好曲儿！好曲儿！诸位爱卿觉得如何？”魏帝龙颜大悦，瞧着这个女子的模样长得竟有些像早已过世的瑢妃。 皇上都颇为赞叹，底下的大臣们怎敢说半个不字，都谄媚的毫不吝啬的夸奖起这琴音来。 魏帝挥了挥手，张公公当即会意，将那女子唤了上来坐在魏帝身侧。 “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小女名唤白芷。”白芷轻声说道，许是有些害怕身子微微的与魏帝拉开了些距离。 魏帝似是有所察觉，微微皱眉，“怎么，害怕把你吃了不成？” 白芷听罢，身子一颤，连忙跪下扑倒在地，“小女不敢，只是小女第一次瞧见龙颜，被皇上的真龙之气震慑到，这才不敢亲近。” “起来罢，倒是生了张巧嘴。”魏帝笑得眸子眯成了缝隙。 白芷听罢也是温顺的很，随即起了身如刚才般坐在魏帝身侧。 在座有不少妃嫔，面上都是艳羡，这坐在皇上身侧可是只有皇后才能享受到的头一份的殊荣。 陈皇后往日极为受宠，可谓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如今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婢子夺了盛宠，心里不是滋味儿，但也不敢发作。 “妾身瞧着后宫之中缺乏这样的美人儿，皇上若是喜欢便留下，如此巧嘴，也好替皇上排忧解难。”陈皇后饮了口杯中的果酒，柔声道。 这果酒香甜，陈皇后饮着却苦到了心底。与其让皇上自个儿纳了为妾，不如先发制人地提出，一来也好博得个宽容大度的美名，二来也有一份收拢人心的心思。 “朕的皇后最为体恤朕，依皇后看封个什么好？”魏帝专宠皇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经历过夺嫡，自己的母后便是个攻于心计的，如今便极为喜爱端庄大方宽容大度的。 “份位低了也不好，妾身瞧着妹妹兰心蕙质，且封个婕妤吧。”陈皇后案桌下的手紧紧抓着凤袍，似是要将其撕碎般。 魏帝颔首，似是对这份回答很是满意。 京都最不缺乏趣闻，这宴才散了不到半个时辰，京都上下都知道宫里新进了个贵人。 这话不久也传到了沈如是耳中，月影刚来报时，几人正巧谈着要将闲云送入宫内。 沈如是一双芊芊玉手叩击着桌面，“正巧，宫里的白芷姑娘也封了婕妤。” 顾无妄望着沈如是的眼眸中多了一丝深沉，“早就在好奇你会何时将白芷送进宫，原来是找了这么个好时机。” “顾将军谬赞了。”沈如是饮了口茶。 心中感叹，这有权有势就是不同，摸清你的底细就是信手捏来之事。 走前沈如是从袖中抽出一沓纸，大小不一，低声说道:“这里有一些我翻查到的事，你们且看一看，若是有用最好无用便当废纸烧了。” 还未等两人有所回应，沈如是便兀自起了身朝屋外走去。 出了观音殿正巧遇上了沈芳华，高宁清跟在沈芳华身后，一双眼睛不安分的到处乱看。 瞧见沈如是，沈芳华极有深意的一笑，“哟，可算是瞧见大姐姐了，你这表姐可是苦寻了你好久呢，我刚还说大姐姐这般忙碌的人怎么有空带她去玩呢，这不刚说罢便瞧见了大姐姐。” 高宁清低着头，不语。 “妹妹可是说笑了，我来观音寺是希望观音菩萨大发慈悲，赐我侯府一个男嗣。倒是不知妹妹到此来是何意？”沈如是笑眼盈盈地望向沈芳华。 沈芳华吃了瘪，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高宁清反应及时，连声说道：“我与芳华妹妹一路嬉笑打闹的，竟走到了这里。” “宁清姐姐说的极是。”听到高宁清如此一说，沈芳华连忙接了下去。 沈芳华说罢，还捏了捏衣袖，面上有些难色，似是心中在盘算着些什么。沈如是心中疑惑，此时的沈芳华瞧着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肚子里有些什么花花肠子。 “大姐姐，那宁清姐姐可就交给你了。”沈芳华虽然是笑着，但面上总有些不自然，似乎在极力掩饰些什么。 沈如是也不说破，点头应下了。 高宁清见沈如是迟迟不语，开口询问道，“妹妹可是要去祖母那儿？” “自然是的，你要是不愿同去便先回禅房里歇着，这两日天黑了莫要出来，禅房那头侍卫多估且安全些。” 沈如是对她淡淡一笑，眼尖的瞧见了高宁清发鬓上的一支银海棠。心中了然，这沈芳华倒是下手够快的，那么快就抢着要收买人心了。 高宁清听着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自个儿以前在府里也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家里银子多也不缺几个奴才丫鬟的，伺候人的事情可是做不来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这些天妹妹也注意安全才是。”高宁清语气里有些雀跃。 沈如是瞧着高宁清远去的背影，神色微微一变，寻了处偏僻的地方。 “清澜月影，你们去暗中跟着沈芳华，若是有什么异样，立马来报。” 算算日子，这幽兰香也该送到三皇子手中了。今日沈芳华如此心急的想要撇开高宁清，莫不是想要去见什么人吧？ 掐指一算，金凤牡丹之事过去已有月余。魏帝如今的心思在白芷身上才迟迟不做决策，想来三皇子就是看准了这个时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七章 荔园艳色 眼瞧着要入了冬，这空气里都流动着清冷的风。 护国寺坐落在北秋峰，一路下山去在半山腰处有一大片荔园。 这荔园虽是叫荔园，可这都要入冬了，就见不到荔枝了。有的都是些光秃秃的枯树，再不济就是些叫不出名头的杂草。 这荔园传闻是大户人家的果园，再后来那户人家搬迁了，便荒废了，成了如今杂草丛生的模样。 说来也奇怪，这荔园深处却有一方好地儿，是片火刺林。还是上一世与众妃嫔一道来祈福无意间发现的。 火棘，在这深秋末长的最是好，远远望去一串串红彤彤晶莹剔透的小果，瞧着诱人的狠。 “这可是火棘么？火棘在北方可难见着。”沈芳华坐在一座被火棘林包围的凉亭里，望着眼前这一片片红色惊叹道。 虽说还未入了夜，不过这傍晚也是凉的很。亏得这座凉亭周围有幔帐，坐在里头也算不得冷。 沈芳华心中忐忑，幸亏周遭都挂起了灯笼，不然这园子里晚间还是有些阴森可怖的。 “是平日里见不到的风景，走这一趟沈二小姐可还觉得值当？”是男子低沉的声音。 春兰跪坐在沈芳华后头，低着头眉宇紧皱，扯了扯沈芳华的衣袖。 沈芳华感觉到春兰的拉扯，面上有些不易察觉的愠怒，回过头低语，“你且去亭子外头候着。” 春兰虽是不愿意走，但碍着有外人在也不敢再出声劝慰，怕拂了主子的颜面，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出了亭子。 “怎么？怕我拐卖你不成？”男子瞧着这场面低低的笑出了声。 沈芳华听罢故作大方道，“三皇子如此说来就是冤枉芳华了，芳华可不曾如此想过。” 沈如是猜的不错，三皇子的确坐不住了。 魏贤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沈芳华。 沈芳华投去诧异的眼神，“三皇子这是何意？” 魏贤回以微笑，这笑容有如夫子所说，翩翩公子温润如玉，这笑仿佛有丝丝酒香，沈芳华瞧着就醉了半分。 “当是回礼，沈二小姐的香配的极好，怕是以后还向小姐多讨要几回呢。” 沈芳华心中大喜，但面上也不敢显露出来，赶忙端起茶盏欲饮茶。谁知，这一着急，茶盏还未端稳便滑落了下来，裙子都浸湿了一块。 沈芳华今日穿的极少，虽说天气冻人，但还是穿着身浅粉色的罗裙，外头只罩了件同色的绣金线如意纹长衫。 原本就单薄的衣裳被茶水这么一浸透，露出裙底下若影若现的玉肌。 沈芳华一愣，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披着，等生了火过会变会干了。”魏贤取了件披风，凑近帮沈芳华披上。 沈芳华惊慌失措的心被魏贤这一贴心的举动慢慢安抚了下来，男子独特的气息萦绕在沈芳华的四周。 魏贤愈来愈近的俊脸，让沈芳华陶醉其中，一时间也不知天南地北，唇齿轻启，“三皇子你生的真好看。” 说罢沈芳华才猛然反应过来自个儿方才讲了些什么，一时间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男子。 殊不知二人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一字不差的落在沈如是耳中，沈如是一声轻笑，既然你们二人如此迫不及待，那便由我当个好人帮你们一把。 “琉璃，你去屋子外头喊，二小姐不见了寺里头都寻遍了，越大声越好。” 说罢缓缓起身，同清澜一道往寺门外去。 唇角微微一勾，似是心情大好。正巧刚才有家丁来报，父亲担心祖母，快马加鞭赶来，时间正巧还能赶得上看一出好戏呢。 “如是？你如此早急忙慌的要去何处？”刘和仪刚好从莲池过来就瞧见沈如是一行人行色匆匆的，有些疑惑的询问道。 沈如是并未假装出一幅着急的模样，而是笑着同刘和仪说道，“沈芳华不见了，现在都在寻人呢，寺里头找遍了，我想着去外头寻一寻。” 刘和仪闻言，面上有些若有所思，附在沈如是耳边轻声说道，“约莫两个时辰前，我瞧见她往山下去了。我同你一道去吧，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呢。” 二人携着一众丫鬟侍卫往山下去，这北秋峰上山下山仅有一条路，半山腰有一个岔口，就是通往荔园的路。 清澜得了沈如是的叮嘱到了岔口时，放声说道：“我瞧着二小姐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我听闻寺里的僧人说着半山腰有个荔园，或许二小姐是去荔园赏玩忘记了时辰。”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沈如是留了个侍卫守在路口，待见到沈镇唯时便告知她们的去向。 此处通往荔园，脚程快的也要走上个十余分钟。 火棘林附近顾无妄立在一块巨石之上，听着属下的来报，无奈地摇了摇头。暗自叹了口气儿，等沈如是等人赶来，这衣裳早就干了。 “顺福，你想法子将两个人全部泼湿了。”顾无妄面上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嘴里吐出来的话语可是将一众手下惊得下巴都快脱臼了。 被唤作顺福的，急的满脸都是汗珠，“主子，这可是三皇子啊，说泼就泼么？” 顾无妄满脸笑意的望着顺福，“泼。” “主子，可是拿什么泼，就冲上去泼么？”顺福急的抓耳挠腮，连智商仿佛都降到了三岁儿童。 顾无妄慵懒的倚在树干上，不着痕迹的活动了下筋骨，“顺福，我瞧着将军府缺个扫地的，我看你倒是挺合适。” 边上的招财一脸幸灾乐祸地上前拍了拍顺福的肩膀，“主子让泼你就泼，祝你好运嘞兄弟。” 如此一来，导致沈如是一行人来时，就瞧见火棘林中央的凉亭里，孤男寡女二人浑身湿漉漉的，还有三两个丫鬟小厮围在身侧。最令人咋舌的是，二人中间被两个丫鬟拉起了一件衣裳当屏风，衣裳背后的沈芳华似乎是在换衣裳，外衣都褪去了大半，不少春光泄露在外。 一时间众人震惊得不敢上前，愣了有半晌，个个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许是众人的目光过于炽热，惊扰了亭子里的人，一时间又是鸡飞狗跳乱做一团。 沈芳华心中一凉，暗道不妙，也顾不得湿透的衣裳，一股脑的往身上套去。 但终究是慢了一步，被随后赶来的老太太瞧见，险些气晕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八章 心有所属 护国寺出了人命，一众僧人自发地围坐在一起，替死去的冤魂超度。 老太太瘫坐在马车上，由红袖安抚着。 许是在护国寺吃斋念佛的久了这颗心都平淡的太长时间没有如此激烈的波动过了，这会儿迟迟未曾回过神。 沈如是同刘和仪在一旁劝慰，“祖母，许是中间出了甚差错，待回了寺中再好生问一问二妹妹。” 刘和仪也忙在一旁点头称是，“祖母，我瞧着也是如此呢，许是我们误会了也是有可能的。” 老太太听罢这才面上好看了些，“最好是如此，前些时日我瞧着还是个乖巧懂事的，今个儿倒是做出这种事情来，这姑娘家的名声可都丢尽了。” 沈如是二人面面相觑，老太太是在气头上这会儿说什么都得顺着。 沈如是回想刚才的场面，可称得上是鸡飞狗跳了。 脑海中渐渐浮现出沈芳华那张吃了暗亏苦不堪言的脸，姣好的五官都因惊慌失措而失了神韵，慌忙间竟是连鞋都未曾穿好，一路跑过来踉踉跄跄地，活像个滑稽的小丑。 这种事情断是不能在外头说的，且不说女子声誉，其中牵扯众多，一不小心连淮阳侯府和三皇子的名声也会受到波及。 候府倒是没什么，这三皇子可关系到太子之位的，若是牵扯上了，魏贤这种阴险小人，肯定心中记着仇暗地里将候府搅得天翻地覆的。 沈如是倒是不怕他来搅和这团污水的，只是她心中自有更好的算计。 回寺的一路上又是遇上了半路折进来的沈镇唯，一行人停了下来。 同行的魏贤见到风尘仆仆的沈镇唯，眸中闪过一丝深沉，沈镇唯虽是一个文官但这马术却是练得炉火纯青，许是不知道有外人在所以未曾收敛，到底是候府的人，身上还是留着武将的血。 “沈侯爷，久违久违。”魏贤骑着马儿上前，在沈镇唯前头驻足。 沈镇唯被魏贤的出现一惊，多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并未做多思考就行了个礼，“臣，见过三皇子。” “在宫外就不必如此拘谨了，说来还是本宫的不是，惊扰了府上老夫人。”魏贤翻身下马，朗声道。 沈镇唯瞥了眼马车后头跟着的一堆丫鬟侍卫，还有些寺里僧人，依稀间还能听得女子的啜泣声，一寻思便猜测到定是出了什么事端。敛了眉眼中的笑意，正色道：“此处说话不便，且先回了寺里在招待三皇子。” 如此一来，沈镇唯还未来的及和沈如是等人说上一句话，便又翻身上马，跟着大部队晃晃悠悠的上山去。 到了寺门口，沈如是寻了个众人不留心的空档，凑近沈镇唯轻声道，“爹爹，你怎么如此匆忙就赶来了？” “收到消息，葛侍郎夫人惨死在寺中，外界人云亦云都说如今护国寺不详，思及你与你祖母都在此处，怎么能安心的下？你娘亲好几宿都没歇息好。”沈镇唯笑吟吟的望着亭亭玉立的闺女，脸上的疲倦在此刻消失殆尽。 沈如是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瞧着人都陆续的进了屋子，赶忙说道：“二妹妹晚间毫无音讯，寻了半晌，结果是同三皇子一同待在荔园之中还衣衫不整的，祖母瞧见便气着了，想来这会儿还未曾缓过来。” 沈镇唯听罢，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沈如是进去之后再做商议。 老太太一路上思绪千回百转，这心也是算慢慢定了下来，瞧着一个个不安生的模样，二娘那日那句候府需要祖母这会可算是知道原因了。隐匿了那么多年，是该回京都会一会那些老油子了。 “五娘，今日之事到底是如何？”老太太清了清嗓子，面上满是威严。 沈芳华刚才由春兰扶着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会儿有了些底气，“芳华同三皇子一道在火棘林里喝茶，谁知那小厮不慎，将酒水泼了二人一身。天寒露重，得了风寒可是不值当的，这才......变成了祖母瞧见的那副模样。” 老太太眉宇微皱，愠怒道：“真是愈发的不懂规矩了，你任性妄为也就罢了，这要是牵扯上三皇子的名声这可不是一人能担待得起的。” 沈如是一早便知自家的祖母并不似面上那般和蔼，既能陪着祖父上阵杀敌又能当上西宁夫人的人怎能是一般的女子呢？再者，都是些宅院里斗争出来的佼佼者，手段谋略还是有的。 “西宁夫人，这事倒是怨不得沈二小姐，是本宫考虑不周，若是污了沈二小姐的名声，本宫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魏贤抿了口茶，扫向沈芳华的眼眸里多了一份柔情。 魏贤心中暗道，虽是因为金凤牡丹一事才欲求娶沈芳华，不过这几日看来也不失为一个贤妻，容貌也算得上上等，舞姿更是毋庸置疑。如此良人，甚好。 沈芳华原本有些煞白的脸庞在听到这番话之后微微泛红，不着痕迹地偷瞄三皇子，谁知这一眼正巧撞进了三皇子的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中。心里一愣，有些欣喜翻涌而上。莫非，三皇子对自己也是有意的？ 沈如是将二人的举动看在眼里，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欲言又止，“女子闺名何等重要，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二妹妹这日后......” “如儿这倒是说的不错，传了出去日后也不好许个好人家了，是我这个做伯父的疏于管教这才牵扯到了三皇子，臣日后一定严加管教才是。”沈镇唯满脸愁容，看着魏贤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心里也打起了鼓。 正当众人心中都各有所思时，魏贤起了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下冲着老太太和沈镇唯作了个揖。 “本宫也不是图谋不轨的小人，实不相瞒，本宫心属沈二小姐许久，正欲求父皇母后指婚。”魏贤边说边踱步至沈芳华身侧，紧接着说道：“不过事已至此，本宫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在此也要问一问沈二小姐的意愿。” 沈芳华原本紧握着的手帕因这着突如其来的惊喜，缓缓地落到地上，一时间沈芳华心乱如麻，原来三皇子早已心属自己，这真是天大的殊荣？ 饶是在一旁装作透明人的高宁清，都深吸了一口气儿。 然而沈如是并未有什么意外，只因这本就是她预计的结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三十九章 一众商议 对于沈芳华来说，这就像青天白日里从天而降的金子一样。 一时间心里头的小鹿左冲右撞的，那声惊叫险些冲出喉咙。但是女儿家的矜持，让沈芳华抑制住了这股子冲动。 “能得三皇子的青睐这是芳华几世修来的福分。不过芳华年纪尚轻，此事还是全凭祖母和长辈们定夺。” 沈芳华规规矩矩地说道，面上潮红一片。 春兰在后头瞧着小姐的模样也是替她高兴的，这可是难得两情相悦的缘分。 要知这个世道里，嫁个自个儿喜欢又称心如意的郎君是很不易的，且又是生在权贵之家，更是身不由己。 “三皇子这话莫不是玩笑话吧？这可说笑不得。”老太太笑吟吟的，但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极有威严。 魏贤从善如流，很快应道：“本宫自是要为皇家脸面着想的，此言一出定是作数的。” 老太太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沈如是只得在一旁轻扯衣袖，暗中提醒老太太，说到底还是不能落了皇家的脸面。 得了沈如是的提醒，老太太面上这才有所缓和。 沈如是扬起嘴角，慢条斯理的说道：“小女与二妹妹情同手足，如今也是替二妹妹高兴的。三皇子天潢贵胄，二妹妹也算是京都屈指可数的绝色，瞧着也是一对璧人。但有一事，请三皇子宽宏大量解了小女的疑惑。” 沈如是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沈芳华，沈芳华这周身的雀跃都溢了出来，喜上眉梢，连带着容颜都明亮了些。 魏贤有些意外，沈如是一直不在他的掌控之中，未遇上沈芳华之前母后倒是有三番五次的提起这侯府嫡女，在外头也是有口皆碑。 要是没有这出意外，保不齐日后娶到的便是沈如是这般模样的女子，端庄大气，走出去也是艳压群芳的。 “沈大小姐且说。” 得了首肯，沈如是目光一闪，笑了笑，“三皇子贵为皇嗣，皇后娘娘想必是要为三皇子寻一份良缘的。且不说这则婚事有未着落，二妹妹年纪上小，三皇子可等得起？这其中若是有变数，二妹妹又应当如何？” 沈如是昂首挺胸，今日又是一身深紫色袄裙，此刻整个人竟有通身贵气，一字一句都说的不卑不亢。 魏贤愣神间似乎在沈如是身上隐约瞧见了母后的身影，又连忙否决，定是自己糊涂了，沈如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姑娘怎能有母后的作风气度。 魏贤糊涂，老太太和沈镇唯却不糊涂，沈如是将局势看的透彻，在权贵面前非但不胆怯还能审时度势，这气派作风可将宫里的贵人都比了下去。 沈镇唯顺着沈如是的话语细细思考，沈芳华到底是个庶的皇后怎能同意过门？再者这几年若是有了变数，沈芳华应当如何自处？ 若是日后，侯府与…… 沈镇唯未敢多想，紧接着说道：“小女所说不错，芳华毕竟不是嫡女，怕是身份不能同三皇子相配。” 沈芳华在一旁也插不上话，提心吊胆地生怕沈镇唯等人回绝了这门天大的喜事。 魏贤听罢连连摇头，“二位此言差矣，若是侯府应了这门亲事，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再者芳华以后也是正妃的份，断不会委屈了去。” “那便是好的，芳华到底是侯府的女儿，想来谁也不愿委屈了去。三皇子心属芳华说到底也是侯府的好运道，此事待回了府再细细商议，定会给三皇子一个满意的答复。”老太太正色道，这心中摇摆不定的大石也算是沉了下去。 沈芳华羞怯的低下头，玩着帕子，刚才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不过当下好在是忍了下来，若是嫁去做了个下面的天天被正妃压着，这日头可算是没的盼。 若是正妃就不同了，日后若是三皇子继承了大统，自个儿不就是母仪天下，富贵无边的皇后了？ 老太太心意已决，翌日一大早就启程回府。 家丁们都规规矩矩的搬运着行礼，连往日聒噪的丫鬟婆子此时都安安静静地一言不发。 沈镇唯昨夜一声令下，护国寺之事谁要是再乱嚼舌根就全部家法处置。 一个侍卫不信邪偏偏要往老虎嘴里伸脖子被沈镇唯得知当即拖出寺外仗责八十，以禁效尤，这才将这些人的嘴堵上。 马车上每个人都心思各异，沈如是望着车帘外头，一双玉手拖着腮，若有所思。 “小姐说的故人可是见着了？”清澜有些疑惑的问道。 沈如是淡淡一笑，“见着了，昨夜不是一同去的么？” 清澜和琉璃二人思索了半晌也未记起见过甚新人物，琉璃娇嗔道：“小姐你莫不是骗琉璃呢？难道……小姐说的故人就是那颗菩提树？” 沈如是在二人一脸惊骇的目光之下，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人去了，东西还在。菩提且是假象，土中之物才是我欲所求。” 沈如是说罢，笑容多了分苦涩，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清澜二人听的还是说与自己听的。 伸手摸了摸行囊之中的凸起的一卷经文，敛了笑容。 而其后马车里的高宁清算是彻底的惦记上了魏贤，心中愤愤不平。 沈芳华虽是身姿窈窕，生的姿容俏丽的很，但是高宁清自觉自己与她相比也是差不了分毫的。况且沈芳华且是个庶出，自己再不济也是个嫡女。 妒意油然而生，高宁清心生怨怼，住在侯府的几日里才真切的感受到，为何商贾之户要被人低看上几分。以前就是银子多，认为这有钱财才是最最要紧，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侯府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哪还愿意回那铜臭味的家？ 钱财买不到权贵，钱财也换不得这一身的光芒，顶多将自己堆砌的像个金光闪闪的暴发户罢了。 凭什么一个庶女也能得了三皇子的亲睐？ 不知不觉中，这一份不甘让高宁清丧失了心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章 祖母回府 回了府又少不得一番热闹，这众人千盼万盼的老太太可算是回了府。 府里的奴才们都得了提点，一个个做事都麻利的很，听说这老太太可是个厉害角色呢。 马车还未行到侯府门口，远远地老太太就瞧见侯府朱红色的大门上，早已挂起了红灯笼，瞧着喜庆的紧。 行到了门口，才发现府门敞开着，以李秋兰和刘氏为首的站了浩浩荡荡地两排奴仆。 这场面这阵仗，连着皇亲国戚来了都怕是瞧不到的。 老太太瞧在眼里虽是有些责怪太大张声势，但心底里还是甜丝丝的，见儿子儿媳如此重视此事心里头欣慰的很，可算是面子里子一次性给了个足。 马车还未停稳，只见李秋兰等人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说道，“儿媳恭候母亲回府。” 闻声，老太太由红袖扶着下了车，瞧着这一个个温顺的儿媳，是打心底里满意，“侯府你们打理地极好，倒是比我走时还光鲜些。” 李秋兰福了福身子，“母亲说笑了，侯府啊这是因为母亲的到来才显得蓬荜生辉哩。” “你啊，嘴甜的很。”老太太忘了一眼宅门，笑道。 “母亲，这是我娘家的妹妹这些时日在府里头住着。”想到身后戚云，李秋兰往侧边让了一步，让戚云在老太太面前露了脸。 “戚云见过老夫人。”戚云也学着李秋兰的模样规矩的行了个礼。 “莫要多礼，且在府里头安心住着，我瞧着宁清这孩子也乖巧的紧。”侯府之大多一个人也算不得什么，总不好赶了出去，老太太颔首应道。 老太太又睨了眼二人身后几个身姿出挑妆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开口询问道：“这几个又是镇勤抬的姨娘？” 刘氏满脸的无奈，“回母亲，正是。” 听罢老太太将手中的鸠杖抬起，在地面上笃笃地敲了几下，脸上有些愠色，“这老二越发的不成体统了，莫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都往府里头塞着。” 瞧瞧这一个个的，都像什么样子。装点的花枝招展的，额头上都描了花钿，穿的又是个少，看着真真是不端庄极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在逛哪家花楼呢。 “祖母莫要气了，与如儿一道给这些苦命孩子们发赏钱吧。”沈如是见状，贴近老太太低语道。 老太太听罢也觉得新奇，抬眸望去。 众人随着目光看去，侯府外头聚了些衣裳褴褛身材黑瘦的孩童，瞧着都脏兮兮的。 “许是西边万人街上吃不起饭的穷苦孩子，整日在京都遍地跑，遇上哪家有甚喜事也好讨要些赏钱填填肚子。”李秋兰怜惜道。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高宁清眼里有些不屑，“还是小心些为好，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最是顽劣，家乡那儿到处都是，一般不搭理就好了，若是伤着了就不值当。” “姐姐说笑了，生而为人哪有平富贵贱之分？都是运道罢了。”沈如是轻笑了一声，接过琉璃备好的小荷包兀自朝着那群怯懦的孩童走去。 “姐姐，可以给些赏钱么，墨儿好几天没吃上东西了。”一个黑瘦的小女儿，蓬头散发的一双小手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沈如是的裙角。 一旁的侍卫瞧见刚想过来赶人，好在沈如是制止的快，护下了这小女孩。 “你叫墨儿是吗，这几文钱拿去买包子吃吧。”沈如是也不嫌脏，伸手将小姑娘遮住眉眼的头发掖到耳后。 其余的孩子见状也都纷纷围了上来，但并不似高宁清所说的那般顽劣，一个个乖巧的排着队领着自己份的赏钱。 “如儿所说极是，人无贵贱，做人是万万不能忘本的。”身后的老太太赞赏道，随后也领着李秋兰众人一道发赏钱。 一时间倒是留了高宁清同戚云二人，尴尬地留在原地。 连往日着心高气傲的沈芳华今日也一道行了分善。 戚云气高宁清胡乱说话，上前一步掐了把高宁清的腰。 “娘！”高宁清吃痛，惊叫一声，似是对戚云的举动很是不满。 “都言众生平等，我瞧你这些年的书都白读了去，倒是养了一身骄纵脾气，今日的阵仗你也瞧着了，要想留在侯府，先把老夫人讨好了才是要紧。” 戚云愤愤道，说罢也着急忙慌地朝着人群里去。 一时间又剩下高宁清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沈如是瞧着越来越多的人一同发赏钱，莞尔一笑，霎时间面上又有一丝玩味。 秦姨娘是没来么？胆子倒是肥了，祖母第一日回府连迎接都不来，这可是要把祖母得罪了。 远处的沈芳华也是同样的疑虑，忙着趁乱使唤了春兰去寻。自个儿与三皇子的事情还在祖母手里头捏着，此时万万不可得罪了去。 “清澜你去寻一寻秦姨娘。”沈如是耳语道。 发了赏钱，放了鞭炮，还请了一队老师傅来侯府门口舞了狮。 一时间不少人围观，那群得了赏钱的孩童也不是没有良心的，自发地走街串巷地吆喝沈家老太太菩萨心肠，慈悲为怀，替沈家一下子博了不少好名声。 “母亲，这梧松堂我早打点好了。” 进了梧松堂，虽是常年不曾居住，但此时干净锃亮一尘不染，屋里屋外家具都保养的极好。断是没有一件少的，比之前走时还多了不少稀罕物件儿。 眼前这张罗汉榻，瞧着就是上好的沉香木打造的。还有这檀木雕福禄寿挂屏，紫砂观音熏炉，一件件物什一看便知李秋兰和刘氏花了不少心思。 “见过老夫人，祝老夫人福寿连绵。”一个半老的婆子和一个瞧着二三十岁的丫鬟，自挂帘后头走了出来，笑盈盈地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听罢一愣，抓着鸠杖的手都有些细微的颤栗，“老王家的，燕儿，你们怎的在此？” 眼前的二人，一个是老太太早年的丫鬟，但到了年纪就放出府了。这一别就是几十余年，如今一见都是老婆子了。 另一个是老太太在府里头惯用的丫鬟，去护国寺时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不忍耽误便许了人家。 “怕您在府里用不惯那些毛手毛脚的丫鬟，才将二人从新买了回来。说到底这也是嫂嫂的主意，儿媳就是借花献佛罢了，妄母亲莫怪。”刘氏福了福身子，在一旁解释道。 如今老太太瞧着这两个儿媳愈发的满意，一脸正色道:“你们二人，都是用了心的。日后有我老婆子在这护着，那些乌烟瘴气儿的东西，是该拾辍拾辍了。” 倏地，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过，五娘的姨娘，今日怎没瞧见？” “许是有要事来的迟了罢，也不是头一遭了。”沈如是深情淡然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一章 终生大事 沈老太太气归气但多少都是上了岁数的，端着一身的架子，此时在座上坐的四平八稳。 待一众夫人姨娘一一请安见礼之后，老太太回眸望了眼红袖，眼底里满是倦意。 红袖当即会意，上前一步冲着各位小姐夫人们拘礼，“老夫人有些乏了，改日再请诸位小姐夫人姨娘们来喝茶。” “那就劳烦红袖姑娘了，王妈妈，燕儿姑娘，日后好好侍奉母亲。”李秋兰笑的淡然，挥一挥衣袖尽显当家主母的气度。 老太太抬了抬手，“秋兰刘筝，你二人且慢着，我有事同你们商要，二娘也一同留下吧。”说罢抬起满是沧桑的眼眸望了一眼沈芳华，眸间满是复杂。 只这不深不浅的一眼，沈如是就已心中清明。祖母怕是要一同商量沈芳华同三皇子一事，不过按着祖母往年雷厉风行的性子，这么着急着想对策也是情理之中的。 李秋兰心中疑惑，但面上也是应下了。 老爷今个儿一早就从北秋峰快马赶回府中，只道母亲随着女眷一道回府，又紧着时辰要去上朝，上下也未曾多说上几句话。 沈芳华战战兢兢的一步三回头，踏出门槛时还差点因为愣了神险些滑倒。 沈如是莞尔一笑，“二妹妹且放宽心，姐姐定会帮你在祖母前头说上几句好话的，这三皇子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婿。” “大姐姐若是当真能替芳华美言几句那是最好不过，就是怕了那有心人艳羡他人好福气偷梁换柱那可就不好哩。” 沈芳华面上灿然，一席话说的阴阳怪气的，似是对沈如是很不放心，生怕这掉在眼前的馅饼被人捡了去。 可是又无能为力，谁叫这祖母偏疼沈如是呢。 春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沈芳华。 “呵，妹妹真是说笑了，妹妹是把三皇子当个傻子不成？自个儿的心上人给了掉了包还乐呵呵的受着么？这是可欺君犯上的大罪候府谁敢担得？”沈如是一脸的戏谑道。 说罢，朝着屋内走去，沉稳的步伐配着海棠色的裙摆，一摇一摆煞是好看。 “如儿瞧着妹妹面色苍白，去瞧了瞧。”感受到李秋兰探究的目光，沈如是微微一笑解释道。 李秋兰会意，颔首，“说起来母亲是有何事要商量？” 老太太敛了眉眼，拿着碧玉念珠的手搁在膝上，叹了口气儿。王妈妈见状，心思一动，走到屋子门口将门掩上。 “刘筝？五娘可有定下甚亲事？” 刘氏摇了摇头，“回母亲，思及芳华还小，不曾相看。不过倒是前些日子青灯比试拿了个头筹，倒是有不少媒婆子上门，但都回绝了去。” 说起这青灯比试，那段时日护国寺来往的香客也是议论纷纷，这事老太太是知晓的。拨动念珠的手一顿，随即又开口询问道：“两位老爷可是有何皇室交好？” “这个倒是不曾提起过，不过前些日子四皇子倒是频频送礼，也不知是不是瞧上了二姑娘。不过母亲问这些作甚？”李秋兰的笑容有些促狭，又有些苦涩。 四皇子？这沈芳华倒真是不简单，山上一个三皇子这一掉头回了府又是一个四皇子。 老太太伸手抚上额角，似是有些头疼。 沈如是见状，贴心的上前替老太太按了按太阳穴。 老太太赞赏沈如是贴心之余，嗟叹一声说道：“在护国寺三皇子信誓旦旦要娶了二娘做皇妃，还是个正室。好说歹说才耽搁了下来，这才着急着同你们商议。” 李秋兰和刘氏面面相觑，刘氏正色道：“这倒是棘手了，若是订了亲这日后候府就是与三皇子密不可分了。” 有些话在肚子里刘氏终究是没说出口，但即便不说，在座的都是心知肚明的。候府本就是独立的一股子实力，从不偏倚哪一边，如此一来上了贼船可是不能说下就下了。 “且不说别的，二娘都还未定亲就由着五娘先许了人家，这说出去儿也不是个理。”老太太阖着眼，“不过也没得法子，若是改日一道圣旨一下，候府能说不不成？这事刘筝你且多上心些，五娘这女娃子我瞧着一根好苗子硬是被那不三不四的劳什子姨娘给惯坏了。” 刘氏连连称是，却是打心底里好奇，这三皇子怎么悄无声息的看上了沈芳华？ 沈如是瞧着众人神情各异，轻笑了一声，停下手中的动作，宽慰道：“祖母，你们且宽心，这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既是避不过还不如早些准备起来，也好有备无患。” 李秋兰对于沈如是的话很是赞同，“如儿说的不无道理，且走一步瞧一步罢。” “那三皇子那头？”刘氏低声问道。 老太太睁了眼，目光炯炯有神，“我自会派人去说，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说要留你们下来也并非是要论出个结果来，我们身为妇人很多事情由不得自个儿。只是提个醒儿，二娘的是一事，这五娘瞧着也快及笄了，趁早相看一门安稳的婆家才是要紧。” “如儿才不要那么早许配人家呢，要陪着祖母。”沈如是娇嗔道，竟是像孩子般靠在老太太肩上撒起了娇。 “莫要胡言，女子还是趁早寻个夫家要紧！祖母回来了，自是要替你做主的。”老太太点了点沈如是的额头装作愠怒。 李秋兰在一旁，“母亲，前些日子老爷也在催促妾身替如儿寻夫家呢。虽说是早了些，不过慢慢寻着也无伤大雅。” 沈如是心中一阵苦涩，夫家……上辈子自己嫁给魏贤，一路飞黄腾达，做到了皇后母仪天下。世人皆道，侯府生了个好女儿，嫁了个好郎君。 结果呢？奸夫得道，协同自个儿情同手足的妹妹，一把将侯府拖下水。 一生幸苦操劳，落得个家破人亡被人千刀万剐的下场。 爱情？好夫家？这辈子怕是不敢奢望了。 “过两日拿了我的帖子去将往日那些交好，都邀了来。”老太太一声令下，言外之意便是要趁着这次回府的好时机替沈如是相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二章 隔岸观火 李秋兰和刘氏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宴请宾客、敲定菜式、制新衣样式，府上下都还要打点。 沈镇唯依旧是忙于朝政早出晚归，沈镇勤大约是沉迷美色，整日窝在那几个新进姨娘的屋子里头醉生梦死。祖母打点沈芳华的事情，也废了不少精神头。 倒是沈如是一连得了几日空闲，晒着日头，石桌上放着一大篮子晶莹剔透、色泽诱人的葡萄，这季节葡萄可不好寻。 这一篮子还是雍州进贡的贡果，听闻西宁夫人回了府皇后娘娘亲自赏赐的。老太太偏疼沈如是一些，分了大半过来。 沈如是吃着葡萄，笑眼盈盈地听着玲珑讲趣事儿。要说近来府里天大的事儿那就是秦姨娘失踪了，府上府下都遣人找了好几趟了，愣是没一人知晓秦姨娘的身影。 “小姐您是不知那二小姐气的脸面儿都青了，这秦姨娘好端端的竟是人间蒸发了不成？”玲珑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琉璃在一旁剥着葡萄，眉目一皱，这玲珑仗着小姐好说话越发的没个规矩了，“玲珑，瞧瞧你的模样，若是让人瞧见了又要说我们小姐的不是了。” 玲珑见琉璃发怒，连忙赔笑道：“好琉璃，莫恼莫恼，我日后一定注意分寸。” “你呀，知道便好。不过说起来也是巧，这前头二小姐刚喜事临门，这紧跟着秦姨娘又在后头给二小姐使绊子。”琉璃也被这二房现今的一堆乌龙事逗乐了，柔声道。 瞧着两个巧笑倩兮的丫鬟，沈如是也不语，心里头暗自打起了算盘。 丫鬟们见小姐迟迟不做声，偏头望去。只见自家小姐坐在石凳上，一半身子在光明里，一半身子在树叶的阴影之下。 一圈狐狸毛围脖围在颈上，衬得一张俏脸越发的小巧精致。睫毛纤长卷翘，扑闪扑闪的像极了把小扇子。要说最为出色，便属那一双凤目，微微垂下，眼波横转不知再想着些什么。 肤白如雪，芊芊玉指捏着诱人的葡萄往那轻启的朱唇间送去。 举手投足都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瞧着便惹人欢喜。一时间，两个丫鬟都看痴了去。 “小姐，秦姨娘估计是耐不住了，差了丫鬟直奔梧松堂，这会儿都哭到二门了。”清澜快步走来，侧身在沈如是耳边禀报着刚打探到的消息。 沈如是一听，只觉得这秦姨娘这事闹的刚刚好，早不来晚不来趁着这个节骨眼来太岁头上动土。 “小姐？咱要去瞧瞧么？”，玲珑见自家小姐迟迟未有动作，出声询问道。 这玲珑平时素来喜欢听八卦瞧热闹，眼瞧着秦姨娘将戏台子都搭了起来，小姐还迟迟不动有些迫不及待。 沈如是起身，在琉璃早已准备好的温水盆里净了手，缓慢而有力地说道：“咱不仅要去瞧，还要给人家添把火呢。” 秦姨娘的心腹丫鬟红杏这会儿哭哭啼啼的，正往梧松堂去。 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瞧着好不凄惨。 扶风院和梧松堂算是挨着，两个院子中间仅隔着鱼池和假山，也就五六分钟的脚程。 淮阳侯府在祖父胜仗归来时曾大肆翻修过一次，如今看着梧松堂的门楣便知道当年祖母在侯府的地位是何等的显赫。 拐过回廊放眼望去的是一座西洋式雕花拱圈门，沿途都是镶嵌在墙上的油灯，中西结合的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如儿每每来到这梧松堂，都要赞叹这里的精美巧妙。”沈如是远远地便瞧见老太太坐在院子里喝茶打点宾客名单，娇嗔道。 老太太抬了眉，瞧见了沈如是，方才还皱着的眉这会儿舒展了些。 “二娘倒是好眼光，这可是你祖父一手打点的。”老太太想起那没福气的老头子，眼底里就有些郁色，不过也只一瞬就掩了下去。 “瞧着便知，祖父可真是疼爱您。如儿小时听府里妈妈们提起您和祖父，那神仙眷侣般的生活，真是羡煞旁人哩。” 沈如是绕过案桌走至老太太身后，一双玉手搭上老太太的肩膀，动作熟练的揉捏起来。 经沈如是这么一说，老太太也不由的想起了从前，心里头甜丝丝的，老头子一生就栽倒在自个儿身上。这两个儿子里头，大儿子随了老头子的情深，二儿子…… 沈如是虽是站在后头，但也感受到了老太太情绪的波动，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算了算时辰，红杏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回廊那头隐约传来了凄厉的哭声和争执声。 不出一会儿一个踉踉跄跄满脸都是泪痕的丫鬟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守门的婆子。 “老夫人，这红杏非要闯进来，老奴拦不住。”婆子满脸无奈。 “哭哭啼啼的成什么事儿？莫引了晦气来。”王妈妈到底是长了些资历的，瞧着事态不对赶忙厉声呵斥道。 老太太被这没由来的哭闹一扰，更是头疼上了几分。 “你是哪里的丫鬟？何事如此要紧？”老太太将手中的念珠搁在桌上，语气有些不耐。 红杏抽噎着，当着众人跪了下去。 “老夫人请赎罪，我是盈春堂的丫鬟红杏。红杏这次来是想为秦姨娘讨个公道，既然二夫人做不得主，那奴婢想着老夫人总归是做得的。” 沈如是瞧着这架势，不知情的还以为是秦姨娘受了天大的委屈。 老太太心中一想，回府这几日，人倒是没见着，这上下可是把侯府搅和的一团糟。 “哦？那你倒是与我说道说道，到底有甚要我做主的。” “您说，秦姨娘在府中这么多年辛苦操劳就算没分功劳也是有苦劳的。二小姐去护国寺的日子里，姨娘卧病在床，老爷一趟都不曾来过盈春堂，连带着姨娘手头惯用的丫鬟都给使唤走了。”红杏跪在地上娓娓道来，眸中满是冤屈。 “秦姨娘就是个姨娘，二小姐不在，府里头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连着大夫都请不来。前些日子，厨子给的饭菜都是馊了的，一问才知被新来的罗姨娘克扣了，姨娘这才一气之下收了行李跑回了娘家医治。” 这红杏不来哭诉也就罢了，顶多算得上侯府里少了个姨娘。 这一来哭诉可就是彻底惹怒了祖母，哪有嫁了人的姨娘一有个不顺心就回娘家的道理。 沈如是莞尔，这秦姨娘可真是个没脑子的，若是给沈芳华知道了指不定得气晕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三章 祖母发威 白日里艳阳高照，夜间却破天荒的刮起了大风。 这北方的天气到底不比南方，阴冷的很，那呼啸的北风划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 从屋里出来，沈如是不由自主地拉了拉身上的披帛。这会儿时辰还早，只是天气不好便显得暗了些。 琉璃连忙递了个暖手炉给沈如是，一行人簇拥着沈如是往鱼池那端走去。过了回廊，守门的婆子眼疾手快的端了杯滚烫的茶水递过来让沈如是暖手。 沈如是捧着热茶刚欲开口说话，穿着玄色绣花长袄的王妈妈急匆匆的自屋内走了出来，瞧见沈如是眸中一亮，“大小姐来的正好，老夫人正问您呢。” 进了屋子顿时就暖和了，点了不知名的熏香悠悠淡淡的，煞是好闻。 自屏风后来传来低语声，透过屏风，隐约的可以窥见屋内，屋内坐着不少人。 “五娘，你若是有二娘一半令祖母省心了就好了。罢了，也怪不得你，你那爹爹姨娘也是个不成气候的。” 还未走近便听得祖母的一声喟叹，话里话外都在数落二房的不是。 “大小姐您来了。”站在外头伺候的燕儿瞧见沈如是，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 燕儿虽是对这位小姐无甚接触，但这几日听着红袖说起这小姐蕙质兰心又与人和善也萌生出了好感。 “二娘可算是来了，外头风大，祖母还怕把我们家二娘给吹跑了。” 沈如是笑盈盈的见过屋内的长辈们，面对祖母的打趣儿面上皱了皱眉，娇嗔道：“祖母一回府里如儿心里头高兴，用膳用的都比往日多了些，哪能说吹跑便吹跑了。” 这一番话讲的很是巧妙，话里话外都在讲往日老太太不在府中沈如是的挂念之心。将自个儿的一份拳拳孝心展现的淋漓精致，老太太听罢很是受用。 自晌午盈春堂的丫鬟红杏来梧松堂这一顿哭诉，惹得老太太震怒。 再瞧瞧在座的几人，大房二房悉数到场。 连带着足不出户的知晴和沈芳容沈芳菲二人都出席了，此时怯懦的站在知情身后。 “今个儿叫你们都来，是要立一立规矩。”老太太手持念珠，意味深长的瞥了眼沈镇勤。 此话一出，二房的众人都不着痕迹的别开了脸，唯有刘氏坐的端正。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镇勤你说是不是这理儿？”老太太心里暗暗思忖着，话里也不明说，面上含着笑说道。 沈镇勤正晃着神，眼珠子滴溜溜的在新进的洛姨娘身上打转儿，这猛地被老太太一点名，头点的如捣蒜般说道：“母亲说的是。” 说罢眼珠子又偷偷的望向洛姨娘，洛姨娘是被一边拉着沈芳菲跪下。 “罢了无事，起来吧，要真要赔礼还是如儿朝祖母赔个礼，摔碎了祖母最喜欢的青瓷茶盏。”沈如是由琉璃服侍着擦了擦手，柔柔的一笑，瞧不出一点生气的模样。 “你没伤着便好，这青瓷茶盏有甚要紧的。”老太太舒了口气，说罢，这才打量起知晴和沈芳菲沈芳容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 后会有期 知晴是府里头的女管事，当时也算得上是老太太一手提拔的。 谁知被沈镇勤瞧上了，便背地里偷着摸着据为己有了。 “你是芳菲？那你便是芳容了？” 老太太细细对比二人的容貌，沈芳菲和沈芳容是一对双生子，长的相像，老太太瞧了半天才辩出个所以然来，姐姐芳菲生的艳丽些。 “回祖母，我是芳菲，那是我的妹妹芳容。芳容，还不快见过祖母。”沈芳菲机灵，俏生生的回了老太太的话。 沈芳容瞧着就木讷些，“芳容见过祖母。” “出落的亭亭玉立了，可是都及笄了？”老太太颔首，命红袖见了礼，一人赏了一支点翠银钗。 “回祖母，今年方十四，还不曾。”依旧是沈芳菲回答道，眼眸里都是抑制不住的雀跃。 沈如是在一旁看着，将二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姐妹俩穿的衣裳，经长年的搓洗都泛了白，比起沈如是二人可谓是清简的离谱，连个配饰都不曾有。不过衣裳裁剪合身，也算得体。 收到见礼两人面上都是喜意，这一回也算是两人的运道，在众人前头露了脸。若是往日，可别说见礼了，连这梧松堂都不一定踏的进来。 沈芳菲瞧了眼这点翠银钗，许是不太符合心意，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嘴，但由于低着头别人也看不见这些细微的动作，但沈如是这个角度望去却瞧的一清二楚。 而沈芳容就不同了，高高兴兴的将那匣子跟宝贝似的递给知晴。 刘氏微微皱眉，这母女三人住在北边最偏僻的院子里，沈镇勤的姨娘通房多的数不过来，日头久了也都淡忘了。 现在瞧来真真是比身边的丫鬟还过的凄惨些，衣服都不如粗使丫鬟穿的光鲜靓丽，三个人身后也就跟着一个面黄肌瘦的丫鬟伺候着。 刘氏摇了摇头，按着秦姨娘的作风，将三人逼到如此境遇也是情理之中的。 “知晴？”老太太忆起了这个昔日自己一手提携的女管事，再瞧瞧知晴的境遇，微微皱了眉，连带着对刘氏也心生怨怼。 知晴温温柔柔的福了福身子，“老夫人还能记得知晴的名字，知晴这一世也算值当了。” “怎么不叫母亲？还叫老太太，可是不认我？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亲自给你赐的名怎会忘了。” 知晴听罢连声道：“母亲见谅，不曾有的事情，只是叫惯了一时间还不习惯。” 老太太这才作罢，又是寒嘘问暖，又是命人从自己库房里搬东西，瞧着阵仗算是要给知晴撑腰了。 倒是急坏了一众姨娘们，往日里与秦姨娘交好的安姨娘，几次三番想要开口都被沈芳华的眼刀子压了下去。 憋着气的安姨娘只好闷声喝着茶，这会儿也不敢惹恼了二小姐，谁叫日后还指望着皇妃多照拂呢。 “府中的中馈本一直由大夫人掌管，但介于身子不好日后由二夫人携同掌管，大夫人为主二夫人为辅。且日后，晨昏定省三日一次便可。按老夫人的意思，还望诸位小姐夫人，恪守女德遵守妇德，与侯府一荣俱荣。”王妈妈得了老太太的首肯，开始一一道来。 又讲了些规矩要紧事，这才散了场。 “小姐，您说这秦姨娘会不会回府？”回去的路上，玲珑好奇地询问道。 沈如是笑了笑，望着回廊尽头的夜色，“不回也得回，下的总归都是沈芳华的面子。” 今夜，有人喜，有人愁。 回想上一世，知晴这母女三人可没这个机会露脸，毕竟事不关己也无人为之出头，这一世把祖母请了回来终究是改变了一些人的命道。 一行人刚走进屋内，外头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不出一会儿便成了磅礴大雨，本就寒冷的天气因下了雨从干冷变成了湿冷。 沈如是微微揉了揉膝，抿了唇。 重生一世难过么？说起来是有一些的。 窗子开着，雨势大，落珠般的雨滴砸在窗框上，溅起一片小水珠，悉数落在沈如是身上。 重生以来什么都来不及委屈，也都来不及深思，事情都紧锣密鼓的筹划中。但事态最终是如何发展，谁也不知道。 可能成功，也可能功亏一篑。 顾无妄……会回来么？ 望着雨，一时间失了神，连有人来到她身后也没发觉。 一件厚实宽大的披风覆在沈如是的身上，来了伸手关上了窗子。 沈如是低头抚了抚身上的披风，有沁人心脾的龙涎香味，望着来人淡然一笑。 “和仪？你怎么来了？” 刘和仪轻声道：“我来同你告别，姑母允了我去参军，明日就启程。” 沈如是大吃一惊，望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摇了摇头，“你呀，怎走的如此之急？东西可都打点好了？” 刘和仪替沈如是紧了紧披风，“怕走晚了姑母反悔，姑母同父亲二人打点了关系，让我随着母亲当年的副将身后先见见世面，明日就去雍州了。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定会相会。”沈如是莞尔一笑，取下腕上自小佩戴的菩提珠系在刘和仪腕间。 “这菩提子，我自小就带着，思来想去你也不缺什么，就一份心意。” 刘和仪也不推脱笑着摸上腕间刚戴上的菩提珠，温温的还有沈如是残余的体温。 “如是，若是没有你姑母是不会允了的。我知道你也是要成大事之人，你我身上太多秘密，日后……若是有相见之时我们推心置腹的谈一次可好？” 沈如是瞧着刘和仪的脸上再也不复往日的温柔，多了些坚毅和苦涩。颔首道，“我等着你回来。” “外头雨大了，你早些歇息，这披风是外头一个男子让我捎给你的。算还你个人情，这事儿替你保密。” 刘和仪望了望窗外，起了身往屋外去，走前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 沈如是目送刘和仪离去，背影里透着一股子英姿飒爽。 待人走后，这才细细打量起身上的披风。 如此宽大的确不似女子所有，通体雪白的狐裘，透着淡淡的龙涎香味。 男子？ 呆滞了半晌的沈如是粲然一笑，兀自喃喃道：“回来了……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那自护国寺带回来的匣子也该派上用场了。 沈如是这一笑，引得进来伺候的玲珑还以为自家小姐魔怔了，“噫，这是和仪小姐送来的狐裘么？怎么如此宽大，不过我瞧着与小姐那条白狐毛围脖很是相称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宴会 “这是上次太后赐下来的大红袍，今个儿从库房里取出来宴请宾客，你有口福了，先尝尝。” 刘氏亲自端了杯茶到沈如是跟前，柔声道。 今个儿是由老太太的名头摆宴，给不少达官贵人府上递了帖子。 沈如是揭开茶盖，一股子热气自杯中冒出来，烟雾袅绕的。 深褐色的茶叶在橙黄明亮的茶水中翻腾着，忽隐忽现，让人不可捉摸，虽是用尽浑身解数，但茶水喝尽了还不是形单影只的黏附在杯壁上。 宛如这些高门宅院里女人们，明争暗斗的端了一辈子架子，结果呢，人没了还不是一坯黄土。 “甚好，入口醇厚顺滑，饮后口齿留香，好茶。” 沈如是浅浅的抿了口茶，细细品尝了一会子，颔首赞叹道。 “这次请了不少人，不过天公不作美，这连着几日阴雨连绵的，真叫人好受。”刘氏瞥了眼外头淅淅沥沥的雨，有些失了兴致。 “娘不是准备了戏台子么，倒也不怕扫兴。”沈如是放下茶盏安抚道。 微微侧了身子，一头还未束起的青丝懒懒的伏在肩头。 刘氏唤了贴身丫鬟芙蓉将平娘子那儿取来的新衣交给玲珑，“好生给大小姐打扮打扮，今个儿要艳压群芳才是。” 说罢匆忙赶回广善堂。 沈如是这件新衣裳极为出挑，白色的撒花烟罗素裙绣着点点红梅，胸襟袖口都锈了金丝线，虽不耀眼但胜在清简素静。 说起来夫人们风里来雨里去的，瞧多了外头天气的污浊，若是乍一瞧见这一身白，许是还会觉得有几分清爽亮眼。 玲珑左手轻柔的托起青丝，右手拿着木梳轻轻梳理，生怕弄疼了沈如是。灵活的拢了个随云髻，又寻了老太太之前赏赐的那支梅花白玉簪。 这些天沈如是长了不少个子，瞧着也像是婀娜聘婷的大姑娘了。 最近雨天，抄手游廊地面上都铺上了厚厚的长毛垫子，踩上去软绵绵的。 “妹妹今个儿可是花容月貌。” 沈如是寻声望去，瞧见自转角处走来的高宁清，今个儿一袭翠绿色袄裙，配上月白色的披帛瞧着也是清丽可人。 “姐姐今日也毫不逊色。”沈如是颔首，不温不火的回道。 高宁清欲向沈如是示好，伸手替沈如是提一提快往下掉的披帛。 谁料，沈如是轻微的一个侧身避开，投以戒备的目光。 高宁清面上发窘，堪堪收回伸出的手，讪笑道：“我素来没见过那么大阵仗，也不懂这些规矩礼仪，怕待会在那些夫人前面出了糗，落了侯府的面子，姨母关照过让宁清跟着妹妹，待会儿妹妹可否带着我一道？” “你且跟着我吧，莫逾矩了就是，又不是甚吃人的老虎。”沈如是清冷道，面上瞧不出悲喜。 二人加快了脚程朝广善堂去，这一路上都有长廊，偏生快到广善堂处断了一截，清澜连忙打起油纸伞，将沈如是遮的严严实实。 今个儿倒是来了不少人，望去人头济济，多半是不想拂了西宁夫人的面子，再者就是有意攀附侯府。 沈芳华赶巧早到了一步，许是老太太吩咐过，身后跟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沈芳菲和沈芳容。 三人皆是一身新衣，数沈芳华最是妖娆艳丽，一袭红衣配着白色的披帛，博得了不少人的眼球。 今个儿又是有沈镇唯坐镇，不仅来了女眷，多的还有些官场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侯府二小姐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不过就是出生差了些罢了。” “呵，这样的，金屋藏娇还行若是当正室夫人还是差了些。” 底下有夫人交头接耳道，这些正经出生的夫人们多半都是瞧不起沈芳华的做派的。 迟来一步自雨幕里走向广善堂的沈如是，略施粉黛，凤眸媚意天成，但神情疏离，凛然生威，朱唇微微含笑。 行走间裙裾纹丝不动，双手交叠的位置仿佛经过千万次训练，不高不低恰到好处。 雨大，外头朦朦胧胧的，缓缓走近，屋里人瞧着还以为天上的仙子下了凡。 一进屋子，便将一群浓妆艳抹的小姐们比了下去。清水芙蓉艳而不妖，大抵说的就是如此。 绝色又不失端庄，温婉又不失气度，这才是正经人家最心仪的儿媳妇。 刚进门就瞧见李秋兰正与一个身材丰腴的夫人谈笑风生，这个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妇人，不就是陈知府夫人魏氏么。 “瞧瞧，这身段儿，这容貌，真是这京都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你可就知足吧有这么个出彩的闺女还会艳羡他人的儿子不成？”魏氏撇向沈如是的目光中满是赞赏。 “陈夫人谬赞了，我比悠悠到底还是差了些的。”沈如是上前福了福身子，嫣然一笑。 魏氏是个直爽性子，李秋兰性情老实憨厚与这京都的几个夫人交情都不算差。这魏氏便是走的较近的一个，所以陈悠悠才会与沈芳华交好。 “沈小姐慎言，谁不知沈家双姝皆是绝色呢？” 站在一旁的陈悠悠面色淡然的回了嘴，提起沈芳华眸间闪过一抹痛色，青灯比试那日历历在目。 沈芳华你信中所书的如此决绝，那么日后且莫怪我无情无义。 沈如是将陈悠悠神情的转变瞧在眼里，面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些。 几人一来二去的，也都忘了后头跟着的高宁清。高宁清呆愣着也插不上话，几次三番欲言又止，眼瞧着人愈来愈多，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瞧瞧，嫡女的气度到底是不同些。” 沈芳华坐在一旁憋了一肚子气，就因为自己是庶出就处处低了沈如是一头，待日后嫁入了皇家，倒要看看谁还敢戳自己脊梁骨。 宾客都悉数到了大半，但老太太这正主还迟迟未曾现身。 女眷们只好品着茶相互寒暄，男客们自是少不得一番高谈阔论。不过话里话外多多少少，都对这侯府嫡女赞不绝口。 “我来的迟了，诸位只管吃好喝好，这吃完了宴席后头还有稀罕玩意儿等着诸位呢。” 刚盼着正主呢，老太太就由王妈妈和红袖搀扶着走了进来。 瞧见男女两席都坐的满满当当的，面上也光鲜上了几分。 “西宁夫人，这一别可是有十年不曾见过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六章 魏帝亲临 “老了，还叫什么西宁夫人呢，西宁王都去了。”老太太望着来人喃喃道。 众人纷纷抬眸望去，只见自外头进来一个莫约四十岁，身姿挺拔的中年男子，手里头还牵了个胖乎乎的糯米团子。 沈如是望着那个胖乎乎的身影，抚了抚额角，莲生呀又唆使顾老将军来了。 “我老父亲在世之时就日日称赞西宁夫人是巾帼女英雄，这好不容易您回了京都我自然也要尽一份心意。”顾老将军作揖，朗声道。 在座的诸位大多都是没见过莲生的，只知顾家独子顾无妄铁血丹心英勇善战，却不知这小小的一团子是何等人物。 有些八卦的夫人们挤眉弄眼的，少不得猜测私生子甚的腌臜事儿。 “陈年旧事了，如今还不是走道都要人搀着的老婆子。”老太太忆起往昔峥嵘岁月面上也都是荣光，可一想起如今的身子骨又是连连摇头，时光不等人啊。 “顾老将军赏脸了，先入座吧。”沈镇唯闻讯赶来。 “这是？”一道来的李秋兰瞧见白嫩嫩的莲生，心生欢喜一个没忍住俯身捏了一把莲生的小脸蛋。 “这是犬子挚友的遗孤，养在府里头也好与我作伴，唤莲生。”顾老将军感受到四周投来不怀好意的目光，心怀坦荡，解释道。 莲生也是乖巧，一一鞠躬问好，礼仪德行样样周全，望向李秋兰的眼眸中有些疑惑，“秋兰婶婶，你可是沈家姐姐的娘亲？” 李秋兰颔首称是。 “难怪呢，我瞧着姐姐那么温柔原来是随了秋兰婶婶。” 莲生嘴甜一下子就俘获了不少人的芳心，又是奶声奶气的跑到老夫人腿边一口一个奶奶，把老夫人哄的一时间合不拢嘴。 “妹妹，你说这莲生是不是将军府的私生子？”高宁清拿帕子遮了嘴，在沈如是耳畔低语道，自打莲生进来她就万分好奇。 沈如是面上一凛，“祸从口出，姐姐还是小心些才好。”说罢也不顾高宁清面上的尴尬，兀自同一旁的小姐攀谈。 沈如是这一桌都是些小姐们，聊的无非是些胭脂水粉衣料花样的。 “如是，你祖母这是借着宴会替你相看夫家吧。” 开口的是户部尚书家的千金许幼眠，只见许幼眠促狭地笑着，目光在沈如是面上打转。 见周遭的小姐都跟着笑，沈如是也微微勾了勾唇角，“幼眠姐姐你也不是不知，身在这种处境哪能由得自己？” 说起这许幼眠，上一世闺阁时期与沈如是还算交好，许幼眠有一哥哥许酌，叫嚷着偏沈家嫡女不娶，结果呢还不是眼巴巴地娶了高宁清。 许幼眠还等着沈如是这个嫂嫂过门呢，结果喜轿上走下来一个高宁清。高宁清也不是个善茬，斗的许幼眠还是碧玉年华就被迫嫁给了个年近五十的鳏夫。 与府里姬妾勾心斗角了几年，心灰意冷找了个尼姑庵就这么出家了。 “说来也是，我那哥哥还日日念叨着如是你呢。”许幼眠莞尔。 周遭又是一阵唏嘘，许公子心仪沈如是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会不说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周公子今个儿不是来了？也不知道西宁夫人会不会看好呢。”陈悠悠笑盈盈道。 “姐妹们莫要打趣如儿了，若是诸位有心仪的可得赶紧的同妹妹说，妹妹好央了祖母替你们做媒。”见众人聊的起劲，沈如是抿了口茶岔开话题。 “那可不成，莲生喜欢沈家姐姐呢。”莲生自后头幽怨的说道，这可爱劲儿惹得一众小姐夫人又是掩面而笑。 正当众人谈笑风生之余，沈镇唯身边的小厮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在沈镇唯耳边低语，霎时间脸色大变，众人正疑惑着。 一个尖细的鸭公嗓音传到每个人的耳畔，“皇上驾到，白婕妤驾到。” 在座的人闻之色变，赶忙起身跪倒在地，齐齐行礼问安。 魏帝正值中年，身着金黄色朝服，容貌并未因上了年纪而失色，仍是清朗俊逸，只是面色有些许苍白，想来是操劳国事积劳成疾。 沈如是侧身，眸光正好与白芷交汇。白芷微微颔首，沈如是会心一笑，白芷的意思一目了然，宫内一切安好，计划照旧。 “西宁夫人快快请起，都平身吧，朕此次来看望西宁夫人。” 魏帝龙颜大悦，竟亲自扶老太太起身，对于侯府来说是莫大的恩赐了。 圣驾一来，原本聒噪的夫人们都安静多了，只敢默默的低着头。 有胆大的也偷偷瞄几眼魏帝身边的白婕妤，心中赞叹果然自古帝皇身边都是不缺乏美人的，但更多的都是心里头算计着明年开春龙诞选秀自家闺女能否被留牌子。 “民妇何得何能让皇上看望，真是折煞了。”老太太当即挥了挥手令人搬了座椅来。 魏帝也赏脸，搂着白婕妤在高座上坐下。魏帝跟前的大红人张公公派人搬了一箱又一箱的赏赐进了里屋。 “民妇跪谢圣恩。” “莫要多礼，西宁王一生誓死效力先皇，同顾家先父开疆拓土平定战乱，若是没有二人的英勇哪有今天繁荣的京都。先人已逝，唯有西宁夫人身子还健朗。” 说起先皇魏帝面上有些伤怀，白芷看在眼里柔柔一笑。 “皇上呀心怀天下，一听西宁夫人您回了府，趁着今个儿得了空闲马不停蹄的就赶来见您。陛下念及故人先皇每每都万分伤怀，这份心意臣妾都为之感动呢。” 白婕妤如今是宫里颇为受宠的妃嫔，一曲琵琶俘获圣心，份位也不低上来就封了个婕妤，连出宫都不忘带着。 “谢皇上与婕妤体恤了。” 高宁清虽是坐的规矩，思绪却早就飘到皇帝身上去了，如是能入得宫也定是过的风生水起比寄人篱下了好的多了。 “你可是沈爱卿之女？” 魏帝一声淡淡的询问，将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了沈如是身上。 沈如是心一愣，“回皇上，是臣女。” “朕有几子正当适婚之龄，皇后日日操心婚配，朕听闻沈爱卿之女兰心蕙质，便多有留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七章 生出是非 沈如是细细瞧着杯中载浮载沉的茶叶，晃了神。 魏帝心思深沉，连嫡亲儿子，日日同眠的枕边人都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沈如是忆起前世，同魏贤成亲的第二日去面见圣上，在长长的回廊尽头。 如今魏帝眼前的红人张公公，因对御膳房关照了一句皇上喜欢一品金芝鸡汤便被魏帝剔去了舌头，在场的几人人与整个御厨房八十余人都被秘密刺杀，徒留了张公公一条贱命苟延残喘。 经过夺嫡的人，怎么能容许别人轻易揣测出他的心意喜好，越是坐在高位之上便越是惜命。 也难怪，魏贤的一众谋士为了除去魏帝费尽心思。 “小女年纪尚轻，臣还想多留几年。”沈镇唯战战兢兢道。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屏息凝神的等待着魏帝的下文，谁知魏帝这么一提也不做多纠缠，兀自转了话题。 又是寒暄了几句，毕竟是日理万机的天子，不到一炷香时辰便起驾回宫了。 “这沈家如今也算是京都的半边天了，偏生没个男嗣，这家业到头来还不是落了个空。李氏莫不是个石头女不成？” 屏风后头说话尖酸刻薄的除了京都有名的泼妇林氏还能有谁人？ 又是另一道声音，“未必，不是生了个大小姐么？石头女不是生不了孩子的么？” 沈如是步伐顿了顿，驻足在屏风后头。余光瞥到身边高宁清面上颇有意味的讪笑，刚欲开口，刚才还牵着的莲生一溜烟就绕到了屏风后头去。 “林伯母，你那日上门求哥哥提拔您家小公子做副将，哥哥不是嫌弃小公子资质平庸是无用之人么？林伯母莫灰心，下次哥哥打了胜仗回来莲生再替您劝劝。” 莲生一番话讲的极大声，周围的不少人都听见了，纷纷议论这林氏还日日以为自家儿子是个金宝贝呢，谁人不知林府小公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林氏这事明明是背地里的，被这么直白的掀了出来，一时间面上窘迫，“你这小娃娃，莫胡说！” “林伯母若是得了空就好生培养好林小公子，侯府家财由谁来继承就犯不着您操心了。” 沈如是莞尔一笑，说出来的话竟是没给林氏留一分面子。 渐渐有人围了上来，林氏左瞧瞧又看看，顾家得罪不起，沈家更吴毋庸再提。 只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灰溜溜的躲至一旁，看着他人的嗤笑真更不得缝上自己这双不着边际的嘴。 沈如是看着林氏同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伸出手来点了点莲生的额头，满怀宠溺的说道：“你呀真是个小机灵鬼！” 莲生绞着手指，嘟囔道：“沈家姐姐都被人欺负了，你还就知道打仗，真是个莽夫，还要莲生替你守着。” “莲生你说什么呢？”沈如是没听清，疑惑道。 “哦，没什么，沈家姐姐我们去看戏吧，秋兰婶婶不是请了戏班子么咱们也去瞧瞧吧！” 莲生冲着沈如是二人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软软糯糯的让人不忍心拒绝。 沈如是颔首，一双凤目望向高宁清，待高宁清也点了头三人才一道往戏台走去。 谁知，半路杀出了个陈咬金，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沈老太太。 “宁清你过来我身边，我听你娘说你明年也要及笄，那正好与芳菲芳容同岁。”老太太说罢冲着高宁清招了招手，“如儿你去戏台子那儿看戏吧。” 沈如是都不用询问心中就已清明，这老太太是要做媒人了。 “沈家姐姐，什么是及笄？”莲生一脸疑惑，对于老太太的行为很是不解，奶奶为什么不让姐姐一同去？ 沈如是边走边耐心的解释道，“及笄了就是女孩子到了年纪可以许人家了。” 莲生似懂非懂，“那沈家姐姐你及笄了么？” 沈如是摇了摇头，笑道“姐姐还不曾。” 莲生心里打起了算盘，可不能让别的莽夫把沈家姐姐拐跑了。 沈如是可不知道莲生打的什么馊主意。 “嘭——” 小厢房里似是传出重物倒地的声音，莲生被吓得一惊，小手紧紧的抓住沈如是的衣角。 沈如是捏了捏莲生肉嘟嘟的小胖手，示意他莫慌。 二人轻手轻脚的侧身推开一扇门，轻车熟路的竟是绕到了刚才发出怪响的屋子里头，只是中间隔了座画屏。 隐约瞧见两抹身影，身材婀娜，都是女子。 瞧这身段，是沈芳华无疑。 “我手中到底是有你不少把柄，你若是如此无情无义，大不了鱼死网破罢了。” 沈芳华到底还是改不了那通身的傲气。 “呵，要做皇妃的人底气就是比常人足些。”是陈悠悠愤恨的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嘲笑。 听闻此言，沈芳华似是有些惊异，这消息陈悠悠是如何得知？随即又镇定下来，反驳道：“是又如何？你日日与你那小情郎书信传情的事儿可不怕我给你抖出去？瞧瞧陈知府的脸面往哪搁！” 小情郎？沈如是细细思索，也不曾想起上一世陈悠悠心系何人，只好耐着性子听着。 “我与卫夫子清清白白，你莫要造谣生事！”陈悠悠气急，说话都带着几分颤抖。 忽然间有开门声传来，透过画屏沈如是隐约能辨认出是沈芳华的贴身丫鬟春兰，似是低语了些什么，又匆匆离去。 接着又是几声杂乱的脚步声，再随之而来的便是女子的惊叫。 很快几个侍卫破门而入，沈如是和莲生也不做多停留，脚底抹油溜了出去。 混在杂乱的人群中朝着那间屋子走去，还未走近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子血腥味，随之望去，陈悠悠手臂上多出了几道血口子，鲜血汩汩的往外流，触目惊心。 沈如是眼疾手快，命琉璃将莲生带去顾老将军处，免得孩子小见了血夜间梦魇了。 “这是出了何事？快不快去请大夫！”匆忙赶来的李秋兰见状险些晕了过去，好好的宴会怎么出了这档子事儿，这可如何向陈知府交代。 陈悠悠瘫坐在罗汉榻上，许是失血过多，面上苍白毫无血色，头微微垂着。 沈如是微微皱眉，陈悠悠手臂上有一处伤痕在脉搏附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八章 险象迭生 “你说这是造了什么孽，来时好端端的一姑娘，这会儿成了这般模样......” “二小姐素日里虽是骄纵蛮横，但也不曾如此伤人，这恐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身后来往的丫鬟们低声的议论着，沈如是走进院子。 这是位于候府一角的偏院，看到沈如是进来，守门的丫鬟们手忙脚乱地掀起帘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自个儿牵连进去。 沈如是大致瞥了眼陈悠悠血流不止的小臂，瞧着大夫来还有些时辰，便俯首望着泪眼朦胧昏昏沉沉的陈悠悠说道：“你忍着些，我先替你包扎。” 在一旁急的团团转的魏氏一听心中一凛，这可使不得！刚欲开口阻拦，候在一旁打点的琉璃赶忙上前一步劝慰道，“夫人且放心，我家小姐略知药理，眼瞧着大夫来还有一会子，先把血止了去。” 又有李秋兰在一旁游说，魏氏思来想去，也不能就这么任血淌着吧，只好颔首应下了。 沈如是细细检查，天冷，这才不出一会儿血都干涸了黏在衣料上，只能出下策剪破衣裳。 许是吃痛，陈悠悠吸了口气，眉头紧皱着，在这入了冬的天气里脸上竟也渗出了不少汗珠。 魏氏见状自后头拖着陈悠悠，好让她卸力倚靠在自个儿身上，另一只手忙不迭的拿着帕子替她擦汗。 沈如是不忙不忙，一个姑娘家瞧着竟然一点也不怕鲜血。 三两下包扎了伤口，还命碧玉将藏在扶风院里的金疮药取了来。 “魏夫人不必太过担心，是些皮肉伤，此事候府定会查明给悠悠一个交代，至于疤痕魏夫人且宽心，我识得一位医者配得雪肌膏，能活血祛疤，改日如是求了药亲自送到贵府。” 沈如是净了手，起身冲着魏氏盈盈一福，面上多少带了些歉疚。 刚才场面混乱，又隔着层画屏。虽是没瞧明白是谁先动的手，但陈悠悠这手手上的伤…… 魏氏铁青着脸，心中对侯府存有怨怼，但思极并非沈如是所为勉勉强强地应下了。 “娘，我有话……同你说。”榻上的陈悠悠，扯了扯魏氏的衣袖，神情飘忽不定。 在座都是识趣的，闻声退出屋内。 “这次恐怕是要和知府结下梁子了。”李秋兰长长一声嗟叹，上回家宴四皇子妃在府中受人凌辱，这回又来个陈悠悠。 出了门，沈如是一改面上的歉疚，柔声道，“娘莫急，这事儿与侯府无关。” 李秋兰有些犹豫，有些不解，“此话怎讲？” 这母女二人此时神经迥异，一个面色凝重神色焦急，一个面带微笑神情自若。 沈如是在回廊里坐下，赏着雨幕之中波光凌凌的湖面，极轻地说道：“这伤是陈悠悠自个儿划的。” 李秋兰大骇，喃喃道，“自个儿划得？” 细细思索果真发现端倪，陈悠悠手上的伤口自外向内，接连三刀由重到轻，力道不似外人所为。况且那么多血，沈芳华不可能身上滴血不沾。这么想来，倒是有诸多疑点。 这样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知府小姐受了伤，眨眼功夫如一阵风般刮遍了整个侯府。 有人欢喜，有人愁。某一处院落里，刚才还好端端的摆在桌上的稀罕古董此时碎了一地。 “失手了？”女子几乎是尖叫着嚷出几个字，活像个疯妇般边砸边骂道，“凭什么？一次次都失手！为什么！” 满屋子里的丫鬟被这模样吓得一颤，都瑟缩在角落里。 唯有一个生的奇丑的丫鬟上前劝慰，“您莫动气，下回定是能如愿的。” 但女子根本听不进去，仍是疯癫的模样，拿起砚台就掷向那个战战兢兢的丫鬟。 丫鬟不敢躲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这人脸哪能与石头相碰，轻轻一砸就裂开一个口子。 “您这又是何苦，如此只是伤了您自个儿罢了，气坏了身子睿哥儿又当如何……您不念着自个儿也该为睿哥儿考虑啊！” 丫鬟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血顺着额角蜿蜒而下，滴答滴答的淋到地面上，也似乎敲在了女子的心头，渐渐的回了些许神智，不再像刚才那般疯癫。 但嬉笑无常，一颦一笑像厉鬼般。 不远处桌子底下桌子底下，一个六七岁的孩童，抱着膝，目光呆滞地望着那个疯癫的女子。 果然，正如沈如是所说般，魏氏自屋里头出来之后，非但对陈悠悠受伤之事只字未提，还万般感激的谢过沈如是。 众说纷纭，但魏氏极力辩解，有人信有人质疑，但是这个事情终究是过去了。 魏氏同陈知府都不曾追究，他人也无可奈何，只能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至于沈芳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吓得不轻，这会儿还依偎在老太太身侧。 不过这戏台子算是白搭了，戏再精彩也抵不过白日里沈芳华与陈悠悠这一出。 沈如是一踏进梧松堂，就见沈芳华如一个泪人般伏在老太太膝上。 “今日倒地还是倚仗二娘，总归是在府里头出了事，人有怨怼也是情理之中。”老太太被这哭声扰的心烦意乱，这会见到沈如是来才颇为舒心了点。 沈如是瞧着屋子里头的众人，高宁清同戚云面上虽是肃然，但嘴角总有着几分藏匿不住的笑意。 还有沈芳容和沈芳菲大抵也是如此，一想便知，是见了心仪的公子哥儿。 这个年纪，确实也是愁着婚配了。 沈如是微微一福，笑道：“哪有的事，这事能化危为安皆是沾了祖母的服气。改日如儿讨了药来，还是得去知府府上一道。” “还是二娘想的周到。”老太太颔首，此举正符合自己的心意。 瞧着沈芳华哭天抢地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受了天大的冤屈，沈如是抿了口茶，“二妹妹可莫哭了，若哭跑了祖母的福气便是大不孝的。” 沈如是只一句话，便将不孝的罪名扣在了沈芳华头上，偏生还找不出什么可反驳的，哭成这般模样是晦气的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九章 人心各异 这次宴会也算是落得有始有终，虽说有些不尽如人意之处，但也不做计较。 只是再后来的沈如是回想起今日，才知其中惊险，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翌日一早满城风雨，令人意外的是，闹的人尽皆知的竟然不是知府小姐受了伤。 而是西宁王同西宁夫人的传奇故事，再者便是皇上有意同侯府结亲。 众说纷纭，以沈如是的地位嫁个皇子亲王也不是说不过去。 不过要说侯府，百年基业，如今家底盘根错杂，又是几朝元老。以沈镇唯对沈如是的宠爱，不舍个万贯家财当嫁妆百姓们都是不信的。 要问是哪个皇子能占得了这份便宜，且要看魏帝最属意哪个皇子了。 一个二进的院子里，秦姨娘已经来回踱步了不下十个来回，本就狭小的屋内这来来回回的人影晃的一旁的柳夫人心烦意乱。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物？竟与侯府置气？瞧瞧这时候沈镇勤美人在怀佳人在侧，谁想得到你这个人老珠黄的姨娘？还奢望着抬你回去不成？听娘一句劝，早日回去。你要是在恼下去，换来的就是一纸休书罢了。” 秦姨娘跺了跺脚，咬牙切齿道：“我好歹也是一我句不是？” 顾无妄弯了弯唇角，狭长眸子里的光泽一瞬间换作了冷意，刻在骨子里的倨傲此刻必露无疑。 屏风后头的男子仿佛见不得光似的，一袭黑色的斗篷从头到尾的遮盖住每一寸肌肤。 “这普天之下唯你一人敢说这话。不过……最近顺福倒是时常提起京中侯府嫡小姐沈如是，她是何人？” 男子话风一转，竟是开始打趣起顾无妄来。 顾无妄闻言，便笑了一声，“我要你养的蛊虫养活了么？明哲保身要紧，若是一个不慎养死了，我便把你扔下去养蛊虫。” 屏风后头的男子倒吸一口凉气，这顾无妄是个笑面虎，面上虽是风轻云淡心里却早已替你想好了千万种死法。 听着就让人胆寒，还是先溜为快。 “告辞。”，话音刚落就不见了人影。 今夜雨势大，而将军府的院子里，一个壮年大汉倒吊在树上，任风吹雨淋。 路过的招财无奈地瞥了眼满是无辜的顺福，“啧啧啧，你瞧瞧我就说主子要罚你，你偏不信，等你受完罚记得将十两银子送到我房里来。” 说罢扬长而去，徒留顺福一人。 孤独无助的顺福，在雨里留下了伤心的泪水，强忍着难过安慰自己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淮阳侯府扶风院里的沈如是此刻正卧在软榻上，手里拿着百草集。 回想起那日姜老的那句似有所指的话，心中有些慌乱，莫不是姜老看出了自己的命数？ 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关门弟子？若是能学得一两手本领也不算差，走一步瞧一步罢。 这边思绪刚落定，便听得有人叩了叩房门。 “小姐，是玲珑。”话语间是藏不住的雀跃。 “进来罢。” 抬眸望去，进来的玲珑饱含深意地笑着，嘴都快咧到了耳根子。 沈如是心中一动，算算日头秦姨娘也该坐不住回府了。 果真，玲珑开口说道：“小姐，秦姨娘刚才回了府，从小门偷偷摸摸进来的，哪知门房的竟然以为是贼人，喊了堆侍卫将秦姨娘重重包围。本来好端端的，这会儿硬是成了个落汤鸡，这消息个个院落都传遍了，那几个姨娘都笑得合不拢嘴。” 饶是沈如是这般清冷的性子，都被玲珑这般绘声绘色的描述逗乐了。 想想这画面，哪是一个姨娘该有的模样，这回可真是丢的一点脸面都不剩。 “要说最好笑的还是二小姐，前脚还在厅里用着芙蓉糕，一听闻这事，连忙称昨日受了惊吓这会儿头疼的紧，闭门不出来者一概不见。这秦姨娘都走到院子里头哩，吃了闭门羹，又给折了回去。” 沈芳华这般举动，是忙着跟秦姨娘撇清关系呢，这会指不定在悔恨着自个儿的出生了。 也怪不得她，天上掉的金饽饽还没到手，这秦姨娘就上赶着给自己下脸子，要是被宫里那位知道了日后少不得被数落。 但隔墙有耳，坤宁宫那位此刻听着身边的嬷嬷说起此事。 “当真有这事？”皇后刚拿起汤匙准备喝银耳羹，不想却听到这么一个消息，手一个没拿稳，汤匙就掉到了地上。 嬷嬷赶忙蹲下来收拾，嘴里回应道，“确有其事。” 皇后也不看地上的碎瓷片，兀自接过宫女递来的新汤匙，抿了一口，稍作惊讶之后又回归了平静。 “贤儿有什么反应？” 嬷嬷小心地回应道，“不曾有什么反应，只不过近日四皇子同三皇子似是有甚矛盾，老奴听了不少疯言疯语。” 皇后柳叶似的眉头微微皱起，“不知这两人中了什么邪，争着抢着要娶沈芳华。” 这一夜，人心各异。 而沈如是瞧着这愈来愈混乱的局面，会心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章 后院走水 一眨眼，就入了冬，屋子外头的北风悉悉索索地不肯停。 “玲珑，你这一日日的忙什么呢，好些日子没瞧见你了。”，来人是府里头最下等的扫洒丫鬟小菊。 玲珑望了望外头连绵不绝的雨，盯着那在风雨里险些折了腰的梅树愣了神。 叹了口气儿，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绣绷子，拿着针线的手加快了些。 “还能做甚？瞧着天冷了，给小姐添件厚实衣裳。” 小菊投以艳羡的目光，府里头的丫鬟婆子挤破了头想往大小姐院子里去。 小姐待人亲厚，从不过分苛责下人。 玲珑虽是丫鬟但一双手纤细光滑，再看自己一双粗粝的手，红彤彤的跟萝卜似的，冬日里又少不了裂几个口子。 玲珑见小菊迟迟不语，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小菊双颊高高肿起。 心中一惊，谁人下得了如此狠手，“你这是？” “哎，莫提了。昨个儿夜里，秦姨娘病了没有粗使丫鬟，红杏姐姐便把我抓了去，因净手的水凉了就……。” 玲珑听罢心里也是一阵酸涩，做丫鬟的哪能由得了自个儿，全凭跟了什么主子，自己跟了大小姐也真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沈如是晨起按着惯例用了羊乳羹，今个儿的羊乳香软适口，用罢心情大好。 翻看着手头上的京都正史，正思绪翻涌，突然一股子焦臭味扑鼻而来，隐约还有嘈杂的叫喊声。 被扰了兴致，沈如是皱了皱眉，刚想唤了丫鬟们来询问。 “小姐，白陶院走水了。”清澜急匆匆的来报。 走水？好端端的雨天怎么会走水？ 似是察觉到沈如是的疑惑，清澜回身将大开着的门合上。 “不知，是由屋内起的火，连带着被褥床榻都给烧光了。如今侯府里打点干净的院落到底是没有了的，保不齐过会就该杀到扶风院了。” 沈如是颔首，清澜这番话也并非口说无凭，祖母要替知晴撑腰自是不能容许二人住在那残破不堪无人问津的院落里。 不出几日母女三人就搬去了寤寐园，现如今白陶院毫无防备走了水，其余的院子都还未曾打点，总不能让人住知晴原先的院子里。 “你且去把门打开。”沈如是瞥了眼紧闭的房门，懒懒地捏起一块梅花酥放入口中。 要来的总会来的，沈如是心中暗道。 等了莫约一炷香时辰，外头果真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沈如是会心一笑，由清澜扶着起身。 “娘，表姐，怎的如此匆忙？” 做了一世皇后，喜怒哀乐哪样难得住她沈如是，刚才还是笑魇如花，这会儿便愁眉不展，活像是一副为了戚云母女安危担惊受怕的模样。 李秋兰面上满是倦意，却还强打起精神头打点这些事儿。 “如儿，白陶院走水了，眼下没有合适的院子，你看……你表姐同你同住段时日可好？” 沈如是抬眸望向李秋兰身后的高宁清，往日里瞧见了难免要聒噪几句，此刻却噤如寒蝉，俨然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微微颔首，总不能将人赶了出去落人口舌。但是多半也是不忍李秋兰再挂心，随即应下了。 “无妨，西厢房空着也是空着，表姐且安心住下，人无大碍才是要紧。” 望向高宁清的眼眸中满是关切，目光流连到高宁清腕上这才恍然大悟这次白陶院走水的缘由。 “谢过如是妹妹了，这般体恤让我真是没脸见人了，宁清日日给府上添麻烦也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高宁清假模假式地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衣裳首饰悉数被烧毁了，也无甚可以整理的，高宁清带着丫鬟即日就住进了扶风院的西厢房，戚云则是住到荣德堂去了。 李秋兰为了安抚二人，又是送了些前些日子宫里头赏赐的一些镯子饰物，衣裳甚的也急不得只好作罢。 沈如是想的周全，吩咐了琉璃去取几套新衣裳来。还三番叮嘱，定是要挑颜色最艳丽、料子最上层的衣裳来。 西厢房里，高宁清东张西望了片刻，确定周遭没有人，着急忙慌地唤着丫鬟银铃。 “银铃，你在屋子跟前候着，远远的瞧着人了你便咳两声。” 说罢在屋子里翻找起来，连床底被褥底下都不肯放过，哪有刚才那副受了惊吓地怯懦模样。 银铃心惊胆战的在门口候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生怕一个看走了眼有人走到跟前来坏了小姐的事儿。 找了半晌才好不容易有个称心如意的地方，高宁清自衣服里抖出不少金银玉饰，一一放好，再三确认无误才肯作罢。 手上的镯子摸了再摸，思量了许久还是不舍得摘下。 沈如是看着琉璃手中的三套崭新的衣裳，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够华丽，不够贵重。” 琉璃一边疑惑着小姐的用意一边又忙不迭地找着衣裳。 沈如是上前一步，涂了蔻丹的玉手在一堆衣裳上流连，直到一件烟霞色的长褙子出现。 这件长褙子是平娘子历经二月才做成的，本是替过年准备的新衣。 烟霞色的罗段绣着雀登枝图，绣图的丝线在不同光下熠熠生辉，好看的紧。 “就这件罢。” 拿了衣裳又挑了副瞧着颇为贵重的宝石头面，这才朝着西厢房走去。 “小姐，这件衣裳真要给表小姐？”玲珑见状有些心疼，好端端的衣裳说给人送去就送去了。 近日来小姐越发是捉摸不透了，前些时日不是不喜表小姐么，如今又是上赶着的给人送礼。 沈如是提了提裙角跨过门槛，闻言笑了笑。 礼，自然不是白送的，如今她吃下去的东西日后定要她高宁清一样一样吐出来才是。 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如此阴冷潮湿的天气白陶院里走水了，沈如是可不是随随便便糊弄的人。 这种阴险招数那些妃嫔们做的可不少，个个如火纯青可比高宁清如今的伎俩高明多了。 哪有整个屋子都烧毁了人却毫发无损的道理，腕间的那枚和田玉镯光洁锃亮怎么看来都不像是火熏烤过的模样。 依沈如是对高宁清的了解，她是没有这份子胆量的，不过到底是受了谁人指使这就有待商榷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一章 暗中较量 待快到了西厢房，沈如是放慢了步伐微微侧身嘱咐了玲珑些什么。 玲珑当即会意，恍然大悟，这会儿可算是明白小姐的用意了。 一行人进了西厢房，只见高宁清一改刚才的慌忙。 这会儿弱小如小兽般伏在案桌上，双眼放空，瞧着惹人怜惜的很。 沈如是望了望四周，这么湿冷的天气也不烧地龙，怪不得进了屋内也是一股子凉意，竟跟外头无异。 这会儿再瞧高宁清的模样，但凡是个人都不忍责备了。 见到沈如是来，高宁清由银铃扶着起身，一副虚软无力的模样。 “真是劳烦妹妹了，跑了好几道。” 沈如是示意玲珑几人将衣裳和头面放在案桌上，嫣然一笑，“无妨，都是自家姐妹有甚好见外的。你与我住的近，这扶风院里也算是有点人气儿。” 高宁清的目光早被那华丽的衣裳和金光闪闪的头面吸引了，这会儿听到沈如是的一番肺腑之言，更是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的。 “妹妹，这首饰衣裳？”高宁清询问道。 沈如是兀自在梨花木椅上坐下，“想着姐姐的衣裳都烧毁了，这几件是新做的衣裳我还都不曾穿过，姐姐若是不嫌弃便收下。” 高宁清没忍住摸了摸面料，件件都是个这样表小姐真的会倒戈么？”琉璃在一旁思来想去也想不出缘由，只好询问沈如是。 “别人或许不会，但她高宁清肯定会。” 沈如是淡淡地说道，随后抱着草药集安静地当个书虫。 归心苑里，沈芳华绣着香囊喜滋滋的听着春兰来报。 听闻高宁清顺利住进了扶风院，心中一阵窃喜，暗道沈如是如今你可是我掌中的蝼蚁，可切莫轻举妄动。 高宁清虽是没这份胆色，但是沈芳华偏偏就喜欢这种好拿捏的软柿子。 高宁清在西厢房里，仔细回想着近些时日所发生的事情，事事都有蹊跷。 努力审时度势，如今要在侯府里谋一席之位是难中之难。 可她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是他人算计之中的一环。 多年后的高宁清，回想起今日雨幕中沈如是那一个回首。 明媚温婉，若是当时不曾贪恋那些权势富贵，保不齐也能与之交好做个挚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二章 釜底抽薪 沈芳华日日等的焦急，自护国寺回来已有不少时日，却迟迟不见三皇子有什么动静。 说来也是蹊跷，自打护国寺回来之后四皇子也不见送礼了，若是平日里可少不得送些女孩子喜爱的胭脂水粉，首饰物件的。 莫非是三皇子心属自个儿的消息被放出去了，这才惹得四皇子不敢再献殷勤？ 沈芳华想着，舀了勺汤放入口中。刚入口，汤水猝不及防的烫了舌头。 “春兰!” 气急，沈芳华一声惊呼，衣袖轻轻一拂就把桌上小厨房里精心炖制的四物汤扫到了地上。 春兰闻讯赶来，瞧着沈芳华呲牙咧嘴的模样就心中暗道不妙，双手捧着凉好的茶直直跪倒在沈芳华脚边，“小姐莫急先用杯凉茶，春兰立马去换一盅汤来。” 沈芳华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春兰，竟瞧也不瞧那盏茶，兀自起了身往太妃榻边上走去。 裙摆一来二去，将春兰捧着的茶也甩到了地上。 似是还不解气，低声咒骂道：“也不知道拿着侯府的银子是养了怎么一堆蠢物，赶紧收拾了退下去。” 说罢瞥了一眼满是狼藉的地面，垫子都沾染了污秽之物此刻瞧着极为不清爽。 “把上回四皇子送的那块西域长毛垫子，自库房里取出来换上。” 春兰连连称是，丝毫不敢怠慢。 一时间丫鬟们面面相觑，赶忙作鸟兽散，端汤的端汤，打扫的打扫。 “姨娘那头，好些了么？”似是突然想起卧病在床的秦姨娘，沈芳华不紧不慢的询问了一句。 这秦姨娘虽说给自个儿下了面子，但倒地是自己的生母，百善孝为先，不闻不问传出去也怕遭人病垢。 “早前红杏来传信儿，说是好些了，小姐那会儿还没醒便随意打发了去。”春兰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沈芳华颔首，一行人朝着盈春堂去。 外头雨势大，丝毫不见小转。沈如是刚自荣德堂回来，这会儿正欲往梧松堂去。 远远地便瞧见沈芳华一行人，沈如是懒得打照面，领着琉璃几人径直折进了小径里去，七拐八弯的绕进了梧松堂。 “红袖姐姐，祖母可是在礼佛？”四下不见老太太踪影，沈如是出声询问道。 红袖听罢引着沈如是往屋内走去，“大小姐今个儿来的真早，自老爷今早上朝前来了趟梧松堂之后老夫人便起了身，命奴婢们不准叨扰，自个儿在念佛抄经呢。” 爹爹来过了？沈如是有些诧异，但面上却不动声色，跟着红袖一路走去。 李秋兰心细，念在老太太喜静，怕在护国寺住了那么多年头突然回府不习惯，便命人在梧松堂里头造了座小佛堂。 佛堂虽小，但五脏俱全。 沈如是走近时老太太正抄完一卷金刚经，正巧得了空。 “祖母。”沈如是微微一福，冲着老太太行了个礼。 见到孙女的到来，老太太面上也是一扫刚才的愁容，此刻笑盈盈地。 “二娘来的巧，陪祖母用膳吧，可有用过早膳？” 沈如是早起是用了些羊乳羹的，但老太太难得的兴致也不好拒绝。 娇嗔道：“如儿可是千盼万盼同祖母一道用膳，可往日不是早就就是晚了，今个儿正巧可算是给等到了。” 沈如是嘴甜，哄的老太太也乐得开怀，一来二去的又是说了些近日来的趣事。 正当说起顾家军一支班师回朝一事，老太太面色一凛，一声嗟叹。 “祖母，如儿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沈如是被老太太面上神情的转换一惊，怯懦道。 “无妨，你是个聪慧的，想必也是猜测到你爹爹定是有甚要事。”老太太叹了口气儿，搁下了手中的玉筷。 红袖眼尖，将桌上的吃食一一撤下，走时还不忘掩上门。 见老太太心中清明，沈如是也不再装傻充愣，当即正色道，“爹爹做事从不曾如此匆忙，对祖母又是孝敬，这么大清早的便祖母处定是出了甚要事。” “哎，如今东边梁国挑起战事，固守缺乏。一鼓作气占领了东边五县，顾家小儿自请帅令，欲上阵杀敌，夺回疆土。魏帝心思深沉觉得此事蹊跷，欲指派你爹为监军一同前赴战场。” 沈如是沉吟，当初透露这个消息自个儿并非全然信任顾无妄，就算顾无妄雨停前不回京她也有法子杀的魏贤措手不及。 谁料顾无妄当真听信了她的唆使，回了京都。 如此一来，魏帝的疑虑无可厚非，在这节骨眼上顾家军来的正是时候，况且又是未曾得令私自回京。 不过魏帝终究只是疑虑罢了，魏帝手下武将匮乏如今哪敢随意剔除顾家，保家护国还得倚仗他们。 但这弯弯绕绕竟是把沈镇唯牵扯上了，监军，不仅仅是对顾无妄的试探，也是对沈镇唯的试探。 不过如此局面，以顾无妄的才智未必不曾想到。 思忖片刻，沈如是悠悠道：“也算不得什么棘手之事，魏帝要试探，便由着他。只要得了一场空，他安了心，日后同侯府只会更为亲近罢了。” 沈如是以为老太太是放不下这泼天富贵，这么说也能宽慰一二。 老太太望着沈如是，隐隐约约的总觉得瞧见了自个儿年轻时的意气。 不，比年轻时的自己更盛。 “二娘此话不假，不过树大招风，现在对侯府而言可能是庇护，但物极必反，终有事发之日。” 老太太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的深远。 瞧着老太太苦着一张脸，愁眉不展。 沈如是起身，一双柔荑抚上老太太的肩头，或轻或重的揉捏起来，口中吐出四个字:“釜底抽薪。” 老太太闻言竟大笑起来，牵过沈如是的手轻轻拍着，“妙!二娘这一招极妙!好一个釜底抽薪，到底是老了，比不得二娘聪慧了。” 镇唯行事踏实慎密，除了一身子武艺像了他父亲西宁王，其余的半点没继承下来。 至于沈镇勤，姑且不提。 这二娘倒是继承了西宁王那一份子谋略和胆识，真是稀奇。如今老太太再瞧沈如是，真真是越瞧越喜欢。 二人此时虽是都不知对方心中的算计，但此刻祖孙俩的想法却格外的一致。 天越发的冷了，京都的血雨腥风也该拉开帷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三章 率兵出征 “哥哥，沈家奶奶要给姐姐定亲啦。” 翌日一大早天还黑压压的，莲生便在顾无妄床榻边上拱来拱去。 然而不管来人如何聒噪，软榻上的人都纹丝不动，双眸紧闭着似是睡的香甜。 莲生也不气馁，来这一趟可是过五关斩六将，对着外头重重把手的侍卫们又是求又是撒娇的，费劲口舌才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就此作罢。 “哥哥！我听爷爷说你又要出发去东边啦！哎，真是不让人省心呐！” 莲生抱着膝坐在床榻上嘟嘟囔囔的，吃了那么久的闭门羹也不倦不厌。 “哥哥，你带莲生去看看好吗？莲生近些时日顾爷爷学了不少拳脚功夫呢。” 说了一半，莲生似是又觉得不妥，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 “罢了罢了，我要是去了就没人守着沈家姐姐了，别人我不放心，我还是哪也不去好了。哎！哥哥你那么神通广大，能不能让我搬去侯府住？这样莲生好日日黏着沈家姐姐。” 闭目养神的顾无妄听着这番无厘头的话，终究是没忍住，睁开双眸道：“我可没让你替我看着。” 顾无妄眸间清明，淡然无波，不似刚睡醒的模样。 想来也是，他们这种常年征战沙场的人，即使是睡着了也极有戒备之心。 只是不想听莲生的念叨才装睡罢了，哪知莲生这股子倔强竟生生把顾无妄讲笑了。 莲生正眼巴巴的等着顾无妄醒呢，这一瞧见他睁了眼，双脚一蹬就扑了上去。 “顾家哥哥，你这一路要小心呀。顾爷爷说你这个犊子有本事，不用他操心，可莲生舍不得莲生要操心你。” 顾无妄听着抬手就往莲生白嫩嫩的脸上一捏，“我瞧你最近皮紧，这次我把顺福留下，你日后跟着他读书习武，待我回来一一验查。” 说罢也不顾垂头丧气的莲生，套上一身战甲往门外去。 当时听了沈如是护国寺的一席话，顾无妄便暗中遣派了一支精兵往东边去。又暗中派人探查，果真查出了其中的猫腻。 魏贤竟暗中勾结梁国，欲亲自出兵平反，好在魏帝前头大展身手。 顾无妄勾了勾唇角，擦拭着手中的长枪，这抹笑意竟是比这冰凉的铁器都要冷上几分。 望着集结完毕的顾家军，一声号令，三千精兵翻身上马。 训练有素动作整齐划一，战甲后头背着长弓和箭筒，腰间挂满暗器与匕首，面上以银器遮面。 顾无妄漫不经心戴上鹖冠，红色的盔缨在冬日凛冽的风中左摇右摆，好不威风。 顾无妄驰骋沙场多年，从不掩面，因面若冠玉，故有玉面将军之名。 缩在梁柱后头的三人，小声的议论着。 “哥哥生的比女子还好看。”莲生覆在顾老将军耳畔说道。 这次被留下的顺福一急，忙着替主子平反，“莫胡说！主子堂堂八尺男儿，哪能和女子比。” 顾老将军叹了口气，“你们这两个没文化的，这小子生的随我，要说比起那宋玉潘安都绰绰有余。我年轻那会也是迷倒京中一片美人的，奈何如今老了。” 等自个儿陶醉完，才发现周遭一个人都没有，莲生和顺福早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以顾无妄为首，三千精兵浩浩荡荡的往城门口去。 战况刻不容缓，所以还未等天亮便上了路。 也不知道是如何走漏了风声，街边又是满满当当挤了不少送行的百姓。 妇女阿嬷们送馒头送米面的样样都有，顾无妄再三谢过命人接下，这样几次三番也耽搁了不少时辰，一路上只好快马加鞭。 而三皇子府却接连响起好几声瓷器破碎的声音，这次东征精心策划了数月，却在要紧关头被顾无妄抢了先。 这口气儿，还真不是说咽就咽得下的。 一环错，环环错，后头的所有的心思都白费了。 “小人真不知顾将军会突然回京，还望三皇子大人有大量饶小人一回啊。” 一个年近半百的佝偻老者伏在地面上瑟瑟发抖，连声哀求道。 似是害怕极了，身下竟慢慢渗出一滩水渍。 众人嫌恶的瞥了一眼，纷纷别开脸捂住了鼻子。 一个掩面的女子伸出玉手在鼻子前头扇了扇，娇嗔道：“哥哥你瞧瞧这糟老头子真是好笑，一把岁数竟然还尿裤子。也不知吃了什么，一股子腥膻味，脏了哥哥的地，小全子，拖出去喂我的小宝贝吧。” “小姐饶命，三皇子饶命，小人真不知情！” 哀求的更起劲了些，小姐口中的小宝贝可是一头足足有半人高的白虎！谁人闻之敢不胆寒。 奈何魏贤可不是什么善茬，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大手一挥就来人将浑身臭味的老头儿拖了下去。 殿中人都低着头，谁也不敢为之求情。 半响，外头传来凄厉的哭喊声，渐渐的又变成了高高低低地痛苦呻吟。 “那你们说，现在又该当如何！”魏贤见众人都不出去，厉声道。 除了女子的娇笑声，四处一片寂静。 “不出声？” 话音刚落又是一把将一个茶盏掷了出去，像是有眼睛般刚好落到了葛侍郎脚边。 葛侍郎暗道不好，上次刺杀慧空就失了手，这会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依臣之见，顾将军此次回京定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我们之中若非有人走漏了风声，顾将军怎么会有如此先见之明？” 一席话将所有人都押上了断头台，话外之意便是在场有人是内鬼。 “继续说！”又是一盏茶飞来。 葛侍郎不敢避过，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滚烫的茶水渗进长袍里烫的葛侍郎一哆嗦。 “所以，依臣所见，这功劳不能白白被顾将军抢了去，现在阻拦还来得及，顾家军若是没了首领……” 葛侍郎一番话说的意味深长，边上有人要阻拦，“此举冒险，皇子三思才是！” “富贵险中求啊三皇子！”葛侍郎擦了擦额角滴落的汗珠又一次强调道。 魏贤有些动摇，现在或许还来得及。 瞥了眼信誓旦旦的葛侍郎，一字一顿道:“派宜阳军自岭南包抄，先按兵不动，待出了京都城，再做商议。” 如今魏帝重用顾无妄，还是不能轻举妄动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四章 身怀有孕 昨日夜半，任他外头狂风呼啸，对沈如是而言，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事态原本都尽在掌握之中，今日魏帝这临门一脚，倒是杀了众人个措手不及。 北风刮过，窗框都要为之颤动几下。今个儿听闻琉璃那厮说起，今年比往常冷些，这刚入冬怕是就要下雪了。 伸手拢了拢棉被上的狐裘，狐裘柔滑的触感让沈如是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思绪渐远，也不知道让月影寻的人有没有着落，这事关重大要与白芷传个信才是。 魏帝的疑心暂且不说，魏贤却未必能忍得下这口气，半路截胡，偷偷暗算皆是有可能的。 此次爹爹也一同前赴，定是不能冒一丝险。 正思忖着，自屏风后头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谁？”沈如是厉声问道，手摸至枕下牢牢的拽住防身用的匕首。 半晌，只听得来人悉悉索索地取了案桌上的杯子，一阵水声传来，紧接着咕咚一声一饮而尽。 似是喝的尽兴，这才开口道，“魏贤要拦，我能挡。此次一去少则月余多则半载，京中之事自有人处置，若是棘手去将军府先老爷子也罢。” 是顾无妄散漫的腔调。 沈如是舒了口气松开被捏的汗津津的匕首，问道：“怎么，顾将军来与我告别？” 顾无妄只是笑着，“小心魏贤身边的霍梦，那女人最好别去招惹。至于这瓶子里的药粉是中害蛊，用时谨慎些，总之出了天大的事儿小爷给你兜着便是。” 说罢还未等沈如是回话便扬长而去，只留下走时窗缝里渗进来的寒风，还有案桌上一小瓶白粉。 中害蛊？曾在医书中有幸见过一回，服下中毒后会使人神昏、性躁，恍惚间见鬼影听鬼声，如临大敌，百般折磨令人神志不清。 顾无妄怎会有这种东西？罢了罢了，下次吩咐人把窗户封上才是要紧，女儿家的闺房都来去自如。 一早，送走了沈镇唯。 “娘，莫再忧心了，祖父在天之灵定会庇佑爹爹的。” 侯府里人心各异，可不像将军府那般洒脱。 自西宁王之后侯府世代不再从武，皆以文官自立，如今魏帝又指派沈镇唯做监军，一来二去众人都跟着提心吊胆的。 “听镇勤所言，此次梁军来势汹汹，前线溃败，一举拿下五县，想来战况严峻，你爹爹这次……” 李秋兰掩着面，柔声道。 这一番话说罢，连着正在拨弄念珠的老太太都愣了愣，又是此起彼伏的嗟叹声。 西宁王当年跟随顾家祖上顾老将军打了一辈子仗，最后讨伐梁军时染了奇毒药石无医年纪轻轻便去了。 沈如是瞧着这郁郁寡欢的二人，宽慰道：“我们在这儿叹气也是无用功，还不如一道替爹爹求个平安才是要紧。况且顾将军战无不胜，此次也定能凯旋归来。” 几番劝慰，二人这才瞧着有了些人气儿，传了早膳。 门口进来三个穿翠绿比甲的丫鬟，一人手里端了个托盘子，盘子上的小碗竟是雕刻成了花儿的模样，栩栩如生。 许是得了老爷的吩咐，一个两个都喜气洋洋的，仿佛是要逗乐三个主子。 “夫人，这是老爷走前特意吩咐小厨房炖的贡品燕窝哩，老夫人大小姐都有份。”喜筵迎进了屋子，介绍道。 “这是早料到我们三人啊要替他忧心，镇维这是变着法子劝我们宽心呢。” 老太太脸上也是有了些笑容，沈镇维这份子心细是随了老爷子的。 沈如是舀着小碗里头的羹汤，不温不火的提了句，“祖母，二妹妹的事可是有着落了？” “依三皇子之言，估摸着过了年罢。”老太太瞥了眼外头的天气，一时间五味陈杂。 一边大儿子以监军出征不知凶吉，一边二儿子处又是喜事将近。 “秦姨娘身子还未好？”说起这二房，老太太又想起前些时日得了风寒吵的人尽皆知的秦姨娘卧病在床，不由问道。 李秋兰闻言面色沉重道，“不曾，请了两个大夫，这都病了几日也不见起色。” 沈如是听罢，饮尽最后一口羹汤，娇嗔道：“我瞧啊，秦姨娘这得的是相思病。” 沈如是这一番话可是说到了点子上，沈镇勤现在愈发不可收拾了，日日淫浸在洛姨娘院子里，秦姨娘那竟是瞧都不瞧上一眼。 气的秦姨娘日日吆喝叫喊，一会儿浑身病痛一会儿高热不退，奈何沈镇勤就是雷打不动。 老太太听来也是气的不轻，直直扬言要惩治这些伤风败俗的玩意儿，秦姨娘那儿都不去，刘氏更是毋庸再提。 这儿正提起呢，红袖便来报说是二房洛姨娘来了。 老太太也不吱声，由王妈妈搀着坐到罗汉榻上。 沈如是和李秋兰见状也起身跟着去，在老太太左右两侧落了座。 王妈妈是个明事儿的，瞧着老太太的意思，开口命红袖将人带来。 这洛姨娘还未走近呢，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子淡淡的清香，闻着仿佛置身夏日里。 沈如是自洛姨娘进来那一刻就细细地打量着，这一颦一笑看着就是个厉害角色。 “洛儿见过母亲，祝母亲安康福寿。” 洛姨娘微微屈膝，言辞礼仪都挑不出错来。 入了冬照旧穿着薄纱，那薄如蝉翼的丝绸披风估摸着就是个装饰。 对自个儿都这般心狠，怎能是一般人。 “起来吧。”老太太瞧也不瞧一眼，抬了抬眼皮子随意地说道。 这老太太不说赐座洛姨娘可是不敢随意坐的，兀自在那儿站着，也不出声。 老太太偏生也不搭理，同李秋兰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家长里短，又同沈如是说说笑笑。 莫约过了两柱香，随行的丫鬟寒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饶道：“老夫人赎罪，奴婢斗胆请老夫人给姨娘赐座，姨娘……姨娘如今身怀有孕……” 话未说完，就被洛姨娘厉声打断，“寒雪不得无理！” 但是身怀有孕这几个字还是到了老太太耳中，老太太一愣，心想着二娘这一代都是姑娘家，倒不曾有个男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四十五章 借刀杀人 饶是沈如是都大吃一惊，眸光落在洛姨娘微微交叠在小腹上的手，此时才察觉其中奥义。 “坐下吧，莫累着了孩子。”老夫人颔首，示意洛姨娘落座。 到底是经过大场面的人，也没过多的追问，在片刻诧异之后归为平静。 “多谢母亲关怀，想着进了候府已有月余也不曾来侍奉过母亲，心怀歉疚，这不今个儿得了空便赶忙来向母亲请罪，还望母亲大人有大量不跟洛儿一般见识才好。” 洛姨娘面上瞧着很是愧疚，毕恭毕敬的说道，一番话说的很是讨巧。 “你怀着身子不便走动，我自是能理解的。倒是镇勤越发的不知礼数了，我这回了府瞧着也有月余，里里外外就没见过他几回，想来心里头也是没我这个母亲。” 老太太不温不火地说道，想起那小儿子就不由得头疼。 洛姨娘听罢，面上有些晦涩，连连称是，“这倒是洛儿的不是，日后洛儿在一旁定会多多提醒老爷多来梧松堂侍奉您。您莫要动气，老爷也是忙于朝政，这不前些日子还盼着您呢。” “我瞧着啊，镇勤对你可是怜惜的很呢，日日寸步不离的守着你生怕磕着碰着。” 李秋兰不是个傻的，洛姨娘瞧着是在迎合老太太所言，实则话里话外无不暗示着沈镇勤对她的宠溺。 李秋兰素来同刘氏交好，自是看不过去。 这绣球抛来抛去，最后还是落在了洛姨娘头上。 洛姨娘一双手手时不时地扫过小腹，听李秋兰所言，与丫鬟寒雪飞快的在空中交织了一眼。 “大夫人说笑了，老爷是看中洛儿肚子里头的孩子，日日都说要给母亲添个大胖孙子。” 说罢，垂眸望着还不见大的肚子，眼中满是慈爱。 沈如是见事不关己，兀自坐在一旁喝着茶，微微侧身望向洛姨娘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审视。 瞧着温温柔柔，却心机暗藏，绵里带针，这个上一世默默无闻的女子，原来也是个厉害人物。 就是不知那病榻上的秦姨娘听闻洛姨娘这一席话会做何感想了，估摸着又是哭天抢地的闹上一番罢。 在梧松堂瞧了一出戏，堪堪踏进扶风院的门槛，就瞧见高宁清自西厢房出来。 手里头提着个食盒，兴高采烈的。看见远处的沈如是，忙不迭地招呼着。 “妹妹，我刚巧要去寻你呢，瞧瞧我给你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说罢，着急忙慌地拉着沈如是朝厅堂里走去。 沈如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拽，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好在不远处的清澜眼疾手快动用了些内里飞奔而来扶了一把才化险为夷。 而高宁清此刻也无暇顾及到沈如是的变动，不然定会惊异府中竟还有这般身手不凡的丫鬟。 “瞧，这是玫瑰酥，这是藕荷糕，还有这个，这个是莲子糖。” 高宁清瞧着颇有兴致，跟献宝似的从食盒里取出三个小碟子来，一一介绍道。 沈如是细细打量着高宁清，看到了她的喜悦，也看到了她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氤氲。 直觉告诉她，这三样吃食定有古怪，但高宁清不置于如此蠢笨无知，在吃食上下毒。 但这终究有甚蹊跷？不得而知。 “姐姐心细，还惦记着妹妹喜欢吃这些精巧的小点心。”沈如是装作不知，感慨着高宁清的体贴。 “无事，只是听府里头老妈妈说起各位小姐夫人喜欢吃这些，又瞧着下雨烦闷，便打发时间做些吃食。” 瞧见沈如是喜欢，高宁清心里头的大石算是放下了。 果真母亲说的没错，这种名门贵女最是好打动，你只要装作处处低人一等阿谀奉承着就不愁结不得善缘。 “是姐姐亲手做的？”沈如是笑盈盈地望着高宁清问道。 小碟子里的糕点个个小巧可人，瞧着就心生欢喜。不过看着高宁清这双白净纤嫩的手，就知道恐怕只是借花献佛罢了。 “正是，还望妹妹莫嫌。”高宁清颔首，毫不客气地脱口而出。 沈如是捏起一个，当着高宁清的面儿放入口中，“那便谢过姐姐了。” 用罢挥了挥手，琉璃手脚利索的将多余的点心收好。 高宁清想着沈如是收也收了，吃也吃了，也不好厚着脸皮待下去，便匆匆告了辞。 只是高宁清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踏出厅堂，沈如是就将口中的点心悉数吐在帕子上，丢进废纸篓里。 “玲珑，去查探查探表小姐今个儿都去了何处送糕点。” 玲珑得令，步履匆匆地向门外走去。 清澜闻讯赶来，递了盏茶让沈如是簌口，手里头还拿着个碟子，里头躺着的正是高宁清送来的点心。 只见沈如是自发髻上取下一支银簪，放在一个银瓶中搅了几下，这才取出缓缓插进糕点之中，半响取出，见银簪根部有些轻微泛红。 “闲云送的药水还果真好用的很。”沈如是不由赞叹道。 这是闲云命人送来的试毒剂，附着在银簪上遇毒则黑遇补则红。 看起来高宁清这几盘糕点里头，加了不少滋补的物什。 滋味酸甜适口，余未微苦，约莫是加了山楂和龙眼和人参。 “小姐，问出来了，表小姐今个儿府里头但凡说得上名头的小姐夫人姨娘那儿都送了些。” 正想着，玲珑自门外进来，快步赶来附在沈如是耳畔低声道。 “洛姨娘那头可有送？” “也是没落下的，奴婢去的时候远远就瞧见洛姨娘用着点心呢，瞧着颇为喜爱。” 沈如是冷笑一声，呵，送山楂龙眼给怀了身子的人吃，沈芳华这招真是阴损。 高宁清是借花献佛，沈芳华这一招就是借刀杀人。谁不知戚云近日来频频去归心苑，上赶着巴结沈芳华，这回倒是把自个儿女儿搭进去了。 洛姨娘肚子里头这个，是男孩女孩还说不准，但瞧着如今洛姨娘受宠的模样抬作平妻也是指日可待。 虽说沈芳华现在也不见得待见秦姨娘，但洛姨娘得了道对于沈芳华来说肯定不是件好事儿。 要说怀了身子的人是万万用不得山楂龙眼的，特别是头三个月，一个不慎早产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沈芳华最近可是有些奇怪，不知不觉中长进了不少，想来四皇子妃一事她是想明白了些其中的缘由的。 沈如是脑海中突然一闪而过顾无妄走前的那句话。 “小心魏贤身边的霍梦。” 霍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六章 巫族圣女 一连下了半月的雨，今个儿老天可算是大发慈悲，开了晴。 沈如是早早地梳妆打扮了一番上了马车，唇齿轻启，柔声道：“去姜府。” 那日姜老所说还历历在目，趁着天气好也去一道姜府。 街上人熙熙攘攘地，日头好，街市上的人也多，采买的采买吆喝的吆喝，官道都被占了大半去。 绕了不少路，这好不容易才到姜府门口。 琉璃先下了马车将手里头的帖子递给守门的小厮，小厮只堪堪一眼便连忙开门让道。 姜府门楣较小，但里头却宽阔，说起来格局也没什么章法，入门就是花园池塘一类的，走到深处才是住宅。 见到来人一个小书童迎了上来，朗声道：“可是沈小姐？” 沈如是微微颔首，取下面纱道：“正是，今个儿冒昧前来不知姜老可是有空？” 小书童被这突如其来的美貌晃了眼，眼神飘忽不定道，“在……在的，但劳烦小姐先稍等片刻，府上来了贵客姜老此时抽不开身。” 沈如是瞧着小书童绯红的双颊，心中了然。 玲珑抢先一步，打趣道：“那还劳烦小哥儿告知姜老一声，我们小姐在院子里头候着。” 小书童连连点头，往宅子里头跑去。 这园子里种的多数是些寒梅，稀奇的是这还不到月份早早地便都来了满枝。 红梅点点傲立在枝头，在这冬日冷冽的空气里夹杂着些香甜，不过也是清清淡淡地。 沈如是忍不住靠近轻嗅，脸上露出了些笑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在这冬日难得的阳光里扑闪着，整个人好似立红梅间的仙子。 秀发云堆如雪，面容如雪似珠，即便是整个京都都难得一寻的绝色。绯红色的长裙随着微风轻送，浮动着，像随时欲飞往天宫。 与姜老刚商谈完要事的魏贤，自屋内出来，瞧见的就是这一副仙子下凡的美人图。 看到那份从不轻易示人的笑容，只觉得心头有一种莫名的东西迅速地在胸腔中涌动起来，竟然让他迟迟不愿移开目光。 许是目光过于炽热，沈如是似是有所察觉，敛起了笑意回过身。 “臣女见过三皇子。” 身穿素淡的衣物却丝毫不减浑身的风华，见到他时，刚才面上那种恬静柔美瞬间被清冷和疏离代替。 凤眸望向他，魏贤明显的感受到了里面暗藏着的厌恶。 “不必多礼。” 只是三言两语，魏贤便要回宫。 沈如是注意到了，魏贤身边的那一抹极艳丽的红色。 那是一个身形羸弱的女子，瞧着莫约只有十三四岁，隔着老远沈如是就能闻见她身上传来的异香，闻之竟让人宁心安神。 说来也是古怪，通身上下竟然都是红色，不是朱红水红玫红，而就是正红色。 小到发饰花钿口脂，大到衣裙斗篷皆是正正经经的红。 面上覆着薄纱却丝毫挡不住那妖冶的面容，独具异域风情，瞧着就不像是京城人士。 沈如是再打量着她，她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沈如是。 待走近，沈如是才发觉女子裙摆处缀了一圈银铃，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而藏在裙摆之下的一双玉足竟光着，在这寒凉的天气直直的踏在地面上。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沈如是清晰地听到红衣女子的一声轻笑，笑中夹杂着轻蔑。 沈如是闭了闭眼，这笑声颇为熟悉，到底是何人…… 猛地，沈如是睁开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来了。 霍梦！霍梦……那个自护国寺菩提树下挖出来的匣子里有慧悟的亲笔，相传霍梦是苗疆巫族人的圣女，养蛊虫为名，处处行凶作恶，为人阴狠歹毒。 不曾想起是因为慧悟所写是苗疆人的像形字符，后文所写：苗疆圣女常年红衣示人，外行人又称作红婆。怀有异香，声如黄鹂，镶银铃而裸玉足。这字里行间处处直指刚才的红衣女子，她便是顾无妄口中的霍梦。 “今个儿什么风，把沈小姐吹来了。” 姜老捋着白花花的胡须儿，一摇一摆地晃荡过来。 沈如是回过了神，盈盈一笑，柔声道：“姜老所言小女牢记在心，这不，冒昧前来拜访。” “你且跟老朽一道来。” 姜老闻之大笑三声，本就不大的眼睛眯起，瞧着就是一条微微小的缝隙。 沈如是跟着姜老走进一个库房模样的小屋子，推开木门一阵药材独有的气息迎面而来。 一瞧，竟然是个药材库，通天的柜子，每个柜子外头贴着笺子莫约藏了百余种。 姜老唤了小书童来清点药材，自个儿在一旁翻着册子，嗟叹道。 “你与老朽，皆是有缘分。老朽有一句话要奉劝，善始善终未必结得善果，逆命改天也非不能人为。你命里有劫，也有贵人。” 真是稀奇，明明是个医者，屋子中央倒放着一鼎大丹炉。 倒像是神神叨叨的道士炼不死药的，不过转而想到固元丹，沈如是不禁失笑，这与不死药也相差无几了。 “小女有一丝疑惑，姜老那日在府上所言……” 沈如是刚想追问，一句话还未说完，远处摞着的一堆医书由于没放稳一本接着一本地滑落。 姜老呵呵笑着，“你瞧，这就是天意，时机尚未成熟，莫问！莫问！” 天意？沈如是自是不信的，不过姜老不愿说也强求不得，只好转了个弯另寻话题。 “刚才与三皇子一道的是？”沈如是俯身将掉落在地的医书一本本拾起，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巫族红婆，你切莫招惹。” 沈如是闻言微微错愕，本以为姜老会有所隐瞒，谁料竟这般直言不讳，轻笑道：“我一闺中女子如何招惹？” “红婆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依老朽之见小心为上。” 姜老连连摇头，浑浊的眸中多了丝深沉，这小姑娘比自己所想的要聪慧的多。 沈如是也不推诿，点头应下，“多谢姜老提醒。” “何谢之有，老朽年逾古稀，底下却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徒儿，我那日与你所说之事你考虑的如何？” 沈如是听罢颔首，福了福身子，恭敬地说道：“姜老抬爱，小女自是愿意的。只是徒儿愚钝，日后还望师父多多敲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七章 赐婚 “依老朽之见你是块好料子，只要静的下心雕琢锤炼不愁没有一番建树。” 姜老说罢自柜子里翻找片刻，寻了几册《本草经集注》，随意地扔至沈如是怀中。 沈如是抱了个满怀，想来姜老的意思是让她先回去熟读这几本书籍。 果不其然，只听姜老笑盈盈地说道：“熟读熟记，过了年正月里再来寻我。” 这几本书的厚度瞧着也不是特别厚，但里面的内容都晦涩难懂。若是要熟记，还是要花费一些功夫的。 沈如是也没有细问，魏贤究竟是为何而来此地。一来是不方便过问，二来是其中有些事情以她一介女子的身份，实在是不好逾矩。 就这么去了姜府一趟，待回到侯府，已经是晌午了。 而六宫重围后头，浣衣坊里几个粗使下人浆洗着各宫的衣裳，趁着管事的嬷嬷午憩，七嘴八舌地聊着些各宫里发生的事儿。 这浣衣坊日日有各宫的丫鬟们来送洗衣裳，人多嘴杂这八卦事儿传的也快。 不过也都是些背地里头的交头接耳，是万万不敢传出去的，要是被哪个主子听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三皇子当真要娶那候府的庶女？”一个丫鬟正晒着一件上襦，脸上满是不解。 另一个丫鬟闻言，“我那日去坤宁宫送衣裳，那安公公正训斥多舌的下人，我正巧听了去。听着意思，怕是皇后娘娘不允许，但不知怎么的翌日这事儿就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不知说了什么皇上竟要下旨赐婚呢。” 晒衣裳的丫鬟一惊，手中的襦裙险些没拿稳：“太后不是隐居多年了么？” “谁知道呢，不过听说白婕妤去百寿宫去的频繁，估计出了力的。” “哎，还叫白婕妤呢，那位前几日不是又封了二品充容？” 一席话刚说罢，兜头就是一盆子洗衣水泼的两人一时间不知天南地北。 只见管事嬷嬷气势汹汹扔了手中的喷子，谩骂道：“两个贱婢子，在这后头嚼舌根子，看我让你们好看。” 那两个丫鬟免不得被责罚，不过这样的事在宫中也是常事了。 沈如是刚回到府中，还未来的及用膳。便听到院中一声高呼，“圣旨到！”，仆人们奔走相告。 片刻间不论是丫鬟奴才还是小姐夫人都急匆匆到正厅之中。 今个儿来的是太后身边的女官芥蓝，见人都到齐了，芥蓝身边的吴公公便高声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史部侍郎沈镇勤之女沈芳华，贤淑大方，温厚纯良，品貌出众。今三皇子正适婚娶之时，与沈芳华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沈芳华许配三皇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于礼部操办，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 一道圣旨读完，沈芳华按耐住心中的窃喜，磕头三余个，柔声道：“臣女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人也是伏地叩谢，毕竟赐婚在外人眼中这是天大的赏赐。 沈如是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圣旨，唇角不着痕迹的微微一勾，这一世算是不用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 婚事提前，之后的事便可以更早地做防范了。 刘氏断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作为沈镇勤的正室夫人一时间也呆愣了。 倒是李秋兰得心应手的给几位传旨的每人赏了个沉甸甸的荷包，不知不觉中又是为候府博得了几分好名声。 老太太看在眼中，心底里也是欣慰，毕竟是宫里人，好好担待着总归不是错的。 转眸又瞧见喜色难耐的秦姨娘和沈芳华，双眉一横，厉声道：“其余的事由自会有人与礼部商衔，接下来府中打点刘筝你多费点心神，至于五娘，嫁衣便变先绣着若是有甚要紧事，皆问你母亲拿主意。” 作为沈芳华的生母，秦姨娘美目一转，心中打起了算盘，微微屈膝冲老夫人行了个礼，“母亲，咳咳。” 沈如是暗道好笑，秦姨娘也算是个有脑子的，趁着这个关头也没忘记自己重病在身。 “怎么？”老太太由红袖扶着在厅堂中的椅子上坐下，对与秦姨娘的呼唤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秦姨娘拿帕子掩了嘴角又是几声咳嗽声，“母亲，前些日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不是。但我也是一番苦心替芳华着想，如今这圣旨一下，一切都成了定数，只是我怕以我的身份，待芳华嫁入皇室会遭人诟病。” 在一旁的洛姨娘一双手轻抚着小腹，面上看着真挚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处处直指秦姨娘。 “姐姐说笑了，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次赐婚是圣上的照拂，可是光耀门楣的事儿，芳华嫁了去还会遭人诟病不成？这皇城之大谁敢有辱圣命？姐姐多虑了。” 秦姨娘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岔气的牙痒痒，再看这狐媚子洛姨娘有一搭没一搭的抚着肚皮，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一疏忽就让她钻了空子。 再想想自己这不争气的肚子，望向洛姨娘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憎恨。 “不错，你切莫多心。你身子不好如今还是好好休养才是，这是这儿倒是不用你操心。” 老太太也精明的很，顺着洛姨娘的台阶就往坡下爬。 沈如是微微笑着，看着这一出出戏，沈芳华，今日笑明日哭你欠我的我要变本加厉的还与你。 沈芳华心中虽是欣喜但也担心自个儿的出生上不得台面，自个儿才华出众却唯独这出身是污点。 正想着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微微回眸也不见异样，眸光瞥到笑脸盈盈的同李秋兰低语的沈如是，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二娘你今个儿可是去了姜府？”老太太不经意间提起。 被点了名，沈如是颔首应道：“回祖母，是去了，姜老垂怜有意教导如儿识药材学医理。” 老太太欣慰的朗声笑了起来，一连说了三个好，眸中的宠溺都掩藏不住。 连着李秋兰闻言都略微惊异了一刹那，随后极其欣慰地抚了抚沈如是的双手。 不远处的沈芳华，竟是看红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八章 少女心事 这刚回到归心苑的沈芳华又是欣喜又是忧愁。 春兰战战兢兢地合上了门，凑在沈芳华耳畔低语道：“姑娘，四皇子派人差了信来，邀姑娘明日月醉楼一会。” 沈芳华端着茶盏的手一抖，想起方才才接过的圣旨，心里头些许有些忐忑。 她自诩聪明，四皇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四皇子妃一事他能既往不咎，若说不是觊觎自个儿的美色，她可是不信的。 可是如今，已是圣上赐婚。 见沈芳华面露难色，春兰也不知接下来的话当讲不当讲。 四皇子次回也算是阴招损招层出不穷，小姐这可是遭了霉运。 “还有何事？”沈芳华看出春兰的欲言又止，厉声问道。 屋子外头传来风风火火地脚步声，一听便知是秋菊，秋菊身形大身量敦实，步伐沉稳好辨认的很。 秋菊叩了叩门，得了首肯才推门而入。 只见秋菊手中提着个由白布罩着的大物件，遮掩着，看不清本质，倒是瞧着像个鸟笼子。 “奴婢刚才想说的就是此事，这是四皇子派人送来的鹦鹉。”春兰说罢，上前一步轻轻的掀开白布。 鸟笼子里头有一对儿鹦鹉，翠绿镶黄色，眼珠子滴溜溜的，讨喜地紧。 但此刻沈芳华却紧皱了眉，归心苑里的丫鬟个个聪慧，今日刚接了圣旨断是不会再收礼了。 凝视着笼中的鸟儿，沈芳华冷冷道：“四皇子可是说了什么？” 春兰秋菊二人对视了一眼，这才缓缓道来：“奴婢本是想推脱的，奈何四皇子…四皇子说，若是小姐不收这礼不赴明日的约，那四皇子妃一事便不能随意地翻篇儿。不过四皇子也有言，明日之约绝无他人知道。” 一只茶盏应声飞出几米远，磕在门槛上碎了一地。 “好，那我就瞧瞧他要如何。”沈芳华咬牙切齿道。 回眸看向那两只鹦鹉，满是厌恶，随即尖声说道：“这鸟儿拿去养着，莫死了就成。” 本是吊着四皇子，想着不成还能嫁去做个侧妃，就凭四皇子妃那般姿色手段，入府不愁翻身做主。 不过如今，圣上赐婚又是正妃，再瞧当今局势，三皇子党羽日益丰满，日后若是有机会一搏便是泼天富贵。 四皇子资质却便差了些，自小不在宫中，连着身子也较为羸弱些。 此时再作对比，二位皇子简直是云泥之别。 殊不知，这边信誓旦旦绝无他人知道的事情，早已落到了沈如是耳中。 “此话可当真？” 沈如是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姜老那儿抱回来的书，听着月影所言懒懒地询问道。 月影面无表情地颔首应道，“千真万确，我替玲珑去摘了归心苑的梅枝，亲耳听到。” 沈如是失了笑，这玲珑呀可真是磨人，竟然央求月影替她折归心苑的梅枝。 连带着正儿八经的倒茶刺绣的清澜琉璃都不禁笑出了声。 “哥，我瞅着你近来和玲珑姐姐走得挺近哩。”清澜打趣道。 话音刚落月影绷着的脸霎时间有了些红晕，忙说告辞便飞身掠出窗外。 嬉笑打闹日子倒是好不快活，只是这眼瞧着又是要伤透脑筋一番筹算才是。 天愈发冷了，山高水远万里黄沙，也不知父亲可是安好，罢了罢了，吉人自有天相。 不过，这府里头的魑魅魍魉就由着如儿来收一收罢。 “明个儿想来也随了今日的好日头，那便邀几个小姐一道游街。” 嗟叹之余，沈如是也不忘正事儿，不紧不慢地提起笔写帖子。 几个字儿笔走龙蛇，劲道非凡，不似寻常女子写的那般娟秀，细品竟有男儿的洒脱。 立在一旁侍奉研磨的璇玑都看痴了去，也不知何时自个儿才能学到三分。 陈知府同许尚书府上住的离侯府近，不出一个时辰，琉璃便来传信说是府上二位小姐都应下了。 沈如是满意的颔首，继而又沉浸在书籍中。 翌日一早，沈如是由着玲珑梳洗打扮，许是这边的忙碌惊扰了西厢房的高宁清。 高宁清也眼巴巴的来凑热闹，娇嗔道：“妹妹大清早的可是要去何处？” “无，只是邀了几位小姐一道游街。”沈如是娓娓道来，也不隐瞒。 这一说罢高宁清也来了兴致，连连央求着沈如是带她一道，拗不过，沈如是便只好应下。 今个儿的沈如是一袭绯红色齐胸八破裙，但要说这外搭便愁坏了玲珑，思来想去也不知道配哪一件最为相衬。 直到看到压箱底的那件雪白色狐裘，这才眼前一亮。 沈如是目光所及，想起那通身气焰的男儿，犹豫了片刻，但终究是没开口阻拦。 说来高宁清来京都也有些时日，但一直囿于在府中，除了上回护国寺之行便再未正经的出过门，更别说游街了。 “妹妹可是邀了许妹妹一道？”高宁清掀了车帘瞧了半晌，沿途都是些府邸无趣的很，便开口搭话。 沈如是不似高宁清般不顾体面的张望，在马车里看着医书。 闻言，沉吟片刻答道：“正是。” 许妹妹，二人很相熟么？ 感受到沈如是投来略带探究的目光，高宁清面上有些尴尬，忙着摆手，讪笑道：“想着上回宴会上妹妹似是同许妹妹交谈甚欢，这才妄自揣测。” “嗯，还有知府小姐陈悠悠。”沈如是移开目光，低下头认真读着书。 这医书比往日自个儿看着玩的可是更要晦涩难懂些，通篇读下来竟有不少疑惑。 “说来也是缘分使然，倒是不怕妹妹取笑，那日宴会上我与许妹妹的哥哥也是有一面之缘的。”高宁清兀自喃喃道，似是打开了话匣子，碎碎念了不少男女情爱，眼瞧着是把沈如是当成知心好友了。 奈何沈如是一门心思扑在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好不容易这才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是京都城最为繁荣的几条街道，有上好的脂粉首饰铺子，还有不少酒楼。 马车刚停稳，便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里头的可是沈妹妹？” 这才闻声还没见着人，高宁清的双颊就红了个大半，这抹颜色红的都快赶上沈如是身上的衣裳了。 来者并无他人，正是高宁清旅途上口中念叨着的许酌。 “许公子，好久不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机遇巧合 沈如是二人下了马车，几人会面的地点是京都数一数二的茶楼。 许幼眠与陈悠悠二人到的早些，正在二楼临街的雅座里喝起了茶。 瞧见底下的动静，此刻也正笑盈盈地望着相对而立的沈如是和许酌，许幼眠性子直爽泼辣，竟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沈如是朝着许酌微微颔首，又是不温不火地寒暄了几句。本就不甚交好，着实无话可聊，三言两语过后便欲告辞。 “既然无事那我便上去了，二位姐姐还等着我呢。” 沈如是轻声道，话语间满是疏离，说罢迈开步子欲绕过许酌往二楼去。 谁料许酌剑眉一横，竟张开手臂生生将沈如是二人拦下。 街市上热热闹闹地，光天化日之下一男子如此举动难免会遭人指点。 感受到路人投来愈来愈多的目光，沈如是有些愠怒。 但大家闺秀自小便被教导喜怒不形于色，沈如是也只好含笑问道：“许公子还有何事？” 沈如是这边满心不愿，可一旁的高宁清却是趁机将许酌里里外外看了个够。 这许酌生的仪表堂堂，剑眉星目，家底殷实，也算的上京都有名的少年儿郎。 光瞧着外表，高宁清这一颗芳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不过许酌站在天潢贵胄的三皇子面前终究还是差了一头。 “沈妹妹为何处处躲避我？”许酌急切地说道。 看到面前的少女虽是笑魇如花，但这笑却丝毫不及眼底。许酌张开拦路的手渐渐垂下，在身侧微微颤动。 沈如是将许酌的一系列细微的动作瞧在眼里，一声轻叹。 “我从不曾刻意避开许公子，只是这男女有别，你我二人无亲无故若是不避讳些难免落人话柄。” 这些话真假掺半，但避讳却是真，这一世这些无关紧要之人沈如是不想再有瓜葛。 “沈妹妹，我同悠悠正候着你呢，你今个儿可是来的迟了待会可要好生罚一罚你。” 两人正僵持着，许幼眠许是看不过眼赶忙笑呵呵地来打圆场。一把挽着沈如是就往茶楼里走，挤眉弄眼地望着许酌，希望这榆木脑袋哥哥能赶紧清醒过来。 才走出两步，许酌一个大步向前一把抓住了沈如是的胳膊，沈如是吃痛，再回眸望向许酌的眼中满是狠厉之色。 沈如是同许幼眠二人刚欲开口便被一声斥责声打断了。 “许家小子，扯着人小姑娘的袖子作甚！” 抬眸望去，只见顾老将军信步而来。出口中气十足，气宇轩昂丝毫不减当年意气。 许酌被这声斥责吓得一惊，连连放了手，待来人走至跟前恭敬地作揖。 “臣子见过顾老将军。” 几位姑娘们也冲着顾将军福了福身子，沈如是浅浅一笑对顾老将军及时的解围充满感激。 顾老将军乐呵呵地，领着许酌在一楼的茶室里坐下。 “沈妹妹可莫要见怪，我这哥哥今日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若是吓着了我替哥哥给你陪个不是。” 几人落了座，对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都心有余悸，许幼眠满脸的歉疚。 心中也是疑惑回想起来哥哥这几日是有些不对劲，今日竟然不顾劝阻也要随着自个儿的马车一道来。 沈如是定了心神，接过递来的茶盏，劝慰道：“无事，姐姐不必自责，是今个儿是妹妹迟来一步还请二位姐姐见谅才是。” 此事一出二人哪敢怪罪，又是三言两语这事儿才算翻篇儿。 这不，在旁装作透明人儿的高宁清才找了个由头开了口，这难得的好机会可是不能白白错过了，况且这里还坐了个许酌的嫡亲妹子。 用了茶几人兴致颇高，沿途逛了不少首饰铺子。 这一进一出每人手上少不得添几件金银首饰的，连着高宁清都花了不少银两。 几人看在眼里都心知肚明，一个落魄的商贾户可是买不起这般好的东西的。 这么一晃眼，就到了晌午。 要说这京都城里头最为出名的酒楼那非月醉楼莫属了，又听闻近些时日出了不少新菜式，姑娘们都兴致勃勃，直奔月醉楼而去。 不远处的拐角停了辆马车，瞧着不起眼的很，一个面带帷帽的丫鬟掀起车帘子先行一步下了马车。 随后由车内伸出一双玉手，一个同是掩面的女子踏出车外，身段婀娜妙曼。 “那不是你二妹妹芳华么？”许幼眠不动声色地扯了扯沈如是的衣袖，低语道。 沈如是随着许幼眠的目光望去，装作对沈芳华的出现一无所知，笑道：“姐姐莫不是看差了，二妹妹可是在闺中忙着绣嫁衣呢。” 见沈如是不信，许幼眠又忙拉着陈悠悠作证，“你往日同她交好，你说那女子是不是沈芳华。” 陈悠悠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是与否瞧瞧便知。” 三人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随着女子踏进月醉楼。 月醉楼不愧是京都第一楼，才堪堪踏进门槛阵阵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 沈芳华仰头瞧了瞧门楣上龙飞凤舞的天字一号几个大字，踌躇不前。 “小姐…”春兰面上满是愁容，虽然不知这次会面是有何目的，但若是被人知晓了…这小姐日后该如何自处？ 沈芳华也明白春兰的顾虑，但此事蹊跷，也应当会一会这四皇子才好做定夺，想罢三叩房门而入，留春兰一人在外忧心。 刚踏进屋子沈芳华便毁的肠子都青了，四皇子早就算计好了，不然又为何千叮咛万嘱咐以三叩房门为号。 再看这屋内一片旖旎之色，喘息声高低缓急，低吟声随之附和着，竟是意外的令人面红耳赤。 沈芳华此刻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虽不曾经历过但也多少有些觉悟，面上满是羞愤，暗道四皇子莫不是想羞辱她不成！ “嫁与我不好么为何偏偏是三哥？” 男子低哑的声音自幔帐后头传来，似是对沈芳华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这…本是圣上的意思，还妄四皇子莫打趣小女，今日来的不巧扰了皇子兴致，若是无事小女先行告辞。” 饶是沈芳华天大的胆子此刻也是不敢久留，趁着四皇子问话忙不迭地回道。 幔帐后头传出悉悉索索的穿衣声，紧接着衣裳不整的四皇子闯进了沈芳华的眼帘。 沈芳华一惊慌忙低下头，不敢多瞧上一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章 调虎离山 现下正值晌午，醉月楼人满为患，小厮上菜的速度就慢了些。 沈如是望着刚上桌热气腾腾的菜肴发怵，闲云和白芷在重重宫闱后头如今的联系可谓几乎没有，一切事宜只能按计划进行。 四皇子魏湛与魏贤二人如今已不复往日那般亲密无间了，瞧瞧这不堪一击的兄弟情义。 魏湛妻子被歹人染指，快要收入囊中的美色被魏贤横插一脚，母后的偏心，这一切都在无形之中逼迫着魏湛，原本退而求其次的心态一扫而空，藏匿不住的狼子野心正渐渐崭露头角。 这场暗地里的较量，谁才是最后赢家？ 手指在桌上摩挲着，一个没留神竟扎了根木刺进去，有些深，小血珠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刺痛打破了沈如是的思绪。 “妹妹想什么呢？那么不小心。”许幼眠执起沈如是的手瞧了瞧，嗔怪道。 沈如是莞尔一笑，任由许幼眠拿帕子将指头上的血珠拭去。 “想着如何才能像许姐姐那般讨人喜欢。” 一句话说的讨喜，许幼眠眸中一亮，“妹妹你可真是个妙人儿，这夸奖可比那些蕙质兰心冰雪聪明还深得我心些。” 这边正聊着，玲珑匆匆赶来在沈如是耳旁低语道，“小姐府里出事儿了，二小姐府里头被翻的一团糟人许是进了贼，二小姐凭空就没了，秦姨娘翻了天去都没找着。夫人派来的马车在醉月楼外头候着了。” 沈如是脸色微变，不好，魏湛这怒气怕是冲着侯府去的。好端端一个侯府小姐被贼人掳了去，这事儿捅了出去可是给在皇家蒙羞。 好一计调虎离山！ 陈悠悠几人见沈如是脸色骤变，关切地询问道：“可是出了何事？” 高宁清挨着沈如是而坐，此时也零星的听到几个词。 顿时也忘了分寸，惊异地脱口而出，“芳华妹妹不见了？这前不久不是才刚瞧见过？” 沈如是微微皱着眉有些嗔怪的瞥了一眼多嘴的高宁清，柔声道：“无事，二位姐姐方才可是真瞧见了我那二妹妹？” 许幼眠有些迟疑，毕竟只是些许相像。倒是一旁的陈悠悠一脸确信地点了点头，“是沈芳华，我方才去如厕还瞧见了她的贴身丫鬟春兰。” 这边有了指认，沈如是赶忙唤了琉璃回府中传信。 “几位小姐，这是燕窝羹。” 传菜的小厮笑盈盈地托了一盘子羹汤来，上时还不忘报菜名。 既然沈芳华在这醉月楼之中…… “这位小哥儿，我有一事要打探打探。莫约半个时辰前可有一位青衣女子来过？你可知她去向？” 沈如是说罢，玲珑眼疾手快地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至小厮手中。 小厮掂量掂量，心中暗喜这醉月楼日日进出的可都不是小人物，但通常都眼高于顶瞧不起他们这些下等人，这么丰厚的打赏可是少见的很。 “哟，这位小姐可是算问对人了。不过冒昧一问，小姐打听的人可是？” 银子要紧，性命也要紧，要是出了什么事端可不是他一个跑堂的小喽啰担得起的。 “是我庶妹，小哥但说无妨。” 小厮这才眉开眼笑地伸手遥遥一指，“往上头去了，估摸着是天字房，但那头小的去不了，只能帮小姐到这儿了，其余的倒是可以问一问掌柜的。” 听罢，沈如是匆忙起身，冲着二位姐姐微微一福。 “如儿实属歉疚，府中出了要紧事，如儿先行一步，日后得了空再同二位姐姐一续。” 陈悠悠同许幼眠也不好阻拦，目送沈如是离去。 醉月楼的掌柜是个年方三十的男子，浑身的儒雅书生气，瞧着不像是酒楼掌柜反而像是个夫子。 见到沈如是，掌柜的微微颔首，还未等沈如是主动开口，掌柜的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大小姐里边请。这位，劳烦留步。” 话音刚落，一旁候着的侍女一左一右强制性地迎着高宁清进了雅间。 沈如是微微勾唇，无缘无故掌柜的对自个儿如此恭敬，思来想去也和顾无妄脱不了干系。 掌柜的正欲着手沏茶，沈如是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劳烦，只是掌柜可知我妹妹的去向？” “先前是在天字一号房，魏湛带了人，此时不知去向，魏湛似是发现了酒楼的不对劲。”掌柜的直言不讳道。 还未等沈如是有反应又紧接着开了口，“魏湛在荆川那儿有处宅子，由别人的名头购置下来的，此时保不齐躲回了老宅。” 沈如是的眸中闪过一丝锐利，道了谢便往屋外去。这顾无妄手下之人饶是个普通的掌柜，都非同一般，竟敢直呼四皇子名讳。 刚由侍卫护着进了府，隐约有惨叫声传来，沈如是脑中的万千思绪被这么一声声的叫喊扰的越来越乱。 蹙眉，寻声望去，心中疑惑那不是归心苑么？ 罢了罢了，此事不容耽搁，若是被御史们知道了又免不得一番弹劾。 又步履匆匆地往梧松堂去，梧松堂外头守了不少家丁，个个人心惶惶，整个侯府一片肃然。 两房女眷悉数到场，沈如是瞧着一张张神情不一的脸庞直到走至老太太跟前才发现，少了秦姨娘。 “如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李秋兰满是焦灼，生怕自个儿的宝贝女儿出了甚差池。 戚云一双眼眸也将高宁清上下打量了个遍，见无事才舒了口气。 沈如是心中一暖，轻抚李秋兰的手背以示无碍。 “五娘今一早就不见踪影，院子里头乱糟糟地，守门的侍卫……哎，本以为随着你一道去了，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也被这事杀了个措手不及，此刻正拨弄着佛珠祈求佛祖慈悲。 “不如报官罢，若是被贼人掳了去这…”洛姨娘裹着大氅，面上满是惊恐，此时正掐尖了嗓子抱怨道。 刘氏听罢猛地将茶盏按在桌上，厉声询问道：“报官？” 洛姨娘缩了缩脖子，“夫人为何动怒？这府里头如今个个人心惶惶，若是真有贼人吓着了母亲可不值当！再者女子声誉要紧的过性命？” 总之沈芳华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最高兴的非洛姨娘莫属了，毕竟若是没了个沈芳华这二房还不得倚靠她自个儿肚子头那个？ “真是胡闹！”老太太也气的不轻，用了些力气连手上的那串念珠都给扯断了，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本就剑拔弩张的几人在这一瞬间都更为恼火了些。 “府中已经派出不少人去搜寻，吉人自有天相还请稍安勿躁。再者我今日同表姐一道游街还在醉月楼瞧见过二妹妹，许是贪玩误了时辰。” 沈如是俯身捡起掉落一地的珠子，轻声说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一章 怪事连连 这一夜大家过的极为忐忑不安，侍卫们分批搜寻几乎要把京都城翻了个遍，但沈芳华的下落却仍是毫无音讯。 秦姨娘气急败坏地将归心苑里头的下人们挨个杖责二十，连带着应酬完回了府都沈镇勤都气的不轻。 在利益前头，沈镇勤还是有着一份清明的，此时除了多加派人手去搜寻便别无他法。若是此刻报官将事情抖了出去，便是自寻死路。 扶风院里，沈如是向来睡的浅，外头巡逻的侍卫一波接着一波，虽是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但也扰的沈如是辗转难眠。 扶风院外李秋兰拨了不少人重重把手，其中还有不少父亲和祖父暗自培养的精锐家卫，若非歹人武功高强定是不能全身而退。 况且又有月影清澜相伴左右，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有所察觉。 可是在确保安全无疑的扶风院里，却出了怪事，这令沈如是百思不得其解。 闺房床榻的上信件、床脚系着的红绸是何人所为？书桌上的竹篾、不知名的白玉瓶、散落一地僵死的五毒、磨药粉的小碾子这些又是何人所用？ 尽管早已换去那块满是蛇血和死物的地垫子，但此刻屋内还是隐隐有股子血腥味。 沈如是怕引起不必要慌乱，严加叮嘱几个亲近的丫鬟莫言外传。 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索性披着大氅起身，在屋里头翻找起来，边找边喃喃自语。 “那几只机关木雀呢？” 找了半宿木雀没见着却是寻到了被丢弃在角落里的中害蛊，沈如是若有所思。 中害蛊……中害蛊…… 近来这些琐事接连不断，先是陈悠悠手臂上的伤，再是父亲被派作监军，紧接着后院走水如今又是沈芳华被掳走。 再回想起进屋时的一片狼藉…… 沈如是眉头微微蹙起，中间到底是有什么疏漏？ 猛然间沈如是慌忙起身，不慎踩到曳地的大氅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手中的瓶子落地，打着转儿滚远了。 霍梦！ 是霍梦！ 那封信是霍梦所为，那些散落的死物是霍梦的，也就是说霍梦今日在她的闺房之中制蛊！ 一种毫无防备的无助感席卷了沈如是的全身，接下来要面对的怕是一场硬战。 琉璃等人闻声赶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沈如是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 “小姐，您怎么了？”琉璃惊慌失措，匆忙的跑上前来，试图将沈如是扶起。 屋中虽是烧了地龙，但就这么披了件大氅赤足踏在地面上还是冻人的很。 几个丫鬟合力将沈如是扶至榻上，见到沈如是虚软无力的模样都担心的不成样子。 玲珑带着哭腔低声咒骂着，执起沈如是冰凉的手贴在自个儿的脸颊上试图帮她捂热。 “小姐，不如奴婢去请夫人来罢，您这样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是那个不要脸皮子的如此装神弄鬼，要是被奴婢知道了奴婢要去跟她拼命！竟然如此歹毒！” 沈如是微微摇了摇头，倚在床榻上久久不能平复。 清澜瞧出了其中的端倪，这绝对不是装神弄鬼那般简单，此刻也极力安抚哭哭啼啼的玲珑。 “玲珑姐姐，莫说了，这些东西有问题，小姐既是要瞒着定是有道理的。” “清澜说的不错此事莫要声张，你们也早些去歇息吧，我想静一静。”沈如是轻声道。 丫鬟们一步一回头，带着担忧踏出了里屋。 待一切都趋于平静，沈如是睁着双目，一桩桩琐事在脑海中连成画卷。 这一切都要细细思索。 顺华三十四年，京都国风开明，还不曾实行禁宵，所以这京都大大小小的茶楼生意也是这顾家世代啊，代代出豪杰，本以为这顾老啊是无人匹及的护国大将！结果，这让自个儿儿子截了胡，如今这顾将军尚年轻便打下赫赫军功。” 杜夫子讲的慷慨激昂，声调抑扬顿挫，惹得一众茶客都竖着耳朵听。 “这世人啊果真都爱听这英雄杀伐。” 雅间里一红衣女子感慨道，说罢食指轻叩桌面，身后的侍女赶忙上前一步将茶盏斟满。 说来也是稀奇，一般人家只有小姐掩面的道理，断没有丫鬟掩面的。况且这丫鬟带着个铁青色的面具，将脸遮了个严实。 面具上的饰物，也是奇怪的很。但坐在红衣女子对面的男子却无动于衷，仿佛早已习惯了。 “呵，一群无用的匹夫，杀不得敌只能在这逞一时快活。” 男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轻蔑的一笑。 冬日里头拿扇子？ 这幸亏是在雅间里头，不然让外人瞧见了，定会感叹这是怎么一对奇人。 红衣女子闻之嫣然一笑，“你真当把那沈二小姐掳了去？” 男子扫了眼正高谈阔论的杜夫子，道：“霍梦，你不是今日去了侯府？我带没带走人你不知？” 霍梦伸手托着腮，双腿晃荡着，裙摆随着摆动发出一阵银铃声。 霍梦装作无辜的咬了咬唇，笑道：“湛哥哥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呢。” 魏湛似是厌倦了，有些不耐烦，但似是在极力克制。 “既然是各取所需，你为何要给我下蛊？我已经将沈芳华困住，沈镇唯不在京都，以沈镇勤的胆子定不敢报官。” 霍梦轻轻的笑出了声，又喝了杯茶。但动作有些许古怪，常人喝茶都是小口细品，而霍梦却是一饮而尽。 “湛哥哥那么凶做什么？蛊我是下着玩罢了，姑且这笔买卖还没做成呢…沈家如今可是有个聪明人，不如湛哥哥替我解决了那沈如是？若是这事儿万无一失，这蛊不是说解就解了么。” 魏湛捏着玉扇的手轻轻颤抖着，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沈镇唯的掌上明珠，如何轻易说灭口就灭口？况且沈芳华如今有圣旨在手，此事马脚太多，魏帝只要起了疑心着手一查，事情缘由便能一目了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妙计相迎 “湛哥哥可别忙着推脱呢，我这蛊，用血养着最好，不然每至七日这蛊虫就要往内钻几寸。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呢。不过沈如是命格极煞，若是用她的血，哪怕是一碟子都够我的小蛊虫退避三舍了。” 魏湛浑浑噩噩地回到府中，脑海中还不断回荡着霍梦的话。 天刚蒙蒙亮，沈如是便披衣起身。 昨夜一夜未曾合眼，此时眼下已有一抹青色。 还未来得及梳洗用膳便忙不迭地直奔书房，铺好笔墨纸砚，用极其拙劣的手法写了三封密信两封帖子。 三封密信上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写道：史部侍郎苛待亲女，暂住护国寺中。 将笺子塞入信封中，沈如是三步并做一步走至窗前，低声唤了月影。 “月影这三封信分别投递到当今三位御史府上，不论用什么法子，让他们瞧见便是。”沈如是面色凝重地提醒道。 月影接过，瞧着事态紧急也匆匆离去。 “小姐今个儿怎么起的这般早？” 清澜打着哈欠，原本是想着在小姐起身前再将这屋子里里外外的排查一遍，莫又是有甚脏东西吓着了小姐，谁料这小姐竟然起的这般早。 沈如是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轻笑道：“肚子饿了，便起身寻些吃的。” 清澜瞧着小姐这副病殃殃的模样可是心疼坏了，赶忙福了福身子说道：“奴婢这就唤玲珑姐姐来伺候小姐靧面，顺道去小厨房催催将羊乳羹端来。” 沈如是笑着颔首，清澜刚出去一会儿玲珑便步履匆匆地来了。 待一切收拾妥当，用过膳，沈如是才觉得自个儿沉重的身子稍稍舒服了些，这才开口交代事宜。 “玲珑琉璃碧玉璇玑，你们四人今日随我一道出府，但不必跟随。待今日一过便宣称我染了风寒，在闺中修养。这两封帖子明日送到许姐姐和陈姐姐那儿，其余的我信中自有交代。” 说罢将手中的帖子递给了琉璃。 沈如是注意到四人面上的疑惑，又接着解释道：“你们四人在府外头闲逛，若是有人问起府中二小姐，便只答二小姐去了护国寺，可是听明白了？还有玲珑，你往日交好的那群姊妹也一道知会一声。赏钱自是有的，祖母那头我也是会去知会一声的。”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半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边交代完了，梧松堂那儿还是得亲自走一遭的。 一路行色匆匆，刚踏进梧松堂便瞧见连着几日愁眉苦脸的老太太此刻竟是笑逐颜开，沈如是定睛一瞧，这才看见树枝上停着的一对儿鹦鹉，鹦鹉黄绿相间，很是亮眼。 鹦鹉这鸟儿聪慧的很，王妈妈才没教上几回便已经咿咿呀呀地会学着说人话了。 “二娘来了？快来瞧瞧这鸟儿，也不知道打哪跑来的，有趣的紧。”老太太冲着自远处走来的沈如是招了招手。 “许久不见祖母笑的如此开怀了。”沈如是凑近一步，亲昵地挽上老太太的臂弯，搀扶着。 老太太笑盈盈地点了点头，任由着沈如是搀着进了屋子。 进了屋沈如是顾着扬高语调，似是有意吊着老太太的胃口。 “祖母猜猜如儿今日带了什么宝贝儿来？” “经书？” 沈如是摇了摇头。 “佛像？” 沈如是又摇头。 老太太猜了几回都没猜中，顿时失了些兴致，跟个孩童似的耍起了小脾气。 沈如是拗不过老太太，只好自囊中取出一串念珠。 老太太心中咯噔一下，这不是昨日断了的念珠么？ 这念珠与自个儿相伴好几个年头，如此断了也是极为不舍的，但又想着许是缘分已尽便也不做强求。没想到这个有心的丫头竟都拾了起来，重新一一串好了。 老太太心里头一暖，虽是如此但历经人情冷暖今日一眼便瞧出来了这女娃娃有事相求。 嗟叹一声，问道：“说罢，二娘今日可是有何事要祖母答应的？” 见老太太挑明了，沈如是也不再扭捏，丹唇轻启：“如儿想去护国寺两日。” “为何？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即便应了你母亲也是不答应的。”老太太倚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由王妈妈在一旁按跷。 “如今二妹妹下落不明，却又报不得官。婚事将近难免多有人走动，如儿有一妙计，总归是不在府中，那就让皇家以为二妹妹深处护国寺便好了。” 沈如是自知此举凶险万分，但富贵险中求，越是掩藏越是容易露出马脚，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赌一把，赌沈镇勤不敢说出实情。 老太太抬手，示意王妈妈停下手中的动作，阖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历经沧桑的眼眸中有一丝异样的神采。 二娘说的不错，好一计空城计！虽是冒险，但此时唯有拖延才能有更大的可能化解这场危机。但这怎能让小辈涉险？ 老太太也不多言只是满脸凝重地摇了摇头。 沈如是抬眸望向窗外，这时辰耽搁不得，眼下还有一个难题未解，只好加快了语速。 “祖母切莫挂心，如儿自有法子，况且府中唯我与二妹妹有些许相像，再者护国寺在天子麾下定不敢有人为非作歹。祖母明鉴，这侯府百年的荣耀不能说辱没就辱没了的！” 一番话说的恳切，平日里清冷的眸间满是热血。 终究是拗不过沈如是，老太太只好颔首应允，千叮咛万嘱咐这才放沈如是走出了院子。 沈如是步履匆匆的回了扶风院，照着往日沈芳华的喜好挑了几件鲜艳夺目的衣裳，领着清澜上了祖母备好的马车。 “小姐可是直接去护国寺？” 沈如是心中微微一动，这车夫原是祖父麾下的一名小将，祖父去后念及旧情一直留在府中，赶马又稳又快。 “先去趟太黄山。” 事情都是安排妥当了，但唯独差这个临门一脚。 京都城说大不大，但藏匿了不少奇门高手。要说这易容一术，纵观京都，唯有那太黄山上的青山道人，才称一绝。鬼斧神工，大抵如此。 这青山道人，正是前世魏贤的背后幕僚，也是幽冥香的配制人。 沈如是伸手抚了抚胀痛的额角，叹了口气气儿，原本是要铲除的人如今想来是要拉拢重用才是。 一路向西，过了三两个时辰，将至晌午才到太黄山脚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三章 青山道人 太黄山，四面环水孤峰兀立，山壁陡峭，雄险奇俊，山上奇松怪石林立，一眼望去仿佛置身云雾之中。 太黄山在湖泊中央，欲上山只能乘船渡河。 这里素日里来的人不多，码头上只有一个瞧着上了年纪的老翁仰面躺在小木筏上。 老翁瞧见来人，忙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抓起一旁的斗笠带上，笑盈盈地望着沈如是说道：“姑娘，上太黄山么？” 沈如是颔首，道：“劳烦阿公送一道了。” 说罢掏出了些碎银子交至老翁手中。 沈如是由清澜搀扶着上了小木筏，顺华年间女子不兴学泳的，一辈子没凫水过一次的沈如是还是有些许害怕的。 自个儿的上辈子过的不尽如人意，遥想起上一次乘舟游玩还是以皇后的身份陪着魏贤南巡，一路南下多是水路这才有了被沈芳华设计推下水难忘又羞耻的经历。 “姑娘去太黄山想必是寻那青山道人吧？不过恐怕今日是见不着了，明日早晨老头我再来接姑娘。” 难得有个人进山，老翁也乐呵的唠叨几句。 沈如是微微一笑谢过老翁的好意，这兜兜转转也快日暮了。 说来也是奇怪，瞧着是个枯瘦的老翁，但这划船的技巧利好，力气也出奇的大，每一次撑杆都恰到好处。 沈如是怕水，干脆倚着清澜闭眼假寐，享受着冬日里午后湖面上的微风，非但不刺骨反而夹杂着些醉人的酒香。 过了湖这会儿才算是真真到了太黄山下了，沈如是观望四周，唤清澜去寻些干燥能燃的树枝。 而自个儿则取出行囊中的一件月光纱裙，几下撕成了条状，一条条叠好分成两份。 待一切打点妥当，天已经黑了。冬日里本就暗的早，况且这又是在深山中，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小姐，这天黑了我们寻个安全的地方先歇着吧。”清澜紧紧的护着沈如是，深山之中难免有些蛇虫鸟兽。 沈如是接过清澜手中的火折子，将地上的枯枝点燃，微弱的光照亮了二人。 “青山道人与常人不同，夜幕起，鸡鸣睡，只有这会儿才能寻到他。太黄山布有不少奇阵，每过之处就将这月光纱系在树枝上。” 沈如是郑重地叮嘱道，将手中的一把月光纱递给清澜。 月光纱顾名思义，能在夜晚发出荧光。但月光纱又极其稀有，所以沈如是手中的那些碎布条便是沈芳华视作珍宝的月光纱裙。 若是沈芳华知道了定会气的跳脚。 二人上了路，一路手脚并用。太黄山险峻，连条供人走的路都不曾有。 沈如是边系着月光纱边努力回想魏贤书房中的地图。 “小姐，这儿我们似是来过，您瞧那儿有月光纱。” 清澜喘着气儿拽着沈如是的衣袖说道。 沈如是正想的入神，被清澜这么一惊呼，忙别过头望向身侧。上下左右的树枝上密布这月光纱，不，是大半片山都泛着月光纱的微光，这起码有千万条。 “我们入了阵！”清澜低沉了嗓音，身上的气焰慢慢发散开来，抽出绑在腰间的绸带，微微一抖竟是一把软剑。 沈如是蹙眉，随之又舒展了眉眼轻轻一声冷笑，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 “清澜怕么？” 此刻清澜疑惑地望着自家小姐，喃喃道：“不怕。” 话音刚落便见沈如是将手中的火折子一抛，扔至了山林间。 开了几日晴，地上的树枝和枯叶几乎是一点就着，不出半晌便是熊熊大火。 沈如是一袭红衣立在石上，唇角噙着着一抹冷笑，火光映衬着那张绝美的容颜，见到燎原的火势丝毫没有畏惧。 你若设阵困我，我便回你老巢！ 此举也怪不得沈如是，两个从不涉略奇门阵法的弱女子若是就这么干耗着，怕是只会困死在这儿。 世人皆道沈家双姝一个端庄典雅闭月之色，一个妖娆妩媚倾世之容。 若是让世人瞧见此刻的沈如是，那才是祸国殃民之貌倾国倾城之色啊。 “啧啧啧，这侯府嫡女真是个狠角色，怪不得顾无妄要千叮万嘱呢，这同盟倒是不错。” 此人身披黑袍，掩着不知面容，只令人觉得阴森森的。 自袍中生出一双苍白渗人的手，往着火光处微微一指，“荆棘，破阵救人！” 话落从林中各处窜出不少黑影，往沈如是所在之处扑去。 沈如是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便没了知觉。 再醒来便发觉自个儿身处一片石林之中，再看身下，俨然是一张石头雕成的石床，清澜正晕睡在身侧。 而不远处有一座不大不小的道观，道观大门敞开着门口竟无一人把手。 沈如是唤醒清澜，信步走至道观门前，破败的牌匾上隐约还能看得见太黄观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微微愣神，竟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踏进道观一路往主殿去，一路上挂满了灯笼，灯火通明好似白日。 “姑娘可是在寻我？” 兀的自身后传来如鬼魅般的声音，清澜一惊忙抽出软剑，不料手腕一阵酥麻软剑还未拿稳便掉在了地上。 沈如是倒是早有准备，不忙不忙的转过身来，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冲着青山道人微微一笑。 “正是。” 青山道人心中一惊，这姑娘好魄力，若是常人总归是要害怕的。再瞧瞧沈如是面上无动于衷，哪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 沈如是也在仔细打量着眼前人，这青山道人如此神秘莫测又为何要助魏贤一臂之力？ 只见那青山道人身影一晃，在茶几前坐下，自怀里掏出了一壶酒，斟了满杯。指尖轻轻一弹，杯子腾空冲着沈如是飞来。 沈如是废了些力气才将茶盏接住，毕竟不是习武之人，无法将力道化解，手掌擦出了一片血痕。 轻嗅，此酒闻之清甜，正是渡河时所闻到的酒香。 沈如是也不扭捏，一饮而尽。 饮罢，喟叹道：“这三月三雍州颐景的桃花所酿的酒，小女沾了道人的福气才能饮上一次。” 青山道人眼中闪过一丝丝异样的光彩，知道这酒的普天之下唯有二人…… “姑娘如何得知是三月三雍州颐景的桃花所酿？” 沈如是踱步至青山道人对面坐下，取过酒又是斟了一杯，细品。 凤眸流转，轻笑道：“小女愚钝只是随意猜测罢了，不过若是青山道人能帮小女子一个忙，那小女也愿意将这里头的缘由娓娓道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四章 易容之术 要说这酒啊，魏贤登基之后，每过两年便要宴请别国使者。有一年正当要摆宴，可宫中备好的酒水出了差池，再备已来不及。 正是如今眼前之人，倾囊相授，将那大半个酒窖中的桃花酿都搬了出来。 那些个使臣，各个赞不绝口。连带着不胜酒力地自个儿都贪杯不少，喝得醉醺醺的还被太后斥责不知体统丢了皇家颜面。 在夏日里的屋外跪了整整一宿，细嫩的皮肤饱受蚊虫叮咬，魏贤谩骂她可怖似女鬼便整整半年不曾来过她的宫中。 这身为罪魁祸首的酒，她自然记得。 “姑娘所求何事？” 青山道人一双手摩挲着杯沿，问道。 沈如是低垂着眼眸不语，兀自饮了一杯又一杯，良久，直到壶中的酒已经倒不出来了，这才用手抹了把唇角。 笑道：“无甚大事，小女听闻青山道人一手易容之术堪称一绝，这才跋山涉水慕名而来。别无他求，只求能见识见识这为人称道的技艺。” 青山道人微微一愣，这女子瞧着柔柔弱弱喝起酒来却一点儿都不虚男子。 要说起来，这也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随即颔首应下，易容术至于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捏来罢了。 沈如是暗自松了口气儿，自个儿就这么一路莽撞的冲进了太黄山，也无甚把握，这应下了自然是好的。 “那边劳烦道人与我去一趟护国寺罢，小女在此谢过。” 青山道人虽说与常人不同，夜间不需要歇息，但这沈如是好歹是个常人，夜深了难免有些困倦，况且又是接连着几日不曾睡好，这根绷紧的弦一松便有了些困意。 掐指算了算时辰，三位御史想来是收到密信了，那便少不得加派些探子在候府门外打探些情报。若是一切都按着常理进行，明日就该有人往护国寺去了。沈如是思忖着太黄山离护国寺稍近些，眼下还是修整之后再出发为好。 翌日一早，青山道人还打着哈欠就被沈如是半推半搡的揪下了山。 沈如是看着这人，瞧着阴森可怖，但这一到白日里就病殃殃的活像只得了瘟的鸡，唇角不由的溢出一丝笑意。 而青山道人心中却暗道沈如是的阴狠，大清早的敲锣打鼓不说，竟还扬言要点了他的道观，但偏生得了顾无妄的叮嘱又不得发怒。 正欲耍性子推脱。 “青山道人堂堂男儿，一言九鼎才是。”沈如是似是早有准备，不轻不重地说道。 “阿公？今日怎么来的如此之早？” 昨日撑船的老翁早早地便在太黄山脚下的码头之上候着了，清澜一瞧见忙不迭地挥了挥手，搀着沈如是便往木筏上去。 上了木筏沈如是侧身望向站在岸边迟迟不动的青山道人，目光所及，似是在询问般。 “我先去护国寺等候姑娘吧。”青山道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小木筏，有些不屑，留下一句话便疾步往湖中掠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上了岸，车夫在临湖的一家小驿站处候着，见到沈如是与清澜赶忙驾着马车到二人更前。 如今天色尚早，到了护国寺直到将一切安排妥当都还不到晌午。寺中有不少闲云留下来的亲信，连如今的寺中主持都是曾闲云麾下之人，与清澜碰过头便一路行了不少方便，得知来意也想方设法的配合沈如是。 僧人们摆了斋饭，已经整整一日不曾吃过热乎的东西，清澜在一旁吃的香极了。 可沈如是却觉得索然无味，好一会儿才只用了半碗白粥。 再回到护国寺，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如今又是要事在身，心思压着连带着胃口都小了不少。 回了禅房，自行囊中翻找出沈芳华的画像，递给青山道人。只一眼，青山道人便将画卷交还给沈如是。 只见他从黑色道袍中取出一只匣子，匣子通体黑色，但在阳光下又微微闪着金光，稀奇的很。 一双苍白的手自匣子里取出一叠叠的东西，白乎乎的像厨房里擀好的饺子皮。 但沈如是知道，那是易容的人脸。铺张开来，张张形色不一，有男子、女子、孩童。 沈如是眼尖瞧见了青山道人不曾自匣子里取出的那张人脸皮子。 那人熟悉的很，如今正在前线抵抗梁军，是顾无妄么？ 不，并不是！ 是她的父亲，沈镇唯！ 沈如是虽是惊骇，但面上却不曾显露一丝一毫，任由青山道人拿着小狼毫在自个儿脸上涂画着。沈如是闭了眼，因为即便她睁着，青山道人正对着她，她都仿佛失了明一般，瞧不真切青山道人帽兜之下的脸庞。 她并不害怕这空洞的黑色，反而是畏惧自己的无知。 太多秘密......太多秘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之久，那双冰凉彻骨的手离开了沈如是的脸庞。 “睁开眼瞧瞧吧。”又是那如鬼魅般的声音，妖孽又令人胆寒。 沈如是还未睁眼便听到声旁的清澜一声惊呼，凤眸缓缓睁开，望向铜镜。 镜中那张娇艳妩媚的脸蛋，除了眸中多了一份子清冷，其余的，莫说是沈如是，即便是沈芳华的亲娘秦姨娘来了，都瞧不出端倪。 沈如是起身夸赞道：“青山道人果真是妙手。” 身侧的人也学着沈如是笑了起来，开口道：“谬赞，姑娘喝了我一坛子桃花酿，这连本带利地，我可是要像姑娘讨回来的。” 沈如是虽是早已得知青山道人的变化莫测，但这突如其来地换了声还是将沈如是吓得不轻。 “青山道人觉得小女可是骨骼惊奇之人？亦或者是知过往晓未来？其实道人也知，小女不过是随意猜测罢了。”沈如是稳了心神，学着沈芳华往日的模样娇笑着。 这一笑惹得青山道人心中暗道了无数遍妖孽，果真是同顾无妄是一伙的，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这桃花酿，定是那顾无妄所透露，不然以她这么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怎么会将这事儿知晓的一清二楚。 青山道人大骇，莫不是沈如是已经知道自个儿的身份了？还是溜之大吉为好，毕竟昨日才弄伤了人家姑娘的手心，刚才不经意间瞥见还泛着红呢。 青山道人越想越是后怕，一溜烟便出了屋子。 沈如是虽是不解，但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换上了烟粉色的罗裙，挽了个沈芳华喜爱的飞仙髻，带了最为华丽的步摇，这才踏出屋子往佛堂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五章 引人深思 护国寺虽说前段时间出了事儿萧条了一阵子，但毕竟是天子麾下，过了一段日子便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圣上加派了一支御林军亲自驻守护国寺，更有当今颜贵妃至护国寺小住，如今可是里里外外严加把手。 “你们是何人？鬼鬼祟祟可是来祈福的？” “这位大哥，小的几人是当今关御史派来打探信儿的，您瞧，这是腰牌，还望大哥行行好通融通融。”三两个抓耳挠腮的小厮捧着个腰牌，谄媚地笑着，说罢另几人还不忘给几位御林军塞上点银两。 能被派到护国寺的可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厉害人物，大多都是犯了错才被指派来的，不然好好的皇城不待，谁愿意来这荒山野岭的寺庙？连吃食都是些清汤寡水的。 这位御林军瞧见这些银子，面色缓和了不少，确认了腰牌的确是御史所有的，这才放了行。 “小姐，有几个瞧着不像是香客模样的人进了寺，似是在四处打探沈二小姐之事。贫僧按着姑娘之意早已吩咐下去，想来是不成问题的，姑娘切莫忧心，主子那头已经按着姑娘所说传了话。” 殿内跪坐着不少僧人和虔诚的香客，开口的正是护国寺如今的住持慧凭。 “多谢大师帮衬。”沈如是随着众人一道念着经文，顿了顿，轻声道谢。 说罢，由清澜扶着起了身，缓缓向殿外走去，果真有几人鬼鬼祟祟地躲在柱子后头窥探着。 但沈如是好似没瞧见般，笑盈盈的反而还迎着几人走去，在几人附近的石椅上坐下。 “这一眨眼，竟是来了几日了。也不知父亲何时才能消气允了芳华回府，这连着嫁衣都还来不及绣呢。”沈如是轻叹一声，面上的笑容渐渐暗淡了，换上了一脸无奈的苦笑。 清澜见状也苦着脸在一旁劝慰，“哎，也怪不得小姐，不过是不慎弄湿了老爷的一本册子罢了，竟如此责罚小姐。若是真按老爷所说，那小姐岂不是要在寺中孤零零地一人过年了不是。” 躲在柱子后头的三人连连点头，这容貌姿色非候府二小姐莫属了！见到美人儿哪有不怜惜的，当下心中个个都谩骂着沈镇勤不近人情，一本册子罢了，如此兴师动众。几人交换了个眼神，这才作罢打道回府。 清澜瞥了眼远去的几人，缓了口气，“小姐我们快回屋子将这脸皮子摘了吧，总带着伤了肌肤可是不值当的。” “这才是刚开始，等会还会有人来打探的。”沈如是现今只觉得疲惫的很，起身往禅房中去。 已魏贤同魏湛的耳目，这会儿怕是已经知道这边的风吹草动了。魏贤自是不知，只会心疼自个儿未过门的媳妇前来慰问。 而魏湛却不同，沈芳华明明在自己手中，但护国寺又出了一个，这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若是不来，便不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魏湛了。 魏湛的手段可是比魏贤还要高了不少，那......便制造一场误会吧，魏湛魏贤，你们是时候正面交锋了。 沈如是想着，微微垂下眼眸，红唇微微一勾，似笑非笑。 果真如沈如是所想那般，天还未黑，便有小沙弥来告知清澜三皇子魏贤有意一见。 重新描了黛眉，抹了口脂，这才一步一摇地跟着小沙弥前去。 魏贤坐在茶室之中，手中的茶盏拿了又放，几个来回这才见到姗姗来迟的沈如是。 撩了撩衣袍起身，三步并做一步迎了上去，说道：“芳华你果真在这儿？” 沈如是敛了眉眼中的冷意，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学着沈芳华素日里的一颦一犟，笑道：“三皇子怎的来了？可是来上香祈福的？” 魏贤上下打量着沈如是，发觉美人儿满是倦容，当即有些怒气，也不回答。 “我二人是有婚约的，你唤我一声贤哥哥也使得，莫见外了。可是你父亲让你长居此地？” “此事怪不得父亲，是芳华犯了错在先。再者，芳华也想着如今在护国寺替贤哥哥你多修些福分。” 魏贤本就极为疼惜沈芳华，如今这温声软语听在耳中更是气急，正欲拉过沈如是。谁料这手才堪堪伸出去，禅房的们却被人自外头大力地推开。 “四弟？”魏贤面色一凛，来者不是他人，正是自个儿的胞弟魏湛。 魏湛也丝毫没想到这魏贤竟也在护国寺，如今三人对立，画面好不尴尬。 “臣女见过四皇子，您与贤哥哥一道来的么？”沈如是看准时机，轻笑道。 此话一出，立马点醒了魏贤，并未同魏湛事先约好，可魏湛却出现在护国寺之中，还偏生推开了这间茶室的门...其中蹊跷引人深思。 魏湛也自觉这会儿百口莫辩，大步踏进屋内将门掩上。回头望向沈如是，眸中带着狠戾。 沈如是佯装害怕，略微疑惑地望了魏贤一眼，喃喃道：“贤哥哥。” 说罢还往魏贤身侧靠了靠。 魏贤此刻也不顾其他，拉着沈如是的手腕，一把将人藏在自个儿身后。厉声斥责道：“四弟这是何意？” 魏湛一心就想着揭开沈如是的真面目，也未曾多想，“三哥你莫要被蒙骗了！这根本不是沈芳华！” “哦？小女与四皇子无冤无仇，四皇子为何如此冤枉我？贤哥哥与我有救命之恩，可会识不得我？”沈如是抢先一步说道，略微带着哭腔。 救命之恩，指的便是松山脚下驿站中的那一次。此事隐蔽，除了沈芳华和魏贤二人，便别无他人所知。 魏贤再一次转向魏湛的目光中，多了些审视。自己这个四弟除了身子羸弱些，其余的谋略手段样样都不比旁人差。 鸡犬都妄想着升天，更别说离升天只有一步之遥的皇子。看来这胞弟如今也是信不得了... “来人啊，抓贼了！”倏地，外头传来一阵叫喊声，紧接着脚步声涌动起来。 茶室中的三人一惊也忙着往屋外去，原来是寺中香客被贼人偷了东西，御林军闻声而来，正大肆搜查着，外头围了不少香客和僧人。 连带着近日里在护国寺小住的颜贵妃，也被惊扰了由着一众侍卫丫鬟拥护着立在一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卷 第六十六章 苛待亲女 天子脚下的土地上要说平日里什么最多？那定是每日新鲜的流言蜚语了。 “这沈侍郎当真是那种苛待亲女的人？”路人纷纷好奇道。 今日这出热闹，说巧不巧又和那淮阳候府有关。 不过主角儿啊是那候府的二老爷，史部侍郎沈镇勤。 苛责亲女说起来，也是那官员的家务事，可如今这候府二小姐沈芳华，可不是一般人。 这不，前脚天子刚下令赐婚，后脚沈镇勤就给遣去护国寺了，还只是为了那芝麻大小的事儿。 “沈侍郎这事儿，做得的确不妥当，这不是明晃晃的和圣上作对么？” “莫不是那侯府不满意这亲事？” 百姓们的议论声不低，带面纱的红衣女子站在府门口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候府里二房的一众姨娘们也忧心忡忡，一个个的都挂心不已，老爷自晨间去上了朝，到午后都还不曾回来。 外头流言那叫一个铺天盖地，若再传下去指不定明日就变成候府有意抗旨了。 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这区区几个小姨娘可是还有好果子吃？ 秦姨娘却难得冷静了些，耳旁老太太的叮嘱还在耳畔回荡，心中明了这只是权宜之策罢了，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些怨怼的。 今日一早，金銮殿内，一众臣子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魏帝高坐在龙椅之上，面色阴沉，诘问道：“几位爱卿可说的是真？” 出列的关御史自袖中掏出一封折子，递给公公呈了上去。 毕恭毕敬地说道：“绝无虚言，臣几人前去探过，沈二小姐的确在寺中住了不少时日。连带着颜贵妃、三皇子、四皇子都亲眼所见。” 魏帝瞄了眼折子，在臣子中搜寻了半晌，啪的一下，将手里的折子扔至沈镇勤脚边。 沈镇勤何时见过这般大的阵仗，早已吓得屁滚尿流，一句话也不敢说，立刻跪下。 明明是冬日里，这额上的汗珠都一滴滴的往下掉。前有狼后有虎，认不得也否不得。 不过认了倒还好些，若是否了，又是少不得被几位御史弹劾，毕竟沈芳华如今的确是不在府中，若是被人掳走之事捅了出去更是大事。 没法子，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头咽了。 沈镇勤颤抖着说道，“臣...罪该万死，不过臣本意是想让小女多沉些性子，日后可好生侍奉三皇子，臣并无懈怠之意，望皇上明鉴。” 魏帝看折子的手一抖，气的拂袖而去，徒留大臣们大眼瞪小眼地。 张公公曲着膝替魏帝垂着腿，魏帝此时正在气头上，谁也不敢怠慢了引火上身。 “替朕将四皇子请进宫来，还有皇后！”魏帝下旨吩咐道。 几日来诸事不顺，今日沈镇勤一事是小，可湛儿暗自回京不但不禀反而私自藏身在宫外？此举又是何意？ 而扶风院里头奔波了几日的沈如是终是可以在榻上好生歇息了。 魏贤的步步紧逼，魏帝的疑心，魏湛此刻自身难保，沈芳华回府指日可待。 而魏贤与魏湛二人的反目，又是让京都的水更浑了些。没有往日的羽翼，我沈如是倒是要瞧瞧你魏贤该如何坐上那个你梦寐以求的龙椅。 想着想着，沈如是还是没抗住这一身的倦意，昏睡过去。 李秋兰坐在榻边上，怜惜地看着几日因奔波劳累而消瘦的女儿，心中万分自责。 “哗啦。” 一个带着铁青色面具的婢子正端着盆散发着浓烈恶臭的黑色汤水，往蜷缩在地上的女子脸上泼去。 沈芳华昏睡了好几日，再醒来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衣裳湿乎乎地黏在身上。 吸了口气儿，迎面而来竟是一阵刺鼻地恶臭，沈芳华一个没忍住，就伏在地上干呕起来。 “来人啊！” 半晌沈芳华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个儿不在归心苑的闺房中。 惊慌失措的一番打量，依稀想起那日在醉月楼房中，正和四皇子争执着却不想直接晕了过去。 这是间柴房模样的小屋子，四面窗户都封锁着。沈芳华起身，裙裾上的黑水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不出一会儿所站之处便是一汪小水潭。 “来人！放我出去！” 沈芳华拍着门，嘶声力竭地喊道。 外头静悄悄的，连个路过的人都没有，沈芳华感到惊慌。 殊不知这一帧帧画面，都被房梁之上的霍梦看在眼中。 看着沈芳华的无助，狼狈和痛苦。霍梦心中涌动着一股快慰，发出了一阵轻笑，双腿不自觉地晃荡起来，带动了裙摆上的银铃。 沈芳华恐惧到了极点，僵着身子不敢回头。 “你……是谁？求求你放我出去！” “我是谁？”霍梦轻笑着，重复着她的话，说罢突然间画风一转，变成了憎恨，“你不配知道！” 沈芳华哽在喉咙的一句责问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只觉后颈一麻，又晕厥过去。 身子砸在门上渐渐滑落，倒在那汪水潭中，水溅起，悉数落在沈芳华那张引以为傲的脸蛋上。 “丑儿，将我那只金蚕宝宝取出来。” 霍梦一声嗤笑，上一次的失手，这一次可不会了。 以铁青色面具掩面的婢子又出现了，她便是霍梦口中的丑儿。 丑儿一把撸起了衣袖，手自腰间取出一枚发着寒光的匕首，不假思索地在腕间划了一个口子，又俯身在沈芳华小腿上划了一下。 霎时间，丑儿瘫坐在地上，身子不住的抽搐着，鲜血与地上的黑水相融。 丑儿的脉搏中，有一粒东西蠕动着，缓缓的顺着伤口爬了出来，沿着黑水一股脑钻进了沈芳华退中。 竟然是用人养蛊！ 夜半，有几个打更的小伙子，走街串巷的敲着锣。一快两慢地敲了三下，正值三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二，你瞧！那门口的是什么！”其中一个小伙子借着昏暗的灯光辨认着。 淮阳侯府门口俨然躺着一个大麻袋，麻袋微微隆起，约莫有人高。 好奇驱使着，二人相伴往前凑了凑，胆子大些的伸手扯了扯麻袋。 谁知，一张惨白的脸露了出来。 “死人了！” 那小伙子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 这一声叫喊，把侯府里头正打着瞌睡的守夜侍卫惊醒了，几人着急忙慌的跑了出来。 正值老管家也在，一瞧这不是二小姐么，心中暗道不好，好不容易找了个由头才将打更的两位小伙子搪塞过去。 刚欲进门又觉得不放心，回头又将二人一道抓回了府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