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生倾情》 正文 登山 仲夏五月,華国大地上已经是炎炎烈日,蝉鸣迭起。 地处明海市东南山区的旗林镇,背靠深山幽谷,依水而建,野趣风貌,作为一处远近驰名的风景旅游胜地,五一假期刚刚来临,来自四面八方的游客朝着这千年古镇聚集,古旧沧桑的老街上,人流如织,好不热闹。 街边一家仿古客栈的二楼窗前,正挂着一卷竹帘,有些年头的深褐色竹帘,像是浸润了古镇沧桑的风雨岁月,竹片油润光滑颜色深沉,上面的缠绕的编织线有些破损,断开的线头冒出头,直楞楞的竖在那,有几根竹条剥离,颤巍巍的粘在上面,似乎轻轻一触碰就会凋落。此刻那竹帘半卷着,整个房间背着阳光,一眼看过去,正是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宋安宁就坐在窗前,透过半遮半掩的竹帘,安静沉默地注视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流,拥挤的街道,背着硕大旅行包的年轻男女,拉住当地人打听着有趣的古迹,拉着吵闹着要吃糖粿子的孩子的父母,嘴上不停地说教着却又无可奈何的买下一袋子的特色小吃,漂亮的女导游摇晃着手中的小红旗,带领着身后的游客,热情地介绍着古镇上的传说历史风俗轶事,嘶哑的声音被喇叭放大又淹没在周围的人声鼎沸里。 商贩的招揽客人的叫卖声,游人的喧哗,男女老幼,好奇的,欣喜的,失落的,后悔的,世间百态,人心百相,都在这里凝聚着。 只是,这热闹的画面对她来说却像是无声电影一样,色彩渐褪,尘嚣远去,脑海中徒留一片荒凉。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和外面的游人相较,她更像是这尘世间的游客,游离于世界边缘,别人看名胜风景,她却看着别人的人生。 有时候,她会觉得这世界像是一幅画,她能清晰的触碰到冰凉的画布,抚摸着色彩斑斓的颜料,感受到上面的喜怒哀乐,却像是被上苍放逐,漂浮在外面的灵魂,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外面,病态的面容上脸颊消瘦,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遮住了空洞无神的双眼,明明很好看的唇形却紧抿着,带着些苍白干涩,浮起了一层皮屑,整个人被光线阴影笼罩,无悲无喜,除了眨动的眼睛,让人看上去更像是一尊木偶,行尸走肉。 恍惚间听到“叮”的一声轻响,灵魂回身,她动了动身体,才想起自己坐了太久,身体关节有些僵硬,抬手揉了揉脖子,勉强站起坐到床上,拿过手机一看,才发现有许多信息来电。 点开看了看,发现除了几个广告推销,剩下的都是公司聊天群的信息提醒,她没有回信,只是点进群消息,大致浏览一番就退出了。 公司群是平日里同事晒日常秀恩爱插科打诨的地方,因为屏蔽了领导上司,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而对她来说也只是看个通知发个消息的地方罢了。 如今放了几天假期,里面也不消停,反而更热闹。 不用仔细看,也知道谈论的话题左不过是她被辞退的八卦趣闻而已,毕竟明里暗里还是里牵扯了不少人,这对于生活平淡的都市白领来说,简直就是香辛料催化剂,连吃饭都变得有滋有味了。 其实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在意,无非就是她被开除了,成了上面领导层争权斗利的小炮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概如此吧,她觉得自己挺无辜的。 其他人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谁不清楚里面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呢!只是都在暗地里替她可惜,毕竟兔死狐悲,都是工薪阶层,谁知道下一个轮到谁身上?只是这次倒霉的是她。 对于这件事,说一声同情都是厚道的,当然还有那些看热闹不闲事大的人在一边冷嘲热讽,偶尔有人随声附和刷存在感,多数人只当作看不见,至于明面上说句话的,也是上了年纪的老员工,有些同事情,本着和事佬的脾性劝说几句,也只是寥寥可数。 对于这些她冷眼旁观,平静的像是外人,心里并没有意外这些人的反应,她不过只是一个小会计,无权无背景,平时沉默不太说话,本来就不讨喜,又因为一些私事得罪了人,最近更是受了不少绊子,偏偏没能力反抗压迫,离开公司也在她意料之中,她知道自己人生挺失败的。 但是,她说不上愤怒难过,甚至连伤心都没有,只是一天比一天空洞迷茫,有时候就这样坐在窗边一整天,没有饥饿没有情绪。只有握着刀子的时候,看着手腕上涌出的鲜血,尖锐的刺痛才挽回了一时的清醒。 她知道自己精神产生了问题,后来看了医生,医生说她是抑郁症,告诉她会健康起来,告诉她要充满希望,告诉她需要家人朋友陪伴,可是医生不知道,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她像是隐藏在光明里的黑暗,是个既定事实的异类,注定了是场怪诞的悲剧。 她不知道可以哪里去找寻希望,毕竟她罪无可恕,实属活该。 她的心理医生是个很漂亮的女人,比她大几岁,很有职业道德,在一次次谈话治疗不太理想后,强烈建议她进行一次自我寻找的都市逃亡之旅,让大自然治愈迷茫的心灵。 没理由拒绝,所以她来到了这旗林古镇,然而心里并不抱希望,即使这里有千年古刹也无法拯救她了。 看了当地的旅游手册,发现上山有两条路线,一天是观览路线,比较长,但是可以看到山上秀丽风景,另一条是登山路线,纯粹是为了快速登山,比较陡,但是节省时间。她计划是晚上八点爬山,顺着登山路线直接登上峰顶,正好去看日出,白天她并没有出去,外面乌泱泱的人山人海,让她难以呼吸,索性回到了客栈房间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为了让自己睡着,打开一瓶水吞了两片氟伏沙明,躺在单人间客房的床上,给手机设定了闹铃,关机,放在了床头柜上,拉上薄被,盖在正好遮住胸口的地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硬邦邦的床并不舒服,她为了治疗睡眠障碍特地在家里买了一床柔软的床垫,习惯了,乍然换个地方有些不舒服。 眼皮开始有些疲惫,闭上眼睛头脑却异常清晰,隔壁男女吵闹声,街上热闹吆喝声,各种声音交杂在空气中徘徊在耳边,搅得太阳穴发胀。 她叕(又又又又)失眠了,这种想睡却睡不着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任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失眠,一夜睁眼到天亮,最初的痛苦焦虑,也会在时间消磨下慢慢变得习惯。 有时候觉得,人真的是脆弱却又顽强的复杂动物,可以被轻易打倒,也可以在痛苦焦灼中生存。 宋安宁睁着眼睛,看着头顶吊着莲花形状的灯盏,每枚花瓣尖端垂着灰扑扑的穗子,目光一点点描摹,不知过了多久,思绪万千却杂乱无章,直到眼睛干涩疲惫才缓缓闭上眼。 当夜幕四合,古镇的灯火慢慢燃起,她准时睁开眼,闹铃声正好响起,伸手关掉铃声,穿好衣服看向窗外,已是灯火阑珊,渔歌唱晚,正是游人狂欢时候。 从行李包拿出洗漱用具走到卫生间,清水扑面,捧着毛巾铺在脸上吸干水渍,一抬眼就看到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女人面容憔悴,眼下一片青黑,像是被殴打一顿,厚厚的刘海遮住了半张脸,半遮的眼睛空洞无神。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粗糙陌生的触感,隔着层介质,却像是在触碰另一个人,她不知道是不是病情加重了,看来要回去再看医生。 从楼下买了一碗面,坐在窗边一口一口吃着,动作机械像是完成设定任务。按部就班吃完饭,拿出背包收拾东西,面包,手电,矿泉水,遮阳帽,坐垫,手杖。她必须准备好所需物品,否则会感觉到心慌意乱,虽然不一定会用到。 拉上拉链刚提起来就看到压在包下的东西,一串珊瑚手串。色泽浓郁,质地莹润,18颗红珊瑚大小一致,串在一起,样子讨喜。 宋安宁愣了下,伸手拿起来,下意识摩挲着珊瑚珠,就像无数个日夜做过的那样,每一颗都轻轻捻过,心里没有平静,反而更加沉重,像是燃了火,千磨万击,可她没有任尔风吹的魄力,只能化为灰烬散在风中。 心里想着,越发觉得手心发烫,忙不迭把手串扔进包里,自欺欺人,只当无视,才松了口气。 这个时间街上的人很多,白天忙着浏览风景,晚上才是真正体验开始,满街的美食趣玩,空气中都是食物的味道。只是她对这些热闹没有兴趣,皱着眉挤在人群里,心中焦躁不安,吵闹声让脑袋嗡嗡作响,身边的一切让她想要逃离。 麓云峰没有观缆车,只有一条蜿蜒绵亘的石砌小道盘曲在山峦中,据说是千年前某位得道高僧率领众人所修建,据说总共有9999阶,不过很少人能验证过,毕竟爬到一半力气都没了,哪还有心思细数着脚下的路呢。 夜色沉沉,沿着登山石阶亮起了灯光,蜿蜒而上。晕黄的灯光下,山上景色盎然,比起白天更加浓郁,小道两旁开着不知名的野花,迎风摇曳,娇小可爱,让人不由心生欢喜。 夜风吹过草木花香,看着满眼的浓青碧绿,宋安宁深深呼吸吐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地方,感觉心里的确畅快不少,看来医生的建议还是有效的。 夜爬的人不少,石路两旁平缓处有不少大石头,一些人走累了坐在上面停歇着。 夜色漫漫,头顶星光璀璨,登山途中并没有遇到野生动物,甚至连蚊蝇都很少,偶尔累了停下来休息片刻,补充水分后拄着手杖又开始攀登,就这样走走停停,直到晨光熹微,山林间鸟鸣清脆,天地之间万物清醒。 宋安宁抬头望向高耸的麓云峰,苍翠掩映间,可见一抹白色身影显露眼前,那便是千年古刹麓云寺。 她看着那里,突然间莫名生出一丝向往渴求,脑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去那里,去那里。 抚了抚帽子,拉低了帽檐,目不斜视地沿途攀登,偶尔加快脚步,躲过其他游客,旁若无人时才放缓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背后一片灼热,她才发现太阳已经破出地平线,她站直身体,看向远处,烂锦飞千丈,金波涌万棱。 瞬时间波澜万顷,灿烂耀眼的日光散漫在群山遍野,满山草木都在这一片朝气蓬勃中舒展身姿。麓云寺正笼罩在瑞彩霞光中,温暖祥和,有容圣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拜寺 此时,宋安宁正好登上石阶,见到这庄严肃穆景象,迷茫困顿中感觉到了一阵平和安然。 愣怔了许久,宋安宁看向四周寺庙景致,虽然麓云寺盛名已久,在華国历史上关于这寺庙的记载就有不少,外面也有很多传说故事,但此刻亲眼看到却又是一番感触。这里不像其他有名的寺庙古刹,占地宽广,声势浩大,从格局上来说这里只是一座小型寺庙,与其说是寺庙,外观看上去更像是北方四合院和南方白墙黛瓦院落的组合,与众不同的寺庙风格并没有让人产生不伦不类的想法,也没有对寺庙佛教正统产生怀疑,不知道是麓云寺在一些史书传记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国人对它盲目推崇,还是被特立独行的行事作风吸引,只是这墨瓦高墙里面的黄墙红瓦大殿,配上身后深山密林空谷长瀑的天然风光,别有一番风趣横生,让人不禁有种就该还是这样的念头。 进了山门,宋安宁对于寺庙建筑大致一眼扫过,没有去逛天王殿而是直接拐弯到了大雄宝殿。只见那殿外有座巨大的青铜香炉,里面插着三根三米长成年人手臂粗细的香,据说这三根香要燃起一年时间,不多不少,整整一年,无论风雨,不灭不息。而且那香也是寺庙根据传承古法特别制作的,完全手工,密不外传。这三根香燃起来的时候,整个寺庙都可以闻到淡淡的草木清香,让人不由惊叹不已。 大殿里面正中供着三世佛,代表着佛祖的三世法相,释迦牟尼两侧是文殊普贤两位菩萨,药师佛两侧是日光月光两位菩萨,阿弥陀佛两边则是观世音大势至两位菩萨。虽然时间还挺早,不过已经有不少善男信女正排队礼香,闭言噤声,表情十分虔诚毕恭毕敬,空旷的大殿里,只有木鱼敲击声回响,有两位僧人盘膝而坐,年轻的那个念经诵佛,年长的指导信众,以免有人无故犯了忌讳。 站在殿外,宋安宁看着这些人,思维困惑,其实她是不太信这些的,无关宗教信仰,只是单纯的不信,求神拜佛就能摆脱困境心想事成吗?当然不能,所谓神明不过是人们编纂想象出来的,古时候是为了封建统治治御下民,现在则是为了精神寄托文学创作。若有神明,为什么那些为非作歹之人却逍遥享乐,为什么她却要受尽苦难无人救赎? 宋安宁顿时心中一片激荡,种种疑问漫上心头,却无人可解。周围的人声似乎逐渐远去,而她站在这佛门净地却无处可依,无人可渡,好似一片轻舟,在海上漂泊流浪,任波逐流,随风而逝。 她正站在一边茫然困顿,毫无防备的被人一撞,耳边突然响起了朗朗的诵经声,淳厚呢喃,让她猛然惊醒,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宋安宁这才回过神看向撞了自己的人。 那人三十多岁,身形普通,比她高上半头,带着墨镜棒球帽,脖子上戴着一条链子,上面挂着个小玩意儿,好像是木雕的,具体是什么看不清楚,那人正一个劲儿跟她道歉,带着地方口音,她听不出来是哪里的。 宋安宁后退一步,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又低着头快步走开,没有再理会那人。她越来越无法和异性接触了,只要一走近,都会全身发冷,呼吸困难,直到走远了一些,才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她看着大殿里正中释迦牟尼佛像,结跏趺坐,左手禅定,右手直伸下垂,双眼半闭,宝相庄严。游思半响后,她到殿外一侧请了香,站在了队伍后面,好在她来的时间早,虽然有不少人提早来请头香,在前面排队的人并不多,很快就轮到她了。 学着前面人的做法,点香,施礼,插入香炉,跪拜,起身时候下意识抬眼看向面前的佛像,目光低垂,无喜无悲,眼前的信众,无分男女,无分善恶,无分贫富,皆是一面相对,众生平等,利禄情爱,贪嗔痴恶,诸此种种,皆如幻影,万法缘空。 她垂下眼,一脸平静,没心却空荡荡的。起身就要离开,只是还没转身,就听旁边僧人说到:“施主既然身处迷惘,来到寺院,却为何不拜佛求愿?”。 宋安宁身体一顿,扭头看向那僧人,大概四十多岁,身穿灰色僧衣,普通长相,只是面容和蔼眼神平静,让人又觉得平易近人通达和煦。她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施主既然远道而来,夜色登山,不如求个签文也算宽慰,不枉到我寺一趟。”那僧人声音祥和说道。 宋安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身后等待的游客小声说道:“这位可是寺里有名的慧广大师,难得出面指导信众,没想到今天还会见到大师出声劝人,真是好运气。” “可不是,大师主动点拨,这可是难得的缘分,等会我也求求大师指点指点,诶,姑娘,你别愣着啊,这可是菩萨恩赐的缘分,还不听大师的话求个签文,说不定转了运气,有好事情哩!”说话的是位中年妇女,见她还在愣神,好心地伸手推了一下。 宋安宁回过神,只是脑子依然有些迟缓,身体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她缓缓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拿起供桌上的签筒,捧在手中晃了三晃,直到从中掉出一支签文,拾起来一看,云山雾罩,皱着眉思量半天也没看懂。 麓云寺的签文与众不同,没有签号,只有一首诗文。宋安宁捏着签文起身,想着到殿外去解签,虽然没打算求签问卜,但既然来了,就要个结果,也算是给自己一个答案,聊胜于无。 那位慧广大师面色不该坐在那,不经意看了一眼,顿时一愣,心中当下就有些怀疑,眯着眼仔细再看,确认自己没看错,不由心中一惊,抬眼打量这年轻姑娘,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暗中喟叹一声,果然是方丈大师厉害,他的功夫远远不到家啊! 待宋安宁要走出大殿时候,突然喊道:“施主,且等一等。” 这突然一声,让排队等候的人皆是一愣,连正在拜佛的人也停下动作,双手合十,下意识看过来。后面刚来排队的,对这麓云寺熟悉的人更是纳闷,今天这慧广大师怎么了,平时最是喜静,殿内向来禁止喧哗,怎么今天破了例? 其他人心里也纳闷,想着是这女的有情况,还是说这女的求的签文有问题,心中各种猜测,看过来的眼神更加热切。 宋安宁在这种目光中顿时身体一僵,如同芒刺在背,几乎想要夺门而出。 好在理智忍住想要逃出去的念头,又被这大师叫住,她总不好直接跑掉,心里也奇怪有什么问题,难道说是她刚才抽签犯了佛门忌讳,仔细回忆又觉得不是,按下心中不安,看向走过来的僧人,动了动嘴唇,声音低沉,有些沙哑,“大师。” “施主,可否让贫僧看一下签文?”慧广面色平静,似乎刚才失态的人不是他,心里却有些激动,毕竟方丈难得出门见人,还是莫名其妙的指示,不免让人好奇。 签文?宋安宁愣了一下,低头看向手中木片,上面只是一句诗文,能有什么问题?心里这样想着,还是把签递给了面前这位看起来慈和的年长僧人。 慧广拿过一看,点了点头,心里说句果然,看向这年轻姑娘,不着痕迹打量一番,单手施礼,“施主,请跟我来。”说完走出大雄宝殿,留下茫然无错的宋安宁,还有一脸好奇的众人。 呆愣片刻,宋安宁还是抬脚跟了上去,虽然不愿多和陌生人交谈接触,但不知道是不是在寺庙里的缘故,心中焦躁不安反倒是平静了许多。 随着两人离开,剩下的人脸上异彩纷呈,心中开始乱想,脑洞大开。 这女的抽了什么签,能让大师亲自过问指点,难道是命运奇特,脚踏七星,还是天定之人要传授武林绝学修仙,还是说这世界是一篇修仙文,这是要穿越的节奏啊。 几个年轻男女顿时头脑风暴,奇思妙想,大殿里开始有些喧闹。 那年轻僧人心中也是好奇,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见殿里如此吵闹有些恼怒,在佛祖面前还如此喧嚣,不怕佛祖怪罪?这要是让慧明师叔看到了,那还得了,挨罚的可是他,今晚又不能吃饭了。想到这,面色一沉,气沉丹田,厉声喝道:“肃静,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这沉声呵斥声一响,殿里吵闹声顿时戛然而止,游客面面相觑,回过神来才想起这不是八卦网上,而是佛祖面前,这样的确不好,听说这麓云寺很灵验,不知道刚才那样无礼会不会惹怒佛祖,接下来礼香拜佛更加虔诚,添香油钱也是更用心。 那边,宋安宁跟随慧广大师穿过绕道大雄宝殿,穿过禅堂,走到一处环境清幽的地方,茂林修竹,鸟鸣清溪,寺庙钟声渐远,顺着一径小路,两人停在一处院落前。宋安宁深吸口气,空气清冽,草木芬芳,觉得身心一轻,好像被这清新自然气息洗涤过一般。 慧广把这姑娘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略微诧异,走到小门前,拉住门环,轻扣了三下。 宋安宁看了眼那古旧质朴的木门,灰褐色木质被岁月冲刷留下了痕迹,边缘有些斑驳破损,颜色渐褪,那黑色门环上却光滑油亮,没有丝毫铁锈,不知道是长期被清洗维护,还是用的太久,那门环后连接着莲花形状的纹饰,上面还刻着一些梵文,只有这点才让人想起这是寺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签文 那木门很快就被打开,冒出一个光秃秃的肉肉的小脸,应该是瞧见慧广大师了,那张还有些肥嫩的脸上灿烂一笑,露出正中两颗大大的门牙,倒是有点像软萌可爱的松鼠,那开门的人走出来双手合十,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有模有样的对慧广施礼,“师叔。” 抬头后看到慧广身后的宋安宁,愣了一下,一下子就想起早上方丈的嘱咐,心中不由好奇,“师叔,这就是方丈在等的施主吗?” 慧广还礼,“正是,觉明,方丈现在有空吗?” “有空,有空,方丈正等着。”觉明小和尚欣喜地点头,样子活泼开朗,跟刚才那绷着小脸施以全礼的和尚全然不同,笑嘻嘻地推门把人进去。 宋安宁也跟着走进去,心里莫名慌起来,进入小门,入目的是一处清幽寂静的院落,比起庄严尊崇让人生畏的方丈室,这里更像是深山幽谷的隐居场所。白墙墨瓦,石板小径,院子里有几间屋子,用料是青砖石,青黑色的墙壁幽深沉稳,古色古香,木窗没有刷漆,还保持着木料原来的颜色纹理,窗上雕刻着莲花鲤鱼纹样,还有一些佛教标识。院中种着几株矮树,说是矮树,其实比人高上一些,虬枝盘曲,凌然独立,宋安宁觉得应该是梅花,院子正中有一株高大的银杏树,巍巍然立于天地,枝繁叶茂,遮天盖日,把这个院子的一部分都笼罩在它的庇护下,扇形的绿叶迎风摇曳,哗哗作响。 觉明走到房屋前,敲了敲屋门,用清脆俏皮的声音说道:“方丈,施主请到了。” “请进。”不久,屋里传出一个声音,沉着平和,醇厚泰然。 觉明推开门,慧广走进去,犹豫了一下,宋安宁抬脚迈了进去,只是脸色发白,开始心慌意乱。环顾屋内四周,发现这只是一间禅房,陈设极为简单,两个木质书架贴着墙壁竖立着,书架上摆了不少线装书,还有一个博古架,摆了几个颜色素淡的瓷器瓶,一张长条书案桌,长条案上有一盆花,白瓷花盆,永怀素兰,梅型莲瓣,素净淡雅,花叶共赏。 “方丈,按吩咐人已经找到。”慧广双手合十,身体微躬,眼神却瞟着面前的方丈师兄,心思不言而喻。 “去忙吧。”慧空无视掉师弟的好奇地目光,直接把人打发出去。 慧广听到吩咐,脸色不变,躬身施礼,领着同样失望的觉明走了出去。 宋安宁目送两位僧人离开,见到屋门没关上才松了口气,即使面前这位是得道高僧,与陌生人共处,她依然万分紧张。 缓了缓神,转头看向这位外表四十多岁的有名大师,面容平淡,气态安详,长相很平凡,但是却有种超然物外的气质,不知道是身上的僧衣还是这寺庙山林的环境缘故,或是说本身修行到家,正盘膝坐在踏上,面前有一方矮桌,桌上摆着一盘围棋,棋局已开,不知道有没有下完,黑白子缠绕对峙,不死不休,宋安宁对围棋一窍不通自然看不懂,旁边放着一部打开的经书,一盏茶,冒着热气,白色的雾气浮在青碧色的茶盏上,茶香袅袅,清新淡然。 来这路上时候就听同车的人说了不少关于麓云寺的传闻轶事,这位慧空大师更是被抬高到神乎其神的地位。 对于这些,宋安宁只是听个热闹。她尊重欣赏宗教文化信仰,但对于毫无根据编纂的神话传说却是付之一笑,那些只是心理安慰精神寄托而已,名气地位也只是故弄玄虚的追捧宣传,所以她没有信仰,所以如今被痛苦折磨也无处托付,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报应。 心头思绪千回百转,回过神就见刚才还垂目而坐的人正双眼注视着她,虽然神色平和,慈眉善目,却目光如炬,透亮的眼神像是利刃般把她刺穿看透,心底深处埋藏的秘密也无处躲避。 宋安宁不由呼吸一滞,身体紧绷,心脏突突地跳声震动着耳膜发麻。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的事情会让她难以接受。 果然,慧空大师请她坐下,宋安宁木然的坐下,失魂落魄。 “不知道,施主抽的这支签可明白?”慧空拿出那只签文,放在矮桌上。 宋安宁神思迟缓的低头,看着桌上木片,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几句诗文: 传承玄机进三门,引出珊瑚为还恩。 千年遗误枉真意,天时风雨动乾坤。 摇了摇头,几句话似是而非,好像是意有所指,再想想却又感到莫名其妙,只当是佛家偈语,劝人向善,只是她参不透。 慧空没有意外她的表现,也没有在意她一身的戒备紧张,只是顾自说道:“这支签算是施主和本寺的缘分,本寺只是想借这个缘分指点施主几句话,结一份善缘。” 宋安宁下意识点头,垂眼静坐,一副乖乖听课的学生样子,心里却嗤笑不已,她有什么善缘需要结识的,所有善缘又怎么会浑浑噩噩撩倒困顿,难道说是佛祖显灵,看她实在是可怜兮兮的,所以指点迷津?想到这可能,宋安宁自己就觉得笑话。 慧空面色一如既往的平淡,沉声说道:“既然施主抽了签,那贫僧今日破例就给施主解一解。”他看了眼对面呆坐的年轻姑娘,郁气沉沉,迷茫困顿,生机滞塞,暗中摇了摇头,心里暗道,一切自有天意,不是他这种功夫能一人之力更改的。 慧空看着面前女子的五官命理,开口说道:“谢家灵燕运偏消,心智玲珑气自高,混沌终日失亲意,慧心为祸悔初骄。这便是解签诗了,不需要贫僧的解释,以施主的通达聪慧,一定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宋安宁只觉得自己身处迷雾寸步难行,这一句话却如同晴天霹雳,猛地击下来,劈的她魂飞魄散,如坠幽冥。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界,今生作者是。世上之事,无因便无果,有舍才有得,若要求所得,需知以舍为得,得自当从舍中求。” 走在幽静竹林小径,宋安宁脑海中,只有方丈那些话,一遍一遍的重复播放,像是孙大圣的紧箍咒,搅得她头昏脑涨,精神恍惚,即使这里竹林清悠,灵动自然,也缓解不了内心的焦虑不安。 正愣怔着,就听身后有人喊道:“施主,等一下。”她下意识回头,就见刚才那位开门的小和尚跑过来,估计跑的有些着急,脸上红扑扑的。 觉明小和尚跑过来,喘着气,还不忘双手合十施礼,双眼亮晶晶的,明明是个软萌小孩子,却绷着脸佯装严肃,“施主,方丈要我把这个给你。”说着,拿出一枚折叠黄色的符纸。 宋安宁顿了一下,伸手接过来,还没来得及说句谢谢,那个叫觉明的小和尚转身跑开,一不留神的功夫就没影了。 她怔忡片刻,反应迟钝,拿着那符纸有点反应不过来,一是被今天的意外震惊的来不及反应,二来是她的精神本来就不好,思维迟缓,导致她现在头脑一片空白,都不知道需要想什么,仔细一想就开始偏头痛。 大概是逃避心里作祟,她把符纸放进口袋,索性不再去想,抬头看了眼天空,旭日当空,耀眼夺目,冷不防的,眼睛被日光刺痛,有一瞬间的失明,闭上眼缓了缓,再睁开,眼前闪烁着绚丽的光斑。被这光斑闪的晕眩,她才想起本来是计划去来麓云峰日出的,没想到被耽搁了。 麓云峰在寺庙一侧,需要再登上999层石阶,等宋安宁爬上峰顶,已经累的不行,喘着气,从包里拿出面包和水,勉强吃了点,坐在一边休息,缓解头重脚轻的晕眩感。 此时峰顶已经有不少人,这上面有一座四角飞檐亭,旁边摆放着石凳,杂乱无章,没有形状,就像是随手搬在那里,石凳坐满了人,看来趁着夜色登山观赏日出的不少,有的拍照留念,静坐享受心神平静的一刻,有的高声呼喊,欢快的声音回荡在深山幽谷中,喊完又觉得挺傻哈哈大笑起来,别有乐趣。 宋安宁坐在一边,随目远眺,山峦起伏间,一条银河如同缎带蜿蜒其中,河流一头有一座瀑布,横亘在苍山翠林中,蔚为壮观,远处山岚雾海,让人忍不住失声惊叹,丹青难描,鬼斧神工。 只是这美景良辰也难以抚平她燥乱的心,方丈的话犹在耳畔,即使她用力忘记,也无法改变,那些被遗忘掩埋的记忆,那些她以为时间可以消磨殆尽的痛苦,全都被清晰的挖掘出来。 她只觉得心口钝疼,难以忍受的压抑让她喘不过气,脸色变得苍白无血色,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 大概是她痛苦的样子太明显,旁边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看了她好几眼,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关心问道:“喂,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叫急救人员。” 因为经常发生登山途中游客身体不适出现意外状况,当地旅游部门和寺庙建了一个急救所,来处理一些突发意外的病患。 那女生见宋安宁不停的喘气,还以为是心脏病犯了,想着乐于助人来着。 宋安宁摇了摇头,只知道有人在旁边说话,全然没有注意女孩说什么,她自顾自地沉浸在痛苦记忆中,挣扎沉沦。 女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在理会,也不愿意再多管闲事,只是拉着同伴走远了几步,免得出事被诬陷连累。 那同伴是个同岁的女生,正一脸厌世头顶乌云,周围全是低气压。 女生见她这样子,翻了个白眼,“我拜托你了,行行好,别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行不行,带你出来玩是来散心的,不是让你传播不良情绪的。” “你别管我,就让我在男神陨落的痛苦中死去,在黑暗中堕落吧。”同伴仰着头看着天一脸丧气的说着。 “得了吧,过两天你就活过来了,你说说你累不累,换一个老公哭一次,都成孟姜女了。” “再说一遍,那是我男神,不是老公。我家阿北从他出道开始就迷上了,追了这么多年,我从初中到大学,看着他从默默无闻到国民男神,怎么能轻易忘掉。”同伴双眼微红,十分委屈,说起偶像来特别激动。 “你那么支持有什么用,还不是犯了事,娱乐圈嘛,新旧更替,过两天,国民男神就回来了,换个名字而已。”女生无所谓的劝道。 “我都说了,那是陷害的,什么实锤都是他们编的,我男神不可能做那种事,绝对是那德”两人争执着走远。 宋安宁怔怔地看着远处的山色迷蒙,明明是心神驰往的景色,却没有半点欢喜。她像是被戳破了虚假的伪装的跳梁小丑,羞耻无措,难以置信却又茫然若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重生 过去的一切,像是被她自欺欺人装进塑料袋的垃圾,以为视而不见,就可以当做不存在,如今遮掩的袋子被撕破,腐烂发臭的过往回忆,全堵在心口,她逃不出,陷入疯狂。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体被灼热的阳光晒的发烫,宋安宁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已经安静只剩下山林中的风声鸟鸣,看了眼时间,已经中午了,思维迟缓地想起,寺庙中午提供斋饭,看样子,其他人都躲到寺庙斋堂休息纳凉了。 僵直着身体站起来,尖锐的酸麻立刻从腿上蔓延开,宋安宁忍了忍还是坐下休息了片刻,直到感觉到四肢有了知觉,木然的站起来收拾东西。把坐垫放进背包的时候,看到里面的一抹红色,伸手拿出来,握在手中,炙热阳光下,手串颜色更盛,隐隐发烫。 恍惚间想起那人,在她小时候就把这手串戴在她身上,告诉她这是宝贝,会保护她不受伤害,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 哦,后来她觉得这手串在校服中太显眼,不习惯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再加上学校也不让戴首饰,她不愿意被别人看到,就把它装进口袋里,再也没有戴过,再后来,她遇到了很多伤害,可是却从来没有保护过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抛弃的缘故,是不是她活该。 她想起那人对她说的话,想起看向她的眼神,那里面有很多东西,那么复杂,她不懂,后来等她可以看懂了的时候,那双眼就再也没有睁开过,那人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 喉咙有些发紧,有什么东西要破出来,鼻子也开始发酸,心房慢慢发胀,宋安宁愣怔着吐出两个字,“母亲。” 多久了,有多久没有喊出过这个称呼,久到她以为快忘了,可是现在才明白,她从来没忘记过。那么多年的埋怨,那么多年的痛苦,其实只是她自己不愿意承认,怨恨的都只是自己罢了,她恨自己过的那么失败,恨自己遭遇的那一切,更恨自己的错失和抛弃。 现在想起来,这都是她活该遇到的报应了。那些一直纠缠的痛苦迷茫,不是忘不掉的噩梦耻辱,而是回家后空荡荡的房间,永远打不通的电话,梦里血淋淋的哭声。 宋安宁下意识掏出兜里那张符纸,想起方丈说的话,自作聪明,后悔终生,果然,她是后悔的,她逃避着,自欺欺人的,用痛苦麻痹自己,只是不敢承认,她后悔了。 宋安宁缓缓闭上眼,泪流满面。 低着头,看着手中的东西,突然视线扫到一片阴影,在身后慢慢移过来,只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后脑猛地一痛,“啊”的痛叫出声,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东西,跌倒在地上。 趴在地上,宋安宁只觉得脑袋炸开一样,连睁开眼睛都是疼的,抬手摸了下后脑勺,只觉得手指上黏腻湿润,张开一看,深红色的血渍染上了黄色的符纸,连那手串上都沾上了鲜红液体,好像更加发烫了,身体却越来越凉。她挣扎着要站起来,背上又被用力一踹,整个人滚了几圈。 宋安宁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即使曾经想要结束失败的人生,也没有这么绝望这么疼。现在她发现自己挺怕疼的,因为疼的时候,没有人再给她准备生病时候的白粥,没有人在耳边严厉的说教,没有吃完药嘴巴苦时候递过来的梅子糖,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死了,否则,过去的记忆怎么变得那么清晰起来。 可她不想死,她害怕死后就什么都没有了,连痛苦都成为奢望。她动了动身体,眼前一片模糊,身体又累又痛,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她挣扎着看向那人,想知道是谁要杀死她,又为了什么。 可是身体太疼,无法动弹,只是动了动眼睛,堪堪瞥到一双黑色的鞋,很大,是个男人,大概穿着短裤,露出的脚踝上画着黑色的纹饰,圆形的,弯曲的,像是什么,她想不起来,头太疼了。 挣扎着往一边爬,对死亡的恐惧让她抓住最后的清醒,她想活下去。 可惜没有让她如愿,那人弯腰扯住宋安宁的衣领,用力一提,整个人都被拎起来,双脚离地,像是被宰割的奶狗,无力又委屈,宋安宁顾不得疼痛,用力挣扎着,甚至抓疼了男人手臂,留下了几条血道子。 宋安宁只听到“嘶”的一阵抽气声,那人骂道:“麻的,都快死了还不消停,难怪有人看不下去,命真硬,不过命再硬今天也得交代在这儿,谁让你挡了别人的路。”骂完用力一甩,放声大笑,那笑声惊悚让人不寒而栗。 宋安宁恍惚间记起以前房间外有株玉兰树,树上经常落着两只麻雀,一受惊就会扑棱棱的飞远,胆小又可爱,那时候还小总幻想着飞是什么感觉,现在快死的这一刻,她才知道,是那么绝望。 山林间刮起的风席卷着下坠的身体,模糊的视线里,峰顶站着的人影慢慢缩小,挥舞着手臂,不停移动,像是在跳舞,是在欢庆她的死亡吗?她觉得头顶的阳光也逐渐变得黑暗,一定很冷。 宋安宁知道,自己死掉了,死在了不为人知的山林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那一定很吓人很丑陋,她真的抱歉,活的那么失败,死了也给人增添麻烦,她知道,没有人会在她的墓前献上一束花,或许连墓碑都没有,她记得山里有很多动物,她的结局可想而知,自然也不会有人会记得她的存在,这是她的报应。 她等待着粉身碎骨的那一刻,那一定很疼,在登上寺庙时候还不曾相信鬼神,这一刻却无比希望神明存在,若有幽冥地狱,她只想看看对她百般呵护却被她害死的母亲,看看那个她亲手杀死的孩子。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一定 直到被黑暗吞噬,宋安宁觉得浑身都是疼的,每一寸骨头都是碎的,她挣扎,想动一动,突然想起来,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能动弹,还能感觉到疼痛?难道灵魂也有感觉吗?真的有地狱冥界吗?那她是不是可以见到母亲,只是不知道母亲愿不愿意见她,毕竟她做过那么多错事。 宋安宁想睁开眼,可是眼皮发沉,怎么用力都睁不开,只能感觉到身体周围的柔软。 柔软?不对啊,她不是摔下山了吗?应该在草丛石头堆里,不会变得这么舒服,人死后待遇这么好吗? 宋安宁越发疑惑,挣扎着,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也翻江倒海难受起来,头疼的要爆炸,她不知道,原来死了这么痛苦,是因为罪孽深重的惩罚还是死相凄惨的缘故。 倏然,整个黑暗的世界像是划开了一条细缝,一道光线射进来,宋安宁睁开的眼睛被刺痛,闭上缓了片刻,才看清身处的环境。 入眼的是色彩华丽的天花板,吊灯池悬挂着水晶灯,晶莹剔透璀璨夺目,忍住眩晕感,宋安宁动了动脑袋看向四周。 棕色典雅的欧式提花落地窗帘半拉着,墙上挂着几幅画,酒红色的双人沙发,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印花布艺台灯,台灯垂挂着一圈蓝色水滴状的水晶吊珠。台灯下摆放着一对工艺雕刻梅花鹿,栩栩如生,精致细腻,鹿角上托着一块原木色的木牌,金色的艺术字清晰地跃入眼中,景越酒店欢迎您。 景越?宋安宁眨了眨眼,思维迟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晕,这一切感觉那么陌生又熟悉,就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她从来没有在外面住过,更何况这种豪华酒店,她皱眉,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除了,那天! 呆愣愣地,偏头看向一旁,男人身体背朝着她,裸露的后背宽阔壮硕,上面有许多疤痕,纵横交错。 宋安宁瞳孔一缩,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她慌乱地转动着眼睛,扫过这间房,企图找出一起破绽,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只是幻像。 忍着浑身的疼痛,挣扎着要坐起来,就感觉到柔软的布料滑过皮肤,胸口激起一阵凉意,她机械地低头一看,光裸的上身布满红色的痕迹,有些还泛着青色,宋安宁颤抖着双唇,伸手掀开身上的绸被,遮掩在被子下的身体不着寸缕,大腿上明显的掐痕十分暧昧,不知道多用力才弄成这样。 宋安宁目光呆滞地看向前面,墙壁上有一幅油画,奇形怪状,几何图案拼成的长发女人,三角形的脸对着她,梳着头发。她甚至可以看到那血红色嘴唇弯起来的笑容,得意的,嘲讽的,就像她梦中不断出现的那个样子,对着她笑。 喘着气,心里不断地积压着,越来越多,直到把她压垮,故作坚强却脆弱的骄傲伪装碎掉,宋安宁只听到砰的一声在脑中炸开,四分五裂,烟尘弥漫中,露出隐藏许久的面目。 那的丑陋的身体,长着一张熟悉的面容,是她,是她! 宋安宁忍不住发抖,张着嘴,“啊” 痛苦地叫声从喉咙中钻出来,好久才停下,抱住身体不相信的摇头,身体一歪从床上跌下来,感觉不到疼,只有强烈的晕眩头疼让她面容扭曲,瘫坐在地上,感到一阵阵疲惫,好似刚才的喊叫声耗尽了心血和勇气。 蜷缩着身体,抱着腿挤在床边角落,想把自己挤进缝隙里,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好想在说,瞧,她多脏,她怎么做出那种事,她居然还有脸过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噩梦 她抖着身体小声抽泣着,没有注意到床上的男人,睁开双眼,神色清明,听着耳边不停的哭泣声,一双剑眉越皱越深,向来果断理智的他,此刻却心生胆怯,他不知道要用什么面目去面对这个深受打击可能还未成年的女孩子,他无奈自我嘲讽,真够禽兽的。 想到昨夜的疯狂,他脸色一沉,看来这南明市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按捺不住对他下手的除了那几个也没别人了,只是没想到居然手伸的那么长,连他私下暗中的行程都了如指掌。 心里正思量着,忽然听到一些声音,身体一顿,没有动作,只是侧耳听着那边的响动,察觉到那女孩子在穿衣服。 宋安宁缩在床边,沉溺在痛苦中,满脑子都是这么多年感受到的那些目光,直到视线扫到地上散落的衣服时狠狠一愣。 蓝色的牛仔裤叠在上面,露出裤脚,绣着青色的梅花,遮住了那里的破损,她记得清楚,那是十六岁的时候,帮助母亲做饭不小心被煤炉子溅起的火花燎到,烧了一个小拇指指甲大小的破洞。 那时候,家里还用的是煤炉子取暖做饭,直到后来房屋改建,修了管道有了暖气,那个矮小破旧的煤炉子就再也没有用过,后来也没有见到过。 而那件牛仔裤,在她离开那个城市后,没多久就丢在了衣柜里,后来她赚了钱,买了新衣服,没有破洞,没有绣花补丁,旧了就换新的,直到她生了病,精神恍惚,就再没有心思关注这些了。 可是,为什么那条裤子在这儿,是她眼花了?还有,她不是死了吗?她记得刚才好像看到了景越酒店的字样,那不是南明市的一家酒店吗?为什么她会看到?这幻境有那么真实吗? 还是说这是死后对她的惩治?不过她只听过下油锅上刀山,难道还有再重复人生痛苦记忆的惩罚吗?如果要是有的花,这应该是对她最重的刑罚。 宋安宁动了动身体,才想起刚才只顾着痛苦折磨还没有穿衣服,脸红耳赤的手脚并用爬到床尾,拿过衣服遮住身体,又躲到角落慌乱的穿起来。 快速的穿好裤子,刚套好t恤,宋安宁觉得哪里不对,本来粗糙的手背现在柔软平滑,连掌心的老茧都不见踪影,只有食指指腹有些偏侧畸形,手臂更细了,因为长时间坐办公室积累的赘肉没有了,手腕上干净没有伤疤,青色饱满的血管清晰的显露在白皙的皮肤下。 她有些傻眼,眼前的一切都让她困惑,她到底在哪?这到底怎么回事?宋安宁观察了房间,找到卫生间,犹豫半天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面镜子,镜子里的女生奇怪的看着对面,年轻苍白的脸上,干净平滑,没有长期失眠的黑眼圈,没有油腻的额头,还没有被抑郁症折磨的枯槁沧桑的身体。 她那么年轻,稚嫩,宋安宁用手抚在脸上,感受到掌心下温暖的触感,困惑,错愕,最后剩下不可置信,忍不住用力掐住了脸,清晰的痛感让她皱了皱眉,心里却狂喜起来。 她可以感觉到温暖,可以站立走动,身上骨头没有碎掉,那从山上掉下来只是一场梦?还是说这才是梦?还是说影视剧里荒诞离奇的重生? 越想越困惑不解,想的头开始痛起来,一阵阵发晕,头重脚轻,她扶住墙慢慢走出去。虽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她现在是十八岁的样子,这里看样子应该是南明市,那母亲呢?是不是还停留在她十八岁的时候,是不是还活着? 想到这,不由心跳加速,兴奋起来,脸上也浮起一层红润,思维也清晰起来,忍住身体的不适,走出卫生间,等到看到这噩梦的地方,笑容退去。 身体僵硬,宋安宁压住心底的恐惧,拿起地上眼熟的书包,扫了眼床上的男人,眼睛睁大,下意识去找身边可以防身的东西,瞄到桌上一个铜座摆件,紧紧抓在手里,只要她用力一扔,就可以让这个毁了她一生禽兽不如的人头破血流,只要她用力,就可以杀死他,为自己报仇。即使这是一场梦,她也觉得足够了。 宋安宁紧握住手中的凶器,深深的恨意让她发抖,泪流个不停,她有多痛苦,就多恨这个男人。一步步靠近,屏住呼吸,扬起手,正要用力砸下去,就见床上的男人突然动了动,发出呻吟声,似乎要醒过来。 手上动作一顿,宋安宁开始有些害怕,如果这男人醒过来,她能不能一下子砸死他?她不确定。如果不能一击毙命,她能打过他离开这吗?应该不能。 如果不能,那她是不是又要被杀死了?那种绝望,那种痛,再经历一遍?不,她不要死,她要回家,她要去看母亲。 想到这,宋安宁小心翼翼地后退几步,慌乱的随手把摆件放在一边,抱起书包就跑出去,站在走廊里,回头看了眼那间房,2501,记住这个数字,她发誓,她恨透了这个组合数字。 宋安宁恶狠狠瞪了眼那扇门,凭借着记忆感觉,头也不回的跑进电梯,到了一楼,没在意大堂工作人员的询问眼神,拼命的往外跑,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直到越过马路,感觉离得足够远了,才停下来弯着腰用力地喘气,忍不住咳嗽着,肺里像是被撕裂一样,干涩的空气刮着嗓子,有点难受。 盯着对面的酒店大楼,景越酒店几个大字竖在上面,宋安宁直起身,环顾四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即使她离开多年没有再回来过,即使她逃避噩梦般的抛弃了这座城市,这里的一路一景都刻画在脑海里,如今她站在这里,没有陌生,满腔情绪只剩下一声叹息。 这里是她无法割舍的家乡,即使这里有无法忘记的痛苦,也有她唯一的家,唯一的亲人。 心中思绪万千,宋安宁熟门熟路地乘着公交回到了住了十八年的地方,站在小区门口,看着半旧的建筑,深深叹口气,大概是近乡情怯,心里倒有些忐忑不安。 犹豫半天,决定还是赶快回家,满怀期待的走到楼门前,还没有进去,迎面走过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有些熟悉,宋安宁想了想,记起这是她家楼上的住户,一对夫妻,男的好像姓张? 低头往前走,纠结要不要打个招呼,没等她说话,就见两人停在面前,“呦,安宁回来啦?你妈妈怎么样啦?”说话的是那位张太太,话音带着腔调,不知道是习惯上的口音,还是别的原因,总让她感觉不快。 不过,母亲怎么了?为什么要说到母亲?宋安宁有些疑惑,心里顿时不安起来,她好像忘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张太太见她没说话,撇了撇嘴,有些不高兴,开始说教,“安宁啊,你也是个大人啦,家里出了这种事,也该多关心关心你妈妈,可别再这么不懂事啦!” 女人的话让宋安宁心头猛跳,她越发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可是脑中的记忆太乱,如同灾难现场,虚虚实实,就连她现在是死是活都分不清。她一时慌乱起来,脸色也变得不好。 张太太见宋安宁这幅样子,心里越发不喜,对这个平日里不爱说话,连见面都不爱打招呼的孩子,她向来是不待见的,学习好又怎么样,没礼貌的小孩子,长得又难看,畏畏缩缩的,更何况摊上那样一个妈,家里没有男人,背地里谁知道怎么回事呢。心里想着,脸上露出嫌弃,想要再说几句,就被身边的男人拉住。 “行了,赶紧走吧,你不是说去早市买几斤草鱼吃吗?这个点了,在耽误早市就收摊了。”张明威看了眼眼前这脸色不太好的女孩子,紧忙拉住妻子,自己枕边人什么心思他也是知道的,平时呛个声吵个嘴也就算了,现在人家家里都出事了,再给人添堵就不厚道了,更何况还是个孩子,何必呢? 张太太也想起自己还有事,搭着丈夫的手看了眼时间,的确不早了,她还得把鱼买回来收拾好炖上,正好中午给孩子补补身体,再晚了,新鲜的鱼都被挑走了,她得赶快去。 瞅了眼不讨人待见的孩子,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话,拉着丈夫胳膊就往前走。 张明威被妻子用力拉着往前走,没留神,脚下一个踉跄,“慢点,差点把我摔了。” “快点是你,慢点也是你,怎么那么多事,一个大男人也能被我拽倒了,你也好意思说。”张太太瞪了一眼喋喋不休的说起来。张太太身体有些肥胖,个子不高,一米六多点,脸上有些臃肿,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总是拿鼻孔看人,显得人傲慢无礼。 “行行行,你说得对,你有理。”张明威不想再听更年期的女人唠叨,连忙讨扰。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眼跑进楼里的人,想了想,还是把话塞进嘴里,虽然有心帮忙,也不想让妻子知道,否则又是一阵吵架。 宋安宁跑到四楼,站在自家门前,喘着气,下意识翻了翻裤兜,找到钥匙打开了门,顿了顿,走进屋里。 环视一眼,米色的家具,布艺沙发,一切摆放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只是,屋里太安静了,安静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钟表滴答滴答的拨动声。 等她找遍了所有房间,宋安宁茫然的站在客厅,母亲呢?为什么没在家?上班去了吗?可是刚才那位邻居是母亲同事,不是在家吗? 手搭在额头,用力的想,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在哪?为什么她是十八岁的样子,为什么她回到家见到邻居却找不到母亲?一个个疑问冒出来,挤在一起,头又开始疼了。 她看着熟悉的房间,墙面上还有母亲和她一起挑选的碎花壁纸,桌上还有母亲喜爱的百合花,虽然有点发蔫,但她还可以闻到百合花的清淡香气,天旋地转,一切开始扭曲起来,连她也卷进去,像是大海漩涡,不停地旋转着,宋安宁在剧烈的头痛中陷入黑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男人 景越酒店里,2501号房。 宋安宁跑出房间后,床上装睡的男人睁开眼,自嘲的笑了下,赫杨坐在床上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懦弱窝囊过,居然无法面对一个可能还未成年的女孩子? 起身披上浴袍,站在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皱着眉看着跑出去的女孩子,跌跌撞撞冲过人行道,差一点就被过往的电动车撞倒,赫杨跟着心头一跳,不免担忧起来,按照这女孩子的反应,大概精神已经奔溃了,不过也可以想象,一个普通女孩子,如果不是被算计,还在享受简单快乐的学生生活,还在父母怀里撒娇耍赖当无忧无虑的孩子,当然,他也是罪魁祸首,必须需要尽快处理好,他还真怕她出了什么事,早知道就把人留下了。 摇着头走进卫生间,一时苦笑,结果不小心扯动了嘴角,赫杨对着镜子看了看,下嘴唇被咬了一道伤口,估计咬的时候很用力,还残留着血渍,抬手摸了摸,牙口还真好。 快速冲了个澡,擦着头发走出来,的上身精壮彪悍,腰上松垮垮的围着浴巾,露出性感的人鱼线,未擦干的水珠顺着肌肉轮廓滑下来,没入浴巾中。 随手把毛巾扔在一边,赫杨坐在了欧式餐椅上,思索片刻,拿过衣服里的手机,翻看了来电讯息,整理了这几天了解到的情况,把昨夜的事情仔细回忆了一下,面色一沉,修长有力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在茶餐桌上,许久,拨通了一个电话,那边很快接通。 他不等那边开口说话就直接吩咐道:“让人到景越酒店送套衣服,另外你亲自把昨天酒店监控记录带过来,让你信得过人,查一下昨天酒吧的服务生,要尽快。” “怎么了?有问题?你,不会被算计了吧?”那边的人好奇的问道,语气中带着难以忽视的兴奋。 “孙名,”赫杨低沉出声,手指指腹在漂亮的骨瓷杯上来回的滑动,神色复杂,语气却很平静,“被算计的不仅仅是我一个。” “了解,看我不顺眼的人可不少,不过也不知道这次是针对我的,还是对付你的,如果咱俩一块倒霉人家肯定笑掉大牙,最好来个互相怀疑,彻底闹翻,再来个相爱相杀,估计人家睡觉都能笑醒。” “小心你身边的人,估计我要的证据已经到了你的窝里。”赫杨无视掉了孙名的最后一句话。 “行,我知道了,东西给你留着吧?不过,只是一想到,你赫杨也有被算计的一天就觉得神奇!”电话那边,酒吧街老板孙名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个词。 赫杨脸色发黑,声音却带着笑意,“怎么?你挺高兴?” 温柔和煦的笑声听的孙名背后一紧,马上狗腿说道:“别,赫爷,我错了,马上就按您的吩咐去办,一定不假人手亲自去,保证万无一失。”说要想到什么,脸上露出贱兮兮的表情,一脸坏笑,“不知道,赫爷昨天享受的怎么样?兄弟是不是该替你庆祝一下?”说完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生怕电话那边的男人打击报复。 磨了磨牙,暗骂了一声,心里给孙名记上了一笔,不过被他一提醒想起昨晚的情形,赫杨皱了皱眉,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女孩身上的酒味很淡,不至于醉成那样人畜不分的地步。他记得女孩总是重复说别咬我,说的好像他跟狗一样,赫杨对这觉得有些无语,不过他也大概明白了,那女孩应该也被人暗算了,那些话还有种种表现,最有可能是她出现的幻觉的反应。 赫杨想到什么,眼中闪过肃然,坚毅的脸上有些沉重,他没想到一个南明市居然连这种东西都能随意弄得到,拨了一个电话,嘟嘟声响了半天没人接通,想了想又换了号码。 “头?有情况?”副手焦宇很快接通,反应迅速。 “没有,这两天队里没事吧?”赫杨挺怀疑他们能在自己不在的情况下安分守已。 “还好,就是乔立和二队闹了个不愉快,切磋互动的时候被林指导员看到了,一通思想教育后,现在正在面壁思过写检查呢。”焦宇认真地把队里的情况上报,嗯,这不是打小报告,他是队长副手,有义务负责每个队员的日常表现。 赫杨没有意外,想到手下这位队员最近的心思,脸色平淡,语气没有波澜,“多少字?” “五千。”这还是和指导员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讨价还价的结果,哎呀,不知道头知道了会不会跟指导员说说情,毕竟对他们来说,写文章这种事情还是太折磨人了,偏偏林指导员还是个爱好文学的人 “哎,老林还是心软了,”赫杨叹了口气,语气中有点可惜,“五千怎么能让他们认识到错误呢?这样吧,凑个整,一万字,不算多,记得字迹工整,最好是楷体,看着舒服,以后也能装裱起来供人瞻仰,让他们先玩个一条龙,松松筋骨,免得头脑不清醒。”赫杨语气平静,有些感叹,一副我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处处为你们考虑的样子。 “是,我知道了,我会通知他们,”听到这个充满善意的噩耗,不知道他俩会不会高兴地哭出来。“头,还有事?”他知道队长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慰问他们。 “杨子呢?”赫杨站起身走到冰箱前,目光一扫,拿出一杯冰啤酒灌了一口。 “实验室,这两天一直在里面,饭都是让人从窗口送进去的,门都不愿开,头,你找他?” “嗯,让他马上给我电话。”赫杨思忖一下说道。 很快,电话就响了起来,赫杨接通。 “头。”一道低哑没精神的声音传过来。 “实验失败了?”赫杨挑着眉,随口说道。 “怎么可能!我已经超过四十个小时没睡觉了,这是累的!累的!”杨添一下子炸了毛,立刻满血复活吼道,失败这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赫杨把手机拿远,揉了揉耳朵,发现这小子肺活量不错,看来下次可以考虑强化体能训练了。 杨添还不知道队长兼职表哥把自己坑了一把,转身看了眼身后的实验室,发现有些凌乱,但还是美的,揉了揉头发,打着哈欠,“你打电话不可能就为了关心我吧?有事赶紧说,我还得抓紧时间睡一觉。” “可以产生幻觉,晕眩,头疼的东西有办法缓解清除吗?”赫杨犹豫的问道,虽然他觉得这话问的挺傻。 “什么?幻觉?你说的是c8h11?那东西会慢慢分解排出体外,就跟酒精一样,你自己不是清楚吗?问这干嘛?”杨添有点好奇地问道。 赫杨没有多说,只是问道:“如果和酒混在一起,有没有其他对身体不好副作用?”虽然对这些他也了解,但毕竟是柔弱的女孩子,他担心那东西会直接毁了那女孩的精神和身体,恐怕连杨添都没办法救她。 那边杨添叹着气,心里顿时生出跟外行人说话真是心累的感觉,“任何一种化学试剂都是不可能百分百可以掌控的,它会根据环境生命体的独立特征产生不同的反应,像你说的情况,没经过检查,我怎么可能作出预测。” “一般会有什么事?”赫杨心里更加担忧,他都觉得自己婆妈了。 “一般?最多是精神上的轻微问题,反应迟缓,记忆丧失,思维错乱什么的,只要身体原本状况良好,只要剂量在身体承受范围内,经过修养,都会慢慢缓解的。哎,人的身体真是奇妙无穷,你永远都不知道它有多大的潜能。”杨添脸上露出着迷的神态,还不忘感叹一句,忽然想起什么,“不过,你问这干嘛?谁用了这东西?按说c8h11只掌握在某些实验室里,是很难流通出来的。”就连他也只是仅仅是接触过几次而已。 “我知道,但是南明这边出现了,而且还有比我们遇到的更高一级的药剂。”赫杨沉着脸,声音平稳说道。 “什么?”杨添一下子清醒,不可置信的喊道,表情一转,撇着嘴,语气有些埋怨嫉妒,“太过分了,居然还有我不知道的药剂,这是对我深深的挑衅,哥,你一定要给我弄回来,你快回来” “好好去睡觉吧。”赫杨知道,就不可能从杨添这找到一点正经安慰,叹息着摇头,要不是梁籍专业回家当特警,身边没有人商议,他才不会找这小子帮忙,他只会越帮越忙。 门铃响起,是孙名手下来送衣服,赫杨换上衣服,系着扣子走到床边,就感觉到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抬起脚一看,床脚地上有一串珠子,弯腰拾起来一看,居然是珊瑚手串。 想了想,不太可能是上一位酒店客人的,否则早就被工作人员顺走了,最有可能是那女孩子丢下的,只是那女孩样子普通,实在不像是拥有这样一串珊瑚的样子,看来背后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赫杨把手串收起来,回头得让人查一下,脑子把人过了一遍,想着谁对这方面比较熟悉。 眼神无意扫过凌乱的床上,动作一顿,床上的血渍已经凝固,脑中闪过昨夜的画面,想起那无力的哭求讨扰的声音,那张稚嫩的脸上痛苦迷茫挂满的泪痕,赫杨心里有些沉重。 其实,早上在体内的药物失效后,他就清醒过来,盯着身边的女孩子,心中闪过许多可能性,他不清楚这女孩和算计他的人有什么关系,是被派过来的还是被迫的,那一番痛苦的样子,是训练有素的伪装还是毫不知情的无辜,种种可能,他不得不考虑清楚,身处的环境经历让他下意识怀疑每一个意图接近的人,他还在犹豫,是不是要留下这身份不明的性命,还是让人审讯一番。可在他听到女孩痛苦的呼求母亲的时候,开始犹豫,内心的愧疚和心虚让他暂时放下了杀意。 还没等他考虑出结果,女孩子就醒了,他凭借着敏锐的听力察觉到了所有动作,女孩最初的安静让他不由怀疑加深,直到听到跌下床痛苦的叫声,心中愧悔又让他实在没办法对她下手,一来二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只是,他没想到那女孩居然会想要杀他,高举着摆件向他走过来的时候,感到一丝可笑,没想过会有一天被一个柔弱无力的女孩子威胁,想想都心酸。从她起伏的喘气和细微的抽泣声中,他却感觉到了强烈的恨意,原本是打算好好谈一谈,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他能做的只有能力之内的补偿,只不过他没想到刚动了一下,就把人吓跑了,这胆子真够小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旧梦1 宋安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一片黑暗,她努力的向前奔跑,怎么也找不到黑暗尽头,突然听到叮的一声响,眼前猛地亮起来,就看到明亮的空间里,对面墙壁映出她的样子,背着书包,样子奇怪。一转身,才发现这是电梯,门已经打开。 愣了一下,宋安宁下意识走出去,迎面是一丛绿植,嫩油油的枝叶十分惹人眼,旁边有一个接待柜台,上面摆着电脑,还有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束玫瑰,娇艳的红色花瓣火焰般的点缀在其中。满眼金碧辉煌,灯光璀璨,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茫然的环顾四周,很快有人走了过来,一位身穿制度笑容可掬的漂亮女人,披着头发,耳朵上挂着一对珍珠耳坠,走过来的时候,荡来荡去的,只听到那女人对她说道:“不好意思,小妹妹,你是不是走错了。”语气中有好奇,还有让她敏感的轻蔑。 宋安宁心中也挺疑惑的,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动起来,拿出一张卡片,脑子里闪过上面的信息,是一张请柬。 女人看了那请柬一眼,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让她很不舒服,不过却没说什么,就给她指了路,顺着那表情奇怪的女人指引的方向,宋安宁走过华丽却安静的宽阔走廊,帆布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头顶有两排小灯,两边摆着半人高的大花瓶,她离得远远的,万一碰到摔坏就不好了,心中有着强烈的不安,在这里,她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格格不入。直到走到一个房间门口,门上有很大的彩色雕花玻璃,灯光下,绚丽多姿,炫目神迷,她抬手敲了敲门。 站在门前,却觉得好像站在潘多拉魔盒前,内心有个声音引诱着她打开精致盒子,她不知道里面会放出什么,是恩赐的希望,还是肆虐的恶魔。 很快门被打开,一个身穿白色公主裙的漂亮女孩子走出来,见到她眼神一亮,像是猎人等来了期待已久的猎物。 “唉,你来了,我等你半天了。”公主裙女孩嘟着嘴巴娇俏的说道,语气中带着埋怨,却又让人觉得更可爱。 宋安宁看着她,觉得有点眼熟,不过没想起来是谁,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进房间。 “真高兴你能来,你知道,现在学习正紧张,根本就没有人敢请假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女孩叹着气,脸上带着失望,“我只能高考完再和同学们庆祝了,今天来的都是我朋友,大家就当是认识一下,聚一聚,就当是高考前的放松了。” 宋安宁听着女孩的话,身体发僵,呼吸困难,因为她一进房间,就感受到了房间里其他人的目光,不言而喻的眼神中,惊讶的,好奇的,嘲讽的,蔑视的,都是她熟悉的,像是黏在身上的口香糖,难堪又难以摆脱。 房间里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到处是粉色的玫瑰花,头顶c墙壁上挂着很多彩色气球,头顶灯光球转动闪烁着,整个房间流光溢彩,心醉神迷。餐桌上摆放着精致可爱的甜点,各色水果,都不是平常见的普通东西,正中有一座香槟塔,粉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摇晃着,细碎闪烁,美好的如同一场梦,空气中弥漫着酒水和高档香水混杂的香气,不过对宋安宁来说,有些难闻。 她不知道那女孩一直观察着她,脸上情绪变化复杂,一直拉着她介绍朋友,不是某公司的千金,就是哪位官家的少爷,还有几个表姐妹兄弟,也是出身富贵,女孩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扬起的下巴说不出的得意。 被介绍的人偶尔礼貌看一眼,多数人面带嫌弃,似乎和她这种平民百姓认识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宋安宁垂着眼,面无表情,听着女孩的介绍,看着这屋子年纪差不多大的男生女生,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她还没有心思去结交讨好这群小孩子,身处两个世界没必要,更何况她没想起来自己在这的原因,只是心底的焦急却让她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只是她冷淡平静的样子在这些眼高于顶习惯了被人追捧的少爷小姐眼里就是不屑了,一下子就惹怒了一位年纪不大的少年,“赵思佳,你是酒喝多了脑子都吃了吗?什么猫狗都能当朋友,你还真是博爱,不分种族啊!”说完还斜眼看着她,十分挑衅,其他人一听这话忍不住笑起来。 宋安宁看了一眼那少年,这话都能说出来,也是够够的,只是,赵思佳?这名字好耳熟,脑子有点迟钝,费力想了想,好像有个高中同学叫这名? 那叫赵思佳的女孩脸色一变,“李航,你说话的时候麻烦把脑子带上,如果没带可以打电话让家里送过来。”对于那些对宋安宁明显侮辱的话绝口不提,就像忘了一样。 “脑子?不好意思,今天知道你生日,觉得没必要就没带出来,你不花钱还带钱包干嘛!”那叫李航的少年毫不客气怼过来。 “李航,给你脸了,今天知道我生日,你是存心给我添堵是吧!”赵思佳被他一挑衅,一下子就恼了,看着他心里发闷。 “嘿,我给你添堵?你怎么那么会把自己当回事呢?你以为你是斯嘉丽啊,也不看看你那样子,嘴涂的跟白雪公主她后妈似的,明明一个女巫婆偏偏想找白马王子,也不怕碰见头白驴。”李航说起话来真是毫不留情,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全往痛处戳。 “你,你气死我了。”赵思佳被说中了心思,加上本来就心情不好,随手抄起来桌上的抹茶蛋糕就甩了过去,正好砸在李航脸上。 黏嗒嗒的蛋糕粘在脸上,李航抬手一抹,一下子就火了,站起来就要打赵思佳,身边的人赶忙把人拦住,七嘴八舌的劝着。 宋安宁在赵思佳扔蛋糕的时候就躲开了,看着一群人闹哄哄的,那叫李航的脸上一片绿,让她想起了电影里的绿巨人变身的时候,那时,她经常自己在家看电影,一个人。 这时,一个打扮成熟的女生走过来拉住赵思佳,“行了,思佳,你又不是不知道航子的狗脾气,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今天你生日,都成年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再说了,你同学还在旁边看着呢。”说着看了眼宋安宁,眼神复杂,有些意味深长。 “谁狗脾气,我要是狗,你俩是什么东西,别在这装好人,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那点事。”一听这话,李航不高兴了,反嘴就是一痛乱骂。 “表姐,你看看他。”赵思佳瞪着李航,脸上气的发红,不过没有再搭理他,不知道是不是表姐的话提了醒。 其他人一看两人静下来才松了口气,毕竟都是出来玩的,谁也不想扫了兴致,于是又各自寻欢作乐,饮酒畅谈。 没过多久,赵思佳接了一通电话,就急忙走出去,半杯酒的功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一见这人进来,屋子里这群刚才还傲气不屑的少男少女站起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意,态度十分恭敬。 宋安宁站在一边,看着赵思佳领进来的人,二十多数,普通长相,个子不高,大概一米七五的样子,只是面皮很白,带着点文质彬彬的意思,也不算难看。那人走进来,面对其他人的讨好奉承一脸锯傲,目不斜视,眉眼都是不屑一顾。 赵思佳显然对于这人的来到很激动,笑容灿烂,眼睛发亮,“给大家介绍一下,不过应该也用不着,大家都知道,这是这位是梁升梁少爷,”说完看向年轻男人,笑的温柔可人,“梁哥,这些都是我朋友,来给我过生日,大家就等你大驾光临了。” “等我干嘛,不是你生日吗?”叫梁升的男人斜斜地站着,懒洋洋的随意说道,眼神却在房间溜达,似乎在找什么人。 “您是贵客啊,难得一见,今天趁机会把您请来,不就是为了添彩头吗?”赵思佳领着男人走到一边坐在沙发上,娇嗔的说道。 “那我等着你的好戏。”梁升顺势坐在赵思佳身边,手搭在她大腿上摸了一把,眼神闪烁,笑得邪气,随手拿出一个礼盒,语气无所谓的说道:“喏,生日礼物,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赵思佳扯着嘴角笑了笑,笑的并不由衷,脸上却有些细微的僵硬,似乎是在忍耐,“梁哥说笑了,妹妹还不是等着您照顾。” 被称为梁哥的年轻男人挑着眉,不可一世,显然很受用这种巴结讨好。 赵思佳大概是清楚男人的心思,脸上有些莫名兴奋,再看向宋安宁的时候却皱了皱眉,眼中闪过厌恶。 宋安宁被她这种眼神看的心里一惊,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被赵思佳亲切的拉着做到沙发上,递给她一块草莓蛋糕,脸上又是欢欢喜喜的样子,似乎刚才只是宋安宁的错觉。 赵思佳让人在房间一边竖立了一面玻璃屏风,奢华高贵,上面绘着欧洲风景,奇峻高险的山顶,坐落着一座城堡,威风俊朗的骑士骑马带着美丽的公主在森林上狂奔,落日时分的光线柔和微妙,美好迷醉,笼罩在骑士公主的身影里,像是一场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旧梦2 流光闪烁背景下,玻璃屏风上的优雅美丽景致变得更加神秘炫目,瑰丽绚丽。 欧式奢华的玻璃屏风隔断了和其他人的视线,形成了一个半开放式的空间,赵思佳拉着宋安宁的手,“梁哥,这是我同学,今天来给我过生日。” 梁升看了宋安宁一眼,眼神在她身上仔细打量了一遍,顿时眼神一亮,只是面上装做不动声色,心底却有些急躁难耐。 赵思佳见他表情不变的样子有些惴惴不安,多看了两眼,拉着宋安宁的手,急忙说道:“安宁,你不是找梁哥有事吗?人家都来了,你也不打声招呼,多不礼貌。” 宋安宁的身体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草莓奶油蛋糕,脑子却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找梁哥?她连这位梁哥是谁都不知道,难道是她忘记的事情,这个赵思佳一开始就拉着她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弄得她更加糊涂了,只是心里却开始奇怪的发慌,她以为是她的恐惧症犯了,毕竟那么多年都无法和任何异性近距离交流,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赵思佳见她愣怔的样子,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显然是自己白费力气有些不高兴,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份友好,“宋安宁,你来这干嘛的,你是不是忘了。” 对啊,我本来就什么都不记得啊!宋安宁有点不耐烦,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只是身体却无法控制一般,语气异常肯定,还有些小孩子气的委屈,张口说道:“你根本就没打算把钱借给我吧。”说完她自己就愣了,借钱,她为什么要借钱? “废话,我哪有那么多钱,我们家也不是大富大贵,你当这钱是大风刮过来的?我这不是帮你请了一位帮手嘛,人家梁哥可不缺那点钱,大家就当交个朋友,偶尔出来吃个饭,梁哥自然会帮你解决困难的,这点问题在人家眼里就不是事。”赵思佳对她的话显然有些无语,嗤笑一声,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关爱智障。 宋安宁愣住,脑子糊里糊涂的,下意识看了眼赵思佳身边的梁升,对上他放肆侵略的目光,心头一跳,她不知道这梁哥什么人,也不知道赵思佳那句借钱是怎么回事,但那句吃个饭交个朋友完全就是有钱人在玩女人时候常说的话,这对于小女生也许还能哄一哄,她又不是傻子,顿时对于这两人心生厌恶,开始警惕,想着该怎么出去,这身体使不上劲。 “你缺钱?佳佳也是,你同学有困难怎么不早说。”梁升看着宋安宁面带满意笑容,自以为是的温润和煦地关切说道。 “安宁家里出了点事,正着急用钱。”赵思佳见他起了兴趣,忙不迭的解释,看上去好心好意地劝道:“梁哥,您手上那么宽裕,随便动动手指就足够人家生活了,您可得帮我同学一把。” “好说,谁没个困难的时候,都是朋友,大家互相帮助嘛,礼尚往来。”梁升笑意盈盈的看着宋安宁说道。 “宋安宁,你还不赶紧谢谢梁哥?”赵思佳眉开眼笑的拉着她说话,见她无动于衷装模做样的样子,皱了皱眉,眼里飘过厌恶,语气上却还是开心的,“快点,人家都答应借钱了,你怎么还矫情上了,太不给梁哥面子了吧。”说着拉着宋安宁往梁升方向一扯,自己却站起来,面带歉意说道:“梁哥,你们先商量着,我得去招呼其他人,毕竟今天我生日,把一推朋友放一边,我倒是陪着您说话,太不礼貌了,免得被他们说我背信弃义的。” 宋安宁被她冷不防的一扯,差点栽倒旁边男人身上,紧忙随手抓住了沙发背稳住了身体,刚坐好就见赵思佳低下头附在她耳边说道:“你可别忘了你妈妈,她还在医院呢,你想让她等死吗?”说完站直身体对上她睁大的眼睛,看着她眼中流露出来惊慌恐惧,扬起了得意的笑容,一转头看向梁升,眨了眨眼,漂亮的眼睛在灯光下娇俏魅惑,随即走出屏风去招呼其他人,房间里很快就响起了有节奏的音乐,一群少男少女在灯红酒绿中摆动身体,又唱又叫,纵情的狂欢着。 隔开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和梁升两个人,宋安宁愣怔着,对于刚才赵思佳的话十分奇怪,又有些恐慌,她明确感觉到她忘记了重要的事情,但这个对她态度奇怪甚至想要欺骗她的赵思佳,却知道那些事情,咬着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身旁这人对她不怀好意,脑中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虽然她急迫想知道忘记的事,甚至那些事情跟母亲有关,但是也不愿意让自己犯入险境,不值得,她站起来要走。 “你不是缺钱吗?这就走了?”梁升见她要走,开口说道,果然又见她停顿脚步站在屏风旁边,房间炫目的灯光更衬得那张白净的脸纯情青葱。他背靠在沙发上,手上端着酒,轻抿了一口,一脸享受。 宋安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做作的样子,嗯,网上管这叫什么来着?哦,装逼,虽然这词有点粗俗,但是此刻却形象的表达了她内心想法。她心里想着要赶紧走,但是一听到钱字,身体就无法控制的站住了,她有种感觉,她应该很需要钱,很多很多钱,但是这跟母亲有什么关系,母亲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绞尽脑汁有一片空白,她皱着眉又开始头疼。 梁升见她皱眉犹豫的样子,以为是被自己那句话说动了,眼神在她身上一扫,想到一会儿发生的事情,脸上又露出满意兴奋的表情,笑容更胜,“这样吧,咱们坐下来谈一谈,你说要借钱总要写个借条吧,大家喝上一杯,也算是认识了,也不说什么利息了,你不是赵思佳同学嘛,大家也都是朋友,说利息什么的太见外了,当然,如果你手上不方便这钱也可以免了,大不了,以后用得着你的时候,你帮个忙就行了。” 宋安宁抱着书包,警惕的看着他,脑子里想着离开,身体却往回走坐到沙发一角,她开始抓狂,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身体不受控制,就好像她的身体里有着自己的意识,而她只能看着自己动作一样,她用力让自己赶紧离开,结果却像是大脑和身体分离了一样,怎么回事,一定要赶快离开,这男人一眼就看出谋算着龌龊心思。 梁升没在意她的想法,按了个电话,很快赵思佳就走了进来。 “梁哥,怎么样,和我同学聊的如何?”赵思佳带着温柔笑容说道,眼睛却瞥向宋安宁,细细打量着她,似乎想看出点什么。 “去找经理要瓶好酒,就说是我要的,咱们和这位宋同学喝杯酒,写个合同,大家也是达成协议了,也算是顺利。”梁升朝赵思佳使了个眼色,伸手递给她一张黑卡,卡片向下压着。 赵思佳愣了一瞬立刻就明白了,看了眼旁边的宋安宁,眼中闪过许多情绪,宋安宁没看懂,赵思佳转头看向梁升,笑容满面,“行,我去吩咐一下,听说名景酒吧的酒可是南明市数一数二的,那位孙老板可是藏了不少好酒,难得一见,今天可是来着了,要不是梁哥,人家也不会给我这个面子,一定好好尝尝。”说着走出房间,叫了二号房的服务生过来。 过了一会儿,有服务生推着餐车走进来,送来一个六层大蛋糕,一群人欢呼着吹蜡烛切蛋糕,赵思佳陪着朋友心不在焉地许了愿切了蛋糕,让其他人各自玩着,二号房有个棋牌室,里面有台球桌,还有点歌台,面积很大,足够让这些人胡闹了。 赵思佳端着两杯酒进到屏风后面,弯着嘴角,带着悄悄的微笑,面色平静,只是双眼明亮,像是期待着烟花盛会的小孩子,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宋安宁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觉得这赵思佳越发奇怪,可却说不出一句话,心里越发紧张,现在这种情况不用猜也知道会发生什么,偏偏她还动弹不得,像是关在人俑里面的灵魂,眼睁睁看着身体犯蠢。 “来,安宁,你陪梁哥喝一杯,签个字,这钱就到手了,我们也不枉同学一场,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赵思佳把酒递到宋安宁手上,一副我为你好你要知道领情的模样。 宋安宁身体摇着头,喏喏地开口说,“我,我不会喝酒。”她的确不会喝,工作多年滴酒不沾,开始还有同事请她聚会出去玩,后来发现她是无趣冷场王,就不了了之了,而且母亲也不许她喝酒,当然她自己也讨厌那种醉醺醺的味道,至于原因,她好像,又忘了。 “不会没关系,谁生下来就会,还不是练出来的,等你以后上了大学进入社会,还不是都要学着,不然谁愿意和你谈事情。”赵思佳情深义重的劝道,可以说是苦口婆心了。 宋安宁任由身体摇着头,一脸拒绝,心里却对赵思佳的话有些感慨,虽然说不愿意,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工作以后才发现很多事情都是在酒桌上谈好的,不会喝酒只会直接被淘汰出路,简直就是职场上的异类,甚至有的工作是专门替领导挡酒的,这大概是国情了吧。 赵思佳坐在一旁的高背单人坐倚上,往后一靠,因为椅子比沙发要高上一大截,让她有种居高临下的畅快,双腿交叠,露出漂亮的小腿,犹如女王俯视着弱小的臣民,见宋安宁一再拒绝,脸色一冷,抛开一切不再假装亲近,沉声说道:“宋安宁,你不是挺聪明的吗?难道不知道有付出才有回报?借钱这种事,自然是你求着别人,都到这份了还假清高什么?别忘了,你老妈还在医院里等死呢!”说完见宋安宁脸色一白,心里越发痛快,她愈来愈喜欢这种把别人命运掌控在手里任她随意揉捏的感觉了。 “这是干什么,别吓坏了你同学。”梁升佯装责怪的说道,自己却趁着宋安宁愣神的功夫端起酒坐过来,“来,咱们干一个,算是协议达成了,你年纪小,也要知道谈生意要有诚意,就当交个朋友。”说着拿出支票,在上面写了数字,又签上了名字,放在宋安宁面前,普通诱捕猎物放下的诱饵,就等着有傻货愿者上钩。 宋安宁怔怔地面前的酒,红通通的,像是血一样,脑子猛地一下全乱了,赵思佳那句在医院里等死像石锤一样砸在心头,她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连母亲状况都忘了,顾不得两人一唱一和的虚假情谊,急切地想让自己赶快离开,可是身体依然不管不顾的行动起来。 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拿起酒杯,一仰头,一口气喝光,感觉到冰冷的液体滑进喉咙,头立刻炸开了,她这是作死吗?嫌死的不够快是不是?估计喝的太急,她开始不停的咳嗽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旧梦3 赵思佳和梁升相视一笑,心里畅快起来,开始轻松享受生日party。梁升在一边劝说着宋安宁,偶尔说着挑逗的浑话,赵思佳不再亲自盯着走出屏风,换了更劲爆的乐曲。 欢笑声,震撼的音乐,刺眼的灯光,宋安宁觉得头又该死的疼起来了,咚咚作响的音乐捶在心脏里,难受的喘不过气,身体吞下去的酒积在胃里,冰凉刺骨,像是吞了冰块,酒精的味道充斥着喉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梁升见她不停的动来动去,知道药效发作了,心中不再顾忌这是孙名的酒吧,反正是神不知鬼不觉,手上便开始不安分了,心跳加速,兴奋起来,摸上宋安宁的大腿,就要往上面游走。 宋安宁难受的垂着头,思维更加迟钝,视线内房间开始像镜头一样晃动,像是要坍塌了,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就感觉到有人在碰她,身体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皱着眉不高兴地侧头一看,就见旁边坐着一个男人,手搭在她腿上,一脸淫荡,心里更不快了,随手拿了一个东西就砸了过去。 “靠。”梁升正兴奋着,毫无防备,就被迎面飞过来的苹果砸中眼眶,一下子跳起来,痛的叫骂出声。 赵思佳正好进来看看情况,她想知道宋安宁那恶心的丑态,甚至还拿了手机打算还想偷偷拍几张照片让李昀看看,要不是梁升在,怕得罪他,她都想录个像了。结果一进来就被这突然一面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紧忙走到梁升身边,“梁哥,你没事吧?”她挺害怕把人砸出问题,攀不上廖家关系不说,一定会被连累到。 “妈蛋,都下药了,怎么还这样难搞,早知道就他妈直接拉到床上去了,管他是谁的地方。”梁升被砸的疼得厉害,一下子就恼火起来,彻底失去了耐性,本来他还想着看看那好不容易弄来的新药有什么特别的,故意找了个干净的试验一番,特地没有急性子,又哄又骗的陪着小孩子过家家,烦死了。 赵思佳给梁升检查了一下,发现没什么大碍,才松了口气,又瞪了眼坐在那神志不清的宋安宁,暗骂一声,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想了想,劝说道:“梁哥,您别生气啊,这肉都到嘴边了,就被烫了一下嘴,难不成您还不吃了?要不这样,我送她到楼上房间,到时候还不是您做主。” 梁升捂着眼睛,心里想着他也是有病,在这浪费时间干嘛,还不如直接拉到床上教训,看她还敢还手,想到那场景,身体都热起来了。 赵思佳去拉宋安宁的时候,她正精神恍惚,头痛欲裂,被她一拉,整个人都不好了,眼前的世界晃动的更厉害了,所有的东西开始变形,前面的那面屏风也扭曲起来,变成了咧着大嘴的四角妖怪,正一扭一扭地慢慢走了过来,脑子里轰的炸开,乱成一团,只剩下害怕,手上下意识握住书包背带,痛苦一下子就爆发了,用力的一甩,书包就砸到了赵思佳身上。 偏偏赵思佳毫无防备,被砸个满头,身体一歪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来,桌上的酒水果点通通落在地上,乒乒乓乓一阵响动,动静不小,只是都淹没在劲爆吵闹的音乐声中。 宋安宁低着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白色的长裙,披散着头发,洒出的酒水打湿了裙子,像是红色的鲜血流出来,宋安宁双眼睁大,那痛呼叫骂的赵思佳在她眼里成了骷髅白衣女鬼,旁边叫骂走过来要抓她的男人变成了露出利齿满嘴流血的豹子妖怪。 呼吸一滞,全身都不住颤抖,她抬头看了眼这房间,顿时在眼前变成了山洞石窟,怎么会有这么多妖怪?她这是掉进妖洞里了吗?她怎么会在妖怪洞府里?巨大的恐惧席卷而来,跑,赶紧跑,脑子里有个声音喊到,可是身体反应迟缓,动了动,眼瞧着那头妖怪越来越近,她甚至还闻到了血腥气,控制着身体咬住了舌尖,让自己清醒,矮身躲过袭过来的利爪,用力一甩,把那妖怪吓得后退一步,拔腿就跑。 穿过一扇石头门,发现一群妖怪正群魔乱舞,扭动着身体,疯狂的尖叫着,还吟唱着什么,那一定是恶魔的咒语,她一定要逃出去,否则她会被妖怪吃掉会被魔鬼吞噬。 慌乱的寻找着洞口,直到看到另一个披着长头发穿着红衣服的女妖精走进来,露出一个出口,她闪身躲开女妖精,撞倒了守在洞口的卫兵,猛地冲了出去,躲过了要抓她的妖怪。 出了洞口就见一条长长的洞窟,后面有妖怪追出来,她跟本没来得及想往哪走,身体已经做出反应,朝着一个长得漂亮的还挺眼熟的女妖精跑了过去,她觉得,有妖怪出入的地方就有洞口。 果然,她看到一个奇怪的石门在缓缓关闭着,抱着手中的东西就猛地冲了进去,直到石门关上,那群妖怪才没了踪影。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转头观察着这是个牢笼一样的东西,难道她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心里大惊,难道她就逃不出这妖洞,可是没有孙行者来救她,等等,孙行者是谁,好像在哪里听过 歪着头仔细想,陷入莫名其妙的思考中,忽然叮的一声在头顶响起,她吓了一跳,慌乱的站起来看着这铜墙铁壁,却发现石门又打开了,小心翼翼地露出一个头,犹豫片刻还是走了出去,毕竟她也找不到其他洞口,眼前的妖洞扭曲着,她揉着太阳穴,眼前又开始晃动着,整个人都站不稳,头疼的让她忍不住打滚,她蹲在地上,用力锤着头,好疼。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记得有妖怪在抓她,踉跄地站起来,扶着洞壁磕磕绊绊地走着,一不小心撞开了一道门,整个人摔了进去,倒在地上,觉得很软,动了动头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就不敢再动了。 宋安宁又开始难受了,痛苦的呻吟出声,突然感觉到有东西碰她,妖怪追来了?脑子迟钝的闪出一个念头,不行,她得赶紧跑,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一阵眩晕又瘫倒在地上,用力睁开眼,就看到一个更加高大凶悍的虎头妖怪要踢过来。宋安宁瞳孔一缩,身体率先一滚,躲过了那妖怪的袭击,身体却是不小心撞到了什么,“好疼!”她忍不住哭起来,身体好疼。 猛然间,这妖洞亮了起来,抬手遮住眼避开刺眼光线,再睁开眼就见那妖怪蹲下身正伸手要抓她,“妖怪,不要吃我!”她大声喊叫着,就见那妖怪一顿,她觉得是因为她的叫声吓唬住了他,宋安宁身体一滚,逃离了那妖怪身边,只是这一动弹头又开始疼起来,疼的她忍不住撞击着地面,以求解脱。 正头疼着,忽然感觉身体一轻,宋安宁看着眼前把她抓起来的虎妖,吓得哭起来,“妖怪,不要,不要吃我,我不好吃。”她不想被蒸着吃掉,太疼了。 “你是什么人?他们让你来做什么?你们的计划是什么?”那虎妖抬爪子拨掉了她的眼镜,用力掐着她。 宋安宁只听到那虎妖居然说话了,说的话还莫名其妙,她觉得这估计是个疯子,妖怪里也有蛇精病。 “我不知道,你别吃我,我不真的不好吃,你去吃,去吃唐僧吧,吃孙行者也行啊。”她忍不住大哭起来,用力讨扰,虽然不知道唐僧是谁,但是脑子里就闪过这个名字,估计又是个可怜人,想着让这妖怪放开她,求着让她逃出去。 “说实话,我没有耐心跟你兜圈子,不然”那虎妖猛烈地喘着气,恶狠狠的说着。 宋安宁只觉得脖子被人掐住,她用手拼命挣扎,越来越紧,不行,快要呼吸不快来了。她用力的去掰那双爪子,却没有摸到毛,再用手轻轻摸了摸,觉得真的不是毛,再睁眼去看,发现这虎妖居然变成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她睁大双眼,双手抓着那男人的手,肺里空气一点点挤出来,头也越来越晕,她害怕,好疼,眼泪决堤一样流出眼眶,顺着脸颊,掉在掐在脖子的那双手上,感觉到那双手颤了一下,猛然一松,她张着嘴,拼命呼吸着。 宋安宁看着不停变化的周围,意识有些迷离,突然感到男人松开了掐在脖子地双手,扣在她的后脑勺,没等她反应,就觉得一个很烫很柔软的东西贴在了嘴巴上,又不让她呼吸了,太讨厌了。她伸手想要推开他,却感觉碰到了火炉子,灼热的温度让她双手一抖瞬间离开,这是老君的炼丹炉成精了吗?脑子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迷茫的眼睛映着男人皱起的眉,他不高兴了,宋安宁脑子里又闪过这个想法。 贴在嘴巴上的东西离开了,又可以喘气了,她用力的呼吸着,感觉头晕乎乎的,身体一软,歪倒下去又被人抱住,身体贴上一片滚烫,宋安宁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不是被憋死就是被烫死,她扭动着身体想要逃开,又被背后紧扣的手拉回来,贴的更近。 她昏过去又醒过来,直到身体失去知觉,痛苦都开始变得麻木,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清醒 宋安宁陷入黑暗中,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她呼吸中醇厚的酒精混着草莓蛋糕的香甜味道,让男人焦躁的心里越发的干渴,引以为傲的强悍毅力在她娇弱的哀求声中丢盔卸甲,颓然倒塌,星火燎原,一触即燃。 他看着女孩子挣扎中露出的白皙皮肤,青色血管在皮肤下流动着活泼的血液,明亮灯光映照的肤色更白,如乳如凝脂,引诱着他去品尝,残存的理智提醒着他这个女孩子可能存在的危险性,内心的焦渴蓄势待发,清醒和沉迷,和理智,到底,他还是屈从了身体的本能。 将人抱在怀里时候,烧着的身体感受着稚嫩的身躯带来的清凉,不够,不够,身体里的乱窜着,想要一个出口,他亲吻着怀里纤细娇嫩的身体,抚摸着光滑的脊背,却没有缓解焦渴,反而想要更多,他像一头被关压已久的疯狂猛虎,吞噬着含苞待放的蔷薇花。 直到许久,渴求得到满足,身体的疲惫中残留着最后一丝理智,他亲吻着女孩带泪的脸颊,喟叹一声,“别怕。” 别怕谁在说话? 宋安宁缓缓睁开眼,脑中闪过这两个字,想要想明白,却感觉到身体旋转着,像是掉进滚筒洗衣机里,眼前的画面不断扭曲,虚虚实实间变幻着,搅得她头痛欲裂,恶心难受。她闭上眼调息片刻,直到头晕平缓,睁开眼睛,眨了眨,环顾四周,发现周围的一切很熟悉,慢慢的意识回笼,迟钝地才想起这正是自己的房间,顿时愣住了,她怎么会在这?她不是掉进山林深处了吗? 心下一惊,猛地坐起来,却又陷入剧烈眩晕中,脑仁尖锐的疼起来,她抱着头蜷缩在床上,一幅幅画面冲进脑海,如同一阵数万飞箭向她袭击过来,忍不住用双手锤打着头部,一下下撞在床上,好半天疼痛才缓解。 她慢吞吞坐起来,转头看向身边,熟悉的一切,米色的衣柜,贴墙摆放的书架,旁边是方形书桌,书桌上还堆着满满的书籍纸张,可以看到放在最上面的历年高考试卷总结,旁边是一个二十厘米高的沙漏,身下是史努比的粉色床单,枕头边边摆着一个三十多厘米的玩偶公仔,旁边还有一部厚重的书,黑色的封面绘着奇妙的图片,旁边写着几个行楷字:西游记,书里还夹着书签,显然刚看过不久,还没有看完。 宋安宁随手打开,只见夹着书签的那页写道:二魔拿了葫芦,走出山门,忽看见与孙行者模样一般,只是略矮些儿,问道:“你是哪里来的”,行者道:“我是孙行者的兄弟,闻说你拿了我家兄,却来与你寻事的。”宋安宁顿了顿,她忽然明白脑子里那些妖怪吃人的画面怎么回事了,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顺势抬眼看向床头柜,上面摆放着一台日历,表面的那一页清楚的写着,2009年5月4日。 浑身一震,2009年?那不是八年前?难道她真的是活在了十八岁的时候了吗?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幻境里,她不敢相信地再仔细看一遍,确认没有看错,就被突来的狂喜冲昏了头。 宋安宁高兴地激动万分,兴奋得喘着气,死里逃生般感到身心的疲惫,刚才一阵头疼,浑身出了一层汗,额头上头发黏湿,汗水和着眼泪混在一起,脸上都变得脏兮兮的,身上也黏腻的难受起来,想了想还是挣扎着慢慢起身,忍住天旋地转扶着墙往卫生间一步步挪过去。 走到洗手台边,打开水龙头痛快的洗了脸,动了动嘴唇,干涩的嘴唇粘在一起,微微一抿,嘴唇分开,嘴里瞬间血腥味漫开,皱着眉,无法忍受着铁锈的味道,拿过漱口杯刷了牙才感觉好些。 吐出漱口水,抬手抹了一下,洗了手,疲惫的把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等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却又狠狠愣住了。 摸了摸脸颊,年轻的面容有些憔悴,只是手心的皮肤却温暖细滑,她活着,真的活着,宋安宁扯着嘴角笑着,嘴唇上的口子撕开更大,通红的血珠冒出来,舌尖一勾,血腥气漫开,温暖的,即使讨厌的血腥味也在这时候成了生命活力的味道。 宋安宁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身影满心欢喜,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这清晰的触感提醒着她活着的事实。 她一手摸着自己脸颊,一手手贴在冰凉的镜面上,触碰着那个清晰的自己,突然动作一顿,笑容僵住,因为她看到了脖子上长发遮掩下的痕迹,僵硬地缓缓地伸手拨开头发,扯着衣领,露出胸口暧昧的痕迹,宋安宁觉得脑海一空,刚才让她头疼不已的画面飞速的闪出来,像是电影按了回放,昨夜的记忆毫不保留地冒出来,诱哄欺骗的同学,不怀好意的陌生男人,玷污羞辱她的男人,一幕幕,那么清晰,清晰地想让她假装是场梦豆做不到。 镜子里的女孩,前一秒还在兴高采烈,欢欣鼓舞,下一秒却开始满脸悲切,痛哭流涕,疯疯癫癫的,像是一场笑话,可不是,她的人生,真的像是一场笑话。 宋安宁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眼里却流出泪,怔怔地伸手脱掉了衣服,看着身上那些痕迹,身体颤抖着,踉跄的走进浴室,打开莲蓬头,任冰凉的水冲刷着身体,她用力的擦洗着,恨不得撕下一层皮肤,似乎只要把这些痕迹擦掉就可以删除昨夜的经历,就可以没有发生。直到皮肤被擦红,被擦的刺刺的疼,她愣愣的看着通红的手臂,万千悲愤一下子汹涌决堤,崩溃的蹲下来放声大哭。 她拼命八年好不容易摆脱的噩梦,就那么清晰的映在脑海里,为什么?为什么既然她活在了十八岁的时间里,还要让她再经历一遍这一切,为什么不能让她早一点清醒过来,难道那远走他乡众叛亲离的几年只是关于未来的一场梦吗?难道她就真的摆脱不掉这失败痛苦的命运吗? 宋安宁抱头痛哭,敏感衰弱的精神被一次次打击碾磨,老天让她在绝望中看到希望,还没有来得及欢喜却又陷入更深绝望中,一次一次,被玩弄于股掌之中,让她拼命逃跑却又被残忍无情地推回来,像是永远推不上山顶的西西弗斯,这是她的报应吗? 无因亦无果,有舍才有得,得从舍中求。 恍然间,脑子里闪过这句话,愣了一下宋安宁才想起来,这是麓云寺的方丈大师对她说的,当时只想着不过是佛家哲理,现在想来,大概真的是她的人生谶语,她痛恨着遭遇的坎坷,为了逃离痛苦抛弃了过往,抛弃了母亲,原本以为可以重头再来,却失去了一切,一个人游魂一般在世间游荡了多年,身心俱疲,不知道,这是不是种了恶因最终收了恶果。 木然的抬起头,绝望痛苦中有一丝清醒理智和希望。 倘若,她不再重复那梦一般的人生,不再自私自利的逃避,不再自以为是的孤高自傲,是不是就不会再遭遇那一切,是不是还可以扭转她的惨淡人生? 宋安宁痛苦的捂住脸,脸上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水,怔忡中露出一点茫然和渴望。 许久,她失神的走出卫生间,换上长身衣服遮住了身上的痕迹,吹干了头发,坐到客厅的布艺沙发上呆愣。 倏然,她一下子站起来,大概起的有些猛,头昏脑涨。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就时常感觉的头晕目眩头痛难忍,不知道是不是那杯酒的问题,宋安宁扶着沙发喘着气。 刚才她想起了自己忘记的事情,母亲还在医院里,不行,她要去看母亲,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能在眼睁睁得看着母亲再一次在她人生中离去,却无动于衷。 她摇摇晃晃地走回卧室,拎起书包发现很重,打开看了看,里面居然装着一部英汉大辞典,怪不得能把人砸晕了,把书包里的东西倒出来收拾好,发现夹在里面的几张医院通知单,她看着上面的内容,有些惊愕,左腿粉碎性骨折,外伤性脑水肿,怎么会这样,母亲怎么会病的这么重?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脑袋也是,为什么重要的事情却想不起来? 宋安宁皱眉揉着太阳穴,还是想不起来,算了,她还是去医院看母亲了解情况再说吧。 拎着书包,走到门口,那边摆着一组半人高的柜子,米色的,上面还残存着几张破损发黄的贴纸,有点眼熟,大概是哪部动画片中的角色。 她记得,小时候挺喜欢看动画片的,抱着小凳子坐在电视机前,安安静静的可以待上一整天,母亲就会忙碌着工作,后来因为视力出现问题,母亲严厉地强制她看电视的时间,那时候很小,总是觉得母亲太坏了,觉得整个世界都和她作对,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对母亲的言行不了解,忍不住叛逆,现在看来挺幼稚可笑,可那个时候却觉得惊天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医院 宋安宁按着记忆熟门熟地找到站牌,等了半天才坐上公交,她是不能做出租车的,从小就养成的臭脾气,受不了车里那种强烈的刺激的汽油味,后来就连客车也会头晕恶心,以至于长大后许多年都不敢轻易出远门,即使出门也是坐地铁,或者干脆骑自行车。 这个时候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坐着,还没有太多以后网上群体讨伐的被让座事情,大概是工作日,车上几乎没有年轻人,习惯了几年后身不理离机的生活,现在没有手机她连时间都不清楚了,总想着去摸口袋,没有摸到,心里也空荡荡的,很没有安全感,不知道母亲的手机还在不在,否则只能买一部新的,毕竟手机对她来说太重要了,可是一想到母亲的病,以及她为了借钱遭遇的噩梦算计,又觉得自己不知好歹异想天开。 坐在公交车,感觉有点闷,宋安宁推开了车窗,沾满灰尘的玻璃上还贴着新年剪纸,剪纸的人应该是个技艺高超的,红色的圆圈里有一个可爱的胖娃娃抱着一尾大鲤鱼,有一行小字,年年有余,惟妙惟肖,可爱逼真,虽然风吹日晒颜色暗淡了不少,甚至还有些缺损,但是新鲜的红色还是让人感觉到残留的喜庆。 透过车窗,宋安宁看着熟悉的街道,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五月盛夏,枝繁叶茂,遮天蔽日,在长长的大道上形成了一条绿色长廊。以前她去市图书馆的时候就喜欢在这条路上慢慢悠悠的走着,头顶泄下来的阳光细碎如金,她觉得那是最享受着事情。 离开这座城市工作后,最初身体精神还没有那么病重,她最喜欢做的就是在空闲的时候沿着街道闲逛,看着街边的摊贩商店,她并不喜欢那些年轻男女向往的热闹商业街,更乐意往老街小巷里面钻,从那里她才能找到一点熟知的影子,一点温暖的生活气息,但是随着城市发展,那些巷子旧区,那些烟火缭绕,都被城市建设拆迁抹掉,像是城市干净脸庞上的一块旧疮疤,迫不及待的动手术想要除掉它。 南明市是个二线城市,位置不错,南边靠着接壤的边云省,是个省会城市,又是历史朝代古都。和其他城市一样,在以后的几年里,南明市不少上了年纪的街区都被推倒重新建起了高楼大厦,虽然经济发展接近一线,却又因为地理位置被排斥在外。那时候她再没有回来过,只是在网上无意识的留意着相关的影子,然后又若无其事的无视掉。 下了车,又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市医院,宋安宁看着眼前白色大楼,心里开始心慌不安,沉默片刻走了进去。 一进大厅,扑面而来的消毒水味道让她禁不住拧起眉,这刺鼻味道总是让她犯恶心。她扫视一圈,人挺多,排队领号的,交费拿药的,病人痛苦哀叫声,护士维持秩序应付家属的不耐烦声音,闹哄哄的,人间地狱,宋安宁脑子里闪过这几个字。 怔了一瞬,看着几位病人家属没有得到想要的讯息失望的离开,唉声叹气,有脾气的则是骂骂咧咧叫嚣着投诉,她没有敢去找咨询台找那位一脸我心情很差不要烦我,你要投诉就去啊老娘要是怕了跟你姓的护士咨询,顺着残留的记忆感觉上楼到了重症监护室。 隔着玻璃,宋安宁怔怔地看着靠着窗子那个床位,头上裹着纱布,边缘还带着浅薄的血迹,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多日的病情加重让她更加憔悴,脸颊都凹陷了下去,口鼻上还接着呼吸机,她甚至能看到透明罩上浮起的一层浅浅的白雾。左腿被架起一个高度,打着石膏看起来很丑,宋安宁觉得如果母亲醒来一定会很发愁,毕竟她是那样一个讲究的人,就算是冬天能少穿一件也不多穿,她说过那样显得很肥胖臃肿。 母亲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只有旁边的示波器屏幕上面的体征波线才提醒着她,母亲还活着。心里有些淤滞发涩,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太多悲伤情绪,只是感觉到讽刺,人生无常。她假装遗忘却又不甘承认后悔的人,她死里逃生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却躺在玻璃窗口里面,所有的音容笑貌过往记忆都变成了那屏幕里的波浪线,活生生的人就那样变成了机器的一部分,多讽刺啊。 呆愣愣地站了许久,宋安宁想进去看一看,找到监护室,原本想询问能不能探视,哪知道那护士一听她是一号病床病患的家属,脸色一变,眼睛瞪着,横眉冷竖,本来就敷衍的态度变得更加不善,眼睛瞥着她,语气嫌弃的想让她忽视都不行,“我说你们这做家属的怎么回事,这病人都进重症监护室三天了也不见你们把住院费缴清了,你们家大人呢,找个能管事的人来,你有没有成年啊?能不能做主啊?你们家大人也真够可以的,欠费不交不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你们到底还治不治?” 护士打量着这个女孩子,学生模样,穿着打扮很普通,看样子家里就不是有钱的,好几天了也没有其他人来看望,也不知道这家人怎么回事,孩子父亲都没来,难道是离婚了?那其他家人也没见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品不好,连个帮忙看望的都没有,那些医药费谁出啊,上面财务室都催了好几次了,说是账面不平衡,又不是他们不交钱啊,谁让他们科室遇到了这种没钱的病人啊。 宋安宁被这女护士气都不带喘的指责弄的有点懵,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治,当然治,只是能不能”宋安宁顿了顿,她想商量能不能宽限几天,毕竟她手上真没有钱,现在她整个人都是混乱的,犹犹豫豫地说着,只是还没说完,就被这嘴巴厉害不停歇的护士打断。 “能什么?欠费啊?”那护士无语的笑了下,翻了个白眼,“我们这是医院,不是慈善基金会,不施舍乞丐,我们也要吃饭发工资的,你这重症室一天四千多的费用可不是大风刮来的,一天天欠着怎么回事啊?你不交费还等着我给你交啊?”一个个说的好听,没钱还在这干耗着,总把医院当成义务劳动,弄的他们入不敷出,好几次了都被点名批评,他们的工资都被扣下了。 宋安宁被她说的又气又恼又委屈,张口结舌,她本来就不是善于辩解的人,现在更是背护士直白的辱骂感觉到难堪,虽然恼火这护士恶劣的态度,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是她没钱交住院费,作为欠债的一方她还真是硬不起来脾气,只是几万块钱她是真的没有,想着再求求情,语气卑微地恳求说道:“我不是不交,只是宽限几天,几天就行。” 她现在毕竟是二十六岁的思维阅历,比起十八岁懵懂无知战战兢兢的自己要强上许多,总有办法找到钱的。 “行了,别说了,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嘴上说着以后会还上,等人一出院,立马就跑没影了,要不就是叫喊着费用怎么这么高,又想着法子来讹钱,感情都把我们医院当善堂了。我告诉你,你赶紧的去找钱,找人借钱也好,哪怕是去抢劫,赶紧缴清住院费,两天,就两天,两天内不交清费用,直接走人,重症室也别住了,没那钱还想着住院?干脆直接拉回家料理后事吧,省得浪费钱。”那护士毫不客气,就差一点指着她鼻子开骂,坐在办公桌旁边,手上拿着文件摔摔打打的,嘴上的话不近人情毫无人性。 宋安宁一听这话就慌了,心里又急又气,怎么能这样,她就是没有钱交费,的确是她的不对理亏,可你一个医院护士怎么能这么说话,不说职业道德,就连做人的底线都没了,说话这么难听,什么叫拉回家料理后事,这是让母亲直接等死吗? “你怎么这么说话?你是护士,态度怎么这么差!有没有良心,你家人生病了也会被人这样对待吗?”宋安宁不是喜欢发脾气的人,现在真的要气死了。 “哎呦,良心?那是什么,能当饭吃还是能交清欠费?别说这些没用的,没钱就滚!”护士瞪着她,破口大骂,毫不在意这是医院,更不在意身为医疗人员该有的道德素质,没有人性的话让宋安宁气的发抖,可偏偏她又不善言辞,咬着嘴唇说不上话来,满腔怒火在心口乱窜,烧的她脸色通红。 那护士见她这样越发得意,仿佛说的她哑口无言面红耳赤如同打了一场胜仗,整理着手边的文件,一扭头见她还站在这,脸色一沉,十分厌弃,“你怎么还在这,别耽误我工作,还不出去,还有其他病人家属等着呢,真是耽误事儿,赶紧去找钱交费,免得白占着床位耽搁其他人住院治疗。”顺着挥着手,赶苍蝇一样把宋安宁轰出监护室,嘴上还不饶人的说着,“这人呐,没钱千万别生病,生病也别进医院,还不如在家好吃好喝享受一下,准备后事。” 宋安宁站在监护室外面,看着那护士气的发抖,却什么都做不得,她痛恨这种无力被轻蔑低视的羞辱感,可是她没钱,没能力让母亲得到好的治疗。虽然她遭遇过很多痛苦磋磨,忍受过生活带给她的不公恶意,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理没有人性的人,言语上的侮辱如同狂风暴雨席卷淹没着,可以轻易的去摧毁,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医务工作者,原本应该仁爱善心的医护人员形象,此刻却成了拿着人命讨价还价的无良商人,她愤怒气恼却又在现实中低头承受着,一想到母亲还待在重症室朝不保夕随时被赶出去,就感到深深的绝望,她毫不怀疑他们真的会真么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旧梦4 满腔的愤怒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砰的爆开,怒气散尽,只剩下满地废物,除了一声叹息,她也无可奈何。 垂头丧气的走到重症室外面,有几个人穿着无菌服走了进去,看望的是母亲病床旁边的一位病人,那是一位老奶发花白,满脸皱纹,枯槁的皮肤上还带着老年斑,正和家人说着话,看样子有点精神不振。隔着一面布帘子,母亲就那样孤零零的躺在那,没有任何动静,宋安宁感到心酸不已,她很怕,怕母亲就这样躺下去,再也睁不开眼,在也听不到她的抱歉。而她,也会像那记忆中的样子,颓废迷惘,痛苦一生。 失魂落魄的走在医院走廊,她没有在意脚下的路通向哪里,只觉得全身疲惫,身上的重量压的她随时都会溃塌,随便找了一个靠墙的长椅,瘫软坐下来。宋安宁绝望的想,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原本信誓旦旦的满怀希望的看着醒来后的十八岁,可是现实却以强硬锋利的棱角扎得她无处可逃。 怎么会这样?她无力的叹着气,颓丧的靠着椅背上,难道她注定要无力反抗的重复着失败的命运?母亲注定要在她的错误无能中逝去?明明她选择忍痛割舍掉那夜噩梦遭遇,想要自己向前努力着生活,想要改变后面的人生,为什么?现在感觉到那么困难无能为力,难道那梦一般的未来,注定是无法更改的既定剧情,难道她就注定了悲剧人生? 宋安宁皱着眉,无数个疑问拥挤在脑海,可是她却找不到答案,越想越沉重,越想越头疼,她揉着太阳穴,那里一直肿胀的疼着。 眼神落在对面的墙壁上,上面贴着宣传语,还有一幅幅生机盎然充满阳光的图画,旁边有一块留言板,上面是许多病人留下的留言条,其中,有一个粉色的心形便签,上面是幼稚的笔体歪歪扭扭地写着,我想活下去,我想长大。 难道她就这样认命吗?不,她不甘心,她知道她是绝对不甘心的,就像曾经她不甘心忍受屈辱的过去拼命逃离一样,此刻她更不甘心就这样再经历过去种种,孤寂的日子,失眠的夜晚,空荡荡的房间,重复播放的噩梦,她不甘心,不甘心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可以推倒重新走过,好不容易在迷惘困境中找到了出口,她怎么能甘心? 宋安宁这样想着,顿时觉得那些无力回天的郁气一扫而光,舒了口气,她知道,她不能消极的面对这些问题,越想只会越加沉重,虽然现在情况很不乐观,但至少她现在是二十六岁的脑子,难道她还找不到一条出路?曾经她没有心思随波逐流的过着日子,现在她有无数个新的可能,她不想再浑浑噩噩的生活了,唯一能做的,那就只有改变现状,首要的就是筹集到钱,让母亲安心治病。 不过,她突然想起那护士刚才说让她借钱的时候说起了赔偿问题,那是怎么回事?还有,母亲是怎么病的?为什么她居然想不起来? 宋安宁用力的想,把脑中的信息一一过了一遍,发现有些只言片语,就像是破损掉的电脑信息,文件就在那里,偏偏打不开,显示着文件错误,怎么会这样? 她沉浸在混乱记忆中,就听到一阵哭喊声由远及近,宋安宁下意识回头,就见到几个医生护士推着一辆担架床飞快地跑过来,床上跪着一个医生,不停的给病床上的人做着心脏按压急救,那病床上的病人露出来的衣服破烂,上面沾满了血迹和尘土,由远及近地在宋安宁面前匆匆而过又远离,最后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里。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坐在了抢救室外面,刚才一起来的几个人大概是病人家属,正坐在宋安宁对面长椅上,满脸焦急,有个中年女人捂着嘴不停的抽泣着,样子随时都会哭晕过去,旁边一个年轻男人搂着女人的肩膀劝慰着,旁边另一个年轻女人拧着眉瞪了他们一眼,脸上挂着几乎要爆发出来的愤怒,显然几个人关系不怎么好。 不过,宋安宁心中疑惑,她为什么坐在这?愣愣地把目光转向那扇门,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画面里也是这样一扇门,上面的灯一会是红色一会又是绿色,频繁的变来变去,闪的她头疼。 宋安宁低着头,揉着依然肿痛的太阳穴,眼神扫到地上的血迹,应该是刚才那病人经过时候留下的,她看着那散落的血迹,鲜红鲜红的,甚至鼻息间还能闻到血腥气。 她想转过头,可是身体却僵住了一般,那摊红色血迹像是吸铁石一样吸引着她的眼睛,然后慢慢变大,变大,直到充斥在眼前整个画面。 宋安宁觉得真的要疯了,怎么会这样,这种头疼又晕眩的痛苦,太熟悉了,又是这种该死的头昏目眩的感觉,又是身体失去控制,意识被剥离的样子,好在并没有上次那种天旋地转的恶心感,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还是该哭。 慌乱了片刻,宋安宁有经验的让自己冷静下来,坐着深呼吸,缓解着头痛,如果不是身上没钱,她一定要到医生那里看看,虽然她讨厌医院,直到死前也没有去过医院,生病了也是去药店自己买药,久病能自医,已经养成习惯,但是头真的太疼了,想哭。 医院走廊里人来人往,病人的痛苦哀嚎,家属的悲痛哭声,时不时的高声呼喊,在白色的世界里交织冗杂,构成这世间百态背景画卷,不知道但丁的神曲里面是不是也这般画面,痛苦与希望,悲伤和迷茫。 宋安宁发现自己站在走廊里,看着眼前这一面,心中也不由感染了那深深地悲哀怆然,此刻她背贴靠在墙上,白色的方形瓷砖铺贴着七八层,刚好在她肩膀的高度,也顾不得上面是不是干净卫生了。 冰冷的凉意透过薄薄的t恤布料,缠绕在纤细的脊背上,在这炎炎夏日,丝毫感觉不到热意,反而有些遍体发寒,像是贴在冰上,更像身处冰窟雪洞,不知道是不是身处医院的缘故。 据说,医院是生死轮回的地方,与地府黄泉相连着,每当有人死去就会有勾魂使者来勾魂摄魄,而每当有人出生就会有灵魂排队等候,听起来有点像找工作,不仅要看先来后到,还要看你幸不幸运,果然,人就是活在竞争里的。 眼前凄惨的白色,夹杂着哭喊声让宋安宁身体忍不住颤抖,如果不是靠在墙上,她觉得真的可能会腿软倒下去。 把头抵靠在墙壁,一片恍惚,脑子里闪过的信息很多,可仔细想想却一片模糊。 宋安宁看着身边的环境,心中隐隐有些预感,这应该就是她忘记母亲受伤的经过了,她没有再焦急不安,而是慢慢回忆着,毕竟都过了八年,有些东西和细节都快忘了。 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已经快两个小时了,红艳艳的,映着雪白的墙壁和四周,分外显眼,像极了噩梦中那吃人怪物的眼睛,嗜血,狂暴,隐匿在茫茫雾色中,伺机而动,充斥着肆虐血腥,让人惊惧,发抖,直勾勾的盯着你,提心吊胆,似乎随时都会猝然扑上来,撕扯你的身躯,咬碎你的骨肉,啃食你的五脏六腑。 手术室外,三个人焦虑不安的等待着,时不时看向手术室的门,有一下没一下的做着深呼吸,期待又恐慌着这扇门的打开。 宋安宁看着其他两个人,神色各异,其中一个身形肥胖的男人,五十多岁,一个人独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翘着腿,心烦意乱地从裤兜掏出香烟,打算抽一根解解馋,缓解一下此时慌乱烦躁的心情,只是刚拨出一根,就被不远处走过来的年轻女护士眼尖的发现。 “哎,那个人,看谁呢,说的就是你,这里是医院,禁止吸烟,被抓住是要罚款的,你知不知道,”说话的护士很年轻,也就二十岁出头,似乎心情不太好,说起话来夹枪带棒的,眼睛顺便打量着那身形肥胖男人,皱着眉表情有点嫌弃。 “这么大的年纪怎么这么不懂事,连这点公德心都没有,污染了医院卫生环境,责任算你的还是算我的?你随时拍拍屁股走人了,被检查的看到,我倒成了罪魁祸首了。”小护士说起话来真是毫不客气,严声斥责,看过来的眼神恨不得变成刀子,嗖嗖的飘着,年纪看上去不大,说起话来声音却不小,更何况还是喊出来的,冷不防的吓了人一跳。 打算吸烟的那位正拧着眉沉浸在思虑中,正按下打火机接近指间夹着的香烟时候,被这一嗓子吼得心脏猛跳,手一哆嗦,跳起的火焰一歪正扫到手指上,灼热的疼痛瞬间从手指传到大脑皮层,要么说十指连心呢,嗷的一嗓子叫出来,把走在走廊里的人都吓得一跳,纷纷扭头看过来,一脸好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旧梦5 肥胖男人旁边站着的那位更是吓得浑身一颤,三魂没了七魄。 “诶,干嘛呢,鬼叫什么呢,不知道这是医院纳,保持安静懂不懂,干扰了其他病人休息,谁负责?真是的,现在的人怎么这么没素质,禁止吸烟那么大一个标志,愣是装瞎子看不见,大吼大叫的,真是没教养。”又是那位刚才禁止吸烟的护士,被这叫声也吓了一跳,回过神就火冒三丈,本来心里就不痛快,这下子更是火上浇油,骂起人来毫不含糊。 宋安宁打量那护士,只觉得有点眼熟,不过心里却对这护士没有好感,态度特别差不说还特别蠢,一个医护人员这么大声在手术室外大喊大叫,难道不怕投诉,就算是有关系也挡不住脑子不好使,得亏这个年代还没有微博,否则估计可以上个头条:惊!年轻女护士居然在手术室外做这种事!吸引一大票围观群众各种谩骂吐槽。 “哎,你这护士怎么回事,怎么跟病人家属说话呢?年纪轻轻的,职业素养哪去了,我这是声音大吗?这是被你吓得,比起你这几嗓子可是差远了,”上了年纪的男人被这一通责骂气的脸红,抖着脸上的肉,表情忿忿不平,“去,把你们领导叫过来,我今天非要好好说道说道,怪不得现在的医患关系这么紧张,老百姓都不敢生病了,我看,就是你这样没素质的医护人员弄得,一个道德败坏的人搞臭了我们医疗事业的名声,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这男的也不客气,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的,眯小的眼睛上挑着,脸上的肉说话时候抖动着,坐在椅子上,颇有些趾高气扬,一副领导派头,一手还拿着打火机,捂着受伤的手,两根粗胖的手指间还夹着烟,说到后面,有些义愤填膺,不知道的真以为被教训的护士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宋安宁观察着这人,上下打量一番,也是觉得眼熟,看样子大小是个单位领导,这样的人高高在上惯了,最是受不得气,特别是那些让他看不起的地位居其下的偏偏还敢无视他的人。 那护士被这斥骂弄得更是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脑袋一热,瞪着一双大大的杏眼,指着男人就开骂,“我道德败坏?诶呦喂,我还没见过这么没皮没脸的人呢,你在医院抽烟不说,还不听劝告大喊大叫的,谁没素质啊?”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上年纪的男人,皱着鼻子小声嘟囔道:“也不瞧瞧自己这幅样子,肥头大耳,一看就是个酒囊饭袋,拿着鸡毛当令箭,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你个矮冬瓜。” “你,你,你再说一遍?”小护士不知道,这男的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叫他矮冬瓜,因为长得个头矮,就是到了这把年纪也只是一米六多,又加上身上一层厚厚的脂肪,从小到大备受歧视,年轻时候没少因为这个和别人吵架,上了年纪当了领导更是不乐意听到这三字,哪怕这护士说的声音极小,依旧耳尖的被捕捉到,已经多年没人敢当年称呼他这外号了,这简直就是他平生耻辱,当下就被气得脑子不够用了。 年轻护士被他这句话气笑了,“怎么着?你叫我说我就说,你以为你是太阳啊,你怎么不飞上天啊?” “你”男的气得有些结巴,刚想骂出口,就被身边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人拦住。 “老李,嗯,李主任,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也别动气,不值当的,这里是医院,闹开了脸面上不好看的。”说话的是个瘦弱的男人,四十岁左右,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看上去有些书卷气,声音有些低缓,语气中带着讨好。 宋安宁看着他们,好像想起来什么,这被称呼为李主任的男人,正是市一中初中部的主任李高峰,平时都被人称呼为李主任,但凡是听到别人叫他老李,总是用一双挤在肉缝里的小眼睛不耐烦的看着你,无意的改口就罢了,若是有意损他面子弄不好还会背地里穿小鞋,其人品可见一斑。那个瘦高的中年男人叫马文,人生缺一个才,是市一中初三组组长,是母亲顶头上司。 大概是因为遇到这糟心的事,正赶上心烦气躁,一下子就火起来了,那李高峰被人一通劝解回过神,慢慢收起了恼怒的面容,又恢复了平时校主任的平稳气度,看向年轻护士,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作为护士,态度怎么如此恶劣,我们家属心情本来就着急,你不劝慰着居然还多加嘲讽,真是太过分了,你们医院就是这么对待病患的吗?你对得起你的职业和病人对你们的信任吗?”不知道这位平时报告会议是不是做多了,批评起人来头头是道,连思考都不用,信手拈来。 那年轻护士瞪着眼说不出话来,表情看上去似乎有些无语了。这都什么事啊,明明是你在医院抽烟,我好心提醒你还落一身埋怨,早知道一开始就罚款就行了,免得被护士长又因为卫生问题拿住说教,哪来的这个极品,假模假样的,把这当你办公室了?还李主任呢?不知道在哪里鱼肉百姓呢?她本来被暗算连续加班不说,怎么这么倒霉遇上个这人物,真是醉了。 “怎么,说不出话了,我告诉你,你这种态度是要不得的,我一定要跟你领导反映,你一个护士,照顾病患是职责所在,面对病患应该像春天一样灿烂”李高峰见这护士不说话了,以为是被自己拿捏住了,立马就刹不住闸了,肚子里那些平时写文章报告的语录立刻冒起来了。 “噗”年轻护士脸上抽动,忍了半天还是笑出声来,实在忍不住了,抱着肚子在一旁狂笑。真是想给这位跪下了,还像春天一样灿烂,我要不要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啊,要不是她还没下班,早就给你一个满脸桃花开了。 宋安宁看着她,突然觉得这态度很差的女护士也挺有意思的。 见这护士居然在一旁笑起来,这是对他的裸的蔑视侮辱啊,李高峰脸红的跟猪肝一样,指着那护士威胁道:“我告诉你,马上给我道歉,否则我一个投诉就叫你卷铺盖卷滚蛋,我告诉你”说着想要继续说教,就被突来的声音打断,李高峰有些不高兴,他讲话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插嘴了,皱着眉扭头看过去。 “怎么回事?姜乐,是不是你又犯错了?”走过来的是个中年女人,样子很严肃,皱着眉,一脸嫌弃的看向年轻护士,有些不高兴。 “没有啊,张护士长,我在值班呢,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在。”叫姜乐的女护士站直身体,满面笑容。眨着眼睛,一脸无辜。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给你安排的值班不合理了?”张护士长瞪着她,语气中带着的质疑,表情确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没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姜乐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无奈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看也是,姜姐一直都是这么敬业,刚才好像还和病人家属热烈讨论呢。”跟在张护士长后面的女护士走上一步,带着笑意说着,说话的时候眼珠乱转,直直往李高峰身上瞥。 姜乐瞥了来人一眼,扯了扯嘴角,忍住要翻个白眼的冲动,显然对于这女护士的话有些无力吐槽。心里想到,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四处跟她作对,怪不得她今天早上牙疼,感情有人一直念叨着她呢。 “是吗?姜乐,你是不是又跟病人家属吵起来了,怎么不跟张雪多学习学习。”没有疑问的,张护士长就直接就定了她的罪,眼神凌厉地扫过去,带着无法忽视的厌烦。 宋安宁看这些人,那位叫张雪的明显是来者不善不怀好意,和这个姜乐护士有些不对头,这张护士长也是不待见这叫姜乐的女护士的,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三个女的,简直就是后宫宫斗戏主要表率啊,她暗中摇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果然是不错的。 那姜乐还没来得及说话,李高峰就毫不客气地接茬了。 “可不是,你们这位护士态度实在有问题,你是护士长吧,作为领导应该好好管教管教,哪里有护士和家属直接吵起来的,这让我们怎么放心病人在你们医院的治疗呢,如果不行的话,我会联系你们医院领导投诉的,我觉得你们赵主任还是会给我这个面子的。”李高峰轻哼一声,往后一靠,双腿交叠,坐姿舒适傲慢,抬着下巴,眼睛露出隐隐得意,轻蔑的看着几个人。 张护士长愣了下,打量了对面的人,听着语气似乎是和医院主任认识的,虽然不知道这关系有多深,但要是真捅到上面去,肯定会连累她,不过这个姜乐确实让人心堵,她可没必要跟着受罪,更何况,她也乐意把这个姜乐弄走,反正看她不顺眼。 “姜乐,你怎么回事,每次都会和家属争吵,上次居然还动起手来了,你看看哪里像个护士?看护技能不行,对待病患态度蛮横,你哪里比得上比你还晚一期的张雪,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了?真纳闷你到底怎么进来的?”张护士长恼怒地看着姜乐,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话中意有所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旧梦6 姜乐看着这位护士长,每次看到她都会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合着她就是眼里的刺,怎么看怎么扎眼,没事还会找事,恐怕这次更不会放过自己的。 “护士长,姜姐只是偶尔犯个错误,应该没什么吧?”张雪面上有些疑惑,似乎想到什手术么,一件紧张,“姜姐,你还是先和家属道个歉,请求他们谅解,免得接到投诉,这会影响你的工作的。”说着看向李高峰几人,十分着急的样子。 姜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垂在两侧的手握了握,心头像是着了把火,忍不住腾升的怒气,想骂这个两面三刀的心机女,只是话并未说出口,因为她需要这份工作,不能被辞退。 那姜乐心里暗自复杂着,面上却无变动,在张雪看来就是任其宰割的认可,心里有些痛快,刚想继续说,给护士长上眼药,就听门打开的声音。 宋安宁看过去,只见绿色的灯燃起,是希望还是无望,一时间心里有些胆怯紧张,更主要的是,母亲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边李高峰和马文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复杂,不约而同看向一旁一直不动不言的宋安宁。 宋安宁的身体一直弓着腰低着头,手搭在腿上,看着地面,很容易让人以为睡着了。似乎是醒过来,又像是有所感,缓缓抬起头,看向手术室的门,动作迟缓的像是生锈的机器,失去了生机。 门打开,出来人一身白大褂,前面已经有些褶皱,上面带着血渍,似乎是时间久了,有些发黑,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遗留下来的没洗干净,还是刚刚沾上的,只是,那么多血渍,一个人需要流出多少来,会有多疼,宋安宁呆呆地想着。 那医生面色带着疲惫,从身后的助手手上拿过病例和检查报告,粗略看过一眼,看向眼前几人。 “谁是家属?”声音带着沙哑,似乎是觉得自己声音有些轻,轻咳一声,又重复了一遍。 那李高峰想要主动走上前,脚还没迈开就被身后一扯后退了一步,他皱眉转过头,有些不高兴,在学校惯了,但凡是有领导视察都会主动上去。 马文看他一眼,脸上微微露出嫌弃神色,还是凑到李高峰耳边嘀咕几句,说着看了眼一旁的宋安宁,退到一边,一副我只是外人跟我无关的样子。 李高峰回过神,眼珠一转,心里计较了一番后,也走到一边,带着我只是个路人的表情。 那医生皱着眉看着这两人动作,有些莫名其妙,只好把目光看向最后的人。 宋安宁想站起来,只是身体照旧不听使唤,垂着头只是微抬了抬,看了眼医生,又垂下去,只是角度没那么大。 “我是家属。”宋安宁发出的声音很低,但是利落干脆。 “没有其他人吗?”眼前有些柔弱的小女生,医生皱了皱眉,一看就是个学生,未成年人,虽然有能力做主,但是一旦有差错,会有很多麻烦。“你们家其他成年人呢?”说话时候看向一旁围观的两个大人,一脸疑问。 “哎,医生,我们可不是家属,是同事,同事,这病人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哎呀,说起来宋老师可是我们学校的优秀教师代表,深受学生喜爱,上个月还被评为市里优秀教师,这是要上报市里受奖章”李高峰一脸哀切,说起学校业务侃侃而谈,一时刹不住,做起了现场演讲。 “”那医生也是阅历丰富见过不少奇葩病人家属的,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人大概是个领导,只是对这激情澎湃的样子有点无语,手术情况连问都不问,这病人摊上这样的领导也算是倒霉,暗中摇了摇头。 宋安宁冷眼看着李高峰,神色更冷,她对于此人没什么记忆,不知道是没有想起来还是本来就不熟,但是刚才一番旁观打量,大概也多少了解了这人脾性,就冲他和那叫马文的中学教师在医生询问的时候后退那一面,就足以说明了这个人见情况就后退,见荣誉就上的小人行径,她也不奢望这些普通同事搭手帮个忙,可面对她目前十八岁的女孩子,依然冷漠置之不理实在让人心寒。 “咳,李主任,”马文提醒李高峰的演讲上瘾的习惯,看向医生,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抱歉,我们李主任这这日子一直都在忙碌市里的事情,脑子里都是这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来弯,对了,宋老师怎么样了?” “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医生见总算有个靠谱的人,叹了口气,放下心来。 “暂时是什么意思?”一直沉默的宋安宁出声,声音不大,足够让别人听到。 李高峰两人也愣了下,看到医生皱起的眉头,心里下沉,暗道恐怕不好。 “病人因车祸造成内脏出血,左腿粉碎性骨折,需要尽快手术,虽然送达医院比较及时,经过手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经过脑部ct磁共振检查显示,病患脑部有出血状况,因为出血量比较少,暂时我们建议保守治疗,毕竟开颅手术同样存在很大风险,这段时间,一定要仔细看护,保持情绪平稳,血压不要升高,不过如果出血量增加,颅压增高,会容易产生脑水肿问题,是必须做手术清除淤血的,否则随时有生命危险。” 那医生甩出一大通医学术语,听的宋安宁头大的反应不过来,皱着眉,想了半天才大概明白其中的意思,母亲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如果照顾不好会加重病情,那时候就需要手术才行,不过刚才医生说到车祸?母亲怎么出的车祸?宋安宁一时想不起来,一想就开始头疼。 那李高峰一时也没明白到底是好还是没好,但是也听明白一件事,这手术下来费用不低啊,又出血又骨折又要手术的,这都是钱啊,想想就肉疼,早知道这么严重,要不是正好路过,他才不会上赶着帮忙来医院,赚这个好名声。 一边的马文也直皱眉,想到宋老师一家的情况,叹了口气,他也是空有心而无力。 “那,如果做这个手术,”宋安宁顿了下,感觉到内心的惊惧骇然,“需要多少钱?” 那医生看了眼眼前的女孩子,年纪不大,有些同情,想了想还是实话说道:“算上后期治疗费用,四十万左右吧。” 宋安宁在记忆开始慢慢恢复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也没想到会这么多,不过她还没反应,那边李高峰吓得尖叫出声。 “四十万?这是抢钱呐!”只见他瞪着一双小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连身边的马文都呆愣住了,四十万,这可是他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甚至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可就这样一场普通车祸,进一趟医院,这钱说没就没了,还不说这钱能不能拿出来。 宋安宁面无表情,满脑子里思索着母亲到底怎么出的车祸,既然是车祸那肇事司机去哪了,怎么大半天也没见人,没有第三方,她找谁要赔偿款。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如何把钱筹集好,她不能期待幸运这件事,只有做到最坏打算,未雨绸缪,才能让母亲康复起来,不再重蹈覆辙。 她缓缓抬起头,黑框眼镜后,眼神有些迷茫,什么都想不起来,脑袋里空荡荡的,只觉得一切那么不真实。 “小宋同学,你看看这事闹得,今天宋老师一出事,我们就跟着过来了,家都没回一趟,连饭都没吃上,到了医院就跟着帮忙报案检查,还要应付警察医生,就连手术费都是我们临时凑起来的,现在宋老师已经脱离危险了,我也放心了,毕竟宋老师是学校的骨干人员,校领导对这件事还是很担忧的,我这还要赶回去报告,不过你放心,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出来,学校还是会帮忙的,领导也不是不近人情,等宋老师醒过来,我会带着校领导前来看望的,人多了反而会影响宋老师休养。” 李高峰好心好意的领导表态,一副我已经为你家鞠躬尽瘁尽力帮忙你不要不知好歹,既然设身处地的为你考虑,你应该心怀感激才行的样子。 一旁听着的姜乐诧异地看向李高峰,心存鄙夷,人家妈妈还在加护病房里躺着呢,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你这里就开始打官腔了,什么话都让你说了,有耍嘴皮子的能耐,还不如干点实事多凑点钱实在。 又装模作样的客套嘱咐一番,李高峰推脱学校里有事,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看这架势和话音似乎真的很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母亲 剩下的只有马文一个成年人了,医生护士下意识把目光看向他的时候,马文浑身一震,对上众人的期待或好奇的眼神,张嘴想要学李高峰说些安慰的场面话,可又觉得没脸实在说不出口,更觉得没必要,想要帮忙吧,他也没那能力。 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初中老师,家中上有双方老人要照顾,下有两个孩子要养活,生活工作的压力早已经把那份纯粹的热血善良压榨的不剩,只留下那份同情可怜,叹了口气,他也是无奈,更何况又非亲非故的,他何必操那份心。 “宋同学,我也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我会如实和学校反应的,毕竟人多力量大,看看能不能发动同学捐款,也可以号召社会爱心活动,这社会总是好人多的,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坚持信心,有什么问题可以找老师帮忙,千万不能胡思乱想。” 那马文也不算冷漠,见一宋安宁一直沉默不语,想她一个学生,身边没有亲友帮忙,恐怕早已经吓坏了,感叹之余,想到她还在上高三,好心提醒道:“宋同学,你在上高三吧,现在快要高考了,你千万要注意身体,不能因为你妈妈这事太担忧了,如果你考个好成绩,你妈妈也是欣慰的。”说完想了想已经无话可说,又劝慰了一番,叹着气离开。 宋安宁对于他们并没有抱有幻想,期待他们能够帮助借钱怎样,虽然急忙撇开有些无情让人心凉,但仔细想想也算是人之长情,毕竟都是普通工薪阶层,谁家也不是大富大贵,随便就能拿出几万出来救急,只能略表同情说几句劝慰的话,却没有实质用处,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只能是自己。 宋安宁想站起来,询问医生具体情况,只是身体不受控制,自制僵坐在一边,用力动了动嘴唇,发出声音,“医生,我母亲具体情况怎么样?目前需不需要进行手术?” 那医生大概是做了几个小时的抢救,身心疲惫,本来就不愿大费周章的应付家属问东问西的,更何况还遇上这样没有直接可以负责任的亲属。看了看女孩子,有些同情,却也只是一闪而过,每天面对着那么多生死离别,再多的同情怜悯都干枯成了烦躁和无奈,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放低了声音沙哑说道:“你母亲被撞伤了右腿,右小腿有粉碎性骨折,必须尽快进行手术才行,否则以后走路行动都会成为问题。” 宋安宁心头一震,想起上辈子母亲因为没钱手术被推迟了许久,导致治疗不及时手术过后修养理疗也没有跟上,最后左腿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坐上了轮椅,想想那个场景,那样骄傲美丽的母亲,最后却被围困在轮椅的束缚里,憔悴支离,像是本应该气质风华傲然独立的梅花,顷刻间被砍断了枝干脱离了大地的怀抱,失去了生机,最后一点点枯萎消亡,而那个时候,她却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自私愚蠢的忽视了。 愣怔好久才反应过来,宋安宁缓缓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好久才找回声音,“那治疗左腿的手术前后大概多少钱?能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大概十来万吧,至于恢复效果还是看个人体质,更重要的是手术后的护理,最后是在病人出血情况好转后尽快手术才好。”那医生也看出来了这病患家里情况实在不好,就只有一个女孩子应付着,这样的情况,往往是比较麻烦的,没钱治疗又不能把人赶出去,最后出了问题,责任又落在他这主治医生身上,无异于引火烧身了,凭什么啊,这样想着,态度就冷了下来,把病情交待好就离开了。 其他的护士医生把母亲推出来,宋安宁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让身体站了起来,看着病床上的人,这是她八年后第一次看到母亲受伤后最初的样子。 原本白净的脸上有许多擦伤,破了皮,露出红色血肉,有些触目惊心。在她印象里,母亲是漂亮的,即使四十多岁的年纪也依然风韵犹存,更重要的是气质自华,那么注重外表的人,虽然没有高级化妆品,没有名贵首饰,没有漂亮衣服,却坚持每天用牛奶洗脸,连她也被强制养成了这习惯。 母亲很少熬夜,因为教的是初三语文,还没有那么忙碌,即使备课也会在晚上十点前做完,她一直觉得神奇,后来觉得母亲那样聪明的人又觉得理所应当。母亲不喝酒,只是偶尔买来普通的葡萄酒尝尝味道,但是却不允许她喝酒,一点都不行,更不用说抽烟了,她说那着东西会让人面目全非。 宋安宁想不到明明都四十多岁的人,怎么活的像个小姑娘,那样一个爱美的人,如果醒来看到差点毁容的脸,会不会哭出来? 看着脆弱的像个陶瓷娃娃的母亲,宋安宁伤心之余更多的是震惊,毕竟在她心里母亲一直都是个聪明厉害的人,似乎什么问题都难不倒她。 即使上辈子她慌乱的毅然决然想要逃离这城市,摆脱笼罩在她身上的噩梦,母亲依然面不改色毫不动容,似乎对她的离去没有任何伤心难过,也没有惊讶,就那样冷漠的任她出走,连劝都没有劝。 她始终都记得那个手术后腿脚不好的女人,坐着轮椅,脊背挺直,冷冷地看着她,“你既然要走,我不拦你,我自然有保姆照顾,只是你要记得,离开了就别再回来了,我大概不想再见你。” 就那样,她离开了南明市,被唯一的亲人放逐了,那个时候,十八岁的她是埋怨的,甚至怨恨的,她遭受了那么多委屈,学校里那些人的眼光,周围人窃窃私语,折磨的她生不如死,而母亲却又这样放弃了她,没有人理解她,她更不敢让母亲知道那一切,她怕,怕母亲和周围的人那样嫌弃她,可她没想到,母亲还是不要她了。 现在想过来,宋安宁才明白,那个时候太不懂事了,自顾自地沉浸在痛苦世界里,离开后就没有再回来,知道母亲去世,都没有再说上一句话。 宋安宁想走过去,走到母亲身边,只是这身体一直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推进重症监护室,心里被回忆勾起的悔恨搅得支离破碎,怆然泪下。 这时,她看着一个护士走过来,“家属跟我来一下,医生要我交代你一些注意事项”宋安宁看着护士干张着嘴巴却没有声音,疑惑的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到有人突然在耳边一声尖叫,周围吵闹起来。 宋安宁只觉得浑身一震,她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那抢救室的走廊里,对面那几个家属现在正闹成一团,有些懵懂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些景象画面应该就是母亲出事时候的记忆了吧,虽然不明白记忆为什么出现这种情况,但好在她对于时隔八年的现在有了重新的了解,那些她忽略的无视的人和事,都有了全新的更全的认知。 慢慢消化着刚刚回忆起来的过去,宋安宁坐在一边缓神,就见一边的家属居然撕扯起来,看的宋安宁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那年轻女子大概二十多岁,披着长发,细眉上挑,穿着一身红色长裙,看样子性子十分厉害,此时正扯着中年女人的头发,厉声骂道:“我告诉你,我爸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早就说了,你就是个害人精,害死了自己男人,现在就来祸害我爸,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没,没有,我真没有害你爸,倩倩,你怎么能这么想,这么多年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先把手放开!”中年女人一边哭求着,一边去拉扯着头发的手,本来打扮端庄,长相柔弱,挽起的头发都被女子扯散,披头散发,非常狼狈。 “你少来,要不是为了钱,你会看上我爸?要不是为了我们家的房子,你会嫁给我爸?整天矫情做作的样子,真恶心!”年轻女子瞪着双眼,涂着红色指甲的细长手指指着中年女人毫不留情骂道,从宋安宁角度还可以看到说话间喷出来的唾沫星子。 旁边年轻男子也许比女子更年纪小几岁,长相更清秀,上身穿着蓝色短袖,下身牛仔裤,打扮清爽,带着一副眼镜,显然被这话气的不行,恼羞成怒地用力拉住那女子,往一边一甩,那女子就被甩来,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一歪,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装模作样,跟你那妈一样,就会做好人,成天哄着我爸当便宜儿子。”那红裙女子被甩在地上也不停歇,转头骂着那男人,准确说是大男孩。 “嚷什么,嚷什么,这是医院,要打架出去打,别影响其他病人休息治疗。”那女人正要继续骂,就被听见吵闹声赶过来的护士拦住了,一顿斥责。 宋安宁正看着一愣一愣的,听见这声,一转头,就见一个护士迈着大步走过来,个子挺高,大概一米六七左右,头发梳的利落,在后面扎起小辫子,眉毛有点粗,一双杏眼瞪得很大,眼熟的很,不是那位在走廊里骂着李高峰的叫姜乐的女护士又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