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98》 第1章 1998 li style=”li: 252x” css=””　　林清睁开眼，看到房顶的吊扇吱呦呦地转着。 十来平的狭小屋子，被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衣柜挤得满满当当。衣柜上贴着一张微微褪色的邱淑贞海报。 太熟悉了……林清在这间小屋里睡了十八年。 但家里的老房子不是早就拆迁了吗？ 林清猛地坐起身。竹板凉席在她的皮肤上粘连了一秒才脱开，胳膊痒痒疼疼的，她低头看到被竹板凉席硌出来的一道道红痕。 蓝白条纹的毛巾被从她身上滑落，被洗得泛黄的蚊帐兜住。 林清一把掀开蚊帐，踩在水泥地上——这是谁搞的恶作剧？ 趁她昏迷把她放在布置好的房间里，想要拍下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穿越”会有什么反应？ 恶作剧的人是怎么完美还原出她小时候的卧室的？一定翻看了她不少老照片吧？这侵犯她的隐私了！ 林清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什么了。她和公司员工们在深山里拍视频，突遇大暴雨。 林清是一名网红公司的老板，公司里签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网红。 当前势头最好的是一位户外主播，日常带着观众们进山看景。小姑娘长得美、体力好，每次进山还都有收获。 观众们看着她在山里捡皂荚、摘艾叶、挖当归……内心宁静又满足。粉丝数蹭蹭上涨，已经突破两百万，今年有望冲击三百万。 林清很能理解观众为什么喜欢看这些，她自己也喜欢，在日复一日的勾心斗角赚钱抢资源中，青山绿水是多么可爱啊。 因此林清只要有空，就会跟着一起进山。 没想到这次进山突遇大暴雨，泥土又湿又滑，她一不小心滑倒了……再然后林清就没印象了。 不过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林清完全能够推断出来。她滑倒后昏迷了，员工们开车带她去医院，得知她没有大碍后布置出这个充满时代感的房间，等她醒来拍摄她发现自己“穿越”的视频。 公司里这群小年轻，头脑是真灵活，胆子也是真大！ 林清怒气冲冲地在屋里寻找摄像头，房顶没有、墙上没有、门后—— 门口贴着一块小镜子。 林清对着镜子愣住了。 镜子里的她脖颈修长、手臂纤细、满脸胶原蛋白。 成年女性再瘦也瘦不出这种少女感，镜中的自己完全是刚刚抽条、尚未发育完全的模样，是怎样的特效化妆也化不出来的青春洋溢。 林清伸出手，轻轻触碰镜中的自己。 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过来，这不是员工们的恶作剧，她竟然真的重生了。 林清缓缓回头，目光定格在墙上的挂历上—— 一九九八，寅虎年，八月。 - 林清回到了十八岁。 回到了她高考结束后的暑假。 上辈子林清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却没有去上大学。 她憋着一口气要赚大钱，要尽快闯出个样子来给生父那边看。 后来回头看，十八岁的她可真傻啊……傻得没边了。 为了根本不在乎她的人，她选择了一条艰难无数倍的路。 后来林清真的赚钱了，但那已经是十年后了，林清从二十八岁才终于开始赚钱。 十年辛苦打拼，她吃了很多苦，走了很多弯路。真的赚到钱的时候，她早就没有向生父炫耀打脸的心了，她早就把生父抛在脑后许多年了。 上辈子妈妈抱着她哭，求她去上大学。可是十八岁的林清什么都听不进去，她根本不相信妈妈说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林清和妈妈少有联系。 她太忙、她太累……这些都是借口，她怕自己和妈妈多说两句就会被看出她的心虚后悔。 林清咬紧牙关，死死地把后悔两个字咽回自己肚子里。 她自己选择的路，她只剩下这条路，她必须要走通！ 生父早已变成了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但是她必须闯出个样子给妈妈看！ 林清以为自己成熟了，但是等到她终于事业有成买房买车，将目光从外面移回家里。 她恍然发现，妈妈已经这么老了。 妹妹也这么大了。 这么多年来，林清心中畅想的画面一直是漂亮的大房子里住着她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然而等她真的搬进豪宅之后，她才恍然惊觉钱能买到的只有房子，并不附赠相亲相爱的家人。 她和妈妈和妹妹之间变得非常生疏，她们对彼此的印象都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林清记得妈妈十年前的口味，但是那些食物医生已经全都不允许妈妈吃了。 她记得妈妈五年前总是想和她一起去旅游，但是林清忙着打拼，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妈妈。现在她提出来和妈妈一起去旅游，妈妈摇头：“出门太累了，我现在就想在家里歇着。” 她心中的妹妹还是个乖巧软糯的小姑娘，但是眨眼间，妹妹就和男朋友私奔了。 两个高中生逃学跑到外地同居，妈妈差点晕过去，林清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妹妹。 等到妹妹成年，林清要求她立刻改姓。妹妹对她说：“姐，爸爸说如果我不改姓就给我买一套房子。” “当然我还是和你们更亲，如果姐你也愿意给我买一套房子，那我就改姓林。” 林清错过了十年的时光。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回来。 站在狭小的卧室里，林清泪流满面。 - 林清走到主卧门口，看到六岁的程菲菲正躺在双人床上呼呼大睡。 枕头歪到一旁，程菲菲直接躺在凉席上，脸蛋印出一道道印子，嘴角还挂着口水。 林清倚着门框看了许久，她想不明白，这么可爱的妹妹，为什么十几年后会变成那样呢？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林清没有叫醒妹妹，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找大学录取通知书。 然而林清把自己的书桌抽屉翻了一个遍，没找到。 她又去客厅、去主卧，把所有抽屉和柜子全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 林清一脑门的汗。 程菲菲被吵醒了，她揉揉眼睛：“姐……” 林清问她：“你知道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放哪了吗？” 程菲菲摇头：“不知道。” 林清也没指望今年刚上学前班的妹妹，她走到茶几旁，弯腰拿起固定电话的听筒。 听筒里传来均匀的嘟嘟声，林清准备拨号的手指悬在了半空。 她记得妈妈的手机号。 但是1998年妈妈还没买手机呢！ 电话旁放着一个黑色皮面的电话本，林清从头翻到尾，上面写着姥姥家、舅舅家、一堆她早已忘记是谁的亲戚朋友家的电话…… 然而就是没有妈妈的办公室电话。 林清试着问妹妹：“你能背过妈妈办公室电话吗？” 程菲菲睡眼惺忪地看着林清：“妈妈不是在食堂上班吗？哪里有办公室？” 林清叹口气，是啊，她都糊涂了。 回到制药厂家属院的老房子里，林清就以为妈妈还在制药厂的后勤办公室上班。 林清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浮现出妈妈办公室的画面。妈妈在一楼的办公室宽敞又阴凉，阳光穿过窗外梧桐的枝叶，在办公桌上留下明暗斑驳的树影。 然而自从妹妹程菲菲出生，妈妈林秀英就因为违反计划生育被制药厂开除了。 妈妈在家里做家庭主妇，爸爸程立群在外面做生意，赚的很多，拿回家的钱却只有一点。 这样的日子没过几年，爸爸程立群出轨，小三怀孕，是个儿子。 林清爸妈离婚，程立群再也不给一分钱的抚养费。 林秀英只能再去找工作，托关系在制药厂里当了一个临时工，赚钱养活自己和两个女儿。 从制药厂后勤办公室的正式工，变成制药厂食堂里的临时工，妈妈的工资低了很多，在家属院里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林清家突然从熟人们羡慕的家庭，变成熟人们同情甚至嘲笑的家庭，又恰逢林清青春期最敏感的年纪。 林清想起来了，她现在还清晰地记得自己小学时妈妈所在的后勤办公室，却一点也想不起自己高中时妈妈所在的食堂什么样—— 那是因为她后来一次也没去过。 因为周围的难听话，林清再也不肯去厂区和家属院里的任何一个食堂。 她在夏天热死冬天冻死的狭小厨房里自己做饭自己吃，暗暗在心中发誓，她一定要出人头地！让爸爸后悔！让妈妈和妹妹过上胜过爸爸一家百倍千倍的好日子！ 那时她太年轻，把恨看得比爱更重。 - 林清要去食堂找妈妈林秀英，但她不能把六岁的妹妹自己扔在家里。 “走，我们去食堂找妈妈。” 程菲菲很高兴：“姐！我想吃雪糕！” 林清看到现在的妹妹就想起十几年后的妹妹。她本来想拒绝的，然而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就变了：“行。” 程菲菲自己跑到茶几旁，从铁皮钱盒里摸出来一块钱，然后自己坐在门口的鞋凳上换鞋。 林清也回卧室换衣服，脱掉身上蓝色小碎花的棉布睡裙后，对着衣柜里的三件少女内衣干瞪眼。 粉色草莓印花、粉色花朵印花、粉色猫爪印花。 林清的穿衣风格已经很多年都是性冷淡风了。 最终她闭眼拿了一件穿在身上，又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一条连衣裙，换上凉鞋出门。 程菲菲主动牵起林清的手。 两人走到家属院门口的小卖部，程菲菲带着林清拐进去：“赵奶奶，我要两根小雪人。” 林清面露惊讶，刚才她看到程菲菲拿了一块钱，以为她只给自己拿了买一根雪糕的钱，没想到现在小雪人只要五毛钱一根？ 赵奶奶手里摇着的蒲扇暂停，拿着扇子指了指冰柜角落：“在那边呢，自己拿吧。” 程菲菲把一块钱放在铁皮盒子里，动作飞快地推开冰柜门，拿了两根小雪人，又飞快地合上。 程菲菲把两根小雪人的包装纸撕下来，丢进小卖部门口的纸箱里，递给林清一根，自己拿着一根。 “姐，这根小雪人没有融化过，是笑脸呢。” 林清已经戒糖很多年了，不过想到自己现在重新拥有了十八岁的血糖控制能力，她低头咬了一口。 浓郁的奶味和纯正的甜味在林清口中融化开。 出了家属院，林清对妹妹说：“今天你带路。” 程菲菲舔着雪糕开心地走在姐姐前面。 林清越走越觉得熟悉，记忆在她脑中缓缓复苏。 她沿着两旁种满梧桐树的马路走，经过制药厂幼儿园、制药厂附小，十字路口拐个弯，就站在了厂区的大门前。 ——华美制药厂。 厂区的大门很高，林清仰着头才能看到上面的字，红漆已经褪色，带着岁月的斑驳。 制药厂建国后着实辉煌过。正是华美制药厂结束了国家抗生素依赖进口的局面，开创了国内大规模自主生产抗生素的历史。 那时制药厂工人在婚恋上都是香饽饽，夫妻两人是制药厂的双职工，大概相当于二十多年后夫妻两人都是华为的，还不用996。 林秀英和程立群结婚时是制药厂最后的辉煌，后来就不行了。 现在制药厂的正式工也不算什么了，但总比临时工强得多。 厂区大门上的字还是“华美制药厂”，但是林清往里走，大楼上的字就是“华美制药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了。 这才是制药厂现在的名字，只不过大门上的字一直没有更换，人们口中的称呼也一直没有更换。 现在不必妹妹带路，林清也知道该怎么走了，她右拐再左拐，果然看到了一栋平顶房子，门上贴着“第二食堂”四个红色大字。 林清刚走进去，就听到一个阿姨扯着大嗓门喊：“秀英！你家闺女来找你了！” 几秒钟后，系着白围裙的林秀英快步从后厨走出，表情惊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自从她到食堂当临时工后，林清从不过来找她，林秀英心中都清楚，今天来找她必定是有事。 林清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妈妈的脸。 原来二十多年前妈妈这么年轻，腰背笔挺，头发乌黑。 第2章 食堂 li style=”li: 252x” css=””　　林秀英看到女儿头上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站在她面前直愣愣地看着她，心中更是紧张：“到底怎么了？” 林清问道：“妈，我大学录取通知书放哪了？” 林秀英顿时松了一口气：“你这孩子，吓我一跳。” 这么多年从不来食堂找她的女儿突然跑过来，林秀英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不就在床垫底下压着呢吗？” 林清恍然大悟，她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但是根本没有想到床垫底下。 住在老房子时，妈妈的确有把重要的文件压在床垫底下的习惯。 林秀英一脸无奈，就为了这件事，大女儿牵着小女儿一起过来？姐妹两人都热得两颊通红。 “你俩坐在这里吹会电扇再回去？” 林秀英原本以为林清一定会拒绝，没想到林清真的坐下了，目光还在食堂里打量了一圈。 食堂里的桌子微微泛着油光，墙上挂着一个小黑板，上面写着今日菜谱—— 红烧肉2块、糖醋鱼1块5、炒白菜4毛…… 好便宜啊！ 林清问道：“妈，你几点下班？我和妹妹能在这里吃吗？” 林秀英明显愣了一下：“你要在这里吃？” 林清犹豫着问道：“行吗？” 还没等林秀英回答，刚才帮林清叫人的梁阿姨就在一旁高声说道：“行！怎么不行？” “马上就开饭！清清和菲菲再等几分钟啊！” 一大盆猪肉炖土豆、一大盆炒白菜放在餐桌正中央，林清手里被梁阿姨塞了一个刚出锅的热腾腾的大白馒头时，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她原本是想花钱在食堂吃饭，怎么变成和食堂员工一起吃员工餐了？ 林清看着手里比碗还大的馒头：“我吃不了这么多……” 林清已经很多年不怎么吃大米白面了，每餐的碳水摄入是一小碗杂粮饭或者蒸玉米蒸南瓜。 现在这么大一个馒头拿在手里，林清胆战心惊。 “怎么吃不了？清清你可别减什么肥啊！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得多吃点！” 这话林清爱听，她朝着梁阿姨笑了一下。 林秀英也说：“咬着吃吧，要真吃不了剩下的给我。” 刚出锅的馒头散发着小麦的香气，林清咬了一口，在嘴里越嚼越甜。 五花三层的猪肉炖得软糯，和暄腾的馒头是绝配。 脂肪配碳水，好吃胖成鬼！ 林清仗着十八岁的新陈代谢速度，暂时不去想胖成鬼的事，专心享受当前的美食。 很显然她低估了自己十八岁时的饭量，一个大馒头毫无压力地吃完了，还吃了好多肉好多菜。 员工餐吃完之后，大家动作麻利地收拾干净，林清想要帮忙，被食堂里的叔叔阿姨们挡住了。 六点整，厂区里的钟楼敲响钟声。 林秀英对林清说道：“我要去忙了，你带着菲菲回去吧。” 大波大波的工人涌进食堂，林清不好留在这里碍事，带着妹妹先回家。 下班时间的路上全是人，广播里放着流行歌曲，《朋友》《心太软》《爱如潮水》…… 广播站天天放这些歌，连六岁的程菲菲都会了，跟着哼唱了一路。 “来吧，来吧，相约九八 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八 相约在甜美的春风里 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 - 林清回家后掀开床垫，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和录取通知书一起压在床垫底下的，还有三本存折、一版邮票。 林清盯着邮票反复确认，最终不得不承认这不是她知道的未来会值钱的任何一种邮票。什么猴票啊祖国山河一片红啊，她家里果然没有那样的好运气。 这版普普通通的邮票就是写信时贴的，二十年后也卖不上钱，现在当然更卖不上钱。 三本存折林清也仔仔细细地看了，现在的存折都是手写的，打开就能看到余额。 两本存折是死期，一本五百块，一本六百块。 还有一本活期的，妈妈林秀英每个月的工资都打到这本存折上，结余只有4块2，每个月的工资都取的干干净净。 之前林清找录取通知书时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家里的现金加起来也只有一百多块。 也就是说现在全家的储蓄一共有500+600+100=1200块。 而随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寄来的还有一封信，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大学学费一年2400块，住宿费200块。 现在还没有助学贷款，这些钱都要开学报到时一口气交上。 即使把家里的钱全都掏空，一点也不给妈妈和妹妹留，林清的学费还差1400块，而这还没算上林清在大学里的生活费。 上辈子林清不去读大学，而是直接去赚钱，经济方面的原因也占了一半。 她年轻气盛，看着林秀英拉下脸去舅舅家、小姨家借了一遍，还有几百块的缺口怎么也凑不上。 林秀英准备去找程立群借钱，被林清死死拦住了。 那时林清年少轻狂，宁可穷死在外面，也绝不会低声下气向程立群借钱。 何况她也根本不觉得自己会穷死在外面，程立群那样的渣滓做生意都能发财，难道她还不如程立群？ 十八岁的她受不了一丁点的委屈，结果后来出去赚钱受了百倍千倍的委屈。 林清的目光落在手写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上—— “程清同学：祝贺您已被录取为杭州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 是了，她这时还没有改姓，因此录取通知书上写的是程清。 林清珍惜地抚摸着录取通知书，九八年考上大学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这张录取通知书是上辈子的自己日日夜夜悬梁刺股换来的。 可惜上辈子的自己没有珍惜。 九八年是高考历史的分水岭，有人戏称九八年的高考是黎明前的黑暗，九八年的考生是最惨的一届考生。 因为从九九年，高考就开始了大扩招。 九八年的高考录取率是34，到了九九年就涨到了56，比九八年多录取了五十多万人。 而九八年34的高考录取率背后，还有一个更触目惊心的数据，那就是九八年参加高考的人数只占同龄人的5。 在九八年，95的同龄人并没有机会走进高考考场，初中毕业后甚至小学毕业后就离开了校园，只有5的人能参加高考。2 因此考上大学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称一句天之骄子完全不为过。 这些数据，十八岁的林清当然不知道，一九九八年的考生中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这都是后来互联网发达了，林清在深夜反复搜索、默念的数据。 而这还不是林清最后悔的。 林清不去读大学，也是不满意录取她的杭州大学。 杭州大学并非林清的第一志愿，只是林清的第二志愿。 她高考发挥不好，分数也比前面的模拟考试都低。 十八岁的林清心比天高，她高中一直是年级第一，理想的大学至少是南京大学、南开大学这种水平。 万万没想到，就在1998年9月，历史上本就同根同源的原浙江大学、杭州大学、浙江农业大学、浙江医科大学四校合并，成为了新的浙江大学。3 也就是说假如林清去上大学了，她在入学半个月后就会从杭州大学的学生变成浙江大学的学生。 她同届的学生们，录取通知书上写的是杭州大学，毕业证书上写的是浙江大学，和其他考入浙江大学的学生没有任何区别。 四校合并后，浙大的综合排名迅速上升。 假如林清98年入学、02年毕业，她毕业时浙江大学已经超过她理想的南开大学了，和南京大学比也毫不逊色。 毕业的大学生能进入当时最热的外企，ib、惠普、宝洁、微软…… 刚毕业时一个月的工资就能抵得上林清几年的收入。 夜深人静时她难免去想，其实大学读四年根本不耽误她赚钱，因为她离家的头四年根本没赚到钱。如果她大学毕业找到好工作，最起码能积攒出第一桶金…… 一声惊雷响起，闷了一天的雨终于瓢泼而下。 窗外的雨幕连成一片，路灯昏黄的光根本穿不透，林清担忧地看向二食堂的方向：“妈带伞了吗？” 程菲菲说道：“肯定带了，最近天天下雨，妈妈每天都带着伞呢。” 林清愣住，心随着妹妹的话沉下去。 她记起了更多。 九八年的夏天是伴随着雨水、洪水和无数人的泪水度过的。 林清打开电视机，家里的电视机还是她小时候买的黑白电视。现在制药厂家属院家家户户都换上了彩色电视，只有林清家依旧是黑白的。 电视没有遥控器，林清蹲在电视机前，按着机身上的按钮换台。 一共只有十来个频道，林清很快就换到了中央一，正在播放的新闻联播主持人还是□□和罗京，林清果然看到了洪水的消息。 九八年的洪水很大，不过制药厂家属院的人们一直都当做遥远的新闻来看，感叹几句可怜、参与一下捐款，却没有一个人将远方的消息和自己联系起来。 虽然这个夏天的雨水确实比往年都多，但是华北平原的人们实在对洪水毫无概念。 他们生活的城市远离江河，没有湖泊，所谓护城河只是一条人工凿出来的小水沟，洪水能从何处来呢？ 没有人想到小水沟竟然在深夜里水漫金山，把制药厂家属院里一楼的房子全都淹了。 林清家恰恰住在一楼。 床、沙发、衣柜、电视机全都泡坏了，至于书籍、衣服之类就更不必说了。 不止制药厂家属院，半个城市都如此。林清的姥姥家、舅舅家和小姨家都住平房，家家户户都损失惨重。 如果没有这场洪水，也不至于这么多家都凑不齐林清的学费，林秀英还要去找程立群。 只能说阴差阳错，林清上辈子的运气实在太坏。 林秀英下班回家，即使打着伞衣服也湿了大半。她脱掉衣服泡进盆里，走进卧室后吓了一跳。 林清正踩着椅子踮着脚尖，不知道往大衣柜顶上放什么呢。 “你藏什么呢？” 林清转过头，手里拿着用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录取通知书和存折，朝着林秀英晃了晃。 “我怕下雨把家里淹了，把重要的东西都放高点。” 林秀英：“……啊？” 林清继续说道，“妈，你给舅舅家和小姨家也都打个电话，让他们把重要的值钱的东西放高点。” 林秀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来吧，相约九八……”为《相约一九九八》歌词，那英和王菲在98年春晚上演唱； 2“九八年是高考历史的分水岭……只有5的人能参加高考”信息和数据参考了网络资料《1999年高考大扩招之前，考大学难度有多大》； 3“历史上本就同根同源的原浙江大学、杭州大学……成为了新的浙江大学”源自浙江大学校史。 第3章 生意 li style=”li: 252x” css=””　　林秀英觉得林清莫名其妙：“想什么呢，咱们这里怎么会淹啊？” “你是不是新闻看太多了？放心吧，咱们这里没江没河的，淹不了。” “我活了三十九年，从来没见咱们这里淹过。别说我了，你姥姥今年六十一了也没见过啊。” 是啊，人人都是这么想的，上辈子林清也是这么想的，然而一夜之间所有的一楼都被淹了，家具家电全都泡坏了。 唯一的安慰是没有人员伤亡，她们比那些在洪水中家破人亡的人们要幸运得多。 不过损失当然是越少越好，林秀英不肯打电话，林清就自己拿起电话筒打。 小姨家的电话很快就打通了，小姨虽然意外但是也答应下来，说会小心着。 林清听到小姨变年轻的声音，也很怀念小姨年轻时的模样，她和小姨说好：“回头我过去。” 舅舅家的电话却打不通，晚上八点林清打了第一次，九点又打了第二次，两次都没人接。 “这么大雨又这么晚了，舅舅一家去哪了？” 林秀英长叹一口气：“别打了，肯定是你舅妈不让接电话。” “你舅舅家刚换了来电显示的座机，能看见是咱家的电话号码。你舅妈肯定是怕我找她家借钱，吓得她连个电话都不敢接。” 林清记得上辈子仿佛也有这么一回事，上辈子妈妈发愁、林清赌气，不过现在林清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没事，那我回头去舅舅家一趟提醒他。” 舅舅怕老婆，在家里做不了主。而舅妈也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有点势利眼、看钱亲。 上辈子最终还是借了，只不过九十年代大家都不宽裕，又赶上洪水淹家，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财物，也拿不出来多少。 虽然林清后悔自己上辈子没有上大学，但是她有钱的亲爸都一分钱不肯掏，林清当然不会怪家庭贫困的舅舅家小姨家借给她们的钱太少。 “妈，我自己想办法赚大学学费。”林清说道。 林秀英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林清又重复一遍：“我说，大学学费我自己赚，妈你不用去舅舅家小姨家借钱了。” 林秀英震惊地看向林清：“你自己赚？你自己怎么赚？” 林秀英从来没有为林清操过心，林清自己读书很知道用功，没想到在赚钱上林清竟然这么天真，不，这不是天真，是傻！ “你还有一个月就要上大学了，学费住宿费要交两千六，生活费最少也得给你四百块吧？你最起码得拿着三千块出门。” 其实四百块的生活费，林秀英觉得太少了。女儿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生活费还紧紧巴巴，不知道够不够花，要是不够花该怎么办呢？刘秀英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但是家里就这个条件，实在是凑不出钱来了。 林秀英生怕借不够钱，每天都盘算着能找谁借。现在竟然听到林清说不用借钱，她自己赚，林秀英觉得女儿不是傻了就是疯了。 “现在家里只有一千块，还差两千块。” “还有一个月就开学了，你自己赚？你自己怎么一个月赚两千块？” 林秀英火眼金睛：“你是不是不想去上大学了？” “你是不是因为学费，不想去上大学了？” 林清收到录取通知书后的种种反应，早就让林秀英觉得不对劲了。 她没有从林清身上看到任何激动和憧憬，反而看到林清动不动发呆走神。 知女莫如母，虽然林清什么也没对林秀英说，但是林秀英已经感受到了。 上辈子林清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这辈子林清当然要上大学，她举起双手向林秀英保证：“妈，大学我肯定会去上的！” 林秀英长舒一口气：“那就好。大学你一定要去上，学费不用你操心，开学前一定给你凑齐。” 林清和妈妈商量：“妈，你能不能给我一百块做本钱？我自己做点小生意，把学费赚够。” 林秀英觉得女儿今天头脑真的不正常：“厂里正式工一个月工资六百块，我这样的临时工一个月只有三百。” “你做什么生意，用一百块的本钱，一个月赚两千？” 两千块钱，相当于正式工三个半月的工资，林秀英七个月的工资！ 林清想靠自己在一个月内赚到两千块钱，无疑是天方夜谭，这根本不可能。 林清说道：“妈，你先听我说说我准备做什么生意，我准备在咱们厂里摆个摊……” 林秀英高声打断林清的话：“不行！” “在厂里摆摊？让厂里的人都看到你做生意赔钱？” 林秀英早就在心中算过无数遍了，只从林清舅家小姨家借钱肯定是不够的，肯定还要从厂里这家借五十、那家借一百。 林清在厂里摆摊怎么能让同事们看到？到时候同事心里怎么想？岂不是会觉得林清赔的是自己借出去的钱？ 林秀英的语气不容商量：“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学费我会凑够的，用不着你一个小孩子赚钱。” 林清看到妈妈的态度，顿时知道从妈妈这里借一百块本钱是没戏了。 她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 林清早就想好要做什么小生意了——她要卖炒酸奶。 炒酸奶在一九九八年绝对够新奇！ 现在没有炒冰机，林清可以用冰块代替。 她只要再有不锈钢盘、铲子、酸奶和水果，还有一个小小摊位，就能做炒酸奶了。 林清原本打算用一百块钱搞定这些，但是现在连一百块钱都没有，也难不倒她。 大厂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许许多多的大厂人，人生几十年都在和同一批人接触，因此这里最重人情。 林清上辈子十八岁时一句开口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认为只要接受别人的帮助她就输了，但是现在她的想法改变了。 第二天早上，林清妈妈前脚出门去二食堂上班，林清后脚就带着妹妹跑到一食堂。 林清现在看到妹妹就心烦，但是上辈子看过太多儿童独自在家发生意外的新闻，她也不敢把妹妹一个人扔在家里。 “钱认识吧？一会儿老老实实跟在我旁边，帮我收钱。” “一份炒酸奶两块，你盯着大家放在钱盒里，要是有人少给了，或者有人从钱盒里偷钱，你就拽拽我的衣服。” 程菲菲激动点头：“我会！” “一份两块钱……姐，炒酸奶到底是什么啊？” - “炒酸奶？那是什么？”一食堂的大爷和阿姨们全都发出了和程菲菲同样的疑问。 “从来没听说过酸奶还能炒！”掌勺的张师傅满脸好奇。 “咱们食堂里就有酸奶，来来来，丫头你炒一个让我们看看。” 张师傅一只大手从冰箱里拎出四袋酸奶：“够不够？” 林清连忙说道：“够了。” 张师傅啪嗒一下打开煤气灶：“用什么锅？用油不？” 林清笑了：“不用锅，不用油，也不用煤气灶。” “食堂里有冰块吗？还要两个不锈钢盘和一把铲子。” 林清需要的东西一食堂都有。她在桌子上垫上毛巾，毛巾上放上不锈钢盘——不锈钢盘是食堂里用来做凉皮的，又大又圆又平整。 不锈钢盘上整整齐齐地码上一层冰块，冰块上再放一个不锈钢盘。 酸奶倒在上面的不锈钢盘里。 还有切碎的西瓜丁、桃子丁、花生碎、黑芝麻，一齐在不锈钢盘上炒炒炒！ 配料均匀地混合在酸奶里，酸奶在众人的目光下渐渐凝固。 林清用铲子把酸奶一条条地铲起来，炒酸奶贴着铲子变成了一个个卷，被整整齐齐地装在碗里。 张师傅双手一拍：“原来是这样！” 其实挺简单的，但是看林清制作之前，他们打死都想不到。 食堂里做凉皮的不锈钢盘大，林清制作出来的炒酸奶也是很大一份。她分别装在几只碗里，分给食堂里的大爷和大姨们尝，静静等待着大家的评价。 “好吃！” “里面的芝麻和花生碎真香！” “冰冰凉凉的，又不像冰淇淋那么硬，吃进嘴里就化了，这口感比冰淇淋好！” 林清提出从食堂里买酸奶、水果和冰块。 “我今天能不能先赊账？等今晚收摊我再把原料钱给食堂。从明天开始就不用赊账了。” 张师傅大手一挥：“没问题。” “你也别出去摆摊了，最近天天下雨，你在外面怎么摆摊呢？” “何况在外面摆摊，买炒酸奶的不也都是厂里的人么。” 张师傅帮林清给食堂领导打电话，直接帮林清申请了一个食堂里的窗口，免费给林清用：“你就在食堂里卖！” 这对林清而言，真的是意外之喜了：“谢谢张师傅！” 林清的炒酸奶就这样顺利开张了。 午饭时间，随着人们一波波涌入食堂，林清毫不胆怯地开口大声吆喝：“炒酸奶！清凉香甜的炒酸奶！” 炒酸奶足够新奇，大家谁也没有听过见过，更没有吃过。 听到林清的吆喝声，打完饭的没打饭的都走到林清的窗口前，想看一眼炒酸奶究竟是什么。 这一看，就移不动脚步了。 林清在不锈钢盘下面铺了一层冰块，看到她这么做的食堂员工们都清楚炒酸奶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看不见冰块的人们，许多人一时间还真想不到。 “凝固了！这怎么做到的？” “酸奶里放了特殊的东西吧？” 林清笑着说道：“没有！就是酸奶、水果、芝麻花生，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放！” “那怎么回事啊？给我来一份尝尝！” “我也来一份！” …… 林清第一天的生意就极好。 午饭时间、晚饭时间，她手里的铲子一分钟也没停下来过。 晚饭后，食堂里的所有饭菜都卖完了，各个窗口都收拾一空，林清的炒酸奶窗口前还排着长队呢。 炒酸奶这么新奇这么火爆，林秀英在二食堂里当然听说了。不止一个人告诉她：“秀英！你家清清在一食堂卖炒酸奶呢！” 林秀英又着急又上火，偏偏找不到人替班，她只能守在二食堂的窗口里打饭，根本走不开。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林秀英把围裙一脱，一路小跑到一食堂。 林清面前还有最后两个顾客在等着炒酸奶。 “程清！”林秀英生气时才会叫她的大名。 林清什么也没说，右手炒着酸奶，左手把钱盒往林秀英面前一推。 硬币撞击铁皮盒，发出叮呤咣啷的声响。 林秀英看到满满当当的一大盒硬币和纸币，目瞪口呆。 “这……这多少钱啊？” 第4章 提醒 li style=”li: 252x” css=””　　回家第一件事，林秀英打开钱盒盖子，哗啦啦地把里面的硬币和纸币全都倒在桌上。 “一块、两块……” “三百二十六、三百二十七……三百二十八！” 林秀英数钱的手指都在颤抖：“这全都是你一天赚的？” 林清回答道，“不是，没扣除本钱呢。” 今天她从第一食堂买的冰块、酸奶和水果，食堂全都按照自己的进货价给她算，大量批发的价格很低，一共才八十九块。 林清本来说今天结账，但是食堂员工们到点下班，让她明天上午再给钱。 至于不锈钢盘和铲子，都是食堂免费借给林清的，不要钱。 林秀英听到林清说还没扣本钱，反倒松了口气。 一天赚三百多，相当于临时工一个月的工资，正式工半个月的工资，这也太吓人了！ 然而一口气还没松完，林秀英就听到林清说本钱是八十九块。 328-89=239。 卖了一天炒酸奶，还是第一天，就赚了239块！ 一天赚239块，依旧是林秀英想也不敢想的数字！ 林秀英立刻在心中算出来，一天赚二200多，一个月就能赚6000多。不仅能把学费的缺口不上，还能富裕很多！ 林清从书桌里抽屉里拿出来一个笔记本作为账本，把今天的收入、本钱、利润，全都清清楚楚的记下来。 “你那个酸奶究竟是怎么炒的？”林秀英问道。 林秀英今天先是着急后是震惊，根本没顾得上仔细看炒酸奶是怎么做的。 林清回答道，“不锈钢盘下面放的是冰。” 林秀英恍然大悟，原来这么简单。但是简单又新奇、简单又好吃！ “那我和你舅你姨说一声，不找他们借钱了？” 林秀英话音刚落又改了主意，“不行。” “再过几天吧，要是将接下来几天还赚钱，我再和你舅你姨说。” 一天就能赚这么多钱，总让林秀英心中觉得不真实。 林秀英担忧这份钱赚不长久，大家新鲜过了，就不会再花钱买了。 她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但是又很怕这份希望落空。 “再过几天，再看几天……”林秀英低声说道。 -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就结清了昨天购买原料的钱。今天购买原料当然也不用赊账了，林清凑了个整，买了一百块的酸奶、水果和冰块。 又是一个闷热的雨天，食堂里人挤人，比户外更闷热几分。吃完饭吃一份清凉爽口的炒酸奶，实在是再舒服不过。 许多昨天买过炒酸奶的人们今天还想买，昨天听说了炒酸奶却没来得及尝一尝的，更想知道炒酸奶究竟是什么味道。 卖炒酸奶的第二天，林清的生意比昨天更加火爆。 林清一边动作利落地炒酸奶，一边和排队的药厂职工们“闲聊”。 “最近的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今年这么多地方发洪水，我们也得小心一点啊。” “我家住一楼，我把家里贵重的怕水的东西都用塑料布包好，放在高处了。” 排在队伍前方的人们都笑了，“你这也太小心了。” “我们这里没事的。” 林清并不和人们争辩，只是排到前头的顾客换上一批，林清就提醒一次。 - 下午，后勤赵科长来找林清，“丫头，健康证你要去办一张。” 林清立刻说道，“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办。” 赵科长摆手，“不用，你这里还有这么多酸奶和水果呢，先卖吧，今天卖完了明天去办就行。” 赵科长转身要走，林清连忙从窗口后绕出来快步追上，“赵科长！” “领导们愿意免费提供一个窗口让我卖炒酸奶，都是厂里对我们家的关心和照顾。” “我家非常感激厂里，不过我觉得还是应该给厂里钱。” “厂里免费把这个窗口给我用的时候，肯定也没想到我生意能这么好，想的是我能赚一点凑学费算一点。” “但是现在我一天赚的钱不比卖米饭卖包子的窗口少，所以我租窗口的这份钱应该给厂里。” 早些年食堂全都是厂里自己在办，厨师和打饭阿姨们都是拿死工资的。但是这些年厂里把不少窗口都承包出去了，没办法，厂里效益不好，只能从其他地方赚点钱。 赵科长听到林清的话哈哈大笑，“人不大，想得倒挺多。” “行吧，我们回去讨论一下。” 林清生意比其他窗口都好，厂里不收钱确实也不太合适。赵科长挺高兴林清主动提出来。 - 林清第二天的原料准备的比第一天还要多，但是卖完的时间足足比第一天早了好几个小时。 林清把食堂窗口内外打扫干净，急匆匆地离开。 旁边窗口的阿姨说，“食堂里酸奶和水果都还有呢，你再去拿点，继续做啊！” 还想买炒酸奶的人们有些失望，“这么早就不卖了啊。” 林清大声说道，“今天不卖了！明天上午我也要去办健康证！明天下午再来炒！” 有人问道，“你手里不是还拿着几盒吗？难道也不卖了？” 林清回答道，“不卖了！这几盒我要拿到舅舅家小姨家去！” 九十年代的城市还很小，林清回家雨伞换雨披，蹬上自行车五分钟就到了舅舅家。 林清姥爷没得早，姥姥平时都住在老家，今年夏天老家的房子漏雨了，正在舅舅家住着。 “姥姥！舅舅！” 即使林清早有准备，看到姥姥和舅舅两张变年轻的脸，还是舍不得移开目光。 “舅舅舅妈，我大学学费不用找你们借了，我自己能赚够。” 舅舅林建华眉头一皱，“说什么呢，你自己怎么赚？” 舅妈杨凤妮连忙说道，“你先听孩子说说！” 林清将塑料袋里的炒酸奶一半暂时放进冰箱里，另一半拿出来，“姥姥舅舅舅妈，你们尝尝。” “我现在就在一食堂里卖这个炒酸奶呢，生意不错。赚的钱再加上家里的存款，拼拼凑凑能凑够我大学学费。” 舅舅不信，“就算生意好能赚钱，也赚不够大学学费啊！” 林清说道，“真能，舅舅你不信的话回头去一食堂看看就知道了，我生意真不错。” 舅舅和林清聊天时，舅妈已经拿着小勺子吃了好几口炒酸奶了，“别说，这个炒酸奶还真好吃。” “凉津津、酸甜甜的。” 舅妈拿了一盒放进冰箱里，“给芳芳冻一盒，等她晚上回家吃。” 舅舅皱了皱眉，但是没说什么。 林清这趟登门最重要的，还是提醒舅舅一家避免几天后家里被淹。 提醒自己家人，林清比提醒外人更用心，她直接把大张的塑料布带带来了，“要不我现在就帮你们包好吧？” 舅妈杨凤妮笑了，“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林清一脸严肃地说道，“不夸张，包起来总不会吃亏，家里的东西真的这也淹坏了那也淹坏了，那多心疼啊。” 林清抓住最心疼东西的姥姥来说服，“是吧姥姥。” 果然姥姥立刻说道，“就是，包一下又不费事，你们嫌麻烦我来包！” 林清在舅舅家没做几分钟，又拎着另一半炒酸奶去了小姨家。 小姨林小英正在厨房里做饭，小姨夫开的门，“清清过来了。” 小姨在厨房里喊，“清清还没吃饭吧？” 林清没吃饭，但她也不想在小姨家里吃，“我吃了！吃过饭过来的！” 同样的话，林清又对小姨小姨夫说了一遍。 小姨发自内心地替林清高兴，“这可太好了……” 炒酸奶送到小姨家已经半融化了，但是小姨和小姨夫依旧都觉得好吃。 小姨夫说道，“既然你这炒酸奶的生意好，等你大学开学了，不如让你妈在食堂里承包窗口继续卖。” 小姨立刻反驳道，“说什么呢！” “炒酸奶也就夏天生意好，能不能生意好一夏天还不一定呢，谁天天吃这个啊？” “你妈当初丢了正式工作……”小姨叹口气，“嗐，不说这个了。反正你妈现在的临时工不能再不干了。” “说是临时工，但不出意外也能干一辈子，就是钱少了点呗，好歹每个月工资稳定。” “自己卖炒酸奶，卖不出去了怎么办？” “这临时工也不干了，回头再想从厂里找个临时工的工作，可就真没人给你妈找了。” 林清知道小姨和小姨夫都是为自己家着想，感激地朝着小姨小姨夫笑，“放心吧，我会赚钱让我妈过上好日子的。” - 第二天上午，林清把雨披往自行车车把上一搭，先去办了健康证，再去派出所改姓氏。 现在改姓氏比二十年后容易，成年人根据自己的意愿就可以改。 林清当天就办了手续，当然新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都要等。 林清拿着回执去二食堂，给妈妈林秀英看。 林秀英看清之后吓得跳起来，“林清？你……你怎么一声不吭把自己的姓改了！” 林秀英在食堂里没控制住音量。 不出半天，整个二食堂里的人们就都知道林秀英家的女儿改成跟妈姓了。 第5章 保证 li style=”li: 252x” css=””　　林清突然改姓，林秀英只有惊没有喜。 “你这孩子真的是……怎么都不和我商量一声，自己就去改姓了？” “现在整个厂里都知道了，让大家怎么想？” 林清说道：“大家都想你有福气呗。女儿跟你姓，不好吗？” 林秀英直叹气：“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林清上辈子改姓就是她自己的主意，林秀英从来没有提过，在林清改姓之后也是顾虑重重。 在林秀英眼里，只有她自己做到事事完美，才有立场谴责程立群。 一旦林清改了姓，林秀英就“犯了错”，以后面对程立群就心也虚了气也短了，再也挺不直腰板了。 不仅在程立群面前，在亲戚朋友同事面前，林清一改姓，她们母女以后也不占理了。 林清当然不这么想。 何况她早就在心里把程立群当作一个屁给放了。 林清也能理解林秀英，九十年代林清身边确实没有随母姓的，林秀英成长的年代就更没见过了。女人离婚或丧偶后给孩子改姓，免不了在背后被人议论。 林清耐心对林秀英解释。随母姓和随父姓本来就是平等的，何况这么多年来都是林秀英在养育她，改姓更是理所应当。 “我们一家人都姓同一个姓多好啊。” “我名字里一直带着那人的姓，我嫌恶心。” 林秀英立刻喝止林清：“在家里这么说说也就算了，出去可不许这么说！” “那是你亲爸！你这么说，别人可不管他是怎么对你的，只会对你印象不好。” 如果是上辈子十八岁的林清，肯定要和林秀英争个分明。 但是现在林清知道妈妈说的有道理，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明辨是非的，家务事上尤其如此：“我知道，在外面我才不会提他。” “但是在家里必须允许我骂他。” 当然林清也懒得骂，平日里无事，林清根本想不起程立群。 林清说得嘴巴都干了也说服不了林秀英，最后她索性说道：“你非要觉得，跟你姓，你占便宜他吃亏；跟他姓，他占便宜你吃亏。” “索性我谁也不跟了，赵钱孙李里面随便挑一个，我就姓赵吧。” “这样总行了吧？你俩谁也不占便宜谁也不吃亏。” 林秀英气笑了，一巴掌拍在林清背上：“说什么呢你！” 林清倒疼得龇牙咧嘴，心想，老太太年轻了二十多岁，力气是真见长。 程菲菲看到后连忙跑过来，伸手在林清背上揉揉：“妈妈，你别打姐姐了！” “姐姐跟妈妈姓多好呀！我也要跟妈妈姓！” 程菲菲自己低声念叨，“林菲菲……”她嘴角露出一个小酒窝，“好听！” “姐姐，你改姓怎么不带上我啊？你也带我去改姓吧？”程菲菲拉住林清的胳膊晃呀晃。 林清被程菲菲晃得心中的小火苗蹭蹭直往外冒。 林清硬邦邦地说道：“你改不了。” “你还没成年，想改姓必须要父亲母亲双方都在同意书上签字。” 虽然程菲菲才六岁，但是她也知道这个字程立群是不肯签的。 程菲菲一脸失落：“哦……那等我长大吧。” “等我也成年后，就能和妈妈和姐姐一个姓了！” 林清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看向程菲菲：“那如果那个人对你说，你不改姓的话就给你很多钱呢？就给你买套房呢？” 林秀英惊诧地看向林清：“你妹才多大啊？你问她这些……” 林秀英话音未落，就被程菲菲的声音盖过去了，程菲菲大声说道：“我才不要他的钱！不要他的房！” “我自己赚钱买大房子！给妈妈和姐姐住！” 林秀英听到程菲菲的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起来，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妈妈等着住菲菲的大房子。” 六岁的程菲菲一脸真诚，然而林清脑中浮现出的却是十八岁的程菲菲凉薄的样子。 “姐，爸爸说如果我不改姓就给我买一套房子。” “当然我还是和你们更亲，如果姐你也愿意给我买一套房子，那我就改姓林。” 和妹妹说的话相比，林清更难以接受的是妹妹说出这话时轻松的语气、满不在乎的表情。 程菲菲有手有脚，学历比她还高，怎么就能那么理所当然的说出让姐姐给她买房呢？ 其实林清有给妹妹买房子的计划。 林清有钱，房价又一年比一年高。如果全靠妹妹自己工作赚钱、攒首付，等她终于凑够首付的时候，房价早不知道又涨多少了。 林清计划着等妹妹工作了，她就先帮妹妹付个首付，留一些贷款让妹妹自己还。 如果妹妹工资高，那就多贷一点；如果妹妹工资低，那就少贷一点，林清多付几成首付。 她家里还有谁呢？只有一个妈妈一个妹妹这两个亲人了，她赚钱不就是给她们花的么。 林清万万没想到，妹妹竟然以改姓氏为条件，让她全款买一套房子。 如果她不肯买的话，难道妹妹就真的不改姓？就真的收下程立群送给她的房？ 程菲菲长到十八岁，程立群没给过一分钱、没出过一份力。林秀英又当爹又当妈，把她们姐妹两人抚养大有多辛苦，难道妹妹都忘了吗？ 她怎么能这样伤妈妈的心？ 林清看着妹妹：“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林秀英诧异地看向林清：“你今天是怎么了？” 林清嘴角一扯：“没什么，就是觉得教育要从小抓起。省得到时候程立群给点钱，就把这个小白眼狼给骗过去了。” 程菲菲立刻反驳：“我才不是小白眼狼！” “我说话算话，我肯定和妈妈和姐姐姓，我肯定不要那个人的钱。” “我写保证书！” 程菲菲委屈死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姐姐不相信她，为什么姐姐要说她是白眼狼？ 程菲菲闷头跑到姐姐的书桌前，拿了白纸和铅笔。 把白纸平铺在茶几上，小手握住铅笔，程菲菲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姐妹俩的矛盾林秀英看得清清楚楚，从一开始就是林清没事找事！ 林秀英心疼地把程菲菲搂在怀里：“程清！你今天发什么疯呢？” 林秀英想不通，清清比菲菲大十二岁，一直都最疼妹妹了，把菲菲各方面都照顾得特别好，替林秀英分担了很多。 现在正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林秀英每天给姐妹两人一块钱，让她们一人买一根冰棍。 清清从来都舍不得吃，让妹妹上午吃一根、下午吃一根。 然而今天，林秀英真是不知道林清怎么了，妹妹都哭了，林清还一脸平静地提醒林秀英，“不是程清，是林清。” 小女儿也是个脾气倔的，林秀英都把她搂在怀里了，她还一边流眼泪一边挣扎着抓铅笔。 “保证书……保……保怎么写？” 没有得到回答，程菲菲用铅笔在白纸上写在拼音：“bao……” 林清突然泄了气。 她想对话的是十八岁已成年的程菲菲，而不是眼前这个连保证的保都不会写的小屁孩儿。 林清从程菲菲手中把铅笔抽出来，把白纸也收走：“对不起，姐姐错了。” “姐姐给你道歉，不哭了好不好？” 六岁的程菲菲还是很好哄的，泪水一下子就止住了，瞪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睛看向林清，一字一顿地强调：“我不是小白眼狼。” 林清撕了一块卫生纸，把妹妹脸上的眼泪鼻涕擦干净：“对，我们菲菲不是小白眼狼。” 现在不是。 希望以后也永远不要是。 - 林清改姓的事，舅舅一家知道后，舅妈气得直拍大腿：“程立群这些年可赚了不少钱，这姓一改，以后哪里还有清清的份儿？” “你妹妹怎么这么糊涂呢？清清姓程还是姓林，不都是她亲闺女吗？” “姓程，程立群没准还会给点儿。这一改姓，以后一分钱都没有了！” 舅舅说道：“本来也没有。十八年来一分钱没出过，还指望以后能给钱？” “后头那个生的是儿子。以后家产还不都是那个儿子的。” 舅妈直摇头：“也是你妹妹和清清，脾气都太倔！这么多年来没有找程立群要过一分钱。” “她们上门去要，哭一哭闹一闹，总能要出来点！” “如果清清不改姓的话，现在上大学、以后结婚，去找亲爹要钱，难道亲爹会一分不给？” “你妹妹一家子真是又倔又傻！” 舅妈仿佛自己损失了一大笔钱一样，心疼得够呛。 小姨家听说林清改姓后，小姨和小姨父两人都没什么强烈的情绪。 小姨父说道：“这肯定是清清自己的主意。” “不像你姐干出来的事。” 小姨也点头赞同。 - 林清在一食堂卖炒酸奶，时不时也有厂里的人问她：“清清，你真改成跟你妈姓了？” 林清大大方方地承认：“对。” 这样两天之后就没人问了。 林清一如既往地叮嘱大家，小心暴雨，小心家里被淹。 这些天暴雨一直没停。 林清只记得家里被淹是晚上，但是她不知道是哪一天晚上，只能夜夜留着一丝清明，不敢睡得太死。 一星期后的夜晚，除了夜夜伴林清入眠的风声雨声，她还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林清瞬间惊醒。 眼皮还没睁开，手已经先一步拉下灯绳。 咔哒一声，白色的灯光照亮整个卧室。 地面已经积了一汪汪的水，林清看到浑浊的黄色泥水从门缝里汩汩流进来。 就是今晚了。 林清快步走到妈妈和妹妹的房间，轻轻推了推林秀英：“妈，醒醒。” 林秀英睡意朦胧地问道：“怎么了？” “咱家进水了，你俩赶紧把衣服穿好，然后我们一起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好。” “外面的水挺高了，我估计还要涨，整个一楼都会被淹。” “大件东西放到高处绑牢了，小件贵重的东西我们随身带着。” “收拾好之后我们不能在家里呆着了，去食堂吧。食堂有三层呢，三楼肯定淹不了。” 林秀英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 程菲菲还呼呼睡着，林秀英伸出巴掌啪啪在她胳膊上拍了几下，又扶着她坐起来，总算比小丫头给弄醒了。 林秀英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林清端来一杯水，让林秀英喝一口：“妈你别急，咱家不是早就做过准备？” 林秀英喝了一口水，不知道是温水的作用，还是林清身上散发出来的冷静带来的影响。 林秀英的心跳缓缓减速：“对，咱家早就做过准备。多亏听了你的话。” 第6章 洪水 li style=”li: 252x” css=””　　林秀英快步走进厨房，拿起一个铁锅一只铜勺，推开窗户，把铜勺往铁锅底上那么一敲。 咣当当── “发大水了！” “大水把房子给淹了！” “一楼的人家赶紧起来啊！” 这么一吆喝，林清立刻看到对面一楼二楼的住户纷纷亮起灯。 她们这一栋和前后两栋楼的低楼层住户，估计全都被吵醒了。 住得再远的林清和林秀英也来不及管了，只能早点叫醒一家算一家。 不过她们这三栋楼闹起来，估计用不了多久其他楼也就都被吵醒了。 尽管林清早有准备，但是等到家里真正被淹的时候，才发现之前所做的准备还远远不够。 被褥这些肯定是放弃抢救的，衣柜里的衣服除了早些年林秀英买的一件毛领皮衣，其他的也都放弃。 但是，林清说要把电视机搬到衣柜顶上绑好，被林秀英否定了。 林秀英说道：“不行，电视机绑在衣柜上不稳当。” “大衣柜是木头的，水要是真的涨高了，大衣柜未必还能稳稳当当的立住。” “这要是衣柜一倒，电视机还不得砸个稀巴烂。” 林秀英看着已经用塑料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电视机，决定道：“搬走！” 水位上涨的速度很快，林清刚醒过来的时候屋里水泥地上还只有一汪汪的积水。 等到她和林秀英收拾好要搬走的东西，换好上下分体的雨衣雨裤和雨鞋后，水面高度就已经淹没脚背了。 眼看就要淹没墙上位置最低的电源插座，林清拉掉家里的电闸，打着手电筒照亮。 万一发生漏电，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程菲菲身上也是全套的分体儿童雨衣。 当初林清买回家三套分体的雨衣和雨鞋时，林秀英还骂林清乱花钱，让林清去商店里退掉。 现在真正用上了，才知道这三套雨衣雨鞋有多重要。 林清和林秀英手里全都拿满了东西，根本没有手可以打雨伞。而且风这么大，瓢泼大雨都是倾斜的，打伞也根本没用。 林清只能祈祷电视机被塑料布包裹的足够严密，雨水流不进去。 外面一片漆黑，路灯微弱的灯光根本照不透浓密的雨帘。 林清和林秀英两人被豆大的雨点打得眼睛都睁不开。 路上的水位比家里高多了，都已经到小腿肚中间的位置了。程菲菲人小腿短，积水已经没过了她的膝盖。 排水系统已经全部瘫痪，平时用来漏水的排水井，此时变得像喷泉一样咕嘟咕嘟往上冒水。 从下往上冒的猛烈水流把许多井盖都冲跑了。 一路上，林秀英不停提醒程菲菲：“绕开没井盖的排水井！” “小心别掉下去！” 母女三人终于抵达食堂门口时，满脸都是雨水，前额的碎发全都湿透了。 林秀英有食堂钥匙，打开食堂大门后看到食堂一楼也被淹了，赶紧搬着东西上二楼。 上到二楼后，林秀英指挥林清：“你在食堂里看着你妹妹，慢慢把东西搬上三楼，然后在三楼等我，我去搬下一趟了。” 林清不放心林秀英一个人淋着雨淌着水来回跑。但是程菲菲才六岁，现在食堂里空无一人，外面一片漆黑，林清也不可能把程菲菲一个人扔在这里。 林清说道：“我去搬东西，你在这里看妹妹。” 然后不等林秀英反应过来，林清就跑下楼梯、跑出食堂，在暴雨里一路狂奔。 林秀英吓得从窗户里大喊：“你别跑啊！你慢慢走！” 话音未落，林清的身影就已经在厚重的雨幕中消失不见了。 林清第二趟把东西搬到食堂的时候，食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看来大家的思维都差不多，第一时间都想到了食堂。 食堂里人多起来就不怕了，林秀英对程菲菲说道：“你自己留在三楼看东西，我和你姐一起回家再搬第三趟。” 林清环视四周，看到食堂里大多数都是熟面孔，而且留在食堂里的老人小孩比青壮年要多，女人也比男人多。大多数青壮年都忙着像林清和林秀英一样从家里抢救东西。 都是一个大院里的人，又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林清放心了。 她给程菲菲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她们家的大包小包旁边：“你就在这里坐着，困了就睡一会儿。” 在这么多人眼皮底子底下，家家户户又都互相认识，就算程菲菲睡着了也没人敢偷她们家的东西。 程菲菲摇头：“我不睡。” 程菲菲小小年纪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自然是害怕的，但是她努力忍着不表露出来，她知道不能给妈妈和姐姐添乱。 林清和林秀英又跑了两趟，终于把该搬的都搬完了。 主要是林秀英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如果让林清做主，很多东西索性直接不要了买新的。 林清和林秀英两人用毛巾草草擦干脸上和前额碎发的水。 雨衣和雨鞋一脱，林清和林秀英两人身上都是干爽的。 林清一家三口无疑是整个食堂最干爽的三个人。 很多家庭没有分体雨衣只有雨披，数量也不一定够一人一件，有的全家只有一两件。 这样的天气穿雨披几乎没用，大风一吹，雨披一飘，腰以下全都湿了。 还有一些人醒来后太慌乱，连雨披都没顾得上穿，直接冒着大雨搬东西。 很快，食堂里的人们就注意到了林清一家三口。 “你们身上怎么都没湿？” “你们这准备太充分了吧！” 紧接着人们就想起来，林清卖炒酸奶时一次又一次提醒大家小心暴雨、小心被淹。 当初有人信有人不信，不信的人占大多数。 将信将疑、小心谨慎的人，也只是略微做了一点准备，准备得肯定不如林清家充分。 现在当初不信的人全都后悔了，当初有点相信的人，是又庆幸又后悔。 庆幸的是自己还是略微做了一些准备，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后悔的是准备得还是不够，否则还能从家里多抢救点东西出来。 外面的积水深度涨到齐胸之后，就没什么人敢在路上来回搬东西了，没来得及抢救的东西只能忍痛不要。 食堂三楼的椅子已经被坐满了。 周围人们看到林清小心翼翼地抖落塑料布上的水，把里面包着的相册、集邮册等全都拿出来检查，一点都没有沾湿，脸上全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除了林清家里，再也没有另一户人家顾得上抢救相册。 家里的存折、户口本、金戒指金项链，还有电器这些都抢救不过来呢，谁还顾得上相册？ 人们慌乱之中根本没想起来相册这回事，现在看到林清家的相册才感到心痛遗憾。 九八年都是胶卷相机，洗出来放在相册里的照片都是独一份的。被水泡坏了，这份珍贵的回忆就再也没有了。 一时间，食堂里响起许多叹气声。 损失的相册心疼，损失的财物更心疼。等水退去以后，家里无数东西都要重新买，要花好大一笔钱呢。 食堂里响起咔哒、咔哒，打燃打火机的声音。 打火机受潮了打不出火苗，于是声音响了一遍又一遍。 “行了行了！打不着就别打了，烦死人！” 人人心情都不好，差一点就吵起来，最终还是被劝住了。 食堂里安静下来，人们都没什么交谈的兴致，只有时不时响起的叹气声，以及不知道谁发出的抽噎声。 到了天亮的时间，外面依旧黑黢黢的。 厂区里的广播响起来，广播员告诉大家排水系统正在抢修，又说了一些安慰和鼓励的话，然后放起了音乐。 程菲菲年纪小，半夜被叫醒，又奔波又害怕地折腾了半宿，终于熬不住了，在广播音乐中靠在林秀英怀里睡着了。 林清和林秀英自然是睡不着的。食堂里人多，又热又闷，再加上压抑的心情，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秀英忧心道：“也不知道水什么时候能退。” 林清说道：“今天就退了。” 她记得很清楚，家里就被水淹了一天。 到了中午，人们都饿了，好在守着食堂不至于没吃的。也不管谁是食堂里的大厨了，几个会做饭又热心的人走进后厨，熬了两大锅稠稠的面疙瘩汤。 此时谁也没心思做复杂的饭菜，面疙瘩汤半个小时就做好了。 人们自己排队用碗盛，大家都又饿又渴，面疙瘩汤下肚正好。 林清喝了一碗后又去盛了半碗，林秀英只喝了半碗就喝不下了。 林清安慰道：“没事，我不是赚钱了吗？” “家里的东西重新买就行了。” 林秀英说道：“你赚的钱是给你读大学用的。”她供不起女儿上大学，心里已经很内疚了，多亏女儿自己有本事会赚钱。 现在还要女儿把自己赚的钱拿出来补贴家里，林秀英心里更不是滋味。 林清说道：“没事，花了还能赚，这么点钱我很快就赚回来了。” 午后暴雨转小，等到傍晚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排水系统的抢修还是有点效果的，天黑之前水位已经退到大腿高。 心急的人们开始回家。 林秀英担心晚上雨又变大，家里再淹一次，有点想让一家人在食堂里打地铺。 林清很笃定发大水淹家只有一回，不会再来第二次，劝林秀英等水位再低一点后搬东西回家。 林秀英想了想，林清一次次的都说对了，决定听林清的。 推开家门，家里被淹的一塌糊涂，林秀英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林清安慰道：“人都没事就行，而且我们家已经是整个大院家住一楼的人家里损失最小的了。” 林秀英擦干眼泪，开始干活。 泡坏了的衣服被褥都扔出家门，然后拿着一盆盆的清水往家具上泼。 床板漆得不好，泥水都渗进去了，林清一家三口把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充作今晚的床。 林清躺在左边、林秀英躺在右边、程菲菲躺在中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 第二天厂区里的水全都退了，林清带着妈妈和妹妹去买东西。 出了厂区后，林秀英先找到投币电话亭，给舅舅家、小姨家都打了一个电话。 厂区里的电话线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听到舅舅家、小姨家人都没事，也只是东西被淹坏了，林秀英松了一口气。 “这次清清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回头我得请清清吃饭！” “清清可真是神了，她怎么想到的呢……” 舅舅和小姨都让林清接电话，林清匆匆说了几句，借口自己赶着和妈妈去买东西才挂掉电话。 到了商场里，林清花钱的架势着实把林秀英吓了一跳。林清什么都想买贵的，最起码是中上的，林秀英什么都想买最便宜的。最后母女两人只能各退一步。 几天后，东西买全了，家里也收拾好了。 林秀英重新回到食堂上班，林清继续卖炒酸奶。 很多家住一楼的邻居们都来感谢林清，顺便买几份炒酸奶。 林清的生意有多好，大家有目共睹。 渐渐的，林清听到有人计算她赚了多少钱。留心的话，这个确实不难算出来。 “林清赚得可真不少啊！比食堂里哪个外包出去的窗口赚得都多！” “林清家里那么困难，给自己赚点大学学费挺好。” 不过有理解的，就有眼红的，“她家困难什么啊？这次大水淹家就她家损失最少，损失的那点东西她几天赚的钱就能买齐了吧？” “昨天老李家为了感谢林清，一口气买了二十份炒酸奶呢。” “林清的炒酸奶原料都是从食堂里进的，食堂收购价是什么，就按什么价给她，她一分钱不用多掏。” 风言风语传到林清耳朵里时，林清立刻意识到，既然她都听到了，那就说明这些酸话已经很有规模了。 林清对林秀英说道：“炒酸奶我不卖了，我提早几天去大学。” 林秀英舍不得钱：“啊？炒酸奶一天赚这么多，你不卖了？” 林清点头：“嗯，我去大学门口，做大学生们的生意。” “赚得更多。” 第7章 请客 li style=”li: 252x” css=””　　舅妈杨凤妮打电话过来。 林秀英放下电话对林清说道：“今天太阳可真是打西边出来了。你舅妈说为了庆祝你考上大学，请咱们一家、你小姨一家去她家吃饭。” “还给我报了一通菜名，说鸡鸭鱼肉她全都买好了。” “铁公鸡怎么突然舍得拔毛了？”林秀英眉头拧在一起，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林秀英扭头对上林清平静的眼神，恍然大悟。 “因为我们不用找你舅家借学费了！” “还有发大水的事，你替她们家省下来最起码几千块呢。” 林秀英轻哼一声：“看来你舅妈还是一样的小气，鸡鸭鱼肉敞开了吃又能吃她多少钱？” 林清笑道：“舅妈这也是难得的下血本了，她现在不知道多心痛呢。” 林秀英听到林清的话，顿时笑了：“明天去了多吃点！” 第二天，林清和林秀英拎着一桶花生油上门。 舅妈杨凤妮的抠门中透着一股实在，她最讨厌亲戚上门拎“华而不实”的礼物。 当然杨凤妮“华而不实”的标准是自己制定的，什么牛奶啊、饮料啊、水果啊，杨凤妮都不喜欢，她最喜欢的礼物就是鸡蛋！食用油！ 林秀英知道自己嫂子的脾性后，索性每次年节登门都拎一桶食用油。反正食用油保质期长，杨凤妮也从来不嫌自己家里存储的食用油多。 在平房门口，林清一家恰巧和小姨一家碰上了。 林秀英看向林小英手里拎着的油桶，林小英也看向林秀英手里拎着的油桶，姐妹两人相视一笑。 舅妈杨凤妮在厨房里炒菜，炒菜间隙出来了一趟，看到放在桌子上的两桶一模一样的油，笑眯眯地拎到厨房里。 她打开厨房柜子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的一排油桶，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林秀英进厨房转了一圈之后，出来把林清拉到一边，低声对林清说道：“你舅妈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厨房里准备的肉菜可多呢，大黄花鱼足有两扎长。” “不过你舅妈做菜舍不得放油，再好的食材让她做出来都不好吃。” “我不方便，你进厨房让你舅妈多倒点油。” 林清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接受妈妈委派的任务，进厨房督促舅妈多倒油。 舅妈倒油的时候，林清在一旁帮着托油桶：“再来点吧！” 舅妈看得心里发慌：“这么多油！这是炒菜呢，还是油炸呢？” 舅妈的厨艺普普通通，反倒是林清自己上辈子事业有成后，偶尔会将下厨作为一项放空大脑的消遣。 林清看着舅妈炒了两道菜，觉得还不如自己上，于是从舅妈手里抢过锅铲，把舅妈轰出了厨房。 林秀英连忙进厨房去看林清：“你行吗？” 出乎林秀英意料的是，林清的厨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飞跃一般的进步。 锅里冒出来的香味太诱人了，林秀英连连深吸了几口气。 林秀英没有多想，以为林清的厨艺都是之前不肯去食堂，自己在家里烧饭练出来的。 林清炒的一盘盘菜都端上桌后，震惊了全家人。 舅舅说道：“清清这手艺，比你舅妈强百倍！” 姥姥也夸赞道：“清清这厨艺是全家独一份的，别看你妈在食堂上班，她也比不上你。” 大人们都喝啤酒，给程菲菲拿了乐百氏ad钙奶。 表姐林冰雪和表弟李子浩都喝旭日升冰茶，林清面前原本也摆了一瓶旭日升冰茶。 但林秀英扭头问道：“要不然也给你倒一杯啤酒？” 高考结束了，要上大学了，林清在家人眼中就算是个大人了。 舅舅也说道：“喝几杯吧，先在自己把酒量深浅试出来，以后出去心里就有数了。” “第一次喝酒就在外面喝，那才危险呢。” 林秀英立刻说道：“别听你舅瞎说，在外面一滴酒也不能喝，知道吗？” “自己家里喝点没关系，女孩子家在外面可不能喝酒。碰上那些劝酒的，你喝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喝了第一杯就得喝第二杯。” “死命灌你酒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碰见这种情况饭也不用吃了，直接站起来走。” “记住了吗？”林秀英问道。 林清乖乖点头：“记住了。” 林秀英长叹一口气：“唉，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读大学，我真是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 “想到什么就嘱咐什么，总觉得嘱咐的还不够，生怕漏了哪里，让你出去吃亏。” 舅妈杨凤妮十分理解地点头：“可不是吗，小雪当初读卫校就在本省，我心里还惦记得的很呢。” “不过也就第一年最厉害，等到第二年习惯了就好多了。”杨凤妮安慰林秀英。 大家都吃了几口菜后，小姨夫举杯：“第一杯酒，祝贺我们家林清考上大学。” “第二杯酒，感谢林清之前坚持让我们早做准备，小心暴雨把家里给淹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我们不动手干活，清清就要替我们动手干活的话，我们还真不会干。” 小姨父话音落下，一桌人全都笑了。 林清炒的菜最受欢迎，大家明显夹林清炒的菜多，夹舅妈炒的菜少。 只有舅妈看着盘底的油，小声嘟囔道：“这么多油能不好吃么，谁炒菜放这么多油都难吃不了。” 不过表姐林冰雪也说好吃，舅妈就没再说什么了，一个劲儿地往女儿碗里夹菜。 小姨父问林清有没有什么炒菜的技巧，林清说道：“稍微放一点糖，提鲜。” 吃完饭后，小姨给了林清一个红包：“没多少钱，是小姨的心意，给自己买点吃的用的。” 舅舅的红包是偷着塞给她的，低声说道：“舅舅只给了你二百啊。” 林清手指伸进红包里轻轻一捻，就知道里面绝对不止二百块钱，最起码有四张。 显然，舅舅对舅妈的说辞是给二百。 剩下的钱是舅舅用自己的私房钱补上的。 舅舅在舅妈眼皮子底下攒点私房钱相当不容易，这一次给她红包，怕是把舅舅的小金库全都掏光了。 林清有点感动：“放心吧，我不会说漏嘴的。” 林清回家之后拆开红包，舅舅给了四百块，小姨给了三百块。 现在的钱值钱，一百块顶得上林清穿越前的七百块。 舅舅家和小姨家经济都挺紧张，两个红包都给的挺大了。 林秀英拿出账本记清楚。她惊讶林清舅舅给的竟然比小姨还多一百，“你舅妈这是真大方了？” 林清把舅舅偷偷告诉她的话说出来，林秀英又笑了一通。 - 林秀英和林清一起去火车票代售点买火车票。 现在的火车票还没有实名，粉色票上印着班次、时间、出发地和到达地，最下方是一条长长的条形码。 林秀英犹豫要不要送林清去上大学。 林清第一次出远门她当然不放心，但是她去送的话，往返火车票再加上请假几天要扣的工资，加起来也是一笔让林秀英心疼不已的钱。 “唉，临时工就是不如正式工，正式工请几天假根本不扣钱，临时工全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林清说道：“不用送。” 她又不是真的没出过远门的十八岁小姑娘。 上辈子创业时红眼航班都不知道做了多少趟，一个人抱着行李在异国的机场强忍睡意。 现在一个人去上大学完全没有问题。 “妈，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的。” 林秀英犹豫不决，林清的态度如此坚定，林秀英自然就听从了林清的意见。 最近一段时间，林秀英觉得林清一下子就变成熟了。如果是以前的女儿，林秀英还真不放心。 但是现在，林清自己一个人就能和后勤处谈的得妥妥当当，在食堂窗口里卖炒酸奶，赚到了自己上大学的学费。 暴雨淹家的时候，林清比林秀英还镇静，完全是个大人的样子了。 林秀英当然发现了女儿身上的改变，仿佛一夜之间林清就懂事了。 林秀英把林清改变的原因归结为高考结束了。 高中三年林清每天就是埋头学习，学习之外的事情林清肯定全都顾不上想。 高考一结束，林清的大脑有空琢磨其他事情了，可不是一下子就成熟了吗？ 林秀英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她闺女的脑袋聪明的很，想什么都很灵光。 林秀英既感到欣慰，又有点淡淡的惆怅，养小孩就是这样，总是一不留神小孩子就长大了。 这样的感觉林秀英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林清身上体会到了。 当初她和程立群离婚，林清也是一夜之间就变成个大孩子了。 好在林清长大了，家里还有个小的呢。 程菲菲正站在床上，头上插着两根筷子，筷子上裹着白毛巾，模仿电视里白娘子的动作，嘴里还发出“嗖嗖嗖”的声音。 林秀英看着小女儿的傻样，忍不住笑了。 林清的目光也随着林秀英一起移到程菲菲脸上：“妈，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 “妹妹现在的教育，很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拜托大家收藏我一下吧！ 第8章 火车 li style=”li: 252x” css=””　　林秀英满脸震惊地看向林清：“你妹妹的教育哪里有问题？” “还是大问题？” “我怎么教育你的就怎么教育你妹妹的啊！你可是一本大学的高材生！我教育得还不够好？” 林秀英惊讶之下嗓门拔高，好在程菲菲在一旁边深深沉醉于《新白娘子传奇》之中，根本没注意妈妈说什么。 林清拉着林秀英的胳膊，把妈妈拉到自己的卧室，表情严肃地对林秀英说道：“不，妹妹和我不一样。” “我像妹妹这个年纪的时候，我自己的内衣袜子都是自己洗了。” “我会帮家里扫地、擦桌子，吃饭前摆碗筷，你下班回家后给你倒茶水。” “妹妹做过什么？她马上就要上一年级了，每□□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没做过任何力所能及的小事。” “妈，你不觉得菲菲太娇惯了吗？” 重生后，林清看到现在天真可爱的小妹妹，一直在想妹妹上辈子为什么会变得那么自私冷漠？ 思来想去，林清觉得她和妈妈两人都有责任。 林清比妹妹大12岁，看妹妹就像看半个女儿。 她和妈妈都觉得妹妹从小没有爸爸，享受不到父爱，于是她们加倍地宠爱她。 程菲菲和家人的关系中，只有得到，不用付出。 久而久之，程菲菲就把亲人对自己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没有任何感激之情，也没有任何要为家人付出的意识。 这辈子林清绝不会再这样了。 林秀英听到林清严肃无比的声音，看到林清严肃无比的表情，惊愕地张开嘴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 她结巴了一会儿，终于把舌头捋顺了：“我没有偏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和妹妹两个人都是妈妈的心头肉。只是因为你妹妹年纪小，有时候我才让你让着妹妹一些，但是我绝对不偏心！” 林秀英语速很快，语气焦急。 林清连忙说道：“妈，你误会了。” “我不是觉得你偏心，我说这些，是觉得这样不利于妹妹成长。” “我们太溺爱她，会让她长歪的。” 林清将自己反复思考出来的内容告诉林秀英，当然她没办法告诉林秀英成年后的妹妹变成了什么样。 林秀英听到林清的话，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最近都不让你妹妹上午吃一根冰棍，下午吃一根冰棍了。” 林秀英夏天最热的一个月，每天给两个女儿一人五毛钱卖冰棍，但是林清从来舍不得给自己买，把自己的钱省下来给妹妹一天吃两根。 不过林秀英发现最近不是这样了。 更让林秀英惊讶的是，林清在食堂卖炒酸奶，却没有免费送给妹妹吃。 程菲菲想吃两块钱一份的炒酸奶，还是自己攒的钱，每天攒五毛，一连四天终于攒够了两块。 跑到食堂排了很久的队，才从姐姐的窗口里买了一份炒酸奶。 “你妹妹吃到那份炒酸奶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别提多享受了，眉飞色舞的。”林秀英笑道。 林清感慨道：“我免费把炒酸奶送到她嘴边，她未必会觉得有多好吃，自己把冰棍钱攒起来买的，吃起来就格外香甜。” “因为她付出过，得到的时候才会珍惜。” 炒酸奶是这样，亲人给予的一切也是这样。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上辈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林清对林秀英说道：“妹妹要上小学了，你肯定要给她零花钱。” “但是零花钱不能白给，要让她用自己的劳动换取。” 林清列了一张清单——洗内衣袜子2角、擦桌子2角、扫地3角…… 林秀英凑近了看：“干嘛呀？” “你小时候也给你零花钱啊？都是直接给的，可没让你用家务来换。” 林清反驳道：“但是我小时候会主动做家务，妹妹现在可不会。” 林秀英一脸无奈：“行吧，听你的。” 林清把自己写好的清单拿到妹妹面前，程菲菲现在还认不全字，林清给她念。 程菲菲听完之后，神色非常激动！ “姐！我可以自己赚钱啦？” 林清点头：“对。” 程菲菲掰着手指头算术：“姐！那我一天把这张纸上的所有家务都干一遍，一共能赚多少钱啊？” 林清回答道：“一块二。” 程菲菲脸上的表情更激动了：“好多啊！” 她夏天才每天有五毛线的冰棍钱，其他季节一个星期也就有一两块零花钱。 现在她自己能一天有一块二的巨款！ 而且是她自己赚的！ 程菲菲一下子就被自己赚钱这个念头给迷住了，她冲着林清傻笑：“姐，你真好。” 林清心中滋味复杂。 她隐约想起上辈子程菲菲小时候也有一段时间，非常想做家务，想减轻妈妈和姐姐的负担。 只是上辈子林清和林秀英全都不允许，两人都觉得程菲菲只要好好学习就够了。 她人小动作慢，半天也做不了多少，她们两个大人多做一点家务也多花不了多长时间。 程菲菲一直被拒绝，热情也就被浇灭了，逐渐习惯了自己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再加上考上大学却没有去上，成为了林秀英心中巨大的伤痛和遗憾。 林秀英眼睁睁地看着林清进入社会艰难打拼，更加坚定了一定要让程菲菲有个好学历的想法！ 大女儿吃过的苦，她一定不能让小女儿再吃一遍！ 于是林秀英一点活也不让程菲菲干，就差用勺子把饭塞在程菲菲嘴里了，每天盯着程菲菲学习。 林清想到这里，觉得程菲菲格外叛逆的青春期，或许也和这个有关。 林秀英逼得太紧了，早恋或许是程菲菲自己找到的一个能让自己喘口气的方式。 “学习重要，健康成长更重要。”林清低声感慨道。 “妈，我去上大学，妹妹的教育就要靠你了。” “不能再溺爱她了，要让她学会付出，从小配养她承担责任。” 林秀英一口答应下来：“行！” 她本来就不觉得自己娇惯孩子，以前就是懒得让程菲菲做家务，教她做家务还不如林秀英自己顺手做了省事。 既然现在大女儿说要让小女儿做家务，小女儿又这么兴致勃勃，那以后就让小女儿做点轻松的小事儿呗。 林清的“做家务换零花钱”的政策，程菲菲很喜欢，林秀英不反对，于是很顺利地在家中推行开。 每次程菲菲给林秀英捏肩捶腿的时候，虽然小手根本没力气，林秀英觉得像是挠痒痒，但还是笑得见牙不见眼：“诶呀！我也享上女儿的福了！” - 林秀英同意林清一个人坐火车去大学报到，但是没想到林清连收拾行李都不用她帮忙。 林秀英原本还想打电话问问侄女林冰雪，去上大学行李都要收拾些什么。 没想到林清自己全都门清，刷刷列出一个清单，然后照着清单收拾。 家里有的洗净叠好装进行李箱，家里没有的两天时间就采购全了。 距离火车票上的时间越近，林秀英就越舍不得女儿。 她后悔了，自己偷偷又跑了一趟火车票代售点，想要再买一张火车票去送女儿。 然而没买到，林清买的那趟火车，票已经卖光了。 林秀英只能蔫头耷脑地回家：“唉，当初就该直接买两张的，不该听你的话。” 林清知道之后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等我赚够钱，咱俩一人买一只bb机，联络起来就很方便了。” “家里有固定电话，大学里肯定也少不了公用电话。” “有什么事情在bb机上一说，立马就能回电。” 至于现在的手机大哥大，林清也有自信能赚够钱买得起，但是万把块钱买一只只能打电话的非智能机……她实在下不去手！ 林秀英点头：“是啊，现在比我们年轻的时候方便多了。” 很快就到了林清离家的日子。 林秀英请了半天假，带着程菲菲一起去火车站送她。 九八年的火车站有些脏乱，人多又复杂，林秀英拉着程菲菲不放心，索性直接把程菲菲抱在怀里。 现在火车站还有站台票，两块钱一张，买了站台票就能送人直接送到站台里面。 三人站在站台边上，火车还没来，林秀英眼圈就红了。 林清心里也舍不得，她和年轻的妈妈妹妹刚刚重逢，就又要分开。 但是林秀英已经伤感上了，林清再伤感，两个人怕是就要抱头痛哭了。 林清说道：“很快，我过年就回来了。” 火车带着热风开进站，林秀英想把行李帮林清搬到车厢里，列车员不让：“站台票不能上车。” 现在买一张站台票然后试图逃票上车的人不在少数，列车员查的很严。 就算不是逃票的，是真的想送人的，列车员也不允许。 上车送人结果火车开了自己下不来，只能等到下一个城市再下车的事情也很多。 林清自己拎着行李，走到自己的卧铺前，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 然后透过窗户，朝着窗外的林秀英挥手。 她定睛一下，妹妹程菲菲还哭了。 林清朝着妹妹做了一个小花猫羞羞羞的动作。 火车缓缓行驶，妈妈和妹妹的身影很快就望不见了。 从家到大学，红皮火车要开一天一夜。 红皮火车外面刷的是橘红色和白色的油漆，比绿皮火车高级，里面是有空调的。 火车开起来后，空调温度立刻变低，林清很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想到红皮火车的空调丝毫不比后世的高铁差，全都冻死个人。 好在她行李箱中各个季节的衣服齐全，林清连忙拉开拉链，拿出一件衬衣穿在身上。 硬卧分上中下铺，林清买的票是上铺。林清图清净，尽管现在还是上午，但她也直接就爬到上铺躺着了。 她的贵重物品都在随身的双肩包里，双肩包放在自己身体和车厢壁之间，书包带子还压在枕头底下，这样一来万无一失。 火车上漫长的一天一夜，林清决定看书度过。 她看得不是，而是单词书。 毕竟她已经离开校园二十多年了，高中里学过的知识早就全忘光了。 这样去上大学，肯定完蛋！ 最起码要背一下英语单词！ 林清之前白天卖炒酸奶、晚上自学，不过她离开校园太久，找回学习状态需要一些时间。 直到这两天她才觉得自己的学习效率提高了一些。 林清背着单词，很快就到了午饭时间，火车上的小推车开始一趟趟地经过。 “花生瓜子矿泉水——啤酒饮料方便面——脚挪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 这章24小时内的评论都送小红包！ 第9章 大学 li style=”li: 252x” css=””　　林清没有从小推车上买吃的。她在火车上要吃的四顿饭，林秀英全都准备好了。 林秀英烙了两张油饼，对半切开后就是四份。两份卷上切片的五花肉，两份卷上煎鸡蛋，全都配着生菜，抹了一点甜面酱和自制的辣酱。 为了让林清不脏手，林秀英还十分细心给每一份卷饼都单独套了塑料袋。 林清隔着塑料袋拿着吃，吃完了把塑料袋一扔就行。 还有洗干净的苹果，林秀英也一只一只分别装在塑料袋里。 火车上第一个白天的午饭和晚饭，林清各吃了一份卷饼。林秀英自制的辣酱味道一绝，把五花肉和油饼十分的美味提升到了十二分，林清每一口都要细细品味。 上辈子林秀英年纪大了之后，眼花了、手抖了、舌头也不灵敏了，做出来的辣酱滋味不可避免地变差许多。 林清再一次尝到这个独属于妈妈的香喷喷的辣酱味道，心中格外怀念。 等到寒假回家，她要跟着妈妈学会做辣酱。等妈妈老了之后，她做给妈妈和妹妹吃，继续将这份味道留在家里。 吃完晚饭后，车厢里的灯就亮起来了。 小推车又来回经过好几趟，晚上八点半，小推车后的工作人员吆喝道：“最后一趟了啊！想买什么赶紧买啊！” “走完这趟就该熄灯了啊！” 这番话很有效果，林清旁边几个卧铺上的人们纷纷来买东西。 林清看到两个中年男人买了鸡爪和啤酒，心中一沉。 小推车离开之后，乘务员也一路从车厢中穿行而过，提醒大家还有半个小时熄灯。 林清翻身下床，背着双肩包走到两个车厢中间的水池前，从双肩包里拿出牙刷牙膏。 在火车的晃晃悠悠中，小心翼翼地洗了脸刷了牙。 她再一次躺回上铺后，没多久车厢里就熄灯了，只余下折叠椅一侧低处的小灯发出一点微弱的光。 红皮火车停靠的站点又多又密，白天林清没什么感觉，只知道遇到停靠时间长的大站，车厢里会有一些旅客下车抽烟、买东西。 站台上卖什么的都有，水果、冰棍、冰饮料，还有各个城市的特产，车厢门口的吆喝声还价声络绎不绝。 林清没有下过车，但是透过窗户往外看，这一幕充满了烟火气。 就是不知道那些小商小贩是怎么进入到站台的，难道现在火车站不管吗？ 白天停靠站时，林清开开心心地看热闹。然而到了晚上，火车频繁的开开停停，就让她痛苦起来。 每次她迷迷糊糊地刚睡着，就听到火车嗤嗤的放气声。 在铁轨上行驶的节奏从快速的“咣、当、咣、当”变成越来越慢的“咣——当——咣——当”，然后停下来。 然后就是乘客们上车的声音，脚步声、交谈声，还有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往行李架上放行李的声音。 偶尔还有人打着手电上车，手电的光束在车厢里乱晃。 林清不详的预感也成真了，旁边卧铺上买了鸡爪和啤酒的两个中年男人，坐在小桌板前一直喝酒吹牛到深夜。 直到后半夜林清实在困得狠了，终于睡着了。 早上，林清被小孩子的跑动声吵醒。 “一年级的小偷二年级的贼， 三年级的美女没人追……” “嘴里瞎说什么呢！”小孩子爸爸声如洪钟，啪啪两个巴掌声一听就用了力气。 “哇——”小孩子哭了。 林清最先清醒的是听觉，不知道是卧铺上人人都睡不好，还是九十年代的人们不太睡懒觉，车厢里人们都起得很早。 还不到七点钟，脚步声、洗漱声、倒水泡茶的声音、撕开方便面桶外面一层塑料膜的声音……窸窸窣窣，一刻不停。 林清越来越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昨天上午上的火车，一直到今天下午才能下火车。林清又在火车上吃了早饭午饭两顿。 把吃的清空之后，双肩包顿时空了一大半。 火车终于到站后，林清左手右手拎着行李一下车，差点没被扑面而来的热浪打晕了！ 杭州夏天也太热了吧？ 林清原本想坐公交车的，在这样的滚滚热浪下，果断决定打车！ 一出站台，林清又傻了。 杭州火车站正在大施工！一栋栋楼全都拆了，现在正在盖新的，林清没觉得自己站在火车站，她感觉自己误入了一片大工地。 终于打到出租车时，林清的t恤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师傅，开一下空调吧。”林清对出租车司机说道。 司机摇头：“不行！开了空调就爬不上坡了。” 林清：“……师傅，您这车排量多少啊？” 司机回答道：“一点六！” 好在车开起来就有风了，一路又大多都行驶在树荫之下，带着草木香气的风带走了林清额上的汗水。 林清看着窗外的老街，大多数路段都是单车道，少数路段是双车道。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枝干在道路中央相接，将炽热的阳光挡得严严实实。 林清的目光充满怀念。 二十多年后很少有这样的街道了。交通拥堵，大部分街道都扩成六车道八车道，两旁新栽的梧桐树还来不及长大。 这里气候明显比林清的家乡更适合草木生长，林清目之所及都是大片大片的绿色。 对比之下，林清才觉得自己家乡的树木只是勉强温饱，而这里的树木活得格外滋润，每一片叶子都透着恣意生长的舒展。 家乡的街道全都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而这里的街道有不少都是斜着的。 家乡全都是平的不能再平的平原，这里城市中就有山有湖，开车自然也买不了上坡下坡。 几次从斜着的道路穿过，林清的方向感就彻底乱了：“师傅，哪边是北啊？” 出租车师傅笑了：“找不到北了？我也找不着啊！我这辈子从来没分清过东南西北！” 她一路朝窗外望着，杭州大学的校门猝不及防地跳入眼帘时，林清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个一个很普通的大门，左右两侧各有一根粗粗的石柱，两侧石柱上都贴着“杭州大学”四个字。 校门口戳着一个黄色的低矮的折叠门，此时大门正敞开着，几位教职工模样的人正推着自行车进出。 “到了，东西别落下了。” 司机师傅的声音让林清回过神来，她连忙付钱下车拿行李，然后站在大门口，迟迟没有迈动脚步。 林清的目光从石柱上的四个大字，移到校门内正中央的迎客松，最终视线停留在道路尽头图书馆大楼。 林清深吸一口气，两辈子第一次，她走进录取通知书上的大学校园。 林清顺利地找到自己要入住的女生宿舍。办理住宿手续时，不太意外的发现她是整个宿舍最早到的。 宿管阿姨让林清在本子上写下姓名和身份证号，然后给了她一把黄铜钥匙。 整栋女生宿舍都冷冷清清的，林清提着行李上楼，遇到的女生都不太像新生，看起来更像是师姐。 刚上到二楼，一位下楼的女生和林清迎面相遇，看到林清两只手都拎着大件行李，立刻过来帮忙：“我帮你！” “不用不用……”林清连忙谢绝。 然而师姐伸手就把林清左手的行李箱拎过去了，“没事的，你住几楼？” 热心的师姐一路帮林清把行李送到五楼宿舍门口。 林清连声感谢后，拿出钥匙打开宿舍的木门。然后站在宿舍门外，傻眼了。 宿舍里摆着六张上下铺。 十二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年代的恶搞版儿歌 感谢大家的收藏和评论！ 这章24小时内的评论都送小红包！ 第10章 宿舍 li style=”li: 252x” css=””　　林清对大学生活的向往中，当然不包括十二人间的宿舍！ 宿舍里是完全对称的结构。进门后左右各三个立柜，立柜前面三张上下铺，一张紧挨着一张，一直抵到阳台门那侧的宿舍墙。 宿舍中央的书桌一张挨着一张，拼成一个长条。 书桌两侧的椅子，椅背和上下铺之间只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过道。 每个人的储物空间就只有门口的一个立柜。 林清打开立柜门，盯着里面的空间，实在不知道这样一个不算宽的柜子如何能放得下一名学生的所有东西。 中间的主体部分肯定要用来放衣服； 最上面一层放行李箱和换季棉被——得先把换季棉被放在行李箱里，这样才能放得进去； 衣柜下面的两层架子，用来放脸盆还是放鞋子？ 放什么空间都不够啊！ 上辈子住惯了别墅的林清，懵了。 想要在这样的宿舍里生活下去，仅仅成为收纳达人显然是不够的，还必须成为断舍离达人，个人物品一定要少到极致！ 储物空间还是次要，林清最头疼的是十二个挤在一间宿舍里，矛盾和摩擦肯定免不了！ 十二人间的宿舍意味着没有任何的个人空间。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女生们必然会有不同的作息时间、生活习惯、脾气秉性……第一次经历集体生活，就要挑战这样的地狱模式！ 而且，宿舍里没空调。 林清站在宿舍里，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愁的，太阳穴一蹦一蹦的疼。 她一定要早点赚到钱！ 早点出去租房住！！ - 宿舍一个暑假没有人住，有点脏。 毕业的学生搬走时，显然打扫的也不用心，还有一些垃圾遗落在地面上。 林清走出宿舍，砰的一下关上宿舍门，反锁。 打扫卫生无疑是个大工程，她还是先给林秀英打电话吧。 宿舍楼下就有好几个ic卡电话亭。 林清站在不远处，等到一位师姐打完电话后，快步上前：“师姐，请问电话卡在哪里买？” “小卖部里就有。”师姐给林清指路。 宿舍区里的小卖部面积不大，但是东西齐全。林清一眼就看到各种清洁工具，扫把、拖把、水桶……她给宿舍都配齐了。 结账的时候，林清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她低头一看手表，发现已经五点半了。 林清手腕上带的是林秀英送给她的梅花表。 这块手表原本是林秀英的，林秀英在她离家上大学前送给了她。 这块手表是林清小时候林秀英攒钱买的，当时手表还是大件，林秀英攒了很久的钱。 不过手表质量也是真的好，林秀英戴的时候也十分爱惜，直到现在走时都很准，精致小巧的表盘上一道划痕也无。银色的金属表带戴在林清手腕上有点宽松，更衬得她手腕纤细。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时间，林清懒得去食堂，直接在小卖部里买了一盒饼干一袋牛奶。 她一路拎着清洁工具走回去，把扫把拖把靠在电话亭旁。插卡，先按下四位数的区号，再按下七位数的电话号码。 ——林清家乡城市的固定电话号码现在还是七位数，再过几年才会从七位升八位。 电话刚响一声就被接起来了。 林清笑道：“一直在电话旁边守着呢？” 林秀英语气焦急：“到了吗？” 听到林清平安到达，林秀英才松了一口气。 林清对林秀英说了自己坐火车的一路经历、这里的草木与街道都和家乡不太一样、出租车司机分不清东西南北…… 林秀英猛地提高嗓门：“什么？出租车司机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普通人分不清东西南北也就算了，出租车司机怎么能分不清呢？” 林秀英无法理解。 林清对林秀英描述大学校园的模样时，林秀英听得最仔细、说的话最多。 林秀英不停地说道：“真好，真好，真好啊……” 林秀英声音里的骄傲和喜悦满溢出来，沿着电话线传过来，林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林清心口一阵酸涩，上辈子她没去上大学，妈妈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 等她赚钱后，先出去租房，然后就买一只相机，把大学校园里的春夏秋冬都拍下来给林秀英看。 等到她大学毕业的时候，一定要让妈妈和妹妹都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那时候她赚了钱，妈妈就不会心疼往返的火车票钱了。 不，不止火车票钱，她四年后肯定要实现机票自由！ 让妈妈和妹妹随便坐飞机！一点也不心疼机票钱！ 林清对林秀英详细描述了大学校园的模样，唯独没有告诉林秀英宿舍是十二人间。好在林秀英听得激动，也根本没想起来这回事。 林秀英把话筒递给程菲菲。 程菲菲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嫩：“姐姐，我想你了。” 林清的心瞬间变得柔软：“姐姐也想你了。” “我刚才和妈妈说过的就不再和你说了，一会儿让妈妈给你讲。” “你昨天做家务了吗？赚了多少零花钱？” 程菲菲回答道：“做啦！我洗了碗、扫了地、洗了袜子，一共赚了八毛钱呢！” 程菲菲说到这里，有点点心虚。 按照姐姐制定的规则，她要把家务做好才能得到零花钱奖励。 但是她刚开始做家务，什么都做不好，昨天洗碗和洗袜子都没有洗干净。 前两天姐姐在家时，会在一旁指导着程菲菲，让她自己再洗一遍。 但是昨天姐姐不在家，妈妈直接帮她洗了第二遍。 还有扫地，程菲菲自己也只扫了一间屋子，然后扫把就被妈妈抢走了：“看你扫地比我自己扫都累。” 程菲菲以为自己得不到零花钱了，但是妈妈还是把全部的零花钱全都给她了！ 程菲菲对妈妈说道：“妈妈，我只干了一半的活，应该只能拿到一半的钱啊？” 林秀英在程菲菲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没事，我们菲菲还小嘛，这样就很棒了！八毛钱都是你的！” 于是程菲菲就开心地收下了八毛钱。 只是心底，程菲菲也隐约感觉这样不太好。 于是打电话时姐姐问了，程菲菲的回答就有点心虚。 如果林清是当面问的，那她一定能从程菲菲的表情中发现不对劲。 但是隔着电话线，林清看不到妹妹的表情，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又有点失真，于是林清什么都没发现。 林清表扬妹妹：“菲菲真棒！” 话筒重新回到林秀英手里时，林秀英催促道：“行了，挂了吧！长途电话费贵！” 然而说了再见，林秀英又舍不得了：“在学校里照顾好自己，吃好喝好。” 林秀英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鼻音。 林清说道：“妈你放心吧，我保准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不用每天都打……”林秀英说道。 然而林清不等她说完，看到ic电话上显示的时间是9分58秒，就飞快地把电话挂断了。 - 林清提前来学校，就做好了自己第一个入住、要打扫卫生的准备。 虽然她重生前已经很久不做家务了，但是林清上辈子创业起步时特别能吃苦，脏活累活做得太多了，打扫一间宿舍的卫生只是小菜一碟。 林清先把整个宿舍里的垃圾都扫出去，然后踩在桌子上把吊扇的扇叶擦干净，再擦桌子、拖地板。 九十年代的宿舍里当然没有独立卫生间，不过每一层都有水房。水房两侧各有一排连通着的长长的水池，黄铜水龙头整齐排列。 左侧的水池高，用来刷牙洗脸洗衣服；右侧的水池低，用来洗拖把。 林清的宿舍和水房中间隔着三间宿舍，不过几步路的事，她拎着拖把和水桶来回几趟，就把宿舍打扫干净了。 床铺和柜子上都没有贴人名，那就是先到先选，林清给自己选了靠阳台一侧的上铺和同侧靠床的衣柜。 别人的床铺和柜子她不管，她只管自己的床铺。 床板和围栏擦净晾干后，林清从行李中拿出来一大张塑料布，平铺在床板上，这样干净又防潮。 塑料布上先铺一层棕榈垫，再铺一层棉花褥，最上面铺上凉席。 把宿舍收拾得能睡人之后，林清出门洗澡。 今天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宿管阿姨就告诉了林清澡堂的位置。 宿舍楼一楼有锅炉房，可以用暖水壶打开水。平常喝水、冬天兑热水洗脸刷牙，都要靠暖水壶。 但是想洗热水澡的话，就要走出宿舍楼去澡堂了。 林清习惯每天洗澡的，更何况今天出了这么多汗，不洗澡根本没法睡。 于是她打扫完卫生后，立刻拎着两只塑料袋，一只里装着毛巾香皂洗发水，另一只装着干净的衣物，直接踩着拖鞋去了澡堂。 “怎么这么晚才来？九点就要关门了！” 林清抬头看向澡堂墙上的挂钟，八点四十。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林清买了一张洗澡卡、把干净的衣服锁进柜子里、冲进淋浴间拉上帘子、插卡、放水！ 淋浴喷头下，左边一个阀门控制冷水，右边一个阀门控制热水。林清全都开到最大后，温度刚刚好。 不过这样一来，水流就很猛了，冲在她的头皮上和肩背上，都有点痛了！ 但是要洗战斗澡，就是要这么猛的水才好！ 洗发水和香皂的泡沫很快就冲得一干二净！ 林清穿好衣服从澡堂里出来正好九点整。澡堂阿姨在林清身后熄灯关门。 林清踩着微湿的拖鞋，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路走回宿舍楼。 白天的暑热略微散去，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丝丝缕缕的清凉。 空气带着草木和水气混合的清香，还有林清自己的湿发上飘来的洗发水香气。 两侧的宿舍楼零星几扇窗户里透出灯光，每一盏路灯下都有一群小虫子绕着飞舞。 时不时有学生和她迎面走过，或者从身后快步超过她。 回到宿舍，钻进蚊帐里躺下，林清感觉自己的每一个骨头缝都冒着劳累后的酸劲儿。 在吱呦呦的电扇声中，林清很快入睡。 第二天早晨，林清醒来后浑身轻松。 年轻的身体真是好，昨天她累成那样，一觉过后竟然又满血复活了！ 林清动作轻盈地踩着梯子下床，洗漱出门，在小卖部里买了一个鸡腿面包，径直奔向学校后门的二手车自行车行！ 车行的人看林清是个小姑娘，给她推荐的都是粉色、天蓝色的24寸自行车。 林清摇头：“我要26的，也不用好看，好骑就行。” 林清挨个试骑了几辆，最终选了一辆骑起来最轻的。 车行的人确认道：“真要这辆黑色的？” 林清笑道：“好骑就行，我要骑很多路呢。” 推出店门后，林清立刻骑上她刚买的自行车去批发市场进货。 凉席、衣架、暖水壶； 蚊香、蚊帐和挂蚊帐的粘钩…… 而林清早就想好了的，最重要的两样主打产品—— 面膜和防晒霜。 偏偏这两样都不能在批发市场进货，林清只能去大超市里买。她找到超市主管软磨硬泡，最终主管看在林清的购买量的确很大的份上，给了她九折的内部折扣。 买来的货都备齐之后，林清开始准备自己独一无二的自制产品。 她拿着本子和笔，骑遍了校园的每一个角落，还有学校附近的每一条街道。 然后手绘出《新生地图》。 《新生地图》分为校内部分和校外部分，校内部分标注了食堂、图书馆、宿舍楼和教学楼…… 校外部分则是学校附近的超市、书店、复印店、电影院…… 当然还有学校附近一圈的小饭店！ 林清骑着自行车，到每个小饭店门口挨个问：“老板，你们家往杭大里送外卖吗？” 得到老板肯定的答复后，林清就把自己手绘的《新生地图》在老板面前展开，指着所在饭店的位置。 “老板，我这份《新生地图》会发给全校上千名新生。” “只要100块，就可以在这里写上你的饭店名字和外卖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鸡腿面包：不是真的有鸡腿，而是形状像鸡腿，是一根一次性筷子插着的那种面包，刚出炉的时候又香又软。 第11章 摆摊 li style=”li: 252x” css=””　　花一百块在林清的地图上加外卖电话，饭店老板们听到都摇头。 “这也太贵了……” “十块还差不多！” 饭店老板们心中自有一笔账，多卖出一份外卖大约可以赚一块钱。那么花一百块钱加上外卖电话，就意味着要多卖出去一百份外卖才能回本。 新生地图能卖出去多少份？又能为自家饭店带来多少个订餐电话？ 不划算，这桩生意不划算。 有的饭店老板一口拒绝，也有饭店老板和林清还价，“二十块。” 然而林清的态度出非常坚定，一分钱也不肯退让，就是一百块。 这么一来，林清骑着自行车跑遍了学校附近的几十家小饭店，最终只和两家小饭店做成了这桩生意。 不过林清一点也不着急。 她逐一告诉几十家饭店老板：“明天我就在杭大正门外摆摊，你们有空过来看一眼有多少学生买了手绘地图。” “目前川味饭店和东北饺子馆两家与我合作了，你们可以留心一下这两家饭店的生意变化。” “改主意想与我合作的话，就到校门口来找我，接下来几天我都在校门口摆摊。” 林清说完后骑上自行车离开。 干脆的动作和平静的神态让一些饭店老板暗自心惊，为什么感觉林清笃定他们会回过头找她呢？ - 林清赶在新生入学老生返校的高峰日期前，把摊子在校门一百米外的香樟树下摆了起来。 各种颜色的暖水壶在摊位后方一字排开，让路过的行人们一眼注意到。 前面的塑料布上放着凉席、蚊帐、粘钩、衣架、蚊香、樟脑丸……各种宿舍生活必备用品。 虽然这些东西学校里面的小卖部都有，学校外两公里远的超市里也有，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林清的生意。 新生和家长们来到校门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林清的摊位。 像竹凉席和暖水瓶这类又沉又占地方的东西，大部分家庭都没有随着行李带过来，都打算到了学校再买。 既然在校门口看到了，而且质量过关、价格合适，随手就在林清摊子上买了。 还有很多家长看到林清摊子上的东西，才想起来收拾行李时有所遗漏。 “诶呀，忘了给孩子带蚊帐了！赶紧买一个！” “樟脑丸来几包，忘了南方这边潮湿了，衣服可别蛀了。” “电蚊香来一个，再来两包蚊香片！” 新生们络绎不绝地前来，林清的摊位旁始终围满人，生意一刻没停过。 她向每一位新生推荐防晒霜。 遇到女生，林清还会推荐面膜。 “军训半个月，这样的夏天在太阳底下晒着，不涂防晒霜肯定要晒成黑炭了，还会晒伤。” “防晒不仅是为了白，更是为了避免皮肤老化，皱纹和日晒关系很大。” “防晒霜怎么用？很简单的。洗脸、涂水乳，然后涂防晒就行。军训一直在太阳下，每隔几个小时就要补涂一次。” “涂完防晒霜晚上洗脸一定要彻底。” “sf是防晒指数的意思，数值越高防晒能力就越强。像军训这样长时间在户外被阳光直晒的情况，至少用sf30以上的防晒霜。” 林清右手同时拿着美加净防晒和碧妮晒不黑，她从超市进货只能拿到开架产品，对于大学新生而言这两款防晒霜的价格也很合适。 偶尔也有家长看不上林清摊子上卖的防晒霜，想带着女儿去大商场里买。林清不仅不介意，还会给出建议：“羽西和旁氏都不错。” 这些她重生前人们都知道的防晒常识，现在大多数女生都不清楚。 现在拥有防晒习惯的人还是极少数，从林清摊位上买东西的新生们谁也没从家里带防晒霜。 年轻女生们大多爱美，家长们也舍不得女儿晒成黑炭。 因此林清推销防晒霜，在女生中简直百试百灵。 可惜购买防晒霜的男生寥寥无几，看来九十年代末男生们还没有护肤的意识。 林清不知道的是，她自己白皙透亮的皮肤无形中为防晒霜打了广告。 从林清这里买防晒霜的女生们，大多数都偷偷瞄了林清的皮肤好多眼，因此坚定了防晒的决心！ 林清确实涂了防晒霜。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在户外不涂防晒，对林清来说简直就像出门不穿衣服！ 不过林清防晒一直是避免晒老，而不是为了白。 她皮肤白是天生的，怎么都晒不黑，哪怕晒伤后都是白的。 女生们因为林清的白皙透亮的皮肤买防晒霜，只能说，这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 林清手绘的新生地图，销量比防晒霜更高。 无论男生女生，新生们人手一份。 只要从林清摊位前经过，看到林清铺展开的新生地图，无论有没有买其他东西，新生地图都是必买的。 有些新生东西带得齐全，因此看到校门口的摊位围着很多人也没有停留。 直到在宿舍里看到同学手中的新生地图，才知道校门口的摊位还卖这种好东西！ 连忙再跑回校门口买！ 出乎林清意料的是，来她这里买地图的不只有新生，还有不少老生。 她好奇问道：“你们为什么也买这个啊？” 两个勾肩搭背的男生彼此拆台：“他笨呗！都大二了还会在学校里迷路！” “上课经常走错教学楼，二教上课走到四教去，六教上课走到五教去。” 另一个男生反击道：“你不是也买了？” “我为为了看地图上的校外部分啊！” 男生对着林清露出一个笑容：“师姐，你这地图太方便了！一张在手，衣食住行全都有。” 大二男生根本没想到林清是新生，直接默认她是比自己年级更高的师姐。 当然不是因为林清的长相，而是因为林清的气场，以及林清对杭大里里外外都了如指掌。 今天在林清这里买东西的学生和家长们，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猜到林清也是一名新生，刚到学校没几天。 林清的新生地图卖得很便宜，两毛钱一张。扣除她复印的成本，一张只赚一毛。 因为她的手绘地图原本就不打算从新生手里赚钱，她赚钱的目标一直都是从饭店老板们。 摆起摊来没空去吃饭，林清随身带了面包饼干。一天下来她喝了四瓶水，但是连一次厕所都没去，全都化成汗水流走了。 她忙碌时没有注意到，好几个饭店老板都来过，站在不远处观察着她的生意。 看到林清的生意这么好，每一个从林清摊位前离开的学生手里都拿着一份新生地图，饭店老板们一脸深思。 林清新生地图极好的销售情况让饭店老板们开始动摇，在他们尚在犹豫之时，突然得到一个冲击力为无数倍的消息—— 当天下午，川味饭馆和东北饺子馆两家饭店的外卖电话，打爆了！ 林清对学校附近的每个饭店老板都说过两家饭店花了一百块把外卖电话写在了新生地图上。 一天之前，饭店老板们还在心中嘲笑那两家饭店的老板不会算账。 不过既然林清说了，饭店老板们自然或多或少地因为好奇而关注这两家饭店。 然后就被两家突然暴涨的外卖订单量，惊呆了！ 甚至连两家饭店的老板自己也根本没有预料到，在暴涨的订单面前，食材不够、人手不够。 手忙脚乱地去菜市场买菜买肉，恨不得从马路上临时抓几个人帮他们送外卖！ 较晚打进来的订餐电话，两家店不得不咬着牙遗憾拒绝了，实在是来不及下厨不及送了。 其他饭店的老板们想不通，在新生地图上写个外卖电话，生意就一下子变得这么好？ 学校里明明有食堂，他们这些小饭店不过是学生们吃厌食堂后，偶尔换换口味的选择。 头脑灵活的老板先一步反应过来。 新生刚入学的时候最忙，一路火车汽车的奔波，还要打扫宿舍卫生。 假如打扫卫生的活干到一半，到了饭点，一家人很可能懒得去食堂。手边就有现成的外卖电话，打个电话外卖就能送到宿舍楼下，许多家长们都会选择在宿舍里吃外卖。 还有一些新生和家长错过了食堂的饭点，也会打外卖电话。 想通其中缘由的钱老板懊悔不已，他怎么没早点想到呢？ 人人都嫌一百块钱贵，家家都不肯花钱印上外卖电话。 零星几家把外卖电话印在地图上的饭店，赚钱的机会可不是就来了嘛！ 钱老板后悔地抓脑袋，川味饭店和东北饺子馆的老板肯定想到了！自己竟然没有那两个老板聪明！ 趁着天还没黑透，钱老板连忙跑到杭大校门口去找林清，祈祷林清还没有收摊。 在校门口看到林清的身影时，钱老板大大松了一口气：“同学！同学！我要印电话！” 钱老板一路小跑到林清面前，蓝色的百元大钞往林清手里塞！ 林清接过钱，确定是真币后立刻拿出新生地图，当着钱老板的面，用圆珠笔刷刷几下把他的店名和电话号码写了上去。 “我今天晚上就用这张地图复印，明天开始卖出去的地图就都有你家的外卖电话了。” 老板愣住了，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今天已经卖出去地图呢？” 林清笑了：“已经卖出去的当然就没有你家电话了啊，我还能变戏法在上面变出来吗？” 钱老板痛苦地挠头。 林清问道：“还加吗？不加的话我把钱退你。” 钱老板痛苦地闭上眼睛：“加！” 第二天，临近午饭时间，钱老板饭店里的电话也一个接一个地想起来。 昨天的纠结痛苦顿时全数消散。 钱老板有了前人的经验，准备得更充分，他买了很多食材，天还不亮就提前洗了一通切了一通。 百忙之中，钱老板叮嘱店员们好好干活，自己没忍住，又偷偷跑去林清的摊位前转了一圈。 他看到又有好几个老板递给林清一百块。 林清对他们说道：“现在加电话，我要到晚上才会去复印新地图，明天卖出去的地图上才有你们的电话。” 钱老板：“嘿嘿。” 这些老板比他还要晚一天！ 今天卖出去的那么多份新生地图上全都有他的电话，没有这些老板的电话！ 就在钱老板咧着嘴乐的时候，他听到另一个老板对林清说：“不用复印，我现在自己把电话号码写在一张张地图上。” 林清点头：“可以，你在旁边写吧，小心别把地图弄脏弄皱了。” 钱老板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昨天怎么没想到。 作者有话要说：　　蓝色的一百元：第四版人民币 电蚊香：不是现在液体的电蚊香，是固体的蚊香片，蚊香片放在电蚊香里加热，新的蚊香片是蓝色的，烧完了之后颜色会变浅，变成近似白色。 下一章更新时间是星期四下午 感谢大家的收藏、评论、打赏和营养液，即将上榜了，收藏很重要，可以拜托大家收藏我一下吗？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咕咚来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qvq 4个；云疏辞、椰丝、加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椰丝 40瓶；余少之、加乐、夏天，太热、絔 20瓶；123321、长诀、是木子啊、明天就减肥 10瓶；苏霓、diiixx迪、雨儿、一小树树树、阿汀 5瓶；春来山河秀 4瓶；kk_liunn、  饭团  、黄艺伟 2瓶；青栀南槐、小草、續纔懔、边伯贤家的宝贝、子卿、大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室友 li style=”li: 252x” css=””　　林清回到宿舍，发现宿舍门敞开着，有三个室友已经到了。 她对面的上铺上有一个女生正跪坐着挂蚊帐，林清一眼就看出来女生正在挂的蚊帐和粘钩都是从自己这里买的。 还有两名女生站在衣柜前，一边往柜子里塞衣服一边聊天。 林清一进门，三名女生齐刷刷地看向她。 “你好，你就是最早到宿舍的同学吧？” “谢谢你啊！把整个宿舍的卫生都打扫干净了。” 林清笑道：“不用谢，一点小事。” 跪坐在上铺挂蚊帐的女生目光定格在林清脸上：“你，你……” “你不就是在校门口卖新生地图的师姐……师姐？” 女生说到这里突然结巴起来，她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师姐怎么会和自己住同一间宿舍呢？ “你……你也是新生？”女生一脸不可置信。 衣柜前的两名女生里也有一个人认出了林清，一齐目瞪口呆。 余下的一名女生茫然地看看身边的室友、看看上铺的室友、再看看门口的林清，“啊？你们都认识啊？” 身边的室友转身从桌子上拿起新生地图，在她面前晃，“新生地图！你不是也买了？” “站在你面前的室友！新生地图，就是她卖的！” 周敏瞪大眼睛，她今天买新生地图时摊位前人挤人。周敏胳膊伸到最长，才把钱递给林清，拿到新生地图，根本没看到林清的长相。 万万没想到，人竟然和自己住同一间宿舍。 “你好，我叫周敏，新生地图是你自己画的吗？” 林清嗯了一声：“是啊。” 宿舍里三个女生脸上都露出佩服的表情：“你好厉害啊……” “你太厉害了吧！” “都是新生怎么差别这么大呢，我还对学校两眼一抹黑呢，你竟然能画出地图了！” 更让室友们好奇与惊叹的是，林清是如何想到这个手绘地图卖给新生的绝妙主意的？她们自己打死都想不出来！ 然而这个问题三个室友全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她们不约而同的想到，大概林清成长于经商之家？ 林清看到三个小姑娘看向自己的眼神，脸颊微微有些泛红。 实际上，她比这些小姑娘多活了二十几年，多了未来二十几年的眼界见识，想到这个主意一点也不难。 林清笑着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比你们早来学校几天，想了个办法赚点生活费。” 林清没时间和室友们聊天：“我得先去洗个澡，等我回来再聊啊。” 正在上铺挂蚊帐的吴佩珍听到林清的话，连忙说道：“可以等等我吗？我也要去洗澡！” 林清说道：“那你要动作快一点了，澡堂九点关门。” 吴佩珍倒吸一口凉气：“啊啊，还来得及吗？” 周敏和方婷原本想收拾完衣柜再去洗澡的，听说澡堂九点关门，顿时衣服也不收拾了，把洗漱用品噼里啪啦地往洗澡篮里扔。 “走了走了！” 四个女生从宿舍门鱼贯而出。林清走在最前方领路，她迈开腿快步走，很快发现后面的吴佩珍一路小跑起来。 林清略微放慢速度。 吴佩珍不用跑了，但是两条腿迈步的频率依旧要比林清高。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又羡慕地看向林清的大长腿：“你腿好长啊！” 林清笑道：“我高嘛，你腿长占比也不错啊。” 吴佩珍身材是娇小型的，腿长确实和林清没法比，但是身材比例很不错。 四人走到澡堂，林清指点着第一次来澡堂的室友们买洗澡卡、找储物柜。 随着入学和返校的学生们越来越多，澡堂里的人明显比林清昨天来的时候更多了，储物柜有一半都有人用。 四人找到四个离着不太远的储物柜。林清和周敏开始脱衣服，方婷和吴佩珍则齐齐愣住了。 “啊？在这里就要脱光啊？” 吴佩珍说话时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林清，看到一片雪白后又飞快地把头扭回来，盯着面前的储物柜对林清说话：“我能不能进去再脱啊？” 林清还没来得及和室友们聊到家乡籍贯，但是一目了然，自己和周敏是北方的，方婷和吴佩珍是南方的。 林清说道：“里面每个隔间都有帘子，不过里面没地方放衣服，穿着衣服进去会被水打湿的。” 方婷和吴佩珍两人快速商量了一番，决定还是穿着衣服进去！ 两人把干净的衣服装进塑料袋里，塑料袋后紧紧绑住：“这样应该就不会湿了。” 林清庆幸道：“还好你们在南方读大学，要是去北方的大学，很多澡堂里根本没有隔间更没有帘子，就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淋浴头。” 九十年代的北方澡堂基本都是如此。 方婷和吴佩珍两人闻言顿时花容失色！ “天哪！我同桌去北方上大学了！那她怎么办啊？”吴佩珍真心替自己的高中小闺蜜发愁了起来。 年轻女生熟悉起来有时格外简单，四个女生一起去洗了一次澡，林清明显感觉到大家的关系亲近了一点。 “你们都叫澡堂啊，我们都习惯叫浴室。”方婷第一次面对地域差异，觉得十分有趣。 到了宿舍楼下，吴佩珍让林清她们先上楼，自己在楼下电话亭里给爸妈打电话。 方婷走出两步后，听到吴佩珍打电话时讲的方言，顿时脚步一顿，震惊地回头：“天哪，吴佩珍和爸妈打电话都要说外语的吗？” “她说的是什么？日语？韩语？” 林清上辈子做生意接触过各地的人，吴佩珍的方言她虽然听不懂，但是她一下子就能听出来是哪里的。 林清忍不住笑出声来：“温州话。” 周敏和方婷两人齐齐感慨：“这真的是中国话吗？” “一个字都听不懂啊！” - 十二人间的宿舍毫无隐私空间可言，林清回到宿舍后，只能坐在在长条桌前数钱。 林清打开钱盒盖子的一瞬间，室友们全都被满满当当的一盒钱震住了。 “哇！林清你生意真好啊！”吴佩珍眼睛都看直了。 好在林清开始数钱后，三个室友全都自觉地移开了目光，没有人盯着林清看。 林清打开黑色笔记本记账，她今天卖防晒霜、新生地图和宿舍用品等的利润有三百块，比卖炒酸奶还要更多一点。 今天到学校的新生明显比昨天多，林清收钱拿货，双手几乎一秒都没停过。 而今天林清的收入大头还不在此，今天又有七个饭店老板找到了她，每个老板给她一百块让她印上外卖电话，净赚七百块！ 因此合计起来，林清今天一天就赚了一千多！ 室友们只看到林清钱盒里的三百块零钱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殊不知林清还有七张百元大钞，一直收在包里没有拿出来。 一天一千块，这样的收入堪称惊人。 不过林清很平静。毕竟在新生地图上印外卖电话，这样的钱只能赚一次，校门口摆摊也只能做入学时这三四天的生意。 这不过是林清在开学之前赚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林清数完钱后走到水房洗手，爬上床后在床头定闹钟。 现在没有手机，早上起床只能靠闹钟。这只闹钟是林清从大学小卖部里买的，小巧圆润的造型、亮晶晶的金属外壳。 闹钟甚至不是数字的，显示时间靠表针，定闹铃也靠表针，当两种不同颜色的表针重叠在一起时，闹铃就会响起来。 林清试验了一遍，才弄明白要怎么定闹铃。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只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声音有点大，担心吵到室友，林清睡前用衣服裹住它放在床边。 定好闹钟后，林清倒头就睡，今天真的太累了。 半夜，她隐约听到蚊子不远不近的嗡嗡声。半梦半醒间想起自己挂好了蚊帐，蚊子飞不进来，瞬间又安心地进入梦乡。 - 次日清晨，闹钟一响，林清立刻按掉，然后轻手轻脚地爬下梯子。 另外三名室友都还在酣睡，林清全宿舍第一个起床。 这些的火车班次少，基本上没什么挑选的余地，有什么时间的就坐什么时间的，因此早上六七点就有很多新生到大学门口了。 林清早早摆好摊，生意像昨天一样忙。半天下来，她的嗓子已经有点受不住了，时不时就要喝一口水壶里泡了胖大海的水。 今天又有几位饭店老板来找林清：“给你一百，把我家的外卖电话加上吧。” 林清摆手拒绝：“不好意思，加不了了。” 饭店老板猛地提高嗓门：“为什么啊？” 饭店老板眼睁睁地看着最早加电话的两家生意爆火，第二天加电话的几家饭店生意也明显变好！ 眼看别人家赚钱、自己家没钱，饭店老板实在是坐不住了。 一咬牙一闭眼，一百块钱都舍得掏出来了！怎么林清竟然不肯收了？ 林清解释道：“因为大部分新生已经到校了，都买过新生地图了。” “今年新生一千人，我的新生地图已经卖出去七百份了。” “就算新生人手一份，尚未入学的新生也只剩下三百人，地图还能卖出三百份。” “我现在收你们一百块钱，不是坑你们吗？” 饭店老板顿时追悔莫及，对啊！新生入学都集中在三四天的时间内。 他错过了一大半时间，也就错过了一大半的潜在客户！ 饭店老板们和林清商量：“你说新生还剩下大约三成，那我给你三十块钱，你帮我加个电话，咱们谁也不吃亏。” 林清再一次拒绝：“今天是我最后一天摆摊，明天我就不来了。” 饭店老板们全都不甘心：“真的不能加？明天真的不卖了？” 林清摇头：“明天要报到了。” 听到林清这么说，饭店老板们希望破灭，只能懊悔而归。 林清说的是真话，她确实打算明天去办理报到手续。 不过报到手续也并不是一定要明天办，学校留出了好几天时间给新生办报到，后天、大后天也都行。 林清今天最后一天摆摊，有自己的考量。 她做生意喜欢双赢。 新生地图上印十个外卖电话，与新生地图上印二十个外卖电话，毫无疑问，前者每家饭店的生意会更好。 既然早一步来印外卖电话的老板们相信她，林清也不会让这些老板们吃亏。 老板们给林清的一百块钱用不了几天就能赚回来，后续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收益。 虽然林清未必再会和这些饭店老板们合作，但是对于生意人来讲，没有比“与她合作有钱赚”更好的标签了。 这是林清上辈子辛苦打拼十几年才想明白的。虽然这辈子她才刚起步，但是林清毫不犹豫地继续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因此林清为了前面来找她合作的老板，拒绝掉后面的老板。 与她合作有钱赚，不仅是给这些饭店老板看，更是给她未来潜在的合作者们看。 - 虽然林清有了上辈子的经验，但是受限于本钱、受限于时代，这辈子依旧只能从小本小利的摆摊开始。 摆过摊的人都知道，免不了遇到一些让人冒火的顾客。 林清前两天还算顺利，就在她感慨大学生和家长们的素质果然高一些时，奇葩顾客就上门了。 两毛钱一张的新生地图，林清碰到一家三口，非要让她免费送。 爸爸、妈妈和女儿，三个人车轮战和林清还价。 但凡他们从林清摊位上买的东西多一点，林清也就送了。但是他们在摊位前挑挑拣拣好半天，最终只拿了两包樟脑丸——一共一毛。 买一毛钱的东西，还让林清送两毛钱的东西。 林清一脸无奈：“真的不能送，地图送你们，我就要赔钱了。” 林清连着摆了几天摊，嗓子有点轻微发炎。这一家三口说话都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不停歇，林清说不过他们，只能摇头摆手。 其他顾客来买东西，林清就先去忙其他顾客了，她刚从其他顾客手中接过钱在找零。 一家三口里的爸爸就高声喊道：“喂！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我们先来你这里买东西的！” “你这个女学生怎么这样！看我们买的东西少你就不理人！” 妈妈把手里的两包樟脑丸扔回摊位上：“罢了罢了，这樟脑丸我们也不买了。” 三人转身离开，林清听到女生问妈妈：“那我没有新生地图怎么办？” “不是说新生地图只有这里卖吗？” 妈妈说道：“你傻啊！新生地图复印一下不就行了？” “和你住一个宿舍的同学肯定有人买了！我借一张去复印！一毛钱都用不了！” 爸爸说道：“不用地图，你和室友结伴而行，跟着她们走就行了，用不了几天就哪里都熟悉了。” 一家三口渐渐走远。 林清摇头，不知道是谁和这个女生住一间宿舍，真是太倒霉了。 - 傍晚，林清收摊回到宿舍，迎面撞上一张下午刚见过的脸。 林清和对面的女生，两人全都愣住了。 “是你？”女生的声音因惊吓而尖锐。 “谁啊？”同样是今天刚来宿舍的几名女生全都朝着门口看去。 看到林清的脸后，一多半的女生都认出她来了：“啊，你就是在校门口摆摊……” “真没想到我会和校门口摆摊的小贩住一个屋！”女生的声音盖过所有人。 宿舍一瞬间变得针落可闻。 林清微笑道：“对不起啊，下午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们是室友。” “如果我知道的话，你买一毛钱的樟脑丸要我送两毛钱的新生地图，我肯定就答应送你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迟到了，这一章24小时内的评论都送红包。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当你贫穷时，怎么奢望 3个；咕咚来了！ 2个；qvq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师妹 40瓶；岁月如歌。 20瓶；yibo 15瓶；續纔懔 12瓶；糖醋排骨 10瓶；sherlocked、故园无此声 5瓶；尽欢 2瓶；大大、kk_liunn、甜甜圈转圈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报到 li style=”li: 252x” css=””　　林清话音落下，宿舍里的女生们齐刷刷地看向佘香芹。 佘香芹的脸色变了又变，深吸一口气说道：“真没想到我们住在一个屋。” “今天下午在校门口，我妈买东西还价是比较狠。我们想便宜买，你不肯便宜卖，都很正常。” “我这个人心直口快，刚才那句话没有看不起你在校门口摆摊的意思，你别介意啊。” 佘香芹笑了一声：“我们两个也是特别的缘分了。” 林清：……特别的缘分？她只看出了特别的不要脸！ 既然佘香芹都能笑出来，林清当然更能笑出来，她的唇角扬得更高：“真巧！我也心直口快！” “我刚才那句话也没有讽刺你们一家占便宜没够的意思，都是心直口快的人，你一定能理解吧？” 林清万万没想到，今天下午她还在心想谁和佘香芹住一个宿舍谁倒霉，到了傍晚就发现倒霉的竟是她自己。 万幸的是她原本就不打算长住宿舍，现在出去租房的钱已经赚够了，等到军训结束后，她就可以出去租房了。 林清上辈子做生意接触的人很多，像佘香芹这样的人也遇见过几个，深知遇到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 如果躲不开的话，那一定要比她更强硬。 周敏、方婷和吴佩珍刚才都想帮林清说话，然而林清根本没有给她们这样的机会，林清自己就怼到佘香芹无话可说。 林清和佘香芹的矛盾，宿舍里的女生们在两人的唇枪舌剑中听懂了个大概。 十七八岁的女生们，刚离开家住进宿舍第一天，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吵了，以后就都是室友了。”一个女生出声劝架。 林清看到室友们无措的表情，一阵心疼。她在宿舍里住不长，但是其他人还不知道要和佘香芹同在一个屋檐下多久呢。 都是年轻小姑娘，林清看到她们青春的脸庞，就想起上辈子刚离家的自己。 走出家门后的第一堂课，她们恐怕很快就要经历了。 林清放缓声音：“我们没吵架。” “而且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和大家没关系。” 佘香芹听到林清说她一家人占便宜没够，气得满脸通红，偏偏林清用的是和她一模一样的句式，让她无话可说！ 佘香芹嘴唇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还没想好说什么，林清就侧身绕过她，走到自己的床位前收拾洗澡用品了。 这样无视她的行为，让佘香芹肚子里十分的恼怒，顿时变成了二十分！ 她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趁着宿舍里人都在，我们来选一下寝室长吧。” “今天下午楼长阿姨来过我们宿舍了。”佘香芹抖了抖手里的表格，“让我们选好寝室长、排好值日表，填写好交给她。” “都有谁想当寝室长？”佘香芹目光在宿舍里扫视一圈。 宿舍里安静了几秒，谁也没有说话。 佘香芹自己开口道：“那我自荐一下吧。” 宿舍里继续安静，女生们面面相觑。 林清开口：“大家都踊跃一点呀！当寝室长是为大家服务的好机会！” 人人都不吭声，寝室长不就要佘香芹来当了？那宿舍里还能有好日子吗？ 林清盼着尽快有第二个人站出来，否则她就要自己出马了。 她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多岁的人，实在不想在一群十八岁的姑娘中间当寝室长啊！ “我也自荐！”吴佩珍向前站了一步。 周敏也举起手来：“那也算我一个吧！” 接下来就没人了，宿舍里十二个女生，佘香芹、吴佩珍和周敏三人竞选寝室长。 “我们匿名投票吧。”周敏建议道。 她从笔记本上撕下来一张纸，撕成了十二份发给大家。 大家都坐在长桌旁，在小纸条上投票。 周敏、方婷和吴佩珍三人很自然地挨着林清坐。林清刚要低头落笔，感觉胳膊肘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一侧头，看到周敏朝着她亮了一下自己的纸条，上面写着“吴佩珍”三个字。 坐在对面的方婷和吴佩珍两人，写的也都是吴佩珍。 林清顿时心领神会，也在自己的纸条上写下吴佩珍的名字。 写好选票后，大家全都交给一个没有竞选的女生唱票。 “吴佩珍、佘香芹、吴佩珍……” 最终的结果是吴佩珍七票、周敏三票、佘香芹两票，吴佩珍当选寝室长。 听到这个结果，佘香芹的脸色震惊又难堪，目光一直在几个女生脸上扫来扫去。 被佘香芹盯着的几个女生纷纷回避她的目光。 周敏催促林清：“走吧，赶紧去洗澡了。” 今晚洗澡依旧是四人结伴而行。 走出宿舍楼后，周敏长叹一口气：“我们宿舍怎么碰上佘香芹这种人呐！” 方婷也叹气：“我现在只盼着宿舍十二个人里，像佘香芹这样的只有她一个。” “要是再来一个，可就真受不了了。” 周敏用胳膊肘轻碰一下林清：“下午你不在宿舍，不知道怎么回事。” “佘香芹今天来宿舍后，一直在和大家聊天，看起来热情又爽朗。” “楼长阿姨发登记表，让我们选寝室长的时候，佘香芹就顺手把登记表接过来了。然后在宿舍里说，她想当寝室长。” “当时我们三个都没说话。我心里想着如果你、方婷和吴佩珍三个人里有人也想当寝室长，我肯定优先投你们的票。” 吴佩珍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方婷笑了：“我也一样。” 周敏总结道：“所以我们三个谁也没说话。” “但是宿舍里其他人，尤其是和佘香芹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个，听到佘香芹说她想当寝室长，就都说那就选她当。” “说实话，在你回来之前，佘香芹给我的印象还真挺好的。” “她爱说爱笑，一上来就说了很多自己的事情，我觉得她特别坦诚特别热情。” “她还说自己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在家里都是她照顾弟弟妹妹，我就觉得她挺适合当寝室长。” 方婷总结道：“热心大姐。” 吴佩珍连连点头：“对对，没想到全都是装的！” “下午答应选佘香芹当寝室长的人应该有五六个，不过显然大家都改了主意。” 林清恍然大悟，怪不得佘香芹刚和她发生过口角后，立刻在宿舍里喊大家选寝室长。 原来佘香芹认为寝室长一定会是她自己。 不过同学们心里都有一杆秤，最终佘香芹票数最少。 吴佩珍长叹一口气：“我只盼着宿舍能清清静静的。” - 第二天早上吴佩珍起床后，惊讶地发现林清竟然还在宿舍里，正拿着牙刷牙缸准备去水房。 吴佩珍问道：“你今天还摆摊吗？” 林清摇头：“不了。” 昨天傍晚收摊后，林清把所剩不多的货物全都以进价的八折卖给了学校小卖部的老板。 林清进货的数量预估的还是挺准的。清仓处理给小卖部老板的一点货物，虽然赔了一点钱，但是和林清赚到的数额相比，只不过是个零头。 吴佩珍听到林清不摆摊了，高兴地说道：“那我们一起去食堂吃早饭，然后一起去报到！” 林清问道：“你们这两天去过食堂了吗？” “去过了呀，我们去过好几趟了！食堂可好吃了！” 林清半信半疑，因为她上辈子去过浙江大学的食堂。 上辈子公司团建去过一次杭州，公司里的年轻人想要打卡浙江大学的网红餐厅，于是一行人一起去了。 去的校区虽然不是林清如今所在的这一个，但是也只隔着两三公里。 网上把网红食堂吹的天花乱坠，然而林清一行人去吃过之后全都非常失望。 食堂里又挤又吵，学生占一半，另一半都是像他们这样慕名来打卡的。 菜一点也不好吃，网络视频上狂吹的良心价，其实也根本不良心。 一盘菜的价格是外面饭店的三分之一不假，但是一盘菜的分量也只有通常分量的三分之一。 林清他们一桌十个人点了二十多道菜，最终大家竟然都没吃饱。 因为对二十多年后的食堂印象不佳，林清对现在的食堂也不敢抱有期待。 没想到这次一吃，竟然十分惊艳。 林清跟着室友们一起点了一份葱油拌面，只要一毛钱！ 分量大、滋味好，经济又实惠。 林清又花了一毛钱买了一只茶叶蛋，两毛钱就搞定了一顿早餐。 食堂果然还是老的好！ 四个女生面对面坐着餐桌上，周敏拿着小醋壶，在拌面上浇了一圈又一圈。 “不酸吗？”方婷看着都觉得自己的牙被酸倒了，“你这是醋泡面吧！” 周敏摇头：“不酸啊。” 方婷一边感慨周敏的拌面酸，一边咣咣往自己碗里加了五六勺辣椒。 林清和吴佩珍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捂住腮帮。 - 吃完早饭后一行人去报到，先去会议室交学费。 现在交学费都用现金，每个学生把一沓现金递过去，老师在验钞机里过两遍，确认无误后给学生开具收据。 报到的最后一个环节是领大学学生证。自己把一寸照片贴在大学学生证上，老师在照片一角盖上一个圆章。 然后再翻过一页，在“大一上”后面盖上一个小方章，证明大一上学期已报到。 报到之后就是领书，每位学生的书都已经分好了，用塑料绳捆着。一人一捆，拎起来就能走。 不过很多学生都想当场检查一下有没有缺页漏页、裁剪印刷问题，因此会议室里面和门口，很多学生都把塑料绳拆开了，一本本地翻看。 老师们一脸无奈，不停轰人：“都回宿舍再检查！别堵在这里！” “要是真有问题就拿过来换！还能不给你们换吗？” 吴佩珍拎着书看向林清：“我们要在这里检查吗？” 林清说道：“回去再检查吧，遇到瑕疵的概率不大。” 于是四个人的书都没有拆开，拎着书又去领了军训服。 女生的军训服分大、中、小三个尺码，吴佩珍毫不犹豫地选小码，周敏在中码和大码之间犹豫。 林清让周敏等一等，先让吴佩珍把小码的军训服包装拆开，她拎起来在周敏身前比划了一下。 三个女生齐齐色变。 “这也太大了吧！” 小码的军训服比划在身高一米六五的周敏身前，都显得又肥又大。 林清身高一米六八，是四个人里最高的，连她都拿了小码，其他三人就更不必犹豫了。 身高只有一米五二的吴佩珍欲哭无泪：“这让我怎么穿啊！”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天，太热、咕咚来了！、qvq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椰丝 12瓶；尽欢、绯野-、等一笔30点的交易 10瓶；五彩缤纷、壹宝、一语 5瓶；yu、子卿、kk_liunn、二哈的吃货、大大、一叶知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入V公告 li style=”li: 252x” css=””　　宿舍里，女生们全都在试穿军训服。 在林清的提醒下，和她一起报到的周敏和方婷都领了小号。 宿舍里的其他女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很多人按照自己平常穿的尺码把军训服领回来，回到宿舍里一试穿，顿时傻眼了。 袖子长的能当水袖甩、裤腿直接拖在地上，最关键的军训服特别肥！ 毫不夸张地说，大号的军训服里钻进去两个一百来斤的姑娘没问题！ 林清穿上军训服裤子，扣上裤腰处的扣子后，刚一松手，裤子竟然呲溜一下掉下去了。 很明显，她缺一条腰带。 林清腿长臂长，军训服穿在她身上已经是整个宿舍里最像样的了。 林清双手掐住裤腰走到水房去照镜子，裤长和袖长都还算合适，宽松肯定是很宽松的，不过军训服宽松一点凉快。 周敏和方婷都自己从家里带了腰带，裤子和袖子挽起一个边来就好。 吴佩珍挽了一圈又一圈，站在镜子前不知所措。不仅袖子长裤腿长，衣服下摆也太长了！完全盖住屁股了！ 林清说道：“学校后街有裁缝店，你要去改一改吗？” 吴佩珍立刻点头：“要要要！” “林清，你自行车能不能借我骑一下？” 林清看了吴佩珍一眼，说道：“我骑自行车带你去吧，正好我要出去买腰带。” 吴佩珍开心点头：“好啊。” 两人一起下楼，林清弯腰开锁，她的自行车前轮用沉甸甸的钢锁和栏杆锁在一起。 钢索是林清买二手自行车的时候，自行车行里的人提醒她一定要买的。 没办法，现在偷自行车的人太多了，大学内外更是偷车贼最喜欢光顾的地方。自行车上自带的车锁用压力钳一剪就开，只能再加一道粗重的钢索，这种不好剪。 林清蹬起自行车，吴佩珍跟着她小跑了两步。然后林清的自行车后座一沉，吴佩珍跳上来了。 吴佩珍侧坐在后座上，伸手扶着林清的腰。 “坐好了吗？”林清问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林清身体微微前倾，加快了蹬车的速度。 夏日的风吹鼓两个女孩身上的白t恤，吴佩珍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好凉快啊！” 学校里比前两天热闹的多。新生全都来了，老生也回来了七七八八，还有一些来送孩子的家长尚未离开，也走在校园里。 林清的二手自行车，车把上安着一个铃铛。 她上辈子已经很久骑过带有铃铛的自行车了，准确地说，她上辈子已经很久没有骑过自行车了。 清脆的车铃声，独属于林清的青春年代。 “叮铃叮铃——” 看到前方的行人多，林清就轻拨一下车铃。 走在马路上的学生们听到车铃声，纷纷跳上一旁的人行道，为她们让开一条通畅无阻的道路。 林清在香樟树荫下穿行而过，夏日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明亮的光斑从两个女生的白t恤上飞速掠过。 - 大学后街的裁缝店里挤满了抱着军训服的新生。 昏暗狭小的裁缝店，白天也开着白炽灯照明，墙壁上贴着一张张美人挂历。 林青霞带着海军帽，帅气逼人，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格子衬衫。 红姑穿着一件草绿色的夹克，脖子上系着一条橘色的纱巾，眼神闪亮。 裁缝店墙上贴着这些美人挂历自然是用来招揽生意的，希望有顾客看中明星身上的款式，在店里定做同款。 不过从多年没有更换过的挂历纸上林清就能看出，学校后街裁缝店里这样的生意显然不多，估计平日里主要靠学生们裁个裤脚、锁个裙边这样的小生意支撑。 林清和吴佩珍排在队伍的最后，没过几分钟，就又有几个抱着军训服的新生站在了她们身后。 不过吴佩珍观察了一下，对林清说道：“大部分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的呢。” 像她和林清这样自己来的并不多。 片刻后，吴佩珍又压低声音对林清说：“有很多人看你呢。” 林清笑笑：“正常。” 她在校门口摆摊前，就做好了给新生们留下印象的思想准备。 “过几天大家就忘了。” 吴佩珍说：“我敢打赌，现在大家肯定都在心里疯狂猜测你到底是不是新生。” 吴佩珍想起自己在宿舍里看到林清时的心情，忍不住笑了。 现在裁缝店里的新生们显然也体会到和她当初一样的复杂心情了。 轮到吴佩珍，裁缝店老板娘问了一句裁多少，把衣服比在吴佩珍身上，用粉笔在袖口、下摆和裤腿上嗖嗖画线。 拿起不对称的裁缝剪刀，咔嚓咔嚓沿着粉笔线剪掉。 然后动作利落地在剪过的地方折了一个边，在上面垫上一块湿布，把老式电熨斗放上去，沿着边压了一遍。 滚烫的电熨斗接触到湿布，水化作蒸汽，发出轻微的呲呲声响。 吴佩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声音听起来怪吓人的。 压好边后，老板娘把衣服裤子放在缝纫机上，右手转了一下缝纫机右侧光亮亮的轮子，单脚咣当咣当地踩起缝纫机。 机针飞快地一起一落，很快就缝好了几个边。 “好了！一块钱！”老板娘把衣服塞回吴佩珍怀里。 回去路过小卖部，林清买了一根人造革的腰带，也是一块钱。 她买皮带的时候小卖部里只剩下了最后两根。 小卖部老板当然记得林清，林清清仓处理给她的货物，让小卖部老板占了一个小小的便宜。 而且林清卖给他的那些东西不停有学生来买，不过一天就都卖光了。 小卖部老板笑道：“运气不错，再晚来一会腰带就卖完了。” - 新领到的军训服，大家都想洗一遍再上身。 林清和吴佩珍刚回到宿舍，周敏就催促两人去水房：“快去快去！洗衣服要排队呢！” 林清吓了一跳，连忙把军训服和肥皂都丢在塑料盆里，抱着水盆去水房了。 水房门口果然在排队，林清和吴佩珍排了挺久才轮到她们。 水房地面湿漉漉的，林清小心翼翼地走到水池前洗衣服。 林清和吴佩珍的水龙头没有挨着，两人中间隔着几个人。林清洗干净后正在拧干，听到吴佩珍叫她：“林清，这洗衣服泡沫怎么冲不干净啊？” 林清走过去，看到满溢出来的白色泡沫，吓了一跳：“你放了多少洗衣粉啊？” 吴佩珍茫然：“铺满盆底一层吧，放多了吗？” 林清：“太多了！！” 林清同情地看向吴佩珍：“一遍遍来吧。” 林清站在吴佩珍身边，看着她一遍遍地漂洗衣服，很快又发现一个问题。吴佩珍一双手很小，手劲看起来也不大的样子，每次拧衣服都拧不干。 留在衣服里的不止有水，还有大量的洗衣粉残留。 再接满新的一盆水，又变成了新的一盆泡泡。 这样效率太低了，林清对吴佩珍说道：“来，我们一起拧。” 两人各拿着衣服的一头，双手用力旋转，把衣服里面的水全都拧到水池里。 每漂洗完一遍都彻底拧干后，下一盆水里的泡沫明显就变少了。 吴佩珍终于看到了希望！ 这样反复来了三次，才终于把洗衣服泡泡冲干净。 两人回到宿舍里，周敏说道：“怎么这么慢？快快，赶紧晾衣服。” 现在宿舍里只有周敏、方婷、林清和吴佩珍四人，周敏说道：“佘香芹她们也去洗衣服了。” “你们赶紧把衣服晾到阳台！” 林清这才反应过来，宿舍里十二个人，没人洗两件衣服就是二十四件，狭小的阳台根本挂不下这么多衣服。 林清和吴佩珍把自己的衣服晾上去后。 吴佩珍眉头紧皱：“衣服晾不下怎么办？” 周敏叹口气：“在宿舍里拉绳吧。” “滴水的衣服先挂在阳台上，等到不滴水了，就挂回宿舍里。” 林清觉得这也是个办法，绑新书的塑料绳正好还没扔，她踩着上下铺的梯子，把绳子一头绑在自己的上铺围栏上，另一头绑在对面的吴佩珍的上铺围栏上。 只是宿舍本就拥挤，再挂上衣服之后就更挤了。林清叹气。 最终的解决办法只能如此，暂时没地方挂的衣服只能先放在脸盆里。 等到天黑了，先晾在阳台上的一批衣服不滴水了，收回来挂在宿舍里拉的绳子上继续晾。 后面洗完衣服的同学们，这时才把衣服晾到阳台上。 “我妈说，天黑了一定要把衣服收回来，不能挂在外面。”突然有一个女生说道。 林清想了一下，想起女生叫贾小雨。 “为什么啊？”其他同学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贾小雨自己也说不出具体的原因来：“就是习俗啊。” “天黑了要把衣服收回家，不能从晾着的裤子□□底下走过……你们家里没有这样的习俗吗？” 后者有几个同学家里有，但是前者只有贾小雨一人家里有。 “我直接把衣服挂在屋里的绳子上吧？”贾小雨问道。 “不行！”几个女生异口同声地拒绝。 “衣服滴水！挂在屋里把桌子和地面都弄湿了，怎么能行呢？” 贾小雨一脸委屈，天已经黑了，室友们不同意她把衣服挂在屋里，她自己又不想挂在阳台上。 最终还是林清帮她想了一个办法：“用大浴巾包住军训服，一点点拧，把军训服里的水吸走。” “确保不滴水后，你就可以挂屋里了。” 贾小雨按照林清的话，一寸寸地把军训服拧干了，折腾了好半天。 周敏低声说道：“我看着都替她累。” 林清拍了拍周敏的手。 - 第二天继续是报到日。 第三天，军训开始。 早上七点集合，五点半宿舍里就有人起床了。 女生们端着脸盆和毛巾去水房洗漱，回来后一起在宿舍里涂防晒霜。 宿舍里有一半女生都从林清手里买了防晒霜，可见防晒霜生意有多好。 吴佩珍的防晒霜是在林清的摊位上得知了防晒的重要性后，妈妈带着她去商场专柜买的，羽西的。 宿舍里另外六个人，包括林清在内，用的都是林清卖的开架品牌。 佘香芹没有买防晒霜。 宿舍里另外几个没有买防晒霜的女生，有人是因为节约，有人是不拘小节。 不过大家都一样，自己没买就不用。 只有佘香芹不同，她自己没买防晒霜，她找室友借。 “你们谁借我用一下呀？” “借我用一下呗？” 佘香芹在宿舍里一遍又一遍地询问。 没有人回答她，宿舍里一片尴尬的静默。 佘香芹问到第四遍，贾小雨把自己的防晒霜递给了佘香芹：“用我的吧。” 林清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 军训第一天就是站军姿，上午站、下午站。 林清第一次见齐了同班同学，她所在的汉语言文学专业一班有三十个女生、十二个男生。 三十个女生分成了两个半宿舍，都和林清的宿舍挨着，都是她这两天在水房里见过的熟面孔。 操场上的树荫都被别的班抢占了，林清她们班就站在太阳下，特别晒。 汗水流进眼睛里，遮得眼睛生疼，也不敢偷偷有小动作。一旦小动作被教官逮住，就要罚俯卧撑。 林清汗水流进眼睛里，只能拼命眨眼睛。 休息时间，几个同学去向教官申请，他们也想在树荫下军训。 教官眼睛一瞪：“太阳不晒那还叫站军姿吗？” 几个同学都吓得不敢说话了，然而第一天的军训结束的时候，教官对大家说道：“如果你们明天集合早一点。” “早早把队列排整齐，我就带着你们去抢树荫。” 全班顿时一阵欢呼。 林清嘴角也微微上扬，在树荫下军训当然比在太阳下幸福多了。 教官等大家欢呼完，才说道：“前提是你们一定要早啊。” “树荫有多抢手，你们肯定知道吧，你们要是列队晚了，肯定就没戏了。” 于是同学们为了抢树荫，商量好明天早上提前半个小时，六点半就集合列队。 林清叹口气，心想教官真是ua高手。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公告：下一章要入v了。将于28号周日晚上24点入v，或者说周一0点，入v有加更、有红包，希望大家继续支持！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芥末梅子 20瓶；yibo 8瓶；五彩缤纷 5瓶；圆滚滚的滚滚呀 3瓶；yu、得闲饮茶 2瓶；黄艺伟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双更合一 第二天, 林清她们班早早抢到了树荫下的位置。 在树荫下站军姿就舒服多了，一天军训下来，同学们都还能笑得出来, 不像前几天那样个个都被晒得蔫头耷脑的。 “教官，我们明天再来抢占这片树荫吧？” 教官拒绝了：“也给其他班一个机会嘛。” 很快, 大家就发现被骗了。树荫下的位置各个班轮流占用, 显然教官们早就商量好了，一个班轮一次。 “教官，前两天本来就该轮到我们班了吧？就算我们不早起列队, 树荫也是我们的吧？” 教官笑了，黑黑的皮肤上浮现出一对小酒窝。 同学们一阵哀嚎：“教官你太狡猾了！” 休息的时候大家席地而坐，教官号召大家唱歌。教官自己先带头唱，唱了几句之后同学们都捂着嘴偷偷笑了。 教官唱歌声音特别响、气势特别足，但是没有一个字在调子上。 周敏低声对林清说道：“咱们教官适合唱好汉歌，不用调，使劲喊。” 林清笑了：“确实。” 没想到教官的耳朵格外灵, 竟然听到了周敏和林清的悄悄话。 两人话音刚落，教官的眼神刷的一下就望过来了：“来，我们班有两位女同学主动请缨, 要带着大家一起唱好汉歌！” “大家鼓掌！” 同学们下意识地跟着教官噼里啪啦地鼓掌, 一边鼓掌一边茫然地四处张望，谁主动请缨了？谁要唱好汉歌？他们怎么没听见？ 周敏紧张地一把抓住林清的手掌。 林清反握住周敏的手，安慰地轻捏两下。被教官抓住了，同学们也鼓掌了, 事已至此, 肯定要站起来唱了。 “你要是不会, 就在我旁边小声跟着唱。”林清对周敏说道。 周敏看到林清这么淡然, 自己也不怎么紧张了：“我会唱。” 她高中还是文艺委员呢。 “大河向东流哇 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周敏一开口，教官明显愣了一下。 林清也颇为意外地看向周敏，周敏的唱歌水平在她见过的业余选手里绝对是顶尖的。 周敏唱得这么好，林清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就小了。 同学们都震惊地看着周敏，一个看起来清瘦单薄的女生，竟然能唱出如此原汁原味的好汉歌，这其中的反差真的是太大了！ 教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心想怪不得周敏说他唱歌跑调呢。教官原本以为自己唱得还行，听到周敏的歌声后才知道差距。 “都跟着一起唱啊！”教官号召大家。 《水浒传》电视剧年初播出，热度极高，主题曲还上了春晚，再加上旋律简单，几乎人人都会唱几句。 教官先开口，全班同学都跟着唱起来了。 教官唱两句就要喊一句：“声音大点！再大点！” 同学们的歌声越来越响，响彻整个操场。其他班的学生和教练全都朝着林清她们班的方向看过来。 隔壁班的教官顿时被激起了胜负心：“原地休息！我们班也唱一首！” “我们班唱首什么歌？把隔壁比下去！”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朋友！” “哭不出来。” “想和你去吹吹风！” 隔壁教官听了半天都不满意，直到听到有一个同学说：“隔壁班唱水浒传的歌，我们唱三国演义的！滚滚长江东逝水！” 教官双眼一亮：“好！这个好！我们用三国演义超过他们的水浒！” 教官自己起了一个调子，带着同学们一起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然而滚滚长江东逝水这首歌的难度太高，唱好很难，大声唱好更难。 无论是从音量上还是气势上，隔壁班显然都输给了林清她们班。 林清班上的教官贱兮兮地跑去撩隔壁教官：“还是我们班唱得好吧？认不认输！” 隔壁教官跳起来拍了一下林清班教官的头，撒腿就跑。 林清班教官追上去拍隔壁教官的屁股。 两个班的同学们哈哈大笑。 林清默默心想，两个教官真的是又基又直、又直又基。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毫不违和地同时出现在教官身上。 等到十几年后，女生们看到这一幕一定嗷嗷叫着磕c。 林清看了看身旁哈哈大笑的女生们，心想现在的学生真是淳朴。 两个教官追逐打闹，然后互放狠话：“我们班的学生一定能赢过你们班！” “等着瞧吧，回头我们班军训分数一定要比你们高！” 隔壁班教官扭过头对学生们说：“从明天开始我们班更努力地训练！” 林清班的教官也说道：“从明天开始，我要更加严格的要求你们！” 同学们的笑声戛然而止。看着看着热闹，这把火怎么就烧到自己身上了呢？ 周敏摇头：“借口，都是借口。” 林清叹气：“套路，全是套路。” - 军训很辛苦，但更烦人的是检查宿舍卫生。 宿舍卫生分数也要计入军训分数之中，而且所占比例还不小。 每天检查卫生之前，宿舍里都是一阵兵荒马乱。为了让宿舍里显得整洁，能塞进柜子里的东西都拼命塞进柜子里。 十二个女生的牙缸要在桌子上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就连牙刷头的朝向都要一致。 宿舍里自己拉的晾衣绳，每次检查卫生之前必须要摘下来，检查完之后再重新系上去。 还有被子，必须要叠成豆腐块。 关键是九月份宿舍里吊扇还整夜整夜地转着，哪里有人盖被子？ 有人睡觉时会用毛巾被的一角盖住肚子，还有人直接穿睡裙，身上什么也不盖。 然而宿舍卫生检查一定要检查被子是否叠整齐。每次卫生检查之前，大家都要从柜子里把被子拿出来，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头。 吴佩珍作为寝室长，在老师和教官们来坚持卫生之前，她先要自查一遍，发现哪里有问题赶紧解决。 “我就不信老师和教官们这么热的天还盖被子。” “他们自己肯定不盖，心里肯定也清楚我们学生不盖，但就是要让我们把被子抱出来叠好检查。”吴佩珍抱怨道。 方婷劝道：“检查叠被子这一项，我们宿舍沾光了呢。” 吴佩珍笑了：“也是。”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林清上辈子在网上看到过学生军训叠被子的小窍门。 想让要被子像豆腐块，有个很简单的办法——往被子里垫硬皮书。 用硬皮书把被子的每个角都撑起来，被子就会变得格外方正。 靠着这个办法，林清宿舍全员在叠被子这一项上都接近满分，分数比其他宿舍都要高。 - 站了几天军姿后，教官开始训练向左、向右、向后转。 一天下来转得人晕头转向，时不时有学生脑子一抽方向转反，和身旁的同学面对面干瞪眼，引发一阵哄笑。 自从教练发现班里有周敏这样一个极具唱歌天赋的学生后，休息时间就经常让周敏带着全班同学唱歌，向其他班炫耀。 林清担心周敏嗓子累到，就询问教官会不会军体拳。 “教官给我们演示一下吧！” 教官打了一套军体拳，班里的男生女生眼睛都亮了。 “哪天才轮到学军体拳啊？”军体拳可比站军姿向右转有意思多了！ 教官回答道：“不学。” “你们训练内容里没有这一项。” 然而大家都想学：“教官教我们打军体拳吧！” “哪怕就教一小段呢！” 教官面带笑容地享受着同学们的软磨硬泡，片刻后答应下来：“行，那我以后每天抽一小段时间教你们。” “不过要在规定的训练内容完成的前提下啊！” “想学军体拳，那就赶紧把军姿、转体和正步练好。” 同学们连声答应。 从此以后教官每天抽空教一点军体拳，让大家随意学，有些同学打的乱七八糟，也有一些同学像模像样。 林清算是其中普普通通的那一类，周敏和方婷都不如她，吴佩珍打得最好。 教官还点名表扬过吴佩珍：“小个子打得还挺有精气神的。” 开始练习踢正步之后，学校从新生里选拔出了一个钢枪方阵。 选拔的都是个高、腿长、身姿笔挺、动作标准的男生女生。 林清和周敏两个一起被选了进去，一人发了一根长长的钢枪。 从练习普通的踢正步，变成手持钢枪踢正步，难度系数上立刻上升了不止一点。 一开始她们要右手将钢枪竖直举起，然后经过主席台时，要动作整齐划一地用左手握住钢枪，再向前倾斜。 所有同学的动作都要同步，不能早一秒，也不能晚一秒。 钢枪举起的高度、倾斜的角度，也全都要做到一致。 在这个过程中，正步还要踢得整齐。 之前的军训强度和选入钢枪方阵后的训练强度一比，之前简直像是在度假。 每天早晨钢枪方阵的集合时间都比其他班要足足早一个小时！ 回到宿舍后，周敏哀嚎不已：“我妈干嘛要把我生的这么高啊。” 吴佩珍看了周敏一眼：“我愿意和你换。我要是能像你这么高，我愿意走一年的钢枪方阵。” 周敏打了个哆嗦：“你这也太狠了吧。” 主要是昨天训练的时候，周敏有一次左手持枪的动作没有控制好，钢枪用力砸在左手虎口处，当时就疼得她眼泪出来了。 被钢枪砸到的地方，很快就肿起来了。 回到宿舍，林清赶紧给她贴了一片云南白药的膏药，但是第二天虎口处还是青紫一片。 “要不请个假？”林清问道。 周敏摇头：“坚持一下吧。” 钢枪阵营想要走得好看，持枪的动作一定要干脆飒爽，这样一来力度就不能太小。 即使周敏贴着膏药，每次钢枪接触到左手时，依旧免不了一阵疼痛。 林清左手没有青紫，但她也不轻松，在一遍又一遍地联系中免不了酸痛。 - 军训辛苦，大家的饭量全都猛涨。 林清之前一碗葱油拌面吃不完，现在一碗拌面下肚后还能再吃两只生煎包一碗豆腐脑。 十八岁本来就是新陈代谢最旺盛的年纪，军训的运动量又这么大，军训开始几天后，一日三餐已经无法满足林清和室友们了。 临睡前，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声音，在宿舍里此起彼伏。 而且在宿舍里，只要有一个人开始吃夜宵，咀嚼的声音和食物的香气蔓延开来，其他人就再也忍不住了。 尤其是杀伤力最强的方便面！ 宿舍里只要有人泡方便面，不锈钢饭盒盖子一掀，整个宿舍的人齐齐咽口水。 昨天方婷泡了方便面，吴佩珍原本提前买好了鸡腿面包当夜宵，然而闻到极具侵略性的方便面香气，吴佩珍叹气：“我怎么觉得嘴里的面包都不香了。” “明天我也要吃方便面！” 不知不觉中，睡前吃夜宵已经成为了林清宿舍里的固定环节。 而且从一开始吃什么的都有，变成每个人面前的饭盒里都泡着一袋方便面。 桶装方便面贵、袋装方便面便宜，反正宿舍里人手一只不锈钢饭盒，大家都买袋装的在饭盒里泡。 吴佩珍一开始买桶装的，后来看到室友们都买袋装的，也就随大流买袋装的了。 然而几天下来，大家发现了一个问题。 佘香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宿舍里借方便面。 “哎呀，方便面好香啊！我也饿了，我也想吃。” “我没有方便面了，先借我一袋吧，明天我买了还给你。” 既然佘香芹说明天还，旁边床铺的女生就没有多想，扔了一包方便面给他。 第二天，佘香芹果然还了。 第三天，佘香芹又借。 然后，大家渐渐发现不对劲—— 佘香芹借方便面，借三次还两次，还有一次不还！ 佘香芹就欠着谢丹丹一袋方便面没有还，谢丹丹满脸无措地和贾小雨说：“这怎么办啊？我要找她要吗？” “一包方便面就两毛钱，找她要的话，会不会显得我太小气了？” “佘香芹是故意的吗？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吧，是不是忘记了？” “怎么前两天借别人的方便面她都还了，借我的方便面就不还了呀！” 贾小雨说道：“我这里还有方便面，我给你一袋吧。” 谢丹丹摆手：“不不不，我自己柜子里也还有。” 但现在讨论的不是她还有没有方便面吃的事情，是佘香芹借了她的方便面没还啊！ 最终谢丹丹叹息道：“我再等两天吧，看看她能不能想起来还我方便面。” 佘香芹借方便面不还的事情，很快就在女生宿舍里悄然流传开了。 吴佩珍掰着手指头对林清数：“我、方婷和周敏，她都找我们借过，都还了。” “找贾小雨和谢丹丹借的，都没还。” 林清冷笑一声：“欺软怕硬。” “她还挺知道什么人的便宜可以占，什么人的便宜占不了的。” 至于林清，佘香芹根本不敢来找她借。 住进宿舍第一天，林清就让佘香芹知道她不好惹。 “就看贾小雨和谢丹丹两个人谁先忍不了她了。”林清觉得一场吵架是免不了的。 没想到的是，最先和佘香芹吵起来的人，既不是贾小雨也不是谢丹丹，而是睡在佘香芹下铺的杨玲。 吵架的原因也不是方便面，而是热水。 “我暖水壶空了，拿你暖水壶倒一点啊。”佘香芹一边说着，一边去拎杨玲的暖水壶。 杨玲突然爆发：“你放下。” “我不借。” 佘香芹倒热水的动作没有停，“怎么了？都是室友，一点热水都不肯借？你别这么小气嘛……” “我让你放下！”杨玲三步并两步冲到佘香芹面前。 “我小气？我一点热水都不肯借？” “你借的是一点吗？” “你连自己的暖水壶拎都不拎一下，直接说自己的暖水壶里没热水，直接来拿我的。” 杨玲冷哼一声：“你暖水壶里可不是没热水么？你都几天没去锅炉房排队打水了？” “我看了你三天了！你最起码三天没打过水了！” “今天找这个人借一点，明天找那个人借一点，用了别人的热水也从来不还！从来也没有再帮人打一壶！” 去一楼的锅炉房打水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因为新生军训作息时间都相同，有空打水的时间也都集中在一起，每次去一楼锅炉房打水都要排长队。 排队要花时间不说，还要拎着沉甸甸的暖水壶从一楼爬楼梯到五楼。 宿舍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暖水壶，大家都很默契的各用各的。 只有佘香芹自己的暖水壶就是个摆设，自己从来不打水，每次用热水都找人借。 而且林清、和林清关系近的周敏、吴佩珍，佘香芹都没借过。 也只管方婷借了一两次。 宿舍里其他人都被借过好几次，借一点锅炉房不要钱的热水热水而已，大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只是杨玲忍了一天又一天，看到佘香芹自己的暖水壶上都快落灰了，实在是忍不住了！ 杨玲一开口，其他女生面面相觑了一番，也跟着开口了：“就是，自己用热水自己打，以后不要找我们借了。” “我们打水也不容易。” 谢丹丹终于鼓起勇气：“你还欠我一包方便……” 然而谢丹丹话音还未落，佘香芹就拎起杨玲的暖水壶冲出了宿舍：“我给你打一壶！我现在就打满热水还给你！” 杨玲懵了，被气得双眼冒泪花：“她什么意思？” “她还对我喊叫？” “她觉得自己有理，我小气是吗？” 林清对佘香芹的所做作为叹为观止：“她真的好……理直气壮。” “是不是在奇葩眼里，奇葩的不是自己，而是世界上的所有人啊？” 吴佩珍被林清嘴里的“奇葩”两个字逗笑了。 “奇葩……”她反复品味了一下，“这个词真贴切。” 还有佘香芹拎着杨玲的暖水壶冲出去的举动，林清也觉得很值得品味，“她这是什么意思？给杨玲打一壶热水就完事了？” “那其他人的热水呢？就不还了呗？” 吴佩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说道：“那怎么能行呢。” 半个小时后，佘香芹拎着暖水壶回来。 寝室长吴佩珍开口说道：“佘香芹，其他人的热水你也要还。” “你是不是还欠同学们方便面？也别忘了。” 佘香芹满脸气愤地看了吴佩珍一眼，拎起洗澡篮跑去澡堂了。 吴佩珍茫然地看向林清：“她这是什么意思？” 林清摊手：“不知道。” 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她没有答应要还其他人的热水和方便面。” - 林清说对了。 等她们洗完澡回来的时候，佘香芹已经先一步躺在床上了，不知道是真睡还是装睡。 第二天早上，佘香芹就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一整天过去，直到天黑都没有给室友打热水，更没有还方便面。 白天的军训结束，大家都在食堂里吃完晚饭，回到宿舍了。 辅导员突然挨个宿舍敲门，通知大家半个小时后去会议室开会。 有的女生已经拎着东西去澡堂了，辅导员还让室友赶紧下楼去追一追，如果能追上就叫到会议室来。 大家全都一头雾水：“开什么会啊？” “怎么这么突然？” 林清看着辅导员脸上严肃的神色，对吴佩珍说道：“我感觉不是好事。” 吴佩珍点头：“我也觉得。” 到了会议室，还有女生的头发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刚从澡堂里出来。 大家环顾四周，更是觉得奇怪：“怎么都是女生？男生呢？” 辅导员点了一遍名，说道：“这次开会男生不参加。” 辅导员摊开笔记本，开始对女生们讲：“今天开会是想说一下，在学校里也要提高安全意识……” “哪怕有些人的身份是军训教官，甚至是学校里的老师，也不能掉以轻心……” 吴佩珍听得云里雾里：“辅导员到底想要说什么？” 林清凑近她的耳朵，低声说道：“新生里肯定有女学生遇到事了。” “我猜是，新生和军训教官之间。” 吴佩珍倒吸一口冷气：“不会吧？” 第16章 四校合并 林清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两天后事情就传开了, 说是有一名大一新生，晚上和教官在学校图书馆后面的后山上偷偷约会。 女生只是想花前月下谈谈心，教官却做出了一些肢体上的接触, 把女生给吓坏了。 女生哭着跑回宿舍，室友们就都知道了。室友们觉得应该告诉辅导员, 女生自己不敢去和辅导员说, 于是让室友帮她说了。 辅导员立刻重视起来！汇报给上级领导！然后就有了之前全校新生每个班都紧急开会的事情。 出事的是哪个班的教官，也很快就传开了。 新闻学二班。 毕竟第二天那个班的教官就换掉了。 虽然给出的理由是那个教官有事请假了，但是只有新闻学二班一个班换了教官。再结合一下开会和传言的内容, 大家都能猜出来就是新闻学二班的教官。 庆幸的是，学校里的保密工作做得的还不错，女学生的名字一直没有传出来。 林清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女学生是谁之后也不要传开。 学校里发生了这样的大新闻，一时间成为了各个女生宿舍里的最热话题，林清的宿舍里大家都很震惊。 周敏的声音中充满不可思议：“我们才军训了十天啊！” “十天！新生和教官竟然就谈恋爱了？” “十天！教官竟然就想对女生动手动脚了？” 周敏最费解的是：“那个女生为什么要和教官谈恋爱啊？” 吴佩珍倒是能理解：“因为教官很帅啊！” 周敏疑惑道：“帅吗？没觉得啊！教官们的皮肤都好黑啊，我们班的教官还那么矮。” “就算有的班教官帅一点, 但是教官们的学历都好低啊。隔壁班的教官连普通话都说不好。” 周敏实在无法理解这些教官有什么好喜欢的。 “还不喜如喜欢身边的男同学呢，好歹都是大学生。”周敏总结道。 宿舍里，大家讨论起新闻二班之前的教官长什么样。 但是新闻二班的队伍和林清她们班不挨着, 谁也没有注意过新闻二班的教官, 现在根本想不起来。 林清说道：“肯定没有很帅。如果很帅的话，早在全校女生之间出名了。” 林清叹气，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现在还在关注教官帅不帅的年轻小姑娘们。 “真的挺危险的，学校图书馆后面的后山晚上黑漆漆一片, 根本没有人。” 现在这个时代又没有摄像头。 “还好那个教官不是一个彻底的坏人, 没有真的对那个女生做什么。女生跑掉, 教官也没有拦着。” “万一那个教官真的想犯罪, 女生想反抗想逃走。教官担心自己做过的事情败露，生出杀人灭口的想法。” “把女生从后山上，往下一推。” 类似的社会新闻，林清上辈子看过太多了。 宿舍里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是吧……林清……” “你这说的也太吓人了吧？” “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清语气平静的说道：“我只是提醒大家要有警惕心，要保护自己。” “虽然说军人都经过国家的筛选和教育，可以说99以上都是好人，但是万一遇到一个隐藏在军队中心怀歹意的坏人呢？” “辅导员开会的时候也说了，虽然这次犯错误的是校外的教官，但是面对校内的老师也是一样，不能因为对方的教师身份就放松警惕。” 宿舍里一片安静，女生们都在回味林清的话。 林清的话虽然颠覆她们的三观，但是仔细想想也有一些道理。 女生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深夜。 就这样开启了宿舍里的第一次夜谈大会。 这个新闻实在太爆炸性了，把大家的困意和疲倦全都炸飞了。 大家从新生和教官飞速开始又飞速结束的恋情，聊到宿舍里的大家有没有男朋友。 “我们挨个坦白，有没有男朋友，从一号床开始，每个人都要说。”吴佩珍开始主持夜谈大会。 一号床是周敏，她十分干脆地说道：“没有。” 二号床是谢丹丹，也说没有。 三号床杨玲：“我有……” 四号床贾小雨：“我现在没有了，但是以前有过。” 五号床方婷：“我也有。” 林清在黑暗中惊愕地瞪大眼睛。 宿舍里十二个人，竟然四个人都有男朋友！ 还有两个人曾经谈过恋爱，但是已经分手了，现在单身。 现在有男朋友的，男朋友都是高中同学，基本上都是同班同学。 毫无疑问，现在四个人全都是异地恋。 有两个人的男朋友也考上大学了，在其他城市上大学。 还有两个人的男朋友没考上大学，已经工作了。 林清心中颤抖，九八年的大一新生恋爱率竟然就已经这么高了吗…… 她是不是小瞧九十年代了？ 最让林清震惊的是，文文静静的方婷竟然也有男朋友，而且方婷的男朋友没考上大学。 也就是说，方婷现在有一个异地恋的社会人男朋友！ 林清心理年龄大，看待吴佩珍方婷她们都是在看小姑娘的感觉。 得知方婷有个异地恋的社会人男朋友，林清简直不知道该提醒对方什么好了！ 最后她只能说道：“谈恋爱可以，千万别怀孕。” 一瞬间，宿舍里鸦雀无声。 两秒钟后，方婷的床铺上传来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你没事吧？” 方婷的声音无力地响起，“我没事……口水呛到了……” 林清的话对大家有多大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宿舍里安静了几秒钟，杨玲第一个开口：“那个，你们知道怀孕是怎么一回事吗？” “就是……怎么会怀孕啊……”杨玲的声音越来越小。 林清再一次震惊了！ 大家都已经上大学了！一半人谈过或者正在谈恋爱，竟然还不知道怀孕是怎么一回事？ 林清问了一圈，发现宿舍里十二个女生，拥有最基础的性知识的竟然还不足一半。 四个正在谈恋爱的女生里，有两个竟然对于男女性爱一无所知。 “林清，你知道吧？” 因为林清刚才石破天惊的话，宿舍里的女生们都觉得林清和她们不一样。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大家就有这种感觉了。 林清心想她当然知道，她不仅知道男女，还知道男男、女女。 但是性教育的第一堂课，为什么要由她这个室友来开课啊？ 最终，在室友们的不停催问下，林清只能用科学的语言简明扼要的讲了一下怀孕、避孕、洁身自爱、防止性病的基础知识。 这一夜，林清的宿舍里不知道有几个女生被震惊到了。 讲述了最基础的知识，女生们自然会想到更多的疑问，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连抛出来。 女生们震惊之下没有丝毫睡意。 林清却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了，她用毛巾被蒙住头：“睡了睡了。” 再也不回答一个问题。 宿舍里安静下来，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进入梦乡。 - 林清在钢枪方阵中训练，明显能感受到训练她们的教官变得不一样了。 之前教官直接用手纠正同学们的动作，现在手里多了一把尺子。 谁的动作不标准，教官就用尺子拍上去，胳膊不标准拍胳膊、腿不标准打腿。 尤其是面对女生，教官不再有任何肢体接触。 以前纠正女生的动作，教官很有分寸地用手指尖碰一碰，现在直接用尺子怼上去。 当然变疼了…… 教官也隐晦地说了两句这件事，摇头说那个教官思想品德有大问题，回去肯定要受到严厉的处分。 很快就到了军训最后一天，上午进行汇报表演。 林清所在的钢枪方阵走在最前面，接受学校领导的检阅。 班长拖长了声音喊：“向右——看——” 校长站在主席台上：“同学们好！” 同学们齐声喊道：“校长好！” 校长有麦克风，学生们没有麦克风，却喊出了差不多的音量。 钢枪方阵的动作整齐划一，教官对此显然很满意，走完之后还表扬了他们几句，然后将每个人手中的钢枪收起来。 和钢枪一起训练了这么多天，很多同学都有点舍不得，摸了摸自己的钢枪才递还给教官。 各个方阵走完一遍之后，军训就正式结束了。 当天下午，教官们就要坐车离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生了之前的事情，学校并没有通知学生们教官离开的时间以及上车点。 但是消息还是传开了，下午两点教官们在一食堂旁边的广场上车。 吴佩珍问林清：“你去送教官吗？” 林清摇头：“不去。” 吴佩珍说道：“那我也不去了，本来也没多熟，教官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呢。” 宿舍里有几个女生去送教官了，其他女生把军训服脱下来，习惯性地想要拿到水房去洗。 看到林清脱下来后直接扔了，女生们才恍然大悟，也有几个人跟着林清一起扔，不过还是有几个女生拿去洗了。 林清身上套了一件方便穿脱的连衣裙，准备先去澡堂洗个澡。 吴佩珍第一次见到林清穿裙子，瞪大眼睛：“林清你穿裙子好漂亮！” 林清笑了：“你看惯我穿军训服了，看我穿什么怕是都觉得漂亮。” 吴佩珍笑道：“也是哦。” 不过她感慨道：“你们钢枪方阵走队列的时候，站在后面的方阵全都能看到你们。” “太帅了！长长的钢枪在手里，刷刷刷──” “我看到你和周敏了呢！你们两个一脸严肃、手持钢枪的样子，真的太帅了！” 林清笑道：“穿着那么肥的军训服也帅吗？” 吴佩珍认真点头：“还是帅的！” 再肥的军训服，也遮不住洋溢的青春。 - 不知不觉中，吴佩珍、周敏和方婷都习惯了跟着林清的节奏走。 林清想要先去澡堂洗澡，大家就一起去了澡堂，洗完澡后才去食堂吃饭。 下午，大家全都在宿舍床上躺着。 吴佩珍开心地在床上打滚：“以后终于不用每天都把床单铺的平平整整，一个褶子都没有了。” “终于不用每天把柜子里的棉被抱出来一次垫着书叠成豆腐块了。” “还有牙刷头，终于不用全都朝着一个方向了！” 军训结束了，宿舍卫生当然还是要检查的，但是没有那么严苛变态了！ 大家都在宿舍床上躺着的时候，辅导员又来通知：“明天早上八点，全体师生在大礼堂开会！” “开什么会啊？”吴佩珍连忙问道。 辅导员说道：“开学典礼，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都要到场啊。” 林清心中一动，她隐隐猜到了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辅导员离开后，大家都在议论。林清抿住嘴唇，她什么也不能说。 第二天一大早，林清心中混合着紧张期待等种种复杂的情绪，早饭买了不少，但是根本没吃几口。 进入大礼堂后，林清也一直跟着吴佩珍走，她们班的座位在哪个区域，都是吴佩珍找到的。 坐在大礼堂的座位上，林清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吴佩珍左顾右盼：“我们学校的大礼堂好大啊！” “就是装修有点旧了。” 林清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根本没听清吴佩珍说什么。她一直紧紧盯着前方，等待校长走上来。 这么重要的消息，应该会最先公布吧？ 明明只在大礼堂里等待了十分钟，林清却觉得经过了几个小时。 终于，林清等到了校长宣布四校合并的好消息。 “从今天开始，我们杭州大学，与原浙江大学、浙江农业大学、浙江医科大学合并组建，成为新的浙江大学。” “我们所在的校区，命名为浙江大学西溪校区。” 一瞬间，坐满人的恢弘礼堂里，针落可闻。 下一秒，掌声和尖叫声，以及不敢置信的疑问声，响彻了整个礼堂。 在这样一片喜悦的喧闹中，林清砰砰跳了很久的心脏，速率反而渐渐放缓，恢复到平静时的速率。 她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这辈子，她没有再错过这个宝贵的机会。 她将和自己的大学共同成长。 第17章 湖滨校区 四校合并的消息宣布后, 学校里像过节一样，学生们都像喝醉了酒一样，两颊泛红、走路发飘。 ic卡电话亭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人。 林清掐着林秀英下班回家的时间，拨通了家里的固定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妈妈。 林秀英完全不敢相信：“啊？还有这样的好事？” “你们这个校区，以后算是浙江大学的分校？” 林清对妈妈解释：“不是分校，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是主校谁是分校之说。” 林秀英更加惊喜：“那你以后就是浙江大学的学生了？” 录取通知书上写的还是杭州大学呢, 这才入学半个月, 竟然就变成浙江大学的学生了。 林秀英只知道浙江大学是个好大学, 在她朴素的观念中能以省份命名的大学都非常了不起, 但是具体有多好林秀英就不清楚了：“那和南京大学比呢？” 林秀英记得林清高三时心仪的目标就是南京大学。 林清笑道：“差不多。” 林秀英的笑声沿着电话线传来, 林清在电话这一端都能感受到林秀英的喜悦。 “真好啊, 那你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林秀英想起林清高中三年头悬梁锥刺股的努力, 想起林清夹在书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眼的南京大学明信片, 想起林清自己感觉高考没发挥好, 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几天没有出来…… 林秀英现在想起来都一阵心疼。 好在后来林清自己想通了，一夜之间就振作起来, 特别能干的自己去食堂里卖炒酸奶赚够了大学学费。 林秀英想到这里，脸上露出骄傲的笑意：“你没考上南京大学, 考上的杭州大学就变成了浙江大学, 这就是天意啊！” 程菲菲一直守在电话旁边, 然而等啊等, 妈妈和姐姐说起来没完没了。 程菲菲焦急道：“妈！把电话给我！我要和姐姐说！” 林秀英笑着把电话递给了程菲菲, 程菲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姐！姐！” “四个学校怎么合并啊？” “你们四个学校本来就挨着, 把中间的墙拆了吗？” 林清听到程菲菲的话, 在电话亭里哈哈大笑：“不是这样合并……” 妹妹都上小学一年级了，怎么还这样傻乎乎的？ 林清简单解释了一下四校合并是怎么回事，程菲菲似懂非懂。但是妈妈和姐姐都这么高兴，程菲菲也就跟着高兴。 林清例行询问程菲菲最近几天的学习和生活。 程菲菲说道：“挺好！老师上课讲的我都能听懂！” “作业都是全对！” 林清问道：“家务呢？洗碗、洗内衣有没有变熟练？” 程菲菲有点犹豫。 林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林秀英听到后朝着程菲菲猛点头。 程菲菲看到妈妈的动作，低声说道：“有……变熟练了。” 在电话亭外排队的男生看到林清电话打了这么久，轻敲玻璃表示催促。 林清朝着外面比了一个手势，夸赞程菲菲：“真棒！继续坚持！” “把电话给妈妈。” 林秀英接过电话后，林清说道：“妈，我不多说了，后面还有同学等着打电话呢。” “你帮我打电话告诉姥姥、舅舅和小姨这个好消息。” 林清匆匆挂断电话，拔出ic卡，走出电话亭，对后面的男生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林清快步走回宿舍时心想，这辈子她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妹妹的人生一定也可以变得不一样。 - 程菲菲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做家务了。如果不是姐姐在电话里提起这件事，程菲菲早就将做家务抛在脑后了。 刚才看到妈妈点头，程菲菲下意识地对姐姐说了谎，现在一阵心虚。 看到林秀英把米饭蒸上，程菲菲跑进厨房去拿碗筷。 林秀英把程菲菲轰出厨房：“不用你干活，写作业去。” “家务活用不着你干，这点活累不着我。” “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回头像你姐姐一样考个好大学。” 妈妈和姐姐说的不一样，程菲菲不知道该听谁的。 “可是姐姐说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家务，不影响学习。” 程菲菲觉得姐姐说的有道理：“姐姐小时候不是也做家务吗？姐姐也考上了好大学。” 林秀英回想起林清小时候，她一直觉得对不起大女儿。 那时候程立群在家里油瓶倒了都不扶，还要为他做饭洗衣服。程菲菲出生后，林秀英忙得焦头烂额。 林清在妹妹出生前就会做家务，在妹妹出生后，更是默默地承担起很多，让林秀英能稍微喘口气。 林秀英长叹一口气：“那时候是没办法。” “现在我忙得过来，不用你帮忙。” “你学习好，像你姐一样考个好大学，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林秀英把程菲菲轰到小屋里写作业，还把卧室门给她关上。 程菲菲在姐姐的书桌上摊开作业本。 林清去上大学后，她的书桌就归程菲菲用了。不过程菲菲晚上不会睡在林清的卧室里，她依旧和妈妈一起睡大床。 林秀英蒸着米饭，拿起电话筒给大哥和妹妹打电话。 电话接通前，林秀英心中想到，虽然程菲菲今年才六岁，但是已经能看出来，小女儿脑子不如姐姐聪明。 最起码学习上的天赋，菲菲是比不过清清的。 菲菲想要考上大学，肯定要比清清付出的更多。 当然这话林秀英不能对小女儿说，但她心中是这么想的。 电话接通了，林秀英的音量不由自主地高了许多，声音里满是笑意：“哥！清清的大学并入浙大了！” 林秀英按照林清说的，给林清姥姥、舅舅和小姨都报了一遍喜。 家里人听说这个消息，全都像林秀英一样又惊又喜。 林清姥姥喜悦的程度和林秀英不相上下，舅舅和小姨自然比林秀英略逊一筹，但是震惊程度一点都不亚于林秀英！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 ——这样罕见的好事竟然还能让自己家人碰上！ 挂掉电话后，舅妈一边替林清高兴，一边有点酸：“小雪怎么就没碰上这样的好事呢。” 舅舅说道：“小雪读的是卫校，能和哪个大学并校？” 舅妈酸溜溜的说道：“你妹妹怀孕的时候，一顿两个煮鸡蛋，我怀孕的时候，顿顿都吃白萝卜。” “清清脑子可不是比小雪好用。” 舅舅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怀孕的时候不给你吃一样？” “那时候别说煮鸡蛋了，成天想着办法给你炖鸡炖鱼。” 那时候还用肉票，但是从农村里弄来点鸡鸭鱼还是有办法的。林清姥姥和林清舅舅两人舍不得吃一口，全都给怀孕的舅妈吃。 但是舅妈闻不得一点荤腥味，闻到就吐。吃什么吐什么，就爱吃白萝卜，于是顿顿白萝卜汤泡饭。 舅妈撇嘴不说话了。 与此同时，林清小姨家，小姨以林清为榜样教育李子浩：“看你清清姐姐多争气。” “你也学学你清清姐姐的用功。” 李子浩小声说道：“就你和我爸俩人的脑子，还指望生出一个大学生啊？ 李子浩声音小，但小姨还是听清了，双眼一瞪：“你说什么呢！” 李子浩索性大声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啊。大姨比妈妈你聪明吧，清清姐姐她爸虽然人品不行，但是脑子是真灵光，比爸爸你聪明多了吧。” “你和我爸两个人谁脑子好用了？还让我像清清姐姐一样——” 李子浩话音未落，小姨夫就举着巴掌站起来了。 李子浩嗷的一声窜出家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 新闻二班的女生和教官谈恋爱的事情，就像蜻蜓尾巴在湖面上轻轻一点留下的水波，在四校合并的疾风骤雨下，再也没有任何痕迹。 宿舍里、教室里、水房里、食堂里……到处都在谈论四校合并的事情。 新的学生证正在重新制作。 “听说食堂饭卡也要换成各个校区通用的。” 学校正门的字已经改了，从“杭州大学”改成了“浙江大学”，用的是毛体。 虽然主席不曾为浙江大学提过名，但是浙、江、大、学四个字都写过，分别拓下来就是了。 校门挂上了红绸红花，还有“热烈庆祝新的浙江大学成立”的红色横幅。 已经有同学骑着自行车去几个校区转了一圈：“几个校区的校名全都改了！” “校门口挂着的红色横幅也一模一样！” 新学生证很快就发了下来，同学们都听说，拿着新学生证可以在所有校区内畅通无阻。 大家全都蠢蠢欲动，吴佩珍对林清说道：“我也想去看看。” 周敏和方婷也都有此意。 林清说道：“那就去呗。” 林清问方婷：“你骑自行车会带人吗？” 方婷点头：“会。” 那就更方便了，林清和方婷两人都有自行车也都会带人，分别带着吴佩珍和周敏去就行了。 第二天下午就没课，四个女生错过了太阳最晒的中午，就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原本是浙江农业大学的华家池校区有点远，四个女生决定先不去，先去老浙大的大本营玉泉校区看看。 从玉泉校区里骑了一圈出来，再去原本是浙江医科大学的湖滨校区。 周敏手里拿着杭州市地图，坐在方婷车座上指路。 一路骑下去，林清越来越觉得熟悉，这不是西湖的方向么！ 整个杭州，西湖景区周围的变化是最小的，隔着二十多年的时间，却拥有相似的风景。 林清公司团建的记忆一下子就被触发了！ 可是她当初来的时候，西湖边上绕了一圈，浙大各个校区也都去了，完全不记得西湖边上有浙大校区啊？ 自行车停在湖滨校区门口时，林清抬头仰望校门内正中央的高楼，更确定这个校区她没来过。 四个女生全都被面前高耸的大楼吸引住了目光。 周敏感慨道：“好高啊！” “这么高的楼，里面一定有电梯吧！” 吴佩珍笑了：“当然！” 周敏蠢蠢欲动：“我还没坐过电梯呢。” 更没有去过这么高的高楼！ 林清拉住周敏的手腕：“走，我们现在去坐。” 周敏有些犹豫：“行吗？” 林清说道：“怎么不行。” 于是三个女生小心翼翼地跟着林清走进了三号楼，走到电梯门口上电梯，果然一路没有人阻拦。 进了电梯以后，周敏直接按下最高的19层的按键，然后紧张地屏住呼吸。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后，周敏站在十九楼的走廊里向下望，满脸惊叹：“哇！” 她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城市风光。看得好远！一切尽收眼底！ 林清站在这里向下望，突然想起来这是哪里了！ 这个位置就是她来杭州的时候来过的一个商场，她们一行人在商场里吃过饭，好像叫什么……嘉里中心？ 所以上辈子她来杭州的时候，湖滨校区已经拆了，这里早就建成了新的商圈。 她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只是竟然说不清哪个是故地，哪次算重游。 四人在外面转了一下午，一直到太阳落山才骑着自行车回学校。 回到宿舍，依旧在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相比于新生们纯粹的激动，老生们的心情要更加复杂，高兴之余，还有一丝不舍与惆怅。 许多大四学生都在外面实习了，听说四校合并的消息后纷纷回到学校。 林清在校门口听到几个大四学生的对话。 “我还想在校门口拍毕业照呢。大学入学第一天我站在校门口拍了一张，毕业的时候想站在同样的位置用同样的姿势再拍一张。没想到学校的名字都变了……” “我们学校难道就没什么东西可以保留下来了吗？” 林清从旁边经过，轻声说道：“都会保留在校史馆里的。”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比身旁的同学们经历过更多时光的林清，对此有更深的体会。 历史翻过了这一页，新的一页会更精彩。 第18章 合唱 浙大四个校区联合起来组织了一场合唱比赛, 比赛曲目就是浙大校歌。 合唱比赛以院系为单位，中文系几个班的同学组成一个合唱团，和其他院系比赛。 声乐老师前来指导, 让每个同学依次在她面前唱哆瑞咪发……将二百多名学生分为高中低三个声部。 林清、方婷都被分到了高音声部，吴佩珍是中音声部。据说中音声部难度最高也最重要，中音声部唱好了，整个合唱的质量就会拔高一截。 至于高音声部，“听说水平一般的，就塞到高音声部里面。” 林清和方婷相视一笑。 轮到周敏的时候, 林清她们都以为唱歌好听的周敏会被分到中音声部, 然而声乐老师听完周敏唱歌之后, 对周敏说道：“你先在我身边站一下。” 方婷说道：“这是……老师拿不准把她分到哪个声部里？” 林清摇头：“老师想让她领唱。” 方婷恍然大悟。 林清猜对了, 最终声乐老师选出来一位女生领唱和一位男生领唱, 女生就是周敏。 声乐老师还问了一遍哪些同学有指挥经验, 出乎林清意料的是, 举手的同学还不少。许多同学都在初中和高中的合唱比赛上当过指挥。 然而声乐老师一一检验过, 似乎都不太满意, 最终矮子里面拔将军地选了一名身材颜值都挺不错的男生。 方婷站在林清前排，回过头问林清：“你觉得他指挥的怎么样？” 林清坦言道：“我不懂这个。” 方婷有些惊讶：“我总觉得你什么都懂。” 林清笑了：“其实我根本看不懂指挥。” 她只能看懂第一下, 指挥棒动起来，就是让大家开口唱。后面的指挥动作她就看不懂了, 就随着大家一起唱。 林清话音落下, 刚刚排好的合唱队伍附近几个同学都笑了：“我也看不懂。”“我也一样。” 方婷笑道：“看来指挥水平高低也不太重要。” 从此以后, 林清开始了白天上课、晚上在空教室里一遍遍练合唱的日子。 课程表上的课程, 林清全都上过一遍之后, 偷偷松了口气。 大学课程需要用到的高中基础知识并不多, 偶尔有用到的, 林清临时记下来，下课后查漏补缺把自己忘记的高中知识补上就行了。 总体来说，所有课程她都能跟得上。 有的课程有教材，有的课程直接用老师自己制作的讲义，手写后复印装订。 每个老师的字迹都不同，讲义的排版也各有习惯。 林清抚摸过讲义上的钢笔字，感觉讲义带着温度。 白天上课、晚上练合唱，忙碌程度几乎不亚于军训。军训是身体累，现在是脑子累。 能容纳下二三百人的大教室，学校里是有限的，每个院系各占一个，很快就把大教室瓜分完毕了。 中文系练合唱的教室固定在西三教学楼，从大教室的窗户向外望去就是竺园，一片郁郁葱葱的园林。 竺园以竺可桢老校长的姓氏命名。 林清她们每天晚饭后来到合唱教室时，竺园正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下。 竺园里自然有竹，还有高低错落的樟树松柏、桂树海棠，还有被一片绿色环绕其中的山石流水、清幽小径。 林清每个傍晚走进大教室时，都要在窗口伫立许久，一直到声乐老师进入教室开始练合唱。 方婷看到林清天天站在窗旁向外望，不懂林清在望什么，她顺着林清视线的方向看过去：“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林清笑了，年轻人大多不爱看这个。 她自己十八岁的时候，眼里心里也只有前程，只有出人头地、扬眉吐气。 随着年纪渐长，越来越喜欢一山一石、一草一木。 等到练完一个小时的合唱，中场休息时天色就彻底黑了，竺园的绿色隐没在夜色之中。 但是景色看不清了声音却还在，月色下的竺园更加热闹。年轻学生们的笑声、读书声、吉他声……随着晚风吹进暂时安静下来的合唱教室。 每天练合唱的休息时间，方婷都在认人。 军训时，周敏还在说与其和教官谈恋爱不如和大学同学谈。万万没想到的是，军训结束后，林清她们班和隔壁班竟然真的冒出来三对情侣，让周敏方婷她们目瞪口呆。 方婷：“我还没把同学们的名字和脸对上号呢，怎么有人连对象都找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受到了刺激，在练合唱这个难得的同学们都聚在一起的时候，方婷抓紧机会努力认人。 不过方婷记人名记人脸的本事，实在是差了一些…… 林清第三次纠正方婷：“那个不是江小武，那个是史健，江小武是冯明左边的那个。” 方婷连连点头：“哦哦哦！但是冯明是谁？” 林清伸手扶额。 林清对方婷记人的本事有多无奈，方婷对林清记人的本事就有多叹服。 林清不仅早就把本班的同学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整个中文系的同学们，也都记得七七八八！ 方婷随便指一个同学，林清就能说出对方是哪个班的。每个班刚选出来的班长、团支书是谁，林清也都一清二楚。 “你过目不忘吗？”方婷看向林清的眼神就像在看妖怪。 林清笑而不语，记人是创业的基本功。 方婷回宿舍告诉周敏吴佩珍，三个女生一起惊叹。 林清无奈：“你们只是没有留心，像高中背书一样认真地记人，肯定也都能记住。” 吴佩珍震惊道：“你这么认真地在记人？” 林清笑道：“当然。”短时间内记住这么多人，肯定要付出时间精力的。 吴佩珍难以理解：“可是你记住这么多人，有什么用呢？” 林清在她们心中是公认的成熟冷静、与众不同。 林清给人的感觉，很难具体形容，反正吴佩珍她们都觉得林清和自己不一样，林清一点也不像普通大学生。 因此在她们心中，“我觉得你应该根本不在乎身边的同学们，更不会特意花心思去记同学们的名字。” 在她们心中，林清应该是这样的才对啊！ 林清笑了，身边朋友们的感觉倒也没错。她确实对校园社交没什么兴趣，同学们在林清眼中都是小孩子。 但是她在大学里开创事业，需要多认识一些同学，对同学有基本的了解。 “我想做点小生意，需要多记一些人。”林清说道。 三人更震惊了：“你还要做生意？做什么生意？” “做生意和记人有什么关系？你还要卖东西给同学们吗？” 林清摇头：“这次不是。具体做什么我还没想好呢，想好了再告诉你们。” 其实要做什么，林清心中早就有了大致的想法，待完善的只有具体的实施细节。 在大学里做生意，当然要运用好极其丰富的校园资源。 校园资源中最为重要的就是——人。 大量的、年轻的、有知识的大学生们。 除了大学校园外，再也没有哪个地方有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了。 而且四校合并之后，大家全都变成了浙大的学生，四个校区之间将会有越来越紧密的联系。 这相当于林清未来有可能掌握的校园资源，一下子翻了几倍！ 这些大学生们可以是消费者，也可以是劳动者。之前林清在校门口摆摊做的是前者的生意，现在她准备做后者的生意。 大学生作为劳动者，市场最需要的自然是——家教。 当然市场上还有许多其他的需求，大量的年轻的有知识的劳动者，在各个方面都极受欢迎。 不过林清已经决定以市场上和同学们都最容易接受的家教作为起步。 这就是室友提出的“做生意和记人有什么关系”的答案。 大学生，尤其是刚刚结束高三生涯的大学新生们，在录取率如此低的年代里，每一个人的高中知识都很扎实。 还有很多大学生家庭经济不太宽裕，现在的大学学费在当前的收入水平下还是非常高昂的。林清在学校食堂留意过，不少学生每顿饭都买最便宜的饭菜。 如果有勤工俭学的途径，林清相信很多人都愿意在学习之余自己赚一点生活费。 同学们有需求，校园里有充足的大学生家教资源；市场上有需求，很多家长都想找靠谱的家教帮孩子补课。 林清要做的就是帮助两方对接。 这不就是中介？ 一开始，林清想到的确是开一家家教中介，这是最简单方便的赚钱形式。 但是这个想法刚一冒出就被林清否定了。 因为家教中介，存在一个很大的安全隐患。 大学生去学生家里上门辅导，万一出现安全问题怎么办？ 林清无法保证，所有的小孩家长都是好人。即使她提前和每一个客户面对面对接，但是坏人又不会写在脑门上。 一旦出事，林清不仅要连带承担责任，她还会受到良心的谴责。而且她还在读大学，这很有可能影响到她的学业。 宁肯少赚点钱、多付出一些，林清也要保证安全。 做出这样的决定后，她的家教生意要怎么做就顺理成章了——林清决定租场地。 不让大学生上门做家教，而是在她提供的场地里进行辅导。 家长把孩子送过来，同时有几对家教和学生一对一辅导。这样人多的公开场合，安全就能得到保障了。 林清再招两个看场子、维持环境卫生的大学生兼职，就更万无一失了。 既然租了场地，家教辅导也不仅限于一对一了。如果市场有需求的话，她可以顺便把一对多的辅导也办起来…… 但是这样一来，林清就面临一个严重的问题—— 她钱不够了。 从家里带来的、校门口摆摊赚的、小饭店老板在新生地图上加外卖电话赚的……林清现在手头的资金一共还有四千块。 她原本计划军训结束之后就搬出宿舍，到外面租房住。 林清已经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转了一圈，现在租房少有季付，基本上都是年付，林清自信半年付她能谈下来，想要季付怕是真的困难。 但是现在她手头的钱，给自己租了房，就不够租家教的办公场地了。租了办公场地，就不够给自己租房了。 创业之初资金捉襟见肘的日子，林清上辈子经历过，如今又要再经历一次，林清长叹一口气。 十二人间的宿舍再加上一个佘香芹，林清住得实在是不舒服。 可是先让自己住得舒服了，创业的事情就得往后拖。 租房，还是租场地？ 她先选哪个呢？ 第19章 一万 九月的最后一天, 合唱比赛在玉泉校区的邵逸夫体育馆举行。 林清他们这些其他校区的同学，学校安排了校车，一大早把大家拉过去。 校车一辆接着一辆, 停在食堂旁边的小路上。班长在车上点名，确定所有同学都上车了。 林清班级的班长不是别人，正是周敏。 班委竞选之前，周敏跃跃欲试，但是又害怕自己选不上。 林清说道：“我觉得你胜算很大。” 周敏不解：“为什么啊？我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优势。” 进入大学后，周敏经常生出自卑。高中时她一直是年级第一, 但是进入大学后身边同学们的成绩都和她一样好。 而很多大城市的同学在见识上远胜于她这个小镇姑娘, 周敏觉得林清就特别不一样, 吴佩珍也很厉害, 能流利地读英语。 周敏自己只会做题, 不会口语。 林清听到周敏的话, 很是惊讶：“你怎么会没有优势呢？你优势最大了！” “军训期间你天天领着大家唱歌, 大家全都认识你。” “投票选班长, 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大家肯定会选自己认识的。有印象深的、有印象模糊的，大家肯定会选自己印象深的。” “你留给大家的印象最深。” 于是周敏鼓起勇气去竞选班长, 果真如林清所言，她选上了！ 方婷和吴佩珍都很高兴, 周敏当班长, 有什么消息她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校车开进玉泉校区, 从一个正在建设中的工地旁边开过, 同学们透过车窗看到后都挺好奇：“这是在建什么呢？” 吴佩珍坐在林清旁边, 也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林清朝着窗外看去：“好像是剧场？”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同在校车上的声乐老师看了林清一眼, 点头肯定道：“是剧场。” “这是去年建校一百周年, 汤永谦先生回校参观的时候捐赠的，预计明年就能盖好了。” “以后再有合唱比赛、文艺演出，都能在新剧场举行了。” 声乐老师对此显然很是期待。 林清听到汤永谦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了！ “我们学校是不是还有一个艺术团？叫什么……文……” “文琴艺术团。”声乐老师又看了林清一眼，大概在心想林清一个新生知道的还真不少。 林清这个问题是替周敏问的，她觉得周敏有如此好的天赋，完全可以加入艺术团！ 至于林清的思维为何一下子跳了这么远，是因为汤永谦和姚文琴两人是一对夫妻。 百年校庆之际两人从美国回到了阔别半个世纪的母校，不仅捐赠了永谦剧场，还在潘校长的提议下创办了文琴艺术团。 因此林清听到永谦剧场，一下子就想起了文琴艺术团。 至于林清为什么知道这些，都是她上辈子从浙大的官微和公众号上看的。 她上辈子一直悄悄关注着浙大的官微和公众号，有时候一则校园活动的推送、几张校园的春光秋景，就能让林清盯着看很久。 到底还是意难平。 汤永谦和姚文琴的故事，林清就是从公众号上读过的，她读得很认真，乃至于如今依然记得。 声乐老师就是文琴艺术团的指导老师，既然提到了文琴艺术团，她就顺便说道：“过两个月文琴要纳新了，感兴趣的同学可以关注一下。” 话音落下，校车就停在了邵体馆门口。 林清下车后，声乐老师在车门旁站着，问林清：“会跳舞吗？” 林清摇头。 “那乐器呢？” 林清继续摇头。 声乐老师默默叹了口气，不会跳舞不会乐器，至于唱歌，练了这么久的合唱，声乐老师清楚林清的唱歌水平，就是卡拉ok的中等水平。 可惜了，林清的长相和身材是真优秀。 林清根本不知道声乐老师误会她自己想进文琴艺术团，她看着周敏在前方领路的背影，提醒自己回头记得鼓励周敏去试试。 周敏领着全班同学找到中文系的座位区域，四个校区的同学们很快就把偌大的体育场坐满了。 吴佩珍环望四周：“好多人啊……” “我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我们真的合并成同一所大学了。” 方婷点头：“我也是。” 四个校区一起举办合唱比赛，这么多同学坐在一起，给人的感觉特别直观。比当初开会宣布四校合并的消息，让她们更有深刻体会。 各个院系的同学们登上舞台又走下舞台。 林清这样的外行人只能听出来声音响不响，其他就听不出区别了。 有一个院系是全体穿着军训服上舞台的，林清多看了两眼，忍不住低声问道：“他们的军训服都没有扔么……” 方婷愣住了，军训结束后、宣布合唱比赛之前，身边不少同学都把军训服扔了。 “可能有人是借的吧……”方婷说道。 很快就轮到了林清她们系，林清她们统一穿的白衬衫和黑裤子。 站在舞台上，舞台上的灯光很亮，往观众席看去都是黑压压一片。 伴奏响起来，先是周敏的独唱：“大不自多，海纳江河，惟学无际，际于天地——” 下了台后，同学们都在互相问：“唱得怎么样？” 辅导员给大家打气道，“唱得很好！比练习的时候都好！” 直到比赛结果公布，听到中文系拿了第二名后，大家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林清说道：“我觉得周敏一定给我们加了不少分。” 方婷点头：“肯定的！” - 九八年还没有十一黄金周，国庆只有两天假。 宿舍里十二个女生，只有吴佩珍一个人回家。吴佩珍爸爸开车、妈妈坐在副驾驶，两个人一起来校门口接女儿。 吴佩珍收拾了满满两个行李箱。开学的时候她拿到宿舍里的东西太多了，结果宿舍根本放不下，吴佩珍收拾了很多不常用的东西放回家去。 林清帮忙把吴佩珍送到校门口。 走在香樟树荫下，吴佩珍说道：“等我回家，我要好好磨一磨我爸妈！让我他们同意我和你一起出去租房！” 自从林清提了一句以后可能出去租房住，吴佩珍就每天给家里打一个电话，对爸妈说想要租房。 爸妈不同意：“不安全！” 吴佩珍抱着电话嗷嗷叫：“我再住在宿舍里，气都要气死了！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个佘香芹有多烦人！” “出去租房哪里不安全了？我把门窗都锁好！不给陌生人开门！安全得很！” “我和林清一起出去租房住啊！你们不知道林清有多靠谱，她特别特别成熟能干！” 然而不管吴佩珍怎么说，爸妈就是三个字“不同意”！ 吴佩珍觉得一定是隔着电话线的缘故，以前她撒起娇来，爸妈都是百分百满足她的。 “等我回家！抱着我爸妈的胳膊撒娇！他们肯定能同意！” 林清哭笑不得：“可是我还没决定出去租房啊。” 吴佩珍说道：“我知道，你还在犹豫先租房还是先做事业。” “但你早晚都会出去租房住嘛，就是早点和晚点的区别。” 吴佩珍羡慕死林清了，林清自己就能做自己的主，出去租房根本不需要征得家长的同意。 林清继续说道：“就算我出去租房，我也不一定带你一起啊。” 吴佩珍扭过头来，傻眼了。 林清笑了：“逗你的。” “不过我带你的前提是你爸妈同意，你爸妈不同意的话，不可能。” 吴佩珍松了一口气：“那肯定。我爸妈不同意，我也不敢啊。” 吴佩珍虽然羡慕林清，但是她自己打死也不敢在爸妈不同意的情况下出去租房住，她连先斩后奏都不敢。 这大概就是她和林清的区别吧。 林清送完吴佩珍，回到宿舍后，推开门就听到佘香芹在宿舍里议论吴佩珍：“我刚才在校门口看到吴佩珍家里的车了！” “是桃木的方向盘呢！你们猜……” 林清伸手拍了拍佘香芹的肩：“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 佘香芹吓了一跳，脸色先变白再变红，她张开嘴想说关你什么事，然而看到林清的表情，竟然没敢说出口。 一瞬间的犹豫后，林清就和她擦肩而过，佘香芹失去了说话的机会。 林清从包里拿了ic电话卡，下楼给家里打电话。国庆节前打电话的同学比平时多，林清等待了两个人才轮到她。 电话响了两声，林秀英就接起来了：“喂？清清，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现在厂里允许职工自己把房子买下来。” “我们住的这套房子，如果自己想买下来的话，要给厂里一万块——” “买！”林清不等林秀英说完就说道。 “当然要买！” 一万块钱一套房子，这样的好事怎么能错过？ 林秀英声音犹豫：“你觉得该买吗？可是钱从哪里来呢……” 林秀英几句话的功夫，林清的大脑已经飞速运转了一圈又一圈。 买房是毋庸置疑的，她在想的是，上辈子……为什么没有这回事？ 林清家现在住的房子是厂里分的。当初林秀英和程立群是双职工，又上有老下有小，排到了分房资格。 当年厂里分房，不要一分钱。 但是房子的产权也是属于厂里的，职工只能住一住。如果辞职的话，厂里就会把房子收回，分给其他职工。 林秀英从正式职工变成了临时工，按理说厂里也是要把房子收回的。 不过国企大厂还是有人情味的，一旦把房子收回，林秀英一个人带着两个女儿该怎么活呢？于是这套房子就一直让林秀英一家住着。 但是上辈子，买房的资格，林清家是没有的！因为林秀英已经不是正式工了！ 上辈子，家属院的邻居们全都把房子买下来了。又过了几年，房产证办下来了。 等到零几年的时候，华美制药厂的家属院拆迁了，家家户户都拿到了不少赔偿。 而这一切都和林清家没有关系，林清家在华美制药厂拆迁后没有一分钱可以拿。 零几年的时候房价已经涨过好几波了，而林清家一直没有存款。 林清在外打拼，林秀英带着程菲菲租了好几年房子。 中途遇上过房东涨价太多、房东不要租了，几年间搬了好几次家。 有的房子只租了半年，林清还没来得及回家见过，妈妈和妹妹就又搬走了。 林清突然想到，妹妹上辈子对房子如此执着，是不是就有这个原因？ “清清？清清！”林秀英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但是林清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辈子不一样了呢？ 第20章 杠杆 “妈, 你现在不是药厂的正式职工了，还能把厂里的房子买下来？” 林秀英的声音清晰地从电话里传来：“能啊！” “我见到厂长的时候，厂长是和我说了两句, 按理说只有厂里的正式职工可以买。” “但是具体怎么操作，不都是厂里说了算？厂长说照顾一下咱家。” “虽然我现在不是正式职工了，但当初分房的时候我是正式职工，所以还是让咱家买。” 林秀英很是感激：“厂里对咱家一直很照顾，不说买房子的事，还让咱家住了这么多年呢……” 林清对厂里当然也是感激的, 但是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上辈子厂里对她们家的照顾有五分, 这辈子对她们家的照顾有十分。 林秀英话音一转, 语气中突然充满笑意：“对了, 厂领导还夸你了呢！” “说厂里这么多孩子, 你的大学最好的！” “说你以后肯定有大出息, 大学毕业后前途无量。说暑假的时候见到你就知道你不一般, 厂里这么多孩子, 自己把自己的大学学费赚齐了的，除了你也没谁了！” “还有厂里淹了的事, 人人都想不到，只有你提前预料到了, 提醒了多少人啊……” “厂长还让我感谢你呐, 他妈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就住一楼, 多亏你提醒老太太才没损失多少钱, 否则他妈那么节省的人, 可得心疼坏了！” 林清猛然醒悟！ 这辈子变得不同, 因为暴雨、因为炒酸奶、因为她自力更生地赚够了学费、因为她成为了浙大的大学生…… 因为上辈子她们家在厂领导眼中值得五分的照顾, 这辈子值得十分！ 上辈子的五分照顾只是同情，这辈子的十分照顾，是大家都觉得她前途无量！ 旁人夸赞林清的话，林秀英全都想和林清说一遍，从林秀英一点都不打磕绊的话中，林清就知道妈妈把别人夸她的话在心中反复回味了多少遍。 林秀英笑道：“现在整个厂里的人都羡慕死你妈我了！” “说我生了你这么有出息的闺女，下半辈子可是要享福了！” 林清鼻梁突然一酸，想起上辈子她考上大学后也有人对妈妈说过同样的话。 妈妈也畅想过享福的生活吧？ 然而她上辈子不仅没让妈妈享上她的福，还让妈妈为她操了十几年的心。 等她终于事业有成后，妈妈已经吃不动也玩不动了。 林清手指狠狠从脸上抹过，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正常：“妈，买房子的一万块，什么时候交？” 林秀英叹了口气：“厂里说半年内交齐。” “要不然咱家不买了吧？半年，一万块，钱从哪里来啊？” 林清斩钉截铁地说：“买！必须买！” 林清对林秀英分析：“这样的机会错过了科可就再没有了。” “现在外面的商品房什么价了？一千多一平了！” “咱家房子六十平只要一万块，折合下来一平才一百六！” “价格只有商品房的十分之一！” “至于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我来解决！” 半年时间，一万块钱，林清有自信能赚回来！ 林秀英知道女儿有本事，但是她也想不出林清半年怎么能赚一万。 卖炒酸奶、摆摊是都很赚钱，但是都要从早到晚的辛苦忙碌。暑假里这么干一干还行，如今在大学每天上课学习，哪还有时间赚钱？ 每天可以自己支配的课余时间顶多有两三个小时，女儿再有本事，也不能一天干两个小时，半年赚出一万块！ 林秀英提高音量：“我告诉你啊！你不能逃课！” “既然你说买房，一万块钱我们就努力凑一凑，我找你舅你姨家都借点，厂里关系好的人家也都借点！” “凑够了我们就买，凑不够那也没办法。要是让我知道你逃课，看我不揍死你！” 林清笑了，她对林秀英做出保证：“放心吧，我不会逃课的。” “我肯定在好好学习的前提下再赚钱。” “舅舅和小姨家，妈你先不用开口借钱，回头我自己和他们说……” 买房的钱林清自信能赚够，但是做生意的本钱她想借一借。 不，不是借钱，而是拉投资！ 林清刚才和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等不及自己一步步稳扎稳打的赚钱存钱、慢慢扩大规模了…… 她要上高杠杆了！ - 之前林清犹豫的先租房搬出宿舍还是先租场地做家教事业的问题，她现在不再有丝毫犹豫。 当然是先租家教场地！ 住在十二人间的宿舍里虽然很苦，但是她上辈子刚创业时更大的苦都受过！ 或许是大学里的学生都在读诗散步，或许是九十年代没有电话没有邮件，林清的节奏也不知不觉中跟着慢了下来，创业的步伐一直不疾不徐。 然而她今天猛地意识到时光不等人！ 上辈子她错过了陪伴亲人长大变老的机会，这辈子她不能再错过时代的红利。 这辈子得到了上辈子没有的机会，但是从厂里买下自己家现在住的房子她就满足了吗？ 六十平的房子，家里三口人，一共只有两个房间。 她当然要买更大的、更好的、更多的房子！ 这辈子她不仅要趁着妈妈年轻时带她吃带她玩，还要趁着妈妈年轻时就让她住进大房子！ - 林清把找家教的消息告诉同学们后，消息顿时像长着翅膀一样飞出去了。 现在人人都没手机，于是林清让有意愿的同学们来图书馆门口找她。 她在图书馆门口守株待兔了两天，等到的同学们比她预想中还要多。 国庆两天假刚过完，林清就把中文系和隔壁几个系有意做家教的同学名单统计出来了。 图书馆门口的短暂会面，来找林清的同学们都以为只是登记，殊不知其实是林清对每个人的初步面试。 说话结巴的、不敢直视她的、普通话口音很重的……刷掉。 衣服邋遢的、头发很油的、身上有异味的……刷掉。 说话没逻辑没条理的、吹牛吹到天上去的、垂涎的眼神黏在她脸上的……通通刷掉！ 还有一些人品不过关的，这是最严重的问题，林清打听出来后更是毫不犹豫地刷掉。 住在十二人间的宿舍里，人品问题很难瞒过室友们。林清军训时练合唱时用心记人，就是为了此时能向室友和同班同学打听一番。 还真让林清打听出来了几个人品有问题的佘香芹二号、佘香芹三号……林清立刻刷掉刷掉！ 通过林清不动声色的初步面试的同学，一共有一百多个。 林清通知大家来试课。 依旧在图书馆门口，林清坐在石阶上，身边小学初中和高中各个年级各个科目的教材都齐全。 林清双手托腮，状态在小学生、初中生和高中生之间无缝切换，要求试课的同学们对着她讲课。 这样又刷下去一半，最终剩下五十人。 林清将这五十名“优秀家教”的信息逐条印刷出来，做成一个三折的师资力量册。 师资力量册上印着五十个家教的姓名、高考各科分数、擅长的科目、胜任辅导小初高哪个阶段的学生。 这五十人是林清用心分配过的，男生女生各一半，擅长各个科目、各个年级段的都有。 宣传册印好之后，林清也不必雇人，直接分给五十名优秀家教。给大家分配好地点，去附近的小初高门口发给家长。 接下宣传单仔细看的家长们，林清告诉大家要进一步聊一聊，并且收集反馈信息。 现在的人们还没有经历过信息泄露的痛苦，对找家教有点兴趣的家长们，全都十分爽快地留下了自己家的电话号码。 大家周一到周五在附近的学校门口，周末的时候在青少年宫门口发宣传册。 不过一周时间，林清这里就汇总了几百条信息，还有家长已经在询问大学生家教一对一辅导的时间和地点了。 至于家教地点，林清已经看好了，就在老杭大教职工小区，杭大新村。 杭大新村和林清所在的西溪校区仅有一路之隔，出了校门走上几步就到了。 小区里的建筑不是一批建成的，时间跨度很长，从五十年代到八十年代。 如今小区已经老旧，但却十分幽静，最重要的是地理位置极为合适。 而且杭大新村就像华美制药厂一样，闪闪发亮的时光已经过去，很多昔日的房主都已经搬了出去，现在小区里空置的房子很多。 林清看上了一栋两层小楼，这是小区里最早建成的一批。两层小楼有点类似于后来的联排别墅，一层两套、上下四套，过去分别给四个教授的家庭住。2 直到现在，人们依旧称呼为“教授楼”。 后来小楼的产权发生了变更，三位老教授都搬走了，也没有购买的意向，只有一位老教授家一口气把这栋小楼里的四套房子都买了下来。 因此这栋小楼都是一个房东，林清想要租下来，只要和一个房东谈。 至于怎么谈，林清钱不够还想租尽量大的场地，当然是往死里还价！ 在如今普遍年付的情况下，林清开口就是月付！ “您还可以以房租的形式投资。我们签个合同，把一年的房租总额算作您的投资金额。” “本金我们逐月返还给您，一年后一次性给您分红。” 林清把做好的计划书递到池静的手里，池静是一位面目和善的中年女人。 小楼的房主一家如今都在国外，池静作为亲戚，帮忙照看代理这栋小楼。 池静显然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她满目茫然地看向林清，林清说的意思……不还是房租月付吗？ 池静翻开计划书只是为了礼貌，她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婉拒林清的话。 然而翻开计划书后，她不由自动地被吸引住，逐行逐句地读完了。 林清一个大学生做的计划书竟然有模有样，不，应该说是十分令人惊艳。 读完后，池静自己都冒出了投资的念头，她竟然真的觉得这个创业项目能赚钱。 她双手将计划书递还给林清：“房子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了，我只是帮忙照看。” “你可以再等一个星期吗？恰好我侄子一个星期后回国，你可以直接和他谈。” 池静停顿两秒：“顺便问一句，你还接受其他人的投资吗？” 林清露出一个笑容：“当然！” “我还有其他的项目，您要比较一下吗？” 林清像变戏法一样，从包里拿出了第二份计划书。 第21章 -收藏3k加更- 池静震惊地接过林清的第二份计划书。 林清的第一份计划书就足够她惊讶了, 没想到竟然还有第二份，而且第二份毫不逊色。 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厉害了吗？池静回想自己大学时什么样，那时候她除了读书什么也不知道, 反正肯定不像林清这样。 林清的两份计划书都让池静惊叹不已，但是池静自己的确更青睐第二份。 因为第二份计划书中的生意更加简单明了。 池静知道家教生意很有市场潜力，但是她担忧牵涉到的人太多了。 大学生家教一方、家长一方、孩子一方，最起码有三方参与进来，每一方人数都很庞大。 池静大学生家教可能偷懒、家长可能无理取闹、孩子可能根本不想好好学习…… 人，永远是最复杂多变的。她不可避免地担忧林清一个如此年轻的大学生, 能否把三方这么多人平衡好？ 这其中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池静把第二份计划书捧在手里, 都舍不得还给林清了：“你是怎么想到租借职业装、设计面试造型这个主意的？” 林清笑道：“现在正是秋季招聘季。” 林清已经说完了, 然而池静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在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如果面对的是其他人, 林清不会再多说了, 但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可能是她未来的投资人！ 对方想听她讲多久, 她就能讲多久！ 林清语速不疾不徐：“现在正是大四学生求职面试、大二大三学生实习面试的高峰期。” “绝大部分大学生在招聘季到来之前, 衣柜里都没有正装, 直到招聘季，有了穿正装的需求。” “但是购买正装价格不菲, 需要穿正装的场合也并不是很多。如果有店铺可以租借职业装，很大一部分学生都会改买为租。” “因此我们的店铺以租借职业装为主要业务, 同时也出售全新的职业装。” “搭配正装的鞋子、发型、妆容……这些都是同样的道理, 大学生们有需求, 但是现在却找不到合适的服务。” “因此我们店还有职业妆容设计、发型设计的业务, 搭配销售一些平价基础款化妆品。” “大学生们可以选择面试前来我们店里化妆, 也可以在我们店里做过形象设计后购买化妆品, 回去自己动手。” 池静听完林清的话后, 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是啊，市场需求就在这里。 但是只有林清看到了。 最起码她自己在看到这份计划书之前，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商机。 最后一个问题，池静看向林清：“你就这样把计划书拿给我看，就不怕我看完之后偷走你的商业创意，甩开你自己赚钱？” 林清笑道：“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池静所说的是无法回避的风险，林清上辈子就吃过这样的亏。但是她现在自己资金不够，又想加快步伐，拉投资是唯一的选择。 “而且我相信成事在人，创意是一回事，将创意变成生意又是另一回事。” “具体的施行细节我并没有写在计划书里，由我来执行会获得最大的收益。” “我自信由我来执行，投资人得到的五成收益，比投资人绕开我自己做或者找别人做，得到的十成收益还要多。” “再退一步，假如真的有人偷走了我的计划书，我还有第三份、第四份。” 池静的目光无法从林清脸上移开。 眼前的年轻女孩太有魅力了，这种魅力无关容貌。当然女生的容貌非常出众，只是她内在的魅力比外在的容貌更吸引人。 眼前的年轻女孩，让她想起自己早逝的大嫂和远在国外的大哥，让她想起自己前半生有幸见过的每一个天才。 不过她以前只见过学术上的天才，还是第一次见到商业上的天才。 不论是哪个领域的，这些人身上都有着相似的光芒。 池静不再犹豫：“我投资你的第二份计划书，你准备合同吧。” 林清露出一个笑容，池静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过多的惊喜，或许是林清早就笃定自己会投资，或许是除了自己她还能找到其他投资人。 - 和池静约定好签合同的时间地点后，林清去找律师起草合同。 池静的感觉很敏锐，林清得到池静的投资是意外之喜，她当然还有备选的投资人。 不是别人，正是吴佩珍。 宿舍里人人都能看出来吴佩珍家境优渥，林清能看出来的更多，她确定吴佩珍的父母至少有一方是生意人。 吴佩珍一直对林清的生意非常感兴趣，听说林清想找她爸妈拉投资，顿时激动坏了。 “不用找我爸妈！我也有钱！我给你投资！” 林清笑道：“你投资也要征得你爸妈同意。” 这倒是真的，吴佩珍看着林清把计划书以传真的方式发给她爸妈。 两天后，吴佩珍打完电话，激动地把林清从宿舍拉出来：“我爸爸同意投资了！” “而且我爸爸同意把投资的机会让给我，让我用自己的压岁钱投资！” 林清问道：“投资哪个呢？” 吴佩珍说道：“我爸爸让我投资家教！” 吴佩珍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但是我爸爸只允许我投资一万块，一万块是不是太少了啊……” 林清连忙说道：“当然不少！” 林清暗自咋舌，吴佩珍自己攒下的压岁钱就有一万块。而且爸妈同意女儿投资一万块给同学，说明这一万块赔掉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拿来给女儿练练手。 看来吴佩珍家中比她预想的更加富有。 吴佩珍还担心一万块太少，真不知道她是怎样的金钱观念。 林清仔细解释家教项目的启动资金不用太多：“你投资一万，留给旁人的投资份额已经没多少了。” 如果找不到别的投资人，她节约一点也足够了。 恰巧池静看中的是正装租借项目，吴佩珍爸妈看中的是家教项目，林清不必再从中协调。 她告诉吴佩珍：“正装租借我已经找到投资人了。” 吴佩珍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快？谁啊？” 林清说道：“就是我去租房的房主。” 林清更正道，“唔，她说自己不是房主，是房主的亲戚。真正的房主几天后回来。” 吴佩珍嗷嗷叫着要去看场地：“房子已经定下来了吗？” “那我这个投资人是不是可以去看一看！” 林清笑道：“当然。” 当天下课后，林清带着吴佩珍一起走向旁边小区里的教授楼。 老小区里草木葱郁，青藤攀墙，大尾巴的松鼠轻盈地在枝头跳跃。 明明这个小区和大学就隔着一条街道，但是因为小区门口太过不起眼，只有一方窄窄的门，门口只有一个小小的路牌，西溪路56号。 连小区名字都没有，所以吴佩珍从来没有注意过，没想到里面竟别有洞天。 “这里好美啊！”吴佩珍深呼吸，“好安静，空气比外面清新，感觉温度都低了几度。” 小区里的建筑的确不新了，处处都是时光留下的痕迹，但也有着崭新的建筑没有的岁月韵味。 吴佩珍总结道：“这里我住是不要住的，但可以常来逛一逛。” 林清忍不住笑了：“我也是。” 教授楼的室外楼梯上站着一个年轻男人，听到林清和吴佩珍的说笑声，停下手中清扫落叶的扫把，回过头来。 林清恰巧抬头，与男人四目相对。 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洒金一样落在年轻男人的黑色碎发上。 像一幅画。 第22章 租房 站在楼梯中央的青年回过头来, 林清看清他的容貌后，微微惊讶。 青年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面容清隽，眉眼精致。 身上防尘的罩衣, 明明是九十年代劳动人民常见的穿着, 但是眼前的青年穿出了与旁人截然不同的效果。 深蓝色的布料衬得他的皮肤如白瓷一般。 身后岁月斑驳的小红楼上攀爬着青色的藤蔓，青年站在石阶上, 仿佛是走出来的画中人。 林清被年轻男人的容貌惊艳了一秒, 林清猛地回过神来。 年轻男人正在打扫的两层小楼，不正是她要租的吗？ “您是房主？”林清连忙上前几步, 抬头望向石阶之上, 神情期盼。 林清一直苦苦等待房主回国。 现在她是大学生家教全都准备好了, 有意向的客户也全都联络好了。 大学同学们天天问她家教兼职哪天开始。 家长那边也时常有人催促。林清为了生意方便买了一台b机，b机上每天都能收到许多条“学生家长，请回电。” 林清按照电话号码回拨, 对面的家长都在询问什么时候可以试课。 林清宣传时写了每个学生有三次免费试课机会，每次二十分钟，试课之后可以在三位家教中选择一位开启长期辅导。 家长们对此非常感兴趣。 如今是万事俱备只差场地。 林清也一直在看其他的场地, 然而看来看去, 找不到比这栋“教授楼”更合适的了。 林清只能等房主回国。 她在日历上用红笔画了一个圈，每天早晨都会看一眼，心中默数倒计时还有几天。 今天距离红圈的日期还有三天, 林清和房主约好的面谈时间在三天后。 猝不及防地遇见房主，林清十分惊喜。 “您提前飞回国了？” “我是林清, 就是想要租下这栋小楼的人……” 年轻男人低头望向林清, 他没有开口回答林清的问题, 而是动作飞快地侧身避开林清的目光, 手指擦过两边眼角。 林清愣住。 她刚才太过激动，看到房主提前回来了，就冲了过来。 万万没想到竟然撞见这么尴尬的一幕。 侧身擦泪的动作、微微泛红的眼角、以及闪烁着细碎光芒的双眼……足以让林清确定年轻的房主在哭。 林清连忙移开目光：“抱歉，打扰了。” 她转身快步离开，年轻男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抱歉，我今天的确不适合谈租房。” “但是你看起来很急切，明天你有空吗？” “我们可以将原定时间调整到明天。” 年轻男人的声音微微沙哑。 林清连忙停住脚步，转身点头：“我明天有空。” 林清和年轻男人一人扭头看树、一人低头看地，互不直视地约定好了明天的见面时间。 林清带着吴佩珍匆匆离开，走出小区门口，林清和吴佩珍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吴佩珍说道：“你冲过去的时候，我拉了一下你的衣角，你没感觉吗？” 林清无奈：“没感觉啊。” 吴佩珍说道：“你冲过去的太快了。” 林清长叹一口气：“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站在外面一边扫地一边哭呢？” “我小学毕业后就没见过男人哭了。”林清说道。 吴佩珍点头附和：“我也是。” 吴佩珍好奇道：“你那个房东为什么哭啊？” 林清对此并不好奇：“可能打扫时被灰尘迷了眼吧。” 吴佩珍撇嘴，这个答案也太不浪漫了。 “可能是失恋了？”吴佩珍分分钟脑补出无数个凄美故事。 林清连忙喊停：“打住，不许再说了。” “我明天还要和他砍价呢！” “你把拥有两层小楼的房东脑补的那么惨，影响我无产阶级人民的发挥！” “他长得就够影响我发挥了，好家伙，今天还来个美人落泪，明天我不好意思往死里砍价了怎么办？” 吴佩珍立刻说道：“那肯定不是失恋，房东长着那样一张脸怎么可能失恋。” “我觉得你说的就很有道理，扫地嘛，灰尘迷眼了。” “清清你明天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啊！” 林清笑了：“放心，一定给你这个投资人好好省钱、努力赚钱。” 吴佩珍的心思被看破之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走回学校的路上，吴佩珍说道：“你那个房东长得好白啊，你已经是我见过最白的人了，我感觉他一个男人竟然和你差不多。” 林清说道：“他的手长得真好看。” 年轻房东的颜值的确出众。不过林清全家都长得好看，程立群虽然人品低劣但是有一副好皮囊，舅舅和表弟也都十分英俊。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林清，看惯了高颜值，对于外貌反而不怎么在乎。 年轻房东的一双手，反而留给林清更深的印象。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皙又有力量感。 是林清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手。 吴佩珍听到林清的话疑惑道：“手好看？我没注意。” “长着这样一张脸，谁还注意手啊？” 吴佩珍牵起林清的手，放在眼前看：“你的手也很好看啊。” 林清笑了：“不一样。” - 第二天，林清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小红楼。 年轻房东已经等候在小院里了：“昨天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池墨。” 林清微笑点头：“池先生。”再一次介绍自己的名字，“我叫林清。” 林清原本还想拉着吴佩珍一起来，但是昨天不小心撞到美人落泪，吴佩珍想到今天的见面就觉得尴尬。 “不行不行，我不去。” 林清叹气：“我也撞到了啊，我也尴尬。” 吴佩珍比了一个剪刀手：“林老板冲！我作为投资人在身后为你加油！” 林清只能微笑，投资人当然有任性的资本。 今天孤身前来，林清已经想好了，安全起见她不进屋，就和房东在院子里谈合同。 林清有点意外的是，池墨竟然也细心地想到了这点，提前把院子里的石桌石凳都打扫干净了。 池墨今天的装扮和昨天完全不同，白衬衫黑西裤，还带着一副细金边眼镜。 九十年代成年人中的近视率并不高，林清多看了一眼，心想这副眼镜和他的气质倒是很相符。 池墨引着林清坐在石凳上，起草好的租房合同放在石桌上。 林清原本以为今天她再见房东会很尴尬，但是奇特的是完全没有。 大概因为池墨的细心。 昨天在那样的情况下，池墨依旧注意到她很急切，把时间提前到今天，就可见他的性格。 “你先看看。”池墨将合同推倒林清面前。 林清一目十行，很快就看完了合同上最为关键的租金金额、付款方式等。 以租金总额投资、每月返还本金、一年后返还分红——完全是林清忽悠池静的方式。 年租金竟然还比林清预料的低。 林清一肚子砍价的话，突然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合同上的租金已经比她想要砍到的心理价位还要低了，更是远远低于市场价。 就在林清犹豫自己还要不要砍价时，池墨伸手点了点合同上的一处。 “看这里，这些是附加条款。” 林清的目光随着池墨的手指移动，在他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秒，然后认真附加条款。 不许改动屋内结构、不许破坏屋内装修、不许隔断出更多的房间…… 都是租房时很常见的条款。 突然，林清目光定格。 “维护院子里的草木花卉……”林清在光秃秃的院子里环视一圈。 哪里来的草木花卉？ 难道是指小红楼上攀爬的青藤吗？ 池墨看出林清的疑惑：“这两天我让找人来院子里栽种草木，会栽桂花树、玉兰树，还有月季花。” “如果你同意这份合同的话，日后的维护就是你的工作。” 林清第一次在租房时遇到这样的要求，她下意识地说道：“可是我不懂种花养树……” 池墨看向她。 林清一下子就读懂了池墨的未尽之言——那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因为给租客附加了这份责任，所以才在租金上给予优惠。 如果她想以低价租下这栋小红楼，那么就要把小院打理好。 至于她现在会不会、以后怎么做，那就不关房东的事情了。 林清自己两辈子都没养过花草，更不要说树了，她自己根本没这方面的耐心。 林清沉默思索时，池墨开口道：“其实我把小红楼租出去，主要不是为了钱。只是看到长久没有人住的房子，只会越来越快地老旧破败。” 房子需要人气的滋养，有人的房子才是温馨的家、是求学的教室，没有人的房子只是一栋加速破败的空屋。 “因此希望这栋小楼能在新的使用者手中得到维护，重现一些往日的光辉。” “愿意以低价租给你，也是因为你要在这里办家教，每天都有大学生和小孩子来。” 池墨脸上露出一点怀念。 这一点对逝去时光的怀念，林清一下子就读懂了。 林清拿起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好，我会维护好小红楼，包括小院。” 第2第3章 青林 第二天, 池墨找人来种树栽花。 林清上完两节早课，骑上自行车飞速前往小红楼。 吴佩珍不解道：“房东种树，你这么着急过去干嘛？他自己的院子，想种成什么样就种成……” 吴佩珍话音未落, 林清就骑着自行车不见了踪影。 吴佩珍心中感慨, 这辆二手自行车被林清买回来，可真是太辛苦了。林清一个月骑的路快赶上其他同学一年骑的路了。 林清赶到小红楼, 看到种树种花的园艺工人们还没走, 顿时松了口气。 她和园艺工人们聊天：“师傅你们平时工作忙不忙？” 工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和林清聊了起来：“还行吧，每年春天最忙, 其他季节一般。” “主要是为各个新建的小区做绿化, 市政绿化也做。” 林清问道：“那师傅你们都家住哪里啊？” 几名园艺工人说了一下自己住的大致区域, 住在哪里的都有。 “那你们懂种花种树，懂不懂养花养树？” “平时有空每个星期过来两趟，帮忙维护这院子里的花木吗？” 趁着园艺工人们干活的功夫, 林清和工人们聊了一通。 然后顺利地找到一个愿意接下这个活的园艺工人。 林清和工人们聊天的时候，池墨手中拿着老照片，指挥工人们复原小院里的一草一木。 每一棵树的位置都尽量和老照片里一致。 “向左一点, 再向前一点。” 池墨买来都是半大的树, 虽然比小树苗要贵不少，但是栽种下去，一下子就还原了昔年小院的七八分模样。 池墨指挥工人们种树的时候, 林清已经在和一位园艺工人谈工资了。 池墨全程听在耳朵里，心想林清讨价还价的功力实在了得。 更让他惊讶的是, 林清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 竟然和一群劳保手套上沾满泥土的园艺工人聊天十分愉快。 三句两句就把一群园艺工人的情况全都摸清楚了。 等到园艺工人们干完活时, 林清已经从中找好了日常来维护小院的园丁朱师傅。 朱师傅一个星期来两次, 林清每次给他十五块，相当于一个月一百二十块。 至此，池墨既惊讶又服气，林清每个月给园丁开的工资，比他给林清减免的房租要少！ 一来一去，林清还从中小赚一笔。 不过池墨倒也不后悔，只要能把小红楼维护好，他并不在乎多花一点钱。 他也不可能为了这么一点差价，自己每个星期跑过来两趟，等园艺师傅干完活后结工钱。 何况他自己也没有林清这番本事，他既不会砍价，更不能和园艺工人们短短几十分钟就熟悉起来。 朱师傅临走前，十分热情地对林清说道：“种这么多花木，驱蚊一定要搞好！” “驱蚊我有经验，一并给你搞了，不用你操心。” 林清笑着点头：“谢谢朱师傅！” 池墨看在眼里，发自内心地叹服。 - 林清当天下午就带着同学们来打扫小红楼，当然同学们都是带薪打扫。 除了林清找好的几个兼职看场子、维护卫生的同学，五十个大学生家教中也有不少人积极报名。 毕竟以往在学校里打扫卫生都是义务劳动，现在打扫卫生还能赚钱。最主要的是，大家期盼开工已经很久了，如今场地终于租好了，都想早点看到场地什么样子。 小红楼的尘土被渐渐拭去后，显露出来的模样让大家惊讶不已。 厚实的红漆地板，宽阔的木制楼梯。 阳光从落地的双开阳台门中照射进来，整个屋子都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之下。 “这小楼也太漂亮了吧……不是五十年代盖的房子吗？” “五十年代就有抽水马桶了？” “五十年代老师们住的小楼，比现在的教职工楼好一万倍。” 就在大家纷纷惊叹感慨时，同学中有人出声说道：“当初这可不是普通的教职工楼。” “直到现在，周围的居民依旧称呼这里教授楼、专家楼。” “当初能住进这几栋两层小楼里的，可都是大师级的人物。” 男生对于老杭大的这一段历史显然有所了解，他报出了几个名字，然而身旁的同学们都一脸茫然。 林清也没听说过这些名字，她上辈子着实不是一个文化人，这辈子也不过刚刚复习完高中知识，大学课堂上能跟得上进度。 男生轻叹道：“了解这段历史之前，我也没听过这些名字。” “在这里生活过的教授们，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名如丰碑。” “在专业领域之外，就没有多少人熟悉他们的名字了。”2 “不过如果我们日后在同样的专业领域深造，一定会知道他们的。” 林清反复品味着同学的话。她上辈子不曾接触过学术界，但是她接触过的许多职业领域，也是同样的道理。 每一行每一业都有自己的大佬，业内人士听到他们的名字如雷贯耳，业外人士听到他们的名字一脸茫然。 ——名人中的普通人。 这是林清对这些人的定义，也是林清自己努力的方向。 她不奢求人人都听说过她的名字，但是想在自己的行业内做出一番成绩。 她还没来得及实现，就回到了一九九八。 青春重来，这辈子她更有希望实现自己的梦想。 林清怀着敬畏的心情环视身处的屋子。原来几十年前，小红楼里曾经住的是这样的大师们。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林清脑中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昔日的小红楼一定就是如此吧？ 大师们居住的地方，定然时常有学者纷至沓来。 还有当年的大学生们、研究生们，旧时候的师生关系更为密切，小红楼里是否经常有来请教问题的学生身影？ 怪不得年轻的房东得知她租房子作为家教补习的场所后，就很愿意把房子租给她。 租给她后，每日进出的都是学生们，大家在这栋屋子里学习知识，大概最为接近小红楼几十年前的模样了。 熟悉这段历史的同学继续说道：“这几栋大师住的房子，当年都是找苏联专家设计的。” 林清恍然，红漆地板、木质楼梯，还有已经褪色了的淡黄色窗格，都有鲜明的苏联风格。 小红楼经过岁月的侵蚀，依旧可见几分昔日的美丽，可想而知当年有多么美好。 同学们在接下来的打扫中，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手脚，动作更加小心。 虽然大家都知道不能破坏屋子里，但是同学们之前就是普通打扫，现在知道小红楼的历史后，简直是谨小慎微了。 第二天，大家将新添置的桌椅、书架等家具搬进来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磕碰到哪里。 小红楼里原有的家具早就搬空了。林清给每个房间添置了两套桌椅，中间用大书架隔开，这样每间屋子就可以同时容纳两对师生了。 面积最大的客厅，林清反倒没有用书架隔开，而是放了一张大桌子和许多椅子，还摆了一个立地式的黑板。 这三间客厅，林清作为一对多授课的教室。 一楼右侧的客厅，作为家长们的等候室，没有放桌子，而是放了很多座椅。 林清在重新焕发出生机的小红楼里，给五十名大学生家教们开了第一次会议。 “几十年前，大师们在这栋小红楼里读书、治学。” “我们都还是学生，不求与大师相比。” “只是希望我们在这栋小红楼里做的事情，于世人有益、于自己无愧。” - 林清的一席话，说得同学们心潮澎湃。 不过林清最为清楚，语言的激励只能管用一时，想要将大学生家教事业长久的进行下去，必须要依靠合理的奖惩制度。 林清为自己刚刚起步的大学生家教事业取了名字——青林培训。 青林培训目前一对一的定价，小学生每小时八块钱，初中生每小时十块钱，高中生每小时十二块。 林清提供场地、负责宣传、处理一切杂物，同时从大学生家教们的课时费中抽成。 除了普通的收费标准，林清还提供了“腾飞模式”。 所谓腾飞模式，是在学生和家长同时有迫切提升成绩的需要时，在几次家教课程后，家教对学生现有的水平进行评估，然后决定要不要接受学生和家长要求的目标。 这些目标，都是较难达到的。 比如说单科成绩一学期提高三十分。 比如说年级排名从四百名提升到前一百。 最常见的，就是在九个月后的中考或高考中，考上心仪的学校。 如果学生、家长和家教，三方都想开启“腾飞模式”的话，接下来的教学无疑会更加高强度。 同时，收费是普通收费标准的两倍。 期满后，如果达成目标，学生开心、家长满意、大学生家教可以得到丰厚的奖金。 如果没有达成目标，那么青林培训将退还一半的费用，恢复到普通收费标准。 五十名大学生家教听到林清说的这个模式后，都觉得十分新鲜。 跃跃欲试想要挑战的同时，也不得不慎重思考。 毕竟愿意付这样双倍学费的学生们，一定都有迫切的需求，如果自己教不好的话，那就是耽误学生的前程。 从自身的利益思考，他们花费双倍的心血教学生，最终如果没有赚到双倍的钱，而是要退还一半，自己也要吃亏。 - 一个星期后，所有的大学生家教都试过课了。 一半的大学生在几次试课后，都已经和家长签下了合约。 这一半大学生里的三分之一，签下的是“腾飞模式”。 家教事业发展的速度远比林清预估更快，看来如今市场上这方面的需求远远没被满足。 小红楼门前，家长和学生们每天络绎不绝。 林清在小院门口开辟出一片空地，专门用来摆放家长们的自行车。 十月底，晚桂盛开，香气比早桂更加浓郁。 小红楼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甜香，林清自己的课后作业，全都是在小红楼里完成的。 在小红楼里待久了，林清总是觉得自己的发丝和衣服上染上桂花香，然而低头仔细去闻，却又闻不见。 《还珠格格》热播，虽然住在大学宿舍里同学们大部分都没有电视可以看，但是林清依旧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人们在讨论紫薇和小燕子。 林清没空看，而且她上辈子已经看过了。 在晚桂如雨般纷纷落下之时，大学生家教们的签约率突破了七成。 林清也将正装租借的店铺租好，招聘到了两名全职工作的店员。 第24章第 青云 林清租下来的正装租借的店铺, 就在校外的后街上。 这里是学生们最常光顾的所在，林清之前在新生地图上印上外卖电话的小饭店，有一半都在这条街上。 林清租下的店铺不在最为靠近校园的位置, 而是更远一些, 临近后街尽头。 她避开了会产生油烟的小饭店集中的区域，租下的两层店铺, 左侧是一家书店、右侧是一家文具店, 干净又清静。 租店的同时, 林清也在招人。 正装租借店铺里的店员, 林清需要全天在店里坐班, 因此她不考虑大学生兼职, 直接招聘全职店员。 现在没有各种招聘a, 林清招店员只能采用最传统的方式，在店门口贴一张招聘启事。 林清运气还不错, 很快就有人来应聘。她面试了四个人后, 就招到了两个靠谱的店员。 两人都是年轻的姑娘。 一个叫徐可，本地人，今年二十一岁，普通高中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在亲戚的小公司里干了两年销售。 九十年代的普通高中还不如中专，九六年以前中专毕业包分配，但是上了普通高中基本上就意味着无缘大学。 林清问道：“为什么从亲戚公司里辞职呢？” 徐可说道：“还没辞职呢，我得先找工作啊，找到新工作后立刻就辞职！” “小公司里当销售, 工作又累、工资又低。” “刚毕业的时候什么都不懂, 在亲戚公司里被骗着卖了两年命, 现在我成熟了, 这样工资远低于市场水平、工作强度远高于市场水平的工作，我肯定不能再干了。” 林清听到徐可说“现在我成熟了”，唇角忍不住翘起。 面试的时候径直把自己骑驴找马的事情说出来，竟然还认为自己成熟。 分明单纯地没边儿了。 好在林清并不在意，她一个刚刚开业的正装租赁小店，也不指望招到处处完美的员工。 徐可身上有很大的优点——年纪轻、形象好，而且她会化妆！ 面试当天，徐可脸上就化着适合自己的妆容，身上的衣服也很漂亮，说明她审美在线。 林清的正装租赁店铺，还要推出设计职业妆的业务。 徐可是个可塑之才。 不过会给自己化妆和会给别人化妆是两回事，林清让徐可给她化妆，试验她给别人化妆的水平。 遇到这样的机会，徐可很是激动：“老板！你底子这么好，给你化妆可太容易了！” 化完妆后，林清照镜子，徐可给她化了一个非常明艳的妆容。 林清上辈子虽然经常化妆，但都以职业装为主，从来没有尝试过这种风格。如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非常新奇。 “老板，你可太美了！我要是长成你这个样子，肯定每天换一个妆容风格，天天不重样。” 林清露出一个笑容，心想徐可是真的爱美，也真的在变美上花过心思。 虽然她还不太会化职业装，但是审美在线、双手灵巧，还有不错的化妆基础。 徐可还会梳一些简单的盘发、编发。 能遇到这样的员工，林清已经很满意了。 谈好基础工资和提成后，徐可很满意：“比我现在的工作好多了！” “老板，你招聘启示上写的工作表现出色可以升为店长，是真的吗？” 林清点头：“是真的呀。” 徐可哇了一声，一副摩拳擦掌想要升职加薪的样子。 不过林清在心中默默想到，按照徐可现在的性格，百分之九十九升不到店长。 倒是另外一个员工，林清在升职方面更加看好。 另一个员工叫做钟艳丽，家在邻省农村，年龄和徐可一般大，初中毕业后就工作了，比徐可多三年的工作经历。 钟艳丽性格比徐可成熟，工作积极性也明显比徐可更高。 店铺租下来后，林清找了装修队粉刷墙壁，重新布置灯光。钟艳丽一直盯着装修队的工人们干活，确保他们没有敷衍。 新买的衣架和镜子等家具送进来后，钟艳丽不必林清吩咐就动手擦拭得干干净净。 钟艳丽还问过林清多次，她们店的正装、皮鞋，都从哪里进货。 “老板，进货的时候你带上我吧！我力气大能拎东西，脸皮厚会砍价。” 林清笑着答应下来：“行。” 钟艳丽的种种表现，都能让林清感受到她非常珍视这个工作机会，自己学习和进步的心也非常强烈。 肯干、肯拼、肯吃苦。 虽然钟艳丽现在没什么技能，但是她升到店长的可能性比徐可大多了。 林清从钟艳丽身上，经常能看到上辈子刚离家打拼时自己的影子。 如今换到老板的角度看问题，上辈子的很多事，林清一下子看得更明白了。 她上辈子刚工作的时候，明明勤奋好学，但是却并不被老板喜欢，被迫换了好几份工作。 现在林清明白为什么那些老板不喜欢她了。就像现在，林清聘用钟艳丽，是因为钟艳丽在肯学肯干的同时，还是一个家庭贫困、独自来打拼的外地人。 假如钟艳丽像徐可一样，是有点家底的本地人，林清就不会雇佣她。 去进货正装的时候，更绝不可能带上钟艳丽。 毕竟正装租赁这一行没什么门槛，如果员工肯学肯干，再加上本地有点家底，何必再为林清打工？ 花上几个月摸清楚经营模式、进货渠道后，分分钟就可以自己跑出去单干。到时候林清几个月的时间，就是为自己制造了一个竞争对手。 林清上辈子觉得自己一穷二白，她自己心中清楚，她是绝对不会找程立群要一分钱的。 她刚入社会的时候也很单纯，被老板几句话就摸清了家庭情况。在先后几个老板眼中，毕竟林清有一个有钱的亲爸，说不定哪天就拿着亲爸给的钱自己跑出去单干了。 因此先后几个老板都防着林清，林清越是勤学肯干，他们就越是警惕。 现在林清做了老板，她也会尽量规避风险。 徐可和钟艳丽各有优缺点，但是假如有人同时兼具徐可和钟艳丽两人的优点——这样的人林清还真不敢雇。 林清觉得自己十分幸运，徐可和钟艳丽两个人这样刚刚好。 两个人应该也能相处得来，在工作上不会有太大的矛盾。 林清告诉徐可，她和钟艳丽两人一起去跑工厂进货，徐可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庆幸自己在店里坐班更轻松。 假如两个店员都像徐可这样，林清自己就要更辛苦，每一件工作都要明确布置下去，不能指望员工主动。 假如两个店员都像钟艳丽这样，两人肯定合不来，斗来斗去也给林清添麻烦。 现在这样的搭配刚好。 - 正装租赁店铺开业筹备期间，林清自然免不了一趟趟地往店里跑。 后街的饭店老板们看到林清后，全都激动起来。 无论是之前在新生地图上印了外卖电话的，还是之前舍不得花钱错过机会的，看见林清的第一句话全都是：“又在做什么了？这次算我家一个啊！” 林清告诉大家：“我自己在后街租了个店，收拾自己的店铺呢。” 饭店老板们得知与自己没关系后，全都很失望。 失望之余，还不忘对林清说上一句：“明年的新生地图，我们店一定要花钱上，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啊！” “再有类似的事情，我们全都参加。” 在新生地图上印上外卖电话的饭店和没有的饭店，堂食的顾客数差不多，外卖订单量却有着天壤之别。 一开始，饭店老板们都以为这只是暂时的，过一阵就会恢复原样了。 然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印了外卖电话的饭店外卖订单数量一直居高不下，饭店又雇佣了新员工专门跑腿送外卖，赚到的钱早就不知道是当初给林清一百块的多少倍了。 错过机会的饭店老板们都坐不住了，自己印刷小广告，在校门口发。 然而效果并不显著。 新生地图，新生们一直随身携带，老生几乎也人手一份。 但是他们自己印发的小广告，最终的归宿都是垃圾桶。 当初错过机会的饭店老板们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在外卖订单方面，自己饭店今年肯定要输了。 只能盼望着明年新生入学时，第一时间找林清把自己家饭店的外卖电话印上，明年翻盘！ “明年的新生地图，一定要印上我们家啊！” 饭店老板们见林清一次就说一次。 - 几天后，店里收拾好了，林清定做的招牌也挂上了—— 青云正装租赁。 青字取自林清的名字，店铺的顾客几乎全都是正在求职的大学生们，青云两个字包含着对顾客们的美好祝福。 青云正装租赁开业后，林清发传单在校内宣传。 不过在她宣传之前，“林清又在后街上开了一家正装租赁店”的消息，就像插着翅膀一样在同学中流传开。 不知不觉中，林清已经成为了校园中小小的风云人物。 而且她出名的原因和以往的风云人物都不同，不是因为外貌出众、不是因为能歌善舞、不是因为写诗辩论篮球足球…… 是因为以往从未有人刚入学就自己创业，而且做得风生水起。 青林培训和青云正装，在极为接近的时间内先后开业。 每一样都是大学生们不敢想的生意，然而林清毫不费力地两样同时进行。 九月份军训结束，进入十月，新生们纷纷当班委、参加社团、竞选学生会…… 而林清直接跳出了校园环境，和他们不在同一个赛道上了。 同时林清的生意还全都和大学紧密相关，巧妙地利用了校园资源。 青林培训带同学们赚钱、青云正装赚同学们的钱，就在同学们以为林清将校园资源利用到极致的时候，林清联系了学生会，拿出一份“九大要点助力面试成功”的主题讲座策划。 虽然林清不是学生会成员，但是学生会看完林清的策划之后，全票通过，一致决定由学生会和林清联合举办这个主题讲座。 中文系学生会借了最大的阶梯教室，然而主题讲座当天座位依旧不够，许多同学站在教室后面听。 不仅本系的学生来了，还有很多外系的学生也来了，甚至还有跨越校区来听林清讲座的，也不知道别的校区的学生们是怎么听说的。 主题讲座从头到尾，林清一次也没有提到自己的青云正装租赁。 但是青云正装的名字却频频被讲台下的同学们提起，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 第25章第 讲座 林清上辈子早早离开校园, 并不知道十几年后各个品牌商家借用主题讲座的方式给自己打广告，其实是常见操作。 许多品牌和商家都采用校园公益讲座的方式，在全国高校里走上一圈, 大部分高校都不会拒绝。一场“公益讲座”办完, 既能卖出产品，又能招到实习生。 林清举办主题讲座的想法, 来自同寝室的方婷。 方婷性格安静，怀着锻炼一下自己的想法去竞选了学生会。 其实方婷没抱希望自己能进学生会, 竞选学生会的同学中出色的自信的同学太多了，她就想体验一下学生会面试。 没想到活动部的部长被去年招进来的几个只会夸夸其谈, 根本不会做事的干事们伤到了, 一下子就看中了安静踏实的方婷。 方婷就这样加入了学生会活动部。活动部顾名思义，主要负责在学校里举办各种活动, 方婷加入后不久部长就让大家集思广益, 每个人写一份活动策划交上去。 方婷没有灵感，在宿舍里拉着吴佩珍和周敏一起想。 林清踩着澡堂关门的时间回宿舍拿洗漱用品, 听到三个女生的讨论, 突然灵光一闪。 “活动策划？我觉得可以……”林清低头看了一眼表，时间来不及了, 她匆匆出门，“等我回来说。” 林清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宿舍, 三个女生都在等她。 “你到底想到什么了啊？快说快说！” 在林清洗澡的时间里，三个女生一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林清想出了什么活动。 三人猜不到, 但是一致认为林清策划的活动，一定会非常精彩。 林清在三个室友期盼的目光下, 说道：“其实只是一个校园主题讲座, 但是讲座内容我觉得会有很多同学需要……” 林清简单说了一下面试时需要注意的几个要点。三个室友全都听得入神, 其他几个室友也纷纷停下自己手头的事，围到林清身边。 方婷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 林清笑道：“不用记，活动策划我可以和你一起写。” 林清坦荡地说道：“办这个讲座我也有私心，想为我刚开业的青云正装租赁打个广告。” “不过我保证讲座上不会提到一句我的店，全都按照策划来，讲座教给大家一些面试技巧。” 其实直接在讲座上打广告也没什么，十几年后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但是林清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其他九十年代的大学生们又都很单纯。 方婷担忧道：“一句话都不提，那怎么能起到打广告的效果呢？” 林清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方婷和林清共同完成的活动策划，上交给学生会之后，在所有活动策划中出类拔萃，一下子就被活动部部长看中。 活动部部长立刻拿着这份策划去找了老师，老师看完之后也满脸惊喜，当即决定其他活动都往后推一推，趁着秋招季，先把这个主题讲座办了！ “主题讲座：九大要点助力面试成功 主讲人：林清” 学生会组织的活动，按照惯例，提前一周将通知贴在院系门口的公告栏上。 通知刚一贴上，林清作为主讲人办讲座的消息就在学生中传开了！ 大家都对这个讲座很感兴趣。 有些大四同学对讲座内容感兴趣，但是吸引住大一大二大三同学的，是“主讲人林清”。 林清毫无疑问是这一届新生中最为出名的风云人物。不仅是同级的新生，连师兄师姐们都听说林清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大家都想看看林清究竟什么样。 至于讲座内容，大家没抱什么期待。 在青云正装租赁刚开业这个时间点上，林清办这个讲座，聪明的同学们都猜到林清是为了给自己的店打广告。 让大家意外的是，讲座开始十分钟，林清没有提到青云正装。 讲座开始半小时，还是没有提到青云正装。 林清一直在认真地讲解求职面试时哪些是加分项、哪些是减分项、哪些是找死项。 “面试的第一个要点……” “面试的第二个要点……” 原本来看林清的同学们，很快全都被讲座内容吸引住了。 带着笔记本的同学们纷纷奋笔疾书，没带纸笔的同学们前后左右借纸笔。 九个要点其中一个就是“形象整洁得体”。 讲到这个要点时，林清将一男一女两个请上台，给大家展示怎样的面试穿搭是得体的、怎样的不合适。 两个模特被请上台后，讲座的气氛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模特演示比林清单人讲解更加生动有趣，全场同学都睁大眼睛仔细看。 同学们都以为林清终于要提到自己的青云正装租赁了，然而她依旧一个字都没有提。 知道青云正装的同学们都忍不住了：“这些正装都是从青云正装店里拿过来的吧？” “应该是吧，林清怎么不顺口提一句呢？” 不知道青云正装的同学们，没有从台上的林清口中听到这四个字，但是频频从台下同学的口中听到。 这四个字出现的频率太高，一次又一次听到后，同学们全都被勾起了好奇心：“青云正装是什么？” “就是林清在后街刚开的店，青云正装租赁。买正装太贵又有需要穿正装的场合的话，可以租一套。”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阶梯教室里的每一个角落，之前没有听说过青云正装的同学们，现在全都听说了。 林清以男女模特为例，讲解完面试服装穿搭后，还当场给女模特化了一个职业妆。 女模特不是别人，正是方婷。 化完妆的方婷变美了少许，同时变得干练了很多！ 元气满满的样子，让人看到就心生好感。 台下学生们的目光都无法从方婷的脸上移开。方婷长得没有多美，就是普通人的长相，但正是普通长相的人在职业妆下形象提升了好几分，才最让大家心动。 “刚才林清腮红怎么打的，你看清楚了没有？” “我感觉我学不会，面试前能不能花钱找林清去化妆？” “青云租赁店里也能化妆吗？” “我听说是可以的，等下我们去后街林清店里问问吧。” 同学们还沉浸在男女模特两人的形象改变中，两位模特下台，一群穿着正装的学生会成员搬着椅子上台。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林清竟然还在讲座上安排了一场模拟面试！ 模拟面试有单面环节和群面环节，林清担任面试官，学生会成员们充当求职者。 “我们现在还要从台下选择六名同学，一起作为求职者完成这场模拟面试。” “模拟面试结束后，我将会详细点评每位求职者的面试表现，想要参与的同学请举手。” 林清话音刚落，一只只手臂就刷刷地举了起来，甚至有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把手举得格外高。 林清从举手的同学中随机挑选了三名男生三名女生。 六名学生走到台上，穿着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衣服，站在穿着正装的学生会干事们身旁。 “这么一看，面试的确穿正装更好，显得人更精神。” “是啊，虽然林清说了不一定要穿正装，自己衣柜里偏职业风格的衣服搭配好后也适合面试，但是我衣柜里也没有偏职业风的衣服，我自己也不会搭配，还是穿正装最稳妥。” “那件荷叶边的风衣，和正装一比显得好累赘，看来荷叶边的衣服可爱是可爱，不太适合面试。” “刚才林清化妆的那个女模特在一群穿着正装的学生会成员里，精气神看起来依旧是最好的。” “对对，我也第一眼就看见她，看来面试前化个妆真的很有必要。” 模拟面试的单面环节和群面环节，同学们全都看得津津有味。 接下来林清的点评讲解，更是让全场同学耳目一新，有醍醐灌顶之感。 十几年后直接可以从网上获取的各种面试技巧，现在大学生们无处得知。 大多数同学都是在完全懵懂的情况下进行面试。 仅在两年前，大学毕业包分配才全面取消。 林清讲的内容，台下的大学生全都是第一次听到。 即使有些同学从老师和家长口中得到了一些面试经验，但是这些长辈多数只当过员工没当过老板。 因此和林清比起来，输在了难以站在老板的角度思考问题。而林清最清楚老板们想要怎样的员工。 她还直接举了徐可和钟艳丽的例子。 台下的同学们全都听得目瞪口呆。 在他们心中，当然是越上进越好、越完美越好。 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有可能因为勤学上进，惹来同事的不满，进而影响老板的决策。 身处象牙塔中的大学生们，猝不及防的窥见了职场的一角。 最后的提问环节，同学们非常踊跃。 有一个男生提问道：“假如徐可和钟艳丽两位员工不和，你只能留下一个，会留下谁呢？” 林清回答：“徐可。” 男生问道：“为什么呢？明明钟艳丽更勤奋更努力。” 林清说道：“因为我想再找一个像徐可这样的员工，不容易。但是再找一个像钟艳丽这样的员工，很容易。” “尽管钟艳丽在努力学习，也愿意付出更多。但是在目前的工作中，钟艳丽创造的价值不如徐可多，这是事实。” 男生追问道：“所以求职中，还是个人能力最重要，对吗？” 林清说道：“对，但也不完全对。” “个人能力应该替换成为能为公司创造最大价值。” “毕竟团队创造的价值并不是单个人创造价值的简单相加。合适的团队组合会让一加一大于二，糟糕的团队组合会让一加一等于零。” “如果你和其他竞争者相比，你加入团队之后，能让团队创造的价值增加最多，那么你就赢了。” 长达三个小时的讲座，没有一个同学嫌长，结束时所有人都意犹未尽。 林清从头到尾没有提到青云正装租赁，但是在讲座的前半场，青云的名字在场下无数同学中口耳相传。 最后的提问环节，站起来提问的同学们一次又一次地提到青云正装。 “请问今天学生会成员身上穿的正装，都是青云正装店里的吗？” 林清点头：“是的。” “租一天正装多少钱？” 林清微笑：“讲座主题无关的问题在这里就不聊了。” 如果林清自己不是老板，她都怀疑这些同学是自己找来的托了。 主题讲座之后的第二天，青云正装的顾客队伍一直排到了店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