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怨——谋而后行》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章 后事不知今生 姜筱璕死了。 在又一次肾功能衰竭免力抢救回来,将醒示醒之时,她迷迷糊糊地听到了医生向守在病床旁的父母交待她的病情,如不能换肾,她恐怕时日不多了,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极有可能经不起再一次的病危抢救。 当然,医生最后附带的催交了住院款。 晚一些的时候,她大脑清醒了,眼睛却睁不开。她听到丈夫跟一直守着她的母亲商量说,要将儿子从私立的双语学校转到公办小学,省下学费来凑换肾的钱。然后,丈夫说要去接儿子放学,就离开了医院。 再晚一些的时候,她眼睛还是睁不开。父亲拎了饭送来给母亲。她听到父亲催促着母亲赶紧吃饭,还问母亲有没有记得吃药。是了,母亲的血压有些高,一直在吃降血压的药。母亲却着急与父亲商量她需要换肾的事。 母亲说想将他们老两口现在住着的那套小三房拿去放盘卖掉,卖房的钱用来为她换肾…… 她被氧气面罩罩住的嘴,只能免强的呼吸,却张不开嘴说话,睁不开的眼睛的眼角溢出了眼泪。她的手指努力尝试着动弹,却只是轻微的颤着,就算盯着她的手指仔细看,可能也很难发现手指有动,更不要说有能力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单…… 再然后,她就发现自己的灵魂可以离开躺在病床上的那具身体。灵魂很轻,可以在空中飘,可以穿过别人的身体、可以越过墙、可以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她的灵魂跟着丈夫的身影来到儿子的学校,看到丈夫牵着刚接到的儿子,重新往学校里面走去。他们找学校领导申请给儿子转学,她看到儿子委屈的表情和噙着眼泪的双眼,却在校长问他是否是自己想转离学校时,用力地点着头…… 她的灵魂又追随着父亲身影,回到父母工作一辈子才供完的那套小三房的家中。看到父亲从放衣服的大柜最下面的一堆衣服最深处摸出一把钥匙,打开衣柜最下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密封袋。 父亲小心的打开袋子,取出里面那本朱红色外皮的房产证,摸索良久后,装进他平时常用的黑色手提袋中带了出去。 她跟着父亲去到房屋中介中心。那里很长的一段街面上,每间相邻的铺面外面都挂着名称各不相同的某某房屋中介的牌子。父亲进了一家,出来后又进下一家,将房产证中的房屋结构那一页复印并留在房屋中介那里,同时还留下了父亲的联系方式…… 晚上,她在外面飘荡了大半天的灵魂,虚弱的回到躺在病床上的身体里,缓缓睡去。 半夜,她终于睁开了眼。她的身体很虚弱,仍旧无力侧身,只能稍稍侧了侧头,转动着眼睛。 看到守在床边的母亲因疲惫而斜倚着床栏打着盹。 床的另一边坐着一个小护士,她的一只手里拿着个本子,另一只手拿着一支笔,脸对着那些监护仪,似是随时都在准备记录数据。只是那一下又一下极有规律点着的头,和闭着的双眼,却表示她也困得打瞌睡。 这是医院指派的二十四小时的特护。因为她是重症患者,医院一定给父母下了病危通知,经过多次抢救的姜筱璕知道。 她深深地凝望着母亲花白的头发和那张在白炽灯照射下更加苍老的容颜,无声的流着眼泪。 都说人这一辈子,永远都只有父母为子女无怨无悔的付出,永远都只有子女欠着父母的恩情,这一点她是自己当了母亲后才明白。 她很想自己能够活得长一点,多回报父母一点;她也很想陪着儿子长大,想与丈夫一起看着儿子成家立业……但是不能够了,她不可以再拖累身边的人,尤其是拖累为她辛劳了大半辈子的亲人。 贪婪地凝视母亲良久,看到母亲的眼睫有微微的颤抖,知道母亲心里挂着自己,不可能睡得安稳,可能要醒了。 这才万分不舍地下定决心,用尽全身力气,缓慢而艰难地扯掉了那条一端扎进自己血管里,一端连着血透机的输液管道…… 她的灵魂飘在空中,看到血透机上的红灯闪烁;小护士突然惊醒后慌乱地检查连在她身体上的每一根电极、每一条输液管道,然后冲出病房去叫医生;母亲惊慌而绝望的流着眼泪,嘴里唤着她名字…… 她没有等到父亲和丈夫赶来,便有黑、白两个身影将她的魂魄锁走。她没有挣扎,很配合地让他们将锁链扣在自己的脖子上、双手的手腕、双脚的脚踝处。木然而又飘飘浮浮地跟着他们回到了地府,等着轮回投胎。 她甚至有想奈何桥是什么样子,当她站在忘川河的渡口时,或者可以见到鸡皮鹤发的孟婆,看到彼岸那妖异如血的引魂之花吧! 等上了奈何桥,过了忘川河,喝了孟婆汤……从此,后世不知今生。 但愿,来生还能做这一世父母的孩子,还他们一世生养的恩情;但愿,来生还能做自己丈夫的妻子,一起慢慢变老;但愿,来生还能做自己孩子的母亲,陪他慢慢长大,看他成家立业。 但愿,来生能够平安顺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2章 今生有罪有悔 姜筱璕失算了。 她原本以为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她没看到奈何桥,也没有见到孟婆,更没等到轮回转世。黑白无常直接将她锁进了枉死地狱,每日里受着各种刑罚的鞭笞。 她在人世走一遭,仅活了三十二岁。 出生前六年懵懵懂懂。自记事起,听从父母的教导,认真的读书,考到了理想的大学,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顺利地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单位。工作后遇到了现在的丈夫,建立了小家。看起来虽然很普通,但也还算顺利,没有大的波折。 她自己是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父母在经济上给不了什么支持。丈夫是从农村出来的,家里还有经济负担。她们的结合,没车没房,只有负担。 但她没有怨言,与丈夫共同打拼后逐渐变得富足的家,比一开始就找一个有钱的丈夫,而自己需要在夫家做小伏低的感觉要踏实很多。 丈夫挣的工资一半要拿回农村老家供养父母,没关系,只要她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总能省出来;再加上她自己努力的工作、拼命的挣钱。终于,他们一起供了房子,生了儿子。 眼看着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起来的时候,她病倒了。 最初只是以为得了感冒,她想着自己还年轻,舍不得花钱去看病,也没在意。由小到大,感冒谁人不是一年要得几次的病,挺挺就过去了。 等到她真正站不起来的时候,已经发展为尿毒症、肾功能衰竭、多脏器功能都有受损…… 她在选择死的时候,没有指望死后能够上天堂,但也从来没想过会下地狱,且永世不得超生。 她不解,亦不服。终日里寻求一切机会向上申诉,终于惹恼了阎罗王。 阎罗王命人将她吊打了一顿后,将气息奄奄的她拖到轮回镜前,让她看了轮回镜。 轮回镜可显世间众生的生死轮回。她从镜里看到她放弃生命后,她的亲人在人世的生活。 因为她扯掉了连着她身体与血透机的输液管,本来就是危重症抢救回来的她,血管壁塌陷,四肢静脉多次穿刺均失败。在医生护士手忙脚乱地切开她的静脉时,心电监护仪上的那条心跳曲线拉成了一条直线…… 那天夜里照顾她的母亲认为是自己在照顾她时打了盹,才会致连着她的输液管脱落都没及时发现。在她离开后,母亲伤心绝望之余,又多了一分愧疚。原本就有高血压疾病的她,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当天晚上就突发脑出血而亡。 父亲在母亲死后,急着放盘的房子被人低价买走。父亲将卖房的钱交给了她的丈夫,说这些钱就让外孙子重新回到那间私立的双语学校读书吧,这是女儿的心愿。 丈夫接了丈人卖房的钱,还完了她的住院费用后,剩余的钱,没有让儿子读回私立的双语学校。而是在他农村的母亲的要求下,去相了亲,并重新结了婚,跟别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有了后妈的孩子就会有后爹。再婚的丈夫不再每日接送八岁的儿子上下学,而是让儿子自已走读。 自己的父亲多次催促前女婿为外孙办转学,总是被前女婿以各种借口搪塞。看到年仅八岁的小外孙独自上下学,外公心疼孙子,只得自己不时的去接外孙放学。 在一次穿过马路时,祖孙两人被路上疾驰的货车碾压至死…… 当画面显示到这里时,阎王对姜筱璕说道:“父母赋予你生命,养育你成人,你当好好的爱你的父母,方能还报他们生养你的恩情。可你不仅没爱惜父母,更加不爱惜自己。 你为了挣钱,用自己的身体去换,不顾自己的健康,此为一罪; 你失了健康,拖累了父母,让辛苦了一辈子的父母晚年还要因你失去一生奋斗换来的安居之所,此为二罪; 你生了孩子,没有好好陪伴他成长,导致他最后死于非命,此为三罪; 你生病之后,父母没有放弃你,你自己放弃了自己,累及父母伤心、惨死,此为四罪; 你成了家,当了主妇,却没有好好守住自己的位置,而是把你丈夫身边的位置留给了别的女人,让占你位置的女人心安理得的享用你父母血汗钱,此为五罪…… 你之于生命,不够坚持,没有珍惜,这样的你难道不该下地狱吗?” 听了阎王的话,姜筱璕只感觉灵魂被鞭笞的痛都不及她此刻心里的痛。 她向阎罗王跪求,请求阎罗王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哪怕是让她受尽十八层地狱所有刑罚的苦,她都愿意,只乞求换一次重生的机会。重生后,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为了爱她的父母,为了她将会有的孩子,为了她生时爱她的、希望她好好活着的人。当然,这当中不包括她前世的丈夫…… 然而,阎罗王摇头拒绝了。阎罗王说:“如你这般后悔的人何止千万,怎么可能让所有后悔的人都重生?”然后甩袖离开,任凭姜筱璕在他身后不停的呼喊和苦苦的哀求,也没能唤回阎罗王的转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3章 世间有怨者众 阎罗王离开了,押解姜筱璕的鬼差看到浑身鞭痕又泪流满面的她,起了同情,没有立时将她拖回枉死地狱。 鬼差怜悯地对她说道:“想哭就痛快的哭一次吧!给你一柱香的时间。爷也趁这个时间找个地方歇一会儿。”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这个临时起了善心的鬼差,刚刚听说今日押解回来的鬼当中,有几个年轻漂亮,身材又好的女鬼…… 鬼差离开后,姜筱璕绝望地伏地痛哭。她痛得心尖开始滴血,第一次有了不甘心。 她哭了好一会儿,嗓子都有些哑了。绝望、悲伤之余,非常非常想再看看她的父母和孩子。 于是,她拖着受伤的灵魂和长长的锁链开始爬行,爬向闪着流光的轮回镜。心尖滴出的血,顺着她灵魂爬过的地方拖出一道血线。 她爬到轮回镜的那个台柱前,费力地支撑起残破的灵魂,艰难地再次看到了轮回镜里的景象。 但是此时轮回镜里的景象早已不是阎罗王翻给她看的,她父母和孩儿的镜像。 她惊恐地哭喊着:“不、不、不……让我再看看她们,哪怕就看一眼……”。 残破的灵魂被长长的锁链拖曳着,无力地匍匐于轮回镜上。她的手指慌乱地在轮回镜上摸索、擦拭,想要翻回父母和儿子的镜像。 轮回镜本是仙家宝物,没有仙家的法力又怎么能随意驱使于它?任凭姜筱璕怎样用力的擦拭,轮回镜依着它本来运转的规律,随着流光的转动,不停地变换着镜中的景象…… 当镜中的镜像转到一个非现代,不知什么朝代的古装场景时,轮回镜上流光的转动变得缓慢、迟滞,不再象别的镜像那般快速闪过。 镜中,漆黑的夜晚,在无数点着的火把的照映下,一个身着黑金铠甲的将领和他身边两个身着朝服的文士,骑着高头大马,领着无数的黑甲士兵,冲进一条极为宽阔的街道,将整条街道照得如白昼一般。 街道很是宽阔,整条街道上,只有两座相邻的院落,头尾两端那两扇十二门开的大宅门昭示着主人的显贵。 黑甲士兵同时冲进了那两扇十二门的大宅。 来不及看清壮观的府邸是如何的华丽,黑甲士兵就对着一府从睡梦中惊醒的人开了杀戒。 不问姓名、不分男女、不管老幼,见人就杀。慌乱中从床上爬起来的人,未及穿好衣裳,便倒在了血泊之中;稍有反应快点的家将拿起随手操起的棍棒抵抗,又怎敌得过全副武装、手持战械的黑甲士兵?有见机快的,想往府外跑,奈何跑不出几步,被追赶上来的黑甲士兵手起刀落,一样结果了性命……不消一个时辰,整个府邸的人全都被杀光…… 同一条街的另一端,同样是无数的黑甲士兵,在雕梁画栋、风格古朴秀美的府邸,上演了又一幕一个不留的屠杀…… 一时间,两座曾经辉煌灿烂的府邸血流成河……整个轮回镜的镜面全是血色…… 姜筱璕呆滞地看着这一幕,她无法想象这样的血腥场面怎么会演绎得如此逼真,那镜中流的血跟她心头流出来的血一样真实…… 在她呆滞的时候,她心尖流出的血滴到了轮回镜上,被吸入了镜像中的血河。 镜中的血河渐渐泛起黑色如浓云一般的怨气,那黑云般的怨气滔天般翻涌……轮回镜不复之前的流光纷呈,而是被一团黑雾笼罩。 黑雾越来越越浓,逐渐将姜筱璕残破的灵魂完全包裹。 姜筱璕受伤的灵魂在黑雾中被吸扯着脱离了锁她的锁链,吸入轮回镜,直至完全消失。 一条锁链跌落在轮回镜前,发出窸窸窣窣的拖曳声和金属跌落地面的撞击声。轮回镜上的画面不停的晃动,镜面上的流光不停地闪烁着,挣扎着……过了好一会,终于又恢复了异彩的流光。 …… 一柱香的时间到了,得了油头的鬼差幽会完女鬼,跑到轮回镜前来押解姜筱璕回枉死狱。 然而轮回镜前只见锁链,不见姜筱璕,惊得鬼差没系好裤带的裤子都掉了下来。要知道,不能转世的鬼魂均上了册,有了定数的。如今在他手上丢了一个鬼魂,如果不能把魂补上,判官大人定是要将他拉去顶上的。 想起枉死狱里的诸般刑罚,那些不分日夜被锁在枉死狱里的鬼魂的惨状,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正自害怕间,那个新来的女鬼追着他跑了来。 那女鬼新来乍到,生前是做皮肉生意的,难得的知情识趣,侍候得这个鬼差很是舒坦,害他差了点忘了时间。 女鬼也有自己的打算。难得有鬼差可以看上她,别的鬼找不着的门路,得她遇着了,可得贴紧了。以后还指望着鬼差给她寻个机缘,让自己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再不让皮肉受人作践。 鬼差看到追过来的女鬼,眼珠一转,问道:“你下来后,可曾见过判官大人?” 女鬼答道:“未曾。” “可曾开了生死薄?”鬼差再问。 “不曾。”女鬼再答道。 一条将锁链套在女鬼身上,鬼差提着裤子、拽着链子,拖着她往十四层的枉死地狱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4章 人生惨不忍睹 隆安城,紫徽宫里的铜阊殿。 又一个清晨,太阳慵懒地射出一道又一道的金线,射进镂空细花的窗棂,透过香云纱的的窗帘,将桐柚金砖筛出了斑驳的纹路。 一个身着藏青凌纹长袍,头束青玉冠,身形削瘦、略显单薄的少年,正在殿内缓缓踱步。 少年人肌肤白皙光洁,五官鲜明俊美,虽只得十岁上下,却不难想象长开以后的清俊绝俗。低垂着的长长睫毛下,一双深邃的眼眸闪着星辰般的光亮,如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的纯净,偏又透着成年人看尽世态炎凉的沧桑。 他的脚在殿内不紧不慢地徐徐而行,看似悠然随意,却不知那大小不一的步幅透露出他心绪的不宁。 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传来,少年人停住了脚步。 不多时,小太监喜禄的声音响起:“殿下,冯侍卫求见。” 随着少年人一声“进来吧!”,一个身材魁伟、侍卫装扮的人出现在殿内,他便是少年昨天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冯庚,今日一早就来回禀。 冯庚见到少年,即刻单膝跪地行礼,回禀道:“殿下!昨夜子时,朱震庭将军率一万黑甲兵包围了镇国公姜泽祁的府邸、辅国公赵消鸿的府邸。随行一同前去的还有杜宪淙中郎将、原乡候姜宏恩。” 少年身形一顿,只一瞬,便收敛住心神,问道:“怎样?” 冯庚答道:“灭门屠族,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是何罪名?”少年问道,话尾有些颤音。 “谋逆。”冯庚答道。 少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冯庚便没有起身,身形亦未有一丝晃动。 片刻后,少年的声音艰涩,问道:“可有人逃出?” 冯侍卫答道:“朱将军进府屠的人、中郎将守的门、原乡候封的街。每一处黑甲兵都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没有听说有人逃出。” 少年心神颤动,心道‘果然,该来的还是都来了。’只见他脸色由白转青,身形一个踉跄,站立不稳。 幸而左侧边便是一个侧放着的案几,少年以手扶住案几,撑住了身形。 一直跪立不动的冯庚脸上的神色变了一变,急呼了一声:“殿下!”身形跟着立了起来,伸出一只手,似是想去扶住少年。 少年一只手撑住案几,一只手放于身后,向着冯庚的方向轻轻摆动了两下,道:“无事,你先退下吧!” 冯庚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遵从地退了出去。 冯庚出去后,少年扶着案几的手抬起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感觉得到,胸腔里那颗鲜活的心脏猛然间活跃得过分,似重锤般猛然地往前胸处锤了好几锤子,‘咚咚咚’地敲击着,让他站立不稳。腹部随之一阵痉挛,闷闷地绞着,如一只大手握捏住自己的肠胃,有一下没一下的抓紧又放松,让他时不时的想要呕吐…… 深深的吸了好一阵气,心跳才缓缓平复,腹部的疼痛也有了些缓解。 他慢慢地转过身,朝内殿走去。走到寝塌前,就着身体,合衣躺了下去。眼却未闭上,只那样直勾勾地看向烟罗纱的帐顶,似是要把那素白的烟罗纱看出一株娇艳盛开的牡丹来。 如果有人能够走进看,就会发现,少年的眼神空洞遥远,思绪早已飘到不知名的地方。 他,司马承颐,大庆建康帝的第十七个孩子,亦是最小的一个。 前世的他,以皇子之尊,却身中多种毒药。拖着破败的身子悲惨地挣扎着活到二十三岁,最后又被一种名为‘钩吻’的断肠毒药攻城掠地,抢占心脉,终是断送掉性命。 或者,老天也觉得他前世活得太过窝囊、凄惨。为了弥补于他,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醒来时,他重生到前生十一岁的时候。 可是,贼老天还是很欺负人,让他重生一会,也不让他重生得再早两年。不,哪怕是再早一年也好。 十一岁的他,身体残败的开始,体内已经中了第一种毒。他并不知道这种毒叫什么名。前世,刚进了太医院的凌宵,被指派来给他看诊时,他的身体里最少已经有了三种难以根除的毒。 凌宵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最先查出来这一种。然而凌宵也说不出毒药的具体名字,只告诉他是一种有毒的药草所制。此种药草本可入药来治疗心悸,但过量就会变成毒药。 那时他才知道,他少时偶然的心慌变成了后来常发的心悸,便是因了这种药草的关系。过量的药草不仅引发心悸,还让他食欲不振,时常恶心、呕吐……原本还算过得去的身子从此开始衰败下去…… 无奈又可怜的人生,连他自己都觉得惨不忍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5章 不甘心就改变 司马承颐重生回来已有一月。 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躲过各宫放到铜阊殿的眼线,悄悄地停了每日必进的汤药。 在这一月的时间里,他幸运地找到并联系上前世一直隐藏他身边,暗中保护他的影卫。这些影卫共有六人,是他的母后专门为他准备的,只为保护他,让他可以活下去。 他的母后,建康帝的第二个皇后。生前最高的位份只到贤妃,死后才被父皇追谥为端淑皇后。 他是不知道自己那个当皇帝的父亲是怎么想的。生前未见他对母妃如何的宠爱,死后追谥一个后位,凭白地给他这个无人看护的幼子竖了许多敌人,让他后面的人生凄惨无比。 他也不知道生前只当了贤妃的母妃,是怎样在父皇和一众宫妃的眼皮底下,给他留了六个武功高强的影卫保护他的安全,却没有告诉自己。 前世,他发现自己身边有影卫保护的时候,他已毒入心脉。而保护他的影卫,也早在多次阻杀针对他下手的刺客的过程中死掉了五个。最后剩下的那个影卫名叫‘魃’,是六人的首领。 在他临死前,魃告诉了他,主动叫出影卫的方法。 他还去了一趟皇宫外庭的浣衣局,领回了现如今还在做粗活的洒扫小太监喜禄和喜福。富、贵、福、禄,是他身边四个小太监的名字。前世,喜富、喜贵在他十五岁出宫建府前,就死在了宫中;喜福死在他的皇子府;喜禄是唯一个一直侍候着他到死的内侍。 如今,他十一岁,他们四个都还小,都不过十岁上下,还只能当跑腿,干粗活。喜富、喜贵原本就在铜阊殿的外殿打杂,喜福和喜禄却还在外宫的浣衣局洒扫。他现在能做的不过是将还没被人瞧上眼的喜福和喜禄提前要到铜阊殿来而已。 要来的喜福没有再去扫院子,安排了专门替他跑腿的差事;喜禄则放在身边近身侍候。 宝隆道十五殿的管事太监彭立脸色虽然有些不好,但一个皇子,要两个没有品街的小太监跟在身边,还真不能算个事。他要是在这上面为难了承颐,只怕他身后的主子娘娘都要训斥他不懂事,便顺手把这个人情送了出去。 除了这些,其他一切都没有变。 世道没有因为他的重生对他有所宽待,他依然落下了心悸的心疾;历史仍然按照前世既定的轨迹在行进着,姜、赵两个世家大族也于昨夜惨遭灭族,罪名同样是‘谋逆’。这让他觉得,他的重生不过是将前世的凄苦再尝一回。 他不明白,他是在哪一世时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还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让他悲惨凄凉的人生过完一遭又再重复走一遭。 他……不甘心啊! 他嘴里喃喃地叨念着‘不甘心啊!我不甘心……’。 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不甘心就去改变。’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热,刚刚平复的心跳猛然间跳动了好几下,胸腔感受到一个闷击。抬手捂住胸口,深吸几口气,他告诉自己:不能激动,平静下来。 他仔细地想了一下,觉得这一世的人生还是有改变的。 至少,母妃留下的影卫,六个他都完整的见到了;富、贵、福、禄四个小太监也都还在;他有了前世的经历,比别人多知道一些事,他可以尽量的去避开危险。 他得好好想一想,今天、还有今天之后的所有日子,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不管是他亲身经历的,还是他听说的。 他又静静地躺了一柱香的时间,就缓缓地起了身。今天,前世的今天,应该还有一件事发生。而前世,这件事是在过了两天后才被人传到宫里来的。 起身后的少年走到外殿,对着殿门处叫道:“来人。” 喜福和喜禄应声而出,从门外进到殿中。 少年人吩咐道:“喜福,你去庆宁宫贵妃娘娘那里替我禀报一声。下月我便要去龙隐寺为母后祈安,父皇已许我今年为母后供奉一尊长生佛。今日我要去与龙隐寺的住持,了愿禅师商量一下,供奉哪一座佛。” 小太监喜福应声向外走去。 少年对着留下的小太监喜禄吩咐道:“拿了我的牙牌,让冯庚先去登记一下。再让他带多几个侍卫,备好马车在重华门外候着。” “是。”喜禄应声后,忙去取了刻有承颐名号的象牙腰牌,出殿去找冯庚去了。 喜禄出去后,少年人对着空旷的殿堂,平静地唤了一声:“魃”,一个黑影落在纱缦之后。 他轻声问道:“魍可有消息了?” “尚未有回报。”黑影回道。 “魑呢?可将凌先生安顿好?”少年人再问。 “凌先生已经住进九安街的宅子里,有郭顺出面帮着凌先生打点宅子,还算周全。魑只在暗中保护着凌先生安全。”黑影答道。 少年人点了点头,轻轻地说道:“九安街虽是偏了点,胜在安静。让郭顺好生侍候着,暂时莫要让先生出门,这几日街上不太平。” “是。”黑影应声。 稍顿,少年思忖了一下,说道:“叫上魅,你二人在重华门外等我。” “少主要出宫?”黑影问道。 “嗯!”少年应了一声,没有再要说话的意思。 “是。”黑影没有再追问,转身消失。 黑影消失后,出去找冯庚的喜禄,按照少年的吩咐交待完冯庚后回来,见到少年仍旧站在前面吩咐他的位置,没有挪动一步。便躬身请示道:“殿下,喜福要从庆宁宫贵妃娘娘处回来,怕还得有点时间,不如让奴才先侍候您换套常服?” “好。”少年很干脆地应了一个字。 他很喜欢喜禄的眼力劲,很懂得分寸,行事也非常周到。即便是喜禄什么都不懂,凭着前世,喜禄一直侍候他到死,他也愿意给他这些体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6章 显贵未必是好 今日,隆安城发生了大事,一众得了消息的朝臣尽皆惴惴不安地候在勤政殿外的广场处,等候早朝。 卯时,皇帝司马琛身边的大太监王得贵出现时,不是来宣布早朝开始,却是来传皇帝免了早朝旨意。另外宣召了大司徒兼侍中李辅灵、中书监卢慎梓、尚书令杜永靖到庆元殿议事。 见一众朝臣神色各异地离开皇宫外院,司马长宁没有随着众人退出,反而向内庭递了牌子求见他的母妃,贵妃李氏。 司马长宁,大庆朝皇帝司马琛的第三子,亦可算是现存的皇长子。 司马琛年五十有余,有子十一人,除皇长子、皇二子、皇七子未能长大成人外,其他的儿子均顺利长大。其中,除十一子司马承颐年十一,尚未出宫建府,其他皇子都已有各自的皇子府。 喜福来到庆宁宫的时候,三皇子司马长宁正好坐在贵妃的吉庆殿中吃茶。 待喜福说明了来意,李贵妃将手上的茶盅搁于身旁的案几上,和煦地说道:“承颐这孩子极是孝顺,自打端淑皇后去了,每年都会到龙隐寺为先皇后祈安,一年也不曾落下。供奉长生佛的事,本宫也听说了,让承颐仔细的与了愿大师商议,好生选出要供奉的佛,本宫这里随一百两银子为奉。” 贵妃的话刚说完,便有庆宁宫的管事姑姑端了托盘出来,十两一个的银元宝整齐地码放在托盘上。 喜福忙伏地行礼叩拜贵妃娘娘的恩赐,然后躬身小心地接过托盘,对着将托盘递给他的管事姑姑道:“有劳芳姑姑。” 待喜福捧着托盘,小心地倒退着出了吉庆殿。三皇子司马长宁开口道:“一个连族序和字辈都未排的稚儿,母妃何苦给他这个体面?” 贵妃李氏眼神扫过,芳姑姑忙招手,示意殿内一干人都随她退下。 见殿内只留得自己母子二人,李贵妃方才对着自己这个已经三十出头,却不甚精明的儿子说道:“你父皇一向不信僧佛,却在月前突然许了承颐供奉长生佛,当是心中有所挂碍。不过是趁着承颐为先后祈安之时,让他代为供奉长生佛,祈求一些心安吧!母妃拿出一百两银子随奉,也是附你父皇的意。” 司马长宁不解、亦不愤地嘟咙道:“儿臣实在是替母妃不平!外祖官居大司徒,舅父任左都御使,李氏一门均皆显贵,何以父皇不立母妃为后,倒让无权无势的郭家一门出两后。虽然那郭贤妃死后方追谥为后,却无端端让承颐小儿有了嫡子的身份。如今还要为小郭氏供奉长生佛……” “住口。”李贵妃着实听不下去了,倘若长宁现在不是她唯一的儿子,倘若她那聪明乖巧的七子能存活下来……她也不会将李氏一门的荣辱尽皆托附于这个已经不只是不甚精明,甚而是有些蠢笨的儿子身上了。 李贵妃压低声音斥责长宁道:“你今日一早巴巴地递了牌子进来,不就是想说昨晚发生的事?昨晚上出事的两家,是姜家不显,还是赵家不贵?” 见司马长宁抬眼想说话,李贵妃不给他说话的机会,道:“整个大庆朝,要说世家,有哪家一门出了十余任宰相?有哪一家能越过姜家三百余年的世家底蕴?何况姜家还有开国的功勋在那摆着。” 稍缓一口气后,继续说道:“再说赵家,庆安年间的大变,若非赵家儿郎舍身保国,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大庆?赵氏一门从此男丁不旺,庆安帝觉得对赵氏一门有亏欠,不仅以辅国之名封赵氏为公卿之家,许赵氏辅国公一职世袭罔替;还于商道上,给了赵家许多宽厚与便利。两百余年下来,无论是沉淀下来的贵气,还是积攒下来的财富,哪一样比不过兴盛只有百余年的李氏?” 司马长宁已经三十有二,长子都已成亲,儿媳妇已经有了身孕,转过年都是要抱孙子的人了,还被母妃这般抢白,就算只有母子二人在场,亦觉得脸上无光。争辩道:“就因为他们太过显贵,父皇才千方百计地寻了他们的错处,将他们除……” 司马长宁的话末说完,贵妃李氏的手便捂上了他的嘴,脸色铁青、咬着牙,强压住心中的急怒,低声在他耳边说道:“你也知他们太过显贵,才惹的杀身之祸?那你为何还把‘显贵’二字挂在嘴边,硬要与李家扣在一起!你是嫌自己的命活得太长了,还是嫌李家死得不够快?” 听了这话,司马长宁猛然间醒悟过来,脸色煞青地转眼看向李贵妃。 半晌,李贵妃见他终是不言语了,方才放开了捂在他口鼻处的手。 抽出手绢擦了擦手,将手绢往摆着茶盅的案几上一丢,抬起茶盅,啜了两口茶,方缓缓地道:“以后,莫要再将‘显贵’二字挂在嘴上。昨晚的事,不要随便说,尤其是在事情还没定性的时候,最好闭紧了嘴。就算在你父皇面前,若你父皇不问,你万不可提。将你府中的人的嘴都管严实了。” 司马长宁老老实实的应了声‘是’。 见司马长宁仍坐着,李贵妃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道:“无事,你便先回去吧!” 司马长宁的屁股在锦凳上扭了两扭,终是不甘心地应了声‘是’,方才出了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7章 想要活着真难 司马长宁刚走,芳姑姑的身影便出现在殿中。 将贵妃扔在案几上的手绢捡拾起来,命宫女好生拿去浆洗干净。转头看到贵妃娘娘轻皱的眉头,便转身立于贵妃身后,熟练地开始为李贵妃揉按两侧眉角。贵妃娘娘自打生了七皇子后,便落下风症,头经常用会痛。 李贵妃享受地闭上眼,轻声问道:“喜福端着本宫赏赐的银子,一路从庆宁宫走回铜阊殿,宫里可有什么动静? 芳姑姑小声地答道:“庆惠宫的德妃娘娘、庆瑞宫的淑妃娘娘各命人送了八十两银子,都说是随娘娘的心意供奉,万不敢越过了娘娘去。襄安殿的胡昭仪、武仪殿的梅修容都随了五十两,其他各宫有随三十两、二十两者不等。” 李贵妃轻轻‘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芳姑姑见李贵妃眉心渐舒,便小心地说道:“莫说三皇子不明白,便是奴才也很是好奇,娘娘今日为何突然给铜阊殿这份体面呢!” 李贵妃没有回答,只闭着眼随着芳姑姑的揉捏轻轻的晃动上身。就在芳姑姑都以为李贵妃不会说的时候,李贵妃缓缓的启口道:“你们都以为皇上突然让承颐供奉长生佛真的是为了端淑皇后?” 芳姑思忖了半晌,斟酌着答道:“端淑皇后入宫十载无所出,位份却每年都有提升,一直晋到四妃中的贤妃。生了十一皇子后,虽然没有晋位份,那也是晋无可晋,总不能越过娘娘您去。” 稍一停顿,芳姑似有些不解地道:“但没了之后又被皇上追谥为端淑皇后,在这宫中,亦是难得的荣宠了。如今让十一皇子替端淑皇后供一座长生佛倒也不稀奇。” 李贵妃冷笑一声,说道:“端孝皇后临死前让小郭氏饮下的那碗绝嗣汤是皇上默许的。所以小郭氏入宫十载无所出,皇上也每年都给她晋位份,便是为了弥补心中对小郭氏的亏欠之意;又怜她年纪轻轻,因那绝嗣汤伤了身子,让秦医正给她调理身体,都是这么个意思,说不上真正的‘宠爱’。” 说到这,李贵妃又嗤笑了一下,说道:“只不过不明因由的秦医正,以为皇上看重小郭氏,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医方,硬是让喝过绝嗣汤的小郭氏有了身孕,怀了龙子。”眉眼间,讽刺的意味尽显。 贵妃这话,芳姑可不敢接。皇家的这些事,贵妃娘娘说都犯了忌讳,她们这些当奴才的可不敢去应。只是,为贵妃按揉的手更加殷勤、卖力了些。 李贵妃倒不介意芳姑接不接她的话茬,继续说道:“郭家不过因着端孝皇后才有了一个散骑常侍的官职。若不是端孝皇后生了六皇子司马长松,担心司马长松长不到成人,郭家又怎么会从族中再挑一个小郭氏送进宫?” 这话芳姑可接,便开口问道:“端孝皇后薨了的时候,六皇子都快十三岁了。大皇子生母过世时,大皇子也不过十岁,怎地不见林婉仪家送族女进宫照佛大皇子呢?” 李贵妃道:“林婉仪不过是潜底的侍妾,生了皇上的长子才得了婉仪的封号。端孝皇后却是先帝为皇上娶的嫡妻,能比吗?何况端孝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一岁便妖折了,皇上无法在咱们李家、德妃张家、淑妃沈家中有所偏颇,才会答应端孝皇后让小郭氏进宫。” 说到这,李贵妃隐隐地叹了口气,道:“说来说去,那小郭氏才是真正有大智的人。” 芳姑一边小心的继续揉搓着贵妃的后颈,一边不解地问道:“当年贤妃娘娘生了十一皇子后,主动请求皇上,十一皇子不进司马家的族序,不按字辈取名,这等于是主动放弃了十一皇子争储的机会。后宫的主子娘娘,哪一个不想让自己生的皇子搏那个位置?娘娘为何还说那小郭氏是有大智的人?” 芳姑按揉的手法很不错,总能让贵妃因长年端坐而僵直的颈部在她的按揉下变得松软。 感觉极为舒适的贵妃,闭着眼睛答道:“她如果不这样做,承颐焉能有命活到今日?只怕不用别人动手,郭家便会自己动手。” 芳姑手下一顿,吃惊地道:“郭家?怎么会?”感觉到贵妃的身子侧了侧,忙收敛心神,专心地给贵妃揉捏起背脊。 贵妃方道:“小郭氏毕竟不是郭家嫡支所出的姑娘。郭家送她入宫,却要她喝下绝嗣汤,摆明不想让她有自己的孩子,只专心照佛六皇子成人就行。她无意中有了身孕,自知如果没有皇上的庇护,她根本保不住。就主动去到皇上面前,请求落了这个孩子。” “啊?!……可十一皇子生下来了。”芳姑适时地表现出的惊叹,大大地提高了贵妃讲故事的兴趣。 长年埋在深宫里的女人,成百上千之数,只围着一个男人转,除了勾心斗角,便只能跟自己身边的心腹说上些话,散解深宫的无聊和心中的憋闷了。 “是啊!”李贵妃道:“小郭氏这样一求,皇上便知道了郭家的意思。可皇家的子嗣当然只能由皇上来决定要不要。皇上恼郭家插手皇家的家事,又怜小郭氏素来知本分、识大体,便替她保下了这个孩子。” “只不过,小郭氏终究被那绝嗣汤伤了身子,承颐打从娘胎里都带着弱症。”说到这,李贵妃的语气里不乏幸灾乐祸之意。 “是了,怪道不得十一皇子自打出生开始,就每日里汤药不断。”芳姑说道。“不过皇上到底没让十一皇子进族序、排字辈。” 李贵妃叹了一口气道:“这也是小郭氏聪明所在。她这是放低姿态,向郭家表明她就算有了自己的儿子,也绝对没想过要让自己的儿子争储,仍会专心扶持六皇子。同时,也是向皇上和其他宫妃表明心迹,其目的,无非是想让儿子可以活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8章 嫡出的催命符 “听娘娘这般一说,端淑皇后倒真是个有智的。”芳姑说着,人也转到了贵妃的侧面,帮她揉搓手臂。 李贵妃摆了摆手,示意芳姑不用再揉了。趁着殿内没有其他人的时候,转了转松了筋骨的脖子。这种幅度的转动,在人前做便是失了礼仪,万不能做的。但这样大力的转转,真的能让她感觉舒服一些。 转了几转,长吐了一口气后,贵妃说道:“可惜啊!小郭氏苦心孤诣、伏低做小十多年,没了之后被皇上追封她为端淑皇后,毁了她全部的铺排。” “追封为皇后,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何以娘娘竟说可惜?”芳姑伸手搀住李贵妃的手,在贵妃起身时轻扶了一把。 贵妃一边走下踏凳,一边轻笑道:“皇上追谥小郭氏为后,一是断了李、张、沈三家的争后之心;二是了了对小郭氏的亏欠。却不知正因他追谥小郭氏为后,让承颐有了嫡出的身份,是祸不是福啊!” 芳姑听了贵妃这话,立刻便明白了。皇宫中,没有了母亲照拂的幼子,如再不得皇帝的看重,这嫡出的身份就是一道催命符。 当今皇帝有子十一人,存者八。前面七个皇子均已成年,早都出宫建府,参与政事了。独留一个幼子,司马承颐在宫中。端淑皇后没了的时候,十一皇子仅得六岁,皇上至今也没有指一位份位高的嫔妃看顾。 当年,九皇子司马长恭那个当宫女的母亲死的时候,皇上还指了德妃娘娘看顾九皇子。所以,九皇子才能在宫里平安长大,如今可是成日的跟在五皇子身后,比五皇子更殷勤的喊德妃娘娘为母妃呢! 更何况,还有一心想扶持六皇子的郭家在一旁盯着司马承颐呢。 “那如今皇上开口说为端淑皇后请奉长生佛,可是想昭告对十一皇子的看重?”芳姑疑惑地追问道。 “那是因为皇上心中不安。毕竟是三百多条人命啊,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如今不过是借着端淑皇后之名求个心安罢了!”李贵妃摇着头说着,抬步往殿侧走去。 芳姑忙快步跟上,一边搀扶着李贵妃往前走,一边说道:“昨夜才发生的事,皇上月前就许了这长生佛……”话语中似是对这两者之间有关联不十分相信。 李贵妃缓缓地走到殿侧摆放的那尊尺余高的大肚弥勒玉佛跟前,双手合什地拜了三拜。说道:“皇上忌惮姜家和赵家早非一日之事。簪缨的世家大族,家学风骨超然,连着出了十余位宰相。就算非嫡系的族中子侄,随便一个走出去,都是治理州、郡之才,朝堂上大半的文官唯姜家马首是瞻;赵家长年镇守西北边陲,握有大庆一半的兵力;大庆之铜,连年减出,‘钱帛兼行’之下,帛等同于钱。每年生产的丝帛,三之其二掌于赵氏手中,任谁当皇帝,能睡得安稳?” 芳姑侧身侍候着贵妃拜了那玉佛,见贵妃转身,便又跟上前搀扶着往殿内走。边走边问道:“皇上怎地不从姜家或赵家选女子进宫?只要这两家有女子入宫为妃,前朝与后宫便连在了一起,皇上便可少了这些担忧。” 芳姑一时嘴快将这话说了出来,立时就觉得说错了。 偷眼看了下四十有八的贵妃娘娘,虽精致的保养着容颜,到底抵不过岁月的雕刻,眼角的纹路任凭扑了多厚的粉,也无情的显露出来。倘若进了家世丰厚的年轻貌美的女子,这不存心给娘娘找堵吗? 李贵妃似没有怪她之意,只嘴角边扯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说道:“你以为皇上不想吗?关键是姜家、赵家不愿啊!这百余年来,可曾听闻司马家哪一任皇帝的后宫出过姓姜或姓赵的后妃?倘若姜家、赵家肯送女儿入宫,不要说没张家、沈家啥事,就连咱们李家,怕也是没有女儿能进司马家的门,更不要说没有根底的郭家一门两后。” “那将公主下嫁呢?”芳姑问道。 李贵妃又笑,道:“人家不要。” “为何?难道姜家、赵家还能尊贵得过皇上?连皇家的公主都敢嫌弃?”芳姑不解地问道。 “哎!”李贵妃长叹了一口气,有的话她不能说。如果不是看到司马长宁太过蠢笨,芳姑又是她从府里嫁进潜底时,带过来的老人,她是不该如此多话的。今天她说的话够多了,其主要原因,她实在是不放心长宁。 李贵妃抚上芳姑的搀着她胳膊的手,轻拍着、语重心长地说道:“左谏议大夫是个能干的,他家的惠娘又是个聪慧又明事理的好姑娘,算是我看着长大的。” 芳姑有些愣怔地看向贵妃,明明在说着姜、赵两家的事,如何一下子就转到了左谏议大夫那里。 只听李贵妃又道:“我知道长宁如今正妃、侧妃都有了,要惠娘跟了长宁,现在确是委屈了些。但是我保证将来有朝一日,定会给惠娘做主,将一切都补偿给惠娘。” 芳姑脸色一白,脚下不稳,挫了挫身形。 芳姑原本姓史,全名史文芳。幼时家贫,卖身入了李府当丫环,扶持幼弟进学,左谏议大夫史学志便是芳姑的幼弟。 史家家贫,史学志二十五岁后方才成亲。惠娘是史学志的长女,年方十五,生得清艳脱俗,加之聪慧端方,史学志甚是宠爱,一心想为惠娘寻一门世家子为夫…… 如今贵妃这意思,却想要惠娘进三皇子府为妾,芳姑哪里能跟史学志开这个口? 对上李贵妃看似恳切,实则阴冷的逼视,芳姑禁不住身子颤了几颤。 左谏议大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四品文官,当初亦是有了贵妃的帮助,李家的扶持,史学志才从小小的县丞升上来。 如今姜家、赵家没了,的确是李家最大了。李家一心想扶持司马长宁上位,司马长宁别的不行,但生孩子却很在行。正妃、侧妃、夫人、侍妾一大堆,所以子嗣也很旺。有子四人,女三人,长子都要有孩子了…… 这样的皇子府,慧娘进去,不知几时才有出头之日。 贵妃如今想要帮着司马长宁上位,就要拉拢一切可拉拢的力量。很显然,史学志也成了贵妃想要拉拢的对象。 要拉拢史学志,仅仅有她这个宫里的姐姐是不够的,必然要加上惠娘,史学志才算是绑紧了。 芳姑缩了缩身子,一幅踌躇不定的为难样。 李贵妃看到芳姑这样,冷哼了一声,甩掉拉着芳姑的那只手,阴侧侧地说道:“姜家、赵家自恃甚高,不与皇家结亲,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只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如今,这事尚无定论,都不知到最后会夷三族还是灭九族。” 芳姑的脸变得煞白,身子似是站立不稳,摇摇欲坠。平息了半晌,终是咬着牙点了点头,道:“求娘娘恩典,准我抽空出宫一趟,与我那弟弟好生说道一下才成。” 李贵妃的脸瞬时就转成了笑脸,说道:“这是应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9章 可以相信你吗 紫徽宫分外朝和内庭。外朝是皇帝进行朝会的殿堂,内庭则是后宫嫔妃的居所。 外朝与内庭间有一条贯穿整个宫殿东西方向的宝隆长廊。长廊靠近内庭一边,有一条宝隆道,一溜的建有十几间宫殿。 建康帝子嗣众多,从潜底搬入皇宫时,便把内庭最靠长廊的这十几间宫殿都安排给皇子们居住,铜阊殿便是其中一间。如今整个后宫里,未成年的皇子只有司马承颐一人,倒让宝隆道十分的冷清。 当今皇帝司马琛在大郭氏端孝皇后过世后,隔了十五年,才追谥没了的贤妃,小郭氏为端淑皇后。时隔五年,没再立后,如今由贵妃李氏掌管后宫。 喜福端着一盘子银元宝,从庆宁宫走回到铜阊殿,相当于穿过了大半个后宫。贵妃娘娘赐了百两银子让十一皇子为端淑皇后供奉长生佛的消息不胫而走。 喜福进到铜阊殿向承颐回禀的时候,喜禄已帮着承颐换上了一件月白素纹提花锦袍,腰上系着同色起花倭缎锦带,窄袖窄身。喜福将那一盘银元宝呈到承颐面前时,喜禄正在往承颐腰上挂一枚白玉缡纹环佩。 喜福将李贵妃交待的话说了,承颐看了一眼盘里的银元宝,知道贵妃这般让喜福捧着一盘元宝在宫中招摇,定然是想让这消息散播出去,看看其他各宫的反应。 果不其然,承颐还没有开口说话,小太监喜贵便在殿外启禀道:“禀颐皇子,庆惠宫的德妃娘娘、庆瑞宫的淑妃娘娘命人送来了银子随奉。” 承颐脸上平静无波,只淡淡地吩咐喜福道:“你留在宫里,好生将各宫娘娘送来的银钱记档。”转头对喜禄道:“你随我去寻冯庚。” 小太监们都忙应声,各行其事。 铜阊殿正门开向宝隆道,后门开于宝隆长廊。喜禄躬身随着承颐从后门出了铜阊殿,行走在安静的宝隆长廊,承颐没有说话,喜禄也不爱多话,整个长廊只有他主仆二人行走的脚步声。 重华门就在宝隆长廊的东侧,铜阊殿也位于内庭宝隆道的东侧,离重华门比较近。行不多时,便看到在重华门外等候的冯庚。 喜禄躬身将承颐送出重华门,便立在门内候着承颐上车。承颐没有让他跟随,他便没有出重华门。 出了重华门并非就出了皇宫,从东侧出去,还要出了武安门才算出了皇宫。从重华门到武安门有一段不短的距离,重华门内不能行车,出了重华门后便可以坐车了。 承颐在冯庚的扶持下上了马车。除了冯庚外,另有三名侍卫骑着马随侍在车驾后面。承颐认得他们都是禁军侍卫,负责守卫皇宫,只不过这几人近几年都主要留在宝隆道当值。 如今宝隆道只有承颐一个人住在铜阊殿,其他的宫殿几乎都空置着。承颐突然觉得因着自己一个人,让这些禁卫守着宝隆道,白白地耽误了他们的前程。 就好比冯庚,武功、胆识、忠心都不错,如果能到父皇跟前当侍从,最少能混个四品的御前带刀行走,不象现在,只是宝隆道的一个普通侍卫,什么品阶都没有。 放下车帘时,承颐感觉车帘被风掀开了少许,知道是魃在跟他示意他们已经在了,便放心地吩咐冯庚出发。 龙隐寺位于隆安城的东郊的灵隐山上,是一座皇家寺院。皇家、世家大族、朝官及家人都会选择这坐寺院祈福、还愿,香火很是旺盛。 承颐一路催促着车马快行。即便如此,当他们的车驾到达灵隐山下时,辰时已过,日头早已经越过山顶,高挂于天空。 龙隐寺没有建于灵隐山的山顶,却也在半山之上。为了考验进香者的诚心是否足够,足足修建了九百九十九级台阶,除了人自己走上去,无法打马而上。 冯庚将马车和马照常地交予山下专门替人看管车辆马匹的驿站后,与另外的三名侍卫一起,护在承颐的身后,跟着他拾级而上。 承颐的身子弱,这是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毛病,长年汤药不断,整个皇宫都知道。冯庚也不是第一次陪承颐到龙隐寺来,打从端淑皇后没了之后,只得六岁的承颐在皇帝的恩准下,每年到端淑皇后的祭日都会来龙隐寺为母后祈安。 早年的时候,多数的台阶都由冯庚抱着上去。打从去年开始,承颐就咬着牙坚持自己走完了所有的台阶,虽然这当中,不知要停歇多少次。到今年,已是第五个年头。 四名侍卫陪着承颐往上行,每行一百级台阶,承颐都需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冯庚与其他三名侍卫很是轻松,唯有承颐的额上浸出了细密的汗。 第四次歇息的时候,承颐坐进了那个专门修来供人歇息的小亭。其他三名侍卫,分三边站立在亭外不远的地方守着,只有冯庚拿了水囊进到亭内,将水倒进承颐专用的白色素瓷杯中,递给了承颐。 承颐饮了一杯后,在冯庚倒第二杯的时候,用只有冯庚可以听到的声音问道:“冯庚,我可以相信你吗?”他没有用‘本皇子’这一类代表身份的称呼,直接用了‘我’。 冯庚一怔,还在倒水的手一顿,就要习惯性的单膝下跪表示忠心。 承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不用表忠心,你只说‘可以’或‘不可以’!” 冯庚苦笑了一下,这种时候轮得到他选择‘可以’或‘不可以’吗?虽然他的本心也不会出现‘不可以’三个字。只是看着承颐认真的表情,他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放心。” 承颐点点头。 以他前世对冯庚的认知,知道冯庚肯说出来的话,定然是会做到的。便低声说道:“我需要你陪我去一个地方,不方便这许多人同行。” 冯庚一怔,看向承颐,顺手将倒好的第二杯水递了过去。对上了承颐有些焦急,又隐含期盼的眼神。 皇家的人,谁没有一点私密的事呢?十一岁的皇子,也不小了,不想给太多的人知道事,却选择相信自己……对自己的武功有自信的冯庚坚定地点了点头。 得了冯庚应承的承颐,看了看日头,提高了声音对冯庚说:“今日出来本就晚了,如今行得慢,等到了龙隐寺,只怕午时将过。”然后抬手指着守在外面的三名侍卫对冯庚说道:“不如让他们先行上去,与了愿大师说承颐要晚点才能到,你陪着我慢慢上去。” 冯庚听了,点头应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0章 殿下赶紧离开 今日并非特殊日子,上山进香的人不多。 颐皇子今日的衣着服饰都很简朴,那些代表皇家身份的头冠、腰带、佩饰全都换了下来。不知道的外人看来,顶多认为是世家的贵公子。 冯庚对自己的这身功夫尚算自信,有自己守着,颐皇子的安全应该无碍,所以才会在承颐的要求下,放那三名侍卫先行离开。 待那三名侍卫走后没多久,承颐便起身继续走。只是走的方向不是继续沿着石阶向上,而是折向右侧方的林子,踏着枯枝落叶前行。 冯庚很是疑惑地跟在承颐身后。他不知道承颐要去哪里,也不明白承颐如何会知道这样走。 十一皇子未成年,能出宫的日子不多。在他的记忆里,十一皇子上灵隐山是从六岁那年开始的,一年不过一次,且每次自己都有跟随。除了龙隐寺,他不记得自己有带十一皇子到过灵隐山的其他地方。 在林子里,跟着承颐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后,冯庚发现,每隔几棵树,或者每次有转弯变向的时候,十一皇子都会停下,在周围的树上转悠,似在寻找某种标记。 在冯庚刻意的观察下,他终于发现,那些树上都有一个独足小儿的图案,那个小儿的手指的方向便是他们下一步行走的方向。 然而,让他有些心惊的是,那些图案的刻痕非常的新鲜,新鲜的程度就象是刚刚刻下的一样。这让他觉得,刻图的人就在他们的前面不远处指引着道路,只是他始终没有发现附近有人。 当他们在那个独足小儿图案的指引下,走出没有路的枯枝落叶林后,地上终于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 小道非常的隐密,两旁都是树,树上的枝干相互交叉,挡住了小道上方的天空,让小道更加的隐密。冯庚相信,走在通向龙隐寺的那些石阶上,绝对不会发现这条小道。 走上小道的承颐明显的松了口气,朝着冯庚微微一笑,露出几瓣整齐的白牙,说道:“冯侍卫可知灵隐山此名的由来?” 十一皇子一向纯善、和气,这一笑,让冯庚感觉‘干净’。 的确是‘干净’,而不似其他人一般,掺杂得有世故、伪善、阴险……等等其他成分的笑,只是单纯的、发自内心的笑。 冯庚一面小心的戒备着周围,一面随着承颐的脚步,往那条弯曲的小道上继续前行。嘴里回答着承颐的问话:“俾将不知。” 承颐边往前走,边说道:“据闻,灵隐山原是一座无人的荒山。几百年前,一位名为‘灵隐’的得道高僧游方到此处。高僧见此山有灵,便于山腰处搭了一处茅屋,落脚在此山中。慢慢消息传开,开始有香客上山寻灵隐大师参拜。参拜的人多了,就有人出钱将灵隐大师的茅屋改建成一座寺庙。那座寺庙便称做‘灵隐寺’,而这座无名山也因此被唤作灵隐山。” 冯庚从未听过此传闻,很是奇怪的说道:“世人只晓灵隐山上有龙隐寺,不知还有灵隐寺,难道龙隐寺就是以前的灵隐寺?只是换了名字?” 承颐却摇了摇头道:“两百年前,司马家的先祖举兵,得东武姜氏帮助。姜氏举家随先祖迁徙南下,选隆安定都。时隆安世族并不接纳先祖,姜氏先祖姜苇杭为司马家出了一个主意。在灵隐山的高处建了一座新的寺院,并让司马家的先祖于寺院中斋戒七七四十九天。 至斋戒满的那一天,灵隐山上空现五彩祥云,云中隐有金色龙影,龙身隐于祥云之后,龙头气指正坐于庙中斋戒的先祖。隆安城举城的百姓皆迎天而拜,世家大族方才臣服,大庆朝得以初定,这座新建的寺院因此得名‘龙隐寺’。” 冯庚听过龙隐寺的传闻,却不知当中有姜氏先祖的踪迹,更不知龙隐寺乃是司马家入隆安城后所建。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司马氏已经在隆安城站稳了脚跟,建立了大庆朝。 “看前面,想来那就是原本的灵隐寺。”冯庚的大脑还在回味着这个故事的时候,突听得承颐这样说。 他顺着承颐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茂盛的树林间,隐隐有一座庙宇的屋顶藏于其间。 冯庚看到十一皇子的脸有些发红,似是有些激动,气息不均;又似因为劳累,喘气不匀。 承颐加快了前行的步伐,冯庚有些不明所以,也加快了几步跟了上去。 两人沿着小道一直前行,小道的尽头果见一座不大的寺庙立于眼见。 承颐向寺庙的门口走去,冯庚一下就拦在了承颐身前,挡住了承颐前行的脚步。 十一皇子没有武功,可能听不到,但练过武功的他,隐隐听到有金石相撞的碰击声从寺中传来。 承颐似乎很是心急,想要绕过他继续向庙门走去。 “啊!……”一声女子的惨呼自寺中传出。 承颐嘴里不甚清楚地说了一句“真的是这里。”便再也顾不得冯庚的阻拦,绕过冯庚挡在他前面的身体,向庙门里奔去。 冯庚没有想到承颐会不顾危险,绕过他跑向庙门。还在愣神的时候,寺庙门前两棵巨大的古树上,有树枝颤动。风影摆动间,有两条黑影掠过寺庙一人多高的外墙,向寺内冲去。 冯庚一阵胆寒,他一直怀疑有人在他们前面指引着殿下来到这寺庙,但是他却一直没有发现人在哪里。如今殿下刚冲进去,树上便有黑影跟进去,要是这些人是想对殿下不利的人……他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顾不得暴露承颐的身份,大呼一声:“殿下,危险!”身体跟着冲进寺庙。 承颐比冯庚先冲进庙门,也比先他们一步来到灵隐寺的魃和魅早了一步。 刚进庙门,便看见寺庙的庭院里横七竖八的倒着好些人,全都流着血。四个全身黑衣,脸朦黑纱,手持钢刀的人,正逼向一个年轻美貌的妇人。 那位年轻的美妇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大小的女童,惊惧而恐慌的大小两张脸,在朦面黑衣人的逼近下,一步一步地往庙里的第一座殿门处退。接近殿门时,那妇人突然扭转身往殿门处奋力的跑去,将后背留给了那四个黑衣人。 当先的一个黑衣人提气拨高了身形,抬脚朝那妇人的后背心处踢去,妇人立时就向前扑倒。倒地之前,将怀里的女童用力向前抛出,凄厉的喊出了一个字“跑”。 追上的黑衣人一刀划过美妇的后背,那妇人凄厉的惨叫一声后,倒在地上,便再没了声息。从妇人脖颈处喷出来的鲜血濺得又高又远,一直濺到殿门的门框上。 看到紧随着自己掠墙而进的魃和魅,承颐慌乱的指着那四个黑衣人叫了一声‘拦住他们’,魃和魅就朝那四个黑衣人冲了过去。 冯庚冲进庙门里面时,正看到两个黑衣人与四个黑衣人对打。他急忙跑到承颐身边拨出了佩刀护着承颐。一边看着那几个黑衣人缠斗,一边用身体挤着承颐往后退,嘴里说道:“殿下,这里太危险,我们得赶紧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章 祸根早已种下 承颐没有听冯庚的话离开,而是从冯庚的身后探出身子,看黑衣人之间的打斗。 两个打四个,人少一方的那两个黑衣人的功夫高出太多。而那四个一队的黑衣人身手平平,瞬间就被放倒两个。剩下的两个见势不妙,拨腿就往外跑,只有两个的这一队黑衣人追了出去。 一时间,庙里除了躺在血泊里的人,便只剩下承颐和冯庚。 承颐跑向第一殿的殿门处倒下的那个女人,想看看她还有没有救。跟着他过来的冯庚看到承颐费力的要将那女子扑倒在地的身子翻过来,忙挡在承颐前面,道了一声:“殿下,让属下来吧!”出手用刀挑着那妇人的披风,牵扯着将那妇人翻了过来。 冯庚之所以用刀挑披风,而没有直接用手,是因为从妇人的服饰来看,应是有身份的世家的内眷。男女授受不亲,他如果用手去触碰那妇人的身体,定然会坏了她的名节。即便是如此,冯庚亦觉得很是失礼了。 承颐苍白着脸问道:“她死了么?” 冯庚看着那妇人惨白的脸,脖颈处有一条由右前一直拉向后颈处的刀口,脖颈处的伤口仍有鲜血汩汩地往外冒。凭他的经验,这样的伤,断无再活的可能。他伸手隔空试了试鼻息,没有触碰到妇人的鼻子,对着承颐点了点头,说道:“死了。” 承颐听到冯庚这样说,脸色又白了几分。 突然,他似想起了什么,抬眼向殿门内看去。 美妇扑倒前用力抛出的女童,没有如美妇希望的那样跑掉,而是仰面倒在地上。她的左侧额角处正在流血,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木质功德箱歪倒在地上,功德箱的一个角沾染了血迹。 想是那女人想让女童跑掉,用力向前抛时,却让女童的头撞到了木箱的一只角,磕破了头…… 承颐面色惨然的朝女童走了过去,走到女童跟前,俯身跌坐下去。他不敢去探女童的鼻息,他怕还是跟那妇人一样的结果。 前世,在姜家和赵家被灭门的第二天,姜家家主姜泽祁的嫡次子姜瀚东的夫人——赵家嫡出的三小姐,带着独女,恰巧在灵隐寺为过世的姜太夫人祈福。逃过了头一晚的灭门屠杀,却没逃过贼人的刺杀,死在灵隐寺。 这个消息是后来才传出来的。他只想起事情好象是发生在今日,却不知道发生这事具体的时辰。也就是因为这事,他才知道灵隐山原来还有一个灵隐寺。而龙隐寺却是姜家先祖帮着司马家定天下的见证。 紧跟着他的冯庚没等承颐问,就伸手去探女童的鼻息,连探了几次,又抓着小女童的腕脉试了试,最终朝承颐摇了摇头。 承颐的身体开始颤抖,胸前又极不规律地被闷击了几下,右手抬起按向自己的胸前……他巴巴的带着魃和魅赶来,让他们先行探查灵隐寺所在,就是想看看能否有机会救下姜家的这位少夫人和孙小姐。 没想到仍旧迟了,还是和前世一样,他无法改变。 冯庚关切地看向承颐,面前的少年脸色由白转青,就连唇色都变得有些青紫,他很是担心他会在下一秒倒下去。 冯庚这样想着,又看看庙门处,刚刚追出去的黑衣人不知怎么样了?他们还会不会回来?回来后会不会对颐皇子不利?或者,他应该提醒殿下,他们应该赶紧离开。 冯庚的想法刚刚闪出,那两个后追出去的黑衣人便又飞掠进来,稳稳当当地落进了院内。冯庚认得他们的衣服,虽然都是黑衣裹身,黑纱朦面,但这两个黑衣人身上的衣料比那四个黑衣人的要好太多,是有暗纹的织锦所制。 冯庚立刻起身横刀于胸,挡在承颐身前。 却见两个黑衣人对着依旧坐在地上的承颐抱拳行礼,其中一人说道:“启禀少主,逃出去的那两个人已经绞杀。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腰牌,是原乡候姜家的府兵。” 冯庚惊异地看着那两个黑衣,又看看身后的承颐。这两个黑衣人称承颐为‘少主’,他们是殿下的人?怎么他从来不知道? 承颐胸前的闷痛敲了几下,在他大口的呼吸之后,终是顺了气息。他没有跟冯庚解释这两个黑衣人的身份,而是接着黑衣人的回禀,喃喃地说道:“原乡候姜家么!” 思忖着,‘看来前世也应该是原乡候姜宏恩派来的人,杀了镇国公姜家侥幸逃过灭门屠杀的少夫人和嫡孙女。只不知为何前世传出来的消息是贼人所为?’ 原乡候姜宏恩他知道,原为梨原县的县令。 梨原县原有民五千户,属中县。姜宏恩到任后,将迁徙到梨原县附近的流民编入县籍,梨原县的户民就增至八千户,成为上县,姜宏恩因此从中县的七品县令升为上县的六品县令。 因有了此政绩,中正推官考评姜宏恩在梨原县任职的考绩为上上。三年届满,姜宏恩升至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进到隆安城任职。离开梨原县时,他编入县籍的那三千户流民为他送了万民伞。这事传到隆安,皇帝便赐了他原乡候这样一个乡候的恩封。 入隆安城后,因着也姓姜,便寻到镇国公府上,拜见镇国公姜泽祁,希望能将他这个梨原小地方的散姓‘姜’氏,记入到北武大族的‘姜’氏族谱中。北武姜氏,大庆朝最尊贵的世家旺族,凡姜氏族人,身份自不必说,走出去都要高人几等。 如能入了北武姜氏,仕途不可限量。姜宏恩向北武姜氏家主姜泽祁表示,只要将他纳入北武姜氏族下,他会从此跟随姜家,与姜家祸福相依……不料,被姜泽祁断然拒绝了他。 ‘许是这样种下的祸根吧!’承颐在心中哀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2章 一直守护于她 不抱任何希望的承颐,对着站在院子里的魃和魅吩咐道:“好好检查一下这院里的人,可还有活口?再看看死的这些人,是谁家的亲眷。” 魃和魅应了一声‘是’,便开始检查院里横七竖八躺倒的人。 除了靠近庙门处有两名府兵打扮的人是男的,其他人均是女的。从装扮上看,有仆妇和丫环,其他的便是穿着道袍的女尼。 魅检视女的,魃则检查那两个府兵。 半晌,魅摇着头向承颐回禀说,没有一个活口。魃则从庙门处躺着的一个府兵身上扯下一块腰牌,向承颐回禀道:“殿下,是镇国公姜家的府兵。” 没有去看冯庚眼中的诧异,承颐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不过是想再确认一下而已。 看着躺倒一地的丫环仆妇,有十数人之多;而护卫的府兵只有两个。承颐心中不由得暗叹:“镇国公府到底是托大了,府中内眷出门,只有两个府兵跟随。若能多带几个,也不至于被姜宏恩的四个府兵便把人都杀了。”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承颐长叹一声,抚了一下袍角的那点尘土,缓缓的立起身。 没等到他立直身子,便觉得有什么东西拖曳着衣袍,让他无法站直。低头一看,一只小手正扣在他挂在腰间的那枚白玉环佩上。承颐微眯着眼,看向那只小手的主人,那个倒在地上的小女童。 ‘没死,她没死,她还没死!’有一个声音在承颐的大脑中叫嚣着。这让他的心猛地一颤,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几拍,又是一阵闷闷的钝痛。 女童左额角被撞破的位置的血已经凝固,但脸色很是苍白、双眼紧闭……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地方,是她紧扣着自己白玉环佩的小手。 承颐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小女童的脸,嘴里艰难地唤道:“魅……你过来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一句话分成几段才被他说完。 ‘魅’是母后留给他的六个影卫当中唯一的一个女性。承颐想起冯庚检视那个已死的妇人时的顾忌与小心,知道自己先前太过心急,以至于失了礼仪。幸而自己现下只得十一岁,而那个妇人也已经死了,不算污了她的名节。 现在要检视的这个小女童看上去也就五六岁大小,还是个小童儿。不过,既然魅在,还是让同为女子的魅来检视更为妥贴。 听到承颐的吩咐,院子里两个黑衣人当中,身材相对娇小的那个应声走了过来,看那身形确是女子无疑。 冯庚立时起身挡在承颐的身前,以刀对着那个黑衣人,不让她靠近。 虽然这两个黑衣人看起来对承颐很尊重,称呼承颐为‘少主’;殿下还吩咐他们做事,适才殿下刚刚说的话也似在唤她。但身分不明之前,什么人都不可以靠近颐皇子。保护殿下,是他的职责所在。 承颐见冯庚挡住魅,方才醒悟般地对冯庚道:“冯庚,让她过来。没事的,他们是母后留下来保护我的人。” 在对上冯庚惊讶,同时带有疑惑的目光时,承颐仍坚定的点了点头。 魅在冯庚看向承颐的时候,已绕过他的身旁,走到小女童躺倒的身体跟前蹲了下来。 她伸出手指,于女童左侧颈项处探了一会儿,感觉到微微的搏动自指尖传出。抬头对承颐道:“少主,她还活着。” 承颐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不确信地问道:“她当真还活着?” 魅肯定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是,脉还有动,但是很微弱。” 承颐这才着急地吩咐道:“快,快将她送到凌先生处,请凌先生好生医治于她。告诉凌先生,一定要保住她的命,让她活下来。” 魅刚躬身抱起小女童,便又听得承颐道:“等等,我与你们一起去,我要确实地看到她能够活下来。”说罢便抬步往外行去。 刚迈出殿门,冯庚大步跨前,跟着出了殿门,挡在承颐身前。抱拳躬身对承颐说道:“殿下,此事不妥。您今日出宫是为了到龙隐寺,了愿大师还在等着您。” 承颐的身形一顿,方才回过神来。自忖在知道姜家还有人活着的时候,自己又心急了。宫里宫外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倘若自己亲自送这小女童去找凌宵,这小女童的身份定然会被有心的人查出。到时,不仅小女童性命不保,只怕还要连累凌先生。 想到这,他直觉地认为,就算让魅将小女童带到九安街找凌先生医治也极为不妥。昨夜隆安城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虽然冯庚打探来的消息是没有人逃脱,只怕朱震庭未必肯罢休。今日他的车驾在城中穿行时,不是也有黑甲兵在街上搜寻吗? 承颐在殿门前来回踱了几步,说道:“母后在世时,父皇曾拨了一座山庄给我养身子。那庄子名唤‘灵泉山庄’,就在灵隐山向东的灵山道深处。” 然后看向魅和魃,吩咐道:“魅,你将这小女童带到灵泉山庄;魃,你去将凌先生接到灵泉山庄,请他在山庄内为小女童医治。” 转头又对冯庚道:“冯庚,你将我的牙牌给魅,让她拿着牙牌去山庄。刘同是山庄的管事,看到我的牙牌,知道该怎么安排。” 冯庚迟疑地说道:“殿下,我们今日回宫时,牙牌还需登记。” 承颐摆了摆手,道:“如今尚未到午时,酉时前回宫便可。三个时辰,够魃将凌先生接到灵泉山庄再赶回宫门了。”转头又对着魃道:“魃,你将凌先生接到灵泉山庄后,让魑守在山庄,护着凌先生的安全,你即刻拿着牙牌到武安门等我。” “是。”魃应声后,向庙外飞掠而去。 承颐看着冯庚满带疑虑地将牙牌慎重地交给魅,便对魅道:“这个小女童的生死对我很重要,你将她送至灵泉山庄后,好生安置。她若不死,你便需一直守护于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3章 解决正事要紧 姜筱璕的灵魂被牵扯着进了轮回镜,然后跌落在一座院子里的青石地上。 她还没有分辩清楚自己到的地方是一个什么所在,就听到一个年长男人苍老暗哑的嗓音响起:“赵逍鸿,这就是你说的,可以重振姜、赵两族的人?” 姜筱璕闻声抬起头,对上一张精瘦的老脸。不,应该说是一张老人的脸。 老人头发灰白,脸极为瘦削,年轻时定然常经日晒,肤色暗沉,同时泛着怪异的惨白,淡眉慈目中蕴晗着识人的精明。蓄着一撮短而硬的山羊胡,深陷在眼窝里的那棕褐色的眼,正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眼中带有明显的疑惑之色。 只听得老人说道:“老夫也不知道。老夫只是通过演算,窥得一丝天机,方才用这储积着姜、赵两族人精血的血玉,引得离恨天的一滴离恨水,将她魂魄牵引过来。”说话间,嘴里似在默念着什么咒语,手里晃动着一枚玉质通透、玉色鲜红如血、盈盈欲滴的玉环。 随着他手上的玉环晃动,姜筱璕只觉得心尖一阵刺痛,一滴血自她的心尖飞射入那枚玉环,将那枚有九成血色的玉环染了个通透,连最后一点淡青色都变成了红色。 “你看、你看。”瘦削老人晃动着玉环,激动的朝他身后的另一个老人喊去,“姜泽祁,你看,血满了。没错,应该就是她。” 被称为姜泽祁的老人,与前一位瘦削的老人明显不同。这位老人有着一张表情严肃又方正的脸,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一根根银丝在黑发间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也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深遂无波,透露出他的睿智和沉稳。 但有一点,他与瘦削老人极为相似,那就是他们的脸色都透着怪异的惨白。 姜泽祁就着被他称为赵逍鸿的老人的手,看向他手里举着的那枚玉环。的确如赵消鸿所说,那枚玉环如今整个都变成了血色,不掺有一丝杂色。 他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下半伏半坐,还保持着跌落于地上姿势的姜筱璕。看了半天,心里还是止不住地腹诽道:“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破人’,破成这样,真的能帮已遭灭族的姜、赵两家重振吗?” 的确,现在姜筱璕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破人’。 那唯一一件罩着灵魂的外袍上半身虽没有明显的破损,却留下了许多她在枉死狱受刑时的鞭痕、血痕、以及锁链束缚的锁痕;而下端袍裾处却都毛了边,拖着如流苏一般的布条……枉死狱的鞭也不知是拿什么做的?抽打时,灵魂痛得颤抖,衣袍却未有半私破损。 那被称为赵逍鸿的老人转过身来,看向姜筱璕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姜筱璕哑着嗓子答道:“我姓姜,名叫姜筱璕。”她的嗓子在前面哭喊时,已经沙哑。 “什么?你也姓姜?也叫姜筱璕?是哪几个字?”姜泽祁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 “美女姜、箭竹筱、次玉璕”姜筱璕艰涩地答道,她的嗓子有些疼。 这是读中学时,有一天跟同桌拆字时,拆到自己的名字,便是这般注解的。她没问过父亲在给自己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想要一个怎样的愚意。这是她对自己名字的自我理解和解释。 姜泽祁听了姜筱璕的回答,愣怔了一下,旋即眉头一松。一直板正严肃的脸色隐隐缓了一些紧崩之色,自语道:“这样说也不错。” 赵逍鸿轻拍了一下姜泽祁的肩,说道:“现下可是信了?天下怕是没有那么巧的事吧!” 姜泽祁仍是固执地摇了摇头,道:“一个名字而已,同名同姓者不知凡几。” 赵逍鸿见他仍不肯相信,便道:“你这老儿,心里怕是还存有一丝侥幸吧!” 姜泽祁脸带一丝愠色,道:“是又如何?” 赵逍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当年,姜宏恩想要在仕途上走得顺当些,便想搭上你北武姜氏,把他的名字记入你这一脉的宗谱。你一点情面都没留的拒绝了他,他如何能不怀恨在心?如今他已派人去了灵隐寺,只怕我赵家的丫头,你姜家的媳妇和你那嫡孙女已经在来这的路上了。” 姜泽祁本就无血色的脸更加惨白,颤声说道:“灵隐寺自两百余年前转为我姜家的家庙,世人知之者甚少;此后在司马氏的刻意引导下,龙隐寺香火鼎盛,世人渐渐只知龙隐寺,不知灵隐寺;近百余年,还知有灵隐寺者几乎没有。自灵隐大师归去后,灵隐寺便不再召和尚坐庙,近百年来,更是只有我姜氏族人中与佛门有缘之人守庙。我姜家内眷族人祈福、还愿多去灵隐寺。筱璕与她娘去灵隐寺祈福,我姜家亦无人对外说起。昨夜祸起突然,我只道她母女二人逃侥幸得以逃脱。姜宏恩如何得知灵隐寺?又如何知我姜家儿媳与孙女在灵隐寺。” 瘦脸的赵消鸿道:“姜宏恩本是不知的,要怪就怪你那小儿子姜瀚东多事。” 姜泽祁不解地问道:“此话怎讲?” 赵逍鸿道:“昨晚黑甲兵围府之时,你那小儿子命一小丫头从狗洞爬了出去。姜宏恩围的街,故意放走了那个小丫头,一路尾随而去的。” 姜泽祁终于忍不住,愤然地怒骂道:“狡诈的奸佞小人。”忽而转头看向赵逍鸿,问道:“姜家的事,我这当家主的都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赵逍鸿抬起右手,比了一个手势,说道:“我会算。” 姜泽祁白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转过脸去,看向一旁的黑雾。黑雾里有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男人,满脸悔恨的低着头。 赵消鸿道:“姜宏恩恨你如骨,连带恨你北武姜氏。朱氏莽夫只不过带了五万流民投靠司马琛,司马琛封了他一个左卫上将军,他就逍想我赵家的嫡女。我赵家的女子,连皇家都不进,他一个山野村夫,凭他也配?” 说到这,赵逍鸿往旁边‘呸’了一下,继续道:“姜宏恩借机与朱震庭勾结在一起,想要谋害姜、赵两家。恰逢司马琛忌惮姜、赵两家日久,三人一拍即合。可叹你、我二人自恃太高,没有将这些小人放在眼里,反让这些小人奸计得逞。” 姜泽祁道:“自来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自当于小人远而置之,于君子修而随之。难不曾还要我用一个小人,容小人竞进?” 赵逍鸿摆了摆手,说道:“不争这些了,现在争这些为时晚矣!如今我违禁用这聚魂之术,也不过撑得这一时三刻,时间不多了,还是先解决正事要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4章 消灾避祸之术 姜泽祁听他如此说,也只得不甘的点了点头,一起转过头,再次看向仍跌坐在一旁的姜筱璕 见两位老人定睛打量着自己,姜筱璕颇有些局促的问道:“请问两位老伯,这里是哪里?” “这里么……”两位老人抬眼看了看四周,除了他们站立的地方看得见是青石地面,附近有几丛绿枝以外,周围都是一团厚厚的黑云包围着,黑云中又隐隐透出些血色。 “这里原是我们姜、赵两家的府邸,昨夜一场屠杀,将两府共三百余人全变成了冤魂。老夫借着这块血玉将这三百多个冤魂聚在一起,暂时形成了一个聚魂阵,现在我们就在这聚魂阵的中心。”赵消鸿道。 “聚魂阵?”姜筱璕奇怪地重复道。她的眼看向那围着他们的黑云,只一眼,就惊得有些想要向后闪躲。那黑里透着血红的云里全是飘浮的灵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大小小,什么人都有。 好在她在地狱见过的鬼魂更多,只一瞬,她便又恢复了平静。“我怎么会在这里?”姜筱璕用平稳仍带着一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是我用了禁忌之术,将你的灵魂引来的。”还是赵消鸿在回答。 “为什么要将我引到这里来?”姜筱璕继续问道。 “因为你是天选来帮我们姜、赵两家报仇,并重新振兴两家的人。”赵消鸿道。 “天选?报仇?”姜筱璕奇怪地问。 “是。”赵消鸿道:“我赵氏先祖精通推演之术,通过推演可窥得天机,用以避祸、消灾。不过窥视天机有违天道,是我等术士的禁忌,不可乱用、多用。折损寿元是小,引得天罚是大。” 姜筱璕在两个老头自顾自的争辩之时,休息了好一阵。灵魂没有了锁魂链扣着,也轻松了许多,恢复了一些思考分析的能力。如今听了老人的话,奇道:“既然推演之术可窥得天机,避祸消灾,怎地没有避过你们灭族的祸?反而要寻什么天选的复仇之人,引我来此?” 听了姜筱璕的问话,赵逍鸿神色极为尴尬,原本极为惨白的脸都似胀出了些许血色一般,吱唔着说道:“我赵氏先祖确是精通推演之术。两百余年前正是先祖赵向阳推算出大庆朝帝数未尽,赵氏助庆安帝平乱,可保赵氏两百年的兴盛。是以赵氏一门才不惜损丁折福,换后世子孙两百年的平安喜乐。” 姜泽祁甩了甩衣袖,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怎地到了你赵逍鸿手上,这推演之术便没落了?姜、赵两家灭门的祸事你都没有算出来,以至于失了避祸的先机,害得三百余口活生生的人,一夜之间便脚不能点地的飘在这里。” 赵逍鸿一时气急,争辩道:“你怎知我没有推算出来?” “什么?”姜泽祁吃惊地朝赵逍鸿面前飘了一步,问道:“难道你推算出来了?” 赵逍鸿被姜泽祁瞪着的眼睛逼视得后退,结舌地答道:“是……是啊!” 姜泽祁更是怒火中烧,抬起的右手食指都要指到赵逍鸿的鼻尖了,问道:“你既推算出来了,为何不提前告诉我?你要让你赵家合府的人陪着你死我不反对,但我姜家的人要活!” 赵逍鸿第一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惨白的脸胀不出红色,只能怒瞪圆目,与姜泽祁对视。半晌终是赵逍鸿败下阵了,躲闪着说道:“我……我只算出有祸事,却没算出有灭门之祸。” 姜泽祁见赵逍鸿眼神退却,并不放过,大声吼道:“即便是你学艺不精,只算出了有祸事,何以不提醒老夫,让我姜家也做点防备?” 赵逍鸿见姜泽祁得理不饶人,便也提高了声音道:“我怎地没有提醒你?前几日,我不是还提醒你,鸡蛋不能放在一个蓝子里么?” “你……你这就叫提醒?”姜泽祁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赵逍鸿说不出更多的话。 “我没有算出具体的祸事是什么,要是告诉你,你问我,我答不出来,你岂不笑话于我?所以,我便只能隐晦地提醒于你。”赵逍鸿有些不服气地回道,末了又补充道:“而且,我也在积极地寻求破解之法。” “你……你……”姜泽祁气极反笑,道:“你赵家以武起家,大庆朝的世家却都知你赵家家主承袭爵位,不立嫡长、不看武艺,全然没个章法。而你赵家,每一辈偏偏又都会出一位武艺高强,会行军、会打仗,官居高位的武将。只是这武将官位再高,在家主面前都要伏低做小,毕躬毕敬。我今日才明白,你赵家袭爵想来看的就是这不为外人所知的推演之术了。” 赵逍鸿捋了捋没有几根的山羊胡须,颇有些自得地说道:“正是。” “不知所谓。”姜泽祁怒道:“我真替赵逍涵抱屈,以将军之尊俯首于你这个言之无物的家主,以至于合家灭族。” “你……你……”赵逍鸿指着姜泽祁连说了两个你之后,突又闭口不语,一声不吭了。 姜泽祁见赵逍鸿不语,正待转身,忽觉不对。以赵逍鸿的脾气,素日里哪里容得了别人指着他鼻子骂了不还嘴的?他看了看赵逍鸿的脸色,突然转身飘向那堆黑雾里,大声地叫道:“赵卓衡,你给老夫出来。” 赵逍鸿突听得姜泽祁点名赵卓衡,脸色一阵古怪,问道:“你怎地突然唤我赵家的孙儿?” 姜泽祁却不理他,仍对着黑雾里说道:“赵卓衡是不是不在?” 突听得一个妇人的声音应道:“在的,在的。”一边把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年魂魄推到前面。 姜泽祁飘上前去细细打量这少年。那少年见姜泽祁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巡梭,忙避开了姜泽祁的目光,缩紧了灵魂的外形,似是想隐进那黑雾里面。 姜泽祁指着那少年问赵逍鸿道:“这就是赵逍涵那‘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的孙子?” 赵逍鸿侧过身去,极不自然地应了一声:“是。” 姜泽祁怒道:“赵家小老儿,你休要骗老夫,就他这般猥琐的样子,连老夫的面都不敢看,怎么可能是名满隆安的赵卓衡?” 赵逍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5章 家学传承有序 姜泽祁是真怒了,道:“老匹夫,看来你是真的算出了有灭门的祸事,事先遣了你赵家有前途的孙儿避了出去。而且避出去的一定不止赵卓衡一个,至少两个,定是善武者护着善术者一起,却不告诉我姜家。”说罢又是重重的一哼! “我……你……哎!……”赵逍鸿想了半天,除了叹气,竟然无话可说。 姜泽祁是谁?一门出了十余任宰辅的姜氏家主,只不过听自己说赵氏擅推演,便从赵氏家主的承袭分析出这些因果。就算其中有猜测的成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见赵逍鸿没有反驳,姜泽祁那张刻满皱纹的老脸上竟然掉了下两滴浑浊的眼泪,长叹道:“罢了,罢了,这便是我姜家的命。你这聚魂大法,我姜氏一族不参加也罢,终不过是为你赵氏做嫁衣。”说着大手一挥,竟是要带姜氏一百多冤魂离开。 赵逍鸿这才焦急地上前,一把抱住姜泽祁的胳膊,一叠声地叫道:“老哥哥,万万不可。” 姜泽祁冷眼看向赵逍鸿,道:“为何不可?” 赵逍鸿急道:“这聚魂大法一旦聚集,万无中途散了的道理,倘若现在散了,前面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姜泽祁仰天叹道:“白费了又如何?你赵家留得有根苗,我姜氏一族连无意中避出的孤儿寡母都无法幸免,聚了这些魂又有什么用。”说话间,抬起另一只手,又要挥动着叫姜氏族人离去。 赵逍鸿忙扑向姜泽祁那只刚抬起的手,胡乱地将它压了下来。看着一众姜氏族人愤怒的脸,赵逍鸿硬着头皮说道:“谁说姜氏族人没有留下根苗?” 姜泽祁继续冷眼看向赵逍鸿,问道:“你又想哄骗于老夫?” 赵逍鸿忙带着有些讨好的笑,说道:“怎么会?你姜家的嫡孙女也是你姜家的根苗。” “我姜家的嫡孙女?哪个?”姜泽祁脸上立时现出点希望,问道。 “姜筱璕啊!我赵家二房的三小姐与你姜家七子所生的嫡小姐。”赵逍鸿答道。 姜泽祁见赵逍鸿说的是随母亲到灵隐寺祈福避过昨夜屠杀的孙女,便问道:“你适才不是说,姜宏恩已派人去杀筱璕母女,她们母女只怕已在来的路上了?” 赵逍鸿指指旁边,看着两个老头争执的姜筱璕说道:“但是她还在啊!” 姜泽祁道:“她在关我姜氏什么事?” 赵逍鸿急道:“她也叫姜筱璕,她的灵魂里还有血精,可入肉体,不象我赵氏和你姜氏的所有族人一般,血在昨晚就流干了。如果不是昨夜我在黑甲兵入府之时即刻就布了阵,用这血玉收集精血,只怕今日这些魂早就入了地府了。” 说话间,晃了晃手里紧捏着的那枚血玉,道:“我虽学艺不精,推演之术不如先祖,不能掐指便算,需要借助嚣物。可也因为借助了这枚血玉,反倒给姜、赵两府的后人留了条生路。” 姜泽祁没好气地道:“不是给姜、赵两府的后人,而是只给你赵氏后人留了生路。” 赵逍鸿摇头道:“我虽推演之术不精,远逊于先祖,但一旦推演出来,便不会有错。此天选之人应在姜筱璕身上,只不过这个姜筱璕是由这个千年之后名为姜筱璕的魂魄和你姜氏嫡孙女姜筱璕的肉体共同组成。” 姜泽祁听着拗口,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 赵逍鸿深吸了一口气道:“就是说,天选之人是这个姜姑娘的魂魄,但是却要借你姜氏嫡孙女的肉身。” 姜泽祁不置信地说道:“怎么会是这样?” 赵逍鸿道:“事实就是这样!你姜氏嫡孙女的肉体流的是你东武姜氏的血脉,只要能活下去,便也是留下了你东武姜氏的根苗了。” 姜泽祁暗恨赵逍鸿再次糊弄自己,气道:“她是女的,她虽姓姜,她的后辈子孙还能跟着姓姜不曾?” 一直听着两个老头争执的姜筱璕早已立起了身,虽然不是很明白他们说的很多话,见他们终于扯回到自己身上了,忍不住突然插嘴道:“姓姜不姓姜很重要吗?” 姜泽祁反应性地答道:“当然很重要。” 姜筱璕道:“姓名不过是代表人存在世上一个符号而已。据我所知,最早的人类出现在世上时,本无姓氏。姜氏的先祖也并非一开始就姓姜。” 赵逍鸿见姜泽祁怒气上涌,便觉不妙,抢在姜泽祁开口之前打岔着说道:“女子也无不可,总规是你姜氏的孙女,了不起到时招赘一个女婿进门就行了。后世子孙依然可以姓姜,依然流有你北武姜氏的血。” 姜筱璕忙摇手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两个老头听了她这话,不由得齐齐转过头来问她。赵逍鸿则是用眼睛不停地朝她打着眼色,示意她不可乱说话。 姜筱璕却道:“血液的确可以代表一种传承,不过男女并没有不同,每一个孩子都同样的各从父母身上传承一半,或者有聪慧与蠢笨的差别,皆取决于先天,任何家庭都一样;唯家学的传承,家族的传统和精神,需要通过家教、父子、兄弟的相互影响等来完成。如果家族注重忠孝、礼义、廉耻、才识等好的方面的教化,小家也可长存于世;反之,大族亦可没落。” 稍顿,见两个老人皆皱眉思索,似是没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姜筱璕重又解释地说道:“我适才听两位老人家争论了半天,一直都是在说是否留有后世子孙的问题。晚辈觉得,如果留下的子孙不注重家学的传承,蠢笨又败家,这样的子孙留下来,就算能够传宗接代的子又生孙,这样的家族最终也会消糜。如果一个家族的家学渊博,传承有序,这个家族哪怕只剩下一个人,就算只有一个女子,亦有可能发扬光大,重塑辉煌。” “正是这个道理。”赵逍鸿突然一拍手掌,大声地应和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6章 男女并无不同 姜筱璕见赵逍鸿应和,姜泽祁却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眼光颇有些耐人寻味。便道:“这些东西真要讨论起来,岂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只不过,我非常怀疑,现在是争论这些东西的时候。两位老人将我的魂魄引到这来,想来也不是为了让我听你们争论的吧?” 姜泽祁与赵逍鸿听了姜筱璕的问话,似猛然间醒神一般,相互对视一眼。 姜泽祁仍旧不忿地‘哼’了一声,气势比之前却明显有了缓和。 赵逍鸿忙道:“正是,这位姑娘说得极是。现下不是争执的时候,最紧要的是姜、赵两族今后能否存世。” 然后转过头看向姜泽祁,说道:“老姜头,你莫再气恼了。我赵逍鸿事先将孙儿送出去避祸,没有事先通知你姜家,确实不地道了些。不过,我好歹算出将来挽救姜、赵两族的人,应在你姜家嫡孙女的身上。现在再争什么都迟了,不如搏上一搏,以我们两家三百余口冤魂轮回转世的机会,换这位姑娘的灵魂与你嫡孙女肉体的一次重生,或者真能让姜、赵两家的后继有人。” 姜泽祁不甘心地问赵逍鸿道:“既然我姜家嫡孙女的肉身还能用,为何不让她自己的灵魂与肉体一起重生,反而要借这个女子的灵魂?” 赵逍鸿神色古怪地扫视了周围的黑雾一圈,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姜泽祁说道:“生存的意识、求生的意志不同。你那嫡孙女亦是我的外孙女,倘若她能当此大任,我岂会不偏心?” “反观这位姑娘就大不同了。”他反手指向立在一旁的姜筱璕道:“你难道没有感受到这位姑娘的求生意识有多强?心有多么的不甘?再加上适才她的一翻说话,便是你我姜、赵两族的子弟中优秀的人里面,也未必有她这番见地。” 说到这,他又抬手指着一处黑雾,对姜泽祁说道“她们已经来了,你一看便知。” 他话音刚落,便见一年轻妇人手牵着一五六岁的小女童飘了进来。年轻妇人见到姜泽祁与赵逍鸿,便上前施礼,未成语调便有泪盈盈滴落。她身旁的小女童瑟缩着扯着年轻妇人的衣袖,嘴里直呼‘怕’,见妇人落泪,便也跟着年轻妇人嘤嘤哭泣。 姜泽祁看到这,不禁皱了皱眉。转眼看向立在一旁的姜筱璕,这女子灵魂外那唯一的一件罩衫虽然破败,却不影响她将身子站得笔直。 想着她从地狱中被拉入这聚魂阵,除了初初看到这阵是由几百冤魂组成时,有一丝惊慌而外,其余的时间都能泰然处之。看到自己与赵逍鸿争论之时,能冷静的分析和说出自己的见解,尤其是对家学的论断……末了,不急不燥地点出大家如今的处境和事情的轻重缓急…… 想到这些,姜泽祁不由得喟叹道:“居逆境中,周身皆针砭药石,砥节砺行而不觉;处顺镜中,眼前尽兵刃戈矛,销膏靡骨而不知。姜、赵两家的子孙,依托先祖的庇佑,得两三百年的安逸,精神意志早已被销磨得差不多了。” 无奈地长叹完,转头对赵逍鸿道:“就按你说的做吧!但愿你这次不会有差。” 赵逍鸿点点头,道:“放心,这人选上,老夫反反复复的推演不下数十次,都应在她身上,否则也不能将她从地狱中拖出来。” 姜泽祁很是疲惫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开始吧!时间当是不多了。” 赵逍鸿点头,抬手便要将手中那枚血玉环祭出。猛然间黑雾中飘出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对着赵逍鸿一福,颤声说道:“老太爷,梓……梓桐,她不在。” “什么?”妇人刚说完,便有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人跟着飘了出来,吃惊的问道:“怎么回事?昨夜黑甲兵冲进府门时,我就吩咐你将梓桐勒死,你难道是舍不得她死,没有按我的吩咐去吗?” 妇人一边摇着头,一边捂着嘴哭泣,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中得男人急得直跺脚,对着哭泣的妇人斥道:“你糊涂啊!女儿也是我的,朱震庭那匹夫不正是因为求娶桐儿不得,才会对我们赵氏不满?你如今舍不得桐儿死,若她被朱震庭抓住,只怕生不如死,还会污了赵氏两百余年的清誉。” 妇人仍是一劲地摇头哭泣,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却哽咽着难以开口。 这时妇人身后飘出一仆妇打扮的婆子,行礼后道:“老爷错怪夫人了。” 那中年男人见是自家老妻身边侍候的嬷嬷,便没出声阻止,等着她说。 那仆妇见老爷和一旁的老太爷都没有呵斥她的意思,便大着胆子说道:“夫人虽然舍不得小姐死,却也知道老爷说的这些道理。在夫人服毒前,是夫人亲自带着老奴等人到四小姐房里,侍候四小姐上路的,四小姐房中的丫头也都尽数勒死了。” 说到这,婆子听到一旁的夫人哭声更大,便侧转身扶了自家夫人一把,继续说道:“夫人也知道那朱贼逍想四小姐,担心四小姐死后身子会被玷污,让四小姐身边的大丫环红绡装扮成四小姐的样,在四小姐房里吊死;又命奴卑给四小姐穿了粗使丫头的衣服,夫人含着泪,亲自下手勒死了四小姐。四小姐闭了气后,老奴亲手将四小姐抱去了丫环们住的房间,脸上还抹了些院子里的泥。” 听了这婆子的话,那中年男人脸上怨怪的怒气缓了不少,却仍带疑惑的问道:“那为何梓桐如今不在?”说着话时,眼神却是看向自己的父亲赵逍鸿,又看向赵逍鸿手里执着的那枚血玉环,似是在问:“可是这血玉环漏吸了桐儿的精血?” 赵逍鸿看了看手中的血玉环,又看了看时辰,摇着头道:“如今时间已是不多,没有时间再查究竟了。” 转头对立在一旁的姜筱璕说道:“若我们将你送回去,你速去晋西赵郡的赵家沟寻我赵氏送去的孙子赵卓衡、赵卓恒,至于我那在靖南当将军的儿子赵昊彦怕是已遭不测。如今还有这魂不归位的孙女,赵梓桐。”说到这,精瘦的老人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在赵家沟放了一些钱财。如梓桐确实为朱贼所掳,哪怕是出钱,也请替我赵氏寻些江湖中人,结果了她的性命,送她脱离苦海。” 听到赵逍鸿这话,啜泣的妇人,立时又呜咽着大声地哭了起来。 听着赵逍鸿交待姜筱璕寻赵氏子孙,姜泽祁脸色一阵沉郁。 想起这女子前番说女子与男儿并无不同,从父母身上传承的血脉一样。便也开口对姜筱璕道:“你如今是借着我姜家嫡孙女的身体还魂,你既说男女并无不同,我姜氏也有嫁出去的女儿,女儿亦有生子,她们亦是我姜氏后人。素日里有国公府在那撑着,日子自然差不到哪去。现如今,国公府惨遭灭门,还不知司马氏会给我们安一个怎样的罪名,我姜氏嫁出去的女儿日子必然难过。你若回去,更当为我姜氏照顾这些后人。” 说完这话,忽有觉得自己好笑。这女子虽已成人,但她要还魂的身体却是自己只得六岁孙女的身体。自己居然信了赵逍鸿的话,将姜氏的希望托于一六岁童儿。 但当他看到姜筱璕郑重地点着头,以及她灵魂深处闪烁着的光芒,竟然让他忽然有了一种感觉,‘赵逍鸿的话或许是真的,这女子真的会重振姜、赵两家。’ 赵逍鸿不知姜泽祁心中的想法,看着时辰不早,祭出了那枚血玉环,口中喃喃而语。血玉周围逐渐弥漫起阵阵血雾,包裹住姜筱璕。在姜筱璕的灵魂被托住起飞的瞬间,她听到空中传来姜泽祁苍老暗哑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到北武去,去那里修养生息,那里有姜氏的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7章 不多话的奴才 承颐终于还是赶在酉时之前回到了宫中。 冯庚没有追问黑衣隐卫的事,承颐也没有主动讲。冯庚将承颐送回到铜阊殿时,却避开了所有人对承颐说道:“殿下放心,今日之事,决不会从俾将口中传出。” 承颐对冯庚点了点头。以他前世加今生对冯庚的了解,他信得过冯庚才会让魃和魅在冯庚面前露面。 冯庚离开后,魃的身影出现在铜阊殿。 魃没能带来更多更好的消息,他与魑共同护送着凌宵到达灵泉山庄时,那个小女童还活着,但仍旧昏迷不醒。但对于承颐来说,没有死就算是好消息。 知道小女童还活着,承颐的心里便有了些安慰,甚至可以说是雀跃。‘不甘心便去改变。’下意识的一个念头,促成了他今日的行为,而这个行为真的改变了一些事。 这个小女童的生死,或者与自己的人生并无太大关系,但是‘她活着’应证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的人生可以被改变’。所以他重视小女童的生死,甚至于,只要小女孩能够活下来,他愿意让魅一直守着她,护着她。 他没来由地就相信,这个小女童便是自己重活一世的福星,只要她能活着,自己便能改变命运。所以,他在见到了愿禅师的时候,不仅谈了为母后供奉长生佛的事,还要求了愿禅师在龙隐寺帮他另点一盏长明灯。一盏没有姓氏、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线条勾勒出来的模糊小女童画像。 在喜禄侍候着承颐沐浴、更衣之后,承颐让喜禄仍旧帮自己束了发,着白玉冠,换了一件月白的宽袖常服。 喜禄看看已经完全隐去光亮的天色,不明白承颐为何还要装扮成外出的样子。不过他向来不多话,所以一字没问。 待喜禄给自己穿戴整齐,立在外殿等候吩咐后,承颐自己朝着内殿走去。 承颐来到寝塌前,从床头第五个抽格最里层掏出一个绒球。这个绒球很普通,是承颐幼时常抓在手里玩耍的玩具。拉开绒球缝合的接口处,将手指伸进去,从绒球的大肚里面勾出一枚钥匙。 接着他又掀开塌上的褥垫,露出褥垫下的床板。再揭下一块木质夹板,里面便露出一个红木箱子。做完这几个动作,承颐便有些喘气。歇息了一会儿,承颐才用钥匙打开红木箱子上挂着的一把铜锁,揭开箱子的盖子,露出里面并排放着的四个匣子。 这四个匣子都是承颐的母后还是贤妃时,陆续交给承颐的东西。里面放着的是她积攒下来的一些值钱,但又不违祖制、宫规的物事。前世,承颐没少拿这些匣子里的东西,或打点各类人情,或换了钱物度日。 承颐记得这些匣子里,有一个扳指,一个海象牙的扳指。 象牙本为单一的乳白色,时间久了便会泛黄,出现裂纹。承颐母后收藏的这枚海象牙扳指,不知在谁手上沾染了血,血顺着裂纹渗入牙骨,竟然让扳指淡黄色的牙骨中现出纹理斑驳的血丝,而原本产生裂纹的地方却以金丝掐于其上……使得这枚扳指色泽独特,又多了几分贵气。 前世,在父皇的某次寿诞之时,他将这枚扳指敬献给了父皇。却在父皇寿诞过后不久,看到这枚扳指出现在父皇身边的大太监黄得贵的手上,而且黄得贵似是特别喜欢这枚板指,几乎从不离手。 那时他才知道,真正喜欢扳指的人是黄得贵。也是过了很多年,他才想明白,母后在后宫中生活了十余年,能当上贤妃,多多少少都会知道父皇身边这些人的一些喜好。在给他的匣子里放这个扳指,应该是给他备着打点黄得贵的,其目的是让黄得贵能在他父皇面前帮他说上几句好听的话。 说来好笑,他们以皇子之尊,居然还得讨好一个侍候人的无根奴才。‘没办法啊!皇帝身边的一条狗都比别的人要来得尊贵些。’承颐自嘲地想着,手下却没有停歇,在那四个匣子里翻找。终于在那个梅雕木匣中找到那枚扳指。 承颐取出这枚扳指,将木匣放进那只大木箱,盖好夹板,拉好塌上的褥子。人又是一阵喘息,自己的身体愈发地容易累了,得尽快地与凌先生见上一面才行。 这样想着,脚却没有停歇,而是走到外殿的案几上,拿了一个锦盒,将那枚扳指放了进去。 看看戌时将至,想着今日父皇怕不会那么早就寝,便唤出喜福问道:“如今父皇在哪里?可是回了寿安宫就寝?” 宫里住着的主子,各宫都有自己的人关注着皇帝的去向,喜福是铜阊殿负责跑腿的小太监,当然包括打听各种消息,尤其是皇宫中权力最大的这个人的动向。 喜福躬身答道:“今日皇上事务繁忙,哪都没有去,只在庆元殿召见了好几批朝臣,如今还没散呢!”十岁的喜福声音还没变声,仍带着童音,不似那些已经成年的太监一般,说话象公鸭在叫唤,听着十分讨喜。 听了喜福的话,承颐拿起那个装有扳指的锦盒,塞入自己的宽袖之中。对喜福说道:“那你就跟着我去一趟庆元殿吧!” 喜福躬身应着‘是’,眼里虽有些疑惑,一幅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最后还是没有吭声地寻了灯笼,跟在承颐身后往外走去。 承颐心下满意地点着头。这才是当奴才该有的样子,尤其是宫里的奴才,能不多话时,绝对不能多话,这首先是宫里的生存之道;其次,这样的奴才用起来才令人放心。 承颐知道,喜福肯定是觉得他都说了皇帝现在很忙,就表明皇帝不会有空见他这个平时不被关注的皇子。 承颐当然不会跟他解释,自己现在要去见的人并不是他的父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8章 殿前送物送徒 行至庆元殿外的青石道上,远远看到庆元殿果然烛火通明。身旁偶尔有宫人路过,皆都绕殿而行,连庆元殿前面的庭院都不敢太过接近。 喜福提着灯笼走在承颐的侧旁,看向承颐,迟疑地叫了一声:“殿下……”似是想劝他回去,却没有说下去。 承颐装作没有听到,抬脚反而加快了些,径直往庆元殿大门前的台阶走去。因为他已经看到,在庆元殿大门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黄得贵。能让黄得贵这个大太监亲自守门,可见建安帝今日召众臣商谈的事极为重要、也极为机密。 承颐方行至庆元殿前的台阶下,黄得贵本人已经从台阶上走了下来。他原本是想好生斥责一下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经过庆元殿,不知绕道走,还直冲冲地走过来。待走近一看,方知是十一皇子。 对于承颐这个皇子,他本也没太放在眼里。不过到底是皇子,面子上的礼,他一个当奴才的人还是要守的。 便忙躬身施了一礼,操起他那副公鸭嗓,压低了声音,似是怕声音传到庆元殿内去一般。说道:“哟!十一殿下,这么晚来庆元殿,可是有事?” 承颐知道黄得贵极是小心眼的,在他面前万不可趾高气昂地摆什么皇子的谱,否则他一定会在父皇跟前给你使绊子。忙抬手扶住黄得贵刚躬了一半的身子,低着声音说道:“承颐今日去了龙隐寺,寻了了愿大师商量给母后供奉长生佛的事,想来与父皇回禀一声。” 黄得贵看到承颐这一扶,上了他要施的礼,心情明显舒畅许多,连这一整日守在庆元殿外的郁气都散了不少。便放软了语气说道:“今日皇上怕是没空见殿下了呢!” 听了这话,承颐心里并不意外。但是面上仍做着略显失望的表情望向庆元殿,面带思暮之色的对着庆元殿的殿门凝视了好一会儿,这才对一直盯着他看的黄得贵道:“父皇国务繁重,承颐年幼,不能为父皇分担,实是非常惭愧。还请公公时常劝着父皇,当以龙体康健为重。” 说罢抬手对着黄得贵拱了拱,全是发自内心的托付与仰仗之情,承颐这才落寞的转身往回走。让见惯宫中百态的黄得贵都不由得一怔。 喜贵有些不明所以地提着灯,站在一旁看着承颐,见殿下要走,正想抬脚跟上。不妨承颐忽又转过身,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打开来递到黄得贵面前,道:“差点忘了,今日出宫,无意中见到一件物事。虽不是稀罕之物,胜在特别,便买下送予公公把玩。” 喜贵见承颐打开了锦盒,便是要给黄总管看锦盒里物事的意思,忙将手中的宫灯举至锦盒同一高度,好让黄公公能够瞧得清楚点。 黄得贵本不欲在这等显眼的地方收任何东西的。只是眼瞅着锦盒中那枚海象牙的扳指,黄中带泛红的血丝已是稀罕,扳指上还掐了金丝,凭白地又增添了好些富贵,在淡黄色的宫灯映照下,那牙骨中的红丝,竟象似活了一般地游动…… 一时间,眼中便泛起贪欲,那张老脸顿时堆了些笑意,嘴里说着:“老奴怎敢劳烦殿下惦记。”手却没去拿那扳指。 承颐将锦盒的盒盖合上,一旁的喜福忙躬腰,一只手从承颐手中接过那锦盒,趁着将宫灯下压时,将那锦盒塞进了黄得贵的袖中。 黄得贵似是不觉地对承颐说道:“我的好殿下,今日皇上政务繁忙,一整日召了好几批大臣商议,如今张右丞、李司业、沈少卿还在殿内,真是没空召见殿下了。”边说话,脸上便露出了歉意。 ‘张右丞、李司业、沈少卿’宫中位于妃位的三家都有人在。承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后,便对他父皇和朝臣的态度有了一个认识的方向。 听得黄得贵将如今在庆元殿里的人的名字就这样说了出来,承颐明白,想来今日前来打探消息的人不少,极是油滑的黄得贵就是这样不知不觉中,把消息卖了出去。 当然,能在皇帝身边当大太监,自然知道哪些消息能卖,哪些不能卖,方能不触及皇帝的底线,才能在皇帝身边呆得长久。 承颐适很是领情地点了点头。 黄得贵转向喜福,对着承颐笑道:“殿下身边几时多了这么个机灵的小猴儿。” 承颐道:“这是新进从浣衣局打杂的地方调来的小太监,没经过调教,不懂规矩。只是瞧着还算乖巧,便让他替铜阊殿跑腿。难得公公夸他机灵,公公看看这小子可还能教?” 黄得贵却道:“不好说,还得多看看。” 转头朝着喜福说道:“好生侍候殿下,得了闲别学那些个不长进的东西躲懒,多看、多听、少说话,多做事,侍候主子可是一门学问,要拿出真心来好好学。” 承颐听了黄得贵这话,便知他愿意收喜福为徒。见喜福还躬着个身子在一旁站着,笑着踢了喜福的腿,骂道:“还不赶紧叫师傅,给你师傅叩头!刚才夸了你乖巧机灵,转眼就这么不晓事,摆明了想打本殿下与你师傅的脸。” 喜福这才懵懵地反应过来,皇帝身边的第一大太监瞧上自己了,要收自己为徒。忙扔了灯笼,就要下跪。 黄得贵递出手里执的拂尘阻住了喜福下跪,低声对承颐道:“殿下,这庆元殿前看似安静,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一句话承颐便明白了黄得贵的意思,对着黄得贵点了点头道:“明日让他自己来寻公公,今日承颐就先回去了。” 黄得贵躬着身,嘴里喊着‘恭送殿下。’看着承颐往来时的路回转,他自己也重新爬上台阶,站回到庆元殿的门前。 任何一个有人的地方,都会在不知不觉中结成一定的利益集团,自然就会出现区域、权势、等级的划分。 皇宫中侍候人的两大主体,宫女和太监。最明显、也是最自然就能结成的利益团体,便是各宫的主子与自己手下的奴才;其次,有了一定资历和身份的太监和姑姑、嬷嬷,可以从刚进宫的小宫女、小太监中挑自己认可的人进行调教,以师徒的名份结成另外的利益团体和尊卑等级。 机灵的小太监,宫里有品级的大太监还是愿意多收几个为徒的。承颐之所以专门在黄得贵面前说喜福没有经过调教,就是向黄得贵表明,喜福还没有师傅。这不仅是让喜福当了他的徒弟,同时,还把铜阊殿也送到了他的手上。 宝隆道十五殿一直属于彭立的势力范围,彭立有自己的主子。承颐很愿意看到宝隆道出现新的势力与彭立对抗,尤其是这个新势力是父皇身边的大太监黄得贵。 想到这,承颐对走到自己旁边,一路打着灯的喜福道:“以后你每月到喜禄那多领一份月银,从我的私帐上走。多的这一份月银,你都拿去孝敬黄公公。” 在看到喜福惊诧的表情之后,承颐继续说道:“路本皇子给你铺了,银子也帮你出,能不能讨得他的欢心,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喜福一听,就要下跪叩拜,被承颐拦住,说道:“这道上人来人往的,省了这些虚礼,好好办差是真。明天就先去领一份,早点去找黄得贵把头叩了。” 喜福一叠声的应‘是’。 承颐看着一脸喜色的喜福,心道‘这样,或者你就不会那么早死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9章 这是离魂之症 灵泉山庄,芷兰院的一间厢房内,一个年约二十出头,文士打扮的先生,刚刚为床上躺着的一个小女童施完针,起身走向外间。 见到他起身,身材娇小的魅追着他问道:“先生?这位小姐怎样?可是能活?” 这先生自然便是凌宵。 听得魅的问话,回答道:“不好说。从她伤后到我为她诊治这段时间的间隔有些长,耽搁得久了些,我已尽力救治于她。只是她伤在了头部,就算保住了命,却不知能不能醒?” 这话魅听得有些糊涂,欲待再问,却被他身旁另一个体形高大了许多的黑衣人止住,对着她示意凌宵的后背,说道:“先生甚是劳累,让先生先休息一会儿。” 魅顺着魑的示意,看向凌宵的背,这才发现,凌宵那件襦衫的后背处,早已汗湿了大半,可见适才为小女童施针极为耗费心神,她极为醒事地没再言语。虽然对于小女孩的生死,她非常想从凌先生口中得一句准信,但还是理智地闭了嘴。 凌宵却是在走到外间时,补充着说了一句:“我这就为她开一个方子煎药,子时之前若能醒,当是无碍。” 得了凌宵这句话的魅,心情更为复杂。 想到殿下临走时的交待,如若这小女孩不死,自己便要一直守护于她,她心里有些惶恐不安。他们六人都是贤妃娘娘亲选出来保护十一殿下的人,殿下如今却说要她来保护这个小女童……她不想一个人与魃他们分开。心里便隐隐地有些希望这个小女童不如死了的好。 她是不知道殿下为何这般地重视姜家这位小小姐的生死,要知道皇帝才命人灭了姜氏一门,殿下让她们救这女孩,要是被皇帝知道了,殿下怕也讨不了好。可一想到殿下知道小女童还没有死时,那犹如死水般的眼眸立时闪现出希望的光彩,她又希望这女童最好还是活着。 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中,她一直守在小女童的床边,小心地将凌先生开的方子,魑煎好端来的汤药喂小女童饮下。当然,小女童昏迷着,嘴怎么都不张开,魅用了点力道,捏着小女童的下颌慢慢将药灌了下去。即使如此,那汤药也没能全部喂进去,而是洒了大半。 小女童确实在子时前醒了过来,魅不得不承认凌先生的医术了得。怪不得殿下要魑专程去宁西找先生,还说不管用什么办法,无论如何都要将先生请到隆安来。幸而凌先生本就有意要到隆安这个帝都来坐堂,魑只是费了些口舌,让凌先生提前了些时间就成行了。 所以,当小女童睁开眼睛,魑再次请了凌先生来看诊时,魅对凌宵的态度比之下午见到之时,更为尊敬。 姜筱璕醒过来时,头痛欲裂,头部被白绸裹了厚厚的一圈。 她的魂魄被送入这具小小的身体之后,并不能立刻被这具身体接纳,本能的排斥使得这具身体总想将她的灵魂挤出去。 凌宵施针时,姜筱璕的灵魂是清醒的,能感受到那些针扎进身体时,传来酸麻、酸胀、酸痛的感觉。幸而因着这些针,才将她的灵魂牢牢地固定在这具身体里,没有被挤出体外。 魅喂这具身体喝药的时候,她也是知道的。这具身体固执地不肯争眼、不肯张嘴配合。魅为了让她能喝下药,使的力道让有意识的她感觉有些疼。可那进得不多的药,多多少少让这具身体服了些软,她的灵魂才又多占了一分主动,让这身体的眼皮动了起来,睁开了眼。 姜筱璕对自己即将要来到的这个世界并不清楚。重生前那两个老头只顾着去争吵了,告诉她的信息少之又少,最重要的事居然临到最后才仓促的交待。 想着姜泽祁和赵逍鸿的嘱托,姜筱璕的寻魂在与现在这具身体博弈时就想清楚了,醒来后第一件事,当是先确定赵家四小姐,赵梓桐的生死。 所以当凌宵还在为她所在的这具身体把脉的时候,她就有些着急地想要问话。 可是,努力的张了张嘴,姜筱璕便发现自己还不能很好地支配这具身体。说话、发声这些要大脑精细配合的动作她现在都做不了。她不知道的是,就连她睁开的眼的瞳孔都没能收聚。在魅、魑和凌宵看来,她睁得大大的眼,如一潭死水一般,空洞无神。 凌宵在为她把完脉后,神情显得极为担忧,事情并不象他下午预料的那般,‘子时之前能醒来,当是无碍’。他不发一言地走到外间去开药方。 魅和魑跟在凌宵身后,魅问道:“先生,姜小姐现在可是无碍?”魅之所以这样问,想着的是姜筱璕那双空洞无神的眼。 凌宵执笔开药方的手迟迟无法落下,紧皱着双眉说道:“她虽是醒了,却似患了离魂之症。” “离魂之症?”魅惊讶的看向凌宵,想起那无神的双眼,不是离魂是什么? 凌宵点了点头道:“恐是受了惊吓,魂魄离体。幸得下午施针帮她镇住了魂魄,现下魂魄虽然在她体内,但身体似不愿接纳一般,极为不稳。” “那再施针能不能稳住魂魄?”魅再问道。 凌宵道:“下午方施了针,现下如果再施针,她的身体受不住,只能再用些汤药先稳住心神,明日看看情况再说。” 三人在外间说着话,里间突然传来一阵声响,似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魅和魑同时闪身进了里间,便看到小女童不知为何跌落下床,正爬在地上。 魅飞快地一把将小女童年抱起,重新放回到塌上。 姜筱璕没有按照魅放她躺下的姿势安静地躺着,而是艰难地支起身子,想要下床。她的动作极不协调,一个立起身子的动作都做得摇摇晃晃、歪歪斜斜,看得魅和魑两人心颤颤的。 魅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想要将她按回床塌,嘴上说着:“姜小姐,你才醒来,身体还没好,还需要好好歇息。” 姜筱璕心里很着急,身体却不听使唤。那团血雾包裹着她的灵魂投入到这身体时,那枚血玉环也跟着过来了,如今正挂在这具身体的脖子上。她刚刚就是感觉到这血玉里面的血正在翻滚、发热,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正急切地扯着她与血玉环向外牵引。 看着被魅压住,仍挣扎着要起来的小女童,后一步进来的凌宵仔细地盯着姜筱璕,对她说道:“小姐可是要去什么地方?” 姜筱璕空洞的眼睛望向凌宵,极慢、极费力地将头往下顿了一下。 凌宵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了然,略为沉思了一下,迎上魅和魑有些茫然的目光,对魅道:“你抱着这位小姐,我们陪她走一趟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20章 集体陪同夜游 听了凌宵这话,魅很是惊诧,想要表达不同的意见,却不敢对殿下都极为尊重的先生无礼。转头看向魑,恳求他的支持和帮助。 魑比魅更了解凌先生、也更相信凌先生,他认为凌先生这样决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 更何况,于医道,他们完全不懂,凌先生前番也说了这位小女童似是得了‘离魂之症’。听说得了这种病症的人,行为多怪异,却不可强行阻止,否则魂魄有可能会离体,从此痴傻。所以,在魅向他看过来的时候,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姜筱璕则在听到凌宵说的这句话后,非常地开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努力地想笑一下,表达一下自己感激的心情,怎知她努力了许久,也只是让嘴角扯动了一下,根本看不出她想表达的是笑意。 她主动地放弃现在做这些行为的打算,灵魂作鹌鹑状,老实地缩进了这具小身体里。认命地接受自己这个三十多岁的灵魂,如今让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八年华的大姑娘抱在怀里的尴尬。 魅抱着小女孩在前面走,魑与凌宵跟在她们后面。再后一点的地方,是山庄的管事刘同,也带着两个仆从远远地跟着。 刘同虽是山庄的管事,没有主家来的时候,庄子里的一切由他说了算。 可是今天庄子里突然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是拿着殿下的牙牌来的,他不敢不小心的侍候。既然这些人大晚上的不睡,要在庄子里走,他这个当奴才的自然也只能跟着。如果他们有什么吩咐,也好第一时间支应,万不能因怠慢了他们而令殿下不喜。 本以为小女孩只是在山庄里转转,怎知行了一段,不能讲话,却能用手指指方向的小女孩一直指着走到山庄的大门前。且继续指向庄外,要往外面行去。 魅扭转头来看着跟在后面的魑与凌先生,意思是问‘现在该怎么办?’ 凌宵看着小女孩空洞无神的眼,再看看她紧拽着脖颈处那条红绳的小手。他知道,那只小手握住的是一块血玉环,他在给她施针时看见过。 当时他只觉得那血玉环定然极为珍贵。他虽家中不富有,可也听过,血玉少见,且血玉中有七成红色的玉已算得上极品了。这小女孩挂着的那一块血玉居然是满红,而且色泽鲜艳,他甚至在施针时,晃眼间觉得那血玉环里的红色会流动。 他也知道,为了方便他为小女孩医治,他们全都是在白日的下午第一次来到这个山庄。皇家的山庄,说是不大,也小不到哪去。不要说自己弄不清楚路,即便是魑他们这些受过专门训练的人,也未必初次来就能弄清楚这座山庄的路。 眼前这个小女孩晃动着一双空洞无神的眼,一路指着就这样将他们带着走到了山庄的出口。这不能不让凌宵想,定是有什么在指引着小女童,否则不可能第一次到山庄,从昏迷中醒来居然就可以这样指着魅将她带着走到山庄大门。 那么指引小女童的又是什么呢?从魅抱着女孩往外走时,小女孩的左手虽然在指着方向,右手却一直握着那枚血玉环。 想到这,凌宵对上魑也看着自己投过来询问的目光时,肯定地点点头,道:“继续吧!小心些就是。” 魑不知道,如果魃在,或都殿下在,会不会拦住凌先生,不让先生这样去冒险。但是从他按殿下的吩咐,去宁西找到先生并护着先生来到隆安之后,接到的命令就改为‘保护好先生的安全,一切按先生的吩咐行事。’ 所以当凌宵说继续后,魑虽疑惑,仍旧表示了遵从。 因为要出庄,不知道要走多远的路,而且现在已是深夜,外面一片漆黑。魑便让刘同准备马车,而自己则按凌先生的吩咐,飞掠回去,取了先生的针包带上。 等到马车牵来,魑已然赶了回来。 他看到这不是他们白日里从九安街乘坐过来的那辆。而是另一辆车箱相对较大,颜色也更为深一些的灰褐色的车。拉车的马是一匹深褐色的黄彪马,体形很是健壮。若不是车辕两边挂着的那两盏马灯,这马车就这样停在在无光的夜里,定然很难让人发现。 仅这一点,魑便认可了刘同这个山庄管事的办事能力,有资格做殿下山庄的管事。 魅抱着小女孩先上了马车,然后,魑请凌宵也坐进了马车里,自己则坐在赶车的车把式身边。 马鞭轻响,马车缓缓驶动。马蹄嘚嘚,一下一下极有规律地敲击着地面,声音寂寥而单调。 马车在山间的林道中行走着,每当出现岔道时,便会从马车中传来魅‘向左、向右或直走’这一类指明方向的话语。 魑知道,这应该是那个小女孩手指指出的方向。这一刻,他也相信,一定有什么指引着这位小女孩。他的大脑里,甚至闪过一种想法,指引小女孩的可能是‘神明’。 马车行了约半个时辰,他们从山间林道驶出,走向城郊的小道。虽然都是偏僻的小道,却越来越接近建安城。 魑的心里不禁生出一个猜测,这位姜家的小小姐不会是想要进城回国公府吧!如果是那样,他们这一晚就白折腾了。单不要说此时已是深夜,城门已经关了,他们进不了城。就算城门开着,他也不可能让她去。 国公府的人虽然都被杀了,可是百年世家的大宅,有多少的财宝躺在那府邸里,明眼人都是知道的。皇帝一天没下旨进行抄没,朱震庭的黑甲卫就会一直在那条街上守着,没有人可以进得去。如果真有不长眼的人这种时候想要硬闯进去,无疑是去送死。 魑不可能让凌先生跟着去送死,也不会让魅抱着小女孩去…… 魑的思绪还在这样转着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住了。车把式有些颤抖的声音在魑的身边响起:“大……大人,没……没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21章 夜探荒郊尸山 魑有些奇怪赶车的仆从为何突然声音发抖,似是看到了一件极为害怕的景象。借着马灯昏暗的光,目光从他惊惶不安的脸上扫过,眼睛看向他死定定盯着的前方。 这一看,魑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们的前面是几座尸山,横七竖八的尸体堆起来的,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山丘。 魑还在震惊中的时候,他身后传来风动,车帘被掀了起来。魑猛地转过身,开口说道:“不要……”却看见凌宵已躬着腰走下了马车。 凌宵是在车内见小女孩不再指方向,而车又停了下来,便知到了这女孩想要来的地方。他非常想知道,得了离魂之症的病人,执着地想要去的是什么样的地方,这或许对他以后再治疗这样的病患者极有帮助,所以率先下了车。 待他下了车,借着马灯的灯光,看到眼见的景象,脸瞬间就变得惨白。这种时候,在城郊偏僻的地方,突然出现这么多尸体,再结合前一日隆安城中发生的大事,不难猜出,这些尸体都是些什么人。 ‘应当也是这些死去的人尚未完全散去的精魂之气,将这小女孩引到这里来的吧!’,凌宵这样想着,禁不住有些哀叹!生前再显赫,死后什么也不是,谁能想到大庆朝最最显贵的两个世家,死后连一个埋他们的坑都没有?只能暴尸荒野。 强忍着胃部的翻绞,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准备下车,而此时正立在掀开的车帘下的小女孩,问道:“就是这里吗?” 姜筱璕震惊地看着车外那些尸山,感受到右手握着的血玉环更加热得烫手。半晌,才迎着凌宵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 这些尸体虽然多,看起来至少有两三百具,但是没有她在地府里见过的鬼多。尸体还没有明显的腐烂,大多是被人砍死的,死状虽然有些惨,却远不及枉死狱里锁着的那些魂魄受刑时惨。所以,她只是气息不稳,脸色发白了一些,却没有更多的不适。 或者,是身体与灵魂还没完全融合吧,让她的身体无法接受到一个六岁女童该有的害怕、恐惧等等情绪。 紧跟在她身后,帮她打着帘的魅,在看了一眼车外的尸山后,来不及将她抱下车。自已便一个翻身跃下了马车,转到车箱后,拼命的开始呕吐。 被魅甩下的车帘,打在姜筱璕小小的身子上,让她站直的身体,有些许的晃动。 凌宵顶着一张苍白的脸,问她道:“可要下车?” 姜筱璕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这两次做点头的动作,比她们出庄子之前做这个动作时,要自然、顺畅许多。 凌宵在姜筱璕点头之后,上前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姜筱璕的脚刚点着地,颈前的血玉环就牵扯着她往其中一堆尸体的方向走去。她本就还没与灵魂融合的身体被拉着踉踉跄跄的前行,姿势极为不协调,似是每走一步都会扑倒。 凌宵上前一步牵住她的左手,把自己的力通过手借给她,帮着她平衡着身体,并随着她的步子,与她一同前行。 魑已经从车辕上取下一盏马灯,提着跟在凌宵身后,此时便也跟着他们一起走。只有车夫胆小地抱着头,蒙着眼,不肯下车。车后还有魅的干呕声不时地从车后传来。 姜筱璕如今身体小,走路的步子肯定也小,再加上她无法行走得平稳,是以走得很慢。 他们缓缓地经过两堆尸山的面前,借着马灯暗淡的黄光,看到许多尸体或俯卧、或仰着,重重叠叠地堆在一起。因为尸体太多,明显又是从别的地方拖来乱扔在一起的,有的甚至被折叠成奇怪的形状,有些只看到一个头,有的只露出一双脚…… 这些尸体当中,明显有被刀砍死的,刀划过的地方有大遍干涸的血迹;有的是枪捅死的,尸体上留有枪头捅穿的血洞,有的还残留着半截枪头在尸体上…… 姜筱璕没有在这些尸体中看到姜泽祁和赵逍鸿,或者是她不想看到他们也被如些对待,所以将脸扭转了一下方向。 “害怕,就不要看。”凌宵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上方响起。 姜筱璕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只默默地跟随着右手握着的血玉环牵扯的方向行走。 她们来到第三堆尸山前,这一堆尸山上尸体的数目明显比前面经过的那两堆少,这些尸体多为十多岁年轻的女子,从衣着上看,应当是两府的丫头。 这堆尸体从外形上看,相较于其他尸体也显得干净些。之所以称‘干净’,那是因为其他尸体上都沾满了血迹,而这堆尸体身上的血迹不多。且那些血迹更象是后来被沾染上的,不象是这些尸体本身流出的。因为她们身上看不到明显的伤口,但是她们的脖子处都有一道青紫的勒痕。 姜筱璕被牵扯着来到一具尸体的旁边停下。这具尸体是一具仰面躺着的年轻女尸,身体被两三具尸身压着,头朝外,脸上有脏泥敷着,看不清楚长相…… 姜筱璕猛然间感觉到右手握住的血玉环在震动,似发出‘呜咽’般的哭泣声。 想起重生前最后跑出来的,赵家那对中年夫妻,以及那个婆子说的话。姜筱璕费力地抬起左手,指着那具脸上有脏泥敷着,看不清长相的女尸。 凌宵以及后面跟着的魑都奇怪地看着姜筱璕。凌宵揣测着她的意思,试探着问道:“你是要我查看这具女尸吗?” 姜筱璕用力的点了点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22章 ‘女尸’死而复生 看到凌先生向姜筱璕指的那具女尸走去,魑跨前一步,对凌宵道:“先生,还是我来吧!” 凌宵意味不明地看向小女孩,大脑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沉思了一会,还是说道:“这是一个年轻女子,我是医者,还是我来合适一些。” 魑一时没明白凌先生这话的意思,姜筱璕更没有想这些问题。她只想早点确定,那个脸上敷有泥的女尸,是死是活,又是不是赵家冤魂中失踪的赵梓桐。 这时,不再干呕的魅也走了过来,着就朝那堆尸体中走去。 魑的手抬了一下,想问魅行不行?要不还是自己去。人都已经死了,还讲究什么男女大防?何况,在这些尸体被运到这里来时,难道还会有人在意男女大防,专门寻婆子来搬女人的尸体不曾? 当然,这些想法,魑最终没有当着凌先生的面讲出来。 他转眼看向魅,见她正憋着一口气,将压在最上面的三具尸体掀在一边,将那具满脸是泥的女尸拖了出来,放到凌先生脚边,立时又跑到一边去干呕。 看到魅吐无可吐,却仍旧一个劲的干呕,呕到咳嗽,呕到眼睛里都积了些泪花。魑转到马车的车厢一侧,取了些水,递给魅,让她喝点水,漱漱口、顺顺气。 凌宵在姜筱璕空洞无神的眼光注视下,弯身下去,仔细地探查这具尸体的鼻息,脉博。好一会儿,他搭在女尸腕脉上的手微微颤抖,眼神极其复杂地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小女童,对着躺着的女尸告了一声‘得罪’,右手的二指与三指探向女尸左耳下方的脖颈处…… 不过一息,他对魑吩咐道:“魑,把我的针包取来。” 正在一旁给魅递着水的魑一怔,听到这话,忙又回到车上,寻着凌宵的针包,飞快地跑了回来,递给了蹲在女尸旁的凌宵。 当他的眼光看到好好地站在凌宵身旁的姜筱璕时,不由得一怔,眼睛看看姜筱璕,又看看凌宵。针包是出门时,凌先生让他专门跑回去拿的,为的是防着路上姜筱璕出状况。现在姜筱璕好好的站着,似是没有出什么问题,凌先生却要针包……? 魑还在迷糊时,却看到凌宵快速地打开针包,取出里面的针,几根针飞快地落在了躺着的那具女尸的头面部、颈部,然后,凌宵又挽起女尸的衣袖,往她的双手的几个穴位处都分别落了针…… 魑和缓过气来的魅都奇怪地看着凌先生,极为惊诧地看着凌宵往一具尸体上施针…… 待一趟针施停,凌宵的额上浸出了细细的一层薄汗,眼睛看向小女孩,问道:“还有吗?”眼睛却示意地看向其他尸体。 魅和魑都不懂凌先生问这话的意思,姜筱璕却是明白。她摸了摸颈前的那枚血玉环,没有得到更多的提示,缓缓地对凌宵摇了摇头。 凌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又转头去查视地上躺着的‘女尸’。 除了远处黄彪马的喘气声,在场的所有人都屏神静气。魅和魑时不时的对视一眼,没有听懂凌先生与小女童之间的对话与交流。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凌宵扯下女尸头上的一根发丝,将发梢放于女尸的鼻子前。发梢微微的颤动,一下一下,微弱而缓慢……看到这一切的魅和魑都瞪大了眼。 凌宵收了女尸身上的针,转头对魅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将她抱进车箱里,回到山庄再行医治。” “医治?”魅惊诧地看向凌宵。魑也上前一步问道:“先生是说要给这这女尸医治?” 凌宵道:“她没死,算不得尸。” 魅和魑都不置信地看看地上的‘女尸’,再看看一本正经,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凌宵,眼中全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凌宵指着‘女尸’脖颈处的那道勒痕,对着魅和魑说道:“她应当是被人用白绫套住脖子缢杀的,可能当时她只闭过了气去,看上去象死了一样。适才为她探脉,发现她脉息尚存,虽是极弱,却没有真的死去。”说到这,转身用不明意味的眼神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姜筱璕。 魅与魑也随着凌宵的眼光转而看向姜筱璕,想起小女童醒来后一连窜古怪的行为,眼神极为复杂,都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敬畏。 看到魅勿自发着愣,凌宵只得再次出声,说道:“魅,先将这女子抱到车上吧!地上湿气重。”魅这才反应过来,很是听吩咐地将躺在地上的‘女尸’抱起,往马车走去。 守着马车的车夫听到脚步声,抬起环在双臂间的头,猛然间见到魅抱着一具女尸要放进车厢,惊得牙关打颤,想问些啥,又不敢问。 姜筱璕看着眼前这几座尸山,心情极为起伏。从两个老头争吵的话语中可以听出,姜、赵两家是曾经的世家大族……却不曾想,死了被这样粗暴地堆放在这里,不要说棺材,就连挖一个大坑掩埋都没有…… 她腿一软,双膝跪了下去,对着这些尸体,极为诚心的拜了三拜。这次,这具身体没有跟她别扭,她的头真真实实的叩到了地上。 姜筱璕一边叩拜,一边在心里默默地叨念:“第一拜,拜你们将转世轮回的机会让给我重生,今生,我一定会珍惜生命,努力的活下去。第二拜,我会记住你们所托,尽可能的去找寻你们的后人。活着很难,但我会努力让大家都活下来。第三拜,如果能活着,就努力活好,只有活好了,才有机会替姜、赵洗冤报仇。” 姜筱璕刚默念完,立直身子,一阵风刮过,风中似夹杂着低诉、哭泣的声音。她颈前挂着的那枚血玉环也隐隐地颤动着,似是与那些声音相应和…… 站在他旁边,看着小女童一举一动的凌宵,抬手挥了挥衣袖,挥散那一阵风。伸出手拉起姜筱璕,说道:“走吧!这里阴气重,不宜久留。” 姜筱璕听话的点了点头,任凌宵牵着她往马车走去,魑依然举着那盏马灯在后面跟随。 魅已将‘女尸’安置于车内,立于车旁。见到他们过来,重又将姜筱璕抱起送入车中,再请凌宵上车。说道:“车里不够大,我走着回去。” 魑将马灯挂好,对上车内凌宵透过未放下的车帘看出来的目光,说道:“我也走回去。”说罢,放下车帘,拍了拍因害怕还抖着身体的车夫,说道:“走了,回山庄。” 车夫颤抖地挥动了一下马鞭,马车缓缓驶动。马蹄嘚嘚,向来时的路走去,车旁多了两个随形的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23章 倒是一桩好事 次日,建康帝恢复了停了一天的早朝。 朝堂上,建康帝简单地将姜、赵两府的灭门之案定性为‘谋逆’,判了抄家灭族,却没有再议是夷三族还是灭九族。似乎皇帝与朝中的大臣都达成了一个共识,两府合府的人杀光了,就是灭了族。 同时,建康帝连着颁了三道旨意。 其一、将三公主司马子靖赐婚于朱震庭; 其二、姜、赵两府的抄家的事,由少府蒋思言主持; 其三、命司农寺少卿沈洪毅前往钱杭府,尚书右丞张广成前往巴青府、国子监司业李元郅前往水江府督办织造。 此三旨一出,立时引来了众臣的议论。 其一,将三公主赐婚朱震庭,意为朱震庭即将成为驸马。自古驸马不参政、议政、不掌兵权,只封虚衔。且不说朱震庭这个山野莽汉是否配得上公主,单就朱震庭手上的五万黑甲兵的归属,就成了许多人眼热的肥肉。偏偏建康帝的圣旨只赐婚,没有指明那五万黑甲兵的去向。 其二,少府蒋思言,掌管的是关税、国税,而这些税专供皇室需用,说白一点,相当于皇帝的内帑。任谁都知道姜、赵两个三百余年的世家大族,不知积攒了多少财富,如今让蒋思言去抄家,无异于是向所有人宣布,皇帝要将姜、赵两府抄没所得,归进他的小私库。 其三,连年的战乱以及地方割据,大庆朝的统治范围逐渐缩小,势力范围主要集中在水江以南的半壁江山。而用于制钱的铜,主要由北地出产,所以用于制钱的铜越来越少。无柰之余,只能以物易物,渐渐形成‘钱帛兼行’的势态。钱杭府、巴青府、水江府都是‘帛’的重要产地,庆安帝时就交由赵氏督办。如今皇帝派了沈、李、张三家分别前往三地督办织造,便是将从赵氏收回的造‘帛’产业,分给这三家打理了。 想来,这便是昨日休朝一天,皇帝一整天,在庆元殿召了好些相关的大臣商议的结果。 姜、赵两家的灭世,皇帝司马琛充盈了小金库;李、张、沈三个仅次于姜、赵的世家得了赵家织办丝帛的产业;领军剿灭姜、赵两家的朱震庭得了皇帝的赐婚,娶了皇家的公主,得了一个驸马的头衔;陪同朱震庭前去的杜宪淙与姜宏恩反倒没他们什么事儿! 一个早朝下来,姜、赵两家的事终于有了一个定论。欢喜者有之,如李、张、沈三家得了莫大的好处者;不忿者有之,如杜宪淙、姜宏恩之流,顶了恶人的名声,替别人做嫁衣;惶恐不安者亦有之…… 当黄得贵高声唱完‘无事退朝’之后,一众朝臣便都出了勤政殿。 行至勤政殿外的广场时,礼部郎中曹卫礼追着司马长宁一路小跑,终于在台阶下的一个转角处,追上了司马长宁。 躬着身、陪着笑,曹卫礼侧立于司马长宁的右侧,低声地询问司马长宁道:“殿下,今日殿中定姜、赵抄家灭族之罪,却没有明确灭几族。不知贵妃娘娘那可有听到什么消息?皇上可还有什么别的思量?” 司马长宁斜睥了曹卫礼一眼,道:“本殿记得你那大妇姜氏已经死了好多年,你不是继娶了平山伯府的庶女候氏为妻吗?应当不能算在三族之内了吧!” 曹卫礼抹了一把在勤政殿中就浸出的汗,腆着脸说道:“是极!殿下说得在理。” 接着又自我辩驳道:“臣当年娶的只是姜氏族女,非姜氏嫡系。确如殿下所言,姜氏已经死了八年,姜氏死后,臣下便再不与国公府有来往了。”说到这,身子附向司马长宁,压低了声线道:“若皇上有了别的思量,还望殿下多替臣下辩驳一二。” 司马长宁鄙夷地看了曹卫礼一眼。 想当初,姜家盛极一时,曹卫礼为了能娶到姜氏族女,替姜泽祁牵马坠蹬,并声称自己绝不纳妾,为的就是跟姜家拉上关系。 娶了姜氏女后,曹卫礼在姜氏族人面前做小伏低,偏又自己作死,悄悄地与平山伯府候家的庶女有了首尾,直至候家庶女肚子都大了,包不住了才被闹了出来,气死了曹家大妇姜氏,国公府便不再让他上门。后来他便调转头来继娶了平山伯候先勇的庶女。 姜氏嫁与他十载,只得一女,名为曹怡萱。姜家若非看在还有曹怡萱这个姜家女儿生的女儿的份上,只怕姜泽祁饶不了他,安能让他这般好好的活着?即便如此,姜氏死后的八年,曹卫礼在礼部郎中这个四品上的位置一直呆了八年,未有任何升迁。近来才借着平山伯府的关系,搭上了自己这边。 想到姜氏大妇为曹卫礼生的曹怡萱,早就听闻是少有的仙姿佚貌。 司马长宁眼睛突然一转,对曹卫礼道:“听闻曹郎中长女去岁及笄,绰约多姿,是个难得的美人。如今慈恩寺的桃花正值花期,蓓蕾初绽,本殿近两日正想前往慈恩寺赏花。只不知是花艳丽丰姿,还是人更楚楚动人。”说罢,抬手拍了拍曹卫礼的肩,哈哈大笑两声,昂着头走了出去。 三大丝帛织造府,虽是分别分给了李、张、沈三家,但产出量最大的水江府到底给了李家。李家是谁?大司徒兼侍中的李辅灵家,贵妃李氏的后家,亦即他司马长宁的外祖家,这怎么能让他不笑? 曹卫礼眼见着三皇子大笑而去,表情惊诧中隐含一丝羞惭,却不敢有一点蕴怒,匆匆忙忙地向外走去。 边走边思量着,‘三殿下虽没有直接答应他帮忙,到底表示了一个意思,曹家还有他看得上眼的,虽然看上眼的是他的长女。他要赶回去与候氏商量,再去平山伯府讨个主意。’ 先是司马长宁肆无忌惮地大笑着离开,再是曹卫礼面带惊异地着急离开。在他二人离开后,在离他们谈话不远的一棵树后,走出了两个人。 两人的装扮与先前离开的司马长宁的装扮极为相似,人的外形上也有几分相似,长相与品貌看上去都属上乘。只是一人显得冷俊,年岁在三十岁上下,另一人透着阴柔,稍年轻些,但也有二十六七的样子。 只见那长相阴柔,年纪稍轻的人对着年纪稍长的那人说道:“五哥,三哥这是想既赏桃花,又赏美人吧!还真是春风得意啊!”说话间摇着手里的一把玉骨折扇,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只不知这曹卫礼肯不肯拉下这个脸来求富贵。” 说话的是九皇子司马长恭,被他称为五哥的人,便是德妃所出的五皇子,司马长青。 听了司马长恭的话,司马长青轻哼了一声道:“你没见他急匆匆赶出宫的样?他如今是靠着平山伯候先勇关系巴上三哥的,定是赶着回去找平山伯府商量去了,不过我料他肯定会答应。” “哦?五哥何以如此笃定?”司马长恭问道。 司马长青轻蔑地道:“曹卫礼这两日战战兢兢的,就怕父皇下指夷三族或灭九族。将姜氏留下的孤女送给三哥,一来讨好了三哥,算是搭上了李家;二来也算是甩出了姜氏姻亲这个包袱。他日父皇突然想说要夷三族、灭九族啥的,总不能因着三哥纳了姜氏留下的孤女,扯上咱们司马家。那没了一个与姜氏有关的人的曹家便也可以躲过。” 司马长恭听了司马长青这话,眼珠直转,笑道:“果真如五哥所说,这倒是一桩好事。” 司马长青没有再接话,只道:“走,递牌子请见母妃吧!” 两人遂朝内庭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24章 不能让她知道 四月,在盈盈笑意中,柳梢绿了;在春的旋律里,草地渐茵。 铜阊殿前的院子里,司马承颐身着月白的直襟长袍,静立在一丛花树下,沐浴着清晨的阳光,啜吮满眼花香,觉得安宁温馨!喜禄立在不远处,安静地守着承颐,随时等候他的吩咐。 一粒小石子击打在花树的枝干上,震落一树的花露,沾在承颐月白的长袍上,溅出点点湿意。 承颐知道这是魃回来了,便慢慢踱步回到殿内。 喜禄看到承颐沾了湿露的长袍,说:“殿下,奴卑去找一件衣袍来给您换上吧。” 承颐轻笑着说:“无妨,这是花露,有淡淡幽香,比之熏香更让人舒适。”便让喜禄候在了殿门处,独自进到内殿。 承颐刚进到内殿,魃的身影就出现在内殿,伏身行礼后回禀道:“殿下,昨日凌先生为姜家小小姐施了针,姜小姐于昨夜子时前醒了。” “哦!?”承颐感叹一声,拖长的尾音透露出明显的惊喜。 魃看到承颐脸上的惊喜,思虑着后面的消息会不会让殿下由惊喜变为惊吓。 想着自己一早便被承颐派到灵泉山庄打探消息,还一再嘱咐自己,一有消息立刻回来向他回禀,殿下得有多在意姜家那个小小姐的生死?要是知道那个小小姐可以从死人堆里把活人刨出来,殿下又会怎样?魃突然很想看这个清冷的少年的表现。 对,是清冷!从贤妃娘娘过世以后,小殿下一直安静地呆在铜阊殿,似乎不知道他们六人的存在一般。直到一月前,突然将他们召了出来后,魃就对这位他们奉命保护的小殿下有了另一种与以前不同的感觉,却一直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 今日他突然明白了,在少年安静的外表下,是一种对周遭一切的失望和清冷。反而是在救了姜家那位小小姐后,殿下表现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在意和关心。想起在灵隐寺刚刚救下姜小姐时,殿下对魅说的话,魃觉得下次有必要提醒一下魅,要更加尽心的保护姜家小小姐。 “那她身体现在怎样?”看到魃在走神,承颐追问道。 魃忙收敛住心神,回道:“听魅说,姜家小小姐醒来,眼神空洞无神,不能言语,无法行走,就连做点头这样的动作都很困难。” “怎么会这样?凌先生呢?有没有再为她瞧瞧?”承颐问道,声音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担心。 魃回道:“有,姜小姐醒来之时,他们立时就请了凌先生为姜小姐看诊。” “那凌先生怎么说?”承颐有些着急地问道。 “凌先生说姜小姐受到了惊吓,许是‘离魂之症’!”魃答道,不待承颐再次追问,便接着说道:“幸得先生施针将魂魄固在了姜小姐的体内,只是还不十分稳固,今日还会施针。” 承颐听了这话,似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魃正在斟酌着用怎样的话语去表述魅和魑告诉他的,昨晚上姜小姐的行为。 “不过怎样?”承颐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自从救下那个小女童以来,他才真正觉得这一次的生命与上一世有了不同。就好比昨晚,他成功地将扳指送给了黄得贵,黄得贵表示想收喜福为徒。 昨晚回来,他就吩咐了喜禄,以后每月多给喜福发一份月银。今儿一早,他就让喜福领了月银,去勤政殿那边候着,找机会跟黄得贵把那个拜师的头给叩实了。他可不想刚刚有了一点改变的人生,又被打回原形。 魃迟疑了一下说道:“不过姜小姐虽然看起象是失了魂,却似另有神明在指引一般。”对,就是这话,魑是这样说的。 “神明指引?此话怎讲?”听了这话,司马承颐想起自己的重生,心里不禁起了猜测。 魃遂将他从魅和魑那听到的,姜小姐昨晚的所有行为,不断气地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中途压根不看承颐越来越惊诧的表情。 待魃的话全都说完,承颐好好地消化了一阵,才开口问道:“你是说,姜小姐身上有块血玉环,那块血玉环指引着她去到姜、赵两家的弃尸地。在几百具尸体中,独独指着一具女尸让凌先生查看?” 魃有点喘气不均地点了点头。 承颐接着又问:“凌先生一查之下,那个女尸居然没死,被凌先生当场施针救活了,并带回山庄医治?” 魃继续点了点头,虽然他在听到魅和魑说的时候,也觉得太过离奇。但是,魅引着他隔着窗棂,看了那具已经活过来的‘女尸’。 昨晚他们回到山庄后,经过凌先生再次施针救治后,‘女尸’已经有了明显的气息,只是一直未醒。山庄管事刘同叫了自家十二岁的丫头帮那具‘女尸’清洗了脸上的污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 那不知名的‘女尸’肌夫胜雪,面容娇好,就算闭着眼睛躺在那,也能觉出是个美人。想起魅说救回来时,‘女尸’身着粗使丫头的衣裳,魃却怎么也不相信那样一个美人会是一个丫环,有谁见过哪家的丫环养得那般白晰? 承颐不知道魃在想什么,他在尽力的回想上一世的这个时间段里,自己可有听到姜、赵两家的弃尸里爬出过活人,得到的结论是‘没有’。当然这不排除‘有’,而承颐不知道的可能。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一世,随着承颐尝试着去改变,有些事情真的起了变化。比如那个姜家小小姐活了下来,连带着那个现在还不知道姓啥名谁的‘女尸’也到了灵泉山庄,出现在了承颐的视线范围。 承颐有点兴奋,觉得心脏的跳动又有些加快,忙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一下的自己的情绪。趁着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自己姓司马,他的父皇是姜、赵两家的灭族仇人。不管自己出于什么心里救了姜家的小姐,都不适合让姜小姐知道是司马家的人救了她。 想到这,承颐额顶浸出了一些细汗。忙对魃吩咐道:“魃,你立刻再去一趟灵泉山庄。告诉凌先生、魑、魅以及管事刘同,万不可对姜小姐以及与她有关联的人提到我。” 魃一愣,问道:“要是姜小姐问起是谁救了她,该怎么说?” 承颐想了一下答道:“就说是凌先生,再说也确是先生的医术救的她。” 魃神色莫名地看了承颐一眼,心道:“如果不是殿下你,凌先生又怎么会从九安街去到灵泉山庄?”不过他也只是想想,殿下这般吩咐,必然有殿下的理由。 便应声道:“是”。刚转过身要走,突又转回来问道:“但是山庄怎么说?” “什么山庄怎么说?”承颐不明白魃问这话的意思。 魃道:“殿下不是说,灵泉山庄是皇上拨给殿下养身子的吗?稍一打听,便知道是殿下的吧?” “哦!”承颐这才明白魃的意思。回道:“那山庄是母妃在世时父皇拨给我养身子的,但由于当时我还小,不能明着说是给我的,也不能记在母妃名下。所以便以赏赐的名议私下记在郭氏一个远房族亲名下,而且这个远房族亲早就已经死了,庄子的地契母妃早就给了我。找个时间转到先生名下就是了,把先生从宁西找来,我本来就想帮先生置些家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25章 不作死不会死 司马长青与司马长恭来到德妃的庆惠宫时,德妃正在庭院中,为两盆她最喜欢的重瓣杜鹃修剪。 德妃张氏喜欢杜鹃是宫里人都知道的事,不管是盆栽的矮枝,还是灌木生长的高枝。但凡能寻着不一样的杜鹃,便会收集到庆惠宫来,亲自侍弄。所以,每到四、五月,杜鹃花盛开的季节,庆惠宫便是紫徽宫里最美的宫殿。 司马长青和司马长恭来到德妃的身旁,躬身施礼,口中齐声叫着‘母妃’,向德妃请安。 德妃将视线从那盆正在修剪的杜鹃花上移开,转身看向司马长青和司马长恭,微笑着说道:“你们来了!” 眼光从他二人身上扫过,停留在他们身上的时间一样的长,目光一般的慈爱和煦,一点都看不出不同。怪不得宫里人都说德妃娘娘教养九皇子,与五皇子是一般地当作亲生儿子来对待的。而九皇子司马长恭对德妃娘娘亦如亲身母亲一般孝顺和尊敬,甚至比五皇子还要贴心。 两人行完礼,司马长恭抬眼看到德妃还握在手上的剪子,忙伸手接过。说道:“母妃,小心剪子弄伤了手,还是让儿子替母妃修剪吧!” 德妃笑道:“说别的倒还罢了,若说这剪枝,哪里是你们能做的?你别帮我把它打好的花蕾给剪掉才是真的,这两日它可就要开了。” 司马长恭迎着德妃娘娘的笑脸说道:“知道母妃宝贝着这花,长恭定然万分的仔细。不如母妃在一旁指点,您说剪哪,长恭便剪哪,保证不会碰掉一个花蕾。” 德妃便真的轻笑着在一旁指着那盆杜鹃上一枝长得稍高的枝,或旁边躲着的地方哪里有一片快枯了的叶……让司马长恭修剪,司马长青则在一旁笑意盈盈的看着。 远远看过去,就是一幅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动人画面。 德妃身边的管事嬷嬷,丁嬷嬷见到两位皇子进来,早早就将殿内及庭院四周侍候的人远远地打发开去。自己也守在几丈开外的门廊处,不让不晓事的奴才不小心闯进来。 但凡两位皇子来见德妃,丁嬷嬷都会这样做。 德妃一般不会在内殿与两位皇子谈事,尤其是重要的事。内殿有门、有窗、有柜子、有摆设等等,但凡有东西的地方,都有可能藏听壁脚的‘耳朵’。 虽然德妃性子最是和蔼可亲,待下人最是善厚,却保不住庆惠宫所有的奴才都与主子一条心。再者,今日一条心,明日也可能被更多的钱财收买,转而效忠别人。丁嬷嬷自己不也帮着德妃娘娘在其他主子处,收买了好多本来是与其他宫主子一条心的奴才,后来又表示会效忠德妃娘娘的人吗? 但是在院子中央说话就不一样,四周空荡荡的,一眼便可将整个院子尽收眼底,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身。任耳朵再长的人,也不可能听到娘娘与殿下们之间的说话。而且,就娘娘与两位殿下那样,别人只道是在修剪花木,根本没有商谈什么密事,又怎么会冒着风险来偷听呢? 院子中央的德妃娘娘正指着一处,让司马长恭修剪。司马长青凑趣地将头也凑进了一点在看,轻声说道:“母妃,昨日贵妃娘娘那边大张旗鼓地给铜阊殿体面,可是有什么说法?” 德妃轻笑着又指了一处让九皇子下剪子,说道:“说法多了。前晚姜、赵两府的事,皇上毕竟心有不安,才许了铜阊殿供奉长生佛。贵妃揣测着圣心随奉,各宫只能跟随,讨了皇上的好,又立了自己在后宫的威。” 司马长恭边剪边道:“贵妃娘娘就不怕猜中了父皇的心意,改日父皇想转出别的意思,恼了她?” 德妃手上指点着,嘴上夸着司马长恭道:“你是个真明白的。后宫里生活的人,不能太聪明。即便真聪明,也还是装蠢点的好!简在帝心,也要分什么事,帝王是不会允许一个随时都能猜中自己心思的人睡在身边的。” 司马长恭听了德妃的夸奖,脸现喜色,又夹带着有些害羞的表情,象一个得了母亲表扬的孩子一般。恭敬地答道:“儿子受教!”然后又才低下头,继续修剪着花枝。 司马长青说道:“这是一个说法,另外的又是什么说法?” 德妃道:“将铜阊殿要出宫的消息放出去,看有没有蠢笨的人冒头。” “母妃的意思是对十一皇弟下手?”司马长青思索着问道。 “十一弟今日在铜阊殿好好的。看来我们的皇兄、皇弟都很聪明呢!”司马长恭笑着说道。 “我看未必,不过是因为前晚姜、赵两家的事更重要,他们都忙着找人商量去了,暂时没空管铜阊殿。”司马长青道。 司马长恭听了这话,一边继续挑着花枝细细地剪,一边点头道:“还是五哥的思虑更周密。” 德妃满意地看着司马长青,再说道:“昨日,贵妃身边的芳姑递了牌子出宫去看侄女呢!” “嗯?!”司马长青与司马长恭对德妃突然转换的话题没有转过神来,都脸现疑惑的表情。只一瞬,便又都笑语宴宴。 “左谏议大夫家有一个漂亮又聪慧的小姐,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德妃说完这一句,对司马长恭吩咐道:“行了,这盆粉色的修剪好了,换那盆红色的吧!” 司马长恭应了一声,将粉色的这盆杜鹃花移了开去。 “史学志不早就是李家的人了吗?”司马长青一边轻声问着,一边将德妃指着的那盆红色的杜鹃端着摆到了正中间的架子上,三人围着第二盆杜娟花继续修剪。 “贵妃这不是怕芳姑这边的份量不够重嘛!”说着开始指点司马长恭下剪子。 司马长恭一边下着剪子,一边说道:“三哥真是好艳福,眼看着过两日便会得了曹郎中的嫡长女,这边贵妃娘娘又给他备了左谏议大夫家的姑娘。他那皇子府的后院,只怕比父皇的后宫也差不离了。” 德妃听了这话,看向他二人。 司马长青遂低声将他们进后庭前,听到司马长宁与曹卫礼之间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给德妃听。德妃听了,笑意盈盈地指着一处花枝,说道:“不作死不会死,让他去作。” 司马长青会意地点着头,脸带笑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26章 不可留下后患 司马长恭一边剪了德妃刚指的一处枯枝,一边问司马长青道:“五哥,同是姜氏女,曹卫礼都知道找三哥讨一个章程,怎么承恩候府的谢中槐就没有来找您呢?” 司马长青思索了一下,答道:“许是今日朝会上,父皇没有说要夷三族、灭九族吧!毕竟姜弘静替谢中愧生了两个儿子,怎么来说都是嫡子。且那两个嫡子皆是聪明伶俐、知书识礼之辈,只怕谢洪生谢老候爷舍不得两个嫡孙呢!” 听了这话,一直笑意暖心的德妃脸上沾了些寒气,轻飘飘地说道:“素珍虽是张家三房的庶女,进了承恩候府十年,也为谢中愧生了一子一女,却一直做小伏低,从未有抬起头来做人的时候。 承恩候是一个荫封的爵位,袭不过三代。到了谢洪生这里已经是第三代了,谢中愧想要承爵,最多是降等承袭,谢洪生腆着脸替谢中愧请封候府世子的折子至今都没有批下来。以前姜家在的时候,他们还想依着姜家把这个候爵保下来,如今姜家没了,如果要保这候爵的爵位,那候夫人的位置就得我们张家的姑娘来坐。” 说到这,看向司马长青道:“说起来,素珍也是你的表妹。”眼中深意明显。 “孩儿知道了。”司马长青听了德妃的说话,立刻就知道了自己母妃的意思。 “算了,今日也累了,便不修剪了。”说起张家,德妃便有些兴致厌厌,突然间连最爱的杜鹃花都不受待见了。 司马长恭直起一直弯着的腰,讨好地笑着对德妃说道:“母妃怎地突然没了兴致?可是因为巴青府不如水江府、钱杭府?” 德妃脸上带着少有的郁色,说道:“李辅灵任大司徒兼宰辅,博原李氏一直排在清邑张氏的前面,李家去了水江府,也算当得。可沈家去钱杭府算怎么回事?” 司马长恭谄笑道:“母妃快别心烦了,其实广成堂哥去了巴青府,咱们张家在三家当中才是最好的。” 听了这话,德妃和司马长青都脸带异色地看向司马长恭。 司马长恭晃了晃手上的剪子,对德妃道:“母妃,还是让儿子帮着您把这盆杜鹃修剪完吧!您看儿子都修好大半了。” 德妃瞬时又脸带笑意地点点头,重新开始指点起司马长恭要下剪的位置。 只听得司马长恭道:“赵氏掌管三府织造时,历年都是巴青府最少。但事实刚好相反,实际上巴青府每年的丝帛产出最高。” 德妃与司马长青对视一眼,都抬眼看向司马长恭,很是疑惑他怎么知道。 司马长恭心下一禀,忙收起脸上那一丝得意,换为一种极为羞涩的表情,解释道:“绮兰前些日子刚小产,落下是个男胎,心情极为不好。儿子见她终日里伤心难过的,便想寻点她喜欢的物事让她开心。” 德妃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不明白司马长恭何以从巴青府转到了他的皇子妃高氏。只一瞬,她便恢复了平静可亲的脸色,耐心地听司马长恭说。 司马长恭继续说道:“绮兰去年见到皇嫂那件云锦做的衣裳一直很羡慕,皇弟我便想着去工部司作监范仕会那边找点路子,要是能给绮兰寻到云锦做衣裳,说不定能让她开心。”这话却是朝着司马长青说的。 “怎知到了范仕会那里,他说半匹云锦都没了。却介绍了一个去处给儿子,说那里指不定有。”说到这里时,目光又转回到德妃这边。 这一点他是跟德妃学的。跟人说话时,在场的人都要尽量照顾到,不能只看某一个人,否则不小心得罪了谁都不知道。何况现在他面前的一个是教养他长大的母妃,一个是母妃真正的儿子,哪一个都不是他可以冷待的。 “范仕会说的去处是祥袢街一个专门做丝帛生意的店,老板姓周,正好是巴青府那边的人,儿子确实在他的铺子里买到了云锦。听他说,巴青府云锦的产量其实比水江府、钱杭府要多许多,只是不知为何运到隆安城的这般少。”司马长恭继续说完这段话,仍躬着腰修剪花枝。 听了司马长恭的话,德妃和司马长青明显的放松了脸上疑惑的表情。 司马长青似是解释地对司马长恭说道:“你皇嫂那衣裳是去岁方知舟回隆安述职,路过巴青府时带回来孝敬我的。统共两匹,一匹送到了母妃这里,一匹你皇嫂自己留着做了衣裳。早知道弟妹喜欢,真该让你皇嫂给弟妹送去。” 德妃接口道:“那云锦是好,就是那果绿的颜色太鲜亮了,母妃年纪大了,哪里还能穿这么鲜嫩的色?果绿正适合绮兰她们这般年岁的媳妇穿,等会出宫时,让丁嬷嬷找了给绮兰带去。” 司马长恭忙道:“母妃不必破费,那是五哥孝敬您的心意,怎么能拿给绮兰?儿子在祥袢街已经买一匹给她。” 德妃道:“破费啥?母妃这里的东西,只要能带得出去的,便都是你们兄弟的。绮兰喜欢,就多做一身,放在母妃这,也是放箱底里压着,白白的浪费了。” 听了德妃这般说,司马长恭没再坚持。说道:“儿子在这替绮兰多谢母妃赏赐。”身形因着在修剪花枝,只微微的一躬。 司马长青道:“听九皇弟适才所言,莫不是赵家以前私下贪没了巴青府的丝帛?” 司马长恭道:“我也是听了那姓周的商人说起,才想到巴青府离晋西赵郡其实不远。” 司马长恭这话一出,德妃与司马长青又是飞快地对视一眼。 司马长青沉吟道:“如果这事是真的,赵家这次被灭族也不算太冤。” 稍顿,又道:“只不过晋西现在已不在大庆的领土范围。今日朝堂之上,父皇与众朝臣之所以没有议及姜、赵两家夷三族或是灭九族的事,实是当初姜氏的发源地北武与赵家的发家之地晋西,如今都不属大庆了。” 德妃点着头道:“姜、赵两姓世代通好,与皇家不联姻,与朝臣世家结姻者少。姜家尚有女儿倘尔嫁到世家,或择有前途的年轻仕子结亲;赵家自庆安年间人丁大损之后,女儿更少,即便是嫁回赵郡,也没有嫁到别家的。皇上若下令夷三族,也不过是抓一两个曹卫礼、谢中愧之流。若是灭九族,怕是要派兵攻打北武、晋西才成。” 司马长恭似是才明白何以今日朝堂上,为何一个‘谋逆’的罪名,居然就这么囫囵地过了。 德妃又对司马长青说道:“你得空去见一下你舅舅,将这事与他好好说一说,少不得派些得力的人去查一下。查实后具体怎么做,早点拿出个章程,也好让广成到了巴青府后知道怎么行事。至于祥袢街的那些个丝帛商人,该清理的清理干净,万不可留下后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27章 闲话家长里短 司马长恭再次看到他的这个‘母妃’挂着和煦的笑,在声色不动间,就处理了好些人的性命。先是为承恩候府生了两个嫡孙的姜弘静,得替司马长青那个在谢家当妾的堂妹挪位置;然后是祥袢街那些从巴青过来的商贾必需清理。 司马长恭觉得见德妃一次受教一次,德妃身上有太多他还需要学习的东西。小的时候他还不懂,现在才算是真正的有了些理解和体会。 看着德妃不动声色地吩咐完司马长青,司马长恭笑着说道:“说起来,姜、赵两家灭族,朝堂上给其他世家留下了许多位置;财力上装满了父皇的小金库,李、张、沈三家得了三府织造经营的权力;就连朱震庭那个山野村夫都得了父皇的赐婚,有幸娶了咱们司马家的公主;就只有跟着朱震庭去剿灭姜、赵两家的杜宪淙和姜宏恩没有封赏,着实有些怪异。” 德妃看着司马长青,说道:“昨日皇上最先召到庆元殿的人是李辅灵、卢慎梓、杜永靖。杜尚书是锦瑜的父亲,他既然接纳了杜宪淙这一支入了杜家的宗谱,自然不会让他白做。想来对杜家的封赏应该是在靖南。” “靖南?”司马长恭与司马长青均有些诧异地问道。 见母妃不答,一直盯着自己,司马长青知道母妃这是要考教自已,便思索着说道:“父皇既然出手灭了赵家,想来统领靖南边境五州十二界,三十万大军的赵昊彦已经秘密除掉。母妃是说跟随赵昊彦在靖南定州的杜宪淳,杜宪淙的胞弟?” 德妃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自己只提了一个地名,儿子马上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关节所在,比起当今皇帝司马琛来,一点都不差;比之司马长宁,更是好上不知多少倍…… 司马长恭看到德妃看司马长青的眼光,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一些,专注地看着那盆已经修剪得七七八八的红杜鹃,要在里面找到还不够完美的地方。 耳边听得司马长青再问道:“那姜宏恩呢?除了前些年他在梨园县授意流民送的万民伞外,没有听说他有何靠山或亲朋。当年没有靠上姜家,如今却是他参与灭了姜家。” 德妃不屑地轻轻嗤笑了一声,说道:“有些人呢!喜欢自作聪明,如今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司马长青与司马长恭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德妃,等她解惑。 德妃道:“姜宏恩跟朱震庭交好,因此才得了朱震庭的保荐,随同朱震庭前去剿灭姜、赵两府。但他在办差的过程中起了私心,将姜府跑出去报信的一个小丫头放了出去,并私自派了府兵跟踪那个小丫头,追到了姜氏家庙中,杀了姜氏在那里为姜太夫人祈福的七少夫人并庙中一干人。” 司马长青与司马长恭对望一眼,皇上要剿灭姜、赵两府,姜宏恩帮着皇上斩草除根,可以说是更高水准地完成了皇帝下达的任务。一时没明白姜宏恩做错了什么?怎么母妃却说他自作聪明,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德妃的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吐出冰冷的话语。道:“聪明的人很多,可皇上要的是聪明而又听话的臣子,而不是又有私心,还要自作主张的臣子。” 说到这里,司马长恭手下那株红色的杜鹃已经剪无可剪,再剪,便真的要剪花蕾了。便向德妃请示道:“母妃您看,这花这样可算剪好了?”得到了德妃的首肯,他便直起了身子,将手中的剪子放到一旁。 见到司马长恭将剪子都放下了,司马长青伸手扶了德妃朝一旁走去。 丁嬷嬷见九皇子已将剪子放下,五皇子搀着自家娘娘走向一旁,便明白,这是正事谈完了,侍候的人可以出来了。便往回廊外击了两下掌,立时大宫女碧莹领着四个小宫女,三个端着水,一个捧着香胰子和手巾,朝院中行来。 丁嬷嬷侍候着德妃,碧莹侍候两位皇子净了手。 德妃道:“今日你们来帮我修剪杜娟花,在这日头下晒了好一阵,不让你们吃盏茶,到时要怪我这当母妃的人刻薄你们了。” 司马长青与司以长恭笑着说道:“儿臣岂敢!” 德妃轻笑着道:“进殿歇歇吧!”转头吩咐碧莹冲茶送到殿内,又对丁嬷嬷道:“你去将去年长青让人送进宫来的那匹果绿色的云锦找出来,一会给九皇子妃送去。” 两个皇子一人扶一边地将德妃搀着走进到殿中,这不是说德妃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一定要人搀着。相反,德妃比贵妃李氏还要年轻两岁,身子硬朗着。之所以每次都这样,那是因为,三个人都喜欢做这种样子让别人看。 进殿后,德妃在正中主位坐下,司马长青与司马长恭分别坐于两侧的锦凳。 不多会儿,碧莹领着小宫女端上茶,分别置于三处案几上后,小宫女便退了小去,留下碧莹在殿内侍候。 德妃端了茶,轻轻啜了一口,碧莹便小心的接过茶盅放于一旁的案几。两位皇子也跟着端茶细饮。 德妃这才对司马长恭道:“母妃也是前些日子听说绮兰小产,算上这次,都三次了,还每次都是男胎。说起来你都二十有六了,至今府上只有两个侧妃各得一女。需不需要母妃帮你求一下皇上,让他派秦医正去给绮兰看看?” 司马长恭忙道:“儿臣多谢母妃挂心。只是秦医正年事已高,素来专为父皇看病,如今连父皇也轻易不劳动秦医正了,儿臣怎敢因为绮兰而劳动秦医正?绮兰此次小产又恰好是董太医当值,董太医说绮兰还能再生,以后仔细些便是。” 德妃听到这点点头道:“董太医医术也是极好的,既然他如此说,倒也罢了。” 转头又朝司马长青说道:“你如今那府上也只得一子一女,榛儿都十二岁了,锦瑜自从生了榛儿便再无身孕,你那两位侧妃年纪也不轻了。实在不行,府里就添些新人吧!虽不必象长宁那般,添一两个总是无妨,司马家总是喜欢子嗣多的,当年你父皇能继承皇位也是胜在子嗣上。” 司马长青听了,忙应下道:“是,母妃,儿臣知道了。” 德妃又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让锦瑜帮着寻一两个家世清白的抬进府里。告诉她,该识大体的时候,就要拿出当主母的大气来。这一点,相信杜永靖杜尚书也是认可的,母妃这里改日也请杜夫人进宫叙叙话。” 这话说起来就是要说动锦瑜的娘家都出面劝杜锦瑜帮自己纳妾了,只怕锦瑜的心里不会那么舒坦了。司马长青有些神色不定,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自己的母妃,一旁的司马长恭笑着一张脸,说道:“五皇嫂一向端庄贤惠,定能帮五哥选到合意的小嫂嫂的。” 德妃听他说‘小嫂嫂’,笑骂道:“就你嘴甜,这小嫂嫂是哪里的叫法?如今人都还不知在哪,你就混叫!”作势瞪他,却眼中带笑,并无怪罪之意。 替司马长青解了围,母子三人又闲话了一番家长,司马长青和司马长恭这才从庆惠宫告退出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28章 皇子的烦心事 出宫的路上,司马长青一直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司马长青不说话,司马长恭跟在他后面也没说话。德妃娘娘可是从小就教导他们,这宫内才是最没有秘密的地方,说不清哪处花丛后就躲着一个人。他们不是今儿早朝刚下就在树后听了曹卫礼和司马长宁的谈话嘛! 一直出到西直门外,司马长青上了一直等候在那里的皇子府马车,都没有再说一个字,也没有跟司马长恭打招呼。 司马长恭思忖了一下,没有上自家的马车,而是走前几步,跟着司马长青上了他的马车,只叫自家的马车跟在后面。 司马长青看到司马长恭上了自己的车,知道他有话要讲。 果然,司马长恭待马车开始行驶后便开口说道:“五皇兄可是为着母妃说的有关子嗣,要抬人进府的事而烦恼?” 司马长青的脸色更加难看,半晌才不无悔意地说道:“你我兄弟从来不分彼此,我的事从来不瞒你。你也知道,自十一年前,父皇派我们去秦江一带办事,当时仗着年轻,又有那些个狗官的刻意讨好与奉承。秦江河上那一个多月的肆意放纵胡闹之后,为兄回到隆安,对家里的那些美人便再也提不起兴趣来,即便是锦瑜,一年都难得应付上几回。如今,除非手段高超的妓子,为兄都……” 说到这,司马长青再难开口说下去。 长叹了一口气后,转过了话头说道:“这十来年,本就委屈了锦瑜,如今还要让她帮着抬人进府,我就怕她忍不住要闹起来。杜家在世家里虽算不上靠前,可是杜永靖毕竟是尚书,他可不是容易糊弄的。要是因为这事把十年前的事给牵扯出来,我们那一堆兄弟一定会逮着大做文章,到时父皇肯定饶不过我们,就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司马长恭知道,到时只怕与那大宝之位也是无缘了。见司马长青眉头紧锁,便安慰道:“五哥莫急,容我好生想想,定能找到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司马长青听了这话,减了脸上的愁苦之色,添了一丝欢喜之意,说道:“九弟你打小就很是机灵,行事素来有计较,这事要是能绕过去,五哥今后定然不会亏了你。” 司马长恭转了转眼珠,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五哥,听闻太医院有人会配一种药,吃了后不仅能助兴,还能大大地增加妇人怀上孩子的机会。” 司马长青脸现惊诧,问道:“真的?” 司马长恭很是确定地点点头,道:“真的。据说当年父皇一直无子,着急时也曾服食过类似的药。” “真的?”司马长青吃惊的问道。 司马长恭点着头,很是笃定地说道:“这世上的事,都是有迹可循的。能有传闻的事,只要用心查一查,便能发现蛛丝马迹。” “那你去查过了?”司马长青一改平日里的沉稳,有些急切地问道。这件事对他十在重要,毕竟困扰他十余年,而且子嗣确实对他想要的那个位置非常重要。 司马长恭摇着头,说道:“没有,九弟我也是刚刚听说。” 司马长青听了这话,立时泄了气,身子没了支撑地向车厢壁靠去。 司马长恭连忙凑上前去,说道:“五哥莫急,九弟我虽然刚刚听说,可是只要想想我们这些个皇子、皇女,便觉得此事有八成是真的。” 司马长青听了他这话,便又立直了身子,问道:“此话怎讲?” 司马长恭压低了声音道:“五哥你看,咱们兄弟十一人,除了年龄与我们相差几乎一辈的十一弟,前面十人相差不算太大。仔细捉摸起来,还有一个特点。” “什么特点?”司马长青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给司马长恭的话挠得痒痒的,却不得不克制着情绪,面无表情地问。这是母妃教导的,当你越是想得到或是想知道什么的时候,越要表现得不在意,否则别人就会利用你的急切跟你讨价还价,甚至‘割你身上的肉’。 司马长恭见司马长青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样子,眨巴了一下眼,终于说道:“算上夭折的大皇兄、二皇兄,加上三皇兄、四皇兄和你,还有大皇姐,你们六人几乎一般大,年岁相差不过月余。到得六皇兄、折了的七皇兄,八皇兄、我、十皇弟以及二皇姐,又都差不多大,不过是早几日、晚几日出生的差别。” 司马长青听了这话,仔细想想还真的如司马长恭说的一样。 司马长恭见司马长青听进去了,继续说道:“据闻那两段时间里,父皇先是在皇子府里频召姬妾,一时间府内同时有六人有孕,得了五子一女。也因着子嗣旺盛,得以助父皇登临大宝。父皇坐上皇位后,又有一段时间很是宠幸宫中的嫔妃,甚至是宫女都多有获幸者,贺宝林也是那时有了身孕。”说到这,司马长恭垂下了眼眸,掩住了适才说话时眼中的光彩。 ‘贺宝林’,司马长青知道,司马长恭的生母,原本是没有品级的宫女,生下司马长恭后就死了,下葬才得封了一个正六品的宝林。 拍了拍司马长恭的肩以示安慰后,司马长青已经对司马长恭的话信了大半。就问道:“真的有如此有效的药?” 司马长恭不直接回答,反而说道:“听闻三哥最近不知从哪寻到了方子,悄悄让太医院的人给配了。如今正在服用,一夜要召好几个妾侍呢!五哥不妨打听打听。如果真能寻着这药,锦瑜嫂嫂定能与皇兄琴瑟合鸣,到时皇兄要遵照母妃的意思抬人进府,只怕也顺当些。” 司马长青道:“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药,就不需抬人进府了,你五哥我自当好生弥补一下这些年来对锦瑜的亏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29章 一起寻人寻药 听了司马长青这充满愧疚的话,司马长恭却连连摇头道:“不妥。” “为何不妥?”司马长青问道。 司马长恭回道:“母妃既然已经吩咐下来,如果五哥不抬人进府,便是不遵母妃的意思。母妃或者不会怪罪五哥,却是会怪责皇嫂的。倘若母妃怪责皇嫂,五哥想对皇嫂弥补亏欠的心意岂不白费了?到时惹得皇嫂回娘家诉苦,给杜尚书知道了,反倒不美了。” 司马长青听了司马长恭这话,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以他对自己母妃的了解,的确会是这样。倘若杜锦瑜真的回杜家哭诉…… 司马长恭又道:“再者,那种药是三哥找来的方子,悄悄寻人配的,帮他的人肯不肯说出来还不一定。” 听司马长恭这样说,司马长青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已是不耐,不屑地哼了一哼。 司马长恭忙道:“五皇兄身边能人多,只要找到人,轮不到那些人不说。但这种事不能明着进行,只能私下打听,怎么着也得费一些时间。就算找着了,还得找些人试药不是?五皇兄万不可拿自己的身体去冒险。” 这话听来是这么个理,司马长青才生出的一点兴致便又给打了下去,厌厌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司马长恭道:“我们得做两手准备,两边都进行。” “哪两手准备?怎么进行?”司马长青问道。 虽然车中只有他们兄弟两人,马车又在行走着,车外传来嘚嘚的马蹄声,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听到车内人的对话。司马长恭还是做足了气氛地向司马长青身旁俯过身去,压低了声音说道:“咱们一边寻药,一边寻人。” 司马长青似是被司马长恭这番小心的做派感染了,没再吱声,只以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司马长恭果然继续说道:“寻药自然是五哥动用宫中值得信赖的人往太医院去打听;至于寻人嘛!就交给九弟我。既然五哥对那些技艺高的妓子还有感觉,咱们便着人去寻一两个经过专门调教,但还没有伺候过人的女子抬进府中。” 司马长青听了,连连摇头道:“这不行,这样的女子别说锦瑜不会同意,母妃更是不会同意。倘若给母妃知道了,一定会责罚于你我。” 司马长恭安抚地拍了一下司马长青的肩,说道:“五哥莫急,听九弟我把话说完。” 司马长青再次以眼神示意他说。 司马长恭这才又说道:“绮兰的家世不高,父亲高建成只是一个从五品的户部郎中,却正好管着户籍。如果寻得合适的女子,九弟自当亲自去寻了岳丈,将那女子的家世弄得清清白白,保管让人寻不出一点暇眦。身子干净,家世清白,自然就算得上好人家的女子。”说到这,眼看向司马长青,左眉弓往上扯了两扯,左眼也跟着眨巴了两下,眼神中明显地透露着‘你懂得’的意思。 司马长青听得司马长恭这般一说,心思便真的动了。只听他说道:“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只是锦瑜那边怕还是不好说。” 司马长恭道:“五哥若信得过我,九弟愿意亲自去与皇嫂说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定然叫嫂嫂心甘情愿地抬了这女子进门。” 司马长青听完这一席话,脸色从一开始的青转白,再由白转淡漠,最后终于从淡漠到转红。 他抬手重重地拍了拍司马长恭的肩,道:“你自小能言善道,与你皇嫂素来亲厚。如果真能说得你皇嫂心甘情愿,不,哪怕不是心甘情愿,只要她能不吭声地让人进府,便算成事。只要此事能顺利办成,你那岳父的位置我看也该升一升了,怎么着也该轮一个四品上的侍郎坐坐。”说话间,一向喜形不露于色的他,竟然哈哈笑了两声。 不知不觉,他们驾着的车来到瑞金门,这是出皇宫的西门。从这道门出去,是通往隆安城中心的各条主街道,皇子府、世家、朝臣的底邸也都主要集中在隆安城的西边。所以素日里,他们都是从瑞金门进宫上下朝。 司马长恭在出瑞金门前下了司马长青的车。此时,早已过了下朝的时间,瑞金门处并未见到别的朝臣。一直目送着司马长青的车驾出了门后,他才又上了自家的马车。 上车前,他低声问了一声跟随在车驾外的护卫道:“董毡今日可当值?” 护卫稍一思索后答道:“董太医此旬是逢五当值,今日正好十五。” 司马长恭便吩咐道:“那去一趟太医院,再为皇子妃讨几副药。”护卫得了吩咐,忙指挥着车夫调转马头,往太医院行去。 行至太医院,自有杂婢为他们带路。行至太医值所,董毡正在配药,他如今任太医院副使,掌配药、取药。 见到杂婢引了司马长恭来,忙将手上的活放下,上来见礼。满脸带笑地道:“不知九皇子妃如今身子可大安了?” 司马长恭道:“本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两日又说有些反复,说董太医上回开的药方好,我今日便顺道来取两副药回去。” 董毡忙殷勤地问道:“可要老朽到府上为皇子妃看诊?” 司马长恭道:“这到不用,董太医直管把上次开的药捡几副给我带回去,若吃了不见效,再来请你不迟。” 董毡忙点头应下,说马上去准备。 待杂婢退下,董毡也忙着开始捡药。 司马长恭沿着他配药的案几一路巡梭过去,似是随意看看。在路过董毡身边时,低声说道:“近段时间,或许会有人来打听你配的那药。” 董毡一听,手稍顿,便若无其事的继续抓药。 司马长恭继续低声说道:“不要轻易让人查到你这里,至少拖上一两个月;最后找上你了,也不要轻易给出去。越难查到的消息越值钱,越难得到的东西越珍贵。” 董毡一边抓药一边应声道:“殿下放心,老朽省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30章 郭太夫人大寿 魃离开铜阊殿后,承颐想起昨日贵妃娘娘让喜福捧回来的那一百两银子,便让喜禄准备一下,晚点跟他去一趟庆宁宫。 不管贵妃李氏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地让喜福端着一盘银元宝从庆宁宫走回铜阊殿。既然贵妃娘娘说了是为端淑皇后供奉长生佛的,承颐怎么着都得去表示一下谢意。 各宫都有送来随奉的银子,承颐不可能每个宫都去。如今宫中是贵妃主事,庆宁宫承颐需得亲自去,庆惠宫和庆瑞宫可以派身边的喜禄去,至于其他各宫嘛!……承颐突然觉得可用的人真的太少,看来得早点把喜富和喜贵从外殿调进来了。 虽然承颐打算去庆宁宫,却没想太早去。这几天刚刚发生了大事,整个大庆朝都在围着这件大事转,谁知道朝会之后,他的那些皇兄们会不会递牌子求见各宫娘娘,找各自的母妃商量呢?昨日喜福不就正好碰到三皇兄坐在庆宁宫吗?他暂时还不想与自己这些皇兄们见面。 想到这,承颐决定先去看一下书,巳时方着人去打听庆宁宫有没有人。 怎知他正准备转身往书房那边走,喜禄进来回禀道:“殿下,六公主请见。” 承颐有一瞬间的愣神,不知道司马子媛为何突然来找他。 六公主,司马子媛,他的六皇姐,只比承颐大三岁。是司马琛目前最小的女儿,也是唯一一个还没有赐封号的公主, 司马琛共有六个女儿,除第五个女儿司马子妍没能长大之外,其他都平安长大。建康帝对儿子甚是苛刻,膝下存活的八个儿子,除了承颐,其他的都在十五岁成人时出宫建府,但却都只是皇子府,没有一人封王。对女儿却很大方,只要及笄待嫁,便都会赐封号、封公主。 华慧公主、华锦公主已经嫁人,宫中剩下的三位公主,一位是襄安殿的胡昭仪生的三公主司马子靖,封号华曦,今日殿上刚刚赐婚给朱震庭;一位是武仪殿的梅修容生的四公主司马子雅,封号华阳;最后便是韩贵人所生的司马子媛,如今只得十四岁,尚未及笄,所以还没有封号。 六公主司马子媛的母亲只是一个贵人,因生她之时难产而死。司马子媛出生便没了娘,司马琛便将她交给了当时已是淑容的小郭氏教养。及至小郭氏升为贤妃,司马子媛也跟着小郭氏一起住进了庆和宫,一直以母妃称呼郭氏,追着时常来请安的六皇子司马长松叫六哥。 原本还算亲厚的‘母女’却因承颐的出生起了变化。 承颐打小就能感觉司马子媛不喜欢自己。以前母妃在世时,他们同住庆和宫,司马子媛不喜欢跌跌撞撞的承颐追在自己的身后。除了来给母妃请安时,免强地应付一下自己,更多的时候则是躲回自己的启祥殿内,不见承颐,甚而躲着郭贤妃。唯一肯主动出来的时候,便是六皇兄来跟母妃请安的时候。 小郭氏心善,又怜她打小没了母亲,并不与她计较。 小郭氏过世后,承颐从郭贤妃以前住的庆和宫挪到了铜阊殿居住,司马子媛按规矩也不能再住在庆和宫。许是看到她将满十岁,建康帝没有再给他指教养的母妃,而是命人将她移至宝安道的铜雀殿,与其他公主一处居住。 宝安道与宝隆道差不多就是宫中后庭的两端,相距甚远。自此之后,除了重大的节庆之日,承颐与司马子媛更是极少相见了。如果再加上前世的时间……前世,司马子媛出嫁后,他们便再没有见过,算起来最少得有十年了…… 承颐觉得,自己好象都忘记这个时候的司马子媛是什么样子了。没想明白司马子媛何以今日会突然出现在铜阊殿。 正思忖着,一个身着鹅黄色宫装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铜阊殿中。凭着剩下不多的记忆,承颐上前与六皇姐见过礼后,便吩咐喜禄上茶。自己则开始打量这个差不多‘十年未见’的皇姐。 或者是因为能进宫的女子容貌上一般不差,所以皇家的子嗣最少有一半长相漂亮的血统,是以每个皇子、公主站出来都不差。再加上皇家有规制的装扮,这些规制为了体现皇家高人一等,装扮上的定制本就比普通的世家子女又要光鲜一些。 这种条件下走出来的龙子凤女,还真是应了龙章凤姿之说。是以,站在承颐面前十四岁的司马子媛,已然容色清丽、气度不凡了。 稍稍打量过后,承颐请司马子媛落坐,喜禄已经端上茶来。承颐礼貌地请六皇姐饮茶,自己也端了茶盅饮了一口。 怎知司马子媛并不端茶,而是叫随她一起来到铜阊殿的宫女环儿将手里捧着的一方素锦奉上。说道:“明日便是郭太夫人的六十大寿,是个整生。六皇姐出宫不便,不能亲自为郭太夫人贺寿,只能亲手为郭太夫人绣了一幅‘百福’图作寿礼,烦劳十一弟帮我送上。” 经司马子媛这样一说,承颐这才反应过来,明日的确是郭家太夫人的六十岁寿辰。 郭太夫人就是大郭氏端孝皇后的亲生母亲。如今郭家当家的是端孝皇后的同胞弟弟郭子丰,因着端孝皇后的原因,得了一个正三品下的左散骑常寺的虚衔。郭太夫人也是端孝皇后向建康帝亲自请封的二品诰命夫人。 郭太夫人做寿,承颐按例每年也都是要出宫亲自去贺寿的。只是他突然重生回来,又恰逢发生了这许多事,忙得将这个日子忘了。 承颐还在自己思量时,司马子媛却已命环儿将那幅绣好的图打开。 只见一丈见方的素锦上,用红、金两色的线交错地绣了一百多种不同的福字在上面。除了中间那个最大的福字,周围的福字不管怎样变化,字体都极为均齐,整幅字显出一种稳重、端庄的韵味。可见这幅绣图耗费了不少时间,绣图的人更是用了心的。 承颐一边欣赏这百福图,一边夸赞虽都是一个福字,却各有千秋,字体各异、无一雷同,不说这绣功,单是这些字体已然当得书法大家…… 承颐的话还没说完,司马子媛的脸上现出一抹可疑的红。她匆忙地命环儿将绣图收起,放进一个螺钿镶嵌漆盒里装好,再次郑重的嘱托承颐,务必将这绣图亲自交与郭太夫人。 承颐虽与这个六皇姐不甚亲厚,毕竟曾在一起生活过六年。听她如此慎重的叮嘱,当下命喜禄小心地从环儿手上接过,并表示会亲手为离太夫人献上后,司马子媛才告辞离开。 司马子媛走后,承颐仔细地回想前世的事。他确信司马子媛在前世时没有让他转过任何东西为郭太夫人贺寿,且十岁之后几乎与自己没有什么交集。再回想司马子媛与郭家,也没有发现司马子媛与郭家有特别来往的痕迹,司马子媛未来夫婿好似姓林…… 不禁有些疑惑,这一世与上一世,除了自己刻意想去改变的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改变?是什么引起了这些改变,而这些改变到底对自己是好是坏? 喜禄已将那漆盒收好出来,仍见承颐站在原地思索,便问道:“殿下,可还要去庆宁宫贵妃娘娘处?” 承颐被司马子媛这一打岔,便失了去庆宁宫的兴趣,说道:“本殿还要好好想想明日给郭太夫人送什么作为寿礼,就不去了。你替我到各宫娘娘处去谢一声吧!” 喜禄看着自家殿下神思不属的样,点头应了声‘是’,然后向外退去。 刚出了殿门,便又传来承颐稍提高的声音,道:“顺便替我向贵妃娘娘回禀明日出宫为郭太夫人贺寿的事!再通知冯庚提前准备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31章 不隐藏的黑衣 当魃重新回到灵泉山庄时,姜筱璕正在院子练习走路,魅就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她走。 姜筱璕当然不是不会走路才练习走路的,关键是她现在的这具身体不配合。 好在昨日她最后对着那几堆尸山的一跪,让这具小身板放下了不少的戒备,似是免强接受了她。她现在在做的也是让自己的灵魂与这具身体磨合,从而做到真正的心神合一,至少得恢复成一个正常人,正常的说话,正常的行走。不至于象现在,五六岁大的女童,走起路来也就比一岁多的小儿好那么一点。 魃几时出现在院子里,姜筱璕不知道,她是在转过一圈之后,看到魅身边多了一个黑衣人时才发现。 因为魃的身形不如魑壮实,明显瘦削许多。虽然魅和魑整日里都是一成不变的紧身黑衣,不露脸,只露一双眼睛。姜筱璕还是一眼就发现,魅身边多出来的这个黑衣人,不是昨晚除了魅之外的另一个,而是今早来过一次的那个。 是的,这个黑衣人今早来过一次,姜筱璕肯定自己的想法。 因为昨晚的一番折腾,她们重新回到山庄之时,丑时都快过了。凌宵还要为她们救回来的‘女尸’进行诊治,而姜筱璕因为‘小’,便被魅抱回芷兰院睡了。 魃一早就被承颐派了出来打听消息,卯时三刻便到了灵泉山庄。先去见了魑,大至了解了昨晚的情况,惊得一个嘴巴可容两个鸡蛋,便打算到芷兰院来寻魅求证。 找到芷兰院的时候,姜筱璕仍旧闭着眼睡在床塌,魅则伏在离床塌不远的一张桌上打盹。承颐要魅守着姜小姐,她便真的一刻不离地守着,就算睡觉也没离开。 魃落到她们房间里时,魅即刻就醒神,全身立刻表现出攻防的姿势。见到是魃,方才放松下来。 两人见姜筱璕紧闭着双眼,仍旧睡着,便只稍向外走了一些,轻声的说着话。 姜筱璕虽然没有武功,不如魅反应灵敏,但她睡眠历来比较浅,在魃跟魅说话时,她便醒了。不过隔着稍远,她听不到他们说的话,只不过她看到了魃的身形,也知道魅领着这个黑衣人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便只有魅了。 魃第二次来到灵泉山庄,他最先就是找了山庄的管事刘同,交待了承颐的叮嘱;然后在刘同的带领下,找到了魑。在不惊动凌先生的情况下,将承颐的吩咐对着魑又说了一遍,这才来找魅。 如今姜筱璕再看到魃,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看到魅一劲地点头,那人似是在对魅交待些什么!便确定,这人应当是魅和昨晚另一个黑衣人的上司。因为昨晚,她能感觉到魅和魑属于平级关系。 醒来后到现在,由于自己不利于行,不良于言,所以都还没办法向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魅,以及帮自己治病的那个凌先生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什么人,为何要救自己等等……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对自己没有恶意。不仅如此,她们对自己还有些善意,没有忽视她一个小孩子的‘任性’,陪着她半夜去死人堆里‘捡人’…… 姜筱璕正想着事情,好象为了特意证明她的判断没错一样,另一个黑衣人也出现在芷兰院,同样是从高处‘落’下来的。 姜筱璕知道,这应该是他们在这个时代的武功,而且不弱。但是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青天白日的,他们要明目张胆地身着黑衣、蒙着黑面?最奇怪的是,他们进一个院子,不好好地从正面进,非要蹦到树上或房上,再从高处落到人前……? 这个刚‘落’下的黑衣人,正是昨晚上的魑。他来芷兰院的目的,是告诉姜筱璕,昨晚上从死人堆里捡过来的那具‘女尸’,现在醒了。 只是‘女尸’醒来后,情况很不好。 为什么不好呢?魑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刘同家的二丫见她醒来,就急忙去叫了凌先生。凌先生和魑到了的时候,‘女尸’先是询问这是哪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凌先生不会说谎骗她,就说了这里是灵泉山庄,而她是他们昨晚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 ‘女尸’听到死人堆,便追问除了她,可还有其他人活着? 凌先生再次诚实地回答她,除了她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之外,再无活人。就这样,那女子就大哭起来,哭了一会之后便要寻死,凌先生与魑为避男女之防,除了在旁边急,没办法出手。 幸得刘同家的二丫力气大,同为十几岁的丫头,长期在庄子上干活的二丫成功地用双臂捆住了打算寻死的女子。于是女子又开始了哭泣,而且越哭越伤心。 凌宵无奈,只得叫魑来找姜筱璕。 姜筱璕听到魑说昨晚救回的女子醒转,也急着要去看。她非常想确定,她们救回来的这个人,是不是就是赵逍鸿最后提到的那个聚魂阵里没有魂魄的孙女,赵梓桐。 早上,她起来后,由魅抱着去看过那女子,当看到女子白晰又姣好的容颜时,姜筱璕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赵梓桐。现在只不过想亲口得到证实而已。如今听到她想寻死,她觉得她或者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只是她不能让她去死。 看到姜筱璕着急地想要往外走,一着急,步履与身体比刚刚练习走路时更不协调。魅快走几步来到姜筱璕的跟前,对她说道:“还是让属下抱小姐过去吧!”说罢,也不等姜筱璕回答,抱着她就往馨兰院的方向掠去。魃和魑也跟在身后行来。 感觉到魅在空中的腾挪,姜筱璕能够看得到芷兰院正离她们快速的远去。 想着自己适才还在蹒跚迈步的样子,姜筱璕突然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如果有机会,自己也要学武,学这几个黑衣人身上的‘功夫’。不强求能象魅这般高强,至少可以强身健体。想起前世自己的病,姜筱璕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32章 劝解赵家小姐 有了魅的帮助,一行四人很快便到了馨兰院。 越过庭院进到房内,见到凌先生正尴尬的坐在外间,里间传来女子嘤嘤的哭声。 见到他们进来,一向镇定的凌先生表情里有懊悔,也有郁闷。不由自主地对着魅怀里抱着的姜筱璕说道:“我没想到……我只是照实回答……”马上又否定了自己,说道:“不……我应该想到的,病人的情绪……” 说到这,凌宵的表情呆滞了一下,转而恍然大悟一般。大声说道:“对,就是这个!病人的心情与疾病……”话未说完,突然立刻转过身去坐到桌边,嘴里念念有词,提笔快速的写着什么,似是生怕下一秒就会忘记了一般。 看到这样的凌先生,魑并不奇怪。他在被殿下派去宁西找先生的时候,经常守在先生给人看诊的暗处,也时常见先生给病人看着病会突然坐下来,快速地记下一些心得,过后再慢慢滕写。魑便自觉地走到桌边替先生磨墨。 姜筱璕现在没有心思去猜踱凌宵的行为,只示意魅放下自己,然后迈着小短腿往里间蹒跚的走去。魅小心地跟在她身后,随着她慢慢往里走。魃看看立在桌边帮凌先生磨墨的魑,又看看跟着姜筱璕往里间走的魅,决定跟着魅去看看那位醒来的‘女尸’的情况。 走到里间的门框处,只见床塌边有两个穿粗布花衣裳的年轻女子一坐一站。站着的那个十三四,长相普通,梳着双髻,正局促不安的守在那坐着的人身边。坐着的那个勿自哭泣,虽与站着的那个穿相似的花布衣裳,却自有一番风流的姿态。 姜筱璕张了张嘴试了试脸上肌肉的活动程度,又吞咽了几下口水。她已经可以发出声音了,早上她试过,只是还得一个字一个字的蹦。试着提气,她终于喊道:“赵……梓……桐?” 坐着哭泣的女子突然听到这三个字,猛地抬起脸来。 只见她肌肤胜雪,容色清丽,娇翘的鼻尖因哭泣变得微红,不过十四五岁,却显出一种高雅的气度。尤其是那一双顾盼的眼眸勿自噙着泪,犹似一泓清水之上凝了一层薄烟,惊诧的表情,也难掩女儿家的娇柔婉转。 姜筱璕见少女对这三个字有反应,遂看着她,再次喊道:“赵……梓……桐?”虽然还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的,第二次再出口,姜筱璕感觉这话说得明显顺畅了。 少女看向姜筱璕,见一身着粗布花衣的幼童,头部缠着白布,遮住了她的眉,其下一对眸子很大却稍显无神,正对着自己看;面无血色,透着些许惨白;那张娇小玲珑的嘴也没有什么血色,正一张一合的喊出自己的名字。 这张小脸她是熟悉的,是父亲的三妹,那个嫁给姜家七爷的三姑奶奶的亲闺女姜筱璕。但是那双眼她觉得有些陌生,明明看着是在对着自己看,可总觉着里面没有自己。 她呆呆地看了好一会,见到小女童又喊出自己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尾音往上提,似是在确认什么。并不象以前一般,一见面便亲热的上前叫她‘梓桐姐姐’。 就在姜筱璕都快要认为自己的判断错误的时候,少女突然朝她叫道:“筱璕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说着,人已经走了过来,半俯着身子,扶住她瘦小的双肩,仔细地打量她缠在头顶的那圈白布,脸上还带着未擦干的眼泪。 这时魅的身影出现在姜筱璕的身后,她听到了姜筱璕用极慢的语速叫出了‘赵……梓……桐’三个字,知道她能慢慢说话了。但也知道还不能十分流畅地说,便替她答道:“姜小姐的头部受了伤,救回来前流了很多血,暂时说不了太多话,走不了太多路。” 额……姜筱璕对于魅总结的这个‘说不了太多话,走不了太多路’很是满意。便对着她面前的少女肯定地点了点头。 从这个少女称呼她为‘筱璕妹妹’,便可断定她不是丫环,定然与自己身体的本尊认识,自己的判断应该没错。她就应该是那个魂魄不在聚魂阵里的赵梓桐,因为没有死,所以魂魄才没有跟姜、赵两族的人的魂魄聚在一起。 赵家小姐醒来时已经见过蒙面的魑,当时已然害怕过了,此刻见到魅便不再有什么感觉。只专注地盯着姜筱璕,再问道:“三姑奶奶可好?姜老太爷家里可还有谁在?”似乎自动忽略了魅说姜筱璕说不了太多话、走不了太多路的这件事。 好吧!姜筱璕承认,她现在还弄不清楚这个时代关于亲戚的这些称呼。姜老太爷她猜应该是姜泽祁,可三姑奶奶又是哪个?为啥赵家小姐独独问这个三姑奶奶?她该如何回答? 看着突然一脸愁苦的姜家小小姐,魅觉得那双大眼睛好似都有了些神,不似昨晚刚醒时那般的空洞了。便替她答道:“镇国公姜家如今也只留得姜小姐,其他人也全都遭了难。” 听了这话,赵家小姐又伤心的哭泣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想我们赵家辅国公府与姜家镇国公府本是大庆朝最最尊贵的世家大族,怎地突然之间就遭此大难?一夜之间,家毁人亡……” 姜筱璕不明白眼前这个十多岁的漂亮少女怎么突然就象絮絮叨叨的老太婆一般地念这些无用的东西呢?突逢大难会被惊吓、会恐慌、会哭泣,她都理解,可是念这些无用的东西有用吗?再尊贵又如何?岂知这祸不知因为太过尊贵惹的? 独自哭了好一会的赵梓桐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哭,而站在她面前的小女孩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盯着她,没有哭,也没有流一滴眼泪。猛然间止住了哭泣,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筱璕妹妹,姜、赵两家三百余口人,如今只剩得你我姐妹二人,难道你都不伤心的吗?” 姜筱璕被她问得愣神,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不是不哭,只是她的眼泪早在重生前流干了;她不是不伤心,可她的灵魂早已不是姜家的孙小姐。她也会为姜、赵两家的凄惨感到难过,可难过在心里,还到不了当着陌生人的面这般哭泣。 她其实有点想问现在哭有用吗?哭了死去的人就可以回来吗?可她没有问出来。一则,她现在还无法利索的说话,二来,她好象也不能表现得这么无情。 经赵梓桐这一问,魅也忍不住地看向姜筱璕。她才发现,自昨夜这位姜家小小姐醒来到现在,的确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看着就那样木木地对视着赵小姐质问的小女孩,魅只得无奈地再次提醒赵小姐道:“姜小姐伤了头。” 经过魅的提醒,赵梓桐的眼光再次看向姜筱璕缠了一圈白布的头,这才略带歉意地对姜筱璕说道:“是梓桐姐姐太过伤心,一时急不择言,筱璕莫要怪姐姐。” 姜筱璕根本没有在意她的失态,她过来看她的目的,一是确定她是不是赵梓桐,现在这个基本可以确定了;二是要劝她不要再寻死,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怎可再如此轻生? 只是在看了赵梓桐刚刚的表现后,她觉得,如今这位赵小姐刚刚醒来,情绪极不稳定,不是最佳的劝解时机。而自己如今不良于言的情况也不利于劝解。 无奈之下,她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握住赵梓桐那双柔软的手,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活……着……不……易,努……力……活,要……活……好。” 赵梓桐眼盯盯地看着姜筱璕费力地说完这些字,想着以前聪明伶俐的小表妹,如今连说一句话都这么困难,禁不住又要流眼泪。她刚作势要抹眼泪,手上立刻感受到被用力握紧的力度。对上小堂妹恳切的表情,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一直站在门栏处的魃,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33章 要送出的绣品 魃再次回到铜阊殿的时候,已经过了承颐平时就寝的时间,殿内除了承颐床头留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外,其他地方都灭了灯。 承颐身体素来不好,打小便被养成了早睡的习惯,一般戌时便会就寝。今日他也早早地打散了发,只着白色的中衣躺进了床塌里,闭目想着事情。他着实有些奇怪今日六皇姐来找他的事。 听得有人进殿的声音,立刻就坐直了身形,问道:“魃?” “是。”帏幔后那个半跪着的身影回道。 “事情可都交待清楚了?”承颐再问道。 “是,都交待清楚了。”魃仍是最直接简短的回答。 承颐听了魃这样回答,打算继续躺下。又听到魃说道:“姜家小小姐昨日在尸场里捡回来的‘那个人’醒了。” “醒了?”承颐没想到捡回来的那个人真的活了,问道:“可知是谁?” “辅国公赵逍鸿之子赵昊闲的嫡女,赵梓桐。”魃答道。 “赵梓桐?”这个名字承颐很陌生,在他前世的记忆里,真的没有这个人物的存在。 听出承颐对这个名字的陌生和疑惑,魃道:“左卫上将军朱震庭曾向辅国公府求娶过,而求娶的对象好象正是这位小姐。” 自打承颐一月前将他们召出来后,除了保护殿下的安全外,他们这些影卫还多了一个任务,就是负责打探消息。他们六人中,由最善于隐藏和躲避的魈主要负责这件事,而他负责在承颐需要时告知殿下。他记得魈传来的消息中,有这么一条。 “朱震庭求娶赵家嫡出的小姐?难道他见过赵梓桐?”承颐有些好奇地问道。承颐因着生母早逝,六岁之后便极少与世家有什么来往,但就算是极少出宫的他,也知道赵家的女儿不多,在隆安只与姜家有通婚,再有就是嫁回赵郡。 魃摇着头说道:“暂时不知。”魈一个月前才开始着手进行打探消息的事,人手不多,收集的消息也不算太多,还没法确定朱震庭是因为见过赵梓桐而求娶,还是仅仅因为听说而求娶就不得而知了。 承颐不过是一时好奇,无意在这事上纠结,挥挥手便打算叫魃退下。魃又说道:“姜家小小姐的‘离魂之症’似乎好了一些。” 承颐正要躺下的身子又重新坐直,问道:“是凌先生说好了一些吗?” 魃停了一下,方才答道:“是属下观察发现的。” “哦?!”承颐更是惊奇了,问道:“何以见得?” 魃遂将自己第二次回去看到姜筱璕在练习走路,听到赵家小姐醒了之后叫了赵梓桐的名字,最后劝赵小姐说的那些字全都讲给承颐听了。 承颐听完沉默半晌,问道:“她真的说‘活着不易,努力活,要活好’?” “嗯!”魃肯定地应了一声,今日他难得的多话,便再多说了一句。道:“属下觉得,姜小姐只是暂时行动不便,说话不利索,但头没磕坏。” 承颐失笑,能感叹‘活着不易’的人,必定是一个经历过生死的人。虽说姜小姐刚经历了生死,可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能说出这样的感概,承颐觉得有些超出想象。想着自己重生的经历,他不禁起了一个古怪的念头,难道因为自己的原因,姜小姐也重生了? “不、不、不,不对。”承颐马上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前世姜家这位小姐仅活到六岁是肯定的,再重生也只是孩童六岁的记忆,不可能有如此成熟的感悟。 而‘努力活、要活好’这几个字,必得有大决心、大毅力、大智慧的人才能做到。承颐突然开始期待这位姜家小小姐的表现了。 被这些消息弄得思绪有些兴奋的承颐,完全没了睡意。 他索性下了塌,趿着鞋走到桌子旁边,将桌子上面那个螺钿镶嵌漆盒打开来,取出里面折叠好的素娟,抖开来挂上。再退至床塌边,轻声对魃说道:“六皇姐今日特意来铜阊殿,将这幅绣图交给我,说是送给郭太夫人的寿礼,要我明日帮她送到郭府。你能看出这幅绣图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借着殿内昏黄的灯光,魃看出那上面绣了字。除了正中间那个大大的福字,其它旁边的字比较小,灯光又暗,隔得有些远,魃没办法看出是一些什么字。只能大致看出是由红色的丝线和夹在当中的金钱绣成,金线在灯光的晃动下,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魃看了半天,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只觉得这幅绣图很是精致,绣的人定然费了不少心思。正待要低头向承颐回说‘看不出来’。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眼光不经意地扫过绣图时,感觉那绣图上有金线勾勒的地方,象极了一种东西的样子。 他心下一禀,仔细定睛看去,却又看不出什么来了。金线只是夹在红线之间点缀,并没有组成什么图案。 他不死心,又假作低头时眼光扫过绣图,恍惚中又出现了那个样子的图。连续几次,他终于发现,需在一个特定的角度看那幅绣图才能看到。遂轻声对承颐说道:“殿下,您到属下这个位置来。” 承颐正在奇怪魃看一幅绣图,把头看得上上下下的甩动,正想说他不懂看便不看了。突听他这样说,便知有异,依言走到他说的地方。魃等承颐站定后,说道:“殿下,你慢慢的低头,用余光扫视那绣图,只看金线反光的地方。” 承颐依照魃说的方法看去,第一次没有发现什么。魃很有耐心地说道:“殿下再慢点,不要太快。看图时不用专注,太专注反而看不到,只用眼角的余光扫过。” 承颐再次按照魃说的去看,恍惚似看到一个金色的影子闪过。承颐如同魃一样,头上上下下的移动,试了很多次,终于确定,从某个角度看这幅绣图,那金线穿过的地方,居然是一只飞腾的金龙。 承颐心里一阵胆寒。龙是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饰图,即便是他们有皇子的身份,最多只能绣四莽的图案。一只绣有金龙的绣品送到郭家去,不说郭家没命,就连他与六皇兄,他们这些与郭家有关系的皇子怕是都要受牵连。 司马子媛为何要让他将这幅绣图送到郭家呢?按理说她也算是郭贤妃带大的孩子,跟六皇兄司马长松也很亲近,为何突然要害郭家?还是借他司马承颐的手。前世也不曾听说郭家有谋权的罪状…… 承颐正在思索间,魃说道:“据悉六公主并不擅长刺绣,而此幅绣作甚是精妙,非等闲之人便能绣成;还有,近日魈传来的消息,六公主近来与庆瑞宫多有走动。” “庆瑞宫?淑妃沈氏?”承颐问道。 魃缓缓地点点头。 承颐似是明白了什么,不无感叹地道:“我那忠厚老实的四哥与六哥两人最是要好,四哥一直都是最为忠实的拥嫡之人呢!” 魃没有接承颐这话,只是问道:“殿下,如今该怎么办?要不要直接毁了这绣图,明日另找一件别的东西替六公主送去?” 承颐抬头看向魃问道:“魅不是女的吗?她可会刺绣?看看有没有办法拆去一部分金钱的地方,补绣上红线,只要金线的位置断了,那龙就不成形了。” 魃愣了一下,苦笑道:“魅自十岁上下便与我们一同习武,属下只见她拿过刀,未见她拿过针。” 承颐看了看绣图,似是颇为不舍。说道:“他们费了这许多心思,就这样毁了还真是可惜。我其实很想把这绣图送到郭家,看四哥与六哥的兄弟情有多真。” 魃看到承颐这般不舍,想了想说道:“或者有一个人可以?” “谁?”承颐来了兴致,问道。 “山庄里不是刚救醒了一位赵家小姐吗?听闻赵家的女儿无论在才识,针织、还是管家等方面都会悉心教导,想来刺绣方面定是不差的。只不知赵小姐刚刚醒来,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承颐想了想道:“你将这幅绣图现在就带着去山庄,将我的意思告诉魅,让魅拿着去找赵小姐。她如肯帮忙,明天你赶在午时之前送到郭府外等我。我这里也会备多一份礼物,如你不能赶来,便只能用另一件东西替代。到时我自会去与六皇姐道歉,说我弄脏了绣品。” “是。”魃应了一声后,将绣图重新放回螺钿镶嵌漆盒里,抱着消失在黑夜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34章 寿宴上来圣旨 因为晚睡,再加上睡时,情绪仍比较激动和兴奋,使承颐久久不能入睡。 次日清晨,承颐至辰时方醒。虽然晚起,承颐反而觉得头有些胀痛,但他并不打算告诉别人,因为今日还要出宫。 十一岁的承颐,原本也有课业,却因为他打小体弱,每日必进汤药,国子学那里,也是有一日没一日的上着。许是众人已经习惯了他经常不去上学,也没人催逼于他。是以喜禄眼瞅着卯时已过,承颐的内殿尚无动静,也没来吵承颐。 洗漱、更衣、吃过早膳后,又去了半个时辰。眼瞅着时间不早,承颐将准备好的寿礼让喜禄捧着,往西直门走去。 巳时,冯庚已在西直门外候着承颐了。待承颐一到,冯庚从喜禄手上接过他捧着的盒子,放进马车里,再扶了承颐上车后,驾着车往瑞金门放向行去。从瑞金门出了皇宫还要行一段不短的距离才能到左散骑常寺郭子丰的府上。 隆安城最繁华的地方就在瑞安这一带。世家、勋贵、品级高的朝臣几乎集中居住在瑞安的右区,左区是各种酒肆、茶坊、商铺的街道。 瑞安右区居住也是有讲究的。排在前面的世家大族居住的地方最接近皇宫,街面最宽,他们府前的那条很宽的道可容四车并排通过,可称为街。就好比刚被抄家灭门的姜、赵两家,他们住的那地方便叫瑞安街。 世家中排名稍后的李家、张家,勋贵中的候府、朝臣中的尚书府等,住在瑞安街再后一些,那里的道可容双车通过,称为巷;由瑞安巷再往后比较大的区域,如伯爵和品级在三品上下的朝臣所住的地方,进出的道仅容一车通过,便称为胡同了。又根据品级的高低,胡同由一往后排到五,总共有五条胡同。 郭家因着端孝皇后的关系,在瑞安一胡同的最北边安了宅子。 承颐快到郭府时,已近午时。进瑞安一胡同前,承颐吩咐冯庚将马车稍停一下。不过须臾,赶车的车夫根本没有查觉,武功不弱的冯庚也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一阵风刮过,承颐坐着的车内便多了一个镶镙钿的漆盒。 冯庚自前日知道承颐身边还有一些武功远高于自己的黑衣人在替殿下办事之后,便不再奇怪这些举动了。 看到车帘晃动的瞬间,车厢内就多出来的这个镶镙钿的漆盒,承颐知道昨晚交待魃办的事成了,便命冯庚继续往郭家前去。 许是承颐来得晚,许是来郭家的人不多,更或者是郭家进退安排有度,总之只能容一车通过的胡同里没有堵塞的现象,承颐顺利地来到郭府大门前。 见到宫里的侍卫扶着承颐下车,守门的小厮忙往里传报‘十一皇子到’。 不管别的人对承颐这个身份怎么看,怎么着承颐也是皇子,郭子丰得到家奴的通报后,还是领家自家的两个儿子郭文成、郭文韬迎了出来。 在门前迎到承颐,郭子丰尽量收敛起脸上的阴郁之色,笑迎承颐。一阵寒暄之后,将承颐迎进了花厅。 花厅里的人不算太多,且高品级的朝官如中书监卢慎梓、尚书令杜永靖这些并没有看到,世家里面李家、张家,这些大家的家主也没有出现,只派了家中的子侄前来……承颐终于明白郭子丰为何脸色不愉了。 见到承颐,花厅里的人纷纷给承颐行礼。承颐一边礼貌地颔首示意,一边随着郭子丰往里走。 郭子丰领着承颐进到花厅后面的小厅。虽是小厅,却留了足够多的位置,席位也能容几十人。这是郭家的安排,将皇家的人或朝庭大员与外面那些低品级的官员分开来。只是这小厅里的人也不多。 承颐在小厅里见到了四皇兄司马长明和六皇兄司马长松,忙上前跟两位皇兄见礼。 郭子丰要安排承颐坐在司马长松旁边,承颐说道:“太夫人的大寿,承颐是晚辈,当先去给太夫人拜寿。”又抬手指向冯庚手上捧着的两个盒子,特别指着上面的那个镶螺钿的漆盒说道:“还有六皇姐托我带来的寿礼,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一定要亲自交给太夫人。”说着这话,眼睛看向自己的两位皇兄。 只见司马长明眼中有亮光闪过,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司马长松听闻是司马子媛送的寿礼,点着头对承颐说道:“六皇妹有心了。既然这样,你且先去与太夫人行了礼再出来吧!” 承颐躬身一揖,答了一声‘是’。郭子丰便命次子郭文韬领承颐往内院去给郭太夫人拜寿。 郭太夫人居住在郭家内院的寿安堂,如今那里座了好些官府的内眷,以及亲朋好友的小辈女眷。听闻得有外男要来拜见,尽皆起身要回避,一时间显得有些吵乱。 郭太夫人忙笑着安抚那些中年妇人道:“十一殿下虽是男子,不过才得十一岁,老身托大点,殿下算得是我的外孙子,你们便是他的长辈。让丫头婆子将小姐们引到里间去便算了,你们这些做长辈的跟着闹腾算什么事,赶紧坐下来。” 上了些年纪的妇人也就坐了下来,有些年轻的媳妇仍旧跟着未出嫁的姑娘们一起避到了里间。 进到寿安堂的院子,让丫头通传后,郭文韬知道寿安堂有内眷,便没有进去,只承颐跟着引路的丫环往里进,自有守门的婆子将门帘打起。 承颐进到寿安堂的正厅时,见到了坐在正中,按二品诰命装扮的郭太夫人,她的旁边陪了几个上了些年纪的夫人。 见到承颐进来,除了郭太夫人,其他夫人都起身与他见礼。承颐则对郭太夫人行晚辈礼。待大家礼毕,郭太夫人忙命丫环端了锦凳来放在自己身边,给承颐坐。待承颐坐下后,便又招呼着那些夫人落坐。 待大家都坐定后,郭太夫人一边拉着承颐的手问起承颐的身体情况,边问还边对在旁边的那些夫人说道:“我这个外孙啊!打娘胎里就带了弱症,可怜从出生开始就开始饮汤药了。也就是皇家养得起,那些珍贵的药材不要钱地往药罐子里扔,才能养到这么大。要是平常人家,怕就没这个福气了。” 郭太夫人这话,让坐在她旁边的那些人不知该如何接茬,只能应和地说道:“十一皇子是个有福气的。” 承颐趁着大家说话的间隙把司马子媛带来寿礼的事说了,并让人把那个漆盒捧上。冯庚不能跟着他进到内院,捧盒子的人早就换了郭家的一个丫环。 承颐实在有些不耐烦在这堆妇人里面应付,想早点离开,就连看她们打开漆盒看绣品的想法都没有了,只想早点离开。 正想着,突然有婆子进来回禀说:“老夫人,有圣旨到,请您出去接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35章 得兵权的舅舅 郭太夫人哪里想到自己过一个生辰会有圣旨来? 以前自己的女儿当皇后的时候,郭太夫人每过生辰必有宫中的赏赐那是自然而然的事。不过一般都是自己那个当皇后的女儿,以皇后的名义送来的赏赐,皇帝极少有封赏到郭家。除了那唯一的一次,女儿为她求来二品诰命加封时。 待得小郭氏进了宫,每年也都会有仪程送到郭家。可那也仅仅只代表小郭氏自己作为一个晚辈,对长辈寿辰时的礼节。中规中矩,无可挑剔,当然也不会令人期待。 可自从端孝皇后过世后,郭家便没了这些尊荣,自己身上这身诰命服一年能拿出来穿的日子都没几次。所以,突然听到有圣旨来,还点名要她去接圣旨,便愣在了那里。还是站在她一旁的儿媳妇,郭子丰的夫人扯了扯她的衣袖,低声唤她,才让她回了神。 郭太夫人年已六十,身体早已发福,很是有些肥胖的身子今日在穿了那身有些份量的诰命服后更为沉重。她原本打算今日就坐在寿安堂正中不起身的,所以就连四皇子、六皇子以及承颐来给他拜寿,她都端坐在那里没动。如今要接圣旨,肯定得起身。 得了媳妇的提醒,回了神的郭太夫人忙道:“快扶我起身。”她身后长年侍候她的两个身材壮实的嬷嬷忙绕行至前面,搀扶着她起来,然后扶着她向外院行去。郭子丰的夫人自然跟在后面,其他的夫人们便留在了堂中。 承颐趁着这个机会,也随着向外院走去。 行至外院,香案已经摆上,郭子丰父子已经等在那里,正陪笑地与前来宣旨的中常侍陆元正说着话。就连小厅里的司马长明与司马长松也都出到了院外,想听听圣旨是什么内容。 见到郭太夫人喘着气,被人扶了出来,郭子丰忙对着陆元正拱了拱手后,从一个老嬷嬷手上接过郭太夫人的一只胳膊,而一直跟在郭太夫人身后的郭子丰夫人顺势接过了另一只胳膊,两人一起掺扶着郭太夫人跪了下去。 见到郭家主事的三个人都下跪了,后面跟着的郭家人便尽数地跟着跪下。承颐则转向一旁,站在了司马长松与司马长明的旁边。 见到郭家的人摆好香案,郭太夫人也已经跪下,陆元正转身从身后的小太监捧着的匣子内取出一个玉轴,展开后现出鸾锦,一旁站着的司马长松脸露喜色。 ‘玉轴鸾锦’,这是对一品诰命封赏时才用的宣命卷轴。他没有想到,在母后过世了十多年后,郭家在没有任何建树的情形下,郭太夫人还能有诰命晋升的封赏。 ‘这是不是说,父皇对他这个嫡子有了看重的意思?’司马长松不由得升起了这个念头。 只听得陆元正清了嗓子后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尔肃州刺史郭子沛,虽授以文职,守大庆边务十余载,援靖南军务,今特加‘使持节督肃州军事’。 宣曰:德之在人,亲者父母均也。故朝廷追锡之典并逮之,尔肃州刺史之嫡母郑氏,孝敬勤俭,克举其官。兹特赠尔为从一品贞善夫人,九原有知,钦承无数。 此旨念完,郭家一众人呆在当场,他们全都没有想到,郭太夫人会因为郭子沛被皇帝晋封为从一品的诰命。 郭子沛何人?圣旨里说郭太夫人为其嫡母,其实不然。 郭子沛只是郭氏族亲郭艺林之子,他还有一个姐姐,名为郭茗珠。因为郭艺林早逝,郭子沛姐弟无依,郭茗珠就被郭家选中,成为进宫照顾司马长松的人选。为了方便郭茗珠进宫,更为了能进一步掌控小郭氏,郭家遂将郭子沛姐弟转记到郭太夫人郑氏名下,记为郭氏嫡支的嫡子、嫡女。 郭茗珠进宫后,郭氏帮郭子沛在边县谋了一个七品的县令,后因小郭氏的位分在宫内渐有获升,郭子沛的官职也逐渐提升。但郭子沛却始终都在边境州县任职,从未回到过隆安城。又因肃州为下州,一州刺史也只是四品下的官级。 但今日的圣旨在刺史的文职上加了‘使持节督肃州军事’,官级上虽没有提升,但却表示郭子沛不仅管理肃州的政务,还管理军务。虽然肃州只是一个下州,很显然,皇帝给了兵权给郭家,哪怕这个兵权不大。 站在司马长松边上,一直面色平静的司马长明,目光猛地缩了一缩。 而司马长松与郭家所有人一样,都是呆愣的表情。不能溢于言表的心里,不知道该欢喜呢,还是该忐忑。 按理说,皇帝给兵权给郭家,还晋了郭太夫人的诰命,这对郭家来说是荣宠,对六皇子这个先皇后的嫡子来说是好事。 可是郭子沛并不是郭太夫人真正的儿子。这十余年的时间里,为了不让郭茗珠姐弟联手,郭家想尽了办法将郭子沛硬是拦在了大庆的边境,没有让他回到隆安。 当初还为了司马长松,以郭子沛的前途相逼,让郭茗珠喝下绝嗣汤。在得知小郭氏意外有了身孕的时候,即便皇帝有意留下小郭氏腹中的胎儿,郭家也多次使人落药,只是最终未能成功让小郭氏落胎而已。不过,这也使得承颐出身便体弱多病…… 陆正元在念完圣旨后,见郭家的人全都呆愣着。郭太夫人转头眼瞅着郭子丰,嘴里很是疑惑地叨念着:“怎么会是他……?” 陆正元并没有听清郭太夫人嘴里叨念的话,只道郭太夫人开心过头了,忘了领旨谢恩。便将圣旨收来卷好,递到郭太夫人面前,道:“老夫人,恭喜了。赶紧接旨吧!本官还要回宫向皇上复命呢!” 郭子丰这才回过神了,晃了晃郭太夫人的胳膊,说道:“母亲,赶紧谢恩领旨。” 郭太夫人也才在儿子的催促下接过圣旨,并在郭子丰夫妻的搀扶下费力地起了身。 郭子丰将郭太夫人交给自己的妻子后,忙着亲自将陆元正送出郭府。当然,对陆正元的谢仪便在请送的瞬间落进了陆正元宽大的衣袖中。 陆元正才被送走,在花厅的一众官员便都前来对着郭家人道贺。站在一旁的司马长明对司马长松说道:“恭喜六弟。郭家如今得了父皇的看重,以兵权相授,实是为六弟又增助力。”虽然没有明说是为哪方面增助力,但明眼人一听就懂。 司马长松以揖还礼,嘴里说着谦逊的话,眼睛却瞅向一直站在一旁,表情同样惊异、也带有些呆傻的司马承颐。 说起来,郭子沛才是承颐真正的嫡亲舅舅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36章 回程闹市惊马 自从接了圣旨后,一拨又一拨恭贺的人都涌向郭太夫人和郭子丰,让他们无暇再顾及四皇子、六皇子,以及承颐。郭子丰只得吩咐郭文韬来陪着司马长明他们三人,还叮嘱他要尽量照顾好几位皇子。 郭家门前那条胡同路上,也不似承颐来时那般冷清,渐有马蹄来回走动和车轱辘转动的声响。守门的小厮不时地进来通报某某侍郎府的某某人到,某某参将府的某某人到,就连前面没有看到的勋贵之家的候爵、伯爵府都陆续有人前来,致使郭家从午时开始的寿宴一直延续至未时,都还有人入席。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陆续到来,口口相传之下,大家终于知道,今日所下的圣旨并非只有郭家一家接到。赵家三子赵昊彦在靖南所守的五州十二界,今日圣旨一下,便分别交由朱震庭掌益州军备,杜宪淳掌冀州军备,林浩然掌交州军备,萧蔺掌并州军备,郭子沛掌肃州军备。 朱震庭是新近带了五万兵马投靠建康帝的将才,得建康帝赐婚,娶司马家的三公主,司马子靖。本来娶了公主的驸马便不能参政议政,独朱震庭得娶公主还可领兵,如今更是得管一州庶务,可见建康帝对他的信任。襄安殿的昭仪娘娘极有可能再获荣宠…… 杜宪淳乃中郎将杜宪淙的亲弟,长年跟随赵昊彦镇守靖南,领都司一职。杜宪淙早已将族人记入尚书杜永靖家的族谱,而杜永靖的嫡女嫁予德妃所生的五子司马长青为正妃。 林浩然是淑妃所出的四皇子司马长明的妻弟。他原本为从四品的城门领,如今得任交州都司,掌交州军备。 唯萧蔺与众多皇子没有姻亲关系,却与贵妃李氏的李家有亲,萧蔺的夫人正是李辅灵的小女儿,贵妃李氏的嫡亲妹妹李湘如。 这些圣旨一下,有眼尖的人马上就分析出,建康帝将从赵氏手中新收回来的兵权分别交到了三公主的夫婿、三皇子的母妃的后家,四皇子的妻弟、五皇子的妻族、六皇子的母族手中。所有的人自动忽略了同为郭氏所出的十一皇子司马承颐。 在不能看清皇帝的倾向之前,精明的人决定谁都不得罪,该奉承的时候,这关系都得维系好。本来比较冷清的郭家太夫人的寿宴,在领过圣旨后,渐渐热闹起来。 承颐是在午时宴席开了之后,略为用了些膳食,便起身告辞离开的。郭文韬虽然被安排来陪三位皇子,但他主要的作陪对象是四皇子和六皇子。所以当承颐提出要告辞离开时,郭文韬并未怎样挽留。 承颐在郭文韬陪着走出花厅时,被郭家安置在花厅招待的冯庚立时就看到了承颐,即刻就起身跟在承颐身后,与承颐一起乘上马车往皇宫返回。 在承颐离开后不久,四皇子与六皇子也离开了郭家,郭文韬得以脱身去会自己的那些世交好友。 从听到陆元正念出圣旨时,不说郭家心乱,承颐自己也非常乱。 郭子沛,母妃真正的亲弟弟,自己的亲舅舅,突然得以掌兵事权,这是前一世没有的事。前一世自己一直到死,都没有见过这个舅舅。承颐只是听过自己母妃有这么一个弟弟一直默默无闻地在肃州做刺史,从未进到隆安城,未听说有功,也没听说有什么建树。 承颐坐在马车内努力地回想和思索着,猛然间车外的马一声长嘶,车厢一阵晃动,马车开始向前急驰。坐在车厢里的承颐被马车拖着向前的力道带倒,身子向后倒在了坐塌上,头撞到了车厢的后壁。 承颐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听得冯庚急切的声音在车外响起:“殿下,这马好似惊了,你千万坐稳扶好,待俾将将马拉住。”一边又发出一连串让马停下的喝斥声,似是想与那赶车的人一起拉住受惊的马。 只是冯庚与车夫的努力没有凑效,外面传来马撒足狂奔的蹄踏声,还夹杂着路上行人的惊呼声。承颐拼命想扶住车厢壁稳住自己的身形,无奈车厢里并无地方可抓握,被马拖着的车随着疯狂的马扭来扭去的疾驰,晃得承颐在车厢内东碰西撞,直撞得承颐七晕八素地眼冒金光。 猛然间,一声断喝,随之一声长长的马嘶戛然而止,承颐所坐的马车高弹了一下后,跌落回地,终是稳在了地上。承颐的身子在车内被向上抛高后,又重新跌落。幸得跌回来的地方还在坐塌的位置,没有直撞在车厢的侧壁。饶是如此,承颐的腰砍在坐塌的棱角处,被撞得眦牙裂嘴,深吸了好几口气。 车帘掀开,冯庚的身影出现在车厢里,急声问道:“殿下,可有受伤?” 承颐左手按在跌落下来时,砍在坐塌棱角处的腰部,皱着眉问道:“怎么回事?” 冯庚看到承颐扶着腰的手和皱着的眉,很想上前为承颐检视,又怕冒犯了承颐。不过听到承颐还能如此平静地问话,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想着殿下就算受了点伤,也应当是小伤,定无大碍。便答道:“我们的马似突然受了惊,发足狂奔,幸得适才有人出手,出掌拍晕了马,才得以停了下来。” “拍晕了马?”承颐惊讶地反问,一匹发足狂奔的马被人出手拍晕。冯庚虽然说得不清楚,显然这人不是坐在车上驾车的车夫和冯庚,而是路边的行人。一个过路的人,一掌将发狂疾驰着的马拍晕,这得有多高的功夫? 两人在这里说着话,外面传来车夫颤抖的声音:“多……多谢……军……军爷……”看来车夫吓得不轻,连说话都说不清楚。 “军爷?”承颐眼带疑惑地向冯庚看去,问道:“难道刚才出手拍马的是皇城的军士?” 冯庚也一脸的茫然,他适才只觉得眼前有银光闪过,一个身影从正面迎上,对着他们的方向飞掠而起,一掌击在了马的头部,马便歪着倒了下去。冯庚自己见机快,一刀斩断了马索,他们的车驾才得以稳住。 马车刚稳住,他着急承颐有没有受伤,还没来得及看那劈马的人是何许人,便掀帘进车内询问承颐。如今对向承颐看着自己的目光,只得茫然的摇了摇头,道:“俾将尚未看清。” 承颐一边揉着腰,一边抬着右手指了指车外,对冯庚说道:“出去看看。” 冯庚应声退出车外,承颐也躬着腰,将身子探出车帘外。他很想看看这位一掌就拍晕了马的人是怎么一个样子。 承颐的身子还没完全从车帘处探出,就听得冯庚试探着的问声响起:“琰……琰王?” 承颐身子猛然一怔,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人,身着一身银色铠甲,孑然独立于街道的正中间,混身散发着逼人的强势。再看他的脸,银色的头盔下,棱角分明的轮廓,剑眉斜飞英挺,黑眸细长锐利,鼻梁高挺,唇方口正……如果不是左侧眼角拉向唇角的那道狰狞的伤疤,这将会是一个英俊而完美的人…… 那道狰狞的伤疤承颐前世见过,承颐不由自主地唤出一声:“七皇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37章 护着他的皇叔 承颐口中的七皇叔便是当今皇帝司马琛唯一存活在世的幼弟司马琰。在司马琛登基之后,这个幼弟才出生,是先帝晚年时宠幸的一个美人所生的遗腹子。司马琰这个名字还是司马琛帮着取的。 司马琰出生后,由于他的亲生母亲只是一个美人,身份不够,便交由曾经抚养过司马琛的龚老太妃抚养。但龚老太妃也不过多活了十年,在司马琰十岁时就过世了,司马琰在宫中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从年岁上,司马琰比司马琛的第五个儿子司马长青还要小,也只比六皇子司马长松他们大一岁左右。 按辈份来说,司马琰与司马琛同辈。十岁的皇弟,不到自己出宫建府的年纪,却也不方便让司马琛自己的嫔妃照顾。何况那时,端孝皇后大郭氏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好,正挂心着自己的儿子将来的出路,哪里有闲心去照顾司马琰。 即便是龚老太妃在世的时候,比司马琰还要大上两三岁的司马长宁,带着自家那几个兄弟,整日里有机会,也会逮着司马琰这个小皇叔欺负。而龚老太妃绝不会为了司马琰去责怪司马长宁他们,让司马琛不痛快。 经常被打得浑身是伤的司马琰更多的时候是去跟守卫皇宫的禁卫军私混,缠着他们教授自己武艺,用自己的拳头保护自己。 十二岁以后,他的身上再也不会出现被司马长宁他们打伤的痕迹。十五岁出宫建府后,他便自请前往冀北从军,自此极少回建安城。为大庆守边十三载,冀北的守将换了一茬又一茬,司马琰硬是从一个小小的从七品游牧副尉做到了正三品的参将。 冀北以北的地区常年战乱纷起,自立者比比皆是,尤其是八年前居住在闾丘的闾丘氏与异族万俟人勾结,联合攻打大庆冀北三州八界。司马琰领兵坚守,终于将闾丘氏与万俟人打退,而司马琰脸上的那道狰狞的伤也是在追击万俟人时被流箭射伤。 也正因为与闾丘氏和万俟人那场仗的胜利,司马琰得封都统,晋升为二品武将。又因为脸上那道伤太过狰狞恐怖,再难与皇位有交集,不再有顾虑的司马琛才封了他为大庆朝唯一王爷,琰王。 听到承颐的这一声“七皇叔。”那位身着银色铠甲的人向承颐看了过来。打量承颐半晌,眼中充满疑虑,用猜测的语气说道:“承颐?” 承颐没想到七皇叔能够说得出自己的名字。 前世在他十五岁出宫建府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皇叔,也没有今日的惊马,看来这一世改变的人和事太多。他很是怀疑七皇叔怎么能够认出自己,便问道:“皇叔怎么认得承颐?” 司马琰突然哈哈大笑,露出嘴里的一口白牙,说道:“皇兄的十位皇子,除了死掉的那三个,每一个我都非常熟悉。虽然近十多年来本王长年守边,极少见到,但如果他们站在我面前,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们分别是谁。唯一我没有见过的,便是小皇嫂所生的第十一子承颐。如今你唤我七皇叔,那便只能是承颐了。” 承颐点点头,七皇叔在宫里的事,小时候他有听母妃说过。忙对着司马琰重新躬身施礼后道:“承颐今日出宫为郭太夫人贺寿,正打算回宫,不想马突然惊了,在街上狂奔急驰。幸得皇叔出手,将那畜生击晕,救了承颐。” 司马琰听了承颐的话,看看倒在一旁的马,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 这时司马琰的身后传来马蹄声,一个身材同样修长干练,身着铠甲的人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走到他身后,低声叫了一声‘都统’。将其中一条马绳递到司马琰的面前。 司马琰接过马绳,对那人吩咐道:“隐玄,你去看看那匹马,可有什么蹊跷之处,何以会突然受惊?” 那被称为‘隐玄’的人得了吩咐,应了一声‘是’,便宜去探查那匹倒地的马。 一旁的冯庚听了司马琰的话,似是得了某种提醒,脸色也猛然地变了一变,退至承颐身边,小心的戒备着周围。 不多时,那名叫隐玄的人便立起了身,手里举着两根细如牛毛的针,对司马琰道:“都统,这是无影针,在马腹处的皮下找到。这无影针一般是由一个针匣射出,射一次至少十根以上,想来还有一些进入到马的肚腹中,方才引起这马发狂。” 冯庚听了,脸色发白。他一路随驾在车夫身旁,并未查觉这马几时被人射了针,倘若这针是往人身上射的……不知道是谁要害十一殿下,今日如果没有遇上琰王,只怕殿下……这个结果他不敢再想下去。 冯庚还在胡思乱想之时,便听到司马琰说道:“隐玄,本将军骑了这十余日的马也累了,你将咱们的马套上拉车,我就坐承颐的车休息一会,顺便送承颐回宫吧!” 冯庚还在愣神间,那位名叫隐玄的人已经得令,熟练地将马车上被冯庚斩断的绳索重新打了一个结拉紧,套在他牵来的那两匹马的头上。等着司马琰他们上车。 承颐眼眶一热,眼中有湿意浸出。他知道七皇叔这是怕他再有危险,要送他回宫。还是和前世一样,这个素未谋面的皇叔,总是没有理由地就会尽可能的帮着他。如果没有皇叔的帮助,前世他熬不到二十三岁。 轮不上承颐再有多的感动,司马琰自己率先掀了车帘上了车,对着兀自在那发怔的承颐说道:“怎么还不上车?” 承颐这才回过神来,在冯庚小心的搀扶下上了车。司马琰看着承颐瘦弱的小身板,眼里又是一阵沉思。 待他们都进车厢里坐稳,马车便启动了。这次不再由车夫驾车,而是那位名为隐玄的人牵着马走。车夫与冯庚都不敢再坐在驾车的位置上,而是都走在车两边,随着车驾慢慢往皇宫方向走去。 车厢内,司马琰看着承颐定定的盯着自己看。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左脸颊上的那道伤疤,问道:“可是害怕?” 承颐摇了摇头,说道:“不害怕,只是想着皇叔当日一定很疼。” 司马琰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很疼吗?大约是的吧!我都不记得了。” 承颐看到那伤几乎穿过左眼角,想着司马琰受伤时的凶险,忍不住说道:“七皇叔,当日的战事一定十分凶险吧?怎地不多带些人在身边保护?” 司马琰‘呵呵’笑了两声,不甚在意地说道:“为将者,当身先士卒,方能振奋人心,鼓舞士气。” 承颐却很是担心地说道:“七皇叔,倘若以后再有危险的战事,千万莫要再冲得太前,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活着其实真的不容易。” 司马琰听了承颐这话,眼中闪过异色。眼睛看着承颐,视线却并没有聚集在承颐的脸上,似是透过承颐,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过了好半晌,司马琰方才说道:“很多年前,有一个聪明的女人也对我说了与这极为相似的话,所以我离开了隆安城,上了战场。随着我的战勋越来越多,职位越来越高,那个女人又让人带话给我,说身体上的残缺或许才能消除某些疑心,保全我这条命。所以我明知道万俟人善使驽箭,还会在箭头上涂一些毒蛇的唾液,不利于伤口愈合,我还是带人追了上去,而且冲到了最前面。” 承颐听了这话,不觉一呆,怔然地说道:“七皇叔的意思是说,这伤你是故意受的?” 司马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皇兄见到了我脸上的伤,不仅升了我为从一品的都统,继续领冀北的兵马,还封了我为琰王。” 停了说话,看到承颐仍旧呆怔的表情,拍了拍承颐瘦弱的肩。说道:“你身子太弱了,这样活着确实艰难。皇叔在想,应该找个人教你练些强身健体之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38章 识人方尽其才 司马琰将承颐送到瑞金门后,方才命隐玄将马解下,再打马离开。临离开前,司马琰很有深意地看着冯庚,要他仔细护卫承颐的安全。 同行时,承颐得知是建康帝急召司马琰回隆安城的。 原来司马琰在接到司马琛发来的急召之后,星夜兼程。昨日丑时末已到城门外,但因错过了进城的时间,硬是在城外候了两个时辰,等早上城门开了方才进的隆安城。进了隆安城后也没敢耽搁,立即便进宫求见,却正值司马琛早朝。他是等了早朝过后方才晋见建康帝的,以至于全身铠甲都没来得及换。 至于司马琛急召他回隆安城所为何事,司马琰没说,承颐便就没问。很多事,承颐认为,如果司马琰认为需要,自然会对他说,但如果不必要,就算承颐问,只怕也是白问。 回到铜阊殿,这两日都去黄得贵跟前侍候的喜福却与喜禄一起在殿外候着承颐。 冯庚将承颐送进铜阊殿后,便对承颐说道:“殿下,今日身子可有伤着?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承颐后腰处很是酸痛,自己猜想一定会有瘀青,却仍是摇了摇头。只道:“不碍事,不过是稍稍碰了一下而已。”便让冯庚退下了。 素常给他诊脉及开药的都是太医院提点胡光伟,自己的汤药有异,承颐无法知道是药方本身就有问题,还是太医院取的药有问题。胡光伟自己是太医院的提点,是十个负责太医院配药和取药的提点之一。 显而易见,胡光伟的嫌疑最大,但也不是唯一的嫌疑人。何况,想要害他的人,绝对不止一个。在一切都不能确定之前,承颐不想让胡光伟或者别的人发现自己悄悄地停了汤药。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承颐需要时间好好理一理,尤其是今日圣旨赐给郭子沛兵权的事和七皇叔的出现,这些前世没有经历过的事,他得好好理理前世的记忆,看看这当中有没有疏漏。 况且适才进殿时,看到喜福站在殿外,似乎有话要说一般。 待冯庚退下后,喜禄帮着承颐换衣袍时,承颐对喜禄道:“我觉着后腰酸痛,你帮我看看。” 喜禄一看,便吓得慌了神,结结巴巴地说道:“殿……殿下,怎……怎么……弄伤了?”心里在想,怪不得适才冯侍卫说请太医呢! 承颐尽力扭转过自己的身子想看,却怎么也看不到。问道:“很严重吗?” 喜禄一面点着头,一边颤着声回道:“很……很大一块……都青紫了,还是请……请太医来看看吧!” 承颐摇了摇头,说道:“请了太医,又得兴师动众了,倘若有心的人认为我是故意想宣染今日惊马的事,反到不好。不过是碰伤,你一会去太医院,要点敷伤的膏药就行了,只别说是我要用。” 喜禄还要再说点什么,承颐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说了。喜禄便遵从地没再吭声,默默地帮承颐换了一件宽松的衣衫后,退了出去,去了太医院。 待喜禄离开,承颐见喜福在殿外探头探脑,便唤了他进来,问道:“今日怎地不在你师傅跟前侍候?” 喜福忙躬着身回道:“正是师傅叫奴才回来,要我给殿下您带几句话。” “哦?”承颐心里有了猜测,‘莫不是有关今日圣旨的事?’嘴里却没问,说道:“带什么话?” 喜福道:“皇上召了琰王回宫商议靖南军务,琰王建议分而治之,皇上很是赞成;在分治的人选上,其他四州均已定下,独肃州人选无法决断。琰王问及肃州刺史现在是何人时,师傅正好在旁侍候,不仅说了是郭子沛,还提了郭刺史是端淑皇后胞弟。”说到这,喜福就停住了。 承颐看着喜福,问道:“没了?” 喜福点头回道:“没了,就这些。” 承颐想了想,虽然只得了几句话,黄得贵却是告诉了他几个意思:一、琰王回隆安了;当然这个承颐已经知道了;二、建康帝对琰王还是相当看重的,急召琰王回隆安,就是为了商议靖南军务布防的人事;三、分而治之的方法是琰王提的,但从皇帝赞成,并且其他四州都已定下人选上来看,他的父皇一早便是这么打算的,只是需要一个支持者,而这个支持者最好就是一直战功卓著的琰王;四、郭子沛能掌兵权,有琰王的提点,但也有他黄得贵在皇帝面前提起端淑皇后的功劳。或者,最后一点才是黄得贵专程让喜福回来传话的意图。 承颐想清楚这些后,问喜福道:“这两日跟在你师傅身边,可知你师傅有何喜好?” 喜福忙躬身答道:“师傅极是喜欢殿下给的那个扳指,这两日都一直带在手上,轻易不离手。” 这个承颐当然知道,否则不会专门找出来送去。便再问道:“除了这个呢?” 喜福思索了一阵答道:“师傅好象还很喜欢珊瑚。昨日皇上把摆在御书房多宝格上的一个寸高的红珊瑚摆件,让师傅送到德妃娘娘的庆慧宫,师傅便带着奴才一起去的。一路上师傅极为不舍,说他新置的宅子就缺一个珊瑚摆件,还想着哪日里办好了差,找皇上讨要了这个珊瑚,怎知皇上突然就给了德妃娘娘。” 说到这,喜福抬眼看了一下承颐,见承颐听得很是认真,便又继续说道:“奴才大着胆子问师傅,为何皇上突然要将这珊瑚赐给德妃娘娘。师傅说是因为张右丞去了巴青府,怕德妃娘娘不高兴,便拣了一件东西送过去,表示皇上心里清楚暂时委屈了张家,以后会在别的地方补偿,怎知刚好选了这支红珊瑚。” 承颐听了,心里便明白了。想起母妃留给自己的东西里面,正好有一件半尺高的红珊瑚,便让喜福等着,他自己进到内殿的床塌下,取了那珊瑚装进一个描金细丝漆盒里交给喜福。问道:“你知道如何交给你师傅而不让人发现吗?” 喜福稍一思忖,答道:“今日皇上极为开心,午时便吩咐要与琰王共进午膳,师傅忙着侍候,一直都未用膳,奴才正要去御膳间帮师傅取饭食。” 承颐听罢,想着那提膳食的食盒,只要抽掉中间的拖格,要装下喜福手里这个漆盒应该不是问题。便点了点头对喜福说道:“好,你赶紧去帮你师傅取膳食。回去告诉你师傅,承颐非常感激!” 喜福忙应声,捧着盒子,躬身向后一直退到殿门处。方转身准备往外走时,承颐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喜福,你做得很好。” 喜福抬脚的身形一顿,立时转过身,对着承颐又是一躬身,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欢悦与兴奋,说道:“多谢殿下夸赞,喜福定不负殿下栽培。” 承颐眼睛看着喜福,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跟着你师傅好好学。” 看到承颐眼中透出的鼓励和认可,喜福比得了银钱的赏赐更为开心和激动,重重地点了点头,重新转身向外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39章 当年欠下的债 喜福离开后,承颐便行至殿侧一边的一个软塌上侧卧了下去。 他今日着实有些累了,再加回宫途中的惊吓和车厢内好一阵翻滚,身体好几处都与车厢壁相撞。虽没有明显的瘀伤,却都很是酸痛。 最主要的是,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他想躺下来好好静一静,好好地回想一下与前世的不同…… 前世,郭子沛没有掌兵权是肯定的。这一点,承颐从听到圣旨的内容后,早已在记忆中反复的找寻过。他的这个亲舅舅不仅没有掌兵权,而且还一直都默默无闻、无所建树、更无进益。至承颐死的时候,都没有听说郭子沛回到过隆安城,更没有见过这个舅舅。 那今生的改变又是因为什么呢? 根据适才黄得贵让喜福带回来的话的意思,是说父皇早就打算将收回的兵权让五州分管。在其他四州上的人选都已定下,独肃州没有定,向七皇叔征询意见。七皇叔提出可以由刺史兼任,但却不知现任的肃州刺史是谁! 一个掌冀北兵权的都统,不知道同为边镜守备的靖南肃州刺史是谁,好象有点说不过去。那就是说,七皇叔是在皇帝面前假装自己不知道原本的肃州刺史是谁,而是就事论事的表示可以让一州的刺史代领兵事。 这样的事,上一世七皇叔有没有做呢?承颐皱着眉思索着。想到上一世,七皇叔总是没有理由的尽量护着自己,承颐觉得,如果上一世父皇同样在这事上询问过七皇叔,七皇叔肯定也这般说了的。 只是上一世为什么郭子沛没有在刺史的官职后加上‘使持节督肃州军事’的封号,这一世却有了?或者还真如黄得贵想在承颐面前卖好那般,是由于黄得贵适时的在皇帝面前提了端淑皇后,才促成了皇帝的这一决定。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的那个扳指前日送得太及时,而今天的这尊红珊瑚也送得值得。 前世,七皇叔这个时间段回隆安城,承颐并不知道。但是琰王离开隆安的事,却是整个隆安城的人都知道。据说,琰王当时在自己的府中发了狂,打杀了好些家仆和婢女,还打死了自己身边的侍卫,然后连皇帝都没告知,就直接回了冀北。 这事在当时很是轰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是隆安城的人茶余饭后谈话的主要内容。 可是今日见到的七皇叔,温煦可亲,哪有一点要发狂的样子?想到这,承颐觉得,必须让魃和魈好好去查查,七皇叔的王府里到底有什么隐情,会惹得刚从冀北回来的七皇叔发狂。 承颐对着空旷的殿内唤了一声‘魃’,可是等了很久,却没有象往一样等来那个黑影。又连唤了两声,都没有等到魃的现身。 承颐很是奇怪,自从第一次唤了魃他们出来后,魃总会时不时的隐在自己的身边,任自己随叫随到。如果有事需要离开,也会事先想办法知会承颐一声的。 今日自己出宫去郭府,因想着是在城内的繁华地带,又有冯庚跟随,便没有想着要魃他们一同去护卫。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反到出了事,幸得七皇叔刚好经过,出手相救。如今唤了几声,都不见魃出来,想来魃必然不在铜阊殿。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承颐想着,起身去到里间床塌前,俯身从床头的暗格处摸出一个焦木所制的无核哨子。这就是承颐六岁生辰时,郭贤妃送给他的生辰礼,让承颐一定要收好,不可丢弃。却没告诉承颐吹两短一长的哨音,便可唤出魃。 重生后的承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它召出了魃。魃告诉过承颐,这个哨子无核,声音不大,但传音远。如果他们不在承颐身边,而承颐遇紧急事,又需要找他们时,可以吹响哨子叫他们。 承颐将哨子握在手里,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吹响哨子将魃他们叫来。突听得殿外有脚步声响起,且伴随着喜禄的声音:“殿下,奴才从太医院回来了。” 承颐吩咐过,他在内殿时,如果没有吩咐,不能随便进内殿。喜禄虽然近身侍候了承颐一个多月了,但承颐不认为现在是将魃他们的存在告诉喜禄的时候。上次让冯庚知道都是迫不得已的事,越多的人知道魃他们的存在,自己就少了一分保命的把握。 所以,听到喜禄的声音,承颐还是先将那个焦木哨子放回了暗格里,才对着外面的喜禄说道:“进来吧!” 喜禄听了这话走进殿内。 承颐问道:“可有取到膏药?” “取到了。”喜禄一边回答,一边忙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罐子,打开来露出罐里面装着的黑乎乎的糊状膏药。又拿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抽出一条长长的白中泛黄的纺布,说道:“太医院的医士交待了,将膏药敷在伤处,再用这条布带缠住。” 承颐一边俯身侧躺上卧塌,一边问道:“可有问你是谁要的?你又是怎么说的?” 喜禄脸上露出一丝极为不自然的表情,回道:“问了,奴才回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跌伤了屁……屁股,不方便请医士看,那医士便给了膏药。”说罢,将头埋得更低一些,抬步跟行到卧塌处。 承颐背对着喜禄的脸不由得偷笑了一下,没有怪喜禄在自己面前说‘屁股’这一类不雅的字。由着喜禄小心地替自己解开侧襟的袢扣,露出右侧腰的瘀伤处,细心地敷药,缠纺布,再将衣衫扣好。 待一切都弄好,承颐没有起身,只轻轻地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今日我也累了,想先歇一会。” 喜禄轻声的应了声‘是’,将锦被替承颐搭在身上后,轻声地退了出去。 喜禄退下去后,承颐并没有真正的睡下,仍旧睁着眼想问题,努力地从前世的记忆里搜索着关于七皇叔的事。 前世的确还有一段记忆是涉及到七皇叔打杀家仆和婢女后离开隆安城的,不过却是在过了很多年后,承颐已经瘸了一只脚,病得起不了身时候,方才在七皇叔来看他时,无意中知道的。 那时,五皇兄已经登临大宝,正在清算与他争夺皇位的兄弟们的旧帐。曾经最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的三皇兄司马长宁首当其冲,那些曾经跟随三皇兄的人全都脱不了干系,礼部郎中曹卫礼一家自然也在其中。 五皇兄要收回七皇叔手上的兵权,七皇叔在交回兵权时与五皇兄似是谈了些条件,其中一条便是保了曹卫礼,让本来定了要斩首的曹卫礼改为流放。 承颐当时听了后表示不解,在七皇叔前来看他的时候问起。 七皇叔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曾经无意中害死了曹卫礼的长女。救曹卫礼,只当是还了当年对曹家小姐欠下的债。而当承颐追问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又是什么时候的事,七皇叔说的时间好象就是这次回隆安的时候,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却怎么都没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40章 九皇兄的族亲 承颐已经躺在床塌上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左右,魃回来了。承颐并没有用哨子催促他,是魃自己回来的。 看着魃自己现身并出现在帏幔之后,承颐知道应该是魃有事要说,便没有追问他何以不在。 “少主。”魃先开口唤道。 承颐一动不动地侧躺了半个时辰,觉得压着的左臂有些发麻,便挪了挪身子,转成平躺。嘴里应了一声:“嗯!可是有事?” 魃回道:“魍他们有消息了。” 听到是魍他们的消息,承颐坐起了身,问道:“可是找到人了?” 魃道:“是。找到了。魍说秦江那边的关系也处理清楚,他与魉两人已经带着人上路,如今已在回来的路上了。” 承颐听了,这两日一直没有再砰砰乱跳的心,似乎又猛烈地跳了两下。抬手捂住心口,承颐深吸了两口气后,说道:“好。”隔了一会才又问道:“大约几时能到隆安城?” 魃回道:“秦江到隆安,先走水路到怀柔,再从怀柔转陆路回隆安,不过十日的路程。魍发信时已说上路,今日收到的消息,他们在路上至少已经走了三四日了,左右不过七日的时间,应当就会到了。” 承颐听了点点头,问道:“前一阵子,让魈在东郊置的庄子可是得了?” 魃回道:“魈说已经得了,这几日正着人洒扫,还想着问少主打算派谁去当管事?” 承颐想了想,说道:“这几日凌先生移到了灵泉山庄暂住,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九安街。就让郭顺到那庄子暂时打点一下,等找到了合适的人再说。”稍顿又道:“传信给魍,回来先不进隆安城,就到东郊的庄子上等着,到时我会先到庄子上看看。” 魃点头应‘是’。 见魃没有要说的话,承颐问道:“你和魈近几日可还有别的事要忙?” 魃听了这话一怔,忙躬身回道:“并无他事。殿下可有吩咐?” 承颐说道:“七皇叔回隆安了。今日去郭府参加郭太夫人的寿宴,回宫的途中驾车的马突然受惊,七皇叔恰好出宫遇上,出手制住了受惊的马,并从马腹处检出了一种细针。想来是有人在马行驶过程中用针射了马,方引得马在街上发狂。” “少主可有受伤?”魃问道。全身只有眼睛露在外面,眼神里有明显的关切之意,却无吃惊的样子,这让承颐觉得魃似乎在来见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事一样。 “车厢颠簸时,撞了几下,只是些微的酸痛,并无大碍。”承颐有些疑惑,却没有问出来。 魃的眼神再次看向承颐,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态,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承颐也不强求,说道:“七皇叔长年镇守冀北,几年难得回隆安一回,也不知他那王府如今是个什么样,听闻七皇叔的王妃是父皇帮他选的?” 魃回道:“是,就是八年前琰王立了大功,趁着封王的时候,皇上一道赐了婚,琰王妃是六部司仓曹主事贺远信之次女。” “六部司仓曹主事?”承颐有些讶异。一个正六品主事的次女指给七皇叔当王妃,他自己的父皇对七皇叔还真是‘看重’。不知被皇帝看中,出了一个‘王妃’的贺远信家,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嗯!”魃答道:“说起来,贺主事与九皇子的母亲贺宝林还是族亲。” “九皇兄?”承颐听了这话,脸色一变,不自觉地声音都高了许多,追问道。 “是。”魃肯定地答道,却不明白十一殿下为何突然这般惊讶。 承颐顾不得胸前的心跳突然地加快了许多,起身双脚落地,没有趿鞋,就在床塌前开始来回地走动,思绪也开始飞快地转动。他在想问题时,喜欢这样无意识地来回走动。 魃看到承颐光着脚,连鞋都没有穿,想提醒承颐,便开口叫了一声:“殿下……” 哪知承颐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急切地说道:“不要吵我,等我想想,等我好好想想。”双脚来回不停地交换着走动,急切而又慌张。 凡事只要一与九皇兄有关联,承颐便会莫名的觉着诡异和恐慌。前一世的经历表明,世上那许多龌龊肮脏的事,只有别人想不到,却没有九皇兄做不到的。他好象突然有一种感觉,似乎是知道前世七皇叔为何会突然发狂了。 ‘不、不、不,这不行!’承颐大脑里这样想着,他不可以让七皇叔这样离开隆安城。前世,七皇叔突然打马回了冀北,连父皇这边都没有辞行,父皇后面可是降了罪的。不仅削了七皇叔武官的品阶,还往冀北派了卢慎林去当监军,掣肘于七皇叔。 “魃!”承颐突然顿住身形,对魃吩咐道:“从现在起,你不用呆在铜阊殿这边。即刻去琰王府隐匿起来,帮我看着七皇叔,一旦他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拦下他。” “过激的举动?”魃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什么样的举动叫做过激的举动?” 承颐被魃问得有些呆滞,不知怎么跟他说,只得一跺脚,说道:“比如要打杀府里的人什么的?” 魃更是迷糊了,说道:“琰王好好的为何要打杀府里的人?如果府里的人真有错处,他是王爷,要打杀府里的几个下人,也不为过吧?” 承颐急得跳脚,没法跟魃请明白,说道:“不管怎样,你发现有什么异动,就及时报告给我。另外,密切监视七皇叔的那个王妃,还有王妃身边的人,但凡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都一一报知我。” 魃看到承颐着急的样,理智地没有再问,干脆地点头应‘是’。 承颐又道:“还有,这几日把魈也叫上吧!让他放下手头里的事,重点查一下司仓曹贺家与九皇兄来往的情况,还有琰王妃与九皇兄可有来往?” 听到承颐这样吩咐,魃的眼中闪过异色,也生出了些许急切。点头应了声‘是’之后,便要离开。 不想承颐又叫住房了他,说道:“对了还有,再查一下曹卫礼长女现在何处。如果可以,看能不能找到人监视一下曹家小姐的近日的行止。” 承颐在说出这话时,甚是为难和犹豫。他身边能够派出去用的人统共就六个,魍和魉被派去了秦江寻人;魅和魑都在灵泉山庄,一个负责保护凌先生,一个守着姜家小姐;只留得魃和魈。自己安排的事那么多,还不在同一个地方,还真是为难他们。 想到这,承颐不禁有点迟疑,用询问的语气问道:“要不,去灵泉山庄,调魅回来帮手?” 魃摇了摇头,道:“属下与魈能办好殿下交待的差事,只是殿下这里……” 承颐忙说道:“我这里没事。我会尽量不出铜阊殿,如果有需要,还有冯庚。” 魃听到承颐说到冯庚,眼色有些莫名。那个侍卫嘛,忠心可能还算可以,武功嘛就不是那么太高了……不过想着承颐说尽量不出铜阊殿,就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41章 不晓事的表妹 经过了两天的磨合,姜筱璕终于感觉现在的这付小身板接纳了自已。终于可能象一个正常五六岁的孩子一样走路,而不再蹒跚了。说话也明显的利落许多,至少可能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也许话与话之间的间隔稍微长了一点,可是谁不会体谅一个头部受了伤的六岁小童说话慢一点呢? 这两日因为头部受伤而导致的‘不利于行、不良于言’还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谁都不会要求她多说话来回答她们心中想知道的事;反而因为她头部受了伤,‘忘’了很多事,正好由别人来告诉自己;就好比赵梓桐赵四小姐。 赵四小姐醒来后,除了刚醒时冲动想寻死,在姜筱璕对她说了活着不易、要活好之后,便没再寻死。这当然不是说姜筱璕劝说住了她,而是她自己冷静后想清楚了一些事。 毕竟是世家大族里教育出来的嫡小姐,曾经的教养和见过的世面,也不允许她一直懦弱下去。 所以,当她冷静下来,并从二丫那里打听到是凌先生救了自己以后,便主动地让二丫请了凌先生过到馨兰院,用了世家小姐标准的礼仪正式地拜谢凌先生的救命之恩。 弄得凌宵原本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急冲冲地赶了去的,未曾想是谢自己。凌宵想说不是自己救的她,是她那个小表妹,姜家小小姐。可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告诉她前晚的诡异。再一想,又确是自己施针让她顺畅了气息,最终还是半推半就、手忙脚乱地受了她的礼。 赵四小姐感谢之余又表示自己的小堂妹暂时身体还有不适,还得叨扰凌先生这山庄一些时日。 这本是十一殿下的山庄,凌宵并不知道承颐想要将山庄转到自己的名下。只是得了魃的嘱咐,说不要露了殿下的名讳和身份,便嗯嗯啊啊地支唔过去,只说‘不叨扰,住多少时日都无妨’。 赵梓桐当然不会一直住在这,只是如今隆安城里的情况怎样,自己并不清楚,怎么样也得弄清楚了局势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这段时间内,在自己没有办法找到别的地方安身之前,有了凌宵这句话,至少暂时可以安下心来打探消息。 赵四小姐在偿试找二丫问隆安城现在的情形后,发现二丫连姜、赵两个世家的灭族都不知道,就放弃了从二丫身上打听消息的想法。 她也曾尝试让二丫去问她爹,这个山庄的刘管事,如今隆安城对姜、赵两家的事是怎么一个说法。可是在二丫被刘管事狠狠地骂了一通,红着眼回来之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方便总是去找凌先生,凌先生不只是一个医者,也是一个男人。身体上的不适找一下还说得过去,如果总是找一个外男来说话,哪怕自己的本意只是想打听点消息,也是不合礼仪的行为。 万般无奈之下,赵四小姐便想到了自己小表妹身边的那个黑衣人。 凭着女性的直觉,她自然能觉出魅是一个女性。而且她能感觉得那个黑衣人是在保护小表妹。黑衣女人在说到救起小表妹时,小表妹头部流了很多血,那就说明是她救了小表妹,至少救小表妹时,这个黑衣女人在场。 她甚至有一个猜测,这个黑衣人说不定是姜老太爷留下的人,就象自家的老太爷不是也做了一些准备? 想到那两个被悄悄先送走的弟弟和堂弟,她深悔自己好不容易被救活过来的那一刻,居然忘了自己还有两个弟弟在外,只想着父母亲人均已惨死,自己也不愿独活。没有深想就决定去死,幸而得人拦下,保全了这条命。 所以当赵四小姐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后,去到姜家小表妹那里打探情况时,那个护着小表妹的黑衣人离得远远的,只让小表妹不离开她的视线,偏又不听她们之间的谈话时,赵四小姐有些郁闷了。 连着两天下来,小表妹逐渐说话利索了,能够完整的说一句整话后,赵四小姐就更加的郁闷了。 这个伤了头部的小表妹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对姜家的事不甚清楚,甚至对整个大庆朝都不了解。反而是小表妹缠着她这个来打探消息的人,一件一件地把事情说给小表妹知。 但是有一件事,赵四小姐认为小表妹绝对不可能知道的事,这个小表妹居然知道,那就是他们赵家悄悄地将这一辈最优秀的两个男孩送到赵郡的事。 小表妹甚至知道送走的是赵卓衡和赵卓恒,这就不得不让赵四小姐惊骇了。毕竟这件事是赵家的秘密,原本就老太爷、父亲、母亲和二伯知道,她自己也是在发现小弟卓恒不在了,才从母亲那里悄悄打听出来的。 可小表妹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她的魂魄见了姜、赵两家的两位老太爷,自家的老太爷要她们去赵郡找两个弟弟。 对于这一点赵四小姐半信半疑,不过赵郡她是肯定要去的,毕竟两个弟弟,还有堂姑母都在那里。这个小表妹虽然姓姜,可也算半个赵家人,一起带着去,堂姑母应当不会有想法。 交谈中,赵四小姐发现三姑奶奶对这个小表妹也太过娇宠了些,都六岁了,居然全不知道家中的亲戚长辈、以及这些长亲戚之间的相互关系!更不要说与姜家、赵家有关的姻亲,拐了弯的亲戚。 因为,小表妹居然向她这个赵家的人打听她们姜家都有哪些姑娘嫁出去?分别嫁的哪些人家? 她们这些世家大族里出来的小姐,哪个不是四五岁启蒙识字开始,便要先将族普及家中亲人的姓名、称谓、相互之间的关系都背会? 再大点就要知道有些什么姻亲,不要走亲戚时连亲戚是什么亲、姓啥名谁都不知道,那是要被人嘲笑的。到十岁上,嫡女都是要嫁给大家族当宗妇管理内宅大院的;开始学管家的时候,便要将世家大族、勋贵、朝官的各种关系背熟;嫁人以后夫家的人情往来,就全要由当家主母来主持了……可这个小表妹…… 赵四小姐看着小表妹缠在头上的那块才换过的白色帛布,不禁为她以后有些忧心。暗暗下定决心,三姑奶奶不在了,姜家也没什么人了,少不得以后得由她这个做姐姐的来教导她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42章 被撵回来的魃 早晨,不知名的鸟儿一早就在庭院里争相卖弄自己动人的歌喉。 被吵醒了的承颐起了身,只着中衣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一股新鲜还夹杂着花气芳香的空气扑面而来,伴随着一缕缕金色的阳光射进殿内。新的一天开始了。 听到有声音响动,一直守候在殿外的喜禄即刻轻声问道:“殿下,可是醒了?” 承颐‘嗯’了一声,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后,才唤道:“进来吧!” 紧接着便是喜禄带着喜贵,端着承颐洗漱的用具走了进来。喜贵端着盆,喜禄侍候承颐洗濑,然后更衣,间中还出去吩咐喜富到御膳间取承颐的早膳。 打从昨日起,承颐就已经吩咐喜富和喜贵不必再在外院做洒扫的活,而是进到内院,让喜禄带着他们做事。魍既然传信来说人已找到,那么许多事也该着手准备了。 喜富取了早膳回来时,悄声对喜禄说道:“喜禄哥,今天进御膳间取殿下膳食的时候,正好听到有人在说十一殿下昨日回宫,路上惊马的事。” 喜禄看了喜富一眼,点了点头。喜富便闭了嘴,跟着喜禄将早膳摆上桌面,将食盒挪开退至一旁。 承颐过来吃早膳时,喜禄在一旁侍候,喜富就在一旁看着喜禄的行事。待承颐吃完,喜禄帮着承颐净手时,才将喜富说的话告诉了承颐。 承颐想了想,说道:“昨日是在闹市,知道的人必然不少,消息迟早会传到宫中,只怕今日得不着清静了。 话才说完,喜贵就在殿外禀报:“殿下,庆宁宫的德兴公公奉贵妃娘娘之命过来看望您!” 承颐轻笑了一下,将擦手的巾帕扔回给喜禄,说道:“快请李公公进来!” 李德兴,李贵妃身边最得势的大太监,本姓王,得了贵妃的宠信,赐姓李,便不要了王姓。今日能把他派到铜阊殿,承颐都有些意外。 得了承颐的吩咐,喜贵恭敬地将李德兴让进外殿。 李德兴见到承颐,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后,就尖着那幅公鸭嗓说道:“听闻十一殿下昨日在宫外受了惊,贵妃娘娘很是担心。本来娘娘打算亲自来探视殿下的,奈何娘娘近日身体也有些不适,就命了奴才一定要亲自来替娘娘看看殿下,可曾受伤?” 承颐听他说是替贵妃来的,只得抬手拱了拱,以示对贵妃娘娘的敬意。然后说道:“多谢贵妃娘娘挂怀。不过是惊了马,在闹市里跑了一段,幸得没有伤着人,承颐亦是无碍。” 李德兴看了看承颐的确不象有事的样子,便道:“幸得殿下无事。可好好的那马怎么就惊了呢?”还不待承颐回答,便又道:“听闻是琰王制住了受惊的马,还一路护送殿下回的宫?”说到这,用一种探询的目光偷眼瞅向承颐。 承颐心下了然,这才是来探视的主要目的。点头应道:“正是,多亏七皇叔正好出宫遇上,出手拍晕了那马。又见承颐的车驾无马可使,便借了他的马拉了车将我送到宫门处。” “哦!”李德全说道:“殿下与琰王很是熟识?” 这话由一个奴才问出来算是无礼了,不过他既然说代替贵妃来,承颐就假装不知,露出愕然的表情,说道:“承颐与七皇叔第一次见,如果不是冯侍卫唤出‘琰王’,承颐都不知道那个脸上有伤的人便是七皇叔。”说到‘脸上有伤’几个字时,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 李德兴看到承颐这个样子,确实不象作伪,便媚笑着道:“也是呢!琰王去战场时,殿下都还没有出生。琰王去到冀北一呆就是十三年,统共回隆安城都没几回,殿下是没什么机会见到琰王爷的。” 说到这,便向身后跟着的那个小太监招了招手,那个小太监手上捧着托盘走上前来。李德兴指着托盘上的一个盒子说道:“贵妃娘娘知道殿下一向身子弱,昨日又受了惊,便命奴才送来一支山参,给殿下补补身子。” 承颐忙道了谢,命喜禄接过。又寒暄了几句后,李德兴才领着小太监离开。 如此这般,好几个宫里陆续都有派人送了些滋补身体的补品过来,陆陆续续地拖到近午时才停。 承颐望着那一架子补品心里在冷笑,不知七皇叔这一程护送,有多少人会生出另一番心思。然后转身向内殿走去,吩咐喜禄道:“我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一会,再有什么人来,都拦下。” 喜禄应声将内殿的殿门替承颐关上,自己领着喜贵在外殿整理那些刚送来的补品。 承颐刚进到内殿,就看到魃的身影落到帏幔后。便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魃蒙着黑布的脸看不到表情,只听他答道:“属下一早就来了,只是殿下一直没空。” 承颐听他这般说,不禁有些心急,问道:“可是琰王府有什么异常?还是七皇叔有些不妥?” 魃听了承颐这般问,极为讶异,回道:“琰王府看起来一切都还好,琰王也没有不妥?” 承颐听了稍稍缓了口气,转念又问道:“没有异常,你怎地一早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好生盯住琰王府的吗?” “额……”魃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额……什么?有什么就快说,可是想急死我?”承颐听到魃这般犹豫不决的话音,便有些焦燥起来。 魃听得承颐焦急,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说道:“其实属下昨夜与魈一同伏在琰王府的墙头上时,就被月侍卫给发现了。” “啊?”承颐一时没听明白,问道:“月侍卫?哪个月侍卫?” 魃说道:“就是琰王爷身边的侍卫总领,月隐玄。” “七皇叔身边的侍卫总领?他功夫很高吗?比你要高很多吗?怎么你们才去就被发现了?”承颐极为不相信地问道。 在他的认知里,冯庚在皇宫的侍卫里功夫算是不错的了,但比起魃他们差了可不止一点半点,他以为魃他们至少算得当世的高手了。哪里会想到只是伏在墙头就被七皇叔的侍卫发现了。 魃极是为难地挠了挠头部,终于说道:“其实我们都是月统领一手训练出来的,我们要想在他眼皮底下做什么事,而不被他发现,几乎不可能。” “啥?”这次承颐是真的傻眼了。母妃留给自己的这些影卫是七皇叔身边的侍卫统领训练出来的? “属下等六人都不是隆安城的人,而是冀北一带的孤儿,是七皇爷收留了我们,并由月侍卫训练和教授武功。六年前,我们被选中派到隆安保护殿下的安全。”魃不间断地说完这些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承颐听了这话,半天回不过神。他一直有猜想这六个人的来历,却怎么也没想到是七皇叔送来的人。如果真的象魃说的这样,那么母妃能瞒着父皇和一众宫妃的众多耳目,给他留下这六个武功高强的影卫的事就说得通了。 可是,为什么七皇叔会帮着母妃呢?承颐突想起昨日七皇叔在马车上给他说的“曾经有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难道七皇叔口中那个聪明的女人就是母妃吗?母妃和七皇叔一直都有联系?如果是这样,七皇叔帮着舅舅得兵权,又护着自己的这些行为同样也可以说得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43章 再次回到王府 承颐的思绪游移着,忽然觉得不对劲,现在不是该想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们正说着魃为何离开琰王府的事。便对魃说道:“这些事过后我再细细问你,现在重要的是,你们被发现了就回来了?” 魃极为不自在地回答道:“被发现了,当然就被月侍卫撵回来了。然后我回宫里守着殿下,魈去曹家查曹家大小姐的去向。” “慢着。”承颐突然回想起什么,盯着魃问道:“你说七皇叔身边的那个侍卫叫月隐玄?” 魃肯定地点点头,应声道:“是,平时大家都叫他月统领。”眼睛里,对承颐的反应有些疑惑不解。 承颐突然拔高了声音,完全不象平日里平静的低语。厉声对魃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叫上魈立刻回到琰王府,就算那个月侍卫发现了你们,你们也要守在王府附近。如果月侍卫要撵你们,你们就告诉他,七皇叔有危险。” 魃听了这话,眼睛瞪大了几分。 承颐看着呆怔的魃,急得想跳脚,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呀!” 魃这才抱拳,匆匆行了礼后离去。 魃走后,承颐的身体有些发抖,说不清楚是害怕还是紧张。 月隐玄,他想起来了,前世说七皇叔发狂杀的人中,还包括七皇叔自己的侍卫,名字就叫月隐玄。但是皇叔后来曾说,侍卫不是他杀的,是为他挡刀死的,他之所以匆匆离开隆安城,是因为他当时已经身负重伤…… 魃在给魈传了信后,自己先赶去了琰王府。 琰王府是建康帝赐给司马琰的府邸,也位于隆安城的东区,但却不在瑞安街,连瑞安胡同都没挤进去,而是位于隆安城的东南边,与那些做生意、开铺子的商业街道混杂在一起,甚是吵闹。 当时因着司马琰满了十五岁出宫建府,以皇子的规格建制,府邸的大门仅开得四门。后来司马琰虽加封为王,司马琛却没有给他再另赐府邸,只是在原来的皇子府上挂了一个琰王府的牌匾。而司马琰自己十多年几乎都没有生活在隆安,便也没去在意。 再次回到琰王府的魃并没有刻意地去隐藏,所以月隐玄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他。 月隐玄沉着脸对再次出现的魃问道:“你们不是不知道王爷有多重视十一殿下的安危,选了你们六人送到隆安城,就是为了好好保护殿下的。为何不好好地守着殿下,又跑来这里?” 魃施礼后回道:“月统领,属下本已回到殿下身边,可殿下又命属下一定要回到王府,还说王爷会有危险。” 月隐玄一听这话,眼睛微眯,追问道:“殿下为何会说王爷有危险?” 魃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没有说,只是让属下过来王府守着。” 月隐玄皱了皱眉,再问道:“殿下还说了什么?” 魃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说道:“殿下很急,催着属下过来,其他都没说。倒是昨日让属下过来时还吩咐了些别的事。” 月隐玄问道:“殿下还吩咐你们别的什么事?” 魃回道:“殿下要我们查贺仓曹与九皇子那边平日里可有来往。”稍顿,偷眼瞧了一下月隐玄。 仅这么一个动作,就被月隐玄瞧在了眼里。月隐玄说道:“有什么就直接说,不要做那些画蛇添足的小动作,让人一眼就看出你们心里还有话说。你们是我训练出来的人,就算只是动动眼皮,我都会知道。” 魃忙回道:“殿下还让查王妃和王妃身边的人与九皇子可有来往。” ‘丝……’听了这话,月隐玄不禁吸了一口气,追问道:“殿下真是这样吩咐的?” 魃点头肯定。 “可有说为什么吗?”月隐玄问道。 魃摇着头回道:“殿下很有主见的,只吩咐我们做事,从不多话。”说到这突然想起还有一事没说,便补充说道:“对了,殿下还让我们查礼部郎中曹卫礼家的长女这几日的动向。” “礼部郎中曹卫礼?”月隐玄思索着问道:“曹卫礼的长女跟王爷的安危也有关系?” 魃摇了摇头,说道:“属下瞧着曹家小姐与王爷的安危没什么关系,反倒与殿下有点关系。” “哦?”月隐玄奇道:“有什么关系?” 魃道:“我们昨日才查到,曹卫礼的长女是他过世的夫人所生,而他那过世的夫人姓姜。前几日,殿下刚好带着属下等救了姜家的一位孙小姐,如今放在西郊的一处庄子里养伤。” “姜家?可是前几日刚灭族的国公姜泽祁家?”月隐玄问道。 魃点头应是。在月统领的眼神示意下,将他们如何去灵隐山,找到灵隐寺,又如何救了那位姜小姐的事说了一遍! 月隐玄听完沉思了好一会儿,对魃说道:“这事我会跟王爷报告,待王爷定夺后自有安排。你们也不好好想想,王爷入隆安城怎会不带人护卫王爷的安全?只是没有安排入城而已,有需要自然会从城外调人进来。如今殿下认为是王府内有危险,那就会调人进王府。你且先回到十一殿下身边去,殿下身边没人会更让王爷担心。”说吧已然转身离去,不容魃有所分辩。 魃站在那里进退不得。想着承颐急切地样子,魃就算自己回去,可能还是会被殿下再次撵回来。看来只能找一个王爷和月统领都不可能会去的地方,那样不会发现自己在王府。而自己其实还这王府内,真有什么事也可以及时出现。 殿下也说了在王府附近也行,何况自己还通知了魈,要是魈冲进来,又给月侍卫撵回去怎么办?魃给了自己留在王府更充分的理由。 在魃和月隐玄谈话的时间里,他们没有看到,一个妇人,领着一个婆子并一个丫环朝司马琰所在书房走去。 那妇人约摸二十多岁的样子,肌肤微丰,合中身材,修眉端鼻,精致的妆容下,也算得上容色清秀,她便是琰王妃贺文秀了。一个四十余岁的婆子扶着她,旁边还跟一个提着食盒的丫环。食盒里装的是一碗贺氏亲自为琰王熬的滋补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44章 下药是为哪般 月隐玄行至司马琰所居的院子时,正遇上贺文秀领着仆妇和丫环从里面出来。月隐玄连忙侧身让在一旁,恭敬地行了一礼。 看到贺文秀脸上有难掩的欣喜之色,月隐玄心里不禁暗自奇怪。 这位王妃自打八年前嫁给王爷以来,虽未与王爷见上几面,但每次见到王爷脸上的那道伤疤,从初时被吓得躲闪,到后来的不屑与鄙夷,什么不善的表情都有,独独没有欣喜之色。‘今天倒真是奇了。’ 想起适才魃说的那些话,他皱了皱眉,加快了脚步,朝院中走去。 司马琰住的地方是琰王府内坐南的一间庭院,与其他院子都相距较远,与王妃所居的东院也隔着些距离。建府十三载,司马琰真正回来居住的日子,全部加起来恐怕不过百日。 月隐玄穿过庭院,进到屋内时,见到司马琰正坐在一张案几前,看着一本兵书。 他进去时,司马琰抬眼看了一眼是他,便又转眼看向手里拿着的书,嘴里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今日府里可有接到拜帖?” 月隐玄躬身答道:“倒是有一些,都是以前在冀北呆过的武将,品阶不高,朝中四品以上的文官都不敢对王爷表现亲近。” 司马琰没有吭声,手指捻起一页书角,翻了一面。 月隐玄继续道:“不过三皇子府上倒是送了拜帖过来。” “哦?”司马琰看书的眼神转了过来,说道:“司马长宁?”见到月隐玄点了点头,司马琰略一思忖后,轻笑着又将视线转回到书页那边,说道:“他还是这般的沉不住气,李辅灵和贵妃那边怕是不知道。” 月隐玄想着适才看到贺文秀的表情,说道:“适才属下在院门外遇到了王妃,不知王妃来寻王爷……” 司马琰头也没转地淡淡说道:“说我长年在外征战辛苦,为我熬了一碗滋补的汤送来。” 月隐玄听了,不知怎的就突然想起魃说的十一殿下的那些担心。问道:“王爷喝了?” 司马琰慢悠悠地说道:“用银碗银汤匙盛的,诚意十足,我有理由不喝吗?我若不喝,怕是现在都还不会离开。” 月隐玄不禁有些急,说道:“可有些毒即使是银也不会变色的。” 司马琰终于将书放了下来,看着月隐玄道:“这十年来,我这身子什么毒没试过?万俟人的蛇毒我都挨过来了,可见一般的毒对我没用。” 月隐玄还是极不放心地说道:“世上的事说不清楚,就算是普通的毒,王爷您也绝不可以拿自己的身体去试,我们还是去寻一个大夫来看看吧!” 司马琰眼带异色地看着月隐玄,说道:“隐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看你这般紧张。”话虽这样说,却是起了身,走到外间放置在角落的一个盂盆旁,将手伸进嘴里搅动了两下,猛然间一反胃,一个喷射,刚刚饮下的那碗汤便吐到盂盆里。 月隐玄忙端过案几上的茶盅走过去,递给司马琰漱口。司马琰又将手伸进嘴里两次,又呕了好些东西出来,直到吐无可吐才直起身。接过月隐玄递过来的茶漱了口,坐回到前面坐着的椅凳上,方道:“说吧!” 月隐玄这才将魃两次来琰王府,以及承颐对魃的那些交待都说了出来。 司马琰听罢,一边沉思着问道:“承颐真的这般吩咐魃?”一边不由自主地去端桌上的茶盅饮茶。许是适才呕得太厉害,他觉得有些口渴,不知不觉地饮了好几杯。 月隐玄看着司马琰又抬起了茶杯,不觉有些讶异。王爷平素并不怎么饮茶,这是他为王爷续的第五杯了。禁不住问道:“王爷可是觉着口渴?” 司马琰一口气喝完那茶,仍觉得有些不过瘾,放下茶盅,扯了扯衣领处的袢扣,说道:“怎地才四月,这天就如此这般地燥热。” 月隐玄侧头看一下外面的天,虽然太阳的光线很好,可日头并不是很晒。四月的隆安城并不是很热,自己身着夹衫也没有觉得热。便道:“不会啊!今日这天虽是睛天,日头并不足呢!” 转回眼看看司马琰,竟然发现王爷的脸有些发红,就连眼睛都微微起了红色。不由得心头一禀,转眼看向王爷适才吐的盂盆,心道:“难不曾真是被下了药?” 忙走前几步,来到司马琰身边,抓起司马琰的手腕便搭了上去,问道:“王爷,除了热可还有其他不适?”他侍候在司马琰身边十余年,为了照顾时常受伤、中毒的主将,也粗略地跟着军医学过一段时间的医理,虽不十分精通,简单的脉案还是能判断一些。 司马琰听了月隐玄的问话,突然涨红了脸,甩开了月隐玄搭在自己手腕,说道:“就是觉着燥热。”他可不想让月隐玄发现,大白天地就是跟自己的侍卫说说话,会突然生出那方面的想法。这要说出来,丢人不说,他的手下还为认为自己那方面的取向不正常。 月隐玄见自家王爷甩开了自己替他把脉的手,有点着急地说道:“王爷,俾将觉得那碗汤可能真的有问题。” 司马琰听了月隐玄的这话,再想想自己前面一直坐在这里一早上都没有觉得什么,就在饮了那碗汤之后,与隐玄说着话,不知不觉地就想渴,燥热,还……他仍有点不置信地说道:“我不是已经吐出来了?” 月隐玄道:“那汤终究是过了王爷的身体。但凡是吃下去的东西,过了身体,多多少少便会有些残留的,何况王爷又还让汤在腹中停留了好一会才吐出来的。只不知这是个什么毒,居然连银碗都不变色。”说着,脸带疑惑地看向司马琰,伸手想要再次为他诊脉。 司马琰想着自己身体的反应,瞬时便明白过来。躲过了月隐玄伸过来的手,越发地胀红了脸,咬着牙说道:“不是毒,是春药。” 月隐玄一阵呆愕,‘王妃给王爷下春药?’这让他一向反应灵敏的大脑变得迟钝。愣愣地说道:“王妃不是一直都避着王爷的吗?难不曾现在想要和王爷……” 说到这,月隐玄偷眼看着司马琰,见他的脸也闪着意味不明的表情。 月隐玄思索着说道:“不对啊!王妃一直对王爷敬而远之。以前是害怕,现在倒是不怕了,可昨天都明显的是一脸的……” 说到这,月隐玄突然地收住了话,看着司马琰的脸由红转紫,立马把没有说出口的‘嫌弃’两个字吞回腹中。 “哼!”司马琰一掌重重地拍在案几上,将适才放在案边的那书震落在地上,正要发狠地说点什么,突然屋外的院中响起一个仆妇的声音:“启禀王爷,王妃派了几个丫环来服侍王爷。” 听了这话,月隐玄更是一脸的惊诧,王妃给王爷下药,难不曾是让王爷宠幸丫头?他偷眼看了司马琰一眼,见自家王爷的脸色红中泛黑,变成了紫黑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45章 浣花溪上花开 只见司马琰走到屋门处,一脚踹开了屋门,跨过门栏,走到屋外。 月隐玄急行几步跟了出去。 果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仆妇,正是前番跟在王妃身边的那个妇人,而她身后一溜地站着四个年轻的姑娘。 打量那仆妇说的那些个丫环。说是丫环,却都没按丫环那般打扮,一个个擦脂抹粉、珠翠缠发,对着刚走出来的王爷搔首弄姿。下一秒,在看到王爷铁青的脸和脸上更加狰狞的那道伤疤后,又都相互挤成一堆,瑟缩着后退。 眼见着王爷大步走下台阶,抬脚就朝那仆妇的心窝处踹去。月隐玄忙窜出去用手搁挡了一下司马琰的脚,去了一点司马琰的脚力。饶是如此,那仆妇也给踹得翻滚在地,连吐了好几口血,连哀豪的气都没有。 月隐玄对着那四个瑟缩着发抖,丫环打扮的女子大声吼道:“还不快将人扶着滚回去?没见着王爷正在发怒吗?” 那四个丫环打扮的人忙扶了倒地的仆妇,连滚带爬地拖着往外行去。 待那些人走了,司马琰问月隐玄道:“你为何要挡那一下?不过是个仆妇,我堂堂一个王爷还不能打杀一个奴仆?” 月隐玄忙躬身小声回道:“但凡王爷回来,这府上便会多出许多眼睛盯着。想着小殿下对魃的那番吩咐,俾将总觉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王爷不妨冷下心来,多看看再动手不迟。” 司马琰被月隐玄这几句话说得冷静下来,可身体上的那股燥热还直往上冲,一时牙恨得痒痒的,甩开衣袖,大步朝外走去。 月隐玄忙跟了上去,看着司马琰越来越多血丝显露的红眼,不放心地问道:“王爷,可还撑得住?适才那几个丫头也还将就……”话没说完,被司马琰突然顿住的身形吓倒,差点一头撞了上去。 司马琰咬着牙吩咐道:“备马。” 月隐玄反应性地问道:“王爷要去哪?” 司马琰瞪视着今天尤其多话的侍卫,一字一句地说道:“去找慈恩那个秃驴。” 看着司马琰与月隐玄打马离去,刚刚才找了一个地方隐下身来的魃傻了眼。殿下叫他来琰王府守着王爷,如今王爷出去了,他是呆在王府等呢?还是追着王爷去?稍一犹豫就快要看不见琰王爷的身影了,忙飞身掠了出去…… …… 浣花溪的桃花开了,粉蕾娇娇、玉蕊楚楚,远远看去就象一片粉色海洋。近看更是迷人,含苞的,娇艳欲滴;怒放的,阿娜多姿;一朵朵如玉般圣洁,一团团似火般明焰;似青春张扬的容颜,如女子明媚般美丽。 桃花树下,流水溪畔,飘落的桃花,逐水而流。流经弯弯的河道,流入一汪深潭,碧深红浅,花染翠烟。 慈恩寺就位于浣花溪的最上游,是一座小小的禅院。禅院的僧众不多,真正的和尚只得慈恩一个,另外的就是住在桃林深处的住户,仅有十余户,负责照顾和打理整片桃林。当然,还有后面盖起来的那些精舍。 在浣花溪的边上修有十余间精舍,供前来赏花游玩的人歇息。每年有两季,这里所有的精舍都会住满客人,更多的时候甚至供不应求。一是四、五月花开的季节,另一就是七、八月桃子成熟的季节。 慈恩和尚原本只是一游方僧人,十余前年途经隆安南郊,正值灾年,无人肯施舍其斋饭,饿得狠了,只得饮溪水充饥。见溪边几棵歪歪扭扭的桃树上结有几粒青涩的果子,便摘来果腹。 方吃得两粒,便有十余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围着将他暴揍了一顿。说这桃是他们辛辛苦苦守了近两月的粮食,还未来得及等果子长到成熟就被他全偷食了,无异要断了他们这帮乞儿的生机。下手揍他时甚是狠厉,眼见他就要不活了,被一途经此地的锦衣少年救下。 锦衣少年给他留了钱粮,让他一起收留那帮乞儿。还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带着那些乞儿一起种桃树,多种一些,待得来年,桃树结满果子时,就不会为了几个果子而争抢了。他们能有吃的,多的可以进城里卖掉换别的吃食。 他看到那一帮打他的乞儿,大大小小、高高矮矮,大的不过十余岁,小的也只五六岁,起了恻隐之心,听从了少年的劝告,在浣花溪边留了下来。 幸得有少年时常的接济,他和乞儿都活来下来,十余年下来,溪边种满了桃树。少年偶尔路过,都会到慈恩寺来呆上一两日。 每到四五月,桃花盛开之时便有隆安城里的贵人相约出游到此赏花,会往他那间小小的禅院里舍下不少的香油钱。在他们提供了精舍和一些乡间的素斋后,香油钱更是成倍地增加。到了七八月时,桃果成熟的季节,富家的小姐、少爷便会领着家中的仆从,来桃林采摘,给的果子钱比他们担进城里去卖换得的钱要多上十几倍…… 十余年下来,当日的那些乞儿都已长大,成家立业后成了浣花溪旁边的住户;当年的锦衣少年也从一个小小的俾将变成了战功赫赫的将军,还当上了大庆朝现今唯一的王爷。 司马琰带着月隐玄来到慈恩寺,见到慈恩时,慈恩圆润的脸上闪着与他头顶一般的光亮。 只见他笑着对司马琰说道:“不巧精舍都已供给香客,不剩一间。您知道,贫僧这寺院全都要仰仗这些香客们的布施,万不能得罪了。如果王爷您不嫌弃,老衲便将自己的禅院收拾出来,给王爷您住。” 看到司马琰喘着粗气,眼色发红,因极力克制而捏紧的拳头上,青筋暴露,不仅惊异万分。 在得知他是被人下了春药后,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强制忍下了要笑的冲动,建议司马琰先到碧波潭下,用深潭里的水浸一浸自己身体。春药这东西嘛!解之不过两种途径,要么是发泄出来,要么就是用毅力挨过那段时间。 然后,就看见司马琰甩袖离开了他的禅院,大踏步向浣花溪下游的深潭处走去。月隐玄追着司马琰的背影跑去。 时天色已晚,夕阳西下,给整个桃林都涂上了一层金黄色,让浣花溪显得格外的瑰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46章 血玉再有警示 在灵隐山庄的姜筱璕如同往常一般,早上的时候继续在院子里练习走路。虽然这个身体接纳了她,她还是打算继续走,而且决定今后都坚持走,因为她想要一个健康的身体。如果可能,再习一点这个时代强身健体的功夫。 何况这样走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尽情的想事情。 她在这样走的时候,没有人会来打扰她,她可以尽情地回想她前世的父母和孩子,偶尔有忍不住,眼泪想要流出的时候,低一下头,眼泪就掉在了地上,不会有人发现。她也可以好好思考要怎么帮那两个给她机会、让她重生的老人,想着怎样去完成他们的嘱托…… 凌先生依旧每天来给她看诊,这两日都没有再扎针,头上的绷布还是每日一换。每次检视完伤口,凌宵都会安慰她说一天比一天好,可从他看她的眼光中透露出来的怜惜,姜筱璕知道头上的这个伤口有点大,就算长好,也得留疤了。 姜筱璕不在乎这个疤,不过别的人就不一样了。这个时代的人对女子的要求不是一般的苛刻,尤其是世家贵女,出嫁前就连手指脚指都得好生保护的,不能留一点暇眦。何况她的伤在头部,且是一个一露脸就能看到的位置。 她今日觉得与前两日有些不同,她有些心神不宁,有一种有事要发生的感觉,因为她劲前的那块血玉好似又有些发热。只是这种发热的程度是一种温热,比她自己的体温高不了多少,所以她自己也没办法区分是自己的心里作用,还是这玉真的又有警示。 赵梓桐在酉时一刻左右来到了芷兰院。因为姜筱璕想午睡,且小孩子的身体,终归还是需要睡眠的。所以赵梓桐在知道了姜筱璕这个习惯后,将来与这个小堂妹说话的时间放在了申时食过晚饭之后。 见到姜筱璕之后,魅依然远远地站了开去。赵梓桐无奈地对姜筱璕说道:“昨日你问起姜家和赵家可有嫁出去的小姐,如今在隆安城的又有些什么人?” 见姜筱璕认真的点了点头,方才继续说道:“我回去仔细想了想,我们赵家本来人丁就不旺,女儿家也少,能养大的就更少。除了与姜家通婚的,就只有嫁回赵郡的,如今在隆安城的还真没有。” “那姜家呢?”姜筱璕问道。 赵梓桐回道:“姜家倒是有嫁到世家里的小姐,不过我知道的不一定全。在我背的亲族关系谱里,我们这一辈的没有,不过上一辈的有两个。” 姜筱璕听了,便开口问道:“哪两个?” 一般说书、讲故事的人也要觉得有人听才有讲下去的兴趣,看着赵梓桐总是一幅迟疑的样子,姜筱璕只得不失时机地接一两句话,让赵梓桐说话的兴趣不至于低落。 果然,在姜筱璕问了之后,赵梓桐这才答道:“一个是姜家三房的二小姐,我们也称为二姑奶奶,名唤弘静,嫁与了承恩候府的大公子谢中愧,生有两个儿子。他家的两个男孩,比我小,却比你大,依着三姑奶奶这边,你应当称他们一声表哥。” 姜筱璕经过昨天的一番谈话,终于知道赵梓桐嘴里一直说的三姑奶奶便是自己这个身体的母亲。对于这些大家庭里复杂的关系,姜筱璕觉得自己一时也弄不清楚,只要记得有谁就好。遂再问道:“还有一个呢?” 赵梓桐说道:“另一个虽然也姓姜,却不是你爷爷这一支的。听说是你爷爷的堂兄弟家的女儿,却是经由你爷爷同意,嫁与了礼部郎中曹卫礼。只是这位堂姑奶奶八年前便过世了,只留得一女,好似名唤怡萱。” 赵梓桐说到这,姜筱璕突然感觉颈前那血玉环动了一下,不由心头一紧,便没注意听赵梓桐的说话。 待她再仔细去感觉,便又没了。听得赵梓桐继续说道:“曹家姐姐应该比我长一岁,堂姑奶奶在的时候还时常有见面,自打八年前堂姑奶奶过世之后,便没怎么见过了。如今的怡萱姐姐也不知过得怎样。” 姜筱璕只觉得那劲前的玉又跳了一下,有些微微的发热,便伸手从衣襟领口处掏了出来。 赵梓桐看到小表妹掏出来的那块血玉,晃然间有些眼熟,仔细一看又不对。自己曾经在幼弟卓恒处看到的那块血玉的外形与这块极为相似,但是那块玉只有七成红色,虽也算得是血玉中的极品,却不如小表妹这块好,这块可是满红。 满红的血玉,百年、不,千年都怕是难得一见。赵家虽是旺族,财力雄厚,什么样的宝贝都搜罗得有,可这样的血玉赵梓桐还真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太对劲,怎么系那枚血玉环的络子这么眼熟? 赵梓桐不由得开口说道:“璕妹妹,你这血玉环能给姐姐看看吗?” 姜筱璕见赵梓桐询问,便没犹豫地从脖颈处取下这玉递了过去。这玉原本就是赵逍鸿的,应当算是赵家的物事,看赵梓桐的表情,她可能是认得才会说要看。 赵梓桐小心地接过那玉来看。只见那血玉上打的是一个攒心梅花络,跟自己曾经为幼弟打的那个络子是一样的。因为当时那块血玉只得七成血,另有三成是青色,所以她便用了绿绦丝结的梅花心,只不知这络子怎地无端端地结在姜筱璕的这块玉上。 正反复摸索着,发现手中的玉越来越热,竟是有些发烫。奇道:“这玉怎么有些烫手?按理说只有暖玉才会跟人的体温接近,这玉竟然比我的手还要热。” 姜筱璕忙接过那血玉环,握在掌心,明显地感觉到比先前挂在自己脖颈处又要热上许多。没有回答赵梓桐的问话,而是跳下锦凳,朝远远在外间的魅走了过去。 魅虽离得有些远,远到保证让那两姐妹相信,她不会不小心听到她们的谈话,可眼睛时不时的瞅上一眼,以确保姜小姐无事,还好好地在那坐着。如今见她迈着小短腿朝自己走来,不禁有些奇怪。 只见姜筱璕走到魅的跟前,举着手里那块血玉,说道:“它在发烫,跟大前天晚上一样。” 魅表情复杂地看看姜筱璕,又看看那只小手举着的那块血玉。听她说起大前天晚上,大脑里便立即回想起那些‘尸山’。这都又过了快三天了,那些尸骨只怕大多开始腐败了吧!想到这,不禁又有了想呕的感觉。 如果真的又要去那里,魅不知道应该怎样对姜筱璕说。 前日在魃来的时候,魑说凌先生已然答应了赵家小姐,帮着她妥善处理家人的‘尸骨’。那么多尸骨,哪里是他们几个人就能妥善安置的?幸得刘管事人缘广,为了避免暴露灵泉山庄,特意到远处的庄头里雇了好些人,去那存尸地附近挖了几个大坑,才将那些尸骨给草草掩埋。 “倘若现在又要去那里寻‘尸’,说不得还要去挖。可乱嘈嘈的,还能寻得到吗?”魅这样想着,在看向姜筱璕和她手里的那块玉时,眼神莫名。最终还是对姜筱璕说道:“我这就去告诉凌先生。”然后转身出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47章 曹卫礼的打算 浣花溪旁的精舍看似相距不远,却都是独立的庭院,每间庭院里有三到五间厢房不等。虽不如隆安城的宅院精致,却也收拾得干净清爽,别有一番趣味。 在最末端的那座院子里,住着礼部郎中曹卫礼的家眷,曹大人的继妻候氏和曹家的大小姐曹怡萱。她们是末时才从隆安城出发,近申时才到的浣花溪,精舍是早两天便有人帮着订好的,就算是这么晚到,也一来就有了院子。 院里西边的那间厢房里住的正是曹家大小姐和她的丫环秋婵。 屋子里,秋婵正在帮着自家小姐整理带过来的物品和衣衫。一边整理一边说道:“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打算的,说来赏桃花,大可以一早出门,下午就回去,没必要一定要在这住一晚。就算整个浣花溪都开满了桃花,总不过所有的桃花都一个样,看过几株也就是了。” 曹怡萱看着秋婵一个人在忙,也走过去打开装着自己衣衫的那个包袱准备收捡。秋婵看到忙走了过来,一把将包袱抢了过去,对曹怡萱说道:“小姐,您坐着歇会儿,这些奴婢来就行。” 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将春衫、襦裙、云肩、背子等分类放理出来。一边说道:“丁妈妈就是一个捧高踩低的小人。以前姜家在的时候,她成天见地堆着个笑脸,大小姐前、大小姐后的叫着您;如今姜家才遭了难,便想来欺负小姐,出门连个丫头都不让你带。若我不是硬要跟着小姐来,小姐身边连个侍候的人都没有,都不知是哪家的规矩。” 被秋婵推到一边的曹怡萱说道:“或许是夫人身边带了四个妈妈了,便认为不需要带太多的人了。”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有姜家,压着父亲不可亏待了我,愣是不让我认父亲的继妻为母。如今没了姜家在,只怕以后,我得改口称夫人为母亲了。” 听了自家小姐这话,想问题从来和小姐不在一条线上的秋婵突然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思索着说道:“小姐,我越想越觉得有些奇怪。” 曹怡萱问道:“什么东西奇怪了?” 秋婵道:“夫人素来疼爱二小姐,怎地这次出来赏桃花,二小姐吵闹着要跟着来,夫人都不带,却带了小姐你出来。” 曹怡萱想了一会,说道:“兴许是二妹妹身子弱,怕倒春寒的原故吧!浣花溪毕竟是乡野,如今尚未立夏,夜间也还是有些寒气的。” 秋婵却不认同自家小姐这话,说道:“昨日傍晚,二小姐还与小少爷光着脚去池子里戏水,夫人都没担心倒春寒。今日出门时,二小姐哭闹成那样的追着出来,夫人明显心疼得要命,却硬是让婆子给送了回去。奴婢总觉得这里面透着些古怪。” 曹怡萱听了秋婵这话,不禁也思索起来。 只听得秋婵继续说道:“再说了,哪家夫人出门只带婆子不带丫环的?婆子虽说老练稳重些,但总也会有活需要腿脚灵便的小丫头跑个腿、传个话什么的。以往夫人出门不也前呼后拥的带齐了丫环婆子,偏这次出门带了四个身材壮实的婆子……” 说到这不禁顿住了话头,看向自家小姐,越发地觉得不对劲起来。 曹怡萱被她说得心里有些发慌,正抬眼看着她。四目对视间,都看出了彼此心中的不安。 曹怡萱喃喃地问道:“她们想要做什么呢?” 秋婵也在那里苦苦思索,猜测着说道:“会不会是怕姜家的事牵连到曹家,想要杀小姐灭口?所以不让小姐的丫环跟着,夫人身边带的婆子又全是壮实有力气的。” 秋婵打小就随侍在曹怡萱身边,如今是曹怡萱的贴身丫环,说话没太有顾虑,一向来是想着啥就说啥,便没顾忌那个‘杀’字。何况她从来都不觉得如今的夫人对大小姐好,有姜家在的时候都暗中为难着小姐,如今姜家不在了,只怕真的会有这个心思。 曹怡萱被秋婵这话说得一怔,说道:“按理说姜家当真定了‘谋逆’,此罪当灭九族,即便只是夷三族,曹家也难逃过去。只是这几日下来,没听说有这样的传闻,我以为这事算是过去了,只预着今后的日子难过一些罢了。” 秋婵说道:“小姐去岁就及笄了,可是大人总未将小姐夫家的人定下来。以前夫人推说有姜家在不敢替小姐作主。如今姜家倒了,只怕小姐找夫家这事要被夫人拿捏,定然不会帮小姐找个好人家。” 曹怡萱听了这话,心有戚戚,说道:“你刚刚还在说我怕是性命都有危险,这会子还说什么夫家的事。” 秋婵见说得自家小姐伤心,想上前安慰,又不知说什么好。她素来性情直,想事不转弯,只凭直觉,认定了一个方向便只往那个方向想。 现在她认定今日之事怎么都透着古怪,转了几下眼珠后,也不收拾屋子和整理物品了,压低了声音对曹怡萱说道:“小姐,奴婢这就出去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点什么。”说着也不待曹怡萱点头,径直走了出去。 曹怡萱从小就不曾拿秋婵当外人看待,尤其是在生母死了之后,秋婵便是伴着她一同长大的姐妹。名份上她们是主仆,实则她待秋婵很特别是整个曹府都知道的事,才惯得秋婵在她面前行事、说话都很自由、无顾忌。 当秋婵自作主张地说要出去打探消息后,她只来得及对着秋婵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小心着些,莫被夫人抓着了错处。” 秋婵走后,看着散落在床塌和桌面上的物事,曹怡萱自己动手开始慢慢整理。 一边整理,一边想着自己在曹家的处境,再想着秋婵适才说的关于她以后寻夫家的事,不得不暗自伤心难过。 女儿家嫁人相当于第二次投胎,嫁得好便算投了好胎;倘若遇人不淑,便是毁了一生,比第一投生投到穷人家还要惨。如今她第二次投胎的命运被捏在一个恨她之极的人手里,她怎能不慌恐?再想着以自己父亲素来行事的风格,倘若姜家的事对曹家会有牵连,父亲一定会先将自己舍了出去…… 一头想,一头伤心,眼见着所有衣服、物事都分类整理好了,还不见秋婵回来。抬眼看看窗外,日头早已西斜,都快要落入山后看不见踪影了,便起身往屋门处走去,想看看秋婵到底回来没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48章 奔逃的曹小姐 曹怡萱刚走到屋门,想要拉门,门便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秋婵的身影从门外闯了进来,一头撞到了曹怡萱身上。 混乱中两人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不待曹怡萱责怪秋婵行事毛燥,只见秋婵反手立即把屋门推去关上,并上了拴。慌张地对曹怡萱说道:“小姐,这里呆不得,我们得马上走。” 曹怡萱被她说得愣怔在那里,问道:“为何呆不得?” 秋婵拽着曹怡萱的手就往里拖,边拖边说道:“奴婢适才出到院子,本来是想到夫人住的东厢那边去悄悄打听的。怎知才走进小院,便见着丁妈妈并另外三个婆子坐在院中吃酒,还摆得有些菜式下酒。” “吃酒?”曹怡萱奇道:“夫人怎么会允许?” 秋婵点着头,已经将曹怡萱拖到床塌边,胡乱地捞起几件曹怡萱整理好的衣服,往一个被袱里装。 曹怡萱惊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刚刚才把它们整理好。” 秋婵手并未停下,边装边说道:“奴婢听到丁妈妈说三皇子看上了小姐你,特意给大人提了小姐。大人让夫人将小姐你带到这里,就是要将小姐你送给三皇子的,就连这慈恩寺也是三皇子提前定下的地方。” 秋婵一口气说完的这些话,让曹怡萱听了之后,脸色煞白,不相信地问道:“你是说父亲要将我就这样不清不楚地送给三皇子?” 秋婵一边点头,一边继续的收拾着曹怡萱的衣裳,嘴上也没闲着。说道:“丁妈妈还说她们吃的酒是三皇子赏的,让另外三个婆子吃完了晚上就要好生守着院子。三皇子等会就要过来,万不可让人扰了三皇子与大小姐成就好事,最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将奴婢从小姐你身边调出去,不能让奴婢坏了大人与夫人的算谋。” 秋蝉此时已然将装了几件衣服的包袱打好了结,跨背在自己身上,拉着仍在勿自发愣的曹怡萱,往后窗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所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这里不能呆,曹家也不能再回。前面的院子有丁妈妈她们守着,我们出不去,只能翻窗从后面走。” 说话间,推开了后窗,支起了撑子,搬了一张凳子放在窗下,推着自家小姐身体往凳子上扶。嘴里说道:“小姐,你先出去,奴婢会先将你托上去。” 曹怡萱懵懵懂懂地被秋婵推上凳子,身子刚刚探到窗外,便听得门外响起了丁妈妈的说话声:“大小姐,夫人叫秋婵过去有事吩咐。” 听到这话,曹怡萱正在翻窗的身形顿在那里,两眼望向还在下面托住自己的秋婵,脸色白得发青,颤着声音问道:“丁妈妈来了,我们怎么办?” 秋婵把心一横,托着曹怡萱脚的肩用力的往上一顶,将曹怡萱还挂在窗子里侧的一只脚也推过了窗。曹怡萱的整个身子便跌落出去,摔在长满草的软土地上。 人尚未爬起,一个包袱跟着扔了出来,秋婵的头跟着探了出来,对曹怡萱说道:“小姐,你先跑,我应付丁妈妈拖上一段时间,小姐你能跑多远跑多远。” 曹怡萱脸现恐慌,问道:“你不一起走?” 秋婵急道:“来不及了,要是给丁妈妈发现,连小姐你都跑不了。奴婢先跟着丁妈妈去见夫人,然后借机偷偷再跑出去找你。” 曹怡萱茫然地问道:“给夫人叫了去,又有丁妈妈她们在,你还能再偷跑出来吗?” 秋婵很是肯定地点着头,说道:“奴婢是秋婵,小姐又不是不知道秋婵的能耐,秋婵机灵着呢!一定能跑出来的,所以小姐你一定要尽量跑远点。”她不知道自己在说这话时,声音已带着些颤音。 强制压下眼中涌出的泪意,秋婵继续说道:“小姐你要记住,从院子后面跑。先跑进桃林,跑一段距离后再去寻溪水。然后顺着溪流的方向往下跑,三皇子住的院子就在上面一些的地方,往上跑会给他们撞见的。”说完这话,再也不等曹怡萱有什么反应,猛地把支着窗格的撑子拉了下来,关上了窗。 曹怡萱呆怔地看着突然间关上的窗子,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低声唤着:“秋婵、秋婵?”却再也没有听到秋婵的回应。想着秋婵的话,她只好爬起身,拾起跌落在身旁的包袱,猫着身子,往院子后方的桃林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桃林里的地甚是松软,她穿着锦缎软底的鞋走在松软的坭地上,高一脚低一脚的前行,不时地跌倒又爬起,跌跌撞撞地在桃林中找寻着溪水的方向。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走了多远,月亮已经从树林边上升起,冷冷有星辉透过桃树的枝丫,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剪影。 曹怡萱疲惫地抬眼远望,林层中,有一处地方特别的光亮,如闪闪烁烁的碎玉,波光鳞鳞的一片…… 有波光的地方便是有水的地方,有水就能顺着水流的方向往下走……曹怡萱看到了希望,疲软的脚又生出了一些力气,加快了一些脚步,往有波光的水面走去。 又走了一段距离后,果然听到了流水的声音。她急行几步,踩着溪边大小不一、高低不平的的石头,脚步有些踉跄的来到溪流旁。顾不得裙边被溪水打湿,也感觉不到石子透过软低花鞋硌得脚疼,慌张地顺着水流方向往下走去。 方行得一段距离,便听得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嘈杂的声音,似是有很多人正从桃林往外走出。远远听得有一男人说道:“殿下,脚印向溪边走去了。” 紧接着是一个妇人的声音,“三殿下,我们家大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走不了多远的,应该就在这附近。” 这声音不是丁妈妈的声音,又是谁的?‘三殿下,他果真也在浣花溪。’曹怡萱心中一阵胆寒。 秋婵前面跟她说,自己的亲身父亲不明不白的就要把她送给三皇子的那些话,曹怡萱并不十分相信的。总觉得父亲再怎胆小怕事,趋炎附势,也不可能这样狠心对自己的女儿,这比直接将她杀了还要残忍。 只因事发太过突然,由不得她多有时间考虑清楚,本能地选择相信从小相伴的秋婵。如今听到这些话,哪里还能对秋婵说的那些话有怀疑? 只听得又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追,赶紧给本殿把人给找回来。”声音透着明显的急切和愤怒。 曹怡萱慌乱地扭转身体,胆颤心惊地往溪流下方跑去。一头跑,一边想着:“丁妈妈带着人追了来,那秋婵呢?秋婵如今怎么样了?”不防脚下一滑,人没站稳,身子便跌进了溪水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49章 承颐初见凌宵 魅来到芝兰院寻凌先生,意外地在院子里看到立在房门外的冯庚,很是诧异。 虽然没有与冯庚说过话,却认得他是宝隆道十五殿的侍卫,时常跟在十一殿下身边。又因寻不到魑,不敢直接往屋里闯,便开口问冯庚道:“可是殿下来了?” 冯庚当然认得这个个子比自己矮小了许多的黑衣人,便是那日在灵隐寺内抱走被救下的那个小女童的人,当然也记得殿下说过他们是殿下的人。所以当魅开口问他的时候,他便点了点头。 魅看了看日头,已经酉时了,很是奇怪。问道:“这个时候宫门都已经落锁了,殿下怎么还出来?今夜不在宫里不会有事吗?” 冯庚表情有些怪异,觉得这个黑衣人虽然是殿下的人,但自己跟她又不是很熟,没必要说那么多,便道:“殿下身子不适,找凌先生看诊。”说完便将眼睛转过一侧,平视前方,不再看魅。 魅看冯庚一副不愿与自己多说话的样子,不由得‘嗤’了一声,撇了撇嘴,自己走到院子一边的树下倚着,想等魑回来再问。 承颐原本今日并没有打算出宫。魃走了以后,他才想起前世七皇叔是受了伤之后,匆忙回到冀北的。倘若今世仍旧阻拦不及,七皇叔真的受了伤,那也应该让人送到灵泉山庄找凌先生先医治,没有必要急急忙忙地赶回冀北。 可是魃他们六人全都被派出宫去了,隔着远了,那个哨子便没了用处。他一时无法联系上他们,却又担心着七皇叔,无奈之余,只得让喜禄将冯庚召了来。 冯庚来了以后,对于承颐突然提出的临时出宫很是惊讶,何况那时已经申时二刻,离酉时宫门落锁没有多久了。 可当承颐低声告诉他,有人在他平日里饮的汤药里面落了毒,他的身体已然中了毒,比以往更加不好,必须尽快找大夫诊治时,他明显地开始担心了。当承颐再说宫里的太医他没办法相信,需得出宫找他的人请来的凌先生时,冯庚便不再犹豫了。 承颐出宫需得请示贵妃娘娘,但铜阊殿的小太监出宫,有了承颐的许可便可以。承颐便穿上了喜禄的衣服,而喜禄则坐进了铜阊殿。素日里,铜阊殿几乎没有人来,承颐觉得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应该无碍。 承颐进到灵泉山庄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魑去寻魃,告诉魃,一定要好好的保护好七皇叔。倘若七皇叔真有什么意外,尤其是受了伤,就立刻带到灵泉山庄来寻凌先生。 吩咐完,看到魑离开,他才进到芝兰院的屋内,正式与凌宵相见。 重生后第一次看到凌宵,承颐觉得跟他前世十多年见到的凌宵一样,没有什么改变,依旧是二十多岁,温尔文雅的儒生、雅士。‘心有大爱,方成无我。’在面对医术和病患时,凌宵便是一个忘掉自我,眼中只有医者与病患之人。 承颐让魑去宁西找凌宵时,便是让魑与凌宵说,隆安城的人比宁西那个小乡村的人多了很多,所以生了病的人会更多。到隆安城可以接触到更多的病患,诊治和见识到更多的疑难杂症。另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承颐知道,凌宵还有一个必须要到隆安城来的理由。 庆德年间太医院的太医令,姓凌名昆,是凌宵的曾祖。凌昆医术高超,著有不少的医方收录在《匮论要述》之中,留存于太医院。却因不小心卷入了宫中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阴私之事,丢了性命,累及凌氏后人远走宁西避祸。 凌宵醉心于医道,非常渴求见一见《匮论要述》里面的那些金方,前世才会进入太医院。偏他年轻,资历浅,进到太医院八年,都无法接触到只有太医院医正以上才能看到的《匮论要述》。 承颐与凌宵相处八年,也是在快要死之前才知道这件事。想起母妃留给他的那些箱子里,偏生有就有这么一本《匮论要述》的手抄本,还是母妃亲自抄录的。前世承颐临死的时候,转赠给了一直为他诊治的凌宵。 今日,他也带了这本《匮论要述》的手抄本。或者,凌宵在得了这个手抄本之后,便不用进太医院,而是可以自己开医馆行医,治疗更多他想治疗的人吧! 想到这,承颐躬身亲手扶起了正对着他行礼的凌宵。说道:“先生无需多礼,承颐将先生请至隆安城,今日方寻得机会来见先生,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怠慢之处,万请先生勿怪。” 凌宵忙再躬身致谢,说道:“凌宵本是乡野粗鄙之人,承蒙殿下看重,专程派人前往宁西接小民,一路护送小民入隆安城。入得隆安城后,又为小民打点好一切,凌宵真是感激不尽。” 承颐道:“接先生进隆安,除了让先生的医术有更好的施展之地外,承颐也有私心的。” 凌宵看了承颐一眼,说道:“殿下可是为了自己身体的事?” 承颐点了点头。 凌宵见承颐点头,二话不说,拉着承颐的手,往旁边的桌、凳处一坐,就开始把脉。承颐便也任他抓着自己的手行至那椅凳上坐下。 前世承颐就知凌宵治病的风格,若是对着女患者他还多少有些避讳男女大防;如果是男子,便全无忌讳,一向是诊病为先,没有把皇子、世家、朝臣和普通人区别对待。这也是他前世进到太医院八年,医术不差,却不得看重和提升的重要原因。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凌宵这才松了手,表情严肃地说道:“殿下自出生之时,便有弱症,只要保养得当,应无大碍。只是近半年的汤药有些不妥,殿下怕是已经知道,所以停了那汤药吧!” 承颐也不瞒他,依然点了点头。 凌宵皱着眉说道:“凌宵虽查得殿下身体不妥,却一时不知源于何处,暂时无法为殿下医治。” 跟前世凌宵第一次为他诊病时说的一样,只是前世,他的病情要更严重许多。 承颐轻笑着说道:“无妨,先生慢慢寻摸,总能寻到办法。”说着话,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两样物事,一个布包,一卷册子。 承颐将布包先递给凌宵,示意凌宵打开。凌宵打开一看,是早已干了的药渣。问道:“这些是殿下平常所饮汤药的药渣?” 承颐点头,凌宵高兴地说:“这便要好查一些。” 承颐又将册子递上,凌宵打开一看,见到册子封面上,娟秀的字迹显现出四个字《匮论要述》,不由得呆怔在那里,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道:“殿……殿下,这……你怎么……怎么知道?” 承颐没有解释自己怎么知道凌宵想要这本册子,只解释道:“此书乃母后亲自滕写,后宫嫔妃的字迹不便外传,是以便没让魑直接带去给先生。” 凌宵听罢一怔,问道:“端淑皇后亲自抄写的?” 看到承颐肯定地点着头,前番见承颐只是行躬身之礼的凌宵,此时居然跪伏于地,对承颐道:“凌宵定当妥善保管此册,不为外人见。待小民重新滕写之后,定然将此册原封不动地奉还于殿下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50章 夜间再出山庄 魑回到芝兰院时,正是凌宵陪着承颐走出房门的时候。魑和魅均齐齐上前行礼。 魑并没有真正的见到魃,只是将承颐的交代按照他们自己的方式,用传递消息的方法传了出去,所以才能这么快地转回到芝兰院。 承颐见到魅,便想起了姜家的那个小小姐。便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没有说出的言外之意便是‘不是让你守着姜家小姐吗?’ 魅忙躬身答道:“姜小姐说她那块血玉又开始发烫了,所以属下过来请示凌先生。”说完,眼光却是瞅向凌宵的。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除了冯庚不明所以之外,其他人均皆一怔。魑和凌宵是大前晚一同随着姜筱璕外出寻’尸’的人,承颐却是通过魃的转述大致知道怎么一回事,独冯庚对此事一无所知。 沉思片刻后,见承颐没有表示,凌宵便开口问魅道:“今次也要出去吗?” 魅回道:“属下也不知道,看样子大抵是要出去的。” 凌宵转向承颐,问道:“殿下,今日可要在山庄留宿?” 承颐点头,说道:“天色已晚,宫门已经落锁,便是要回去,怕也进不去了。” 凌宵遂转头对魑吩咐道:“可有叫刘管事帮着殿下安排院子?” 魑忙点头回道:“殿下进山庄时,就已经告诉刘管事的了。” 凌宵对着承颐躬身一礼,说道:“如此,殿下便先去歇息,凌宵今晚怕是要陪姜小姐出去一趟。” 承颐轻笑道:“承颐对姜小姐那块血玉能暗示寻人一事也极为好奇,左右今晚无事,便与先生一同前去如何?”虽是问话,语气里却有不容推却的执着。 凌宵本就不是很在意身份、世俗礼节、神怪诸如此类的事,有魅和魑在,殿下还有一个护卫跟着,凌宵不认为会有什么危险。便说道:“既然如此,魑,你就让刘管事准备两驾车吧!我去准备一下我的医箱,魅去通知姜家小姐,大家在庄门处汇合吧!” 魅刚应声准备转身出去,突又转回来问道:“赵小姐也在芷兰院。”这意思是问,如果赵小姐要去怎么办?要不要一起带上? 凌宵想了一会,说道:“这天色已晚,赵小家还是在庄里休息比较好。倘若去的地方也是阴湿的地方,赵小姐身体刚恢得,只怕她身体受不住,反倒不好。”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他没有去想,那个姜家的小小姐的伤,似乎更重,而且还没完全恢复。 魅听了这话,立时便明白这是不要赵小姐去的意思,点了点头后转身往芷兰院而去。 魅回到芷兰院时,赵梓桐果然还没走,正在给姜筱璕说着些什么。可从小姑娘不时向外张望的神色,魅觉着小姑娘根本没有在听,至少没有听进去。 看到魅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处,姜筱璕立时站起了身迎了上去,手握着那血玉,脸色颇有些急切。问道:“怎样?” 魅回道:“先生已经在准备车,只是先生的意思最好不要那么多人去。”说到这,眼光却是看向姜筱璕的身后远一些的地方。 姜筱璕知道魅说的是赵梓桐,她也暂时还没有想让赵家四小姐搅和进来的意思。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她觉得血玉环有警示的时候,应该都是事有奇异或是危急的时候,否则前两日为何这血玉环安安安静静地,没有颤动,也不会发热?况且,谁都不知道今日血玉环指引的地方又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念及此,姜筱璕便对魅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赵梓桐,对她说道:“梓桐姐姐,凌先生说还要替我检查一下伤口,让我跟着魅过去一下。” 赵梓桐一听,忙站起了身,问道:“可是说不好?”神色关切,转而立时又安慰姜筱璕道:“你莫怕,梓桐姐姐陪你一起去。” “额……”姜筱璕深为自己临时找的这个借口而后悔,只得摇手道:“无大碍,只说要再检查一下。你看天都这么晚了,姐姐身子也才刚刚好一些,不如早点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明日你来看我时,我就告诉你。” 赵梓桐看着姜筱璕的情况的确是一日比一日好,也不象是真的有事的样子。再看看天色果然已经暗了下来,就点了点头道:“那好吧!倘若真有什么不妥,你定要叫人来告诉我。”说话间,似是想起了什么,忽而垂下眼帘,低声说道:“如今姜、赵两家,在这里的也只得你我姐妹二人了。” 姜筱璕见她这话说得伤感,生怕她再说下去又要掉眼泪,而自己手上握着的那枚血玉环越发地热了。就伸出一只手牵住她的衣摆,说道:“梓桐姐姐,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保证。” 赵梓桐感觉出姜筱璕明显的安慰之意。想着自己比这个小表妹要大上许多,反而总是由她安慰自己,颇觉不好意思。便弯下腰,笑着对她说道:“知道了,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的。” 然后立起身,牵着她的手,看着院门处,说道:“走吧!姐姐送你到院门外拐弯分岔的地方,姐姐会自已回馨兰院,你去凌先生那。”说罢,一起向外走去。 院门外拐弯的地方,赵梓桐与她们分了手,自己带着二丫回了馨兰院。魅便弯腰将姜筱璕抱在怀里,朝着姜筱璕手指指的方向而去。 果真不出魅所料,姜筱璕手指指的方向,又是指向庄外。魅不禁在心里暗自庆幸,适才凌先生问自己时,自己聪明地回说大抵是要出去的,现在真的是要出庄。 走到庄门口,两驾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依旧是两辆灰色的车。前面这辆没有了车夫赶车,坐在车夫位置的是仍旧蒙着面的魑。见到魅抱着姜筱璕出来,对着魅一摆头,示意她们坐自己赶的这一辆车。 魅在将姜筱璕先送上车时,把头扭转向后,看向后面一辆马车,见坐在赶车位置处的居然是冯庚。想着殿下说要同去,既然冯庚赶车,想来殿下定是在那一辆车中。自己上车时,便问了魑一句:“凌先生可是坐后面那辆车?” 魑知道魅的意思,点头应了一声‘是’,点头的瞬间已然与魅交换了眼神,传递了只有他们才明白的信息。 随着姜筱璕指的方向,马车开始缓缓驶动。魅的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今天行走的方向显然不是大前晚走的那个方向,而是朝着东南方前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51章 春末寒凉初透 曹怡萱从小养在深闺,从没有接触过水。本就被吓破了的胆,如今在冰冷的溪水的刺激下更生寒意,慌乱地在溪水里扑腾。 溪水本没有太深,在曹怡萱的扑腾下,溅起许多水花,发出不小的声响。引得不远处刚从桃林处出来,正赶往溪边的那群人的注意,纷纷嚷道:“有水声,溪里面有人。” “快、快、莫不是咱们家的大小姐落水了,赶紧去捞上来。”丁妈妈的声音响起。 意识还清醒,正在惊慌中扑腾的曹怡萱听到丁妈妈这话,心道‘不能给他们抓住,要是给他们捉了去,还不如死了的干净。’如此这般一想,猛地向前、向下一扑后,便放任自己,不再挣扎。 这里本就是浣花溪的最低处,再往下便是一处高崖,溪水由上汇流至此,水流已然比上边要湍急,形成一个旋涡后,便会旋转着冲下高崖,落至崖下的一处深潭。 放弃挣扎的曹怡萱被溪流带至旋涡处,随着水流旋了两圈后便被抛下了高崖。而她原本背着的那个装有衣服的包袱早已在她跌落溪中时,散乱开来,有些衣服被溪水冲到大石处挂着,有的则在两个石缝间飘浮、打转…… 那群追赶的人一直追到高崖边,没有看到人。 一个身材肥实的婆子捞起一件挂在石边的襦裙,借着月光仔细地辩认后。大声地嚷道:“这就是我们家小姐的裙衫,一定是小姐。”又对着旁边的人叫道:“快帮手找找我家小姐。” 她自己则四处张望。一眼看去没有一个人影,转头看见那水流湍急的水崖,狐疑地说道:“小姐莫不是从这掉下去了?” 有几个胆大的随从,踏着崖边的石头,探出头往下看,只觉得水流旋起的气流都要将他们往崖下推,忙跳回到溪边。对着后面走上来的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人回禀道:“殿下,没有看到人,只有几件散落的衣衫,不知是不是被水冲掉下山崖去了。” 月光下,司马长宁的脸极为阴沉,压着怒气问道:“那山崖深不深?可下得去?” 那侍从答道:“俾将适才走到崖边探查过,溪流湍急,崖下水流的声音却听不见,可见是极深的。且不说能不能下去,即便下去找得人来,只怕也不活了。” 司马长宁听得“不活了”三个字,脸上顿生失望之意,连声叫着‘晦气’。 丁婆子听了侍从这话,却在一旁嚷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家小姐定然没死。求殿下让诸位大人下去寻一下我家小姐,我家老爷已经把小姐敬献给殿下,小姐以后可是要跟着殿下进到皇子府里去的人啊!” 司马长宁听了这话,一时火起,抬起脚,一脚便朝那呱燥的婆子腹上踹去。嘴里骂道:“曹卫礼这个没用的,连自家女儿都管不好,寻死觅活的,还敢说敬献给我?累得本殿下大晚上的在这乡野里奔走,粘得一脚的坭。”说话间,拼命地用脚在石上跺了跺,似是要把鞋上的坭给抖下来。 连着甩了几下都甩不干净,便一掀袍角,对着那一帮侍从说道:“走了,回去。”反身朝来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大声地丢下一句话:“回去告诉曹卫礼,本殿下今日很不高兴,非常的生气,让他看着办。” …… 山崖下的深潭里,司马琰上身赤裸着,下身只着了亵裤,将整个身体完完全全地浸在冰冷的潭水里,只露了一个头在水面。时不时地还将整个头也埋进水里,让头上的火热也一起降降温,直到憋不住气了,才又将头浮出水面,弄出一阵一阵地水哗声。 一堆干净的衣服就摆在潭边不远的一块大石上,旁边还有司马琰脱下的外袍及罩衫这些他白日穿在身上的衣服。月隐玄隐在极远的地方为他守卫着,以便随时听到他呼喊后及时出现。虽然他们都不认为这里会出现另外的人,因为这里是山崖下的一个深潭,这些年,几乎没有人来过。 借着月光,也能发现司马琰那仅露在水面的脸泛着异常的红,左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因为血脉膨胀的原故,看起来比平日里还要粗大了一些,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更加狰狞。如果再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双眼也是通红的,仿佛在喷火一般。 司马琰不知道贺文秀那碗汤里下的药到底是一种什么药,他自己绝对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厉害。仅仅是过了他的胃一会会的时间,便令得他到如今都还血脉膨胀。即便是浸在这深潭里半个时辰了,那体内的欲火仍然没有一点平熄下去的迹象。 想起贺文秀为他准备的四个‘丫环’,司马琰的牙咬得咯吱咯吱直响。先不论贺文秀从哪里弄来的药,单说她一下子送四个丫环过来,必然是知道这药性有多猛的。 司马琰不禁在想,‘贺文秀这个女人到底得有多厌恶自己,才会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方法,让自己去睡别的女人后,不会再去碰她?她又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会想去碰她?’ 八年了,从那女人被皇兄硬塞给自己后,自己真想要碰她,有的是方法,毕竟自己才是她名份上的夫君,一切都天经地义。但这八年,只要一想到她是皇兄弄过来的女人,以及看到那女人看自己的眼神,他便对她生不起丝毫的兴趣…… 司马琰用这些思绪转移着欲火焚烧的注意力。正想着,忽然眼前一花,一道粉白色的身影从他眼前飘过,跌落在深潭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劈头盖脸地便浇了他满头满脸的水。 他一阵恍神,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晃然间反应过来,刚刚跌过他面前的那个粉白色的身影好象是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他怔冲了一会儿,来不及细想这个鲜为人知的深潭里怎么会掉下一个女人,便一个猛子扎下深处,向那个粉白色的身影追了下去。 只是那粉白色的身影是由高空坠下的,下行的速度不慢,司马琰扎下水后尽力地接近,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漂起的裙带。他用力往上扯,想借力将那粉白色的人影扯向自己这边。怎知力道尽处,除了手里抓着的那条裙带,那个粉白色的人影仍旧往下坠去。 他挥手扔掉手里的带子,继续往下追去,下行间一片粉色扑面而来,挡住了他的脸。他糊乱地挥开挡着自己脸上的那片粉色,却发现是一条女子的襦裙。 一怔之下,他往下看去,却是先前扯带子时,将那女子捆绑裙子的带子扯掉了,她的裙子便在水中漂落,身上只留着与他同样的白色的亵裤。幸得这女子上身的春衫还在,只没了下身罩在外面的裙。 他顾不得这些尴尬,再闭一口气,又往下扎了一头,伸手一捞,终于捞住那女子的腰,然后开始把她往上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52章 挣扎后的决择 曹怡萱在掉入溪水里扑腾的时候,便已经喝了不少水,脚上的鞋袜也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待得完全放弃挣扎时,反而倒闭住了气。但她终究是不识水性的弱女子,在溪流最深处的那个旋涡里旋了两圈后,意识便有些模糊了。 待得身体被旋出后,再由高空跌入深潭的时候,正好是头朝下。她慌乱的潜意识里,手在头的前面,想要抓住一点东西……也幸得她如此,手先入了水,其次再是头和身体,让水对身体的冲击减到了最小。饶是如此,她在入水之时,也觉得头部似受了重击一般,一下就晕了过去。 当她的腰被司马琰搂住往上带时,她的潜意识异常地苏醒了,以为抓住了一块浮木,双手双脚并用,拼命地爬了上去,本能地攀附上司马琰的身体,如滕蔓一般地缠绕在司马琰的躯干上,困住了司马琰蹬水的腿。 司马琰一手搂住曹怡萱,只剩得一只手往上划,再借着两只脚踩水才能往上行。偏神志迷糊的曹怡萱双手双足紧紧地抱住了他,让他的双脚无法动弹,只留一只手划水,又怎么能拖得动两个人的身体? 司马琰只得在水中停下来,用手去扒拉曹怡萱的手和脚。怎知曹怡萱虽然意识不清,但抱住他的手和脚却十分的用力,司马琰是有功夫在身的人,也费了老大的劲才将她的手和脚掰开。 却不防在这样拉扯的过程中,曹怡萱没有腰带束缚的春衫和亵裤都被扯脱,慢慢散落于水中,只留得似肚兜一般的小衣挂在她的脖颈处。水波浮动间,那小衣也随着水波荡漾,少女整个身体的春光全都一览无遗地呈现在司马琰面前。 司马琰未曾想到会这样,本来身体里就还有残留的药未解。前面只想着救人时,那种欲火焚烧的感觉被挤到一个角落里去了,没觉得有多难受。如今虽然是夜晚,又在深水里,可今日的月亮很圆很亮,月光星辉透着水面照射下来,给原本精致的玉体笼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司马琰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流一时间加快了速度,直往脑门上冲,鼻和嘴里似乎有点点腥甜溢出……他来不及仔细体会这一刻的感受,因为他从水面下来的时间已然不短,他就快要闭不住气了。 猛地转过头,不看依然紧紧缠绕在自己右臂和身体上的娇躯,司马琰双腿用力地往下一蹬腿,身体便往上爬了好一段距离,再奋力几下,终于将人拖出了水面。他不敢停,因为潭中并不能借力,而曹怡萱攀缠他的身子,仍然有把他向下拖拽的力。 他游至潭边,一手攀住了一块大石,将身子倚靠在大石壁上,方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从他入水到上来,也不过数息的时间,他却觉得时间好长,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一小半身体被带出水面的曹怡萱,在冷风的刺激下,不自主地呛咳了几下,吐出了好些前面吞入腹中的水。意识有一瞬间的清醒,借着月光,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张俊美、五官坚毅、轮廓分明的侧脸。懵然中不知身在何处,这张脸的主人又是谁。 她用只有蚊子能够听到的声音,软软地呢喃了一声,道:“你是谁?”之后,又昏昏然地晕了过去,混然不知自己几乎全身赤裸地挂在这个不知名的男人身上。 司马琰却是听到了她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只道她清醒了,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说道:“你醒了?我这就叫人来把你救上去。” 这样一个美丽年轻,滑腻而柔软的身体缠在自己半赤着的身体上,本身就是一个严峻的考验;如果再加上自己这具身体才刚刚被下了药性极猛的春药……司马琰觉得这才是真正的找虐。 他正准备扬声张嘴想要把月隐玄叫过来,帮着自己把人捞上岸,猛然间想起这个女子身上除了胸前这件小衣外,几乎一丝不挂……张着的嘴便这样停在那里,喊也不是,不喊自己又当如何把她弄上去? 他在水里又停了一会儿,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他虽不动,水波的摆动击打着潭边的巨石,把少女无意识的身躯一下一下,轻轻地推击在他的身体上,犹如拍打在他的心尖处,让他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栗。守着一潭清水,他却觉得咽喉处极为干涩,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他心道:“不能再等了,先把她弄上去再说。” 试着脚下有两块小石可以垫脚,他便以背贴靠在那块巨石上,腾出那只攀石的手,在自己的脖劲处抓住少女的一只藕臂,艰难地往下扯。他想把她转过身,然后从后面推上岸。岸边不远处就有自己换洗的衣服,大可以让她先换上,再叫隐玄过来…… 他不敢使太大的力,在触及到少女柔嫩的肌肤那一刻,他便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力道。 但是他低估了曹怡萱潜在的求生本能,明明已经晕了过去,潜意识里却不容人将她最后赖以生存的‘浮木’给拖走的曹怡萱,在司马琰扒拉她的手时,猛然间加大了攀附‘浮木’的力度,再一次地朝潜意识里的‘浮木’骑附上去,如骑伏在马背上一般,双手环住马的脖子,双腿夹紧马腹…… 司马琰被曹怡萱猛然的熊抱惊愣在水里,连那只拉扯她手臂的手都停顿下来,双眼直直地盯着前方无边的黑夜,一动不动地立在冰冷的潭水里,身体却越来越烫……身体里的血液在狂奔,混着药液的血流冲击着他身体的每一处感官…… 从高处冲流而下的溪水,溅落在潭边的巨石上,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却又滴滴答答的混杂在一起。司马琰觉得自己的身躯里还有千百个司马琰在咆哮、在怒吼,除了外表的这个司马琰还残存一点理智,身躯里的那千百个都在呼喊,在兴奋、在叫嚣、在渴望…… 外表残存着一点点理智的司马琰,用低沉暗哑的声音问道:“女人,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仿似在回答司马琰的问话一般,曹怡萱攀附在司马琰身上的身子动了动,缠绕着他的双臂和双腿都明显的紧了紧,让两具赤裸的身躯更加贴近。 司马琰目色更深,哑着声音再说道:“你确定你要成为我司马琰的女人吗?” 一阵凉风吹过,让两具赤裸着的身躯都不自主地颤了颤…… 紧接着便是如猛虎压抑的低吼,伴随着一声娇柔的痛哼,激烈的水花响起,如狂风暴雨般掀起的波涛在水面荡开…… 守在远处的月隐玄听到自家王爷狂放的低吼,心下一惊,身形掠起,嘴里喊叫着“王爷”,便要朝潭边冲过来。却听得司马琰一声暴喝:“滚回去,不准过来。”月隐玄掠在半空的身形被硬生生的止住,就这样原地跌落回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53章 遵从命令行事 姜筱璕一行人的两驾车慢慢地驶近浣花溪,却在入浣花溪的那条宽大的道路上折向下行,走进杂草丛生的小道,一辆马车免强可以通行。 又行了一段路之后,魑便挥鞭停了下来,在车外对着车内的魅和姜筱璕说道:“前面没路了。” 车帘掀开,露出魅和姜筱璕大小两个身影。姜筱璕借着挂在车辕处的两盏马灯,果然看见四周长满半人高的杂草,间中长有一些比较高的灌木。因着天黑,看不清楚究竟是些什么树木。 后面的马车也随着停了下来,凌宵的身影出现在他们的车旁边,问道:“怎么不走了?可是到了?”询问的眼光却是瞅向姜筱璕的。 姜筱璕握着血玉环的手抬了抬,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到,只是没路了。” 凌宵这才注意到马车前方的确已经没路可行。转头看向姜筱璕问道:“可还有很远?” 姜筱璕再一次摇着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只是感觉可能不远了。” 凌宵点了点头,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回到后面那辆车那里,重新上了车子后好一会儿,才又下来说道:“那就走着去吧!魅,还是你抱着姜小姐在前面带路吧!”后一句却是对着魅说的。 于是,姜筱璕看到了凌先生的车里面走下来的那个少年。 黑暗中,他年岁不大,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形容虽不十分清楚,却也是十分的清俊。最重要的是,姜筱璕感觉到,包括凌先生在内,一行六人里,除了自己和少年本人而外的四个人,对这个少年都十分的尊敬。 想来,刚刚凌先生重新上了车后方才决定走着前去,便是去征询这个少年的意见了。 自打姜筱璕醒来后,见身边的魅和魑都听凌先生的。赵梓桐醒后,曾经问过二丫和二丫那个当山庄管事的爹刘同,她们都一致地说救了姜小姐和她的人是凌先生。所以,姐妹二人便都当那个山庄主事的人就是凌宵。 如今看来,这个少年才是真正主事的人。被抱在魅怀里的姜筱璕,因为不用走路,只用指指方向,大脑很是有空地思考着这些问题。 当她们根据姜筱璕手里那块血玉指的方向,艰难地穿行完那条灌木与杂草交错的地域时,听到了隐隐的水声。刚走出灌木道,魅和魑便听到从左后方传来两短一长比较低闷的哨音,接着右前方也回应了同样两短一长的哨音。 魅、魑还有承颐都知道,这是魃和魈在相互联系。魅和魑都知道承颐将他二人派出去办事了,具体不知道办的什么事。承颐则有些奇怪了,他让魃和魈去跟着七皇叔,怎地他二人会在这里出现? 忙吩咐魑道:“将他二人唤来,我有事想问问他们。”魑忙掏出怀里的哨子,一样地吹了两短一长。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这三次哨音,同样传到了还在浣华溪深潭那边的司马琰和月隐玄耳中。 魑的哨音过后不久,两个黑色的身影先后出现在承颐他们面前。只见他们二人见到少年后都是一怔,随即便都单膝跪地,对着承颐行礼,称呼承颐为“少主”。 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姜筱璕更加确信,这个少年才是这些人真正的‘头’。 承颐见到魃和魈,顾忌着姜筱璕、冯庚经及不知情的凌宵,便没有直接问出关于司马琰的话,而是含糊地说道:“你二人怎地在此?” 魈正要回话,魃却拉了魈一把,看看跟在殿下身旁、身后的凌宵和冯庚,也含糊地答道:“我们二人是跟着来到这里的?” 承颐眼色微凝,立刻就明白魃的意思是,七皇叔也来了这里。虽然他很想问清楚点,却明白现在不是问的时候。想着姜家小小姐握着血玉环引着他们来到这里,心里不由得突突地跳了几下,难不曾与姜家有关的曹家大小姐也在这里? 想到这,他的眼光不由得看向魈。魃说过,由魈去打探曹家大小姐这几日的动向,便开口问魈道:“曹家大小姐可是也到了这里?” 魈前面就是想向承颐回禀这件事的,但被魃止住了,便没开口。如今见殿下开口问了起来,便点头说道:“正是。曹郎中的夫人候氏,今日带了曹大小姐来到浣花溪赏花,近申时才到。却一来就住进了三皇子两日前就预订下的精舍。” “三皇……三皇子,司马长宁?”承颐惊讶之下,差点就直接说成‘三皇兄’了。在场的人,除了姜筱璕不知道他的身份,其他人都知道,均有点不明白他在忌讳些什么。可是十一殿下的心思,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好过问的。 “是。”魈回道:“三皇子对曹家家眷本来极好,还赏了他家仆妇饭食和酒菜。怎知稍晚些的时候,曹夫人身边的仆妇抓了曹大小姐身边的丫环,而曹大小姐却从精舍的后窗逃跑了。” 一行人被魈的这个消息弄懵了,都不明白为何曹夫人要派仆妇抓曹小姐身边的丫环,而曹小姐为何又要翻窗逃跑。 唯有姜筱璕发现,每当那个回话的黑衣人提一句曹大小姐,她手里的血玉环就突突地跳动一下。不由得出声问道:“曹家姐姐逃到了哪里去了?” 没有见过姜筱璕的魈,突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发问,不由得一怔。看向发声的小姑娘正被魅抱着,而十一殿下也没有阻止他回答的意思,才接着说道:“曹大小姐先是逃进桃林里,后来走到了溪边。不知怎的,曹夫人身边的一个婆子带着三皇子和三皇子的侍从一路追着曹大小姐。曹大小姐听到有人追,便慌了心神,掉进溪水中,被溪流冲下山崖了。” “啊?……”众人不由得一声惊呼。 姜筱璕却瞪视着叙述这一切的魈,问道:“你当时都在场看着吗?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魈看了一眼承颐,说道:“我来打探曹家小姐的行踪,所以远远地跟着。本来看到曹大小姐在精舍安置住下了,想要离开的,突然听得曹家的婆子说这精舍是三皇子事先订下的,便多了一个心,留下想再看看,所以看到了后面的事。” 姜筱璕稚嫩的奶声里却透着明显的愤怒,说道:“我不是问你为什么留下来看的问题,我是想问你,你既然看到曹大小姐有危险,为什么不救她?” 魈被她问得愣神,颇有些委屈地看向承颐,又看看魃,他接到指令里没有叫他救人啊!吱唔着说道:“我只是远远地跟着,不想被人发现。而且三皇子带了很多人……” 姜筱璕却不再有耐心听他解释,一张愤怒而又焦急的小脸转向承颐,说道:“我想快些去寻曹家姐姐。” 承颐忙点头,对着抱着姜筱璕的魅说道:“你领前走快些,我们大家会跟上。” 魅点点头,抱着姜筱璕提气向前掠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冯庚这时走到承颐的身边,弯下腰,将背露在承颐前面,说道:“殿下,天黑路陡,让俾将背着你走吧!” 承颐看着冯庚的背,再看看魅抱着姜筱璕远去身影,心里暗暗希望,姜家那位小姐没有听到冯庚说的‘殿下’两个字。便伏上了冯庚的背,让冯庚背着前行。魑护在凌宵旁边跟上往前走。 只有魈有些郁闷,又有些丧气地跟在后面。魃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魈问魃道:“我是不是错了?我是不是应该去救曹大小姐?” 魃道:“无所谓对错,每个人所处的境地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不同。我们从小接受的训练要求我们以无条件的执行命令为首要任务,所以你没错。姜家小小姐,站在与曹家大小姐有亲的立场,认为你应该去救,也没错。” 稍顿后,接着说道:“只是你们两人遵从的对象不一样,你遵从的是殿下给你的命令,只查曹大小姐的行踪。殿下没有说曹小姐有危难的时候你要救,何况那时三皇子也在,你要出手,极有可能暴露殿下,反而会令差事办砸。姜小姐遵从的是她的本心。” 说着再次拍了拍魈年轻结实的肩,说道:“走吧!把后面的事做好。”说罢,两人向前面的人追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54章 身份没法隐瞒 月隐玄被司马琰允许过到潭边时,司马琰已然用月隐玄给他准备的干净的衣服,将曹怡萱的身子裹得密不透风。就连那两只没有鞋袜的脚,也被他用比曹怡萱身体还长的衣袍角裹了个严严实实,而他自己则重新捡回打算换下的衣裳穿了回去。 看到半倚半坐地靠在巨石旁边的曹怡萱时,月隐玄瞪着眼睛呆了好一阵。他不知道这女子是怎么出现在自家王爷身边的,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走进来的,他自信自己的守卫能力。在自己守着的那个入口百米范围内,不可能有人走进,而他不知道。 看这女子的样子,湿淋淋还有些滴水的头发,又裹的是自家王爷的衣袍,月隐玄不用想也知道,这女子是从水里捞上来的。 可是水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女子呢?自己和王爷来的时候,这里周围他全检视过,空无一人,根本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也不可能是原先就呆在水里的,因为他们来时,水潭里也空无一人,王爷在这里那么久,一个人想要闭住气隐在水里那么久不被发现,也是不可能的。 不是从地上,也不是原本就在水里,那就只是从上面了。月隐玄抬头看向深潭的上方,最后眼睛定位在一直有水流冲下的崖壁上方,思索着:‘难道是从那上面跳下来的?’ 联想到自己前面听到王爷的低吼时,似是还有一个女子的痛哼,那声音虽小,可有武功在身,早就练得耳聪目明的自己怎么会听不见?王爷虽然不准自己过去,可是后来王爷时不时发出压抑似的低喘……再看如今王爷不再发红,恢复澄明的眼睛,适才在潭中发生了月隐玄想要不明白什么都难。 只是看这女子的情形好似有些不对。她的眼睛一直闭着,身体软软地一直倚靠在大石上,似是昏迷不醒一般……月隐玄正打量着那女子,不防自家王爷整理好身上的衣袍,走来站在月隐玄面,将他观察那女子的视线阻隔开来。 司马琰沉着声问道:“隐玄,你在干什么?” 月隐玄有一种错觉,感觉王爷在问他这句话时,声音里透着明显的的不高兴,隐隐还透着一丝狠厉。忙收回自己研判的视线,回答道:“王爷,这位小姐是从哪里来的?俾将看着似是昏迷了一般,要不要先寻一位大夫给瞧瞧?” 经月隐玄这一提醒,司马琰回头看看靠在石头旁的女子,才回想适才在潭水里,除了那一句模糊不清的呓语和他进入她身体时的痛哼,她真的再没说过话,也没有睁开过眼睛,这的确非常的不对劲。 司马琰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不安和慌乱,忙转身将女子抱起,对着月隐玄说道:“走,赶紧去找大夫。” 月隐玄又道:“适才好似听到有哨声,是我们的人才使用的焦木无核哨,两短一长的吹法,可能是保护殿下的那几个。” 司马琰说道:“本王也听到了。” 月隐玄说道:“俾将听着是从三个不同的方向传来的声音,这说明最少是三个人。魃说过,魍和魉都派去秦江办事了,只有四个留在隆安城。十一殿下莫不是把他们全都派来保护王爷了吧!居然跟到了这里。” 司马琰沉思了一会,说道:“此事我会找承颐,让他不用担心我。现在先回慈恩寺,你速去寻一个大夫来。”说完大踏步向进来时的那条隐秘小道的方向走去。 姜筱璕一行人,在那血玉的指引下来到浣花溪崖下的深潭处时,正碰上抱着曹强萱的司马琰要离开。 看着突然出现的一帮人,月隐玄的身形立时挡在了马事琰的前面。借着月光,魅和稍落后他一步的魑先看到了月隐玄,二人都吃惊地唤了一声:“月统领?” 月隐玄心道:“果然是他们几个。”可当他看到魅手上抱着的姜筱璕,以及魑旁边的凌宵时,不禁皱了皱眉。那女童不过五六岁大小,而魑身边的人,明显是一个没有功夫在身的文弱书生。暗自奇怪怎地大晚上地带着小女孩出到这里,这明显不象是为了保护王爷才跟来的样子。 月隐玄正想问话,冯庚背着承颐,以及随侍在他们身边的魃和魈也跟了上来。看到承颐从冯庚的背上下来,月隐玄忍不住奇道:“十一殿下,你怎么也在这里?” 承颐看了看魅手上抱着的小女童,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六岁的世家小姐,自然是懂得‘十一殿下’代表的身份是司马家的人。 无奈也是没办法的事,知道也是迟早的事,承颐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正要开口说话,司马琰抱着曹怡萱从月隐玄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承颐,问道:“承颐,这个时候你不在宫里,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话语里除了有惊疑,更有明显的担心。 承颐也是一脸吃惊地看着司马琰,说道:“七皇叔?你果真在这里。”当然他的吃惊还包括看到司马琰怀里抱着的那个人。 七皇叔怀里抱着的那个人,虽然裹着男人的罩衫,但从皇叔抱的姿势,还有显露出来的侧颜,以及一头湿淋的长发……这人明显是一个女人,而且应该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联想到魈说曹大小姐掉进溪水里给冲下山崖了,再看到前面不远处还冲着水流的一壁峭崖和峭壁下的那一个深潭,承颐想要说那个女子不是曹大小姐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只是……回想起前世,七皇叔说是他害死了曹大小姐……就现在的情形看起来,跟魈前面说的或者对上了,跟前世七皇叔说的对不上,这当中难不曾又与前世生出了不同? 承颐这样想着,猛然间想起魈说的消息中,还出现了三皇兄的身影。‘前世,莫不是三皇兄也在这件事当中出现过?七皇叔难道是莫名地为三皇兄顶了错?’承颐为自己的这个想法狠狠地脑补了一回。 正想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这位姐姐怎么了?她是不是曹家姐姐?”这前一句话明显是在问抱着人的司马琰,后一句却是转过了头,看向站在最后面的魈。原来,在承颐思绪起浮的时候,姜筱璕已经从魅的手中挣脱下地,走到了司马琰的跟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55章 小姑娘的胆大 看到是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司马琰和月隐玄都没有防备,就这样让她走了过来。 见到她扯着曹怡萱那宽大的衣袖在问,司马琰借着月光看向女童那双又黑又大,极为幽深的眼,不自觉地就答道:“她好象晕了。” “应该就是曹家大小姐,属下远远地见过。”说这话的当然是姜筱璕问的魈。其实血玉环能带着他们寻到这,姜筱璕已经大致猜到是这个结果,问魈不过是要一个肯定的支持。 “曹家大小姐?”司马琰和月隐玄现在才知道这个女子的身份。 听到司马琰说曹怡萱晕了,姜筱璕没有时间去在意别的人在想什么,而是直接转身对着凌宵说道:“凌先生,麻烦你快来帮我看看曹家姐姐。”说话间已经扒拉住曹怡萱那只垂在外侧悬吊着的手。 凌宵忙上前两步,走到姜筱璕身边,对着司马琰拱了拱手说道:“王……王爷,能不能将曹小姐放下来。”凌宵自然也听到承颐称呼这人为七皇叔。能让十一殿下称呼为皇叔的人,大庆朝只有一位,那就是琰王。 司马琰没有防备姜筱璕,那是因为姜筱璕是一个小女孩。可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要来碰自己怀里的女人,司马琰就不乐意了。要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是他司马琰的女人了,怎么能让外男随便见着,更不要说碰。 面对走上前来的凌宵,司马琰立时侧了一下身,挡住了凌宵看怀中女人的视线,低喝道:“放肆!谁给你的胆,想要碰本王的女人?” “本王的女人”五字一出,不仅在场的其它人听到都怔住,就连一直跟在司马琰身边的月隐玄也愣住了。 他跟随司马琰十余年,第一次听到王爷说一个女人是他的,这种赤裸裸的占有和宣示主权的话,王爷对王府里那位正式娶进门的王妃都从来没用过。当然,或者本来就已经是了,所以王爷不用这样说也有可能。 适才他不是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在他看到凭空多出来的一个女人后,他也不是不明白那些声音可能代表的意思是什么,可他只想着自家王爷是因为药力的原因,才会控制不住。入潭水中时,王爷的眼越来越红,他是亲眼看见的;压抑的喘气声也是越来越急促,他也是亲耳听到的。现在王爷基本都正常了,这就是证明。 虽然王爷把自己的衣服给了这女子,看到女子昏迷的情形,估计那些衣服也是王爷亲自帮着穿上的。再有就是看到自家王爷不愿假手于他,亲自抱着这个女人,让他有些侧目,王爷好象从来没有这样抱过一个女人……额……好象也不会这样去抱一个男人。但他也没有想过,王爷会说这个女子是‘本王的女人。’ ‘难不曾王爷这次是真的想要这个女子?’月隐玄这样想着。王爷这样的身份,想多要几个女人也是很正常的事,何况王爷身边也确实该有一个女人了。只是,得好好查查这个女人的来历才是最紧要的。 “你不是说她晕了吗?晕了不赶紧让医生看,要是耽搁了时间,到时再是谁的女人只怕也是枉然。”不管其他人是如何的呆愣和惊讶,姜筱璕稚嫩的声音又急又怒,再次在这空旷的黑夜里响起,再一次震晕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可是在战场上征战杀伐的琰王啊!单是他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就足以震慑很多人,这个小女童居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琰王说话,难道真是无知者无畏?在场的人的心里全都有这样的疑惑。 司马琰听了这话,脸色‘咻’地变了颜色,眼睛微眯,凝视着不及他身子一半高的小女童,用冷凝的语气缓缓地开口说道:“你不怕我?” 姜筱璕只觉得有冷风吹过,身上凉飕飕地起了一阵鸡皮疙瘩。面前这个脸上有着一道恐怖伤疤,身材高大的男人眼中刺出来的寒光,让她身形禁不住地颤了一颤。可她仍旧硬着头皮,倔强地睁大了眼与男人的眼对视,说道:“为什么要怕你?你很希望人家怕你吗?再说现在好象不是讨论应不应该怕你这个问题的时候,而是需要马上为曹家姐姐诊治。” 在场的所有人不料姜筱璕居然还敢与琰王这般说话,不禁都为她捏了一把汗。承颐这时也才反应过来,忙走上前两步,对司马琰说道:“七皇叔,姜小姐人还小,不懂事,说话有冒犯皇叔之处,承颐在这先替她赔礼了。”说着就躬身行了一礼。 抬起身后,见七皇叔仍旧那样盯视着小女孩,忙又说道:“不过有一点姜小姐也没说错,就是要先为这位小姐诊治才是紧要的事。”然后又指着站在一旁的凌宵说道:“凌先生是一位大夫,先祖是曾任过太医令的凌昆,医术极是精湛。皇叔不妨让凌先生先为这位小姐看看情况到底如何。” 司马琰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眼光转向凌宵,上下打量了一下,问道:“果真是凌昆的后人?” 凌宵忙躬身答道:“凌昆正是在下曾祖。” 司马琰这才点了点头。然后朝站在稍后一些的魅扬了扬他那极为有型的下颌,说道:“魅,你跟我过来。”然后抱着曹怡萱,退行至一块比较平坦的大石旁,将手里的女子递给跟过来的魅抱住,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来平摊在石面上。 跟在司马琰身后的月隐玄,看着自家王爷脱衣垫石头上,忙开始解自己的衣服束带。嘴里说着:“王爷,用俾将的吧!” 却被司马琰用手止住,示意魅将人放在他铺好的衣服上。这才转过身,看向凌宵,说道:“她从山崖上跌落至湖中,本王将她捞出水面时,她咳了几下,吐了一些水,还说过一句话的。可后来……额……”说到这,司马琰脸色可疑地不自在起来,停了一会才又说道:“后来便晕了过去。” 凌宵忙再次躬身抱拳后,应了一声‘是’,向躺着的曹小姐走去。 姜筱璕迈着小短腿,踩着高低不平的碎石与杂草相间的路,跟在凌宵身后走过去。 司马琰眼神莫名地盯着那个有些蹒跚的小身板,终是没有再说什么。一旁一直关注着这一切的承颐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解了衣袢,将衣服拎在手上的月隐玄,看着司马琰只着一件单衣,对司马琰说道:“王爷,要不先披上俾将的衣服吧!虽是春末,夜间的山风到底还是有些寒凉的。” 司马琰却什么也没有说地摆了摆手,朝司马承颐走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56章 为什么要救她 走到躺着的曹怡萱面前,凌宵突然又犹豫起来,站在那颇有些不知所措。 姜筱璕的小身板挤到前面,对着凌宵说道:“凌先生,快啊!赶紧帮曹家姐姐看看。”说话间便抓过曹怡萱的一只手,撸起她那宽大的袖口,露出曹怡萱白嫩的手臂。经过这几日凌宵为她的诊治,她知道凌宵首先都是要搭脉的,这跟她在现代时的医院看病明显的不同。 只是那白嫩手臂上,如今却有好些擦伤和瘀青的痕迹,想来是落入溪水时,碰到溪中的那些石头后弄伤的。 魅站在一旁,看着凌先生突然踌躇的样子,想着王爷亲自将自己的衣服脱来垫在石头上,表示着对曹大小姐的细心,以及那关于‘本王的女人’的宣称,忙从自己怀里抽出一块巾帕,盖在曹怡萱裸露的手腕处,算是遮挡了一下曹小姐不能给外人看,以及不能被凌先生这个外男碰的肌肤。 怎知魅的巾帕刚放上去,一只小手就把那巾帕掀开,说道:“都这种时候了,还在意这些做什么?中医搭脉本来就是通过脉博的血流在体内流动的情形来判断病症的轻重,本身已经是悬之悬的东西,稍有不准,便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如果再隔着一层布,这真不知是要考较医生的医术,还是想要谋害病人的性命。” 说话间,便扯住凌宵的衣袖,将他站立的身子往下拖,要他赶紧为躺着的曹怡萱诊治。 凌宵本不是很看重这些俗礼的人,只是现在面对的是琰王刚刚才声称为‘本王的女人’的人,又见琰王甚是在意,才会踌躇不前。如今听得姜筱璕一番话,如醍醐灌顶一般,心思一下子就澄明了。 他立时就对着姜筱璕行了一礼,也不管对方是一个才五六岁大的小孩,说道:“姜小姐大才,一番话点醒了凌宵。是凌宵过于拘于行礼,失了医者的本分;医者的眼里本就应当无男女之别、贫贱之分,凌宵这就开始为曹小姐诊治。”说罢,将手指直接搭于曹怡萱的腕脉,开始进行诊治。 其实姜筱璕也不懂医理,更不了解中医。只是前世病得久了,病又极重,为她操心的父母但凡听到哪里有什么特效的偏方,便会想去试试。也买过不少保肾健肾的药,上过不少的当,受过很多的骗。 有一次,母亲甚至在她住院期间,给管她床位的主治医生讲,要求请假出院一天,理由就是要带着姜筱璕到某位非常出名的老中医那里去看病。 然后,姜筱璕和自己的母亲就被那个管床的主治医生好好地说教了一翻。主治医生讲了中医行医的方法和西医借助仪器检测、手术直视等等的不同。 末了,还当着她们的面,狠批了一通中医。其中就包括了电视电影中演的古装戏里,为着男女大防需隔着丝帕诊脉,更为玄虚的悬丝诊脉。他当时是这样说的:“试问一根长长的丝线不能导电,也不能传导感应,能切得出脉象?简直是拿生命开玩笑……” 然后,姜筱璕和母亲被那位主治医生成功地劝留在了医院。 姜筱璕适才那番话,便是基于她前世那个主治医生的论调。当然,她本人也觉得那个主治医生说得很有道理,才会接受这样的说法,也才会在前世没有去看中医,而是进行了血液透析治疗……她急切之下,没有注意到,她一直口口声声地说着别人听不懂的‘医生’两个字。 司马琰的身形刚刚走到司马承颐面前,便听到那稚嫩的声音说出了这么一段与众不同的论调,以及凌宵似是大悟之后的感谢之语,脸色莫名的复杂。看向承颐时,开口问道:“这便是你救下的那个姜家的小女孩?” 承颐不知魃已经将他救下姜小姐的事告诉了月隐玄,而月隐玄也已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司马琰。见司马琰如此问,明白七皇叔应当是知道了,便没再隐瞒,点头应是。 司马琰又扭转头去看了看蹲在大石旁,一心想要帮忙的那个小身板。说道:“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承颐想着自己的重生,又想着从魃那里传来的关于这个小女童的一些消息,自己对这个女孩的某些猜测……很是好奇七皇叔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女孩会有怎样的一个说法,问道:“七皇叔何以觉得她不普通?” “她不怕我。”司马琰说道。 承颐讶然,心里想着:‘就这么一个说法?’两眼仍旧看着司马琰,满眼全是期待地等着司马琰继续说下去。 只见司马琰抬手摸着自己左脸上的那道伤疤,继续说道:“这道疤甚是狰狞,不要说小孩子,就算是战场上许多敌人见了,都会生出害怕的样子。小孩子更不用说,见到都会吓哭,可她没有被吓倒。” 说到这,司马琰的眼光看向承颐,说道:“当然,你也是特别的,你昨日第一次见到本王,也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 承颐听了这话,明显有些羞惭。他没法告诉司马琰,昨日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七皇叔。前世,他第一次见到七皇叔时,也曾被他脸上的那道疤吓得跌坐在地上。 只听得司马琰继续说道:“她甚至敢直视本王的眼睛,说话时与本王对视,一直看着本王的眼睛。这一点,在整个大庆朝几乎还没有人敢这样,连承颐你都没有做到。”说到这时,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承颐的眼。 见到承颐适时的表示出对自己尊敬的样子,稍稍低下了头号,便说道:“或者有人是是因为本王的身份;有人是畏惧我手上的权势;更有人只是单纯地怕我这张脸;不论何种理由,总归都会表现出害怕和恐惧。就连本王的皇兄,你的父皇跟我说话时,目光有时都会躲闪,她却没有,至少刚才没有。” 承颐怕司马琰怪罪姜筱璕,忙替她解释道:“她突逢大难,头部又受了重伤,当时已经闭过气去,我们都以为她死了。在准备走了的时候她的一只小手勾住了我身上的玉环……后来,找来凌先生救治,她方才得已醒转。” 稍顿又接着说道:“我在宫中,并不能时时知道她的情况。听魃带回来的消息说,她初醒时,口不能言、脚不能行、两眼无神,视线都不能聚集……她用了两日的时间,不停地练习走路、说话,才变回现在的样子。说不定也是因此,性情才变得有些不知分寸,皇叔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司马琰不防还有这么一段曲折,感叹道:“可惜了。” 司马承颐又是一奇,问道:“皇叔说什么可惜?” 司马琰看着不远处的小身影,说道:“不因厄运而一蹶不振的人,会是一个强者。此女如果是一个男儿,以后定能成大器,成大事。可惜了……”语气中非但没有怪罪之意,反而流露出一种欣赏和深深的婉惜。 方叹惜完,眼睛又转向承颐,问道:“为什么要救她?” 见承颐一脸呆怔,似是没明白他问话的意思。司马琰继续说道:“我听隐玄转述时说,是你让魃他们带着你去找的灵隐寺。且不论你是如何知道姜家有人在那里,只说你救她的时候,可有想过?她姓姜,是姜家的人,而你姓司马,是皇族中人。如今,司马家与姜、赵两家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这此后,你打算拿她怎么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57章 前生如梦之说 承颐不防司马琰突然有此一问,一时没想到要怎么回答。 司马琰也没有想逼承颐一定要回答的意思。转过身子,在旁边寻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对承颐说道:“我看你说的那位凌昆的后人诊病,怕是还需要点时间,你身子弱,过来坐下说话吧!” 知道王爷要与十一殿下谈话,月隐玄以及魃和魈,自动地分三方站立开去,似是守在周围警戒一般。魑早就提着凌宵的药箱和从车上取下的灯跟着凌宵去到了曹怡萱躺着的大石旁,想要帮忙,却被魅接过他手里的药箱和灯,将他远远地撵了开去。 待承颐坐下,司马琰对承颐说道:“听隐玄说,你从昨日见到我之后,便把魃他们派到王府,说是为了保护我,还说我可能会有危险?”单独面对承颐的时候,他不再自称本王,而是真接用了‘我’。 面对司马琰的问话,承颐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点了点头。 司马琰盯着承颐,再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昨日应该是你第一次见到我。昨日你问我何以会知道你是承颐,我却没有问你何以知道我便是你的七皇叔。” 承颐回看了司马琰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说起这个。 司马琰说道:“我原本以为你是因为你身边的那个侍卫唤了我一声‘琰王’,或者还有小皇嫂在你面前提过我,所以你能够猜到是我。可是后来,你将魃和魈派到琰王府,就算隐玄将他们赶了回去,今日你仍旧固执地将他们再次派到了琰王府,还说一直呆在王府的我会有危险。你是怎么知道或者判定我有危险的?” 见承颐低头不语,又问道:“听说你还派魃和魈去查贺家与你九皇兄平时的来往,以及司马长恭与贺文秀或她身边的人有无往来,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贺文秀?”承颐有些懵懵地问道:“贺文秀是谁?” “皇兄赐婚给本王的妻子,琰王府的王妃。”司马琰眼神莫名地看向承颐,说道:“你不知道贺文秀是谁,还让魃他们去查她与司马长恭有无来往?” 承颐被司马琰这话问得有些惭愧。前世他自己都没有活清楚,哪有心思主动去关心七皇叔的家事? 所有关于七皇叔的事,不是由别人传到自己耳朵里,便是偶尔由七皇叔在自己面前提到一点。就连七皇叔的王妃姓贺,跟九皇兄的母亲是族亲关系,也是今天早上魃提起时自己才知道,所以一时没想到七皇叔嘴里说出来的贺文秀便是琰王妃。 看着司马琰一直盯视着自己,承颐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对司马琰说道:“七皇叔,你相不相信有前生?” 司马琰本在等着承颐回答自己的问话,怎料他突然问他相不相信有前生,这话题转换得太过突然,反倒令得他自己一怔。好一会方才轻笑着回答道:“前世今生吗?皇叔我不信这些鬼神乱力之说。” 承颐听得司马琰如此回答,颇有些失望,却又觉得可以理解。自己从重生回来到现在,不也经常还在怀疑,前世经过的一切会不会只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想到这,承颐说道:“那七皇叔便当是承颐做了一个梦好了。” 司马琰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反对。 承颐继续说道:“在那个梦里承颐看到了许多人、许多事,也经历了生死。” “哦?!”司马琰听得承颐这话,原本直视着承颐的眼睛不禁眯缝起来。 承颐带着一丝惨笑,说道:“在梦里,也有七皇叔,七皇叔脸上也有这道伤疤。” 承颐抬手指了指司马琰的左脸,说道:“说来惭愧,在梦里第一次见到皇叔时,承颐的确也被皇叔的这道伤疤吓着了。后来,见的次数多了,承颐才慢慢习惯下来,所以昨日承颐并非第一次见到皇叔。” 司马琰的眉皱了一皱,眼睛里露出思索的神色。 “那个梦很长,我记得的关于七皇叔的就有这次回隆安的事。”承颐没有去看司马琰的表情,只是双眼直视着前方泛着波光的水面,眼神极为遥远。 有那么一会儿似在回想着什么,缓缓地说道:“在前生的梦里,我不知道七皇叔这次为什么回隆安,也不知道皇叔你是几时回的隆安城,但是皇叔你离开隆安城却是尽人皆知的事。”说到这里时,承颐将头转回来看着司马琰。 司马琰点了点头,很是有兴趣的说道:“继续说。” 承颐道:“承颐当时也才十一岁,还在宫中住着,极少能够出宫,所有关于皇叔的消息都是听到宫中传言方才知道的。传言说皇叔你不知为何突然间发了狂,打杀了王府里的许多丫环仆妇和仆从,还打死了自己的一名亲随。”说到这,承颐的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月隐玄。 司马琰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问道:“那个亲随是隐玄?” 承颐点了点头,说道:“传言里说的亲随正是叫这个名字。不止如此,皇叔在打杀了王府一众人后,还连夜赶回了冀北,连父皇那里都没有辞行。” “没有辞行?”司马琰有些惊异地说道:“武将回皇城需要皇帝召回方能回来,离开也需要得到皇帝的允许方能出。如果我没有向皇兄辞行,岂不是要被皇兄怪罪?” 承颐点头,说道:“的确如此。父皇下了圣旨追到冀北去申斥于你,将你由从一品的都统降至三品的参将。虽仍管着冀北军备,却派了卢慎林到你军中当监军。” “卢慎林?中书监卢慎之的族弟?”司马琰问道。 承颐点头。 如果说在姜、赵两个世家倒了之后,司马琛的后宫和前朝联合在一起,李、张、沈三个世家将大庆朝的权力瓜分了的话,那么卢慎之便是司马琛用以对抗这三大家族的第四股势力。 卢慎之是司马琛最为忠实的跟随者,这事几乎没有人知道。住在深宫,接触不到朝堂的承颐应该也不可能会知道。如今承颐能够说出卢慎林的名字,司马琰开始在考虑承颐这个梦的真实性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58章 未必不会发生 过了好一会儿,司马琰才又问道:“可有说我为何会发狂?” 这时承颐脸上现出一种极为复杂的表情,似是有什么话极难说出口中。 司马琰状似不在意地安慰承颐道:“有什么不怕直接说出来,左右不过是你做的一个梦,皇叔也不会当真。” “至于皇叔为何会突然发了狂的原因么……”犹豫了好一会儿的承颐终于说道:“都说皇叔是在军中的时间太久,身边缺了……缺了……女人,所以久旷之身,饥渴成性,不仅……那个啥了琰王妃,还连王妃身边的丫头都不放过。” 承颐虽然说得吞吞吐吐,司马琰却是听明白了,脸色发青地问道:“乱性?” 这个时候的他,想起了今日身体里被贺文秀下的那种春药。那个药仅仅是过了自己的胃一会会的时间,便令得他不发泄出去不能解。这还是因为有了承颐的提醒之下,将那碗汤呕了出来,能留在身体里的药量着实不多的情况下。 但是就算只有那么一点点,也令他欲火焚烧,不能自禁。就算他在冰冷的深潭里泡了半个多时辰,不仅一点都没有缓解,心中的火反而愈烧愈烈。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刚好出现……想到这,他的眼神不禁转向躺在那块石头上的那个身影…… ‘如果前世,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饮下整碗汤而没有吐出来……那么,承颐适才说的事,未必不会发生。’司马琰不禁这样想着。 只见承颐极其难为情地点了点头,似是想转移话题一般,飞快地接着说道:“你的亲卫为了劝阻于你,也被你怒极打死。” 司马琰听了这话,眼睛不仅仅是眯了眯,而是整个瞳孔都缩了起来,缩成针尖一般。 司颐看着司马琰沉思的样子,承颐再说道:“后来我才知道,实情并非如此。” “哦?实情是怎样的?”确实在思考着来龙去脉的司马琰听了承颐这般说,问道。 承颐回答道:“那是在五皇兄登上了皇位之后,逼着皇叔交回兵权。承颐并不清楚皇叔因何答应了五皇兄上交兵权,但却知道皇叔在交兵权后保下了一个五皇兄打算要杀的人。” 司马琰的眉挑了挑,问承颐道:“在你那个梦里,司马长青会坐上皇位,还会逼到我交回兵权?” 承颐再次点头。 司马琰摸着自己脸上的那个疤痕,冷笑着问:“那我保下的人又是谁?” “礼部郎中曹卫礼。”承颐答道。 “礼部郎中曹卫礼?他不是在姜家厌弃他之后,依着平山伯候家的关系,搭上了司马长宁?”司马琰不可置信地说道:“本王怎么可能会想要保他?” 承颐看着另一边凌宵仍在忙碌的身影,回答道:“梦里皇叔说,因为无意之中害死了曹家大小姐,所以保曹卫礼一命,当是还了欠曹大小姐的债。” 司马琰听了这话,眼光也不由自主地转向另一块巨石上躺着的那个女人,颇有些焦燥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在你前生的梦里,我也遇到了这个女人,而且这个女人死了?” 承颐有些为难,但仍旧点了点头,说道:“皇叔还说这次离开隆安城时,是在王府受了伤,而月侍卫是为你挡刀而死,并非为你所杀。” 听到这,司马琰再也坐不住,也没了耐心再听承颐的‘梦话’,虽然他现在已经有些相信承颐的这个梦可能是真的了。 他起身,状似随意,实则有些急切地向还在进行诊治的凌宵他们走去。 承颐见他起身,便也跟着起身,随着他一同往那块大石那边走。月隐玄等人自然也发现了两位殿下的动静,便都跟上几步,使自己与两位殿下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定的范围里。 承颐跟着司马琰来到大石旁边,凌宵正在为躺在巨石上的曹怡萱施针。脖劲、双臂、双脚处的衣衫都有拉开、拉高,显露在外。司马琰的脸色瞬间变得阴寒。 不待他发出质问,一个小身影转到了他们身前,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位司马家的王爷请了。”说话的同时,还伴随着一个不伦不类的抱拳之礼。这让司马琰和司马承颐叔侄,以及一直站在一旁的魅都非常的讶异。 姜筱璕也是这两日从与赵梓桐交谈当中得知,如今大庆朝当皇帝的人家姓司马。适才又听得有人称少年为殿下,而少年称这个有疤的男人为皇叔,凌先生也称他为王爷。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称呼这两个人,便想出了这么个称呼。 至于那个不伦不类的抱拳之礼,她不知道这个地方的规矩,只是看到谁见着谁都要行一个礼,抱个拳、拱拱手。可她又不会,也不耐烦学赵梓桐那样的礼,便跟着抱了抱拳,拱了拱手。 她没想到自己的行为怪异、样子滑稽,却不乏有趣,引得司马琰有呆怔之余,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下一秒,她的问话,立马就冻结了司马琰嘴角扯出来的笑意。 只听得姜筱璕继续说道:“不知你在救曹家姐姐时,可有看到曹姐姐脖子处有没有这些瘀痕?”小手指向曹怡萱的脖颈处,衣襟被拉开的地方。 借月光和魅手里提着的灯光,躺着的女子脖颈处,有好几处明显的红印,每一处都不大,不似擦伤或碰撞后的瘀青,而是或扁或圆的红色,在雪白的肌肤衬托下,显得异常的娇艳。 听到小姑娘的问话,凌宵还在施针的手抖了一抖,忙稳住了心神继续施针。 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曹怡萱脖劲处的那些痕迹是欢爱过后的吻痕,姜筱璕前世已经生过孩子,怎么会不知道那代表着什么。她只是想借此判断,曹家这位小姐是被谁欺负了。可旁的人不清楚姜筱璕的来历,只道她是一个六岁的小女童,只把那些吻痕当成是平常的伤来寻问。 司马琰在看到那些印迹时脸色也极度地不自然。他当然知道,这位女子掉入水中时,除了手脚有擦伤,身体的其他地方全都雪白一片。正是因为白得太过晃眼,在月光下有一种别样的温柔与诱惑,他才在药物的催化下情不自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59章 情动心中留痕 那些瘀青司马琰在给曹怡萱穿上自己的衣袍时也看到了,只是没有现在这般明显,他也没想到时间越久,颜色会越深。更没有想到,诊病需要将这女子的颈领处的衣襟解开来施针,以至于显露出他情不自禁时,在女子身上留下的痕迹。 若不是看到凌宵还在不停地施针,女子裸露的脖颈处也竖着几根颤颤巍巍的针,他是很有冲动想要马上去把衣衫都给女子裹好,再一拳掀翻凌宵这个以医为名,却将他的女人的身子看了的‘登徒子’。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不能做,面对着小女童再一次执着的直视,他有瞬间想要躲闪的尴尬。但他终究还是面对了,认真地对小女孩,也对自己说:“本王的女人,本王会负责。”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却无异于承认,这些痕迹与他有关。 姜筱璕听到这话,不知怎的,突然间就有了一种急怒攻心的感觉。瞪大了黑亮的眼珠,指着躺在大石上的曹怡萱看着司马琰问道:“她落水了,你……你还……” 一直注视着她的承颐明显地感觉到小女孩的怒气,只觉得漆黑的夜色都遮不住惨白的月光下她突然腾红的脸,下意识里便觉得要糟。 来不及细想,承颐一步跨上前去,挡在司马琰身前,将司马琰与小女孩分隔开,对着魅说道:“魅,如今这夜也深了,姜小姐想来也累了,你抱姜小姐到一旁歇息一会。”说话间,主动拿过魅手里拎着的灯,说道:“这灯我来拎着。”在看向魅时,对魅使了一个眼色。 魅也明显感觉到不对劲,见到殿下示意自己的眼神,忙一把抱起姜筱璕的小身体,扭转身朝一边走去。在感觉到怀中的小姑娘似要张口还要说话时,情急之中一抬手就捂住了她的小嘴。 魅一边急切地走,一边压低声音,在姜筱璕耳边轻声说道:“姜小姐,那可是王爷,战场上杀人从来都说一不二的琰王。适才小姐的说话已经对王爷多有冒犯,王爷应当是看在殿下的面上才没有怪罪,倘若再有冒犯,只怕是殿下也护不住小姐你。” 姜筱璕本来怒火中烧地挣扎着想要将魅捂着的手拿掉,在听了魅说的这翻话后,猛然间怔住,扒拉着魅的手的那两只小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她现在是在一个男尊女卑的古代,而不是人皆平等的现代?即便是人皆平等的现代,依然还有男女、壮幼、强弱之分。自己现在的身份仅仅是一个被人救助的逆臣之女,一个只得六岁大小的幼童,能否保得性命长大,都还在未可知之数,怎么还能这么任性妄为? 魅不知道姜筱璕的思绪百转,只感觉小女孩似是没再有挣扎之意,想来应当是听明白了自己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便慢慢地放下了捂着她嘴的手。将她带到离那块大石稍远的地方后,方才放下了她。 放下姜筱璕之后,魅立马躬身行礼请罪,说道:“姜小姐,俾下适才心急,不得已冒犯了小姐,小姐若有责罚,俾下定然遵从。” 姜筱璕定定地看着魅,适才因突然暴怒而涨红的脸,现在已经转为苍白。她颓然地露出一丝惨然的笑,说道:“魅姐姐这是为筱璕好,筱璕知道,筱璕在这里谢过魅姐姐了。”说话间,竟似学着赵梓桐平时行礼的样,给魅行了一个蹲礼,虽然这个礼行得似是而非。 好在她瘦小的身体完全被魅的身影遮挡,承颐早已转过了身去面向凌宵一边,在另一边的几个人并没有关注她们,所以没有人看到。即便是如此,也惊得魅手忙脚乱地扶住她的手,不敢受她的礼。嘴里轻声地说道:“姜小姐真是折煞俾下了。” 而在巨石旁为曹怡萱施针的凌宵,因着司马琰和司马承颐突然站在身旁,而弄得极为紧张。好不容易一套针施下来,不知是因为施针极为耗费心神,还是由于心情紧张所致,他的后背心处浸出许多的汗,汗湿了大半的衣衫。山涧的凉风裹着潭水的湿气刮过,又让得他觉得一阵阴寒。 承颐小心地举着灯,头却扭向一侧,眼光似是在避免接触到石头上躺着的人,实则用余光偷偷地扫视着不远处的小姑娘,不失关切之意。 司马琰在凌宵收完针后,立时将曹怡萱身上的衣襟全都笼好,将身体露出来的部位重新裹严实。然后才起身问凌宵,道:“曹小姐如今情况怎样?怎地还未苏醒。” 见到凌宵收针起身,被魅抱远开去的姜筱璕重新走回到巨石旁,她无法控制自己想知道曹怡萱情况的急切心情。不仅仅是因为姜泽祁那个白发老人的嘱托,还因为这也是一个弱势的女人。 在听到司马琰问凌宵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凌宵。 凌宵斟酌着回答道:“曹小姐如今神志不清、肢体松懈、瘫软不温、面色苍白,是为邪实正虚、阴闭之象。想是从山上掉落入水之时,因水流冲击之故,击伤了头部,有些许出血之象。适才已经施针为曹小姐破淤、通腑,后续仍需施针,再辅以药物醒神益气方为上策。” 在场的人都不懂医理,被凌宵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唯一听懂的便是说曹大小姐落水之时受到了冲击,头部可能有出血的情况。 司马琰脸色极其复杂地问道:“你说她入水时受了伤,而且伤在了头部?” 凌宵点头,说道:“极有可能头内有出血之症,所以才会昏迷不醒。” 司马琰似是不太相信凌宵的这个说法,神情极其挣扎,辩驳道:“可在本王将她救出水面时,她还问过本王是谁,这说明她那时是清醒的。” 凌宵面色为难,思索着回道:“许是那时曹小姐头部的出血量还少,所以人还醒着,后来出血慢慢增多,才会昏迷,至今未醒。” 听了凌宵的话,司马琰的脸上渐露懊恼、愧疚、不安之色。神色转换间,他大脑的思绪也在剧烈的斗争着。 如果这个女人在出水后不久已然昏迷不醒,那么她那时的所有举动都是无意识的吗?当时自己怎么就没有发现她不省人事呢?在听到她无意识的呢喃之后,自己怎么就会把那当成她是清醒过来的表现呢?在她下意识的抱紧自己,并且赤裸着身子拼命地贴近自己时,自己怎么会把那当成是她无声地邀请呢?…… 如果那时这个女人真的因为头部受了伤,而不省人事,那么自己后面的那种行为,真的与‘禽兽’无异,哪怕是以身体内被下了春药为借口,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也难怪适和那小女孩那般怒气冲冲。 思及此,他的目光不由得向小女孩看去。在惭愧的同时,不禁又生出一些疑惑,‘难道她看得出那些瘀红之色是吻痕?知道那些痕迹代表的行为和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60章 很拥挤的山庄 不管司马琰探索的目光,姜筱璕也在避免自己再去看这个令她讨厌的王爷。她生怕自己克制不住情绪,‘冒犯’了他,惹来杀生之祸。她这条命太过宝贵,寄托着三百多个灵魂的希望,不可以就这么丢了。 她不是真正的被司马家斩杀的姜家后人,可以不因为家族的仇恨而去怨恨救助自己的司马家的其他人。但她没办法不去厌憎面前这个道貌岸然,不,应该是相貌丑陋,却又精虫上脑的‘种猪’,面对一个落水昏迷的人,他都能下得了手。 但她如今却只能选择选择沉默不语,甚至是视而不见,她的心中抑制不住那种对强权不得不低头,不得不委屈的悲凉。这样的她,连姜家的一个后人都帮不了,还怎样去完成姜泽祁和赵逍鸿两个老人家的嘱托,怎样去重振姜、赵两家? 她眼中抑制不住地浸出了一层水雾,为了不让人看出,只能低着头。眼中的水雾很快地汇成一滴、两滴……滴落在她面前潮湿的泥地里,很快地浸入到地下,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却不防月光下的晶莹闪过承颐的眼,滴入到他的心里。 一直紧张着小姑娘举动,生怕她再冒犯七皇叔的承颐,当然看到了小姑娘滴下的眼泪。在抬眼看到七皇叔脸上的惊腭与愧疚时,他相信,七皇叔也看到了。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一个小姑娘,现在不是安慰小姑娘的时候。 好一会儿,承颐终于出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安静,说道:“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山风极为寒凉,想来对曹小姐的身体极是不利,不如尽早回去。七皇叔以为如何?”最后这句话说的时候,看向了司马琰。 司马琰掩过脸上的各种表情,回答道:“当是如此。”说罢,弯腰将曹怡萱再次抱起,不肯假手于他人,起身准备离开。立在不远处的月隐玄等几人也缓步围了上来。 承颐问道:“七皇叔欲往何处?” 司马琰道:“我已跟慈恩和尚打过招呼,今日暂居慈恩寺。” 承颐指着他怀里抱着的曹怡萱,问道:“皇叔也要将曹小姐带去慈恩寺吗?” 司马琰正色道:“这是自然。” “不妥。”承颐不由得皱眉说道。 “有何不妥?”司马琰问道,眼神中有探询之意,他没来由地想起了承颐前面跟他说的那个梦。 承颐说道:“魈说三皇兄今日正好也在浣花溪,曹小姐之所以跌落山崖,也是因三皇兄带人追赶之故。” “司马长宁?”司马琰的眉头拧了拧,转眼看向站在稍远处的魈。魈忙将他傍晚时分见到的情形又再说了一遍,只是说的时候,心中惴惴不安,生怕王爷如那姜家的小姐一般,再问他一句‘为何不救?’,那他这条命,可能就真的不保了。 幸得司马琰的注意力被怒气代替,脸上虽然阴骛之色渐浓,却没有责怪魈的意思。 见司以琰听了魈的话后没有说话,承颐说道:“按魈所讲,曹卫礼夫人带了曹小姐来浣花溪,住进了三皇兄事先订下的精舍,后来又是曹家的仆妇带着三皇兄的人追赶奔逃的曹小姐,只怕这其中另有原故。倘若七皇叔将曹小姐带回慈恩寺,撞上三皇兄也还罢了,如果曹家的人知道曹小姐在皇叔那里,只怕要生出许多事端。” 司马琰听了承颐的话,立时有些迟疑起来。倘若真的遇到曹家的人,曹家要找自己要回曹小姐,自己没有理由不送回去的。可听魈的叙述,曹家明摆着是想用女儿讨好司马长宁,如今这个女人已经是他司马琰的女人,怎么可能再让司以长宁逍想? 承颐见司马琰迟疑,再说道:“如今曹小姐病情不稳,尚需凌先生延医诊治,不如皇叔随承颐一道先回山庄,一来可以好生安置曹小姐,二来也方便凌先生为曹小姐继续诊治。倘若皇叔将曹小姐带走,又得另请郎中。那另请的郎中医术怎样,未为可知,要是耽搁了曹小姐的病情,只怕反对曹小姐不好。” 听了承颐的话,司马琰也觉得有理,便不再坚持。问道:“你那山庄在哪里,离此可远?” 承颐回道:“山庄离此大约得有一个时辰的车程。我们来时带了马车,只因山路难行,车驾不能通行,便将车驾马匹拴在了前方的灌木从林处,离此不远。” 司马琰听得有马车,便不再多言,说道:“那就走吧!”示意他们朝前带路。 冯庚依旧上前来背了承颐,魅抱起了姜筱璕,魑早已帮着凌宵将医箱收捡好,往来时的路行去。月隐玄看着自家王爷抱着曹小姐,打消了想开口帮着去抱的念头,只默默地跟在王爷身后护卫。魈和魃走在最后面,小心的戒备着前行。 一行人顺着来时的路,在灌木与草丛杂生的地方找到拴在树旁的车驾,再驾着车回到灵泉山庄。 一行人回到灵泉山庄后,子时已过,刘同当然是一阵‘兵荒马乱’般的忙活。 因为这个山庄本就不大,只得四处院子并一排精舍。 姜筱璕首先被救回来,便住进了芷兰院,由魅陪着;凌宵住了芝兰院,由魑守着;后面救了赵梓桐后,刘同将自己的闺女二丫叫来侍候赵梓桐,住进了馨兰院;便只剩得麝兰院暂时没有人居住,白日里承颐过来时,吩咐刘同去准备时,刘同便是收拾的麝兰院。 如今一下子多了一位昏迷的曹大小姐,还多了一位王爷,刘同便不知道如何安排了。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将三位小姐安排在一起,腾出一间院子给王爷住才是正理,可是如今已是深夜,这个时候去吵赵家小姐,好象也不太好……刘同不是一般地为难。 精舍倒是还有许多房间,原本是给打理庄子的刘同他们住的。房子不少,房间不大,全都连在一起,但怎么可以拿这样的地方给贵人居住? 最后还是司马琰说一个院子又不止一间屋子,他就跟承颐住一个院子,左右不过是一晚的时间。何况,也就再有两个时辰左右,承颐便得进城回宫,他还有许多事需要跟这位小皇侄好生谈谈。 姜筱璕也提议将曹大小姐安置在她住的芷兰院中。一则她一个人,没有必要单独住一个院子;二来,有魅在,方便照顾昏迷不醒的曹小姐;而且,芷兰院离凌先生所住的芝兰院最近,方便有事的时候,能随时请凌先生过来看诊。 刘同这才又着人将各个院子里的物品备置齐全,请贵人们休息。 冯庚和月隐玄自然跟了司马琰叔侄进了麝兰院,魈和魃跟着魑去了凌宵的芝兰院,只是他们却没有机会休息。因为凌宵要为曹怡萱准备药材煎药,凌宵不睡,魑在一旁帮忙,魈和魃只能在一旁守着,不过是偶尔靠着椅凳打个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61章 叔侄深夜论梦 麝兰院里,洗漱好的司马琰并没有立时就去歇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他的心情很复杂,需要整理的情绪和信息都让他无法安睡,所以,他没有去到床塌上躺下,而是坐在了外间的桌椅旁。 承颐似是知道七皇叔的心绪,在洗漱好之后,也来到了司马琰的旁边坐下。月隐玄适时地送上了刚泡好的茶,自己立到门旁去了。 司马琰见承颐坐下,也没立即说话,给承颐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以后,便端着轻轻啜了起来。 承颐见司马琰未开口,也端起茶饮了一口,等着司马琰发问。 司马琰饮完一杯茶,终于开口说道:“关于你做的那个梦,我比较有兴趣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承颐点头,然后问道:“那个梦有些长,有些地方着实有些琐碎,不知道皇叔想知道哪方面?” 司马琰在问的时候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承颐这一问,才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道:“那个梦中发生的事,可在如今的生活中发生过?就好比今日的事,你说我会在琰王府有危险,还会受伤,隐玄会身死,如今我们都还好好的在这;你又说曹小姐会死,如今她情况虽然不太好,但是的确还活着。” 说到这,司马琰有些焦燥,似是不知如何表达一般,说道:“我的意思是,到目前为止,你梦中发生的事,在你从梦中醒来后,可有真实发生的事与之相印证过?” 承颐放下手中的茶,点了点头,开始说道:“我真正从前世那个梦中醒来,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最为明显的事就是前世也有姜、赵两家的灭族之事;承颐之前并不知道灵隐寺所在,却是在前世的梦中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也知道在姜、赵两家出事的第二天,有人会到灵隐寺去杀姜家意外躲过灭族之灾的姜小姐,才会在那里救下姜小姐。” 司马琰听了这话,脸现惊疑,问道:“你是说,那个姜家小姑娘在你前世的梦里是死了的,而你因为经历了前世的梦,预先知道她会有难,所以赶去救了她?” 承颐想了想,说道:“可以这么说,但也不能完全说预先知道。前世梦里的许多事,我都是听说的,所以今生梦醒后,很多都只能凭着记忆和猜测去找,幸而好些事的记忆和方向都没错,都应证了梦中的事确有可能会发生。” 司马琰听了,眼中惊疑不定,问道:“你在潭边时说,在你梦中,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害得曹小姐身死,所以后来救了曹卫礼还对曹小姐欠下的债。你今日也是依着前世的梦找到潭边来救曹小姐,是不是也说明,曹小姐也会如同你救姜家那个小丫头一样,不会死?” 听到这里,承颐才明白,七皇叔绕了半天的话,未必是相信了他前世的梦的真实性,或者只是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保证,保证曹小姐不会死。 承颐觉得此时的心情有些难以言说,半晌才说道:“姜小姐确是因我的救护而活了下来,但今日寻到潭边去找曹小姐的事,却并非承颐有前世梦境所见所知而去,而是姜小姐领着大家找去的。” 听了承颐这话,司马琰的眼突然间睁大了几分,问道:“这话又怎么说?她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就算知道浣花溪、去过浣花溪,但要认得路带着人找去却是不易,何况还是夜晚看不到路的时候?难不曾她也如同你一般有一个关于前世的梦?” 承颐摇了摇头,说道:“在我的梦里,前世的她六岁就死在灵隐寺,不可能知道后面发生的事。但是她身上有一块血玉环,那块血玉环似是能指引她找到姜、赵两家遇到危险的人。”说话间,便把从魃处听到的,关于姜筱璕半夜寻到姜、赵两家‘尸山’处,将赵梓桐救回的事说了一遍。 “哦?竟还有如此令人难以相信的事。”司马琰思索着说道:“恍惚中曹卫礼当初是娶过一位姜家的小姐,今日的这位曹小姐便是当初那位姜家小姐所生之女?” 承颐点点头。 司马琰这才恍然道:“难怪得那小女童如此紧张曹小姐,原来是有亲,倒还算得是个有情有义的,值得你救她。” 承颐却是苦笑着说道:“承颐救她之时,并不知她是否重情义,只是梦中的前世太过凄惨,承颐不想再重蹈覆辙,才努力想改变。救下姜小姐便是这一世改变的开始,所以,承颐想要她能够活下来,并且能够好好的活下去。这样,承颐才有信心继续活着去改变余生。” “凄惨?”司马琰目光深沉,问承颐道:“在潭边时,你曾说你在前世的梦里经历了生死,前世你可是平安终老?” 承颐摇了摇头,带着有些凄凉的笑意,说道:“承颐前世只活到二十三岁,残了身子瘸了腿,而且身中多种奇毒,其中最为阴毒的是被人落了绝嗣汤,一生无嗣。” “残了身子中了毒?还被人落了绝嗣汤?”司马琰突然一把抓住了承颐的手,将他拉着站了起来,开始检视于他,仿佛他现在便已经是那个前世凄惨的承颐一般。 承颐任司马琰拧着自己在他面前左转右转地前后打量,见司马琰仿似松了一口气后,方才说道:“皇叔不必过于担心,如今时间还不到,承颐的身体里仅仅只有一种毒,还没有那么多……” “你说什么?”司马琰刚刚放松的表情,立时又紧张起来。 “皇叔稍安,听承颐慢慢跟你说。”承颐安抚地将司马琰牵着重新坐了下来,继续说道:“承颐醒来时,身体已经中了毒,应当是落在承颐时常饮用的汤药里。有了前世梦中的经历,承颐醒后便停了那些汤药,今日已经请凌先生看过,他说会尽力寻找到解毒的方子。” “凌宵替你看过了?确认你身体内有毒?”司马琰急切地问。 见到承颐点头,司马琰的心绪却再也无法安宁,来回地踱起步来。走了好几个来回,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说道:“凌宵如果是凌昆的后人,应当知道《匮论要述》。那里面收录了凌昆的许多金方,说不定那里面可以寻到一些好方子。” 稍顿后又道:“不过那医方如今存在太医院,要拿出来着实不易。”转而又直盯着承颐问道:“小皇嫂过世以后,可曾给你留下一本册子?” 承颐眼睛睁大了些,正要问司马琰怎么知道母妃有这么一本册子。司马琰就自己说道:“当年小皇嫂也是得了一种绝症,秦医正好似正是从《匮论要述》中寻找到了一个方子,治好了小皇嫂。我出宫建府前,去跟小皇嫂辞行时,见到小皇嫂的案几上正摆着这本《匮论要述》,旁边还有小皇嫂未抄录完的残页。小皇嫂费心地从秦医正处借来,定然会完整抄录的,如今可在你那里?”说话间,已然是在问承颐了。 承颐点头回道:“确有一本母后亲自抄录的《匮论要述》。我今日,不对,以现在来算,应该是昨日了,昨日我已经将那册子交给凌宵了。” 司马琰听了,也点头说道:“如此便好,凌宵倘是真的有才之人,定能帮你寻得解毒之方。”稍停后,又问道:“那你适才说残了身子瘸了腿又是怎么回事?” 承颐说道:“皇叔如果想确认承颐这个梦与真实的差别,倒是可以对应这件事来查对,左右不过就只有半月的时间了。” 司马琰的眉头皱了皱,问道:“怎么说?” 承颐平静地说道:“母后的祭日便在下月初,如今已是下旬,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每逢母后祭日,承颐都会前往龙隐寺为母后祈安,今年还得了父皇特许供奉长生佛,承颐怕是要在龙隐寺耽搁一些时间。” 司马琰的眼明显地缩了一缩,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会选在那日对你行不利之事?” 承颐轻笑道:“前世的梦里的确如此,具体是不是真的,却是要到那日方能知道。” 司马琰抬手摸了摸左脸上的疤,说道:“小皇嫂的祭日,司马琰也当去祭拜一下才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62章 准许脱下黑衣 芷兰院里,西侧的厢房里因为躺进了一个昏迷不醒的曹怡萱,临时又没有丫环可以近身照顾,魅在承担了守护姜筱璕的任务之外,又肩负起了照顾曹怡萱的职责。 凌宵将熬好的药端到芷兰院,等着魅帮着灌进了曹怡萱的嘴里后,又诊了一次脉才离开。一时没有人过问的姜筱璕,本身也挂心着曹怡萱的病情,一直没有回自己的东厢房。只是她到底还是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体,精神上活跃着,身体早已困倦,待得凌宵他们离开,便伏在桌旁睡着了。 魅忧心着曹怡萱这边没人照应,便没有将姜筱璕抱回到她自己的屋里去,而是将她挪到一张宽大的大靠椅中,取了一张锦被搭在身上,方便就近照看一大一小两位小姐。 清晨,当院里重新出现鸟鸣时,姜筱璕醒了。看到魅一直守在曹怡萱的床塌旁,便自己掀了搭在身上的被子,爬下椅凳,走至魅的身边,问道:“魅姐姐,你又是一夜未睡吗?曹姐姐夜里可有醒来?” 魅一边摇头,一边对姜筱璕说道:“姜小姐,俾下是殿下派来保护小姐的,当不得小姐这声姐姐的称呼,以后小姐千万莫再如此称呼,这会折煞俾下的。” 姜筱璕没有应声,也不去与她争执。从昨日魅肯对她说出那番话开始,她这个没有上下等级、没有阶级观念的现代灵魂,便决定当她是姐妹了。按理说她真实的年龄比魅要大,可如今她只能依着这具小身板唤她一声姐姐。 看着魅蒙得只剩一双眼的黑衣,再看到她那一双眼因为熬夜而变得充血、通红,姜筱璕忍不住问道:“你们这身黑衣不能脱吗?整天这样捂着,出气不会不舒服吗?” 魅摇了摇头,说道:“从我们被选中穿上这身黑衣开始,便不能再脱下了,除非死或者得到主子许可。” 姜筱璕撇撇嘴,问道:“那换洗的时候呢?难道你们不用换洗?换洗的时候终归是要脱下的,那样就不算是脱下了吗?” 魅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跟小女孩故意的找茬争辩,转身去查看躺在床塌上的曹怡萱。 姜筱璕不死心地跟着行至床塌边,说道:“我是说真的呢!成天这样捂着口鼻,呼吸不顺畅对身体不好。再说了,我是习惯了你们蒙着面,还没什么。曹家姐姐却没见过,要是她突然醒来,看到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站在她面前,只怕刚醒过来,立时就会被再吓晕回去。” 她话音刚落,魅还没有什么反应,立时有一个沉稳有力的男人的声音响起:“本王准你脱下这身黑衣,恢复你本来的样子。”随着声音的出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步入芷兰院的西厢房。能在这灵泉山庄自称本王的,也就司马琰一人。 姜筱璕与魅都吓了一跳。魅立时转身单膝下跪行礼,姜筱璕却将身子退至一侧,目光也避免与司马琰有任何交集。她一边退,一边暗自腹诽这些古人的礼真是无聊,也不知哪来的道理,动不动就要人下跪。 司马琰摆了摆手,示意魅起身。自己径直走到床塌边,看向床塌上躺着的女子,或者只有这时,他才真正看清楚这个女子的长相。 只见她仰卧在淡绿色织锦软塌上,一头乌发如云般铺散;双眉轻蹙,眉间拢着抹不掉的忧愁;蝴蝶微憩般轻轻颤动的睫毛,显示着她内心极度不安;高挺而不失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泛着淡淡粉色的唇;精致的下颌之下显露出一小截洁白如牛乳般细腻的颈部;再往下便被同样淡绿的织锦软被遮住…… 司马琰不动声色地记下这张精致的容颜,问道:“昨夜她可有醒过?” 魅摇头回道:“属下一直守着曹小姐,未曾见她醒来。” “凌宵可有再行诊治?”司马琰再问。 魅再回道:“有,昨夜回来后不久,凌先生便送来了煎熬好的汤药,姜小姐在一旁帮着属下给曹小姐喂下一多半。凌先生一直等着药喂完后,又诊了脉才离开,说了今日辰时会再过来。” 司马琰点了点头,说道:“从今日起,你便脱下这身黑衣,恢复你本来的妆容。你这般黑衣黑面,如她醒来,的确有可能会被吓着。” “额……”立在不远处避着司马琰的姜筱璕并未走远,自然能听到他的说话。听了他最后一句,不禁又生腹诽,感情是偷听了她与魅的说话。自己随口胡谄的一句说话,他还当真了!真怕曹小姐醒来后又被吓晕,便允了魅脱下黑衣? 听他对魅说话的语气,似是那个可以决定魅身份的人一样。到底他是这群黑衣人的领导,还是那个少年是?姜筱璕不由得在心中猜测。 不用姜筱璕再费心思猜想,司马琰接着就说道:“承颐那边本王会跟他说一声,另外给他安排人手过去,你只专心在这照顾就是了。其他的,本王也会另有安排。” 说罢,在看到魅躬身行礼后,方才踏着步走了出去。在路过姜筱璕身边时,身形有稍稍的迟疑,终是没有停下,径直走了出去。 月隐玄等在屋外的院中。见到月孢玄在,司马琰问道:“承颐回去了?” 月隐玄躬身回答道:“殿下的车驾刚刚出了庄门。” 司马琰又问道:“可有派人护送他回去?” 月隐玄回道:“昨日我们离开王府时,便将我们留在城外的人调了一部分回王府,其他的到了晚间,尽数调到了山庄周围。十一殿下离开时,除了魃和魈跟着,还另派了十名隐卫跟随,护送殿下回宫。” 司马琰点头,说道:“让那十名隐卫不用回来了,将他们交给魃,承颐身在宫里,有很多我们预料不到的危险。想办法将瑾姑和小德子送到承颐的铜阊殿去,让瑾姑务必注意承颐的膳食和汤药,凡是入口的东西,都要一一认真检视。” 月隐玄神色一禀,似是明白了什么,忙低头应是。 司马琰又问道:“此次带来的暗卫中,有多少人是女子?” 月隐玄没想到司马琰突然关心起暗卫的性别来了,暗卫一般都是在武功、灵敏度和反应性各有特长的人才会被选中,其中当然会有一些女子,虽然少,至少在某方面胜于男儿才会被选中。只是暗卫一旦选中,便是同等对待,全都黑衣着身、黑布蒙面,谁还去管她是男是女? 幸得他对自己所掌的月、隐、玄三卫都了如指掌,否则也不能被王爷以月隐玄为他命名了。在司马琰问起后,立马回道:“月卫中有两个、隐卫和玄卫中各有一人。王爷可是有什么特殊的任务需要女子去完成?” 司马琰点头,说道:“适才在屋中,本王已经允了魅换回她本来的妆容。这庄子里有好几位小姐,身边没有人保护不行。但如果她们都黑衣蒙面,恐会吓坏人,尤其是重病初醒之人,要是被再吓晕过去,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事。你将那四人都调到山庄来,允她们脱下黑衣,交给魅安排,听从魅的指挥。” 月隐玄这才明白,感情是因为怕吓到人,就给了这些暗卫特许。适才王爷说‘尤其是重病初醒之人’,昨日那位曹小姐要醒了吗?还是醒了又被吓晕过去了?王爷这叫不叫做爱屋及乌? 由不得他再胡思乱想,司马琰已经抬步走出芷兰院,边走边问道:“王府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府内可有什么异动……” 月隐玄追着司马琰的身形远去,风中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直至被风吹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63章 隆安城的盘查 承颐的车驾于卯时一刻时进了城。 进城时并没有被如何盘查,却见另一边想要出城的人盘查得甚严,守门的城卫兵也比往日增加了一倍有余。 承颐心下暗自称奇,却不便多问。如今他可是装扮成喜禄的样子躲在车内,倘若因为好奇去打听,引得别人的怀疑来查他的车驾,被发现了反而不妙。 车驾一路往宫门处行进,却不如往日里顺当。街上巡查的官兵明显比前几日又多上许多,似是在查询什么人,大有挨家挨户查询的架势。一大早的便弄得鸡飞狗跳、乱糟糟的一片,面对时不时被推攘到街面上的人,驾车的冯庚不得不随时喝停拉车的马。 幸得承颐他们从隆安城的东门进的城,打算从往皇宫的武安门进宫,从重华门回铜阊殿,人相对少了许多。饶是如此,他们偶尔停在街边,让那些巡查的兵士过去时,也听道有路人在相互交谈。 谈及隆安城的西城,瑞安街被封的姜、赵两处大宅又重新派了黑甲军把守;除了世家、勋贵和三品以上朝官所住的巷子,就连瑞安胡同都有兵士在巡查,更不要说瑞安左区的街区,更是给弄得人马均难行通行。 承颐不得不猜测,定是姜、赵两家的事起了什么变故。前世他极少出宫,对宫外的事极为不了解,也不知道有没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 承颐终于在辰时回到了铜阊殿。 假扮作承颐的喜禄早就在殿内坐立不安的来回走动着,在听到承颐的声音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承颐迎进内殿服侍他换衣裳。冯庚将承颐送回到铜阊殿后,仍旧不发一言,默默地退下,回到他们侍卫呆的地方值守。 承颐一边由着喜禄帮着把身上的衣服脱下,一边问道:“昨晚宫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喜禄一边帮承颐换衣裳,一边摇着头低声回道:“殿下走后,奴才连这殿门都不敢出,不知道宫里有没有事情发生。不过喜福昨晚倒是回来找过殿下,今日卯时前又来过一回。” 承颐想着今早进宫前,路上所见,不由得心头一动。一边抬着手,任由着喜禄帮着自己穿衣,一边低声问道:“他可有说是什么事?” 喜禄一边转到承颐正前方,帮着承颐将两边的对襟拉正,边扣襟袢,边回答道:“他没说,看着象是有事要跟殿下说。辰时皇上下了朝,如若还要召人议事,他应当会寻了机再回来一下。” 正说着话,外殿处,喜福的声音响起:“殿下,喜福有事回禀。” 承颐听到喜福的声音有些急切,想着定然是有些急事,便朝着殿外唤道:“进来吧!” 待喜福进来,喜禄已经将承颐的衣襟上的袢扣扣好,待要给承颐系腰上的带子,承颐拦了他,说道:“终归我这殿中不会有什么人,这腰带束不束也不甚紧要,先搁这吧!” 喜禄便收捡起承颐换下的衣衫,躬身退了出去。留下喜福在承颐的内殿,自己则出到外殿,将门守住。 内殿里,见喜福行礼后,承颐问道:“这个时间你不跟着你师傅,不会有事吗?” 喜福回道:“皇上散朝后,留了中书监卢大人到庆元殿议事,师傅要守在那里,一时不需要奴才在跟前侍候。” “哦!”承颐又问道:“听说你昨晚和今早都有过来,可是有事?” 喜福回道:“昨日午后,左卫上将军朱震庭递了牌子请见皇上,皇上在勤政殿召见了朱将军。随同朱将军一同进宫的还有原乡候姜宏恩。” “姜宏恩?”承颐不禁有些讶异,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是得不到皇帝的召见的,看来是搭着朱震庭进宫的,难不曾今日城中的事与他有关? 喜福躬身答道:“是。师傅说,原乡候是特地来向皇上陈情的。” “陈情?陈什么情?”承颐惊奇地问道。 喜福继续说道:“原乡候是来跟皇上陈说他前次跟随朱将军一起去瑞安街执行剿灭姜、赵两家的命令时,之所以偷偷放了姜府的一名小丫头出去,便是为了追踪姜家是否还有余孽躲藏在外面。因为当时并无确实的把握,所以便没有先上报,想待找到确实的证据后再行上报。” 听到这里,承颐不由得一阵冷笑,人都已经杀了,姜宏恩会想要上报?不过是因为姜、赵两家灭门的大事后,不论是有关的人、还是有关的世家,该得好处的得了好处,该封赏的得了封赏,偏他一个人啥都没有,反倒落得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如今想寻机挽救而已。 只听得喜福继续说道:“原乡候还说,派去跟踪姜府小丫头的人不知何故,居然都失踪了,他寻了许多日都没有找到人。他派人仔细地查找,才发现他们那日是顺着灵隐山的方向去的。他派了家中的府兵在山中仔细地搜寻,终于在一处极为隐密的山腰处寻到一座寺庙,名唤灵隐寺。” 听到这,承颐的心头不禁突突直跳,不由得暗叹:“居然这样也难他寻到了灵隐寺。” 喜福清脆的嗓音还在继续:“原乡候的人发现寺内有打斗过的痕迹,地上还有血迹,后来还在寺庙的后院发现有新土动过的痕迹。他命人挖开后发现了姜家仆妇和寺庙中姑子的尸体,其中还有一位是前国公爷姜泽祁的幼子,姜潮东的夫人。” 承颐一惊,那日救了姜家小姐后,第二日他特地放了冯庚一日的假,让他寻一些人去将灵隐寺里的那些人给埋了,没想到居然给姜宏恩重新挖了出来。不由得追问道:“可还有说别的?” 喜福点头回答道:“有的。原乡候还说,在旁边一些的地方还发现了他派出去的四个府兵的尸首,全是为人所杀,这说明姜家仍然有人在逃。” 听了喜福的话,承颐的脸色开始有些发白,问道:“他可有说什么人在逃?” 喜福回道:“原乡候说查到姜家有一位孙小姐没有查到尸首,就是那位姜瀚东的女儿,据说当日是随母一起前往灵隐寺的。为了查明真相,他还专门去了城郊堆放姜、赵两家尸体的地方,结果发现那三百多具尸体全都被人掩埋了。这说明姜、赵两家极有可能还有没有被灭杀的人躲在隆安城。” 承颐听了,很久没有乱跳的心,又猛然地跳了几下,让他一阵心慌。 他不得不承认姜宏恩也算得一个人物,小人中的极品人物,如此执着地不放过姜氏族人,到底得对姜泽祁有多深的怨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64章 多出来的隐卫 喜福本来正说得顺溜,突然看到承颐脸色由白转青,连唇色都变得有些青紫,便停住了话头。关切地看着承颐问道:“殿下,可是身子不适,要不要请太医来瞧瞧。” 承颐摆了摆手,喘息了好一会儿,自觉缓过劲来,问道:“父皇可有说什么?” 喜福一边神色不定地看着承颐的脸色,一边答道:“师傅说皇上听了脸色极为不好,当即封了原乡候为城门守备,负责搜查隆安城中姜、赵两府可能遗漏下来的余孽。” 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升至五品的城门守备,从文官转武职,不知道父皇是个什么心思?承颐思索着。 一边又奇怪黄得贵为何要让喜禄专门来跟自己说这事。按理说姜、赵两家的事与他这个宫中不得宠的皇子关系并不大,自己送黄得贵的那点东西,还不值得黄得贵将父皇身边所有的消息都带给自己。如今黄得贵这样巴巴地把喜福派来跟自己说些……承颐心中一禀,难不曾他私下为了救姜小姐做的那些事也被姜宏恩查到,告诉了父皇? 想到这里,承颐有些慌张地问喜福道:“这事是你师傅专程让你回来跟我说的?” 喜福点头,说道:“师傅还让奴才告诉殿下,姜守备和朱将军打的是肃州长史的主意。” “肃州长史?”承颐沉吟着,心头却是稍稍定了下来,看来不是他救姜家小姐的事被发现了,而是有人在打郭子沛的主义。朱震庭掌益州的军备,与三公主完婚后就会前往益州。 长史可掌一州兵权,肃州与益州相邻。如果姜宏恩能当上肃州长史,又有朱震庭在一旁相助,只怕郭子沛这个在朝中没有根基、也无世家在背后支持的肃州刺史,只能空担一个虚名了。 承颐没想到,他这个亲舅舅郭子沛刚得了一个‘持节督军事’的旨义,手中的兵权便被人惦记上了。想来黄得贵也是因为郭子沛是承颐的亲舅舅,才急巴巴地让喜福把这消息传给他。 想得这,承颐点了点头,对喜福说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到你师傅身边去。告诉你师傅,他的情承颐记在心上了,当得重谢,承颐需要些时日准备一下,他日定将亲自前去道谢。” 喜福施礼躬身向后退,承颐又道:“你出去时,找喜禄支十两银子,去御膳间给你师傅备上一些好的酒菜。待你师傅得空时,侍候他好生吃点酒,看看他最近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问到了,便来告诉我。” 喜福应声自去寻喜禄支银子。 喜福走后,承颐并不急着让喜禄进来,他需要好好想一想。直到喜禄在外殿问他,需不需要为他准备早膳时,他才惊觉自己有些饿了。 得到了他的回应,喜禄便领着喜富去御膳间领承颐的早膳。 趁着喜禄出去,内殿无人之时,承颐唤出了一同回宫的魃,对他说道:“你和魈去打探一下隆安城今日在查找的是什么人,主要查什么地方,城外可有动静?再查一下曹卫礼家经过昨日的事后,如今有什么反应,可有派人在寻曹小姐?还有看看与姜、赵两家还有关系的人家都有哪些,那些人的府上各有什么反应。” 魃得令刚起身要消失,承颐又叫住他道:“派人送信到灵泉山庄,告诉魑和魅,这几日千万要小心,不可轻易出庄,一定要保护好凌先生和几位小姐。” 魃才应了‘是’,承颐又道:“去查一下,掩埋姜、赵两家尸骨的事是谁出面做的?三百余口人,要全部掩埋,就算只是挖个坑,也要不少人力。看看做得干不干净,可别给人查到把柄,牵连到其他人。如果留下不干净的首尾,就赶紧处理干净。” 这次魃应完是,不急于消失了,等着承颐继续吩咐。 只听承颐继续说道:“你们既然是月侍卫训练出来的人,应当是有联系月侍卫的方法?我有消息需要传给七皇叔。” 魃听完这话,点头应了一声“有”。便往宫中轻轻地打了一声呼哨,一个黑衣人便如同魃一般落在了承颐的内殿当中。 承颐从他的身形上判断出,这不是跟魃一起回的魈。魈的身形是以前六个暗卫中,除去魅之外最为精瘦的一个,身法上也更为灵活,而这个人的身形属魁梧型。承颐不由得有些惊异地看向魃。 只听魃说道:“月统领手下的暗卫分为月卫、隐卫和玄卫,所以月统领才被王爷赐名为月隐玄,意为三种暗卫的统称。暗卫没有自己的名字,只以数字代替名字,这位是隐卫当中的隐一,是月统领派来护卫殿下的,共有十人。此后他们便会留在殿下身边,殿下如有什么需要跟王爷传递的消息,便可交待隐一,他自然会将消息准确无误地传到月统领手上。” 承颐这才明白,昨晚通宵与七皇叔的交谈,终是让七皇叔相信了一些关于他梦中发生的事情。所以皇叔才会又派了些人手在他身边,担心他有危险。 想到这,承颐对魃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先按我的吩咐去查那些事,正好隐一在这,带上他的一些人一起去,人多办事的速度会快一些,速去速回。” 魃这次点头应‘是’以后,立起身,看向一旁的隐一。 隐一说道:“你带上隐六到隐十去吧!他们更擅长打探行迹。” 魃这才点头,消失在承颐的殿中。 见殿中只剩得隐一在围幔之后,承颐对他说道:“你稍等一会,我写好再交给你。” 然后,他就走到书案前,稍稍思索了一下,便提笔写了一小段字。重点是将姜宏恩和朱震庭想谋肃州长史的事写了上去,当然也提了今日父皇单独留下卢慎之的事。写完后交给一直等着的隐一。 隐一当着承颐的面,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竹筒,将承颐写的纸卷成一个小卷,塞进竹筒里,然后用火漆封好。对承颐解释说道:“月统领那边一定会收到火漆完整的竹筒。” 承颐满意地点点头,对隐一说道:“知道了,那你去吧!”隐一便如同魃那般,消失在承颐的殿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65章 亲人不过如斯 待隐一走后,一夜没有睡的承颐身体很是疲惫,但他的大脑仍旧没有睡意,在兴奋地转动着。他的情绪为所有与前生不同的改变而激动,也有对不能掌控的局势而担心,还有对未知的将来有隐隐地期待…… 正胡思乱想间,喜禄的声音在外殿响起,他与喜富已经将承颐的早膳取回来了。 喜禄一边让喜富从食盒里取出早膳摆上,他已经训练过喜富怎样摆放碗碟,所以这次打算让他自己一个人摆一次,看会不会出现错漏。一边装作没有看喜富,走到内殿的门边请承颐出到外殿吃早膳。 一餐早膳,承颐吃得食不知味,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膳食上,大脑都想着别的事,只是机械地吃着喜禄为他夹在碗里的食物。喜富却在一旁,仔细地观察喜禄替承颐夹菜、添粥的每一个动作和细节。 这两日喜富一边跟着喜禄认真的学,一边也在奇怪,喜禄不过是一月前才被殿下从外庭的浣衣局调进来的小太监,年龄跟他们一般大,为什么就懂得这么多东西,尤其是懂得该怎么侍候人? 不待喜富想清楚,承颐因为没有什么胃口,吃得不多,已然用完早膳。喜禄侍候着他净过手之后,他便自行向内殿走去。承颐告诉喜禄道:“我有些累了,在内殿歇息着看看书,没事就别让人进殿打扰。” 喜禄躬身应是,并跟着承颐行到内殿的门边,等承颐进殿后,帮着将内殿的门合上,方才领着喜富轻手轻脚地退至外殿的门外。喜富自去将碗碟送回御膳间不提。 承颐进到内殿,确实如他自己交待喜禄的那般,捧了一本书往殿侧窗下的一处靠椅上躺去。他在等,他要等魃带回来的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承颐急速转动着的大脑终于慢了下来,体力上的疲乏终是战胜了精神上的亢奋,意识慢慢模糊起来。他眼缓缓地闭上,捧着书的手慢慢地垂下,书跌落在靠椅的一侧,沉沉睡去…… 魃重新回来的时候带着魈。有些消息,他认为由能言善语的魈直接说给承颐听,会比他这个笨嘴笨舌的人说要更好一些。 当他们落进承颐的内殿时,便看到承颐睡得分外的沉,没有如往常一样立时就醒来。 这样的沉睡,在魃他们来到承颐身边的五年,鲜少见到。魃有些不忍心叫醒承颐,可是又想到殿下之前吩咐过查到消息便要速来报告于他的,何况查到的消息也的确极为重要。 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向浅眠和警醒的承颐似是查觉到有人在身边,还是从沉睡中挣扎着醒了过来。看到魃蹲在自己面前,一脸犹豫的样子,忙坐起了身子,将落在身边的书掀落下去,幸得魃伸手快速地接过,才没有跌到地上发出声响。 承颐一边接过魃递回来的书,一边轻声问道:“可是有消息了?” 魃点头回答道:“是。”然后把身子往侧边一让,露出他身后的魈,说道:“很多事都是魈亲眼所见,他说得会更清楚些。” 承颐点头,他在睁开眼坐起身时,就已经看到了立在魃身后的魈。 魈上前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过的纸打开来,恭敬地递到承颐面前,请承颐看。 承颐有些疑惑地接过,看到纸上是一个小女孩的头画像,晃眼间有些眼熟。仔细辩认了半天,感觉又有些似是而非。魈虽没有说,承颐却是明白了这幅画像的意思。问道:“这是在搜寻姜家小姐?” 魈点头应道:“今日整个隆安城内,昨日新晋任命的城门守备姜宏恩正带着人四处搜查与姜家有关的人。挨门逐户搜查的对象主要就是六岁左右的小女童,凡是说不清身份来历的五至八岁的女童,就算根本与这画像没有相似之处,也都被抓了起来。” 承颐惊道:“挨门逐户,五至八岁的女童,不管象与不象全都抓?” 魈点头,说道:“这张画象想来是根据有些见过姜小姐的人描述来画的,不十分象。但如今是五至八岁的女童都抓,只怕是宁可错抓,也不打算有遗漏。” 承颐忙道:“赶紧通知魅,一定不要让姜小姐出山庄,在山庄里也轻易不要露面。”说完这话,才又猛然问道:“只在城中搜查吗?城外那些地方可有守备军过去?” 魈回答道:“今日主要是在城内搜查,城门把守很严,许进不许出,城外尚未听说有守备军去的消息。” 魃补充答道:“属下在回来前,已经给魅和魑都传去消息了。还有刘同,属下也让魑告诉他,最好躲藏起来。” 承颐奇道:“关刘同何事?” 魃回答道:“凌先生答应赵家小姐,替她掩埋姜、赵两家人的尸骨,凌先生托的是刘同。刘同就去了比较远的庄上请了人在离那些尸骨不远的地方挖了坑,后又才带了庄上的人去掩埋的。虽说已经做得比较小心了,一时查不到,就怕深追下去,总是有痕迹会暴露,所以属下通知他带着家小躲开一段时间。” 承颐点着头,说道:“多给他准备一些钱帛,让山庄里参加掩埋的人全都离开隆安城,暂时都不要回来了。”心里却想到,只怕是灵泉山庄也不是太安全了。 魃点头应下,魈又说道:“除了承恩候府因有候爵的爵位,姜守备还没有去打扰之外,礼部侍郎曹卫礼府上,以及国子监丞蒋家都去过了。” 承颐说道:“曹小姐如今不在曹家,曹卫礼是怎么个说法?” 魈说道:“曹大人直接对着姜守备上报曹小姐已死,还说三皇子可以作证。言语中多有表示是事先便觉得此女与姜家有些干系,甚觉不妥。因觉得不便在府中行事,所以故意带至浣花溪,便是要曹小姐自行了断的。后来曹小姐选择了跳崖,当时三皇子的侍从正好在崖边。” 看到承颐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的样子,魈继续说道:“曹郎中还偷偷塞给姜守备一包东西,一再表示曹家余下的众人与姜家绝无干系,请姜守备一定要在皇上面前替他解释清楚。” 承颐惊讶于曹卫礼的无情,却不得不佩服他的无耻。默默替曹小姐悲哀的同时,又庆幸她如今离开了曹家,否则定然会被曹卫礼第一时间交给姜宏恩去顶罪伏法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66章 关于蒋太夫人 转念一想,承颐又问魈道:“姜宏恩为何要去国子监丞蒋家?” 魈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转而又平静下来,说道:“想来殿下不知道,国子监丞蒋家的太夫人也是姜氏女子。” “太夫人?难道是与姜泽祁同辈的姐妹?”承颐的确不知,只得如此猜测道。 魈摇头道:“不是,是姜泽祁的同胞兄弟姜泽祷的嫡长女,姜家的大小姐姜弘敏。” 承颐听了更是奇怪,说道:“如果是姜国公兄弟的女儿,至多不过三十岁上下,国子监丞蒋介夫如今只怕也有四十了吧!怎地三十岁上下的人会成为蒋家的太夫人?” 魈这才说道:“这里面原有一段公案,否则从六品的国子监丞府上,怎么可能娶到姜氏嫡出的小姐?” 承颐不知这其中的原故,便问道:“有什么公案?” 只听得魈说道:“这也是前一段时间查到的消息。想这姜弘敏原本早就与辅国公赵逍鸿的二子赵昊彦订有婚约,及笄之后,只等赵昊彦从靖西回来后两人便成亲。怎知姜弘敏某日去龙隐寺上香时,却遭遇了歹徒截持。” “歹徒截持?哪里的歹人如此大胆,竟敢截姜家的家眷?”承颐皱眉说道。 魈说道:“大抵姜家的人也是如此的想法,所以才没有派护卫跟随,只有一些丫环仆妇跟着姜大小姐去龙隐寺进香,反倒给贼人钻了空子。” 承颐想了想,也觉得极有这样的可能。想想那日在灵隐寺的庙中救小姑娘时,跟随着姜少夫人前去的人当中,丫环婆子倒是不少,可是护卫才有两个,被姜宏恩的四个府兵就全数杀了。 他还真有点搞不懂,如果姜家在十多年前就发生过一次这样的事,怎么后面也没接受下前面的教训,女眷出门时不多带点护卫?到底是太过托大了,怪不得父皇会忌惮。 魈继续说道:“听说当时,那些贼人将跟随姜大小姐的丫环婆子全都杀了,独独拉了姜大小姐乘坐的车子往乡野逃窜,正好遇到了准备进隆安国子学当国子助教的蒋劲松。蒋劲松祖居水江,因大水淹了良亩,流民四下里逃窜。从水江一带过到隆安城,路途甚远,蒋劲松担心会遇上民乱,请了许多人护卫,正好救下了在车中呼救的姜大小姐。” 见到承颐听得舒了一口气,似是放下心来,魈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怎知这蒋劲松救下了姜家小姐,却未马上将姜弘敏送回国公府,愣是将姜大小姐的车驾拖着在城外呆了一宿,第二日方送姜小姐回隆安城。” 承颐听了惊道:“未婚女子在外过夜,岂不会污了名声?” 魈点头道:“正是如此。这蒋劲松当时年已四十,结发妻子于一年前病故,长子蒋介夫,就是如今的国子监丞都已二十有四。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得知姜弘敏是国公府姜氏二房的嫡女后,起了什么心思,第二日送姜大小姐归家之时,还大张其鼓,弄得整个隆安城的人都知他救了姜弘敏,且两人还一起在城外呆了一宿。虽然姜大小姐回府后,一再对家人哭诉,不曾失了清白,她是自己一个人呆在马车里的,但是隆安城的人不这么想。” 承颐心里暗暗鄙夷蒋劲松,同情这位姜弘敏,问道:“所以姜家没有办法,不得已把姜弘敏嫁给了蒋劲松?” 魈道:“不是。当时姜氏的家主是老的镇国公姜仲景,能当姜氏家主,岂有不明白蒋劲松的打算,暗恨蒋劲松的同时,却不同意将姜弘敏嫁与蒋劲松。当然丢了名声的姜大小姐也不能再跟辅国公的嫡子赵昊彦结亲,说是要将姜大小姐送回北武的家祠中去,从此守着宗祠,不再嫁人,孤苦终老。” 承颐点点头,觉得象姜家这样的世家大族,为了家族的声誉,做这样的决定也是可以理解的。世家大族里,哪家不会发生一些事?如同姜家小姐这般被污了清白的,世家一般都会采取放到家庙和宗祠里去。 魈继续说道:“姜泽祷的夫人马氏在万般恳求之下没能得到姜仲景老国公的同意,竟以死求得女儿可以嫁人,不用回北武守宗祠的机会。万般无奈之下,姜老国公这才同意将姜弘敏嫁给蒋劲松。只不过娶了姜弘敏的蒋劲松也没有捞到好处是真。” “娶了姜氏女,还没捞到好处?这话又怎么说?”承颐问道。 魈回道:“姜家嫁女时没有亏待姜弘敏,将马氏当初为女儿准备嫁给赵昊泽的嫁妆尽数给了姜弘敏作陪嫁。却在嫁女的当天便宣布姜家从此没了姜弘敏这个女儿,姜弘敏已被逐出姜氏,姜氏族谱上从此再也没有姜弘敏的名字。当然姜家与蒋劲松也没有任何关系。” 承颐点头,吃了暗亏的姜家人,做出这样的举动也不足为奇。 魈又说道:“其实马氏以命硬要给女儿换一个嫁人的机会,反而是害了姜小姐。” “哦?”承颐说道:“对于女子而言,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鳏夫,总比一辈子不能嫁人,孤苦终老还是要强上一些吧?” 魈却说道:“蒋劲松的嫡妻是因肺痨而死,蒋劲松离开水江时也已染上肺痨,自知命不久于世,所以他进隆安城时并未带着儿子亲眷。” 承颐惊道:“他自知命不久了,还从水江跑到隆安来?这般地奔波,感情是嫌命长呢!” 魈只得说道:“有时候有些人的想法的确是挺奇怪的。他拼着命来国子监当助教,不过是想为儿子们谋一个前程。遇到姜弘敏,他以为可以借此攀上姜氏,便生了坏姜小姐名声的念头,才硬拖着时间没有将姜小姐即时送回。” 承颐气得直骂蒋劲松蠢,说道:“他这是想结仇呢还是结亲?倘若好好的早点将姜小姐送归姜家,不只是姜家,只怕连着赵家都要承他这份情。以后不论哪一家,在仕途上帮一下他的子侄那也是不小的造化了。” 魈连着点头,应和着承颐的话说道:“谁说不是呢?可蒋劲松偏偏迷了心窍,生出了别的心思。等到姜小姐嫁予他时,他惊闻姜氏已将姜弘敏从族谱上除名,从此不再与姜府有瓜葛,便惊得一口痰噎在喉咙处,气没上来,即时就断了气。” “那岂不是说姜小姐刚嫁过去便守了寡?”承颐如听说书先生讲画本一般,听着魃讲着这位姜小姐跌宕起伏的故事,不由得一阵唏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67章 男人只恋权势 魈不便对这些世家豪门的事进行置评,只负责将他打听到的事说给殿下听。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他仍旧不自觉地带进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把这事说得跟说书一样。 只听他再说道:“这位姜小姐也甚是有骨气,许是想着她这个嫁人的机会,是亲身母亲用一条命换来的,所以在经历了这许多悲惨的事后并没有轻生。姜家将她除了名,这十多年来,便真的没有与姜家有过来往。” 承颐点头,表示理解,嘴里喃喃地说道:“活着其实不容易,应当好好珍惜。” 魈没有听清承颐的低喃,继续说道:“姜大小姐虽然气蒋劲松害她失了名节,被迫嫁与他,却也感激蒋劲松将自己从贼人手中救出。否则落入贼人手里,境遇有可能更遭,要说生不如死也极有可能。” 承颐连连点头,任何时候,女子的处境比起男子来,总是更加艰难。 “所以在蒋劲松的儿子们来到隆安替父扶棂,并表示想留在隆安城后,姜大小姐拿出了自己的嫁妆,给蒋介夫在隆安的朝臣中四处打点,终是给他顶了蒋劲松的空,进了国子监学,留在了隆安城。蒋介夫也因此尊了这位比自己还要小的继母为蒋家的太夫人。只是十多年下来,蒋介夫也才当上了个国子监丞。”魈说到这,终于把这个蒋太夫的事说完。 承颐听到这,想着当年的姜大小姐的这个结果总还不至于太差。便问道:“那如今姜宏恩找上蒋介夫,蒋介夫可有为他家的太夫人分说一二?” 魈回答道:“具体的情形不知,据闻姜守备也只是进去问了几句话,并不曾将蒋太夫人带走。想来也是知道蒋太夫人虽然姓姜,却早已被姜氏除名,与姜氏断绝了关系。” 承颐想了想,仍然吩咐魃道:“虽是如此,到底还是姓姜,又是一个身世极可悲的女子,还是让人看着些。” 魃忙躬身应下,说道:“属下留下隐六在蒋府附近看着呢!” 承颐又问魈道:“承恩候府的谢家呢?姜宏恩虽然没去,谢家的人是一个怎样的态度?” 这下魈说道:“承恩候府不是属下去打探的。不过早就有消息传出,谢候爷家的爵位是恩封,袭不过三代,到得如今的谢洪生谢候爷已是第三代。谢老候爷替自己的大儿子谢中愧求请世子的折子,皇上一直未批下。” 稍顿后,魈皱了一下眉,说道:“不过,谢中愧的妾氏张素珍虽是张家的庶女,却与德妃有亲,算得上是五皇子的表妹,为谢中愧生有一儿一女。以前有姜家在时,张氏一直被压在大夫人姜弘静的下面,时常有怨,却不敢出声。”说到这魈便停下了,眼睛转过一边看向魃。 魃接了魈的话头说道:“只是姜家倒了之后,张家私下有放出话来,谢中愧想要得张家相助保住候爵之位,那候夫人得是张家的女儿才行。谢中愧早已在家中嚷着要休妻,今日姜宏恩奉旨查与姜氏有关的人,姜宏恩虽然暂时不敢查到承恩候府,谢中愧却已在府中再次表示,要休妻弃子。” “休妻弃子?连他那两个儿子都不要了吗?”承颐惊道:“听闻谢家也只有这两个嫡孙甚有大才,承恩候府谢老候爷一直引以为傲,时常炫于人前,他也肯就这么舍弃?” 魃回答道:“谢中愧如今为了那个世子之位憋屈很久了,深怨姜家在的时候没有帮他。如今姜家倒了,他更怕被姜家连累,说那两个儿子身上也流着姜家人的血,定是要弃之断个干净的。只是谢中愧虽然这样说了,谢老候爷却还没有表态,所以谢家如今暂时也还没有动静。” 承颐表情严肃地吩咐道:“不可大意。看谢中愧这样,即便谢洪生不舍两个孙子,只怕谢夫人却是一定会被休弃的。女人一旦被休弃,又没了娘家,只怕她会想不开。你派人好好盯着,有什么异动,先将人救下再说。” 魃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殿下自打救下了姜家小小姐后,居然连与姜家有关联的人全都要救了?不过他只是自己想,却没有问出来,答道:“属下已将隐九和隐十留在谢府附近守着,一有异动,他们会立时传信过来。” 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 打从知道隆安城在搜查姜、赵两府的余孽开始,魃的心里就生出了一个想法。‘他得四下里派人将与姜家有关的人都盯紧罗。’ 他希望能在那些人发生危险之前,先将人救了,省得姜家那位小小姐,到时又会举着那枚血玉环,半夜里带着他们四下里寻人了。真的等这些人出了事再寻来,如今这隆安城乱成这样,又岂是他们可以乱走的?只怕是救不了人,还要连累殿下。 …… 司马琰与月隐玄出了灵隐山庄后,打算先回到浣花溪寻了慈恩和尚拿回他们的马,然后再进城回琰王府。那两匹马是他们在战场上骑惯了的马,特意从宛马中挑出来的良驹,与普通的马不同,轻易不可离了主人。 从山庄到浣花溪,少说都有一个时辰的车程,刘同自然为司马琰准备了车驾,配备了赶车的人,只待将他们送到浣花溪后,再自行转回山庄。 车驾行至浣华溪附近时,还未到辰时。月隐玄听到林间传来低低的哨音,知道他昨日留在此处的人有消息要上报,便将赶车的人放了回去,自己和司马琰沿小路徒步穿过桃林,走去慈恩寺。 车驾方离开不久,便有黑衣人落于他们行走的小道上,将一个小竹筒递交给月隐玄后,立时又隐于林间。 月隐玄打开竹筒,倒出一卷小纸看过之后,对司马琰说道:“王爷,昨日在我们离开王府后,王府陆陆续续进了不少人,约摸二十人左右。那些人都是有些功夫的人,扮作粗使的仆从打扮,一部分去了王妃的东院,守在东院的周围,一部分围了王爷住的西院。” 司马琰眼中精光闪过,想起承颐说的梦境,说他在琰王府受了伤,月隐玄替他挡了刀…… 月隐玄又说道:“还说王妃昨日似受到了惊吓,往府里请了大夫。只不过请的不是医馆中坐堂的大夫,而是瑞南胡同的私医,行迹甚是遮掩和隐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68章 还得再派人去 司马琰心中冷笑,贺文秀这个女人是该受点惊吓才行。单凭她昨日敢对自己下药一事来说,自己就该给她点教训,只希望她现在还没被吓死,来得及等自己回去。 转念又想到,贺文秀敢给自己下药,如今又敢引那些人进府,极有可能就是想谋害于他这个‘亲夫’。这十多年下来,自己至少在战场上赢得了‘阎王’这个称呼,也不知道谁给了她的胆,背后是什么人在给她撑腰,居然让一个看到他的脸就害怕得发抖的女人,会有胆量和勇气来谋害自己。 月隐玄不懂得司马琰心中所想,因为他没有听过十一殿下曾经的梦。只根据府中留下的人传来的信息继续说道:“按王爷的品级,王妃身体不适可以拿府中的名帖请宫中的太医。不过王妃若是病情急,请王府附近的医馆中坐堂的大夫也属正常,为何却是请了连坐堂资格都没有的私医?而且还遮掩行迹。” 司马琰冷哼一声,说道:“将人捉来问问不就知了?” 月隐玄立时便明了司马琰的意思,问道:“那是将人捉到王府,待王爷回王府后问?还是捉到慈恩寺来,王爷在这里先歇息一会儿?”他知道昨夜的麝兰院通宵都点着烛火,王爷与十一殿下都未安寝,而是通宵坐在那里饮茶说话。 司马琰稍一思索后,说道:“王府不是进了人吗?先看看她们想要做些啥。着人悄悄地将人捉了,再带到慈恩寺来吧!昨夜魈不是说在浣花溪看到了司马长宁吗?本王也很想知道他在浣花溪都做了些什么。” 月隐玄应了声‘是’之后,立时去传消息。一是命城中的人将瑞南胡同的那个私医悄悄捉到慈恩寺来;二是散布在浣花溪桃林中的人,马上去查司马长宁几时来的浣花溪,到了浣花溪之后都做了些什么?如今是否还在浣花溪。 司马琰回到慈恩寺时,并没有见到慈恩和尚。他直接进到慈恩昨日就帮他收拾好的一间禅房里,将月隐玄重新为他准备的衣衫换上,没着罩衫,合衣躺下。 如今浣花溪的精舍住满了人,慈恩也不会在这间小寺庙里坐好好地打坐念经了。每年有两季,他都会非常的繁忙,忙于和那些前来浣花溪的达官贵人们搞好关系,以便好多弄些香油钱。 司马琰认为看不到慈恩也算得好事,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揍慈恩一顿。 早在十多年前,慈恩偷吃了那帮乞儿的果子的时候,司马琰便再没将他当成真正的和尚来看待。不告而取,这至少不能算是真正的得了佛心之人。如今的慈恩虽然仍如当初一般看顾那群乞儿,可乞儿们帮着慈恩寺打理浣花溪的桃林和精舍,也为慈恩挣了不少的香油钱。 每次看到膘肥体油的慈恩,司马琰就知道这个荤腥不忌的假和尚不知道又捞了多少钱。慈恩靠着浣花溪捞钱他不管,但是为了捞钱,允许司马长宁在这里行不耻之事,他就不得不管了,尤其司马长宁打算行不耻之事的对象还是一个与他有关系的女人。 当然,在这种时候,司马琰是不会去想慈恩事先是否知道司马长宁的打算;也不会去考虑慈恩就算知道了司马长宁的打算后,是否有能力去管;更不会去分析,司马长宁在打曹卫礼的闺女的主意时,哪里会知道还有他司马琰在深潭下等着? 躺下的司马琰大脑只想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地睡去。 昨日他真的是很疲累,先是要集中精力抵制那药力;后面见到了曹怡萱,抑制不住诱惑地耗费了体力;跟着承颐去到灵泉山庄,与承颐一直说话,通宵未睡;天亮后,承颐离开,他去探视了曹怡萱后又马不停蹄地回到慈恩寺……身体和大脑都没有得到休息,精神和体力上的透支,让他抵制不了瞌睡虫的侵袭,沉沉睡去。 不过一个多时辰,月隐玄不大的声音在禅房门外响起:“王爷,可有醒来?” 战场上呆惯了的司马琰,怎么可能真的睡得人事不知?时刻警醒着,是他自记事以来就养成的习惯。所以月隐玄的脚步声接近禅房时,他便有些醒了,如今听得月隐玄问话,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 只听月隐玄隔着禅房门轻轻说道:“人已经带到浣花溪,因这禅院离精舍比较近,精舍里住得有好些达官贵人,便将人押到桃林深处的柴房那边了。王爷可要过去?” “好。”司马琰简短地应了一个字后,便开始起身披上了外袍。 待司马琰穿好衣服走出禅房后,便被月隐玄领着朝寺庙的后方走去。 路上行走的月隐玄不失时机地开口向司马琰报告道:“曹卫礼的家眷今日卯时便离开了浣花溪回隆安城了;三皇子还歇在精舍里,至今未醒,听闻昨日夜里悄悄召了四五个妓子过来。” 司马琰听了这话,脸色变得铁青。现在只要听到司马长宁,他便会想起还躺在灵泉山庄的那个女人。再想到司马长宁所有的行为,原本都是要用来对付那个女人的,他心里没来由地上火。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问道:“司马长宁夜里还召了妓子?几时的事?是在曹小姐落水之前,还是落水之后?” 月隐玄答道:“从时间上来看,应当是曹小姐落水之后。” 司马琰又道:“那个时辰城门应当已经关闭了,难不曾这城郊也开有妓馆?” 月隐玄忙答道:“那倒不是,是三皇子派了身边的亲随,拿了他的名帖,通过城门旁的小门进出的。” 司马琰冷哼一声。心道:‘自己奉诏回隆安城,错过了开城门的时间,都要在城门外露宿。司马长宁半夜召妓,居然就可以随意出入,他那位皇兄当真养了个好儿子。’ 见司马琰神色不对,月隐玄忙又说道:“今日隆安城内好似发生了什么事,城内的守备军挨家挨户的搜查,似是在找什么人。我们的人去捉那个私医时,差点与守备军撞上。”这句话果然成功地转移了司马琰的注意力。 司马琰问道:“可有探听到是在找什么人吗?” 月隐玄回道:“好象说是在找姜、赵两家逃出的余孽,如今黑甲军重新封了瑞安街;城中凡是与姜家有关的人家都要被查。” 听到这,司马琰身形一顿,停下脚步问道:“只是在城中查,还是连城外也查?着人去查探清楚,因何突然如此?”稍顿又问道:“早晨你说的那四个女的暗卫可有调去灵泉山庄了?” 月隐玄回道:“已经调去,全都照王爷的吩咐,许她们换回女装,听从魅的指挥。这个时候应当早已到山庄了。” 司马琰点点头,仍旧不放心地再吩咐道:“既然城中已经开始搜查,只怕城郊也会有人来查,你再派些人过去守着,有什么动静,立时让人护着她们离开。” 月隐玄忙应下,自去传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69章 琰王妃的病情 待到他们穿行在桃花林中,绕来绕去地行了一段不短的路程后,来到一些茅舍前。 这些茅舍三三两两散乱地坐落于桃林深处,里面住着的便是十多年前的乞儿们。只是现在的他们已经长大,全都成家立业,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居住在桃林里,便是为了就近照管这些桃树。 月隐玄领着司马琰走进茅舍旁的一间柴房。柴房里站着四个黑衣人,他们守着一个形容略显猥琐、身子害怕得发抖,留着山羊须的矮个精瘦中年男子。 见到司马琰和月隐玄进来,那四个黑衣人立时行礼。司马琰摆了摆手后,问道:“这便是昨日王府请的私医?” 押着那矮个精瘦男子的一名黑衣人回答道:“正是。” 司马琰对着那个身体发抖的男人问道:“叫什么名字?家中有何人?” 那矮个男人偷眼瞧了一下司马琰,看到他左脸上那道长长的疤,立时身体抖动如筛糠,哆哆嗦嗦地开不了口。押着他的那名黑衣暗卫朝他膝部后窝处踢了一脚后,喝道:“主上问你话呢!还不赶快如实回答。” 那精瘦男人立时半伏在地上,不敢呼疼,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小……小人名叫……叫魏良仁,家中有……有妻儿……还……还有老母亲。” 司马琰朝踹人的那个黑衣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动手后,再问道:“因何行私医?” 魏良仁回答道:“小……小人原本在……在回春堂坐……坐馆,只……只因医……医死了一……一个官吏的侍……侍妾,便……便被取……取消了坐……坐堂的资格。可……可小人还……还有妻儿……妻儿老小要养,不得已,方才私……私下里行医。” 司马琰见他后面说话稍利索了些,慢慢地问道:“你最擅长医什么?” 魏良仁回答道:“都医,小人都……都能医。” 在看到司马琰盯视过来的眼光后,又瑟缩着回答道:“一般找……找上门来的,小人都医,不……不过,小人擅长治妇……妇人的病。” “妇人的病?”司马琰的瞳孔缩了缩。 月隐玄在听到这句话时,明显地‘咳、咳’两声,脸色有些发烫。对着那四个仍愣在柴房里的属下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出去。” “可……这是……”一个黑衣人还要说什么,被另外的黑衣人拽着胳膊走了出去,散立于柴房的四周守卫着。 司马琰再问道:“昨日琰王府请你去看诊,是看的何人?” “是王妃和她……她身边的丫环。”魏良仁回答道。 司马琰眉头一皱,问道:“王妃和身边的丫环同时都生了病?” “倒不是病,只是王妃受了点惊吓,动了胎气。王妃身边的丫环的胎倒没什么事。”魏良仁回答道,他慢慢地不结巴了。 “什么?”这次轮到月隐玄吃惊了,声音明显有些大,将魏良仁吓得身形一颤,明显又有些抖了起来。 月隐玄转眼去偷看站在一旁脸色铁青的司马琰,只觉得外面的日头抵不住这屋里骤然下降温度。 月隐玄不再说话,魏良仁不敢吭声,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柴房最后在司马琰缓慢而又沉凝的语气中打破无声。只听他问道:“王妃和她身边的丫环分别都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魏良仁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气被面前这个人身上释放出来的威势摄住,有些呼不顺畅。他吞咽了一下口水方才说道:“大约两个月左右,王妃的月份比她身边的丫环要大上半个月。” “可有说是谁的孩子?”司马琰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问道。问完后,又觉得自己定然是气急了才会问出这样多余的废话。谁家请医,就算是诊出有喜,也不会专门告诉出诊的大夫这些事,轻易肯说出病人的身份的都不多。 “当然是王爷的孩……”魏良仁想也没想地信口回答道,可话还没说完,立时便张着还没闭上的嘴,瞪大了眼睛呆在那里。谁都知道琰王长年镇守冀北,多久都不回隆安城一次,这段时间也没听说王爷回来过…… 怪不得昨日那被唤作是王妈妈的婆子,一边嘱咐他莫要对人说出去,一边塞给他二十两银子。他当时喜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地诅咒发誓,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人说起……回到家还拿出这两锭银子咬了一下,看是不是真的。 他给人看一年的病未必能收到这么多钱。他只道是经常私下里帮王妃看诊,王府又有钱,遇上喜事,出手阔绰,所以一下子赏了这许多钱。一家人着实开心了一整晚,他还答应了自己的婆娘,今日许她扯几尺布帛做新衣的……却没有细想自己摊上了大事。 他不清楚眼前的这些人是谁,但却可以判断他们跟王府肯定有关系。忙跪伏着磕头,哀号一般地恳求道:“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保证什么都不会说出去,小的家中还有老母幼子,只求两位大爷放小人一条生路……” 司马琰却再没心思听他哀号,转身走出了柴房,冷着声音对跟着走出来的月隐玄吩咐道:“好好给本王查这些年时常出入琰王府的人都有些什么人?贺文秀和她身边的丫环除了王府,最常去哪些地方,都见什么人……总之,给本王将人找出来。” 月隐玄连忙应‘是’。王爷虽然没有说明要找的是什么人,听了魏良仁说的话的月隐玄又岂能不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个魏良仁要不要处理掉?” 司马琰说道:“先留着,找个地方关起来,说不定到时还有用处。” 月隐玄再问道:“这个魏良仁家中确实还有妻儿老母,如果他没有回去,只怕他的家人会要寻他。要是给王府里的人知道了他不在,只怕会打草惊蛇。” 司马琰一阵烦燥,厉声说道:“那就将他的家人全都抓起来。今日城中不是正乱着吗?不是有守备军满城的捉人吗?难道这些事也要本王替你们去想吗?” 月隐玄忙躬身再次应是后,不再言语。他心里有想抽自己嘴巴子的冲动,这种时候,最应该避免的就是与王爷面对,自己还非得赶着去触这个霉头。 直到看着王爷走得稍远一些之后,月隐玄才对着那四名黑衣人开始吩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70章 不能允许背叛 司马琰一路铁青着脸,沉默无声地回到慈恩寺的禅院。 他现在才算是想明白了,昨日贺文秀为何要对他下药,末了又会给他送来四个‘丫环’,感情是想混水摸鱼,混淆视听。 最大的可能就是贺文秀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他刚好又回了隆安城。自己从来没碰过贺文秀,所以她就给他下了春药,想让自己‘乱性’,糊里糊涂地当上她和她身边的丫环肚子里那些个孩子的便宜老爹。 想到‘乱性’这个词,司马琰猛然间想起,承颐前世的梦里,自己不就是被安了这么一个罪名吗? 想要让自己连睡了谁都不知道,而且还糊里糊涂地认下那两个孽种的帐,只怕昨日那药也绝非只是单纯的春药那么简单,定然还有致幻的成份在里面才行。若不是昨日的药几乎尽数吐了出来,只怕他就会真的着了贺文秀的道。 怪不得他昨日开始,总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以往在战场上,连着几日不眠不休是常事,昨天只是一晚不睡,今日沾床不也睡了过去?…… 接着他又想到,不论是在承颐前世的梦里,还是在今世实际发生的事里,贺文秀下药是一定的了。据那个魏良仁所说,贺文秀如今怀孕两月。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贺文秀知道有孕之后不久,他就接到了回隆安的密诏,从冀北出发赶回隆安。 他回隆安是接到了司马琛的密令回来的,按理说贺文秀不可能知道。那么贺文秀又是怎么判定他一定会在这个时间段回来,替她的那个奸夫顶这个包的呢?除非这个奸夫…… 月隐玄快速地安排好王爷交待的事,急急忙忙地追赶上司马琰,然后寸步不离地跟在司马琰身后走回。他怕司马琰突然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越是沉默无语的王爷,越是可怕。 魏良仁说出来的消息太令人吃惊,月隐玄深悔这些年对王府的关注太少的同时,不禁又有了些疑惑。 他们派在隆安城内的人手不少,这几年虽然关注在王府的视线不多,可也不至于太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怎么他们会一点消息都没收到?哪怕是一点迹象都没发现?这绝对不正常。他极有必要好生查查那些留在隆安城的人了。 当他们推开禅院的门,进到寺庙里时,正好见到慈恩和尚从司马琰住的那间禅房走出来。 慈恩抬眼看到司马琰时,开口便说道:“贫僧正四处里寻找王爷呢!” 司马琰黑着一张脸问他道:“找我做什么?” 慈恩一面思忖着是不是昨日解那春药的时候,中间出现了什么变故,引得这位王爷不高兴了?一面堆起一脸的笑,对司马琰说道:“适才有王府的管事寻到这里,说府里有重要的事,王妃请王爷立刻回府里去。” 司马琰听得慈恩提起‘王妃’二字,脸色由青转黑。想到贺文秀那个不守妇道的做出那种不知羞耻的腌脏事,居然还敢派人来寻他回府?她就不怕他一刀结果了她的命?、 站在司马琰身旁的月隐玄眼见着王爷听到‘王妃’两个字,有要发怒的征象,忙接过慈恩的话头,问道:“那管事可有说是什么事吗?” 慈恩自然也感觉出了司马琰将要喷发的暴怒,心下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不敢得罪这位‘阎王爷’。转头对着问他话的月隐玄回道:“这倒没说,只是看他很急的样子。恰巧三皇子正要回隆安城,听得是王府的管事说府中有急事,便主动说帮忙王爷先回去瞧瞧,让贫僧来寻王爷。” “司马长宁说要帮本王,还去了本王的王府?”司马琰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带着一丝惊诧,又有一丝怀疑,问慈恩道。 慈恩点头,回道:“三皇子是如此说的。” “走了多久了?”司马琰问道。联想到司马长宁的好色,贺文秀和她身边的丫头都有孕的事,再听到司马长宁这般积极琰王府的事,司马琰这时的大脑里,有一个突发的猜测,在疯狂的滋生。 “得有半个时辰左右了。”慈恩思索着回答。 “隐玄,备马。”司马琰听了慈恩这话,立时对着月隐玄吩咐道。 “是。”月隐玄听了司马琰的吩咐,虽然有自己的想法,却仍旧立刻转身出去准备。 不过一个转身的时间,月隐玄就牵着司马琰和自己的两匹马出现在禅房前的桃林下。虽然在心里一再告戒自己,现在不是惹王爷的时候,可是当他将司马琰那马的缰绳递给司马琰时,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王爷,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急着赶回去?” 司马琰眼眸微凝,问道:“为什么不急?” 月隐玄道:“据留在府内的人传来的消息,府中昨晚进了不少可疑的人。如今府里又急急忙忙地来寻王爷回去,还找到了慈恩寺。昨日王爷来慈恩寺时可是临时起的意,且离府匆忙,并未对府上的人交待去了哪,能这么快就知道王爷行踪的人不简单。” 说到这,看了一眼司马琰,见他作沉思状,想是有认真在听自己说的话。就继续说道:“如果是想以此诱骗王爷回去,以图对王爷行不利之事,我们还得想个法子应对。三皇子既然主动送到王府去,正好替王爷搅乱了背后那人设下的局,我们倒不如在一旁看着,或者更能发现其中的端倪。” 司马琰很是认同月隐玄的分析,可是他却控制不了另一个猜疑在大脑中疯长。 虽然另一个自己在否定这种猜疑,并且告诉自己,司马长宁那个蠢样,应当不是设局的人,否则不会现在又主动冲进人家设好的圈套里。但是自从知道自己被贺文秀这个无耻的女人绿了之后,他觉得他的冷静和克制就快要控制不住了。 身为男人,可以将一个自己不在意的女人搁置起来,也允许她避着自己,前提是她要老实本分。就算他大度到允许她搞点小花样,但绝对不能是顶着他王妃的名义背地里偷人。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女人就该守妇德……根深蒂固的思想,让他接受不了贺文秀的背叛,哪怕是一个他厌憎的女人。 所以,就算他认为月隐玄的话说得极为有理,他还是跨上了马,打马向回城的方向而去。月隐玄只得飞身上马,追着司马琰的身影狂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71章 三皇子的内心 两人两骑刚行一段距离,还没有驰出浣花溪的桃林,便有哨音一阵接一阵的响起。 司马琰与月隐玄同时都勒紧了马的缰绳,两匹马一前一后的一阵长嘶后,前足高高抬起又落下,然后在原地打着转。 二人的马才停稳,就见一黑衣人落于他们的马前。那黑衣人单膝下跪后,朝着司马琰双手递上一个小竹筒。司马琰接过来打开一看,居然是承颐送来的消息。他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之色,扫视一遍后,将那信递给月隐玄。 待月隐玄都看过后,司马琰问道:“如今守在山庄的可是玄卫?” “正是。”月隐玄点头回答道:“玄卫更善于与人交战,所以派了玄卫去守护灵泉山庄。” 司马琰此时的脸色渐渐平静了些,又问道:“我们此次带来的人,如今是怎么分派的?” 月隐玄回道:“王爷的影卫十人一直随侍在王爷身边。月卫三十人留在了王府;隐卫有十人跟了十一殿下进宫,二十人散在城中;玄卫本来是十人去守灵泉山庄,二十人留在浣花溪,今晨又派了十人过去,不包括那四名脱去黑衣的女子。” 司马琰思索了一下,说道:“让这里的玄卫尽数去灵泉山庄,浣花溪本王暂时不会再来,不用留人。” 月隐玄应了是后,忙从怀里掏出纸笔写司马琰的命令。 看到月隐玄正执着一根黑碳棍写着消息,又看看还立在一旁的那个黑衣隐卫,司马琰忽然心头一动,找月隐玄要来一支碳棍和纸,刷刷地写了一行字,装进小竹筒里,封了火漆,重新交给黑衣人,说道:“你把这个交给十一殿下。” 黑衣人得令后,跃起身子,消失于桃林中。 司马琰是在看到承颐的传信之后,突然想起承颐说过,在承颐前世的梦里,最后是司马长青继承了皇位。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司马长宁现在还不能死,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从他自小在宫里被这几兄弟联合来欺负的时候,他就知道,虽然每次都是司马长宁耀武扬威的冲在最前面来打他,但是每次在背后出坏主意的人却是司马长青,而跟在司马长青身后的,还有一个一肚子坏水的司马长恭。 从小打斗长大的司马琰觉得,司马长青与司马长恭比司马长宁要难对付得太多,就算最后注定是司马长青坐上那个位置,也得留下司马长宁跟他们多斗两年,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布置一些事。承颐也还没有成年,还没有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出来。 想到这,他突然就放弃了适才那个疯狂的想法。凭司马长宁那个嚣张而不知收敛的猪样,什么事都摆在脸上,他真要是贺文秀肚子里孩子的爹,只怕他留在隆安城的人早就知道了,轮不到今日才来给他惊吓了。 念及此,他吩咐月隐玄道:“再传信回王府去,如果司马长宁真的去了琰王府,在王府没事则罢,倘若遇到了什么危险,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 见月隐玄应下后,司马琰再说道:“我们再不能耽搁了,要全速赶回去。” …… 且说司马长宁虽然因为曹怡萱逃走又落崖的事扰了兴致,但他惯于花丛中混的人,又岂会找不到乐子?当天晚上,愣是让人拿了他的名贴,走了西城门的小门,想办法从城中的春香楼拧了四个妓子过来,可劲地闹腾了一宿。 他们在住的院子里肆无忌惮地混闹,声音和动静都不小。弄得住在与他相邻的精舍里的官眷羞臊难当,却又敢怒不敢言,一大早地,就都急匆匆地赶回了隆安城。一时间,倒令得浣花溪空出了不少精舍。 司马长宁自己不觉得有何不妥。自打他的母妃在端孝皇后没了之后掌管了后宫;他的外祖先是当上了侍中,后又加封了大司徒;他的舅父当上了左都御使;李家的人能入朝堂的都入了朝堂,而且都占了不错的位置。 就在前几日,舅父的二子,他的表弟,在国子监当司业的李元郅被派至水江府督办织造。水江府督办织造呢!那可是大庆朝生产丝帛最多的地方。丝帛是什么?钱帛兼行的大庆朝,生产丝帛就相当于是在生钱…… 司马长宁觉得他的人生走得实在是不能再顺了。 在子嗣方面,他是众多兄弟中儿子最多的一个;在后宫他有一个当贵妃,又掌管后宫的母妃,只差母妃后面的这个‘妃’字变成‘后’字;在前朝,他有一个当首辅的外祖,尤其是姜、赵两个世家倒了之后,李家稳稳地站在了大庆朝世家的最前面……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父皇的身体太好,五十岁上下的人,一点都看不出老的样子。自己当这个皇子都当了三十二年了,还一点都没看出父皇有想立嗣的意思。 每每在嗑了药、喝多了酒之后,他都觉得那个金光闪闪的位置在对着他招手,只是他晃晃悠悠地总也爬不上去。每次酒醒之后,他就会想,到底自己还差什么?为什么总也爬不上那个位置? 他——司马长宁,在钱财上除了自己原有的二千户食邑之外,还有李家整个家簇的家底在支持,何况新进又得了水江府的织造之权;在权方面,目前大庆朝少说得有三成的官员是倾向李家的,倾向李家就等于倾向自己,母妃和外祖还在不停地帮自己拉拢那些保持观望的朝臣。 唯一差的便只有兵权了。 虽然新近萧蔺得掌并州军备,萧蔺与李家有亲,但一州的府兵毕竟太少。他父皇将从赵昊彦手上收回来的兵权一分为五,实在是分得太散了。就连早已没有什么声息的郭家都分了一州,这让司马长宁郁闷的同时,更加瞧不上萧蔺的那一府之兵。 当听到司马琰回了隆安城后,他第一时间递了拜帖,想要修复幼时在宫中与司马琰之间那些不愉快的关系。他认为,以他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司马琰应当看得清楚形势,应该会很乐意接住他递出的橄榄枝。 如果能够得到司马琰的支持,那么那个位置他几乎可以算是唾手可得了。所以,在他一觉睡醒,准备从浣花溪回城内的皇子府的时候,听到琰王府的管事到浣花溪来寻琰王,便命人帮着四处找寻司马琰。 在从慈恩和尚那里得知司马琰昨日虽然来过一下浣花溪,却从昨晚至今晨都未见到踪迹之后,司马长宁就主动地提出,要先到琰王府去帮他的这位小皇叔处置家中的急事。 于他的心中,他认为司马琰接了他的拜帖后,必然已经回了帖子去他的皇子府,只是他自己昨日来了浣花溪,没有看到回帖而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72章 司马长宁遇刺 琰王府被派来的这个管事,本来就只是一个外院管跑腿的小管事。在城中突然兵荒马乱的时候被派出来,这个小管事都不知道自己跟守城门的守备军说了多少好话,人家愣是没让他出城。 他只得先回了一趟王府,给大管事说出不了城,结果被总管事贺年逮着狠狠地骂了一顿。末了跟他一起挨了骂的大管事,又将他撵着往城门处跑。只是第二次,他带上了王府的备帖,对着守城门的守备军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又悄悄地塞了一锭碎银才得以出城。 到了浣花溪,却听说王爷不在浣花溪,他心里气得直想骂娘。他娘的,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说王爷在浣花溪,非要他来寻的?前番因出不了城,都被贺管事给狠骂了一顿,倘若他再寻不着王爷回去,只怕他这个小管事的位置不保。 幸得后来有三皇子仗义解危,主动提出跟他回王府帮着解决王府的急事。虽然他觉得王府跟平常一样,一点也没看出来王府象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但是上头的人说有急事,又岂是他们这些只能在外院跑跑腿的小管事能够知道的? 如今有了三皇子跟着回去,小管事抹了一把额头急出来的汗,心道:‘好歹也是一个皇子,而且还是贵妃娘娘所出的三皇子,总算能有个人帮着应付一下王府的急事,只要急事应付过去了,他这个小管事的位置就算保住了。’ 一路上他殷勤地领着司马长宁快速地往王府赶回,可当司马长宁问起他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急事的时候,他也是一脸的懵圈。他着实不觉得王府里有何事需要王爷速回去解决的,只是贺大管事那般急切地吩咐,还将他怒骂了之后,他便觉得可能有急事而已。 跟着司马长宁回隆安城,进城都没有盘查,一行人径直往琰王府而来。 看到由远及近的琰王府的大门,小管事在心里感叹人与人不同,命不同、待遇就不同的同时,一边对着门内高声喊道:“来了、来了,回来了!”一边殷勤地恭迎司马长宁下马车。 当他躬敬地将司马长宁接下马车后,转头一看,出门前守在门外的那两个小厮不见了,门外空无一人。他心下奇怪,刚刚明明还看到有两个人影立在大门两边的啊!只得暗自寻思,莫不是往内院报告去了?可是就算进去报告,也只用一个人去,怎地两个都不见了? 虽然他觉得大门处不应该一个人也没有,可当着三皇子的面,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得自己引着司马长宁和他的侍从往里走。 他们走进王府大门进到院子里时,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居然看不到平时里在院中来回晃悠的那些小厮。这下不仅是小管事奇怪了,连司马长宁都有些惊奇,问道:“平时王府的外院不放人看守的?” 小管事怔愣着回答道:“不会啊!平日里都安排得有人值守的。定是那些小兔仔子们偷奸耍滑,不知跑到哪里去躲懒了。等下小的定要禀报大管事,让他好生整饬一下这些个奴才。”说着他忙将司马长宁往二门里让。 司马长宁一边随着他往二门里面进,一面回头环视了一下王府的外院,边走边说道:“想是七皇叔长年不在府内,这王府着实太过冷清了,连守院子的人手都不够,改日本皇子给七皇叔送些人来……” 他话还没说完,王府大门从外面给关上了,一时从他们刚穿过的二门处,以及内院的三门里往外冲出好些仆从打扮的人。那些人手里全都操着刀或者斧,向着他们这帮人就是一顿狂砍。 司马长宁错愕之余,惊吓出一身冷汗。幸得司马长宁喜欢讲摆场,走到哪,身边都带了十几个亲随,本意只是为了显摆他皇子的威仪,没想到今日给派上了用场。 那十几个亲随一下子就将司马长宁围在当中保护起来,其中一个领头的人大声喝道:“保护三皇子。”然后拔出身上的佩刀与那些仆从对打起来。 那些仆从当中有人听到了“保护三皇子”这话,稍稍愣怔了一下。没听到人早已挥刀砍了上去,司马长宁的人也挥刀砍了回来。见对方挥刀砍了过来,听到了这句话的人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全都挥刀舞斧的迎上,两边的人终是打了起来。 带着司马长宁回来的小管事瑟瑟发抖地躲在司马长宁的背后,惊恐而又无意识地叨念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司马长宁没想到好心来琰王府示好、帮忙,倒陷入了一场刺杀之中。惊怒之余,从身后抓出那抖如筛糠的小管事,一脚将他踹翻出去,怒骂道:“狗奴才,居然敢设下埋伏,引老子前来。” 那小管事被司马长宁一脚踹到心窝,滚了出去。正好撞上一把砍向司马长宁亲卫的刀,连痛都没有呼出来,就没了气。 他倒真的死了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想喊冤枉的,他想对司马长宁说,他去找的是琰王爷,是三皇子你自己主动跟了来的……可是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去见阎王了。只是他去见的是真正的地底下的阎王,而非他们琰王府的‘阎王’。 司马琰与月隐玄急驰着马往隆安城回的时候,在城门处遇到了盘查。虽然只是稍稍地盘查了一下,等月隐玄拿出司马琰的名帖后也就让他们进了城,终究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 再加上他们本来就比司马长宁要晚走半个时辰,就算后面他们骑的是好马,快马加鞭的疾驰,比司马长宁乘坐的马车要快上许多,追回不少路程。但在入城后,城中人多,他们不能再打马疾驰,是以,他们到琰王府门前的时间,比司马长宁至少要晚了两柱香。 待看到琰王府门前的那四扇大门紧闭着,隐隐从府内传来金属相撞的碰击声,以及不时的惨呼声,司马琰面色冷冽起来。看来贺文秀是真敢动手的,在昨日那个下药的计策没有成功之后,只是她想动手的对象应该是他司马琰这个‘亲夫’,而不是司马长宁那个冤大头。 司马琰惊怒之余,抬脚狠命地往紧闭的大门上猛踹了两脚,震得自己的脚生疼,却没有将大门踹开。 月隐玄忙上前拉住了他,说道:“王爷莫急,府内我们有人,待属下传信让他们从里面开门即可。” “那还不赶紧?”司马琰声色俱厉地斥道,悻悻然地往后退了几步,只觉得内心熊熊燃烧的火无处发泄,就要将自己的整个身体点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73章 七十三心里极不平衡 王府的东院,贺文秀和她身边的丫环宝娟此时都呆在琰王妃平时所住的秀雅苑的正房里,坐立不安。 贺文秀坐在正中的椅子上,脚下支了踏凳,椅上垫了锦垫,就连腰上都放了一个软靠,站在一旁的宝娟也很想象贺文秀这般舒适的坐着。 说起来,她肚子里也有了孩子,只是比王妃的小那么几天而已。偏生王妃吃得好,补得多,大夫非说王妃肚子里的孩子要比她的大上半个月,宝娟心里很是憋屈。 如今她的身份还仅仅只是一个丫环,没有资格坐,也不能象王妃那般在知道有了身子后,就好吃好喝的补着。想到这,宝娟禁不住将手里捏着的手巾绞得如一根麻绳一般。 宝娟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就快了,只要过了今日,她便能被接走去做夫人了也能有人侍候了。虽然当九皇子的夫人也还只是一个妾侍,可贺文秀不一样只能是一个侧妃吗?而且还是一个不能见人的侧妃。’ 她其实有时不太明白贺文秀,好好的王爷的王妃不做,鬼迷心窍地甘愿去做一个皇子侧妃。虽然说九皇子许了她,如今九皇子的正妃没有孩子,以后等她生下孩子后会让她转为正妃,可贺文秀再不能以本来的名字和身份示于人前,而是九皇子为她安排的另一个身份。 如果不是为了九皇子的大事,自己绝对不会帮着九皇子用药迷了她,让九皇子上了她的床。明明九皇子看上的是自己,先和自己在一起的,可怎么却是她先有了孩子?宝娟看看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再看看贺文秀的腹部,心道:“我一定要在她之前将九皇子的长子生下来。” 贺文秀坐在宝娟认为极舒适的椅凳上,却并未感受到宝娟想象的舒服。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门前的门帘,希望门帘掀起时,会是她心心念念,对她温柔疼宠的他。他会告诉她,他们成功了…… 只是如今,二院处的打斗声、刀斧相接的碰击声、男人们受伤的惨呼声不时地传来,引得她的心一阵一阵地揪紧。 她不由自主地启声,问守在她身侧的宝娟,问道:“不知道外面如今是怎样一个情形,你说能成事吗?” 宝娟有些厌她这翻娇柔的作态,偏偏九皇子好几次都当着她和贺文秀同时在场的时候,夸贺文秀的柔弱最是惹人怜爱,而琰王不懂得怜香惜玉……所以,贺文秀越发地柔弱起来,尤其是在侍候九皇子的时候……想到这,宝娟不由得心里有些发疼。 每每这种时候,宝娟的厌变成一种嫉恨,回答贺文秀的语气也变得生硬和无礼。她说道:“谁知道呢?婢子又没有在外面看着,哪里能知道是怎样一个情形?不过婢子信九皇子的安排定然万无一失,一定能成事。” 贺文秀一心关注着外面的情形,倒没注意宝娟的语气,只悠悠地说道:“我也知他的能力,也信他一定能成事的。”说话之间,双眼象情窦初开的少女般,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门,也能释放出满眼的仰慕与崇拜之情…… 宝娟一阵心塞,‘就是这样,又是这样,每次都是因她摆出这个姿态,九皇子才会在每次来的时候,总是先进她的房间,与她欢娱,过后才会轮到自己。明明九皇子说过,真心喜欢的是自己,也先要了自己,不过是为了成大事才收了她的……’ 宝娟自己心里还在胡乱生气的时候,房外的院子里响起了贺年的声音。只听得贺年说道:“启禀王妃,贺年有事求见。” 贺文秀的身子立时站了起来,一边伸出一只手递给宝娟,让她扶着自己下塌凳,嘴里着急的说道:“快,贺年说有事,想是外院那事。” 宝娟翻了一下白眼,还是伸手扶住了贺文秀的手,搀着她,掀了门帘,走了出去。见贺年在院中立着,贺文秀小心地下了正门处的三级台阶,走到贺年跟前,急切地低声问道:“怎样?可是成了?” 贺年躬身回道:“还没有,听说一起进到院子里的人有十余人,府里虽然准备了二十个好手,一时还没将人拿下。” 贺文秀听了一惊,靠着宝娟的身子,向后挫了挫。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问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王爷身边只得一个侍卫吗?怎地突然跑出十多个了?” 贺年回道:“小的也不知。总想着两个人,就算武功再高强,二十个人怎么也够了,谁知却打了这许久,我也是适才听人来报才知道回来了十多个人。” “那怎么办?府里可还有人能够帮得上手?”贺文秀慌张地问。 “管他能不能帮得上手,只要是府里的人,都叫上,只要是人多,压都能将人压死。”宝娟在一旁着急地说道。 “对、对,宝娟这话说得对,你赶紧去将府里所有的人都叫上去帮忙,一定要成事,千万不能这时候出了差错。”贺文秀忙点头说道。 “这……这……”贺年有些犹豫不决,想要说什么,又不知如何说。 “这、这、这的,这什么啊?”宝娟在一旁气急败坏地说道:“贺管事,王妃叫你去你就赶紧去,要是误了九皇子的大事,你可是吃罪不起的。” 贺年对这个日见嚣张,且又没大没小的丫环很是不喜,只是现在不好吱声。如今这丫头是攀上了九皇子,肚子里还有了皇家的种,他不得不忍。可现在事都还没成,她就这样把九皇子挂在嘴上,真的好么? 贺年想归想,也只能在心里叹气。他是贺家的家生子,能够到琰王府来当管事,是大小姐给的体面和恩惠。偏大小姐听了宝娟的唆使,犯了一个妇人最不应该犯的错,如今还要做出谋杀亲夫的事。 大小姐的亲夫可是琰王啊!好歹也是一个皇亲,还是大庆朝唯一的王。有传闻,战场上敌人都称他为‘阎王’,那可是见着就会死的主啊!贺年的心极度的不安地跳动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74章 王府另外有人 看着贺文秀一脸焦急,又极为无措地看着自己,贺年只能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 贺年想不明白,大小姐一向柔柔弱弱的,一点都不象是可以顶着风险行事的人,怎么偏偏选了一条掉脑袋的路来走呢?虽然大小姐一再表示,有九皇子在背后安排好了一切,万无一失,可眼下依然出现了没有预料到的状况。 眼见着颐指气使的宝娟给大小姐出了这么个馊主意,贺年只得说道:“九皇子事先交待过不宜让太多的人知道,所以事先才将府里的人都调离了。能放假的全都许了假,让她们归家两日;留在府上的又都赶去了南院那边锁了起来,一时哪里再去弄许多人来?再说,要是知道的人多了,以后泄露出去,只怕九皇子也饶不了奴才?” 九皇子虽然平时总扮着个笑脸,来王府时,对他这个下人也极为客气。可他总觉得九皇子很可怕,比脸上有疤的琰王爷都还要可怕,这种怕是产生于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那就将锁在南院的那些人一并都带去帮着捉人,事后全都处理掉,就不怕她们泄露了。”贺文秀还没吭声,宝娟就再次开口把话说了。 贺年听了这话,身子一颤,看了一眼杏眼圆瞪,不失狠厉的宝娟。转眼看向他家大小姐,意思是在问:‘可是真的要这么做?那可是不少的人啊!’ 贺文秀果然不如宝娟那么狠心,听到宝娟说事后全都处理掉她就犹豫了。 让人埋伏她那个‘夫君’是不得己,因为自己腹中已经有了司马长恭的孩子,如果不这样做,她的命就会不保。 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如果昨天司马琰喝了‘汤’之后,乖乖地呆在王府里,哪里都不要去,好好的享用她帮他准备好的那四个女子。事后,只要自己稍微脱掉一些衣衫躺在他旁边,等孩子顺利生下来,大家仍然可以相安无事。 可是谁知道司马琰骑着马跑了出去,整晚未归,被逼无奈之下,为了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长恭才会兵行险招……司马琰是必须死了,否则她和孩子就会没命,甚至有可能会连累长恭。 可那些平常侍候自己的仆人不应该死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素日里都老老实实地服侍着自己,为这个王府做工……所以贺文秀犹豫了。 正当贺文秀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院门处突然跑来一个二十出头的汉子,对着院子里喊道:“爹,不好了,王爷回来了。” 贺年向着院外斥道:“嚷嚷什么,王爷不是早就回来了吗?”说着话,自己抬脚向院外走去,边走边说道:“你个不晓事的混帐东西,王妃的内苑,也是你可以随意进来的地方?” 那汉子是贺年的儿子贺新,听得他父亲骂他不该进到内宅来,也没空分辩,而是着急地说道:“不是的,爹,前面进府的那个不是王爷,是三皇子。现在刚刚冲进府来的才是王爷。” 贺年听得糊涂,可他的腿在不自主地颤抖。颤声问道:“什……什么前面的三皇子,后面的王爷?” 贺新重又说道:“前面带了十多个人先进府的不是王爷,而是三皇子,现在皇爷才带着他身边的侍卫刚刚从大门进来。” 贺年哆哆嗦嗦地问贺新:“你是说,前面府里围着砍杀的人是三皇子?不是王爷?” 贺新点着头道:“正是呢!爹,你去瞧瞧,赶紧想个办法,围杀三皇子的人本来就只剩得四五个了,要是给王爷一进来,只怕剩下的那四五个也不成了。” 贺文秀听了贺新这话,直接晕倒在宝娟身上。宝娟这时脸色变得煞白,强自镇定地对贺年说道:“你赶紧带人出去看看,我扶王妃进屋。” 贺年呆若木鸡地站在院中,他带人去看?他还能带什么人去看?‘阎王爷’回来了,九皇子原先准备好的人没了,他还敢去看吗? 急匆匆地冲到院门外,贺年一把抓住儿子的手,往一旁拖着就走,嘴里说道:“走,马上跑,能逃多远逃多远。” 他二人刚准备向侧门处跑,就从墙上跳下来五个黑衣人,对着他二人挥手就是两刀。刀法快、准、狠,根本没有给他们两人出声的机会,鲜血就喷了一地,贺年父子倒在地上人就不能动了。 扶着贺文秀准备进到屋里去的宝娟,突然听到有人倒地的闷响,回过头来看。眼见着四五个黑衣人,手持明晃晃的刀,有两个的刀上还滴着血,贺家父子已经倒在血泊中……立时便吓得脸无血色。 她张嘴刚要惊呼,一个黑衣人快速地跃起身,飞掠到她身边,一个手刀砍在她的脖颈处,她就软软地跌倒在地。 贺文秀原本就被吓晕了,软软的身子靠在宝娟身上,所以宝娟还没能将她拖进屋里去。如今宝娟倒地,她的身子也跟着往下倒。幸得另一个黑衣人赶上前来,一把将她拎起,才没有压在宝娟身上。 先前对着宝娟使手刀的那个黑衣人,抄手拎起地上的宝娟。两人分别扛起贺文秀和宝娟,如同扛着两个大大的破布偶。眼睛对上后面跟上的三个黑衣人,相互使了个眼色,一声低哑的“走”字喊出。五个黑衣人齐刷刷地向后墙翻去。 前院的司马琰在月卫帮他打开大门后,循着打斗的声音冲进二门。此时二门内已经躺倒了一遍,有司马长宁的人,当然也有穿着琰王府仆从衣服的人。 司马长宁身前只剩得那个亲卫头领还挡在他前面,只是那亲卫头领身上已经受了不少的伤,衣服几乎被血浸透了,但他仍然支撑着站在司马长宁面前。而司马长宁的胳膊上也被划了两刀,衣袖破了,还浸出了些血迹。 他们的对面还站着五个人,其中两个持斧的人甚是悍勇,也属他二人杀司马长宁的亲卫最多。眼见得司马长宁他们只剩下两人了,大喊一声“上啊!”各举着两板斧从左右两边向司马长宁砍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75章 前世可有孩子 司马琰看到那两柄砍向司马长宁的板斧,心里有一丝挣扎,‘要不就让这个混帐去死吧!’ 大脑虽然这样想,但是腿却及时的踢了出去。先是踢中右侧那人的手,将他手里举着的斧子踢飞。顺势一个借力,身体在空中翻转一个方向,转到了司马长宁的左侧,踢中了左边举斧这人的前胸,将这人踢得立时喷了一口血,后挫于地。 月隐玄以及跟在后面的月卫也都跟着冲到前面,两个人将刀架于倒地的汉子脖子上。其他的人与那剩下的四个人对打起来,不过数招,便将那四人放倒。只是他们都没有下杀手,只是挑了那四人的手和腿的筋,留着活口,一会王爷定是要审问的。 司马长宁的那个亲卫头领见到有人将那五人制服,身上强提的一口气便泄了出去,身子一下子就瘫软倒地,露出他身后不停发抖的司马长宁。 司马长宁只道今日便会没命,没想在最后的关头有人赶来救了自己,抬眼感激地看向来人,却看到司马琰那道狰狞的伤疤。顿时瑟缩了一下,惊讶地喊道:“小……小皇叔?” 司马琰看了司马长宁一眼,没有理他,径直走到那个被他踢中胸口倒地的人面前,掐着他前胸的脖子,冷厉地斥问道:“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的脸被司马琰掐住的气憋得由红转紫,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不说。 司马琰没什么耐心,在那人快要憋不过气的时候,将人往地上一扔,对月卫命令道:“带下去,好好审问清楚,到底是谁想要刺杀本王。” 站在一旁的司马长宁听了这话,吃惊地问道:“他们想要刺杀的人是小皇叔,而不是本皇子?” 司马琰给了他一个看白痴的眼神,扫视了一地的尸体后,说道:“巴巴地从浣花溪将本王骗回来,又安排了这许多人在府中埋伏,不是要刺杀本王,那是刺杀谁?他们就算知道你司马长宁也在浣花溪,也没有把握能把你往王府里带吧!” “那他们……这些人……我……”司马长宁被司马琰这话问得呆在那里,指了指自己,又指了地上自己的人,最后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无话可说的闭了嘴。 他并不是太笨的人,只是平日里有些嚣张和自我膨胀罢了。经司马琰这般一点醒,他认真想一想,还的确是这么一回事,自己不过是主动送上门来的靶子。 司马琰没去管司马长宁会怎么想,而是问月卫道:“贺文秀在哪里。” “一直在东院里呆着,这边开打前都没见出来。”一个月卫回答道,心里却道‘王爷这是气狠了,这样直呼王妃的闺名。 司马琰抬脚就往三门里进,月隐玄忙招呼着月卫跟了上去。谁知道东院那边还有什么埋伏?他可不认为现在是需要守外男不进内宅这种礼的时候,一切以王爷的安危为先。王爷走到哪,他就会跟到哪。 眼见着司马琰和他带来的人往内院走去,没有说留几个人护卫自己,司马长宁一阵错愕。他一个人立在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中间,生怕某个躺在地上的人突然跳起给他一斧,忙对着司马琰的背影喊道:“小皇叔,等等我,我也跟你去看看小皇婶。”说罢连忙跟着司马琰他们往三门进。 司马琰虽然救了司马长宁,却不是真心因为想救而救,只是觉得他现在还不能死。所以根本懒得理他,对他嘴里所说的‘小皇婶’更觉恶寒,只能当没听到,径直往贺文秀所住的东院走去。 才跨进东院的院门,便见到侧边躺着的贺年两父子。一名月卫上前翻检了一番,对司马琰回禀道:“王爷,人已经死了。” 司马琰抬脚继续往里走,一脚踹开东院正屋的房门,进到屋里。只见里面空无一人,月隐玄巡视了屋子一番,并未见到一个人。司马琰厉声喝道:“给本王找,这府里总不至于一个活人都没有了?” …… 末时,隐一出现在承颐铜阊殿的内殿,将司马琰写了字条的那个小竹筒交给了承颐。 承颐打开后,取出里面的字条一看,不由得一阵错愕。只见司马琰传来的字条上写着一句话:“你前世的梦里,皇叔可有孩子,都是谁生的?” 承颐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是认认真真地给七皇叔回了信:“有两个,都是儿子。一个是琰王妃所生,一个是琰王妃为你抬的侍妾所生。两子相差不过一天,庶子大。”写了后,照例封好交给隐一。 隐一走后不久,魃的身影出现在承颐的内殿。只听得魃低声对承颐说道:“殿下,国子监丞蒋家和承恩候谢家都有消息传来。” 承颐一听,立时站直了身体,问道:“都是什么消息?” 魃回道:“蒋监丞午时前出门去了城门军守备处拜访了姜守备,两人一同前往茗香居吃了茶。蒋介夫给姜守备塞了一包东西。午时过后蒋监丞回到蒋府,不知与蒋夫人说了什么,如今蒋夫人带着四个身材壮实的婆子往蒋家太夫人居住的宜安居去了。” 承颐一听,立时脸色变了一变,问道:“蒋夫人带着婆子去蒋太夫人那里要做什么?我记得你说留有隐六在蒋府,他一人可能保得蒋太夫人平安?” 魃听了承颐的问话,回道:“属下一得了消息,立时又派了隐七和隐八前去,让他们务必要保住蒋太夫人的平安。实在不行,就将人先从蒋家劫出来,送到山庄去。” “啊?!”承颐对于魃这个回答有些吃惊,转念一想,将人劫持出来虽然粗暴,但也不失为一个简单而有效的办法。 看到承颐吃惊的表情,魃难得的解释说道:“属下认为,现在这样的形势下,姜家的这些女眷呆在哪,都不如搬去和姜家的小小姐呆在一起安全,毕竟那里有琰王留下的人手保护。” 承颐苦笑了一下,蒋太夫人不就是因为年轻时被劫持过一次,才改变了一生的命运吗?要是再被劫持一次,只怕再也无法在隆安城呆下去了。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也顾不得那许多了。而且,如今的灵泉山庄,只怕也没那么安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76章 承颐还要出宫 也就沉思了那么一会儿,时间却仿佛过去了很久。转过神来的承颐又问道:“那承恩候府谢家呢?” 魃回道:“谢老候爷也在午时前出过一趟门,不过没有去找姜守备,而是找的另一个城门守备路虎,具体说了些什么不清楚。谢候爷回府后就将两个嫡孙叫进书房去了,具体消息还没有探知。” 承颐听罢,吩咐道:“再多派点人手盯着承恩候府,有什么动静我们的人一定要能够发现才行。” 魃正点着头,突然帏幔后又落下一个黑影,魈出现在了魃的身边。 魃看到魈出现,一怔,问道:“可是承恩候府有了什么消息。” 魈点头说道:“适才有一辆马车从承恩候府出来,隐十传信来说里面坐着的是谢中愧的夫人姜弘静和两个儿子,应该是准备出城。只是他们并没有从东城门出去,而是绕行往西,似是要从西城门出城一样。” 承颐听了这话,问魃道:“守西城门的守备军可是由路虎在管?” 魃回答道:“正是。姜守备主要负责东城门和南城门,路守备负责西城门和北城门。” 承颐点点头,说道:“看来谢老候爷一早就打了送谢夫人和两嫡孙出城的主意,所以才去找了路虎,应该是请路虎放他们母子三人出城。只是不知要让她们去往哪里?谢家可有派人护送他们母子?” 魈回答道:“有四个护卫跟随。” 承颐对魃吩咐道:“你叫上隐一,让他带上隐卫跟上去,如果谢夫人她们顺利出城,想办法打听到她们要去哪里。可以的情况下,就顺便护送她们一程,确定她们安全了再回来。”转头又对魈吩咐道:“你往蒋介夫家去联系隐六他们,看看蒋太夫人那边的情形如何。” 魃和魈都应声领命离开。 待魃和魈都走了之后,承颐开始在殿内来回不安地走动着,总觉得内心的燥动没办平息下来。他走到书案前,看到早些时候魈拿回来的那张小女童的画像还摊在书案上,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在这铜阊殿安静的呆下去了,他得出宫去看看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安全。 人就是这么奇怪,不想的时候没觉得有啥,当一个念头突然产生,这个念头有时就会不可抑制的迅速扩张。 虽然承颐昨晚上才看到过那个小女童,小女童的头部虽然仍缠着棉纱,总算人是好好的、能说会道地出现在他面前。这才过了几个时辰,当知道她有危险之后,承颐就会忍不住要担心她是否安好。哪怕明知道有人守护着山庄,她们应该暂时还出不了什么事,可是他就是想亲眼确认一下,她仍是那般地鲜活。 承颐再次让喜禄将冯庚找了进来。 见到冯庚后,承颐直截了当的问冯庚道:“我还想再去一趟山庄,你可有办法?” 冯庚被承颐的话问得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不解地问道:“殿下不是今早才从山庄回来?” 承颐没有说话,而是将书案前的那张画像拿给冯庚看。冯庚接过看了半晌,抬眼看向承颐,颇有些讶异地问道:“是山庄里的那位小小姐吗?” 承颐不答,反问他道:“你觉得像不?” 冯庚又再端详了好一会儿,说道:“昨日都是夜间,属下看得不甚清楚,觉得有四五分相似。” 承颐接过那画像,按照原来叠过的痕迹慢慢地叠回去,然后夹进自己常看的一本书里。说道:“你只见过一次,还因为看不清楚,便觉得有四五分相似。如今姜宏恩满城的搜捕,没有一分相似的女童,只要说不清来历的,全都抓了去,我又怎么能安心?” 冯庚听了这话,便不再说什么。想了一想,躬身行礼后说道:“殿下让人先给您换装吧!属下这就出去备车。” 承颐叫住他说道:“如今不是出宫的问题,而是出城难。姜宏恩昨日新晋了城门守备,与原城门守备路虎各守两门,许进不许出。” 冯庚却道:“殿下只需安排好出宫的事不会被发现就成,至于出城的事,就交给属下来处理。” 承颐很想能完完全全地相信冯庚说的话,如他所说的交给他去处理。但是想起入城时城门处比平时多了许多的守备军,以及如今整个隆安城的混乱,承颐心中的不确定还是让他把心里的担心问了出来。只听他问道:“城门口如今多了那么多守备军,你要如何处理?” 冯庚本来已经扭转向外的身体,又重新转回来,对承颐说道:“属下当侍卫也有十余载了,与属下当初一起进宫当侍卫的人里面,总有几个交好的人。其中有一个叫卫道的,后来去了守备军中任职,已经升任正六品的门千总。今晨进城时,属下远远地瞧见他带着守备军在进行盘查,想来今日他正当值。十几年的同道兄弟,只是出个城,想来应该不会为难在下。” 承颐听了冯庚这般说,这才对他点点头,放心地让他出去。 待冯庚走后,承颐一面唤喜禄进来,让喜禄给他按昨日出宫那般换装出宫,一面交待喜禄,今晚仍由他替自己守在宫内。 喜禄听得承颐又要出宫,惊得脸色发白,说道:“殿下,昨日您一宿未回,奴才装作您在内殿里呆着。床塌奴才是决计不敢去睡的,就连坐在凳上打个盹都没敢,睁着眼,提心吊胆地守了一夜。你再这么多出去几次,只怕奴才这条小命不被彭总管逮着打死,也会担心死。” 承颐一面催着喜禄给自己换衣服,一面说道:“我也没想到还会有事,早知道还要再出去,今天早晨就不回来了。” 这话把喜禄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嘴里说道:“好殿下,您可千万别这样。奴才的命倒是不值当,死了就死了。但您若有什么差迟,给宫里的娘娘们知道了,告诉了皇上,殿下少不得一顿责罚。您身子骨本来就弱,如今还停了汤药……” 承颐从来没发现喜禄也有这么多话的时候,只因他着急出去,也没注意去听喜禄说的唠叨。只说道:“行了、行子,赶紧起身帮我换衣服,明早准回来。” 喜禄还要说什么,见承颐有些许不奈,只得期期艾艾的起了身,不情不愿地开始帮承颐换衣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77章 追踪谢家母子 魃与魈出了铜阊殿后便各自分开,魈直接往蒋家去寻隐六他们。魃则寻到了刚传信回来的隐一,要他带上其他四个隐卫,跟自己一同出宫,去寻跟踪谢夫人母子的隐九和隐十。 有隐一在,寻隐九和隐十自然容易很多。魃与隐卫虽然都同属月隐玄训练出来的暗卫,但又各有所长。‘隐’顾名思义便是善于隐匿的意思,常被派去刺探情报和埋伏。当然这不是说他们的武力值就比别的暗卫弱,而是他们能‘隐藏’起来的特点更突出一些。 各个卫又各有他们自己熟悉的一套联系方式,在传递消息,留下追踪印迹上各有不同,只有他们自己的人才能快速的分辩。所以,隐一很快便根据隐九隐十留下的记号,带着魃追上了刚出西城门不久的隐九和隐十。 据隐九隐十报告说,谢夫人母子三人乘坐的马车就在前面不远的路上,在过西城门时,真的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守城的守备军看到马车上承恩候府谢家的标记,连车帘都没有掀开看一下,就直接放行了,现在马车正往西南方向行走。 隐一转头看向魃,问道:“现在怎么办?可要一直跟下去?” 西南方向,魃仔细的搜索了一下记忆。想起谢氏起源于涿州郡,而涿州郡正是位于隆安城的西南方向,看来谢老候爷是想让谢夫人和两个嫡孙回涿州郡避祸。 想起承颐的吩咐,要确定谢夫人母子三人平安再回转,必要时还需一路护送。可涿州郡离隆安城可不是一两个时辰的路程,也不是一两天就能够到的。这中间还得穿着过最少三个州县才能到,少则十天,多则半月。 总不能他们这群人全都花半月的时间跟着护送谢家母子三人到涿州郡吧!真要护送去了,那殿下这边怎么办?如果因为他们走了,误了殿下这边的事都还罢了,要是殿下的安全得不到保障,真的出点什么事,只怕琰王饶不过他们。 ‘那只能想一个折中的办法,既执行了殿下的指令,又能保证殿下的安全。’魃这样想着。 想着隐九他们说谢候爷原本就派得有四个护卫护送谢家母子三人,魃决定继续让隐九、隐十跟着他们,一路护送着她们到达目的地。而自己和隐一这后面来的五人回到殿下身边,护卫殿下的安全,这就两全了。 刚准备把这个决定说出来,隐一就朝他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同时还做了另一个手势,示意一众人均隐在路边的林子里去。 魃点了一下头,身子快速地跟着隐一,隐到林子里的一棵树后。隐藏好了以后,这才凝神静听,果然听到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蹄声,甚是杂乱。从声音来判断,这至少得有十多匹马。他刚刚专心去想问题了,没有注意到有马蹄声。 隐一低低的声音在魃的身后传来,说道:“一共是十五骑和一辆车。” 果然,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路上出现了十余个骑着马的人和他们中间护着的一辆车。 魃特意地数了一下,还真的是十五骑。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隐一,眼中流露出佩服的神色。能准确地说出是十五骑都极难了,还能从杂乱的马蹄声中分辩出还有一辆车,那就不一般了。 隐一眼睛盯着道路的方向,并没有看魃,却仿佛能感受到魃的想法。低低地说道:“这次出来的三卫全都是跟着王爷上过战场的人,许多时候得由我们隐卫刺探军情,并根据马匹踩踏地面,引起地面的震动来判断敌军的数量,如果判断失误,会影响整个战局的。” 魃虽然看不到隐一的表情,却能从隐一说话的语音里感受了自信和自豪,意思是千军万马他们都判断过,这十余骑怎么可能难得倒他们。 “是承恩候谢家”这时隐九声音在另一棵树后面响起,说道:“那车上有承恩候府的标记。” “承恩候谢家?不是说谢夫人母子坐的是前面出去的那辆车吗?”魃侧脸看向隐九的方向。 “是,谢夫人与两位小公子的确是坐的前面那辆车,我与隐十亲眼所见。”眼见着那一行十余骑从他们隐藏的地方冲了过去,隐九等人从树后走了出来,肯定地说道。在他身旁的隐十也跟着点头,证明隐九的话没错。 “那这些人又是做什么的?还有那辆车里面坐着的又是什么人?”魃思索着问道。 隐九和隐十均摇了摇头,回答道:“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既然不知道,跟上去瞧瞧不就知道了?”隐一在一旁说道。 魃点了点头,他正有这个意思。看来在不确定谢夫人母子三人平安之前,还真是没办法回去给十一殿下交待。 一行八人都起身跃起,跟着那十余骑的方向,在道路一旁的林中穿行。 谢夫人母子三人虽然是乘的车,但随行的四个护卫却是步行,所以追行了不到十里路,这后面的十余骑人便追赶上前面的那辆车及四个护卫。 魃他们以前训练的时候,在山里急行二三十里是常事,有时甚至要行五十里以上。如今不到十里的路,于他们体力的损耗来说,还真是没有一点感觉,他们甚至比那十余骑还要先到一旁的林里隐藏起来。 前面那一车四人见到后面追上的人,便主动停了车。后面的这十余骑立时上前,将前面的那辆车团团围住。 前面那一辆车的四个护卫都脸现惊讶之色,其中一个护卫开口问道:“谢军,你这是何意?” 后面这骑在马上的十余骑中,当先的一匹马上的人回道:“我等只是奉命拦下你们。” “奉命?奉谁的命?”前面步行的那护卫问道。 “老爷的命。”那被称为谢军的人回道。 “父亲?”听了这话,那辆被围着的车里传来一个少年有些吃惊的声音。 步行的护卫再次开口说道:“可我们是奉了老候爷的命,护送大夫人和两位公子的。” “胡说!”随着声音响起,一个身体已经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从后面那辆车里走了出来,厉声斥道:“如今那个祸害再也不是我谢家的夫人了,谢家今后的大夫人是张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78章 想要谁的性命 看到这个人从车中下来,不用隐九在一旁解说,魃也认得他是承恩候府谢老候爷谢洪生的长子。那个一直想当候府世子,继承候爷爵位而不得的候府大老爷,也是那个一直嚷着要休妻弃子的谢中愧。 谢中愧的声音并不低,甚至比平日里说话的声音都还要拔高了几分,前面被围着的那辆车里的人当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只见车子的车帘被掀了起来,从车里下来两个少年。大的一个约十五岁左右,身材修长,丰神俊朗,是谢家的嫡长孙谢子博;小的一个约十一二岁,跟承颐稍高一些,却明显要比承颐壮实许多,长得很是英俊帅气,是谢家的嫡次孙谢子硕。 只见二人下了车,往前走了几步,行至谢中愧身前,一起躬身行礼唤道:“父亲。”只是明眼人都能发现,谢子硕是被谢子博拖曳着过去行的礼,行礼的姿势颇为别扭。 谢中愧侧身让过了他二人的礼,斜睥着两个少年,说道:“从今日起,你们不是我谢中愧的儿子,我亦不再是你们的父亲,你们与谢家再无关系。” 两个少年面色一惊,谢子博才开口说道:“可是父亲……”谢子硕就在一旁抢先说道:“爷爷并未将我们逐出谢家,只有你不要自己的儿子。”脸上带有明显的悲愤之色。 “放肆。有你这般跟父亲说话的吗?”谢中愧怒斥谢子硕道。 谢子硕把头昂了起来,明显的一幅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胀红了脸对视着谢中愧看向他的眼,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我们不再是你的儿子,你也不是我们的父亲了吗?” “你……”谢中愧被谢子硕这话怼得气息一窒,指着自己这个儿子半天说不出话。 一旁的谢子博伸手将谢子硕拉到自己身后,低声劝道:“别胡说,父亲只是一时情急,不会不认母亲和我们。” 怎知谢子博不提母亲还好,一提母亲,谢子硕立时便如炸了毛的小公鸡一般,跳将起来。声音带着些哭腔,又带着明显的激愤,说道:“怎么不会?他都与母亲和离了,怎么还会认母亲?如果不是因为他听了那张氏贱人的挑唆,非要休妻弃子,我们用得着离开承恩候府吗?” 谢子博一边急忙将弟弟的嘴给捂住,一边朝着谢中愧的方向赔罪地说道:“父亲,二弟还小,不懂事,一时口不择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谢子博这边的话刚停,只听得一个女子娇媚的声音从谢中愧走出来的那辆车中传出。说道:“老爷,听了这话,就算没有看到说话的人和他们脸上的表情,妾身也能感受得到这话里带着的怨怼有多深呢!” 听了这女子的说话,谢中愧原本怒形于色的脸突然间收了怒气,冷冷地笑着。看向自己的两个儿子说道:“原本素珍说你们母子三人心中对我必然有怨怼,留着你们,日后必然会报复承恩候府谢家。我原是不信的,如今看来,你们岂止有怨,只怕恨还要更深一些。” 谢子博用力地捂着还在勿自挣扎的谢子硕,嘴里对着谢中愧说道:“不是的,父亲。母亲与儿子们自知因姜家的事,连累了父亲及候府中人,对爷爷和父亲的决定都很是理解和赞同,并未对任何人怀有怨怼之心。” 谢中愧冷哼了一声,指着谢子硕的眼,冷笑着说道:“你看他那双眼,瞪得多大,有多红,都快要喷出火来了,就只差把我烧来吃掉了,还说没有怨、没有恨?” 谢子博听了谢中愧这话,一只手捂着谢子硕的嘴,拉着他身子的另一只手着急地想去蒙弟弟的眼。却听到谢中愧说道:“你不必白费力气替他遮掩了,今日我既然带人追了来,便是决意要除掉你们这些祸害的,省得以后带累了谢家,让谢家不得安生。” 谢子博听了这话惊愣在当场,就连一直在哥哥手中挣扎的谢子硕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谢中愧,满眼的不可置信。 只听得谢中愧对着那十余骑沉声吩咐道:“谢军,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将这两个畜生处理了?”末了,似又想起了点什么,接着说道:“留他们一个全尸,算是全了我与他们之间曾经的一场父子之情吧!” 骑在马上的谢军听得这个吩咐,愣怔了好一会,见谢中愧不似随意说说,方才下马将腰中的刀拔出来握在手中。又朝着其余还骑在马上的十四个弟兄摆了一下头,示意他们跟着自己下马操刀,然后向着谢子博兄弟二人逼近。 前面那四名护卫立时也拔出了腰间的刀,挡在了谢家兄弟二人前面。只听那前面说过话的护卫说道:“谢军,你敢?这是候府的少爷,老候爷的嫡孙。” 谢军果然停下了向前逼进的脚步,看向谢中愧。 本来已经转过身准备上车的谢中愧听到那护卫的说话,重又转过身来,眯了一双眼,对着挡在自己两个儿子身前的护卫说道:“谢竟,你是我谢家的护卫,也是谢家的家生子,你老子、娘、还有弟妹都还在候府里呆着。” 那被称为谢竟的护卫,听了谢中愧这话,脸色瞬时煞白。脸色极为痛苦地挣扎着说道:“可是老爷,是老候爷吩咐我们……”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谢中愧阴测测地说道:“老候爷已经老了,以后承恩候府的候爷是我。” 谢竟呆愣了半晌,在谢中愧的逼视下,最终慢慢地低下了头,收回了手里的刀,将身子从谢子博兄弟的身前移开,退到一旁。见谢竟移开了身体,与他一同前来的另外三个护卫出府前就被吩咐要听他的命令,也跟着谢竟将身体移向一旁站住。 见到谢竟他们退下,谢军和跟着他的那十四人举刀再次向谢子博两兄弟逼近。 “谢中愧、张素珍,你二人想要的不过是我姜弘静的命。”随着这个声音响起,一个沉稳而又大气凛然的女人从前面那辆车中走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79章 母亲舍己救子 只见她三十余岁上下,身着一件藕合色短领窄袖衫,下身束淡紫色罗裙,外披深紫色绕襟深衣;头梳盘恒髻、裹帼巾,全身上下虽无一点饰物,竟掩不住她曾经的姿容秀丽。唯双目晶晶,如月射寒江般,看着还没有躲进车内的谢中愧。 这女子自然便是谢中愧曾经的夫人姜弘静了。 只见她跨前几步,走到自已两个儿子的身前,用身子挡住了他们。对着谢中愧说道:“谢中愧,你我夫妻十六载,你是怎样的人我知道。或者你有杀妻灭子的心,却未必有这个胆!倘若你是一个能扶得起来的人,姜家未必不肯帮你。” 谢中愧恼羞成怒地断喝道:“你休要再提什么姜家!如今的姜家早已抄家灭族,尔等姜姓子嗣均该就首。” 姜弘静冷笑了一声,问道:“除了那个候爷的爵位,张家还许了你什么?入仕?”却在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后退着,将自己的两个儿子推着往后走。 谢中愧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 姜弘静继续说道:“你若真有那么一点才,又是肯听得住劝的人,姜家要将你送进朝堂也不是难事。偏你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姜弘静边说边退,眼看就要退至车边。 “住口,你这个刁妇,我叫你住口!”谢中愧着实听不下去,胀红了一张脸怒吼道。 “相公,你莫被这奸滑的女人骗了,她在拖延时间想逃跑。”这时另一辆车的车帘也掀了开来,一个打扮得花枝妖绕、满头珠翠的女人站了出来,站到了车帘之外,杏眼圆睁地指着姜弘静母子。 谢中愧顺着那女人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谢子博、谢子硕都已退至车旁,猛然间明白了姜弘静的意图。对着还在一旁呆站着的谢军喝道:“谢军,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大老爷我抓人。” 姜弘静这时也转身对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喝道:“上车。” 谢子博说道:“母亲和二弟先上,孩儿替母亲和二弟挡住他们。” 谢子硕也争辩说道:“我不上,母亲和哥哥先上,我的力气大,我来挡住他们。” 姜弘静一时又急又怒,忽地从衣袖里拿出一支金钗,以钗尖抵住自己的脖子,对着两个儿子喝道:“你们不上车,母亲现在就死在你们面前。” 谢子博与谢子硕吓得脸色惨白,慌乱地摆着手,嘴里说着:“母亲,不要。” 姜弘静目眦欲裂,将钗尖向脖子处抵进一分,立时有血珠浸出,强自镇定的冷声说道:“不想母亲即刻就死,那就马上上车。” “好、好,孩儿们这就上车,母亲莫要再用力。”谢子博先是将还要挣扎的谢子硕推上车,自己才上去。只是他上了车,却不肯进到车内,仍就扭过头来看着自己的母亲。 姜弘静没有时间再顾及这些,惨然地对那赶车的车夫说道:“老孙,两位少爷就拜托给你了。” “夫人放心……”赶车的老孙头话还没说完,姜弘静一钗就扎在了马屁股上,那马吃痛,惊叫一声,撒蹄向前狂奔,赶车的老孙头连忙抓紧缰绳。 谢中愧惊怒地骂道:“还不给我快追。”谢军等人忙转身上马。 姜弘静转身站到了大路正中,挡住上马想要追去的谢军等人,以金钗再次比向自己有些渗血的脖子,对着谢军他们说道:“谁想过去,便从我姜弘静的尸身上踏过去。” 谢军等人为她身上的气势所摄,提着缰绳的马在原地打转,却没办法前行一步。他们面前的这个人,是候府一直当家作主的主母,他们全都在她手下领过差、做过事、得过好、也讨过赏。大夫人曾经的威仪摆在那,他们越不过去,也不敢越过去,只得转头看向谢中愧。 谢中愧尚未开口,张素珍站在车上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们还是不是个男人?一个女人就将你们十多个男人给吓唬住了?给夫人我踏过去,这女人早就该死了,死了老爷只会有赏。” 谢中愧这时也暴跳如雷地跳将起来,大声嚷道:“休要管这个女人,直接踏过去,赶紧去将那两个小畜生给我抓回来。” 而树林中一直准备着伺机而动的魃和隐一他们,在谢子博他们的马上冲出去的瞬间,魃就立即让隐九和隐十跟了上去,让他们务必将车拦下,保证两位谢家少爷的安全。 如今看到谢军等人在谢中愧与张素珍的催促下准备不顾姜弘静的安危,催马前行。魃一边抽出自己缠在腰间的一条软鞭,对隐一说道:“我去救人,你们拦人。” 隐一微微点了一下头,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弯刀,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了好几枚飞镖,沉声对身边的隐二至隐五说道:“先打马腿。”四人齐声应下,与隐一一般同样拔刀、掏飞镖,在听得魃的一声‘动手’之后,六条身影便从树林中飞了出去。 只见一阵寒星点点,立在道路左侧边的五匹马的左前腿关节处都中了镖,立时向左前方倾倒,骑在马上的人也顺势栽倒。隐一他们的身影顺势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魃从姜弘静的斜后方摔出手上的长鞭,缠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一带,带离了大路中间。又抖了一下手腕,在空中借势卸力,将她拉至路边的一棵树下。 因姜弘静是一位妇人,魃不敢以手去接。姜弘静毕竟是一个成年人,有一定的份量,魃甩鞭的力道到底难以完全把控,姜弘静一下就跌坐在地上。幸得树下便是一堆杂草,姜弘静摔得有些狼狈,除了手、脚有些擦伤外,并无大伤。 魃闪身上前,对着姜弘静揖了一礼道:“夫人,得罪了。” 在姜弘静错愕地站起身,开口想要问什么话的时候,魃又说道:“夫人且请在此稍候,待吾等先去赶走贼人。” 姜弘静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点了点头,只来得及说了一声:“多谢相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80章 山庄新进五兰 灵泉山庄是在辰时末就迎来了四位丫环,她们全都十五六岁的样子,加上换了装的魅一起,一共是五位。 当她们被魅领着,一起来见姜筱璕的时候,姜筱璕愣了好一阵。习惯了魅穿着黑衣的样子,突然看到一个穿着女装,扮着丫环一般打扮的女子,用魅说话的声音叫她小姐,她着实地呆怔了半晌。 因为她们全是在姜筱璕的提议下,才被司马琰准许换回原来的装束,送到山庄来护卫这里的几位小姐,所以魅并没有对姜筱璕隐瞒其他四个女孩的真实身份。 姜筱璕仔细地打量着包括魅在内的五个女孩,感觉她们的身材都属于健康而结实的类型,但又很苗条,没有一丝多的坠肉。或者是由于她们长年都蒙着面的原故,肤色反而泛着些微不健康的白。长相不算得顶尖的好看,却也都算得上清秀、耐看。 魅领着四个人一起给姜筱璕行礼,然后请姜筱璕为她们五人赐名。 姜筱璕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何要赐名,用回你们原来的名字不行吗?” 五个丫头均是一怔,末了还是魅替大家回答道:“我们都是孤儿,被琰王派来的人收养时大小不等。小的只得三四岁,大的不过七八岁,有的根本连姓什么都记不得;有的因为生来是女孩,只记得姓什么,家里却没有给她们取过名字。 被收养接受训练后,只以数字代替名字。最后被选为暗卫,会根据所进入的暗卫的类别,另外编一组号来代替。就象来的这四个人当中,两个来自月卫,分别叫月十一,月二十;一个来自隐卫,叫隐十七;一个来自玄卫,叫玄二十八…… 象魅这种有特别一些名字的人,还是因为他们一行六人,被专门指派来护卫司马承颐,才会另外由新主人取名。当然给魅他们取名的新主人不是十一殿下,而是当年还在世的贤妃娘娘。 如今她们都穿回了女装,自然不能再叫月十一、隐十七什么的。现在这山庄里共有三位小姐,王爷让她们来本来就是为了护卫这些小姐们的,可魅只认她这个小姐为主人,所以就带着另外的四个丫头,一起来请姜筱璕赐名了。 姜筱璕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前世自己孩子的名都不是她取的,这一下子要她给五个姑娘取名,还真是有点难为她。 看着魅和其他四个女子都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她突然回想起前世看的周星驰演的《唐伯虎点秋香》里,华夫人的四大丫环。她有一瞬间的冲动想着要不也让除魅以外的四人叫什么春香、秋香啥的…… 错眼看到魅同样认真地看着她,想着这几日魅对待自己的好,她内心立马就有些惭愧起来。 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道:“我瞧着这院子取的名也挺雅致的,不如就跟着这院子分别叫月芷兰、月馨兰、隐芝兰、玄麝兰;至于魅,你原来的名字取为魅,不如叫末兰,至于你的姓嘛……你可还曾记得你原本姓什么吗?” 魅点了点头,说道:“俾下隐约记得姓王。” 姜筱璕说道:“那这样正好,便叫王末兰,你看如何?” 五人听了,都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看着她们开心的样,姜筱璕悄悄地吐了吐舌,心里暗自惭愧,自己到底还是偷懒取巧了。 当然,对于新来的四个丫头,末兰并没有马上将她们分派到各个院子里去见新主人,而是大致地给她们介绍和讲解这个山庄里的情况,需要护着的都是些什么人等等。在姜筱璕看来,就是一个简单的上岗前培训。 在末兰对她们进行‘岗前培训’的时候,姜筱璕自告奋勇地承当起看护曹怡萱的职责。反正曹怡萱还没有醒来,仍然还只是那样躺着,不闹不吵的,姜筱璕真的只起到一个看的作用,真有什么事,叫一声在外间的末兰就行。 凌宵辰时初又来看过一次,说一会儿会让魑将熬好的汤药再送一碗过来。 赵梓桐今日是在午时过后就来到了芷兰院。因为这几日呆在她身边的二丫被山庄的管事刘同急急忙忙地叫走了后再没回来,看到当时刘管事一脸慌张的样,赵梓桐感觉到了一些不安,所以再也按奈不住,提早来到了芷兰院。 赵梓桐来到芷兰院时,正看到一个没见过面、丫环打扮的人守在姜筱璕身边。而姜筱璕正捧着一张纸在看,连赵梓桐进去都没有注意到,反倒是她身边那个新来的丫头抬眼看到了她,对她行了一礼。 赵梓桐对这个新面孔打量了一会,只道是这山庄里的人,便没说什么。 她径直走到姜筱璕身边,探头看了一眼姜筱璕手里拿着的纸,只见上面是一个五六岁小姑娘的画像,与她的小表妹有些象,又不是很象。便问道:“筱璕妹妹,这是谁的画象?怎地有些似你。” 姜筱璕听了赵梓桐的话,将那纸举来与自己的脸一个高度,对着赵梓桐,皱着眉问道:“梓桐姐姐也觉得这像象我?” 赵梓桐认真的看了看,说道:“也不是十分象,只有四五分相似。” 只这四五分的相似,姜筱璕都觉得给打败了。她实在没办法看懂古人所作的这种简笔画,草草的几笔而已,就能从中看出象或不象?她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画像上梳的双丫髻表明这画的是一个小女童。 适才她正是与末兰在争这画上面的人是不是自己。末兰说是自己,而魃传来的消息,今日隆安城内的守备军奉旨都在根据这张画像找寻她。 姜筱璕相信以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要是真有人发现她不在死掉的姜家人里,那么有官兵要来抓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她真的没办法相信就凭这张画像就能确定是她。 如今听得赵梓桐也说有四五分象自己,她不得不怀疑,这古人的想象力都挺抽象的。她完全地放弃了与她们的争执。 赵梓桐在得知那画像如今整个隆安城到处都张帖着,还有官兵拿着这像在依图索人。吓得脸色惨白,连说得马上离开隆安城,连城郊的这个山庄都不能再呆了。于她的心里,她早就着急地想去赵郡寻找她的两个弟弟了,只是看着姜筱璕头上缠的纱布,一直忍着没有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81章 单纯中的可爱 姜筱璕对上赵梓桐关心而又有些慌张的眼光,将那画像随手一扔,说道:“如果真的是依图索人,变一个装不就好了。” 赵梓桐与末兰一听均是一怔,不约而同地问道:“变什么装?怎么变?” 姜筱璕说道:“这上面要寻的是个女娃,我扮成一个男娃不就行了。” 赵梓桐吃惊地问道:“那相貌呢?” 姜筱璕挠了挠头,其实她很想说从那画像上她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自己,要是换成男装,肯定更加不象。她不相信,那些抓人的总不可能让所有六岁大小的男孩都脱了衣服查看是男是女吧! 可为了避免再与她们争辩,她说道:“这也不难,这上面画的眉细细弯弯,我便把眉描得粗直一些;这上面的眼睛大大的,也可以画小;这上面的鼻梁挺直,我就多扑点粉,让鼻梁处显得没那么高;樱桃小嘴就更容易了,只要将口脂往外多涂一些,就会变成大嘴了……” 赵梓桐与末兰在一旁听了,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赵梓桐不相信地问道:“真的能这样改改妆就变得不一样了吗?” 姜筱璕眨巴了一下眼说道:“试试呗,不试过怎么知道。”想着后世化了妆后‘变脸’的技术,简直不亚于所谓的易容术,姜筱璕对此极为有信心。 虽然前世的她极少擦脂抹粉地化浓装,但作为职业女性,描描眉、画画眼线啥的,她多少还是学了一些。在某些特定的场合,必要的淡妆可以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同时也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这画美都不是难事,要变得平常应该更是没问题的吧!姜筱璕心里这样想着。 然后便听她对着末兰说道:“现在就请末兰姐姐帮我去寻一套小男童穿的衣服和胭脂水粉啥的来,说不得,这以后怕是经常要用到。” 然后又对着赵梓桐说道:“呆会儿就请梓桐姐姐按照我说的方法,在我脸上试试。” 待末兰走后,姜筱璕想着始终都要让赵梓桐知道曹怡萱的存在,不可能一直瞒着。就大致地将她听到的,曹怡萱如何被曹家当作礼物要送给司马长宁,又糊里糊涂地逃了出来,跌进深潭后昏迷的事说了。 当然,她强调了是山庄里那几个晃来晃去的黑衣人打听来的消息,反正赵梓桐见过。 不过,她没讲曹怡萱遇到司马琰的事,也没说司马承颐也跟着去了,更没说怎样用血玉环引着大家去找曹怡萱的事。只说是凌先生要去采药,在浣花溪的深潭附近刚好发现了昏迷的曹怡萱并将她带回来的事说了。 虽然这当中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但赵梓桐顾着去感叹曹怡萱的凄惨,一时倒也没问姜筱璕什么。 末了,姜筱璕便将赵梓桐带着去看还在昏睡着的曹怡萱。 二人来到曹怡萱的寝房里,四兰都在。见到姜筱璕进来,四兰便都过来见礼,弄得赵梓桐越发地惊疑。 赵梓桐不明白,一夜之间除了多了个受伤的曹家表姐,怎么还突然多出了这许多丫头。她越发地觉得自己这个小表妹神秘、且有些神通。在她心里,猜测到的最大可能就是,姜家老太爷定然也如自家爷爷一般,准备了一些后路,而这些后路现在都交给了这位只得六岁大小的小表妹。 姜筱璕指着月馨兰对着赵梓桐说道:“梓桐姐姐,我知道二丫走了,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回来。这是新来的几位姑娘,这位姑娘名唤月馨兰,以后就跟在姐姐身边,只当是我们姐妹的伴。从此以后,大家相互扶持、相互照顾。”以她现代人平等的意识,终究说不出谁侍候谁的话。 月馨兰听得姜筱璕这般一说,便知道姜筱璕身边的这位小姐是自己今后需要护卫的赵家小姐了,便赶紧过来见礼。 赵梓桐听姜筱璕说二丫走了,另外给她配了一个姑娘陪伴于她。虽然明白是代替二丫侍候自己的意思,但听姜筱璕说得客气,不知道她们是何种身份,便对着馨兰点了点头。 姜筱璕又将另外三个丫头都给赵梓桐介绍了一番后,将赵梓桐带到曹怡萱的寝塌前。 见到曹怡萱昏迷不醒的样,泪浅的赵梓桐又开始抹起眼泪来。嘤嘤的小声泣哭中,叙说着曾经相见时的一些往事…… 姜筱璕没有参与过她们之间的过往,就算现在的这个身体曾经参与过,只怕因着年岁太小的关系,也是记不得的。只得站在一旁无奈地看着,不知道如何劝解这位多愁善感的表姐。 …… 末兰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包袱并一个小箱子,从她额上浸出细密的汗可以看出,这趟差事不轻松。 只见末兰将其中一个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衣衫。还真是好些六七岁男童穿的衣服,样式还不只一种,颜色也挺多的。姜筱璕拎着看了好几件,边看边说道:“末兰,你怎么一下子弄这许多来?一下子哪能穿得完?” 只听末兰说道:“婢子不知道别人家的小公子一般都是怎么穿的,去到城中的成衣铺子里,只得将每一种都买了一件。”说话间,又打开另一个包袱,露出里面同样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女子小衣、襦裙等物事,说道:“婢子还帮曹小姐和赵小姐都买了一些,以作换洗之用。大小是估摸着猜的,至于颜色和样式就不知能不能合小姐们的心意了。” 姜筱璕看看赵梓桐这几日都穿着二丫寻来的粗布花衣裳,亏她这个大小姐一直没有说什么。转头看着末兰白里透红的脸,有些紧张,又有些局促不安,想着她这许多年,一直身着黑衣,只怕今日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姜筱璕刚想要对末兰说点感谢的话,却见末兰似又想起了什么一般,扭过身子,将一起带进来的小箱子打开盖子,说道:“还有小姐您要的胭脂水粉这些,婢子也不知道该买些啥,各样都买了些来。” 这一下,连在一旁的另外几个兰听了都凑过来看。只见那箱子里盒子、瓶子,圆的、扁的,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装了一箱子,惊得赵梓桐都看呆了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82章 随口胡诌身份 承颐来到灵泉山庄的时候,又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这次没有了刘同的迎候,而是黑衣玄卫的接引。 承颐仍旧先来到凌宵的芝兰院。院里魑正在按凌宵的吩咐在熬药,看那样子颇有些似模似样的感觉。承颐觉得,除了那一身黑衣有些不协调,魑倒还真有点象个小药童。 凌宵在屋内翻阅承颐昨日给他的那个手抄本《匮论要述》。这两日,他连续遇到两个难题,一个是十一殿下体内的毒,一个是曹大小姐的昏迷,他想尽快找到解决的方案。只是这两个难题,都不是一下就能解决的。 见到承颐再次出现在山庄,凌宵惊讶的同时,仍旧细心地将手里的那本医册小心的放好,再来与承颐见礼。难得这么快又见到承颐,凌宵对承颐要求,再次为他请脉,因为他刚刚在看那医册时,有了一些收获和领悟,正想着找机会再为承颐诊一次脉。 承颐欣然同意。待凌宵替他把过脉,皱着眉思索的时候,承颐不想打搅他的思考,就自己走到外间,看魑熬药。 他已然从接引他进门的玄卫那里知道,山庄内的人全都安好,没有人来盘查。虽然得到了她们安好的确实消息,他今日也是无法回宫的了,想着不如在这等魃和魈的消息。谢家那边他是不知是怎样的一个情况,可是蒋家那边,魃说过就算是劫了蒋太夫人送到山庄,都好过仍留在蒋家放心,大抵有了什么结果,也会朝山庄来的。 魑见承颐过来,想要行礼,被承颐摆手示意不必时,仍旧弯了身,揖了一礼后,才继续熬药。顺便将司马琰怕惊了有可能会醒过来的曹大小姐,让魅恢复了女儿家的装束,还从其他三卫当中又调了四个女暗卫过到山庄,侍候并护卫庄内小姐的事一并说了。 承颐听了后,点点头,想着七皇叔的思量的确比自己要周全许多。不由得看看魑,又转头看向还在房里的凌宵,想着魑这样黑衣黑面的在山庄里行走,确实有些怪异。反正七皇叔又往自己身边多派了十名隐卫,就问魑道:“那你呢?你想不想脱下这身黑衣?” 魑不防承颐突然这样问自己,憨直地回答道:“没有想过。” 承颐觉得有些好笑,便很有耐心地说道:“那现在想想,脱下这身黑衣,恢复本来的样子,给凌先生当个药童,一边保护先生,一边跟着先生学些简单的医道。” 魑听得承颐这话,抬起一张只露着两只眼的脸,眼睛瞪得老大地问承颐道:“真的可以跟着先生学医吗?” 承颐不防他在意的不是脱不脱黑衣,而是能不能学医,稍怔了一下,说道:“这个要看凌先生的意思。” 魑听了这话,适才眼中的兴奋退去了不少,有些丧气地说道:“属下极笨的,先生应当不愿意教我。” “那也未必。”承颐见魑这般失望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安慰道:“要不先在先生身边当一个药童也是好的。” 魑听了这话,重又有些开心起来,点点头。说道:“只要先生肯要我留在身边,不管殿下许不许我脱下这身黑衣,魑都一定会好好保护好先生的。” 两人正说着,凌宵从里间出来,双眉间仍就深锁着,一看便知他思考的问题并没有解开。他走到魑熬的药前面,看了一下,说道:“差不多了,盛上一碗,我们再去看看曹小姐的情况。” 承颐随着凌宵来到芷兰院时,冯庚与魑自然被留在了院子外面。如今有了五兰,进院便多了避嫌、通传的规矩,这是赵梓桐今天刚定下的。凌宵对突然多出来的丫头还勿自愣着神,承颐却是已经从魑那里知晓了。 而此时,在姜筱璕的房里,姜筱璕已经换好了一件淡蓝色的长衫,梳好了髻,髻上绑了一条与衣服同色的布巾。小小的人端坐在一面模糊的铜镜前指导着赵梓桐为她描眉抹唇,末兰跟馨兰在一旁帮着赵梓桐递着各种胭脂水粉……听得芷兰在门外禀报说凌先生过来瞧曹小姐的病情,姜筱璕正被抹着唇,不好说话。 赵梓桐替姜筱璕的唇抹了最后一下,便停下手,说道:“筱璕妹妹如今算是这院子的主人,应当要迎出去才是。” 一旁的末兰却拍着手叫道:“赵小姐以后怕得改口了,如今小姐这样,哪里看得出来是一位小姐,活脱脱地便是一位小公子。”馨兰也在一旁连声附和着末兰说的话。 赵梓桐这才认真打量起姜筱璕的模样,细看之下,还真如姜筱璕前番所说的那样,完完全全地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禁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再看看摆在桌面上的那几样东西,不敢相信这种神奇的变妆。 姜筱璕听了末兰的话,连声问道:“真的?”在末兰再三点头的保证之下,她又对着铜镜仔细地看了看,无奈那铜镜里的样子实在太模糊,她无法看清楚。 猛然间想起外面的凌宵还在等着,便临时起了试探之心。对着末兰作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示意她跟着自己往外走。赵梓桐虽然极为好奇姜筱璕要干什么,却因凌宵毕竟是外男,而自己已经及笄,应当要避嫌,便没跟着出去。 只见姜筱璕走出房门,行到院子里,对着站在院中的凌宵就是一揖,故意粗着嗓子说道:“先生请了。”抬眼间想看凌宵的表情,没想到却看到站在凌宵旁边的司马承颐,不由得一怔,心道:‘他怎么又来了?不是早上才说回了宫?难道皇宫这般容易进出?’ 且不提姜筱璕心中在如何寻思司马承颐出宫的事。只说凌宵与司马承颐突然见到芷兰院多出一位小公子,模样极为陌生,都愣在那里。 司马承颐没有出声,只是皱着眉思索着他可能的身份,以及为何魑没有跟自己禀报。 凌宵就没那么矜持了,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手里提着从魑那里接过来的装药的食盒,连着退了好几步,退到院门处去看院门处的牌匾,确认是芷兰院没错后,才开口问道:“敢问小公子,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芷兰院?” 末兰跟在姜筱璕身后憋着笑,姜筱璕却一本正经地胡诌道:“吾乃怡萱姐姐的幼弟,知道姐姐在此养伤,特地过来探望。” “哦!”凌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正要说上点什么。他身边的承颐却一步跨到前面,一把抓住了姜筱璕的手,冷着一张脸,厉声喝问道:“曹怡萱的幼弟?曹卫礼的儿子吗?你是如何知道这里的?又是谁让你进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83章 斥责众人混闹 姜筱璕哪里想到随口胡诌的一个身份,会引得司马承颐这么大的反应。只觉得承颐捏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十分的用力,抓得自己生疼,忍不住‘哎哟、哎哟’地叫出声来。 跟在她身后的末兰,忙开口说道:“殿下,这是姜家小小姐,还请殿下放手,莫抓痛了小姐的手。” 承颐听了这话,怔神之后,吓了一跳,恍惚之间立时松了紧紧抓住姜筱璕的那只手。 原本今日他就因为城里搜人的关系,觉得这座山庄已经不安全了,猛然间听得姜筱璕说自己是曹小姐的幼弟,他的大脑里直觉地反应,曹小姐的幼弟只能是曹卫礼的儿子。 曹卫礼的儿子来了这地方,那不等于曹卫礼一家都知道了这里?这还了得?情急之下便当了真,哪里会想到这个男童是姜筱璕假扮的? 好在他听出了末兰的声音是魅的声音,也在来芷兰院之前知道了魅已经换回本来的女装。信了魅的话,既然她这样说,应该就是自己弄错了。 一旁的凌宵听了末兰的话,极为不信地朝着姜筱璕打量了半天,嘴里说道:“不象,不象,除了这双眼睛,其他地方都不象。不过左边额角处的这块疤倒是一样的。” 承颐听了凌宵的话,视线也转去看姜筱璕的左额角,果然看到那里有一道指盖大小的疤,虽经脂粉的掩盖,却仍能看得出来上面的结痂。这才相信眼前这个小少年便是他救下的那个小姑娘。 听得凌宵问道:“姜小姐何以突然要扮着男儿的模样?” 姜筱璕这才没有故意让声线变粗,变回本来的童音,说道:“不是说城里如今满街的抓我这般大小的女孩子吗?我就试试换上男儿装,不让他们发现我呗。” 说到这里,脸上不禁露出一点小得意,继续说道:“连见过我的你们都没认出我来,那些从来没有见过我的官兵应该更加认不出我,看来我们变妆成功。”说到这,竟然不自觉地举起右手的小手,朝着末兰比了一个‘v’的姿势。 虽然在场的人都不明白姜筱璕比两个手指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她圆圆大大的眼睛里装满的笑意,也知她是开心的意思。 众人刚想随着她一起开心,凌宵却在一旁皱着眉说道:“还真是糊闹,就算要变妆也不能是现在。小姐额角的这伤口不算小,本来就极有可能会留下疤痕,如今还没好,却往上面抹上这许多脂粉,只怕更加难好了。” 承颐听了凌宵这话,本来刚刚因为小女童开心,脸上刚刚有了的笑意,一下子便全都收了回去。不由自主地开口,厉声对着魅斥道:“姜小姐还小,不懂事,你们怎么也跟着混闹?这要是留了疤,以后可怎么办?还不赶紧去打水来帮姜小姐把脸洗了,趁着凌先生也在,重新上药包扎。” 末兰忙惴惴不安地应声去端水。姜筱璕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 凌宵不防自己一句话,让承颐这么生气,不自然地‘咳’了一下,说道:“我先进去看看曹小姐。”然后便提着药,示意留在院里的另一个丫头带自己进去后,便溜了。 姜筱璕极为莫名地看向承颐,思虑着他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了?看他一脸的急怒之色,这一点点事用得着发这么大的脾气吗?何况是自己的主意,怎么反而连累末兰代自己受过了?这皇家的人难道都是说翻脸就翻脸的性格? 承颐看到小女孩那双大大的黑眼睛看向自己,眼神里有惊讶、有探询,更有许多的看不明白的成分在里面,一时有些慌神。避过她的大眼睛,看到她的左手手腕处隐隐有一圈红痕,那是适才自己抓她的时候,太用力所致……歉疚之意渐生,心下更不自然起来。 正不知道要怎样化解此时的尴尬,魑的声音在院外响起:“少主,魃有消息传来。” 承颐听了这话,便匆匆转身向外走去,一点问话的时间都不留给姜筱璕。 此时末兰也端来了水,招呼着还在院中站着发愣的小姐进屋洗脸。 承颐行至院外,长舒了一口气,问魑道:“什么消息?” 魑说道:“魃说他们救下了谢夫人和谢家两位少爷,正往山庄赶来,如今就快要到庄子的大门处了。” “救下?”承颐听了魑的说话,明显的讶异。问道:“难道谢夫人与谢家少爷也遇到了危险?” 魑摇着头回道:“具体的魃没说,只能等他们来了再问。” 承颐想了想,自己如果呆在这芷兰院,只怕一屋子的人都不自在,自己更不自在。便说道:“那就到庄门处去看一看。” 魑往院内瞧了瞧,适才好象听到殿下有些生气,不可此时惹了殿下。又想着凌先生在里面给曹小姐瞧病,除了魅,还有另外四个暗卫都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便与冯庚一道,默默地随着承颐往山庄的庄门口走去。 承颐因为有心悸的毛病,所以一向走路都走得极慢。冯庚与魑跟着承颐走到山庄大门时,庄门前已经停着一辆马车,魃和隐一等人正在跟守着山庄门口的玄卫在说着什么。见到承颐的身影出现在庄门处,魃与隐一均是一愣,没想到殿下今日又出了皇宫到山庄来了。 待行过礼之后,承颐问魃:“怎么回事?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庄,反而在庄门口耽搁?” 魃一边示意隐一先将马车赶进庄子里面来,一边请承颐走到庄门的侧边说话。 待承颐随他行至一侧站定后,魃便将他们今日如何跟着谢家的马车出了城,谢中愧又是如何带人追上谢夫人母子三人,想要置母子三人于死地,而他们如何出手救下谢夫人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承颐听着魃的话,倒没想到谢中愧居然是这样的人,还来不及将谢中愧与曹卫礼做一个比较,只见魃突然单膝跪地,单手支着地面,垂着头说道:“殿下,属下办事不力,请殿下责罚。” 承颐愣怔地问道:“此话怎讲?你们不是将谢夫人和谢家两位公子都救下来了吗?难道有人受了伤,而且伤得很重?” 只听魃说道:“属下此次考虑不周,只怕是泄露了山庄的所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84章 暴露山庄所在 承颐听了这话,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有急着去责罚魃,而是问道:“怎么回事?” 魃回答道:“谢家大老爷是带着妾氏张氏乘坐马车,还有十余人骑着马追赶的谢夫人母子,属下等救谢夫人时,为了避免他们追来,只将所有马匹的马腿打残了,点了那些人的穴道,让他们不能立时起身,并不曾伤人。离开时,却听得谢家大老爷说要去找城门守备姜宏恩,告发吾等是姜氏余孽的同党,劫走了他谢家要处置的姜家后人。” 稍一顿,见承颐没有吭声,接着说道:“谢夫人与谢家两位少爷原本是要回涿州郡的,谢家大老爷这般追杀她们母子,属下想着回涿州只怕也是不安全的。在与谢家两位少爷汇合后,又怕谢家大老爷重新带人追上来,便急急地领着谢夫人母子所乘的车,就往山庄赶来了。” 承颐听到这皱着眉说道:“你这样顾虑和安排也有道理。如今也只有山庄可以让她们暂时避避风头,就算谢中愧告诉了姜宏恩有人将人救走,只怕一时也查不到这里来。只是这里终究不能长久住下去,得另找可居之所。” 这话说出来,便是不怪魃的意思。 怎知魃仍旧没有起身,说道:“可属下还是大意了,忘记谢夫人所乘的是承恩候府的车,车上有承恩候府的标记。这一路行来,属下等虽是在路边的林中引路,可路上也偶有行人路过,看到了谢夫人她们所乘的马车,倘若谢家大老爷回去就寻了姜守备,只要有心寻,只怕很快便能找上门来。” 听到这,承颐的脸色是真的变了。他抬头看了看天色。 魃看到承颐看天色,知道是在估计时辰,就说道:“如今酉时已过,城门已关。属下是在离山庄还有三里路的时候,停下给魑发信息时才猛然间想起马车上有承恩候府的标记,便马上取下了车上的标记,还留下了隐十在那守着,看看可有人寻来。” “适才你在庄门口,也是在跟玄卫们交待注意庄外动静?”承颐接口问道。 魃点头应是。 承颐转头看看,已经进了庄的谢家母子的马车前,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并两个十多岁的少年,正对着自己这边张望。只得对魃说道:“你先起来吧!现在你要做的不是请罪,我要做的也不是在这时责罚于你,而是我们要怎样做好善后的事。”然后就朝着谢家母子三人走去。魃只得起身跟在承颐身后。 在魃他们救了姜弘静母子三人后,姜弘静本欲谢过他们的相救之恩,留下些钱财为酬,就离开他们继续前往涿州的。是魃劝说于她,谢中愧既然知道追着他们出来,必然也知道了她们会去的地方,只怕她们如今要去的地方不安全,不如跟着他们先回山庄。最主要的是,他说庄子里也有一位姜家小姐在。 虽然魃他们将她们母子从谢中愧手中救了下来,但姜弘静也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姜家满门被杀之后,她也曾托人悄悄打听过,并未有人逃出,怎么可能相信还有一位姜家的小姐活着。 待得魃从怀里掏出那满城都贴满的小女童的画像,说画低像上的小姐如今正住在他们主人的山庄里养伤,还说出了这位姜小姐是他们在灵隐寺救下的时候,她便信了一些。灵隐寺作为姜家的家庙,从不对外人说起,姜氏女子但凡出嫁后,也不可对婆家的人提及。因此,谢家也无人知道。 再结合谢老候爷突然将两个儿子召去书房说的一些话,谢洪生同样也给自己的两个儿子看了一张这样的画像……姜弘静突然就信了自己还有一个小侄女活着的事。想着这些人救了自己母子三人,如果是想加害他们的,又何必费力救?所以就跟着魃来到了山庄。 姜弘静母子三人在车子进了山庄后便下了车,见到这山庄外又有许多黑衣人守着,而那个象是领头的人对着一个少年行礼叩首,便认定这个少年才是他们口中的主人。只是看这个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比之谢子硕还要瘦弱许多,却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 世家的少年公子里面,素日里有来往的她几乎都见过,唯独承颐,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曾经见过。 承颐极少出宫与世家来往,承恩候府虽有恩封,因谢中愧连世子的位置都还没有,也没有入仕,连累姜弘静连一个四品的淑人都没捞上。每逢节庆,皇家偶尔与世家、勋贵、朝臣同乐的时候,也只有谢老候爷有机会进宫参加宴会,所以姜弘静并不认得承颐。 见承颐朝自己母子三人走过来,姜弘静领着谢子博、谢子硕一起行礼。姜弘静说道:“小妇人与两个儿子突逢变故、遭遇劫难,幸得公子命人相救。吾等母子铭感肺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小妇人需叫子孙铭记,来日相报。” 承颐以皇子的身份,自然受得起他们的礼,只是他无意在此时显露身份,也作势一揖,还了半礼。说道:“想来夫人与两位公子经此一难,必然也受了些惊吓,又一路奔波劳累。不如先进庄子,先找屋子安置下来再说别的不迟,想来姜小姐必然很高兴见到夫人。”这话明显地绕过了姜弘静问他姓名的问题。 姜弘静听了承颐这话,稍微睁大了些眼睛,问道:“筱璕果然还活着?她当真在这里?” 她虽然答应了魃跟来,一是有些相信了魃说姜筱璕还活着的话,但也不敢全信;二是不敢与魃他们对着来。一下就能将谢中愧领来的十多个人放倒,这些人的武功不一般,魃说领她们来山庄,她也不敢不听。如今听得这位瘦弱的公子开口也提姜小姐,便忍不住这样问了。根本不管跟在承颐后的魃一脸的尴尬。 承颐点点头,对着姜弘静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后,说道:“夫人去看了便知。” 几人刚准备抬步往山庄里走,突听得庄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似有马车驶近,都不觉脸色起了变化,齐齐向庄外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85章 凄惨由始自终 大家定睛看去,只见一个黑衣人赶着一辆清油小马车来到山庄门口停下。从那马车的车型上来看,此车极小,车厢内只能乘坐一到两人,并不象姜弘静他们先前乘坐的那辆车那般豪华,那般宽松舒适。 到了庄门前,黑衣人呼停马车后,从马车上下来。魃早已经看出来人是魈,问道:“你怎么也来了?这是……”说话间,眼神却看向马车。 魈却在一从人当中先看到了承颐,先走过来给承颐见礼。 不等承颐开口问话,魈就主动讲了起来。说道:“属下奉命去蒋家查探蒋太夫人的情况,却在半路上接到隐六他们的传信,说他们已经离开了蒋府,往东城门而去。属下追到东城门时,却发现他们已经出了城门。追出城门后,最后在路上追上了这辆马车。” 承颐和魃都没听懂魈在说什么,魃问道:“你将这车带到这里来,可是这马车里有什么人?” 承颐似乎猜到了什么,问道:“可是蒋太夫人在里面?” 魈点了点头,表情却甚为怪异。说道:“隐六说蒋夫人带着四个身材壮实的婆子去到蒋太夫人房里,强行将蒋太夫人带上车送出城,是打算将蒋太夫人送去白云庵的。” “白云庵?”魃有些奇怪地问道:“那不是世家里犯得有过错的内眷妇人才送去清修的地方吗?怎么将蒋太夫人送去那里?” 魈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继续说道:“许是蒋监丞事先跟姜守备说好的,蒋家的四个婆子押着这台车出城并没有人拦,行程甚快。所以属下赶到的时候,隐六他们已经将押车的四个婆子处理了,只留下这辆车。” 原来如此,承颐总算听明白魈说的意思了。魃却问道:“那为何只有你一个人赶车过来,隐六他们呢?” 魈说道:“我是听了你的吩咐,说救到人就带到山庄来,所以就赶着车过来了,隐六他们回去了。”他已然瞧见旁边多了一个妇人和两名少年,便没说出隐六他们是‘回宫’。这妇人和少年他知道,在他去打探消息的时候见过,知道是谢夫人和谢家两位孙少爷。 承颐听了魈的说话,说道:“那正好,我正好要带谢夫人去见姜小姐,既然蒋太夫人也来了,不如将她请下车来,大家一起进去。” 魈听了承颐的话,却不动身,扭捏了好一会儿,转头看向姜弘静,朝着她一拱手,说道:“要不,还是请谢大夫人帮个忙,去帮着请蒋太夫人下车吧!” 姜弘静早在他们说‘蒋太夫人’时就有些奇怪,在他们提到蒋监丞时便有些明白了。那个嫁到蒋家后,姜家不准再提起的人,是她二伯唯一的嫡女,与她在同一座府里,一起相伴长大十余年的堂姐。 虽然这样猜测着,却不敢十分相信。如今见这个黑衣人要请自己去请车上的人下车,不由得问道:“蒋太夫人?请问是哪个蒋家的太夫人。” 魈回道:“国子监丞蒋介夫家的太夫人。” 姜弘静脸上的神色一变,挣扎着问道:“可是姓姜?” 魈点头,回道:“曾经的姜家嫡小姐。” 姜弘静立时眼中噙满了泪水,急急地向那清油马车走去。嘴里颤抖地唤了一声‘大姐姐’后,掀开了那辆清油马车的车帘。 车帘是掀开了,可是她却呆立在车帘前。只见车里面一个与大年纪差不多大的妇人半坐半卧地斜靠在车里,但是却是被五花大绑的绑着,嘴里还塞着布带。 这清油小马车本就十分简漏,除了架子是用普通的榆木做成之外,四周只是用了青油粗布遮挡,并不具备隔音的效果。车内的妇人在车内已经听到了他们在外面的谈话,见有人来掀帘子,居然一直紧闭着眼,不肯睁开。只是她脸上滑过的泪水,却因手被缚住,没有办法擦去,而一览无遗。 姜弘静惊讶之余,转脸看向魈,问道:“为何要将我大姐姐绑缚?” 魈很是冤枉地解释道:“我接到这辆马车时,蒋太夫人已是这样了。隐六说是蒋夫人带着仆妇强行将蒋太夫人押上车的,想来应该是蒋太夫人不愿,蒋夫人就用了这样的方法吧!” 紧跟着自家母亲的谢子博和谢子硕听到母亲唤车中的女子为大姐姐,想来定是母亲认识的人,还极有可能是极亲的人,虽然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母亲说过。谢子硕忍不住对着魈问道:“那你看到时为何不将这些捆绑给解了?” 魈更为冤枉地说道:“在下是男的,这车极小,在下要挤近车中去帮蒋太夫人解绑,恐对太夫人名声有损。” 谢子硕仍问道:“那你就让人这样一直被绑着,从东城门一直拖到这里?” 魈被谢子硕问得一怔,回答道:“那要不能怎样?我已经尽量快地赶过来了。” 谢子硕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谢子博拉住,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二弟,这位义士顾虑得极是,我们应当感谢才是。”说着对着魈就是一揖,弄得魈立时又不好意思起来,一边摇手说不用,一边退闪至一边,避过谢子博的礼。 姜弘静早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上了车,进到狭小的车厢里,给姜弘敏解捆绑在她身上的那些布带。一边解一边暗恨蒋家无良,似是生怕人会逃脱一般,这布带捆得甚是结实,连结都多打了好几道,让她解了好久才完全解开。 被捆绑的姜弘敏任由姜弘静帮着她解绑,只不说一句话,也不睁眼,只是眼角那止不住流下的眼泪显示着她内心情绪的激动和伤心。 承颐想起早上才听到的关于这位蒋太夫人的过往,心里只能感叹和唏嘘。 不忍看蒋太夫人的惨状,想着她被缚了十个多时辰,只怕手脚早已麻木,一时定然难以行走。便吩咐魑去庄内寻一顶软轿,并抬轿的人来。然后,走到离车相对远的地方等候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86章 奇怪的大姑姑 许是蒋太夫人被捆绑得太久,又以一个固定的姿势在那辆小车里呆了不短的时间,手脚都麻木到不能动弹。姜弘静含着眼泪,在车内帮着她揉搓了许久,她才慢慢有了知觉。在姜弘静的搀扶下,她扶着车辕,缓缓地下了车,却仍旧不发一言,眼睛不看向任何一个人。 姜弘静叫自己的两个儿子上前与她见礼,对他们说道:“这是咱们姜家二太爷家的大小姐,你们的大姑姑。” 谢子博、谢子硕知道母亲在姜家这一辈的女子中排行第二,却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大姑姑,只道是人已经不在了。没想到还在人世,如今就出现在他们眼前,忙都依着母亲的吩咐上前来行礼。 姜弘敏的腿脚刚恢得了点知觉,还不十明灵便。见到姜弘静叫两个侄儿来见礼,固执而艰难地将身子扭过一侧,不受他们的礼,谢家两兄弟尴尬地愣在那里。 好在这时,魑领着两名尚留在山庄里的小厮,抬了一顶软轿过来,姜弘静将姜弘敏扶在软轿上坐了,才转身走向承颐,对着承颐认认真真地行了一个礼。 在看到她那个被姜家驱逐出门的大姐姐之后,回想着那个有些愣头愣脑的黑衣人的叙述;再想到自己母子三人的遭遇,以及这些黑衣人的及时出现;她现在相信,眼前这个少年是真的安排了人专门来救她们的,虽然她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 承颐依旧不动声色地还了半礼后,对魑他们吩咐道:“先抬到芷兰院见过姜家小姐后,再让魅想办法安置吧!”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刘同今早又放走了,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把难题丢给魅这个刚升职的大丫环了。 除了魃、魈、魑跟着承颐他们来到芷兰院,隐一他们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和玄卫们一起留在了庄门附近。 经过一番折腾,当一行人来到芷兰院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凌宵已经让那位名唤芝兰的丫头,按照他教的方法,给曹怡萱喂了药。他自己又替曹怡萱诊了脉,感觉曹怡萱人虽然未醒,但脉象却是平稳有实,心里便有了些底。再转到姜筱璕的正屋,替已经洗好脸的她重新上了药,缠回了纱布,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赵梓桐待凌宵离开后,才从正屋的里间出来。见时候不早,也起身,带着馨兰向自己的小表妹告辞,准备回到馨兰院休息,姜筱璕自然起身相送。刚行至院内,便见一堆人涌了进来,赵梓桐一时躲避不及,只得侧身遮了自己的脸。 姜筱璕虽然洗静了脸,头上重新由凌宵为她敷了药、缠了纱布,只是她身上穿着男童的衣服没换,头上梳着高高的髻也没改。五六岁的小孩,除非从服饰装扮上来区分性别,否则穿成一样,哪里就能凭长相,一眼区分出男女。如今她装扮成这样,不注意看,仍是活脱脱地一个小少年。 所以,当承颐重又来到芷兰院时,便看到了恢复本来面目的少年姜筱璕。他倒不介意姜筱璕是不是装成少年样,只在看到她头部的伤处重新缠裹了纱布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姜筱璕没有提防承颐会突然领着一大帮人来到芷兰院,愣怔地看着承颐。承颐感受到姜筱璕询问的目光,‘咳、咳’两下后,将魈推了出去。说道:“魈,你给姜小姐介绍一下客人。魑,我们先去找凌先生。”说完转身出了院子。 他突然觉得当自己对上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时,那双眼太过幽深,不注意就会被吸扯进去,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慌张,直觉地想要奔逃。 芷兰院里,经过魈的一翻介绍和解说,一大家子人终于团圆了。避让在一边的赵梓桐在听到谢家大夫人与谢家表哥时,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与她们相见。 在一家人相见和认亲的时候,魃和魈悄悄地退了出去,到芝兰院去寻承颐。他们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暗卫,可是也看不得一群女人悲伤、凄婉的哭泣,何况魃的心里一直都还忐忑不安地挂着今日泄露行踪的事,得尽快地寻着殿下,想一下补救之策。 姜筱璕没有想到承颐不动声色地就帮着她把姜家嫁出去的女儿都救下,还连带着她们生下的孩子都带到了山庄来。所以,她决定原谅他今天傍晚时分‘凶’她和她屋子里的人的行为。 相比起一个少年人偶尔的爆脾气,能帮着她把人救来,这才是更重要的。还真是多亏有他,姜泽祁老爷子的嘱托她莫名其妙地就完成了一半,姜家嫁出去的女儿和她们的孩子,好歹都找到、且救下了。除了曹怡萱还在昏迷中,其他的人都安好,这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姜弘敏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因为赵梓桐在给她提及姜家嫁出去的女儿里面,压根没提到过,没想到那个司马家的少年做事还要更细心、更全面。 只是这位大姑姑进来后,却一直不说一句话,也不看任何一个人,就算她和赵梓桐引着两位姑姑去看曹家姐姐时,二姑姑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大姑姑却只是那样看着,不发一言。 后来还是姜弘静出言对姜筱璕说道:“你大姑姑今日恐是累了,不如先安排了房间给你大姑姑休息?” 姜筱璕这才猛然间惊觉,是得要安排这一大堆人睡觉的问题。连忙将末兰找来,再与赵梓桐一起商量。 她这芷兰院有三间厢房,每间厢房旁边都有一间小耳房。她最先入住了正房,曹怡萱被抬进来后,住进了东厢房,如今还剩下一间西厢房。便让芷兰好生收拾了,先将大姑姑安置进去。 赵梓桐所住的馨兰院也是差不多的结构,便让赵梓桐搬来与自己同住,将馨兰院让给二姑姑及两位表哥住。末兰仍旧跟着自己,芷兰就跟着大姑姑,馨兰跟着赵梓桐,芝兰负责照顾曹家姐姐,麝兰就跟着二姑姑到馨兰院,只是要委屈五兰暂时住进厢房旁的耳房。 如此商定后,赵梓桐领着馨兰回到自己的院里去收拾自己的一些物品,原本让姜弘静先跟了过去歇息的。怎料姜弘静却不肯,坚持说要先看到姜弘敏安置好后才离开。然后跟着芷兰一起到西厢房帮着安置姜弘敏,离开前,还一再叮嘱芷兰千万尽些心,看好她这位姐姐。 待得姜筱璕跟着将姜弘静送到馨兰院,并等着赵梓桐收捡东西的时候,姜弘静将她二人及自己的两个儿子叫到一起,将他们这位大姑姑过去的事大致的提了一下,目的是让她们不要对姜弘敏如今的态度奇怪和不理解。还再三叮嘱赵梓桐和姜筱璕,一定要注意姜弘敏平时的行止,莫让她有机会做一些想不开的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87章 不知不觉卖人 且说魃等救走姜弘静及谢家两位少爷后,因他们只求救人,并未下重手。饶是如此,瘫在路中间的谢中愧等人的穴道也用了大半个时辰方才逐渐解了。 许是这条路是出了隆安城往西南方向的路,平日里走的人少。半个多时辰的时间里,竟然未有一个人经过,害得谢中愧想找人送个信回去都找不到,只不停地在那里骂着姜弘静这个贱人害了他。 气急败坏的谢中愧在手脚可以活动以后,嚷着要继续追,一定要将那母子三人抓回来好好收拾一番。却发现所有的马都被打瘸了腿,无法站立,就连拖车的那匹马都一样。在张素珍的劝说下,谢中愧才决定先回隆安城。 其时已晚,离城门关闭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这条路虽是西南方向,却更偏向于南,谢军对谢中愧说道:“大老爷,此时再回西城门只怕时间上有些来不及,此处距南城门还近些,或者能在城门关闭前赶到。” 谢中愧能怎么办?只能选择走南边的城门。但他们的马不能拉车了,他与张氏总不能象这些家仆一般走回去吧!最终他要求谢军从府兵中选四个人出来拉车,他与张氏仍旧坐车回去。当然,被选中拉车的四个人,便是前面被派来护送姜弘静母子的谢竟四人。 谢竟等四人心有不服,奈何他们如今不算是谢中愧这边的人,直接听命于谢老候爷。如今谢老候爷的安排不如谢大老爷的意,神仙打架,他们小鬼遭殃。他们都是家生子,一家人的命都掌握在家主手中,谢中愧极有可能就是承恩候府当家作主的人。所以,他们只得认命地将套马的缰绳套在自己的肩上,拉着谢中愧和张素珍乘坐的车往南门行去。 待谢中愧等人紧赶慢赶地赶到南城门时,申时刚过,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扇重重的城门合上最后一丝缝隙。 谢中愧不死心,让谢军等人去喊声门,朝着城门上高喊,告诉那些守城门的兵卫:自己是承恩候府的大老爷,让他们再将城门打开,给他们进去。 可站在高墙上的军士笔直地站着,只当没听见他们的叫喊,竟然理都不理。这样的人他们也见过,要是人人都迟了时间,这样喊几句,就给他们开了城门,这城门还关来做什么? 说来也巧,姜宏恩守东、南两道城门,眼见着申时将过,便从东城门巡视到南城门。行至南城门时,听得城门外有人嚷嚷,似是不止一个人,就问发生了什么事。 城门内的一个守卫回答他道:“守备,是有人刚好错过了进城的时间,要求开城门给他们进城,还自称是承恩府谢家的大老爷和夫人。” “承恩候府?”姜宏恩一听立时思索起来,“这不是自己明天正打算去‘拜访的府邸吗?’” 承恩候府也有姜家嫁过去的女儿,还为承恩候府生了两个儿子。原本只是一个承恩候他是不用顾虑太多的,毕竟只是恩封的爵位,没有什么实权。何况听说下一任要降等袭爵了,以后再不能叫承恩候府,只能叫承恩伯府。 可是谢中愧命好,前面娶了一个妻子是镇国公姜氏的嫡女,后面又纳了一房妾氏,却是德妃娘娘的后家,张氏的女儿,虽是一个庶女,却与五皇子的关系极近,算得上是表亲。 德妃张氏的后家本来在世家里倒算不得显贵,除了已灭的姜家和赵家,还有李家在前面,甚至于还不如淑妃娘娘的沈家。但是张家最近几年很得圣上看重,让张家与沈家有了并肩之势,尤其在朝政的把持上,张家已然隐隐有了超过沈家之势。 如今大庆朝的朝堂与后宫几乎已成三分之势,且三足均立,这不得不让姜宏恩好好考虑一下去承恩候府的时机和态度了。 现在听得是谢中愧并张氏正好被拦在城门外,虽然不知道他二人是因何事耽搁了入城的时间,姜宏恩却很乐意先施一次人情给谢中槐。遂对守城门的兵卫说道:“那就派人好好查验一下,如果确实是承恩候府的大老爷并夫人,开了侧边的小门,给他们进来。” 那兵卫听得守备这么说,只得照做。 开了侧边的小门出去,经过仔细的盘问,又查验了马车上承恩候府的标记,确定了谢中愧的身份后,让他们从侧边的小门进了城。谢中愧的车驾却因为不能开大门进入而滞留在城外,只得留待天明城门重新开了之后再拖进城来。 而留下来照看车驾的,自然又是谢竟等四人。 进城后,姜宏恩看着谢中愧搀扶着张氏,便主动上前与二人见礼,并提出用自己的车驾送谢中愧夫妇回承恩候府。 谢中愧已然从兵卫那里知道,是姜宏恩特地吩咐兵卫给他们开的侧门,对姜宏恩本就非常的感激。如今再听得他说用自己的车驾送他们回府,想着张家已经许了会让他入仕的话,对姜宏恩的感激之中便多了一分想结交的意思。 只见他对着姜宏恩拱手回礼的同时,说道:“幸得姜大人体恤,为谢某开了这方便之门,又让出车驾送我夫妻二人回府,谢某感激不尽,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姜宏恩一面说着不需客气的话,请了张素珍先上车,一面对着谢中愧问道:“不知谢大老爷出城所为何事,竟然耽搁了回城的时间。幸得姜某守东、南两门,巡查到此,如果要是遇到铁面无私的路大人,只怕谢大老爷和夫人,非得在城门外熬一夜了。” 谢中愧听了这话,不以为意地说道:“路虎也不是真的就如传闻里说的那样清正铁面,我们候府的老爷子今日便是走了他的路子,将姜氏那贱人和那两个小畜生送出了城,准备送回涿州郡。谢某也正是为了避免父亲犯错,想要将她们母子三人追回交给姜守备你处置,才会出了城。” 一句话说完,谢中愧已在不知不觉中,将自家的父亲谢老候爷,城门守备路虎、谢府大夫人姜弘静及自己的两个儿子,全都卖给了姜宏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88章 连夜出城追踪 姜宏恩听了谢中愧说的话,额上那两道吊梢眉不由得挑了挑,问道:“谢老候爷将谢大夫人及谢家两位孙少爷送去涿州郡了?出城前找过路守备?真的是路大人放的行?谢兄能不能说得清楚些?姜某听得很是糊涂呢!” 谢中愧一来想撇清与姜弘静的关系,不能让她影响自己的将来;二来早就想找一个外人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只是一直被自家老爹给压住;三则嘛,今日的事让他很火大,很憋气,他需要找一个人一吐为快。 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理由,但是他不能说出来。总之,一句话,姜弘静必须得死,既然自己不能弄死她,就让有能力的人去弄死她。 只听得他说道:“姜氏如今已不是承恩候府的大夫人了,今日我已与她签下和离书。原本以我的想法,我定是要将这祸害家门的贱人休了再送官的,只是家父不允,不得已才签的和离。” 姜宏恩想听的不是这个,追问道:“不知谢老候爷几时去找的路守备?可有什么人见到?” 谢中愧勿自不觉地回答道:“家父是今日午时前出的门,具体几时找的路守备就不知了。回来就让我与那贱人签了和离书,将她们母子三人送走,特意交待从西城门出,我便猜测是走了路守备的路子。” 张氏在车内听了谢中愧这话,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便启声问道:“夫君,我们几时回府。”意在提醒谢中愧先回府再说。 怎知谢中愧许是想在姜宏恩面前摆他可以在家中作主的谱,说道:“急什么?没有看到我与姜大人正有事要说吗?”有姜宏恩在,张氏不便再说什么。谢家大妇的位置刚刚空出来,有娘家的帮衬,她肯定能够坐上去,终究现在还没有坐上去。 于是,谢中愧便毫无隐瞒地将今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姜宏恩听了。末了,他还表示,希望姜宏恩能在他日皇上问及此事的时候,替他作证今日的事。 姜宏恩在意的与谢中愧在意的明显不一样,他一面敷衍着谢中愧,一定会为他在皇上面前澄清事实,一面仔细地询问谢中愧,突然出现救谢家母子三人的黑衣人身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能辩识身份? 谢中愧当时早就给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去看?更不要说去辩识那些人的身份,只能摇头说不知。 姜宏恩见问不出黑衣人的消息,便盘问黑衣人救了人后的去向。 谢中愧当然也是一问三不知,但是他强调说自家老爹,谢老候爷是打算将姜弘静母子送回涿州郡的,还将涿州郡的祖产都给了她们母子。说到这,似是触动了他心底的某处燃爆点,不自觉地便露出了些恨意。 说了这许久的话,张氏已经在车上等得没有了耐心。仍极力压制着心中的不耐烦,在车内说道:“夫君,谢军一直随着我们来回,不如我们先行回府,将谢君留下与姜大人仔细分说?” 姜宏恩听出张氏语气中的不耐烦之意,心下有些不舒服,却没有表现出来。说道:“谢夫人说得甚是,是姜某考虑不周了。谢兄,请先上车回府,姜某明日再上门讨扰。” 谢中愧见该说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也确实觉得今日累了,遂真的将谢军留给了姜宏恩,自己上了姜宏恩的车驾,与张氏一起,带着其他的随从,往承恩候府行去。 谢中愧走后,姜宏恩又仔细地盘问了谢军,见谢军所说的与谢中愧前面所说并没有太多的不同,就重点去问那些黑衣人的特点。怎知谢军也不能说出更有价值的消息,他只得再问黑衣人救人后的去向。 谢军并不知道谢老候爷的打算,所以不知道姜弘静母子会去涿州郡。只说那些人仍是朝西南方向走的,而且黑衣人出现时,身边并没有骑马或乘车,想来谢大夫人与两位少爷仍是坐着原来的那辆车,黑衣人随行,脚程应当不会太快。 这个回答引起了姜宏恩的注意,他追问道:“谢老候爷为谢大夫人及两位少爷准备的马车可是承恩候原本就有的车?还是从外面另外雇的车?” 谢军答道:“是承恩候府原本就有的车,还是府里最宽大,最舒适的一辆,平常只有老候爷才有资格使用。” 姜宏恩听了这个问答,立时又问道:“那车上可有承恩候府的标记?” 谢军点头答道:“老候爷的专用车辆,自然有承恩候府的标记。而且因为那辆车甚是宽大,标记也是放在了车窗下最显眼的位置。” 姜宏恩听了之后,心跳渐渐活泛起来,又问谢军道:“承恩候府的标记你可识得?” “当然识得,俾下是谢府的家生子,自小在谢府长大,从小就识得承恩候府的标记。”谢军很是自豪地回答。 “好!你在此稍等一下”姜宏恩有些激动,声音都明显的大了一些。他觉得今日的太阳虽然落下了,可刚升起的月亮却分外的明亮。然后转身朝那一队跟在自己身后,随自己巡察的守备军走去。 他走到那队守备军最前的那个兵卫面前,这是一位外委把总,名叫吕杰,是原太尉吕丘家的远房族亲。在城门守备军中混了十多年,还是依仗着吕太尉以往的余荫,才升了一个正九品的外委把总。 只听他对吕杰说道:“今晚你带二十名手下跟着那位名叫谢军的人出城去追踪一群黑衣人的行迹。这群黑衣人今日劫了承恩候府的大夫人并两位孙少爷后向西南方向跑了,据说只有七八人,但有些功夫,谢军能带你们到今日劫持发生的地方。” 说到这见吕杰有些筹踌不定,又有些害怕的模样,便又安抚似地说道:“你们不需要去抓那群黑衣人,只需要查探那群黑衣人的去向。查到消息即刻回报,本官自会请旨另派人手前去围剿,一但成功抓获寇首,当替你记首功。届时,怎么也得让你当上把总。” 吕杰初时觉得夜里让自己出城,要在城外过一夜,极为不愿。又闻听那些劫匪有功夫在身,便觉得害怕。虽然自己可以带二十个人,可这些守备军是怎样一个水准,他守城门守了十多年,绝对是扪清,五十个都未必够人家七八个人打。 可后来听闻只用探查到行踪便可回来,还可以升到正七品的把总,这个诱惑实在有些大。自己在城门卫里混了十来年,使了不少银子,几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折腾光了,还要依靠失了势的吕家,才弄了一个外委把总当,可依旧只是守城门,没能外放。 要是能这样去查探一下就能升到把总,虽然仍是守城门,说不得就不用整日的夜间轮值,连觉都睡不安稳。所以,也就高高兴兴地带着二十个人,跟着谢军从小门出城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89章 没钱万万不能 且说谢中愧与张氏离开了承恩候府去追姜弘静母子三人,谢洪生却是在申时末才知道。但是由于时间已经晚了,他来不及派人去将谢中愧追回来,只得在府中等待。 他想的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谢中愧追不上人自己回来;另一个就是谢中愧追上了人,将人全带了回来;不管哪一个,都好过他再追出去,困在城外回不来的强,大不了日后再找机会将人送走就是。 他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安排,仔细地思考着,到底是哪一点做得不够好,引得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连亲身的儿子都不肯轻易放过? 他为了保全两个嫡孙,今日不得已去找了城门守备路虎行个方便,让他放自己的两个嫡孙悄悄出城。回到府中,又将两个嫡孙叫到书房,跟他们讲了如今隆安城的形势,还给他们看了一张全城张贴的抓捕告示,和告示上姜家那个小姑娘的头像。 末了,告诉他们,为了他们的安全,会让他们的父母和离,然后送他们母子三人回涿州郡去住上一段时间,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再将他们接回来。幸得两个嫡孙乖巧、懂事,都能体谅和理解他的苦心安排,同意跟母亲先回涿州郡。 随后,他又将长子和长媳叫了来,让他们签合离书。长媳一向通情达理,什么话都没说就应下了,长子却要求休妻,最后还是在他的强压下才签了和离书。 如果只是这样,谢中愧也不会闹什么事,他将人送走,应该也不会去追。或者,是因为他对姜弘静嫁妆的处理上,才让儿子起了别的心思。他不由得开始仔细回想后面发生的事: 和离书签了之后,他当着长子的面,让长媳把当初嫁过来的嫁妆单子拿了出来,对长媳说道:“既然你们是和离,你当初带来的嫁妆便当由你带走。” “父亲,这怎么可以……”他刚说完这话,谢中愧就跳了起来,想要插嘴说话,被他喝了回去。 然后他继续对儿媳说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就让人将你这嫁妆单子滕抄一份。你陪嫁的那些庄子,铺子,以及那些无法搬动的器物、摆件、古玩、字画这些,如果要折成银钱,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承恩候府一时拿不出这许多钱财来。如果你信得过公爹,便先交由公爹帮你看着,找时机寻个合适的价卖了后,再着人给你送到涿州去。” 然后他又拿出一份涿州郡的地契,交给儿媳,说道:“这是谢家在涿州郡的族产,原本也是要留给谢家的子孙的,如今子博和子硕都去了,你们拿着这个,先在那边安置下来。你是个会管家的,相信有你的打理,我两个孙子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涿州郡的地契都还罢了,自己那个长子瞧不上涿州,根本不会想回去,可是姜弘静的嫁妆,是姜泽祁当时嫁女时,特意为女儿今后傍身准备的,地、庄子、铺子哪样不是仅着最好的地段去买?承恩候府这些年着实也是依靠着儿媳的庄子、铺子的收益才维持了如今的体面…… 这如今全要折卖了出去,断了承恩候府的收入,还要把折卖的钱全给姜弘静送去……这可能才是让儿子红眼的地方。当时,他就看到儿子的表情,似是被割了肉一般。 只是,他当时没想别的,只想给儿子一个教训,是儿子成日里说这个媳妇不好,要休妻……他承恩候府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他谢洪生可不是一个靠贪没儿媳嫁妆过活的人。 何况儿媳的嫁妆以后也会给到他的两个嫡孙手上,与其留给谢中愧败光,不如以后交给子博和子硕,这两个孙子,才是谢家以后的希望……这也是他为什么提前将涿州郡老家的族产交给姜弘静的原因。 正想着,有家仆来报,大老爷和张氏回来了,在听闻姜弘静与两位孙少爷都没有一起回来后,谢洪生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仍旧不放心,让家仆将谢中愧叫到书房来,他去书房等他。 谢家因着恩荫,住进了勋贵才能住的瑞安巷,但候府明显不如其他勋贵家住的地方大。虽然候府也设了书房,却因当时府中空地不够,便建在了极靠墙的地方,紧邻着巷子的过道,白日里都能听到巷子里车马路过的声响,并不十分清静。 谢中愧回府即听闻老候爷要传自己到书房,心里极不愿意去见,却不能不去,只推说要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再过去。给他拖了不少时间后,才来到谢洪生的书房。 见到谢中愧拖了许多时间才来见自己,在书房等了很久的谢洪生心中渐有火起。见到谢中愧进门,立时就厉声喝问道:“你晌午过后都去了哪里?” 谢中愧原本还想找点别的借口支应几句混过去的,后来想着自己带了那么多人出去,父亲定然早就知道,就硬着脖子回道:“去追姜氏那贱人和那两个不肖的畜生。” 谢洪生听谢中愧说自己素来疼爱的两个孙子是畜生,强压着心头的一阵火,问道:“你为何要去追他们?” 谢中愧觉得自家的这个爹对自己还不如张家对自己好,给不了自己候爵的爵位,又不能带自己入朝堂,害得自己三十好几的人,还一事无成。如今还向着姜氏,让姜氏这个本来应该去死的人还带走嫁妆。嫁妆拿走了承恩候府怎么办?他怎么办?他还要进朝堂,还需要钱财打点关系…… 但是这些他不能说,他全都不能说,他只能说:“姜氏姓姜,是姜家的人,两个不肖子是姜氏所生,世人都知,如今姜家犯的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按理当灭九族。不灭九族都应当夷三族,皇上仁慈,没有追究,我们这些与姜家有姻亲关系的人就更应该懂事,主动将人送到官衙去,怎么能将人私自放走呢?爹这样可是犯了大忌,会连累整个候府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90章 有头没脑的话 谢洪生听到儿子这样说,怒极反笑,说道:“看来张家确是许了你入仕了,连话都教会你说了。” 谢中愧却道:“这些道理中愧一直都懂,只是父亲一直压着儿子,不给我出头的机会而已。只要父亲肯信我,将承恩候府交给中愧打理,承恩候府的一切中愧都会一力承担起来,定叫承恩候府恢复昔日的荣耀。” 谢洪生冷哼一声,问道:“将承恩候府交给你后,你要怎样做?你要怎样恢复承恩候府昔日的荣耀呢?依靠着张家吗?” 谢中愧见父亲又不信自己,说道:“这个父亲就别管了,总之父亲今日犯的错,中愧已经尽量去帮父亲弥补了。” 谢洪生一怔,问道:“我犯了什么错?需要你去帮我弥补什么?” 谢中愧说道:“就是父亲私自将姜氏及她两个孩子送出隆安城的事。我虽然没有将她们追回来,可我在回城后,马上就将她们的行踪告诉了姜守备,他会派人去追。姜大人还答应帮着承恩候府在皇上面前证实,我们承恩候府是准备大义灭亲的,只是她们正好给姜氏的余孽救走了而已。 “你……”谢洪生只觉得喉中有一口老血涌上,‘卟……’的一下,就喷了出来。 见到老父吐血,谢中愧也有点急了起来,忙对着书房外的老管家喊道:“谢伯、你快进来,父亲吐血了。” 随着他的叫喊,一个年近半百的老管家冲了进来。看到地上和谢洪生胸襟上的血,也骇得脸上变了色,忙走上前去扶住谢洪生。谢中愧这时才跟了过来,搀住了谢洪生的另一只胳膊,两人将谢洪生扶到一旁靠椅上坐下。 谢中愧称为谢伯的人原名谢山,是谢府的老管家,比谢中愧还要长一辈。只见他一边吩咐人去请大夫,一边去旁边端茶水,想要拿给谢洪生漱个口,去了嘴里的血腥。 谢中愧这时也有些慌神,问道:“父亲,你有没有怎样?你可不能出事啊!” 谢洪生缓了一口气后,稍觉得轻松点,有气无力地问道:“你不是正想要管家吗?我死了不正遂了你的心意?” 谢中愧急道:“那也不是现在啊!我都还没有入仕,你若真出了什么事,我不又得等三年……” 他话没说完,谢洪生抓过谢伯手里的茶碗,劈头就象谢中愧扔去,怒骂道:“你这个畜生,滚!马上给我滚出去!” 许是谢洪生刚吐过血,手软,茶碗扔偏了,没有砸中谢中愧。但仍然将他浇了一身的茶水,幸得那茶水已经凉了,并没有烫着人。谢中愧自知说漏了嘴,情急之下说出了心里话,在一旁讪讪地站着,不知该怎么办。 老管家谢伯只得轻轻地推了一下谢中愧,说道:“大老爷,老候爷如今正在气头上,不如您先回去换身衣服,等大夫来了,给候爷看过之后再过来。” 谢中愧也正想走,只是前面父亲叫他滚时,他却不敢真的走,如今见老管家这样说了,老父铁青着脸,却没有反对,便对着父亲匆匆行了一礼后,溜了出去。 谢中愧走了之后,谢伯来帮谢洪生抚背顺气,一边劝慰他当心身体,莫再动怒。 谢洪生长叹一口气后,说道:“早知道他是个有头没脑的。当日姜泽祁是因为老国公许下的娃娃亲,不得不把女儿嫁过来,否则怎么会选他做女婿。如今居然还变得不孝,想要我死,只是不能死得不是时候,不能妨碍他入仕。” 谢山劝道:“大老爷怎么会不孝,不过是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说错了话。” 谢洪生‘哼’了一声,说道:“姜家不帮他入仕,我一点都没有怪姜泽祁的意思,他这样的人入仕,只怕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如今我只是后悔,当初如果我请封世子的折子上写的是子博的名,不仅能保住爵位,子博兄弟二人如今也不用被送去涿州……” 说到这,突然想起谢中愧说姜弘静母子三人被‘姜氏余孽救走’的话,忙对谢伯说道:“谢山,你赶紧去看看都有谁今日跟着这个不肖子出的城,随便叫一个人来见我,我有话要问。” 谢山想了一下说道:“我见大老爷回来时,谢竟他们也跟着回来了呢!” “谢竟?我不是让他们把大夫人和孙少爷送到涿州以后再回来吗?怎么跟着这个不肖子回来了?”谢洪生吃惊地问道。 谢山回答道:“老奴也不知道,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们一声。” 谢洪生顿时有些急了起来,想着谢中愧说的,已将姜弘静母子的行踪告诉了姜宏恩的话,他连椅子都不想靠了,直起了身,朝着谢山挥手道:“赶紧的,快去叫谢竟来回话。” 谢山一边叫着:“老爷你莫急,奴才这就去叫谢竟。”一边硬是将谢洪生按在了椅上,不让他起来。 不多时,谢竟被谢山带着走了进来。在谢洪生的追问下,他将谢中愧追上他们后的所作所为;以及姜弘静如何保两位孙少爷逃走;黑衣人又如何及时出现救走了大夫人;谢中愧是如何让他们拉车等等事全都说了出来。当然,对于他们怯懦的那一幕,他只言片语便揭了过去。 谢洪生听了谢竟的叙述,听得胸中的血腥气息一再上涌,正奋力压制那气息,不想再吐血的时候,猛然听得外面隐隐传来哭声。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气昏了头,产生了幻觉,怎知那声音越来越大,似是不止一个人的哭声。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涌到喉咙处的那口血压了下去,艰难地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谢山与谢竟都茫然地摇头说不知。谢山对谢竟吩咐道:“赶紧去看看怎么回事?” 谢竟得了吩咐忙转身出去。不多时再反转时,听得那哭声正从书房外的巷子里传来,男、女都有,极为清晰。忙躬身回禀道:“启禀候爷,是温老太傅死了曾孙女,一家人都在伤心哭泣,说要连夜游街告御状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91章 大家都告御状 谢洪生问道:“温老太傅的曾孙女?可是他家嫡长孙温益铭的长女,名唤芸卿的那个?” 谢竟答道:“正是。” 谢洪生极为讶异,再问道:“小芸卿不是仅得四五岁,前几日见着还活蹦乱跳的,极为聪明讨喜的一个小丫头,怎么突然又死了?可是为人所害?为何要连夜告御状?” 谢竟回答道:“说小姑娘贪新鲜,非要屋里的丫环偷偷引着上街去玩。怎知上了街后,偏偏遇到今日守备军四处抓人,街上乱,守备军又横冲直闯,将小姑娘与一起出门的丫环冲散了。 丫环初时不敢回府里禀报,想着自己在街上悄悄找,找着人了再带回府便没事了。却没想到一直找到申时该吃晚膳时都寻不到人,才慌忙回到府上禀报,温家这才开始加派人手去寻。一直寻到半个时辰前,才知道小姑娘给城门守备军抓去,扔进了集中看守的地方。 温家人急急忙忙地再赶去那集中看守小姑娘的地方,发现七八十个女孩子被关在一个黑暗的小屋里,不透光、也不透气,待找到小姑娘时,竟然已经给活活踩死了,半边脸给踩得都没了样子……” 谢洪生想起小姑娘活泼可爱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突然,他抬头问谢竟道:“温家说要告御状,可有说是告谁?” 谢竟回答道:“听说是要告城门守备姜宏恩,说就是因为他领着人在城中四处抓人,不仅扰乱民众的秩序,还打扰到官员的日常生活。许多朝臣的府上他都带兵去过,好比礼部郎中曹卫礼家,国子监丞蒋家。尤其是国子监丞蒋家,他还直接进了人家的后院,寻了人家的女眷问话。” 谢洪生听到了这话,一条线飞快地在他的大脑中穿过。 他想起早上去找路虎时,路虎对突然多出来的另一个城门守备姜宏恩,表现出来的诸多不满。答应帮他的忙,悄悄放他孙子出城,却只能让他走西或北两道城门,对如今手中的权力被分去既无奈、又愤懑…… 想到自己在突然得知姜宏恩密告姜家尚有余孽未除,皇上重提已经放下的姜家之事时,自己的担惊受怕。他相信,曹卫礼与蒋介夫肯定与他一样,寝食不安,对姜宏恩其人必无好感。 想着因为姜家的事重提,自己被逼将孙子送走,也不是不怕皇帝怪罪。不过是搏谢家先人的余荫在司马家人心里的份量;搏承恩候府老老实实百余年的忠心在皇权下的认可;搏自己这张老脸在建康帝面前的面子…… 但是,自己的孙子和儿媳在送走的路上,被黑衣人救走的事,被谢中愧告诉了姜宏恩。如果姜宏恩将这事再上报给皇帝,那么谢家就跟姜氏叛贼连在了一起,自己前面指望的那些东西全都不值一提,不仅自己那两个孙子不保,只怕整个承恩候府都要完蛋。这也是他适才被谢中愧气得吐血的原因。 温太傅是当今皇上的老师,也当过十位皇子的老师,如今虽然荣养了,只有一个太傅的空衔,可是皇帝依然对他很尊敬,因为皇上最是尊师重道。现在,温太傅要告御状,告的对象是姜宏恩,因为姜宏恩间接地害死了他的曾孙女…… 温太傅想要一个公道;路虎想要收回城门守备的兵权;曹家、蒋家应该与他谢家一样,想要一个心安;隆安城的白姓想要一个安定的秩序生活……所以,大家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谢洪生突然就觉得胸口不堵不闷了,今夜隆安城肯定不能清静的了。他也需要趁夜色渐浓的时候,四下里走动走动。至少,在明日卯时以前,他们这些人的想法和语言表达都要达成一致。 想到这,他开口吩咐谢山道:“谢山,替我备车。谢竟,你随我出门。” 谢山听了一怔,说道:“老爷,您刚刚才吐了血,大夫都还没有来呢!” 谢洪生摇着手说道:“不必看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帮我换身衣服。” …… 紫徽宫里的建康帝今日很是心烦。 申时二刻时,本来是他的用餐时间,可是他硬是被人从饭桌上拉了下来,拉回到庆元殿处理事务。什么事呢?又是什么人可以将他从饭桌上拉下来呢?这就不得不说一下他那唯一的皇弟司马琰了。 据说前日才回隆安城的琰王司马琰,昨日才去了浣花溪半日,今日回府时,家里就进了贼。这些贼个个都凶狠异常,不是拿刀,就是握斧的,把好心要替琰王妃解决难事的三皇子给砍了。 是的,没错。三皇子司马长宁先琰王一步去了琰王府,被埋伏在府中,想杀琰王的贼人砍了,还受了伤。幸得后一步赶回家来的琰王将剩下的贼人抓住,才救了三皇子。不止如此,贼人还掳走了琰王妃和王妃身边的一个侍女。 司马琰拖着司马长宁一起来皇宫告御状的时候,司马长宁的胳膊上受伤的地方都还没有包扎。 司马长宁的伤本来不深,就算没有包扎,血自己也已经止住了。可是在进宫后,走在去庆元殿的路上,琰王爷好心的想要扶着三皇子,不小心将三皇子的伤口又给弄裂开了,所以三皇子的血流在了来庆元殿的路上,流了一路。 李贵妃听到消息惊慌失措地赶来到庆元殿时,被庆元殿那一路的鲜血直接吓晕过去。被建康帝吩咐去传太医的黄得贵,连着跑了两次。 好在他新收的小徒弟喜福极为贴心,知道他辛苦,但凡遇到跑腿的事,每次都是让他在庆元殿外的一个大树下乘凉,喜福自己去跑腿。末了把该办的事办好交给他,该请的人请来带到他面前,他再转回到皇帝面前交差…… 只是,他转进庆元殿复命时,好死不死地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有两三年未回过家,前日才刚回隆安成的琰王爷,居然告诉皇上,他被抓走的王妃和王妃身边的侍女都已身怀有孕两月,而且还有私医作证…… 黄得贵不知道皇上是怎么安抚下琰王的,因为司马琛将他赶了出来。但是过程一定极为艰难,因为琰王戌时二刻才极为伤心的出了宫,皇上特地命他去送琰王,并传令为琰王开了西直门的侧门。 待饿了一下午的建康帝正准备吃点宵夜填填肚子的时候,宫门侍卫又来传报,太傅温秉烯在宫门外跪着,也要告御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92章 莫再留下痕迹 魃和魈出了芷兰院后,就回到芝兰院去寻承颐。进到院里,便看到承颐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并未进到屋里。冯庚随侍在他的身后,魑则在院中穿来穿去,似是正在整理院中的另一间厢房。 两人问过后才得知,凌宵又去研究医书去了,并不知道承颐又回到了芝兰院。承颐为了不打扰凌宵,所以坐在了院子里,等着魑帮他整理出一间屋子,他就在芝兰院将就过一夜。而原先为他准备的麝兰院,他就不去占用了,留给今日新来的姜家人住,这样她们方便安排一些。 见到魃和魈都回来了,承颐对站在身后的冯庚说道:“你去芷兰院跟姜小姐说一下,麝兰院也留给她们。” 冯庚领命走了后,承颐问魃道:“魍他们还有几日才能回来?” 魃不知承颐为何在这时突然问起魍他们的归程,这时不是应当考虑一下这个山庄安全的问题吗?但他仍旧认真地回答道:“也就日了,快的话,说不定过两日就能到。” 承颐又问魈道:“那边的庄子准备得怎么样了?东西是否齐备?可有这边方便?” 魈回答道:“属下这几日都在忙这边的事,没有去那边看,要不属下明日就过去看看?” 魃却在一旁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殿下不会是想把这边的人搬到那边的庄子里去吗?” 承颐点点头说道:“刚才回来时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我手上并没有多余的庄子可供选择,如果这里暴露了,只有那里暂时可以居住。” 魃思索着说道:“如果这里被发现,即使在这里找不到人,只怕隆安城近郊的地方都会被列入搜查的范围,到时就算换一个庄子住,也是不安全的。” “那该怎么办?”承颐皱着眉问道,眼里不乏烦乱之意。 “那就只有离开隆安才是目前最安全的方法。”魈说道。 “离开隆安?去哪里?”承颐与魃一起看向魈,同时问道。 魈看着两人同时盯上自己的目光,连连摇手道:“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听你们说隆安已经不安全了,那当然就只有离开最安全。” 魃白了魈一眼,承颐却开始认真在思考让她们离开的问题。 正在这时,隐一的身影出现在芝兰院的门口。他来到承颐面前,对承颐行过礼后,说道:“隐十传信回来说,今日随谢家大老爷随行的一个谢家府兵,带着二十一个城门守备军一路朝西南方向追来,正在沿途打听承恩候府马车的走向。” ‘真的来了,还这么快。’魃看了一眼承颐,很是泄气的垂下了头。都是他的错,从被训练出来,第一次犯了这么严重的错。 承颐没有去看魃,而是问隐一道:“是只有这二十二人呢?还是后面还跟有更多的人?” 隐一回道:“隐十没说,属下已将隐六到隐九都派去跟隐十汇合了,让他们查明这二十余人后面可还有其他兵卫。再查一下其他方向可还有同样的人。” 承颐点头,又问道:“现在这山庄里一共有多少暗卫。” 隐一道:“玄卫二十人;隐卫十人,派出去了五人;殿下原来的暗卫四人,今日新派来当丫环的四人也是暗卫。” 承颐又问道:“如果真的有官兵前来抓人,这三十八人能抵挡多少官兵?” 隐一回答道:“如果是冲入敌阵之中,以一敌百属下不敢这样夸口,以一敌十却是能做到的。” 承颐点头,他相信他们有这个能力,单看冯庚与魃他们之间的差距,就可以知道宫中的侍卫与这些暗卫的差别。何况如果来的是守城门的守备军,战力比起这些真正跟七皇叔上过战场的他们,不知又要差了多少。 “那如果只是守,不让官兵冲进山庄呢?”承颐再问道。 隐一回答道:“玄卫在月、隐、玄三卫中,更善于战斗和御敌,他们每个都善使长枪和弓弩。如果只是守,他们二十个,以一挡百属下也是敢说的。” 承颐再次点了点头,这下他心里有底了。说道:“那我们就再等等他们后面再探听到的消息。” 隐一听了之后,躬身向庄门处行去。他得去通知玄卫准备他们的弓弩和长枪,这一庄子的妇人和小孩,说不得殿下准备守山庄。 不多一会儿,魑来请承颐进到东厢房去歇息,那里他已经收拾停当。 承颐点头走了进去,魑打来水、取了新的巾帕让承颐净面,又取了干净的衣服放在里间的塌上,说是干净的新衣,给承颐就寝时换用的…… 这把站在一旁的魃和魈都看得目瞪口呆的,他们一起训练加上一起做事,得有十年了,除了各自打理自己的日常,全都不知道魑几时变得这么会侍候人了? 承颐很是满意魑的细心和明眼,对魑说道:“把凌先生交给你照顾,我很放心。” 做完这些,小半个时辰就又过去了。隐一的声音适时地在外面响起:“殿下,有消息回来了。” 承颐对站在院内的隐一说道:“进来回话吧!莫在院里高声,省得吵了先生。” 隐一依命进到东厢房的外间,躬身行礼后,对承颐回禀道:“隐六传回来的消息,隆安城的四个方向,除了西南方向这条路上有人在探查承恩候府马车的行踪以外,其他三个方向都很安静,并无兵卫巡查。” 屋内的四人听了,均舒了一口气。魃道:“看来只是先派人出来探查谢夫人他们的行踪,还不是知道了行踪派兵前来抓人。” 承颐说道:“许是天色晚了,城门已经关闭,不方便派太多的人出来。想来天明之后,应当就会有大批的守备军往城外的方向来盘查了。” 众人听了,心下都是一凛。 隐一问道:“那今晚的二十几个人人呢?要不要先……”说着话时,隐一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一个‘咔擦’动作。 “当然要。就算是明日会有更多的守备军来盘查,也不能让他们轻易找着方向。”魈冲口而出地说道。 承颐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吩咐道:“做干净些,莫再留了让人容易查到的痕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93章 亲人相见泪目 馨兰院里,在姜弘静召来四个小辈说了有关姜弘敏的事后,五人并没有立时散开。 姜弘静对着赵梓桐和姜筱璕也大致说了自己母子三人为何要离开承恩候府、以及后来怎样被救、怎样来到灵泉山庄。这当中不可避免地说及自己与谢中愧的和离,以及因谢中愧的无情、心狠,她们才会因此被救,才会来到这个山庄,也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亲人相见。 当说完自家的事后,姜弘静自然要询问姜筱璕、赵梓桐以及曹怡萱三人的事。对于赵梓桐、曹怡萱如何被救,姜筱璕很是清楚,但她不能说得那么清楚。 她不可能跟她们再说自己的魂魄与姜、赵两家的家主相遇的事,这事跟赵梓桐提了一点,她都不怎么相信,何况是面对姜弘静这种有人生阅历的世家大妇呢? 她只能大致地说因自己醒来后哭着说要见姜家的人,所以凌先生好心带着她去了堆放姜、赵两家人尸体的地方,在那里发现了还没有断气的赵梓桐,所以救了回来。而救曹怡萱则仍旧如她告诉赵梓桐那般,是凌先生寻药,无意中救下。 但对于自己如何被救,她就没办法说清楚了。她只能说醒来以后的事,因为她醒来后就在山庄了,怎样被救她无法得知。反而是姜弘静帮着她补充了从魃那听说的,姜筱璕被救的大致经过。 虽然在姜筱璕讲述的过程中,仍有不少疑点让人觉得有些不甚清楚,可是谁又会去强求一个六岁的孩子将一件事说得完整而没有一点漏洞呢?何况她的头部还受了伤,她头上如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就是最好的证明。 赵梓桐还很是仔细地给姜弘静和两位表哥描述了初见到姜筱璕时,姜筱璕不良于行,不善于言的情形。惹了姜弘静满眼的泪水,走到她坐的地方,将她搂在怀里想好好安抚。 当然也成功地引出了两位表哥眼中的爱怜,谢子博轻轻地摸了摸她头上的髻以示安抚,谢子硕则是握紧自己的拳头,直接出言说道:“筱璕妹妹,以后就由子硕哥哥来保护你。” 一家人正说着话,跟着他们过来的末兰进来说冯侍卫求见。 姜筱璕趁机挣出了姜弘静的怀抱,麻溜地从锦凳上滑了下去,迈着小短腿走出院门。 她好歹也是一个三十多岁,当过妈的灵魂,被姜弘静搂着已是极为尴尬的事,还要被两个少年同情又怜悯地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要保护她……她还真的没有办法坦然面对,她还没有习惯如今这个小姑娘的身份。 姜弘静不放心地跟着她走了出去。当听完冯庚说主人交待,麝兰院也一并留给姜家人安置时,姜弘静以姜筱璕长辈的身份表达了谢意,并表示占用了两座院子已经十分麻烦庄主,她们已然安排妥当,不需要再多占用一间院子。 待冯庚走后,她们重回到房里坐定。姜弘静表情极为郑重地问姜筱璕道:“筱璕,先前在你那芷兰院见到的那位少年,应当就是这山庄的主人吧?你可知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冒着风险救我们姜、赵两家的人?” 姜弘静问完这话,屋里另外的三个人也全都看向姜筱璕。赵梓桐也满怀好奇地问道:“是呢,筱璕妹妹,我到这庄子里也有三日了,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公子,他是何人?” 姜筱璕立时睁大了自己的眼睛,张嘴想说她也才第二次见到这个少年而已,昨晚一次,今晚一次。而且人家也没跟她介绍自己,那身份嘛,她也是自己猜的好不好。可是当她刚张开嘴,立时就哑了,不知道自己要怎么说。 自己这个身体是姜家的人没错,但是灵魂不是。她的灵魂是一个根本与这个地方,这个时代完全无关的人,只不过机缘巧合,受人之托,也受了重生的恩惠才来到这里的。 她可以清醒、理智地将司马承颐这个少年救人的行为与他那个当君王的父亲杀人的举动一分为二的来看。在这个少年不声不响地将姜弘敏、姜弘静母子三人救下带进山庄后,她甚至对这个少年是满怀感激之情和略带欣赏之意的……可这些,她能跟她们说吗?她们会理解吗? 她看看赵梓桐,又看看姜弘静和自己的两位表哥,心里想着,她要是告诉她们,这个少年姓司马,是姜、赵两家仇人的儿子,她们会怎样?还会在这里好好呆着吗? 尤其是想到小表哥谢子硕适才在二姑姑提到谢中愧时的样子,眼中喷着的怒火、嘴里咬紧的牙齿、手上握紧的拳头,随时都有想杀人的冲动……她要怎样告诉她们那个救了大家的少年,其实姜、赵两家最大仇人的儿子?她能装着不知道而不说吗? 姜弘静看着姜筱璕犹豫又为难的表情,说道:“如果实在不方便说出这位恩人的身份和姓名也不必免强,总之我们都记下了恩人的样子,待日后再寻机会回报就是。”转头又对自己的两个儿子说道:“人之有恩于我们,不可忘。你兄弟二人当永生铭记。” 谢子博、谢子硕立时起身,郑重而严肃地应了母亲一声:“是,儿子定会谨记。” …… 承颐让魃和魈都随着隐一去同玄卫商量怎样处理那二十几个前来查探行踪的人,只留了魑仍旧留在魑兰院。承颐不会去管他们怎样安排人前去,他相信在这方面,他们比自己更有能力和经验。 承颐烦恼的是今晚或者可以安然度过,可天亮以后呢?他现在要想的是天亮以后,可以把这一庄子的人转移到哪去? 他想了很久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不知道七皇叔有没有更好的建议。可是现在他没有办法联系上七皇叔,何况琰王府那边,不知道还有什么事在等着七皇叔。他也不确定在天亮以后再找到七皇叔,和七皇叔商议后再决定会不会来不及,所以他现在必需得自己想办法做决定。 冯庚回来时,承颐觉他去的时间有些久,以为他是不熟悉庄子,所以用的时间长了些。 冯庚解释道,因为他去的时候,姜小姐并不在芷兰院,而是陪着谢夫人去了馨兰院。他转到馨兰院转诉承颐的吩咐时,谢夫人亲自出来致谢,说已经安排好怎样安置,并不需要多一间院子。 承颐这才惊觉,如今姜家来了长辈,真有什么事他应当找姜家的长辈商量,而非去与一个只得六岁大小的姜家小小姐交待。承颐也不知道自己适才吩咐冯庚去传话时,怎么就下意识地吩咐他去找姜小姐了,只是现在暂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听得冯庚说谢夫人还未歇下,承颐决定,还是到馨兰院告知一下谢夫人眼下山庄外的情形。至少要让她们有一个心里准备,或者天明时,大家得另外换一个地方。该收捡的物事都得提前收拾妥当了,他可是看到,姜弘静母子进庄时,从马车上可是取下不少的箱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94章 准备离开隆安 承颐来到馨兰院时,姜筱璕与赵梓桐正准备离开馨兰院,姜弘静母子正将她二人送了出来。 在院子里看到承颐,姜弘静虽然有些诧异,仍旧极为有礼地与承颐见礼,承颐依旧回了半礼。 当闻知承颐是想来跟她们讲一下山庄外如今的情势,以及商量今后的安排时,姜弘静便把承颐让进了屋里,姜筱璕与赵梓桐自然也跟了回来。 进到屋里,一翻礼让之后,姜弘静与承颐不分宾主、不分主次地于两边坐下。谢子博与谢子硕两人分立于姜弘静之后,并没有坐下。 赵梓桐则立于两位表哥的身后,借着他们的身影挡了自己。承颐虽然看起来也才十一二岁,毕竟也算得是外男。男女七岁不同席,她得避嫌,可是她又极想知道如今外面的消息。 独姜筱璕没有这些概念,麻溜地找了一张姜弘静旁边的锦凳坐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承颐,等着他说话。屋里其他人想着她小,又怜她头上有伤,都没有怪她的行为不妥。 只有承颐在发现小姑娘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时,明显地有些不自在,甚而有些局促不安。他只能不去看她,避免与她的目光相接触,却在心里泛着嘀咕,‘没有人教她不可以这样一直盯着人看的吗?尤其是盯着男人。’ 是啊!的确没有人这样告诉过姜筱璕。她还习惯地秉承着前世学过的公共关系学里教的知识,‘当你倾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的鼻子和嘴巴中间的地方,以示你的虑心和认真……’ 好在其他的人的注意力也不在姜筱璕身上,他们如今关注的,是承颐即将要说的,关于山庄以外的情况。 承颐极力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免强无视了姜筱璕那两个大眼珠子直射向他的目光,将姜宏恩因攀附姜家而不得,在姜、赵两家遭难之际落井下石,如何派府兵在灵隐寺伤了姜筱璕母女;又如何追查发现姜家尚有人在世;如何说动皇帝升了他守备之职,在隆安城内大肆进行搜查和抓捕四至八岁的女童的事大致的说一了遍。 这些事,屋里的五人有的知道,有的不知。此时听了承颐所说,方知道有姜宏恩这么一个人在中间捣鬼。姜宏恩其人,姜弘静知道,也大抵知道他为何要如此对待姜家。只是谁都没想到,他对姜家的怨会如此深,会如此恨姜家。 承颐接着将姜弘静母子三人进了山庄后,谢家的府兵领着二十余个城门守备军追着谢家马车的踪迹,已经逼近山庄的事说了出来,并且表示,这才是他现在来跟她们商量的主要目的,这个山庄已经不安全了。 谢子硕愤恨地想要暴跳,被谢子博强行拉住。姜弘静起身对承颐表示不安和歉意,她没想到因为救她们,连累到整个山庄都不再隐蔽,不再是筱璕她们的避难之所。 承颐摇手表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现在是要想办法应对明日有可能出现的更大规模的搜捕。 谢子博相对比较沉稳,侧身施了一礼后,说道:“如此,便只有尽快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承颐点头,说道:“我曾经打算让你们住到另一座庄子里去暂避,然而那也只是权宜之计。” 谢子博同意承颐的说法,说道:“恩公所言极是,想那姜宏恩如此记恨姜家,既然寻到了这里,如果寻不到人,只怕隆安城郊的地方全都会搜查。为今之计,最安全的方法只能离开隆安。” 承颐再次点头,说道:“我也这样考虑过,只是不知离开隆安后,将你们送往哪里才安全。” “涿州郡,我们原本就打算去那里的。”谢子硕说道。 承颐尚未说话,谢子博便摇头说道:“不行,那里一样不安全。” 谢子硕正想要问为何不安全,姜弘静就说道:“你父知道我们要去涿州郡,今日都没有放过我们,日后也定然会派人寻来。你没有听恩公说,今夜是谢家的人领着守备军找过来的吗?” 谢子硕双拳握得紧紧地,愤然地说道:“他已经不认我们当儿子,我也没有他这个父亲。” 谢子博拉了拉谢子硕,示意他不可犯混。姜弘静黯然地叹了一口气,有承颐在,她不打算对儿子进行说教和劝解,屋内一时陷入了安静。 “我们去赵郡吧!”一个纤柔的声音弱弱地响起,赵梓桐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去赵郡?”几个人有些疑问的声音同时响起后,又都分别沉思起来,考虑去赵郡的可能性。 “嗯!”赵梓桐继续说道:“叔祖父家的女儿,梓桐的堂姑母慧茹姑姑嫁回了赵郡。堂姑父如今是晋西王,立了堂姑母为王后,我们去了之后,定能得慧茹姑姑的庇护。”还有一点她没说,她的两个弟弟已经先一步去了晋西,她早就想去找他们了。 这一点姜筱璕知道,她把眼光转向姜筱璕,希望得到她的支持。 轮不到姜筱璕有所表示,姜弘静说道:“的确,我记得慧茹姐姐确实嫁回了赵郡,说不得赵郡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安全之地。”说着话,眼睛却看向承颐,不自觉地就把决定的权力交给了眼前这个只有自己小儿子一般大的少年。 承颐沉吟着说道:“晋西自立于大庆与北方诸国之间,并不参与诸国争斗,偏安一隅,境内倒也安定。最为重要的是,它不属于大庆国,就算姜宏恩有再大的本事查到那里去,只怕也不能去那里抓人。” 这便是支持的意思了。 这下属赵梓桐最为高兴,一下子便忘记了矜持,与姜弘静和谢子博说起一些她知道的关于赵慧茹的情况,以增加她们对赵郡这个选择的信心。 “那曹家姐姐怎么办,是不是也跟我们一起走?”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姜筱璕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光却是看向承颐的。 赵梓桐的兴奋和激动立时被姜筱璕这句问话压了下去,她忘了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曹怡萱。 “以曹小姐目前的情况来看,不适宜长途跋涉,可以转到另外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休养,我会安排人看护于她。”承颐思索着说。 “不行,曹家姐姐也是姜家的人,要走就大家一起走。”姜筱璕固执地说道。她答应过姜泽祁,要照顾姜家的后人。虽然她现在还小,但她直觉地认为不可以将任何一个留下。 承颐有些不理解地看向这个稚气而又固执的小姑娘,刚想开口劝说于她,却看到姜筱璕滑下了锦凳,对着他抬手一礼,说道:“可以让凌先生与我们一起离开吗?待我们到了赵郡,不,或者只要曹家姐姐一醒,就让凌先生回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95章 心中少了牵挂 经过一翻商议以及小姑娘的坚持,最后曹怡萱还是跟着姜家的人走了。当然,在姜筱璕恳求承颐之后,承颐专门来到芝兰院与凌宵商量。得到凌宵的同意后,凌宵也收拾好自己的行礼,并好些药材,跟着姜家人一道走了,魑脱下了黑衣当了凌先生的药童。 临行前,凌宵又为承颐请了一次脉。对承颐说道:“殿下,小民昨日翻阅那《匮论要述》时,甚有感悟,关于殿下身体里的毒,小民已然有了一些想法。请殿下再多等几日,小民定然将解毒的药丸给制出来,让魑给您送回来。” 承颐听完之后有些讶异,又很是高兴,抬手对着凌宵揖了一礼。 前世,凌宵一直未能看到这本医册,所以承颐体内的毒只是被凌宵用药压制,并未完全解除。如果凌宵真的因为看了这本医册后制出解药,承颐不由得在想,前世竟是自己自误了。 想着姜家是一帮妇孺和孩子出行,还拖着一个错迷不醒的病人,而且是去赵郡那么远的地方。承颐将司马琰留在山庄的玄卫全都派了出去护送,让魅和新来的四个丫环也都跟了去。末了,为了防备后面可能会出现的追兵,还在魃的建议下,又拨了隐九、隐十两个善于侦查和刺探行踪的隐卫跟了去。 姜弘静她们从承恩候府带去的马车,用青油布在外面又蒙了一层,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加上山庄内原本备有两台车,再加上送姜弘敏的那辆青油小车,一共四辆车全都装满了人以及出行需要的物品往晋西赵郡而去。 姜家人是寅时前就出发的,留下空荡荡的一座山庄。承颐看看时间不早,也无心再睡,早早地叫了冯庚出发,赶去城门口等候进城。 他只希望魅能记住,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之下,一定要保住那个小姑娘的命。因为她的命里,有他的希望。 承颐的车驾在卯时不到,就已经等候在东城门外了。 卯时城门打开的时候,等候在城门外的人一拥而上,准备进城,却被守备军全都推攘着赶了回来。没过多久,从城门里列队走出一队整齐的守备军兵卫,约五百之数,守备军的后面还有一辆车。 待这五百军卫和那辆车驾完全出城后,等在城外想要进城的人才慢慢开始被放入城里。路过城门等候检查时,承颐听到有人议论,说是因为昨晚派出城探查姜氏余孽的守备军没有回城,所以今日隆安城要将守备军派到城郊进行大范围的搜查。 承颐在心里暗自庆幸姜家的人在寅时就往西去赵郡了,却也止不住有些担心她们拖累太多,脚程不够快。想着少不得让魃时时关注着隐十他们发回来的消息,时时报与自己知晓方好。 因为入城时耽搁了时间,承颐回到铜阊殿时,已是辰时二刻,喜禄急得在殿内打转。待终于见到承颐后,一边帮承颐换衣,一边低声地恳请承颐以后千万别再这样出宫了。 承颐想着空无一人的山庄,操了几日的心,似乎突然间没了牵挂,便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应承下喜禄的恳求。 他的这一声‘嗯’让喜禄欢喜不已。一面更加小心的侍候承颐更衣,一面又低声说起承颐离宫后,宫里发生的事。就在昨天,宫里发生了两件大事,因为太过轰动,不用打听,都会被人传到耳朵里。 只听得喜禄说道:“昨日申时,琰王与三皇子一起进宫告御状。” “七皇叔和三皇兄一起告御状?”承颐吃惊地问道。“七皇叔怎么会能跟三皇兄一起?” 喜福回道:“这倒不清楚,只听说是琰王府进了贼人,本来是要对琰王不利的,却伤了先一步进到琰王府的三皇子。幸得后一步回府的琰王抓住了贼人,救了三皇子,但是贼人却掳走了琰王妃和王妃身边的一个丫环。” “琰王府进了贼人?那七皇叔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承颐想到前世的事,心下慌张起来。 喜禄忙回答道:“不曾听说琰王爷受伤,倒是三皇子好象受伤不轻。听说往庆元殿去的路上,一路都滴满了三皇子的血,贵妃娘娘见到那一路的血,直接就晕了过去。” 听得七皇叔没事,承颐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想到司马长宁受了伤,虽然很奇怪三皇兄怎么去了琰王府,到底在琰王府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直呆在宫里的喜禄未必会知,便没有再追问这个,而是问道:“那父皇怎么说。” 喜禄继续摇头,说道:“据说皇上让黄公公跑了两趟太医院,分别给三皇子瞧伤,给贵妃娘娘看诊,只留了琰王一个人在庆元殿内说话。说了将近两个时辰,才让黄公公将琰王送出宫的。今日一早琰王就等在了宫门处。” “七皇叔一早就等在了宫门外?可是为昨日的事?”承颐又问道。 喜禄说道:“听说是来上早朝的,说是昨日皇上吩咐琰王今日来上早朝。” 承颐听了这话,想着一般戍边回皇城的武将,只要不是回都城任职者,皇帝有事都是单独召见,并不需要上朝。既然是父皇特意吩咐七皇叔上早朝,应当是为了昨日琰王门发生的的事,或者父皇是打算在朝会上解决吧! 承颐正想着,又听得喜禄说道:“不仅是琰王爷,就连已经致仕了的温老太傅今日也来上朝了。皇上还特许温老太傅可以在宫中坐轿,一直坐到勤政殿前。” 这下承颐就更吃惊了,问道:“怎么连温老太傅也来上朝了?他不是早已致仕了吗?难不曾昨日琰王府发生的事与温老太傅有关?” 喜禄回答道:“听说昨天温老太傅家的曾孙女被城门守备军误抓了去,与许多说不清身份的女童关在一起。因那关押女童的房子极小,关的人太多,温老太傅家的曾孙女就给踩死了,半边脸都给踩得变了样。温老太傅连夜跪在宫门外,也告了御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96章 热闹的朝堂一 这下承颐听了就呆在那里了。他就出去了一晚,怎么城里城外都发生了这么多事,还都是这么了不得的大事。半晌后,他回过神来,问道:“所以,父皇也是因为温老太傅告了御状,特许了他今日坐轿上早朝?” 喜禄点头,说道:“想来是这样,具体的奴才也不十分清楚,怕是要问喜福才好。” 承颐忙问道:“喜福呢?他回来过没有?” 喜禄摇头回道:“没有,昨日殿下走后,奴才就一直在这里,没见喜福回来过。这些消息还是喜富和喜贵打听到后,说给奴才知的。” 承颐想了想,说道:“想来定是今日的朝会还没有结束,先等等看吧!”心里却在想,如果七皇叔也在上朝,只怕自己让魃传给他的信还没有收到吧! 他心里只求七皇叔在知道他让姜家人把曹小姐一起带走的事之后,不会太过责怪于他。他也是在心里再三衡量过琰王府的复杂情况后,想着七皇叔未必有精力照顾曹小姐,才会同意让姜家人将她带走的,并非只是因为小姑娘的固执。毕竟前世的这个时候,七皇叔自身都难保。 说话间喜禄已经帮他换好衣服,承颐便命喜禄传早膳,他确实有些饿了,也有些累了。 或者,他应该在吃了早膳后,去好好休息一会。连着两日的劳累,他觉得今日的心跳格外的快,时不时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他不想还没有等到凌宵的解药制出来,他就因为劳累而死去。 承颐没有等喜禄将早膳取回来,就在侧塌上睡着了,比起昨日累了之后睡得还要沉。喜禄取回早膳后,在外殿连唤了几声都没唤醒他。喜禄只得让喜富将早膳端下去用热水温着,等承颐睡醒再吃。 勤政殿的朝堂上,今日格外的热闹。 卯时未到,朝臣们首先是看到了多年未见上过朝堂的琰王与他们一起候在了宫门外;宫门打开后,又看到一抬宫轿抬着已经致仕的温老太傅往勤政殿行去;当他们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地来至勤政殿外等候早朝开始时,又发现承恩候府的老候爷已经跪在勤政殿前,说要向皇帝请罪。 卯时正,司马琛端坐在勤政殿上。 待朝臣礼毕,皇帝首先召了承恩候谢洪生进殿回话。按理说早朝听政,象承恩候这种恩封但没有挂实职的候爷是不用来参加听政的。只因他说要请罪,司马琛就先召他进殿来问话,想知道他请的是何罪? 只见谢洪生抱着他一生未用过几次的笏板,跪在殿中,先是递上他的请罪折子。大太监黄得贵在司马琛的示意下,走到谢洪生的跟前,将他手上的请罪折子取了,再恭敬地递给司马琛。 司马琛看过后,问道:“你说你逼着儿子与姜氏和离后,将姜氏和姜氏所生的两个谢家的孙子赶出了谢家,结果他们却路遇终南山的匪徒劫持,如今已然身死?” 谢洪生立时就伏于地上泣拜道:“皇上,老臣糊涂啊!老臣是听说皇上派了城门守备挨家挨户的搜查,要将与姜氏有关的人全都处死。老臣不得已之下,只得以此断了与姜氏的关系。老臣有罪,罪在不该与姜氏结亲,哪怕这亲是上一辈人订下的。” 司马琛听了这话,皱了一下眉头。他都没有说要夷三族,谢洪生怎地主动来提姻亲关系? 只听谢洪生又道:“老臣还听闻,皇上之所以没有下令查抄似承恩候府这些与姜氏有着姻亲的府邸,不过是要看老臣等人是否忠心,是否识做。老臣谢家历代对大庆朝忠心耿耿,却因臣蠢笨,不知这‘识做’要怎么一个做法。私下打听才知道,皇上是想我们自己将与姜氏及姜氏所生子女自行处死,以表忠心。老臣着实对自己那两个孙儿下不了手,老臣知罪啊!” 听了谢洪生这话,司马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问道:“朕何时说过要你等处死子孙来表忠心?” 谢洪生惊愕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挂满了眼泪的老脸,诧异地说道:“皇上不是私下授意给姜守备的吗?” “胡说!”司马琛怒斥道:“朕何时私下授意过什么?” “难道是姜守备揣测错了皇上的意思?”谢洪生脸现迷茫之色地说道。 司马琛听到这句话心里就更为不舒服了,他最恨别人私下揣测自己的心思。 只见谢洪生立马又否定了自己,说道:“不对啊,姜守备去了礼部曹郎中家,曹郎中的嫡长女立时就选择了跳崖自尽;姜守备去了国子监丞蒋介夫家,蒋介夫立时就命家中的婆子将蒋太夫人捆绑后,送往白云庵自裁;姜守备说是今日会亲自带兵来候府,老臣实在下不了手,只得先将人逐出谢家,任他们自生自灭。” 说到这,谢洪生转头看向站在文臣最末端的曹卫礼,说道:“曹大人,你死去的大妇姜氏所留长女,是不是已经跳崖自尽了?” 听了谢洪生的问话,曹卫礼也出例跪在了殿中,伏身拜礼后说道:“皇上,罪臣自知不该在十余年前求娶姜氏族女,更不该在八年前罪妇病死后,还将罪妇之女抚养长大。所幸臣得了姜守备的点拨,幡然醒悟,已令罪女自我了断,罪女亦已跳崖伏法。” 这话说出来就更为诛心了,什么十多年前不该求取姜氏族女,八年前不该养罪妇之女?这十多年来,皇帝哪年不对姜、赵两家进行封赏?半月前皇帝自己都还在夸姜家的开国之功与赵家的辅国之功呢!真要这样说起来,那不是连着他司马家历代先祖全都有识人不明之罪?司马琛的脸色越来越黑。 曹卫礼似是害怕得不敢抬头,没有发现皇帝发黑的脸色,继续说道:“国子监丞蒋介夫自知不能得见天颜,特于今晨亲自送上一封请罪折子,托臣于殿中上呈于皇上。”于是,从袖中取出两封折子,双手举过头顶呈上。 黄得贵站在司马琛下首一侧,看看司马琛,再看看曹卫礼手上举着的折子,始终没有得到司马琛的首肯,便没有下去接那折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97章 热闹的朝堂二 勤政殿内一阵安静,很长一段时间里,只听到谢洪生偶尔的抽泣声。 半晌司马琛又才启口问谢洪生道:“那你又是如何得知你撵出去的姜氏母子遭了匪徒的劫持,丢了性命?” 谢洪生听了司马琛的问话,又是一阵老泪横流,泣诉道:“老臣的儿子中愧因觉得老臣只是将罪妇姜氏及两个孙儿逐出谢府,大为不妥。便带着府中的仆从骑马追至城外,想要将罪妇及孙儿捉回。 怎知在追上罪妇母子三人时,突然出现七八个黑衣匪徒。那些匪徒自称是终南山的贼匪,打伤了中愧及家中仆从,打残了马匹,劫走了罪妇,拉走了两个孙儿所乘的马车。” 说到这,谢洪生还适时地抹了一把眼泪,伤心地说道:“那贼匪既然能在短时间内就伤了中愧带去的十余人,定然十分的凶悍。罪妇母子三人,只是妇孺、幼子,落入他们手中,焉能有命活下来?定然已经身死。” “终南山的贼匪?”谢洪生的话刚说话,司马琰的声音在一边响起。 谢洪生抬眼看向站在右侧武官前面的司马琰,应声道:“是啊!王爷可有听过终南山的贼匪之名?” 司马琰冷哼了一声,说道:“本王不仅听过,还见到过。昨日下午便有二十余个贼匪潜进了本王的王府,准备刺杀本王,却伤了三皇侄。而且,他们还劫走了本王的王妃和王妃身边的一个侍女。” “啊!……难道去琰王府的那些贼匪也是终南山的?”谢洪生一脸惊诧地问司马琰。 司马琰眼神极为复杂地看向谢洪生,嘴角扯了扯,晃眼间还扯出了一丝笑意。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只是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本王亲自抓到了五个,留了活口。审问之下,他们自认是终南山的贼匪。” 殿中顿时响起了低声的热议。 待殿中的热议低了下来的时候,司马琰出例,朝堂上的司马琛躬身一礼后,说道:“皇兄,这隆安城城里城外都出现了终南山的贼匪,且不说这贼匪的张狂,单说这隆安城的安全,便着实令人担忧啊!看来这隆安城的守备该换换人了。” 司马琰这话刚说完,位列在皇子一列最前端的司马长明突然开口说话了。只听他说道:“七皇叔想是刚从冀北回来,对隆安城的情况不甚了解。隆安城这些年来一直很安全,城郊从未听过有匪徒活动的行迹,更惶论有匪患入城之说。想来是这两日城中新增了守备,又施了新政的原故。突然出现的混乱,才致贼匪有机可趁,混入隆安城中行凶。” 今日因司马长宁受了伤,没有参加早朝听政,所以皇子中位列第四的司马长明站在了最前列。 司马琰听了司马长明这话,眯了眯眼,说道:“原来如此,倒是本王的担心多余了。” 新任的交州都司林浩然可是司马长明的妻弟,而林浩然在升任交州都司之前,一直担任着隆安城从四品的城门领。如果要说隆安城的安全有问题,就相当于说林浩然失职,司马长明自然要出面替其分说。 再者,城门守备路虎也是林浩然提拨上来的人,应当算是沈家的人。姜宏恩当上城门守备,分了路虎的权,已然惹了沈家不快。如今城门守备惹了事,司马长明自然要将责任往姜宏恩身上推。 听到司马长明说隆安城因新增了守备,‘施了新政’,司马琛的眉头跳了一跳。 ‘施政’是他这个皇帝唯一才可拥有的权力,怎么隆安‘施了新政’他却不知呢?不禁冷眼看向司马长明,沉声问道:“隆安城施了什么新政?怎么朕不知道?” 司马长明听了司马琛的问话,脸现慌恐,似是突然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一般。躬身回道:“听闻姜大人新升了守备之后,便要求与原隆安城的路守备分领了一半的守备军。两人分门而治,自行统管、自行节制,相互之间不得干涉,还说这是父皇您的意思。” 司马琛听了这话,自然是明白,这又是姜宏恩揣测出来的另一个‘圣意’,并借着‘圣意’之名,自行其是。 司马长明见司马琛会意,继续补充道:“所以这两日姜守备领着守备军在隆安城内大肆搜查,扰乱民生,路守备虽然觉得不妥,却不敢干预。” 好一个‘不敢’,这便是将路虎从姜宏恩所行之事中摘了出来,因为他这是遵从‘圣意’。 听到提及姜宏恩以及姜宏恩领着守备军在城内大肆搜查,扰乱民生。一直立在文官最前列的温老太傅不知是心情激动,还是因为站立太久而不能支持,突然就在原地顺势跪下,口中大呼:“皇上,老臣恳请皇上为老臣作主。还老臣曾孙女芸卿一个公道,她才只得四岁啊!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还是活生生被踩死的,简直惨不忍睹啊!” 温老太傅这一哀号,朝堂顿时又是一片低声议论。有知情的人立时低声地对一些还不知情的朝臣绘声绘色地描述找到温家曾孙女时,小女孩的样子,以及还被关在那个小黑屋里的那些小女童们的惨状。 以前当过温太傅门生的朝臣,立时有人出列帮着老太傅请愿。顺便诉说着因为守备军的全城搜查,弄得民不聊生,民怨载道。 一时之间,那些这两日被守备军打扰过的朝臣立时也跟着附和起来。纷纷说起隆安城的百姓被禁止不能随意出门;有守备军搜查店铺,导致店铺无法正常经营,老百姓的生活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影响;还有些守备军利用搜查时,还顺手牵羊地顺走了商家的财物……等等。 司马琛看到群臣激愤的样子,就象看到了满城百姓就快要暴动了一般。他焉有不知,哪个朝臣家里没有几间铺子和庄子?如果仅靠朝庭发的这点奉禄和食邑,这些朝臣哪里能过上锦衣玉石的生活? 看来这姜宏恩行事不知深浅,影响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利益啊!自己想要保他都会引起众怒,何况自己并不想保他。想着他前番在姜家事上的自作主张,若不是想安朱震庭的心,给朱震庭面子,自己又怎么会给姜宏恩升职? 如今姜宏恩不但不知收敛,还自行其是的揣测自己的心意,借着‘圣意’的名头欺压朝官……转头,看向司马琰,他这个皇弟这边还有一个终南山匪患引起的大麻烦还没有解决。 既然谢洪生借了终南山匪患之名,想保自己的两个孙子的命。他也正好顺水推舟,给司马琰和温老太傅一个交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98章 喜福传的消息 承颐是在肚子的一阵阵咕咕叫嚷中醒来的。醒来一看,已经接近午时,也就是说他差不多睡了两个时辰。他对着外殿唤了一起:“喜禄。” “奴才在。”喜禄立时出现在了门口。 “摆饭吧!我饿了。”说着承颐自己起了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也没有在意是不是不平整,就走到外间,等着吃早膳。 当喜禄看着快到午时了,问承颐需不需要让膳食间另外再做点别的时,承颐摇了摇头,只说有什么吃什么就好,还叫快一些。 喜禄不敢怠慢,忙着和喜富一起将温着的早膳摆上,侍候着承颐用膳。 许是真的饿了,承颐用得很快。就在他快要用完时,喜福回来了。待承颐放下碗,往内殿走去时,喜福很自然地跟了进去。留下喜禄和喜富在外殿收拾,喜禄很贴心地走到内殿的殿门处,将门合上。 只听喜福说道:“殿下,昨日琰王和已经致仕的温老太傅都来告御状……” 承颐说道:“这个我知道了。你这个点过来,定然时间不多,捡重要的说。” 喜福听了应了一声‘是’后,说道:“师傅让我给殿下说一声,姜守备怕是做不成肃州的长史了,至于皇上会不会再派别的人去,还要以后再看。” 承颐等着喜福继续往下说,结果喜福半天都没有再说,承颐有些惊讶地问道:“这就完了?” 喜福同样讶异,又有些委屈地回答道:“完了。不是殿下让我捡重要的说的?奴才觉得这当中全部的过程,只得了一个结果。所以只能是过程不重要,就说了与殿下有关的结果。” 好吧!承颐承认他想知道围绕这个结果而发生的过程。问道:“你师傅为什么说姜守备做不成肃州刺史了?” 喜福脸上立时有了光彩,不过他还是在心里好好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说道:“今日早朝,承恩候府的谢老候爷一早就先跪在勤政殿外请罪,说自己不该只是将谢家以前的大妇及两个孙子驱出家门,而是应当将她们处置。” “驱出家门?谢老候爷是这样说的?”承颐脸色莫名,这样问道。 喜福点头,回道:“师傅是这样说的。” “然后呢?父皇怎么说?”承颐问道。 喜福想了想黄得贵跟他说的话,回道:“奴才不知道皇上说了什么。只知道师傅说谢老候爷这样一说,就引出了曹郎中和蒋监丞都是得了姜守备的授意,而姜守备授的是皇上的‘圣意’。所以曹郎中让女儿自裁,蒋监丞也将他们家的太夫人绑去白云庵自裁,但谢老候爷对自家孙儿下不了手,只驱出了家门,特来向皇上请罪。” 承颐听了这话,眼眉不自觉地挑了挑,问道:“谢候爷的意思是姜守备假传了‘圣意’?” 喜福摇头回道:“这个奴才不知。只知道师傅说谢候爷还说是终南山的贼匪劫走了谢大夫人和两个孙子,所以她们应当已经死了。刚好琰王府昨日也进了贼人,伤了三皇子,掳走了琰王妃,而那些贼人也来自终南山。” “继续说。”承颐不再打断喜福的说话,让他继续说。明明是他派出去的人救了姜弘静母子,却被谢洪生扯上了终南山的贼匪。还刚好与进入琰王府的贼匪出自同一个地方,承颐很是看好谢洪生的表现。 ‘是’,喜福应声继续说道:“因为城里城外都出现了贼匪,琰王担心隆安城的安全。四皇子说这是因为姜守备‘传圣意、施新政’,与路守备分了一半的兵权后,行扰民之政。正是因为姜守备的大肆搜查,弄乱了整个隆安城的秩序,才致贼匪趁早虚而入。” 讲到这,喜福习惯性地停下,等着承颐问话,却见承颐只看着他等他说,没有要问话的意思。就继续说道:“四皇子的话引起了温老太傅的伤心,请皇上为他惨死的曾孙女做主。一时之间,群臣中帮着温老太傅的人都在替他向皇上陈情,认为姜守备搜城的行为扰了百姓的生活,还伤了官眷。” “皇上下令宣姜守备进殿回话,怎知姜守备带了人去城郊搜查庄子,未能寻到。朝臣立时有人说姜守备祸害完城里还不够,又去祸害城郊,请皇上将姜守备革职查办。” 守备军出城的事,承颐知道,只是没想到姜宏恩自己也去了,想来他进城时看到的那辆随守备军出城的车里坐的便是姜宏恩了。见喜福停下,就问道:“父皇怎么说?” 喜福说道:“所以皇上就下旨将姜守备革职查办了。又因琰王主动说要前去剿灭终南山上的匪徒,皇上命城郊三营中的西营参将卢慎林听命于琰王,配合琰王剿灭贼匪。又说温老太傅家学严谨,素闻他的孙子温益铭也十分的博学多才,便下旨让温益铭进入国子监任国子博士。” “正五品的国子博士?”承颐有些吃惊,从一个白身一跃而至五品的国子博士,这个跨度着实有些大了。大庆朝的官身由从九品开始,每一品有从和正两级,这相当于连升了十级。 “嗯!”喜福点着头说道:“已经有人在传说,温太傅家曾孙女的一条小命,换了一个五品的官,这个买卖合算。” 承颐听了忙低声喝止,说道:“别人这样说你听着便罢了,你可别跟着混说,小心掉脑袋。” 喜福忙点分说道:“奴才只是学给殿下听,在外面嘴紧实着呢!” 承颐见事情说得差不多,便随口问了喜福一句,道:“可有请你师傅吃餐好的膳食?” 喜福听了这话,知道承颐是问他打听到师傅的喜好没有。挠了挠头回答道:“奴才昨日是让人备了膳食,可是师傅一直侍候着皇上到深夜,都没空吃。后来奴才只能让御膳间的人分食了,白白浪费了那些银子。” 承颐听了说道:“无事,你一会再去支十两银子拿着,找机会再请你师傅就是。”说完这话,见喜福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便问道:“可还有话没说?” 喜福听了回答道:“今日师傅说起姜守备去搜查城郊的庄子的时候,还问奴才来着。” “哦?问你什么?”承颐问道。 喜福答道:“师傅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朝臣们听到姜守备去城郊搜查就慌了,非要皇上下令革职查办姜守备,不让他再搜查下去?奴才当然不知道。师傅说那是因为城郊大多是朝臣置办的庄子,城中的铺子都被查得损失了不少钱财,他们不想城郊的庄子也给祸害了。” “也是这么个理!”承颐想想点头说道。 喜福见承颐没有明白自己说的意思,只得再说道:“奴才见师傅说起朝臣们在城郊都置有庄子,很是羡慕呢!” 这下承颐便明白了。正想跟喜福说点什么,喜禄在外殿扬声说道:“殿下,琰王爷到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99章 皇叔因何入宫 听了这话,承颐又是一怔,七皇叔怎么突然来铜阊殿了? 铜阊殿虽然是最靠近外庭的宫殿,但毕竟还属于内庭。七皇叔虽是皇家人,于宫里内庭里父皇的嫔妃来说,仍属外男。现在突然这般公然的进宫来寻他,想来定是收到了他的传信,也不知皇叔找了什么样的理由,才得以进到皇宫的内庭。 想到这,承颐匆匆地交待了喜福几句。意思是他知道了黄得贵的想法,自己会在这两日准备好后,另外找时间去见黄得贵,喜福只管好好地跟着黄得贵便是。末了,还提醒他走的时候,记得去找喜禄再支十两银子备用。 然后,承颐便打开了内殿的门走了出来,喜福自然跟在他身后。 承颐领着喜福走出内殿时,司马琰刚好进到铜阊殿的外殿。喜福给司马琰行了礼后退了出去。 承颐忙上前几步给司马琰见礼,一边命喜禄上茶,一边将司马琰往内殿引。问道:“七皇叔怎地突然进宫了?可是父皇传召?”意思其实是在问怎么进内庭来的。 司马琰一面随着承颐往内殿走,顺口回答道:“贵妃娘娘担心你三皇兄昨日受的伤,特命人将你三皇兄接进宫内叙话。刚好在宫门外遇上了,知道皇叔我想看看曾经住过的宝隆道,你三皇兄便邀了我坐了他的马车,一起进了宫。” 承颐想着前日在浣花溪时,七皇叔但凡听到有人提到‘三皇子’,就一副恨不得要吃了司马长宁的样。自然很是奇怪,七皇叔与三皇兄怎么突然走得这般近了?就连三皇兄如今身上的伤,都听说是在琰王府被刺客所伤。心里实在有些好奇,七皇叔与三皇兄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 刚想开口问司马琰,却见司马琰回头瞅了瞅喜福离开的方向,问承颐道:“那个小太监可是你殿里的?我怎么觉得,昨日离开庆元殿时,在黄得贵身边好似见过他?” 承颐轻笑着解释道:“他叫喜福,是我殿里的小太监,新近认了黄总管当师傅,所以跟在他身边跑跑腿。” 司马琰听了之后,便没再说什么。 待两人于内殿中坐下,喜禄将茶端上来后,承颐吩咐喜禄去外面守着。喜禄便躬身退了出去,关了内殿的殿门,守在外殿的殿门处。 内殿中,司马琰端着茶碗将茶一饮而尽。他在散朝后,来回跑了好些路,着实有些渴了。然后放下茶碗说道:“你既然说黄得贵身边的小太监是你殿里的人,想来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 承颐点点头,回答道:“大概的知道了一些。” “几时让他去黄得贵身边的?”司马琰问道。 承颐回道:“姜、赵两家出事后的第二日,寻了个机会带着去的。” 司马琰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多一点消息的渠道,多一分安全。不过,你也得让殿中的人把嘴守紧了,莫泄了出去,替你惹祸。” 承颐说道:“宝隆道如今都搬空了,十五殿只得铜阊殿有烛火,统共就彭立一个管事太监。我这殿里全都是一些不晓事的小太监,黄总管不过是帮着训练一个懂点事的出来,以后帮着打理铜阊殿而已。” 司马琰听得承颐这般说,知他事先有了应对,便不再为这事担心。问道:“你昨日让人传给我的消息也是从黄得贵那里传来的?” 承颐点头,说道:“姜宏恩攀附上朱震庭,朱震庭与三皇姐成婚后会到益州任职。肃州与益州相邻,郭家本就没有什么根基,何况舅父一人在外。如果姜宏恩真得了肃州长史一职,掌肃州兵权,到时架空了舅父这个刺史,朱震庭就可以算是将靖南五州收得了两州。” 司马琰冷‘哼’了一声,说道:“朱震庭手上的五万流寇,我司马琰还没有放在眼里。不过,我既然在你父皇面前提了刺史可以兼管军备,自然不能让姜宏恩去祸害你舅父。这事我自会处理,肃州那边我也会派人过去帮你舅父打理军务。” “姜宏恩不能留。”承颐说道。 承颐还没有说出姜宏恩不能留的理由,司马琰就说道:“就凭他打肃州的主意,我自然是不会让他活着,温老太傅也不想让他活。你父皇以为用一个五品的国子博士便可以安抚了温家?温家自视清高,绝不肯让人说他们用了家中女儿的命换官。何况还有谢洪生在一旁候着。” 承颐听了这话,点头说道:“温老太傅肯致仕,从太傅的位置上退下来,自然是风骨超然。想来这个五品的国子博士,温益铭未必肯做。” 司马琰却道:“风骨是有,却是迂腐了些。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黑是黑、白是白,如此绝对的事?找个时间,我得去与那老头说道说道,又不是白给的官为什么不做?” 承颐不妨司马琰还有这样一番说词,很想问他这个七皇叔,莫不是他跟温老太傅家也有些交情?要不凭什么去跟人家说道? 司马琰却没有等承颐问出话来,突然正色地问承颐道:“你可是事先知道了姜宏恩会带人去搜查城郊,所以将庄子上的人都移走了?” 承颐一听这话,便奇怪了。问道:“皇叔你今日来铜阊殿不是因为收到承颐传给你的消息才过来的?” 司马琰一怔,问道:“你传给我的什么消息?传到哪里?传给了谁?” 承颐回答道:“我让魃传回琰王府的。” 司马琰说道:“我寅时二刻便出了王府等着进宫上朝,到如今都还没有回过王府。” 承颐吃惊地问道:“今日的朝会一直拖到这么晚才散吗?” 司马琰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因为皇兄要宣姜宏恩进宫问话,结果去宣姜宏恩的人回话说姜宏恩带着守备军出了城,到城郊一带去搜查。所以散得迟了些,拖到了辰时三刻才散了。” 承颐看了一眼摆在一旁的沙漏,说道:“可是现在已经是午时二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00章 皇叔要去追人 听得承颐强调时间,司马琰摆了摆手,打断承颐的话,说道:“只因我听闻姜宏恩带着守备军出了城,担心你那山庄有事,所以散朝后我就即刻出了宫,往城外而去。” “哦!原来是这样。那皇叔可有与姜宏恩的守备军遇着?他们可是去了我那山庄?”承颐问道。 司马琰答道:“一路上并未发现有守备军查到你山庄那边的痕迹。只是我到了你那山庄后,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连我派去守卫山庄的玄卫都没了踪影。他们得了我的吩咐,除我和隐玄之外,便只听从你的吩咐。我料想定是你将人移走了,他们也跟过去保护了才对,这才又回来找你。” 承颐这才将昨日他回宫后,听到了黄得贵命喜福传来的消息之后,如何派了魃他们出去打探与姜家有姻亲关系的人家的消息;又如何在听到魃和魈的回报后,派人去守着曹、谢、蒋三家;知道了承恩候谢家和国子监丞蒋家的动静后,安排了人去救人;最后,自已因为实在不放心,又悄悄地出了城,去了山庄。 到了山庄后,魃和魈如何陆续将人救了回来送到山庄;魃又是如何将有可能泄了山庄所在的事告知于他。夜间,隐卫又是如何发现白日里跟着谢中愧追杀姜弘静母子的人,领着守备军查探谢府的马车,追踪到山庄附近的事一一都说了。末了,他为了庄子里的人的安全,不得已只能将人送走……等等。 说到这,司马琰才听出来,原来谢洪生并非是将姜弘静母子赶出谢家,而是想悄悄将她们送回涿州郡的。想来真的是他那不肖子谢中愧将姜弘静母子被人救走的事告诉了姜宏恩,谢洪生担心皇帝将谢家与姜家的余孽牵扯在一起,所以利用了琰王府的贼匪。 司马琰就觉着,怪不得他当时就有些奇怪,怎么会那么巧?他琰王府进得贼匪来自终南山,是在他活捉了人之后审问出来的,那可是贺文秀与那奸夫事先出钱请来卖命的。怎么会半道劫了谢家人后,又主动说出是终南山的呢? 幸得当时他觉得谢洪生这老儿一向还算乖觉,没有做过什么恶事,便放任了他的攀扯。只是这一点他都看出来了,他那当皇帝的哥哥难道就没有发现?怎么也任由谢洪生说什么,就信了什么呢?这一点,他没有想明白。 想不明白,那就暂时不想。司马琰转过头来问承颐道:“那你将她们都送到了哪里?安全吗?几年前,皇叔在城郊着人修了一处庄子,比较隐蔽,一般的人很难找到,需不需要搬到皇叔的庄子里去。” 承颐听到这话,彻底的傻眼了。他如果知道皇叔有这么一座不为外人知道的庄子,怎么会冒着风险让小姑娘她们离开?而且里面还有一个七皇叔说了是‘他的女人’的人,那个昏迷不醒的曹家小姐。 司马琰看着承颐呆滞的模样,再问道:“你将她们送去哪了?” 承颐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极为丧气地说道:“承颐没有更为安全而隐蔽的庄子,刚好赵家小姐提出说要回赵郡。还说晋西王是她的堂姑父,而她的堂姑姑,名唤赵慧如的,是晋西王的王后。” “所以呢?”在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司马琰的眉头皱了皱,明显的觉得承颐会说出一个极不妥当的处置方法。 承颐答道:“承颐想着晋西虽然是一个小国,但没有参与北方诸国的争斗,偏安一隅,很是富庶。最关键的一点,晋西不属于大庆国,就算是最后查到她们去了晋西,父皇想要派兵去捉拿她们时,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那结果呢?你就将她们送往晋西了?”司马琰此时的眉头已经明显的拧在了一起。 “嗯!我将皇叔留在山庄的玄卫全都派去护送她们了,还留了两个隐卫给她们,帮助她们一路探路。”承颐点头说道。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的说道:“对了,还有魅和皇叔后面送到庄子上的四个丫环也一并跟了去。” “什么?所有丫环都跟了去?”司马琰霍地站起了身,逼视着承颐问道:“那曹小姐呢?你不会将她也一起送走了吧?” 承颐低垂着眼帘,不敢与司马琰的目光对视。 半晌后他点了点头,答道:“是。”接着又怕司马琰担心一样,补充说道:“不过皇叔不用担心,我请了凌先生陪着她们一同前去,凌先生会一路继续给曹小姐治病,直到曹小姐完全康复为止。” “你……”司马琰瞪大了眼,看着年仅十一岁,身子瘦弱的承颐,吐不出责骂他的话,长叹一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承颐听到司马琰向外走的脚步声,立时跑前两步,拉住了司马琰的袍袖,着急地问道:“皇叔,你这是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当然是把人给追回来。”司马琰内里有气,虽没有大声发火,压抑的声线却明显透露出不悦。 承颐忙劝说道:“皇叔,她们寅时初就出发了,到如今已经走了四个时辰了,只怕已经快要离开隆安城的地界了。” 司马琰一把甩开承颐拽着他袍袖的手,说道:“四个时辰的路程,你皇叔我一天就能追上。何况她们是一群妇孺,还拖着个病人,定然走不了那么快。” 承颐却又扑了上来,直接抱住司马琰的胳膊,说道:“皇叔,不行,你不可以就这样离开隆安城。” 司马琰心中火急火燎,十分不耐烦地看向承颐,烦燥地问道:“为何不能离开隆安城?” 承颐说道:“皇叔难道忘了承颐前世的那个梦吗?前世皇叔也是不告就私自离开了隆安城,父皇下了隆罪的圣旨申斥于皇叔,还派了卢慎林到你军中当监军。” 司马琰不在乎地说道:“我现在又不是直接回冀北。只是出城去追人,最多两日就回,算不得私自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01章 父子间对薄一 承颐听了司马琰这话,仍旧不肯放开他的手,反而抱得更紧地说道:“皇叔想过没有?如今琰王府真的出现了刺杀皇叔的人。皇叔在没有弄清楚主使这些刺杀你的人之前,能确保自己身边没有别人的眼线跟着吗?如果有人跟着皇叔追上了曹小姐她们,这不反而害了她们?” 司马琰听了这话,狂燥的情绪逐渐安静下来。他想起昨晚告完御状回到府里时,他与月隐玄的一翻对答。 月隐玄跟他分析了一下他们原先留在隆安城中的暗卫的布置。说不可能在贺文秀和丫环同时都怀上了身孕,而布置在隆安城琰王府中的人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这太不正常。唯一能解释的是,他放在隆安城里的人,有人被发现并被收买了。 联系到他那日才去到浣花溪不过半日,贺文秀就能在家中安排下埋伏,派人去浣花溪寻他回来……看来他的行踪的确是在别人的监视之下。 想到这,他对承颐道:“知道了,皇叔不会自己去追人,我会回去跟隐玄好好地商量,另外派从冀北跟来的人去。” 承颐听了司马琰的话,知道能劝得皇叔自己不要随意走动已经极难,如果想要劝皇叔不要派人去追不可能。只得松开抱住司马琰胳膊的手,任由司马琰离开。 或者,他自己也是希望那个小姑娘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鲜活的活着的吧!他不由得这样想着。 …… 庆元殿前,黄得贵孤单的身影立在殿门前。殿前台阶下面的树阴下,有喜福的瘦小身板隐于其间。喜福的手里拧着一个食盒,那是给师傅孝敬的一碗汤,可是当他想提上台阶时,却被师傅的眼神给制止了回来。 庆元殿里,司马琛坐在书案前批阅着奏章。书案前的空地上,跪着一个人,仔细看来,却是九皇子司马长恭。 司马琛不说话,专注地批阅着奏章,司马长恭自然不敢开口打扰。可是他已经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了,腿脚已经开始发麻,却不敢挪动半分。 司马琛一直将桌案上的最后一本折子看完,才抬起头来看向地面上跪着的司马长恭。冷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 见司马琛终于搭理自己,司马长恭趁机爬伏下身子。他觉得爬伏在地上,借着手和身体贴地的力,分担一下身体的重量,比他这样直挺挺地跪着,只让两条腿承受身体的重量,要舒服许多。只听他回答道:“儿臣办事不力,特来向父皇请罪。” “办事不力?如何办事不力了?”司马琛沉着声问道。 司马长恭说道:“原本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等七皇叔回到王府,立时就关了府门。二十个人一拥而上,定然杀个措手不及,七皇叔必然重伤。趁他重伤,挑了脚筋,使他回不了冀北,也无法再带兵打仗,父皇您便可收回兵权了。”这个计划事先跟他就跟自己的父皇说过,当时父皇并没有反对。 想到这,司马长恭偷眼望了一下前面,却只看到书案的两条腿,看不到父皇的脸。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怎知却是三皇兄带了十几个人先一步进了琰王府,两厢打起来,各有损伤。待得七皇叔随后赶来,反而擒拿了儿臣准备在琰王府的人。” “你的意思是你三皇兄坏了你的计划罗?”司马琛继续沉着声问道。 司马长恭想了想,小心地说道:“三皇兄本不知情,也只是刚好误打误撞,才坏了儿臣计划好的事。” “哼!”司马琛冷哼了一声,问道:“那你前日让那个女人给司马琰下药又是为何?” 司马长恭听得自家父皇知道了下药的事,不由得额上浸出了一些汗。仍伏在地上回道:“儿臣原本是想让人在前日就动手的。战场上不是都传闻七皇叔有‘阎王’的称号吗?说七皇叔武功高强。下药只是为了消耗他的体力,想在他精疲力竭时,再刺杀于他,成功的可能会更大。” 司马琛的脸不由得再沉了几分,说道:“司马琰两年不曾回隆安了,他的王妃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不仅如此,连王妃身边的侍女都有了身孕,这你又如何解释?” “这……额……儿臣……”司马长恭的确不知道如何解释。 司马琛突然就忍不住火了起来,抬手一挥,桌案上的那方端砚便被他掀落在地。砚台虽然没有砸中司马长恭,但砚台里盛的墨汁却溅了满地,自然也溅了跪伏在地上的司马长恭一脸、一身。司马长恭不敢抬袖去拂,任由黑墨从他的额上流向鼻端,再由鼻端滴向唇,再滴到他月白色的外袍上…… 站在殿外的黄得贵,听得里面发出的响动,身体跟着颤了颤,不由自主地往外挪了挪。 只听得司马琛怒斥道:“朕知你打小就鬼点子就多,你那些哥哥们从小欺负司马琰的主意都是你在背后出的。朕只当你们是小儿的玩闹,只要没伤了性命,朕就没加以干涉。待你长大成人,出宫建府,朕也没在你们兄弟当中亏了谁,每个人都是一般的奉禄,一般的食邑。” 说到这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口气稍稍有些缓和,说道:“你打小没了母亲,虽然放在德妃跟前教养,张家自然不能将你与长青一般对待。于是你主动跑到朕面前,说要为朕分忧,会做朕手上那把最锋利的刀,帮着朕除去所有的威胁,希望朕能给你机会。” 说到这,司马琛慢慢地起了身,绕过身前的桌案,走到桌案一侧,看着跪在地上的司马长恭,说道:“朕就给你机会。从朕的私库里拨了银钱补贴你,调了一批侍卫给你,方便你为朕做事。的确有些事你办得不错,可是这次你居然连朕都算计在内,你胆儿肥了?还肥得没边了,是吧?” 司马长恭听了司马琛这话,立时将头叩在地上,叩得‘嘭嘭’直响,说道:“父皇,儿臣不敢,儿臣没有算计父皇……” “嘭……”接着是一阵稀里哗啦的东西落地声,黄得贵的身子又向台阶边挪了挪,似是准备着随时跑下台阶溜之大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02章 父子间对薄二 殿内司马琛指着司以长恭怒骂道:“还敢说没有?” 司马琛的身体不由得前倾向司马长恭跪着的地方,问道:“是不是你跑来跟朕说,赵昊彦一死,恐司马琰会有警觉,要朕立时将他召回隆安来进行处置的?朕只当你一心为着朕的江山社稷着想,便信了你话,马上发了密召将司马琰从冀北召了回来。结果呢?” 问到这,司马琛的声音明显地提高了不少,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前跨走了两步,指出的手指差不多要戳到司马长恭的头上了。继续问道:“结果你时间算得这么好,刚好是在贺文秀那女人知道有孕之后,你就来找朕了?” “不是的,儿臣不知道……”司马长恭感受到司马琛身体逼近的威压,身体伏得更低地辩解道。 “你还敢说不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日给司马琰下的是什么药吗?”司马琛抬脚,一脚便踹在了司马长恭的右肩上,将他伏着的身子踹翻在一边。说道:“那是一种有致幻作用的春药,药性极猛。吃了之后不与女子交合不能解;药量重了,连跟自己交合的女子是谁都不知道;是也不是?” 当这句‘是也不是’问完的时候,司马琛又一脚踹了过去,将不敢有所抵挡的司马长恭再次掀翻着转了一个身。只听得司马琛说道:“你之所以让贺文秀给司马琰下药,而且下的药量极重,是不是想让司马琰事后糊里糊涂地认了那两个女人肚里的孩子?” 说到这,司马琛说话的气息已经有了明显的喘息之气,而且极不均匀。但他仍继续说道:“可是就算司马琰认下那个女人肚子里的种,但时间上明显差了两个月,你要怎么去解释这两个月的差距?你是想找早产的借口呢,还是想着等那两个女人生了之后,隐瞒两个月才抱出来?” “不是的,父皇,你听儿臣解释……”司马长恭被司马琛一连串的狠踹和急问之下,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出怎样应对?面对司马琛的愤怒,只说得出这一句话来拖延时间。大脑里却在急速地转动着,想着要怎样说,才能解了今日这个危机。 司马琛许是年纪不轻了,猛然的发怒,再加适才用力的踹了两脚后,觉得自己气息有些喘不过来。便又回到案台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好,你说,我倒要听听你想怎么解释。” 司马长恭立时又爬了回来,对着司马琛坐着的方向,突然就开始流下泪来,哭着说道:“父皇,儿子知道自己的生母身份低贱,无法得到父皇的看重。虽然跟在德妃娘娘身边,可这宫里的宫人全都是捧高踩低的人。打小开始,儿臣若不能帮着几位皇兄出些他们认可的主意,被打的那个或者就是儿臣了。” 司马琛听了他这话,气息慢慢平静下来。 司马长恭说的这些,也不是不可能。如同司马琰,在背分上还是司马长宁的皇叔,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交由龚老太妃抚养,在这宫中,一样被司马长宁打得成日里不见一块好脸……想到这,司马琛便没吱声,等着司马长恭继续说。 只听得司马长恭继续说道:“三岁前,儿子没有记忆,没什么感觉。可随着儿子们慢慢长大,三皇兄有贵妃娘娘,四皇兄有淑妃娘娘,五皇兄有德妃娘娘,就连同样没了母后的六皇兄,后来都有一个贤妃娘娘在照拂,父皇眼里便只有他们。” 说到这,司马长恭的脸上流露出回忆中带着些迷茫的神色。说道:“每次看到父皇去庆惠宫时,德妃娘娘将五皇兄推到父皇跟前,在父皇面前夸五皇兄有多能干、多孝顺的时候,儿子也想能站到父皇跟前。每次看到父皇抚摸着五皇兄的头,笑着夸奖五皇兄时,儿子也想父皇能抚摸一下儿子。可是,每一次,儿子都只能躲在一个角落,远远地看着,远远地羡慕着。 说到这,他的身形有些颤抖,似是在哭泣,又似在努力的压抑着某种情绪。 司马琛跟着他的叙述,仿佛也进入到他描述的那个画面。回想着,那些年,的确有那么一个小身影,经常躲在庆惠宫的角落,偷偷地瞧着自己……便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心中烧起来的火顿时熄灭下去。 只听得司马长恭似是控制好了情绪,重又开始说道:“儿臣也希望能讨得父皇的欢心,引得父皇的注意。可是,十五岁出宫建府之后,便再难时常见到父皇了。儿子思来想去,便只有到父皇面前讨得差事,尽心在父皇身边为父皇做事,方能多得机会见到父皇。” 说着这些话时,他直起了自己的身子,两眼就那样直直地看向司马琛。眼中流露出来的,便只有一个儿子对自己父亲的孺慕之思…… 这样的盯视,让司马琛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太复杂,让他极为不自在,不由得捂着嘴,猛地咳嗽了几下,一张脸因剧烈地咳嗽而胀得通红。 司马长恭见司马琛咳嗽,立时变得极为慌乱。跪行着端了侧几上的茶碗,递到司马琛面前,说道:“父皇,您先喝口茶,顺顺气。要打要骂儿子都行,就是莫因儿子气坏了身子。” 司马琛看了司马长恭还挂着泪的脸,好半晌,终是从他手里接过了茶碗,饮了一口茶。待看到司马琛缓过气来,脸色由红转为正常,司马长恭忙又小心地接过那茶碗,跪行着移至侧几旁,将茶碗放下。 司马琛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起来说话吧!” 司马长恭却道:“儿子犯了错,就该跪着,父皇您就罚儿子一直跪着说话吧!” “叫你起来,你就起来。”司马琛声音不自觉地又大了两分。 司马长恭听得司马琛的声音又大了两分,似是被吓着一般,身形颤了颤。又偷眼瞧了瞧坐在椅子上的司马琛,才战战兢兢地起了身。站起来时,又因腿脚发麻,身子连着晃了好几晃,他伸出手支着那侧几好一会,才站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03章 父子间对薄三 等司马长恭完全地站稳后,他才又重新说道:“父皇能给儿子机会替父皇做事,儿臣着实是欢喜了好些日子。父皇应当知道,自从儿子得了父皇的允许,儿子也确实是尽心尽力地去为父皇办每一件事的。” 稍顿,他思索着说道:“远的不说,单说这次赵家谋逆的证据,便是儿子亲自去了一趟巴青府。才将赵家每年从巴青府所产的丝帛中,抽走三成的量,转移至晋西赵郡。而后又通过赵慧如的手,再转交给石晋棠,助石晋棠建立晋西国的实证拿回来,交给父皇的。有了这个证据,不要说定赵家谋逆之罪,便是派兵攻打晋西,天下人也不敢说大庆国一个字。” 说到这,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抹了一下眼。说道:“父皇知道,儿臣如今也二十有六了,府中只得一个正妃,两个侧妃,连侍妾都没有抬一个。以此,便可知儿子并非那些个贪财好色之人。 儿臣去巴青府时,绮兰已经知道怀有身子,妇人有孕,前三个月最是危险。父皇也知道,绮兰前面已经掉了两个孩子了,御医说这胎再不好好保住,只怕再难有孕。”绮兰知我要出门办事,恳请我留下来,等她的胎稳了之后再走。 可是,儿臣是为了父皇办事啊!怎么可以因为自家的小事而耽搁了父皇的大事?所以,儿子还是狠狠心走了。再回来的时候,绮兰已经再次小产了,落下来一个成形的男胎……”说到这时,竟然开始呜咽起来。 看到司马长恭这么大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毫无掩饰的泣哭,司马琛长久以来,极难起波澜的心,居然被自己这个儿子适才说的那番话弄出了些许内疚。竟然不自觉地站起了身,走到司马长恭的身边,拍了拍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儿子的肩。 说道:“赵家的事上你是做得不错。帮朕查出了他们私自将巴青府的丝帛贪没,转移至晋西。朕定他们赵家谋逆,并不曾冤枉了他们。在对付赵昊彦时,也是你派人帮着杜宪淳先给赵昊彦下了毒,杜宪淳才能除掉了赵昊彦,拿回了靖南五州的兵权,朕也才能在隆安灭了姜、赵两家。 司马琛的手在刚拍到司马长恭的肩上时,司马长恭的身子便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在听完司马琛说的这些话之后,司马长恭半跪了下去,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龙袍上,嘴里喊着‘父皇’,便大声泣哭起来。 这一抱,让司马琛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僵直了一下。好半晌,他才放软了身体,任由司马长恭抱着哭了好一阵。 司马长恭哭过后,似是突然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一边抚着被他揉皱了的司马琛身上的龙袍,一边在嘴里说着请罪的话。 司马琛已经很久没有与自己的孩子有过这般的亲近,尤其是司马长恭现如今这般大的儿子,更是从来没有过。他的身体和心里都极为不习惯,便趁司马长恭松开抱他的手,替他抚平衣袍时,说了一句:“无妨。”转身回到了坐椅处,重新坐了下来。 司马长恭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又开始说道:“在处理琰王府的这件事上,儿臣认为,想要一个女人完完全全地听命,更好地配合和完成一项计划,除了掳获她们的心,还得收了她们的人。女人一旦把身体给了男人,才会全身心的听命于男人。 所以,儿臣只是对两个将心交给儿臣的女子面前,给了她们做为女人应该享受的欢娱,却没有想到她们会都有了身孕。女人一旦有了孩子,自然就想要为孩子要一个名份。琰皇叔只要不死,贺文秀便只能是琰王妃。 为了哄那两个女人听从安排,不得已只能先安抚住她们。眼见着她们的肚子就要大了,只能哄着她们用下药的方法,迷幻住琰王叔,先把孩子记到他的名下。至于她们肚子里的孩儿,儿臣从未想过要留下来。不过是想,等把琰王的兵权收回来后,再想办法落掉她们肚子里的孩子。 “你真的这么想?”司马琛眼带置疑地看着司马长恭问道:“适才你才这么伤心地哭诉你正妃流掉的那个男胎。而且,你那府里如今还没有一个儿子。一下子有两个女人替你怀了孩子,你舍得就这样让她们落掉?” “舍得!”司马长恭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儿臣每次与她们在一起时,不是为了男人都想要的那些感觉。更多的时候,想的是父皇的大业,儿臣是为了父皇的大业,才会这般牺牲小我。” 说到这,司马长宁还强调着说道:“真的,父皇,你要相信儿臣。” 末了,他又极为艰涩地说道:“这种事,儿臣本不愿说。有的时候,儿臣甚至需要药物助兴才能去哄那两个女人开心。这事父皇只需去问一下太医院的董太医,便可知道,儿臣是不是曾经找他要过这类的药。” 见司马琛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司马长恭低下了头,甚是无奈地说道:“那种情况下怀上的孩儿,儿臣又怎么会想要?” 庆元殿里一阵沉静,好半晌之后,“咣铛”一声,一个铜牌被司马琛扔到了司马长恭脚边的地上。 只听他说道:“隆安城西郊的那个皇庄,凭这个牌子你可以进去。那两个女人现在就关在庄子里面,人还好好的活着,你要怎么处置是你的事。” 司马长恭惊得眼瞪得大大的,抬眼看了一眼司马琛,问道:“父……父皇,那两个女人是父皇派人捉走的?而不是被七皇叔偷偷抓了,关了起来?” “哼!”司马琛再次哼了一声后,说道:“如果不是我派人将人带走,真给司马琰抓走了,只怕你如今没办法好好地站在这里。” 司马长恭喃喃地说道:“这么说七皇叔还不知道这事跟我有关?”司马长恭眼里泛出点点希冀之光。 司马琛冷冷地说道:“他或许现在还不知道,但心里肯定有了猜测。说不定,已经盯上了你,毕竟那女人姓贺,是你母家的人,只有你才容易跟她走得近。” 司马长恭却道:“只要现在还不知道,没有确实的证据就行。儿臣会去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处理掉,定然让七皇叔查不到任何确实的证据。” “查不到?你那终南山的人,只怕这次要交出来给琰王了。”司马琛森然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04章 父子间对薄四 听到司马琛说‘你那终南山的人’,司马长恭心下又是一凛,眼珠子在眼眶里直溜溜地打转。 这次的计划明面上是自己在指挥着人去做,但是从刚刚与父皇的一翻对答中,就可以看出,父皇不仅知道贺文秀怀有身孕;也知道自己给琰王叔下药;还能在计划失败,琰王叔回到王府时,派人将贺文秀主仆提前掳走;这说明父皇才是真正在后面掌控一切的人。 司马长恭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仍然不死心地思虑着,是按照原计划,说那帮匪徒是自己让人花钱雇佣的呢,还是承认终南山的势力是自己的?就听到司马琛森然地说道:“你不要再费心编什么话来哄骗朕,打从十五前他们劫持姜氏嫡女时,朕就已经查到那些人后来一直是你在养着的。” “十五年前……”司马长恭刚刚恢复了点知觉的腿,不由得一软,又跪了下去。 只听得司马琛说道:“当年德妃替你定下高家的这门亲事,家世的确差了些,但你又不敢违了德妃的意思。你自己的眼光又着实不低,看上了姜家的嫡女。奈何姜家从不与司马家结亲,姜仲景更是对你的示好视而不见。所以你就只能另辟奇径。” 说到这,司马琛看向司马长恭的眼光极为复杂。继继续说道:“那时你刚出宫建府,又得了朕补贴你的银子和派给你的侍卫。你将朕派给你的侍卫放在姜、赵两府的瑞安街探查两府的行踪,从中知道了姜弘敏打算去龙隐寺上香的时间。” 司马琛把眼光看向远处,继续回忆着,说道:“你花钱请了终南山的贼匪,演了一出杀人、劫人的戏,想再英雄救美之后,故意将人留在城外一夜,逼得姜家将女嫁给你。这样你就算与姜家拉上了关系。” 说话间,司马琛的目光又转同司马长恭,“你想让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是你在救人后错过城门关门的时间。所以你计算着从姜弘敏被车拉至终南山附近,你再将人救下后快马回程,怎么样刚好错过进城的时间。然后你一早出了城,等在了终南山的山脚下。” 下一秒,司马琛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怜悯和婉惜交杂的神情。只听他说道:“结果没想到,赶着姜弘敏的车的几个贼匪,给正好进隆安城的蒋劲松在半路截住了,便宜了蒋劲松,坏了你的事。蒋劲松虽然没有如你一般周密的计划过,却在救到人的瞬间就做了跟你一样的打算。” 看着司马长恭越来越吃惊的表情,司马琛不由得一阵冷笑。不屑地说道:“只是他没有如你那般事先计算过时间。他刻意拖延了进城的时间,让姜仲景看出了他的用心。到头来,你的计划落空,蒋劲松也没落着好,整件事下来,只是让姜家少了一个嫡女而已。” 司马长恭越听越心惊,感觉他父皇说的整件事,就象是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看着似的。同时,他心里也在犯嘀咕,既然父皇一早就知道他的打算,何以十五年前对这事只字未提,装作毫不知情一般。 他正想着,便听到司马琛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在想,既然朕当年什么都知道,为何还放任你去做,丝毫没有加以阻拦的意思?” 眼见着司马长恭微微地抬起了头偷瞧自己,满眼都是在说:“是啊!父皇,儿臣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司马琛突然觉得这种自己在背后掌控着一切,看着别人在前面蹦跶的感觉挺好。就兴志极好地说道:“因为父皇我也想看看,如果你的计划成功了,姜家会怎么做?看看他们会不会因此与司马家联姻,从而打破他们不与皇家结亲的规矩。” 说到这,司马琛终于觉得话说得太多,长叹了一声,说道:“可惜啊!你没有成功,所以朕也没看到姜家的表现。” 司马长恭再次将头叩在地上,没有争辩,只能在心中暗恨蒋劲松坏了他的好事。 当年,如果不是他恰好出现在隆安城的成郊救了姜弘敏,自己一定能够成功地娶到姜氏女。他一定有办法让姜氏站在自己的背后,有了姜氏支持的自己,一定会成为父皇最看重的皇子,姜家也绝对不会成为父皇忌惮的世家被铲除…… 但这些话,他没有机会说,也不能再说。 “这以后,你便以此事为威胁,让终南山上的贼匪归顺了你。而你负责每年给他们提供一定的钱粮。朕补贴你的那些钱财,一多半都上了终南山吧!”司马琛冷冷地问道。 司马长恭只得伏低了身子,什么话都不敢回。 “倘若不是看你这些年用终南山的人也帮着朕做了不少事,朕早就派人去将他们全都剿灭了。”司马琛的声音继续响起。 司马长恭只觉得自己的里衣已经被汗完全浸湿了。 只听得司马琛继续说道:“终南山上的人你交出去,那两个女人如果你想留下她们肚里的孩子,就去弄两具身材相似的尸体一起放在那山上,算是给司马琰一个交待。但那两个女人不能再留,生了孩子之后一定得处理掉。” 司马长恭听了,伏身于地,应了一声:“是。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将这事处理妥当。” 司马琛看了司马长恭一眼,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还是转了个方向,说道:“可恨的是谢洪生借机胡乱地攀扯,说他的孙儿也是给终南山的贼匪抓走了,这是打量着朕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要不要儿臣安排几个人出来指证于他,揭了他的底?”只要不再揭他司马长恭的底,说到别人,他立时就轻舒了一口气,狗腿地接过司马琛的话说道。 司马琛斜眼睥了自己这个儿子一眼,当皇帝的人,得允许自己的臣属有一定的私心,儿子也一样。有私心才会起贪念,有贪念才会暴露出弱点,才会犯错误,才会让他更好地掌握住他们的命脉,驱使他们更好地为自己办事。但前提是,这个私心不能太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05章 九皇子的决定 司马琛否定了司马长恭的提议。说道:“不必,谢洪生不过是想保住两个孙子。想来什么劫持啥的,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未必真跟姜家人有什么牵扯。谢家的人一向没有什么出息,谢中愧更是一个废物,闹不出什么花样来。” “难道父皇就真的打算这样放过了姜家的人?”司马长恭似是极不甘心地问道:“姜宏恩不是确实查到姜家还有一个小女孩活着吗?” 司马琛说道:“赵家的确实是你查到他们私自将巴青府所产的丝帛运往了晋西赵郡,助石棠建国、强国,定他们谋逆之罪不为过。但姜氏一门一向忠心,只是太过清高,不将司马氏放在眼里。” 说到这,司马琛又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姜氏女宁可遵循长辈一个不知所谓的约定,嫁给谢中愧那般的废物,也不进司马家。朕着实有些气愤啊!” 恨过之后,又才说道:“所以,才会想除去赵家的同时,一并除掉姜家,也算是给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一个教训。如今姜家逃走的不过是一个六岁大小的女童,能做什么?姜氏的根已经拨掉了,就由得她去吧!” “那姜宏恩呢?父皇真的就让他停职查办,不再启用了?他似乎是一只挺会咬人的狗呢!”司马长恭问道。 司马琛对司马长恭的问话不置可否,只说道:“太会咬人的狗,难免有时会自作主张,咬一些主人都还没有吩咐让他去咬的人。朱震庭过几日就会跟子婧成婚,成婚后就会离开隆安城去益州,先看看再说吧!” …… 司马长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庆元殿,再怎么走出皇宫的。当他坐上自家的马车时,连吩咐马车回府的力气也没有。还是一直跟着他的长随贺虎,见他一直不说话,便自作主张地让车夫将车赶回皇子府。 回到自己的皇子府后,司马长恭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贺虎,即刻去请张昌明到书房来,就径直往书房走去。进入书房后,他瘫进书房里的那个大椅子里,就不想动弹了。 张昌明,司马长恭私下里养的一个谋士,最得司马长恭的信任。司马琛私下里安排他去做的许多事,司马长恭都会找张昌明商量后再行事。在对付司马琰这事上,也都是张昌明在一旁帮着司马长恭出谋划策。 张昌明来到司马长恭的书房后,两人坐在书房里谈了很久。司马长恭将今日在庆元殿发生的事都说给了张昌明听,只除了十五年前劫持姜家女的那件事。毕竟是过去的事,不必要都说给一个后面再出现的谋事听。 听完司马长恭的话,张昌明问司马长恭道:“殿下有什么打算?” 司以长恭问道:“你是问贺文秀主仆肚子里的孩子,还是终南山的人马?” 张昌明说道:“两者都问,问清了殿下的意思,下臣才好帮殿下谋划。” 司马长恭已经帮张昌明弄了一个从七品上的左补阙官职,所以他对着司马长恭自称下臣。 补阙的职责是对皇帝进行规谏,并推荐人才。可从七品的官,哪有机会见着皇帝,更不可能谈什么规谏,左谏议大夫史学志都还时常坐着冷板凳呢!所以张昌明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呆在九皇子府里。 司马长恭说道:“父皇已经言明,贺文秀主仆二人不能再留了。” “那她们腹中的孩子呢?”张昌明追问道。 司马长恭沉吟了一会,说道:“也不能要。” “为何?”张昌明有些吃惊地问道:“皇上不是说了可以留下来吗?如今殿下的确还没有一个儿子呢!不如等她们生下孩子,看是男是女再决定?” 司马长恭仍旧摇着头,说道:“我已经跟父皇表明,与那两个女人在一起,只是为了让她们更好地配合我们的计划,她们肚子里的孩子我是决计不能要的。要了就只能说明我骗了父皇,父皇那样说,只不过是想试探我说的话是否出于真心。父皇已然对我起了疑心,我不能为了孩子失去父皇的圣心。” 听了司马长恭的话,张昌明沉思起来。 只听得司马长恭又说道:“何况,那两个女人都是在我从巴青府回来后,就说有了身孕。我去巴青府来回也有一个多月,她二人刚好也是怀有一个多月,时间上太巧了些。司马琰长年不在府中,能进出琰王府的外男定然也不止我一个。” 正在思索怎样帮着司马长恭想计策的张昌明听了这话,不由得心神一凛。 听九皇子这话的意思,仿佛在怀疑,琰王妃主仆二人肚中的孩子,不一定是殿下的。他不由得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跟着殿下,悄悄出入琰王府查看地形,如何布置人员的时间……身体不由得出了一阵冷汗。 他的神思正在游移,却听到司马长恭又再开口说道:“不仅这两个女人不能留,终南山上的人也得交出去。” 张昌明只得收回心神,问道:“终南山上的人一个不留?也是皇上的意思?” 司马长恭思索了一阵,说道:“父皇只说要将终南山的人交出去给司马琰一个交待,但并没有说要全部交,何况司马琰并不知道终南山上有多少人。” 张昌明点点头,说道:“这就对了。毕竟终南山的人留着,以后才能更好地为皇上办别的事。想来皇上只说要交人,并没有说要交多少人,就是同意殿下留下一部分人的意思。趁着琰王还没有去围剿时,我们大可以将主要的人转移至别的地方,留下那些新招揽的,还没有什么战力的人在山上,给琰王交差。” 司马长恭点着头,说道:“这事宜早不宜迟,说不得明天司马琰就去终南山了呢?他可是找父皇讨得了西营临时的兵权,在终南山剿匪这件事上,卢慎林随时都要配合于他。” “两件事都宜早不宜迟,今晚就得行动。”张昌明说道:“皇上已经给殿下出了主意。” “父皇给我出了主意?”司马长恭惊奇地问道。 “是。”张昌明一本正经地说道:“皇上说,如果殿下想留下孩子,可以找两个身材相似的人,放到终南山上去。现在就看殿下您的决定,如果殿下已经想好,不要那两个孩子,就连找人的事都不用麻烦,真接将人弄死了,连夜送到终南山上去。顺便让那些要从终南山上转移的人转走。” 司以长恭沉思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 抬眼看了一眼窗外,日头已经偏西。说道:“那即刻准备一下,赶在关城门前出城,今夜就把两边的事都处理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06章 幸福的小女人 司马长恭出门前换了一身深紫色的衣袍,还命贺虎提前到瑞安街的德兴楼去点了许多菜式,装进食盒里等着他的马车路过瑞安街时,送上马车。 订菜时,贺虎心中疑惑,这些菜式大多偏酸,可殿下素来不爱吃酸食,却不敢多问。在德兴街等候了司马长恭约一刻钟的时间,贺虎将提着的食盒放进车里,跟着司马长恭出城去往西郊。 当司马长恭在西郊找到那个皇庄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皇庄内并不见烛火。一直随侍在司马长恭身后的贺虎有些担心地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所在?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司马长恭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走向山庄的大门处。 看着毫无生气的大门,却在司马长恭他们接近的时候,突然由大门处的高墙上射出两只箭,钉在司马长恭正要向前踏的脚的前面。箭头全都没入了地里,羽尾却在地面上晃动。 贺虎急忙将身子挡在了司马长恭前面。司马长恭扒开了贺虑的身子,从怀里掏出一块铜牌,对着山庄的大门处,说道:“此间的主人叫我前来,允许我进去。” 司马长恭话音落下后不久,山庄的大门便从里面打开来。从里面走出一个管事打扮,满头白发的老人,对着司马长恭一揖,说道:“公子,请进。”那声音比较细,且有些尖锐。在宫中长大的司马长恭立时便知道,这个管事,应当是宫里退下来的老太监。 司马长恭示意贺虎将食盒提上,跟着他进去。 怎知那管事打扮的人却将贺虎拦在了门外,说道:“一块牌只能进一个人,这是此庄主人的规矩。” 贺虎正要大声嚷嚷说自家殿下是什么人,谁人敢拦。结果却见司马长恭点头,规规矩矩地应了声“好”后,从贺虎手中接过食盒来自己提着,命贺虎在外面等着,便跟着那老管事走了进去。 七拐八扭地走了好一段距离后,老管事带着司马长宁来到一座院子前面。说了一句:“就是这里了。”然后也不再带司马长恭进去,转身就离开了。 司马长宁也不多问,推开院子的门走了进去。进到院子里,左右看了看,看到左边的厢房里传来微弱的烛光,想到人许是在左边的那间房里,便朝左边的那房走去。 走到左边那房的房门前,抬手试着推了推门,房门推不开,从里面锁了。司马长恭对着房门敲了敲,里面半天没有回音。司马长恭又敲了敲,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正当司马长恭以为自己猜错了,想去另外两间屋子看看的时候,屋里传来一个防备而又怯懦的声音,问道:“是谁?” 听到这个声音,司马长恭知道自己猜对了,正是这间房。那个声音是贺文秀的丫环,宝娟的声音。 “是我。”司马长恭应声回道。 他声音刚停,里面便传来两个女人的惊呼,“是殿下。”“是长恭?” 司马长恭应了一声,:“是。” 门顿时从里面打了开了,一个女人扑进了他的怀里,另一个女人也奔向前来,拉住他的一只胳膊,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这两个女人自然便是贺文秀和她的丫环宝娟了。两个女人都又惊又怕地抱着他哭诉,扑在他怀里的自然便是贺文秀。只听她一叠声地对司马长恭说道:“长恭,我好怕,好怕你找不到我们,好怕你不会来了。”末了,又凄婉地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宝娟虽然也很想象贺文秀一般,扑进九皇子的怀里撒娇。可是她的身份不够,又极不愿贺文秀一直霸占着司马长恭。就对贺文秀说道:“好了,王妃,九皇子平日里有那么多事要忙,能够在夜里都还找了来,指不定费了多大的劲呢!就别站在门口了,先让九皇子进去歇歇才是正理。” 贺文秀听了宝娟的数落,反而觉得极为有理,忙从司马长恭怀里立起了身,用衣袖沾了沾脸上的泪。对司马长恭说道:“是文秀太过害怕,太过想念殿下,这才失了礼,请殿下勿怪。” 司马长恭的一只手还提着食盒,将手里提着的食盒递给了一旁的宝娟。另一只手牵了贺文秀的手,腾空了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轻声劝慰道:“好了,莫怕,我这不是来了吗?”然后搂了贺文秀的腰往屋里进。 留下一脸恨意的宝娟在屋门处顿足,半晌,才又提了食盒跟了进去。 进到屋内,只见里面只留了一盏极小的豆灯,光线极为昏暗。司马长恭问道:“怎地不点大灯?” 宝娟听了,立时将手里提的食盒放下,走到旁边去将四周的灯都点亮了。说道:“奴婢与王妃被几个黑衣人打晕后掳走,醒来后便在这里。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害怕,恐招来更多的黑衣人,不敢点灯。这盏豆灯是我们醒来时就一直点着的。” 司马长恭听了,也不说什么,只问她二人道:“可曾吃了东西?” 只见主仆二人都可怜巴巴地摇了头,还是宝娟抢着回答道:“不曾。从昨日申时被掳了来,醒来已是深夜。今日一整天,都没见这里出现过一个人。” “我就知道你们可能还没吃饭,特意去德兴楼买了你们爱吃的酸食。”司马长恭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张圆桌旁,将食盒打开来,将里面的菜一碟一碟地取了出来摆好。 最后将两碗饭和一付空的碗碟摆了出来,向那两个还傻愣着站在一边的女人,招了招手。说道:“还站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坐下。你们都是有了身子的人,饿着谁,也不能饿了我的两个儿子,更不能饿了我儿子的娘亲。” 两个女人一听,立时都眼睛里都噙满了眼泪。 “长恭……”贺文秀想要说什么,司马长恭走过去扶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拉住了宝娟的手,将她二人都引至桌边来坐下。然后,将桌上装满饭的碗挪至她们面前,将两双筷子塞进她们手里。自己则拿起那付空碗筷,立在桌边,殷勤地帮二人布菜…… 贺文秀和宝娟看着司马长恭以皇子之尊,亲自为自己布菜,眼泪流得更加止不住。却见司马长恭一边拿出锦帕替二人擦眼泪,一边嘱咐她二人快吃,莫饿坏了身子。两人感动地端起了饭菜,大口地吃了起来。一天没吃东西了,她们的确早就饿了…… 三柱香的时间,司马长恭出现在那座院子的院门处,那个白发老管事如幽灵般重新出现在院门前。 司马长恭开口问道:“我能让人进来把她们搬出去吗?” 那白发老管事用混浊的老眼看了司马长恭一眼,说道:“不必,老奴帮着公子送到庄门外。” 说着,他进到屋里,一只手一个,提着两个象是睡着,实际上已经没有气息的女人,往庄门口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07章 被嫌弃的姑娘 晋西也在隆安城的西南方向,却比涿州郡又要更靠南一些。 姜筱璕一行人自灵泉山庄出发后,为了避免谢中愧引着人往涿州郡的西南方向追踪姜弘静母子,而与她们碰上。所以她们决定先往南行,然后再由南转向西南,进入晋西,去往赵郡。 适逢乱世,她们这次要走的路并不短,经过的地方也不太平。所以二十名玄卫当中,又挑了十人出来,扮着普通的护卫,随侍在车辆周围。只是他们的名字仍是从玄十一至玄二十这样叫着,并不曾另外取名。 其余十名与隐九、隐十仍旧隐身跟随,由隐九、隐十负责探路以及与隆安城之间信息的传递;整个队伍的行程安全由玄卫负责,玄一统一指挥;但是路途中需要投宿、打尖这一类,则交由改了名的魑来决定。 魑还在山庄时,承颐便许了他脱下黑衣。当他找凌宵给他取名字时,凌宵转头问了魅如今叫什么名字。听得魅改名为末兰,他便对魑说,依着末兰的名,叫他末离,并问他姓什么时,魑却说不知。只觉得叫末离也挺好,不必要一定要有姓,便定下来叫末离。 出门时,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承颐是将山庄的两驾车与姜弘静、姜弘敏所乘来的车都蒙了清油布,改头换面后让她们都乘坐着走。但载姜弘敏来的那台车本身就小,坐不了什么人,便主要用来装行李用和物品。 姜弘静母子乘来的车最大,乘五六个人都还极宽敞。便让需要躺着的曹怡萱躺了进去,然后赵梓桐、姜筱璕带着末兰、芝兰、馨兰三个丫头一起坐这辆车,方便照顾曹怡萱。姜弘敏、姜弘静姐妹带着芷兰、麝兰两个丫头坐第二辆;谢家两兄弟跟凌宵坐一辆;除了魑替凌宵他们赶车,前面两辆仍是由山庄里未走的车夫赶车。 怎知姜弘静直言不跟姜弘静坐一辆车,否则便不上车。最后赵梓桐调去跟姜弘静坐了一辆,姜弘敏跟姜筱璕坐进了躺有曹怡萱的这辆车,大家才踏上了行程。 一路上,为了赶路,除了必要的歇息,她们大多是在车上度过的。因为知道是在逃命,也没有人有怨言。 在车上时,因看着姜弘敏总是一言不发,姜筱璕得了姜弘静的叮嘱,怕她这位大姑姑闷着,也怕她总是这样不作声,大脑里有机会想些不好的事。姜筱璕便总找机会跟她说话,但总是姜筱璕说了十句,姜弘敏不答一个字。 三个丫头看着姜筱璕那样,都悄悄替这位小小姐难为情,可又不敢管主子们的事,独姜筱璕自己倒没有什么感觉。 直到一次中途停歇,三个丫头都下车去取水斟茶时,姜弘敏突然开了口,说道:“你不用总是花费心思跟我说话,你放心,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我不会轻易去死。我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去活,需要多一些时间,安静地想一想。” 姜筱璕不妨姜弘敏会突然跟自己说话,而且还一说就说了两句,每一句都是条理清晰、极为理智、极为有道理的话。兴奋地点着头,说道:“大姑姑能这样想,二姑姑也就放心了,我们大家都放心了。” 见姜弘敏又闭上了嘴,只眼睛看着她。她忙表明自己对生活的态度,说道:“活着不容易,我们应当好好珍惜生命,就算不为别人活着,一定要为自己而活。如果可以,就尽力让自己活得精彩些,才不辜负到人世走一遭……” 她话还没说完,又听得姜弘敏开口打断她,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换到这辆车来坐吗?” 姜筱璕一怔,这个问题她没有想过,便脱口而出地问道:“为什么?” 姜弘敏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我不想听别人说话。我以为这车里一个昏迷的人和一个小孩子,不会太呱噪。” “啊?!……”姜筱璕立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极为无措地看向姜弘静,颇觉得有些委屈。她也不想呱噪的好不,如果不是二姑姑一再的叮嘱,让她一定不能让大姑姑有空闲下来胡思乱想,她也不想没话找话说的…… 怎知姜弘敏已经闭上了眼,歪在一个靠枕上闭目养神,压根不再看她。 姜筱璕欲哭无泪地低下了头,她也不想被人嫌弃的好不好!再一次,她被打败了,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挫伤。她下意识地想找点事情来做,掩饰自己的尴尬。可车上除了躺着的曹怡萱,便只有她与姜弘敏。 她只能伸出自己的两只小爪子去帮着曹怡萱揉捏腿部。前世她长期躺在病床上时,母亲也每日替她这样按揉四肢。医生交待过,躺久了的人,如果长期不活动,会发生肌肉萎缩,以后醒来有可能无法行走。 还在庄子里的时候,她就这样告诉过末兰,要她每日都帮着曹怡萱活动四肢。末兰虽不明白原因,却也遵照她的吩咐,几个丫头轮流替曹怡萱翻身,搓揉四肢。 姜筱璕正无意识的搓揉着曹怡萱的小腿,亮光一现,末兰取了茶水掀帘进来。 看到姜筱璕正在帮曹怡萱按腿,一边将端在手上的茶碗往姜弘敏身旁的小塌凳上放了一碗,说道:“大姑奶奶请用茶。”一边又将另一碗茶端着递给姜筱璕,说道:“小小姐,您先用茶。曹小姐这腿,芝兰下车前才按揉过。小姐力气小,累着了小姐不说,也没什么效果。” 姜弘敏虽然眼睛闭上,表示不理姜筱璕的意思,可是姜筱璕郁闷的表情和下意识去找事做的行为,她还是偷眼瞧过的。正好末兰端了茶进来叫她喝茶,她便睁开眼来端茶,眼睛的余光瞅向姜筱璕两只小手按住曹怡萱小腿的位置,那一点力道产生的凹陷着实不明显。嘴角不由得扯出一弯弧度,随即就用端起的茶碗挡住了。 “被嫌弃了,又被嫌弃了!”姜筱璕收回了自己的一双小手看了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过末兰递过来的湿手巾,擦了一下手,端起茶碗,小口地饮着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08章 商量是否回转 正饮着茶,突然车外传来芝兰的声音:“请二姑奶奶安、请赵小姐安。” 却是守在车外的丫头在对姜弘静、和赵梓桐请安。想来应该是姜弘静与赵梓桐都从后面的那辆车里走了下来,来到她们的车前。 虽然姜筱璕跟末兰她们五兰都说过,她们几个丫头并非是自己这些姜家人真正的丫头,不过是为了保护她们而临时被派来的。她们之间就当作是一个伴,相互陪着行一段路,不用去守那些所谓的主仆请安、行礼这一类顶麻烦的规矩。 可是末兰坚持说,这以后她们就会跟着几位小姐、夫人了,自然便是主仆的名份。以前她们没有人教,什么都不懂,从现在开始,她们应该要好好地开始学习规矩。见到姜弘敏不喜说话,姜筱璕又太小,便主动去请教赵梓桐和姜弘静,让她们给予指点。 看着勤奋好学的‘五兰’,姜筱璕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任由她们去。 姜筱璕抬眼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姜弘敏,见她没有任何表示。只好自己将茶碗放下,正准备掀帘下车,却听到姜弘静的声音在车帘外响起:“大姐,我有事要跟你商量,这就上车来。”说话间,光亮一现,麝兰替她打起了车帘,姜弘静的身形出现在车帘外。 姜弘静知道得不到姜弘敏的回答,便也没有等她开口说请她上车,便在麝兰的扶持下上了车,紧接着是赵梓桐也跟着上了车。姜筱璕连忙把自己的小身板往旁边缩了缩,将车厢的侧坐让给了姜弘静。 姜弘静也没客气,坐下来后,对着姜弘敏说道:“大姐,适才救我们的那间山庄的主人传信来说,那个在背后害我们姜家的姜宏恩已被革职查办,皇帝似乎也没有再追究姜家其他人的意思。他在隆安城的城郊另外寻得一处极为隐蔽的庄子,十分安全。想让我们重新回去暂住,不必这样着急逃离,受这颠沛流离的苦。” 却原来是司马琰派来追她们的人到了,联系上隐九,隐九将信转给了末离,末离便找了姜家人里面能主事的姜弘静。按理说,末离应该先找姜弘敏的,可是只一日,谁都知道,这位大姑奶奶不能轻易去打扰。 姜弘静说完,双眼看向姜弘敏,想听听她的意思。一旁的赵梓桐神情却甚为紧张,看她的表情,满脸都是不想回转的意思。她的眼睛看看姜弘敏,又转来看向姜筱璕,不自觉地就流露出了恳请和希望的意味。 怎知等了许久都听不到姜弘敏的回答。 姜弘静只得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能得那位公子派人救下我们母子三人的命,我们已经欠了不少的恩情,何况是救下我们这一大家子人。如今我们一路逃难,也是他派了这许多人一路护送。我本意也不想再麻烦恩人,只是想着怡萱这个样子,到底是需要一个安稳的地方,方才适合她养病啊!” 说话间,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仍旧躺着,没有一丝动静的曹怡萱。 姜弘敏虽然没说话,可是眼神却随着姜弘静说的话,转向了躺着的曹怡萱。这下坐在一旁的赵梓桐便有些急了,说道:“我见怡萱姐姐这两日气色反而比在庄子里要好一些,脸色都红润了些。”说完,又转向姜筱璕这边,投来求助的目光。 这话倒是不假,不知道是不是几个兰时常帮着她搓揉四肢的关系,曹怡萱虽然仍旧昏睡着,可是她的脸色的确是比初初那天刚到山庄时,明显地要有血色一些。 想到这,姜筱璕说道:“凌先生说曹家姐姐的病情已然稳定,脉象也是一日比一日有力顺滑。想来曹姐姐的头部也只是某一个小地方有些微的出血,早就止住了。如今只待那些积血慢慢消散了,人就会醒来的。” “真的吗?”赵梓桐睁大了眼睛看向姜筱璕,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她以为姜筱璕是明白了她不想回转,而想继续前往赵郡,才这样说的。但她的心里又忍不住希望姜筱璕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姜筱璕面对姜弘静和赵梓桐同时看过来的目光,肯定地点着头。说道:“真的。今日辰时,凌先生给曹姐姐诊完脉的时候才说的,大姑姑当时也在场。” 姜弘静与赵梓桐的目光立时就转向了姜弘敏,希望在她那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不是她们不相信姜筱璕,而是她们直觉地将姜筱璕当作一个小孩子,更想从一个大人那里得到确实的答案来安定自己的心。 姜弘敏并不点头对姜筱璕的话给予肯定,只是简单地说道:“我不会再回隆安城。如若你们要回,就将那辆清油小车留给我就行。” “额……”这个答案虽然是赵梓桐希望的,可是给大姑姑这般说出来,赵梓桐一时就愣在那,呆看着这个大姑姑。姜筱璕觉得这个大姑姑说话干脆、直白、不转弯,可是……着实堵人心肺啊!试想一下,谁会将她单独留下不管呢? 眼见着姜弘静一脸尴尬的表情,姜筱璕说道:“二姑姑,我认为人活在这世上,都有可能会遇到困难。当我们有困难的时候,别人帮我们是施一份恩,但我们不可能一直依赖于别人的施恩而活,我们始终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去为自己挣一分可靠和安全……” 姜筱璕的话说到这突然就停下了,因为她看到了车子里的三个女人看着她的眼睛正在逐渐放大,脸上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她有一瞬间想要捶头的想法,‘看吧!又表现过了吧!你怎么总忘记你才六岁呢?六岁的孩子能这般条理清楚的说出这样一段话吗?’姜筱璕在心里骂着自己。 “母亲,孩儿认为筱璕妹妹这话说得极是。”谢子博的声音在车窗外响起。 ‘咦!……’有人接过了话头,转移了车内三个盯着姜筱璕看的人的注意力。姜筱璕不由得悄悄地吐了一口气。 姜弘静立时就对姜弘敏解释道:“因为想叫着大家一起商量,所以我让他们兄弟两也一起过来了。只是这车里不方便,便让他们立在车外了。” 感情这谢家两兄弟一直都立在车外听着她们的谈话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09章 司马琰的爆怒 只听得谢子博的声音继续在车窗外响起:“大姑姑、母亲,子博认为,得人襄助,别人的恩义当铭记于心。但男儿当先自立于世,方能承担起保家之责。隆安城即使现在暂时安全了,也不能保证以后不会再起事非。在我们不够强大之前,我们迟早还是要先离开隆安城的。” “就是,反正迟早都要离开,还不如早点离开。而且现在既然已经离开了,为什么还回去?”车外接着响起了谢子硕的声音。他没有象谢子博那般说出那些道理,但却更直接地表达了他也不想回去的想法。 “请姑姑和母亲放心,子博如今虽然暂时还没有保家之力,但是子博年已经十五,自此之后,自当挑起保护家人的责任。现如今只是暂时送梓桐表妹前往赵郡,但赵郡亦非子博想要落角之所在。待将梓桐表妹安全送到赵郡,确实将她安置好以后,子博会另外寻一个地方,好好安置姑姑、母亲、曹家表姐和小表妹,担负起养家、保家之责。”谢子博又再说道。 “哥,还有我,我们一起。”谢子硕的声音在谢子博说完后响起。 “好,我们当然要一起。”谢子博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应声回答道。 见自己的姐姐,两个儿子,两个小侄女都分别表示了不想回去的想法,姜弘静肯定不会强求。何况于她自己,也不想再呆在隆安城,哪怕不在隆安城里,她也是不想的。 女人再坚强,可是面对丈夫的背叛,甚至是追杀,谁能无动于衷?只是她还有两个儿子,她不想给他们的心里留下更多阴影和伤害,只能装作坚强和不在意。 能够听到儿子的这翻话,她觉得遭遇再多的不公,都已经不重要了。于是,她说道:“好,那我这就去回复恩公那边,我们不回去,继续向前走。” …… 司马琰剿灭终南山贼匪的行动定在了他请旨后的第二日。 这不是说司马琰在意贺文秀的生死,着急去终南山上找寻贺文秀。虽然他认为活着的贺文秀或者更有用,至少让他可以问清楚,她们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但他不认为贺文秀真的给这些贼匪掳上山了。 他布置在隆安城中的隐卫跑遍了隆安城的每一个角落,愣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他就肯定,贺文秀主仆给人藏了起来了,或者不在隆安城内,甚而有可能已经不在这世上。当然,想着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他认为不在隆安城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那在终南山也是一种可能。 他也不认为他现在赶去终南山上,将那一窝贼匪给一网打尽后,事情就能水落石出。从他抓到的那个贼匪来看,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被山上的头领派来杀人而已。在月隐玄使了手段逼供之下,他不认为那些贼匪有说慌的可能。 唯一问到的是,终南山这个贼匪窝居然已经存在了十数年。只是很少扰民,也不抢劫,只执行一些特定的任务,平日里却钱粮不缺。这简直跟他养一个军队一般,这不得不让司马琰猜测,终南山上的贼匪其实是隆安城里某个人的私兵。 但是无论是谁,只要打了他司马琰的主意,他就要将债讨回来。所以他让卢慎林领三千西营军,跟着他一起上了终南山。 听那些人的交待,终南山上至少有四五百人。原本预计着西营军会有些损失,怎知他们一路从山脚打上去,并没有遇到大股的匪徒顽抗。每一道山路的关卡,都只是唏唏啦啦的几个人在那守着。 及至上到山顶处的贼匪窝,也只有二三十人躲在寨门后。几排羽箭射过去,便都举手投降。看着山寨中那一排排修得整整齐齐的房子,少说平常得有几百人住在这里。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全部消失了,这定然是有人安排好的。 及至看到卢慎林的亲卫从山寨的一间屋子里抬出贺文秀和一个丫环的尸体时,司马琰爆怒了。别人都只道他是因为看到了琰王妃的死而愤怒,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为自己被人耍弄了而爆怒。 当然,这样的被人耍弄也在他的预料当中,否则他不会给那个人一晚上的时间来进行安排,而他要的不过是给自己爆怒的理由。 三日的时间里,琰王爷为了给琰王妃报仇,为了抓终南山上逃走的贼匪,带着西营军将隆安城郊掀了个底朝天。如同姜宏恩抓小女童一般,但凡说不清来历的流寇全都给琰王带领的西营军抓了,扔进了隆安城府尹的府衙里。 一时间多了五六百流犯的府衙,让隆安城的府尹相当地为难,因为府衙内从来没有关过这么多人,地方不够大,只得移了一些往吏部的牢狱里塞。 琰王虽然也带着一堆官兵在隆安城郊扫荡,但是琰王与姜宏恩的做法不同。不扰民,也没有去搜查隆城郊的山庄,反而是将流窜在乡野山林的流寇都清理干净了。让偶有流寇作乱的城郊变得安全起来,得到了民众和许多朝官的交相称赞。 这让革职在家的姜宏恩目瞪口呆,更让等候消息的司马长恭坐立不安。 司马长恭养在终南山上的五百余众,一时之间无法找到另一座山头安置他们。只得将他们打散,让他们暂时藏于隆安城的城郊山林里。他想着,司马琰总会离开隆安城的,待风头过去,再将人重新召回到终南山也不迟。 没想到司马琰来了这么一手。这一弄,不仅他费心想要留下的人全部给抓了个干净,还让司马琰搏了个好名声。 司马琰连着三日的城郊扫荡,为他不在隆安城内的行踪作了掩护。世人只知道琰王爷这几日都神出鬼没地在城郊捉拿贼匪,却不知道他具体在城郊的什么位置。 从承颐那里知道姜家人离开的时间,司马琰有把握让自己的人在一天的时间内追上她们。考虑到回来的时候,带着妇人和孩子,尤其是还有一个躺着的曹怡萱,他便多给了一天的时间。 算足了三日的时间,他清好了道,方便她们回来,也方便他在自己那个极为隐蔽的庄子里等她们回来。 他觉得自己有点迫不急待地想看看,那个昏睡着的女子醒了没有…… 当某一些失去转化成另一种寄托,而这种寄托又被转加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这个人突然之间就变得有些重要了。突然闯入他生活的曹怡萱如今就是这么一个存在。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他算好的时间里,没有等到人回来,只等来一个传信:“姜家人决定不回来,继续往晋西赵郡前行,属下等是留是走?” 司马琰燥怒地大声说道:“掳也要给我把人掳回来,带不回人,他们全都不要回来了。” 面对着燥怒的司马琰,月隐玄没有别的办法,只默默地递上另一个传信。那是十一殿下的传信,月隐玄希望这条传信可以转移王爷的爆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0章 再忆前世的梦 传信里显示,承颐又出了宫,并且在另一处更为偏僻的庄子里等着司马琰。 想着承颐又悄悄出宫来找他,定然有紧急的事。司马琰暂时压住了心头的怒火,按照存颐说的地方,与月隐玄打马过去。 来到承颐所说的那个山庄,魈已然等在了门口。见到是司马琰,忙从门边的那棵大树上下来,替司马琰打开了庄子的大门。 进了庄子,司马琰看到了回隆安城以来,一直没有出现过的魍。他记得魃跟月隐玄说过,魍和魉都被承颐派到外地去办事了,并不在隆安城。如今看到他二人,想来承颐交代他们的事办完回来了,但他并没有停下脚下来问魍。 这个庄子并不大,只有两座小院,且相邻极近。司马琰被魈领着走进其中的一间小院的房间里,承颐正安静地坐在屋子里。待司马琰进门后,魈将门拉来关好,就和月隐玄都隐到树上去了。 见到司马琰进来,承颐上前行过礼后,将司马琰引至窗边的一个案几旁坐了下来。 案几上已经摆上了茶,坐的地方极靠窗边,透过窗棂,就能看到另一个院子里走过的人。司马琰端起茶饮了一口后,放下茶碗,正要开口问承颐为何又出宫来,可是有事?结果却看见承颐眼睛一直看向窗外,身体有一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司马琰顺着承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另一座院子的一间屋子的门,正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似是正在寻人。 一直隐着的魉就闪身出来,迎了上去。那少年人看到魉出现在院门边时,似是跟魉说了些什么。司马琰只觉得那个少年的身形有些眼熟,正要问承颐那个少年是谁,却突然看见那个少年转过头来,脸正朝着他们这边的院子,似是在问些什么。 当司马琰看到少年的那张脸时,整个人都懵了。他吃惊地转过头来,看看承颐,又再看看院子里的那个少年,禁不住问道:“承颐,你……他……?” 承颐尽力地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形,惨然地说道:“皇叔也觉得很象,是不是?” “是,很象,他是谁?”司马琰皱着眉问道。 承颐摇摇头,说道:“他具体是谁,我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他有可能是五皇兄或者九皇兄的儿子。” “司马长青或司马长恭的儿子?”司马琰吃惊地问道。 “应该是他们两人当中的一个,但具体是谁的,就查不清楚了。”承颐点着头说道:“小时候就听过六皇兄说我长得象父皇,还说五皇兄也极似父皇,或者这个孩子更有可能是五皇兄的吧!” “怎么会查不清楚?”司马琰奇怪地问道:“看他年纪与你差不多大,那便是十二三年前的事,或者不好查,但应当不会查不清楚。你从哪里找到他的?皇叔派人去查。” “秦江,我醒来后就让魍和魉专门去秦江找的。”承颐极为疲惫地说道。 听到承颐提到‘醒来’两个字,司马琰的眉头皱得更深,问道:“你是说,也是在那个梦里知道,在秦江有这么一个和你长得非常象的人存在?而且是你五皇兄或者九皇兄的孩子。” 承颐似乎陷入了一种痛苦的回忆中,说道:“我已经分不清那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前世。大约在五年后,五皇兄会登上皇位。因为我没有参与皇位的争夺,在五皇兄登上皇位后,除了一直支持五皇兄的九皇兄封了王,我是其他兄弟中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司马琰再次听到承颐说司马长青会登上皇位,心里没来由地一阵不舒服,司马长青和司马长恭可算不得好人。可是转念一想,他皇兄和皇兄的这十一个儿子,除了承颐,对于他司马琰来说,可都算不上好人。 只听得承颐继续说道:“大抵是那时我的身体已经越发地不好了,还瘸着一条腿,对五皇兄没有什么威胁。五皇兄不仅留了我的命,还让太医院的凌宵来给我看病。只是我当时体内的毒已极深,凌宵又一直没能看到他曾祖的那本医册,一直没有寻到什么好的办法医治于我。” 稍顿后,那边院中的少年已经转身回到屋里,承颐这才收回了眼光,端着茶饮了一口,说道:“我就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两三年,我以为我的一生就可以那样平淡无波地过下去了。怎知突然有一日,当了皇帝的五皇兄突然下旨,说我的身体正逐日好转,不仅给我指了一门亲事,还给我封了一个王,安王。” 说到这,承颐脸上露出极为凄惨的笑,说道:“可是我这安王并不平安。后来我才知道,五皇兄做这一切,是因为九皇兄替他在秦江找回了这个儿子。” “你是说在你的梦里,这个人是在七、八年后,司马长恭替司马长青去秦江找回来的?所以你在醒来后,提前先将他找了来?”司马琰思索着问。 承颐点头,继续说道:“这个少年是一个名叫秦柳意的妓子所生。五皇兄和九皇兄在十二年前被父皇派到秦江做事时,这个名叫秦柳意的妓子当时侍候过五皇兄,也侍候过九皇兄。魍在寻到秦柳意时,她只知道是十二年前来的两位贵公子,却没办法说清是哪一位。” 见司马琰在沉思,承颐也不去问他,只自己继续说道:“因为是妓子所生,在九皇兄找回这个孩子后,五皇兄没有办法给这个孩子名分。凑巧这个孩子与我长得极为相象,所以九皇兄便帮着五皇兄出主意,借着我的名,给了这个孩子一个身份。” 司马琰听了这话,眉头都拧在了一起,问道:“怎样借着你的名给他身份?” 承颐惨笑道:“封了安王的当日,这个孩子就进了府,当上了真正的安王,而我则被囚禁在安王府的一个小院子里,只有喜禄一个人侍候着我。凌宵仍然时常来替我看病,延我的命,这个孩子则顶着安王的名头娶妻生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1章 定然将人劝回 司马琰听到承颐说到这里,双手的拳头握得青筋暴露,看着承颐的脸,眼里流露出无法言说的痛。 承颐看到司马琰这样,反而安慰他道:“皇叔不必生气,如今承颐不是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吗?我既然醒来了,又提前寻到了这个少年,我便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听了这话,司马琰胸中憋着的气方才缓缓地吐了出来,问承颐道:“你想怎么做?皇叔帮你。” 承颐悠悠地说道:“前世的梦里,五皇兄和九皇兄已经把方法交给承颐了。” 司马琰思索着承颐这话的意思,问道:“你的意思是,仍要让这个少年替代你?” 承颐没有直接回答司马琰的问话,而是说道:“皇叔,以后的日子还有的是凶险,落毒、刺杀、意外时常都会发生,防无可防。远的不说,再过不到十日,就是母后的死祭,前世便是在那一日,承颐会遇到一次刺杀,我的左脚的脚筋会被刺杀的人挑断。” 听到这,司马琰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冷凝,就连他身边的气息变得凝滞。只听他说道:“小皇嫂的祭日那天,皇叔一定会去,皇叔一定会保护好你。” 听了司马琰的话,承颐的脸上现出温和的笑意。七皇叔一直都护着他的,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知道。 司马琰身上的冷凝也因为承颐的笑而被融化,屋内停滞的空气也瞬间恢复了流转,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回了温暧和煦。 承颐似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皇叔,姜家的人可是接回来了?她们如今可还好?”其实他很想问小姑娘怎么样,只是不好意思单独提出来问,只得以‘她们’两个字代替。 承颐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又把司马琰的火给引了起来,怒道:“我派去的人追是追上了,可姜家的人说不回来,继续往赵郡去呢!” 承颐听得这话,脸色立时变了一变,说道:“她们不回来?这下怕是真的有麻烦了。” 司马琰一听承颐这话,立时心就给提了起来,忙问道:“如何麻烦了?是什么麻烦?” 只听承颐回答道:“昨日,我去找了黄得贵,将灵泉山庄送给了他,从他那又听到了一个消息。” 司马琰皱眉道:“你那灵泉山庄我记得是皇庄,能随便送给一个庵人吗?你不怕被人查到你们之间有来往?” 承颐回答道:“那庄子里因有一眼温泉,所以当年母妃才找父皇要了那庄子给我养病。当年父皇答应赐给母妃时,便将那庄子从皇庄里圈了出来,换到了一个郭家人的名下,只不过那个人是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这件事就是黄得贵经手办的,他知道得很清楚。我不过是将那地契交到他手上,不需办什么手续,也不会有人跟他去争。” 司马琰听了承颐这般说,也就没再说什么。虽然觉得承颐轻易就送出了一个庄子,着实有些大手笔,但想到黄得贵是司马琛身边的大太监,便决定不再去管。 只是在心里打算着,要让月隐玄给承颐弄些银钱在身边放着,方便他在宫里打赏,不能动不动就将庄子这些大宗的物产送人。这样想着,就问道:“那黄得贵跟你说了什么消息?” 承颐说道:“黄得贵说,前几日父皇单独召见了卢慎梓后,卢慎梓就离开了隆安城,取道巴青府,最终却是要去晋西,代表父皇见一见石晋棠。” “卢慎梓代表你父皇去见石晋棠?可知是为何事?”司马琰问道。 承颐摇头,说道:“这个黄得贵没说,想来他也不知道。” “怪不得我那日上朝时没有见到卢慎梓,原来他竟是离开了隆安城去了晋西。”司马琰摸着自己的下颌说道。他在思索问题时,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摸自己的下颌。 突然他明白了承颐说的麻烦了,问承颐道:“你刚才说的麻烦,是怕姜家人在晋西赵郡与卢慎梓遇上?” 承颐点头,说道:“她们原本就是要去寻晋西王的王后赵慧如,而卢慎梓却是去见石晋棠的,难保不会遇上。估且不去管父皇突然派卢慎梓去晋西是做什么,但父皇如今还不知道赵家还有人活着,要是一下子看到姜、赵两家还有这么多人在,还都聚在了一起,只怕不会再轻描淡写的放过。” 司马琰听了承颐的话,很是赞同的点着头,说道:“所以,一定得将她们给弄回来,不能让她们去到赵郡,让卢慎梓给撞见了。我这就叫隐玄进来商量,再派些人去。” 说着就转身走到门边,唤了一声:“隐玄,你进来。” 月隐玄正横卧在院子里的一棵树的树干上,听得司马琰的唤他,立时从树上跳了下来,推开门走了进去。 司马琰将承颐说的卢慎重梓已经去了晋西的事说给月隐玄听了之后,问道:“从冀北再调来的人如今到哪里了?” 月隐玄答道:“已经过了汾水,大约三日后便能到隆安城郊。” 司马琰点头,说道:“那将剩下的月卫全都派出去,将姜家的那堆女人和孩子都给我追回来,尤其是病人。” 月隐玄重点地听到了最后一句,‘尤其是病人’。可能王爷突然如此关心起姜家的人,只怕也是因了‘那个病人’的关系。于是他问道:“是不是等冀北的人到了,再将月卫派去?” 司马琰摇头道:“不,即刻就让他们出发。” 月隐玄还没有说话,承颐突然插进来问道:“皇叔身边的人已然被派了许多去保护姜家的人了,承颐认为皇叔的安全更为重要,不如等冀北的人来了再去。” 司马琰继续摇着头,分析着说道:“卢慎梓比姜家人还要早离开隆城,虽然说是取道巴青府,或者会在巴青府逗留,也难保不会比姜家的人先到晋西。如今姜家的人已经离开四天,我的人就算是现在出发,要想追上她们,最快也得七天左右,只怕姜家人已经进入晋西了,所以不能拖。” 转头又对承颐说道:“你无需为皇叔担心,皇叔身边还有影卫。” 月隐玄却有些迟疑地问道:“要是姜家的人仍旧不肯回来呢?真的要将他们掳回来吗?”他想起来之前,司马琰说的气话。 承颐听了这话,明显地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看向司马琰。 司马琰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下,说道:“我只是那样一说,哪能真的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对待妇人和孩子?何况里面还有病人。”说这话时,瞪了月隐玄一眼。转念间,他就说道:“这样,隐玄,你亲自去一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定然要将她们劝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2章 眼中永远没我 紫徽宫里的庆元殿,司马长恭再一次地跪在了司马琛的面前。 司马长恭觉得,这次将司马琰召回来真的是一个错误,就因为司马琰,自己已然两次胆颤心惊地跪在这庆元殿里向父皇请罪。这可是这十多年自己替父皇办事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况。 他甚至在心里暗恨贺文秀主仆二人,如果不是因为她二人突然的有孕,他不会在还没有计划周密之前急匆匆地就让父皇将司马琰召回来。更不会为了她二人肚子里只是有可能是自己的骨肉这件事,而想着对司马琰手下留情,留他一条性命,只为暂时给那两个孩子一个名份。 如今倒好,司马琰没有弄伤,他手上的兵权没有夺回,还连累自己失掉了父皇的信任。 他正想着,就听到司马琛开口说道:“朕让你将终南山交出去,你倒好,只交了一座空山。惹得司马琰趁机在隆安城造势,弄得朕不想放他回冀北都找不到理由。你就真的差那么一点人手?你那皇子府的一千府兵还不够你行事?” 司马长恭听着司马琛清清楚楚地点出他皇子府的府兵有一千之数,心下不禁又是一凛,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 按照大庆朝的府兵设置,每位皇子有两千亩的食邑,便可有六百到七百的人用于耕作,自然可以将这些耕作之人充作府兵。但他早已私下里将这些人扩至一千,还以为没有人知晓,却原来一切都在他父皇的掌控之中。 只听得司马琛继续说道:“就算你舍不得那几百号人,你也做得漂亮些。那么大的一个寨子,你只留下几十个人,再蠢的人都能一眼看穿的事,也亏你做得出来。如今倒好,你想留的人一个没留下,白白地给司马琰落了好,你如今打算怎么办?” 司马长恭这几日何尝不是在为这事发愁?他要是能想得出补救的办法,何至于今日被父皇召来训斥?如今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心里更希望司马琰早点回到他的冀北去,以免父皇因为看到司马琰,总能想着他的错处。 听得司马琛这般问,司马长恭只得试探着回答道:“如今这形势,只怕这次要想让七皇叔交出兵权,可能极难。不如先让他回去,省得他再留在隆安城与其他朝臣往来,儿臣可是听闻七皇叔与三皇兄最近多有来往。” “哼!”听了司马长恭这句话,司马琛有些气恼地说道:“长宁是个蠢的,长明也不算聪明,就只有长青聪明些,不仅样子似朕,性子也极似朕。你在他身边可要帮朕把他给看好了,巴青府丝帛产出的事,可是透露给长青和张家了?” 司马长恭忙回答道:“已照父皇的意思将赵家隐瞒了巴青府的产出量的事透露给五皇兄和德妃娘娘了,但没有说父皇您这边知道,只说儿臣无意中发现的。” “嗯!”司马琛听了后,终于点了点头,又强调着说道:“千万不可将朕知道的消息说给他们母子知道,朕要看看长青和张家对朕的忠心。如果这次张家能老老实实的,长青和张家就都算是通过了朕的考验。能过了这关,那朕以后的位置就交给长青,你好好辅佐他,到时他自然少不了封你一个王。” 司马长恭听了这话心里不喜反悲,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咆哮,‘我比司马长青还要聪明一千倍、一万倍,可是在你的眼里,不管是司马长宁的蠢、还是司马长明的不聪明,你永远都只看到他们,永远都看不到我!’ 但在表面上,他仍然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恭敬地回答道:“是,父皇,儿臣谨记。” 接着他又说道:“赵家虽然贪没了巴青府的丝帛,却也不是留给赵家自己,全都给了晋西的石晋棠。赵家不过一个族女做了石晋棠的王后,还真是下了血本。如今赵家灭了,倘若石晋棠哪天废后,赵家不是白给人做了嫁衣裳?” 只听得司马琛说道:“石晋棠这几十年依靠着赵家敛了许多财,才使得他的晋西国不用去打仗,不用去抢夺,仍能很富足,可以偏安一隅。赵家现在虽然灭了,可也不能让他太好过,朕已然派了卢慎梓取道巴青府,然后前往晋西。” 司马长恭听了这话,颇有些吃惊,问道:“父皇派中书监卢大人前往晋西,可是要跟石晋棠谈岁贡的事?” “那是当然,他晋西这几十年得了大庆那么多的丝帛,相当于多少钱财?晋西一个小国,他石晋棠想要长久地称王,不给大庆上贡怎么行?”司马琛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 说到这里,司马琛似乎才发现司马长恭还跪着,便说道:“你起来说话吧!” 司马长恭应了一声‘是’,这才缓缓地起了身。又听得司马琛说道:“终南山的那些人折了便折了,你可别打主意去府尹那边捞人,倘若再给司马琰抓到什么把柄,闹出点什么事来,朕可就不会再饶你。” 司马长恭忙躬身应是,这个主意他的确是打过,可还没敢实施,他是想等司马琰回冀北以后再进行。 “姜宏恩和朱震庭那里,你最近给朕盯着点。姜宏恩虽然给免了职,但是极不安分,成日里出入朱震庭的府上,挑唆着还想谋取肃州长史的位置。实在是跳得太过了,不如就将他当初自己让流民送万民伞这事透露给温老太傅,让御史弹劾于他。那样朱震庭没法再替他求情,朕也正好平了温家心中的怨。 “是。”司马长恭应声道。 …… 当司马长恭走出庆元殿后,他在心中仔细地盘算着,如今的现实是,无论他为父皇做再多的事,他的父皇眼中都不可能有他。既然父皇嘱意于五皇兄,那他就帮着五皇兄先把司马长宁和司马长明给扳倒了。只要司马长宁和司马长明倒了,李家和沈家再怎么蹦跶也是枉然。 在父皇的眼里,他司马长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他另外的那些准备得尽快开始实施起来了…… 正想着,猛听得一人说道:“请九皇子安。”他一抬头,看到太医院的董毡正提着个医箱在给他行礼。遂露出惯有温和笑容,问道:“董太医这是要去哪里?看你行色甚是匆匆。” 董毡回道:“五皇子府上的张侧妃说身子有些不适,叫下臣前去看诊。” “哦!”司马长恭恍然,然后说道:“那你赶紧去吧!可别误了时间。”却在与董毡错身时轻声说道:“关于那药的消息,可以慢慢透露出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3章 善念善行善缘 拒绝了再回隆安城的姜家一行人,在得知建康帝并没有大肆派兵追踪她们以后,一路上就改行了官道。不仅让她在路途上可以住进正规的客栈,还方便凌宵买需要的药材配药制药,行程上也安全,快捷了许多。 曹怡萱仍旧没有醒来,虽然脸色看起来越来越好,唇色也日渐红润。凌宵每日为她诊三次脉,都说脉象平稳,并无大碍,可就是仍然不见她醒来,这让姜筱璕更加怀疑中医的可信度。 每日她睁着自己黑色的大眼睛,盯着凌宵替曹怡萱诊治,却总在凌宵离开后,小嘴嘟咙着自己的担心和怀疑。不曾想,却得了几乎不说话的姜弘敏的劝慰,她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没有发现更坏,这说明在变好。” 虽只得两句,却也让姜筱璕感觉到莫明的兴奋。觉得这个大姑姑也没那么难相处,看人、看事都特别的客观理智,或者只是因为受的伤害太大,需要时间愈合而已。 自打那日拒了隆安城的信使后,谢子博便真如他所说的一般,开始承担起照顾这一大家子人的责任。一路上行来,虽然由末离在打理着吃饭、住店的事,却是在末离请示后,由凌宵与他一起来决断,不再让人去烦扰姜弘静。 姜弘静安静地观察了这几日,觉得自己这个儿子明显地长大了,心里着实宽慰不少。便也就放心地交给他与凌宵去决定,只是嘱咐他多跟着凌宵与末离学习,一路上多观察他们与的各色行人如何打交道,如何的接人待物。 不过六天的时间,她们就行到了巴青与晋西相交的地界。这一段路虽然仍是官道,却略显荒凉,走许久才会偶尔遇到一些人,而且多是如她们一般赶路的人。幸而她们本身的队伍不算小,人也有那么多,才不至于显得孤单。 就在出巴青的地界那里,有一个茶寮。茶寮并不大,稀稀啦啦地坐着几个客人。虽是一个茶寮,主要给路人提供煮沸了的水,也有一些热腾腾的小食供错过早餐的客人们裹腹。 开茶寮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帮他打下手的是他的老妻和他们甚是憨厚的儿子。之所以说‘憨厚’,是他们这个儿子看起来的确有点憨呆,但长得甚是壮实,看起来极为有力气。 姜家一行人的车马行到这里,眼见已近午时,再往前行,路途甚是荒凉。想着一两个时辰之内必然没有什么人家,末离在请示了凌宵之后,又与谢子博知会了过后,一行人便暂时停了下来。在这个茶寮里取一些水煮碗茶,歇息片刻。 车停了下来,一般没有特殊,便是护卫们修整行装,给马匹喂水喂食料,丫头们下车取水煮茶。姜弘敏极少下车,姜弘静偶尔还领着赵梓桐带了围帽下车透透气。凌宵倒是每到一处都四处走走看看,谢家两兄弟便也跟着凌宵到处走走。 姜筱璕自那日换上男装后,便再没穿过女装。众人见她小,也担心隆安城的画象有传出来,便由她一路着男装。整日在车里呆着闷,在停歇的时候,她便会跟着下车,寻到谢家兄弟身旁,跟着走走看看,多数时候都是由谢子硕牵着她。 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少年牵着她这个老灵魂,虽然有些别扭。可如今她只得六岁的小身板,不让人牵着,只怕他们不给她跟,她只得慢慢习惯自己的小儿身份。 如今停在一个荒凉的所在,只得一个茶寮,本没有什么可看的,但是见到凌宵与谢家兄弟都下车坐进了茶棚子里,姜筱璕便也跟着坐了过去。谢子硕更是习惯了有她跟着,还问她,可有饿了,可要吃点小食?便领着她去到冒着热气的小食那儿去看。 姜筱璕跟着谢子硕看了一下,见有煮熟的玉米棒子、一种她叫不出来名字的米糕、盐水煮的花生和豆子,却没见后世常见的茶叶蛋。想来这时代的人应当还不知道用茶叶煮蛋这样的吃法吧! 想着每次凌宵总会要上一两碟花生和豆子吃上一些,便自己要了一个玉米,帮着他们点了一碟花生和一碟豆子。 待他们刚回到茶棚里坐下,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就将玉米和花生给他们送了过来。可当他们看到那老妇人将装了花生和豆子的碟子往桌上放时,姜筱璕的心就跟着颤了起来。 只见那老妇人的一双手的每个指关节处都异常的肿大,手也呈一种异常的半屈的样子,似是有些僵硬,无法自由地屈伸。端着碟子的时候,一直晃晃悠悠、颤颤巍巍……姜筱璕眼见着那些花生和豆子就在碟子的边缘滚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滚出碟子…… 待老妇人将东西摆好转身离开,姜筱璕忍不住问凌宵道:“凌先生,适才那位老婆婆的手是不是风湿性关节炎?” 凌宵听不懂姜筱璕所说的‘风湿性关节炎’是何病。这个小姑娘的嘴里时常会冒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他已经逐渐习惯。那些话语从字面上看有一些相关,却从没听说过,他也不去深究,只说道:“应当是骨骱痹,或者叫历节风,应是长期风寒所侵而致。” 姜筱璕也听不懂凌宵说的病名,只问道:“她应当经常会很痛的吧!你能帮她医治一下吗?看到她端个碟子手颤成那样,我的心都跟着在颤。” 凌宵听了姜筱璕的话,先是一怔,继而突然起身,对着姜筱璕躬身一礼,说道:“小公子至纯至善、德高性洁,反倒是凌宵虽一心追求医道,却拘泥于行迹,修身却未能修心。大善至美,凌宵今日再次受教,这就去为那老妇人治病。” 姜筱璕哪里想到自己不过随便的一个问话,就引来凌宵这一通说话,正自呆愣在那。不妨谢子博的手已经抬起,抚到她的头上,微笑感叹道:“大善至美,筱璕当得。” 一旁的谢子硕也跟着点头说道:“璕妹妹最是心善。” ‘嘎……抽了!’不过是随意的一句话,不忍心的一个善念,居然让他们这般高赞自己……她的一张老脸羞得通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4章 悲催的月隐玄 三柱香之后,凌宵给老妇人施了针,缓解了她的疼痛,使她那僵硬的手指可以舒展和握紧。老妇人还没说出感谢的话,老者就已感动得眼泪汪汪。 末了,凌宵又从车上取了一些药给老妇人配好,交待她怎么煎,怎么服用,平日里需要注意一些什么?还留下了治疗她这个病的药方,嘱咐她们可以在药吃完后,去镇上的药铺去抓药。然后,他们意外地得了一个向导,老人那个憨厚的儿子。 老人在千恩万谢之中得知他们准备前往晋西,长年居住在这里的他们,知道一条更近的路。那条路虽不是官道,却比官道要节省一半的时间。而且不难走,也容得下车辆通过,一般不是这里的人不知道还另外有这么一条路。 为了能够赶在城门落锁前进到晋西国的第一座城——平城,他们决定走茶寮老人说的这条路。当然,为了安全起见,自然由隐匿身形跟着他们的玄卫走在最前面探路,因为平日里负责探路的隐九和隐十,已经先一步前往平城了。 谢子博再次看着姜筱璕,感叹道:“存善念、做善事、结善缘,不求回报,却往往能在不经意的时候,收获意想不到福报。” 谢子博的感叹赢得了在场的凌宵、谢子硕、末离以及末兰她们的一致认同。当所有人把赞许的目光都看向姜筱璕时,她再次羞红了一张拥有老灵魂的嫩脸。 及至她连滚带爬地爬上她所乘的那辆马车后,在车内迎上了姜弘敏一双略带沉思的眼。姜筱璕睁着那双黑黑的大眼睛看着姜弘敏,满眼里写的都是:“大姑姑,你不会是也要夸我吧?” 怎知一向不吭声的姜弘敏真的开了口,却这样说道:“好人未必都有好报。当好人,活着的时候不自在,死了也未必就能心甘。” “嘎……又抽了!到底还是大姑姑与众不同。”姜筱璕脸上的肌肉不自主地扯了几下,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她想解释点什么,姜弘静已经歪着头闭目休息了。 有了可以走的近路,大家纷纷收捡好行装,重新启程。她们在这边寻了近路,临时改道行走,可苦了在后面一路追赶的月隐玄。 因为是由隐九和隐十负责与隆安城的隐卫之间进行消息的沟通,在月隐玄领着其余的二十名月卫追赶他们时,就变成了隐九直接与月隐玄进行联系。 传递消息自然有专门的人用他们知道的方式传递,但也是需要人快马加鞭地跑着送信,才能将消息送到,比起慢慢行走的车队自然要快上一半的时间。乱世里,哪里寻得训练有素的飞鸟来传信?能够三日一传,已经是极密集的传递了,这还是有赖于他们的人多。 隐九和隐十除了负责与月隐玄之间互通信息外,还肩负着探路的任务。每一段预定的路,先由隐九他们探过安全后,传信回来让玄卫护着姜家车队再走,所以他们一路才走得极为顺畅。 想着即将要入平城,隐九和隐十比他们提前一日出发,而传给月隐玄的路线,则是他们三日前传出的,前面预定好的官道。如今他们突然改了路线,使得一路让马撒足狂奔的月隐玄在入平城的官道上追丢了人。 待得月隐玄心急火燎地追到平城,没有在平城发现他们一行人的踪迹。虽然在心里犯着嘀咕,一群拖着妇孺和病人的车队没有理由走得那快,可是在行动上,他仍然带着人继续往前赶。 在没日没夜的追赶中,月隐玄又过了达州追至内江。到了内江后,月隐玄终于觉得不对劲了。按理说,他们这样没日没夜的快马加鞭的追赶,他原本预计六日赶上,至多不过七日怎么也能追上了,他有把握在他们进入晋西国时就追上他们。 可如今他追了十日,已经进入晋西的腹地,很是接近赵郡了,居然还没有发现姜家一行人的踪迹。他不得不停下来,再次与隐九和隐十联系。 幸而等了半日后,他收到了隐九他们三日前发出的信息。姜家人因在入平城前走了另一条近道,所以与他们错过,如今反而掉在了他们的后面。按照他们的行程计算,或者隐九、隐十先一步到了达州,正往内江赶来,但姜家的车队只怕才到达州。 月隐玄这才知道,他们已然超过了姜家人的车队,赶到了前面。怪不得他如此不分昼夜的追赶,一直追不到人,这让月隐玄极为郁闷。如今已经比王爷预期追上姜家人的时间要晚了许多,再等她们来到内江,只怕还要花上三日的时间。 他有一种想要倒回去找人的冲动,但又害怕再次错过,只能等在原地。 一天后,月隐玄等到了隐九和隐十,三天后,他终于等到了姜家的人。但是同样让他绝望的是,姜家人仍然不肯跟他回隆安城。 不得已之下,他告诉她们,卢慎梓前来晋西见晋西王石晋棠的事。并拿出混身解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她们跟他回隆安城更安全。但是他被告知了一个她们必须去赵郡的理由。赵家在被灭门之前,有两个孙子被赵逍鸿提前送到了赵郡,其中一个就是赵梓桐的亲弟弟赵卓恒,另一个是赵昊彦的儿子,赵卓衡。 月隐玄不知道赵逍鸿是怎么这么有先见之明地,先将赵家的两个孙子送到晋西的。但是他知道,姜家人的车队暂时不可能跟他回隆安了。内江过去就是赵郡,一个堂弟,一个亲弟就在眼前,你还能让赵梓桐不见弟弟跟你回隆安城?何况这两个弟弟有被卢慎梓发现的危险。 月隐玄知道自己不仅不能阻止,还得帮着安排好,让她们悄然,而又安全地进入赵郡,并且找到赵卓恒、赵卓衡二人。 他只希望,到了赵郡后,如果赵家小姐跟亲弟、堂姑姑见了面后,要留在赵郡可以。但其他姜家的人要跟他回隆安,最差,请让他将仍然昏迷的曹小姐带回去,他得跟王爷交差。当然,照顾曹小姐的凌宵得跟着回去,否则路上要是出了什么事,他找谁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5章 隆安城的变化 在月隐玄担心自己误了王爷交代的事的时候,隆安城正悄悄地发生着一些事,这些事说大不大,只是让人觉得,多多少少都透着些古怪。 在琰王爷折腾了四五日后,皇帝司马琛终于忍不住下旨让司马琰回城,理由是让他早日安排琰王妃下葬的事。主要表达的意思是贺文秀既然已经死了,停棂不要超过七日为宜,否则对哪方面都不好交待。 司马琰极为奇怪地问他的皇兄,他需要对谁交待?贺家还是皇家?抑或是对贺文秀主仆两人肚子里的那两个孽种有交待?那么谁又给他一个交待? 司马琛被司马琰问得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又费了不少口舌安抚司马琰,这毕竟算是皇家的一件丑事,就不要张扬出去了。并答应司马琰,私下里仍可慢慢追查贺文秀肚子里孩子是谁的事,但人还是先埋了。 看着自家的皇兄那么卖力地想了结贺文秀的事,司马琰在心里更加肯定这事与司马琛的那些儿子脱不了干系,而司马琛肯定是了解真相的人,所以才这般急于掩饰。 司马琰生气地甩袖说,对于贺文秀这个女人,他没有将她碎尸万段已是格外的仁慈。如果还想以琰王妃的身份葬进皇家的墓地,等着自己死后与她合葬,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即使是皇兄下旨他也不可能遵旨。 司马琛也知道在这件事上没有理由这样要求司马琰,最后只能将贺文秀的丧事发还贺家操持。贺家许是得了皇帝的交待,并不敢伸张,极为低调地草草下葬,连墓碑都没有立一个。这让隆安城中,想看在琰王和九皇子的面子上,送些仪程的人家都没有来得及送出。 这些想送仪程的人当中,包括了三皇子司马长宁、左谏议大夫史学志。 按说左谏议大夫史学志只在上朝时与琰王爷打过照面,却几乎没有说过话,怎么会突然想到要给琰王府的丧葬送仪程呢?这就要从司马长宁受伤说起。 司马长宁受伤的当日被司马琰拖着一起进宫面圣告御状,在皇宫的路上流了一地的血,吓晕了贵妃娘娘。第二日李贵妃就派人将司马长宁请进宫去瞧他的伤势,当着芳姑的面再次提出,让史慧娘这就进到三皇子府去照顾司马长宁。 芳姑的脸色虽然极为难看,可还是点了头,说会去通知她的弟弟史学志。 有美人进府侍候自己,司马长宁自然很是高兴。出皇宫时,他想着司马琰是乘坐着他的车,与他一起进的宫,便在宫门处特意等了司马琰一起出宫,以示亲近之意。 得意之时,就将史学志的长女即将入他府里的事说了出来。本意有些炫耀的意思,怎知却被司马琰狠狠地损了他一顿,说他强逼一个四品朝臣的嫡长女给他做妾,他这样不是在拉拢朝臣,而是在跟朝臣结仇。 司马长宁被司马琰说得极是没有面子,因着有求于司马琰,愣是忍着气没有跟司马琰翻脸。可是当着司马琰的面他死也不承认,这种做法有错。 但当他回到府中仔细一想,也是,在他母妃宫里就看出芳姑的面色极为难看。他也曾听人说起过,史学志相中了中书舍人郑甫的次子郑启凡,想让自家闺女嫁过去做正妻。 想了三日,司马长宁认为自己府里的美人的确不算是少的。再说美人嘛,初时见了会有些新鲜,见多了也都差不多,也不差那么一个。终于聪明了一回,决定卖个人情给史学志,不仅没按李贵妃说的抬了史慧娘进府,还帮着史学志去给郑甫保了媒,让两家结成了亲家。 史学志本来对自己这样送女儿入皇子府极为憋屈,可又不敢真的得罪贵妃娘娘和李家,只得忍气吞声地看着妻子抱着女儿整日泣哭。如今因为琰王一句话,不仅保下了女儿,还让女儿有了一个满意的姻缘,自然将感激之情都记在了司马琰身上。 另一边,御史弹骇了姜宏恩在梨原乡任职时,自己示意流民为他送万民伞的事,皇帝司马琛趁机免了他的职,收回了赐给他的爵位,令其即刻返乡,永不得再踏入隆安城。结果在其返乡的途中,再次遭遇了终南山上流窜下来的匪徒,死于非命。 姜宏恩死了之后,一向清高的温老太傅,居然真的没有在意市井的言论,让他的嫡孙温益铭进了国子学,当了国子监学的博士。 司马琛虽然也奇怪温家这次的举动,但温益铭的学识的确是有目共睹的。有温家的人进到国子监教学,对大庆朝来说也是好事,便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这些不起眼的小事过后,隆安城还发生了一件比较大的事,那就是十一皇子遇刺一事。 话说承颐在端淑皇后死祭这天,穿了一身素白,无任何纹饰的前往龙隐寺为端淑皇后祈安。路上由冯庚领着四位侍卫护送到了龙隐寺见到了愿大师,一如往年一般按照既定的程序完成每一个仪式。只是因为比往年多供奉了一座长生佛,下山的时间稍微晚了些。 承颐一行六人从龙隐寺下到山下时已进未时,却在临上马车前遇到赶来说要给端淑皇后上一柱香的七皇叔司马琰。 司马琰让冯庚等几人先去准备马车,他跟承颐私下里说几句话,便把承颐让到了一个大树旁,两人对立着说话。 等着冯庚等几人将马车准备好之后,司马琰却是半扶半抱着承颐回到马车旁的。冯庚一脸惊疑地看向司马琰臂弯处架着的承颐,问道:“王爷,殿下这是怎么了?” 司马琰说道:“想是日头太大,晒得太过了,有些中暑,赶紧扶上车送回宫里去吧!” 冯庚看着承颐耷拉着的头和紧闭的双眼,心中有些疑惑,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竟然象是晕倒了昏迷不醒的样子。 可当他想着琰王爷与十一殿下的关系,以及琰王对殿下曾经的救护,自然不会怀疑司马琰会对承颐不利。忙掀了车帘,将承颐扶进车里去躺好。更是在司马琰不停的催促下,立即启程回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5章 灵隐山的刺杀 待他们的车子走远,一个鲜活的承颐从那棵大树后走了出来,来到司马琰身边,他的身后跟着魃和魈。 司马琰看到魃和魈都在,便问道:“是魍和魉跟过去的?” 承颐点头,说道:“隐一他们在前面三叉路口的林中等着,我交待了他们要留活口,至少要留一个活的,我想知道是谁想害我。” 司马琰点头,再问道:“冯庚呢?我看他虽然武功不算太高,人倒还是比较忠心的。” 承颐苦笑了一声,说道:“没有办法,他得受些苦,否则回宫也一样会受责罚。前世他也受了重伤才没有受责罚,只是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我有给隐一他们交待,多看着他一些,不要让他受伤太重。” 司马琰点点头,说道:“那我们也上车吧!慢慢地赶过去,估计时间也差不多。” 承颐点头,跟着司马琰向他准备好的车驾走去。 待他们的车驾慢慢地接近那个三叉路口时,果然听到前方传来刀剑相碰的撞击音。司马琰命人将车赶到路边,尽量的将车隐进林子里。 坐在车里的承颐脸色有些发白,身子也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 司马琰看到承颐这样,知他定是回想起前世的那些经历了。便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安慰承颐道:“没事,这一世有皇叔在,定然不会让人再伤害到你。”现在,经过太多的事,每一件事都证实了承颐所说的梦,在这一世的现实中都一一发生了。他已然相信承颐真的经历过前世。 承颐抬起苍白的脸,虽然身体仍然有些控制不住地发抖,但他还是对司马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说道:“承颐知道的,皇叔一直都在。” 司马琰对着承颐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说道:“皇叔先下去看看,你在车里好好呆着。”说着转身就要下车。 承颐虽然惨白着一张脸,却还是坚持地说道:“皇叔,我也想亲自去看看。” 司马琰想了想,很是理解承颐的心情,说道:“那你先等等,等皇叔确定安全之后,再让人来带你下车。再者,在冯庚‘晕’过去之前,你暂时也不适合露面。你既然不会让他死,就暂时不能让他发现有两个你的存在,除非你想好了要告诉他。” 这下承颐听话地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现在下去帮不了忙,可能还会成为拖累。何况也不能让其他人看到,有两个承颐的存在。 大约两柱香的时间之后,魃在车外对承颐说道:“殿下,王爷说可以过去了。”说完话,便在车外替承颐打起了车帘。 在魃的扶持下,承颐跳下了马车,往前面听到有打斗的方向走去。 来到出事的地方,承颐看到,在自己来的时候乘坐的那辆车驾旁,横七竖八地躺了好些人在地上。有跟着自己出宫时带着的五名侍卫,也有七八个黑衣人。当然地上还站着好些黑衣人,但站着的除了魍和魉,都是自己派来的隐卫和七皇叔身边的人。 躺在地上的人当中,最为显眼的便是那个与自己一样身着一身素衣的少年。只是如今少年身上的一身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衣衫的胸前、手臂、腿都被划破了,从那些划破的地方都有血迹浸染了衣服……承颐仿佛看了到前世的自己也是这般凄惨地躺在那里。 承颐的眼神不自觉地移向少年左脚的脚踝处,那里果然也被划了一道口子,有血迹渗出靴子。 司马琰在承颐走过来时,便已站到了他的身旁。这时看着承颐看向躺在地上的少年,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少年的左脚,说道:“按理说,一般的刺杀应该是专对着人的脏腑或者脖颈处下手最是容易,可是今天的刺客却是专找脚踝处下手一样。” 然后便见他踢了脚旁边的一个黑衣人说道:“适才我来时便看到这家伙将你的替身从车上拖了下来,专门对着脚踝处先下了刀。反而身上这几刀是后面补上的,看着恐怖,下刀并不深,并不是真要你性命一般,但想要你残了是肯定的。” 说着话时,朝着地上的血衣少年蹲了下去,往少年左脚的脚踝处看了看,眉头皱了一下。将脚上还套着的靴子脱了下来,用手探了探,惊讶地“咦?”了一声。 承颐听到了司马琰这声‘咦?’,问道:“皇叔,怎么了?” 司马琰说道:“我适才见这些人的武功并不弱,按理说下手不应该不准,怎么我现在检查发现,你这替身的脚筋并没完全挑断。” 承颐听了司马琰这话,眉头也挑了挑,说道:“可是真的?”在心里却在想,可是前世,他明明残了十二年,而且的确是在这次刺杀过后。 司马琰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这个稍有点武功常识的人一查便知。”说着话时,抬头朝着魃唤道:“你再来看看。” 魃应声后也对着躺在地上的少年的左脚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对着承颐和司马琰说道:“脚筋处的确只是受了伤,但并未完全被挑断。” 司马琰沉思着说道:“我适才怕他下重手杀死了你的替身,在他背后喝了一声。难道是我喝的那一声吓到了他?才让他手滑挑歪了地方?如果只是现在这样的伤,养一段时间,也能正常行走的。” 承颐并不懂这些,听得司马琰这样说来,也不排除这个可能。遂问道:“冯庚的伤怎么样?” 司马琰说道:“少说得挨了十几刀,看着凶险,却都只是皮外伤,并不妨碍性命。有几次重手,隐一都用石子将刺客的刀击偏了。” 承颐听了司马琰这样说,便放下心来,再问道:“其他几名侍卫呢?” 司马琰说道:“我过来的时候,有两个已经死了,另两个还有气,不过一个伤比较重,不知道从这里回到隆安城里时撑不撑得住,另一个好一点,如今隐卫在帮他们包扎。” 承颐再问:“刺客呢?可曾留下活口。” 司马琰看了承颐一眼,眼神颇为复杂,最后说道:“有两个没死,我会让人带回去审问。” 承颐点头,然后指着躺在地上的少年说道:“那让人帮他包扎一下,我们回宫吧!时间不早了,莫要误解了回宫的时间。” 司马琰也点头说道:“好,按我们商量好的办,皇叔送你回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6章 庆元殿陈情一 司马琰将承颐送回去时候,让隐卫先将两个活着的黑衣人带走。另外让人找了两个板车,其中一个板车放着承颐那两个已经死了的侍卫,而另一个板车上放着几个黑衣人的尸体。 承颐原先乘坐的那辆马车里放置了冯庚和另两名受伤的侍卫。承颐与承颐的替身则与司马琰同乘一辆车,只是替身是躺着的,而承颐则是坐进了车箱后半部的暗格里。 临近隆安城的城门时,司马琰让人将冯庚他们所乘的那辆车的车帘掀了起来,让人一眼就瞧见那车里躺着的是血淋淋三个受伤的侍卫。所以他们在进城时几乎没有受到什么盘查,就被琰王带着的人一冲而过。 但这也足以让十一殿下为端淑皇后祈安时,在灵隐山脚下遭到刺杀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隆安城。 当司马琰让人驶着两台车往皇宫的武安门去时,只掀了一下车帘,露出车内躺着的少年和他一身的血衣后,武安门的侍卫便放了行。 待车辆行至重华门时,侍卫拦着不让车进。司马琰下车问道:“谁有本事让已经昏迷的侍卫和十一殿下走着进去?”见守门的侍卫犹豫,就再问道:“如果耽搁了十一殿下诊治的时间,害了十一殿下的命,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这话说出来,两个守门的侍卫就有些害怕了。趁着两个守门侍卫害怕之时,司马琰强行让人将马车赶进了重华门,并一路拖到了铜阊殿的后门。 铜阊殿里的喜禄已然得到了消息,几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被司马琰一阵喝斥。问他们道:“你们这样空着手出来,就能将你们殿下搬到宫里去?” 喜禄没料到承颐好好的出去,会血淋淋地回来,慌乱中哪里想到别的?见司马琰这一样喝问,又看着车里人事不知的承颐,才猛然间醒悟。慌慌张张地召手叫其他人跟他一起去抬个躺椅来接承颐。 在他们转身去抬躺椅的时候,一个白衣的少年从马车的后门下了车,闪身进了铜阊殿。 看着承颐进去以后,司马琰才看到喜禄领着人抬着一个躺椅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血淋淋的十一殿下抬回殿中。司马琰吩咐道:“赶紧去请太医,本王现在要去见皇上,向他禀明今日发生的事。”说罢抬脚走出铜阊殿,打听皇帝如今在哪里。 打听之下,司马琰不得不在心里暗自佩服了一下他这位皇兄的勤政,申时接近饭点的时候,他的皇兄还在庆元殿。他却不知,他入城开始就把动静闹得这么大,入宫后更是一阵乱闯,早就惊动了司马琛。 司马琛听得自己又有一个儿子遇到了刺杀,而且又是司马琰陪着进的宫,想着今日的这餐饭看来又是吃不成的了,便提早在庆元殿等他了。只是当他听说是去为端淑皇后祈安的承颐遇到刺杀后,没有想明白这个小儿子,怎么也跟司马琰扯上了关系。 司马琰进到庆元殿时,见到司马琛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遂上前行礼。 司马琛眼神复杂地看着司马琰,这一刻他有了跟司马长恭一样的感觉,深深觉得这次将他召回来是个错误,他突然间也想让他回冀北去了。既然暂时奈何不了他,又弄不回他手中的兵权,还不如让他先回去,省得他在自己的一堆儿子中搅和。 只听得他问道:“怎么回事?听说承颐也遇上刺客了,你不会又是来告状的吧!难不曾这次又与你有关?” 司马琰硬着脖子说道:“臣弟不是来向皇兄告状的,是替小皇侄向皇兄您陈情的。” 司马琛眼睛眯了眯,问道:“陈情?陈什么情?” 司马琰说道:“打臣弟回隆安城以来,不过短短十余日,凑巧遇着承颐两回,结果两回他都被人谋害。倘若不是臣弟,只怕他早就没命了。”刚说完又补充道:“不过今日看他那样,混身是血、满身是伤,想来不死也得去了半条命。” 司马琛听到这话,身子立直了些,问道:“承颐伤得很重?” 司马琰点头,说道:“反正臣弟救到他的时候已经人事不知了,如今刚送到铜阊殿。” 司马琛皱了皱眉,问道:“可曾叫了御医过去?” 司马琰说道:“臣弟是吩咐了人请御医,不过不知道有人去了没。” 司马琛忙对着在一旁站着的黄得贵吩咐道:“去,看看铜阊殿请了御医没?请的是谁,叫他诊完后来亲处来跟朕回禀。” 黄得贵忙应声出去。 待黄得贵出去后,司马琛再看向司马琰,说道:“说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琰这才说道:“臣弟也是在午后听得长宁无意中提起今日是小皇嫂的死祭,臣弟想起当年还住在皇宫时,也曾得到过小皇嫂的照顾。以往不在隆安城也还罢了,既然今日碰上了,理当前去祭拜一下才是。” 这话司马琛相信,当年长宁他们欺负司马琰时,有几次下手重了,心善的郭铭珠的确有私下里叫过几次太医去替司马琰看诊。只是吩咐宫女去请太医之前,都还是先来给他报备过。他自己也不想司马琰在宫中出事,便都默许了。 只听得司马琰继续说道:“怎知去到灵隐山下,正巧碰上承颐已经祭拜完下山。臣弟本想跟承颐说说话,怎知他身体极差,站没一会,就要晕了一般,臣弟只好让陪在他身边的侍卫先送他回宫。” 听到这里司马琛不禁又皱了皱眉,说道:“承颐打从娘胎里就带有弱症,身体一直不好,这么多年一直好医好药不断,怎么还差成这样?”语气中满是疑惑。 司马琰继续说道:“这个臣弟就不知了,只是看着他身体那般的弱,臣弟有些放心不下,便想着追回去看看。怎知才走了一段路,便听到了刀剑相接的撞击声,赶过去一看,七八个黑衣人正围着承颐的车在行刺于他。等臣弟将黑衣人制服后,承颐的侍卫全都躺下了,两死三伤,承颐也躺在了血泊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7章 庆元殿陈情二 司马琛听得承颐倒在了血泊中,脸上终于有了点焦急之色。虽然他不十分上心这个小儿子,但毕间是他的儿子,在听到这话时,难免不着急。问道:“可有性命之忧?” 司马琰摇头,说道:“臣弟不知,只觉得那伤倘若在臣弟身上应当能挺得过来,但是在小皇侄那瘦弱的身体上,只怕是有些危险。” 听了这话,司马琛忍不住朝殿门处望了一眼,或者是想看看黄得贵有没有回来,有没有带来一些承颐的消息。 司马琰见他这位皇兄对承颐多少还有些父子之情,便对后面要说的事有了一点底。继续说道:“联想到前次遇到承颐时,他也是在危险之中,臣弟觉得这个小皇侄活得着实艰难,比起臣弟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马琛听了他这话,眉头拧了拧,却不想给他机会提起什么当年。便开口问道:“前次又是怎么一回事?” 只听得司马琰说道:“前次就是在臣弟刚回隆安城的当天。从皇兄您这刚出皇宫,便碰到承颐刚从郭家拜寿出来,准备回宫。怎知拉车的马给人动了手脚,拖着承颐所坐的车一路狂奔。若不是臣弟出手拍晕了马,街上的行人会伤,只怕承颐也不能安然无恙。” ‘郭家拜寿的当天!’司马琛想起自己那日刚下了旨,给了郭子沛兼管肃州军备的权力,还给了郭家的太夫人恩封。不想那日就有人给他这个与郭家有关系的小儿子下阴招,居然还没有人告诉自己,脸色便有些阴了下来。 正想着,黄得贵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司马琛回禀道:“皇上,奴才着人去问了,太医院听闻十一殿下遇上了刺杀,病情甚重,一下子过去了三位太医。素日里常给十一殿下诊病用药的是太医院的提点胡光伟,如今候在殿外等着回话。” 司马琛听得黄得贵这样说,便点了点头,说道:“传他进来吧!” 随着黄得贵的一声‘传太医胡光伟晋见’。 只见一个身材不高,四十余岁上下,身着太医服饰的人走进庆元殿来,对着坐在书案前的司马琛便叩拜下去。口里高呼着:“微臣太医院提点胡光伟叩见皇上。” 司马琛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回话。胡光伟忙谢了恩后,站起了身。 司马琛问道:“你适才可是去过铜阊殿了?承颐如今的情况怎样?” 胡光伟躬身答道:“十一殿下胸前、双侧手臂、右侧大腿、以及左脚踝处都有刀伤,幸得胸前、手臂及大腿的刀伤都不算太深,并未伤及肺腑,只是失血太多,所以殿下一直昏迷。最不好的便是左脚踝处的那一处伤,伤得甚重,据微臣看,是伤了脚筋,只怕……” “只怕什么?”司马琛追问道。 “只怕那只脚以后难以行路了。”胡光传低下了头回答道。 “什么?”司马琛惊讶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承颐那只脚瘸了?” 司马琛问出这话时,司马琰的眼睛也盯向了胡光伟。面对两双极为锋利的目光,胡光伟硬着头皮,再次回答道:“怕是会这样。”末了又补充着说道:“这不是臣一个人的诊治意见,如今还在铜阊殿的刘太医、张太医都跟微臣看法一致。” 司马琰差点就没忍住要开口辩驳于他,突然想起他与承颐商量好的事。他得庆幸自己知道受伤的那个不是真的承颐,否则他可能会真的忍不住跳起来。 司马琛明显也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对胡光伟摆了摆手,说道:“朕知道了,你赶紧回铜阊殿继续给承颐看诊。” 胡光伟应了一声是之后,慢慢地退了出去。 待胡光伟走了之后,司马琰看到司马琛在沉思,忍不住说道:“皇兄,臣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司马琛抬眼看向司马琰,说道:“你都到朕面前来了,不就是为了说话的?” 司马琰不顾司马琛的调侃,说道:“那臣弟就说了。” 司马琛无语,心里却着实有些不耐烦了,他正在考虑自己要不要去一趟铜阊殿,看一下那个受重伤的儿子。 只听得司马琰说道:“臣弟听闻承颐之所以取名与长宁他们不同,是因为小皇嫂向您恳请承颐不进司马家的族序,不参与皇位的争夺,只求让他平安长大。” 司马琛点头,这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司马琛并未隐瞒,何况这名字取出来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了。回想起那个女人在知道怀孕时的惶恐不安和害怕,甚至主动跑到自己面前请求落了胎儿时,司马琛心里的歉意忽然间被勾了起来。 司马琰继续说道:“可如今这孩子极不平安,单是臣弟就遇着他两次危险,臣弟没遇着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司马琛的眼睛缩了缩,司马琰的意思他听得明白,从今日在听到承颐遭到刺杀时,他就在想这个问题了。究竟是谁,又因为什么,连这个自己平时不甚在意,且已明确表示不参与皇位继承的儿子都不放过? 见司马琛只是沉思,仍旧不说话,司马琰只得再说道:“臣弟是想,如果这次承颐能平安醒来,皇兄不如就放了承颐出去吧!” “放了承颐出去?”司马琛显然没有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反问道。 司马琰说道:“臣弟的意思是,不如给承颐一块封地,让他离开隆安这个是非之地,或者他能活得长久一些。” 这下司马琛听明白了,这是让承颐离开隆安城,彻彻底底地向世人表示,承颐不参与皇位的继承的意思,以此来绝了他人的加害。他有些疑惑地说道:“可朕记得承颐好象还不到出宫建府的年纪。”说着这话时,头转去看向黄得贵。 黄得贵连忙躬身回答道:“十一殿下虚岁十二,翻过年就十三了。” 司马琛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司马琰,说道:“年纪太小了,还不到出宫建府的时候,放出去只怕更不能保全自己。” 司马琰则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他的命当然得由有能力保护他的人来保全。” 说到这他便不再多说了,这种事急不来,毕竟承颐真的还小。他今日也只是把这个想法提出,让司马琛先有这么一个印象,他日再提出来时就容易一些。何况他不可以在承颐的事上表现出过分的关心,太过了反而会引起他这位皇兄的怀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8章 司马琛的探视 司马琰走了之后,司马琛也没有立时就到铜阊殿去看受伤的承颐。虽然他如今很是顾忌司马琰手上的兵权,但是司马琰今日所说的话还是提醒了他。 这些年来,朝中要考虑的事务太多,自己的确有些忽略了这个小儿子。可是当年他既然让郭铭珠留下了这个孩子,又许了她会保这个孩子平安长大,也是应该给这个孩子一些安排的时候了。 他独自一人坐在庆元殿里想了好一阵,直到黄得贵小心地来寻问他,是否用晚膳时,他才对黄得贵吩咐道:“你去安排一下,戌时以后去铜阊殿,顺便叫上秦明,不要惊动其他人。”末了才补充说道:“传膳吧!” 黄得贵明白,这是要悄悄去的意思了。忙躬身一边命人传膳,一边吩咐喜福去寻秦医正,让他告诉秦太医戌时陪皇上一同前往铜阊殿。 喜福已然知道承颐受了重伤的消息,恨不得马上就回到铜阊殿去瞧一下殿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奈何师傅不发话,他不敢乱跑。如今得了寻秦太医这个差事,趁着这个机会先跑回了铜阊殿。 喜福回到铜阊殿时,三位太医已经给承颐看过诊,伤口处也重新包扎过了,都去了外殿商量用药的方子。喜富将承颐换下来的血衣刚抱出去,喜禄则跟在太医身后,等着拿到药方后,让喜贵赶紧去取了药回来煎药。 喜福进到内殿时,只有承颐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塌上。喜福看着脸白如纸、双目紧闭的殿下就那样人事不知的躺在那里,忍不住在床塌前抹着眼泪泣诉道:“殿下,你一定不能有事。戌时皇上便会亲自来看你,还叫了秦医正一起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喜福抹了几把眼泪后,离开了铜阊殿,他还要去秦医正。 床塌的后方,重重的围幔之后,一个素白的身影听到了喜福的泣诉。有些不相信地低语道:“父皇戌时会过来?还会叫上秦医正。” 立在他身旁的两个黑衣人中的一个说道:“殿下,那到时需要怎么做?” 这个躲在围幔后的身影自然便是真的承颐了,他不记得前世在他遭遇刺杀后,自己的父皇有没有来看过自己。或者有来,但是那时他昏迷着,人事不知,所以不知道父皇有没有来过,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如今知道了父皇会过来看‘他’,他是得好好想想,到时需要怎么做。 戌时的时候,司马琛果然来了铜阊殿,随行只带了黄得贵和秦明,其他的人则在进宝隆道时就让停下了。 喜福前面来时并没有来得及跟喜禄他们说上话,这时喜禄等三人突听皇上驾到,都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趴在地上迎接司马琛。刚准备将碗端出去的喜贵更是将手中的盘子一起叩在了地上,弄出一阵声响,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黄得贵上前就是一脚,朝喜贵踢了过去,喝道:“没用的奴才,皇上来了,这般慌里慌张的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出去。” 喜禄却知黄得贵这一脚踢了,虽是在斥骂他们,叫他们滚,实则是救了喜贵。倘若现在不出去,等着皇帝发怒,那就不是一个滚能解决的了,忙拉了二人连滚带爬地往外退。 司马琛看着慌张的三个小太监,皱着眉问黄得贵道:“怎么只有三个小太监,其他人呢?” 黄得贵又叫住喜禄,问道:“你,皇上问话呢!怎么就你们三个小仔子,其他人呢?” 喜禄忙躬身答道:“殿中平常也只得奴才等几人,再无他人。” 听了这话,司马琛脸色沉了下来,冷哼了一声,问黄得贵道:“怎么现如今皇子的规制减少到只留小太监侍候了?管事嬷嬷、管事太监和宫女一概都减免了吗?宝隆道是谁在负责?” 黄得贵早就从喜福那里知道了铜阊殿的情形,立马躬身答道:“宝隆道的首领太监是彭立。” 司马琛吩咐道:“待会叫来滚过来回话。”然后转头对着秦明说道:“先进去替承颐看看伤势。” 秦明是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头,比司马琛都还要老上十多岁,身子明显有些佝偻了。虽然还任着太医院的医正,平日里除了给司马琛请平安脉,轻易便没人敢去打扰他。今日是听到皇帝宣他,他方才跟着过来。听得皇帝这样说,便点着头,跟了进去。 躺在床上的承颐脸色苍白,人虽然昏迷着,但气息还在。 司马琛已经许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自己这个最小的孩子了,在记忆里或者是逢节庆的时候,有那么一个身影远远地站在人群中吧!司马琛这样想着,在些不确定。 他觉得自己无法直视那张惨白的脸,所以并没有十分地接近床塌。眼见着秦明已经在为床塌上的少年在搭脉了,便说了一句:“好好看看他的伤,尤其是脚上的伤,是不是真的会影响到他以后的行走。” 秦明躬着的身子欠了欠身,应了一声‘是’。司马琛便退到外殿来等候着秦明的诊治结果。 黄得贵吩咐喜富去找彭立来回话,重新进到外殿时,见司马琛正在打量着铜阊殿的摆设,他自己也跟着看。虽然看着是按照一个皇子的规制进行摆设的,但许多东西都极为陈旧了,尤其是多宝格的架子上空无一物。 黄得贵看到司马琛的目光越来越阴沉,心里一半叫苦,一半高兴。高兴的是彭立今日应该要倒霉了,叫苦的是怎么这事由自己摊上了呢?彭立是淑妃娘娘的人,如果能用别的方式,或者通过别的人让皇上发现,撇开自己才是最好的。 正想着,秦明从内殿走了出来,躬身对着司马琛回禀道:“启禀皇上,老臣替十一殿下看过了,脉急且虚浮,是失血过多的表现。身上那些伤已经上了药裹上了纱布,老臣就没有一一打开来看了。左脚踝处的伤,老臣打开来仔细检查了一下,脚筋处确已完全断裂,伤口就算长好,定然也会影响行走的。” 秦明这一翻话让司马琛的脸沉得更加的深,下午的时候就得了这个消息,只是他自己还不太愿意相信。好歹是自己的儿子,是谁做的这事他一定会查,但是想着好好的一个儿子变成瘸子,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才想着将秦明带了来,让他替承颐好好检查一下。 却不知秦明在与他说话之时,内殿的围幔后。还站着一个与床上装扮一般无二的少年,同样全身裹着绷布,连左足也一样缠着。只见两个黑衣人迅速地将床上的少年移至准备好的躺椅上,再飞快地抬着隐于重重围幔之后。站着的那个少年同样迅速地躺回到床塌之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19章 秦明二度诊病 司马琛听了秦明的话,心情极为沉重。趁着秦明说要看胡光伟他们留下来的药方,黄得贵帮着去叫喜禄他们取药方的时候,他一个人慢慢地踱步,重新走回了内殿。 这一次他的身子终于离床塌又进了些,他有些怜悯地看着躺在床塌上的儿子。看着他仍旧稚嫩的脸,想着他从此便会瘸着一只脚行走,心里多多少少生出了一些内疚之意。就如同当年面对这个儿子的母妃时一样,谈不上宠爱,更多的是歉疚和弥补之意。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其实躺在塌上的这个少年的侧脸跟自己年青时的样子很象。 他不由得又走近了几步,来到了床塌边,坐了下来。一只手支着床塌边的空处,身子些微前倾,伸长了脖子,向承颐的整张脸看去。越看越觉得这张脸象自己年轻时的样子,甚至比起德妃所生的五子司马长青更象自己。 他在大脑里回想着,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小儿子的这张脸了,怎么就从来都没发现他会更象自己?他突然有些想看到儿子的眼睛,他认为通过看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到这个人的内心,想看看那双眼睛是否跟自己一样坚硬、坚定…… 可是他等了好一会儿,那双眼睛仍旧闭着。 他的眼光移至已经盖好锦被的腿脚处,想着那条已经残了的脚,突然间又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在心中深叹了一口气后,他起身准备离开。却在转身那一刻,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什么东西给牵扯住了。下一秒,一个低哑、柔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父皇。” 司马琛身子猛地一震,转过头来,果然看到躺在床上的少年已然睁开了一双浸着水雾的眼。 司马琛一时的反应却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的这个儿子,竟然不敢去看他的眼,而是转过头朝着殿外叫道:“秦明、秦明,承颐醒了,你再进来看看。” 承颐满怀希望的眼神,在看到司马琛转过头去的那一瞬间,被深深的失望代替,轻轻放开了扯着司马琛衣袖的手。转过神,心里开始紧张起来,秦医正适才不是已经探过脉了吗?怎么父皇又要叫他来看,这要是给他看出不同…… 秦明听到司马琛的叫唤,立时又进到内殿。眼见承颐睁开了眼,脸现一脸的惊诧之色,帮抓起承颐的手,替他把脉。 只是这次把脉的时间很久,比之先前那次还要久,越把眉头就皱得越紧。一双有些混浊的老眼对上承颐正看向他的目光,那眼光里涌着水雾,露出恳请之色,就如同看到多年前那个温柔善良女人的眼睛。 他避开承颐的眼,忍不住问承颐道:“殿下可是平日里时常会觉得心悸?” 承颐的眼睛眨了眨,轻点了一下头,因着眨眼之故,挤出了眼中适才泛出的水雾。 司马琛已经在秦明问话时,重新转回了身。当他看到少年眼角处溢出的那一滴晶莹时,竟然不象对待其他儿子那般,斥责他软弱,而是突然升起了一种想要为他擦去的念头。只是他坐在那个高高的位置上太久了,他对当慈父的感觉相当的陌生,最终没有伸出手去。 秦明自然也看到了承颐眼角的那滴眼泪,却装作没有看到一般,再次问道:“殿下这种心悸的感觉可是近半年来才明显感觉到?” 承颐只得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那么近一月呢?这一月是否觉得又好些了?”秦明追问道。 承颐听说过这个秦医正的医术,只得老实地点头。 秦明表情甚是凝重,问道:“殿下可是近一月来都没有再饮过汤药了?” “那是为何?不是说你身子弱,每日都需要饮汤药的吗?”见承颐再点头,司马琛自己忍不住问道。从秦明开始发问以来,他就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承颐眼神有些躲闪,在司马琛的逼视下,终于用虚弱的声音回答道:“儿臣觉得那汤药好似味道不同了,越来越苦,难以下咽……”话没说完,声音却低了下去,直至不可闻。 司马琛待要斥责承颐两句,又看着他惨白的脸,忍住没开口。 一旁的秦明没有去看承颐担心地偷瞄着他的眼神,对着司马琛拱了拱手,说道:“皇上,外殿,关于十一殿下的病情,老臣另有禀告。” 司马琛看到秦明似是有话要说,却不想当着承颐的面说的意思。虽然心里很是奇怪,却仍旧点了点头,跟着秦明出到了外殿。 承颐眼见着司马琛跟着秦明向外殿走去,眼中渐渐露出一丝绝望…… 行至外殿,只见秦明躬着身向司马琛请罪道:“适才老臣只道殿下主要是受了外伤,气血两亏之症,把脉上不够仔细,漏过了一些病症。” 司马琛听得秦明这般说,问道:“你的意思,承颐除了今日所受的伤之外,本身还有其他的病症?” 秦明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却听得司马琛在一旁催促道:“有什么你不妨直说,不必想着遮掩和隐瞒。”却原来是极为了解秦明的司马琛,早就从秦明的神色里瞧出了些端倪。 秦明只得躬身答道:“老臣适才再次为十一殿下探脉,发现殿下体内已然中毒。” “中毒?”司马琛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不少。 “是,老臣把了很久的脉,可以肯定是毒,而且是一种慢性的毒。应该是掺在殿下平日饮下的汤药中,时间至少有半年之久。好在殿下受不得那药的苦,已然悄悄停了月余,否则只怕毒入体内会更深。”秦明肯定地说道。 司马琛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变得阴郁起来。问道:“是什么毒,可有解药?” 秦明老实地摇着头,说道:“老臣现在还无法确定,如能取到药渣来查,想来应该能查出。” 司马琛正想大声的喝斥:“马上查。”忽然想起白日里司马琰说的话,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压低了声音说道:“好,朕会派人查,到时拿到药渣,让人给你送过去。” 秦明听得司马琛这话,知道皇帝的意思是不要伸张。在宫里行医几十年,这样的事见得太多,他知道该怎样做。遂低头应道:“是,老臣这就去帮殿下另外开些药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20章 许你心中所想 司马琛重新走回到内殿时,脚步又沉重了许多。从外殿到内殿短短的一段距离,他都在回想司马琰下午来找他时说的那些话。 当他不知不觉走到床塌前,对上承颐那双畏惧中夹杂着企盼的眼神时,他竟然不由自主地开口问道:“承颐,身体好了之后,你可愿意出宫到外面去住。” “出宫到外面去住?”承颐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父皇。 他以为秦明会跟父皇讲两次脉象不似同一个人的事,父皇进来或许会质问他的欺君之罪……他没想到父皇会突然这样问他是否愿意出宫到外面去住。他此刻大脑里反应的是,难道秦医正没有向父皇揭发他? “朕的意思是,离开隆安城,到隆安城以外的地方。朕会给你一块封地,也会给你食邑,让你衣食无忧。”见到承颐发呆,司马琛再说道。 “离开隆安城?”承颐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也太容易了些,让他简直不敢相信。 他虽与七皇叔商量着要早日离开隆安城,对他来说才能算是比较安全,却没想到七皇叔下午才与父皇谈过,晚上父皇就来问他了。而且在他不确定父皇的意思,跟他们想的意思是不是一样的时候,父皇自己说出了他们最希望得到的结果。 看到年幼的儿子吃惊的表情,司马琛突然意识到自己太急了。便说道:“父皇也只是先问问你,你还太小,还不到出宫建府的年纪。还是等你再长大些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养好你的伤。” “不,父皇,儿臣愿意。”承颐怎么肯错失这个难得的机会。 司马琛倒没想到承颐会想都不想就说愿意,一时倒也怔住。 看到自己的父皇在愣神,承颐又补充说道:“儿臣也不需要什么封地,只要能吃饱饭,有几个人护得儿臣不死,每年能回来见上父皇一面,儿臣便知足了。” “哎哟!殿下啊,您这样说可不成呢!您是皇子,在外面过得怎样可代表着皇家的体面呢!怎么能说只要吃饱饭就成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上亏待了您呢!”在外面已经安排好事情,跟着走进来的黄得贵听到了父子两的谈话,插了一句嘴。 刚说完话,黄得贵便发觉自己好象逾矩了。转过头,躬身低头朝着司马琛的方向,说道:“皇上,奴才多嘴了。” 司马琛看了黄得贵一眼,没有说什么。转向承颐说道:“你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会一视同仁。你其他的皇兄出宫建府都有两千的食邑,只是他们都还在隆安城里,没有人想去封地。去封地的自有不同,你可是想好了?” 承颐正色道:“父皇,母后还在的时候,就经常教育孩儿,为人,不贪、不妒;处世,不谄、不骄;时刻保持一颗清澈澄明的平常之心,过平常人的生活,享受平淡的快乐就好。儿臣也认为,能够平平安安的活着已经很幸福。” 司马琛听了这话,眼神更加深邃。他相信适才承颐说的一翻话绝对是郭铭珠绝教给他的,因为在这皇宫里,也只那个女人一直是这样表现的。能够教得出一个不贪不妒的孩子,便是遵从了她从一开始就在自己面前所说的,这个孩子不参与皇位的继承。 看到承颐眼中的澄澈,想起他身体里中的毒和满身的伤,司马琛心里的内疚之意又深了一分。他回想起在郭铭珠临死之前,他曾经应承过她,会给承颐一个平安富贵。遂再次问承颐道:“那你可有想过,要住在哪里?” ‘要住在哪里意为想要哪里作为他的封地。’对于这个问题,承颐和司马琰也讨论过。司马琰最初认为选靠近冀北的地方,方便他能够照顾承颐是最好的,但是他们担心司马琛未必肯同意,同时也怕司马琛有所怀疑。所以他们决定不主动表态,由着司马琛的意思。 于是承颐说道:“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正说到这,听到外殿处有人声喧哗,只听得有一人高声喊道:“皇上呢?皇上在哪?”稍停又听到“奴才宝隆道总领太监彭立叩请皇上圣安。”口齿不甚清楚一般。 司马琛脸色一沉,对着黄得贵斥道:“如今这内庭也这般没有规矩了吗?主子受了重伤,一个奴才还这般大声喧哗,真是越来越不象话!去让人将他的嘴堵了,先再带下去打三十板子,再带回来问话。” 黄得贵忙躬身领命出去,却在心里暗自叫苦。皇上不叫带人进来,说要悄然行事,如今人都留在了宝隆道外,却要打人板子。铜阊殿只有三四个小猴儿,哪里是能打得了人的?少不得只能去将人再叫进来了。 司马琛对承颐说道:“你先好生歇息,你的意思父皇已经知道了,以后自然会有安排。”然后在承颐念念不舍的目光中转身走了出去。 出到外殿,走到院子里,见黄得贵正命喜富和喜贵两人往彭立嘴里塞布堵嘴。喜禄已经被黄得贵派去宝隆道外的地方叫人了。 喜富和喜贵两人均是十岁左右的小少年,彭立偏生得高大。又是喜富从酒桌上请回来的,酒意早已上了头,哪里肯让两个小太监堵了他的嘴。正在那里一边挣扎一边混闹。 司马琛出到院子里便闻着了一大股子酒的味道,又听得彭立嘴里直嚷嚷着,自己是淑妃娘娘的人,看谁敢把他怎样;一时又指着喜富二人破口大骂,说他两个小兔仔子怎样怎样;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外面走进了院内。 只见那个人影抬起脚,一脚就将彭立踢翻在地,再一脚就将他踩在了脚下。对着兀自发愣的喜富说道:“赶紧用绳先将他捆上。” 喜富一看,竟然是冯庚,忙与喜贵两人七手八脚地将彭立捆了。虽然不结实,到底绑住了他乱动的手脚,又往他嘴里塞了布,院子里才恢复了点安静。 再看冯庚,只着了中衣,全身上下许多地方都裹了纱布,一只手还是吊在胸前。许是适才踢彭立时用了力,蹦了伤口,大腿处的白色裤腿上明显有血迹渗出。 司马琛见制住了彭立,脸色铁青地对黄得贵说道:“这个狗奴才找死,朕什么都不用问了,直接拖出去杖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21章 匹夫怀壁其罪 冯庚与另两个侍卫也是被司马琰一起拖回宝隆道的,给承颐看诊的太医在替承颐看过后,也顺便帮他们包扎了伤口。只是其中一个伤得太重,回宫不久就死了,只剩得冯庚和另一个名叫张冲的侍卫还活着。 冯庚也才从昏迷中醒来,因记挂着承颐的安危,就从侍卫的值所赶了过来。听得铜阊殿吵闹,进到院子里来又见有人踢打承颐殿中的小太监,便用那只受伤不重的脚踢了出去。饶是这样,他下午才包扎过的伤口还是因为用力给崩裂了,有血在渗出。 如今突听得有人自称‘朕’,才反应过来,原来皇帝在这,直挺挺的就在院子里跪下了。 司马琛看了一眼混身是伤,腿上还渗着血的冯庚一眼,问道:“你是今日护卫承颐出宫的侍卫?叫什么名字?”他已然从冯庚身上的伤判断出他的身份。 “俾将冯庚,护卫殿下不力,请皇上责罚。”冯庚尽量伏低了身子答道。从他伏下的身子可以看到,他的后背处的伤口必然也因为伏身弯腰的动作裂开了,正开始渗血。 司马琛问道:“今日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你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好生的给朕说说。” 听到皇帝在问今日发生刺杀时的情形,黄得贵便吩咐喜富二人先将彭立给拖下去,自己则立在司马琛身边。 冯庚把事情发的经过讲了一遍,一直讲到他自己倒下后人事不知。司马琛发现冯庚并不比司马琰讲得更细,二者之间也没什么出入,便没了听的兴趣。随口问道:“在打斗的时候,可有发现那些刺客是何身份。” 冯庚答道:“那些人全都换了黑衣,还用黑巾蒙面,想来是不肯让人猜出他们的身份。” 这点司马琛也知道,他并不指望这样问问就能发现什么线索。司马琰带来的那几具刺客的尸首他已经命人查过了,并没有在身上发现什么代表身份的东西。 他正想摆手说算了,却听得冯庚说道:“不过俾将觉得其中一人所穿的靴子十分的眼熟。” “哦……!”听了这话的司马琛明显地有了兴趣,问道:“那人所穿的靴子有何不同,莫不是你以前见过?” 冯庚点头道:“那是一种极为少见的六合靴,上次送殿下去郭家给郭太夫人拜寿时,曾在郭家见有人穿过。” “郭家?”司马琛想起司马琰说上次承颐城中惊马正是从郭家拜寿出来之后发生的。看来他得让人好好去查一下郭家和那双六合靴。低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冯庚,见他背上的那个血印明显在扩大。 “你起来吧!”司马琛显让冯庚起了身。能在打斗中还能冷静地观察到一些特别之处,这个侍卫极为不错。只听他继续问道:“你说你叫冯庚?这名字朕怎么觉得在哪里听过?”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黄得贵小声地提醒道:“皇上,十年前,您不是应承了贤妃娘娘,派了一位功夫不错的侍卫保护十一殿下吗?奴才记得那位侍卫的名字就叫冯庚。” 经黄得贵这般提醒,司马琛猛然间记起,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当初正是自己亲自从刚入宫不久的那批侍卫中选中了他,怪不得他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他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冯庚,问道:“你可是建康十八年入宫当的侍卫?现在可有品阶?” 冯庚回答道:“俾将正建康十八年入的宫,如今并无品阶。” 司马琛听得冯庚这般回答,想着能入宫当侍卫的,非是有关系的世家子弟,便是有些真本事,经过层层选拔后,比较出众的人方能入宫。一旦入宫,三年五载后,多少都能够混个品级,十载还没有品阶的极少。 这个冯庚入宫十年,居然还是一个普通的侍卫。当年能入他的眼的,定然是有些出众的。一个侍卫肯遵从他的旨意,十年来不记挂着升迁,默默地守在一个看起来没有指望的地方,还如此忠心护主的,的确不多。 想到这,他看着冯庚点了点头,说道:“冯庚,你不错。从今天起,朕升你为二品侍卫,随侍承颐左右,好好保护于他。这宝隆道及宝隆长廊的侍卫暂时也由你统管。” 冯庚听了司马琛这话,刚刚站起来的身子,立时就又跪了下去,对着司马琛叩头谢恩。 司马琛找冯庚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转头又看了一下还在写方子的秦明,对黄得贵吩咐道:“一会让人将秦明送回去,朕先回庆元殿了。”他得吩咐人去查一下那些死尸里有没有人穿着六合靴。 眼见着司马琛往外走去,黄得贵忙交待喜富一会将秦医正送回太医院,自己立马提着灯跟上皇帝的身影往外走。临走前还不忘对冯庚拱了拱手,说道:“恭喜冯侍卫了,一下就升到了正四品。” 冯庚也朝着黄得贵拱了拱手,说道:“多谢黄总管提点。” 司马琛刚出到院门处,正碰上喜禄将素日里跟随皇帝的人带着进来,一堆人又立时给司马琛行礼。黄得贵吩咐他们说道:“皇上有旨,将彭立杖毙,你们将人处理了再回来交差。” 那些人躬身应是,让了皇帝和黄得贵出去。 司马琛见杖毙一个人都需要另外去把跟随自己的人叫进来才能处理,想起承颐宫里的摆设,还有只有几个小太监侍候的样子。转头对黄得贵说道:“以后这宝隆道朕就交到你手上,尤其是铜阊殿,如果让朕发现再有怠慢,你这太监总管也别做了。” 黄得贵跟在司马琛身后狗腿地说道:“哪能呢!奴才哪里敢对主子不敬?这点事还是能办好的。” 跟了一段路,见司马琛不说话,想着从宝隆道回到庆元殿有一段路。便开口问道:“皇上,需不需要奴才叫一顶软轿?” 司马琛说道:“不用,这样走走也好。” 黄得贵忙屁颠屁颠地跟上,将手里提的灯举得高些,让皇帝能看得清楚些。却听得司马琛突然说道:“你说该把承颐放到哪里去比较合适?” 黄得贵不妨皇帝会和自己说这事。不过以他侍候了司马琛二十多年的经验,皇帝心里定然已经有了计较,只是还有一些不确定的地方,才会拿出来与他这个奴才说说。 便小心地开口回答道:“这些奴才不懂,到底还是要皇上决断的。十一殿下的要求不高,无论皇上安排殿下去哪里,只要能够保得平安,想来殿下便会满足。” “只要能够保得平安吗?”司马琛不由自主的重复着这句话。 “是呢!”黄得贵接口说道:“端淑皇后在的时候,最担心的不也是十一殿下能否平安终老吗?奴才觉得,一个没有战乱,不用太富庶的地方最合适。” “不用太富庶?”司马琛问道。没有战乱他可以理解,不富有的封地他就有些不能理解了。他那些儿子们之所以一直不开口要封地,不请封王爵,赖在隆安城不走,都指着这个皇位。倘若哪天他定下了接班人,其他人要分封时,定然都会想要富庶的地方才对。 黄得贵忙解释道:“奴才只是觉得,有多大的嘴吃多大的饭。给多了,吃不下,反而容易招人惦记。” 这话司马琛听懂了,点头说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朕知道了。”抬步向前走去,步子明显比先前大了许多。 跟在他身后的黄得贵抹了一把虚汗,心道‘这下十一殿下托我办的事应当算是办成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22章 赵郡亲人相见 且说月隐玄虽然答应了要帮着赵梓桐进到赵郡寻她的两个弟弟,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不得已之下,还是去找了姜弘静和谢子博商量。 月隐玄认为,这个车队的人太多,全部进到赵郡去目标太大,容易被人发现。他的计划是由他们的人先进到赵郡去查探清楚赵氏兄弟住的地方,毕竟赵氏兄弟是悄悄送来的,住的地方必然很隐蔽。尤其是在赵家被灭门之后,肯定会更加隐匿行迹,并不是去到便能找到的。 找到赵家兄弟后,先确定他们是否安全。如果安全,再联系他们,约定一个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再将赵梓桐送去相见,后续走不走,怎么走就再商量。其他的人就先在内江住下来,大家已经赶了近二十天的路了,太过劳累奔波毕竟不好,尤其是对病人不好。 月隐玄的考虑极为全面和周到,想着大家也的确疲惫,所以姜弘静和谢子博表示了赞同。 月隐玄安排了隐九领了十名月卫前去赵郡找寻赵家兄弟。留了隐十在内江,方便两边联系。一面写了信将这里发生的情况报告给司马琰,在送信的时候,附带了一盒凌宵为承颐制成的解毒的药丸。 这近二十天的行程,凌宵除了替曹怡萱诊治,有空时便研究那本医册。终于从他祖父留下的金方里得到启发,想出了替承颐解毒的药方。但是因为在路途中,需要的药不易配齐,所以一直未制成,却在进平城后寻到了最后两味药,终于制好了药丸。 且说隐九等人要了赵梓桐的一封手书到了赵郡,居然用了三日的时间,才在一个极为隐蔽深宅里寻到赵氏兄弟的行迹。加之赵氏兄弟极为小心,极少出门,隐九翻进宅子里伺机确认,又用了一日的时间。这一来二去的,用了五天的时间,才将找到人的确实信息传了回来。 接到回信后,月隐玄便来与姜弘静和谢子博商量怎样将赵梓桐送往赵郡。 谢子博提出由他陪着赵家表妹去赵郡,姜弘静看着年龄相当的两人,为了避嫌,硬是将姜筱璕给加了进去。于是,月隐玄便派了隐十并十名月卫,护送着坐了他兄妹三人的一辆车去了赵郡。 内江离赵郡不过一日的路程,为了能够赶在赵郡关闭城门前进城,他们在头一日的辰时吃过早饭后就出发了。因为赵梓桐心急,夜间也没停歇。 谢子博与两个表妹同乘一车,因年岁上他与赵梓桐都有十五岁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如今情势特殊,虽不能象在隆安城那般守礼避嫌了,但他仍谨守着礼仪,坐是坐,站是站。坐就一直端坐,站就站得毕直,一天一夜几乎没怎么睡,这让姜筱璕看着都替他累。 赵梓桐一方面谨守着礼仪,另一方面因要见到弟弟,非常的兴奋,也睡不着。坐在车里的人,就只有姜筱璕顶着一个六岁的小身板,该吃就吃,该睡就睡,随便歪在车里的某个角落就睡着了。 到了赵郡,隐十联系上隐九,悄悄地将兄妹三人的马车带到了那间极为隐蔽的宅子,顺利地与赵家两兄弟见了面。 见面后,几人相互见礼序齿,姜筱璕想起姜泽祁当初念的那几句“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是隆安城世家对赵家孙子辈里武功超群的赵卓衡的形容,她自然就盯着赵家出来迎她们的两个少年看。 只见两个少年,一高一低,容貌上有几分相似,都有一张俊美的容颜。高的那个比谢子博稍小,只得十四岁,但个子却与谢子博一般高了。虽然遭逢大难,寄居他处,仍然有一股英气勃发之姿,这自然便是赵卓衡。稍小点的那个十三岁,比之赵卓衡文弱内敛一些,却也不失提笔执剑的风姿,这便是赵家这一代的主心骨,赵卓衡要一直保护的赵卓恒了。 待礼见过之后,赵家兄弟将他三人让进花厅后,大约地说了一下这一路寻来的过程,谢子博便识趣地给了赵家姐弟私下里谈话的空间,拉着姜筱璕说要去参观一下这所宅子的院子。姜筱璕只得迈着小短腿,跟着谢子博在院子里瞎逛。 两人本意也不是真的想欣赏什么院子,所以只在花厅的前院里随便走走。 才没走多久,谢子博正在问姜筱璕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下。便见着二门处,适才为他们引路的老仆,引着一个贵妇并几个仆妇打扮的人急冲冲地往花厅里进。这让谢子博与姜筱璕两人面面相觑,各自猜测着这个贵妇是谁。 当然,他们能够猜到的人,便只有赵梓桐时常提起的堂姑姑,晋西的王后赵慧如了。 两人均在想,难道是因为知道赵梓桐找了来,所以特地从王宫里出来见她的?可看到贵妇行色匆匆的样,又觉得不只是单纯的相见那么简单。但不管怎样,毕竟是人家一家人见面,他们两人在一旁怎样想都是次要的。 为了开解姜筱璕的无聊,谢子博对她说道:“筱璕妹妹,如今梓桐表妹见到自己的两位弟弟,应当会留在赵郡,我们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这以后,妹妹可有想去的地方?” “啊?!”这个问题姜筱璕有想过。她对这个世界知道的地方不多,也不了解,所以想法也不多。但是要去的地方,除了赵郡,当然还有一个,那便是北武。姜泽祁最后说的那个地方。 只是她以为她们会在这里有短暂的停留,所以一直没说。如今既然谢子博问了出来,仔细想来,谢子博虽然姓谢,如今没了谢家的依靠,也算得一半的姜家人,她如果说出北武的姜家,他应当是知道的吧!遂回答道:“我想去北武。” “北武?”谢子博倒不妨姜筱璕说出这么一个地方来。 北武他知道,母亲不止一次的跟他们兄弟二人说过,那是姜氏家族的发源地。可是那里极偏北方,除了燕国,便属北武最靠近北地了。而且从晋西前往北武,路途极为遥远,这中间可是隔了三个大国,好几个小国,而且这几个国家之间时常开战打仗…… 正当谢子博想问姜筱璕何以想到要去北武时,赵卓衡却找了过来,说有要事,请他二人回到花厅共商。姜筱璕看着赵卓衡看向他们的眼神,明白他们要请共商的人是谢子博,而非她姜筱璕,不过她不在意,谁叫她如今只得六岁呢? 两人跟着赵卓衡回到花厅,见到适才远远看到的那个贵妇坐在正中,经赵梓桐说明,果真如他二人所想,她就是晋西国的王后赵慧如。只是看着赵家四人的脸色并无相见的喜悦,反而非常的阴郁和沉重,便料知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23章 赵郡不再收留 姜筱璕直觉地反应,这样的大反常态一定与月隐玄口中所说的那个隆安城的大官,卢慎梓有关系。 果然,在他二人给赵慧如见过礼后,赵卓恒代表赵家人,将晋西王后带来的消息说了。 卢慎梓已经先他们一步,于昨日到了赵郡,正好在今日辰时之后见了晋西王石晋棠。 卢慎梓主要是谈让晋西向大庆朝上贡的事,至于为什么要上贡,赵卓恒没说。话语里却明确地表达了一个意思,晋西王石晋棠认为赵氏兄弟已经不宜再呆在赵郡,因为有被发现的危险。所以赵慧如是特地来告诉赵家兄弟石晋棠的意思,而非是因为赵梓桐来了,专程来看她们的。 谢子博与姜筱璕两人听完赵卓恒的话,一时不知道晋西王后今日来是什么意思,都没有马上就话。 却见赵慧如神情极为焦燥,不等他们有所表示,就站起身来说道:“消息已经带给你们,今日晋西王会在宫里宴请卢中监,还有许多事需要安排,姑母就先回宫里去了。” 然后她朝立在她身旁的一个仆妇打扮的人唤道:“翠姑,将东西留下,交给表少爷他们。” 那仆妇应声,将手里一直拎着的一个包袱放在了椅凳旁的案几上。只听得赵慧如再说道:“这是姑母给你们准备的一些银钱和过晋西州府需要的通关文书,有了通关文书,在晋西境内定然是不会有人盘查你们的。” “咦?这是直接撵人走的意思了?”姜筱璕直觉地这样反应。 那边,赵慧如说完,不顾赵氏三兄妹的错愕,径直向外走去,跟着她一起进来的仆妇也都匆匆跟着走了出去。 “姑母……”赵梓桐忍不住追了出去,才追得几步,便给站在一旁的赵卓恒给拉住了。 被拉住的赵梓桐焦急地看着赵慧如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向拉住自己的弟弟,眼中已然急出了泪花,说道:“恒弟,姑母她……” 赵卓恒看着赵梓桐,神情极为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没用的。” 赵梓桐看到赵卓恒的表情,听到他说的这三个字,一时没忍住,往旁边的锦凳上一坐,掩面泣哭起来。 赵卓恒看着自家姐姐泣哭的样子,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想劝解赵梓桐的姜筱璕甚至还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对他这个姐姐的怜悯。 眼见着姜筱璕走到赵梓桐身边,赵卓恒打量起姜筱璕,突然对着她说道:“姜家表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姜筱璕正打算劝赵梓桐不要哭,突听得赵卓恒对着她说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奇怪地抬眼看着他。却见他再说道:“请表妹随我来。”语气里明显地透露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在转身要带着姜筱璕往侧厅走的时候,赵卓恒对着一旁的谢子博拱了拱手,说道:“谢家表哥,请稍坐,卓恒有些事需要与姜家表妹说说。” 谢子博忙还了一礼说道:“表弟请便。”恍然间他才想起,说起来,姜家这个小表妹虽然姓姜,但与赵家也是真正的亲戚,是赵卓恒正儿八经的表妹,也算得半个赵家人呢。 赵卓恒点了点头,对他的堂兄赵卓衡说道:“请二哥先招待一下谢家表兄。” 赵卓衡虽然比赵卓恒大,却仿佛很听这个堂弟的话,态度上也极为恭敬,应了一声“好”。 姜筱璕只得极为莫名的迈着小短腿,跟着赵卓恒来到偏厅。 进到厅中央站定,赵卓恒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姜筱璕问道:“适才听梓桐姐姐说,小表妹有一块血玉环,与我曾经有的那块愉极为相似,可否借为兄一观?” “额?……”姜筱璕只觉得这位仁兄的思维天马行空,说话不按套路,跳跃性太大,她有些跟不上。不过她反应过来后,还是乖乖地从衣襟里掏出了那块血玉环,取下来递给了赵卓恒。 赵卓恒接过血玉环,在手里观摩了好一阵,说道:“这确实曾是我手里的那块血玉环,这上面的络子还是梓桐姐姐亲手为我打的,只是如今它的色泽起了很大的变化。” “啊?……”姜筱璕今日除了用这几个感叹词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这块血玉环的确不是自己的,是赵逍鸿的,算是赵家的东西,那么曾经是赵卓恒的也不奇怪。她只是在寻思,要怎么跟他说,她是怎样得到这块血玉环的。 姜筱璕还在寻思,只听得赵卓恒又说道:“如今这血玉环在你身上,想来你便是祖父找来的那个人了?”语气里有明了的肯定,却也夹带着一些疑问。 这下姜筱璕不淡定了,问道:“你知道?” 赵卓恒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很清楚。当初爷爷拿走这枚血玉环时,只是说要借着它寻找到一位可以解救赵家之人。” “这么说,你们赵家的确已经预测出自家会有大难?”姜筱璕有些惊诧地问道。对于重生前遇到赵逍鸿说他们赵家可窥得天机之事,她一直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她总认为真的能够预测到,何以还会满门尽屠? 赵卓恒没有肯定,也不否定,只说道:“先祖早在两百多年前就已经预见,赵氏的兴盛只有两百五十年,时间上来算,刚好轮到我们这一辈。”说话间,脸现一丝自嘲的无奈。 姜筱璕经历过病痛和生死的折磨,觉得自己很能理解面前这个少年的感受。想着要不要鼓励他不要气馁、人定胜天、不要向命运低头……这一类的话。却见这少年很快地隐去了脸上的表情,问道:“祖父可有什么交待?” “额……”姜筱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当了一个月的小孩就变呆傻了,总是跟不上眼前这个少年的思路。 停了好一会方才说道:“他说在靖南当将军的赵昊彦可能已遭不测,让我来晋西找你们兄弟二人,重振姜、赵两家。” 赵卓恒听了姜筱璕的话,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问道:“祖父真的说让你重振姜、赵两家?” “嗯!”姜筱璕用力地点着头。她觉得这个少年的眼睛很是幽深,似是可吸进万物;却又带着直刺人心的锋利,自己简直是被他透过这具身体的皮肉,完全看到了灵魂深处。仔细一想,可不就是嘛,现在他就是在跟自己成年的灵魂在交谈,哪有将自己当成六岁的姜筱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24章 今后何去何从 姜筱璕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说道:“嗯!你祖父当时是这么说的。” 接着她又说道:“只是当时因为你母亲突然发现没有你姐姐的魂魄,你祖父以为她是被朱震庭掳了去。你祖父就说他在赵郡留了钱,让我用这些钱收买江湖中人都好,想办法杀了你姐姐,以免她受辱,还让家族蒙羞。庆幸的是,我在乱尸中寻到了还没断气的赵小姐。” 赵卓恒点了点头,这点他听自己姐姐说了,她是在乱尸中被找出来救醒的。他抬眼看着姜筱璕,说道:“你能知道我与二哥都到了赵郡,还知道祖父在赵郡留下了钱的事,应当就是祖父一直寻找的那个天选之人了。” 姜筱璕睁大了眼睛看着赵卓恒,问道:“你信了?” 赵卓恒点点头,说道:“看到这枚血玉环,我就信了。当时祖父找我拿回这枚血玉环时就说过,能保赵家后世子孙的人,应在这枚血玉环能寻到的人身上,几时这血玉中的血色满了,便是寻到了人。当时这枚血玉环只得七成的血色,如今却是满血了。” 姜筱璕再问道:“那你也相信我能做到?” 赵卓恒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只得六岁大的小身板,摇了摇头,说道:“我信祖父。” “额……”姜筱璕感觉被打击了,心里在想,‘少年,你能不能再直白点?’ 正想着,又听得赵卓恒说道:“赵家因为知道有劫难,从曾祖那一辈开始,为了应对劫难,赵家就开始将一部分钱财转回至赵郡。想着劫来来临之日,不至于手足无措,没了生机,却不知道是灭族之祸。” 赵卓恒说着这些话,一个十三岁少年的脸上居然流露出的是一个成年人,甚至是一个长者才有的沧桑与悲凉。稍顿后才又继续说道:“赵家有督造大庆朝水江府、钱杭府、巴青府的丝帛的便利。从曾祖开始,便决定拿出赵家的私钱,在巴青府多雇佣了一批人织造丝帛,转运到赵郡来。” “哦!”通过这二十日的奔波,姜筱璕已经知道,丝帛可以代替铜钱兑换货物,织造丝帛,相当于在造钱,就如同后世印钞票一样。猛然间她看向赵卓恒,问道:“你是说赵家私下里多织造了丝帛?这不相当于是在私造钱财?” 赵卓恒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或者就是灭族的缘由吧!适才姑母来时也说,卢慎梓被建康帝派来谈晋西需要对大庆上贡,理由便是赵家这几十年来私造了丝帛转运到了晋西。那本是大庆的钱物,如今让晋西岁贡,只当是逐年还了从大庆取走的财物而已。” 姜筱璕点头,说道:“明白,相当于是分期付款嘛。” “什么分期付款?”赵卓恒不太明白姜筱璕说话的意思,问道。 “哦!”姜筱璕发现自己又不经意地说出了后世才会说的词,忙解释道:“跟你刚刚说的是同一个意思,就是一大笔钱,没办法一下子全部拿出来,所以就变成每年给一部分,当然可能还要加点利息。” 赵卓恒听了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便点头继续说道:“只是赵家的钱和这些丝帛运到晋西后,都资助了石家建国、强国,并未留在赵家自己人的手上。石家保证晋西的每一个王后,必然会是赵家的女儿。所以赵家虽然在隆安城扎了根,但赵家的女儿除了与姜家结亲,其他的女儿都会嫁回赵郡。” “哦!”姜筱璕这才明白,怪不得前些日子,她在寻找姜、赵两家的后人时,赵家没有嫁到别人家的女儿呢。突然她想起适才赵梓桐那般伤心的模样,看着赵卓恒问道:“那你姐没有与姜家人订亲,可是……” 赵卓恒点头说道:“赵家人都知道,梓桐姐姐已经议订了姑母的嫡长子,晋西国的太子石奕霖为妻。” 怪不得赵梓桐一直心心恋恋地要来晋西,原来是有婚约,她一直以为她是牵挂自家的兄弟。“那适才……赵王后……”姜筱璕不知道要怎么问。 赵卓恒却是知道她想问的意思,说道:“今日姑母过来只让我们速速离开,见到姐姐,只字未提婚事的事。” 说到这,少年颇有些愁怅地说道:“其实前些日子,我们便听到传闻说,晋西王已经在给太子石奕霖物色太子妃了。只是那时我们也不知道梓桐姐姐也经被你被救回,只道梓桐姐姐也随着赵家的人一起都被杀了。” “其实想开点也没什么,你姐以后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近亲结婚总规是不好,生下的孩子容易出问题。”姜筱璕劝慰地说道,说完后看到赵卓恒又一脸的惊诧,又才意识到自己乱说话了。 捶了一下自己的头,说道:“我只当你知道我是外来人,所以没太顾忌我们的文化和语言上的差异。没事,你只当我没说,你继续。” 赵卓恒看着眼前这个用稚嫩的声音说着他不太能听得懂的话的小表妹,也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祖父弄错了。只得再说道:“看今日姑母这意思,赵家以往运往赵郡的那些钱只怕也是取不回的。说不得晋西王是怕咱们连累了他,才急急地让姑母过来,通知我们离开晋西。” 姜筱璕想想她所知道的历史上的、现实中的,卖辱求荣的人多了去,不屑地说道:“没有把你们交出去讨好建康帝,还让人来通知你们一声,放你们走,算是好的了。只怕以后没有了你们赵家的钱财支持,你那姑母王后的位置也会坐得艰难,你姐不留在赵郡只怕是更好。” 赵卓恒再次用奇异地眼光看向姜筱璕,半晌之后,终于问道:“如今赵郡是不能呆了,你可有想好,这么一大家人,以后该去哪里?” “嘎?……抽了。”这是真的要把他们所有人的将来都交给自己了吗?姜筱璕不由得这般想到。 赵卓恒在问出这话的时候,也觉得自己会不会因为突然的变故,变得有些失态了。居然就这样将决定一家子人命运的问题,在一个不知底细的人面前问了出来。尤其是,她还顶着一个六岁孩童的外表。 看着眼前的少年就那样盯视着自己,姜筱璕只得说道:“除了你祖父之外,我现在这具身体的祖父也让我要照顾姜家的后人。在我临来这之前,他让我去北武修生养息,说那里有姜氏的根。” “北武?”赵卓恒陷入了沉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25章 重新启程离开 当赵卓恒和姜筱璕重新走出到花厅中时,赵梓桐显然已经停止了哭泣,一个人坐在一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卓衡与谢子博见到他二人走了进来,纷纷看向他们。赵卓恒朝着谢子博的方向再次拱了拱手,说道:“让谢家表哥久等了。” 谢子博回了一个礼,赵卓恒又说道:“如今这形势,只怕这赵郡也不宜久留,子博表哥有何想法。” 谢子博听得他问,便回道:“适才为兄也正在考虑这事。家中还有长辈停留在内江,不如先回内江,与长辈汇合后,共同商议后再定。” 听了谢子博的话,赵卓恒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姜筱璕,却见姜筱璕并未看着他,而是一直看着坐在一旁的赵梓桐。只得回答谢子博道:“理当如此。” 听得他二人将离开赵郡的事商定了下来,赵卓衡问道:“那我们几时启程?” 赵卓恒与谢子博对视了一眼,同时说道:“越快越好。” 赵卓衡倒不妨他二人有如此默契,似心有灵犀一般。再问道:“可要赶在今日城门落锁前出城?” 这次谢子博不出声了,而是看向赵卓恒。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然发现,如今赵家姐弟三人中,作主的不是赵梓桐这个姐姐,也不是赵卓衡这个兄长,反倒是最为年幼的赵卓恒。 赵卓恒转头看了一眼仍在那里兀自发呆的赵梓桐,叹了一口气,说道:“也好。” 赵卓衡得了赵卓恒的这话,立即说道:“那我这就去打点行装。” 谢子博也说道:“那为兄也去联系与我们一起来的人。” 两人分别才走出花厅,赵梓桐突然站了起来,说道:“我不走,我要去王宫寻姑母。”说着眼睛直直地看向花厅外,抬脚就往外走去。 却被赵卓恒一把拽住,厉声问道:“姐姐要怎么去找姑母?又要怎么进到王宫?” 赵梓桐被赵卓恒问得结舌,这才想到,自己这是第一次来晋西,也是第一次回赵郡,连王宫在哪个方向都不清楚。忙向自己的弟弟央求道:“恒弟,你定然是去过王宫的,对不对?你肯定识得去王宫的路,你带姐姐去,好不好?姑母只要知道是我们,定然也会让人领了我们进去。” 赵卓恒看到赵梓桐慌乱中极为哀伤的表情,不由得心中一软。说道:“恒弟自然是去过王宫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们已经不再是晋西石家的坐上宾,姑母已然带来晋西王的逐客令,就算我识得去王宫的路又如何?他们是不会让我们进去的。” 赵梓桐眼中噙满泪花,对赵卓恒乞求道:“不会的,姑母一定不会这样对我们的。我只想再见姑母一面,我想求求她,希望她看在父亲、祖父、赵家的份上,不要赶我们走,不要……”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 姜筱璕以一个现代人的灵魂,着实无法体会赵梓桐现在的心情。她忍不住开口说道:“梓桐姐姐,求人不如求己。世上最不可靠的其实就是人心,它会随着时间、环境、外在条件的转换而改变。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优雅地放手所有不属于我们的东西,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放过。” 情绪激动和慌乱的赵梓桐并没有注意去听姜筱璕的劝慰,反而是赵卓恒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一时之间,姐姐只怕是难以听明白表妹说的道理。” “额……”这是在提醒自己说话要注意呢!姜筱璕瞬间便明白了赵卓恒话语中的意思。她有些苦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自己要几时才能注意说话的分寸呢?看来以后得尽量少说话了。 看着姜筱璕明白了自己的提醒,赵卓恒刚转过身想去劝说自己的姐姐,突又转回来对姜筱璕说道:“听梓桐姐姐说起过,表妹的头受了很重的伤,有一块不小的疤。看表妹如今还缠着纱布,最好不要轻易敲头了,不小心敲到了伤处反倒更糟糕。”说完才又转过身去劝慰自家姐姐。 姜筱璕再次被赵卓恒说得无语,想要解释一下她头上的伤早就好了。只不过姜弘静见到她额角处留的那块疤后,很是担心,央着凌宵一定要想办法替她将那疤除去。 凌宵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去疤配方,弄了一些药膏来,天天要她涂抹。又怕她睡觉啥的不小心给擦掉,所以依旧在每次涂抹了药膏后,给她缠了纱布。 看着赵卓恒拉着赵梓桐往前走了几步,虽然有点好奇他打算怎样去劝解赵梓桐。可是看到厅里只得他三人,而少年故意将姐姐带离她远点,明摆着是不想给自己听到。她只得往他们相反的方向又走了几步,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等着谢子博联系好送他们的月卫回来。 许是男孩子出门真的要比女人家出门利索许多,赵卓衡收捡行装很快,不一会就拎着两个包袱出现在花厅中,比谢子博还要先到。 无聊的姜筱璕在跟赵卓恒一翻对答之后,对赵卓恒有了一定的认识,趁着无聊,就来打量这个阳光、俊朗的少年。透过他沉稳的步伐、从容的表情、和对一切变故不焦不燥的表现,更能感觉出一个武者的坚毅果敢和处变不惊。 姜筱璕不禁在心里感叹赵逍鸿极为有眼光,赵家留下的这两个男儿极为不简单,都是人中龙凤啊! 谢子博回来的时候,赵卓恒已然劝慰好了赵梓桐,她已不再嚷着要进晋西王宫找姑母了,也肯跟着大家一起往内江回转。只是她的眼中总是噙着眼泪,时不时的还发着呆,不知道大脑里在想着什么。 回到花厅中央的赵卓恒看着正中案几处,姑母留下的那个包袱,也不打开来看。只对着赵卓衡说道:“二哥,将那个包袱也收好带上吧!” 赵卓衡听了他三堂弟说的话,也不问,理所当然地就听了,走过去将那包袱拿来塞进自己手里的一个大包袱中。 隐九和隐十各领的十个月卫,原本在姜筱璕他们进到这所宅子时,就分散到了宅子的四周就地隐匿和保护她们。如今听到他们要即刻离开赵郡,赶回内江,虽然有些惊讶,却都没有问,只很快地集结在一起,准备着护送他们启程。 见两位少爷要离开,宅子里的老仆想是得了赵慧如的吩咐,很快就为赵家两兄弟准备好了一辆马车。 再次出门,他们多了一辆马车。本来是赵梓桐与姜筱璕乘一辆,赵家兄弟与谢子博共乘一辆比较妥当。奈何赵卓恒担心赵梓桐的情绪不稳,说他们三姐弟乘一辆车,谢子博与姜筱璕乘一辆车。 谢子博倒没什么意见,姜筱璕更是没有意见。车子里宽了,她睡起觉来都舒服很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26章 殿下无需烦恼 司马琛到铜阊殿去过后的第二天,因着彭立被杖毙,而他死前醉酒说的那些话自然也给人传了出去。 淑妃一早就主动去向司马琛请罪,跪在庆元殿外,口里一直喊着冤枉,说是被彭立那奴才给陷害的,她自己是皇上的人,这宫里的人全是皇上的人,没有人是她的人。司马琛没有见她,收了她协理后宫的权,叫她回宫闭门思过。 贵妃李氏听到这个消息后正自开心,想着淑妃从她手里分去的协管后宫的那部分权,这次应该可以回到自己手上了。却不想皇帝派了女官到了她的庆宁宫,传达了皇帝对她的申斥。说她统管后宫,淑妃分管有私,她却不查,有连带的责任。末了,还补了一句,要她多拿点心思好好管教儿子。 李贵妃如今只剩得司马长宁一个儿子,都已经三十多岁的大人了,要管教什么?不就是因为他最近与琰王走得比较近的缘故吗?想到这,贵妃直把这个蠢笨的儿子在心里又狠狠地骂了一次,着人去传他进宫。 从淑妃手上收回来的协理六宫之权没有交回到贵妃手上,而是交给了德妃张氏手上,一时德妃娘娘在宫里的风头逐渐盛了起来。 黄得贵得了司马琛的交待,办事的速度也快了不少。第二日就带了一堆人,浩浩荡荡地进到了铜阊殿。进到院子,听闻十一殿下醒着,吩咐其他的人都等在院子里,只从带来的人当中,叫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跟着他进到内殿去给承颐回话。 进到内殿,黄得贵给半躺半卧着的承颐行了礼后,说道:“殿下,昨日皇上见铜阊殿侍候的人太少,命奴才给您殿里要将人配置齐了。奴才今日就带了人来,八个宫女,八个太监,因怕吵着您,都让她们在外面候着,只带了两个管事的进来见您。” 说着话,将身子让到一边,对身后跟着的两个人说道:“还不赶紧来给殿下见礼?” 只见那两个人齐齐上来给承颐见礼问安,分别是一男一女。男的穿着跟彭立一般的管事太监的服饰,约二十余岁上下。女的则穿着女官的服侍,年纪明显大了许多,应该有四十多岁了。 黄得贵见二人见过礼了之后,便对承颐介绍道:“这位女官原是尚食局的掌士姑姑,人称瑾姑,正好帮着殿下调理一下身体。这个太监原是勤政殿的管事太监,叫王兴德,以前也曾在宝隆道侍候过,对宝隆道熟悉着呢,安排他来伺候殿下正正合适。” 承颐一听,就觉得有些麻烦了。 普通的管事太监与彭立应当是一个级别,太监里的正五品,也还罢了。可是能去到勤政殿当管事的太监,与一般的正五品管事太监能一样?突然将这样的人调到小小的铜阊殿来,承颐心里的负担有点重。 还有那个女官,是尚食局的掌士,正二品的女官,掌管着整个后宫的膳食,在奴才里也是不一般的人物了。 他这小小的铜阊殿里突然进来这么两个品级不低的女官和太监,还分别带了八名宫女、八名太监,以后他要做点什么事,那不是更加麻烦?这到底算是因祸得福呢?还是因福得祸?承颐的心里开始打鼓。 想到这,他朝黄得贵开口说道:“黄公公,父皇关心疼爱承颐,承颐知道。只是这铜阊殿本就不大,实在不需要这许多人侍候。” 黄得贵却摇着头对承颐说道:“皇上说了,以后得有人注意殿下的饮食,凡是入口的东西,都得小心查验,所以奴才专门从尚食局将瑾姑调到铜阊殿来。至于小德子嘛,他原就是个手脚麻利的勤快人,一准将殿下侍候得舒舒服服的。而且他当了许多年的管事太监了,自有一翻调教人的本事,定能将殿下殿里的那些个小猴儿们调教齐整的。” 说到这,他又朝前踮了几步,在离承颐极近的地方,用只有他和承颐能够听到的声音低声对承颐说道:“至于殿下出宫的事,想来过不了几日,便会有旨意下来。”说话间朝着承颐眨巴着眼,用眼神示意。 承颐明了地点了点头。黄得贵这才躬身一礼,说道:“皇上那边还有事,奴才也不敢耽搁太久,这就退下了。”然后在承颐的点头首肯下,退出了铜阊殿。 黄得贵走后,承颐看着殿内仍躬身站着的两个人,有点发愁。皱着眉努力地回想着上一世的情形与现在完全不同。彭立一直没死,自己的铜阊殿一直都很冷清,一直到出宫建府都只有那几个小太监。如今铜阊殿一下子多了许多人,他该怎么办? 正想着,那新来的管事太监极有眼力,偷瞧到承颐皱眉,出声问道:“殿下可是有烦心事?” 承颐心道,我的确是有烦心事,却是不能说给你们知道的烦心事。猛然间他想起还有一个真正受伤的人躺在隔间里,每日太医来时,自己还需要与那个睡着的人换位置。可现在殿内多了这么多人,这要是给发现了……想着突然变得复杂的局面,承颐更加头疼了。 突听得那女官说道:“殿下无需多虑,小德子以往在宝隆道当差,伺候的是如今的琰王殿下;奴婢虽没有在宝隆道当过差,却是以前在龚老太妃宫里当差,被龚老太妃指派服侍过琰王爷。” 承颐听了这话,睁大了眼,想问这是什么一个情况,两个都曾经与琰王有关的人,都侍候过七皇叔,那意味着……但他很是小心地没问。 瑾姑见说完这些,承颐眼神有闪烁,却理智的没有任何表示,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点了点头。再说道:“殿下放心,琰王有交待,奴婢二人过来,会好生帮着殿下看着这铜阊殿,今后这铜阊殿一定会如铜墙铁壁一般,让人插不进手来。殿下有什么事,尽管放心去做。” “琰王有交待。”这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可承颐仍是极为小心地问道:“七皇叔有交待?七皇叔交待了你们什么?” 瑾姑见承颐如此小心,只得压低了声音说道:“以后但凡要进殿下嘴里的食物都由奴婢负责,定不能让殿下再被人落毒。殿下如果有事要外出,代替殿下的那个人,也由奴婢二人替殿下在宫里看着,不会让人发现他是假的,给殿下添麻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27章 冯庚专程提醒 连代替他的人都知道了,这可是除了七皇叔和隐卫,连冯庚和喜禄都不知道的事,承颐这时方才完全确定他二人是七皇叔的人。便开口问道:“黄得贵可知你二人是七皇叔的人?” 两人均摇头否认。 承颐奇了,问道:“那他怎么刚好将你二人派到铜阊殿来?” 瑾姑答道:“奴婢二人前半月就已经接到王爷派人递进宫来的消息,让奴婢二人想办法调到铜阊殿来伺候殿下,只是一直没寻到时机。” “前半月?你是说七皇叔早就想将你们派到我身边来了?”承颐惊诧地问道。 瑾姑点头继续说道:“昨夜奴婢得到消息,知道皇上在宝隆道发作了彭立。便猜着殿下宫里可能要进人,奴婢故意在今早寻机责罚了尚食间的副掌士。那个副掌士是德妃娘娘的人,黄公公近来极为讨好德妃娘娘,所以便把奴婢调到这来了。” 承颐的头转向那个名叫王兴德的太监身上,只听得他说道:“奴才也是一直苦于寻不着机会。正巧黄公公想要安排他的人进勤政殿,便借着机会说奴才以前在宝隆道侍候过,趁机把奴才踢回来了。” 承颐听完极为错愕,想着半月前七皇叔就想着要将他的人安排给自己用,心里难免又是一阵感动。一边也很是感叹黄得贵能在宫里混到太监总管的位置,为人还真是八面玲珑。使起手段来,不费什么功夫,却能游刃有余。 可一想到七皇叔在宫里放着的人应该不多,这两个又是经过了十多年才拼得如今的高位,现在为了自己全到了铜阊殿,又很替七皇叔可惜,问道:“你们在这宫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位置,却为了承颐来这没有出头之日的地方,岂不可惜?” 瑾姑回道:“到哪都是伺候主子,王爷说,如今殿下的安危最重要。” 承颐转头看向那个被称作小德子的太监,问道:“能在勤政殿管事,当为七皇叔传递不少重要的消息。如今你离开了勤政殿,想来对七皇叔的影响极大,需要我想办法让你重新回去吗?” 小德子躬身回道:“小德子能做到管事,自然也认得有师傅,带得有徒弟。殿下无需为王爷担心,想来王爷还有安排。王爷说了,先以殿下的安全为先,有命活着,才能想将来的事。” 三人正说着话,突听得喜禄前来禀报,说冯侍卫求见。承颐便让传冯庚进来,顺便让喜禄见过瑾姑和德公公,吩咐他带着她们熟悉铜阊殿。 喜禄方带人退下,冯庚就进来了。冯庚一见着承颐,就直直地跪在了地上,向承颐请罪。 承颐看着冯庚满身裹着的纱布,又想着他昨晚刚醒就来探视自己。本就对于让他受伤的事颇为内疚,立时唤了他起身,还指了旁边的一张锦凳让他坐下说话。 昨晚因为承颐自己都还在懵圈的状态,所以并没有见冯庚。但却知道父皇升了冯庚为二品侍卫,很是为他高兴,想着他在自己身边熬了十年,总算熬出头了。遂问他道:“身上的伤可有碍?” 冯庚就算坐在了锦凳上,仍就欠着身子回答道:“无碍,俾将身体结实,扛得住。” 承颐已然在昨日就知道冯庚的伤看着多,却并不致命,但是那么多的伤口,流的血也不少。因着心里的内疚,遂对他说道:“虽是扛得住,也不可大意了,别不注意,留下病根。该吃的药一定要按时吃,有什么需要补的,这殿里但凡有,尽管先吃,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冯庚听得承颐这样说,看似极为普通的话,但由一个当主子的人对下属说出来,要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但他一向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只木木地回道:“多谢殿下关心,俾将省得。” 承颐又说道:“听闻父皇昨日升了你为二品侍卫?” 冯庚应声道:“是,承蒙皇上看重,没有怪罪俾将保护殿下不力。” 承颐摆摆手道:“这种事谁都预料不到,你已经很尽力了,否则不会受那么多刀伤,所幸我们都还活着。”说着这话时,想着自己其实是预知了的,心里又小小的内疚了一把。 冯庚不知承颐心里的内疚,听得承颐说‘所幸我们都还活着’,心有触动,对承颐说道:“殿下放心,冯庚虽然升了二品侍卫,可仍然会随侍在殿下身边,护卫殿下。冯庚不死,必然拼着性命保殿下不死。” 承颐得了他直白又质朴的话,想着前世的冯庚一直到死都是这样做的,点着头表示相信他。继续说道:“如今父皇让你统管宝隆道和宝隆长廊的侍卫,宝隆道所属侍卫不多,也就两三百人。宝隆长廊多些,一十六队,一日三轮值,每队三十人,也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突然间管了这些人,你得当心些。” 冯庚点头说道:“俾将省得,宝隆长廊是前朝与后宫的一个分界,却也是紫徽宫前庭与后院联系的通道。人虽不多,却混杂着多方的势力,着实不易管理,俾将一定会加倍的小心。” 承颐见他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便放心地点了点头。却听冯庚又说道:“殿下可有派人追查昨日那些刺客?可有发现他们是什么人吗?” 冯庚知道魃他们的存在,也知道他与七皇叔私下的来往。他嘴里说的派人,自然就是指派魃他们几人或者七皇叔的那些人。承颐也不瞒他,说道:“昨日的刺客中,抓到了两个活口,七皇叔说了会派人审问,有了消息再通知我。” 冯庚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想了想,他还是说道:“俾将昨日与那些刺客打斗时,与其中一个刺客对打,他用脚踢向俾将的门面,俾将见到他的那双靴子极为眼熟,是新近从北地流传过来的六合靴。” “眼熟?六合靴吗?你可是在哪里见过?”承颐问道。 冯庚点头,说道:“上次殿下去郭府给郭太夫人拜寿之时,俾将曾在郭府见到有人穿过。” “哦……那日郭家宴客,来人甚多。可知是郭家府中的人,还是外来的客人?”承颐追问道。 “俾将看到那人穿的是郭府家将的衣服。”冯庚肯定地回答。这才是他昨日明知道承颐已经醒了,性命已然无忧的情况下,今日还着急来见承颐的目的。想起上次出郭府不久,替承颐拉车的马也被人动了手脚,他认为,应该提醒殿下。 承颐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对冯庚说道:“我知道了,我会传信给七皇叔,让他帮着查一下郭家。” 冯庚见提醒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起身准备告辞。却见喜禄在殿门处回禀道:“殿下,六公主前来探望殿下,瑾姑已经到殿外去迎接了。” 承颐朝喜禄说道:“知道了。” 冯庚遂躬身向承颐施礼告退,却在躬身时低声对承颐说道:“殿下身边一时多了许多人,殿下一定要小心才是。” 承颐面对冯庚的关心,不方便在这时跟他解释太多,只点头示意,明白他的提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28章 很滋补的参汤 瑾姑迎着六公主司马子媛进来时,冯庚已经退了出去。 自从上次司马子媛让承颐帮她把寿礼送到郭府后,又过了大半个月,两人再没有什么交集。承颐不知道他这个六皇姐今日过来,又是为了什么事? 司马子媛今日着了一身淡粉色的宫装,身后跟着上次随她来过一次的宫女环儿。只是这次环儿的手上没有捧着漆盒,却提着一个食盒。 ‘食盒’,承颐的眼神微凝,想起上次那幅秀品中藏着的猫腻;又想起今日连着两次有人提醒他入口的东西要小心,承颐不得不好好审视自己这个六皇姐。 前世,承颐对这个六皇姐的记忆并不多,司马子媛的存在感极弱。那么前世,在自己受伤之后,六皇姐有没有来看过自己呢?承颐仔细的回想着,却一时想不起来。 司马子媛的确是来问候病情的,只听她问道:“十一皇弟,昨日听闻你被刺客所伤,六皇姐便想着要来探视于你。又恐妨碍了太医为你诊治,所以今日才敢前来,太医可有说你的病情如何?。” 承颐只得答道:“太医替承颐诊治时,承颐还昏睡着,并不知道太医的诊治结果。晚上父皇带了秦医正过来,承颐虽是醒着,秦医正对父皇说起承颐的病情时,却是避开了承颐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情不想让承颐知道。” 听得承颐这般说,司马子媛思索着说道:“皇姐倒是听说,十一皇弟身上的刀伤并未伤及肺腑,虽是失了些血,并无性命之忧。只是……” 说到这司马子媛不说了,等着承颐问她。承颐果然面色紧张地问道:“只是什么?皇姐。” 司马子媛表情甚是为难,一幅想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眼睛里却满眼都是你快来问我,再问问我就告诉你的意味。 承颐果然不负她所望地问道:“皇姐,你倘若真是知道些什么,不怕直接告诉承颐。承颐在昨日受伤时也有些感觉的,已经有了心里准备。” 司马子媛听得承颐这般说,睁大了眼睛问道:“真的?十一皇弟当时也有感觉?” 承颐点了点头。 司马子媛立时表情极为无奈,又似极其难过地说道:“既然如此,皇姐便不瞒你了。皇姐只是听说,十一皇弟的脚也受了伤,就算是好了之后,只怕……只怕也不良于行了。” “不良于行?皇姐的意思是,承颐以后这只脚就废了?”承颐惊骇地问道。却在心里明白,如今躺在隔间的那个人的脚确实是废了。 昨日送进宫来时,七皇叔和魃都检查过,受伤的左脚并不至于瘸,却在胡光伟检查过后就说废了。而且连着后面的两个太医,以及晚上来的秦医正都说出了一样的结果。 胡光伟诊治的时候,承颐和魃、魈三人一直躲在围幔之后。承颐是看不出来,但魃和魈都看到了,是胡光伟动了手脚,把没有完全断裂的脚筋割断了。 想来前世的自己,也是这样才会残了的吧!想到前世的惨状,承颐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承颐这样的反应在司马子媛看来才最为真实,任谁在突然听到自己残了的时候,能够保持平静?遂出口安慰道:“十一皇弟不要担心,既然父皇叫了秦医正来为你瞧伤,定然有办法将你的脚治好的。毕竟当年秦医正不也治好了母妃……” 司马子媛的话说到这,她身后的环儿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插嘴说道:“我们六公主整夜都在为十一殿下担心,又担心殿下身子弱,一早就亲自下厨熬了滋补的参汤送来。”说着将手中提着的食盒举了起来。 立在承颐塌边的瑾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很想出言斥责环儿不懂规矩,哪有主子间说话,当奴婢的插嘴的。但因她刚到铜阊殿,不知道承颐对司马子媛的态度,便没有冒然的出口。 司马子媛听了环儿的话,似得了提醒,忙收住了话头。说道:“正是呢!”忙命环儿将食盒打开,她亲手从食盒里取出了汤盅,又取出了碗。当场就将汤倒了一碗,自己端着就往承颐的塌边行来,竟似要亲自喂承颐的意思。 承颐正不知一会要如何拒绝,瑾姑已经踏前一步,挡在了司马子媛的身前,对着司马子媛恭敬的说道:“这汤瞧着热气直冒,想来还是极热,公主不如交给奴婢晾一下,待温一些再给殿下饮。”说着伸手去接。 怎知司马子媛却不递给她,说道:“这汤只是看着有热气,并不很烫,本公主自然也会吹凉了再喂十一弟。”说着竟是要绕过瑾姑,继续往承颐的塌边前行。 瑾姑侧移了一步,再次挡了司马子媛前行的脚步,双手已然抓着了盛汤的碗。对着司马子媛说道:“公主有所不知,秦医正昨日有吩咐,殿下服药期间,恐饮食与药有冲克,交待所有入口的东西都需经他检视过后,方可饮用。” 司马子媛听了瑾姑的话,脸色微变,,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不饮了。”用力地抓紧了碗边不放手,转头对环儿说道:“将汤装回盅里去。” 环儿自然也听到了‘秦医正检视’的话,慌慌张张的上前,帮着司马子媛夺碗。 瑾姑侧脸看向承颐,见承颐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便放开了抓碗的手。不想司马子媛与环儿正使力地往回拽碗,瑾姑手一松,那碗便猛然地被司马子媛扯回,碗中的汤便从碗中荡出。淋了主仆二人一身,也溅了一些在瑾姑的手上。 不待瑾姑赔礼,司马子媛就因衣裳被弄污浊为由,慌里慌张的告辞离开了铜阊殿。 待司马子媛离开,承颐问瑾姑道:“你可是看出了那汤里有古怪?” 瑾姑抬手闻了闻手上溅着的汤汁,躬身回答道:“奴婢在这宫里四十载,在尚食局又做了十余载,该见的都见过了。如果奴婢的鼻子没有弄错的话,这汤里落了绝子的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29章 富贵闲王免死 “绝子的药?”承颐的眼睛瞬间睁得老大。前世,他也被人下了绝嗣的药,但他却不知是何人所为,几时下的。 “可能确定?”承颐追问道。 听了承颐的问话,瑾姑将溅了汤的手指塞进了嘴里吸吮了一下。 承颐吓得一惊,忙喊道:“不可!” 瑾姑却没停下,还咂吧着嘴仔细地品了品,肯定地对承颐点了点头,说道:“这里面不仅有蛤蟆粉,还有白矾,这两个其中一种都有绝嗣的功效。” 承颐呆呆地问瑾姑道:“那你还将手塞进嘴里?” 瑾姑轻笑着说道:“奴婢都这个年纪了,早就决定在宫中终老了,绝不绝嗣对奴婢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何况奴婢在尚食局十多年,本来就是替主子们尝食试毒的。” 承颐却摇着头,说道:“不必,以后我的饮食但凡有怀疑者可以不食,但决不用你们以身替我试毒,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活着。” 瑾姑欲待说点什么,承颐却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争辩,说道:“七皇叔既然让你们来到我宫里,定然交待了你们要听我的话行事。” 见瑾姑点头,承颐又说道:“那我这宫里的人,命都很重要,我不想你们任何一个人轻易地死掉。”末了,对上瑾姑一脸惊诧之色,说道:“你先下去吧!我想歇会,莫让人来打扰我。” 瑾姑看了看承颐的脸色极为不好,便没再说什么,行了礼后,躬身退了出来。出内殿时,替承颐将门拉来关上。 承颐待瑾姑出去后,默然地靠在枕上,想着司马子媛今日的行为,想不明白她何以要这样对自己?是她本身对自己怀有恨意呢?还是帮着其他皇兄来陷害自己。如果是帮着其他皇兄,那她是帮着从小追逐的六皇兄呢?还是如今在庆瑞宫的那位。 他又仔细地回想着前世。他想起前世他受了伤之后,如同隔间还躺着的那个替身一般,他一直昏迷着。真正醒来已是半月之后的事,他的六皇姐在他昏迷的这个时段就算有出现过,他也应当是不知道的。 正当他打算放弃回想前世的时候,他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 他记得应该是一年后,他的六皇姐出宫嫁人前,他带着喜福去宝安道给她送礼。走在路上时,喜福曾说过,六公主人很好,至少对承颐很好。因为承颐在这一次被刺杀受伤昏迷期间,六公主每日都会熬了汤送来,每次都亲自喂了昏迷中的承颐喝下汤才离开。只是昏迷中的承颐一点都不知道而已。 承颐的身子再次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五日后,果如黄得贵告诉承颐的那样,司马琛在听闻承颐的病情稳定,虽一时昏睡,一时清醒,但总算性命是保下了,就颁下了一道圣旨。 封承颐为瑞王,封地武垣,享食邑五千,待十五岁后前往,未满十五岁之前仍然暂居在宫中;与圣旨同时颁下的还有一块巴掌大小的金牌,金牌的正面铸有四个字“富贵闲王”,反面铸有两个字“免死”。 皇帝的儿子封王享食邑五千是往朝的定例,去往封地,相当于就潘,意为放弃继续皇位。承颐从出生时,郭贤妃就表明了这个意思,倒也不新鲜。这道圣旨一下,虽然许多人认为,给十一岁的皇子先封了王,为时有些早,但定了十五岁再出宫,也就没什么异议。 武垣的确是一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它在隆安城以北,比较靠近北方另立的秦国和赵国,分别以子牙河、寇水河与两国相隔。 潘是什么意思?意水出河道,淹过道路和田地,类似沼泽滩。而建康帝给承颐的封地武垣便是这么一个地方。建康帝让承颐就了一个沼泽滩一样的地方,让本来对他不到十五岁封王有意见的世家和那些有想法的皇兄闭了嘴。可多出来的那块金牌却惹了争议。 大庆朝有史以来从未出现过的‘免死’金牌,有臣提出承颐无功不应受禄,大庆朝从未出现这样的先例。眼见着这些在朝堂上说话的人,他们代表的家族和跟他后宫的嫔妃的关系,司马琛不动声色地丢出了一堆他命人调查到的东西,然后,朝堂和后宫便都没了声音。 呆在铜阊殿床塌上的承颐,在接到圣旨时,也着实地惊呆了好一会儿。 武垣这个地方,司马琰也曾经对承颐提起过。因有两河相绕,容易淹没田地,所以是一块人烟稀少、极为荒凉的地方。因为河流的长期冲积,地势自西南向东北逐渐降低,形成了大面积的冲积平原,占地极广,相当于北方诸国中,中等大小的国家的占地。 他记得当时司马琰指着那张一直带在身上的山河地理图对他说过,只要肯在两河的水道治理上花一些心思,武垣是极为适宜居住和种植的地方。 更为重要的是,武垣西邻肃州,东邻沧州,北与大凉相交,南接大丘、涿州。肃州如今是承颐的亲舅郭子沛在那里当刺史兼管军务;沧州是司马琰所管的冀北三州当中的一州; 这是司马琰当初为承颐谋划时,认为最好,但却不可得之地,没想到司马琛居然给了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看着郭子沛有肃州,有想让舅舅照顾外甥的想法。 等拿到那块刻有‘免死’两个字的金牌时,承颐更加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他的一生,会得一次免死的机会。这不得不让他猜想,前世九死无生的命数里,本来应该有这么‘一生’的机会的? 仔细想来,前世在五皇兄司马长青登上皇位后,留了他一命,只怕是父皇也留下了保他不死的旨意,至少交待了这么一个意思。 所以就算后面九皇兄找来了一个与自己极为相象的人,说是五皇兄的私生子,顶替了自己的位置当了安王府的主人,也没有将自己直接杀掉。虽然将他软禁在一个小院落里,却一直让凌宵帮着他看诊,延着自己的命。 那么最后让自己死掉的那个‘钩吻’之毒,又是谁下的呢? 承颐记得那时自己的身体早已孱弱不堪,只是一日一日地拖着时间,不可能再对任何人有威胁。他的其他皇兄早已变成一杯黄土,知道他活着的只有五皇兄和九皇兄。 而当时五皇兄执掌的朝政已稳,九皇兄帮着五皇兄打理朝中事务,极得五皇兄信任,朝中大半的权都掌握在九皇兄的手上,九皇兄根本没有空来理他这个残废。 不对,承颐突然想到,当时知道他活着的还有一个人。承颐的眼光不由得向重重围幔之后看了过去,在那里的隔间里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前世,那个人顶替着自己的名好好的活着,也知道自己的存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30章 商量重去涿州 回内江时,没有了去赵郡时赵梓桐的急切与催促,所以行程相对又慢了些,却也在第三日的辰时进了内江。 月隐玄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回转,在隐九联系上他时,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及至大致知道是因为卢慎梓去了赵郡,晋西王不再收留赵家姐弟之时,心里多了几分窃喜。想着,这下子,这群妇孺应该乖乖地跟自己回隆安城了吧!遂引着他们到下塌的客栈去见姜弘静。 姜弘静也没想到他们去赵郡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在赵家姐弟三人来给她和姜弘敏见礼,并大致将事情的经过叙述之后,她唯有感叹人走茶凉,世间见利忘义者太多。 不想极少说话的姜弘敏突然冷笑着说道:“世间忘恩负义者的确不少,又怎知当初不是自已识人不明呢?他在捅你刀子的时候,那刀子何尝不是你自己递给他的呢?”说完这话,她不顾众人错愕的眼神,自顾自的离开,转身往曹怡萱躺着的那间屋子走去。 姜弘静她们知道姜弘敏的过往和如今的性子,自然不会觉得奇怪。赵家两兄弟不知,虽表现得极为错愕,奈何姜弘敏是长辈,也不便说什么。在姜弘静地劝慰下,一大家子人重新坐下来,开始商量下一步该去的地方。 赵梓桐仍旧魂不守舍,全然不知道一屋子的人在说些什么,一点都没有参与进来讨论的意思。赵卓恒只能看着自家的姐姐叹息,不指望她在这种时候能提出什么好的主意。赵卓衡肩负着保护赵家新一任家主的重任,唯赵卓恒马首是瞻,自然也不会轻易吭声。 只有赵卓恒把眼光转向姜筱,等她将在赵郡时给他提出来去北武的想法提出来。没想到姜筱璕不看他,眼睛只盯着姜弘静和谢子博,当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似的,坐在一旁听大人说话。这让赵卓恒非常的郁闷。 谢子博见大家都不说话,遂开口对姜弘静说道:“母亲,孩儿上次就说过,此次前往赵郡,主要是为了护送梓桐表妹过去寻亲,赵郡并非孩儿选定的安身之所。如今正好证实了赵郡也非立身所在,不如我们先回涿州郡吧!” “涿州郡?”姜弘静有些迟疑的问道。 “嗯!”谢子博肯定地点头应着,说道:“涿州郡是谢家的起家之地,还有谢家的宗祠在那里,祖父长年都派得有人打理。何况这次出隆安前,祖父已然将谢家在涿州郡的族产都交到了母亲手上,交待我与子硕以后继承。如今看来,除了涿州郡,只怕没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涿州郡现在安全吗?隆安城、还有你父亲那边……”姜弘静的话没有说完,但是谢子博岂有不明白母亲未说完的话的意思? 只听他说道:“护送我们的那些侍卫中,后面赶来的这两批人不都说隆安城已经不再提姜、赵两家的事了吗?从他们一再劝我们回隆安城来看,应当是认为隆安城比较安全了。隆安城都可以居住,涿州郡比起隆安城应该更安全一些。” 听了这话,姜弘静沉思起来。一直关注着姜筱璕的赵卓恒却发现,小丫头的嘴扁了扁,做了一个不以为然的表情。 “我也支持大哥的想法,我们一起去涿州郡吧!”见到自家母亲不说话,急着表态的谢子硕说道,说到后一句时,眼神却是看向赵家兄弟的。 这两日只剩得他一个男孩跟着母亲、一个不说话的姑姑和一个昏迷的表姐在一起,没人跟他说话,他都快憋死了。如今来了两个与他差不多大的表兄弟,尤其还有一个武功超群的赵卓衡。他素来喜武不喜文,想要与之结交的心久矣,如今算是逮着机会了,又怎肯轻易放掉? 姜弘静看了看赵家姐弟三人并没有别的提议;自己那个姐姐除了走或不走,一般不会给什么具体的建议;曹怡萱还躺着,姜筱璕太小,可直接忽略她们两人;只有自己的两个儿子强烈的要求去涿州郡。 当妈的怎么会不知道儿子的心思?就算赵郡没有发生变故,能留下来,只怕自己的两个儿子也是不会在赵郡久住的。毕竟不是自己的地方,再好这心里也不踏实,涿州郡才是谢家的根本所在。 看着自己两个儿子殷切而又企盼的目光,姜弘静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去跟月统领商量一下,看几时出发去涿州郡吧!”这话的意思就是定下了去涿州郡。 待谢子博陪着姜弘静去寻月隐玄商量去涿州郡的时候,谢子硕便寻了赵卓衡在那里请教一些武艺上的技巧,赵梓桐仍在一边兀自发呆。赵卓恒寻了机会,踱步到了姜筱璕跟前,低声问她道:“你不是说去北武吗?为什么你不提出来?” 姜筱璕用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一眼赵卓恒,说道:“你们这里不是都喜欢遵从什么长幼有序、以长为尊方为美德吗?” 赵卓恒点头,不解地看着她为何突然说这个。结果就看到姜筱璕突然从她坐着的那张凳子上滑到地上,挨着赵卓恒的身边一站,抬手从自己的头我现在这个长相、这个高度,是占了辈份的长呢?还是占了年纪的长?” 趁着赵卓恒还在愣神的时候,姜筱璕又扭了扭自己的小身板,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要是我说了我的想法,你认为他们会不会因为我长得还算可爱,就听了我的说话,同意去北武呢?”说完一咕噜地又爬回到凳子上去坐着了。 赵卓恒被她抢白得无话可答,面上又难掩羞恼之色,压低声音问道:“不是你说北武有姜家的根吗?如今跑到涿州郡算怎么一会事?” 姜筱璕见他胀红了脸,不想再逗这个少年,说道:“你别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现在急也没用。我们先陪着他们去涿州郡看看,如果是一个适宜居住的地方,就先住下来,找时机再去北武也成,又不是去了涿州郡就不能再去别的地方了。” 赵卓恒被她这样一说,也觉得自己适才有些心急着形,的确是失态了。遂一甩袍袖,不再理她,走到自家姐姐的旁边坐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31章 凌先生的苦恼 月隐玄不想这群妇孺在赵郡也不收留之后,又会转向想去涿州郡。当他说出担心涿州郡不安全的时候,又被谢子博回说如果回隆安城都安全,那么回涿州郡只会更安全。 月隐玄经过上次的苦苦劝说失败之后,自己是不抱什么想法能够再次说动她们。想着涿州郡毕竟是大庆朝的地界,若真起了什么变故,也方便照应一些,总比在别国的地盘上束手缩脚要好。 再者,涿州郡离隆安城近一些,回涿州郡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往回走了,也好跟王爷交待一点。于他的心里,是打定主意,醒着的人他或者没有办法掳走,但是昏迷着的那个,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帮王爷把人偷回去。所以便应承了姜弘静母子要求往涿州郡去的事。 姜弘静母子回去告诉一大家子人收捡行装往涿州郡出发,姜弘敏出乎意料地没有表示反对。或者于她的心里,只要不是回隆安城,去哪里都无所谓吧!姜筱璕这样想着。 月隐玄一边安排人往涿州郡的方向探路,再安排如何护卫前行;一边给司马琰回信,却只敢大致说了卢慎梓果真去了赵郡,谈的是晋西向大庆进贡的事,理由不清楚;赵郡没有收留赵家人,所以如今正在往回走,去涿州郡方向;却不敢说姜弘静她们要在涿州停留的意思。 从内江再往涿州郡走,距离并不太远,不过五日的路程。只因他们越来越多人,队伍又长了些,所以拖了行程,在第六日上下方才接近涿州郡。 因为尚未接到前去探路的隐九他们的回信,月隐玄将她们一行人安置在离涿州郡最近的一个乡,古留乡住了下来。 不过他的心情并不如前一段时间那般轻松,反而有些紧张。因为从内江出发开始,他就发现有人在尾随着他们。有时是一辆车,有时是几个人,虽然跟着自己的人都是上过战场,有很强的暗察能力,可是对方在这方面的能力一点也不输给他们。 加上他们的队伍庞大,行迹明显,他又不想告诉这群妇孺,以免引起他们的恐慌。五六日下来,他们不但没有甩掉跟踪他们的人,反倒被别人越跟越近。 倘若跟踪他们的人也是有一支队伍的人,月隐玄不排除会有人被抓走的可能。所以他将人安顿下来后,就领着剩下的月卫、玄卫开始在周边布防,并要求所有的玄卫将弓箭都带齐在身上,不可离身。 在月隐玄紧张的同时,还有一个人比月隐玄更加的愁闷,这个人便是一直比较轻闲的凌宵。 一路行来,他只负责帮着为这群人中生病的人看诊。初时替曹怡萱和姜筱璕看,过没多久,姜筱璕便已经好了。除了想办法帮她配了一个去疤的药膏外,几乎不用管她。曹怡萱的情况也是一日比一日好转,他估摸着,也就是这几日,曹家小姐便能醒来了。 可就是这几日,他在一日三次的诊脉中,发现了曹小姐的脉向起了变化,这个变化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很怕自己弄错了,所以并没有声张,连着几日仔细的查诊,他确定自己没有弄错。但是他却因此愁闷起来,不知道该找谁说他发现的这个变化。 他在古留乡中月隐玄替他们安排好的院子里来回的踱步,不知道要不要走到隔壁的那间院子里去找人,又该找谁? 想了很久,他想起了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只有她才是这群人里最了解事情的真相和全过程的人。虽然她只得六岁,可是经常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象一个六岁孩童会说的话;似乎,她还懂些医理。 想到这,他转出了他与赵家兄弟、谢家兄弟共住的这个院子,往隔壁姜家女眷的住那个院子走去。他本身是大夫,曹怡萱又一直是他在看诊,相处久了,姜家女眷对他也没有初时那么避讳了。 见他到走进院子,正打算进屋的末兰看到后,行礼问道:“凌先生可是来给曹小姐看诊?听先生说曹小姐这几日便能醒来,我们都极为小心。” 怎知凌宵却摇了摇头,还对末兰示意,让她轻声。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能不能将姜小姐请出来,我有些话要与她说。”末了又补充说道:“莫惊动他人。” 末兰见到凌宵这个神秘样,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但以她对凌宵的认识和信任,便没作他想,点头进屋去寻姜筱璕。 这个院子又分成东、西两院,每院只得两间厢房,共用一个厅;依旧是姜弘静和赵梓桐住一个院,姜弘敏、姜筱璕与曹怡萱住一个院。因一个小院只得两间房,姜筱璕就说她人小,不用睡床,只在旁边的美人榻上睡都足够她翻滚。 美人塌不过是一个靠着休息的地方,长是够长了,可是不够宽,哪里能够如姜筱璕说的那般翻滚?只是她睡觉极为老实,又有末兰和芝兰看着,明知她是为了让房间给自己,姜弘敏便不去强求她,自己占了一间厢房。 末兰进去寻姜筱璕的时候,见她正站在美人塌边,说要自己整理衣物。芝兰则被姜筱璕撵去帮曹怡萱整理被褥。 末兰轻声地在姜筱璕耳边说出了凌宵在外面专程要见她的事,引得她一脸惊诧。在末兰肯定的神色中,与末兰一道走出了房门,去到院中。却没有看到姜弘敏正从房中走向厅里,看到她主仆二人出去的背影。 姜筱璕与末兰出到院中,看到依然焦燥地来回踱步的凌宵,忙问道:“凌先生,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 凌宵着实是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姜筱璕的。如今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童稚嫩的脸,他又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一时又踌躇起来。 姜筱璕见凌宵让末兰神神秘秘地将自己叫出来,自己出来了他又不说话,着实透着古怪。遂再问道:“凌先生,可是有事?要不要进到屋子里坐下来慢慢说?” 凌宵忙摆手,说道:“不用,这事不方便在人多的地方说。” “嗯?!”姜筱璕与末兰都同时一怔,相互对望一眼后,再问道:“那先生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可是曹姐姐的病情出现了反复?”姜筱璕只能从这方面推测凌宵找自己的可能。 听得姜筱璕这般一问,凌宵鼓足勇气地点点头,说道:“我近几日给曹小姐诊脉,从曹小姐的脉象中诊出了滑脉。” “滑脉?”姜筱璕与末兰再次对视,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茫然。她不懂医好不好,中医更是听不懂,只得再问道:“滑脉是一个什么脉?代表什么意思,先生能不能直接说?” 凌宵看着这个小女童半晌,表情极是为难和痛苦,最后终于说道:“滑脉代表有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32章 商量有孕对策 “有孕?”姜筱璕和末兰被一下惊懵了,任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消息。 凌宵就这样直直地盯着姜筱璕,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来,她倒底是听懂了还是听不懂。但是一大一小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差不多,惊讶是肯定有的,懵懵的表情也有,到底是是什么个意思,他也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半晌之后,姜筱璕突然开口问道:“先生确定曹姐姐真的有孕了?” 凌宵听得姜筱璕这般问,瞪大了眼睛看向她,有些愣愣地说道:“姜、姜小姐,你听明白了?” 听了凌宵的问话,刚反应过来的末兰顾不得自己脸上的那抹红云,也惊疑地看向了眼前的小小姐。 姜筱璕有一种想翻白眼的冲动,心想你来找我时候,难道没有先考虑过我听不听得明白吗?只是现在她顾不了这些,这个问题太严重,尤其是对这个时代的女子可是致命的大问题。哪里还想着掩饰自己,问道:“先生确定曹姐姐的滑脉就是有孕吗?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听到她这样问,凌宵确定她听懂了。虽心中仍是惊疑不定,但还是回答了她。说道:“因为每日都为曹小姐诊三次脉,滑脉的征象已经有了些日子,只是不敢十分确定。可是近几日越发地明显了,凌宵如今敢肯定曹小姐确是有孕了。” 姜筱璕算了算时间,从她们将曹怡萱救下到现在,刚好一个月左右。 前世她自己有孕的时候专门问过医生,算这个胎儿的胎龄并不是按从两个人在一起的那天才开始算的。实际上女人能够受孕时,当妈妈的卵泡已经发育成熟,而这个过程也用了十多天。 也就是说,受孕也是要讲条件的,并不是只要男女在一起就能受孕。只是曹怡萱运气不好,在出事的那天,正好是排卵期,刚好是她适宜受孕的日子。 她虽然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仍旧抬眼看着凌宵问道:“就是那晚的事?” 凌宵点了点头,回道:“从日子上推算,应该是。” “按理说这种事,凌先生不应该找我这么一个孩子说,但是我的两位姑姑并不知道那晚的事。想来先生是因为知道那晚的事的人只有我和末兰,所以才来找我们说的,对不对?”姜筱璕问道。 凌宵点头,他的确就是因为这事在犯愁,实在找不到人说了,才来找她的。 姜筱璕见他点头,方才对着他与末兰说道:“我知道你们如今对我如何知道女人有孕这种事很是疑惑,按理来说,这的确不是一个六岁孩童该懂的知识。” 说到这,她看到凌宵与末兰都点了点头。遂解释道:“当日我受伤之后,先生救醒我之时,曾断我患了离魂之症,先生可还记得?” 凌宵点头,末兰虽没点头,但她当时一直守在姜筱璕身边,对这事再清楚不过。 姜筱璕继续说道:“我想告诉先生的是,先生断得没错,我的魂魄确实离开了这具身体一段时间。在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历过一些事,所以知道了一些这个年纪不该懂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引着大家去寻到赵姐姐和曹姐姐的原因。” 对于今天发生的事,这是她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也顺便把前面发生的事一并和在一起说了。 她说完这话,凌宵与末兰再看她的眼神明显地不同,由惊疑转为敬畏。他们想起姜筱璕醒来后的那些与众不同的行为,冥冥中好似真有神明在指引一般,不由得对她这话信了七八分。姜筱璕说完之后,也静静地站在那里,给时间他二人消化。 半晌之后凌宵才问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姜筱璕想了想问道:“这段时间以来,曹姐姐一直在服用汤药,先生给曹姐姐服用的那些汤药可会对胎儿不好?” 末兰难掩还没有完全收回的惊疑之色,问道:“小姐莫不是想让曹小姐留下这个孩子?” 姜筱璕思虑着回答道:“曹姐姐才是孩子的母亲,留或不留这个孩子得由曹姐姐说了算。我只是先帮她问问凌先生,用的那些药对孩子有没有影响,如果有肯定要劝曹姐姐不要。” “如果没有呢?要留下来吗?曹小姐如今都还没成亲呢!”末兰在问出这话时,脑海里猛然间浮出琰王在说‘本王的女人’时的表情,立马把自己的嘴给捂上了。 姜筱璕倒没想这些,只是凭着自己前世当过母亲的感受,猜度着曹怡萱可能有的感受。说道:“我也不知道曹姐姐会怎么想。凌先生不是说曹姐姐这两日就该醒了吗?等她醒来后自然是要找机会告诉她的。我如今不过是先帮曹姐姐问问那些药有没有影响,到时好给曹姐姐一个参考。” 姜筱璕总是会冒一些他们都不太听得懂的话,凌宵和末兰已经习惯了。如今听得她自己说灵魂的确是离开过身体一段时间,见过了一些事。又想着她醒来后的许多表现,反而不奇怪她现在这般说话了。 只听得凌宵思量着回答道:“我用的那些药都以固本培元,养气移虚为主,对胎儿一般没什么影响。何况曹小姐这胎还小。” 姜筱璕听了凌宵这话,猛然间想起前世有一次去检查的时候,有一位刚怀孕的母亲正在寻问医生,她不知道有孕,但吃了感冒药,不知道对孩子有没有影响,这个孩子能不能要。 当时如同她一般好奇的准妈妈都围在旁边听。 她记得,当时听到那个医生详细地跟那个母亲算了月经周期的时间。告诉她,刚受孕的受精卵处于一个游离状态,要从外面游回到妈妈的子宫着床,与母体建立血液循环,还有一段时间。这一时间内就算母亲吃了对胎儿有影响的药物,能够影响到孩子的可能是极小的。 从时间上来看,曹怡萱服药的时间,也正是这样一个时间。姜筱璕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凌宵的话。说道:“这后面曹姐姐也还需要吃药,请凌先生在这方面多注意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33章 被发现的秘密 凌宵已然点头称是,正在思量,现在这样就算是解决了这事了吗? 却听得姜筱璕又说道:“凌先生可能还得找一个机会跟那个月统领沟通一下,将曹家姐姐有孕的事让他跟他那个主子说一声。” 凌宵惊疑地问道:“姜小姐的意思是,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琰王?” 姜筱璕奇怪地问道:“我们一大家子人都在他们的保护之下,换句话说,也相当于是在他们的监控之下。凌先生难道想将这事隐瞒下来?先生认为这事能够隐瞒得了?” 凌宵连忙摆手,想起司马琰那张冷俊又带着些恐怖的脸,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连忙说道:“我没有说要隐瞒,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 姜筱璕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就照实说。那个人才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这个孩子的亲身父亲,难道他就不该承担责任?其次,他口口声声不是说曹姐姐是他的女人的吗?那就让他拿出一个当人家男人的态度出来。” “嘎……”姜筱璕一激动说了这么两句现代女性才敢说的话,一抬头,看着凌宵和末兰一脸要抽了的表情,忙掩视着挥了挥手。说道:“总之这事先这么定,除了我们三人外,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一切等曹姐姐醒了再说。” 凌宵一脸为难地追问道:“除了我们三人?那月统领那边……” 姜筱璕理所当然地说道:“他是知情人,他那个主子如果是个男人,就该负责。”听着姜筱璕忘记掩饰音量的话语,末兰不由得四处瞧瞧,幸好没有人出来。 凌宵想替司马琰争辩两句,想说看琰王爷那样的紧张曹家小姐,应当不是想不负责任,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实情而已。可是从那晚姜筱璕的表现,他就觉出这位姜家小姐对琰王带有莫名的敌意,替琰王辩解的话还是不说的好。 凌宵走了之后,末兰随着姜筱璕往屋里走,几度欲言又止。 刚进到屋内,想要往姜筱璕睡觉的那间屋里走去的时候,却见到姜弘敏坐在外间那个圆桌旁,似在等着她们一样。 姜筱璕不知道为何大姑姑这时还坐在外间,以往每到一个地方,大姑姑一般进了自己的屋里就不会出来的。不过现在既然见到了,不能当作没看到,姜筱璕忙上前见礼,问道:“大姑姑怎么坐在这里?” 姜弘敏神色极为复杂地仔细地打量着姜筱璕好一会儿,末了,对她说道:“你跟我进来。”说着自己先起身向她住的那间房里走去。 姜筱璕一怔,这是在叫自己?她转头看了一眼末兰,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嘴唇无声的动着,问道:“是在叫我?” 见到末兰肯定地点了点头,姜筱璕才转身跟着姜弘敏进去,大脑里却在奇怪大姑姑要跟她说什么。 只见姜弘敏进到房内,对还在忙着整里床褥的芷兰吩咐道:“芷兰,你先出去,我与你家小姐有话要说。” 不明原由的芷兰忙应声,转身走了出去。路过姜筱璕身边时,还不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芷兰才出去,姜弘敏立刻就转过身来,眼盯盯地盯着姜筱璕,问道:“你是谁?” “嗯?!”姜筱璕不明白姜弘敏为何突然这样问。 “你们适才在院子里的说话我都听到了。你不是姜家那个六岁的孙女,六岁的孩童说不出那样的话。”姜弘敏一如既往的直截了当。只是她没有说自己是因为关心上这个小侄女,看着她这么晚还神神秘秘地跟着末兰出去,所以跟着走出了房门,才不小心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姜筱璕当然不妨姜弘敏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头疼地想到,刚忽悠完凌宵与末兰,让他们免强信了自己。现在又要面对这个大姑姑,这个大姑姑可不是好糊弄的。想着今后还会有姜弘静以及谢子博等人,姜筱璕有点想要痛苦的呻吟。 凌宵本身着意于医术,对于人情之事反而纯善;而末兰则因为尊卑的观念,还有一份主仆的情意,所以愿意相信姜筱璕说的话,相对好糊弄一点。可这个大姑姑却是活了三十多年,又经历过人情冷暖的,不比凌宵和末兰好忽悠。 正想着,姜弘敏再次开口说道:“不要用那些离魂之说来糊弄我,直接说你是谁?受了谁的指使,冒充姜家人意欲何为?可是要对姜家行不利之事?” 姜筱璕听了姜弘敏这话,挑了挑眉,说道:“听大姑姑这话,你对姜家人也不象你平时表现的那般漠不关心嘛!” 姜弘敏被她说得脸色一僵,转脸斥道:“休要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只说你到底是谁?” 姜筱璕正色道:“我就是姜筱璕,行不改名,坐不必姓。只是我不是你们知道的那个姜筱璕。” 姜弘敏追问道:“此话怎讲?” 姜筱璕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你可信灵魂穿越,借尸还魂?” 姜弘敏听了她这话,思索着说道:“灵魂穿越是什么,我不清楚,借尸还魂倒是听说过。” “大姑姑真的听说过?”姜筱璕瞪大了眼睛看着姜弘敏,有些兴奋地问道。 姜弘敏看了她一眼,对于她仍然叫她为大姑姑有些怪异,说道:“我嫁进蒋府十余载,过着活死人的生活。蒋家子孙贪的不过是我的嫁妆能改善他们的生活,我求的不过是一个清静。所以我日常的生活就是理佛和看书,对于借尸还魂、甚至是通灵之说倒是在不少书中见过。” 姜筱璕听得姜弘敏这般说,虽觉得她只是在书中见过,未必肯信自己,到底不算完全排斥。遂将自己是另一个地方的魂,生前也叫姜筱璕。是如何在姜、赵两家的召唤下来到大庆朝,又如何以灵魂的形式见了姜、赵两家的家主。拜他们所赐,以姜、赵两家三百余口冤魂转世投胎的机会,让她借尸还魂在姜家这个孙女的身上。又受两位老人所托,要她找到两家的后人,重整两个世家。末了,还拿出了那个血玉环给姜弘敏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34章 事情一分为二 那日赵卓恒虽然找她要了这血玉环来看,最后却并没有收回去。只说这血玉环中的血色已然因姜筱璕而改变,而且也有了姜筱璕的头血,便只与姜筱璕通灵,自然还得交与姜筱璕保管。 姜弘敏虽然不完全相信姜筱璕的话,但看到那血色流动的血玉环,又想着这一路行来她的所作所为,以及听到赵梓桐与曹怡萱都是在她的引导下才被救出,便免强信了她。追问她道:“那怡萱那孩子有孕又是怎么回事?你说的那个人又是什么人?” 能这样问出,姜筱璕明白,姜弘敏当真是将他们在院子里与凌宵的对话全都听了。只得再将当时如何依着血玉环的引导,去到浣花溪寻找曹怡萱。曹怡萱被逼落水跳崖,却恰逢一个男人正在崖下的潭水中,是那个男人将曹怡萱从深潭中捞上来的。 她们也不清楚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凌宵在替曹怡萱诊治之时,她们在曹怡萱身上看到了男女欢爱后的痕迹,而那个男人也当面说曹怡萱是他的女人。当时她只顾着去生气,却不防曹怡萱会因此有孕的事都说了。 姜弘敏听了之后问道:“你说那个人便是如今护送我们的这些人的主人?救我们的不是那个少年吗?我看他只得十一二岁的样子,似有些病弱,不似象能对怡萱做那种事的人” 姜筱璕说道:“应该分开来说,他们是两个人。” “两个人?”姜弘敏甚为疑惑地问道。 姜筱璕点头答道:“最先救我的那个人和救你们的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个少年。但那个少年手上似乎没有那么多人手,少年与我一起去寻曹家姐姐时,才遇到另一个人,他们是叔侄关系。现在护卫我们的这些人应该是那个少年的叔叔的人。” 姜弘敏听了这话,思索着问道:“看这些人的身手很是不凡,行事也极有规矩,能当他们主人的人也定非普通人,他是什么身份?我听到凌先生说‘琰王’。” 姜筱璕在心里叹了口气,终究是要面对的,索性不再隐瞒,直接开口说道:“我开始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是后来无意中听到有人称他们为殿下。” “殿下?司马家的人?”姜弘敏吃惊地问道。 姜筱璕点头说道:“是,我听有人称那少年为十一殿下,而那少年称呼那个中年人为七皇叔。” “司马承颐和司马琰?怪不得凌先生会说琰王,我应该早想到的。”在隆安城一直呆着的姜弘敏,虽然足不出户,却还是知道皇家的人,瞬间就说出了他们的名字。然后再问道:“你是说怡萱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是司马琰?” 姜筱璕无奈地点了点头。 看到姜筱璕点头,已经猜出答案的姜弘敏脸色苍白,身形向后一挫,坐到了床塌上。甚为苦涩地感叹道:“这到底是怎样的孽缘?明明是抄家灭族的仇人,却偏偏又是救了我们的恩人。司马家的人还与姜家的子孙有了孩子。” 姜筱璕听得姜弘敏这般感叹,已然知道她虽一直面上与大家不相融,说自己不是姜家的人,却一直把自己当作姜家的人。便劝她道:“大姑姑,以我看来,这件事要分两面来看。” 姜弘敏正自愁苦,不由得抬眼看向她,问道:“如何分两面来看?” 姜筱璕寻思着该怎么说,想了好一会方才说道:“就好比二姑姑嫁进谢家,为谢家生了两个孩子,谢家人为了姜家的事怕受连累,最终还是让二姑姑离开了谢家。这样的谢家,大姑姑认为他们是好是坏?” 姜弘敏不明白姜筱璕打算说什么,就事论事地说道:“明哲保身,谢家为了保全家族,将弘静母子赶出谢家也是情有可原的。更何况,谢家老候爷还为他们安排了立身之所,并不算真的将他们驱赶出谢家。” 这便是不怪谢家的意思了,姜筱璕听得姜弘敏这般分说,觉得她其实挺理智的。便再问道:“那二姑姑的丈夫不顾与二姑姑的夫妻之情,也不顾与两位谢家表哥的父子之情,在谢老候爷将她们送出之后,带着人一路追杀过来。追杀不成,还将他们逃走的消息告诉与姜家有仇的隆安守备,让守备军前来抓捕。这样的人算不算谢家两位哥哥的仇人?” 姜弘敏冷笑着说道:“谢中愧那个人本就无才无德,不过依着姜家保了谢家一门富贵,让他依旧过着候府老爷的生活。如今抛妻弃子不说,还要杀妻害子,虽然是他们的父亲,也应该算是他们的仇人。” 姜筱璕再问道:“那么谢家两位表哥要不要恨谢家,将谢老候爷一并当作仇人来看待,等着来日寻机会报仇?” “这……”姜弘敏被姜筱璕的话给问愣住了,只抬眼看着她。 姜筱璕从姜弘敏看她的眼光中明白,姜弘敏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这就是我说的,对待这件事,我们要一分为二的看。司马家现在当皇帝的那个人肯定是姜、赵两家的仇人,但是救我们这些人的司马家的另外两个却是我们的恩人。” 姜弘敏眼神莫名地看着姜筱璕,不知道该如何想。 姜筱璕却坚定地说道:“我的灵魂虽不算得是你们姜家的人,但是我借用了她姜家人的身体,便也算是姜家的一分子。大丈夫都要讲一个恩怨分明,我虽是一个小女子,却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我的原则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绝不牵扯不相干的人。”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姜弘敏不由自主地重复着姜筱璕的话。 “嗯!”姜筱璕再说道:“我之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二姑姑她们救我们的人的身份,就怕她们情急之下恩怨不分,反而坏了救我们的人的一片心意。今日告诉了大姑姑,希望将来有一日,不得不说出来的时候,大姑姑也能将事情一分为二的剖析给二姑姑听,从中劝说。” 两人正说着,突听得末兰在外间提高了声音说道:“大姑奶奶,小小姐,我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有人闯进院子里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35章 高手之间过招 听得末兰这一声说话,姜弘敏与姜筱璕立时停止了谈话,往外间走了出来。只见芷兰与末兰都站在外间,脸上有一些焦急,却并不慌张。 姜筱璕知她二人都是暗卫出身,是以见她们不慌张并不奇怪。问道:“进来的是什么人?有多少?” 末兰摇了摇头回答道:“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人,进来的人也不多,只有五六个。进的是凌先生与公子们住的那个院子,我们这边院子暂时还没有人进来。” 稍顿,末兰又忙补充说道:“是末离过来传递的消息,让关好门别出去。说月统领早几日就发现有人跟踪了,已经有了布置。” 姜筱璕与姜弘敏听得进来的人只有五六个,又听得月隐玄已经有了布置,顿时都舒了一口气。 姜筱璕对姜弘敏说道:“大姑姑,让芷兰陪着您一起先到曹姐姐的房里坐坐可好?芷兰和芝兰都会一些功夫的,有她二人守着你们应该无碍。” 姜弘敏听她这样说,便问道:“那你呢?” 姜筱璕答道:“我跟末兰出去看看,末兰说了没有进我们的院子,我只在我们的院子里不过去。”看着姜弘敏盯着她,忙保证道:“姑姑放心,末兰的功夫很好的。我人小,真有什么事,末兰一把就能将我抱着退回屋里。” 姜弘敏待要反对,却见末兰也点了点头,说道:“末兰定然能够护得小姐安全。”别的不敢说,但要抱着姜筱璕这么个小孩跑回屋里,末兰自信还是能做到的。 看到末兰都这样表示了,十多年来隐藏了自己感情和情绪的姜弘敏自然不便多说什么。何况她才刚刚知道,那个小身板里装着另一个非姜家子孙的灵魂。遂不再多说,转身往曹怡萱的那间屋里走去。 芷兰自然跟在姜弘敏的身后走了进去。 看着姜弘敏转身离开,姜筱璕也与末兰一道往屋外走出。这次末兰不让姜筱璕走在前面,而是用自己的身子挡在了她前面,悄悄地往外探出身体,见到院子里果真没人,才又慢慢走出屋门。 出得门来,果然听到隔间的院子里传来刀枪相碰的声音。姜筱璕立时迈着小短腿往隔间的院子的方向跑,被末兰一把抓了回来,低声说道:“小姐,危险,不要太靠近。” 姜筱璕只得点点头,跟在末兰身旁,悄悄地往隔壁的院子接近。 天色本就暗了,太阳已经下山,月亮还没有升起,院子里只有微弱的两盏灯挂在灯柱上,并不十分清楚。 闯入的人显然穿着夜行衣,而护卫院子的人也是常规的黑衣。姜筱璕只能看到黑衣人与黑衣人对打,可是根本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人,哪些是外来的闯入者。 而隔壁的院子里除了打的人以外,房门关得紧紧地,院子的那几间屋里没有灯,也没有声响,好似没有人在里面一般。更没有人象姜筱璕这般偷偷出来观战,想来凌宵以及谢家、赵家的两兄弟已经得了通知,让他们熄了灯,紧闭了房门。 一群黑衣人在院里打了好一会儿,仍旧你来我往的不分上下。感觉上是闯入的那几个人想往屋里闯,另一群人拦着他们不给进到屋里去。 姜筱璕从刚开始的紧张看得有些乏味,仔细想来,想闯进屋内的应该是闯入者,拦着不给进的自然便是平常护卫她们的人。只是她没想明白闯入者想进屋去干嘛?是想抓人吗?抓谁呢? 想了一会没有答案,她只能不想了。再看打着的两帮人,她虽然看不懂两帮人的功夫强弱,但是据她判断应该是闯入的贼人功夫更胜一筹。因为闯入者只得六人,而将他们围在核心的月卫有十人。 又过了一会儿,许是其他的护卫得到了消息赶了回来,院子里明显地增加了好些人。姜筱璕只感觉身边的末兰的身形都不再那么板直,似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了新的力量的加入,场中的局势明显发生了变化,那几个闯入的贼人打斗的范围逐渐在缩小,根本无法往屋子那边接近。只听得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大个的黑衣人喊道:“撤!” 却不防院子周围立时出现了一圈人,那一圈人个个都举着弓、搭着箭,对着那几个闯入者。在这样的包围中,月隐玄慢慢地踱着步走了出来,高声问道:“来者何人?你们从内江一直尾随我们到此,意欲何为?” 怎知那六个闯入的人并不答话,见到外面的一排弓箭对着他们并无惧意,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打斗起来的拳风更加凌厉,全然变成了一股不要命的打法。尤其是当中那人体型比之其他五人高大,招式也更加精妙,两三招就将三个月卫打飞出去。 他一面打着一面对着另外几人吩咐道:“我来挡着他们,你们冲出去。” 说着又是三招,两脚踢倒迎面向他挥刀的两名月卫,招式狠厉、干脆利落。这让啥功夫都不懂的姜筱璕都觉得他很厉害,不由得朝着旁边的末兰问道:“他是不是前面还隐藏了实力,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厉害?” 末兰还没来得及回答姜筱璕,隔壁院子里紧闭的窗口猛然间推开,从里面飞出一条白色的人影,直冲着那个高大的贼人奔了过去。只见白色人影借着冲势,在空中就连续踢了好几脚,直踢得那黑衣大个连连后退。 姜筱璕眼见着那黑衣大个将刀一扔,双手平推着将空中突然出现的‘无影脚’一一格挡下来,末了还有余力将空中那道白色的身影推了出去。 姜筱璕还来不及感叹,只见那被推出去的白色身影的身形也十分的矫健。脚借着被向外推出的力,身子在空中一个翻转,调转了头,双掌齐出,对着那黑衣大个又‘啪啪啪啪’地连拍数掌。拍完那几掌,白衣身影一个鹞子翻身,整个身子向后一退,落在了场中,不摇不动。一套身法完成下来,身轻好似云中燕,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说出的流畅优雅。 姜筱璕这个一点功夫不会的人看了,都暗暗的艳羡起来。定睛一看,那个白色的身影正是那个不太吭声的阳光少年赵卓衡。姜筱璕这才猛然间反应过来:‘对哟,赵家这个少年可是一个名满隆安城的武功高手。’ 却听得少年和那对打的黑衣大个同时出声,黑衣大个说的是:“二少爷?”,而白衣少年唤的却是:“鹏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36章 谁说将军死了 听得两人这样的呼叫,在声的人均是一愣。那个黑衣大个忙对身后那五个准备突围的黑衣人大声喊道:“兄弟们别打了,是二少爷。” 月隐玄显然也听到了适才两个人的那一声相互称呼,如今再听得这黑衣大个的高喊,显然是与赵卓衡认识的人,也抬手示意场中的月卫停手。 两边的人都停了手,黑衣大个对着立在他身前不远处的白衣少年拉下了脸上蒙着的黑巾。天色太暗,又是侧面,躲在这边院子里的姜筱璕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是正对着黑衣大个的赵卓衡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平日里不动声色,沉稳自恃的白衣少年,突然间就冲向那黑衣大个,拉着他的胳膊,声音有些激动,又有些暗哑地开口说道:“鹏叔,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父亲呢?父亲可好……”问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然打颤。 那被赵卓衡称为鹏叔的人显然也极为激动,想说什么,却并没有马上回答赵卓衡的话,而是指着月隐玄他们一帮黑衣人问赵卓衡道:“二少爷,这些都是什么人?” 赵卓衡忙解释道:“他们都是保护我们的人。”又指着月隐玄向黑衣大个介绍道:“这位是月统领,是这些暗卫的首领。” “暗卫?”黑衣大个扫视着月隐玄以及周围的暗卫一圈后,仍是不肯就这样相信,问道:“三少爷呢?你们可在一起?” 黑衣大个的话刚停下,屋子里的灯点起,赵卓恒推门走了出来。对着院子里的黑衣大个也叫了一声:“鹏叔,卓恒在此。” 那黑衣大个见到两位少爷都安然无恙,不似被挟持的样子,方才稍稍放了心。问道:“你们怎么突然回了大庆,来了古留乡?” 赵卓恒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鹏叔不如进到屋内坐下叙话。”转身又对月隐玄抬手一礼道:“月统领,此乃我们赵家的家将,姓赵,名唤大鹏,算得我与二哥的叔辈。跟随三叔去了靖南的战场,没想到今日能够找了来。” ‘赵大鹏!’这个名字月隐玄知道。自家王爷跟赵昊彦,一个守冀北,一个守靖南,看似各不相干,实则都是相互关注着的。对于赵昊彦身边的人以及靖南那边的主要大将,他们自然派人去调查过,对于双方的底细,大致都有一些了解。 想来赵昊彦也一定做了同样的事,只是外人倒不一定知道司马琰身边有他这么一个人。看到赵大鹏在听了赵家两位公子的解说之后,赵大鹏仍对自己一无所知的样,月隐玄稍稍有了些得意,看来还是自己隐藏得比较好。 想着初时这些人隐藏了真功夫,直到人多了,才将他们看家的真功夫逼了出来。在屋内的赵卓衡应该也是看到了熟悉的招式后,才会突然从屋内飞出来与赵大鹏过招,以确认身份。 如今赵家两兄弟都确认了,只要不是敌人,月隐玄便舒了一口气。对着赵大鹏问道:“从内江过来,就是你们一直尾随着我们?” 赵大鹏听得月隐玄从内江就发现了他们,心下有些佩服,却道:“确切地说,我们是从赵郡出来就开始尾随上的。只是你们的防范甚是严密,我们不敢太过接近。” 月隐玄听得这话,眼睛瞅向场中的月卫。从赵郡到内江,是月卫将赵家人接来的。一路上居然没有人发现被人跟踪了,还把人引到了与他们汇合的地方,这要是敌人……。场中的月卫听得赵大鹏这般说,全都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月隐玄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视了他们一会儿,最后只得挥了挥手,说道:“都下去吧!受了伤的治伤,没受伤的依然守好自己的位置。” 又对包围在院外的玄卫挥挥手,吩咐道:“你们也去外围守着,眼睛放亮点,五六个大活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地突破你们的外防,进到院子里来才被发现,你们手上有再多的弓箭话也有了些气性。 要是给王爷知道,他们几十个暗卫输给了赵家几个家将,或者,他这个统领也没法做了。说完话他自己也颇有些丧气地往外走,却听到有人在他身后叫住了他,“月统领,请稍等。” 转头一看,却是凌宵从屋内走了出来。凌宵走到他面前,对着他说道:“凌宵有些话想私下跟月统领说说,不知月统领现在可方便?” 月隐玄不知凌宵寻他何事,猜测着大抵又是想上街寻药买药的事,可也得在白天才可以进行。遂道:“左转还有一处院子,是弟兄们休息的地方,正好麻烦先生帮着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兄弟们。”说着,将凌宵领着往左边转。 月隐玄领着凌宵走出去之后,赵卓衡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急切,问道:“鹏叔,父亲呢?父亲可好?” 赵大鹏看着眼前的二少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赵卓衡的身形一挫,与赵大鹏对打时都能站得笔直的身形,在这一刻,没有任何推力之下,竟然有些站立不稳。与他对立的赵大鹏一把拉住了他。 只听得赵卓恒说道:“二哥,我们不是早就有了心里准备的吗?想那狗皇帝敢在隆安城对辅国公府动手,肯定是先对三叔下了手,才能放心大胆的在隆安城行事。否则三叔听到赵家灭族的消息,还不带兵从靖南打回隆安吗?” 赵卓衡一改平时的沉稳、冷静、自恃,声音凄凉地说道:“我总想着这一切不是真的,我不相信父亲已经遇害,我真的不愿相信父亲已经死了。”说到这,竟然呜咽起来。 一旁拉着他一只胳膊的赵大鹏听得两兄弟这般说,粗着嗓子说道:“谁说将军死了?” 两兄弟被他这声粗嗓子震懵了,均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赵卓衡还带着哭腔的声音问道:“适才我问鹏叔时,鹏叔不是还摇头吗?那父亲……”一时间,眼里又燃起了些希望地看着赵大鹏。 只听赵大鹏说道:“将军的确遭杜永淳那贼子所害,但却没有死,只是情形极为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37章 一夜有惊无险 ‘情形不好,但没有死。’这对于一致认为赵昊彦已经遇害的赵家人来说,已是莫大的好消息了。 听了赵大鹏这话,赵卓恒也忍不住急切起来,问道:“那三叔此刻身在何处,可还在靖南?” 赵大鹏摇头说道:“将军受了很重的伤,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一边躲避追杀,一边往隆城赶。怎知行至半路,便听闻姜、赵两家已然被灭族,我们只得寻了一个边远的小村落脚,请人给将军治伤,直到将军醒来。” 稍停,接着说道:“将军醒后,我们才从将军处得知两位少爷先一步去了赵郡。从靖南赶去赵郡,也就是想寻着两位少爷来见将军的。只是我们刚到赵郡时,查不到两位少爷的行迹,等查到后,又发现两位少爷乘车离开了赵郡,我们只能一路追了过来。” “一路上见这么多暗卫跟随,而且他们把守得极为严密,我们的人根本无法接近。我们不清楚两位少爷是不是被人抓走了,也无法确定两位少爷的安全。一路尾随到此,见到你们停歇下来,才冒险突进。”说到这,赵大鹏大致讲完了他们一路跟来的情形。 赵卓衡语带颤抖地问道:“那就是说,父亲也与鹏叔们一道跟着我们?这几日父亲一直都在我们后面?” 见到赵大鹏点头,赵卓衡更加急切,连声问道:“鹏叔,那父亲此刻在哪里?你快带我去见父亲。” 赵大鹏说道:“我们晓伏夜出,并不敢往人多的地方行走,更不敢住店。只雇得一辆车,将军如今还在你们来时路过的那片小松林里,留得有人守着将军。既然这里安全,末将这就带人去把将军接来这里与两位公子相见。” 赵卓衡听得这话,哪里肯等,直言要跟着赵大鹏一起去接父亲。自已去马棚里拉了马,跟着赵大鹏他们就往小松林去,留下赵卓恒与跟着走出屋来的谢家兄弟。 赵卓恒大概地对谢家兄弟说了一下情况,其实他二人也一早在赵卓恒走出屋门的时候就跟着走了出来,大概的事也都听得差不多,并不需要赵卓恒费太多的口舌。 赵卓恒说完后,又与他二人寻到姜筱璕她们女眷住的院子,一来是跟姜家的长辈说清楚情况,以免她们担惊受怕;二来,赵卓恒也想告诉自家姐姐,三叔还活着的消息。 怎知刚跨过院子,便见着姜筱璕与末兰立在院子里。看着她们适才走到院子中央的方向,是从与他们院子相邻的那个竹篱笆那边走过来的,便知她们一直站在这边院子看着适才发生的一切。 赵卓恒看了姜筱璕一眼没说话,谢子博与谢子硕兄弟就有些惊讶了,觉得这个小表妹怎么会一点都不害怕。尤其是谢子硕毫不掩饰地说道:“筱璕妹妹,你适才也在院子里看着的吗?” 姜筱璕想着反正都被他们发现了,索性就大方地承认了,便点了点头。 怎知谢子硕的下一句却是:“那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卓衡表哥冲出窗外,与那黑衣大汉交手的那几招了?” 说着话,也不待姜筱璕有所回答,手脚便开始比划起来。一边比划一边问道:“是不是很帅?等衡表哥回来,我一定要找他教我这几招。”说话间,卓衡表哥已经变成了衡表哥了,想亲近的意思不是一般的明显。 姜筱璕只得点头附和着说道:“的确很帅,简直酷毙了!” 谢子硕不懂姜筱璕的‘酷毙了’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地认为是夸赞的词,遂更加开心的点着头,强调一定要找赵卓衡学习的决心。 姜筱璕不好打击他,思忖着,只怕那些是赵家独有的不外传的招式,否则那个名叫赵大鹏的人,在前面与那些暗卫打斗了那么久,赵卓衡都没有出来。后来换了凌厉的招式后,赵卓衡才破窗而出,与之拳脚相斗后,才确认了彼此的身份。 赵卓恒与谢家兄弟过来的声音,自然也引起了一直在另一半小院关注闯入者情形的姜弘静和赵梓桐的注意。 大家都才刚刚入住小院,东西都还没有整理停当,就突然有人闯入,心里肯定忐忑不安地呆在屋里等着消息。如今听得哥几个的声音传来,知道大家都安然无恙,均都舒了一口气。 一时间,馨兰出到院门迎了三位少爷进去与姜弘静见礼。姜筱璕已经大概知道了院子里发生的事,想着姜弘敏还在屋里担心,便没有跟他们去到姜弘静的屋里,而是直接回到自己住的这边,去寻姜弘敏,告诉她院子里发生的事。 见到姜弘敏后,她说了闯入者是赵家以前的家将,来寻赵家兄弟。并且还告诉姜弘敏,赵昊彦没死,如今赵卓衡去接赵昊彦去了,应该不久后就会回来。 说完,她顾着去问芝兰,外面的吵闹可有惊动到一直睡着的曹怡萱。于她心里,真心希望曹怡萱早点醒来,她得把她那天发生的事以及后面所有的事跟这个昏迷的表姐都交待一下,她心里有如揣着一块大石头,等着哪天给曹怡萱说完以后,才能放下。 却没发现姜弘敏在听完她的说话后,脸色变得惨白,身形也有一些僵直。直到姜弘敏木然地走出这房间时,她都没发现,只当姜弘敏还是一如继往不爱说话的性子,便由着她自己回去了。 芝兰在被姜筱璕问起曹怡萱的情况的时候,居然真的告诉姜筱璕,她觉得这两日的曹怡萱有些不一样。有时候,她会晃眼觉得曹小姐的手指动了一下,有时会觉得曹怡萱的眼睫微颤。只是当她盯着看时,好象又不明显了,所以不敢十分肯定。 姜筱璕听了芝兰这话,想起前世的自己,心道‘只怕这时的曹怡萱如她前世一样,大脑已然清醒了,能听得到周围人说的话,只是还无法睁开眼。’ 想到这,她忙让末兰搬了一张椅子放在曹怡萱的塌边,自己坐了上去。一会盯着曹怡萱的眼皮看,一会又盯着她的手看,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发现芝兰说的,那些晃然间看到曹怡萱有可能要苏醒时,才有的轻微的动作。 可是她盯了很久,盯到她自己的上眼皮和下眼皮都打架了,一次都没有发现芝兰说的那些变化。在末兰的劝说下,才被末兰抱到侧边那个已经铺得软和的美人榻上去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38章 赵昊彦的惨伤 话说赵昊彦被接回来的时候,情况真的不是太好。人已经是昏迷不醒,由着几个家将从车上抬着下来,送进到赵卓衡兄弟两人的屋里。 赵卓衡如疯了一般地在寻找凌宵。等着他们终于从月隐玄那里将凌宵找到的时候,凌宵只看到这个素日里不焦不燥的少年急红了眼,连说话时都喘着粗气。嘴里只一个劲地求凌宵快点去替自己的父亲看病,其他的话全都说不成句。 月隐玄听得赵昊彦还没死,当然也跟了过来。凌宵随着赵家兄弟进到屋里去看赵昊彦,赵大鹏则将带来的十多个人安排在院子里警戒,不要轻易让别的人进来。 他自己不放心地跟着进了赵家兄弟的屋内,将想跟着进去看看情况的谢家兄弟挡在了外间。赵家两兄弟如今心忧着赵昊彦的病情,随着凌宵直冲向床塌,没有注意到身后赵大鹏不让谢家兄弟接近的行为。 凌宵被引着来到原来安排给赵卓衡休息的床塌上。那上面如今躺了一个面色惨白中带着青灰的中年男人。只见那男人双目紧闭,头发虽有梳洗过,却仍显凌乱;满下巴都是黑胡茬子,显然有一段时间没有剔须了。 这应该就是赵卓衡口中一直说着的父亲,那个曾经长年镇守在靖南的大庆朝上将军赵昊彦了。等凌宵解开赵昊彦身上的衣服时,连月隐玄这个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人,心都不自主地跟着颤了起来。 只见赵昊彦的身上全是孔洞,几乎不见一块完整的好肉。孔洞的大小与箭头的大小相当,幸得身体躯干部的孔洞大部分不深,并未穿通肺腑,想是当时有铠甲挡住的原故。有一些已经愈合结痂,有一些却在流脓。 月隐玄一边跟着看赵昊彦身上的伤,一边思虑着。‘只不知赵昊彦当时身上穿的是什么样的铠甲,竟然能够挡得这许多箭矢即使穿透入肉,也不会太深。这要是给王爷弄上一套穿上,王爷以后打仗也要安全一些。’ 随着凌家剪开腿上的裤子,看到的是小腿没有铠甲挡着的地方,那些箭矢就是直穿入肉的,有的甚至是对穿。也许是他们并没有寻得好的大夫医治,当时只是将箭的两头掰断,还有一部分箭身留在肉里。如今裹着箭身的肉已经开始发炎红肿、溃烂流脓。 月隐玄不知道赵昊彦是以怎样的毅力支撑着活下来,还一路从靖南转至赵郡,又从赵郡追着他们来到古留乡。他只知道,换作是他以前见过的伤兵,不如赵昊彦这般重的,也早都已经死透了。 凌宵在给赵昊彦检查完伤口之后,说道:“赵将军身上的伤虽然多,但不算极深,还有治的机会,需要将那些腐肉都去了。还有,他体内尚有余毒未清,又拖了这许多时日,身体情况极差,不知道能不能挨得过治伤时候的疼痛。” 说话间,眼光又移向赵昊彦的腿部,指着他的小腿说道:“他这右腿的下肢部分有三支箭矢埋在肉里,时间太久,肉已经腐烂了。还有一只箭直接穿过了他的小腿骨,这条小腿已经保不住。” 赵卓衡的脸上早就挂满了泪水,只是强压着没有哭出来。如今听得凌宵这般说,不禁用带有哭腔的声音说道:“父亲是习武之人,不能没有腿,求先生想想办法保住父亲的腿。” 凌宵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条腿不仅不能保,还得尽快切了,否则腐肉之毒会上行,影响身体的其他部位,进而危及整条性命。” 一个战场上的将军,如果没了腿,还怎么打仗?还能算是一个将军吗?众人在听到凌宵的话后都沉默不语。 赵卓衡更是瞪着一双血目,直愣愣地看着凌宵,眼中全是恳请之意,恳请凌宵能够保住他父亲的腿。 凌宵极是为难,他不知道赵昊彦经历了什么。但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还能坚持到现在,他从心底里佩服这样的人。他也希望自己能够尽量地帮他,但他实在是无能为力。因为时间拖得太久了,那条小腿的大部分肉都已经发黑坏死。 他只得摇着头对赵卓衡说道:“保命要紧,倘若再有拖延,恐赵将军这条命都难保。” 赵卓衡待要再说话,进屋后就一直闭着眼睛昏睡着的赵昊彦突然睁开了眼,用极其虚弱而又暗哑的声音说道:“就按这位……先生……说的办。”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众人听得赵昊彦突然开口说话,都转眼朝他看去。赵卓衡的身子更是直接扑倒在父亲的床塌前,两眼噙着眼泪喊道:“父亲……” 赵昊彦艰难地继续说道:“那只脚早就……没有了知觉,我……我知道,能保得一条命见……见到你们,我已然……十分满足……”说着话,便又闭上了眼。赵卓衡连着唤了好几声‘父亲’,却再也得不着回答。 一直站在赵卓衡身后的赵大鹏开口说道:“将军从第一次醒来后,清醒的时间还长些,近几日精神越发的不济了,都是偶尔醒来说一两句话。否则,我们也不会今夜冒险来寻少爷了。” 稍顿,看着赵卓衡仍然在流泪,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直接说道:“不如就按这位先生说的赶紧治吧!靖南早就被狗皇帝收回去了,俺们也不再替司马家卖命了,只求能够保得将军的命。练武不练武的有什么紧要,以后大鹏叔就是将军的腿。” 赵卓衡听得赵大鹏的话,总算想明白,还是命更重要。突地转身就朝凌宵跪下,身子一伏便拜了下去。说道:“请先生救父亲一命,先生大恩,卓衡今生定当结草衔环来报。” 见到赵卓衡如此,赵卓恒也掀了袍跪了下去,说道:“请先生救我叔父性命。”跟在他们的身后赵大鹏自然也跟着跪了下去。 凌宵手忙脚乱地拉着赵家两兄弟,让他们起身。说道:“折煞小民了,两位公子快快请起,凌某定当尽力一试。” 赵卓恒听他只肯应承‘尽力一试’,遂再拜道:“请先生务必保全叔父的性命。” 凌宵再无话说,只得拼命地点头,拉着赵家两兄弟的手,示意他们赶紧起身。月隐玄在一旁看了,也忙对他两兄弟说道:“两位公子快些起身吧!莫耽搁了凌先生救治赵将军的时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39章 遇袭受难经过 赵家兄弟听了月隐玄这话,忙起身退至一侧。 凌宵忙着去准备医治赵昊彦所需的针包及药物,机灵的末离早已识趣地将凌宵平日的药箱取了来。除了帮忙的末离,其余人等便被请出了房间。 出了房间,才在外间看到一直等候在外间的谢家两兄弟,赵卓恒才想到跟谢家兄弟解说一翻。谢家兄弟自然表示理解,尤其是谢子硕,更是一脸同情地走到赵卓衡身边看着他,却不知如何劝解。 因为赵昊彦的伤口极多,病情很重,只有凌宵和末离是不够的,还需要有人帮忙。在这一路的行程中,已经被凌宵指导并教会照顾曹怡萱的芝兰被临时请了过来帮忙。 被撵出来的赵卓衡一直守在那个屋子的房门外不肯挪动一步,赵卓恒与赵大鹏自然也陪在他身边,谁都不肯挪动,谢家兄弟自然也不便在这种时候自己进屋里去倒床大睡,便都陪在了那里。 趁着这个时候,赵卓恒向赵大鹏问及赵昊彦是如何受的伤,他们又是如何逃出来的。 赵大鹏答道:“老太爷在将两位少爷送往赵郡时,同时也给将军写了一封信。一是交待了两位少爷的去处,另外就是交待将军要注意自身的安全,防着身边可能发生的任何突发情况。尤其是外出行军时,要防着有人偷袭。” 听了这话,两兄弟点头。尤其是赵卓恒更清楚,只听他说道:“当时祖父与我共同占了一卦,卦象上显示三叔有血光之灾,灾星应在他的身周,想来祖父便是因此提醒三叔。” 赵大鹏听了这话点头,继续说道:“将军收到信之后也极为小心,睡觉时连铠甲都不离身。没想到杜永淳于两月前的一个晚上突然间发难,领了一州的府兵突袭将军府。而府中有卫兵已经被杜永淳事先买通,趁夜里大家入睡时悄悄替杜永淳打开了将军府的大门。” 听着赵大鹏说到这里,赵家两兄弟的神色开始紧张。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赵卓衡,在看过赵昊彦身上的伤后,再也不敢不怕,竟然伸手抓住了一向由他保护的三堂弟赵卓恒。 只听得赵大鹏继续说道:“将军府一下子涌进杜永淳的好多府兵,而且杜永淳又手持狗皇帝的密诏,说擒拿将军是奉了皇帝的旨意。这一下将军麾下的许多将士犹豫不决,不知该听从将军的,还是听杜永淳的。一时措手不及之下,又寡不敌众,不得已,将军只得带着我们这些亲卫逃出。” 虽然只是听赵大鹏讲事情发生的经过,赵卓衡紧张得犹如自己亲自经历一般,抓着赵卓恒的手越来越紧。 “杜永淳自然不肯放过,带兵追了上来。”赵大鹏再说道:“由于追兵人多,我们决定兵分两路。由我带人引开杜永淳,赵大勇跟随将军向另边的方向逃走。” 说到这,赵大鹏不由得捶胸顿足,脸现极为痛恨,又极为后悔的表情。说道:“却不防赵大勇也一早被司马琛派来的人收买,许了他一个从三品的游击之职。正是他在将军的饮食中下了毒,使得将军奔逃途中突然毒发,体内的真气无法聚集提起,赵大勇趁机刺杀了将军。” 赵大鹏继续说着:“将军顶着那些射向自己的羽箭,也将赵大勇杀了。等着我们摆脱了追兵再去寻找将军之时,便只见到混身如同刺猬一般的将军了。”说到这,赵大勇脸现悲痛之色。 稍顿,赵大鹏又补充说道:“幸得是老国公爷在来信时说,赵家打理着三大织造丝帛的地方,织出了一种经锦和纬锦相交错的绢绸,韧性极强。随信附带着往靖南运了几匹最新产出的绢绸,让将军做成里衣贴身穿着。将军平日里都是两件一起穿的,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那些射向将军身体上的箭矢只穿了一些皮肉,没有穿进肺腑。我们寻到将军时,将军也还剩得一口气在。” 已然睡了一觉,半夜突然醒来的姜筱璕,在听得赵昊彦已经来到,只是情形不十分好,需要及时救治,还将芝兰都借走时,便留了芷兰守屋,领着末兰过来探望。 刚好在屋门处听到赵大鹏如此一说,大脑里猛然间反应过来,这跟现代汽车玻璃上贴防爆膜可能是类似的原理。那层膜看着薄,却有非常好的抗冲击性和抗撕裂性,想来这两层经纬交错相织的丝绸的作用,也是起到了对抗箭矢刺穿铠甲后,对肉体的冲击和撕裂吧! …… 凌宵给赵昊彦清理完伤口是几时,姜筱璕并不知道,因为时间太长,长到她跟着赵家兄弟等在门外时又打起了瞌睡。 末兰几时将她抱回房里睡着的她不知道。等她第二日早晨醒来时,听到末兰说,芝兰刚回来不久,才去躺下歇着。她便没有马上过去那边院子探视,想来那边也应该才收拾停当,只怕是病人和大夫都需要休息。 因着芝兰才歇下,末兰端着水来帮着她梳洗后,又去帮着曹怡萱擦脸,没有事的姜筱璕也跟了过去。 末兰如往常一般,用巾帕细心地帮着曹怡萱擦洗过脸以后,又擦手。在末兰擦完手,将曹怡萱的手放下的时候,姜筱璕晃然间也觉得曹怡萱的手指动了一下。末兰倒没有注意,而是端着用过的水走了出去。 姜筱璕便又在曹怡萱的塌边坐了下来,一直盯着曹怡萱的脸和手来回的看。果然被她发现,曹怡萱的眼睫有微微的颤动,只是始终没有睁开。 姜筱璕的心加快了跳动的速度,有瞬间的冲动,想要叫人去叫凌宵过来。可是想着凌宵可能才躺下,又理智的放弃了。 想着前世的自己,姜筱璕觉得此刻的曹怡萱大脑定然是清醒的,说不定能听到自己的说话。于是就一个人站在床塌边,小声的唤着:“曹姐姐,你可是醒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曹怡萱自然还没有能力回答她,她也不是要曹怡萱立刻就能回应自己。只是想着,把她认为该让曹怡萱知道的事,一个人坐在床塌边,用稚嫩的声音,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遍给曹怡萱听。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能听到,还是只是自己意测她可能会听到。 她却不知道,她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有两个人正在房门边看着她。一个是从外面倒完水回来的末兰,另一个却是几乎整晚都没有睡的姜弘敏。 当姜筱璕说完她认为该对曹怡萱说的话后,转过身才发现,一脸古怪表情打量着她的两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40章 生活是场修行 姜筱璕也没想到姜弘敏会这么早就过来看望曹怡萱。 经过一个月的同行,这个大姑姑其实已经在悄悄地关心着她和曹怡萱,这点姜筱璕能感觉得到。只是她同样知道,姜弘敏总是刻意的隐藏这份关心。就如同她们住店或歇在客栈之时,姜弘敏要来探视曹怡萱时,都是捡姜筱璕不在的时候过来。 姜筱璕还记得,有次在路上,车子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末兰她们下车取水,姜筱璕也跟着下车。中途因为太晒,她提前回到车上,掀帘进车时,看到姜弘敏正帮着曹怡萱按揉腿部。只是在见到她那一瞬间,立时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一副我什么都没做,什么也不关心的表情…… 待姜筱璕给姜弘敏见过礼后,姜弘敏顶着一张极其憔悴的脸,一边奇怪地打量着她,一边问道:“你现在对着她说这些话有用吗?她都还没醒,能听得到你说的话吗?” 姜筱璕说道:“我觉着曹姐姐就要醒了,指不定现在已经醒了,能听得到我们说话。只是她的眼睛还睁不开,人还动不了。” 姜弘敏免强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即便如你所说的那般,她能听得到我们说话,可是你有想过没有,你说的这些事她一下子能不能接受?” 姜筱璕眨巴了一下眼,说道:“我也正是考虑到曹姐姐从昏迷中醒来,突然就发现自己要做母亲了,会难以接受,才想着提前告诉她。” 姜弘敏奇怪的盯着她,问道:“这又是为何?” 姜筱璕说道:“人呢!总是会对许多突发的、没有预料到的事难以接受。每当这种时候,人就会变得不理智,会冲动。” 这一点姜弘敏认同,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做过后悔的事呢? 只听得姜筱璕如同一个小大人般地继续说道:“但是有一句话叫做‘冲动是魔鬼’,在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过了之后往往都会后悔。如果当时能够冷静一下,给自己一点时间,或者过一天,哪怕只是睡一觉醒来,可能想法都会不一样,结局也可能不一样。” 说到这些时,她想起了自己当初拔掉那条与血透机相连的输液管道后,母亲受到的打击,以及后面父亲和孩子的遭遇,脸上现出了无比的悔意。或者,那时她应该再坚持一下,至少选择一个更合适的时机,至少不能让母亲内疚…… 想到这,她不由得感叹地说道:“但是往往在这种时候,人都不会给自己冷静的时间,因为冲动支配了大脑。这就需要外界的人或事来帮着他们拖延,如果能够给他们更多的时间考虑清楚,或者结果就会不一样。” 接着,又很是疲惫地感叹道:“人生就是一场修行,我只是想在曹姐姐还没有能力做冲动的决定时,能有时间好好地把事情都想一遍。她如今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太冲动,被迫地躺在这里,安静的思考。思考的时间越长,或者能帮助她做出正确的判断。” 她们还在说着,突听得末兰叫了一声,:“小姐,你快过来看看,曹小姐怎么哭了?” 两人被末兰这一声说话都惊住了,对视一眼后,忙齐齐向塌边走了过来。果然看到曹怡萱没有睁开的眼睛,有一滴泪正从眼角溢出,缓缓地流向耳后。 姜筱璕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轻轻帮曹怡萱抹去了眼角的那滴眼泪,说道:“曹姐姐,想来你是真的听到了我适才说的话。我只希望你慢慢地想,慢慢做决定,我们要活下去,生活也要慢慢的过下去。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我们努力,未必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姜弘敏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其实她本来是听说芝兰回来了,想来打听一下那个人伤得怎么样。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知道的和接受到的新东西也太多,给她心灵有感触的更多,她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好好冷静一下。 半晌后,她默默地转身往自己那间屋走去。 …… 隐九和隐十去打探涿州郡的消息,不是象往常那般在确定没有危险后,再传回消息,他二人则等在原地。这次是两人亲自赶了回来,这让月隐玄很是奇怪。 结果他二人说,他们去到涿州郡打探谢家的宗祠,整个涿州郡,一多半是谢家的族产,倒是极容易就打探到谢家老宅。寻到谢家老宅时,那里也极为平静,并没有发现有可疑的人。正当他们认为涿州郡安全,准备发信息回来的时候,有一个老头找上了他们。 他们不知道老头是怎么发现他们的,也不知道是怎样暴露的行踪。总之,老头找上了他们,说自己是谢家看守宗祠的家仆,让他们不要在涿州郡停留,尽快离开,并请他们带一封信回来给谢家大公子。 月隐玄只觉得自己快要被气得吐血了,这两天给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三种隐卫,在战事中都极为有用,表现得很是出色,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手下。怎么却在日常的行走和护卫上表现这么差,一连两天都给人比了下去。 先是昨天赵家的几个家将,不仅突破了他布置在院子四周的几道防线,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摸进了院子里。现在是谢家的一个老仆,轻而易举地就识破了隐九隐十的行踪和身份。他只得在心里暗暗下决心,回去之后得重新拟定一种新的训练方式。 而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昨晚凌宵正在跟他说着的消息,因着赵昊彦的出现而被迫停止。 这么重要的消息,他需要再次跟凌宵确认。这可不是能够说着玩的事,这对王爷太过重要了。尤其是在刚刚发生了贺文秀主仆的事之后,月隐玄直觉地认为,这个曹小姐变得更加重要了。 另外,赵昊彦还活着的消息,也非常重要,他都需要立即向王爷禀报。所以他来不及追究隐九和隐十是怎么泄漏的行踪,怎样被人识破的,只问道:“回来时可有人跟踪?” 在两人肯定无人跟踪后,他仍不忘叮嘱两人将信转交给谢家大公子后,立即去与月卫、玄卫一起加强警戒。他自己就着急地去找凌宵,以及思虑着要怎样组织语言,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写清楚,再传给王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41章 涿州也不能去 隐九和隐十来到谢家两位公子住的院子时,月隐玄才刚把凌宵叫走。 因为赵昊彦的到来,跟着赵大鹏的那十余人守在了院子里。他们换上了普通随从的衣服,明目张胆地站在院子的四周。但凡进到这个院子里的人,只要是未出现过的,都要经过他们的盘查,盘查完了之后还要等他们通传。 不明原由的隐九和隐十,见到自己保护了一路的人,如今要见一面,还得由这些突然出现的新人通报后方能见面,弄得他二人心情格外的不舒服。所以在见到谢子博之后,将信交出以后,便立马离开了。 谢子博在接到隐九他们带来的信,打开看过之后,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变得十分的难看。他不顾谢子硕在一旁的追问,而是向外走去,直接去到隔壁的院子里寻找姜弘静。谢子硕不明所以,当然一直追着自己的哥哥寻到母亲这边。 待姜弘静将谢子博递给她的信看过以后,脸色也十分的不好。谢子硕再也忍不住地大声问道:“母亲,信上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你跟大哥的脸色都这般地难看。” 姜弘静这才说道:“这是你祖父留给你哥的信。” “祖父留给大哥的?”谢子硕问道:“祖父知道我们会回涿州郡?” 刚问完,遂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言自语地说道:“祖父一早就安排我们来涿州郡,自然是知道的,事先让人带了信来,也不奇怪。”末了又抬头问道:“那祖父信上可是说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姜弘静点了点头,说道:“只怕是涿州郡我们也暂时不能去了。” “为什么?”谢子硕瞪大了眼睛问道,随即又似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问道:“可是那坏女人又使了什么阴招,唆使着谢家大老爷做什么坏事了吗?” 自那日谢中愧表示要杀了他们母子三人以后,谢子硕便不再称呼谢中愧为父亲。原本他曾用‘那厮、那坏人’来替代的,但在母亲和大哥的斥责和压制之下,改而称为谢家大老爷。姜弘静和谢子博也拿他没办法,想着他还小,便暂时由得他这样了。 谢子博只得说道:“从祖父信上的意思是,前次我们被人救走的事,因为被父亲告诉了姜宏恩。祖父自知难以隐瞒,又怕皇帝追究,便扯上了终南山的贼匪,说我们是被贼匪捉走的。” 是谢家的家仆领着守备军来追捕他们,这点他们一早就知道了。因为自家这个极品的父亲,连累那么多人跟着逃命,这使谢氏兄弟一直心怀愧疚。 谢子博继续说道:“祖父说,我们离开的事,皇帝应该是心知肚明的。终南山剿匪并没有发现我们,或者是给谢家面子,皇帝没有再提,也不再追究。但是这事瞒不过张家,当时张氏在场,确实知道我们是被人救走的。张氏也以此要挟祖父,代替了母亲,当上了谢府的大夫人,还从张家要了一些人到谢府。” 谢子硕听到这里,一张脸胀得通红,一双拳握得青筋暴露。姜弘静看着小儿子这个样子,对于他急躁的性子很是担心。她相信,如果张氏在这里,只怕这个儿子会一拳抡过去。 只听得谢子博继续说道:“如今的谢府多了许多张家的耳目,只怕涿州郡这边也会派人过来。我们暂时不适合居住在涿州郡,只怕给张家的人发现了,不仅我们有危险,更有可能会害了大家。” 谢子硕再也忍不住地大声问道:“难道我们就让张氏霸占了母亲的位置,在谢家作威作福,将我们和母亲逼得无路可走,无地方可住吗?” 姜弘静眼见着谢子硕的双眼发红、浑身发抖,忍不住走过来拍了拍儿子的肩,劝慰他道:“母亲如今是姜家人,已经恢复了姜姓,不再是谢家妇了,并不在意那个位置。那个位置看似风光,实则不然,母亲作为谢家主母十多年,并不曾得一日轻闲,着实辛苦。” 谢子硕红着一双眼睛看着姜弘静,问道:“母亲说的可是真的?” 姜弘静无比认真的点着头,对着小儿子肯定地说道:“这一月,虽然四处奔走,反而是母亲最为轻松、愉快的日子。” 听了这话,谢子硕握紧的双拳也慢慢地有了些放松。 谢子博见母亲安抚住了弟弟,又说道:“祖父因无法联系上我们,想着我们有可能会回涿州郡,才将信写好交给福伯,让福伯转给我们。祖父说了,以后他会将母亲嫁妆折成银钱,分批送回涿州郡,待日后这事过了,我们回来时取用。 这边母子三人在说着涿州郡的事,那边月隐玄在得到凌宵的确实回答后,忙不叠地给司马琰追加传信。 信才传出,便见到谢家兄弟寻了过来,得知涿州郡不能去的事,他简直有点欲哭无泪。这倒不是说他有多希望去涿州郡,而是他追加传给王爷的信才传出,这里又说不去涿州郡了,这是老天在玩他吗? 不去便不去吧!反正赵昊彦还在重伤昏迷中,都还没醒来,不知要睡多久,应该暂时哪里都去不了。月隐玄这样想着,他只希望,这帮妇孺不要再突然冒出一个去别处的念头。 …… 在赵氏兄弟离开晋西后两日,卢慎梓在与晋西王石晋棠达成某种协议后,并未在晋西多作停留,也离开了晋西,返回隆安城。 不过十日,卢慎梓便回到了隆安城。随着他的回来,不仅带回了晋西同意每岁向大庆上贡的消息,还附带着晋西王为王太子求娶大庆朝公主的请求。 这让司马琛龙心大悦,本来卢慎梓此次出行极为机密,基本无人知晓。却在卢慎梓成功回转后,被司马琛高调的宣布出来。 因为卢慎梓此次成功地让晋西每年上交岁贡,且从贡品折合成钱帛来看,相当于以往半个巴青府每年的丝帛产量。司马琛不仅同意了会将公主下嫁晋西王太子,更是加封了卢慎梓为大司空。同时封赏的圣旨上还写明,令掌水土事,凡国有大造大疑、谏争……与太尉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42章 君臣殿中议事 此旨一下,卢家正式从皇帝的身后站到了皇帝的身边。 尤其是在两大国公府倒了,姜泽祁的太师之位与赵逍鸿的太保之位空下之后,朝臣中除了致仕的温老太傅,便只剩得李辅灵还挂有一个大司徒的官衔。如今卢慎梓封了大司空,与李辅灵兼大司徒相比,相当于一个占了左相,一个占了右相,反而使得杜永靖这个尚书矮了一头。 一时间卢家风头大盛,隆安城内想与卢家拉上关系的不在少数。有女儿的想嫁卢家的子侄,有儿子的想娶卢家的女儿。奈何卢慎梓的儿子女儿都已成家,长孙和长孙女又才得十岁左右,一时之间倒议不得亲,于是便有人把目光看向卢慎梓的亲弟卢慎林家。 庆元殿内,司马琛坐在案几前,命黄得贵给卢慎梓搬了一张锦凳放在案几的正前方,给卢慎梓赐坐,君臣两人大有促膝谈心之势。 只听司马琛脸带笑意地开口问道:“近闻爱卿府中门庭若市,瑞安街一片川流不息啊!” 卢慎梓听得这话,心中一惊,本来只沾了一半凳子的屁股立马就挪开,站了起来。躬身答道:“臣惶恐,臣并无与群臣攀交结党之意。投帖者虽然多,但臣府开门接待者也只是原有的几家亲戚。臣今日回府后就下令关门闭府,就算是亲戚也一律不见,。” 司马琛却摆着手说道:“无妨、无妨,朕知你卢氏一门的忠直,也知卢卿的忠心。朕不过是借此机会看看朝臣中,有哪些人是善于钻营的,又有哪些人是想投机取巧的。” 卢慎梓忐忑不安地问道:“依皇上的意思,臣那府门继续开着?” 司马琛笑道:“当然继续开着,该怎么接待,你照常接待,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你卢氏是朕要抬举的世家了。什么家学、什么传承、什么姜家、赵家,敢不把皇家放在眼里,最后便什么都不是。最终只有皇家才能立于最高处,也只有皇家抬举的世家才能传承。” 转脸看到卢慎梓还战战兢兢地站着,又挥挥手说道:“坐、你坐,朕赐了你坐你就放心大胆地坐着。” 眼见着卢慎梓小心地将屁股沾着锦凳的边坐下了,司马琛又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这些日子以来,朕那几个儿子可有往你那府上去?” 卢慎梓心里知道,司马琛在重要的大臣府上都安插得有人,怎么会不知哪些人到过自家府上?这样问,不过是考察自己的忠心罢了。 遂躬身回道:“三皇子倒没有任何表示;四皇子、五皇子都派人送了贺礼,人并未亲自来;六皇子也派人送了贺礼,人虽没有来臣府上,郭家却有人去了家弟慎林府中,说六皇子新近去了一位侧妃,有意想娶慎林的庶女为侧妃。其他几位皇子目前还没什么表示。” 司马琛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说道:“长宁最近与我那皇弟打得火热,一时暂时顾不上你。如今朕封了你为大司空,与李辅灵平起平坐,李家心里有不满,也暂时不会让长宁亲近你。” 卢慎梓不便说司马长宁与李家,因为他知道皇帝在考察自己的几个儿子,想从中选取接替位置的人。同时他也知道皇帝对司马琰这个皇弟手中握有的兵权极为忌惮。遂问道:“那皇上怎么不让琰王回冀北,留他在隆安打乱几位皇子之间的平衡?” 司马琛没好气地说道:“原本以为这次让他回来,可以从他手中拿回冀北的兵权。到时将你的亲弟慎林派去替朕接掌冀北的兵权,朕便什么都放心了,怎知却被他躲过了。”末了,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不行,只能再找机会了,朕这几日正打算让他回去。” 皇帝既然说了以后是让自家兄弟出掌冀北,卢慎梓反而不好在这事上说什么了。以司马琛疑人的性格,卢慎梓认为自己绝对不能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积极的姿态。 见卢慎梓不语,司马琛又说道:“长青想来是看出我冷了杜永靖,大约是猜出朕知道了巴青府的事,所以有所收敛;长明不聪明,但他有一个会打如意算盘的母妃,让他怂恿着长松做蠢事;长松真是个蠢的,郭家更是不堪,总是妄想着不该逍想的位置。” 卢慎梓在心里自苦,心道皇帝可以任意评说和指责自己的儿子,自己却不可以随意附和。这要是跟着皇帝说他的儿子蠢,转过头,哪天皇帝想不通了,还不得把自己一家的脑袋都摘了? 可是总不能只是皇帝一个人在说,而自己又没有一点表示,这要是让皇帝觉得自己没有认真听他说话,治一个怠慢之罪,也不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只得捡着皇帝的话,换了个方向,说道:“臣去巴青府的时日不多,只是大致的看了一下,了解得并不透彻。或者张广成也是刚刚接手巴青府,对于巴青府的织造实力尚未完全理清,所以给微臣展现的作坊规模才没那么大吧!” 司马琛再次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不必替张家遮掩,朕亦是看着张广成去巴青才一月余,想着给张家一个提醒,才特意没有隐瞒你出使晋西的事。倘若朕压一两个月再说出来,自然就可以看出张家有无私心。”说到这脸上竟然显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怅然。 卢慎梓却知司马琛在对自己众多儿子的选择上,选无可选,有些偏心向着最似自己的司马长青。害怕连司马长青都让自己失望,才会这般决定。 明面上是警告,实则何尝不是一种退让。只得顺着皇帝的话说道:“无论张家怎样行事,只能代表张家,但不一定是五皇子的意思,皇上大可不必如此忧心。” 司马琛听得卢慎梓的劝慰,又似有了一点信心。点头说道:“长青是个好的,素来行事极有章法,并无错漏,亦不见有何私心。” 卢慎梓听了,连声点头附和。却在心里感叹,君王也是父母,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有偏心。他认为你是好的,纵然是坏的也能帮你寻了理由变成好的;他若认为你不好,纵然你没犯错,好的也是不好。 ‘简在帝心’,大抵便是如此吧! 卢慎梓正在感叹,又听得司马琛说道:“可惜卢卿家里如今并无适龄的子侄,否则朕倒是真想与卢卿结为亲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43章 又一道催命符 卢慎梓听了这话,身上的汗慢慢浸了出来,暗自庆幸家中的确没有适于婚龄的子孙。 他其实最能理解姜、赵两家不与皇家结亲的规矩,这一朝天子一朝臣的,不小心就站错了队。哪怕是皇帝的儿子,怎么知道今日的巅峰,不是明日的深渊? 唯一不会错的方法,就是不要站队,永远只站在皇帝身边。哪个皇位不是血淋淋的?真要与皇子结了亲,那就是做出了站队的选择,哪怕这种选择有时是皇帝自己强加给大臣的。 他还没想清楚,突听得司马琛说道:“朕记得你那长孙女也有十岁上下了,朕的幼子承颐,前些日子刚封了瑞王,年十一,倒正好与你家孙女年岁相当。” 卢慎梓前面的汗还没出透,这下又涌出一阵。只得小心地说道:“承蒙皇上看重,愿给微臣此等殊荣。只是微臣孙子一辈中,就只有那一个孙女,家中老妻对她甚为娇宠,不太管束,只怕难与瑞王匹配。” 司马琛听了却不甚在意,摆了摆手,说道:“独女娇宠些也是应当的,承颐以后去往武垣,也不会有人管束。”说到这,语调一转,又道:“只不过她们也还小,不急,等他们大点再说也不迟。” 卢慎梓听了司马琛这话,舒了一口气,但也只是稍稍舒了一口气。 卢慎梓离开庆元殿不久,黄得贵私下吩咐了喜福几句。喜福连连点头,身影便离开了庆元殿,往宝隆道的方向跑去。 铜阊殿,承颐受伤之后半月余,司马琰自打救了承颐送回铜阊殿后,第一次来探视承颐。 虽然私下里他们时常有传信,但有些事总不如当面说来得清楚。何况作为承颐的皇叔,在承颐受伤后大半月才来探视一次,也不为过,就算给司马琛知道了也说得过去。相反的,本就是司马琰救回的承颐,如果他一次都不出现,反而会让人更加怀疑。 司马琰已然收到了月隐玄的消息,知道姜、赵两家的人正往回赶,只是回来的方向是先往涿州郡。月隐玄虽然没有细说转往涿州郡的原因,司马琰却是知道那是谢家的起家之地,有谢家的老宅和宗祠在那里,想来定是姜弘静与谢家的那两个儿子要去。 只要人是安全的,而且也肯回来,他倒不介意他们在路上有些停留。他甚至有打算,如果他们不肯回隆安城,他可以在冀北,在他管辖的势力范围内给他们另寻一个安居之所,那样方便他就近照顾。 想到这个‘就近照顾’,他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了一种急切,于是他打算进宫好好跟承颐商量一下。 一则他回隆安也有一月了,应该回冀北了,不能一直在隆安城晃着。虽然司马琛不是很想放他回去,但总能寻到办法让他放人。最近他故意跟司马长宁走得很近,已经气坏了司马琛,更是急坏了贵妃和李辅灵,他们一定会希望他赶紧离开隆安城。 二则,承颐的封地既然已经定下是武垣,他也需要先去武垣看看,先帮着承颐打理一下。 可是当司马琰说出了这两个想法后,承颐立即就表示,想跟着他一起去武垣看看。反正宫里正好有一个病歪歪的替身,如今又来了瑾姑和小德子这两个七皇叔给的宫中的老人,一切都可以掩饰得妥妥贴贴,不会被人发现的。 司马琰正在考虑带承颐一同去武垣转一圈的可行性,突然听到喜禄在外殿禀报,喜福回来了。承颐立刻就知道可能是黄得贵那边有消息传来,便让喜福进到内殿。 喜福进到内殿,看到司马琰也在,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要不要开口。却听得承颐说道:“你有什么就直管说出来,皇叔不是外人。” 喜福对‘皇叔不是外人’这话其实不是十分理解。按理说殿下跟他的父皇,以及其他皇子才不是外人。可是皇上那边的消息不是也得私下里传递吗?不过殿下既然叫他说,他便说吧!师傅可是交待了,要他说完赶紧回去。 只听得喜福说道:“师傅就只有一句话,说是皇上今日为殿下向大司空卢大人提亲了,提的是卢大人家的长孙女。不过因着年纪还小,事情并没有完全定下来。” 喜福说完这话倒是很快便退下了,留下了若有所思的叔侄二人。 司马琰沉思着说道:“皇兄难道是忆起了小皇嫂当日的好,又怜你这般小就多次遭人残害,所以为你的将来做打算,选了如今炙手可热的卢家?” 承颐却惨然一笑,说道:“只怕这个打算又是一道催命符。” 司马琰眼光一凛,问道:“怎么说?” 承颐神思悠远地回想道:“我记得前世,除了被人落了绝嗣的药外,我体内至少不下三种毒,最后死的时候,还中了一种名为钩吻的毒。如今知道的体内有一种,那天六皇姐准备下的绝嗣汤算一种,其他最少还有三种毒还没有着落。” 司马琰不禁皱着眉问道:“你的意思是,因为你父皇私下议定的这桩婚事,也有可能会使人对你下毒?” 承颐轻笑道:“我也只是猜测,谁知道呢?皇兄们不仅相互防着,也都还防着我。皇叔不是调查出这次刺杀我的人是郭家派出来的人,但是却是六皇兄的意思吗?即便落了残疾,却仍然怕我生有子嗣,古来由孙子继承皇位的也有。所以才会明知我残了之后,六皇姐仍然送来了绝嗣汤。” 听了这话,司马琰禁不住怒起。以前承颐跟他说前世曾被人落了绝嗣的药时,他还将信将疑的。如今这事真实的发生了,是瑾姑亲自试出来的,不由得他不信。 司马琰遂问道:“我记得司马子媛还是由小皇嫂帮着教养的,小皇嫂待她并不差,何以她要如此待你。” 承颐回答道:“六皇姐与我并无利益冲突,想来那汤,她也是替人送的。” 司马琰点点头,问道:“既然如此,要不要将她先送出皇宫?省得留她在宫中祸害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44章 同意承颐出宫 “送出皇宫?如何送?”承颐奇怪地问道。 司马琰说道:“卢慎梓回来,不是还带回了晋西王太子的和亲请求吗?皇兄不是也答应了吗?” “皇叔的意思是让六皇姐去和亲?”承颐问道。 司马琰回答道:“这是目前最简单,也最为可行的方法。” “可是六皇姐要明年才及笄,四皇姐的年龄更合适,父皇应该会选四皇姐去吧!”承颐说道。 司马琰却道:“四公主有一个位份不算太低的母妃,如果她们足够聪明,应该会想办法谋划躲过这次和亲,那便只剩下六公主了。” “躲过?”承颐奇怪地问道:“我听说晋西虽是一个小国,但极富庶。与周边的邻国之间并无交恶,所以也没有战乱。虽说不属于大庆朝,但与大庆朝的巴青府极近,总的来说离隆安不算太远,也就十几日的路程。怎么样看,都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吧!” 司马琰却道:“晋西自立以来与大庆和北方诸国素无瓜葛,逍遥自在几十年,按理说大庆没有理由让晋西上贡。上贡意味着俯首称臣,又非是战败求和,石晋棠连声都不吭都答应岁贡,而且每年的量这般大,其中必有原由。” 说到这,司马琰脸带极为有意味的笑意,说道:“我是不知道卢慎梓用什么办法逼到石晋棠如此委曲求全,只是晋西再富庶,也只是一个小国,当不得如此破财的折腾。你看着,用不了十年,晋西的国库就会捉襟见肘。” 听了司马琰的话,承颐不禁沉思起来,说道道:“听皇叔如此分析也极有道理,只不知晋西因为什么肯如此退让。” 司马琰说道:“这肯定跟赵家有关系,说不得赵家的灭族也是这个原因,这个可以日后慢慢查。如今晋西的王后仍是赵家的人,司马家的女儿嫁给赵家的女儿做儿媳妇,就算是太子妃又如何,上面有一个王后,只怕日子不会太好过。” “可是这次和亲是晋西主动来求的,如果心里真不乐意,为何要求回去添堵?”承颐思索着说道。 “大约是想缓和一下与大庆的关系吧!据我所知,大多数的和亲,都是为了不起战乱。想来石晋棠必然是被你父皇抓到了一个可以起兵攻打晋西的理由。”司马琰极为肯定地说道。 “再者”司马琰又说道:“如果这个和亲的主意,只是晋西王的意思,而非王后和王太子的意思呢?王太子为了国家,委屈自己娶了一个会让晋西变穷的太子妃,只怕这个太子妃也不会让人太欢迎吧!。” 承颐听到这,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随即他想到前世的事,便说道:“前世我不知道晋西有没有上贡,但我记得六皇姐没有和亲,而是在十六岁以后才出嫁,嫁的是林家人。” “林家?哪个林家?我记得司马长明的妻族姓林,可是那个林家?”司马琰挑了挑眉问道。 承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记得姓林,但却不知道是不是四皇嫂的家人,隐约记得好象叫林应文。” “林应文?”司马琰的眼睛眯了起来,承颐或者不知道这个人,但司马琰却是极为熟悉这个名字。 他冀北所辖的三州之一的青州,有一个录事参军事,就叫林应文。一个州的录事参军事,虽然是从七品的官职,却掌纠各曹职事,位置不算不重要。 司马琰对于在他手下做事,又有官职的人,一定会派月隐玄调查家世的。他记得当时查到这个林应文家世可是极清白的一个人,与隆安城的世家和皇家都没有关联。但是如果以后他真的能尚公主,只怕这个人的家世没那么简单。 看来他冀北的军营也不是他们自己以为的那么的密实和安全,只怕也如靖南一般,早就被人安插了人进去。否则赵昊彦堂堂的一个上将军,位居大庆朝武官第一的人,又怎么会如此的不堪一击。 司马琰正想着,承颐看他在沉思,便问道:“皇叔可是识得此人?” 司马琰不欲让承颐担心,便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想这个林应文跟司马长明的妻族有没有关系。” 承颐想了想,说道:“六皇姐如今跟庆瑞宫的那位走得极近,想来应该是有些关系的,皇叔不妨让人查查。” 司马琰点头,说道:“如果查出来真的是这样,更不能让她继续留在宫中再帮着司马长明害你。” 承颐却道:“就算没有六皇姐,也还会有别人。远的不说,单说今日这事,不要说几位皇兄,只怕卢家的人如今也不想我活着。” 司马琰挑了挑眉,说道:“你说卢慎梓?他敢?” 承颐苦笑着说道:“试想一下,我虽是皇子,可到底落了残疾,谁家肯让好好的女儿嫁给一个瘸子?” 司马琰听到承颐这般说,不由得看着承颐的脚,说道:“可你的脚如今好好的,并没有瘸。” 承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是外人并不知道,我们也不可能对外人讲。” 司马琰挑挑眉,想说点什么。承颐又接着说道:“换着我是卢慎梓,官居一品,怎么也不会将好好的长孙女嫁给一个不受重视,流放于外,还瘸了腿的番王。如今是父皇还在世,倘若父皇不在了,任哪一位皇兄继承大统,说不得我就是一个死。谁肯眼睁睁地将自家的好女儿嫁给我,陪我送死?” 司马琰听了承颐这话后,只得说道:“不是说这婚事还没订下嘛!” 承颐却道:“只怕卢家并不这么想。父皇既然跟卢慎梓这样提过了,只要我活着,卢家便会担心有这种可能。 听了承颐的话,司马琰前面还极为犹豫的心,如今却立时作了决定。说道:“那你就跟皇叔走吧!这皇宫能少呆就少呆,反正有一个替身在,又有瑾姑和小德子守着。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只要你不在皇宫里,管他们爱下毒、爱刺杀,都随他们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45章 命运他人操纵 同一时间的庆瑞宫,递了牌子进来与淑妃见面的司马长明与他的母妃也在谈论着关于公主和亲的问题。 只听司马长明问道:“你是说想将六皇妹送去和亲?” 淑妃说道:“母妃思来想去,只有她去才最为合适。” “这是为何?”司马长明问道:“母妃不多留她在宫中帮帮手吗?” 淑妃冷哼一声说道:“她就是一个没用的,能帮什么忙?上次让她往铜阊殿送一碗汤,她居然给弄洒了,那可是朱嬷嬷一早就起来熬的汤。” 司马长明不以为意地说道:“十一皇弟没了母妃,郭家也不待见他,父皇也极少注意到他的存在。他的身体被胡光伟诊治了这许多年,已然虚弱不堪,何必如此费心。” 淑妃却道:“我不费心,何人会替你操心呢?直接弄死了才省事,谁叫你们只想着弄残?” 司马长明说道:“残了一样与那位置无缘,母妃又何必多此一举,叫六皇妹去送那汤呢?那汤终究阴损了些。” 司马长明这话才说完,淑妃便有些气怒。瞪着眼睛看着司马长明说道:“阴损?这宫里比这阴损的事多了去,想当年郭家不是同样让小郭氏饮了那绝嗣汤?还是你父皇默许的。能在这宫里生存下来的,哪个手上没有沾血?” 司马长明见淑妃发怒,忙说道:“母妃勿恼,是儿臣一时口不择言。” 淑妃见司马长明认错,自己也放软了声音,颇为委屈地说道:“那个位置没有人可以干干净净地坐上去,尤其是你父皇有这么多成年的儿子,谁的翅膀都硬了。母妃能做的,不过是帮着你尽量地清除一些障碍,真正的大事,最终也还得你去做。” 司马长明忙点头应是。 接着又听淑妃说道:“你父皇对于长得象自己的人尤为偏爱。你这八个兄弟中,只有长青和承颐长得最象你父皇。真正说起来,承颐比长青更象你父皇。只是他没了母妃,极少在你父皇面前出现,所以你父皇才没有留意到他身上。” 司马长明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认同母妃的话,却又不得不暗自着恼。其实谁都看出父亲越来越偏爱长得象他的五皇弟,可谁叫自己生得似母妃呢?不,确切地说,是更象沈家的人,他长得跟母妃的弟弟,他那舅舅沈国为更象。 “长青暂时动不了,如今你父皇对承颐的态度也开始不同。”淑妃又继续说道:“因为刺杀的事,你父皇专程去看了他。不仅带了秦医正过去替他诊治,还因承颐杖毙了彭立,连带责罚了母妃,收回母妃协理六宫之权。” 说到这,淑妃的脸上流露出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父皇只见了承颐一面,就将宝隆道交给黄得贵专门打理,还将护卫承颐的一个无品阶的侍卫一下就提升为四品的二等侍卫。如今更是提前给他封了王,还赐了一块免死的金牌,这可是大庆朝从未有过的事。” 司马长明道:“这难道不是父皇想表明,承颐不会继承皇位吗?何况他都残了脚,也不可能再坐上那个位置了。” 淑妃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说道:“前朝的永嘉帝,你曾祖的父亲建武帝难道是从他们父亲手上继承的皇位?他们可都是越过了父亲,被皇帝选中的孙子。倘若承颐以后生一个极为肖似你父皇的孩子呢?” 司马长明一时语塞,他着实觉得母妃想得太长远了。只得说道:“承颐如今不过十一岁,父皇都已经是知命之年的人……” 淑妃却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父皇如今的身子还很好,再多活十年只怕也不是难事。难保你们兄弟当中有人等不及那个位置空出来,就先他而去。” 司马长明被淑妃说得彻底无语,只得沉默以对。 淑妃又说道:“姜家、赵家灭了之后,李家独大,长宁又不知收敛,与司马琰搅在一起,李家一定会是下一个姜家,长宁想上那个位置是没希望的;长松身后的郭家太弱,家族中没什么能人,如今我们已经在郭家做了安排,长松也不用担心;长悦、长水的母妃位份不高,无母族照应,不足为虑。长恭是跟着长青的,现在你最大的敌人是长青。” 说到这脸上再现恨意,说道:“皇上最近极为抬举张家,在宫中也抬举德妃,居然将从我手中收回的协理六宫之权交给了张氏。你在宫外住着,以后得多长些心眼,派人好好盯着长青那边。人总会有不足的地方,我就不信他一直如他在你父皇面前表现的那般完美。” 边说,眼睛转得极快,思虑着说道:“就算真的找不到缺点,我们也得给他弄一些出来,至少得让你父皇讨厌他。” 司马长明见到母妃说来说去,又说到这些每次都谈的事情上,便生出了些不耐烦的情绪。只是对上母妃对这事的急切与热烈,他不便表现出来。便转了话题,问道:“母妃还没说,到底为何一定要六皇妹去和亲呢!” 淑妃跑了老远的思绪,终于被司马长明这话给拉了回来。说道:“如今宫里适龄的公主只有子雅和子媛。子雅的母妃是梅修容,倘若选了子雅去和亲,你父皇一定会晋梅修容的位份。如今四妃中还空有贤妃的位置,母妃不想多一个人上位,与母妃平起平坐,给母妃添堵。” “就因为这个原因?”司马长明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母妃。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淑妃脸现不屑之色,说道:“你以为司马子媛为何会如此听我的话,替我做事?” “为何?”司马长明问道,这一点他还确实不清楚,在他印象里,这个六皇妹也是这一两年才跟母妃走得近的。 淑妃说道:“因为她看上了你舅舅的幼子,你最为聪慧的表弟沈维轩,想让我帮她做主牵线。你想想,你舅舅晚年才得这么一个嫡子,沈家希望都寄托在维轩身上,我怎么能让她毁了维轩,毁了沈家的希望。” “哦!”司马长明这才明白六皇妹原来也是有小心思,也会为自己打小算盘的。说道:“林家有人放在冀北军营中,我原来还想着用她帮我拉拢一下林家的人呢。” 淑妃听了这话,说道:“能让她去和亲就先将她送出去,不能和亲,就给林家,总之不能祸害了维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46章 装矮子的辛苦 司马长恭在自己的皇子府的书房中,与张昌明也正谈着事。 张昌明问道:“殿下已经下定决心,要开始行动了吗?” 司马长恭说道:“没有办法,我不动,父皇也会逼着我动。” 说完这话,看到张昌明颇为不解地看着自己。司马长恭冷笑着说道:“父皇在我面前一再叮嘱我,不可告诉五皇兄和张家,他已经知道了赵家在巴青府的丝帛产量上有隐瞒,说是要以此来考验张家和五皇兄。可现实呢?” 张昌明有些疑惑地看着司马长恭,问道:“皇上私下又跟张家或五殿下说了?” 司马长恭阴阳怪气地说道:“没有直接说,却跟直接说也没多大的区别。” “殿下此话何解?”张昌明更为不解。其实他虽然被司马长恭认作是谋士,却在这个九殿下面前倍敢压力。他着实认为自己的大脑不够九殿下转得快,也不如九殿下想得多、想得远。 司马长恭说道:“父皇派卢慎梓去晋西找石晋棠谈岁贡,理由就是以前赵家利用巴青府的蚕丝私造了丝帛运往晋西。卢慎梓在去晋西之前,先绕道去了巴青府,见过张广成,也让张广成带着看了巴青府的烧丝作坊。” 说到这,司马长恭脸带阴郁之色,说道:“张广成给卢慎梓展现的烧丝作坊与以往赵家公开的并无不同。这明显就是有了与赵家同样的想法,想私下吞没一部分的丝帛,这么明显的事,卢慎重梓不会看不出来。父皇真要试探张家和五皇兄的忠心,大可以继续装作不知,等上一季的时间,各府上报丝帛产量时,便可见分晓。” “可父皇呢?”说到这,司马长恭明显地冷哼了一声,说道:“父皇急不可待地将卢慎梓与晋西谈成岁贡的事宣了出来,还特地给卢慎梓晋了大司空。朝中三司,李辅灵兼了大司徒,卢慎梓兼了大司空,独留杜永靖的尚书省低了一头,这不是明摆着提醒五皇兄吗?” 张昌明只得说道:“殿下不是也下定决心要先帮着五殿下打败其他几位皇子,赢得皇上的信任吗?皇上这样不正好帮殿下省了不少事吗?” 司马长恭恨恨地说道:“我帮是我的情、我的忠心、我的功劳,父皇给又是另一回事。父皇这样做,五皇兄不仅不会记我的情,反而会对我提醒巴青府的丝帛产量有出入,有机会动手脚的事上产生猜疑。可当初明明是父皇安排我这样做的,如今他怕五皇兄和张家让他失望,就将我卖了。” 张昌明只得叹了一口气,说道:“幸得殿下还有另外的准备。” 司马长恭点头说道:“是,现在容不得我心善和犹豫了。” 正说着,贺勇远远地在书房外高声禀报道:“殿下,五殿下进府了。” 司马长恭与张昌明均起了身,只听得司马长恭说道:“我出去迎接五皇兄就好,你就暂时呆在书房中,等我将五皇兄带出府后,你再离开吧!” 张昌明应道:“是。”躬着身将司马长恭送了出去。 司马长恭出了书房,在贺勇的引领下,疾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问着贺勇:“让你备的车可都备好了?庄子那边可传了信去?” 贺勇忙答道:“车早已经备好,等在二门外。庄子那边一早就去了信,刘妈妈和施嬷嬷应当都准备停当了。” 司马长恭点点头,只要准备好就好,总得让五皇兄满意才行。 两人刚出得三门,便见到司马长青在小厮的引领下正往里进。司马长恭忙迎上前两步,对着司马长青行了极为恭敬的礼。 司马长青一边随意地伸手抬了抬,一边说道:“说了多少次了,你我兄弟见面,不必如此多礼。” 司马长恭却正色道:“礼不可废,何况礼源于心,从一个人行礼的姿势和态度最能看出他对所行礼之人的真实内心。” 司马长青点点头,拍着司马长恭的肩,说道:“为兄知道,你对为兄一直都最为谦恭有礼。” 司马长恭忙说道:“这是应该的,每一次礼都是臣弟对皇兄的景仰之情。” 司马长青继续点着头,对于司马长恭说的这个‘臣弟’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听着却甚为舒服。便假装没注意到一般,嘴里问道:“你把为兄叫来,说是有事,到底所为何事?” 司马长恭却朝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不如先上车再说。” 司马长青虽然转了身,与他一道向外走,却仍是问道:“上车?要出去?” 司马长恭对上司马长青疑惑的眼神,把嘴贴向他的耳边,低声耳语道:“去秦江的人回来了,人已经安排到我的庄子里,五皇兄难道不想先去过过目?” 司马长青脸色一怔,眼眉抬了抬,问道:“果真?几时回来的?” 司马长恭回答道:“昨日刚回到隆安城。臣弟想着总得让五皇兄过过目,试上一试。五皇兄满意了,臣弟再去寻我那岳丈为她们弄身份,方才比较妥当。倘若五皇兄不满意,那臣弟就再派人去寻,总得寻了让皇兄满意的才行。” 司马长青听了,脸上的神色极为复杂,有一些兴奋与期待,但也有一些胆怯。犹豫着说道:“会不会急了点?” 司马长恭却道:“母妃那都问了好几次了,还说要传五皇嫂进宫。这要是真传了皇嫂进宫,斥责了皇嫂,只怕要将我们准备的人抬进府的事便难办了。” 司马长青想想也是这个理,但对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的身体极为没信心,仍旧踌躇不定。 司马长恭看出了他脸上的为难之色,便继续劝说道:“今日也可以先去看看长相与姿色,保不定便能入了皇兄的眼呢?”接着更凑进了些,用压得极低的声音问道:“那药,皇兄可有消息了?” 司马长青颇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已经有了些眉目了。” 司马长恭遂展颜笑道:“那还怕什么?”说着就伸手拽着司马长青的衣袖,牵扯着往外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47章 司马琰的煎熬 司马琰在与承颐见过面的第三日,连续收到了月隐玄传来的三条信息。 三条接踵而至的消息,给他传达了三个消息:一是赵昊彦没死。而且因为他来寻赵家人,追踪着姜、赵两家人的队伍,与月隐玄他们对上,两队人在交手后才发现对方是赵家人。只是赵昊彦身受重伤,如今凌宵正全力医治,不知道能否扛得过去。 二是曹怡萱有了身孕。经凌宵的确诊,确定是那日在浣花溪发生的事才有的身孕;这个信息代表的意思月隐玄虽没明说,可是知道那晚的事的人都知道,那是他司马琰的孩子。 三是涿州郡他们不去了。因为谢洪生留有书信,涿州郡不安全。但是他们会暂时留在古留乡,因为赵昊彦的伤势太重,至少要等到他醒来,再根据情况定下一步的行程。 涿州郡不安全,月隐玄没有细讲为何不安全。可是司马琰猜都能猜得到跟新近谢中愧抬了妾氏张素珍为大夫人,张家又送了好些人进到谢府有关。 姜弘静母子三人被自己和承颐的人救了,司马琰一早就听承颐说过了,可是他并不打算知会谢洪生。 虽然谢洪生这糟老头看起来有些可怜,可谁叫他生了谢中愧这样一个长子,又管教不了呢?而且谢洪生自己又做不出越过儿子保孙子的举措,弄到如今这种局面,也是谢洪生自己活该。 何况司马琰认为,谢洪生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谁懂谢洪生知道了,哪天忍不住告诉了谢中愧,那无才无德的谢中愧,指不定又惹什么祸事出来。 但是另外两条信息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对于赵昊彦还活着的事,他还好理解一点。说实在的,虽然得了赵昊彦身死的消息,但是没能亲眼看到赵昊彦的尸首,司马琰还曾经猜测过,赵昊彦有没有可能逃出来了?他始终不太相信赵昊彦会没有任何防备。他们这些将头别在裤腰带上,去战场打仗的人,谁会没有一点准备呢? 可是曹怡萱会怀上他的孩子,这真真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想着月隐玄说的,曹怡萱至今仍未醒来,他不由得心急如焚。前段时间还能隐忍着姜家的人将曹怡萱带走,如今却是急不可耐地想要将她纳入到自己的羽翼之下来照管了。 所以,他在传了回信给月隐玄,让他停在原地等自己后,便急不可待地进了宫,向司马琛请辞,说要离开隆安城回冀北了。 司马琛虽然在心里和眼里都已经极为讨厌司马琰这个皇弟在自己的眼前晃,尤其是深恨他与自己的三子司马长宁搅和在一起。骂一次司马长宁蠢的同时,便恨多司马琰一分。 但是当司马琰自己提出要回冀北时,他又没有立时同意让司马琰离开。但凡能够不顺司马琰的意,让司马琰心堵的事,近几年来司马琛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做,虽然他自己都不太明白因何会产生这种心里。 司马琛这种恶趣味的心里,让司马琰本来就不耐烦的心,更加的烦燥。 出庆元殿的时候,司马琰看到了承颐殿中的那个小太监喜福。路过喜福身边,眼盯着喜福给他行礼请安时,他低声说了一句:“告诉你家殿下,本王已经向皇兄辞行。” 喜福虽然有点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然后寻机去了一趟铜阊殿,将这句话转告了承颐。 司马琛到底又拖了三日,见司马琰并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地来请求回冀北,才极为无趣地允了司马琰回冀北的请求。 …… 自打定下暂时停留在古留乡,先为赵昊彦治伤以后,姜筱璕除了每日陪在曹怡萱和两位姑姑身边,其他时候也每日去探视赵昊彦一次。赵梓桐则是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都跟自己的两位兄弟呆在重病昏迷的赵昊彦身边,帮着照看三叔。 这样的日子看起来,好似既简单又无聊,实则姜筱璕觉得自己非常忙。 自从看到曹怡萱的身体有了反应之后,姜筱璕不仅每日在曹怡萱耳边把自己来到大庆朝后,知道的关于姜家、赵家,还有曹家发生的事,以及她们这一路的逃亡,一遍又一遍地讲给曹小姐听。还时常会添上一些自己对人生的感悟,以开解这位还没醒,却总是在眼角溢出眼泪的表姐。 同时,还不忘吩咐末兰和芝兰,将她们知道的关于司马琰的事,也如她一般,在曹怡萱的耳边说道说道,目的是让曹怡萱对自己身体里这个孩子的父亲能多点了解。至于末兰和芝兰她们打算说司马琰的好还是坏,她没有交待。 但是姜筱璕知道,用脚指头想她都明白,末兰她们不敢、也不会说司马琰的不好。 她却不知,末兰与芝兰虽然都是司马琰的手下,但也只是被训练的暗卫,对司马琰的了解仅限于属下对上司的认知,知之甚少。 在得了姜筱璕的吩咐后,末兰找到了月隐玄。将曹怡萱已经对她们说的话有了反应的事报告给了月隐玄,并说了姜筱璕让她们先跟曹小姐说一些王爷的事,以便让曹小姐对王爷有些了解。 之所以这么做,是想着曹小姐从大姑娘落水,一夜之后昏迷,再醒来却被告知突然要做娘了,怕曹小姐想不开。 月隐玄听了这话,想想也的确有这种可能。想着要是曹小姐想不开,好不容易哪天醒来,又去寻死,弄个一尸两命,自己断然难给王爷交待。于是便把他知道的王爷的好都捡来说给末兰听,让她尽量要给曹小姐多说王爷的好。 末了,也把那日在浣花溪时,司马琰是被前琰王妃下了药,以及司马琰对于贺文秀这个司马琛指的王妃是怎样的态度;这些年,王爷与琰王妃又是如何相处的事;以及最近琰王府发生的事和琰王妃已死,都大致地说了一下。 当然,对于这些比较私密的事,如果不是为了帮王爷搏得曹小姐的‘同情’和好感,月隐玄打死都不敢乱说的。他自然得交待末兰不可对外人说起,只可悄悄在无人的时候,说与曹小姐听。 ‘帮王爷搏同情’,月隐玄想着要是王爷知道自己是这么想的,定然会剥了自己的皮。可一想到姜家那个小小姐的眼神,他又觉得极为必要,冒死都得这么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 《释怨——谋而后行》正文 第148章 变身心理专家 姜筱璕并不了解司马琰这个人。不过从这一月多的行程里,从大家的交谈中,她大约地了解了大庆朝的局势。多多少少知道了司马琰是如何在大庆朝,他的皇兄的统治下艰难地生存,并取得了今日的地位。 从一路护卫她们的这些卫士身上,她看到了这些人对于司马琰的忠心,以及对他的命令的执行力度。对司马琰的个人能力,以及他在下属中的人格魅力,她给予了肯定。 对司马琛要追杀的她们,司马琰施予了援手,还一路护送。在明辨是非忠奸、乐于助人上,姜筱璕也给予了司马琰肯定。 独独对于曹怡萱落水的事,司马琰救了曹怡萱的同时,又精虫上脑的行为,姜筱璕格外的鄙视,认为司马琰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只是在末兰听从她的吩咐,将司马琰的事在昏睡的曹怡萱耳边说的时候,她无意中听到了贺文秀是司马琛强加给司马琰的王妃;而司马琰看贺文秀,只是把她看作是司马琛的探子;加之,贺文秀不仅对司马琰施药,还有背叛,想致司马琰于死地…… 不知不觉中,她心里的天秤不自觉地向司马琰那边挪了一小步,她原谅了司马琰那么一小点点。以致于她在开解曹怡萱的时候,不自觉地起了一些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变化。 从一开始劝曹怡萱要成为独立自主的女性,到现在适当地考虑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的可能性方面转变。虽然她不知道曹怡萱能不能理解她说的话,她仍旧时不时地会跟她说一些。 她不太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这么操心曹怡萱的事,只是在凌宵突然告诉她曹怡萱有孕时,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自己的儿子。她莫名其妙地就希望曹怡萱留下这个孩子,她甚至有想过,由自己来陪着这个孩子一起长大,以弥补前世对自己孩子的遗憾。 当然,除了开解曹怡萱外,姜筱璕还多了一项开解姜弘敏的任务。 在赵昊彦到来后的第二日清晨,姜弘静便来探望了姜弘敏。姜弘敏刚开始是一如既往的冷瘼,可是到了后来,不知道姜弘静说了什么话,姜弘敏一反常态地大声斥责姜弘静,把姜弘静从她的屋子里赶了出来。 不明所以的姜筱璕便是在这种情况下,从姜弘静处得知,原来大姑姑与赵昊彦曾经订过亲。并且因为是相好的两个世家,没有太多的避讳。所以在赵昊彦十三岁跟随父亲赵逍涵离开辅国公府到靖南去历练之前,姜弘敏与赵昊彦算是在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姜弘敏自小就知道自己长大是要嫁给赵昊彦,成为赵家妇的。在赵昊彦离开家以后,知道赵家打理着大庆朝的三大丝帛织造的姜弘敏,为了更好地当好赵昊彦的贤内助,当好赵家妇,主动去学习烧丝、纺织等相关的知识和技能,弄得一双纤细的手都起了茧子。 怎知命运弄人,姜弘敏最终没能嫁给赵昊彦,而是守了十多年的活寡。 赵昊彦的突然出现,是大家都所料不及的事。前一阵子听传闻赵昊彦已经死在了靖南,姜弘静便没有提。如今赵昊彦还活着,而且就在隔壁,算得上是一个屋檐下。姜弘静害怕姜弘敏勾起过往的回忆,内心会起波澜,所以来对姜弘敏进行劝解。 怎知她不说还好,她一提起,原本对什么事都表现得冷淡,漠然置之的姜弘敏勃然大怒,将她赶了出门。 自此之后,开解姜弘敏的任务,姜筱璕又自然而然地捡了起来。只是她开解的方法根本没提赵昊彦,而是用她前世的体会,让姜弘敏要做一个独立的女性。 心里有坐坟,葬着未亡人。记忆是用来怀念的,不是拿来祭奠的,更不能拿来作为逃避现实的理由;太过执着于过去和未来,只会摧残身心。生活只有回不去,却没有什么过不去…… 对于过往,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但也不必刻意去遗望。有些记忆,你越想忘记,记忆反而越深。可以把它收捡好,放在一个地方,偶尔拿出来品味一下,但最重要的是活好当下。 …… 赵昊彦在锯了腿后一直高热不退。 凌宵对他施针、灌汤药都无法控制赵昊彦的全身发热。赵梓桐急得直哭,赵卓衡暗抹眼泪,赵卓恒皱眉叹息,赵大鹏前面见着凌宵就跪地叩头求他想办法,后面就直接拧着凌宵的衣领,用拳头威胁。 姜筱璕每日里除了开解她们院里一大一少的两个女人外,当然也会来探视重病中的赵昊彦。到得第三日,姜筱璕再次探视赵昊彦时,看到赵梓桐红肿的眼,方才知道,赵昊彦持续高热不退,凌宵也想不出办法解决。 姜筱璕想起了前世自己孩子的一次高热,输液打吊针都没有办法控制孩子的体温,孩子的体温甚至攀升到四十度以上。当时她非常害怕医生说的,如果持续高热不降,担心会烧坏孩子的大脑、眼睛,甚至其他器官也有可能受损。 她也是流着泪求医生想办法。在医生与她沟通后,确定给孩子输液打吊针的同时,对孩子进行冰敷、酒精擦浴、冰水灌肠等一系列诊疗。终于在半夜时,孩子出了一身汗后,烧退了下来。 当孩子混身汗湿的睁开眼时,她抱着孩子激动地失声痛哭,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她记忆犹新。然而,她最终还是失去了他,永远地失去了他…… 想到这里,她脱口问道:“可用了冰敷和全身酒精擦浴?” 众人听不懂她说的酒精是何物,却听懂了冰敷。一直帮着照看三叔的赵梓桐疲惫地说道:“如今六月的天,哪来的冰?”一边指着赵昊彦额上的一块湿帕说道:“好不容易让大鹏叔去寻了点井水回来,也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就温热了。” 姜筱璕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现代,没有冰箱,不能随时取得到冰。她转念一想,问道:“你们不会制冰吗?” “制冰?”一屋子的人都看着她。 赵梓桐向她解说道:“这里只有冬日里用地窑藏冰,来年暑热时再取出来用,也只有大户人家有这条件。以前赵家也会藏冰,但存不了太多,到得六、七月天热时,大多融了,所留者已经不多。何况如今是在逃亡的路上,去哪里寻冰?” 赵卓恒却盯视着她,踏前一步说道:“如今三叔这热已烧了两日,凌先生说再退不了热,只怕三叔的性命难保。小表妹,倘若你知道什么别的方法,但说无妨,一切自当由卓恒替你分说。” “咦?!……”这是暗示她不要隐藏的意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