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魔纪事》 包含剧透的唠叨,慎入。 写了这么久的故事,其实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部《道魔纪事》到底算作一个什么样的作品。 写作之初,我尽量避免着我在网络小说里看到的一切让我觉得恶俗的桥段。我不想让大家花大量的时间去看主人公无意义的升级,也不想让大家看到一个个恶心的反派跳出来秀着智商下限就为了伸出脸来让主人公打。但无疑,不写这些大家又觉得你一个快餐文学不能随时随地的给人以爽快感,那才是真正的浪费大家时间。 所以,我知道我写不出正统的网络小说,就像我想不出来所有离奇事件都只有主人公出现时才会上演能写出如何庞大的故事一样。 停笔思考过自己是否要为迎合而舍弃一部分梦想,但很快还是坚定了决心:作为新人的第一篇作品,首先是要让自己写出自己想写也想看的故事,其它的事情留给以后再去考虑罢。 当然,写下这些话,并不是臭屁地来寻求自我满足,我想要为我的任性道歉和反省。毕竟,发布出来的作品就是要给读者们看的,如果我只是想写一个给自己看的故事,就把小说尘封在电脑硬盘里永远不拿出来就好了,又何必非要发出来让别人认同呢? 不过,觉悟归觉悟,小说框架已经搭建完成,而故事也还是我非常想写的那个故事,所以就算它不会是一部大众向的作品,但我并没有要完全改变它的意思,因为无论是创作,还是阅读、剖析,它真的都很有趣啊。 而且,网络上作者间的留言里不是经常会有一句相互鼓励的话嘛:新人的第一部小说算是一个积累的过程,总结、反思、沉淀,才能造就出更加伟大的作品。 深以为然。 于是,我回过头以一名读者的身份来看自己的故事。我必须要承认,我讲故事的方式实在有所欠缺-- 为了增加悬疑性,在写作之初,把小说设定为了三条线并行,悬疑倒是有了,不过更多是让读者们看得云里雾绕。毕竟,代入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读者们刚融入一条主人公的线,突然间又被迫着去看别的故事,毫无疑问,这将是一个极为糟糕的阅读体验。于是,临上传之前,转换了下思路,把故事重新修订成一条线一条线的切换,虽说高潮来临时绝对会让人有种畅快淋漓之感,但又会让主轴燃得十分缓慢,令读者失却耐心。作为创作者,我当然会说这是值得看下去的好作品,可网络小说不是实体书,多主人公的设定本身就是很吃亏的写法,除非你大神到让读者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否则三章之内没有金手指出现的故事,读者们早早就“撒油那啦”了……额,我忽然觉得我竟然写着写着要把自己给洗脑了。嗯,去洗把脸,好好反省一下,现在还不是考虑写套路文的时候,这一部小说才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 我回来了,自认比之前清醒了许多。(—_—!我刚才真的是去洗了把脸。) 为坚定自己的信心,洗脸的时候,努力回想了下创作时候的那些灵光闪现、感动与兴奋,又单纯觉得自己的小说还是很可圈可点的嘛。 从碧若江自河里捞出朝堂,到燕归挡在碧小港身前以三根手指为代价拦下王二的风刃,至少作为一个寄托梦想的作品,我做到让自己满意了。 抱歉,忍不住剧透了一句。 但我真得十分渴望把少年们的故事一股脑儿的全都说给你们听。他们每一个人的故事,我都是构思了好久,久到他们小时候穿什么衣服,打架时候弄得满身泥巴被父母责骂都清晰可见。 当然,说这些还为时尚早,故事现在连个开篇都还算不上,甚至整个天道之战,在我创作之初,都只是一种前传性质的篇章。在我最开始的构思里,娜迦岛及附魔岛的两场大战才是我想要讲给大家听得。但很庆幸,我没有为了想迅速把故事推向高潮而草草的把天道之战这个故事在几十章之内便让它完结掉。 回过头来再看,二百章的情节,把主人公的戏份分摊在了那么多人的身上,连我都以为自己一定是疯了。先不说碧若江与朝堂、朝歌与燕归,小黑脸与莫小草这三对儿标准意义上的主人公,就连碧小港、杨柳、祁焰、梁蕴这些人的戏份也比我预料的要多许多,因为我告诉自己他们真的很重要,所以落笔时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当然,这些人的形象还算是比较讨喜,我想就算是没有耐心的读者在看到他们时也不会认为我是在拖戏。 而我要提的是关于傅弈。 傅弈的出场真的很不讨喜,因嫉妒而战的他,在败于梁蕴后,又不死心的跑去修行兽引诀,最终导致被人利用,引发整个天道之战。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让人提不起劲头儿喜欢的角色。 为何呢? 就因为他是个被剖析着写的普通人。 努力修行,身前却始终横亘着梁蕴这一座大山。有嫉妒,有愤懑,也有不甘心。不屈不挠的精神,如果放在现实生活中,这会是一个很励志的故事。但很遗憾,就算是我想写出点不一样故事,也不能免俗的让人主人公们往读者们所期待的不能有过多人性弱点的方向发展。 不知不觉又说了这么多,不能再絮叨下去了。 为傅弈叹息一声,但我会继续写他的故事,虽然一样不会怎么讨喜就是了。但如果我把他写成天道门的新掌门人,有了这条五彩斑斓的光环,读者们会不会抬眼瞧他一下了呢? 最后,感谢你们的阅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把这一部《道魔纪事》写得越发好看。 ps:因为跑去论坛多看了两眼作者间的交流,突发感慨,敲字随意,也没整理下,写得可能太跳,大家勿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章 逃亡 寓景中州的一处小镇,名叫郁苍镇,镇子倒不大,却因是天下一门派天道门的所在地而闻名遐迩。也正因如此,这个古朴的小镇,观之便亦多了几分厚重气息。 小镇南郊有一条郁苍江,江平景美,乃是郁苍镇有名的景点之一。 “呕……” 这一日,江畔之上,四仰八叉如同癞蛤蟆晾着肚皮晒太阳的少年悠悠转醒。 “喂,你没事吧?”穿着一身浅绿色精致短衫的少女俯身问话。 “呕,师父说我是从垃圾堆里捡到的,命贱,却没那么容易死的。”身穿道袍的少年口吐浊水,一脸认真。 “额。”叫作碧若江的短衫少女有些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她从河里拖出来的家伙。 说起事件的起因,是她正在被敌人追杀,不过由于某些原因,她并不想动手,被追得没了办法,就到河底躲一下,可这少年二话不说就跟着她跳了下来……最可气的,这家伙竟然还不会游泳。 英雄救美倒是听过,可对方这也太丢人了吧?害得她还得累死累活地把这头灌死猪硬拖上了岸。 好在,不用她进行人工呼吸,伸出玉足,朝肚子上踹了两脚,吐了几口呛水,少年就已经缓了过来。可她才稍微礼节性的表示下关心,这人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碧若江都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才下脚那么狠了。 “不过我觉得吧,我可能是师父的私生子。”少年双手撑地,挣扎着爬了起来,嘴里还在对着同他刚见面的美貌少女喋喋不休着。 “额。”碧若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这小子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难不成……跳进河里灌水灌傻了?”碧若江忽然惊觉。 这种事情,会不会要自己负责啊? “小时候同师父下过几次山,发现父母都喜欢吓唬自家孩子,说他们是从垃圾堆里捡的……”少年依然没完没了地唠叨着,“而且师父对我,阿嚏……那么好。” “额。”碧若江再度无语,她的衣物在上岸后就已通过内劲烘干了,对方却只是从灌水猪变成了落汤鸡,竟然看上去连武功都不会……还一口一个师父的叫着,这家伙的师父是教书先生吗? “跟我来吧,正好我家里有一套男人的衣服,不过貌似你穿起来会比较大。”碧若江忽然想起她前几天在梨花坊顺手牵来的那身衣服,扭头在前面带路。 “欸、欸!”后面的少年跌跌撞撞的跟上,紧接着,又是着急忙慌地开口说道:“还没问你的名字呢,我叫朝堂。” “碧若江。”碧若江已不知该作何表情才好。 …… 青山幽幽,流水淙淙,良辰美景,佳人相伴。 朝堂认为这次落汤鸡,总体来说,他当得还凑合,更遑论佳人还时不时地拽着他专往偏僻小树林里钻……联想到这种场合里最适合做的那一种事情,少年此刻自然也是心如鹿撞:该不会要被她霸王硬上弓了吧? “碧姑娘是外地人吧?”闷骚男红着脸,没话找话。 “嗯。”碧若江明显心不在焉。 “来天道门参拜的?” “没信仰。” “那就是行侠仗义的女侠喽?”一想到碧若江竟然能用内力烘干衣服,朝堂满脸崇拜。 “没那个闲。”虽想起之前少年的英勇之举,碧若江面皮微红,却依然嘴硬地答道。 “那是来做生意的?”朝堂这下子彻底确定不了了。 “没那个钱。” “那是……”朝堂还要挣扎着猜测一下。 “嘘!”碧若江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朝堂压低声音问道。 “都怪带着你,走的这么小心谨慎,还是被人跟上了。” “劫色的?”少年一脸严肃,美色当前,他似乎有点想当然了。 “额。”碧若江再一次无言以对。 “那……”朝堂还想再问一下状况。 “俯低身子。” 碧若江开口打断朝堂的同时,拽住他的左手,随即突然狂奔起来。 沙沙沙沙! 树影婆娑中,朝堂感觉自己几乎是双脚离地在奔跑,两旁的树木怎么看都像是要撞到他脑袋上一样。 嗖嗖嗖嗖! 身后似乎是有暗器发出的声音传来,朝堂忍不住回头,紧接着,他惊奇的发现,他竟然能看清那些外观精致小巧的钢镖正向他疾飞而来。 “是我们跑的太快了吗?”朝堂喃喃。 “哇,真是神奇啊,似乎我连暗器的轨迹都能瞧个一清二楚呢。额……好像都打偏了。”毫无紧张感的少年眼中满是惊奇与有趣。 可接下来的行程,随着那一群身穿青衣的敌人逼迫的越来越近,他就真感觉不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有趣了…… “唉,就一身衣服而已嘛。我、我还是去街上自己买件吧?而且你看,我身上这件也已经快干了啊,就不麻烦你了。” 半个时辰以后,某条巷子里,朝堂一边擦汗,一边喘息着说话。同时拽着自己身上皱巴巴的道袍,表示它现在绝对已经不潮了。 说这些,主要是朝堂真的彻彻底底地后悔他跟着这顿疯跑了,虽说这顿疯跑本身也由不得他,他其实就整个被人当成风筝扯的……但如果不是当初他答应碧若江去她家换衣服穿,也就没这倒霉事了。而这一路逃窜,他也真的差点被吓尿了裤子。 “这哪里是去换什么衣服啊,这分明就是在生死逃亡啊。”朝堂眼角含泪,内心无比忧愁。 要说这一路上什么横木啊、天网啊、地陷啊、飞器啊,故事里面讲过的暗器竟可以这么频繁地让他遇到,朝堂觉得今天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我也想撇下你不管啊。可都被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了,我是怕他们抓到你之后,然后威胁我……”碧若江叹气。 “啊!”朝堂恍然大悟,“那我们继续逃吧,我绝不会让你为难的。” “呵。”苦笑着看向一脸单纯的朝堂,碧若江心说你跟着我,我才为难啊。我们俩本身又不熟,也就是萍水相逢而已,即使你被抓了,他们又能奈我何?难道,我还能因为你这么个陌生人,乖乖向敌人认降啊? 虽然心下是这么想,但碧若江却实在没办法开口告诉朝堂这个残酷的事实。毕竟,这小子也算是拼了命的“救”了她。 其实,现在不光是“拖油瓶”朝堂的问题让碧若江郁闷非常,更因为她前段日子辛辛苦苦设计的那点防备措施也已经被毁地差不多了。 由不得她不心疼啊,这些措施都是她为自身日后那个计划准备的,现如今却被提前使用了,但看效果,也就差强人意。 不过,现在可不是心疼的时候……敌人人数众多,其中更不乏轻功的好手,虽然碧若江鼓捣出的那些折腾人的玩意倒也确实帮她抵挡了一二,但她还要一路拉着朝堂这么个大累赘,一番折腾下来,双方的距离已被大幅的拉近,眼瞧就要追上来了。 “唉,既然不能扔下这小子不管,也就只能开打了。”眼中注意着来路方向上的风吹草动,碧若江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自知晓她的目标是天道门以来,敌人的眼线四布,时时寻隙而动,只要她一个不小心,便会陷入重重围剿。情势微妙难言,一向谨慎的碧若江自是倍加慎重,避免着与敌人开战。 但既然此际已无法再逃下去,碧若江摩拳擦掌,竟是一脸的兴奋……她真得好久没打架了。 “打架的时候你尽量躲在我身后。”巷子的一头,碧若江停下身形仔细地叮嘱着。 “哦、哦。”朝堂频频点头。 这可是要生死厮杀啊,他又哪里敢不听话。 咚咚咚咚! 这厢少男少女好整以暇,停步等待,那边追杀之人自然越追越近。不久之后,便见巷尾人影频闪,一会儿功夫,就接连跃出了数十人。可看这些人脸上的神色,具是惊疑不定,而到了巷尾,更是全都停步不前,似乎对碧若江颇为忌惮。 “这小妮子狡猾无比,一路上没少让己方兄弟挂彩。此刻若一时大意,说不定又要头破血流了。” 之前一番追赶,已让抓捕众人心中害怕,现在眼见碧若江一脸笑容的望来,当真说不出的诡异。众人心念电转间,自是谁也不愿、也不敢再强出头。 可明明自己这一方才是追捕者,一直这般畏畏缩缩也不是个办法。当此关头,领头之人只得勉强踏前一步,一声高喊:“叛徒,还不束手就擒。” 碧若江“扑哧”一笑,紧接着,开口调侃道:“兄妹见面,也不知问上一声好,就只会喊这一句吗?” “兄妹?”朝堂突然间一脸呆滞,“这是……闹着玩呢?” “兄妹?”来人哈哈一笑后,面色阴冷,“呸,你不配这称谓!” 双方剑拔弩张,战争一触即发,眼见来人眼神狠厉、恨意狂放,朝堂自然不敢再认为这是在闹着玩。于是,不自觉地把身子往碧若江身后缩了缩。 看来这是真的要打架啊! 然而。 轰隆、轰隆、轰隆…… 就在这时,从四周的房屋里涌出黑压压的一片人。个个手拿兵器,看情形,只怕人数有上百人之多。 “竟然还有同伙?” 隔空喊话的领头之人碧国友一脸震惊,他自是深知他这位族妹向来喜欢独来独往,今日手牵一名小白脸就足够让他惊奇的了。没料到,这一下子又涌出许多帮手。 “看来这群人必定是这小白脸的手下了,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有恃无恐地留下来等着自己上钩。”碧国友狠狠地瞪了眼朝堂,暗自思虑。 “好可怕。”双目对上碧国友那凶狠如狼的眼神,瑟瑟发抖中,朝堂缩得更加靠后,手指紧紧拽着碧若江的袖角。 “额。”碧若江本来也是震惊不已,原以为她这回算是彻底被人瓮中捉鳖了,可她正待放手一搏之时,却哪知这位耿直的族兄倒抢先交了底。 “兄弟们,给我上。”碧若江心中偷笑,脸上却又一派严肃地振臂高呼着。 “杀呀!”众人手持兵刃,声势汹涌,竟真如她手下一般冲杀上前。 乒乒乓乓。 一场混战正式上演,喊声、杀声,顷刻间,便震破了天。 而巷子的另一头,碧若江则赶忙伸手牵上尚处于发愣儿状态的朝堂,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乱战现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章 乌龙 说起这平白无故冒出的上百人为何会出现在这样一条毫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这件事情就要跟几天前碧若江在梨花坊里惹出的那场骚动扯上关系了。 而那场看起来极度荒唐的闹剧,任谁也不会想到,最终却是会让所有少年人的命运都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当然,这段只要碧若江一想起来便足以让她恶心上半年的遭遇并不会就此埋没,它会在不久之后再度被提及。现在,我们还是跟随朝堂和碧若江的视角,来继续我们的故事…… 妓院,无论多么店小客寡,可如果没个后台在其身后撑腰造势,也定然无法存活日久。更何况,这梨花坊本身就是郁苍镇里的第一风流之所。 梨花坊幕后大佬姓李,在郁苍镇怎么说也是绝对的头号人物,镇里的几间妓院都是其手下产业。而且此人有个族叔,据说在上京城中还是个官居三品的大员。 有个如此位高权重之人在身后撑着、顶着,于是,这位李老板,就算在整个中州,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 既然有头有脸、你知我知,那如果这张脸面被人扇了,却还不知道谁打的,这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当初,有消息来报,说有人在梨花坊里闹事。这种小事情本倒并没有直接通知到李老板耳中,心腹手下也只是惯例地随便派出了几个武师去解决问题。 可未曾想到,事件随后愈演愈烈,这几个青衣汉子竟是扎手的很。 于是,紧急集合起来的后援这才风尘仆仆地出动。可等到这帮人到达时,梨花坊早已经被几人破坏的不成了样子,护卫和之前到达的武师也被人揍了个半死。 人去楼毁,空留李老板手下的这一帮人咬牙切齿。 听闻回报后,李老板更是恨意滔天,一双白玉般的嫩手捏得嘎嘣直响:“调查!给我掘地三尺的展开调查!” 然而,当打手们再次倾巢出动,迅速对附近稍微有点名气的帮派组织都彻查了一番后,竟发现,这几个青衣汉子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羞辱震怒中,土皇帝下令,全镇戒严,如果见到任何风吹草动,速来通报。 他要将这帮人千刀万剐后,送去地狱。 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这兀自烦恼了几天过后,李老板终于听到一条利好消息--那帮青衣人又出现了。 虽然碧若江的逃亡路线还算隐蔽,对于她的这场追捕行动也没弄出太大动静,但以李老板的眼线之广,又哪里能逃得过? 非常时期,被非常对待了一下。既然敢去砸店,碧若江这些“亲爱”的族人们就要随时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说来也巧,打手武师们才刚刚聚集,却听闻歹徒一行正向着己方飞奔而来…… “看这气势汹汹的架势,果真不是省油的灯啊,这帮匪徒绝对是有备而来!”领队眉头深皱,心中飞快地作出猜测,“难道是上京城里的那位大人物失势了?” 这领队之人姓孙名尚阳,作为李老板的第一心腹,做事还算心细周全,这会儿才刚得到消息,正在紧急部署之中,敌人竟然大张旗鼓的杀将过来…… 所以,倒也由不得他不多想。 但既然敌人已经杀将过来,便也无法再深作部署,只得即刻严阵以待。于是,孙尚阳让手下们去找个隐蔽处躲好,意图杀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事与愿违,这些人却在进入包围圈之前纷纷停下了脚步。 “咦?那个领头之人似乎在说话,看他那满脸不屑之色,难道是发现了埋伏?”孙尚阳内心沉吟。片刻后,他摆了摆手,众手下纷纷从躲藏的房舍中涌出。 当然,阴谋玩多了,内心太过复杂的他,想当然地猜错了。打死他也不会想到,碧国友说话的对象是正站在某处屋檐下的两个少男少女。 或许,对于那些打手武师而言,他们更为困惑的是:最后给他们发号司令的这一男一女,到底是何方神圣呢?难道是老板刚刚提拔起来的心腹? …… “你这么漂亮,我早该想到你是个女飞贼。” 自小巷里遭遇那场奇葩群殴以来,时间已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在一处隐蔽的大院里,累得靠在院中一棵老槐树干上的朝堂,依然不忘给人胡乱定属性。 他似乎是完全忘记了碧若江和碧国友曾有过的那一声“兄妹”之言。 “我该拿这小子怎么办啊?” 碧若江内心里无比纠结地想着今天这件事情要如何收场。 她一向自认是个行事谨慎之人,本身不愿与族里人正面接触,逃跑技术又没话说,如果这次没有朝堂跑出来捣乱,自然也就不会被追的这么狼狈。 其实,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会带上这么个累赘……而现在,她更是不知要如何处置对方了。 “难道就仅仅因为这小子在性格上有那么点像自己的弟弟?所以,我便觉得就这么随意抛弃他……等于是再一次把弟弟给抛弃了?” 碧若江扪心自问,但却依然难以给出答案。 当然,碧若江要苦思冥想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她也在努力思考突然间杀出的那帮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理不清倒也正常。 对于发生在梨花坊里的某个小插曲她早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更何况,那次的打砸事件是发生在她跳窗逃走之后,她就更加没理由知道了。 所以,即便想破了脑袋,她也绝对想不到,整场事件竟会是这么一出乌龙戏。 “其实,当女飞贼也没什么不好……” “嘘!” 除了烦恼如何解决掉朝堂这个麻烦,碧若江也一直在思忖之前那场奇怪的混战是否有什么可疑之处值得注意,以至于这段时间始终闷声不响地,这便让一路上聒噪个没完没了的朝堂有些郁闷。但看着少女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他给出的属性定义,于是,朝堂又赶忙想调转话头安慰一下…… 然而,他的话题却被碧若江直接用嘘声给打断。 “唔。”朝堂的愤懑之情整个写在了脸上。 碧若江没有去看朝堂涨得通红的小脸,她之所以要打断朝堂即将开始的滔滔不绝,并不是她一直纠结的这两个问题有了解决方案,也并不是她怕被朝堂吵断了思路,而是她现下有个更重要的问题要考虑,而朝堂的聒噪却很可能把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尖锐--因为,她发现自己的临时租用的住宅里……竟已经有人在了。 当然,现在的她还没强大到可以隔着这么老远便感受到屋里有人存在的气息,而她之所以会知道家里有人闯入了,是因为她家里的烟筒冒烟了…… 难以置信,只有她一个人租住的小屋里竟有人在做饭? “喏。”碧若江摆了摆手,示意朝堂跟在自己身后。随即,少年习惯性的牵起少女袖角,两人开始慢慢地从院落向屋子靠近。 片刻后,两人自房屋角落谨慎的探头,从厨房的窗户往屋里看去……厅堂里,一个身影正在忙碌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清屋里那一道身影,碧若江突然间狂笑不止。 听到屋外的笑声,正在往桌上放菜的人探出头来,恰巧看到站在窗前的碧若江,一副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 “贼婆娘,不打算跑了吗?” 屋内的虬髯壮汉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少女,仿佛一个吃人的野兽。 可他这一副凶神模样,唯一能造成影响的,恐怕只是藏在碧若江身后的朝堂,把脖子缩的更深了,而碧若江则是边笑边取道往屋里走去。 “我还认为你十天半个月出不了梨花坊呢。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奇了,你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咦,没想到啊,手艺倒还真不错儿。” 进屋后,碧若江一面笑容不减地说着话,一面径直走到桌前坐了下来,夹了口对方用厨房剩菜刚刚做出的料理,满口赞叹。 看起来,她倒并不惧怕这位正在发飙中的虬髯壮汉。 “只要不是被族人发现这住所就好。”碧若江心下喃喃。 她暂时还不想搬家,不过,她需要在天道门入门考试开始之前,尽快想出破掉天道山那道封山大阵的方法。因为,即使她成功通过考试,她的身份在手眼通天的天道门里可瞒不了多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章 流氓 虬髯壮汉名叫燕归,他会出现在碧若江的小屋里,正是因为几天前梨花坊里的那场风波。 作为这场风波的直接受害人,燕归名义上是来跟碧若江讨要被她偷走的那身衣服。可如果仅仅是为了那一身华贵的锦衣,他绝无可能为找寻到“偷衣女”所住院落便耗费如此大的力气…… 他要拿回的,是缝在衣服内衬里的一枚至关重要的令牌! 一向爱跟人吹嘘自己对郁苍镇的每一处角落都熟悉到可以闭着眼到达,燕归从没想到在这个小镇以南竟还有这么个偏僻的所在。 小镇周边村落虽不多,但却极为分散,兼之山林繁茂,这要不是燕归靠着自身引以为豪的“情报系统”在一直帮忙搜索,说实话,他还真难以找到…… “小屋蛮不错的嘛。” 辰时末段,燕归一路上历尽万般辛苦,总算才来到“偷衣女”所住的院落。 然而,很可惜的是,那招人恨的婆娘这会儿竟还不在家,也不知道她一大早跑哪里去了。 不过这种吃闭门羹的小事儿,可并不能妨碍燕归的破门而入,因为这家伙本身就是个标准的流氓无赖,不然也就不会让碧若江羞恼到把他从里到外偷了个精光,连内裤都没给他留下了。 从窗外挑眉看了眼里屋的衣柜,老流氓随即便淫笑着喃喃自语道:“不在家就不在家罢,先翻看、翻看再说。” 六岁起就知道爬墙偷看女人洗澡、毫无半分道德观念的家伙,即刻便开始了在碧若江家中的一番翻箱倒柜。 可把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连少女的贴身衣物也扯了出来,却依然没能找到他那身丢失的衣物。 “该不会是她那天在路上随手就给扔到哪个垃圾堆里了吧?” “又或者……” 举目远眺,燕归靠在院子栅栏上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一番还算合理的猜测过后,他状似恍然大悟般拳捶掌心:“难不成因为她撞见了咱儿那一副坚挺伟岸的样子,便无可救药的爱上咱儿了?偷走咱儿的衣服,其实是想自己穿身上天天闻味……” 老流氓开始自鸣得意:“唉,咱儿就说那天她怎么那般慌不择路,原来是在害羞啊。” 意淫正盛,小腹火起。正所谓,食色,性也! 咕。 一番忙活下来,已经从清晨耗到了午时,这还没有等回来碧若江呢,一向贪嘴的燕归倒先饿了。而反正怎么都是要等人回来问话,倒不如吃饱了肚子等。 屋里的剩菜几乎都是从镇里饭馆买回来吃剩下的,分量太少,也不全合燕归口味。于是,燕归去院子里挖了些青菜,又兼小院依山傍水,燕归就又跑去河边,倒很幸运地,没多久,他便抓到了两条银鳕鱼。 就这样子,洗、切、烹、炸,又一番忙活儿下来,他倒是硬生生把碧若江都给拖回来了…… 当天午后。 “啊!” 小屋的厅堂里,碧若江刚坐下胡乱吃了两口菜,燕归却突然间指着还畏畏缩缩躲在她身后的朝堂发出一声嚎叫。 “嗯?”碧若江这边还在百般调侃呢,伴随着一声怒吼,老流氓的怒目而视似乎转移了对象,这让她有点纳闷。 “好啊,原来你们两个合起伙儿来戏弄老子?”燕归难以置信地发现,跟着碧若江一同而来的家伙,竟然是他最近才引为人生知己的那位朝小哥。 “啥?”朝堂一脸茫然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的壮汉。倒是正在夹菜的碧若江一脸警觉地站起身子,并迅速与他拉开了距离。 “怎么回事?”碧若江紧盯着朝堂寒声问道。 “唔。”朝堂此刻绝对是一头雾水啊,他就这么被两人死死地盯着,浑身冷汗直冒,身上刚干爽不久的道袍,再次潮湿起来。 “我只是下山来买扫帚的。”见两人只是警觉的相互防备,并未再作出任何动作,半晌过后,朝堂嗫嚅道。 “少装蒜,咱儿一早儿说叫你一起过来调戏妹子,你打死也不肯,原来是早就勾搭在了一起。”燕归哪里肯相信朝堂这种鬼话,满口污言秽语道,“还买扫帚?这理由是卖萌用的吗?啊呸!” “……”碧若江皱了皱眉,这老淫棍的话真就没一句能听的,但她确实在怀疑朝堂-- 一场无缘无故,甚至算得上蹊跷的相遇,却没有半点怀疑的就直接跟来了她这个陌生人的家里……这小家伙真的就只是平白无故的闯入她的生活? 她想起了自己辛苦设置后又被毁于一旦的那些机关,以及这小家伙的一身道袍……唉,感情这东西真是古怪,轻易地,就被其蒙蔽了理智。 “你来此到底有什么目地?”碧若江暗笑自身愚蠢,明明早已猜到朝堂就是天道门弟子。 “你拽着我来的啊。”朝堂满肚子委屈,可怜巴巴地望着正对他一脸冷笑的少女。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满布盐渍的道袍,轻声嘟囔道:“是你非要让我来换身干爽衣服的嘛。” “衣服?衣服!”燕归终于想起了他此行的目地,满脸涨红着对碧若江喊道,“快说,你把咱儿那身行头藏在哪了?” 场面有点混乱,三人似乎都在自说自话。 本便无所交集,忽然间聚到一起,难免彼此猜疑。 “那我再问你,你是不是天道门弟子?”完全无视燕归,碧若江继续向朝堂问话。 “嗯。”朝堂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我此行的目地?”得到了朝堂肯定回答,碧若江步步紧逼。 “嗯。”朝堂再次点了点头,心说刚才我不就已经说过了嘛,你是想给我换身干爽衣服。 “嘿。”碧若江杀机骤起,场间气氛降至冰点,朝堂满身的冷汗貌似就没停过。 “欸,咱儿说……”不知何时,燕归已挨在朝堂身侧,这会儿,他凑到少年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虽然咱儿不知道这婆娘是谁,但你好像……已成功地激起了她战斗的欲望噢。” “啊!”朝堂毫无征兆地一声惨叫,倒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靠过来的?”恐惧中,朝堂试图远离这个凶神,却被燕归一把搂住肩头。 “别装了。”燕归用胳膊肘捅了捅朝堂,“说吧,是不是你也和这婆娘有仇?” “误会!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在下就会洗衣、做饭、扫扫地,打架可绝对不行啊!”朝堂双手乱摇,小脸乱晃,看来是被两人一唱一和给吓个够呛。 “真不是朝小哥?”燕归皱眉,说起来,这言语神情、这肢体形态,还真不大一样。 “我姓朝啊。”朝堂心说今儿个怎么这么奇怪,难道这壮汉真的认识我?或许是今天呛了个水,把自身给呛失忆了? 可再一抬眼,从他们古怪地眼神中,朝堂却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不,这是阴谋,一定是场可怕的阴谋!他们把自己骗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到底想做什么? “救命啊!谋财害命啦!杀人夺……反正就是杀人啦!” 所谓世间最可怕莫过于自己吓自己,既然越想越害怕,朝堂放声求援,声泪俱下,可怜却不敢从燕归魔掌下挣脱逃跑。 这一喊,倒是将室内另外两人彻底镇住了。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均一脸狐疑。 半响后,叫嚷声不止。 “喔喔喔喔喔!” 松开缆上朝堂肩头的右手,燕归双手紧握,一阵乱吼,声势当真慑人无比,竟直接盖过了朝堂喊叫。 “你叫个屁啊!就你这穷酸样,谁稀罕!” “呜……”朝堂又惊又怕、又慌又疑,却真也住了嘴,只站在那小声啜泣。 “他奶奶的熊,还真是长得像啊。”燕归从朝堂身上收回目光,转头再次凶狠地望向了碧若江,继而一声暴喝道,“喂,臭婆娘,咱儿衣服呢?” “早扔了。”碧若江随口答话。脑中却是努力回想着眼前这场无聊闹剧究竟是如何演变出来的……可想了许久,如同之前小巷里那场莫名奇妙的乱战一样,还是让她完全理不出头绪。 虽然是想不通,不过两人这一闹,反倒让她疑心消解了不少。于是,她一面轻笑着摇头,一面坐回座位,又开吃上了。 “那咱儿一会儿就揍你一顿解气好了。”燕归理所当然地说道。 碗筷被碧若江占用,燕归去厨房又拿了副碗筷后,也坐了下来,开始夹菜吃饭。 场间气氛虽然没了之前那般紧张肃杀,可总有股难言的诡异。 “明明看起来像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这般淡定的坐下来一起吃饭?”朝堂满心好奇地张望着。 不过怪异的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朝堂便又开始郁闷起来。 也难怪,从早上开始,就没来由地被惊吓了好几次,此刻的他自然不在乎什么诡异不诡异了,心里也只剩下一个愤懑的念头:为什么折腾到最后,又冷又饿的,就只有自己一个? “我也可以吃点吗?” 眼见着两人正在大快朵颐,吃得好不欢畅,完全无视他站在一旁可怜巴巴的一劲儿张望,许久之后,朝堂终于小心翼翼地问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章 少主 碧若江小屋的餐桌上,朝堂一个人吃着饭,一双眼睛却在不住地瞄着窗外。 “你们确定不先休息一下再打吗?吃完饭就进行剧烈运动,很容易胃下垂的。”扒了两口饭,快速地咽下,朝堂好意提醒道。 院子里,碧若江和燕归正在冷冷地对峙。 遇到实力不明的对手,师父大人教导: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先动。 可问题是,几乎所有的师父大人都是这般教导的! 于是,偷衣女与老淫棍,大眼瞪小眼,竟是谁也不愿先出手制敌。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确实觉得朝堂说得还是有道理滴…… 一息过后。 刀剑出鞘,却是碧若江手中长剑更快半分。 嗬! 只见那剑尖化作一点寒星飞到面前,即将透胸而入,燕归深深吸了口气,霎时扎下马步,双手握刀斜斜上挑。 呛! 刀剑相击,两人各退一步。 然而,只见燕归右手旋转刀柄,看也不看,大刀回送,“唰”地一声,便与腰间刀鞘稳稳相合。 雷声大雨点小,草草过了一招后,老淫棍竟是就此不打了。 紧接着,燕归笑容诡异地向屋里迈步,碧若江收剑,紧随其后。 “咦?”朝堂看得莫名其妙,“怎么不打了?难不成,真胃下垂了?” “你才胃下垂!你哪儿都下垂!”燕归边走边喷唾沫星子。 “额……”朝堂被喷得一愣一愣的,半晌不知要怎么接话才好。 “咱儿说,你就别装蒜了,这不是瞧得很清楚嘛。”拍了拍朝堂肩头,燕归在其身旁坐了下来,开口说道,“眼力不错!” “什么?”朝堂被拍地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地去,他不知道这回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咱们起手之时,别说你只是恰巧分先后地看了两眼。” 此前,燕归与碧若江同时起式,电光火石间,燕归只行动上稍慢上半拍,却轻易被朝堂觉察。这让本便满是警惕的燕归,更加疑心不已。已是江湖老油条了,他可不想火并后阴沟里翻船,被这小白脸坐收渔翁之利。 这边碧若江没有开口,但并不表示她比燕归的疑心小。相反,她更加迷惑--不光是对朝堂,也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虬髯壮汉。她把朝堂带过来的还好说,可既然这家伙已经看出来朝堂深藏不露,竟然还这么有恃无恐的留下,那就奇也怪哉了。 因为,在她看来,这臭流氓的实力真没多强。 “难道他们两个真的相识?可这入戏就难免太深了罢。”碧若江眉头紧锁。 当然,猜不透就不能乱猜,否则很容易闯入岔道。说起原因来倒很简单:这燕归倚仗的,是他绝对的耐打及自认无人能及的轻功。 打不过,就跑呗。丢脸是什么感觉,燕大流氓从来没体验过。 “哦、哦,你在说这事儿啊。”明白了燕归的意思,赶紧咽下嘴里的青菜,朝堂老实答话,“其实,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啊,自从今天被淹了个半死以后,似乎瞧什么东西都慢了下来。” 朝堂真的没有撒谎,他从被那群青衣人追杀开始,似乎就能看到那些暗器的飞行轨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被碧若江拖着跑得太快造成的,现在想想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他记得当初师父说过,如果哪天,当他能看清他打扫的院子里那些灰尘扬起的轨迹,他便开始传授他天道功法。 因为师父在他面前一直也没个正经样子,朝堂始终只当老人家是在打趣自己的不学无术。但现在看来,或许师父真的知道些什么?虽然现在院里的灰尘他还是看不真切,但他确实能分清两人起手的快慢。所以,朝堂觉得,师父说的那一刻,似乎正要到来。 “嘿!”听闻朝堂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如此不靠谱的回答,燕归冷笑道:“这叫啥?濒死体验后,领悟了超能力?小孩子就不要看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书籍,应该多学习下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嘛,比如《肉某团》什么的。容咱儿想想哈,咱儿第一次看那本书是什么时候来着……” 燕归的思路开始跑偏。 “唔。”别说燕归不信、碧若江不信,即便朝堂也不晓得他这算怎么一回事。眼见燕归那头已经莫名癫狂,小道士强瞪起一双大眼睛,眼泪汪汪地回望站在门旁的碧若江。 “扮猪吃老虎,却原来是为了泡女人。”眼见朝堂不再理会他的一番胡扯乱扯,老淫棍心里酸溜溜,嘴上自然醋味十足。说实在地,他又拿不准这小子到底是不是他那朝小哥装扮出来的苦逼样子了。 “大叔……您真是误会了。”朝堂可怜巴巴的解释,但又不知道要解释点什么好。他今天真是撞到鬼了。他想,这或许就是老天在惩罚他,谁让他此前在小树林里动了那许多骚包的心思! “切。”眼见偷衣女一声不吭地守在门口,这小子又这般夹杂不清、装痴卖傻。也不管他是不是真在扮猪吃老虎,总之,燕归要走了。既然衣服已被碧若江扔了,还是要先找到的好。 “这婆娘当初只是气急,想来该不会觊觎那块令牌。”燕归暗道。 “欸?!”猛然间,他想起了朝堂刚入屋时说的话。 孤男寡女,恋奸情热,好像这小子有明确说过是来换衣服的……一个少女房中哪来的男人衣服?更何况,他里里外外都已经翻找过了。 一件也没有! “这婆娘在撒谎。”燕归笃定。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找你的?”燕碧二人异口同声的互问。 之前光顾着彼此猜忌,竟全然未注意到院外动静。 “什么?”夹在两人中间的朝堂左顾右盼,一脸不解地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 “咱们被人包围了。”一瞬间的吃惊之后,燕归随意地伸手够了下盘子里的花生米,脸上写着爷儿根本不在乎。只不过,他这副样子明显有些刻意。 “看窗外。”碧若江倚门歪颈,似乎一样的事不关己。 于是,朝堂看了…… 黑压压的人,站满了一个院子。 “我的仇人,我还是认识的。”碧若江正了正脖子。 “咱儿的仇人,都不认识咱儿。”燕归往嘴里扔着花生。 “我没仇人,我只是下山买扫帚的。”朝堂茫然。 “喂,臭婆娘,说实话吧,你把咱儿衣裤藏哪了?咱儿就知道你没扔掉。还准备拿来给小白脸当换洗?当真不害臊!”燕归整个腮帮子被一把花生米撑得鼓鼓的,说起话来,倒也不含糊,“咱儿当时可是趴在窗口一直看着你抱着它跑呢,要扔你早扔了。” “一个大男人,大白天不干正经事,就想着干那种事情,也不谁不要脸!”碧若江气鼓鼓回道,“再说,我家里你不是也已经翻过了吗?还好意思来问我?” 想起她买来一次没穿的那些漂亮衣服被这么个臭流氓给摸过了,碧若江心里就一阵犯恶心。而且说实话,她也不理解为什么燕归还没找到他那身行头,应该挺好找的才是,她就扔在里屋的墙角了……倒是收刮钱财时,在内衬里偶然发现的那块令牌让她很有些好奇。她已经让雪鹞带信给某小鬼,让他帮忙探听了,算一下时间,今天傍晚之前,雪鹞也该回来了。 “你不觉得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待你们解决吗?” 朝堂说的有气无力,他几乎已经对这对儿不按常理出牌的男女绝望了。虽说,他也满心好奇:这位大叔到底干了哪种不要脸的事情呢? “那……咱们就出去问问怎么一回事?”燕归提议。 “好。”碧若江点头。 片刻后,院子里。 燕归、朝堂、碧若江,三人一行,望着眼前的一派黑衣。 “少主。” 一众人恭恭敬敬的行礼。 武功好、长的帅、师从世间第一大派,家里似乎还很有背景……思及此处,某人心中无名火起。 “小白脸,咱儿这人最讨厌地,就是你这股恶心做作了。”被伤了自尊的燕某人只留下这一句话,即刻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额……”留在他身后的,是被他骂得已经呆若木鸡的朝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章 冤家 郁苍镇南郊的一片丛林里,一男一女正于其间飞速地穿梭,速度惊人,模样却皆有些狼狈。不过倒也难怪,毕竟两人此刻是在落荒而逃中。 “咦?臭婆娘,你干嘛要跟咱儿一起逃走?”听闻身后声响,跑在前面的燕归一脸疑惑地回头,目光迎向刚刚跟上来的碧若江,开口问话。 “呵,我凭什么就得留下?”碧若江冷笑一声,明知故问。 “这……”燕归瞪眼惊奇,“他人是你带过去的。你看他那一脸茫然的小样儿,肯定不认识那些人啊。你不留下搞清楚状况,也太不厚道了吧?” “呵,你倒还真挺热心啊。”碧若江没好气地回话,“既然你这么热心,那你为什么不留下啊?” “你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咱儿的姘头,凭什么让咱儿留下?” “你不要污蔑人好不好,我跟他只是萍水相逢好伐。”碧若江赶忙解释。 虽说她从心底不想理会这烦人的家伙,可离开住所后,如果不想跳完江再跳一次河,就只有这一条狭路才能从丛林出去……更何况,这家伙说话处处挤兑人,不理会也不行。 她绝对咽不下那口气! “呦呦呦,还萍水相逢呢,那你为什么带他回家?咱儿可是看到了,你们可都手牵手进屋了哦。如果不是碰巧让咱儿看到,没准儿现在就已经在屋里干柴烈火了呐!”燕归冷嘲热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手牵手了,他只是牵着我的袖角好伐。”碧若江怒不可遏。 “呦呦呦,脸红了呐。”燕归没羞没臊地挑逗。 “找死!”碧若江作势提剑。 “喂,咱儿劝你最好别现在动手,附近可是有人跟着咱们呢。”燕归用一副你可别急着赶去投胎的夸张表情说道,“刚才在你家院子里,我就感觉到,处于‘知身’巅峰境界的黑衣人至少就有五人以上,而且明显是在释放着威压威慑咱们呢!” “切,我可没感觉到。说白了,你就是怕死呗。”碧若江撇撇嘴,满脸鄙视。 她确实也感受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氛,所以才会跟着燕归跑路,现在她也就是嘴硬罢了。不过,她说归说,作势提剑也就是装装样子,倒也没真的想跟燕归动起手来。 “放屁,老子这么牛逼的人物,怎么会怕死?只不过那小白脸跟咱儿没有半吊钱关系嘛,不值当!而且咱儿是逃犯好吧,那群人衣服上的纹章你没看到嘛?火凤啊!”燕归悻悻然说道。 “那是前朝纹章好伐。”碧若江称奇,她虽不是寓景国子民,可也一路逃亡越境,所用时间不短了,至少新旧两朝纹章她还是认得的。 “是吗?”燕归似乎是在思考。其实,他就是看到军队纹章条件反射……纹章什么的,他还是很熟悉的。而他在思考的,却是刚才不小心说漏嘴的那句要如何掩饰。 “欸?你是逃犯?”碧若江终于还是反应过来了。 “噢,咱儿是说,咱儿只是去你那讨饭,你看,咱儿的饭做得不错吧?特别是咱儿那条银鳕鱼料理啊,咱儿可是特意从你家房后的那条河里抓的……”燕归边说边擦汗,心虚地偷瞄碧若江的反应。 “哦,对了,臭流氓,你说的那个‘知身’是个什么境界?”好在碧若江关心的重点并不在他身上,而是被他之前提到的一个词汇,引起了好奇心。 “听你口音挺标准的嘛,难道不是中州人?”燕归好奇问道。 他觉得碧若江好歹也算是个高手,可怎么会连境界划分都不懂?另外,他其实也根本听不出什么口音的,反正觉得自己北下以来,听这些人说话,都一个腔调。 “为什么要告诉你!”碧若江气鼓鼓地回话。 她基本上跟燕归犯一个毛病,所以直接认定他是在调侃她口音。不过,也不算完全猜错,三句不忘贬损人的家伙,怎能耐得住不去吐槽…… “连中州境界划分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装中州人啊?”燕归得意洋洋。 “额……”碧若江发觉只要跟这家伙在一起,总有生不完的气。 “那你说,中州是怎么划分境界的?”一句话出口,就等于直接告诉燕归她不是中州人了。 “欸?还真不是啊?”燕归一脸诧异,他还真没想到。 “别废话。”碧若江发觉,她现在只要一听这家伙说话,就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知身嘛,就是比知气高了那么一个境界,比知世矮了那么一个境界呗。”燕归理所当然道。 “呵。”碧若江怒极反笑。 “其实就三个称呼罢了。‘知气’就是知道气息存在那个阶段,‘知身’就是知道如何利用自身的气息进行攻击,而知世就是可感知这世间各种气息,并加以利用……” 碧若江低头思忖:这么说,如果只是知身境界的话,我倒并不需要担心。 “欸?” 突然间,碧若江想到了一个很古怪的问题:为什么这家伙当初仅凭大致观察一下就能判断出来那么多人的境界呢? 要说她身为异族遗脉,拥有着异于常人的先天优势,这群人的境界高低,就连她也无法看得这般清楚准确,而这家伙即便是她用小手指头来想也要比她弱上许多…… 那么,结论便很明显了。 “你唬人!”碧若江怒不可遏,“你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人的境界!” “咱儿哪有唬你嘛?”谎言被拆穿,燕归依然脸不红、心不跳,“咱儿对危险的感知可比野兽还强呢。” “额……”碧若江实在是找不出词汇来应对这种恬不知耻的人类了。 “其实啊,这什么境界的划分,就是乱扯淡……”燕归全然不理碧若江想要掐死他的冲动,嘴里仍然絮絮叨叨个没完,“咱们自身有个判断标准就成了。难道大家打架的时候各自报一下境界,境界低的就要直接抹脖子啊?” “你怎么这么多歪理啊?”有用的信息半点没获取到,又无缘无故地被教育了一通,碧若江心里自然不痛快,可细想一下,似乎从见到这个臭流氓以来,她压根儿就没痛快过。 “咱儿跟你说哈,打架这种事情不但要看自身实力,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以及各人自身的意志力……” “停!”这种事情对于长年逃亡的碧若江来说,她当然懂。更别提这种毫无意义的说教出自于这么个烦人家伙的口中,毫无疑问,只会让她变得更加不耐烦罢了。 “切,不听拉倒,别人就是哭着求咱儿,咱儿都不稀罕搭理呢。还不是咱儿看你啥都不懂……”燕归撇嘴,还待继续絮叨下去。 “就这么一小会儿,你数过你一共说了多少‘咱儿’了吗?听起来别扭死了,难听死了!” “你说话的语气和朝小哥真像。”老流氓天生的表情帝,边回话,边作出一副受伤的样子。 “你到底认识不认识他?一会很熟,一会又从未见过似的。”碧若江一路上被气得都忘记这茬儿了。 “咱儿认识那个也姓朝,说不准两人还是双胞胎呢。没看到这会儿在你家里都上演认亲戏码了嘛?”推理帝燕归觉得他的这番猜测还是挺靠谱的。 然后,他习惯性地又接了句不怎么靠谱的话:“欸,对了,你要是真喜欢这种口味的小白脸,要不要咱儿给你介绍介绍,咱儿认识的那位可比这个爱哭鬼成熟稳重多了。而要是你有野心想玩一女御二夫,倒也不是没可能……双胞胎啊,想想都带感!” “额……”碧若江果断扭头。反正两人已经离开她那小院很远了,狭路到头,自然要与这猥琐烦人的家伙分道扬镳。另外,她觉得她还是重新再租间屋子好了,这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只可惜,世事不遂人愿,碧若江这才刚把他甩开,燕某人又赖皮赖脸地跟了上来,“欸,你别走啊。你还没告诉咱儿,你把咱儿衣裤扔到哪了呢?” “那么臭的衣服,当然是随手扔垃圾堆了。”碧若江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骗人!”燕归怒叫。 “怎么、怎么就骗人了?”碧若江当然还记得当初朝堂说漏嘴的事情。不过,总可以解释她有几件衣服较为中性,更何况,燕归这臃肿身材跟朝堂相差十万八千里,只要她一口咬定,他也毫无办法嘛。 “咱儿那衣服上都是胭脂味儿,怎么可能臭嘛。”老流氓洋洋自得地回答。 “额……”燕归惊人的逻辑,足以让碧若江瞬间吐血半斗。 “反正扔了就是扔了,你爱去哪找去哪找!”碧若江也开始耍横。 “算了,真没劲。”眼见碧若江一口咬定,而人家的家里他也已经翻找过了,老流氓只得悻悻作罢。 又过了一会儿。 “喂,你还跟着我做什么?”眼见两人已经无话可说,臭流氓还跟狗皮膏药一样贴上,碧若江真要忍不住爆发了。况且,她早便察觉到,那些跟踪他们的人,早在他们穿出树林之时就已经停步不前了。 嘎吱、嘎吱! 碧若江开始摩拳擦掌,她可不介意现在就好好教训身旁这个下三滥一顿。 “嘿嘿,你真不回去瞧瞧啊?万一那小子真是什么门阀大族家的少爷,你可就攀高枝啦。”燕归继续恬不知耻地搭讪。 “笑话,那家伙又怂又胆小的,你也看到了,还是个标准的吃货,谁稀罕。”碧若江冷笑。 “那你还带他回家……干、柴、烈、火?” 旧事重提,一字一顿,咬字清晰。只不过,调戏完成,燕某人早已大步流星地扭头就跑。 “臭流氓,你找死!有种你别跑……”少女的一张俏脸,此刻切切实实地涨成了一只紫茄子,“你他妈给我站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章 试探 小镇南郊,碧若江的小院。 院子里,朝堂低着头,惶恐不安地扯动着他那皱巴巴的衣角,沉默不语。 他要想的事情有点多,也有点乱。 首先,这帮人这么大架势的出动,如果他们发现认错人了,会不会恼羞成怒地一人一脚把他踩成肉泥。 第二,如果他真的是他们所谓的少主,为什么这些人能在如此偏僻的院落里准确地找到他? 第三,如果第二条成立,那么,这件事情碧若江就逃不了干系,那个管他叫“朝小哥”的家伙也让人怀疑。 但是,为什么这两人这会儿又都一溜烟儿的跑了呢? 可如果不是他们,那这件事情的背后到底又是谁在做手脚? “一次买扫帚之旅,还真是搞得危机重重、险象环生啊。”最终,朝堂情不自禁地喃喃道。 可似乎,这危险还在继续着…… 飕。 一声轻响划破长空。 紧接着,明媚的午后阳光之下,一个黑点就这么直奔着朝堂而来。 “有暗器?”朝堂心中一个哆嗦,“我这少主还没当上个一时半刻,难不成,这就要被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仇家给灭了?” “喂喂喂,你们都认错人了好吧。”朝堂心说,“他们这群把我尊为少主的人还好说,可你这个突然蹦出来的仇家……见面就杀,太不仗义了吧?至少,你给我点说场面话的时间啊,大不了……我可以跪下求饶嘛。” 那东西眼看就要射上了自己面门,朝堂一双眼睛死命盯着,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在心中干着急,完全来不及开口求救。 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朝堂面色惨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额头几条长长的发丝垂落,在眼前迎风飘动。被这神秘暗器精准的射中发髻,朝堂心底一阵儿发毛,身子更是不敢移动分毫,仅吊起眼珠,向自己头上看去…… 经过那场异变后,以为自身眼力已经够强了,却还是没能搞准这道黑影到底为何物。直到了此刻,他才看清,定在他发髻上的是一只黑羽长箭。眼看箭簇晶亮,箭羽随风迎颤,在头上晃动不休,吓破了胆的少年正要哭喊求救。 就在这时,一人越众而出。 “果然不愧为时之王的血脉啊。”英俊大叔出言赞叹道。 朝堂脸色难看,满心腹诽:“不愧个头啊,都快要吓尿裤子了好吧。这是该赞叹的时候吗?当务之急,应该赶紧过来保护我啊。” “哈哈。”眼见朝堂满脸不安的四处瞧看,英俊大叔哈哈一笑道,“少主莫要害怕,其实这一箭,只是在试探你的能力而已。” “试探?”朝堂瞪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们千辛万苦找到了我这个失散多年的少主,就为了见面来射上一箭?看我吓尿裤子很好玩?” “少主误会了,我们找到你并没费多大的劲。”英俊大叔谦虚地答道,“而且我们给少主准备好了更换的衣服,吓尿裤子了也没关系。” “额……”朝堂彻底失语了,低声嘟囔道,“见面时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少主’,难道就只是为了要麻痹我吗?那还真是抬举我啊。” “少主你想多了,之前只是因为那两个人看起来很厉害,那么喊是为了让两人了解我们的关系,叫他们别乱插手罢了。” “额……”朝堂觉得这位大叔肯定是很不喜欢自己,不然又怎会这般处处挤兑贬损。 但要怎么说呢?关于这位英俊大叔的这些所作所为,可完全不同于朝堂想象的那样。 英俊大叔姓吴名增,身为“时之王”的副官,十多年来,他一直守在天道山脚关注着朝堂一天天的长大。虽然他也认为手下刚才这一箭太过冒失,容易吓到少主。不过经年军旅,神经已练得比较大条,习惯讲求效率至上。既然有最简单的方式来验证血脉觉醒与否,那便直接使用好了。而对他来说,只要是少主的问话,就该老老实实地认真回答,自然也就并不存在挤兑贬损一说了。 “呦?!” 两番对答作罢,吴增惊觉少主这会儿还兀自坐于地上,于是赶忙伸手去扶。 “不用了,我自己能起。” 一脸委屈地挡开了吴增试图搀扶自身的双手,挣扎着站起身后,朝堂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再拔掉插在发髻上的羽箭,最后,他这才缓缓开口问道:“请问下,您确定我就是您家的少主吗?” 这个问题关乎到他朝堂的一条小命,虽然对方似乎通过这种想把他吓尿的特殊方式确认过了,朝堂还是要忍不住再问一次。 “百分百确定。”吴增频频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朝堂悬了许久的一颗心终于算是放下去了,与此同时,故事里面那些牛掰哄哄的认祖归宗桥段,也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在他脑中噌噌往外冒。 “那您就先说说吧,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又是如何确定我就是你们家少主?”朝堂尽量让自己的激动神态收敛一些,偷瞄了这一圈黑衣人后,又假作淡定地抛出了两个基本问题。 “因为这些年来,属下一直守护在少主身旁。”吴增似乎早料到朝堂会有此一问,恭恭敬敬的答道,“从少主你下山的一刻起,属下便派人一直暗中保护。” “欸?不会吧?”才保持了一息时间的面沉如水,又即刻回归了一惊一乍的状态。而吴增的话,朝堂则明显不信,“那我落水的时候怎么不见人来救我?” “那是因为……属下不会游泳嘛。”衣着邋遢的青年挠着头从人群中走出,开口为自身辩解。一张黑铁弓背在他身后,箭筒里插着的黑羽箭,足以证明刚才那一记暗箭,正是此人杰作。 “那我刚才在屋里一阵儿哭爹喊娘、叫‘救命’的时候……你跑哪里去了?”朝堂说的自然是他被燕归吓到的时候,他那番撕心裂肺的惨叫。此时头脑一发热,什么丢人事儿都自己往外说了。 “唔唔唔……” 果然,话声一落,众人苦苦忍笑。 “哈,属下当时可是搭弓瞄准了,只要他敢轻举妄动……哈,不行了,实在是太搞笑了,哈哈哈……”祁焰想起此前场景,开始笑个不停。 “紫眼儿,不要胡闹。”吴增出言训斥,不过也是嘴角上翘、笑意十足。 “少主你别见怪。当时属下是见两人对少主确实没有恶意,这才没有出手的。”被唤作“紫眼儿”的邋遢青年继续挠头,面部表情也终于回复了正常。 朝堂虽然涨了个大红脸,不过笑声总能感染人的情绪。此前的不快,也转瞬消散。他只是心下疑惑:看这青年虽眼神凶狠了些,可珠黑眼白,霎是黑白分明,却如何得来这“紫眼儿”的称号? “对了,大叔您说我是什么时之王的血脉?难道跟我今天的异变有关?”朝堂终于想到了正题,开口向吴增问道。 “这事儿说来话长,少主还是跟属下先回府上再说吧。”吴增微笑。 “呵。”朝堂苦笑一声,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一时半会儿讲不明白,只不过,他还真不能二话不说立刻就跟吴增走。虽说此时他也有七八分相信吴增所说,可总不能就这么三言两语便上了贼船吧?就算再迷糊,他朝堂也绝不是傻子,从吴增的话语中,他明显听出来一件事情,这些人,绝对跟自家道门有不小的嫌隙! “您带了这么多人来,想来是怕不能成功把我带回去吧?”既然选择暂时相信这些人,朝堂认真说出心中所想。 “少主为什么会这么想?”吴增有些吃惊。 朝堂一板一眼地答道:“因为您说您一直在守护我,所以我想您是在害怕我所身在的道门。” 心事被戳中,吴增沉吟不语。 朝堂见吴增沉默,也不知是否默认了他的猜测,于是开口提议道:“如果您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咱们就先进屋里把事情讲明,然后再作决定也不迟啊?” “看来,想把少主先带回家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些。” 吴增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紧接着,对朝堂点了点头,两人一同迈步进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章 决定 碧若江的小屋。 屋里只有两位“客人”,而小屋的主人则在一刻钟前抛下客人们跟着一个老流氓跑路了。 “要不,您先给我说个关于我老爹的故事开个场?” 朝堂见坐在他对面的吴大叔一脸纠结的样子,似乎在思考要如何同他讲述才好。朝堂仔细想了想小说演义里的桥段,基本上认亲的戏码一大半儿是这么开场的,便随口给吴增出了个主意。 “少主,你相信属下的话?关于你的身世?”朝堂的建议,让吴增明显一愣儿。 也难怪吴增如此作态,既然刚才少主已经发觉出他对天道门怀有敌意,就应该对他所说的话更加提防才是。那么,话题本身便应该是更偏向于谈判或质疑之类…… 可少主的选择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照理说,如果少主心中倾向天道门,也已经看出自己并没有想要绑架他的意图,那便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他是时之王的孩子。反之,如果少主真的对天道门无所眷恋,就应该会跟他回府,而不是就在这么一个双方都陌生的地点开展谈话。此际,少主既然作出如此选择,这就说明他并不肯定自己是时子王的孩子,而他又愿意让自己向他证明…… 所以,吴增此前纠结之事,也正是如此。 “不然怎样?” 吴增的两句反问,搞得朝堂莫名其妙。 他倒没有吴增想的那么多,他主要是属于相信了吴增的话,但是又不打算跟他回去的那种两头观望派。毕竟,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师父,而他觉得双方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应该由属下说出当年在你的襁褓里有什么信物,或者你身上留有什么胎记、疤痕之类的……你才会信的吗?”吴增道出此前纠结之事。 从进屋之后,或者说从今天决定见少主的那一刻起,他就在想如何努力说服朝堂相信自己。 “噢。”朝堂一拍大腿,他觉得他是被吴增这么大的阵势给吓到了,以至于完全忘记这茬了。 “那您说说,怎么证明?难道真的有那些东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朝堂又来了那一股新奇劲儿。 “没有。”看着朝堂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吴增却也只好老实回答。老人家心说如果要真有什么信物,我还至于这么纠结嘛! “这……”既然什么信物都没有,朝堂完全不知道吴增为什么还要提,他发觉这位老大叔真的很喜欢拿他开涮。 只不过,不知怎地,朝堂就是觉得吴增的话可信。也可能是正处于少年幻想爆发的时期,便总寄希望自身能有个特别牛掰的人生…… 就像现在这一刻。 “……” 相顾无言,场面再一次陷入难堪的沉默。 朝堂偷眼瞧看,似乎吴大叔又兀自在那纠结起来了。 “其实,您也没必要骗我啊。我又不会武功,在天道山就闲人一个,啥都不归我管,如果您真是对道门有什么企图,随便在天道山选个阿猫阿狗,都比我用处大……”话痨男忍受不了寂寞,开始碎碎念地安慰着。 “少主你可别这么说……”吴增赶忙回话,“你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光这份睿智通达已让属下深深佩服,更何况,时之王的血脉已经觉醒,你将到达的高度无可估量。” “额……”一顿马屁,让一向油嘴滑舌的朝堂目瞪口呆,“您、您是说真的吗?” 因为紧张,话语愈显笨拙,何况他朝堂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多么聪慧之人。 “当然。”看朝堂满脸激动的模样,竟甚是好骗,吴增觉得刚才的由衷之言,确实有些过了,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那我以后就不会再整天被‘笨蛋徒弟’、‘笨蛋徒弟’的叫了。”朝堂被捧得有些飘飘然,脑海中早就在幻想着他成为大高手以后的英雄壮举了。 吴增闻言,莞尔一笑:“世间四十四年不遇的天才,怎么会是笨蛋嘛。” 朝堂一脸崇拜:“这么精确的数字,您是怎么算出来的?” “咳,那年你父亲出生嘛。”吴大叔一脸向往。 “那也应该是二十八年不遇啊。”朝堂自忖算术不错,既然他父亲出生就算了,他应该也是嘛。 “额,是属下失言了。” 吴增发现跟这小子胡扯起来,似乎有没完没了的趋势,时间紧迫,这里又不比自家城堡,于是,赶忙转入正题:“既然少主你相信属下所言,也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买扫帚,然后回去做完饭,再把院子扫了。”朝堂如实回答,他已经跑出来半天了,家里的老头子想必早已经饿得抓狂。 “额……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吴增没想到朝堂这打算还真具体,急忙接口道,“属下是问,你是否打算跟我们走?” “我已经回答了啊。”朝堂认真回道。 “欸?”稍一疑惑,吴增终于明白了朝堂的意思。于是,只得心有不甘的问上一句,“为什么?难道少主你还是不相信属下所说的?” “我说了,我完全相信您讲的啊。”朝堂再一次拍着胸脯保证。 “那为什么不能跟属下走?”年岁大了,人就特别容易絮叨。 “那容我问下,您准备带我去哪?”朝堂之前就已经问过类似的问题,既然吴增害怕他身后的道门,他又能将他带去哪里? “附魔岛。”三个字答的很快,吴增显然早有准备。 “哦。”朝堂点头。 吴增有些期待:“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连听都没听过……”朝堂看着吴增眼中泛出的激动光芒,有些尴尬的回道,“我就是看您挺激动,所以不好意思直说。” “咳,没关系。”吴增跟着干笑,脸上的肌肉有些许抽搐,“不管少主你最终作何打算,还是听完属下的安排,再作决定吧。” “那好吧。”朝堂再次点头。 未时。 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小屋内的话便谈完了。吴增走了,却并未能成功带走朝堂。 没时间听上一段关于自己老爹的传奇,朝堂虽有些遗憾,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吴增所说。可相信归相信,当吴增提出了让他掌管这只军队时,朝堂很明确地告知对方,他绝对不想担什么大任…… 对于过惯了无忧无虑日子的小道士来说,吴增口中的什么人间走向,什么苍生大计,真得离他很遥远。遥远到他完全不想、也不愿触及。 说的没追求一些,朝堂更愿意回去扫他的地、洗他的衣、做他的饭。他不觉得累,因为没有人会强迫他。地无须扫的一尘不染,饭也不必做得美味可口,衣服更是能穿就行。他还可以忙里偷闲地坐在小屋门口,拿起笛子吹出自己喜欢的旋律。 而且,既然现在可以练武了,如果哪天学业有成,他也更愿当一个自由的侠客,而不是如吴增所愿的那样,把别人的脑袋安置在他的腰间。当他拔起剑时,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一个不小心割掉了哪颗人头…… 那样,他才真觉得累。 所以,他其实早就有了自己的选择。 而他一直梦想的轰轰烈烈的人生,绝对要由他自己来作决定! 呜簌簌。 秋风拂过,吹得院前栅栏一阵儿响动。 午后的庄院,只剩下朝堂一人,但吴增在离别前的那些话,还是让他微微皱了皱眉。 “少主想决定自己的人生,属下当然不会干预你的选择。但属下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在逼迫少主你做出选择或是什么,属下也只是觉得人生在世,如果一直被遮蔽双眼、捂上双耳,那自己的一生,又岂是真的由自己在作决定?而既然少主你选择回山,那属下还是希望少主你能答应属下两件事情。第一,不要告诉别人我们的见面,否则你我都会很危险,这也是属下现在要立刻离开的原因;第二,希望少主你暂时不要告诉你师父关于你血脉觉醒之事……” “第一件事情我可以不说,但第二件事情的‘暂时’是指什么时候?” “当你再也无法抵赖的时候。” 望着快要西斜入林的日头,朝堂在心里将这些话默念了一遍,然后直了直身子,迈步出了庄院。 “不就是暂时保密嘛。”少年轻叹道,“那我就勉强答应吧。可是……唉,这样一来,咱成为大高手的梦想,却是要暂时搁浅喽!” 对于朝堂来说,人生突然出现了如此奇妙的转折,他却还能浑浑噩噩地毫无感觉,也实在是件幸福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章 傲娇 来时匆匆忙忙,离开之际,朝堂难得轻松地漫步在丛林之间,一路听着鸟鸣啾啾,秋蝉嗡鸣,倒也惬意之至。可这溜溜达达还没走多久,他便忽然间惊慌起来-- 因为此前一直是由碧若江在带着路,他那时只顾说个没完,完全没有留意所走过的路途。而现如今,在这个哪里都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丛林里,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往何处走了…… 绕啊、绕啊,绕得鸟鸣声也开始稀稀落落,少年害怕地想大哭起来。 他记得来时碧若江就曾说过,这丛林通往小镇的入口只有那么一个,如果他找不对方向,便根本出不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树林间斑驳的光影,也开始变得阴沉沉的怕人。 忽听少女在树上吹了一声口哨,然后调侃道:“喂,小少爷,怎么没坐八抬大轿回家喔?” “唔!”朝堂惊喜地抬头,不过此刻的眼眶已是又红又肿。 “呦,怎么还哭啦?姐姐我可是最受不了男孩子哭了。”碧若江边说边跳下树,然后对着朝堂伸开双臂,“要不要让姐姐我抱抱,安慰安慰呀?” “额……”一直以来,都是朝堂在让碧若江无言以对,这一次,好像终于成功的逆转了局面。 眼见碧若江露出那一副该死的幸灾乐祸式表情,朝堂不由嘟起嘴,内心里满是委屈:明明就是你当初一言不发地抛下我、独自落跑,本来这种没义气的事儿就已经够让人寒心的了,这下儿你我好容易再次相见,我都不打算怪你了,还差一点因为你的出现而感动起来……难道,你就不能少嘲讽我两句? “来嘛。” 碧若江似乎不知道这小子心中的腹诽与委屈一样,还在那一边往朝堂面前凑来,一边作势欲抱。 “哼,我才不要再理会你这个坏女人呢。” 于心底打定主意,朝堂收起表情,略显别扭地转过头,继续开启了他的瞎走之旅。 “欸欸欸,我发现我们一般高啊。” 碧若江踮着脚、笑容古怪地靠了过来,与朝堂并肩而行。此刻的她,像是完全没有发觉此刻朝堂正在生她的气,又或者说,她是在有意弱化这一份尴尬。 “哼!”朝堂故意重重一哼,以示他不打算理会碧若江的决心。 “我说了……去去就回的。”碧若江心虚道,“我这不是办完事情就赶紧回来了嘛。” “没有好吧,明明你就是一声不吭地走了啊,连个‘拜拜’都没有!”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朝堂气鼓鼓回道。 “就算我当时忘记说了好伐。”碧若江发现这小子还真爱较真,于是只好转换思路,“再说了,我可是专程回来救你的。” 说完这句,碧若江反倒更加心虚了。 她跟燕归分道扬镳以后,本打算偷偷地跑回去看看朝堂到底被带走了没有。可她才刚一返回自家小院外的那片丛林边缘,便被一个长着娃娃脸、头戴大头帽的女孩给硬生生拦截了下来。而原本碧若江也只是想过过招,威慑下对方,女孩却跟军队杀手一般认真的吓人。而这场根本不应该打起来的架,只因同是被奉上了天才的称号,一场少女间的意气之争,结果却演变成了一场生死之战…… 最终,不但碧若江被逼着使出了杀手锏“粼射”,还差点杀了人。好在有人插手,女孩只是被她的“粼射”气爆震晕了过去,否则,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了。 不过,既然知晓了对方的强硬态度,碧若江也就没再敢回去,一直等到了对方全员离开…… “你绝对是认为他们已把我带走了,正要回家洗衣服去。”朝堂看了看碧若江身上搞得脏兮兮的衣服,嘴上理所当然的判断道。 “额……”不小心又被戳中一个心虚的点,碧若江尴尬回道,“我不会洗衣服的。” “咦,真的?”朝堂满脸惊奇,在他的意识里,女人不会洗衣服比他师父大人睡前主动洗脚还要不可思议。 “嗯。”声若蚊呐的回答。 作为财大气粗的族长之女,碧若江一路上的衣裤都是穿过即丢。而家里某流氓逛妓院的衣物,则是当时所见的场景让她太过羞恼震惊,一时间竟忘记扔掉了。 “说话之前咱俩一起逃跑了那么久,也没见你弄得像现在这么脏呀?”朝堂一脸疑惑的问话。因洁癖忽然发作,此刻,也早把刚才赌气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碧若江悻悻然道:“反正说了你也不信。” 朝堂挠头:“为什么不信?” “额……”面对如此实在的反问,反倒是碧若江莫名了。 “说说嘛,既然你衣服都不会洗,我想你也不会是跑出去砍柴了……而就这样,你还能把衣服弄的这么脏,还真是让人佩服!”话痨男哪里还有半点赌气的样子,可这份认真吐槽的劲儿,却实在让碧若江很是无奈。 “谁说我不会砍柴?那是野外生存必备好伐。”碧若江却也在这种事情上跟朝堂较上劲儿了。 “这么说,你真是跑山里砍柴去了?”朝堂瞪大眼睛。 碧若江实在哭笑不得:“我、我有那闲心嘛我。” “那你干什么去了?搓煤球去了?不过,这身上的尘土并不像啊。”朝堂继续纠结着。 “求你别猜了……我是在林外跟人打了一架好伐。”朝堂这种足以让人崩溃的执着劲,让碧若江直接败下阵来。而且,反正她也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可隐瞒,便随口道出实情。 “那帮人又追过来了?”朝堂显然猜错了方向,神情再次紧张起来,“那……我们是不是还要逃啊?” “是为了去救你啦,笨蛋!”碧若江气愤不已。 朝堂还是有点不信:“真的?” 碧若江拍着胸脯豪言道:“当然,我可是为救你拼了命的。” “有这么危险啊?”朝堂还真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了。 “那是,姐姐我的人品,绝对值得信赖。” “嘿嘿,我就说你不会抛下我不管嘛。” “额……”碧若江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很有哄人天赋的,一刻钟前还委屈的恨不得嚎嚎大哭的少年,竟已开始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就该这样子嘛,男孩子要坚强一点。”碧若江这样说着,右手拍上了朝堂的肩膀。 其实,说句实话,碧若江看不得人委屈,那样她也会变得莫名难过,只能强装这种蹩脚的笑颜让自己显得好受点。就像在见到朝堂之前,她心里无数遍地跟自己说:“我跟那个朝堂不熟,他用我瞎操什么心呐。” 然而,当她回庭院之后,却并没见到本该留在那里的朝堂,她便开始莫名着急了。因为,她是亲眼见到那一群人因为无法带走朝堂,最终神情落寞地离开。于是,就在这个说了无数遍的、“违心”的心声里,一个人找遍了大半个丛林…… “其实,她也是个蛮温柔的女孩儿啊。”朝堂偷偷的想,脸有些烧。 “他们说你是他们家少主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因为你又衰又胆小的,他们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碧若江毒舌不改,竟是比朝堂还要话多。 不过,这一刻的朝堂并不认为碧若江是在贬损他,于是依旧满脸感动地对着少女傻笑。 碧若江看着朝堂一身盐渍的道袍,展颜笑道:“带你去买身衣物吧。” “不用了。”朝堂赶紧拒绝,他可不想再被追杀上一路。 可不幸的是,他已经再次被碧若江拖拽着开启一路狂奔了…… “欸?她不是说她家里有一身换洗的吗?”被柔荑小手紧握着的少年无比疑惑地呢喃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章 逛街 这一天里,救人、溺水、逃亡、误解、认亲……各种奇葩事情层出不穷间,朝堂觉得自己即便再遇到任何事情也都应该麻木了。可他这才刚一进入郁苍镇,眼前的惊人景象,转瞬之间,便又一次让他惊奇了:无数的女人,似乎跟动物大迁徙一样,从四面八方向着小镇的另一头狂奔而去。 “咦,似乎是有什么热闹噢?”碧若江一脸好奇,“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瞧瞧?” “额,还是别了罢。”朝堂苦笑,他觉得这少女还真是心大,一上午的逃亡似乎对她一点影响都没。 “噢,好吧。”碧若江点了点头。 其实,倒也并不是碧若江心有多大。对她而言,跑出来逛街,和她平日里来小镇里吃饭本倒也没什么区别,只要她小心注意些,问题都不大。如果族里高层人员出动抓捕,她自有预警的手段,而像碧国友这种族兄的实力水平,在碧若江看来,就算被其发现了,她也并不会有多惧怕。更何况,族里人手不足,眼线也大多分布在一些偏僻的地方待她冒头,就像她今早在郊外丛林被偶然发现一般。而如果不是要带上朝堂这个累赘,只要她能跑到类似眼前这种热闹集市中,就可以和往常一样,轻松甩掉追捕。如此一来,她也就不会像今早这般悲催的让抓捕者越聚越多,最后演变成一场莫名其妙的混战了。 “哇呜。” 两人对着蔚为壮观的妇女人潮惊叹莫名了一阵儿之后,也没有真闲到无聊地跑去看热闹。随后携手进了一家服装店,还是朝堂先忍不住问了店家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获悉前因后果,更是让两人大吃一惊--敢情这帮女人竟是组团寻夫去了? 据寡妇店家生动描述,这饰品一条街上有个衣着暴露的不要脸贱货正在满大街的勾搭男人。 “真没想到……这山下的世界竟然这般光怪陆离啊。”朝堂忍不住大发感慨。 “哇呜。” 与此同时,拐过十三条巷口,饰品一条街上,老流氓燕归正和他身旁无数老少爷们一样,对着一个身穿白衣素裙的妖艳女人垂涎三尺。 遑论前凸|后翘的妖娆身形,女人一双勾魂电眼似乎带有某种魔力,哪怕就只是瞥上她一眼,别说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了,便是早已力不从心的古稀老人,也难免枯木逢春一回了。 但显然,这不可能是美到倾国倾城所造成的万人空巷,女人一定是施展了某种妖法,才让男人们完全无法抵挡她的诱惑。不过,在这一片春心泛滥的街头,除了一群怒目而视的女人,一名与燕归并肩站立的少年,眸子里倒是一片清澈,显得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如果朝堂之前不是害怕惹事,而是赶过来瞧热闹,那他肯定要吃惊到咬掉自己舌头--与燕归并肩而立的这位少年面庞英俊,鼻挺眉浓,除了多些沉稳坚毅,整个人活脱脱就是他朝堂的翻版! 当然,现如今,这个跟这自己人生马上就要交叠到一起的少年,朝堂对其尚还一无所知,他正半开心半无奈地游走于十三条街外的一家又一家服装店…… “欸,我看这件衣服挺适合你的。” 说不清这是碧若江第多少次停步在服装店门前了,连朝堂都无法记得他被逼着试穿多少套衣服了。 女人似乎天生就对打扮这一类的事情感兴趣,虽然朝堂将碧若江归为劫富济贫女飞贼一类的女中豪杰,可女中豪杰似乎也很沉迷这种女性的享乐方式,这便让朝堂很是无奈。 所以,到了最后,在终于成功买到了一身令碧若江满意的衣服后,朝堂已经在努力地想方设法甩掉这位爱逛街的女中豪杰了。 朝堂并非不喜欢碧若江,相反,他跟这个开朗的少女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这是他第一次跟女孩子相处,他也不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 可天慢慢暗了下去,他还要回去,糟糕的是,他怕黑,怕到天完全黑下来就不敢独自出屋的地步。说起来,这都要怪他师父讲得那些吓人的话,仿佛天道后山真住着什么恐怖怪兽一样。 “那个……”朝堂低声说话。 “嗯?”碧若江扭头。 人来人往的街道,领着大包小包的少男少女面面相觑。 “我要回去了。” 思考了许久,从几条街以前朝堂就在犹豫着要如何开口,到最后,还是选择了最平淡乏味的一句。 碧若江侧过头,眼神有些好奇:“不一起吃个晚饭吗?” “额……”朝堂突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陪女孩子逛街,可天道门又不是和尚庙,他自然听他那个为老不尊的师父讲过这方面的事情,而且人家又给他买了身衣服,如果连一顿饭都不请……太不像个男人了。 望了望天,朝堂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不如……你跟我回观里吃怎么样?” “额……” 碧若江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憨憨傻傻、呆头呆脑地,看起来并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啊? “不成吗?” 朝堂觉得碧若江一定是认为他太小气了。天道门讲求素食,认为酒肉荤腥其气污浊,于修行不利,于修心也有损,虽然他并不修行,但据师父说他是在修心,总之也不能违背。不过,事实到底如何,还有待商榷--作为师父的全职洗衣匠,朝堂倒是经常能在其衣服上看到一块块明显的油渍及酒痕。但既然朝堂只能做素餐,那山上的伙食,想来碧若江是肯定吃不惯的。 “天道门……没客房的。难不成你还想要我上你的床?”碧若江终于开口,根本与晚饭无关。 “我我我……”朝堂张大了嘴巴,想辩解,可只把脸憋的通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惯儿话痨的家伙在这一刻失语了。 其实,他只想让碧若江把他送回山而已。虽然晚饭只能是些素炒,但他自信自己烹调还是很有一套的,他就是想让她尝尝,虚荣心作祟罢了。 当然,朝堂还真没想过碧若江到时候要如何下山的问题。不过,他觉得要是实在不行的话,最多他去师父他老人家那里挤挤睡啊。 “但这样的话……”朝堂不自禁地去联想,“那她肯定还是要睡上咱的床的。” 不知不觉间,闷骚劲又上涌了。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看你一脸老实样我就忍不住想欺负下。”碧若江耸耸肩,一脸的坏笑。 “嘿嘿。”朝堂傻笑。 “那我们就再此分别吧,希望以后有缘再见。” 碧若江对于分别这种事情还是很干脆的,当年离开弟弟身边,可是连说声再见都没有呢! “可你的衣服……要怎么办啊?”晃了晃手里装有两人脏衣服的布袋,朝堂嗫嚅道。 他还是保有种不为人知地小心思的! “早让你扔掉了嘛。” 一路上靠打劫族人钱财过活的少女,既没有金钱概念,自是觉得理所当然。连过往买衣物,也都是多买几套,留着备用。 “我可以帮你洗洗,然后再给你送过去,你、你、你……这身儿你穿起来还挺好看的。”朝堂脸红到了耳根,低着头,说起话来也变得磕磕巴巴。 “好啊。”碧若江爽快地答应。 朝堂这厢儿刚要咧嘴傻笑,忽听少女又道:“好像不行啊。” “哦。”朝堂刚刚抬起一半的小脑袋,立即又耷拉了下去。 “我只是想借此再见到你,因为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但我也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的,只要做朋友就好……”朝堂心里一句一句地说着,但又不敢开口。 “也不是不行,主要是可能我得搬家了。”碧若江赶忙解释。 朝堂抬起头,一脸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原来的地方已经不安全了。”碧若江心说这事儿还不是因为你。 “哦。”朝堂忽然想起来碧若江似乎还有个“女飞贼”的身份,于是恍然大悟,“那确实是应该换个地方。” “额……”碧若江自然不知道朝堂心中所想,不过就她的行径来说,比起女飞贼,她倒也好不到哪儿去。 接下来,两人一番沉默的对视。 碧若江不知该说什么好,朝堂是在等着她作最后的告别。 虽说碧若江本想就这么直接告别算了,可眼见朝堂还是一脸失落的样子,只怕她一个转头离开,这小家伙就又要泫然欲泣了。此情此景之下,碧若江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不知身在何方的弟弟,似乎表情也老是这样一副受伤模样。 “唉。”经由一番思前想后,碧若江深深地叹了口气,问道,“你会吹口哨吗?” “额,不会。”朝堂不明白为什么在离别之际,碧若江会突然抛出了这么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地作答了。 “唉,咋啥都不会?”碧若江觉得这家伙还真一无是处,不会游泳、不会武功、不会认路,连吹口哨都不会。 “嘿嘿。”朝堂的傻笑百试不爽。 “像这样。”碧若江含住双指,给朝堂作着示范,继而口唇忽张,一道尖锐鸣声发出。 咻呼。 忽然间,天空中投下一个巨大阴影,街上行人纷纷抬首瞧看。 原本在极高处盘旋飞绕的巨大雪鹞,陡地对正方位,向下俯冲,飞入了街道人群之中。 “这是啥鸟?” 附近的男女老幼大惊失色,一脸好奇的望着这只通体雪白的鹞鹰,似乎整个中州,也从未遇见过此等怪鸟。 此刻,这只怪鸟正停在一名俊美少女的右腕之上,状似亲昵的嘀咕叫着,左腿上绑着一截来自燕南的白绸。 “飞鸽传书。”有孩童拍手,欢容笑道。 咕。 用力地咽了下口水,朝堂一脸惊惧地看着身旁这只大如肥猫的雪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议事 天道第一峰,号曰“奉天”。 此峰身处整个天道山(和谐)东南,峰间设一道观,坐北朝南、气势无双,乃是天道门集会之所,整个道门大事尽在此间决断。 “父债子偿?你倒是说说,要怎么个偿还法?” 傍晚时分,一声咆哮在掌门道观内如雷霆炸响。 喊话的老道士姓王,天道门内排行老二,本身的名字已经多年不用。而王二会如此火大,只因为自家徒弟才离山半日未归,就已被人给惦记上了…… “师兄,您别生气,蕴儿他并不是这个意思,您先听他把话说完嘛。”身坐主位的是天道门当今掌门人李四,这会儿眼见二师兄突然发火,赶紧出言安抚。老人家对待后辈一向脾气温和,这一次梁蕴师侄口出不当言论,真可谓是触上龙之逆鳞了。 当家的发话了,场间自是寂然无声,然后,只听一个低沉圆润地嗓音轻道:“师侄这般行事,也只是想保住这座山罢了。” “哼。”扭头它向,二长老王二嗤之以鼻。 梁蕴倒也并没有被王二冷冽的态度震慑住,操着他那低沉圆润的嗓音继续不卑不亢地说道:“想必师叔你比我更清楚所谓天机一说。六师叔因信奉‘三弊五命’而自设绝命咒,我师父他老人家则因‘一语成谶’而封口不语。既然我继承了他的‘天道望气’之术,自当尽力保住师叔你那宝贝徒弟一条性命……” “别扯没用的,就说你要怎么办吧?”王二满脸不耐。 平日里除了自家徒弟,他可是最喜欢眼前这小子。只是现如今,要动的竟是他那个笨蛋徒弟,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忍了。 “自修行‘天道望气’以来,师父就时时慎重叮嘱,既然此乃事关天道之数,所以,请恕师侄我不能明说。”梁蕴一如既往地不卑不亢。 “操,最烦你们这群跟和尚似的道士,没事儿乱打什么机锋!”王二直爆粗口。 “师兄……”王二这一下算是抛出了一个群嘲技,沉默许久的师弟们皱着眉,异口同声。 “行啦、行啦,我知道轻重。”王二不情不愿道,“不就是什么‘天道诡变,难测其间’嘛。既然这样,那干嘛还要听这小子的,把我那乖徒弟扔出去当诱饵?” “乖什么乖!”梁蕴没有答话,坐在他身旁的五长老赵五却突然冒出一声嘀咕,“他真要是发起疯来,只怕你也拦不住。他爹可是……” “老五,你别多嘴。”眼见师弟哪壶不开提哪壶,掌门李四赶忙出言制止。刚才梁蕴说起这事儿的时候,王二就已经濒临失去理智了。 “你说啊?继续说!不说你就随我姓!”王二一双眼睛开始泛红,看起来绝对是个炸毛的野兽,毫无理智可言。 “我就只是提醒你一下,我也是好心嘛。”赵五自然很怕他这位师兄,否则,性格堪称火爆的他,怎么也不会只小声嘀咕了那么一句。 “你还有那好心……”王二犹自哼哼唧唧。可眼见性子耿直的五师弟低头露怯,他却也不好再行发作。 “师叔,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我梁蕴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让你那宝贝徒弟有任何生命危险。”场间沉寂好一会儿,梁蕴这才又开口保证。 “你保证有屁用啊。”王二当即回道。可这本该是一句怒气冲冲的反驳,却听起来甚是有些无奈。 既然大师兄的这个关门弟子一直颇受他的喜爱,他怎又能不知梁蕴是想把道门存亡的这件大事一力揽在肩上……可他们这群老家伙都还好好的活着呢。所以啊,为什么要让两个毛头小子来为天道门的未来牺牲? 更何况,他也根本不相信道门会就这么突然地灭亡。虽说现在的天道门,确实因为近些年附魔组织的强势崛起,而衰落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一向“人和”的天道门,无论怎么想,也绝不可能走到那一步。 “反正我就是不同意。”一番心理挣扎后,王二再次坚决地表明态度。 “……”无人跟着他表态,场面一时间反倒是冷清了下来。 “老三!老三!老三!你倒是给个态度啊!”烦闷至极的王二一叠声地叫嚷。 大师兄不在,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态,都会因为要关系到他那宝贝徒弟的人身安危,从而,让众师弟觉得他有明显的偏袒之意。更何况,他本身就是这种极端护犊的性格,这些人中的每一位少说也都跟他相处了十几、二十年了,自然是最清楚不过。 既是如此,他说的话也就没了平日里的分量,而这时候,就需要有个人站出来帮他好好维护了。 “弃权。”言语简洁明晰,虽然没有唱反调,也无异于落井下石了。 张三是个非常有理性的人,道门的危局虽说还未可知,他也不能完全相信梁蕴所“看”到的。但为了让道门防患于未然,他觉得梁蕴要做的事情也无可争议。 而且,在他看来,这事儿本倒也没什么,不就只是让二师兄那个宝贝徒弟作个小小的牺牲嘛,最多也就失了人身自由而已,又没打算要了他那条小命。 “你敢不敢从角落里给我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王二也不想胡搅蛮缠,只是他很清楚,他这位师弟性格孤僻,平日里沉默寡言、少有露面,但真要作出决定,任何人也改变不了。而张三所谓的弃权,也只不过是不想驳了他这张老脸罢了。 “……”随着王二叫嚣的话音落下,道观内又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唉。”王二把目光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又一圈,见再也无人愿意接话,便又叹了口气道,“你们就真的……让这小子这般胡来?” “……”还是无人回答。 所以,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就不用听听大师兄意见?”王二心犹不死。 掌门李四启口:“师兄说,由我们做决定就好了。” “下午的时候,大师兄找我谈过……”七长老唐七插嘴道,“过会儿我会陪蕴儿一起下山。” “唉。”一声叹息,颇见苍老之态。 身为与大师兄接触最久的那个人,他王二又岂能不知自家那位“修罗王”的心机。 更何况,此乃事关这一座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妖踪 天道门号称天下第一门派,在世界各国地位尊崇,坐拥数十万信徒,然其行事风格却大异于世间其它任何门派。 它并没有因为享有在各国的免税政策而强行扩张势力去四处建立分部,历代掌门都在老实本分的守着这一座山。而虽说这天道山本身便大的离谱,但所有修行者还是会觉得天道门低调的有些离谱。 正因为别无分部,来自世界各国的信徒们想要悟道参拜,便只能赶来天道山。又兼信徒人数众多,总也不能扰了道门清静,所以,天道门规定:信徒们可在每日清晨钟响后上山参拜,等傍晚钟响后再自觉离山。 这样一来,白天时候整座山上、山下都会闹腾个没完,而夜晚时候又过于的安静了。 夜晚的安静,对于小孩子来说便意味着阴森可怕。为了这事,当年只有十岁大的朝堂,在一次走夜路上山的时候,就曾经问过他师父王二:“师父、师父,要我说啊,这黑灯瞎火的,为什么咱们不能在山道上放些灯笼照明啊?师父您不是一直说,咱们道门富得流油嘛,却怎么连这点小事儿都舍不得花钱啊?” “这是舍不舍得花钱的事儿吗?”虽然朝堂已经努力表现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过,还是被王二像看白痴一样望了半晌。 “难道不是吗?”朝堂困惑。 要说他这个师父什么都懒得教,却只在独立思考上对他要求的异常严苛。而其一直以来对他灌输的思想,也经常会跟道门理念大相径庭。 此刻,师父大人鄙视眼神再现,朝堂知道他又要难逃被教育一顿了。 “呵。”眼见徒弟一脸茫然不知,王二又隔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回道:“我说朝大少爷啊,你知道要给咱们山道上都点上灯笼需要花费多少人手和时间吗?你又知道夜间山风有多大吗?灯笼被吹灭了怎么办?再安排人巡视点火么?那引起大火了,是不是还得折腾全山人一起灭火啊?还睡不睡觉了?就算这些情况我们找专人监管,可你想没想过,本身又有几个人大晚上不睡觉、整夜整夜的上下山溜达玩儿?” “可我不是觉得这样更方便嘛。”朝堂嘟囔道,“一个山头派一两个弟子值守就好了。” 王二点头:“那行,我去跟你掌门师叔提议。” “真的?”完全没看出师父是在嘲讽他,朝堂显得很高兴。 “当然。”王二继续点头,“反正我就你一个徒弟,咱山头夜晚职守的任务就全靠你了,规矩下来后,你也就甭睡觉了。” “额……”朝堂挠头。因为他觉得师父说的倒也没错,不光是他们流云峰,偌大的天道山,各峰的人员都实在太稀少了,他提的建议,也确实挺有脱裤子放屁的感觉。 眼见师父又那一副鄙视的眼神,小朝堂只能不尴不尬的说道:“那师父……咱们还是别去跟掌门师叔提这事儿了,反正您看看我,不也是不怎么下山嘛。要是谁那么爱好半夜上下山的,就让他自个儿提灯笼去吧。” “嘿!”王二撇嘴笑道,“咱教出的徒弟,还真够自私的!” “嘿嘿。”朝堂企图蒙混。 “唉,我说徒弟啊……”从山脚走上山腰,老少二人在山腰间停下脚步,望着四下里的一派黑暗,王二突然语重心长起来,“既然你打算把咱天道山大晚上也搞得鸡飞狗跳的,你有没有想过这天道山也是有生命的,也要休息?” 师父大人煞有介事的问了一件比自身还要白痴的问题,朝堂一时间搞不清楚状况,至于晚上点起灯笼为什么就鸡飞狗跳了,他更是无法理解。但既然师父大人都开口问了,他也只能顺着此前一直讨论的话题继续下去:“师父您的意思是……咱道门认为这天道山是活的,所以才会有夜不留宿和夜不掌灯的规矩?” “额……”王二又一次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这个徒弟半晌,这才开口骂道:“你当天道门里谁都跟你一样白痴啊。” “?”朝堂困惑,他的回答明明就是师父传道时候讲过的话,山下的山民也都将此话信任为真,所以,他实在想不出师父为什么又这样训斥自己。 “啊!”半晌之后,朝堂突然惊叫,“师父您的意思是,在天道山居住的并不只有我们……” “笨蛋徒弟总算还没笨到家。”王二回头望了眼自己的徒弟,“不过,这事儿就算跟你说了,你现在也不会懂。等你能看到、听到它的时候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朝堂觉得,或许是师父他老人家成天疲于应对那些慕名而来的信徒,这番撒起谎来,都说的好似道门玄机一样。因为他明明可以说天道后山还有很多其它的生灵,咱们道门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打扰到它们的休息……可他却反而总在故意说着一些让人误解的话,当别人理解错了,又懒得作解释,任凭信徒们以讹传讹。 于是,朝堂不得不认可师兄们说的话,他这师父果然什么时候都不咋儿靠谱。 可既然师父口中的生命,就只是住在后山的那些个飞禽走兽,朝堂却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师父又要说他现在不会懂……等他能看到、听到它的时候自然也就知道了? 它又是指谁呢? 那一场好奇心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当晚在他睡着以后,就再也没想起来过了。 往后几年,师父口中偶尔会蹦出关于盘踞天道后山那位龙皇的一些事情,但不闻其声、不见其容,朝堂也只当是师父在讲故事给他听。 直到六年后的这一个晚上,他终于听到了它的声音…… “明明答应师父买完扫帚即刻就回的。”一路向着天道山疾奔,朝堂内心里不断地自责,“最终不但整整出去了一天,竟然还忘记去买扫帚。就这么一件事还给忘了,师父肯定又要骂我白痴了。” 就在少年满心自责地奋力疾行间,秋日的夜晚还是早早的降临了。 朝堂很少下山,就算是少有的几次出门,也基本上是陪师父去看望某位住在小镇上的奇怪师叔,然后,他们再在回山时买一些生活用品回去。 所以,从来没有独自出过门的他,别说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就是在大白天,一个人走在这寂静怕人的荒郊野岭之上,只怕也要吓得浑身发抖……而就今天下午,在碧若江小院外的丛林里,他可是还被吓哭过呢。 呜呜呜…… 耳畔山风呼啸,彷如鬼哭狼嚎。朝堂脑袋里更是挤满了师父以往讲的那些恐怖的鬼故事。 “假的!假的!你们全是假的!”朝堂跟着脑中乱七八糟的思想作着搏斗,可这些奇怪东西,飞来滚去变幻无常,时刻准备着要把他吓尿裤子。 “为什么我非要这么倒霉催的选择今天出门啊?”膀胱收缩,朝堂哀叹着时运不济,尿途多舛。他觉得自己肚子里很可能还有着今早跳江时灌下的江水。 可他根本就不敢停下来解手啊! “啊啊啊……”树影再次化作鬼怪袭来,吓得少年哇哇乱叫。 “憋不住了、憋不住了。”朝堂不敢再去想象任何一个故事场景,巨大的恐惧感几乎要把他吞没掉,他抱起装着两人脏衣服的袋子,拼命地往回跑。 “咦?”好像怀中布袋里有什么东西咯到了他的胸口。 “腰牌?”朝堂边跑边从布袋里取出了那样物什,可天太黑,根本无法分辨令牌上的文字。 令牌放回布袋,朝堂自言自语说道:“等给她洗完衣服,一起还回去好了。” 然后。 继续疯跑。 “真不行了。”从天道后山绕向主道的时候,疯跑之下的狠劲儿颠簸,让朝堂彻底憋不住了。 “山神爷爷,对不住啦。”放下布袋,朝堂哆哆嗦嗦的解开裤带儿,小弟弟才刚从裤腰间露出一个头来,滔滔江水便已经倾泻而出,好险没给尿在手上。 “呵。”朝堂这厢正在尿意汹涌,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一声若有若无的笑,带着冷漠与不屑,那是“真实”的声音。 “天道后山,难道真得住着怪兽?”越是心下忐忑,越是难以控制地不去注意,朝堂四下张望,却只有一片漆黑。 哗啦啦!哗啦啦! 随着恐惧加深,尿水更加无休无止。 半晌过后,江河落瀑好容易停了下来。来不及抖上一抖,朝堂便赶忙提上裤子,准备再行狂奔一番。 “嗯?”再拿起布袋之际,朝堂总感觉布袋的位置好像出现了些许偏差。 “或许是被风吹离了原本位置吧?”少年嘴上嘟囔,内心里想着的却又是另一个吓人的答案。 于是,边跑边情不自禁地再往四下里张望…… 当然,还是瘆人的漆黑一片。 只不过,好像在漆黑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黄点,正远远的漂浮在半山腰。 “声音不会是从那里传过来的吧?”朝堂战战兢兢地想着,“鬼火?” “鬼啊!”朝堂终于忍不住张嘴大呼。顷刻间,尿意似乎又一次涌了上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师兄 鬼火幽浮半空,等着朝堂自投罗网,而且看地点,好像还是在上山的必经之路上。 “我看……还是等明早和朝拜的民众一起上山好了。”朝堂毫不犹豫地转身,他可没胆量直面鬼怪。 “额……”来时的道路,更是一片漆黑。 “晚上不回去,师父肯定会担心的。”回镇的路似乎更加可怕,朝堂只得找借口再次转身。 “硬着头皮上吧,明明都已经回到家门口了。何况,也从没听过哪位师兄弟在回家的途中被怪兽给吃了。”少年一边喃喃的自我安慰,一边开始爬山。 “不能看,不能看,看了就死定了。”爬山途中,朝堂一劲儿地告诫自己不要被鬼火勾引过去,可才走了没多久,还是忍不住偷瞄了一眼…… “咦?”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朝堂终于看清楚他以为鬼火的那点黄光到底是什么了。 一盏燃脂的琉璃灯。 琉璃灯旁坐着一个青年道士,左手执着一卷书,右手凌空乱舞,满身灰尘,却一脸平静。而直到朝堂走近,青年道士这才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灰尘,将书卷放入怀中,然后,俯身拾起了琉璃灯。 “梁师兄。”朝堂赶忙执礼。 朝堂那位懒得出奇的师父只收了他这一个徒弟,想来如果不是没人给洗衣、做饭,只怕他老人家连一个徒弟也是不愿收的。 梁师兄是大师伯的关门弟子,单名一个蕴字,乃天道门这一代的传奇,如果没有意外,必然要接任下一任掌门。 “师叔怕你不敢走夜路,让我过来接你一下。” 梁师兄说地很随意,但是朝堂总感觉有点怪怪的。 他好奇师父为什么会知道他要在这时候回山?既然他从未独自离山这么久,身为师父的,难道不应该担心下他宝贝徒弟是不是被某个不良团伙拐跑了吗?而这种时候,真要是担心他,就应该是举着火把满世界的寻找他才对。但既然这种感天动地的、举着火把师徒相见的场景并没有发生,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朝堂真的……被天道门时刻监视着? 就算是往好里想,或许在天黑之前,梁师兄就一直在山脚等着他。可为什么偏偏又是梁师兄呢?明明有那么多跟他朝堂一样……天天不那么忙的师兄弟啊! 朝堂觉得自己头都要想大了。下午猜了半天吴增的企图,现在又要猜测自家师父……他忽然觉得这真得很没劲。 “那就有劳师兄了。” 朝堂内心里虽然翻江倒海,可总不能揪住个人就一套《修行十万问》砸将过去吧?更何况,面对的还是自己的偶像。于是,回话时,更是就连一贯的话痨风格也稳稳收了起来。 “师弟客气了。”随意地答应了一声,梁蕴准备转身上山。 可琉璃灯刚转过一半,柔和的光芒照向朝堂之际,让刚准备启程的梁蕴微微皱了皱眉:“这……怎么回事?” 月白色圆领的秋衫,再配上湛蓝色宽大水洗裤……要说朝堂这一身行头,实在是太休闲了。 “额,嘿嘿。”眼见自己这身奇怪打扮被抓了个现行,朝堂只得亮出其招牌式的傻笑。 没办法啊,真的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才好。难道要告诉梁师兄:一个女孩子根据她自身的喜好,强迫他朝堂穿上的? “还真是胡闹。”言语里倒也并没什么责备的意思,微笑地摇了摇头后,梁蕴当先而行。 “等我回到观里,绝对、立马儿换掉。”嘴里打着保证,被笑得一脸窘迫的少年赶忙跟上。 不久过后。 并肩登山的朝堂与梁蕴,行至山腰处。 山势渐高,秋风渐寒,好在棉线的休闲服要比麻织的道袍更加抗风,朝堂倒也不觉得很凉。 少年侧头仰望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师兄,眼中闪着崇拜之色,忽记起前些日子师父随口说起的那件事情,旋即开口感叹道:“据师父说,师兄你很快便要出山游历、行走天下了?这么年轻的道门行者,真是厉害啊!” “别担心啦,我不会告诉你师父的。”眼见顽皮师弟忽然间拍起了自身马屁,梁蕴自然明白这小子是怕自己把他不守道规的事情给说出去。 “嘿嘿,那就多谢师兄了。”心思这么容易就被看穿,朝堂多少有点不好意思。紧接着,他又赶紧声明自身的崇拜之情:“师兄,我可以保证,我绝不是在拍你马屁,我真的觉得你超厉害的。” 眼见朝堂一脸忐忑、紧怕被人误解的模样,梁蕴笑了笑道:“其实要说起厉害,师弟你才是真的厉害啊。” 竟然能被道门第一天才夸奖为厉害角色,朝堂莫名其妙地回问道:“我哪里厉害了?因为我可以不学武功,却能在天道山混了这么多年吗?” “对啊。”梁蕴认真应道。 “额……”朝堂没想到他插科打诨的一句,竟然给蒙对了。于是,少年没来由的悲哀起来,心说咱还真是废柴的可以,连一向待人亲和的大师兄都开始调侃咱了。 “知道为什么只有你可以享有这份特权吗?”似乎并未注意到朝堂低落到了极点的情绪,梁蕴兀自说着。 “不知道。”朝堂随口应道。 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特权,如果要是跟师父王二那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还好说,他可是又得洗衣、又得做饭,晚上还得给师父大人端洗脚水……根本就一苦命童佣嘛。 “因为你的体内隐藏着无法估量的力量,那是你父亲的血,是以你一生下来就注定非凡。”说话的同时,梁蕴从体内散发出庞大的气息,试探性地给予朝堂威压。 朝堂虽感观变得异常敏锐,对这份紧裹其身的气息却是毫无所觉。 “我父亲?”虽然已知道了他那个被称作“时之王”父亲的存在,但是由大师兄来告诉他这些,还是让他忍不住反问。 何况,他答应过吴增要将觉醒之事保密的。 “嗯,他是个非常强大的人。”梁蕴肯定道,“师叔说,等你过了成人礼,他就会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事情。” “是了,师父并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呢。”少年苦笑。 “对了。”朝堂之前听吴增感叹过他的血脉,现在身为道门第一天才的梁师兄也是这般说法,于是难免好奇地开口问道,“等到那时候,我到底会厉害到什么程度呢?会有师兄你这么厉害吗?” 与其听故事,朝堂果然还是更关心他究竟会不会成为绝世高手! “这个啊……” 几番对答下来,面对自身散发出的强大威压,同他并肩而行的朝堂体内正隐隐生出一股自发的对抗之力……梁蕴收回试探性的气息,他已得到了自己的初步判断。 此刻,听闻朝堂在问话,梁蕴稍微想了想,道:“具体我不清楚,不过当你完全觉醒的一刻,全力爆发出那份血脉之力,只怕身为师兄的我,也是打不过你的。” “骗人。”朝堂暗道,“咱明明已经觉醒了啊,怎么感觉还是没有一丁点打得过小镇上卖扫帚那位胖大婶的可能。” 虽然想问下原因,但是既然答应了吴增暂时不说觉醒之事,朝堂只能憋回满肚子疑问。 这厢儿,朝堂心怀鬼胎的再不敢接话,梁蕴也尽他所能地把自身的想法告之了这位师弟……于是,场面一时间冷清下来,两个人只在沉默地前行。 不久之后,梁蕴突然再一次开口说道:“我说师弟啊,师兄还得提醒你一句……” “师兄请讲。”朝堂扭头偷望着梁蕴,因为心藏秘密,脸色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同一时间,梁蕴也扭头望向朝堂:“一旦你血脉觉醒,其实对于你来说,这倒也并非是一件好事,因为到时候……你将入魔,而且,再也不能变回人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信仰 天道山脚,前后山交界处。一刻钟前,一个叫作朝堂的少年打此……尿过。 少年离开之后,四下里归于沉寂。但空气中弥漫的气氛,却难以名状的愈加肃杀起来。 咻。 一刻钟的静候试探,终于有人先一步无法忍受这份沉默的对峙。 随着这一声细微震响,黑暗中,一道妖异的紫光乍现,随即,便迅速地被黑夜所掩盖。 “出来吧。” 躲在灌木丛后的祁焰再次伸手摸箭,之前射出的一箭仅仅只是威吓。既然敌人做足了防备,那么,目标显而易见,就是要对付他了。 祁焰是被吴增派来保护少主的,一向善于藏匿的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发现踪迹。 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漆黑的晚上。 嗒!嗒!嗒!嗒! 三百尺外,缓缓走出一个黑影。 祁焰手拉长弓,箭尖瞄准了来人的眉心,双手异常稳定,似乎再拉上几个时辰也不会有一丝力疲,箭尖所携的杀意已然明确传递到了对方的心神之中。 “嘿。”看清了来人一身天道门道袍,正是天道门七长老唐七。祁焰非但不慌,内心里反而多出一丝猎喜。因为,他并不认为来人有能力逃过他这一箭…… 天道门的历代修行者虽说大部分为世人所熟知,但毕竟那部分名声多是游历天下的道门行者带给世间的,而天道门里究竟隐藏了多少实力,对外人而言自然就有些神秘了。 可神秘归神秘,在祁焰的认知里,境界就是实力等级的划分,越知世便要离山的道门铁律举世皆知,那么,这些个天道门长老再强,终究也无法越过那道天堑、突破知世。所以,祁焰才觉得自己有获胜的可能…… 但,他真的想多了。 这些老道士们并非无法破境,恰恰相反,他们是强大到完全可以阻止自我破境! 战斗打响。 不过,却战得悄无声息。 甚至还不如山腰间少年内心里的天人交战来得猛烈…… “师兄,你、你说什么?” 梁蕴的话声彷如晴天霹雳一般劈在心头,朝堂双眼圆睁,这一番惊吓之下,差点就让他瘫坐在地上。 “这就是吴大叔不让我把觉醒之事告诉师门的原因?”朝堂心中久久难以平静,“可师父明明说,到了那时候会教我武功……难道,也是在骗我?” “朝师弟。”梁蕴言语温和地唤了一声。 “嗯?”朝堂强自镇定,他不知道接下来这位梁师兄扔给他的会是一个多么恐怖的答案。他觉得这最大的可能就是师父不想再见到他,于是让梁师兄把他送到哪个牢房里关起来。 “这么想来,当初跟着吴大叔去他那里……说不定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呢。”朝堂纠结着。 “啊,要是门里为了以绝后患……直接把我杀了呢?”朝堂越想越害怕,“这可怎么办啊!” 紧张、害怕,甚或是兴奋、激动,只要是情绪起伏变大、心跳加速,整个世界对于朝堂来说都是缓慢的,当他处于这种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下,便总能冒出一大堆思绪来,甚至是如果梁蕴真要动手杀他,他到底要怎么才能逃脱,他都想过了…… 当然啦,他也只能寄望于梁师兄头疼发烧坏肚子之类的突发状况,至于靠他自己,他是没抱有任何希望就是了。 然而,他所设想的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知道我们修道之人,为什么要有信仰吗?” 梁蕴没有继续解释刚才他口中那一句“入魔”到底为何物,也并没有把朝堂控制起来的打算,这一刻,他似乎想跟朝堂谈一谈关于修道。 “唔。”眼见梁师兄并没有再说关于他身份的事情,朝堂开始尝试着自我宽解:“或许师兄是认为觉醒什么的,对我来说还太遥远吧,他就只是要提醒我一下。” 况且,朝堂也觉得,以自家道门的强横实力,至少也应该会有什么方法能帮助他摆脱入魔才对。否则门里要是真想囚禁他或者要杀他,也早就行动起来了,没理由等到现在…… 自我安慰的效果倒还不错,至少,朝堂那种马上就要窒息的感觉消失了。 “从小就被杂七杂八的灌输各种毫无逻辑的理念,我很难产生什么信仰。”道门弟子间相互论道本是常事,可想起他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朝堂只得苦恼地叹气。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梁蕴表情古怪。 “额。”朝堂尴尬地挠着后脑勺,他觉得梁师兄这副样子,就好像是辛辛苦苦创作了一首曲子,准备演奏时,却发现听众是一头大黄牛。 梁蕴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吧,信仰可让希望变成现实。但并不是不动手,只靠祷告祈求便可实现,还要有自身努力的意愿……” “额。”朝堂欲言又止,表情像便秘一样痛苦纠结。 “师叔跟你说这些都是道门传道的屁话,是吧?”梁蕴已大致猜到了朝堂所想。 “嗯。”朝堂只好老实地回答。 他觉得自己这位师兄在窥视人心方面,真一点也不比他那倒霉催的师父差。若非如此,那他朝堂的内心里就真是白板一块,谁都瞧得懂了……不过结合此前碧若江的嘲讽,再仔细想想,朝堂又觉得似乎后一种可能性更高些。 “那这么说吧。”梁蕴不得不再换种解释,“信仰的力量在于相信便会发生。如果对这份期待缺乏信心,那么,便不可能在我们预想的时间与地点,发生我们所期待的奇迹……” “嗯。”朝堂虽然还是迷糊懵懂,不明白梁师兄为什么会在突然之间非要让自己相信这所谓地信仰,但看梁蕴解释的这么认真,他只得跟着卖力地点了点头。 看得出朝堂的不懂装懂,梁蕴缄默,不久之后,他扭头看向朝堂,言语温和地轻唤:“朝师弟。” “师兄你说。”朝堂赶忙回道。 梁蕴对着朝堂认真地说道:“我认为,你现在需要做好接受一件事实的准备。” “事实?”因为是第一次看到梁师兄一脸严肃的样子,朝堂的一颗心瞬间便已悬了起来。 “事实便是……你觉醒了。”梁蕴继续认真地说道。 而他望向朝堂的一双清亮眼眸,在琉璃灯的散射下,忽然呈现出一道绝不一样的光晕。光晕缓慢笼罩在少年周身,从虚无逐渐变得凝实起来。 轰! 一声惊雷在朝堂心底炸开。 “还是被发现了吗?” 少年脸上阴晴不定,一颗心更是超出平时几倍的速率快速运作起来。不知怎地,朝堂发觉自己眼前竟浮现出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太奇怪了。 “我……” 一字出口。 轰隆隆! 似乎又来了一场惊雷。 但已不是炸响在朝堂心头,而是响彻整个天际。 无数的石头从山峰间落下,月光普照下,能看到那些石头上的冰晶,是高到极处才有的冰冷,落在山间,落在崖石上,砸出无数碎砾,然后猛地弹到空中,继续向下坠落,最终落向了呆立山腰的少年头顶。 从峰顶坠落到此处,经过如此长的一段距离,石头的速度已经变得十分恐怖,其势堪比百尺外无数劲弩射过来的羽箭。 “唔。”听到这骇人的声响,朝堂惊恐地抬头,却只看了眼漫天黑色的石块。然后……很不争气地直接晕了过去。 “这晕的……很干脆啊。”梁蕴喃喃低语着,目光透过漫天飞石,凝上了峰顶,虽然看不到人影,可他确信有那么个人存在。 莫名其妙地,他竟有些开始相信自己鬼扯的信仰之力了。不过显然拥有信仰之力的人并不是他,否则,也不会就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让他前功尽弃。 轰隆隆! 多到难以想象的骇人石块已近在眼前,可依然还有无数的巨石从山顶刚刚下落。而在如此纯粹的自然之力面前,人类是如此渺小。 四下里无处躲避,真气之罩开到两人大小,“砰砰砰砰砰砰砰”一连串的闷响声中,梁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撑上多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噩梦 朝堂很清楚自己是在天道后山里,虽然这是个他从来没到过的地方,一切陌生无比,但说不清,他就是知道。 很深的山谷里,满地的光亮碎片,就仿佛月光碎裂在地。但他一刻也不愿呆在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要回山,他要回到师父身边。山顶的烛光亮着,他知道那里是他的小屋。 于是,他选择从眼前陡峭的山壁向上攀爬。 手指勾住焦黑的石块,双脚胡乱地寻找支撑,他越爬越高,许久后,仿佛穿越云层,进入夜空,但那抹亮光依然如此遥远。 当他停下攀爬,向身底望去,那些光亮碎片消失了,只剩下深渊一般的黑暗。 朝堂只觉头晕目眩,手指离开岩壁,身体随之滑落。 他尖叫着,死命挥臂胡抓,可又如何抓得住溜滑的岩壁。 地面离他足足有千丈之遥,可他又不会飞,如果摔下去,就是一滩肉泥。 好在,一番死命挣扎下,他终于抓到了一条粗大藤蔓,双臂紧紧抱着,直等到心脏不再怦怦乱跳,呼吸也顺畅之后,才继续往上爬。 又是许久、许久,久到他真的不想再爬了,可除了向上,别无它法。他试着去找寻上方那点烛火,可烛火灭了。 极目处,一轮惨白圆月上,映着一只巨大的蝙蝠倒影。 朝堂双臂酸麻不已,却不敢稍歇,反而逼着自己加快速度。 巨大的蝙蝠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向上攀爬,眼睛如火盆里燃烧的煤炭般鲜红发亮。这双眼睛似乎有种魔力,对望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变得扭曲起来,朝堂能听见它的轻声呢喃。 “你从来都不是什么时之子,这一切也只是个骗局。” “只要不去承认,就什么都不会发生。” “只有不愿承担,才能确保自身安全。” “别再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了,因为你也绝对当不了什么大英雄,在你成为英雄之前,你就会因世人的误解,背负千载骂名而死去。” “所以,安心当一个平凡人吧。” 声音越来越响,巨大蝙蝠也越来越近,那双眼睛更是越来越亮,终于,朝堂哭了起来:“我不要听,不要听……” 朝堂从睡梦中惊醒,喘着粗气,四下里满布黑暗,更有一个修长的黑影笼罩着他。 “我不要听。”他一边害怕地瑟瑟发抖,一边低声呢喃着。 这时,黑影道:“不要怕,只是个恶梦罢了。” 接着,床边的蜡烛被点亮,看见师父,朝堂总算安心地舒了口气。 “师父。”少年轻唤一声,准备起身。 嘶。 五脏六腑火烧般的疼痛。 “难道自己生病了?”朝堂皱眉思索,继而恍然大悟,“对了,那些恐怖的落石!” “老实躺着,别乱动。”王二一面给徒弟掖好被子,一面出言安慰,“只是脏腑轻微移位,静养几天就好了。” “嗯。”难得师父温柔一次,朝堂自要乖巧的答应。 忽然,他想起了陪同他上山的梁蕴。当时他可是干脆利落的直接昏迷了过去,既然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就一定是被梁师兄救下了。 “师父,梁师兄呢?他没事吧?”朝堂焦急地问道。 “被数万块的落石砸中……应该死了吧。”王二仰头猜测。 “啊,死了?” 朝堂一脸难以置信。 在他心目中,梁师兄绝对会成为天道门最闪耀的一颗新星,就和他听到的故事里面每一个英雄人物一样,匡扶正义、拯救苍生……可如今惊闻噩耗,朝堂实在难以接受他就因为救了自己这个废柴,就这么的死掉了。 但这“应该”是怎么一回事? 下颚收回,王二从仰头思考中回过神来,眼见徒弟那一副要哭要笑的神情,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是说……如果换成我的话。” “额。”朝堂。 “梁蕴那家伙就是受了点轻伤,兼之气力用尽,暂时昏迷而已。”王二乱作调侃,只是想减轻下徒弟的负疚感,从死到生总比听到仰慕之人为了保护自身而受伤要好得多。 不过,他是说真的,就这场恐怖的落石雨而言,就算他不死也要难逃重创,却不知梁蕴是如何护着朝堂硬抗了下来…… 师父大人说的轻描淡写,可作为当事人,朝堂又岂能不知道当时情况的危急,既然他连点皮外伤都没受到,那么梁师兄必然是为了保护他而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想到这里,朝堂眼圈泛红:“呜,要不是为了保护我,梁师兄肯定连伤都不会受。” “那倒是……”王二顺口接了句后,才突然想起他应该照顾自家徒弟的情绪,于是改口道,“其实这真的跟你无关,都是为师不好,如果不是我让他下山接你,没准儿这事就不会发生了。” “那没准儿我就被砸死了。”朝堂喃喃道。 “你看,这多好啊。两个人都是轻伤而已,过两天就都活蹦乱跳了。”王二言语轻松。 “嗯。”朝堂勉强挤出个笑容,他心里想的其实还有许多。 “师父。”朝堂忽然道。 “嗯?”老道士眉眼间满是困倦之意。 “梁师兄说,我……觉醒了。”声音渐次放低,到最后三字早已细若蚊呐。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老道士搔了搔头,然后,坐在了徒弟的床沿上,叹了口气道:“其实吧,你被他骗了。” “!”朝堂瞪大了双眼,一张嘴巴张的更大,就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老道士不管徒弟如何作态,继续说道:“既然他失败了,想来大师兄也就不能责怪我把真相告诉你……” “什么失败了?”缓过神来,朝堂眨巴着眼睛问道。 “这么跟你说吧,所谓一语成谶,并非可看破未知。”王二没有正面回答徒弟的问话,而是继续阐释起他口中的“真相”。 “师父,您这话什么意思?”朝堂这一天光被人洗脑来着,此刻一听师父也要再扯这些让人迷糊的话,立刻抗拒道,“您老不是最讨厌这种玄来玄去的东西嘛?你这么正经八经的说话,让徒弟我很不适应啊。” “我有讨厌过吗?”王二皱眉想了想,道,“我整天都跟信徒扯这些啊。不然,难道我还要天天问他们吃得啥、吃得饱不饱啊?我有这么无聊嘛我。” “明明你有说过这些都是瞎扯淡的……还不止一次。”朝堂不满地嘀咕。 “那你就随便听听呗,反正也并不一定非要信啊。”老道士显得很无所谓。 “那就麻烦您老通俗点讲,您也知道,以你徒弟我这种白痴程度,讲的太复杂会让您很伤自尊的。” “我早习惯了好吧。”王二回道,“你没问题……那我就说喽。” “嗯。”朝堂点头。 “我们道家讲求‘天机莫问,前途莫卜’,所谓一语成谶,就是道破天机,而你梁师兄此番举动,在为师看来,早已被视作越过雷池。如此一来,即便你本身并未觉醒,他这一开口,反倒能让你相信自身已觉醒,从而真正的觉醒。” “越听越迷糊了。”朝堂叹气道,“师父,您老确定……您有把我的智商给认真考虑进去?” “切,要是这么容易听明白,那些信徒还用得着天天跑山上来听我乱白话吗?”老道士频翻白眼。 “额……”朝堂目瞪口呆。 “跟你这种白痴徒弟讲话真是没什么成就感啊。用点力猜……能死吗?”王二终于被自家徒弟的一脸茫然打败了,无可奈何地说道,“说白了,就是你梁师兄即便是自损福寿,也要道破天机,促使你的觉醒。” “您老最清楚不过了,您徒弟我干脆就是废柴一根……”朝堂满脸幽怨,“既然如此,为什么梁师兄还非要让我觉醒?” 这才是朝堂目前最大的疑惑。 “唉,他当然是想当咱道门的救世主了。”王二也同样还以一记幽怨。 “救世主?”朝堂只顾着一脸崇拜,完全忽略了只有危机情况下才需要救世主这一事实。 “还不是这小子自以为领悟了‘天道望气’,便臭屁地认为咱道门的未来要靠他一力承担。”老道士幽怨不减,想来依旧对白天奉天峰的谈话颇为不满。 “天道望气……很强吗?还有,咱们道门究竟怎么了?”朝堂不明白为什么领悟天道望气就可以当救世主,但他终于注意到了王二话里的意思:天道门出现了危机,而这个危机似乎跟他的觉醒有关。 “说起这个天道望气啊。”老道士眯起眼睛,“梁蕴这小子,已经不单单只是用‘天才’二字便可以形容的了……” “那应该怎么形容?百年难遇的天才?” “走了狗|屎运的天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梁蕴 十二年前,流云峰,道邑观。 “师兄,你是打算逼死我……你才开心吗?” 说话的是王二,他说话的对象是蹲在其身前不远处的大师兄许一。此刻,老人家正背对着自家师弟,在地上忙活着“画画”。 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四岁的朝堂正在屋里睡午觉。 “从你把这孩子带回来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清楚,你是在拿整个道门冒险。身为师兄,我以私心纵容了你,但你也看到他今天的状态了,所以就算这一次你以死相逼,我也绝不会再纵容下去了……” “嘁,冷血的臭老头。”低声咒骂了一句,王二扭头出院。 “你去哪儿?”许一回过头。 “跳崖。”王二头也不回。 “嘿,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跳,别假惺惺地等人拦你。”许一继续埋头工作。 穿过天涧穿云桥,晃晃悠悠来到奉天峰,原本是想去掌门道观里把师兄的午饭全吃了解解气。经过奉天道场的时候正见到爆脾气的老五又在教训徒弟…… “他|妈的,让你别动,没听到吗?”赵五一声暴喝,只差没震破了天。 “唔。”道场内的三十几名少年正在汗流浃背的扎着马步。一个个均是双脚发颤,慑于老五的淫威,孩子们几乎都是在死命支撑了。 “欸欸欸……”王二上前阻拦,“老五你也别太严格了,这大中午的,阳光怪毒的,就让孩子们歇歇吧。” “吁。”众少年听了这话,无不暗暗松了口气,知道救星来了。可再望向师父大人,众人放下的心又一次升到了嗓子眼。 师兄发话了,赵五却只哼了一声,森然回道:“师兄,你还记得你当初的承诺吧?这茬儿弟子既是受我训导,还请你勿来插手。” 说着,拿起手中藤条对着一个松懈下来正探头探脑围观的少年就是一记狠抽。少年呱呱大哭,想要逃窜,可又不敢,一张小脸满是痛苦之色。 “老五!”王二实在是看不过眼了,猛地拽过赵五手中的藤条,扔到一边,怒道,“你他妈这算是什么?昨晚只是被掌门师兄训斥了一顿,就非得这般打孩子不可?我今天不也是被骂了,你看我就没有丝毫迁怒别人的意思,一心只想着把他午饭吃光了报复回去……” 赵五一愣儿,心说你这还不是迁怒我了?可尚不及回话,王二已经转向一众弟子,挥手示意大家可以解散了。 少年们如遇皇恩大赦,登时欢呼大叫,揉着身上酸疼之处,一股脑儿溜进食堂去了。 “唉。”看着少年们跑开的背影,赵五忍不住叹了口气:“师兄,我真为道门的未来堪忧啊!” 赵五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近些年,天道门很少一次性收下这么多弟子,而都还正是性情浮躁的年纪。为了防止其相互攀比而急功近利的练功,赵五便有意让孩子们多吃吃苦,以求基本功扎实一些,免得他们日后行走天下,修习的功法非但不能御敌,反而先送了自家性命。 好容易把自身这鬼见愁形象树立起来,满心企盼着自己这番苦心能有个收成,哪知却给这位不知好歹的师兄打扰,看来一切都要付诸流水了。 虽说是师兄,但也就是比他早了几年入门,不但性格脱线,行事全然没有半份靠谱之处,更是完全看不出来有星点良师的模样。不会教,还没事儿乱捣蛋……赵五摊上这种奇葩师兄却也只能自认倒霉。 眼见众弟子此时散也散了,赵五又不能真跟这位性格槽糕的师兄置气,于是,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准备也赶紧撤走。可当他正要掉头离开时,却见师兄正提着一只右手在一名弟子眼前来回地晃悠着……赵五这才注意到,原来也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跑去吃饭了。 待看清少年模样,赵五不由又叹了口气:“唉,原来是这小子。” 这少年叫作梁蕴,虽长得相貌清秀,平日里也用功刻苦,可惜并没有多大修行天赋。寻常人听一遍就懂的道理,赵五总要苦口婆心给他讲上三五遍,是以赵五一见他就头疼。 “唉,看来明年真需要缩减招生了。”赵五摇头。不过,却不知师兄为何又对这孩子起兴趣了? “老五,你说他是不是晕过去了?”王二回过头来跟赵五嚷道。 “梁蕴。”赵五一惊,也赶忙叫道。 “师父,什么事?”梁蕴转过头。 “额,没事儿。”赵五表情古怪,“你也早点去食堂吃饭吧。” “嗯。”梁蕴点头,却不动弹,一双眼睛再一次望向前方。 “真是个奇怪的娃儿。”王二之前就是因为注意到梁蕴一直望着自己,所以才走上前去试图交谈,但对方的视线一直平伸出去并没有跟他眼神交汇,王二这才误以为这孩子是晕了过去。不过看梁蕴这副神情,王二总感觉他是有话要说。 “梁蕴,你在看什么?为什么不去吃饭?”王二温和问道。 “走不动了。”梁蕴答话。 “脚站麻了?来,让师伯背你到食堂吃饭。”王二笑言,怪不得欲言又止的样子。 “日。”一旁围观的赵五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心道师兄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人家邻居老大爷了啊。 扭过头去,刚想跟二师兄说嘴几句,一脸认真地梁蕴再次启口:“不是我,是它们走不动了。” 梁蕴歪过头,右手指向的却是王二身后。 “什么?”虽然明知道身后是一片开阔地,王二依然忍不住回头。 “额……”瞧见师兄这副愚蠢模样,赵五真想上去踹上两脚,心道这傻小子说得话你都信啊。而再瞧向跟前这个傻小子,赵五不禁更是郁闷非常,昨天同掌门师兄争吵就是关于今年弟子选拔的规则,话说还真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招进来了啊。 “唉。”叹气一声后,赵五转身离去,边走边自言自语道:“聪明的娃儿太懒,勤快的却又傻了吧唧的,咱们道门再遇不上良材美玉,恐怕日后盛名难副啊。” 赵五走了,王二还在。 转身之后,他就在顺着梁蕴所指方向认真地看,目光从教场一直看到了另一座山峰。目光所落之处,正是那座峰间自己居住的小院,他刚才就是从那里一路走过来的。而现在他那间院子里,还剩下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掌门师兄,而另一个则是他那不满四岁的徒弟朝堂。 出门之前,他同师兄吵了一架。当然,与赵五所争执之事不同,他倒没觉得今年的入门弟子有多差劲,而是师兄坚决不同意让他那宝贝徒弟习武……虽然勉强读了几本道经,可他王二又不是教书先生,难道他徒弟不习武,还要去考状元不成? 不过,还真没想到,本是一次满心愤懑的“报复”之旅,却让他遇到了一个块难得的璞玉…… “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看看,它们为什么走不动了?”老道士笑眯眯地回头看着梁蕴。 “嗯。” 一直以来,每当跟那些同门说自己能够看到空气的颜色,都会被当成傻子一样笑话。此番看到如此惊人的景象,本发誓再也不说出口的秘密,又一次脱口而出,梁蕴没想到真有人会相信自己,于是高兴地连连点头。 半个时辰过后,流云峰,道邑观。 “你是说,他能看到我布置的封印?”掌门许一问话。 “我想应该是。”王二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也不太确定。 蹲下身,许一轻抚少年的头顶,柔声问道:“梁蕴,你看一下四周,说说你都能看到些什么?” 梁蕴闻言四处看了看,犹犹豫豫道:“它们都走不动了。” “什么都走不动了?”掌门循循诱导。 “那些……”梁蕴想着他每一次将眼前所见描绘出来的时候都要被喝骂一通,心下胆怯,难免言语结巴,“那些五颜……六色的气流。” “五颜六色?”王二皱眉,掌门却是不以为意,示意他不要插嘴。他拉住梁蕴的手,温言道:“好孩子,这望气之术是谁教你的?” 眼见终于不再被责骂嘲笑,这个温和的老人更像是完全相信了他所说,梁蕴咧嘴笑道:“梦里的一幅画啊。” 掌门一愣儿,道:“梦里?一幅画?” “嗯。”梁蕴用力点头。 “哈。”许一摇头苦笑。 “呵。”王二跟着苦笑。他不是不知道什么是天道望气,但从未听说过这玩意儿还能靠做梦得来? 因为,天道门自创派以来,尊为道门最高奥义的天道望气只掌门方可习得。而习得却不是修练,是醍醐灌顶之法,是代代传承之密,既无道诀,自然从来没有人无师自通,更别提仅靠做一场梦了。 王二看向师兄,想知道这个原本乃世间唯一精通天道望气之人是否知道些什么,而他又打算如何处置这孩子呢? 过了良久,许一苦笑声止,他望向少年:“梁蕴,可以把你梦里所看到的那幅画给我们画出来吗?” “嗯。”梁蕴再一次用力点头,接过许一手中的朱砂笔,在地上画了起来。 “不懂。”王二对着地上的那一幅歪歪扭扭的画作摇头。 许一盯着这幅“梦中画”同样看了半晌,而后望向王二,缓缓开口说道:“老二,我想辞了这掌门之位。” “啥?”王二下巴直接惊掉到地上。 “我要收徒弟。”许一眯眼回道。 王二指着面前一脸茫然的梁蕴,道:“他?” “嗯,所以,想来我以后再没空理会这许多杂事了……”许一先点了点头,然后认真问道,“老二,你想不想当掌门?” “别别别别……你还是饶了我吧。” 王二虽有些莫名奇妙,但还是赶紧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一样,他最爱惹麻烦,也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痛苦要死的处理自己惹出的麻烦……所以,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天道门最大的麻烦事! “我们七人之中,老三性情孤僻,老四和善缺乏霸气,老五又过于暴烈,老六多语易失言,老七虽聪慧却难有担当,而你个性最为洒脱,原本你是当掌门的最好人选,既然你不愿,那你就随便指选一个去当好了。”自顾的说完话,留下茫然呆立在原地的王二,不负责任的原掌门大人牵起梁蕴的小手,两人一同消失在了午后耀眼的阳光里。 “随便?”许久之后,王二苦恼地挠头,“这可是最操蛋的说法了,你丫根本就是不想放权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茶会 听完了梁蕴师兄的故事,朝堂倒没有急着去考虑这故事与他自身的关系,而是问起了一个很八卦的问题:“师父,那你最后咋选的四师叔当咱天道门掌门的?” “这个嘛,你大师伯让我随便选啊……所以,我让他们抓阄决定的。”老道士打着哈欠回道。 “额……”只听脑袋里“咚”的一声响后,朝堂彻底傻掉了。 “欸,你别那么八卦好不好,你小子到底听出我讲得重点了吗?”王二扣着眼屎问话。 “重点?”朝堂摇了摇头。 他觉得师父明明就讲得很发散……从什么“一语成谶”,讲到了“道门的救世主”,而梁师兄的“天道望气”到底是什么功法,跟他的觉醒又有什么关系,他也是完全看不出来。倒是大师伯说的那个“封印”,让他有点胆寒,他已经有八九分相信自身是个妖怪了。 “重点就是不让你学武这件事……跟为师我没有半点儿关系,是你大师伯不让的。”老道士这时候竟然还有闲情推卸责任,明显他也把自己搞得很发散。 “额,这个明明不是重点好吧。”朝堂觉得自己身心更加虚弱了。 “我知道。”王二难得正襟危坐,低低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你想问的是‘天道望气’和你的觉醒到底有什么干系吧?” “嗯。”朝堂重重地点头。 “那好吧。”王二也跟着点了下头。 “话说,掌门代代相传的醍醐灌顶之法只得其形,而不得其质。真正的‘天道望气’不只是‘望’,更是‘学’。气的流动、走向,望穿了,便学会了。不过,天才的源起竟是一场梦……这种事情你师父我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可就算那幅‘梦中画’里的所有内容梁蕴都给我们画了下来,但还是没人知道怎么通过它进行修炼……所以,梁蕴这小子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天才。” “既然为师我学不会这劳什子‘天道望气’,也就并不知道梁蕴他究竟看到了什么竟会让其下了如此大的决心。可说要‘救’,先要有‘危’才成。行走天下的道门强者、固若金汤的封山大阵、两大年轻的‘知世’让我们看到了道门后继有人……所以,任凭我如何瞧看,也没看出道门到底‘危’在了哪里……” “至于为什么非要让你觉醒,为师我也真的不清楚。但你大师伯默许了此事,你梁师兄也给过我承诺,他说他从未想过要伤害你,只是想‘学’而已。学什么,顾名思义,我认为他是需要你觉醒后的能力……既是如此,我想,他是做好了以身殉山的准备,为师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然啦,你也别太担心,关于你是否真会觉醒之事,其实也并没有一个定论……” “呵,往好处想,如果你真要是觉醒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你能做回真正的自己了。” 说说停停,王二的话听起来还是那么发散,如果是在平常,朝堂保不准儿已经插上几百句的废话了。但这一回,他却是始终沉默。 他知道师父的发散并不是全无缘由,因为有些事情,很明显师父并不想明说,或者,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自己说……至少朝堂很关心的那个问题,师父就很明显故意漏掉了-- 关于大师伯的那个封印。 说起来,当朝堂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丑时末段,经由师徒两人一番触膝长谈,此刻已是天光大亮。 这边朝堂还在犹豫着要如何再开口发问时,“咚咚咚”三声门响,却是有人来敲门。 于是,王二起身去开观门。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弟子的恭谨传话:“二师伯,大师伯请您过去喝个茶。” “好。”王二答应一声后转身回屋。 熄了屋里的油灯,再随手给徒弟盖好被子,王二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朝堂胸口:“小子,再多睡一会吧。等你伤好了,我会同你好好谈谈。” “嗯。”朝堂点头。同时他也确认了师父果然还有话要说,而且看样子,很可能是要先请示一下大师伯才行。 师父离开了,小屋里只剩下朝堂一人,天已经完全放亮,没有了他害怕的黑暗,然而朝堂还是觉得害怕,害怕到浑身发冷…… 过去的这一天,事事透着蹊跷。 救人溺水、携手逃亡、无缘无故地被错当成了他人,然后再又摇身一变,成了一家少主,连一向跟他没什么交集的梁师兄也亲自下山相迎……而最终在被梁蕴道出已觉醒的事实时,又一场诡异的山崩中断了自己的答话。师父的那番言论,似乎也只说了一半…… 那么,师父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其实已经觉醒了呢? 这一桩桩事情好似全无干系,却又像有条看不见的丝线牵连,紧紧地围绕在朝堂身边,里头好似有些诡秘之处,可他又看不明白。 朝堂面色苍白,不由想起之前的那个怪梦,梦里他是那么努力地攀爬,最终却还是被一只会说人话的巨大蝙蝠逐下了山崖…… “这就是我的命运吗?”朝堂呢喃着。 他素来胆小,此刻更是心感恐惧,只觉身上越来越冷,连忙抓紧棉被,把整个身子蜷缩进去…… 辰时,飞虹峰,大长老道观,长老们的茶话会此际正在此处召开。 大长老许一那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每时每刻都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可王二知道,他这位师兄可绝对没有本身样貌看起来那般良善。 山脚的那场战斗,山腰的那席对话,以及山顶的那场落石……天知道他这位师兄到底参与了多少。 昨晚之事,对老七是份考验,对他那个徒弟又何尝不是呢! 王二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身为一代修罗王,注定无法去相信任何人啊。” “昨天夜里守山的弟子如何说?”静默许久的道观,许一苍老的声音终于响起。 掌门人李四坐于其下首位置,此刻正手端茶杯,刚准备饮上一口清茶,闻言轻轻摇了摇头,回道:“在那之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不出喜怒,许一总是那一副和蔼神态,即便他是在皱眉思考。 道门号称拥有“千里眼”,可竟然看不到自家发生的状况?那么,所谓的没有异常,就只能说明,这件事情太过于异常了。 天道前山只有一条主路通往山门,再经由山门处分出的九条道路分别通往天道山的九座山峰。除此之外,前山其余各处皆是光滑如镜的悬崖峭壁,没有任何可借力之处,即便是人间最强悍的那些大神通者,也不可能攀爬而上。 “山顶上凭空冒出个人来,像下雨似的往下砸石头,那么多双眼睛瞧着,竟然没人发现异常?就算是再快的身法也不可能完全消失,除非敌人本身即是个隐形人。又或者,敌人是从后山走上去的。不过,这种可能性似乎更小……”想到这里,老道士的目光扫过身前的一众师弟,唇角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 看来竟是真得有人想隐瞒什么。 咚!咚!咚!咚! 手指不停敲击着身前的巨大茶桌,许一的目光在长桌旁扫来扫去,最终,定格在了王二身上。 “老二,有空下山去问候下老六。”停下手上的敲击,许一忽然说道。 原来,大长老家开的茶会,来人竟也是不全。 “唔。”王二点头喝茶,算是应承了下来。 平日里属他话最多,可退居幕后多年的大师兄亲自出来组织会议,他就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了。即便是跟他一向交好的六师弟,他也没打算帮忙辩解一句…… 当然,他心中所想乃清者自清,更何况,这不还没有宣判呢嘛。 而要说起大长老许一的想法,道观里所有人都很清楚:大师兄怀疑的,是老六向敌人交出了那张被他戏称为“迷路指南”的指引神符。 吱溜、吱溜、吱溜…… 从王二应声以后,屋里就只能听闻安静地喝茶之声。 砰! 片刻后,沉不住气的赵五重重地放下手中茶杯,开口辩解道:“有可能是栽赃!” 赵五并不喜欢他这个六师弟,而且是很讨厌的那种,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相信自己师弟是个内奸。毕竟,这么多年的相处,对方臭屁是臭屁了点,但要让他相信老六背叛道门,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无论什么事情,还是要亲眼见到,才可以确认。”许一目光柔和的看向赵五。 “可是……”赵五还想再说。 许一摆了摆手制止道:“就先这样吧,等老二探完情况再说,不论这件事情结果如何,我自会一力承担。” “……”场面恢复沉寂,这些人本身倒也都不是什么多话的人,当然,这要除去某个极为反常之人。 “老二,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这般慎重思考,可不像你的作风啊。”打破场间沉寂的,依然还是许一,“是在为你徒弟的事情烦恼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养伤 长老们的茶话会开过也有几天了,不过日子倒似乎变得平淡下来。 以茶话会形式闲聊,便说明不想声张,也就没有花费人手去追查那个还不知是否存在的入侵者……至少明面上是这样。最终,天道门只是以山崩为由,暂时进行了为期几天的封山清理。 而作为这次“山崩”的直接受害人,朝堂则因脏腑移位,于自己小屋里养着伤。在这期间,梁蕴来看过他一次,两人也没再聊起关于觉醒之事,只是由朝堂向师兄表达了感激之情,梁蕴又向他表示了关切之意…… 仅此而已。 可总感觉怪怪地,明明彼此有话要说,却只能忍住不言。所以,即便是真心真意,也变得有些假情假意起来。 但既然大家都闭口不谈,朝堂倒觉得这种生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尤其是他那个不靠谱的师父大人,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这几天竟难得温柔了许多。 今日难得又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坐落在流云峰的朝堂小屋外,倒也应景地搬出了两张舒服的躺椅。此刻,躺椅上正靠着一老一少两名道士。 躺椅旁的茶几上,有两杯温热的檬草茶,朝堂在惬意地吹笛子,调子不错,他自创的。更为难得的是,无论他曲调吹成了什么样子,身旁的老道士都能随着曲子一顿乱哼。 老道士用一个大草帽盖住他那张国字脸,毫无章法的长发随意披在身后,样子就像个田间劳作后的老农。 养伤的这几tc堂注意到师父每天花在满山闲逛的时间变少了,叫他在一旁吹笛子的时间却越来越多。 “师父。”朝堂停下笛声,开口唤道。 “嗯?”王二也停下哼曲,打了个呵欠,好似昏昏欲睡。 “话说受伤的好像是我吧?为什么我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要整天给您端茶送水、吹笛子解闷?”朝堂小心翼翼的问话,生怕惹得老爷子暴走。 “你以为光喝点茶水就能饱啊。”一只手摘下遮脸的草帽,老道士半坐起来,对着朝堂吹胡子瞪眼道,“你说说,你有几天没做饭了。” “可这事也没麻烦您老亲自动手啊。”朝堂辩解道,“明明是孙师弟在不辞劳苦地给我帮忙,一顿也没给您拉下好罢。” “做的那么难吃也配叫做饭啊?猪食都比它好吃。”王二嗤之以鼻,这副模样倒真好似他吃过猪食一般。 “可我觉得味道还不错啊。虽然第一天稍差了点火候,不过孙师弟真的进步很快。”自家厨艺被认可,朝堂还是蛮开心,不过并没有和某人一起去贬损那位可怜的代理大厨。 “你懂个屁。”老人家虽哼哼唧唧,倒也没再多作反驳。 朝堂吐了吐舌头,心说我哪一顿也没见你少吃。 “呵哈,对了,你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是不是该给我做饭了?”一面打着哈欠,老人家一面毫不顾忌形象地搔着胯下瘙痒,身子也随着手上用力完全坐了起来。 朝堂心说:敢情常人伤筋动骨还得休息个一百天呢,就算您老再缺佣人使唤,你徒弟我最多算半个常人,而且我这可是内伤,虽不严重,但少说也得修养半个月吧? 可他这腹诽的心声还没来得及开口,老人家说完那一句命令般的反问后,便已无视徒弟的一脸愤慨,起身抬脚,独自出了院,一路漫步回他那间小道观去了。 “嘚,您老就尽情使唤吧。要是真把我这伤再整大发了,一年半载下不了床,您就等着后悔去吧。”朝堂忍不住对着王二的背影一顿叫嚷。 “……”老道士脚步一顿,似乎想回头说点什么,可最终,却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跳脚回骂过来,而是默默地继续迈步离开。 “搞什么嘛。”朝堂忍不住嘀咕。可望着王二逐渐远去的背影,少年面色还是阴郁了下来。他恍然惊觉,师父熊腰微躬、肩头轻颤的影像,与吴增离开庄院时那股落寞孤寂之感竟是如此的神似。 转瞬间,两者完成重叠。 “这般反常,任谁看,都是有着不小的难心事啊。”转回头,再一次仰靠在躺椅之上,朝堂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自然知道,如果师父真有什么难心事,那事情的源头,就一定在他的身上。说起来,他这伤其实也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师父说等他伤好之后,两人要好好谈一谈。朝堂原本倒是一直很期待能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但眼见时日将近,还是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到底要不要说出我已经觉醒了的事情呢?” 朝堂觉得,师父一定不会骗他,更加不会害他,而且,师父说等他觉醒就要教他修行,那么,也就一定会教。因为就连当初不准他修行这事,本身也并不是师父的意愿,只是大师伯不准。更何况,一直以来,在朝堂的生命中始终欠缺师父对他的肯定,所以,他真的很想告诉师父,他完全可以开始修行了。 可他却因为答应过吴增,要将自己血脉觉醒之事保密,以致迟迟开不了口。他虽然明白这个一直在山下守护着自身的吴大叔自有他的道理,但这几日来,心中总是很烦闷。虽说这些年来师父对他似乎有些不管不问,但朝堂能感受到他对自身那份深沉的爱。或许正是因为老人家的感情太过内敛,所以,朝堂愈觉亏欠。 关于为什么禁止他修行的事情,朝堂曾有过旁敲侧击,老人家推说等他伤好了再讲,可因为口风不紧,却也让朝堂获取了个大概--大师伯严令禁止他修行,也是怕他年纪太小、意识未稳,修炼中容易入魔。 至于他为什么会入魔这件事,就跟他的血脉有关了。 而王二之所以坚持让朝堂修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有能力让朝堂像一个正常孩子一样修行。当然,这样一来,他不但要教导朝堂修身,更要注重修心,还得时刻关注朝堂是否有入魔征兆,如果真要是入魔了还得想方设法控制住…… 所以,王二打从收了朝堂以后,就再没有收弟子的打算了。 而虽说王二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可他的计划在跟大师兄大吵了一架后,最终还是以流产告终。不过,他口中所谓的修心,却还在努力坚持施行着,但在朝堂看来,师父大人根本就是在拿他这个徒弟的自尊取乐…… “我还真是个受虐狂啊。” 内心自嘲了一小下,说到底,朝堂很感激师父王二的默默付出。 而且,从王二这些杂七杂八的话里,朝堂也总算搞清楚了为什么只有他觉醒师父才能教他修行……实际上,这时候再说教他修行已经不正确了,觉醒之后他就已经自主的在进行修行,王二要做的仅是要让他学会控制自身的力量,防止他被这种力量反过来控制住心智。 现如今,朝堂认为他根本一点力量爆棚的感觉都没有,无非情绪波动的时候眼中的事物会慢下来而已,所以,他觉得自身会被力量控制这种事情有些无稽以及遥远。但他还是觉得为了防止自身进一步走向师父所说的入魔,他应该把自身的情况如实告诉师父,可又是一直纠结答应吴增之事…… “唉,不想了、不想了。”朝堂最终下定决心,“既然答应不说,咱就要遵守承诺。而且,没准儿师父他早已经知道了呢。” 秋日午后暖暖的阳光晒得少年昏昏欲睡,阖上双眼,朝堂发出午睡前最后一声嘀咕:“生活要是能一直像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嘛。” 一个半时辰过后。 “喂,臭小子,起来啦,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在屋外睡嘛?!” 王二的一声怒吼,将朝堂的下午觉终结。然后,“砰”的一声巨响,食盒被狠狠扔在了茶几之上。 “吃饭。”老人家下令。 秋风轻拂,朝堂打了个寒颤,没想到,他竟然一觉睡到了傍晚。 “哦。”紧了紧身上的秋衣,尚处于迷糊状态的少年瓮声瓮气地应着。 先去井台边洗个脸清醒下,再顺便涮洗了下要用的碗筷,回来之后,朝堂打开了食盒。不出所料,做饭之人的手艺果然更进了一步,不但香气扑鼻,便只看这些菜样色泽就让人食指大动……朝堂不得不惊叹孙师弟的厨艺天赋,这才几天下来,便已然有了如此长足的进步。佩服之余,心下更是打定主意,待他伤好之后定要跟这位孙师弟好好切磋、讨教一番。 “去洗手啦。”朝堂伸臂拦住那只偷伸过来的大手,他这才刚一走神,师父大人就开始偷懒耍滑,真是一刻也不能大意。 “哦哦。”老人家乖乖听话地洗手去了。 “奇了怪了,师父靠近时的那股味道有些熟悉……好像是厨房里的。”朝堂疑惑地思索,旋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最近拦下他怎么变得这般容易了,他肯定是在厨房里偷吃过了。” 叮叮当当,盘碗乱响。一如往常般其乐融融的一顿晚餐,老人家吃相全无,想来早已忘记此前自身给出的一番恶评。 饭后,伤病初愈的朝堂跑去洗碗,老人家也没有再回他那间小道观,而是直接进屋躺在了徒弟的软榻之上。 “要不要现在就跟他说呢?”望着房梁上拴着的那只大头布偶,王二犹豫难决,“不行,这小子到时候一定要死要活的……我看,还是再等几天好了。” 饭饱思觉,老人家正待于徒弟床上小憩一会儿,一个声音幽幽地叹道:“上人家的床能不能把鞋脱了。” “嘿嘿。”尴尬地用右手挠着头,同时左手拍了拍床沿,王二示意徒弟坐过来。 “什么事?”安稳坐好后,朝堂等待师父训话。 “想不想知道你的身世?”王二直截了当。 “嗯。”少年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来,关于他血脉的事情,师父终于是要开口了…… 迫于当时的环境,吴增并没有向他过多地讲述关于他身世的话题。吴增说,如果他想得到对于他父亲更公正客观的评价,那么这个故事就不应该是由他来说。 具体由谁来说,不言而喻。 “你是我师弟的儿子……”王二叹了口气道。 “嗯。”朝堂点了点头,他从吴增那里早已知晓。 王二皱了皱眉:“你好像并不惊讶?” “其实吧,我觉得……”朝堂吞吞吐吐。 王二起疑:“是谁跟你说了吧?” “那倒没有……”朝堂赶忙摆手,满脸讨好答道,“我只是觉得师父您老人家对我这么好,就算我是您的私生子也不奇怪啊。” “每天帮我洗衣做饭扫院子,就是待你好了?”老人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也是啊。”少年皱眉思考。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好吃懒做。”王二把挠着脑袋的右手,直接伸到了脑后,模样更显悠哉。 “额。”朝堂心说我“好吃”还勉强称得上,要说“懒做”就明显夸张了。倒是老人家您这幅模样,还有资格说别人吗? 王二可不管徒弟肚子里一句又一句的腹诽,歪过头来,又一次开口问道:“关于我这师弟的事情,你是否真想听?” “嗯。”朝堂笃定。 “哦,那过几天就告诉你。”调侃过后,王二把头又歪了回去。 “额。”朝堂完全凌乱了。 “还不是怕你伤病刚愈,再受到刺激。”王二心里暗想,“今天就权当作个缓冲好了。” “唉。”默默叹了口气,老人家呼呼大睡。 脱鞋、盖被、关窗…… 朝堂一气呵成。 想来,老人家以往也经常跑到徒弟这儿来蹭地方睡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旧事 “呦呵,够不着、够不着……” 二十年前,北州宁川的一幢豪华府邸内,离开天道门五年,已成为附魔组织第一代附魔师的朝崇阳正在自家花园里拿着一根火腿逗弄自己养的一条肥狗。 就在此时,一只黑色苍鹰从天空俯冲而下,稳稳地落在了花园的栅栏之上。 朝崇阳伸手摸了摸苍鹰的头顶,然后从它的脚踝处拆下了一封黑纸信,这是附魔组织的专用信封。 打开信封,朝崇阳从里面找到了他丢失许久的身份页札,还有一条回馈信息:您的申请已经通过。 “申请?” 朝崇阳疑惑地看了眼回馈信息下面的申请项,一张白脸变得愈发苍白--“只要有人能够帮我击败孤者,我朝崇阳答应帮其完成一桩不违反《附魔者守则》的任何心愿。” “搞什么鬼嘛?这孤者是谁啊?又是谁拿我的身份页札提出这种蛋疼的申请?” 嘎嘣。 许是被挑逗了太久,心急的肥狗一个飞跃,把满脸惊愕的朝崇阳整只右手咬进了嘴里…… “老魏。”愣神片刻,朝崇阳对着屋内喊话。 不久之后,隔壁房间探出一张松皮老脸,睡眼惺忪地问道:“什么事?” “你知道孤者这个人吗?”朝崇阳龇牙问道。 “孤者啊,真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小伙子。”被朝崇阳称作老魏的魏三千感慨道,“好像两年前,他来过府上跟你挑战来着。” “你说他曾经来挑战过我?”朝崇阳挠头,“可我为什么没有丝毫印象呢?” 朝崇阳并不是一个记忆力很差的人,如果有人向他挑战,无论他应战与否,他都应该记得才对,毕竟,敢向他发起挑战的人屈指可数。 “你当然没印象啦,那几天你因为南下嫖妓,正巧错过了呢。”松皮老脸笑得很是夸张,眼角都溢出了泪水,“所以,后来组织里才有传言说你因为不敢应战,才故意去躲去南方。” 嘎嘣。 朝崇阳捏紧双拳。 “呜呜呜……” 肥狗对着主人铁拳卖力吞咽,眼中满含热泪。 “对了,你问他做什么?”魏三千止住笑,走出屋子,好奇问道。 “喏。”朝崇阳把手里的回馈单递了过去。 “很有趣嘛。”目光在信纸上粗略扫了眼,魏三千笑道,“这小子最近在组织里可是相当炙手可热呢。” “那也就是说……他真的很强喽?”朝崇阳蹲下身子笑眯眯地摸着憨傻的肥狗,肥狗依然紧咬着他的拳头,一颗大脑袋一顿乱晃着,试图从主人手中将火腿夺走。 想是撩拨够了,朝崇阳松开紧握的拳头,泪流满面了半晌的肥狗终于如愿以偿地吃到了火腿。可它似乎根本没吸取到丝毫教训,火腿下肚后,却又在伸长舌头、满嘴流涎的等待下一根火腿的到来。 “才刚一当上附魔者,就能成功打败附魔师,而且是接连打败了两个,你说他到底有多强?更别提他比你还年轻了。”魏三千补充道。 “所以,大家有足够理由相信,我是因为害怕被他挑战,才提出了这份申请?可笑啊,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更加没有面子?那还不如直接拒绝的好。” 附魔组织中等级的提升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靠完成组织提供的任务获取贡献。而另一种非传统意义上的等级提升,却是最为有效的方式--挑战上位者。 当然,被挑战者,也不是没有选择的权利。可一旦他不敢应战,这项数据便会记录在案,这便毫无疑问会成为其他附魔者的笑柄…… 但至少,要比被打败后灰溜溜的降级好。 虽说这是一个能很好激发附魔者成长的方式,不过,这种挑战需要在公证人的监督下完成,而公证人至少在被挑战者等级之上才有效。 至于向附魔组织金字塔顶点的附魔师挑战,除了挑战者的实力评估达到这一水准,更需要两名附魔师作公证,而成功打败三名附魔师,便可正式晋级附魔师,享受组织里最高权限。 这一切规定,自是附魔组织为了确保附魔者安全所作的安排,否则,别说壮大组织了,光是内耗就够其喝上一壶了……而如果附魔师真要是被挑战者击败,不光面子丢尽,附魔师的称谓一样会被剥夺。 “我觉得你也不用太过担心……”魏三千笑道,“毕竟没人敢质疑你最强附魔师的称号,等下个月组织派发的通知单到手,我想大家都能够猜到,除你之外的十一位附魔师里,有人害怕他的挑战。”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可怜起这个叫作孤者的朋友了。” 把整个装火腿的盘子放在地上,摸了摸肥狗毛嘟嘟的大头,朝崇阳站起身。 半个月后。 为了最强附魔师朝崇阳作出的一个承诺,一时间,满世界的附魔者都在试图挑战孤者,不过却皆以败北告终。 只有一个例外。 对方是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当然,只知道变强的男人是不懂得感情的,虽然这听起来很酷、很爷们,可对一姑娘家来说,这样的男人吸引力缺失。 所以,姑娘家也不是来投怀送抱的。 在她心中,一直有一个惊天的计划,她准备一步、一步地完美施行起来。 “一步、一步”不是虚指,因为,她的计划真的只有两步。 首先,她打算打败孤者;然后,让朝崇阳兑现承诺--娶了她。 尽管这朝崇阳更是强到离谱,但他与孤者不同的是--他长得真的很帅。 所以,女人喜欢强大的男人都兼有附加属性的,尽管她们不会承认自己是被猪油蒙了眼…… 要说这朝崇阳,江湖早有传言说,他乃是南州各妓院的常客,风尘女子老远见到他都会打招呼的那种。不过这位姑娘可不相信这些,她觉得一定是有人在诋毁她的未来夫君。这就跟打败孤者的这份承诺一样,虽然有效,但肯定是被人阴了。而且在她看来,像朝崇阳这么帅、这么有资本的男人,怎么可能会下贱到去嫖妓呢? 于是乎,按照姑娘“缜密周全”的计划,她最终成功地嫁给了朝崇阳。 原因很简单,孤者从不和女人打架。倒不是因为什么绅士风度,只是他单纯地把女人归结为弱者。 不屑一战,却不耐小姑娘死缠烂打,于是,干脆认输。而这一次认输,让他打败了两名附魔师的战绩作古,想要进阶附魔师,他还需要从头来过…… 既然孤者打起了太极,烫手的山芋就扔到了朝崇阳手里。可让人颇感意外的是,因为看见女人很美,朝崇阳一瞧自身也老大不小的了,就兴高采烈地同意了。 一切似乎迎来了完美的落幕。 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大家感觉到事情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终于摆脱了麻烦的孤者,还没消停几日,便再一次向附魔师发起了挑战,这一回,他再次成功地击败了两名附魔师…… 附魔师的数量,降低到了十人。 然后,又有附魔师发布了承诺,内容与当初朝崇阳所发布信息如出一辙。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组织内部一些头脑灵活的人已经开始猜测:其实,并不是有人害怕被挑战才发布这一份承诺,而是这人觉得附魔师太多了,他想要肃清杂鱼……毕竟,附魔师之间因受限于组织的协议而无法出手。 十位附魔师,被世人猜来猜去。 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女附魔者们开始不停的对孤者发起骚扰,希望借他之手继续削减附魔师的数量。毕竟,没有什么能比看见那些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跌落凡尘、与自身平起平坐,更令下位者感到开心的了。 而孤者呢,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每一位附魔师的行踪,都是有人故意透露给他的。不过,这种可以不断挑战强者的征程,正是他所需要的,他自然不会敬谢不敏。 而与此同时,一系列更加可怕的事情正在接连发生-- 六个月里,这些从云端跌落的附魔师们或许因为意气之争,纷纷进入最危险的迷海鬼蜮,最终却一个人也没有回来过…… 半年之后,附魔师仅剩下六人,孤者的挑战书终于下给了号称最强附魔师的“时之王”朝崇阳。 不过,孤者却没能延续他的奇迹,那场仗最终还是“天下无距”的时之王取得了胜利。但其后,与孤者一战几乎气息耗尽的他,却遭遇到了昔日伙伴的围杀……震惊世人的是,这些进入迷海鬼蜮的前附魔师们竟一个不少的全部变成了食人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血脉 “真可恶,这个幕后黑手竟然从一开始就在打我老爹的主意,有能耐一对一单挑啊。”朝堂愤愤不平。 自己老爹的故事听完了,虽然对这个被称为时之王的男人,朝堂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多少也有些怅然若失,尤其是自己老爹最终还是被陷害而死,朝堂更是心有不甘。 “笨蛋徒弟,你以为世人都跟你一样一根筋啊?”老道士亦也无可奈何。 接下来,道观里安静了许久。 “师父,您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想让我为父报仇?”一番思绪翻飞后,朝堂底气不足地嗫嚅道。 毕竟杀死自己老爹的,可是一帮强到离谱的附魔师转化成的食人魔啊。 况且,到现在,他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总感觉这个故事距离他很遥远,他跟那个叫朝崇阳的男人终归也不是很熟啊……而光论心中情感,师父才更像是他的父亲。 “没出息。”看着徒弟这一副懦弱模样,老道士忍不住撇嘴。 “要是您老真想让我有出息,就不至于到现在也不许我修行了。”朝堂反驳。 “都说了,这是你大师伯的意思。”老道士也开始陪同自家徒弟磨叽起来。 “那你得跟他争嘛,多夸夸我良才美玉、暗珠蒙尘什么的……”插科打诨,朝堂可从来不惧任何人。 “好,我决定了。”老道士忽地拍板道,“你也成人了,心性也磨练的差不多了,再过两天入门考试结束,你就跟着新入门的弟子一起练武修行。” “额。”听闻师父突然间同意让自身修行,朝堂一怔儿,心说师父果然知道自己已经觉醒了吗? 不过,这跟新入门的弟子一起修行是怎么一回事? 对于心中的困惑,朝堂正待开口问询。可忽然间,他又想起一件更为紧要的事情…… “师父,如果徒儿我没记错的话,您说这件事是发生在二十年前?”朝堂面容古怪。 “没错儿。”老道士一面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面点头回答。 “您徒儿我今年才十六岁……”朝堂抽动了一下嘴角,“我爹怎么可能二十年前就死了?” “谁说你爹就这么死了?”王二抿着茶回道,“他只是自那场大战过后行踪成谜了而已。” 朝堂嘴角抽动的更加厉害:“既然我老爹不是长眠在这场战斗中……那师父您讲来做什么?” “你不觉得这一段很重要吗?”老道士反问,“而且这么深度的八卦,只怕整个世间也找不到几个能知晓的像我这般详尽的人。” 朝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既然我老爹他不是命丧那些食人魔之手,那么,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后,无论是你父亲朝崇阳,还是孤者,甚至是那些食人魔,都消失不见……附魔组织设法想要找到他们,但始终没有消息。直到四年后,听闻孤者造访了你父母隐居的小院。那时候,你刚出生不久。于是,对于复仇而来的孤者的邀斗你父亲他都推辞不受,只说他对现在的简单生活很是满足,不想再做这些比试……”老道士努力回忆。 “但事情并不会就这么简单结束……是吧?”朝堂忍不住去想那时候的场景,父亲、母亲以及刚出生不久的自己,他开始奢望起曾经那个完整的家了。 “确实。”王二跟着叹气道,“在与孤者一战过后,听闻时之王遭受伏击,天下人都以为你父亲在那场战斗里死掉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还活着,我们道门中的几人自然包括在这极少数人之内。原本,在听闻他拒绝了孤者再次邀战以后,我们也以为他真的准备退隐……却岂料,在随后的一年里,道门四方游历的高手纷纷惨遭他的毒手……” “我老爹会不会是被人诬陷的?”朝堂赶忙问道,他自然无法接受事态的这种转变。 “不会。”王二摇了摇头道,“因为,他每次杀人,都有人证在场。” “为什么?”朝堂一脸惊容,他想不出杀人的理由,便无从辩解,也就只有喃喃的自问。 “为什么不把人证也杀了?”老道士明显想歪了,“这也是我想不懂的地方,那些人证中有很多也是道门中人,如果他有着憎恨道门的理由,为什么还要放过这些人?” “我老爹有憎恨道门的理由?” “想不出。”老道士再次摇头,“当初你父亲离开道门只是因理念不合。” “对了师父,当初我老爹他为什么会离开咱们道门?” 王二讲起的这些往事全都是朝崇阳成为附魔师以后的事情,朝堂差点都要忘记前几天师父曾说过的关于他老爹的这一重身份。 “道门讲求不参政事,而你父亲是个有想法的人。你祖父因官场倾轧而死,让他不再愿意呆在这个故作高深的位置上,安静乖巧地一直看下去。” “这样看来,我老爹应该是个很重感情的人,没理由滥杀无辜啊。”朝堂辩解道。 “你觉得你大师伯和五师叔两人,谁更严厉呢?” “额……”忽然之间插入莫名其妙地问话,朝堂不知要如何作答。 大师伯他见得很少,但总觉得应该是个很和蔼可亲的人,而五师叔是出了名的暴力狂,所以,这还用问吗? “五师叔吧。”朝堂如实作答,虽然不知道师父为什么发问。 “哈。”老道士诡异一笑,“其实吧,你大师伯才是那个真正严厉的人,但他那种严厉几乎不表现出来。他总是在用他的方式照顾着整个门派,谁做错了,他甚至还会进行安慰。可如果谁犯得错,最终危害到了道门,他便绝对不会留情……而你五师叔就不一样,他是外表看着严厉,其实心肠很软。别看他对你那些师兄弟们要求苛刻到了极点,搞得这些娃儿一个个要死要活的,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无论谁犯了错,作为老师的,他都会鼎力承担。” “不是吧?!”朝堂不明白师父为什么毫无重点地讲起这些,可似乎他真的看偏差了很多。 “所以,即便是亲眼看到的也未必就是准确的信息,更何况是听来的。你父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我无从评判……而要我主观地给作出个评价的话,我也只能说,我认为在变成食人魔之前,我的这个师弟……绝对是个可靠的男人。”这是此次对话里,王二第一次直呼朝崇阳为师弟。 “食人魔?”朝堂惊呼出声。 王二深吸一口气:“每一位目击者都是亲眼所见……虽然我们不愿意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朝堂依然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老道士看着徒弟骤然间变得苍白的小脸,心中有些不忍。从座椅上站起后,负手走去了窗边。 由朝崇阳成魔这件事,天道门调查了许多,虽然并没有查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天道门有理由相信:附魔师和食人魔之间或许只是存在一条代表着某种规则的分界线……但毕竟就只是几个附魔师的堕落,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更何况,天道门同附魔组织势同水火的关系世人皆知,就算是昭告天下,只怕也只是徒增彼此间的冲突罢了,搞不好就会演变成一场修行界的浩劫。 许久之后。 “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们猜测你的血脉会觉醒了吧?”老人家回望。 “嗯。”朝堂默默地点了点头。 原本,他以为自己这老爹只是个很厉害的附魔师而已。可附魔师都是通过后天考取而来的称号,也就从未有着先天血脉的说法。 无论是吴增、还是梁师兄,都未曾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直到王二在这一刻揭晓谜底。 绕来绕去,终于又回到了那个黎明未完的话题…… “关于你是否真会觉醒之事,其实,也没有一个定论……”老道士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毕竟,你是世间已知的、唯一一个食人魔的后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巧遇 蓝天在上,白云飘过,午后斜阳映照,晒出了地下的孤影。朝堂低头望地,眼中热泪盈眶,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委屈与失落。 “原来,我是道门仇敌的儿子啊。”少年撇嘴自嘲,“呵呵,怪不得不许我修行,还说什么怕我入魔。” 步履蹒跚着走出院落。空寂的流云峰,朝堂抬起头,四处瞧看着,山石树木依旧,虽然看不到,但他知道这里有个不知规模大小的封印……为防止他的血脉觉醒。 那个只跟他见过几面,总一副慈眉善目模样的大师伯,原来,并不是要来看望他,甚至就连来看他一眼都不是,他就仅仅为了要保护他的天道门,赶过来为这个食人魔的儿子设置一个囚牢罢了。 师父半个时辰前离开了,说留下他一个人静上一静。可现如今,知道了自己身世的他又算作什么呢? 圈养的……野兽吗? 朝堂难掩心头失望,他茫然地张着嘴,脚下跌跌撞撞着,宛如孤魂野鬼般向着山下晃去。 师父的‘慈’爱是假的吗?纵然他选择不去相信,可事实不是摆在眼前了嘛?自己老爹可是个食人魔啊! 朝堂原以为所谓的入魔也只是个说法,就跟正常人修行时也一样会走火入魔,他觉得自己最严重也不过是无法控制力量而使精神陷入混乱,可谁成想,竟是被认为会变成一个吃人的恶魔…… 落阱成魔、隐世生子、残杀同门、神秘死亡。 这是师父给出的答案。 当年道门高手集结而出,最终见到的,却只是时之王夫妇的尸首。 “不合理!不合理!完全的不合理……” 少年猜不出、想不到,只有不断重复那一句“不合理”。 摇头晃脑、口中胡言噫语、东倒西歪地向前行走,不知多久,朝堂走进了熙攘的街道,闯入了嘈杂的人流之中。 人群拥堵,与父母失散的孩童哭嚷地叫着“妈妈”,父母闻声寻找,随后,抱起孩童好一阵儿安慰与自责。 再往前走,看见骑在父亲脖子上举起风车的男童,不住欢叫着发泄他永远用不完的精力。 迎面走来一家三口,左手拉着父亲温暖的大手,右手牵着母亲葱白的嫩掌,女孩在中间快乐的荡起了秋千。 紧接着,三人与朝堂擦肩而过。 “好羡慕啊,哪怕一天也好,哪怕是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个记忆片段呢。” 朝堂从没有奢求过什么,从小他就当自己真的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孩子。可如今,既然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那一点点诉求,一点点不满,不断、不断地滋生着,滋生到几乎可以压垮脑中整条神经。 大英雄的梦碎了,就连当一个平凡的孤儿都成了奢望。 师父王二说:“我把你当作自己师弟的孩子,而绝不是什么食人魔的儿子,所以,你要相信我只是想要保护,而不是要囚禁或者利用你。” 朝堂没有说出他究竟选择相信还是不相信,他真的需要好好想一想。因为就算是他想要相信师父的话,可梁师兄打算促使他觉醒这件事,怎么看,都是赤裸裸的在进行利用吧? 可听吴增话语里的意思,他其实已经觉醒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大师伯设置在流云峰的这个封印并没有镇压他?或许,觉醒并不代表入魔。而封印,则要镇压的是成为食人魔的他……那是不是正说明天道门真的是在保护他,只有当他成为一个吃人狂魔时,才要限制他的自由? 脑中的混乱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有着一丝一毫的好转。朝堂就这般一直、一直漫无目的闲逛着……直到某一个明媚的少女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熟话说:无巧不成书。特别是这种单身男女,有事没事儿地在大街上玩偶遇。 小道士双眼望地,走着走着,脑袋就撞出了一个包。于是,哎呦声连连,泪眼婆娑地一抬头,落水的姑娘正在面前叉腰而立,满脸的坏笑。 想来是碧若江见朝堂竟敢无视她这个大美人当前,故意挡住了路。 “喂,小堂堂。”碧若江豪气干云地说道,“下山了怎么也不说找姐姐我来玩儿?” 人群“呼啦”一下散开,搞得碧若江一阵莫名其妙。 “这么年轻,啧啧,太可惜了。”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对着碧若江一顿品头论足。 “欸,我说,这小子还穿着道袍呢,不会是假冒的吧?这要真是道门弟子在自家山脚公然嫖妓……这也太不要命了吧?”又一人大呼小叫。 “就是,就是。”一旁之人赞同说道,“不管是伪造天道门道袍,还是道门弟子嫖妓,这小子的行为……都他妈太爷们了啊。” 这人好像纯属吃饱了撑的。 “额……”闲言闲语、碎碎叨叨,碧若江也是转瞬间便明白了众人那股儿或敬佩、或鄙视之情。 “这是误会。”少女连连摆手。 “别解释。”从围观人群里挤进的猥琐大叔,伸出一只油腻腻的肥手就准备往少女屁股上抓去,“你看这小白脸一脸样,对你不理不睬地,还是来陪哥哥我吧……哥哥有的是银子。” 砰。 满口黄牙,碎了一地。 果然,还是用暴力来作解释,比言语便利许多。 “呜啦……呜啦呜啦……呜啦呜啦呜啦。”猥琐大叔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架不住他这满嘴漏风。 “喏。”碧若江晃了晃手中拳头,对方立时噤声。 果然,还是用暴力来作解释,比言语有用许多。 “走啦。”碧若江扭头。 眼见四周围观众人虽早已远远躲开,目光却始终躲闪着偷瞧,显然意犹未尽地期待着进展。碧若江也不再理会这些无聊人士的奇思淫想,拽起朝堂大踏步离开。 不久之后,终于远离开这群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围观人众,碧若江扭头看向身旁的朝堂。于是,放松下来的心情,又变得不那么轻松了。 第一次见面时还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可这会儿再次偶遇却又眉眼下耷,苦闷的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碧若江实在想不明白一个男孩子怎会有这么别扭的性格? “喂!喂!喂!喂!喂!喂!喂!喂!喂!”碧若江连叫了十几声,朝堂还是毫无反应。 “你到底怎么了?”碧若江甩开两人牵着的手,双手扳住朝堂双肩,让两人来了个面对面。 “没怎么。”朝堂撇嘴,目光转向别处。 碧若江心说你这明明把啥事儿都给写脸上了好伐,还装屁地深沉。但眼瞅着朝堂满心抗拒,一副并不想说的样子,她也就不好像对待刚才那位猥琐大叔一样直接以暴力解决。 既是如此,碧若江觉得目前她所能做的也就是陪着他走一走散散心,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只好等到他想说的时候再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独处 申时刚过,本来不小的风恰巧停了,路上枯叶深厚,两人并肩而行。 “喂,小堂堂,不是说好要给我送洗完的衣服吗?”无法忍受这种尴尬的沉默,碧若江只得没话找话。 “不小心弄丢了。”朝堂嘀咕着,当初被那场石头雨吓昏以后,他就再也没见到那个装脏衣服的布袋了。 “哦,没事儿。”碧若江也不知该回什么好,随口应了一声。 “……”朝堂没再搭话,于是,两人继续沉默的前行。 “喂,不是说好要请我去你家吃饭吗?”憋了半天,碧若江终于又一次成功的没话找话。 “我才不要回山呢。”朝堂言语激动,如小孩子一般置气地回答道,“而且我也没带钱。” “那我请你好了。”见终于撬动了朝堂这张紧闭的嘴巴,碧若江赶忙打蛇随棍上,她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是在门里跟谁闹别扭了。 “不要。”依旧是强硬的拒绝。因为朝堂觉得他这样很没面子。吃人家、穿人家,这就跟故事里吃软饭的小白脸没任何区别了。不过,朝堂也觉得:如果两人真要是那样露骨的关系,他倒还勉强可以接受。 咕。 从来都是这样,一到关键时候,总会有一些糗事来给死要面子的家伙拆台。朝堂摸了摸肚子,有些难为情,说起来,今天的午饭他还没吃呢。 “那就去我家好了,你做饭。” 双眼瞧向它处,碧若江假装没看到朝堂正一脸难堪地捂着咕咕叫的肚子…… 孤男寡女,倒还真是丁点避讳也不懂。 “好。”朝堂这一回倒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他主要是觉得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去碧若江家里了,一回生,二回熟嘛。而且,对于给别人展示自身长处,特别是向自己非常在意的人,是个人都会有这种表现欲在心底作祟,朝堂更是个典型。关于做饭,他可是极为自信地,所以,立即举双手、双脚赞成。而至于那些烦心事,也暂时地让他抛诸脑后了。 议程定下。 于是,两人开始朝着碧若江的租房进发。可这路途不近,也总不能一路上啥也不说吧? “要不要说说你这是怎么了?被师兄欺负了?还是被师父暴揍了?”安静地走了片刻,最先忍不住的还是碧若江。 “都不是……”朝堂瓮声瓮气地回答,似乎要哭鼻子。 “男孩子都是爱哭鬼。”碧若江满心腹诽,嘴上却立即噤声,“看来,还是不行啊。” 蹬!蹬!蹬!蹬! 两人继续沉默地前行,气氛有点尴尬。 “走错路了吧?”朝堂虽然只去过碧若江家里一次,而且那时候还是在各种走弯路,躲避敌袭,但他至少还认得大致的方向。 “刚又搬了新家,好像我说过的。”碧若江心说还不是因为你,不然一个那么好的藏身地点,怎能如此容易就暴露嘛。 “噢。”朝堂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还真忘了。 一路再无波折。 半个时辰后,两人到达碧若江新租的庭院。想来是临时换房,相比上一处倒小了许多。 依然远离居民区。 “啊,忘记买菜了。”一进厨房,除了少量的调味品与前任房主留下的几颗白菜,就只有从旧居搬过来的半袋白面,碧若江拍着脑袋喊道。 “没关系,你先休息下,我做面给你吃罢。”目光在厨房里扫视了一圈后,朝堂开始清洗起碧若江早上已刷过一遍的锅碗,准备做面。 “洁癖。”看着朝堂麻利地行动起来,碧若江难得小女人样的吐了吐舌头,然后笑吟吟地坐下观看。 叮叮当当。 似乎忘记了之前愁苦,少年认真地忙碌着。 碧如江有点恍惚,想起不知现今身在何方的弟弟,小家伙做起事情来,也是一样认真又臭屁。 呵呵,好像也一样都爱哭鼻子啊。 “也不知道他现在躲在哪里哭呢。”碧若江想得微微有些出神。 “开饭喽。” 少女正自发呆间,面也已经煮好了。两碗面端上桌后,朝堂也不动筷子,一双大眼直瞅着碧若江,期待她尝上一口后,能给个评价。 “额。”这下碧若江确实愁了,眼瞧面前这面碗大如脸盆,热气飘来,当真洗脸也够用了。可眼见朝堂满脸殷切地在瞧着她呢,当下只能把心一横,樱口一张,稀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那个……”朝堂见她吃得香甜,便向里挪了挪凳子,附身靠近问道:“好吃么?” 碧若江见他满面关切,想来颇为在意自己品评,心中不免踌躇:“我要说难吃,本来他心情便极差,一定会半天不理我,可要说好吃,他说不定又端来一碗,那可真要吃撑了。如何都说不得啊,真愁人。” “……”眼见碧若江蹙眉不语,朝堂心开始往下沉,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做菜时,师父苦着脸说“真好吃”的样子。 “该死,又想起不该想的人了。”朝堂暗道。 “那个……”碧若江本意要说自己已然吃饱,可抬眼一瞧,少年撇嘴皱鼻、双眼红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下猫崽儿来。于是,她赶忙改口道:“小堂堂,你做得面真好吃。嗯,如果不是我这些年一路南下,有幸品尝过北方两大顶级名厨的手艺,你这碗面绝对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但就算这样,你这碗面也跟他们差相仿佛了。” 为了转移话题,随口编造了两大名厨,人傻易骗的朝堂自然中计,于是,满脸好奇道:“你说的那两位大厨做得面真有那么好吃吗?” “嗯、嗯。”碧若江连连点头,紧跟着,继续胡扯说道:“要说上京城和汴梁城里这两家面馆啊,做得都是最简单的阳春面,但可不能小看了这简单的一碗面,色香味无一不让人惊叹,特别是那个汤头啊,啧啧啧……唉……” 她不会做菜,除了早上熬粥和煮疙瘩汤,中午晚上都要到餐馆去吃,自不知该如何描绘滋味,是以通过“啧”声混过,想来一“啧”胜万言,朝堂必会相信。更何况,还有那一声长长的,又兼满足无比的“唉”声呢。 “真有这么好吃吗?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得去尝一尝。”见碧若江神情如此陶醉,朝堂果然上当。 不过,自家美食已可与传说中的名厨相提并论,朝堂还算满意。虽然邀功心切,他也想让碧若江亲口说自己的面是世间最好吃的,但真要是这样,他便又会觉得碧若江是在安慰他了。 所以,刚刚好! 心满意足之下,饿得前腔贴后腔的朝堂也就开始稀里哗啦地吃起了自己面前的那一大碗面。 “呼……”逃过一劫的少女偷偷地吁了口气,“好在,这傻小子比较好骗。” “不过,说实在地,这家伙做面的水平倒也真不赖呢。”碧若江在心里作着最后补充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夜谈 细嫩白净的小手,正在不停摆弄着桌上的纸牌,纸牌已经全部翻开,几张特定位置的目标牌接连从牌堆中抽出。 碧若江坐在桌子一侧托腮沉思,片刻之后,忽然皱眉道:“阁下一生波折颇多,大起大落虽由自心抉择,但似乎总会因优柔寡断而误入歧途。等等,看这牌面……恐怕还命犯桃花。老实说,阁下近日可曾遇上某位心仪的女孩?” 晚饭过后,碧若江跟着朝堂洗碗收拾,一番忙碌下来,也用了小半个时辰。紧接着,面面相觑的两人,却倒无事可做起来。 碧若江本意是跟朝堂在饭后聊聊天,顺道儿开解开解他。但是朝堂总以这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与她一问一答,作为牵引话题的一方,碧若江只觉聊得好不郁闷。 天色尚早,朝堂暂还没有要走的意思,碧若江自然也没有要撵人的打算。于是,她从抽屉里取出纸牌,再叫上朝堂,却是打算要给他算上一命。朝堂懵懂答应,然后按照碧若江的要求开始胡乱指牌。 却岂知,算出了这么个啼笑皆非的桃花劫。 “哈。”结果出来的一刻,端坐在圆桌对面的朝堂本在愁眉苦脸地想着山中之事,听碧若江这一揭牌宣读“算”出来的命程,还一脸的故作严肃,不由“扑哧”一乐,他哪里不知道碧若江这是在逗弄自己。 “唉,这哄人的差事倒真是麻烦透顶啊。”看到朝堂终于展颜而笑,此番费尽千辛万苦的碧若江不由一声暗叹。可当她这头儿还在庆幸着这娃儿也还不算太难哄之时,却见朝堂笑过之后,又发起呆了。 “不是吧?!”碧若江心中一阵儿哀嚎。好不容易逗得这小家伙开心了下,再让他这么闷头不语一会儿,伤感情绪一上来,那她岂不是又要前功尽弃。 “说不得了,现如今也只能硬起头皮,继续死皮赖脸的刨根问底下去了。”碧若江暗忖着。于是,心下一横,腻歪着声音说道:“小堂堂,你就说说嘛,心上人什么的,到底有没有啊?” “嘶。”碧若江感觉她这话一出口,自己都快被自身的肉麻恶心到了。 “咕。”少女歪头来瞧,长长的睫毛在眼前忽闪忽闪地煞是动人,朝堂连吞唾沫,却迟迟不肯开口。 “哦,你喜欢我,有没有?”明知道朝堂脸嫩,碧若江故作恍然大悟道。 “没没没没……”不出意料,朝堂小脸儿涨得通红,双手更是连连胡乱摆动。 “噢。”碧若江忽然满脸失望之色。 “不是,你很漂亮啊,而且性格又这么好,我当然喜欢……”朝堂赶忙解释,目光却正撞上少女眼里闪过的狡黠。 “你又在耍我。”朝堂佯怒,心底却多少有些失落。 “哈哈。”碧若江笑得没心没肺。 “不理你啦。”朝堂扭头,这样子别提多像个闹别扭的小媳妇了。 碧若江止住笑:“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还不行嘛。” 吃饱了,闹够了,满布阴霾的心底也终于放晴了。眼见日头西落,朝堂打算回镇里找个地儿睡觉去。 虽然他真不想再走夜路,可总不能就这么干赖在女孩子家不走吧? “打扰了这么久,真的很抱歉,也很谢谢你今晚的招待。” 朝堂一本正经地起身、行礼,然后准备告辞。 眼瞧朝堂打算离开,碧若江收拢纸牌,抬头问道:“那你晚上还要回山吗?” 虽说朝堂否认了被师兄欺负和被师父暴揍的事情,但碧若江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一直在镇里漫无目地瞎逛的小道士,百分百是跟谁闹起了别扭,不愿回山。 “还没想好……暂时是打算在镇里找家旅馆,投宿一晚。”朝堂老实回答,他也不管碧若江是怎么猜到他不想回山的。 “我说……”碧若江善意提醒道,“你可没带钱哦。” “额。”一想到自己深更半夜还要露宿街头,朝堂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那就在这睡一晚吧。”碧若江淡淡道。 “额。”一想到自己深更半夜还在美女闺房,朝堂脸色瞬间变得诡异起来。 得到碧若江的应允,朝堂还真就赖在了少女闺房。床只有一张,当然没有他的份。即便这样,朝堂还是心潮澎湃了许久。 当晚睡觉时,朝堂便在碧若江床边打了地铺,不过,想当然地,也是一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个……”黑暗中,朝堂开口,“你睡了吗?” “没呢,没呢。”回了话,碧若江一骨碌坐了起来,把下面打地铺的朝堂吓了一跳。 由不得碧若江不激动,她一直就在等着朝堂主动开口呢。 扑棱棱。 随着碧若江的翻身坐起,雪鹞从她身上飞向了正仰躺着的朝堂。倒也不认生,即刻蜷在朝堂肚子,开始懒洋洋地啄起翅膀间的羽毛。 “我知道我不是师父的私生子了……” 故事的开场,让碧若江有些哭笑不得,但紧接着,她的神情便变得专注起来。 朝堂自说自话的讲述起他在山门的日子以及那个最终被定性为“大叛徒”的父亲。 碧若江仰躺回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安静的聆听,然后想象着朝堂描绘的场景。 时之王的遭遇,仅仅作为一个局外人,却也让她觉得满是遗憾与困惑。 碧若江当然无法插话,这并是不属于她的故事,虽然她也有着同样沉重的、满是欺骗的过往。 安慰的话讲不出口,便索性让朝堂说个痛快。 “……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老爹他是为了死去的爷爷才加入寓景军的,这么孝顺的人,怎么会杀害待他恩重如山的师门兄长?我不相信……” “……师父他也曾听孤者跟他说过,我老爹他那时候明明很快乐,我又刚出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才会让他走向极端。而且,我强烈怀疑不光是我老爹当年遭受伏击,后来发生的这一切也一定都是那个神秘人的阴谋……” “……其实,说这些,还是说明我已经相信了师父的话。我想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认定了,无论谁欺骗我,师父他老人家也绝对不会……” 话匣子一打开,便是喋喋不休了半个晚上,直到疲惫不堪的少年不小心睡着后,碧若江却陷入到了自己的沉思当中。这小家伙的身世竟与她有着一种难以言状的共鸣…… “这,就是所谓的感同身受吗?”少女喃喃道,“唯一一个食人魔后代和唯一一支兽族遗脉,听起来都挺悲催的啊。” 第二天一大早,当碧若江起床后,就看到地铺上的棉被已被整齐地叠在角落,只剩下睡得正自香甜的雪鹞。 朝堂留下纸条说,他决定回山。 没有说任何理由,但碧若江想起朝堂昨晚杂七杂八的话语中提及的一件小事。 他说等他伤好了以后,去感谢帮他做饭的师弟。可师弟挠着头告诉他,因为饭菜做的难吃,他只做了一顿饭,便被朝堂的师父给轰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道别 蹭吃、蹭喝、蹭睡,满肚子的牢骚发泄完,拍拍屁股就一声不吭地走人了……虽然早餐已经帮自己做好了,但朝堂的闷骚行径还是令碧若江极为的恼火。 不过,早餐温热的疙瘩汤喝着喝着,碧若江反倒变得有些内疚了。 说起来,这拍拍屁股一声不吭走人的作风不正是她擅长的吗? 半个多月前,她一声不响的离开,把朝堂留在了一帮让他茫然无措的黑衣人手中。 那时候,她有很多借口:“我跟他不熟”、“这群黑衣人看着并无恶意,他应该没什么危险”、“跳水救人怎么了,最终还不是我救了他”…… 对于一个陌生人,她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找借口……但是,被自己像扔掉街边捡来的流浪狗一样丢弃的弟弟呢? 疙瘩汤凉了,碧若江再难以咽下。 碧若江还清楚记得,弟弟出生那天,天冷极了,极北之地二十年难遇。站在外堂等候的她轻轻拽着父亲的裤腿,奶声奶气地问话:“爸爸、爸爸,妈妈会给我生个妹妹吗?” 听闻碧若江一脸关切的问话,父亲弯下腰抚摸着她的头,开口笑道:“小江,你想要妹妹吗?” “不。”碧若江摇头,“我想要个弟弟,这样我就可以随便欺负他而没有任何内疚感啦。” “哈哈。”父亲大笑。 碧若江挥舞着小拳头:“弟弟,一定是弟弟。我向雪狼之神祈祷了,让他送给我个老实听话的弟弟,他答应我了。” 父亲继续哈哈大笑道:“你怎么知道他答应了?” “我把我所有的玩具都放在圣堂里了,雪狼之神收了我的礼物,会满足我的。” 父亲笑地开始流泪:“你这是在行贿狼神啊。” 半个时辰后,碧若江的愿望实现了,她真的有了一个弟弟。而许多年后,她开始后悔自己许下的这个愿望……弟弟要被处死,而这一可怕的后果,正是她这个当姐姐的所一手造成。 事态既已无法挽回,得知真相的碧若江带上弟弟碧小港,开始了他们的逃亡生涯。 可才从极北之地逃出来七个日夜,族里的第一位追捕者便已经寻踪追捕而来。 那一晚,弟弟已经熟睡,碧若江坐在一旁的高岭上守夜。子时过半,敌人来袭,但因为这位追捕者的身份特殊,碧若江并没有直接唤醒弟弟,而是带着来人换了一个地点进行交战。 名义上是这样没错儿,可她根本就没打算与来人真正的战斗一场,她只不过是想试图引诱开对方,然后再一次带上弟弟逃亡。毕竟来人的实力等级跟她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之上。 然而,意图被完全看穿,来人凌厉的攻势根本不被她且战且逃的虚假招式所迷惑…… 这也是必然的结果。 碧若江的这一身修为正是她这个对手、也就是她的父亲碧离渊亲手教导出来的。 最终,气息全部用尽,碧若江毫无意外的败了。紧跟着,碧离渊直指在女儿喉间的长剑,也随着他的一声叹息放了下去。 “要抓我们回去吗?”碧若江颓然坐在地上,发出一声惨笑。 由不得她不心灰意冷,这还仅仅是他们第一次被追上,就这么彻头彻尾的败了。 碧离渊先是沉默地摇了摇头,随后,再次深深叹了口气,这才开口说道:“儿女远行,作为父亲的我也只是有些话想要交代一下罢了。” “……”碧若江沉默下来。 她心中有些惊讶,父亲只身前来,似乎就已经说明,他并没有把两人逃亡的事情让族里知道。当然,身为族长的父亲前脚这一追出,族里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情。到时候,由长老团亲自下令,追捕的大军也一定早已经出发了…… “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吗?”再次开口之际,碧离渊也已在女儿的身旁坐下,抬手揉了揉女儿的头顶,这是他与碧若江谈话时一贯的举动。 “这还用说嘛?”碧若江无奈反问,从小到大,她连父亲的一只手都没有赢过。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一头被人栓在一株细小树木上的小象,幼年时百般尝试着想要逃离,但因为那时候它的力气实在太小,所以一直无法成功逃脱。时间一天天过去,小象也一天天长大,栓住它脚踝的铁链也在一天天加粗,但至始至终,拴住它的,一直都是那一株树木。然而,小象一次次挣扎失败后,又眼见着树木随着它的长大也愈发茁壮起来,于是,它终于无奈地选择了放弃。可它又哪里知道,那株对于它来说已成为一种恐怖般存在的树木,对于它惊人的成长潜能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它再坚持哪怕一个月,那株树木就会被它轻易拉断……” 说到这里,碧离渊目光温柔地望着身侧的女儿:“小江,我想你应该懂得我再提这个故事的意思。” “嗯。”碧若江认真地点了点头。父亲想说的,是她过分恐惧他的实力了。 “如果你放手一搏,胜负真的很难预料,你的实力绝对已经到达了这种程度。但你有太多顾虑了,而这反倒成为了你的弱点,你明白吗?顾虑太多的战斗,就等于是放弃战斗的主动权。换言之,就是对自己的极度不信任。当你面对自认为比你更加强大的敌人时,你总是以逃跑为前提战斗的……但这并非你的错,而是我这个教导你战斗的父亲的责任,你是我的宝贝女儿,而我以为,你所需要的是被保护。或许我真的错了,这长期浸染身心的习惯是无法轻易克服的,你总会假想在最坏的状况下战斗。所以即使是能打倒的敌人,你也会因为这个‘有可能输’的原因而放弃战斗,进而完全没有了想方设法获胜的意愿。也因此,无论你变得再如何强大,你都还只是一个弱者,你总会在某一刻,抛下你所守护的人,独自逃走!” 说到这里,男人停顿了片刻,似乎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着一番激烈的心里挣扎,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所以,离开小港吧。现在的你,保护不了他!” 这是碧离渊这一辈子对女儿说出的最严厉的一席话,也是最后的一席话。在雪狼族的存亡与自己的亲生儿女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后者,或者说,他选择了一个让雪狼族解放的可能。而他把碧若江本不算是缺点的性格特质无限放大起来数落,则是因为他这个女儿实在太优秀,她是想把一切都抗在她瘦小的肩头上。所以,他需要她来看清现实。他这么说,也是在给两人指明一条道路,儿子懦弱的性格需要磨砺,而不是一直在姐姐碧若江的呵护备至下逃亡。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女儿终究会像今天这样,因为要保护弟弟,致使两人最终双双落网。 父亲的话,让碧若江足足想了有七天之久。其实,她很清楚父亲指给她这条道路的意义:如若她和弟弟两人真的一同被抓了,等待弟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刽子手与死囚犯,只要不去碰面,就不会有流血和死亡。 虽然满心不舍,碧若江还是听从了父亲的劝告,在两人即将离开荒原之际,趁着弟弟熟睡,她默默地选择离开…… 可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考试 自朝堂回山之后,两日的时间匆匆而过。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天道山脚将举行天道门一年一度的入门考试。 要说起这天道门的弟子招收,并不同于附魔组织以一种神秘兮兮的保荐制度进行成员考核,它和世间大多数其它门派一样,每年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入门考试,能够通过这场考试的适龄考生,便将光荣的成为这个天下第一门派的一名弟子。 寅时未到,碧若江就起了床,逡巡了这么久,她当然也准备去参加考试…… 作为雪狼族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碧若江曾经是全族的骄傲。失传了几个世纪的“千粼之术”在她手中再次绽放光彩的一刻,几乎所有族人都一致认为她会带领雪狼族走向一个新的高度。 雪狼的寿命大约是人类的四倍,心智以及身体的成长速度也比人类缓慢了四倍。几千年的进化,让雪狼族的孩子一出生就已经是人类形态。除非特异人士,常人根本无法分辨其雪狼的特征。 千粼之术的失传,源于雪狼族圣碑上的文字无人可以解读。当年还只有四十七岁的碧若江非但在家族祭祀大典上读懂了雪狼族圣碑上的文字,更是直接将千粼之术施展出来。虽然释放的还不到二十“粼”,年少气弱的她更是因为气息消耗光而直接昏死过去,但毫无疑问,对于这唯一一个能读懂圣碑文字的雪狼族未来之星,家族必然要把她当作族长继任者进行培养。 十四年过去了,千粼术成,六十一岁的碧若江再过三年就会拥有自己的成人礼,到那一刻,她将被尊为雪狼族新的领袖,然而,事与愿违,她却最终成为了整个雪狼族史上第一个叛逃者及诱拐者…… 家族偏安极北苦寒之地,自有其不为外人所知的秘辛:“雪狼之心”失窃,雪狼族失却了赖以仰仗的“狼神启示”,族中所有“近神者”更是因为触怒某位上古大能而被封印着无法离开极北半步。 千年以来,作为第一个读懂狼神启示的雪狼族人,碧若江终于找到了解开封印的办法……而直到现在,碧若江还是很恨自己当初会那么单纯的便把那些话翻译给那位老到看不清样貌的老先知说了。 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狼神启示深奥繁杂,碧若江当时完全不懂得里面在说些什么。 那之后,老先知找她谈了一次话,把狼神启示破解出来的内容告诉她了:如果再找不回雪狼之心,唯一能拯救雪狼族的方法,便是在四年后封印运转至轮回之始时举行一场血祭,否则,整个雪狼族便要再等上八百年。 碧若江无法理解:只是为了能让雪狼族那些所谓最重要的人离开极北,为什么非要献出活生生的生命不可呢? 更何况,这场血祭的祭品正是她最爱的弟弟啊。 而更加讽刺的,作为唯一能念出“狼神启示”的人,她更当仁不让的成为了这一场血祭的实施者。 那么,如果自己能够找到雪狼之心……家族是不是就可以放过自己姐弟二人了呢? 在碧若江尝试解读狼神启示的那段日子里,关于雪狼族上古流传的秘闻、雪狼之心的可能下落,老先知给她提供了不少帮助。碧若江在接下来的一年多里,走北疆,越中州,再到燕南,最后,她终于从一个叫作息辕的孩子那里再一次确认了老先知一直猜测的那条消息--“雪狼之心”真的就在那片有着死亡海域之称的海底深处。也就是说,它真的是被那位娜迦族的深海之王夺走、并藏在了他的海底宫殿里。 雪狼族失却了狼神启示,近千年来,无法再产生近神者,而又因为深深惧怕着这位深海之王,就算知道了雪狼之心的下落也是毫无办法。 一皇四王的上古传说老先知只是稍作提及。除了栖身死亡海域的深海之王,其它的几位王者皆盘踞在这块七大陆中自然气息最为浓厚的北方大陆。天空之王永不落地、地底之王永不出土、龙皇盘踞深山,只有狮虎两族在一直争夺着的陆地之王的称号。 然而,一切强大,皆逃不过时间的无情吞噬。除开远居极北之地的雪狼族外,整个兽族离奇灭绝。或许还有一条依旧在天道山里苟延残喘的老龙,但也只是传说,其它所有的王者似乎也都将生命熬到了灯枯油尽…… 而纵便如此,碧若江也并不能即刻下海去寻找那一颗对于雪狼族来说比任何一条生命、甚或是大多数生命都更加重要的雪狼之心。 这跟她并不知道那片海域究竟在哪里有关,也因为她清楚那片海域是强大到连一国军方的探险队都要全军覆没的地方,而那位深海之王的海底宫殿更是纵深到没有任何陆地生物可以到达…… 不过,息辕帮她从他那位曾去过那片海域的“养父”那里问到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如果她能借来天道门的至宝“潺水珠”,进入死亡海域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是,身为天下第一门派的天道门又凭什么会把自家的至宝借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呢? 所以,碧若江才把主意打到了天道门的入门考试上。 用过早饭后,碧若江开始洗漱打扮。天道门不招收女弟子,所以,她要易装。不过鉴于常年要躲着族人的追杀,这一点还是难不倒她的。捏个喉结、眉眼拉低、颧骨加高、黏上短髭、挽起发髻,短短忙活了半个时辰,就活脱脱变成了一个俊秀公子哥。 一切准备就绪,待碧若江赶到天道山脚时,这里已经满山满谷的人了。不过倒也并不是处处都拥挤不堪,这种盛典自然少不了地方官府的捧场,高架起来的贵宾席上,一名青年道士正陪同几个身穿鸟袍的官员热切地聊着天。 由于显眼,碧若江就不免盯着那里看,又因为她现今正在装男人,所以可以盯得肆无忌惮。 剑眉朗目,薄唇直鼻,笑容清爽……碧若江觉得高台上的这家伙还算她的菜。她不认识这人,但她听说过他,好像叫梁什么来着,据说是天道门的下任掌门。 “或许,这家伙会成为我获取潺水珠的突破口呢。” 既然是掌门继承人,碧若江认为梁蕴没理由不知道潺水珠的存在,因为就连远在燕南城的息辕养父,可都明确知道那颗珠子就在天道后山里。况且,让她对付这种血气方刚的小青年,总好过试探那些顽固不化的老道士,成功率也总归要大一些…… 当然,这种事,她也就只随便在心中想想,所谓的成功率大些,也不过是从百分之一的希望提升到了百分之二。如果真能入得了天道门,还得靠她自己展开行动才行,多一个人就相当于多了一份风险,而等到她实在找不着了,才会考虑从梁蕴这里下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城堡 一场入门考便能让碧若江这种本身与天道门毫无关联的极北雪狼都忍不住打起了心中算盘,要说起这天下第一门派的入门招生,有所企图的又岂会只有碧若江一人? 遑论各大门派必将会派人前来侦查或是意图派遣间谍,天道山脚的一处巨大城堡里的某位老爷子,也是为了今天的入门考试挖空了心思。 半个月前,“雷女”倪苏找上门来,向吴增提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交易。鉴于对方的身份,以及她所说的少主即将觉醒这条消息的正确性,吴增同意了这笔交易。 当然,这其中牵扯着很多博弈:吴增想对抗天道门,就需要倚靠一支能够与之抗衡的力量,而附魔组织正是唯一有能力与其较量的狠角色。 至于附魔组织,则是希望觉醒的时之子能为自身所用,最不济,也绝不能让他为天道门把那一道阵修复起来。 天道门与附魔组织始终未曾有过大型争端,一方面是谁都难言胜利,也怕真的打起来难免要生灵涂炭。最主要的,还是互相没有攻占对方老巢的能力。 虽然天道山常在、附魔岛无踪,看起来天道门更占劣势,但这座山可要比那座岛更加可怕。而天道山之所以在万千修行者眼中沦为可怕的代名词,说起来,只因传说中的一座封山阵。 可是问题在于,那座封山阵究竟有多强大? 几位不怕死的附魔者不是没有尝试过,结果换来的却只是转瞬之间的飞灰湮灭。然则数十年来,附魔组织竟无人再敢踏入天道山一步。 直到半个月前的那个清晨,附魔组织似乎做足了准备…… 但吴增并没有带回给它一个满意的答案。 虽说没有吴增的“幽灵城堡”帮忙传送,附魔组织不可能在天道门眼皮底下把朝堂带走,但就此放弃? 封山大阵即将停止运转的当下,鬼才信! 所以,吴老爷子正在为自家少主的未来努力作着规划…… “老爷子,你真的打算把我们三个都送上山?” 吴增有“幽灵城堡”之称的巨大府邸就坐落在天道山脚。招考在即,虽然他也打算去凑凑热闹,不过因为住的近,倒可以享受着别人难有的特权,这时间都已经到了辰时,老爷子却还在慢条斯理地享用丰盛的早餐。 说话的是一个啃着油腻鸡腿的胖子,吴增手下三大王牌之首,上官勇。 “是啊,为什么非得冒这个险呢?而且紫眼儿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吧,到现在他身上的伤都还没痊愈呢。”戴着粉红色大头帽的女孩接话。 别看这个叫作杨柳的女孩只有十二岁,吴增的这张王牌就算是找遍全天下得门派也不见得有几个比她更天才的人物,更别提她独一无二的“诱导”气息了。 不过,这个骄傲的女孩子生平打得第一场架便败了,如果不是祁焰及时赶到出手拦下了碧若江的“粼射”,只怕也轮不到她毫发无损地坐在这里悠闲吃早饭了,而一想到碧若江那惊人的招式,这半个月来杨柳便气馁不少。 “我就不说了,小柳是女孩子好吧?老爷您也不是不知道天道门的招生规矩。”坐在女孩身旁的祁焰也忍不住插话。 还是跟朝堂见面时那一身百年不洗邋遢装,原本微黑的脸庞此刻微显蜡黄,胸口绑着绷带,内里的伤是半月前被老道士唐七用两只手指捅穿的。 “唔。”桌首位置,吴老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沉吟不语。 “好吧,我保证……”顶不住这份沉默压力,啃着鸡腿的上官勇率先举起一只手,这是他向吴增承诺的方式,“我老实听你安排,绝不添乱就是了。” “天道山不收女弟子的……我要咋办?”搅了搅碗里的稀粥,杨柳弱弱地问道。 天道门入门考试随性的惊人,今年闯阵、明年爬山,据说有一年几乎是举办了一场钓鱼大赛……不过每年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引发一轮狂潮,来年各门各派纷纷效仿,倒也乐此不疲。可无论规则怎么变,天道门从来没收过女弟子,这是事实。 “只是让你们做好准备,就一直叽喳个没完没了。”终于吃完了早饭,吴增翻了翻白眼,开口骂道,“而且,说了多少次了,吃饭时候就安安静静的吃。有事,等下了饭桌再说。” 害得自身连带被骂,祁焰满眼幽怨地望向胖子,情不自禁地吐槽道:“就他那副德性,永远没有吃完的时候好吧。” “老爷子您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上的了山,就有机会帮助少主完成附魔?”不去理会祁焰言语上的侮辱,上官勇觉得还是应该在入门考之前,把计划先归拢一下。 “嗯。”吴增点了点头。 “可……我们连什么是附魔都不知道啊。”上官勇苦笑。 “所以,才需要你们在山上接应,紫眼儿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摆在明面,让天道门提防着。你在暗中查找附魔的地点,具体附魔仪式就交给附魔组织来办好了。” “那我呢?”杨柳插嘴。 “你的能力特殊,就留在少主身边作保护吧。”涉及朝堂安危,吴增一脸严肃道,“让勇儿去干这事儿……我不放心。” “那个……”女孩语气弱得已不能再弱,“我如何才能上山啊?” “我怎么知道!” “……”杨柳。 “所以,只是让你们做个准备。”吴增神情凝重道,“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勇儿一人上山嘛。” “可我总觉得天道门不会就这么轻松地让我们混进去。”祁焰也跟着皱了皱眉。 当初,他就是中了天道门设计的圈套,以为他们派出的诱饵是要对少主不利,所以才会在心急之下暴露行踪,被那个老道士给盯上。可一场战斗下来,他不光身体被打成重伤,脑子似乎也给搞混乱了:本是一心打算要杀掉他的老道士,最终却没有把他的心脏捅穿…… 祁焰可不会傻到认为仅仅是因为对方眼岔或是手抖了,但也实在难以捉摸对方的企图。 那场落石雨到来之际,祁焰疼得晕了过去,醒来时,已被救回了城堡。然后,祁焰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的向吴增都说了一遍。以吴老爷子的分析,天道门是想借祁焰的口告诉他少主觉醒的事情。 可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在天道门没有进行下一步行动之前,他却也一时无法猜测。 吴增当初以为,只要少主不主动告知天道门自己觉醒的事情,天道门短时间内还不会采取行动,这样一来,他也可以从附魔组织那里为少主讨取到更多的生存空间。可没想到,梁蕴竟然要靠“一语成谶”迫使少主觉醒…… 好在,那场突如其来的落石雨让事情并没有按照天道门最初的设想前进。 但吴增心里清楚,天道门的下一步棋已经离手,说不准儿就要落子在这一场入门考试上。毕竟,与之对弈的敌手已经先一步出招了…… 说起吴增的身世,出身极目世家的他有着一副超越世人的好眼力。当那场堪比山崩的石雨倾盆而下之际,他第一时间便冲出了他的城堡。透过漫天石雨,他虽然看不清楚站在山巅的那个男人,但吴增却是最能猜测出对方身份的一个人,毕竟,当年的惨败,直到现如今,他还依然耿耿于怀。 而既然连他最终都没能抗的下来,更不要说还要保护着朝堂的梁蕴了。 那一刻,梁蕴气息耗尽陷入昏迷,而正当吴增心急少主安危之际,早已失去意识的朝堂,成功停下了漫天的石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考规 钟鼓九响,山谷间,吵杂之声渐息。 高台之上的几位官员也停下了彼此间的交头接耳,周旋于此的梁蕴告了声饶,从后台行至人前。 虽然年弱,却身份尊崇,无论平头百姓抑或富贾人家,纷纷收声、注目致意。身后地方官员自也尽皆起身,对于这样的人物,没有人会在其面前端身份、摆架子。更何况,梁蕴今天要负责新弟子的招收。 “天道门今日的考试,只招一人。” 未来掌门人开口,不知是施展了何种法术,沉稳的声音竟是清清楚楚地传递到了山谷间每一个人的耳中。声音不高、也不低,就如同有人站在自己面前对话一般,刚刚好。 没有道门咏叹调、没有繁复的道门使命、没有匡扶正义之辞,天道门的入门考试,永远直奔主题。 简单,粗暴。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便要触怒许多人了。好比今天“只招一人”四字一出,台下的考生们瞬间炸锅了…… “怎么可能?”一人悲愤道,“往年最少也要招收五人啊。” 想来,这位仁兄势必志在前五了。 “喂,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似乎有人被如此劲爆的消息震晕了脑子,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等残酷事实。 “就这条件,谁要是入了门,只怕从今天起就要被整修行界时刻惦记着吧?” 树大招风,何况是天下第一门派一整年只招这么一个,各门各派那还不是瞪红了眼想知道天道门究竟准备招到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下子有热闹瞧了。” 不知这个好事儿的家伙是觉得他没实力入门呢,还是本来就打定主意要跑过来瞧个热闹? 其实呢,倒也不能怪这人的幸灾乐祸,跟他抱有相同心思的大有人在。毕竟天道门每年招收的弟子太少,来参加考试的人又多得惊人,而且天道门的招生是秋考,等到来年春考的时候他们也还可以再去报考其它门派。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也只是来瞧一瞧大门巨派每年一度的盛典,见识下这山、这道门的真实模样。 然而,不管是担忧也好,看热闹也罢,任这些杂七杂八并满载震惊的声音良久持续,引发这场震动的梁蕴就只安静地立于台前,坦然接受着来自人群中各式各样的目光与质疑之声。面对考生及家属的难掩失望,面对围观民众的幸灾乐祸,这位下任掌门,未作任何解释。 此情此景下,就连他身后的两名地方官员,都忍不住想走上前去问个究竟,但都被身旁的同侪及时地制止住了。 “看来要变更下计划了。” 碧若江没想到事情竟会演变成这样。 如果天道门招收的人多了,短时间内,她的伪装固然不易被识破。可现今人家门派只招收一人,只怕她还未入山,就要被人当场拆穿了……她又不是真的要当道士,只是想混进山而已。既然不晓得那颗珠子藏在了后山哪里,就只好在偌大的后山里挨处寻找了。所以,她最需要的还是时间,堂而皇之四处溜达的时间,也可能是偷听、探听到关于这颗珠子消息的时间。 可略作权衡之后,碧若江只得放弃此前计划。 太扎眼了。 不过,这倒并不影响她看完这场考试的心情。她也想瞧瞧,那个最终入门的家伙到底会是哪一位牛人? 而且,这不是还没说要考什么呢嘛! “考试的规则很简单。”终于,当人们叫嚷地已没了力气,梁蕴再次张口,“能打败我的那个人,通过!” 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 真是天大的笑话啊。仅仅是个入门考试,竟要打败天道门第一青年才俊?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告诉你:只要你能把我揍成猪头,我就勉为其难的当你师父吧…… “拜托,要不要如此无稽啊。” 碧若江一脸古怪地望向高台,恰在此时,高台之上目光也停留在了她所处的方向。 安静的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的跳动,碧若江不清楚梁蕴看到了什么,不过终归有些心虚。 “什么嘛,有病吧?” “不招就说不招,这不是玩人吗?” “世间第一门派就了不起啦!” “他|妈的,要是能打过你,还用得着参加这种考试吗?” “……¥%#%¥……” 短暂的沉默后,愤怒的情绪再次爆发。就连之前被同侪拽回的两名地方官员,也尽皆按捺不住情绪,再次冲上前台,与梁蕴争执起来。 既然两人没有梁蕴那般传声的本事,躲在偏远处的碧若江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想来无非是和考生们有一样的疑问罢了。 不知梁蕴最后说了些什么,两位官员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但却并未坐回原位,而是由道门弟子引领,鱼贯从台上走下,继而直奔上山道而去。 “还是要找老道士再理论一番才肯罢休嘛?”碧若江暗想。 无利则不为。如果天道门今年真的不打算招生,大可以在招考之前广发布告,这样也就不会招来如此多的骂声了。 “看样子,今天的招生也一定是有着某种图谋……”碧若江喃喃道,“可到底天道门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嗡嗡嗡嗡…… 高台四周嘈杂之声经久不息。 可抱怨归抱怨、质疑归质疑、怒骂归怒骂,所有考生却没有一人离开。因为这是场大热闹,每一个人都跟碧若江抱有一样的疑问与好奇:关于天道门究竟想干什么? 但仅仅也就是围观而已。 有天道门第一青年才俊的称号摆在那里,当然也就不会有人傻到上台去挑战。 对于这些考生来说,也只需要有一个能让其可以接受的结果,就足够了。 所以,他们或喧嚣、或安静的站在那里,睁大眼睛看着高台之上。 场间气氛一时间尴尬无比。 “喂。”碧若江身后的岩松林里,有三人比她来的更晚,虽然这三人的住所可比她近了许多,不过架不住某胖子的各种磨蹭。 “你到底准不准备登台?”衣着邋遢的青年瞪着那个躺在树杈上正手拿鸡腿狂啃的胖子,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变出这么多东西,可以一直这般吃个没完。 “别忘了这可是老爷子的安排。”祁焰补充道。 “吃的太饱,不想战斗。”胖子完全不在意自己吃得满嘴油光,懒懒地回道。 带着粉红色大头帽的女孩蹲在地上数着蚂蚁,听闻两人对话,连脖子都没象征性抬一下。 “你什么时候吃半饱过?”祁焰不满地嚷道。说话三个人的饭食向来会被某人无耻地分成2:1:7,要讲吃不饱,也只能是他这个“2”啊! 吭哧、吭哧。 问题太尖锐,上官勇决定埋头啃鸡腿,假装没听到。 “那我们先过去问问老爷子的意思。”祁焰一面说着话,一面招手让上官勇赶紧下树。 “你穿着品味太差,我不想跟你一起走。”上官勇哼唧道。 他可不想再被老爷子逼去同梁蕴战斗,今天这局面,没准儿是要把自己这一方给套进去。 “你到底想怎样?”眼睁睁地看着上官勇吃完鸡腿,油腻的手摸着肚子,竟还悠哉地在树杈间荡起了腿,似乎准备小憩一会儿,祁焰彻底傻眼了。 “不想怎样,吃撑了,就不想动弹呗。”上官勇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但并不是因为祁焰的质问,而确实是肚子吃得太饱。 “怎么就会有你这么不靠谱的人呢?”虽然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祁焰也非常认同上官勇的实力,可还是觉得眼前这家伙真是不可思议。 “你赶紧给我下来。”祁焰一脚重重地踹在上官勇倚靠的那棵巨大岩松上,一面大声斥道,“你到底有没有身为领队的觉悟啊?之前不是跟老爷子有承诺过不会添乱的嘛。” 咚。 肥胖的身子从树上滚落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猜想 “嗯?”祁焰心里一阵儿奇怪,他不理解自己怎么就能一脚把上官勇从树上踹下来呢?按理说,他出脚的这份力道就算是栖息在树上野猫也懒得翻个身吧。 “他晕船的。”对着一脸纳闷儿的祁焰,杨柳抬起头认真地说道。 “嗯?”祁焰被这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弄得更晕了。 “呜哇……呕……呕……”坐在地上的上官勇猛然身体僵硬,稀里哗啦地吐了满地。部分秽物,难以避免的喷溅到树脚下愣神的祁焰身上。 “就这么轻轻晃一下就能晕成这样?”祁焰觉得这不是晕船了,绝对是晕摇篮。 “太撑……呜哇……呕……呕……”上官勇给自身作着解释。 “抱歉。”看着眼前被秽物沾染的更加邋遢的家伙,上官勇又情不自禁吐了几下,边吐边说。 “算了,就我们两个过去老爷那里好了。”说着话的女孩此刻早已经远远的躲开秽物,伸手招呼着祁焰,让他不要再搭理这腌臜的家伙了。 “欸,欸。”上官勇拽住正要走开的祁焰,努力压下还在上涌的胃酸,顿了一顿后,开口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堡吧。” 祁焰原本以为这家伙拽住自己是忽然开窍了,听闻这话愣了愣神,望了一眼天空后,不由怒道:“午饭时间都还早,不早了个屁!” “反正该回去了。”上官勇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似乎真犯困了。 眼见胖子兄突然间如此反常,祁焰不得不往坏处猜想:“梁蕴的目标是你吧?” 如同碧若江所想的那样,既然立下了考试规则,就说明天道门的确想招生,而身处局中的祁焰此际自然要比碧若江想的更深、更远。 “天道门这一回非但是想招生,还想招收下代掌门噢。”坐在地上的上官勇耸肩说道。 “这话怎么讲?”一面清理着身上不属于原有的那部分邋遢,祁焰疑惑地问道。 “道门脸面的问题。”上官勇挣扎着起身,后退两步后,靠上了身后那棵岩松,“如果掌门继承人被人打败了,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提出的邀斗,你认为这继承人的位置还可以保的住?” 祁焰惊讶道:“天道门想换继承人?” “所以看不出名堂……”上官勇回道,“不知是天道门的想法,还是他梁蕴自己的想法,总之,他在求败。” “而能打败他的,想来也就只有你这个‘知世境界第一人’了。”祁焰进一步证实了自身的猜测。 “不过规则有点奇怪啊。”地上的气味依然难闻,杨柳还是站的远远,同样满脸疑惑地接了句话。 “要不然为什么我说目标是他。”祁焰笃定。 “不是说那个……”女孩摇了摇头,“我是说这次考试没有限制性别。” 因为此前一直就纠结在这件事情上,所以她对规则限制特别敏感。 “也是啊。”祁焰也迷糊了,“会不会是他忘记提了?” “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可能?”杨柳表示不信。 “你说呢?”祁焰求助地看着面前几乎瘫在树干上的死胖子。 “他不知道我是男是女而已。”胖子摊了摊手,表示这个问题简单至极。 祁焰端详了下上官勇那一张五官严重挤压的胖脸,皱了皱眉道:“就这样还看不出来?” “他平日里这么懒,道门眼线没见过他也不奇怪。”女孩好似恍然大悟,于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别忘了天道门的地位,怎么可能查不到?”祁焰固然不信,“况且我们就住在山脚好吧,我看他上镇里买小吃……还是蛮勤快的。” “我是说懒得出手,所以他才能糊弄住天道门的眼线。而且,就算查到了也不会信吧。这家伙平日的行径你也看到了,除了吃就是吃,任谁都会认为他只是个摆在明面的冒牌货,从而直接被忽略掉了。”杨柳分析道,“这也就是为什么老爷让他在道门行动,而由我们两个来扰乱视线。” 上官勇不满道:“我还在呢好吧,难道你们埋汰人的时候,就不能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吗?” “哦……”祁焰拍手。 这回,他信了。 果然除了战斗形势,对于其它方面的分析,他都并不在行。 大有深意的看了杨柳一眼,祁焰调笑道:“原来,天道门怀疑我们中最强的那个‘知世’是你啊。” “也有可能是我们多心了。”接过了祁焰的话头,上官勇幽幽叹道,“如果天道门并不知道我们同附魔组织的这场合作,那么,对方的目光或许根本就不在我们这里。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我们就是只很会躲藏的老鼠罢了。” 很丧气的话,也是事实。虽然只是基于猜测,可自己一方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上官勇不想冒险上台。 什么“知世境界第一人”,只是在他杀掉了一个名不副实的家伙后,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宗派叫出来恶心天道门罢了。至于这些宗派的心理也很好猜:我打不过你,我就要恶心死你。你不是天下第一门派嘛,可你教出来的弟子,就当不了第一。 所以,谁也不知道,梁蕴是不是仅仅想借这个机会向世人证明他知世境第一的地位。 而且,要是真得同梁蕴交了手,别说他上官勇不一定能胜,可就算胜了又能怎样?难道天道门还真会让他领着少主大摇大摆地跑去后山完成附魔? 不过,倒也说不一定……或许天道门根本就是指望着完成附魔后的“时之子”,帮他们拯救那条老龙呢? 那条龙就要死了,无论对于天道门还是附魔组织,这都不再是个秘密。时之王的能力到底能不能让那条龙再活下去,也没有人清楚。 所以,大家都在赌。你有预言术,我也有占卜技。可最终结果会怎样?难道真的要拼谁的信仰更坚定吗? “还是静观其变吧。”越想越头疼的上官勇,默默地叹了口气。 现今这情况,就好比两个大人在打架,而己方就是那个引起事端的小孩子。那么,小孩子所能做的就只能是尽力保全自己,企盼不被波及。 “咦?”上官勇这边还在纠结苦思中,却听杨柳猛然间发出一声惊叫。然后,只见她一把拽过祁焰,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人叫道:“你看,你看!” “谁啊?”祁焰顺着女孩手指方向瞧了瞧,觉得自己并不认识杨柳所指之人,于是疑惑地反问。 “笨啊,这你都没认出来?”要说女人自然要比男人心细,虽然都只是见过一面,杨柳一眼就认出了易容后的碧若江。 所谓易容,就是经过简单的遮掩而成。谁都清楚,改变越大,就越容易被瞧出破绽。碧若江只是想装男人,自然对自身特点改变较少,所以被杨柳当场识破。 当然,这也是因为杨柳这些天一直念念不忘某人“大恩”的缘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怂恿 “既然立下了考试规则,就说明天道门的确想招生。”抱有这种想法的人,绝对是占据了大多数。 所以,对于那些喜欢看热闹的人,比之任何时候都要欢欣鼓舞--天道门的传奇终于要出手打架了,毫无疑问,这将是一场大热闹。 高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条青石铺成的大道,原本密集停着的数十辆马车,也终于为再次向前而启动起来。如此看来,这些人也是十分的确定:接下来,这高台之上将会有一场足够精彩的战斗。 数十辆马车中,全部是些尊贵之人,他们不可能像普通百姓一样拼命向前挤,更不可能像上官勇那般不顾身份地窜上树,就只为寻找到一个最佳的观看位置。这些身份尊贵的人里面包括寓景朝的一些官员,还有军方的几位将领,说起来,都是些并不方便在这种场合里露面的一类人。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那些闻风而至的各宗派修行者,对于他们而言,这正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天道门这一代到底有多强?答案似乎就要揭晓。 数十辆马车纷纷停稳后,没过多久,杨柳和祁焰从之前所在的偏远山坡走了回来,静静地站在一辆马车旁。 上官勇却不知去了何处。 而马车中坐着的那位,自然就是吴增、吴老爷子了。 轻轻掀起窗帘,吴增看到了静立在窗畔的杨柳,于是微笑着说道:“这时候是不是觉得有些技痒?” 女孩歪头认真回道:“我没有半点胜算。” 吴增沉默片刻后,举目望向立于台上的梁蕴,发现在无数双目光注视下,被无数议论声包围,这位天道门近些年最传奇的青年,依然保持着平和之态。从他说出要亲自出手的一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时辰,敢发起挑战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四周围观的人群,都已经等到百无聊赖,可依然没有人离开。而他就一直很平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书,等待着。 “不一般啊。”吴增看着那个书生一样的青年,感叹道。 确实不一般,生的很好看,唇薄齿齐,眉如剑,眼有神,自有一股安宁味道,偏生却又让人完全琢磨不透。 “其实……”吴增正在失神地想着心事,在车旁安静了半晌的祁焰突然说道,“我觉得,或许他没那么强。” 吴增看着他微微动容,想从祁焰脸上看出一点玩笑之意。当然,这几乎没什么可能。虽然承认祁焰是个很厉害的战斗分析家,特别是那天晚上跟天道门长老的战斗让他成长了不少,不过吴增还是摇着头笑道:“小子,你这是在做梦!” 即便从未听闻梁蕴打过架,即便从始至终梁蕴所流露的气息也没有比在场的几人更加强大,但吴增就是知道:这个人只要出手,他手下的这三张王牌,只怕至少要上两人才能取胜。 那么,就一定要事先找到他的弱点才行。 “勇儿呢?”老爷子忽然发觉好像少了个人。 “他啊,大概是聊天去了。”祁焰大致能猜到上官勇想做什么,于是忍不住低笑了起来。目光透过高台,投向了一处小山坡。 天气很好,温暖的阳光洒在深秋的山坡上,枯黄了大半的草叶干爽而柔软,没有风,天空上只有淡淡的几丝白云。 一个胖子慢悠悠地从藏身的丛林中走出,步履清闲自在的一路前行,直到同女扮男装的少女并了肩,这才停下脚步,继而开口说道:“姑娘可以上去一试。” “唔。”碧若江闻言后退一步,满脸戒备地看向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胖子。 真是很特别的胖子,因为,特别胖。而且浑身脏兮兮的,似乎曾经在哪里摔倒过。她实在没料到,会有人在这种人流杂乱的场合里,辨别出自己的女儿身……原本,她还对自身的伪装挺有信心的。 “既然女扮男装,就肯定是想进入天道门的吧?”胖子猜测道。 “我就喜欢这种无聊作派,不行吗?”摸不清来人路数,碧若江唯有嘴硬。 上官勇嘿然道:“你打伤我们家小柳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打扮哦。” “你到底是谁?”惊疑声中,碧若江再次后退了半步,她也终于知道来人为什么能一眼瞧出她的装扮了。 “寻仇?”少女心下猜测着。 “我是谁并不重要。”胖子摇了摇头,紧接着,手指高台,道:“你只需要知道,我能帮你战胜梁蕴。” 上官勇没有正面回答碧若江的问题,只抛出了利益,表示了他与她的盟友关系。 “哇,好厉害,快说来听听。”来人藏头露尾的不肯表明身份,想来还是有所顾忌,而碧若江多多少少的也猜出了几分。因为她打伤的“人”,确实没几个。 所以,碧若江如此夸张的言语表情是假,关于来人如何帮她战胜梁蕴的好奇心,倒还是有那么一丁点的。 然而,上官勇并不理会碧若江作态如何夸张离谱,只一脸认真地回道:“梁蕴,他并不知道怎么杀人。” “额。”眼见来人表情严肃认真,碧若江蹙着眉头问道:“杀人……难道不就是杀人吗?” “他从来没打过架。所以,他并不知道如何杀人。” “既然他从未打过架,你为什么确定他不知道如何杀人?” “凭感觉。” 碧若江哭笑不得:“那我凭什么信你?” 老流氓以外,又是一个靠第六感说话的胖子! “我感觉很准的……”上官勇圆睁起一双小眼睛,以彰显自身的无辜,“我没打过架的时候,就不知道如何杀人。” 真会是这样吗? 对于碧若江这种从记事起,就开始天天打架的不良少女来说,怎么可能会记得没打过架之前的事情嘛。不过,她倒也觉得对方的说法确实有点意思。 “所以,你感觉……我就一定知道如何杀人?”对于上官勇意图明显的怂恿,碧若江扬眉挑逗道。 “那倒感觉不到。”上官勇认真地回道,“我知道你知道如何杀人,是因为你差点杀了小柳。” “唔……”碧若江想了想,却还是觉得胖子哥的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就算他不知道如何杀人,可如果他比我强大许多,我也一样无法取胜啊!” “以你的境界与能力,如果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他便无法胜你。毕竟,他也只是知世境而已。” “有病啊你,就是个入学考试好伐。”碧若江一脸不可置信地回道,“有必要如此拼命嘛?” “既然你想参加考试,我只是告诉你一种可以获胜的方法。”上官勇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似乎笃定少女入山的决心。 “其实吧,你的感觉真心不准。”碧若江笑容灿烂道,“从他说只招一人起,我就没再打算入山了。” “……”上官勇眯起了眼,似乎是在思考少女话语的真假。而无论碧若江所言是真是假,谈话都已到此结束。 说起来,这是一番很无营养的交谈,从提及利益开始,彼此的目的也皆算是心知肚明了。归结起来无非三个字概括--有企图。 碧若江企图混入天道门,而上官勇企图通过她逼出梁蕴未知的实力。再深一点的企图,相互间自然是再猜测不到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局,只需初始目标一致就好。可当上官勇已把话题挑得如此明白,碧若江却依旧不打算上台。 没人愿意当喂给护院土狗的那块毒肉…… 当滑头对上滑头,看来,交易失败了。 “如果祁焰不是有伤在身,倒可以上去陪他玩玩。而让小柳出战的话,只怕暴露了自家所有绝技,最终也无法让梁蕴全力应战罢?” 一番思量之后,上官勇不由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是愁人啊。要实在逼到了那一步,我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台了!” 不久之后。 在围观众人翘首企盼间,随着“嗖”然风响乍起,一道身影窜入高台之上。 山谷间,一片欢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病猫 天下第一,就要有天下第一的特异独行。天道门尊为世间第一门派,更是在这条叫作“奇葩”的道路上一骑绝尘。 它的奇葩不止体现在山门建设时前后山的颠倒无序,令世人大跌眼镜。在培养弟子方面,亦是足够的奇葩。 首先,天道门每年都会雷打不动地招收弟子,可最近这些年却越招越少,今年更是夸张到想只招收一人。众人皆以为是天道门要求严格,而好苗子越来越少。岂知,究其原因,只是派里大部分门人更热衷于修行、而非传道,致使门中很缺导师级人物罢了。 不过,这倒也怪不得他们,当年派小的时候需四处传道才可维继香火,必然传道就成了派中第一要务。现如今道门名气通天,自然是人人都想入派,哪里还需要到四方拉人? 而好不容易在他们这代里有个老五愿意教徒。于是,辈分深严的天道门,到了这一代,就成了同辈跨度最大的一代。老五教了将近十七年,也就是说,现在的大师兄要比小师弟早差不多十七年入门……这在其它任何门派里简直是无法想象之事。 但就算天道门再随性妄为,老五也不能一个人去教全部的徒弟,无论众人如何不想授业,要想门派传承,乃至继续发扬光大,徒弟总还是要收的。于是,在选择谁去帮老三分担教学任务的问题上,掌门虚心请教了自己的二师兄…… 最终,毫无意外的,谁去当另外一位教习先生这一重大议题,每年靠抓阄决定! 不过二先生很缺德,他从来不把自己的名字写进要抓得阄里,而小师弟的名字则每年都要被写上两次。小师弟名叫唐七,是个老实人,而且还是个极为聪明的老实人。大师兄让他下山杀人,他就老实的去了,不过没杀成;二师兄骗他教弟子,他也老实的教了,可惜教学理念被五师兄鄙视,因此教得很清闲。 之前,掌门师兄找上门来,让他找某人谈谈,顺便开导开导。可谈过之后,貌似又失败了,而某人此刻已经站在了高台之上! “事情变得有趣了啊。” 梁蕴在来人飞身上台之前,便似有所预感,早已将他半个时辰以来一直瞧看的那本古籍揣入了怀中。此时此刻,他正立于山脚高台上,一脸安静地看着面前刚刚登台的灰衣汉子。 来人脸部表情僵硬,显得极其失调,梁蕴觉得这人很有可能戴有一张人皮假面。稍微打量了一下,看来人身材壮硕,并未携带刀剑,膀宽熊腰,两手也是粗大有力,应该是个使拳掌功夫的好手。 “请。” 一番实力侦查过后,两人相互行礼,动作缓慢。 入门考试不是登台打擂,也毋须开战前吆五喝六一番,以为日后行走江湖博得一份名号。而来人隐去面目,自然是想低调示人了。 可既然所争夺的不仅是入山资格,更有可能是未来的天道掌门之位,那么,便无须废话-- 直接开战。 咚。 只一瞬之间,来人身影急闪,脚步重踏,已直至梁蕴面前。 “知世。”梁蕴瞳孔微缩。 原本神色自若的他,待见到这脚重踏之下,竟是有股旋力,想将他钉在原地,面色急变之下,身形一晃,便朝左首兔脱。可别看此人身型壮硕,却脚步极快,猛一扭身,抢到了梁蕴前头,随即双臂展开,已将其笼罩在自己双拳之下…… 情势所迫,梁蕴似乎只好硬碰硬地跟他来上一击。 “这下子可真难办了。”一开战,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身为对手,梁蕴也不免在心底暗暗佩服了一番。 “关于这场战斗,你怎么看?” 等待已久的战斗终于打响。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把剖析战斗形势的重任交给了距高台不远处的那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马车里,一个又一个无法露面的大人物们,又纷纷把问题抛给了立于马车旁的自家高手。 “很显然,双方到达了一个层次。” “既然如此……”车里传出的声音出奇一致,“那我们就只需瞪大眼睛瞧仔细了,看看所谓的‘道门传奇’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啧,要不要打的这么凶猛啊。” 战斗一开打,便是天雷轰地火,台下的碧若江忍不住咋舌,只能感叹敢来挑战这天道门未来掌门的家伙果然不是白给。原本被上官勇说得蠢蠢欲动的心思暂时也压了下去。 飕。 台下众人感喟良深,台上这一副景象直仿如矫鹰搏兔,凶险至极。眼看壮汉架势摆足,就待梁蕴闪将过来,对拼一掌。显然,这家伙是想跟梁蕴硬拼内劲……然而,却见梁蕴于不可能之下,身形再转,倏忽间,绕向了对手身后。 “呵。”冷笑一声后,戴着假面的壮汉转身,后跃。紧跟着,望着台上极厚的石板被梁蕴在转折中踏下的那洼深坑,一声嘶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响起:“天道望气,果然高明。” “嗯?!” 于道门修道一十三载,越知身,入知世,再上巅峰,却未曾一战……然壮汉一开口,便道出自身所藏隐秘。内心震撼中,梁蕴眉头紧皱,开口问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壮汉哈哈一笑,摸了摸自己僵尸一般的脸孔,道:“就是怕被你知晓了,才要带这东西上台的嘛。” 近些年,掌门故意放权,梁蕴接手俗务颇多,各种人际应酬也是不断,一时间倒实难想起江湖上有这么个熟悉自身又如此儿戏的人物。 “请问,阁下是怎么知道天道望气的?” 高台之上,战斗之中,梁蕴停下防御姿态,跟对手唠起了家常。 “等咱俩这场架打完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戏谑的话音未落,来人再一次笔直地冲到梁蕴近前。趁其尚未做好防御准备,毫无讨巧地一记重拳直接轰出。 所谓高手过招,所争者不在招式快慢、力大力小,而是在于形势。形势若失,便等于输了一大半,除非自己的功力远胜对手,抑或是藏了什么出其不意的绝招,否则断难挽回局面。 梁蕴所遇情况,也似乎正是如此。对手实力强劲,一语点破其自身绝学,又兼拳劲如海,劲气笼罩之下,毫无破绽可言。 闪避。 再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的闪避。 从始至终,梁蕴无法还击一下,唯有狼狈的躲闪。 “这你妈!” 面对如此一边倒的场间形势,台下观众震惊不已。 仅仅才第一场战斗,看对手也就是膀大腰圆、空有一身蛮力罢了,而就连这样的一个三流货色,都能把你天道门第一天才打成这般熊样? 天道门,真的已变成了纸糊的老虎? “太难看了。”不光高台之下的普通观众看得莫名其妙,就连那一处青石路的尽头,也是人人皱眉。 “天道门真就打算用如此难看的方式……放水?”这些资深修行者们纷纷猜测,“这梁蕴,是不是得罪了门里的什么大人物?不然,怎会让他出来这般丢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同门 遥想近十年前,天道门刚开始缩减招生的时候,原本躲在世间某些角落努力表现着清心寡欲的老家伙们,就开始藏不住身形了。 正当他们中的几位聚到一处,商讨着一起发难,想将这位叫作李四的新道门管理者揪住暴打一顿。然而,待这一行人来到天道山脚,禁忌线外,一人已等候多时。通过这人对目前道门形势的分析阐述,却让他们惊奇的发现,这番胡搞乱搞竟是让门派名气更胜。非但凡世之人更加向往天道门,就连一些隐世的门阀世家也纷纷送子孙入山门修行,以彰显阀中威势。 于是,老家伙们终于认可了这新一派的管理作风,也对这个提出当前形势的年轻天道门人刮目相看。因为,这小家伙毕竟是天道门有史以来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领悟天道望气的弟子。 而现在,这位天才弟子却在高台之上,被人揍的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事,任谁也不敢相信。 嗬。 这厢梁蕴刚躲过假面男的一记左勾拳,迎接他的,是从右后方来袭的快腿……毫无意外,如同此前无数次的重复,他再一次选择了闪躲。紧接着,敌人送给他的,是从空中直劈而下的一记重腿。 于是,道门传奇只好再闪。 轰。 烟尘滚滚,地面上坚硬的石板,又一块粉碎开来。整个高台,处处碎石,显得一片狼藉。 “难道这就是高手对决?让人根本看不懂嘛。”有人忍不住抱怨。期待了许久的打斗,竟是这般难看。 一个巴掌拍不响,打斗自然也需要你来我往、攻守转换,这一味的退避,也难怪观看者这么没耐心了。 “为什么不还手?都打了这么长时间,不会连一点机会都没吧?而且看对手的动作,也已经慢下来了啊。”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纷纷向身旁之人问话。 “你不觉得奇怪嘛?好像打了这么长时间,两人从始至终还没身体接触过呐。”有人回道。 然后,更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一点…… “梁蕴这小子还真是谨慎。”一辆马车里有人嘟囔起自己心中的不满,“怕被我们窥探到他的秘密吗?” “会不会他的打法就是这样,防守很强,攻击很差?”立在马车一侧的瘦高青年猜测道,“据说天道门上一代掌门在对战时就是这种打法。” “呵,小子,你还是太嫩啊。”马车里嗤笑声传来,“没有越级的实力差距,这种纯粹等人出招,再后手化解的打法,根本就与找死无异。” “但是梁蕴这几百招下来,似乎也一直在这么打啊?而且,对手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抓到过。”青年疑惑,继而又大胆地猜测道,“难不成,师父您的意思是,梁蕴的实力已远远超出了这个中年壮汉?”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用平白耗了几百回合,也拿不下这个对手了。” 青年恭谨问道:“那师父您说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跟我们之前想的恰恰相反,天道门并不是让他出来丢丑。如果他真是掌握了天道门传说中代代相传的那一式秘术,便说明,他今天就将继位掌门人。” 呼!呼!呼!呼! 伴着沉重的呼吸,假面男眼前有点模糊,小臂酸疼,小腿更像是灌满了铅水。单方面压制了许久,但先一步疲累的好像是他这个攻击者自身吧?他从一开始就没觉得自己对梁蕴的压制有任何优势可言,环绕在梁蕴周身的那股无形之力更是让他时刻进退两难:不攻则代表无法取胜,攻而无功。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场困局。 吁。 深呼吸,假面男感受着自身还有轰出多少拳的气力。 “一千?可这一千拳下去,真的会有效果?”假面男苦笑。 梁蕴深不可测的雄浑气息,让他不得不考虑放弃这种持久地攻击方式。 嘶。 再次深吸一口气,滔天的劲气散发而出。 然后,假面男忽然动了。不是攻击,只是单纯的跑动。可动得越来越快,动得越来越诡异。直至众人揉着眼睛,也只能在高台之上,看到一大堆虚虚实实的残影。 “这才像话嘛。” 围观众人终于被调动了情绪。 而对于假面男而言,他的意图清晰明了--你梁蕴既然靠感知战斗,那我便选择一种让你无法完全掌控确切位置的战斗方式。 嗬。 百拳齐发。 砰砰砰砰砰砰…… 终于击中了,而且响起的是一连串击打之声。 “不是残影?”台下一片愕然。 “好像全都被防御住了?!”坐在马车里的某位修行者不敢置信地说道。 偏远山坡处,胖如皮球的青年叹气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叹气声落,异变陡生。 嗤嗤嗤嗤嗤嗤…… 假面男身上的衣物被看不见的气瞬间撕开,早已锻炼如钢铁般得皮肤绽出无数血痕。 “发生了什么?”台下群众万般不解。 “呵呵,果然没有错。”马车里的师父跟着自家徒弟感慨,“这梁蕴所施展的,绝对是天道掌门人代代传承的秘术!” “即使你从不打架,依旧不愧是道门最强的天才,强的本质果真无半分虚假。”高台之上,假面男闭上眼睛,忍着浑身上下的剧痛,调整气息缓缓开口。 梁蕴看向对手,认真地说道:“即便你拼尽全力,也无法迫使我出手,何必呢?” 从假面男使出“百炼凝实拳”的一刻,梁蕴便已知晓了对手的身份。 “唔。” 在场所有的修行者听闻梁蕴的话,虽然震惊,甚至有些替这位上台挑战的知世高手感到难堪,但并不意外,反而觉得这才应该是天下第一宗门应有的作派。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天道门的弟子们很了解他们这位师兄,所以均都觉得,今天的梁师兄真得非常的奇怪。 “一向温和待人的梁师兄,为什么非要这般冷嘲热讽的刺激对手呢?” 这只怕是所有弟子心头的疑问了。 “嘿。”睁开眼,假面男回望梁蕴,也一脸认真地说道,“那我就拼尽全力一试。” 说完这句话,他双眉微皱,薄袖自腕间后退,伸掌向前,两道至为精湛的道门气息从掌心散出后,迅速的凝实…… “啊!”有人惊叫出声。 这一刻,在场所有天道门弟子,终于知晓了答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不甘 近则生嫌。 一个人,可以佩服远在万里之外他从未见过的某位绝世高手。可如果这位绝世高手,恰巧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就很难对其大加赞赏了。 梁蕴之于傅弈,便是如此情形。 身为天道门这一代的大师兄,傅弈入山比梁蕴早,也比梁蕴更快步入知身境界,就是论岁数,他也比梁蕴大上了足足五岁。可就因为前掌门的偏宠,这个入门时大家公认的笨蛋竟比他更早的跻身知世境…… “真的……不甘心。” 每个翻来倒去无法入眠的夜里,这是傅弈念叨最多的一句话。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常年跟大师伯于长虹峰里闭关修行,一出峰便已是掌门继承人,门内弟子哪能轻易挑战?而就算在宣布掌门继承人之前,傅弈的几番邀战,对方也已经推辞不受了。 几年过去了,梁蕴的软硬不吃,让傅弈几乎已经死心。可就在一个时辰之前,憋着多年的怨气,一如往日还在山里勤学苦练的他得知了这一场入门考梁蕴竟然要亲自出手……于是,傅弈立马下定决心,一定要会一会他这位被称为道门传奇的师弟。 换下道袍,戴上假面,风尘仆仆地跑下山,可终究还是在登台前被拦阻了下来。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打,还不如等事情完结了,找个时间让他陪你好好打上一场。”奉掌门师兄之命前来拦截的唐七一脸平静地说着。 “呵。”傅弈摇头苦笑,“他要是真的愿意跟我打,师叔您认为我会出此下策吗?” “我可以帮你劝他。”唐七目光诚恳。 “就算他会勉为其难的同意,可我毕竟是他的师兄,他也会因此而有所顾忌,或者干脆打几招就认输。”傅弈还是摇头,“而且,这是他人生的第一场架,我希望由我这个大师兄亲手来打败他。” “赢了梁蕴之后,你摘下面具,告知世人你才是天道门这一代最强,之后无论谁再打败梁蕴都无法踩上道门一脚……你认为这样就能保证我们道门的荣誉了?”唐七苦笑,“想法很有趣,可我并不认为你能打得过他。所以,我才来拦着你。” “同样是知世,不认真比一次,师叔您又为何如此肯定我打不过他?”傅弈自信满满。 “就因为他领悟了天道望气。”唐七叹气。 “就算最终证明,我是在自取其辱。”傅弈言语坚定,“我也一定要打这一场!” 唐七愠怒道:“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执迷不悟!” 傅弈低头拱手:“请师叔原谅弟子这一次的固执罢。” “罢了。”眼见傅弈迟迟不肯抬头,唐七侧身闪开道路。 “谢谢师叔成全。”傅弈大踏步前行。 “您不知道啊。”直奔向那一处高台,傅弈心潮澎湃地想着,“就因为梁蕴他领悟的是天道望气,所以,师叔您再如何阻拦我登台,我还是要与他一较高下!” “只因,不甘心……” “不甘心明明他梁蕴还不是道门掌门人,大师伯却如此偏心的把天道望气传承给了他!” “嘿。”高台之上,傅弈怒吼一声,挺腰扎马,轰然巨响中,双拳直击而出。肉眼可见的两股旋力凌空飞转,带过了一片黑影。气息外放中,劲风如两条黑龙,盘旋交织着直奔梁蕴面门而去。 黑龙抢珠。 不做纠缠,不做游斗,气劲如长枪,霸道之极又一往无前,快到避无可避,强到防不可防……这,就是傅弈最刚猛迅疾的拳法。 “似乎是想证明下天道门这一代的实力嘛。”望着高台之上正在对战的两人,吴增喃喃道,“可……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 上官勇三人的天道功法都是由吴增一手教出来的,“假面男”傅弈所使用的“神龙功”,他自然一眼就瞧出来了。 而此时此刻,不光吴增一脸的莫名奇妙,整个高台之下的气氛,早已因这招黑龙抢珠而变得颇为诡异…… 普通的考生和围观人群里没有人知道傅弈的真实身份,还算能保持平常心对待,该喝彩喝彩、该嘘人嘘人。而恍然大悟的道门弟子们,内心虽是震惊不已,可又不方便外传这条劲爆内幕,只在相互间交头接耳询问内情,也就顾不得再瞧看场间形势。再说各大门派前来观礼的诸位修行者,虽也看出些许端倪,可皆权当是天道门在故意施手段震慑自家…… 故而,极为默契的,各派势力均作不言。 既然没人挑明,战斗就得继续“演”下去。 轰。 强光刺眼,声响震人。黑龙刚轰进梁蕴周身气场,便使其身形不得不后退半步,随即梁蕴的脸色也在一瞬之间变得苍白起来。可只以半步后退的代价,即阻挡住了傅弈全力一击…… 高下立判。 “吁。”台下众人正要松一口气。 “啊。”他们却惊喜的发现,这一击,还没完。 嘶嘶嘶嘶嘶嘶…… 气劲所凝黑龙于梁蕴周身气场艰难前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傅弈不仅能气劲外发,竟也已懂得了气息的加持攻击之法。 “唔。”梁蕴虽没再后退,脸色却变得愈发的苍白。 嘶。 黑龙最终挺进梁蕴身前一尺,彻底消散。 “唉。”台下一片叹息。 “啊啊啊啊啊啊!”面目狰狞的吼叫着,两道更为强大的气息从傅弈掌心处凝实。 梁蕴眉头微蹙。 噗噗噗噗噗噗…… 傅弈浑身上下的无数条血痕里,瞬间喷出了大量鲜血,场景可谓恐怖至极。 “呀!”台下胆小一点的人,紧闭上双眼,不再敢去瞧看。而胆子大一些的人,也均是两眼圆睁,震惊到完全无语。 “这打得也太惨烈了些吧?”修行者们难以置信的想着,就算是天道门想震慑自身,可这表演也太夸张了。 “要不要仅仅为了一场入学考试,搞成这样?”想来,这是所有考生以及围观人群的内心所想了。 “……”梁蕴依然安静的站在那。面对血人一般的对手,他似乎仍不打算出手。 “呵。”大上近一倍的气息,傅弈随时可以爆发出最强劲的攻击。然而,凝结在他周身的气息,在一声苦笑后,倏忽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挥手驱蚊赶蝇的杀意都荡然无存。站在梁蕴面前的,仿佛是一个毫无生机的死人。 傅弈所受到的内伤,远比浑身的鲜血还要严重许多。而浑身上下笼罩在一股绝对无法逆转的绝望里,斗志全消。 “认输。”喃喃低语,了无生气。 “啊?!”围观的众人,万般不解,“明明已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做最后一搏?” 然而,终归是无知者的言论罢了。 想来,也只有拥有过这种经历的修行者,才有可能懂得这份放弃的意义……为了日后那个重新站起的可能。更何况,既然没有赢得可能,纵使能打伤梁蕴,也只会让他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让道门蒙羞,傅弈还不想落下这条可耻的罪责。 这场战斗历时并不太长,却几乎毁掉了整个高台,而且,这还仅仅只是由一方出手。 站在满地崩坏的碎石堆里,看着散于四处沾满鲜血的衣物碎片,梁蕴轻轻地摇了摇头。他选择不出手,绝不是因为他看不起傅弈,相反,傅弈的最后一击如果发出,则很有可能会让他受伤。 所以,他这么做只有一个理由--逼迫傅弈放弃。 他成功了。 也因此,梁蕴很尊重自己这位师兄,傅弈或许会因今日之战而百般痛苦,但是,他绝对会再次站起来,用他的最强一击,勇敢地向自己发起二度挑战。这是梁蕴想见到的道门未来。 傅弈败了。 于是,梁蕴也就还不清楚最终打败他入山的那个人会是谁。师父折尽寿命的卜天一卦,最终亦难免“一语成谶”。即便拯救得了这座山,只怕也必将是一场大浩劫。 可如果没人打败他呢?是否就说明,这座山终究要靠他梁蕴来守护? 梁蕴的目光再次望向了偏远处的那片山坡。总感觉那里的某人,让他心里很是不安…… 被上官勇道破身份以后,碧若江就一直在犹豫是否要立刻离开。 “不知躲在暗处的,是那个大头帽女孩,还是那个一身邋遢的青年?”碧若江忍不住猜测。 总之,这些人只一个照面就认出了她,这绝对是个危险的信号。虽然族里不太可能会想到她竟要处心积虑地要去当个假道士,可没理由不防备着她趁乱上山啊? 说来也怪,自从那天甩掉族兄碧国友,似乎就一直没再觉察到族人的眼线。而那天最后出现的那拨人是谁,她也还是搞不清头绪,至于双方胜负如何,她倒并不太关心。 不过,不管怎样,碧若江并不认为族里有丁点的可能放弃追捕自己。 上山?登台?还是离开?碧若江始终游移不定。 然而,就在此时。 “咻呼、咻呼。” 翔于云端的雪鹞,突然发出警报! “族里高层来人了?” 少女心头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 受于封印的限制,“近神者”无法离开极北,族里能派出的元老级人物有限。虽然姐弟两人的重要性几乎对等,可相较于自身,族里明显认为身为弟弟的碧小港,会更容易抓捕一些。 所以,一直以来,追捕碧若江的都是些年轻一代的族人,而他们的作用,想来更多的只是要缠住她。等抓捕到弟弟碧小港以后,目标才会真正转移到她的身上…… 既然现在雪鹞示警,那么,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弟弟已经被抓;第二,弟弟就在附近。 可不管哪一点,对碧若江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登台 “噢。”整齐的失望之声,响彻天道山脚那片偌大考场。 “呼、呼、呼、呼……”一人躺在满是碎石的高台之上,呼吸急促,满头大汗,一张俊脸也早已经憋成了猪肝色。 “承让。”立于此人身前不远处的敌手,则是一脸安然的梁蕴。 第十七位挑战者--失败。 这件事情,还要从傅弈的败北开始说起。 傅弈虽然败了,但有了他单方面的压制作为牵头,这也让山脚围观的部分考生又重燃起了入门的希望。 一番彼此间的交头接耳,又被某些好事者怂恿、蛊惑之下,众考生得出了一致结论:这位天道门的传奇,似乎,并不怎么厉害。 “谁知道那个自己飙血的家伙是怎么搞的,没准儿本来就是带伤上台呢。”想看场大热闹的观众,也在继续着自身煽风点火的伟业。 “那个梁蕴也就只会躲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说……他从来没打过架呢。” “你瞧他那一副小白脸的样子,平日里肯定是疏于练功,成天就知道往屋里躲,这才连太阳都晒不到……病怏怏的。” 质疑之声,此起彼伏着。 于是,在各种猜测与跃跃欲试之下,高台暂作清理过后,挑战者纷纷上台。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再次让观众们失望了。 无论台下如何嘘声震天,台上的“传奇”就是不愿出手。从头到尾,梁蕴都在一味的左躲右闪,直到挑战者自己打累了,主动停手弃权。 战斗的场面,真也无聊透顶。 “欸,果然只会躲闪而已。”台下的好事者们,也百无聊赖的打起哈欠,再也提不起半点煽风点火的兴头。 “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策略。”站得稍远些的修行者们,也均是一脸的疑惑不解。 “真是够了。”马车里的大人物们也开始不淡定了。 虽说天道门能有两个如此强大的知世,倒也不愧天下第一之名。但派出同门弟子来了场假打作秀,然后再让梁蕴陪着一堆杂鱼在台上闹腾半天……天道门就算想要捧出他们的新掌门,格调也未免太过低劣。 “这叫什么事嘛。”看了十七场练拳、练脚、练大刀……时近晌午,终于有些一脸无聊的观众选择退场了。 而就在这时。 嗖。 一道娇小的身影跃上了高台。 “欸?真没想到额,我口才竟有这么棒?” 早已换了一棵高树,上官勇不知又从哪里淘来了一张烧饼,躺卧树杈上一边啃着,一边眼望高台,满脸疑惑地自言自语。随后,跳下高树,往青石大道方向迈步而去。 青石大道尽头,同样眼望高台的祁焰鄙视地喃喃道:“貌似费了不少时间啊,胖子口才不咋地嘛。” “把那个假的不能再假的装扮除掉嘛,他又没说不招女人。”心态失衡的杨柳愤愤说道。 “咦?又来个乔装打扮的,好像……还是位姑娘?”高台之上,敌我相峙,梁蕴忍不住稀奇。 从碧若江上台,梁蕴就开始打量起这位对手。可奇怪的是,从碧若江身上,他完全看不到身为修行者该有的那股气息的存在。这就好像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 虽说有些困惑,梁蕴却很清楚,这假扮男装的女人不会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简单。不光碧若江已经作为对手站在了他面前,更因为,他能感觉到碧若江那份难以言明的强大-- 通过威压。 从两人目光第一次交汇,场间两股难以形容的威压,就在激烈地碰撞着。一种出自雪狼族的兽性本能;另一种,则是有意为之了。两人均凭借于此,在谨慎地作着战前试探。 半晌过后。 “欸,我说,这人不会是想跟梁蕴干耗吧。他肯定是算准梁蕴不会出手,就比谁先饿了,然后认输去吃饭。”台下一个大胡子壮汉耐不住寂寞,开始了胡乱猜测。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身旁的瘦削青年赶忙附和道。 “要不然这家伙怎么偏偏就挑这种饭点时候登台啊?我敢打赌,他肯定是吃过午饭了。”大胡子愈加觉得他此前说的有道理。 “要是他真这么不要脸的话……”瘦削青年犹豫不决,“那我们还要不要陪着他耗下去啊?” 咕。 随着话声落下,肚子应景地跟着叫了一声,这位仁兄明显是因为饿了才会如此纠结难忍。 “唉,说实话,我真有点失望啊。”大胡子摇头叹气,“我还以为那个使木剑的少年今天会登台呢,害得我白期待了半天。早知道这样无聊,还不如早点赶回去吃饭呢。” “使木剑?”瘦削青年疑惑,“啊啊……你是说那天晚上在酒馆里见到的那位朝姓小哥吧?我也好奇他怎么没来呢。” “啊,对哈,我想起来了,那壮汉是有称呼他为朝小哥来着。”大胡子频频点头,随即惊喜叫道,“呀?这么说,那天晚上你也在啊?” “是呀、是呀。”瘦削青年也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欸,你说他为什么还不上台啊?”大胡子的八卦之魂再一次熊熊燃烧起来,也不等青年回答,又开始自顾自地猜想,“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他拉肚子,所以才……” “额。”瘦削青年有些失语。 就在台下这两个好基友聊得热火朝天、近乎忘记腹中饥饿之时,台上两人终于停下了为时不短的威压对抗。 倒不是分出了所谓高下,而是,再无意义。 梁蕴微微颔首,轻道一声:“请。” 既然这女扮男装的姑娘无惧于他知世境的威压,那么,其实力,已毋庸置疑。 “请。”碧若江同样颔首致意后,高台之上的第十八场战斗--正式开打。 嗖嗖嗖嗖…… 一如此前的十七场,战斗的形式依然由碧若江主攻,梁蕴主防,攻守均是迅疾无比。可在一众修行者眼中,有了“假面男”傅弈挑动情绪在先,现在就只是场中规中矩的战斗罢了。 而对于围观群众来说,这样的场面已经看了十七次,现在又多了一次,倒也与之前没什么两样。 “呜……哈,真没劲。”杨柳也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说实话,她心里还是有点抵触碧若江,毕竟,她是在未发挥全力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就给震晕了。她也始终认为碧若江使用那种耍赖的招式取胜,根本就是胜之不武。 “面对敌手如此强得威压逼迫,两人都还能从容不迫地用自己的方式战斗……我倒觉得很有趣呢。” 上官勇不知何时也回到了马车旁。此刻,他虽在同身旁的杨柳侃侃而谈着,不过一双小而有神的眼睛,却是一刻也未曾离开高台之上的两人。 扶了扶歪向一旁的大头帽,杨柳嘴硬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种毛毛雨般的威压,还不是对我无效。” “你有跟那丫头战斗过,她的实力你应该很清楚……但我觉得,你该看下梁蕴的战斗范围。”上官勇出言提醒道。 “嗯?”女孩歪过头,大头帽再次歪向了一旁。 这次,她看出问题了…… 梁蕴几乎只在原地十步之内躲闪,动作看似缓慢无比,实则面对碧若江凌厉的攻击始终应对有度。而反观碧若江,既有深厚内息,又绝不欠缺灵动的攻击技巧。这一点曾与她交过手的杨柳深有体会。可本该单方面压制的战斗,不知为何,也只能维持这种平衡。 很难形容这种矛盾的感觉。 “他第一场战斗也是这样子?”杨柳不确定地问道。毕竟,梁蕴同傅弈的那场战斗已经过去了许久。 “嗯。”上官勇一脸兴奋之色,“这应该就是他的‘气场’范围。” “进入他的气场,便能感知到对手的所有攻击?”祁焰也靠了过来。 “不只是这样。”亢奋的胖子摇头晃脑道,“侵入他构建的这个气场,就等于侵犯了他的领域,这种气的平衡一旦被破坏,气场内的力量就会自动回填,阻挠对手攻势,而对手的进攻如果不想放弃,就必须快过这种回填,否则进攻无效,这,便是所谓的进攻式防御。” “感知全部攻击、进攻式防御,那岂不是……不可战胜?”杨柳惊悚道。 “所以,即便那丫头进攻再猛、手段再多,也难以真正地伤害到梁蕴?”眼看台上两人进行着没完没了的消耗战,祁焰也一脸好奇地问道。 “我说……”再望向台上的鏖战,杨柳的眼中又了别样的意味,幽幽问道,“有没有可能……这,就是功法的极致了?” “功法的极致还谈不上,与其说他强大,不如说他的眼力凌驾在其战斗才能之上。否则,在敌人攻击到了如此近的距离才作闪避,即便是我也难以做到。”虽然话语听起来有些丧气,不过上官勇眼中精光暴闪,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而要说破他防御,也并非不可实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退位 今日的天道山,热闹的地方不只一处。 事实上,正当山脚高台打得已一片火热之际,奉天峰上,掌门李四却也被一帮捕风捉影的官员们搞得焦头烂额。 可这份焦头烂额绝对是天道门自找的。 这便连普通围观群众都能用脚趾头想出来的事情,平日里在权力争夺中玩腻了阴谋诡计的这一帮官员,谁也没有傻到会认为你天道门这般胡闹行径,不是在暗地里搞着什么猫腻儿。 而关于天道门到底想做什么? 这让早已嗅到一点焦糊味道的众人,没了心情继续观看高台上的表演,而是二话不说,选择直接围堵掌门道观。其意图嘛,自然是想深入了解下状况,毕竟他们这帮人,充其量,也就是身后那些大人物们的传话筒罢了。 然而。 不管他们是真得早已怒气冲冲,还是只打算要把这副脸面表现给天道门看……这些官员的情绪,现如今,已经全部被天道门这位当惯了老好人的掌门给暂时稳了下来。 李四给出理由是:他这个掌门想退位,而梁蕴马上就要出山行走天下……所以,天道门需要一个新的掌门人。 很牵强的理由,也显得很没回答的诚意,不过确实能阻挡这些“棋子”的进逼。因为,这是一件即便王权也无法插手、甚至都无法插嘴的大事。 而天道门的以退为进,让听闻如此惊天巨变的众官员,也唯有苦谏天道掌门三思而行。虽然他们的初衷,确实是想让天道门承担起责任。 关于这场招生考试,天道门究竟安得什么心思?暂时,他们还猜不到,也管不到。 一切,都只是个由头! 但这个由头未免太惊人、太让人无法理解,因为看样子天道门不是要把梁蕴推上台前,而似乎是打算……流放?! 不管猜测如何,震惊几分……天道门的答案总归是让人无法深究下去,毕竟,这已经是人家的家事了。 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天道门的答礼谢客,仍旧遭到了拒绝。因为,并不是每一个官员都是自发的跑上山来质问、解惑,有些人明显另是有目的而来。 “关于道门到底想做什么,我们是没权利知道。但明人不说暗话……”明显充当着这帮有目的官员代表的一位儒雅中年,直截了当地问话,“道门的这一步行动,是否跟那一件事情有关?” 关心天道门入门考试是假,他们最为在意的,还是此前的那场异动。而自始至终,李四其实很清楚这些人的真正目的。藏身这些官员背后的那些大人物,想来早已从天道门、附魔组织这两家人的动向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皖州的井坊、泽州的大钱、湘州的承平以及最近的燕城……”因为事关机密,道观里仅留的这一位官员皱着眉传话,“上面只想知道,这些人的死,是不是你们天道门出的手?” “不是。”掌门李四斩钉截铁地回答。这个问题早已触及到整个世间最为敏感的区域,容不得李四有半点马虎。 “啊哈!”王二打了个呵欠,同时表现出一副明显很厌恶的表情。 “我说……”对政治一向不感兴趣的他,到了此时,也无法再置身事外,“你们有这时间猜来猜去的,就不能找找证据、问问人证、顺道儿抓抓嫌疑人吗?” “我们正在努力。”中年官员丝毫不受王二的挑衅,不卑不亢地答话,“所以,我们才需要知晓道门的态度。” “寓景朝了啊,似乎咱道门的影响力也真不如前了。”王二摇头暗想,“要是放到前朝,即使道门杀了位皇子,皇位之上的那人……怕是也不敢多嘴一句吧?” “你们能杀就杀呗。”王二又打了个呵欠,“别说我们跟那个什么猎魔人没关系,就是真有关系你们他妈……” “师兄。”李四出言打断了二师兄即将出口的混蛋话,然后抬眼直视面前这位官员,“我敢保证,此人跟我道门无关。” “非常感谢道门的态度。”官员哈腰致意。 凶手是道门中人也好,不是道门中人也罢,他们只需要这份划清界线的态度。更何况,天道掌门想通过引咎归老来表明态度,其实,这就已经足够了。 “没事儿你可以走了吧?还死乞白赖的赖在这里干什么?咱道门的咸菜可养不起你们这些军官大老爷尊贵的胃呦。”王二翻着白眼喋喋不休。 “嗯,我代表寓景军方,再次表示我们的感谢。”说完这话,这位中年官员再无废话,直接转身,大踏步走出道观。 “师兄。”看着官员已由守在道观外的弟子陪同离开,李四忍不住向身旁这位口无遮拦的师兄抱怨道,“不要再在这个时候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啊!” “切,你太软弱了。”王二哼哼唧唧道,“如果不是孤者哪根筋搭错了,成了他们的倚仗,哪里能轮得到这帮鼠辈如此臭屁!” “无论如何,我们也绝不能插手此事,别忘了本门的信条。”李四回道。 “信条啊。”听师弟又提那个“不参政”的信条,老道士忽想起某件心事。于是,重重地吐了口浊气,王二感叹道:“所以啊,就像他所说的:‘道门,是个不真实的地方。’” 两人相对无言,只因想起某个已逝的家伙。 “师兄,你就真的不担心那人……是我们道门中人?”半晌之后,李四说出心中所忧。 这件事,无论怎么看,都跟十六年前的朝崇阳猎杀道门高手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只是这受害一方变成了附魔组织。 “就算真是我们道门中人所为,那又怎样?”王二挑眉,一脸得瑟答道,“门里的那群老怪物们早想陪那帮附魔老鬼们干上一架了!” “……”李四。 “啊,对了。”王二突然想起一事儿,“老四,你真打算辞去掌门之位啊?” 虽然他从来没听掌门师弟跟他提上哪怕一句,但当着一帮官员的面撂下狠话,这让王二很担心李四真有此番计划。 “没有的事儿。”李四矢口否认,眼神却在不住飘移。 王二狐疑道:“你没骗我?” “嘿嘿,我哪能骗师兄您啊。”抽动着嘴角回话,李四的一双眼珠子都要飘到脑门了,说谎什么的他最不在行。 “真的?”王二眯起眼睛、步步紧逼,就差跟师弟来个脸贴脸了。 “啊,对了……师兄,您看这都中午了,您那宝贝徒弟肯定做好饭菜等您回去了。您再不去吃,饭菜都要凉了。”李四绕到王二身后开始把他往门外推去。 “别想蒙混过去。”王二冷哼,“等我吃饱了,再回来跟你算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庇护 暂不管掌门李四的辞位之说真假与否,让我们把视线再挪回到山脚高台,碧若江和梁蕴的战场之上。 接连十七场的战斗,虽说有十六场可谓莫名,总归还有那么一场让梁蕴认真应对。上台之前,通过梁蕴与傅弈那一场战斗,碧若江觉得她已经大体看明白了梁蕴的实力,可没想到,这家伙比想象的还要强上许多……稀奇古怪却又实在强到离谱的气场,让碧若江忍不住皱眉:天道门的功法都是这般诡异吗? 先是那个戴着大头帽的女孩,在同敌人交手时,她会将自身体内的阴阳劲气通过交战不断地灌注到对手体内,进而达到控制对方气息的目的。虽然这个被之前的胖子称呼为“小柳”的女孩不承认自己是天道门的人,但她也说她那奇怪的功法确实出自天道门,叫作“天道阴阳劲”。而碧若江那时也真的吃了这古怪劲气不少苦头:一会儿身体沉得抬不起胳膊,一会儿又脚下发虚根本站不稳,最后还要靠粼射偷袭才勉强取胜。 而现在,眼前这个道门传奇也似乎是用了什么道门秘术,只靠防守便能让人越打越累。 上台之前,碧若江有仔细想过如何破解梁蕴这个由气息构成的诡异结界,可设想与实际交手又有很大区别,梁蕴气场的强大,让她根本无法像破解天道阴阳劲一样硬碰硬地破坏掉。但好在她还有备用方案,只不过要更加的冒险…… 思及此处,碧若江停下了暴风骤雨般地高频度攻击,后退了十步后,整个人依然身处在梁蕴的气场之内。 “打累了?准备认输了?”台下众人理所当然的认为着。 更多的人也开始考虑起是否要留下来继续观看下一场了…… 毕竟,时过晌午,自己已饥肠辘辘。 毕竟,场场战斗,也都是一种模式。 “咦?”就在众人难掩失望,正准备离场之际,上官勇却突然瞪大双眼,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家伙怎么一回事?”躲在马车帷幔里的人们也纷纷难以置信的前倾起身子,打算看个仔细。 “咋啦、咋啦?”站立高台不远处的修行者们,实力稍弱的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求助起身旁早已身体僵直的同伴。 也确实让人惊奇。 因为,当碧若江停止后退的一瞬间,大量的气息开始从外界快速地涌入她的身体,梁蕴周身气场的补足也因此变得无以为继。 这一切只发生在倏忽之间,也几乎没人可以察觉……但既然包括上官勇在内的那些境界高深的修行者们都已看到了,更何况是正在场间与其战斗的梁蕴。 “你的气息跟常人很不一样。”梁蕴仔细观察着场间气息流动,继而皱眉低声问道:“虽说有些冒昧,但在下还是要问上一句,难不成,阁下并非……人类?” 虽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梁蕴也从未见过上古传说中的兽族,但以天道门的浩瀚藏书,梁蕴就曾在一卷《兽引诀》里面找到过关于碧若江这种特异气息的实例。 “唔?”台下的修行们,一双耳朵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场间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像这等言谈,普通人听不到,即使听到了也听不清,可对于耳力通达的他们来说,自然不肯放过。 彼此间迅速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就是想弄明白梁蕴到底是不是在……骂人。 确实很像是在骂人,不过碧若江知道,梁蕴似乎通过某种方式,觉察到了她的身份。 “不愧是道门传奇,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碧若江抽出腰间的长剑,再一次摆出了进攻的姿态,“确实,我并非你们人类,我乃雪狼族人。” “上古兽族?”青石路尽头,端坐马车之内的修行者们,纷纷从车厢内踉跄走出,均是一脸的震惊之态。 “消失了近千年的种族,他们在这一刻出现在中州大陆,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天道门和附魔组织最近频频传出的动向……竟是跟这一族人有关?那么,残杀附魔者事件的真相是否也与此有关?这个雪狼族人的登台又是要传达一个什么样的信号?与天道门联手?还是要打压天道门?”一时间,众人脑中勾画出的画面太多、太杂,迷惘与震惊是这些人心中唯一的主旋律。 但不管在场众人如何震惊失态、杞人忧天,要说起所谓的企图,跟这一切都无关啊! 登台也好,表明身份也罢,从一开始就被被逼无奈。 对于族人的穷追不舍,碧若江早已经厌烦了,她现在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算只是借着天道门的威势狐假虎威,她也要向整个雪狼族证明--无论如何困难,她都不会退缩,如果她击败了这个不可能战胜的对手,她就一定可以保护住她要保护的人。 “我会一直前进,一旦我登上了这座天道山,有胆量你们就来,否则,别再烦我!”心中默念着狠话,目光向台下扫视。她在这刻挑明身份,其实更像是在向人表明决心。 她会毫不犹豫找上深海之王的决心。 当然,她这一句话,意思准确的传达给了她想传达的那个人了。 “这丫头疯了,竟想拿天道门压我。”老人家手拿一个破酒壶,倚靠在上官勇曾经躺着的那个树杈上,一边喝着酒,一边喃喃说道,“不过,这份魄力倒让人很是佩服啊。” “我说过,胜我者即可入山。”梁蕴微笑着说道。 “?”围观众人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再说一次,而就连想靠天道门狐假虎威的碧若江也难免一时发愣:这配合的……也太过默契了吧? “不会是歪打正着了吧?”倚靠在马车上的上官勇双眼圆睁。他惊觉梁蕴要找的这个人,很可能已经就在高台之上了。 “天道门还是很臭屁嘛。”倚靠在树杈上的老人家用满是酒渍的袖口揩了揩嘴角,不满地说道。 梁蕴话里有话,也就只有他能立即明白梁蕴的真正意图。 当然,愣神儿片刻的碧若江也是旋即便明白过来:她迫于无奈寻求庇护的事情,已被梁蕴那一双近乎看透人心的双眼完全洞悉。 虽然不清楚作为对手的梁蕴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维护自己,碧若江却同样报以微笑地回道:“那就好。” 然后,两人笑容平复。 下一瞬间,碧若江双手握剑、持立胸前,梁蕴神情肃穆、严阵以待。 依旧毫无破绽可言。 “只有当我取得胜利,这场交易才作数嘛?”心中想着道门所图,碧若江开始将长剑抬升,“看来这家伙并不会故意放水嘛。” 嗒。 碧若江的一脚重踏,极难想象地,竟是从高台之上清晰传出,只因这四下里一派安静。 当得知碧若江雪狼族的身份后,所有人都在顷刻间收起了此前的轻视,屏息凝神,等待着战斗的正式打响……当然,很大一部分人是还没有从此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毕竟,两人的对话,仅仅就只是那么极短的几句而已。 飕。 空气变得凝重,仿佛气的流动也减缓了下来。当这股难以感知的气息流动减缓到某一时刻,借由此前那一脚重踏,碧若江突然向前高高地跃起。 嗡。 没有任何取巧,被当作大刀使用的长剑直上直下地一记重劈。 “躲……不开?”眼看对手长剑直劈而下,梁蕴暗道不妙,这次的敌人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啊。 “啊……”台下惊叫连连,把仍处于发愣状态的那一部分人的心神彻底给叫了回来。 抬首、凝目,他们也终于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这般吃惊了--因为,这一次梁蕴并没有躲闪,而是直接拔剑防御。 “不会是要放水吧?”吴增皱眉,他很在意之前梁蕴表明的态度。 “不清楚。”上官勇这刻也糊涂了,他同样认为那一剑是可以躲开的。 “为什么?”就连围观的天道门弟子也无法相信,如此简单的一击重劈,竟会让自家师兄用上了武器? “到底,这一剑有什么不同呢?”修行者们也都在绞尽脑汁地思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诺言 能造成如此轰动、震惊与猜疑,碧若江这看似普通的一击总该有着它不同寻常的一面……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包括那些从马车中走出的、修为高深的大人物们。 但其实,能让梁蕴拔剑的原因很简单:碧若江所使出的,就只是一记重劈而已。 没有附加一点气劲的重劈! 原本,在正常的时候,有“场”内具有排外性质的气息保护,光凭自身力气,任何人都无法直接侵入梁蕴所构建的气场之中。可如若是气场误把这个气息散于四肢百骸的雪狼少女认作是其自身的一部分,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 在此之前,碧若江通过与梁蕴的战斗,消耗掉自身大部分的内息,继而通过吸收梁蕴用来构建气场的气息,进行自身的补足……仅从理论上,人类就根本没有可能做到这种事情,但这并不代表身为雪狼的碧若江也做不到。 依靠着谁也想象不到的种族优势,来破解梁蕴诡异莫名的绝对防御,这,本就是她上台之前的计划之一。 所以,当梁蕴感觉不到碧若江出手的最终意图,他就要等到那股气劲爆发的一刻再作躲闪。否则,当碧若江锁定他躲闪的方位,就算他梁蕴身形再快,也快不过气息在一尺之内的瞬息爆发。 可让梁蕴万般惊讶地,却是他最终也没能等来碧若江的气息爆发。而就在他的这份心念电转间,对手的长剑也已然突兀而至…… 一头雾水,却也就唯有举剑相抗。 砰!砰!砰!砰! 一招得手,碧若江的攻击,变得愈加凌厉起来。 虽有些措手不及,梁蕴的防守,却也有条不紊、滴水不漏。 砰!砰!砰!砰! 一攻一守之势,再度没完没了的上演。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梁蕴心中对突然间“脱胎换骨”的碧若江疑惑不已。但他依然极为冷静地举剑招架着,并试图通过天道望气找到雪狼一族对气息使用的秘密。 然而,已与他自身气场完全融合的那股属于碧若江的气息,让他根本无从查找与观望。 可尽管无从望气,却依然可以预测动作。 所以,碧若江快速绝伦、却不附带任何气劲的撩刺劈砍,只要不能击破梁蕴的防御,就根本不能称之为“有效”攻击。 “她不会真的认为我会给她放水吧?所以,才摆出这种看似咄咄逼人的姿态?”不断的招架之下,梁蕴“恍然大悟”。 “笑话。”一想到这里,饶是气度恢宏的道门传奇也不禁恙怒起来。 唰。 一个瞬间加速,梁蕴一剑刺向碧若江心口。 “哇,出手了,出手了!”台下众人兴奋异常的喊叫。 虽然不知道这只雪狼有什么特别,总之,能逼迫梁蕴主动攻击,就一定很厉害吧? 嗬。 眼看长剑即将刺穿自己胸口,碧若江却是毫无所惧,同样一剑刺向对手心脏。 “真他娘的……要玩命啊,我就是说说而已。”台下的上官勇惊叫出声,他怎么也没想到,碧若江真会选择跟梁蕴用上这种玩命打法。 形势对于台上二人来讲,均已太过凶险。碧若江的剑上虽然不附带丝毫劲气,但在其超越常人不知凡几的肉体爆发力加成之下,如果被这一剑击中要害,就算是强大如梁蕴,也一样要难逃一劫。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明晰碧若江的真实意图,梁蕴眉头也就皱得更加深刻。利弊权衡之下,他不得不收剑,架住碧若江这一致命攻势。 锵。 双剑交击,梁蕴后退了一步。 唰。 碧若江手持长剑,再次刺出。 砰!砰!砰!砰! 逼退梁蕴后,碧若江毫无迟疑地迅速发动起反击。倚仗雪狼族强悍的肉体爆发能力,将出手速度向着她所能达到的极致毫无保留地催发……这一次,她已打定主意,绝不能再给梁蕴任何出手的机会。 否则,她就真的要败了。 而说到底,她这种搏命打法也就只能成功这一次而已…… 当然,碧若江之所以会使出这种惊人的搏命对攻,并不是受到上官勇的蛊惑,而这只能算作她自身一次有预谋的冒险。至于梁蕴,也只是被她雪狼族的身份给彻底迷惑住了。 至于为什么说碧若江是在冒险? 因为,她的剑根本不可能快梁蕴一步先行刺入其心脏。这是在双方出手的一瞬间,两人都已十分清楚的事实! “既然这样,她为何还要强行出手?”这也是在那一瞬间,梁蕴心头涌起的巨大疑问。 所以,在接下来的一瞬间,梁蕴判定:这个雪狼族人的心脏,定是异于普通人类心脏的位置。否则,她不会这般拿自身的生命开玩笑,毕竟,就只是个入门考试而已。 也正因如此,梁蕴才作了停手防御的举措。更何况,他那一剑,从一开始就是准备要刺偏的…… “呵。”梁蕴退守,再一次成功压制住对手,碧若江却忍不住摇头苦笑。 以他人的仁慈作为要挟手段,碧若江认为自己确实有些不择手段了。迷惑住梁蕴,是她向梁蕴说出自己种族秘密的原因之一。而且她也很清楚:就像上官勇所说的,梁蕴根本不可能在自家入门考试的擂台之上杀人。所以,从理论上来说,碧若江的这种行为其实连冒险都不太称得上。 如此工于心计,就仅仅是为了保命。但这一次跟以往的逃亡不同,如果仅仅是要寻求保命,她也就没必要上台……她真正需要的,是一场胜利。要是无法取胜,她这番身份宣告也就彻底没了意义。 可到底,要如何才能取胜呢? 梁蕴的下一次攻击,已绝无可能再让她使出此前这种无赖的换命打法了。而关于这份胜利的取得,碧若江也真的没有奢望梁蕴能够放水,她如此儿戏的打法,当然也有她自己的苦衷,而这份苦衷,就在于此前她对于气息的那种疯狂吸收…… 所以,对于此刻的碧若江来说,一定要在涌入体内的那股气息全部炼化之前,彻底压制住梁蕴才行。否则,以她当前的状态,去防御梁蕴附带绝强劲气的攻击,就真的有大危机了。 嗡。 雪狼族独步天下的身法,仅靠肉体力量便已能催发到极致,碧若江再次强行地把出手速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好快!”梁蕴惊叹。 要说他刚才的那一剑就已经足够快,台下许多修行者几乎都无法看清楚那一剑的轨迹。而现在,连他都不得不开始讶异起碧若江的“快”,足见碧若江此剑的迅雷不及掩耳。 梁蕴在心底暗暗讶异的是,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对手的速度,却未曾想,碧若江竟还可以更快。 看着面前寒光一闪,长剑快过他此前一倍的速度袭来……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似乎就算他想要闪躲都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碧若江的这一剑,早已是全方位封锁住了他躲闪的角度。 寒光也再次直奔要害而去…… 真可谓凶险至极啊。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立身自家马车旁的修行者们屏气凝神,心脏几乎都要从胸腔内跳将出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已经强大到这般地步了吗?” 唰。 长剑疾驰,心神如电。 倏忽间,梁蕴挥剑在胸前画出一个小小的“圆”。在自己身前一尺,再架起一座神秘的“气之屏障”。而这座“屏障”所架设的位置,正是碧若江要突刺的那一点。 不差分毫。 吱。 剑尖刺上这处“屏障”,碧若江感觉她的长剑,就像是刺进了一团棉花。然后,一股大力忽然袭来,她整个人被生生逼退到了五尺开外。 所站之处,正是她起剑出手的位置。 亦也是分毫不差。 “唔。”马车旁的几位修行者开始皱眉,梁蕴这下儿已超过了他们的最高预判。 “毫无胜算啊。”上官勇惊叹出声,不知是在说着他自己,还是想告诉台上女扮男装的雪狼少女。 “巧合?”碧若江没时间去考虑,为了那一招的施展,她需要进行绝对的压制。 揉身再上。 再退。 …… 再上。 再退。 …… 滴答、滴答。 许久之后,非但久攻不下,竟依然被迫停留在了初始的攻击位置。碧若江面色苍白,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在地。她忍不住仰头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青年,似乎对方还没有一点疲惫之色。 吁。 深呼了一口气,碧若江终于看清了现实。 “原来,我同对手的差距竟有如此之大。”少女心头苦涩,“如果不是这梁蕴一直不出手攻击,只怕此时此刻,我已要败上无数次了吧?!”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呢?”依然稳稳地仰躺在树杈之上,怀抱着一个破酒壶的老人家低声问话,“我可是等着你……兑现诺言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千粼 “我承认,在其它任何的场合遇到你这样的对手,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投降或逃跑。” 说话的少女停在梁蕴五尺开外,呼吸沉重、满头大汗。或是已累得无法出手,这一次,碧若江没有选择再次强行的进攻,而是停下来向梁蕴……示弱? “其实,都已到了现在这般田地,明知道打不过你,我也就没必要再厚着脸皮耗下去。”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碧若江接口道,“不过,现今的我不想输,也不能输。” 人贵自知,先知已,再知人。懂得自己的短处,才能敬重他人的长处。碧若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多天才,相反,她觉得如果弟弟不是那般的不愿练武,被打得满地找牙的一定会是她这个当老师的。 她很佩服梁蕴的强大。但,这不是教演,而是场战斗。虽然还没到达生死相争的地步,却也是决定命运的战斗。既然她碧若江是抱着“无论如何也要取胜”的信念开战的……那么,你梁蕴,在这场战斗中,就最好不要过于盲目的自信与托大。 “否则……”碧若江心中默念,“我就只能说声抱歉了。” 咚。 闭上眼睛,碧若江聆听着体内的气息彻底吸收完成的那一声轻响。一息之后,再次睁眼,少女周身碧波荡漾,气息倏忽间变得充沛无匹。 啵。 在这吵杂的环境里,梁蕴似乎听到了细微的水流之声。紧接着,视线对视上少女沉静似水的眼眸,道门传奇不由微微皱了皱眉,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在这一刻,他终于完全明白了碧若江攻击方式大变的原由。 眼前的少女根本从未寄望他会给予丝毫的放水,之前的她,只是在等待“气”的吸收。也就是说:不是碧若江不肯用劲气攻击,而是她根本用不出气息。 饶是道门传奇,也有疏忽的时候啊。毕竟细心不是他的本性,更何况,他也确实太少战斗了。 “很有思想的战斗方式。”梁蕴不由出言赞叹。 气场内的气息已消耗掉大半,他本身的内息也几乎耗尽。而反观对手,却正是气息丰沛之时。既然如此,无论他这位道门传奇再天才、再强大,战斗的天平已于这一瞬间倾向了另外一端。 “呼……”碧若江深吁了一口气。气息吸收完毕,她已在酝酿着她的全力一击。 赌上一切的最终一击! “哄、嘣、呛、嗓、咪、喏、唪、噔……”复杂难懂的音节从碧若江口中蹦出。紧跟着,无数点粼光在其身前乍然浮现。 “……”诡异无比的场景,震撼着台下的每一个人。 “啊。”杨柳捂住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至少上百的光点。当初仅仅十点粼光,还是在中途爆炸,就能将她直接震晕过去。而现今,这些光点还在不停地增长着…… 难以想象! 咚、咚、咚、咚。 上官勇用力地拍了拍杨柳的大头帽,开口调笑道:“看来,你还得继续努力修行啊。” 胖子哥笑得似乎有些没心没肺,样子真的很惹人厌啊。 “武功高了又有什么用?”拨开上官勇油腻腻的肥手,翻了翻白眼,杨柳气咻咻地回道。 说出这话,其实就等于认可了碧若江强横无匹的实力,虽嘴上说得满不在乎,杨柳心里还是酸溜溜的……自己真的复仇无望了吗? “当然有用。”面对杨柳随口的一句嘴硬之言,上官勇回答的却正经无比,“武功高了很保养的。” “额……”杨柳哭笑不得,“两者有半吊钱关系吗?” 上官勇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当然有关系,你打架厉害了,被打成猪头的概率就会低很多嘛。” “额。”站在一旁的祁焰先一步傻掉了。 “哼!”面对上官勇的调侃,杨柳回以一声冷哼。 “哼!哼!”上官勇哼哼了两下,以示回应。 “哼!哼!哼!”杨柳不敢示弱。 上官勇哈哈大笑:“还真把自己当成猪了啊?” 随即,笑声戛然而止,却是杨柳开口就咬…… “别闹了,都给我仔细点看着。”吴老爷子发话,一双极目死盯高台。 “唔。”身处战场之上的梁蕴,一双眼眸也因碧若江的终极杀招突然间变得奇亮无比。 二百三十七点粼光浮现。 这是梁蕴收回气场后,将自身气息调整到最通达的时刻。况且,他也不想再任由这些蕴含恐怖威力的粼光继续增长下去了…… 咻。 下定决心的一刻,他的整个身躯,以常人无法分辨的恐怖速度迅速前冲。 “他到底隐藏的有多深呢?”望着梁蕴冲向自己时拖带出的那一道残影,碧若江已经无法肯定这究竟是不是梁蕴的极速了。 没有人能肯定。 包括场间的每一个人。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气浪层叠,轰鸣如雷。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知何时早已悄无声息靠到高台附近的修行者们,被气浪震得东倒西歪,却依然紧握所能抓住的、任何维持住身形的物什,勉强睁开眼,死命地盯着台上。 没人愿意错过,这最终碰撞的一幕。 “原来如此。”只一瞬儿,上官勇看到了他想看到的。 “嗝,小丫头变得更加强大了嘛。”刚从破酒壶里喝过一口酒的老人家,继续半倚半靠在树杈之上,一面打着酒嗝,一面出言点评道,“不过,这‘千粼之术’终归不是用来单打独斗的。” 巨响停歇,场间一派安静。站在已成废墟的高台一角,被炸得衣衫破烂的梁蕴忽然开口:“我认输。” “啊?”台下一片哗然。竟真有人能胜得了天道门的传奇? 不过,考生们倒也很快释然:一来自身实力实在难以企及,二来梁蕴的对手压根儿不是人类,就说这恐怖的气爆,只怕他们修炼上一辈子也根本无法招架…… “就这么结束了?”带着这份疑问,众修行者各自回到自己的车厢内。 要说起来,他们本是不应该轻易抛头露面的。不过,当听闻传说中的上古兽族竟然还有遗脉,也便顾不得身份持重地出外瞧看了一番。 天道门究竟想干什么? 这位雪狼族人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梁蕴又是为何偏偏选中了这人? 想来,这困扰在众人心头的三件事,要持久酝酿、发酵下去了。 吱呀、吱呀。 一辆辆马车启程离山,关于随后的入门典礼,不管有没有什么劲爆的消息,都将很快传到他们的耳中,倒也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而随着马车离开,一道道原本并不显眼的人影,也开始从围观的人群里逐渐脱离,跟在了各辆马车之侧。如果细心些的人要是多注意一下,就会发现,这些人里面有几人已同梁蕴交过手了。 就在刚刚,于高台之上。 “感觉怎样?”一模一样的开场问话,每个车厢里的声音听起来都一般的苍老。 “强。”一模一样的跟上回答,每个车厢外的声音听起来都一般的斗志盎然。 “天道门若不是如此之强,又怎么可能统领修行界这么多年。虽然,现今天道门实力确实萎缩了不少,可从今天的这番动作来看……谁知道这个庞然大物是不是在默默地积蓄力量,作着什么惊世的谋划?” 吱呀、吱呀。 马车队伍渐行渐远。 …… “天道门今日已成功完成新弟子招收,感谢各位考生……” 从负责场务的师弟手中接过一件新的道袍换上,再次回到台前的梁蕴从容开口。虽说刚刚被人打败,可淡然宁静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异样的神采。 紧跟着,一系列作秀一般的繁琐仪式开启,比起之前的无数场打斗,这种事情倒更能让观众们兴奋起来。 “就这般胜了?”一直到了此刻,碧若江还处在发懵状态。这场胜利,来得太过于莫名其妙了…… “自己的千粼,不是被长剑尽数点落了吗?”震天的欢呼声中,少女疑惑地思忖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回堡 天道门的新弟子招收,总算是尘埃落定。这场诡异的入门考试,最终也就定格在了碧若江与梁蕴的这场战斗之上。 情势多多少少还是能让人嗅探出一点风雨欲来的味道,不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却依然意味难明。但也就只是那些接触不到这一层面的大多数人,而像是吴增这种一只脚已踏进局内的局外人,倒可以直接断言--这场入门考试毫无疑问就是天道门和附魔组织的一场斗法。 此时此刻,因龙皇将逝,天道门与附魔组织,这两者都想占据主动,他们也都在用着谁也看不懂的方式,一步一步地飞快出着棋招。 半个月前,吴增答应了附魔组织的条件,让少主去附魔岛完成附魔,正式成为一名附魔者。随后,接到祁焰的消息,吴增带上杨柳与其汇合,一同去迎接少主,但也没忘留下上官勇,让其监视作为信使的“雷女”倪苏。 但据上官勇后来描述说,倪苏在他们离堡之后,并没有陪同他在城堡里闲聊等待,只是告诉他等事情完成以后给她去封信告之结果就好,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到底有什么事情会比这场与天道门的斗法更加重要? 带着满心疑惑,上官勇同家里简单交代了两句后,便径直跟踪了出去。一直跟到了郁苍镇外,他才大致搞明白这一切的缘由--倪苏的突然离堡,是因为她设计了一个很有趣的陷阱,而恰巧猎物在这时踩上了陷阱,她便赶着过去收获。 不过,上官勇隐约瞧见的那个被形容为“猎物”的小黑脸也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一番东躲xc比耗子还能逃窜。可也多亏这样,上官勇才从倪苏焦躁的话里知道,她的目标是被小黑脸藏起的“食人魔”,而食人魔的秘辛上官勇早些年便从吴增那里听说过。 也正巧,吴增的飞鸽传书告知他迎接少主失败的消息,正愁没有能震慑住附魔组织的手段,上官勇利用信鸽打乱了倪苏的雷击,暂时解救下了那名小黑脸…… 但就算不能靠这种间接的方式阻止倪苏,上官勇也已经打定了主意,哪怕最终跟正面倪苏对上,他也一定要保住这个小黑脸。 当晚,上官勇给吴增带回去了两条消息,有好有坏。 好消息是,直到雷女丢失了目标,这种与附魔组织撕破脸的事情也最终没有发生,他成功为老爷子留了一张绝佳的底牌;而坏消息则是他也一样跟丢了这个能力奇特的小黑脸。 不过,在吴增看来,就算是坏消息其实也并没有那么糟糕--找不到的食人魔要远比找到了却不知如何处置的食人魔更加方便己方对于附魔组织的震慑。毕竟,所谓盟友,皆为利益驱使,联盟牢不牢靠,要看有没有更大的利益,以及背叛所要付出的代价了。 所以,于吴增而言,今天这场道魔对弈,“隔岸观火”理应是现今最理想的态度,但却有着一股如鲠在喉般难以言喻的不快。 非常非常的不快。 因为,他那原本还勉强算作计划的“计划”,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一个突然间冒出来的雪狼少女给打断了…… “老爷子,不管怎么样,我们都站在你这边。”上官勇啃着只剩下一角的烧饼含糊道。 吴增没好气地回道:“还能怎样,打都打完了,也没见你上台。” “谁会想到她真能取胜啊。”上官勇一副委屈模样,“说实在的,我还挺想上山瞧一瞧我们家少主究竟长个什么样子呢?” 半个月前,大家都跑去迎接少主了,而他却只能陪着那位附魔者大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当时他想着早晚都能见面,也就没太在意,结果人没能带回来,而现今又已上不去山……到头来,除了城堡守卫以外,他已经沦为极少数不知少主样貌的可怜人了。想到这里,上官勇不由悲从中来,举起吃完烧饼的右手假意抹了把眼泪就往祁焰身上抹去。 “喂,胖子,都说了你别再把你那脏手往我身上蹭了。” 怒叫一声后,祁焰一面跳着脚躲开上官勇油花花的肥手来袭,一面扭头向吴增问询道:“老爷,下一步有什么计划没?” “能有什么计划?就算我现在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该如何做了。”依然是没好气的回答。 不过,看吴增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像在苦恼的样子。 顺其自然吧,果然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我还是觉得天道门找上那丫头纯粹是个意外。”祁焰对于这场事件的发展有着自己的想法,“少主和那丫头的偶遇我一直看在眼里,绝无可能是故意为之。而且,我也坚信,梁蕴他想输给的人就是胖子无疑。” “嗯。”吴增点了点头。当初天道门借祁焰之口告诉他少主觉醒之事,其实就是想利用他帮助朝堂完成附魔。 但其实不用天道门来告知,吴增已经先一步知道了关于朝堂的觉醒,所以,吴增也早有把三人送上山的打算。虽然他的这份计划本身变动性很大,可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就显得更加让人琢磨不透。 “我也同意祁焰的说法。”上官勇也跟着点头,然后,继续“神不知鬼不觉”地拿着祁焰的衣角擦手。 吴增好奇问道:“怎么,你也看出什么了?” “我不知道梁蕴他那一瞬间具体看到了什么,但是我敢肯定,他一定是找到了比让我上山去帮少主完成附魔,更能拯救天道山的方法。” “你说的话还能再废一点吗?”吴增无奈。 “反正无论怎样,我们也就只能静观其变嘛。”上官勇撇嘴,“主动权好像已经被人家夺走啦。” “唉。”吴增叹了口气,算是基本认同了上官勇的说法。 “要我说,你们也别那么失望啦。”祁焰劝慰道,“说到底,这一切也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如果天道门真的找到了比让少主完成附魔更好的拯救天道山的方法,一心想夺取天道山的附魔组织又哪里会不知道?” “怕只怕,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世间竟还会有上古兽族的存在。”吴增摇头,“所以,他们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让少主完成附魔,是天道门自我解救的唯一方法。” “这样一来,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啊。如果天道门真能不需要少主就可以成功地完成自救。那到时候,附魔组织不敢行动,少主不也就安全了吗?”祁焰还是很乐观。 “但是……”上官勇又跑出来泼冷水了,“天道山找到那丫头,很可能是不需要我们的帮助,就能让少主完成附魔哦。” 吴增眉头皱得更深了:“我最怕的就是这一点。” “……”没人说话了,三个人一起沉默地仰头望向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 “欸,我说,你们谈完了吧?谈完了咱们就打道回府罢。”杨柳对这种空谈的阴谋论兴趣不大,眼见上官勇前一刻吃得饱饱的,在那一劲儿地高谈阔论,这会儿似乎又准备要深沉上半个时辰……于是,小丫头摸了摸自己饿得发瘪的肚子,免不了发起了牢骚,同时在内心里小小的诅咒了下眼前这个从来不知道分享食物的抠门胖子。 “好、好,回家。”收回思绪,吴增摆了摆手,准备回马车去。 “又没多远的路,老爷子你就走走啦。你再不运动运动,以后就得指望我们来帮你推轮椅了。”看着正要钻回车厢的吴增,上官勇提议道。 “臭小子,说什么呢你。”吴增回头笑骂,随即点头道,“不过这样也好,是该多运动运动了。” 说完话,老人家挺身当先而行。 呲溜。 某个肥胖的身躯,在老人家前脚儿一离开,后脚儿就立即钻入了马车之内。 “……”山坡上,空留呆立的老少三人,均是一脸的凌乱。 片刻后,吴增怒吼:“你他妈|的给我滚出来!” “哎呀,知……道……啦。”一脸不情愿的胖子磨磨蹭蹭的从车厢里爬出来。 紧接着,一前、三后,四人漫着步,向着自家城堡行去。 “不管我再怎么讨厌附魔组织那种神秘兮兮的架势……”走在三人之前的吴增一脸平静地、自顾自地开始述说,“但我知道,如果他们真的打上山,无论最终是谁胜了这一场战争,我们以后都不会好过……一个依靠自身强大能力的时之子和一个靠别人饶命而苟活下来的可怜虫,任谁去想,都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选择了。” “嗯。”即使是单纯的杨柳,也感觉到了这一点,出言附和了一下。 “如果真得可以通过这场战争缔造出和平,这也是我所追求的目标,但随着这一场战争而来的,不会是真正的和平。我想,附魔组织似乎也在隐隐地害怕着什么,所以,这才不惜挑起与天道门之间的战争。”吴增的目光有些深邃,身后的三人自是无法瞧见。 “我从来没想过,老爷子你的目标竟还这么远大。”上官勇一脸惊奇道,“不过,您能不能等以后再说这种维护世界和平的事情?暂时,我们还是先考虑下如何帮少主完成附魔吧。” 祁焰忍不住讥讽道:“这有啥可考虑的,除非是咱们有胆量打上山去。” “呵……”吴增一声苦笑,“那你们准备准备,说不准儿我们哪天就真得打上山了。” “呵……”身后的三人也就只能跟着苦笑。 “真不愧是老爷子。”上官勇由衷赞道,“站着说话完全不腰疼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掌门 “呵,总感觉跟想象中的光景……并不一样啊。”招生庆典完毕,碧若江跟随梁蕴一路来到奉天峰,成片的雕栏玉砌映入眼帘,少女忍不住喃喃低叹。 身处天道最高峰,从极北荒原出来的碧若江自然没见过这般庞大恢宏的建筑群。原本以为这群道士成天就知道吃素修道,总该穷酸的可以,可没想到,这天道山竟是富有的夸张,就光瞧不远处那一间掌门道观的辉煌程度,已足以让她忍不住连连咂舌了。 “平日里供信徒们参观的道观造得那般简陋古朴……原来,就只是为了忽悠这些人捐钱而已啊。”碧若江边走边忍不住腹诽。 行到道观近前,四处观望了下,偌大的道观此刻倒是空荡荡的,想来如果不是有甚重大事情发生需要召集道众,平日里应该都是这般模样。 从外观向内观一路行去,长廊两旁放置了不少道家真人石像,更是给恢弘的道观平添了几分庄严,连碧若江这种平日里轻佻惯了的人,亦不敢做出太过放肆的举动,只安安静静地前行。 “啊?!”突然间,碧若江一声惊叫。 要说故事里的恶鬼吓人,总是挑着夜深人静,胆小的主人公胡思乱想之际,骤然发难。因为故事要的就是这种心理上的诱导,与这一瞬间的惊吓感。但碧若江这一次受到的惊吓,却绝对不是这个样子了。她能被吓到,主要是因为场面实在……太违和了。 在这种庄严到诡异的场所里,见到如何阴森吓人的脸孔,碧若江都自忖可以保持淡定。可当她发现自己看到的是一个正在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满眼眼屎、撅着屁股、并准备把脑袋往她两腿间钻去的老人家时,瞬间就被惊吓到了。 其实呢,老人家倒也没有那么猥琐啦! 他只是正在努力强睁起睡地惺忪的双眼,四处寻找着自己午睡时丢掉的鞋子罢了。听到叫声,他一抬首,就看到了眼睛瞪得特大的碧若江。 “哦呵,长得还挺漂亮,不过就是胸小了点。”老人家终于从睡梦中反应了过来,吹了声口哨后,“礼貌”地打起了招呼。 “呵呵。”拳头握得“嘎吱吱”作响,碧若江还是忍住了准备抽这臭老头一巴掌的想法。 世界之大,什么样的流氓没有,有了死不要脸的燕归在前,碧若江涵养功夫已经长进了不少。此时她刻意收下愠怒,倒还能保持一脸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因为,她也大概猜出了这老道士是山里的哪一位活宝了--如果说谁敢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放肆至此,除了排行犯二的老爷子,还真找不出其他人了。 “唔。”没想到小丫头涵养好的如此让人没话说,倒让耍流氓的老人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臭小子,你笑个屁。”在碧若江这边讨了个没趣后,王二不紧不慢地穿上刚找到的鞋子,正巧眼角余光扫到了满脸别扭、想笑又不敢笑的梁蕴,不由怒骂道,“要不是你一个招生考试弄得这般无聊,你师叔我至于瞌睡成这样嘛。”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好不好,您老根本就没去招生现场好不好,而且您老这逮哪睡哪的习惯山里几乎谁都知道了好不好……”梁蕴内心里排山倒海般的腹诽着,但面上却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对方再不要脸,也是自己师叔不是。 “见过二长老。”眼见王二穿好鞋,身子也摆正了,碧若江恭恭敬敬地行礼。既然还未正式入门,倒也不便称呼对方师伯。 “咦,小丫头你可曾见过我?”王二满脸好奇问道。 “未曾。”碧若江答话。 虽是未见,并不代表未闻。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你师父?”王二好奇之色更浓,继而看向守在一旁的梁蕴,梁蕴赶忙摆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从您的行为举止间……猜的。”碧若江实话实说,只因为某人讲过太多关于他那奇葩师父的事情。 “唔。”梁蕴要憋出内伤了,看来自家师叔还真是名声在外啊。 “这样啊。”稍显尴尬地挠了挠头,老人家觉得有关自身“为老不尊”的话题……还是不要再接下去比较好。于是,他截断话题,催促碧若江道:“我们还是早点进屋吧,你师父正在观内等着你呢。” 关于碧若江的拜师问题,这件事却是在早先入门仪式的时候就已经对外正式宣布了--碧若江将拜入掌门李四门下。 掌门道观,内观门前。 “来来来,饿了吧?先进屋吃点饭。”一见面,和颜悦色的邻家大叔热情的招呼着。 “额……”天道门的掌门人,绝对是这天底下权柄最重那几人中的一位,所以,碧若江打死也没想过,与对方的初次相见,竟会是这样的场景。 在她的想象中,老道士怎么也应该是手拿拂尘、双眼微阖、一直盘坐在蒲团之上等着她的前来。然后,就算她已经站在对方面前,对方肯定又要故弄玄虚的跟她对坐半晌,一直等到她已经呆的坐立不安,甚或昏昏欲睡时,这才会慢吞吞的睁眼,高深莫测的说一句:“你来啦?我已经等了你好久了。” 既然心中早有了某方面的准备,碧若江便觉得李四这种邻家大叔的行为实在太不按套路出牌,也实在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而让碧若江难以接受的还不止掌门李四的行为,就连李四的这副长相……她都有些难以接受。 当然啦,李四长得并没有丑到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相反,碧若江这位未来的师父大人绝对算得上是个标准的美男子了。但就是这种把脸颊刮得很干净也很帅气的造型,让少女打心底认为他这副模样明明就是个有头发的和尚。 碧若江不知道李四这是不是在刻意地摒弃道门的传统,但她还是希望对方能跟她心目中的老道士形象稍微靠拢一些。毕竟,自入门考以来,几乎每一件事情都跟她想象的南辕北辙,这也让她平白生出了不少挫败感。 心中暗自嘀咕个没完,而表面上,碧若江还是一脸恭谨的跟在掌门、王二以及梁蕴三人身后,往早已敞开的道观里间走去。 道观内间,只有一个简单的四方小桌,上面摆着几样素菜,还冒着热气,看来是刚刚被做好端上的。 “嗯?”刚从门槛跨进道观内间,掌门李四疑惑的回头。 “嗯?”碧若江不知道李四到底在瞧看什么,照理说,她这位师父应该早就知道她身为女人的身份了。即使门务繁忙,以至于没来得及听人通报,刚才见面的时候也总该认出来了罢?更何况,她也早已经卸掉了易容装扮。 “难道……天道山掌门是近视眼?”碧若江又开始天马行空了。 “师兄您不是已经吃过午饭了吗?”就在碧若江这厢不着调的胡思乱想之际,李四已经扭头面向某人,开始“委婉”的逐客。 好无厘头的场景。 “要同自己说的话,竟然连自家师兄都不能听?”碧若江满心讶异。 “没吃饱不行嘛。”无视掌门逐客令,王二死皮赖脸道。 “哦,那师兄您一会儿多吃点,肯定是您刚才跑回去吃饭的时候光顾着讲话了……所以,才没吃饱!” 王二频频点头:“嗯,我就光听着,不说话。” “谁信。”李四、梁蕴二人在心里同声叹道。 “额……”碧若江觉得如果吐槽能杀人,想来就连这奉天峰都能被她瞬间夷为平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传位 饭点时间早过了许久,掌门道观内间临时改造成的小食堂里,四人正默默地吃着饭。 “啊呀呀,真无聊唉。”某人最先忍受不住这股沉默气氛,唉声叹气地嘟囔着。回应他的,却唯有碗筷碰撞时偶尔轻微响起的“叮当”之声,余下三人皆是继续闷头吃饭,仿佛完全没听到某人的抱怨。 “老四,你不是有话要说吗?”见自身的一番作态没引起一点注意,王二决定直奔主题。 “额……主要是师兄你也在,我不想说。”李四停顿了一下,觉得要想击穿二师兄这种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他也最好直奔主题。 “我不是说过‘我就光听着,不说话’嘛。师兄说的话你还能不信啊?”老道士似乎完全不知晓尊严是个什么东西。 “唔。”碧若江连同梁蕴一起,均都是把饭碗挡在了脸上,然后用力地扒着饭,希望以此来显示出他们是真的饿了。 李四斜眼瞟向自家师兄:“说话算话?” “那必须的。”面对掌门师弟的一脸狐疑,王二拍胸脯保证。 “呵。”苦笑着摇了摇头,李四放下碗筷,紧接着,一声长叹道:“唉,既然师兄您都这么说了。那好,我就直说吧……” 眼见正题终于要开始了,坐于掌门人下首的梁碧二人闻言也赶忙停下了自身的一番装模作样,端正坐好后,洗耳恭听。 “于近期挑选个好日子,我打算辞去掌门之位。”李四忽然道。 虽说李四确实是说要直截了当地展开话题,可三人实在没想到:这直接的……也太直接了吧?! “不行,绝对没门儿!”几乎在掌门师弟话音落下的同时,王二便已开始愤怒咆哮了。 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么大的事情,如此儿戏般的自作主张,还想让自己闭嘴? 他娘的,怎么可能! “什么?”梁蕴震惊不已,就算是他,也从未听说会有这一番安排啊。 “搞啥?”碧若江莫名其妙,似乎这种事情,无论怎么想,也不应该最先告诉她这个还未正式入门的弟子吧?她虽有想过天道门可能要有什么疯狂举动,比如废掉梁蕴的掌门继承权之类的。可这下……玩笑开大了吧?! 于是,碧若江不免疑心:难不成这老道士还真想要让我……当他们天道门的掌门? “我说师兄啊,你不是承诺过不插嘴的嘛?”瞧了眼王二青筋暴露的额头,李四微笑着反驳道。 虽然他也没把师兄小孩子一般的许诺当真,不过既然王二早晚要闹一场的……那么,在现在这种场合闹腾,总比等到他这个掌门正式辞位那天,让他当着全门弟子的面胡搅蛮缠一番,要好上许多吧? 李四有理由相信,他这位师兄,绝对能干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情来。 “是你先说话不算话的。”看着师弟阴谋得逞的笑容,王二小孩子脾气发作,“当初明明说好的,谁抽签抽中了,都不许反悔的。只要你还没死,这掌门,你就得继续当下去。” “抽签?”碧若江直接傻掉了。 这绝对是大猛料啊,天道门掌门的选举竟然这么的超乎常理。 “额……”别说碧若江了,便连梁蕴,对于这种秘辛也是毫不知情。此刻正一脸茫然加震惊的瞪着两位师叔,希望从两人脸上看出一份开玩笑的意思。 不过,让他失望了。 “这不是情况特殊嘛。”李四出言安慰着,“师兄你也不想把道门的未来毁在我们这一代的胡闹上吧?” “唔。”王二右手不停地晃动着手里的筷子,左手则拄在桌沿托腮思考。片刻后,老人家再次翻起了白眼儿:“反正我不同意。” “师兄。”李四皱眉。 “除非你能让我看到确实的利益,而不是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天道。”王二寸步不让,“你就明确告诉我,这丫头到底能干什么?” 随着王二的筷头指向,三双眼睛在同一时刻望向了碧若江。 而作为当事人的碧若江也是一头雾水,此刻的她也非常想搞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收自己入门。 “不知道。”李四老实答道。 “欸?!”满心期待能得到一份明确回答的三人,皆不知要作何表情了。 其实,李四也不知道梁蕴带回来的到底是希望,还是危险,或者干脆就是个笑柄?但他还是决定跟赌。而赌上的,也不只是自己的掌门之位,更是整个天道山几百年的声誉。 不过,他下注的对象,却根本不是师兄筷头所指的这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女,而是--梁蕴。 说来可笑,这个重大到足以撼动整个修行界的决定,却是在此前他同寓景军方进行的那番毫无相关的短暂会谈后,才临时定下的。 因为,无论那个“猎魔人”再如何残忍嗜杀、血腥恐怖,既然由孤者亲自出手捉拿,那么,他李四便绝不会认为对方有丝毫逃脱的可能。 而孤者又是什么身份? 隐藏在军方,甚至有可能是附魔组织身后的掌权者……换句话说,他孤者即便不是天道门的敌人,但也绝非天道门的朋友。况且,整个世间的修行界都知道孤者的铁血冷面。如果那个“猎魔人”真的是天道门人,大师兄的天道山覆灭预言,则将最终应验在孤者身上。 龙皇将死,借由“猎魔人”这条导火索,再有人于双方身后推波助澜之下,难保不会因此引发一场附魔组织和天道门的旷世大战。毕竟,附魔组织早已觊觎天道后山许久了…… 然而,李四的退位决定,并不是因为他惧怕了。天道门的实力,或许在普通修行者眼中,是由那些游历天下的“毕业生”们所代表着。但在真正能威胁到天道门根本的附魔组织眼中,天道门的实力,指得却是这一座山、这一道阵。 当然,天道门的真正实力究竟如何,即便是附魔组织,只怕也永远探不到底……所以,无论附魔组织秉持着何种胜利法则开战,天道门都将无所无惧。 既然不是怕了,那么,李四此番所为也就并不是引咎退位……其实,便连表面的意思都不是。他这么做,只是在挑衅。 该怎么说呢? 梁蕴的天道望气,虽然并未完全展现,想来却能让附魔组织通过这场入门考,最终确认了天道门并没有“撒谎”,这便不得不让其重新考虑天道门是否有能力重新掌控这座大阵。 “毋须传承,便能领悟天道望气。”这可不是只随便说说便能让人相信的,天道门,包括封山大阵的秘密,就真真切切的存于这份传承之中。 他李四不是“天选”的天道掌门,而是迫于二师兄的淫威,抽签选出来的。他也因此拒绝了这份唯有醍醐灌顶才可开启的天道传承。 因为,他从接手天道门的那一天便知道--天道山的未来,终将属于这个叫做梁蕴的“笨蛋”孩子。 既然孩子已经长大成人,那么,现在也就该是他放下肩头担子、传位给梁蕴的时候了。虽然急了一些,但哪里会有无风险又高收益的赌局呢? “好久没下过这么大的赌注了。”李四心中暗叹,“上一次还是坐上这个麻烦无比的掌门之位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撒谎 “什么嘛。”关于自身的到来,掌门大人竟是一问三不知,这让碧若江伸长的耳朵瞬间耷拉了下来。既然她不会读心术,便不可能知道李四内心里那些多到让人发麻的想法,也就难免会有种被人耍着玩的感觉。 吧嗒、吧嗒…… 王二倒是很淡定,收回筷头,继续夹菜、吃菜。内心里,他倒也隐约能猜出师弟心中所想。毕竟,当初同寓景军方的那番简短交谈,他也在场。而四师弟这番提前传位的打算,终究也是不得已之举。因为,原本包括他王二在内的所有长老都一致认为梁蕴将要带回山的那位,最终会帮助他那个笨蛋徒弟朝堂完成附魔。 而既然有大长老许一的“卜天一卦”作为依托,那为什么他们这些人还只是认为,而不是确定? 说到底,占卜预言这类玄学,当今世间,根本就无人可完全参透。 时间、地点、人物、起因、过程、结果……预言中的种种,每多预示出一样,所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是身为一介凡人所无法承受的。而最为可悲的是,预言的结果又大多做不得准,因为只要你把预言说出来,造成过多的人干预其中,未来的这一切就又将发生变化……又或者你最终发现,发生改变后的一切才是你真正预言的结果,而你当初只是没完全搞清楚这一切而已。 毕竟,一介凡人永远无法预知未来那件事发生时的一切要素。 所以,就像当初梁蕴向朝堂解释的那样:信仰的力量在于相信便会发生,如果对这份期待缺乏信心,那么便不可能在预想的时间与地点,发生所期待的奇迹。 总之,关键还是在于“相信”二字,这就更像是一种主观努力的结果。 所以,关于时之王的能力到底能不能让龙皇恢复生机,虽也只是个未可知的猜测,总归是个风险最小的上上之选。而且,只要还有他王二在,以他的“借贷”能力,就绝不会让他那个笨蛋徒弟作出无谓的牺牲。 至少在这一点上,王二还是有足够自信的。 然而,现在的情况与预想的大不相同了--梁蕴带回来的,是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家伙。 所以,无论王二再如何欣赏掌门师弟这种颇有冒险精神的行事作风,但如果这件事情以他的能力已经无法全盘掌控,他绝对不希望让下一辈人去为此冒这个风险。毕竟他们这群老家伙还没入土,天道门也没真的已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而他王二,更是从来也没什么狗屁信仰! “既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就别想过我这一关。”吃了两口素拌鸡片,王二鼓着腮帮儿表情严肃地说道,“上一次朝堂之事我有过退让,可结果如何,你们也都看到了。” “那是因为有人阻挠。”李四插嘴辩解着,他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师兄会如此的顽固。 “这不结了,那正说明这一次也做不得准。”王二咽下满嘴的食物,“龙皇将死,也仅是猜测而已。它附魔组织只怕也没这个胆量,敢硬闯我天道山。” 喝了口茶水,老道士继续说道:“而且就算那帮疯子真敢来闯山,我天道门又有什么时候怕过?” “不是猜测。”从进屋就一直沉默的梁蕴忽然开口。 “你看到的,我又看不到。”王二没好气地回答,“反正我给过你证明自己的机会,但你失败了。” 梁蕴不卑不亢地回道:“比起我自己,我更相信师父的预言。” “切,不识好歹的后辈。”王二怒了。 老道士心说我这一番阻挠,还不是都为了你这个不识好人心的小家伙啊。 “我和师叔一样关心道门的安危。”全然不理会王二的刀子对豆腐心,梁蕴蹙眉回顶。 “屁的安危,没准儿就是你们乱占卜预示,从而搞出的乱子。”王二大叫。就凭“天机不可泄露”六字,他有足够的理由如此认为。 “龙皇将死是无法掩盖的事实,师叔您别在自欺欺人了……行吗?”王二的胡搅蛮缠让梁蕴也难免动了肝火。 王二跳脚:“没大没小,你说谁呢你。” “师侄不敢,师侄也只是就事论事。” 双方你来我往的唇枪舌战,彼此都在为自己竭力避免的未来而争论不休着,一时间,屋子里火药味十足。 “额。”碧若江感觉自己这旁听生当得也真够彻底的,从始至终也没能插上一句话。而现在这气氛,更让她无法张口了。 “唉。”场面失控,李四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看向无人的角落。 “我|操!”挑起事端的家伙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立刻惹得王二再次暴走,随即便扭头对其吼道:“老四,你倒是说句话啊,不要弄得一副跟你毫无干系的样子,我需要你表明态度!” “唔。”李四回过头,双目投向已争执到面红耳赤的王二,知道师兄这番倔脾气上来,他是如何也犟不过了。看来要想说服自己这位师兄,还是得请大师兄出面才行啊。 “唉。”再暗叹一声后,掌门径自摇了摇头,旋即出言安慰道:“师兄,我看咱就先暂时放下关于我退位的事情吧。” “那你想谈什么?”王二不明白还能有什么会比把这件事情讨论出个结果更为紧迫。 “蕴儿,给我说说这场入门考试吧。”李四转过头,没有再与师兄继续纠缠,而是与梁蕴聊起了闲事。 “关于什么?”梁蕴不知道掌门师叔究竟想问哪一件事,傅弈或还是碧若江? 然而,李四的回答,犹如一道劈雷砸在了场间三人心中。 “关于你……为什么要撒谎?!” “有趣。”王二瞪大眼睛,嘴里还在不停地咀嚼着食物,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难能可贵的是,明明刚才大吵了一架,倒似乎也没有扫了他把饭吃完的兴致。 “……”碧若江还是老实的坐着,继续认真当她的旁听生。不过让她颇为郁闷的是,似乎整场的谈话,到目前为止,尚且跟她没有半吊钱的干系。 面对如此严厉的指责,即便沉稳如梁蕴,也难免慌张起来:“师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四望向碧若江,眼带歉意:“我并不认为这位姑娘,能打的过你。” “确实我输的很惨。”碧若江倒是无所谓,大方的承认,本来自己就是技不如人。 “所以,她根本不是大师兄的选择,而是……你的选择。”李四苦笑道,“蕴儿,我说的对吗?” “……” 沉默。 也就等于默认。 “为什么要撒谎?”李四再一次质问。 “嘿。”王二倒真没想到会是这样,这小子口口声声地说着相信自己师父的预言,最终却完全违背了这份预言的授意。 真是莫大的讽刺! 再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小丫头,王二心道:“这小妮子好像确实没那么强啊,难怪能让老四瞧出了其中古怪。” “……”被王二这么一看,碧若江害羞了。 倒不是少女口味偏重,而是她觉得自己也确实太丢人。明明打输了,还死皮赖脸的跟人上山,简直不厚道之极。而且,王二当初就有义正言辞地问过为什么要选她入门,当李四说出“不知道”的时候,碧若江还以为对方只是有所隐瞒。可没想到,是真的不知道啊! 因为自己,竟是被梁蕴私自带上山的……意外收获?! “小子,说实话吧。”眼见梁蕴迟迟不肯作出正面回答,王二也开始陪着师弟出言逼供。 “因为我发现……”沉默良久的梁蕴,忽然开口,“她会使用龙语咒文。” “什么?”碧若江觉得梁蕴这是在不顾场合的瞎扯,她这个当事人可是在场呢。 “不会是看上我了,才……”少女脸颊不由微微发烫。 当初在高台之下第一眼看到梁蕴的时候,碧若江就觉得长得剑眉朗目的梁蕴其实还算是她喜欢的类型。可梁蕴这样毫无顾忌的带着她上山…… “未免……也太露骨了些吧?”明显想歪了的少女,不合时宜地跑着题。 可场间的两位老人家,却绝不会认为梁蕴这句言论是在瞎扯,“龙语咒文”四字一出口,王二和李四均一脸震惊外加异口同声地问道:“你确定?” 随着这声发问,两人心中疑虑顿消--如果真的是这样,这位雪狼族的少女确实是未来掌门的最佳人选! 要说道门传承的那份秘密,就藏于一面墙壁之上,一面被一片镶金的龙语咒文所覆盖山洞内壁。龙的历史,封山大阵的由来,上古之战的结果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记载其内。 但就只是传说而已,没人看的懂。就算是身怀天道望气也不行,毕竟历代掌门也只是断章传承。而梁蕴的不同,就在于他的自身领悟,说其天授也好,总之,却是最有希望读懂龙语咒文的人。 古卷有云:“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古卷亦有云:“欲速则不达。” 与龙文契合度越高,阅读龙文时所产生的共鸣也就越强烈,对阅读者本身所造成的意识冲击也就越大。六十年前,天道门就曾有位天才少年过早的继承了掌门之位,年轻气盛又急于证明自己,因而不听阻劝强行阅读龙文,最终导致意识错乱。 所以,李四原本打算至少要等到梁蕴四十不惑之时,才将掌门之位传承。可因天道门此番的危机显现,便又不得不冒险大幅提前这个日程……现在,当听闻碧若江能念出龙语咒文,己方的选择,便又多了一个。 “没办法确定,但应该是。”在道门祖训的严令禁止下,梁蕴从未见过龙语咒文,但他能从碧若江“千粼之术”的施法咒文中感受到师父提过的、那种无比强烈的共鸣。 李四点头:“确实值得冒险。” “容我再考虑考虑。”王二也开始松口。 “这个什么‘龙语咒文’真就这么牛掰吗?”眼见三人一脸认真的讨论,碧若江不由啧啧称奇,“而且,似乎就仅仅是一番猜测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最恨 对所有的权力者而言,“年龄”都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尊荣指标。年轻人讲求实力,年长者讲究辈份,实力与辈份兼而有之,才能打造稳固的权力系统。 所以,不管是碧若江,还是被称为道门传奇的梁蕴,如果现在就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坐上这个天道掌门之位,毫无悬念地,天道门百分百将会像六十年前一般被整个修行界引为笑谈。 前车之鉴是如此刻骨铭心,于是把山门声誉看得比自己生命只低了那么一丁点的王二,也就自然是纠结万分。 祖训不可违。 虽然王二对此不屑一顾,但如果真要强行违背祖训、让梁蕴在未继承掌门之位前偷瞧龙文,只怕弄巧成拙之下,反倒要使整个天道门的信仰瞬间轰塌。 而这损害的,就不仅仅是天道门的声誉了。 若真是到了那时候,王二用屁股想都能想到,那些每日闲得蛋疼的老怪物们肯定又要从暗地里跳将出来,把他们这些大逆不道之徒一顿乱刀剁成肉酱……况且,退一万步来讲,恐怕就是连他这个好脾气的师弟,也不会赞同他的肆意妄为吧?! “唉。”王二暗自叹气,“谁让道门招收的……竟都是些死心眼的人呢。” “那个……”眼见场间三人一个个表情严肃的好似便秘良久,碧若江觉得有必要说点话出来,提醒别人她这个“外人”的存在。她从进屋以来,就一直没机会插嘴,只怕连屋里碗筷弄出来的声响都要比她多出不少了,“弟子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们不避开我……来讨论这些问题呢?” 关于这个旁听生的特权,碧若江一时搞不清楚究竟是因何得来的,明明他们三人的这番交谈,完全没有必要让她在场啊。 虽说在入门典礼上,梁蕴就已经向所有人说过她将会拜入掌门名下,王二也坚持让她以师伯称呼,可目前的她,却是连个正式的拜师礼都还没进行的半个道门弟子呢。 咯啦、咯啦。 一桌子的素菜早已凉得透彻,王老爷子的筷头还在面前的盘子里不断地扒拉来、扒拉去,听闻碧若江的问话,一脸疑惑地抬起头:“你不是今天的主角嘛?避开你……我们还有啥可谈的?” “额。”长期处于无意识的打酱油状态,碧若江可是一点都没瞧出她有哪里像是这场饭间谈话的主角了。 “丫头。”眼见碧若江瞪着一双铜铃大眼,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想来是完全搞不懂自身抛出的“主角”论了,王二皱眉思索了片刻,继而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我这人最恨什么?” “欸?为什么会突然间说起这种情感话题?难道猥琐大叔因为午睡初醒后第一眼就见到了自己这种青春洋溢的小姑娘……所以,也要蠢蠢欲动的缅怀下青春吗?”从未领教过王二逻辑理论的碧若江,在心底一阵儿犯嘀咕,“而且,这位大叔,我们才刚见面不久好吧,别说的我像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我哪里会知道你最恨什么?不过,我知道……你肯定很不擅长转移话题。” 腹诽归腹诽,老人家这厢天马行空,碧若江还是只好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弟子不知,还请师伯明示。” “猜一下能死啊?!”王二翻了下白眼,要是他那个笨蛋徒弟在就好了,这会儿功夫怎么说也能毫不负责的猜上七八条绝不靠谱的答案了。 “真是难伺候的老爷子。”碧若江暗道,“我明明已经摆出一副好奇八卦的神情了啊,您老还想闹哪样?” 其实,在内心里,她倒也蛮好奇王老爷子的喜好,似乎老人家整天都是乐呵呵的难得有啥烦心事,而且以老人家的身份,绝对乃天道山一霸,又能有啥可恨的呢?要是真有人敢招惹他,那还不挥手间就把对方给灭了啊。 除非…… 通过排除法,雪狼少女笃定:忧山忧门的天道门二长老,一心所恨,乃世间又一庞然大物。 一念及此,碧若江认真答道:“附魔组织。” “屁,人家又没过来抢我内裤穿,我闲的无聊恨它干什么?” “额……”足能噎死人的回答使雪狼少女瞬间抓狂,内心里更像是有一万只某食草动物在毫无停歇地奔腾碾压着,“还不是你让猜的。而且我猜的很靠谱了啊,用不用讽刺成这样?” “咳,师兄。”眼见自家徒弟被自己这位为老不尊的师兄说得几度羞愤欲死,尴尬无比的李四轻咳一声后,出言提醒。 “不用猜了,我说还不行嘛。”望着面前涨得通红的三张脸,王二只得悻悻作罢。 “要说我最恨什么吧……”砸吧完嘴里最后一口凉菜,老人家这才幽幽说道,“那就是把自己的命运……交与他人之手。” 懂了。 只一句话,碧若江就彻底地听懂了。 倒不是老道士有多么会点化人,因为王二的这句话,也正是碧若江一直以来秉承的信条。 王老爷子最恨无法掌控命运,将心比心,他也对掌控别人命运这类事情绝对的深恶痛绝。所以,让碧若江在此旁听,正是天道门在向其证明自家言行的坦荡--天道门确实是有求于她,但却绝不会把她当作牵线傀儡来看待。 至于这份坦诚所会造成的后果如何,无论王二、或还是受其毒害颇深的掌门李四,都已做好了独力承担的打算。要从这点上来看,李四试图赶跑师兄的行为,也就绝不是在做戏了。 而出乎王二预料的,他对碧若江的开诚布公,却精准无比地戳进了雪狼少女的内心。 要说碧若江最恨什么,勿用猜想,排在第一位的绝对就是王二所说的“把自己的命运交与他人之手”。要不然,她为什么非得千辛万苦的从极北之地逃出来?又为什么非要千方百计的想得到道门重宝潺水珠?这么做,还不是想去死亡海域里寻找雪狼之心……最终改变自己、乃至整个雪狼族悲惨的命运。 “听您老这么一说,我真的……很高兴。”沉默良久,碧若江终于微笑着回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咒文 碧若江原本以为,她的这次上山就算不是羊入虎口,也绝对算是置身进了一场毫无情报来源的大事件当中。虽然难过于要被当作牵线傀儡,可为达目的,也只好忍受一下了。 天道门的开诚布公令她很有些意外,虽说只是触及皮毛,但像现在这样,把双方的利益摆在明面来谈,碧若江觉得倒也不错。 至少,从目前看来,天道门无非是打上了她所谓“咒文”的主意,想打开、封印或者毁灭什么“东西”吧? 这种事情,碧若江已经经历过一次,也不算太过陌生,只是不知道这跟自家“近神者”被封印之事有没有关系。 但对于咒文,碧若江还是知之甚少,所以,这一次的危险性可大可小…… 那么,她该要如何报价呢? 直接张口讨要潺水珠肯定不行,这等同于跟着皇帝要玉玺玩上两天是一个概念,恐怕连问下其所藏处都很可疑……既然自己没办法讲实话,唯一可行的,就只能装作觊觎天道武学的样子,争取得到道门禁地的通行证。 “有什么想问的,尽管提出。但在此之前,我只想问你一句……”对于碧若江的聪慧,王二很是满意。于是,老道士一边毫无形象地伸手抹着胡须上的菜汁,一边开口问道:“你是间谍不?” “噗……”一句问话,瞬间傻掉了三个,某个正在喝饭后茶水的青年,更是毫无征兆地喷了一桌子。 “不、不是。”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碧若江赶忙否认。 王二点头:“哦,好。” “这就相信了?”碧若江不明白老道士是真单纯,还是另有深意。 “丫头。”眼见少女仍旧一副直愣愣的模样,王二倒似乎根本没想过他刚才的问题有多诡异,继续开口道:“你有什么疑问便直接说吧。” “额,好。”碧若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场间三人身上环视了一圈,看到包括王二在内的三人都一脸认真,碧若江稍微思索了一下,开口问道:“其实,弟子并不太清楚梁师兄所说的‘龙语咒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果可以的话,关于咒文,还烦请师伯您详细解释一下。” 施展“千粼之术”,碧若江最多可瞬发十粼,如果超过了此数,便需要通过颂文把气息凝聚,所发粼射越多,所需的颂文便愈加繁复冗长。而就算早知晓施展“千粼”时颂文的强大功用,但身为这种天授能力的拥有者,碧若江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通过颂文就能增加气息的凝聚?倒因家族信仰关系,她其实一直认为自己所领悟的,乃狼神的言语。可既然梁蕴认出了她这些颂文是龙语,就总应该有他的理由……总不会是被掌门逼急了就随口乱说吧? “你问了一个困扰修行界几百年的问题……你让我怎么回答你?”王二拿筷柄挠了挠头,一脸苦恼,“关于咒文,我想我也并不比你多了解多少。你要是不介意的话,那我就把我所知道的跟你笼统说一下好了。” “有劳师伯。”碧若江赶忙道。 “你所使用的咒文,虽然还不能确定否真的是龙语咒文,但无疑非常强大。你也应该清楚,咒文的用处在于帮助你更好的调度自然气息并转化形态为自身所用,这跟我们道门的道术、附魔组织的附魔术以及倭国的忍术一样,虽然叫法不同,但其实有很多相通之处。当然,这世间还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咒文。而据我所见过的咒文里,要数常家的命纹术最为奇特--它类似于附魔术,可以让常家人使出世人无法想象的奇特能力,但又不是附魔者那样只要附魔纹章浮现,附魔能力便已确定。它更像是‘借’来的能力,用过即还,所以每一个常家人的能力可不单单只有一种……” “额,听师伯您这么一说,那岂不是这个常家才是当今世上最强?”碧若江一脸惊奇。 老道士摇头:“命纹术虽说很能出奇制胜,但所谓贪多嚼不烂,修行哪有眉毛胡子一把抓的道理,不专则不精,如果对上有准备之人,还是要看谁的功力更加深厚。” “弟子受教了。”碧若江对自身的取巧艳羡心理表示出忏悔之情。 老道士点着筷头表示很满意碧若江的态度:“也没什么教不教的,就是觉得丫头你不错,才跟你说这些不相干的题外话。其实,跟你讲这些,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无论多么奇怪的咒文类型,都只是用于气息的调度与改变形态。可有一点我需要跟你说清楚:咒文的力量越强大,对于气息的改变越惊人,施咒者所受的反噬之力也就越强。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咒文绝对是一种禁忌……” 看似流于表面,关于咒文,王二还是给出了很详细的介绍。道术、附魔术、忍术,还有那个常家的命纹术,这些咒文间乍看很统一,可细节处又显得千差万别。特别是王二最后所谓的禁忌之说,更带有一点恐怖色彩。 自己的颂文乃是一种禁忌的说法碧若江不止一次听说,族里的那位先知就曾经郑重警告过她。而即便先知不作提醒,碧若江也早已品尝过了反噬之力的苦头,她当年强读圣碑上的文字和强行聚集千粼的时候都曾被伤到过神识,晕倒、吐血之事也时有发生。但因为她那时候只以为是自身实力太过弱小导致,便始终不以为然,现如今王二再提,她难免要慎重对待了。 “嗯,师伯所讲的,弟子大体都听明白了。对于咒文的使用,弟子以后会更加小心。”王二讲解完毕,碧若江点头应答。 “嗯。”王二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至于龙语,我暂时还不能完全告诉你真相,我们这几个老家伙过后还需要碰头交换一下意见。毕竟事关重大,就算不去考虑你可能是别派间谍,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也不能让你陷得太深。” “弟子明白。”碧若江诚恳回道。就算王二不愿讲,她其实已大致猜到了。 “那你还有其它问题吗?” “没了。”碧若江微笑着摇头,“弟子暂时就只有这一个问题,以后如有疑问会随时向师伯您请教。” 再没有疑问当然是假的。 但这一顿饭已经吃得已足够的久了,也没必要把什么事情都放在此处一口气敲定,这一问一答其实就是双方先表明下态度。所以,到最后,碧若江也就只问了关于“咒文”这样一个看起来无关痛痒的问题。 而且,碧若江觉得,既然她的到来纯粹是个“意外”,也就该给天道门一些时间来考虑规划。再说,对方这也算是作足了诚意,她更没必要像个监工一样不依不饶了,又何况,她就只一个苦力而已。 “嗯,好。”王二也跟着点头。 既然碧若江表明态度、愿意配合道门,那他们也就只需要考虑如何把话挑明了。 至于为什么不能立刻向碧若江完整道出道门的想法,除了刚才所说,更主要是之前一直在讨论的掌门之位归属问题还存在着不小的分歧--在他心中,依然不同意师弟的传位之举。但由于碧若江的那一串咒文被梁蕴认出,让王二也不好再坚持。 于是,老道士唯有打定主意,让大师兄来定夺此事。 这一点上,他虽是跟掌门李四想到了一处,不过由于许一自从卜卦之后,便一直在闭关……所以,王二打定的主意,就只是在无限期的拖延。 而他本身,则另有打算…… 吃完饭,碧若江正式行拜师礼。 原本事先便已说好,由李四这个掌门来当她的师父,不过,也就只是挂个名罢了。 因为在此之前的研讨中,几位道门长老思来想去,也不知道究竟能教点啥好……毕竟,在他们看来,新入门的弟子会是一个打败梁蕴的家伙,而强大到了这种程度的家伙,哪里还需要他们来指手画脚呢? 所以,不光道门长老们困惑,碧若江其实也搞不清楚她这算哪门子的拜师学艺。 但既然山下举行的招生典礼搞得那般声势浩大,那么,在她看来,此刻这拜师礼也一定会规规矩矩地按程序执行才对。沐浴、熏香、更衣……这些道门广为流传的繁文缛节想来肯定是没跑的,碧若江也早已做好了被烦死的准备。 可未曾想,没了外人盯瞧,天道门处事竟是这般随性:一碗茶,叫声“师父”。然后,李四把遗留下来的几条规章传承一交付…… 完了。 至此,碧若江对天道门的无语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简单直接的收徒流程,虽然不是什么正经的仪式,碧若江好歹算正式入门了。可这厢师父大人刚耳提面命完成,还没来得及跟他这新收徒弟聊上几句家常……某个不甘寂寞的老人家又跳出来捣乱了。 “啊……哈。”王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想来是被道门规章念叨的又有些犯困,“俗话说,饭后百步走……碧丫头,咱们出去散散步吧?” “鬼才愿意跟你一个猥琐大叔一起压山路呢!”碧若江一面愤怒地想着,一面却在得到师父李四的授意后,于师兄梁蕴的同情目光中,顺从地跟在王二身后出门去了。 “唉,看来即便是我暂时不想再追问下去,这老爷子恐怕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我罢?!”说实在地,碧若江完全摸不透王二这种令人恼火的脱线性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架构 奉天峰上,饭后出门散步的老道与少女,一路赏雄奇、观骏景,停停走走,倒也其乐融融。 让碧若江颇为意外的是,王二竟没有急着向她提起那个关于道门归属、利益交互的话题,而真也无比随意的陪同她漫步着山道、闲话起家常。 不过意外归意外,碧若江也早已抱定主意,她绝不先提起这个话题就是了。 一方面归结于她的自我保护意识作祟,这是她考虑到一旦自己表现的过于急迫或者好奇心旺盛了,难免会给人以一种居心叵测的感觉。毕竟,她的出现对于自以为已掌控着全局的天道门来说,已经是个难得的“惊喜”了。而另一方面,王二从闲话中扯向的关于天道门的历史演变以及各个时代的英雄轶事,也还是让她蛮感兴趣。 所以,碧若江就任由着老人家一路上跟她胡吹海吹、胡扯烂扯,更在有些时候,她还会有意无意地进行诱导、套话。一番东拉西扯下来,不光是天道门的所谓黑历史老道士竹筒倒豆,甚至于门里的组织架构,碧若江也大致从王二口中套出了一些。 不过,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辛。 和碧若江过往了解的一样,处于天道门最顶层人员,就是王二口中的那些老怪物,也即是世人眼里翻手成云、覆手成雨的道门大贤,这些人早已经避世,不知正躲在世间的哪处角落里,看着人间的热闹。 往下就是在修行界声誉最高的道门行者,这些人也便是朝堂所向往、更想成为的那种于世间行侠仗义的大侠。 他们的所作所为多是些宗派调解、平乱事宜,虽也曾干预一国劳民伤财之大事,然却秉承门派宗旨绝不参政。 不过,别派之事不能总由他们来插手,也并不是每个宗派都喜欢外人来插手自家之事。所以,道门行者的大多时间是闲暇的,他们的主要生活也还是游山玩水、探幽猎奇…… 这一点,就无限接近附魔者的悠闲生活了。 而又因为两者在资深修行界的并称,甚或道门行者普遍被认为不如那些附魔者,这些行者,就难免总要找几个附魔者来切磋切磋了。 美其名曰:为了尊严,为了变强。 不得不说,天道门和附魔组织彼此敌对,除了一个底蕴深厚,一个强势崛起所引发的观念冲突外,很大一部分与此有关。 大贤、行者,这是世人眼中天道门的倚仗。但除了这两类世人皆知的强大存在,还有一部分人,却是王二不小心说漏嘴,被碧若江猜出来的。 暗影。 这是王二透露出来的一个称号。 这部分人都是身载着道门使命,每一个人修为至少可立为一代宗师,论实力与资质,他们甚至要比那些道门行者更强,区别只在于这些人从不出手,或者只要出手,手底下便绝无活口。 因为,他们所要做的只有两点:保守秘密;以及,找寻秘密。 至于是何种秘密,就算老道士的嘴再不牢靠,总也不至于连这儿都往外说。 大贤、行者、暗影,这三类人虽然都是道门中人,但离山以后,便和天道门有了界限,除非门里有大事发生,否则像碧若江这种山中修行的道门弟子,便与他们没有丝毫瓜葛。而唯一能与他们打上交道的就只有道门留守。 道门留守乃是天道门的中坚力量,也是天道门传承的基石。但这部分人却最为稀少,因为他们不单单要对天道门有足够的爱与忠诚,更要作好一生无法越过那道鸿沟的准备。而这,正是一个修行者根本无法接受的事实。 更何况,天道门对于这部分人的选择,本身也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首先,并不是你说上一句“我对道门的热爱天地可鉴”,就能让人相信你是清白无辜的,天道门必然要对其进行严苛的忠诚度考验。 另外,道门留守的最大功用就是衣钵的传承,也就必然要求这部分人是最精锐的,往往还需要他们在某一方面要做到极致,不然,又怎能对得起这天下第一宗派的称号呢。 所以,在如此矛盾的要求之下,到了现今,道门留守还能有七人,已是非常不易了。 而也正是天道门这种严苛的择师态度,让其在培养弟子方面显得极为另类。 在这个世界里,一个宗派对于衣钵的传承最为看重,不须说为了培养门内弟子要付出派中为师者多少心血与情感,更多的还是寄望自家宗派的未来…… 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当初天道门一开始缩减招生,便使得那些喜欢“看热闹”的老怪物彻底坐不住了。 天道门缺师不缺资,它不同于其它门派又要分什么核心弟子、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说到底,这种弟子筛分的行为,只是门派向学员及其身后支持者唬钱的一种方式而已,而天道门对此向来不屑的。 天道门是真得不差这种“小”钱。 所以,天道门制度:要不你就根本没资格进门,但只要你进来了,所有弟子都将享有相同的待遇。而门内的教学、训练、修行等等等等,也都将统一规划。 除非,你能像梁蕴一样,找到自己的道。再除非,你能像碧若江或朝堂一样,找到自己的“歪”道…… 老道士一路絮絮叨叨将天道门人员架构讲了个大概,关于大贤、行者,碧若江早有所耳闻,至于首次听说的道门暗影,无疑让好奇心旺盛的她很感兴趣。 暗影的功用毋庸置疑,负责干一些诸如铲除道门异己之类见不得人的勾当,但关于天道门想靠这些人找寻到什么秘密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如果是要去探查附魔组织的秘密,应该会是另一部分人的事情,这部分人王二没有跟她提及,但碧若江再清楚不过,就是王二开口就质问的那一个名词--间谍。 所以,天道门要找寻的东西肯定就跟别门别派无关,或者说并无直接关系。 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碧若江猜测,天道门所要找寻的应该是雪狼之心之于他们雪狼族一样重要的东西。考虑到道门高层现如今的凝重气氛,这样东西很可能关乎道门存亡之根本。 即使如此,碧若江也实难搞清楚这一件事情到底跟她有没有关系,毕竟天道门嘴上说得再坦诚,也总不至于毫无保留地向她这样一个帮工交出自身所有秘密。 秘密什么的固然让人心痒难耐,像道门暗影这种本身就蒙着一层神秘光环的形象也是让人好奇心满满,但同王二的这一番压山路交谈过后,最让碧若江困惑、甚至有些震惊的,却是她过往觉得再正常不过的道门留守。 世人皆知,天道后山有座封山阵,传闻里,龙皇镇守天道后山,用封山大阵保护着天道门的安危…… 在碧若江的好奇追问下,王二虽也亲口向她证实了这件事情的正确性。但跟传言有所不同,封山大阵完全六亲不认-- 越知世者,杀无赦。 所以,就算是道门留守,修行境界也必须保持在知世阶段不能再行攀升。 这就太过莫名了。 如果真是龙皇他老人家坐镇自家后山,凭什么连自家人的实力也不让提升呢? 除非,龙皇把天道门也当作了侵犯自身的敌人…… 又或者。 碧若江觉得她联想到一种极为合理,但又荒谬绝伦的答案--龙皇很可能是被人囚禁在这天道后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骚乱 碧若江被抛弃了,还是被一个猥琐大叔在压山路的途中给抛弃的。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王二和碧若江二人从掌门道观出来已有一段时间了,老人家还在那高谈阔论地讲述着关于天道门的种种,意犹未尽之时,有弟子来报…… 当然,这所谓的来报并不是来向王二禀报,由于梁蕴现今已全权接手山中大小事务,原本这名弟子也正是来找他进行禀报的。不过,赶巧不巧地,却让多管闲事的老人家一个眼尖儿,给直接拦了下来。 可让人十分费解的是,来人在见到碧若江后,表情明显有些怪异,好像还有点哭笑不得的意味在里头。 “他娘的,有屁快放!”王二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人就骂。 也难怪王二不痛快,这人一副鬼头鬼脑的样子,搞得天道门像是有多猥琐似地,而且他都主动问话了,这家伙又吞吞吐吐不愿说,搞得自认地位崇高的王老爷子很没面子。 “可是……”来人依然犹犹豫豫。 “嗯?!”王二鼻孔喷气,濒临暴走。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在犹豫了一番后,这名弟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向王二附耳低声禀报所发事由,目光还频频向碧若江这边扫视过来。 “欸,你……”初始时,王二还想伸手阻挡这名弟子的靠近,让他大大方方明说,可来人只说了片刻,老道士神情立即就变了,伸出去的右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唔。”在来人如此小心翼翼之下,耳尖的碧若江也就只听出了一点,山里似乎是发生了骚乱。而就来人这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碧若江心想这事儿百分之百是跟自己有关,没准儿是族里跑过来闹事了。 “呵。”一念及此,碧若江难免摇头苦笑,她很清楚,就凭族里在此处的这点势力,还没可能逼迫着天道门交人。可她虽说是一万个相信天道门不会把她交出去,不过,她还是很想知道王二到底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场面。 “嗯……哈,然后?哦、哦,就这样?”碧若江好奇地抬眼瞧看时,王二的背影似乎正在频频点头。 嘀嘀咕咕半晌之后,只见王二大手一挥:“哈,就这点小事儿嘛,还是交由我来办吧。” 豪言壮语一发出,老人家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碧若江,通过目光征询了下她的意思。可碧若江总感觉……猥琐大叔这目光里的促狭之意有点明显了。 不管到底是什么事情,既然王二没有直截了当地让她参与,碧若江也就没打算厚着脸皮跟过去瞧热闹。况且,她也确实不太想跟族人在这种场合下见面。 于是,她赶忙开口道:“师伯既然有要事待办,那您老就先去忙吧。弟子这还得回去向师父咨询一下食宿以及修行之类的事情……等一切安顿好了,弟子再去师伯那里聆听教诲。” “也好。”王二闻言点了点头,“你先回老四那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具体安排,等晚上得空儿我再找你好好谈谈。” 碧若江应道:“好,那弟子就先回去了。” “好。”王二也是无比认真的应声。 “哈哈。”这头儿碧若江才刚一转过身,身后传来两声偷笑。这一老一少俩道士,皆是笑得好不诡异。 “嗯?”碧若江疑惑的回头。 “咳。”随着王二轻咳了一声,两人均又是一脸故作严肃。 “真是莫名其妙。”少女摇了摇头,回首迈步往掌门道观行去。 一炷香过后。 “这么快就散完步了?” 碧若江再次回到掌门道观,此时梁蕴正在跟李四汇报着今日招生考试的事情,待碧若江敲门入观以后,两人便停了下来,由李四出言同她打起招呼,梁蕴则在一旁微笑着向小师妹点头致意。 虽说两人出去足有小半个时辰了,李四却是知道师兄那絮絮叨叨的性格,一般来说,不让他说上两个时辰,他是绝不会放人的。 “嗯。”躬身行礼之后,碧若江赶忙回答道,“二师伯说他有事情要办,让我先回来听候师父您差遣。” “嗯?他又能有什么事情要办?”碧若江的回答,让李四一阵儿摸不到头脑:自家师兄……那可是出了名的大闲人呐。 虽说心中疑惑不小,不过李四倒也没再纠结王二所要做的事情,毕竟以常理揣度他这位师兄的心思,到头来,只能是把自己给彻底逼疯了。 接下来的时间,李四就只随口问了问碧若江同王二的谈话内容,碧若江如实作答,不过倒也没将她知道“暗影”的事情以及心中的那个猜想给捅出去。 紧接着,一老二少又闲话了会儿家常。彼此寒暄了几句后,李四便招来一名弟子,让他去给碧若江安排住宿的地方,并叮嘱碧若江早点过去休息。毕竟,从一早儿到现在,她这也折腾了大半天了。 “徒儿这就随师兄回宿舍休息,等明早再来给师父请安。” 碧若江也是识趣之人,既然她进屋之前两人谈话还未完成,所谈之事又与她无关,她就总也不好跟某人一样死皮赖脸的留下来偷听。 出门之前,她倒是主动问了下山门是否有什么禁忌,结果李四大手一挥,整座山你就爱去哪逛去哪逛吧。 “竟然连个‘山门禁地’之说都没有?”无拘无束,碧若江反而生出一股莫名古怪之感。 …… “等一下。” 拜别新师,碧若江刚随同那位安排住宿的师兄出了门,梁蕴后脚就从道观内跑了出来。 “陈师弟,你先别给碧师妹安排住宿的地方了。”梁蕴拽住走在碧若江身前的那名陈姓弟子,把一把钥匙递给对方后,开口说道,“就让她先去我屋里休息一下吧。” “额,这算什么?本姑娘看起来是这么随便的人吗?你这家伙初看还挺温文尔雅的,没想到如此的人面兽心。”眼见梁蕴如此直接露骨,碧若江内心里忍不住咆哮起来,“果然龙语咒文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吧?你小子的目的,原来,就是想泡妞啊。” “师兄……”攥着梁蕴交到自己手里的钥匙,陈耳生一脸为难道。 梁蕴皱眉:“怎么?” 陈耳生面有难色:“这样……不……好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梁蕴恍然大悟,继而对着碧若江洒然一笑道,“师妹,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让你先到我那里休息下,过后我再去给你找个僻静的院落住下。不然啊,有的你烦了。” “额……那就有劳师兄了。”瞟了一眼身旁臊得面红耳赤的陈耳生,明白了梁蕴的一番好意,正准备爆发的碧若江不由面色一窘。 不过,她这也算是早已经习惯心口不一了,刚才在心下腹诽的都想把人生吞活剥了,这一刻却又脸不红心不跳地甜甜一笑道:“师兄,为了避免闲话,在此之前,我看我还是先随便逛一逛吧。正好刚才也光顾着陪二师伯聊天,还没来得及欣赏一下这奉天峰上的大好风景呢。” “嗯,也好。”梁蕴点了点头,从陈耳生手中接回钥匙后,转身回了道观。 碧若江暗道:“人不错嘛。” 在她印象里,像梁蕴这种权威极重之人,向来都很喜欢摆架子。刚才她不小心说了句“为避免闲话”,以为会引来梁蕴傲然的一声“谁敢”,却岂知如此轻描淡写,性子倒也不像是他跟王二吵架时候那般火爆。 “陈师兄,那我就先告辞了。”想着梁蕴的贴心,碧若江向身旁的陈师兄点头致谢后,心情不错地迈开步伐。 眼看小师妹并没有让自己作陪的意思,陈耳生一边快步跟上,一边赶忙将自己的导游身份往外推销:“师妹,用我陪你去逛逛嘛?我对这奉天峰可熟悉着呢。” “我只是随便走走,就不劳烦师兄了。”碧若江继续堆着入山以后的招牌式微笑。 “噢。”陈耳生失望无比,却也只能停下了此前的亦步亦趋。看来,他的“二号计划”也失败了……而毫无疑问,他的一号计划是要把碧若江的住所安排在他的小院旁边。 “朝闻夕顾啊……唉,终成泡影。”陈耳生摇头苦叹,好不懊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问路 既然住宿的地方还没准备好,所以,接下来的时间,碧若江也只能在奉天峰上闲逛……或者说,进行踩点。 天道后山的入口有上百处之多,可据说却只有一个出口,就在这“天道第一峰”奉天峰上。而碧若江现今要找的,就是这个出口的位置。 虽说目标是有了,可在碧若江看来,这奉天峰还真是巨大的惊人。而且说真的,从上山到现在,她也没见到几个人,或许正可以从侧面证明这座山峰的巨大。 可再雄峻壮丽的景色,看得久了,惊叹消失,感官也会生腻,不消多久,这偌大的山峰,便让碧若江走得有些气急败坏了。 当初,她是觉得自己一上山就问人“后山咋进去”总归有些不好,所以她才想自己到处走走、找找……却没想,这地方竟是这般地难找。 “早知道会这样,刚才就该施展个美人计,从那位陈师兄嘴里套点话出来好了。”碧若江边走边想。 不过,她也就是随便想想,真问了,她反倒会更加不放心,毕竟那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有担当的角色,难保他不会跑回去告诉她那位掌门师父,说他这个徒弟是带有某种企图才混进天道山的……那她的天道门之旅也就差不多可以画上句号了。 “一群破道士住的地方,非要搞得这般庞大干什么?” 就这样停停走走,从掌门道观中走出,花了很长时间碧若江才走到另外一处建筑,看样子是个练功场,却也同样没有什么人,只有两个弟子在那里露天下棋。 碧若江驻足围观,引得两人抬首,惊声怒叫:“来者何人?” 碧若江的这个掌门人新收女弟子身份,估计也还没有达到山里人人皆知的地步,她这一突然出现,让两人的表情顷刻间精彩起来…… 惊讶、疑惑、感动、愤怒? 总之碧若江看不太懂两人脸上那种复杂表情。 她也没心情看! “喂。”心情糟糕的碧若江同两人说话:“流云峰怎么走?” 两人起身,同时操起了架在石桌两侧的佩剑,怒喝道:“天道门也敢擅闯。” 唰。 长剑出鞘。 砰、砰。 一手一个,轻松地架住了两位揉身欺上的师兄,继而,碧若江想想自己的行为好像有点不大合适……于是,就又把两人给扔了回去。 “来人啊,非礼啦。”女魔头武艺高强,先搂怀、再推到,紧接着就要霸王硬上弓了,一人自是舍命高呼。 啪。 一个清脆的嘴巴。 碧若江怒道:“喊毛啊,我是今天刚入门的弟子。” “呜。”捂着脸,被扇了耳光的天道弟子想着碧若江这句话的可能性…… 毫无疑问,百分之零。 “太假了、太假了,如果她真要是新入门的弟子,这身手也太夸张了。而且也太嚣张了啊,根本完全无视自身这崇高的师兄身份嘛。况且,咱道门什么时候收过女弟子了?” “喏,掌门给的腰牌。”见二人眼珠滴溜溜乱转,也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为了避免麻烦,碧若江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向两人亮明她的身份。 “我说……”在确认了碧若江的弟子身份后,捂着脸的家伙不满地嘟囔道:“你早一点亮出来不行嘛?” “还真是难以置信,咱道门今年竟然收了个女弟子,嘿嘿。”另一人心中暗爽,虽然此前屁股被这位小师妹摔得很疼,不过貌似还挺值。 也不知道这位满脸淫笑的仁兄刚才的出手,是真的想保山卫门呢,还是仅仅想趁机吃吃豆腐。 “抱歉哈,刚才就是一时情急。”碧若江看向捂着脸的师兄一脸真挚地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都是误会嘛。”这边捂脸师兄还想哼哼唧唧叫板几句,一旁的色狼师兄却是赶忙插嘴。他觉得这事儿根本就不需要给那臭小子道歉,刚才要不是他那一番乱叫,说不定就有什么“好事”降临两人身上了。 “今天的入门考试这般热闹,两位师兄怎么也没说跑下去看一看呀?”刚打了人,碧若江也不太好意思直接问路,准备先套套近乎。 “还不是这家伙一大早的时候喊着时间还早,非要下一盘棋再说。结果输了就不依不饶地,一直下到了现在……”色狼师兄没口子抱怨,现在他是怎么看他这位同门都不顺眼了。 “呵呵,两位师兄还真是好雅致。”碧若江真不知该如何接话。 “欸,不说咱了,还是说说师妹你吧。我看师妹你身手了得,今天一定是在山下大放异彩,打败了不少强者吧?” “是啊、是啊,咱道门什么时候开始招收女弟子了,话说我怎么不知道啊,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捂脸师兄也开始凑上来八卦了。 “呵呵,也没你们说的那般夸张啦。其实,也就打了一场……还要承蒙对手谦让。”碧若江说得是实话。 “哎呀呀,师妹你太谦虚啦。”色狼师兄趁机想抓下碧若江的小手揉捏下,被碧若江不着痕迹地躲掉了。 “就是、就是!”捂脸师兄随声附和,迟钝的脑子完全没看到同门脸上的那一丝尴尬。 “哪有、哪有!”碧若江跟着假惺惺地回话。 一番寒暄过后。 “从此处顺着这条路一直前走,过演武场后右拐,然后继续直走,等通过了天涧穿云桥,你就到达目的地了。”色狼依依不舍地说明路途。 “天涧穿云桥?还真是霸气的名字啊。”碧若江于心中暗暗感叹。她原本还以为要去别的山峰会很麻烦呢,没想到这天道门竟能在相距近千丈远的两座山峰间架起桥梁……想来,待会儿所见到的,一定会是个很神奇的景观。 “谢谢二位师兄了。” 费了好半天劲,终于从这两个夹缠不清的师兄嘴里问清楚了去流云峰的路径……于是,辞别捂脸师兄与色狼师兄,碧若江再次启程。而目的地嘛,自然是去找某个爱哭鼻子的小家伙了。等到与其见面之后,术、美人计什么的,她就可以尽情施展了。 又绝不担心会被告密嘛。 “啦啦啦啦啦啦。”一想到朝堂,碧若江阴郁的心情忽又变得不错起来。 “咦?”刚走了一刻钟,在色狼师兄所说的演武场前,碧若江停下了脚步。 虽然这处演武场比之前的练功场气派了许多,高墙牌匾一应俱全,想来里面也一定气势非凡。不过,碧若江在意的并不是这个,她只是被里面的吵闹声给留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赌局 “我赢了!” “胡说,赢得明明是我!” “你才胡说!” “你才胡说!” 尚还隔着一堵高墙,碧若江就明显能感受到演武场院子中的热闹气氛。 “看来这天道门,也并不是哪里都冷冷清清的啊。”碧若江一面暗想,一面往院中行去。反正她就是在瞎逛嘛,又不是急着要去见情人…… 砰砰砰砰。 似乎各执一词的两人,激战了起来。 劈里啪啦。 好像一群人在打架。 “咋回事哦?”好奇心大涨,碧若江快步来到院落门口。抬眼望去,只见满院的弟子们正在彼此怒喝不休,院内桌椅齐飞,食水乱舞,转瞬竟变成一场群殴,望之恁是骇人。 噗通。 碧若江满面惊奇间,一人给扔到了她的面前。 “哎呦,哎呦。” 眼看摔倒之人兀自哼哼唧唧地爬不起来,碧若江赶忙将他一把搀起,低声问道:“师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呵。”那人苦笑答道,“咱们在争论这场赌局的输赢呐。” 碧若江错愕道:“赌局?” 对方干笑两声,道:“据说今年门里只招生一人,但男女不限,咱们就在猜今年的新弟子究竟是男还是女,岂知刚巧来了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虽说那家伙自己承认是女人,但没准只是心理上的呢。于是,这不,就打起来了……咦,你哪位?” 直到此时,这人才注意到搀扶起自己的竟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于是,不由两眼发直。可待他刚想一问芳名之时,突然间,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使劲揉了揉眼,这人心下更是咯噔一声:“没错儿,是她。” “额。”听完对方的述说,这回轮到碧若江哭笑不得了,她没想到这赌局还牵扯到自己头上了。她虽是女子,却做男装打扮登台,无怪会生出争执……可虽说如此,在她看来,这帮人却是当真可气至极。 “哼。”气恼之下,碧若江愤而撤手。 “哎呦,哎呦。”原本已被搀扶起来的家伙,正自颤颤巍巍想要试探着挪步,并密谋着逃跑……可这会儿被碧若江撒手时大力一带,再次重重摔倒在地。 “怪不得那两个家伙笑得那般猥琐。”碧若江想起此前王二和那个传讯弟子的古怪笑容,也终于明白他们提到的骚乱,根本不是什么族人上山来跟他们要人了,而正是眼前这场让人哭笑不得的闹剧。 不过,看样子,她的这位二师伯貌似很不靠谱,这事情明显没处理好。 “这不还是打起来了嘛。”碧若江摇头苦笑。 而就在她打定主意要远离开这种无聊闹剧之际,忽然间,躲在一处角落里的某人大呼小叫:“哇,救命啊!” “哈哈。”听闻呼救,站在演武场门口的碧若江,却笑得前仰后合。 …… 其实、其实、其实呢,朝堂是有想过的,带着那么一丁点地侥幸,幻想着碧若江再来救他一次。当然啦,也因为他这辈子真真正正接触的女孩子就那么一个,还如此的英姿飒爽。又正巧,某人已到了发春的年纪……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遑论梦里遗不遗,自是难以自持的一番浮想联翩。不过,这一次不是江里捞人,不是林间营救,是救伤,而且,“内伤”、“外伤”兼而有之。 外伤呢,目前还未造成,不过以他的眼力估算,大概在两息时间后,他就要被一块正在飞向他的石板给狠狠地砸中了。倒不是他朝堂又惹到了什么人,非要致他于死地不可。况且,做人都衰到他这种程度了,又能有什么仇家呢?飞来的这块石板,其实也只是一场乱七八糟的混战里的一件衍生品罢了。 眼力非凡的好处,就是让朝堂可以惊恐地想到被石板击中后各种可怕的后果,却根本无能为力。 “哇,救命啊!”朝堂在心底倒吸了无数口凉气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幸免,唯有本能的出言呼救。 “还剩下只有一息时间了,一定要冷静下来。”求救无果之后,朝堂开始寻求自救之法,“如果咱抱住头蜷缩在地上,应该还来得急吧?不过,等石板撞到墙上,然后再落在咱单薄的后背上……嘶。” 朝堂总觉得还是很糟糕,可这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的后果了……接下来,就只能企盼自己的伤情不会很严重了。 “唉,也不知道现在开始有信仰……还来不来得及啊?”自救不能之后,少年又开始寻求神明护佑了。 可害怕归害怕,于朝堂而言,就只是被石板砸一下,最多休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把眼光放“长远”,师父王二没准儿一个心软,又会亲自下厨给他做饭了呢。 不过,说起师父,朝堂反倒更加纠结郁闷了。因为,他此刻的“内伤”,正是他由这个倒霉师父王二一手造成的…… 虽然在山上住了十多年,可这还是朝堂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小院去往其它山峰。 尽管师父王二答应让他练武了,却继续撒手不管地让他跟着今年的新生一起修行。而他原本以为自己作为特招生,只是比这届的弟子们早几个时辰报道,可一囧到底的是,今年据说就只招一人。 于是,作为早来几个时辰的“老人”,朝堂已然酝酿好的一大串装酷话语,便只能自己吞肚子里了。而当听闻师兄梁蕴宣布今天的招生规则时,朝堂更是彻底震惊了:因为,即便是他想跟新弟子一起努力、一起变强的梦想……也完全的破灭了啊。 说来也巧,因为朝堂中途赶回去给嘴馋的师父做了顿午饭,万分不幸的是,招生的结果就在那段时间里出来了,他也就没有看到入门考试最终录取的那个人。 但朝堂觉得,这个新弟子既然能够打败梁师兄,想必早已牛掰到无法想象的程度。虽然他猜测梁师兄应该也只是使出了与对方相同境界的实力,可即便这样,这人也一定是强悍无比,跟他这个修行尚未入门的菜鸟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么,既然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对方哪里还有可能跟他这个菜鸟一起努力、一起变强…… 朝堂有些烦闷,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天才多如狗的天下第一道门里,资质一定是烂得可以,不然师父也不会打死都不愿意教他了。而更让他烦闷的是,就在一刻钟前,他这个无良的师父,竟闲逛到了这奉天峰。而且好巧不巧的,眉飞色舞地叫了他一声“笨蛋徒弟”。 也正因为这个奇怪的称谓,让朝堂瞬间出了名,连躲起来当个缩头乌龟的机会都没有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传奇 朝堂--天道门的传奇。 天道门这种本身就是一个传奇的门派,自然少不了这样或那样的传奇人物。世界各地称雄称霸的先辈们有如过江之鲫,未过成人礼便入知身境界的,每一届里也有那么两三个。就说近些年,最传奇的莫过于掌门接班人梁蕴,其以稚龄之年领悟天道望气,直接被前代掌门收为关门弟子,不知让多少人艳羡纠结。 但朝堂不同,他是所谓的“越传越奇之人”。 无论在山上修道了多少年的弟子,竟是没几人亲眼见过朝堂。而传说这种东西,就在于未曾亲见的那份神秘感。 据说朝堂有个牛掰到无以复加的师父,而当年掌门选举的办法就是由这位大人物拍板决定的。至于具体什么办法需要如此慎重思虑,这些当弟子的自然就无从知晓了。但既然是能选出掌门的人物,想当然一定很牛掰。 同理,作为大人物的唯一弟子,传奇度自然不能低过梁蕴太多。但最为传奇的是,坐拥如此强大的师父,可这家伙不旦学无所成,竟整天沉迷种菜扫院,洗衣做饭……简直暴殄天物到了极点! 据说他那师父又极为溺爱这位徒弟,从不逼其练武,竟然还从山门之外亲自找来了一位大厨,教其厨艺……虽然老人家对外人一口一个“笨蛋徒弟”地叫着,但从他成天笑呵呵的表情来看,明显他是觉得他对自己这个徒弟培养的很是满意。 艳羡之余,一山众弟子回过头来再想想自家那个整天板着个脸、像死了爹妈一样的师父大人…… 于是,众人顿觉:咱的人生实在很他妈操蛋啊! 再于是,众弟子也就难免对某人同仇敌忾起来…… 可惜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然而,就在半个时辰之前,这位大人物正巧来到了演武场,同时热情洋溢的对着角落里一个正在低头扫地的少年叫了一声“笨蛋徒弟”。 “嗯?!”大人物这一发话,吵闹个不停的演武场内,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争得面红耳赤的弟子们开始莫名其妙的左顾右盼。 沙沙沙沙…… 心无旁骛的少年,继续扫着地。 “那里。”还是有弟子认出了朝堂。 倏忽间,无数双圆睁的眼睛转向这位“道门传奇”,继而周身上下的一个劲儿猛瞧起来。任谁都想看看:这位已列为“传奇”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特别? 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皮肤白净、身材匀称……这个叫朝堂的小白脸似乎天生就有一副好皮囊。如果放进女人堆里,想来少不了你争我抢一番,可放在这满院子本就对其好感缺失的男人堆里,却难免要被各种横眉冷对了。 “怎么了?”虽然正处于演武场一处毫不起眼的角落里,但明显已成为场间焦点的朝堂也终于觉察出了异常,于是,他疑惑的抬起头。 目光透过了一片表情僵硬而古怪的师兄弟们,朝堂找到了站在演武场门口正跟自己挥着手的师父大人。 “拜。”师父大人满脸笑容的道着别。 “拜。”朝堂木讷地低声回答。他有些疑惑于师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应该仅仅是路过吧?”心中作着猜测,朝堂收回视线,准备继续他的扫地大业。可他总感觉场间的气氛很不正常,但是又说不准儿到底是哪里不正常了。 演武场外,王二扭过头,向着跟在他身后的那名传讯弟子一阵儿炫耀:“怎么样?就说这点小事儿你师伯我一出场就能轻松搞定嘛。” 要说王二自己也没想到,他只一出场就轻松平息了这场骚乱,便连事先准备好的那份义正言辞的批评教育都毋须要说了。 “那是、那是。”负责传讯的曾晓煜赶忙接口,“谁不知道师伯您老人家在咱天道门的崇高地位,这帮小子哪里还敢再闹腾了?” 嘴上恭维的好听,曾晓煜可并不认为这位明显只是跑过来瞧个热闹的老人家能顶什么用,心中盘算着把老人家哄走后,他再视情况决定要不要再去通知梁师兄一回。 “哦呵。”享受着吹捧,老人家内心里难免沾沾自喜起来,觉得自身的声威确实霸道无匹。而更为难得的,他也只是用了平日里一惯的威武气势就完全震慑住了全场,他当然是非常满意众人见到他时候的表现。 “看起来,我还是蛮受弟子们尊敬的嘛。”满意的点了点头后,王老先生踱着步,潇洒而又毫无责任感地离开了。 …… “原来他就是那个扫地少年啊!” “对对对,就是上次被评为天道门最牛杂役的那位!” “别这么说,人家可是二师伯的私人大厨噢,据说手艺超赞的!” “噢噢噢,我是有听师父提过他今后要来跟我们一起修行啊,我还以为师父是觉得我们最近练功太压抑,故意讲笑话给我们解闷呢!” “哈哈,是啊是啊,我到现在还能想起来师父讲起这事儿的时候露出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呢……原来真不是搞笑啊!” 小白脸的靠山走了,一致的“横眉冷对”倏忽间就转化成了各种奚落与挖苦。当然,这些人也都是等到大人物走远以后,才敢吭声的。而这音量颇大的窃窃私语,却仿佛尖针一样扎在了呆立墙角下的某人耳朵里。 “为什么……”朝堂低声喃喃。 他非常不理解这些人的心态,明明大家才刚刚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非得这样尖酸刻薄?而且他们不是在忙着争论赌博之事嘛,为什么还有空联合起来调侃自己呢? “其实我……”朝堂想开口辩解。可辩解什么呢?根本就没人跟他搭腔啊。 冷嘲热讽时不时的冒出,时间足足过去已有半个时辰,那些看向朝堂的眼神越趋冷漠。好在,谈论地已不再全是关于他,大多数人又回归了关于今日入门考的那场赌博。 “呜。”虽然不再被关注,可朝堂实在迈不动脚步了。他生怕再动一下,又引来无数的嘲讽。 于是,他开始幻想着这时候要是来个人带着他逃离该有多好,他不想再听那些嘲笑声、更不想像现在这样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飕。 风声响起,胡思乱想的少年抬头,看到的是一块高速奔来的石板,以及不远处幸灾乐祸的人群。 砰。 瞬息过后,随着一声砰然炸响,石板碎裂,碎石飞溅。 唔。 忽然间的异变,使得本在全神贯注于嘲笑着某个“不学无术”少年的众位弟子来不及拔剑,只得伸出手臂本能的阻挡…… 砰砰砰砰。 碎石碎成数块更小块的碎石,直奔众人面门。 “啊啊啊啊……”无数的惨嚎之声瞬时响起。 “抱歉。”碧若江一脸歉意的看着朝堂四周被碎石击中头脸的师兄们。 “啊!”目瞪口呆的少年,也跟着叫出声来。 当然,以碧若江精准的脚法,自是不会让碎石砸上他那张讨喜的俊脸。朝堂发出这声惊叫,是因为他认出了碧若江。而碧若江以这种拉轰的方式出场,让朝堂不得不怀疑她就是来出风头的…… 太耀眼了。 就跟他幻想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梦啊。 自己其实已经被砸晕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牵手 真正相见的时刻,总是这般出乎意料。 碧若江在这个陌生的山里闲逛,虽有意去找朝堂,却不想只途中瞧了个热闹,然后,一个不经意的抬头,就看到了爱哭鬼一如既往的窝囊模样……看来,两人不只可以在大街上玩巧遇,深山里也一样做得到嘛。 “嗨!”惊魂未定的朝堂,小脸煞白地向少女打着招呼。 “锵!”齐唰唰地拔剑,演武场内的道门弟子们打算一致对外。 “啊!”齐唰唰地惊叫,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出了碧若江的身份。 这绝对是个他们惹不起的女人…… 或者,男人? 还是人妖来着? 不管是何物种,反正强大到绝对惹不起就是了。 于是,众人赶忙收回佩剑,也不再争执赌博之事了,而是一脸无辜的各自聚堆,无比刻苦的探讨起武学奥义来。 碧若江这一露面,竟比王二出场还要有用得多,这倒是很让人啼笑皆非的结果啊。 片刻过后,两人从演武场出来,朝堂一脸不甘地看着身旁表情恬淡中还带着一点莫名戾气的少女,咧着嘴不满地嘟囔道:“喂,我都感动的快要哭了,你就不能有所表示一下?” 朝堂的幽怨显而易见:明明自己在见到她时是那么地激动,可同样已经两天没见了,碧若江为什么就不能也表现的稍微煽情一点呢?这种复杂的情感问题,让很具文艺气息的少年一时间甚是纠结难堪。 “我表示了啊。”回想起刚才的可怜画面,碧若江无奈回道,“见到你这副要死不活的德性,我明明有翻白眼的。” “额……”朝堂心想还好自己这是出了演武场才把这一句酸溜溜的话说出口,否则真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对了,你不是住在流云峰吗?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碧若江蹙起眉头,困惑地问道,“该不会是你也参与这场赌博了吧?” 一想到这群人的无聊,碧若江就莫名火大。不过,她是没听到他们对朝堂的嘲讽,否则新仇旧恨,绝不会就那么便宜了这帮家伙。 “当然不是。”朝堂赶忙摆手。原来,碧若江气愤的是这件事情啊。 “嗯?”碧若江眯起双眼,仔细打量,似乎想确认这小子是不是在撒谎。 “我是说真的。”想是害怕碧若江真的误会了,朝堂又赶忙解释道:“我真的只是过来打扫下演武场,毕竟以后就要在这里修行了嘛。” 碧若江彻底无语:“你这洁癖的毛病……” “嘿嘿。”朝堂使出招牌式的傻笑加挠头。 “嗤。”中了少年“杀手锏”的少女噗哧一笑。 “呀?看来你还挺期待的,我还以为你不想练武呢?小堂堂呀,用不用姐姐我偷偷教你几招阴损的招式噢?”碧若江见到这小家伙就没来由地心情大好,于是,便又开始没口子的调戏。 “额……”朝堂想着碧若江对自己使出海底捞月、猴子偷桃、掏鸟窝等等一系列阴损招式,于是,俊脸不由自主涨得通红。 “呦,脸红什么呀?”碧若江臊眉耷眼地又来调侃这嫩脸娃了。 “这是瞧见美女以后的容光焕发好伐。”心情好了,烂话什么的也就脱口而出,而且朝堂似乎早已摸熟了碧若江的套路。 “好好好!”碧若江偷笑。“好伐”这个后缀词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专属,没想到这小子偷学的倒是挺快。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胡侃了半天,朝堂也终于记得“关心”起碧若江来了。 “闲逛嘛。”碧若江口不对心地回答。 “你这么满山乱跑,掌门师叔知道吗?”朝堂继续着他的“关心”。 “……”如此无厘头的发问,碧若江自是无言以对。 “而且你说你,一出场就搞出这么大动静,我强烈怀疑你就是为了出风头才会出现在这里的。”纠结于自己丢了面子的少年,撇着嘴再次絮叨个没完。 “额。”不知好歹的家伙,让碧若江不由啧啧称奇,“我可是为了救你欸。” “可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难堪好吧。况且我还得在这个演武场习武修行呢,以后肯定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被人嘲笑的。” 嘴里说的振振有词,其实,朝堂倒也没觉得有多难堪。相较于那些被砸了一脸碎石的师兄弟们,他已经幸福许多了。他也就是想让碧若江没那么大的心理优势罢了……不管他朝堂再怎么衰、再怎么没用,可当着自己喜欢人的面,总有点挂不住脸嘛。 “不然你想让我怎么做?”碧若江又好气又好笑,“难不成任由你被石板砸得头破血流,就很有面子了?” 朝堂翻了翻白眼道:“你是能打败梁师兄的高手欸。” “所以呢?”碧若江不解。 “你完全可以躲在墙后头,给我输送内劲嘛。”朝堂开始脑改起此前的情景。 “然后,我只需一抬手,石板就会被我强大的内劲震成碎片。事了,我轻弹身上的尘土,在众人狂热的目光注视下,潇洒地走出演武场。嘿嘿……”朝堂一脸贱笑,也只差哈喇子流满地了。 “哈哈,瞧你这出息。”之前朝堂走了几下自认潇洒的外八步,让碧若江一时乐不可支。 “嘿嘿。” “难道,你忘记上次被当作扮猪吃老虎的小白脸的下场啦?”碧若江讲的是当初她和燕归误会朝堂深藏不露,从而把他丢给了一帮黑衣人那件事。 “哼。”朝堂佯怒道,“你还敢提。” “哈哈……”想起朝堂在那个小树林里一副要哇哇大哭的样子,碧若江只差要笑得满地打滚了。 半晌过后,笑声止歇,碧若江擦拭着眼角溢出来的眼泪道:“小堂堂,既然你这么爱当大侠,过两天姐姐带你下山钓流氓去。” 朝堂稀奇问道:“什么叫钓流氓?” “连钓流氓都不知道啊?”碧若江一脸鄙夷,“所谓的钓流氓呢,就是由姐姐我负责勾引流氓,然后你跳出来充当大侠,痛扁流氓一顿。这样一来,你虚荣心得到了满足,我也能赚点零花钱,更何况,我们这也算是除暴安良了。” “额,我看还是算了。”朝堂赶忙摇头,虽然碧若江的提议很有趣,但他可不希望她真被人占了便宜。 “为什么?”碧若江奇道。 “额……”朝堂呐呐不语。 眼见朝堂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碧若江以为他是觉得钓流氓什么的也无法在师兄弟面前涨脸。歪头思索一番后,她伸出左手在朝堂眼前轻轻晃了晃,紧接着,开口说道:“要不要跟姐姐我牵一下小手?” “嗯?”看着细腻滑润的葱白玉手于面前晃来晃去,甚是诱人,朝堂却满脸惊恐模样,脸色更是由白转红、再转白。 “她就是喜欢没完没了的作弄人,所以,这一定是个阴谋。”心念电转之下,朝堂万分笃定。可旋即,他内心便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要是咱真伸手牵上了会怎样?总不会挨打吧?是她主动让咱牵的啊……好吧,拼了,如此良机千万不能错过,就算挨打一顿也值了。” 内心里正邪百般交战过后,邪恶一方获得压倒性胜利,朝堂正悉悉索索地准备伸出右手。 “我们可说好了……”碧若江一面将眼角瞟向那帮还站在演武场院子里探着脖子往外使劲瞧看的师兄们,一面低声同朝堂说道,“不准有非分之想啊,你不是就怪姐姐我抢了风头嘛,这么做就只是让你长长面子而已。” “嗯、嗯。”朝堂点头如在卖力捣蒜。 “一离开他们视线就要松手噢。”碧若江补充道。 “嗯、嗯。”朝堂点头如小鸡啄米。 “那你把手伸过来吧。” “好。”一声细如蚊呐的回答后,十指相扣。 “没天理啊!”凄厉惨烈的哀嚎声霎时间传遍了整座天道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天命 朝堂小屋内,脸红无比的碧若江。 倒不是因为少女现如今正大模大样地躺在朝堂的床上,而是拿人家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小屋跟自身乱作一团的租房一作对比,顿觉各种羞愧而已。 此际,朝堂正在外屋厨房里做菜。虽然碧若江说过她是下午才吃的饭,并还不太饿,但却拗不过朝堂满满的表现欲。于是,只得半推半就地跟来了流云峰。她心下也只得企盼这家伙别再给她做上一脸盆的面才好。 不久之后。 “开饭喽。”随着朝堂一声高叫,菜肴依次摆上了桌面。 家常豆腐、杂炒青菜、呛土豆丝、炖山蘑、素拌鸡片、黄瓜豆皮、什锦菜卷、银耳拼盘以及番茄豆瓣汤…… 四热、四凉、一汤,菜品样样细腻精致,显然是朝堂费了心思的杰作。 所谓“君子远庖厨”,眼见朝堂如此煞费苦心地钻研菜品,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他要被一众师兄弟们大加嘲讽兼鄙视了。 “噢呵。”这厢儿朝碧二人还未正式上桌呢,就见王老爷子从外面踱步进屋。想来,又是看到自家烟筒冒烟了。 “啧、啧。”看着桌上摆放的丰盛晚餐,老道士边走边感叹道,“臭小子对你女朋友真好,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给我做过这么些菜。” “师父。”朝堂一副扭捏之态出言嗔怪道。 反观碧若江倒是大大方方行礼,毫无尴尬羞赧:“二师伯好。” “好。”王二点头的同时忍不住在心底暗叹了一声阴盛阳衰。 接下来,在朝堂连声督促下,两人洗完手后,坐到桌前开吃……可因老道士的加入,让吃饭的气氛从暧昧变得有点诡异。 拿朝堂来说,若是让他跟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单独相处,他都能没完没了的一顿扯皮唬烂。可两人一旦放到一处,少年便没来由地脸皮薄嫩起来,只闷头吃饭,不敢言语。 于碧若江而言,这场景就有点好笑了,仅仅两个时辰,她就已经跟这位老道士吃过两顿饭了。不过总归不熟,也就不好主动找话题交谈。而且,也总不能当着人家师父的面,大肆调戏桌对面那位脸皮薄嫩的少年吧?所以,她也就只能闷头吃饭,等待某个老人家的忍受不住。 “笨蛋徒弟,你也十六岁成年了……如果非要找一个女朋友,我也不好太多地管你。”老道士想来是很喜欢看自家徒弟出糗了,吃着饭依然不忘继续此前的无良调侃。 “……”朝堂装作没听见。 “哈。”碧若江饭间偷笑。 “啊,对了。”老道士一惊一乍。他是忽然间想到的:他这个徒弟……似乎也没怎么下过山啊? “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王二疑惑问道。 “额……”全身僵硬,朝堂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碧若江刚想张口回答。 “原来你就是他跳水救下的那个女孩啊?”老道士恍然大悟。 噗。 朝堂一口饭喷到了桌子上。 地缝呢? 地缝呢? 少年脸红得跟猴屁股一般。 他从未想过这两人见面的场景,所以,在此之前,他曾偷偷地……吹了个小牛。 碧若江憋住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嗯,那次多亏了朝师兄的出手相救,弟子感激不尽。” “唉。”老道士忽有感慨。 “没这回事儿。”朝堂摇头晃脑,双手乱摆,就差当场哭出声来。什么朝师兄不朝师兄的,他可不敢当啊,明明一刻钟前还小堂堂、小堂堂叫个没完没了呢。等师父他老人家走了以后,一定会遭致疯狂的报复啊! “别不承认,你这就是典型的有了媳妇忘了娘。”老道士一脸怒气哼哼,“现在你就得回答我。如果我和你的小女友掉进河里,你先救谁?” 好诡异的问题。 平日里也都是出现在婆媳之间…… “我、我……”朝堂脸红脖子粗,就差一口气没背过去,“我……很想知道……你们究竟是谁约谁出去的?” 烂话再度出口,无节操,无下限,典型破罐子破摔了。 咚。 这下子轮到其余两人一同傻掉了。 片刻之后。 “臭小子,你这是在侮辱为师嘛?”老道士怒道,“你师父我喜欢更成熟一点的女人。” “额……”碧若江算是彻底服了这一对活宝师徒了。 嗝。 终于是无比闹腾地吃完了饭,王老爷子满足地打着饱嗝。 “喂,说声谢谢能死嘛。”朝堂对着吃完饭直接一抹嘴便事不关己的两人不满地嚷道。 “谢谢。”一老一少很是配合。 “额……”朝堂顿时没了脾气,不过心中还是很期盼碧若江能主动要求说跟他一起洗碗。 “臭小子,能让我单独和你的小女友谈谈嘛?”老道士一边喝着饭后茶水,一边开始赶徒弟出屋。 “不准讲我小时候的那些糗事。”留下一句叮嘱,朝堂跑去屋外井台洗碗。 里屋里只剩下一老一少,对坐交谈。 “师伯还有什么话要叮嘱弟子?”只半天功夫,这已经是两人之间的第三次谈话了,碧若江也就轻车熟路地开口问询。 “今天下午,我跟几位师弟碰过头,关于你的问题,大家仔细探讨过。”王二放下茶杯后,神情难得凝重起来,“所以,这次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嗯。”碧若江点了点头,她喜欢这样。本来嘛,该说的,终究还是要说,总是遮遮掩掩,只会把事情搞得愈加复杂。 然而…… 始料未及的轰炸开启。 “别觉得你师伯我说话难听,我们讨论出来的结果,是不管你进山究竟有何目的,我们都还是希望你能尽量少趟这淌浑水,为了你好,也为了我们道门。” 在于揣测人心方面,王二决不逊于自家那个最会擅察言观色的六弟。虽然今天中午才首次见面,可对于碧若江的性格脾气,他也大致猜测个七七八八,所以,老人家一上来便直来直去。 要谈的不是关于龙语咒文的话题? 这倒是让碧若江完全没想到。而且,老道士这变脸的速度也过于恐怖了吧? “师伯,瞧您这话说得……”面对王二如此直接甚至有些狠厉的警告,还没想好要如何答复的碧若江,只能把话头再扔回去,“似乎是道门选中了我吧?” 一直以来的相谈甚欢,于倏忽之间变得携风带雨。 “这么说吧。”老道士更加直接,“我们是想让你教会梁蕴龙语,并放弃掌门之位。至于你如果真有什么目的,可以跟我提出,道门会尽量满足。” 王二考虑过了,既然事情没办法一直拖延下去,况且闭关的大师兄态度不明,那么这个艰难的决定就还是要由他来作……碧若江这个外人必然不行,她绝对让人信不过,就连接近自家徒弟都很可能是带有某种目的,那么,就只能是梁蕴。 就像他王二以往常说给道门信徒的那句话--“人各有命,不可强求。”既然梁蕴早已作好了以身殉山的准备,他也就不打算拦阻下去了。况且,将心比心,他也相信自己的大师兄一定不会拿他那徒弟的性命来作赌注。 “放弃掌门之位我倒是无所谓……可要教会梁师兄龙语?只怕是难上加难啊。如果靠教就能让人学会,整个雪狼族也不会仅我一人会千粼之术。” 碧若江从未痴心妄想到她能接任天道门的掌门,何况她也确实是心怀鬼胎而来。王二这厢直接谈利益,虽然是她想要的态度,不过她的要求,却是没办法直接放到台面之上。 “有这么难吗?”老道士皱眉,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后果。 “这么说吧……”碧若江也学着对方说话,“我有个弟弟,我教了他许多年武功,他可以把千粼之术施法时的每一个音节跟我发出的一模一样,但是最多也只能发出四十八点粼射……” “梁蕴的天道望气,可不是照猫画虎。”凝眉思考了下,老道士心犹不死地说道,“只要你不反对,哪天有空,你可以教他试试。” “嗯。”碧若江点了点头。 沉默。 许久之后,王二试探着问道:“要不要说说你的目的?” 碧若江回道:“我想到后山转转。” “附魔?”老道士目光还算柔和。 “……”碧若江不置可否。 常年身处极北之地,碧若江从未听说过两大圣地关于附魔的传说。虽然她不知道老人家在说什么,可与其让天道门知晓她真正的目的,倒不如让对方错误地进行防范。 “也好。”老道士用一副“我懂了”的样子点了点头,然后准备起身作别而去。 “我想问下。”就这时候,碧若江忽又想起一事,于是,饶有兴致的开口问道,“道门真能预知未来么?不然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哈。”王二“噗通”一声又坐了下来,继而洒然一笑道,“道门‘知命’罢了。” 听某流氓说过“知气”“知身”“知世”,现在又冒出来个“知命”,碧若江来了兴趣,忙道:“何谓知命?” “命者,先天之性也,形于内为‘气’,形于外为‘运’,气衰而运衰,运衰则命竭,故窥及命之道,则可知凡人一世之吉凶,谓之‘知命’……” 老道士拿出一贯忽悠人的手段。 碧若江失望道:“二师伯所言,太过细枝末节了,我雪狼族也是精通巫术的。” “咦?那你想知道些什么?”王二没料到碧若江竟对这等生命奥义毫无兴趣,不由有些疑惑。 “天道门之所以叫作天道门……”碧若江一板一眼地问道,“是否因为……已窥得天道?” “!”王二未料到这丫头想知道的不是知命,而竟是……知天命! “哈哈哈……”老道士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摇头道,“小丫头真是年轻妄想,既然是天道,又岂能容我等凡人洞之察之?” “我不信。”碧若江毫不迟疑回道,“如果不是预知了天机,我的到来又要怎样讲?道门又怎会冒着数百年声誉受损,来让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坐上掌门之位?” 她终究还是不信那个所谓“你的到来只是个意外”的说法……又或者是因为知晓了天道门不会再让自身顶上前线,而变得有些得意忘形了。 “一开始我就说过……”老道士止笑、皱眉。 “我不再问就是了。”碧若江确实不想趟这淌浑水,不过好奇心一起,一时间倒把王二的劝诫给忘记了。 “唉。”老道士叹了口气,“如果你真有心探究天命,可以等师兄闭关而出。想来,以你的资质,我家师兄必愿倾囊相授。” “!”碧若江微微一惊,这番话若是在她得知家族的那条血腥秘密以前听来,自当怦然心动。可此刻一心所抗的,唯有雪狼族那份悲哀的宿命。 所以,她不信天命,也畏知天命。 这绝对是种矛盾之极的心态。 然而,从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选了一条路。 根本没有回头路的一条路。 而既然做出了抉择,她就一定要把这条路走完。 “不必了。”少女微笑着摇了摇头,“无知是福。” “没错儿。”老道士跟着感慨,“无知是福啊。” 天命者,宿命也。 千百年来,世间万物哪个不是强者生、弱者死,这优胜劣汰的至理,正是谁也逃不掉的宿命。虽然不知道少女心底藏着如何惊人的秘密,但是于对方心底的那份恐惧,王二却是十分清楚的。 因为,他同样害怕得知自己的天命……而他当初就不应该好奇心旺盛地去碰老六那个叫作“命轮”的破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先知 天道山夜不留客,并不是因为少房间,相反,各座山峰最不缺的就是住房。 财大气粗的天道门,每个弟子居住的也都是独院独屋。而要费心给碧若江找个住处,则是因为她性别不同,总得找个最偏僻、弟子最少的地方才是。 否则,这帮青春气盛的弟子们只怕要整天有事没事的跑去大献殷勤了。 于是,经由梁蕴思来想去,这天夜里,碧若江独自住在了流云峰的一处小院里。 距离朝堂的那间小院倒只有半刻钟的路程。 当天夜里,碧若江躺在自己床上,翻来覆去的却总也睡不着,有兴奋,也有顾虑,更多的是疑惑。 先不管天道门的企图,便是族里的意思也似乎让人琢磨不透。竟然连表面上的让天道门交出自己都没声明一下?而要说是他们准备过后偷偷上山来劫走她,这个就更加不可能实现了…… 究竟是什么让族里改变了态度呢? 碧若江苦思不得解,却也唯有无奈放弃。她觉得最近这种想不通的事情正在骤然增多,对她这种要靠一己判断行事的人来说,可绝不是什么好的兆头。但唯今之计,她也只有守着自身的意图,静观其变。 最后,这些乱糟糟的想法在一番翻来覆去的思索之后,渐渐都散去,她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去想她那个不知是否已身陷囹圄的弟弟了。 于是,她开始恐惧起来…… “弟弟不会有什么不测了吧?”想不通的答案,在有了这个恐怖的想法以后,似乎变得通顺起来,“所以,族里放弃了?不再需要自己了?” “不对。”碧若江随即便自我否定,“族里高层明明都已经赶来了。” “可如果他们抓到弟弟了,就没理由不来跟天道门要人啊?”碧若江发觉她脑筋又绕回去了。 “弟弟就在附近?正处于被追捕中吗?”碧若江早先是有这个想法的,可在她通过雪鹞传递来的信息发觉到那道包围网是在故意针对她而设的时候,她便迷茫了。因为,如果真是这样,族里抓紧去追捕弟弟还来不及,就更加没理由接近她了。 “难不成……是断定弟弟会来找我?”碧若江似乎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虽说她并不认为毫无情报来源的弟弟能成功找到她,但并不排除族里会有意进行诱导。 “唉,伟大的雪狼之神啊。”碧若江对着黑洞洞的屋顶叹息着。小时候,她一直坚信弟弟是她用玩具跟雪狼之神换来的,是绝对属于她的私有财产。而就算现如今她已经长大了,她也依然愿意相信这童话般的记忆是真的。 但终归只是愿意相信罢了,多少有些一厢情愿。 于是,这个难眠的夜里,满足了许多年的雪狼少女又变得有些贪心了,而这份一厢情愿也有了愈演愈烈的架势。 如果雪狼之神真能再满足她一个愿望,她希望永远不要长大,永远不要面临这种姐弟无法相见的场面。她可以不逼弟弟去练武,也愿意陪着他一起躺在雪原上看太阳……当然,也永远不再欺负他。 但,有可能吗? “一定要逃得远远的。”碧若江在心底默念,“千万不要想着来找我。” 数日前,入夜后的辰塘,雾特别的浓。 在雪狼族六长老的召集下,六名长老护法、三名长老候补以及分散于附近区域的数个体术了得的中生代雪狼战士,都已陆续抵达集合地点。 一众雪狼聚集在一家倭国料理店的楼上,一边吃着生鱼片,一边商议着下一步的计划。 “当务之急,是要先抓捕住碧若江,上一次见面,这小妮子的势力突然间庞大了不少。如果任其这般发展下去,恐怕最终要难以收拾。” 说话之人是前不久刚跟碧若江有过一次接触的碧国友,而这次六长老的召集,原本远在郁苍镇的他是没收到信息的,他只是碰巧要来回禀碧若江那边的动态而已。 “那小子咱们就不再追捕了吗?”一个年轻雪狼战士发言,“话说那个男人真有那么强,连长老您也打不过他吗?为何您就这么任由他把那小子带走?” “……”连珠炮的发问,让六长老碧凡深深地皱了皱眉,虽满脸不快,却没有正面回答。 “就是!”不满长老的表态,一个长老护法附和道,“我们付出了那么高的代价,连老四和老八也因此成了废物。为什么长老您连阻拦对方的意图都没有?” “……”碧凡眉头皱得更深。 “就是!”“就是!”“就是!” 不满情绪蔓延,众狼纷纷出言指责。 雪狼一族格外重辈分,可当某人的行为切实危害到整个雪狼族的利益,特别是当这封印即将坍塌,要毁灭其间所有生命之际,哪管你是雪狼族身份尊崇的长老,众人也会因为恐惧而团结起来。 “我们需要一个交代。”口诛笔伐之声持续着。 “呵……啊。”直到一人开始打呵欠,众人突然间静了下来,像是声音全被漩涡抽进了地底岩层一般。 地位决定发言权。这个人完全看不出年纪,也没老到皱纹堆积。可他真的活了太久太久,久到连雪狼族活的最久的长者也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久,只怕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他的确切年纪。 “不关六子的事。”红红的酒糟鼻,一张嘴满屋子的酒臭气,却没人敢有丝毫的抱怨。这人武功怎样没人知道,即便是稀松平常也无所谓,他有绝对的发言权,是因为他是雪狼族的--先知! 眼睛因长期喝酒布满了无数的红血丝,灰白的胡渣爬满了半张脸,连续打了几个让人抓狂且满含酒臭的呵欠后,老人家终于再次开口:“围而不捕。” “什、什么意思?”有人问道。 “活的越久,越是怕死。别说抓捕到两人无比困难,即便真给抓了回来,如果那丫头誓死不从,似乎我们也依然毫无办法。所以,适当冒些小的风险,也未尝不可……”老人家喃喃说道,“毕竟,现在看来,双方利益并不冲突嘛。” “!”众雪狼一直认为只要将两人抓捕回来,封印便可破除,雪狼族便可得解放,却未想,竟还有这般波折。 那他们这群人这般费劲忙活……到底是为了什么? “嗯?”迷茫的不止这帮人,便连六长老碧凡也同样心存困惑。而他困惑的是:为什么这位雪狼先知要欺骗众人? 他很清楚,即便碧若江不愿提前开启血祭,但到了那一幕、那个时刻,只需她们姊弟两人在场即可,完全无需那段血祭咒文。 只是到时候,死去的会是两个人罢了…… “今天说什么您也得把事情给我们说明白!”头发花白的老雪狼碧海潮压制不住心头暴躁地嚷道。 前些年,他因族内之事受到牵连,没能晋升长老之位,这本就让他郁结难解。而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武功越练越强,面子便越来越挂不住。现在一大把年纪了,他就老是想借点事情杀杀这帮长老的锐气,以此寻求机遇,得以正式上位。 而碧凡的失责,正是他想要抓住那个机遇。既然抓到了,又怎会放过! “诸位且宽心。”举起随身携带的破酒壶,长长地灌了口酒,先知回道,“我终究会给你们一个解释,不过并不是现在,而是在他们两姐弟聚到一处之时。” 碧海潮忍着心中不耐问道:“还是得将他们抓起来?” “这要看最终的形势如何,很大可能是他们自己走到了一处。” “那还要我们做什么?”一只年轻的雪狼问出众狼心中疑惑。就因为他们相信族中这位先知,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结果竟然发现到头来一切都只是在做无用功。 “你们已经成功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 “什么?”明明一个人也没抓回来,他们这些人到底完成了什么呢? “之血的觉醒。”老人家再喝了一口酒,“接下来第二步目标,还是要围而不捕。” “这样就能保证‘血祭’的成功开启?” “我以雪狼之神的名义发誓。”既然是先知出口,便成了雪狼族最重的誓言。 砰。 有人从饭桌旁站起。 “不要再敷衍下去了!”碧海潮终于到达了愤怒的瓶颈,右手的手指在这一句怒吼的同时,碰触上了腰畔的九节短棍。今晚无论如何,也决不会光凭对方这几句话,就可善罢甘休的。 然而,接下来的一瞬间里,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在了这位老雪狼的身上。 黑色的紧身劲装炸裂为无数条碎布四下飞散,岩石一般坚硬且肌肉分明的上半身完全呈现在众人面前。碧海潮的手还在腰畔,而那根九节棍已离开了他的身体开始向下滑落。 而正在看着那位先知的众雪狼所见的一切则更为诡异--忽然间,正在饮酒的老人家消失了。被他已经倾倒而出的酒还在半空之中,悬停了瞬间之后,开始自然下坠。紧接着,先知再次出现的地方,是碧海潮的身后。 咯吱吱。 碧海潮牙齿打颤,虽然看不到那张带有怎样表情的脸,他却能清晰闻到对方嘴里臭烘烘的酒气。中人欲呕的气味,伴随着山一般的威压,让他升不起一丝反抗的意识。 “既然活了这么大年纪了,也总该给你留点脸面。否则,让你连裤子都抓不住哦。”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 下一瞬间,九节棍落在了地上,那些链接的链条段段碎裂,真正断成了九节。与此同时,之前倾倒而出的酒也终于在这一刻落地、飞溅。 众人目光交叉处,是一脸震惊与羞愧之色的老雪狼,涨红着脸,死命着抓住正往下掉的裤子…… 当晚后,雪狼们按照先知的吩咐开始分别行动,先知本人则带着六长老碧凡和长老护法们从这座距离天道山最近的城市,悠然赶往天道山。 而那晚从头到尾,六长老碧凡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他绝不会质疑先知一切的安排。谎言也好,真话也罢,他都不会怀疑先知对雪狼族的那颗赤诚之心。毕竟,没了他的守护,雪狼族也无法撑到今天。 或许,就连这对姐弟的逃亡,从一开始就是在老先知的预料之中? 那么,老人家是否也早便知道那个男人会出现? 想起那个男人,在碧凡的脑海里,便开始不断涌现出前一天夜里的那一幕惨烈场景。 回忆的画面里,那个用一只手接下了他刀劈的男人,正回身用怀抱温柔地迎接着碧小港。而已然失去了意识的雪狼少年回送给那人的,则是他于“之血”爆发后的全力一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陷阱 碧小港的童年无忧无虑,他有一个“疼”爱他的姐姐,她总说碧小港是雪狼之神送给她的礼物,是她用她最所有的玩具换来的。 碧小港小时候对练武并不感兴趣,他更喜欢一动不动地躺在荒丘上晒太阳。但姐姐总不让他安生,总是在他晒得暖洋洋的时候偷偷地揪他的耳朵。 在碧若江看来,她用全部玩具换来的弟弟,怎么可以不爱打架。如果不爱打架,那和女孩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碧小港打不过姐姐,对父母撒娇也没有用。因为父亲总是在听到他在餐桌上的抱怨以后,笑得前仰后合。而在年少的碧若江看来,碧小港根本就不是妈妈生的,是她从雪狼之神那里要来的,他只属于自己。 碧小港的练武之路,最早开始于姐姐蛮不讲理的胁迫。为了换取半个时辰安安静静晒太阳的时间,他必须陪姐姐爬树、奔跑以及练拳,而这实在是让他烦恼的一件事。 所以,他从来都是在习武的时候走神,想象着自己正躺在温暖的阳光下眯眼看云朵。 这样,他就不觉得练武是那么痛苦的事情了。 两年前,两人开启逃亡之旅,碧小港却始终没有问上一句“为什么”。他从心底里相信这个从小欺负自己,却经常为他和别人大打出手的姐姐。 那时候,姐姐的实力也并不是很强劲,每一次,她都是打得满脸挂彩。然后,当碧小港关切慰问的时候,她总会自豪地回道:“姐姐维护弟弟,天经地义。” 而待她发现碧小港看着她的伤口似乎要哭出来的时候,她就会调皮地眨着眼,问他:“感动不?” 每当这个时候,碧小港便会装作义愤填膺的样子,嚷道:“你打我的次数也不少。” 这时候,碧若江就总会笑得伤口崩裂、龇牙咧嘴:“哈哈,姐姐打弟弟,那也是天经地义。” 离家、逃亡,碧小港并没有丝毫怨言,他知道姐姐一定有她不得已的苦衷。 但现在,碧小港想问上一句“为什么”了…… 为什么姐姐要扔下自己,不辞而别? 抬望眼前巍峨拔起的崇俊,震响武林的天道山望之确实雄浑不可方物,伫立在长路尽头的一座座山峰也仿佛拔地而起的九柄利剑,直刺苍穹。 姐姐就在山上。 这是一个自称石域城的男人最先告诉他的。 这个手持姐姐碧若江随身信物的男人不但从族人的围捕下救下了他,更是给他看了姐姐写给一个叫作息辕的大人物的几张小纸条,纸条上的信息模糊暗示了她要进天道后山去偷取天道门的至宝潺水珠…… 男人说是这个叫作息辕的世子殿下命令他来帮忙,而他自己则因为身份特殊无法进入天道山,所以才找上了碧小港。 碧小港觉得男人应该不会是在骗他,姐姐通过入门考试进入天道门的事情他也在几天前得到了证实,这就更加证明了男人给他的那几张纸条的真实性。 但他依然难免疑惑,男人到底是如何找上他的? 事情发生在雪狼们聚会的前一天晚上。那时候碧若江初遇朝堂,为了躲避族兄碧国友的追捕,两人携手逃亡。而刚进入中州境地的碧小港,在得知姐姐就在辰塘附近的消息后,二话不说,立刻直奔这处距离天道山最近的城市。 消息确实是真的,不过,也是陷阱。 姐姐尚未见到,狼兄、狼弟、狼叔、狼伯们,早已等候多时。 逃亡与追捕的戏码,再次上演。 越靠近辰塘,族内的增援反倒越多,想来是因他一路躲避周旋南下速度极为迟缓之故,家族也因此随时可以超过他,于他可能去往的路线上从容设置埋伏。 最终,当碧小港到达辰塘城之际,包围网已经收缩成型。 可让人难以置信的,敌人这一出手,便是一个极为夸张的烈焰焚城……前后左右一片火海,左突右冲不得,被围困在通天大火当中的碧小港忍不住皱眉思索:“难道族里已不再想活捉自己了?” 但这又怎么可能? 无论是追捕一方,还是逃亡一方,都在按照某个老人家早已写好的剧本一步一步执行罢了。 而就在碧小港努力尝试着从火海中突围的之际,站在他不远处那一幢本该被烧毁的高楼二层,蓄了满脸络腮胡的六长老碧凡淡淡开口:“我觉得……他就要被烧死了。” 咕嘟、咕嘟、咕嘟。 站在六长老身旁,手拿一个破酒壶的老先知,仰脖鲸饮,置若罔闻。 “您确定他是拥有之血的人?可为什么一路之上从未见他施展过?他要真是您预言中的活人祭,不可能连这点小火也闯不过去吧?”不管身旁老先知的疯癫作态,六长老碧凡继续一句接着一句的疑惑发问。 “嗝。”饱饱地打了个酒嗝,老先知抬袖拂拭嘴角酒渍,“太久之前的梦了,不过这小子的眼神很好,令人印象深刻,我想应该错不了。” “眼神吗?”碧凡把目光投向空旷的街道,大道中央,碧小港一双狼眼分外雪亮。 嗬。 一脚踢出,一道无上劲气如月牙般劈砍进火海,碧小港身体紧随其后。可只冲出了不到二十尺,火势不减,逼得他再次退回。 悲催的火借风势……既然是族里耗费了一番心思布的局,就是算准了他内息的“风”属性。 随着时间的流逝,烈焰愈加炙热、浓烟愈发呛鼻、空气也愈加稀薄……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尝试了,碧小港不认为自己还能闯出一条生路。 “要死了吗?可总感觉有点奇怪啊,为什么族里突然不在乎我的死活了呢?如果真得毋须再作血祭,那还来抓我做什么?难道是恼羞成怒吗?”最后存留的一点意识让碧小港思绪纷杂。 蓦地,一道念头划过他的脑海:“为什么大火燃烧了这么久,而附近竟似乎没一个人觉察到?都被干掉了?或者是……” “幻觉啊。”碧小港苦笑。对于感知过于敏锐的他来说,这还真是一个极好的策略。 不过,身陷幻象,总好过被大火一通儿无脑焚烧。虽然他喜欢晒太阳,可不代表就喜欢被扔到太阳里烤成狼干,不管怎么说,他还有些趋冷避热的雪狼本性在。 但,也就只是好一些罢了,幻象里的火,也是火啊。 所谓幻象攻击,其实并不单单是对一个人的意识发起攻击,让其见到施术者想让他看见的景象。它更多的是对这个人身上的气息加以引导,以此来迷乱人体“眼、耳、鼻、舌、身”这五识,因为幻象本身是由被攻击者自身所创造,所以才能让中招之人毫无所觉,而这种幻象所造成的后果,更和真实经历过那些恐怖事情一般无二…… 姐姐碧若江虽也有跟碧小港讲过对付幻象的方法,可只是以“有所涉猎”的程度就想破除这个幻象,未免太把这场追杀以及这个煞费苦心的陷阱当作儿戏了。 一番思索下来,倒也并非毫无头绪,可这头绪未免也太多了一点:这里仿佛是线索,那里似乎有破绽,也好像这处才是闯出幻象的唯一方法…… 千头万绪,让碧小港根本无从辨别。 “不管那么多了,即便是幻觉,这也不是我能继续硬扛下去的超真实幻觉,再不行动,我就真要被活活烧死了。”迅速冷静下来,拼起最后一份残存意识,碧小港下定了决心。 “看来,到了最后关头,还是要靠这个来决定生死了。”雪狼少年一面自嘲着,一面缓缓地闭上双眼。不再被那些故意造出的气味所蒙蔽,被剥夺的五感亦全部不再使用,只靠,直觉。 “哄、嘣、呛、嗓、咪、喏、唪、噔。”怪异难言的咒文声落,数道碧光飞快地掠开炙热的空气,然后,大火消失了。 “真是可惜。”留着络腮胡的六长老叹道。 倒悬酒壶的雪狼先知摇头:“还真是不吝啊,竟然连粼射之术也毫无保留地教给了弟弟。” 碧凡再叹:“怪兽般的本能直觉啊。” 老先知连连摇头:“就是心太软了。” 碧凡不满道:“别忘了您老人家的立场。” “我的立场从未动摇过。”老先知把目光少年身上收回,“六子,逼出他的之血,否则,就算杀了他也无所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觉醒 “嗷嗷嗷嗷……” 冷清的夜,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响彻夜空。 不算冷清的大街上,躺着四人,此刻正自痛苦的翻滚、哀嚎着。毫无例外,四人全部都是被“粼射”洞穿了两侧肩胛骨。 果然,如六长老所言,拥有变态一般的直觉,但少年还是心太软了……四名伤员所组成的圆心处,碧小港已被另外八人团团围住。而如果不是对幻术加持状态撤销的迅速,只怕这八人也要跟躺在地上的同伴一起,相邀而嚎了。 “唉。”望了望四周,碧小港一脸无奈地叹气:“看来又要战斗了。” 其实,明明就可以不如此被动,只要遵从直觉把全部的“粼射”击向所有人的心脏,剩余的八人即便避开了要害,只怕也会身受重伤。 八打一,敌人有着压倒性的人数优势……然而,随着“呜”的一声口哨声响起,八人四散藏身。 对于此八人而言,碧小港如果是仅靠群殴能解决的人物,他们也就不必费力施展幻术了。更何况,他们这些人根本不是修行体术的。好在,六长老已经传令下来,这个气力已用了七七八八的家伙,就交给他老人家好了。 “就这么抛弃同伴了?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碧小港嘟囔着前行,也不再理会身后的惨嚎之声,他还没爱心泛滥到要去帮敌人止血疗伤的地步。 “小家伙,你的旅程,也该到此为止了。”高楼之上,等候多时的六长老碧凡,双手持刀,拦住了碧小港。 飕。 声音未落,少年抬首,六长老已经鱼跃举刀,直砍向他的面门。 “嘿。”敌人来势惊人,碧小港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也根本不去分辨六长老那一刀到底是实是虚。 当然不必辨别,从碧凡出手的一瞬间,他就准备逃了。因为姐姐说过,在长老级别这种强大的敌人面前,最大的胜利就是全身而退。 嗖。 向左转身,纵身窜入小巷。 “嘿嘿,小子,以为这样就能逃得掉吗?”嘿然笑声从身后传来,彷如地狱鬼语一般。 咻。 刀光快如流星,碧小港的右肩被划出一道长长血口。 “好疼啊。”雪狼少年大叫着,脚下却毫无停顿,逃得更加狼狈无比。 嘶。 身上再次挂彩。 “放点水……不行吗?”哼哼唧唧中,碧小港继续狂奔。 嘶。 嘶。 嘶。 嘶。 阴魂不散的身影,一道接一道的刀伤。 再伤下去,别说是说嘴,恐怕就连逃得力气也没了。 “呼。”碧小港深吁一口气。看来,只好转身迎敌。 可真正打起来又能怎样? 面对接踵而至的刀影,还不是一样的左支右绌、浑身挂彩。 “身为长辈的……您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堂堂正正的对决一番不好嘛?”多活一息都是靠幸运强撑,碧小港完全没有星点攻击的机会。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被之前那个难以置信的幻术耗掉了太多气息。所以,到了这一刻,也就只能目无尊长的耍耍贫嘴、打打嘴炮了。 “哼。”碧凡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像我七弟那样跟你这小鬼傻乎乎地玩一场对决,最后再被你打残呗?” 虽然他不认为他那个孱弱的七弟能跟自身相提并论,但总归不能再给这小子任何机会。毕竟,连精心布置了那么久的幻杀大阵,都依然无法起到该起的作用,所以,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唰唰唰唰…… 碧凡手中大刀继续狂风暴雨般劈砍进攻着。 嘶嘶嘶嘶…… 碧小港浑身的伤口也在继续增加着。 左摇,右晃。 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真是个难熬的夜晚啊。 “放弃?”碧小港暗想,“不,就算是为了姐姐,我也得想点办法才行。”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逃是逃不掉了,即便想拼到两败俱伤,也是千难万难,更何况不知还有多少族人藏于身侧。难道,真的就只能祈求雪狼之神给予庇护了吗?可让他老人家对抗他的族人,这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 嘶嘶嘶嘶…… 伤得似乎再难支撑,不仅仅是摇摇欲坠,真的,要倒下了。 然而。 砰。 砰砰。 砰砰砰。 心脏为什么会忽然间跳动的如此之快? 眼前也开始出现重影。 还有这撕裂般得难受感…… 难道,这就是要死了吗? “终于要开始了吗?”不远处的高楼之上,依然破酒壶绝不离手的老人家,终于停下了饮酒,眼眸中一片晶亮。 “似乎放弃抵抗了呢。”伴着碧凡冷哼的声音,碧小港的胸口重重地又挨了一刀,肋骨断裂。 “才没有。”少年兀自嘴硬着。 早已模糊的意识里,晕眩感更胜,却一点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比起内在的那股难以忍受的撕裂感,这真的不算什么。 砰砰砰砰。 心脏跳动的更加剧烈,重影也越来越重。 “嗷!”伤口中开始往外迸着鲜血,颈骨发出可怕的喀喀声,碧小港双眸里一片血红,完全看不到一点瞳孔之色。 “唔。”碧凡正待一刀砍下,握刀得双手却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之中。 当然,他并没有被碧小港诡异的神情吓到,他早便知道“之血”的存在。而碧小港也并没有出手,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面目狰狞。 碧凡之所以停下,是因为有一只纤长的手牢牢抓住了自己淬满鲜血的阔刀。 所以,他手中的刀,再难寸进。 那只紧握刀刃的手,也丝毫未损。 这只手的主人,属于一个相貌文雅的中年男子,来自燕王府。 “阁下因何要插手我族内之事?”碧凡还刀入鞘,来人能在他毫无觉察之下近到他的身前,并赤手接下了他全力下劈的刀……这就已经充分说明,来人想杀他会很容易。 既然来人并没有这么做,那么,便说明他想谈谈。打是打不过了,那就先听听,看他怎么说? “今晚,我要带走这个孩子。”中年男子语意明确地说出此行目的。 “他有什么特别?”碧凡试图做些交涉。 男人言语平静:“他的存在,将会是接下来这场战争中最重要的一环。” 碧凡点了点头,没有丝毫迟疑地回道:“我没问题了,你可以带他走。” “为什么?”眼见碧凡如此干脆的同意,轮到男人疑惑了。 “我打不过你,似乎也无法用利益诱使你把人留下。”望了望男人领口以及在握住他的刀锋时就已然褪下了的袖口里刻意暴露出来的那半截小臂,碧凡认真地说道,“毕竟,你是拥有两个纹章的人。” “呵呵,就这些还不足以让你放弃。”男人冷笑道,“看来,你从一开始,就断定了我们的目的会一致?” “判断形势的当然不是我。”碧凡感叹道,“我就只是一个打手。” “打手?”男子把困惑的目光移向不远处的高楼,喝着酒的老人家微笑地回望。 “这样啊。”仿佛明白了什么,点头致意后,男人转过身。 然而,就在这一刻,碧小港的之血全面爆发! 刀气连天。 嗬。 乌云汇集之下,赤红着双眼的碧小港发出直若九天惊雷般的一记重劈。可当感知到危险的碧凡急速闪避、后跃之时,男人却只是温柔地张开双臂。 轰。 一道不知深浅的狭长刀痕,将坚石铺就的街道整整齐齐地划分为了两半。 轰轰轰轰…… 街道上的裂痕伴着震天的轰鸣声还在不断地向远方伸展着。 “唔。”虽然肩头上被惊人的刀气割伤,染上了少许血迹,可只在这转瞬之间,男人已一把将双眼赤红的少年拥入到怀中。 “没事了。”环抱起兀自挣扎的碧小港,男人出言轻声安抚道。 血光褪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后山 天空湛蓝,白云飘浮,白色的鹞鹰展开双翼悬停在空中,片刻后,雪鹞开始急速下坠。 “那里、那里!”碧若江兴奋叫道。 朝堂在一旁探着脑袋好奇问道:“你到底在找什么呀?” “乱逛呗。”碧若江随口回道。 “这么明显的目的性……”朝堂抚额叹气,“你确定你不是在糊弄二傻子?” “哪有糊弄你嘛。”碧若江调笑着回道,“你这么聪明,一会儿肯定自己就猜到了。” 朝堂毫不含糊地点头:“那倒是。” “额……”少女语塞。 说着话,两人已开始奔着雪鹞下坠的方向跑去,朝堂边跑边问:“为什么不给它起个名字?每一次看你‘喂’、‘喂’的叫它,就觉得好别扭。” 碧若江答道:“它有名字啊。” “嗯?”朝堂疑惑,“那你为什么不叫?” “一直在叫啊,它就叫‘喂’啊。” “额……”少年语塞。 碧若江歪过头:“难不成还跟家里养的小猫小狗一样,非要叫小白、小黑什么的吗?” “叫小白不是挺好嘛,我就喜欢小白。”朝堂嘟囔着。 …… 自碧若江入门,过去的这几天,朝堂屁颠屁颠地跟着碧若江满山满野的跑,惹得一众天道门弟子对其更是恨得牙痒痒的。就算是天道门讲求清心修道,也总不能时刻修行,于是,众人有事没事的聚起堆儿来,就站在他身后戳着他的脊梁骨……谁让师妹这种神奇的生物,天生就是用来供一群终日唯有苦逼修行,导致热血无限、春情也无限的师兄们浮想联翩的存在。 不过,朝堂不在乎了。 因为他早已想通,虽然他跟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可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他们以为的那个世界里,朝堂永远是走着狗|屎运的家伙,他有牛掰到一塌糊涂的道门大人物在身后撑腰,也不用刻苦的修行,每天悠哉悠哉的各种游手好闲。 现在,连唯一的小师妹也成了他的私人伴游…… “就让他们悲愤去吧,这种感觉挺好。”想着自己每天重复地溜着墙根低头扫地,朝堂突然觉得有种报复的快感。 但想归想,他还是希望能够凭借自身的真正实力令人刮目相看,就像这些人过往一直瞧不起的梁蕴师兄,现如今又有哪一个不是抻长了脖子的瞻仰崇拜? “好羡慕梁师兄啊。”雪鹞在前,正陪着碧若江无脑乱跑的朝堂忽生无限感慨,“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一样行走天下呢?” 今天早上,他听碧若江说起师兄梁蕴出山游历的事情,虽觉得有些突然,但更多还是艳羡。 “哈。”碧若江嘲笑道,“你还是先学会了扎马步再说吧。” 这几天在演武场里,朝堂可没少让赵五师叔鄙视外加一番痛心疾首,而属于特殊招生范围的碧若江,则倚靠在演武场高墙之上,看到了他一次又一次出糗的滑稽模样。 她之所以要去围观,是怕这小子在修行时被那群天道弟子欺负。可碧若江惊奇的发觉:在赵五的课堂上,似乎人人自危,个个噤若寒蝉到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于是,自然也就不用她担心这家伙受侮了。 “我都已经扎了几天马步了,感觉下盘已经很稳了啊。”朝堂嘟囔道。 “是吗?让我试试。”说着话,碧若江把脚往旁边一伸。 “啊啊啊啊!”这角度并不如何刁钻的一脚,直接把朝堂绊得整个人往前扑倒。不过,碧若江并没有真让他吃苦头的意思,在朝堂扑倒在地之前,拽住了他的后脖领,又把他拉了起来。 “嘿嘿。”朝堂红着脸干笑。 “呵。”碧若江撇了撇嘴,忍住了想要继续嘲笑一番的冲动。 于是,朝堂开始习惯性的转移尴尬:“对了,前几天梁师兄来找你说了些什么?是不是跟他这次下山历练有关?” 他记得梁师兄下山历练之前找过碧若江单独谈话,当时朝堂和碧若江刚从山里游荡完,朝堂送她回去,梁蕴就和当初在山脚接朝堂时一样,安静地坐在碧若江小屋门前看着书。 朝堂有心留下一窥究竟,不过硬是被碧若江给推了出去,便只好躲在自家院内一劲儿往碧若江的小屋那头看。 两人在碧若江小屋内呆了足有半个时辰,急得朝堂跟热锅上的蚂蚁。 如果是别人还好,梁师兄的话,朝堂就有些担心了--碧若江看梁师兄的眼神他是知道的,两人在擂台上发生了什么他虽然不清楚,但他听人说是梁师兄有意放了水…… 这件事,第二天跟碧若江见面时朝堂就想问个清楚了,但总是不好意思开口问。而时间越久,便越没办法开口,现在趁着话题转到梁蕴身上,折磨朝堂许久的疑问终于开口问了出来。 “学习一门外语。”碧若江若有所思。 “额。”朝堂准备一肚子的牢骚话被噎了回去。 “那个……”再无言地跑了一会儿,朝堂探头探脑地问道,“你俩真就没做点别的什么?” 砰。 碧若江伸脚再绊,这一回角度刁钻,羚羊挂角。 “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偷眼瞧了瞧身旁叉腰而立的少女,朝堂轻咳了一声后,表情做作地惊叹道:“哇,学外语啊。梁师兄真是厉害,半个时辰就学会了啊?他这是要去哪国游历?” “额,和那无关好伐。”碧若江不知该怎么回答,摇了摇头后,继续跟着雪鹞往前跑去。 朝堂赶忙小跑跟上,继续贼心不死地嘟囔道:“那他学什么外语嘛?” 他一直就怀疑学外语什么的根本就是碧若江随口胡说的了。 “这事儿是你师父安排的,你可以问他。” “哦,那还是算了。”听闻这事儿跟师父有关,朝堂暂时放下心来。可很快又想起擂台上梁师兄“放水”的事情来,于是内心又难免忐忑。 “对了,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梁师兄要输给你?”不光朝堂,只怕全世界都在好奇这件事情。 “当然,我不是说你不够强。”朝堂又赶忙遮掩,“我只是不明白,无论是对于他的未来、还是咱们道门的声誉而言,梁师兄这么做几乎没有任何益处啊?” 碧若江撇嘴回道:“你这么说,倒也没错儿。想来世间的修行者们,只怕此刻早已经笑翻了。” 朝堂抓耳挠腮:“所以啊,梁师兄到底为为什么要输给你呢?” “或许,道门是想让这些修行者们会因为这件事情,随时去关注梁蕴的去向和他所要接触的每一个人罢?” 朝堂不解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碧若江反问道:“你见过往自己身上泼粪的人吗?” “额……”朝堂一脸怪异的看着碧若江,把梁师兄这种行为称为往自己身上泼粪,他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接话才好。 “道门在入门考试上这般自取其辱,你不觉得整件事情都很不寻常嘛?”碧若江继续着她的剖析诱导。 “所以,这些势力就猜测咱们道门要有大动作,而且肯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才要紧盯着梁师兄!”朝堂顿悟。本身花痴了一点是没错,但他可绝不是笨蛋一个。 “嗯,就是这样。”碧若江给予肯定。 “那梁师兄……”朝堂再要问起梁蕴的意图。 “我只是一个局外人,至于梁蕴到底想传达什么讯息,我又怎可能知晓。”碧若江摊了摊手,“说实话,我也很好奇呢。” “要称呼梁师兄。”朝堂吐舌,“直呼师兄姓名,真没礼貌。” “那是不是……我也应该叫你一声朝师兄呢?”少女挤眉弄眼,挑逗意味十足。 “嗳。”朝堂一脸羞涩,“那多不好意思。” “额……”碧若江。 …… “回头谷?这是哪里?” 跑着跑着,朝堂突然惊觉,两人竟是已跑到了一个连他都完全不认识的地方来了。不过,以他这种整年不离自己小院的标准宅男来说,就这个天道山,他不认识的地儿也太多了。 “后山啊。”碧若江一面伸手招呼着落在刻有“回头谷”字样石碑上的雪鹞,一面理所当然地回道。 其实,碧若江起初一直很不理解天道门为什么不将藏有道门重宝的后山列为禁地。于是,当她对着口风不严的二师伯几番旁敲侧击后,才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一般修行者所知的天道封山大阵,也只是听闻传言中它对越知世境者无条件的灭杀,却不知其对“三知”(知气、知身、知世)境界的拦阻。 回头谷很像是鬼怪志异中讲述的“鬼打墙”,不过倒也没那么恐怖就是了。晋身“三知”境界的人走到回头谷,如果想继续前行,则会与自己所见后山景象越走越远,直至最终走出后山。 至于道门长老到底有没有来过后山,以及具体有什么方式才能进入后山,虽说碧若江跟王二提过她想进后山,王二也跟他有过口头上的交易,可在碧若江被完全信任之前,这些事情王二暂时还不可能告诉她,所以,她就真得不知道了。 但就算是以后王二真要带她来后山进行什么附魔,连附魔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反而更要露馅了…… 所以,她不能等。 好在,她却也有着自己的一番计划。 整个天道门,不在“三知”境界的人,唯有朝堂一个。她带其过来,就是想看看他能否帮助自身通过这回头谷。虽说这种可能性很小,可毕竟碧若江自身也是有着异于常人的导气方式,这事没准儿还真有可能呢。 “拉着我的手。”再次放飞了雪鹞,让其于高空中为两人示警,然后,碧若江转头对着朝堂命令道。 “啊。”想起几日前的“牵手游山气同门”,闷骚少年又开始心如鹿撞起来,于是难免好奇问道:“又有哪个师兄弟在偷看我们了吗?” “让你拉你就拉呗,废什么话!”碧若江不满地说道。随即,主动抬高了左手。 “好。”朝堂乖乖地伸手拉住。 “话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傲娇吗?”虽然搞不明白碧若江为何一反常态,不过朝堂可不敢回头去看有没有人在偷瞧,被人看出来是做戏可就不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崖洞 磨磨蹭蹭地走了许久之后,通过狭长的一线天,朝堂和碧若江二人终于来到了一处天然平台。眼见平台倒也略见宽敞,于是两人停下来稍事歇息。 驻足,抬首,远眺,但见远处云雾缭绕,奇石怪岩颇见孤高,那山崖上更生长着无数长青松柏,树枝积着霭霭残霜,望之如同人间仙境。 “真没想到,这天道后山还挺风景如画的啊。”碧若江心旷神怡。 “嗯、嗯。”朝堂在一旁频频点头。 “可是,都到这里了……”碧若江一脸无奈道,“你能不能就不要再挂在我身上了?” “哦、哦。”朝堂赶忙双脚着地,同时双手松开了死命抓住的少女右臂,继而尴尬地挠头傻笑起来……之前他那顿哭天抢地的惨嚎,真不知要如何遮掩才好。 “其实……”朝堂刚开口,唿哨声倏然响起,一直在高空盘旋的雪鹞再次落上碧若江肩头。 “找一找附近有没有洞穴之类的地方。”碧若江发出命令,雪鹞低叫一声,再次振翅飞走。 “寻宝吗?寻宝吗?”朝堂两眼放光,叠声问道。 碧若江微微一笑,敷衍道:“是啊。” “哎呀,那可不行。”朝堂像是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番左顾右盼后,对着碧若江附耳低声说道,“师父曾说过,后山里所有的宝物都是龙皇他老人家的……你也知道啊,传说中,龙是最贪财的生物了。” “我们悄悄地找,不惊动它不就好了嘛。”碧若江理所当然道,“况且,我们也不会那么倒霉啦,它说不定被封印在后山的哪一处角落呢。” “对了,那你说,到底是谁封印了它呢?”朝堂又想起了这茬儿。 碧若江翻了翻白眼:“我都能猜到的话,龙皇早就找到肉身了。” “额。”不知道也可以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朝堂发觉他还真是永远也说不过对方。 咕咕唧唧。 不久之后,雪鹞再一次飞回,停在碧若江肩头又是一阵咕咕乱叫。 交流完毕,放飞雪鹞,碧若江扭头提议:“小糖豆,休息够了,我们再次上路吧?” “好吧。”朝堂痛苦地拉长了脸,就算他说不行,也根本没用啊。 小半个时辰过后。 嗷吼。 一声兽吼,完全听不出是什么野兽在咆哮,但吼声之大,让整个山崖强烈地摇晃起来。 崖洞外,碧若江回身问话:“你要不要一起进去瞧瞧?” 朝堂死命地摇头:“我看我们还是别进去了吧。” 原以为走出了一线天就应该会安全了,却未想在自家山里,竟也有这么危险的地方。 “可恶的小白,为什么要找到这么一处恐怖的山洞啊?”朝堂满心腹诽道。 最丢人的是,他明明吹牛说他有经常在流云峰上攀山采草药,是个攀岩高手……可只攀爬了一少半儿,就因为山崖实在太过于陡峭、平日里又疏于实践,最终被碧若江背着,一路攀爬至此。 “那你在外面等我。”碧若江吩咐道。 “你真要进去吗?里面可是有专吃人的野兽在啊。”朝堂希望能借此吓唬住碧若江。毕竟,听这吼声,里面只怕真有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山间巨兽。 碧若江一脸无所谓:“就去瞧瞧而已。” “那好吧,我就不进去给你当累赘了。但你要记住,一有危险,就马上出来噢。”虽然朝堂很相信碧若江的实力,还是婆婆妈妈地叮嘱道。 “好。”答应了一声后,不再废话,碧若江小心翼翼地往崖洞内挪步。 从梁蕴道出自身所念咒文乃龙语以后,碧若江就一直有种直觉--雪狼族于极北之地躲了上千年的原因,也许,就在这天道后山。 不算毫无理由,但总有些牵强,所以,理智占了上风,也就并没打算印证。直到当她听见之前的这一声吼叫,那份难以言明的想法便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绝对有理由相信,这绝非是一只仅靠本能行事的野兽可以发出的悲鸣,这声悲鸣太过悲苦、太过真实,悲哀到让她这个身为遗族的血脉产生了共鸣……或许,雪狼族并不是整个上古兽族唯一存活下来的种族,而崖洞里的生物也好像能感受到她的到来,它在尝试着召唤她进洞。 既然都这般想了,对未知的恐惧也好,满满的猎奇欲也罢,少女自将一往无前。 “啊……”一盏茶功夫,通过古老而狭长的崖洞通道,碧若江也终于看到了她所见过的、最残忍的刑罚! 同一时间,奉天与流云峰交界处。 “唉。”一声叹息远远传出。 连接两座山峰的是天道山闻名天下的天涧穿云桥,此刻,桥上慢悠悠走着一个唉声叹气的老道士,正是朝堂那位不靠谱的师父大人。 王二很郁闷,倒不是天道山发生啥大事了,才让他老人家纠结至此。论起因由,只是这几天,他那个笨蛋徒弟老是一早儿就跑个没影儿,连做饭也不按时了,害得他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今天更是气人,这都午时早过了,也没见朝堂回来做饭,奸懒馋刁的老人家,只得抬步自己去找吃食。说起来,在他的认知里,除了自家徒弟的手艺,也就掌门师弟那里的饭食还能下得去口,于是,老道士的混饭地点也就自然是奔着奉天峰而去了。 “其实,当掌门不也蛮好嘛。名声、权力、美食……”老人家边走边嘟囔,“为什么非要推来推去呢……啊!” 刚过天涧穿云桥,才一脚踏上奉天峰,王二竟被一个彪形大汉拦住了去路。由于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软磨硬泡骗来一顿丰盛午餐,所以,来人这一突然出现,王二自然是被吓了一跳。 好在,转瞬之后,他便也认出了此人。 “傅弈,有什么事吗?”王二微微皱眉。 “二师伯,请问一下,您知道现今梁蕴他人在哪里吗?”傅弈躬身问道。 “嗯?”这个只怕全修行界都马上要知道的事情,身为天道弟子的傅弈竟然毫不知情,这让王二好一阵儿摸不着头脑。 “你小子最近跑到哪里去了?”王二稀奇道。 “后山。”傅弈并不打算隐瞒。 “没可能啊。”王二不信,旋即他想到自己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傅弈的靠近了,“你、你去了那个崖洞。” “我要变强。”傅弈斩钉截铁地回答,“然后,亲手打败梁蕴。” “唉。”王二表情有些怪异,“你小子的争胜之心还是那般强烈啊。” 眼见老人家开始打岔,傅弈也知道想等王二主动绕回话题基本没可能,于是再一次开口问道:“二师伯,到底梁蕴在哪儿?” “只怕你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他了。”王二不无打击之意地回道,“梁蕴已经离山游历去了。” “这样啊。”傅弈有些失望地回道,旋即一双眼睛再次亮了起来,“那请问师伯,那个打败梁蕴的丫头在哪儿?” “唉。”眼见傅弈如此执着,老道士闻言只得摇头低叹道:“人力终有穷尽,天道自有定数。” 很神棍的话,说起来自也是严肃异常。 “额。”随着王二表情渐趋严肃,傅弈嘴角不自主地抽搐起来。 要说整山弟子最怕的,无疑是赵五的地狱式管教。而除此之外,就要数每月初五晚上王二的讲道。身为天道门这一代弟子中的绝对精英,比旁人受到过更多荼毒的傅弈,自然也不例外,老道士一句“莫强求”开场,瞬间便惹得他一阵儿后悔与自责。 原本,从后山出来后,傅弈只是想第一时间找到梁蕴,所以,随便见到个人就问了句梁蕴的去向……谁成想,这人偏偏就是最爱给人讲道理的二长老。 “唉。”心中一声叹息,悲催的大汉正寻思着转身逃跑。 可他才刚把眼角余光往旁侧牵扯了一小下,觉察出他那份企图的老道士已然怒目而视:“别想搞小动作,你就老实在这站着,听我把话说完!” 虽然王二此前说的自认乃一句屁话,不过他接下来要讲的,却真真切切是为了这家伙着想。 “是。”哪怕自身足比眼前的老人家高上一头,并要壮上三圈,傅弈也只得老实站着。 “既然想要修行,那么便只有一条道路可走,一路上不断超越他人虽然会很过瘾,可终究大多的旅程,还是要一个人独自前行。忍受得住寂寞,学会苦熬坚持,才有可能走通这条路。当然,从你踏上旅程起,不到终点,你不会知道这条路到底能不能走得通。如果你觉得前路漫漫,想要走一条捷径,那最后的结果,只可能是坠入万丈深渊……” 说到这里,老人家深叹了一口气:“傅弈,我十分清楚你为何要进那个崖洞,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选错要走的路。” “师伯,我……”傅弈打算申辩。 “不要妄图说服我。”王二打断了他的话。 “也不要再去那个崖洞。否则……”老道士眼中精光暴涨,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你、会、成、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恶魔 终于走出低矮狭窄的崖洞通道,碧若江挺身抬头,雪狼族足以夜视的眼睛开始仰望起这个昏暗的崖洞内府。 空间巨大的仿佛是一个巨人的宫殿,布满青苔的穹顶之上,似乎也已刻满花纹。待她正想再仔细瞧看一番之时,目光却蓦然间扫到了在她正对面岩壁上挂着的那一个人。 这是一个被钉在岩壁上、浑身赤|裸着的男人。长发长须遮脸,黝黑的皮肤,一身钢铁般强健的肌肉……然而,四具不知材料的镣铐,牢牢拷住了他粗壮的四肢。 好似故意而为,镣铐已深深地陷入到他的皮肉里,无比恐怖的,不知已经历了多少年,四件镣铐已完全和腕骨融为一体。 更加令人惊悚的是一根满布密文的、足有半米长的巨钉从他的心口没入,洞穿胸骨,把他整个人和石壁钉在一起,四周更多的铁钉从他的身体四方贯入,只留下钉头露在外面。 “恶魔?”碧若江皱眉,这是在雪狼古卷中记载着的,只有对付恶魔才会使用的“魔王钉”。 哗啦啦。 镣铐轻响。 而就在被碧若江的目光锁定之时,这个浑身赤|裸的男人也终于抬起了头。 一张方正刚毅的黝黑脸庞,刀削斧刻般充满粗犷的野性气息,倒是其额头那三道深深的抬头纹,使他整个人显得很具成熟沧桑之感。然而,他那一双空洞洞的眼睛,着实让碧若江吓了一大跳。 “溺……”或许是长久没有说话的缘故,男人的发声变得极为困难。 短暂的停顿后,男人再次尝试开口:“溺……你……能过来下吗?” “前辈是有什么话想对晚辈说吗?”碧若江倚靠通道口,随时准备着转身逃跑。 “噎……也……难怪你会害怕……”男人叹了口气,“算了,溺……你就站在那里听……沃……我说吧。” “前辈请讲。”碧若江依然一脸的警戒。 她曾听说过,恶魔都是能通过言语来蛊惑人心的,但对方都已经变成了这副惨样,而且其身上再明显不过的兽族气息,也迫使她没有选择直接离开。 兽族的灭亡以及雪狼族作为唯一遗脉却身遭桎梏,半神们永世不得离开极北……怎么想,两者的缘由都应有着必然的联系。 “雪狼?”男人反问了句。 “嗯。”碧若江点了点头。 “实在……没想到。”男人再度开口,“雪狼一族竟然真的还活着。” 碧若江按捺住心头狂喜:“前辈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此番来到天道山,最直接的原因是想偷取潺水珠,下到死亡海域去寻找雪狼之心。但其实,她从第一次读懂墓碑铭文之时就已在猜测某种关系--天道后山的封山大阵,与自家先祖们受困于极北雪原之间的关系。 封山大阵号称越知世者杀无赦,而覆盖极北雪原的大阵则是把妄图强行出极北的半神们全部灭杀……也正因如此,在息辕帮她从他父王那里偷来这份情报时,碧若江稍作犹豫后便选择来到了天道门。 “前辈?”男人陷入漫长的沉默,碧若江再次试探着问话。既然对方已成功的把她引到了这里,关于他如何被封印于此,又想让自己做些什么,这时候也总该说了才是。 “你是想知道兽族灭亡的真相吧?”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思虑挣扎,男人终于再次开口。 “嗯。”碧若江肃穆。 百兽灭亡却唯有雪狼族存活下来的真相,没人向她提及,就算墓碑铭文里也没有丝毫的记载。 “那好吧。”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毫无废话地讲起了那一页尘封千年的历史。 千年前,水扬谷底,高耸入云的飞瀑之下,一老一少相对而坐,身前的矮桌上放置着一只被叫作“命轮”的罗盘,两个人盯着命轮,不言不语,已经整整四十三个日夜。 老者是雪狼族大长老,光是坐在他面前,就算是第一流的高手也会如赤身坐在雪池里,全身僵硬。可坐他面前这位年轻人,距他仅有三尺之遥,四十三日以来,始终狩衣露怀,如沐春风。当今之世,除了强大的龙族,唯有狮虎二族的王者血脉,才能够与大长老如此不卑不亢地近身对峙。 长瀑飞腾,烟霏雾集,一名与男子样貌颇有些相似的少女踏着轻缓的碎步,悄悄来到两人身旁,倒上热茶。 长老沉默,青年不语,各自捧起热茶慢饮了一口,那名斟茶的女子悄然退去。 一个半月的不眠不休,命轮始终无法勘破。 不急,也不能急。因为,这一次堪舆关乎整个兽族的命运…… 可无论多么详尽的卜算推演,毫无征兆的,罗盘推演在下一刻便结束了,那股附着在命轮之上强大的气息开始消退。 没有结果。 即便年轻人的双眸号称能看透一切虚妄,却依然无法笃定这场胜负。 与此同时,斟茶的女子再次出现,言语平静:“父王已同狮族联盟,正式向统治龙族宣战。” 同哥哥一样的天赋异禀,如果她愿意,她的双耳能听到世间一切的真实之声。 整个兽族难以避免地卷入了战争…… 轰轰烈烈的战争开启,整个世间的每一处角落都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血水的洗礼。 或许,任何人都无法想象千年前的兽族为什么会有那么执着、那么疯狂,成百上千的种族在一场战争中灭亡,而取得的成果,很有可能仅仅只是让几条成年龙的重伤。 但战争跨度夸张的达到了上百年之久…… 也只有在这百年之后,龙族才发现自身遇到了真正的麻烦--尊贵纯净的血统以及极低的生育率让他们在兽海战术之下,种族愈发凋零。 于是,在众龙请愿之下,那位沉睡在天道山的龙皇终于出世。龙皇的绝世能力,稍显神威,便直接扰乱了维持百年的攻守平衡。 狮族元气大伤,族长更是被屠戮而死。不灭龙皇,众兽必将被分而杀之。也正于此时,有兽人提议--毕其功于一役,誓杀龙皇。 然而。 屠九龙守卫,损失近半战力才强攻进天道山的众兽,这才发觉,龙皇似乎也早有了准备…… 面对接近天算范畴的敌人,几番斗智斗勇皆是完败,冒进的百兽被龙皇的封山大阵困在天道山脚,那些能力高绝之辈更是陷入到无数个自成空间的“道”里。 智绝世间的龙皇创造出来的“道”,早已超出幻境的范畴,“道”就是龙皇的世界,“道”里有充斥乾坤的八卦轮转,而在这个世界中只有龙皇规则下的岁月流逝。 所以,没了所谓的时间参照,就算百年前那场罗盘堪舆再继续推演卜算下去,也依然毫无意义……毫无疑问,这已是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 百兽无可阻挡的灾劫降临。 龙皇用它创造出的、世间最早的奇门遁甲,向百兽证明着它的可怕。 狮族重创,虎族入“道”,百兽们群龙无首,茫然无措。但就在龙皇继续施展威在天道山布下漫山毒雾把百兽已被逼向法阵一隅之际,两个“道”先后寂灭,继而,从走中出了早已过了青壮之年的虎族两兄妹。 反击的号角再次吹响。 妹妹通过龙息之声指引方向,哥哥透过迷雾为众兽躲避危险,狮虎联盟破阵围困龙皇,百兽挥军直剿龙巢! 然而,龙皇洞穴的无尽财宝让众兽疯狂。狮虎联盟几乎族灭之时,抢夺完宝物的众兽才珊珊来迟…… 没了狮虎统领,龙皇重伤逃脱。 “兄妹俩也都战死了吗?”崖洞里靠着通道一侧曲膝而坐的碧若江,听到这个悲伤的故事后,有些担心地问着话。 “没有,但是都受了很重的伤。”虽是尽可能简洁客观地讲述完那段过往,男人也用了超出一刻钟的时间。初始时还是经常性重复一个字,现如今言语已是通畅许多。 “那他们一定很愤怒吧。众兽竟然为了瓜分利益而抛弃了他们。”碧若江愤愤不平。 “哈,他们只是很安静的接受了制裁。”男人咧嘴大笑,笑容中意味难明。 碧若江困惑不解:“制裁?” 男人微微摇了摇头:“兽心险恶。他们的能力太让人忌惮。而且龙皇的重伤让众族认为其几百年内不会再有威胁,谁也不想让自己不光彩的事情让他人知晓。” 碧若江瞪大眼睛:“那他们被囚禁了,还是被杀掉了?” “哈哈哈……”男人再一次大笑。 “‘仁慈’的各族长老,让哥哥弄瞎自己的双眼,妹妹弄聋自己的耳朵,再让他们发誓终身不再言语后,就把他们流放在天道山了。” “!”碧若江失声地看着男人空洞洞的双眼,心里有些莫名的发毛。 沉默片刻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再次问道:“那请问,您知道为什么兽族最后都灭亡了,却只剩下了我们雪狼一脉?” 男人叹了口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既然龙皇未死,百兽消亡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碧若江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或许自己先祖逃到那极北之地,也正是这个原因吧。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我想报仇。”寂静中,男人低低说着话,语带颤音。 “我怎么帮你?”早已经怀抱有同仇敌忾之心,热血上头间,碧若江开口问话,“先把你从崖壁上放下没关系吧?” “我是被封印在这里的,以你现在的能力,还没办法解开崖洞里这些咒文的加持。” 顺着男人的目光,碧若江转头望向洞壁的一侧。 “我还真认得这些咒文。”拨开青苔看着这些金光闪闪的文字,碧若江觉得,或许这一切真的是注定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发难 龙文,对于碧若江来说,毋须刻意地去理解它,而其本身就是一种“天授”文字。 如同读取碑文上的狼神启示一样,碧若江在念诵岩壁上这些文字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倍加的艰难,就仿佛每多念一个字,都要付出比之前多一倍的力气。而这样辛苦诵读的后果,则是蕴藏体内的气息一直在疯狂的消耗。 “真是难以置信。”伴随着崖洞里满壁咒文的明灭不定,男人的声音充满惊喜。胸口的“魔王钉”由实转虚,而胸前那个被钉穿的恐怖巨洞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减小着。 “嘣、哄……”咒文声止歇,气息用尽的碧若江再难以为继。 “再加把劲吧,就只差一点点了。”男人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被锁了近千年的人依然这般中气十足…… “不对。” 倏忽间,碧若江脑中闪过一丝疑惑。 听男人的说法,当初百兽只是把他流放,而不是将其封印于此。除此之外,从未与外界接触的他也确实在自己开口之前便知晓了兽族的灭亡…… 这么说来,如果是龙皇回归后把他抓起来囚禁至此,他能猜出百兽灭亡倒也没什么问题。可关键是,一旦自己没猜错的话,龙皇本人就是被人封印在这后山…… 细想之下,疑点实在太多,碧若江也只怪自己太过感情用事……这人的身份很可能就是被封印的龙皇啊。 “得赶快逃走才行。”碧若江心说。 此前,为了能够看清洞壁上的龙文,她已移步来到洞壁之下拂去了洞壁长年累月沉积下来的青苔,所以,她现在的位置其实就站在男人身前不远。 后背冷汗直流,碧若江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崖洞通道方向后退。 但就在这时,一股庞大无匹的兽性气息凭空出现。 “看来你猜到了啊?”男人的声音变得阴狠起来,“当初百兽的灭亡就是因为你们雪狼族的叛变啊。” “叛变?”碧若江发觉男人口中所言跟她心中所想之事出现了不小的偏差--雪狼族存活下来,竟然是因为叛变? “而且,告诉你一个秘密喔。”男人开始阴沉沉地笑了起来,“你所看到的这个惨不忍睹的躯体,只是被我占据了的那个傻乎乎的、瞎了眼的老虎肉身而已,他到最后一刻还幻想着灭杀龙皇呢。” “这人究竟是谁?”听男人的说法,他既不是虎族的那一位兄长,又不自己猜测的龙皇本人……然而,碧若江根本来不及思考对方话语中的意思,突然之间,崖洞里的那股庞大气息,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自四面八方袭来,然后以近乎灌注的方式拼命地向她身体里涌入。 “夺舍”一词也于下一瞬间浮现在了碧若江脑海之中。 满心惊恐之下,碧若江立即盘膝而坐,神识固守,以图抗衡这份不可知的危机。可脑中思绪翻飞,眼前更是走马灯一样浮现过往的种种,但却没有丝毫意识被攻击的迹象。 “哈哈。”男人阴冷的笑声再度传来,“小妮子是不是在期待着什么啊?跟你说,你也不用自作多情了。其实啊,我仅仅是想杀了你而已。” “嗯?”碧若江有些发怔。 不是夺舍,就仅仅是为了杀死自己这个叛族后裔? 咬着牙,碧若江不甘心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感受着磅礴的气息不停涌入体内,少女脸色微白,身体微颤,但她也只能继续盘膝坐在地面上,不敢稍动分毫。 “因为这些咒文根本不关乎对我的封印啊,一切都只是表现给你看的。”男人依然笑得烦人,“要说用处嘛,就只想要把你的内息耗尽,无法抵抗我所能施展的唯一攻击而已。” 看着男人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衰老着,碧若江皱眉问道:“这么做,你也会死吧?” “比那个更惨,据说我最终会变成一个毫无意识的兽魂哦。”男人冷漠的话语,像是在述说着一件跟自身毫无关系的事情。 碧若江苦笑:“你就这么恨我们雪狼族人吗?” “哈哈,当然。”男人咧嘴大笑。 “等等……”碧若江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来。 既然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到来以及我会龙语咒文的事情?”碧若江感觉这真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她来到天道山都只是一时兴起,而对方已经被囚禁在这崖洞里几百上千年了。 “这说起来就有些巧合了,因为你的关系,这几天一个天道门的小子捧着一本《兽引诀》跑到我这里来求教‘兽息之法’。当他说出你雪狼族的身份以及你施展的‘千粼之术’后,我就知道,你早晚会找过来的。” “呵,那还真是巧合的可以。”碧若江一声冷哼,她并没有兴趣知道是哪个无聊的小道士跑来做了这等无聊透顶之事。 “哈,这或许就是所谓命运。”男人轻笑,“谁会想到一个雪狼族人竟可以施展千粼之术呢?” 碧若江被体内气息冲击的满脸胀红:“这么说来,千粼之术是龙族的招式喽?” 须眉已经变得灰白的男人点头回答道:“你猜的没错儿。” “……”场间陷入沉默,男人的容貌正在迅速的老去。 碧若江在仔细端详了男人半晌后,嘶哑着嗓子问道:“既然你不是虎族那一位王子,那么,你究竟是谁?” “……”男人依旧沉默。 “你到底是谁?”碧若江的双眼已经开始充血。 “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狮族的族长吧?”白发苍苍的老人挑动着额头上的皱纹,“其实,兽族中的第一个叛徒是我啊。” “你说什么?”碧若江完全转不过弯儿来了。既然都是叛徒……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付她? “龙皇的所谓天算,其实不过是阴谋的一部分罢了。当年我假装被杀,暗中指挥人手蛊惑百兽强攻天道山,希望将其一网打尽。然而,虎族那两兄妹的搅局,让我此番计谋落空。龙皇因此而迁怒于我,便再找你们雪狼族合作,最终屠灭百兽,也将我封印于此。” “为什么非要当叛徒?”碧若江很不理解这种背信弃义之人的奇特想法。 “永生。”老人说完这两个字,便阖上了双眼,转瞬之间,生机全无。 “还真是讽刺感超强的回答。”碧若江内心暗讽,“不过倒是没机会再问问为什么他会霸占这名虎族王子的肉身?” 虽说疑问还有很多,但她的好奇心也该到此为止了……毕竟,她就要死了。 原本,碧若江还寄望于随着对方的离世,这股不停灌入体内的气息会自动消散,可当她看到那个如婴儿般大小的兽魂初步形成后,内心也就变得绝望起来。 因为,崖洞间的气息正变得更加狂暴。 “喂,拜托,你别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啊。你倒是告诉我……我们雪狼族叛变的理由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大限将至,碧若江反而看得开了,现在,也就只有这一件事,是她死也想知道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别死 轰轰轰轰…… 狂飙的劲气从碧若江的双拳之中一股脑儿地劲射而出,出手毫无章法,落点自然也就凌乱不堪地击打在了崖洞的四面岩壁之上。 对于现在的碧若江来讲,体内气息已然极度饱和,如若再不把在这股紊乱的气息从体内外放出去,她必将立即暴体而亡。 可就算这般将气息疾速外放,形势也根本不可能有丝毫好转,反倒是把自身处境变得越来越糟糕--因为即便是外放了劲气,气息的同时双向传导,只会对身体经脉造成更大的伤害…… 但已到了这种生死关头,也管不了那许多了。 “到底是为什么?”表面上早已形若癫狂的碧若江,然则内心里也是思绪纷纭。搞不清楚这一些问题,就算死,她也死不瞑目…… 但就是搞不懂啊! 为什么贪生怕死到苟且偷生地活了近千年的老妖怪,第一次见到她就要选择同归于尽?就算如他所说的,他自身带有着那种对于雪狼族扭曲到了极点的恨意……但是杀了她就能平息这股仇恨? 所以说,碧若江完全无法理解啊,她又不是唯一存活着的雪狼族人。 除非,她的死能导致整个雪狼族的灭族…… 或许,这就是族里不敢强逼她的缘由?因为,封印只有她才能解开?那么,这个封印究竟是谁布下的呢?百兽临死时的诅咒?或还是龙皇畏惧被背叛而定下的契约? 可据说是被那位娜迦族的深海之王夺走、并藏于海底宫殿里的雪狼之心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咚。 一脑子的疑问中,碧若江全身的气息用尽,也便再次颓然地坐回原地。经脉已然全部破碎,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办法再支撑下去。意识开始消散,也已提不起丝毫的念头。 “睡吧。”安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那么地催人入梦。随着这一声低吟,碧若江再没了此前那股发狂发癫的可怕举动,紧闭起双眼,静坐在洞中,心神已经全部放空。 然而,就在她无法看到的身后,一只半透明的巨大狮子正一脸阴沉地趴伏在那里,虎视眈眈。 半刻钟前,崖洞之外。 随着碧若江的突然暴走,崖洞内的气息被疯狂的吸收与消耗着。徘徊于崖洞之外的山岚,仿佛也感觉到了崖洞里的异状,呼啸席卷而至,变成一场挟风裹砾的狂风,穿过冗长廊道,直接灌进了山腹之中。 身处洞外的朝堂感受到了异常,紧紧抓住洞口的石壁、艰难稳住身体后,开始担心地望向黝黑的崖洞深处。他想要大喊把碧若江叫出来,但在如此强劲的山风中,竟是让他完全张不开嘴。 “进去看看吧,反正她也不会担心多一个累赘,总该已习惯了我这个拖油瓶才是。”一边想着,朝堂一边抓紧石壁往洞内疾步而去。 风吹着他连跑带颠地前进着,半刻钟后,他再次见到了碧若江……还有其身后趴着的一只半透明的巨大狮子。 而此时的碧若江,神智早已丧失,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呼啦啦啦。 崖洞中少女道袍翻飞,一如千年前漫山遍野的战旗。 山风在崖洞内呼啸,先前那些被碧若江击碎的岩石碎片,直接飘了起来,围着她的身体在空中不停盘旋,偶尔撞到洞壁上,变成更细的碎片。 崖洞石壁看上去极为坚硬,但在这番如暴风骤雨般的密集撞击下,最外面的那层刻有龙文的石壁竟是渐渐裂开,有很多石屑簌簌落下。 石壁里层隐藏的一条巨大龙语咒文,开始闪现出金灿灿的光芒。 “这是?”兽魂满脸惊讶,显然这是他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 呼呼呼呼。 风更加猛烈起来,将崖洞间的气息愈加快速地灌入碧若江体内。碧若江双眼通红,整个面庞也变得狰狞可怖,鼓胀的道袍下,身体已紧绷到了极限。 “不要。”就在朝堂满脸惊骇下,无数的鲜血从碧若江身体的毛孔中溢出。下一刻,等待她的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便在这时。 “嗷!”兽魂大吼一声。 它苦苦等待的正是这一刻。 笑话,什么憎恨,什么复仇,从始至终,它寻求的就是永生。 好容易有猎物送上门来,不夺舍,简直天诛地灭。而自身只是个虚弱到了极点的魂魄,也就只有在对方完全无法反抗之下才有夺舍成功的可能。 滋滋滋滋。 黑雾缭绕中,兽魂毫无阻碍地融合进少女体内。 夺舍的手段终于使出! 紧接着,便是碧若江凄惨至极的叫声:“啊啊啊啊!” 然而。 风停了。 漫天的石块也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声息全无的世界。 整个崖洞里,只剩下朝堂咚咚地心脏跳动。 奇迹般地推开了以为只是幻觉的半透明狮子,朝堂一把将碧若江拥入怀中。 隔着冰冷的道袍,他感觉到碧若江的身体已经没了多少温度。他脑中涌现出一道古怪的念头:要是在以前,他这么抱着她,碧若江一定会飞起一脚把他踹翻吧……可这下子他随便地蹭蹭抱抱占着便宜,她却不会再叫嚣、发怒,或是以任何方式回答了。 “可我不喜欢没温度的女生啊。”朝堂轻声说,“所以,你快点醒过来啊!” 这一声轻唤彷如是滴在他心潭里的一滴水,水波荡漾间,一双血红色的眼瞳缓缓张开,电光石火般的画面在他眼前闪动,那些仿佛墨线勾勒的、凌乱的线条像蛇一样扭摆,组成一幅幅画面……巨大的血蝙蝠在梦里的那一处山巅之上展开双翼,清冷安静的圆月普照着少女的身影。 可少女为什么那么孤单? 她转过头来,眼神是那么的迷惘、那么的熟悉、那么的孤单,那么的像……江儿! 朝堂紧紧地把碧若江抱住,仿佛要把她的身体里最后的那一丝温度永久留存下来。 “江儿,你不要……死!”朝堂像个任性的孩子那样大喊。 于是。 在这句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停滞住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又开始动了。 紧闭双眼的朝堂没办法感觉到,但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以他为中心四散而去,在一个庞大的球形空间里,结成了一个“场”。弥散在崖洞中央的、嫣红花绘般的鲜血忽然一震,被一股澎湃至极的力量“吸”回了碧若江的伤口中,碧若江肿胀的身体也在渐趋恢复。 这,绝不是正常的世界运作!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时空扭转。 而与此同时。 “啊啊啊啊!”崖洞里,突然间回响起了朝堂凄惨无比的叫声,“救命啊,在我脑海里浮现的,到底都是些什么鬼东西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谜团 碧若江醒来时,发觉她竟是躺在郁苍镇里的一间医馆,大夫说是一个少年背着浑身浴血的她过来求救的。 虽说很清楚这是朝堂救了自己,但碧若江实在搞不懂他是怎么做到的。毕竟,这小家伙弱得就跟一个普通人一样,而她当初可是拼尽了全力,也死活出不去那个崖洞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碧若江皱眉沉吟。 等到她盘膝坐起,尝试运功调节内息,却惊奇的发现,涌入体内的那股足以致命的疯狂气息,此刻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就连受损到再难以恢复的全身经脉,竟也已神奇般修复如初。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碧若江愈加迷惑了。 紧接着,少女抬眼看向了一旁正在对她频频点头,很有一副高深莫测模样的医馆大夫…… “神医啊。”眼见自身伤势无故痊愈,想来必是这位高人出手相助。于是,碧若江赶忙拽过医馆大夫的手,一番感激涕零起来。 大夫谦虚回道:“哈,这没什么啦,我应该做的。” 大夫行医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伤者、患者没见过,帮人医治好头疼脑热,人家都难免要一阵儿点头哈腰、再伸一下大拇指极力称赞,更何况是这位的吓人状况了。 要说当初少年把这个一身是血又昏迷不醒的小姑娘背上门来时,可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就拒之不收了。不过经由详细诊断之后,发现少女竟只是失血过多,并未在身上查出任何伤口,也没有受到内伤的迹象,虽然满心奇怪,可本着医德,便只得同意让她住下来疗养。 而这一昏迷,就是三天。 “就只是这样?”听完大夫对她身体状况的评估,碧若江发觉她竟完全猜错了……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医嘛! “不然还要怎样?话说,你当初那样子别提多吓人了,要不是我……”医馆大夫明显感觉到了碧若江的失望之情,正待要强词辩解一番。 “那个少年呢?”碧若江不想跟他再多做纠缠。看来想要问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得听当事人的讲述。 “当天晚上他一直在陪在你身边来着,直到我说你就已经没什么大碍了。第二天一早儿他就出去了,再没回来。” 眼见碧若江一脸不耐,再联想起她被送来时那一副浑身浴血的样子,外加上此刻还放置在屋子里桌上的那把锋利佩剑……医馆大夫只得把想要申辩的话咽回肚子,老实回答起碧若江的问题。不过,对于这个过河拆桥的家伙,大夫还是狠狠地腹诽了一番。 “只有第一天晚上吗?”碧若江总觉得事情有点奇怪,既然朝堂救她出了崖洞,照理说天道门什么样的人才没有,要救治她,随便抓个医道弟子都比这山下的医馆郎中靠谱的多。 “可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碧若江喃喃低语。旋即,她想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难道是……天道门出事了?” “哦,你别担心费用的问题,他给的银两,足够你在这住上半个月了。”眼见少女眉头紧锁,大夫想错了方向,以为碧若江是在担心金钱方面的问题,于是出言安慰道。 “那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既然自己身体神奇般的完全恢复,碧若江感觉她已经没必要再多作逗留了。 “好。”病人自己提出要提早出院、又勿须返还先付款,院方自然是巴不得这样的好事多发生几件。毕竟,即便营养药膳,也是很贵的。况且,这少女虽然看起来貌美可人的,可眉眼间的煞气着实太重。 “咦?”翻身下地,碧若江刚想迈步离开,却惊觉她身上正穿着件让她熟悉异常的衣装,于是忍不住皱眉,“怎么回事?” 大夫忙不迭地回道:“哦,你那件衣物浸满了鲜血,怕是很难洗掉了,现在应该还在杂物室,要不要给你取回来?” “我是说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碧若江指了指套在身上、她一直以来穿着的那款,记得当初朝堂有说过……他不小心给弄丢了啊。 “对了。”大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他边说边从怀中摸索出一个不大的盒子,长长扁扁、乌漆墨黑的。 “?”碧若江面露疑惑地从对方手中把盒子接了过来,晃了晃,可能因为盒子大小刚好,所以声响细微,不过她还是听出来里面似乎有一小块金属。 “这盒子是跟你身上这件衣服一起送来的。”大夫赶忙说道。 顺着大夫的话,盒子里是什么东西,碧若江也大致猜到了。 当初,她让雪鹞去燕南问过息辕这枚正统令的用处。消息返回的时候,因为朝堂的可怜摸样,她只顾着教他召唤雪鹞的方法,没有及时查看回信,待到朝堂离开,她才发觉令牌还在她的旧衣服里。 从信里她知道了这枚令牌的巨大功用,但她并没有急着去找朝堂要回,她是担心那个老流氓再找上门,所以她准备观望几天再说。后来再问朝堂要的时候,却被告知弄丢了。 这事儿碧若江倒也没太放在心上,一来弄丢了也没办法,二来那令牌虽然功用强大,但对她来说却是怀璧其罪,毕竟,冒险调动一方军队,不安因素太多,绝不如安心盗取潺水珠这个死物保险。 “嗯,谢啦。”虽然不知道朝堂又怎么把这令牌找了回来,碧若江跟大夫点头称谢,将盒子塞入怀中后,正打算离开。 “有人?”刚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她满脸疑惑地问道,“不是那名少年让你递我的?” “不是。”原以为自己可算是把这个感恩之心缺失的恐怖小姑娘给送走了,正在偷偷擦汗的大夫连忙直腰回答,“是在他走了以后,有人让我转交的。” “哦。”碧若江点了点头,暗忖可能是朝堂当时心焦她伤情,忘记了直接交给她,后来便让别人帮忙转交了。 “那个……来人长的什么样子?”为了保险起见,碧若江还是顺口问了一下。 “我没看清楚。”大夫的回答,倒很让人出乎意料。 碧若江讶异道:“半夜来的?” “那倒不是,说来也怪,他身上好似有一股朦朦胧胧光影一般,让人总也看不真切面容。”大夫啧啧称奇。 “嗯,谢谢。”碧若江最后说道。伸手抓起桌上属于她的那把长剑,碧若江心中一面感叹着那小子竟然连这东西都没有拉下,一面迈步出了医馆。 朝堂不在,这番虽说是问了半天,碧若江反而觉得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两天之后。 依山傍湖的农家小院,庭前郁郁葱葱,一派温馨雅致。 这已经是碧若江更换的第三个临时住所了,之前的两个地方朝堂都只去过一次,可雪狼族天生的警觉性,让她不得不随时注意隐匿好自己的行踪。 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眼前,碧若江蹲坐在门槛上,呆呆地望着院子里白茫茫的水汽出神。 “白痴。”她嘟囔着,骂得自然是那个几天不见身影的可恨家伙,“做事情前,就不能先跟我说下嘛。” 碧若江之所以没回山,是因为在她昏迷的那三天里,天道门竟然封山了! 碧若江不能确定这次封山是否跟她有关系,但由于事情太过巧合,她倒也不敢冒险回去。而天道门这一连封山几天,怎么想都实在是太不寻常,十之八九跟她进入后山有关。 要说从她醒来后,雪鹞就已经被她派去找朝堂了,可到现在还是杳无音讯。于是,抱着这种“说不定封山这件事跟自己有关”的想法,碧若江只能躲在这个小院里对道门行动持观望态度。 既然连朝堂都不知道她现在这处住所,想来总是个安全所在。可依然觉得不安,隐藏在心底的不安,一直、一直不停地往上冒…… “白痴!白痴!白痴!”少女嘟着嘴,有些恼怒,也有点担心。 嗒、嗒、嗒、嗒。 院外传来脚步声。 碧若江抬头。 雨幕里,走出一名胡子拉碴的壮汉,表情严肃的好似来跟她拼命。 “阴魂不散啊。”少女抚额叹息。 这令牌才刚回到她手上,债主就赶过来要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答案 碧若江更换的第三处院落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鹰鼻阔口,满头乱发、满脸胡茬。 “唉。”碧若江对着来人一声叹气。 瞧见的并不是内心里期盼的那张白净小脸,她多少有些失望。 “腰牌。”浇得落汤鸡一样的家伙开口,声音嘶哑。 “你有完没完,都说不在我这了。”碧若江假意不耐烦,准备起身回屋。 正因为知晓了令牌之于对方的重要性,才更不能让其知道自己一直藏着没归还。况且,朝堂递给她的那个黑盒子,她想尽了一切办法,最终也没能将其打开。她也只是猜测令牌在里面而已,如果盒子里不是令牌,而她又承认了……那麻烦可就大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也不能承认就是了。 而就算是看着燕归一脸焦急,碧若江倒也没有多少内疚之情,老流氓怀揣这种重要东西招摇过市,明显是想靠其炫耀自身身份,这一点让她非常反感,心道说不定这家伙就是靠着这东西,才能整天流连那种风月场所。 以燕归的龌龊行径,也难怪要被碧若江看扁,谁让他给人留下了一辈子所能遇见的最为糟糕的第一印象呢。 更何况,对于碧若江这种直来直去的豪放派,一见钟情和一见生恶是最为常见的情绪,朝堂属于前者,那燕归自然、绝对属于后者,而且是深恶痛绝的那种。 嗬。 伴随低喝,一刀呼啸而至。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对于燕归来说,既然他确定东西就在这婆娘手中,不愿归还的话,那就只有靠武力抢回来了。 嘶。 碧若江未料到燕归说动手就动手,匆忙闪躲间,肩头被对方大刀划开了一道长长地口子,露出里面柔嫩的肌肤。 “嗯?”碧若江皱眉。这个看起来只懂打嘴炮的家伙……今天,有点反常。 “怎么回事啊你,听不懂人话吗?”退回到屋内戒备的碧若江,对着反常的老流氓愤怒地喊话。 呼。 没人应答,又是沉默地冲上,抬手就是一刀。 “嘿。”这一次,碧若江不再闪躲,而是直接揉身欺上,她的战斗法则永远是以攻对攻,至少要先给这家伙点颜色瞧瞧。 砰。 虽然燕归刀式凶猛,却似乎并不怎么精妙,几招之后,碧若江找准空档,轻抬右臂,一掌正中燕归左肋。 燕归被击退了两步,吱了吱牙,然后一声不吭地再次举刀…… 可几息过后,又再次被一记手肘击中小腹,不得不再退。 然后再上,再退…… 看起来每一次被打中都疼得厉害,可每一次燕归还是吱牙咧嘴地举刀再上。 “不打了。”碧若江摊手。燕归虽然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似乎要把人吃了,但偏偏打起架来又畏首畏尾的,让她提不起兴致。 又是一刀。 燕归仿佛没听到。 碧若江躲开,身后的方桌被劈成了两半。 碧若江低头看了看地上摔碎的茶壶,觉得有点可惜,于是后悔刚才没直接一脚把燕归踹飞。 又是一刀。 藤椅也难以幸免。 于是,碧若江奔到了屋外,燕归追了出去。 正愁没人给自己撒火,这家伙却偏偏来触自己霉头……碧若江决定要胖揍对方一顿。 当然,她完全没考虑到,这一切都是因由她拿了人家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啊。 砰砰砰砰…… 发起狠来的碧若江不再拿捏手脚力度,虽然空手放对,依然稳占上风,直打的燕归口吐鲜血,步履踉跄。 “你敢再来,我可就不客气了。”眼见燕归依然不依不饶,碧若江语气不善。她可不是对谁都会像对待朝堂那般心软,更何况,对于眼前这家伙,她更多的,是一种厌恶心理。 只是这个话痨一般的壮汉,就这么闷声不吭的打架,今天真的太、太、太反常了。 呛。 长剑拔出。 你心情不爽,老娘心情也正糟糕呢。 “正合吾意。”刀尖下垂,燕归继续战意盎然的准备对攻。 呛呛呛呛…… 刀剑相接之声不绝于耳。 噗噗噗噗…… 本就被打得满地找牙的燕归,身上更加平添起无数道血痕。 这,还是碧若江手下留情的结果。 “喂。”看着燕归斗志愈战愈盛,碧若江本想解释一下,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毕竟厌恶归厌恶,又没啥深仇大恨的,还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杀了对方。 可就在这时,燕归身上的气息变了。一道狂霸迅疾的风自其身下凭空出现,并缓缓向外推进着,整个小院里沙飞石走。 “早该想到你这家伙是故意藏拙,第一次见面时那一手逃跑身法,如果不是境界上去了,怎能如此之快。”碧若江出言调侃,试图缓解燕归给她造成的恐怖威压。 她也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这个对手来。 “并不是藏拙,只是如果不被打,咱儿打不赢你。”浑身浴血的燕归略作解释,然后,摆开了架势。 这次,他要动真格的了。 而本要出口“认输”的碧若江,竟也有些见猎心喜,于瞬间改变了主意。 “这样的战斗……”碧若江微笑低语,“才值得我奉陪!” 大刀高举。 乱斩。 燕家是用剑的,而燕家的剑法,则一向以清傲孤绝为奥义,使出时有股睥睨天下的气概。 燕归的那个牛掰老爹自然是使剑的,而身为人子的燕归却选择了用刀,他的这招刀法则更像是在胡砍乱砍。 但说是胡砍乱砍,却是天底下最厉害的胡砍乱砍。没有去领悟燕家剑法的本质精髓,然他刀上所附的劲气却一点不假,杀气腾腾,绝对不给人留活路的抓狂气势。 砰砰砰砰…… 燕归走着大开大阖的路子,碧若江也不是乖乖防守的个性,此刻毫不含糊地用长剑对劈过去,以攻代守才是王道。 起先两人的招式快速绝伦地碰撞在一起,只是让人眼花撩乱。但随着两个人的力量越来越强,攻速越来越快,刀剑撞击间,空气中不断爆开超乎寻常的声响。 他两人本没交过手,但身为雪狼族第一天才的少女,自认没理由败给这个刀法已经混乱不堪的疯子,何况燕归已经伤的不轻。 既无深仇大恨,碧若江也没想过用其它的方式获胜,否则千粼术出,只怕燕归要命丧当场。 所以,这场战斗竟演变成了单纯的较力。 越打,刀剑碰撞的力量就越强,撞开时的反震力也就越大,大到后面跟上来的招式都无法顺利接上前一招,只能重整旗鼓再战。 两人的攻击,开始变得断断续续。 “朝小哥就要死了,你还在这里捣乱。”许久之后,见自己血拼如此,却还是无法取胜,燕归唯有不耐烦地大叫。 刀剑相撞,气劲爆开。 “你是说朝堂?”碧若江突然紧张无比。 燕归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不确定。” 轰。 刀剑再撞,气劲再次爆开。 咻。 突然之间,一只硕大鹞鹰从天而降,速度奇快的直奔后退中的燕归后心而去。 “喂,不要。”碧若江出言叱责。 嗖。 听到主人命令,雪鹞放弃攻击,轻展双翅,再次直飞冲天。 不久之后。 伴着这场战斗的止歇,雨也停了下来。 秋风劲扫,院子里被战斗波及到的各种杂物碎片开始被风吹拂着满地乱滚,很有和稀泥的嫌疑。 “唔。”碧若江一脸严肃的看着从雪鹞身上解下来的方巾,随即,脸色微红。 “?”燕归一怔儿,扭头盯着碧若江的脸使劲瞧看。 “看什么看。”少女愤怒道。 “操,这表情、这神态、这番欲语还休、这番傲娇之气,该不会是……”燕归心说。 “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碧若江第一次正视燕归的双眼,神色惋惜。 “倒也并不坏。”不等碧若江说完,燕归咧嘴而笑,“至少,咱儿确定……他现在还活着了。” “他们真有这么像吗?”碧若江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 “嗯。”燕归苦笑着点了点头。 “你口中的那位朝小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如果让咱儿知道这件事是你家那个小白脸搞得鬼,新仇旧恨,咱儿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燕归撂下狠话。 原本还想缓和下气氛,看着燕归的一脸戾气,碧若江忍不住一声冷哼:“奉陪到底。” “告辞。”打也打不过,再留下也没有任何用处。 其实燕归心里明白,就算把令牌要了回来,这时候调集人马,只怕也根本来不及了。 说到底,当他从石域城那里听说令牌被“归还”给了碧若江以后,他也只是来确认那个即将被天道门斩首的朝小哥到底是不是他的朝小哥罢了。 现在,答案揭晓。 转过身去,望了望天空中淅淅沥沥的秋雨,燕归心下喃喃:“朝小哥,咱儿老燕绝不会让你就这么平白挂掉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章 师徒 男子立于庭院,满心关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在练武,身影飞挪间,趋退若鸿。更为难得的是,无论他动作多么迅疾,也无论脚下的木桩再如何高矮参差、眼前的障碍再如何繁复,却始终不闻丝毫衣袖破风之声,想必是在练着某种极为厉害的轻功法门。 不过,此刻少年没心情再练下去了,感觉师父今天似有些心不在焉,更是一反平日里督促他不断修行时的严厉……何况,他已经两天没见师父离开他这座镇北军营了。 “师父。”男子正自出神,少年已来到近前,唤声里满是不安。 “小子比师父当年成器多了。”男子爱怜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伸出右手,理了理他额前的乱发,顺势把手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他一直就想这么做了,可他懂得严师出高徒的道理,“却也到你该离开师父的时候了。” 忽闻变故,少年自是一脸震惊,叫道:“小歌哪儿也不去,小歌要一直呆在师父身边。” “哈,我孤者还真是有个没出息的徒弟。”男人摇头笑道,“为师一直就有教导过你,男儿理应志在四方!” “我才不管,我就不走。”少年耍起赖皮,双手揽上师父的右臂。这种亲密的动作,却也是在他过了十二岁以后,都未曾有过的。 “太没出息了,真是太没出息了。”虽是责备之言,不过语气里却蕴着笑意满满。想来,那一张刻意扳着的脸一旦松弛下来,就很难再僵硬回去了。 “嘿嘿嘿嘿。”少年摇着师父胳膊一阵儿傻笑。这才是他从小黏着的师父! “竟然教了你这么个窝囊徒弟……”男人还在喋喋不休,“唉,算了,就暂时由着你吧。” “嘿,师父您饿了吧?要不,小歌给您做饭去?”少年打蛇随棍上,这时候得赶紧让老人家消消气。 “呦?你什么时候还学会做饭了?”男人可不认为在他的高压教学之下,他这徒弟还有时间学当厨子。 “你要不是一天到晚就逼我练武,我至于大半夜饿得肚子咕咕叫,跑去王叔叔那里蹭饭嘛。”少年撇撇嘴,“每晚看王叔叔炒菜做饭,看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嘛。” “越说你没出息,你就越表现出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你看你是成心气死我。”男人继续他的喋喋不休。 “那您是不吃了?”少年试探的问了一句。他可不想溜须拍马不成,反摸到老虎屁股上了。要是真把师父给惹毛了,直接把自己逐出师门可就糟糕了! “吃,为什么不吃?”男人吹胡子瞪眼,“早知道你会做饭,我至于每晚饿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吗?” “额。”少年觉得今天的师父绝对很反常。 洗菜、炒菜、淘米、做饭……一番饭前准备,少年倒也轻车熟路。前几年还会麻烦王叔叔帮忙,这两年少年早已经能将几道家常菜做的有模有样了。 “你瞧瞧、你瞧瞧,这菜的色泽,我就不说你了。还有这个,明显油太多了,真腻歪……这个,这个,也太咸了吧?” 啼笑皆非的一顿晚餐,男人一劲儿地挑挑拣拣,却又嘴下不停,想来是怕自己给了一番不错的评价,会让徒弟不专心修行,改行当了大厨。 说起来,他这个当师父的,确实也挺难,一直以来就是口不对心。然而,却也不得不说,他这徒弟,手艺还真好! 饭后,少年跑去洗碗,男人也没有再回自己的卧室,而是径直走到外屋,躺在了徒弟的软榻之上。 “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他呢?”望着空荡荡的房梁,男人犹豫难决。许久之后,终于作出了决定,“唉,还是算了,他还太小,这种揪心事,还是等上几年再让他去烦恼吧。” 晚饭后,男人倒也没跟平常一样,让少年加练到深夜。两人就坐在软榻上,作着好久以来两人都未曾有过的师徒谈心。 少年倒也没有疑心,只是以为今天师父让自己出外闯荡受阻,多少会有些意兴阑珊。直到第二天一早,他才惶恐的发觉,师父留了封信,走了! 而这一等就是三个月,师父依然音讯全无。 少年也终于明白,师父当时并不是想赶他走,而是师父无法保证他还能平安的回来。他不想让徒弟担心,所以,他打算让徒弟先离开。 再次仔细地阅读了一遍当初师父留下的那封信,信中师父说他有事要去燕城一趟,而这段时间里,为了让少年不要荒废修行,他打算让他去考取一个叫作附魔者的称谓。 少年当然知道,师父就是一个赫赫有名的附魔师,而师父让他考取附魔者也是对他的寄望颇深。只不过,他自认是那种很没出息的孩子,他就只想一直呆在师父的身边而已。 “对不起。”最后望了眼手中书信上熟悉的字迹,少年喃喃低语,随即便将其放回了书桌内。拿起一直以来束之高阁的随身包裹,这是当初师父打算让他出外闯荡时便已准备好的。 此刻的他,也已经下定了决心:南下,燕城。 是时,寓景九年,也即是旧历天希三十三年九月,秋分,朝歌未满十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章 借钱 走出从未离开过的北方大营,一路南行的朝歌,在半月之后,来到了郁沧江畔的一处小镇。 虽是秋意萧索,但正值中秋佳节,镇内倒也是热闹非凡,处处洋溢着节日喜庆的气氛。少年人好奇心正盛,一路走走停停、东摸西看,孤身一人倒也在闹市中逛得好不欢快。 可刚入镇不久,朝歌便听见前方不远处一人恶声恶气地嚷嚷:“推什么推,老子这不正要去借钱呢吗?” “嘿。”朝歌心下莞尔儿,听闻这种别开生面的场景,脑中自然而然要生出一些怪异联想。 场景里,对方绝对是一户穷苦人家,现在家里正缺钱,或是因为过节,或是遇到了什么状况,凶悍的妻子便把丈夫推出家门让其出外借钱去…… 脑海中,朝歌把这个可怜可叹之人的悲惨场景描绘完了,可等他抬眼瞧去,却只见两个保镖模样的人正推搡着个形貌粗犷的汉子沿街借钱。 “这……”眼见当街三人形貌都是好不凶狠吓人,这倒令朝歌心下一奇,“敢情是欠人家钱了?” “这位大哥,有钱没?借兄弟点哈。” “大姐,咱儿打个商量,借点钱呗?” “老妹儿,借……欸,奶奶的,你别跑啊。” 咋咋呼呼地一番大呼小叫之声此起彼伏,却是当前那位鹰鼻壮汉一副恬不知耻的模样,见人就拉扯人家衣角开口借钱。 可世间哪有这等奇葩的借钱方式? 别说街坊们见借钱之人这般恶形恶状,本身早就已主观断定这家伙必是有借无还的主了。更何况,这人与他们本也没甚干系,谁又会借钱给他。最可气地,是这家伙一脸胡子拉碴、三十好几的模样,竟然叫二十多岁的自家为大哥、大姐…… 简直太没天理了! 所以,到后来,这鹰鼻壮汉人还未走到身边,街坊小贩们便立即躲得他远远的了。 这些人的心思自然很明确:遑论自己没钱,便是有钱,这种借钱行为也无异于肉包子打狗了。而就算只是被叫声大哥、大姐,也足以让自己郁闷上半天了。 “切。”眼见众人躲狗|屎一样四散奔逃,那汉子不由怒道:“真他妈小气,老子不过是借二两银子花花,躲这么远干屁?又不是要借你娘用用。” 说完不忘做个猥亵的手势,刚想再嘲笑一番,后背又被狠狠地推搡了一下。 呼啦啦。 听闻这一口标准土匪范儿,众人更是纷纷退散。谁人的二两银子那么容易挣,大家只不过在镇上做点小买卖。 呸。 随地吐了口浓痰,那人抠了抠鼻孔,一脸不耐地看着众人各自忙碌,紧接着,回头跟后面的两人无奈地摆了摆手。 这时,只听一人坏笑道:“桑姨说了,咱也不是非得要那二两银子不可,燕兄弟你还是趁早将身上衣裤脱光都拿去典当好了,其余的倒也不用你还了。” 那人一听此话,立时蔫了下去,讪讪笑了下,开口道:“别啊,你也知道这身行头不是咱儿的。再怎么说咱儿也是梨花坊老主顾了,不用这般不给情面啊,咱儿……再去借好了。” 姓燕的,被叫作兄弟的家伙被挤兑的很郁闷,于是,他一边转头向前,一边低声嘀咕:“借着了钱,给你们全家买棺材用!” 嘴上是痛快了,不过心里还是发愁,他除了那些薄情寡义的风尘红颜,在这地方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又要到哪里借钱去啊?而就连他这件不合身的衣服,也还是他那个姘头眼见他赤条条的被人从屋里拽出去,于心不忍之下,“辛苦”给淘弄来的。 既然无人可借,就只能另辟蹊径:“嘿嘿,没办法喽,看来只好逃了。” 这厢儿,打定跑路主意的“燕兄弟”回过头来,脚尖点地,正准备着飞奔而去,却见面前倒还站着个人。对方看起来是个富家子弟模样,既然不走,燕兄弟觉得那便是这人有心借钱给他。不然,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难道还是看上他了不成? 不过,想来以他这副尊容……倒还没那个可能。 既然如此,燕兄弟十分笃定:这是财神爷瞧见他落难,赶过来眷顾他了。 嘻嘻一笑,燕兄弟来到那人面前道:“这位公子一看就是面善,可是打算借给……那个……在下……些许银两?” 看在人家有钱借的份上,燕兄弟说起话来也变得客气了许多。 “……”眯起眼睛,朝歌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之人,这般厚脸皮的借钱方法实在是少见。 军营出身的公子哥儿,倒是最不缺钱。师父大人更是怕宝贝徒弟受憋屈,银票早早准备了一大堆。而这厢儿正属于少年好奇心盛,如果眼前壮汉真能说出个恰当的借钱理由,朝歌倒也可以济人之需。 毕竟,师父一直教导:不可以貌取人。 虽凭良心说,这家伙长的丑、跑出来吓人有点不大对,但总不能因为这一点就不出门借钱了罢? 只不过,这个对朝歌来说还算颇为新奇的外部世界,他也才刚刚进入半月,难得遇到这么好玩的事情,所以,难免还是玩心太重了。而就是少年人这等偏重的玩心,便总会给自身沾染上难以想象的事端……也因此,就在接下来的一刻钟里,朝歌便要为他的一番幼稚举动,付出了难以承受的代价! 眼见面前这位壮汉口口声声只是借钱而不是要钱,所借之人又无不是并不相熟的陌生人。于是,强忍住笑,朝歌开口说道:“借钱倒是可以,可却不知你打算如何还钱呢?我还要赶路,总不能干等着你花个十天半个月去筹集银两还我吧?” 身为有钱的阔少爷,朝歌当然并不是真的打算让他还这银两,他只是好奇,这人到底能给他个怎样的答案?有了称心的答案,不管对方能不能还钱,朝歌自然会借钱,他还是很喜欢这种有趣之人。 “额。”燕兄弟再次犯愁了,因为他从来没想过真会有人同意借钱给自己,现在倒有点进退两难,早知道他就直接逃掉算了。 “呐。”将已经来回摸过无数遍的口袋再次翻出来,燕兄弟表示了自身的一无所有。 “……”朝歌等着后续。 “不过哈。”眼见自己分毛不剩的穷酸相,并没有吓退眼前的小白脸,壮汉厚颜无耻的样子再一次显露出来,嬉皮笑脸着说道,“等咱儿兄弟哪时有缘再见,燕归自会加倍奉还。”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英雄再见? “额。”朝歌由衷觉得很失望,燕归的这套话太俗了。小时候师父讲故事的桥段里都会尽量避免。 “这个叫燕归的家伙也给了答案,可我到底要不要‘借’钱给他呢?”朝歌很纠结,倒不是钱不钱的事情,只因为燕归的答案太敷衍,一点创意都没。 “怎样?”眼见充满感情的“兄弟”一词似乎并没有说动对方,然而这人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燕归倒也还是满怀期盼。 朝歌摇了摇头:“还是不借了。” “别啊!别啊!”燕归觉得朝歌的神情明显有异,而且刚才明明还在犹豫呢。 “既然有门儿,那就肯定是自己没给足筹码。”仔细想了想现如今身上所拥有的一切,燕归很快发觉:似乎自己……狗屁都没有啊。 “这小白脸究竟看中了咱儿什么呢?”燕归心底暗想。 “难不成?”燕归偷眼端详了下对方举止神态。小小年纪,举止投足倒还算是儒雅……等等,这儒雅岂不就是“娘”的同义词吗? “果然啊。”燕归恍然大悟。然后,伸手向朝歌抓去。 “你这是干什么?”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借钱给燕归,朝歌这厢儿也正想离开,却猛然间瞧见燕归一条大腿般粗细、毛茸茸的胳膊缠在了自己右臂之上。紧接着,又猛然间迎上了他那张老脸上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一笑…… 心中“咯噔”一声响起,朝歌暗道不好,这下子要出人命了。便在这时,只听燕归柔情似水的话声响起:“若是公子不嫌弃,那、那……你要咱儿也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章 死缠 “若是公子不嫌弃,那、那……你要咱儿也成啊!” 揽臂抛眉,声柔似蜜,只不过发出这等骨酥肉麻之音的是条满面虬髯的壮汉…… 轰。 脑中电闪雷鸣,朝歌觉得自己真玩大了。遇此惊天地泣鬼神的神级卖身言论,朝歌“满意”的寒毛直竖、冷汗直流。这已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咱……还是……”心脏骤停了半晌过后,朝歌颤声回道,“还是……交个朋友吧。这银两你也不用还了,在下这就告辞了。” 朝歌把银两交到燕归手里的时候,端得是满手心的汗,谁晓得这壮汉是不是有断袖之癖,便连最后也是将银两抛到人家手里的。 一边运起轻功逃走,一边心中暗自叹道:“我说讨债的那两个人怎么一直贼兮兮的看着他这般行径,还让他当衣服?原来也是好这口儿……唉,什么世道啊。” “唉,什么世道啊。”旁边的人也在叹气,还满脸的失望神色。 “额。”听闻耳畔传来熟悉的粗犷嗓音,朝歌突然间明白过来--这个叫燕归的家伙绝对是粘上自己了。 “兄弟这是打算去哪儿啊?”煞是自来熟的问话,也不管朝歌是否愿意回答。 “唔。”朝歌犹豫了下,鉴于平日里少与人接触,不知要如何应付这种死缠烂打,只得礼貌地回答:“打算……去燕城。” 燕归完全不管朝歌只是礼节性回复,继续刨根问底:“做啥儿去啊?” “据说那里很美。”朝歌只能信口胡扯,他总不能直接告诉燕归说他从师父的留信中得知他南下去了那里,自己准备跟过去瞧瞧。这样子,肯定又要被这家伙套许多话,而他又不善于说谎。 “那又怎样?”燕归不以为意。 朝歌敷衍道:“既然很美,就过去看看呗。” “那咱儿劝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了。知道咱儿为什么姓燕吗?因为咱儿就是从燕南来的。” “额。”朝歌觉得燕归的这种因果说法,倒真是牵强的可以。 不过,他也确实听说过,燕城这座城市名便是取自那位燕姓王。 天希朝镇守四州的四位封疆王中,最为神秘的就要数南州的这位燕南王了,老人家最得先朝皇帝信任,然而直到寓景帝杀进上京城,他老人家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一向跟天希皇帝最为疏远的北疆王一直抗争到了最后。 这个曾经一度被认为在国乱之时会第一个倒戈的草原人,却在最后时刻证明了他是先朝最忠勇的男人。 忠义孤臣枉痴心。 虽然前朝旧主不见得仁慈,北疆王呼延穆伯从未离开过北疆,更是连前朝旧主的一面都未曾见过。没人知道这个在国亡之日被前朝欺压的如此惨烈的草原人为什么依然不肯投降? 他已经做到了他应该做的。 “遥想当年啊,咱儿燕归也绝对是燕南一霸……”不理会朝歌的浮想联翩,燕归准备开启他的话匣子。 “哦?燕城你很熟?再过几个月就要过年了,你打不打算回趟儿家?”朝歌心想这燕归既然是燕城人,有他在,或许到时能更加容易探听到师父的消息。师父离开的这三个半月,他总是感觉很不安心,毕竟,这是自他记事以来师父孤者最郑重的一次离别。 “离过年还有小半年呢好不好。”燕归无语。这家伙一看就是有事,才不会仅仅是去看风景呢。 “好吧,你准备啥时候回家?”朝歌撇撇嘴,都怪他言语漏洞太多。 “咱儿什么时候说过咱儿要回家的?”燕归莫名其妙。 “拜拜。”既然不同路,朝歌觉得两人应该没什么要说的了。 “喂,等等,你要是告诉咱儿你去燕城做啥,咱儿就陪你回去一趟。” “谢谢,就不麻烦你了。”朝歌权衡了下,觉得他还是应该先到燕城再说,跟这样一位爷儿夹缠不清,确实没啥好处。 “别啊。”燕归多精明的一个人,一看朝歌这表现,就知道他必定是在藏着掖着什么……别人家的秘密最让人好奇了。 “你是咱儿的大恩人嘛,咱儿理当帮忙的,不过咱儿现下还有一件事情要办,不然,你先陪咱儿等等?”燕归觉得先要博取对方信任,然后慢慢去套话才是,况且,他真得要先去找回那块令牌。 再况且,他也确实是没钱住店了。 “真不用麻烦了。”朝歌速度加快,意图甩开这人。 “应该地。”燕归迅速跟上,他可不想流落街头。 “真不用。”朝歌速度再快。 “客气啥。”狗皮膏药再度贴上。 “嘿。”朝歌甩不掉,挣不脱,放缓脚步,胡侃了句,“轻功不错嘛。” “那是,本大爷武功盖世,轻功只能算是细枝末节,要说本大爷的强项那可就多了……”这会儿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就是没完没了。 “唔。”朝歌侧过头,第一次仔细打量起燕归来。 在他这些年的生活里,由于有个大高手师父在旁,见到的高手自然就不在少数。不过这些人基本上还算低调行事,还从来没有人直接当着他人的面,如此厚颜无耻的吹嘘自身的绝世武功。 至少,朝歌觉得,燕归这样子既没高手风范,又甚是无礼。于是,原本对这个奇葩家伙的一点敬佩之意,转瞬全无。 “额,大高手,你还是说说你刚才在大街上演得是哪一出儿吧?”对于燕归无休止的自吹自擂行为,朝歌几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于是强行转换话题。 “额。”滔滔不绝之声骤歇,燕归骚眉耷眼的问道:“能换个话题吗?” “嘿。”燕归蔫了,朝歌却突然间心情大好:“我花了钱,你总该让我知道个缘由吧?” “这事儿过后再跟你说。”燕归挠了挠头,然后再假意望了望天,说道,“哎,时候不早了,你也一定饿坏了吧?咱儿记得这附近有一家特色全羊馆,那味道……简直了。” 说着话,他拽起朝歌就往一处偏僻的小巷里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章 瞎话 燕归本要去当兵,不是他想,而是他那个身居高位的老爹逼着他去当的。据他目测,这是想发展他成为军事间谍。 虽说前些年的王权更迭在某些因素的制衡下产生的动荡较小,可毕竟经历了一番改朝换代,他那个老爹这也算是居安思危了。 本来呢,以燕归的能力,只要表现的平庸一点,在这个乱后初建之国谋个职,然后一步步高升,还是蛮容易的。毕竟不需要太详细的身份证明,而他的身份,则从很早以前便已被人顶了位置。 计划瞧着靠谱,但燕归这人却有三点致命:好酒、好色、好酒后胡言。 于是,在辰塘城的某个酒馆里,他给某个看着不顺眼的家伙戴了顶口头上的绿帽子,而恰巧这个人面试了他…… 当然,这只是燕归故意诱导着某条隶属于他老爹的谍报系统传去的消息。他从来就没打算当兵,当兵太累,答应老爹只是因为他想出来逛逛……窑子。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只是想给某人戴顶绿帽子,避免掉老爹给他安排的这项麻烦事,可惜对方夫人看了他的长相后誓死不从,燕归倒也不喜欢用强,只好口头上爽爽。 当兵不成,便没了正事儿。吃喝嫖赌、夜夜笙歌的生活总是过得很快,从辰塘城的风月街一路逍遥到郁苍镇的梨花坊,时间一晃儿已到了中秋。 比起中州三大雄城之一的辰塘城,郁苍镇自然小的可怜,但由于临近天下第一门派所处的天道山,所以倒也繁华,特别是到了中秋这等传统佳节,就愈加热闹非凡。而传统服务性行业更是没有节假日,燕归最近经常光顾的这家梨花坊里,今日便客满异常。 尚是中午时分,楼下的老鸨便已在笑不拢嘴地数着银子,突然间,身旁一阵儿凉风吹过,一袭碧影转眼已奔进了二楼客房。 “咦?”揉了揉眼睛,老鸨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眼花,门口又有三个汉子闯了进来。 藏好银子,妈妈桑赶忙迎上,虽满心腹诽,脸上还是挤出一朵花来:“哎呦,几位爷,真不凑巧,今儿姑娘们都有客了,要不各位爷先在楼下喝着,等等再说?” “滚开。”三人也不搭话,怒骂着一把推开这啰嗦婆子,就想奔楼上闯去。而早在一旁察言观色的保镖们,也是一拥而上,堵在了楼梯口。 郁苍土皇帝的场子,也有人敢来闹事?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之际,燕归早已经脱了个精光,正和姘头在房间内翻云覆雨、大呼过瘾呢。眼见有人突然闯入,正在挺顶的东西直接软了下去…… 不过,待看清来人是个美女时,小家伙又昂扬了。 “他妈|的,有那么一息时间,咱儿还以为咱儿真要阳痿了呢。”笑骂之间,燕归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掩藏在短衫之下的那一对精致小巧的胸部,自家小兄弟也在向对方不住地点头致意。 “胸虽然有点小,不过妹子长的还算凑合嘛。不过别急啊,等下次哥哥再找你伺候。”回过头,燕归继续卖力地耕耘去了。 咿咿呀呀、哎呦哎呦,场面旖旎火热。 “你……”短衫少女惊怒交加,一进门时的尴尬羞赧早已一扫而光,但此刻竟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整个人呆立当场。 “无耻。”足足看了十几、二十下活塞运动,少女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满脸通红地喊道。 要说这短衫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躲避族里抓捕的碧若江,原本逃到这附近,见这楼最高大又最热闹,碧若江只想趁人多藏起来,甩开追踪,可这满眼春色…… “还躲个屁。”碧若江也是暗自发狠,霎时从二楼窗户跳了出去。 乒乒乓乓。 就在碧若江跳窗逃走之时,楼下貌似也已经开打了。 可整日里烂醉如泥的街头混混又岂是这三名练家子的对手,没过多久,打趴下对手的三名雪狼族人已在楼上挨个房间的仔细查找起来。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 “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一间房里传来一声哀求,紧接着,声音渐高,“欸,我|操,你谁啊?” 啪。 啪。 掌嘴的声音响亮无比。 “您尽管收……搜……”平翘舌不分,似乎被扇耳光时咬到了舌头。 紧接着,各间房里差不多的声音陆续传来。想来,三人正在分头行动。 “他奶奶的。”燕归怒了,他要出门教训下这些不长眼睛的家伙,爷儿嫖妓的时候只想听到一种声音。 “咦?”在屋内扫了一圈,燕归却惊奇地发现,从里到外,他所有的衣物都没了。 “发生什么事了?” 楼下的闹腾已经引来不少人的围观,众人议论纷纷间,接到消息的妓院幕后大佬也已经派人赶了过来。 于是,很热闹的,在这一刻,双方人马都挤到了燕归面前。而可怜兮兮的老流氓正心有不甘地裸趴在窗边,向着碧若江逃走的方向哀嚎着:“你倒是给咱儿留条底裤啊。” 当天晚上。 “女飞贼?”旅店内,朝歌正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听燕归讲故事,这时,停下手上动作,一脸好奇地问话。 “嗯呐。”狠命啃着羊腿,燕归频频点头,“咱儿那为上京赶考准备的全部盘缠啊!” 上京赶考的青年才俊,熟睡之际被女飞贼光顾,身家财产惨遭洗劫一空……不得不说燕归这故事讲的很勉强,确切来说,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噗,您就别逗了,大叔。”朝歌忍不住喷了口茶。 “嘿嘿,不说咱儿了。就说你那师父,在临别前,就没交代点什么?比如‘为师此行恐怕凶多吉少’之类的?”燕归手捻胡须,装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之前,朝歌终于还是架不住燕归的死缠烂打,透漏了下口风,说他是出来历练,顺便准备南下找寻自己师父。毫无意外的,这个叫作燕归的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没有啊,我师父很厉害的。不过,我的那些叔叔伯伯们倒是经常在跟师父辞行时说这些。” “然后,他们就死外头了吧?”见朝歌回答的这么认真,虽然让燕归颇感意外,不过,他还是憋不住要吐槽。 “那倒没有啊。我曾经问过师父,既然外面那么危险,为什么他们还能每次都平安归来?”朝歌还是答得一板一眼。 “然后?”燕归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人讲故事至少不会只讲一半,于是,老实配合了下朝歌讲故事的节奏,插了一句问,他也正好可以了解下朝歌师父的性格。 “哦,师父没回答我,让我好好练功,别瞎问。”朝歌歪头看了看燕归,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明显看起来很好奇的样子。 “额。”燕归失语。 朝歌看了眼他手中的羊腿,忍不住关切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噎到了?” “没,就是想打人。”燕归举起羊腿,狠咬了一口。 “那你说这是因为什么呢?”朝歌不解。 “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猜不到?”燕归话里的那份洋洋得意让人非常不爽。 “……”朝歌做出一副死人脸,后悔之前那口茶没喷他脸上。 “其实啊,他们会这么说,只是一种自我抬高的方式。你的这些叔叔伯伯一定很希望能得到你师父的认可或者赏识吧?” 朝歌点头:“应该是吧。” “这就对了。”在得到朝歌的肯定回答后,燕归继续炫耀着说道,“如果他们重伤或者身亡了,就会让人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对手实在是太厉害了。” “可他们每次都是平安归来啊。”涉世未深的朝歌疑惑地问道。 “所以才更需要这么说了啊,他本人一旦生龙活虎的归来,那就说明是他这个人太厉害了。只要他再准备点犀利的说辞,这么添油加醋地一说。嘿嘿,必然是一片叹服之声啊。” “额……”朝歌觉得,也就只有像他这种不要脸的人,才能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来。 “喂,你倒是给点反应啊。”燕归觉得自己讲出这种人间至理,虽不至于换得对方满脸崇拜,可总该惊叹一番罢? “我饿了。”朝歌忽然起身。 “唉,朝小哥你别走啊,请吃顿饭啊。不然你认为咱儿来你房间做什么?”燕归赶忙追上。 朝歌一个趔趄,先不说这家伙蹭吃蹭喝上瘾了,便是午饭的羊腿他都已啃到晚上了,竟然还嚷嚷着饿,也不知他的肚子究竟是什么做的? “对了,你确定你是燕南人?为什么说话总是‘咱儿’、‘咱儿’的?”朝歌终于把心中疑惑说了,他已经憋好久了。 “额,来北方后学的,改不回来了。”燕归可不想让朝歌太早知道其中原因,如果让其知道他学说北方方言仅仅是为了上妓院不被歧视,也不晓得朝歌会不会瞬间抓狂。 他还是想给自己的大恩人留点好印象呢。 不然,他也就不会辛苦编了之前那套瞎话。 虽说根本就是白费力气,但也总好过一开始就破罐子破摔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章 忽悠 中秋后的某天清晨,朝歌所住的旅馆房间里。 “朝小哥,你这是要去参加附魔者的考试?那可别怪兄弟咱儿没提醒你……据说这考试的失败者,可是九死一疯呐。不过,你也真是厉害,哪儿弄来的这两张提名页札?” 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两片铁叶子一般的物什,叶片之上那几条血红色的纹路,连燕归望之都觉得有点诡异。不过,想来这世间还真没什么事情能阻止他的满口胡诌。 但燕归也不光是在危言耸听,附魔者考试确实危险重重…… 说起附魔者,和道门行者一样,两者都享有除七大国特设禁区外一切地域的通行证,拥有七大国之外一切公立区域珍宝的合法获取资格。但与道门行者极为注重自家形象的自力更生不同,七大国内的附魔分部会为它的成员们提供最新最全的奇珍位置、获取难度、市面估价等各方面详细资料以及完全免费而且堪称奢华的吃穿住行。即使是特设禁区,如果一位附魔者想去的话,随着成员贡献度、等级的提升,也可相应的获得批准。 待遇如此之高,天下修行者又哪能不趋之若鹜?但跟道门行者的举世皆知不同,很少有人知道附魔者。因为即使是附魔者资格考试,也要至少有两个等级超过三级的附魔者联合提名才能获得…… 不是附魔组织曲高和寡,而是附魔过程确实太过艰难,强大的肉体及精神力更是基本的要求。如果附魔考试像其它门派一样把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试试,只怕每年光死在附魔上的人就要让整个修行界震撼了。 可虽说附魔考试的资格证是件极难获取的东西,但对于朝歌,这种东西却是想要多少有多少,他师父孤者可是这世间仅存的五位附魔师之一。 附魔师可谓附魔者名誉的顶点,只可惜,这种当年让无数附魔者梦寐以求的称号,早在二十多年前的某件事情发生以后,附魔组织就已经宣布不会再行授予了。 但即便师父孤者一直以来都是朝歌的仰慕对象,朝歌却始终对考取附魔者兴趣缺缺,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强烈的敬仰与依赖感,让他就只想一直地呆在师父身边,也因此才会有了此番南下寻师之旅。 然而,寻师之路颇为坎坷。 自从朝歌到达这处中州小镇,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个叫燕归的难缠家伙就一直跟着他。每当朝歌一提出要去燕城,燕归便是各种软磨硬泡拖着不让他走。这会儿,朝歌才一起床,他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朝歌只得心下长叹:看来今天的偷跑计划又要宣告失败了。 “说说嘛,你到底哪儿弄来的这两张提名页札?”燕归腆着脸靠近,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 “喂,我说,今天咱们可以南下了吗?”不理会燕归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朝歌无奈地夺回被燕归举在手上的两枚血精叶片,“另外,求你别乱翻我东西了,成吗?” “切,有什么大不了的嘛。”燕归一脸无所谓。当他正想告诉朝歌这两天就可以出发了,却看见朝歌盯着手中的资格证出神,于是,不知是阴险还是担心地补了一句,“反正送死的是你又不是我。” 收起两枚血精叶片,朝歌瞟了他一眼,嘀咕道:“我也没打算去考这劳什子的附魔者啊。” 其实呢,朝歌就是嘴硬罢了,他主要是不知道要去哪里参加考试,师父没跟他说,他也没机会问了。 这半个多月以来,他已经慢慢想清楚了:虽然还是有点担心南下的师父,不过想来他老人家神通广大,他即便是去了,恐怕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很有可能,还要当个累赘。 或许,当初师父让他去考取附魔者,只怕就是为了防止他闹着南下吧? 另外呢,在终于见识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后,朝歌一颗少年心也活泛了起来,他觉得自身既然算是个初出茅庐的少侠,就应该在外多历练一番。 少年人的憧憬,大多关于荡气回肠的情事,惊险非常的人生,朝歌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朝歌能让燕归的几句话,就把他留在了小镇里。 而话说回来,朝歌也并非没想过要乖乖听师父的话,直接去参加附魔考试。 关于考试的内容,师父孤者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哪怕半句,所以,朝歌也从没想过附魔考试会像燕归描述这般惊险可怖。 在他的脑海假想里,他觉得附魔考试既然只是场考试,无非就是考官让他演练几下招式,或者实际跟人打上那么几场,最变态的,无非就是来几道关于功法的论证题。等考试结束,他被录取以后,或许就要同某些跟他同样过关的少年被圈养在一处,开始了为期不知多久的艰苦修炼…… 至于被淘汰的桥段,朝歌倒是压根没想过,师父都说他还是很强的,那就应该错不了。 但也正因为这种脑补的场景太过无聊,朝歌才一直抗拒。毕竟自家师父都强大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哪里还需要再找个地方进一步修炼? 不过,在听了燕归稍显夸张的言论后,朝歌又对师父的安排有了新的看法,或许他是真的小瞧了附魔者这个称号? 但也仅仅不再那么抗拒了。 现如今,无论是去找师父,或还是顺道儿领略一下外面世界的大好风光,都要远远超过他考取附魔者的念头…… “没那个打算就好。”听闻朝歌并没有考取附魔者的打算,燕归忍不住点了点头。 “呃啊。”朝歌伸了个懒腰,准备起床。刚转身下地,燕归又欺到他身前,古里古怪地唤道:“朝公子,朝大爷,你也别急着南下嘛,兄弟今天要带你……去个地儿。” 不叫朝小哥? 不开口闭口那句“咱儿”? 朝歌猛的一个激灵儿,脸也不洗了,拽起外套,撒腿便跑。 上次差点儿被骗去梨花坊,一想起来朝歌就觉得后怕。谁知道他这次又有什么歪点子?更何况,他还对燕归那一份似有若无的断袖之癖存于畏惧。 “嘿嘿,别想逃。”燕归早料到会是这样,身影一晃,便已拦在门口,同时一脸坏笑地把朝歌瞧得毛骨悚然。 被个姑娘家穷追烂打还好说,没准儿是自己艳福齐天,还得好好烧香拜佛一番才是。可此刻这般被个大男人夹缠不清,朝歌便只能呜呼唉哉,感叹自己命途多舛了。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一炷香过后,朝歌唉声叹气的被人拖着前行,暗气自己如此完美的尿遁功夫都被看穿,实在太没天理了。看着这人眼中精光暴闪,心里更是没来由的一阵发毛。 “再不说清楚去哪儿,大、大爷我可真要找家客栈再睡一会了。”甩开一路被燕归强拉着的手,朝歌不由气恼道。自从认识了这个活宝以来,发觉自己的话也变得地道起来。 “嘿嘿。”燕归还是那一副猥亵坏笑,“到了就知道了,老子发誓这次一定不是去嫖妓。” “嫖妓”两字叫得尤为响亮。一时间,满巷之人纷纷瞩目,朝歌恨不得马上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拉起还在那自鸣得意的家伙一路狂奔。 刚停下脚步,就听燕归还在絮絮叨叨:“不过说到嫖妓,就我这几年的经验,还是颇有体会的。梨花坊的姑娘自是最解风情,你哪瘙痒便能止你哪处饥渴;丽水塘的粉头最是浪荡,缠的你筋消骨软,实是欲罢不能;再说风月街的最……”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在把这种事情在光天之下一本正经的谈论,朝歌发觉眼前之人还真有些惊世骇俗。 又足足熬过了一炷香时间,好容易等燕归谈论完了他于天下妓院纵横驰骋的光辉事迹,朝歌都已经下定决心要去买副耳塞了,老流氓却又继续讲起了嫖妓时的注意事项:“朝小哥,你可要记住,行乐的时候一定要关好门窗,提防着被人闯入,否则,可是很容易引起阳痿的,另外,你脱下来的衣服也很容易让人偷走,说起这个事儿,咱儿可是深有体会……欸、欸,朝小哥你跑什么啊,你倒是等等咱儿啊……咱儿这就告诉你去干啥还不成吗?” 要说这几天,朝歌玩得也挺尽兴,燕归对这地方很熟悉,于是,在他的带领下,两人化身游客,东到天道山脚,西达郁苍江畔,一路畅游,一路聒噪。 当然,出钱的肯定是朝歌这货没跑了。 每日如常地出入客栈、吃饭睡觉、出门瞎逛,但朝歌觉得燕归其实是在找着什么人? 不过更让朝歌崩溃的是燕归的执着……游山玩水、寻幽访胜之余,燕归每天必拽他逛妓院。似乎对于这家伙来说,逛妓院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那部分。 但令人费解的是,每次朝歌才刚逃回夜宿的客栈,燕归随后就赶了回来,这难免让朝歌怀疑他是“那里”出了问题。 “难道阳痿的事情都是真的?又或者,他只是在掩饰他对性别的喜好?这么一看,他那个什么断袖之癖……保不准儿是真的哇。” 燕归自然不知道他这番举动,已被朝歌误会成了“秒射男”、“疲软男”,否则就算是硬把朝歌绑在凳子上,也要让他看完自己整场裸体之战。 当然了,燕归这么做自是有他的理由。 他需要拿回他那身衣物,虽然怀里揣着的那块令牌对他倒也没什么大用处,可被别有用心的家伙拿去,那就很麻烦了。 所以,他需要对附近可藏身的地点进行一番勘测。另外,他也需要检测一下自己那条初成规模的情报网络……毕竟,他可是打算日后靠着它去对抗他老爹燕悟痕的那一道遍布世间的情报巨网呢。 而现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情报网初战告捷,燕归已经知道那个可恶女人的藏身之处了。 可让他郁闷的是,一听说他是要去“欺负”一个妙龄少女,朝歌却打死也不愿跟着他去了。 燕归原本是想把他诱骗过去的,这才遮遮掩掩一直不肯明说,可惜对方被他骗的次数多了,只要不说出目的,朝歌就绝对不会跟他走。 没办法,燕归就只能独自前往。 “等这事儿办完以后,就陪朝小哥回一趟燕城好了。”独自走上去往碧若江小院的路途,燕归于心下打定主意。 刚才翻了包裹以后,虽然朝歌没老实交代提名页札的来历,但加上他那把骚气十足的木头剑,燕归已经十分确定了他的身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章 挑战 终于成功摆脱了燕归的魔爪,朝歌难能可贵的享受到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这几天东走走、西逛逛,朝歌倒是去了不少地方,不过由于大多时候是在坐马车出门,两人也就止步于山脚江畔。马车爬不了山,燕归便借口说攀爬太累,于是一直不肯带他去那天道山上瞧瞧。既然今天燕归那家伙不在,朝歌自然想去见识下所谓的“天下第一门”了。 要说这天道山,高过千丈的山峰便有九座,整座山更是连绵不知有几百里,照理说,此处风景、人文都是绝佳之所,总该有个大型城市才对。可不知是由于山体滑坡、山洪爆发之类的危害过大,还是天道门对闲杂人等的强制监管,山脚附近竟就只有那么几处地势不错的地点,形成了零星几个小镇。 朝歌所在的郁苍镇,就是这其中最大的一个。 当然,这自然灾害或道门监管都只是朝歌自个儿胡乱猜测的,因他听到的说法更有些无稽。镇里人说:这山需要休息,不能被吵到了。 想来是由于山民信仰的缘故,朝歌笑听过后,就直接无视了。 郁苍镇虽不算小,没了燕归那懒货,朝歌也就选择了步行闲逛。出镇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朝歌竟在一处山脚附近,远远望见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会是什么呢?”好奇心起,走走停停地一路赏景前行,朝歌终于靠近了这个阴暗的影子。 此时,秋日晚出的朝阳也终于从大山后头冒出头来,似乎是为了让这位好奇心颇重的少年瞧个清楚,一股暖色的光芒,照耀在了那片阴影之上。 原来,这里是一座极大的城堡。 诡异的地点,诡异的建筑,朝歌满心称奇。 这座城堡比小镇之中任何建筑都要高大雄壮数倍,用无数块巨大的青石砌成,高达三丈的城墙略显古旧颓败,但依然给每个立于城墙之外的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城上犹有重檐楼阁,或许是用来充当角楼,有警戒人员正在高高的城墙上来回行走巡逻。 “怎么回事?没听说这里是个军事重镇啊。”军营里长大的朝歌,对军家建筑格局还算略知一二。他能明确感受到,那种一国军方才拥有的庄严巍峨之感,正从这座庞大的城堡中散发出来。 “军方想监管道门?”朝歌觉得这有些不合逻辑,寓景朝立国未稳,拉拢尚显力度不够,绝无可能去对抗这么个庞然大物。 “欸,我说小兄弟,你也是去天道山参拜的吧?”一只肥胖油腻的手在即将搭上朝歌肩头的时候,被朝歌轻巧躲了过去。 “咦?”来人见朝歌反应这般大,难免一愣,继而讪讪地缩回手。 “……”朝歌的视线从城堡移回,看向身侧所立之人。 “原来天底下的胖子都喜欢边走路边吃东西。”看着比燕归还要胖上两圈的小眼青年,朝歌暗自偷笑道,“好像还都喜欢啃这种鸡腿、鸭掌之类油腻的食物。” 天道山夜不留客,所以不管你是要参观,还是要去朝拜,都得起早进发。一路上朝歌倒也看到了不少往山门而去的人或马车。 “我就是去随便瞧瞧。”见来人确实没什么恶意,朝小哥一向礼貌待人。 “考生吗?”这人忽然又道。 “你这都要吃完了,才发觉吗?”会错了意的朝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他看这人满嘴又满手油花的也吃得挺开心啊。 “什么?”胖子哥一脸茫然,他算是彻底跟不上朝歌跳脱的思维节奏了。 “难道,你不是在说这鸭掌烤生了吗?”朝歌回答的超小声,寄希望于对方能给他个提示,好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哪里领会错了。 “额……”胖子哥一时不知要回什么好。心说你小子这是在讲冷笑话吗?我是不是该配合着干笑一下? “抱歉,误会哈。”朝歌讪讪道。 “没什么,我是说,这再过几天就是天道门入门考试了,你……”胖子哥抻长音等待朝歌回答,见朝歌一脸疑惑后,于是又继续说道,“唉,算了,一看你就不是。” “噢。”直到此刻,朝歌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人把他当成来参加天道门入门考试的考生了。朝歌暗道:难怪他会如此套近乎,原来竟是想在入门考的时候多份助力,看样子,这可能要跟今年的考试形式有关。 这边,朝歌正在胡思乱想,胖子青年却一口笃定道:“你猜错了。” “我啥也没说。”朝歌申辩着,他心说这家伙究竟怎么一回事,总是在平白往外冒话儿。 胖子哥咄咄逼人:“你有想。” “你会读心术?”被对方气势一吓,朝歌还真开始心虚了。 “不会。”胖子依然理直气壮。 朝歌哭笑不得:“那我猜错什么了?” 胖子回道:“你认为我是来参加考试的考生。” “你也认为我是来参加考试的考生,然后?”最近跟燕归呆的时间有点多,朝歌很会转移话题。 “没什么然后,就是好奇罢了。而且,我也没认为你是来参加考试的考生,我就是想看看你要怎么回答我。” 说着话,胖子也终于啃完了鸭掌,扔掉鸭骨后,油腻的肥手在找地方擦净,边找边喃喃道:“要是祁焰在就好了……” “喏。”朝歌无奈,将怀里的手帕递了过去。 擦干净手,这人见手帕普通,而且太脏了也没办法直接归还,也就径直揣回怀中。 “在下上官勇,我们找个地方打一架?”胖子哥一脸兴奋。 “可是因为手帕不干净?”上官勇如此正式的邀战,让朝歌有些莫名其妙。 “孤者的弟子来到天道山脚,哪有不干上一架的道理?”回话的同时,上官勇指了指朝歌身后那把寒木剑,示意他赶紧亮剑。 “一把木剑而已,这么扎眼?”朝歌暗暗心惊,思忖道,“那我以后出门的时候,要不要把剑用布给缠上呢?” “兄台,我这厢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朝歌准备撒谎遁走,他很不理解这种喜欢见人就挑战的心理,难道变强,真比命还重要吗? 不过师父他老人家确实也有说过:“我辈习武之人,最怕的不是战败,而是无法追求更强的自己。” 确实很拽的话,不过他朝歌倒并不喜欢打无理由的架。 “少来,你都说了,你今天就是出来爬个山。”胖子抬出朝歌之前的回答。 “这家伙刚才果然是套话来着。”朝歌忿忿地想着。 “其实吧。”朝歌决定编排出个大阴谋桥段来搪塞下这位阴险的胖子哥,“我是来参加天道门……那个什么考试的。” “那你刚才还说……”上官勇插嘴,小眼睛上稀疏的两道眉头也开始打起了结儿。 “那不是师父他老人家有安排嘛。你说我也不能见人就讲啊,要不是被你发现了……”此刻的朝歌,完全没觉得他就活脱脱一个燕老滑头。 “就算你要考试也还有好几天呢,咱先打一架再说。”上官勇不依不饶。 “有些事情不方便明说,我得先准备一下,即刻就得上山。”朝歌只好继续乱侃。 “哦,那你忙吧。我就说嘛,你肯定有事情要办,哪像我们这种闲人,整天就知道乱晃儿。” 难得啊,胖子哥竟然是个实在人。 “就是、就是。”朝歌心虚地擦汗,他这些天就四处瞎晃来着。 虽然极为不赞同上官勇这种人来疯的架势,不过朝歌觉得他这种性格应该完全与好勇斗狠无关,就只是一种见猎心喜之态。而能让朝歌下了如此判断,其实就只是因为上官勇真的很好说话,也很好骗嘛。 所以,难得当一次撒谎精的朝歌,倒有点内疚了。 “家里饭应该做好了,要不要一起来吃点?过后再上山吧?”这会儿尚还不知自身被骗,上官勇开始盛情邀请。 “好人呐。”朝歌泪流满面,只不过,他心中还是很有疑惑:“请问,你不是刚吃完吗?” “零食怎么能叫饭呢?”上官勇不以为意。 “额。”朝歌语塞。 “天道山我熟,你不是要去看看嘛。吃完饭,我陪你上山。”胖子哥继续喋喋不休。 “真不用了,我早上吃过蛋花粥了。”朝歌暗叹,这粘人程度都快赶上燕归那流氓了。 “都到我家门口了,就进去再吃口呗?”上官勇一指眼前城堡,想来他是认为所有人的肚子都跟他一样的无底洞。 “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点急事,要先回镇里一趟。”抬眼望了下这诡异的建筑,朝歌撒腿就跑。 “别走啊,我陪你先回去。”说着话,上官勇就想要追上去,而就在这时,一个白衣素裙的女人,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附魔者,大驾光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章 误会 终于成功摆脱了牛皮糖二号,可命苦的朝歌却是依然没有爬成山。 原本他是想赶个早儿,图个清静,再赏会儿山景,可被上官勇这么一搅合,抬脚回奔了足有二里地,再眼瞧着奔往山脚的人潮大军一望无际,他也实在不知今天究竟是个什么日子,竟会热闹成这样子…… 清静肯定是捞不着了,当然,他也怕回头再遇到那个姓上官的牛皮糖。于是,仔细盘算了下,朝歌只好暂时放弃了他的登山计划。 而就这么一折腾,又是半天时间虚度。 “唉。”朝歌从天道山脚折返小镇,踏过被午日阳光晒得暖暖的石径,想着他被某个老流氓无缘无故地在这么个小镇拖了这般久,不禁有些哀声叹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正叹着气,朝歌突然觉得身旁的气氛似有些不对,一股血腥味正随着微风飘进了他的鼻腔。一个激灵过后,走神的少年将目光聚焦,原来他一直过滤掉的吵杂之声,并不是市场买卖的叫喊,而竟然是一声声喊杀与惨呼。 “我去,我这也太过于神游物外了吧。”看着自己周身刀光剑影、棍棒齐飞,“嗡”的一声,朝歌整个头,瞬间大了。 “咦?”有人惊叫了一声。 紧接着。 “我|操,是这小子。”似乎有人认出了朝歌,随后一刀砍来。 “我只是路过。”一面解释,朝歌赶忙躲开,这一刀挨得太莫名其妙了。 “那小子在这。”一刀落空,那人赶忙高叫,意图引起旁人注意。 “唔。”再次打了个寒颤,朝歌有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朝歌的第六感一向很灵,有一次,他预感到自己把二两银子借给一个陌生人会惹出大麻烦,所以他犹豫过后打算不借,可对方技高一筹,使出“美男计”。 于是,朝歌架不住“诱惑”借了。 再然后,就被缠上了…… 从此,暗无天日。 现如今,朝歌只是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被要被人莫名的砍上一刀,就这样还不解气,那人似乎还打算叫人来围殴他……此情此景之下,这种糟糕透顶的预感再一次袭来。 不管是否被误会,朝歌可不想在这种混乱的场合里,成为众矢之的。 喀嚓。 一记手刀斩下,高出朝歌两个头的壮汉,就这么顺从地躺在地上。 他朝歌是谁,传奇大人物孤者的徒弟,对付最多知气巅峰的杂鱼,自然干净利落。 “这么乱,应该没人注意到我的出手吧?”暗赞了一声自身手法的隐蔽高效后,朝歌开始小心翼翼地四处查看。反馈给他的,则是几双出离愤怒的眼神。而他们对手的那股异样神情,难道是……是……在嘉许他的表现? “噢吼,这招儿真他妈|的干净利索。”长着一副绝对不是好人脸的壮汉嚷道。 “漂亮!”精瘦的中年人,百忙之中挑起了大拇指。 “喂,你们这误解的有些离谱了啊。”朝歌心中哀叹。 “那个……你们继续哈。”朝歌一边后退着往街尾退去,一边对正在使劲儿盯瞧他的众人说着不尴不尬的话。 “抓住他。”朝歌这才刚退没几步,人群中忽有人一声高喊,“他肯定知道那小妮子藏哪了。” “小……小妮子?”朝歌疑惑的喃喃。 转瞬间,恍然大悟。 “燕……归!”朝歌一声怒吼。 可惜,这次他真得想歪了。 “上!”没人理会他喊的是谁,人群“呼啦啦”瞬间涌上。 “真倒霉啊。”顺嘴嘟囔了一声后,朝歌摆开架势。 一个打一群,他竟也是毫无惧色。 “哇呀呀!”当先一人声势惊人。 眼见敌人就小白脸一个,当初他可是看得清楚,这小白脸牵着叛徒的衣角,畏畏缩缩的样子,那绝对是胆小的紧儿。这一声暴喝,正是意图唬住这脸嫩的小娃娃。 然而。 砰。 就只见龇牙咧嘴的朝歌一拳击出,这人狗啃屎姿态飞出。 龇牙咧嘴,那是朝歌脸部抽筋,而之所以脸部抽筋,则是这家伙实在太吵了,吵得他认为这家伙简直都可以去练狮子吼了。 嗖嗖嗖嗖…… 尽管眼见同伴不是敌人一合之敌,七、八个雪狼武士依旧奋不顾身地扑前,试图将朝歌出手的方位角度完全封死。 这才是训练有素的追捕军团该有的水准! 不过,对于朝歌来说,如果对付这样一群人还要拔剑的话,就实在是……太残忍了。 “见人卸胛。”朝歌一副宗师气派,学着故事里看到的打架定要先吼的手段,喊着自创的招式名,顺势挺身迎上两名雪狼武士,左右手同时搭上两人肩胛,分筋错骨。还来不及听到“喀喀”两声,两人的长刀就已经脱手。 紧接着,长刀尚未落地之际…… “漩涡劲。”朝歌屈掌成爪,双臂外旋,奇异的劲道,令两名雪狼武士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侧飞而出,随后,猛力地撞向了正在从这两侧攻上的另外两人。 哎呦、哎呦、哎呦、哎呦。 一时间,四人跌撞成一团。 毫无停顿,朝歌即刻弯腰,在长刀几乎要落地之时,双手凌空捞起,回身挡住从后方劈落的四柄长刀。 一气呵成。 朝歌觉得他第一次实战就能如此完美的发挥,等日后见到师父大人真应该好好炫耀炫耀。 锵。 六柄长刀交击震荡,火星四溅。然而,敌人却并没有像朝歌想象中一般,倒飞而回。 “好强的爆发力。”朝歌暗暗心惊,没想到这些人竟是身手不弱,硬抗之下,明显感觉到四股巨力震荡着自己握刀的双腕。 锵。 没机会回击,四把长刀随即又是一劈。 锵。 再劈。 锵。 再再劈。 锵、锵、锵、锵。 快刀连斩,朝歌节节败退。 “我去,托大了。”朝歌苦着一张脸,这些家伙的力道,明显绝非普通知气境界就可以达到。 锵、锵、锵、锵。 只被抢先了一瞬间,敌人便用勇悍弥补了武技上的差距,将朝歌用的并不顺手的双刀给牢牢地困住。 锵、锵、锵、锵。 朝歌不知这一口气被四人劈砍了有多少下,身子却也不在不知不觉中地后退了数步。 “就算不想,看来咱也得玩真的了。”朝歌这厢儿刚要下定决心认真对敌,突然间,他感觉到那股被快刀连斩的压迫感消失了…… 帮手驰援。 很明显,这战斗的另外一方是把他误会为了自己人,见其被围殴,及时赶了过来帮忙。 “谢天谢地,被解救了呢。”看着再次被拖入战团的四人,朝歌吁了口气。无冤无仇的,他真得不愿杀人。 当啷。 随手扔下了手里的双刀,朝歌抬眼瞧向帮忙解围的好汉们,想看看他还有没有机会溜掉。可这些挤眉弄眼的神情,怎会觉得这般熟悉。 “噢吼,刚才那几招用得真他妈|的……” “漂亮!” 捂脸。 朝歌记得这俩人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章 少侠 安静祥和的山脚小镇,近郊的一条小巷中,今日却一改往昔宁静,烟尘四起,到处都是混战喊杀之声。 家家闭户,大白天的,整条街道上更是连半个闲人都没有。这场械斗,根本没人清楚究竟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总之,就是两伙人突然冲到一起,乒乒乓乓、稀里哗啦地一阵儿乱打乱砸。 有家不能回,或是藏在自己家里瑟瑟发抖的人们,都只在期盼这一场骇然的群殴,不会是强盗劫村。内心里,也自然都在期盼天道门的高手赶快出现,来维持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安居乐业。 “那小子,我记得好像是天道门弟子……”一户厚重窗帘遮挡着的黑咕隆咚的小屋里,男主人透过窗帘缝,正在瞧看屋外形势。待看到一名唇红齿白的少年郎出现之际,男人转头对着家里婆娘开口道,“对,没错儿,就是他!他有时候会跟他师父下山,上一次看到他时,好像正跟他师父去往镇里邻村的冯六、冯老板那间店铺。” “谢天谢地。”女人拍着胸脯喃喃低语,道门少侠终于要出手匡扶正义了。 “太帅气了。”跟婆娘讲完话后,又在扒着窗帘缝隙往外看的男人突然间激动万分。 “哪呢、哪呢?”女人大着胆子前靠,想一睹那一道风采是如何动人。 “这就是天道门的少侠啊。”从男人让出的空位往外看,女人正瞧见朝歌以一当十的飒爽英姿,一双眼睛只差没变成红色桃心。 “呀!”片刻之后,女人掩嘴惊呼,却又是朝歌被四个雪狼武士狠狠压制的时候。紧接着,又见有人过来给朝歌帮手,女人对两伙人的偏袒之心便出现了:“嘿,我就说那群穿清一色灰衣的一伙儿不像好人。” “看,又有人攻过来了。”男人在一旁提醒。 “哪呢、哪呢?”女人大呼小叫地摇着男人肩头,此刻早就没了开始时的胆怯。开玩笑,天道门的英俊少侠都这般帅气的登场了,还需要担心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嘛? “喏。”随着男人的指尖向天空一指,女人的心也仿佛瞬间坐上了云梯。出现在她瞳孔中的是一名钟塔般的汉子,正高举着一柄大刀,狠狠往道门少侠面门劈去。 “圣尊保佑。”女人喃喃祝祷。 …… “你最好开始祈祷了,向伟大的雪狼之神祈祷……”论起信仰,没有人比雪狼族人更加虔诚,碧国友更是狼神最坚定的信徒。对抗背叛者的帮凶,既然虾兵蟹将们战斗力不足,那么,该轮到他这名主角登场了。喊着虔诚的言语,碧国友从人群头上潇洒飞驰,于半空中挥刀砍落,“祈祷你不会被砍成‘人棍’!” “唔。”此时的朝歌,刚从之前四人疾风骤雨一般的连续刀劈之下得以片刻喘息。把双刀扔了以后,正左顾右盼着,准备找地儿跑路。可顷刻间感受到的凶煞刀气,直逼得他汗毛倒竖。 咚。 碧国友这蓄势已久的一刀,给朝歌造成了不小的威压,于是,他只好再次选择躲避。这一退,就像之前被四人砍得一劲儿后退没什么两样。然而,就这一退之下,后背却碰上了墙壁…… 避无可避了! 巧合? 还是敌人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这一步棋? 雄壮的身影终于遮蔽住眼前的整个天空,朝歌已来不及思考。 当然,他还可以选择,出剑。 拔剑术! 江湖人都晓得一个道理,剑悬腰间,是为了最方便快捷的拔剑。可朝歌背负木剑的行为,让他看起来更像一是不懂世事的富家公子哥。不过,这也没办法,因为他本身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好在,他的拔剑术,与众不同。而这不同,就在于一个字,快! 快到很少人能看清那一连串拔剑动作。 少年右手引剑,左手置于胸前,如做礼佛参拜,下一瞬,双手已然握剑,横陈头顶。 孤者名动天下的拔剑术,因为看着酷,于是成了朝歌最早学会的一招。可因没有杀人的觉悟,孤者的拔剑术一向用来制敌,而朝歌则用来防御。 轰。 两人的第一下接触,终于发生了。虽只是刚交手的第一招,却因为完全不可拿来相提并论战斗的经验,碧国友占据了绝对优势。 十倍?二十倍?或还是更多? 朝歌无法确定这次受到的震荡是此前的多少倍,反正即便是双手握剑的他,手腕疼痛酸软地几乎拿不住木剑。 轰。 一股可怕的劲气从两人碰撞的刀剑上传出,碧国友后退了五步,而朝歌身后的墙壁上则出现蛛网一样巨大的裂痕。 “操,这柄破木剑是怎么一回事?”碧国友满脑子的不可思议。 然后,当他看到朝歌在他全力一击之下,只是揉了揉手腕,拍了拍后背上的尘土,便满眼放光地准备再战之时,他彻底失去了战斗的欲望。 这一刻,雪狼兄想了很多,关于家族和那个天才少女的传说。他在想,碧若江不肯跟他交手,只怕是因为他对她根本构不成威胁。而他还在洋洋自得地向族里炫耀说,他已把这丫头逼得一次又一次四处鼠窜…… “很快就会把她抓回去了。”这是他飞鸽传书中用的最多的话。 如今回想,实在可笑。 “撤。”嘴里一声唿哨,碧国友选择了败走。 族里选择他当这只搜捕小队的首领,是看中他的决断力。自己占尽优势的全力一击被对方如此轻易的化解……既然这丫头的相好都如此厉害,看来绝对需要族里支援了。 “搞什么嘛。”朝歌用拿着寒木剑的手使劲挠了挠头。 他自然无法想到,他只拔剑挡了对方一招,就让碧国友有了如此复杂地心理活动。 本来,被碧国友一刀砍的气息翻滚,朝歌觉得这人很强,所以,他才想认真对待一下……可对方,竟扭头跑了? 这让朝歌好一阵儿莫名其妙。 明明之前这家伙还大言不惭地要把他削成“人棍”呢,而且明明是他吃亏了才对,他还正想反攻回去呢。 “有你这么占便宜就跑的啊。”朝歌忿忿嚷道。 “噢吼,一招退敌啊,牛逼。”长着一副绝对不是好人脸的壮汉不知何时凑到了朝歌身前。 “漂亮!”精瘦的中年人,也赶过来不厌其烦的赞扬。 “额……”朝歌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一刻钟后。 逃跑的逃跑,追杀的追杀,街道瞬间变得冷冷清清。 要说这些人在临走之前,不像好人的壮汉和精瘦中年,跟着朝歌都是好一阵儿聒噪,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美言几句?……上刀山下油锅?”朝歌云里雾绕,这两人似乎把他当成什么大人物的心腹了。 当然,朝歌所不知道的,却又哪里是他被当成另外一个人啊? 村民们把他当成了天道门的少侠,雪狼们把他当成碧若江的相好,李老板的这些手下们又把他当成了李老板甚或是更上面那位大人物的心腹…… 啼笑皆非的乌龙事件,一番强势路过的朝歌自然搞不清楚状况。于是,他只能在人去楼空以后空自叹气,他确实是搞不懂这群人。 “既然都受了伤,各自安心回家里养伤不好嘛?非要跑大街上打打杀杀的……” 咚。 朝歌转身行到街角的时候,被弄巷里闯出的一名少年给撞了个满怀,没看清脸,那人便径直跑了开去。而且,看背影那样子,腿脚还很不利索。 “普通人吗?”朝歌喃喃,“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一点气息?” “糟糕!”忽地想起故事里这一最常见的“撞怀”桥段,朝歌一声惊叫:“难道是遇上小偷了?” 随后,赶忙伸手入怀……还好,钱袋安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香囊 燕朝二人的醉生梦死,就如此这般毫无前途的继续着……眨眼间,又是两天过去。 因为前些日子天道山突然发生的那起罕至的山体滑坡,在一个晚上把山道堵得堵、毁得毁。所以,自那天以来,天道门一直都在封山,同时也已经招募大量人手搬抬巨石、抢修山道。 要说这时间也真是很不凑巧,眼见距离入门考试的日子日益临近,一众信徒心中自然难免焦急万分。他们很多人都是为了要一睹这一年一度的道门盛典而来,如果因为这事情延期甚或是取消,他们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有没有机会再赶来参观一次了。 好在,信徒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天道门的影响力之巨大在山道抢修上就可见一斑。如此难搞的工程,短短几日便已经顺利告捷。就这,还是在天道门严正要求夜晚不准动工的基础之上完成的。 而今天,正是修复山道后,天道门再次对信徒开放的日子。 于是,在这一天早上,朝歌终于还是如愿以偿的去天道门逛了一圈。不过他并未登顶,只走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巨大山门处,便被迫终止了。这是因为跟着他的一位叫燕归的“滚刀肉”,打死也不愿意再往上爬了。 用燕归的话说,一则太累,二则太挤。 满身肥肉、缺乏锻炼,自然容易累,而太挤却是由于今天上山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朝歌倒是很想当当信徒,去落霞峰上听老道士讲个“道”什么的。他也想再看看天道山传说中恢弘浩瀚的天涧穿云桥,虽然它只允许游客踏上去在三百尺之内游走观光一番,并不让人通过。不过关于这种神奇悬桥到底是如何建造,却还是蛮让朝歌满心好奇的。 虽然朝歌是非常想一睹天道风貌,但奈何队友实在不给力。而要说让他撇下燕归独自上山,这本倒也不会让他有什么内疚心理,更主要还是因由这人潮实在太过于恐怖。他从小就是跟着独来独往的孤者一同生活,虽然性格还算外向,但多少染了些师父的习性,前后左右都是人头,还是让他压力很大…… 于是,一番权衡之下,朝歌只得一脸悻悻然作罢。不过,他心中也已打定主意:不管如何,南下之前必须得上一次山,哪怕就看一眼悬桥呢。 虽是如此,这一两个时辰闲逛下来,对于这天道山种种,朝歌还是蛮惊奇地。依他看来,这天道山倒还真是个奇特到了姥姥家的所在。 先说这天道前山,只有一条通往山门的主路,而要去往各座主峰,则要从山门处开走才行。因为除此之外,整个前山其余的各个地方,全部都是悬崖峭壁…… 在世人眼中,这种奇葩的山体构造绝对在历代任何名山中都不曾有见过。而即便是真有这样的山脉存在,只怕也不会有哪个宗门会选择在这种地方开门立派。 天道门既是独此一家,就真也让朝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了。 再说这天道后山,却又更为奇葩。据介绍说,这后山有“百路进,一路出”之称。有无数条小道可供上山,不过倒从未听说有人从后山登过顶。 所以,无论朝歌怎么看、怎么想,天道山都是一座反过来的山。 用燕归的话说:“没准儿那个后山才是人家门派的正门哦。这些付香火钱的信徒,其实都是在走后门……” 最后,朝歌一总结才发现,这天道山倒也没啥奇葩的,就是山前山后给硬生生搞反了,人家就是玩了个特异独行! 逛完山景,穷极无聊的俩人,开始逆着人流下山。正走得百无聊赖间,燕归忽然拍了拍朝歌肩头:“欸,我说朝小哥啊,咱俩打个赌吧?” 这是燕归的口头禅,有事儿没事儿便随口往外乱蹦。平日里朝歌是一律无视的,今天不知怎地,倒似乎来了兴致…… “哦?你要打啥赌?说来听听吧。”朝歌扭头。 “欸?”朝歌这般答话,倒轮到燕归难以置信了,“真想赌啊?” 老流氓发觉,自从他那天说了孤者行踪以后,朝小哥似乎就没再催促他陪着去燕城的事情了,而且似乎玩心也变得大了起来。 “哼,果然是才见识到外面花花世界的少年啊,太可悲了!”老流氓在心中对他的朝小哥一顿讥讽,继而暗自琢磨道,“看来不管怎样,还要把这小处男骗去梨花坊,破个处先……” 打定主意,燕归立刻讨要彩头:“要是咱儿赌赢了,你就陪咱儿去梨花坊逛逛。” “不去。”朝歌答话果断而坚决,他就不理解为什么燕归就念念不忘这事儿。 “那陪咱儿去赌场总行了吧?况且,这不还没说赌什么呢嘛,你又不一定输。”老流氓退而求其次,先灌酒,再聚赌,逛妓院那是早晚的事儿。 “你貌似身无分文吧?”朝歌无情地道出事实。 “你身上不是带了吗?”毫不知耻的燕某人,边回话,边伸出粗糙的大手往人怀里乱摸,左翻右找,没完没了。 一时间,引得上山人众,纷纷瞧看。 “别闹。”眼见身旁众人眼中精光大涨、意味悠长,朝歌赶忙左躲右闪,怎奈人群太挤,始终难逃燕归魔爪。 “呦,还随身带着香囊呐,果然是富家公子哥啊!”拎着刚翻找出来的绣金小香包,燕归怪里怪气道。 这东西还真是第一次见,他原本以为是翻出钱袋了呢。 “给我拿来。”朝歌赶忙抢过,紧怕眼前的粗糙汉子一个不小心,捏碎了里面的东西。 “呦呦呦,到底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啊?”燕归腆着脸再度欺上,“小情人送的?” “……”朝歌尚未回答,四下里的目光由兴致盎然,变得同情味儿十足起来。 “嗯?”燕归只感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也是一时间莫名其妙。 “咳。”随着一声重咳,老流氓笑容收敛。下一瞬间,这些道同情的目光即刻消散于无形。 “真可怕。”有人喃喃道,“怪不得这小白脸要偷腥呢。” “才不是这样,这香囊是我师父送的!”朝歌奋力辩解。 可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他这么一说,会不会更令别人误会啊? 六年前,镇北军营。 “小子,你知道‘蛊’吗?”刚从外面回来的孤者一脸神秘兮兮地问着正在帐子里画画的朝歌。 “好像有些印象,您说是把一堆毒虫放到一处,然后让它们相互厮杀,而最终存活下来那一只就叫作‘蛊’吧?”朝歌想起师父以前是有讲过这方面的事情,但又不太确定,便只好以问号结尾。 孤者闻言点了点头道:“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我要给你的这只‘蛊’有点特别,它基本上没有毒性,也没甚攻击性,当然也就不是在厮杀中筛选出来的……” 孤者停顿了下,组织好了措辞,又道:“这么跟你说吧,它是通过进行了无数次你这种小孩子不懂的行为后,存活下来的。” “什么行为?”朝歌明显好奇了。 孤者怒道:“都说了你不懂嘛。” “不懂才要问嘛。”朝歌满脸委屈。 “这不重要。”孤者有些哭笑不得,然后他伸手把一只小香囊递给了徒弟,“这里面装着一只雌‘比翼蛊’,记得随身带着,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就捏碎里面的蜡丸。” “然后,它就会变身‘超级蛊’救下我?”朝歌满怀憧憬。 “它在苏醒之时,会散发出一种只有合体的雄蛊才能闻到的气味,这种气味会让雄蛊时刻躁动不安,直到同雌蛊完成合体为止……”对于自家徒弟这种不着边际的乱想,孤者依然还能保持淡定地回答道,“虽远万里,我也会通过雄蛊找到你!” “师父?”朝歌忽然道。 “嗯?”孤者。 朝歌小心翼翼道:“我……怎么觉得这东西没啥用呢?” “怎么会没用?”孤者一怔儿,“你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有多么珍贵吗?” “可如果我真遇到危险了,难道我得对着正要杀我的敌人高喊:‘你暂停一下,等我捏碎这个腊丸先。’”朝歌想像着自己遇险时的状况,嘴里振振有词地分析道,“而且啊,即使我这敌人真得很彪、很贰,也等着我捏碎了这个腊丸,可您老要是在那时候真跑到万里之外去了……我俩还得排排坐等着你来救人啊?” “不要拉倒。”孤者气极,“我是要让你觉得自身有危险,或者有麻烦事需要为师出面帮忙的时候用。谁让你等刀架到脖子上,才想着用。” “说说而已嘛,嘿嘿,师父给的当然要留着了。”朝歌讨好。 “哼。”孤者鼻孔喷气。 “对了师父,什么是‘合体’啊?”朝歌又好奇了。 “这个……” 好像某人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冯六 深秋天寒,刚过秋节没多久,节后惫懒症如瘟疫般发作,刚到傍晚,街上已变得冷冷清清。 一名中年男子坐在店铺门前,眯着一双三角眼,直瞅着稀稀落落的几名行人。 只见男子背后店铺之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烫金横匾,上书“天道符馆”。看此处模样,应该是个卖符箓之所,而那中年男子,自然是此间的店主了。 店主姓冯,不知从哪里论出的排行老六,街坊见面都要尊称一句“六爷”。 寒意袭人,冷风骤起,冯六点起了门前灯笼,随后便径自坐在了自家门槛上,哼着小曲儿解闷。 店里不请伙计,只因生意不好,而这生意不好,却是因为六爷存心不想自己生意好。这店里所有的符箓都是经他一手绘制,最少也要十两纹银一张,而且是随着他老人家心情要价,概不议价。 在如此恐怖的索价之下,店里生意自是冷清异常,不过心宽的六爷向来不愁,他奉行的原则只有一条: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整天塞得满嘴芝麻绿豆又有个鸡毛意思,要想吃饱、吃爽……就还得吃肥羊啊。” 这厢儿六爷正自心摇神驰,脑中极力想像着肥羊入口时的鲜嫩顺滑,情到深处,正想曲调陡升来上一曲高歌,却忽听身侧有人问话:“这位大叔,敢问镇上有无大一点的医馆?” 做生意讲求交际,认人要准,否则又如何宰得了肥羊? 商场浸淫日久的冯六,这点本事自然是有的,他听出这声音虽急迫,却言语得体、不失涵养,知道来人必是受过良好教育,十有八九还是个世家出身。 于是,他满面堆笑着转过头去,开口说道:“有有有,这么大的镇上怎能没个好医馆?” 抬头看去,却见面前站着的是位小黑脸,样貌还算英俊,作态也称得上“雅”,可这粗布青衣,身无长物的,哪家的公子哥会有这般穷酸模样? 没成想,自己竟是看走眼了。 六爷暗道一声糊涂,不过本着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心理,开口问道:“这位小哥,难得到了天道山脚,可要买个道家神符护身?” 小黑脸先是一愣儿,随后赶忙问道:“这神符可是能治病疗伤?” 拿神符治病? 也不知这少年是家里什么人得了病,竟会如此的病急乱投医…… “不能。”冯六大摇其头,虽然成天把自己的符箓吹嘘的天生少见地上少有,不过害死人的事情还是不能够做的。 “噢。”小黑脸闻言有些失落,再次开口道,“那便过会儿再说吧,我急着抓药救人。” 随口应付了一句,当下问明去路,小黑脸便往医馆去了。 “唉。”冯六望了望走远的背影,有些出神儿。他倒觉得这小家伙长得还挺像自家大哥的,这么些年过去了,也不知家里那头过得可好。 “喂,老板!”这厢儿六爷正自没来由地垂首叹息,想着自身多年离家的别绪,却猛听后头一人暴喝道:“咱儿说,你这符箓怎么个卖法?” “来啦。”冯六听这声音凶狠粗鄙,料想来人必是流氓土匪一流,没准儿还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他满面堆笑,心惊胆跳地转过身去。 只见面前站着一条壮汉,腰悬钢刀,满面粗豪神气,手上还抓着一只鸡腿,正在那乱啃乱咬,冯六心下一惊:“这人龙虎之象,霸气外露,气势直非凡人!” 正待开口揽客,来人却是一刻也等的不耐,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赶紧把你家增运的符箓给咱儿拿来几张。” 冯六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心中暗喜:“听他这说话架势,竟是个大肥羊无误,看来是想去赌场玩上一把了。” 笑脸迎客入室,伸手一指正中间单独摆放的一张巨大神符,镶金装裱,想来绝非凡品,冯六一脸傲然道:“此符名曰:‘吉运’,逢赌必胜,遇事无往而不利。” 壮汉似乎甚是满意,把手上鸡骨头扔出门外,搓着油腻兮兮地大手满脸堆笑着问道:“老板,你此话当真?” “那自然。”六爷一副高深莫测之态。 “嘿嘿,多少钱?”大肥羊赶忙开口。 “喏。”冯六把两根手指竖了起来。 “哦。”壮汉喜滋滋地在怀中摸索了半天,掏出二钱银子交在了冯六手中。 “客官,莫开玩笑。” 六爷心想自己今天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咋就接连看走眼呢?伸手指报价倒不是他拿捏身份,只是瞧不清楚来人钱财薄厚。虽然他满屋子就区区几种假符,但“肥羊们”买的几乎全是这类符箓,往日最少也要卖上二十两纹银。 “切!”眼见冯六这一副死了爹妈模样,一脸幽怨,那壮汉怒道,“不就一个破符嘛,又无半点灵气依附,你再拿只笔来,随便画张不就结了?” “你……”冯六差点一口气背过去,闹了半天,敢情这位爷儿在消遣自家。 “熟话说:‘信则有灵气,不信则无灵气’。这‘吉运’符装裱的如此高端大气,有无灵气又何妨。”壮汉满嘴胡言乱语,完全没觉他之前走嘴有何不妥,更是全然未把自身当成符道行家……他只是想砍价而已,却未想砍到钢板了。 “随便挑!所有符箓二百两纹银一张!买不起,那就抱歉了您呐!”六爷背手踱步,腰肢也瞬间挺拔了起来。他认为既然来人识货,自然知道他这满屋子心血的价值。 “别地符就算了,就是白给,咱儿也不会用,咱儿就想要这张符装装门面,要不给你加价到三钱,你看咋样?”气势就要比,那边气势涨上去了,这厢气焰自然就被压了下来,壮汉一脸讨好之色。 “你说地没错。”冯六频频点头,道,“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把它留下来装装门面了。喏,我给你四钱,出门左拐,买只笔回家自个儿画去吧。” “扑哧。”门外传来笑声。 刚想转头去瞧,冯六只觉眼前一花,四钱银子已经易主。 “欸?”原本此前那话就只是一句气急之言,冯六没想到这壮汉竟是如此不要脸地夺人钱财。这会儿正要出言再怒斥几声,却见壮汉手里颠着银子往门外喊话:“朝小哥,既然本钱到手了,咱儿这就走吧?” “本钱?”六爷正自揣测那话中意思,只听门外头传来一声苦笑,一道人影出现在门口。 冯六抬眼瞧看,这人脸面白净,剑眉星目,着装亦是得体,顾盼之间,儒雅之气尽显,只却不知如何会跟着眼前这个土匪流氓混为一路。 “咦?”细看之下,冯六变得满脸不可思议。 “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还学会离家出走了,赶紧随我回山!”六爷怒吼一声,猛地向来人扑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求符 话说这冯六,不是别人,正是朝堂的六师叔。不过他这位师叔性格古怪,因为看不惯山门修道吃素,而本身行事也有些特异独行,所以,与山里师兄弟倒是很少往来。 但总归是物以类聚,他跟朝堂那位同样性情古怪的师父王二就非常的投缘。既然两个都是横看竖看皆不像道士的道士,没事儿就聚在一起鄙视道门假惺惺的清心寡欲,却倒也难怪会如此的臭味相投…… 门口苦笑声传来,让冯六完全没有想到,下午二师兄刚走,转眼间,他就看到这让人操心的小兔崽子了。六爷心道我今天说什么也要将你这小子揪回山上痛扁一顿,让你好好知道知道离家出走的可怕下场! 不过,冯六心下倒也奇怪的紧,这小家伙平日里一身青布道袍,每次见面时总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想不到两年未见,倒是出落的一表人才了,也难怪他会一时间难以辨认。 当然了,不管冯六多么的想当然。门口来人肯定不是他家的朝堂了,他心中暗骂的那个小兔崽子……赌气离山后,此时正在碧若江家里跟美女吃饭谈人生呢。 自然啦,门口这人叫朝歌,之前下山的时候他跟燕归打了个赌,而这赌注正是压在了这冯六身上--他倒没想到竟真让燕归从这传闻中的铁公鸡身上拔到毛了。 眼见自己赌输,冯六向他扑过来时,朝歌本在摇头苦笑,可一见冯六行径如此怪异,猛地大吃一惊,当下急急闪了开去。 “喂,老哥儿,你认错人了。”被冯六抛在身后的燕归也随之冲了出去,扑向朝歌的同时,一脚想将冯六踢开,但冯六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扭身,继续欺近朝歌,可他的二段扑……竟再一次落空! “咦?”三人同时惊疑出声。 燕归是因为没踢到冯六,冯六则是因为他再次出手依然没抓到来人,而朝歌更是没料到这老者变招如此迅捷,端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总之,一时间,三人皆认为对方有所图谋。 燕归和朝歌自然是认为:你一个卖假符的,这么深藏不露,肯定是有猫腻;而冯六则心中震撼更深,他是很清楚朝堂底细的:既然朝堂从未修习过武功,却又如何能躲过他这“符阵双绝”的两连抓? “跑!”燕归高吼一声。 蹬、蹬、蹬、蹬! 两道烟尘尾端,留下一脸茫然的冯六。 “丫的,这逃跑技术也太熟练了吧?”冯六暗骂道。 眼看两人携卷四钱银子离去,冯六想起朝堂的身份,还有之前二师兄所说的有关道门未来的那番话,冯六越想越觉心惊,当下拿定主意,准备关了店门,先回山里走一趟。 可他这边刚转过身,打算入屋取了钥匙关店,忽听背后一人道:“这位店家,敢问您这儿可有符箓卖?” 历尽千辛,终于有客上门了,只是冯六现下无心顾及生意,回头便想拒客,于是开口回道:“本店今日已关门,要买符箓,明天再来吧。” 听闻关门谢客,来人却并未移步离开。冯六撇眼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名高大男子,年纪与自己相仿,短髭白面,颇有些文气。 冯六见来人不肯走,只得叹了口气,再道:“要买符箓请尽快,一会儿我还有事要办。” 那男子闻言也不着急去屋内瞧看符箓,微微一笑,问道:“敢问店家,您这可有《迷路指南》?” 《迷路指南》是一本讲述在法阵中迷路时应如何找到出路的书,天道门出品,而作者正是冯六的师父,天道门最牛的一位阵法大师。 不过,这《迷路指南》向来只允许天道门自家弟子瞧看,外人一律不得借阅。 而且,他这里是符箓店。 所以,来人不可能是来买书的。 来人是来买符的,天下只此一处才有的神符--迷路指南。 此神符并不是用来教授人找到出路的方法,而是直接帮人找到出路。 当然了,冯六能做出此道神符,却并不是表示他要比他那位大牛师父还牛掰…… 这种事情就好比师父研究出了一套制霸天下的功法,可因为自身条件有限、无法修炼,所以,就只能提出理论部分。而拥有此功法修行资质的徒弟便可以依据此等理论,通过逐步地实践与尝试,来最终完成这一功法的修炼。 好吧,总的来说,其实无论师父、还是徒弟,他们都很牛掰就是了。而牛掰的冯六本不是一个符师,只是有一天他被某位慧眼识珠的老人家忽悠地心血来潮,于是,他就成了世间少有的符道大师。 老人家性情乖张,冯六这个当徒弟的自然也就有些怪癖,容不得群,孤不了僻,从而,大隐于市。 “兄弟哪里人?”冯六咧嘴一笑,既然来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他的身份,那他现在已对这位男子的来历充满了好奇。 来人招牌式微笑:“中坪人,不过现下在燕南任职。” 听闻“燕南”二字,短暂的沉默后,冯六开口问道:“他派你来的?” “你是说你大哥,还是燕王?”男子边说边入屋,开始自顾地欣赏着这一屋符箓。 冯六再次陷入沉默,许久后才再次出声问道:“大哥他还好吗?” “死了。”来人随口应道。 砰。 脑中嗡然作响,六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即便是我发下重誓此生再不卜卦,可终究还是无法挽回了吗?”冯六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喃喃低语。 “……”来人默然地四处瞧看走动,最终他在那张巨大的假符“吉运”面前停了下来,微微皱了皱眉。 “他让你来做什么?”半晌过后,六爷从呆滞状态回复,冷冷地问道。 既然两个“他”已经没了一个,指代之人自然便明晰了。 “呵呵,常家第一神算也有算不出来的时候呢。”来人的笑容让冯六觉得很是烦人。 “你想入后山?”既然对方是来索要迷路指南,那目的必然是想要去后山闯阵。 下午时,二师兄曾随口问过这张符,现在想来似乎别有深意。 “是想要点醒自己吗?……告诉自己不要陷的太深?”冯六觉得如果他这二师兄真要是打起机锋来,这事态就不单单是严重了。 “哈,前几天进到后山里逛了趟,倒也没啥大不了的。借你这符是给别人用的。”来人歪头看着依然坐在地上的冯六,也还是那一副烦死人的笑容,“说来也真巧,我正好找到了一个拥有‘之血’的活祭品。” 耳听来人竟然跑去了后山,冯六身子一震,颤声道:“你都知道了?” “龙皇是真的要死了!”男子蹲下身,凛然望向冯六。 这一次,他终于不再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赌神 要说这世间什么行业要到了晚上才更加火爆,除去梨花坊、丽水塘、风月街之类的“雅致”去所,也就只有这种乌烟瘴气的小赌馆了。 汉子们忙碌了一整天,自然需要娱乐休闲,可家里婆娘看管得紧,烟花柳巷里更是常年由姐姐妹妹们轮流盯梢,荤腥却是一刻不得偷尝。于是,这七转八拐的破败小弄巷里,就变成了男人们的又一个天堂。 其实呢,这种小赌馆里,聚集更多的,还是白天喝够了酒的闲汉们。比如某两个上午逛完山景,下午再骗得钱财,傍晚时分吃饱喝足来赌钱的家伙…… “唉!”朝歌重重地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瞧着眼前拥挤不堪的所在,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干!”听闻耳边一声凄惨长嚎,明显地,身旁这老流氓的运气永远差了那么一点点。 “借点,借点。”燕归嬉皮笑脸地扭过头,开口乞讨,一脸的贱样。 “……”朝歌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 “还玩不玩,不玩下桌。”摇盅的汉子催促着。 生意火爆,后面还排着队呢! “玩、玩啊,当然玩。”作为职业赌徒,在回话时可一点也不能含糊,要赌就得尽兴嘛。 “那个……问下……赌衣服成吗?”豪气干云过后,就只剩嗫嚅之声了。 “唉,也……也成吧。”摇盅的汉子见燕归那满脸横肉乱抖,吓人巴拉的,倒也不想多事,勉强答应了下来。在他看来,这种滥赌徒如若不输个精光恐怕是绝不会甘心走人的。这时候正输红眼,要不答应他的请求,说不定要闹出什么事呢。 “额……”朝歌以为燕归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真得悉悉索索地开始脱起了衣服。 “买定离手喽。”摇盅的汉子高喊。 “这就这个了。”燕归把他的那件满是油腻的外衣在“大”“小”两侧来回游移,最终放在了写着“小”的一侧。 “五、五、六……大。”摇盅的汉子嘿然笑道。 “咱儿就不信了。”燕归气哼哼道,“他娘的,这回咱儿赌裤子!” “……”朝歌。 一刻钟后,赌场门口。 只剩一条短裤的燕归一脸谄媚地摇着朝歌胳膊:“朝小哥,就给咱儿买条裤子呗?” “额。”朝歌真想靠一个白眼把这家伙给翻死。不过这大冷天的,虽说燕归脂肪厚禁冻,但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冻着吧? “咱可说好了,你要是再敢赌,就算你连内裤都输掉了,我也绝不会再管你。” 朝歌掏出碎银,然后脚步横着一踏,堵住了燕归再入赌场的道路。他这一下阻拦是阻拦,但燕归真要是不听他劝,夺路再进去的话,朝歌打死也不会再心软。可出乎意料的,老流氓拿了银子闪电般“勾搭”起了门口蹲着的一位脸庞黝黑的俊朗少年。 “一看阁下就是英武不凡、赌中豪杰……”燕归口若悬河。 “嗯?”朝歌有点纳闷,看少年青涩的模样,倒并不像是个嗜赌之徒。可天都黑了,在赌场门口逡巡不走,意欲何为? “赢了对半喔。”燕归晃悠着手里的碎银极力诱惑着对方。 “……”黑脸少年有些犹豫,脸上现出挣扎之色。 “你七,咱儿三。”挑着眉头再作勾引,燕归似乎算准了对方急需钱用。 “……”朝歌终于明白,燕归是认识这黑脸少年的,至少,他很了解对方的能力。 “难不成是什么少年赌神?”朝歌疑惑。 可这事儿让他觉得很奇怪,也很不合理,因为少年在看向老流氓那一副奸猾嘴脸时,却好像一脸的茫然,看样子,似乎他又不认识燕归。 “这燕归,还真是处处透着古怪。”朝歌苦笑地摇了摇头,可也只是继续安静地看着燕归在作着单方面的游说。 “好吧。”犹豫再三,少年终于点头。 小半个时辰之后。 “我还没摇盅呢,不能下注。”摇盅的汉子不满地说道,“你要讲规矩。” 汉子此刻早已满身的汗水,之前被这小子连赢十三把,已经让他输得怕了。 “哦。”脸庞黝黑的少年老老实实地把身前的一堆碎银扒了回去,一脸恭顺道:“那您先摇。” “……”朝歌一直在仔细观察,少年似乎倒真没有用什么抽老千的手段,更何况,摇盅也不在他的手里,想作弊也不太可能。但关于他为什么能一直赢到现在这件事情,朝歌还是可以肯定:这个小黑脸倚仗的绝不仅仅是运气。 “可到底是什么能力呢?”朝歌目光不自觉地把目光瞥向了正笑得合不拢嘴的燕归,他觉得这家伙越来越不像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单纯了。 “他故意输光,难不成就是为了请这小子来当帮手?”朝歌发觉自己因为燕归两天前的那句话,突然间就变得有些阴谋论起来。当时燕归的话很含糊,似乎是当自己知道了他的身份后,两人就再做不成朋友了。 虽然朝歌很相信燕归并不会对自己不利,但却还是免不了对他的身份生出猜疑。 “开始下注。”摇盅的汉子在喝退了小黑脸不按规矩的下注之后,神叨叨地进行了一番卖弄,左摇右晃后大喝一声把盅子狠狠扣下,意图吓退面前的小鬼。 “大。”没有丝毫犹豫,碎银堆再次推了回去。 “全压。”小黑脸一脸认真模样。 “算你狠。”摇盅的汉子怒道,“什么狗屁运势,老子他妈地就不信了。” 嘴上说得气势如虹,揭盅的手已经开始抖了,盅子掀开:“四五六……大”。 “继续,继续!”面对脸如苦瓜的汉子,燕归一边帮忙划拉着碎银,一边出声督促。 “额……”朝歌彻底震惊了,心说这还真是赌神啊。 “没钱了。”输光的汉子向外拉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这种小赌馆,做东的也并不是什么大的东家,财力丰厚的,却是谁想作东谁作东,赚得多,赔得也大。 “赌裤子也是可以的嘛。”燕归觉得这汉子身上穿的这一条长裤就比他刚才输掉那条要好看很多。 “真要玩得这么绝吗?”汉子有点眼泪汪汪了。 “嗯、嗯。”燕归连连点头。 “唔。”在朝歌满脸同情之中,摇盅的汉子开始扯掉裤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反目 “欸欸欸,你接下来要去哪儿啊?” 赌场外,三人成行,燕归言语亢奋地对着他的一号大救星“小黑脸”问长问短,一只胖手更是不老实地开始勾肩搭背。而作为燕归曾经无数次勾肩搭背、百般献媚的对象,现如今早已经退居为二号救星的朝歌,则在所难免地被他冷落到了一边。 一代新人胜旧人啊! “去酒馆。”小黑脸有些心不在焉,闷声闷气地答话。 这边朝歌还在无处话凄凉,那边小黑脸已在努力掰开燕归搭在他肩头的大手,一脸认真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分开了吧?钱不是已经都分好了吗?干嘛还要跟着我。” “……”朝歌无语,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这小家伙竟然也是个酒鬼? “真巧,我们也正要去酒馆呢。”老流氓回头对着朝歌一劲儿的挤眉弄眼。 朝歌心说现在戌时都已到了,折腾一天也怪累的,就不能回旅馆老实睡上一觉吗?而且去赌馆之前,你明明喝了不少,我也被强灌了两大碗呢。这都酒足饭饱地,干嘛还要再跑回继续喝? 虽说找了这么一堆的借口,可朝歌心中也确实好奇难耐,今晚怎么说他也想弄明白这小子到底为什么这般神奇?而且转念一想,现在他朝歌也就闲汉一个,大不了明天睡到日上三竿嘛! “嗯。”心中作好盘算,于是,在燕归的一顿哀求眼神攻势下,朝歌也就点头同意。 然而。 万分不幸的是,当三人到达目的地后,才发现,常去的这间酒馆已经关门了。 “奶奶的,还真没想到这么晚了哈。”燕归挠头,“要不,咱们再找找,看看有没其它酒家还在营业?” “……”两人都没有回应,似乎还在犹豫。 “走啦、走啦。”燕归左拥右抱,连声催促。 于是,心犹不死的燕酒鬼硬拉着着两人在小镇上又绕了一圈,最后还是他一拍脑门,想到了一个肯定会开门的酒馆。 “这条路……”走了不到半刻钟,朝歌有种不祥的预感,转头左右确认了一下后,皱着眉头问道,“是通往柳巷的吧?” 柳巷,烟花柳巷的简称,具体是什么地方,顾名思义。 “当然啊。不然还能去哪?”燕归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额。”朝歌想吐血。 “不是、不是去妓院啦!”眼见小白脸、小黑脸同时含怒转身,燕归赶忙伸出双手,把两人死死地拉扯了回来。 烟花柳巷内,所有服务行业,全天无休! 当然,倒也不是随便一个小镇都能做到如此牛掰的地步。郁苍镇虽然不大,却因天道山夜不留客,造成了不亚于观光城市的大量人流。所以,小镇的夜晚才比别处生猛了许多…… 酒馆门口。 小黑脸停下脚步,又似在思考,最后对两人说道:“我去租辆推车。” “这……”小黑脸转身就走,留下一头雾水的两人。 “欸,你干什么去啊?这不好容易才找过来的嘛。”燕归对着少年背影高声叫嚷。 “我们是回去……还是等他啊?”朝歌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了。小黑脸说的话太奇怪,这大晚上的,他要去哪儿租推车啊?而租了推车又是想干啥? “二位爷,进去边喝边等嘛。”眼见剩下两位还在踌躇不决,守在门口的伙计紧怕这单生意告吹,赶忙热情地招呼起两人,然后挽住朝歌的胳膊,就开始往屋里拽。 “嘿嘿。”燕归嘿然一笑,心想这烟花柳巷里酒馆的揽客方式就是不同,跟妓院龟|公似的。 “噢。”朝歌自然不知道燕归这等无聊想法,他见店家如此热情,也只好顺从地跟着伙计进了酒馆。 一进酒馆,竟发觉里面的热闹倒丝毫不亚于之前的小赌馆,汉子们吆吆喝喝,满脸涨红。朝歌心下了然,这大晚上生意都能这般火爆,怪不得要搞成全天无休呢。 “说说吧,这位小哥到底是什么人?”这会儿同燕归再次坐回酒桌,趁着小黑脸不在,朝歌对之前的事情必然是要问上一问了。 “你猜?”燕归从下酒小菜里挑了颗花生粒,往半空扔着,准备用嘴来接。 “不猜。”朝歌伸出筷头把花生劫了过去。 燕归奋力地仰着头,张起一张阔嘴,就等着花生入口。最终却只吃了一嘴空气,真是既尴尬又郁闷:“你别这样啊。让咱儿直接说,那多没意思?” “别扯皮,说正经的。”将花生米送进嘴里,朝歌放下手中筷子,神情期待地说道。 “好吧,看在咱儿现在心情大好的份上,就痛快的告诉你吧。”之前在赌场赢的舒畅,此刻二回酒喝的也爽快,燕归说起话来自是眉飞色舞。当然,他这也是在故意忽略掉刚才的尴尬。 “他是常家的人。”说到“常家”两字,燕归着意加重语气,想起到震撼的效果。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姓常,但是仅仅靠提及姓氏便为人所知的,就仅有那么一族人了。燕南两大世家之一,预示世家--常家。 常家人精通奇门遁甲、占卜预言,命纹之术更是冠绝当世。又因常家人的战斗方式总是神秘莫测,与之敌对之人往往尚未见上敌人一面,便要一命呜呼了。 所以,常家又被世间称为“鬼道世家”。 朝歌是涉世未深的小白没错,可关于世间那些大门巨派、宗嗣家族,从小便没少听孤者叨咕,特别是那些功法诡异的世家门派,孤者更是不止一次提醒朝歌以后入世时要万分小心。 可就是这个连寓景军方费尽心机也无法得到星点情报的家族,竟然在赌场门口一打眼就被揪了出来……朝歌满脸怀疑地瞧着燕归。 “咋了?难道突然发觉咱儿变帅了?”燕归被看得有些发毛,抬手摸了摸自己脸颊上硬得都已扎手的络腮胡,随口胡诌道。 朝歌皱眉:“我在考虑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情。” “那说来听听嘛。”燕归不以为意。 “就说你吧,上妓院掏不起钱,对吧?” “……”不明白朝小哥为什么要突然间揭起了自身老底儿,老流氓只闷了碗酒,没吱声。 “然后吧,赌输了连裤子都脱了去。” “……”老赌徒又倒了碗酒,依然没接茬。 “按理说,你倒更像是一个混迹市井的……无赖,或者流氓什么的。”朝歌努力想给燕归的品行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却发现很难找到对这种人的赞美词汇。 “所以,总觉得,你知晓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吧?”就算性格上再迷糊,朝歌也不得不起疑了。 这家伙先是凭着两块毫不起眼的血精叶片,就知道他要去考附魔者;然后通过寒木剑认出了他的身份;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晓的师父去向,燕归亦掌握地清清楚楚。 现在,更是连北方大陆最为神秘的“门阀”,他似乎也是了若指掌…… 朝歌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如果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跟他偶遇的呢? “……”朝歌已经问过话,而且显得这般咄咄逼人,而燕归不作答,场间气氛就变得诡异起来。 许久之后,燕归缓缓地放下了端到嘴边的酒碗,一脸正色地凝视对方,继而开口问道:“小哥儿,咱儿问你,这世上消息传递最灵通的地方在哪?” “嗯?”朝歌被问得一愣儿,刚想答话…… 燕归兀自摇了摇头,继续道:“可不是你所谓的军方谍报系统。” 朝歌闻言皱了皱眉,片刻后,他眉头舒展,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附魔组织?” 如果说谁会比一个国家的军方更能掌控这个世界,无疑便是那个传说中神秘至极的存在。如此一来,这一切,便解释的通了。 可朝歌万万没想到,这老流氓竟然还是个附魔者? 史上最弱附魔者? “屁的附魔组织!”朝歌的猜想,只在片刻后,即被燕归完全否认,“那里面肯定都是一群活了几百年的、老不死的变态怪物,大爷咱儿这么年少有为,咋会跟他们扯上半点关系?” “少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朝歌有些怒了,在燕归说起师父此番南下的事情之前,他还是有那么点想法去考附魔者的。可一想到那个恐怖的猎魔人,此刻正在世间各处神出鬼没地猎杀着附魔者,他才暂时打消了这份念头。 他期盼师父早日抓到这个杀人狂魔,并赶紧回到军营。这样军营那边传过来消息后,他也就可以回去他老人家身边了。 可事情矛盾的一面,他又不想师父真的碰到对方,虽然他打心底相信师父一定会没事儿,但还是免不了要担心师父孤者会被这个狡诈的猎魔人暗算。 当然啦,猎魔人是否狡诈他不可能知道,但他觉得既然对方能杀掉那么多平日里都难得一见的牛掰人物,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是。不然,从这家伙从没留下一个活口这件事情上来看,如果不是耍诡计偷袭,那他的实力简直无法想像! “要说世上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嘛……”朝歌那边正自天高雾远、思绪飘飘,这边老流氓倒是不紧不慢地抿了口酒,卖足了官司。 “有屁快放!”同样是喝了两拨酒的朝歌,一见燕归这副悠哉模样,额头间青筋莫名暴涨起来。 紧接着,燕归遥手一指,开口道:“自然就是那了。” 朝歌顺着燕归手指方向瞧去,酒馆窗口斜对一幢二层小楼,“梨花坊”的绣金招牌,在无数大红灯笼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呛。 一道光亮在燕归眼前滑过,这光亮有些像是白日里刚抚摸完“梨花坊”的骄阳,将触手顽皮的伸进酒馆。 当然,燕归可没敢这么想,光亮来时,他整个人便已向后仰倒,双脚顺势蹬上身前的桌腿,迅速向后滑去。“哗啦啦”一阵乱响,桌子被踹翻在地上,被掀向各处的酒坛酒碗摔地粉碎,酒馆墙壁上更是凭空出现一道深深的划痕。 “……”整个酒馆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人们似乎都已喝多了一般开始往桌子底下滑去,可能因为两个人太靠近门口,此时,倒是没人敢往酒馆外面跑。 “你、你这是做什么?”靠坐在门口的燕归惊怒交并,右手食指颤抖地指向还站在原处正自一脸铁青的朝歌。 朝歌刚才的那一剑可谓又快又狠,又在燕归毫无防备之下,如果不是仗着最近在勤学苦练的腰功帮忙,只怕燕归此刻早已身首异处。而燕归实在想不明白,两人明明谈的好好地,怎么就突然间动起手来了? 这家伙到底在发什么疯? “哼。”朝歌一声冷哼。 虽然师父曾经教导:任何事情,想多则不宜,毋作深究。可眼前这惫懒的家伙处处言语不实,朝歌不由动了真怒。他这一招陷空劲本意不在伤人,只想恫吓燕归一下,而燕归的反应,倒是过于的迅速了……朝歌不免疑心更胜!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结冰的剑尖直指燕归,声音一如寒木剑般寒冷。 “企图?哈?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被莫名其妙的挥了一剑,差点被劈成两段,现在还得被人用剑指着逼问,燕归气极反笑。 “继续装傻?我问你,你是军事间谍,对吧?”自己唯一能被对方利用的身份就只有军方背景了,朝歌虽然不愿相信,但这一切实在太可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辗转 每个王朝的诞生,都是经历无数场血腥战争孕育而成。 越是伟大的王朝,越是暴力的战争。 战场上堆积如山的死尸,他们是为国、为家、为人民牺牲…… 总有说得出口的大义气节。 从上京城的天空扬起寓景旗的那天开始,国与国之间的斗争转为了暗处,而诸王间的内斗,喧嚣尘上。 间谍,便是战争里的绝对王牌。谍报系统的能力,也就是诸王真正实力的缩影…… “间谍……也可以这么说啦。”面对朝歌剑尖直指下的逼问,老流氓难得严肃一次,点着头认真回答了朝歌的问话。 “终于承认了。”朝歌嘴角斜翘,努力想表现出一丝不屑,笑容之中却是满含苦涩。 这几天来的猜测终于被验证,他本应该高兴自己的明察秋毫才是,可心里总也不是滋味。 嗬。 毫无废话地一剑直刺而出,整间屋子骤然间变得如同冰窖一般。 然而。 朝歌并未如他预想般迎来友人变为敌人后冷酷无情的反击,迎接他剑尖的是燕归那肥厚而急速摆动的……屁股。 燕归逃了。 虽然起步时连滚带爬,但毫不犹豫地逃了。 “哼。”朝歌再次领会了燕归的深藏不露--他这才刚追到酒馆门口,这家伙就已经跑出百尺开外,还真是让人惊叹的轻功啊! “奶奶的,翻脸比翻书还快噢。” 朝歌悔恨自己交友不慎,燕归这头也是郁闷非常。 他虽然是间谍没错,不过也只是无辜的“被间谍”啊,又不是他自己想要当的。更何况,就凭朝歌这么一个愣头青,问啥啥不知道地,连他自己师父跑去哪了都不清楚呢…… 又有个鸡毛可窥探的。 要说寓景立国也已为时不短了,眼见国情日趋稳定,如何对待前朝赐土封王的问题,虽说并不一定立刻提上日程,总归会是日后维系国家稳定统一的一个重大议题。 所以,军营出身的朝歌能如此敏感,倒也尚在情理之中,否则,燕归当初也就不会坚决不告诉朝歌他丢了正统军令牌一事了。 可即使如此,燕归还是很难理解朝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火气? 虽说他平日里吊儿郎当、胡吹乱侃,可在正经事上,他可是没有丝毫含糊,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至于不能说的,就告诉朝歌不能说。而就连朝歌向他问起情报来源时,如此机密的事情,燕归可也是毫无隐瞒的和盘托出了。 “操,原来是这样啊!”燕归恍然大悟。 后知后觉了半晌儿,他这才终于知晓朝歌究竟气在何处了。 他此前跟朝歌说得确实是无比诚恳的大实话,在他看来,天底下没有哪个地方会比妓院的消息更加灵通、更加可靠。而且,越是出名的声色|场所,各派军方安插的谍报人员就会越多。 可问题是,他晓得这个道理,各大势力也都晓得这个道理,但并不代表涉世未深的朝歌就一定知道啊。燕归当初那么随手一指,朝歌就只会认为他是在故意消遣他。 “唉。”燕归心想要不是他觉得朝歌那家伙太实在,而且似乎还有点天然呆,他也就不会多嘴多舌,什么话都说了。 “看来,老实人真的很难当啊。”燕归认真地做着总结与反省。 可片刻之后,他就又忍不住要开始数落起朝歌的不是了:“奶奶的,你这家伙也真是可气,怎么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砍人呢。至少让人解释下嘛……不过,话说回来,倒是真没想到你小子城府还挺深儿,算咱儿老燕看错你了。” 逃过了将近十条街道,燕归这才停下脚步,看着街上稀稀落落的几处灯笼,心中犹自愤愤。 可接下来该做点什么呢? “总不能跑回去睡觉吧?”燕归心想,“那家伙抓不到咱儿,肯定要自个儿回去的……” 换家旅馆? 事情闹成了这样,根本睡不着嘛。 但要说独自回去喝酒,没朝歌这小子在旁边冷场,燕归发觉自己一个人耍宝也好无聊。 更何况,心火难败。 “嘿嘿,还是先去梨花坊找个妹子败败火好了。”老流氓终于打定主意。 一刻钟后。 “欸?小黑脸!”燕归这才刚刚返回烟花柳巷,正准备春宵一度,却突然发现酒馆门前,小黑脸正跟着伙计往一辆板车上搬酒坛。 一会儿功夫,酒坛装满了板车,小黑脸推起板车便往镇西行去。 “嘿嘿,这下可有替代品了。”眼见板车从面前快速经过,藏身暗处的燕归,坏笑着跟上。 他正愁没事儿可做呢。 “这小子买了这么一大堆酒,又不像是要做生意,难不成因为生存压力过大,想来个醉死方休?”跟了将近一刻钟,眼看着小黑脸就要走出小镇,燕归不免满心腹诽。 “哈哈,咱儿想到了,肯定是老婆跟人跑了。”老流氓自娱自乐。 “不可能,不可能,他小屁孩子一个,咱儿老燕都还没个固定姘头呢。”跟着小黑脸出了小镇,老流氓继续发扬自我娱乐精神,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郁苍镇外是一片开阔地,几百丈外更是只有一处低矮的树林。这边燕归还在没完没了的胡思乱想呢,完全没想到,他竟会在这种地方把人跟丢了…… 一个人推着满满一车的酒,在树林里随便绕了下就能绕没了? 燕归挠了挠脑袋,说起来,他还真是不喜欢常家的人啊,不管做什么都神秘兮兮的,真不让人痛快。 “唔,朝小哥的气儿也该消了吧?要不要回去瞧瞧呢?”替代品没了,燕归又想起正主儿,“要说,这软蛋生起气来,还真挺吓人的啊!” 然而。 老流氓犹豫了片刻后,打定得却又是另一番主意:“依咱儿看,还是按原计划先去趟梨花坊好了,嘿嘿。” 一边是摆着个臭脸的白面汉,一边是百依百顺的美娇娘……男人是用下体思考的动物嘛。 亥时,旅馆内。 平日里,朝歌在这个时候早已呼呼大睡、约会周公了,可现在的他正翻来覆去、睡意全无。这难得的一次失眠,自然是燕归的这份意外的“背叛”给闹得。 对面的客房始终没有声响,看来燕归今晚是不会回来了。 “他只是有目地的接近你罢了。”望着黑洞洞的房门,朝歌对自己说道。 “你看,他这不是连夜逃跑了嘛。”翻过身,望着漆黑的房梁,朝歌再对自己说道。 “以后绝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再次翻身,望向同样漆黑的墙壁,朝歌下定决心。 可是…… 为什么会有这么白痴的间谍呢? 为什么在知道燕归确实是间谍以后,自己心里头又那般的失落? “唉,这让人怎么能睡得着嘛。”长叹一声,朝歌翻身坐起。坐在床上一番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下床穿起了衣服。反正也睡不着觉,他这是打算出门夜游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赔偿 “欸欸欸,你们看到没,刚才他就这么随手一挥,隔了那么老远,这堵墙都能划出这么深的道儿来……啧啧,这就是传说中的剑气啊。” 酒馆里,原本喝多了滚到桌子底下的人们纷纷“醒”酒,一人更是跑到那堵墙壁下言语兴奋更兼连比带划地形容起朝歌刚才那一剑。 “真疯狂啊。”酒桌上,红脸的汉子高举着酒杯出言感叹道。 “看到他那把剑没有,还带冒冷气的呢。”尖嘴猴腮的某人明摆着更爱谈及神兵利刃。 “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实力到底高到了什么境界啊?”长胡子故作高深地皱眉猜测。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一帮孤陋寡闻的俗人。”三角眼撇嘴嘲讽。群嘲之后,他一面“吱溜吱溜”的唆着海碗里的酒水,一双三角眼不住地往左右偷瞥。眼见成功将众人视线转移过来,他便又开口续道,“修行境界分为‘知气’、‘知身’、‘知世’,这小子的剑气外放,很可能就是已达到了传说中的知世境界了。” “切!”众人齐齐鄙视。对于修行境界的划分这些人倒也大致知道,有几人不光也是修行者身份,而且实力更是已然摸到了知身门槛。所以,对于修行的艰难他们自然深有体会。 没有刻苦修行,又会哪里有稳定踏实的境界提升?纵然世间会有些所谓的天纵奇才,可这小子也明显太年轻了点。便是天道门最年轻的知世强者梁蕴,跨进知世境界时也已经二十出头了。如果这小子真有这般天才,就没可能不拜入这世间第一大派的门下。 当然,就因为这里是天道山脚,所以这种事情便被他们认为是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可以比梁蕴更年轻就进入知世;理所当然的,这小子能发出劲气,因为他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神兵利器…… “我看这小子八成是来参加入门考试的。”有人忽然想到。 “呦,那今年的考试可要热闹了。”有人接茬儿。 于是,就着朝歌到底如何如何的强大,那件神兵到底如何如何牛逼,以及两天之后要开始的天道山入门考试他会不会出场,众人再一次闹哄哄地展开激烈的讨论。 而关于他们当初被吓破了胆的情形,众人却像是齐齐忘记了。 “还有那大胡子壮汉,你们是没看到他逃跑的时候……”伙计一边扶起桌椅,收拾此前打翻在地的碗筷,一边对着正聊得起劲儿的众人感叹着说道。 那场事故发生后,一个黑脸少年忽然出现,一下子买走了四十坛最烈性的烧酒,搬运、结账、记账,再从库房搬酒上吧台,直到这会儿他才终于有功夫收拾屋里的凌乱。 “当时我就藏在吧台后面,正对着门口,所以看着真切,跑得那叫一个快啊,我一眨眼,就只看到一溜儿烟,人便跑没影了。”伙计还在喋喋不休。 然而,屋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有些诡异。 伙计端起装着瓷片的小簸箕,转身往门外走去。可刚走了两步,一抬头,簸箕脱手落下。 嗖。 门口处一剑斩向他的腰畔,伙计吓得忘记了行动,闭着眼等待自己的身首分离。 “真对不住哈。”有人致歉。 伙计睁开眼,见簸箕稳稳当当地落在那把让人胆寒的木剑上,来人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 “谢……谢。”表达了惊吓过后的感激之情,伙计赶紧拿回簸箕,匆匆走向屋外,倒他的坛碗碎片去了。 “小爷想再喝点什么?”拆店的主儿又回来了,掌柜自然忙不迭地迎了出来,店小无靠山,这都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得像大爷般谨慎伺候着。不过,如果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把那帮所谓罩场子的瘟神们请来了,破财免灾嘛。 “唉,希望这小子可别再闹事了哇。”掌柜内心叹息道。 “里边请。”心里委屈,感慨多多,可脸上却不得不灿烂的笑出一朵花来,躬身迎客。 “这些银子就算是赔偿店里的损失,余下的请大家喝酒吧,让众位受惊了。”朝歌说着话,把身上的钱袋抛给了掌柜。 “小兄弟真是客气哈。”众人纷纷附和。有人更是已开始盘算着要不要过来打个招呼,套套近乎。 “哪里、哪里。”酒馆掌柜脸上那朵勉强维持的花,也是瞬间绽放。然而,在接过钱袋后,掌柜一双小眼晴正感激到热泪盈眶呢,朝歌却不知好歹地再一次落座了。 于是,掌柜差点真得流下泪来。 “我去,这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还以为这家伙会很潇洒的转身离开呢。那叫什么来着,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嘛。”腹诽归腹诽,掌柜还是满面笑容地亲自把最好的酒端了出来,满心期盼可别再惹毛这位凶神才好。 要说朝歌本意,确实是回来赔偿,然后走人。而到底要去哪里,他也不知道,反正即便回了旅馆,依然要睡不着。不过,真不愧是天然呆,人家掌柜一个职业笑容,众人稍一恭维,他就心安理得地再次坐下了。 如果掌柜的知道自己一副假惺惺的笑脸才是留下朝堂的元凶,想必此刻必定要郁闷到吐血吧? “他到底真的是间谍?……还是赌气胡乱承认的呢?……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大嘴巴的间谍?”喝着酒,脑中挥之不去的自然还是燕归那流氓。 酒过三巡。 因为朝歌的大方散财,他一进屋所带来的肃杀感早已荡然无存。 “狗崽子……” “王八蛋……” “打不死他……” 乌烟瘴气的小酒馆里,汉子们又开始裸着上身叫嚣。 因为是在梨花坊对门,酒馆里也不比朝歌和燕归常去的那一家都是清一色的爷们,这里浓妆艳抹的年轻幺妹,甚或是半老徐娘亦也不在少数。 酒精上头,姑娘小伙子们也开始凑到朝歌身前,探东探西。可有燕归的“背叛”在前,朝歌自是没心情理会。几人讨了个没趣,便也各自散去。 虽然是深夜,地脚位置奇佳的酒馆里依旧人来人往,慢慢的,也就没人再去关注这角落里一个人喝闷酒的少年了。 “呜!呜!” “噢!噢!” 不知何时起,四下里口哨声此起彼伏,顺着众人目光,朝歌看到一个头戴斗笠的女子,面前放了一堆酒坛,正在那一杯接一杯的狂喝。 “额……就算是我今晚请客,有免费的酒喝,可你也不至于喝成这样子吧?”看着女人的狂放作派,朝歌忍不住一阵儿目瞪口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围观 热闹喧嚣的通宵小酒馆里,李珊瑚坐在窗边,端着手中酒碗,一口接一口的鲸吞牛饮。在她面前放着的是一封黑皮信,上京城寄过来的,信里说了两件事:第一,她父亲李忠确实还活着,就押在天牢,并劝李珊瑚切勿轻举妄动;第二,有消息显示,她那位叔是在考取完附魔者以后才消失不见的,而他当年并没有直赴上京城。 父亲还活着,李珊瑚本该高兴才对,可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天牢里受苦,她却丝毫没有办法,李珊瑚自嘲自己真是没用。 一腔抑郁难消解,唯有不断地给自己灌着酒。可烈酒虽烧心,倒越喝越让人头脑清醒。 上京、燕南,两位家臣去帮她探听令她家破人亡的那一点前朝旧事,她来到天道山,只是想看看有没机会进入天道门。 附魔岛无踪,天道山常在。 虽然怀揣父亲留给她的附魔之法,但世间可以完成附魔的地点只有这两处而已。 叔的失踪既然跟附魔组织有关,本来上天道山还得女扮男装甚是麻烦,读罢上京来信,李珊瑚现今又改变主意了--她准备去附魔岛看看。 啪。 烟花一条街,酒馆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邻桌的一位壮汉,一双色眼上下翻飞不说,更是恬不知耻的越靠越近,一只不老实的肥手正打算挑开斗笠下的面纱瞧一眼李珊瑚的真容,被李珊瑚一个嘴巴甩了过去。 “唔!”李珊瑚这一突然间的动作,把正在关注这边动向的朝歌吓了一跳。而随着这一声脆响,酒馆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壮汉身旁“噌噌噌噌”站起四人。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壮汉身旁一人阴阳怪调地嚷道。 “大晚上的出门挤胸,又带个斗笠遮脸玩诱惑,装你的清纯啊。”壮汉另外一侧,一个姿色真正一般,努力挤胸,胸前却也平平的女人不无妒忌地插嘴。 “呵。”眼见一帮恶汉泼妇围攻一个弱女子,朝歌倒是分毫未动的开始围观。他抿着酒微笑地回看着那名气势非凡的“老大”--锦绸、肥胖、一脸狠厉,果然是故事里恶汉的标准形象…… “可惜,你踢到钢板了。”朝歌心道。 李珊瑚出手时散发出来的强悍气息,对于气息极度敏感的他很轻松便捕捉到了。 “连胸都没有的女人,不知道你穿个内衣出来逛个什么劲儿?”李珊瑚挑衅似得瞟了眼插话的女人,“是……怕冷吗?” “你他|妈的有能耐再说一遍。”被狠狠戳到痛处的女人咆哮道。 “哈,你也是的,眼睛瞎吗?找这样的女人?”不再理会女人的歇斯底里,李珊瑚指着为首的壮汉大笑。 她正想找人发泄一番呢。 “我看你他妈真是活腻歪了。”被扇了一个嘴巴后,这名叫作彭澄海的壮汉叫了声小妞儿脾气还挺爆,就坐回位置装酷,等着小弟们给他涨威风。这下被人指着鼻子骂,一向自尊心极强的澄海哥脾气也上来了,炫耀似得抖了抖他那一对略显下垂的胸肌,彭澄海目露凶光地扑上。 砰。 没看清李珊瑚如何出的手,两人只一个身影交错,澄海哥便整个人扑倒在地。 “妈的,找死。”眼见澄海哥不知是自己喝多了,还是被对方使了什么手段撂倒,四名小弟恼羞成怒之下,各从腰间拽出武器。 “去死吧。”喊着平日里便叫得纯熟的壮胆口号,一时间,大刀、阔剑对着李珊瑚砍了过去。 “啊!”酒馆掌柜显然没料到这些人会想要搞出人命,想要拦阻,又是不敢,一颗心脏更是早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于是,忍不住懊悔刚才闹事以后怎么就没有直接关门歇业呢? 想到这里,他把目光投向一旁的朝歌,寄希望少侠能够出手相助,化解这场无谓的争斗。可让他感到绝望的,朝歌依然看得津津有味,完全没有插手的打算。 “圣尊保佑。”掌柜只好害怕地闭眼祷告。 四打一,还是四个拿着凶器的大男人,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 结果却很让人大跌眼镜。 从头至尾,酒馆里的人没见到女人主动出过手,四个人便被彼此的武器划得浑身鲜血直流……直到四人中的一人被活活砍倒,剩下三人吓得再不敢进攻为止。 然后,女人迈步走回酒桌旁,拍了拍一直躺在那里的彭澄海,开口道:“你还要继续装晕下去吗?” “唔。”澄海哥赶忙站起身,脸色异常的惨白。不知错觉还是怎地,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叫作杀气的存在。 “背上老四,我们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彭澄海也不是傻子,女人的恐怖绝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于是,连句撑场面的话都不敢再说上一句。 “你兄弟们都受伤了,你做大哥的倒在地上装晕……好意思吗?” “我背,我背。”从透过面纱对视上女人一双冰冷的眼神开始,自尊什么的,澄海哥已经不打算要了。所以,他刚才根本连拳头都没敢挥出,就自己倒在了地上。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李珊瑚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 彭澄海忍不住后退半步:“那……你想怎样?” 他脑海里开始浮现之前躺在地上偷偷往上瞄时所见到的、藏在斗笠下的那一幅可怖画面--脸上外翻的肌肉错综复杂地挤在了一块,鼻子歪斜,上下嘴唇被刀疤斩裂一线…… “嗷!嗷!嗷!嗷!” 在接下来的半刻钟里,伴随着澄海哥不时传出的惨呼声,在场的所有人,见识到了一场清新脱俗的…… 武学暴力。 “发生了什么事?咋闹出这么大动静?”对面的梨花坊里,燕归从二楼一间包房内探出头来,好奇地往这边瞧看。 不过,令人惊奇的,已经在梨花坊里呆了有好一段时间了,燕归竟然还衣冠完整。说老流氓坐怀不乱,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果是事毕更衣,却也未免太过迅速了吧? “嗷!嗷!嗷!嗷!” 半刻钟过去了,酒馆里,澄海哥还在那被揍得嗷嗷直叫着。 “稀了奇了,就这样都没把你赶出去?你可是差点要把人家的酒馆给拆了啊。”凑到朝歌身旁一同欣赏着眼前的奇景,燕归满脸不可思议的开口。 嗒。 朝歌这边手指刚触及剑柄,燕归又已经远远地跳开,慌忙摇起双手道:“有话好好说,咱儿可以解释嘛。” 他可不想再来次铁板桥,这又不是温香软玉抱于怀,老来这招儿不值得。 “……”朝歌一言不发地瞧着燕归,倒也没了此前的那股怒气。 “气氛有点怪啊。”燕归左顾右盼,似乎桌子底下又“醉”倒了一大片,酒馆掌柜脸色煞白、手捂心脏,想来不消片刻也要心脏病发作了。 搔了搔头,看着朝歌表情似乎也没那么糟糕,燕归又道:“哈哈,咱们还是出去说吧?” 出了酒馆,过了宽阔的街道,燕归径直朝街对面的一幢楼里迈进。原本跟在燕归身后的朝歌,抬头扫了眼招牌看,顿时停下了脚步。 “进来。”一脚踏进门内的燕归回头劝说。 “不进。”朝歌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释嫌 身后是酒馆,眼前是妓院,朝歌一脸愤愤然地站在街中央。 “这位小哥儿,别害羞嘛。”两个浓妆艳抹的姑娘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左右各一个,伸手缆上朝歌,就想把人往屋里拖去。 “额……”朝歌也恍然感受到这俩姑娘拉客的套路……几乎和之前的酒馆伙计使得是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哪边跟哪边学的? 然而,即便是身侧香风袭人,少年却是立于风中,纹丝不动。 “燕大官人,你倒是劝劝啊。”两个姑娘跺脚娇嗔。 “朝小哥啊,你别误会。”一脚已经踏进梨花坊门槛内,正进退两难的燕归尴尬地开口,“你知道咱儿向来最怕麻烦,而且现在咱儿说啥你都听不进去,你又总是喜欢打断人说话,所以咱儿只好找别人替咱儿作辩解了。” “为什么是这里?”朝歌虽觉得燕归这理由牵强的可以,依然耐住性子问话。 燕归满脸哀怨:“你认为咱儿除了你,还会认识什么人?” 嘶。 两位风尘女子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听了这话依然难免一阵儿恶寒,连挽着朝歌的手臂都不由松了松。 半柱香过后。 “唉。”被老流氓毒害了那么久,他也坚持了那么久,朝歌却没想到自己最终竟会因为这么个几乎没人会相信的理由进了妓院。可自嘲归自嘲,说到底,朝歌内心里还是相信燕归的。 “世事难料啊。”看着朝歌进了屋、上了楼,跟在身后的燕归自然是感慨万千。当然,脸上更是免不了要挂上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 “啊啊!” “不要嘛!” “讨厌!” “羞死人了!” “死样儿!” 穿过一处处香风,耳畔不断响起的淫言浪|语,让朝歌一阵儿面红耳赤。正当他满心悔恨着此前决定之时,燕归的声音终于响起:“朝小哥,就是这间了,你进去吧。” “里面不会有一个不穿衣服的女人吧?”朝歌满脸警惕,燕归的声音太正常了。这,很反常…… “你这是对咱儿的侮辱。”燕归表达了下自身的愤慨后,摇头晃脑地去找姑娘覆雨翻云去了。 “嘿嘿,大爷我最喜欢的就是姑娘们慢慢褪去衣物的过程。”老流氓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让朝歌再一次有了扭头就走的冲动。 “呼,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朝歌最终还是把冲动克制了下来。 “绝不能麻痹大意。”谨慎地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朝歌口中喃喃嘀咕道,“谁知道这流氓会不会在屋子里安置了两个不穿衣服的女人?” 噗哧。 一声轻笑从屋内传来,朝歌探进去一半儿的脑袋飞快地缩了回去。 “进来吧。”年轻女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嗓音清爽而不甜腻,“燕归说的没错,还真是个拘谨的雏儿。” “额。”略作番犹豫,朝歌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桌椅,妆台,大红暖帐,屋里陈设简单之极。坐于桌前的女子淡妆素衣,亦是有别于屋外所见种种。 “和想象中大异其趣啊。”朝歌喃喃,说实话,他倒也不是很失望。 “呵。”女子自顾喝着茶,淡淡地开口问话,“那公子想象我这里应该是什么样子?” 没有“请坐”、“公子请喝茶”,姑娘家也没有软言软语的自称“奴家”,然后靠到身前来喂茶……于是,朝歌笃定:燕归是个大骗子! 这里的一切,明明就跟他口中那些温软调调很不同嘛。 “嘿嘿。”虽然在内心里朝歌是一顿毫不留情的鄙视起燕归的一屁俩晃儿、编瞎话跟吃糖豆似的,可到了表面上,却也只能嘿然傻笑着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请问姑娘怎么称呼?”朝歌也不清楚要跟青楼女子如何客套,虽然女人上来就直截了当的抛来了一句反问,可朝歌觉得出于礼貌,还是要问下对方称呼才是,而且这样也就刚好可以岔开刚才的话题了。 “公子就叫我萱儿好了。”放下茶杯,萱儿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 “萱儿姑娘和燕归是怎么认识的?”很正常的一句问话,可这话才一出口,朝歌就恨不得立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句废话,还是一句无敌冷场的废话。 嫖客和还能是怎么认识的? “牢友。”萱儿继续一派淡然的答话。 “嗯。”朝歌决定脸不红心不跳的当作自己没问过刚才那个愚蠢问题。 “欸?” “欸??” “欸???” 三声惊疑一字比一字声高,朝歌惊掉了下巴。 “唉,你说,虽然外面兵荒马乱的,但监牢不把男女分开关押,是不是很不方便……” 深夜,办完的燕归和听完故事的朝歌两人从梨花坊出来,一路往住宿的旅店行去。 “为什么之前不好好解释?” 在梨花坊里,听萱儿说完关于燕归的那档子事情,朝歌依然眉头紧皱,觉得实在有够荒唐。 “你不是在气头上嘛。而且咱儿当时也不够冷静,再说下去肯定要打起来。”燕归觉得自己对当时的局势剖析地很有见解,也很有理智,最后不免得意地补充发言道,“况且咱儿也打不过你,被砍得血肉模糊就不好了。” 朝歌揶揄道:“果然是当间谍的材料,比我理智多了。” 不过,被燕归这么一恭维,语气上明显轻松了不少。 “啧啧,这就是谈话的艺术啊。”老流氓内心沾沾自喜。 “咱儿可是外表粗豪,内心细腻的爷们啊。话说这梨花坊里的姑娘,哪一位偏好什么口味,咱儿了解的绝对是一清二楚……”喜形于色后,禀性不改,又是满嘴的粗鄙浪|语。 “别再提你的梨花坊了。”朝歌又开始头疼了。 “哦,不提、不提。”燕归决定顾及下这头顺毛驴的感受,赶忙转移话题,“对了,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咦?”朝歌惊奇道:“难道不是你让她说的那些吗?” “没啊,咱儿只是让她陪酒,然后抱怨你小子翻脸比翻书还快来着。紧接着你就又回了酒馆,正巧被咱儿看到了。她就说让咱儿把你找过来,她会帮咱儿解释清楚。” “就这样?”朝歌一愣儿。 燕归反问:“还能咋样?” 朝歌无语:“那你还吹个屁啊。” “操,说漏嘴了。”老流氓尴尬一笑,“嘿嘿,她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很多啊,我想想啊……首先她说你被一个小姑娘偷走了衣服裤子,全身正溜光儿的时候,还被一群人围观来着。”朝歌觉得还是找个最让燕归难堪的话题开场比较好,虽然这桥段他已经零星从酒馆里听过一点,但这次绝对是最劲爆的全过程详述。 “……”燕归。 “然后哇……”全然不理会燕归近乎呆滞的表情,朝歌继续讲述。 接下来的一刻钟时间里,便都是朝歌的单方面调侃,燕归对于萱儿这种竹筒倒豆子般讲述他黑历史的行为直狠得牙痒痒。 “似乎你还没说,你是如何认出他是来自常家的吧?”谈完了燕归的丢人史,话题自然而然又回到了小黑脸身上。 “那个……”燕归难得语塞。 “别扯你的妓院情报搜集系统,你在赌场门口看到他时,看你当时的表现,很明显你还完全是不认识他。”朝歌直截了当地说出当时自己动手的缘由,不给燕归胡言乱语的机会,“奇怪地也就在这里,出门时你就立刻变得跟他很熟的样子,当然,他依然还是不认识你。而且,从进了赌场开始我就一步没离开过你,这种转变让我想不通。” “额……”燕归一脸惊讶的看着朝歌。 “不想说算了。”朝歌觉得可能自己过于咄咄逼人了,虽然他是真得对这事儿好奇的要死。 “咱儿只是在想,你跟咱儿中途去茅房时候,你看咱儿的眼神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燕归神情凝重道,“说,你小子没有偷看咱儿的肥鸟儿吧?” “……”朝歌觉得自己已内伤到吐血的地步。 呛。 寒木剑拔出。 “嘿嘿,别啊,别拔剑。咱儿说着玩呢。”眼见朝歌剑拔弩张的架势,似乎又要暴走,燕归赶忙儿再次笑脸相迎。 “那就赶紧说。”朝歌无奈。 “咱儿出门时他正在赌场门口写字。”燕归的逻辑总让人莫名其妙。 “哦?难道他写了你会输掉裤子?”朝歌恍然大悟。 “额,这个……哈哈……那倒没有。”燕归笑容讪讪,竟难得没有吹嘘自己的逆天赌技。 虽然这家伙平日里没脸没皮、不知害臊脸红为何物。可现在这场景确实太尴尬了,一会儿功夫就被揭了这么多次的短,饶是他燕归脸皮堪比城墙,也有点难以应付了。 “说正题,说正题。”他可不想再跟朝歌聊自身的光辉事迹了,至少,不是今天。 “其实很简单,他写的字咱儿认识嘛。这小子以前给咱儿写过……恐吓信。” “啥?”朝歌一直认为自己很能把持,虽然他也认为燕归此刻说得应该是实话,不过他就是想把眼前这家伙暴扁一顿。 “真是毫无理由啊,难道自己真得有暴力倾向?”朝歌心说。 “对了。”燕归忽然想起一件事:“过两天就是天道门入门考试了,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别乱扯,为什么他会给你写恐吓信?”燕归话题转移的这般生硬,朝歌又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让他把话题带偏。 “唉,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从我离家出走开始算,我和他已有将近十年没见了,听说他一直被关在燕园的后山里,也不知怎么逃出来了……” 叹了口气后,燕归开始把他和小黑脸的那点纠葛往事向朝歌娓娓道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尾行 自燕归和朝歌闹了那一场别扭之后,两日的时间匆匆而过,今天正是天道门弟子招收的日子。于是乎,燕归与朝歌这两大酒鬼,今天也是早早的起了床。 不过,这次不再是燕归过来骚扰,而是朝歌连推再搡地把这个宿醉未醒的家伙弄起了床。因为,朝歌真的很想瞧一瞧这天下第一门的弟子招收到底严苛到了什么程度? “快点走啊。”用了平日两倍的时间才走出小镇,朝歌无奈地催促起身后磨磨蹭蹭的燕归。 “咱儿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有什么可看的啊。”抬着灌铅的腿,睡眼朦胧的家伙不情不愿地回话。 今天日子特殊,小镇里竟然一辆马车也没。所以,没办法,两人就只好步行前往,这下儿便要了某人一条老命了。 刚离镇没多久。 “喔喔喔喔……”燕归说。 “你以为你是公鸡啊?还带打鸣的。”朝歌不满回道。 “我我我我……我去……”成天就说“咱儿”了,一说“我”字废了半天劲儿。 “去哪?”朝歌疑惑地回头,可当看清燕归手上及嘴里动作时,不由怒吼道:“你哪里弄来的鸡腿?” “呜呜……噢噢……”燕归嘴里塞得满满,拿着鸡腿的右手对着丛林方向一阵儿乱指。 顺着燕归所指,朝歌瞧见一名用宽沿大草帽遮住了整张脸的青衣汉子,正推着板车往小镇里行去。 “板车?”朝歌觉得燕归的关注点有些莫名其妙。难道只是无聊地想转移自己视线,好让他独自把整个鸡腿吃完? “怎么样?”燕归终于咽下了满嘴的鸡肉,一脸期待地看着朝歌。 “嘿!”嘴角上扬,朝歌一脸鄙视道:“你该不会是想坐板车……去考场吧?” “唔……”燕归思索了下,开口道:“这方法也未尝不可。” “额……”朝歌真的很想踹上燕归两脚。 “不过咱儿要说的不是这个……”眼见朝歌又一脸杀气,燕归赶忙道,“推板车那家伙是前天咱们见到的那个小黑脸哦。” “这样你都能认出来?”朝歌惊奇道。 “咱儿认识那辆板车。”燕归老实道,“那天咱俩吵架,他不是说去找车了嘛。后来咱儿就见到他推着这辆板车去酒馆买了一大堆酒,然后,就不知道去哪了。” “不信。”朝歌回道。 “真的,看他样子也不像是做买卖的人啊,也应该不会是感情受挫……”燕归又想把他那晚的分析搬出来,以供朝歌膜拜。 “我是不信你会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朝歌打断燕归将要开始的喋喋不休,以他对燕归的了解,这家伙最不缺的就是无聊。所以,这么无聊的人,怎么可能不跟上去瞧看一番呢。 “咱儿跟丢了。”燕归撇嘴,“要知道,他可是常家的人啊。” “那有趣了。”朝歌觉得以燕归的轻功都能跟丢人,想来这小黑脸一定谨慎至极。 “要不要跟上去瞧瞧?”某人的好奇心一点也不比燕归差,入门考试这等前一刻还满心憧憬的事情,转瞬儿就被他抛在了脑后。 因为,自从燕归说出小黑脸是常家的人之后,他就已经将他和垃圾堆里捡回的那些碎石里的那道气息的主人联系到了一起……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先弄清楚这小黑脸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至于天道门入门考试,又不是他自己去参加,过会儿再赶过去也不迟嘛。 主意打定,朝歌和燕归这无聊二人组即刻便开始大玩起了尾行…… 从镇外,跟回到镇内。毫无意外的,小黑脸又是去买酒,似乎也又准备要装满一板车。 干等着小黑脸从酒馆一坛坛地往外搬酒,燕归有点百无聊赖。 “咱儿是说真的,那家伙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这话题几天来已被他提了无数次,不过朝歌却从来没重视过。 “……”朝歌一脸认真地看着小黑脸搬酒。 “你难道就没有一丁点的好奇吗?”燕归一脸不甘心地将满嘴的唾沫星子喷溅到朝歌后背上。 “嗯,长得像的人本来就很多嘛,有啥可稀奇的。”朝歌不以为然地回应着。 当初燕归说有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时,朝歌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害得他那一天到晚怪事连连。可紧接着便因为小黑脸的出现,让他确认了那一天的怪事是他所为。 当然啦,朝歌想不到的是那场群殴和小黑脸根本没什么关系,小黑脸也只是和他一样的强势路过了一下,还顺带跟他揍了同一个倒霉的家伙。 “唉……”朝歌对这话题的毫无兴趣,让燕归又开始无聊了。 “对了燕归,你说,这东西喝起来那么辣,而且据说喝多了还会吐,第二天起来还要头疼,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喝它?”朝歌指着板车上已码好的一坛坛烈酒,好奇地开口问道。 他有过两次喝多的经验,不过只是头晕外加严重性话痨,却倒也没有他说的这两种症状产生。 “不喝更头疼。”燕归没好气地回应。对自己的话题没兴趣就算了,却没想到朝歌一脸认真的就是在研究这种无聊事儿。 “……”朝歌耸耸肩,表示不理解他一天到晚混吃骗喝、夜夜笙歌地,还能头疼在哪里? “你就真没想过他可能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兄弟?”燕归作着最后挣扎,一脸不甘心问道。 “师父说我没兄弟姐妹。”朝歌给出确定答案。 “肯定是骗你的啦。”燕归唬烂,“你师父和天道门的渊源虽然咱儿暂时调查不出来,但总归有些事情在里面。所以你想啊,如果当初双方各抱走你们兄弟中的一个,然后等到什么十八年后命运决战之类的……故事里面可是有详细描写过这一方面的情节啊。啧啧啧,光是想一想就很荡气回肠、凄美至极呐。” 燕归这边还在满脑子意淫,只听见朝歌一脸兴奋的叫道:“要出发了。” “操。”燕归泪流满面:“果然没在听啊。” 板车终于装满了,小黑脸也结完了帐。只等他再次上路,两人就能知道其到底隐藏什么秘密了。 “你确定你不会跟丢?”燕归笑容诡异地问道。 他觉得既然自己都跟丢了,没理由朝歌能办到。所以,还不如现在让朝歌夸下海口,等到跟丢之后,自己就可以大加嘲讽,以报前天晚上被百般羞辱之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有了这个,我们就不会跟丢。”朝歌捻起一个块小石子,向燕归晃了晃。 “你这也太唬烂了吧。”燕归翻了翻白眼,出言调侃道,“难道这就是孤者留给你的追踪法器?” “要是有那种东西,我不就自己跑去燕城了嘛,还用得着你?”朝歌认真地反嘲道。 “那咱儿俩打个赌吧。”燕归道。 朝歌没好气回道:“你敢不敢赌点吃喝嫖赌以外的?” 燕归迷茫:“那还有什么可赌的?” 两人这边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胡乱扯皮,小黑脸那边已经再次行动起来。 “快快快,跟上、跟上。”朝歌赶忙道。 随后,两人继续开启他们的跟踪之旅。 照样毫无意外地,这一次,小黑脸是打算按原路返回。 “你可要注意点,咱儿上回就是在这个树林里被他甩掉的。” 不久之后,再次跟到镇外的那片丛林,燕归提醒着朝歌。可话声刚落,他们又失去了小黑脸踪影。 “唔……”燕归憋住笑,看向身前朝歌,等待他一脸沮丧的转头。 然而,朝歌却无暇理会他,径直前行。 “切,脸皮这么薄,打死不承认跟丢了是吧?”燕归暗自好笑的跟上,他倒要看看朝歌还能硬撑多久。 一刻钟后。 “不会吧?!”燕归难以置信。 消失了一刻钟有余的小黑脸竟然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通过遮挡视线的密林,可以看到小黑脸正站在一处很隐蔽的山洞之下,燕归真不知道朝歌究竟是如何追踪到这里的,他可是一直跟在身后等着看笑话呢。 而就在燕归满心惊诧间,小黑脸又开始行动了。因为板车上不去山,少年把酒坛抱在怀里开始一坛坛往上送。 “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人吧?”燕归猜测道,“咱们要不要跟进去瞧瞧?” “那里可是山洞欸,我们要怎么说?”朝歌一脸惊奇地回道,“难道说我们只是路过,恰巧看到你了,就过来串个门儿?” “笨啊,可以说咱们是在探险嘛。”燕归最会的就是找借口了。 “也行。”朝歌想了想,觉得他俩也确实是闲得能干出这种蛋疼事情的人。 “等等……”燕归赶忙说道,“等他搬完了,咱们再过去,否则他让咱们帮忙搬就太辛苦了。” “……”回瞪了一眼,朝歌准备现身。 “欸欸欸,别急啊。还是先说说你是如何成功追踪到他的吧?”一把拽住要从藏身处走出的朝歌,燕归死皮赖脸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拼图 小黑脸藏身的山洞外。 “还记得前些天我们遇到的那个身穿白衣素裙的美丽女人吗?”被燕归强行拽回了藏身处,朝歌一脸无奈地讲述起自己能追踪到此的缘由。 “嘶,就那个会放‘勾魂电眼’的女妖精?”白衣妖女非但能控制人的心智,还能一次性控制住那么一大片人,燕归一想起女人那一脸诡笑的表情,就觉得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嗯,我当时也以为她是奔着我师父来的,后来你挑逗了她半天,她也没任何反应。所以,我就想,我们可能猜错了方向……” “挑逗?嗯,这词儿我喜欢。”老流氓插嘴意淫着。 燕归一贯如此无聊作态,早已见怪不怪的朝歌也没再理会,继续开口说道:“再后来在酒馆里,你被满屋子中了邪的大妈吓跑,我却要被她们抓去‘教训’那个女妖精……可我又哪里敢啊。于是,我也打算从后门逃跑。就是在那时候,我觉得我好像见到了这位常家的小哥。可当时我们并不认识,我又急着逃跑,所以也就没有太在意,直到当你说了他是常家人以后,我才模糊地记起。也第一次把两人的出现联系在了一起……” 其实,朝歌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到底该如何描述,主要是太混乱了,他到现在也只理清了一小部分而已。 “那些婆娘竟然不是来找咱儿的?这你还真没说过。”燕归喃喃。过了片刻,他又赶忙催促道:“那你得赶紧说说,她们打算让你怎么去教训那个女妖精呀?是不是递给你一根皮鞭,而她们其实已经帮你把女妖精绑在柱子上了,也已经将其全身扒光,就等你开抽?” 越说越带感,燕归开始后悔自己当初逃跑了,朝歌被围攻的那幅场景一定很有趣。当然,至于他讲得后半段情节,就纯粹是意淫泄愤了。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朝歌皱眉。 “明明是你让人浮想联翩的。”燕归嘟囔道,“那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旅馆休息了。躺在床上的时候,我想起老板娘出来让我结账时,我在钱袋里发现的一些奇怪小石子。当我扔掉那些小石子以后,阿姨大妈们就不再抓我出门了……” “停。”燕归叫道,“为什么你回忆起来的事情,在此前的讲述里面压根儿都没有提到?” “我只是帮你找到重点,省得你跟现在这样乱打岔。” “咱儿哪有乱打岔了,咱儿问得都是重点好不好。”燕归又开始贫上了。 “……”朝歌板起脸,准备起身去找小黑脸装偶遇。 “嗯,你分析的很对。”一手摁住朝歌肩头,燕归一脸严肃地点着头说道,“你说的这些小石子的用法,果然很像常家的行事风格!” 当然,他也不是很熟悉常家到底是什么行事风格,他就是要稳定下朝歌这两天特别容易产生的焦躁心绪。 朝歌白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因为事情太过古怪,当天晚上,我就又跑了回去,可酒馆已经关门,于是我打算从后巷的垃圾桶里把那几个小石子给捡了回来。却未想,找到了将近上百颗的石子,可待我仔细研究过后,发现其中几颗里面,竟有一股微弱的气息存在。而当我把玩时间越长,这股气息就越盛,而这种感觉就好像里面的气息是我注入进去的一样。” “哈哈,怪不得你那天浑身上下像掉进茅坑里一样臭。”燕归哈哈大笑,“而我还以为你是被女妖精追得没处逃了,跳茅坑回来的呢,所以才一直没好意思问你关于那天的具体情况。” “……”朝歌。 “这就是其中的一颗?”眼见朝歌又要暴走,燕归假装好奇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那块碎石,可他怎么看都普通的很,也根本没半点气息。 “唬烂。”燕归摇了摇头,他确定朝歌找到这里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没准儿就连能感受到气息的说法,也是朝歌根据常家的行事风格,临时编出来的糊弄他的。 “我骗你作甚。”朝歌斥道,“不然凭什么你一说这小子是常家人,我就立刻相信你了?” “那咱儿为什么感觉不到丝毫气息?”燕归据理力争。 “常家的事情,我怎么知道。话说你不是万事通吗?” “额……”燕归觉得两人继续这样纠结下去似乎真要没完没了,于是只得把话题继续下去:“所以,仅凭这些,你就断定那些碎石是小黑脸放你钱袋里的?” “因为太巧了,所以就想印证下自身的猜测。”朝歌目光炯炯,“好像还真给我猜对了。” “唔……”看着朝歌一脸神采奕奕的模样,燕归觉得他可能真不是在撒谎。 “现在,咱儿怀疑他之前守在赌场门口,是想从你这里拿走这些石子。” 燕归虽是不无玩笑的猜测,不过,他倒觉得,以小黑脸常家人的身份,这也是没准儿的事情。 “喂,你也把人家想的太险恶了吧?况且,他要这些破石子干嘛?”朝歌觉得这家伙有点过河拆桥,当初赌输掉裤子的时候,就差抱着人家大腿声泪俱下地哀求了。 “谁让他身为常家的人。”燕归哼唧道,“再说,你不也留着呢嘛。” “我留着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打算靠着它们找到那个利用我的人。”朝歌自信满满地说道。 “欸?!”燕归惊叫。 如果朝小哥说的都是真的…… “你能通过气息寻人?”燕归突然想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是狗吗?” “从记事儿起就会了,师父说这叫天赋。”朝歌难免有点得意。 “不对。”燕归说道。 “别当谁都跟你一样,油嘴滑舌的。”朝歌不满地嘟囔道,“这有什么可质疑的。” “不是说你。”燕归赶忙解释,同时伸手前指,“你看小黑脸!” 朝歌的目光顺燕归手指方向瞧去,此时的小黑脸,正再次推起板车,似乎准备离开此地。 “不会是酒不够,再去买吧?”朝歌疑惑道。 满满的一车酒还不够? 这小子到底想做什么? “不对。”燕归又道。 “……”朝歌也不知道燕归到底觉得哪里不对了。 “他车里还有酒。”燕归皱眉道。 他之前就一直注意板车里所剩得酒坛数,好以此决定现身的时间。 朝歌一脸茫然:“然后?” “这山洞里没人。”燕归笃定。 “嗯?”朝歌继续一脸茫然。 “嘿。”燕归咧嘴一笑道,“狡兔三窟,这家伙可比咱儿想象的还要狡猾!” 半个时辰后,两人跟踪小黑脸来到了一处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偏僻小村落,当朝歌再一次看到那名白衣素裙的女人出现在小黑脸面前时,在脑中拼凑许久的拼图终于拼接完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追杀 时间回溯到大半个月前的中秋,天道山深处有一间离群索居的小茅草屋,庭前溪水山林,一派醉人的桃源景致。 “小草,我为什么非得变强啊,又辛苦又麻烦的,不如我们一起躺在林间听小鸟唱歌,好吧?”身材壮实的少年,有着一张刀削斧砍、棱角分明的小黑脸,虽然年纪尚幼,倒显得十分坚毅沉稳。此刻,他正站在小溪中央的一块岩石上,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一边努力地挥舞着手中木刀。 “你是哥哥嘛,当然要强大到可以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我啊。”溪间洗衣的少女,模样清丽,说起话来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煞是好看。 “你让我很糊涂啦,我已经很强了啊,山林里的野兽们都已经打不过我了。”少年骄傲地说着。 “真出息啊,哈哈。”少女乐不可支。 “嘿嘿。”少年一阵儿傻笑。 “吱吱。”被欢乐气氛感染,林间的鸟儿更加卖力地唱着歌。 洗衣、做饭、擦拭屋子、打扫院落……少女似乎很满意这种简简单单的生活。 扎马、挺身、掌拳击打、挥刀砍伐……少年似乎总被逼迫着要无终止的变强。 如此,便是一整天。 算起来,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 半年前,在这条小溪边洗衣服时,莫小草认识了这个漂在河里、奄奄一息的少年。而就是这个她从未见过的少年,竟让她有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虽说过往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得了,但莫小草始终觉得,她曾经应该有过这么一个坚毅的哥哥才对。 “你看着呦。”终于洗完了衣服,莫小草要开始扫院子,于是她拿起比她身材还要高大的扫把,对着依然在拼命挥刀的小黑脸摇了摇头,然后,开始示范。 距离前面的树林还有四、五十步的距离,莫小草的身上散发出一股狂暴的气息。 “唔。”这股气息压得小黑脸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嗬。 莫小草一扫把斩出。 然后,扫把垂地,把头不知为何已经有了些许烧焦痕迹。 再然后。 少女眯着眼,看着纹风不动的树林。 少年也伸长脖子,看着少女看着的方向。 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总之就是这样啦。”莫小草尴尬的解释,“我又不懂刀法,我只是模糊地记得以前看到哥哥你练过啦,那时候你很厉害地,那片树林咔嚓一下就全倒了。” “嗯。”小黑脸强忍住笑,然后,继续他无休止的挥刀。莫小草则低下头,继续清扫着这个秋日来临后,永远满是落叶的庭院。 说起来,小黑脸并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他醒来时,一睁开眼,见到的就只有眼前的莫小草。有的时候小草很温柔,就像现在这样,总喜欢笑,管自己叫哥哥;可有的时候,她却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暴躁无比,谁都不认识了…… 但不管怎样,小黑脸都很爱自己这个妹妹。就算他完全想不起过往,想不起他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个妹妹。 今天,一如往日地,两人都在重复着过去每一天的日常。只不过,随着天空中一轮圆日逐渐西沉,小黑脸的脸上明显开始有了一些担忧之色。 中秋佳节,正是亲人团聚的日子,也代表着又一个满月夜的到来。在小黑脸这半年的记忆里,小草突然暴起的发狂,也大多是发生在这样的日子里。 挥刀变得越来越不用心,莫小草的每一次抬头,小黑脸的心情都要被牵扯一番。就这样,直到莫小草终于将扫把撇在一旁,专注而认真地看起了天空。 “似乎,有哪里不一样?”小黑脸困惑的看着不远处的莫小草,然后,顺着她的目光又望向天空。 秋日的傍晚一如既往的静谧柔和,由于完全搞不懂莫小草究竟在看些什么,小黑脸正准备开口问询。却在忽然之间,瞧见远处无数晦云汇聚而至,近地如浪丛林狂舞而动。紧接着,眼前隐约多出了一些透明无形的屏障。 “啊!”小黑脸只顾着震惊。而他所不知道地,是这座屏障乃是莫小草花了很长时间才辛苦布置起来的防御--防御敌人,也防着她身份的泄露。 也因此,她才一刻也不敢懈怠地督促着小黑脸修行。 黑云压城城欲摧。 敌人的突然来袭,让这一道无形屏障瞬间承受起极大的压力。然不论形势危机与否,就光看这屏障上的光流彩溢,却也是幻化美丽到了极点。隐约间,还能看到无数游走流动的电光环绕其上。 但很可惜,那是敌人的附魔能力。 轰隆。 苍穹之上一道闪电劈了下来,这道闪电撕裂的空间距离极长,粗若巨蟒,生生砸在了光幕之上,生猛强悍到无以复加。 异变来得如此之突然,小黑脸挥刀的手僵在了半空。 脚底下踩踏的大地,甚或者是目光所及的整个天空,全都好像是在不停地剧烈震动着。 完全超出想象的大对决,一道又一道闪电,从瞬息间遮天盖地的黑云里如火舌一般射出,照亮整个庭院,也照亮了莫小草那一张坚毅又苍白的小脸。 “……”小黑脸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强了,可面对着这种根本与自身不在一个层面上的战斗,他还是跟个普通人面对修行者的械斗一样,完全不知所措。 然而,这种绝对惊爆世上任何一位修行者眼球的顶上对决,也似乎并没有持续多久。 “逃!”一字之后,莫小草脸色苍白,口吐鲜血。随后,飞奔上前,拉起尚处于发愣之中的小黑脸,两人逃入密林深处。 喀拉拉。 屏障剧烈颤动,紧接着,便于顷刻间骤然崩解。 嗒、嗒、嗒、嗒。 浓云稍解,一个身着白衣素裙的女人,浑身闪耀着无数游走流动的电光,静静地走向了地上那滩未冷的鲜血处。 蹲下身,用食指轻触一下,略微皱了皱眉,继而望着两人逃跑方向上的冲天血光喃喃道:“怪不得这般弱,竟是许久没吃过人了。” 摇头叹息良久,女人这才施施然向着密林追去…… 沙、沙、沙、沙。 中秋的夜里,因浓云的忽然汇集,这里没有月亮。 夜空中飘着淡淡雨丝,小黑脸怀抱着莫小草在细雨中拼命奔跑。 离开树林没多久,莫小草就已经神志不清了,想来由于那座屏障的破裂,已让她身受重伤。然而,还在林间之时,莫小草就曾叮嘱过,千万不要把她送去医馆,只需逃得越远越好。 可小黑脸自觉已经逃出得够远了,却为什么还总有一种被人盯上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诡信 一路上小心谨慎,倒也再未察觉到任何可能存在陷阱的异常。到了人口聚集的郁苍镇,小黑脸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收回了肚子里。 路过天道符馆的时候,门口一名长着一双三角眼的汉子让小黑脸好生熟悉,一番犹豫后,他决定上前探一探口风。 询问医馆路途,只不过是想借机试探对方是否认识自己…… 可惜一无所获。 辞别冯六,小黑脸蹲点了一家医馆,确认安全后,找医馆大夫仔细询问了小草的伤情。 从医馆出来,大夫的话让小黑脸心情更加沉重。 买了大夫推荐的一些参补药材,口袋里已经空空如也,路过赌馆,便想再弄点银两回去给小草买酒。 然而,让小黑脸惊奇的,他又一次遇到了自己的那位贵人。 郁苍镇繁华的地段本就不多,能遇上个熟人本也不至于用惊奇来形容,但当时的情况确实有些异常,小黑脸也真是狠狠地吃惊了一把。 自从酒馆一别,他已经跟这个虬髯壮汉口中的朝小哥分开许久了,难以想象,他竟然还能从对方身上感觉到自身的“法魂”。照理说,“祸燕”早该失效了,可他的法魂似乎并没有完全回归。如果这位小哥真能靠自身实力把法魂强行截留下来,那其实力已经不能单单用“恐怖”两字来形容了。 可无论小黑脸怎么想,对方的实力都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那便毫无疑问,他是找到了能维系住法魂的方法。而这个方法,应该跟他用来布置“画地为牢”的那些存储气息的碎石有关…… 内心里虽然惊疑不定,小黑脸倒并没有直接跟着两人进入赌馆,而守着赌馆门口观察着是否有被盯梢的痕迹。他当初抹除的只是自己身上的法魂烙印,而这位朝小哥既然回去拿了他摆阵用到的碎石,那么,他截留下的法魂里就或许还残存有雷女的雷电烙印。 虽然这事儿看起来跟自己已没什么关系,但这位朝小哥的奇怪举动难免让人怀疑他也在试图找到自己,小黑脸便不得不谨慎对待了。 而且,一旦这位朝小哥真将两人的法魂再行沟通起来,雷女就很可能凭借法魂烙印再一次找上门来…… 确认安全后,一番左等右等,不见两人从赌馆内出来,小黑脸正打算进屋一探究竟,一个长着通红酒糟鼻的肥胖中年男人垂头丧气地从赌馆内出现,看到小黑脸后,明显吃了一惊。 “这位小兄弟,你先等下。”以为是被敌人认出身份,小黑脸警戒的后退,正打算逃离之际,却见男人一边喊着话,一边慌乱的在身上摸索起来。 “哈,找到了。”男人长舒一口气后,把一个皱巴巴的泛黄信封丢了过来,小黑脸下意识的接过,依旧一脸警戒。 “东西也交到你手里了,接下来,你可以把报酬给我了吧?”男人说道。 “什么意思?”小黑脸疑惑。 男人急了:“别想赖账,你知道这封信我帮你保存了多少年了嘛?” 小黑脸愈加困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一番问答,小黑脸的困惑并没有得到丝毫的解答。 男人说是八年前有人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并把这封信交给了他,让他在八年后的今天把信交给一个他会碰到的黑脸少年,然后便能从少年那里得到十倍的报酬。虽然这事儿听起来邪乎,但今天一早男人还是财迷心窍、宁可信其有的把信带了出来,照常的吃喝嫖赌,也果真遇到了这么一个黑脸少年。 “你可别赖账啊,在遇到你之前,我可是把全部家当都输光了。”眼见小黑脸似乎真的毫不知情,男人心底越发没底。 听完了男人的陈述,小黑脸撕开信封,往里面看了一眼后,表情越发怪异——除了一封信外,一张二百两的银票赫然在目。 拿出信来瞧看,开篇便是:“请相信我的善意,我知道你现在缺钱,但不想惹事的话,还是先把银票交出去,把他打发走吧。钱财、身份,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很快都会拥有了。” 果然,自己的失忆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他奶奶的。”男人瞪圆着眼睛离开,难以置信这笔巨额财富一直以来就赚在他自己的手中。 紧接着,小黑脸站着读完了这一整封并不算太长的书信,对方没有署名,也没有对他的称呼。只是玄而又玄的申明,想要找回身份,下一个认出他的人是个关键,而他只需要跟其搞好关系就行了…… 虬髯壮汉出来邀请的时候,小黑脸正按信中的要求把一段骂人话写在地上。虽然信中的要求实在莫名其妙,他也无法确认是否真有人早在八年之前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但就算是骗局,急于知道自己身份的他还是照着做了。 可没想到竟会这般巧合? 答应帮燕归赌博,小黑脸也想借此还两人一个人情,而燕归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小黑脸也正好试探一下他对自己了解有多深。 赌桌上,借着喧嚣,两人一面往回划拉着赢来的银两,一面低声交流。 小黑脸疑惑燕归为何只认字却不认识他这个人? 燕归笑说咱儿只是想赢钱,其它跟咱儿没关系,你小子放心好了。 燕归的回答让小黑脸觉察出奇怪,几番试探才发现,对方明显并不知道自己失忆的事情……小黑脸警觉到自己身份或许也很危险,于是便不再多言。 燕归释放友善的信号,从赌场出来后,小黑脸便不再纠结法魂烙印之事,他觉得两人既然已经找上了自己,也就没必要再截留那一点少得可怜的法魂,或许对方本意就是想知道那天折腾他们的到底是谁罢? 心念妹妹莫小草的伤情,小黑脸便想就此告别,他也是打算拿那封信回去同莫小草商议一下从哪方面入手调查自己的身份。 未成想,燕归倒是很热情想要同他喝一顿,小黑脸以为他是有话要说,内心里也寄希望能探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身份之谜,便应承了下来。 一路行去,眼见大多酒肆都关了门,待三人行到柳巷的酒馆时,小黑脸心忧小草越来越严重的伤病,又兼身上已有了足够的银两,于是打算找辆车,只等与燕归谈完话,便尽可能搬运多点烈酒回去。 可时间太晚,附近能打听到的租车行都已关门,等他千辛万苦把推车从小镇另一头推到柳巷的时候,两人却又都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计划再回复当初,小黑脸买好一车烈酒后,便也赶回了莫小草那里。 两天的时间一晃儿而过,无论是大夫开的参补药材,还是一坛又一坛的烈酒,都效果甚微,莫小草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小黑脸也始终不忍再拿自己的事情让她烦心。 这天早上,莫小草喝光了将近整整一板车的烈酒,小黑脸驱车赶往郁苍镇…… 然而,造化弄人,因为两个闲汉的无聊好奇心,噩运再一次笼罩在了他的头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落雷 咚、咚、咚、咚…… 天道门开启入门考试的钟鼓之声在群山低谷间久久回荡,偏于山脚一隅的一处村庄倒也隐约可以听到一点低沉的闷响。 “嘿,小草。”村落一处狭小的院子里,传出一声小心翼翼地轻唤。从头上摘下草帽,小黑脸半跪在房屋门口的石阶上,汗水从他刺猬般的乱发滑落至脸颊。 “哥哥,你回来啦?”蹲坐在门前的小女孩,正低着头昏昏欲睡,闻言惊喜地抬起头,伸出瘦弱的小手摸上了少年黑里泛红的俊脸。 “今天感觉怎么样?”小黑脸一脸关切地问道。 “感觉好多了。”莫小草点着头,认真地应道。 还剩下多少日子,莫小草自己心里清楚的很,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撒着谎。 “不是告诉过你不要乱出屋的嘛。”小黑脸一面脱下自身外套给莫小草披上,一面佯怒着说道。 他不想让莫小草知道雷女还在附近搜捕着她,而雷女似乎断定了莫小草受的伤难以逃远。所以,他只是想让莫小草觉得他是怕她在户外着了凉,当然啦,他也有这份担心,似乎寒冷正加速着莫小草的机能退化。 “想早一点看到你回来嘛。”莫小草甜甜地笑着。对于她来说,对小黑脸的这一份难言的期待,让她感觉很温暖呢。曾经不苟言笑的她,在遇到小黑脸的一刻,就已经潜移默化的发生了转变。也只有在彼此间的朝夕相处时,对于自己这个哥哥的依恋,才能让她彻底忘记掉……身为一个妖怪的悲哀。 “来,那就让咱家小酒鬼先喝点酒,暖暖身子吧。”刮着女孩冻得苍白的鼻尖,黝黑的脸上难得浮起温柔的笑意。 “哈哈。”女孩嬉笑着接过刚装满烈酒的酒囊。 揉了揉女孩小小的头顶,小黑脸在莫小草身旁坐下,肩靠着肩,然后抬起头,目光看向院子里——上百个空酒坛正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庭院一角。 他想起自己大前天偷偷跑去了医馆,馆里的大夫告诉说:“气血衰败,可增补。但需找出源由,才可对症下药……” 而小草气血衰败之症,归根到底,却是因为,没吃人。 “唉。”小黑脸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转过一个街角,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正在那里偷窥,这声叹息发自身型壮硕的那一位。 要说这小黑脸倒还真谨慎,竟然玩起了狡兔三窟。燕朝二人从山洞一路尾随着小黑脸往东南方向行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才来到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 “老朝,你说咱儿是不是已经老了?”燕归没头没脑地发问。 “没有看出来。”朝歌扭动着被燕归压得酸麻的脖子,“昨天我们经过梨花坊时,都被那些姑娘扯的快断了气,你还是受女人欢迎的。” “可你看那家伙对一个小女孩这般肉麻讨好,咱儿是觉得咱儿对幼女已经失去了兴趣,唉,这就说明咱儿真是老了。”老流氓继续卖弄他的风骚。 啪。 朝歌用力拍开了燕归压在他肩头很久的胳膊肘,怒道:“这么温馨的场景,你就只能说出这种淫(和谐)贱的话来么?” 燕归立刻一副委屈的模样指向那边的小黑脸,继而满腔悲愤道:“淫(和谐)贱的是他……是他!” “得了吧你。”伸手打掉了燕归前伸的手指,朝歌有些纠结的问道,“我们现在还要不要出去打个招呼?” 小黑脸一路上连续的故布迷阵,很明显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个女孩的存在。朝歌觉得自己就这么平白出现在两人面前总归不大好,没准儿还会引来一番敌视。 “依咱儿看,还是……不要了。”燕归面舍苍白地回话,仿佛看到了恶鬼一般。 咕嘟……咕嘟……咕嘟…… 女孩专心致志地小口喝着小黑脸从酒肆里买来的那囊烈酒,而小黑脸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两个闲极无聊的家伙正躲在墙角里窥探,而那个长得如同恶鬼一样的壮汉,露出一副见到了恶鬼一样的表情。 滋。 没雨的秋日,却再次打起了雷。那道如雪线一样白色的雷,轻飘飘落在四人中间,落雷处,出现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女人。 美丽冻人。 引得周围所有目光一同向其望去。 冷峻的漂亮女人,只一击便破了小黑脸辛苦布起的阵法,然后,将交错在自己胸前的手指向身侧拉开,两根食指尖处突然连起一道纯白耀眼的光芒,吱吱作响,犹如一条颤动的蛛丝。 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喋喋不休地向敌人解说这诡异而惊奇地招式,白皙的手轻轻一弹,颤动的蛛丝离开指尖,快速向女孩飘去。 小黑脸想抱着女孩躲开,可他发现这似乎不太可能……那条“线”如同蜘蛛结网般在飞动的过程中变成了一个“面”。 一张巨大的,而且越来越巨大的“面”。 这一次,不再是随意的一道落雷,而是真正地重视起了面前这个黑脸少年。 可小黑脸真得当不起这份重视啊。 一来他已没时间再行布置阵法,而早已布好的阵法又来不及注入气息,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微乎其微,女人更是找准了阵枢只一击便已让其作废,现如今只能硬碰硬的接触,他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更别提还要保护重伤的莫小草。 噗哧哧。 铺天盖地的雷网一瞬之间便已及体。 “唔。”一声闷哼,伴着一股难闻的焦糊味道。 “唔。”朝歌没来由的一阵儿心颤。 不光是他看到那个傻傻的家伙怀抱起女孩,并用后背挡住了那超出常理的一击。而且,他想到了一种非常接近于事实的可能——是他,把雷女引到这里来的。 很明显,小黑脸故布迷阵要躲避的,并不是他们这两个闲汉,而正是这个恐怖的女人。山洞是一处“陷阱”,是猎物给猎人所准备的“陷阱”,小黑脸不愿把女孩置于险地。 于是,当他再无法摆脱猎人的时候,至少,在那个作为骗局存在的山洞里,猎人所能杀掉的,只是他自己而已…… 先不管旁观的朝歌内心有多么的自责,就说这厢一向吝于言语的倪苏却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打量着小黑脸身上的伤势。 她看到得比朝歌更多……女孩意图推开少年迎击自己“雷之光影”的一瞬间,少年将她敲晕搂在怀里。 这还是一个魔吗? 即便是一个人类,难道能把生死看得这般淡吗? “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放下怀中的莫小草,小黑脸回身挥舞着拳头向女人冲去。他知道,作为辅助功用的法术已没办法再对这同一个敌人使用第二次……因为女人似乎比他更了解他的能力。 “嗯?”倪苏愣了一下,她能看见这个弱小男人身上溢出来的,血一样深红的气息,那道气息于顷刻间凝聚成了一柄有若实质的血色巨刀。 “这是什么命纹?”倪苏喃喃自语。然后一抬手,又是一道“雷之光影”。 “啊呀呀!”少年迎着铺天盖地的雷网向前猛冲。 噗哧哧。 雷网瞬间笼罩全身,小黑脸再一次闻到了雷击在自己身上那股焦糊的味道。 “要不要去帮他?”粘人的家伙终于没再把他那肥硕的身躯压过来,于是,朝歌得以回身问询。 “额……”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落败 “这家伙!”毫无半分同情心的同伴临阵脱逃……朝歌看了眼不远处那个几乎烧焦了的少年,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追出了巷口。 “喂,燕归,你要去哪儿?”远远地就看到那个肥硕的屁股在往另一条小巷里钻,朝歌出声喊话。 “咱、咱儿去搬救兵啊。”差一点就能逃脱,燕归听闻朝歌喊话,只能从巷口回头,扭捏着回话。 “……”朝歌咧嘴靠近,一脸的不信任。 “咱们跟他只有一面之缘欸,难道就因为他像个忠厚的大狗一样守护着一个小女孩,咱们就要去救他?” “……” “而且咱儿觉得咱们一起上,也打不过她啊。” “……” “你到底有没有看到她那非人的手段啊?那可是天雷啊。” “……” “会被雷的外焦里嫩的欸。” “……” “真的会死人的欸。” “……” “你给点回应好不好,咱儿一个人找借口很累的欸。”燕归彻底无奈了。 “你不总是说,你是那种自己修炼没耐性,但很适合在实战中成长的男子汉吗?”朝歌走到燕归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诚恳地说道,“是时候表现下你的男子汉气概啦。” “随口说说也要作数的吗?那咱儿去梨花坊岂不是每个晚上都得来上五十发啊。”燕归还想继续挣扎。 朝歌蹙眉:“可是,好像是我们把人家置身在危险当中的吧?” “明明是你的好奇心重啦,追踪的事情也是你干的……跟咱儿有什么关系?”燕归觉得在这种紧要关头,他一定要紧咬牙关,就算出卖朋友也在所不惜。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强逼你了。”朝歌微有些失望。 “那个,朝小哥啊,既然你说不强逼咱儿……”燕归瞅了瞅死拽着自己右手的朝歌,啧啧称奇道,“那你为什么还把咱儿往回拽啊?” “我们不是朋友嘛。”朝歌认真道,“一会儿我过去帮忙,要是有危险了,还得靠你挺身而出啊。你要是跑远了,我指望谁去啊?” “额,你这行为……也太禽兽了吧?”燕归无语。 “对你这样的损友,不硬来能成吗?”朝歌撇嘴。 “额……”燕归竟无言以对。 唉,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老滑头终究还是被强拽了回去。 滋!滋!滋!滋! 难以计数的雷击变着法地击向小黑脸孱弱的身躯。小黑脸的身上,自里至外,燎烧着雷电的火焰。 摇摇欲坠。 可这是一个早应该烧毁掉的躯体,不知为何,却还在苦苦的支撑! “明知道无法战胜面前强大的敌人,可我为什么还要战斗?”小黑脸半阖着眼,脑子昏昏沉沉的,“我心里为什么会这般愤怒,又为什么这么地想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是对小草的守护心意?抑或对自己生命将逝的心有不甘?”脑子依旧昏昏沉沉,身体里似乎有着某种东西在不停地膨胀着,“可总归很凄惨啊,现在的自己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我还不想死啊!”小黑脸喃喃低语。 一道道雷击之下,又一道牢笼洞开,记忆像烟火升空,少年全身掠过了一阵儿酷寒。 “呵。”小黑脸把拳头收回,低眉颔首,浑身焦糊的他似乎终于要打算放弃抵抗了。 “为什么?”再次抬起头的一刻,小黑脸目视女人认真地问道,他不明白为什么敌人会忍心对这么善良的女孩出手? 明明小草已经忍受的够辛苦了啊! “哼。”女人冷傲的抬起右手,依然没有一句废话,一道电光迅疾地击向小黑脸的胸口。 身形右移,闪开……却并未完全地闪开。几乎完全烧焦的左臂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孔洞,冒着袅袅青烟。 “杀!”忍着痛,小黑脸口中发出一声断喝。 面前的青石板路面开始摇晃,然后一块块巨大的青石仿佛被用一股巨力掀开,裹挟着狂风飞向敌人,威势惊人。 常式假物奇门遁。 如千军对垒,沙场决胜,黑脸少年跟随块块青石板大踏步而上。 “唔。”女人第一次感受到危机,那种气息受阻的感觉让她本能地想要退一步,躲开小黑脸的进逼。可她震惊地发现,她根本连动一下都不可能。 “杀!”再一声断喝,从小黑脸高举的双手间延伸出的血色气息变得愈加浓郁粘稠,血色巨刀更是幻化作一条亘古大河,横断万物。 嘶。 长刀扑面。 雷女细长的发丝尽数飞向了脑后。 嗒。 一滴混有鲜血的冷汗从倪苏的额头顺着侧脸下滑后,从下巴滴落在地。 “呼。”不管是敌人主动停了手,还是气息耗尽,雷女发觉自己的身体终于可以动了。 于是。 砰砰砰砰…… 几乎让人窒息的黏人空气中,雷女堪称疯狂的拳打脚踢使得场间气氛越来越压抑,越来越可怕。 数不清的部位,接连受到轰击,小黑脸的喉咙底发出咕噜咕噜的痛苦兽吼,身上的残存的雷电火焰忽明忽灭,他显然已经彻底的败了。 拼尽全力的一刀,最终非但无法完成施展,更是引来女人发疯了一般的拳脚泄愤。不关武器的事情,就算他那一刻手持长刀,也会在那道气息升起的瞬间将长刀融为灰烬。 说到底,那一刀无法砍出,还是境界的缺失,还是他……不够强! 精神被耗空,意识已经开始消散。 “也许这是最适合自己的死法吧。”小黑脸整个脑袋往前摔倒,脸埋在地上。昏迷的莫小草无法看到他这么难看的战败,他也毋须眼睁睁地看着小草被杀死在他的面前。而等小草死去时,也一定会毫无感觉。 总之,还算不错! 嗒嗒嗒嗒…… 听着女人舍弃自己,迈向了莫小草的脚步声,小黑脸留下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个心声:“小草,再见。” 滋。 雷电在指尖凝聚,倪苏伸手瞄准了不远处的女孩。 目标,心脏。 然而,就在此时。 不知道什么原因,道旁的一间木屋忽然倒塌,大梁椽子和茅草“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 刚巧不巧地,阻碍住了她的视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追逃 咚!咚!咚!咚! 莫小草全身瑟缩在一处温暖的所在,右耳处传来心脏强有力的撞击声,精神先是一阵儿恍惚,然后她便知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了…… 好像又被人抱在怀里逃命了啊! 然而,光滑温热的皮肤下,血管中热血流动的声音,却让她充满渴望。 呼!呼!呼!呼! 场景是这般熟悉,莫小草不由自主的联想起那一个雨夜的狂奔。 可境遇大大的不同了。 没了小黑脸那股熟悉到令人安稳的气味,藏于心底的某个野兽,早已经开始横冲直撞起来。而这种压抑不住的嗜血欲望,让莫小草时刻都处于一份无比痛苦的煎熬之中。重伤之下的长途奔波,她的意志也变得更加薄弱了…… 呼!呼!呼!呼! 此刻的莫小草,就像只刚淋过雨的可怜麻雀,蜷缩在一个温暖的怀里,全身苍白,不停地出着汗。对于她,这是一场饥饿与意志的拉锯战,其中挣扎,并不亚于一场生死之战。 吱。 女孩很隐蔽地舔了舔嘴唇,清澈的眼眸开始浑浊,呈现一股妖异的红色…… 呼!呼!呼!呼! 怀抱着莫小草一路狂奔的朝歌,当然是看不到怀中这幅诡异的场景,否则,就是吓也要把他吓死了。而这时候的他,正把全部的注意力,全都投放在了逃命之上。 “这女人的目标,果然是我怀里的这个女孩啊。”眼见雷女对自身穷追不舍,朝歌终于完全确认了他此前的猜测。 要论起朝歌这种冲动的性格,想当初一言不合都能直接砍了燕归。所以,在当时的情况之下,他理所当然地就打算直接冲上去帮忙。但燕归眼瞅着倪苏如此威武霸气,自是怕被当场雷成焦炭,一番好说歹说之下,才终于劝说朝歌执行起了这么个救人逃跑的计划。 虽说有些热血冲动,朝歌却也是个心思敏感的人,而既然他从一开始就猜到倪苏的目标是这个女孩,所以,趁乱抱起莫小草就跑。 倪苏分身乏术,目标又只有一个,这样一来,事先商量好分头跑路的燕归,和他所救起的小黑脸暂时也就安全了。 但对于被作为目标的朝歌来说,目前的境遇就太、太、太糟糕了。 尽管他通过寒木剑能暂时能达到一种叫作“入魔”的境界,而这件强大武器的异能力甚至可以在小范围内咒化出虚构的冰之世界,但追杀他的是个变态到可以空手释放天雷的怪物……如果他无法在精神、气力耗空之前击败这个怪物,那么,他和怀中的女孩都将必死无疑。 所以,他只能逃。 而逃往哪里,似乎也只有一种选择——天道门。 迫于声威,想来雷女总不敢在那里杀人,更何况现在天道山脚正举行着招生考试,那里必然也是一片人山人海。只要能逃到那一处地界,雷女放弃的可能性就会高很多。 但哪有那般容易? 虽然师父孤者曾说过,以他的轻功而论,放开全力,这世间应该很难有人能追上。但老流氓燕归的出现,就已经很明确证明孤者小看了这世间的修行者,或者只是高估了他这个当徒弟的。现在,面对雷女倪苏,朝歌貌似更是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的样子。 倪苏追得一直很轻松…… “可她为什么还只是在追呢?因为刚才连续释放了大量的雷击,觉得现在和他这个孤者弟子的战斗很难打赢?所以,在回复气力?”朝歌边跑边想,“既然这样,那我是停下来战斗,还是直奔天道山脚呢?” 朝歌更主要还是在纠结在这份选择之上。他既不想浪费这个机会,但又怕自己的猜测错了,那时候送命地,可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了。 但其实,朝歌的纠结完全就是多余的,倪苏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她担心的是朝歌的身份…… “可恶的小子!”六亲不认的孤者竟然有个徒弟,倪苏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些棘手。当初没有当场杀掉朝歌来破解掉小黑脸的“祸燕”,就是顾虑颇多。 现在这小子又来捣乱…… “难道当初的局面也是两人计划好的?那我到底该不该出手呢?” 倪苏其实也在权衡,不过,并不是她的气力已用尽。相反,她的状态正佳。她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了一个任务之外的,而且明显是‘无害’的食人魔,惹怒孤者是否真得……有必要? 她一直停留在天道山附近,并不是专门为了猎杀食人魔,而是在等着组织对天道门的下一步部署。所以,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在其心里,更多有一种猫捉老鼠的意味。 不过,她也要尽快决定是否行动了,朝歌的逃跑方向,明眼人皆知。如果朝歌想跑回人声鼎沸的闹市,她可以完全不在乎,一道怒雷过去,自然会有人给她善后。 可跑去天道门,那就很没意思了。 “不过,为什么要让孤者知道呢?”女人冷峻的脸上浮起一丝嘲弄,“猎杀食人魔……可是最高机密啊!” 滋。 有了决定后,倪苏脚步加快,同时一道巨大雷击,直奔朝歌而去。 “唔。”仗着对危险的敏锐感应,朝歌堪堪闪开,同时心中很没出息地叫了声娘。倪苏的出手实在太过突然,而且完全没一点征兆,就连杀机也是瞬间出现的。 轰。 惊天巨响中,朝歌身旁的一块巨石碎成了无数个小块,连带百米外同一方向上的一棵巨树也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为什么轰向我的这条雷这么粗壮?”愤怒的回首喊完话,朝歌更加没命似地奔逃。 “刚刚那道雷也太粗大、太恐怖了吧?跟小黑脸战斗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啊!难道她在那时候就已经在防备我和燕归了吗?所以,才并没有全力出手?”朝歌咂舌,“这女人,果然不是轻易惹得起的变态级怪物,我就不该有同她战斗的想法。” 朝歌头皮发麻,用上所有的脚力穿林越岭一路狂奔,而他心里,到了此刻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逃到天道山警戒范围之内才好!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电力聚集的轻微声响随着风声刺激耳鼓,对于危险的感知令朝歌汗毛直竖了起来,不敢回头,想来雷女一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雷击。 “喂喂喂……”朝歌害怕了,“够了就行了啊,别再酝酿了,你这样子很吓人的!”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电力聚集的声响继续。 “嘶!”朝歌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只恨自己忍不住回了下头,眼见那团聚集起来的电力足有拳头大小,他真要是被轰中,直接半个身子就没了。 “这不合乎套路啊,怎么一面对起我来……她就这么战意十足啊?”朝歌忍不住哀嚎。 “是了。”恍然间,朝歌终于想通为什么雷女敢对他释放这种雷击了——小黑脸的法术太过诡异,她才不得不缩减威力,用“面”来进行全方位封锁。而现在,雷女根本不认为他朝歌有能力逃掉,所以战斗方式才会选得如此直接、粗暴。 “被小瞧了啊。”朝歌一脸委屈。不过,面对身后那一团拳头大的雷击,朝歌虽满心不忿,却只能拼了命地把速度提至极致。 “哈。”突然间,倪苏一声轻笑,“孤者教出来的徒弟……怎么可以只会逃呢?” 从多天前诡异的初次见面,一直到现在,女人才第一次启口。朝歌心说原来你不是哑巴啊。不过就算是被冷嘲热讽,却依然头也不转地回顶道:“以大欺小,还要不要脸。” “孤者在组织里,也算得上是我的前辈了。”继续蓄着电力,倪苏不急不缓地说道,“所以,跟他的弟子切磋一下,也算是合情合理吧?” “那也等我先考上了附魔者再说嘛。”朝歌不满地说道,“你现在的行为就好比一个八尺大汉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好吧。” 一面是手拿绝世神兵的年轻少侠,一面是手无寸铁的美貌少妇,好吧,从表面上看,和朝歌说得情况似乎有些相悖。 “其实,我就是讨厌你这种什么事情都想搀和一下的高人门生,总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以为世界少了你就跟少了正义一样!”倪苏说出心中所想,她只需要最后一点时间,就可以将眼前的少男少女轰得连渣滓都不剩下一颗。 “你确定我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可被称作‘自以为是’?”感受着身后满满地杀机,朝歌苦笑着自嘲道。 其实,他也在等待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穿过眼前这片丛林,应该就能到达天道后山了…… 可这片丛林真得不小啊。 “逃得跟懦夫一样,可心里面还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是吧?……‘诶呀呀,我救下那个可怜的女孩了,我其实是大英雄!’、‘诶呀呀,即使因此丢掉性命又怎样?我没给师父丢脸!’……” 朝歌的自嘲,似乎让女人有点抓狂,说话的腔调也尖细得让人诡异莫名。 “可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就颠颠地跑出来逞英雄了是吧?……是吧?笨蛋!”从最初的冷峻无语,到现在嘴里一直怪里怪气地喋喋不休,倪苏的眼中已然满布血丝,那是一种突然产生出的极度幽怨——这孩子的傻里傻气和那个该死的战千军一样让人莫名烦躁。 “是以往受到过什么刺激吧?”朝歌心底暗想着。 不过,雷女好像也真的没有说错什么,他确实有这般想过。但让他难以理解地,是雷女又说他怀里的女孩是一个怪物…… 这怎么可能? 他可是亲眼看到女孩那一副温柔可爱到让人疼惜的样子啊。 “她就是想让我把女孩交到她手里才故意这么说的,我绝不能相信她的鬼话。”朝歌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受人迷惑,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逃命更加要紧。 嗖。 朝歌终于闪身钻入了丛林,想来这般多的天然遮掩物,即使雷女蓄力完成,总归也不可能让雷击转着弯地来攻击自身。 “既然你知道我身上那把剑,那你要小心些了,引起大火对你可没丝毫好处。”朝歌出言警告。 寒木剑可不是叫着玩的,意图冰封住倪苏的雷击虽然不可能,但是防御住因雷击密林而引发大火,还是绰绰有余的。 “?”朝歌的警告,让倪苏一头雾水。 “如果我贸然出手,让大火阻断我的追击不是更好吗?”倪苏暗自思忖,“因为太过于害怕,从而忽略了这一点?虽然我骂了他一句‘笨蛋’,可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应该没那么傻吧?” 朝歌自然没傻到那种程度。 要说傻,也只是傻到把女孩的性命看的比自己更重要罢了。莫小草的大量出汗,已让其体温降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如果真的让倪苏引发一场大火,他就不得不依靠寒木剑了。到时候周身温度大降,只怕不超过十息时间,就要夺取女孩性命了。 呼!呼!呼!呼! 滋!滋!滋!滋! 一追一逃,在林间稳稳相持着,然后,在越过丛林边缘的一刻。 朝歌瞳孔放大,倒吸了一口寒气。 “雷霆万钧。”雷女终于放出大招了。 “冰之世界。”朝歌也不得不出尽全力抵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僵持 中午时分,平日里很多赶早儿去天道山参拜的群众已然是到了离山返途的时候。可今天的情况有点特殊,因为天道门的招生考试,山脚聚集的大量人群很少会选择离开。而即便真有人无视热闹、为了饥肠辘辘的肚子离开,也大多是去往最近的郁苍镇,很少有人会从另外一侧取道后山绕向足有五倍远的一处叫作“驿弘”僻壤小镇。 “唉,真无聊啊。”说话的这人此刻就正走在这样一条荒芜人烟的小道上,不住抱怨着入门考试的毫无乐趣,“傻子都看得出来,今天这事儿绝对是天道门在作戏!” “哈哈,虾米,这你还觉得无聊啊?入门考试弄得这般夸张,天道门可从不会无的放矢,说不定,就要有大事件发生啦。这才刚打完十三场不是,你怎么这么没耐心啊?” “!”听闻说话声,被叫作“虾米”的中年男人抬起头。不远处,一个戴着外形奇怪帽子的男人,正把双手抄在怀里,靠在一块巨大岩石上,向着他露齿而笑。 “秃鹰,还是把你那几颗尖牙敲掉吧,阳光下太晃眼了。”虾米吐槽着,径直从对方面前经过,“既然你认为‘有聊’,那你怎么不继续看下去?” “喂喂!”秃鹰跟上,一顿叫嚷,“我当然是因为关心你啊。你不是一直想跟梁蕴交交手嘛?这次入门考试可是连年纪都没有限制,虽然你也老大不小的可以当人家爸爸了,但总也是可以顶着骂声登台的嘛。” “额,我只比他大了八岁而已!”虾米不满道,“而且那个戴假面的家伙,我一看肌体就知道他至少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也不比我小了。” “对啊、对啊。”秃鹰频频点头,“那你为什么不登台?” “当然是害怕啦。”虾米说道,“以前他从没出手过,所以我认为我能打过他,但是他这一出手,我就发现我打不过他了。” 秃鹰气愤道:“喂,打架可不是打嘴炮,大家都是‘知世’,你凭什么这么没自信啊。” 虾米自嘲:“我就一个胆小的虾米嘛。” “怪不得小鱼在听到梁蕴说出考试规则的时候连怂恿你的话都懒得说。”秃鹰摇头叹气,“还是她懂你。” “欸?说起来……小鱼她人呢?”虾米左顾右盼了一番后,拍拍脑袋,“也是,以她那么没义气,想必有什么热闹可瞧的时候绝不会记得叫我。” “热闹?”秃鹰来了兴致,“这婆娘对于热闹的感知还真是准的叫人恐怖啊。” “谁说不是呢。”虾米随口附和了一句,然后,继续左顾右盼,想寻找出一点线索来。 “哈,你不用找了,我知道她去哪了。”秃鹰笑道,“我可是有着一双鹰眼哦!” …… 天道后山山脚,距离虾米、秃鹰刚才所处的地界只有不到百丈地的一处低谷。这里是后山溪流穿林而过最终流向的所在,灵眼泉。 但此时此刻,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这整个灵眼泉竟被完全冰封住了。 整个低谷,仿如一座冰雕的世界。 嗤、嗤、嗤、嗤…… 更加令人震惊地,是有无数道拇指粗细的耀眼雷光正在奋力击打着这一座寒冰构建的偌大结界之上,似乎这两个常人无法理解的“世界”正以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僵持着。 “我|操!”爆着粗口的秃鹰,此刻正趴伏在一处高坡上,双眼透过遮挡身形的荒草往外努力圆瞪着。 “什么情况?”趴在秃鹰身旁的虾米浑身颤栗不休,显然也是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不轻。 “越世之战啊!”游鱼般身材的女人眯着眼睛说道,“这辈子第一次见呢。” “喂,小鱼,你可别开玩笑,那小子的肌体看起来也就只有十几岁而已。”虾米兀自颤抖着,虽然他也看出来了,就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年轻又怎么了?”被称作小鱼的中年女人,悄悄抬起手臂,指了指前方战场上那一把光芒四射的木剑,“那小子很可能是那个老怪物的徒弟啊。” “老怪物家的小怪物嘛?”虾米已经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我还是觉得……你们太高估这场战斗了。”秃鹰皱了皱眉,“再怎么说这小子也太年轻,绝无可能越世,而就算是知世,他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当然也不愿意相信。”小鱼眯着的眼睛逐渐放宽,“可眼前的战况你又能作出何种解释?” 雷与冰的“世界”碰撞,这绝对早已经超出了三人对于知世境界的理解。如果只是知世,最夸张的也不过是冰雹对上雷霆,而眼前这种极耗费劲气的大范围攻击,即便是知世高阶、乃至知世巅峰,最多也不过多坚持个几息的时间罢了。 而从小鱼到达现场,山脚这两人就已经玩起了气息对抗,特别是那个看起来密不透风的寒冰壁垒,支撑到现在早已经超过半刻钟了……此时秃鹰告诉她,这小鬼还没有越世,她是打死也不敢相信的。 “这小子能跟越世强者对抗这么久,我想是靠着他师父这把寒木剑的威力吧?”秃鹰说出心中推测。毕竟,大家都是顶着修行天才的称号混的,修行到底有多不易,谁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所谓名师高徒,也只不过是把命赌在了一柄剑上。”秃鹰摇头。 秃鹰有一双洞悉万物的鹰眼,从战场上反馈回来的无数细节中,他已清晰地预见了战局的倒向——寒冰壁垒碎裂,万千雷霆将少年轰杀至渣! 啪。 啪。 啪。 啪。 正如秃鹰所预想的那样,不久之后,寒冰构成的结界终于无法承受无休止的雷击,开始呈现大范围的裂痕…… “怎么办?”战场之上,朝歌不无担心的看着怀里还在昏迷着的莫小草,虽然莫小草的承受能力比他想象的要强上许多,可小丫头呼吸已经越来越微弱,看样子,随时可能因为温度的骤降而冻死。 “娘的,明明已经进入天道门地界了,怎么会一个道门高手都没有?”僵持了许久,朝歌盼望的救援没有到来,似乎天道门对于自家后山处于完全不管不顾的状态……这实在是很不合常理啊! “认输?”朝歌心想。如果现在投降,雷女还是有可能放过他的,毕竟师父的名号摆在那,可怀里的女孩就必死无疑了。 “但是,如果继续这般坚持下去,两个人也都会死去。”朝歌内心纠结。敌我实力相差太过于悬殊,如若无人援手,他根本找不出丝毫脱困的可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异象 “我们这么近距离的观看……不会有危险吗?”虾米依旧保持着他极端胆小的性格,胆战心惊地开口向匍匐在他身旁的两人问话。虽说他们偷瞧的位置已经距离战场足够远,何况三人也根本没有进入到战斗状态,所以不管是气息、还是杀气都应该无法传递到战场才是。但一想到战场上是两个越世境界的超高手在交战,他就没来由的担心起来。 “放心吧。”小鱼安慰道,“如果真有什么危险,逃跑技术强过你俩的我……肯定也能成为漏网之鱼的!” “额……”安慰似乎没起到什么正面效果,虾米反而抖得更加厉害了。 “秃鹰。”小鱼没理会虾米一惯的夸张作态,而是叫起了她身旁的秃鹰,“你说那小子是靠着寒木剑才能抗衡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们知道附魔之力吧?”秃鹰说道,“孤者的身份固然神秘,但他身为附魔师的事情,如果是知晓附魔组织存在的的人应该也都会知道。既然他把这把剑赠送给了这小子,没理由不给剑中注入附魔之力。” “我觉得你的猜测有误。”小鱼毫不留情的反驳,“一把剑中怎么可能存储下这么多的附魔之力,抵挡住一两次攻击就很难得了,何况他撑了足有两刻钟了。” “两、两刻钟?”秃鹰险些大叫出来,他来到这里撑死也不过半刻钟而已。关于寒木剑中蕴含附魔之力的猜测,他虽也自觉有些牵强,但让他相信孤者的变态强大,总好过相信一个毛头少年‘越世’来的可靠吧? 可结果却好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实在……难以想象。”秃鹰自觉加入到了虾米瑟瑟发抖的行列。 但真正怕到瑟瑟发抖的岂止是这三个满脸难以置信的围观者,战场上的少年正在经历他人生中的第一场生死搏杀! “怎么办?跑是跑不了,那么,就只剩下两种选择……坚持,还是求饶?”兀自苦苦支撑的朝歌,心中的想法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但没一个可以帮他解决眼前的危机。 “真是个难缠的小子。”作为在场五人中唯一到达越世境界的倪苏,虽然一直扮演着追杀者的身份,但其内心活动的剧烈程度,可是完全不亚于在场四人中的任何一个。 原以为,只要下定决心,她就可以将这场战斗的主宰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可万万没想到地,她蓄力如此之久的“雷霆万钧”,非但被完全挡下了……而且,还被挡住了这么久? 更可气地,还是被这样一个她完全没放在眼里的、臭屁装帅的后辈少年。 如果说朝歌能挡住她最开始的几次攻击可以看作是孤者对徒弟的过分保护,那么现在,到底又是因为什么能让他顽强地坚持下来? 信念? 这种狗屁,倪苏向来不屑。 强大的实力碾压之下,再顽强的意志也不过挣扎着让心脏多跳动一息。 那么,朝歌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强大附魔之力到底来自哪里? 体内的气息在远超两刻钟的时间里大幅消耗着,即便是公认气息趋于无限的附魔者,倪苏还是感觉到了自身的极限。 她已有些后悔当初跟着朝歌莫名其妙地较上了劲,如果她能选择迂回的战斗方式,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把场面搞得这般难看。 砰砰砰砰…… 随着冰雷两个“世界”的不断碰撞,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倪苏的心态从开始的自信、轻蔑,转变至后来的犹疑、后悔……最后,所有的情绪全都化为了焦躁与愤怒! “不可能、不可能,明明他还不是附魔者,到底为什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附魔之力?”倪苏心中咆哮着,“孤者,你究竟对你徒弟做了什么?” 内心的咆哮,加大了倪苏出手的力度,整张脸上青筋暴起,望之尤为可怖:“即便耗费掉全部气息,即便拼着附魔之力的反噬,我也一定要灭杀掉这个让人恼火的小子!” 啪。 啪。 啪。 啪。 在倪苏的雷击威力大增之下,寒冰筑起的结界已有了崩塌的迹象。 噗。 抵抗良久的朝歌,终于喷出了强忍着的第一口鲜血。 这,已是他力竭的征兆! 虽然寒冰结界是由寒木剑构架,但还是必须耗费他的气血加持。 “果然,我还是不配拿起师父的这一把剑啊!”朝歌心下哀叹。 关于这一把剑,绝对是仅属于孤者与朝歌他们师徒两人的秘密。 当举世之间,那一小部分知晓孤者存在的人,都在沾沾自喜地以为自身已了解到了他的冰之附魔。却岂止孤者从未向世人展示过他的附魔属性,他们所见到地,就仅仅是一把附过魔的木剑而已…… “唉。”望着已开始摇摇欲坠的结界,朝歌清楚地知道,即便他用尽全力,恐怕也只可再勉力支撑上须臾半刻。 抬起袖口,擦掉嘴角血迹,少年思量着是否要进行最终的反击……虽然,他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底牌可出了,就只是想纵情潇洒一下罢了。 然而,就在他打算解开寒冰结界的一瞬间,他看到了……未来。 一个他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未来! 未来的画面里,当朝歌解开寒冰结界之后,无数道雷光电影在一瞬间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位于中心点的他。勉力保护住周身要害,朝歌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奋力到达了敌人身前三尺……先是左臂齐肩被轰爆,然后是失去左臂瞬间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死角,遭到十几道细小雷电的突破贯穿,从腰间一直贯穿向背脊,穿透出一个个可怕的小洞。 这其实就已经是致命伤了。 紧接着,濒死的朝歌再强行与敌人接近了一尺,握紧右手的剑,开始作着最终地出手…… 到了那时候,倪苏也已经筋疲力尽,面对朝歌这一剑本该是毫无抵抗之力,可从她身体里突然冒出冲天的血光,生生把朝歌震飞开去。 而摔得头昏脑涨的朝歌,还没机会爬起,倪苏就已经将他狠狠地压在了身下,紧跟着,张开一张让朝歌难以想象的血盆大口,顷刻间,就咬上他的颈总动脉。 未来的最后画面里,只有无尽鲜红的血液在空中爆裂。 “……”浑身止不住的冷汗,让朝歌企图解除结界的打算暂时停顿了一下。 啪。 啪。 啪。 啪。 耳中又是一阵儿碎裂的声响传来。但是朝歌发觉,这声音并不是来源于自身结界的碎裂,而是从他身后传来…… “怎么会?”同一时刻,倪苏瞪大了双眼。 “嗯?”从雷女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来看,朝歌笃定,他的身后一定有了什么异常的现象。 转身,然后,抬首。 原本,他的身后已经完全被天道山最高的那座山峰所遮挡,午后的阳光也早已经躲到了山后头,可朝歌所望的地方,却正发出一股耀眼的光芒,很像雷女的雷击,不过要更加明亮、更加庞大。而且,似乎这股光亮竟是从这座山里发出来的。可虽与异变处离得不远,但朝歌却只能朦朦胧胧地瞧个大概,因为在那份光亮之前,有一个巨大的漩涡状雾气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朝歌喃喃低语着。忽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镇民们口口相传的、那些关于天道山的种种传说…… “难道,这里就是天道山……真正的入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入魔 “虾米,我可以掐下你的脸……来证明我不是做梦吗?”小鱼一边掐着身旁虾米瘦削的脸颊,一边无意识地喃喃着。 “你明明就已经在掐了,这时候再问……还有意义吗?”虾米没口子地抱怨。 常言道,被吓着吓着就习惯了。纵使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诡异的大漩涡,这位仁兄的目光好像也不会变得更加呆滞。 “越知世者,杀无赦!”呢喃着关于天道山的传说,秃鹰脸上也是一片苍白,“可这两个人根本就没进入后山的领域……为什么会引发出这种惊人的异变?” “我们还是逃吧?”虾米的身子挣扎着想向后退去,“自从那女人脸上的青筋突然暴起开始,我就总感觉她像是变成了魔鬼一样,好吓人!” “我也有种不详地预感。”小鱼接话,她在这方面的直觉一向很准。 “但我实在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秃鹰心有不甘地看着战场上的两人,还有那个出现在少年人身后的巨大漩涡……虽说他也知道他们是时候撤退了。 “看,他动了!”小鱼指着战场上突然转身的朝歌叫道。 “他怀里……还有个孩子?”虾米看着朝歌怀中露出的小小头顶震惊地说道。 “怎么回事?”随着秃鹰指尖所向,另外两人也很快瞧见了这个被逼至绝境的少年怀里的小小女孩,但也同样一脸困惑不解。 …… 朝歌很不喜欢这种童年结束的感觉。师父离开后,他再没了一个可以给他拿主意的人。他选择离开军营南下来找师父,可事实证明,他根本就不可能帮得上忙。于是,他又选择留在小镇里想跟某人一起当当闲汉。 可就算要当个闲汉,他竟也不能好好当上一回——怀着一身高强武艺,不去愉快的欺男霸女,却非要跑出来耍帅救人…… 最终,人没救成,却逼得自己求生不能,求死没胆儿。 雷女随时有可能击穿他已经撑到极限的寒冰结界,而且,就算他拼尽最后一点剩余气息作出反击,结果他也已经预料到了。 虽然,他并不清楚他之前看到的究竟是未来,还只是他内心里的恐惧放大……总之,他被那种恐怖的死亡场景吓到了。 眼看着女孩就要冻死在自己怀中,也没时间再考虑太多,朝歌身子一动,直接冲向了那个突然出现的漩涡。不管那里是不是什么天道山真正的入口,也只能拼了。反正怎么看,这都是唯一的活路嘛! 砰。 寒冰结界碎裂。 顷刻间,一道雷光紧随其后,重重击上了朝歌的后背。而朝歌的整个身躯,也随即隐没在了那个巨大的漩涡之内。 “嘁!”口吐一声不屑,已向前迈出数步的倪苏,也在此时停下了跟进的脚步。 微作犹豫后,转身离开。 因为,那里……可是无人生还的天道后山。 当然,这般行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需要解决掉三个悉悉索索的小老鼠! “你们赶紧逃!”随着一声厉喝,刚才还跟小鱼秃鹰并排猫在山坡上的虾米不知何时已经飞身劈开轰向三人的一道雷光,注满气息的长剑中无数的剑气呼啸而出。 不是忽然间涌起了勇气,而是极度的自责作祟。 虾米觉得,或许这一切都应该怪他,因为在看到被少年保护的那个小女孩后,他动了要救人的心思,气息剧烈波动,才暴露了三人的存在。 然而,没时间给他后悔了。倪苏的身体,在不断前冲之际亦也冒出无数雷电,轻松拦下了他的所有剑气。紧接着,她侧过身子,露出她那一张勾魂夺魄的艳丽面孔,对着虾米诡秘一笑……再下一瞬间,她身形闪动,欺近虾米身前,一只细长的手更是直接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啊啊啊!”奋力挣脱倪苏抓住咽喉的右手,虾米举起长剑,发疯般地往倪苏身上砍去。可终究是实力相差太多,只一个呼吸之间,他的左臂便被齐肩轰爆,紧接着,十几道细小雷电从腰间一直贯穿向背脊,在他的身体上穿透出一个个可怕的小洞。 正是朝歌预见到的可怕场景。 当啷。 垂下长剑,虾米等待着敌人给予自己最后一击……却未想,后脖领子被人拽住,然后,他整个人又被抛回了高坡之上。 “小鱼!”虾米对着山坡下救了自己的女人大喊。 “秃鹰,带着他赶紧逃!”嘶哑着嗓子,小鱼回吼道。 “可是……”秃鹰被吼得一个恍惚。小鱼是背对着他喊的话,但他知道,她现在一定是在用她那一招才困住敌人的。这也就是说,她已经没有了逃生的希望。 “走。”小鱼继续大吼。 “唔……”秃鹰看了看被小鱼扔上来他准确接进怀里的虾米,又看了看山坡下与敌人对峙的小鱼,犹豫难决。 “息家?”被禁锢的已无法动上分毫的倪苏,饶有兴味的看向眼前眼露紫光的女人。 “何苦要赶尽杀绝呢?”望着倪苏一双清亮的眸子,小鱼试图与之交流。 “太晚了……”倪苏苦笑,“如果你能早一点出手,至少在那个孤者家的小孩子还活着之前,我或许真会考虑放你们一马。” 如果不到迫不得已,倪苏并不想杀了朝歌。毕竟一旦被孤者知道是她所为,他跟孤者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到时候,就算有食人魔的借口,组织可以保她,但老爷子发起飙来,会发生什么事,谁都难以预料。 “……”小鱼沉默。她没有保证什么守口如瓶,是因为她很清楚:只有死人的口,才最能保守秘密。更何况,她已经没有和对方进行谈判的资本了。 咔、咔、咔、咔…… 超乎小鱼的想象,她的瞳术禁锢只持续了这短短数息时间,女人的身体表面似乎已经能看到有轻微的电光在迅疾游走了。只十息之后,她便感觉自己整个头都仿佛是要炸开了一样,鲜血就像不值钱的酱油般一口一口往外狂喷。 就在此时。 嗖。 寂静中,一枝裹挟无限杀意的羽箭直奔女人的面门,正是高坡上秃鹰出手了。 居高临下,鹰之眼帮秃鹰找到了最佳狙击距离,箭气强大到哪怕是个人类就别想硬扛。但就是这一枝秃鹰自信足以灭杀掉任何高手的最强一箭,却让秃鹰心生警兆。 毫无理由,因为这明明就是鹰之眼帮他寻找到的、唯一的逃生机会! 然而,就在下一刻,秃鹰便看到了让他打死也不愿相信的一幕…… 一箭洞穿什么的秃鹰打一开始就没指望,但他这一箭的威力,就算敌人是只妖怪,秃鹰也自信能把它轰飞出去,大家便好趁机逃跑了。 可女人甚至只后退了半步就把箭直接接在了手里…… 然后,秃鹰看到,敌人那一双不知何时已然变得一片赤红的眼睛正在死死地盯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妖怪 呼!呼!呼!呼! 耳畔的阵阵风响让朝歌骇然失色,他有一种自身是在跌落悬崖的感觉,虽然也想看清周身所处的情势,可眼前强光刺目,双眼始终无法睁开。 呼!呼!呼!呼! 风响不断,如刀割面。 “我这是要跌落到地狱去吗?”朝歌胡思乱想着,“原来此前所看到的,是地狱的入口啊!” 呼……呼……呼……呼…… 这次不是风声,而是朝歌艰难的呼吸声。 全力加持的冰之世界被雷女强行破坏,朝歌因此受到了严重的内伤,而最后时刻又被一道奔雷击中背部,想来外伤也很恐怖。 内伤、外伤以及无尽的风压……此刻的朝歌,完全喘不过气来。 呼……呼……呼……呼…… 这般生不如死的悲惨情况持续了许久之后,光芒终于一点点地暗了下去。 嘶。 艰难地进行了几番尝试之后,朝歌终于可以睁开双眼。 只见在他的脚下,是一片片水晶般的碎片,这些碎片就仿佛是把一面镜子摔在地上后造成的景象一样。虽说可以描述,却是完全让人摸不到头脑的奇怪景象! 不过摸不着头脑也属自然,这是因为有些事情朝歌并不知道…… 比如龙皇将逝所造成的天道后山这座封山大阵现如今的不稳定状态;比如他与倪苏的作战地点正处于封山大阵的一角;又比如这些碎片正是封山大阵在被他与倪苏“不小心”合力破坏后所留下的一些存余痕迹。 可为什么说是朝歌和倪苏两人的合力破坏? “冰之世界”以及“雷霆万钧”都是一种气息存在,运转不休的封山大阵同样也是一种气息存在。所以封山大阵无法凭借斧头凿子去一斧一凿的进行人工破坏,而能够破坏气息的就只有气息本身——支持大阵运转的气息被“冰之世界”冻住,“雷霆万钧”就像是一股气息形成的斧头凿子,开始一点点敲破了那份冻结的气息。两人交战时出现的那个雾气漩涡,就是被敲开的一个阵角。随着朝歌的入阵以及“冰之世界”的碎裂,大阵恢复了生机,便又重新开始运转起来。 所以说,即便当初倪苏不愿放弃对两人的追杀,大阵的入口业已消失,她也是毫无办法了。 话说回来,既然朝歌看到的是他理解为的“镜子碎片”,那么,能发出那份刺眼光芒的东西,应该是在“天空”之上的某物。 好在,那份光芒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减弱了不少,朝歌忍不住抬头去瞧看。 那是一个漂浮在天空中如太阳一般的事物,虽然现在它已经暗淡了许多,但朝歌很清楚,之前的那种刺眼强光就是由它发出来的。想来这也是在他进入到那个漩涡以前,所看到的那股耀眼光亮了。 可好奇归好奇,朝歌也没功夫再去欣赏什么“太阳”了。 他应该考虑的是:现下,他正在急速下落,最多再过五息时间,他就会摔在地上那无数块“镜子碎片”上,然后“啪”地一声,变成肉饼…… 五息过后。 “哇呜。”朝歌怔怔地看着四周,内心被眼前景象冲击不小。 自身所处之地,似乎正在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悄然断绝着生机,地面上尽是一处处枯草,土质已经近乎呈沙漠化了。稍远处的山坡上,还有一些道观,只不过这其中大多的道观内间已然全部坍塌,沦为了废墟,唯留外墙些许残垣。和之前看到的那个郁郁葱葱的后山景象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被遗弃的战场。 “这里……还是天道山的后山吗?”朝歌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着。既然他这厢还有闲情逸致大发感慨,自然也就没有像他先前所想的那般“啪”地一声摔成肉饼。而他究竟是如何成功降落的,朝歌真得不太清楚。他就是想了,竭尽所能、求爷爷告奶奶的想着自己一定要安全到达地面。结果一睁眼,就真的安全到达了。 但似乎却并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个铺满镜子碎片的地面,而是一处无论怎么看都透露着难言怪异的山脚。朝歌觉得自己就跟师父故事里所说的某位能瞬移的能人一样,成功完成了时空的对接…… “这实在是太牛掰了,我真应该再试试!”大难不死的某人就是异想天开。他努力的把注意力集中在远处的某个道观,想象着自己瞬间转移过去。 闭眼。 睁眼。 “……”除了浑身疼得要死,朝歌没有任何其它的感觉。当然,他也没能成功瞬移。 “看来,是我想多了。”师父孤者虽然没有跟他明说这件事,但从师父大人过往的话里话外,朝歌早已猜到那位能瞬移的大人物究竟是谁。所以生还之后,第一个就是想到了那里。不过很可惜,似乎并没有什么奇迹发生。毕竟,那是属于附魔者的能力,跟血统遗传没半吊钱关系。 “好可惜。”略微的表示下自己的失望之情,朝歌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周身所处。尽管他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但此刻,朝歌站在这里,却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一股悲凉气息。 “到底这里发生了什么?不是说天道门自建派以来没任何人敢来天道后山撒野吗?……难道说,这里并不是天道后山?”念头只在脑中一闪而过,随即朝歌便摇了摇头,他不可能知道,而要命的疼痛也让他没心情去了解。于是,他咬紧牙关再次把目光转向远处,想找到一条出路。 “这些道观里保不准儿还会有人居住呢?”朝歌的目光停留在了稍远处那些破败的道观之上,他想着或许山里的道士会给他熬点草药治疗一下伤势。 “呼……”打定主意后,朝歌深深地呼了口气。 嘶。 五脏六腑被这口气牵引的一阵儿痉挛。 片刻之后,顶着满头大汗,朝歌将目光最终落在了稍远处那些道观处,然后艰难地抬步向那里走去。 非常出乎意料的。 尽管这些道观看起来并不遥远,而且就在山道附近不远,但实际走起来,朝歌却发现,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阻力在阻碍他的前行。更让他心惊的是,当他走了很长时间以后,看似仅有两道弯儿的山道,却如鬼打墙般一次次把他又带回了原地。 “呼……呼……那些道观明显就座落在山道这两个弯儿附近,可为什么我就是无法接近呢?”仰躺在地,伤势颇重的朝歌只有喘粗气的份儿。 时光似指间沙般在不停地缓缓流逝着,朝歌眯缝起眼睛,仔细的从记忆里面为眼前这份不合理怪状搜索着合理的解释。 可依然毫无所获。 便唯有对着这条愁人的山道长久的发呆。 “话说,总感觉有些怪怪地……”苦苦搜刮着自身记忆的朝歌突然皱眉,“为什么现在想不起我是如何受得伤呢?似乎从天空中落下的时候还清楚的记得呢。” 下一刻,朝歌的眉头皱得更加深刻了。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 努力挣扎着想找寻到关于这一切因果的记忆,可似乎能抓住的片段却越来越少。那些记忆就像是沼泽里冒出一个头顶的生物,当朝歌伸出手去想将它拉上来,它却马上完全的沉没了。 一次又一次。 朝歌似乎陷入了一种极为被动地追赶阶段,那个被他称为“生物”的记忆,撩拨的他一直心痒难忍。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自己身处哪里,他就只想尽快找寻到对方,再奋力地抓捕住…… 可一直一直地失败! 就这样,又不知过了多久之后,终于幡然醒悟的朝歌放弃了这种毫无希望的追寻旅程。他也终于体会到,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这个奇怪的地方在搞鬼…… 又是长久的思索探究过后。 遑论时间,或还是空间,现如今,在朝歌意识里,一切似乎也都已经跑偏了。 “真不知道怎么变成这样。”朝歌在心里跟自己说道。 无穷无尽的痛楚折磨着他脆弱的神经,现在的他,连走路都变得非常奢侈。况且他很清楚,如果他无法破除这处奇怪所在的秘密,那么即便是身体完好无损,也只能徒劳地一遍一遍走上山道,然后再绝望地一遍一遍走回原地。 朝歌坐在初始处的一块坚硬石头之上,盯着面前这条通往道观的山道看了许久。 天空中“太阳”越来越暗,直到他完全看不到一点光亮。 夜晚降临,没有丝毫星光。 然而,在这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朝歌却完全睡不着。 虽然从进入到这里以来,他就没有听到过任何声音,可震撼、迷茫、疼痛、焦虑等各种混乱情绪,让他根本没时间停下思考。当看不到那些道观,朝歌才发现这个寂静世界的可怕。痛彻心扉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倒因为现今心头镇定下来,反而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现在根本不是夜晚!”朝歌对自己暗暗说道。这一点他很清楚,不光这个“太阳”是假的,这个“世界”也是假的。 “呜呜呜……”朝歌浑身颤抖起来,对着漆黑的夜空,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呐喊。 旷久的黑暗。 “有人吗?”一道稚嫩地女声在朝歌耳畔轻轻地响起。 “有,有人!”朝歌兴奋地叫道。管她是魅惑的精怪,或是地狱的勾魂使者,什么都好过这让人发狂的寂静。 “……”没了声音,朝歌觉得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呼喊乱叫吓到了对方。 “你是……人吗?”又安静的等了一会儿,朝歌小心翼翼地问话。 “我、我不知道欸。”女声有些犹豫地答道。 “这叫什么回答啊?”朝歌郁闷道,“你吃人之前都是这样吓唬人的吗?” “说起来……”女声幽幽地叹道,“我已经好久没吃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交谈 “额……”虽说四下里黑咕隆咚地一片漆黑寂静,朝歌想有个伴儿相陪左右。虽然他也想着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在乎了,但现在真来一个,就绝对、绝对不好玩了啊。 “为什么不说话了?被我吓到啦?”女声再次响起。 “我一定是太痛苦了,所以已经产生幻觉了。你根本就不存在,只是我想象中的食人妖怪!”朝歌开始否认现实。 “哈,你不觉得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吗?”前一刻还在小心翼翼问话的声音,忽然有点乐不可支,“你要不要掐掐自己的脸蛋儿确认一下?” “不掐,我信你就是了。”朝歌心说我都疼得准备哭爹喊娘了,意识也已经接近崩溃边缘,再掐一下能管多大屁用啊。 “那你为什么还不吃了我?”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时候难免一直纠结生死问题。 “我没打算吃了你。”女声回答道。 朝歌重重的吁了口气:“早说嘛,我刚才就是嘴硬,其实我很怕的。” “哈,真是奇怪的人。”对方显然没料到朝歌会给出这样的回答,笑过一声后,开口问道,“既然这么怕,为什么你还要不顾性命的救下我?” “嗯?”朝歌疑惑了,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救过一只食人妖怪。 “仔细想想,你最后能想到的场景是什么?”对方循循诱导着。 “额。”朝歌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之前始终理不清的头绪,这一刻,终于让他抓住了一个端头……那个他一直、一直抓不到的“生物”,原来就是他即将失去的记忆。 一盏茶功夫。 女声:“怎么又不说话了?” “我发觉……”朝歌惊恐万分地答道,“我的记忆在一点点的消失。” 女声:“你终于发现了。” “这就是濒死体验?”朝歌心说原来我就快要死了,怪不得天变得这么黑,也怪不得身心这般痛苦。看来,等到自己这本便跟白纸差不了多少的记忆全部消失后,整个生命也就要归于虚无了罢? 既然觉得自己是要死了,朝歌心里又难免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外冷内热的师父孤者、在自己受罚时偷偷给他送吃食的王叔叔、还有小时候的那名叫作顾亦然的小伙伴…… 最后,他想到了自己的这趟寻师之旅和遇到的某个活宝,于是忍不住后悔起燕归拽他去某些场所时,他要那般的坚持了。 话说,那个萱儿姑娘虽说有些老气横秋的,但也长得蛮可爱的…… “谁说过你要死了?”女妖怪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发现你还真是意志消沉。” 好在她就只听到朝歌惊叫的那一句“濒死体验”,她如果知道这一瞬儿功夫朝歌就已经从南下的师父想到了妓院里的某位姑娘,恐怕就不只是说他一句意志消沉了。 “喂,还不是你的那句话……搞得我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一样,所以,才完全弄不清状况啊。”既然一听自身不是要死了,朝歌赶忙收起心中哀伤,不满地反驳起来。 “……” “喂,女妖怪,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的巢穴吗?”既然女妖怪不是要吃了他,而他又不急着去见阎王他老人家,朝歌觉得跟对方聊聊天,绝对是转移疼痛的好方式。 “……” 不过,女妖怪似乎不爱搭理他了。 “喂,女妖怪,你倒是说话啊。” “……” “喂,女妖怪,你在干什么呢?” “……” “喂,女妖怪,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 “喂,女妖怪,你长得吓不吓人啊?别明天早上我一看到你的脸就直接吓死了。” “……” 这一夜,朝歌不停地说着诸如此类的无聊话语,对方也一直再没有回答。第二天天一亮,煎熬着一夜未睡的朝歌开始四处查看,却完全没有女妖怪的身影。他也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试着运气、导气,然而,身体内的气息仿佛凝固了一样,完全无法运转。伤势自然也就不见分毫好转。 于是,朝歌继续坐回那块石头上,看着山道、寻求出路。 “太阳”从他的左侧缓缓升入高空,变得耀眼无比,继而再向着他右侧渐渐滑落,再次变得黯淡起来。说来奇怪,从来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开始,朝歌便一直未曾吃喝,也丝毫不觉饥渴。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所在呢?”在朝歌第一千零一次自问中,夜晚即将再一次到来。 “啊哈。”哈欠声响起,继而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你在干嘛呢?” “唔。”朝歌惊恐地四处张望,这次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响起,可他还是完全看不到人。 “现身吧,妖怪,你老这样吓唬人……有意思嘛?”朝歌怒叫。 “……” “等等!”朝歌又赶忙道。 “……” “你还是找块布把脸先蒙上……再现身吧。”朝歌变得胆战心惊。 “……” “说好了,不准幻化成性感女妖精来迷惑人,我可是会把持不住的,还有……”朝歌极力想象着故事里那些被妖精吸干身体的白面书生,努力作着自我预防。他倒是很清楚自己小白脸的身份! “你很聒噪欸。”女妖怪再次开口,立时给了朝歌一脸的不耐烦。 “有吗?”朝歌不由狐疑反问道。 “额……”女妖怪。 好在,朝歌倒也看不到对方脸上到底有多不耐烦。否则,就算他脸皮再厚,只怕也要挂不住了。 其实,他倒还真得从未被人如此评价过呢。 可仔细想想,他朝歌虽然不算是一个很聒噪的人,不过,绝对不是个闷葫芦就是了。跟燕归在一起的时候话不多,是因为老流氓成天一直在说,他插不上几句嘴而已。而现今所处的境遇——死寂、疼痛、恐惧、失忆、迷茫……种种内因外在轮番轰炸之下,他真得需要一个宣泄的通道。 管她是人、还是妖怪,先聊起来再说。虽然对方表现的很不情愿,可总归好过没人、或是没妖来搭理他啊。所以,现在的朝歌,就像是渴望被大人关注的小孩子。 “说,你昨晚跑到哪里去了?”朝歌不依不饶,颇有几分燕老流氓死缠烂打的劲头。 “我睡着了。”要不就根本不回答,这一回答,准能让朝歌郁闷莫名。看来,女妖怪道行不浅。 “那时我们可是正在聊天中啊。”朝歌喋喋不休地表示着自身的不满,“至少,要说句晚安啊。” “大白天的说什么晚安,我那是午睡。”女妖怪语出惊人。 “原来妖怪的白天黑夜跟人类所理解的是正相反的。”朝歌恍然大悟,抬眼看了看即将沉入山后的“太阳”,又道:“那你现在是刚起床喽?” “嗯。”女妖怪终于老老实实地回答一次了。 “饿不饿?”既然对于妖怪来说,新的一天开始了,朝歌觉得有必要确认下对方今天是不是要吃了他。 “你不但聒噪……还无聊透顶。”既然朝歌敢问,那么,女妖怪也就不吝评价。 “我的意思是……”朝歌还要解释。 “听我说。”女妖怪出言打断了他,谁知道这家伙还能扯出多少闲话,“叫我妖怪可以,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妖怪。不过我来到这里却是因为你。” “我?” “嗯,因为你,我们被困在了这个叫做‘道’的所在。” “额……”朝歌沉默良久,然后,满是不确定的开口问道:“听你的意思……你……好像认识我?” “你的反应还能再慢一些吗?”莫小草叹气,“我都说了是你救了我,并把我带到此处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论道 在这个不知存于天道后山哪个地方的神秘“道”中,朝歌听着莫小草讲完自己跟雷女的战斗以及最后逃入“道”中的全过程,天色再一次黑了下来。 “就算你当时并没有完全陷入昏迷,可是……为什么你没有忘记这些事情呢?” 抛出这一句疑问,是因为朝歌依然无法确定莫小草是否在欺骗他。而且,以他自认还算冷静的性格,没理由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助毫不相干的人吧?更何况,他所救的家伙还是个……妖怪。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叫作‘道’。”莫小草幽幽回道,“‘道’乃龙皇所设,而其之所以是这世间唯一一个皇级的存在,并不是因为他的实力明显强于其它王者,而是因为只有他掌控了时空法则,我们身处的这个‘道’就是最好的佐证。而‘道’分阴阳,我的记忆是从前往后消失的,所以,我记不起以前的事情。” “哇呜,这还真是个……神奇的地方。”朝歌情不自禁的赞叹。不过,话语里倒也没有什么嘲讽或者质疑的意思就是了。扯谎是为了让人相信,能说出这么牵强而又不靠谱的理由……他觉得莫小草没可能是在欺骗他。 “难道你现在不是更应该担心你自身的下场吗?”莫小草无力吐槽。 “噢噢噢……”经莫小草提醒,朝歌不由惊悚问道,“那如果我们记忆都消失了……该怎么办?” “不知道欸。”莫小草老实回答。 “额……”朝歌无语。他原以为对方是有办法,才诱导他发问的。 “你不害怕吗?”朝歌没话找话。 “当然害怕。”女妖怪其实也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 沉默半晌后,望着漆黑一片的世界,朝歌继续没话找话:“你说天什么时候才会亮?” “等我这边天黑了,你那边就会亮了罢。”莫小草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什么意思?”朝歌莫名。 “笨蛋啊,当然是因为我们在‘道’的两面啦。你那边黑天,我这边太阳就会升起,就成了白天。”莫小草解释道。 “噢,这样啊。”朝歌心说原来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妖怪,所以她的世界才黑白颠倒的。 “咦?这么说来……那岂不是我们永远见不到面?”朝歌再次惊悚。这厢儿好不容易有人陪着了,结果竟然连面都见不到……他还以为妖怪是想现身就可以随时现身与自己见面的呢。 “亏你还是孤者的徒弟呢,自己想办法破阵啊,怎么会这么没出息?”从朝歌拔出寒木剑对抗上倪苏的“雷霆万钧”,莫小草就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唉。”常恒之叹气,“不是我没出息,是这座大阵太过繁复庞杂,真真假假,我实在难以分辨。” “什么尝试都做不了吗?你受伤了?”莫小草皱眉。在朝歌抱着她跳进“道”中之时,她好像有瞥到朝歌被倪苏的一道奔雷击中。 “跟伤势关系倒不大,主要是我对阵法什么的并不熟。”也不管莫小草根本看不到,朝歌摇了摇头。 “哈,作为孤者的徒弟,你也真是够废的。”莫小草毒舌道。 “你行你来啊。”朝歌忍不住火大。 他师父孤者虽说是世间少有的绝世强者,教学水平却一般,但也勉勉强强还算是个合格的师父。可关于奇门阵法之流,却是修行世界里最繁复难学的法门,且又非常排外,用孤者的原话说,就是这些门阀家族有点私货就总喜欢捂着、掖着,如同护住自己下体一般严实。所以,就算号称走遍四大陆的孤者再能逛,跟那些传说中的大门派、大家族非亲非故的,不是去偷窃,也不是去硬抢,便照样了解不到多少。而朝歌只是通过孤者口述以及书本知晓一些阵法基础知识,连皮毛都没有学到,自然更谈不上破阵。 当然啦,孤者只是没兴趣去研究这种玩意,他也从来不需要了解什么阵法原理的。站在他这种高度,所要做的,只怕是一挥剑,这阵法便要破碎了…… 但朝歌毕竟还没到达那个高度。 “唉,指望不上你,当然得我来喽。”莫小草以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说道,“我觉得如果我们能搞定这些石头,我们就还有希望。” “石头?”此刻的朝歌已完全不记得他在不久之前,也是拿着一块石头跟某人故弄玄虚来着。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莫小草继续着她的高深莫测。 “额。”朝歌几近无语,“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满腔热血的笨蛋?” “差不多。”莫小草如实作答。 “额……”朝歌彻底无语。” 莫小草心下叹气道:“连我是个吃人的妖怪都不知道,就傻乎乎地跳出来送死,你这家伙不是笨蛋又是什么?” 两人沉默了片刻,朝歌急于挽回些面子,便开口道:“虽然我也想过要尝试破阵,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地方根本没办法聚息……伤势没办法恢复,我就算有心也无能为力。” “唉。”莫小草闻言先是叹了口气,紧接着幽幽回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龙皇的能力吧?受龙皇时空法则的影响,这里没有时间概念。所以自古以来,这里又被称作‘时间消退之地’。” “什么意思?”朝歌再次发问,虽说伤势的不好不坏让他早已觉察出了那么一点儿异样了。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莫小草叹气。 “一模一样的对白……有必要说上两遍吗?”朝歌想死的心都有了。 许久之后,就当朝歌以为莫小草又已毫无征兆地昏睡过去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道:“喂,你对这阵法到底了解多少?” 朝歌摇头:“并不多。” 昨天,他在这条通往山腰道观的神秘山道上已经走了好几个来回,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鬼打墙,让他已经确信山道上是被人布置了阵法。 搞不清楚缘由,朝歌还想再在上面走走瞧个清楚,不过身心备受煎熬之下,最终只能停下来休息、观察以及作着思考……而这一停下来,就是两天,他也因此失去了不知多久的记忆。 本该是毫无察觉,但经过莫小草的提醒与说明,他算是知道了。不过就算知晓了自身的记忆正在不停地消失着,可又有什么用呢? 该消失的记忆,还是要继续消失,依然毫无办法嘛。 好在,来到这以后的记忆,都还很完整的保存在脑海里,否则,就更要麻烦了。至少现在,他也并不是没有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 只要他能破了,面前山道上的这座阵。 可通过为期两天对这座大阵的观察,朝歌得出的唯一结论,就只有“强大”二字--阵法与山崖道石紧密结合在了一处,因为和谐相融,所以无比强大。 虽然朝歌勉强知晓阵法气息的运转流动,却不知其根本,所以对于破阵,他还是毫无头绪。 如果是健健康康、内息充沛的他,倒还可以尝试着用师父他老人家一惯的作法--暴力破阵,可现在连呼吸都需要百般努力的状态下,他也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坐下来研究与学习。 但也就只能这样了。 幸运的是,他气息感应的能力还在,对阵法的气息流动,虽只是管中窥豹,总好过两眼一抹儿黑。 “想必你也清楚,眼前的这座阵法便是‘道’的核心,只有将其破解,我们才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可惜你我都受了伤,强行破阵已无可能,所以一切还是按照布阵者的规则来。”莫小草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知道要如何破阵?”朝歌闻言心中一喜,于是赶忙回道,“既然你很清楚这里的状况,那么,有没有什么是我需要知道的事情,或许能对破阵有所帮助?” 他已经如同一尊思考者石像一般无比悲催地望着这条山道将近两天了,再这般看下去,没准儿整个人很可能就此崩溃。不管怎么说,他本身也就是个门外汉罢了,如果阵法真这么好学,“常家”也就不会让世间修行者如此惶恐不安了。 “容我想一想……”莫小草思忖了一下说道,“首先,你得知道这座‘道’的根本--山道上的阵法,是用来引导‘道’中气息的循环流动,‘道’中的气息又为阵法的运转提供不竭动力。而正是这份气息的无尽循环,才使得整个‘道’得以生生不息的运转……” “我知道,我也看的出来。”朝歌顺着莫小草话头说道,“可我就是不知道要如何破坏掉‘道’中气息的这份完美平衡。” 莫小草疑惑地问道:“你能看得出来什么?” 朝歌回道:“这里气息的流动啊。” “什么?”莫小草瞪圆了双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解阵 前一天的对话,最终又是以莫小草的突然昏睡而中断,朝歌也又一次的在疼痛煎熬中一夜未睡。而熬到白天天一亮,有了莫小草的初步点拨,对阵法有了更多认识后,他就又开始继续起了他的阵法研究大业。 “奇怪,我昨天看到的石头,明明不是这么摆放的。”虽然山中乱石斑杂无序,但由于朝歌一直在观察。所以,当山道上那些碎石的位置发生变化,他还是一眼就瞧出了异样。 “怎么样?看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 朝歌已经习惯了这个女妖怪总在突然之间响起的声音,闻言又仔细看了看山道,回答道:“不止石头的位置,连山道上流动的气息也已经发生了改变,有四道气息由东南转向西南方汇集了。” “你果然……没在吹牛。”莫小草有些难以置信道,“难道你已学会了天道门的天道望气?” “啥?”朝歌觉得他这两天,真是词汇量大增。 “不承认拉倒。”莫小草觉得朝歌是在有意隐瞒,也就不再追问。 “你总是说这种半截话……难道不累吗?”朝歌纠结着说道,“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天道望气啊。” “那你这望气手段……是你师父教给你的?”莫小草狐疑。她知道孤者的强大,但她不敢相信他竟能强大到这种地步。 “这是天生的好吧。”朝歌倒没觉得他这与生俱来的能力有多奇葩,便随口回答着。 “噢。”莫小草若有所思地应道,她总感觉自己抓到了一点什么,就是完全理不清头绪。 “你挪动这些石头干什么?难不成……你已想到要如何破阵了?”朝歌终于把话题引回正轨,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他并不太懂阵法,虽然也想过要通过这种方式来阻碍“道”间气息的流动,只不过无从下手罢了。 然而,山道的碎石虽经过莫小草的移位以后,使得山道上的气息确实跟着变化了,但是那份气的平衡,却依然没有打破。连一丁点的滞缓都没有。所以,朝歌才如此的不确定。 “那倒还没有,不过我可以做些尝试,由你来看是否可行。”莫小草提出破阵了方案。 “哦。”朝歌难掩失望。如果不是身体状态不允许,他也可以乱摆乱试的嘛。试验个几百、上千次,没准儿就成功了呢。 “这些石头可不能乱动哦。”莫小草像是猜到了朝歌心中所想,出言告诫道。 “为什么?”身为半个门外汉的朝歌,再次开启了好奇宝宝模式。 “太极图你看过吧?” “嗯。”朝歌点头。 “这个‘道’其实更像是一个构建在太极图上的立体空间,这条山道就好比太极图中那条阴阳的分割线。” “嗯。”朝歌继续点着头,“听你这么一说,这山道的形状还真挺像的。” 眼前蜿蜒而上的山道,因地形阻挡,朝歌看不到全貌。不过当初他在山道上行走时,确实就是拐过两个弯儿,然后,他就如同遇到鬼打墙一般,又站回了原地。 “所以,‘道’内的阴阳分割就是由这条山道造成,我们破解阵法,也就是要调和‘道’间的阴阳……” “那个……”眼见莫小草似乎想长篇大论的讲解下去,朝歌担心她讲到一半,又忽然间没了声息。而且,他也真是对这些神叨叨的东西兴趣缺缺,于是出言打断道:“我只想问下……为什么我不可以乱动这山道上的石头呢?”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情。他可不想因为碰了此间的一块石头,紧接着,就突然被雷给劈死了。 “如果你不小心打破了这条分界线,哪怕只是让其断开了一个小口,也就是等于打破了‘道’内阴阳的平衡……” “额。”朝歌好歹也算翻过一些奇门遁甲类的典籍,而且,他这两天也一直坐在石头上研究这座阵,于是,忍不住又插嘴道:“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吗?让阴阳融合,我们也就破了这个‘道’。” “这阵法打一开始就是想要算计你这种一知半解的半吊子……”莫小草奚落道,“‘道’间的阴阳既然是两种极端的存在,阴阳融合又哪有这么简单?” 朝歌困惑:“不融合……那还能怎样?” 莫小草回道:“排斥。” “噢。”朝歌点了点头。说实话,他还是不太理解。就算是排斥,也是在破坏这个所谓“道”啊,等两者争斗完了,他们不就能出去了嘛? “唉。”听出朝歌话里的懵懂,莫小草叹了口气,没好气地又说嘴了一句,“‘道’都没了,我们就死在里面啦。” 原本以为朝歌既然是孤者选中的徒弟,也总该是一代天才人物了,所以莫小草才仔细跟他讲述着“道”的原理。没想到这家伙却是出乎意料的惫懒……而对于这样一个一点也不勤奋好学的家伙,能只告知结果,莫小草也就懒得再行解释了。 “哇,这么危险?”不知道自己就在几句问答间已经被认作是废物的朝歌还在那咋舌不已。 莫小草没理会朝歌的一惊一乍,继续平稳说道:“所以,要想离开这里,我们就要先到达某处道观。” 虽说已经对朝歌失去了大半信心,不过莫小草在这种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某处?” “再拿太极图来说,明白什么叫‘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吗?” “你说的是黑色半边的那个白点以及白色半边的那个黑点吗?”朝歌继续着他的毫不专业。 “嗯,我说的某处道观,也就是太极图中的那个位置。由阳至阳,由阴至阴,只有如此,才可再次开启这座‘道’。” “可我却越听越糊涂了。你不是说不能打破这个‘道’内的阴阳平衡吗?而且,我们不是就因为无法去到那些道观,才坐在这研究如何破阵的吗?” 如果可以,朝歌真不想再问起关于阵法的任何信息。 “所谓阴阳交合,方可化生万物,万物按此规律生生不已,故变化无穷。山道既为阴阳分割,自然更是有诸般变化。所以,才要在不破坏其阴阳平衡的情况下,对其疏导与尝试。” “怎样才算是不破坏阴阳平衡?”朝歌反正也不理解莫小草所说,干脆一问到底。 “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要想破阵,就要找到八卦所生八门方位,并从生门出阵即可。我们所见的那些道观,即为八门所对应的出口。” “你不要当妖怪了,还是去当道士吧。”朝歌感叹。 莫小草无视他的插科打诨,继续道:“而生门方位的确定……” “能不能就说说,需要我做什么?”朝歌头大如牛,他再也不想学习什么阵法了,光听起来就已如此的麻烦。 “唉。”眼见对牛谈了半天琴,莫小草再度摇头叹气起来。想了片刻,她开口道:“我刚刚想到了一种或许可行的方法,要不,你帮忙搬一搬石头?” “额……”朝歌一阵儿语塞,他就是礼貌的表示下自己实在听不懂,想让对方告诉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可对方这一开口,就是让老黄牛去该干的体力活。朝歌忽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无知言论,也深深体会到了没文化的可怕。 不过,他也确实照比出军营那会儿惫懒许多,这要多亏老流氓的耳熏目染。就比如说此刻好容易受回伤,一听是女妖怪要让搬石头,立刻做足了虚弱的架势:“那个……我重伤好吧,你还是自己来吧。” 倒不是真有什么耍滑头欺负人的心思,其实,在朝歌心里,主要还是认为对方既然是个女妖怪,也就应该力大无穷,完全不需要他一个小小凡人给予帮忙才对。如果要是知道了莫小草此刻的伤情,恐怕,他也就不会这么地“辣手摧花”了。 “反正这里没时间概念,你的伤情无论怎样也不会加重就是了。”同样“残忍非常”的女妖怪,也毫不客气地颐指气使。因为,“道”的存在也有周期,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 “你果然还是适合当妖怪。”朝歌咕哝着站起身来。 许久之后。 被指挥得有些七荤八素的朝歌,再次坐回那块高石之上,静静地望着山道上那些被挪动了无数次的石块……发呆。 又过了许久。 “真是笨蛋,看着这么久也没看明白。要是哥哥在,肯定一下子就搞明白了。”莫小草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他要是真这么厉害,为什么我们还会沦落到这种鬼地方?”朝歌没好气回道。他已经听莫小草讲过她那个会阵法的哥哥,不过因为雷女来袭之时莫小草昏迷了过去,也就不知道那人到底跑哪里去了。 “没准儿是看形势不妙,他自己逃跑了也说不定呢。”朝歌腹诽道。 “……”女妖怪没了声音。 “对不起啦。”朝歌道歉,以为莫小草生气了。 “……”依然没有回答。 好像是等得不耐烦,又昏睡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门开 漆黑到看不见一丝光亮,寂静到没有一丝声响,对于朝歌来而言,这又是一个漫漫长夜。 “啊……哈。”某人长睡初起。 “女妖怪,你终于醒了。”听闻期待已久的哈欠声响起,代表着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石头上发呆了,朝歌不由兴奋地叫道。 “嗯。”莫小草回答着,嗓音一如既往的慵懒。 “喂喂,我说你啊,不要动不动就突然倒下睡觉好不好啊,有本事你先破了阵再睡嘛。”激动过后,朝歌开始没口子抱怨,“不是说这里没有时间概念嘛,为什么你还需要睡觉呢?你看我……就完全不需要的嘛。” 等待莫小草的睡醒实在太过难熬,而朝歌因为浑身疼痛难忍,也根本无法入眠,所以才想要刨根究底。其目的自然是想让人家别睡觉,陪着他聊天打屁,熬过漫漫长夜。再有就是莫小草这一睡过去,两人的破阵计划便要被迫大大的延后,也就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逃出这个诡异的“道”。 “我那是昏睡过去好吧,你以为我想啊。”莫小草翻了一个朝歌无法看到的白眼,又接口道,“不过,以我对‘道’的了解,我应该也没可能会昏睡过去才对。” 皱着眉思考,莫小草认为她对于“道”的理解,似乎在哪里出现了偏差。 “唔……”朝歌也跟着沉吟,然后他出言提醒道,“万一我们进入的不是什么‘道’,就只是看起来像而已。那么,我们会不会最终因此而破阵失败,导致死在这里头?” 英勇就义只是一时热血上头,贪生怕死才是人类的本能反应,更何况,朝歌根本不记得他有过什么热血救人的壮举。 “话说,你可别遗漏了什么细节。”怕死的朝歌忍不住又出言提醒。 “应该不会。”莫小草否认。这里肯定是“道”没错,她只是需要给自身这种奇怪状态一个合理的解释。 “那我知道了,你是半昏迷状态进来的,所以才会忽睡忽醒,事先全然无半份征兆。”一会儿工夫,朝歌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有点道理哈。”莫小草夸赞道,“也不完全是个笨蛋嘛。” “额。”原本还想炫耀下自己的机智,被女妖怪这一挤兑,朝歌瞬间泄了气。 虽难定论,这事情就这般认为就行了。两人都清楚,再深想下去也毫无意义,给自身一个可以接受的理由,也就算是解决了两人心头的一份疑惑了。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想方设法地出去才行。 可话虽这么说,莫小草却暂时还没想好新的破阵方案…… 破阵就跟解题、答题一样,也不是随时都能够有思路的。 于是,百无聊赖的两个人开始闲聊起来。 朝歌率先提议道:“我觉得,你跟我应该把我们即将忘记的那一天说给对方听听。然后等我们真忘记了,再听彼此讲回来就好了。” 朝歌曾尝试着去回想他还没忘记的每一天,因为既然来到这个“道”以后的记忆没有消失,他便寄望能通过新的记忆来顶替旧的部分,却发现根本没用。于是,他想到了这个“笨”办法。 “有必要嘛?反正再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事情,也总感觉跟听别人的事情一样吧。你现在不也还在疑惑当初为什么救了我?”莫小草摇头。 “那是因为我没跟你说我救你时的感受好吧,你在以你的视角讲那件事。”朝歌坚持。 “那好吧。”莫小草无奈,“你先说。” “哦,那一天,我陪着燕归吃完早饭,然后开始逛街,之后又去了遮坊看江景,晚上喝完酒,他想忽悠我去梨花坊,不过最后还是乖乖跟我回旅馆睡觉了……” “……” “你呢?” “在一座深海的无名岛上跟着一群妖怪砍杀,一拼就是一整天。” “……” 似乎自我保护意识作祟,彼此毫无信任感的两个人,只诉说着日常琐事,却都不打算将心底的感受告知对方……即便是明知道这段记忆即将消失。 一盏茶功夫就讲完了一整天的事情,因为都有所保留,所以,两人尴尬的沉默着。 “再深入点说说?”朝歌试探地问道。 “无所谓了,本来记忆就跟画在沙地上的画一样,等时间流逝,风吹沙走,记忆一点点模糊着,最后化成茫茫一片,就再也无法分辨了……这和我们现在经历的,又有什么区别。” 朝歌心里感叹:“女妖怪不愧是女妖怪,看事情都比作为凡人的自己看得通透许多,而且好像还是一个文艺女妖怪……” 其实,这根本不关乎看事情通透不通透,只是当事人到底是想忘记,还是不愿忘记罢了。 单纯的朝歌对世间充满惊奇,见识到的也大都是美好的事物,所以,他不愿忘记。而反观莫小草,她所经历的一切,除了这半年来她救下的那个黑脸少年,便都是她想忘却的记忆。或者应该说,她早便忘记了一些事情,比如她醒来那天之前的所有记忆以及参加附魔者考试的事情。她的记忆,其实一早儿,便已支离破碎…… 乌飞兔走,时光荏苒。 接下来的许多天里,莫小草继续研究法阵,朝歌则继续充当搬石的苦力,莫小草昏睡或者思路阻塞的时候,朝歌就在山脚无聊的望天。 时光推移,朝歌也越发坚信莫小草其实是个跟他师父孤者一样的大高手,有时候,他也会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修行问题来请教莫小草,莫小草倒也知无不答,一副乐为人师的架势。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了。 一边是逐渐减少的记忆,一边是逐渐累计的破阵失败次数。 “我们在这个‘道’里究竟待了多久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整整一年?两年?我怎么想破头也想不起来了。”朝歌用手拄着下巴,嘴里叼着荒漠里难得长出的一根狗尾巴草一脸苦恼地说道。 而这根狗尾巴草,他已经从白天叼到黑夜了。 “你这都问了多少次啦,我又哪里会知道。”莫小草还在摆弄着那些繁杂的石块,听到朝歌的抱怨一脸无奈地回答道。 两人早已完全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活在飘渺无际的空洞长河里。唯一能够提醒他们自身切实存在的感觉,莫过于自己身上再清楚不过的伤痛。 “所以只要我们被困在这里一天,我的伤永远都不会好?我的气也一直难以凝聚?”朝歌绝望道。 “差不多是这样。”莫小草认真地点头。她的身体也是一样的痛苦不堪。 “如果这地方真没时间概念,早知道就应该在不那么痛的时候闯进来了,或许能维持在那种不太痛的状态。”朝歌胡思乱想地抱怨道。 “嗯。”女孩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两人一直靠着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来保持意识的清明。毕竟,无须吃喝拉撒的生活,就只有一门心思在这个阵法之上,简直好比僧侣苦修一样的枯燥无聊。更让人崩溃的是,连可以回味的记忆也早已变得少的可怜。更何况,那股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撕扯折磨着两人的神经。 “不对,早知道会变成这样,就跟那个雷女硬碰硬的打上一架好了。打不过,大不了被烧成烤鸭嘛。”窝囊的感觉又涌上心头,朝歌哼哼唧唧地说道。 其实,他也只是忘记了倪苏的变态实力而已。 “嗯。”女孩依然在随口应着。 “唔?”女妖怪一直有点心不在焉,而且自己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有插话来嘲笑自己的马后炮言论,这让朝歌有点奇怪,正想问下她怎么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别样的气息,停下询问,忍不住站起身来。 紧接着,一阵儿“轰隆隆”巨响传来,天忽得亮了,仿如天地初开,整个世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轰然巨响间,眼前的山道开始转向,原本作为阴中之阳以及阳中之阴的两间道观,因山道移位而恰巧连接在了这个反向的山道上。 朝歌张大嘴巴,看着眼前奇妙的光景……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了。 经过两人无限次得尝试与修复,“门”,终于开启了。 与次同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朝歌面前,朝歌不自觉地揉了揉被突然而来的光芒照得有些模糊的双眼。 “这……”望着跟自己面对面站在山道上的这个身影,朝歌有些欲哭无泪……原来,自己一直在被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娃娃骂作“笨蛋”。 “嗨,女妖怪你好。”尴尬之中,朝歌没话找话。 “……”莫小草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难逃 多到早已数不清的日夜,朝歌就默默地坐在一片荒芜之地里,不吃、不喝、不睡,整个世界寂静得好似人死去后的世界。更别提在这期间里,他不光要忍受着无时无刻不在折磨身心的巨大痛楚,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自身记忆一点一滴的消散……“道”的残忍,似乎印证了“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句世间最恶毒的诅咒。 就在这般痛苦难熬中,朝歌自认坚韧的神经几近崩溃。却未成想,在这毫无察觉的一刻,他竟然迎来了希望的曙光。 不是恍如隔世,于朝歌而言,根本就是渡过了无数个生不如死的凄惨年头。可女妖怪的突然现形,是否真的意味着他可以逃离出这个所谓的“道”呢? 朝歌也只能寄予最大的希望罢了。 “既然山道突然间变了向,进而导致有两间道观被连接在了这条山道上,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生门’呢?”朝歌一边在山道上缓步前行,一边疑惑地向并肩而行的莫小草问着话。 虽然女妖怪幻化成了一个看起来超萌的小女孩,可并不代表朝歌会因此而不再畏惧对方,所以,他还是与莫小草保持着相当远的警惕距离。而且,倒也不是朝歌不着急离开,才会这般慢悠悠地前行,如果身体状况允许,他倒真想直接飞奔过去。 这一刻,他已企盼了太久。 “我说,你要不要来揍我一下?”非但没有正面回答朝歌的疑问,莫小草忽然靠近过来,表情怪异地说出了一句比她表情更加怪异的言论。 “欸?为什么?”女妖怪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让朝歌摸不到头脑。 “都说惊喜太大会让人大受刺激,她该不会是因为‘门’的开启,而兴奋的发疯了吧?” 朝歌正自心中胡思乱想着,而就在这时…… 咻。 一脸诡黠笑容的莫小草忽举起拳头,继而,对准他的小腹就打算来上一拳。 喂。 朝歌急忙往后跳去,可因为伤势太重,终究没有躲开。而那个小小的拳头,此际已经迅速地没入到了他的小腹之中。 “这就是过河拆桥嘛?”朝歌有些死不瞑目。 果然他还是过于的大意了。既然是女妖怪,他又怎么能够随便相信呢。 “可……完全不疼啊?看来,一定是我伤势太重,已感觉不到这种额外的痛楚了。”朝歌自怨自艾。 “哈,这下你知道了吧?”收回拳头,女妖怪洋洋得意地笑着。 “咦?拳头上没有沾有血迹?”朝歌一脸不解地看着莫小草,“明明你整个拳头都已经没入到我小腹中了啊。” “笨蛋啦,还没搞清楚啊?”莫小草见朝歌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接口道,“我们还在‘道’的两面呢。只是因为‘门’的开启,我们能看到彼此罢了。所以,这个山道上的‘门’根本就只有一个。” “好好解释下不就完了,用得着这么吓唬人嘛。”朝歌揉了揉根本没有受到丝毫伤害的小腹,开口抱怨道,“怪不得这山道跟鬼打墙一样,原来就是一个镜像的存在啊。” 虽然无心向学,但架不住长年累月的接触,随着对阵法的越来越了解,朝歌反倒愈加佩服起建造出这个“道”的那条老龙了,这家伙简直就是在把阵法的极致当成了一件艺术品来展示。 当初在山道行走时所遇到的阻碍感,随着“门”的开启,业已消散,一路畅通,在不久之后,两人便顺利来到了那处被当作生门的道观。 虽说曾远远地瞧过这些道观,朝歌倒也没太过于细看。毕竟,无论怎么看,就只是一些近乎废墟般的存在罢了。 可当他近距离地对这一间道观瞧看一番后,内心里却变得极为的震撼--如果他所看到的这一处废墟是道门用来构建这座“道”的一部分,那么这龙皇就真是……太有钱了。 这间超大的道观,不只是建筑的金碧辉煌,竟然全部是由金子建造。如果这些道观都是如此间一样,朝歌脑中实在难以想象:龙皇怎么才能把这些多金子运到这里,而又是谁,用什么力量将之毁去? 再走近一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道观残余外墙上的巨大壁画。壁画很杂、很乱,却只描绘了一种生物。朝歌虽没亲眼见过,但他看到壁画的第一眼,就已认出这是什么生物了。 龙,各种形态的龙。或腾或翻,或滚或贲,或亢或悔,或纵或飞,姿势各异。 龙在整个世间都是一种越阶的存在,而龙的图腾在王权统治的国家里一向是高贵的禁忌。所以,别人敢这般随意作画便是藐视王权,但在这里,只不过是龙皇的一点雅致罢了。 栩栩如生的画作虽让朝歌叹为观止,但让其移不开目光是一幅正在进行处刑的场景……这幅画有着诸多的诡异之处,甚至可以说,它简直与其它壁画格格不入。 除它之外的所有壁画上的龙虽形式各异,但都是自由的,而这幅画中的巨龙却是被多条锁链绑在地上,似乎正准备被处以什么刑罚。再来就是其它的壁画虽然保存还算完整,但是因为道观的破败,壁画本身早已经斑驳不堪,可这幅画似乎是新画上去的,色彩艳丽,每一处细节清晰可见。而就在朝歌伸手轻触那条巨龙身躯的一刻,他更是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自己变成了那条被捆绑巨龙,孤独而无助地等待着刑罚的降临…… “太邪门了。”触电般的缩回摩挲壁画的右手,朝歌喃喃地呻吟着。再狠狠地打了个寒颤,绕开这幅邪门的壁画,他准备直接抬步往里间走去。现如今,他唯一想要的,就是尽快地离开这里鬼地方,而女妖怪说过,生门的入口就在那些黄金构成的废墟之下。 “等等。”奢侈到了极致的道观,从外墙到里间的长廊皆是由一块块一尺见方的黄金板拼接而成。朝歌这会儿刚迈起步伐,突然间,莫小草从身后一把拉住了他。 嗒。 朝歌的一只脚已堪堪踏上了第一块黄金板,看起来坚硬无比的黄金板竟然微微凹陷了下去。 “有机关?”这一下异变,惊得朝歌浑身冷汗直流。于是他赶忙缩回脚,那块黄金板就又浮凸了回来。 “呵。”望着地上恢复正常的黄金板,朝歌尴尬地挠了挠头。 “找死啊。”莫小草拍着胸口说道。 “欸?”觉察出异常的朝歌一脸惊奇的叫道,“女妖怪,你能碰触到我了?” “咦?”莫小草也是不敢置信。之前的拉扯,只是她下意识的行为……这里的情况与她的意识中的“道”,再次出现了偏差。 “这是不是说明……其实我们已经从‘道’里出来了。”盲目乐观的朝歌两眼放光地说道。 “好像并没有。”莫小草摇了摇头,无情打碎了朝歌的意淫,“至少我们的记忆还没有找回来,也就说明我们还在‘道’中。” “那为什么我们在进入生门之前,就已汇合到了一处?”疑惑的皱眉,旋即朝歌悚然道,“难不成……我们打通的并不是生门?” “问题不是出在这儿。其实,早在当我们落入到‘道’中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些异常……”莫小草再次摇了摇头,说道,“当初‘道’被你开启之时我正昏睡着,所以,我并不知道当时具体的情况,也就不知道那个入口维持了多久。” “什么意思?” “我早想跟你说来着,可你又不听。”莫小草对着这个一点都不勤奋好学的家伙叹气道,“关于‘道’的存在,它其实是一个封闭的空间。这里的时间恒定,却会因为‘门’的开启,而最终走向毁灭。” “你不是说如果开启了生门,就只是在调和‘道’中阴阳,并不会将‘道’给毁灭吗?”虽然莫小草早前那番话朝歌只听懂个七七八八,不过关于威胁到自身生命的事情,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只要是‘门’的开启,就会致使‘道’内外的气息产生交换,而‘道’外带有腐蚀性的气息涌入,会让整个‘道’逐渐的瓦解。所谓的生门,就只是将这份交换、腐蚀、瓦解降低到最低而已。” “还是不懂。”朝歌老实答道。 “这么说吧,‘道’就好比是一处与世隔绝的古墓,往往古墓还没有被打开的时候,无论是里面陪葬的器皿或者壁画,都是焕然一新,一旦接触外来的空气就会迅速朽蚀与脱落,便连那些誉为不朽的古尸,也会瞬间变成骷髅……” “懂了。”朝歌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异常到底是什么?又跟你昏睡过去有什么关系?” “当我们第一眼看到这个‘道’的时候,它就已经濒临毁灭。开始时,我还以为是我们侵入的那个入口开启太久造成的。可就在刚刚,当我看到那幅新作的壁画,才终于想通:在我们之前,有人已进入过这个‘道’,所以,它才会那般的荒芜。而不管这位闯入者是否已从这里出去,总之‘道’是被二次开启了。” “龙皇的存在少说也几百上千年了吧?这座大阵更是不知道存在了多久,既然我们都能误闯进来,有别人进来过也不稀奇嘛。”朝歌不置可否。 “呵。”莫小草心头一声苦笑,“还真是无知是福啊。” 十昼十夜,这是大阵里“道”的存在周期,如果无法在现实的十天内离开这里,那么,这个“道”便会被大阵所产生的新“道”替代,而存于旧“道”里的两人也将彻底的消失。 深谙此事的莫小草,此前是不忍心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朝歌,所以,朝歌也并不真的清楚这个“道”究竟是什么。 好在,他们赶在“道”毁灭之前成功的破了阵。但倒霉透顶的是:十天之内,有人来过这个“道”,而且成功开启了“门”,但对方似乎又很不走运,他开错了“门”。 面前的九龙法阵,莫小草自筹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伤门”。 当年的百兽屠龙,龙皇连失九子之痛让其伤心不已,于是施展神通收回儿子们的魂魄,以不生不死之“道”,令儿子们永生。据说也正是这个“道”,让百兽在挥军直捣龙巢之际吃下了开战以来最大的败仗。 现如今,极力避免的伤门凭空出现,外加上这一幅崭新而奇怪的画作,莫小草足以确定他们所经历的乃是“道”的第二次开启。 这是一种非常非常特殊,特殊到莫小草都从未预见过的可能--旧的“道”中再一次衍生出了一个新的“道”,而这所谓新的“道”,它不会再遵从“道”的存在周期,它会随着旧的“道”消失之时,与其一同消失。 这般想来,他们遇到的这种奇怪现象,则必是因为当初朝歌和倪苏气息对峙所造成的恶果……如此一来,莫小草精心计算出的生门方位,最终却只是连结到了旧“道”中的伤门。 “说来可笑啊……”莫小草心下叹息,“似乎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丝毫可以逃出生天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伤门 “九龙法阵?”听完莫小草关于“伤门”的叙述,朝歌一边皱眉说着话,一边俯下身低头仔细察看起眼前这些奢侈至极的黄金板。 连通外墙与道观里间的整个环形空间全部都是由这种金板无比整齐地铺陈,细看之下,朝歌才发现每块黄金板上竟也都刻着图案。因为是凸雕,也就难怪之前没有注意到,但依然全都是龙绘。不过,这些龙的形貌似乎个个奇丑无比。 “长这么丑,难怪不像外墙上那些龙一样用彩绘来画。”朝歌一面嘀咕着,一面伸手碰触着面前最近的一块黄金板。 “有点凉。”朝歌疑惑低语。 也仅此而已。 手上开始不断地加力按压,好像也没什么异常。于是,他抬起头,困惑的目光再次瞧向了莫小草。 “哈,不知道了吧?”莫小草揶揄道。 “什么九龙法阵……”朝歌嘴硬,“没准儿你就是在唬人。” “传说中,龙皇苟合世间万种生物最终生出九子,丑陋的外貌以及不纯的血统虽不受整个龙族待见,却皆天生所携大神通者。水淹火焚,风割冰冻,土没石砸……要闯这九龙法阵,至少要身受一种磨难,接受龙皇九子的考验才能入观。” “现在我确定了。”慢悠悠地站起身,朝歌忽然认真说道。 “什么?” “你绝对不是小孩子。” “废话。” “我还是那个问题。”朝歌说道,“如果我们开启的是生门,那为什么我们还要闯这九龙法阵?” “这个嘛,因为气不够了。”莫小草叹气。 “啥?” “什么都需要解释,还真是麻烦,这么说吧,当‘门’开启的时候,‘道’中会产生一个空间漩涡,只要进入到这个空间漩涡,我们就可以到达它所指定的位置。” “嗯,这个我知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就是通过了这样一个漩涡。”朝歌插嘴道。 “而用来开启‘门’的气,就更接近是一把钥匙,但它并不同于普通的钥匙那般可以进行多次的开启门,而是越消耗越少的那种。” “额。”朝歌只能再次吭声表达自己的听不懂。 “好吧,我说重点。”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朝歌这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颇有表现欲的莫小草只得投降,再次简明扼要,“我们所开启的生门,其实本该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至少,这整间道观都会是一个生门漩涡,这样我们也就很有可能会看不到这整个黄金道观的样貌了。但很不幸的是,‘门’曾被开启过,气的大量消耗,让生门不足以覆盖整间道观。所以,这个生门之外,就又有了之前被开启的伤门,我们现今面临的就是这种二重门的悲剧。” “你其实可以只讲最后一句的。”朝歌继续着他的可怜兮兮,“那你说,这伤门我们闯还是不闯?又或者,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出阵?” “你认为我们还有得选吗?这个‘道’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毁灭已经是个奇迹了。” “嗯。”朝歌坚定地点了点头,再次迈步。 “喂、喂……”莫小草再次把他拉住,“以你现在这身体状况,乱闯就是找死。” “不是你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嘛。”朝歌进退两难中依然不忘吐槽,“那我们直接飞跃过去好了,这样子是不是就能少踩到几个龙绘了?” 朝歌觉得即使伤重,自己凭着一口气,还是能窜出很远的。 “哪有那么简单。”莫小草摇头,“道观里间加持有一层屏障,我们是无法直接飞跃或者硬闯的。所以,即便你我这样做了,最终还是会落在这些黄金板之上,而其实,所有黄金板也只是代表九种考验的入口而已,无关你踩到了哪一块。” “哦。”原来并不是踩在哪里,哪里就突然冒出一团火、一道雷击啥的,于是朝歌失望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我在回想龙皇九子的能力,只有找出我们擅长的领域接受考验,才有脱阵的希望。不过,可惜的是,好像我的那段记忆丢失了。” “这我知道。”听闻莫小草的话,朝歌很是让人意外地回答道。 “欸?”这下子就轮到莫小草瞪大眼睛了,这家伙不是啥都不懂的小白嘛。 “这有什么稀奇的,小时候师父有照着《图鉴》给我讲过啊。不过因为时间太久,我已经分不清这些龙子的样子了,只知道它们的名字与所对应的能力。” “我正好相反哈。”莫小草笑眯眯道,“果然我们两个合作很愉快。” …… 一炷香过后,一番交流下来,九龙的能力倒是基本搞清楚了,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对于朝歌来说,既然已经知道了要踩上哪块黄金板才会通往冰之考验,本来寒木剑在手,以其通天的灵性,即便是重伤之躯倒也可勉强一拼。 可这个女妖怪怎么办? 虽然莫小草一直在努力遮掩,可朝歌又不是瞎子,她的伤情明显并不比他好到哪里。 “我……你就不用担心了。”莫小草一眼就瞧出了朝歌的担心,拍着胸脯说道,“别忘了,我可是妖怪啊。” “真的?”朝歌不太相信。 无数个“日夜”的朝夕相处,虽然女妖怪大多数时间都在昏睡,不过朝歌早已对这个女妖怪产生了亦师亦友的感情,他觉得莫小草很可能是为了让他获救,从而故意牺牲掉自己。 “骗你作甚?”莫小草催促道,“你还是赶紧先入阵吧。” 一副此地无银的架势…… “还是你先走吧。”朝歌认为等到莫小草遇到危险,他可以在后面根据情况进行救援。 “那好吧。”稍作犹豫后,莫小草点了点头,旋即再次叮嘱,“你还记得你要去往哪处吧?” “嗯。”朝歌也点了点头。随后,目送莫小草入阵。 吱呀。 黄金板再次凹陷。 当莫小草两只脚皆踏上黄金板的一刻,整个人……消失了。 “女妖怪。”朝歌焦急地大喊。 既然是传送阵,人的消失则只是常识。然而,情急之下,朝歌也不再理会莫小草之前的叮嘱,而是紧跟着也跑到了那块黄金板之上。 关心则乱。 随之而来的,是地狱之旅的开启。 呼呼呼呼! 烈焰焚身。 比此前还要痛苦百千倍的感受,满眼的血红色更是在疯狂地卷涌着,一片虚无之中,只有无穷无尽的火焰。虽然“门”开启以后,朝歌倒还可以勉强运气,但是以重伤之躯驾驭寒木剑抵御这股炙烤,绝对是痴人说梦了。 “嗷。”原以为自己此前承受的已经是最难熬的痛苦,却在入阵的一瞬儿发出了连自己也难以相信的痛苦嘶吼声。 吱喀。 吱喀。 就在两人于九龙法阵中接受着炙火考验之际,在其看不到的前方,那个被称为生门的空间漩涡缓缓旋转着。早已经坍塌为一个黄金废墟的道观里间开始产生出一道道几不可见的裂痕,继而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竟转瞬儿,整个黄金堆变成了一片靡粉。 “道”,终究还是先一步毁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狻猊 一望无际的火世界,山是火焰山,河是岩浆流,干裂的大地也似烧裂的铁板一般滚烫灼人。 呼、呼、呼、呼…… 倚靠寒木剑勉强阻挡着无尽的炙烤,朝歌于这片火焰之地上艰难地前行着。 目标--“火焰山”。 走了只半个时辰,意识几近空白一片,身上的丝绸长袍更是已焦出了无数破洞。 然后,他看见莫小草远远地向他跑来…… “嗨。”朝歌挥手准备招呼。 倏然之间,一道三丈高的火焰之墙挡在了女孩面前,也同时阻碍了朝歌的视线。然而,就在朝歌一脸震惊外加不知所措之时,莫小草从望之极厚的火墙中迅捷地钻出,身上衣衫飘飘,竟不见一丝焦脆。 “咦?”朝歌惊叹道。 看来火墙什么的,竟也是根本无法阻挡女妖怪分毫。 “白痴,你跑进来干什么?”莫小草边跑边气急败坏地对朝歌喊道。 “担心你嘛。”朝歌一脸委屈。他这副摸样实在好似小媳妇跑去夫君工作地点送饭,反倒被骂说耽误其工作。 “噗。”虽处危难关头,莫小草却也忍俊不禁。 “啊!”朝歌忽然惊叫。随着莫小草的跑近,他看到追在其身后那个丑陋无比的叫作狻猊的家伙--棕髯多毛,长着一张血盆大口,倒真长得跟黄金板上所绘的一个模样。不过,朝歌却没想到它会这般巨大……简直就是一个移动火山嘛。 “怪不得咱没有看山跑死马的感觉,原来,这‘火焰山’一直在奔着咱跑啊。”朝歌不免咋舌。 “咔、吸、哄、啧、嘿。”吼着根本让人听不懂的咆哮,狻猊似乎发现了这位新的入侵者。叫声甫落,原本紧贴在狻猊身体表面上的火焰纹路陡然间汹涌的翻滚了起来,紧接着,这些火焰从身体里分离而出,化作一个巨大的凤凰形状,双翅一抱,就要形成凤凰还巢之势,焚杀面前两个卑微的生物。 “逃啦。”朝歌还继续保持着整吞鸡蛋般的惊恐表情,莫小草已一把拉住他的左手,继续头也不回的夺命逃亡。 “慢点、慢点啊。”被反向带着后退了几步的朝歌,一面高喊着,一面赶忙转身踉踉跄跄地跟上了莫小草的节奏。 “你的力气真的好大啊。”俩伤员在怪兽前面拼命的逃跑,可速度就连朝歌巅峰时的四分之一都没有,不过好在这狻猊的移动速度更是个硬伤……朝歌倒还可以上气不接下气地出言称赞。 确实是由衷的佩服,他真没想到,看起来病怏怏的小女孩竟能有这么强的爆发力,而他几乎是被莫小草拽着在奔跑。 啪。 回应他的却是后脑勺上的一巴掌。 “欸?”朝歌就感觉自己后脑勺一沉,随即整张脸迅速靠近火烫的地面,他竟被莫小草一手给按趴在了地上。 噗、噗、噗、噗…… 热浪灼烧。 这是要毁容的节奏啊。 朝歌跳将起来怒道:“你干……” “什么”两字没出口,他就看到了已经飞到自己前方的火凤,看来刚才莫小草是在帮他躲开火凤的俯冲了。 “好奇怪啊。”朝歌不由皱起了眉,“这般的庞然大物,竟能如此无声无息地靠近,我的气息感应完全失灵了嘛?” “笨蛋,继续跑啦。”莫小草这次没再拉他的手,而是在他身旁喊话,“在人家的地盘,就不要试图做什么气息感应了。” “噢、噢。”出了一身冷汗的朝歌赶忙回答。看来,与这整个世界完全格格不入的就只有他这个寒冰属性的气息了,而话说回来,此时就连莫小草的气息,他竟也完全感觉不到。 “我们要逃往哪里?”追逐还在继续着,一边气喘吁吁地躲闪着狻猊释放出来的漫天陨石雨,身心均已逼近极限的朝歌挣扎着问道。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再迈出哪怕一步了。 “不知道欸。话说入阵之前,我也没想到它身形会这般巨大。况且我原以为出阵的地点只是被它堵在了身后,所以才带着它兜了这么大的一圈儿。现在看来,不打败它,似乎我们没办法出阵了。”此刻的莫小草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虽然依仗着她的附魔能力,可以免疫火焰攻击。但如果就此停下不跑,纵使是狻猊行动缓慢,但它如小山一样的身躯,仅靠物理攻击就能将两人碾压至靡粉了。 回过身来放手一搏,还是继续逃跑下去呢? 莫小草犹疑着。 虽然“门”开启以后她就没再突然昏迷了,可难保这种事情不会再次发生。而现在两人所遭遇的境况,很像是当初被雷女所追赶的那一幕,只不过,这一刻是她在面临着抉择罢了。 因为,朝歌就在问完之前那一句话过后没多久,便干脆而彻底的晕厥过去了。看样子,或许是被她那一句“要战败狻猊”给生生吓晕的吧。 “唉。”叹息一声后,莫小草停步、回身……小小的身躯坚定地护在了朝歌身前。 “咳、呀、喔、噜、嘿。”狻猊发出震天的声响。虽然莫小草听不懂的它在叽里呱啦说什么,但嘲笑之意溢于言表。 “我可没那好心救他啊。”莫小草面带微笑,“只是我觉得,就这么继续跑下去……也没任何用处嘛。” “呀、呀、噜、啊,嘛、咦、嗟、唔。”莫小草也开始念起没人听得懂的言语,表情渐趋凝重。天地间炙热的气息随着咒文之声开始翻滚挣扎,最后屈从地汇聚在莫小草的右手之上,继而形成一把足有十丈之长的火焰之刀。 “呷。”狻猊的表情也随着这把火焰长刀的出现,而变得凝重了起来。随即,它停下了毫无用处的陨石火雨。与此同时,覆盖全身的火焰纹路内敛,交织成一片严密形态,于转瞬之间形成了一副火之盔甲。不知为何,面对比它小上近千倍如同蝼蚁一样的生物,身为龙皇之子的它竟然……怕了? 嗬。 割天裂地的一刀全力挥出。 噗嗤。 狻猊如山的身躯应声被劈作了两半。 啪。 然而,胜利也不会来的那么容易,因为这一击实在太过靠近敌方,莫小草的身躯也便避无可避地被其一爪拍出了百丈开外。 轰隆。 狻猊硕大的身躯终于倒塌在地,漫天火雨倾盆而下,仿若天崩地裂、末日来临。 “算了,反正已经耗尽了全部机能,即便侥幸活下来,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成为一两岁的孩子吧?”于半空翻滚之中,莫小草最后看了眼朝歌,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咚咚咚咚咚咚…… 一顿残酷翻滚重摔之下,女孩孱弱的身躯只怕早已筋骨尽碎,生机全无了。 咚!咚!咚!咚!咚!咚! 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响,一个缩小了无数倍、只有一丈来高的狻猊,淋着漫天火雨,一步步迈向了两个昏迷或是已经死亡了的入侵者。 “开什么玩笑,老子可是……世间最高贵的龙皇之子啊。”狻猊狰狞着面孔,口吐龙语,肆意鄙视着两个早已失去了意识的卑微生物。 是啊,蝼蚁即便拼尽全力,也终究无法抵抗人类的一脚踩踏。 “那么,就此化为灰烬吧。” “唉。”狻猊的左脚才刚抬离地面,一声叹息幽幽响起。 此刻,如果有任何人在场,都一定会惊讶到把下巴垂在地上,因为,发出这声叹息的,竟是一把剑。 早在莫小草昏死过去的瞬间,漆黑的寒木剑上便似乎有冰雪冻结凝聚起来,一点一滴地,整柄剑变得晶莹剔透,更将所有落向朝歌的火雨给阻挡了下来。继而冰雪之意渐盛,在这片庞大的火海里缓慢的蔓延开来。更为诡异的是,虽然这个过程看似缓慢无比,可竟生生将它所覆盖的火焰都冻成了一朵朵冰焰。 “多年未见了,我亲爱的弟弟。”寒木剑再次开口,激得狻猊一个劲地哆嗦。 “为什么会这样?”狻猊惊呼。 随即,它看到了挂在少年胸口的一个香囊,香囊里金光闪耀,他清楚里面那只比翼蛊的功用:他们这些失去身体的魂魄之所以还能存活于这九龙法阵之中,正是父皇靠这些比翼蛊帮他们把魂魄稳固了下来。 现在,比翼蛊被人夺走,就是说,少年被人保护着,或者说,是被人时刻监控着……这也说明,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兄长,被人操控了。 “哥哥,还真是遗憾啊。”狻猊最后说道。 “是啊,还真是遗憾啊。”睚眦叹息回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活命 “喂,笨蛋,还不醒吗?” 女孩的声音传来,头痛欲裂中,朝歌挣扎着睁开眼。先不管莫小草那一副奇怪至极的表情,坐起身,左顾右盼了一圈后,朝歌惊喜叫道:“哇,女妖怪,我们出来啦。” 两人所在的位置,虽然明显还在当初掉落时的那个半山腰,只不过,火焰山消失了,道观消失了,连上山道也消失了。眼前是一片开阔地,四下里更全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树林。 这才是一座山该有的样子嘛。 “咦,女妖怪……”朝歌忽然叫道,“你好像变小了耶。” 莫小草现在的样子大概只若五六岁孩童般,不过倒比她自己预想的要好上太多了。而身上的伤势竟也奇迹般地并不太严重,似乎更像是被人治愈的。那么,现在能帮助到她的,就只有眼前这位俊朗少年了。 “谢谢。”两人异口同声道。 “欸?!”继续地异口同声。 ……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你是否干掉了那个狻猊?”一盏茶功夫,朝歌搞明白了自己昏迷后发生在莫小草身上的事情,继而推测道,“既然这样,就说明它已经死了嘛。而且,这也正说明出阵的方法就像你说的那样,要杀了它哦。” “可是我的伤……”莫小草还是感觉有些违和,可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就算是女妖怪,可我还是无法接受你身体变小的事实。”朝歌自顾自地咕嘟道。 同样不理会朝歌的感慨,莫小草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身为龙皇之子的狻猊真得就这般死掉了? 她的实力当时处于什么水平,她自己还是很清楚的,虽说是拼死一搏,可也应该很难打倒那只跟小山一样的狻猊。但如果不是她和朝歌,当时那里又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 然而,莫小草这厢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的思考就被朝歌的叫声打断:“啊,我的剑。” 原来,经过一番左顾右盼,朝歌找不到他那把寒木剑了。 “该不会是跟九龙法阵一起消失了吧?”莫小草皱眉道。 随后,两人赶忙起身寻找,可四下里一番探查下来,依然毫无所获。 “哇啊啊,剑不离身,这要是让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一定会生劈了我的。”一番查找无果,朝歌沮丧说道。 “?”自身的一番痛苦哀嚎,眼见没有唤来莫小草象征性地来安慰一下,朝歌扭头向她看了过去。 女孩这一次没有再低头帮忙寻找寒木剑,而是在专心致志的……望天。 “嗯?”朝歌跟随莫小草目光往天上瞧去。 青天白日,云卷云舒,似乎一切正常。再瞧回莫小草,她还在专心致志的望着。 “会有啥事情发生吗?”正胡乱想之际,天阴了下来。朝歌再次举头,眼中所见,云气已翻滚如一个黑色大漩涡。 忽地,朝歌的额上渗出一滴冷汗,嘴唇也有点哆嗦:“那是什么?” 在这险峻的云气之巅,隐隐约约,有样东西正扶摇直上,朝歌感觉自己的意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空白。 “太……太强大了。”朝歌喃喃自语。 真是震撼的画面--从初始时的隐隐约约,到现在需十人合围的粗壮光柱连接着天与地,从光柱中溢出的强大气息更如黑云压城般可怖。 “过来。”已经走到光柱附近的莫小草,向他摆手。 “这是怎么一回事?”朝歌立在原地大喊,光柱里传来的那股气息,让他非常恐惧。 “我……” 轰轰轰轰。 随着光柱出现,天地间突然生出的巨大轰鸣声淹没了莫小草的回答。 “什么?”朝歌再次喊道。 “先过来再说。”莫小草也再次向他摆了摆手,示意让他过来。 “噢。”明白了莫小草的意思,朝歌这才不情不愿走近,然后同女孩肩并肩地席地而坐。 “要不要解释一下?不过,太复杂就算了。”朝歌身子后仰,双手撑地。 “我们……”抱膝而坐的莫小草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地回道,“貌似还在‘道’中。” “啊?!”这句话在朝歌听来,简直如同末日预言。 只因为见到了一些不一样的景色就轻易的认为已经逃离了,可身上的伤痛,体内缓慢流转的气息,还有一直没有找回的记忆…… “真是自欺欺人啊。”朝歌叹了口气,随即松开身侧支撑的双手,干脆仰躺了下去。 折腾了这么久,要死要活了许多次,可最终看起来根本是徒劳无功嘛。 “喂,这么伤心做什么?”莫小草勉强笑道,“出口不就在我们眼前嘛。” “你确定这就是出口?”朝歌赶忙再次撑起身躯,目光紧盯着眼前光柱,一脸紧张地问道,“那你说这出口……是通往哪里?” 自己是怎么掉入“道”中的朝歌已经记不得了,女妖怪说过他们是穿过空间漩涡进来的,但眼前这通天的光柱和女妖怪所说的空间漩涡……应该完全是两个东西啊。 “我也搞不清楚。”莫小草实话实说,虽然她总觉得她曾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光柱。 “对了,刚才你有做过什么事情吗?”朝歌忽然想到之前莫小草的奇怪举动,两人此前一直在分头寻找寒木剑。 “做我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莫小草伸手向某处一指,“把那块石头放在了它该放的位置。” “又是阵法?”目光所及,只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地方,朝歌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里的整个地形并没有变化,只是山道和道观消失了,我发现附近这些石块的散落,很像是我们为开通‘生门’而摆放的石垒,但有一块的位置出了错,所以,我就给放了回去。” “噢。”朝歌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内心里倒很为女妖怪恐怖的记忆力所折服。虽说他也已经很清楚这些巨石的位置,但因为荒漠变森林,让他完全忘记了这些石头的事情。 …… 时间慢慢消逝,两人也只是坐在那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个异常华丽的光柱,好像什么也干不了。 “喂,我说,我们还在等什么呢?”既然门都已开了,朝歌不明白为什么莫小草还要等。 “我在害怕。”莫小草回答。 “怕什么?”朝歌明知故问。 “我是怕……”感受着光柱里散发出来的那股恐怖气息,莫小草叹道,“我们这次打开的很可能是地狱的入口。” “这次开启的……不是‘生门’嘛?”朝歌皱眉,对气息敏感的他其实比莫小草更加排斥这种可怖。 “总感觉有人故意引导我们的样子……”莫小草疑心道,“你猜,这会不会是一个阴谋?” “哦,那反正也没差别嘛。”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痛苦煎熬,朝歌觉得即便前往的真是地狱,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更何况就只是猜测中的阴谋论。而且,若是真有什么阴谋的话,正说明自己一方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嘛。 “也是。”女孩勉强笑着。 “怎么样?”坐直身子,拍了拍双手上的泥土,朝歌提议:“那……我们出发?” “嗯。”莫小草点头。 随后,两人一同起身,携手步入那道通天的光柱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疗伤 “你就一好管闲事的八婆,你知道不?” 朝歌的脑海里,一个满脸虬髯的壮汉正面对他狠呆呆地说着话,满嘴的唾沫星子清晰可见…… 实在令人哭笑不得,朝歌最先找回的记忆,竟是在解救莫小草之前,燕归对他的这一条刻薄评价。 “哈。”朝歌面露莞尔。看起来,自己还真是结识了一个有趣的家伙。 记忆终于回归,虽然千头万绪一股脑儿得涌向心头,朝歌倒也没忘他现今的奇异处境。 进入到耀眼的光柱内部,朝歌还未觉察出什么异样,下一瞬间,他就已踏进了一处温软的所在。好在,这一次没有再被迫玩起什么惊魂大掉落,倒让朝歌不由吁了口气。谁知道自己那种所谓瞬移的把戏会不会再次成功上演? 当强光褪去,朝歌睁开眼,只见四周全是白茫茫的云雾,无边无际。一股青草的芬芳,继而几声不知种类的虫鸣,让久未闻音的朝歌按捺不住内心狂喜。 “这回……我们逃出来了吧?”俯身摸了摸脚下湿润的草地,朝歌不敢置信地问道。几次三番的以为已经逃离那个叫作“道”的鬼地方,然而却被事实一次又一次狠狠打击,朝歌已经什么都不敢相信了。 “嘤……”左手拽着的小手,突然加力,朝歌赶忙起身,把摇摇欲坠的女孩拽回了自己怀中,莫小草又毫无征兆的昏睡了过去。 朝歌已记起初见女孩时的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继而再和后来许多“日子”里见到那个“女妖怪”两相比较。于是,朝歌不免喃喃自语:“到底哪一个……才是这丫头的真实样子呢?” 低头看着怀里眉头紧蹙的小女孩,楚楚可怜的模样,难免让人怜惜。 “阿嚏,好冷啊。”疼痛早已让朝歌变得有些麻木,而刚才光顾着体会逃出生天的那份激动了,此刻回过神来,他才又想起两人的伤情……无论莫小草,还是他自己,此时都已浑身湿冷,而这里明显不再是时间停滞的“道”,想要活命,就要赶紧生起火堆将体温升回来才行。可这周围一片雾茫茫的水汽,深秋天寒,他或还能坚持,可怀里的女孩又回复到了那种生命垂危的状态。 “对了。”朝歌心念一动,尝试运起内息。转瞬之间,体内的气息开始缓缓流动起来。虽然同此前一样慢得气人,不过那种缓慢增长的趋势,还是让朝歌看到了希望。 “得罪了。”朝歌默默地道了声歉后,将女孩湿漉漉的衣物褪下。 “唔。”洁白晶透的少女玉体就横陈在眼前,虽然救人心切,外加莫小草的身体也已经退化的惊人,可还是让朝歌涨了个大红脸。于是,纯情小处男唯有心带杂念的去想……某个满脸胡茬的邋遢壮汉。 “嘶。”脑中蹦出了某人那副凶狠模样,让朝歌不由一个激灵,“果然有效。” “燕归你可别误会,天地良心,我真的……不是幼女控啊。”朝歌一面口中低声碎念着,一面将莫小草放进他早已被焦烤到破破烂烂的衣物之内。 女孩的身体紧靠上自己的胸膛,朝歌心头一片微凉。心无杂念,闭合上双眼,朝歌默默运功。随着内劲在体内运转,两人的身体开始逐渐回温。 不久之后。 虫鸣寂灭。 朝歌倏忽睁眼,只见浓厚的雾气里,几条诡异的黑色触手正从他的正前方悄无声息的靠近着。 然而。 嗖。 当朝歌的目光刚触及这些奇怪的触手,对方也似乎觉察到了他的目光。一顿之后,开始迅速的回退,继而于雾气深处一闪而逝。 “什么东西?”朝歌心中一阵儿害怕,已在猜测起是不是这家伙把他们引诱到这里来的了。紧跟着,凝神戒备了许久,那几条诡异的黑色触手终于再一次出现在朝歌眼中…… “太好了。”紧绷的神经瞬间释放,朝歌忍不住嘴角上扬。 因为,他已认出这是个什么生物了。 传说中,有一种水陆两栖的八爪墨鱼,很奇葩,既离不开水,又非常的喜欢往外界探索。但它的胆子又很小,碰到任何让它能感觉到危险的生物,哪怕对方是一只炸毛的老鼠,也都会被其惊吓地再次钻回水中。等到它按耐不住心中的猎奇欲望,就会再次爬出水面,四处探险而去…… 每日如此反复,倒也乐此不疲。 而让朝歌真正惊喜地,不光是这下能吃到据说很美味墨鱼肉了,更是因为他找到了能更快治愈自己伤势的方法。 轻缓的起身,怀抱着依然在昏睡的莫小草,朝歌顺从八爪墨鱼退去的方向一路追寻而去。 虽然眼前浓雾一片,不过朝歌的追踪,可并不仅仅是依靠双眼。 没用多长时间,朝歌就已来到了一处湖畔。往湖面望去,那里有无数萤火虫一般的白色光点正在上下飞舞。即使在如此浓厚的雾气里,竟也挡不住这些白色的光点所散发出的夺目光芒。 这,就是朝歌要找寻的,治愈之光。 八爪墨鱼贪生怕死,又兼好奇心重,这点倒很像人类。而即便是作为人类,它也绝对算是人类中的贵族了。 这种叫做“治愈之光”的生物,则更像是它聘请来的私人医生。不过,大多时候,这些“私人医生”只是用来安抚心灵,八爪墨鱼的谨慎让它几乎从不受伤。 同样的,治愈之光则需要通过摄取墨鱼那一身黑色肌体上的“粼”,来维持自己的光和热。 动物界的共生关系,有时候,就是这般让人惊叹。 朝歌自然还没爱心泛滥到不忍心去猎杀这种萌翻人的墨鱼……等到墨鱼再次上岸,他便毫不手软的,将其一掌击毙。 附近有些树木,但其潮湿的树枝,却不易点燃,好在墨鱼肌体上的“粼”比油脂还易燃烧。于是,柴火的湿潮,便已不成问题。 身体伤势还很严重,没了寒木剑,便不能徒手砍伐整棵大树,朝歌也就只好四处掰了些树枝回来。紧接着,再用掉了一只墨鱼爪,他就顺利地燃起了篝火。 再去取柴时,又顺道取回了当初被脱下扔在了地上的女孩衣物。烘干衣物后,朝歌把已经不合身的衣袖、裤脚都给挽好,然后认真地给她穿了回去。 “好在这小丫头一直没醒。”笨手笨脚地忙完这一切之后,朝歌暗吁了一口气。不然,他真不知,要作何解释了。 紧接着,把剩下的材枝都给篝火添上了,将莫小草平放在篝火旁,卷起裤脚,朝歌这才缓步走进了湖泊之中。 “噢,好舒服。”夜晚降临,遮天的雾气终于渐渐散去,治愈之光的疗伤,也让朝歌终于有了一种在现实中生存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魂魄 篝火无人加柴,渐渐熄了,只有些许红光闪灭不定。 莫小草醒来后,站在湖畔眺望,眼前漆黑一片。 “那小子终于抛下自己跑了吗?”女孩自嘲,“也难怪……既然都已经逃出来了,谁还愿意跟一个女妖怪呆在一起。” 正自皱眉间,漆黑的湖面上陆续出现些许光亮,那些光亮羸弱却生生不息,越积越多。 “真漂亮。”莫小草笑逐颜开地低声称赞。 因为,在光亮里,他看到了某个呆头呆脑的家伙。 朝歌一直在湖中导气疗伤,早已忘却了时间,此刻听闻声响,回头朝莫小草轻轻招了招手。 莫小草咬着嘴唇犹豫一下,继而脱掉鞋子,轻轻地走进湖水里。 哗啦啦。 随着女孩的靠近,湖水之上的光点们再一次躁动起来,那个奇怪少年身上的墨鱼气息消失良久,终于再次有了这股气息的出现…… 这一次是个女孩子。 于是,这些认为可以再次获得生存所需的细小光点开始在莫小草身体周围快乐的飞舞,直至她整个周身都渐渐亮了起来。 “好舒服呀。”莫小草轻叹。 被狻猊一爪击飞时受的伤痛随着光点的越来越多,变得微乎其微。直到某一刻,多到难以计数的白色光点,把两人的脸庞都照得如同在白日一般毫发毕现。 红着脸,莫小草惊喜地看着眼前这番奇观,轻声问道:“这就是治愈之光?” “嗯。”朝歌微笑着点头。 这种被称为治愈之光的昆虫对外伤的治疗确实很有效果,可终究只是能医治外伤而已。再想到女孩身上一系列的奇怪症状,朝歌不免忧心忡忡。 “让大夫瞧看过了?”朝歌试探着问道。 莫小草苦笑着答道:“没有用的。” 片晌之后,治愈之光再次黯淡了下去,而朝歌像是忽然间想起了自家师父的那本宝贝图鉴,开口问道:“你听没听说过图鉴?” “什么图鉴?”以莫小草的博闻强识,却也对朝歌所说的图鉴很是陌生,她只记得朝歌当初说他是靠什么图鉴才识别出龙皇九子的能力。 “据说是走遍世间所有角落的深海之王,用生命写就的一本万物图鉴。”朝歌解释道。 不光是识别龙皇九子,就是认出八爪墨鱼和找到生命之光,他也是依靠的这本奇书。 “然后?”莫小草还是不清楚他要说什么。 “我想在那里面或许有能治疗你病情的物种。” “你看过?里面都写些什么?”莫小草明显也来了兴趣。 “我翻不开那东西,据说是关于物种的一切信息,但我师父手里也只有北陆之卷。等我们离开这里,找到我师父后,可以让他帮你看看。” “嗯。”莫小草点了点头。 如果是孤者,或许真不会在乎她食人魔的身份。 旋即,她又想起朝歌所说的“北陆之卷”,于是难免疑惑道:“这图鉴……还有很多卷?” “这就不清楚了,当初师父给我的这只比翼蛊,就是通过北陆之卷找到的。”朝歌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然后从中取出一个蜡丸,经过这番折腾,蜡丸还能保存完好无损,倒也算是个奇迹了。 “比翼蛊?”女孩的眉头微微皱起。片刻后,嘴角斜翘,莫小草饶有兴致地凝视了朝歌一会儿,一直盯到朝歌都开始感觉她是准备要把他吃掉,她这才开口说道:“其实,你这人还真是奇怪。” “额。”被一个妖怪如此评价,让朝歌彻底摸不到头脑了。 “请问……”因为害怕被妖怪吃掉而努力后倾的身子终于回复正常姿态,紧接着,朝歌疑惑地开口问道:“我哪里奇怪了?” 莫小草回道:“从你身上我看不到一丁点恐惧的感觉。” “恐惧?”朝歌心说我刚才还觉得你想吃了我呢,我咋会不恐惧啊。 “我的话可能有点让你摸不到头脑,我先来解释一下,所谓恐惧,一种为生理上的本能反应,而另一种则是通过理性思维的逻辑判断所衍生出来的,当一个人遇到比自己强大许多的存在,或是遭遇未知事物时,就将会唤醒这两种恐惧。而你先是被附魔者追杀,再又进入到完全未知的‘道’内,之前还被狻猊追得累晕了过去,也就是说你应该也受到了这两种恐惧的威胁。可无论是于逃亡的途中,还是现在的这一刻,我却从你的眼中看不到分毫恐惧。” “额。”朝歌觉得这只妖怪如果不是木鱼成精,就一定是蒲团作怪。她说的感觉不到自己的恐惧实在太让人莫名了,遇到这些情况时,自己可是一直心扑扑跳个不停啊。 莫小草没有再深说下去,朝歌的反应已足以说明问题。 其实,她说些这话,并不是单纯在说朝歌胆子大之类的,而是她觉察到了一种极为不协调之感。这种感觉在“道”里听朝歌说他能看到气息时莫小草就有了。 身体与灵魂的不协调。 换句话说,就算他真的感觉到了恐惧,但是他的身体并没有明确的给予反应。 开始时,莫小草只是觉得孤者的这个徒弟有太多令人惊奇的地方,天生的“天道望气”,异于常人的“无知无畏”,而当他取出孤者留给他的比翼蛊之际,莫小草才终于有了些眉目。 关于比翼蛊的作用她早有所耳闻,如果对方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战胜了狻猊,她倒是能想到缘由了。 但也只是猜测。 所以,她才会出言试探。 比翼蛊之所以珍贵,不是源于雌雄蛊之间的遥相感应,如果单单如此,世间还有许多其它手段可以做到这一点。比翼蛊“雌为锁,雄为匙”,而其要锁住的却是听起来很虚幻的东西--魂魄。 如果不是对朝歌进行过深入了解,只以比翼蛊的作用来判断,莫小草可以理解为孤者是为了保护徒弟,把某个强大的魂魄锁在寒木剑之中,当然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但也只是迷惑他人的手段。 所以,有古怪的不只是那把剑,这个可怜少年很可能在其记事之前,他的魂魄便被人塞进了他这副“极之体”里…… 这也就是为什么莫小草感觉不到他的恐惧,而天生的“天道望气”,更是说明了极之体的存在。 莫小草在调查自己身世的时候,由于自身的不老不衰,她把攻克方向放在了玄之又玄的魂魄之上。原以为会是很徒劳的举动,可在查找了附魔组织内部资料以及一些古迹里找寻到的古卷,倒真让她发现了许多关于魂魄的问题。 在一本古卷里,她知道了世间很可能存有一种可以容纳人魂魄的极之体。而这种所谓的极之体,说白了,便是一种极端环境下单一而浓郁的气息日浸月染蕴育而成的灵体,因为纯净无暇,据说可以容纳世间任何魂魄而不必担心被气息反噬。更因其与天地气息一脉相承,从感知到观察、调用,比起人类对于气息的复杂引导,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莫小草对比了古卷上的描述,发觉与自身情况并不吻合,而现如今看来,倒跟朝歌的状态太过相像了…… 但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呢? 莫小草觉得现在的场面倒很像是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一个孩子他是被领养的一样。孩子的父母保守这个秘密,也是为了孩子着想,而以过往的调查来看,莫小草还是很信任孤者的为人。 无知是福。 莫小草想起她此前隐瞒“道”的存在周期,便适时缄默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身世 “我明明有怕的要死啊,只是我害怕的时候你没注意到罢了。比如当我第一次见到那道光柱的时候,我就有种想逃跑的本能。” 虽然莫小草一副像是在夸赞他的样子,但朝歌总感觉莫小草的话很奇怪,便本能的开始辩解,或者说,给自己抹黑。 “行啦,你是天底下最胆小的胆小鬼还不成吗?”莫小草哭笑不得。 既已决定相信孤者的好意,她便也没有继续深说下去。 “额。”朝歌再度语塞。 “谢谢你。”四周沉寂了下来,而就在朝歌误以为女孩又要再度昏厥过去的时候,莫小草忽然轻声嘟囔了一句。 因为自身隐藏了太多秘密,莫小草知道自己并没办法像普通人那样简简单单地表达出一声感谢就可以完事了。 “嘿,不要老说这种客套话,你不也救了我嘛。”朝歌害羞地笑了笑,脸色发红地看了眼莫小草,发现对方小小的脸蛋也一样红扑扑的,朝歌忍不住想捏一下,但终究是没敢。 “嗯。”莫小草勉强笑了笑。 在此之后,两人没有再做交谈,安静的立于水中接受着治愈之光的治疗,等八爪墨鱼的气息完全消失后,一脸惬意的两人也便从湖水中走出,将灭了的篝火移走后,两人在温热的地上并排躺好。 “呵……啊。”朝歌打了哈欠。 要说治愈之光的疗效确实惊人,他的伤势明显好了许多,而伤势的骤然减轻,也让不知道有多少个“年月”没有睡觉的他显得昏昏欲睡起来,趁现在身子舒爽,朝歌只想赶紧补上一觉。 可一双困眼才刚阖上…… “喂,你说,如果找回的记忆是那种很悲伤、很痛苦的,你还会想找回来吗?”早些时候睡得极沉的莫小草,在这个时候,却非常不解风情地再次开启了话题。 “怎么?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再次瞪圆双眼,侧过身,面对着依然在仰躺着的莫小草,朝歌展现其八婆一般的敬业精神。 看来,也真不怪燕归说他。 “没有。”莫小草笑笑,“我就是问问。” “不对,说实话。”朝歌摇头。这点察言观色他还是有的。 莫小草挠了挠头,苦恼地说道:“确实并没有全部找回来。” “为什么会这样?”朝歌不解,“我的记忆就全都找回了啊。” “其实,从你找回记忆开始,你就在一直在疑惑为什么我会对天道后山这么了解吧?” “嗯。”虽不明白莫小草为什么顾左右而言其它,朝歌还是老实回答。既然记忆里莫小草真是他抱着跑去天道后山的,并不是在山里土生土长的精怪,那么,她跟天道山就一定是有什么瓜葛。而且,从天道后山莫名其妙地通到了这里……没准儿她失去的记忆跟这个地方脱不开关系呢。 “我就直接了当跟你说罢。”不理会朝歌的胡乱猜测,莫小草缓缓说道,“你别看我现在这一副样子,其实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活了多少年了。二十年前,当我醒来的时候就是身处于天道后山,那时候,我的记忆一片混乱,我不知道我是谁、来自哪里。而除此之外,跟我有关的人或是事,我也全都想不起来。于是,我开始从后山走出,见人就问对方是否认识我。当然,很多人说他们认识我。结果无非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又没有身份,就想把我卖去妓院之类的场所……” “你……我……对不起啊,我不该问的。”朝歌惊得直接坐了起来。 “哈。”莫小草粲然一笑,“别担心啦,那时候我就已经发现自己的能力了。” “呼……”朝歌低低吁了口气。但他随即又联想到了莫小草“女妖怪”的身份,于是惊恐地问道:“你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开始……吃人的?” “至少,记起来的那部分记忆里我绝对没吃过人。”被无休止的误解,女妖怪终于第一次给出了正面的回答。 “我相信你。”朝歌自然无条件相信,“那……你继续讲吧。” “之后的许多年里,我一直致力于找回自己的身份。起初被骗了几次,也让我觉得,这种逮住人瞎问的方式根本不管用。于是,我就开始四处找人打架,因为我根本不会什么招式,或者说即便曾经会,也全不记得了。我只希望通过战斗,有人能读懂我所使用的内息到底属于哪门哪派。然而,即便我跑遍了被世人所知的大多数门派,还是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到底是谁。直到有一年,在机缘巧合之下,我从一个修行者口中知道了附魔组织,并费尽千辛万苦的考上了附魔者。但依然很遗憾,附魔组织也不是万能的,我似乎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再然后,我转而着手恢复记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调查天道后山,因为组织里对这座封山大阵也是知之甚少,情报更是少得可怜,我只能独自返回天道山进行调查。” “然后,然后呢?”朝歌困意全无,黑夜里一双眸子精光湛然,“以你对‘道’的了解,你说的返回天道山,我想应该并不是指这一次吧?” “你说的没错儿,上一次我回到天道山,是九年前的事情,我进入了‘道’,但不知是否是因为强行破阵的缘故,我超越了附魔极限。”莫小草将双手摊在脑后,继而叹了口气道,“然后,就成为了一个妖怪。” “怎么个妖怪法?”朝歌有些不解,既然她也不吃人,为什么还要说自己是妖怪呢? “嘶。”蓦地,朝歌想起在某个并不存在的未来里,雷女倪苏那泛起红光的恐怖双眸,于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黑暗里看不见朝歌的作态,莫小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要说怎么个妖怪法,其实我自己也并不知道,可追杀我的人都是以这个理由要杀我的。而且那时候我才发觉,我失去意识竟然已长达半年之久。或许,在那半年里,我真的干过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额……”朝歌觉得这确实真有可能,不然人家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追杀她。但反过来想,即使她真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这又不是她有意而为啊。 内心里两厢交战的朝歌觉得有点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应该站在她这一边了。 “哈,话说还真是好神奇啊,一个人竟然还可以多重失忆。”不知说什么是好的朝歌开始口吐烂话。 “呵。”莫小草苦笑,“这么悲伤兼恐怖的事情,难道就只能被你用来吐槽吗?” “嘿嘿,总之,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错啦。”朝歌最终还是摆脱掉困惑,表明了自身的立场。 “……”莫小草沉默,她知道朝歌不过是在安慰自己。 既然杀了人,以“不记得了”这种破烂理由作为借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又怎么会有人认为不是她的错呢? 一阵儿难言的沉默过后,难以忍下心中好奇,朝歌再度开口问道:“既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为什么还要回到天道山?” “我想找到龙皇。”莫小草回说。 从恢复意识以来,她做了许多调查,在死亡海域的一座海底城市中,她从一本古籍里知道天底下能创造出这种“道”的就只有掌控时空法则的龙皇一人……她觉得,对于自己的失忆以及自己二十年来容颜不改的诡异现象,唯有龙皇能给她答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寻路 经过“治愈之光”的修复以及一晚上的休整,第二天一早,两人准备出发离开。 虽然莫小草身体伤势恢复的七七八八,可她那败血之症没有烈酒来缓解,整个人显得困顿不堪、时睡时醒。好在,她的身体也就只有五六岁孩童般大小,朝歌便直接将她抱在怀中上了路。 可具体要怎么走,两人倒也没甚主意,因为,他们究竟被传送到了哪里,不管是朝歌还是莫小草,都还搞不清楚状况。眼前只有不知边际的平原、巨大的湖泊,以及一到白天就遮天蔽日的雾气……没了山,也就没了上山下山之说。 多年研究,莫小草还算熟悉天道山附近的地形地貌,可此地这般的平坦辽阔,他们竟好似已经完全离开了天道山所在的区域? 既然暂时找不出目的地,而这里又不是在“道”中,要喝水、要吃食物,于是,两人略作商议,便沿着这片淡水湖找准一个方向一直前行。 一天时间,连半个人影也没见到。到傍晚时分,莫小草醒来,朝歌便下水捉鱼,准备做晚饭。其间,一条似鱼似龟的怪物想要对他发起攻击,朝歌一拳打在它下颚上,把它打得直接翻白儿飘浮在了湖面上。 又经过一番忙碌,朝歌抓起一条肥鲤准备上岸,却发现湖岸有人影晃动。于是,朝歌赶忙摇手呼喊,想叫住对方问下要如何离开这个鬼地方。 那人也明显听到了他的招呼,可就在朝歌考虑着要不要穿上衣服再礼貌问询的时候……对方竟然撒腿跑了。 好容易碰到一个大活人,朝歌自然不想让他就这么白白跑掉,可当他爬上岸想辨别出来人气息的时候,他竟惊异的发现,这个人连一丝一毫的气息也没有留下。 普通人虽然不知道气息该如何运用,但其身上也一定有着气息的存在,如果连朝歌这种变态都感觉不到对方身上有气息存在的话,就说明,来人一定是有意在隐藏自身的气息。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物,就至少也要达到知世巅峰以上。 既然隐世高人不想让自己见到,朝歌也就毫无办法。晚饭后,两人又对当前的状况进行了一番分析,无奈线索太少,最终也难以得出一份结论。 说起来,朝歌被雷女击中后背所造成的伤势虽然基本痊愈了,但是当初耗费精血加持寒木剑却使得他经脉破损、丹田气海几近耗空……又兼在“道”中无法运转内息,出来以后也只用了两个时辰来运功,所以,到现在为止,身体内的气息其实也就只恢复了两三层而已。 虽然对于未知所在的恐慌让两人觉得越早离开这里越好,但由于之前那个看起来厉害无比的人物出现,为了避免再生出难以预料的事件,所以两人当即决定,今晚就先好好修补经脉、恢复气息,明天一早再继续寻找出路。 吃完晚饭,两人闲聊了几句后,莫小草再一次昏睡。 因为之前被水怪攻击,外加上那位不知藏身在何处的神秘人,朝歌只得打起精神守夜。午夜时候,一头一人来高的猎豹在附近逡巡了一阵儿后却并没有敢贸然上前,最后便悻悻地离开了。到了后半夜,伤势未愈的朝歌还是扛不住困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好在,最终倒也没有事情发生。 第二天一早,朝歌起床,因为后半夜睡得还好,他的伤势照比前一天又好了许多。不过,莫小草还是老样子,精神十分萎靡。 简单洗漱一番,怀抱起依然还在睡眠中的莫小草,朝歌再次上路了。 但不同于之前一天,随着他们的越往前行,开始有越来越多前所未闻的生物来到湖边饮水。好在,多数是些温顺的生物,而一些明显带有暴虐气息的家伙,朝歌在感受到它们那股气息后,早早地就躲了开去。至于那些无法躲开的猛兽袭击,朝歌倒也不惧,但随着攻击他们的野兽越来越大型,越来越难缠,也让朝歌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正常来说,如果要从什么深山老林里逃出去,基本也是所见大型野兽要越来越少才说明靠近人类居住地了,可现在的情况却正好相反……但在这种本身就已诡异莫名到了极点的地方,还真不能按常理揣度。 莫小草在傍晚时分醒了过来,两人商议后决定回走。因为再走下去没准儿就要遇到什么无法抗衡的怪兽了,更何况现在两人都受了伤。 晚饭依旧吃的是烤鱼,吃完饭,莫小草说你也走了一天了,我们今晚还是先休息一下,明天再回走吧。 朝歌点头同意。 莫小草又说感觉身体已好了许多,而且才醒过来一时半会儿睡不过去,便劝朝歌先行休息,等下半夜再换他守夜。 晚饭前,有一头相貌丑陋的黑毛牤牛因为想要攻击两人,被朝歌顺手揍趴下了,鉴于这种大型野兽都有划分地盘独居的特性,朝歌觉得两人现在呆的地方还算安全,于是对莫小草点头说那好吧,一旦感觉到危险,一定要先叫醒我。 躺下没过多久,疲累的一天的他便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天亮,起身后,朝歌睡眼惺忪地去往林子里放水,回来的时候试着叫了声女妖怪。没听到莫小草的回答,开始他还以为莫小草又昏睡了过去,可返回原地,发现莫小草竟然失踪了…… 仔细观察了一下附近地面,朝歌并没有发现野兽靠近的痕迹,疑惑片刻后,他突然一拍脑门,终于知道莫小草跑去哪里了。 这一路上所见到的野兽越来越强大,已让朝歌怀疑这里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龙巢,而假若这些野兽充当的是龙皇的守卫,那么他们就是在接近龙皇了。 回想莫小草这两天的话,朝歌可以肯定她是自己去找龙皇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她一定是觉得她一旦离开龙巢,就不太可能再有机会回来,所以,她是想在临死之前知道自己的身世…… 想明白了原由,朝歌毫不犹豫,即刻起身。 如果是换作别人,莫小草都已经走了大半夜,想要在这茫茫密林中找出对方,无异于大海捞针般艰难。但这些“年”在“道”中除了感应气息以外,朝歌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莫小草身体虚弱、气息微小,但这股气息却有异常人,朝歌凭着这种异样感,奔着莫小草逃去的方向追去。 一个时辰毫无停歇的狂奔,朝歌穿出密林,来到了一处山崖旁。 于朝歌而言,见到这山崖本该是一条好消息。虽说有很大可能,两个人是进到了山谷深渊之中,但至少,他可以安心他还在天道山。 然而,待他走到山崖近处,看到山崖前的一片乱石后,朝歌就很有种想吐血的冲动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又是某座石头大阵吧?” 朝歌倒真是连想都不想往这方面去想了,可这一堆明显看起来不正常的破石头就摆在他眼前,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目光放远想看清楚这阵法的全貌到底是什么样子,同时朝歌也在心中暗自祝祷:“希望咱们还没倒霉到费尽千辛万苦……又走回了‘道’里面。” 乱石繁杂的让他不由微微皱眉,可旋即,他的眉头便舒展开了。因为他极为意外的发觉,这里竟是一个被摧毁的大阵中枢。 “到底……是谁干的呢?”边在心中作着猜想,朝歌走到一块普通无奇的石头前蹲下,缓慢伸出手指轻轻抚摩石头上他一眼就注意到的那两道青苔。 随着指尖移动、青苔剥落,露出里面深刻入骨的痕迹……让朝歌感到意外的,这些痕迹竟是两道清晰的剑痕,却不知被青苔遮掩了多少年岁,不见天日。 朝歌转头望向别处,发现这座石头大阵里,那些同样普通的石块上也生着类似的道状青苔。而想必那些青苔之下,也一定有着类似的剑痕。 石头上的剑痕分为两道,简洁凛冽甚至显得有些粗疏,很随意的左一剑右一剑,却透着无可匹敌的强悍意味,多年之后,青苔附着在剑痕之上写成了一个字。 朝歌感受着指尖的触感、感受着剑痕间残存的淡薄气息,于是明白,便是这些简单而强大的剑痕,直接摧毁了这座不知有多么厉害恐怖的大阵根基。 剑痕间的气息很熟悉、很亲近,细细感受之下,竟惊觉这股气息与寒木剑上的气息完全相同,由于只是气息的残存,所以要淡上许多。 “师父来过这里?”这是朝歌的第一反应,不过很快他就排除了这个想法。 自己师父的使剑方式他是熟悉的,青苔已经完全覆盖了这些剑痕,说明这一切发生的时间至少要几十年,更甚至可能是几百年前。 为了找寻更多的证据,朝歌再次仔细观看起这些剑痕,然后,他注意到有些石块的截面太过光滑,明显是曾被切开。在好奇心驱使下,他寻到三枚石块并把其拼在一处,发现果然是一整块石头被两剑斩成了三截。三截断石依着光滑的剑痕重新回复为整体,缝隙间喷出几抹浮尘,那些残存的气息也变得浓郁了几分。 “果然是寒木剑没错。”朝歌笃定。然使剑之人所能激发的冰寒之气,则明显要强过他朝歌千百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激战 噗。 就在男人指尖触及莫小草眉心的一刻,一团赤红的火焰覆盖了莫小草全身。 嗖。 虽变起突然,男人却像已早已预料到一般,于倏忽间又退回到百尺开外。 “女妖怪。” 朝歌还在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接下来的一幕却又让他再次瞠目结舌,完全地不知道要如何行动了。 因为,他瞧见火焰中的莫小草在长高,而且是在用肉眼可见的超快速度不断长高。本来三尺不到的个头儿,瞬间便长高到了将近七尺,甚至比他还要高上一头。 “唔。”女性成熟的过程,让朝歌这个小处男险些惊掉了下巴。特别是随着长高,原本被火焰烧得已经残破不堪的衣物被彻底挣开,露出里面一片耀眼的白色。 吭哧、吭哧。 朝雏儿面红而赤,原本重伤虚弱的呼吸竟变得粗壮起来…… “去!”当成熟大姐姐版莫小草将两颗比她身上最耀眼部分还要巨大的火球轰向帅大叔的时候,满面潮红的朝歌已经见怪不怪了。 砰、砰、砰、砰…… 眼前火球与水瀑齐飞,而像朝歌这样的衰男,就只能与冰冷坚硬的崖岩为伴了。 “希望你打完之后还能变回来,不然我也肯定要被你当点心吃了。”朝歌满脸哀愁地感叹。虽然他现在倒很想蹲在地上画圈圈,可他似乎连动一下都不能够。 龙皇刚才那一下摔得很重,肋骨也可能已经断了好几根,但朝歌知道他无法动弹并不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男人施加在他身上的那股压力。从其正式出手开始,这股慑人的压力便始终没有减弱过。 “打吧,你们就使劲的打吧。反正我是弱到掉渣、谁都可以抬手瞬杀的可怜虫,甚至连说完一句场面话的机会都没有……”朝歌似乎已经自暴自弃,不过依然没人理会他就是了。 砰、砰、砰、砰…… 水与火的碰撞变得愈加激烈,望着眼前绝非人类间的战斗,朝歌的思维不自主的开始发散起来。 女妖怪是不是人类朝歌已经没办法判断,反正这龙皇绝不是人就是了。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遇到这种传说中才会出现的可怕角色,还被当成了敌人,朝歌只能感叹自己运气太背。不然怎么修行故事里的那些主角一出场,遇到的敌人全部都是些不长眼睛的蠢蛋,不但负责解释一切的来龙去脉,还会主动伸出脸来让人打…… “唉。”朝歌忍不住哀嚎出声,“为什么我就没这种好命啊?” 也难怪朝歌悲愤,敌人是魔王级人物就罢了,故事里的双方开打至少还需要一言不合呢,这俩人根本就是没废话地直接开干,朝歌觉得自己很可能一直到死都要这般不明不白了。 砰、砰、砰、砰…… 没人理会他,战斗依旧。 “差距真的有如此巨大嘛?如果能活着出去,就去参加附魔者考试好了,九死一疯而已,总好过像现在这样去哪儿都被人瞬杀啊。”朝歌又开始不甘心地乱想。反正此刻的他,也完全帮不上一点忙,如果这样的女妖怪都打不过对方,那他们两个就只能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至少,看到过那两个完美的半球了。”连日来饱受某流氓的日夜熏陶,朝歌的天马行空已经彻底飘向了让人不耻的地方。 “虽然就这么死了有点对不起师父,不过,也是没办法的啦,谁让这个不负责任的老人家认为他超级没用的徒弟难逢敌手呢。”眼前激战正酣,遮天盖地的水火气息来来去去的,可朝歌明显看不懂其间形势,于是,又不免腹诽起他那个不知道身处何方的老师来。 咚。 出乎意料的,这场战斗来的突然,完结的似乎也很迅速。 就当朝歌还在这边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之时,那边乱石堆里的水火之战也终于进入到了尾声--被火球烧得衣衫破烂的狼狈大叔终于成功地将莫小草困在了一个巨大的水球里。 莫小草虽强,但好像跟这个身为龙皇的对手依然不再一个层次上。 “这么一看,还真是美啊。”望着水球中一如美人鱼般靓丽夺目的莫小草,朝歌开始胡言乱语。不是他不关心,只是他觉得反正两人都是要死的,该赞美的时候就要不吝言语。 “……”水球里挣扎良久的莫小草终于停了下来。虽然听不到朝歌的胡言乱语,不过,倒也能体会朝歌此刻的心绪。于是,安安静静地看向朝歌微笑着,一双眼睛此刻是如此的清澈,哪里还有半点的赤红与狰狞之色。 “死前还能保持人类的意识,你也算死而无憾了。”朝歌这样想着,心里忽然间好受了许多。 “虎女,我的肉身在哪?”随着男人的一声厉喝,水球越缩越小,水球里的莫小草再次痛苦地挣扎起来。 “大叔,你把她困在水球里,连呼吸都不能,你让她怎么回答你啊……更何况,她又失忆了。” 前一瞬还觉得己方两人必死无疑的朝歌,这一刻又突然看到了生的希望。 与一心想致两人于死地的雷女不同,这龙皇似乎只是想逼莫小草说出某个秘密?至于具体是什么秘密,朝歌当然无法知晓,什么肉身啊、虎女啊,已经完全超出他的理解范围……可这些并不耽误他把莫小草的失忆告知对方来换取他们一线生机。 “我觉得也是。”男人略作思考后,毫无保留的相信了。 咚。 几息之后,水球破裂,莫小草摔落在地。 不是男人太过自负,是因为在水球里窒息太久,此刻的莫小草已经再次晕死了过去。 水球破裂的同时,男人施加在朝歌身上的压力也终于撤去。顾不上断骨的疼痛,朝歌赶忙爬到莫小草身边,将自己身上破烂的上衣脱掉盖在了她的身上。 “小子,劝你不要靠得她太近。”男人负手而立,冷漠地瞧着朝歌给莫小草渡着内息,并没有上前阻拦,但却出言提醒道。 “嗯?!”朝歌一脸疑惑。 “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莫小草依旧昏迷,而男人似乎也不并在意她是否会醒来。 “听是听过……”故事倒是从书里看过,可朝歌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其实,我很奇怪……”男人嘴角微翘,“既然你已经被她咬了,为什么还能坚持这么久?” 或许是笃定眼前两人不再有丝毫威胁,孤单了太久的男人开始话多了起来。 “嗯?”朝歌抬头,满脸疑惑地问道,“你在说什么?” “喏。”男人收起下巴,眼光落到了朝歌胸口的位置。 朝歌低头…… 这时,他才发觉自己胸口赫然有两个深深的孔洞,之前由于疼痛以及胸前沾满小草的鲜血而并没有觉察到。现在,他褪去上衣,将胸前的伤口暴露出来,才被男人看了个正着。 “欸?!”朝歌瞪大了双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阴谋 无论是胸前那两道深深孔洞里流出的鲜血或还是早前沾染上莫小草的鼻血,这一刻,都已在朝歌裸露的胸前凝结成痂。 “极阴体质?”微作沉吟,男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朝歌很不理解,为什么这群高来高去的人物都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汇? “胸前的伤口并没有消失,说明你不是再生体质;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能将注入体内的‘之血’压制起来,也就只有极阴体质了。”男人自顾自地解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朝歌才不管什么之血、极阴体质,以他对莫小草的了解,这是件本就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一定是你把我们骗到这里来,并且还想用幻杀阵杀了我们,我胸口的伤也是你的幻术造成的。”说这些话,其实朝歌更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因为,他真的不想把莫小草当成一个坏蛋来看待啊! “你不觉得你说的话很没逻辑嘛?”男人有些好笑,“我想杀你们……还用得着这么费力吗?” “你明明就是想从莫小草那问出你的肉身所在,所以,才无法下杀手吧?”既然男人似乎又对自己的什么寒冰体质有了兴趣,有了这份秉持,朝歌也就不在乎这时候跟男人当面质问。 至少,他很清楚,这种问话还不至于完全触怒对方。 “看来你好像还不知道我是谁噢?”男人微笑地说道,“我乃这座天道山的主人。” “果然是龙皇。”朝歌终于确定了男人的身份。不过既然龙皇并没有万能的偷听到他们的对话,朝歌开始理解莫小草拦阻他进入这乱石堆的目的,心说就算您老人家再骄傲得瑟,我也已经看出来,你不过是被这些剑痕所作牢笼困住的可怜囚徒罢了。 “你似乎并不惊讶我的身份?”龙皇皱眉看向朝歌道。 “我能猜出您的身份,是因为莫小草的失忆,她告诉我她想找您寻求答案……”对方自曝身份,朝歌的话语自然也软了许多。 “哈哈哈哈……”龙皇忽然大笑起来,“答案?我能给她什么答案?她能找寻到我的肉身,并把其毁掉,现在跑来我被锁魄的地方,跟我寻求答案?” “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朝歌开口问道。 “或许她真的不记得去毁灭我肉身的事情,我想是之血让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否则,即便是我那只存一魂一魄的肉身也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不过,这种纠缠了近千年的恩怨你不知道也罢。”龙皇显然没耐心为朝歌这种小人物解惑,“你只需要知道,比起第一次见面的我,与你相处更久的她才会有更多时间来考虑如何算计你。” “……”朝歌咬着嘴唇沉默,他实在想不出一个被囚禁起来的龙皇究竟有什么理由骗他。但这种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肚子里的算盘没准儿早已经打到他的理解之外了。 半晌过后,内心里还是无法确定龙皇所言真伪,朝歌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前辈,您真的……没有骗我?” “骗你什么?我的身份?还是你被咬了的事实?”龙皇淡淡说道,“而且,我告诉你,就连把你骗到这里来的人……也并不是我啊!” “那会是谁?”朝歌疑惑。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不成? 随即,他再一次想起了湖畔的那位神秘人。 “喏。”出乎意料,龙皇把目光落在了莫小草身上。 “您这是在开玩笑吗?”朝歌觉得龙皇的说法已经侮辱到了他的智商,“她如果知道会是这种结果,您认为她还会傻到跑过来送死?” “呵,你小子还不是太傻嘛。”龙皇嘿然冷笑,“不是她想跑过来送死,而她没想到,本该沉睡的我,竟在昨天晚上被天道山这群臭道士给闹腾醒了。所以,为了对抗我,她才咬了你,可又出乎她意料的,本该发疯入魔的你,竟然能抵抗得住之血的侵蚀。” “唔。”朝歌望着自己胸口的深深孔洞再一次皱起眉头。 “既然不是您把我们骗过来的……”朝歌忽又想起一事,“那为什么我一到这里就受到了您幻杀阵的攻击?” “哈哈,幻杀阵?你认为我会做这么小家子气的幻杀阵?”龙皇乐不可支,“如果真要是我布置的幻杀阵,你在瞬间就已成为天地间的靡粉了。” “那是谁布置的?”朝歌有些无奈。他觉得以龙皇这种倨傲的性格,很有可能会说这是他让自己小弟随便布置一下,用来装装门面的。 “那是你自己……产生的幻觉。” “欸?”朝歌一愣儿。 自己竟然完全猜错了? “这事儿说起来可能有些复杂……” 龙皇可能是觉得自己要跟这少年费一番口舌了。于是,干脆从眼前挑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块坐了下来。这样一来,一直蹲跪在莫小草身边的朝歌也就得以平视起他那双深蓝幽邃的眼睛。 一刻钟后。 “您是说……莫小草她是因为吸了我的血,才会突然变回她本来面貌?而我之前经历的那份恐怖,也不是您布置的幻杀阵造成的,而是我被之血侵入身体里……产生的幻觉?” 朝歌认真地听完了龙皇讲述后,又给总结了一遍,因为他依然难以置信。 “嗯。”龙皇点了点头,“不过,现在你体内的之血也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得神志不清,并有吸食人血的渴望。当然,一旦你成功吸到了人血,你就会变得更加强大。反之,则会变得越来越虚弱、直至死亡。而被你所吸之人的血气越强,对你所能起到的功力提升作用,也就会成倍增加。” “不会吧?”要说这龙皇的恐吓效果还真甚是管用,一段话说下来,直把朝歌惊得浑体发冷、后怕不已…… “你才刚刚被咬没多久,血毒也还没有深入骨髓,所以这之血,也并不是没办法消除。”眼见成功震慑住了朝歌,龙皇一改此前的阴沉,一脸笑眯眯地说道。 “那要怎么做才好?”被吓得半死的朝歌赶忙问话。 现在,他的脑袋里全是倪苏变成食人魔时候的可怕模样。 “说白了,就算毒液没有完全侵入,但现在你体内的之血,其实也已是身体精血气息的一部分了,除非将你体内的血液全部放干,否则根本没办法解决。不过,依你的体质,我会教你两套功法来进行尝试。一套是散气之法,只有将气海丹田内的气息完散于身体四肢百骸,之血才不会扎根于气海丹田,也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一点一滴地将其逼出体外。当然,只有这样还是不够的,之血有极强的扩散性,这也是为什么你一被咬就产生了幻觉,如果换作旁人更是直接就会失去理智。所以,只要有一丁点的之血没有被逼出体外,不久之后,你也会再次沦陷。因此,我要教你的另一套内视之法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寒冰体质可以无限减缓体内气血流动,通过内视之法,你可以通过自身意识在体内延伸查探,最终确保体内不会留下任何一滴之血。” “……”低头再瞧了瞧自己胸口那两个瘆人的血洞,朝歌没想到自身的处境现在竟然这么凶险。于是,略作犹豫后,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让朝歌做出这个决定,是非常艰难的。不光是他还对莫小草存有一丝信任,更兼他以为所谓的散气,就是废掉自己一身的修为。 但这一切全都敌不过对于食人魔的无限恐惧……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天空渐渐的暗了下去。 按照龙皇所授之法,朝歌很顺利地就将之血逼出了体外。 接下来,他便开始了最后的内视。 咝咝咝咝…… 意识在自身体内游走的感觉,就仿佛全身都变成了通透的水晶,连根根筋骨亦清晰可见。而其在血液的包裹之下,也更像是有流淌的水在覆盖全身一样,整个身体一阵儿的酥麻。 然而,当自身意识伴着这份快感距离大脑中枢越来越远之际,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念头,开始围绕着他周身旋转不休。就当朝歌满心疑惑地想收回体内探查的意识,这股念头却骤然加速,并把他可怜的意识形态,越捆越紧…… 就在这时。 朝歌似乎听到了一声来自大脑里的传音:“娃娃,借肉体一用。” 朝歌脑中“嗡”的一声炸开,他想挣扎,但可悲的是,他竟连如何挣扎都不知道。而到了这时候,朝歌才恍然惊觉,龙皇正是利用了他对食人魔的无限恐惧,一点一滴的编织起谎言让自己对他产生信任,并最终达到这“夺舍”的目的…… 随后,没了自己身体控制权的朝歌,连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难道,他说的竟没有一句真话?我也真的错怪了女妖怪?” 这是朝歌最后的意识,没人回答他,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黑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章 弃子 辰塘城内有一间规模颇大的娱乐场,名曰:听香榭。 创立人正是郁苍镇那位李姓土皇帝的族叔,这人跟当今圣上李显隆都有一些沾亲带故的关系,但这人究竟是谁、这消息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都已经无从得知。 原本,这听香榭也只是个供闲汉们吃喝嫖赌一条龙服务的所在,却因东家背景的关系,生意火爆到超乎想象。 数钱数到没办法停下来,于是,只得忍痛轰人……而方法嘛,自然是提价、提价、无休止的进行大幅提价。 一来二去,这间娱乐场,倒正式升级为了顶级豪富娱乐专属场所。城里头那些想在仕途上混出名声的、望在商业上有所精进的,无不在此扩展自身的人际圈子。 圈子即代表着利益,能跑到这里大把花着银票来打水漂儿的人物,也就没一个赚得是那种辛苦钱。 那么。 有人阻碍了圈里兄弟的仕途发展了怎么办? 有人妨碍到圈里兄弟的商业扩张又要怎么办? 贪污、受贿、吞并、垄断市场、假货残品、欺男霸女……这些芝麻大的事情又有谁没干过?难道就因为这点大家扭头即忘的小事儿,便眼瞅着圈子里兄弟受苦? 既然是利益圈子,大家基也搞过了,就总得为好基友出份绵薄之力吧? 而作为东家的,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了,就算是人家花钱来你这打水漂儿的,也得闹腾出点水花不是? 所以啊! 所谓的娱乐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转化为了一条黑色产业链,而这条产业链涉及之广,亦早已超出了人们最夸张的想象。 短短十几年间的疯狂扩张,各大城市分号连开,听香榭竟大有连通天下之势。 听香榭十二堂! 不光是在辰塘城,这便于整个中州,甚至整个寓景都很响当当的名字。 几天前,娱乐场里来了位贵宾,虽然坐镇的听香榭第四堂堂主贺青藤觉得这位面貌冷峻的中年人面生的紧儿,但来人从怀中掏出的那一块顶级贵宾腰牌,却不得不让他赶紧拿出十二分的恭敬姿态。 听香榭不发行腰牌,只对这些腰牌进行等级认证。而这种顶级贵宾的腰牌,自听香榭创立以来,只认证了四枚。 “我需要一拨最强的刺客。”来人简单直接。 “没问题。”贺青藤瞄了眼对方手中那枚写有正统军的乌黑腰牌,开口回道,“我这就帮您去安排。” “这倒不必。”男人再一次开口,“把能召集起来的刺客名单给我,我需要先测试一下。” “好。”虽然心下疑惑,贺青藤还是应承了下来。 于是。 几天之后,也就是碧若江在后山崖洞里重伤昏迷的第二天早上,天道山迎来了一帮不速之客,正是来自这个所谓的听香榭…… 说起这天道山,虽作为一处旅游胜地,可过了招考之日后,天气转凉,落选的众考生也要回家准备来年再去参加别派的春考。所以,现如今,天道山每日的客流量却倒也不比其它地方的山脉多上几人。 即是如此,那么按理说,这普山之上也就不该让人感受到眼前这种铺天盖地、万川归海的拥堵感。可问题是,天道山这条通往山门的主路再宽阔,却也是去往各山峰的唯一通道……除非,有人敢不理会山脚随处可见的警示,硬闯天道后山。 刺客们从辰塘城一路马不停蹄地赶来,一帮人交了香火钱,跟随人流从山门转道进了迎松峰,接着再听完一个叫王二的老道士讲了一顿云里雾绕的道家真理后,四处观光的时间到了。 东瞧瞧,西看看,打着旅游观光旗号的一十二人小团体,状似随意地聚到了一处。 “十三又迷路了?”老七不满地嘟囔。这人本是个眉清目秀的小白脸,却偏偏命苦的长出两颗怪异的龅牙来,此时一脸纠结的表情,倒还真像只土拨鼠。 “不管他了,一会儿大家找个偏僻地脚儿赶紧换上道袍。”老大挥手下达命令。身为队伍首领,这位贼眉鼠眼的汉子,在长相上有点差强人意,而且这挥手的范儿,看起来倒更适合当一个账房先生。因为,这实实在在地,就一个拨算珠的动作。 “我们包里背的……难道不是夜行衣吗?”老七张着一口龅牙惊奇问道。 老大回道:“我们换完衣服就得行动,带什么夜行衣。” “为什么?”众人纷纷表示不解。 “天道山夜不掌灯听过吗?”老大眯着一双鼠目,施施然。 “没,可既然他们不掌灯,这不是更好吗?”一根筋的老五挑着一双浓眉,瓮声瓮气地问道。 “也是啊。”老大似乎犯迷糊了,他听那位大人物说起这话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恐怖的夜谈呢。 “老大,我觉得你当老大有点不靠谱。”老七汗颜道。 老大恼羞成怒:“闭嘴,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你那份酬劳了?” “那你说……为什么非要白天行动?”老七嗫嚅着。 “委托人这么说了,我们就要履行义务。”老大理直气壮。 命苦不能怨雇主,谁让老大不靠谱。不过,这种不靠谱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你们给我听好了……”见众兄弟再无异议,老大开始转述委托人的整体安排,随后众人各寻所在,去换下自己身上这一件休闲服,准备起一会儿的行动。 众人散去,老大独自一人倚靠在一处木制围栏上,屏息远眺。 “真乃风景如画啊。”一声感叹从身后传来。 “老二,你说,我们……还有命回去吗?”转身看向被人称作“最强暗器王”的亲弟弟,老大猥琐的目光也变得柔和许多。 “谁知道呢,说不准儿……我们这拨人才真正是些弃子吧?”一脸忠厚的老二苦笑着摇头,他那张足以迷惑住敌人的诚恳神情下掩藏着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十三”并不是他们这些刺客中的一员,而是在委托人要求之下强加进来的。确实,这个性格迷糊的家伙强得可怖,不过却让人倍感担心…… “这家伙就只会硬碰硬的战斗而已?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这些刺客一同行动?完全就是在拖后腿啊。”这是大哥同委托人交涉时候的问话。 “你们还不够强大,所以,就需要这样一个人来帮你们吸引道门全部的目光……这样,你们才可以从容执行计划。”这是委托人当时所给予的答复。 然而。 当刺客们从辰塘各处汇集起来,启程直奔天道山而去的时候。这一路之上,只要稍不留神儿,这个迷糊的小子就会突然走丢…… 结果,就在到达天道山脚的一刻,这小子又一次走丢了。 “就那么一条笔直的道路都能走丢,只怕这小子是故意让我们找不到吧?”老二心中叹息,“很明显是委托人给他下达了其它的指示。” “虽然让人不敢相信,但就像你说的,在委托人心目中,这家伙或许才是他真正的王牌……”老大那双猥琐的小眼睛中精光一阵儿暴闪,“不过,我是绝不会让我们成为弃子的。” 半个时辰之后。 既然老大已下令不再继续等着“十三”过来汇合……十二个身穿天道门道袍的刺客开始从落霞峰三三两两地向着通往各个山峰的天涧穿云桥行去。 当然,他们的目标其实只有一处--奉天峰。 但要想迷惑住那些守桥的弟子以及藏在阴影里的暗哨,就不得不取道而行了。 虽然这样的风险看起来也不小,可至少比一窝蜂儿地从一座桥上通过要保险许多。况且,就算是想陆陆续续的通过,如果中间被拦截了下来,之后的人再想从落霞峰出去,可就千难万难了。 拿出委托人事先伪制的腰牌,陆陆续续地,众人都顺利地通过了盘查。 然而。 当老四和十一试图去往流云峰的时候……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因为,流云峰最近新住进了一位女弟子,所以,全山弟子没有掌门的准许,任何人禁止前往。 于是。 两名假天道弟子这般毫无所知的行径,就彻底将自身给暴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章 拦路 柳之龙早年入仕,添居阁揆一职,却不想皇恩未报,倒先遇这亡国之事。心灰意赖之下,本欲追随先皇而去,可怎奈自己那些门生子弟,正一个个可怜巴巴地躲在自家身后。 树倒连根拔……这又如何让他放得下啊。 既然不可撒手不管,便只能陪着新帝耗下去。 新帝这些年待他也还算不错,不过柳老爷子自己清楚,所谓忠臣不事二主,他也只怕永远没机会获得对方的绝对信任。 一熬十几个春秋交替,待他的那些门生一个个脱离自己,真正在朝廷站稳了脚跟,老人家终于得以找到托辞,承蒙寓景帝准许,辞官归去故里,去做他羡慕了半辈子的闲云野鹤。 可南下归故,却也并非一路坦途。 这一日,主仆一行终于赶到老家所在的天道山脚下,众人抬眼仰望,在此深秋之际,山腰雾绕,依稀见得遍山杂缀红枫,倒也颇具意境。 隔着车窗看着近前山影,近乡情怯,柳大人很自然地想到上京的唐山,想起山那头在征北军任职实则几可称作人质的儿子,以及想起逃向深山的那帮老伙计们…… 他又何尝不想他们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自己不也已经成功的告老还乡了吗? 柳家堡已近,但正所谓看山跑死马,更何况是这样一道雄奇险峻的连绵山脉,要抵达还需要一些时间。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柳之龙却变得越来越沉默,因为他需要时间思考,思考两个很重要的问题。 首先,自然是他告老还乡的缘由。 他要躲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他的债主,更不是情妇之类的玩意,但确实是一个他无脸面对的女人,因为女人的身份,乃前朝长公主。 事件的起因是最近在朝廷内部传得沸沸扬扬的猎杀附魔者事件,就在他启程南下之际,朝廷已经着手跟天道门交涉,至于具体结果如何,便不是他这个归老的闲人可以知晓的了。 而之所以这件事情会牵扯到他的头上,主要还是由于西域王的暴毙,也正是因为这个夸张无比的行刺,才让朝廷不得不请动孤者来将其捉拿归案。可被西域王囚禁在府中的康泰公主选择在这个时刻提出回朝请求,柳之龙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作为所谓的前朝余孽,她到底想怎么样呢? “希望在得知自己的归老后,能让她少了一份念头才好。”柳大人幽幽叹了口气。像他这种前朝旧部,自己儿子和曾经的三公主还有过那样一段孽缘,如果再让他直面起前朝皇家血脉,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呵。”心中感慨良多,最终也只能化作一声苦笑:“总不能变节了十几年,到头来……再叛回去吧?” 既已选择逃避,那么无论是前朝旧事,或还是今朝政局,就都已经和他这个平凡的富家翁没了任何干系。 但总归做不到事事不萦于心。 不过,除了这件烦心事,眼下柳大人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要思考:从己方一行人进入天道山境内伊始便一直跟踪自己的……到底是谁? 正自揣度间,柳之龙忽然发觉轿子停了下来,正想去问下是何事耽搁了,一名随从赶过来禀告:“大人,前方有人拦路,需绕路而行……您看,要不要动手解决掉?” 随从依然还是当官时的那一个,只不过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低调到可以让人忽略的暗卫了,因为现今,真的很需要立威。否则,真要是没了这位随时在身侧的护卫,自己这一路上,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 “,你们有什么权利封路?知道轿子上坐的是谁吗?你们就敢拦下……”这边暗卫来禀明情况,前方众随从已同对方吵了起来。即便是奴才,亦也在上京横行日久,哪里又容得下光天化日封锁官道这等不法之事。 “实在是对不住……”拦阻之人回话虽也客客气气,但只推脱师门有重要情事待办,却坚决不给让路。 “天道门吗?”柳大人苦笑出声,随即摆了摆手道,“谢韬,人家既有要事待办,我们便绕路好了。” “可是这都已经下午了,再绕路,傍晚之前只怕很难赶回府邸了。”名叫谢韬的随从面露为难之色。 “那正好休整一下,明日一早再行回堡好了。”柳大人倒也并不在意。 “可是……”谢韬还想再说。先行回府进行安排的管家一早就回报说家里那头已经做好迎接准备了。 “嗯?”柳大人浓眉竖起。 官威犹在。 “是。”谢韬只好垂首应答。 虽说门生子弟个个如日中天,柳之龙也照样可出言左右朝廷决策,但谢韬自也知从此以后自己所追随之人,在名义上,就只是个平民而已。想到这里,谢随从不由偷偷叹了口气,刚一挥手,要绕道而过……却在这时,来自马车后方的一人从他的身侧匆匆走了过去。 “嗯?”谢韬不由皱了皱眉,似乎有点奇怪于自身根本没感觉到少年的靠近。但既然都已经擦身而过他也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他觉得或许对方真的只是个不会武功的少年郎吧? 况且,他一直极为在意的那股气息,也始终没有再靠近的意思,依然还在远远的跟随着…… 所以,他也就不去在意这名浓眉少年的超车。 可即便以身为“暗卫”的谨小慎微,谢韬还是看走眼了。 来人不是不会武功,只是他学的内劲不同于人类,便也没了人类所谓的高手气息而已。 既然如此,他当然也就不是人类。 因为,他是一头雪狼。 他叫碧小港。 最近这两天又多了一个代号,叫作“十三”。 越过了柳大人整条车队,越过了正与柳家众随从撕扯的天道门众,碧小港不由感慨这天道山脚下竟是和菜市场一般闹腾,实在有够让人失望。 “师门有命,任何人等不得从此经过,小兄弟还请绕道而行。”碧小港刚离了第一道拦阻,百尺外一名瘦削的汉子从坐着的凉棚走了出来,一样言语诚恳,手上却提着一柄薄剑,剑尖直指碧小港。 雪狼少年置若罔闻,继续匆匆而行。 唿。 一道寒光闪过,剑气逼人。 碧小港歪头躲过,这才开始注意到面前有人。 小时候姐姐成天在耳边吵吵闹闹、打打杀杀的,导致碧小港为了能在任何情况下专注百~万\小!说,甚或就只是懒洋洋的晒太阳。于是,他从小便养成了别人说话他假装听着,但是从来不会记得别人说过了什么…… 反正大多时候某人也不知道他有说过什么。 “唔……”眼见对方简简单单一扭头就躲过了自己的一剑,韩端面色凝重起来,长剑再一次架起,如临大敌。 “搞什么嘛。”对于小港来说,小时候不知道躲过了姐姐多少次的偷袭,虽然不知道这名瘦削汉子为什么突然给他来了一剑,但躲避已经成了他的一种本能反应。 “既然小兄弟非要硬闯,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大门巨派的底蕴当然不是盖得,虽然只是被派来守着山脚的新进子弟,韩端也已经半只脚踏入了知身中阶。眼见自己一剑被躲,手上加力,身形提速,“唰唰唰”又是三剑刺去。 眼见韩端剑法严谨,三剑威势颇大,又皆是意在逼退自己,而并非伤人,碧小港不得不停下脚步。紧接着,面对韩端随时可能再次发起的攻击,虽然一头雾水,碧小港还是主动摆开防守架势。 “大人小心!”当雪狼凛冽的气息完全释放,身在不远处的柳门随从也终于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章 符阵 “这个人会不会有什么企图?我到底要不要相信他呢?”山间秋蝉玩命的叫,碧小港右手摸着后脑,无比纠结的想着心事。 他觉得自己绝对属于那种优柔寡断性质的……都到了这种地步,却还在犹豫难决。明明听从了对方安排来闯天道山,此前他也有把人家天道弟子一下子给敲晕过去了三个,现在要反悔,很明显已经太晚了。 “想要找回雪狼之心就要先弄到道门至宝潺水珠……可问题是,为什么姐姐不亲口告诉自己这件事情呢?”碧小港低声嘟囔着,“这群道士实力这么弱,说起来也没可能留得下姐姐吧?” 也难怪他小瞧了这天下第一门派,这些拦路道士的实力与传闻中神佛难挡的道家真人实在相距甚远,打翻三个领头之人,其余之人便不再上前阻拦,任由他径直上山。碧小港只认为是传言夸大,却未仔细思量自己这两年来的生死搏杀积攒下了多少战斗经验,眼界与身手早已与世间所谓高手不在一个层面之上了。更何况,天道门真正出名的并不是这些潜力尚未完全开发的山门弟子,而是那些一旦艺成出山便可一挑一个门派的道门行者。 不过,就算碧小港了解了这其中玄妙,他也没空儿去想象道门弟子要如何的刻苦修行、破茧成蝶才能成为人人艳羡的道门行者,他的一门心思都扑在了这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蹊跷事情上了。 “石大叔明明就有拿着姐姐给的信物,而且,我也确实是被其救下的,他应该……不会骗人吧?”一番瞻前顾后,碧小港还是觉得是自己把这世间想得太险恶了。 可虽说试着相信,也一直在向着目的地前进,毕竟事情太过蹊跷,始终难以安心。 就这样,整个上山的途中,遇事不决的雪狼少年始终纠结那个自称叫石域城的男人说的话…… 这是碧小港的老毛病了,从很小时候起就整天纠结要不要跟姐姐坦白自己不喜欢练武,让她放过自己,可始终没敢开口。 而老是想这想那,也成了他总爱走神,甚至老走丢的一部分原因。就比如说此前与众人的失散,除了对石域城的不信任,也因为他一路总在不断地回想那天晚上的战斗内容…… 毕竟,这种事情并不像是边走路边唱歌那么简单。 不过,碧小港的回想,可并不是单纯的后怕,而是更加有意义的战斗分析。 说来可笑,从心底认为自己讨厌练武的少年,不知不觉间,早已习武成痴。 从族里的布局开始,再到细节,甚至对战斗气氛都进行了重新想象,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中重新演练那晚发生的一切。 这是姐姐教给他的习惯。 每一场战斗都是一个成长的过程,如果不能以超越敌人想象的速度成长起来,终究要被抓回去……当成血祭仪式的祭祀材料。 而能做到如此的战斗场景还原,一方面源于碧小港有着过目不忘的超凡记忆能力。可真正厉害的,并不是他彪悍的记忆力,而是碧小港能够从许多角度去“看到”同敌人战斗时所发生的一切。而这许多角度,正是无数个“假想”中姐姐碧若江所站的角度。 修行首要的是韧性,再天才的人物如果没了那份刻苦卓绝,到头来也就只是另一个伤仲永而已。 碧小港并不是一个内心强悍的人,甚至也不算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说不好听些,他这人跟“毅力”两字完全挨不上边,就只是有点逆来顺受,属于那种被人百般逼迫之下,才会不情不愿成长的那一类人。 被强势无比的姐姐胁迫惯了,于是,不管是在哪一场战斗中,他总要想着如果是姐姐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如果他这种方式出手会不会被姐姐批评、如果他要是打不过逃跑了会不会被姐姐笑话等等诸如此类…… 不过他这类人格特质,总归是有些好处,这就表示碧小港其实在战斗里找到了很多微妙的空隙,进行比别人更多的思考。 如果抹除了这个空隙,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抛弃了这个爱胡思乱想的毛病,专心致志的战斗,会发生什么事? 如果面对的不是他总不忍心下杀手的族人,而是真正的敌人,会发生什么事? “说不准儿,要是我战力全开的话,会比现在强上不止十倍喔。”雪狼少年十分羞涩的意淫着。 打败了天下第一门派的几名“高手”,碧小港自信心难免爆棚,只等潺水珠到手,姐姐就再不会跟自己分开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姐姐,碧小港忍不住对着空旷的四野兴奋高叫:“老道士们,赶紧把潺水珠乖乖给爷儿交出来。” 他实在是迫不期待地想要看到自己把潺水珠交给姐姐时她会是怎样一副激动的表情…… 山势渐高,心潮澎湃。 说起来,这还是碧小港第一次登上南方的山。 当然,天道山也只有在碧小港这种极北之狼的心目中,才能算作南方山脉。这就像他这种极北之地来人,习惯把北疆王镇守的草原以南,统称“南地”一样。 他以往登过的那些北方山峰大多被冰雪覆盖,又兼险峻峭拔,所以自然也就难得有机会欣赏如此秀丽的山景。 山道曲折,树木茂繁,清流潺潺,而鼻中闻着的幽然芬芳,更让碧小港神清气爽。可光顾着一路赏景追忆,等到再次抬首之时,少年却又陷入到满脑子的疑问之中…… “似乎从刚才开始,我就已经离开那条宽阔的上山道了吧?”碧小港左顾右盼,“仅此一条的上山道……我竟也能走错?想来,还没有人会路痴到这种已经明显要算作搞笑了的程度吧?” “那么……”碧小港叹了口气,“果然还是这条山道有古怪啊。” 还在山脚仰望的时候,碧小港很清楚地记得,这里本该有一处巨门,天道门的正门就在这里,可当他来到了近前,却发现此处什么都没有。 没了巨门,没了古朴苍劲的牌匾……真要说有什么,眼前只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道旁青竹夹迎,渐渐向上爬升,直至竹林远处滑入山腰间的密林青草之间。 “会不会我又在不知不觉中进入到幻象里面了?”碧小港皱起了眉。怪不得那帮小道士就这么任由他上山,也始终没人过来理会他的踢馆呢。 “笨蛋。”碧小港在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又这么的不小心。” 既然天道门都已经封山,也就说明他的那些“同伴”的行迹业已经败露了。那么,这条唯一的上山道,无论是有人过来接应,或还是想从山上逃走,也都将是必经之路。而天道门建派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哪儿还有理由不在这条必经之路上安放个自认牛逼哄哄的法阵进行拦阻? 所以,如此一来,无论什么时候,一旦天道门有大事情发生,也只需开启法阵,就可以轻松来一个瓮中捉鳖了。 “既然中招了,也就没办法了啊。”看着这条明显在勾引自身前往的幽僻小路,碧小港默默叹了口气,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道符。 “看来只能靠你了。”碧小港拿着石域城临别前郑重交给他的这张“迷路指南”暗自祝祷道。 原本,这是要等他到了回头谷,才可以开启使用的,可现在不是情况特殊嘛。 伸手解开符箓的封条,咬破手指用鲜血给符箓填充上最后一道血线。 金光频闪。 “这符箓开启的效果倒还真是豪华的紧儿。”碧小港内心里一阵儿无语,“只怕就这份特效……也要耗费制作者不少的精力与金钱吧?” 半晌之后,得瑟个没完没了的金光终于收敛起来。接下来,呈现在碧小港眼前的是一副偌大的地图。而要说是地图,却绝对是委屈了眼前这个虚虚实实的存在……因为,这是一幅立体感十足的全息全景图。 这幅立体地图上,碧小港所在的位置以及要找寻的潺水珠方位,都已用闪烁的红色光芒标示了出来。 这是石域城事先就已经设置好的目的地--祭祀台。 然而,更让碧小港欣喜无比的是,代表他的那个红色光芒前方竟还有着一个小箭头。 “这完完全全就一个路盲专用地图嘛。”少年欣然感叹。 仔细瞧了瞧箭头所指,接着将符箓对折,立体地图也就瞬间随之消失。再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问路工具放回怀中,碧小港顺着竹林里的小道再次向山上走去…… 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异样的情况发生。 虽说倒也没有太多的惧怕之意,可却让怀着满心好奇的碧小港难免有点失望。 山道随着他的脚步渐渐向上,承载着他的身体越来越高,直到高过了如画一般的竹林,不经意地回头,竟隐隐还能够看到山脚下设卡的那些门众。 “看不到山门,却又能看到山脚……”碧小港疑窦的心想,“哈,这是在给自己一个回头的机会吗?” 微笑着摇了摇头,少年继续前行。 踏踏踏踏。 随着前行,前方的山道变得越来越窄,大青石板被体积更小的石头所取代,道旁的林子里竟是没有一声鸟叫,幽静得有些诡异。 然而。 滋。 当右脚刚刚踏上细粒石块铺成的山道,少年的眉头骤然一紧,脸色瞬间变得像白雪般苍白,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烈痛楚,从他踩着山道表面的脚掌上袭向脑海。 “来了。”碧小港心道。 突如其来的痛楚,令他双腿一软、险些跌倒,但他强行用力撑住地面,闷哼一声后,便又极强悍地重新站了起来。随即,圆睁起一双狼眼向山道旁望去。 道旁青林掩映之间,能够看到布满青苔的崖壁,如果仔细望去,大概能够分辨出那些密厚青苔下方似石缝般的线条,其实是一些刻在石上的大字,只是字迹笔画间涂着的朱砂红色,在不知多少年的风雨侵袭之下,早已淡去无踪。 “好强大的精神攻击。”满心震撼的少年呢喃着,“这就是传说中南地人的符箓大阵吧?” “可……怎么会?”不愿再行踏前一步,碧小港深深蹙着眉头,紧紧盯着林中崖壁上的那些石刻字迹,悬在身旁的双手微微发抖。因为,让他极为惊讶的是,这些字迹和他怀中的迷路指南……竟都为一人所书写。 “原来如此。”眉头舒展开来,看着自己落在细石子山道上的右脚,碧小港忽然间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腰腹用力,身体前倾,把自己落在后方的左脚也抬了起来,踩在了细石子道面上。 无数根无形的细针从细石子缝里探了出来,隔着坚硬的靴底深深地扎进脚掌深处,瞬间的麻痒被极致的痛楚快速取代,然后清晰地传入他的脑海之中。 继续迈步,几片竹叶被风卷落,飘上少年的肩头,像锋利的小刀般直接撕裂了衣衫,划破了他的肌肤,割开了一道道极细的血口。 “这制符之人,倒还真是从心底……爱着这座山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章 兽斗 古诗有云: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然则碧小港所走上的这条山道,却远比那条传闻中的蜀道不知要艰难上多少倍了。 从辰塘出发时才新换上的一身深蓝色劲装,此刻早已被割裂成了条条碎布,而遍及全身的细小伤口在雪狼变态的恢复能力之下,虽已经开始结痂,望之倒更是骇人至极。 好在,终于把这条想要玩死人不偿命的山道上走到了尽头……可这只有百丈不到的距离,碧小港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绝对是生不如死的一个时辰! 然而,此时此刻,歪坐在山腰的一块巨石上喘着粗气、努力调息的碧小港却又将再次面临选择了--这山道的尽头,继续有两条道路摆在自己面前,一条往上,一条向下。 其实,不用从怀中掏出迷路指南,碧小港也知道这两条路分别代表着什么。当初,他从青石板路踏上碎石小道之时,就已体会到了天道门的这份“宽容”。 初始时尚可回望山脚,就是在告诉闯阵者回头是岸,只要选择回退,便可以从容离山;若闯阵者继续执迷不悟,大阵则再施展精神攻击让其退缩;这样依然无效,再用无尽的肉体折磨使之放弃……等走到了尽头,三重告诫已毕,就是让人做出最终选择的时候了。 因为此前碧小港有拿出迷路指南,外加上石域城也曾有过交代,所以,他就很清楚的知道这两种选择的结果--下山,或是通往……后山。而这条上山道,绝不会是通往天道山任何一座山峰! 迷路指南不会教人绕弯,箭头所指,是以最简洁的路径直奔后山祭祀台。所以,这也是石域城为什么让他到了回头谷再开启迷路指南的一个原因。 现在,碧小港要面临的是一条谁也没有走过的、直通后山的路。不过对于他来说,倒也没啥差别,反正哪一条路,他都没走过…… 休息完毕后,碧小港毫不犹疑地选择继续上山。 然而。 两个多时辰的后山之行,也让他彻底感受到了什么是天道后山,更也顺带理解了那位布阵者为什么会把他阵法的出口设置在了天道后山。 潮湿、浓雾、毒虫、蟒蛇、猛兽、遮天蔽日的茂密深林……碧小港倒真没想到,天道山原来竟还有这般恐怖的所在。 从进入天道后山以后,他就在一直根据迷路指南一路向下前行,虽然感觉早已经下去了不知有他爬上高度的多少倍,可感觉这天道后山就像是个无底洞一般,似乎他都已经要走到地心去了。 所幸,自身的兽性气息还算是个不错的伪装,而倚仗着“迷路指南”的强大寻路功能,他也尚还可以辨别前行路途。否则,在与某些神出鬼没的野兽多场追逐后,他不知道又要与目的地偏差到何种程度了。 可这种有惊无险的后山之旅,却也仅限于白天而已…… 眼见着天色渐暗、雾气渐散,这个神秘的山底地带,竟开始弥漫起一股妖魅之气,大型的野兽,纷纷蛰伏了起来,似乎也是感应到了这股气息的恐怖。 内心难免惶恐的碧小港继续谨小慎微地前行,嘴上却不满地嘟囔起来:“将潺水珠藏在这种地方……天道门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越是靠近此行目标所在,四周妖魅之气愈发重了起来。 再行了不久之后。 “嗷。” “吼。” 两声低沉的吼叫,响彻天际。本便已深秋寒山,身旁树叶随着这两声吼叫,更加纷落若雨。 “嘶。”碧小港被吼的一个激灵。随即他发现,在其身前不远处,竟有一条传闻中的黑色蛟龙正在与一头大老虎进行着缠斗。 “果然传说级宝物周围,必有神兽守护啊。”跃上一株不知名的巨大古树,碧小港一面作着猜想,一面透过无尽落叶往争斗处瞧看。不知是否因为雾气尚在的缘故,两者在他眼中都是以一种近乎半透明姿态呈现。 不过,碧小港还是看出了两者本质上的区别。 蛟龙近乎疯狂的攻击虽恐怖无比,但却毫无灵性可言,似乎一直在遵循着某种规律行动。所以,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有智慧的生物。 而反观那只老虎…… 碧小港天生的兽性直觉能从对方眼中读出那份迷茫、惊恐与愤怒。 “这只老虎,绝对是有智慧的。”少年心中揣测。 可他的猜测也并不准确。 这只老虎,其实早已经死了,于无数年前的那场上古之战中……现在的它,就只是一个意识早已混乱不堪的兽魂而已,再没有丝毫活着的记忆。 如果,朝歌当初无法从“道”中逃脱,记忆消散后,最终的下场,只怕也将会成为这样的“魂”。 这只兽魂的惊恐与愤怒是因为它嗅不到、搞不懂眼前这只奇怪的生物究竟是什么,只知道这个看起来像龙一样的“东西”完全不怕它的爪牙,不管它怎么扑、怎么咬,就是无法将对方击倒。而那份迷茫则是因为它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跟这个毫无意识形态的“东西”作着这样无休无止的战斗? 其实,它没搞清楚的还有……它已经再不是那个有血有肉的百兽统领了。而如果少了这份残留的意识,只怕同眼前的蛟龙一样,也将变成一个毫无意识形态的“东西”。 战斗胶着。 从旁观察良久的碧小港笃定:自己距离潺水珠一定很近了,而很有可能,这只意识被剥夺了的“老虎精”,就是其守护兽。 “一打眼,还以为那条龙才是守护神兽呢。”内心里,碧小港还是认为此事有股强烈的违和之感。毕竟,他也曾听说过关于天道山龙皇的传说。 “嗷。” “吼。” 两兽的战斗还在继续升温,引得周围空气亦也不断地震荡轰鸣。 劲风扑面,黄叶如刀,因怕引起两兽的注意,碧小港不敢运功抵御,只得一手护目同时俯低身子,以此来减少没必要的疼痛与麻烦。 “似乎并未见到潺水珠啊?”碧小港抬眼四处瞧看了一番,迷路指南所指向的位置,大概就在这附近,也或许需要越过斗争中的两兽,继续再前行一段…… 虽有些不确定,但现在要是展示出全息影像来,似乎又有点扎眼。毕竟,这东西一开启就要得得瑟瑟的闪耀好一阵儿金光,之前好几次被野兽盯上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看来,就只是碰巧遇到两个大家伙在争地盘罢了,很可能潺水珠附近根本就没什么守护兽……”碧小港安慰了下自己,“那么,我还是先绕路避开吧,到时候再把迷路指南拿出来瞧一瞧。” 就当碧小港边想边准备行动起来之际,被眼前这股暴烈的罡风一阵儿猛刮之下,雾气又散了一些,也从而让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天道门道袍的中年壮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章 魔功 时间回溯到一天之前,傅弈跟王二碰面之后,开始在奉天峰上闲晃。 一心要找的梁蕴竟然一声不吭地就这么离山游历了,而被二师伯狠狠地教育了一通后,憋着一口气的傅弈开始四处探听碧若江的去处。 可越问越是闹心,似乎山里每个人都很关心那丫头的去向,还有人反过来求他如果找到了务必告知一声…… “喂,你知不知道,那小妮子现下在哪儿?”再次路遇一个陌生师弟,傅弈脾气糟糕地直接开口问话。 “傅师兄,你可是要找碧若江师妹?”眼见大师兄问话,这位名叫孙吉胜的天道门弟子赶忙回话。 “嗯。”傅弈鼻孔出气。 “师妹她……好像是去后山了。”孙吉胜唯唯诺诺。 “嗯?”傅弈皱眉。 “她是跟朝堂师弟一起去的。” 眼见大师兄一脸严肃、认真而又霸气,孙吉胜觉得,大师兄也一定是坠入爱河了。而朝堂那小子既然敢从大家手中夺走小师妹,那么,孙吉胜认为,朝堂就不该怪他。因为,他要把这件事情彻底转化为朝堂对大师兄的挑衅。这样一来,朝堂那小子一定会被揍残,接下来,小师妹再一次名花无主…… 再接下来,大家机会平等嘛,嘿嘿! 嘿然偷笑中,孙吉胜正想组织语言来上一番挑拨,傅弈却突然间扭头离开了。 “欸,傅师兄,你听我说完啊。”孙吉胜赶忙跟上。说起来,他知道碧若江去了后山,是因为他看到她跟朝堂两人上午奔去了回头谷,原本他还想在出口等着装作巧遇,然却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未见两人返回。 “这小妮子竟然也去了后山?”傅弈这种修行狂人,对什么男欢女爱绝对不敢兴趣。他皱眉思忖,是因为碧若江一入门就往后山跑……这种事情本身就太过不寻常。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件事通知给门里知道,而他之所以确信碧若江有极大可能无视回头谷的拦截,进入到了后山,则是因为他傅弈能够在后山来去自如,这件事,也全靠碧若江的“帮忙”。 傅弈气息的修炼,走的是兽性刚猛路线,当得知碧若江雪狼族的身份以后,对于兽人的气息运转之法,则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他败给梁蕴是由于这家伙拥有“天道望气”这种变态级技能,因此才造成他的气息能够被其感知,而碧若江这小妮子之所以能够胜得了梁蕴,却是因为她能在气息上进行“作弊”。 对于现在的傅弈来说,他当然想要超越梁蕴,也想凭借他无坚不摧的一拳,彻彻底底的击垮对方。可残酷的事实证明,就算他能无休止的刚强下去,如果仅靠按部就班的修炼,而不去想办法破除梁蕴对他气息的感知,势必也是一番徒劳无功。 但有了碧若江的“作弊”在先,傅弈也便有了方向,开始尝试着去找寻破解的捷径…… 天道书馆的藏书不愧世间第一,经过不眠不休的几个日夜后,在某本古老的书卷里,却还真让他找到了解决方案。 兽引咒。 从生而为人的一刻开始,就已注定了修行的构架,气存丹田,经脉为引,以此感应天地之息,顺势而为。 但在“咒”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 说到底,“兽引咒”只是变通人体对气息吸收以及存储的方式,又不是真正的变成一只野兽。 然而,无论是包容如天道门,或还是世间其他修行者,却都看不起以这种方式进行修行的人,认为此乃“魔”道。 他们要这么想,其实也无可厚非。如此神通之下,视众生皆为蝼蚁,兽性杀戮欲望大于本身理智时,也就等于入了魔。所以,王二才在看透傅弈所修行乃兽引咒时大摇其头。 可要说起为什么在天道门的藏书里会有这样一部看似魔功的功法? 毫无疑问,是在创造出这种功法的时候还没有注意到这种弊病,而功法的一代代传承中难免会出现道心不坚者,兽引咒才逐步被列为禁书,也只有长老以上道心通明者方可参详感悟。 虽说是这样没错儿,但其实包括傅弈在内,便是当代的天道门也已经有三名弟子修行了这种所谓禁忌功法,不过只有傅弈自己是偷学的就是了。虽说刚出后山一眼就被王二看出来了,老人家倒也没有太大表示,毕竟,在老人家看来:路是自己选的,只要没有成魔的迹象,便没必要去阻止。更何况,自己家还有个极有可能觉醒为食人魔的小徒弟,一味否定弟子们的道心,也不符合王二自由为上的理念,更别提当初创造出这些功法的前辈们也是一心想为道门作出贡献。 就说这卷兽引咒,当年它的诞生在天道门内部可说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那些因在战斗中发生意外,致使气海丹田被破坏的道门弟子,正是依靠它开启了新的修行,重返巅峰,甚至远远超越了当初的实力。 至于后来兽引咒无人再修炼,一方面如之前所说易致人入魔,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少了兽引咒修炼的一大重要要素…… 兽魂。 说起兽引咒的起源,众所周知,天道门这后山乃是上古之战的最终战场,而封山大阵的存在,让无数惨死其间的百兽不得转生,从而沦为了毫无意识的兽魂,专供龙皇享用。 而兽引咒的创作者,当初也是因为被人围剿而致使武功尽失,这才误闯进天道后山,一番机缘巧合之下误吞了兽魂。谁成想,体内一番翻天覆地的改造之后,不但神奇般地活了下来,修为也变得更加精深。 所谓“魔功”,无非靠进境快,才促使修行者着迷,从而深陷其中。而傅弈本身的气息又不与兽引咒冲突,于是,稍加引导之下便已初具功力。可这魔功却又是入门容易,精通极难。同样地,这兽引咒若想大成,就必须要以兽魂为引,与自身精血两厢交融。 所以,傅弈在看了作书者于兽引咒后面所书写得关于天道后山的描述后,就有点跃跃欲试了。可到了后山,傅弈才发现,不知道那位前辈所说的满山兽魂是被龙皇都吞噬掉了,还是天长日久都已魂飞魄散,总之他没找到一个兽魂。不过,倒是让他在一个山洞里发现了一个被囚禁起来的“人”。 起初,傅弈倒还是警惕万分,待到远远地听对方讲述完自身那段悲惨遭遇后,他也便放下了戒心。然后不知怎地,傅弈竟开始主动跟对方讲述起他来到后山的原因。 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莫名的信任感究竟来自哪里? 接下来,男人在听完了他的述说之后,告诉傅弈这兽引咒的功法他多少也有些了解,于是在傅弈的恳求下,男人开始耐心地教导他如何使用兽引咒来创造出可以完全克制住梁蕴的黑龙拳法。 不同于傅弈以往所修炼的那种气息外放的黑龙拳法,兽引咒是可将自身意识进行延伸的一种咒文,而由其所衍生出来的黑龙拳法更可以收发自如、随心所控。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再担心外放的气息轨迹会被轻易察觉。 本身便已是天道门天资最佳的两人之一,傅弈的进境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短短几天便已可将气息外放化形。而就当傅弈成功幻化出黑龙,并已尝试着将自身意识延伸入黑龙之时,男人却骤然发难,竟试图抢占他的躯体。 变起仓促,傅弈赶忙收回意识从崖洞里奔逃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章 暴走 “这家伙如此隐忍,又兼谋划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是功败垂成了?”成功逃脱的傅弈心有余悸之余,但更多的,却是保有一种疑虑心态--虽然急红了眼的兔子也会反抗咬人,但他情知自身已完全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似乎也就没理由会让他这般轻易的逃脱。 当然,就算想破了头皮,傅弈也想不到--就像此前所说的,“兽引咒”只是变通人体对气息吸收以及存储的方式,又不是真正把人变成一只野兽……狮王夺舍一个人类的身体也根本没什么用处,而傅弈就只是一个试验品,他的目标从一开始便是傅弈口中的那头雪狼。 既已从崖洞里逃出来了,想不懂也就不再去想。傅弈思想虽不算单纯,但这种完全超乎想象之事,他也就只能当作是前辈对他的一次逼真试炼。况且,黑龙拳法业已大成,兴奋异常的傅弈一心只想找梁蕴再行比试一番。 最终,也不知梁蕴是觉得自己此前输给碧若江的那场比斗太过于丢人,或还是怕了他傅弈,反正是毫无征兆地就跑下了山。而作为备胎的碧若江,似乎一夜未归。 当然,傅弈还不至于跟某个想装作偶遇的家伙一样傻乎乎地守在回头谷等两人回来。他之所以得到这条消息,是因为在第二天上午,没吃到早饭的二师伯王二踱进了他的小院里,张口拜托他去后山找回他那个当私人大厨的宝贝徒弟。 关于朝堂去后山的事情,是傅弈昨天去通知王二的,不过似乎老人家早已知道碧若江要去后山之事,所以,傅弈也就没有再与王二进行深入探讨。毕竟,碧若江的入山,看样子是跟门里的谋划有关。 经过一夜的思忖与自我解惑,也就在这时候,傅弈才有点朦朦胧胧地知晓了崖洞里那个家伙的意图。 于是,他开口向王二问起了关于那个崖洞之事。 老道士皱了皱眉,回答说那家伙就是个舌灿莲花的恶魔,并再次警告傅弈不要再接触对方。 话里遮掩意味颇浓,这相对于傅弈所了解的那个知无不言的二师伯来说,本身就很奇怪。况且,王二说来说去的也就只是那一句警告之言,却并非严令禁止,这就更加让傅弈摸不着头脑了。 最终,在一口答应了王二以后,傅弈独自一人再次进入到了天道后山。 毫无意外的,一番搜寻无果之后,傅弈再次来到了那处崖洞之外。 很明显,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确定两人来到了这里。而且,傅弈觉得,就连师伯王二其实也早已经隐约猜测到了这种可能。 要说起这处山崖,除了傅弈现今所在的方位之外,其左右两侧却尽皆临渊。而傅弈在攀上山崖的途中就曾注意到了岩体上的一些血迹,这让他很有些担心:如果这是不会武功的朝堂留下的血迹,他就很可能已被那一股股强劲的山岚吹下了深渊…… 但现在倒还不是去设想这种可能的时候,傅弈还需要先进入到崖洞内再说。 “这一次,自己到底会在里面见到什么样的景象呢?”轻车熟路的通过幽暗崖洞通道后,傅弈捏了捏王二在临别前郑重交给他的护身符箓。紧接着,他开始小心翼翼地将脑袋从崖洞通道探进洞腹之中。 “唔。”就算事前再做好心理准备,当傅弈看到崖洞内的场景时,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四面崖壁全部龟裂,地上散落着无数碎石,这里,就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而最让他震惊的是……那个“人”死了,死相竟还是如此的可怖。 已经变得干瘪枯瘦的四肢尚还被死死钉在墙壁之上,却因为极度萎缩而已经与整个身体分离了开来,脑袋上更是皱纹堆积、白发苍苍……傅弈实在没想到,他这才离开一天时间,对方竟是已经不知老了有多少岁。 “怎么会这样?”傅弈喃喃自语。想了千百种可能,这一种,却是最难以想象。 “它不是……恶魔吗?”无法理解,也难以置信。可远远地望上一眼后,傅弈还是决定离开。 崖洞内的情形已一目了然,既然朝碧两人已不在这里,就应该再去别处寻找了。 然而,就在傅弈扭头的一刻……整个天道山,突然间警鸣大作。 因为本身就对这个“恶魔”忌惮至极,傅弈也从心底相信对方并没有真的死掉,而是在跟他玩着什么伎俩……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傅弈皆要当作狮王的骤起发难。警鸣响起之际,手中一道符箓也于瞬间开启…… 果然,两股幽光从死尸下垂的头颅中飞出,并开始迅速的凝结起来,继而,更是化作一只半透明的老虎向傅弈猛扑了过来。 眼看猛虎扑面,傅弈却也没有再行出手的打算,而是平静的等着那道符的威力施展。 六师叔冯六一生有三大得意之作,“伏魔卫道”、“迷路指南”、“一世太平”。 而王二递给他这道符箓,就是这三大神符之一--“伏魔卫道”。 “吼。”前扑的虎魂在碰触到已经虚化为一堵透明墙的“伏魔卫道”时,瞬间静止了下来,继而满面痛苦之色的迅速融入到了符箓之中。 片刻之后,“伏魔卫道”白光一闪,化作一点光华,飞向了傅弈手中。 “这……”傅弈一阵儿哑然失笑。 要说这事儿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来,当他慌忙开启符箓后,发觉惊吓到他的只是道门的鸣警时,那叫一个后悔不迭。 可没想到,还真给他歪打正着了…… 半个月的时间里,傅弈满山满谷的乱跑,想要找出一个兽魂来供他“融合”之用,可却费尽千辛地苦寻无果,昨天更是差一点就要挂在了这个崖洞里。而今天就是帮忙找找人,兽魂竟然自己飞到了他手中。 看着掌心里由于被“伏魔卫道”镇压而化作一团光球状的兽魂,傅弈喃喃自语道:“二师伯状似严厉,但塞给我的这张神符功用如此……却也好像也并不完全反对我修行‘兽引咒’嘛。” 修行“兽引咒”的全部条件齐整,而要说起此前道门发出的震天警报,其实并不是让弟子们紧急集合或是准备好防御外侵,而是告诉所有人--不要再上下山了。 因为,道门大阵就要开启。 既然紧急集合令没有发出,“恶魔”也已经被收服,这崖洞又是个绝不会被人打扰的偏僻所在。于是,傅弈决定,在此完成与兽魂的融合。 他心中所想的,乃是这融合之事倒也不会太费周折,毕竟有先人笔记为证嘛。况且,等他“兽引咒”一旦大成,即使现在山门里发生任何异变,他觉得等到时候他也总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而现如今梁蕴不在山里,这也正是他大出风头的好时候。 脑中浮现的,固然是美妙的愿景。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当他按照古法与兽魂进行交融之际…… 兽魂,暴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章 异变 砰。 兽魂突如其来的暴烈气息,让全神贯注于与其融合的傅弈猝不及防,整个人更是立即被罡风直面重击,狠狠地摔在了身后崖壁之上。 “吼!……%¥#……等我!”口中呢喃不清的光球再次幻化为虎形,开始奔着崖洞出口狂奔而去。 “你给我停下!”傅弈也顾不上被摔得浑身疼痛,从地上一跃而起后,也着急忙慌地追了上去。 好容易得来的兽魂,又怎能就这么轻易地让其给跑掉呢。 好在,这老虎似乎是认为它自己还活着,所以,出了崖洞也是按部就班地往山下爬去,而并没有像傅弈担心的那样直接飞下山崖。不过,这兽魂的行动实在是太过于敏捷了,而且看其所爬向的地点,竟然是山底深渊。 “怎么办?到底还要不要再跟下去?”傅弈飞快地运转脑中念头,咬牙沉吟之后,还是紧跟了上去。他不光是对兽魂的逃走心有不甘,更兼心疼起六师叔那枚用掉的神符来。 嗖嗖嗖嗖…… 一块块正在蹬踏着的岩石时不时从脚底滚落山涧,眨眼间便已消失不见。 呼呼呼呼…… 一人一魂,越下越深,也不知跟了有多长时间,饶是傅弈功力深厚,却也攀爬的十指酸痛,浑身冒汗。幸好,在不久之后,他终于尾随着兽魂到达了崖底地带。 只见这崖底雾气缭绕,几乎夸张到已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凭着之前同兽魂融合时产生的那一丝精血交融,傅弈倒还能勉强保持着追踪姿态。 但他的速度也只能勉强维持在不被完全甩开的地步,而就这样一追一逃间,天色渐晚、雾气开散,这一人一魂也在崖底飞奔出去了好远。 因为根本无法预料这虎魂是否会一直跑下去,直至追到最后,连傅弈都已萌生退意,虎魂却于突然之间,停了下来。 “它到底想要做什么?”在距离虎魂五十步开外,傅弈凝眉直视,而虎魂则保持呆立姿态,同时双眼低垂。让傅弈满心诧异的是,看其眼中的犹豫之色,就仿佛是地上有着一吊钱,它在犹疑着……要不要捡起来一样。 “吼。”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高吼一声后,虎魂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始愤然刨地。但它一向引以为傲的坚硬利爪,此刻竟然拿这湿软地面毫无办法。毕竟现今的它就只是一个新生的魂魄而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奔逃窜走,离体而出的意识也已经接近崩解,而虎魂的形体也比它在爬下山崖的时候淡了很多。 “不好。”傅弈很清楚地知道,如果虎魂的意识完全失去了,那么,即便他再想要与其融合,最多也只是增加自己体内一点气息的浓度而已,却完全失去了“兽引咒”大成的希望。 “管不了那许多了,现在看来,只能靠黑龙拳法来一个强行融合了。”傅弈发狠说道。 黑龙一出,龙虎开启激烈交战……毫无疑问地,碧小港所看到的那位身穿道袍的壮汉,正是站在雾气另一头满脸凝重着指挥自身那条黑龙的傅弈。 这个不知为何会突然失控的虎魂,由于一直挣扎的剧烈,使得两者的融合进行的无比艰难。好在,随着融合的缓慢进行,虎魂的意识渐渐被傅弈所掌控住,龙与虎的交战便也迫近了尾声。 最终,虎魂的意识被傅弈的黑龙之气强行的融合,那股霸气非常的气息也于一瞬之间飞入了傅弈身体。鼓胀入球的身体,似乎随时都可爆裂,可傅弈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唯有满眼狂热的赤红。 这样一来,倒使得碧小港立即就有了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这是自家雪狼一族的气息引导之法。 可这种暴虐的吸收方式? 太奇怪。 “族人?”碧小港闭上眼睛感应,“不对……这种气息的吸收方式和自己还是有些不同的。” 待他再一次睁开眼时,那股气息已经消失不见。 一切再次归于沉寂,野兽们也还在继续蛰伏,而那股浓郁的妖魅之气随着龙虎之斗的结束,也变得不那么明显。 既然这后山里还有其他人在,而且看这吞龙吃虎的诡异行径……这壮汉肯定是个“妖孽”没跑了。趁天色还未全黑,碧小港想找个偏僻处再次祭出迷路指南来看看潺水珠的具体位置。否则,一旦天完全黑下来,就迷路指南那般藏不住的得瑟劲,没准儿就要被这妖孽发现,到时候免不了要打上一架,那可就麻烦死了。 碧小港这边作着权衡,准备退避。而被碧小港认作是“妖孽”的傅弈,则感觉到刚刚融入体内虎魂之气又开始不安的躁动,似乎受到某种召唤,急欲脱体而出。 “不妙。”傅弈暗道。他觉察到了自身意识因强行吸纳虎魂,已有了失守的迹象。 “妈蛋。”爆了一声粗口后,兽引咒文默念……也多亏他觉察的早,又是在虎魂意识将近消散之时才出手,最终,意识倒也只被稍微的侵入一点。 但还是凶险至极的尝试啊! “你这个兽魂怎就这么麻烦呢?”傅弈暗叹一声,两者的完全融合让他基本懂得了虎魂那份混乱不堪、但极其强烈的意识,“你是说……你的妹妹被埋在了这里?” 就彷如临死前得怨念一样,本该早就消散的虎魂意识一直、一直地在傅弈脑中重复震荡着。 “其实,你早该没有记忆了吧?”傅弈心道,“或许,我该试着满足你最后的心愿?” 抱着替前人完成遗愿的想法,傅弈当即屈指成爪,两道巨大的虎爪气息从指间延伸,也开始做起了虎魂未尽的“刨地”伟业。 “额……”傅弈的奇怪举动让躲在一旁的碧小港更加看不懂了,心里抱着一定要远离这个疯子的想法,悄然下树后,准备转头离开。 叮。 凝若钢铁的虎爪碰上了真实的钢铁。 初升的月华洒落,照在了傅弈身前一块四尺见方的罗盘之上。皱了皱眉,傅弈试图从土坑里拿出这个罗盘。而就在他用那双虎爪将罗盘取出的一刻,罗盘上的那根指针开始滴溜溜乱转起来,与此同时,整个崖底也跟着一阵儿剧烈的颤动。 “怎么回事?”碧小港和傅弈同时惊叫出声。 然而,异象继续,整个世界似乎变得一片扭曲,看起来就仿佛有一层透明的水壁将两人困在了这崖底。周身所处突然之间变得一片清宁,寂静的就像是身处古老的溶洞,只有无处不在的水声。 “来者何人?”傅弈明显也听到碧小港的声音,他觉得这一切肯定是这家伙搞得鬼。 话声未落,崖底地面突然塌陷,湿软的泥土也变得越来越潮湿,很快就如同沼泽一般开始吞噬掉地面上的一切。 “吼。”虎魂再次在体内咆哮起来。泛起赤红的眸子,傅弈试图跃起,可毫无借力的泥沼只能让他越陷越深。 “虎咬。”傅弈伸出虎爪奔着身后一株高树抓去,然而高树本身也已经深陷泥沼,被虎爪这么一拽更是直接倒了下来。 “虎咬。”“虎咬。”“虎咬。”…… 接连几次施招妄图逃出,可身旁毫无借力之处,一番挣扎下来,傅弈胸口以下已经完全陷入到沼泽里。 与此同时,碧小港赶忙再次攀上了身旁也已经倾斜欲倒的高树,但望着眼前茫茫一片的沼泽之海,也是一筹莫展。 “赶紧松开那个罗盘。”碧小港突然间喊道。 “哦。”闻听碧小港出言提醒,傅弈这才想起,他的一只手还抓着那个怪异的罗盘,而这一切的发生,就是在他拿起罗盘的那一刻。 下意识的松手。 然而。 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 或者说,异常继续! 在这种吞噬万物的汪洋面前,毫无反抗之力的两人先后被沼泽吞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章 领域 当被沼泽吞没的一刻,碧小港以为他这回算是死定了,可凿实没想到,自身所陷入的沼泽竟然在他下沉的过程中迅速的变成了水。 是那种纯粹的水,就连一点泥土也找不到了。 脚下从土地变湿地,再变沼泽,最后成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水塘……碧小港已经找不出任何言语来形容他此刻的惊奇。 不过,就目前的遭遇,他还有一大疑惑要解答…… 看了眼在他斜下方上百尺处缓慢下沉的罗盘,碧小港略作沉吟之后,开始迅速地向其游去。 与此同时,先一步陷进来的傅弈正在努力上游,见到碧小港的古怪行动后,当机立断,也开始往罗盘处游去。 “如果没猜错的话,潺水珠就在这个罗盘之上。”碧小港边游边暗自揣测。 “门里的警报敲响……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家伙?”紧随其后的傅弈也在努力作着思考,“看样子他的目标竟然是这个罗盘?可天道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件宝贝?” 两人快速地划着水,距离罗盘越来越近……而就当碧小港眼看就要碰触到罗盘的一刻,突然之间,像是有人在水底狠力地搅动了一番,一个巨大的漩涡从水底往上袭来。 “糟了!”傅弈先一步反应过来,反身而逃。 “唔,就差一点了。”碧小港还想努力再够一下,罗盘却已加着速向水底沉去。 咕噜、咕噜、咕噜…… 如同先前那场无可抗拒的沼泽吞噬一样,水中的漩涡张着一张巨口再次将两人吞入它的腹中。 不久之后。 咚。 咚。 两声闷响。 …… 该说是自己走运,或还是有人想玩死自己?真还说不清楚。 莫名侥幸地再次脱险,摔得头晕脑胀的碧小港此刻正一屁股坐在一片沙漠之上,耷拉着一双狼眼,望着掉落在他身前不远处一个散发着妖异之气的黑色珠子。 “这个……就是潺水珠了吧。”碧小港感叹。 他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这颗珠子确实很“馋”……碧小港此前所处的那个无边无际的水世界,竟已在眨眼之间就被这个小小的珠子全部给吸收了去。而他自己,更是被当作杂质给“吐”到了地上。 再看了眼潺水珠的旁边散落着的几块罗盘碎片,碧小港暗自摇头:“果然我先前猜得没错,罗盘是被用来压制这个妖气十足的潺水珠。” 当初,他依靠迷路指南一路寻来,随着愈加靠近潺水珠的地点,发觉妖魅之气渐浓,碧小港就已有了此种猜测。 可现今所见这股妖魅之气果真是来自这件道门重宝,多多少少还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身为名门正派之首的天道门,留着这个一个邪煞珠子不好好封印起来,却又要对外宣称这是道家至宝,难道,就不怕被人闲话吗? “大人的世界真是让人很苦恼啊。” 什么都要自己思考、判断,碧小港实在很痛恨长大这种麻烦事情。但他又不得不去做这些,面对族里的追杀,如果仅靠一根筋的直线逃跑,他不知要死上多少回了。 “动作好快。” 说起来,从碧小港被当作杂质抛却在沙地上,到现在为止也就只过了短短的一息时间,而就在他满心踌躇之际,一只半透明的虎爪已悄然覆盖到了潺水珠之上。 很明显,傅弈先行出手了。 然而。 让碧小港做不出反应的是,一股透明微黑的气息在从虎爪碰触到潺水珠的一刻,迅速地向外放射。 这看起来像是潺水珠的领域释放。 吱。 虎爪在接触到气息波纹的一刻……瞬间静止。 毫无滞留之意的领域继续扩散,就连半空中由于两人掉落所产生的灰尘在碰触到波纹的一刻,也硬生生的悬停在了半空之中。 恐怖至极的气息于转眼之间来到了碧小港身前……那种压迫感,不是劲风割面,也不是大浪扑前,而是一整座山向你缓缓倾倒。 心跳如战场擂鼓,落汗如夏午曝晒…… 少年只感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来袭。 嗖。 碧小港身形暴退,意图逃离这片领域,可依然无法快过那一道道波纹一般的气息,只勉强半转身形,便已如寒冰冻结。 咚、咚、咚咚、咚咚…… 心脏狂跳。 仿佛置身于一片空寂的世界,四下里再没有一点声音。 “你到底想怎么样?一次又一次的逗着我玩,你当我是你玩具啊!”像一座雕像一样被定在地上的雪狼少年,也已完全无法开口,只在内心里向那个诡异的珠子愤怒地呐喊。 现在,他已十分确定,这个潺水珠之所以要被封印起来,绝对是因为它是一个有意识的活物。 那么,那个封印它的罗盘为什么无法再封印住他了呢?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还是那个道门壮汉的出现? 又或者说,天道后山有进无出的真正凶手其实就是这颗珠子? 碧小港脑中正极速盘旋着事件的始末…… 而就在这时。 一个白脸少年,闯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奇怪?”碧小港心下呢喃。 这少年就仿若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以他超凡的野兽直觉,也根本没能觉察到对方是如何到来的。而且,在这种人力完全无法抗拒的大威能面前,来人竟显得如此从容不迫…… 真乃高深莫测啊! 据碧小港观察,之所以这少年能与潺水珠产生的领域控制相抗衡,则是因为他的身体里有一个看起来相对平静的乳白色气场正在极为缓慢的向外释放着。 这就像是在一个大湖里扔进了一个小小的石头,不过这块石头泛起的涟漪却是一直存在着,它也不会无限制的扩大,却也不会缩小,只在少年周身一尺之内无限循环着,没有丝毫的消退意思。 解释起来容易,但是真正做到了这一点的家伙,则简直非人。潺水珠的领域有多恐怖,碧小港再清楚不过,来人如果想不被影响到,至少自身所产生出的威压要完全压过潺水珠才行。 但既然对方在潺水珠的领域里畅通无阻,那么,这个人的实力,自是不言而喻的强大。更何况,以来人这等年纪,便能拥有如此强大的修为,也由不得碧小港不震惊了。 “嗯?”一番仔细瞧看之下,碧小港更加震惊非常,“他身上流转的竟是……姐姐的气息?可这又怎么可能?” “嗯?”在白脸少年出现的一刻,虎魂在体内无休止地躁动停止了,傅弈赤红的眸子也于瞬间清澈了下来,“这家伙是……朝堂!可这又怎么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章 张三 天道后山的深涧之中,因为潺水珠领域的突然开启,碧小港和傅弈二人如同被冰封一般双双定在了地上。 无独有偶,今天早些时候,落霞峰上的三名刺客也同样如同冰雕一样定身在各自藏身的位置。但这倒跟潺水珠领域释放无关,只因他们遇到了此生最恐怖的对手,这躲藏之际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口。 说起听香榭的这一十二名刺客,均是受石域城所雇,来到天道门盗取潺水珠。老四和十一因为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变数,在妄图前往流云峰的时候,首先被当场识破伪装。 老四暴起反抗,屠杀了多名天道弟子后被围殴致死;十一则毫无刺客尊严的选择了投降,并供出同伙。 继而,天道门开启道门大阵,准备瓮中捉鳖。但此时,刺客们早已分散于天道各峰,又兼各个都极善于隐匿,便连道门暗线也有不少人遭到毒手。 怪就只能怪天道门这些年太过疏于防范,光明正大的挑战见得多了,这样一群高手过来偷鸡摸狗……倒让自家没了办法。但既然知道了敌人的目的,哀痛悲愤之余,道门高手却也只好先守住去往奉天峰的道路,等待对方自投罗网。 可刺客们又哪里有那么傻--你在明,我在暗,汝又能奈我何? 于是,一时之间,双方倒成了僵持之势。 不过,这种僵持最终还要靠一个人来破除。 这个人叫作张三,除了天道门里的几位长老,还真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位神出鬼没的大人物。而现如今,藏身于密林中的这三名刺客就是被这样一位大人物追杀的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从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事,自打我天道门创派以来,还没有过谁如此不把本门放在眼里。” 密林之中波谲云诡、形势一触即发,密林之外,赵五握紧双拳,额角青筋突起,怒气让他的眼珠突出,脸色更是涨得红中带紫。 “你、你们这帮鼠辈!”他的声音,因这怒气而显得有些断断续续,“天道山……岂容得你们这般嚣张?” 没人回答他,因为这帮人是杀手刺客,而不是为谋求扬名立万的江湖侠客,所以,无人来此光明正大地向他宣战。 “唉。”发泄完毕,赵五望了望眼前几名弟子的尸体,也不再多说什么,一一阖上那些未闭的眼,然后静坐其旁。 尽管脑中无穷的恨意让他牙齿咬合的嘎嘣直响,胸中的滔天怒意让他恨不得手撕这群鼠辈,然而,他知道自身并不擅长对付这类对手……所以,他只能等待。 风过丛林,林间传出悉悉嗖嗖的响声,赵五面色阴沉,心中喃喃企盼:“三师兄,这次拜托你了。” 与此同时,丛林里,刺客副统领“老二”的心中也发出同样的企盼:“大哥,这次任务只能拜托你了。” 老二会这样想,是因为他清楚听香榭敢让他们这群人过来挑衅天道门,就是根本未曾担心过他们这些人的忠诚度。所以,即便哪一个兄弟被抓,也只是要让天道门误以为他们这群人的目标乃奉天峰掌门李四……而从一开始就直接去往奉天峰的大哥,他人现在应该已经从回头谷去往祭祀台了。 前有落网兄弟的消息误导,老二原以为天道门大部分高手会在奉天峰进行设防,而既然众人业已经行迹败露,与其被敌人各个击破,不如趁对方以为己方这些人要强攻奉天峰之际,集众人之力一同杀下山去。 主意打定,老二伙同跟他一起混进落霞峰的老七向外发射隐蔽信号,开始招呼众人集合…… 可这才两拨人员的冒险汇合,就已经出了问题。 老三、老五接到信号赶到落霞峰,就立即被几名暗哨发现了行迹。当四人干掉这几名暗哨,想迅速逃离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 同自己这些人一样,对手很可能也是个极善于隐匿气息的“体宗”,而且,明显要比他们这些人更加强大。 非但如此,来人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灭杀掉了老三…… 能将气息隐藏至如此毫无破绽,除了传闻里精通倭国忍术的天道门三长老张三,老二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敌人是天道门中最神秘的那一位长老,虽然是三围一的情况,但张三只一次偷袭就干掉了己方一名高手,由不得剩下三人不噤若寒蝉。 只不过,老二有些奇怪:传闻里,张三并不是一个如此谨小慎微的人。 但他确实这般做了…… 也就是说,他也在害怕。 老二清楚,就算这张三有着再强的实力,大家都在玩阴的,一击致命的对决,人数上的优势便显得尤为重要。 可虽说如此,躲在一棵高树之上的老二依然一脸凝重。毕竟,老三已经送命,接下来,己方很可能还会有人死去…… “多候无益。”老二终于下定了决心,这里终归是人家的地盘。 但要如何引蛇出洞呢? 道门长老们所用武器基本都是一柄长剑,可这位张三却是大大的不同,他的武器据说是其在山里闲逛时相中的树叶,一树一叶,绝不多摘,以油浸冰沁,锋利比之飞刀尤甚。 与箭一样,这种叫作“涅泊”的特制树叶也是靠着加速度来提升本身的破坏力。而且,距离越远,这种薄如蝉翼的树叶会比箭有着更好的抗阻力作用,也更不容易被观察到……更别提,是在这样一处密林之中了。 但,越快的东西,气息越难掌控,这是颠簸不破的真理。所以,被称为“暗器之王”,老二更自信自己对于气息的操控手段。 啵。 一声轻响传出,暗器击打在树干之上。老二的引蛇出洞,靠得就是强悍的外放劲气带动暗器偏转,让敌人误判他的藏身处。他的算盘打得很清楚:对手以一敌三,神经高度之紧绷下,一点声响也绝对难逃其耳。若张三贸然出手,必会暴露身形,届时己方三人各赏暗器,自能将其爽快了结。 局面虽险峻,可论起使阴耍狠,老二自认在行,天道门的招牌响亮没错,但敌人也只是个被奉承久了的老家伙,就算曾经再风光,又怎么可能比得上他们这帮从来没在阳光下露过面的只为赏金而活这帮暗杀刺客? 况且,明眼人都清楚,天道门的名声主要还是来自那些神出鬼没的道门行者,留在这天道山的不是未成年的娃娃,便只有无法越世的“淘汰者”。 既然对方也只是一个淘汰者,老二多多少少还有些信心。此刻,自己已经出完牌,敌人必当随之行动,老二眼角往两方飘移,他左侧隐藏着老五,右侧则缩着老七,以三人联手御敌,想来自会万无一失。而依老二的理念:生死厮杀,未必技高者胜,张三的实力毫无疑问是在己方任何一人之上,但所谓斗智斗力,这个智字,终究要在力之上。 一息过后。 咻。 敌人果然上当,一枚翠绿飞叶奔着一棵空无一人的树间疾射而去……却正是老二所发暗器中转之处。 老二瞧准飞叶来向,却并未急着出手,虽贵为暗器之王,既然是满门变态的天道山,鬼知道敌人是否也会同样的技法。 凝目细看之下,那片茂盛丛林中,露出了衣衫一角,敌人果然是在最高的那株树木之上。 “嘿。”老二冷笑一声,将又一枚暗器拎在手中,对准敌人……身为暗杀者,又岂能不知地形的优势,故意放弃那里,正是他的诱敌之策。 嗖。 便在此时,一声细微响声传过,左手三丈开外,一人抢先出手。只见红光一闪,一物直朝对手藏身处飞去。 老二暗暗喝彩,这红光内敛之物,正是老五的独门暗器“火蛇”。此前对抗道门暗哨,老五的火蛇例无虚发,一人便灭掉了对方四人。此时火蛇再度出手,显然他也看到了敌人的踪影。 呼。 火蛇腾空,张开血盆大口,直冲入敌人藏身处,眨眼间断枝斩干,在碰到衣衫的后,火蛇内压缩至极致的气息蓦地爆炸,释放强大热量,整株高树顶端化为一片火海。 老二闭上双眼,松了口气,老五既已得手,他也能休息片刻了。 这一阵儿无言对峙,气息消耗还是小事儿,最考验的是意志力! 将捏紧的暗器松开,老二正要飞身下地,聚集大家商讨后续安排……可就在此时,只听“啊”地一声惨叫入耳,老二心下一凛,立时定住身形。 情况不太对劲啊。 老五的火蛇出手已有半晌,怎地还有惨叫声发出? 老二静下心来,倾听周遭声响。 忽然间,冷汗从额头坠下,呼吸也不由自主急促起来……怪不得听起来有些耳熟,那惨叫之声,竟是老五的声音。 “娘的,中计了。”老二心底发寒,如果他之前再快一点出手,想来送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嘿。”伴着一声低笑,有人飞身下树。 老二手指犹自紧握,他知道敌人不会傻到出来查看尸体……毫无意外,来人身穿崭新道袍,正是之前藏身在他右侧的老七。看老七面带喜乐,兀自不知地上躺着的其实是老五尸首。 “老七,抱歉了,这次只好拿你当诱饵了。”老二扣着暗器的右手再紧一分,静心等待敌人再次出手的一刻。 寒蝉鸣泣,晨间微风扑面,猛听破空细响,附满劲气的飞叶已然射出,下一瞬,老七必将命送黄泉。 老二同样附满劲气,更兼涂满剧毒的暗器,在这一刻,也终于出手…… 如此短的距离,外加此前的藏拙故意让对方误判自身实力,纵便是“时之王”在世,也一样难逃一死。 “就算你是天道门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也不比我兄弟的命值钱……一命换三命,便宜你了。”老二暗叹一声,低头去看老五、老七的尸体…… “这、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老二一头雾水地喃喃。 只见老七好端端的蹲在地上,正在准备查看尸首。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几不可查的森寒气息出现在身后,老二尚来不及作出任何举动,后脑腾地剧痛起来,随即眼前一黑……他终于晓得,自己又中计了。难怪老七没事,敌方这一切布置安排,只为引得他这位最强刺客出手。 阖上眼的一刻,老二望了望自身暗器所射方位--树影摇晃,空无一物。 果然,倭国诸般神奇的忍术并不只是传闻中夸大的吗? 事已至此,老二却还是难以理解:为什么堂堂天道门……会有比他们这种职业刺客还懂得刺杀之道的人呢? 但,这已是老二此生最后的想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预谋 丛林里的战斗安静无声,除了一开始杀掉道门暗哨喧嚣了片刻,从张三进入丛林以后,整场战斗闹腾出来的动静,真还不如两只土狗间的撕咬。但说凶险的战斗大抵如此也并不十分准确,这还要看敌对双方对于战斗方式的选择。 “师兄,辛苦了。”丛林外,赵五望向从丛林中缓步走出的一名面貌普通的中年人恭谨地说着话。 论长相,额头皱纹纵深的赵五比张三老了太多,论年龄,他也比自己的这位三师兄大上十一岁。但所谓大智近妖多折寿,这就跟红颜薄命一个道理,赵五对于这个比他小了近乎一轮的师兄从没有过半分的不服气。 “我要去后山一趟。”张三的声音很轻,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毫无存在感。 赵五疑惑问道:“前山不是还剩三个人没有解决吗?” 作为这次突发事件的临时负责人,消息是收到了不少,但很多事情他还没有理清。 “没那个必要,我想你也清楚,他们三个可是去了长虹峰。”张三向师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担心这件事。 即便师兄一副无所谓的神态,赵五却是心有不安地答道:“我是怕他们打扰到大师兄的闭关。” “有‘风雅’二人在,只怕他们连师兄那间道观长什么样子都瞧不见吧。”张三拍了拍师弟的肩膀,然后迈着飘忽的步伐,往奉天峰方向行去。 “唉。”想起那两名弟子,赵五忍不住叹气。 道门禁术的诱惑,让好端端的两个孩子一个成了疯子,一个自吞舌头成了哑巴……而所谓风雅,大概就只有张三这种三观诡异之人才能说得出口。 赵五曾记得有本西大陆的教经上讲过一个故事,说人类始祖因为受到蛇的诱惑吞食禁果,才为人类带来原罪。 禁术便是禁果,每一代天道弟子都知道它的可怕,然而,自己那位当掌门的四师兄还是修行了,只因大师兄说他的性子太软,他也只好强迫让自己配得上那个位置。 但这两个孩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赵五不想把他敬畏有加的大师兄想象成那一条诱惑人类始祖的蛇…… 可又有什么办法? 说起大智近妖,他这位三师兄比起大师兄许一来,只怕依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可虽说心里十分明白大师兄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家道门着想,但对于赵五这种一根筋的死正直,却还是难以接受就是了。 进入林间收拾残局之前,赵五抬首望了望长虹峰那边,然后摇着头迈步进了丛林。 …… 长虹峰。 依然是密树丛林。 哪怕离大长老许一那间林中道观已经极近,三名刺客只怕再也没机会见到了。 中午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树林里许许多多的巨大树叶,能瞧见露珠一样的暗红色汁液垂涎挂在叶尖之上。 萧瑟的秋风一吹,纷落如雨。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哪里不好去……为什么偏偏要来我的狩猎场呢?不过你们还真是倒霉,那个死哑巴老惹我生气,我只是想教训他一下,倒让你们抢先把我的陷阱给破坏了。” “疯子”杜青漫步在这落了满地的鲜血之上,看着他一手制造出来的数具尸体,嘴里神神叨叨。 张牙舞爪的血色梧桐上,飘悬着肉眼难辨的死亡丝线,刻有咒印的丝线上犹粘着破碎的骨沫与肉汁,那是死者最后的遗像…… 杜青很不满自己创造出来的这座人间地狱,因为他想要狩猎的目标才不是这三个莫名其妙的闯入者。 “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唯一还能开口说话的,是三人中实力最强的“老四”。不过倒并不是他成功躲开了杜青的狩猎,而是这个疯子一般的家伙根本不允许他死掉。 老四歪歪斜斜地倚在梧桐树根处,身上全被若有似无的透明细线给缠住。 杂线交织,根本无法解开。无法解开的困境,只有用气息强行迸裂丝线,但老四的气海却早已被这个恶魔般得对手一指捣破。 “你指望我从你口中想问出什么?”杜青欣赏完自己的杰作后,再一次回到老四身边,笑容阴冷,“但是很抱歉,我真没什么好问的,我就只是想让你陪我一起欣赏我的这一份杰作罢了。” “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的计划?”老四收起他之前的视死如归,现在他的眼里除了痛苦,还有惊奇。 杜青皱了皱眉,道:“计划?这听起来倒很有趣。不过像你这种小人物,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也就是我们不清楚你这种奇怪的咒术,才让你卑鄙的偷袭成功。但你也别高兴地太早,你们天道门很快便将陷入万劫不复……” 装大义不成,老四还想靠着虚张声势来换取一条活路。 “有机会欣赏到这么震撼人心的杀戮杰作,你就应该满怀敬意的安静欣赏。”杜青冷哼一声,“像你这么没品味的聒噪,简直毁坏了我精心创作的艺术,要是哑巴落入这里,一定会闭嘴欣赏的。” 说着话,杜青伸手按住老四青筋暴露的脑袋,手上开始用力…… “别以为十一投降,你们就能知道我们的计划了,告诉你们,你们抓住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兄弟……”老四底牌尽露,这便是连自己老大都不知道的消息,唯有他这个亲哥哥才能从微小的差别中发现端倪--弟弟被人掉包了! “吵死了。”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被破坏,满心懊恼的杜青完全没兴趣听下去,手上继续用力。 砰。 脑浆迸裂。 …… 当天夜里。 “什么?你说老四受了伤?”王二一声惊吼划破了夜空,“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具体的情况,弟子也不是很清楚。”过来报信的陈耳生唯唯诺诺地回道。 “通知老三了吗?”王二一边赶忙出门前往,一边继续气急败坏地问道。 陈耳生从身后一阵儿小跑着跟了上来,闻言赶忙回答道:“三长老现今不知人在哪里,不过七长老已经在给掌门进行疗伤了。” “嗯。”王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打定主意:有什么问题还是先等当面见到老四他本人再说吧。 可走着走着,就在接近奉天峰的时候,突然老道士一皱眉,指着前方问道:“为何那头儿搞得这般灯火通明?” “因为掌门被刺杀受伤的事情,七长老下令追捕刺客。” “胡闹。”王二面现寒霜,“让他们熄了火把,今晚只管做好防御,其余的事情就交给老三吧。” “是。”陈耳生领命前往。不过,在他内心里,还是觉得二长老对于天道山夜不掌灯的传统,遵循的有些过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连掌门人都遇刺了啊!”陈耳生边走边摇头叹息,“看起来还是七长老……更注重师兄弟情谊啊!” 掌门道观内。 “谁干的?”王二皱眉看着昏迷在床的李四,开口问向了与他一同坐回桌旁的唐七。 不管是紧张还是关心,唐七的心绪,却一点也没有在脸上显现。其实,唐七在想事情的时候,别人很难从他的表情揣度其内心的状态。 他的面部皮肤天生有些松弛,这使得他看起来总是一副眼角下垂、愁眉不展的模样。即使他非常高兴,那笑容在面部的表现也仅仅是在嘴角处出现两道明显的月沟。所以,就算是极善察言观色的王二,也很难看得懂他这个师弟到底在想些什么。 “掌门师兄去找那个投降的刺客谈话,没想到对方不但通过缩骨功成功摆脱了困兽绳的捆绑,而且其指甲之上也是涂抹了剧毒。接下来,这家伙一个暴起伤人,掌门师兄疏于防范之下,本能地伸臂阻挡,就被划出了伤口……”唐七开口。 “敌人连投降都是有预谋的?”王二眉头深锁,“可为何看守的弟子会这么不小心?一帮废物,老三不是有教过他们吗?正常遇到这种刺客,不是要连有可能藏毒的牙齿也要一同敲掉才行吗?” 一顿抱怨完了,老人家口硬心软:“这些个笨蛋没被杀死吧?” “显然对方慌慌张张地一心逃走,并没有时间大下杀手,那两名看守弟子也只是受了伤。而且,我问过了,他们说之前有仔细检查过,并没有发现指甲里藏毒。但因为是主动投降,所以,就没有敲掉对方的牙齿。” “那就怪了。”王二疑惑,“总不会是老四帮他涂的毒吧?” “……”唐七心说师兄你这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立场上啊! “还有一点我很奇怪……”不理会唐七看向自己的怪异眼神,王二继续说道,“你说敌人费尽千辛万苦地好容易接近了目标,况且又已成功的毒伤了老四,就算打不过,再斡旋一会儿等老四毒发昏迷,再给一击致命才对……难道说,他真的认为自己能从天道山逃出去?或还是自信他造成的毒伤,我们道门根本无法化解?” “唔……”唐七看向二师兄的眼神更加怪异了。 “说句话成嘛?”有朝堂在平日里插科打诨惯了,使得王二一直很不喜欢一个人讲话。 “师兄您的意思是……”唐七顺着王二的话往下说,“既然掌门师兄的毒连我这个天道门替补大夫都能搞定,也就说明,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掌门师兄。” “嗯,他这么做就只是想搅乱道门的视线……”王二再次接过唐七的话,“而这帮人的目标很可能是在后山。” “那师兄你要不要赶过去?”唐七凝眉。 “我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只怕很有可能已吵醒了龙皇他老人家。所以,还是明早再说吧,也看看到时候老三他能不能回来。” “你是说三师兄……” “猜测而已。”王二望了望床上昏迷不醒的李四,“跟敌人直接对话的他,总该比我们先一步看清局势才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朝堂 “是这里……没错吧?” 一面嘟囔着,朝堂一面试图通过目光来望穿眼前的浓雾……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还身处在天道后山,因为眼前的景象和他曾经看到的天道后山差别实在是太大、太多。 而他为何会无缘无故地来到这里,这件事,还要从那个崖洞说起…… 其实,朝堂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当初在那个怪异至极的崖洞内,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濒死的心上人、诡异莫名的半透明狮子以及突然间轰入自己脑海里的那道巨大咒文……当脑中意识碰触到那道咒文并炸开的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 当时的情形也让朝堂完全来不及多想,看到碧若江浑身冒血,意识已濒临一片空白的他便疯狂地冲了过去…… 接下来。 朝堂想怀抱起碧若江,把她带离这个恐怖的崖洞,因为他本能的认为这一切的发生都是跟这个崖洞有关,那时他也很明确的知道--江儿要死了,可他不想让她死掉。 然而。 就在他那一声大吼之后,一股的磅礴似海的气息迅猛地涌入到了他的身体里,而被炸得一片空白的意识中,更有两份交织在一起的记忆疯狂地往他脑海里面钻入。 现在想想依然是心有余悸。 好在,当时他的意识回归的迅速,那些侵入的外来意识被他狠狠地阻挡在了外头。 就算这样,他也还是能依稀记起那个满布血腥的远古战场,以及碧若江一心寻找“雪狼之心”的那份执念。 “为什么我的脑中会有着属于江儿的记忆?”当意识清醒过来之时,朝堂内心震感不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过,他这种不知所措的状态也并没有维持多久……于下一个瞬间,他便惊恐的感受到那股从外界疯狂涌入身体的滂湃气息已近乎要把他的身体整个从内部撕裂开来。这种难受感,用痛不欲生来形容也并不为过。而到了这一刻,他也算终于清楚了怀中的碧若江为什么会浑身冒血了。 可就在他满心哀怨的闭目待死之时,同他意识碰撞却被炸得粉碎的那些金色咒文碎片,开始自主地纷纷游向身体各处穴道,并贪婪地吸收起这些气息来……足足吸收了一刻钟有余,涌入身体里的那股狂暴气息才终于安静了下去。 当然,作为修行初哥,别提内视了,朝堂就是连扎马步都尚还扎不好呢,他自然也就完全看不到在自身体内那些比当初更加鲜亮的咒文碎片……他只知道自己感受了一番绝不想再体验第二次的惊险刺激以后,莫名其妙的活了下来。 大难不死。 等朝堂从害怕惊恐中再次睁眼时,那头古怪的半透明狮子已完全消失不见,时间在他无意识间短暂回转之后,也再次停滞下来,他瞧见的就只是一个有着无数碎石在半空中悬停的崖洞。 虽说如此,这种静至极致的场景,还是让他不寒而栗。 “时之子……觉醒……” 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说着话,结合自身过往的想象,于是,从知晓老爹身份以后就整天幻想着这类事情的朝堂瞬间明白过来。 “放轻松。”朝堂暗暗想着。 紧接着,便是无数碎石落地的“砰砰”声响。而原本还在向着碧若江体内不断涌入的气息,也像是忽然间失去了某种支撑,一下子消散开来。 “呼……”朝堂长吁了一口气,继而又感慨万千地嘀咕了一句,“我果真是一只瘆人的怪物啊!” 场景古怪,他却未曾细想,那个“一语成谶”的声音,究竟是不是他自己内心的想法。 狂风停歇,碎石落地。 总算是看起来暂时没事了,可碧若江的昏迷,却也让毫无主意的朝堂不知该如何是好。别说要过“一线天”回山,就连从这悬崖上爬下去,要让他背着这么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他也肯定做不到啊。 更何况,此刻碧若江浑身是血的样子已经完全把他吓坏了。 但如果不是他这时空扭转的能力太弱,要是他真的就一无所知地把碧若江直接恢复到生龙活虎的样子,他很可能被惊吓的更大。 “如果顺着崖壁一直往下爬,应该还有机会到达山脚吧?”朝堂心念微转,“可即便我能成功地爬了下去,如果再回山向师父求救的话,先不说失血过多的江儿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就算让我再找回此处也是千难万难了……” 怪只怪朝堂一路上除了看美女、观山景,剩下的就只一个劲儿地闭起眼睛光顾着害怕,而完全不记得路途。 这毛病,似乎从他认识碧若江以来就一直没戒掉过。 既是如此,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江儿,我也是没办法啊,你可千万别怪我。”朝堂一面喃喃自语着,一面开始悉悉索索地褪下两人身上的道袍。 手指间传来一片温软之意…… 不过,现在的他可全完没心情再去动这些乱七八糟的荒淫小心思。 他所要做的,是要把碧若江牢牢地捆绑在自己背后,然后,爬下山崖。 飕飕飕飕。 山岚呼啸,吹得挂在崖壁上的朝堂摇摇欲坠。 只攀爬下去不到百丈,朝堂的十根手指上就已磨的鲜血直流,其间更有几次险些一脚踩空直接掉落下去。 直到这时候,吓得浑身发抖的单纯少年才开始后悔起自己不计后果的鲁莽行为……而就算是他再想爬回崖洞另作打算,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师父如果饿肚子了……是不是会跑过来找我呢?”朝堂无比天真地想着这种可能性基本为负的事件,而被劲风吹到身体只能紧贴在崖壁的他……也已经不敢在往下探出一步了。 “救命啊!”朝堂语带哭音的大喊大叫。 飕飕飕飕。 又一阵劲风吹过,系在胸口的道袍似乎有些松动,紧接着,绑在朝堂身后的碧若江身体向后仰去。于是,朝堂赶忙松开紧攀着崖壁的一只手,想勒紧捆绑两人的道袍…… “啊!”攀着崖壁的另一只手无法继续抓牢,脱离崖壁的两人于瞬间直坠而下。 飕飕飕飕。 劲风不断敲击着耳膜。 这种仿若来自地狱的鼓点,让朝堂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碧若江那一天,他回山后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那时候,他就是在感受这种恐怖的自由落体。 而这一次,似乎没有藤蔓让他抓住了。 飕飕飕飕。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朝堂似乎也已经能看到山脚那青翠的草地了。 习惯性的……闭目等死。 然而,无法自视的身体内部,咒文碎片一阵儿频繁的金光闪烁。 “唉。”脑海里忽然间凭空冒出一声叹息,令少年惊恐地再次睁眼。 “啊!”难以想象的震撼场景浮现眼前……朝堂看到一个半透明的巨大爪子,从他的身体中探出,抓在了身前光滑的崖壁之上。 滋滋滋滋。 火星四溅中,巨大的爪子在山崖上留出五道深深的爪痕,而直线坠落的朝堂也终于成功被减缓了下降的速度。 不久之后。 砰。 落地时勉强地一个翻身,脸部着地的少年被摔了个鼻青脸肿。也不管自己被摔的眼冒金星,赶紧解下捆绑两人的道袍,朝堂俯身察看起碧若江的伤势。 “当务之急……是要把江儿送回山里治疗。”看着碧若江因失血而极度苍白的脸色,朝堂心急如焚。 “啊!”又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少年撩起内衣,仔细查看了一下自己洁白无瑕的肚子。 “呼……”并未见到什么恐怖的异常,朝堂不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幻觉吗? “你明知道她是来盗取潺水珠的……你把她送回山里,你们去后山的事情,如果天道门追究起来,她可是会被囚禁起来的。”脑海里传来另一股声音。 “你是谁?”朝堂被吓得一蹦三尺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狮王 郁苍镇,医馆。 “为了整个兽族不被邪恶的龙皇所屠杀,我决定只身前往这条恶龙巢穴,并意图通过诈降骗取他的信任,再借机杀了他。然而,诡计多端的龙皇抓来了我深爱的妻子,让我亲手杀死她,以此来证明我的忠诚。虽也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可面对的是我最心爱的人啊!百般挣扎之下,我终究还是下不去手。于是,我在被剥皮抽筋之后,曝晒百日而死。期间更是目睹了我的妻子日夜受尽他的欺凌。最终,我的灵魂也无法逃脱他的魔爪,被关在了那个崖洞里永世不得转生……” “我真没想到,这个龙皇竟这么可恶!”听完脑海里那道声音如泣如诉地讲完自身的悲惨故事,朝堂一阵儿唏嘘不已、同仇敌忾。 其实,倒也不怪乎他单纯,因为此前进入后山的时候,碧若江也有过“龙皇其实是被囚禁在后山”的说法,而要说朝堂无条件信任的,除了自己师父王二,就只有这位心上人了。 更何况,对方的身世又是这样一段凄美绝伦的爱情……所以,朝堂才下定决心听信了脑海里这个狮王灵魂的话语,将“被龙皇设计重伤”的碧若江送来了这间镇里的医馆。 而现在的情况,也正如它所说的那样,碧若江平安无事。 况且,医馆大夫也说了:“虽然浑身是血的有些吓人,但是她的身体非常的结实,体内也没有任何异常,想来只需多喂些补血益气的药材,静养几天就能好了。” 在听完脑中狮王一番长篇大论的诉苦劝诱后,此时已然黎明将至,在床畔熬了一夜未睡的朝堂恋恋不舍地望了眼昏迷不醒的少女,轻声叹道:“江儿,等着我回来。” 虽说还不知道碧若江什么时候会醒来,不过,经由一晚上的陪伴守护,看着心上人的俏脸一点一点回复了颜色,心安下来后,朝堂却打算离开了。 狮王告诉过他,它之所以能够离开那个崖洞,是因为那个邪恶的龙皇将死。 而这件事情,师父王二也曾说过。 但师父并没有告诉他的是--潺水珠即为龙皇内丹。 狮王说,只要龙皇一死,内丹则会裹挟其灵魂再次转世,以此来破除“胎中之谜”。但龙皇所携的大威能,也将全部消失,而要再行修炼,至少又需百年以上的时间。 那么,如此一来,碧若江就再无法找回雪狼之心了。 所以,想要真正得到潺水珠,就需要在龙皇死去之前将其带出龙气所覆盖的后山,断绝两者之间的联系。 “我们这样做……对一个将死之人……啊不,将死之龙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朝堂皱着眉开口。 前往小镇的路上,他也一直同脑中的声音在作着这样奇怪的交流。而来到医馆以后,几次毫无征兆的自说自话,让医馆大夫一度以为这个鼻青脸肿的孩子是脑袋被摔坏了,非要给硬性检查一番不可。 而朝堂之所以要靠说话才能跟狮王交流,是因为藏在他脑海里的狮王灵魂只是不小心“寄居”进来的。据狮王的说法,它也就只能通过朝堂的五识来进行认知。 所以,当得知对方并不能读懂自己内心想法的时候,朝堂还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更何况,狮王也说了,等龙皇死后它便能够离开他脑海,再次的转生了。因此,他倒也就没了一开始时那种随时随地被人窥视的感觉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夫妇的悲惨遭遇?你难道忘记了在崖洞里你所‘看’到的那些被龙皇残忍屠杀的百兽?还有你心上人的重伤……”狮王声嘶力竭,“龙皇如果破除‘胎中之谜’成功转世,百年之后,这世间又将生灵涂炭!” “我知道了……”被吼得有些发懵,朝堂只得嗫嚅着回道,“可是后山那么大,我要去哪里找潺水珠啊?” 虽然师父王二有说过,潺水珠乃封山大阵的阵眼,被供奉在了后山的祭祀台上,但朝堂并不认为自己有可能找到潺水珠的位置,他本身就有够路痴的了。 “别忘了在我的诈降被识破以前,我在龙皇手下也呆了有不短的时间……”狮王不失时机地再一次坚定了朝堂寻找潺水珠的信心与决心。 “那我就都听你的了。”朝堂始终没甚主意。 然而,虽说狮王展现出这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其实就算是他也真的不知晓潺水珠的确切位置。毕竟,就算它再熟悉封山大阵,龙皇也不可能告诉他阵眼的位置,顶多让其不至于迷失在大阵里面而已。而对于朝堂来说,至少现今不能明目张胆地跑去问师父。更何况,就算他想要撒娇去求师父把自家重宝当礼物送人,他现在也上不了山啊! 因为,还在路上的时候,他就从那些被阻挡回来的信徒口中得知天道门又一次封山了。而且,出山办事的弟子也暂时不得上山,要一同在山脚帮忙设卡。 “难道江儿要盗取潺水珠的事情败露了?”朝堂先是心虚地想到这一点,继而转瞬之间就又排除了这种可能。 “看来,龙皇真的要死了……”少年皱眉,“现在门里一定在做着什么安排吧?” 因为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件事,自然而然联想到了最坏的可能,于是,朝堂脚下开始提速。 所幸一路畅通无阻,不久之后,他便已赶到了朝歌与倪苏大战的那处丛林之外。深秋天寒,可丛林深处常青松柏始终郁郁葱葱一如原始森林一般。而无论什么时候,天道后山也永远都是这般的渺无人烟。 穿林而过,在一片乱石堆前,朝堂停下了脚步。 “这里似乎发生了一场很夸张的打斗啊!”狮王在脑海里同朝堂说着话。 朝堂四下里打量了一下,因为境界不够,他倒也看不出什么。 如果是在平时,他肯定要好奇地问一问场面到底有多夸张,是不是有人缺胳膊断腿什么的。但此刻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立即不再关心狮王所说的这个似乎跟此行目的并无干系的闲话。 “要直接从这里上山吗?”抬头看了看上山道入口处插着的那个巨大的提示牌,朝堂低声问话。 “哇!”突然间,一双半透明的巨爪从朝堂的胸腹之间伸了出来,虽然朝堂已经见识过一次,但还是给吓了一大跳。 “开!”脑海里爆出一声低吼,一双巨爪努力向两侧摊开。一息之间,眼前异变陡生,巨爪竟凭空撕开了一道漆黑的巨大缝隙。 “进。”狮王督促道。 “噢。”朝堂略一犹豫,纵身进入到了缝隙之中。 “呵呵。”身后缝隙关合,身处一片浓雾之中的朝堂听到脑海里传来一声苦笑。 “怎么了?”朝堂有些发毛,暗想这狮王该不会是有什么其它的企图才把他骗到这里的吧? “看来……我们很倒霉啊。”狮王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竟有人直接架起了龙巢传送门。” “什么意思?”朝堂疑惑地问道。狮王的这一系列举动,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所谓的‘道’,乃是龙皇封山大阵中最重要的一环……”狮王开始吧啦吧啦地讲述起了“道”的形成、衍生以及消亡,而后悔多此一问的朝堂,自然也就跟朝歌一样听得云里雾绕,全程保持着一副愁眉苦脸相。 “……我撕开此处的空间,是因为我判断出,能达到此前那种规模的战斗很有可能会导致‘道’的衍生。而以我现在的状态,本身想要开启‘道’实在有些困难,所以,我就取了个巧,原本也就是试一试,想看看这个‘道’的存在状况,大不了陪你在其中耗上一段时间,也正好可以由此来推演出阵眼的方位。然而,当我撕开这处空间,见到的却是‘道’中的‘生门’已被开启。于是,我便急着让你在‘道’消失以前赶快进入。可千算万算,让我始料未及的是,在这千年之后,竟然还有人知晓通过‘道’直达龙巢的方法。所以,我们不是从‘生门’传送到了后山,而是进入到了……龙巢!” “龙巢?”朝堂疑惑地开口,“我们不应该是去祭祀台找潺水珠吗?” 朝堂本身对这种完全听不懂的东西兴趣不高,一直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就只待熬到狮王絮絮叨叨地讲完这一切,可却未想……自己闯入的竟然是龙巢。 “所以说我们很倒霉啊。”狮王没好气回道。 朝堂也是欲哭无泪:“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不是我们,是你。”狮王无奈道,“我身受龙皇桎梏,如果距离它过近,必然会被其察觉,而一旦龙皇苏醒,到时候不光是我,只怕连你也要被一同控制。所以,接下来我会进入自主休眠状态。然后,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喂!”朝堂急眼了,“你再撕开空间……我们钻回去好不好?” “你认为可能吗?”狮王对朝堂的这份单纯劲儿很是无语,“‘道’已经消失了好吧。况且,既然现在有人进入了龙皇的巢穴,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准备做什么?” “不想!”朝堂斩钉截铁地回道。 “要是这个人把龙皇直接杀了,你可就得不到潺水珠了。” “啊?”朝堂震惊,“这个人竟然这么强吗?” “不清楚。”狮王回道。 “那我岂不是做什么都是白搭……”朝堂垂头丧气,“我连小镇里那位买扫帚的大婶都不一定能打得过呢。” “别这么说嘛。”狮王循循诱导,“还记得在那个崖洞里发生的事情吗?你绝对有着逆转乾坤的能力……虽然我也搞不清楚你那份能力到底是什么,但我觉得,你真的很强。” “别说的好像我是个救世主一样。”朝堂不好意思地挠头。 “你本来就是啊。”狮王认真说道。 “好吧,那你说说,我接下来要怎么办?”禁不住夸的小道士倏忽间豪情万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怪事 满眼所见皆是白茫茫的雾气,就连山道在哪儿也完全无法看清。既然狮王说现在是在龙巢之内,又何况这位仁兄也已进入到了自主休眠状态,朝堂自是不敢再出声,只在雾气里摸索着,沿着湖边缓慢地行走。 狮王休眠之前曾把朝堂带到湖边并告诉他,只要沿着这座湖并往它指引的这个方向一直前进,就可以看到龙皇栖息之所了。 按理说,这地方一马平川的、也没什么曲折,即便龙皇是住皇宫里,他也该从外城门走到皇帝内宫了。可朝堂这一直从晌午走到了傍晚,却依然什么也看不到。而他事先准备的只够一顿量的干粮也在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着清澈的湖水给吃掉了,现在肚子正饿的咕咕直叫。 “抓鱼吃?可惜这湖看起来挺深的,而咱又不会游泳……”朝堂像是在给自己出主意,不过看这情形,更多只为了吐槽,“那捕猎呢?听起来倒蛮酷的,可是……咱兔子跑不过、野猪也打不过啊。况且,狮王也不让咱离湖边太远,否则,至少还能找到点什么野果呢。” 这厢儿,朝堂正边走边烦恼地想着填饱肚子的方法。 哗啦啦。 他突然间听见了水声。 与此同时,眼角余光也瞥到雾气里一个身影已游到了湖边,正在往岸上爬来。 “喂,请问一下……”对方于不远处叫着朝堂。 这声音似曾相识。 一瞬间,朝堂忽然觉得身上一粒一粒鸡皮疙瘩简直要蹦了起来,他想起这个声音在哪里听过了…… 每个道门长老手中都有一个用于传递信息的海螺,因为这种只产于辽东之海的神奇生物可以存储回声,所以朝堂也有时候会从师父王二那里借过来玩耍。 而他听到的这句呼唤,就跟海螺里的回声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这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 嘎吱吱。 无比僵硬地扭转似乎已在瞬间生锈的头颅。 那具湿漉漉又兼如此完美无瑕的躯体……不是他朝堂,又是谁? “啊!!!!!”朝堂一声惨叫。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水鬼抓替身? 少年不敢再想下去了,巨大的恐惧几乎要把他吞没,拖起已有些软绵绵的双腿,拼命地往着反方向逃跑而去。 当然。 这时的他,也早就忘记了狮王让他不要离开湖边的警告。 而这一劲儿疯跑,更是直接跑到了天黑…… 也由此可见,朝堂这是有多怕鬼了。 终于停了疯跑,举目四顾,朝堂却不由更加惊惧了…… 说起来,从中午一入后山,他就一直迭遇怪事:先是想要去祭祀台盗取潺水珠,却一个不小心儿穿越到了龙巢;继而青天白日的在湖边漫着步,又在水中突然间冒出了个自己;最后,他更是在慌不择路的逃窜中迷了路,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么个诡异的地方。 这里是一处沙地,天道山郁郁葱葱的后山,甚至在湿润的龙巢中,也是无法想象的地方。 说到无法想象,不光是朝堂有种错进了沙漠的感觉,更是因为头顶上的星空似乎也在扭曲着,仔细瞧时,竟如同漩涡般把整个星辰搅的七零八落。 就这样呆望了片刻,早已经又累又饿的少年只感觉头脑一阵儿眩晕,然后一屁股跌坐在了沙堆里。 “哎呦!”一声惨叫后,朝堂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揉了揉屁股后,四处瞧看……虽然此刻星光璀璨,可周遭里一片昏暗,连来时的路在哪里也完全搞不清啊。 “该死!”朝堂嘟囔着。 那些可怕的故事场景又开始在他脑中飘来飘去的吓唬人了。 本来就怕黑,朝堂也已经想好以后夜晚打死不出房门了,可到头来,还是大晚上跑到了这么个袅无人烟的荒凉地儿。 “啊啊啊啊啊,有没有人啊?”朝堂一面大喊大叫着,一面更是没头没脑地一阵儿四下里乱走。可这般求救搜寻了许久,沙地里还是悄无声息的。 呼呼、呼呼…… 当实在走不动了,朝堂仰面倒在沙地上,夜晚的沙地并不如何热,相反倒是有些许凉意从地底冒出,侵入肌骨。 抬眼瞧去,夜空中漩涡依然缓慢轮转,星辰依然七零八落。朝堂满心迷惑,伸手去碰触那些似乎遥不可及的星辰…… “欸?!”本是穷极无聊的随意动作,可指尖划过处,忽见穹顶的漩涡从中溃散,一幅虚幻横轴,画大海之景,呈现在朝堂眼前。 朝堂赶忙双肘撑起身子,仰望星光在画轴外形成的题跋,喃喃地道:“迷海。” 一幅梦幻迷离的《迷海图》,水墨留白,勾勒出海上的云烟雾气,正中一艘小舟,正于狂涛巨浪中疾航,白衣文士立于船头,面前浪头汹涌翻起,层层叠叠,竟比小舟高上数十倍不止。 正纳闷自身随手一划的奇观,猛听耳边嗖嗖轻响,竟似是有人走近。 朝堂狂喜中转头去看,惊见一人站在不远处,黑衣黑靴,头上罩了个黑布套子,乍看去,便与这夜色一个模样,若不仔细瞧,恐怕还认不出来。 来人似乎也没料到此处竟会有旁人,于是转头向相反方向奔去。 “等等、等等,带我离开这里啊!”朝堂好容易才看到这么一个大活人,也不管之前体力透支赶忙爬起追赶。 “嗡”的一声,面前白光一闪,似有东西朝他射来,看那东西迅捷无比,尚未飞到面前,鼻中便闻到一股腥气。 嗖。 朝堂尚未有所反应,忽听背后风声劲响,又是一道虚影飞来,两物半空一撞,“哧”的一响过后,先前那物倒弹而出,眨眼间便给震得无影无踪。背后那物却不减来势,撞开前物后,仍朝黑衣人射去。“嗡”的一声大响,黑衣人身上散出刀光,护住身遭。 刀光飞影,两厢震荡,朝堂感觉脚下的沙地似乎都被震得摇晃。等他立稳脚跟,再抬眼瞧时,眼前早已人迹全无。 “这叫什么事儿?”依然是莫名其妙之至,朝堂不免哑然苦笑,这一下午加一晚上遇到的怪事比他这十几年遇到得都多。当然,他可并不知道刚才自己已从生到死,又由死至生走了一遭。 左顾右盼间,正要再找那黑衣人,却忽见半空中飘落了一道绿影,他张开手掌去接,仔细看下,竟是一片树叶! “太不可思议了吧?!”朝堂大吃一惊,这才忽感后怕不已。看适才背后射来的东西势如雷霆、快似闪电,就连他这妖怪一样的双眼都无法看清,岂料竟是这片薄薄的叶子! 况且,怪异之处还不只这个,先不说现在正处于深秋之际,很难见到这种新鲜碧绿的叶子,就说在这寸草不生的沙漠里,又哪里来的树叶让人采撷? 这样想来,这片叶子就只有可能是对方早已采摘好了,一直捻在手中等着他遇袭…… “难道说,我一直在被人跟踪着?”朝堂又是一个哆嗦。 嗤嗤…… 似乎是头顶上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继而有细软的沙子落在朝堂身上。 “?”朝堂疑惑地抬头。 “妈呀!”突然间,朝堂情难自禁地发出一声惨叫,是因为他惊惧的发现,头顶那幅画被不知何时又再次出现的漩涡搅的粉碎,此刻正如沙土一般滑落下来。 纯白色闪着星辰光芒的沙土转瞬倾下而下,那副画卷是如此之大,少年无处躲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被虏 等了许久,坍塌下来的夜空也没有将自己砸成肉饼,紧张无比的朝堂偷偷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四下里没有任何异常,还是在那片恼人的沙地上。 “呼,吓死我了。”朝堂深呼一口气,拍着胸口说道。 “救……”朝堂刚准备继续呼喊叫人。忽然之间,他想到此前差点被干掉的事情,于是赶忙闭上嘴,小心翼翼地四处查看起来。 “咕……”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朝堂吓得再一次跌坐在地。紧接着双手在身后频频摆动,小道士开始不住地倒爬后退。 能造成朝堂如此惊恐失措的状态,自然是因为他看到了一幕非常恐怖的场景。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正满面狰狞的瞪着一双牛眼……狠命地盯着他! 砰。 后退之中,身体又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 “啊!”疑惑地回过头瞧看上一眼,朝堂忍不住一声惊叫。同样地,身后一双金光灿烂的狼眼也正在狠命地瞪着自己……屁滚尿流中,这一次,朝堂改成了前爬。 一阵儿丢人现眼的滚爬匍匐,在成功与两人都保持了一定距离后,朝堂停了下来。接下来,继续保持着爬地的姿势,开始瑟瑟发抖地向两边瞧看起来。 站在他身后的那位小哥虽然长着一双狼眼,但是真的很面善;而在他前方的那位大叔虽然看起来相貌凶恶,但好像穿着的是自家道袍,只是现在天太黑了,还看不太清楚。 “这两人一定是在进行着传说中的高手对决!”朝堂笃定。 在他看来,两人这种纹丝不动的姿态,就跟故事里高手决斗之时一定要先寻敌破绽的战前僵持一模一样。可细看之下,朝堂却又觉得有些奇怪:两人似乎都很畏惧对方的样子,不然咋都要保持着一副随时准备飞退的姿势呢? “那我是该偷偷离开,免得被殃及,还是要躲到谁身后呢?”朝堂想着如果让两人就这么平白走掉,他很可能到死都走不出这个古怪的地方。 于是,在无比纠结地思虑完自己的小命后,朝堂还是选择了远远地避开。 “唔。”蹲在了一处自以为差不多不会被波及的地点,朝堂开始密切关注起场间的形势。 “等一会儿一分出胜负我就跑上去抱大腿好了。”朝堂心中打着小算盘,“故事里的高手可都不会为难小人物的。” “欸?不成,这俩人里会不会有一个就是当初要用暗器杀我的那个坏蛋?看来,我得仔细瞧好了,到底哪一个才是要保护我的呢?” “也不对啊,我记得那个要杀我的人是个黑衣人啊?不至于这么一会儿就变装了吧?难道是像故事里的正邪变身一样,决斗前……需要换装?” 就在朝堂胡思乱想期间,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了。然而,朝堂泪奔的发现,两个人依然还在那里摆酷,都完全看不到一丁点想出手的架势。 紧接着,一个时辰过去了。 朝堂已经换了无数种观看的姿势,又累又饿的他,不知不觉中竟已睡着了。 第二天,天光大亮。 竟难得今日雾气稀薄,朝堂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瞧看两位对决的高手。 “不是吧?!” 整整一个晚上,两人竟好像一点姿势都未变更过? “该不会……”朝堂想到了一种好笑的可能:这里进行的根本不是什么高手对决,而是自己干的好事吧? 朝堂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他对于气息的了解实在是过于肤浅,如果他要是知道把这整个空间静止上一个晚上,需要他时刻保持极高强度的意识加持,并且需要消耗掉他在崖洞里吸收的气息百倍以上,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自信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他干的了。 “不可能,不可能。”朝堂迭声否认。虽然他对气息这东西只存一知半解,不过也还是能看出一些差别的--在崖洞里,他紧绷的意识一松懈下来,那些悬停的石块就自行落到了地上,可现今他都已经熟睡了一晚上,两人却还是这样。 “哈,难不成咱的能力不知不觉间又增强了?”也不知怎么就如此信心爆棚的家伙挠头傻乐。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又再等了一小会儿,朝堂才开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看起来很面善的少年。 虽说另外一位大叔穿着的是自家道袍,不过看他那副凶神恶煞的神情,朝堂觉得他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为妙,毕竟,几乎整个天道山的弟子都不太喜欢他。 伸手轻轻碰了下狼眼少年的胳膊,对方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有所反应,朝堂赶忙缩回手。 静等了片刻,见对方仍然一动不动。 “错觉?”朝堂脑中闪着疑问,再次谨慎地碰触上对方。 “哈……珠……”朝堂从昨晚开始的一系列滑稽行经已让碧小港一改初见时的那种肃然起敬,虽说被潺水珠定成了石头人,不过碧小港必不可免的,早也在心底笑翻了天。 “猪?”简洁利落的嘲讽,外加上对方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这让朝堂很是受伤。 “原来,两人真的是在进行高手对决啊!”朝堂心道。 “呵。”碧小港发觉这个小道士对自己的碰触,竟然能抵抗住潺水珠的领域控制。所以,才开口让他想办法解决掉那个珠子。可他这才说了一个字,对方又远远地跑开了。而当其回到了当初所呆的地方后,看样子似乎……在沙地上画起了圈圈。 碧小港实在是哭笑不得。 时间又在一点点流逝……在地上画着圈圈的朝堂也早已饿得前腔贴后腔了。最后,在上前“深情”的凝望了两人一眼后,他还是决定自己去寻找出路。 虽说三人对此番的别离都是如此的“依依不舍”,但架不住两人无法表达,一人无法理解。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就此分别!”心中默念故事里的分别桥段,把自己想象成绝世高手的朝堂,辞别两个在他心目中同样是绝世高手的碧小港和傅弈,小道士豪情万丈地准备转身离去。 “咦?!”三人眼中同时精光暴闪。 因为,刚起脚迈出去两步路的朝堂……终于看到了潺水珠! “好漂亮的黑珍珠,送给江儿她一定很开心。”朝堂惊喜叫道。 “嗯、嗯。”另外两人在心中频频点头,皆在企盼对方赶紧将那妖物捡拾起来。 倒也没让他们失望,朝堂随即弯腰、捡拾…… 吱。 在手指碰触到潺水珠的那一瞬之间,朝堂感觉到整个世界有点不一样了。脑中更是轰鸣作响,就如同重回了那个崖洞,意识再一次空白起来。 “朝……”傅弈正准备出言招呼一声。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窜到了朝堂面前,一把将他揽在怀中后,飞奔而走。 傅弈第一时间想上前拦阻…… 黑影一回头,对着碧小港喊道:“十三,拦住他!” 碧小港一愣儿,继而从对方遮在脸上的黑罩子中认出了“老大”那双猥琐的三角眼。 “噢。”碧小港嘴上含糊应道。心中却大感意外:老大竟然也在左近,而且似乎也被这潺水珠给定住了? “三师伯,朝师弟他……”这厢儿,碧小港正待摆开架势开战,傅弈却自己硬生生停了下来,看样子似乎是在和谁说话。 “嗯,知道了。”幽幽浮浮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简直如同鬼魅一般,碧小港警觉地侧过身体,一袭袍影一闪而逝。 天道门果然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先不说眼前这个驱龙吞虎的壮汉,就连那个不惧潺水珠领域镇压的怪异少年也够让碧小港猜测一阵了,现在,又多了个神出鬼没的“三师伯”……这附近到底藏了多少人? “哈哈。”眼见碧小港一副全神戒备之态,傅弈却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别担心,我三师伯可没空管你,还是由我来陪你玩玩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傅弈 面对邀战,碧小港凝神守备。虽然石域城在情报中指出:如果他不巧遇上道门长老或是年轻一代中的梁蕴,只管逃,其它人则务必在其援军赶来之前速战速决。 好在,后来又有消息传出,梁蕴已离山游历,那么自己对上道门年轻一代,应该胜算颇大。但毫无疑问,眼前这位驱龙吞虎的道门壮汉就算他想要速战速决也绝无可能,而且看这壮汉模样,他也很难确认对方到底是不是所谓道门年轻一代。但敌人的强大,在两人被沼泽吞没之前碧小港便已经亲眼见证了。 这一点,毫无疑问。 世人皆理所当然地认为,梁蕴所施展的天道功法当最为纯熟精妙,却岂知天才郎俗物缠身,即便修行也只是精进天道望气,于功法一途化繁为简。所以,天底下对天道功法最为了解、用起来最为熟练的,不会是梁蕴,也不会是吴增手下那三位王牌,而正是这位终日只作修行苦练,却又在擂台之上不幸混了个惨败的假面壮汉……傅弈。 不过,这场惨败并没有击垮傅弈,却成功激励他变得更强。 傅弈生性刚毅,一副不输人的性格,使得他对旁人的无聊评判过眼不入。 修行兽引咒又怎么了?只要变得更强,禁书禁术都是狗屁。什么入魔?你们说入就入、说魔就魔?傅弈发过誓,他要当天道山最强的守护者。 嗬。 眼见外来者擅闯天道山,还胆敢掳走自家师弟,傅弈怒吼一声,重脚前踏,轰然巨响中,右拳直击而出。在他看来,他之前所遭遇的这一系列奇怪事情,也绝对跟眼前这个狼眼少年脱不了干系。 呼。 肉眼可见的一股旋力凌空转来,带过了一片黑影,气息外放中,劲风如两条黑龙,盘旋交织着直奔碧小港面门而去。 傅弈这一招黑龙抢珠,是一套霸道之极又一往无前的拳法,气劲如长枪,逼得对手不得不防,但又不知要如何防御才好。而几经磨练,当初用来对付梁蕴的黑龙抢珠早已经化繁为简,成就了一招毫无破绽的杀招。 杀招祭出,而与之对敌的碧小港,眼见这一招来势汹涌,心下便是一沉,自知遇上了大麻烦。他实在未料到,对手竟是要比他这个荒北之人的拳法更加刚猛…… 也必然刚猛。 想当初,心高气傲的傅弈一心走刚猛路子,以求对敌时气势压人。一心所念,唯有如此卓然风姿,方可入境一代宗师之列……直到惨败于梁蕴的“天道望气”之下。 刚强易折。 在天道望气面前,傅弈成了赤裸裸的羔羊,在梁蕴未作过一次进攻的情况下,他便败了。 经历了生平第一次惨败,短暂迷茫过后,傅弈下定决心开始追逐更高的武道境界。他没有异想天开地去修习什么“天道阴阳劲”之类的柔劲。因为这样刚不刚、柔不柔,只会让他舍弃刚强,而又找不着那份柔之意。 他的心意很坚定,他之所以会败给梁蕴,不光是被看穿了气息的走向,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不够刚强。刚强,就是他的一切,当刚强被人击败,表示刚不够刚,所以强不够强,当钢铁存有杂质,心有杂念,便该是再行淬炼之时。黑龙拳法是经过无数个日夜,经历无数次挥臂出击、坚忍苦熬而成。既然修行了这么久,没有舍弃的必要,那就只好让它越来越刚! 可身为人类的肉体已无法再继续刚强下去了…… 那么,就化身为野兽好了。 兽引咒既已练成,现今的黑龙拳法,也就绝对是天底下最刚猛的拳法! 傅弈仰天长啸,苦修多年的拳法,原是练来与梁蕴一较高下的,谁知兽引咒大成之日,这家伙竟已出山游历,不见人影。如今,便只好拿来对付这个恼人的闯山者! “唔。”遮天盖地的黑色气息直逼面门而来,这让碧小港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恐惧,而这散发着狂发兽性气息的招式里,还带着股莫名的邪意与狠厉。 砰。 电光石火间,难觅良策,碧小港选择以退为守,却还是被一拳轰飞。随后,狂退百步开外的碧小港揉着发颤的右臂,内心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选择硬抗果然明智。 另一方面,傅弈死盯着被自己一拳击退的雪狼少年,也是一脸的阴晴不定:“看来,碧若江那丫头果然有古怪……是跟这小子作里应外合吗?” 只一个照面、一招之下,修行入痴的他,便轻易认出碧小港被他逼退时所展现的身法正是跟碧若江如出一辙。更何况,两人的眉眼是如此的相像,他一早儿便在怀疑了。 “先不管那么多了,活捉了这小子再说。”傅弈打定主意,身体向前飞奔,紧接着,又是一记重拳击出。 轰。 空气轰鸣,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势,再次逼得碧小港且防且退。 毫无花俏的招式,就算是现今梁蕴在场,只怕也会为傅弈这种打法头疼,毕竟维持他的“场”也是要消耗气息的,而傅弈通过兽引咒的加成,本便已浑厚至极的气息,更是澎湃到人类难以想象的地步。 “有话好好说嘛,没准儿我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对手一上来就开始玩命地轰击,碧小港有些吃不消,“你那些师兄弟,或还是你徒弟、师侄什么的……我真的只是敲晕了而已,一点伤都没有啊。还有刚才掳走那个小道士的事儿,我是真的毫不知情啊,你这要弄死我也太不厚道了吧?” 砰。 回应他的,是傅弈毫不留情的铁拳。他可没有打架时,还跟敌人废话的习惯,而且,他感觉这小子明显是在拿他的年龄嘲讽他。 “你这人还真是无趣啊。”碧小港喋喋不休着,“要不这样,你告诉我怎么离山,我自己走还不成吗?” 砰。 “喂,我真的一个人也没打伤啊。而且,我也真的啥也没干,还被你们那个破阵法搞得浑身伤痕累累的……” 砰。 “你看看我身上这衣服,都这么破破烂烂了,多可怜啊。” 砰砰砰砰。 一记接一记的重击之下,嘴上嘟囔个没完的碧小港在这片沙海中不停地飞退。 一炷香过后。 “你小子是风属性的气息吧?”尚还在无止歇的发起进攻,在又击出一记重拳之后,傅弈皱了皱眉,开口问道。 在他看来,这小子后退地有些奇异,明明自己都已经算好了他能后退的最大尺度才将后劲使出,可他总能在向后飞退中毫无借力的再退。 “嘿。”向后飞退的碧小港伸出颤抖的右手,胡乱地挠了挠头,“被看出来了呢。” 两人这样一来一往,在傅弈威力十足的重击之下,他的双臂早已被打的红肿不堪,想来接下来的这两天,就算是想拎东西,只怕都有些困难了。可他选择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 当然了,这也跟傅弈拳法太猛脱不了干系。虽说碧小港他这两年也算是身经百战,但这么强的对手,除了逃亡中遇到的那两个本族的长老外,还真是再没碰到过。 “没准儿,眼前这家伙要比六长老还要强大呢。” 毕竟,在遇到六长老碧凡的时候,碧小港正当身心俱疲。 而既然说傅弈拳法太猛只是让碧小港选择这种战术的一个理由,其实,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不太会用手打架。 这,就是连姐姐碧若江也不知道的事情! 碧小港大多数的修行都是在姐姐的指导下完成,而他自己却是对此百般的不情愿。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想躺在山坡上晒太阳而已。 “逃到姐姐抓不到自己的地方去好了。” 这是他小时候产生过的想法。 于是,每个夜里不停地跑啊跑啊,一直跑到一处隐蔽的小山坡,仰躺在荒芜的山顶,看着月亮挂在一棵极北之地难得长出的细小树木之上。 虽然看不到太阳,冷清的月光也并不能把他晒的温暖,碧小港还是很享受这种宁静。但白天的修行让他又困又累,山顶的风又冷又湿,所以他还是更喜欢晒着温暖的阳光。他也在内心里暗暗发誓,等到他再不会被姐姐抓到的时候,就来这里一个人静静地望着太阳发呆。 这,本就是该属于他的童年乐趣! 白天修行,夜晚爬山,这样的生活持续了许久。直到某一天,碧小港终于成功地逃开了姐姐的围堵,再次幸福的晒起了太阳。 可几次三番之后,就被姐姐堵在家门口不让他出门。 这套拳法练不会,就不让你吃饭;那套掌法学不熟,就不许你去晒太阳。 可越是这样,就越不想修行啊。 “不让吃,就不吃。”那个时候,碧小港竟也倔强的很。 姐姐碧若江更是狠下心来,蹲在门口,陪着他干耗,就连晚上也无法再跑出门了。 “你不吃,我也不吃。”姐姐气鼓鼓地回着话。 天下起了大雪,极北之地的寒冷,就算雪狼一族也无法硬抗。两人不声不响地对峙了一整天,然后又是一整夜…… 雪下了整整三天,两个孩子倔强到就连身为父母的,都完全没辙了。 再然后,相当于人类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就这样一直守在门口,直到高烧倒下,给娘亲抱回了闺房。 “笨蛋小港,长大了,你要是连打架都不会,怎么才能保护好你姐姐我啊。” 守在床边,听着姐姐发烧说着无比“自私”的胡话…… 从那以后,碧小港就再也没有白天偷跑出去晒太阳,而是遵从姐姐的意愿,老老实实地习武修行。不过每个夜里,他还是会跑到那处山坡,仰卧山丘,望着月亮,陪着那棵小树聊会天。 “其实,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躺在树下赏月,也蛮不错的。” 这时候,修行已经没有那么辛苦了。而且只需小半个时辰,碧小港就能跑到那个在几年前还需要足足两个时辰才能到达的山坡…… “虽然从小一直在学习拳法、掌法,但其实我还是更喜欢用脚呢。”说着话,碧小港脚底下的土块忽然崩陷,瞬间形成一个直径三尺的坑,仿如野兽的巨嘴。 小腿用力一绷,碧小港冷静地跳跃到半空。两条黑龙气息从身下迅疾穿过,紧接着,少年一脚重踏,直踹向收势未稳的对手。 一而振,再而衰,三而竭…… 敌人既然选择开场就施展出让人无法硬抗的强攻,隐忍退让之后的现在,才是以刚对刚的最好时机。 一直以来都用生命在跟族人战斗的碧小港,可不仅仅只会打打嘴炮而已。 他的眼毒,脚更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乐趣 世间修行门派择徒各有标准,有的重资质、有的重悟性,更多的是讲究后天努力。入门时,师长一番鼓励之言,大话美好愿景。然而,谁心里都清楚,这些话终究近于空谈。毕竟,修行者数十万,有的资质好,有的修行佳,可真正能练到绝顶地位的,世间却能有几人? “傅弈啊……”赵五对着已满三十岁的中年壮汉说道,“要想练好天道功法,资质努力,都是缺一不可。倘能再加些机缘巧合,更能成就出一位顶尖高手。只是啊,为师我要提醒你,你若想成为真正的一代宗师,便不能没有那两个字……” “乐趣。” 学武还需要乐趣吗? “你不懂!”傅弈怒吼着,他也想成为举世共仰的那个“第一”啊。 作为整个天道山当代弟子中第一个突破知身境界的人,傅弈还只有十四岁,那时候他激动的连续几夜没合眼。 每当夜里,他便开始憧憬着自己的未来-- 作为天道门掌门的未来。 于是,他不再花费大量时间去联络感情与理会俗事,而是全心全意展开了艰苦卓绝的修炼生涯。 他心里挂念的只有突破,突破到那个叫做“知世”的境界。 他知道只要自己抢先一步,比师兄弟们更早到达那个境界,他才可能成为这个被世间称为“天下第—门派”的掌门人。 终于有一天,傅弈突破了。他兴冲冲去找师兄弟们比试,却惊觉他曾经认识的那些人已忘了他,而他也再难分辨出他们谁是谁了。 原来,一十六年过去了。 他已从一个十四岁的弱冠少年摇身一变,成了三十岁的中年人。 十六年里,天道山早已找到了他的传奇,天道门也找到了它下一任的掌门人。 傅弈被遗忘了。 如此的彻底。 傅弈再一次的失眠了,每个夜里,他都会问自己:“我到底选错了么?如果重来一回,我会否还要继续苦熬下去,赌上自己的一生?” 不知道。 又两年过去了,傅弈还是找不到答案。 两年里,听了太多关于梁蕴的传奇。 不甘心。 可又能怎样? 登台打擂嘛? 还不是败得如此彻底。 但,还不是输得最惨的一次…… 胜者发言了-- “我从来不认为练武能有什么乐趣,因为它确实很苦、很枯燥。而且,那时候,我也从来没赢过,总是输的很惨很惨。所以,我想,我们都是……真正努力过的输家。” 获得战斗的胜利,狼眼少年潇洒地转身离开,口中的喃喃低语竟是在安慰自己这个失败者?又或者仅仅是在说着让人听不懂的嘲讽? 傅弈早已忘记当初自己是因何习武修道。 现在,没了梁蕴,他就是天道山这一代弟子里最可靠、实力最强的那位。 他不知道这个狼眼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也不知道中州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名强者…… 如果只是败在比他只小了几岁的梁蕴手中,傅弈大概还能够勉强承受,但他想不通,仅仅一名十几岁少年,为什么会这样强? “能对风有如此细微的掌控,这家伙只怕已经完成过附魔了吧?”随着战斗落下帷幕,风儿终于止歇了下来,漫天的飞沙也纷纷落地。摸了摸被碧小港一脚踏断的多条肋骨,傅弈想不通敌人为什么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 当初,一面倒的局势让傅弈一度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在他看来,就算这小子还有什么隐藏的杀招,两条胳膊都已经抖得跟筛子一样,只怕也根本使不出气力。 可随着他不断发起攻击,起到的效果却越来越微乎其微,气力的逐渐丧失,让他的重击变得不再具有威胁性。而对手似乎对于风的掌控,像是才慢慢熟稔起来一样…… 接下来,攻守易帜,神出鬼没的脚上功夫,配合着风一般的行动,傅弈变成了被动挨打的一方。 最终,在气力用尽,肋骨又已被漫天风沙中突然冒出的一脚给踢断了数根,傅弈选择放弃抵抗。 满腔抑郁之下,傅弈索性来了个不吐不快,可在豪言壮语地让对手给他一个痛快了结之后,少年扔下这么一句关于“习武乐趣”的言论后,就此转身离开。 完全无法行动的傅弈,在等待三师伯赶回来救援的时候想了很多。 倒不是碧小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就能让他想这么多,况且,这又和赵五的的言论本身就很矛盾。 其实,早在许多年前,他在心里就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信念,只不过,在这一刻,又再次加深了而已。 “习武的乐趣吗?”傅弈喃喃,“既然我已选择要当天道山的守护者,从一开始就彻底抛却了啊。我的修行,不需要任何乐趣可言!” 舍弃一切的修行,无论是师父赵五,还是碧小港这个聒噪的对手,都无法动摇傅弈坚定的道心。 当然,说出这番话的碧小港也根本没有想要做什么的意思,他也并不认为自己战胜了对手,就有什么资格进行说教。 相反,他更是非常地佩服傅弈这种人。 从对方的言语以及眼神中,他感受到的那份无比坚定的守护之意,却正是他所缺少的。所以,对于少与人接触的他而言,这份蹩脚的言论,就只是代表了他的安慰与鼓励。 仅此而已。 蹩脚的话说完了,离开傅弈也足有半个时辰了,从沙漠再到广袤无垠的草原,碧小港却一直在悲情满怀地跋涉着。 因为,在迷路指南上,压根儿就没有这地方的存在。 “为什么早不告诉我一声,这东西是件一次性消耗品啊。”碧小港看着目的地永远定格在一处的无用神符,心中悲伤……逆流成河。 少年边走边嘟囔:“看来,这下子要做好在山谷中当野狼的准备了。” 不久之后,碧小港却又突然惊喜叫道:“对了,风!” 自从石域城教给他对于风的感知与掌控以来,此前那场战斗是他第一次感受这种自然之力的强大。 风中吹来有湖泊的潮湿气息。 善于迷路的碧小港,也终于找到了可以辨识路途的方法! 从初看见湖泊,再到沿着湖泊一直往一个方向前进,时间又过去了许久。 直到当他瞧见那一处破碎石阵以及躺在石阵不远处山崖下的那位面貌熟悉的俊朗少年,碧小港面露疑惑:“衣服不一样,身上也没有姐姐的气息……这家伙,到底是谁?” 虽然好奇,碧小港却不敢再行靠近,因为中年壮汉口中的那位“三师伯”正站在少年身旁。 “我想他应该不会认错人才对。”碧小港皱眉,“双胞胎吗?” 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关于这少年的身份,以及“三师伯”接下来的一番奇怪举动,再有就是大家口中的“老大”,现如今是否已带着那位小道士逃走了? 潺水珠可还在他手上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老大 中州,辰塘。 嗡嗡嗡嗡。 本便已喧嚣热闹的辰塘城,因为今日的一场盛大演出,使得整个街头巷尾更加人满为患。演出刚刚落下帷幕,散场时,观众们陆陆续续走出竞技场,笑声与怒骂声依旧不断。 逆着人流,一个浑身被烧的乌七八黑的猥琐男人,向着竞技场旁边一处并不显眼的打铁场中快步走去。一双小眼睛始终谨小慎微的往四周查看着,瞧之这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正是从天道山逃出生天的“老大”无疑。 任务失败,而雇主又是如此权大势大,不敢回禀的他也只好偷偷地溜回家里,拿东西赶紧跑路了。 “对不起了,我的兄弟们。” 被人群挤得脚下有些虚浮,一股窝囊的感觉又涌上男人心头。这次,鼻头还有点酸酸的。不光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再也见不到了,连亲弟弟也让他给生生抛弃了啊。 说回来,老大依然不大理解为什么每一次逃出生天的都会是他。明明他也并没有比谁强到了哪里,照比他那个很有出息的弟弟,他真的什么都不是。但是到头来,却只有他一人成功地进入了天道后山,成功的找到了潺水珠,更是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成功摆脱掉了那个难缠的老道士。 必须难以置信啊。 因为,就连他最拿得出手的暗器功夫,老道士也可以随意靠着一片飞叶,便轻松实现了后发先至……而说到底,他就只是会逃跑罢了。 原本,他偷袭那个小道士也只是想让老道士分心去施予援手。谁成想,这个弱成渣的小道士竟然会这么关键。也好在,他并没有击杀成功,否则,他便真得无法获取潺水珠了。 要说当时那潺水珠所散发出来的恐怖领域,可是连他的身体也完全被冻结住了…… 然而,就在他刚刚摆脱老道士,扛着那个可以控制潺水珠的小道士准备交差的时候,始料未及地,他竟是被一个穿着男人衣服的女人给拦下了。 女人很干脆的让他放人,他自然也就很干脆的选择继续逃跑。紧跟着,女人再无废话地放出巨大火球袭击,他则按照一贯的直觉躲了开去。可大火球落在地上,爆散开来,荒地上的废土转瞬间变成灼热的流矢。流失冲天而起,超乎想象的形成了高达数丈的火焰牢笼。 如此可怕实力的敌人,老大当刺客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望着女人轻描淡写的穿火而入,躲在牢笼正中的他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他当时想的,是老道士放弃追捕他,或许正是跟这女人的出现有关。 毫无疑问的“越世”,而究竟越过去多远也实在让人难以判断。但毫无必要了,就算被业内称作天底下第一的逃跑大师,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他也根本没有逃跑的胆量。 挺着完全僵直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女人不声不响地夺过早已被他敲晕的小道士,然后,老大就这般可怜巴巴地目送着女人再一次穿越厚厚的火墙从容离去。 他想求女人放过他,可他害怕到不敢发出哪怕一丁点声响。 厚重至极的火焰牢笼,不断扩张着,从外至内,缓缓连成了一片连天的火海。 直到许久之后火海才正式燃烧殆尽。 不过,一次又一次奇迹生还的他也真是命大,女人离开后,他竟然靠着毫无停歇地挖地,又一次顽强的活了下来。 但活下来的喜悦毕竟是短暂的,因为这一次的天道之行,简直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虽说他以往也有很多次这种死里逃生的经验,可就属这一次最窝囊-- 作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刺客,可以逃命,甚至可以为了寻求机会而讨饶,但这种完全被吓瘫到只关心自身性命,而完全不顾任务的样子,实在太有损一个刺客的尊严。 对于刺客来说,只要不身死,就一定要把任务做下去,直到完成,或者殒命。但老大真的怕了,好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他不想再去找那个让他看一眼就腿软的女人。所以,他要背弃一个刺客的准则,选择逃亡…… 老大的住所是一处打铁场,铁匠是他的“幌子”职业,但他也实实在在有这份打铁功力,他和弟弟二人都喜欢亲自动手打造趁手的暗器。他的打铁场就坐落在繁华的闹市之中,紧挨着辰塘城最大的那座竞技场,因为当年一位雇佣他的阵法大师兑现承诺,令打铁场长年重锁在法阵制造的迷雾之中,不被寻常人等发现。 说来可笑,为了掩藏起一个打铁场,却需要另外一个蒸汽缭绕的真正打铁场,兄弟俩雇了一些人,因靠近竞技场,生意也还不错。 不过,这段时间因为兄弟俩都要出任务,所以将店暂关了几天。 而对外营业的这间打铁铺便是法阵之始,穿堂过院,法阵迷雾将前方的道路覆盖成一片缥缈的白。如果继续往前走,肯定会莫名其妙走到某个刚刚驻足过的地方,并且失去路途的记忆。若不死心往前再走一次,势必重复迷路的循环,鬼挡墙似的。 于老大而言,当初之所以能洞穿天道后山“回头谷”的秘密,自家的这座法阵凿实功不可没。 闭上眼,遵循“前七后四”的入阵根本,一番左转右绕后,再睁眼时,迷雾破散,眼前豁然开朗。老大也已然可以望见属于他的那座打铁小屋。 虽然这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回家方式,阵法也丝毫没有被人破掉的痕迹,不过这一次,老大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心悸。 他的这种直觉一向准得惊人。 而且,从未有过差错。 逃? 老大犹疑了。 什么都可以放弃,但就是这里他不愿。 之所以要用打铁场掩藏起打铁场,就一定是因为这里并不是一处普通的打铁场…… 这是一个可以让他带走的“真实世界”。 常家一代阵法大师的心血,真真正正的一花、一草、一世界! 和风煦煦,吹拂着满院银杉淡淡的树香,一条笔直的阶梯在眼前直铺而上。阶梯一尘不染,落叶不沾,最上方即是属于老大那一间略显邋遢的打铁场。 老大踏阶而上,那隔绝繁华尘世的树林里的气息,仿佛有种魔力似地安定人心。对他来说,为了留存这天底下为数不多的“世界”,他总该鼓起勇气。 阶梯尽头,推开房门,老大小心翼翼的往屋里望去--毫无意外地,算准了他绝对舍不得这一处“世界”,那位大人物似已在此恭候多时。 “啊!” 既然有所觉悟,在见到这位委托人之时,他本不该如此失态。可让他一脸震惊地,并不大人物的大驾光临,而是一个坐在地上满脸虬髯的壮汉。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要说大人物现如今可都是身形笔直的站在地上呢。 “咱儿还想你来这儿做什么呢,原来是约了老相好见面……”虬髯壮汉一开口,便语出惊人,“不过,不是咱儿说你,老石你这口味儿可略重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身份 小黑脸醒来时,已经是“雷女”突袭的隔天中午了。不是窗外刺眼的阳光唤醒了他,而是“两脚抹油君”燕归在一脸无奈地拍打着他的脸。 “住手啦。”小黑脸愤怒地挡开燕归毫无人道主义的拍打。 “这……是哪里?”头有点晕,浑身上下如同散架一般,另外,小黑脸也实在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 “咱儿住的旅馆呗。”燕归讪讪地缩回手,撇嘴回答。 “谁跟你咱儿、咱儿的,欸,为什么……”正想问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小黑脸突然发现,他浑身上下竟然只穿了一条底裤。 “你对我做了什么?”黑脸涨红,青筋暴露。 “汗,你可别误会。”燕归赶忙解释,“大夫昨晚来过,咱儿说你是被雷劈了,他帮你检查救治完,就让你这样子躺着了。” “雷劈?”小黑脸皱眉。突然间,他想起了那个会释放雷击的恐怖女人。他为了对抗对方,时隔半年之后再一次使出了常家第一杀阵。 虽然从头至尾,他借着杀阵就只砍出他那半个师父教给他的一刀“长河落日”,但对于命纹之力才刚刚复苏的他来说,即便就只这一刀,也已经消耗了他全部的气息。 不过,气息耗尽并不是他昏睡的原因,他之所以会昏睡,是他逆拂了自身的欲望--杀戮之欲。 就算那股极为嗜血的命纹之力让他脑中混沌难明、嗜战嗜杀,他依然想要控制,而这种违背心意的结果便是让他精神耗空,直接在战斗中晕死了过去。 最终却也没能释放出那一击的威力。 “喂,你不好好的在家幼女养成,干什么去招惹那个疯女人?”燕归明显口气不悦,想起昨天怀抱女孩跑开的朝歌他就恨得牙痒痒的。 “小草呢?”小黑脸环顾四周,发觉莫小草不在身边,脸现黯然。 “不知道,不过只怕凶多吉少,朝小哥抱着她跟咱们分开了……喂,你找死啊?”小黑脸挣扎着想要起身,被燕归慌忙挡了下来。 “嗳,咱儿就是随口说说,朝小哥是不会把魔爪伸向那女孩的,你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一样啊,幼女控。” “放开我。”小黑脸不听他胡扯,再次挣扎起来,“小草有危险,我要赶过去。” “好吧。”燕归松开手,耸了耸肩,道,“那你准备要去哪里找她?” “……”一句话,让小黑脸再次颓然地躺回床上。 “先把药喝了。”燕归想起他拍醒这家伙的目的。 “……”小黑脸无动于衷。 看着小黑脸这副颓丧表情,燕归在内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旋即摇头晃脑地说道:“你别看朝小哥整天迷迷糊糊的,其实还挺可靠的,他可是大人物的关门弟子哦。” “那女人实力怎样……我还能不清楚嘛。”小黑脸深吸了一口气,他又怎么能看不出燕归的强颜安慰,“你就不用来安慰我了。” “就算你什么都了解,现在的你,也只能躺在床上祈祷两人平安无事了。”既然小黑脸想听实话,燕归倒不介意给他来点刺激。 “喏。”燕归露着一副挑衅的眼神,再次把药碗凑到对方面前。意味已很明显:你连床都下不了,还想要去救人,这不是在逗乐嘛。 “……”小黑脸默不作声地接过燕归递过来的药碗,旋即“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 没错儿,他是只能祈祷,他也相信,小草一定还活着……但如果她真有什么万一的话,他所要做的,就是找出那个万恶的女人,为小草报仇雪恨。 而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尽快把伤养好而已。 “对了,咱儿还以为你半年前就已经死了呢,倒还真没想到啊,你竟也活着来到了中州。”像是忽然间想起了某件陈年旧事,燕归皱着眉说道。 “……”正自低头喝着汤药的小黑脸闻言手上一僵,脑中飞快回忆着跟燕归仅有的一次见面。 “果然,当初这家伙就是认出了我的身份才加以利用的……” 想到这里,小黑脸抬头问道:“你到底是如何认识我的?” “呃,别这么一脸戒备的好不好。”燕归郁闷道,“咱儿救得你好吧。” “也是。”觉得燕归说的也有道理,小黑脸便低头继续喝药。况且就拿赌场的那次会面来说,已绝对称得上是诡异至极,甚至已有些奇葩了,想来也就绝无可能是眼前之人有所阴谋。除非,这人已经事先知道他失忆的事情。 而说起他失忆的事情,似乎还真有人一早儿便知道,赌馆门口的那封诡信便是最好的证明--对方一心想让他联系上眼前这位壮汉,难道就是已经算准了他会救下自己? 那么,反过来讲,既然眼前之人也只是被人利用,便绝无可能已知晓自己的失忆。 前后两道雷劈,先是记起功法,再是找回记忆,冥冥之中,似乎有某个人正在安排着这一切……小黑脸并不认为这有多么的天方夜谭--常家被称为神算世家,可绝非浪得虚名。 不管用什么办法,这个人他一定要找出来问个明白,不过在这之前还是要把目前的状况捋清楚才行-- 当初去赌馆也只是临时起意之举,想再弄点银两回去给小草买酒。而之所以会被眼前这家伙怂恿成功,一部分跟那封诡信有关,他也想还这人口中的朝小哥一个人情,再有就是想搞明白这个朝小哥截留他命纹气息的目的。 两人向他表达了善意,小黑脸也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既然帮他们赢了个盆满钵满,也算是报了恩,大家皆大欢喜,两不相欠。于是,他也就放弃了收回命纹气息的打算,毕竟那份命纹气息少得可怜,如果对方不再截留,也很快就会消散。而直到危险降临,他才发现他当初的疏忽有多么致命。 毫无疑问,他现如今的遭遇,正是因为朝歌和燕归两人通过这份气息找到了他,而雷女之所以能追踪而来,也是因为朝歌身体内的命纹里还残存有她的雷电烙印。 这是小黑脸目前能想通的部分。至于藏身于那封诡信背后的神秘人,只有找到他才能将一切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不过,小黑脸隐隐有些担忧:当初那位给他送信的男人声称早在八年前便拿到了那封信,是什么理由让对方提前这般久的布局? 小黑脸觉得对方很可能早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他最先想到的那个人便是当年惨死于燕园后山的父亲常戚…… “然后呢?你是咋活下来的,又是咋来到这儿的?”小黑脸这边思绪翻涌、浮想联翩,燕归那边却是蛋疼至极。老流氓心说你老实回答问题不行嘛,别就这么一直思来想去不吭声啊。咱儿就是随口八卦一下,有点好奇你是咋活下来的,别弄得跟咱儿有什么企图似的。 “你还没告诉我你哪位呢,好吧。”记忆恢复,小黑脸却还是想不起自己曾见过眼前这人,意图先套取对方身份。在他看来,这家伙既然不是想要他的项上人头,更又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虽然明显也是被人下了套,但不言而喻,对于对方来说,自己一定是有着偌大的利用价值,不然也就不会一直死咬着他不放。 小黑脸作得猜测倒也合情合理,不过很可惜,他这是自作多情了。燕归根本就没想救他,如果不是被朝歌追上,进而又一番苦苦相逼,他燕某人当时早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算了,不爱说拉倒,既然你也醒了,那咱儿走啦,您呐,回见!”燕归哈腰对着小黑脸拜了三拜,然后,扭屁股走人……老子又不是来跟你相亲的,还得接受你盘问。 “喂、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小黑脸再次憋红了脸,这家伙明明是在给死人上香嘛。 “……”燕归无视。 “喂、喂。”眼见燕归真的要走出门去了,小黑脸只得厚着脸皮高喊,“我是伤员啊……我重伤了啊我,你赶紧回来。” 这厢摆足的虚弱架势,跟龙皇“道”里被莫小草要求当搬运工的朝小哥绝对有得一拼。 “……”继续毫不理会,燕归一只脚踏出了房门。 “小草救的我啊。”小黑脸放弃了抵抗,从实招出。其实,这倒也没什么,他就是觉得有点丢脸而已。 “……”燕归停步,刚要转身回去的他,在小黑脸的下一句话出口后,直接选择了离开。 “关于大叔你是谁,我不问了还不行嘛。” 倒也不是燕归救了人就不管不顾了。其实昨晚根本就没有什么大夫来过,小黑脸的伤是燕归治好的,药也是他抓完后煎熬的。如果是一般的大夫,光是小黑脸身上被击出的那些血洞,就能让他们以失血过多、伤及内脏为由放弃治疗…… 也多亏救他的是燕归,昨天把他扛回来的要换作是朝歌,想来也只能束手无策了。怎么说来着,这就是常家人最信的命。 刚才仔细观察了下小黑脸的气色,依燕归的推断,他这碗汤药喝完,再过个半天也就能勉强下地了。虽然内脏伤势还很严重,至少还需要养上一段时间,可他去真是要去寻死觅活,也就跟他老燕没半点关系了。 药方留在了桌上,也把小黑脸帮赢的那些银两留了大半在桌上,总归不会让他饿死。 所以,既然事先做好了这一切,说明燕归从一开始就打算出门的,现在只不过被小黑脸气得早走一步罢了。 “去找朝小哥。”燕归用力拍了拍脸,一夜未睡的他有点犯困。虽说他打心底相信朝歌会没事,可那个女人实在是强得变态,既然这样,他还是难免担心。 朝歌比他先一步想到女人的目标是那个女孩,是因为燕归先入为主的认为被追杀的一定是小黑脸--毕竟当初为了追杀这家伙,整个燕南城也算是出动了不少高手呢。 “也不晓得家里那个冷脸的老爹,如果知道咱儿把这个‘三弊之男’给救了,要如何的震怒呢?”走在大街上的燕归喃喃自语着,旋即又摇了摇头,“唉,先不想这些了,还是先去找条好狗看看能不能找寻到朝小哥留下的痕迹,好在这些天顺手从他那里拿了好些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萱儿 “所有证据都表明,他确实闯入了天道后山。” 梨花坊里,朝歌“临幸”的第一位姑娘,艺名萱儿。此刻的她,正坐在大红暖帐之内,对着帐外圆床旁坐着的一位虬髯汉子开口说着话。 “也就是说,他还活着,并没有被那个妖女干掉喽?”燕归有些欣慰地回道。 今天白天他追踪到了朝歌和倪苏战斗的地点,现场血迹斑斑,山石也碎裂了不少,山脚各处坑坑洼洼的,就连附近的树木杂草都被冻死了一大片。 既然没人去掩盖打斗痕迹,也就是毋须善后,想来对方根本不怕被查出什么。 于是,燕归立即开始调动人手进行调查。 他也果然没白信任自身的这个“谍报系统”,竟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得出了以上这份结论。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高兴的吧?”暖帐后的凤眼向上一翻,“那里可是天道后山啊,你当他是普通人啊?” “天道后山怎么了?”燕归嗤之以鼻。既然都能逃脱妖女追杀,那个福大命大的家伙自然会有办法。更何况,那座大阵不是只灭杀知世以上的变态嘛? 燕归暗想:“朝小哥再强,顶多也就只是个知世而已。” 萱儿从暖帐中走出,来到圆桌旁俯身倒了杯茶,抿了口茶水后,樱口开启:“你有听没听过‘真正的后山’这一说法?” “……”燕归皱眉。 叮。 把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女人幽幽说道:“进入‘真正的后山’,任何人永远别想出来。” “你这只是猜测。”燕归脸涨得通红,“其实他就是进入到了后山。” “别再欺骗自己了。”萱儿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她的手掌细嫩却有力,把燕归拍傻了,“如果真是那样,为什么我们会得不到他丝毫的消息。” “他不知道那个妖女不敢上山,以为正在被对方追杀,所以在山里乱窜呢。”燕归挣扎着说道。 “对于你,他就是一个相处了几天的陌生人……”萱儿点醒燕归,“你所背负的责任,要远远大于这样一个‘朋友’。” “你说的对。”似乎心绪平稳了下来,燕归一脸平静地应道。 然而,见燕归竟真得冷静了下来,萱儿却不由皱起了眉--她可是比谁都清楚这个看似惫懒家伙的那份倔脾气,便是远在燕南的那位大人物,不也一样只能任由他来到这里百般胡闹嘛。 “你……没事吧?”萱儿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可不信自己一句话便能有如此威力,燕归的这副脸孔,总让她有些不太放心。 “哈,咱儿能有什么事?”回给她的,是燕归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对了,咱们什么时候开饭呐?”安静了片刻后,燕归忽然没头没脑的问话,似乎真将朝歌的生死抛在了脑后。 “你倒想得美,没有钱也想在这白吃啊。”萱儿一面冷笑着回道,内心里也是松了口气,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只要看开了就好。 “咱儿为什么会没钱了?”燕归气哼哼道,“还不是因为最后那点钱都被你搜刮去了嘛?” 此刻的燕归,其表现就像是刚发过了工钱的长工,钱袋被家里的母老虎搜刮干净后的可怜、懊恼模样。 “那些钱只是情报费。”萱儿嘴上回顶着,眼睛却在看向别处,紧怕燕归看出她的心虚。 “好吧。”不置可否地回答。 “知道就好。”女人补充发言。 “真是贪财的女人啊。”燕归心底暗自好笑。 “今天你房间里……为什么一直有一股焦糊味?”燕归一边翕动着鼻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话,“是不是又在研制新品质的香水了?味道可不咋地。” “啊!”萱儿有些慌乱,好像心底的秘密被拆穿般难堪。 “呐,你确定不用我们帮你去追查正统令的下落?”女人开始顾左右而言它。 不明白萱儿为什么又扯上这话题,燕归还是郑重地给了回答:“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特别是这些相关的人员。” 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他的这块令牌是被人别有用心的偷取。 所以,倒也不急。 否则,一旦弄到满城风雨,燕王军那边总要出问题。 “那个,给你的银两没花光吧?能不能退点给咱儿?咱儿还没吃晚饭呐。”既然萱儿姑娘没有留他吃晚饭的打算,燕归只得可怜巴巴地央求道。 “谍报系统”也是要花钱的,特别是从遇到眼前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贪财女开始。 想当初,燕归被架到大街上“借钱”还嫖资,她虽说不能明面上帮他垫付来解围,至少也该暗中偷偷给他塞点银两才是。可闻知此事的萱儿除了表达了一下幸灾乐祸,一丁点其它表示都没。 “难道就这么嫉妒咱儿去找其他女人?”燕归觉得这女人肯定是爱上他了……谁让他这么爷们,又这么懂风情呢。 “喏,不准再拿去赌了。”伴随着萱儿毫无约束力的话声,一锭银子抛了过来,竟足有十两之多。 “嘿嘿,不赌、不赌……”燕归眉开眼笑,“那咱儿下楼吃饭去了。” “喂!”萱儿喊住正要出门燕归,“出去吃。” “真是莫名其妙。”燕归一面下着楼梯,一面暗自嘀咕着,途中与两个姑娘擦肩而过。 “欸,你说萱儿妹子这几天在努力学做菜,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少爷了?这是要露一手啊。” “你还别说,这倒真有可能啊。” “哈哈哈哈……”老流氓笑得前仰后合,继而在二人的杏眼圆睁与怒目而视之下,心情大好地走出了梨花坊。 不过,燕归并没有真得去吃晚饭,而是捻着十两银子,径直来到了镇西的车行。 “老哥,辰塘城。”燕归对着一个等待接客的车夫说道,旋即钻入其马车之内。 如果说普天之下有谁敢跑到天道山撒野,燕归搜肠刮肚倒还真能想出那么几个,但是要说可以悄无声息地溜进天道后山,就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马车开动。 片刻之后,燕归那颗近乎黑毛遍布的大脑袋又再次从车厢中探了出来:“路过张记烧鸡铺的时候,记得给咱儿停一下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竞技 这几天的燕归相当疲累。一向可供自身吐槽的朝小哥不在身边,连他一贯的好吃懒做也都丝毫提不起兴致。几天前风尘仆仆地赶往辰塘城,却又很倒霉地扑了个空。 说到底,那人的神出鬼没,果然一如传闻般消息可靠。 可虽说不知道对方跑去了哪里,不过燕归还是有办法“逼”其现身…… 他身处的地方是辰塘城中一间巨大的圆形竞技场,此刻,竞技场内已经挤满了好奇的观众,座无虚席。 入场票价近贵远贱,是以观众席上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不管是城镇闲汉,亦或是隐于市井的修行者,甚至是油脑肥肠的官家代表都到了……许多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本大会手册,上面有各个参赛者的画像与编号,方便观者标定记号。如果中意的话,谈妥聘雇条件就能成立一笔好交易。 最近几年,辰塘城每一年都会举办一次这样的竞技大会,或者说,这乃是一年一度的修行者求职大会。 大会每一年的奖励都有所不同,而今年大会的最终优胜者,据说可以得到一枚用途神秘的血精叶片。 关于血精石的话题在观众之间议论纷纷,各种稀奇古怪的讲法都有,这也是许多外地观众前来与会的原因:好奇。当然,对于燕归这种早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的人来说,便别有目的了--他早已查到,这枚附魔者提名页札正是来自那个人。 此际,竞技尚未开始,主持人手拿着有扩声功用的贝壳,正在场中高喊着带动气氛。燕归百无聊赖地把目光往贵宾席上扫视,虽然视线被挡,他还是能隐约瞧见男人那独特的挺拔身姿。 “大人,虽说小的不该多嘴,可整个辰塘最强的刺客们都已经被您一口气全带走了,您现在这是……还想要继续招募人手吗?” 前排贵宾席上,听香榭第四堂堂主贺青藤一脸恭顺谨慎的伺候着身旁这位大人物。大人物出手倒极为阔绰,就连这极为难得的附魔者考试的通行证,也被拿出来当成了酬金的一部分。可如果大人物要是对这场竞技的优胜者再有什么企图,那么,听香榭此行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比起这个劳什子的竞技大会,我倒是更好奇这小子是来做什么的?”石域城一面喝着口感不错的普洱茶,一面伸手指着大会手册上一个满脸虬髯汉子的画像说道。 “这人很强?”贺青藤惊喜,虽然提名页札从入手到现在就只有短短十几天,果然这件优胜奖还是为大会吸引来了不少高手。而且看样子,大人物就只是过来看望下熟人而已。能招揽到一位跟这种大人物相熟的高手,听香榭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个嘛。”石域城想了想,回答道,“逃跑很强。” “额……”贺青藤真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过据说这小家伙找到了个了不得的师父,你倒还是可以好好期待一下。”石域城端起茶杯,若有所思。 “嗯、嗯。”贺青藤一阵儿猛点头,大人物钦点的人物,肯定就错不了。而且,既然是能够被利益诱惑到的家伙,控制起来也就绝对没有问题。 哐。 铜锣一响。 一百多个参赛者从十个入口大步进场,渐渐形成一个彼此对望的“圆”。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久等了。”主持人手拿扩音贝,微笑向所有人挥手问好。 “这次要举办的竞技大赛,整个辰塘都已为之疯狂,可谓是精锐尽出,一百零八名参赛者全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将对手狠狠击倒!所以,我们废话不多说,铜锣再响之时,乱战就可以开始了。还是那句话,最终的优胜者不但能赢取一份终极奖金,还可以额外获得一枚血精叶片。而这枚血精叶片的具体功用,自然有举办人向其详细说明……”主持人越说越激动,“而举办人保证,无论优胜者最终是想用这枚血精叶片来换取巨额财富,或还是想在修行中更进一步,都绝对是其人生中难得的一大助力!” 竞技场万余观众响起热烈掌声,气氛十分高昂。 “这么些年不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石域城面带微笑地看着场边角落里扣着鼻孔、打着哈欠的燕归。 哐。 铜锣再响。 混战开始。 “不用我说,您也知道派给您那些人的价值,可您为什么还是要把这样一群人当作弃子来使用呢?”战斗才刚刚开始,现在也只是淘汰杂鱼的阶段,难得与大人物搭上话,贺青藤自觉应该从对方口中套出点什么。毕竟对方提供给听香榭的“政治”条件实在太过丰厚,财大气粗也不是这么粗法。 “弃子?我可是对他有着很高的期待啊。”石域城一双亮眸依然牢牢盯住场中躲在阴影里偷懒的燕归,嘴角斜翘。 “他?”贺青藤疑惑,随即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说那个‘老二’啊。不过,恕我直言,虽然他号称最强暗器王,可仅凭他的能力要想在那个地方兴风作浪,实力却还是太单薄了一些。” “呵呵,你误会了,我说的并不是他,我是看那个老大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侧过头,石域城饶有兴致地问话,“作为刺客,你以为他每次都能成功得手或者说成功逃脱,真的只是凑巧吗?” “不然还能咋样,怎么看,他就是一个运气好的猥琐家伙罢了。”贺青藤对这个刺客老大倒不是很感冒,让他当上刺客首领,主要还是因为他二弟的威名。不过,这几年来,这家伙靠着他那股猥琐劲儿倒也真没有失过手。所以,无论是贺青藤,或还是他上头那个人,也都没想过要换人带队。 石域城闻言,眯起了眼睛:“运气?哈哈,这你就不了解了。只要他还活着,并在这一行一直干下去,他就绝对会越变越强。” “……”如果是换作别人跟他说这种事,贺青藤一准儿要叱责对方的废话,就算是呆在家里一直修炼也会越来越强,更别说刺客这种天天刀尖舔血的生活了。 见贺青藤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石域城接口道:“在我们燕南,有一个会使用‘命纹术’的家族,他们有能力替人逆天改命……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位老大身上,也存在着某种命纹,这种命纹似乎可以在遭遇重大劫难之际吸取同伴的生命之气,转换成让他一个人逃出生天的机率。” “这……”贺青藤重重吃了一惊,直觉反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呵。”一声嘿笑,石域城没有再加以解释,转过头去,又一次专心致志地看起了竞技场中这场有趣的大混战。因为,如果再行解释下去,恐怕就要抖露出一个惊天地大秘密了…… “啊!”贺青藤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涨红着脸,口水咽进喉咙时却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灼热--除了单独行动外,那家伙的每一次任务……都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 “啊!”又一声惊叫。 一向冷静自持的贺堂主,此时脸上的肌肉还因过度激动而隐隐抽搐,而他心中所想的仅有一件事--如果世间真有这种逆天改命之术,那岂不是……连当今圣上的真龙之命也很有可能是被后天加上去的? 后颈发凉,贺青藤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大人物向自己透露了这么多,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斗嘴 难以想象。 原以为号称历届最强出场阵容的混战,会成就有史以来最精彩的一届竞技大会……最终,却让观众们彻底失望了。 虽说这种竞技大会秉承不可杀人的宗旨,可往届至少还有满地的残肢断臂来刺激人们的眼球、满场的痛苦嘶嚎来震动人们的耳鼓……这一届,一概没有。 所以,无论怎么讲,本届大会都太过平淡了。 竞赛这种东西,就是要实力差距微小才会有趣起来,彼此间一试探,你半斤、我八两,只有这样才能打的不亦乐乎。可当有人实力明显高出别人太多,这就不是竞赛,而是表演了。问题是,如果这个人又没有表演的念头,这场秀就会变得非常难看。 竞技场中,还没躺下的就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单手灭了六十人的变态,另外一个则从始至终,正如石域城所说--很会逃跑! 要说这两个人,在混战的前一刻钟,可还都保持着一副围观姿态。 当然,抱着这种态度的人也并不是就他们两个--当场中人数只减少了不到三分之一、还剩下足有七八十人的时候,大家就开始一如开场仪式一般,围成一个大圆圈,彼此相面。 这种混战也就只有想一探自身实力的人才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一顿疯狗似乱打,反正这种人剑指的根本就不是最终的奖品。 等了足有一刻钟,在漫天的嘘声之中,才有一个人不情不愿的开始对着身旁最近的家伙出了手……确实就是出了下手,她只是一个闪身跑到那人身后,接下来,手刀干净利落地斩在了对方的后颈之上…… 出手的是一个无比丑陋的女人,丑陋到远在竞技场里另外一边、跟她面对面站立的燕归都无法承认她是个女人。 其实,要说燕归本身口味已经很重了,可女人的脸蛋实在是让他无法恭维--脸上外翻的肌肉错综复杂地挤在了一块,鼻子歪斜,上下嘴唇被刀疤斩裂一线……好在,唯独一双眼睛还算是正常的湛蓝清澈。 “外番人?”燕归猜测。不光女人的眼睛,就连其行为举止,也很迥异于燕归见过的各类人种。 均衡被打破后,一些人开始沉不住气,意图通过速战速决来削减场间人数,而有些人更是现场联合起来进行组团扫荡。当然,余下的大多数人还是选择躲避,希望靠别人出力来为自己扫清障碍。不过有时候这种小心谨慎,终究还是难逃被人偷袭…… 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前的行为跟这群人一个摸样,丑女显然很不爽这群躲躲闪闪的家伙,手刀不停斩落,在绝对实力差距下,对方往往还没见到她人影就已晕死了过去。 而气势高昂的组团阵容,在扫荡了七八人之后,也开始把目标投向了这个最危险的人物。六个人背靠背地站成一圈,试图让女人无法施展她那诡异莫测的手刀技能。 啪!啪!啪!啪!啪!啪! 六人成阵,似乎在效仿传说中那道无敌的阵式。而在这种看似毫无破绽的战斗方法面前,丑女也真没有再神出鬼没地跑到他们的身后,直接六个嘴巴子将这六人一口气全部给扇晕了过去。 接下来的战斗更是毫无亮点:或逃,或战,竞技场里被肃清的只剩下这个贼能打的女人,以及一个贼能跑的男人。 “速度很快。”贵宾席上,石域城的瞳孔收缩成了一个小黑点。如果只论出手速度,女人并不见得有多快,而快就快在她那颇有些邪门的身法。 当然,这种不和谐很快便被石域城捕捉到了,女人很明显并不习惯空手战斗。但就算是石域城,他也无法从女人身手中找出她习惯的武器类型,很像是使枪,却总感觉以女人的灵活身手根本不可能使用那么注重霸气却又欠缺灵巧性的武器。 “有趣。”石域城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无法判断出这女人的来历。 “卟!卟!卟!”观众席上嘘声四起。 现如今,场间就剩下两个人,可那个不要脸的胖子似乎还没有要交战的念头,只在女人追赶下一个劲儿地奔逃……于是,观众席上的嘘声愈加放肆起来,包裹食物的油纸之类杂物亦也纷纷被奋力地抛入场中。 “欸,你是来跟我玩抓人游戏的吗?”清脆悦耳的声音,外加嗔怒的表情,如果不是配上这样一张恐怖绝伦的脸孔,足以够老流氓燕归内心里酥麻上好一阵儿了。 这名叫作李珊瑚的丑陋女人真也没想到,这看起来实力弱爆了的家伙,明明这么胖,而且明显已被她追得直喘粗气、要死要活的了,可她死活就是追不上。 “呼……呼……呼……打不过你,还不让咱儿跑啊?咱儿咋没听谁规定说不让逃啊?”燕归向来不在乎这种脸面的问题,回话时也是理直气壮。 “真是奇了怪了。”李珊瑚啧啧称奇,“既然不敢战斗,那你来竞技场做什么?” “找人啊。”燕归无可奈何地回答,“可人家身份高贵,咱儿要是打不赢,人家没兴趣见咱儿呐。” “哦?这样啊。”李珊瑚不无调侃地说道,“如果你对那片血精没有兴趣,我倒可以让你赢哦。” 说完这句,女人束手而立,似乎并不打算追下去了。 “呼。”长吁了一口气,燕归也紧跟着停了下来,他当然更不想跑了,一身肥肉跑起来抖啊抖的……也好难受。 “唔……”沉吟片刻后,燕归回说,“好啊、好啊,那你投降吧。” “这样子不违规吗?”相距甚远的两人,对话嗓门自然不小,令看台上的观众们愤怒不已。拼了命才抢到的票,也无聊了这般久,至少最终的打斗要像样才行啊。 “竞技场中一切都是以胜利为前提,规则上宣判一切言语无法律效益。”场边主持人提醒两人道。 “呃?”李珊瑚先是一愣儿,继而从怀中掏出笔和纸,开口说道:“那你过来签个字、画个押……赢得的奖品归我。” 全场静默。 片刻之后。 燕归挠了挠头说道:“你先写完协议,再扔过来让咱儿瞧瞧。” 李珊瑚回说:“如果我写字的时候……你偷袭我怎么办?” 燕归一脸傲然:“那怎么可能?咱儿可是男人欸。” 李珊瑚不屑哼道:“是男人为什么还不敢跟女人打?” 老流氓脸不红心不跳:“咱儿这是好男不跟女斗,好不好。” 李珊瑚继续冷哼:“切,刚才还说是打不过呢……现在又开始逞强了。” 两人磨磨唧唧的你一句我一句,期间还一阵儿的眉来眼去,可他俩这副尊容……一个胡子拉碴,一个满脸刀疤……想来是再找不着比这俩人更穷凶极恶的面相了。 于是,两人的这番诡异行径,愣是把站在场边负责解说的主持给搞崩溃了,而之前扔完油纸碎屑的观众们也纷纷开始脱衣物……继续往场间扔去。 谁还在乎现在是不是深秋,火大到连光膀子也嫌热的地步了。 “这、这、这……”这场奇葩的最终决战,把贺青藤惊得目瞪口呆!在内心里,他总感觉这个竞技大会的名声,要被这两个人给毁了,而他更为疑惑的是:为什么那个女人会从怀里拿出了笔和纸?难道……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长大了嘛。”石域城老怀欣慰的样子。 “欸?”贺青藤不明白大人物何出此言。 “要是放在以往,这小家伙肯定小娘皮、小娘皮的一劲儿跳脚骂个没完没了啦,你看现在,知道打不过,就跟人家恭恭敬敬地有问必答……紧怕惹毛了对方。” “小家伙?我觉得这家伙至少三十好几……”贺青藤瞪大眼睛。 之前他只想着从大人物口中套话,毕竟那帮刺客牵扯的事情太大,所以始终没有太过关注竞技场的事情,便忽略了大人物对这名虬髯壮汉的称呼。此刻听出古怪,刚开口调侃了句,便突然住了嘴…… 这可是能让大人物叫得如此亲密的人物啊。 而且,就这股宠溺的语气,自己这个旁人听着都酸…… 私生子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婚契 朝小哥生死未卜,燕归急于向石域城寻求帮助。而他之所以还能耐住性子跟女人一通儿乱扯,一来确实是这个丑陋女人太强了,真正打起来,难免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身的实力。况且,依他对战况的判断,最好的结果,他也就是混个惨胜,如果女人再有什么压箱底绝招,胜负就很难说了……而至于另外一点缘由,自然是因为他也确实对参加附魔者考试没什么兴趣。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九死一疯啊。就算是死,明明也可以选择葬在牡丹花下嘛。谁脑袋灌水了非要跑到那个鸟不拉屎的破附魔岛上拼命啊……就连朝小哥都没那么傻!” 百般不愿归百般不愿,就算内心里某食草动物来回奔腾上八百遍,但现在,燕归还是得作足姿态。而所谓的作姿态,他也只是想让石域城认为他终于想开了,想考取附魔者了…… 仅此而已。 所以,他本就是抱着跟女人谈判的态度来玩命地进行逃跑的。但是这个字他不能签,如果签了就说明他对考取附魔者没有兴趣,那么,看台上那位奉他老爹命令让他去考取附魔者的骑都尉大人就绝不会见他。 这是燕归的苦衷。 但既然李珊瑚不会想到这其中有这么多门道儿,她也就不会傻到认为燕归是想放弃这枚血精……而她之所以也要陪着燕归一顿瞎扯,其实,她只是需要让自身靠近这家伙的七尺之内来施展她的独门秘技! “……”根本都没抱有想成功谈判的心思,场间两人除了斗嘴,就在那面面相觑。其实,燕归也不想看对方那张脸,可女人实力真也强的怕人,如果不时刻注意着,只怕自身没了安全。 不久之后。 终于,有人先一步沉不住气--眼见李珊瑚左膝微沉,随时都要发力,燕归自也暗暗防备。猛听一声娇叱,却是李珊瑚右膝一动,身子朝左飞扑而出。这下子身法快绝,事前绝无端倪,赫然便是一招声东击西,赌得是燕归无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嘿,雕虫小技。”虽说被虚晃了一枪,让李珊瑚占了先机,燕归却是不惧,自家的身法,那也是神鬼莫测之技,只见他身子急速挪移之下,竟在转瞬之间又与李珊瑚拉开了距离。 “有种别跑!”李珊瑚气急败坏,她完全无法理解燕归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的意义。 “……”要是别的女人说出这话,燕归自然有千百种下流的言语回敬,可面对这样一个女人他还真无言以对了。况且,现在还不能太过于惹怒对方,得让她相信自己才行啊。 “咱儿保证会把奖品给你啦,你看咱儿这张帅脸,绝对就是人品的保证啊。” 这种话,燕归在刚才李珊瑚拿出纸笔的时候就已经承诺过无数次了,虽然在竞技场中一切都是以胜利为前提,规则上宣判一切言语无法律效益,但总归还是得说。 “那就签字。”李珊瑚回道,“纸和笔我都扔在地上了,等你跑过去签上字了,我就认输。” “其实吧……咱儿不识字的。”燕归耍赖。 “撒谎。”李珊瑚怒道。 “真的……咱儿没骗你,你想啊,一个大老爷们不识字其实很丢人的,所以,咱儿之前是不好意思明说……”燕归展现着他的厚颜无耻。 “撒谎!撒谎!”李珊瑚当然不信,不过这种事情,还真没办法立即拆穿。 “真的……咱儿没骗你啊。”燕归想瞪起一双大眼睛装无辜,可惜铜铃大眼一张,登时吓得满场噤声。 李珊瑚才不听他一堆烂话,就俩字回复:“撒谎!” 呼哧呼哧…… 接下来便是没完没了的绕圈圈跑。 现场观众看不下去了,不过也已经没东西可扔了,可连嗓子都已经“嘘”哑了,现如今就只能在那瞪着眼、干看了。可要说就这么走了吧,还有点不甘心,其实内心里还蛮好奇这俩人最终谁能赢呢。 呼哧呼哧…… 又绕了不知多少个圈圈了。 “喂,其实,咱儿很好奇啦。”燕归气喘吁吁地说道。 “好奇什么?”李珊瑚也早已经累得不行,那死胖子总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让她以为再追下去肯定就能把对方拖垮。可这都跑了足有半个时辰,他还是那一副模样,丝毫没有改变。而就此停下吧,李珊瑚还真有点不甘心,如果让对方就这么喘过气来怎么办?这半个时辰可就前功尽弃了。 “为什么……出来打架……你会……随身携带纸笔啊?”燕归上气不接下气。 “算了。”李珊瑚停下脚步。既然还有闲情聊天,这家伙的疲累明显是装的。 “呼……”紧接着停下来的燕归,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长吁了口气……累得都要吐血了,这种事情哪里还可能是装出来的啊? 李珊瑚回身去捡拾起地上遗落下的那支龟碳笔,这玩意儿可是用北海乌龟壳烧制成的,很贵重、还是限量版的,自然不能丢了。 “喂,说说嘛。”燕归调侃道,“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嗯。”李珊瑚怀抱龟碳笔,一脸羞涩。 “额……”燕归一阵儿恶寒。 “我未来的老公就寄托在这支笔上面了……”李珊瑚憧憬着说道,“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是一个爱打架的人,也就必不可免的会遇到敌手是小白脸的情况吧?” “嗯。”燕归茫然点头,他完全不知道这女人是在乱扯些什么。 “所以啊。”李珊瑚重重地点了点头,“让我杀了这种帅气的对手总归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每当我要杀掉这样的败者之前,都会给对手一个机会。” “额……”燕归忽有种不详的预感。 李珊瑚娇羞无限:“让他们选择娶我,或者,去死……可惜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选择了去死。” “……”燕归浑身发冷。 “……”李珊瑚这些话,通过主持人颤抖的声音传向了全场。 鸦雀无声。 短暂的沉默后,燕归突然说道:“你让咱儿赢……咱儿可以娶你!” “太不要脸了。”短暂愣神后,观众们愤怒地叫道。这家伙太丧心病狂了,竟然为了区区一场竞技的胜利,要娶这样一个女人? “不行。”石域城皱眉说道。 “你太丑了……”李珊瑚目光闪动、犹豫不决,随后一咬牙,道,“不过,我也没时间陪你耗下去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然后,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于手中扬了扬,再次开口道:“结婚契约书我这有写好的,你签个名、画个压就行了。” “欸?” “欸?” “欸?” 会场彻底了! 两人这演得……到底是哪儿出戏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算计 砰。 突如其来的一个爆栗,将燕归打得眼泪汪汪。 “胡闹!”才一脚踏进屋内,石域城便开口怒斥道。 这小子倒还真是有办法把自己逼得非出面不可。 这事儿是两人事先就串通好的? 或者,还真就是一场临时起意的闹剧? 石域城实在难以判定。 不过,在他看来,这位世子殿下还真是精明的狠:他很清楚就算他得到了血精叶片,自己如果不信他的表态,还是不会出面搭理他……但世子殿下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玩笑?那个丑陋女人又十足是个疯子,自己就算再怕麻烦,想不出面都不可能了。 “咦?!”石域城这头儿吓个半死,燕归却像是没事儿人一般,一边伸手揉着脑袋,一边泛泪的目光扫视起眼前这个造型别致的小屋--满屋子各种图纸与不知名的金属器具散落其间,一层叠一层,将整个屋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这屋主一定是个储物癖患者。”燕归在内心里瞎作猜测。他不明白石域城为什么把他从竞技场带到这么个古怪的地方来,到处云里雾绕的,就跟进了包子铺的后厨似的。然而,在竞技场里已跑了半天,也累得半死,他可管不了那么多。 “咋能怪咱儿胡闹?”一双贼眼一面在屋子里一劲儿乱瞅、试图找个位置坐下,燕归一面撇嘴嘟囔道,“你要是早点出来见咱儿,咱儿还会做这种事情嘛?” “你!!!”石域城怒不可遏,继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真是个惫懒的家伙。” 确实惫懒到无可救药,一身软骨头在脏乱的屋子里晃来晃去,眼看实在找不着坐的地方,燕归干脆席地而坐。 “喔……”舒服的一声呻吟。紧跟着,这个惫懒家伙耸了耸肩,意在向石域城表示--咱儿这副德性你又不是刚知道一天两天。 “不管怎样,自己搞出的幺蛾子你自己解决。”石域城警告道,“燕王他绝不会允许你这般胡闹下去的!” “好。”燕归懒洋洋回道。 之所以如此漫不经心,其实,在他的内心里,主要还是觉得--反正那个丑女人就是要那片血精而已,又不会是真想要跟他结婚。 因为,从那女人话里话外流露出来的向往之色……明显,她是喜欢小白脸的嘛。 “所以,跟咱儿的那纸婚约,就只是一个双方都懂的协议书罢了。”燕归在内心里是这么笃定的。 “我说老石啊,你也应该清楚。”立正坐着似乎也不咋舒服,燕归斜靠墙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虽说咱儿这几年东躲西藏的,但咱儿老爹其实一直很清楚咱儿在哪儿不是吗?他也没来逼咱儿,也就是说他其实已经放弃让咱儿去考附魔者了嘛。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非要逼咱儿去啊?咱儿跟你有仇啊?还有,你明知道咱儿来辰塘了,还躲起来不见咱儿,非要逼咱儿参加这劳什子竞技不可。这女人又这么猛,只怕咱儿还没参加附魔者考试,就在这儿被杀了。还有啊,你明明可以制止咱儿跟她签婚约的……” “有完没完?”石域城不耐烦地打断燕归的喋喋不休,“你参加这场竞技我也很好奇好不好,你真当我成天有空陪你个小鬼头玩啊?” “什么?这么无聊的事情……竟然不是给咱儿准备的?这……”燕归一惊一乍。 “还有……”石域城没好气地再次打断燕归的自作多情,“你签不签什么婚约……关我屁事?” “额,果然,你只是在幸灾乐祸!”燕归咬牙切齿。之前石域城怒斥他胡闹,原来就是要为了能给他一个爆栗……找个好理由? 当然,他也清楚:当石域城出现他和李珊瑚面前的一刻,他很可能就已经将那一纸婚约搞到手了,虽然他并没有看到…… 但这正是他来找石域城的原因--他的“达成”能力。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他燕归许下的承诺,如果那个丑女真的打算嫁他,他也不会抵赖。 其实,倒不是燕归真有多伟大,而是因为他还有个神医弟子的身份:他这几年曾跟师父学过一些观骨术,所以,他完全可以断定--这位在婚契上署名李珊瑚的姑娘毁容之前百分百是个大美女。 而且,他师父可是号称医死人,修个脸、整个容,自然不在话下。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有屁快放,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石域城无视燕归一脸装腔作势的愁大苦深,弯着腰,在满屋子鬼画符一般的图纸中翻来翻去,查找的不亦乐乎。 “咱儿……”燕归刚想张口。 “说好了。”石域城又一次打断他说话,“想让我帮忙,你就得去考附魔者。” “屁的需要你帮忙。”听闻石域城再提及这件恼人事儿,燕归立即言不由衷回道。 石域城从图纸堆里直起身,随即哈哈一笑,道:“为了找我……你都折腾成这熊样了,还有啥资本嘴硬啊?” “额……”言语上从来不肯吃亏,一贯儿也都是他燕归在贬损别人,现如今竟然被调了个个儿,心里确实不是个滋味。可谁让他这厢儿有求于人呢! “算了。”眼看燕归憋成了一张紫茄子脸,石域城诡秘一笑,道,“既然你不想作私人请求,那就拿正统令出来,我愿意接受差遣。” “……”燕归皱眉。他有点摸不清楚状况了,眼前这家伙虽说行事素来乖张,却在大事上绝不含糊。 “名义上独自跑出来度假,这一张口就跟自己讨要正统令……”燕归暗忖,“这家伙到底安得什么心思?” 连军令都拿出来压人了…… 这样看来,求石域城去天道后山救人的事情,就算是自己答应去考取附魔者,也保不准儿会被其臭骂一顿,然后严词拒绝掉……更何况,朝小哥现在还到底在不在后山,也未尝可知呢! “何必呢?”燕归暗自叹了口气,他其实更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了。始终不敢开口,不是怕自己的要求会被石域城拒绝,或许更多的,燕归是害怕他最后的期许破灭。 从他知道朝小哥进入天道后山以后,他心里就已经很清楚:朝小哥没准儿早已经死了。 而他所做这一切,其实就是想说服自己罢了:咱儿燕归为朋友这般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尽力了。 多么高尚而虚伪的自我暗示…… 燕归摇了摇头,随后咧嘴而笑,会去想这些,这根本就不是他了嘛! “好吧,咱儿答应你,咱儿一定会去考取附魔者。”燕归双腿盘坐,挺直了腰身说道,“不过,你得先去天道后山帮咱儿找一个人回来才算数。” “咦?怎么突然间转性了?”石域城好奇道,“唔,我猜猜……女朋友?……不对不对,你这样的邋遢汉,也就像刚才那样的女人才会勉强接受,又怎么会有女朋友呢。” “喂,你这贬损的……有点严重吧?”燕归额头青筋跟自家软肋一同暴露,一提女人他就急了,“谁说老子没人爱?告诉你,就现在,在郁苍还有个小娘子翘首以盼咱儿的回归呢。” “好好好。”石域城偷笑,同时,心中难免感叹:这小家伙还真是容易撩拨啊。 不久之后,停了笑容,石域城表情严肃起来,紧跟着,再次开口说道:“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晓,首先,无论是你的什么人去了天道后山,你都要做好她已凶多吉少的准备;其次,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切,咱儿就说咱儿老爹不会平白无故给你放假嘛!不过,无论你有什么任务在身,咱儿还是觉得你应该听咱儿的号令。既然正统令在咱儿手里,就说明咱儿还是有绝对话语权的!” 虽说正统令没在手上,可燕归还是豁出去……想冒险诈一下对方。 “嘿,你还真是不怕掉脑袋啊。”石域城皱眉。 “什么意思?”燕归瞪大双眼,心想不是你让咱儿拿军令说话的嘛。 “……”石域城眯起眼。 短暂的沉默。 “你知道正统令遗失的事情了?!”燕归悚然。 “当然,还是我碰巧捡到了呢。”石域城笑得诡秘。 “这、这、这……太巧了吧?”燕归不敢置信,“那你为什么没直接还给咱儿?不会是……你真的跟咱儿有仇吧?” “滚一边去。”看着燕归那副夸张的表情,石域城笑骂了一声,继而接口道,“其实啊,我本来就是想去找你的……” “找我?”燕归好奇,“干嘛?” “本是打算借你一用。” “啊……”一声长叫,燕归下意识地用双手护住了胸口。 “额……”看着燕归这等奇葩的动作,石域城真搞不明白这混蛋脑子里到底有多少肮脏的东西。 “其实借你和借到正统令没啥区别的啦。”没办法,石域城只好略作解释。 “哦,你要办的事情,越权了。”燕归总算是听明白了,“可那也应该先通知咱儿一声吧?咱儿又不会不借给你。” “嘿嘿。”男人露齿而笑。 成熟英俊的石域城,笑容温暖干净,可在燕归看来,却总觉得让人如此瘆得慌。 “如果事先跟你说了,你肯定会逼迫我承诺不再让你去考取附魔者。所以嘛,我就先私用一下了。” “你!!!”燕归愤怒叫道。他就不明白了--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想让自己去体验一把“九死一疯”的感觉啊?! “别激动嘛。”石域城顽皮地眨了眨眼,“我这不是给你送回去了嘛。” “送哪了?”燕归迷糊了,他这不是都亲自来了嘛……可并没收到啊。 “你来的时候正巧跟送货的人差开了,如果找不到你,我交代他可以把那东西送到你小女朋友那。” “女朋友?嘿嘿……她哪里是什么女朋友啊。”燕归谦虚挠头,忽然间,像是反应过来了,“欸?你怎么知道她的?” 燕归原以为萱儿已隐藏的足够深了,可竟然还是被看出来了? “知道什么?”石域城莫名其妙,“我捡到令牌的地点就在天道山脚,是跟你女朋友的衣服一起被遗弃在了那里。想来,你女朋友就是在那时候失踪的吧?” 本以为自己已差不多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石域城却万万没想到--他是大大的想错了方向。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他也并不清楚,衣服和令牌曾经分开过,而就在他路过那处山脚的前一刻,又被人为的重新归拢到了一起…… “衣服?”燕归沉吟着,一脸迷糊。 “不过,我派去的那个人鼻子可灵的很。”石域城面带微笑,“没准儿还能帮你找回你那个小女朋友呢。” “衣服!”燕归陡然一惊,随即咬牙切齿道,“是那个臭婆娘!” “嗯?”石域城莫名其妙,这小家伙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搞错了? 这种乌龙事情,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 但如果是百分百确信的情报来源出错了呢? 而能让他石域城百分百相信的情报出处只有一个--正是来自那位跟他一同北上、却始终不肯露面的燕王大人! 这也就是说,这件事还远还没有结束? 但又会跟接下来的对付天道门有什么关系呢? 又或者说,是在布局它线? 石域城陷入沉思。 吱呀呀。 小屋的房门,却正于这个时候被推了开来,一个猥琐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 “垃圾”屋内,石域城沉默地看向这个刚外出归来的房主人。不消说,就对方这一脸的灰败之色……足以说明本次行动--失败了。 “怎么回事?”石域城开口问向这个被叫做“老大”的男人。 一炷香过后。 “小白脸?……可又怎么会?潺水珠选择的……竟然不是那头雪狼?”听完“老大”的回报,石域城一脸凝重。 他想不通为什么潺水珠会对之血没有兴趣,也想不出那个小白脸到底有什么特别。他只盼这一切还没有脱离王爷的掌控……或许这枚正统令生出的乌龙事件,正是王爷布好的又一步妙棋。 但有必要做到连自己也被蒙在鼓里吗? “喂,你说的那个小白脸……长得什么模样?”坐在地上旁听的燕归突然插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故人 听闻疑似朝小哥的人物被一个超级厉害的“火焰女”劫走,让石域城留下联络方式,燕归便风风火火地赶回郁苍镇。随后调动情报网络开始追查,可汇聚起来的信息却有些诡异-- 救下朝小哥的并不是燕归最开始想象的碧若江,碧若江当时已受了重伤,失血过多的她正躺在医馆里昏迷不醒…… 从石域城那头得到这条消息后,燕归更加确信被劫走的那个小白脸是朝歌而不是朝堂。 至于朝小哥认识的那点人物,燕归掰着手指头都能算出来。 而既然对方是女人,除了雷女,就只有那个被雷女追杀的小女孩了…… 燕归当然不会傻到真把一个要被附魔者追杀的家伙当成一个普通小女孩看待。 但就算燕归苦心经营的情报网络再发达,也需要人与人之间的传递,想在莽莽天道山里找到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燕归有信心,只要两人与旁人接触,他就一定能够得到他们的消息。 可就在这时候,天道门里传出来一条让燕归头皮发麻的消息,天道门二长老的那个宝贝徒弟朝堂要被执行血祭! 各种烂俗桥段涌现脑海,自从见过朝堂以后,燕归可是没少就这事儿跟朝歌扯皮,所以燕归立即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找碧若江搞清楚这个要被弄死的家伙到底是谁,也可顺便要回正统令,如果被压上法场的真是他的朝小哥,就算铁骑踏山,他也在所不惜。 可最缺的还是时间,就算只是让正统军待命也必须以正统令之名。更何况,正统军远在燕南,目前能调动的也只是一些常驻中州的密部,还有辰塘那个男人。 就算只能找来这一人也好,可这时候的碧若江又偏偏狡猾地躲藏了起来。直到血祭开始的头一天中午,燕归才终于调查出了她的藏身处…… 于是,心情极度恶劣的两个人,一言不合,便在秋雨之中爆发了一场血战。 随后,朝堂的一纸飞鸽传书,让碧若江的心情好转起来,也上燕归心头的最后一点希望之火彻底熄灭。 …… 血祭将至,除却燕归找上碧若江、朝堂联络上了自己的心上人这等只有当事人关心的小事外,这一天里,许多人都在为了一场即将到来的战斗作着准备。 天道门依旧在封山,不过,因为主道上布置的规劝大阵突然被人破坏,使得他们不得不重新制定方案来守护这场血祭。但这只是一点小小的变数,一切都还在掌控之中。 吴增会与附魔组织达成协议,天道门从一开始就已经料想到了……为了少主朝堂,他绝对会不惜一切,成为一枚马前卒。 但天道门真正关心地,却并不是附魔组织跟吴增这些显而易见的举动,而是这一次“刺客事件”中各方所扮演的角色…… 所有的情报都指向了一个人。 但让人疑惑的也正是在此--一个本该偏安一隅的南方王爷,为什么也要掺和进来? 明白敌人企图,自然可以从容应对,如果根本理不清其中利害关系,这样莫名其妙的敌人才最为可怕。 而别说天道门搞不明白,就是身为燕王心腹爱将的石域城,也一样不明白王爷这是在演哪一出儿。 先不提正统令那看似乌龙的复杂来去,便连让自己安排上山行刺的冒牌“十一”也不是别人,正是王爷他老人家自己。 燕王私自离开燕南,知情者不过身为左膀右臂的常息两家家主,至于石域城,则因为能力特殊,被王爷带在身边,一路上奉命行事。 如果说从“抑制时之子觉醒”、“组团盗取潺水珠”这两件事情上,石域城以为自己大略窥视了王爷布局天道门的意图,王爷的冒险上山就显得有些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最开始,他以为王爷此番微服,就只是想出来瞧瞧自家宝贝儿子,而正统令的来来回回,也只是他拿来戏弄燕归的把戏。直到跟燕归的当面对峙,石域城这才恍然惊觉:王爷亲手把正统令交还给碧若江,然后又刻意把这条消息传达给了雪狼那边……王爷的局,早已不再局限这小小的一座天道山。 碧若江当年南下,在燕王府里做的那些事情,都是燕王亲口说给石域城听的,石域城也只是单纯觉得王爷是想用好碧小港这一枚棋子,可明显这步棋还有着更加深远的意义。 但究竟这盘棋下得有多大? 石域城心里也没谱儿。 改朝换代,燕王之所以还是个王爷,不是他胆小怕事,也不是他多么会明哲保身,如果他想,甚至连皇帝宝座都轮不到胡长青那个土匪来坐。 燕王绝对有这个实力,这一点石域城再清楚不过。深究起来,就连这番改天换地,都未尝不是燕王为了隐藏他那个惊天大秘密而采取的借刀杀人之计。 所以,正是因为石域城清楚燕王的实力到底有多强,他才更加搞不清楚他这位主上所图谋的到底有多深远…… 也或许等这一切真相浮出水面之后,他会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复杂,这一切“假大空”的猜测就只是源于他信息的缺失罢了。 但就算他所寻求的答案,只要他再混进天道山便唾手可得,他也只能耐心的等待。因为王爷让他等,他就不好再插手,虽说好奇难忍。 好在,他还有点事情做。 他要找一样东西,准确来说,是一间铁匠铺,就是在辰塘城里他带燕归参观过的那一间。 铁匠铺是一个小世界,这个世界的入口可以是任意一件微小的事物,找到它,习得操控它的咒术,世界便可以直接带走…… 奇妙归奇妙,石域城倒对这东西并不感兴趣,主要是架不住远在燕南的那位常家四先生的苦苦哀求。 可就算石域城已提了十二分的小心,也不得不再次感叹:“死里逃生”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极品命纹。 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老大”带着铁匠铺成功逃脱。 不过倒也正愁没了消遣,石域城一路查踪循迹,直追到郁苍江畔,眼见再次逮到对方,一场突起的乱战,却又让他给逃了。 乱战打得热闹,虽是一群打一个,石域城却也没有停下来放跑猎物的道理,但被打的是自家人就另当别论了。 “老白,怎么搞得,你不在家好好教‘世子’习武,跑来这里干什么?”背靠背对敌,石域城一脸疑惑。 “你以为我想啊,还不是被孤者那个老匹夫给阴了……”被称作“老白”的白袍老者一脸悻悻然。 “孤者?”石域城皱眉。 “唉,这老家伙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神通广大啊。”白袍老者忍不住叹息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对饮 血祭前一夜,乱战发生前半个时辰,广阔无垠的郁苍江上,一艘略显奢华的长途摆渡船正自孤零零的畅游其上。 船只硕大的甲板上,固定有一张圆桌,在其两旁的座椅上,各坐着一个人。 风雨中,摇摇晃晃的船只,不知因为何种理由,竟非要在这种鬼天气出航,而甲板上这两个人也不知是哪条神经出了问题,偏偏又要在这种风雨之中,举着酒壶豪迈对饮。 “我说孤者啊……你不是去追捕‘猎魔人’了吗?怎么突然间又跑回这里来了?”默不作声地干掉了半壶酒,其中一位身着白袍的老者终于开口问话。 絮乱的风,混合或雨或江水的某种湿意,在船畔颠沛流离着,可在白袍客开口的瞬间,就像是忽得息了暴怒,无力地从对峙的两人身旁掠过。 “嘿。”孤者望着白袍客干笑了一声,然后抬眼,瞧见远方风雨里有只白色雪鹞逆风展翅,其脚上系着的一方布巾在寒风里猎猎作响,而这股声音在他听起来,竟也如在耳畔响彻一般。 “不瞒你说,前几便已从燕南北归,紧赶慢赶,昨日傍晚终于是赶到了辰塘。” “哦?”白袍客不由更是好奇,“那你又是为何这般急着赶回?” 孤者举起酒壶,一饮而尽,随后打起哈哈:“自然不是馋了这北方的美酒。” 白袍客忍不住皱眉:“莫扯废话。” “要说起这辰塘的酒确实难喝透顶,一点都没有北方美酒该有的烈性,所以,就着等船出航之际,闲极无聊,我忍不住去做了点别的事情。”说话时一脸的百无聊赖,丝毫不理对方追问之事。 “哦?”被这番乱扯了半晌的白袍客倒像饶有兴致地静待下文,“孤者行房事倒是出奇的快啊。” “你也别急着激我……”面对白袍客无下限的激将,孤者也不着恼,只淡然回道,“片刻之后,你便可知晓。” “无趣。”白袍客嘀咕了句,想来平日与孤者抬杠多了,一时之间倒无法适应他的这种心平气和。他也心如明镜--眼前这位老伙计决计不会真得是无聊到跑去做了什么闲事。有的放矢,可就不知孤者的这枝箭究竟射向了哪里? “唉。”又像是忽有所慨,只听孤者叹道:“你我都老了……” 这一句出口,白袍客眼望面前一如壮年的男子,闷闷道:“相较于身,或还相较于心?” 孤者一怔儿:“什么意思?” “你要是真觉得自己老了,一会儿可以去柳巷里逛逛,如果真没了兴致,那便说明你真的老了。” “少扯皮。”孤者怒道。 紧接着,从身旁拿过一壶新酒,再自斟自饮了半壶酒后,孤者又续道:“应了那句‘老来思乡’,前些日子南下回了趟故里,除了中州这处没打过一天仗的天子之州,沿途所见荒村处处,人烟稀少,就彻底感受到了这晚寓垂暮的萧条。只十几年,家中房屋便破败了,后园景致更是荆棘丛生,有些不忍……” “……”白袍客原本还想把话题弄得轻松点,可这老家伙偏偏不上道儿,非要跟自己严肃巴拉的讲这些烦心事情。 “唉,没办法。”白袍客心下叹了口气。紧接着,他开口回道:“孤者啊,我又如何听不出你拐弯抹角地是想劝我。可如果这次不作番尝试,又让我如何甘心、又有何脸面去地下见他呢?” 知恩图报、有仇必报,白袍客的心思一向简单直接。既然当年那个叫作燕悟痕的小书生救下了他的命,他就算拼个家破人亡,也要把那个杀人凶手送去十八层地狱。 “我只是想让大多数的人安安稳稳的过活,也算为了你那个孩子,还有那个燕家的小娃娃,他们都还太小,承担不下这份重任,所能做的不过是生灵涂炭而已。”孤者目光认真专注,就像是在教导徒弟朝歌修行一般。 “哈哈。”白袍客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归儿他已经长大成人,他自己会做出抉择,这种事情,还轮不到我们关心。” “那么,你家的那个孩子呢?”孤者眼神清亮。 白袍客沉默,良久,叹气道:“身为人子,父债子偿,理当殒身以报。” “荒谬。”孤者怒道,“这就是我一直以来最烦你们这些读书人的缘由,那燕悟痕对你有恩,你自己为他死我没意见,反正你就一个。可别说你还没死,就算你死了,又凭什么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下一代?而就算退一万步讲,你把自己儿子往火坑里推,我这个外人管不到,但你怂恿燕家的小娃娃复仇?我知道你这些年已经准备的很充足了,可这才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仇恨可以湮灭一个人的心,将近二十年的休养生息后,国家好容易安定,他的怒火再次焚烧整个大地。会是一年、两年,还是像现在这样十年、二十年的征讨下去?你曾经为国为民的誓言到头来就只是一句屁话?” 听着有些激动的话声,白袍客愣住了,望着面前男子根根青筋暴露,然后轻轻笑道:“还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吗?就是这样的剑拔弩张……臭脾气真是多年未变。” 白袍客避重就轻的回话,显然心意已决,孤者面肌抽搐一下,露出痛心之色。半晌,深叹了口气,道:“还是不领我意?” “……”白袍客双眼直视孤者,不带丝毫犹豫。 然后,孤者忽得笑了:“那时你小子可真是臭屁的很,只不过毁了盘棋意而已。” 平日眉头深锁,提起了往事,竟是一展难得的欢颜,想来对这些陈年旧事很是怀念。 白袍客不忍再拂了他的兴致,亦也双眼圆睁,佯怒道:“还敢说,老子这一生也是第一次在人手下败的那么惨。” 孤者望将过来,神色暗淡:“那又有什么用,不还是没救到人出来。” 谈及往事,白袍客便无语了,只怔怔瞧着天空中初露出的那点月光……看来,天要晴了。 两人沉默的将视线滑向正在缓缓逼近的那座天道山。 继而,再次沉默的对饮起来。 “你也会到那里?”抹了把嘴角的酒渍,再一次由白袍客先行开口。 孤者传书只说时间地点,再无其它……而这其它之事,自己还是不了解的。 “非去不可。”孤者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有掩不住的疲惫萧瑟,如风卷来。 白袍客不由怔了怔,问道:“为何?” “去看看自己徒弟如何被逼着另投师门。”明显是故作轻松的说法,可掩不住言语中的那份挂念之意。 “你徒弟在这山上?”白袍客好奇。 “嗯。”孤者点了点头,“刀魔所言。” “信他?”白袍客凝眉。 “虽难解之怨,可大家都被羁绊住了,便信了……”再闷了一大口酒,孤者摇头,“况且,这小家伙也开始不安分了。” 胸前挂着的是一个小小香囊,如何看来,都与孤者的形象有着强烈的违和。 “好久没见过这种小东西了。”白袍客伸手碰触了下这只从香囊中探出头来、躁动不安的白胖小虫,“叫作比翼蛊是吧?” 孤者点了点头。 随后,望着江景,又是一轮沉默的对饮。 “哦,对了,听说刀魔那家伙收了燕家的那个小娃娃当徒弟?”孤者像是忽想起一事。 想起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世子教习身份,白袍客心怀不满的咕哝道:“,也不知道那老家伙哪点比我强,这小子竟然看上他了。” “呵呵。”知悉两人多年前那场赌上武器的大战,败北的白袍客再没摸过他那柄宝刀,而是直接改行当了剑客,于是孤者忍不住笑了起来。 怒喝了整碗白酒,白袍客像是有些郁郁当年败于人手,开口问道:“孤者可曾败过?” “年轻之时经常被打的满地找牙,于死雾岛一役后便只败过一次了。”孤者捋着长须,眯了下眼。 白袍客嘿然一笑:“说来听听。” 倒是很喜闻乐见的样子。 “修罗六相。” “修……修罗六相?”虽然孤者把这四个字吐得缓慢严肃,白袍客还是反应了许久,犹怕自己听得错了。 “没来由的怎么闯起这套阵法来了,莫非你是有心觊觎……”话说到这里,白袍客把话音抻长,想来是怕误解了孤者的真正意图。 “哈。”孤者却一点不像是被人道破心迹,也不难堪,只淡淡回道,“一点私心而已。” “看不出。不过,既然这样,此次上山可有把握?”白袍客再把扯远话题拽了回来。 “嘿……那当然。”深情望了眼对方后,孤者嘿然作笑,随后不再言语,只眼望江水,大有深意。 烈酒告罄,两人伸着懒腰、起身站立船头。 雨停风疏,周身猝然变的分外深静。 “嗝……你这些年做的事情……”孤者打着酒嗝说道,“你以为燕悟痕他……真的不知道吗?” “提他的时候能别用这个称呼吗?简直辱没了恩公的名讳。”先是不满地抱怨了一句,随后,白袍客认真回道,“我想他最多就只是猜测而已,总归还没露出马脚就是了。” “不过听你说,他把正统令交给了燕归那小子……我还是觉得他是有心试探。”孤者提醒道。 白袍客咧嘴而笑:“‘局’这种东西,好玩之处就在于相互间的诱导……即便是诱敌深入,可没准儿一个不留神,真可能就此一举直捣黄龙了呢。” “哈,这话说得……还真像是你的风格。”孤者跟着笑道。 “屁的风格!”白袍客冷笑,“有话就直说吧,想要我做什么,我又能有什么好处?” “天道门那个叫作梁蕴的小鬼,想调虎离山。于是,我也就放出了点风声……”孤者笑眯眯说道,“所以,我们一下船,应该会有不少道门高手,过来陪我们玩玩!” “你跟天道门的关系……”白袍客疑惑,“不是没表面上那么糟糕嘛?” “你以为朝崇阳之事的实情,会有多少人知晓?”孤者笑容不减,“况且,我这不是还要上山寻徒嘛。所以,我放出的风声,是你‘剑客白’要来掺上一脚哦。” “孤者,我全家!”被称作“剑客白”的白袍客也总算知晓孤者之前所说“忍不住去做了点别的事情”……到底在指代什么了。 “我就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徒弟,你要是喜欢这口,你告诉他提防一下你就是了。” “……” “对了。”船将靠岸,孤者立上船头回望老友,“你不是好奇我为何不去追杀‘猎魔人’了吗?” “还以为你不想说……”剑客白揶揄道,“原来是为了卖关子啊。” “不是我卖关子……”孤者摇头,“这件事,内情有些复杂。” “怎么个复杂法?”剑客白显然也来了兴致。 孤者答道:“前朝那位长公主写书求我暂缓行事,她想要到陛下那里去求情。” “哈,有意思。”剑客白大笑。 孤者之所以会被建景皇帝请来追捕这名猎魔人,并不是因为他杀了多少附魔者,而是源于西域王的遇刺身亡。而这个遇刺的西域王爷不是别人,正是孤者口中的那位前朝长公主的夫君…… 夫君身亡,长公主不急着抓住凶手为夫报仇,却还要竭尽全力阻挠追凶,这事情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庙堂 孤者与剑客白二人泛舟郁苍江,举杯夜谈,言谈中提及的那一件国之大事,于清晨时分,在寓景国都上京城的皇宫里,已经悄然发生…… 说起寓景国建国皇帝建景帝胡长青,接近十五年的战争,打仗出身的他纵然五十好几的人了,满身肌肉未见丝毫松弛,虽然贵为天子,他还是喜欢有事没事儿欺侮下稍会点把式的大小太监,他也喜欢喝酒吃肉,喜欢美丽的舞女,喜欢大臣们称赞他的功绩。但是他的大臣们都是沙场上一起拼杀过来的兄弟,比起歌颂来,似乎更喜欢揭他的短,这位皇帝陛下便也不能摆出太威严的姿态来。 但既然江山都打下来了,因前朝那位鬼皇帝的暴虐,从而失掉的民心此际业已归附自身,那么,刁臣难控,就该是杯酒释兵权的时候了…… 可性格使然,本便个性偏于随和的建景,根本不在乎什么威严不威严、军权不军权。在内心里,他还是很清楚,他并不属于治理国家的材料! 说到底,许多年前那一个“反”字,却也是逼不得已…… 现如今他该做的,就只是搂着舞女、夜夜笙歌,直到把皇位交给他那个勤勉为国的独子为止。他也清楚,如果这孩子真想走上治国这条路,肩上的重担还是要由他自己来抗下。 不过,也就只有这份想法是好的了,很多事情还是勉强不来。而这前朝遗留下来的烂摊子,却还是需要他亲力亲为啊。 于是,建景帝这份突然间的转性儿开始勤于国政,便在整个上京城的高层圈子里传开了。难以置信的大臣们纷纷早起赶往正殿早朝,果然发现圣上略显疲惫的身影一直端坐龙椅之上。 再于是,大臣们纷纷觉得过往这几年自己老是这般挤兑建景,似乎真有点过分。 毕竟,他们的圣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成天去外面的小首领了,如今的建景帝是这般的勤政刻苦,他们也该学会尊重他了。 或许,看起来,西域王的暴毙,确实是触碰到了这位多情多义的皇帝陛下的心…… 今日的早朝,有些特别,不光因圣上又是一夜未睡,更是因为大殿中央正孤零零地跪着一个女人。 女人已过四十,却依然清丽,面有愁容,也淡然肃穆。 女人是前朝长公主,曾为和亲嫁去西域,然则国乱之后,经西域王力保,这才没被赐死。现如今西域王暴毙,却不知因何原因,她竟非要赶回上京面圣。 其后,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千里迢迢从西域一路风尘而来的女人,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当今圣上。 大臣们身着华贵异常的官服陆续赶来,立定之后,一个个都眉头深锁地看着大殿中央的这个女人。瞧众人面部神色,有唯恐避之不及,亦也有满心悲悯之态。 “将你同朕之前所讲,说与众位爱卿吧。”建景帝发话,竟是少有的一派威严。 “是。”长公主颔首。 “是赶回来求饶的吗?”大臣们屏息凝神,明白这是陛下要给对方一个机会,一个说服众臣、以至说服他自己的机会。 “身居帝位者,不可无情,亦不可多情。早年民心思乱,全因父皇对天下无情,终致丧国;现如今陛下皇权未固,却不想建不世之功,日夜沉迷酒池肉林、流连莺歌燕舞,如此多情滥情,天下丧其主,实乃黎民之不幸……” “!”铿锵有力的言语,让殿中众臣终于再难以伪装平静,满脸惊骇地紧盯跪在地上的“疯”女人。 “众爱卿以为这番劝谏之言如何?”皇帝唇角挂起了一丝颇堪捉摸地笑容,眯着眼,扫视起殿中众臣。 “这……”殿中众臣一样的尴尬,一样的头痛。虽说平日里众人对圣上的品行不端抱怨了无数次,可今日,听由前朝皇女来作当庭责备,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这女人是彻底疯了!”众人很清楚,没了西域王作为屏障,身为前朝长公主的她自认难逃那一死。也正因如此,她才会这般肆无忌惮罢?! 众人心下纷纷猜测着。 虽说众大臣皆认为女人说的有理,可无人敢站出来出言附和……圣上念着情谊,他们这帮倚老卖老的家伙平时顶撞几句也就算了,可伙同前朝皇女直指当今圣上昏庸,犯上的罪名怕是要坐实了。 而那些前朝旧部的门生子弟们,此刻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谁知道陛下他老人家是不是想借此清理一下门户? “都不说嘛?”再次扫视了大殿一圈以后,一脸疲惫的建景帝狠狠地打了个哈欠,“那……便退朝罢。” “陛下?”众臣惊叫。 “嗯?”建景微阖的双眼再次睁开。 “此女妖言惑众,触君犯上,理应……” 皇帝摆了摆手:“都说退朝了,朕也给过你们机会,现在……就不要再说了。” “是。”话说之人惶恐退下,任谁都能看出建景眼中的那份不耐。 退朝,仿若退潮。 紧接着,就连随侍一旁的大太监也被建景轰出了大殿。 “陛下发火了?”鸟兽散的众人纷纷猜测。 可搞不明白,既然陛下明知道会这样,为什么还要让这女人在殿中当着众臣的面把话又说了一遍? 偌大的宫殿空荡荡的,只剩下了斜靠在龙椅上的建景与依然跪在大殿中央纹丝不动的长公主。 “你也看见了。”皇帝开口叹道,“这,就是朕的大臣们!” 说着话,他从龙椅上起身,继而缓步走下了台阶。紧接着,开始抬脚一步一步迈向殿中跪着的女人…… 女人抬首,安静地看着男人龙行虎步地向自己走来。 “云羽……”皇帝于女人身前一尺停了下来,“你为什么非要回来。” 如果让普天之下任何一人知晓两人的关系,只怕整个天下,都将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女人紧咬下唇,沉默不语,似已忘却了前一刻她还在对这位皇帝疯狂地进行指责。 “我知道,你不想看我这样……”扬起龙袍,建景席地而坐,“你希望你喜欢的男人会是一个能建立不世功业的帝王,所以,才这般说的。” “……”女人紧咬的下唇有些发颤,泪水在眼眶中一直打着转儿。 “可我这么做,也一样是要当一个好皇帝,因为我想要保护的人太多,当然也包括你……” “不要再说了。”女人失声叫道,“那我当初要求回朝,你为什么偏偏又不肯答应。” “没有他,就没有朕的今天……”皇帝苦涩答道。 沉默。 许久之后。 女人突然开口说道:“是我杀了他!” 说话的时候,女人仰起了脸,为了让泪水不至于滴落在地。 “嗯。”皇帝点了点头,虽然难以接受,但他早便猜到了。 “你似乎……并不意外?”女人有些惊讶。 “唉。”建景重重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人的关系,身为外人或许不知晓内情,只当你作为前朝余孽被囚禁在西域王府,可这事儿……难道朕还能不清楚嘛。他是在王府遇害,如果不是你这位王妃从中策应,世间还真没有人能跑进那个乌龟壳中将他杀害!” “看来你的昏庸,果然都是装出来偷懒用的。”女人脸上难得展现一丝温柔与认可。 “能说说原因吗?”建景直视女人那一双略有些红肿的双眼,“毕竟,你作了件足让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呵。”女人苦笑一声,他知道眼前这个穿着龙袍的男人说的没错,比起他,西域王才是真的爱她,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敢真正爱她的男人。 “准确的说,我并没有从中策应……其实,我也并没有想到,那个来找他报仇的男人,会是我的亲弟弟。” “小三儿?”建景一惊,这点他还真没有想到,“他不是早已葬身死亡海域了吗?” “如果他不是变成了那副模样。”女人回想着弟弟那张恐惧绝伦的脸,泪水滑落,“……我也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可你这样,引出了多大麻烦……你知道么?”建景一脸愁容。 “嗯。”想起自家夫君的另一重身份,女人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她知道好容易促成的和平,会因为这一条导火索引发不小的轰动,但当时的情况也确实容不得她考虑太多。 “现在……情势怎样?”即便恶果是她一手造成,女人脸上的担心却没有丝毫作伪。 “战事一触即发啊。”建景深吸了一口气。 “这么快?”女人也紧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从中斡旋呗,还能如何?!”建景道出了这些天焦头烂额的原因所在。 “怎么个斡旋法?”女人冷笑,“找人抓到我弟弟……交给附魔组织?” “所以,你这次回来……并不是为了见朕?”建景有些莫名的失落,随即目光再次坚定起来,“不过,朕绝不会因为你而选择放过他。” “多情是假,无情是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女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后,面露坚毅地问道,“李忠,他还在天牢吗?” “真的要这样吗?”建景叹了口气,将脸上的皱纹堆挤的更加深刻。 “嗯。”女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建景沉默。 紧接着,两人安然地对望片刻,建景帝起身后,开始向大殿外缓步走去。 殿门外,他深吸了一口气,张口说道:“来人啊,将此女押入天牢!” “唉。”长公主被一路押送去了天牢,建景帝对着她背影看了许久,直走过那一道西角门,也没见她回过头来看上一次。 良久之后,建景转头看向空荡荡的殿宇,开口问道:“孤者现在在哪儿?” 门旁阴影下走出一个中年人,锦衣绶带,乃是宫廷十二卫之首,闻听陛下问话,言简意赅答道:“天道山。” “山上那人的身份查明了吗?”皇帝陛下眉头紧锁。 廷卫首领摇头道:“时间太紧,难以查明,不过,他那宝贝徒弟确实失踪多天了。” “嗯。”建景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该安排的他都已经安排,为了防止这两家人打起来,能调集的人手都已经调去劝阻。 具体效果如何,也唯有听天由命。 说到底,他这个远在帝都的皇帝,也起不到太大的威慑。 现如今,他只寄望一向以大局为重的孤者,不会因为他那个宝贝徒弟而发飙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囚徒 朝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他身躯庞大无比,单单仅凭双眼就可以俯视整座天道山。 郁郁葱葱的树木覆盖了这座直刺苍穹的高山,而树林间无数半人半兽的奇特生物正从山脚一路往山顶奔袭。 紧接着,一丝丝莫名的痛楚,似乎从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传来。 瞳孔收缩一下,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些半兽人不时地停下来,用牙齿撕咬着什么。 金色的液体在他们的撕咬之下如喷泉一般不断涌出,片刻之后,就蒸发为了浓郁的白汽。 痛苦愈来愈甚,意识也开始消散,欢呼雀跃的声音,震响在了九霄之上。 …… 朝歌在黑暗中醒来,沉浸在梦的悲伤里。 “我这是在哪儿?”思绪飘回,朝歌开始关心起他现今的处境。四周一片昏暗,而他正躺在一张硬木床上。 “对了,我好像是被那个阴险的老龙给算计了。”朝歌幡然醒悟,“可……见鬼,好像死活都记不起他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而我为什么又会在这里?” 翻身坐起,活动了下筋骨,朝歌发觉他浑身的伤口似乎已经痊愈,连断掉的肋骨也已经完好如初。 “怎么回事?”朝歌并没有因为身上的伤势恢复而喜悦,相反,此刻的他眉头深锁。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朝歌一步一步往着还有一丁点光亮的地方行进……他猜测,那里应该就是这间屋子的房门。 “果然没错。”朝歌嘴角斜翘。可当他尝试拉开房门的时候,却发觉房门已被从外面锁了起来。 “看来,我是被关押在了这里。”朝歌迅速作出了判断。 哗啦啦。 就在朝歌考虑着是不是要暴力破口而出的时候,这间暗室的门被打开了…… 天道掌门大驾光临。 半个时辰之后,暗室内。 “大叔,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朝堂。”朝歌言语激动的表明身份,“我也没偷你佛珠。” “那个……我们是道家门派。”不知是被朝歌搞得很无语,或还是本身毒伤还没好利索,被朝歌叫做大叔的天道掌门李四不住地擦汗。 “拜托,那就请您老来这么阴暗的地方头上不要打那么多发蜡,牢门开的缝隙又那么小,我现在是逆光好吧。”朝歌抱怨。 “额……”面对朝歌白烂的言论,李四彻底无语。 “我说的都是真的。”朝歌再一次重申自身的良民形象,虽然他觉得没啥用,之前他已经说过二十遍了。 “我相信你说的。”李四毫无意外地相信着,就跟之前二十次的相信一样,“但是我不能放你走。” “你故意玩我的吧?”朝歌欲哭无泪,他无论如何解释这老道士都说相信,只怕为了能让自己相信他相信自己所说,这老道士都能拍着心口发誓了。 “潺水珠乃当年龙皇大战百兽之师,为铸造封山大阵所吐的龙丹。你被潺水珠里面吸收的万千魂魄意识侵蚀,当然会不记得了。”李四不厌其烦的再作起解释。 “好吧,就算是你家的那颗龙丹真被我偷了……那又能怎样?”被逼得毫无办法的朝歌,决定还是先听听这老道士到底要说些什么。毕竟,他人是在昏迷的时候被对方抓起来的,身体也一定早已被彻底搜查过了。 所以,他考虑的是,没准儿可以欺骗对方说他把龙丹藏起来了,等到时候,就可以借由找回龙丹的机会,再行想办法逃跑。 而就在朝歌胡思乱想之际,李四却突然说道:“你昏迷的时候,我让你三师叔帮你放了点血。” “放血?”朝歌惊骇,更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的血液已开始呈现金黄色,所以,我才如此确定……”李四目露惋惜,“潺水珠已经融入你的体内。” “绝对、绝对不可能!”既然他肯定没偷什么潺水珠,朝歌自然认为这老道士绝对是在胡扯。 “千年巨阵乃我天道山之根本。潺水珠一旦消失,巨阵将停止运转;而一旦巨阵崩塌,天道山岌岌可危。”李四像是根本没在听朝歌的说话。 “天道门身为世间第一巨派,难道就因为一个阵被毁就有人敢杀上山?”既然老道士言语间破绽重重,朝歌自当极力辩驳。 “堂儿你可能有所不知,其实,这世间有着一个比我们天道门更为庞大的组织,他们是由一堆站在世间顶点的附魔者组成……” “我知道。”朝歌觉得,好像世间的一切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要和这个组织扯上关系。 “我相信你知道。” “我知道你相信我知道。” “……” “好吧,咱别纠结这个了。”依然是朝歌首先放弃了,“就算他们真得很厉害,闲得没事来攻打你们做什么?” “为了附魔。” “嗯。”朝歌点点头,然后他觉得自己这时候完全没必要不懂装懂。于是,又摇摇头,“不知道,那是啥?” 关于附魔者,师父说给他听得并不多,他其实也只是知道成为附魔者会获取到一种附魔之力,其它事情,朝歌就完全两眼一抹黑了。 “要成为附魔者,必须经过一场附魔仪式。虽然具体过程没人知道,但是附魔者可以在那场仪式之后掌握到自然奥义……” “噢,原来是这样啊。”朝歌再次点了点头,不过表情上多少是有点不以为然。其实,老道士的话也并没让他明白多少实质内容,或者说,跟他所了解的情况根本就差不多嘛。 甚至,对方很可能还没有他了解的多呢。 老道士的意思,无非就是附魔者是通过这个所谓的“附魔仪式”获取到附魔之力的。 但依照老道士的意思,朝歌想到一个他以前一直没有去细想的问题-- 如果附魔是通过附魔仪式完成的,那寒木剑上的附魔之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师父他老人家当年参加附魔考试的时候,还顺带帮寒木剑也完成了附魔?可这种不靠谱的事情,附魔组织又怎么可能会同意? 想到这里,朝歌难免心下好奇他师父掌握的究竟是什么附魔能力? 身为孤者徒弟,他虽然是唯一一个知道老师的附魔能力并不是“寒冰”的人,但是孤者又从未使用过其它能力,朝歌也是一直对附魔这种事情一知半解,所以,也就从未问起过。 但现如今,李四这么一提,让他思绪止不住乱飘,甚至都开始大胆猜想起师父说不定是用了他那个牛掰至极的附魔能力命令或者迷惑住那帮搞仪式的人来帮忙给寒木剑附魔。 “……这种能为附魔所用的自然奥义,近些年来被不断的发掘,究其原因,却还是我们道门的不谨慎造成的。“李四又哪里管得住朝歌的天马行空,还在那一板一眼的认真作着解释。 “啊?”思绪早都飘到附魔岛上去了的朝歌听闻老道士还在碎碎念,明显愣了一下神儿,随后反应过来,开口问道:“大叔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堂儿你并没有做过真正的修行,所以应该还不知道--虽然我们道门的道术,跟附魔组织的附魔术看起来有很大的不同,但其实在本源上是同一种术。只不过道术由心而生,乃是由内而外的自然之道;附魔术浮于表面,乃是模仿道术的强加之法。虽然我们道门一直对这种蹩脚的忤逆自然法则的修行方式表示不屑,但不妨碍它于短时间内造就了一大批几乎可以跟我们道门修炼了几十甚至上百年的宗师相抗衡的强者。这也就是为什么短短几十年间,附魔组织的实力能到达如此恐怖的地步。”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说的这些又跟你担心他们杀上天道山有什么关系?” “前面我也说了,因为我们道门的不谨慎,跟道术相关的可以用于附魔的自然奥义附魔组织利用各种手段也大多弄到了手,而我们天道山镇压的兽王之魂则是附魔所需自然奥义中最为庞大的一类,也是最容易成功进行附魔的一类,所以附魔组织所觊觎的便正是这些兽王之魂。” 附魔的困难程度朝歌也略有所耳闻,九死一疯的传言虽然夸张,但也足以证明附魔绝非易事,附魔组织想继续扩大实力,凌驾众修行门派之上,天道门这座大山其早晚也要逾越,现如今确实是削弱对方,增强自身实力的好时机。 不过,朝歌对这等看起来已是所谓修行界的超级大事并不感兴趣--什么兽王之魂,无非就是两家找借口打架罢了。毕竟,他现在可是囚徒啊,他更关心这天道门到底是想把他怎么样? “我说……”终于耐心听完了老道士的长篇大论,朝歌歪头问道,“其实大叔你说的这些高来高去的东西我根本听不懂,也根本不感兴趣,我只关心在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里,我到底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朝歌心说既然您老笃定那颗珠子已经融入我体内,那您老也总该给个说法吧。 “唉。”老道士叹着气,满脸悲悯地看了眼朝歌,然后,起身离开。 “……”朝歌抓狂,虽然屋里太黑看不到对方表情,但这也太吓人了吧。 “我错了还不成吗,我对你说的话很感兴趣啊。”朝歌觉得或许是因为他刚才不小心说了句“没兴趣”,才让老道士最终恼羞成怒。 “死不死……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朝歌对着已然再次锁起的牢门一阵儿哀嚎。 “我相信你。”牢门锁上的下一刻,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暗室下高喊。 “我知道,求你别阴魂不散了。”朝歌痛苦的抓头。 “咦,你哪位?”隔了片刻,朝歌终于反应过来说话的是另有其人了。 “我叫碧小港,怎么说呢……我们勉强算是狱友吧,因为,我也被困在这了。”碧小港挠头。 “哪儿?”朝歌下意识问道。这间暗室里面除了他没有别人了,这点他还是能确定的。况且,那个自称他四师叔的老道士,不是刚来过嘛。 “你下面。”碧小港回说。 朝歌尝试着抬脚重踏了一下身底的坚石地面--果然,脚跺的发麻,地面却是纹丝不动。 虽说知晓了下面或许还连着一间囚室,可看起来,这天道门用来囚禁人的地方,并没那么容易让自己逃脱。而就在这之前,他已经对四面墙都作过类似的试验了。 照理说,想破口而出也绝非是不可能。可如果想不搞出大动静逃出这里,却还真有些麻烦--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天道门也是天下第一门派啊。就先不说明摆着的,这里肯定卧虎藏龙、高手如过江之鲫……就连他的伤,不也是这么快就给治好了嘛。 “你偷了什么?”再次坐回床上,朝歌百无聊赖地搭着讪。他觉得自己既然是被关在了天道山专门关押小偷的牢房,他的狱友肯定也是个小偷。 “就你们说的那个珠子,不过没偷着。”碧小港不无遗憾地说道。 “那你也是贼,活该被抓。”朝歌愤愤。他明明连偷珠子的企图都没有,就被稀里糊涂的当作别人给抓了进来,此刻,自然是对抱着有那份贼心的家伙心怀不满了。 “我并没有被抓住啊。”碧小港好奇朝歌为什么会这么想。 “额……”朝歌很想把对方从地底下挖出来,然后狠踹上两脚,不过既然没办法,就只好语气不善地问话,“那你为什么会在这下面?” “我只是迷路了,然后一不留神儿,就跟两个道士跑到这里了。” “额……”朝歌决定不再理会这个夹杂不清的家伙。 “我真的相信你,我亲眼看到偷珠子那家伙了。”碧小港认真说道。 “有屁用,别忘了你的身份,还不是一样见不得光。”朝歌依旧没好气。 “哦……”碧小港点头,“也是。” 彼此沉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血祭 吧唧…… 吧唧…… 声音细微至极,可身处寂静的暗室之中,朝歌还是立即便觉察到了。 “你在做什么?”朝歌一脸好奇。 他问话的对象,则是藏身在暗室之下那个叫作碧小港的少年。 “吧唧……吃东西啊,吧唧……不然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碧小港一边啃着新鲜水灵的大苹果,一边嘴里含糊地回答着。 碧小港其实也很好奇天道门为什么会在囚室之下弄出这么个空间。据他的猜测,这里很有可能是天道门为了偷听被关押者的秘密之类才建造出来的。 “可这些新鲜的水果和美味无比的熟肉……到底是给谁准备的呢?”碧小港一脑袋雾水,“山里的道士们也吃肉吗?” “额……你确定你不是天道门故意安插在我这儿诱惑我的?”碧小港的回答让饥肠辘辘的朝歌好一阵儿哭笑不得。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到阴谋的意味了。”碧小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们一定是想靠我的吧嗒嘴儿……馋死你。” “我去,原来天道门这么凶残啊?”朝歌捂着肚子一阵儿瞎叫嚷。 “是啊、是啊,他们的算计实在是太可怕了。”碧小港也继续着没营养的回答。 “……”朝歌饿得没了扯皮的力气。 “他们一准儿是算到了我鼻子够灵,才设计出这么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计划。”碧小港还在碎碎念。 “咕。”朝歌肚子一声轻叫。 “喂,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饿死了吧?”扔掉果核,碧小港把双手在自己身上一阵乱擦,早在上山道的时候衣服就已经变得破烂不堪,此时也就不在乎再脏一点了。 “嘘,有人来了。”朝歌开口回道。 “哦。”碧小港噤声。 哗啦啦。 牢门再次被打开,这一回,来人倒没有直接把门掩上,而是晃晃悠悠地走到朝歌身前,把手里提着的一个篮子放在了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吃饭。”来人说着话,开始从篮子里一样一样拿出各种美食。 “大叔……您哪位?”虽然没看清之前老道士模样,但朝歌明显发现这次来的人不再是之前的那位,不免疑惑问道。 “臭小子。”来人骂道,“连师父都不认得了?” 从来人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道髻,到那张温和的国字脸,再到颚下的长髯,朝歌仔细端详了半天,确认师父没这般易容本事后,只得摇摇头叹气道:“我师父比您老年轻多了,他脸上才没您这么多褶子呢。” “奶奶的……”王二怒叫。没想到,就算失忆了,自家徒弟的吐槽……还是这么犀利嘛。 “唔唔唔。”朝歌可不管那么多,伸手开吃。 “唔……老人家手艺不错嘛。”一面大快朵颐,一面不住地交口称赞。这天道山的牢饭,倒让朝歌吃得津津有味。 “才不是我做的……”老道士死鸭子嘴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会做菜。” “哦。”朝歌知趣道。 “哦什么哦。”老道士吹胡子瞪眼。 “……” 沉默地看着朝歌一劲儿的猛吃,半晌之后,王二重重叹了口气,道:“徒儿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嗯?”朝歌闻言停下了筷头,同时,一脸惊诧地抬起头。 断头饭? 又是一番促膝长谈后,老道士一步三摇的离开了。阴森的囚室里,又只剩下了朝歌一人。当然,还有一直藏身在囚室之下并未离去的雪狼少年。 “在想什么呢?”再一次全程听完两人对话的碧小港,忍不住八卦道。 “我在想又不是娶媳妇嫁女儿的,为什么他们非要选个黄道吉日给我放血呢?”朝歌皱着眉头答道。 这位冒充是自己师父的老道士过来,终于是替他那位掌门师弟传达了对朝歌的处置--放血修阵。不过还算不上为朝歌送上断头饭,因为这放血的日子似乎是选定的,也就是说朝歌还有好几顿饭可吃。 “额,好淡定,感觉你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碧小港吐槽无力,“话说,你真不怕死啊?” “怕的要死啊。”朝歌如实作答,“但是最近一直处于濒死的状态……多少有点麻木了。” “这也可以啊。”碧小港惊奇。 其实,朝歌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搞的,事情都已严重到这般地步了,却总也紧张不起来,就像是莫小草曾经所说的,或许,他真不知恐惧为何物吧。 换句话说,相对于会感受到恐惧的莫小草来说……他自己是不是才应该被称作是个怪物? “对了。”朝歌忽然问道,“你说你看到那两个道士把昏迷不醒的我扛回这里来的……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碧小港沉吟片刻,“好像没有……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就孤身一人躺在那片山崖下。” “哦,这样啊。”朝歌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不管莫小草跑去了哪里……看来,很大可能,她并没有被天道门抓起来。 “如果她知道我被抓了,并还要进行什么惨无人道的‘放血修阵’,那她……会不会来救我呢?”朝歌暗忖。 “小女朋友?”碧小港继续着他的职业八卦精神。 “噗。”想起莫小草变身时那副完美的身体曲线,以及那对屈指难握的丰满半圆,朝歌顿时烧红了脸。 “哈……”碧小港自以为已探听到了什么,于是,自觉自己应该保留操守的转移话题:“对了,你所说的‘黄道吉日’是什么意思?” 碧小港并非不理解这四个字的具体意思,之所以要这么问,是因为他隐隐发觉,这位小哥所面临的境况,竟和雪狼族的血祭仪式惊人的一致。 所以,碧小港觉得,这两者之间……一定是有着什么联系。 “这个啊。”朝歌终于又回到了之前的思路上,开口回道,“既然天道门是想通过放光我的鲜血来修复封山大阵,听刚才老道士的意思,大阵现在已经出了问题,可他们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来做这件事。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只有大阵运转到某个时刻才可以用我的血做点什么?……而这个时刻明显是固定的。” “嗯、嗯。”碧小港点了点头,他也是这般推断的,“那你有什么后续打算没有?要不要我们联手一起杀出天道山?” “这里可是天下第一门派啊,光靠名号就能压死我们了。”朝歌明显缺少碧小港那份血性,“况且,听声音,你也应该年纪不大吧……我不认为我们有机会打得过这些没什么娱乐活动、整日就在山里拼命修行的老道士们。” “反正他们关起来的又不是我……”碧小港无所谓道,“那你就呆在这里等死好了。” “也别这么悲观嘛。”朝歌也不知是在鼓励着对方,或还是在自我鼓舞,“如果修阵的时间是固定的,那么,我想附魔组织应该也会知道这个时间,说不定到时候他们杀上山,我们就能趁乱逃走了。” “你不觉得附魔组织如果真要阻止这场血祭,杀了你更方便吗?”碧小港毫不留情戳穿朝歌的意淫。 “也是噢。”朝歌叹了口气。 “你神经能再大条一些嘛。”碧小港摇头。 “欸,看来早晚是要死,那就不想那么多了,我还不如想想今晚能吃到点什么。话说啊,这天道山的牢饭……滋味很不错啊。” “我算是被你彻底打败了。”碧小港抚额。 既然对方无意跟他协作出逃,他也该自己想办法从这门卫森严的天道门逃出去了。而听了李四和王二的话,他也相信朝歌的推断,更何况老道士中途被人叫了出去,他这个绝佳的偷听所在,又发挥了奇效-- 最新消息,当初阻拦他上山的那个规劝阵被人给毁了。 大战必不可免,可应该如朝歌所言到时趁乱逃跑,或还是趁现在阵法刚被毁、天道门正焦头烂额之际夺路下山呢? 碧小港又开始纠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预言 同朝歌谈完话的当天下午,王二冒着雨赶去了落霞峰。 潺水珠被盗、狼眼少年手拿迷路指南擅闯后山,而最最危急的是,就在今天上午,连铺架在主道之上的“规劝大阵”也突然间出了问题…… 山雨欲来。 道门出了此等大事,不用大师兄再做吩咐,王二只得不情不愿地来找这位同他臭味相投的师弟。 其实,王二从心底就觉得自己没那权力指责冯六他该做什么、又不该做什么。 所以,王二也绝非是来指责,而所谓不情不愿,是因他有求于人。 “你似乎很为难。”远远就看到立于山崖的那个人,王二喊得很用力。 “唉。”转过身,冯六的叹气也很用力。 这场落霞峰的对话,还真是有个尴尬的开场。 一句之后,一人默默地继续爬山,一人则立于山崖安静的等待。 呼呼…… 呼呼…… 天气阴暗,细雨朦胧,乌云压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就这么不想当坏人嘛?” 看着师兄半天不愿爬上,慢吞吞的就像个蜗牛,冯六没想到他竟也会有脸皮薄的时候。于是,冯六决定说个笑话,缓解一下气氛:“我说师兄啊,你是怎么知道我藏在自己的道观呢?” “要躲开道门的视线,就只能跑到我们眼皮之上嘛。”虽然明知道师弟是想让他在第一时间找到,这才回到这幢多年不住的小屋,可此刻的王二唯以苦笑回应。 “呵呵。”咧了咧嘴,冯六似乎对自己的冷笑话很满意。 也正因为冯六的主动说话,原本还打算在山道上再走上一时半刻的王二,于须臾间便站在了对方眼前。 冯六一边笑着,一边向王二平伸起双臂,同时双手向下握拳。 王二皱眉道:“这算是什么?让我陪你玩过家家,给你带上虚假的镣铐?也就是说你承认你对道门的背叛了?” 王二嘴上漫不经心地调侃质问着,一双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冯六。不过,他并没有看向对方咧开的嘴角,而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冯六迷茫困顿的眼神上。 这,就足够了。 “不然还能怎样,你也知道我的身份,迷路指南确实是我交出去的。”冯六坦白相告。 王二闻言轻微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师弟把手放下,继而背负起双手,踱步走向崖畔。 都是要活成“精”的人了,他不需要这种假惺惺的作态。 “只是交出了迷路指南吗?”王二眯眼暗忖,心情倒似乎好了不少。 冯六的敢作敢当一向为他所欣赏。那么,他此行至少可以确认一件事--规劝大阵的损毁,并不是冯六干的。 “我知道,世间有很多势力想看我们道门和附魔组织打起来。无论他们抗起什么旗号,明面上行动也好、暗地里搞鬼也罢,终究只是在给自身谋求利益。可就只怕有许多不明就里的人,被这些狗屁说辞所打动,一心憧憬着修行界这两座大山倒塌后的美好未来……他们却无法知道,这场战斗所会造成的震荡,要远比他们想象的严重许多,而那些打着诸如世界和平之类旗号的家伙,即便是已料想到这场动荡的必然发生,却依然不会说实话……因为讲出实话,便会损害自己的利益。” 崖涧山风逆行,吹得两人道袍猎猎作响,王二一句一顿地不停说着。他的每一句话都是那般的认真严肃,全然没了平日里那一份惯作的懒散与随意。 “……” 短暂的静默后,王二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师弟,既然冯六不愿作出表态,只好由他再次开口问话:“我只想知道……为何燕王也要参与进来?难不成我们两家打起来,对他……真有什么好处?” 王二很清楚,要说谁能说动他这位师弟主动交出迷路指南,世间再没有第二股势力。 “阴谋诡计这种事情,我年轻的时候就不爱,不然也就不会当初选择离家出走,更何况,现在的我早已经一脚踏进了棺材。”冯六收回平举的双臂,双眼平视前方,同王二来了个四目相交。他不知道燕王是否已被某些听起来悦耳的理念冲晕了头脑。不过,他真得不愿再去理会。道门也好,燕南也罢,得知大哥的离世,他便已意兴阑珊。 “我说师兄,我不会劝你丢下道门别管,可你也别再勉强我。”冯六发觉这还是第一次他和二师兄在一起认认真真地讲话,完全没一句扯皮。 “唉。”王二叹了口气,他早便料到对方不愿说,所以他才最不爱干这差事,“老冯,从前我不会管你,现在也不会管你,可今天我是来……求你的。” 没有丝毫气恼之意,只是神色略显沧桑,他王二也不是以师兄的身份在说话,只是以“朋友”这个名义。 所以,这话说得很软。 可软得……极重。 “跟道门存亡无关,就当是在帮我,行吗?”一向混蛋无比,对任何事情都满不在乎的老道士,竟连这种句子也说出口了。 山崖间一片微凉的寂静。 “我大哥已经死了。”冯六表情痛苦而狰狞,“那么,你也会死。” “很可怕啊。”王二打了一个哆嗦,不是嘲讽,绝对是发自心底的恐惧。而恐惧的来源,则是冯六身为“常家人”的那个恐怖称号。就像当初他跟碧若江所说的那样,他害怕去知晓既定的命运。 “即便不是作为‘常家’的你,就是作为冯六的你……助我一臂之力也好啊。” “你都这么怕死了,就……”冯六表情怪异。 “单凭你的符咒,外加我的能力。”王二出言打断对方,“你我师兄弟二人联手……天下间谁人可挡?” 王二两眼放光。 果然,唯有对于未知的向往与期待,方可战胜恐惧啊。 “……”冯六还是第一次看到师兄这般精神的样子。 “唉,真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你才好。”冯六叹气。想想自己都一把年纪了,行事还要如此小心,冯六觉得相比起这个师兄来,他活的真是很窝囊啊。 许久过后,山岚渐弱。 雨疏风轻的落霞峰,面对着云气缥缈的深深山谷,两人静静的并肩而立。 “要不要试试身手?”王二忽然提议道。 “呵。”冯六苦笑了一声,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风、火、雷、电、土、木、沙、石…… 全部是对攻,你扔大火球,我也回扔一个大火球;你劈出一道闪电,我也回敬一道闪电……两人出手越来越快,各种能力也切换的越来越频繁。 如果让任何一个可以看出门道的人在场,想来一定可以为此疯狂不已。 这是一场不可能存在的切磋战斗。 因为,即便是强如附魔师,受人体气息引导结构所限,也只能够施展出一种附魔能力。 如果有人想在体内强行并入两种气息,便会致使这两股不同气息间的冲突排斥,两种能力也就都无法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更严重一些的,会直接让身体无法承受这份排斥之力,致使经脉破裂,再无法存储丝毫气息,最终沦为一个废人。 所以,王冯两人,也不可能存储下这么多种纷繁复杂的气息,他们只是在“借”…… 冯六借于“咒”。 而王二嘛,却是“借”于冯六。 这也便是他气息的终极奥义。 要说这两位老人家,倒也是很奇葩的存在--同为话痨的两人,相见的时候并不见得总有话聊,彼此都太精明、太懂人心,什么都讲出来,就真得没啥意思了。 好在,既然志同道合,倒总可以找到一件事能够一块做的。 那就是,切磋。 这种不需要言语的切磋,就是两人相交二十年的全部。 王二只有在跟冯六一起打发时间的时候,才会露出其他人都看不到的那一面。 无比强大的一面! 轰。 炸山一般的声响中,两人的切磋终于结束。 “怎样?”王二挑眉问道。 冯六摇了摇头。 “唉。”倒背起双手,王二闷闷地离开了落霞峰。 “……”冯六静静地看着师兄萧瑟的背影远去,他能听到对方内心里的那股沮丧之声。 可他又何尝不是沮丧的要命…… 身负厄运的预言师啊! 然而,就是这个从不求人的二师兄的到来,让思前想后了整整一日之后的冯六更加痛恨起自己来。 他心软了。 在听说规劝大阵被毁,以及师兄们将要做下得那件事……他实在无法做到对这个自己呆了二十年的道门不管不问。为了道门的未来、二师兄的恳求、也因为大哥已死,于是,他破誓卜卦。 他终于知道了厄运的源头。 他看到了生命的终点,也看到了自己的过去。 原来,为了那个未来,二十年来,他连自己都欺骗过去了。 好在,临死前终于看到了自己那个在无数“未来”里见到的侄子,虽然没办法相认,但感觉还真是美好。 那一天,他应该有看到自己亲笔写下的那封信了吧? 也就是说,一切都还在计划中。 接下来,就是面对那个人的时候了,但绝不能让“他”看出破绽,既然都已布局了二十年,或许再一次掩藏起记忆,才是最好的选择。 附魔者们,虽然我很讨厌你们,但这一次就靠你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拦截 申选是附魔组织里的一名仲裁员,主要负责中州地区附魔者任务的接收与发布。作为组织高层,自嘲很多年没离开过任务堂的他,还是第一次自己跑出来做任务。 没办法的事情,天道门似乎铁了心要抓个活的食人魔回去了,虽然他们误打误撞的把莫小草当成了那个组织里一直没有确认的新晋食人魔,但既然事关组织里隐藏最深的那一条秘密,就总也不能落人口实不是? 虽说天道门调虎离山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但也保不准儿让己方认为封山大阵停止运转只是这帮老道士在故意示弱,想来个瓮中捉鳖。 毕竟,这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之事。 而且,就算是夺取了天道山,灭掉一帮老幼而已,天道门的根基也并不会就此动摇。 但这是唯一的机会,附魔组织一直以来的理念便是缔造终极的和平。想完成最后的附魔,天道后山的百兽魂魄便必不可少,惹怒天道门这个庞然大物,也便必不可免。 但,还不是与整个修行界为敌的时候。 所以,阻止被天道门抓到食人魔莫小草和阻止封山大阵的修复,都是目前最为紧迫的事情。 从燕南得来的那份情报来看,封山大阵既是龙皇的囚牢,却也是接纳它魂魄的容器……就算是大阵暂时停止运转,只要龙皇还没死,它灭杀越世者的可能性便存在。 那么,与其让别人心不甘情不愿的冒险,上山之事终究还得靠得住的人来完成才是,但也不能平白折了战力。更何况,中州乃天子脚下,无论是天道门还是自家组织,境内的战力绝不能超过那位新晋帝王的容忍限度。否则,便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担当起这顶“以武犯禁”的帽子了。更遑论那位皇帝陛下本身便让人恐怖的实力……如此一来,阻止血祭的重担毫无疑问要交到他这个中州唯一的一位附魔师肩上了。 但既然是中州最强战力,天道门又岂会不时时盯着老人家的一举一动。 广袤的天道大峡谷,在通往目的地的岔路口上,站着两名山野樵夫,两人神情自若地瞧着悬桥对面正在缓缓前行的白须老者。 “土之附魔师申选,传说是附魔组织里综合实力最强之人,能攻善守,攻与防皆入极致,今日一见,果然。”话说之人是两人里身材偏矮小的一个,名叫曾彧,瘦削脸,一字胡,看起来颇有几分精明强干。 “他只是在走路,好像还有点罗圈腿,这个‘果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身材高大的孙侑长着一张憨厚的圆脸,闻言一脸疑惑。 曾彧认真道:“别看到他这样子,其实,从觉察到我们的气息,他的肌肉便一直处于紧绷状态,随时随地能够对抗我们的暴起攻击。” “可从得到的情报来看,无论是他的攻击还是防守……明明都跟肉体攻击无关啊。”孙侑也认真地反驳。 曾彧有些不满同伴的拆台:“我觉得我们再这么说下去,就真的一点高手的风范都没有了。” “所以你只是为了装酷才说的那些话?可是附近也没有旁人了,你说这些话除了我以外又不会有人听到,而我听了你这些话也不会觉得你有多酷,那么,你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孙侑依旧不解。 “所以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主动跑来跟我一起对付这老家伙。”曾彧忍不住想要去薅自己头顶所剩不多的头发。 “因为我是盾,你是矛,作为新一代的‘两仪’,我们可是被公认会超越两位老师的最强攻防组合。”孙侑完全看不出曾彧只是在吐槽,回答地依旧认真。 “最强哦……这种臭屁的称号,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嘲讽之声从悬桥的另一侧传出的同时,一只两人高的巨大泥人裹挟凌厉的风压,自凭空出现,迅疾扑向谈话的二人。 附魔师申选出手。 然而,并没有出现鲜血横流的瞬杀场面,甚或是这只恐怖的巨型泥人都没能击中两人的身体,便在半途中不知何种原因,凭空消失了。 “呜呼,有点意思。”申选玩味地看向孙侑,“你这个应该就是所谓的‘气场’吧?天道门的‘天道望气’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的不值钱了?” “你猜错了,我并不会天道望气。”孙侑摇头。 “那是?”申选不解。 “与天道望气的‘进攻式防御’不同,我的这门道术叫作‘漏勺式防御’……”孙侑想要解释。 “笨蛋,不要把你道术的秘密告诉给他啦。”曾彧不满地打断。 “搬山道人”孙侑的道术“移宫换羽”可以把他周遭的一切事物转移到它处。可以说,这是一种空间转移的能力,只要在孙侑可以掌控的空间范围内,他就能把要转移的事物跟目的地之间架起气息引导,最终完成转移。 大致推测到孙侑的能力,申选忍不住摇头:漏勺是自谦,收放自如才是这门道术的精髓。再配合上曾彧被称为最强的攻击,如果活人也能转移,不光防守趋于无敌,就连攻击也会变得完全无法预测…… 对手如此难缠,申选自嘲自己这把好久未动的老骨头可是禁不起折腾了。 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只怕不光是他,难说有多少此次行动成员也要被如此针对。但同样的,己方也已针对天道门所能得到的支援进行了封堵。而既然龙皇未死,想来就算道门的支援也不敢贸然进入越世禁区。 更何况,虽然不知道原由,“道门克星”剑客白的出现,足能弥补己方人数上的劣势。 如此算计来算计去,还真就得靠吴增这一支连个越世者都没有的私人军队…… 当然,就算这等外人不可完全信任,至少还有他那个素有“人肉战车”之称的徒弟在呢。虽难言他这个徒弟是否已超越他这个老头子,但其那一份一往无前的气势,只怕整个世间已无人能及…… 天道门,你们可得当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血战 深秋的天道山,细雨之下,寒意袭人,在通往主峰的唯一通路上,站着两名老道士。两人神情漠然的扼守在那里,目光冷冷地盯着脚底下正在缓缓前行的队伍。 无惧于雨水淋浇,浸油的火把通明,如一条长龙般照亮了黑沉的夜空。 天道山看起来无恙,天道门现在也依然是世间公认的第一巨派。 然而,很多事情悄然变了。 遍布天下的信徒也好,游历四方的道门高手也罢,他们从未想过,守护了这个大门巨派近千年的封山大阵,即将停止运转。而真等到了那一时刻,一旦某个虎视眈眈的敌手要想见缝插针,整个天道门,将变成无法自保的躯壳。 “江湖易主。” 不知有多少人,正苦苦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几条求援信息早已被秘密的发往给了附近的道门高手,却没有一个人赶回。无论是信息被截获,抑或是救援者被拦截在途中,听起来,都不像是个好消息。 然而,坏消息还远远不止这些--掌门李四所中的毒伤,虽然在老三和老七的合力治疗下好了个七七八八,可具体功力能恢复几成却又是难说的很。毕竟,经张三的观察,这种来源于生物的血毒,如果不是因为时间长了,早已失却活性,只怕医治起来更要无比的棘手。 但让整个天道门最为沮丧的消息还不是掌门的伤情,而是冯六的“规劝大阵”被破坏了。 原本,道门里的几位长老都一致认为:能破坏这座和封山大阵紧密相连的法阵,除了冯六的通敌,再无其它的可能了。可王二带回来的消息,似乎排除了这种可能。 那么,毫无疑问,出手的另有高人。很大的可能,跟伤了掌门李四的那名刺客是同一个人。 然而,很遗憾,即便是张三接手,到最终也没能抓到这名逃跑的刺客,而敌人很可能还藏身在此山之中。 说起来,他投降是假的,竟然连行刺天道掌门也只是掩饰,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破坏这座阵! 可要计划成这样……还能算作是一场“局”吗? 或许,这一切,也就只有布局人自己心里清楚了。 但既然一方的棋招已经走完,接下来,就该换另一方拆招了…… 明枪也好,暗箭也罢,既然敌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么拆招的手段也就无非一个“防”字。 天道门本身是个兼容并蓄的门派,门里什么样的奇人异士都有,所以天道门向来会欢迎一切的客人,包括那些虔诚的信徒,甚或是对道门持有怀疑的修行者……但,今晚不行。 此路不通。 上山者……死。 “杀啊!” 滔天的音浪忽起,轰鸣震响八方,战争开始了。 山门之下,不停响起的惨嚎之声,敌我难辨。火光随之散乱开来,也不知有多少人业已横尸山野。 山门处,看着身下持续良久的惨烈战事,两名老道士依旧面无表情。 道门知命、信命,笃信该来的终究将来,两人既已无法改变这些弟子们的命运,只好听之、任之,甚或是今晚,他们这二人也很有可能要命丧于此。 要说起来,山下的人本没那么大的胆子,否则,也不会这么些年来,一直逡巡着,不敢上山。 数百只火把照耀出的光线,让大长老许一的双眼不由眯了起来。他的观望,其实,只是想找出那个人来。接下来,他打算用挑衅的眼神告诉对方,你终究还是无法杀上山……因为,你只是人家手中的一枚小小棋子。 很轻松的,他找到了要找的这个人。同他差了有接近十五岁的年纪,身材魁梧,一身普通的粗布衣服……可在盔甲铮亮、道袍一致的混战人群里,就有些特别了。 回敬他的是一番怒目而视,看来对方读懂了他的意思。 成功挑起了那人的情绪后,许一闭上了眼。 他要继续等待。 能帮助吴增上山的,可并不仅仅是他的这些手下而已。 “哼。”站在吴增身侧的祁焰,自然而然也感受到了许一的这份蔑视之意。 咻。 弯弓搭箭,一箭劲射而出。 这一箭声响骇人,盖过山岚之声,盖过身底喊杀,再一瞬,便已直至许一眼前。 如此大的声响,自然也是一种挑衅--你躲,则辱。 虽然,这一箭早已入知世之境,并满载了雷鸣之息,可却无法对许一构成丝毫威胁。于其身前一尺,这雷霆一箭,顿时化作了靡粉。 不躲、不防,任自消散……比之梁蕴更加精纯的“场”。 伸手挠了挠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祁焰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原以为在此前山脚的那一战,他已大致摸清了老道士们的实力,毕竟,传闻中,这些人终究无法越过那条沟壑。 但好像,他真的领会错了。 “看来还真有可能啊。”吴增喃喃开口。 他之所以没有制止祁焰的挑衅,是因为他还无法确定……无法确定那条据说很嗜睡的龙,是否会被吵醒。 然而,亮如白昼的火把长龙、声震千里的惨烈厮杀,就连知世境界的愤然一击都无法致其发怒……那么,它便真的不能怒了。 附魔组织那个大胆的猜测,在这一刻成真,让吴增不由得嘴角斜翘起来:“哼,虚张声势。” 虽说试探出龙皇已经不会再醒过来了,也明知规劝大阵业已失去效用,吴增却没有选择贸然行动。 因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前戏。 况且,他也知道,仅凭他的这些个手下,要想打败那两个老家伙上山,或者说再加上隐藏在暗中的那位,一共三个老家伙,简直好比痴人说梦。 子时之后,唯有等到附魔者的加入,战争才会真的开始。 所以,他要等,等到封山大阵最虚弱的时刻来临。 当然,吴增本身也知道,当一方处于绝对弱势之下,所谓的同盟关系,根本就不堪一击。而他能被这般利用,只是因为人家附魔组织根本不想损失……哪怕一个人。 恰恰相反的是,他手下的这帮军人,却绝对不会质疑损失这么多人,就为了救下一个人……到底有没有意义? 毕竟,他们要救下的,是那个人的儿子。 他们的少主。 “呜呜啊啊……” 不死不休的厮杀,造就出无数的低吼与惨叫,甚至如果细心聆听,吴增能听到那种血肉分离之音。 战场上的吴增,是作为军人的统领,所以,他需要的绝不是恻隐之心。 心潮起伏难平,却也唯有忍耐。 他很清楚,现今的自己,还决计不能出手。 乒乒乓乓。 战斗渐趋白热。 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死亡人数的不断增多,这场交战的范围本该越来越小。 可事实并非如此。 或试图逃跑、或努力前进;有坚决不退后一步的、也有且战且退拖着打的;又或者是一对一杀红了眼,你追我逃、不死不休……因战场上交战双方的各种心态不一而足,所以造就了这整条上山道依然布满了战斗的人群。 轰。 如一颗陨石轰砸大地,颤动、轰鸣,瞬间盖过了满场的喊杀、惨叫之声。 压抑许久的震撼出场…… 这一位附魔者出现,标志着子时的终于来临。 然而。 吴增却皱起了眉头。 “这和事先约定的并不一样。”吴老爷子心道,“为什么就只来了……这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王牌 子时刚过,随着那个浑身肌肉已趋于爆棚的强壮男人出现,立于山门之处的许一终于睁开了眼。 “看起来,形势还不算很糟糕嘛。”嘴角扬起,老道士的心情好似还很不错。 不管怎么说,为了今晚让附魔者们打消上山的想法,他们师徒两人真得做了很多很多。 可即便如此,还是会有这种不要命的家伙想要强行上山。 许一也并不是没有后续准备,他早早便派出了“疯子”杜青去守株待兔。可看对方的身上毫无伤痕,并不像是经历过一场战斗。 许一可不认为“疯子”会这般无用。这也就是说,赶来的附魔者并不只有一位。 十七岁入门以后,许一就再也没离开过天道山,但不妨碍他知道附魔组织里的许多事情,就比如眼前这个男人,以及毫无疑问会为了男人战斗的那个耍电的疯女人…… 获胜没有奢望,许一也只能期盼杜青能把她拖得更久才好。 耳鼓之中,战场上那些叫嚷之声依然在不绝传来,金铁交击之音也还在响成一片。而就在许一的眼皮底下、这条宽阔的上山道上,混战已是越打范围越广,眼看着,最先前那几人更是已要逼至了山门之处。 当然,这寥寥的几个人,现今还不足以引起许一的重视。 他只是有点好奇,据说吴增手下有着三大王牌,可他为什么就只瞧见了那一个紫眼而已。但既然是王牌,就没有理由在这种关键时候不出场。 如此一来,那便毫无疑问是在打着某种算盘? 可就算“修罗王”再能揣摩人心,真实的情况却与他所设想的场景出现了不小的偏差…… 就在许一望不到的山脚某处,远远落在那个靠着蛮力一路直冲而上的附魔者后面,几乎处于垫底位置的上官勇,正在陷入罕见的沉思。 非但没有什么谋算,连此行的目的都存有极大的疑虑,而他所想的却只有一件事:老爷子到底想不想……救出少主? 虽说现如今他质疑起吴增的忠诚,明显是极为滑稽的思虑。可在天道门与附魔组织双方都要置少主于死地的情况下,上官勇实在搞不懂老爷子到底要如何求其生? 既然附魔组织和天道门的开战难以避免,他们也就完全没有必要顶在前方当炮灰。所以,思来想去,对于吴增的这番布置安排,上官勇只能认为是附魔组织施压造成的。 毕竟,相对于附魔组织总会找到与天道门开战的机会不同,他们绝不能失去少主。 可真要是如此,那吴增此番作为就跟谋略什么的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如果有,也仅是他上官勇自己在那儿牵强附会。 但不管怎样,上官勇却绝不会相信老爷子真的只是在赌运气而已。如果只是赌运气,大家一股脑儿的冲上山救人就好了,完全没必要一早儿就选择将他跟杨柳安排在了队伍最后。 “身为王牌,你们两人只需要养精蓄锐,等待最关键的时刻出场。” 这是吴增的原话,到底是何意思,吴增没打算解释,那便只能靠上官勇与杨柳两人自己判断了…… 在上官勇看来,老爷子不愿明确规划,或许是怕被那些跟他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道士们猜出他的意图,毕竟彼此熟到连对方肚子里有几条蛔虫都一清二楚…… “喂,你在想什么?”走在上官勇身前不远处的杨柳回头问话。她年纪小,想得也照比脑子比身体勤快数倍的上官勇少很多。吴增让她养精蓄锐,她就真得老老实实等着所谓最关键的时刻出场。 “这还用问吗?”听闻杨柳的这一句疑问,上官勇随口答道。 “用问。”杨柳认真地点了点头。 上官勇揉了揉额头,叹道:“其实,我在想我们不该做什么?” 是的,身为夹在两个打架大人中间的小孩子,最该想的是不该做什么,而不是要做什么。 “不该做什么?”鉴于都到了这时候,任谁也没理由再说起废话,更何况上官勇这人本身也是很懒得说废话的那种人,于是杨柳开始歪起脑袋思考起来。 “鬼才知道不该做什么。”片刻之后,女孩变得抓狂。谁知道这个满脑子除了吃、就是睡的家伙到底在打什么机锋,没准儿真是看场面太严肃了,想帮忙调解下气氛。 “好吧,其实不是我们不该做什么,而是你不该做什么?”上官勇突然把双手搭在了杨柳肩膀上,直视起她的眼睛。 “嗯?”上官勇的严肃,让杨柳忽有些惶恐,跟着便情不自禁地再次喃喃自语道,“我……不该做什么?” “懂了吗?”上官勇眯起眼继续问道。 “懂了才见鬼。”杨柳心说。可紧接着,她便想到上官勇为什么要这般说了…… “你的意思是……不该打?”杨柳双目炯炯地说道。 既然眼前早已经打的热火朝天、尸横遍野了,杨柳自然就不是在说这个。而就如上官勇重点咬住得那个字眼,她是在说她自己……不该打。 老爷把她训练的这么强,又如此的怕被别人发现她的能力,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一天着想。而此前意味深长的交代似乎也正说明了这一点。此刻再经由上官勇的提醒,杨柳终于懂得老爷的意思了-- 未雨绸缪是一场战斗胜利的保证,可过多的策划,总会导致行动的束手束脚,特别在是这种变数极多、己方又处于绝对劣势之下,没有神来一笔的临场应变,是绝对救不下山上的少主的。所以吴增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安排他这些王牌具体要怎么做。在这种时候,他也就唯有相信这三个人自身的判断。毕竟,连自己拥有什么能力、该做些什么都无法搞清楚,还想在这场战争中有所作为,简直痴人所梦。如果真是如此,在吴增看来,即便让其作壁上观,也总好过好心办坏事了。 “小丫头,你倒是说说为什么不该打?”收回搭在对方肩头的双手,上官勇笑着。对于杨柳能这么快领悟他的意图他还是很高兴。 “如果打了,就救不下少主了。”杨柳同样回报予一份笑意。 上官勇的一句话点醒,让她总算恍然大悟:对于目标的过分渴望,让人往往犯下躁进的错误,看不清利弊与形势……他们不是跑来攻打天道门、更不是单纯凑热闹的,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救人。 “聪明。”上官勇点头。 “那,我们还等什么?”正了正头顶的大头帽,之前还很是愁容不展的女孩有点跃跃欲试了。 “额,别急啊,我们还是再等等吧。”上官勇说道,“毕竟,那座规劝阵已经坏了整整一天……一个白天,他们总该想到办法补救了才是。” “?”闻听上官勇所言,杨柳跟随着对方目光,将视线也移向山门之处。此刻,最先前的那几个人已经突破重围,马上就要进入到那处山门领域了。 “这帮老道士要不是极为自信……就是如你所说,一定是设下了很聪明的陷阱喽。”看着那两个老道士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杨柳开口。 话音甫落。 才刚踏上山门领域的第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额……”倒吸一口凉气,杨柳顿觉上官勇还真是一个可靠的好伙伴。 “看到了吧。”上官勇有点敷衍,接着简直是随便在发问,“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等他先过去了。”杨柳理所当然地指了指那个长着一身无比夸张肌肉的附魔者,大冷天的裸露出整个上半身,简直就跟个暴露狂一样嘛。 而此刻的这位“暴露狂”,业已经在这条宽阔的上山道上,冲出了有一大半路程。 “也对,临时布置起来的法阵对于附魔者来说又能有多大效用?最多不过困个一时半刻罢了,他们也只是在拖时间。”上官勇回道。 杨柳正要点头,冷不防儿,听到上官勇又冒出来了一句:“可你要知道……” “?”杨柳凝眉回望,内心又添忐忑。 “唉。”只见一句话后,上官勇紧跟着叹了口气,郑重说道:“不管在这些道士眼中我们是阴险下棋的人,或还是被当作棋子,如果你的能力在他们注意之下展现,想来对方就绝不会轻易任由你上山。” “嗯。”杨柳深有同感,随后好似下了决心,“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还有我要做的事情。”上官勇神情复杂地回答。 “我们有必要双管齐下吗?”杨柳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应该孤注一掷,才比较符合己方处于弱势的地位。 “总得给盟友展示下我们的筹码吧。”上官勇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出了最强硬的句子。 “嗯。”杨柳点了点头。虽然,她还不完全清楚上官勇要展示什么筹码,不过现如今,她可没时间再继续问下去了。因为,那位附魔者已经马上接近山门了。 依她的判断,附魔者破阵而出的那一刻,绝对会是老爷所说的最关键的时刻。 “先走了。”女孩挥挥手。 “如果你真能救下少主,直接带他回堡,也不用再等我们,你们直接开传送离开就好了。”上官勇叮嘱。 “好。”杨柳的声音远远传来,倒已经夹杂在那些杂乱的战斗声中了。 真是说上就上。 而要说杨柳能如此相信上官勇的判断,主要是她很清楚吴增倾向于把上官勇当作了他自身的接班人。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上官勇最能打,也不是因为他在性格上跟吴增很合得来。相反的,这家伙的个性,让吴老爷子一直很是头疼。而能让吴增有此决定,是因为这家伙真得很懒……懒得做无意义的事。当然,也就只有在超级能打的基础之上,他这种懒才真的有意义,才会造就最高效的决策…… “好运。”望着杨柳跑远的身影,上官勇暗自祝祷。 他没有向杨柳说明的,是关于“盟友”的定义,一来确实是没时间再去讲解;二来呢,他也不想扰乱杨柳自身的判断,使其陷入到矛盾的情绪当中。 对于这场战争,确切的来说,当只有这一个附魔者赶到的一刻,他们的盟友关系就不再那么牢靠了。 相反地,如果实在是完成不了血祭,想来“护犊”的天道门则必将全力维护少主的安全。 所以,要将天道门转变为自己一方的盟友,其实就只需要做两件事…… 杀掉两个人。 而这其中之一,就是此刻正处于山门之上的天道门大长老许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诱导 前进。 身穿一件紧身夜行衣的杨柳在山道上疾速前进着。 穿过盔甲鲜明的己方战友,穿过道袍翻飞的道门弟子,没有遇到任何拦阻。 战场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砍砍杀杀,就仿若在这场征战大幕背后有一双巨手,正在随心所欲的扯动着这群牵线木偶。 但其实,包括杨柳在内,战场间的每一个人都有在认真地思考。 思考生,思考杀,思考死,思考逃命…… 虽说对于这场战争,杨柳并不会像上官勇一样思考上那许多,她也没有他那般大胆地想要把天道门转变为盟友,可她心里也同样很清楚,附魔者亦非是己方真正的盟友。 可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她来说,现在,或许真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毕竟,附魔者没有一如想象中那样以围攻之势出现在这里。 那么,非但她本身暴露的可能性大大的降低了,这也同样加大了她从两者夹缝中将少主带走的可能。 所以,她必须在这种粗略判断出的“均势”被打破之前采取行动。 吴增没有明确让她来做这件事,杨柳料想老爷或许还有别的救下少主的谋划,但以目前形势,她绝对是最好的选择……而要说起她为何会主动承担起这份责任,最主要地,还是源于她的能力。 准确来讲,这是一种“诱导”。 当她摘下那个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人们她切实存在的巨大帽子,再脱去外套,只着里面那一件她出发前便已经准备好的夜行衣,此刻的她,就像是幽灵一般从人们眼前消失了。 从而,她的一路前行,也就根本不会像那个引人瞩目的肌肉壮汉附魔者一样,遭遇到众人的螳臂挡车。 如羽箭一般,穿过那名酷似攻城车的裸身壮汉,杨柳终于先人一步,来到了那处山门领域。 呼。 调整呼吸,眼角余光扫视起周遭--虽说是临时构架起的法阵,却还是一点端倪也难以看出。 “果然不愧是天道门的手笔。”内心中难免发出一声赞叹,可既然短时间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只好冒险一试。 举步,踏入。 毫无意外地,女孩也同其他人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没有人注意到她。 就算她曾经就出现在那些道门高手的眼前……但很遗憾,他们的目光被那个一路奔驰的附魔者全部吸引。 而准确说起来呢,从杨柳摘下大头帽的那一刻起,她其实,就已经消失了…… 三张王牌,杨柳这张暗牌已出,上官勇远远地坐镇后方进行牵制,引敌人猜忌警觉,至于祁焰这张摆在明面上的牌也不是光给人看的。 自从射出那试探性的一箭以后,祁焰就一直在考虑他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究竟在哪里? 躲在同伴的身后射冷箭虽说是个不错的策略,可在见识过梁蕴以及许一的“场”之后,他有些不确定了。虽说许一那个变态至极的气场总不可能一直开启,可来自太远距离的突袭,很可能会让他错过转瞬即逝的机会。 于是,在征询了吴增的意见以后,祁焰独自上路,他想找寻到能射出最完美一箭的那一处地点。可这条如此宽阔、如此坦荡荡的上山道,又如何会有可能让他屏气凝神地射出那一箭呢? “到底该怎么做呢?”眼看着都快要进入到山门领域了,祁焰还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这时。 一个身影从其身旁轻巧地穿了过去…… 闹哄哄的战场上,如果不随时保持着专注谨慎,谁知道自身在什么时候会被敌人斜刺里捅上一剑。可这本该引起他高度重视的事件,却让他提不起丝毫关注的念头,仿若这个人对于他而言,真就如一个过路人。 但朦朦胧胧中,与他擦肩而过时产生的那份熟悉感,让祁焰很明确的知道,杨柳开启了那个叫作“诱导”的模式。 “我到底要不要跟上去保护她呢?”祁焰再次皱眉思考起来,同时,目光也再一次瞧向了山门之上那位阖眼而立的老道士,“可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了一些?” 正当祁焰这边犹豫难决之际,身后轰隆隆巨响传来。 却是附魔者也已然赶到…… “嘿。”山门之上,大长老许一睁开双眼,瞄了眼千步之外的附魔者,开口跟身旁的七师弟说道:“这就是我为何不愿跟傻子打交道的理由,就算你告诉他前面是个火坑,他也要被烫得满脚大泡,才知道你所言非虚。” 许一从未见过眼前这位半裸上身的猛男,但并不妨碍他知晓这个人留下的残简事迹,就像他知道“雷女”倪苏跟男人夹杂不清的关系一样,男人的强大骄傲,与其到死亦绝不转顾的专注力,也就难怪对方不会为他布下的局所误导,率先直奔天道山而来。 入门考试当日,天道后山附近,水扬谷中人称“小鱼”和“秃鹰”的两位高手一同遇害,事件发生在自家地盘,天道门当仁不让的揽下缉凶重任。 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毫无疑问是食人魔再现人间。 许一原以为,食人魔的出现,比之任何一切更能吸引到这群人的目光。 毕竟,封山大阵的损坏之言太过于虚无缥缈,而越知世者杀无赦的铁律,却能实实在在的震慑人心。 梁蕴组织人手猎捕食人魔的消息,以极其晦涩而隐蔽的方式传入附魔组织耳中,他们便不得不提防了。 食人魔的诞生根源是属于附魔组织隐藏最深的秘密,只有那些个深得组织信任的高级成员才可知晓。虽说这个秘密因为近些年来食人魔的多次出现,变得不再如以往那般密不透风,可如果真被天道门猎取到一只真正的食人魔,以其在修行界的声望,兼之人证物证俱在……到时候,整个修行界非但将全面抵制附魔,更有可能合起伙来,将这个引起世间动|乱的神秘组织一举踏平。 毕竟,任你附魔组织再强大,可这个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那种没事儿喜欢躲起来隐居,却无比爱护世界和平的老怪物。 就是因看准了在附魔组织中附魔者是一种更接近于个体的存在,所谓的组织便难以对其生成一种有效的约束。又况且,是人皆有趋利避害的人性本能,附魔者自然也一样。所以说综合考量起来,许一的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明:有着天大的利益与荣耀不去获取,反而要去用生命去碰触世间最恐怖的禁忌……想一想,没人会傻到不去选择前者。 可人性之复杂,无论是如何精于算计,却也无法看透每一个人。就比如说现今,映在许一双眼之中的这个人就一点也不复杂,却恰恰不会落入到他所设的“局”中。 因为他不贪名、不怕死,反而最让人头疼。 但其实还有一点是许一没能预料到的--那个所谓食人魔,其实并没有完全转化…… 当初,倪苏因秃鹰的致命一箭入魔,面对强大的食人魔,三个人继续演绎起你救我,我救你的狗血剧情。可奈何入魔以后的倪苏实力爆增,很快,小鱼和秃鹰相继战死,只有生命力颇显旺盛的虾米苦苦支撑。 然后,正是这位附魔者的出现,让倪苏的神志恢复,从入魔边缘回了过来,回过神来的倪苏对着心上人嫣然一笑后精神一松便昏了过去,附魔者抗起倪苏转身离去,任由重度昏迷、奄奄一息的虾米自生自灭…… 食人魔已经变回附魔者,那么,梁蕴下山追捕的又是谁呢? 无饵直钩还想要钓鱼,那就只能说是痴人说梦了。 可不得不说,天道门运气不错,这天道山范围内的食人魔并不只倪苏一个……否则,一场道魔大战,就算天道门极力想要阻止,却也要在所难免了。 …… “雕虫小技。”终于闯进山门领域,附魔者发出一声冷哼,随即便毫不犹豫地进入到了阵法之中。 “唉。”山门之上,许一叹了口气,没有老六的出手相助,这阵法真也就能拦下一帮小喽啰而已。 “战千军,传说是当今附魔者里最可怕的人肉战车,比起那些个神龙见头不见尾的附魔师来,亦也不遑多让,今日一见,果然。”许一语气低沉,然内心里却充满了难以言状的自信,“可仅仅想依靠你的到来,就妄图改变此间的局势,劝你还是觉悟吧。” 如果让他那位正于山脚悬桥战斗的大弟子曾彧听到自家恩师的这番言语,只怕真要笑得直不起腰了,都说徒弟像师父,一刻钟前,他才刚刚跟这位附魔者的师父说过同样的话。 百石穿刺。 像是听到了许一的嘲讽,一股凌厉的风压夹带着无数碎砂石子,自凭空出现,扑向许一的眼睛,每一颗碎石都堪比世间最快的羽箭。 “这……”距离山门不远处的祁焰,于此情此景下,倏忽间,瞠目结舌。可他没有多出哪怕一瞬的思考,便已下定了决心:他要把一切都赌在杨柳的身上! 因为,就在这些碎石飞出的瞬间,他就已判断出这场战斗绝对没有留给他丝毫插手的余地。自己的箭只怕绝没有任何机会能招呼到这两个老道士的身上。 既有了这一份自知之明,祁焰也就不再犹疑地纵身进入到山门领域。 “不管结果如何,做我力所能及,便已足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算计 呯呯呯呯…… 毫无意外的,劲射而出的上百颗石子,沦落到与祁焰那雷鸣一箭同一个下场,只顷刻之间,便于许一的“场”壁之上化作一派靡粉。 “果然一如传闻,你还真是个老乌龟啊。”人尚未出现,战千军的嘲笑声倒是先传了出来。紧接着,许一身前百尺之外的空气流转衍生出一股不规则的律动,四根手指头忽然间从半空中凭空出现,粗壮的指节有点发白,像是在用力……撕扯。 哗啦啦。 空气就仿佛是薄若蝉翼的冰片一般碎裂开来,下一刻,战千军真真正正地站在了许一身前百尺之外。 毋须思考什么破阵之法,一双脚径直往前,一只手简单粗暴……这,才是最有效率的破阵。 只要,够强。 “嘶……”虽说明知道这阵法拦不住对方,可如此之快的破阵,还是让许一倒吸了一口凉气。 “真想连你们一并做掉。”战千军回头望了望跟随在他身后的几名身着盔甲的战士,每一个人都伤痕累累、气喘吁吁的……虽说这几人在阵法中早已被搞的晕头转向,可既然能率先冲入其中,无疑这些战士已是吴增手下的精锐了。 但依然弱得让人不齿。 “不过,还是需要你们去吸引那些道门杂鱼的注意力啊。”战千军哈哈大笑中,巨手一挥,随意指向了山顶,“去吧。” “杀!”齐心一吼,几人气势高涨的往山顶冲去。 许一当然不会去理会,站在他不远之处的唐七也没有选择进行拦阻。 “拿命来。”一吼之后,战千军也是毫无废话地身体一晃,于瞬息间,冲向了许一。 向前疾驰之中,他的右手高高抬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怖力量轰然爆发。在这股力量下,他壮硕如山的身体都模糊起来,隐隐似与这天地要化为一体。 山均之压。 轰鸣如山崩海啸。 在这惊天威势之下,许一终于不再保持着他那一成不变的静止,而是双手掐诀。 “凝!” “固!” “坚!” 顷刻间,飞速轮转的双手造就印诀三变。 “场”的凝固,仿若要把这山间天地气息也一同凝固起来。 接下来,蓄势已久的重拳终于挥击在凝若实质的气场之上。 然而。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份诡异的静止。 极其强烈的不和谐之感。 彷如一只芊芊玉手轻轻地触碰在半透明的纸窗之上。 而就在这满场众人屏息凝神、不知所以之际…… 轰。 身下连接山体的大地却轰然一震,地面如同融化一般,赫然出现了层层涟漪。 紧接着,在这涟漪回荡间,一道道刺目的光芒,自地底而出,将许一整个人彻底罩在其中,而也就在这一瞬间,极亮的光芒照射之下,许一就好似完全消失了一般。 …… “嗯?”随着许一的消失,身处战千军身后不远的吴增感觉到一股浅淡的异样。这股异样绝非感受到敌意或杀气,如果是这两样中的任何一样,对于他来说都是再普通平常不过。 因为,这是一场对决。 巅峰的对决。 而他感受到的这份异样,是……非常普通的脚酸,还有一点也不算罕见的意识恍惚。 可这完全不值一提的两件小事加起来,就有了说不出的奇怪。更别说,这两件小事,是发生在这种神经高度紧张的场合之中。 “老爷子,你到底在发什么呆呢?”上官勇不知何时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侧,对着他一顿嚷嚷。 “?”吴增看了看上官勇,又抬起头看了看距离他还有很远的山门,露出满脸的不可思议。 “您老不是身先士卒地冲在队伍的最前线嘛?那还呆在这里干嘛?”上官勇歪过头,双眼疑惑地看着吴增。他都已经从行伍最后的位置慢吞吞地走到了这里,但老爷子从一开始就一直呆站在原地。 真的……好奇怪。 “这小子就知道胡言乱语。”吴增皱眉,他还一时搞不懂上官勇到底在说什么。而虽说之前那点异样根本没什么,但终究是有点介意啊。 簌簌。 吴老爷子抖了抖自己微酸的膝盖,跟着上官勇一同迈步。 好熟悉的感觉。 虽然这条上山道吴增已有好多年没有踏足,可总感觉不久之前,他就曾经走过呢。 “我刚刚是不是……”才迈出去几步,吴增正要开口。 忽然之间,那股异样感又出现了。 这一次的异样感觉比上一次还要强烈,吴增明显察觉到他的意识“中断”了很大一下……脚有点酸,更奇怪的是,他发觉自己所站的位置,绝不是之前那一脚踏上的位置。 抬起头,自己距离山门……似乎更远了。 “小子?”吴增警觉。 “还是被算计进去了。”立于吴增身侧的上官勇懒洋洋地环顾四方。 这一次就连他也被这一点“小小的异样”给搞昏了头。 “是了。”上官勇惊觉。 就算是此前的那个临时阵法能拖延出一点时间,可对于要在寅时才会进行的血祭,又能有多大的作用? 所以,所谓“阵”也仅仅是个局…… 围杀之局。 明面上是战千军强势破阵,而其实呢,只是天道门在将猎物引诱到自己的地盘,再然后,断了后续人等的上山之路……二打一,如果再加上那个必定藏身暗处的张三,没准儿,还是三打一呢。 “真是一群阴险到家的老道士。”上官勇嘟囔。 “唉。”见事情不单纯,吴增皱起了眉头:“天道门竟然也会堕落到要用幻术对敌?” 吴老爷子最讨厌奇奇怪怪的术法,所以,无论是他自己修练的,还是教给他这些手下的,都是天道门最纯粹的武术功法。在他看来,天道门的兼容并蓄,早晚有一天会失却属于它自己的正统……而作为曾经天道门最忠诚的追随者,这是他所极为不耻的。 “倒也并不是幻术,我觉得他们本身就是在做一个连环阵。”上官勇说出内心所想,“暴力破阵等同于新阵法的开启。” “原来如此。”吴增恍然大悟,“所以说,从我们踏上这条上山道的一刻起,就已经进入到了这天道门布置的阵法之中?” “而之所以我们无法察觉,是因为作为阵法驱动的副阵,被设置在了山门之处。”上官勇接口。 “还真是麻烦的设定。”吴增头疼道,“就不能等那个附魔者上去以后直接开启阵法嘛,非要这么麻烦干什么?” “我觉得他们是怕有附魔者冒充老爷子你的手下偷偷混上山吧。”上官勇猜测,“毕竟老狐狸想要做起事来滴水不漏嘛。” 说到这里,上官勇不由有些担心起杨柳来,既然她没有引发主阵法的开启,也就是说明她并没有破阵成功。 上官勇可并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有暴力破阵才会引发主阵法的启动,毕竟,连他们都不知道……到来的附魔者,会是这样的一幅德性。 “是柳儿她觉察到了异常吗?”一声呢喃过后,重重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上官勇面现凶狠:“老爷子,咱们这就赶过去帮忙。” 呼呼呼呼。 一股狂风自其身下瞬间涌起,缓步踏出,一路之上所遇全部阻碍,无论是对手,或还是那些大小不均的石块,通通卷席而去。 比之碧小港……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的风之操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隔阵 天雨路滑,在通往奉天峰的道路上有着六个身穿铠甲的战士,个个累累伤痕,正是依靠战千军才勉强破阵而出的吴家军。不过他们倒也并没有着急忙慌地一路飞奔赶往山顶,而是在步步为营的稳步前进着。 去往奉天峰的后半程路途,并不像进入山门之前那般宏伟开阔,是一条由两旁黑黝黝的丛林掩映下的青石小路。而之所以六人如此谨小慎微的行动,则是因为他们被人盯上了…… 虽说六人并没有觉察到那个人的切实存在,可在作战开始之前,吴增就已提醒过他们了。 这也就是说,吴增会特意提醒他们那个人的情况,便已经说明六个人最先冲入山门迷阵,并不单单是一份偶然状况。 但吴增为何要单只对他们道出这一份叮嘱呢? 一切似乎显得很奇怪,因为他们六人非但不是吴增手下最强之人,不须说那三个王牌,光论起单打独斗,在吴增手底下,他们就连前十也没有人进得去。 可奇怪归奇怪,他们能够顶住天道门最猛烈的火力,第一批的进入山门领域,自然是有他们的理由,而这份理由就是他们平日里练就的一套无敌阵法。 说起无敌,世间或许真有接近无敌的功法。比如,天道门坐拥天道望气,“场”一开启,全部攻击免疫,这架一打起来,就让世间众修行门派头痛万分了。 于是,众派高手苦思冥想,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一来自身修为终究不足,二来确实也没什么人见识过天道望气的真正施展,所以,众派高手自然也就难以冥想出什么破解之法。 这样一来,寻求“质”的突破难以实现了,就要考虑“量”的碾压。也就是说,一打一打不过,就要考虑以多欺少。毕竟,谁也说不准儿天道门会不会在哪一天发疯了,或是口口声声要以匡扶正义为己任,挥剑灭掉自家门派。 这,便是弱势群体的悲哀。 但既然总要随时考虑着这些没来由的灭顶之灾,便好歹也算是种居安思危了。 二、三、四、五人阵…… 不断尝试,不断失败。 直到当水扬谷将某套六人之阵演化大成。 但这一战的对手,并不是天道门,所以,也就并没有在世间引起多大轰动。可水扬谷却从此坚信,世间虽没有无敌的功法,但自家明显有了一个无敌的阵法--修罗六相! 现如今,吴增手下这六名精锐所修行的,正是这一套无敌阵法。当然,他们所能发挥的,也就只是这套阵法的一两成而已。 当年,吴增在偶然得知孤者竟然败于这套阵法之后,便立即心痒难耐了。而既然是能够打败孤者的阵法,水扬谷也真个儿捂得跟下体一般严实…… 所以,即便吴老爷子使出各种手段,连蒙带骗,却也只得到这一份皮毛。 毕竟,是挂着“无敌”的名头。 不过,六人结阵,也并不单单因为吴老爷子的一句提醒就让他们如此谨慎小心,要说他们如此肯定被人盯上,是当他们尚还处于山门迷阵之时,见到了最后时刻冲进山门迷阵之中的祁焰。 而既然祁焰没有立即现身出来跟他们这些人汇合,这就足以说明问题了…… 不知多久之后。 咻。 黑暗中,看不清楚形状的一道暗器斜刺里以奇高的速度射出,目标则是阵法中最靠近丛林一侧的一位名叫谷扬的中年汉子。 出于前行考虑,处于正六边形中央的两个人需要更多的顾虑斜前行方的突发状况。所以,此刻的谷扬,完全没有觉察到这一道暗器的袭来。 咻。 暗器刚一飞出,另一侧丛林里,一枝羽箭同样以肉眼难辨的速度飞出,却不是去挡下那枚暗器,而是直奔暗器射出地点而去。与此同时,伸向谷扬身侧的鬼魅一剑,也稳稳当当地挡下了即将要透体而过的那一枚暗器…… 六位一体,纵使被刺杀的谷扬毫无觉察,号称无敌的阵法可绝不是白给。 “呼。”暗器坠地,后怕不已的谷扬缓缓吐了口浊气。紧接着,难免心下思忖:祁焰这一箭干掉敌人了吗?但这丛林之中再没有丝毫声响传来,怎么看都仅是双方的一次试探吧?可就仅仅只是一次试探,自己就已经去鬼门关逛了一圈回来……这接下来的路,真不知要如何艰险呢。 心中虽忐忑不安,谷扬顶着的背脊间升腾起的那一股凉意,依然默默地随着其余五人继续前行。 其实,他们六人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这时候,就必须要完全无保留的相信自己的战友才行。否则,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但话说回来,他们这些人,倒也并不必太过于急躁,毕竟“修罗六相”擅长对付一切迂回的战略,那就说明,他们这一方才更让敌人头疼才对。 更何况,那个让人放心的家伙,还在身侧策应着呢。 …… 祁焰一向很善于观察局势,从冲出山门那一刻,他就已看出端倪:如果杨柳和他二人想要在彼此都不暴露的情况下躲开天道门的眼睛,几乎没有丝毫可能。 因为,说起杨柳的诱导,主要还是在于借势。 “天”、“地”、“人”三者皆为势,缺其一,则势弱;缺其二,则势微;三者皆缺,则势亡。 虽说战千军为杨柳混入六人阵中成功吸引到了足够的眼球,可天道门那一位身处暗影之人,却绝不会为这份耀眼的光芒动容,他会全心全意观察每一处阴暗的角落,以求不错过对道门这场血祭有一丝一毫威胁的可能。 这,便相当的难办。 因为,要让祁焰来评价下杨柳,从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得来的情报,却是相当的不容乐观--这丫头胆大心细谈不上,还对人有着强烈的依赖感,没有经历过太多危机,所以,那一份谨慎自然也就难有保障。 于是,在战千军突破法阵的同时,为了让敌人忽略掉杨柳的存在、混淆隐藏在暗处那个人的视线,祁焰当机立断,故意先暴露自身行踪,再隐匿起来。 好在,他的这一番作为终于成功引得了敌人上钩。当然,这也几乎是给他自己引来了杀身之祸…… 再然后,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身处敌我双方的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守着一个缓慢前行的小队,一左、一右,彼此警戒着。 在这期间,两人互作了一次试探后,便都极为默契地收了手。 这一次试探,算作是“修罗六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而原本就连祁焰也都没有想到它竟是会如此稳固…… 渐渐地,远处依稀传来的混战之声也在越离越远,除此之外,唯有听闻身前稀稀拉拉的落雨与六人缓步踏下的脚步声。 这一路缓行而上,沿途所见,除了黝黑无比的小道与丛林,倒也真的什么也没有。耳中除了秋雨沙沙落地、落林、落在人身上,异样的沉默始终在持续。 而就在祁焰以为这段路程要一直这般沉默地走下去的时候…… 忽然间,一道几不可闻的穿林之声传来。 虽极细微,可对于神经紧绷的祁焰来说,自然不会错听。更加让他精神紧张的是,这声音竟来源于他的身后,而并非道路的另一头。 绝对是两个人。 他还是能清楚感觉到树林对面那个人的存在,虽说还不至于跟对方两人齐肩而行,总归也不会落后如此之远。 诱饵? 由远、及近、再跑远…… 犹疑之下,祁焰最终并没有选择出手。 不光是因为对面丛林里,那一闪而过的杀气,更是因为,他觉得那个壮硕身影有点眼熟。 “如果真是那个死胖子……修为是不是有点太弱了?”祁焰对来人的身份有些不大确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杀招 说起附魔组织,因崛起的太过迅猛无端,以至于显得神秘非常。一直以来,与之常有接触的天道门想探寻附魔组织与食人魔之间的种种根源,却也只是探听到了一点皮毛。 附魔组织宣称的附魔者跟食人魔不共戴天之仇什么的,不过是一种障眼法罢了,只是想掩盖底层更大的秘密。但所有的猜测都只是猜测,因为没有一个猜测有合理的根据,充其量不过是阴谋论份子天马行空的论调。 本来呢,天道门想倚靠自身的谍报系统来一探究竟,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或者说,以前的天道门,也没想过要彻底侦查对方的真面目。 毕竟,天道门还是很爱好和平的。如果开展调查,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双方必然要正式开战,而一旦交战起来,难免生灵涂炭。 况且,这般做法,导致的后果,往往也并不如预料般美好,很可能连当初爆发战争的原因,也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到时候,天道门也还是没机会灭掉附魔组织,说不定,还要把自身推向深渊。 然而,就算再想谨慎处理,天道门终究还是得采取行动。因为龙皇将死、封山大阵也要即刻停止运转。 也正是在这时,从燕城传回了那一条可怕的分析成果…… 关于食人魔的真实身份。 天道门倒正好能以此作为幌子,震慑住这个蠢蠢欲动的后起之秀。 时间配合的刚刚好。 所以,总归让人不那么心安啊。 “这,究竟会是谁写好的故事剧本呢?” 无论是闭关前,或还是在这闭关后,许一都想不明白这一问题。 所以,无可避免地,战争还是到来了。 …… 雨稀稀落落,将停未停。 赤手空拳的三个人,在山门之上激烈地交战着。 正如上官勇之前所设想,是天道门极为无耻的二打一之局。 而要说此前在众人眼中丢失身影的许一,其实,也并没有消失…… 消失的,反而是山门之下妄图靠近此处的每一个人。 许一和唐七,这两个天道门长老,一个主防,一个主攻,此刻正与他们交手的,自然便是有人肉战车之称的战千军了。 血战方酣,许一防住战千军的一记重锤,唐七趁隙反攻,如穿花引蝶般曼妙,出掌看似柔弱无骨,击打在战千军身体之际,一层雨雾从其的上身隐隐透出。 只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掌,战千军便无可奈何地退了回去。 “吾以为所谓天道门最强的攻击是指速度、力量这些表面上的数据,但你的攻击手段真的让人很意外。”战千军看向唐七。 “只不过是一点雕虫小技罢了。”唐七不愿多谈自己的手段。 有着最强攻击者的称号,倒不是唐七的攻击有多强,而是因为他的万般攻击手段。对于不同的敌人,他的“洞敌机先”能帮他分析出敌人最不擅长应付的战斗方式…… “那我倒要看清楚了。” 不再多费口舌,战千军再一次冲上。 轰轰轰。 地动山摇。 然而,依然是风轻云淡的一掌。 “果然有些门道。”战千军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唐七平平无奇的攻击手段,看似一模一样,可每一次都是找准了他攻击中最薄弱的一环……到了这时候,就算是一根筋如他,也已经发觉自己再试探下去毫无意义。 沧海三叠浪。 不痛不痒的试探结束,也是时候露出一手杀招。战千军一吼之下劲道凶猛,来势犹如层层交叠的巨浪,一叠胜似一叠。一叠破除那烦人的气场阻碍,一叠挡开躲在气场中处处掣肘着他的唐七,最终这一叠则直奔许一而去。 回风拂柳。 虽说三叠浪就只一叠攻向自身,却明显是双方开战以来威势最强的一击,铺天盖地的气息如大海浪潮一样压迫而上,许一自然不敢小觑,也即刻回敬出他的得意之技。 “哼。”眼见许一又是要避重就轻,想以“柔”之力消解自身霸道无双的一击,既气场已暂时破除,战千军冷哼一声后,像一头猛狮,大步冲进。 “爆。” 战千军接下来的这一招便没有了名字,只是选的时机极其完美,许一挥袖拂开前一道如浪潮般的气劲,而接下来就要面对他凝结肌肉爆发出的超强肉体攻击。 没了“场”的防御,如果这下被战千军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身体之上……后果不堪设想。 嘣。 同样的拳头伸出,不过这一只,明显小了许多,也白嫩了许多。 被第二叠气浪逼退的唐七,终于在这一时刻赶上,与战千军狠狠地对上了一拳。 两股巨力在雨水中轰然撞击,发出一声爆响。 随后,唐七后退一步。没了“场”的辅助防御,他感觉到自己整条手臂都在脱力颤抖。 蹬蹬蹬蹬…… 反观战千军,更是连连后退。倒不是唐七这一拳比他更加凶猛,而是许一的“场”再一次凝结,要想行动不被彻底封死,唯有离开对方的领域。 终究,不能轻看了道门的所谓“两仪”啊。 砰砰砰砰…… 战千军的每一次出拳皆可造就地动山摇,可在许一“场”的限制之下,打起来却变得绵绵密密,让人真也好不着恼。 细密至极的雨珠不断地被轰开、扫开、荡开,所有形而上的诸如“气劲”、“内息”等语汇,在“场”与有形的雨水陪衬下,变成了非常具体的事物。 与山门下激战的越打越惨烈不同,三人的战斗越打越慢。可别看山脚下的那帮人打得难分难解、声嘶力竭,就算他们此刻只是站在三人旁边被这些碎开的雨水给打中,也一定会造成不小的伤害。 所以说,能避开这场非人的战斗,有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拼杀,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呢。 然后。 难以计数的几百上千招过去了。 表面上是势均力敌,但战千军却感到对方两人似都有留手,不断出现诱敌的空隙。 很不合常理,既然天道门选择了无耻的二打一,就要一直压制致死才对。不过,作为附魔组织里的急先锋,战千军很明显并不是善于思考型的战斗家,也就无所谓“心有余,而力未逮”之说…… 他根本就无视两人或存于配合、或存于自身招式里面的那些破绽。 简单来说,他就只打算以力取胜。 当然了,所谓的“力”,可并不单单指力气大小,在战千军的心目中,只有靠自身的能力跟对手硬碰硬的力拼、而非靠取巧来获得最终胜利,那才是属于他的胜利。 无论敌人有多少人,都一样。 这,是属于他作为附魔者的骄傲! 可是! 砰砰砰砰…… 招式用尽,战斗还只能是没完没了的继续胶着。 可战斗打成这样,如果换作是其他任何人,心中都难免会生出质疑-- 两个老道士就算是认为彼此联手也无法取胜,只一心想拖延时间……可难道就不怕有人过来支援? 阵法已经被破除半晌,也总该有人冲杀到这里来了……可为什么三人打了这般久,还是没有一个人上来? 战千军只要稍微去思考一下以上两个问题,他就一定会发现这其中的猫腻儿。 当然,以上思考,对于一根筋到只会去思考战斗本身的战千军来说实在太复杂了。此时的他,心中目前就只有一个念头:打破老乌龟的防御,痛扁这两个烦人的老道士。 这种想法战千军一直便有,可若无法拉近与两人的距离,他近身的爆发力优势就完全无法体现,而就照这样无休止的打下去,他早晚要被这俩个老家伙给活活耗死…… 看穿了这一点,战千军决定孤注一掷。 对他这种战斗狂人来讲,胜败,皆要痛快酣畅才对嘛。 心中念想简单彻底,战千军借着唐七一掌之势回弹,调匀一口气后,运起全身内息,浑身望之恐怖的肌肉更已鼓荡至了极致,紧接着,毫无征兆地突然直冲,在碰触到许一气场的一刻,他高高地跃起,再然后,用过无数次的直拳再一次发出。 但不同于以往的,这一次并不是一拳轰砸,而是万拳齐发。 拳招有名,千丝万雨。 雨,早在不知不觉间业已停下。 然而。 战千军快绝的拳影彷如又一场雨,从天而降。 不是淅沥绵延,而是压垮万物的瓢泼大雨! 但可惜,他面对的是一个只管防守的许一,以及一个只管进攻的唐七…… 再没有“砰砰砰砰”的掌拳交击之声,许一稳固筑起的那一道无形气墙,将绵绵不绝的拳劲全都挡下。不过,从其身形连退、脸色变化以及呼吸变粗这些细节来看,这一次,许一防得相当吃力。 唐七没有参与这次对抗,而是让许一独自承担了全部伤害,这倒也并不是他无法接下战千军的攻击,只因他选择了跟战千军互殴! 错开了战千军弥漫全场的拳头,唐七所发出的每一道拳劲,全部击打在了对手的身体之上。他的出拳并没有战千军那般的力大,所以一直以来,靠着和许一的配合,勉强维持正面的相抗。 此刻,战千军明显不想再这般无休止的耗下去了,而是打定主意速战速决。 那么,在战千军这种狂轰滥炸的攻击之下,如果唐七还选择之前的方法来进行对战,到头来,三人中实力最弱的他肯定最先无法承受。真等到了那一刻,他们这一方就彷如失去进攻的矛,只留下坚固的盾……如何想,都是战千军这进攻一方立于不败之地。 噗噗噗噗…… 接下来的打斗,完全没有可观之处。 唐七的拳劲一道接一道地打在战千军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凹陷后,又于下一瞬间恢复如初。 可这种恢复,明显已经越来越慢。 初始时,在下一个拳劲凹陷出现之前,前一处凹陷下去的肌肤早已经恢复了。可到了后来,身上的凹陷越来越多,也正说明,战千军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 可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楚,战千军仍然全力以赴地轰砸着许一的那一道气墙。 鲜血从许一全身的毛孔中渗出,他的表情露出难有的凝重。好在有唐七在不断消耗对手劲气的强度,若非如此,要让战千军的攻击始终如一的话,只怕现今他早就昏了过去。 不过,就目前来说,他还犹有余力! 一边继续艰苦卓绝的防守大业,许一开始缓缓地从“场”内调动气息。 很细微的调动,除非是他的天道望气,几乎无人可以察觉。 虽说是这样,身体所承受的力变得更加巨大了,鲜血也已经浸满了内衬。 毕竟,一直以来,依靠着天道望气,从始至终,许一也没有浪费一丝一毫的气息……所以,这般的突然抽调气息,哪怕如此细微,可对自身损害一样非同小可。 忍耐。 这倒更像是许一在与战千军进行意志力上的比拼。 那么,接下来…… 就是要找准时机了。 数百上千招过后。 “就是这了。”许一心中微动。随着他中食指微曲,一柄在战斗之前就一直藏于暗影之中地长剑,倏地一声疾飞而去,绕过遮挡的山石,直刺战千军地后背。 而正在此时,唐七也已经来到了敌人身边,平直伸出他那双温白如玉的手…… “原来如此。” 飞剑,终于在冲天火光下泛起光芒。可当战千军眼角余光能觉察到的一刻,似乎一切都已经晚了,它正用迅疾的速度撕裂开附魔者身体构建的气息防御,下一瞬间,便要刺入他的后背…… 战千军闭上了眼。 这一刻,他已经毫无办法。 原来,“老乌龟”也不仅仅只会防御,他的被动挨打、状似拖延,全部都是伪装出来的骗局。 隐忍不发,一发便要毙敌。 这一剑,许一明显已经蓄势了太久、太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夜会 修行境界有高有低,修行的极限在哪里? 曾经的修行者们认为:知世就是极限,人类永远无法逾越那一道鸿沟。 两百年前,天道门有一位天才人物奇迹般的越了过去,但也不幸成为封山大阵灭杀的第一人。那时候,还没人能够解读从天道后山拓印到长虹峰那一间道观墙壁上的龙语,天道门只当越世乃偷窥天道之举,才遭致天罚。 惶惶不安之下,这条消息便被天道门极为严密的封锁了起来。 直到三十年后,那位道门天才的弟子从老师驾鹤前的遗言中猜测出真相,一直追寻老师脚步的他,也成功摸到了那一道门槛。 前车之鉴仍历历在目,道门至友自是苦苦相劝,让他放弃越世这等疯狂想法。 然而,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离山越世。 也从那以后,天道门一跃成为了天下门派之首…… 其后百余年,天道门越世者层出不穷,于世间威慑力一时无两。 直到附魔组织的出现。 修行界迎来了双擎时代。 不同于天道门的弟子培养政策,附魔仪式的苛刻条件使得附魔组织唯有走精英路线……也因此,拿出任何一个附魔者,都是一挑一群的怪物。 山门前的激战,以越世之威对抗知世,虽然是一挑二,战千军倒也没有输的理由,但这世间没有真正堂堂正正的生死搏杀,只有傻子才什么都想要靠蛮力解决问题。 而就在这样一个阴雨连绵的雨夜,不光战千军深刻领悟了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教训,连一向自认小心谨慎的碧若江也被上面的这一句话深刻地教训了一顿…… 既然淅淅沥沥已下了一天的雨,就不是个出门的好日子,天雨路滑,深夜地大街上见不到半个行人。碧若江手中打着油纸伞,一身素雅,彷如一朵清莲般飘过街心。少女看似神色从容,实则眼角不住打量身遭,脚下更是渐渐加快,只见她陡然间提身一纵,跃过了房顶,随后,隐身后巷之中。 这厢儿碧若江才一藏起身影,便听大街上传来低声啸哨,人影频闪间,四周民房跃出了十数人,看这些人神色惊慌,俱都现身出来,只在察看她的踪迹。 毫无疑问,这些人正是一直锲而不舍追捕她的雪狼族人。 自“偶然”知晓她离开天道门以来,族里的眼线四布,时时寻隙而动,只要一个不小心,便要陷入围剿,碧若江自是倍加谨慎。 更何况,现如今她要防备地,似乎又多了一个天道门。 “唉。”过了良久,脚步声渐远,碧若江这才走出巷外,她望着黑漆漆的大街,神情甚是凄然。 这,就是自己一心想拯救的族人吗? 想着事情,闷头赶路,碧若江很快便来到了与朝堂的相约之地。 这是一间并不起眼的小旅店。 深更半夜,碧若江要去的又是男人房间,所以不能从正门进去,只能从后院翻墙。可双脚刚一落地,便见一名老汉在旅馆后门露体便溺,想来是外面下雨,懒得冒雨走去茅厕了。 老汉见一貌美少女从天而降,霎时大吃一惊,赶忙双手提裤,可水管流水却没能及时停下,裤子瞬间湿掉了大半。 碧若江自然没想到会遇上这般场景,脸红之下,指了指对方从线裤缝中露出来的半截小脑袋。 “该死的裸睡习惯。”心中暗想着,老汉赶忙转身逃也似地回自己客房去了。 旅馆为二层小楼,甲字三房显然在楼上雅间,朝堂已在其内相候。碧若江怕再惊动他人,放缓了脚步,从楼梯间踮脚而上,便往客房走去。 来到了门口,少女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四周并无旁人窥伺,这才闪身入内。刚入房中,掩上了门,正要开口叫人,猛见屋中黑沉沉地一片,竟无半个人影。 碧若江心下疑惑,按照朝堂让小白传信的内容,既然潺水珠得手,当在房中相候才对,怎这会儿……又不见了人影? 虽然碧若江颇感纳闷,但自然是百分之百相信朝堂的,正想点上火烛,察看屋内有无留言,赫然间,背后生出了一股寒意。 好冷。 冷到令人头皮发麻,心底发颤。 不过现在碧若江可不会再惧怕了,不光因为她知晓了这股寒意来自哪里,也因为她已经逃离了出来,而她在这逃亡中变得更加强大了。 嗖。 合拢的油纸伞骤然扫向身后。 稀里哗啦几声脆响,背后传来瓷器破碎后接连落地的声音……身后并没有敌人。 碧若江心头大震。 或许,敌人并不是她认为的那上三位长老中的某一位,很有可能是她最不敢面对的、那一位曾亲身参与了千年前百兽联盟之战的老先知…… 突然,眼前光芒刺目,一盏兽脂灯腾地亮起,房内原本乌黑阴暗,这乍起的耀目火光,直逼得碧若江紧眯双眼,她看不清眼前景象,当即双手护住胸前要害,便退往墙体处,以观察室内形势。 然而,后退中的碧若江忽然发觉背心一凉,后背竟是顶在了一处冰冷剑尖之上。瞬间,剑尖便已刺破薄薄的衣物,触及少女肌肤。 碧若江嘴角发颤,身体发冷,对手这一剑刺得诡异莫名,她在这之前竟未能感觉到丝毫气息,难不成,真得是鬼魅在使剑? 真是狼狈啊。 自知再稍动分毫,就会必死无疑。碧若江正不知如何是好,便在此时,灯火再次熄灭,房里又成了阴沉一片,茶几旁传来一声叹息,那声音好生低沉,而启口时又彷如轻柔柳絮:“何必呢?” 又是这句她听了无数遍的一句话。 父亲,族长,大长老……每个人都爱把这话挂在嘴边。 碧若江凄然一笑,这又何尝是她想要的? 确认了对方身份,而既知挣扎无用,碧若江当下低头垂手。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短暂的沉默后,那声音复又叹道:“不管你是否相信我的话,可作为雪狼族的先知,我想告诉你的是:在没能力保护他人之前,真的不要去找那‘棵’雪狼之心……其实,这也算是为你那弟弟着想,不是吗?” “……”碧若江没有回话,也不愿回话,就是这个所谓全知全能的先知,提着所谓的宿命论,让一代又一代雪狼族人惨受血咒之害。 如愿相信,那么她是否还有丝毫动力去改变? “离开小港吧……现在的你……保护不了他。”父亲的那句忠告依然在耳边萦绕。是啊,她依然还是个弱者,是被放在案板上的鱼肉,自身难保,就真得谁也守护不了。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轻唤:“江儿,抱歉啊,我来晚了,你在里头吗?” 这嗓音清脆,虽有些气喘吁吁,来人正是朝堂无疑。 房门半启,眼见朝堂便要推门入房,碧若江汗如落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却听那直如幽冥鬼语的声音再启:“看来要证明我的观点正确与否,只能做出点实际行动了,你说不是吗?” 左一个“不是吗”,右一个“不是吗”,挑逗之意如此浓烈,看来先知是要杀个人……来证明此时的碧若江并没有能力保护他人了。 咻。 一道寒光向着门口飞去。 碧若江心头怒意翻滚,再也不顾轻举妄动时顶在后心的长剑是否会刺穿自己心脏,她只管向门口扑去…… 一时间,乒乓之声大作,哎呦之声频响,房门口乱成一片,少男少女滚成一团。 拆门板,震天响,左邻右舍纷纷探头瞧看究竟。 “这也太性急了吧,衣服都还没脱就滚成这样子了。”众人纷纷摇头,感叹世风日下。 “看什么看。”碧若江恼羞成怒。 砰砰砰砰。 能关上的房门瞬时全部关闭。 开什么玩笑,大家都很忙的,旅馆雅间啊,谁还有空去管他人的覆雨翻云。 朝堂提着的油灯此刻被扔在了一旁,碧若江从朝堂身上爬起,赶忙回头向室内瞧去。 朝堂也哼哼唧唧地支起身子,涨着个大红脸,满脸疑惑地问道:“江儿,你这是怎么了?” 空荡荡的室内人影皆无。 “就仅仅是来一招声东击西吗?”碧若江实在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做点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碧若江转头望向之前所站墙体位置,只见墙边立了座半人高的橱柜,看那柜上放着一柄铁剑,却是并未开锋的附庸风雅之物。 碧若江面容古怪起来:方才制住她的,哪里是根本觉察不到气息的高手,却原来只是这样啼笑皆非的布局…… 铁剑上还挂着一张字条,从柜顶直垂到地,上书言语讥讽味道十足:这世间只有傻子才什么都想要靠蛮力解决问题。 “想告诉我……你的先知之名并不是白叫的吗?”看着字条上的调侃言语,碧若江惨笑。 朝堂见状急忙上前,低声道:“江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碧若江瞄了眼门口的一块小石子,显然是对方之前诱骗她所扔出,于是,少女自嘲地摇了摇头,回道:“没事了……” 咕嘟、咕嘟。 几条街道之外,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穿着一身满布酒渍的粗布长袍,左手拿一个酒葫芦不住往嘴里倒酒,右手不时抛接一块令牌,令牌之上有两字篆文,上曰:“正统”。 一个乌漆墨黑的狭长小盒,在其身后百丈之处静静的躺着,完好无损。 “希望这丫头能明白我的苦心,现在去寻求答案,还是太早了一些。”老人摇首。燕城那边有人传话过来,说半年前碧若江曾经溜进了燕王府,虽说是为了探听燕王当年前往死亡海域的旧事,可难保她没打主意妄想利用正统令纠集当年人手再一次出海…… 想法倒是不错,不过这种事情,可不能任凭她这种小女孩过家家一般行事,必须得熟悉燕王军的将领慢慢操作。但话说回来,那些秘密本就是老人故意泄露给碧若江的,碧若江能出现在燕城,自然也在老人的预料之中。而做这一切,因为从一开始,他的目标是藏身在燕南的那一只血蝙蝠。 围而不捕。 这是老先知对族人们下达的命令。究其缘由,执行了八百来年的血祭乃是下下之选,没有人愿意做永远的囚徒,既然龙皇将逝,为何不奋力博一次呢? 雪狼族追着碧若江、碧小港两兄妹不放,一方面保证如果事情无法按照计划发展也能用血祭收尾,而另一方面,一旦计划进展顺利,也已经把能调集起来的力量全部从极北输送出来了。而就算那只老奸巨猾的血蝙蝠看出存在陷阱的可能,面对龙皇将逝这等诱惑巨大的禁果,也一定耐不住寂寞…… 边走边喝,边想边走,这般过去许久,忽听身后马声咆哮,却是他那头坐骑“长鹆”感知了某种危险,不安地腾挪。 老先知转身,几个黑影骤然消失在林莽之间。 他淡淡地笑了笑,向不远处白马所在的凉亭行去。 解了马绳,一人一马依旧临江而立。 不远处的遮坊,好久没有人走过了。 郁沧遮坊一带是小镇的异数,遮坊是个独特的过江拱桥,建了有十多年的历史。依山傍水之地又有沟通两岸的桥梁,自然城镇也便繁华起来。其后经历了这些年,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看不尽的亭台楼阁,彩灯高照,也就成了整条江也是整个小镇著名的夜景。 今夜这里却似乎冷清了许多,或许因为这淅沥的雨,或许实在是太晚了。 老先知在江边伫立片刻,然后,牵着马,悠悠地踱过桥,再走过几处早已打烊的小酒肆,在一处酒楼前停了下来。 伙计招呼入内,安顿了马,便进了这名为“观江轩”的地方。 楼如其名,轩敞宏伟,楼高三重。顶楼临江而坐,观满江气象,倒也非凡。 放下酒壶,再品起店里新温的绿蚁酒,满脸舒适惬意地等着某人的到来…… 窗外,清风如许,淡淡宜人。细雨中,白袍客飘然而至,只这衣衫之上沾染了些许鲜血,天降雨水亦也冲之不掉。 “干。”老者举起酒碗。 “干。”剑客白将那枚被推向身前的正统令牌收入怀中,震开他那一袭文士的长衣,转瞬间成了野村酒徒,神采飞扬,眉目中满是狂放不羁的味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赴刑 长夜殆尽。 稍显嚣张的雨水终于筋疲力尽,从郁苍江收到天道山,毫不废话地落下最后一滴雨。 今天,正是天道山修复封山大阵的日子。 天还未亮,朝歌便被从囚室中押解出来,而负责此次押解任务的,也正是他那个冒牌师父王二。 只见老人家一脸疲惫、满眼血丝,毫无疑问,对自家徒弟的极刑决定,确实让他受伤很大。 朝歌不声不响地跟在王二身后,脑中时而一片空白,时而充塞大量任意跳接的记忆画面。自以为已经对这种死亡威胁麻木了,可在赴刑场的前一刻,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回顾起过往。 一早儿灰沉的天空没有一丝朝气,没有云、没有风,这在秋高气爽的中州是个比较异样的日子。 走着走着,就在即将要到达目的地正统道场的前一刻,王二突然回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朝歌:“你确定再没任何请求?” “我都说了,我求你放我走啦。”朝歌说道。 “唉。”王二叹气,刚想张口,却见眼前匆匆赶来一人。 想来是真怕自家师兄一时心软把他那宝贝徒弟给放跑了,从道场中赶出来接管的赵五问听两人对话,霎时间额头青筋暴现,随即一声怒号:“没出息的家伙!” “你所谓的有出息,就是以我的死来换取别人的生?可笑。”朝歌摇头,这个看起来一脸狠厉的半老头子,让他很不爽。 赵五没想到朝歌竟还敢出言顶撞,不免厉声叱责:“有点大义精神好不好……此乃事关我道门存亡之举,你还懂不懂得点分……” 不等赵五“寸”字出口,朝歌讥讽着回击:“说到底,不过是数量上的差别罢了。您老喊这么大声,还不是因为心虚。” “哼,要怪也只怪你是那个人的儿子……”赵五走到近前,斜眼看着朝歌,显然是不想跟这小子再做言语上的狡辩了。 “嗯?”朝歌一愣,这怎么又跟他是谁的儿子扯上关系了……话说连自己老爹究竟是谁,师父都还一直遮遮掩掩不肯明说呢. “老五!”王二如同炸毛的刺猬。 “……”赵五噤声。 随后,场面演变成了少年被一左一右两位高人押赴刑场。 “我能再声明一次嘛?”朝歌左顾右盼后,一声叹息,“你们真的认错人了。” “你修为这么弱,意识被侵蚀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赵五没好气说道。 这是他们师兄弟几个早有的判定。 “就知道这样。”顺脚踢走眼前的一块小石子,朝歌有气无力的哼唧着,“没一个人肯相信我。” 一刻钟后,热闹非凡的正统道场。 原以为如此血腥残忍的仪式,对于天道门这种讲求修身养性的门派来说,总该是有所避讳。可没想到,围观的人却还真是不少。 而朝歌本人呢,对这阵势相对来说还算满意。 倒不是因为道门弟子一个个愿意放弃睡懒觉的时间来围观他的行刑,让他心怀感激……最主要的,是他能确定了--他被行刑这件事,并不算是个秘密。 那么,运气好的话,附魔组织真的会来捣乱也说不定。 “不过,看样子,这朝堂在天道门里……混的也不咋样嘛。”朝歌心里泛起嘀咕。 左瞧瞧、右看看,貌似一个个天道弟子都在对他怒目而视。这一副副表情虽没有杀父之仇那么触目惊心、仇大苦深,可倒更像是有夺妻之恨那般哀怨凄婉。 “莫名其妙。”朝歌暗自摇头,目光再次扫向了道场的另外一侧。 想来是一致认定朝歌实力过于羸弱,此刻,三个他在这两天里都已经认识过的、岁数都不小的老道士倒并没有用合围之势把他看死,而是正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于是,朝歌开始百无聊赖地四处瞧看起有没有逃跑的可能,以及期盼能为自己找出一个逃跑的最佳路线。 “奇怪?”一番观察下来,朝歌倒察觉出了一点异常。 老得老,少得少……这道场里,还真是有着莫名其妙的人员配备。不管怎么看,朝歌都觉得这道观内的战力有点空虚啊。 难道说……天道门的主战力都隐藏在了道观之外,一方面为防止他这个囚犯逃跑,一方面则是为了对附魔组织设防? “完全没可能吧?”朝歌暗暗摇头,“天道门再怎么说也身为世间第一门派,难道附魔组织还真会丧心病狂到打算端人家老巢?” 虽说朝歌倒是蛮希望会有这么一个结果,但他还是不大相信这种事情真会发生…… 不过看样子,天道门也是真的在防备着。 就拿在场的这些道门弟子来说,他们被集中起来的原因,自然不会是让他们来看这种恐怖血腥的血祭仪式,或许更多的是天道门为了对他们加以保护。 他们中的一些人或许已经知道了这场血祭的重要程度,但这肯定也是老道士们为其灌输的思想,至于附魔组织很可能攻山这等可怕事,则自然不会让他们知晓。如此一来,在这天道最高峰里,山下无论发生什么事,也都不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了。 但既然要保护,为何不保护的更彻底一点?又难不成,还有什么其它安排? 明明只是一个可怜的活祭品,心大的朝歌却在刑场之上跑题地想着别人家的事情,实在有够让人哭笑不得。 朝歌认为天道门这是在杞人忧天,但其实呢,端老巢这种事情,对于天道门来说,倒也并非绝无可能发生。如果真要产生出这样事态严重的后果,也自然绝不是任何一个天道门人可以承受的。 但就这种仅存于理论上的可能性,却是在这场百年难遇的大事件发生以前,从来没有被天道门“真正”考虑过。 说起天道门的防范措施--规劝法阵、散落在山脚隐居的几位道门高手、五十名精挑细选的“影”,再外加上灭绝人性的封山大阵……倒也不是太过夸张,毕竟实力摆在那,没人会脑子抽风打这天道山的主意。 而就单论这种多层次的防范体系,自然也绝不能算是疏忽大意了。可规劝法阵被毁、道门高手受阻,封山大阵停止运转…… 所以,比起事件一旦发生时的严重性,这区区五十名“影”战士便仅仅流于形式了。 更何况,之前的那场掌门遇刺事件中,已损失掉了二十二名成员,虽说临时补充完整,这其中又已有三十人被派去了山下狙击吴增那帮手下。 所以,终归如朝歌所想那般,整个奉天峰内的战力确实有点空虚。 不过,战力空虚归空虚,朝歌却很清楚,这三个老道士无论哪一个出手,都不是他能轻易对付的。而如果是三人不要脸的开启群殴,只怕他连还手的能力都没…… 这厢儿心情忐忑不安,时间也似乎过的极为缓慢。 从被押解至道场以来,天就一直灰蒙蒙的没有变过,也不知还要过多久才会出来太阳。而正当朝歌还在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之际,场间气氛却发生了难以言喻的改变…… “吉”时已至? 或还是以防夜长梦多? 当三个聚首的老道士分开的一刻。 朝歌一双瞳孔快速地收缩了一下。 他望见王二叹了口气,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地看向他……眼神悲悯、百感交集。 其中一名老道士走上前来,正是之前与朝歌看不对眼的赵五。 “呛”的一声,宝剑拔出,老道士神情严肃,继而,再无一句废话,一剑砍向朝歌脖颈。 变起突然。 可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态发展。 然而朝歌并没有去闪躲,因为他从之前的观察中就已经发觉了一些事情…… 这一切都很不对,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连人物也不对。虽这其中相差倒也极为微妙,但朝歌很清楚,这,绝不会是“血祭”。 “既然不是‘血祭’,那老道士的这番作态到底是演给谁看的呢?”朝歌忍不住好奇。 不出他的所料,老道士们的目光都不在他这里…… 这如果是让老道士们知晓他在这短短半个时辰里就把目前的状况摸得如此清楚明白,只怕都很难对自身的计划再有丝毫的信心了。 这场突发事件的起因是一道信号。 虽说山下大战正酣,但在这座天道最高峰,如朝歌所想,并不能听见任何战斗声,也接收不到山下的丝毫信号,能发出信号的人,正在奉天峰上。 却是听起来便十分恐怖的、来自“影”首领的“死后信”。 在这掌门道观四周,有二十名“影”藏身保护。从朝歌被押解至道场开始,如果没有掌门的命令就擅自接近这里,不管是谁,格杀无论! 然而,可笑的是:胆敢进入这个区域的强者,眼中又岂有这区区二十名的“影”? 但这里终究是天道山第一峰。敢在此间动手,就不能奢望不被人发现…… 无论你想多低调。 可既然都已被发现了,还赖在大幕之后不想出来,就只好使手段逼迫你现身。 毕竟,对天道门来说,等到真正的“血祭”开始的时候再被打断,那就很糟糕了。 这厢儿,赵五才一出手。 果然。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呼。”强敌来袭,老道士们却皆暗自吁了口气。 既然来人不想让这小子死,那便说明“血祭”的秘密,终究还是只属于道门的秘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劫囚 半刻钟前,正统道场外。 碧小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昏了头还是怎么地,原计划是想趁乱逃下山的他,竟鬼使神差地又转了回来。 “下山之路艰难,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帮手罢了。”少年如此安抚自己。可,说的通吗?这个要被处以极刑的家伙,明显就已经是个拖油瓶了。 “唉,又没人在听,我找什么借口嘛。”终归,碧小港还是要跟自己坦白。他主要是被王二那“血祭”一词引起了同仇敌忾之心……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同病相怜罢。 “不过这道场外怎么竟连个护卫都没有?都吃坏肚子,找地方解决去了?”碧小港一面小心翼翼地借着树木草丛的遮掩靠近道场,一面在心里不住地犯着嘀咕,“难不成是对方隐藏的太过巧妙,让我没有发觉吗?” 嗵。 正自小心戒备,脚下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四下里还是半黑不黑,碧小港低头凑近瞧看。 “吓……”看清脚下,少年差一点叫出声来。就在他的眼前的草丛里,躺在一个人,一个才咽气不久的天道门人。他双手捧着还在不断溅涌出鲜血的喉咙切口,那双瞪大的眼睛,似乎正述说着他在临死前的那份难以置信。 “不会是附魔组织……真地来人了吧?”碧小港眉间隆起,内心也变得惊疑不定。 但总不能遇到点状况就逃吧? 经过短暂地犹豫,少年更加谨慎地靠往道场,一直到攀上道场的高墙,碧小港也再没有任何发现人,心道:“都被干掉了?” 可紧接着,碧小港才往道场之内来了一个打眼,就眼瞅着一柄长剑恰巧不巧地正在砍向立于院落中央那位少年的脖颈! “这……”碧小港骇然。 正统道场中央。 嗖。 一剑砍来,气势汹汹,架势唬人。可既然赵五的这一剑里没有丝毫杀意……所以,朝歌也还是在等。不光是他很好奇那些神出鬼没的附魔者到底会不会出现,也因为,他想知道那个家伙究竟来了没有。 嗖。 就在这个时候,黑沉无云的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似乎是从庭院高高的围墙上跳下来的,呼啸破风,带着无比霸道的气息,直冲向了朝歌。 朝歌抬头。 天空中除了那个黑影外,四下里也并不算明亮,天还黑沉沉的。 所以,他眯了眯眼,有些好奇地打量起来。 原来,还真有劫法场的故事发生。 “唉。”在看清来人之后,他终归还是有点小小的失望。一来,虽然来人很强,但依然难以救下他;二来呢,来人并不是燕归那流氓。 “附魔者里也有这般弱的家伙吗?”朝歌嘀咕。 敌人来袭。 短短的一瞬间里,满场所有人都在看向空中的那一道身影。 表情不一而足。 道门弟子们在吃惊。 王二则表情淡定,似乎这个人的出现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 可是。 掌门李四的表情却很凝重。 因为,这一切,跟之前所设想地,并不完全相同…… 这个人,并不是藏身天道峰里一直抓不到的逃犯,而倒像是傅弈汇报时所说的那个狼眼少年。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李四迷惑。可既然来人也身为雪狼族人,手拿迷路指南,能从后山深渊里走出来,也就并非难以置信了。 “诱饵吗?”相对于眼前的少年,李四还是很在意打伤他的那个人,因为事后无论如何推想,他都觉得,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其实没有任何机会可免于受伤。 这便足以说明那个人的恐怖。 那么,到了现在,对方还不打算现身……是不是也正说明,关于“血祭”的秘密,已经不再是一个秘密了呢? 当然,李四也只是在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至少,比较乐观的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并不想看到“朝堂”的死。 “……”从碧小港出现的一刻,赵五就在皱眉。 本身并不像自家二师兄那般大小事儿都爱撒手不管,赵五自然也就见过那个曾假意投降的刺客…… 但眼前异变陡生,来人的目标又志在自身,赵五根本来不及多作思考。不过,此刻的他,倒也并没有因为变数而慌乱,神情依旧平静而冷漠。 碧小港攻来的瞬间,一道极为凛厉的气息,便已从赵五身体间喷薄而出。 嗤。 布鞋重踏青石板地面,以鞋底为中心,道场里出现无数道光亮的痕迹。 道士站在光痕中央。 凭借着脚下传来的巨大反震力,他向空中飞去。 道袍翻飞,动如矫鹰…… 不得不承认,这是幅很酷的画面。 雪狼少年从空中跳了下来。 天道门执法长老向空中飞去。 两个人在天道最高峰的上空相遇。 而相遇之际,便是石破天惊。 微亮的天空里,顿时炸响起一道轰鸣。 一股延绵纠缠的暴烈气息,源自空中,继而向四面八方传去。 下方青石板被这股气息掀开了大半,众人吃惊于这一次碰撞的恐怖,各自运功抵御。 “这就是天道门的实力吗?”自身蓄力饱满的一脚,又占尽地势,这老道士虽然仓促迎敌,却仍硬捍住了,碧小港心下不免吃惊。 “好家伙!”赵五的吃惊更加不小。不光他本身其实早有准备,他的指天一剑也是看准了对手在空中无法闪避,想依靠雄浑的内劲以及手中宝剑速战速决……可这一剑下来,竟然连少年鞋底都没能刺出一个窟窿。 然而。 没时间进行佩服了。 落地后的狼眼少年已经再次奔着他冲了过来。 孤身来闯龙潭虎穴,明显地,碧小港才是想要速战速决的那个人。 “师父小心。”有弟子惊呼。 话音未落,一道旋风凭空刮来,混合着碎裂青石板所产生的新鲜粉尘,整个道场顿时风沙弥漫。 场间众人纷纷拂袖遮挡。 “倭国的忍术?或还是,对方小小年纪……就已经步入了知世行列?”风沙扬起的一刻赵五便已留上了神。 “是了,这小子就是傅弈说的那个家伙吧?”老道士恍然大悟。 他原来还在一直想不通,山门处有三位师兄守着,怎么还能让人跑上了奉天峰呢?到头来,竟是个一直藏在山上的小杂鱼。 想通了缘由,赵五眯起眼睛,静待那个身影靠近。 疾风斩。 剑发无上气劲,直奔向高速移动的身影而去。 赵五倒想看看,到底是谁的风,更快。 咻。 强大的气劲被轻松地闪开。 因为对手并不是奔着他而来。 所以,赵五的预判出了错。 “糟了。”老道士暗叫。同时内心里一阵儿自责:这么明显的事情我都能搞错,这家伙扰乱我视线,其目的……只在救人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激斗 按照碧小港的个性,与道门长老这种超级强者的战斗,他要么倾尽全力,要么便毫不犹豫的扭头逃跑。但是呢,现如今他可是站在了人家的地盘之上……即便是想拿着他这条鲜活的生命来作赌注,侥幸获得份惨胜的意义又有多大? 更何况,一旁那两个老道士虽然会自持身份、暂不愿出手,可到了关键时刻,还不是一样会窝里打狗、群殴而上? 就算最终天道门为了自身能保有一丝脸面,选择来打一场车轮战,他也注定无福消受! 可要说让他立即扭头逃跑,这头脑发热地闯进道场,又意义何在? 思来想去,还是救人要紧。 可呆立场中的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被散功了? 或还是根本不会武功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逃下山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早知道会这样,之前就不该跟他一劲儿乱扯,应该问一点有用的讯息才是。”碧小港的“战斗中胡思乱想症”再次发作,而朝歌“拖油瓶”形象的显露无遗,也将碧小港原本想直接去救人的计划来个大转变…… 赵五的“疾风斩”业已落空,趁其再次蓄力之际,碧小港以蹲俯姿势猛然变向俯冲,裹挟起的狂暴气势彷如一头远古巨兽,只霎时间,碧小港的肩头狠狠撞上了赵五下颚。 错愕之中,赵五只感一股霸道内劲向脑中直击而来,下一瞬间,头脑受到剧烈震荡,整个身子更是被这股巨力冲击给抛离了地面。 噗。 尘埃散去。 五长老重重地摔回地面。 “……”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这一切,让道门众弟子全都茫然的呆立当场。 虽说依旧是目瞪口呆,可同碧小港出现时的内心满载惊叹不同,现如今众人脑中均只是一片空白,这种空白,想来即便是一代画术大师的水墨留白,也无法让人产生出如此大的空灵之感。 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天道门的一代执法长老、他们严厉无双的师父大人,竟然就被这么简单的一撞……给轰飞了? 而他的对手,竟还只是个比他们还要年幼的十几岁少年…… 这,怎么可能? 如果说,开场时候碧小港是借助从上至下的冲击力来占得便宜,那么接下来,在双方视线均受阻的情况之下,就是在比拼判断力了。 明显,赵五稍逊一筹。 “我来了!” 就在赵五下颚被重击,意识出现了短暂的恍惚,碧小港却在撞击之后,未作丝毫停顿,双脚重踏地面,全身如弹簧般射向空中,下一瞬间,又是那一只威势十足的右脚脚掌重重砸落,直蹬向赵五面门。 砰。 就在碧小港以为即将得手之际,赵五空着的左手却于忽然间鼓荡袍袖,一道凝结之气在最终瞬间堪堪挡住了这无比狠厉的一脚。 撞击声惊人,碧小港连连后退,赵五更是瞬间面色惨白。 “久疏战阵啊。”忍下喉间一口甜血,赵五于心中暗叹,对手小小年纪,似乎对战斗过于地在行了。 随着赵五的起身,终于停下后退脚步的碧小港,内心里不由暗叫一声可惜:“看来是没机会先废除掉对方一个主战力了。” 起风。 既然投机取巧再没了任何意义,那便从心所欲的战斗吧! 烟尘再起。 疾风连环斩。 逼开烟尘,赵五剑发狂放劲气,一道接一道地轰向藏身其中的少年。 金刚铁拳。 在赵五如此密集的攻势下,碧小港发觉自己很难完全躲开,况且,这场战斗拖久了对他更没有丝毫益处,索性来个硬碰硬好了. 镪!镪!镪!镪!镪!镪! 风速的对决,不光让两者的对抗爆出无比夸张的轰鸣声,间或还夹杂着一种让人难以忍受、致人牙酸的摩擦声。 场间众人纷纷掩耳。 可依然难以稍减那份魔音穿脑。 “别这么以大欺小啊,大叔能不能让几招。”话痨少年又开始憋不住发起牢骚。这种消耗战对他真的很不利,所以他需要让天道门知道,你们一个打一个都是以大欺小了,再想什么车轮战、或者群殴,那绝对都是不要脸的举动。 镪!镪!镪!镪!镪!镪! 都说徒弟像师父,想来这傅弈的闷葫芦绝对是跟赵五学的,老人家专注出手完全不理会什么以大欺小之说。 “切,怎么都喜欢摆着一张臭脸打架。”碧小港无趣地嘟囔着。他也知道,在人家地盘他喊多难听都没用,况且,他要把人骂急眼了,人家开启群殴模式,那就真要演变成一场悲剧了。 所以,接下来,他也只好忍气吞声,陪着赵五闷头打架。 镪!镪!镪!镪!镪!镪! 随着对决的继续,两人脚下龟裂的地面开始下陷,再有数十余块青石碎片被撕裂成粉末,至于先前产生的那些粉末,更是早就已经变成了飞灰消失不见。 “唉。”碧小港默默叹了口气。明知道跟内劲深厚的赵五这般硬碰硬比拼内息占不到任何便宜,可他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好的解决方法。虽然有个很可能帮他获胜方法他早想过了,但他怕这样一来,反而使结果变得更加糟糕。可既然无休止的消耗下去,只会让逃生的希望更加渺茫,碧小港便管不了那么多了。 “得罪了。”浓厚的烟尘之中,六点幽光嗖然乍现,正是碧小港快速绝伦的粼射。 “总归……非常的不光彩啊。”眼见对手全部躲避路线皆已被自身封锁,碧小港心中发出一声叹息。 “风骤。”随着赵五一声高喊,满布全场的烟尘瞬间尽散。可劲风如此,依然吹不开那快若流星的六点寒光。 “啊。”几个眼力超群的道门弟子,开始着急自家老师的安危,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站在一旁的两位师伯。 然而。 掌门李四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王二也还在懒懒地打着哈欠。 …… 天道门弟子在山修行,全凭兴趣爱好。 无论是以剑入道,以气入道,或还是以药、茶、琴、棋、书、画等等斑杂意境入道,皆可。 既然他们被天道门选择了,本身就已经说明其天赋异禀。天道门号称世间第一门派,如果不能满足这样一群人的求学要求……又怎敢招收弟子、又怎来教学传道呢? 天道门可以当老师的人,不多,也可以说非常之少。 许一宣称收了梁蕴这个关门弟子后就再不教学;王二又是个很懒、很不负责任的老师,教出的唯一弟子就只对做饭、扫院和种菜感兴趣;张三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只在有闲情的时候对几个喜爱药、毒、暗器之类的弟子提点一二;掌门李四俗物繁忙,无暇顾及;冯六跟山里不合,基本上从不回山;唐七倒是经常会帮忙,不过却总是帮倒忙…… 所以,到头来,几乎全部的教学任务都会落到赵五一个人头上。 性格严厉归严厉、脾气暴躁归暴躁,但真的,老道士什么都会! 无论是琴棋书画,或还是烹茶熬药。虽与他这种暴虐性格偏差极大,但也真的,很强! 你一脚重踏,霸气无双,我回你霸道内劲,一剑指天;你对风进行操控,我回敬你一道疾风斩;你跟我对拼刚猛,乐意之至…… 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师,赵五的战斗也偏于教学化了。 所以,碧小港寄望区区六枚粼射便想重伤对方,就绝对有些可笑了。 “袖里乾坤。” 喊话、挥袍、收势。 顷刻间,六枚“暗器”,尽数收缴。 然后。 老道士向少年摆了摆手。 再战! …… 其实,当碧小港与赵五陷入苦战,这场战斗的结局,本身就已经写好了。 对于碧小港来说,侥幸惨胜,则天道门必然有人出手制止他的痛下杀手;惨败,那他便是真的败了。 那这场战斗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好像,真没任何意义啊。 还真想告诉对方自己就只是路过的……可是这,可能嘛? 掩藏在满天烟尘之中的粼射,被人轻描淡写的化解,碧小港的郁闷足可以想象。 然而。 处于绝望深渊里,往往就可衍生出一份希望。这就好比那枯井之底,有时候,便会有清水渗出。同样地,故事里也就总会有大反转的情节发生…… “着火啦。” 不知谁喊了一声。 而听闻这一声喊叫,朝歌却不由满脸苦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单挑 时间先回溯到一个时辰之前,山门之下那一片喧嚣的战场。 半个时辰的努力,上官勇终究还是没能到达那处山门。虽说他这一路之上已经掀翻了足有几十人,也吹跑了难以计数的大小石块,可他还是搞错了--他以为,此间所布下乃是阵之“实”,却岂知,就仅仅是一份阵之“意”罢了。 阵中留有一个人的意识,或者说是一些人的意识,人不死,意识不灭。这,就是天道门所谓的拖延:如果你找不到那一个人,或者杀不光那一些人,就永远上不来这山门。 时间便是生命。 所以,就只好用命来拖延时间! 不过。 还是很容易找到…… 毫无疑问。 那个人,又或那些人,一定是在他意识产生恍惚最严重的那一处地点。 “喂,你好烦呐,请赶紧跳出来被我杀死吧。”胖子哥对着那一处正作厮杀的人群高喊,声音依然有些懒洋洋的,却仿若有着某种魔力一般让众人纷纷侧目。 “这家伙在搞什么?”被吵到的人们,明显很是不满。大家都在很敬业的战斗,你却在那里光动嘴皮子叫嚣,才是真正的烦人啊。 只有一人,虽然也看向了他,但眼中波澜不惊。 “你为什么不跟着假装一下呢?其实,我要找到你还是很难的。”上官勇远远看着那一位眉头紧蹙的年轻道人,对方长得很普通,放在人堆里绝不会被人认出的那一种。 “或许,我是该等你一个一个地杀到我这里了,再作反抗。”声音并不是通过喊话传出,而是一种连上官勇也感觉无比新奇的意识传达。 “哦?既然你这样说,那就是说明,你觉得有战胜我的可能喽?”上官勇好奇问道。 “虽说所有的骄傲与自矜,都是种愚蠢……但既然身为道门弟子,就难免要带着份傲气。你说,不是吗?”意识传达毫无感情,也自然体会不到那其中骄傲。 年轻道人没用声音,而直接通过意识进行信息传达,生死攸关之际,自然也不是为了装逼。 而是,示弱。 对于他来讲,这个号称知世境界第一人的胖子,在这条山道上就已经接近无敌的存在,更何况,身旁还有一位实力深不可测的敌方首领。 虽说,这位首领依然不可能越过那道沟壑,可在一个境界待的久了,难免会有一些匪夷所思的领悟。所以,与其靠人命来拖延片刻时间,不若消减敌方一半战力,倒更为划算一些。 毕竟,两人同时动起手来,他身旁的这些师兄弟们,根本难以支撑多久……更何况,这本便是他那位号称“修罗王”的老师安排下来的。 “你在逼我跟你单挑?”小道士挑逗地如此含蓄,上官勇却懒得再陪他拐弯抹角。 “单挑啊……”毫无情绪的意识重复着上官勇的话,“其实,在下只是觉得既然这秋雨不打算留客,就由在下来留客好了。” “可我觉得,你还是留不下我。”胖子哥自负回道。 “勇儿?!”虽然不知道对方通过什么方式成功刺激到了自己的这张王牌,吴增赶忙出言制止。 “老爷子,看来你没搞清楚啊。”上官勇扭头低笑道,“需要争取时间的,可不仅仅只有他们!” 懂了。 吴增发觉,在这种关键时候,这小子真比任何人都头脑清楚。 表面看来,是上官勇被对方三言两语激得想要单打独斗,可最终结果,却是为他先行上山争取到了时间。 无论阵之实,或还是阵之意,都是阵法的一种,想要破阵,无非是破坏阵眼的暴力破阵与顺从阵意的和谐脱阵两种。现今的情况,想要暴力破阵,就要将远处的那个身为“阵眼”的小道士灭杀。 如果两人联袂出手,护在小道士身旁的众人则必将全力抵挡。虽说不知道敌人那个意识攻击的实现方式到底如何,可想来,只要战斗拖得稍久,两人就又会被移送至山脚。以己方两人对于战斗的适应能力来说,摸索出对方那份诡异的意识攻击,虽说也就只是时间问题。 但,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上官勇选择留下来拖住对方,就是想让吴增设法摆脱对方阻挠,找到脱阵之法,先行上山援助。 “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告知身旁之人他已领会其意图,随后,吴增离开了上官勇的身侧。 有很多事情看上去很复杂,做起来也很复杂,只有很少人有能力在复杂如麻的事物里看到简单的核心,然后,做出简洁而正确的应对…… 很显然,上官勇属于这一类人。 但不是唯一一个。 说起作决断时的简洁、直接,同样身为吴增的三大王牌,祁焰也并没有差到哪里…… 山门之上的密林战场,当那个熟悉的身影显露之时,道路对面的那股杀气闪现的极为短暂,祁焰只是眨了个眼,对方的杀气就完全消失了。 然而。 紧绷许久的箭弦,终于松开。 当然,并不是射向跑远的那位他有着熟悉感觉的胖子兄。 白色湍流在弦后骤生,尚未完全成形,白色的箭已经消失,下一刻,便直接出现在对面的密林之中。 单以速度而论,此箭甚至可以与传说中的那把射日弓所能射出的惊天一箭相提并论。 蓄力、蓄势久到足以打上一轮牌,似乎已硬生生憋成了这几可无视空间的一箭。 那么,按照逻辑,便没有人能够避过。 可如果,那个人,在这一箭发出的瞬间……就已经不在那里了呢? “……” 羽箭无声无息的穿林而过,贯穿无数枯叶树枝,然后,消失在了微亮的夜空里。 杀气再现,继而再次消失。 就在杀气消失之前,对方似乎顺手切断了时间。 紧跟着,祁焰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甚至要与身旁树林融为一体的冷冽气味。 正是雨后初摘的新叶才有的独特湿冷感。 嘶…… 毫无时间上的概念,这样一枚又特别又普通的“暗器”转瞬来到鼻尖。 速度上的回敬! “……”祁焰双眼微眯,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缕紫光。飞叶的寒冽气息已经开始触及皮肤。然而,祁焰并没有选择侧身闪躲,却选择了难度最大的扭头。 相对于全身运作,这一项动作,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脖颈以上作出最大限度的移动。 不是装帅,而是要让双手维稳,他的第二只箭,其实,早已做好了准备。 弦畔白色湍流终于成形。 这,才是祁焰要发射出的真正一箭。 吱。 轻微的箭啸之音。 这一次,不再是诡异的极速之箭,但这并不代表着这一箭的速度就要慢上多少。 速度、力量,两厢兼顾的一箭……依然快速绝伦,且威力巨大。 同一时刻,祁焰眼中的紫光,变得更加明亮了许多。 控志瞳发出。 嘶。 细微的布锦撕裂声音。 “还是不行吗?”祁焰暗叹,同时感觉到鼻尖上一阵刺痛,有点血腥的湿润感。 原以为能够躲开的,却还是受了伤吗? 接下来。 是又一次的气息全无。 而这一次交手。 走在道路中央的六人,也就只感觉到气氛于某一瞬间蓦然变得紧张起来,可就连双方是否出过手,都很难分辨了。 射箭飞叶是战斗,不射不飞也是战斗。 路还是要一步一步地走,山还是要一点一点地登上去。 焦躁不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克星 上官勇被留下,祁焰被盯上,三大王牌中唯有杨柳一路畅通无阻地向着奉天峰飞奔而去。 早先稍微借助了下最先冲入山门那六个人的掩护,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而既然山门处最毒辣的那几双眼睛都没有发现她,那么,在赶到正统道场之前,想来一切也会是一样的顺利。 也正如杨柳所设想的。 她已经在这片遮身的树林里飞驰了很长一段时间,山脚战斗的人们已经快要变成了蚂蚁打架,巨大的山门也都已经快要看不清楚了。 很快,树林即将走到尽头,树林之外,那个高过百丈的平滑坚石上书写的三个朱红大字明确告诉她--奉天峰,咫尺之遥。 嗒。 右脚再一步踏下。 但就在这时,杨柳忽然心生警兆。 这是一股匪夷所思的不安之感。 “应该,没有人会发现我才对啊?”女孩变得不那么确定。 树林间,持续不断地传来穿林风声…… 轻柔,而细微。 黑龙爪。 木屑纷飞,杨柳紧挨着的一棵大树就这样粉碎开来。 嘶。 夜行衣被撕扯掉了巴掌大小,把女孩包裹在内、白嫩细滑的后背裸露出来。 虽然杨柳很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还是成功地发现了自己,不过,就目前情况……还是忍到自己打败了敌人,再问上一问罢。 而众人能把少主的命压在她身上,王牌的称呼便绝不是白叫的,就在杨柳扭头盯上目标的一刻,“天道阴阳劲”已然做好准备。 嗖。 傅弈的右手还未从滚滚灰烟中抽出,迎接他的,是女孩从右后方来袭的快腿。 嗵嗵嗵嗵。 杨柳顷刻之间连踢出四记重脚,全都朝着傅弈的右小腿攻击。 小小身体,让人很难想象,竟会有如此强的爆发力。 “嘿。”足足高出女孩一倍身高的壮汉漠然承受着足以扫倒猛虎的踢击,旋腕抓向杨柳的脖子。 “唔。”就在刚刚,杨柳才见识过傅弈毫无征兆地出爪穿透一棵大树,如果不是她闪的迅捷,只怕直接就在那一爪之下,来了个透心凉……这下傅弈又来一爪,杨柳赶紧狼狈一闪。 “逃?” 傅弈欺身。 变幻莫测的手爪像是一条灵活的龙蛇,猛地咬向杨柳的肩膀。 吱。 杨柳骤停身体,在与敌人极短的距离下,一拳击出。 寸劲。 在缺乏猛力挥拳的空间中,身材矮小的优势在这一拳里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 嗵。 傅弈毫无防御的下腹部重重挨了这一拳,就像是被一柄重锤直接锤中内脏,几乎可以听见内脏痛苦的揪唧声。 趁着这一拳,杨柳用打滚的姿势逃开了傅弈的一爪。 “呼……”单膝跪地,女孩左手按着右肩。刚刚就被这么轻轻一拧,差点连整条胳膊都给扯了下来。完全痛进了骨子里,痛到眼角都渗出了泪水。 “有你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的嘛?真是不要脸。”杨柳忽然不顾脸面地撒泼,也是寄希望能争取到一点恢复的时间。同时,她也在暗中观察:以敌人的身体强度,看来右小腿还要被她再踢上几脚,阴阳劲才能真正起作用。 “既然是敌人,无论你是三岁孩童,或还是九十耄耋,我都不会再轻视了。”傅弈吐出一口浊气,缓解了内脏的部分痛苦之后,这才开口说道,“其实,要说你隐藏的真的很好,不过,倒因为我本身也是一个让人毫不在意的存在,性格上过于纤细敏感,就恰巧注意到了。” “嘿……”杨柳继续揉着肩,她不知道傅弈说的到底真假,但反正狗屁不通--娇小可爱的自己,跟你这个山塔一般的壮汉,哪里有一点相像了? “所以说,请你,不要再装可怜了。”傅弈又一掌撩下,杨柳滚开,粗壮的树木被直接撂倒。 “你一直不敢释放劲气,不就是害怕再惊动到别人吗?”傅弈摇头冷笑,接着反手又是一掌,“不过你不用担心,无论我们闹腾出多大动静,都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杨柳再次滚开,又一棵树木倒下。 轰轰隆隆。 傅弈在逼着杨柳爆发。 “好吧。”眼见自己真也无法再“低调”下去,在地上滚来滚去的杨柳终于站起身来,“我认真战斗就是了。” “早该如此嘛。”傅弈大笑,“在这奉天峰,没了梁蕴,没了上官勇……我们终于走出那一片阴影了。但很抱歉,今夜,是由我傅弈来当道门的救世主!” “……”杨柳突然觉得,她遇到的,很可能是一个疯子。 “让你见识下真正的‘黑龙爪’。”语毕,一道透明微黑的气劲从傅弈指尖发出,凝结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龙爪。 呼。 龙爪进击之下,仿佛连无形的风都能抓碎。 “嘶……”如此刚猛的气劲,根本无法硬抗。而已经做好防守架势的杨柳,也只好选择放弃。 跳开的瞬间,背脊全是冷汗。 呜呜呀呀…… 这一次,龙爪都没有再碰触到任何一棵树木,只靠劲风,便已将周围树木吹的吱呀乱响、摇摇欲倾。 而且。 就在杨柳往上跳开的时候,那条龙爪彷如附骨之疽一般,于突然间改变了方向。 “怎么可能?”右脚脚踝被龙爪抓住的瞬间,杨柳失声尖叫。 她从未想过,外放的劲气,竟然还能再行操控? 想起之前肩上的伤痛,傅弈此刻要捏碎她的脚,就像小孩子撕掉一张纸,那么轻松写意。 没办法,只好提前发动“阴阳劲”了。 “唔……”傅弈手上刚想用力,眼看就要扯碎女孩的跟骨了,却突然感到自己右腿一阵儿虚浮……脚下不稳的一个趔趄,紧跟着,反射性一甩,将杨柳狠狠地摔向远处。 咚。 尘土飞扬。 嗖。 杨柳没有浪费时间在哀嚎打滚上,撑着快要散掉的骨头翻身而起,毫不废话地俯冲而上。她心中念头只有一个:一定要在这家伙反应过来之前,将更多的劲气打入其体内。 咻。 劲气凝结的龙爪再次鬼魅般的出现在杨柳身后。 弯身,躲开。 瞄准傅弈的右小腿,再踢一脚。 嗵。 命中。 然而。 卷土再来的龙爪与傅弈大如铁钵的拳头,却已成前后夹击之势瞬息而至。 燕回闪。 翻身后跃的杨柳像是乘着风,娇小的身体在数丈外轻飘飘落下,优雅如一只漂亮的雨燕。 嗬。 不给女孩喘息机会,龙爪再次袭来。 女孩一声冷哼,边闪躲,边前行。这一次,她再没有留给傅弈抓住她的机会! 嗵、嗵、嗵……嗵。 小腿,小腿,小腿,还是小腿。 黑龙爪。 燕回闪。 频繁的身影交错,在短短几息时间里,两人完成了上百次的攻防转换。 “有趣。”拍了拍自身早已变得酸麻的右腿,再抖落掉身上的树叶,傅弈一阵大笑。 终于搞清楚了! 无论是他虚浮的右腿,或还是杨柳这种像风一样的轻盈身姿……却原来是自己曾经最不屑的,柔之力。 施展这门被称作“天道阴阳劲”的柔功,在同敌人交手时,会将自身体内的劲气不断地灌注到对手体内,因为每次只灌注或阴或阳一种内劲,而这单一内劲因过于稀薄,又无伤害性,敌人往往并不会在意。可当两种内劲逐渐增加并混在一起,便能演化成阴阳胶着的混合劲气,从而不断拖咬着对手的攻势,傅弈的右腿便是一直被这样两股劲气撕扯的无法自如操纵。 所谓以柔克刚,杨柳到目前为止始终做的很好,虽秘密已被拆穿,但傅弈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阴阳劲有“阴”也有“阳”,即可用重力压垮对手,也能让对手瞬间失重。只要他一个判断不准,失去平衡的瞬间,便会毫无意外地露出了无可挽回的巨大空隙。 接下来,便是要比拼谁更有耐心、更加小心的时候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疑兵 清晨将临,晨光熹微,去往奉天峰的一段山路上飘着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山路两旁的树林里光线晦暗,草叶上的露珠折射着环境里的光线,如同发黑的珍珠。 山路上站着六个人,俱都是吴增手下的精锐。可现下他们的身上却都是伤痕累累,这些伤痕不光有在山门之下打斗时留下的伤口,伤势更为严重的部分是藏身树林里那个人出的手。 虽也只被伤到了两个人,但却使阵法维持变得相当困难。 浑身僵硬、腿脚发麻……实在是因为六人已经站在这里许久、许久了。 说起来,这一切都只能怪他们太过大意:眼看距离奉天峰愈来愈近,忍不住脚下一加急,阵法的破绽就不经意间暴露了出来。 虽说是连他们这些人自己都觉察不到的细小破绽,可在那人眼中似乎就再明显不过了。 六人的伤情倒也还没到达连一步都无法移动的地步,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再这般径直走下去,阵法被破,也仅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所以,唯有立在原地,以无懈可击的“修罗六相”,严阵以待。 而要深层次说起来,众人现今的窘状,都是因为在他们六人心中始终抱有的那一份疑问所造成的…… 为什么祁焰不愿放弃他们这些人独自上山呢? 既然他们敢随吴增闯上天道山,也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况且,祁焰也根本不可能因为他们这几个人的性命,放弃掉救下少主的机会。 否则,这一切就没了意义。 可到底为了什么呢? 对手太强? 祁焰判断出如果他先走一步,他们这些人会被迅速解决掉,然后,再被追赶上?或还是敌人会选择直接追上他,再回过头来收拾他们这些人? 虽说一路上一直在告诫自身一定要稳下来,可六人无法与祁焰进行直面交流,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心念少主的“血祭”仪式临近,心中就难免越来越急迫,这才会让阵法出现了破绽,被敌人有机可乘。 “一定要稳住。”看着道路上中央一脸紧张纠结的六人,祁焰内心暗暗祈祷。相对于谷扬他们六人的满脸惶恐与焦急,其实此刻的祁焰倒是并不着急。虽说同样无法与六人取得联系,可他要的,也正是这种相峙。 对方很强。 这一点毋庸置疑。 能在他眼皮底下连伤了两人,还能让他连续几箭无功而返……实力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不过很明显,他的最后一箭,已经捕捉到了敌方的身影。 “至少,他也该有被我的箭气擦伤才对。”祁焰心道。 下一箭,他有信心射中对方。 况且,即便是敌人再不出手,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奉陪。 本来,他也就只是要拖住对方而已。 “小柳如果得手,下山的道路并非只有这一条,到时候就要看她自己的判断了。”说句实在话,比起只见过一面的少主,祁焰更加牵挂那小丫头的安危。 …… “小子,还挺有两下子嘛。”道路另外一侧的密林里,张三眯起眼睛,看着自己破掉的袖口与其内被箭气擦伤的小臂,心下喃喃。 等了这么久,本该焦急万分的敌人竟然还能如此淡定,这本身就很反常。 还有别的手段吗? 如果这小子真只是诱饵,打算靠此前那个打眼一看就弱爆了的胖子去救人…… “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张三心道,“不过,话说回来,这一人一阵,倒还真是难缠啊。” 说起天道门这位三长老张三,他乃是师兄弟几个中最后一个进入知世境界。因为家族血脉的关系,可以说,他对于气息的感应非常的迟钝,但这并不妨碍他晋升天道门顶级高手的行列。 家族里有一系列专门用来练体的法门,来到天道门又遇到了一位能因材施教的名师……更何况,他素来有绝佳的观察力,与难以解释的天然第六感,对周遭发生的种种细微动静,都了若指掌。 而此刻之所以摸不准儿树林里那小子的所在,只能说明对方真的很会隐匿自身,外加上眼前的那个阵法也实在是太过碍眼。 虽说像祁焰的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但难得遇上一个跟他如此合得来的对手,张三胸口倒也不禁微微泛热…… 嗒。 又一次长久的静默等待后,有人动了。 晨光渐起,薄雾始消。 终究还是道路之上的六人先一步难以忍耐。 因为“血祭”就将开始,如果再不快点…… 咻。 就在六人再次启动的一瞬儿,一道寒芒远远从左边丛林飞出,穿越六人动作的缝隙,奔向了右侧丛林。 这一刻,时间仿佛成了静湖死水,波澜不起、流逝不得。 寒芒经过阵法最左侧那名叫做谷扬的中年人眼前,在其肩头上留下了一道薄痕。而带起一丝血线的寒芒再经过右后方补位上前去想要救援的大鼻头中年,从其勉强伸出的剑尖上一闪而逝。 此后,再无阻拦,寒芒就此遁入丛林。 挟带着精密的计算与强烈的自信,在路上六人慌乱动作的掩护下,被张三称作“涅箔”的夺命飞叶无声无息地杀向祁焰。 这是张三第一次直接向祁焰出手。 这么长时间的等待,他早已经判定,敌人也根本不想让道路中这些人行动起来。那么,反过来说,如果这些人动了,到底会给他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每个人战斗时的习惯不一样,这些习惯并非指修行者的武功路数,而是修行者在战斗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惯性、癖好、乃至无伤大雅的小动作,而就是这些小动作却能准确透露出修行者的潜意识与外显的个性。 但这种习惯却往往很难在与自己第一次交手的敌手身上发现,不光是洞察力的问题,更兼没有这个罅隙。 今天的这场战斗却恰恰是个例外。 无以伦比的洞察力,外加上谨慎到了极致的相互试探,让张三找到了敌人出手前暴露给他的那份征兆。 然而,即便是发现了那一份征兆,也还是无法确切知道对方的一击要如何发出,毕竟,那已经并非空间意义上的一箭。 “果然是同老七的战斗,让这小子变得更强了吧?”这是张三对于祁焰的实力判断。既然是这样难缠的对手,张三觉得他想要阻止那一箭,就必须先一步出手才行。所以,在找准了六人启动的那一个瞬间,张三完成了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攻击。 “唔!”自身的行动已被对手先一步洞穿,祁焰的一双紫眼也并不会比张三差到哪里去。当飞叶距离他尚还有百尺距离,他就已经觉察到了,也做好了闪避准备。 不料,飞叶在迫近之时,却突然加快了末端速度,杀气暴涨。 不过,这相对于能射出无视空间一箭的祁焰来说,速度明显还不够。 闪开。 脸庞却被飞叶所携劲气刮的生疼。 不是他不想躲的更远一些,因为几乎就在同时,又一片飞叶已然驾到,位置正封锁了他的闪躲。 这,才要想要突破祁焰眼力的杀器。 借着第一片飞叶的掩护,完全消灭时间差,悄无声息的到来,若非祁焰对待敌人的第一次攻击用上了一百二十分的重视,只怕早就着了道儿。 “真是很可怕的人……”祁焰心道,“原来,对于他来说,只要是他的攻击直接向着我而来,就压根儿没打算留给我还手的余地啊。” 飞叶再临。 “彻底暴露了吗?”堪堪地躲开这一击,祁焰心底发冷。同一时刻,他那双锐利的瞳孔里有紫光不停在闪烁。 “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在祁焰狼狈躲闪之际,张三心中同样大震--一直以来,敌人明明都隐藏的极好,就算让是他看到了那份模糊的征兆,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的捕捉到对方的动态。 “虽说是被我发现踪迹,并逼出了身形,但他也不该如此不堪啊?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这小子的实力竟在下降?”张三莫名。 一片飞叶,两片飞叶,三片飞叶…… 既然可以清晰的洞察敌人一切的行动,没时间多想,张三力求最快解决对手。 而反观祁焰,也似乎真被压制的无法射出哪怕一箭…… 飞叶,又见飞叶。 终于,这一次再没有被躲开。 不是肩头,也不是小腿,飞叶精准地插在了祁焰的胸口之上。 “嗯?”虽然成功击中了敌人要害,张三却皱起了眉,他并不认为祁焰完全躲不开他这一击。 至少,不应该这般……分毫不差。 “呜啊。” 就在这时,那双始终紧握那柄黝黑长弓的手忽得动了。祁焰额上青筋爆出,双眼由一片紫色转化为恐怖的血红,激烈的头脑发热引起的静电反应,令头发冉冉竖起。 豁尽全力,弯弓、搭箭,一口气射出剩下的所有箭矢。 一直以来,不惜让自身劲气大幅消耗,也要为长弓最大幅度的续上劲气。 雷箭如雨。 而祁焰整个身体却再也支撑不住,双腿猛然跪落在地,一颗臼齿也给咬崩了,随后,气力用尽的他,倒地不起。 与此同时,眼见众箭来袭,避无可避,箭阵中心的张三反而笑了--被人算计的苦笑,不是祁焰这种小儿科的绝地反击,而是隐藏在这事件背后更加恐怖的算计。 祁焰的底牌尽出,让他终于明白一件事:这小子根本没有多么夸张的实力,老七当初也根本不是杀不死对方。他在故意夸大对方的实力,这个毛头小子的隐匿功夫或许就只是一般般,而之所以能让自己觉察不到,因为从一开始老七就是在针对自己而布的局…… 也就是说,他的目标正是跟他独处、把他当作唯一依靠的大师兄! 天道门,危矣。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叛徒 寓景中州,天道山腰,阻拦灭杀附魔者之战。 一切看起来都惊人的顺利,许一暗藏许久的杀招终于爆发,这一刻,战千军恰如砧上鱼肉,任人宰割。然而,与许一飞剑形成包夹之势的那一双本该携风带雨、雷霆万钧的手掌,却出乎预料地,轻轻向着那柄剑按了上去。 至此,这完全可以决定战争走向的一战,终究还是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唐七出手,目标是那把剑,而并非身为附魔者的战千军。 如此一来,唐七间谍的身份已不言而喻。 但纵使是暴露身份,许一这必杀一剑,却绝不是轻易就可以接下的…… 当初,唐七与祁焰的山脚之战,他虽也曾徒手接过羽箭,不过终究是因为等级相差太多。而眼前这柄飞剑上所裹挟的厉寒肃杀之意,让他按住飞剑的双手无法控制地剧烈震荡起来,两臂上的袍袖更是因无法承受这般巨大的撕扯之力,化为碎片纷飞四野。 虽已是满面涨红,异常吃力,虽此刻双臂,异常狼狈,但在唐七这一按之下,那柄飞剑确实难进分毫。 下一瞬儿,那把剑上所携的寒冽杀意,倏然间消失不见,再次变成了一把黯淡无光的破败长剑。 此前,许一这剑来势太猛又太过突然,以至于唐七一直在等待的那一刻来临之前,便不得不出手救下战千军…… 提早暴露了自身的真实立场,却无法寻到最关键的那一点进行伏击,该如何应付接下来地局面? “你似乎并不吃惊?”唐七看了看手中长剑,继而抬首望向了他的大师兄。 “既然大家彼此敌对,于敌人内部安插些人手总是应该的。”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故,浑身浴血的大长老却依旧淡然。 “哈……”唐七面露微笑。 连自身叛变的理由对方都懒得问上一句,他不再为未能按计划出手而感到沮丧了。 修罗王从未真正信任过他人,自然也就绝对不会让他自己陷入险境。这一场叛变戏码,咋一看起来,似乎场间形势发生了大逆转,实际细想,许一只不过用了一柄身外之剑,便逼出了附魔组织此次闯山的真正杀招…… 胜负还真很难料! “我是很好奇啦,我究竟有露出了什么马脚吗?” 虽然长剑已失去光彩,却并不代表剑上所附的那股强大气息已经消散,只是因为唐七握剑的手一直在努力压制着。所以,趁这个时间跟大师兄唠唠家常儿也不错,毕竟,断了二十几年的情义,接下来,彼此就将兵戎相见了。 “其实我一直就在怀疑。就拿前些日子让你去杀了祁焰那件事来说吧。我想你是觉得如果当初你执意杀掉那小子,会让我误会为你是想急于洗脱嫌疑……于是,你才选择放过了他。反正嘛,你给人的形象本就是总也办不好事情。但你也知道,我一直秉持怀疑态度,无论你杀不杀他,我对你的怀疑都不会增加,当然,也并不会消减。不过,那时候,你似乎使了些手段,之前那小子的上山并没有瞒过我,所以,我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不可能瞒过老三,但是老三一直没有回来。想来,是你针对老三的洞察力在那小子身上做了一番手脚。” “……”唐七握剑的手不停地握紧、微松,希望以此来缓解那份不可抑制的颤抖之感,他的能力果然还是没有逃过修罗王的眼睛。 “这么说,那个刺客也只是个幌子喽?”许一叹气,“规劝法阵,其实是你搞坏的吧?” 唐七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这些年来总故意要把事情搞砸,而不遵循做事滴水不漏的原则,就是想以此来进行迷惑,让门里觉得他根本无心触及那些核心机密。虽说也还算是成功的掩盖身份,可也正因为如此,门里很多重大事情就不会让他插手,也就终归显得这一切所为根本毫无必要。 因为,正如许一所说,无论他唐七做了什么,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他的怀疑不会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好在,祁焰这步棋,唐七觉得,他终究还是走得对了…… “但还是要容我好奇的问上一句……”见唐七默认了自身的猜测,许一再次开口,“你把那个刺客藏在了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唐七摇了摇头,“我也只是借用他逃跑的这一契机,扰乱大家视线罢了。而关于这个刺客究竟是哪一方势力,我也很好奇呢。” 不是唐七不想说,而是他真的不知道。 那名刺客被困兽绳捆绑的严严实实扔在了囚室之中,自始至终也只有李四过去那一次而已。而囚室钥匙就在李四手中,照理说,除非硬闯,否则不管是谁,都根本没办法进入到囚室内帮他解绑。 当然,他们这几个师兄弟倒是可以从李四那偷来钥匙,但看守的弟子日夜轮岗,至少随时都有两名以上弟子看着,更何况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影”,想不惊动这些看守弟子,就比较麻烦了。毕竟,要做的事情并不是要把囚牢里的刺客救出来,而是帮他松绑,然后,靠他行刺李四。 这样一来,只要整个过程中被觉察出一点奇怪之处来,计划就要全部泡汤。 但这一切不可能,却只要满足一个条件,整个事件就很好解释了。 这个条件就是……掌门李四是间谍。 当然,这也只是唐七最大胆的猜测,留山七人里如果真搞出两个间谍来,那天道门就实在是太衰了。 他唐七为了今天的位置不知让附魔组织损害了多少利益,做出了多少牺牲……说到底,他觉得附魔组织为了让他的插入已经算是做到极限,他不认为组织还能有任何机会培养一个他这样的人出来。更何况,以李四入山的时间,组织当时还没有那个条件。 那么,难道说李四是别派卧底?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的答案就更加让人难以置信了。可如果说李四是清白的,这不可能犯罪又无法解释…… 所以,到头来,连唐七都只能把自身思维陷入到这么一个死循环中。 “这就有趣了。”听闻唐七的回答,许一喃喃。 唐七的话听起来确实已经没什么可信度而言,但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疑点重重,许一却也难有一份准确的判断。可如果真有什么第三方势力插足,那么,这场战争的走向,便要更加微妙难言了。 不过,不管如何,许一还是更愿意相信唐七所说的乃他是想掩盖那名刺客踪迹的谎话。因为,他实在很难相信:世间还有人能将道魔两家统统玩弄于鼓掌之中? 各怀心事的片刻沉默后,许一眯起双眼:“老七,既然你我没话说了……那咱们继续吧?” 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质问,平淡的三言两语也只是关于情势分析,而曾经视为可交付生命的师兄弟,终究还是要各为其主、兵戎相见。 “好吧。”唐七再次点了点头。 既然敢于暴露身份,他就不认为他这个大师兄还能有什么后手没有使出。可当此刻看着许一战意盎然的神情,唐七的心底还是不由增添了些许怯意……这种本能的担心或许有些多余,毕竟,用“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句,似乎也远远不足以形容天道门遭受的连续打击。 前一刻还胜券在握,这一刻绝对已被逼至了悬崖边缘。 正如唐七所见,所有杀手锏都已经全部使出,接下来,天道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吗? 至少,作为大长老的许一还没有放弃。 尽管浑身浴血、劲气消耗严重,尽管属于他的那把飞剑已经被牢牢地握在了敌人手中。 不过,不能亲手灭杀掉叛徒也没有关系,只要能拦阻下对方,一样可以完成对天道山的守护。 “嗬啊。”随着许一的一声喊叫,一股惊天的气劲,浩浩然刺透了染血的道袍,直冲天际。而唐七手中的长剑,受此份气息感召,也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嗡嗡作响间,重放光彩。 就在唐七还想勉力控制之际,许一忽然动了。 没有人会单纯的认为天道门大长老只会防守,而绝不会进攻。 只是从来没人值得他主动出手罢了。 势破天地的冲击,就这样须臾间横纵百步,像一道闪电般杀到了唐七的身前,伸手一摁,摁住了他佩在身边数十年、早已心意相通的那把普通长剑。 许一的手掌重新握住了他的剑,剑上劲气狂吐,如银蛇乱舞,气势逼人。 而就在许一让人难以置信的主动出手之际,唐七的眼瞳里的惊异转瞬即逝,取而代之地,骤然流转出一股夺目光芒。 长剑被瞬间夺回,闷哼一声后,唐七拱成圆环无极的双掌,向内一合。 “啪”地一声脆响,空无一物的空气却像是坚硬的琉璃,片刻后被这双温软的手生生压碎,合在了剑身之上…… 战斗再一次进入白热化。 然而。 有人却来大煞风景。 “你们慢打,我闪人了。”战千军百无聊赖的声音传来,人已迈步去往了奉天峰的方向。 一打一、一打二……一打一百都好,无关生死,只为享受战斗。自然,补刀的事情他不屑去做,哪怕这个叛变的道士确实救下了自身,依然让他觉得不耻。 “……”许一没想到,唐七更没想到。不过事情既已发生,自便认作理所当然:这家伙如果没了这份臭屁的骄傲之意,又如何愿以孤身犯险,独闯天道山? 其实,对于战千军来说,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局。许一也好,组织也罢,无论拿食人魔来作引诱,还是将唐七隐藏到了最后……都是一样的可悲。 局,往往是分不清局内与局外之人。 谋局定胜地人们往往在战事结束地那一刻,才会悲哀地发现,自己算来算去,反将自身给算计了进去。 战事地发展,永远和布局者最初的架构,渐行渐远。 不光是这场天道门与附魔组织的博弈,即便是唐七,如果知道战千军会选择不管不顾,或许就不会直接暴露。毕竟,战千军这么一走,他几乎已经毫无胜算。 或许,战千军真能成功阻止下血祭,以此来让他的死变得有些意义。 但终归不甘心,这也并不是唐七他想要的结果。 如果要以他的死亡为代价,那么,他大些胆子尝试去在二师兄的严防死守下杀掉“朝堂”,又何至于会出现眼前地情况? 越不想死,就越能清晰感受死亡来临前得那份恐惧。 唐七的手已经很难再支撑住许一蓬勃外放的惊天剑气,当然,他还不能收手,如果这一次收手,在对方堪比气场重压的剑势笼罩下,他会输的更加凄惨。 所以,他还需要耗得更久,一如计划般,耗到双方都再无力抵抗外侵。 这,就是一场攸关性命的赌了。 战千军上山,也就代表着即使张三成功击杀祁焰那小子,短时间内,他也将难以赶回。 那么,就赌他在被剑气削成一滩肉泥之前,会有人破阵上来好了。 闭眼、沉默、相持,气息鼓荡间,两个老道士彷若过往无数年里在自家道观中安然入定…… 时间倏忽,不知凡几。 哗啦啦。 有风自山间骤起,拂起一片松涛,响起若此前细雨般哗然之音,山门处肉眼难辨的琉璃幻彩,蓦然间碎成丝絮。 阵之意,终被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尬聊 道家门派讲究古朴庄重,虽偶有砖瓦房舍,但大多建筑依然为古木所砌。道场附近的几间房舍大火忽生,虽然奉天峰山阔屋稀,可架不住秋雨刚过,浓烟滚滚。风虽不大,浓烟扩散速度倒也不慢,兼之燕归一路跑一路放,树木、粮仓、屋舍一概没有放过。那些被火点燃的树木、粮仓、屋舍,所产生出的炽热湍流,像飓风般向四周喷射而出,转瞬之间,已将奉天峰的这一隅变成了一处炼狱! 然而,一番大呼小叫之下,连来救火的道士都没有跑出来半个……纵火犯心头失望难掩、好生挫败。 “天道门的组织纪律……竟如此严明?”眼见浓烟终于完全笼罩住了正统道场,心头疑问满满的老流氓只得蒙上蘸水布巾,纵身跳入其间…… 要说燕归这一手不可谓不贱,可他完全没料到这场间进行的是何种样式的战斗--不住地轰鸣巨响与难以承受的割面劲风,浓烟不能及,声音不可达……似乎,他真是白忙活了半晌。 而对于能关注到燕归贱行的人来说,遑论是几间房舍被毁,就是整个天道山就此付之一炬,也难以撼动他们将做的事情。所以,燕归自我感觉良好的煽风点火,只能算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算行动…… “救不下你了。”一入场,便已处于两个老道士的包夹之下,燕归扯下面上布巾,背靠着朝歌,一脸郁闷地说道。 “唔……”肩头处耸动感传来,燕归疑惑地回首,难不成看到自己赶来……这小子竟然激动的哭了? “额……”待看清朝歌一副欠扁的表情,燕归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竟是在笑,似乎还很开心。 “喂!”燕归不满地嘀咕。 “欸!”朝歌用肩头拱了拱燕归老熊一样的后背,“我说,不像你性格啊?这场面你都敢来?你知道这些高手究竟有多高嘛?” “笑屁,要死啦。”燕归苦着脸。他觉得他的朝小哥应该、可能、好像已经疯了。于是,难免摇头叹气道,“唉,吃亏了,呵呵跑来救一疯子……说到底,咱们也不是很熟嘛。” 要说他们两人在这当口还有闲工夫聊天扯皮,主要还得归功于掌门李四。要不是他制止了眼见情况突变就想冲上来暴扁燕归一顿的天道门众弟子,场面说不定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而李四之所以不让弟子们出手,他也没有出手……一来,是因为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家伙实际并不是很强;二来,则是他不想让场间形势再乱下去了。 因为,那个让他颇为在意的家伙,还迟迟没有出现。 “到底他在等什么呢?”李四的目光中困惑不减。 “欸,朝小哥,这家伙谁啊?”让自身混水摸鱼不成功的两位元凶正在场间大战,燕归用手肘戳了下身旁的疯子,开口问道。 虽然那小子看起来应该已经被震伤了内脏,口鼻正不住向外渗着血,但能将天下第一大派长老级人物也打得浑身是血,在燕归看来,已经不能用生猛来形容了。 “不知道。”朝歌摇了摇头。这家伙跳进来就开打,可没时间像燕归这样……跟他闲话家常儿。随后,朝歌说出心中猜测,“我想,应该是附魔者吧?” “还以为你一无所知呢。”燕归挑眉,“对了,你偷人家道门重宝做什么?” “我没偷。”朝歌有气无力,天天就解释这一件事情了。 “我相信你。”燕归点头,“肯定是朝堂那小子偷的。” “欸?”朝歌眼睛瞪大,刚想开口问下他是怎么知道那小子的……紧接着,突然想起了燕归前些天跟他说的“失散亲兄弟”那件事。 于是,适时住了嘴。 “喂,你这身道袍是怎么回事?你穿成这样……不让人误会才怪!”场间一直打的都如此热闹,自然大为吸引眼球,等终于注意到朝歌打扮的燕归,开始一脸惊奇的批判……现在朝歌的样子真就跟朝堂没两样嘛。 这已经属于故意在找死……还能怪谁啊? “还蛮合身的,是吧?”朝歌也跟着低头看了一眼,继而苦笑道,“说来话长,我那身衣服被烧个破破烂烂,然后……” 朝歌忽然住了嘴,他也不知道那个穿着他衣服的女孩现今在哪里。 可总归,有点担心。 “如果她还是好好的,也一定会来救我吧?”朝歌心里补充道。 “不说这个了……”朝歌止住话题,“话说,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没人拦你吗?” 既然这么贪生怕死的家伙都跑来救自己了,那他朝歌更加没理由不拼死逃出去。而且,看样子,天道门外围的警戒并不咋地嘛。 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很避讳,不光因为他们正处在老道士们的紧逼监视之下,况且两人本来就是想让对方知道,他们真的抓错人了。不过很明显地,两个老道士还是选择了无视,直到朝歌抛出了最后一问,两人的表情才微微有了些变化。 “怎么能没人阻拦,你可不知道这山下打的有多么恐怖,咱儿可是通过层层险阻才到达这里的啊。”燕归准备添油加醋一番。 “请问。”朝歌忽然道。 “嗯?”燕归歪头。 “你衣服这么整洁,好像……并不像是大战过啊。” “额……”面对朝歌的无情戳穿,燕归一腔愤懑,心说咱儿可是专程来救你的啊,让老子得瑟下能死嘛。 “对了。”燕归一拍大腿,吓了朝歌一大跳,紧接着,老流氓撩起了衣角,准备露出昨天白天时被碧若江砍的血肉模糊的躯体。 “喏,看到伤口了吧?咱儿跟你说啊……操……好的这么快?”彪壮的躯体只留有一道道纵横交错的浅显红色线条,倒更像是奔跑时被植物划伤的。 “……”朝歌、王二、还有掌门李四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胡扯什么。 “好吧,咱儿承认,下面虽然打的热闹,不过没人理咱儿……咱儿就一路跑上来了。” “就这样?”朝歌惊奇。不光朝歌不信,王二、李四更加不信,山下的人员配置如何,他们再清楚不过。 “嗯。”明明是英勇的跑来劫法场,倒似乎被问的很没面子了。燕归觉得其实他应该跟眼前那小子一样,上来二话不说就开打,才更显得威武霸气一些。 “外面的人真的很多?”燕归的满嘴胡扯,让朝歌不得不再确认一次。 “你以为嘞?”燕归撇嘴,“不然,你以为就凭他一个小屁孩儿能在这儿闹腾的这么欢啊?就一帮老弱病残而已,强大的家伙都在外面防御呢。” 满满的嫉妒之言,似乎怨恨起碧小港抢了他风头一样。 “那好吧……”朝歌诡异一笑,“既然我是死定了,那我们猜猜天道门会不会杀了你吧?!” “别说的跟个局外人一样……行吗?”燕归愤然怒视。 “噢。”朝歌依然嘴角斜翘。 “这般没心没肺的……”燕归心道,“怎么感觉这家伙跟喝多了一样?” “是了。”燕归突地槌头。 既然天道门不施枷锁就能让朝歌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虽说把他认为成了朝堂,可就算是把一个普通人处死,对方死前也要极力挣扎反抗吧? 所以,一定是天道门在平日里给他的饭中加了镇定散之类的药剂,朝小哥才会如此淡定生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恶鬼 () 燃于奉天峰的一场大火,在满山道众的不管不顾之下,渐烧渐弱。想必这要归功于昨日绵延一整天的寒雨,才使得燕归的贱计迎来了此般不尴不尬的结局。 乒乒乓乓。 赵五和碧小港,场间这一老一少倒也真不是一般的能打,从燕归跳进道场,到跟朝歌一番恋奸情热的交谈半晌,两人你来我往c硬碰硬地不知对攻了多少次。 随着交战双方内息的大量消耗,穿脑的轰鸣开始逐渐减弱,割面的劲风也变得式微起来。 虽说无法完全看透其关键,可明眼人还是很容易看出:碧小港的弱势极为明显,而以其目前的勉力支撑来看,如不再寻求变通,不出百招,则将必败无疑。 “咱儿要不要去帮个忙呢?”燕归脑念头一闪而过。 盟友深陷危,这边还在考虑帮还是不帮的问题任谁觉得,这都是一件无耻透顶的事情。 不过,倒也不能太过苛求燕归了,作为一个怂包,他能够热血沸腾的来闯天道山,其实就已经是连他自己都觉得特的事情了。 可归,燕归可没想着就是跑过来送个死。 从他没能夺回正统令,而石域城那个老顽固打死也不肯帮忙开始,燕归心目打定的主意就只有一个一一带着朝小哥逃走。 一直以来,燕归最自信的就是自身逃跑的功夫。所以,在跟朝歌的谈话之,他就在不停地瞄着可行的逃跑路线。可从始至终,总有种被人看管到难以逃脱的感觉,这种感觉一在心底升腾起来,就再难磨灭! 找不到可以逃脱的罅隙,就要等到那道罅隙出来,这也正是他迟迟无法作下决定的原因。可逃生之路越封越死,如果真等到这个贼能打的小子败了,他很清楚,到时候他也就完全没了可以带着朝歌逃脱的会。 也正因如此,燕归这才有了想要去帮忙的念头。 “到底咱儿是该逃,还是该战呢?”犹豫难决之际,老流氓再一次使劲瞧了瞧身旁朝歌,他有些摸不准儿,他的朝小哥到底在想些什么? 短短的十几天没见,总感觉这家伙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一一眼前的少年可是为了他在努力战斗着,而他竟然表现的如此漠不关心。 “明明一直就是烂好人一个啊。”燕归心道,“现如今你到底被这破道门灌进了什么药啊?” 不久之后。 嗵。 战斗结束。 胆小的燕归,犹疑到最后也没有选择出援助。 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少年被道门长老一剑挑翻在地。 他拽起朝歌,想要尝试着在战斗即将分出胜负的一刹儿逃开。 然而。 那两个老道士从始至终没有移开过目光,燕归行动的一瞬儿,两人也跟着行动起来。 “哪里走!”看着那道准备掠至一侧高墙的身影,李四沉喝一声,右臂向前一探,身躯竟似陡然变长了一截,臂更是如此,重重地拍向燕归右臂。 强敌来袭,燕归的注意力却没在李四的身上,而是朝歌突然间的顿止 “娘的,什么情况?” 朝歌被燕归拽着跑,彷如一只纸鸢,没有丝毫的意识。然后,他听到了场那位少年在倒下的那一瞬间,口喃喃的那一声“抱歉”。 细微到没有任何人听得见,却在朝歌心如雷霆般炸响。 “该抱歉的是我啊。”朝歌心愧疚万分。一直的一直,他以为场浴血奋战的碧小港也是同样想要了他性命的附魔者啊。 “啊!”双眼红得吓人,朝歌主动甩掉了燕归的拉扯,跌跌撞撞地奔着碧小港跑去。 朝歌变向,燕归提速,李四一掌落空。与此同时,赵五抬起右脚,准备送碧小港最后一程。 砰。 重脚踩踏在了一只细嫩白净c肌肉微隆的小臂之上,再难进分毫。 紧接着,朝歌小臂一挥,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袭来,赵五被直接轰退百步开外。 “欺师灭祖!” 平日里众人苦心修炼,自是最看不起朝堂每日不学无术地四处乱逛,一时间倒是没人反应过来:为什么这个据说连丁点武功都不会的家伙能抗下自己师父的全力一击? 于是,未作细想的众人瞬间蜂拥而上,想将这个大逆不道之徒拍成肉饼。 “嘿。”将碧小港护在身后,蹲在地上的朝歌嘿然一笑,他右伸掌一拦,拽上最先冲将过来的一名天道门弟子脚踝,将其翻转了九十度,然后起身而立,竟是弄了柄人身长剑。 砰。 一“剑”横扫,身前倒八歪。 “难道是巨力鬼附身?”眼看己方“高”瞬间变成了清茬儿韭菜,个个都是不堪一击,后方跑得慢的众弟子骇然退后。 “这是怎么了?”倒地众人惊慌叫嚷,乱作一片。 眼看没人打扰了,朝歌俯身放下人身长剑,正待回头查看碧小港伤势。忽在此时,一只修长掌搭来,拍在了他的肩头之上。 弟子们不顶事,自家师弟也在大战之后显露疲态,掌门李四只得亲自出,深沉的眼眸里倒一样满含惊奇:这便是龙皇之力? 然而,没给这一老一少丝毫相面的会,燕归这时却已闪到了掌门身后。 他不知道朝歌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不过,其明显并不愿伤人的行为已分毫不差地落在了他的眼里更何况,就凭他对朝小哥的了解,自然知道这个“战斗雏儿”绝不会跟敌人下起重,再拖泥带水的打下去,就百分百要吃亏了。 所以,趁现在老道士的注意力正放在朝歌身上之时,燕归擒拿使出,一送一扭,已然压住了敌臂,李四当即作出反应,喝的一声,左拳反打出。 却未曾想,又给燕归提掌架住了。 说起来,他竟是以单臂之力控住了掌门的双! “这家伙是谁?”全场弟子都傻了,因为他们记不得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而被朝歌一剑扫到在地的精英们,则更是摇头叹息:在一刻钟前他们还只认为对方是个放火撩拨的小贼,可竟能以单之力压制本派掌门,难以想象他怎会如此深藏不露c神力惊人。 砰砰砰砰。 燕归开始玩命地发起狂攻,一片骇然间,只见他以左控住敌方的双臂,右掌接连出招,一时间连劈带砍,招招又凶又毒,仿佛暴雨倾盆,全数打在了李四的胸腹之间。 “又是一个巨力鬼附身?”众人面面相觑,同时都在为掌门捏了一把汗。 砰砰砰砰。 不过半晌,掌门李四便已挨了燕归数十记快招,然而如此重之下,未听他惨呼一声,也未见其口吐鲜血,瘦弱的身躯却在被动挨打奇怪的鼓胀了起来。慈眉善目的脸,竟也变得狰狞扭曲。 “恶鬼,这才是真的恶鬼。”这光景,想来众弟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原本爬起来准备再次充当炮灰的小家伙们不由得呆立当场。 “师师父?”众弟子转头眼望赵五,希望师父大人能给予一些启示。 并不是每一个弟子都知道山门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他们之所以会被聚集在这里,说到底,实力过于羸弱的他们,只是方便被保护起来罢了。 场面越来越超乎想象,众人心也难免慌乱起来,一些胆小之人更是开始躲到伤势已然不轻的赵五身后。 “”赵五自然清楚自家师兄此时诡异的身型究竟如何造就,但李四的这套功法却让他实在难以对弟子们开口讲述,因为这套功法可是与兽引咒并列为天道门四大禁术之一的恶鬼道。 天道门自创派以来,传下门功法百部有余,其几套功法威力虽大,但因过于阴狠残忍,与道门信仰大不相容,便给门列为禁传,这“恶鬼道”便是其之一。 这套功法虽然神妙难言,但施法者一旦发功,魔性必定大受催引,百年前一名年轻弟子习成后,竟尔下山杀人,无恶不作,后经门高扑杀,便将这套功法列为禁传。除了掌门c门长老等寥寥数人之外,门弟子一律不得参阅。 但此战关系道门存亡,毒伤未愈的掌门只有冒险将其施展,以图尽快灭杀捣乱之人,修复封山大阵。 “吓?这你妈是闹哪样啊?”赵五沉默不语,众弟子饱受惊吓,而自以为控制住局面的燕归,只感觉一股让人心惊的力道从李四双臂传来。他清楚的感应到,如果他再不松开控制对方双臂的左,只怕下一瞬间陷入危局的就要是他了。 果断地松,后退。 燕归心里难免发毛,不知这老道士到底是使了什么邪法,竟然转瞬间就变得又高又壮,原本矮上他半个脑袋的身躯,现在倒比他高了一头不止。 “这你妈还带变身的啊。”燕归抬着脑袋喃喃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龙化 () “抱歉。”一蹲坐,两名少年异口同声。 “我没想到你会回来。”蹲在地上的朝歌满脸愧疚地说道。 此前,他之所以没有猜到是碧小港来劫法场,是因为他已经明确知道碧小港先行离开的事情。而且当初碧小港还跟他郑重告别过,并在最后又问了他一次是否要一起逃出去,但还是被朝歌以不想连累他为由,果断地拒绝了。 所以,在朝歌的想象里,此刻的碧小港应该已趁着天道山大乱成功混下了山,却压根没想到他会站在这里为了救他而战斗。 “我自己也没想到的。”碧小港被朝歌羞愧的表情搞得有些窘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不过,真等打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后悔了,不得不承认,天道门的老道士果然很强。” “是啊,所以说你傻啊。”朝歌忍不住责备。 “我”碧小港还待说上一句,耳听不远处一声气急败坏的喊叫传来:“姓朝的,不要光顾着聊天,如果没被废掉功力,倒是过来帮忙啊。” 逃跑c外加速杀计划,均以失败告终。 面对掌门李四散发出的恐怖气势,燕归考虑着要不要把藏在墙脚的大刀拿出来拼上一场。 然而,就在他走神儿那一念之间,李四已经欺身。 衬托上掌门人恶鬼般高大壮硕的身躯,绝对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快,竟比之前狙击燕归之时,还要快上一倍有余。 这是足以让“逃跑王”燕归都要感到恐怖的速度。 “哦哦哦哦哦!”顷刻间,燕归给人揪了起来,已化身恶鬼的掌门李四单提着他的足踝,拼命旋转,狠力一抛,“稀里哗啦”一片碎响声,燕归好似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一路撞出了内院,压破了储水的巨缸,身子却还停不下来,又听“砰”的大响,背后撞上了高墙,然后又撞出了一个大洞,这才落到地上。 “哎呦c哎呦,摔死你爷爷了。”状似五脏六腑震得错了位,灰头土脸的燕归哼哼唧唧爬不起来,双却在身后一劲儿乱摸。 “哼,小小年纪,心便这般重。”恶鬼看了看自己胸口那个巨大的脚印,开口说话。 原本,李四在成功拽住燕归足踝之后,是想靠高速旋转搞晕燕归,再把他摔到地上,一举擒拿。却没想这小子平衡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旋转了几圈之后,李四这才刚一放松警惕,冷不防,就被燕归一脚精准地踹到胸口。 而且,李四明显感觉到燕归的这一脚是找准时踢的。因为,那个落点,正是他从围墙外跳进道场时的落脚点。 “哎呦c哎呦”燕归还在悉悉索索的摸索着。 李四的感觉绝对没有错,被甩出的落点确实是燕归自己选得,他的目的,则是为了拿回之前为了轻装救人而藏在外墙角落里的宝刀。 刀在墙外,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将围墙撞坏的外力。 随着老道士话音落下,并再次摆出了攻击姿势,燕归正在摸找他那柄宝刀的即刻停了下来。 他知道,李四不会给他会了。 砰砰砰砰。 两个“鬼”同时前冲,一个挥拳,一个出掌,再次打在了一处。 “。” 轰隆巨响,道场内青石纷飞,“巨力鬼”火并“大恶鬼”。 这厢燕归上打得凶暴,嘴里更是骂得粗鲁,一会儿问候伯母,一会儿探你亲娘,天道掌门岁数一大把,自是被这无耻小辈气得长眉直抖,舍了精妙功法,铁拳直接相拼。 如此硬碰硬的交,实在令人瞠目结舌,你一拳打我肩头,我一个重击打上你小腹。 砰砰砰砰。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场间飞沙走石,狂风乱卷,而细看场面,却并不是功力悉敌,光比拼这份蛮力,拳掌相击,似乎燕归吃亏不小,嘴角溢血,显然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小小年纪?” 顺着掌门话音,终于有人看出来这个满脸虬髯的壮汉并不是什么年大叔了。 自碧小港出场以来,天道门众弟子的神经就在不断地被挑战着,一个个跟自身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即便是打娘胎里就开始苦练,也不至于无解到这般地步吧? 天才! 还是量产的。 “他奶奶的!”众人眼红嫉妒,咬牙切齿。 “他奶奶的!”正在场间战斗的燕归,也同样在咬牙切齿着。这边自己跟人打的要死要活,朝小哥那边倒好,竟然还聊起天了。 “要说咱儿这般赌上性命的打架他娘的到底是为了谁啊?”思及此处,燕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对着朝歌高叫道:“姓朝的,不要光顾着聊天,如果没被废掉功力,倒是过来帮忙啊!” 不过,他倒是忘记了,就在刚刚不久之前,他也正是干着这种不要脸的勾当。 砰。 再一次硬碰硬的掌拳交互,两道巨力猛一撞击,燕归借势跳回朝歌身旁。抹了一把嘴角鲜血,燕归问道:“你小子到底还能不能战斗?” “”要说这一次,朝歌之所以没有选择出帮忙,一来,他是忌惮王二接下来的行动,二来,也是怕这帮人会借除掉气息耗尽c受伤颇重的碧小港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看出燕归根本不需要帮忙。 虽说燕归表面上打得惨烈异常,不过对气息极度敏感的朝歌,还是能明显看出燕归的气息没有一丝衰减迹象,反而随着战斗愈发猛烈。 虽然这种现象极度反常,不过各门各派修行有别,燕归又是个完全不合常理的c不折不扣的奇葩,朝歌也就见怪不怪了。 “嗯。”虽说心下如此确认燕归是在无病呻吟,朝歌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碧小港先前的败北,朝歌也有了他自己的粗略判定。说起来,碧小港只是因修行功力尚浅所造就的气息用尽,伤势倒也并非比赵五要严重上多少。那厢燕归跟李四对打的时间虽说不长,不过,朝歌倒不知道眼前这小子到底是什么超人体质,气息在短时间内竟然又恢复起来一些。以目前的情形来看,就算接下来让他再招架个一二十招,问题倒也不大。 既然这边的问题没了,再然后,安下心来的朝歌又望了一眼从始至终就只有在燕归拉走自己时动了一小下的“师父”王二。 而此刻的王二,明显还没有想要下场战斗的意思。 朝歌心说这倒也难怪,天道门在此间的战力如果全都被拖下水c陷入到战斗之,如果真有附魔者出现,事情便会非常难办至少,现在的局面还在他们的掌控之。 想通了这一点。 朝歌最后看向掌门李四,挠挠头说道:“不好意思,事关生死嘛,所以,现在是二打一。” 如果说之前还抱着生死由命之念,只是因为他不用给别人承担命运,既然两人为救他朝歌而来,那就没了不战到最后一刻的理由。 嗒嗒嗒嗒。 朝歌前冲,李四也在向他这边冲来。 然而。 站在朝歌身旁的燕归,却把他当作了挡箭牌独自一人,跑了。 “哧。”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嗒嗒嗒嗒。 距离再一次被拉近,感到着李四那股难以抗拒的强大威势,朝歌不由得想要躲闪。 可哪里还来的及。 化身恶鬼的李四,优势不止力量,更在于速度。 “嗵”的一声之后,朝歌毫无悬念地被撞飞了去。 “哈”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朝歌平直飞出的身体向后一个翻滚,右脚重踏地面再次对着李四直冲而去。 怪力是很惊人,速度是很恐怖,威压是很强烈,不过,当朝歌被对方结结实实的一下撞击,感受到的,却简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相比于他这段日子遇到的那一个又一个难以想象的变态,朝歌总感觉身为天道门掌门人,对方似乎也太弱了一些。 嗒嗒嗒嗒。 双方再一次飞速靠近。 李四打算像之前对待燕归一样,抓住朝歌脚踝把给他揪起来,再在地上狠狠摔上几摔。 大背摔! 以超越众人想象的精准,朝歌拽住了李四高速伸来的右,就势反身弯腰,将其高高甩起后,再重重地摔在了青石地面之上。 砰。 惊天巨响,青石板块块碎裂,而与李四背脊碰触的地上,瞬间出现了一处巨大深坑。 “” 鸦雀无声。 因为完全无法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之前朝歌挥舞人身长剑横扫自身,众人还可以主观理解为这是二师伯私相授受的独门绝技。 那么,现如今众弟子已完全无法承认眼睛所见的事实。 毕竟,大家对朝堂都太熟悉了。 “我说哈,你们还不承认抓错人了吗?”朝歌俯视着仰躺在大坑之掌门李四,开口问道。 “看来,你还是没有认清现实啊。”掌门翻身跳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即便是朝歌如此强悍的一击,也一样毫发无损,“你的血液早已经开始转为黄金血,你现在所拥有的巨力与超强防御,也正是龙化的表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哑巴 () 战火从山脚燃至奉天峰顶,处处厮杀砍伐,唯有孤伶伶远离混战的那一位胖子哥显得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远距山门之下,上官勇正在第二次尝试着上山,但不再像前回那样气息狂放c拦者辟易,这一回,他决定安安静静地走上去。 他也真的很好奇,敌人到底在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侵入并篡改掉他的意识。而在他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到底是他自己主动走下山的,还是被对方用了什么方法传送回去了呢? 可仅仅走了半程,他想要的安静便没了。 山间的道士们,纷纷舍弃掉自身的对向他围了过来,长剑阔刀,像雨点一般劈到。 乒乒乓乓。 上官勇体内气息流转,脚底生风,一时间天地气息大乱,长剑阔刀反弹而回,那些道士被自身的兵器砸的满头是血,眼看着摇摇欲坠,便要即刻倒下。 然而,奇迹般地,道士们全都硬生生止住身躯的倒势,下一瞬儿,兵刃再临。 “这些人,似乎完全不再乎自身的生死呢。”上官勇皱眉。 他并不认为天道门会有像自家军队那样的视死如归。不过,敌人再如何英勇,倒也撼动不了他的心神。 呼呼呼呼。 劲风狂暴,较之前两次更加凶狠霸道。 砰砰砰砰。 血流全身,奄奄一息间,众人却继续义无反顾地发起攻击。 呼呼呼呼。 强风再起。 砰砰砰砰。 几次番,眼前所见,已全是四处乱飞的断肢,与业已成河的血流。 明明是自身在进行着惨无人道的虐杀,可上官勇却眉头紧蹙,目光亦也渐趋寒冷。 因为。 这些道士,本该死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做的脚?” “难道说,他在通过意识跟自己的进行那番对话时,就把这份假象送入到了自己脑?” “该死,明明此前是那般肯定这家伙不是使用幻术来着,现如今竟然又要全部推翻?” 疑问层出不穷,胖子哥微眯起双眼,抬首看向了那个长相普普通通的小道士。 对方的目光,沉静似水。 “不对,如果真是幻术,我总该有所察觉。更何况,这家伙也不可能只幻化了这般羸弱的杂鱼出来。” “是了。”想到答案的一刻,上官勇的目光冷冽到了极致。 “没想到,天道门里也会有你这样的疯子兼变态。” 声音冷冷的传出。 “” 没有辩解,算作默认。 突然之间。 无论身着深黄道袍,或还是身披黑色铠甲,无论是正在缠斗双方,或还是早已倒在血泊之伤员,甚至是尸首只要是身处上官勇方圆百丈之内的躯体,全都向着他蜂拥而至。 道门四大禁术之首--傀儡识。 这套功法能被列为道门禁术首位,并不是因为它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相反,这套功法自诞生以来,从没有人修炼成功过。 而之所以它会位列禁术之首,却是因为神秘。 别说是道门弟子无缘得见,就连历代天道门掌门也没人知道这套功法的被收录在了哪里。 它的存在,也就只在道门名录上有所提及。 死尸操控,对亡者不敬;活人侵识,亦过于歹毒。 虽未见其真章,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天道门于百年之前,也第一次有了禁术之说。 上官勇虽非正统道门弟子,却也算作一脉分支,道门典故与禁忌多少他是知道一些。 亲身感受意识被侵,眼见死尸被控哪里还能不明白对所修功法。 “龙卷风!”于“活生生”的死人堆里爆发出一声怒吼,破碎的尸块顷刻间沾黏了半条山道。 血雨倾盆。 引起满山惊恐。 “唉,我的那些师兄弟们早已经死去,可你们的那些战士都还是活人啊。”毫无情感的意识之声传来,“为了你们的计划出生入死,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杀掉,不觉得愧疚吗?” “你说他们活着就说着啊?”上官勇一面撇嘴,一面大踏步前行,“你要是能拿出证据来,我就表现下愧疚模样给你看好了。” “意识很坚定啊。”小道士平淡无绪的意识再度传来。 “倒也没你说的那么好啦,不然也不会一开始着了你的道儿。”上官勇谦虚着。 “”小道士沉默。 “你不是要拖时间吗?要不要在你死之前给我讲讲你如何得到这套功法的?我还是很好奇的啦。”缓步逼近,上官勇带着肆意的嘲笑。 “哈,光靠名气是杀不死人的。”小道士像是在笑,可惜意识之声还是那样平淡无绪。 身距百尺。 上官勇停脚,起式。 一时间,漫山遍野,威压弥散。 “”面对天地间突如其来地这一股惊人威压,立于上官勇头顶之上的小道士先是皱了皱眉,继而,洒然一笑。 轰。 一掌击出。 山道周遭的天地气息骤然一凝,随掌势而落,威重如山,可在距离上官勇还有段距离之时,那些天地元气却于瞬间崩散。 “看来天道门的‘知世’,并不单单就只情报上那两个而已啊。” 无数道极细的无形线条,出现在小道士眼前,那些线条锋利到了极点,仿佛可以切割世间一切事物。 风之刃。 然而。 挟着难以想象的速度与力量的风之刃,进入小道士身前半尺,骤然静止。在其身前,仿佛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不动如山! 山崩之声频频传出。 可无论怎样,一道道接踵而至的风之刃,均也无法穿透那一道屏障。 风吹山削,水滴石穿,风不能入,就要狂吹不止。 上官勇袍袖鼓动,袖风刃连续不断地破空直击,整片山间,都开始回荡起凄厉的山岚之音 霸道至极的打法,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神,也包括正在苦苦支撑的小道士。 面对着上官勇华丽的风之刃,他的应对段是这样的笨拙,却也毫无它法。 就算是梁蕴站在对方身前,也只能避,而无法破。更何况是刚刚被“大师伯”强行提入知世境界的他呢。 所谓身距百尺,只是模糊的概念。可明明这个上官勇只被他意识控制了一次,却能精准发觉了他意识侵入的最佳距离。 足以让人感到恐怖的家伙。 先行出分量不够,被动防御亦也难熬,小道士心下喃喃:“不愧知世境界第一人。” 强攻,死守。 瞬息交数合。 “不动如山”终究在地动山摇间,轰然塌陷。 上官勇缓步而上,在经过小道士身旁时,留意到一个细节。 “没想到”上官勇叹息,“竟然是个哑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决断 () 从山门往下,一直延伸到山脚,整条上山路上都是一片混乱,到处充满着火光。可一旦到达作为道路终点的山门领域,四下里便再没有了任何声音,安静的令人心悸。 山门之上,许一与唐的对峙还在继续,完全收刹不住的气息连续不断地向着四面八方狂飙劲射。 嗒c嗒c嗒c嗒。 无惧于堪比重弩流矢的漫天劲气来袭,一名身着布衫的帅大叔,从山门处走了出来。先是略带困惑地向着对峙的两人歪了歪脖子,然后,他眯起眼睛问道:“我说二位,这是在摆什么造型呢?” 吴增没有急着上前补刀,虽说眼前的萧墙内乱,孰敌孰友应该再为明显不过,倒因他自身的些许疑虑与思考,便有些难以抉择起来。 “”许一沉默不语,似乎是认为形势已无可挽回,神情略显伤感和无奈。 “”唐也没有开口,他是觉得真没这个必要。 眼前到来之人有些难缠,这场战斗的胜负也仅在对方的一念之间:如果吴增觉得他这一方有着压倒性的优势,那么,他就可以因此笃定他的少主会是安全的。否则,即便附魔组织的声誉一向很好,但在这种关键时刻,因为此间实力的过于平衡,头脑发热之际,也就难免会采取一些违背约定的极端段了 “好吧。”等待片刻后,吴增叹气,“既然都没有什么想说的,那我现在就不应该再等了。” 话音未落,人已出。 在面对自身所要击杀之人的骇然失色之下,吴增神情微惘地自言自语道:“我能否承受这出的代价呢?” 说到底。 谁都不值得他去相信啊。 既已到了这般田地,一切,也就只能相信自身。 所以,吴增根本没有选择把哪一方作为盟友,而是双拳齐出。 轰。 催动至知世巅峰的一对拳头,同时轰砸在了敌我双方的身上。 噗。 噗。 许一c唐双双飙血而飞。 “这样做,整个人世间,你再也难以立足。”同时撩拨世间最高的那两个庞然大物相较于帮助许一灭杀掉自身,唐更加难以置信吴增的选择。 “年纪大了就不该总想那么多事,念头钻进牛角尖,可就再也钻不出来了。”吴增望了望吐血倒地的两人,叹了口气道,“所以说,走一步c看一步不好吗?” 唐依旧不敢相信这亲眼所见的事实,口犹在喃喃逼问:“哪怕是你那微乎其微的救人成功率和将面临道魔两家无穷无尽的追捕也不在乎吗?” “”吴增沉默。 所谓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又何尝不是用来唬骗自身的呢。 片晌之后,吴增眼神变得一派坚定:“不去想,就总会好过些,对于我来说,现在最重要是先救下少主。” “呵,幼稚。”一声嘲笑后,唐闭目不语。 “”沉默地转过身去,吴增准备上山。 就在这时,大长老许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然后,挣扎着伸开双臂 他这番举动,很明显还是想要拦住吴增的去路。 “心脉都断了,就应该跟你那师弟一样老老实实的坐在地上等死。”吴增面色冷淡。 “”许一不言不语,就这么沉默的望着吴增。 “唉。”直视起许一那双坚定眼眸,吴增摇头继续说道:“你也别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了不行吗?” “嘿”许一笑容苦涩,张开的双臂开始有了下垂的趋势。 “唉。”吴增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做了这么多年的师兄弟,一夕反目,你们也总该有些遗言来相互做个道别吧?” 面对垂死的老人,吴增虽言语故作冷酷,却隐隐流露出一丝怜悯之意。 “难道你就不是我的师弟了吗?”许一已经站不稳了,说起话来,更开始大口地喘着气,“在我印象里,我可从不记得你有这么狠心啊。” “我早就说过,我跟你的道门,没有任何关系。”吴增成熟英俊的脸有些泛红,或是因为心底被触动,或只因那一份怒意。 “让开!”吴增向前重踏一步。 地晃山摇。 “”许一摇摇欲坠。 然而。 依然不肯倒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再次开口之时,吴增额头暴突的青筋业已平复,神色也基本恢复正常。 “原本,那一晚是想让你在山下好好瞧一瞧你家少主的觉醒却被无情地打断了呢。”许一用力抓了抓胸口,那里实在痛得厉害,但有些事情,他死也还是想弄清楚。 “找到那个人了?”停下脚步,吴增显然对这话题有了些许兴趣。他所说的那个人,是当晚用漫天石雨吓晕朝堂c砸晕梁蕴的神秘人。 “没有。”许一摇了摇头,“照理说,无论是我徒儿梁蕴的‘一语成谶’,或还是那漫天的石头雨,都能很轻易地促使朝堂觉醒,毕竟,他如果真在那时候觉醒,时间就跟我早年卜卦的结果趋于一致了” 许一没有再说下去,一部分是因为自身伤情严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实在太辛苦;而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他想听吴增说说。 “哦,你是在问我?”两人沉默了片刻后,吴增这才恍然大悟,随即,他也不卖官司,直接开口接道,“少主他那时候确实已经觉醒了。” “果然还是你封印了他的觉醒。”许一点了点头。 “不是封印,况且,我也没那能力。”吴增摇头,“说起来,我也只是很熟悉你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所以,只要施以援帮少主瞒过当晚就足够了。” “呵”许一苦笑着颓然坐下,喉间强忍下的又一口鲜血喷满了前胸,倒是因为本就早已浑身浴血,却也就看不出有何区别罢了。 忽然间,他又像是想起了一事,抬起头,开口问道:“这么说,你看到那个人了?” 微微皱了皱眉后,吴增终究还是一脸苦涩地点了点头,道:“当他站在山巅下起那场石头雨,我就已经认出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 制约 说起吴增身份,出身“极目”世家的他,也曾身为天道门掌门继任者。 作为天下修行门派的统领,天道门有它自己的风度,它接受信仰者的朝拜,也接受任何不服之人的挑战。而门中的继任者,身为山门执外事之人,也就难以避免地负责起这项繁琐工作。 荣为世间巨擘,天道门也有它自己的严恪,门中继任者接受挑战,战败则将无权继位掌门,直至想方设法再行打败对方为止。 当年,吴增在败给一名石姓青年之后,曾花了数年时间去寻找对方以求再战,偏生那位小哥神秘到了极点,以天道门在世间如此大的威势和影响,居然在这数年来没有探听到此人任何行踪。 其后种种,吴增也因朝崇阳之故离开了天道门。 再然后,在少主成年礼的那一晚,早便听闻过觉醒预言的他,恰如许一所预料的,在山脚关注着朝堂的觉醒。 当然,那时的他,早已经先一步完成了部署,他只是不确定他做的那点手脚能否瞒得住天道门的眼睛。 然而,情势急转直下,梁蕴“一语成谶”的效果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朝堂身体里被他暂时压制住的血脉,即刻便将爆发。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也就在那一时刻,业已中年的石域城,再一次降临在天道之巅。随之而来的那毫无休止的漫天石雨,则让吴增再一次回想起了当年的惨败。 既然连他最终都没能抗的下来,更不要说当时还要保护着一个人的梁蕴。 梁蕴气息耗尽陷入昏迷,而正当吴增心急少主安危之际,早已失去意识的朝堂,成功停下了漫天的石块。 虽然只是靠“极目”感应,难以百分百确认,但在心底承认少主真正觉醒的那一刻,吴增依然激动到泪流满面。 可喜极而泣之后,便只留下满脑子的疑惑-- 这些年,这个叫作石域城的男人到底去了哪里? 他为什么又会恰巧地出现在这里,来帮助少主完成觉醒? 当然,如果他不出现,梁蕴似乎一样可以无视自己的阻挠使得少主完成觉醒。那么,他这么做,就绝对是想要让少主的觉醒瞒过天道门的耳目。 因为龙皇将逝,天道门想让少主觉醒很好猜测,可他到底又是怀着什么样目的? 而要说起当晚之事,看到这场石头雨的不光他吴增,唐七也在山脚看到了据祁焰的说法,唐七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场石头雨,才最终选择了放过他。 那时候,吴增的猜测是天道门想让他知道朝堂的觉醒而故意留的活口现在想来,那也只是唐七留给天道门的一个借口。 或者说,是唐七留给天道门的一个启示 关于让朝堂附魔的启示。 如此一来,如果说石域城是附魔组织的人,而唐七留下祁焰的性命,乃两人共同下的一步棋,那便完全说得通了。 虽说吴增在天道门的身份唐七很清楚,但他出身的世家,却是除了许一之外,无人知晓。 唐七要做的是要让天道门相信朝堂并没有觉醒,而又要让天道门相信吴增已经相信朝堂觉醒的事情。既是如此,在唐七看来,祁焰这个活口就非常有必要了。 所以,吴增认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天道门的原计划就跟唐七同祁焰所说的一样,是要杀了他。而附魔组织的计划,则是此前吴增在看到唐七叛变的一刻,让他从最开始抓到的一点模糊线索,逐渐摸清了整个事件的大体脉络-- 唐七应该是向天道门隐瞒了少主觉醒的事实,从而诱导或者是直接提出让身为附魔组织棋子的他帮助少主完成附魔的事情。顺理成章,这一切是让天道门以为自身在掌握主动,其实,却是附魔组织已经布置好的又一步棋。 这一连串的推论,让吴增推想起来并不算太辛苦。 虽说身为棋子,他的用途极为有限,但道魔双方要如何落子一事,既是要围绕他和少主布局,则必然也就会被他这个棋子自身的能力所局限。 但无论推论成立与否,到了这种时候,其实已经没多大意义。 况且,这乃事关世间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斗争,吴增能看明白这些已经很难得了,所以,他不打算c也没能力更深一步的探究。可有一件事情,却是从那个夜晚以来他最为疑惑c也最想知道的 其实呢,想通这件事情对吴增解开局面也几乎没有任何推动作用。甚至可以说,如果他真要是想通了这个疑惑,他会发现他所认为的理所当然,就又变得没那么理所当然了。 这许多年来,吴增因为那场败北,产生了难以消解的执念,从而难以越过知世这座高峰。所以,当石域城再次出现在天道山巅,他便一直在困惑对方到底又是因为什么而迟迟没有超越? 当然,那时候吴增压根儿就没有思考过封山大阵是不是已经无力再封杀越境之人。 其实,别说是他,就连附魔组织和天道门自己,也都在盲目的相信封山大阵的强大。就如同故事里被拴在一个小木桩上的那头大象,幼年时百般尝试,却最终没有勇气再次挣扎逃脱。 可就算现如今,吴增真的发现封山大阵失去了效用,他也没觉得石域城实际上早已经越世。而一心一意的以为,对方是接受附魔组织的安排和唐七作着里应外合。 高山仰止。 无论是天道门还是附魔组织,它们都是高大无比,高到了每一个人都要伸脖仰望c满心感叹。 所以,包括吴增在内,没人会去想象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即便是旁人拿出铁一般的证据来时,都会让人很难相信。可实际上,这种可能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了-- 石域城并非附魔组织的人,而是燕王的人。 而燕王呢,他从始至终就是打算把天道门跟附魔组织一同算计! 没人会想到,区区一个偏于烟瘴之地的小小王爷会是这么的胆大妄为。而就连身居天道后山的那一条老龙,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耍起阴谋诡计,只是靠着它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才惹得道门同情怜悯啊。 天道门在设局,附魔组织在设局,便连燕王也来掺和一脚如果时间允许,吴增真想把很多事情掰扯个清清楚楚,但他的少主正危在旦夕。 “我早就说过,我们都被这条老龙耍的团团转啊。”吴增再一次抬脚向着奉天峰迈近,路过许一身旁时,忍不住又要重提他那一贯的论调,“所以,我早就奉劝过你,道门守着这座山根本毫无意义。现在好了,连命都没了” 就住在天道山脚下,同他这个“邻居”,吴增倒也并没有很多机会搭上话。 反倒是天道门每一次来剿,吴增都会喋喋不休的告诉对方他认定的那一个事实:龙皇是被囚禁在天道山,而所谓的封山大阵,其实,也只是为了困龙所设。 天道门四处寻找龙皇肉身,如果真的被他们找到了,引起灾祸的,反而,正是自家山门。 “如果我说,我只是想把肉身找到并控制起来,而从未想过要把其归还给龙皇呢?”生命的最后时刻,天道山大长老终于还是说出了没有任何人知晓的实话,“其实,我也一样从来没信任过它啊!” “但是你以为龙皇将越世的途径刻于长虹峰,让道门帮他寻找肉身,却没有任何制约吗?” “制约一直都在,道门也一直都知悉一一违约者,道心破灭。” “原来如此。”吴增苦笑,“这也就是你从未打算越世的原因喽?” 难怪他一直寻不到越世的途径,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走上那条路。而他的这些曾经的师兄弟们,也一样! “天道门不是它龙皇找回自己的工具,总有一天道门也会找到属于我们自己的越世之路,再不济也要逼着这条老龙再给我们指点出一条正确的路。” “唉。”摇着头上山,吴增心说他这位曾经的大师兄,还真可谓是一位野心勃勃的修罗王呐。 言尽于此,吴增更加确信,天道门的布局远还没有结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 龙血 血祭,并非天道门的祭祀仪式,而是一个关于龙文的解读。 龙文提到,如果封山大阵停止运转,到时候,不光天道门,甚至整个人世间都将陷入一场浩劫,而这场祭祀也只有当天道山的封山大阵停止运转的那一刻才能够举行。 然自此阵出现以来,已经过去了无数年,也从没有见过此阵有停止运转的迹象。于是,从未举行过的血祭,也就仅是一个血腥的传说而已。 直到当那一天梁蕴去了一趟后山,命中注定地,他“望”见了这个令人震惊的天机。 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龙皇死亡的阴影缓慢来临,封山大阵也渐有了停转的迹像 要说在此之前,就算是连天道门大长老许一都不是很清楚祭祀仪式的具体要求和流程,所以他让梁蕴暂时瞒下了自身所见所闻,师徒两人也开始想法设法使得大阵恢复生机。 双管齐下永远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案:一方面着手准备血祭事宜,而另一方面,则是要让朝堂继承下时之王的能力。 可毕竟想修复这座阵并非易事,朝堂那小子即便是学会了,也并不一定就真得靠谱。稍有差错,被阵中龙力反噬,丢掉的也不光是他的性命所以梁蕴打定的却又是另一番注意:他想凭着天道望气,将这种能力学会。 而要说到许一所谓的闭关,其实就只是他一直留在龙文殿里参悟。可就在他苦思无果筹莫展之际,梁蕴带回了那个叫做碧若江的雪狼少女。 虽说带回的人并不能如设想中帮助朝堂完成附魔,不过,让他大感意外地,从碧若江口中,许一得以确认了血祭需要的祭品。 当然了,为了保险起见,他是将所需破解的龙文拆解之后才让碧若江翻译的。 可想要完成这件祭品却是极为困难 因为,如果以破译出来的祭品要求来看,血祭需要的的祭品,竟真的是血。 龙血! 早在被囚禁之时,朝歌就听过他血液变成了什么黄金血的言论。 不过,大难不死的他倒也秉持无所谓的态度,反正这群老道士,就是在千方百计的想要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所以,朝歌也没有闲得无聊到给自己放下血看看是否真的变成了黄金血。他昏迷之前还是满身的伤痕,内伤也并不轻,既然天道门神奇般的把他给医治好了,顺便做了点手脚也是很有可能的。 照如此想来,这一切就都是天道门的阴谋,难怪他如何解释对方都听不进去呢。 那么,此际想要离山,就只能靠着他自己硬闯出一条下山路了。 “小心了!”眼见老道士防御力如此惊人,朝歌也不再废话,一个飞身跳起后,直接举起拳头,狂霸地锤向尚还站在坑中的李四头顶。 “小子,有种!”恶鬼李四冷笑,飞地举臂相架。可惜这一次朝歌并没有一贯的“刻意留力”,而是百分之百的最佳状态。催至极致的气劲外加上自身并未察觉到的“龙力”,这一拳,强若惊雷。 哐! 李四瞪大眼睛,横架在头顶上的手臂,瞬时间一片血肉模糊,而已然站在坑洞的双脚再次下沉,半截身子埋在了地里。 “怎c怎么会?”这下,就连一直强装作漠不关心的王二,都开始皱眉暗叫。 飞身。 朝歌再次举起拳头 嗖。 眼疾脚快的赵五,朝着两人对战的地方冲来。 重拳下落。 “斩铁!”赵五一声高叫,一道耀眼剑光直扑向朝歌垂直下击的右臂。 要使出如此惊人的重拳攻击,身体内可以用于引导的气息会在瞬时全部聚集至拳头之上,那么,整个身体就没办法进行防御。赵五的剑气连铁都能轻松切断,更别说是仅靠血肉铸就的胳膊了,即便你是通过龙血加强体质,亦也是一样。 唿。 仿若未见,朝歌的重拳继续砸下,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 嗬。 李四双手交叠举在了头顶,将气息更多的附在了外侧那条完好无缺的右臂之上。 砰。 较比之前更加洪亮的巨响,李四整个人被再次狠狠地砸进了地下。 石板下的泥土,直没到他的胸口。 呲。 就在同一时刻,赵五的剑气也已然赶到,切破了朝歌身上的道袍,眼见就将砍断朝歌的这一条胳臂。 “大泼刀!” 一人大叫杀到。 刀气如水狂泼,一发不可收拾,却是逃跑的燕归拍马赶到。 说真的,燕归可以不用管朝歌,就像他所说的,他们其实不熟,况且以他现在的境界修为,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把人从天道山上带走。 以往,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一旦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总是习惯性地会向家里求援,不过这一次,家里的老爷子似乎铁了心的不想让他参与此事。 当初,在碧若江收到朝堂的鹞鹰传书后,得知了奉天峰上这家伙竟真是他的朝小哥,燕归二话没有,扭头离开了碧若江的小院。 紧接着,他再一次去到郁苍镇上的那家叫作梨花坊的妓院,把一封写给石域城的信递给了萱儿,他自是希望石域城能够回心转意,帮他救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清楚,时间上都应该来不及了 “你要做的事情我不会拦阻你,但你要小心些。”送别之时,萱儿咬着下唇叮嘱道。 燕归笑笑:“既然要上这天道山,咱儿便没有想过能活着回来,或者说,咱儿就没有想过要一个人回来!” 既然没想着一个人回去,那么,燕归自然也就不会撇下他的朝小哥一个人逃跑了。墙壁之前被他撞出了一个大洞,这厢儿好容易在土堆掩埋里摸回自身那把阔刀,燕归又杀了回来。 砰。 刀气c剑气两厢儿相撞,朝歌被爆开的劲气吹飞。 “一声不吭就跑了,难道你就不怕把我气出个好歹儿来?万一因为你的逃跑,我一分神被对方打成了猪头,可要怎么办?”查看了一眼只被擦伤的右臂,朝歌嘴上抱怨连连,面上却还是一副笑吟吟模样。 “哈,反正咱儿一直就对你这张小白脸看不顺眼了。如果真被揍成了猪头,咱儿倒也乐见其成嘛。”自上山以来,燕归一直都在把自己当作一位慷慨赴义的勇士,直到这一刻,听闻朝歌的调侃,终于忍不住笑骂出声来。 老以为是朝歌变成了疯子,其实在朝小哥眼中,傻傻跑来送死的他才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喂,臭道士,在自己家里暗箭伤人,你还真不要脸到了极致啊。”燕归扭头看向赵五,一脸的鄙夷。 “你”赵五气得浑身发抖。在自家徒弟面前被人这般贬损,他的脸都是绿的。 “欺师灭祖的东西,师父想怎么教训都是应该的。”弟子们在其身后纷纷给予声援,“你们刚才还不是不要脸的想要二打一。” “谁要二打一了?明明咱儿有退下去让他们公平的一打一好吧。要不是这个臭道士搞偷袭,咱儿打死也不会出手的。”燕归翻脸不认帐。 开玩笑,现在敌方已经出手两个人了,要是再不小心弄成了二打三的局面,根本没胜算嘛。 “如果那个明显有所顾及的国字脸不出手,现在场中两人都已经受了伤,正是己方的大好机会啊。”燕归心下盘算着。 踏。 虽说燕归心中有着如此美好的愿景 然而。 王二终究还是下场了。 “他奶奶滴。”燕归心下这个郁闷,“咱儿还真是个乌鸦嘴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 吸功 说起吴增身份,出身“极目”世家的他,也曾身为天道门掌门继任者。 作为天下修行门派的统领,天道门有它自己的风度,它接受信仰者的朝拜,也接受任何不服之人的挑战。而门中的继任者,身为山门执外事之人,也就难以避免地负责起这项繁琐工作。 荣为世间巨擘,天道门也有它自己的严恪,门中继任者接受挑战,战败则将无权继位掌门,直至想方设法再行打败对方为止。 当年,吴增在败给一名石姓青年之后,曾花了数年时间去寻找对方以求再战,偏生那位小哥神秘到了极点,以天道门在世间如此大的威势和影响,居然在这数年来没有探听到此人任何行踪。 其后种种,吴增也因朝崇阳之故离开了天道门。 再然后,在少主成年礼的那一晚,早便听闻过觉醒预言的他,恰如许一所预料的,在山脚关注着朝堂的觉醒。 当然,那时的他,早已经先一步完成了部署,他只是不确定他做的那点手脚能否瞒得住天道门的眼睛。 然而,情势急转直下,梁蕴“一语成谶”的效果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朝堂身体里被他暂时压制住的血脉,即刻便将爆发。 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也就在那一时刻,业已中年的石域城,再一次降临在天道之巅。随之而来的那毫无休止的漫天石雨,则让吴增再一次回想起了当年的惨败。 既然连他最终都没能抗的下来,更不要说当时还要保护着一个人的梁蕴。 梁蕴气息耗尽陷入昏迷,而正当吴增心急少主安危之际,早已失去意识的朝堂,成功停下了漫天的石块。 虽然只是靠“极目”感应,难以百分百确认,但在心底承认少主真正觉醒的那一刻,吴增依然激动到泪流满面。 可喜极而泣之后,便只留下满脑子的疑惑-- 这些年,这个叫作石域城的男人到底去了哪里? 他为什么又会恰巧地出现在这里,来帮助少主完成觉醒? 当然,如果他不出现,梁蕴似乎一样可以无视自己的阻挠使得少主完成觉醒。那么,他这么做,就绝对是想要让少主的觉醒瞒过天道门的耳目。 因为龙皇将逝,天道门想让少主觉醒很好猜测,可他到底又是怀着什么样目的? 而要说起当晚之事,看到这场石头雨的不光他吴增,唐七也在山脚看到了据祁焰的说法,唐七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场石头雨,才最终选择了放过他。 那时候,吴增的猜测是天道门想让他知道朝堂的觉醒而故意留的活口现在想来,那也只是唐七留给天道门的一个借口。 或者说,是唐七留给天道门的一个启示 关于让朝堂附魔的启示。 如此一来,如果说石域城是附魔组织的人,而唐七留下祁焰的性命,乃两人共同下的一步棋,那便完全说得通了。 虽说吴增在天道门的身份唐七很清楚,但他出身的世家,却是除了许一之外,无人知晓。 唐七要做的是要让天道门相信朝堂并没有觉醒,而又要让天道门相信吴增已经相信朝堂觉醒的事情。既是如此,在唐七看来,祁焰这个活口就非常有必要了。 所以,吴增认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天道门的原计划就跟唐七同祁焰所说的一样,是要杀了他。而附魔组织的计划,则是此前吴增在看到唐七叛变的一刻,让他从最开始抓到的一点模糊线索,逐渐摸清了整个事件的大体脉络-- 唐七应该是向天道门隐瞒了少主觉醒的事实,从而诱导或者是直接提出让身为附魔组织棋子的他帮助少主完成附魔的事情。顺理成章,这一切是让天道门以为自身在掌握主动,其实,却是附魔组织已经布置好的又一步棋。 这一连串的推论,让吴增推想起来并不算太辛苦。 虽说身为棋子,他的用途极为有限,但道魔双方要如何落子一事,既是要围绕他和少主布局,则必然也就会被他这个棋子自身的能力所局限。 但无论推论成立与否,到了这种时候,其实已经没多大意义。 况且,这乃事关世间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斗争,吴增能看明白这些已经很难得了,所以,他不打算c也没能力更深一步的探究。可有一件事情,却是从那个夜晚以来他最为疑惑c也最想知道的 其实呢,想通这件事情对吴增解开局面也几乎没有任何推动作用。甚至可以说,如果他真要是想通了这个疑惑,他会发现他所认为的理所当然,就又变得没那么理所当然了。 这许多年来,吴增因为那场败北,产生了难以消解的执念,从而难以越过知世这座高峰。所以,当石域城再次出现在天道山巅,他便一直在困惑对方到底又是因为什么而迟迟没有超越? 当然,那时候吴增压根儿就没有思考过封山大阵是不是已经无力再封杀越境之人。 其实,别说是他,就连附魔组织和天道门自己,也都在盲目的相信封山大阵的强大。就如同故事里被拴在一个小木桩上的那头大象,幼年时百般尝试,却最终没有勇气再次挣扎逃脱。 可就算现如今,吴增真的发现封山大阵失去了效用,他也没觉得石域城实际上早已经越世。而一心一意的以为,对方是接受附魔组织的安排和唐七作着里应外合。 高山仰止。 无论是天道门还是附魔组织,它们都是高大无比,高到了每一个人都要伸脖仰望c满心感叹。 所以,包括吴增在内,没人会去想象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即便是旁人拿出铁一般的证据来时,都会让人很难相信。可实际上,这种可能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了-- 石域城并非附魔组织的人,而是燕王的人。 而燕王呢,他从始至终就是打算把天道门跟附魔组织一同算计! 没人会想到,区区一个偏于烟瘴之地的小小王爷会是这么的胆大妄为。而就连身居天道后山的那一条老龙,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耍起阴谋诡计,只是靠着它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才惹得道门同情怜悯啊。 天道门在设局,附魔组织在设局,便连燕王也来掺和一脚如果时间允许,吴增真想把很多事情掰扯个清清楚楚,但他的少主正危在旦夕。 “我早就说过,我们都被这条老龙耍的团团转啊。”吴增再一次抬脚向着奉天峰迈近,路过许一身旁时,忍不住又要重提他那一贯的论调,“所以,我早就奉劝过你,道门守着这座山根本毫无意义。现在好了,连命都没了” 就住在天道山脚下,同他这个“邻居”,吴增倒也并没有很多机会搭上话。 反倒是天道门每一次来剿,吴增都会喋喋不休的告诉对方他认定的那一个事实:龙皇是被囚禁在天道山,而所谓的封山大阵,其实,也只是为了困龙所设。 天道门四处寻找龙皇肉身,如果真的被他们找到了,引起灾祸的,反而,正是自家山门。 “如果我说,我只是想把肉身找到并控制起来,而从未想过要把其归还给龙皇呢?”生命的最后时刻,天道山大长老终于还是说出了没有任何人知晓的实话,“其实,我也一样从来没信任过它啊!” “但是你以为龙皇将越世的途径刻于长虹峰,让道门帮他寻找肉身,却没有任何制约吗?” “制约一直都在,道门也一直都知悉一一违约者,道心破灭。” “原来如此。”吴增苦笑,“这也就是你从未打算越世的原因喽?” 难怪他一直寻不到越世的途径,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走上那条路。而他的这些曾经的师兄弟们,也一样! “天道门不是它龙皇找回自己的工具,总有一天道门也会找到属于我们自己的越世之路,再不济也要逼着这条老龙再给我们指点出一条正确的路。” “唉。”摇着头上山,吴增心说他这位曾经的大师兄,还真可谓是一位野心勃勃的修罗王呐。 言尽于此,吴增更加确信,天道门的布局远还没有结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 逆天 血祭,并非天道门的祭祀仪式,而是一个关于龙文的解读。 龙文提到,如果封山大阵停止运转,到时候,不光天道门,甚至整个人世间都将陷入一场浩劫,而这场祭祀也只有当天道山的封山大阵停止运转的那一刻才能够举行。 然自此阵出现以来,已经过去了无数年,也从没有见过此阵有停止运转的迹象。于是,从未举行过的血祭,也就仅是一个血腥的传说而已。 直到当那一天梁蕴去了一趟后山,命中注定地,他“望”见了这个令人震惊的天机。 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龙皇死亡的阴影缓慢来临,封山大阵也渐有了停转的迹像 要说在此之前,就算是连天道门大长老许一都不是很清楚祭祀仪式的具体要求和流程,所以他让梁蕴暂时瞒下了自身所见所闻,师徒两人也开始想法设法使得大阵恢复生机。 双管齐下永远是最妥善的处理方案:一方面着手准备血祭事宜,而另一方面,则是要让朝堂继承下时之王的能力。 可毕竟想修复这座阵并非易事,朝堂那小子即便是学会了,也并不一定就真得靠谱。稍有差错,被阵中龙力反噬,丢掉的也不光是他的性命所以梁蕴打定的却又是另一番注意:他想凭着天道望气,将这种能力学会。 而要说到许一所谓的闭关,其实就只是他一直留在龙文殿里参悟。可就在他苦思无果筹莫展之际,梁蕴带回了那个叫做碧若江的雪狼少女。 虽说带回的人并不能如设想中帮助朝堂完成附魔,不过,让他大感意外地,从碧若江口中,许一得以确认了血祭需要的祭品。 当然了,为了保险起见,他是将所需破解的龙文拆解之后才让碧若江翻译的。 可想要完成这件祭品却是极为困难 因为,如果以破译出来的祭品要求来看,血祭需要的的祭品,竟真的是血。 龙血! 早在被囚禁之时,朝歌就听过他血液变成了什么黄金血的言论。 不过,大难不死的他倒也秉持无所谓的态度,反正这群老道士,就是在千方百计的想要把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所以,朝歌也没有闲得无聊到给自己放下血看看是否真的变成了黄金血。他昏迷之前还是满身的伤痕,内伤也并不轻,既然天道门神奇般的把他给医治好了,顺便做了点手脚也是很有可能的。 照如此想来,这一切就都是天道门的阴谋,难怪他如何解释对方都听不进去呢。 那么,此际想要离山,就只能靠着他自己硬闯出一条下山路了。 “小心了!”眼见老道士防御力如此惊人,朝歌也不再废话,一个飞身跳起后,直接举起拳头,狂霸地锤向尚还站在坑中的李四头顶。 “小子,有种!”恶鬼李四冷笑,飞地举臂相架。可惜这一次朝歌并没有一贯的“刻意留力”,而是百分之百的最佳状态。催至极致的气劲外加上自身并未察觉到的“龙力”,这一拳,强若惊雷。 哐! 李四瞪大眼睛,横架在头顶上的手臂,瞬时间一片血肉模糊,而已然站在坑洞的双脚再次下沉,半截身子埋在了地里。 “怎c怎么会?”这下,就连一直强装作漠不关心的王二,都开始皱眉暗叫。 飞身。 朝歌再次举起拳头 嗖。 眼疾脚快的赵五,朝着两人对战的地方冲来。 重拳下落。 “斩铁!”赵五一声高叫,一道耀眼剑光直扑向朝歌垂直下击的右臂。 要使出如此惊人的重拳攻击,身体内可以用于引导的气息会在瞬时全部聚集至拳头之上,那么,整个身体就没办法进行防御。赵五的剑气连铁都能轻松切断,更别说是仅靠血肉铸就的胳膊了,即便你是通过龙血加强体质,亦也是一样。 唿。 仿若未见,朝歌的重拳继续砸下,根本没有丝毫的犹豫。 嗬。 李四双手交叠举在了头顶,将气息更多的附在了外侧那条完好无缺的右臂之上。 砰。 较比之前更加洪亮的巨响,李四整个人被再次狠狠地砸进了地下。 石板下的泥土,直没到他的胸口。 呲。 就在同一时刻,赵五的剑气也已然赶到,切破了朝歌身上的道袍,眼见就将砍断朝歌的这一条胳臂。 “大泼刀!” 一人大叫杀到。 刀气如水狂泼,一发不可收拾,却是逃跑的燕归拍马赶到。 说真的,燕归可以不用管朝歌,就像他所说的,他们其实不熟,况且以他现在的境界修为,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把人从天道山上带走。 以往,无论在什么时候,他一旦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时,总是习惯性地会向家里求援,不过这一次,家里的老爷子似乎铁了心的不想让他参与此事。 当初,在碧若江收到朝堂的鹞鹰传书后,得知了奉天峰上这家伙竟真是他的朝小哥,燕归二话没有,扭头离开了碧若江的小院。 紧接着,他再一次去到郁苍镇上的那家叫作梨花坊的妓院,把一封写给石域城的信递给了萱儿,他自是希望石域城能够回心转意,帮他救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也清楚,时间上都应该来不及了 “你要做的事情我不会拦阻你,但你要小心些。”送别之时,萱儿咬着下唇叮嘱道。 燕归笑笑:“既然要上这天道山,咱儿便没有想过能活着回来,或者说,咱儿就没有想过要一个人回来!” 既然没想着一个人回去,那么,燕归自然也就不会撇下他的朝小哥一个人逃跑了。墙壁之前被他撞出了一个大洞,这厢儿好容易在土堆掩埋里摸回自身那把阔刀,燕归又杀了回来。 砰。 刀气c剑气两厢儿相撞,朝歌被爆开的劲气吹飞。 “一声不吭就跑了,难道你就不怕把我气出个好歹儿来?万一因为你的逃跑,我一分神被对方打成了猪头,可要怎么办?”查看了一眼只被擦伤的右臂,朝歌嘴上抱怨连连,面上却还是一副笑吟吟模样。 “哈,反正咱儿一直就对你这张小白脸看不顺眼了。如果真被揍成了猪头,咱儿倒也乐见其成嘛。”自上山以来,燕归一直都在把自己当作一位慷慨赴义的勇士,直到这一刻,听闻朝歌的调侃,终于忍不住笑骂出声来。 老以为是朝歌变成了疯子,其实在朝小哥眼中,傻傻跑来送死的他才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喂,臭道士,在自己家里暗箭伤人,你还真不要脸到了极致啊。”燕归扭头看向赵五,一脸的鄙夷。 “你”赵五气得浑身发抖。在自家徒弟面前被人这般贬损,他的脸都是绿的。 “欺师灭祖的东西,师父想怎么教训都是应该的。”弟子们在其身后纷纷给予声援,“你们刚才还不是不要脸的想要二打一。” “谁要二打一了?明明咱儿有退下去让他们公平的一打一好吧。要不是这个臭道士搞偷袭,咱儿打死也不会出手的。”燕归翻脸不认帐。 开玩笑,现在敌方已经出手两个人了,要是再不小心弄成了二打三的局面,根本没胜算嘛。 “如果那个明显有所顾及的国字脸不出手,现在场中两人都已经受了伤,正是己方的大好机会啊。”燕归心下盘算着。 踏。 虽说燕归心中有着如此美好的愿景 然而。 王二终究还是下场了。 “他奶奶滴。”燕归心下这个郁闷,“咱儿还真是个乌鸦嘴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8章 压制 嗖嗖嗖嗖。 两件道袍频频翻转之下,是王二与朝歌无休止的寒冰对射攻击。两人的道袍都是一样被对手劲气撕扯的破破烂烂,不同点只是老道士浑身血线狂飙,而朝歌似乎一直就毫发无损! “哇哇哇,大开眼界了。”燕归一直就知道朝歌很强,但他身为孤者的徒弟到底强大到了什么程度,燕归也很好奇。而直到在见识了这惊人一幕之前,他从没想到这小子竟会是这般强大。 燕归在第一次见到碧若江的时候曾经说过:所谓境界的划分,纯属扯淡。他理所当然的认为虚名是最没有力量的东西,力量永远只在于力量本身 现在,他多多少少有些明白了。 所谓虚名,其实只是弱者对于强者的一种嫉妒称谓,当没有真正见识到那份恐怖的实力之前,就只意淫着对方比自己还要弱小罢了。 虽说对战两人使出的寒冰气劲燕归使不出来,可要说发出几道刀劲,燕归自认劲气威力绝不逊于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但让燕归瞠目结舌的,并不是这一道道几乎将道场射成筛子的寒冰气劲本身,而是气劲发出的速度与其堪称恐怖的数量。 这种速射倒让场间的战斗画面看起来很是雅致,但实际上的凶险足以让世上绝大多数修行者吓傻过去。 因为,要完成这种不间断的速射,就需要强行提升体内气息的导向,而这样做的后果:一来会使身体经脉始终处于高速运作状态,得不到休息就很容易受损,时间一长将导致经脉破裂;二来,这种气息在体内的高速运转,会在身体内产生大量热能,如果无法将这股热量迅速排出,越积越多之下,更会直接致使身体崩解,而死状较之前者,则会更加恐怖吓人。 其实,就算不去考虑这两条弊端对人体所造成的伤害,光是这种速射对于气息的消耗就已然难以估量了。 所以,无论在谁看来,这一老一少都彻彻底底的是两头怪物。 燕归很庆幸,与他交手的,不是那一头老怪物,而“仅仅”是头恶鬼。 拳速流影,力可劈山的恶鬼。 好在,此刻他手持大刀,倒勉强还能跟这位空手放对的敌人打成平手。不过与那边的一老一少颇具艺术气息的战斗相比他这边的战斗就实在太过于粗俗不堪了。 “啊啊啊,咱儿砍死你啊,砍死你。”燕归鬼叫没完,一把长刀胡劈乱砍。 “”虽然化身恶鬼,李四防御也增强不少,可面对燕归的惊人刀气,倒也不敢碰硬招架,唯有在闪躲中,寻求短身接近。 “就是这里。”终于,刀法中的破绽,在李四亮若星辰的眼眸里显露出来,下一个瞬间,李四已经从燕归刀法罅隙中钻入。 “啊”众弟子努力压抑着总会情不自禁脱口的叫喊声。在他们眼中,掌门师伯的行动,总是带有一股无比强烈外加诡异的违和感。因为那他庞大如恶鬼一般的身躯虽然看起来笨重异常,却又能使得他每一次速度的爆发都是如此无声无息c快速绝伦。而对于这种强烈刺激感官的违和感,他们能给出的合理答案似乎只有一个鬼。 “破!”李四蓄势而发的正中直拳击上燕归的胸口。 噗。 重拳吐劲,口喷鲜血的燕归顺势摔出。 这早已不是燕归第一次被李四重创了,最先是左肩,再是右臂,接下来是两肋,这一刻,终于轮到了胸口 呸。 口吐浓痰后,燕归翻身站起,脚下却是一阵儿虚浮。就燕归这一副摇摇晃晃的模样,任谁都清楚,这场战斗的天平似乎早已经失衡。 “干!”顾不得胸口剧烈的气息翻滚,一声怒吼,燕归举刀再上。 “还真是不要命的打法。”李四叹气。他堂堂一代天道门掌门人,竟悲惨到要陪个疯子打架。可不奉陪倒也不行,因为即便是个疯子,也真是个厉害透顶的疯子。 战斗继续。 啊啊啊。 一方继续自身的刀气纵横,而另一方则继续左躲右闪c寻敌破绽。 砰砰砰。 无数刀痕接连不断地碎裂着道场内所剩不多的青色石板。 噗噗噗。 刀痕在把石板碎裂后,开始砍进石板下的泥土之中。 “不妙!”突然间,李四心中一凛。 砰。 一道刀痕裂进李四皮肤底,破出热腾腾的血箭。低头望了眼自己左胸口的这条刀伤,李四眼现惊骇:“竟是自己开始跟不上这小子的速度了?” 可燕归又怎会是刀下留情之辈,不给李四思考的时间,毫不犹豫地举刀再砍。 嘶。 几息之后,于间不容发之际,李四惊险躲开燕归毫无章法的又一记乱砍。 变身恶鬼以后,原本宽大的道袍已经化作紧身,从肩头至腰间,依然被切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怎么可能?”李四眼里惊骇没有丝毫减弱。 “啊啊啊!”裹挟着无尽的刀势,燕归鬼喊鬼叫之声愈发洪亮。 噗噗噗。 一道又一道血箭从李四躯体上飚线而飞。 “”满场沉默。 道门弟子们是彻底地呆住了。 原本,他们还指望掌门师伯迅速解决掉这个聒噪烦人的家伙后,过去帮二师伯解解围。可没想,原本胜利在望的情况下,虬髯大汉居然越战越勇,这会儿更是有要反败为胜的趋势。 “这家伙到底师承哪门哪派啊?这么霸道。”众人郁闷之余,也只能努力去猜想到底哪家哪派有教出这种怪兽的能力了。好在燕归的长得过于显老,要是真要让这群人知道了他的实际年纪,只怕又要重新震惊一回了。 而至于之前一直让他们冷汗不止的“朝堂”,他们已经找到理由可以唬骗安慰自己说:这不要脸的家伙平日里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虎,突然爆发出这么强的战斗力倒也没那么夸张毕竟,他有个超级牛掰的师父大人;毕竟,这里是天才多如狗的天下第一门。 而当朝歌在场面上完全压制住王二时,他们又可以自作多情的认为:作为师父的因念及师徒之情,导致根本下不去手,所以,一直是在作着忍让。 这样反过来一看,就更能衬托出“朝堂”的欺师灭祖,丧尽天良了。 总之,还是因为“朝堂”吸引嘲讽能力太强,否则,这十六岁的知世巅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概念,说出来,整个世间恐怕都要沸腾了。因为就光“道门传奇”梁蕴,进入知世都早已年满二十了,更别说他步入知世巅峰,又花了足足四年时间。 所以说,无视掉了这一切惊人的地方,总归还是在他们心目中有着一个天经地义的事实:一个没有出师的徒弟怎么可能打得过自己师父呢? 既然认定朝歌和王二是在假打,这群小道士才想让李四快点解决燕归,去帮王二教训这个大逆不道之徒。可谁成想,掌门师伯这边也是这么地让人揪心。 呼呼呼呼 先不管道门弟子们内心中各种复杂情绪,掌门李四现如今的情况可是非常的不妙。 对手愈战愈勇,他继续这般毫无作为下去,此消彼长,就算再撑上一时半刻,他也必然要一命呜呼。 所以,即便是拼着伤口加深c毒伤复发,他也必须要强行调动气息,积极寻求变招。 火焰掌。 体内气息飞速调动,李四使出成名绝技。 砰。 燕归一刀砍上李四大腿,同时,自身的小腹处也被这满是火焰气息的一掌击中。 “喂,老家伙,你怎么能耍赖呢?”闻着自己小腹上传来的毛发烧焦味道,燕归高声怒叫。 “果然是太奇怪了。”李四心下困惑。 眼见燕归这番喊话精力充沛,声响洪亮,由不得李四不皱眉,就燕归的这般生龙活虎,一点也不像是承受了他如此多重拳的样子。而且,就连他的那一记突施冷箭的火焰掌,也似乎没起到什么效果。此时李四几乎可以确定一一这家伙的体质绝对比之龙化了的“朝堂”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这又怎么可能? “啊呀呀,让你为老不尊,偷袭耍赖,咱儿绝对要一刀砍死你。”眼见燕归继续鬼喊鬼叫地再次杀到,这一次,李四选择了疾速退避,而不再是躲闪。 “师兄,你的伤还没好,这小子还是由我来对付吧。”眼看自家师兄不顾伤势开始调动气息,赵五心忧掌门伤情,于是,想作无耻车轮的打算。 “喂,老道士,要记得排队预约,插队什么的可是很不礼貌啊。”狼眼少年对着准备插手的赵五叫道。 当然,要比身体恢复速度,碧小港更在赵五之上,而气息恢复大半儿的他其实一早儿就想过去帮忙。但眼看着朝歌实力惊人的强悍,那个大胡子叔叔也是愈战愈勇,他这才没有出手的打算。 所以咧。 赵五想要下场来打更好。 既然此前的战斗也只是输在了气息不足上,他倒也习惯性地回想了刚才战斗的每一个细节 那么。 就没理由再输掉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9章 再战 一直以来,碧小港都非常不喜欢战斗,他的战斗也只是在求生,可在他心底深处却很清楚:所谓的战斗c所谓的求生,更多是为了守护。 如果不敢战斗,如果不能更强的生存下去,那么又如何可以守护住他想要守护的姐姐呢? 所以,想要活下去,想要完成对姐姐的守护,就要勇敢的战斗。 碧小港深信,终有一天,当他再见到姐姐之时,他会强大到足以让姐姐不再无奈地选择离开他 “裂!”高高跃起的碧小港,一脚重踏,裂开了赵五头上的空气,直踏上对方高举的右臂。这是他这场战斗以来最常用c也最有效的攻击方式。 “你们退开。”赵五对着身后的弟子们高声喊话。 砰。 随着碧小港这一记重脚蹬踏在了赵五右臂之时,一股强大的劲风吹得赵五身后来不及躲远的众弟子七扭八歪,实力孱弱一些的更是直接被吹倒在地,在地上滚出半尺有余。而这些弟子们还来不及从地上爬起,就听着“砰砰”声不断,很明显这家伙的重踏根本就没打算停歇。 虽然还是劲风割脸,可还在勉力支撑着想瞧清场中战况的精英弟子们却是发觉了碧小港跟他初上场时打法的迥然不同:这一次,他不再是靠着耍弄手段来造成满场烟尘迷惑敌手,而绝对是实打实的靠劲气硬拼。 可这样一来,就更让众弟子迷惑了。 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小子就连耍弄卑鄙手段都根本不是自家师父的对手,这般硬碰硬岂不是纯粹找死吗? “难不成,他就只是想为朝堂和那个壮汉争取时间?”现在的情况可是二师伯和掌门师伯都处于被压制的阶段,精英弟子们倒也不难想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砰砰砰砰。 就在众人心中猜疑不定之时,碧小港又是接连踏出四脚。 “这小子该不会真的认为他所剩的气息多过咱吧?”赵五皱眉。 他可不单单认为这小子只是想拖延他的时间,在见识了碧小港气息的超快回复后,再结合此前傅弈对碧小港的身份怀疑关于雪狼一族对气息的掌控究竟到达何种程度的疑问,让老道士心中瞬间没了谱儿。 所以,赵五在一番权衡之下,首先选择了放弃跟对手硬碰硬的消耗气息。 “缠!”随着赵五左手至下往上撩起一道劲气,一条青藤从泥土中速射而出,瞬间便已缠绕住了碧小港的右腿小腿。 “师师父?”弟子们大惊失色。不光是赵五先一步放弃硬抗的决定,更是因为从地底下冒出的这条青藤。 这已经完全违背了众弟子对于气息的理解:一个人能掌控的气息不是应该只有一种吗?可为什么师父赵五,却是在今天这场战斗中使出了风与木两种气息呢? 风刃! 碧小港临危不乱,手施风劲,砍向青藤。 虽然心中同样震惊,只不过碧小港对气息的了解也仅限于从石域城那里得到的些许皮毛,所以,倒也没有震惊到手足无措的地步。 剑舞! 眼见碧小港再无暇进行压制他的攻击,赵五剑出七点寒芒,迅捷点向少年胸口。 噗。 青藤断成两截,碧小港翻身后退,身上却被三道剑气堪堪划到,再多出三条血痕。 “真是难缠。”一老一少心中同步感叹。 对于碧小港而言,老道士万法皆通,他所能尝试的各种取巧手段,在对方面前就彷如儿戏一般被人轻易化解。而且,他原以为以风抗风,仗着自身气息的快绝恢复,他已然找到了最佳的解决途径,可没想到,这老道士竟然可以使出不止一种的气息。 石域城曾告诉过他,每个修行者都会因为自己本源的不同而出现不同属性的气息,有的人体内气息纯粹一些,那么他体内气息所蕴涵的那种自然元素就会明显一些,进行导气修炼也会相对容易,就好比他碧小港;而有的人,则因体内本源气息的不够纯粹,会产生出两种或者三种以上的相生气息,因为气息较为混杂,修炼难度上便会大幅增加,虽说这种人如果真有极大毅力进行这多种气息的修行,则很有可能会引动出不只一种自然气息,但所谓贪多则废,这种人也就很难在修行上攀至顶峰。而至于从来没有人会在体内生出相克气息,则是因为这种人从一生下来就会因体内气息的内耗而夭折罢了。 如果石域城没有骗人,那么眼前的这个老道士,明显应该属于第二种人,碧小港现今完全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突如其来地再使出其它的手段。 荆棘穿刺! 就在碧小港微微走神之时,赵五的攻击再一次突然发动。 同此前的青藤一样,皆来自地下,三条荆棘如长剑一般从地底钻出,出现在碧小港身子左侧c右侧c以及身后破土之后,便打算直刺苍穹。 当然,碧小港的正前方,是赵五手提长剑的一道疾风斩。 “嘿。”少年飞身跳起,打算故技重施,再来上一脚重踏。同时,他也在留意对方会不会再使出什么新奇的招式来。 噗。 碧小港如此小心应对之下,还是着了道儿。 身体正后方的那条荆棘上有一根尖刺突然疯长起来,紧接着,便直接刺中了少年肩头。与此同时,碧小港因为身体的瞬间失衡一脚重踏也失了准星,赵五的疾风斩,对着他踏下的右腿便要砍上 陷入如此危局,怪只怪碧小港想的太多,他的全部注意里都集中在赵五对于气息的调动之上,却完全没想到对方根本从一开始就打算做出这种杀局。 等他注意到身后突起的变化之时,也只是堪堪躲开了准确刺向他后心的尖刺,但也仅仅只移开了一点,整个肩头还是被生生贯穿。 其实,碧小港真没必要如此担心赵五再使出其它种类的气息来,石域城举出这种多气息修行者的特例来,也只不过是说出一种理论。 当然,像赵五这种绝对可称鬼才的家伙,确实已经把石域城想到的这种理论转化为了现实,但拥有双气息也确实已经是极限而且,这还是以他永世不能越过那条鸿沟为条件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0章 围攻 劲风呼啸而至,赵五的疾风斩即将砍上雪狼少年正被青藤缠着无法收回的右腿。 嘶。 碧小港瞳孔放大,倒吸了一口寒气后,头发微竖了起来。 “风!”掌心向下,此前胡乱想出来的小型龙卷风再一次在他手中成型。 砰。 被风劲产生的后座力飙飞向天空的同时,龙卷风碰撞上了正好杀到的长剑。 嗤。 长剑被劲气狠压向地,从赵五手中挣脱后便径直插上地面。 “臭道士,你这么卑鄙地搞偷袭,实在太没有大门巨派的风度了。”喊着话,碧小港从天而降,再一次蓄劲右腿之上,准备又一番的蹬踏。 “火球术!”赵五高声喊话的同时,掌心向天,没有选择防御,似乎竟打算靠什么“火球术”以攻对攻。 火借风势,碧小港对这一点深有体会,当初中了族里的幻术之时,就想靠着自身劲气从火海中杀出一条通道来着,结果证明,很失败。但那也只是在幻术之中,碧小港并不清楚在真正的打斗中遇到火属性气息他会不会吃亏,如果境界比他弱的,他或许可以靠风力直接吹熄对方的火焰,可这老道士的实力绝对在他之上 到底要不要冒险一试? 权衡之下,碧小港选择了先行躲闪,看看情况再说。 “咦?”道门弟子们引颈而观,等待着火球从师父大人手中发出。可只看到碧小港狼狈的躲开,落在地上后,再又警戒地往后飞退了一大步而赵五的双掌之中,连个火苗都没有产生。 “哈,臭道士,你倒是很能唬烂的嘛。”碧小港指着赵五鄙夷地说道。 “啥?唬烂?”众弟子歪头困惑,“难道师父大人不会火球术?” 虽说一人会多种气息很难想象,但赵五既然已经展现出了双气息的能力,弟子自然没想到他会是因为要骗人才这么喊话的。更何况,一向刚正不阿的他,向来说一是一,而要说他会撒谎这种事情,在众弟子心目中完全是不可能的。 “这,就是战斗啊。”面对着比自身小上三c四十岁的对手,赵五认真地回话。然后,他拔起身前的长剑,再一次向碧小港攻去。 说起来,多年的安逸教学,让他赵五真的都要忘记什么是战斗了。 然而,攻势刚才展开一半,“轰隆隆”声响不断,仿佛山崩之音远远从道场另外一侧传来,惊得赵五不由得停下脚步。 抬头瞧去,脸上表情真也说不出的怪异 要讲三场战斗中,最为华丽,也是波及最广的,当属王二与朝歌的寒冰对射。 赵五为了让弟子们不受威胁,已经带领着他们远远躲到了围墙的另外一侧。而在此之前,朝歌被王二冰封的时候,燕归本是想要帮忙,但被李四拦阻了下来,所以,他们这场战斗的位置便要比赵五和碧小港更靠近两者许多。 如此一来,相比起偏安于道场一隅的两人,身处道场正中的燕归和李四倒更能直观感受到这场寒冰对射的恐怖。而在他们眼中,这两人的气息真就好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 轰隆隆。 就在众人都在猜测这场无休止的对射到底什么时候能停下来之际,靠近两人那一侧的巨型围墙猛地一震。 然后。 轰然倒塌。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被两人的寒冰气息贯穿的千疮百孔,也难为“围墙君”能支撑这般久了。 围墙倒了,视野变得极为开阔,这时候再看好形势c找准时机逃跑,成功率明显就要大上许多。 于是,一直在寻求着脱身时机的燕归果断地给朝歌抛了个眼神过去,示意他逃跑的机会来啦,千万别再恋战。 “真是个难缠的小子。”眼见敌我双方相持不下,就连整个天道山最为厚实的道场围墙都禁受不住劲气冲击而坍塌倒下,王二眯起眼睛,在心中暗道一声麻烦。 他原以为朝歌这般毫无顾忌的攻击,会让其自身气息很快地消耗光,这也是王二所能想到的最佳解决方案。毕竟,如果这小子一个不小心受了重伤,支持不到血祭完成,那么封山大阵的修复就算是前功尽弃了。 可这小家伙似乎总是在超乎着他的想象。 虽说他出其不意的成功吸收掉了朝歌体内的部分气息,不过倒因被发现的及时,也就只有那么一小部分。可就算这样,这般持久对攻之下,朝歌体内气息似乎还很充沛。 王二猜测这很可能是跟他开始龙化有关。 那么,既然现在这个难缠的小家伙跟瓷器一样碰不得,就只好先解决掉其他两个,再回头解决这小子了。 当然,他倒没有想到燕归那种毫无修行者精神心只求逃跑的猥琐念头。 “” 多年的默契,一个眼神,就能彼此明白心意。 倏忽间,老道士们同步启动! 燕归以及李四所处的位置正在道场中央,是王二与赵五都能最迅速到达的地点。 “有点悲哀啊。”一面向着燕归疾冲,王二一面暗自叹息,说起来,他们这三个老家伙,哪一个的岁数,都比人家三个加起来还要大了,“如此的恬不知耻,还真有自己一贯的作风啊。” “糟了。”朝歌看出了苗头,意欲拦阻。 “冰封!”少年极尽所能调动着体内气息,脚底下两道寒冰迅疾的追着王二而去。 这时候,朝歌当然可以选择扭头逃跑,外面一片开阔,虽然不知道是否有什么高手藏着,但想来,也绝不会强过此间的三人。可燕归和碧小港都是为了救他而来,他又怎么可能独自逃走? 更何况,三人夹击之下,燕归必死无疑! 可即便他想出手相助,却也实在没把握从三人手中救下燕归。 形势凶险。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断喝传出:“风!” 正是道场另外一侧的碧小港手吐劲气,横向龙卷风再次彪悍发出。 说起来,战场之上的每一个人,早都已对场间形势了若指掌。 咚。 王二跳开冰封,距离更近的他,先一步赶至燕归身前。 砰。 赵五闪开龙卷风,在下一息接近。 “操朝” 燕归面对的,是敌人呈三角合围之势的汹汹来袭。 “朝小哥你倒是快逃啊。”眼看着这个感情用事的家伙还在傻乎乎跑来救援,燕归不由愤怒高叫。即便是离不了山,在这山上跟道门玩一玩躲猫猫也好啊,不然老子他妈|的不是白拼命了嘛? 一拳掌剑 瞬息而至。 燕归感受过不少次冰火两重天的快感,不过这一次,却是从天堂坠入地狱。 呼!呼!呼!呼! 前胸焦糊一片,后背寒冰覆盖,勉强避开的那一剑直刺心脏,肺叶倒是被刺穿了。呼吸起来,比之破风箱还要嘶哑难听。 “啊!”压抑的惊呼声发出,是因众弟子难以抑制心中的震撼。虽说有一部分是对战局取得胜利的喜悦,可还有一少部分是对这种胜利获取手段的茫然与无奈。 在他们看来,无论是他们师父c还是两位师伯,都是因为情势糟糕,这才不得已偷袭。而这种被人压着打,本身就是件毫无脸面的事情。 对于以名门正派自居的他们,先是眼见师长以大欺小,又做出这种不折手段地围殴偷袭总归是有些不耻了。 当然,他们还有相当一部分情绪是对自身实力弱小而不能帮助师长抵御强敌的自惭形秽。 “冰封!”向前狂奔中,朝歌怒叫着再次出手。这一次,他与敌人的距离,已经拉近至十步之内。 “风!”同一时刻,碧小港也仅距离敌人二十步之遥。 “嗯?”正打算躲开,王二突然皱眉,这一道冰封并不是奔着他而来。 “老五,小心。”念头一闪,王二向赵五提醒道。 “”赵五心惊。 并不是仅仅是那道冰封奔着他袭来。 还因为。 他的剑,被燕归用空着的左手牢牢地拽住。 呛。 果断撒手。 然而,赵五作下的这个决定,却还是迟了半步。 瞬息之间,寒冰已封住了他的双腿。 下一呼吸间。 蕴含着滔天劲气的龙卷风轰然杀至。 砰。 寒冰碎裂,赵五飙血而飞! “”就连众弟子们也都还停留在刚才的喜悦与迷茫当中,完全没想到巨变来得这般突然。 然而。 没有留给任何人感叹的时间。 嗬。 碧小港俯身前冲,和当初撞向赵五一模一样的姿势,直奔王二。 这一次距离更短c怒意更胜c劲气更强。 “别!”朝歌想告诉碧小港不要跟对方有身体上的接触。 然而,早已经来不及了。 “”势大力沉的冲撞,可在撞上老道士身躯的一刻,却显得如此无声无息,碧小港感觉自身就像是撞进了一团棉花,无从着力。而老道士的身体,也彷如棉花吸水一般,在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他的内息。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碧小港惊骇莫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1章 越境 老道士“棉花吸水”,好不诡异。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碧小港只反应稍微迟了那么一丁点儿,体内的大部分气息就这么源源不断的流逝,转瞬之间,他好容易恢复起来的气息,就要告罄。 翻身后撤。 他也总算知道之前朝歌那副见到鬼一样的表情到底为何了。 “哪里走?”王二冷笑一声。 “风!”强横劲气从王二掌心狂飙而出,竟是与碧小港此前所使出的模一样的龙卷风疾射。 “开玩笑呢吧?!”碧小港心中的震惊有增无减,因为这招式明明就是他胡乱想出来的啊。 “这”与此同时,道门众弟子都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明明自家师父c师伯都能使出不止一种气息,可却又告诉他们:每个人的修行气息就只有一种 所以,无论怎么想,这都是裸的欺骗行为。 可现如今,他们却也没办法上前质问,因为他们曾眼睁睁地看着师父赵五被三人合力击飞并飚血当场,而且看样子,老人家已然难以爬起。 后排的弟子们想赶过去查看师父的受伤状况,精英弟子们也觉得该是他们鼓起勇气再上场战斗的时候了。 然而。 接下来地狱一般的画面,让他们根本无法挪动哪怕一步 呼。 就在众人心中念头频闪之际,龙卷风已向着碧小港疾射而来。 用尽全身力气,面对这毫无征兆的一击,碧小港却也是堪堪躲开。 砰。 气旋从一旁掠过,搅进少年背后极远处的道观墙壁,然后,发出一道慑人的爆破声。 碧小港惊觉,王二所使用的招式跟他所创造出来的“风”并不是一模一样,而是更加强大才对! 当然,这也仅是龙卷风跟他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所想到的敌我差距。 而他的危机根本就还没有解决呢。 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碧小港没有闪掉的,是李四从大火中穿出的一掌。 火借风势。 两个老道士妙至毫颠的配合。 “呜。”碧小港胸口翻腾,背脊撞上道场正中央的那一根粗大石柱,口中鲜血狂溅。 李四的“火焰掌”虽然因为伤势不能完全催发至极致,但附加恶鬼之力,关键性的力量已不可估计。 “再见了。”王二的一记风刃跟上,精准无比地对准了无法动弹的少年咽喉。 “往生” 一声怒号来自浑身浴血的虬髯壮汉。 啪嗒。 三根手指摔落在柱子下,鲜血淋漓。 “燕归!”朝歌呀呲欲裂。 一道寒冰自其脚下生出,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不好!”王二第一次感受了危机。 “大风咒!”熏天风煞直逼朝歌而去。 这时候,王二已完全顾不得留手,浑身劲气催至巅峰。 与此同时。 “涅槃!”燕归一声高叫,大刀高高举起,一招“往生涅槃”即将发出紧握阔刀的双手表面上滚烫的血液逆流向小臂,已分不清到底是哪一只手的手指断掉了。 “这”面对着直劈向自己面门的一刀,李四彻底地慌了。 燕归所受到的火炎与寒冰双重内伤绝对比肺上刺穿出的那个孔洞还要严重的多,可此刻他浑身散发出的这股勃勃生机,却又作何解释? 霸道至极致的一刀,李四也只是听过这一刀的传说。 躲不过c扛不住,唯死而已! 所以,就算这小子的伤再怎么严重,恐怕都能轻易地杀掉他罢。 噗通。 一刀之威,满场全都被震慑住了,这一份狰狞的气势威压,更是将场间胆小之人吓得腿肚哆嗦,整个人瘫软在地。 身负重伤之躯,竟然还能砍出这样一刀,任谁看来,燕归这家伙都已不单单用天才可以形容了。 多少多少年难得一遇吗? 自然是了。 不然刀魔和剑客白两位跟孤者论交的老人家也不至于都对其青眼有加。 而作为刀魔唯一的徒弟,远在来到郁苍镇之前,整日不学无术的燕归,自然也有着一段并不算太过刻苦的修行。 徒弟无心向学,一心就想着出师去。刀魔作为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自家徒弟出师以后堕了自己面子那可就非常的难堪了。于是,一面颇为懊恼地埋怨自己当初有眼无珠,老人家一面却是把压箱底的绝招毫无保留地交了出来 “为什么要教咱儿这招?”当初绝招刚一学成,燕归便一脸得瑟的问话。 老人家的回答却很诡异:“因为,你很耐打啊。” 燕归稀奇道:“额这叫什么狗屁理由啊?” 刀魔莫测高深地回道:“这理由很充分的好吧。” 燕归只得有气无力的附和:“额好吧,就算咱儿很耐打,那又怎样?” “因为我教你的这招属于以心驭气之术,敌人越下重手伤你,你的反击之力也就越强,到了濒死绝望的一刻,那反击之力堪为震天裂地,想来无人可以阻挡得住。如果你比他耐打,那就是他死,你活!” “额”燕归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刀魔没好气道。 他本以为燕归是对这种自残打法深表不满,可没想到,这倒霉徒弟就专门喜欢揭人伤疤:“既然你有这么牛掰的招式,那为什么老头子你还不是天下第一?为什么还会败给那个什么孤者?” 心中气结万分,明面上却还要保持着为师者的气度,面对徒弟质疑,刀魔淡然回道:“笨蛋徒弟,一个人唯有遭逢生死危机之时,方能体悟这招‘往生涅槃’。为师这么厉害,怎会遇到这般情况?” “真有这么厉害?”燕归犹自怀疑。 “那是自然。”刀魔气度雍容,“故而,为师此生从未有机会施展出这一招。” 燕归咧嘴:“就臭屁吧你,我才不信呢。” 调笑归调笑,“往生涅槃”既已修成,燕归自然很清楚他掌握的这一刀到底有多恐怖。 轰隆隆。 一刀砍下,整个道场,除去朝歌与王二之前拆掉的那一面高墙,剩余的三墙一屋全部坍塌。 面目呆滞的道门弟子们被这股强大气流吹出了不知多远,一个个都已翻滚至道场外的那一片被烧得焦黑的泥土之中。 “呜啊啊啊啊!!!!!” 惨嚎声清晰传来。 光溜溜c赤条条,被一刀砍得血肉模糊的李四,模样看起来煞是凄惨。 不过,凄惨归凄惨,总归还活着。 高壮无匹的恶鬼形象不见,站在场中的老道士,又恢复到了那副农家闲汉模样。 噗通。 尘埃四起,燕归迎面倒地。 再强的刀法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依旧枉然。 只是知世境界,燕归还有把握一击必杀。然而,那道沟壑,对于这些道门的老道士来说,一直就摆在了眼前,最终也只是要看他们愿不愿意迈过去罢了。 虽然万般不情愿,李四还是恋恋不舍地迈出了那一脚。即便是封山大阵修复成功,身为掌门的他却也该跟这座天道山说声告别了。 “唉。”分不清他这一声是对自身境遇的叹息,或还是为敌手感到惋惜,虽然骂骂咧咧c言语粗俗,可无论血性c人品,还是那股天才劲儿,都让人极其的舍不得啊。 可也没办法! 凭着这种愈战愈勇c浴火重生如果再让燕归爬起来,说不定,连已然越世的他都不知道还能否拦阻的下啊。 惋惜中,李四一指伸出,一道耀眼火光直奔倒地的燕归。 噗。 火光穿体而过,空气中留下一丝血线。 “唔。”李四皱眉,因为他的火劲并没有击中燕归的心脏,而是击打在了那个狼眼少年的肩头。 明明马上就都要死了,还你救我,我救你的 有必要嘛? 眼看着碧小港呆呆望着燕归,眼角噙满泪水,面色凄然的模样李四觉得他还真像是故事里灭绝人性的反派大魔王。不过,他这裸着身子,露出一根老鸟的大魔王总归有些逊了,身后的那些个弟子们还在远远地观望着呢。 嗒!嗒!嗒!嗒! 步履踉跄的赵五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燕归的一刀劲风,把伤重的他也吹到了五十尺开外。 脱下外袍,递给掌门师兄。 李四没有接,一双眼睛却在死死盯着眼前的碧小港。 气如蒸笼。 眼若血精。 “怎么”眼看少年身体生出惊人异象,赵五下意识地问道。 “不好说。”李四瞳孔微缩。 嗒。 后退一步,随即,伸手接过了师弟递上的外袍。一面穿上,掌门李四一面开口续道:“我想这恐怕就是传说中兽王传承的沸腾之血,对于拥有这种特殊血统的人,只要不幸地挑战到他的禁忌领域,他就会狂暴。” “禁忌领域?” “换句话说,就是在这个小家伙的灵魂深处,想要守护的东西。” “这么说”赵五忽然惊道。 “嗯。”李四领会师弟想说,点了点头道,“傅弈所说的潺水珠领域失控,应该就是他所造成的。” “那么,当初我们的那个神秘敌人也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让他去盗取潺水珠的喽?”赵五微眯双眼。 “恐怕,真是这样啊。”李四一双柔和的眸子,反倒突然间锐利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章 等候 道魔大战c唐七反戈c吴增双杀,两个时辰里,山门之上发生了太多戏剧性的场面。 此际晨光微现,战伐之声渐息,山岚业已停歇,而被随意扔在地上的那柄旧剑却忽然动了。在无人捡拾之下,它倏忽而起,在山腰间高速飞舞着,伴着嗤嗤鸣响,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一人掠上山门石阶,青衫猎响,右手轻招,飞剑从远处鸣啸而回,落入手中,然后插入背后的剑鞘里。 山门处一派安静,山间寒雾里,只剩下身负致命伤的老道士,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梁蕴望向东方朝阳起处,只见山中晨雾漫着光线,仿佛薄至透明的蚕丝,眉头缓缓挑起,面上现出前所未有的沉重。 封山大阵,现已开始碎裂,而闯山者也应该已经到了奉天峰。 “徒儿回来了。”望着浑身浴血的师父,梁蕴缓缓下跪,郑重地磕了个响头,紧接着,双手横抱起许一,开始默默地顺着山路飞速向山巅掠去。 无论道门抑或组织,既然所有人都盲目地相信那座封山阵的强大,而回归的山前之路又已被陆续赶到的附魔者们给堵死,那么身怀“天道望气”的他,便从后山施然归来。 可还是回来迟了。 如果不是此前剑客白的突然出现,让道门暗中势力的支援行动受阻,他们的计划也就不会这般狼狈。 如果,但也只是如果,他能早回来一点的话,情况或许就不会是这样悲惨了。 “离山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不要老是想着寻死,等徒儿我来孝敬你可是答应的好好的啊结果现在呢?被冠以修罗王的名号,就可以说话不算话嘛?”梁蕴喃喃自言自语着。 然后,他笑了起来,笑容有些悲戚。 既然败了,那么,想都不用想,师父就算死也没打算越境,就算死也不想离开这座山。 沙沙沙沙 梁蕴脚踩落叶稳步前行。 一场战斗过后,道路两旁本该熬到下一场秋霜的树叶已然尽数击落在了地上。 哗啦。 哗啦啦。 刚走不远,才一踏上分岔通往九峰的道路入口,树林底下碎叶声起,喘着粗气的胖子,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上如厚灰般的落叶纷纷坠下,露出那件朴素的青灰棉衣。然后,他揉着眼,缓缓起身,向梁蕴随意地招了招手,算作打声招呼。 “专程等我?”看清来人样貌,梁蕴挑眉问话。 “其实,更大的原因是我懒得再往上爬了。”上官勇微伸懒腰。 “那就还是赌我会上山喽?”梁蕴好奇。 “也可以这么说,似乎真让我猜对了。”上官勇笑笑。 “好像是这样。”梁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哈哈,没想到啊,原来天道门一代掌门竟也不会龙语咒文。”上官勇嘴角咧得更开。他当初所设想的盟友立场转换,关键点便是要杀掉两个人 两个会诵读龙语咒文的人。 一个就是天道门前任掌门许一,再有就是眼前这位天才梁蕴。 许一已是必死之人,只剩下一个梁蕴,就算他不能取胜,只要能拖住对方,便能阻止血祭,如此一来,天道门便不得不转为保护少主。 听闻上官勇的话,梁蕴眉头紧蹙:关于血祭,天道门根本就没想过能瞒得住,可这位胖子兄竟连龙语咒文都知晓了那便除了几个长老里出了叛徒,再没有别的可能。 梁蕴似乎开始理解师父究竟为什么会败了。 “唉。”叹息一声后,梁蕴抬眼看着上官勇脸上依然残留的树叶,虽甚滑稽,但想着这位胖子兄的称号,眉头不由微微一蹙,停下脚步,沉声说道:“入门时,我给了你机会。” 时之王旧部此番入天道山,目的是要救下朝堂这位“时之子”,既然附魔组织已来插手此事,那么,在众人看来,梁蕴这位大跌眼镜到会随便输给一个无名小卒的天道山未来掌门,想来实在是难为道门出上多少力气。 他的归来,顶多能让那些认为他会对师门危难放手不管的人们有些意外而已,但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他这个思想过剩的未来掌门亲手搞出来的。 没有人明白梁蕴到底在赌什么,因为即便是在他怀里昏迷不醒的师父,也不能理解真正的“天道望气”。 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龙皇生命之气的消散,正说明龙皇肉身已经被毁而封山大阵就算真是为囚禁龙皇所设,随着龙皇意识的灭亡,大阵本身也就不复存在。 但最为重要的,是随着龙皇的去世,所有道门越世者将会面临道心破灭的可怕下场。 龙语不仅是启示,也是束缚。 这么些年来,当世间那些高层们皆沾沾自喜地以为,自身已知晓天道门的秘密:超越知世境界就要离山的规定,只是因为封山大阵所不能容。 却岂知,其中有一少部分道门强者却是以下山游历的名义,在四处搜寻着龙皇的肉身,破解束缚。 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啊。 所以,想要龙皇意识不灭,封山大阵不毁,就需要让龙皇找到一位新的宿主,让封山大阵重获生机。 听起来像是一件事情,但实际上,只是关联密切的两件事。 最好的c也更是一举两得的方法,就是通过“时之术”让大阵以及龙皇恢复过往活力,但这就属于瞒天过海了,具体能有什么样的效果,却还只能听天由命;而第二种方法,就需要将两件事分开,龙皇找到宿主,并把这个宿主囚禁在天道后山,同时还要让封山大阵通过血祭仪式恢复运转。 这厢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门,那头是他关联甚少的同门师弟,人性抉择,年纪尚浅的梁蕴没办法两眼一闭,随便地把一切赌上。 听取了七师叔的部分见解,他想公正地解决这个问题,异想天开地要把入门考作为契机,去赌朝堂的去与留,生与死。 可何谓公正? 各人自有准则约束,却皆为心中所向罢了。 于是,自然而然,便生出了偏颇袒护,无论自身是否承认。 梁蕴不愿意看到流血,但不代表他害怕流血。 救一个人的命而让全山人送命,让任何人来算这笔账,都是吃亏之极,但梁蕴并不会这么想。 一语成谶,就算是无法瞒天过海,师父的卜天一卦也已预知龙文可解。那么,也至少可让他梁蕴自身作为宿主一辈子不离开天道山。 然而。 却还是被阻挠了下来。 如果不是当晚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大落石雨,或许他能望穿“时之术”开启时刻那团“气”的流向。 而那场落石雨后朝堂到底有没有觉醒,梁蕴没有再想去探究,只怕因知道真相后,再给自身心灵套上枷锁。 龙皇寂灭或许要很久以后,或许在转瞬之间,他不是时之王,自然也无法洞悉,但他隐隐觉得是有人在加速着这个过程。 有江湖,便有对抗;有对抗,自然要有阴谋。所以,为了奉陪,他们师徒缺少的还是时间。而所谓阴谋,从来不如何缜密曲折,经历的程序多了,与所预想地便偏差越远。 但既然七师叔保证吴增会确信时之子已经觉醒,如果时之王的纹章在手,他就一定会借机对朝堂完成附魔 就像之前天道门的两个老道士曾给朝歌讲过的,附魔岛心与天道后山是作为可知的能完成附魔的两个地方。虽说,几乎没人知道附魔仪式的具体过程是什么,即便是受过仪式的人也不会再记起。但据说时之王可掌控时光奥义,就不排除会有办法将其纹章传承。 而相较于冒险把朝堂推去附魔组织,天道后山绝对是吴增最好的选择。 吴增曾身为天道门继任者,虽说战败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未必会说跟上官勇这些个手下明说。但梁蕴想他所说的机会,别人听不懂,眼前这个明显大智若愚的胖子兄多少能懂得他的意思。 天道入门考,梁蕴但求一败,自然是在等着上官勇这个“知世以下无敌”。 他也是真的想要把掌门之位拱手相让 “啊哈!” 秋日寒冷的清晨似乎并未完全驱走上官勇的浓浓睡意,懒懒地打了个哈气后,他这才摇头晃脑的开始回话。 “上次入门考一战,我一直就有些奇怪,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诱我出手才肯罢休” “而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无所事事地四处乱晃,你却始终在山里修炼,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而你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份世间虚名” “那么,这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想败,众目睽睽之下的一场惨败。”胖子盯着梁蕴,脸上的神情极为冷峻,透着几分嘲讽,“但,我不想赢。” 梁蕴仔细瞧着上官勇那一副轻蔑的神情,然后皱了皱眉,转身走回到那一处巨大山门旁,将昏迷不醒的师父放躺在背风一侧的山门石柱。 上官勇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想赢,但是他要赢全力以赴的梁蕴,你梁蕴不是想上山吗,打败我;你不是想让你三师叔救你师父吗,打败我;当然,如果你要阻止我们阻止你们惨无人道的“血祭”,那么,还是请先打败我。 嗒。 一手前伸,一腿侧踏,两人同步施为,均亮起天道门起手之式。 身影交错,两人各拍出一掌,同样的一掌,火候拿捏皆是恰到好处,像是意气用事的单纯在比拼谁才是天道正统。 “这里是天道山,你没资格!”梁蕴开口。 言语很简单,意思也很清楚:这里不是你那个只能用来逃跑的城堡,也不是天道门第一任叛徒朝崇阳所建的崇阳城,而是天道山,是我家的地盘,你一个叛徒门人,没资格在此使用天道门武学。 砰。 再一掌对轰,两人各退一步。 “只要拳头够硬,就有资格。”上官勇回话。 他自然没有跟师父犯一样的毛病,有事没事就要找人絮絮叨叨地阐述所谓的关于龙皇与道门的关系,关于这场血祭的对与错,他不屑于这种宗教似的洗脑,也自然就不是一个好的传道者。 他只相信自己手里的拳头,只有打败了正统,才是真正的正统! 更何况,他要解救少主而必须杀掉的两个人,现如今都已在他眼前而只要杀掉梁蕴,天道山便再没有人能够进行所谓的血祭仪式! 毕竟,天道望气属于醍醐灌顶式的传承,这是要失却掉传承者对于天道望气的理解与功法。而既然许一曾经作为主战斗力站在这里,那也便说明,他并未将功法传承给掌门李四。 这样一来,他上官勇还有何理由不痛痛快快地决一死战呢? 但他似乎算漏了一个人 那一位总也让人无法正眼瞧看的老道士。 而且,如果他能知道梁蕴是从天道后山赶到这里的,那么,他就会知道梁蕴从一开始便可以从后山直通奉天峰。可他还是选择了这条上山道,这说明了什么? 上官勇无疑是聪明绝顶,只要将这些信息汇总,他并不难猜到原因:奉天峰,并不是血祭的真正地点。 但战争打得是信息战,防守一方,明显占有更多的优势。 可就算是到了现在,自以为掌握局面的天道门还是遇到不小的麻烦。 上官勇认为拦下梁蕴便可救下少主,虽然没有完全猜对,但至少封掉了天道门的一条后路。战场上的变数还有很多,以战千军为代表的附魔者就不用说了,吴增现如今也成功上了山,三个计划之外的少年正把奉天峰闹得鸡犬不宁更别提,还有一个时时刻刻躲藏在暗处的燕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章 背叛 道魔大战c唐七反戈c吴增双杀,两个时辰里,山门之上发生了太多戏剧性的场面。 此际晨光微现,战伐之声渐息,山岚业已停歇,而被随意扔在地上的那柄旧剑却忽然动了。在无人捡拾之下,它倏忽而起,在山腰间高速飞舞着,伴着嗤嗤鸣响,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片刻后,一人掠上山门石阶,青衫猎响,右手轻招,飞剑从远处鸣啸而回,落入手中,然后插入背后的剑鞘里。 山门处一派安静,山间寒雾里,只剩下身负致命伤的老道士,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梁蕴望向东方朝阳起处,只见山中晨雾漫着光线,仿佛薄至透明的蚕丝,眉头缓缓挑起,面上现出前所未有的沉重。 封山大阵,现已开始碎裂,而闯山者也应该已经到了奉天峰。 “徒儿回来了。”望着浑身浴血的师父,梁蕴缓缓下跪,郑重地磕了个响头,紧接着,双手横抱起许一,开始默默地顺着山路飞速向山巅掠去。 无论道门抑或组织,既然所有人都盲目地相信那座封山阵的强大,而回归的山前之路又已被陆续赶到的附魔者们给堵死,那么身怀“天道望气”的他,便从后山施然归来。 可还是回来迟了。 如果不是此前剑客白的突然出现,让道门暗中势力的支援行动受阻,他们的计划也就不会这般狼狈。 如果,但也只是如果,他能早回来一点的话,情况或许就不会是这样悲惨了。 “离山的时候,我就对你说过,不要老是想着寻死,等徒儿我来孝敬你可是答应的好好的啊结果现在呢?被冠以修罗王的名号,就可以说话不算话嘛?”梁蕴喃喃自言自语着。 然后,他笑了起来,笑容有些悲戚。 既然败了,那么,想都不用想,师父就算死也没打算越境,就算死也不想离开这座山。 沙沙沙沙 梁蕴脚踩落叶稳步前行。 一场战斗过后,道路两旁本该熬到下一场秋霜的树叶已然尽数击落在了地上。 哗啦。 哗啦啦。 刚走不远,才一踏上分岔通往九峰的道路入口,树林底下碎叶声起,喘着粗气的胖子,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上如厚灰般的落叶纷纷坠下,露出那件朴素的青灰棉衣。然后,他揉着眼,缓缓起身,向梁蕴随意地招了招手,算作打声招呼。 “专程等我?”看清来人样貌,梁蕴挑眉问话。 “其实,更大的原因是我懒得再往上爬了。”上官勇微伸懒腰。 “那就还是赌我会上山喽?”梁蕴好奇。 “也可以这么说,似乎真让我猜对了。”上官勇笑笑。 “好像是这样。”梁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哈哈,没想到啊,原来天道门一代掌门竟也不会龙语咒文。”上官勇嘴角咧得更开。他当初所设想的盟友立场转换,关键点便是要杀掉两个人 两个会诵读龙语咒文的人。 一个就是天道门前任掌门许一,再有就是眼前这位天才梁蕴。 许一已是必死之人,只剩下一个梁蕴,就算他不能取胜,只要能拖住对方,便能阻止血祭,如此一来,天道门便不得不转为保护少主。 听闻上官勇的话,梁蕴眉头紧蹙:关于血祭,天道门根本就没想过能瞒得住,可这位胖子兄竟连龙语咒文都知晓了那便除了几个长老里出了叛徒,再没有别的可能。 梁蕴似乎开始理解师父究竟为什么会败了。 “唉。”叹息一声后,梁蕴抬眼看着上官勇脸上依然残留的树叶,虽甚滑稽,但想着这位胖子兄的称号,眉头不由微微一蹙,停下脚步,沉声说道:“入门时,我给了你机会。” 时之王旧部此番入天道山,目的是要救下朝堂这位“时之子”,既然附魔组织已来插手此事,那么,在众人看来,梁蕴这位大跌眼镜到会随便输给一个无名小卒的天道山未来掌门,想来实在是难为道门出上多少力气。 他的归来,顶多能让那些认为他会对师门危难放手不管的人们有些意外而已,但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他这个思想过剩的未来掌门亲手搞出来的。 没有人明白梁蕴到底在赌什么,因为即便是在他怀里昏迷不醒的师父,也不能理解真正的“天道望气”。 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龙皇生命之气的消散,正说明龙皇肉身已经被毁而封山大阵就算真是为囚禁龙皇所设,随着龙皇意识的灭亡,大阵本身也就不复存在。 但最为重要的,是随着龙皇的去世,所有道门越世者将会面临道心破灭的可怕下场。 龙语不仅是启示,也是束缚。 这么些年来,当世间那些高层们皆沾沾自喜地以为,自身已知晓天道门的秘密:超越知世境界就要离山的规定,只是因为封山大阵所不能容。 却岂知,其中有一少部分道门强者却是以下山游历的名义,在四处搜寻着龙皇的肉身,破解束缚。 然而,最终还是失败了啊。 所以,想要龙皇意识不灭,封山大阵不毁,就需要让龙皇找到一位新的宿主,让封山大阵重获生机。 听起来像是一件事情,但实际上,只是关联密切的两件事。 最好的c也更是一举两得的方法,就是通过“时之术”让大阵以及龙皇恢复过往活力,但这就属于瞒天过海了,具体能有什么样的效果,却还只能听天由命;而第二种方法,就需要将两件事分开,龙皇找到宿主,并把这个宿主囚禁在天道后山,同时还要让封山大阵通过血祭仪式恢复运转。 这厢是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师门,那头是他关联甚少的同门师弟,人性抉择,年纪尚浅的梁蕴没办法两眼一闭,随便地把一切赌上。 听取了七师叔的部分见解,他想公正地解决这个问题,异想天开地要把入门考作为契机,去赌朝堂的去与留,生与死。 可何谓公正? 各人自有准则约束,却皆为心中所向罢了。 于是,自然而然,便生出了偏颇袒护,无论自身是否承认。 梁蕴不愿意看到流血,但不代表他害怕流血。 救一个人的命而让全山人送命,让任何人来算这笔账,都是吃亏之极,但梁蕴并不会这么想。 一语成谶,就算是无法瞒天过海,师父的卜天一卦也已预知龙文可解。那么,也至少可让他梁蕴自身作为宿主一辈子不离开天道山。 然而。 却还是被阻挠了下来。 如果不是当晚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浩大落石雨,或许他能望穿“时之术”开启时刻那团“气”的流向。 而那场落石雨后朝堂到底有没有觉醒,梁蕴没有再想去探究,只怕因知道真相后,再给自身心灵套上枷锁。 龙皇寂灭或许要很久以后,或许在转瞬之间,他不是时之王,自然也无法洞悉,但他隐隐觉得是有人在加速着这个过程。 有江湖,便有对抗;有对抗,自然要有阴谋。所以,为了奉陪,他们师徒缺少的还是时间。而所谓阴谋,从来不如何缜密曲折,经历的程序多了,与所预想地便偏差越远。 但既然七师叔保证吴增会确信时之子已经觉醒,如果时之王的纹章在手,他就一定会借机对朝堂完成附魔 就像之前天道门的两个老道士曾给朝歌讲过的,附魔岛心与天道后山是作为可知的能完成附魔的两个地方。虽说,几乎没人知道附魔仪式的具体过程是什么,即便是受过仪式的人也不会再记起。但据说时之王可掌控时光奥义,就不排除会有办法将其纹章传承。 而相较于冒险把朝堂推去附魔组织,天道后山绝对是吴增最好的选择。 吴增曾身为天道门继任者,虽说战败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未必会说跟上官勇这些个手下明说。但梁蕴想他所说的机会,别人听不懂,眼前这个明显大智若愚的胖子兄多少能懂得他的意思。 天道入门考,梁蕴但求一败,自然是在等着上官勇这个“知世以下无敌”。 他也是真的想要把掌门之位拱手相让 “啊哈!” 秋日寒冷的清晨似乎并未完全驱走上官勇的浓浓睡意,懒懒地打了个哈气后,他这才摇头晃脑的开始回话。 “上次入门考一战,我一直就有些奇怪,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诱我出手才肯罢休” “而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无所事事地四处乱晃,你却始终在山里修炼,我承认我不是你的对手,而你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份世间虚名” “那么,这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想败,众目睽睽之下的一场惨败。”胖子盯着梁蕴,脸上的神情极为冷峻,透着几分嘲讽,“但,我不想赢。” 梁蕴仔细瞧着上官勇那一副轻蔑的神情,然后皱了皱眉,转身走回到那一处巨大山门旁,将昏迷不醒的师父放躺在背风一侧的山门石柱。 上官勇的意思很明显了,他想赢,但是他要赢全力以赴的梁蕴,你梁蕴不是想上山吗,打败我;你不是想让你三师叔救你师父吗,打败我;当然,如果你要阻止我们阻止你们惨无人道的“血祭”,那么,还是请先打败我。 嗒。 一手前伸,一腿侧踏,两人同步施为,均亮起天道门起手之式。 身影交错,两人各拍出一掌,同样的一掌,火候拿捏皆是恰到好处,像是意气用事的单纯在比拼谁才是天道正统。 “这里是天道山,你没资格!”梁蕴开口。 言语很简单,意思也很清楚:这里不是你那个只能用来逃跑的城堡,也不是天道门第一任叛徒朝崇阳所建的崇阳城,而是天道山,是我家的地盘,你一个叛徒门人,没资格在此使用天道门武学。 砰。 再一掌对轰,两人各退一步。 “只要拳头够硬,就有资格。”上官勇回话。 他自然没有跟师父犯一样的毛病,有事没事就要找人絮絮叨叨地阐述所谓的关于龙皇与道门的关系,关于这场血祭的对与错,他不屑于这种宗教似的洗脑,也自然就不是一个好的传道者。 他只相信自己手里的拳头,只有打败了正统,才是真正的正统! 更何况,他要解救少主而必须杀掉的两个人,现如今都已在他眼前而只要杀掉梁蕴,天道山便再没有人能够进行所谓的血祭仪式! 毕竟,天道望气属于醍醐灌顶式的传承,这是要失却掉传承者对于天道望气的理解与功法。而既然许一曾经作为主战斗力站在这里,那也便说明,他并未将功法传承给掌门李四。 这样一来,他上官勇还有何理由不痛痛快快地决一死战呢? 但他似乎算漏了一个人 那一位总也让人无法正眼瞧看的老道士。 而且,如果他能知道梁蕴是从天道后山赶到这里的,那么,他就会知道梁蕴从一开始便可以从后山直通奉天峰。可他还是选择了这条上山道,这说明了什么? 上官勇无疑是聪明绝顶,只要将这些信息汇总,他并不难猜到原因:奉天峰,并不是血祭的真正地点。 但战争打得是信息战,防守一方,明显占有更多的优势。 可就算是到了现在,自以为掌握局面的天道门还是遇到不小的麻烦。 上官勇认为拦下梁蕴便可救下少主,虽然没有完全猜对,但至少封掉了天道门的一条后路。战场上的变数还有很多,以战千军为代表的附魔者就不用说了,吴增现如今也成功上了山,三个计划之外的少年正把奉天峰闹得鸡犬不宁更别提,还有一个时时刻刻躲藏在暗处的燕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3章 背叛 谷扬觉得自己是在空中飞舞,迷惑中,他向身下望去——眼里是一座山,松涛阵阵,雾霭沉沉。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似乎为了看清山的全貌,他飞得越来越高,也看得越来越远。然后,在某一个瞬间,雾气散了,他看见了那座巨大的山门,看见了那一条宽阔的上山道,眼中所见,整条山路上已染着斑斑血渍,尸体横陈c哀嚎遍布之中,还有零星闪耀着刀光剑影以及几不可闻的点点厮杀声。 紧接着,他落了下去。 应该说,是重重地摔下去的,就像突然间失去翅膀的鸟儿,也不知道折断了多少根树枝,“砰”的一声砸在了山门之上林子里的湿地上,险些摔下了陡峭的山崖。 闷哼一声,谷扬想凭借体内知身高阶的浑厚气息硬抗下这次冲击。可一瞬之后,他便感觉到他浑身的骨头同时碎了,一声惨呼从口中叫出,疼痛竟是这般难以忍受。 无数的鲜血从毛孔中涌出,整个人顿时成为了一个血人。 “唔。”倔强的不肯倒下,谷扬下意识地反手将长剑往身旁地下刺入,以支撑他的身体。不料,剑尖一触泥地,噼里啪啦的竟转眼之间碎成了无数块金属片。 谷扬狼狈不堪地摔倒在林间的泥地中,身边是剑的碎片,手中握着可怜的残余剑柄,眼中尽是惊骇与恐惧,说不出的可怜。 他终于想起来了,他是被一个人,确切来说,是被一只手,拎着脖领子直接从山巅给扔下来的! 半个时辰之前。 当祁焰如暴雨一般的雷霆之箭kuáng shè而出之时,谷扬彻底明白了王牌的称呼究竟意味着什么。 滔天的劲气将结阵的六人连滚带爬地吹得四散开来。 冲。 那时候,包括他在内的六个人也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冲至奉天峰顶。 不管祁焰与那个从始至终连个影子毛都没见到的神秘敌人孰胜孰败,他们这些人已起不到丝毫作用。 由散而聚,六个人径直前行。而让他们颇为惊喜的是,己方竟已有人冲在了他们这些人的前头。不过形势倒很不乐观,己方的王牌小ěi nu正在被人一边倒的碾压c摧残。山塔一般的壮汉,真是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啊。 但也是,谁会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时候期待这些? 可也正是这种你死我活的厮杀,让此刻正与强敌对垒的杨柳第一次后悔起自己的选择—— 她选择修行“天道阴阳劲”,其实并不是为了打架c甚或是什么追求武学新境界,对于她这样的青春期小少女来说,主要还是不愿意让修行破坏掉她本该出落的美丽。而天道阴阳劲并不需要很强的爆发力,也就不用担心因修行致使骨架变宽c体型趋熊,又是进境最快的天道功法。 说服自己是为了美丽也好,为了修行偷懒也罢,在内心深处,杨柳比谁都清楚,为了报恩,她只是想要让自己更早的发挥作用。极靠悟性的天道阴阳劲毫无疑问需要的便是天份,而天份这种东西,对于这个三大王牌里最年轻的一位,杨柳自然是多到可以随意挥霍的 但是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更何况是别的天才比你更加努力的修行。 借力打力的柔之劲似乎完克以硬碰硬的刚之拳,可实际战斗并不等同于理论,扎实稳固的修为c天才般的战斗本能是主要方面,但也还要拼上一股不服输的心气劲儿。 这边天才少女曾因输掉一场恼火异常,那边的刻苦壮汉则因败北两次心念受挫 谁,都不想再输! 噼里啪啦,拳来脚往。两个人打得很是专心,想来就连镇里街角那些常年支案下棋的老山民们,都没有两人此刻的这般神情专注。 本次作战,杨柳身为被赋予重任的关键人物,为了能够成功完成任务,此时的她,早已不再是按照她一贯崇尚的优雅方式在战斗,她也尽可能地在选择最高效的攻击手段 可是啊! 就算是她已经拼了个伤痕累累c气息殆尽,也几次三番的将敌人打翻在地然而,每一次,这个塔一般的壮汉,都会站起来,毫不犹疑地再次发起进攻。 持久战,最耗的便是意志力,而所谓的意志力,并不是靠着天才的劲头就可以把意志磨练的如同钢铁般坚韧。 即便杨柳号称不世出的天才,可遇到了这个意志力惊人的大叔,还绝不肯有丝毫地放水,她要想取胜,真的还早了几年啊。 但,就是不甘心啊。 哪怕此时不是为了救出少主,杨柳也非常的想要赢。 砰。 杨柳已不记得她被正面轰砸多少拳了,虽然还能勉强化解掉大部分劲气,可她这一副被虐得跟流浪狗似的悲惨模样,是不是太过可怜了? 一败再败,实在有辱不世天才之名,看来以后真还亟需加倍努力的修行啊。 可,还有机会吗? 都已经是生死之战了。 砰砰砰砰。 一拳接着一拳汹涌袭来,明明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杨柳不明白为什么她还在苦苦坚持。 不知过了多久。 “哇呀呀。”数人同声喊叫。 援军杀来。 “呼。”杨柳终于认清了自己坚持的理由。 “小柳,这里就交给我们了。”六人高声叫道。 “嗯。”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后,往奉天峰的入口处飞奔而去。 “哪里走?!”傅弈高叫着想要追去,谷扬适时伸出手中的长剑,拦住了他的去路,“别急着走嘛,让咱兄弟陪你练练。” 傅弈正想挥拳击飞这个恼人的碍事者,紧接着,又一柄长剑突如其来地刺向他的身侧。 这样一来,傅弈就不得不回身进行防御了。 砰砰砰砰。 一方剑舞成墙,一方拳劲如山,敌我双方很快便战到一处。 修罗六道,或许还真是对付一切的阵法。即便是刚猛如傅弈,一时之间,却也被纠缠的难以脱身。如果不是阵中两人受伤颇重,使阵法运转受阻,只怕形势会更加的一边倒。而至于要怎么脱困,傅弈就完全没有了对策,只有不停地打c打c打! 好像一直以来他就只有这样而已。 轰踏。 轰踏。 不久之后,巨大的山体震动声响传来。这种震耳欲聋之音,让战斗中的几人,有种想停下手上的过招,向山下瞧看一番的冲动。 “真想知道在搞什么啊?”心下好奇,然却众人只能继续手上脚下的一番忙活,因为这时候他们可是在彼此拼命啊。 轰踏。 轰踏。 轰踏。 轰踏。 声响愈甚。 直到远远瞧见了那个赤|裸着上身的铁塔巨汉,六人内心里发出整齐一致的欢呼。 “真是让人看不起的战斗方式。”一息之前,战千军的声音还在远远传来,下一息,谷扬感觉到他的脖领子被一只巨手给揪了起来。 然后。 狠狠抛出! “怎么回事?这个人难道不是来给自己一方当帮手的吗?” 终于回想起此前发生的一切,山间丛林里被摔得全身骨骼碎裂的谷扬,拼了命地想从树林里往外爬去,他一定得把那个人的背叛,告诉给己方战友听到。 簌簌簌簌。 谷扬一点一点地艰难挪动,眼看着目光就将穿透眼前密林 终于,光亮照进他那已有些涣散的双眸之中。 然而。 他停下了攀爬。 却是被山门处的那一副末日景象给实实在在地惊呆了。 “沙漠风暴!”胖子兄发出一声震天高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6章 消耗 九峰岔口,上官勇与梁蕴的战斗已经开始了有一段时间。当然,两人并不会真的无聊到靠着天道功法毫无意义的比拼下去,以此来证明谁才是真正的天道正统。而一开始的那一掌对拼,也只是相互表明一种态度罢了。 在这种生死之战中,梁蕴自然也不会像当初入门kǎ一 shi那般只守不攻,架起的气场把周身防守得滴水不漏的同时,飞剑又是频频奇袭。 这样一来,同样要攻守兼顾的上官勇便要压力大增了,因为这可绝不是他擅长的战斗方式,他所擅长的打法,叫作以攻代守。 而且,全场高速移动的他照比起脚步几乎未曾动过几下的梁蕴来说,明显气息消耗的会更加严重。所以他要做的,是让梁蕴也得动起来才行 “沙漠风暴!”隐忍良久之后,上官勇一声断喝。 飓风凭空出现后,开始从四面八方挤压向梁蕴,此情此景,就好似沙漠里突然遭遇到的强劲风暴,不过这飓风之中夹杂的可并不是柔软的沙土,而是一块块坚硬的岩石碎砾。 此时,正处在丛林边缘,原本还想要尝试爬出去的谷扬,彻底断了自身的念头。他所在的位置距离两人照说已经足够的远,可这股飓风还是刮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飓风中,坚石以超乎想象的高速从四面八方向着梁蕴袭去,在谷扬看来,就碎石这种细小尖锐的程度,哪怕是被一小块击中,也是极难防御。当然,这还是他站在梁蕴的视角上来看,如果是他,就只要被一块这么高速飞行的碎石击中,身体必然会被贯穿一个同样大小的窟窿。 但因为距离的关系,又兼之沙石完全遮挡了梁蕴的身影,他不知道对方还有没有机会从上官勇这等恐怖的招式里面活下来。 顷刻间,上官勇在他心目中一贯懒散的形象荡然无存,谷扬觉得,这才是身为最强王牌给人该有的可靠感觉。 当然,也由此,谷扬更加尊敬起吴增来。 老爷子手下的三张王牌,在关键时刻,倒真是张张直切要害,让人不服不行。祁焰一路上为他们六人保驾护航,杨柳更是早早跑到了他们前头开启战斗,上官勇此刻也已经单挑上了道门chuán qi 当然,他如果能更进一步知道上官勇和杨柳的真实目的,以及吴增那张最后的底牌,只怕敬佩之情便会更加浑厚了。 “还真是个霸道至极的招式。”身处飓风中央,梁蕴勉强睁开双眼,快速移动身形躲避着这些堪比利刃的风携石。 毫无疑问,这位胖子兄对他有着足够的研究。这股迅猛无匹的强劲风暴所裹挟的石砾不但速度奇快c数量极高,而最让梁蕴无法防御的是它那方向上的不确定性如此一来,就导致梁蕴必须把防御做成一个圆才能全方位的防御下对方散乱的攻击,这样就必然导致气的大量c无意义的消耗。 所以,要想摆脱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梁蕴就不得不选择躲闪。 好在,他还真能躲开。毕竟碎石里如果没有上官勇的气息加持,也无法形成这般恐怖的风暴。但只要是用气息控制,一切招式在他梁蕴面前,就没有那般可怕了。 “天道望气,还真是个麻烦的能力啊。”眼见梁蕴在这漫天石雨中躲避自如,上官勇也不由心中感叹。 先前,他倒是还真想跟梁蕴比拼一下天道功法,可对于拥有天道望气的梁蕴来说,他的一招一式与掌间虚实,完全就可以轻松看透。 如此,打起来倒有点像小孩子过家家酒了。 所以说,比试这种东西,在上官勇看来,根本就不配被称作战斗。而所谓的战斗,就是要逮住敌人的弱点一个劲的猛揍。 砰砰砰砰。 大小不均的石块在半空中随意飞舞,彼此间相撞后碎裂为更小的石砾射向梁蕴。 “不就是天道望气嘛。”上官勇愤愤暗想,“一旦这份气息,连身为出招者的我都抓不到痕迹,你梁蕴又能如何应对?” 这场仗,对上官勇来说,其实应该算是敌明我暗。他从碧若江诱骗出梁蕴隐藏的秘密开始,便一直想象着交手之际,他要如何破解这麻烦的能力。 砰砰砰砰。 石砾相互碰撞造成的轨迹改变,终于成功地击中梁蕴。 但上官勇绝不会认为仅凭这些石头就能够真正得伤害到对方,而废掉自身一半的气散在这半山碎石之中,一切就都只是为了瞧清梁蕴的闪躲的极限与掩盖自身剩余的气而已。 “小心啦。”上官勇再次断喝,肥胖地身躯如滑鱼般钻进风与石的夹缝之内。这是他的风,也就是他的气场范围。碎砾四射,狂风飞舞,而更加可怕的,是上官勇漫天的掌影。 “还没有结束吗?”眼见着上官勇也冲入到了飓风之中,谷扬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这场战斗。 关于上官勇和梁蕴谁更强的问题,一直以来都是他们这些人最好奇的事情,“知世境界第一人”的称号,谷扬他们并不像外人那般迷信,毕竟,他们几乎就没见过这位胖子兄打过架,看到的也全都是他好吃懒做的一面。而且,上官勇自己也说过,他的称号就是被人用来恶心天道门的。可在见识了上官勇气势无双的“沙漠风暴”以后,谷扬对他的形象大为改观,信心爆棚地认为他的实力绝对可以称得上这知世第一人了。 可风暴卷了半天,也不见停歇,这便足以说明它对梁蕴的威胁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大。直到上官勇自身也冲入了风暴之中,谷扬这才再一次确认,两个人的水平孰强孰弱,他还真不能高兴的太早。 而且,比起这件事,他还有更加重要的决定要作出 因为他无法确定:他这个将死之人,还继续留在这里等待结果,到底有没有意义? 他实在是需要把附魔者背叛的消息,在他死之前给传达出去,否则他们白白辛苦一番,少主就要被附魔者给杀掉了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7章 分晓 石飞沙走,狂风漫天。 当自身的气场完全被敌人更加霸道的气场包围其间,一向以战斗优雅著称的天道门第一天才梁蕴,在上官勇一连串绝无可能完全防御的攻击之中,也就只有拼命闪躲的份,左支右绌,十分的狼狈。 “看起来,你真的很了解我啊。”缠斗了半天,梁蕴终于开口。 “知己知彼嘛,谁让你是个大人物呢。”上官勇打了个哈哈。 “呵。”洒然一笑,梁蕴不再多言,继续躲闪,偶尔用长剑直击上官勇的掌影,却次次击空,反而还会在这份强行攻击留下的一丝空隙里,被石砾击中身体。 滴答c滴答,地上渐渐留下了点点血迹。 “噢呵,你的动作并没我想象得快嘛。”上官勇鬼魅般地闪到梁蕴身侧,单掌轰向他的肩头,梁蕴堪堪闪开。然而,同一时刻,又是一道飞石击中他的左腿。 砰砰砰砰。 梁蕴已不再出剑,只继续被动地防守。可即便这样,也总有防不下的时候。 砰。 上官勇单掌轰其左肋,则飞石伤其右臂。 砰。 上官勇单掌轰其前胸,则飞石伤其小腿。 砰砰砰砰。 受伤不断,流血不止。 然而,在这般风驰电掣的攻击之下,却没有一处是伤在不能受伤的部位。 “唔。”白胖的脸颊肌肉微抖,上官勇感觉到了梁蕴的企图。 砰砰砰砰。 梁蕴身上被乱石割出的伤口愈来愈多。 “哈,被你算计了。”上官勇面上哈哈一笑,内心却难免焦急,未料想梁蕴竟是拼着受伤,也在算计他所剩的内息。 可对于梁蕴来说,这倒也不能称作算计。能让他如此冒险行径,一方面是因为心系师父安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碧若江的消失,使得完成血祭所需的龙语咒文,只好由他来诵读。虽说还有一个学了个半吊子的老爷子在,不过总归不太靠谱就是了。 所以,唯有速战速决才行。 否则,要是能再拖上个一时半刻,场面倒将对他更加有力。 当然了,他之前的几次攻击就是为了让上官勇判断出他的攻击速度,然后诱使对方全力出手。虽说成功诱导了上官勇的判断,不过伤情比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啊。 战场上的胶着战况,因为飓风的缘故,谷扬并无法看清楚,而且留给他的时间也已然不多了。他原本以为如果上官勇可以速战速决,他还有机会告诉他关于附魔者背叛的事情。 但现在他无法靠近,连喊话都不能。所以,他也只能赌运气,往山下爬了,心下希望的,是他能在自己死去之前c运气好的碰到一个自家人。 全身骨骼碎裂,艰难的爬行,近乎是用尽一生的时间,谷扬也不知究竟自己爬行出去了多远,总之,他终于看到第一双脚时,他的意识已经涣散。 那是一双洁白的鞋子,穿在一双娇小白嫩的双脚之上。只不过让他难免好奇的,是在这已然深秋即将转冬的时节,这般露着大半个脚背的穿鞋不冷吗? 他其实很想知道他遇到的这个人是敌是友,但他实在是再没有了抬头看一眼来rén iàn庞的力气。 “附魔者叛变了。”谷扬艰难而沙哑的说完最后一句后,便彻底断绝了呼吸。 “以之前的那般高速消耗,即使现在我停下攻击,‘沙漠风暴’最多也只能再支持半刻钟。”完全不知谷扬的到来又离去,上官勇内心里正心无旁骛地飞快思考着,“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里一举制胜,恐怕,连逃跑都已是奢望。” 如此一来,上官勇要想让最后站着的那人是他自己,便只剩下一个方法:真正伤到梁蕴的要害。好像很有些废话的样子,但这确实是上官勇最直接的想法。 疾风回转! 下定决心的上官勇再度启动攻势。他以梁蕴为中心,持续不断地作起高速旋转,他的双脚似乎早已离地,于低空飘舞着,从四面八方绝快地进行攻击。 噗噗噗噗。 在上官勇愈来愈猛,甚至因为梁蕴自身的大量失血,从而变得眼花缭乱的攻击之下,梁蕴虽勉强护住了周身要害,但他身上的伤口却变得极为恐怖。 高手对决,并不总是写意地一招分出高下,往往当两个人的意志坚韧到一定程度,这种比拼就变得可怕起来。 短短的几瞬之间,上官勇击出了不下千掌。 这两个人的战斗,严格说起来,早已超越了世间修行者所理解的知世范畴。 虽说上官勇这千掌之中只有被梁蕴看出的几十下虚掌,真正打在了他的身上,但“沙漠风暴”裹挟的飞石,击伤梁蕴的也超过百颗。 然而,这种绝强的招式,消耗惊人,本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的“沙漠风暴”,再难以继续。而就在散于飓风之中的气息即将再无法维持之际 “呵!”双眼猛盯之下,上官勇看到一丝破绽:梁蕴踏在地上的双脚,似乎不再如此前那般牢固。 “最后一击啊。”深吸一口气,上官勇暗道,“胜败在此一举。” 本便双脚离地的他,突然再次蹬踏上跃,借着身下一股强劲风势,在半空中倒转身躯,头下脚上,像记重锤般在空中划出一道粗壮气线,伸直的双掌毫无犹豫地击向梁蕴头顶。 与此同时,“沙漠风暴”中所有的飞石在这一瞬间,也全部涌向了敌人周身。即便是战力全开的梁蕴,只怕也难逃这绝世一击,更何况此刻的他已浑身伤痕累累。 噗噗噗噗。 无数的飞石击中了梁蕴的身体。 但就在这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上官勇的双掌就在触及梁蕴天灵盖之前的一瞬,时间忽然静止了。 当然,这只是对于上官勇而言。 倒挂在半空的他忽觉眼前一黑,浓腥的血气倒灌进鼻腔,然后便重重摔倒在地。 没有任何遭击的概念。 然而,脑中剧烈的震荡,几乎断掉了他的意识。 “哈哈哈哈”上官勇笑声不止。 “咳咳。”咳出一口鲜血后,早已浑身浴血的梁蕴静静等待。 不久之后,笑声止歇。 “我终究只是与知世境的你,拼拼运气罢了。”胖子兄一声低叹。 “上路吧。”已越过那道天堑的梁蕴抬脚,一股霸道的气息自脚下油然而生。 “唉。”上官勇阖眼,心中暗叹:“就算处于巅峰的自己,也很难抗住这么随意的一脚吧?” 然而,“轰”的一声惊雷炸响,梁蕴脚下那股霸道的气息,顷刻间,彻底散去。 嗒。 白衣素裙的女人飘落天道山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8章 魔王 朝歌感觉自己一身骨架都好似散了。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被王二滔天风煞正面击中,他的“冰封”被吹成了无数冰片碎末,整个人更是被狂风狠狠地抛起,又重重地摔进了地底。说起来,他砸出的这个巨坑,比之当初他送给掌门李四的那一个还要更大c更深 “真是强到让人没了脾气的老道士。”朝歌心说。 将敌人体内的气息消耗掉了七七八八,自己转瞬之间又已恢复至巅峰,还有比之更加骇人听闻的事情嘛? 这场景,就仿佛故事里的主人公正在努力的打着大魔王,接下来,双方都拼成了最后一滴血,主人公率先牛逼哄哄的挥舞大刀命中。主人公心满意足的等待着被困大魔王城堡里的公主跑出来送给自己一个香吻,然而,却悲催的发现,大魔王又满血重生,而且变得更加强大了 喀拉拉。 甩掉身上的冰碴,看着自己流了满身的金huáng sè血液,朝歌笑了,笑容里带着苦涩。 站起来时,他的双腿已是瑟瑟发抖,他当然也会怕痛c会怕死c会想要拔腿逃走可明明比他更加害怕百倍的家伙,逞着英雄的倒在了地上,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想这些呢? 杀! 破败的已经无法再称之为道场的道场,温度骤降。 冰之世界。 朝歌拼尽全力。 “老四!”寒冰四起,王二高叫。 这小鬼真不是一般的难缠。 “是。”应声之后,掌门李四一掌重重地拍向了二师兄的胸口。 不是内讧,而是借劲。虽然越境,可气息所剩极微,赵五伤情更是已加重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这时候,便也只能倚仗自家师兄。 更何况,他还要对付眼前这个暴走的雪狼少年。 “”李四从王二胸口收回手掌那一瞬间,他看到寒冰已经冻结住二师兄的眉毛。 “野火燎原!”王二发出这一声高叫之时,呼出去的气都已经在瞬间结冰。 哧哧哧哧。 冰与火的终极碰撞,入耳满是哧然尖锐之音。 良久。 “到底怎么样了?”身处道场之外的众位道门弟子,已完全看不到场中的战斗画面,唯有满脸不安的交头接耳,问询战况。 先是那个狼眼少年浑身散发出惊人的蒸汽,紧接着,开启的这一场冰与火的碰撞,则更是产生出遮天的水蒸汽来。可就算是没有这满场缭绕的雾气,谁能胜c谁能负或许,一样也没有人看得出来。 毕竟,无论场间的哪一个人,都高出自身等级,太多c太多。 轰隆隆。 如雷音灌耳,众人的目光被迫转移。 “好热闹哦。”站在一群目瞪口呆的小道士中央,战千军手搭凉棚,往雾气里瞧看。 “!”没人敢回话,连动都不敢动,因为就在此前,天道门的“精英”们刚刚摆出防御的姿态,就被一手一个如同流星般抛到不知哪里去了。 咚。 总算是赶在血祭之前赶到,可人家还在打得不亦乐乎,不习惯干群架的战千军便索性盘腿坐下。既然场间打得的这么起劲儿,那他只好再等等喽。毫无疑问,最后站着的那个人,也就应该是此间最强之人。 “既是这样”战千军心道,“等到了那时候,再跟他战上一场就好了。” 战千军的到来,让战斗中的四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已发觉。 “是敌非友!”这一点,对于天道门来说毋庸置疑。 “是敌是友?”对于朝歌和碧小港来说,此人的目的还有待商榷。可既然对方无所作为,自身的战斗就还只能继续。如果抱有那人会来相救的念头,未免太过可笑。更何况,面对着明显比自身还要强大许多的对手,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够集中精神的战斗就唯有死路一条! 谁比较强? 这是每个男人都永远好奇的事情。 战千军自然比任何人更为关心。 如果按年龄来说,这两个小鬼头都已经强到了灭绝人性。可如果不是那个刚刚跨越知世的老道士气息耗尽,这场战斗,也就不会耗得这般长久。 “还以为留在天道山的,都是些无法越世的老家伙呢?”战千军嘲笑。 嘲笑的原因,不是因为李四即便越世也还不够看,只是因这老道士明明可以越世,却不去追求更高远的目标,只为死守这一座破山。 面对如此没有追求的人生,战千军固然予以耻笑。 在他看来,既然你不打算寻求更高c更远的境界,那么,天天修炼和天天闲逛又能找出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所以,要当好一名合格的修行者,终归还是要不断的提升实力,再找到个同自己半斤八两的敌手,彼此砍杀上一番无论战胜或者战败,这才能够享有真正的痛快酣畅。 砰。 就在战千军摇头不解之际,雪狼少年轰然倒地。 看来,终于是分出了胜负。 虽然,碧小港已经倾尽全力,可因为火毒已经毫无留情地侵入五脏六腑,此刻的他,已然完全无法再动分毫。 “”看着眼前挥手可灭的敌人,李四微微皱了皱眉。 “唉。”他那只高高抬起的右手,在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默默地放下。 如果说,对于之前的燕归他还能狠下心来补刀,可在见识了这些少年的坚持与互救之后,心却没来由地软了下来。毕竟这里是天道门,不是魔王殿,他也不是真正的大魔王。 “唔?”下一瞬间,怀有莫名诧异的碧小港陷入昏迷。 嗒嗒嗒嗒 从雾气中走出,李四安安静静地站在那个好整以暇的裸身壮汉面前。 战千军起身。 “我不介意随时杀了你这种人。”拍着臀下的黑灰,铁塔巨汉居高临下的俯视。 与此同时,一股狂暴的杀意自这一片焦黑的土地传遍四野,“黑暗”仿佛从虚无的形容词变成了强有力的巨大海浪,咆哮嘶吼灌进了场间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一时间,满场的道门弟子们竟有种恨不得立刻死去的绝望感。 “我这种人?”无法理解这种修行成痴者的言语,李四有些莫名其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9章 开祭 真的一丝一毫的力气也没有了! 朝歌静静地坐下,背脊贴上湿漉的墙角。 满血的大魔王对上残血努力爆豆的主人公,依然是完虐。 同碧小港一样,身上所中的火毒已经侵入内脏,朝歌的鼻腔里溢满的气味。 “时间已经要来不及了,真的不需要带我去举行血祭的地点?”朝歌神色迷离,意识朦胧。可纵使是这样,他却还是十分确信:这场血祭,并不应该在这里进行。 比之当初赵五一剑砍向他的时候,更加确定。 “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关于这一点,倒轮不到你来担心。”说着话,王二伸臂夹起已然动弹不得的朝歌,从这道场一角飞速奔向道场中央。 雾气微消。 被王二夹在怀中前进的朝歌一路看着地面,直到看见了燕归落在地上的那三根断指。 砰。 朝歌被扔到了那根粗大石柱之前的地上。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早已被破坏殆尽的整间道场里,唯一剩下的这根光秃秃的石柱,这当然并不是什么巧合,说起来,也早该引起他的怀疑啊。 抬起头,王二正双掌齐伸地按在这根石柱之上。 口中呢喃间,气息源源不断地涌入,石柱散发出一种只有朝歌c梁蕴这样的非常之人才可看到的流光溢彩。 “欸?”尚还在愣神当中,朝歌又再次被人拎了起来。下一瞬间,朝歌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熟悉无比的光柱。 “原来这样啊。”虽然这一次的光柱较比他在后山里看到的明显要细上很多,也没有那种连通天与地的慑人威势,但朝歌总算清楚天道门为什么要把人都引到这里来了。 紧接着,一老一少进入到光柱之中。 雾气渐散,光柱合拢。 “怪不得修行境界上不去整天老想着这些阴谋调调,不觉得人生很无趣吗?”眼瞧着光柱消失不见,战千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李四没有回话,他此刻的脸色比之战千军更要难看上百倍。战千军的重拳打击完全突破了他的防御,现在的他也就只好撑一时c算一时了。 砰砰砰砰。 连续的快速重拳击打,让李四又吐了一大口鲜血。 咚。 摇摇欲坠中,天道掌门单膝跪地。 “嘿。” 接下来,李四再次奋力站起来,摆好防御姿态。 砰砰砰砰。 彷如击打出去的沙包,一次次又返回击打者的面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禁忌领域”,而李四的那一个,就叫作“天道门”。 砰砰砰砰。 击打似乎无休无止。 残破不堪的身躯,想来同样也没有一处内脏,还能完好无损。 “意志力倒是没得说,不过,现在,真没空儿陪你玩了。”看着远处那座突然间血光冲天的山峰,战千军转身飞奔而去。 “师父!” “掌门师伯!” 被劲气轰飞道门弟子们摇摇晃晃地赶来。 众人眼睛里除了悲恸,更多的一种近乎呆滞与未知的恐慌。 同一时刻,落霞峰。 “这才对嘛。”看着眼前布满繁复纹路的大理石地面,朝歌感叹出声。 “还有一点时间。”王二把朝歌平躺着放在这间空荡荡的道场中央,然后并排躺在了他的身边,倒像是师徒俩平日里吃饱饭,晾着肚皮晒太阳的模样。 “为什么你会知道是在这里?”王二好奇发问,“虽然老子平日里话多了一点,可并不记得有吐露过这等秘密之事啊。” 朝歌顶着十足的困意答道:“虽然你们这群老道士在我看来是挺残忍c挺没人性的,但毕竟关于事关道门的存亡,想来你们也做了很多取舍与抉择。可无论怎样,虽说你们向弟子们声称我盗取了道门至宝,可因为我很清楚血祭仪式的具体内容,所以,我依然不觉得你们会让弟子们看到这么血腥可怖的一刻。” “哟呵。”王二扭过头,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在唬烂。 “”回给他的,是朝歌那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 于是,老道士心中有些没谱儿。 尽管,他不得不承认朝歌的猜测很有几分正确性。天道门毕竟最为注重的便是弟子心性的培养,如果真让弟子们见识到这种明显可以称为惨无人道的血祭,难保不会产生出什么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但这小子竟然说他知道血祭的内容? 这就实在太夸张了。 这件事便是连他也刚知道不久啊。 “你是怎么知道‘血祭’的?”既然朝歌装模作样的一脸严肃,老道士就只好顺着这小子的话头问道。 “是在你们后山一间道观的外墙墙壁上看到的。”朝歌提到的是九龙法阵之外的那道外墙,那上面画着无数形态各异的龙,因为画的龙太多,所以他倒也记不得了。唯一能记得的,就只是作为祭品的,躺在那些纷繁花纹中央的那具躯体。而这个作为祭品的c浑身裂开一道道恐怖伤口的躯体,同样是龙。 当老道士们告诉朝歌他体内已流淌起龙族的黄金血,又说要将他血祭的时候,朝歌就立即联想到了那个画面。 “后山的道观?”王二皱眉。这是他从未听过的说法。有龙皇栖身的后山里,怎么可能会有道观? “说了你也不信。”朝歌有些百无聊赖。虽说内脏焚烧的感觉让他痛苦异常,不过这种感觉比之“道”中无穷无尽的折磨,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现在,他真得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啊。 “只是有些难以置信罢了。”王二眯起眼睛,脸上神情倒显得很是慈祥,“我当然相信你。” “相信个屁。”朝歌哼哼,“我明明就不是你的徒弟。” “这我当然知道。”王二自嘲,“我这个当师父的,你是不是自己徒弟,又怎能不知道呢。” “嘿。”朝歌也跟着嘲笑,“终于肯承认了吧。” “嗯。”王二默默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控制住我?”朝歌强打起精神。 “你想怎么样?烤乳猪一样的五花大绑地送至这里来?” “额”朝歌无言以对。 “更何况,一开始我也理所当然的认为你就是朝堂。而且,你在食用了我在饭食里添加的‘静神’以后,也假装的足够淡定,将我们都瞒了过去。” “假装?”朝歌不明所以。 “‘静神’是三师弟研制的一种起镇定效果的药剂,但因为我们又从没有给吃过,当然就只能从你的反应来进行药效判断啦。” “”朝歌突然间有些哭笑不得。 “对了。”苦笑之后,朝歌又想起刚才王二的言语中有与他所理解上的偏差,“你说你一开始并不知道我不是朝堂?” “这不当然嘛。”老道士摸不到头脑,“只怕现在除了我,还没任何人相信你不是我徒弟啊。” “这么说,这所谓的龙族黄金血也不是你们注射进我体内的?”朝歌皱眉。 “这不废话嘛。”轮到王二哭笑不得了,“如果不是你想要盗取潺水珠,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发生吗?” “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潺水珠啊。”说话时,双眼已然合拢。 困倦如幕。 “这个你无可抵赖,老三和傅弈那小子可都是亲眼看到你拿了那颗珠子。”王二不明白朝歌为什么都到这时候了还要抵赖。 “就算你辩解说他们看到的是真的朝堂,但你别忘了,你的黄金血可是货真价实的哦。” “可是我也有证人啊。”意识开始变得有些空白的朝歌想提那个生死未卜的碧小港,可又难免有些心酸。 “对了,当时小草是在跟谁在战斗来着?为什么我完全想不起那人的样子。”朝歌突然惊觉。 “抱歉”王二起身,纵便早已知晓朝歌并不是他那个笨蛋徒弟,依然心情悲痛,“时间到了。” 迎着朝霞,无数道红光在落霞峰唯一的那一间道场上空升起,一道道赤红的光芒与霞光纵横交错,仿若火树银花一般缀满整个天道山的天空! “啊!!!!!!!”道场中央,朝歌震声巨吼,悲愤长啸。 从头至脚,一共一十六道伤口,全部都在向外汩汩流着鲜血。 血祭,开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0章 现身 晨光之中,坐落于落霞峰上的那一间道场,观之实有些诡秘,伴随着一声声几不可闻的诵读声,一道道光线从其间迸发而出,在天空之上组成大半幅燃烧的血画。 血画之下的道场,到处刻画着恐怖的花纹,花纹的大半此刻早已被冒着热气的金huáng sè液体所沾染。那些道耀眼光线,也正是从这些染着金黄液体的花纹中依着某种难以察觉的规律,从不同的位置一道又一道的射出。 道场中央刻有一个圆圈,那些个恐怖又兼复杂的花纹,却正好四通八达的全部连向此处。 圆圈里,有两个人,一老少。 老的是个道士,正在打坐,口中喃喃自语似乎一直在嘟囔着些什么;少的成“大”字型仰躺,被脱得光洁溜溜的身体,活脱脱像个翻过身来晒太阳的癞蛤蟆。 场面看似好笑,仔细瞧去简直有些耸人听闻。 那些金huáng sè的液体竟是从少年全身被割出的十六处巨大伤口中一刻不停地汩汩往外流淌而出的。 如此看来,这整个道场中的金黄液体也都是少年的鲜血。 简直难以想象。 光看这几乎流遍大半个道场的恐怖血量,就算是少年小小的身体全部放光了血,也不可能达到如此规模。 更何况。 一个人的鲜血怎么可能会是金huáng sè的呢? “既然把龙文背得这般磕磕绊绊,就不要再背下去好了。”阴森森的话语在王二耳边响起,打断了龙文的诵读。身坐道场中央的王二,此刻全身浸浴沸腾的汗浆,额上蒸着白气。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根葱,但是态度还挺拽的嘛。”听闻那一声调侃,王二异常艰辛地抬起头,睁开千斤压顶的眼皮,死死盯着蹲立围墙之上的那一道人影,语气倒显得颇为轻松。 他并不认识对方,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大致猜测出来人的身份:自家的四师弟,应该正是伤在这人手里。 “这样子看来,这血祭是没办法完成喽。”王二偷偷地吐了一口气,思考着接下来的一步。 其实,倒也正如这位不速之客所说,毕竟他只是替补中的替补,龙语咒文的诵读光靠他“过继”的能力,实在已有些吃力。 因为道场设置了幻杀阵,所以他倒可以无视来人的挑衅,继续尝试完成血祭。但这样做,有极大的可能他尚未完成诵读,便会被闯阵进来的敌人毫不费力的轻松屠戮。毕竟想完成这场血祭,对于气息的消耗实在太过恐怖了,特别是对他这种半吊子来说。而反过来讲,如果王二现在罢手,再加上幻杀阵支撑的时间,至少还能恢复到一个不错的水平。但这样一来,也就基本上宣告血祭失败了 不得不说,王二所设想的其实倒是很全面,也很难以抉择。 然而。 就在他纠结到底要如何行动之际,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来人轻飘飘地从道场围墙上落了下来。如此的自然而然c轻松写意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也实在令人摸不到头脑。 “幻杀阵无效?”王二心往下沉。 所谓的幻杀,便是以虚杀实。无论来人的意志多强韧,幻杀阵会根据个人心中所念c所想,为闯阵者塑造出独一无二的对手。即便是在测试中,自家大师兄来闯阵,这座幻杀阵也足足支撑了一刻钟之久。而来人竟然就这般毫无阻碍地进入到了道场之中? “能说说原因吗?”王二眉间隆起,头顶蒸汽散去,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了少许热汗。虽说盘旋在脑中的疑惑无法解决,停留在心中的震惊也无法释去。可既然是能立即知道dá àn的问题,老人家一向懒得思考。 “正统道场本身就是一个局,想来你们是抱着‘即便被附魔组织攻进来也可以立刻转移’的想法才设的。” 来人步履悠闲的靠近,王二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这个找不出任何特点的中年人。身高c胖瘦c脸部特征,甚至是肤色,都是最容易让人过目即忘的那种却也正好说明,这样的一个人,本身就是一副ěi zhuāng。 “为什么会知道是这里?”道场的局被看穿也就罢了,这件事才是王二最无法理解的部分。 “我怎么可能知道?”男人嘲笑,“以你家那位‘修罗王’的个性,只怕就是连你都不知道是要来到这里吧?” “这么说”王二有些明白了,“你也去了其它的道场?” “当然。”男人点了点头。 “”王二沉默不语,皱眉思考起来人这句言语的真伪。 “真没想到啊。”眼见老道士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并不太相信自己的话,男人眨了眨他那双平凡无奇的单眼皮,戏谑地开口:“竟一次性为三个道场都布置了幻杀阵以及‘血渠’话说,你们还真是谨慎啊。” 老道士眉头舒展:“怪不得我们久候了那般久也不见你现身出来不过看样子,你还是猜对地方了嘛。” 王二彻底了解:这家伙根本就是把法阵全都给破坏掉了。 “这种事情怎么能靠猜呢。”男人立在王二身前十尺开外,“我只是自信跑得快而已。找到距离三处最近的位置等待你血祭的光芒闪耀罢了。” “早知道这样,应该找几个弟子,在各处多放放烟火好了。”王二调侃。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来人眼望王二,微笑现于脸上。 “哈,你就这么自信能打得过我?”王二撇嘴。 “如果放在平日里,倒是没这个自信啦。”男人谦虚道,“可现在你的状态似乎很糟糕哦。况且,你还要时时防备我对这个出气多进气少的小鬼出手哎呀呀,真不好意思呢。” 一阵儿让人牙酸的阴阳怪气,倒也不无威胁之意。 “哈哈痴心妄想多了,终究要变得丧心病狂。”王二笑道,“看来我得快速解决你才行。” 男人笑眯眯回道:“那,请罢。” “”嘴上说的牛掰哄哄,不过王老爷子心里倒也很没底气。 生死关头的破境他见得多了,刚刚四师弟还给他演示了一番。不过,对于他和赵五这种体内没有纯粹气息的修行者来说,这种事情就与登天无异了。 要说起王老爷子体内的气息,倒很是独特,因为本源气息的混沌难开,从小就被认为是无法进行修行的废材。又因为出身在一个重视修行地位的家族里,所以,小时候倒也没少受欺负。年纪太小的时候还好说,被一般大小的族兄族弟欺负几下,最多也就被揍个鼻青脸肿。随着年龄增长,身边的族里兄弟们体内也都开始凝结出气息。 那一次,再因为一点故意搞出来的小事儿,小王二又被人堵住教训。由于这些人气息都才刚刚凝结不久,也就难以控制,而情绪激动之下,便有人没轻没重地给王二来了一记饱含劲气的重拳。原本,这记重拳对于毫无抵抗能力的王二来讲,少说也得是个重伤将养一生的结果那么,他悲催的后半生,也就已经清晰可见。 可没想到,靠着这股外劲,王二体内气息混沌初开虽说当时被打得卧床半载,王二却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修行之法。别人凝结气息,他增长自身本源。通过消耗本源,来消化外来气劲倒颇有几分你的气息,我来帮你物尽其用的意思。 自那以后,再过了没几年,王二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家族第一高手。再然后,潇洒离家,来到了天道门。 可神奇归神奇,本源的消耗跟气息的消耗其实也没啥儿两样。而要严格说起来,本源其实要比气息更加容易消耗。如果从外界获得的劲气太少,要一直想动用这种劲气,就需要不断让气息冲击体内的本源,这便是一种内耗的过程。跟朝歌的速射对拼,消耗的本源最为严重,再加上之后的风劲,四师弟的火劲,还有最后诵读龙文的消耗 所以说,现在王二的状态正如这个阴阳怪气的中年人所讲真的很不乐观。而且,因为还要守护道场内的“血渠”不被破坏,守护身为祭品的朝歌不被杀掉。所以,这还名副其实的是场注定失败的战斗。 但他还是想试试,因为哪有理由在战斗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就提前认输的? 既然要战,那么,就要赢。只要赢得迅速,血祭还有时间继续。 巨炎掌。 大步踏前,这一刻,王二什么都没想,只想着胜利,整个人更是专注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 呼。 十丈之高的火焰巨掌,自王二那一只肉掌发出后,径直向着敌人而去。 “嘿。”巨掌如高山压顶而来,即便早已料到会是这般气势,中年人亦不免觉得有些震撼。 距离太短,王二掌势又太强,就算他想避,也只得把双脚立稳,生根在道场光滑的地面上。但他很冷静,知道自己不能避,哪怕避的心思都不能有一一实力高到了王二这种程度,如果他想跟你硬碰硬,你若不敢接,那就已经败了。 因为,他就在等你避开时的那一道破绽一一 毕其功于一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化蛇 当落霞峰上空升起第一道如血光芒之际,吴增的一只脚刚巧踏上了奉天峰。他当然知道那道血光意味着什么,脚下毫不犹疑地掉转,背离正统道场,直奔落霞峰。 这座山,他比每一个闯山者、甚至大多数天道门人都更加熟悉,他知道如何最快的到达那里,但他也知道,等他赶到的时候,只怕也为时已晚。 “又被摆了一道。”吴增心有不甘,咒骂该死的修罗王,从始至终就没给敌人留有一丝一毫的机会。可依然脚下不停,心中所念,哪怕是见上少主最后一面也好啊! 当然,他不会就这般放弃。杨柳的诱导能力虽是最稳妥的计划,毕竟只要拖过血祭的时辰,一切便会结束。不过,吴增也确实不敢奢望事情会这般顺利,所以,他自然也就为这最危急的关头准备了一个“医死马”的计划。 但最终还要看他能否赶到血祭现场。 呼!呼!呼!呼! 一贯梳理一丝不苟的发髻,在奔跑中变得散乱不堪,清爽简洁的衣衫也在穿林之时被刮扯出一道道裂口,即便是脚下速度已催至极致,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第二道,第三道……乃至难以计数的血光贯通天际,直到某一刻,那些血光停止了增长,那幅意味难明的画卷停止了书写…… 变故又起,福祸难知,吴增的心情愈发忐忑。 …… 就在吴增这边满心悲愤的赶往落霞峰之时,道场之中的一场大战也正在拉开帷幕。 轰。 巨大的火焰掌正中目标,敌人的身体也于瞬间烧了起来。 “……”王二眉头微皱,敌人并不是躲不开,而竟是看穿了他的谋划。不过心焦的王二依然不打算放过这种连环击的机会,下一瞬间,老道士已经来到敌人的身侧。 噗。 右脚火劲陡生,这一次,是重重的火焰一脚。 “哼。”连个侧身都没有,男人直接回臂,用奇怪的招式扫开这雷霆万钧的一脚。 砰。 王二被震开。 嗬。 争取到喘气机会的对手一运内劲,霎时将身上的火焰一口气震熄。 “啧啧……你这样子很没规矩啊。”阴阳怪气的调调一旦成型,似乎很难改掉,“打架之前不是应该好好感谢对手的赐教嘛。你这么做……跟偷袭有什么区别?” “……”王二压抑住愤怒,看着眼前浑身冒着焦烟的中年男人正在努力摆出一个人类绝对无法做出的奇怪起手式。那两只手,就好像海草一样在空气中冉冉舞动着。 似乎有些明白这人当初是如何解开困兽绳的了,原来,他们所有人都想错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里应外合啊。 “奇葩。”吐了一口浊气,王二点了点头,表情里竟然有些赞叹之意。敌人那像面条一样的手,果然很危险。 “我就当作是夸奖好了。”男人脸皮极厚。 “怪不得当初你能这么容易就挣脱束缚,还伤了咱那个一向谨慎的师弟……”王二叹道,“想来,你也是依靠了这副身体躲在了哪个罅隙里,才逃过了我们的追捕吧?” “侥幸而已。”回话之间,手臂毫无征兆地化作两条危险的巨蟒,刮起不定向旋转的怪气,朝着王二席卷而去。 这,才叫偷袭。 虽说王二一直留意敌人的手臂上附着地那一股危险而又奇怪的劲气,可未曾想,竟不是外放劲气,而是两条手臂直接化蟒。 吱。 未能料到此般后劲变化,急忙躲闪间,王二终究还是着了他的道儿。毕竟这不是外放的劲气,两条巨蟒如同跗骨之蛆般轻松缠上了老人家的身躯。 “唔……”落汗如浆。巨力袭来,王老爷子浑身的骨头仿佛都已要整个散掉。 “呦呦呦,老人家可是要被勒死啦。有没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哦?”男人继续着他的阴阳怪气。 “遗你妈的言……”王二怒叫着,咬牙进行反击,“炎照。” 耀眼火光从王二身体迸发而出,穿透遮盖全身的巨蟒躯体,光芒四射。 咝!咝!咝!咝! 磷脂燃烧的声音不断传来。 嗷!嗷! 两条巨蟒先后难以承受,松开了勒紧的王二。 “竟然真是实体!”王二难以置信,“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怪兽?” “哈,倒是有两下子嘛。”男人畅快大笑。 嗷!嗷! 两条巨蟒再度来袭。 砰!砰! 躲闪之中,王二双手劲气狂飙。 既然是实体,就没理由不怕火。 嗷!嗷!嗷!嗷! 火焰劲气重击之下,巨蟒连声惨叫,浑身磷脂也有开裂迹象。 然而。 就在此时。 一道细小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王二。 嘶。 袍袖开裂之际,喘着粗气的王二勉强躲开。若非火焰劲气适时的照到了它的身影,老道士这下子很可能就要被袭击到。可饶是如此,老道士的背上全是冷汗。 “奶奶的。”王二面容冷峻异常,有些惊吓的成分。因为这道黑影不是别的,正是敌人的……舌头。 同样化作了一条蛇。 这是一种被称作银线蛇的毒蛇。只要是被这种毒蛇咬中的猎物,极短的时间内,就会立即麻痹到无法动弹,半个时辰如果不进行施救,就将面临死亡危机。 “真是可惜噢。”男人收回舌头,惋惜说道。 “不对。”王二突然叫道。他没空理会敌人为什么会如此异于常人,他想到的是更加诡异的事情:关于这家伙的真正企图! 嘶!嘶! 两条巨蟒停下了攻击的姿态,刻意示威似地对着老道士昂首吐信。 “怎么?”男人微笑。 “你并不是来阻止血祭……”王二看着脚下完好无损的道场,微微皱了皱眉。 两条巨蟒之前并非一味的想要缠上他,而是直接用身体横扫。其中明明很多次攻击他失败,却在到达地面之时硬生生止住了轰砸地面的趋势…… “喔?你何以见得?”男人饶有兴致地回问。 “如果你是来阻止血祭,既然都有闲工夫破坏掉幻杀阵,那就没理由不破坏掉道场内的血渠。” 王二懊恼此前自身理所当然的想法:先入为主的认为敌人既然是敌人,就一定是来阻止血祭的。但瞧敌人这番古怪的行动,似乎并不是呢。这也就是说明,关于这场血祭……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他王二所不了解的。 “嘿嘿,你猜错了。”又是那一份阴阳怪气,男人笑道,“我确实是来阻止血祭的,只不过,我是想要阻止由你来完成这场血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噩梦 熟悉无比的崖壁,残破的乱石阵也还历历在目,朝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可这里又是哪里呢?”朝歌实在是想不起来了。他只知道自己跟莫小草在这里败得极惨,最终又被迫分开。可他就是想不起那个人的样子。 崖壁较之当初有了些许变化,多了一个一人高的洞穴,而洞口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怪兽张开的巨嘴。朝歌看着洞口,脑海中便生出这样的感觉。他知道这种形容太过俗套,然而实在是再也找不到比这个更贴切的比喻了。森然的洞口,仿佛随时准备着吞噬掉走进去的所有人或物,甚至包括光线、春夏、秋冬、时间以及附着在时间上的所有感受。 “既然这么怕,就走开好了。”朝歌本能的产生出抵触和想要逃离的念头,“可为什么自己的双脚在这时候不再听从大脑指挥了呢?” 光线彻底被抛在了身后,跟随着这个完全不听使唤的身体,朝歌一步一步地迈向未知的黑暗……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不现实的梦,可与之对应的现实也丝毫没有现实感,同样是场覆满黑暗的噩梦。 黄金血遍布落霞道场,黄叶自墙外枝头飘落,缓缓落进高墙内的道场之中,随着微风翻滚几圈之后,因沾染上血渠里面的黄金血液,终于停了下来。 王二低头静静地看着那一片即将枯萎的叶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轻声笑道:“我倒很想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清楚的?” “看起来,你已经出离愤怒了。”立在老道士十尺开外的中年人似乎因挑起了对手情绪,从而觉得胸间快意满满。 “愤怒?”因为敌人的调侃,王二抬起头。 “不是吗?”男人反问道,“纵使你早便知道自己只是一枚棋子,可你依然会愤怒于自己的无知。” “或许事情并没我想的那么复杂,你根本就只是愚蠢的忘记了……”王二目光微冷地看着对方,毫不掩饰心中厌恶的情绪。 “呵。”男人笑而不语。 “你现在之所以不愿破坏血渠,是想着我为了完成血祭,就会有所顾忌,要留力、还要防止道场被破坏……”王二眯了眯眼,继续说道:“可你以为这样,我就无法杀你?” “这样啊。”男人状似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优势可以利用啊,那我们就赶紧继续开打吧……你可要守护好你的道场噢。” “……”眼看来人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再战的模样,王二觉得他的激将法确实是过于的幼稚了,但他实在读不懂对方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于是,他又不得不再一次向自己发问:“由不由我来完成这场血祭,到底有什么区别呢?” 这个问题,王二已经想了许久。而且他也很清楚,男人把这样一件事说出来,绝对是有意为之。他是想让他来猜,而至于他能否猜得到……这家伙对此又会是抱有着怎样的念头呢? 难道……就仅仅是想让他在战斗中分神? 又或者说,对方也是在等待着援军的到来? 然而,无论如何,王二不能再等了。因为半空中摊开的那副巨大画轴,血色已经有了消退的迹象。 幽冥业火! 毫无征兆地,王二一记火刀砍出。名为幽冥业火的青黑色火焰轰然大盛,拖起一道如刀劲气,强行突破两条巨蟒封锁,冲向敌人。 这一招可绝不是面积极大、气劲分散的“巨炎掌”,积蓄良久的劲气凝于气刀顶尖一点,纵便是对手全力防御,也势必受到重伤。 可同样的,既然不是“巨炎掌”,也不用担心被逼着大幅躲避、暴露破绽……所以,男人也就根本没必要硬抗。但是如果男人选择强行躲开,刀劲会继续下沉,最终将砍断他身后那片黄金血尚未到达的血渠。 很明显,这一点也是王二精心计算好的。他倒真想赌赌看,男人究竟抱有什么样的企图。如果对方真要是躲开,他王二也只好放手一战了。再这么拖拖拉拉下去,不只封山大阵的修复毫无希望,少年也将死去……如果不能保住这一座山,至少,要保住这一个人! 咻。 随着刀劲来袭,两条巨蟒倏忽消失,男人用两条手臂结出了一个奇怪的印记,两个虎口正对那刀尖一点。 啾。 虎口间气劲膨胀,幽冥业火彷如撞上了一面坚硬的镜子,反弹而回。 “故意为之,还是他真的害怕血渠被破坏?”王二一边暗自思忖,同时袍袖鼓荡,拂袖将劲气尽数消弭。 “嘿。”下一瞬间,再一道幽冥业火向敌人卷席而至。这一次,王二不再有丝毫试探之意。既然你不想躲,那我便用尽全部劲气,全力一击。 然而。 提升的并不仅仅是火焰的威力,更多的在于速度。因为,王二实在难以确定敌人是否只是欲盖弥彰。 “有点多心了。”男人暗叹,“如果真要是这家伙最强威力的一击,我真还难以硬抗呢。” 刀劲再次袭来,虎口角度微调,斜向天际…… 轰。 道场剧震,一朵九叶花状的火云斜冲九霄。王二心道:“怪不得这般有恃无恐,这家伙真的很强。” 既然看明白了敌人这手印记的功用,王二自然而然地开口问道:“为什么不反弹回来?” “你已经强弩之末了……”男人摇了摇头,“真要是再弹回去,你是接不住的。如果真把血渠砍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未免太小瞧我了。”王二冷笑。 “是吗?”回以同样的冷笑之际,两条森然巨蟒再次欺身。 “炎照。”老道士还想故技重施。不过这一回,炎照的光芒明显黯淡了太多。 咻咻咻咻…… 嗷嗷嗷嗷…… 不断地躲闪,偶尔发出气劲不足的火刀。虽已将那无数青色鳞甲大半儿都化作漆黑裂痕,两条巨蟒也一直在不住地痛苦哀嚎,可终究难逃被缠的命运。 咯吱吱。 骨架再度被勒紧,这一次,老道士没了再发“炎照”的劲气。 “唉。”不久之后,一声叹息,王二放弃了抵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凑巧 血祭仪式开启的三个时辰之前,天道山一场大战正打得火热异常。而距离天道山最近的郁苍镇里,却依然如往日一般静谧宁静,大多数人都还沉睡在梦乡之中。 当然,也不排除少数的例外。就比如说,午夜相约在一间青年小旅馆里的朝堂和碧若江……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旅馆雅间,火烛摇曳……气氛很浪漫,男女主人公也很是应景的大汗淋漓、满面潮红。 熟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医馆一别,这都跟心上人好几个秋不见了,朝堂自然激动万分。外加上刚才的温香软玉枕于怀,那股销魂滋味……倒真让少年兴奋流汗到直接脱水。 而碧若江表现的同样如此,却是基于不同的缘由-- 一身冷汗,自然是因为族内先知的无故到来,而其意图的不明使得她很是担心;一脸红光,则是因为潺水珠的到手,让她觉得幸福来的太突然,有些措手不及罢了。 “江儿,你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不疼?怎么不在医馆多呆几天呢?嗳,你可不知道,我这几天有多担心你啊……” “额,你能停一下吗?”这边稍有些会错意的朝堂还未来得及表达完自身犹如滔滔江水的思念之情,就被碧若江立刻叫停。要说碧若江也是迫不得已,以她对这小子的了解,如果你不打断他的发言,他至少能说上两个时辰废话也绝对讲不到正题上。 “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先躺下?”朝堂一脸关切。 “额,不是……我现在很好。”碧若江有点无语朝堂的反应。于是,只得开口道,“比起我来,我更关心你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江儿,你这么关心我……我真是太感动了。”朝堂泪流满面。 “嗯、嗯,感动、感动……”碧若江只得继续敷衍道,“那你赶紧给我说说你这些天都是怎么过得吧?” 朝堂托腮:“那要从哪里才说起好呢?” “就从我们在那个山洞口分开时说起罢。”碧若江回道。她是打算通过朝堂的讲述来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捋个清楚。 “说起来话长呐。”朝堂意犹未尽地感叹道。 “呵。”在碧若江哭笑不得的表情里,少年开始回顾起这些天奇葩至极、悲惨无匹的生活…… 足足一个时辰的滔滔不绝之后。 “额……”听完了朝堂事无巨细的对这几天的情况汇报,碧若江抚额,“你这段时间过的倒真够丰富多彩的。” “首先,你说感受到了我的一些记忆,这怎么可能?还有什么上古战场,你确定你不是中了人家的幻术?”碧若江开始对着朝堂的胡言乱语逐条质疑。 “不知道欸。”朝堂老老实实回答。 “我的经脉是谁修复的?”碧若江从朝堂之前的讲述中没有听到关于这段的描述。 “不知道欸。” “额……”碧若江无奈。 “对了,会不会跟你的觉醒有关?”碧若江突然想到一点,“你不是说你是什么‘时之王’的儿子吗?” “……”朝堂也跟着认真思考。 “让时光倒转之类的?”碧若江提示。 “啊?”朝堂惊喜,“真的吗?” “额……别问我啊。”少女叹气,“别说这个了,那个住在你脑袋里的上古怪兽现在还在吗?” 碧若江想起那个狮王,虽说那份恐怖经历早已经过去,可还是让她感觉不寒而栗。 “自从到了那个据说是龙皇巢穴的地方以后就再没有出现过了。后来,我从那个黑衣人那里知道自己得到的是潺水珠之后,就一直试图叫它,不过一直没反应。” 碧若江凝眉:“很奇怪。” “你是说它在说谎?”朝堂赶忙问道。 “如果你所讲述的都是真的……”碧若江想理出个头绪。 “我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朝堂胸脯拍得梆梆直响。 “好啦。”碧若江浅笑。 “那你说奇怪在什么地方?”朝堂好奇。 “不管它是不是在说谎,既然你都得到潺水珠了,已经达到它的要求。那么,它至少应该暴露出本来面目或者对你进行下一步操控了。既然两者都没有发生,我怀疑,龙皇根本没有死……而且你想啊,它是被龙皇囚禁在后山里的,想来智商也注定玩不过人家,所以,它一定也是被人算计了。” “到底怎么被算计的?”朝堂更加一脸崇拜加好奇。 “唔……”碧若江被问得有点尴尬,嫩着脸微恼道,“这我怎么会知道,我才活了几十年,怎么能跟他们那群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一样,脑袋里装得全是阴谋诡计。” “呀?”朝堂悚然后退,“几十年?” “我们雪狼和你们人类的身心成长速度不一样而已。”碧若江叹气,“至于这般大惊小怪的嘛。” “那……”少年内心惴惴不安,“按照人类的年龄……你……多大啊。” “四岁半。”碧若江认真回道。 “欸?”朝堂惊叹中难掩失望。 “逗你的啦。”碧若江笑倒。 “嘿嘿。”朝堂只好习惯性的挠头憨笑。 “对了。”习惯性地逗弄完嫩脸男,碧若江再次回归刚才的话题,“拐走你的黑衣人是谁……你知道了吗?” “不知道欸。”朝堂一如既往地卖弄自身的无知。 “那后来救下你的那个女人又是谁,你知道吗?”碧若江再次发问。朝堂在此前的讲述中,有提到过:是一个穿着男人衣服的漂亮女人,把他从黑衣人手中救下来的,而且对方似乎还认识他的样子。 “我们一直没机会说话啊,因为我们一直在被追杀。”朝堂一路无知到底。 “不得不说,你这生活过得倒真是刺激……”眼见朝堂如此蒙混,碧若江只好失语性再次发表总结。 “……”朝堂继续挠头。 “我也感觉我就跟做梦一样,好多人追我们,她就跟火神一样放大火烧他们,那些人也跟传说中的神仙一样千奇百怪。风雨雷电‘噼里啪啦’的对着我们一顿狂轰滥炸。害的我中间晕过去了好几次,还有更神奇的,当我每一次醒来的时候,我都感觉她好像又变小了……” “哈……”碧若江不知道朝堂是不是中了谁的幻术,或者说干脆就是在做梦,“那你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 “不是我自己逃走的。到后来,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那时候神情很凝重,犹豫了很久后,跟我叹了口气,说她无法再保护我了。接下来,她又说了一声抱歉,我就眼前一黑……” “你说的都是真的?”随着门外一声突然间冒出来的低沉问话,一位不速之客推门而入。 “……”碧若江马上一脸警戒,不过,仅看了眼来人那一身打扮后,神情立马就放松了下来。 一副粗制烂造的拐杖、缠满全身的绷带、还有一张因激动而涨红的小黑脸……而让碧若江最终放下警戒心的,则是他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毫无掩饰的紧张与关切之意。 “你是什么人?”朝堂吓了一跳。 “噢?”小黑脸觉得这声音好耳熟,仔细一瞧,这家伙竟然就是他要找的那个拐走莫小草的朝歌。 “小草呢?小草现在在哪儿?”小黑脸跑过来想摇着朝堂肩膀质问小草去向,却被碧若江拦在了朝堂身前。 气氛剑拔弩张! “唉。”最后,还是小黑脸先服了软。 “我可以说……我只是碰巧听到的吗?”眼看对方真的不像是认识自己的模样,暂压下心中万千疑虑,小黑脸不得不出言解释,“你说的那个女孩,很可能是我妹妹。” “原来你妹妹可以变身哦?”朝堂眨巴着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额,也可以这么说吧。” 一刻钟后。 “天啊,天下间竟然还有这么凑巧的事?“朝堂啧啧称奇道,”你只是上厕所路过并碰巧听到了我的话,而你妹妹又是被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救走,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走散了,而你妹妹又把我错当成了他……” “凑巧吗?”碧若江歪着头沉默。她倒不是完全相信了小黑脸的话,可也很难对这样的一位重伤人士产生太大的警惕心。她更多的是想着这段时间以来她所遭遇各种的“凑巧”。 她从燕城那里得知天道门的孱水珠能帮她找到雪狼之心,然后等她来到了天道门,这群道士就凑巧需要一个可以解读所谓龙语的人?还有那个给她送来正统令的神秘人,以及刚才老先知的到来,似乎也只是为了从她这里拿走正统令 碧若江想起她跟王二问起道门“知天命”的时候,老道士眼中闪烁的明显的遮掩之意…… 她一直不愿意相信“雪狼先知”所代表的确实意义,可比起“凑巧”这种在她身上已经用烂了的词汇,她已不得不相信,预见未来……真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唉。”少女忍不住叹息。 “唉。”看到朝堂这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小黑脸也皱着眉头感叹,“这么说,你真不是他喽?” “我一定要看看那家伙到底是不是长得跟我有这么像?”朝堂愤愤说道。胡子拉碴的大叔、胸大貌美的神仙姐姐、还有这个一身烧伤的小黑脸哥哥都把他认作了他人。忽然间,他想起后山里的那个水鬼替身…… 朝堂恍然大悟。 怪不得! 原来,连自己都会认错啊! “她到底在哪?”小黑脸回归自身最关心的话题。 “从一个树洞里醒来以后,我就再也找不到她,接下来只好跟人问路往回赶……再然后,小白就发现了我。”从头到尾,朝堂就这一副浑浑噩噩的状态……换作是旁人,如果没被吓死、吓疯,至少也该搞清楚一点状况了。 “能告诉我那个树洞的位置吗?”小黑脸心犹不死。 “嗯。”朝堂点了点头。 虽然对方这副样子,他认为最好还是应该留在旅馆里养伤。不过,将心比心,如果是碧若江出现任何意外,无论怎样,他朝堂也绝对会挺身而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拨云 天道山,落霞峰。 咔、咔、咔、咔……骨架被一点一点勒到碎裂的可怕声响回荡在空寂的道场之中,浑身浴血的老道士气若游丝地开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并不是附魔组织的人吧?而就凭你这份堪称疯狂的举动……似乎是想要把我们都狠狠地戏耍一次啊。” “哈,小老头,算你有点思维,不过你还是太看得起你们两家所谓‘双擎’的地位了--无论是你们天道门、还是那个劳什子附魔组织,永远都是狂妄自大的认为唯有实力才是一切,你们不在乎凭借强大的实力来耍些小聪明,然而可笑的是,到头来,你们却似乎都不知道能耍出这点小聪明的自信究竟来源于哪里?”男人笑容残忍地看着被他两条手臂所化巨蟒高高举起的王二,嘴里述说着属于胜利者的成功感言。 言语说得是如此的狂妄,彷如世间最强大的这两个庞然大物之间的争斗,就仅是自家门前的小童打架一般。而这一切的发生,也真的更像是他在把双方都耍的团团转。 “嘿,如果要真是你做了这般大的一个局……没有一个好的听众来欣赏你的精彩演出……是不是觉得很憋得慌儿?”极端痛苦之下,王二勉力维持笑容。 “哦?你说我啊?”男人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这你就太抬举了,我充其量不过一枚小小棋子罢了。” “咳。”王二咳了一口血,“反正我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就是很想知道,你们是从哪一步棋开始下起的?” “既然是临死前的祈愿,倒没理由不满足你。可要说从到底哪一步开始布局的……还真不好说啊。”男人眯起眼睛,努力思索,突然间他双眉一挑,“对了,这得从龙皇肉身被毁开始。” “龙皇将逝……起因肉身被毁……这是我们早有的推断……”王二皱眉,对待一个将死之人,男人竟还要如此谨慎。 “额。”男人似乎很苦恼,“这事情要解释起来很麻烦的。” “咳……把事情总憋在心里也是会憋坏身体的。”王二循循诱导。 “好吧,反正我要等的人还没来,大家呆着也是呆着,我就先大致给你说说吧。”男人摇头晃脑,“首先,你说龙皇将逝,这本身就是错误的理解。要如果真像是你说的这样,我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此话怎讲?”王二短时间反应不过来了。 “只要龙丹以及龙识俱在,即便肉身被毁,龙皇一样可以夺舍或者再度转世。前者所需时间较短,但龙皇体息结构迥异于人类,夺舍的宿体则必须是跟龙族接近的上古兽族才行,但是在上古兽族基本灭绝的今天,这又谈何容易;当然,转世也不失为一种选择,虽说龙皇将面临千年重修,可既然已被镇压在这后山接近千年,再修千年又何妨……但说到底,这两项事情只能确保龙皇意识不灭,即便是找到宿体或者直接转世,却还是一样无法脱离镇压它的封山大阵……” “……”王二沉默不语,内心里倒是对此嗤之以鼻。他不晓得对方是从哪里淘来的这种上古秘闻,但想来龙皇他老人家是不会有如此大的闲情逸致,来告诉别人这种事情。 “唉,明明是你问的,却又不相信人。”男人摇头叹气,“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即便明知你是个将死之人,我也不能说出来。毕竟,这也关乎到我的身家性命啊。” “你继续说……”最后一点防御气息也即将耗尽,王二吃力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就是了。” “不过。”王二又接口道,“我现在的状态你也看到了,如果你不打算松开双臂的话……最好尽量简洁点讲述吧。” “肉身的毁灭对于龙皇来说倒也是一个契机,逃出天道山的契机……”男人开口续道,“首先,他需要瞒过天道山的这座大阵,让大阵以为它已消亡。接下来,就等着大阵自行消解后,他便可逃出生天。而至于要具体如何做到,我也无法猜测,毕竟,这已接近天算的范畴。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封山大阵消散的一刻,龙皇一定是死了,但他也一定会想办法重生。至于重生后,他一定会去找寻肉身,虽然肉身被毁,但残存在肉身上的一魂一魄应该还未完全消散。到那时候,它又将成为那个毁天灭地的龙皇。” “我没兴趣听这些。”王二被绕的一阵儿头晕脑胀,他突然觉得生命最后一刻听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简直就是在受罪,“我就仅仅想知道……你的目的。” “哈,这再简单不过了啊。”男人又开启了他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怪腔怪调,“我的目的当然是要……灭杀龙皇。” “你认为我还有力气陪你一问一答吗?”意识恍惚的王二无奈说道。 “据我的猜测,现在龙皇很可能就在这小子身体里头。不过,我想它是绝不会选择夺舍,否则,也根本欺骗不了封山大阵。它一定是用了某种可以逃脱大阵规则的方式,使得它在这小子体内处于某种假死的状态……但既然能骗过封山大阵,我想现在龙丹就一定早已被带离了天道山。当然,这也是我们的失算,我们当初想拿走龙丹让龙皇无法完成转生与夺舍,可没想到它先一步行动,使得我们夺走龙丹的计划转变成了它计划的一部分。但是,龙皇想掌控住这副身体的控制权,就一定要等这小子的自身意识消亡才行。所以,它这么做就必将冒有极大的风险。” “额……算了,你还是直接杀了我吧。”王二比之当初朝歌听莫小草讲“道”还要无聊。至少,那时候莫小草讲的东西跟朝歌的一条小命息息相关。现在王二却是将死之人,还要听这些个云里雾绕、絮絮叨叨的事情……虽说这是他闲到蛋疼主动问询的,可他原以为对方会一句话解释清楚。 “马上就要说到我此行的目的了。”男人似乎说上了瘾,“你就听我说完罢。” “好……好……”老道士眼皮打架,意兴阑珊。 “血祭如果完成,这小子就会因为意识消亡,从而促使龙皇复活。但封山大阵修复成功,龙皇照样会被困于此。这,便是你们天道门的谋划。因为你们的‘得道’,也就是世人所说的‘越世’,也和附魔组织的附魔者诞生一样,从根本上来说,都只是别人的傀儡。虽然你们一直想要摆脱控制,但龙皇不能死,否则你们那些所谓得道者一个都不能活。这一点,很遗憾,目前你们还无法像附魔者一样诞生出附魔师,从而摆脱控制,成为真正的大宗师……但你们似乎忽略了一点,如果血祭尚未完成,这小子意识先一步消亡,那么,龙皇复活,无人可挡。” “道门的越世竟然不是修行的自主提升?龙皇的谋划竟然这么可怖深远?”男人一一解读此间局势,令王二瞬间感觉自己有股回光返照之感。因为这些事情他根本都不知道。他也并不清楚,他那位大师兄,或者说,那位真正拥有天道望气的师侄……知不知道这些。 “当然。”男人的话还没完,“以上这两种结果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让龙皇--死。” “既然龙皇意识不灭……你又如何能让龙皇死去?”虽然之前听得不耐烦,但王二可没有错过对方任何一句话。 “这自然就是我要等的那个人所能办到的事情了。”男人阴阳怪气的卖起关子,“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所谓血祭,其实……也就是附魔哦。” “你说……什么?”王二瞪大眼睛。绝对、绝对的难以置信。 “附魔者之所以不知道自身附魔的经过……”男人短暂的停顿想勾引起王二的好奇追问,但突然想到眼前之人的命之将亡,于是,只得继续开口说道:“那是因为他们都死过一次。” “哈哈哈……有趣、有趣。”终于听懂了男人所述,王二忽然大笑起来。笑得鲜血都顺着嘴角溢满了胸前衣襟。很勉强,也很由衷。 死之前,了解了这一切,还真是美好。 就算是傻子,也能大概猜出了一点什么。更何况,是这位“人精”的老爷子。既然来人深知龙皇秘辛,又不是附魔组织一方,那他就只是纯粹的害怕龙皇而已。 但就连让龙皇继续被镇压这种事情他都会提心吊胆,便足以说明--男人活的很久了,而且似乎还能活很久。那么,只怕是在龙皇被镇压之前……就已经缔结下深仇大恨了。 而至于他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杀死龙皇,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附魔。 无论后山的百兽之魂,或还是龙皇之魂,据传说,都是附魔的大好材料。 天道门并没有附魔纹章。而附魔组织里附魔者的产生,其实就像是天道门看不懂龙文一样,就连组织最高层都搞不清楚具体仪式。 但曾有传言,时之王的附魔纹章,就在吴增手里。附魔组织想搞清楚纹章的传承之法,也想占有这满是附魔材料的天道后山。但很可惜的是,天道后山的百兽之魂,很多年前就早已经消失殆尽了…… 现在,王二明显觉得,这两条传言,也很有可能正是眼前之人、或者说是躲在他身后的那个人,故意放出的风声。 因为对方似乎真的知道很多--他的师弟朝崇阳,在离开道门之前,确实在他的帮助下看过龙语咒文,那之后,朝崇阳曾问过他,是否真的从未打算越世,王二给了他答案,他才像安心似地离开了。现在想来,或许真跟眼前这个阴冷男人的所谓傀儡一说有关。 而且,朝崇阳也确实是在变成附魔师以后,才更加的让人看不懂了。 一个曾经那么阳光开朗、就像他现在的小徒弟一样的小师弟,怎么就突然间变成了弑杀同门、人人得而诛之的可怖魔鬼? 王二从未真正的相信这种残忍的事情会是朝崇阳做的,可现在,他开始有些相信了--或许,他这个小师弟是想通过他的方式保护天道门吧。而他抗争的对象,是龙皇,也可能是像身前这位神秘人背后存在一样的恐怖势力。 这般想来,眼前之人的谋划其实已经昭然若揭--这一切的一切,就只是他想把龙皇当成附魔的材料罢了。而他口中所谓的等人……王二皱眉思忖:“难不成,他竟是在等着吴增杀上山来?” 但,这又怎么可能?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符咒 一向自诩精明的王二,这一次彻底被搞得晕头转向了。而知道的内情越多,他头晕的似乎越是严重-- 天道门在设局、附魔组织在设局、听闻面前男人话里的意思,就连龙皇他老人家也在谋划,甚至是他那个被认为已经死去多年的小师弟也在努力规划着,而在如此复杂局面下,男人又把这一切都算了进去…… 那么,他向自己透露吴增会到来的话外之意,是不是在说明吴增真正合作的对象是他? 也就是说,他那个被称为“时之王”的小师弟早已安排下了这一切? 脑中思绪良多,不过也容不得王二再有什么想法了,现在的他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真就只剩下闭目待死的份了…… “故事听完了。”男人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老道士,笑容邪魅地再次开口,“那么,我也就该送你上路了。” “好啊。”王二回以微笑,“故事很精彩,我很心满意足呢。” 咯吱、咯吱……随着王二的话音落下,两条缠绕在他全身的巨蟒,突然间力道加大。 咔咔、咔咔……骨裂之声愈响。 “……”王二沉默地闭上双眼。他倒不是非得这般做作的闭目待死不可,只不过眼珠子要是被勒出眼眶,那么死相必然会很难看,而纵便生前再不拘小节,老人家也还是想死的体面一点。 可就在此时。 啵。 啵。 两片枯叶刚巧不巧的同时落在了两条巨蟒身上。 打蛇打七寸,蛇的七寸正是指蛇的心脏位置所在,而这两片落叶又如此之巧地稳稳停在了两条巨蟒的七寸之上。 “唔!”男人立即警觉,蟒身一抖,意图将枯叶抖掉。然而,跟其缓慢的掉落正相反,枯叶接触到巨蟒皮肤的一刻,瞬间爆破。 “吭!”一声闷哼后,男人耷拉下两条血淋淋的双臂,一双正常至极的瞳孔因为痛苦扭曲,转瞬间变得狭长无比。 “符咒?”瞳孔再次回复常态的男人瞄了一眼手臂上的炸伤,皱眉自语。然后,扭过头怒视起道场大门的方向。 “嗯?”摔落在地的王二也同样愕然地望向道场缓缓推开的大门。远方稍显昏暗的天空边缘有金色的微光率先映入眼帘,逆着光,王二看到了那个微有些伛偻的身躯。 “呵……”苦笑出声,他终于明白自家大师兄为什么非要把血祭选在这里举行。看起来,他老人家是算准了老六会因为他的落难而最终忍不住出手相助。也就是说,便连他们师徒无一可以赶回的情况下,许一都早已准备好了后手啊。 不过虽说是被彻底算计了,其实在内心里,冯六的到来还是让重伤将死的王二很开心。 “哈哈……咳咳……哈哈……”老道士开怀,感叹此生无憾。 “嘎吱吱”,大门洞开,一道人影,渐渐显现出来。看清来人,男人一脸冷笑着说道:“常三,你最终还是选择了天道门嘛。” 跟这一副猥琐相貌大相径庭,常三有个很雅的名字叫做常雪祺,燕南常家人。不过,这两个称呼他都已经很久没听人提起了,现在的他也早已有了属于自己的称号--冯六。 耳听男人的嘲讽,冯六撇了撇嘴回道:“我这人有个缺点,就是脸皮太薄……所以,自然也就难以拒绝自家师兄如此热情的邀请啊。” “哈哈……咳咳……哈哈……”命不久矣的王二依旧笑得没心没肺,“我就说……咳……你这个臭屁的家伙……一定不会错过这场热闹的。” “你知道你这么做会有什么下场吧?你的家族……”男人威胁意味十足。 “我还赶时间要跟我这师兄做最后的告别。”冯六深沉地看了眼王二后,微笑着打断了男人的威胁话语,“你就别再叽叽歪歪了好嘛?” 噗噗噗噗。 漫天火雷咒飘落,既然敌人是条蛇妖,况且自家师兄此前已经验证过了……火,依然还是对付这家伙最好的方式。 “……”男人眉头深皱,因为赶来的这个老道士到底有多难对付他固然很清楚。而且,从常三的出手方式来看,他也根本不在乎他那不分轻重的攻击是否会致使血祭没办法完成。说到底,他只是来救他这个要死的师兄,或者干脆,就只是为了跟王二做最后的告别而已。 轰轰轰轰。 狂发劲气,男人一一拦住下那些道兀自飞散的符咒。 “带着他走吧。”男人劝说道,“说不定还有救。” “师兄……你的意思?”趁着火雷咒的袭击,在男人未加拦阻之下,冯六已然轻松来到了王二身侧。 “麻烦你给我附上‘一生一时’……”王二咬牙道,“另外,还得麻烦你为我护一次法。” “哦呵,果然是人之将死啊。”冯六没遮拦地调侃,“连平日里的吆五喝六都要变得这般惺惺作态……唉。” “废话真多。”欲作一副嗔怒表情,王二却难得展露出一丝笑容。 “好好好……”冯六笑意不减,毫不废话地一指点向师兄眉心。时间紧迫,而且在他心中也非常清楚,只要是二师兄认准的事情,劝说什么的,根本毫无意义。 “一生之命忝为一时之所需,吾渡此命,回转光阴,无怨亦无畏……”随着冯六口中喃喃念诵,王二的身体神奇般地迅速年轻起来,直至恢复到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模样。 “有趣。”男人眯起一双蛇眼。 常家命纹术--“一生一时”。将一世的生命之息,全部转化到一时所用。如此说来,倒相当于是一种奇葩的自杀之法。而要说起这种命纹术,大多是给老来厌世,想再来次青春萌动、体会下当年床笫之欢的老人家享用。不过,被施术了此等命纹,却还有个坏处……那就是它会让承受此命纹之人的死状比实际年龄要老上许多,而且有很大可能等人死的时候,连个尸骨都要化成灰了。不过就算是这样,想体味此等死法之人亦绝不在少数。 遥想当年,王二第一次得知常三身份的时候就表示等到他老到厌世的那一天,一定要用此术重温那一番覆雨翻云。虽说那时的他,还只是个处男道士……不过也就是说着玩笑罢了,要想让常家人施术,其难度绝不亚于后宫妃子费尽心机让皇帝翻自己的牌子……毕竟,这都是极为消耗精力之事。而真要等到了那时候,冯六也只怕老到没精血气息做了。没想到,现在倒是提前让王二达成所愿了……虽然跟当初所设想的有些偏差。 “哇咔咔。”前一刻还是将死的糟老头子,这一刻,青春洋溢,王二仰天长笑,“老六,你看现在……我帅不帅。” “切。”冯六无奈地翻了翻白眼。 当然,他们这副显摆给彼此看的作态有几分真、几分假,两人再清楚不过。 “接下来我要完成血祭,这家伙就交由你来对付了。”王二表情恢复郑重。 “好嘞。”冯六点头答应。紧接着,回身再一次迎上敌人。不过他这一回身,差一点没认出对方来,因为映入他眼帘的,几乎完全变了个人。 “哈,我一直就想领教一下常家的命纹术呢。”说话的男人,无论身型还是面容,处处都透着诡异--长长舌头的从口腔内伸出,在舌尖处分叉,而被烧到血肉模糊的双臂也不知在何时,生出无数了道青色的鳞片,身长更是比初见时高出半尺有余。 “你……还不配。”冯六并没有被眼前的异状吓到,妖怪现出原形又有什么可稀奇的。 “配不配,可不是用嘴说的。”男人冷笑一声,右臂遥指,青色鳞片脱体而出。 “钢!”一道符咒燃于胸前,盾化的钢铁劲气将蕴含强大劲气的蛇鳞给硬生生拦住。 “刃!”几乎在同一刻,冯六的另一道符咒幻化为一道短刃飞快划向对手双眼。但短刃却只划到了一道青色残影。已然化蛇的男人,更是已站在冯六的身后十尺之处。 “你……很不错,不过我也很赶时间,没空陪你玩。”“蛇男”将盘在脑后的发髻散开,低声念咒,发丝无风自舞……这个看在冯六眼中莫名其妙的举动,却是蛇男对眼前敌人的认可。 “唔……”识海中危机感爆棚,冯六可不打算等到蛇男咒文的完成。 “风咒。”两张灰白符咒往前一送,两道极其狂霸的风刃瞬间冲向敌人。蛇男不闪不避,正面迎击,两缕发丝幻化成两条青蛇,将风刃一吞而下。 “这……”冯六惊呆中,风刃对着青蛇一阵儿开肠破肚。然而,符箓之中劲气有限,在蛇男身前一尺,劲气消失殆尽。随后,两缕发丝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 “雷咒。”又一道符箓发出,狂暴的雷气,彷若无视空间,直接来到了蛇男面前。这,便是符箓的好处。劲气的无缝转换,让施咒之人可以根据情况随心所欲的施展各种气劲。 嗖。 蛇男发丝再次前伸,可尚未来得及化蛇,整个人便已被雷击中。 “真是凶残啊。”蛇男的牙齿冒电。不过没有丝毫犹豫,扭了扭被电得有些发麻的脖颈,男人一脸兴奋莫名地叫道:“万蛇狂舞。” 满头发丝幻化无数青蛇,漫天都是明晃晃的獠牙与血红的蛇信。 “大明咒。”冯六体内劲气疯狂催吐,一纸符箓幻生出耀世光芒。 嘶、嘶、嘶、嘶……痛苦惨叫中,众蛇纷纷倒卷而回。 “电光石火。”借着耀眼强光的掩护,冯六闪电般来到敌人的身后,蓄满劲气的手刀直切心脉。 噗。 嗵。 光芒散去。 而在此之前,一道劲气之刃掠过了冯六的脸颊,将他半个耳朵生生切下。就这样的惨状,还是他先一步感受到危机,借由“电光石火”拼命地躲过。 “在这种强光之下,还能看得到自己的身影……”望着蹲在高墙之上的帅气家伙,冯六摇头苦笑。他自然认出了这个出身“极目”世家的家伙。 “哟,师弟哦。”鲜血顺着手指缝隙往外汩汩冒出,冯六捂着半只耳朵跟来人打了声招呼。 果然,吴增和这个蛇妖是一伙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龟壳 “少主,请再稍微忍耐一下,老夫这就来救你啦。”布于天空之上的那一幅血色画卷,突然间再一次迅速地勾绘起来,这使得还处在狂奔途中的吴老爷子,心里又平添了几分焦急情绪。不过,好在他马上就将赶到道场……一切,也都还有机会。 砰砰砰砰……无数爆破的沉闷响声传来。虽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隐约可猜到事件的发展。 “到底是谁?”吴增边跑边想。 “那个附魔者吗?” “可并不像是个聪明到能猜出道门手段的家伙啊?” “难道……又是唐七泄的密?” 这边飞速思考着各种可能性,随着道场的映入眼帘,吴增脚下却缓了下来。 敛气,凝神。 自身单枪匹马而来,进场之前,一定要先分析下场间形势。 三息过后。 随着冯六“大明咒”的释放,一股耀眼强光袭来…… 紧接着,吴增“极目”开启。 再然后,瞧清场间形势,他把两道气刃分别送给了冯六和那个长得跟王二颇有几分相像的青年。 情景似曾相识。 他当初袭击唐七和许一时,也正是使用了如此卑劣的偷袭…… 他所一贯不齿的偷袭。 跟预想的一样,冯六虽然受伤躲开,年轻人却正中心脉。 可端坐场间的青年并没有倒下,口中依旧喃喃,彷如他这一记气刃没有任何效用。 反观冯六,捂着受伤的右耳,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是戏谑成分居多。 “怎么会这般反常?”吴增头脑混乱,“那小子难不成是王二的私生子?可就算是王二他本人……也没理由无视自己的气刃啊?” “你杀不死他的。”场间那个吴增唯一没有出手对付的男人,率先一步开口。 “……”吴增实在难以确定这家伙的身份,另外,他也实在很好奇对方究竟是不是人类,毕竟这家伙也真长得太奇葩了一点。 “要想救下你家少主,唯一的方法,就是立刻帮他完成附魔。”男人无视吴增怪异的眼神,直接切入正题,大家都没多少时间了。 “……”吴增脸色阴晴不定,因为“少主”流了几近整个道场、并还泛着诡异黄金颜色的血液,也因为这个男人的话中之意。 “我不懂你说的。”吴增眉头微微抽搐。 “都这时候了,嘴硬还有什么用?”仿佛能够察觉到吴增的心神不宁,男人唇角微微扬起,显得有些同情。 吴增声音微寒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男人回道:“关于附魔纹章,我百分百肯定它的存在。” 山下幽灵城堡的真实存在,让无论哪一个对此别有用心之人,都能品咂出那么一丝朝崇阳一定留下了“传承”的意味。 “就这样而已?”吴增忽地笑了,“但你要知道,你也不是第一个跟我说这种话的人了。其实,就连我本身倒也很想知道……附魔纹章到底藏在了哪里?” “嗯?”这倒是男人意料之外的答案。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希望少主完成附魔,但如果你要是还想帮我,我相信等少主回到了城堡,附魔纹章自然会主动找上少主。”当然,这是谎话。吴增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对方敌友难辨,他倒也想看看这妖怪一般的男人究竟知道多少。 “笑话,如果仅凭一个附魔纹章就能完成附魔,我还跑天道山来做什么?附魔的地点、时机以及仪式,我都研究不知有几百年了。”男人嘲笑。 “几、几百年?”不止吴增,就连冯六,也在同一时间,圆睁起双眼。唯有王二似乎早已猜到如此,继续念诵着拗口的龙语。两人说话之间,天空中那一幅巨画,濒临完整。画卷全貌,也完全展露出来。而那些仿若燃烧的血画,画却并不是火焰,而是滔天巨浪。 如果这一刻,身处旅馆之中的朝堂得空儿凭窗眺望向这里,他就会惊异的发现,这一幅血画他曾经见过……正是他在龙巢里望见的那一幅梦幻迷离的《迷海图》。只不过眼前这一幅血色素描版的画卷,就难免会让人觉得瘆的慌了。 “……”血画之下的落霞峰,包括这一间人头数并不少的道场,此刻,却都显得有些安静。像是一种对峙中的平衡,可这种安静,简直到了堪称诡异的地步。男人那一张原本还平凡至极的脸,早已变得跟蛇一样,此刻的他,也正安静地仰头望着天空中这一幅近乎完整的巨画。 “怎么会这样?”男人心道。他那双狭长的瞳孔,精光湛然地扫向了立于船头的青年文士。最后,他把目光定格在其身后正背着的一把长剑。那是一把世人所熟知的木剑。虽然现今吴增身上背着并不是同一把,而且还是一把精刚剑,但男人知道这是朝崇阳的遗物之一。 “假如附魔纹章可以给无生命的物品附魔……”男人似乎料想到了朝崇阳欺骗世人的方式。 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男人阴冷地声音响起:“杀死这两人,如果天意如此,你或许能靠着你身后那柄剑救下你家少主。” “我也希望如此。”吴增心道。 从不用兵器的他既然背起了这把剑,自然也是有着此番猜测。 对,一切都只是猜测。 虽说他那位师弟当初给他留剑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交代过什么。但那一趟出门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就因为他是“时之王”。 “现如今,我也只能相信你的判断了。”吴增只稍作思考,便向男人表达了确立统一战线的打算。之前不好明说,但既然自己心中的推断同样被猜测出来,就索性大方承认,至少能有助于盟友关系的确认。而至于男人到底目的如何,现在实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只要他没有想要杀死少主的意图就好。 踏。 摆开架势,吴增翘首这场生死存亡的最后一战! 然而。 惊天异象忽生。 来自冯六的咒术。 冯六听着两人絮絮叨叨、拉帮结伙的搞了这么久,到后来,竟还有空儿望起了天。虽说没有选择再行出手,可这期间,冯六当然也不会闲着。 他在酝酿。 师兄让他做好守护……那么,就安稳的当个守护者就好了。 哪怕,从此之后,再难已守护住任何人。 呼……呼……飕……飕…… 云聚夜现,风起水落,树枯花萎,这些都是自然现象,当这些自然现象与一代阵法大师、咒术大师的一系列动作紧密联系起来……那便说明,咫尺天地间正在发生难以想象的大运作。 “!”吴增与“蛇男”双双皱眉。即便是刚刚增加了一位新盟友,面对如此大的阵势,两人亦难免心绪难宁。 “必须出手才行。”两人的心,霎时想到了一块儿。 嗬。 两道劲气在最短时间内攀升向极致。紧跟着,劲气狂飙,两人都没有丝毫的留手。只因冯六散发出的这一份恐怖气势,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嗖。 嗖。 极短时间内,两道竭尽全力所发出的劲气,先后步入了“必中”范围。也即是说,只待劲气触体,冯六便死了。 即便他是常家的咒术天才、天道门的符道宗师,被这两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击实,也必然要死……唯一令两人有些不解的是,他的眼神还是那般得满含笑意。 “为了道门情谊,难道真的能如此笑对生死?”这是二人一致的想法。可在下一刻,两人才终于明白冯六为什么会如此戏谑……因为,他早已准备的足够充分。也就根本不会如此轻易地让两道劲气平白落在他的身体上! 嘶。 道袍四裂,冯六的身体,开始闪耀出金色的光芒。展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符。 一道绘在冯六身体上的符箓。 这道符,便是他与世间修行者最大的区别…… 他的身体,在这一刻,化咒。 嗤。 嗤。 两道劲气没入冯六体内,却只在他胸口多出了两道细细的红线,血水从线里溢出,源源不绝。同一时刻,无论吴增还是蛇男,都明显感觉到一股滔天劲气来袭。然而,两人在都作过了全力攻击之下,已然来不及防御…… 砰。 砰。 来不及闷哼,两人倒卷而飞。接下来,“轰”的一声巨响,道场南向的高墙终于塌了,无数砖石落到地上,大地震动,无数烟尘升起,直向天空中那幅巨大血画而去。倒在乱石堆里的两人,脸色均变得异常苍白,眼瞳深处,涌出无尽的痛楚与愤怒。 “符咒术,再加上命纹术吗?”吴增心中暗叹,“果然是个超级恶心人的存在。” 吴增发觉他所承受的那一道无上劲气,正是先前自身所发,想来,身旁之人所受到的伤害也该是一样。 “这样一来,形势非常不妙啊。”吴增心中焦急。 轰隆隆。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这种如雷般的重踏奔跑,吴增算是再熟悉不过了。可虽说从表面上来看,己方优势好像突然间大涨,吴增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即便是第一次接触战千军,吴增也很明显能感觉出这位附魔者绝对是个怕麻烦的家伙。只怕甫一露面,第一件事就是为了以绝后患,抬手秒了自家少主。 “二师兄,你得尽快了。”道场正中的冯六也在焦急的催促。呢喃一声后,闭起双眼,任凭胸口汩汩流淌的鲜血兀自落进道场,混入黄金血液之中。 紧接着,他敛了全部的气息。残破的道袍,如枯叶般卷起,裹住他的身躯。一丝气息,都不再泄出…… 甚至连生机都不复存在。 “他想做什么?”倒地的吴增来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分析。一旁的蛇男却赶忙撑起身子,向道场内飞扑。然而,“喀喇”一声巨响,他的肩骨尽碎,鲜血狂飙。 “嗯?”吴增不解。不解蛇男到底遭遇了什么。 “该死。”男人气急败坏道,“他根本就是在引诱我们出手……想把我们都抛到牢笼之外。” “牢笼?”吴增闻言看向道场,随即恍然。 血渠之下,有光线扶摇。光线飘浮而起之际,便已铸就了一座牢笼。而能铸就出这一座牢笼,则因一贯惜命的冯六,终于不惜己命,来作守护。 对于冯六来说,这场守护真的很艰难。没了天时,因为他需要跟上天来抢这短短的血祭时间。没有人和,因为能搭把手、与其并肩作战的人一个也没有了。好在,他还有地利。地利便是双脚所立之处,他身在自己的道场。血渠之下,有他多年前为怕死的自己准备的那一副…… 龟壳。 轰隆隆。 便在这时,远处那个高塔一般的男人裹挟一路烟尘杀到…… 结局,还很难料。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巨龙 嗒、嗒、嗒、嗒……山洞很是幽深,朝歌感觉他在里面已经走了好久、好久。这其间,不知因何缘故,他还被迫得停下过一次脚步,然后,他就在这个黑暗无际的世界里,一直傻傻地呆立着。 细想起来,这种毫无声响的黑暗本身,本就已经是件恐怖至深的事情了。不知晓此行的目的,连接下来抬起哪只脚、或者还会不会再次抬脚,都完全搞不清楚。换做一般人,现在大概早已经意识崩溃到足以疯掉了。好在朝歌苦熬过没有时间的“道”,他也坚信自己并没有死去,从而心中也总是能怀有一份希望…… 终于,朝歌熬过了这份仿佛没有尽头的等待。黑暗中,他身不由己地再一次迈步前行。 伴着这次启程,突如其来的,有酷寒暴雨、有如刀狂风、也有烈焰扑面……同样地,这是一场意识的侵蚀,久到了再没有时间上的观念。 再接下来,朝歌在面对了这样一场长久、残酷而疯狂的精神洗礼之后,他终于来到那个人的面前。虽然无尽的黑暗里还是看不到任何事物,只能依靠感知,但朝歌极其清楚面前这个人的存在。 “很抱歉。”耳中一声圆润低沉的嗓音传来,旋即,朝歌想起了很多事情。关于这个男人,以及他的谋划! 莫小草平安无事,她不来救自己,倒也不能怪她,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囚禁在了这里啊。而自己原来也曾经见过那个所谓的朝堂,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甚至都还看不清楚他的样貌。但朝歌也终于搞清楚了,陷害他的并不是这个所谓冒充自己的朝堂,而自己身上这一身道袍也并不是老道士们为他穿上的,始作俑者正是眼前这条老龙。 莫小草现在早已经跟龙皇安排的那个假朝歌离开了,毕竟是龙皇亲自把她送出龙巢的,让她苏醒之时正好看到了那个被人挟持的“朝歌”。 龙皇的计谋,似乎早在自己同莫小草进入龙巢之前便已编织,甚至于许一的卜天一卦、梁蕴梦悟天道望气,也是它早早便部下的两步暗棋……那么,现如今,这位高高在上的龙皇大人,把自己召唤到这里,又有何企图呢?而如果出现在这里的只是自己的意识,那么现实中,自己是已经死去了,还是依旧正在苟延残喘? 随着朝歌心中想法的涌现,他看到了自己,渺小的自己。和几天前被囚禁时做得那场梦一样,他以一个庞大无比的身躯,俯视整座天道山,自己的身躯不过是落霞峰上一点小小的光点。 然后,他的目光落向落霞道场之外,裸着上身的附魔者正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本该是道场围墙的那一处虚无。 嗡嗡嗡嗡……重撞如攻城巨锤,在道场的虚空中砸出数声沉闷低响,却依然无法撼动丝毫。四面高墙全部坍塌,可无论走哪一面,都让人寸步难入。 朝歌自然不认识战千军,但龙皇知道一切,所以他也就知道了。他知道这位疯狂的附魔者,此行的终极目标也就只有那么一个:破坏血祭。 也就是要杀了他。 他也知道这位附魔者其实并不知道龙皇与天道门到底存有怎样的关系;也不知道一旦血祭真被破坏了,其实也根本不是他们附魔组织想要的结果。 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战千军知道这种事情,可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差别。他就只是单纯的想完成目标,然后,在天道门……大开杀戒。 而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的话,包括两位老道士在内,在场的几人中,却倒是蛇男最不想血祭被破坏。 现如今,在王二与冯六内心里,基本还是“尽人事,听天命”的想法居多了,而蛇男却是一直都想要掌控住全局--即使血祭成功了,龙皇也只会再次被囚禁在天道山,虽说没有让龙皇死了来的安心,至少还能再作打算。不过他也知道,如果他这次的算计失败,龙皇再不会上当。况且,等龙皇把新的肉身融合完毕后,虽说一时半会儿摆脱不了大阵的镇压,可有了这次的经验,想来脱困也是早晚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他的处境就非常的不妙了。 所以,最好的结果还是让这个思想单纯的附魔者敲破这间牢笼。然后,由他来最终完成这场血祭。而之所以他还能如此淡定的谋划,是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伪装的很好! 之前轰向冯六的那道劲气,虽说必然要用尽全力,不过厉害的也只是蕴藏其中的蛇毒,所以反弹回来的伤害就没吴增那么强烈。麻烦的是,在情急之下,他未加防御就去撞击那个无形牢笼,最终造成的肩骨碎裂……可如果身体转化成无骨的蛇形态的话,战力就绝对不会有所影响了。 而现在,这个看起来严重非常的伤势,反倒是他用来显示自身孱弱的最好伪装。 嘶。 分叉的舌头偷舔上鼻尖,蛇男按捺不住兴奋。因为,依他的眼光,牢笼的告破,已然指日可待。 嗡嗡嗡嗡。 战千军的撞击简单粗暴,更有种恐怖。他在道场之外飞速的来回折返,脚下那一双看不出材质的黑色鞋子与地表剧烈地摩擦,甚至开始燃烧起来。 如同蛇男所算计的,战千军不惜身受重伤,也要把自己的状态调到最强、最狂暴的那一瞬…… 吁。 道场正中的冯六一声轻吁后,仰头望了望天上近乎完整的血画。 他不知道师兄还需要他坚守多久。 不过,通过法阵他能明确感知得到,那个人马上就将到达顶峰……等到那时候,即便是这个跟他血肉相连的法阵,也再无法拦阻得下。 况且,胸前抗击二人联手所产生的诅咒血线,也就快要流干。他冯六,已然命不久矣。 嗡嗡嗡嗡。 时间流逝。 然而,天空中这一幅血画的收笔,却绘画得异常艰难。 喀剌剌。 空气如蛛网般的碎裂痕迹乍现,让冯六心中难免有些绝望。 “咿咿呀呀……”道场中央,王二的神情却依然是那般漠然,口中继续念念有词,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啪。 毫无意外地,在不久之后,法阵一阵儿激烈震荡间,气息四散。 这道与冯六血肉相连的道场大阵,也终于无法抵挡战千军一波强过一波的野蛮冲撞,在战千军战意到达顶峰的一刻,“啪”的一声碎作了无数透明碎片。 “嘿。”祭祀生命的咒术已经用过,否则,此刻已断绝生机的冯六倒很想再体味下年轻那会儿的感觉。 “噢噢噢噢!”战千军高叫着闯入道场。此时的冯六,再没有丝毫拦阻的气力,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飞身扑向道场中央。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伸出那一只蒲团巨掌,对准了朝歌的头颅。 咝咝咝咝。 数道金线,从朝歌的身体里迸出,直射苍穹。天空之中红光散去,那一副如梦似幻的画卷终于全部绘制完成。船头之上,栩栩如生的白衣文士,仿若仙人临世。晨曦闪耀间,文士身后的百尺浪头,在这一刻更显威压十足。 血祭,终于完成! “呵。”面带着微笑,松下心神的冯六缓缓倒下。 砰。 王二双手举至头顶,帮朝歌拦下了这气劲恐怖的一掌。 然而,一把精钢剑瞬息也已飞至道场中央。 所有的事件,似乎都集中在了这一个超长的瞬间。 噗。 毫无停顿,长剑从王二勉强回撤的指间滑过,直刺进仰躺在地的朝歌心脏。 “少主。”吴增高叫,一脸震惊。 这把剑,并不是吴增射出的,而是身旁的男人手臂陡涨一丈,直接给夺了过去。 然而,吴增叫声未歇,形势再变。 吼。 一声巨啸,起于落霞峰顶。 紧接着,天道山巨震,轰鸣之声不绝,山间无数岩石碎砾一路滚落向山脚深渊,大地随之震动,无数烟尘四起。睡梦中的人们纷纷被这惊天巨响所惊醒,继而,争相恐后地从自己或他人家晃动不休的脆弱房屋中奔逃而出。 天冷雾薄,无数尚还半裸着的男男女女,仰头呆立。目光所向,正是落霞峰顶,那一条传说中的……巨龙!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活命 危机时刻,每个人的个性都会在这一瞬间展露无遗。 此前那一场三对三的战斗中,燕归虽然跟他这个并肩作战的战友就连一句话都未曾有过交流,却还是在生死攸关之际,选择第一时间挡在了碧小港面前,并以三根手指的代价接下了王二的夺命风刃。紧接着,一招“涅槃往生”,他更是逼得天道门掌门人李四直接越境而战。 而事实证明,他绝没有看错人,碧小港为了他也是打算“爆血”回救,虽然终究还是难逃败北。可也正因两人这种热血少年的白痴行径,让李四一时心软……最终,两人还是重又获得了一线生机。 “唔嗬。”拥有着变态一般的恢复能力,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原本重伤垂死的燕归便已悠然转醒。可令他极为惊讶的是,他竟然身处在一处完全陌生的地点。 嘶。 挣扎着想要坐起,指节碰触上疼痛无比的肺部,有些欣喜,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粗布胡乱包扎之下的伤口,竟奇迹般地愈合了少许。 “果然,老家伙当初就是看中了咱儿这一副怪物般的身体……才哭着喊着要收咱儿为徒吧。”一面想着,一面刚要蜷起身子,观察下四周情况。 “不要乱动。”低沉的男声入耳,不是关怀之声,而是警告。 “额……”半蜷起的身子停了下来,也看清了四周那一票天道弟子,还有……架在脖子上的两柄长剑。 “咱儿他妈的都伤成这样了,至于这般小心谨慎的嘛?”燕归翻了翻白眼,不过倒真也没有再动。 “我看他中气还挺足,要不要再给他补上两剑?” “我看成!” 两名看管的弟子开始认真地交换意见。 “咱儿就是天生嗓门大,这会儿马上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求你们给个痛快吧……求往主动脉上砍,一定要砍准点儿。”燕归满嘴胡咧咧。 “……”自身的一番恐吓,竟换来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回答,两人倒也有些无奈,要不是掌门师伯有过交代,他们还真想一剑结果了这个恼人的家伙。不过燕归的伤势也确实严重,他们倒也不能真就乱踢、乱打、乱放血,要是一个不小心给弄死了,掌门师伯回来不好交代。 “……”眼见两人懒得搭理自身,燕归眼珠子开始乱转,他是想看看他现今究竟处在个什么样的所在。扫视了一圈,发觉四周是一片空旷地带,而极远处已经坍塌到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道场映入眼帘后,让燕归确认了他并没有离开奉天峰。 “看起来,人家是要等事情忙完了,再来拷问咱儿啦。”燕归很快搞清楚了状况。可虽说心中有了关于自身情况的分析,但此间的形势究竟发展成了什么鸟样,他还是完全搞不清楚。于是,燕归只好腆着脸问道:“欸,谁有空儿给咱儿解释下现在是啥子个状况啊?” “……”毫无意外地,没人鸟他。 说起来,燕归并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不过从目前天空的光线来看,应该还在早上没错。 “那么,朝小哥现在……人在哪儿呢?” 这是燕归最关心的问题。以他燕归对朝歌的认知,就算是死,朝歌也绝不会独自逃跑。如此一想,答案似乎就已经呼之欲出了--只怕现如今,他的朝小哥,早已化作了血祭材料。 “朝小哥啊……”燕归面容悲戚,“你死的好惨啊。” “咦?”干嚎一声过后,燕归惊奇的发现,包括两个举剑架在他脖子上的家伙,貌似场间所有的人,此刻都在仰脖望向同一个方向。 “干毛,看到美女……集体流鼻血了?”好奇地跟着扭过头去。 “操!”耀眼的血光袭来,让燕归一度以为那只是远方的朝阳入目。 目光定格。 然后。 双眼圆睁。 “朝小哥……会在那里吗?”望着斜前方天空上的那一副血画,燕归口中喃喃。而就在这一刻,那一处天空中……异象突起。 “这玩意……是龙吧?” …… “喂,自己爬起来看龙皇降世啦,千载难逢哦。”山门之上,白衣素裙的女人踢了踢身旁正倒地喘着粗气的白胖青年。嘴上说的轻松,眼中却难掩担忧。 千载难逢啊,就算再不想动,也一定要看看呀。胖子兄微侧过身,好让目光正好对准天空中那一片交织着金色的血红,不过口中说出的话语,却跟着这千年难遇的奇景并没有多大关系:“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狡兔死、良狗烹,自己该有的利用价值应该已经全部被榨干了才是。他可不认为这些高高在上的附魔者大人真会有这种泛滥的同情心。 更何况,他可是亲眼见过她是如何猫捉老鼠般戏弄着那个可怜的小黑脸…… 现在,她是又想到什么新游戏了吗? “救你,当然是因为你还不能死。”倪苏低下头,看着这个被虐得极惨的胖子,眼中有些疑惑,“不过,我还是很难相信就是了。” 胖子兄“嘿”地一笑:“是谁又做了什么狗屁预言吗?” “虽然我也不相信,可毕竟是仲裁员的安排,为了他那个不争气的徒弟,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倪苏继续用着她那连三岁小孩都能一眼看穿的傲娇掩盖着心中的担忧。 “哈,既然预言这么神奇,那我岂不是怎么折腾都不会死啊?”上官勇笑容难看的说道。 “很抱歉,让你生出了错误的理解。”倪苏把目光从巨龙升起的那片山顶移回,看着上官勇悲惨的模样,目光悲悯地说道,“我说的不相信,并不是什么预言,只是不相信仲裁员口中的能令死者复活,而你……是不论怎么折腾都不会活了!” “……”笑容凝固,全身如坠冰窖,上官勇瞪圆的双眼也艰难移回到眼前这个可怕女人身上,随后,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说啊,你乃是时之王精心为儿子准备的‘极之体’哦。”女人蹲下身,用手擦拭了下他沾满鲜血的脸庞,“虽然看不出来哪里精心了,长相实在是太普通了点,但还可以接受,可就是这身材太胖了,我不喜欢。等他进入你的身体以后,再让他好好锻炼、减减肥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恸哭 每个人都会做梦,但大多人直到醒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原来只是身处梦境。梁蕴的曾经所做的梦也和这些人没有区别,梦里的那些事很少能在他再一次进入梦乡后还清楚记得。直到十四岁那年,他做了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梦,他在梦中就知道这是一个梦,而这个梦在他之后的十多年里,也从来没有忘记过。 梦里,一名身穿青衣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他,在山崖上画着画,梁蕴觉得有趣,便坐在山崖对面的高坡上看着他一笔一划的勾勒。男人画了许久,年少的梁蕴也便坐在那处高坡上痴傻地看了许久。直到他那灼热的目光使得专心画画的男人都忍不住好奇的回过头,男人俊朗的脸庞在梁蕴看来有些忧郁,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叔叔,你好像有些不开心噢?” 看着眼前憨傻的少年,男人笑了,然后整个山崖从光秃秃的阴冷荒芜,瞬间便成了开满山花的春日绝景。惊讶于眼前的奇景,梁蕴感叹道:“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男人笑容更胜,他回说:“你确实是在做梦。” 梁蕴点了点头,他确信了自己正在做梦,于是,他开口说道:“既然这是一个梦,那么我希望叔叔你还是不要再继续画下去了。” 男人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一直看的很专注吗?难不成,你并不喜欢我画的这幅画?” 梁蕴又摇了摇头,道:“叔叔你画很漂亮,也很壮观,我当然喜欢。但是我不喜欢它所代表的意思……我觉得你像是在画一座牢笼。” 男人诧异地看着梁蕴,看着他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的诚恳与认真,许久之后,他开口说道:“既然你不愿让这幅你喜欢的画变成一座牢笼,那么为何不让我把他交给你,用你的双手使其不再成为一座牢笼?” 梁蕴挠了挠头,困惑地回问:“可我根本不会画画啊” 男人再一次笑了,他回过头去,从山崖上抹去了那一幅未完的《迷海图》,等他再次回过头,手里拿着的竟是被揉成一团的残画,不是一团揉皱了的纸张,只有五颜六色的气息斑驳的交杂在一起。 男人走向梁蕴,他让梁蕴摊开手,梁蕴依言,残画交迭,在少年手里再一次汇聚成一幅未完的《迷海图》。 “记得你今日许下的愿望。”男人最后说道。 …… “我记得。”一十二年过去,憨傻的少年郎早已经长成玉树临风的伟岸青年,仰头抬目,染红半边天的血画依然未能完工,”可我更宁愿当初从未看过这一幅画。” 懵懂,或许是最好的逃避,如果未曾知晓这一切,失去时道出一声”无能为力”足矣。 为了这幅画,他和那个曾经站在天道之巅,他以为自己一辈子也无法亲近、甚至靠近的老人,成为了师徒。 老人那时候还很精神矍铄,他被世人称为修罗王,可梁蕴知道,这称呼的由来,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残忍嗜杀,而是他敢为了天道门把自身送向地狱。 江湖传言,修罗王的可怕,在于其明明身居高位,却完全不懂得惜命,闻者嗤之以鼻,他始终还活得好好的。 终于,修罗王证明了他的说到做到。 呜、呜、呜、呜……风吹寒山,呼啸呜咽之声不绝,浑身浴血的梁蕴再次抱起师父的遗体。 深深吸了口气后,再次登山。 既然是他们师徒俩人一同刨了这个坑,种下这棵树,那么,结出的果实无论是苦、是涩、还是被虫咬的蛀坏一片,也都该由他们一同咽下。 从谋划之初,他们早就预想过这一刻,因而师父和他约定,如果真有这么一天,绝不在人前落下一滴泪。 可现在没人呢。 梁蕴低头凝视怀里的老人,师父真的老了,初见时的那头黑发,一十二年过去,已是白多黑少。 噗通。 刚走了不到半刻钟,梁蕴便摔倒了。 “果然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梁蕴喃喃道,“那个耍雷的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强啊。” 缓缓爬起,就近找了块山石倚靠过去。 难得的休息间隙,足够他想起许多事,神色中也开始多了几分茫然、几分疲惫。 他当然知道师父已经死了,可他却未曾流下一滴泪,甚至感觉不到悲伤,说真的,他料不到自己竟会是这样的心情。说不出为什么,或许是他真的相信了所谓命运,抑或突然间看透了生离死别,变得冷血无情起来……总之,脑袋里想的,全是这场计划最终的成功与否。而师父的死活,竟与他没了干系。 低头往山下望去,想来那里也一定死了不少人,而且近乎一半会是道门这些年招收的精英弟子。托这群懒货师叔们的福,这些师弟大多还是他手把手传授武功的。 “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对死亡如此麻木呢?”青年自问,随即摇了摇头。梁蕴决定不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他要带着师父赶到落霞峰。就算此时二师叔已不再需要他的帮忙,他还是想代替师父他老人家亲眼见证龙皇重生的一刻。 而说起来,此刻的他既然已经越世,如果血祭真的成功,他理所当然也会成为封山大阵灭杀的对象……可此刻的梁蕴,却根本没有去考虑这些。 挪了挪身子,挣扎着想再次抱起师父……可就在这时,天空之上的刺眼血光终于在停顿了许久之后,幻化完成了那一幅栩栩如生的迷海之图。 轰隆隆。 天空中浓云密布,山顶之上,一条巨龙腾飞天际。 “呜呜呜……”如此震撼人心的时刻,却听得山间一阵儿哽咽之声,只见梁蕴张大了嘴,右臂伸得老长,像是要叫醒自己的师父。 “我们做到了啊,师父!”年轻人哑着嗓子高喊。 然而,空山寂寂…… 命运的最终一幕降临了,可一直到此,梁蕴才发觉一件事:师父真的不会动了……他再也不会逼着自己练武、不会起来和自己说话,他即将入土为安,永远也看不到了。 “呜呜呜……”梁蕴哭了。既然不能在人前落泪,便在这无人的半山间,嚎嚎大哭一场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战意 记忆是点亮大脑的烛火。 当朝歌记起了这个曾自称龙皇的男人,整个山洞便突然间冒出无数光线,照亮了原本黑暗的每一处角落,也包括隐藏在大脑深处的那一块混沌阴影。 他以龙皇的通天之眼,看遍了整座天道山,也知晓了现如今所发生的一切。 紧接着,身体的所有权也再次回归自身。 嘎吱、嘎吱……朝歌试着活动了下筋骨。可只瞬间,身体就又因为面前之人的一句话而直接僵住。 “可以……请你去死吗?”自称龙皇的青袍大叔缓缓开口。而这一张口,便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面对如此无礼的要求,朝歌却只是愣神了片刻,然后微笑着回答道:“容我考虑一下。” “好。”懒于客套的龙皇,阖眼等待。 不久之后。 “呼。”长长吁了一口气,朝歌似乎想通,于是,他开口问道:“我可以……有所请求吗?” 被囚禁的这些天以来,王二总在问着朝歌有什么心愿未了,朝歌不认为自己会死,所以,自然也就从未真的要去请求什么。但现在的处境不同……因为那些找回来的记忆和龙皇引导他看到的场面,他知道自己要死了。 剩下地,就只是早死、晚死的问题。而早死、晚死的唯一区别,其实,跟朝歌本身也已经再无关系,只关乎龙皇的自由与否。 非常讽刺,无论是朝歌,或还是龙皇……竟都已经控制不了自身的命运。 “说来听听。”龙皇霍然睁眼。 “奉天峰上的那两名少年……”朝歌直视面前的青袍大叔,“我希望他们能活着离山。” “只要到时候他们还没死……”龙皇傲然道,“我不杀他们就是了。” “不行!”朝歌摇头,“他们的伤很重,你得救活他们。” “哈,你这是在要挟我?”龙颜气极反笑。 “说实在的,我还想多活一会儿呢。”朝歌面露向往之色,“那就让我活到血祭完成……大叔,你说这样可好?” 朝歌这已算是赤裸裸地威胁了。 “即便我答应你了,等你死去,我一样可以反悔,反正也没人知道。”龙皇肆无忌惮地嘲笑。 “我只是想要个心安而已……”朝歌摇头,“你打不打算守约,也仅是你一念之间的事情,至少,总比你没有答应要强吧?” “有趣的小子……”龙皇感叹,“我答应你就是了。” “谢谢。”朝歌微笑着说道。虽然作为这世间唯一一个对龙皇威胁成功的人,朝歌似乎做了一件很值得称道的壮举,可他这笑容里也没有多少欣喜成分……当然,如果可以,他才不想死呢。 “我该怎样做才能死去呢?”朝歌最后问道。 …… 一息,短的可以让人完全忽略不记。然而,就在这一息的时间里,整个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息之前,朝歌死亡;一息之后,血祭完成。与此同时,一把精钢长剑插入了朝歌的心脏。或者说,插入了那颗已属于龙皇的心脏。 叮。 剑尖穿过心脏,穿透朝歌的身躯,把他钉在了道场之上。剑尾嗡然,如石落幽潭,一声响,再回响,往复不绝。时间几近静止,风骤息,尘渐落,道场瞬间回复幽静。紧接着,剑裂成靡,那具瘦小身躯腾然化作百丈巨龙…… 一声巨吼,响彻整座天道山。 没有任何宣告,这一吼之下,拖着重伤之躯却依然在努力赶往落霞峰的李四、赵五倒下了;躲在奉天峰里瑟瑟发抖的道门众弟子,一个不剩地全都倒下了;那些个为了来救少主的吴增手下们纷纷倒下了;那些个为了阻止吴增手下们上山的道士也倒下了;包括之前倒下的许多人,全部不分敌我地,都倒下了。 王二倒下了,吴增倒下了,连那个满怀心机的蛇男也一样倒下了…… 浓云密布的天空中,那条传说中的巨龙,睥睨着身下的万物众生。 “卑微的人类啊。”它的言语中满是不屑。 “哈哈哈哈……你也只不过就一条臭长虫嘛。”笑若癫狂地回应。 或许,整个天道山,就只剩下一个人还在强撑意志……这是一个叫作战千军的附魔者。即使当初为了闯进冯六的牢笼而拼成重伤,即便此刻的他是在面对着号称传说中的第一杀神,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 因为,他战千军大老远跑来天道山,可绝不是慷慨赴义来的。 “漫天石雨。”一声怒吼响彻天道山。其声如雷,似不屑于龙皇那一声威吓。 轰轰轰轰……快逾雷霆的重拳自下而上,狠力地砸向那个近乎神明一样的存在。 轰轰轰轰……拳影极速攀升,几百、上千、破万……直至难以计数。 轰轰轰轰……拳影如线,重拳似雨,连绵不断。 “呵。”龙皇完全不去防御,任凭那些雨点一般的劲气重重地轰砸在自己身上。即便身为附魔者的那份战意已达巅峰……可依然让人不屑一顾。 最后,惊世的重拳,只击落了几片龙鳞,从庞大的身躯上掉落。 “呵呵。”目睹了这一幕的战千军,惨然一笑。巨大的实力差距,气力也已用尽。然而,他还是不肯倒下。一点,又一点……战千军抬起了根本不可能抬起的双手,几乎已成了森然白骨的指尖频颤,掌心向天…… 他还要战! “石、破、天、惊……”附魔者发出最后的怒号。 “邬。”一道龙息轻吐。 龙皇终于不耐烦了,他懒懒地将尾巴往下一扫,将身底下的跳梁小丑直接扫成了两截。 一截碎散在空中。 一截照样直直地伫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半枚 朝霞穿不透重云,整个天空显得极为昏暗,龙皇睥睨着,因有雾气氤氲,倒也看不清山的全貌。龙皇这一副庄严神态,安静的有些怕人,山脚小镇上的人们也早已跪伏在地,不敢仰望、不敢再动分毫。 许久之后,终有金光从重云之后穿透而出。龙皇眼眸里,有了迷惘,亦有一丝……不舍。那一道金光射在龙皇庞大的身躯之上,如此微不足道,然却穿透鳞甲,烫起了一丝青烟。 很痛,钻心的痛。却因那一份绝世的傲然,龙皇苦忍着不愿吭声。 嗤嗤嗤嗤……金光一道接着一道穿云而来,龙皇的身躯在颤抖中摇摇欲坠。 “唉。”随着一声叹息,龙皇终又是化作了少年模样。 心脏处的剑伤依然,可那一副本该清澈的眼眸,却稍显睿智与沧桑。也正是说明,这具人类躯体,已不再属于那个叫作朝歌的年轻人。 金光来自苍穹,源于那一幅巨大的黄金血画,它代表着封山大阵的再一次启动流转。而既然金光的恐怖威能,让纯正的龙皇之躯亦也无法承受……那么此时此刻,龙皇的选择就更加令人难以理解了。化作如此脆弱的人类身躯,它又要如何硬抗下封山大阵的万道金光呢?难道,他就只是想要以这样一个人类少年的样貌迎接死亡吗? 嗤。 再一道金光透云。 然而,这一次,堪称恐怖的光芒,不再是射向化作人形的龙皇,而是直奔躺在围墙之外的……“蛇男”。 嘶。 明明还只是知世境界,蛇男从未想过,他竟还要承受如此的痛彻心扉。瞳孔变得更加细长,分叉的蛇信轻吐,仿若无骨的身子也在轻微扭动,双臂并向身躯,双腿合拢,一瞬之后,化蛇! 嗖。 一条百尺巨蟒速射向那个脆弱的人类身躯,可与此同时,又一道金光刚巧不巧的直射而下。 嘶。 冒着青烟的巨蟒重重地摔落进道场之中。 “不得不说……你还真是沉得住气。”龙皇倚着那个一根与正统道场一模一样的石柱缓缓坐下,语带调侃地看着眼前苦苦挣扎的森然巨蟒。 “装成这样都会被认出来了啊。”重伤之下,巨蟒退化人形。他的眼神里除了痛苦,更多的是种疑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大阵会想要灭杀他呢? 这根本就是毫无理由啊。 “看来你很困惑啊。”龙皇眼里满是讥讽之意。 “这是你搞得鬼?”蛇男心怀怨恨。 “我哪有这个能耐?”龙皇摇头苦笑,“当年,你冒险来我后山盗取百兽之魂,我就已经猜出个大概。只是我没料到,你竟然还学会了‘意识传承’之法。虽说你只有一魄于此,但只要你一动念,既然我都感受的到,这座大阵自然也能察觉出来。” 嘶。 又一道金光袭来,蛇男痛得蜷缩起身子,看样子已然回答不出一句话了,可他眼中的疑惑依旧没有丝毫减弱。痛苦的抽搐了半晌过后,蛇男才喘息着问道:“但为什么……你能逃脱?” “托你的福。”龙皇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投来那一把剑,我还真要肉身再毁,囚禁于此呢。” “……”眉头深皱。蛇男依旧难以解惑:如果说那柄剑上没有附魔纹章,他所做的就只是无用功;可如果附魔纹章真在的话,没理由让龙皇重生……更何况,此番还引来了大阵降罚。 “生与死之间,自成一世界。”再次读懂了蛇男眼中的疑惑,龙皇苦笑不止,“似乎我们都被耍了。” “嗯?”蛇男莫名。 “哈,因为那一柄精钢剑,只有半枚附魔纹章啊。”龙皇像是在讥讽某人,又似在进行着一番自嘲。他以为憨傻可欺、值得信任的小道士,最终还是选择为了天道门而把他囚禁,虽说这件事本身也在他的预想之内。可那个早已死去多年的道门叛徒,却是在死后还狠狠地阴了所有人一把,这便出乎他,甚至所有参与者的预料了。 “半……枚?”再一道雷击,蛇男蜷成虾米的身躯战栗不止,“所以,不生……不死吗?” “化为这副肉身模样,实力会降到知世之下。也因为那小子的意识还在,所以,大阵暂不会将我判定在灭杀范围以内。可我若想离山,大阵绝不会放行。只怕到时候,又会变成肉身离开,魂魄留下了。” “……”蛇男没有再回答,想来已经完全没有了气力。 “亏你苦心谋划了这般久,但既然这一次你都杀不了我……”龙皇傲然说道,“等我祭练完这一具肉身,脱阵之日,我自然会去找你。” “如果……你还活着的话。”一个声音冷冷的传来。说话之人并不是蛇男,因为就在龙皇说话之间,一道金光已要了他的性命。 “谁?”龙皇茫然四顾。 “把肉身还给我徒儿,而你就老老实实地当好一个‘附魔’吧。”来人从极远处显露身影,又是一个老道士,而且明显已经越世。 “不可能。”始终以为自身早已运筹帷幄的龙皇,迭遇变故之下,第一次失去了理智,“他的阵既然已经修复完成,你没有理由站在这里。” “悄悄告诉你哦。”老道士模样的男人笑道,“我的附魔能力叫作……海市蜃楼。” 龙皇皱眉:“什么意思?” “你能骗过娜迦王的大阵,全是因为我故意展示给你看的。”话未说完,人已来到了龙皇面前。 “你是……”龙皇死死盯着来人,突然间,眼中惊骇之色大涨:“怎么会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孤者 下雪了,只半个时辰,天道山便银装素裹,这个冬天似乎来得太早了点。这雪,也下得极为诡异,仿佛覆盖的区域仅仅是整座天道山而已,山脚镇郊,倒晴日可见。 说起来,也已然有好几十年天道山未曾有过如此大的雪了。落雪始终在持续,慢慢地从天空飘落,把整座山的战斗痕迹,缓缓地覆盖,用不了多久,便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雪花纷飞中飘落一样物什,“哧”地一声轻响,那东西从山来,近千年来,不断地被人在背后捅刀子,龙皇是该愤怒到至死也要除去仇人,可结果呢,龙皇提到的只是一个死去了的深海之王。 或许,被其囚禁千年的怨念更加深刻吧。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可孤者不信。 因为他知道龙皇其实心里很清楚,没有娜迦王帮他把魂魄分离、肉体封印进深海,在焚尽世间万物的兽神之力下,他已经彻底的消亡了。 那么,如果不是怨念,龙皇的话中自然还有别的意义。 他说了两点:第一,娜迦王的能力根本不是什么“海市蜃楼”,这也是他惊讶的原因。娜迦王的能力叫作“吞噬天下”,而他的传承者,孤者其实比他更清楚,正是他此时想要追杀的所谓“猎魔人”;第二,他说孤者你既然已经进入神之境界,应该也清楚修行之路的独占性,后来者只是拽着前人投放下悬崖的绳子,因为你已立于悬崖之上,所以你确认娜迦王已经死去。而且,就算我说的娜迦王的传承者并不是你,也似乎侧面证明了他的死去。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娜迦王很可能并没有死,虽然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我猜测他很可能是去拽住了别人投放下悬崖的绳子,走上了新的修行道路…… 龙皇的话是可怕的,像一根怨毒的针扎进心脏,令孤者无法不胆寒,因为他一定要追寻到那个“猎魔人”,如果是谎言,也太容易被拆穿了。 如此,那便很可能是真话。 可意义呢?这些话对龙皇自身的意义,这才是孤者此刻更想要探知的领域。 猎魔人既然是传承者,很可能会藏身在娜迦王的深海宫殿内,而龙皇的肉身也在那里……孤者眉头紧锁:“难不成是想让我破开娜迦岛的防御,帮助他那残存的一魄和肉身汇合?” 但还是毫无意义,除非龙皇只是想要换个被囚禁的地方。 “对了。”孤者脑中灵光一闪,“是龙丹。” 娜迦王的留书中提过,生命的意识分散于三魂七魄之中,所以龙皇的意识其实分为两部分--天道山和深海宫殿,意识无法共享,但是如果某个魂魄被毁,其中所携带的意识,便会回归生命本源。对于龙皇来说,就是他的内丹。 龙皇知晓自己肉身被毁,便说明他有魂魄被毁,已回归到了龙丹之中。孤者一直以为龙皇祭炼自家徒儿的肉身便一定会先将内丹转移过来,但娜迦王的封印大阵,最终选择放过了他,便说明徒儿的这具身体并没有被龙皇过多占有。而依龙皇的个性,龙丹此时也一定不在天道山了。他或许是把那缺失的一魄藏在了龙丹内,也就是说,他在深海宫殿内被毁掉的只有一魄,还有一魂尚存。 但他要如何避开封印大阵把龙丹送出天道山呢? “难不成……”孤者再度眉头紧锁,“他竟然狠心把那一魄中的意识完全抹除,把命运交由别人?” 这并不像老谋深算的龙皇能做出来的荒唐事--如果自己没有到来,他无论再被囚禁与否,只要魂魄俱在,这自然都不成问题。可一旦他的魂魄被那个血蝙蝠消灭,又或者自己狠下心来杀掉徒弟呢? 是了,那时候意识就会再度回归龙丹,他那藏于龙丹内的一魄便会再次拥有自主意识…… 看起来,自己的心慈对天下苍生也并不是一件坏事啊。 龙皇的谋算似乎从一开始便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龙丹去了哪里? 孤者觉得这条线索也应该好好查一查了。 而既然龙皇还有魂魄存世,龙丹亦不知所踪,为防止变故,还是需要用“海市蜃楼”将徒弟身上的附魔彻底掩盖。 毕竟,附魔仪式虽然完成,但附魔纹章说到底也只有半枚,而就算是孤者对那位神交的知己再了解,也一样无法知晓朝崇阳那家伙到底把另外半枚附魔纹章藏在了哪里。 也正因如此,年少力浅的朝歌还有没办法完全掌控下这份力量,龙皇也随时有可能反客为主。 “努力成长吧。”一声轻叹,孤者最后望了眼寂静的天道山,霎时袍袖轻拂,飘然远去。 落雪的范围越阔越大,似乎将随时席卷整个中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赌注 风雪交加,凌冬将至。天道后山里,一条壮汉从树洞中钻出,随后向洞口一株秃树跋涉而去。 “干你娘的道门,操他妈的组织,有点权力的家伙永远都是这个逼德行。”刚刚逃出生天在树洞中休息完毕的燕归喃喃自语,“你们要是争坨狗屎,那不就碍不着别人了……” 满腔悲愤,燕归解开裤档,唉声叹气了一番,热腾腾的尿水淋下,把树下的积雪浇出了一个大坑。他打了几个寒噤,朝手上呵了呵暖气,跟着又拉起了裤档,系紧裤带。解手过后,舒坦了许多,燕归回到躲藏的树洞,看了看里面昏睡的少年,他再次叹了口气,将少年背上身,然后从黑洞洞的树洞里钻出,开始尝试往深林外走去。 要说起在此之前遭遇的那番诡异情事,燕归到现在也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当时,那条巨龙的一个眼神扫来,老流氓一颗心脏都差点从嘴里跳了出来。可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大的反应,周围一众天道门弟子却全都口吐白沫、两眼一翻地倒在了地上。偏偏重伤的他毫发无损,这究竟说明了什么? 但他哪有时间考虑那些,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可他才刚准备溜下山,就看到了躺在他身旁不远处的这个小家伙。 那时的燕归,可是连自己站起来都困难无比,也不知道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乱拖带拽地,硬是把这个家伙给带离了奉天峰。 既然不敢原路下山,那么,慌不择路的结果便是燕归拖着碧小港稀里糊涂地走进了这个深林。 更加诡异至极的,明明只才深秋天候,树叶都尚未掉落一半,两人刚刚进人深林,天空便下起了一场大雪。 重伤之下,体力不支,燕归只好为两人找了个树洞,藏起来,再昏昏沉沉的睡上了一觉。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黑…… “咋总感觉,咱儿现在跟朝歌那憨货有点像呢?”边走边喃喃,老流氓有点想他那个“憨货”兄弟了,“朝小哥……你可不要死了啊。” 雪花飞舞,树影随风招摇,深秋寒夜里,通天古木遮蔽了点点星光,四下里,一派昏暗。 吱。 吱。 吱。 吱。 林间安静到只有脚踏积雪的声音,燕归不知要去往何处,只好就这样胡走乱走,却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出得了这座幽深丛林。 “呜呜呜……”背后传来哭声,却是碧小港终于醒了。 “好端端的,哭什么哭?”后背被小家伙的眼泪弄得黏乎乎地,燕归感觉很不舒服。 “你的手!”碧小港看着燕归手拿阔刀当作拐杖,握着刀柄的那一只手,就只剩下大拇指和食指还是完整的了。 “血早就止啦,你就别瞎操心了。”燕归嘟囔道,“又不是三根手指都没了,这不还剩下一半呢嘛……以后吃饭握刀也没差儿啦。” “呜呜呜……”碧小港哭的说不出话。 “咱儿都没哭,你哭毛啊。”燕归不耐烦道,“有这么疼么,怕疼就不要打架啊。” “呜……没,我只是觉得除了姐姐之外,以前从未有人这么真心待过我……呜……现在的感觉实在很好……”小家伙哭着嗫嚅道。 燕归真想大喊:“谁他妈想这个样子啊,还不是你自己傻乎乎地跳出来送死……咱儿也就是脑袋烧糊涂了,才会做出这种傻逼透道,“可我感觉……这条路我们刚走过了。” “废话,咱儿也知道啊。”燕归无奈,“可又没个地图,这山里咱儿也不熟悉啊。” “地图嘛?”碧小港腼腆回道,“我倒是有带了一个。” “喔……喔……喔……我去!”全息全景的“迷路指南”甫一出现,燕归直接惊掉了下巴,“你他妹的……就不能早点拿出来吗?” “呜呜呜……” “喂,小子,这个箭头指向的是哪里啊?”燕归指着迷路指南问道。 “祭祀台。”碧小港回道,“不过我们现在是要离山,好像也用不到。” “为什么用不到?我觉得正好啊。”燕归不解,“你说的这个祭祀台好像就在郁苍镇附近啊。” “怎么会?”这时候,碧小港也看到了那个始终未曾变更过目标指向的全景地图,这一次打开竟然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终于到了。”老流氓深吸了一口气。他可是整整走了4个时辰,才顺着迷路指南的指引,来到了一间看起来挺普通的茅屋前。 如果不是太过好奇,又累又伤又懒的他早已经中途放弃了。 这才刚在茅屋前停下,有人从茅屋中迎了出来,一位老人,燕归用警惕地扫视了对方一番。老人家一把年纪,长得很有喜感,就是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他妈生他时很不用心的那种……简单说,就是不好看,还滑稽。但他还特意穿了个大褂子,留着个大长辫子,这只会让人更加觉得古怪。 不过,很快的,燕归的注意力就被老人报出的身份给转移走了--燕南息家,息国鸿。 燕归自然听过这位古怪的息家前任家主,只是没想到他还活着。 “燕家小子,你的出现让我很意外,因为常三并没有提到你的事情,这反倒又恰巧印证了我的猜测:果然人还是无法看到自己死后的世界,就算是天底下最强的预言师也不行。所以,我难免担忧,也不免犹豫,他在不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所掷下的赌注,我是否有必要接盘?” 燕归回头看了看碧小港,想问他知不知道这老头子在发什么疯。碧小港也一脸茫然的摇头。于是,燕归只好再回头:“息老,你说的赌注,代表的是咱儿,还是他啊?” “都是,也可以说都不是。” 燕归没大没小惯了,随口道:“怪不得这些年您老销声匿迹,原来潜心修了佛道。” 息国鸿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开口道:“据我所知,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这场局,都已经参与进来了太多人。你们也不过是这场赌注的一部分罢了。小狼儿或许还不知道雪狼族的赌注全部压在了他们姐弟身上,但燕家小子你应该很清楚你的下注者是谁才对……” “你果然知道的很多嘛。”燕归收起他一贯的玩世不恭,深深望了眼身前似已洞悉万物的老妖怪。随后,回过头龇牙笑道,“原来你小子是在找雪狼之心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千年 北风紧、天候寒,突然间还下起了大雪,深夜之间,莫小草孤身上路,她身上伤势沉重,高烧持续不退,意识也早已混乱。但她心里总有一个念头腾起,可她记不起、抓不住,越想越是头疼,当然,她不知身在何方,也就无法记得她这是要去到哪里? 一片荒野,处处枯黄。脑袋里不时蹦出一些凌乱破碎的画面,很古老,有时也很清晰,那是属于她的……记忆! 千年之前。 当雪狼族大长老将哥哥的去向偷偷告诉她时,莫小草就开始陷入了矛盾的境界。 “要不要跟上,给哥哥一个惊喜……”光是想想,莫小草便没来由的自己紧张了起来。兽族并没有人类的那些什么兄妹***之说,更何况虎王十几个老婆,莫小草和哥哥莫小树也只是同父异母。 “追去吧,明明喜欢的要死,还强撑什么。”莫小草终于下定了决心。 几个时辰后。 “天啊,你怎么会在这里?”面前并没有一个人影,只是因为接近目的地了,女人的心开始紧张。莫小草脚下不停,练习着一会儿巧遇时的惊喜语气。 可脸上的表情……莫小草摇头苦笑:“不像、不像,太不自然了。” “巧啊,要不要一道儿?”莫小草摆酷地说。 “嗯。”莫小草点头,这样的态度就很像平常的自己了。 “但如果被问及原因,该怎么办呢?”莫小草又苦恼起来,“要表白吗?” 通往极北之地的道路,开始渐渐泛白,天空也开始飘起了细碎雪花。眼见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不对。 不对劲。 心中的不安如烈火在心底升腾。 虽然什么也听不到了,但至少能听得懂朝夕相处的哥哥的那一份心声。即便他没了双眼,纵然也已经被族群流放,却依然擂动着无怨无悔的心声。 “对啊。”莫小草苦笑,“哥哥又怎么可能抛弃他的族人呢?” 停步,紧急掉转,女人全力奔向天道山。 “哥哥,一定要等着我。”莫小草内心焦急,“雪狼族……叛变了啊。” …… “对啊,那时候的雪,和现在一模一样呢,连那种无助的感觉也一模一样。”千年之后的莫小草,呆立荒野。 咚。 气力消耗的过于严重,这个走过了不知有多少路途、似乎仅有七八岁样貌的小女孩,已再难控制她那双颤抖不休的细腿,只坚持了片刻,便无助的倒下。 倒地的瞬间,脑海中,似乎又出现了那些陌生而熟悉的画面…… 时光再一次回转千年。 咚。 地动山摇间,那条巨大的龙皇倒下了,全身缩成一团,战栗不已。 咚。 咚。 咚。 咚。 全都倒下了,那些曾逼迫她刺聋双耳,逼迫哥哥刺瞎双眼的百兽们。 “哥哥,这就是你留给我的力量吗?”靠在山脚碎石暂时无法动弹莫小草,两眼无神地看着填满山谷的无数兽尸。然后,奄奄一息的女人开始自嘲地笑了起来:“哈,到头来,我还是谁也守护不了啊。” 动用了不该存世的力量,所以,她只有残破的记忆。 但失去意识,并不能作为涂炭生灵的借口,取得比龙族更强的兽神之力是与哥哥莫小树一同决定的,哥哥死了,她自然就要承担最矛盾的后果。 “对不起……”一个皱纹堆砌到已经完全看不清面容的老者艰难地爬到她面前,缓缓蠕动着嘴唇,一身深墨的长衫染满鲜血,“你知道我必须让我的族人远离这场战争。” 淡漠的看着眼前这位雪狼族的大长老,莫小草心说如果她的耳朵还能听到这些自私的声音就好了,哥哥或许就不会死。可不管怎么强作淡漠,那一份撕心裂肺的痛却一点也未曾离开她的内心。 咚咚咚咚……心若擂鼓。 啊啊啊啊……一股突如其来的头痛欲裂,让本已虚弱至极的莫小草完全失去了意识。 待莫小草从一片漆黑中缓缓睁开双眼之时,爬到她眼前的大长老尸体早已冷僵,依照自身留有的那一份破碎的记忆,却根本无法记得是她抬起了手,或还是对方真得伤的太重……只记得那时候明明一点气力都没有了,却还是想杀了他。 “对了。”莫小草恍然记得,好像是一个模糊的声音,把她尚还存留的这一部分意识给生生唤了回来。 “到底会是谁呢?”莫小草疑惑的抬眼。在这样恐怖的战场之上都能成功的活下来……那还真是一份奇迹啊。很惊奇地,她所看到的,并不是百兽之中的任何一个族人,来人有着一双温润晶莹的眸子,让人觉得很是安心。 “原来,他是在找雪狼族啊……” “原来,是要救他女儿啊……” “还真是个善良的父亲啊。” “咦?为什么我能听到他心声,难道我的能力回来了?”莫小草惊觉。 “请问,知道哪里能找到雪狼族吗?”来人温和的问着话。 “往那边一直走吧。”莫小草笑了笑,伸手指向极北的地方,然后,极为疲惫的再次闭上了眼睛。 “唉。”男人回望着漫山漫谷的兽尸以及那一条依然还在轻微蠕动着的龙皇残躯,思忖片刻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紧接着,取出女儿为自己此行画的那一幅画。 “嘣!哄!吭!噌!噔!嗡!嘤!呯!”繁杂而低沉的言咒响起,随之而现的是一个庞大到惊世的阵法,覆盖范围堪比龙皇封山大阵,水波粼粼中,缩成一团的巨龙凭空消失。 做完这一切,男人似乎准备转身就此离去,然最终却是犹豫了下,单手覆上了虎女额头…… “希望这会成为你崭新人生的开始。” 在男人看来,无论是读心的能力,或还是这份记忆,对于虎女来说都如同梦魇一般,不如一同忘却。毕竟,动用了兽神之力,她这一次睡去,还不知要经过几百年。 …… “不行!”千年以降,莫小草咬着牙从积雪深厚的大地上爬了起来,“我绝对不能睡!” 捡了根树枝强自支撑,昏昏沉沉、浑浑噩噩间,又行了半里路。气力几乎完全耗尽,几次给大风一刮,幼小的身躯险些再次被吹倒在地。 她自是十分清楚,再这样下去她早晚会失去意识,冻死在这荒原之上…… 可既已到了这般田地,只得走一步、算一步,能多活一时半刻,也算她的运气,女孩不管她朝何处行去,自知只要能见到个活人,那她活命的机会便要大上一些。 咚。 再一次摔倒在地。 吱。 吱。 十指紧扣地面积雪,这一次,她再也爬不起来。 …… “小草!”当黎明的第一缕光芒映入眼帘,女孩蜷缩在地,已是气若游丝,迷糊间听得一声呼唤,似乎在叫着她的名字。挣扎着睁开眼,一张满布疲倦的小黑脸,正紧张而略带激动地望着她。 她终于想起那个萦绕心头许久的念头了…… “傻瓜!”心中暗叹,莫小草安心地昏死了过去。 …… “小草,抱歉啊。”小黑脸小心翼翼地怀抱起女孩,口中喃喃低语,“我来迟了。” 紧了紧衣衫,让寒风无法再吹到怀里的女孩身上,小黑脸坚决地启程了。 “小草,你知道嘛,我其实并不是你亲哥哥呢。不过,你也别担心啦,你永远都是我最爱的妹妹。啊,对了哈,我还没正式自我介绍呢,我叫常恒之,来自燕南……” 当然,常恒之能来到这里,并不单单因为朝堂大致地给他指了一条路,便于茫茫天道山下寻到了要找的人,更因为那棵朝堂昏迷的大树下早已有人等待多时。 一样是拿着一封八年前旧信的普通人,不一样的,是这封信上多了一道署名--常雪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章 吞噬 常恒之出生在神算世家,虽尊为血统高贵的族长独子,但他阿爸却什么都不肯教他,阿爸说因为他是个废材。但后来,他偶尔听到族里的老人说这是因为他三叔卜卦算出他乃是三弊之体。 所谓“三弊”,是指“孤”、“残”、“煞”。 “孤”者一生孤苦,或寡、或鳏、或终身难遇相知;“残”者心体难全,或伤、或病、或年少命短;而“煞”者最让人恐慌,小则殃及亲友,大则覆灭全族。 三弊之体啊,这种邪门的称呼便连常恒之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挺吓唬人,而之所以火刑祭天之类的荒诞狗血事情没有人提出来,他想这或许还得感谢他阿爸这个家族的族长吧。 常恒之的家族坐落在一个叫做燕南的城市,它乃是北之大陆上寓景国南方的两座雄城之一。当然,再往前,这里只有一座叫做燕城的燕国都城。 不提国事历史,单说常恒之他三叔为啥吃饱没事儿非得算他是啥啥啥体,常恒之听到的传言是在他出生那天,他三叔常雪祁因为偶见帝星陨落,这才大胆违背祖训,偷偷开坛起卦。 说起祖训,神算世家虽有预示之能,可因逆天昭示者受“三弊五命”的天道制裁,祖上遗训,如非迫不得已,禁令任何族家子弟开坛起卦…… 既然有先祖箴言,也就是说,常恒之这个什么“三弊之体”很可能就是他家三叔开坛起卦造成的。至于为什么是常恒之,可能是他三叔没儿子吧?又或者……这种事情常恒之可不敢乱猜测。 反正是自作孽不可活,常雪祁开坛起卦之事一经败露,他就立即被族里长老们驱逐出了家族…… 虽然这事儿听着还挺有鼻子有眼的,但常恒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因为“三弊之体”的事情是那件事发生以后他阿爸才知道的。 事情要从常恒之六岁那年说起。 那天,天气晴好,他找到阿爸常戚,跟他说自己想要修行。当时常戚那一副热泪盈眶的样子,就像是恨不得要把他毕生所学即刻倾囊相授……而他也确实这么干了。 早饭没吃,甚至常戚刚塞进嘴里用于洁牙的香草液泡泡都还没冲干净,他便拽着常恒之冲出了家门。紧接着,常恒之在门口看到了一辆停着的马车,他发懵地问阿爸,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也难怪常恒之会晕头转向,在他的理解里,所谓的修行都是要从扎马步这种基础开始……但他随即又想到自己家族的号称,便安慰自己说:或许神算世家的修行是要从拨算盘开始吧?可常恒之又转念一想:拨算盘在自家屋里就能做吧,为什么非要出门去不可呢? “找个深山老林把你扔进去,一个月之后我会过去接你。”阿爸常戚当时是这么对他说的。不过当然是唬烂啦,因为常恒之从小就喜欢装小大人,一不哭二不闹,见到陌生人也总是乐呵呵的,所以常戚便总是纠结自己少了很多当父亲的成就感。 虽然认定了阿爸是在唬烂,可那时候常恒之才六岁,一路上还是难免提心吊胆。而且,随着马车从燕南城宽阔的青石路上驶离,路途越来越颠簸,他便忍不住拽紧了阿爸的衣角。 马车颠簸中,他几次从车帘露出的缝隙里看到了外面的景色。开始的时候,他还能看到车窗外一些低矮的民房,到最后就只剩下一片葱翠的山野景色。 于是,常恒之愈发担心自己要被阿爸扔到山里去了…… 而这种担心一直持续到他们父子俩下了马车,巍峨的高山尽收眼底的一刻,常恒之开始嗷嗷大哭起来,双臂环抱着阿爸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肯松手,哭喊着说我才不要什么修行了呢。 常戚哈哈大笑着蹲下身子,一边帮他抹眼泪,一边哄他说:“不哭,不哭哈,阿爸刚才是在跟你开玩笑呢,阿爸只是要带你去做个基本的资质测试,等测试完成后,我们就直接回家。” 虽然搞不明白是什么测试需要身为一族之长的阿爸亲自带自己过来,不过疑惑归疑惑,常恒之总算是情绪稳定了下来,跟阿爸认真地点了点头。 常戚看儿子不哭了,就松开按在他肩头的右手,然后往眼前的山路上一指,他说:“你顺着这条上山路一直往上走,看见一幢小楼后进去就行了,等进了小楼,你便知道等待你的测试究竟是什么了。” 神算世家身为燕王两大嫡系之一,权势金钱自然没的说,把小楼建在这么一处杳无人烟的高山上,倒也还有那么几分情调。当时常恒之满脑子想得都是那位隐居山里高人的样子,但无非就是个满脸皱纹的白胡子老头罢了。 因为还在担心阿爸会把他扔在这深山老林里,所以常恒之三步一回头地对着靠在山脚石柱上的常戚不住地叮嘱,让他不准走。 常戚就一直笑着应声说我不走。 可常恒之一路磕磕绊绊地都快要走到山路的尽头了,却依然没有看到那一幢小楼。他愈发的心慌起来,他的喊话也不知道阿爸还听不听得到,反正他已经听不到来自山脚的回答了。 山路的尽头,常恒之终于看到了阿爸口中的那一幢小楼。但匪夷所思地,小楼是凭空出现在他眼前的,就在他的一个眨眼之间。 小楼的神秘显现,让常恒之惊疑不定地再一次回头望向站在山脚下的阿爸,可距离太远,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于是常恒之只好狠命咬了咬牙,迈步走进了这一幢门扉洞开的小楼。 然而,别说什么白胡子老头了,就连这小楼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常恒之都完全不知道。因为,他根本就没来得及往里面看上哪怕一眼,他的前脚才刚一踏入进去,无数的金色文字就跟长箭一样呼啸射来,脑袋里“咚咚咚咚”像敲钟般响了很久之后,他便两眼一黑,干脆地晕死了过去。 常恒之醒来时,已经是躺在自家的床上了。他这一昏迷就是一整天,窗外早已夜色深沉。守在床畔的姆妈见他醒来,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紧接着,阿爸常戚闻声赶来,常恒之注意到他面容有些憔悴。 常戚对守候在一旁的侍女们摆了摆手,然后上前拍了拍姆妈肩头,说让我跟他单独谈谈。 “孩子还这么小,你就不该带他去那里。”姆妈离开时忍不住低声埋怨了一句。 常戚默不作声地在床畔坐了片刻,最终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对着常恒之开口说道:“儿子,咱不修行了……成吗?” 常戚自然有他的苦衷。如果不是亲身所见,他无论如何也绝不愿相信:三弟常雪祁关于神罚之子的预言,竟然应验到了他这个作大哥的亲生儿子身上? 之所以无法相信,因为三弟常雪祁进入祖庙偷用“命轮”演算之事,还早在他这个作大哥的成家之前,而他这个三弟也早已经跟家族断绝了关系。长老们认为就算是真有什么惩罚,也该是去惩罚常雪祁那个大逆不道之徒才对。 但这一切,似乎就只是常家的一厢情愿罢了。 关于神罚之子的预言,常雪祁说他的诞生会让常家灭族,于是这就难免令人联想到常家世代相传的关于“三弊之体”的诅咒。可除了“三弊之体”的恐怖传说外,其实就连常家资格最老的大长老也不知道它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直到常戚他亲眼看到那惊人的一幕…… 常戚带儿子常恒之去的这一座高山叫作燕山。他们常家所在的燕南城和山另一头的燕北城各半环燕山坐落,无论燕南还是燕北,内城都是靠山一侧,越往外围,社会阶层便越要低下。燕山风景绝佳,又乃是天然的军事屏障,以此两条优越条件为基础,可以说,这整座燕山便是两座城的后院。而燕南燕北的冷战对峙形势,使得作为军事要地的燕山常年有部队把守。 但奇怪的地方也正是在这里:双方城主大人的府邸也都坐落山侧,可即便双边形势如此紧张,似乎也都没有迁府的打算。 这燕山上一定藏有某种秘密。 这是许多人的猜测,显而易见的猜测。但是有资格知道秘密的人并不多,而燕山上藏有的秘密也不止一个。 燕山上山道无数,每条路口都有不同的人把手,就比如说常恒之踏上的这一条,就是除了常家人以外,禁止任何人通行。因为,这里可是常家人获取“言咒”的地方。 流淌在常家血脉里的天赋异能,通过在山脚常戚倚靠的这根图腾石柱,再借助于古老的仪式触发,贮言楼降临。一条、两条,乃至十几、二十条,在贮言楼开启有限的时间里,能看到并记住的“契命言咒”越多,天赋异能则愈加强大…… 然而,让常戚面如死灰的是,当儿子常恒之一脚迈入贮言楼,一切便失控了:所有的咒文不再是静静地漂浮在楼内大厅的半空,而是全都被儿子吸收了。 这一刻,他也终于清楚“三弊之体”的真面目了-- 吞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章 息辕 那一日的爬山之旅,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常家父子二人都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但一向开朗乐观的儿子突然间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使得常戚这个当父亲的心中很是抑郁。为了能让儿子不再这么孤独自闭下去,常戚征得燕王同意,每次去王府的时候便都会与同僚息世宁一同带着他们的宝贝儿子前往。 由于一个自闭寡言,一个懦弱胆小,身为燕王两大家臣的长子,大人们觉得他们也该跟世子殿下多交流交流了,也好为以后辅佐打好基础。于是,常恒之便和息家那位叫作息辕的小鬼头在父亲们忙着公务的时候,呆在燕园里陪小公子玩耍。不过说是陪小公子玩耍,倒也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其实,他们根本就没见到那个可恶的家伙。 第一次赶到后园时,一个传话的下人在等他们。下人说,世子还不想见他们……因为,他不喜欢他们。 自燕山回来以后,常恒之就总是黑着一张小脸,本身也是难以交往的类型,既然那家伙不喜欢跟他玩,那他就自己玩自己的。反正,他也早已经习惯了。 但性格与常恒之恰巧是两个极端的息辕却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一直追着下人“为什么”、“为什么”的问个没完没了。 看着这个牵着自己裤脚、眼泪汪汪的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家伙,苦恼万分的下人只得回去询问小公子缘由。等他再次回来后,带回了世子的四个字:性格不合。 息辕不依不饶:“他又没见过我们,说不准,我们会很玩得来呢。” 于是,下人便成了孩子们的传声筒,开始在两头来回地跑。 “听父亲的话,老老实实过来后园陪我玩的孩子,我没兴趣。” “那要怎样做……才能让你有兴趣跟我们玩呢?” “坏事做的不够就免谈,小孩子一点都不调皮捣蛋,还当什么小孩子啊?” “可是……做坏事是要被阿爸打骂的。” “也总比处处听他们的,然后,变得跟他们一样伪善要好的多。”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阿爸、阿爸他是很好的人,他很疼我。” “所以说,我们性格不合,还是不要见了。” “……”最终的传话还是到息辕这里断了,他发觉自己真的说不过那位恼人的小公子,因为无论他说些什么,对方总能车轱辘话的再说回原点去……说到底,就是根本不想见他们。 于是,在息辕表示他再无话语需要传递后,下人便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唉,真麻烦。”常恒之嘟囔着。他原本就在一旁的花园里,靠在一条躺椅上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眼见下人走后,小伙伴瘪着一张小嘴、眼泪巴巴地呆立原地,随时随地很可能就要大哭一场。 “这有什么嘛。”常恒之从花园里走到息辕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我陪你玩呢,谁稀罕那个臭屁家伙啊。” “呜……可他根本就不了解我们啊,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我们,我们哪里惹他讨厌了?”要说息辕还真不是一般的固执。 “要不这样吧。”其实,常恒之也被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撩拨的有些火大,眼见息辕这副窝囊样子,他也有了强出头的打算。于是,他对着息辕一板一眼地说道:“他不是要我们干点坏事才肯见我们嘛?那我们就去做件给他瞧瞧。说真的,我早就想淘气一次了。” “真的要去做坏事吗?阿爸知道了,会揍我屁股的。”息辕心怀忐忑,看常恒之这一脸认真的样子,他是真的怕了。说到底,他才不过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 “揪出这个臭屁的家伙,然后……揍他一顿。我想这应该算是大坏事一件了吧?”常恒之咬牙切齿地回道。 “这样啊?!”息辕挠头,有些不情不愿。这种小孩子打架的事情如果被大人知道了,肯定还是要挨阿爸打的。可为了不让小伙伴瞧不起自己……更何况,息辕觉得,只要双方一见面,说不定小公子就会喜欢上他们了,到时候或许根本不会打起来呢。于是,息辕思考了一下后,重重点了点头,道:“那好吧,我们这就去找他。” 想法是好的,很可惜,对手狡猾如狐,又偏偏是在人家的园子里,两人足足找了一个时辰,却连小公子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咕咕、咕咕……肚子叫的声音。 因为拼了命地要找到那个臭屁的家伙,未到晌午,两个小家伙就跑地饥肠辘辘。 “听说世子长的很强壮,等我们饿到没力气的时候才找到他,会不会我们两个人一起也打不过他?”闻着后厨飘过来的阵阵儿香味,息辕小心翼翼的提醒着伙伴,“我们还是回去吧。” “唔……”常恒之黑着小脸,心里在做着权衡。他倒是不在乎被打一顿,可他在乎那家伙的态度,他就是见不惯对方那种臭屁到了极点的愤世嫉俗。 “明明就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常恒之心下愠怒,却完全无视他也只是个小孩子的事实。或者说,他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更加早熟罢了。 可当他顺着息辕这一句极其认真的说辞,难以避免的,他开始起想象自己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再难以避免的,他又联想到对方洋洋得意地把他踩在脚底下,指着他说:你真的连一件坏事都办不了,好丢人啊。 于是,思虑的有些天马行空的常恒之怒了。他没有理会息辕,径直冲进了后厨,然后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轻松,偷走了两根腊肠。 “先吃饱了再去找到那家伙……胖揍他一顿。”这是常恒之当时的古怪想法。 “欸?”常恒之的所作所为,让息辕瞬间瞪大了双眼。 “跑啊,傻愣着做什么?”擦身而过之际,常恒之对他吼道。 紧接着,画面变成了这样:一个矮矮的身影在前面跑,一个更矮的身影留在原地发愣。半晌过后,厨房里传来一声高喊:“抓贼啊!” 几个手拿大勺铲刀的壮汉冲了出来,看到那个跑远的身影开始追赶。随后,愣神儿的息辕,思考了下,他觉得既然两人是伙伴……那么,他也应该跟着跑。于是,他开始追赶前面的那群壮汉。 “抓淫贼啊!”又有下人加入了进来,贼也变成了淫贼。息辕倒很替常恒之鸣不平。 呼哧、呼哧……虽然在努力地追赶前方的大部队,可息辕个子太小,又已饿得没了力气,他早就被众人甩出了很远。当他正坐在地上喘着粗气,一个胖胖的屁股从旁边的一个狗洞里艰难地挤了过去,息辕好奇地歪过头去看,他确定那不是常恒之。 “嘿嘿。”墙那头传来一声女人的调笑。 “疼疼疼!”再有一个孩童的声音传来,“姨,求你别揪我耳朵啊,欸欸欸,别、别、别扒我裤子啊。” 息辕正打算好奇的跟过去瞧看,就听闻一声爆吼:“让你还敢偷看老娘洗澡。” 接下来,“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儿撕心裂肺的惨嚎。 “呜……”息辕吓得赶忙后退了几步。他记得有一次,他迷路跑去自家厨房的后院,当时下人们正在杀猪,那只猪的叫声就跟现在听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而就在息辕满心好奇与恐惧之间徘徊不定之际,惨嚎之声终于停止。 “怎么不装了?”女人带有戏谑的声音再次传来。 “姨,我知道错了。”男孩嗫嚅道,“你看我萧萧妹妹马上就要来了。就不说非得让她看到我流露英雄气概的画面吧……至少,别让她看到她燕归哥哥因为偷看人洗澡,而被扒裤子打屁股啊……这种事情多不体面呐。” 女人“嘿”然一笑:“偷看老娘洗澡的时候你咋没想到这些?现在知道丢人啦?” “其实,我就是好奇。”叫燕归的男孩回道,“我一个小孩子,能懂什么呀,至于令你这么生气嘛。” “少来骗我,要不是上次在你卧室里搜到那本《肉某团》,我还真以为你小子是个天真无邪的娃娃呢。” “姨,放下我啊。”燕归继续哀嚎,声音明显变得很是急迫。 “娘。”一个脆生生的甜腻声音传来。 一阵儿悉悉索索,似乎燕归在提裤子。 “燕归哥哥怎么也在啊?”女孩好奇问道,“哥哥你怎么哭了?” “沙子进眼睛里了。”燕归含糊回道。 “编瞎话都不会编。”息辕偷偷捧腹,虽说这后园里满是树木,可能产生尘土的地方都被隔板严密的挡了起来,大理石地板则更是被打扫的纤尘不染……哪里会有沙子嘛。 “对了娘……”小女孩显然没有留意到这种细节,“快帮我找人。” “找人?”女人疑惑。 “有人偷了腊肠!”女孩有些焦急地说道。 “额……”女人停顿了一下,显然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女儿的真实意图,“萧萧,这种抓小偷的事情就让下人去做就好了。” “可是……”叫萧萧的女孩嗫嚅道。 “你想吃腊肠了?”女人耐心地问道,“我这就叫人给你准备。” “不是、不是啦,其实……”萧萧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其实……我在腊肠里面放了毒药啊。” “什么?”女人惊叫。 “啊啊!”一墙之外,息辕双目圆睁,顺着常恒之逃跑的方向狂奔而去。 息辕逃跑之时,燕归一脸古怪地看着面前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声音从牙缝中冒出:“不会……是用来毒我的吧?” “嗯。”萧萧甜甜一笑,开口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章 封印 雨下个没完,蜷缩在一个狭小山洞里的常恒之又冷又饿。 没多久,天便彻底地黑了下来。空山寂寥,树影摇晃,像极了故事里群魔乱舞的恐怖场景。 常恒之蜷缩着,抽泣着。 简直难以想象,燕王后园里竟会有这般恐怖的地方。细微的声响入耳,不同于风雨打上枝头那毫无规律的沙沙作响,踩着枯叶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常恒之抬头望去。 “回家?”举着油纸伞,常戚温暖的笑着,宽大的手掌抚摸上儿子湿漉漉的头对不起,搞得常恒之一阵儿莫名其妙。他把目光投向也在等他的息辕,息辕趴在他耳边把事情说了。 这下便轮到常恒之哭笑不得了……好在自己没吃那腊肠! “好样的。”一想到腊肠的用途,常恒之偷偷给小姑娘竖起大拇指。做起坏事来,这丫头可比他们狠多了…… 他倒真想看看那位知道自己被投毒的燕王世子,当时究竟是个什么表情。谁让他一直以坏小孩标榜自身呢? 不过,常恒之倒也没机会见到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他和息辕两人还是会被带去燕园里陪世子殿下玩耍,世子殿下始终不跟他们见面,两个孩子就继续玩命想找到这个可恶的家伙,妄图痛扁对方一顿。 几番无果后,常恒之想到了萧萧姑娘,于是,在人小鬼大的小姑娘“亲切”指导下,两人慢慢学会了写恐吓信、房梁吊水桶、在世子殿下的卧室里投蛇等一系列整人行动…… 最终,却还是没把世子殿下逼出来。 反而,给吓跑了。 世子殿下留书说:因为害怕被毒杀,所以他选择离家出走。 荒唐可笑的理由。 毒药又不会真毒死人,就只是拉个几天肚子而已。 虽然如此,见到留言后,三个小家伙还是忐忑不安的等待惩罚,毕竟世子殿下真的是他们给欺负走的。 然而,更加荒唐的事情发生了。 身为世子父亲的燕王,反应超级奇特--儿子离家出走,他不去追、也不去找,而叫来了息辕的父亲……让息辕冒名顶替。 再然后,常恒之见到息辕的机会就少了。 倒不是小家伙摇身一变成为了世子殿下就学会了对方那臭屁个性,而是因为那个世子殿下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燕王请到了有天下第一剑之称的剑客白来给世子当老师,而奸懒馋滑的世子殿下不愿修行受苦……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六年时间匆匆而过,除却跟息辕短暂的相聚,常恒之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当。 虽说常戚是一直在尽力隐瞒,但常恒之身为族长之子,年满十二周岁,却依然无法释放任何言咒,甚至连基本的五行八卦阵都无法激发……这便由不得族里人不议论纷纷。 只是,没有人知道,常恒之并非无法修行,他的预示之能,是被他阿爸常戚一手封印…… 那晚之后,关于燕山发生的事情,常戚再没有跟常恒之提及。不过,关于贮言楼,常恒之却倒是慢慢地了解了不少。 就像阿爸所说,族里的孩子想要修行,都是从走上那条上山道开始。贮言楼里的那些金色咒文并不是只有常恒之看到了,但不同的是,从族里其他孩子的见闻中,常恒之得知:所有的咒文仅仅就只是漂浮在大厅半空,并不会移动,更不会跟箭一样向人攻击。而这些孩子所要做的,也只是站在那里,把出现的、对于每个人来说数量不同的咒文背诵下来而已。然后,贮言楼消失,山路回归…… 其实常恒之根本不需要听这些事,从阿爸常戚跟他说让他放弃修行开始,常恒之就已经觉察到自己的异类了。 六岁那年,常恒之第一次观看家族大比,看着一个个并不比自己大上几岁的族兄们在擂台上各显其能,艳羡之余,他便央求阿爸教自己修行。 然而,就是那一次的爬山之旅,让常戚放弃了带领儿子修行的打算。常恒之虽然不知道阿爸是出于什么缘由考虑不教他修炼,不过这反而更让他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修行冲动。 特别是当他看到一个个与自己同龄的族中子弟都已经开启修行以后…… 这便是所谓的好奇害死猫,越禁止,越要做! 虽说阿爸不肯教自己修行,不过家族里有专门的藏书楼对族中弟子开放,而且各类书种一应俱全。自息辕当上世子以后,少了玩伴的常恒之便把大多数时间放在了那里。 然而,六岁到十二岁,以常恒之这种远超常人的努力,本该是脱胎换骨的六年,但他却始终一无所成。 说起藏书楼三层的修行书籍里,有记载着常家各种奇奇怪怪的法阵。常恒之早已能将它们摆的纯熟无比,他也能感受到他和法阵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当他一旦真正实施操控,便立刻会被切断彼此的联系。 常恒之不知道这一切跟常戚对他的封印有关,只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但他始终没打算放弃就是了。 一种修行方式不行,就换另一种。 而就当常恒之以为自己这种埋头苦修的生活方式要继续下去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这件事也彻彻底底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章 绑架 事情的发生是在一天傍晚时分,常恒之和往常一样从藏书楼赶回家吃晚饭。当他才刚从藏书楼侧门走出去没多久,后颈处突然挨了一记力道不重的手刀。 骤然遇袭,常恒之下意识就想要呼喊救命,但四下里并没有人在,常恒之很清楚如果他发出这一声喊叫,此刻非但不会有人赶来帮忙,对方更是很可能因为紧张,直接下重手敲晕他。 念在偷袭之人出手时力道把握的很好,说明对方并不想伤害到他,而常恒之也明确判断出自身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便索性装晕,静待机会。 而之所以常恒之能判断对方出手时力道把握的很好,是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真要是个普通的十二岁少年,在这种力道的手刀之下,他早应该晕死过去了…… 常恒之这几年虽然一直在努力尝试着施展常家引以为傲的法阵,但他多多少少也知道自己很可能于阵法一途终身无望,所以他为了寻求修行上的突破,自然也有涉猎过藏书楼里其它类的修行书籍。 譬如体术,以及御气。 御气方面,因为气息在体内的运转同样被悄无声息的切断,所以跟引动阵法一样还没甚进展,但他靠着修行体术,身体素质确实强化了不少,这才能硬生生抗住了后颈处这一记手刀。 装晕、闭眼,常恒之感觉到那人是把他装进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紧接着,对方把袋子抗在了身上开始飞奔起来。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呢?”困在袋子中的常恒之脑中飞速思考着,“绑架犯吗?不过……这不太可能吧?” 虽说常家的族园不比燕王后花园那般戒备森严,可总也算是燕南数一数二的高手聚集地了,族里的警卫力量,再外加上暗中布置的法阵、禁制,绝没理由就这么轻易被人破除。 这么一想,这家伙只可能是常家的人,或者,他至少有和常家的人在作着里应外合才对。 嗖嗖嗖嗖…… 对方下脚如飞,常恒之还只在猜测这人的身份,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考虑要逃还是应该偷袭的时候,似乎目的地已经到达。 咚。 装有常恒之的袋子被随意扔在了地上,袋子口敞开,不过常恒之不敢动,依然假装昏迷,微眯的双眼倒是能通过袋子口看到外面的景象。 “咦?”外面的景色常恒之虽只看过一次,而且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六年了,可他还是感觉很熟悉,熟悉到恐怖那种。因为,这里正是他无法修行的源头。 “怪不得这一路上听不到任何人声呢。”常恒之心中暗忖,“但他把我带来这条上山道是要做什么?” …… 晚饭时间已过,夕阳也早都沉到山后,山岚响过,山道上一片安静。透过麻袋口,望着眼前阴沉沉的道路,常恒之很困惑,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爬起来,还是继续假装昏迷下去。 一刻钟之前,“绑架犯”很随意地把他扔在了这条上山道上,紧接着,便直接扭头离开了。如此反常的行径,反倒让常恒之更加困惑起了对方的目的。而既然是把他扔在了这样一个令人神经紧绷的地点,所以无论怎么想,常恒之都觉得不太可能是有人看他不顺眼想要教训他一下那么简单。 足足一刻钟的东想西想,早已排除了许多不合常理的推论,于是,一条接近真相的推论在常恒之脑中渐渐成形--他是想让我再一次进入贮言楼? 既然推测出对方是想让自己进入贮言楼,那么很明显他能激活石柱上的咒文,也就说明“绑架犯”其实是拥有家族血脉的人。再结合最近开始风起的自己乃是“三弊之体”的传言,那么,“绑架犯”的目的则很有可能是为了判断这一传言的真假。 现如今,获取的信息还很匮乏,常恒之实在很难判断出自身是不是什么“三弊之体”,但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他此刻表现的稍有异常,则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可话说回来,他也不可能就此赖在地上不起来。而指望这种常年少有人来的上山道会有人突然冒出来救下自己也不现实。于是,在“绑架犯”不耐烦之前,常恒之心有不甘的从麻袋中钻出。左顾右盼间,尽量表现出一脸茫然与恐惧。然后,他注意到了山道周围隐藏在黑暗中并不太明显的阵法痕迹…… 虽说自身无法施展法阵,但六年来对于阵法的研究,常恒之对于各种阵法的熟悉绝对超越任何一个同龄人……不过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就是了:别人需要对一种阵法反复的熟悉运用,常恒之因为根本无法施展,所以,他能做得就是把每一种阵法都拿来尝试一下而已。 一往无前。 这是山道上被布置的阵法名称。 常恒之知道,“绑架犯”想要通过它确保自己能够走进贮言楼。而刚才的一圈环顾,常恒之也确定了“绑架犯”确实是在监视着他,他在山脚石柱旁看到了一团模糊的黑影。 “既然山道被布置了阵法,那就没办法了,总之先离这人远点。”主意已定,常恒之假意本能地往山下走去,而他清楚,在“一往无前”的作用下,他会不自觉地往山上走去…… 然而,阵法却好像只是欺骗他的摆设一样,他竟是真的在下山。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常恒之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 十步、二十步,然后,只大概走了三十步距离,不远处传来轻微的声响……一直警觉的常恒之抬头看去,那一团黑影正飞速地靠近过来。 哒哒哒哒…… 人影来到常恒之近前,隐在夜色中,常恒之依然看不清其面容。 “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带来这里?”常恒之手心出汗,话语里充满了恐惧的颤音,但他还是拼命忍住了想要撒腿逃跑的念头。 “三弊之体,原来是可以无视阵法约束吗?!”黑影终于开口,是一口苍老的男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章 身死 三弊之体可以无视阵法拦阻,这种话常恒之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说到底,他连自己是不是三弊之体都不知道,就更别提什么无视阵法拦阻了。没准绑架犯说这些是另有目的,而他也根本就没在这山道上布置所谓的“一往无前”呢。 虽然搞不明白对方的意图,不过绑架犯的这一句话,常恒之便已猜到了他的身份。虽说两人的上一次见面,还远在他八岁那年,而且要说这人身份,其实根本就没甚身份,他只是一个下人……常家四长老家里的一个下人。 “这位伯伯,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啊?”虽然记起对方身份,常恒之却不想道破,他是寄希望此事还能有回旋的余地。 老人嘿然一笑:“不管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假听不懂,山道上被我布置了阵法,你没有解阵,就直接破了我的阵法,除了三弊之体,我实在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伯伯您真能开玩笑。”常恒之笑容干巴巴的。 “哼,开玩笑?”老人冷哼一声,“我倒是想跟你开玩笑了。你知道要算出你这个三弊之体来,我折了多少年阳寿吗?还他妈开玩笑……” 老人家喋喋不休的同时,常恒之眉头已然皱起,一个常家下人竟然口口声声说已算出他是三弊之体,这怎么想都太过惊悚了。 难不成从常家里随便拽出个下人来,就能算天、算地、算出三弊之体的所在吗? 所谓的祖上遗训真就只是摆设吗? 绝无可能! 自常家老三常雪祁偷溜进宗祠开坛起卦以来,宗祠戒备的森严程度更超以往,而就连常恒之那个身为族长的父亲常戚,除非是在祭祀大典之日,否则都不被允许进入。 那么,就算这老家伙真有卜卦预示之能,他区区一个下人哪有的权利进入宗祠?而不能进入宗祠取得“命轮”,怎么还可能进行卜卦?如果他真的进行了卜卦,那他这种人又怎么可能就仅仅是个常家的下人? 唬人。 这是常恒之很快就能做出来的判断。 但他依然不知道老人做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于是,常恒之只好继续着他的无辜与委屈,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着。 “唉。”老人家终于停止了他的喋喋不休,长叹了一口气后,目光透过常恒之瘦小的身躯,看向山顶。短暂的沉默之后,老人家再一次开口:“其实,就算你真的无视阵法拦阻,而你到底是不是三弊之体,我也不可能确认。毕竟,三弊之体就仅仅只是个传说而已。而如果这是你的伪装,故意不想让我看到你进入贮言楼,那么我不得不承认,你伪装的还算成功。当然,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完全可以当我发疯了,在说莫名其妙的话……” “!”虽说自己猜中了老人家是在唬人,但本该是让人放心的一段话,在常恒之听来,却隐隐透着不安,他绝不相信对方真的会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不过,常恒之还是希望自身的阴暗想法不要真的实现,趁着老人家意兴阑珊之际,他赶忙开口征询道:“伯伯,既然您只是误会了,能让我回家了吗?我真的……好饿。” “哈哈哈哈……”老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突然间一阵儿捧腹。 半晌过后,笑声止歇。 “回家?”老人摇头,“就凭你无视我阵法拦阻这一点,我就不可能让你回去。” “可我真的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啊。”常恒之无力的辩解。 “我今晚就要死了,你确定不留下来陪陪我吗?”老人忽然又冒出一句阴森森地言论。 我今晚去死,你要不要来作伴……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的邀约啊!常恒之有想过这老家伙可能是疯了,但没想到他竟然疯的这般彻底。 怎么办? 撒腿便跑,还是留下来问一问他今晚为什么会死的问题呢? 虽然常恒之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但老人家正露出那一副“你赶紧问我呗”的表情呢。而就算他想要就这么不闻不问的逃跑,也肯定是不行了。无论是在麻袋里装着,还是刚才看到老人奔过来时的惊人速度,常恒之很清楚的知道,他没任何可能逃脱。 那就勉为其难的问问吧…… 其实,在老人说出自己今晚就要死去时,常恒之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些猜测:比如老人如果不杀他,就会被派他来的主谋杀死之类。 假若事情真成了这样,常恒之很确定自己并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与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真还不如知道真相后再挂掉呢。 既然是两眼一抹黑,问题自然也要是从最茫然无知的那一句问起:“伯伯,您老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于今晚之事,我确实有卜上一卦。”老人目光微眯,由始至终,他从没有把眼前的常恒之当成一个孩子来看待。 “您是说……您真的进了宗祠?”常恒之讶异回道。由不得常恒之不惊讶,此前老人可是明确说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三弊之体,怎么一眨眼功夫又变卦了? “没有。”老人摇头,“别说我进不去,就算我进去了,我也无法启动‘命轮’。” “那您的意思?”常恒之彻底迷惑了。 “你是不是三弊之体我并不知道。”老人又一次重申他早前的言论,“所以我才会想要考察,并试图诈你,但你的反应太过正常,让我依然无法确定……” 这一次,常恒之没有插嘴,他知道老人不可能就这么干巴巴的把话再说一遍。 老人一次又一次地明确说明他无法确定,其实,他并不只是在把这个答案说给常恒之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因为,老人是真心真意地想要杀人,却又怀着一份难以释怀的内疚。 所以,他一定要说下去,一定要让被他杀的人,觉出他的无奈,觉出他的悲哀,甚至让被杀者觉得他杀了自身是一件很正确的事情…… “或许你真是无辜的,而且你又是族长之子,是我们家族的未来,所以就算是让我去死,我也绝不想要在我手中断送掉常家的未来。但我没有办法,为了常家,我不能放过你!” “……”常恒之心说你这说了老半天,果然就是为了给自身杀人找个好借口啊。 虽说他这也算是有些先见之明了,可眼见老人已然凶相毕露,向前踏步而来,就等着取下他的首级,常恒之却还有无数的疑问涌在心头:“请问……关于您老卜卦的内容,似乎还没有说过呢啊?” “念在你我都是将死之人,我就把话跟你说明白。”前进的脚步一停,老人似乎打算把话说完,“其实呢,不借助宗祠里的‘命轮’,常家人的卜卦很可怕。” “可怕?”常恒之无法修行,藏书楼里的修行书籍也都只是关于阵法布置以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修行方式,根本没有他从父亲及长老们口中听来的关于占卜预示的任何内容。所以,他对于卜卦也只是听到了只言片语,知道这场仪式必须借助宗祠里的“命轮”来实现。而不借助“命轮”,却依然能进行卜卦,这种事情他从来没听过,他自然也就完全不知道为何要称为可怕了。 “不借助‘命轮’,所能占卜出来的结果只有一个……”老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一个?”常恒之同样深深吸气,他觉得这或许是他临死之前所能听到的最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了。 “自己的死亡景象。”老人吐出一口浊气,“预见到的死亡景象不可更改,也就是说,只要预见了,自己注定就会这样死掉。所以,我知道我会死在这条上山道上。” “那您就呆在家里,不来这山道也不行吗?”对这种毫无逻辑可言的说辞,常恒之表示出足够的困惑。都算到自己要死在哪里了,还偏偏要赶过去送死,这人不是疯子才怪! “唉,你不懂啊。”老人说道,“死亡场景就只是临死前得那一眼,即便看到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怎么死的。别说我看到我死在这样一条乌漆麻黑的山道上,就算是我知道了,躲在家里,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外界原因,让我最终出现在这里,并死去。” “我明白了。”常恒之点头,原来老人阴森森说出那一句“我今晚就要死了”,也是他自己恍然大悟的一刻。或许他当时还并没有真的想要杀了自己,但当他知道自身就要死去,开始加深了自己是三弊之体的怀疑…… 总算是明白了老人矛盾的心态,可常恒之却更加困惑了,既然结局不可更改,那是不是说明是自己杀了他? 就目前的处境来看,绝无可能。 那难不成真的峰回路转,有高人相助?又或者,阿爸赶来救我了? 常恒之脑中开始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 “抱歉了。”老人的目光在黑夜中突地闪亮起来。然后,他抬起右掌,果决地奔着常恒之胸口就是一掌。 砰。 重掌正中心窝,常恒之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就已眼前一黑。临死之前,少年发出最后的自嘲:“哈,看来,无论是谁杀了他,好像都跟已经死去的自己没关系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章 自焚 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朦胧中似有人影晃动,而就在常恒之努力瞪眼想看清眼前所见之时,人影突然开口说话:“我今晚就要死了,你确定不留下来陪陪我吗?” “欸?” “欸??” “欸???” 听着眼前的老人又一次阴森森地说出他那套人之将死的言论,常恒之一脸迷茫:“怎么回事?我不是已经中掌死去了吗?可为什么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伯伯,您老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常恒之下意识的开口。 “于今晚之事,我确实有卜上一卦。” 果然没错,真的跟此前的遭遇一模一样。 “可怎么会这样?”常恒之的大脑几乎要停止运转了。但是很快地,他幡然醒悟:自己现在遭遇的情形跟老人所说的“死亡景象”其实相去不远……那是不是说明他也根本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而自身之前所见,就只是身为常家血脉所拥有的预示之能? “您是说……您真的进了宗祠?” “没有……” 虽然明知道假如自己此刻问起别的话语,或者干脆不再说下去,他所“见”到未来就会发生改变,但常恒之继续重复着两人已经有过的一番对话。 因为,他不想死啊。 无论未来改变成什么样子,老人那一颗要杀掉他的心似乎都不可能发生改变。既然如此,与其莫名其妙的死掉,不如让事件一模一样的进展下去,然后等到老人把右掌拍过来的一刻,预先做好闪避,再用尽全身力气把拳头同样送进对方心窝? 不行。 转念之间,常恒之又果断否决掉了他这个并不保险的打算。他虽然有过一段时间的体术修行,可毕竟年少体弱,一拳下去,就算老人再毫无防备,最多也只能重伤,到时想要杀他,还是易如反掌。而且,以他的身高想要准确击中比他高出整整一倍的老人心脏位置,也实在千难万难。 “还不如……来点阴的。”常恒之终于下定决心:靠阴损的全力一击直接打中老人要害,然后在老人缓过来之前,找到石块之类的硬物痛下杀手。 “我明白了。”常恒之点头说出他脑海之中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掐算着时间。 嗖。 老人一掌来袭之际,常恒之拼命矮身躲过。同一时刻,他左手屈指成爪,奋力抓地,右拳借由这一股抓地之力,对着老人下体狠狠击打过去。 砰。 一拳正中要害。 然而,常恒之立刻觉察出了异常。 当然,老人并不是什么身患残疾之人。而这所谓的异常,是指硬度……但也不是那个硬度,是真真正正的硬度,钢板一般的硬度。 毫无疑问,老人早有准备。 骨碌碌、骨碌碌……缩回被“铁裆功”震得几乎断掉的右手,常恒之从老人胯下连滚带爬的狼狈逃窜。 “小子,很有手段嘛。”老人回头,目光玩味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 常恒之已经尽力了。既然想要反击,就不能够奢望完全的躲开……老人那一掌打偏了,从心脏偏往肋部,虽然常恒之避开了致命伤,但肋骨还是瞬间断了不知多少根。 呼!呼!呼!呼! 靠着意志力强撑的一击失败后,现在的常恒之,又一次成了待宰的羔羊。 “既然我都明知道自己要死了,那么,我又怎么会不时刻小心防备着你呢?”老人蹲下身子,咧了咧嘴,露出他那一口在黑暗中一样明显的整洁白牙,“所以,你就不该寄希望我会大意到让你有暴起反击的机会。说到底,我们的实力差了太多。但我还是很高兴啊,因为你的出手,让我不再为杀掉你内疚。” 说着话,老人的右掌再一次抬起,他的目光真跟他的话一样变得果决起来。 沙沙沙沙……不顾浑身伤痛,常恒之依然奋力地往后爬着,虽然他知道这么做真的毫无意义,老人只要踏前一步,就可以轻松把他踩在脚下。 可他真的不想死啊! “求求您……放过我吧。”明知道求饶也是毫无意义,常恒之还是边爬边声泪俱下的讨饶着。 命比什么都重要。 沙沙沙沙……挪动的速度已经慢到了跟蜗牛没什么两样,可老人的攻击却迟迟没有到来。 “真的……心软了?”常恒之难以置信的回首望去,老人的一只脚抬在半空,一双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 “果然是三弊之体啊。”老人呻吟着,目光所向,是拖在常恒之身后的那一道血痕。 黑夜之中,这道血痕本该是无法看见,但却因为上面闪亮的金色纹理,将这道血痕清晰的映入了他的眼中。 “这是契命言咒。”老人无比肯定,因为只有这种最高等级的言咒才不需要五行之物和朱砂的辅助便可以把他禁锢住。 吭哧、吭哧……常恒之努力翻转过身子,挣扎着想要起身。老人似乎被某种力量定在了当场,不管什么原因,现在正是他最好的机会。可别说是站起身,就连翻个身,都已经用光了他全部的力气。 滴滴答答……时间一停一息的过去,场面尴尬非常,两个都想致对方死地的敌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啦,您对三弊之体到底了解多少?”肋骨断裂的疼痛让人难以忍受,原本常恒之还指望靠着休息回复一点力气,却在这种愈演愈烈的疼痛中连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于是,对着沉默的老人,他开口问询。尝试转移注意力,并寄希望能获取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老人继续他的沉默。 “跟我身体里流淌的这种金色血液有关是吗?”常恒之毫不气馁的再次开口。 没有回答。 “您也说过,三弊之体就只是个传说,但既然有传说就一定会有与之相对应的细节,如果细节中提到三弊之体的血液会有这种金色的纹理,你没理由不一早儿就对我放血确认……但毫无疑问,这些金色的纹理确实能够证明我就是三弊之体。”常恒之自顾自地说着他的推测,“如果我没猜错,三弊之体是一种罕见的体质,我根本不需要言咒而只靠自身鲜血便能够使用法阵,这也就是我为什么能把你禁锢在这里的原因所在。” 老人一声冷哼:“笑话,如果三弊之体真的只是这种小事儿,我又怎会拼了命的也想要除掉你?” 常恒之追问道:“那关于三弊之体的传说到底讲得什么呢?” “……”老人再度缄口不语。不是故作高深,而是他真的感觉到了恐惧。 当他被禁锢在血泊里这一片金色纹路之上时,他就知道他要把整个家族置于危难之中了--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毋须言咒就可使用法阵,他是在掠夺言咒。 虽然,老人还无法完全肯定,但如果这一件事是常戚有意隐瞒下来,一切便说得通了。 这小子血液里流出来的这些金色咒文,很明显是他从贮言楼中掠夺出来的。而常戚为了不让这一件事情被发现,他往贮言楼里添加了新的言咒…… 可身为常家族长的他,难道不知道任由这小子继续发展下去,全家族所有人,都将沦为普通人、甚至是废人吗? 对了,常戚他一定是封印了这小子的能力……但为什么封印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松动了? “呵呵,好像我想得也太多了。”良久之后,老人内心里发出一声苦笑。都到这种时候,无论是抱怨常戚不懂大义灭亲,还是去猜测封印松动的原因,根本都已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唯今之计,更应该考虑的是怎么才能蒙骗过常恒之,绝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拥有了怎样一份恐怖的能力。 毕竟,等到他一会儿无意识地开始掠夺自己能力时,他很快就会明白这一切的…… 那么,就绝不能让他得逞。 终于,想通了一切的老人,主意打定,开口道:“你说你不需要言咒便能够使用法阵?别惹人发笑了。你毕竟也是常家的血脉,这条山道上其实加持着常家最古老的阵法禁锢,它只是在自主的保护常家的血脉罢了。” 老人胡扯着,虽然谎言有些牵强,但他想只要常戚过后能再次将这小子封印,他那番再无法证明的猜测就会被推翻。 “真是……这样吗?”常恒之哪里会这么容易就被唬到,“伯伯,有个问题我想要请教一下……就在刚才,我预见到了您口中所谓的死亡景象,就是您一掌击穿了我的心脏,但是那副景象并没有成为现实……这是不是说明,您老是在撒谎?因为那时候可没有什么阵法突然冒出来保护我啊。” 跳出束缚常家千年的“预言必死”桎梏,掠夺所有族人能力的三弊之体…… “唉。”老人看着眼前的少年,重重叹了口气。燎原的烈火已经燃起,天真的想靠扑灭烈火来解救草原,真的很不明智啊。 噗。 真的有火焰腾起,但只环绕在老人周身,难溢分毫。这是法阵的禁锢,老人不是想不到这个结果,他此刻施展出来也不是为了攻敌,他选择的是自焚--与其再惹怒三弊之体,让其更加明晰自己的能力,还不如让他失去自身这个威胁,安心下来。而话说回来,家族情势或许也并非他想象的那般艰险,至少,封印开始松动,常戚不会再坐视不管,更何况,他还留有遗书。 弥留之际,老人坚信:一旦这孩子活了下来,自家老爷也绝不会放过他…… “?”老人的突然横死,让常恒之震惊之余,留下了满脑子困惑。他看老人的神情,似乎是想要用火焰攻击他,但结果却被阵法拦阻桎梏,最终落得个自焚的下场。 真的表面上看的这样吗? 至少,常恒之觉得老人表演的太假了。 阵法禁锢的效果,这是连他都知道的事情,老人没理由不知道,这也就是说:老人以为他不懂修行,所以,他才用自己的死来掩盖他的某种目的。 那么,是什么让一向谨慎的老人家做了这番判断?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章 妖怪 两个问题,常恒之想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答案,直到月过中天,他等来了父亲常戚。看着那道喊着自己名字的熟悉身影靠近,常恒之心头有股莫名的酸楚。 “阿爸。”常恒之低声叫着。 “之儿你没事吧?”常戚循声赶来,看到了倒在山道上的儿子,一脸紧张。此时此刻,常恒之身下的血液早已经干涸,金色的咒文更是早在老人死去之时就已经悄无声息的消散。 “阿爸……”常恒之试图起身。 “你先别动,安静躺着。”蹲下身子,常戚把气息在儿子体内流转起来。 腹部大血管破裂,断了四根肋骨,伤势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好在,儿子知道把伤口扎住,虽然失血还是不少,倒也不至于令他昏迷。否则,以目前血液凝固的情况,他此时才赶到,儿子只怕早已失血过多而死了。 在把儿子运回去正式治疗之前,常戚通过气息的附着之力暂时把损坏的血管修复了起来,断掉的肋骨也用气息暂时拼合,然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准备回家。 “阿爸……”常恒之第三次开口,“这位伯伯为什么要杀我?” “!”看着怀里的儿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常戚的心脏微微抽搐,刚才他把气息在儿子体内运转之际,就已经对封印探查了一番。 虽然封印已有松动的迹象,不过看四叔家这位老仆的死状,常戚一眼便知其没有可能是被自己儿子所杀。这件事,他本想等回家以后再说,可既然儿子问起,常戚只得开口……当然,儿子被怀疑为三弊之体什么的,决计不能让其知道。 “你放心吧,此事我会找你四爷爷问清楚。阿爸跟你保证,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 “阿爸,今天的事,是不是跟我不能修行有关?还有,我听到一些流言……”常恒之下定决心要把一切问个水落石出。 “不要想太多,你不能修行,只是你的体质不适合修行。”常戚温柔地回着话,但却是在有意无意地打断常恒之即将说出的三弊之体。 “可是……”常恒之还想再说,常戚却再一次出言打断儿子:“有什么话,我们回家再讲……好吗?” “唔……好。”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了回去。 沙沙沙沙……空山寂寥,树影摇晃。常恒之想起六岁那年自己偷了燕王府后厨的腊肠,也是逃到跟这里差不太多的燕园后山,那时候也是阿爸找到的自己…… 常恒之绝不会再相信什么巧合了。 第一次登山后阿爸的那一番话、族中愈演愈烈的“三弊之体”传言、自身修行时被硬生生切断的气息、老仆人的杀戮与吐露……无数过往开始在脑中盘根错节。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常恒之心里乱七八糟的,也就完全没注意到周身的一些异常。 “之儿,困了就睡一会吧。”说着话,常戚的脚步加快,常恒之感觉自己整个身体也跟着父亲的背脊颠簸了起来。 嗖嗖嗖嗖……常戚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天黑以后才下起的细小雨滴也开始随风顺着常恒之的衣领往身体里灌去。寒冷、饥饿、外加上不轻的伤势,常恒之早已经困乏不堪,于是缩起脖子,闭上眼,老老实实地趴伏在阿爸的后背上小憩。 噔噔噔噔……回家的路比常恒之想象的似乎还要长,父亲如飞的脚步依然走了许久。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温暖的背变得冰冷。 “这是……冷汗?”常恒之霍然睁开眼。 空山依旧寂寥,树影摇晃不休,父亲安静地飞奔。 一切……正常? 虽然无法精确判断出山道与家里的距离,常恒之现在也还有些迷迷糊糊,可他清楚以阿爸的脚力,这会儿总该走出燕山的范围了才是。 “不对!”常恒之低头看向路面,路在飞速地向后倒退,而那些树影看起来接近静止,竟是以同样的高速在飞奔。 “树妖?” “之儿,别怕。”感觉到背上儿子身体僵直了起来,常戚出言安慰。 “嗯。”常恒之用力地点了点头,想向阿爸表示他并不害怕。 “你现在还有力气跑吗?”又跑了一阵儿,常戚低声问道。 “嗯。”因为阿爸的治疗,常恒之感觉自己行动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好,你一会先躲到那处山体的后面,等我把它们引到石阵,你就顺着那条小路跑,然后,你到岔口处躲起来等我。”常戚放缓脚步,侧过脸,指着一处方向,对儿子说着他的安排。 与此同时,那些追赶的身影,速度也降了下来,似乎觉察到了危险。 “如果我没有过去接你,就别回家了。离开燕南,记住……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别再回来。”常戚停下脚步,低声说话。 “这算什么?对我的惩罚?阿爸这是要把我从家族驱逐出去吗?”常恒之没有答话,只在心里质问着。他觉得肯定是父亲认为他杀死了四长老的那位老仆,怕家族降罪下来,所以,才要把他赶出燕南城。 “嘿。”眼见常恒之闷不作声,似有许多不解,可实在没时间解释了,常戚蹲下身子后,将常恒之放到地上,紧接着,又回身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说:“儿子,走吧。” 眼里满是不舍。 “嗯。”常恒之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独自往阿爸所指的方向蹒跚而去。几息过后,逃到一处小山坡,从山体后偷偷探出半个脑袋,待看清那些黑影,常恒之不由发出一声惊叫:“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他确信他眼中看到的这些鱼形生物绝对不能被称作人类。 砰。 随着一声闷响,乱石堆中,一只“鱼怪”仿佛撞到了铁板一般轰然倒下。常恒之清楚这是常家的块垒大阵,便有些安心,然后谨记阿爸的话,开始往某个他并不清楚距离的岔口狂奔。 砰!砰!砰!砰……闷响之声渐弱,直到常恒之再也听不到为止。藏身在岔口旁的草丛之中,常恒之目不转睛的盯着来时的方向瞧看,满心期盼着阿爸会在下一刻出现。 然而,阿爸始终没有出现。 各种可怕的想象浮现在脑海,常恒之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冲回去。 就这般煎熬了许久之后…… “不行,我一定得回去找阿爸。”越想越感到恐慌,足足在岔口等待了小半个时辰的常恒之也不管自己回去有没有用,更顾不得他这般做很可能会成为阿爸的累赘,反正,他就是要回去找到阿爸。 然而,不管他想不想信守对阿爸的承诺,当他赶回出事地点的时候,所看到的景象,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中人欲呕的尸山血海,满地的细碎肉块,细小到根本分不清它来自身体的那一部分…… “阿爸!”常恒之跪在地上长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章 父爱 一个月后,燕园后山的某个狭小山洞中,囚禁着年仅十二岁的常恒之。和六岁时藏身的那个山洞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所在,可任凭常恒之冷漠的抗拒也好,绝望的哭喊也罢,这一次,没人会来接他了。 家,没有了。 只因为那个总在没心没肺笑着的男人不见了。 “息辕,你知道为什么家族一定要杀了我吗?”常恒之对着站在他面前唯一的伙伴开口问话。 “他们一定是错怪你了。”息辕回答得坚定。 “并没有啊,他们只是在做对的事情,因为,是我杀了我阿爸。”常恒之笑着回答,表情怪异。 咚。 息辕被惊吓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支撑着身体向后飞速退去,瞬间,便与常恒之拉开了距离。 “你……”息辕手指着常恒之,半天说不上话来,他怎么都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转身,逃走。 “真咸啊。”看着息辕连滚带爬地逃出山洞,常恒之继续着他的哈哈大笑,笑得泪水都流进了他咧得大开的嘴里面。 “三弊之体……吗?!”许久之后,再看不到那一道身影,常恒之落寞地喃喃。 他有些后悔自己那一晚的无知举动:因为没有见到阿爸的尸体,他侥幸以为阿爸很可能还活着,然后,他哭喊着找到了他那些所谓的叔叔伯伯们。 结果,显而易见…… 也难怪要后悔,早知会沦落到如此下场,他就该好好听阿爸的话,远远地躲藏起来。 可常恒之又并不是完全的后悔。 虽然事后知道,阿爸早已经不在人世了,可如果他真的逃跑了,他会一生都在悔恨他当初没有回去叫人救他阿爸。而就算是现在这副悲惨模样,可至少知道了阿爸是因为爱他,而并非想将他赶出家门…… 这,就足够了。 …… 事情发生不到半个月,似乎因为有常戚作为父亲的遗书恳求,“三弊之体”被揭穿的常恒之暂时被囚禁在了燕园后山。可常恒之比谁都清楚的知道,他就只是一个饵,用来钓那些杀害他阿爸的“怪物”的饵。 常恒之睿智早熟是没错,但毕竟年少,又有很多事情被蒙在鼓里,能搞明白这些事情,则是因为阿爸常戚的另一封遗书…… “这封信是你父亲五年前交给老身的……” 半个月前,才刚被关进山洞里的常恒之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隔着石桌而坐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常恒之从未见过,说话的同时她把一封略显陈旧的信札从桌子的一头推给桌子另一头的常恒之。 因为不清楚对方身份,常恒之有些疑惑地看向老妇人。妇人似乎并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常恒之只好先拆开信封,看看阿爸那么久之前到底给自己写了些什么? 出乎意料,信里只写了五个字:天道门,冯六。 “婆婆,这是?”常恒之疑惑地抬头。 妇人摇了摇头,表示她对信里的内容并不知情,也没有可以进行补充的。 常恒之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婆婆,我能问下您的身份吗?” 从父亲身亡后被禁足在燕王府,再到常恒之被关到燕园后山,半个月里,除了家族的那位四长老以及燕王外,常恒之再没有见到过其他任何人。而这才被转移到燕园后山的第一天,便出现一个陌生人,由不得常恒之不困惑。 “你放心,老身不是燕王的人。”老妇人微笑回道。 燕王的后园里,来人竟然不是燕王的人,这反而让常恒之更加困惑不已:“婆婆,那我能问下您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吗?” 常恒之想知道妇人来到这里,是不是经过燕王的同意了,他也好确定阿爸这封信,是不是只有他看过。然而,妇人的答案却是很奇怪:“我之所以能够找到你,是因为命纹烙印。” 常恒之眉头微蹙:“命纹……烙印?” 妇人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香囊,递到了常恒之的手中。 “?”正在疑惑中,常恒之感觉到香囊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吓得他差一点要甩手把它扔掉。 “命蛊?”常恒之不确定地问道。 “嗯。”妇人点了点头。 对于命纹,常恒之在家族的藏书楼里看到过,因为好奇,也曾经仔细研究过,他知道每个人的命纹上都有一个独特的烙印。而命蛊是一种特殊的蛊类,它一生只能识别一个命纹烙印,通过它就能够找到命纹主人的所在,而当命纹烙印消失,命蛊也会随之死掉…… “婆婆,你能不能带我离开这里?”妇人既然是靠命纹烙印找到的自己,而这里又是燕王的后花园,常恒之不得不重新打量起妇人的实力来。 “呵。”闻听常恒之的要求,妇人勉强一笑,道:“如果老身有那个实力,就不会一直等到你被囚在此处才现身了。而就算是我来到这里见你,也不过是靠着不远处山洞里的那个老家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常恒之沉默。 “说起来,有件事让老身很好奇。”妇人再次开口,“这只命蛊是你父亲当着老身的面培育出来的,也就是说这只命蛊所追寻的命纹烙印应该是你父亲的才对……” “婆婆,您说的……是真的?”常恒之抬起头,瞧着对方,目光里满是不解。命蛊所追寻的命纹烙印是独一无二的,虽然是血脉相连,但这种命纹烙印跟血脉传承并没有太大关系。 “骗你作甚。”妇人摇头。既然这事儿常恒之也是第一次听闻,在她看来,这种事情应该是常戚搞得鬼。 和老妇人想到一处,常恒之皱眉:“婆婆,那我阿爸他把命蛊交给您的时候有没有跟您说起过什么?” 妇人稍作思忖后答道:“你父亲说,一旦他过世,就让老身立刻唤醒命蛊,如果命蛊无法醒来,就让老身烧掉这封信。否则,就让老身通过命蛊找到你。” “您是说,我阿爸有提过命蛊无法醒来的可能性?”常恒之眉头皱得越发深刻。 “老身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而我答应你父亲的事情也帮他达成了,希望你别辜负你父亲的一片心意。”妇人说完,把目光投向洞外,然后回过头来向常恒之点头示意了一下后,直接飞身离去。 常恒之正在惊疑对方的来去匆匆之际,一名干瘦的汉子纵身跃进山洞,疑惑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扔下一盒饭食转身离开。 摇了摇头,常恒之拖着脚下长长的铁链,来到洞口,捡起饭盒后返回。 嚼着还算可口的饭菜,望着洞外黑漆漆的夜空,半个月来,始终萦绕他心头的迷雾开始逐渐淡去-- 毫无疑问,那些看不清楚详细模样的鱼形怪物出现,早在阿爸的预料之中,目标不用说,自然就是拥有“三弊之体”的自己。而这些年他无法修行,想来也是跟阿爸有关,阿爸封印了他的能力。以此看来,他之所以能够禁锢住那位老仆人,正是因为封印出现了问题。而也正是封印出了问题,那些怪物感知到了他的存在,所以才会突然间冒了出来…… 可回想整件事,让常恒之困惑的地方也就在这里,此时此刻他还活着,但那些怪物既然杀了他阿爸,又能感受到他这个“三弊之体”的存在,那为什么又没有再找上他? 显然,这是阿爸已经预料到的结果。那么,也就是说,阿爸一定还为他做了某些他并不知道的事情…… 这也是半个月来常恒之始终无法破解的疑问。 直到老妇人讲到那只本该是追踪他父亲的命蛊,却能成功追踪到他…… 于是,常恒之终于完全想明白了:说到底,所谓三弊之体,无非就是一种命纹,既然这些怪物是奔着之自己的命纹而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的命纹换走。 于是,常恒之也终于明白阿爸不让自己修行,又把自己气息封印的原因--不仅仅是怕被人发现,更因为阿爸从一开始就作好了进行这所谓的命纹转换的打算。 族里典籍上说,命纹转换的条件非常苛刻,转换双方的身体都必须足够纯粹才能够接受命纹对换,否则会因命纹与身体的相互排斥,被命纹撑爆了身体。 所以,常恒之知道了--其实阿爸是从一开始就打算牺牲自己救下他的命,强大如他,也许根本就不是被那些怪物杀死的,在被那些怪物抓到之前,他就已经因命纹与身体的相互排斥,被命纹撑爆了身体…… 命纹离开阿爸的身体会不会再一次找回到自己这里来,典籍里没有实例记载,常恒之也就不清楚,但他确信能解开这一切谜团的钥匙一定是在阿爸心中提到的那个远在天道门的冯六身上。 但很可惜,因为没有老老实实听从阿爸的安排,现今镣铐加身的常恒之已经没办法知道了…… “天道门吗?”常恒之呢喃了一句之后,继续闷头吃饭。 啪嗒、啪嗒…… 饭还没吃几口,嘴一撇,大滴大滴地眼泪滚落到眼前饭碗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章 身份 换走的命纹会不会回归,常恒之不知道,但显然常家的那位四长老对此事确信无疑,所以常恒之才会被关在燕园后山等待着怪物的再一次上门。 想要报仇,或还是另有企图? 作为一个“饵”,常恒之便不可能知道那么多了。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自己会招来怪物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所以,即便是在山洞里等了半个月终于见到了他唯一的小伙伴时,常恒之内心里高兴的要死,却还是狠下心来说出那一句发狠的话,把息辕成功吓跑。 然而,就在常恒之满心以为自己会就此孤独到死的时候,息辕却再一次怯生生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撇着一张小嘴,哀求般说道:“你不要也学我阿爸他们把我赶走好吗?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不想要连朋友也没有了。” 六年了,息辕终于在同伴面前吐露心声。 息辕一直很想家,虽说一样还能见到额娘、见到阿爸,但现今的他,却是有家不能归,就因为他这个奇葩的新身份。虽当初有些不情不愿,但既然是阿爸同意的事情,自小懂事的息辕也只能逆来顺受,从来没有抱怨过哪怕一句。 可即便是环境、身份大变样,这六年的日子倒也没有什么太大不同,一切都按照他旧时的习惯来。额娘也会常到燕园来陪他,只是不再像以往那样叫他的乳名,而是称呼他为世子殿下。息辕一开始别扭的要死,慢慢地倒也适应了,但让他最为苦恼的始终还是修行的事情。 息辕最讨厌学武了,倒不是不感兴趣,实在是因为他太笨。小时候就因为什么都学不会,就老是被家里以前的师父训斥,这几年更是被燕王请来的这位大剑客师父玩命的吐槽。 剑客师父因为师门的关系自身剑法不得外传,所以传授息辕的是一门刀法。而这一教就是六年,息辕的刀法却还不如他陪燕王看戏的时候看到台上那些戏子们耍得利落,气得剑客师父整天吹胡子瞪眼睛,倒也是毫无办法,只任凭息辕整天胡闹鬼混。 说是鬼混,倒有人愿意跟他混才行啊。燕园的下人们对他虽好,可也过于恭谨了。倒是那个同样住在燕园的叫作萧萧的小女孩在最初的几个月里会经常来他这里玩,但息辕始终认为她就是把燕归吓跑的“元凶”,对待女孩时也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一问一答,甚或是一问一“嗯”声,女孩觉得他一点意思都没,也就只有常恒之过来的时候才会找他俩一起玩。 春来冬往,六个寒暑便这样悄然过去,时间线也行到了常恒之被囚禁燕园后山的日子。 六年里,息辕和常恒之每个月都要见上一两面,有时候是常恒之陪着父亲来燕园,有时候则是息辕去常家玩。但最近这半个月以来,息辕和自己的这个小伙伴却突然地失去了联络。 一开始,息辕并没有在意。 因为半个月前,燕南城戒严,严禁任何人等出入。息辕被禁足,不准出燕园玩耍,他理所当然的认为常恒之也一样只是被禁足家中。 戒严令发出一个星期后,便宣告解除。可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息辕始终没见到常恒之。息辕想要去常家找他,却被下人们拦阻了下来。息辕大发少爷脾气,却一样于事无补。 当天晚上,阿爸便带着额娘亲手做的糕点来看望儿子。 其实,息辕已经很久没见到阿爸了。前些年怕息辕想家,他倒是天天跟着妻子过来看望一下宝贝儿子,但身为家族族长,家中大小事情很是繁杂,也就不能像妻子一样时时刻刻都陪着儿子,等息辕渐渐习惯燕园的生活以后,他过来探望的次数便更加少了,这两年更是一两个月才来燕园一次。 对于今天的奇怪遭遇,息辕直接向阿爸开口询问小伙伴的去向,息世宁只在含糊其词,说常恒之家里发生了点事,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陪他玩了。 息辕这种刨根问底的性格又哪里肯就此罢休,开口追问起常恒之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息世宁挨不过儿子软磨硬泡,便把常恒之丧父的消息告诉了他。 息辕说既然这样,我要去常家安慰下自己丧父的伙伴又有何不可? 息世宁只得又告诉他说常恒之现在已不在常家。 于是,息辕再问常恒之现下在哪?面对息辕的打破沙锅问到底,息世宁招架不住,把常恒之被囚禁在了燕园的后山事情随口说了。 因为这事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燕王痛失左膀右臂,整个燕王府、甚至整个燕城都知道了,而造成如此惨痛局面的,正是常戚那个身怀噩运命纹的不孝子。所以,即便息世宁不说,此事早晚也会经由下人之口传到儿子息辕的耳中。而到时候,小孩子听到的版本说不定就已经被扭曲到不成样子了…… 出于对儿子保护,怕这事儿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阴影,息世宁把事情说成了意外,常恒之也只是暂时被罚了禁闭。于是,息辕便开始企盼伙伴早日结束惩罚,被从后山里给放出来。 可接下来的几天里,在他的刻意打听下,他听到了很多关于小伙伴的传闻。比较一致的是,下人们都说燕王是打算把常恒之关在后山一辈子。 息辕想去燕王那里求情,可虽说燕王平日里对他很好,每天早上他按时去请安的时候,燕王都会慈眉善目地问他睡得好不好,燕园呆得习不习惯,修行进展的如何云云……但息辕总觉得他那一双温柔的眼神里,充满着让人恐惧的威严,这便让他求情的话一直说不出口。 当然,他也一直寄望着有一天燕王会突然发现他错怪了常恒之,毕竟,常恒之和他一样,都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而且,息辕从小就知道燕王的两大家臣都身怀盖世的武功。那么,和自己一样是个修行白痴的常恒之又怎么可能干出弑父这种事情呢? 然而,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下人们愈来愈夸张的说法,让息辕开始相信燕王真要把常恒之一辈子都关在山洞里。于是,经由好一番思前想后,他决定去探望一下他这个小伙伴…… 当然了,白天过去肯定不行,先不说额娘随时会来看他,下人们也会一直跟在他左右,如果他要想去常恒之那,消息肯定要先禀报给燕王知道,虽说一直到目前为止,燕王对他都很是放任自如,也还没有向他声明任何禁止之事,但他觉得如果真把事情演化成禁令,那就很糟糕了…… 对于息辕来讲,本来被要求搬来燕园就已经很孤独寂寞了,虽说家族里的那几个族兄,并不太爱跟他一起玩,但至少以往他还可以远远地看着他们玩那些他喜欢的小孩子游戏。而来到燕园以后,阿爸让他不准再以息家人自居,也不准再在息家人面前露面,而整个燕园就只剩下那一个下毒害人的可怕女孩,再没有别的同龄人…… 他觉得如果可以每天夜里悄悄地爬上山崖,去陪常恒之聊天,他以后的日子倒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孤独,而常恒之也不会再在山洞里孤苦伶仃的了。 想法是好的,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夜晚的可怕。他是个很怕黑的孩子,一到了晚上连房门都不敢出的那种。所以,一连两个晚上,他只在黑暗中跑出了不到百丈地,就吓得跑回房中被窝瑟瑟发抖了。 第三天,息辕又一次想要当逃兵,但想到小伙伴每个阴森森的夜晚还要住在那个黑咕隆咚的山洞里,这才莫名生出了极大的勇气,按着他早便从后园地图中查找到的大致方向进发了。 这,只怕就是孩童间无比纯真的友情力量罢。 然而,勇气是有了,步伐也迈的很用力,举着一个小灯笼在一片漆黑的后山里走了没多久,息辕便果断迷路了。 好在,息家人有一双独特的紫眼,远处山洞里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光亮,息辕还是成功的捕捉到了。可在见到伙伴后,还是被吓的逃了出来。 但也很快,他便猜到了对方的良苦用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习刀 “你真不应该来这的!”常恒之看着再一次站在自己面前的好友,报以苦笑道。 “没人知道我来这的!”息辕信誓旦旦回道。他以为常恒之只是担心他受牵连,之前才会说出那种一点也不靠谱的狠话……也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他才又跑了回来。 “呵。”常恒之摇头。他知道自己无论再怎么解释,息辕都会认为自己只是想赶跑他。 但,有这个必要吗? 至少常恒之清楚一点:虽然息辕说他瞒过了所有人独自跑来见自己,而两人所谓的悄悄见面,其实,也只是息辕的自以为而已…… 小孩子大半夜不睡觉,专往阴森恐怖的后山跑,这种事情自然瞒不过燕府的大人们。而就在这燕园后山里,那位老婆婆也透露了,在关押他不远处的另一处山洞中还住着一位老人家。所以,息辕的到来,没理由不惊动到对方。 但常恒之无法猜测出为什么燕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 因为他们仅是两个小孩子? 常恒之早已没那么天真了。 没准儿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燕王他老人家他一举促成的……自己这两个懵懂无知的小娃娃,根本就是被人家捏在手里掌控着生死的两枚小小棋子。 …… 自从那一天夜里的去而复返之后,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息辕每天夜晚都会跑来常恒之栖身的山洞里陪他,他不再问常恒之关于他父亲的事情,就只是在讲他自己。 大多时候,常恒之同过往几年如出一辙的保持着沉默,息辕则总是一个人在不停地讲。讲两人相识之前自家的事情,讲两人这几年交往时的趣事,还有过往从未吐露过的在燕园里的孤独、寂寞、思念以及自己这些年很是悲惨的替身生涯……再到后来,讲完了这一切,就又说起他那个古怪的剑客师父。 对方是一个总带着满口脏话的半老先生,姓白。 “那个白先生很强吗?”常恒之漫不经心的问着话。 “那当然了,据说是天下第一剑客呢。”眼见一直情绪低落的小伙伴似乎终于来了兴趣,这让息辕心里不由得一阵儿兴奋,“要说我师父的身手啊,那可是……” 虽然他非常、非常的痛恨练武,不过能让小伙伴走出情绪低谷,他还是很愿意讲讲他那在地狱中的苦难生活。 “……”关于息辕的这个师父,常恒之以往也有所耳闻,不过因为自身无法修行,所以对这事儿也就没放在心上。不过现在细想起来,息辕当初入燕园当起世子,似乎就是在燕王聘请这位师父之后。那么,燕归所谓的离家出走,以及燕王不按常理的替身计划,会不会跟息辕这个白姓师父有关? “怎么了?”眼见小伙伴一副神情糟糕的样子,息辕关心问道,“被我师父名头吓到了?” “你能不能把他教你的剑法演练下……让我瞧瞧。”常恒之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要求道。 “呵呵,你知道我很笨啦,怎么都学不会,而且他教我的是刀法,没教我用剑。”息辕红着脸,干笑着挠头。 “笨蛋,记住动作衔接啦,到时候演示给我看,瞧瞧我是否能帮到你。” “嗯。”看着常恒之双眼闪光的样子,似乎兴趣早已浓厚起来,息辕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于武功天生的迟钝感应,他倒也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学会,他觉得只要常恒之不再自暴自弃地一味儿枯坐,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毕竟,因为自身命纹不好,才会让他阿爸去世的这种事情,连他这种小孩子都觉得很是唬烂。虽然他不知道常恒之还要被囚禁多久,可想来,既然只是被囚禁,那便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放出来了。 而在此之前,常恒之就一定要快快乐乐地活下去才是。 …… “笨蛋啦,你小子怎么这么笨啊,这招应该是这样使!……嗬!……看到了没?!”后园之中,四十多岁模样的中年大叔,相貌平平、脾气糟糕,一顿连比带划的作着演示。 “笨蛋啦,你怎么这么快就能忘记啊?!不是下午才学的新招吗?”山洞里,小黑脸一脸惊异地看着息辕拿起木刀僵在半空,正努力回想着当日所学。 …… 白天习武,晚上教授,不再偷懒耍滑、认真习武的息辕倒是忙得再没了抱怨与哭诉的时间。可还是整整学了半年,白天晚上被一老一少轮流喊作“笨蛋”的倒霉替身,才终于乐呵呵的学全了整套刀法。 但也只勉强会使了最简单的七招半。而就这七招半,还是他的一位师父与一位“徒弟”……两个人一同努力的结果。 由于整天被困在山崖,穷极无聊的常恒之也开始对刀法的拆解研究产生了兴趣,每日每夜里,就是巴巴的盼望着息辕来作新的演示。 “常哥哥,你好厉害啊。”眼前刀光频闪,纵然脚下的那跟长长的铁锁链哗啦啦一直在响,却也毫不耽误常恒之将白先生一整套刀法行云流水的使出,动作迅捷到让息辕眼睛都已经跟不上了,情不自禁就要出言赞叹。 常恒之只比息辕大两个月,虽然常恒之坚持让息辕叫他名字就好,可他偏是不听,常恒之也便听之任之。 “唉。”常恒之叹气。看息辕这满眼闪星的样子,完全就把他的一番演示当作跳舞的舞女了。 “整个过程你有个大致印象了吧?”常恒之开口说道。紧接着,板起一张小黑脸,再一次摆开了架势:“来,跟我学这一招。” “哦。”息辕勉强学样,拿着木剑的小手却在不停地抖啊抖。 “唉。”不远处的山洞里,那位老人家也在摇头叹气,彼此都猫在山洞里,洞内几盏油灯的光芒也几乎完全照不到洞外。不过,老人家根本不用看……只学招式,不学内息,两个娃娃就只是在瞎折腾罢了。 噔噔噔噔…… 就在息辕学完整套刀法的第二天下午,天还没黑,他就跑去了后山,常恒之见他也颇为意外:“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不用练武了。”息辕如释重负。 “放假噢?”常恒之回道,“那你不怕被人知道你跑我这里来啊。” 虽说他并不认为息辕跑他这里来,真能瞒过燕王的耳目。不过,以燕府的做事习惯,外加上息辕这种乖巧的性格,至少在白天的时候,护卫们要随时跟在息辕身侧才对。 “老师跑了……”息辕撇撇嘴,“他说我笨的要死,再这样教下去,他就得无聊疯了。他让我转告我父王,你知道的,就是燕王殿下……他说这件事情他完不成了,但他的承诺还在,如果有别的事情需要帮忙,他一定尽力。” “承诺?”常恒之一怔儿。 “后来,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刘管家,没多久,护卫们就都被刘管家都调走……追老师去了。” “……”常恒之突然间想到一个荒诞的可能,燕王让息辕来当这个替身,就是看中他这份绝世无双的……笨。 既然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剑客,任何势力都一定要想方设法招为己用才是。听那个白先生的意思,好像因为什么原因答应下来要教息辕练武……而且,貌似还有“如果教不会,就要一直教下去”之类的条款。 “哈哈……”常恒之偷笑。 “嘿嘿……”息辕就知道自己的糗事一准儿能哄得小伙伴开心。 “要不要一起来吃个牢饭?”常恒之指了指身后的石桌,桌上四菜一汤,一天两顿的伙食都还不错。 “那我就不客气啦。”息辕点头。 说起来,因为平日里来的时间都不对,他还第一次跟他这位好友坐在一张桌上吃饭。何况,连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偷得那根腊肠,常恒之都没说要分他一个,虽然……是有毒的。 “你知不知道这附近的另一个山洞里还住着别人?”两人坐定以后,端碗夹菜,常恒之难得主动问话。 “嗯。”息辕紧盯着手中本是一根却被常恒之折为两段的筷子,一直在努力找准拿捏的位置。 “怎么?”常恒之挑了一截蒜台往嘴里丢去,“你见过他?” “那倒没有。”息辕继续摆弄手中的断筷。 “那你怎么知道的?”常恒之奇怪。如果不是当初那个老妇人,常恒之还不清楚看守自己的是何许人也。 “我就是到了晚上眼力特别好使……”小家伙颇有些得意,“嘿嘿,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能避开那帮巡逻的守卫……偷偷跑来你这里?” “这样啊。”常恒之咬着筷头。 隔了片刻。 “息辕,能帮我个忙吗?”常恒之似乎刚刚想到了什么。 “好啊。”息辕连常恒之想要帮什么忙都没问,就赶忙答应了下来。 “额……”常恒之明显一愣儿,他倒也没想到息辕答应的这般痛快。愣了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道:“请你……教我‘瞳术’。” “啊?”息辕第一次尝试夹菜的手悬停在了半空。 “怎么?”常恒之眉心隆起,“不行吗?” “当然不行。”息辕坚决道。 “哦。”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常恒之也知道,瞳术乃息家世代相传秘术,又怎能任外人随意窥探。 “常哥哥,你听我说……”息辕赶忙解释,“倒不是我不愿意教啦。” “我知道……”常恒之勉强笑道,“家里不准你外传嘛。” “没有啊。”息辕摇头,“只是我没学过‘瞳术’而已。据说,‘瞳术’可是超级难学的……而且,你也知道我笨死了。连个刀法都学不会,就更别提什么意识控制之类的东西。我想就算用上个一二十年,我也学不会啦。” “额……”常恒之表示息辕给出的这答案虽说“合情合理”,不过,还是让他挺无语的。 “对了,我可以回家给你拿本秘籍,你自己照着练习就好啦。”息辕想到了一个既可以不用自己忍受痛苦修行,又可以帮助好友的办法。 “现在……你还能回家?”常恒之不明白这替身到底意义何在。 “好像并没有被禁止哦?”息辕也不太确定。毕竟,来了王府以后的这些年里,他就再也没回过家。 “也是。”常恒之点头。连天天深更半夜跑来他这个囚犯居所都不管不问的,还能有什么禁令? 又安静的吃了几口饭菜,息辕突然说道:“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 “欸?”常恒之很奇怪。因为,这个思想单纯到了姥姥家的小家伙,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什么解不开心结的人。 “请问……”常恒之一脸古怪,“你说的‘一直’是指多久?” 似乎因为息辕的反常,使得常恒之关心的重点也跟着跑偏了。 “刚坐下吃饭的时候,我就在疑惑了。”息辕认真回道。 “呦。”常恒之憋住笑,“那确实很严重了,说来听听。” “你当初偷到腊肠……”息辕目光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小伙伴,“为什么没有分给我一个?!” “哈,笨蛋。”常恒之终于笑出声来,“哪有坐地分赃的啊,当然是等跑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啦。” “原来是这样啊。”息辕眉开眼笑。 “就是啊。”常恒之点头。而笑过之后,心底难免又有些落寞。那一天,也正是这个时候吧?就在这样一个山洞里,阿爸找到了自己呢。 “阿爸!”常恒之握紧筷头,“您放心吧,我一定会从这里逃出去,找到那个冯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报恩 “总之,这之后的事情就很没品啦!” 六年后,波澜壮阔的大海之上,一条中等规模的商船在前方开道,一条小船则远远的追随其后。小船上,一高一矮两个少年人正于船头并肩而立,发出这声感叹的是其中高个的少年,一张黝黑俊脸,正是长大后的常恒之。说话之际,他垂眼望向身旁的莫小草,女孩现在的身高,也就只有到他腰身那般高而已。 “阿爸去世之后,我在山洞里足足呆了有三年,表面上装作是要学习刀法、学习息辕的家传武学,其实暗地里却是在修行着常家绝学,这样做,是因为常家的命纹之术很特别,它并不会像其它武学那样显露气息而被附近的那位老者察觉出异常来。但在后来,当我读了我三叔的那本书卷,我才知道,其实这一切根本就是我在自作多情罢了……在这三年里,找上门来的怪物一共有四拨。一年一拨,第三年两拨,附近山洞里监管我的那名老者总是第一时间便能发觉,然后,便迅速有人赶来帮忙。场面一次比一次惨烈。最后那一次,我穿着息辕给我准备好的衣服,假扮成他的样子,趁着后园的混战,成功从当初阿爸指给我的那条通往燕北城的出口逃了出去。而在这之后的一年里,那些怪物却是没再出现过,反倒是燕王一直在派人四处追杀我……” “从你讲的这些事情中,我并没有觉得你有哪里做出了没品的事情啊?”莫小草疑惑,“如果是说你欺骗家族、欺骗后山的那个老者这事儿,其实你也只是为了保命,并没有什么值得唾弃的啊?” “唉。”一声叹息后,常恒之双手无所适从地揉着胸前微湿衣摆,想了一下,开口又道,“我说我没品,并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我背叛了友情!” “能说说嘛?”莫小草表情严肃地转身。 “好像我之前没有提过吧,那些怪物都是在晚上出现的,而且都是奔着我来的,如果我要是落跑,只换身衣服是绝对不行的,他能感受到我的命纹,会一直跟着我,那样,我就会被燕王的那些人发现……” “那些怪物再一次找上你,肯定是因为你的命纹回归,也就是说,这些事情也确实在燕王的掌控之中,那你到底是怎么做的?”理清了常恒之当时的处境,莫小草开口问道。 常恒之表情凝重:“你还记得两年前我给你讲过我用‘祸燕’利用那位朝小哥的事情吧?” “……”莫小草陷入沉默。 两年前,她稀里糊涂的救错了人,而后才从常恒之这里知道那个跟她同生共死的朝小哥,已经死在了天道山。她欠他很多,不只是朝歌从雷女、从狻猊、从龙皇手中一次又一次的救下她,更因为她在他胸口上咬下的那一口…… “我想你也明白了。”没有看到莫小草的落寞,因为常恒之同样沉浸在自己的哀伤之中,“那时候我的命纹之术已经大成,为了保证自己能够成功逃脱,我把自身的命纹转移到了他身上,并在山洞里设置了一个法阵,只要他不离开山洞,命纹就不是因为他自身气息的衰落而逃逸。” “既然他是你朋友……帮这个忙也算是应该的吧。”缓过神来的莫小草安慰道,“而且,他应该也没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之前的三场怪物来袭不是也都没波及到你嘛?” “唉,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也并没有把命纹转移这件事告诉给他,我是怕燕王因为他当帮凶而怪罪下来迁怒到他……我只是告诉他要老实呆在山洞里,等到战局结束再出来。我想等到我逃出去以后,事件平息、命纹逃逸,到时候,燕王抓不到证据,他也会很安全……” “那到底发生了什么?”莫小草皱眉。 “我之所以选择那趁最后那次怪物来袭时逃跑,不光是因为那时候我即将步入‘五命’境界、信心爆棚,也因为我看出了最后那场战斗的不同:怪物们的打击很有规划,对后山所布阵法的破坏也很彻底……哦,我又忘了说,这些阵法是在囚禁我的这三年中家族派人精心布置起来、并经过三场怪物来袭一次次改良的。当时,那一群怪物跟前三次的散乱攻击完全不同,法阵对它们基本没有造成任何的损伤。所以,那场战斗战况空前的严峻,双方实力均等,也是在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回统领这群怪物而来的,是一个男人,当时,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借着怪物的掩护摸进了我那个山洞……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但据说息辕当时受了很重的伤……所以,这也是我一直愧疚的原因。” 当常恒之说完这些之后,两人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莫小草抛出了又一个问题:“你讲这些,是因为前些日子卜卦一事吧?” 虽然常恒之在找回记忆的两年以来确实还是像亲哥哥一样温柔待己,但因为平日里就是一副寡言的性格,她知道常恒之不可能平白无故花这么长时间讲起这种破费口舌的往事……所以,这种反常行为,必是有所因由才对。 “如果这一次我不去帮忙,息辕真得要死了。”常恒之叹气,“这也就是为什么我非要选择使用装鬼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他说的是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但因为卜算,便不得不做,概括起来,八个字:装神弄鬼,劫掠商船。 “那小子的敌人很强?所以,我们才必须为了那一战留力?”莫小草皱眉。常恒之卜算的内容,应该全都跟她讲了才对,但看样子似乎又并非全部。 常恒之摇头:“说来可笑,我们要对付的却是要保护他的人。” “那还真是麻烦。”莫小草嘟囔道。紧接着,她转头向四下里望了望,又继续开口说道:“起雾了,看来我们已经到达死亡海域了。如果你能长话短说,现在就把情况一口气说完,否则,就等我们劫完了眼前这艘船再讲吧。” 随着莫小草的话声落下,雾气迷茫的大海之上,四下里除了汹涌的浪涛不时迎面扑来,一切都那么的难以辨别…… 复仇。 这是常恒之和莫小草两人找回记忆后最直接的打算,一路从天道山来到死亡海域,甚至还当起了劫掠商船的海盗,他们都在向着这个目标前进着。 但人不能只为仇恨活着…… 虽然只是巧合,但知道曾经的伙伴危在旦夕,常恒之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肠。 燕王是怎么得知他还活着的,常恒之并不关心,可他清楚息辕根本不是什么燕王世子。所以,为了引他入局,燕王也根本不介意用息辕的生死来做要挟…… 一直以来,常恒之从未对莫小草隐瞒过什么,包括前几次的卜卦,但这一次他不得不隐瞒,因为他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他主要是不想让小草为他担心,而且这也已经不是他第一次预见到自己的死亡了,六岁那年他依靠着自身的能力成功活了下来,他相信,这一次自己也一样会成功! 卜算出的未来画面里,他是被那个叫作石域城男人杀掉的。这个人,常恒之还是被囚禁在燕园后山的时候他就听息辕提起过,息辕说他根本就是闲人一个,喜欢端着个饭碗,在息辕习武的时候蹲在一旁围观,所以常恒之从未想过他会是这么强大的一个人。 不过,常恒之也并不是没有丝毫胜算。 至少他发现,一直到死,他也没敢拔出自己那把新抢的魔刀…… 常恒之有过那一刻的心历路程,知道那时的他是怕自己发疯后滥杀无辜,但现如今,跟莫小草一番研讨后,他已经想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掌控这把魔刀的办法。而如果接下来的“装神弄鬼”计划成功,他就还有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的机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留书 常恒之很少有平静的时候,在他的记忆里,有父亲逝去时的哀伤,有被囚于山洞时的愤怒,有逃亡时的恐惧,也有摔落山崖时的无助……而真正称得上平静的生活,唯有在天道山脚的那处小院里,与莫小草朝夕相处的半年。可那一段平静也不能算作完全的平静,只因他记不起那许多事情。所以,那时的他就彷如生活在幻境之中,而所谓平静的生活,也仅是一个假象罢了。 既然他一切都已想起来了,那么,他便坚定下决心…… 找寻真相。 然而。 冯六死了。 常恒之找到了他那一间名曰“天道符馆”的商铺。 商铺重锁,偷进商铺的后院的他,却发现了一处别有洞天的小世界。小世界里简单陈设,或许是没被发现的缘故,里面的物什并没有跟外面一样被人搬空。 简椅,陋桌,一卷书。 常家第一神算的死后文,让常恒之知晓了一切…… 书是一本无字天书,乃常家人独有的消息传递手段。跟命蛊追寻命纹烙印一样,它只认血。 常恒之把书翻到第一页,咬破手指,把鲜血涂上了第一行。如他所料,一行文字显现,这是冯六给他准备的。可他的兴奋在看清楚写于书卷上的这第一句话时便戛然而止了--“你父亲的死,我真的很抱歉,因为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足足呆愣了五息过后,常恒之才赶忙把指尖鲜血涂上了下一行文字,紧接着,再是下一行……一直到十三页的叙述内容全部完成。 震惊、悲愤、古怪,这是常恒之脸上留有的三种神态。 前两种神态毫无疑问,至于古怪,则因为常恒之发觉自己竟似乎是跟这个写有笔记的人做了一场面对面的交流一般--这个自称他三叔的笔记主人,仿佛知道他心中所发出的疑问,只要他涂开一行文字,他的疑惑就会得到解答。 “为什么说我阿爸的死是你造成的?” “你的三弊之体应该算是我编造出来的一个谎言,这么做是因为我需要一个族人都害怕你的传闻,所以,你父亲别无选择,只得封印你的能力。而你的能力其实只是能够吞噬言咒,只要是你吞噬掉的言咒,你不需要再通过念诵即会释放。” “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燕王想通过你将我们常家灭族,为了常家的未来,所以,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伴君如伴虎,不知是因为太过复杂,还是改名冯六的常雪祺也根本不知道原因,总之,笔记里并没有解释燕王为什么想要把一直忠心侍奉他的常家灭族。 “当初追我和阿爸的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 “那些来自死亡海域的海兽是奔着你来的,他们能感受到你的海王命纹。” “海王……命纹?”这是常恒之第一次听到关于自己命纹的定义。 “关于命纹,你应该已经很熟悉。命纹的命名,大部分是根据它的用途来形象化称呼,但有些命纹却是以物种命名,因为这些命纹本身并不是人类固有的命纹,而是通过咒召唤出来的。” “言咒难道不只是释放命纹之术的手段嘛?”常恒之不解。 “咒可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上古时代,咒只属于那时的百兽统领所独有。而随着时代的变迁,人类踏上修行之路,这些修行者依仗着他们的聪明才智,四处寻找陨落世间的兽王之魂,然后,通过许诺之类的诈骗手段从这些懵懂的兽魂口中获取言咒。于是,这些言咒便在人类间以血脉方式传承了下来,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家族门阀。时代发展,有的传承断掉,也有的传承因贪念四处掠夺,反而壮大了起来……到最终,就只剩下我们常家一脉了。” 这是常恒之从未听过的历史,在亲眼见到那些海兽之前,他从未想过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其它的智慧种族存在,而就寥寥数行文字,常恒之却从中读出了太多的内容。 当年海王能够成为海中霸主,想必也正因为这一份能力。 而现在,那些海兽袭击自己是想要夺回海王的命纹,或许是海王之魂的命令,也或许是有存活下来的百兽统领想找回属于兽族的言咒…… 然后呢? 向人类报仇? 但自从逃出燕园后山以后,常恒之就再也没遭受它们的攻击了,他不知道这些海兽是不是在最后那一次袭击中都死绝了,也或许是向它们发布命令的首领已经死去…… 不过,常恒之的疑问并没有立即在书卷上找到答案。 常雪祺写道:“你修行命纹之术的事情,其实都是在燕王的掌控之中。那些怪物的来袭,也正是你修行命纹之术造成的。你父亲对你的封印不单单是用来封印你的能力,而是他一直在想办法改造你的身体、抑制气息的产生,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可以让你在接受他的命纹时不会产生排斥。可你没有如他所愿地找到我,而是因为被囚禁,便直接开始了修行,你的身体开始排斥他的命纹,而他死后逃逸出来的命纹气息也就再一次回到你的身体内了。” “怎么会这样?”常恒之冷汗直流。自己自以为是的一点小聪明,原来至始至终就是人家布好的棋局。 “燕王做这些事情,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杀了你。” “可他有无数的机会杀我啊?”常恒之越发疑惑。 “时机未到罢了。” “怎么讲?” “具体是什么时机,我也不清楚,但我想可能跟你命纹之术学成步入知命有关。这些年,我也听过一些关于附魔的事情,杀死附魔者,被作为附魔材料的兽魂也会烟消云散。所以,我猜测,海王很可能还活着,或者至少魂识未灭,而燕王是想要灭杀得实际上也并不是你。” 常恒之苦笑出声:“我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指路 枯坐了许久之后,常恒之才再一次往书卷上涂抹血迹,他想知道他这位三叔究竟预言到了哪一步? 常家的预言能力,在常恒之看到这一册能跟自己互动的书卷时就已经确信无疑了。而既然自己逃到这里有很大一部分是他这位三叔在推波助澜,也就是说,他指望自己能够帮他拯救常家…… 或者说,他已经预料到了。 可接下来,常恒之得到的答案却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常家人最忌讳的便是预知,因为这预知能力根本就是一种诅咒,没有人愿意看到自身如何死去……动用命轮,我以为我可以看到不一样的未来,但是我还是错了,我看到了所有常家人的未来……这样的未来又怎会让人甘心?于是,我偷换掉了常家宗祠里面的命轮,并开始用它无数次的去窥视未来,并试图改变这一切……结果令我几度绝望,直到我看到了可以跳出这一份死亡诅咒的你。从那时起,我开始尽最大的努力去修正所看到的未来……直到我再看不到未来,我想那或许是一件好事,但我已无法证明。” 这一册小小的书卷,每一页的内容都让人震撼到久久无法言语。 从当初的老仆人那里,常恒之知道所谓预言只是一个没有前因的片段,因为这个片段,你越是想逃离它,最终很可能就越接近它。 常恒之证明了他的错误,现在常雪祺也再一次向他讲述了未来的多样性。 于是,他的心情变得尤为复杂,在悲哀失落之中还夹杂有一丝解脱,而这丝解脱正是因为自身未来的不可知性…… 正准备将书卷暂时阖上,为自身的未来好好思索沉淀一番。常恒之蓦地想起一件事情来:当初莫小草受伤,他来郁苍镇想找家医馆帮其抓药,正经过这一间天道符馆,遇到了他这位三叔。但当时,三叔似乎并没有认出他来。 这究竟是为什么? 常恒之迫不及待的把书卷往下翻去。 “很简单,我用命纹之术修改了自己的记忆。”嫣红的血祭下,常雪祺一笔一划地写道,”我把这个术的解除日期定在了我的死期,然后,想起一切的我才可以继续补完这本当初便打算留给你的书卷。” “至于做到这份上吗?”常恒之笑容古怪。 “我看起来你比你父亲老了很多吧?”仿佛是在自嘲。 闲谈之中,长辈跟晚辈如此说话无可厚非,可在如此重要的地方,写下这些似乎无关紧要的东西,便让常恒之感觉有些莫名了。但随即,他便知道常雪祺的这一声感叹有多少凄凉在里面。 “我使用命轮的次数绝对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上太多,但那个可怕的命运却是一次又一次变着样子的降临。这种近乎能扯断神经的折磨,使得我的人生仿佛也被无限的拉长了……” “所以,在你算到我的出现可以帮助你改变未来的时候,你便改掉自己的记忆,选择了逃避?”同情有之,因为父亲的死,幽怨的情绪也只是暂时被压制,常恒之忍不住回以一声冷哼。 “说我逃避也好,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果当时我认出了你,一切便又是那一个我不愿意看到的未来……就在你离开后不久,燕王他便派人找上了我。结果不但你还活着的事情暴露,也因为我的原因,天道门覆灭,燕王也是从那时候起变得我无论想尽任何办法都无法再战胜了。所以,那一次相遇绝对是一个转折点,而拐过这个转折点以后的道路如何,我也只能报以最大的希望了……” “至于做到这份上吗?”常恒之使劲咬了咬嘴唇,这一次的质问没有了其它任何的斑杂的情感,唯有敬佩。同燕王斗智斗力的三叔常雪祺并没有给他指明一条道路。但常恒之清楚,他能走的路其实也只有那么一条-- 报仇。 当然也为了求生。 作为弱者的他,想要挣扎求存,就必须拥有抵挡住燕王追杀的实力。而以他现阶段的实力,一旦让燕王知道他还活着,就不会再有跳悬崖摔不死的好运了。因为就连这份好运,已不知道是他三叔修正了多少次未来的结果…… 但让人想不通的地方也在这里:为什么三叔他只能预言到了这里?既然历经千辛万苦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了,为什么就不能更进一步呢?虽然说无论达到了多么美好的境界,人心总是在贪念的驱使下想要获得更好。但很明显,现如今并不是一个可以收获的时节。 常恒之没有想过的是还有常雪祺根本预言不到的可能,常雪祺没有讲,是因为他自己也还没有完全想明白。而且,也根本没时间细说。因为,他要在写完书卷后,赶去落霞峰,见自家师兄最后一面。 早在八年之前,在常雪祺最后一次的预见中,他跟侄子的见面是在一间旅馆内,被倪苏的落雷劈得外焦里嫩的侄子被燕归包扎成了一个粽子,正焦急的等待着莫小草的消息,那之后,他为两人安排好了再见的办法。至于书卷里的内容,便是根据当时他的问题所写出的答案。 常雪祺不清楚为什么他只预言到了那一天,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是跟他这个有着特殊能力的侄子有关,但其实答案真得很简单--因为他那天死了,仅此而已。 不过,他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点,之所以没有跟常恒之提及,只是不想让侄子泄气罢了。而如果事实真要是这样,也自然会有人觉察到这一点,帮忙把话传到侄子耳中。但这绝不是常雪祺想见到的未来。可就算只能预言到这一步,常雪祺也并不是一点办法也没给他这个侄子想。 虽说拥有转生能力的燕王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不死不灭的存在,但只要能将他的魂魄尽数灭杀,便能使其彻底消亡。当然,依常恒之现今的实力,就算再练上十几、二十年这也几乎是天方夜谭。所以,一把能抹杀魂魄的利器便是重点。 他在书卷的最后提到:邯郸城外的一座深山里头,有一把销魂夺魄的魔刀,据说是上古豹王大战龙皇时所带的佩刀。虽然也只是常雪祺听来的传说,他并没能推算到这把魔刀的降世,但有莫小草的存在,这个传说便很有可能是真有其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异宝 时间横渡到常恒之出海“装神弄鬼”的三个月前,自从天道山那场战争爆发以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零九个月,寓景东州的邯郸城外,有异宝临世。 清晨,大城市的繁华已依稀可见,以往还在沉睡中的邯郸城,提前苏醒了。不光城内,连城外深山中的人们也多了不少。深山被一片红光笼罩,那股强大到令人发狂的气息,使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神秘之极的宝物到底为何物,这令人们充满了期待。而论及以往,这便是连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附魔组织与天道门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从最初的全面交战,到后来的冷战对峙、局部冲突,再到暗中的多点偷袭,早已经无暇再插手这些战外之事。 所以,这两年间的异宝降世,便成了小门小派以及各路散修之人的争夺战。而这一次异宝所散发出的气息,绝对是这两年里最为恐怖的一次,这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一次的宝物,绝对强的惊人…… 嗒、嗒、嗒、嗒。 邯郸城外的深山之中,被突然闯入的寻宝者打扰到自身的野外休息,一老一少开启了他们睡眼惺忪的旅程。 要谈及这二人,并不是为寻宝而来,说起来,一切就只是巧遇。 他们要找一个“门”,或者说是无数个门中的一个,他们不知道这个门藏在哪里,而门通往哪里,其实,他们也并不清楚……他们就只知道,那个门,需要两人手里的两片血精叶子来开启。 “师父、师父。”眉目清秀甚至有些女孩子气的少年,迭声叫嚷,“你猜这一次会是什么样的宝贝,看起来气势真的好惊人啊。” “就这股血煞滔天的样子,想来绝不是个好东西。”被少年唤做师父的老人,很有些海盗的造型,黑布蒙上一只眼睛,满脸的横肉也看起来吓人的很。m.oquge 少女便也只好强自忍耐。 接下来,两人又在途中遇到了一对超级奇怪的组合,这一次,轮到他这位当师父的一反常态了。 “不会吧……”老人家喃喃的话语中,透露出一股难以置信。 “怎么啦、怎么啦?”少女一面叠声问话,一面赶忙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去。 “好帅。”挺拔的身姿,棱角分明的面孔,外加上那一身黝黑健康的肤色,少女眼冒金光。不过,紧接着,她面露疑惑,年轻少侠行走江湖,带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做什么? “幼女控?”少女一颗八卦之心泛滥,不过转念一想,两人应该只是普通兄妹才对。 “嘿嘿。”好奇心起,少女觉得在这种地方能遇到这么奇葩的组合,怎么说,自己也该跑过去搭讪才对。 “别动。”少女刚想拔腿,衣领却被师父大人给牢牢拽住。 “为什么?”努力想从师父铁钳一般的手中挣脱,少女觉得她又不是去挑衅,只是好奇问问罢了。 “呜……”眼见师父大人一瞬不瞬地死盯向对方,似乎并未打算回答,少女面色凄婉,“师父,你明明都已经有我了,为什么现如今眼里就只有那一张英俊小脸……” “胡闹。”老人家先是翻了翻白眼,继而面色凝重,“如果你真想找到异宝,就老实跟着他……” “你是说,他知道异宝在哪?”少女感到不可思议。 “哇!”不久之后,这份不可思议转化为了一种惊骇。因为,确确实实的,在一路跟随之下,两人终于看到了那件异宝。以及……战至癫狂的修行者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夺刀 砰砰砰砰……乱战四起,旧尸横陈。眼前的人们,早已完全被贪婪与欲望吞噬,赤红色的眸子里也只有无尽的杀戮。常雪祺称呼豹王佩刀为魔刀,顾名思义,它能催发人体魔性,以刀控人,所以才被冠以魔刀之名。< 常恒之来到这里已有半个时辰,时近晌午,明媚的阳光带着一股炙热,挥洒在这片空旷的巨大土坑之中。这里本是一处湖泊,魔刀的出现让湖水蒸发殆尽,只怕再过上半天,连这个干燥的土坑,都将因此而沙化。常恒之之所以没有出手,并不是惧怕于魔刀的魔性,而是他在警惕着那些跟他一样在远远围观着的人们,这些人的气息都被刻意收敛,但也正因为这样,才更让人觉得不安。< “喂,小鬼,这里根本不是你们这种小孩子该来的地方。”一个貌不惊人的汉子,拍了拍常恒之的肩膀。来人并没有恶意,常恒之能感觉得到,不过,一向寡言的他倒也懒得理会这一声劝告。< “唉。”来人摇了摇头,迈步奔着干涸的湖泊中心走出,那里正插着的,就是传说中的那一把巨大魔刀。之前,每一个碰触到魔刀的人都会在瞬间变得双眼赤红,刀未拔起,整个人便已奔着其他人疯狂地杀去。< 嗬。< 这位貌不惊人的汉子在碰触到魔刀的一刻,同其他人一样,双眼也于瞬间变得赤红。然而,这一次还是有所不同。因为这个汉子比此前任何一个接触魔刀的人都要强大,所以魔刀竟是被他成功拔了出来。< 咚咚咚咚……< 虽然依旧显得神色沉静,常恒之的心脏却难以避免的怦怦跳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