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岸之刺天记》 正文 第1章 宇宙,天域,一场名为修行的革命 在一望无际的宇宙中无数行星按部就班地运行在既定的轨道内,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祥和,不知历经了多少个亿万年光景才铸就成的规则既定了宇宙中一切事物的发展,没有变化。 一颗球状陨石划破宁静,在脱离母星后已经在宇宙中漂行了数亿年时间,不知终点在何处;在宇宙的正中央,一颗巨大的恒星正照常燃烧着c发光发热着,事实上这颗恒星的存在只是为了给距离它一亿五千万公里外的一颗不起眼的小行星带去光和能量,因为那颗被其照耀着的c不起眼的灰色的小行星才是这片宇宙中唯一具有生命的星球,它才是造物主神之所以要为宇宙制定下诸多规则的原因所在。换言之,它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突然有一日,位于宇宙中心的那颗恒星枯竭了。相对应的,小行星因为失去了光和能量而坠进了黑暗的怀抱,慢慢地小行星的运行轨迹发生了些微变动,其内部的潮汐受到了影响,雪山冰川开始融化,地震到处频发,所有的生物都开始走向了不可逆的灭亡之路。因小行星的引力发生了变化,围绕其运转的伴星也被其吸引着日渐向行星靠近。 永夜的地平线上,一群智慧生命正在没日没夜的祈祷着。因为大水潮汐的卷涌,他们所处的这片山崖峰顶已经接近与灰色的海面平行,到处都是黑暗和死亡,所以他们不知道自己除了诚心祈祷上天聆听以外还能干些什么 一个生命体偶然抬起了头,随即便被天空中的一抹亮光吸引,这抹光远比其他黯淡得可忽略不计的星光要亮上许多,那似乎是一个发光的圆球,那个圆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聚大。 他站了起来,高举手臂指向天空,因为激动而哽咽无语。 更多的生命体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们沸腾了,哭泣了,赞美着。一个首领模样的生命体高举双手,开始大声背诵着一段类似于他们圣经的话语, “当黑暗来临c世界被永夜吞噬,我们唯有恪守信念歌颂上天,因为我们需要坚信,天域终将降临并驱走黑暗,带领我们去到一个圣洁的新世界中” 语声未完却突然戛然而止,那颗曾经飘行了亿万年的球状陨石已经穿透了大气层,狠狠地撞击到了小行星的表面。 率先降临的不是天域,却是毁灭这个世界的域外天魔! 黑暗的宇宙中央绽放出了一朵绚丽的烟花,如刹那芳华般一闪而逝,弥散过后,永夜才真正降临,宣布了这片宇宙的灭亡。 然而宇宙并没有真正灭亡。因为灭亡的只是这其中的一片宇宙,如果把整个宇宙分裂成无数小片,再把这每一个小片看成是一个独立的位面,那么在整个宇宙中无疑便存在着无数个位面。每一个位面中都有一颗居中位置的恒星,每一颗恒星的光和热在传递八分多钟后都会到达一颗具有生命的小行星上;而每一颗特殊的小行星都会有一颗自己的伴星,围绕其轨道运转并为其分割出白天和黑夜。这颗伴星,就是所谓的天域。 “每一次都是这个结果,无趣!” 某个位面中突然传出了一道语声,声音洪亮且略显苍老,语气烦躁。随即又有第二道语声响起。 “可这就是规则,几乎每天都有位面灭亡,同时又有新的位面诞生,生命随之生生不息,又有哪里不对呢?” 第一个声音回道,“那天域呢?天域除了分隔白天黑夜外还能有什么作用?我们给那些低级生命带去了信念,让他们信仰上天,可是天域哪次真正救到过他们?还不是一次次的让他们随着位面一起灭亡?” 后者也略显无奈,叹息一声道,“我等身为主神,本应受规则约束,监督并保证规则能够顺畅实施,然而从这亿万年的所观所感之中,也确实心生过一些遗憾,可惜规则不能更改” “对啊!”被一语惊醒的前者双掌一拍,兴奋地道,“既然规则不能更改,那我们何不挑选一个位面让其中的低级生命掌握一定的规则呢?!” “你想做什么?!”后者急道,“让低级生命掌握规则?这样做会引发什么后果你想过吗?宇宙如果因此造成大乱你又能承担得起吗?!” “哎,没事,我只会让他们掌握一小部分规则,只想让他们在面对永夜时能够做出自己的选择,宇宙,不会乱的” 语声到后来逐渐模糊,显见说话那位竟已提前离去。 “你回来!!” 数日后,那位主神穿行到了一个位面,他被这个位面中具有生命体的行星表面上的那层蔚蓝色所吸引。于是他停下了脚步,感知了片刻后自语道, “这个位面中央的恒星名为太阳,现在还处于青壮年阶段;这个蓝色的生命星体叫地球;天域距离地球大约八千万公里,嗯,不错,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让他们掌握规则,好吧,就这里了!” 下完决心后,主神仍未现身,却见在太阳与地球的中央,忽然有大片的宇宙空间开始扭曲,随即毫无次序地向四面八方地涌出无数光线,然后这些光线开始朝着同一个方向旋转,慢慢地从内向外透出了一大片比宇宙本身更黑的黑色,仿佛正有一只无形的怪兽张开了它那能够吞噬日月的巨嘴。 “我先用黑洞规则复制出一个和这个位面相同的位面,”主神的语声仍旧洪亮,只是其中苍老的意味更加明显, “我将把规则写到这片被复制出的位面天域中,然后定期降下。时间嘛,就五百年一次吧!这世间的生灵从此能够参透部分宇宙规则,嗯不行,得换个名词” 稍顷,主神一声大笑,又道:“世间规则归于行,既然要修炼规则,那索性就叫修行吧!” 黑洞猛然间无限扩张并吞噬下了整个位面,随后又立即缩小直到缩成了一粒芥子,直种入了无限大的宇宙须弥之间。 太阳依旧耀眼,那颗蔚蓝色的行星也依旧璀璨。 地球,浮生大陆北疆,春。 人类在当时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氏族文明,他们有自己的语言,能够取火,能造简单的铁器。只是因时刻生活在同大陆上的妖兽恐怖威胁下,这让人类在更多的时候不得不迁徙避难,生活得较为艰苦。 这一天,一个人类青年正在一座无名山上打柴。黄昏将近,阳光开始转淡,山腰间满是盘茎虬枝c草木繁盛,极易隐匿藏身,一条山涧从峰顶一直缠延而下,喧哗不眠。青年伴着溪水声沉闷地挥动柴刀,砍砸声回荡四周。 他只想着要在天黑前赶紧打足柴禾下得山去,却丝毫不知在他背后两丈开外已有一对荧绿c赤红色的异色双瞳紧紧地盯住了他。一只石磨般巨大的三角蛇头隐在几丛灌木后面,不时轻吐蛇信,无声无息。 突然一只惊鸟越离枝头,发出一声悲鸣,也不知究竟是被青年柴刀惊起的还是给巨蛇吓到了。青年警惕停手,疑惑地四下张望,周围的花树草木依旧静谧,溪水潺潺而流自引下山,一切如故。然而他的直觉却在告诉自己似乎哪里不对了。突然,异瞳大蛇猛地窜出灌木,其迅如兔,丝毫不似其身形所能拥有的轻盈! 青年侧身让过这致命的第一记扑咬,反手便是一刀劈中了蛇身,一串火星在浴桶般粗的蛇身上溅起,显见这蛇鳞竟是硬比金铁。 “该死,居然碰到了妖兽!” 青年撒腿狂奔,不是在下山却是沿着山溪逆流而上。看似是慌不择路的乱跑实际上则将妖蛇带出了一条之字型的爬山线路。 听着身后不断有树丛灌木被扫倒的声音响起,感受着妖蛇呼出的鼻息不时粘上衣角,附带着腥臭难闻的气味,青年不由得加快了些脚下的速度。 他喘息渐粗,仍咬牙坚持着狂奔。已近山巅,眼看前方便是百丈悬崖,周围渐渐只有叠石嶙峋,再无树木遮挡。 妖蛇再一个扑咬,磕到了青年的脚跟。他一个踉跄后仍旧向前蹒跚着奔了几大步,最终撞上了悬崖边的一块巨石,摔倒。而他的柴刀则掉落在了十几步外。 妖蛇昂起前半身和头颅,慢慢向青年爬去,只余两丈距离时停下,望着青年。彼时那对异瞳中精光闪烁,一只猩红如火,将似熔焰喷薄;另一只荧绿如魅,直欲勾人神魂离身。 “这该死的畜生” 心下暗骂了一句,青年不去看它双眼,却已是焦急万分。原来那妖蛇只要再往前爬上数尺,它头顶就是一个由数块巨石垒成的陷阱,而触发巨石陷落的绳索一头就悄悄握在了青年手中。 所以他要冒险往山上跑,所以他才会冒险带着它往山上跑。 然而,僵持了片刻后,那妖蛇突然开始往一旁挪动身体,竟是打算绕开陷阱。 青年一愕,随即长身而起,助跑几步然后向着崖下一跃。 妖蛇自然不愿错过到手的美食,于是猛一转头径直向前扑去。 再说青年并不是真的想跳崖自尽。他那腾空已越出悬崖一半的身子猛一个折向,右手一攀勾住了崖壁,最后左手牵动绳索,陷阱巨石顺势而落便压住了妖蛇的下半截身子。 形势变得极为微妙。 悬崖上妖蛇疯狂地扭摆身体,挣扎着想要脱身,不停扫飞着崖畔边的大小石块;青年则是努力勾着崖壁维持着平衡,既不敢往上爬以防被妖蛇咬中又要时刻防备着被飞石砸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耗去,双方都已经累到了疲惫不堪。妖蛇的双瞳不再有神,挣扎扭摆的动作不再剧烈;青年幸运地在脚下蹬到了一段枯枝作为支撑,这才没有坠落下去。 “水,水,好干”连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的青年喃喃自语道。 他攀住崖壁的一只手松了一些,微微一滑。于是整个身子条件反射地弓起,牵动着脚下也跟着踏空。 青年猛地一个激灵回过了神,然而却晚了。他的左手松开崖壁,单手自然无法长时间支撑身体的重量,也许下一秒他就该摔下去了 就在此时,昏暗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无数和煦的光线从天空照向了地面,如绵绵细雨,如晨辉耀目,率先照到了山上。那谈金色的光线照耀世间,原本灰蒙蒙的山峦仿佛被披上了一层温柔的薄棉,立即显得柔情万分;那淡金色的光线穿透了一棵枯树,枯萎了十数年的枝头居然冒出了一个细小的绿芽;那淡金色的光线抚触到了崖畔那一方方山石,风化枯槁的石块表面突然开裂现出了内在模样,有的玲珑剔透翠绿可人,形同翡翠c有的五颜六色,无棱无角,形似鹅卵c更多的石块忽然爆开并化为了无数烁石与碎石,其中更夹杂有不少比翡翠更加透明的呈长菱多边形的奇怪石块,五光十色,那是灵晶石。 青年没有掉落,而是单臂挂着身体一动不动,一副酣醉不醒的表情,眯眼昂头沐浴在天降神辉之中;那只妖蛇直立起半身,大张着嘴,双瞳再无神采与异色,却多了份洗净铅华后的质朴本色。那神情分别是述说着它不似在向上天抗议,而是在认真膜拜和赞叹 两种大相径庭生物,此刻面对着天降神辉时却是同样的虔诚。 慢慢地,空中的神辉变少了。青年与妖蛇几乎同时开始清醒过来。 青年轻轻一个翻身便撑起整个人回到了悬崖之上,他一抬头,却看到了令人惊恐的一幕。 妖蛇的上半身从两鼻洞中央突然开始裂开,裂痕从头部沿着脊背一直往下延伸,就像是被剥了皮一般。不一会,一个浑身滑腻腻的人形生物从妖蛇的躯体中钻出,它身体苍白,头顶无发,两眼同样是一红一绿,只是它的下身似乎依然和蛇身相连,暂时无法移动。 妖物看见了青年,似乎忆起了那段不美好的回忆,一根分叉的黑舌从它嘴里冒出,不断发出着‘嘶c嘶’声。惊悚无比。 青年没有发怵。他此刻的身体同样因为淋到了神辉的缘故而在经历着内部的转变。他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穴窍都变得灼热无比,仿佛内里充满了无穷能量,他的身体也变得比以前轻盈了许多。而最奇妙的地方在于,他感觉在自己的大脑中多出了一片海,一片无望无际的大海,内里平静安详却又仿佛装着无穷尽的知识与规则,那些神辉带来的规则。 妖物一声厉啸,感觉一股强大无匹的能量将要从它身体内喷涌而出。青年识海中突然灵犀一动,仿佛划过了一道闪电。他的眼睛同时望去不远处c地面上的那把柴刀。 青年凝神注视着柴刀,参照模仿着在识海中见过一遍的那些无形规则,然后伸出右手。 柴刀慢慢地漂浮起来,起初还有些颤抖着不太稳,慢慢地就开始稳稳飞上了半空。 妖物嘴中开始冒出了灰色的瘴气,它那双异瞳已经恢复到了其身为妖蛇前的亮度,显得神采奕奕。 妖物突然出手,它一只左手迅速地向外伸长,看似柔软无骨,更像一条扑食中的灵蛇,向着青年抓去! 与此同时,柴刀也突然加速,直向那妖物射去! 妖物的妖爪停顿在了青年的脖颈边,将将没有碰到;青年的柴刀却已经插入了远处山壁,带落下了一颗头颅。 这个青年就是有史记录浮生大陆上的第一个修行者,他的名字叫姬禹,后世人则尊称他为姬禹大圣。 姬禹大圣没有就此下山,而是继续登高在夕阳下坐淋神辉看云卷云舒,在星光下感悟规则并凝视天空中那颗突然冒出来的发亮圆球发呆,直到第二日晨曦初照时才长身而起,大笑下山。 这片山脉连绵数千里,贯穿数州郡,被后世人定名为苍麓山脉。照着姬禹大圣自己的话说,他就是在这明道峰上一夕淋辉一朝悟道的。他说上天降下大道规则,此道,名为修行;那些散入到天地间神辉则是灵气,天地灵气。又因为他在离去前听得一只苍鹭鸣叫了一声才突然悟醒,让他定下了要建立一个道教为尊的国度以强大和保护人类的决心,这才有了后世的大离国及道门圣宗。 几百年后,人类将妖族尽数赶到了南荒之地,并修建了一条横跨云粤闽三州的绝境长城以隔绝妖族再次入侵。人类的文明以及修行也在彼时达到了顶峰。 又数百年后,天域即将再次开启。而属于宁小川的故事,也将正式开始。 加油!我会成功的~噢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龙潭虎穴 大离千年,燕州北,苍麓山圣宗旧邸。 一座巍峨的石塔矗立于山脉的尽头,与一旁一百六十二丈的明道峰同高。这座石塔攒尖顶,层层飞檐,六面如一,外看为六层,内数实则是九层高。 “我们刚走过的下四层都有回廊环绕,上面一样,石梯也是沿着外墙而设,往上了五六并作一层,七又并作一层,所以顶层足有五十四丈高。” 说话之人一身灰袍戎装,长发披肩不似道人般束起插髻,瘦长身子,此刻他正领着一个商贾模样的胖子行走在塔内的四五层之间。 瘦人健步如飞,爬着楼梯嘴里说个没完。但胖子就没这好心情了,看起来五十多岁还要背个大包袱爬了这么多阶楼梯,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对那领路的话唠也不似一开始奉承的那般紧了。 “快点走吧,这才爬了四层呢,照你这速度等到了顶层还不该吃晚饭了。” 胖子勉强堆起微笑,回道,“哎军爷啊,小的,小的也没想到爬这通天塔竟然会这般费劲呀,早知有今日小的还不提早几年开始勤加锻炼身体,这也不能让您劳心了不是。” 瘦子一听笑道,“你他娘的倒是会说话啊。你要怨就怨那姓姬的吧,当年他建宗燕北造这通天塔时突发奇想,愣是掏空了一座山峰盖了这座石塔。这单层十八丈高里面就足足三百多阶楼梯啊,让你这样的凡人走一遭也确实辛苦。” 话唠继续道:“这塔是盖气派了,按姓姬的话讲简九合六也显出了低调。只可惜他的后人不争气,不但在迁宗中州后忘了祖宗传下的节俭美德,仿着皇宫式样建了这个宫那个殿的。这不,大离王朝分崩离析了,你狗屁圣宗还能不完蛋?” 瘦子说的口沫横飞,丝毫不知身后的胖子突然皱了下眉头,只是马上又恢复了正常神情,忙不迭‘那是,那是’地附合道。 二人上到了五层。沿着回廊转向另一边的上楼石阶。 从第五层开始石塔便不再开设窗洞,塔阁内墙壁每十步便设一烛台,却依旧显得昏暗,整层楼因此显得格外阴森。 转过一个弯,前面出现了一扇巨大的铜门,五层楼高约三十六丈,这扇铜门则至少有十丈高八丈余宽。和它一比,中州皇宫内的宫门便立即显得犹如儿戏一般。 铜门两旁分立着三十多名灰袍看守。 立即有两名手握武士长刀的看守上前横刀拦路,喝问了一声,“什么人?” 瘦子回道:“从东州来的匠师,要上顶楼勘查一番,准备整修壁刻,上周金主簿吩咐的事。” “是匠行的老板,匠行老板。”胖子点头哈腰,忙堆笑补充道。 两名守卫一动未动。身后众人中闪出一人,身材高大,一脸肃杀。 “匠行老板?”,他示意手下收刀后退,自己站到了胖瘦二人的面前,“外面兵荒马乱的,居然还会有到处寻活的工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看你倒更像是圣宗的余孽吧!” 胖子吓得顿时摔倒在地,面色惨白连呼冤枉。 瘦子双手抱拳,恭敬回道:“都尉大人,这人是金主簿特地派人去滨城差来的,来回六百里路,做不得假。” “是啊,军爷,不,上师大人,这可做不得假,做不得假啊。”胖子坐在地上无力站起,已被吓得满头是汗,急忙辩道。 那都尉双眼微眯,转过视线手指着胖子背后的大包袱问道:“里面是什么?” “大人,里面都是些测绘用的工具,楼下已经检查过了。”瘦子回道。 “打开!” 两名守卫上前抢过包袱,一骨脑儿地把里面东西倒了出来。 地上多了一大卷准绳副三脚长规把矩尺c以及一个大号的方形司南。 “上师大人,这些东西都只是测距和测绘用的工具。” 都尉似乎松了口气,转过身道:“收起来,过去吧。” 胖子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后连忙拾掇起来。 也就在此刻。 “司徒慧楠?!” “哎。” 胖子轻轻一应的同时,一柄鬼头大刀毫无征兆地向其斜劈而去,势大力沉,直令破空声响彻回廊! 胖子不躲不闪,只是捡起那块方形的金属司南盘然后举起格挡。 一声轰响后,手持大刀的都尉被震地猛退了七八步,差不离弓身跨了个铁板桥,才将将停住了身子。 胖子仍半蹲及地,右手托举着司南盘,身前硝烟四散;几息过后,众人才看清在他手中的司南盘表面上正快速跳跃着无数根细小的金线。司南盘面纵横格划刻迹工整,而这些金线就像是一群正在跳格子的小人,‘哧哧’作响着尽情嬉戏其中。 “这一刀不错。”胖子站起身单手往脸上抹了把,顺便扯下了下颌处的假胡须,道:“说吧,你是怎么看穿我的身份的?” 胖子这一声问得很轻,很平静。然后整个人也变得不再老态笨重,而是在抹掉脸部伪装后变成了一个年轻人。 然而那三十多名守卫却没法平静。初时发愣还情有可原,现在既然连长官都已经动上了手,那自己无论如何也该有所表示才对。不知是谁带的头,不一会三十多人全都呼喊起来高举兵器向年轻胖子冲去。 年轻胖子手腕一抖,正在跳动着的满盘金线突然倾泻飞射而出,如同一盘四散溅开的簪金火花喷向了众人。 每一根细小的金线在离开司南盘以后都陡然变长变快,无数根金线变成了无数刀,无数股簪金火花瞬间变成了这三十余名守卫眼中的夺命狂花!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三十余人瞬间倒地毙命,每人都至少身中了数十刀。就是那些未中之刀也尽数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留下了道道白印。 领路的瘦长兵士站在胖子身后,见此情景后两腿一软,直接吓晕。 “你是怎么看穿我的?” 只见他向仍在发烫冒烟的司南盘吹了口气,然后怜惜地用袖管擦拭了一下盘面,继续发问。 高个都尉也是满头大汗,紧握着鬼头大刀的双手微微颤抖,慢慢后退着。 “我并没有看穿你!”他故作镇定的大声回道,或许也是想借此壮壮胆,“只是觉得你的体型和缉拿令首页上的司徒慧楠有点像,所以唬你一下试试!” 司徒慧楠仰天一叹,苦笑道:“宁小川呀宁小川,你曾夸赞剑九司南算无遗算,想不到他今日终于还是漏算了一环,居然被人给唬住了呀。” 楼下梯口传来了阵阵脚步声,吆喝声四起;大铜门也被缓缓推动,门后似伏兵无数。 都尉精神大振,于是停步横刀,指司徒道:“神圣天魔军守备营乙组步统都尉,通灵境修行者田中直泰,请剑九司南大人赐教!” 司徒慧楠没有理会。他只是换左手平托司南盘,右手不停掐指计算着,双眼则紧盯着盘面上那些纵横交错的格间字符不放,神情凝重。 司南盘便是指南针。金属盘身上划格刻有四方二十八星宿,中间搁一个勺子模样的器物,名勺斗,通阴阳两极,磁石制。将其放置在盘中央后会自动旋转,停止后勺柄指向的方位便是南方。 但是这个司南却有些特殊,除了比寻常司南要大上一号外,更因为它没有勺斗。 此刻金属盘面上那些刻度线及字符正随着司徒慧楠右手的掐指动作不断变明变暗,配合着他正紧锁的眉头,令气氛愈加紧张。 司徒忽然眉头一松,右手同时停止掐算,说道:“不通,不通,不通啊” 铜门已被推开,无数兵士从中涌出,与下层赶来增援的一起将司徒团团围在了中央。 “既然算不通,看来我今日注定将命丧于此,那便索性杀个痛快吧!” 说完话,司徒慧楠一声大笑,猛一把将身上的商贾外衣扯去,露出了里面那件金黄色的崭新道袍。 高大都尉欺身而上,双手捉刀反握提前,鬼头大刀表面反射着一层深蓝光泽,显是注入了灵力后的表现。 那人那刀,现雷霆力c展奔雷势,端地霸道无可匹敌! 鬼头大刀横斩。一刀横扫千军! 司徒高高跃起让开这刀。足尖虚空轻点,已过数重人山。 都尉钻入人群返身急驰,一路撞飞多人,待追近目标后改横斩为上挑。 二刀巧拨千斤! 半空那人突使千钧坠,堪堪避开来刀,落地后不作停顿,左腋夹司南,一声轻呵,身后灵气奔涌而出接连弹开数人,顺势后掠。 都尉动作更加迅速,连跨两步后突然跃起三丈有余,凌空一个鹞子翻身,刀锋压下。比之司徒后发却已先至。 三刀力劈华山! 司南盘轻轻迎上。人未退。 初始那刀斜劈偷袭时,司徒慧楠持司南盘也曾阻其刀芒,结果还轻松震退了都尉。此刻面对这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一劈c刀身周围还掺杂有天地灵气的助势,情况可会有变? 司徒微微一笑。 高大都尉咬牙闭眼。做好了再一次被震飞的准备。 结果人同样未退。 但同时都尉却感觉刀身周围天地灵气的流动突然开始急遽加快,仿佛全都在朝着某个点涌去。 落地的同时他霍然睁眼。发现与司南盘接触后大刀的表面已经失去了那层深蓝色泽,与此同时对方的司南盘面却已变成了蓝色。而自己身上的灵力还在被对方不停吸收。 “很意外吧?以你这样的糟糕境界,自然不会明白大道规则的真义,就连对天地灵气的掌控也只停留在最低级的阶段吧。” 司徒慧楠望着都尉继续轻声道,“原本也不必对你这样境界的人用此手段。但是你知道吗?你们东夷人实在是个令人作呕的族类!就连妖族和你们一比也立刻会变得和蔼可亲呢。” 他突然加强语气大声道:“就凭你们这些来自弹丸之地的蛮人也配侵占我大离千年古国?你们以为凭几个所谓的天魔就能击败我大离道统正宗了吗?痴人说梦!” 司南盘表面的蓝光愈来愈亮,都尉想弃刀后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他环顾四周,见兵士们竟无一人想要援手。 “觉悟吧!”司徒正肃道。 “你们在等什么啊!还不快来帮我杀了他!!”都尉急得满身大汗,语声惊恐地大喊道。 司徒一声大喝。以他脚下为中心突然浮出了一大片圆形的光晕,其中遍布着无数淡蓝色的光点,亦如他司南盘面上的细小光线那般不停跳跃移动着。 世人修行分为五境,初识c通灵c融象c万裕直至最后破象。能聚灵成象脚踩光晕的修行者属于第三境,而这片光晕也叫做象域。 “大通阳术c圣光普照!” 随着司徒慧楠最后一声叨念,二人中间的空间骤然发亮,起初是一点深色蓝光,然后转淡成一片浅蓝,再然后又变为了一大块接近白色的蓝,直至最后彻底融为耀眼的白光时,这片光芒已经覆盖下了周围所有人。 世人皆知光明柔和透白,所以最温暖最洁净;却少有人想过光明源自于太阳,盛极之下,所以又最狂躁最炎热最肃杀。 这便是源自大离圣宗前人们修行千百年后悟出的至强规则。 大通阳一出,无人生还! 高大都尉最后一个倒下,他的身体因为暴晒和脱水而变得缩水焦黄了许多,最恐怖的是,其面部的眼窝中竟只余下了两个恐怖的黑洞! 胖子大口喘着气,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他从尸堆中捡出自己的包袱挎上肩头,然后凝视前方那两扇半开着的巨大铜门,久久不语。 门里依旧漆黑一片,门里正关押着自己的诸多师叔c师兄弟和师侄辈,甚至他那失联多年的父亲也可能正在其中。如果现在冲进去就有可能救到他们。 但是他不能! 胖子朝着门口单膝跪倒,低头声音微颤着说道:“请师祖师父原谅弟子今日无法前去搭救同门,因为我有着更重要的任务。” 随后他站起身看了眼继续上楼的路,坚定道,“就算这前方乃是龙潭虎穴,就算弟子会因此粉身碎骨,我司徒慧楠也一定要去闯它一闯!” “好纯正的大通阳,不愧是曾被誉为道门不世出的天才!” 六层塔顶,北面一块黝黑且晶莹剔透的石壁上突然浮现出了一只眼睛。这只眼睛体积巨大,宽高皆超过了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尺寸。 随着这只眼睛的睁开,所有石壁上的壁灯和火把突然被同时点燃,将幽暗的环境稍稍照亮。那一声赞叹正是发自那面石壁。 “呵呵,道尊你就是惜才爱才,也用不着如此偏袒自己的徒孙吧!你要说这小胖子有些本事我承认,但如何说他是不世出的天才呢?” 虽说六层楼已基本被火焰照亮,但在独眼石壁的一旁却有一块不大不小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地突然出现,黑影呈人形,语声洪亮却又阴恻渗人。空旷幽暗的石塔顶楼,黑影与独眼石壁便这样突兀地对起了话,显得诡异非常。 “同样是施展大通阳,当初我与姬无涯交手时,他使出这招那才叫直令天地汗颜,敢叫烈日失辉。刚才若是他在楼下,这千年石塔便已毁了吧。” “老三,”独眼石壁发声喜道,“原来你这么欣赏我师弟,真是没想到啊,哈哈。” “呸,谁说我欣赏他的?”黑影微微晃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说说看那小胖子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啊?” “如果再让他修行个几十年,他极有可能可以触摸到五境之上的那道门槛。” “喔?如何证明?”黑影好奇问道。 “他曾在镜花宗修行过。” “然后?” “他曾被左狂奴视为夺舍身体的目标。” 黑影又一阵明显晃动,这次也沉默了更久时间。 “既然是被左狂奴看中的炉鼎,他又是如何逃脱的?” 那只巨眼听闻了这句话后似乎有些讶异,顿了顿后说道:“因为左狂奴后来又找到了更好的目标。” “谁?” 那只巨眼如顽童般故意眨了一下,转睛看向黑影,故意压低了声音精彩着道:“当然是我们的老七咯,哈哈哈哈,每次只要一提到我师弟和左狂奴,你总会表现得很奇怪很不自然。像这种事情都能忘记,老三,你真是很不擅长掩饰啊。” “哼,你知道我这一生也就佩服这么几个人不说我了,道尊,你觉得这小胖子是来救人的吗?” “不一定,我认为他更有可能是想要上来破坏我的肉身。虽说有你坐镇塔顶应该是万无一失,但小心些多做些准备还是有必要的。” “我让伊佩喜守在楼下。” “魇魔吗?那就好” “道尊,你别告诉我你就是因为这小胖子才从神游天域的状态中苏醒,特地过来提醒我一声的吧。” “呵呵,当然不是,”巨眼的眼瞳忽然睁大,变得奕奕有神起来,它转向了塔楼的正中央望去,说道:“老七就要醒了,我们七大天魔终于要汇集了” 空空荡荡的六层楼正中央放置着七口石棺。二口闭合五口打开,一起被排列成了一个圆圈,合棺的那两口正好紧挨在一起,头朝北方。 其中一口石棺内,正仰躺着一个半身的青年,这青年身线修长,面目清秀,尤其是有两道英武的剑眉为其减了两分脂粉气却平添了三分英雄气概,这面相,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只可惜他的左半身不知受过什么伤害,从左胸肋起便一路往上斜向缠绕着好几层厚厚的绷带,也包括左耳c半边口鼻和整条左臂在内。 青年正双臂环胸仰躺在其中,不知已经睡了多久,也不知还会睡上多久,但他睡得很安详。如果光看他的右脸,甚至可能会让人以为这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大孩子。可又有谁能够将他和那杀人不眨眼c领着东夷诸魔将浮生大陆搅得天翻地覆的“天魔”联系到一起? 许是被石壁和黑影议论自己的话语给吵醒了,青年忽然眉头微皱,右手食指轻轻勾动了一下。然后他慢慢睁开了双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黑袍青年的知守 通天塔六层楼高五十四丈,宽长近百丈,十分空旷。内里的楼壁甚至看不出有分六面,而是环绕着一圈自然原生的山石;在北面那块黝黑晶壁的上方,雕刻着一副由十三个模糊且损坏严重的人物肖像组成的巨大壁刻像: 左首一人樵夫打扮,腰畔斜插一柄柴刀,双手高举着一把长枪正回首呼唤c他身后一人身材高大魁梧豹眼圆睁,肩扛一把重逾百斤的金环巨刀c两名道衫儒士环顾左右,一人手搭浮尘正欲掐算天机c另一人握三尺青锋,迎风舞剑c二人身后则是一名银盔小将,持方天戟骑乘龙马从天而降,马前蹄将将触地便欲提缰冲杀其后八人的壁刻因为残缺严重已经难以辨清原貌,其中之一应是个和尚,只见那僧人环戴着一串黑檀珠串,每一颗佛珠都有成人握拳大小,他的右手还托举着一座微型宝塔,看外表和这座通天塔竟有几分神似。 一道黑芒突然兀自从下方窜起,在石壁和石板地面上多次折射弹起再折射后恰巧击中了那壁刻上的微型宝塔。‘砰’地一声溅碎了好大一块石壁,那托塔和尚的壁刻位置从此便成了一个大窟窿。 “老三,冷静些。”巨眼劝道。 黑影中踱出一人,高近七尺,浑身一副银粉色相间的甲胄,外披灰色大麾,背后斜插着一对十字双刀。最醒目的则是他头上戴着的一副银色狰狞的鬼面头套。在周围火光的照耀下,面罩正面银光发闪,头顶双角尖锐,当他走动起来时肩上那头粉色假鬃随之四散轻摆,当真威风凛凛。 正是那统领东夷诸魔的第三天魔,绰号‘魔头’! “魔头!”巨眼明显提升了语气,不悦道,“别胡闹!” 那第三天魔终于停下脚步,同时顺势掐灭了右手中的一团黑雾,再没有像之前左手中那团黑雾那样被随意抛出去。他忍住了要掀开第七口石棺看个究竟的冲动。回身边走边嘀咕道:“你这小杂种!居然真让你熬过来了?日娘的!” 巨眼无奈地眨了眨,道:“既然他已经成功了,那他现在就真正成为了我们七天魔的一员,我希望你们俩能够摒弃前嫌。因为只有我们七人携手,才能开启并掌控天域,探索到修行大道的真义啊。” “哼!我当初早就跟你说过好多遍了,我手下三千魔将任你调用,我就不信这三千人中无一人能习懂你从天域中寻来的第六份破规力量。你却偏偏看上了这小子!” “哪这么简单,天机变化虽讲究个自在寻常,却终离不开机缘二字啊。”巨眼说完这句话后又隔音传话向魔头说道:“等你我掌控天域后,我决不再阻止你与他解决私人恩怨,但在这之前,你必须保证别给我生事!” 魔头心头一喜,不再郁结。 “喂!臭小子,宁小川!你丫真的醒了吗?”魔头朝青年方向大喊道,“如果你没醒那就快些醒吧,不然可就再见不到楼下那个胖子咯。” ‘咔嚓’一响,石棺盖终于被推开了。棺内青年慢慢坐起,慢慢抬腿,慢慢跨出了石棺。 落地后青年又稍微闭了会双眼,似乎是在感知周围的情况。然后他慢慢说道:“上衫谦,你还是像只绿头苍蝇一般聒噪啊,一点没变。”睁开了眼,他看了前方一眼,默然又道:“对不起,应该是粉头苍蝇才对。” 魔头没有生气,轻声一笑道,“你好像并不为你兄弟担心啊?” 青年边慢慢活动着四肢,边道:“你们俩不出手,这里没人能杀得了他。而且,他早就不再是我的兄弟了,”青年最后伸完了一个懒腰,说,“从知道他是大离圣宗的人开始。” “说得好!从此刻起,你将不再需要有兄弟朋友c不再需要有名字,”巨眼大声道,“你将成为神圣而荣耀的第七天魔。” 青年的面前突然缓缓飘来了一件深黑色的连帽收襟大袍,款式古朴又满带着神秘诡异的意味,正好暗合着六层楼中一些特质。 “穿上吧,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做‘黑袍’!” 青年微微一愣,没有立即接过这件黑袍,只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巨眼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后突然道:“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吧?” “当然,等你我七人一起掌控天域,参透了大道真义后你就是说想翻天覆地,重铸这个世界那都” “我只要我的纪秋回到我身边!你能保证做到吗?”那青年打断了巨眼的话,疾声厉色道。 “哼,儿女私情,幼稚。”魔头闻言一声轻斥,遮在鬼面具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鄙夷神色。 “可以。”巨眼大声只回说两字。 青年猛一把夺过黑袍套进了身体。两下一整理后看上去竟是宽窄得体显得极为合身。 “我的刀还我!”这一声却是向魔头所说。 又是一声冷‘哼’,那东夷大魔在巨眼的督促下从自己甲胄内掏出了一个长约一尺的木匣,打开了一头。 魔头低声呓语了几声。不多时只听‘乒c乒’两响,两把小刀弹出了木匣,随即高速回旋着向黑袍青年射去。 青年纹丝不动,只左手探臂一扬便抄住了高速回旋的这两把刀。 哪里还是这一尺长木匣所能容纳?这两柄小刀分明已变成了两把长逾三尺的武士刀! 巨眼呵呵一笑,道:“昔年百器榜中唯一一件不作攻防之用的灵器,宝盒‘貔貅’,能藏锋百千,招之即用。老三,你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兵器收藏家呢。” 黑袍青年已仔细查完了两柄太刀,尤其是在确定刀鞘一侧那个细小的‘狸’字刻痕无误后方才收刀横插入后腰黑袍内。然后不等魔头作答巨眼,插话问道:“还有风雷刀呢?” 魔头那双隐在鬼面具下的眸子微微一缩,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动作便是他暗动杀机的先兆了。 巨眼在一旁咳嗽一声。 想着他先前对自己作出的保证,于是他忍了。貔貅盒中又一柄小刀旋即射出,等黑袍青年接住时则变成了一把通体漆黑的四尺长刀。 曾在百器榜中排并列二十二名,一恸惊天风满雷。恸雷,又名雷刀;惊风,亦名风刀。 “还有风刀呢?” 魔头是真愤怒了。如果不是有第一天魔在旁,如果不是有道尊强压着自己。想必早就冲动地拔刀把这不知足的小子给砍成九九八十一块了。 “我这里没有风刀!你这么想要,干嘛不自己去东山蓬莱,问你那老相好讨要?”魔头大怒道。 黑袍青年不作答,仍旧冷漠面无表情。 “确实在萧遥手里。”巨眼忽然道。 黑袍青年微一皱眉,随即平复。然后便转身突然消失无踪。 “你看看他啊!看看他啊!反了天了,妈的拽什么啊?!”空旷的六层塔楼内响彻了魔头愤怒的咆哮声,经久而不息 燕北之地高峰林立,四处白雪皑皑;天空中不时飘过一朵朵白云,就如同那急欲奔流入海的江头白浪般,最终该是汇集在一起。因此天地一色,好不融洽。却突然有一个与自然格格不入c浑身漆黑的身影躺在了通天塔外的尖顶旁,他赏着银装素裹的雪景,不时轻叹一声。 能再次呼吸到塔外新鲜空气的感觉,真好!他心想。不多久他的双手便开始不停拨弄把玩起刚到手的三把武士刀。名刀恸雷自不用多说,但此时此刻他却不愿去多看它一眼,可能是唯恐会联想到那把孪生风刀主人的关系。东夷老魔确实猥琐,‘老相好’三字,提得着实恶俗的很呢! 另一对则是两柄三尺长外鞘青灰色的太刀,这一对刀的式样很普通,实际上它们也真的很普通。但握着它们的那人却只是愣愣地盯着刀鞘上刻着的那个‘狸’字发呆。 “阿狸” 黑袍青年思绪飘飞,终于忆起了那个一身火红和服c腰佩一对青灰色太刀c总喜欢戴个白狐儿面具的少女身影二人初见时是在一叶扁舟上。比起现在更加年轻的他在溺水被救c吐出了残存腹中的几口浊水后终于幽幽醒来,然后就看见了阿狸。 “只是碰巧撞上,倒不是有意要救你。请不要误会。” 这是她对他说出的第一句话。然后他的记忆中便突然只剩下了一色火红 黑袍青年的眉头再次紧紧地颦了起来,因为哪怕是在记忆中出现火红色,这都会让他痛苦不堪,并让他再次想起记忆中最残忍最悲痛的那一幕 那天本来也是他结束三年一届的大离文试后返家的日子。六年寒窗苦读,考取到功名然后从仕途报效国家,这是他决心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方式,也是他为了履行和自己未过门妻子之间的一个约定。她叫纪秋,一个如初秋般恬静c如暮秋般祥和c如秋风般温柔的女孩。中州赴考前,她拉着他一起在门前的苗圃里种下了一株西府解语,她说等来年春暖花开,他从中州返家后,他们就可以成亲了。 青年笔试成绩拔群,按例又被留在中州文府参加未来大离官员的选拔试。这一留便又是四个月。 等到归来时已是八月大暑。迎接他的本应是大登科后接着小登科的喜上喜。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远远望见一片火红。不是红红火火,而是火光参天。 他疯了一般冲回了家,冲进了火场。然后便见到了身中数刀已经身亡的父亲和只剩下一口气的母亲,他母亲双手仍紧握着一对鸳鸯短刀,在儿子的声声呼唤下回光返照,在连说了几遍‘通木崖’后终于还是撒手人寰 他想将父母遗体带离火场。然而熊熊火势最终还是阻止了他的孝举,在他的左脸颊被大火灼伤之后,他不得不放弃了。然后他带着最后的希望赶去母亲临终前念叨的通木崖。 他的家便是建在一片背海的山上,从房子的后门出去走上三四百步便是那处被当地人称为通木崖的悬崖了。通木崖其实并不是很高,然而因为处在一片环形山下的关系,通木崖下的海水一直以潮大,浪高,流向乱而闻名。其实最早时应是叫通墓崖的,可见人一旦坠崖后的风险之大了。 他刚出火场,纪秋却跳崖了。崖畔还有一群黑衣刀客。他根本不是那群黑衣刀客的对手,也被其中一人扔下了山崖 醒来时,他看着阿狸,并没有道谢,只是弱弱地问了一句:“你还有救到过一个女孩吗?” “后来,一定要弄清这个问题的答案成了我心中唯一的信念,这个信念也一直支撑着我活了下去,直到我遇到了你。”青年说道。 不知何时起,那只巨大的眼睛也来到了他身边。在听完黑袍青年这句话后巨眼忽然开始缩小,一直到缩成了一颗普通人眼球,出现在了一名金黄道衫满头银发的道人脸上后才停止。 这名道人手上搭着一柄浮尘,背后斜插着一把木剑。脸色红润没有一丝皱纹,五官也是极为刚正不阿的路数。他此时单脚立于通天塔尖,梳理整齐的道髻下一圈银发随风飘拂,端得像是某个下凡神仙一般。 “秋儿她,真的是被送去天域里了吗?” 那道人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道:“纪秋乃是天命之女c开启天域之匙。那年通木崖惨案便是圣宗一手策划的,他们也如愿得到了纪秋,通过她打开了天域。所以这些年你走遍了天南地北,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一点讯息都得不到,就是因为她其实正在天域内。” 黑袍青年用力握了握拳头,胸中吐了口气。又道:“道尊,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也是圣宗的遗老之一,宗主姬无涯和掌教司徒静都是你的师弟,你如果身在道门内依然可以参透那天域奥妙,何必要寻东夷害大离国呢?” 那名唤道尊的第一天魔呵呵一笑,回道:“我和他们并无私人恩怨,只因大家理念大不同,而且我观大离国和圣宗看似强盛其实却已近根腐,所以我引魔头及东夷人来也正是想重建浮生大陆的次序,这也是不得以的手段。须知变革本就是不破不立c不止不行之根本。长远了看,或许终是好事呢。” 二人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上衫谦杀了阿狸,这个仇我是一定会报的。”黑袍青年道。 “我知道。我们七人中魔头戾气最重,所以我从天域中为他寻来的破规则力量是‘无欲’,无欲则刚,无欲清净,也是想借此消减他身上的戾气;我知你俩身上有化解不了的仇恨,所以我替你寻来的破规力量,除却是最能保命的手段外,同时也拥有着压制‘无欲’的能力。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意了吗?” 青年心头一震,却不多说;他慢慢回过头,看着南方道:“我有些事想去办一下。我要去看看父母的坟地。” “应当。” “然后杀一些该杀的人。” “应当。” “最多一天。我肯定回来。留他一命,别杀。”言罢,黑袍的身影再次消失无踪。 道尊也在看着南方,他的视线穿过皑皑白雪,穿过群山群峰,穿过了绿草碧湖,始终在捕捉或跟随那一缕不按天地规则行进的黑影间徘徊。 “学得真不错,”他笑道,“知其黑而守其白;知其荣而守其辱。你真懂什么叫知守吗?”然后道尊敛起了笑。一脸肃杀。 黑袍青年最后提到的这个他,是个胖子。 司徒慧楠开始登顶楼了。他走的并不急,行几步便会停下用司南盘推算一番再复前进,他此时推算的是出现在前方的旦夕之祸,如此小心,心境自然不同于之前推演出自己今日命数后连呼“不通”时那般豪迈壮阔。 另他意外的是,这一路他居然再没遇到哪怕一个敌人,明明往上了百余丈就是那七大天魔的大本营,本应是敌人重兵屯守的路径缘何会这般畅通?事出无因必有妖?这胖子想到这妖字,一身两百来斤的肥肉跟着一颤,兀自做了个鬼脸,心里劝慰自己道:上天保佑啊,这龙潭虎穴去得,死亦死了,可千万别让我撞见妖啊!小妖大妖,妖王妖圣统统不要出现! 有些事于某些人永远无法忘怀,更无法阻止它可能成为那人一生的梦魇。十四年前,在号称大离十三洞天福地之一的幽云奚谷曾爆发过一次兽潮,一个小胖墩亲眼见到最爱的母亲惨死在了妖兽蹄下,虽然他那有着圣宗副宗主兼天下道门掌教身份的父亲随后遣大军荡平杀退了奚谷内突然冒出的妖兽群,却丝毫无法抚平年幼孩童心中受到的创伤。一朝遇见,便是心障。 小胖墩很快便展露出了非凡的修道天赋,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因此又被定为圣宗道门未来接班人的不二人选。另一方面,自从丧妻后他的父亲变得愈加沉闷阴鸷,变得只对修行和世间的权利有兴趣。在他心里小胖墩则更多成了他实现自己野望的工具。他愤怒于儿子惧怕妖兽的表现,多番锤炼不成后更是准备将其送到大离国境最南端最容易接触妖兽的绝境长城生活。父子因此反目,小胖墩负气出走后转眼已近十年 “小时候来玩过两次,想不到十多年过去了这几个字居然还在。” 已经不是小胖墩的司徒惠楠自五楼登梯两百四十二阶后再次停步,然后他伸手抚了抚左侧石壁靠下的某块位置,被抚去尘灰的墙壁上因此露出了这几字的刻痕:司徒惠楠到此一游。 司徒微微一笑,露出了上排的一颗虎牙,两个酒窝若隐若现,那一刹那仿佛又变回了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小胖墩。说他是不世出的天才,别的先不论,就这身材胖成这般偏生面孔还能如此可爱不招人厌的,确实不多见。 还在看着这一排刻字c还在感受着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刻温馨时刻的胖子,就突然笑脸一僵。他仍在注视这排刻字,所以他才会感到无比震惊。 ‘司徒惠楠到此一游’,最后一个‘游’字的所有笔画突然间开始自动拆分开来,就像是一堆积木被打乱后再次重新被排列了一遍,其中有两笔甚至移到了旁边的‘一’字上,变成了一个‘才’字;而原来的‘游’字则变成了一个‘逝’字。 ‘一游’二字加起来有十三画;‘才逝’二字加起来也有十三画。 ‘司徒惠楠到此才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说书人 “宇,天地也;宙,古今也。从道学上讲,宇宙之大无可限量,它包含了这世界的一切事物和从古至今所有时间的总和。说来也有意思,这世界一词,最早却是来自于佛说。佛陀修前世与今生,视人分出世与入世,无不包含在众生世界中,世为迁流,界为方位。溯本追源地讲,佛道两家在根本上其实是一致的” 一袭青衣的说书人端坐太师椅,身前长桌上置着茶杯c纸扇与惊堂木各一,正侃侃而谈。 在大离中州离都城南十五里处,有一片风水绝佳的洼地,其三面被满是竹林的山坳围绕着,南面临近官道,平时往来客商络绎却不失清净秀灵之气。山上有竹节节高,山下有村名笋破,再加上一位在此定居多年,爱笋c爱竹更爱惜自己羽翼与口碑的中山王,一同构架起了这块可说是除却冠甲天下之离都城外的又一块中州宝地。昔年评不进十三洞天福地如何?没有修行宗派世家栖身于此又如何?按这位清流王爷的话讲,那叫竹有芊芊节,唯独与君子不争。因此当大离国末代国主还健在的那会儿,他这位与世不争的兄弟可没少受天下清流名士的推崇与赞誉,享有‘君子竹’c‘清流轩辕’c‘中贤王’等多个雅号。 此刻,这位嗜竹如命的王爷正孤零零地被插在一根竹竿上,竹竿的另一头则直直地钉在了村口官道前。中山王枯槁的尸体早已不再,只余一身破烂成碎絮的王袍还在风中轻曳,似要将满腹仁义与愤慨说与那山鬼听 时值天域将降未降之即,先有秦c泰c霸三州作乱,后有七大天魔勾结东夷入侵大陆,大离国东西两面受敌c顿时狼烟四起。三个月前离都沦陷,笋破村自然也无法幸免。天下一乱,最苦的莫过百姓,这官道禁行商客不通还是事小;主要是时局一天不稳,政令涣散民不聊生则必然会发生匪祸猖獗c伤民扰民之事,然后再有饥荒c难民潮和瘟疫等灾难不断。这不才三个月而已,往日热热闹闹的村子竟变得毫无生气,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唯恐落得一个中山王那般的下场。 祸乱中州的人是前一品镇国侯c宣威将军c禁军副统领王培龄。在一个小雨淅沥的清晨,离宫百官朝觐,正在激烈议论战事的一干大臣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曾被公认为官场老好人的王将军竟然会披甲策马冲进宫殿朝堂,面对着愕然的众人大喊了一句‘姬家坐这国主位置已经千年了,现在也该换人来坐坐了吧’。一场屠杀过后,百余名股肱c千余宫人陪着大离国主一同殉国。 笋破村北有间双层旧木檐的楼房,中门上搁牌匾曰‘斋元茶馆’。夕阳西下,不知为何种虫鸣声此起彼伏,晚霞落于茶馆的一侧檐角,将原本暗红底漆的屋檐映得更加透红;楼房北面的山坳上,有一根倾斜的长竹被山风一刮,轻轻地弯下打到了那侧檐角,发出了一阵瑟瑟声响,也终打得那些虫鸣声戛然而止。 屋外有风声虫声打竹声,茶馆内本应有欢声笑声说书声。 那青衫说书人已经说完了那些玄而又玄的天地奥义及道佛起源史,现在已经在说起大离国的中枢行政机构了。 “大离建国千年,早已形成了一张稳定的官场树状网。文治以大相国为首,下分礼c吏c户c工c刑等五部,依次由次一品五部长史c二品左右侍c三品外侍c四品黄门c五品主事等官职组成;武治依托的兵部,则一直由镇国c辅国两位一品大将军分别管理。辅国大将军坐镇离都,下辖二品宣武c宣威将军,掌离都二万禁军及可节制中c东c泰三州兵马;镇国大将军则依例扎根横跨云粤闽三州的绝境长城,掌虎翼c龙骧等二品上将,指挥这三州兵马以警惕并威慑南荒之地的妖族。兵部三品及以下武官,还有骠骑c车骑c千牛武等将衔,各州还有分前将军c偏将c牙将c都尉等职” 青衫说书人五十开外,一脸正气,微胖,一绺三寸胡须稀松发白,隐隐一派智者气象。 除了说书人以外,茶馆里仅剩九人。掌柜的是个年龄相仿说书人的肥胖男子;一个十五六岁的短发少女正提着把大茶壶,肩搭了一条毛巾不时来回走动,应是跑堂无疑。说书人左手后侧站着一个明眉皓目的垂髫幼童,长得倒是白白净净的孩子同样一袭青衫,有些伴读童子的模样,但不论说书人说得是悲是喜是高亢或是低沉看他却总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甚至都不知道去给说书人添茶倒水,这倒是有些稀奇了。 另六名茶客各自分坐一张方桌,沉默着饮茶,沉默着听说书。因为一场乱战,往日热闹喧哗的茶馆,便只剩下了说书声,再无欢声与笑声。 “大离国共分十六州。北起向南依次为燕州中州申州泰州卢州;西起向东可分唐州秦州霸州;东起向西则有东州建州岑州;然后南端横列着云州粤州闽州;最后一个则是那西贴闽c岑二州c位临东海之滨c与东夷群岛遥海相望的陀州。各州的最高行政长官名州牧,领知府c县统辖各自军政及一切要务。那便意味着每一个州都会有一个独立的中央集权政府如此一来各州各自为政,离宫虽设有钦监司等部门可替国主监视各州,但依然无法有效约束和制衡地方。若天下太平还好,可一旦天生异兆c局势不稳的话那可就” 说书人突然语声有些哽咽,忙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以做掩饰。那六名茶客听到这里也是不约而同地叹息连连。他们本就是行走大江南北的商贾,这要不是因为官道被封外面又太不安全,谁会愿意有家不回而泡在这种花七八大钱便能喝一上午茶c能听一下午悲春伤秋般往事的地方呢? “黄先生知识渊博,不如来说一些有关修行者的秘辛事吧。”一名茶客提议道。 说书人闻言后向这名茶客抱以微微一笑,似乎觉得这个提议相当不错,于是他抓起惊堂木往桌面轻轻一拍,又道: “世人皆知修行者可分五境,初识c通灵c融象c万裕c破象。却少有人知晓这五境各自代表的含义及达到五境要求的标准。” 六名茶客正寝危坐,重新打起精神听讲;原本正眯眼打盹的掌柜睁开了惺忪的眼皮;就连那听说书次数最多的跑堂姑娘也悄悄停下脚步,竖耳倾听着。修行世界神奥高妙,听多不厌,对于平凡人来讲就真正犹如那高不可攀的仙境,令人心驰神往。 只余那垂髫伴读童子依旧无动于衷。 “武者炼体有成后,若得机缘巧合方可引真气入周身穴窍,此为通窍,凡夫武者能达成者百中无一;达通窍境后武者需通过每日冥想来感知天地灵气的存在,若再得大气运者方能捕捉到一丝天地灵气,也就是道家所说的寻到自己独一份的灵根,然后再将这灵根引入修行者的脑部开创出识海,这才是真正的修行第一境‘初识’。普通的通窍境武者能达成初识的更是千中无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正当茶馆里说书人朗朗上口的同时,官道上忽然尘烟滚滚,却有二十多骑自南向北朝着笋破村急驰而来。 领头四骑中,当先一名魁梧大汉全身包裹在褐色甲胄内,右手反扣着一柄丈许长的无樱长枪,通体银光发寒,戾气逼人。大离国兵士向来擅马战,尤其是在燕c霸州等北地境内,更是有着前将军之下,一士一马一杆枪的传统,何况枪乃兵器之王的说法历来已久,本是再正常不过的画面却仍因此枪竟长余丈许c太过霸道而显得有些稀奇。 第二骑是位英姿飒爽的风韵小娘,除一身束体劲衣外其胸c喉c手肘c脚腕等要害处又分别附着皮甲防护,却唯独袒露出了胸口中央的一堆白肉。该女子三十上下,媚意天成,一双丹凤眼仿佛能勾人神魂,一头长发全部梳往一肩处下垂着,另一侧头发却削至极薄,当真是个祸害不浅的尤物。 第三骑上一人从头往下道髻c道袍c浮尘c道剑c布履一样不少。却偏偏不能说他是一个正统的道人。如今满头银发,身型略显瘦削的他据说当年却是个因一再犯戒滥杀无辜,终于触怒到圣宗而被驱逐出道门的狠厉角色。只是不知如今老去后又能否弃恶从善皈依正教呢。 第四名瘦长骑士一袭白袍配白马,发髻梳理的端正整齐,头佩白玉发带,腰贯绿琥珀箭翎饰带,十足的世子少爷派头却偏偏生了副长有一对三角眼的骨感身材,全身且无三两赘肉而已。给人感觉他就像一条银环蛇般阴冷毒辣。 四骑领着二十余骑径直奔到了村口中山王的骸体前突然收蹄停下。 几名村人疑惑于官道上传来的声音后或开门或开窗探头张望起来。等终于望清了那一骠二十多位一身绛红色甲胄c腰胯制式朴刀并背负制式黄杨木硬弓的官军装骑士,娘咧个!这不就是上次途径村子然后顺手钉死拦路讨公道的中山王爷的那群人嘛! 那几个村民被吓得赶忙缩回了脑袋,只有一个可能是被吓傻的莽汉反而冲出了大门,边跑边嚷地大叫道,“胡子来啦,胡子来啦,风紧!扯乎” 一名骑士当先取下了背后的黄杨木硬弓,不等背后长官发令,兀自搭箭c测风c瞄准,距目标二百步开外松弦,一箭中的! 然而,或许是由于这名骑士太刻意追求精准的原故,这明明瞄着心脏而去的一箭却偏偏射偏了几分。这汉子在左臂肩胛骨被射穿摔倒后慌忙又爬了起来,这回他反而跑得更快,嘴里“风紧!扯乎!”的呼喊声倒因为紧张和疼痛的关系而变得有些含糊不清了。 射箭骑士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一名盔帽帽檐顶镶着一撮红樱c且明显帽檐比其他人更阔更长的骑士则是握紧了缰绳,脸上愠怒色明显。竟是原禁军中的一名四品偏将! 这二十多骑竟然都是来自于大离国所有军队中战力可排前三的禁军! 可惜为一场天域将开所累,大离国不及享到神辉恩泽便亡于内忧外患之中。原本好好的离宫禁军怎生就成了他王培龄的私军了呢? 说书人想不明白。 “一个没有修行宗门c世家支持;一个没有师长为其备好‘灵根’而自行开创出识海的武者,可说是凤毛菱角,十万无一。而这个人,即便他将来成不了一个修行天才,那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因为这个人能忍得住寂寞,受得了不停冥想之苦;因为这个人能熬得住痛,受得住识海分裂之痛” 所以说书人不去想,他只管说书。继续说书。 那名风韵娘子早已是笑得花枝乱颤。禁军偏将于是更加气恼,紧抓着缰绳不时提起却不敢出言抗议,只是劳累了胯下战马不得不经常昂首喷个鼻息以示不满。 这时,只见当首褐色甲胄的魁梧大汉突然把右手的霸王枪一把钉入泥地。然后摊开右手伸出,道:“弓箭。” 身后的军士连忙递上自己的装备。 魁梧大汉掂了掂手中黄杨木硬弓的重量,然后一把拉开;两石的硬弓顿时被拉成了一个满月。 大汉抬头c闭眼,用心冥想,用识海感知目标位置;那负伤的村夫已经远离了众骑至少五c六百步,开始看不清晰了。 突然松弦。 那一翎羽箭斜斜地直冲云霄,蓦地掠去百丈之高;然后在空中慢慢地变直,猛地垂直刺下! 一箭正中头心,贯穿全身! 魁梧大汉收弓。递还给军士。全场俱惊。 那老道人和瘦长公子从头至尾都不曾言语,但此刻却同时有了些动容。他俩眼神中有艳羡c有狐疑c有惊异最终都化为了淡然。 风韵娘子却终于敛了笑声,她眯起眼看着魁梧大汉,心想:好你个胡轸儿!真有两下子,莫非你真如传说那般是没有宗派世家依靠而独自修成通灵境的吗?哼,老娘总有一天要扒光你的甲胄,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的深浅,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说书人再一拍惊堂木,道:“该来的人,终于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如意(上) (才发现上周日草稿打好后忘记点发布了,抱歉~本周日还有一更) 说书人长身离桌,朝着六名茶客拱了拱手道:“对不住了,今天这书是说不成了。诸位如果还信得过黄某,且听我一言立刻从茶馆后门离开,不要回头,更不要停留,性命攸关,切记!” 几名茶客闻言色变。都说在纷争乱世中言无可信更无不可信,可一旦被点到杀伐二字后却根本无需言语赘述,能安身脱离便绝不会附带再问个为何的。于是纷纷从后门离去。 肥胖掌柜跟随在最后一人身后关上门,一个箭步跃回了柜台。此刻这胖子豹眼圆睁脸肃容,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睡眼朦胧的老态模样? 再随手一掌将沉重的柜台推离了数尺,地面因此露出了一条黝黑深邃的地道;胖掌柜走到说书人面前作了个揖,然后轻轻牵过说书人身后的垂髫童子,双双快速地走下了地道台阶。 少顷,短发跑堂少女突然也是一掌,又将柜台推回了原位。 这几人做这些动作早已娴熟自如,显然应是早有过了多次这般的经历。 “义父,您这次为何不走?”一掌推回柜台后少女凝望着说书人,不解发问。 “走不了啊。我已经多等了他一年,大老远跑来,总该聊上两句吧。”说书人抓起桌上纸扇插入宽大的袖袋内,看了少女一眼,笑问道,“如意,你怕吗?” 少女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许是因为隐隐猜到了说书人提到的这个‘他’是谁,所以感觉有些震惊;又或许只是因为看到说书人对自己笑了,因此才更加震惊。 义父他,居然又对我笑了 八年前的一个冬雪街头,有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跪在路旁,卖身葬父。她出身市井,母亲早亡,原本还算殷实的小门小户,却因为父亲突染重疾病,半年治病下来便散去大半家财;屋漏偏逢连夜雨,不知哪里冒出了一个自称是女孩婶婶的自家人跑来说要照顾这个不幸家庭,善良的男主人应允了。却因此演出了一场鸠占鹊巢的荒诞剧。 这个婶婶入驻不足一月便开始以主人身份自居,尤其是在觉察到女孩的父亲只能瘫在床上,根本无法对自己构成威胁后便开始原形毕露,作威作福起来。女孩每日所见便是婶婶以威胁要将她卖掉来要挟她干各种活,自己却只顾逍遥快活。稍有不顺心肆意打骂父母俩,便是她最大的兴趣。当女孩在困苦日子里越发长大,父亲身体愈加衰退,却早早断了继续治疗的念头,家里钱粮见底再无处可借,房屋破损了也没钱去修;婶婶开始勾搭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回家,女孩总无法忘记那些猥琐男子提着裤腰带从漏风简屋里走出,丢给她十几枚铜板时,她的那张谄媚笑脸。父亲也不是没想过去官府状告这女人,然而一来清官难断家务事,二来这泼妇又实打实是个奸猾耍赖的行家,在公堂上一哭二闹三上吊,总是把自己扮成个苦心持家还要惹人怨怒的可怜妇人,往往能搏到许多不知情者的眼泪同时父女俩还得被指责一通不知感恩,临了又是被这恶妇在家里变本加厉地收拾一通,着实无奈啊。 女孩七岁那年的一天,她偷听到婶婶和一个嫖客说起打算将自己卖到妓院的话。想着自己父女俩这几年吃到的她的苦头,和她那口头禅似的说要卖掉自己的话便要成真,女孩不禁恶向胆边生,磨快了尖刀当晚趁妇人不备时一刀扎去。可惜年幼的孩子无论是胆气还是力气都有所不足,这仓促的一刀仅仅划破了妇人的手臂,妇人暴起边怒骂边痛殴女孩,甚至还顺手抓起了那把尖刀,最后居然一刀刺中了女孩那瘫痪多年不知为何竟能够起身护女c突然插到二人中间的父亲胸口 恶妇尖叫着逃跑了。父亲临死前抱着女儿,流血又流泪,只是艰难断续着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让她进家门是我的错,本以为她能照顾你;第二句是你长得真像你妈,也是一头短发。最后他摸着女儿的头笑了笑,死了。 手指被冻疮绽裂出血的小女孩清洗了父亲的脸庞后,将他放入草席中拉到离都城外,跪在卷席旁。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幅场景,在大离国寒冷的冬日,见怪不怪,所以不需要木炭写下什么,不需要她吆喝哭诉什么,可有谁愿意为了一个衣衫单薄的肮脏小女孩,去摊上这种需要耗费不少精力的晦气事情呢?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她的面前,下来了一位华服微胖的中年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蹲下身问道。 “如意。” 男子点了点头,又问,“你父亲?” “嗯。” “你需要多少钱?” “十两晶票。” 男子又点了点头,却问道,“寻常人家操办葬礼一般只需要三c四两晶票,你为何需要十两?” 女孩抬起了头。小脸上肮脏的污垢盖不住她清秀的面庞,清澈的双眸中闪出了一丝希冀的微光。 她回道:“隔壁吴妈说了,风风光光的办一次葬礼大约就需要十两。买个好些的灵柩要三两,刻个墓碑二两,雇些人帮忙也要二c三两,剩下的钱刚好够请几个邻里吃一桌光明邨二两晶票的席面。” 女孩顿了一顿,眼神里透出了更多的殇逝之情,“我爹这一辈子很苦,我希望他能走得风光些。” 男子并未按套路发展的那般动容落泪,随即痛快付钱并留下一句‘孩子苦了你了,跟我回去过好日子吧’之类的话。 他只是又问道,“那你告诉我,你有什么本事值这十两晶票?” “我会洗碗c烧菜c打扫c洗衣” 男子伸手阻止了女孩的陈述,道,“我不缺丫鬟,我也不需要一个只值十两晶票的丫鬟,更不要跟我说将来可以给我暖床的话。所以,你再仔细想想,你还有什么本事呢?” 如意低下了头,似乎在犹豫怎么回答,然后她又慢慢地抬起了头,平静而又坚定地说道:“我想我可以杀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去学习如何更好的杀人,然后替你杀人!” 男子微微一笑,站起了身,他摸了摸女孩的头,离去前丢下了一句话。 “明日晨时,等在小南门三牌楼的人民碑旁,有人会来接你的。” 随后便有人过来替女孩安葬了她的父亲 这以后,如意便来到了男子的身边,那男子让她喊自己义父,派人悉心教授她武艺。如意练得很努力,但似乎却从未达到过义父的要求,因为她再也没见过他对自己微笑。在她的心底里,那冬日街头上他摸着自己头微微一笑的画面,就和父亲临死前的那一暮如初一辙。此生再见不到父亲的微笑了,所以她早把对父亲的爱转移到了这位义父身上。而她曾为自己定下过的两条最重要的准则,一是此生不留长发,第二就是要争取让义父再对自己微笑。 一念至此,已是潸然泪下。她突然拜倒在说书人的面前,哽咽道,“如意不怕,只要义父不嫌弃,如意愿意替义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青衫说书人微一颌首,转头看向门口。 “去外面走走吧,房里太闷了。” 二十多骑分立于村口已一柱香有余。就连训练有素的战马们都开始变得有些不耐,不停地原地踱步,摇头晃脑地喷着响鼻。 只是马鞍上的那些骑士却无一人对此等待有任何不满。 官道上再次被拖出了一条烟尘。一驾四乘马车风尘仆仆地一路驶来,来到了众骑面前。 众骑连忙勒转马头替这辆只稍稍减速而没有停下意思的马车清出了前行的空间。 最终在中山王的骸体旁停下了车轮。众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辆外壳为精铁打铸的漆黑马车,不敢言语。 漆黑的车壳,漆黑的车辕,漆黑的车轮,全部精铁打铸,重逾千斤。车辕前套着一匹毛色同样漆黑发亮的马,身型比一干战马更加高大,这畜生走到同伴中间时故意昂首咧嘴,露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时刻不忘体现出自己的马王身份。车夫一鞭落下,这才抽得这畜生稍稍老实一些。 那车夫灰衫灰裤,头戴一顶笠帽,身型魁梧一点不输当首那名名为胡轸的褐甲骑士。擦肩而过时,二人更是同时用眼神余角互瞄了一眼,心中同时嘀咕了一声,似乎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车厢一侧的窗帘被轻轻掀起一角,露出了两根形同枯爪的手指。一个慵懒沙哑的声音同时透过车窗传进了众人的耳朵,“中山王,你最爱竹,所以我让你死也和竹子相连;你说要替大离江山讨份公道,嘿嘿,十殿阎君最爱讲公道,你在下面就慢慢地讨吧。” 老道c白衣公子和风韵娘子皆是心头一寒,就连如胡轸这般的硬汉在听闻了这句话后也是情不自禁地微低了些头颅。 禁军偏将驱马来到马车车窗旁,俯身低语道:“上师大人,之前有个天枢处的暗哨突然奔走报信,虽然他后来被我们第一时间击毙,但或许还是会有些声音传过去。如果被黄维民听见了,小的担心他会不会提前撤离呢?” 马车里那人冷哼一声,继续沙哑着道:“蠢货!你以为天枢机令是什么人?他会看不懂?如果今天真是来剿杀他的,那至少也得带上几名三品正将领两营千甲重骑才勉强够拿得出手。” “而且这一千名重骑还得做好与笋破村玉石俱焚的准备才行,天枢处的硬点子可是扎手的紧呢。” 偏将闻言立即色变,后背已然湿透。然后他又听马车中人继续道, “要知道昔年大离王朝真正的核心机构其实并不是礼吏户工刑五部,也不是被那两位大将军掌控的兵部,而是那专门负责收集天下一切秘闻c同时沟通着凡人世界和修行世界的天枢处!别看大离王朝似乎已经覆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光是他黄维民手里的那本大离修闻录和那张记录隐蔽在世间的万余名天枢处密探名单便足可以让目前这几位驰骋大陆的大军阀吓蜕一层皮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记住,我们今天是来请人出山,是来做客的!” 偏将于是连连点头称是。 这人说自己是来做客的,便就是来做客的?但当客人的如果不久前才刚杀了此间主人,那这般猫哭耗子的举动是否还有意义呢? “胡轸c扈羞c赵正铭c顾剑闯,前面开路。”马车中人吩咐道。 对应的褐甲魁梧大汉c风韵小娘c老道士和白衣公子哪敢不应,一齐越过中山王与笋破村的村界碑,并驾前行。四人之后,中间是马车,最后才跟着二十多名禁军。 一路无语。 笋破村内错落排列着近百间高矮不一的楼房,无一例外的朝南有着扇大开门;村子的中央共有三纵三横六条商街,经营着商铺c客栈c酒家c饭店c茶馆c赌场c妓院等玲琅满目。一般说来,大离国的商家们都有着大敞南门迎客来的传统,南方五行为火,所以敞南门也有着取意希望生意能够红红火火的讨喜意思。然而,这往日喧嚣热闹往往彻夜不眠的商街此时却如鬼城般寂静,空气中只余下一行人马踏青石后发出的‘踏c踏’声响。 七拐八弯的行将绕出商街。往东望去有一座石砌高楼耸立,一览众楼小,仿佛鹤立鸡群般的存在,那便是曾经的中山王府邸了;往北了则是笋破村的中心广场,四c五亩占地的广场上,中央建了个两丈多高的牌坊,上书‘清流轩辕’四个大字,想来也是当初为中山王歌功颂德而建。广场东南侧有条小河,两岸杨柳尚青,隔河也能望见对岸王府中的亭榭布置。 一行人的目的却是径直穿越广场,往北去到一家茶馆,寻一个名叫黄维民的说书人。 然而,刚出商街,才踏上广场,便见对面有两人款款行来。 一人衣衫青比杨柳c袖摆飘飘,正是从那斋元茶馆而来的说书人;另一人豆蔻年华c面容清秀身材婀娜身素色布衫配一头干练短发,说不出的巾帼英姿,正是那曾先卖身葬父后却只忠心于说书人的少女如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如意(下) 面对一脸愕然的众骑,说书人微笑抱拳,率先打破了僵局。 “诸位大驾光临笋破,黄某人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说完后朝着马车注目而立。 车箱内响起两下敲击声。魁梧车夫于是转身掀起了门帘,终于现出了里面那位的真容。 一个文士装束的男子身影映入了众人眼帘。此人身型极瘦,面色憔悴蜡黄c凹眼陷腮,这幅妆容下若让人猜测他年龄已近古稀都属正常。好在他头戴的文士弁冠显出了他其实才过中年。他身下衣袍下摆极长,拖在车厢底部盖住了双脚。 总之,此人当真可以用芦杆二字来形容了。和他一比,之前那白衣公子顾剑闯的那种瘦还真就不能算是个事儿了。 文士男子微微欠身,并未离座。等说书人客套完毕后回道:“黄大人客气了。小民何德何能敢劳天枢处枢机令黄大人相迎,昔年大离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当真是跺跺脚也能让任何一个州府抖三抖的存在呢。只可惜小民腿有残疾,不能下车叩拜黄大人c近瞻到黄大人的风采,实在是遗憾之至。” 文士说这段恭维话时语声依旧沙哑缓慢,从吐出第一字开始便开始不断重复着用指尖敲击车厢的动作。 整整敲了六十二下。 说书人轻轻一笑,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在王宣威手下担当何职?” 马车后的那名偏将待听到‘王宣威’这个词后,一时火起,显然是忘记了中年文人之前对他的嘱咐,大声喝道:“大胆,什么叫王宣威?!你胆敢替我们大楚国未来的陛下乱起绰号,不怕被割舌头吗?!” 说书人敛起了笑容,正色道:“黄某只知传承了千年的大离国,却从未听说有过什么大楚国。他王培龄身为前二品宣威将军c国之肱骨大员,更曾加封侯爵进阶一品官位,受足了恩赏却仍不识祖训c不懂感恩,更不配当得起一个仁字,怎地犯下了弑君的滔天罪行后还准备自立称王?岂能如此不要脸?!人在做天在看,他王培龄早晚一定会遭到天谴,五雷轰顶,尸骨不存!” 偏将被说书人这一席话呛到无言以对,愤恼地几次张嘴仍旧说不出一个字。还是中年文士出声替他解围,沙哑着声音道:“黄大人,做人说话还是要留有一线的好。您这般的大才总不会甘愿留在这小乡村当一辈子说书人吧?将来不管是跟随哪位贤主,总得要白手起家,重创一份千秋大业不是?方才您那番慷慨陈词我可以权当从未听过,至于何去何从,还请您仔细斟酌斟酌。” 说书人重复堆起笑脸,问道,“那你是来替王培龄招安我的吗?” “当不起招安二字,却还是想一试。” “说说你的条件。” 中年文士一拍座椅,朗声却依旧沙哑着道:“很简单,交出你撰写的修闻录和天枢处密探名单,等将来大楚建国之后,国主之下的权位任你挑选。如果想重建天枢处,那你就还是枢机令;如果想体验一把统领群臣的滋味,那便可当大相国。” “哈哈哈哈”说书人突然仰天长笑。 然后他道:“杀了我的人,还想骗我去给他当官,这就是他王培龄礼贤下士的手段了吗?” 广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一阵轻风刮来,拂过了众人的脸庞,偏将眯起了眼,想着难道只能来硬的了吗?只是上师大人刚才说过那番话的意思,明显是希望不要动手。那他现在又不下命令了,到底是为什么呢? 马车内中年文士突然问起了一个和之前问话无关的问题, “刚才是谁射的箭?” 偏将扭过头,疑惑着道,“先是末将手下王松涛射了一箭,然后胡轸” “让你这个手下近前来。”中年文士打断了偏将的回禀。 一名骑士唯唯诺诺的靠近了马车,骑着马站在了马车正前方。 他低着头,不敢看车厢,时而又转头回去瞧一眼偏将,神情就犹如一只受了惊的鹌鹑一般不安。 “不用怕,你看着我。”中年文士道。 禁军骑士王松涛只得壮起胆子瞧向他。 起初还是扭扭捏捏着不大敢看,然后便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吸引住了那样疑惑看着,最后则是变为了瞧见绝世美女那般紧盯着看,神情还是一脸迷惑。 王松涛的脸变得越来越红润,红润的越来越不自然,突然间他的鼻子里开始流淌出了一条血线,然后嘴角也开始淌血,眼睛里也淌出了血,耳朵里也淌出了血。他仍旧在盯着中年文士看,浑然不觉自己身体上的变化。 众骑中开始起了些不安和骚动,有人在惊呼王松涛的名字,也有人才刚刚醒起想要去将他一把拽开。 然而,随着王松涛跨下战马的一声嘶鸣,只听‘啪’地一声脆响。仿佛夏日里西瓜突然崩裂了那般,王松涛的脑袋也轻轻地崩开了,只是流出的不是红瓤黑子而变成了白花花的一大片。 饶是身经百战的禁军们,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场面,何况死去的还是自己亲密的战友,有几人当即便感觉到了不舒服,掐着喉咙干呕起来。 胡轸等四人因为知晓中年文士的手段,所以对这一暮没有觉得太意外。胡轸和扈羞提前偏开头没去看这血腥画面;老道人赵正铭则是闭上眼,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白衣公子顾剑闯仍盯着看完了整个过程,神情轻松自然。 说书人双眼微眯。 曾撰写大离修闻录的他博学广记,任职天枢处期间更是会通过各地收集来的情报亲自增加或删减天下间每一位修行者的名字记录,还包括记录这个修行者年龄几何长相如何,几岁初识师承哪里,会何种绝学等等,所以说如果要问起这世上有哪个凡人最清楚修行世界,那回答则必定是眼前这位说书人,黄维民。 世上能一眼杀人的修行者不是没有,但这种传说往往只限于破掉五境后的修行圣人。当年以姬禹大圣为首的大离十三圣想必都能做到这点。但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文士会拥有如同通天塔顶楼壁刻中人物那般的神通吗? 说书人不相信。不说当今因为天域未开,空气中的天地灵气要比五百多年前稀薄太多的缘故,修行不易,所有存世的圣人只怕一只手便能数过来;然而就算他真的是位圣人,一眼杀人也需要这般费劲吗? 想到这里,说书人双眼更眯。脑海中快速过滤着修习世间阴邪法门的修行者名字,同时兼并考虑着如何脱身的问题。 他忽然道:“想不到王培龄竟能请到云州宿迁的丰鬼门,不知阁下在姜家排行第几?” 这会儿轮到中年文士一方吃惊了。胡轸等人自然是大感意外,瞪大了眼睛想不明白这说书人究竟是怎么看出主人身份的。只有那位当事人依然云淡风清,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冷笑了一声后回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黄大人对在下刚才的处理结果是否满意?” “一命抵一命,自然满意。” “那我们能否重回之前的话题呢?” 说书人转头望向身侧的如意,叹气问道:“如意啊,他们想让义父卖主求荣,好好的人不做,却要去投一条狗。你说义父该怎么办?” 如意立即回道:“那就杀光这帮该死的狗东西。” 顿时响起了一片整齐的刀剑出鞘声,二十多骑同时拨出了腰间的禁军制式朴刀,一脸怒气地等待着冲锋的命令。 如意作为看客沉闷了许久,不鸣则已,一鸣当真惊起了千层浪。 中年文士同样叹了口气,幽幽道,“黄维民,老实说你今天真的让我很失望。我不知你为何这般自负,更不知你强装镇定是否是想让我知难而退。但我告诉你,我早就在我们第一次对话的时候便探清了你我周边两百步范围内根本没有一丝灵力波动,除了这个小女娃,你身边根本就没有任何援兵。难道你真想逼我动手抓你吗?” 说书人不再想理会他,潇洒转身往回走去,只在和如意擦肩而过时淡淡地说了声,“靠你了。” “义父请放心,这里交给我吧。”如意也是淡淡地回了一声。 偏将一挥手,有两骑禁军脱离了阵营向说书人冲去。 然后如意也开始向前冲去。 刹那间便已相会。 如意侧左肩撞向了第一骑马匹的胸口。一声闷响后那匹战马歪着头猛地向后摔倒,马上的骑士则被远远甩飞,如意也因此同时向后退了三大步才踉跄站稳,左侧肩胛骨已然粉碎,她没有吭声,继续冲刺;第二骑近前,马上的骑士高举朴刀挥下,如意不躲,只是举右臂相迎,朴刀刀锋深深嵌入腕骨中无法拔出,如意左手立时抓住刀刃使劲一抽将骑士拽下了马,再反手将朴刀架上骑士的脖子用力一抹,顿时一条血柱激射!然后她弃刀继续冲刺! 女孩只是通窍境,不曾初识修行;但女孩为了守护自己最爱的人,却已拼命! 众骑看至此时哪怕人且尚醒,心却已醉。好个不要命的如意! 身后的说书人才刚走了十步路。 中年文士可以敲指断敌数,但他却算不出这笋破村内的机关布置。因此虽然在周边两百步内确实无一内援,但说书人要想自救其实也并不需要行出两百步这么多,眼前还有五十步路便是一个极隐蔽的地道入口。所以他需要如意再为他争取到行走五十步路的时间。 即使行这五十步路的时间将会葬送掉如意的性命。 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说书人能指掌权世人握稳了数万人的天枢处大旗,自然不可能会是个信男善女。那么如意她,是否也是说书人为今天这场戏安排好的一个弃子呢? 八年前的一个冬雪街头,有个衣着单薄的小女孩跪在路旁,卖身葬父;离都城内同时有辆马车,正缓缓出城。 马车上有一个华服中年男子和一个老年袈裟僧相视而坐。 等候出城时,老僧突然道:“贫僧这次来离都,承蒙黄大人一路派人打点照顾;朝堂之上靠黄大人鼎力支持,又让鄙寺争取到了举办今年这届道佛大辩会的机会;此刻更是劳黄大人亲自相送出城,贫僧心中实在愧不敢当。” 黄维民忙推说不必客气,大师理当享此待遇。 老僧微微转头,深沉凝视了一眼车窗位置,就仿佛他能透过木栅窗格看到窗外的景致一般。 老僧道:“贫僧修行了三甲子,不说一定能参破天机,但偶尔循些观星瞧气运的小门道,靠摸着前辈高人留下的占算法门推衍c拾人牙慧,对这世上的人事却还算能基本看清。” 黄维民不知不觉中身体前倾,开始肃容倾听。 果然,老僧又继续道:“等马车出城后,在城门口左侧有一个卖身葬父的小女孩。她身兼七条气运柱,乃是七世菩提子修成转世,更有辅魁天子之相,十六岁前可修入通灵境。” 老僧的双眼已经难以再睁大,眯成了一条缝看向黄维民道,“此女对黄大人的仕途大有益助,贫僧告知此事权当是还了些黄大人对敝寺的恩助,而这也是黄大人一直尽心为国为民而得来的福报。” 但是如意从未展现出过有任何修行的天赋。黄维民还记得一些她之初拼命习武时的震撼场面;教授她武艺的武师也说,如意身体嬴弱c根骨不佳本不适合练武,但她同时又是真的非常努力,并且十分拼命。十二岁时第一次被派去单独出任务,据跟踪观察她这次表现的密探回报述说:如意于夜间潜入山神庙,成功暗杀了三名山匪后被发现,在选择是逃离山神庙但任务失败或是继续执行任务但会有生命危险的可能时,如意毫不犹豫地挑了前者,最后她一个小女孩身负十七处刀伤,其中有一刀还插入了她的腹部c让她的一段肠子外露最终硬是靠着这股拼命劲,杀光了庙中的山匪;然后如意没有直接回府疗伤,而是将肠子直接塞回了肚子后,一路手捂伤口去到了数十里外的一户中年妇女家,如意杀了妇女的男人和孩子,然后在该妇女的哀嚎痛哭和忏悔声中决然离去 这些年下来,黄维民早已不再相信老僧说过的那个预言还能成真,十五岁才好不容易通窍成功更不提初识了,那些他说过的十六岁通灵c有大气运及辅魁天子的话或许只是出家人因见当时女孩可怜而道出的善意诳语而已,所以黄维民打心底里对如意其实是一直失望的。 但她又是那样的忠心于我,同时也是真正的待我如生父般敬爱;特别是在来到笋破村以后,自己又确实已经习惯了她每晚蹑手蹑脚地来给我查塞被角并偷偷地轻喊一声‘爹’时的那一刻温馨! 离地道尚余三十六步时,说书人停下了跨出一半的右脚,他有些想转身。因为只要他转身随便说一句话,如意就可以不用死了。 一边是更似亲生女儿的义女,另一边是如山般沉重的大离复国梦,就看这一步该怎么踏了 说书人仅仅犹豫了一息时间,便重重地向前踏出了这一步。 无法修行的如意,终究你还只是颗棋子啊 如意冲入了骑兵阵营。高高跃起c连出两脚踹下了一名骑士。引得好一阵战马嘶鸣。 马车中的中年文士双眸微亮地看着悍不畏死的如意,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欣赏,随后竟生出了想招募她的念头。 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块黑紫色的玉如意,大声道:“小女娃,我听闻你名叫如意,恰巧本座身上也正好有块温养了多年的玉如意,只要你愿意投到本座门下,我便将它赏赐与你并指引你一条通往修行路的捷径,你看如何?” 马车前胡轸等四人皆是一惊,想来应该是知道这块如意来头不小。 说话工夫如意在众骑中来回穿梭,顺带又踹下了两名骑士,但当中自己也背部挨了一刀,正单膝跪地大口喘着粗气。 她艰难抬起了头,透过了一众骑士的身影看了马车一眼,然后道,“好,我这就来取你这条老狗性命!” 说完话她差不多是最后一次站起身奔跑冲刺,然后一跃跳出了众骑的包围圈,随后再起速冲向马车。 突然一片褐色挡住了她前行的道路。 如意再次跃起便想故伎重演将其踹下马;胡轸只是抬左手连挡了两脚,感觉自己就像蹬到了一块坚硬的山壁,如意被迫借着第二脚的反弹力跃向了左侧;又是一骑风韵小娘挡在了如意身前,这个风骚祸害向着正跃向自己而来的女孩抛了个媚眼,微微抬了抬她的尖下巴,然后轻轻举起了自己的左手在空中晃了晃,霎那间她的手掌便如自燃般烧得通红,并且散发出着灼热的温度,突然一掌拍出!如意躲闪不及,半边脸上顿时被拍得通红,整个人更是像个陀螺般打着转被旋飞击出老远;一直飞近老道赵正铭身边时,他仍在闭目养神,许是很厌烦自己被打扰,老道猛一拂袖,使出了八分力道。可怜如强弩之末的如意哪里能受得了一名修行者近乎全力的一击,竟是向着来时的方向倒飞出去。 受到扈羞及赵正铭的这两击对如意身体的伤害非常大,这一实一虚的两掌竟一下子震断了她身上的多根骨头,若非如意忍耐力实在惊人,此刻只怕早该昏死过去了。 比来时更快地再次越过众骑头顶,眼看就要落地。 突然后方有人道了声,“我来也!” 一个白袍身影突然跃离马背,飞速地点到地面c然后再次跃起穿过了众骑;明明比如意后发却已提先抢到了她的前头。 正是白衣公子顾剑闯。 看三个同伴将女孩如踢毽球般击来击去,让这名长了副三角眼还偏偏自命潇洒不凡的修行者玩心大起,见她并未飞来自己这边时心中还连道了几声可惜,于是这名性格狠厉阴鸷的修行者便索性主动出击,扑了出去。 顾剑闯以狮子卧床姿势侧躺在了地上,笑看着正从天而降的如意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双脚向上踢起正好将落地中的如意再次高高击飞。 半空中如意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不知又被这两脚踢断了几根肋骨;突然她背向天空射起的身子猛地向下弓起!原来顾剑闯竟再次赶到了如意的前头,此时正好脚踩在如意背部,双手抱胸着便是一招‘竖蜻蜓’,欲将女孩压踩向地面! 如果真被这样压到地面,想必如意就算不死也将永远无法走路了 说书人距地道入口只余五步了,他却突然转身往回走去,同时双眉扬起脸兴奋。 众人突觉得有片黑影在自己眼前一闪! 一阵天旋地转,顾剑闯醒来时便感到胸口一阵火辣疼痛,那是肋骨断裂的感觉。这白衣公子立时大呼疼痛,这份忍耐力比起女孩如意真是远不及其十分有一啊。 一个黑袍的青年正一脚踩在顾剑闯的背上,他的右手则轻轻托揽住如意的身子,偏头凝望着她。 “你身上的伤太重了,不要乱动!”黑袍青年对如意温柔说道。 说完这句话后他转回了头,看向了一众骑士和马车,又道:“我最恨以多欺少的人了!你们这些人,真是该死!” 说书人已经跑到了这三人身后,欣喜嚷道:“小川,你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啊!” 黑袍青年问道:“不是说过了两年后我会来这里找你拿名单么。” “三年零四十五天,我多等了一年。” “是嘛,”黑袍青年皱了皱眉,随即释怀道,“睡了很长时间的一觉,便不知人间已然几度春秋了。” 马车中的中年文士同样惊异于凭空出现的这位黑袍青年所表现出的手段,这时听到了‘两年’c‘三年’c‘睡长觉’等字眼;尤其是那句‘我来取名单’的话更是让他心生警惕,不由双手握紧,同时也牢牢抓住了手中的那块玉如意。这小子,邪性! “原本该是先回去看看父母的,硬是被你们这群人给逼了过来,更是该死!” 刚说完话,黑袍青年身影微晃 扈羞突然不知被谁一巴掌扇下了马,脸上肿起了一片 离老道赵正铭最近的一名禁军骑士突然感觉腰畔朴刀被人给抽走了,待低头看时却发现它仍好好的插在刀鞘中 同时赵正铭道袍的一侧大袖却被一刀割下 被压了个狗啃泥的白衣公子忽感到身上一轻松,只是他才想起身便又再次被压住,得咧!马上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声,因为他再次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如意仍旧乖乖地靠在黑袍青年的臂弯中,丝毫没有觉察到他曾离开过自己,她从始至终没有问话c没有惊慌更没有激动于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因为她的视线和思维已完全深陷于黑袍青年英俊的侧脸上无法拔出了。有些事就是这么神奇,少女情窦初开,便是如意这般强悍c这般拼命的女孩子不也得乖乖地犯上花痴啊! 黑袍青年举起了缠满绷带的左手,看着手里拿着的一个通体黑紫色的玉如意,正仔细端详。 中年文士如遭雷击,这才感觉手中少了一物 “如意,如意,随我心意,快快显灵”黑袍青年想起了这句小时候常会念叨的童谣,嘴角微微的上翘了些,难得的童心未泯了一回。 说书人在他身后抚须微笑。 如意仍旧是一片茫然。她望着黑袍青年在微笑,似乎便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上的疼痛c忘记了自己的责任是要掩护义父撤离,甚至她都可以因为这名青年而忘记自己曾许下过誓言。自己真的此生不留长发了吗?她的脑中突然忆起了一首曾在江南道那边听过的,呤自某位勾栏花魁所作的烂大街诗词,只是其中有些字词却已在此刻被她在心中默默地改掉了。 于是,这首本被其甚为不屑并以为浮夸放浪的诗词便开始在如意的脑中c心中清晰念响: ‘待我长发及腰, 公子娶我可好? 少女凭栏思慕, 不知君往何处。 千里苍麓通明道, 不见黑袍影。 却怕长发及腰, 君已倾心他人。 醉看佳人携手, 不觉孑然空悲。 十里红妆可如意? 来世伴君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姬无涯 正痴痴呆望着黑袍青年的如意突觉眼前一片朦胧,她猛然醒转,确认了并不是伤痛带给自己的幻觉: 黑袍青年宁小川的半条左臂已淹没在了一团浓郁的紫雾之中,完全不见了踪影;雾团范围外则有一缕缕黑烟缭绕,更是将宁小川的整个上半身包裹住c映得朦胧扑朔。 “哈哈哈哈吸入了我主人的敛尸气,这下看你还怎么横咳c咳” 就听宁小川脚下的白衣公子阴侧侧的讥笑和咳嗽声还未散尽,马车内中年文士拔高嗓音接话说道,“丰鬼门一十九绝学,勘气c盗冢c斩运c养尸c离魂c造拔c商巫c行蛊c器如意。本座的敛气玉灵芝你也敢抢?这下还有命把玩吗?!” 说书人黄维民突然好一阵紧张,颦皱着眉头不言不语,始终没有再踏前一步。但他心中却开始不禁反复念叨起一句话,这该死的邪魔歪道! 就像佛教有分大乘小乘c枢黄红密一样,大离道家在近千年开枝散叶传播之下自然也是门庭繁多,派系林立。除开那仿着中州皇城样式毗邻而建的道门圣宗,便只有燕州绛云观和十八岭岷山上的那间草庐能被道门承认是道统庶出。其余或多或少的,亦只是名不正言不顺,与当年姬禹大圣或大离十三圣少有瓜葛了。这其中又要以大离历五c六百年间在粤闽等地兴起的六斗米教规模最盛,当时天域初关,人类对修行的热衷逐步转为理性,而一些思想进步人士便开始重审修行对于这个世界的意义;悱恻人与人之间的不平。遂建立六斗米教。所有教中成员只修心读经冥思,不去修行炼体冥想,入会须交六斗米,分别敬天c地c君c亲c师c圣,也只在形式上还保有那么一点道门的影子。这是好的分枝。 往坏了细数就更多了。早年修行更易,民风彪悍却世道不古,平与不平往往只需用拳头说话,因此杀人如草芥,修道不修心,坠入邪魔歪道者芸芸。被以圣宗为首的正派联盟杀完一批又能催生一批,大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倔强。后来世道渐安,这些个劣迹斑斑的妖道们也渐渐意识到了该收就收的道理,于是退隐江湖转恶为“善”者有之;少行不义固步自封者更多;但最聪明的做法却莫过于抱团建派,与正派签订协议换得一块方便自己活动的一亩三分地,只要不去触犯道门底线,不再行那惹动天怒人怨之事,圣宗大抵只会对其争一眼闭一眼,不见为净。云州丰鬼门便是此道中的姣楚。如今的丰鬼门有妖道半百,人数虽不多却仍是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为姜家四兄弟把持多年。自封道号分别为虎力c熊力c鹿力c麝力四仙的四兄弟中,老大姜哲虎擅长勘气c盗冢c斩气运;老二姜渭熊喜好养尸弄魂;老三姜有禄巫蛊术天下双绝;最后老么姜赦浩一身打造旱拔的妖邪本领。四兄弟分持四柄玉如意也唤作玉灵芝,可敛气通灵,合起来便概括成了中年文士口中说的那十九字绝学。 你这装文士的邪魔,你到底排姜家第几? 一声仿佛吃饱喝足后的酣叹将黄维民思绪拉回。 就见宁小川身上的黑袍突然无风抖起,围绕他身边的紫雾黑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收缩,慢慢兀自钻进了宁小川左半身各处绷带的间隙内。 鼓荡而起的那身黑袍猛地向上一拂c下摆呼啸而落,发出了一声撕裂空气般的‘嘶啦’声,直到最后宁小川那声酣叹响起后才将一切归回平静。 黑袍青年微低着头,双目稍稍上抬直视着正前方。宁小川右脸依旧平静,他英俊的容颜和清晰的棱角不变,再次看痴了靠在他臂弯中的少女;宁小川左脸绷带下只露出了眼口鼻,却无端给人一种另类的邪异感,左侧嘴角突然微微上翘,女孩无法瞧见,却让对面一干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人无缘跟着心头一颤。 暮然侧头,宁小川换温柔相对如意道:“你运气真好,丰鬼门的玉灵芝在去除掉讨厌的尸气后竟然是件疗伤佳物,我估计它的效用甚至要好过服用一颗回春丹。” 不等如意作出反应,宁小川便将那柄已变为通体碧绿的玉如意塞进了她手中,“放心口处握紧,你将会感受到一股暖流在你周身运行,就放心让它治疗你受损的经脉和骨骼吧。” 如意握着玉灵芝,便好像握紧了全世界,这种被满满暖意充斥全身和全心的感觉,真的已经好多年未有过了。女孩眼角含泪,不禁低声抽泣起来。 宁小川一把横抱起如意,微笑道,“别怕,有我在呢!” 女孩嘴角甜笑却含泪更盛,别是心花怒放。 女孩鼓起勇气正想对他说些什么。然而这时却听宁小川对她笑骂了一句,“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掸,别像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般。” 女孩如遭晴天霹雳!可怜情窦初开便已知愁滋味,一朵鲜艳娇花才在心头绽开便悄然谢了大半。如意只是唇齿嗫嚅着依旧无语。心中念道,为何要留短发?为何要扮男儿当自强?! 黄维民会意上前几步然后探出双手从宁小川手中接过女孩。 就听宁小川道,“他是如何拼了命的在护你,这个过程我全看在了眼里。是真心为你好,别再负他了。” 黄维民郑重点了点头。 转身时又听宁小川道,“回茶馆等我,等打发完他们我就来找你。” 夕阳西下往,一袭青衫携绿衣;催人断肠回,一人蹒跚一人苦。 何苦来哉? 却有人不想放他们离去。 马车内姜家大佬急令骑兵去拦截他们。禁军偏将明知道这是让手下去送死,仍皱紧了眉头授令一队骑兵出动。 只经过霎时愣神后便有十二名依履军人职责舍身赴死的骑士奔将而出。前四骑军士均是伸手探向朴刀欲打头阵冲锋,后八骑军士则在奔马的一刹那便摸上了背负着的制式黄杨木弓,准备骑射掩护。 宁小川冷哼一声,一脚用力下跺,白衣公子顾剑闯一声不吭,半身皆埋入土;再一脚前踏,身形已进三丈,迎面撞上了第一骑! 那第一骑马上的军士大惊失色,还未抽出朴刀的右手急忙收回拉住缰绳,未及喊出个‘吁’字,便见狠狠撞击下自己与战马无恙c却有一个黑色身影猛然倒掠飞出,于两丈开外轰然坠地。 宁小川匍匐在地一动不动,十二骑愕然停在原地,面面相觑。 搞什么?这黑袍小子刚才还猛地一塌糊涂,掌掴扈羞c斩袖赵正铭c于马车内姜家大佬手中巧夺玉如意c更是见他随随便便就将白衣顾剑闯踩至生死不明。这些人可全都是实打实的修行者呀?可为何他现在竟会如此不堪一击? 宁小川缓缓坐起,揉了揉后脑,轻声咕哝道,“这样撞一下还真的很疼啊,那小子的身体是什么做的呀” 十二骑仍在原地停留,不是因为宁小川。只因后十一骑都在用各种惊异甚至恐怖的眼神看着当头那名骑士与他的战马。 只是眨眼工夫,那原本鲜龙活虎的一人一马便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始不停衰老,像极了一朵正在枯萎中的鲜花,只是这过程要比之短上太多太多。不一会儿那匹衰老已瘦成皮包骨的战马因承受不动身上的负担而四蹄踉跄打飘,终于在两前蹄跪倒后轰然侧翻,马上那名看着就像一具干尸的骑士被甩到地面滚了几圈,也是无力再起身。 “救c救我” ‘干尸’挣扎着抬起头,伸出一手遥向身前的十一骑同伴求助,只是这一动更是加速了他的死亡。一阵风飘近,带起了他身上那如同被蝇蛆沾染过的腐肉味尸气飘散,离他最近的几匹战马很讨厌这股味道,于是不约而同地喷着响鼻,摇头倒退了好几步。 宁小川已经站起身,拍了拍黑袍上的尘土后,挺胸傲然道:“姜家老鬼!这就是你敛下的尸气么,如果不想我把它们全部传染给你的手下就出来和爷爷单挑!” 众人皆是看向了马车,等待着马车里那人的决定。 寂静了许久后,仿佛针落有声的广场上突然响起了一道沙哑暴躁的喊声。 “全都给我上!宰了这小子!” 大离国有一条著名的苍麓山脉,起于云州北境,山势巍峨陡峭,连绵曲折一路南下又竖跨隔开了六州,却是一州还比一州低,越往南山势越是平齐。苍麓山脉另有五条支脉,分别犄于主脉五角。曾有道家巨擘断言:“大离国未来千年气运将一应存于苍麓,苍麓通则国运兴,苍麓断则国将尽。五支犄脉各自伸往东北c东南c西北c西南及正西方向,又分别代表了金c木c水c火c土五行风水,互为制衡下可各保大离一方平安,不可堪动。” 大离中州作为下辖大离国首都的中央州郡,战略地位尤其突出。中州丰饶富裕,地理位置自然也是得天独厚。北隔燕州却不用受北地境的风雪严寒之苦;南临有大离粮仓之称的申州,粮食供给不成问题;东面有十六州中最狭长的东州可作海防屏障;西侧霸c秦二州草原面积辽阔,是大离国最大的牧场,同时也囤积着大离六成以上的精锐骑兵,按照兵部的计算,大离精锐从秦c霸州出发后,在七日内可以到达大离国内的任何一块土地,尤其是在爆发外战时,帝国铁骑在增援奔驰东西两线国境时最快只要二日时间到达,而南面国线虽远,却胜在有一条经营了千百年的绝境长城外加帝国两位大将军中的其中一位把守,也算安全无虞。 苍麓山脉的其中一根支脉,就在中州境内。这根支脉又分成了三根岔脉,形似一个伸直后的鸡爪。其中在第一岔与第二岔之间建有塑叶城c在第二岔与第三岔之间则建有成京城c第三岔以北不远便是离都城的所在地了。 从山上眺看离都,可以发现这座雄奇壮阔的帝国都城确实建的极为恢弘有序。设计成浑圆的内城中整齐分成了八片区域;城内中央又有座浑圆的‘小城’,名为离宫,乃是大离国的中枢所在地。而离宫中又建有三宫六殿,这与其东北向五十里处的圣宗宗门如出一辙。打个比喻,如果说前者是浮生大陆上最大的凡人社会的大脑,那后者就是浮生大陆上最大的修行宗门的大脑了。 从离都城东北门出发至道门圣宗的这五十里路上依次建了十六座烽燧。倒不是有意为了迎合大离十六州这个数字,而是‘三里一烽燧c十里一驿站,’是大离兵部联合天枢处推行多年的一项为保护边境山区及重要城市安全的举措。 帝都烽燧连烽燧,烽火连天照苍穹? 最后一座烽燧已经接近于苍麓山主脉。而这段山脉上空,便是圣宗宗门! 九块圆锥形的巨大陆地凭空浮于天空云间,皆是尖锥朝下,其上各建有一座宫殿;九块陆地为巨大的锁链连接分成上下两层,下层有六殿呈两个‘品’字形相叠,上层三宫则是另一个‘品’字。 当真是烽火照苍穹,苍穹之上有仙人啊! 有一‘仙人’青衫飘飘,以狮子卧床姿斜躺在上层的一块陆地边缘,他用左手手肘支着地面c手腕撑着头c手中却捏了个酒葫芦正眯眼俯视着下方那一串弹丸般大小的烽燧发呆。 “昨夜烽火戏诸侯,”仙人出口吟诗,呤完一句便嘬一小口酒,“离都国主笑太平。” 然后他又撮了一小口,接着吟道:“今朝野草长烽燧,一朝天子一朝民” 呤罢起身。‘仙人’蓬头垢面,胡须拉杂c青衫破旧,右袖飞扬。竟是个缺臂仙! “真是凡人皆戏子,诸侯如狗猪啊!”仙人大笑一声,又撮了口酒后以仅存的左手将葫芦别到腰间,低头微思少顷,然后望了望自己空落落的右臂,又笑道:“姬无涯,你却是连狗猪都不如呀。” 此人竟是圣宗宗主c当今世上只手能数遍的c修行圣人之一的姬无涯?! 姬无涯伸了个懒腰,期间又很不习惯的看了眼右手缺臂的位置。 “走了,去看看小丫头去,也不知道她练到第几剑了呀” 姬无涯边走边嘀咕道,“话说上次她练到第几剑了?” “十二剑?” “还是十三?” 每一块浮空陆地上除中央建有一座宫殿外,宫殿的周边也是绿树成荫,有道人开垦的粮田药田,也有矮丘c有溪水c有廊道假石c仙山庐舍甚至还有各种奇珍灵兽。其实上面的生活和地面比起并无太大区别,除了能望得更远些c看得更高些。 姬无涯并没有往所处的这块浮空陆地中央的宫殿而去。他正在穿越一片小树林c向树林后的一块巨大空地行去。 空地中央有一个深坑,坑中葬剑三万。 名为剑冢。 姬无涯行出树林,眼前变得一片开阔。 剑冢万剑齐鸣! 姬无涯视而不见。 继续前行约十丈距离。 有一剑自剑冢激射飞出,金光耀目c其锋锐可逼苍穹变,直令九天神霄不可惶惶;一剑扶摇三百里,垂落刺圣于未央! 姬无涯仍旧无视。 剑气近。 刺破了青衫数道口,带落了蓬头两三发。 缺臂人厉目! 忽有一轮青月从天降!堪堪挡剑于姬无涯面门,不足三寸! 剑冢飞剑长三尺,剑刃有刻字离殇;青月直径二尺二,状如月牙复琐繁。 随即便爆响起了一连串铿锵有力的金铁交击声!相逢即分,再逢再分,二者刹那间相击不下千百回!回回啷声响彻九霄云。从浮空殿斗到天际,又从天际斗回到浮空殿。 一弹指十刹那,青月与飞剑于万千次相击后终于分开立两旁。 青月悬于姬无涯脚畔,青光早已不盛,忽明忽暗,不停震着‘嗡c嗡’声,像是在向主人诉苦;飞剑插入剑冢前,三尺青峰入地两尺,挡住姬无涯前行道路,寸步不让! 姬无涯苦着脸道:“离殇剑灵纪秀风,我承认你的死与我有关,但那次也是因为你来刺杀我在前;何况你虽魂魄不散只能寄剑存世,却也阴差阳错修得大道跻身了剑圣境。你不来谢我也罢,都十六年过去了,每次见到我还总摆出一幅不死不休的模样又是何道理?” 姬无涯说得嘴干,于是取过酒葫芦又想撮上一口,然而倒了半天却发现葫芦中已再无一滴酒。姬无涯不觉懊恼c更苦脸道,“我知道你现在是想护着你女儿,不想让我见她。但你也不想想,我是她师傅啊,你呢?你只是一把剑,难道你还敢跑去跟她相认吗?” 离殇剑从土中缓缓拔出一尺。 姬无涯连忙道:“好c好,不说这茬了。我承认我有负于你父女俩,而且我现在也的确有利用你女儿的嫌疑,但是!” 眼看着刚刚稳定下来的离殇剑又有了拔地而起的趋势,姬无涯只觉心头一紧,呛声疾道:“但我这也是在为大离国的百万教徒和千万黎明百姓考虑啊。七天魔危害浮生大陆,道尊竟想让天域降临!他这可是想要毁灭整个大陆啊!何况有多少能力行多少事,你女儿既然身为天命之女c开启天域之匙,难道不应当比凡人多牺牲一些吗?” 离殇剑剑身发出一声轻呤,终于停止了上拔。 “倒不如让你我来谈一笔生意?”姬无涯挥手遣走了青月,以示自己已不设防,然后继续他转换了的话题,道:“第七天魔出世了,现就在离都城南十五里处的笋破村。你去替我刺他一剑?” 见离殇剑并无任何反应,姬无涯松了一口气,继续小心翼翼地说:“作为回报,我会让她挑选你成为她的第十五柄c也是最后一柄侍剑。” 离殇剑再次发出一声轻呤,然后剑身也开始跟着轻轻抖动起来。 “十五剑浑然天成后方可铸天剑于无极,破天域斩妖伏魔匡扶世间正义。而你们父女俩也终将真正团聚。” 离殇剑再上拔一尺,只差剑尖一点还未拨尽。 姬无涯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握剑的右手和我的太阿剑皆已折断,你让我这个废人如何去刺出这剑?” 离殇剑彻底拔出,剑身再盛金光,冲天暴起。 仍不忘发出一道震天剑呤,似在嘲笑,似在高歌 姬无涯转望西北,此刻邋遢的面容丝毫掩饰不住他那双眼神之清澈。 “师兄,半年前那场截杀我失了手,东夷魔头那一刀不仅断我一臂,更是毁了我的剑道。但是你可知道?正因那一刀,我弃剑入天域,不但因此寻到了一个传人,而且我还得以证得天道!谁说世间只有你能从天域返回?谁说世间又只有你找到了破规则的力量?” “谁说这世间只能有一个道尊?” 姬无涯放声大笑。 “我倒要看看你的第七天魔又是何方神圣!又如何挡得了剑圣一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竹林奇遇 初秋的山坳里,遍地生满了粗长的雷竹。置身在竹林竹海中,满目尽是青翠欲滴,给人感觉朝气蓬勃。虽然已是黄昏时分,但日落西山后更显浓郁的暮暑气却丝毫透不进这片山坳,竹林里依旧凉爽清新,空气中浮动着一抹竹林中特有的半透明雾气,几声鸟鸣带着婉转清脆的尾音袅袅地从雾中飘来。夕阳的霞光穿透过雾气,也渐渐显出了其七彩本色。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童正左手挎着个竹篮,右手提了把小锄头,哼着小曲在竹林中兜转寻觅。初秋季节无笋可挖,好在竹林中不乏其它野味,有各种野菌蘑菇c山野蕨菜只须仔细辨别总不至让前来采摘的村民空手而归。若是运气爆棚有幸挖出个山参灵芝或是何首乌来,除了要用红布包裹郑重请出山外,回头更要去山神像前上香叩谢,这也是让附近村民代代相传下的传统了。 “小虎,你在哪儿?我们该回去了。” 一道温婉的女声在男童身后响起,男童回首露齿一笑,脆生生地回了句话,“娘亲,我在这里。” 被男童唤作娘亲的女子踏着地面上的松土落叶‘沙c沙’而来,原来是个身子玲珑娇小c衣裳素洁不过三十的柔媚小娘。 小娘同样左手挎着个竹篮,在看到儿子身影后终于松开了微眯起的一双眸子,会心一笑。款步走近男童身边。 “娘亲,你看我今天采了好多菌菇呢,可都是没毒的哦。还有你看这是我摸到的三只松鸡蛋” 男童急着向母亲炫耀自己的劳动成果,女子却是先细细看了看男童的身体,发现他并无受伤后又习惯性地用右手拍了拍想拂去些沾到他身上的尘土。农村里的孩子早慧顽劣,可再怎么玩闹也不能认其养成作践衣裳的习惯,尤其是对生活拮据c孤儿寡母的这母子二人来讲。原来女子一家本就是生活在笋破村北的普通村民,同笋破村南大多经商的村民们不同,他们一家及周围的邻居仍多是靠着种地为生。四年前她的丈夫不幸病逝,庄稼地的活便只能由她一人承包c家里一切事也要她独立做活。苦是苦了,累也累了,但看着自己小名叫小虎的儿子一天天长大,越发的灵气,她也就不再去多怨什么了。这不是因为最近外面起了战乱,听村里保正说这些天大伙得尽量待在家里,连庄稼地里的活都尽量别去做,可母子二人也得吃饭啊,所以她这才偷偷带着儿子一起进了竹林,想采点山货回家。 “小虎,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是一直这么不听话离开娘身边到处乱跑,娘下次就不带你一起进山坳挖笋采菇子了啊。”小娘假装生气,板起脸说道。 男童作势撒娇地扯着母亲的一只衣袖来回轻晃,嘴里不停嘀咕着让母亲不要生气的话,终于哄得小娘无法再扮作生气了。 也正当母子二人准备离开山坳竹林返家时,眼尖的小虎突然发现从远处照来了一抹几难辨认到的银光。 “娘,那是什么?”小虎手指着银光处嚷道。 小娘循着儿子手指方向望去,脸色忽而转为惊恐。 丛丛雷竹叠影间,竟嵌着一个手握长刀的虬髯大汉!那大汉距离母子大约五六丈距离,那抹银色也正是霞光照在长刀上后才被反射出的光,若非如此,母子俩也不会被这突兀出现的大汉给惊吓到。也就不会出现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了。 见到男童正向自己这边指点,那虬髯大汉重重叹了口气,似乎对被人撞破了自己行藏而感到异常恼怒,骂骂咧咧地闪身向小虎二人走来。 小虎母子俩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呼。 从虬髯大汉身旁身后又闪出了一众汉子,有的劲衣绑腿干练精悍c有的华服玉带左扇右剑c有的一身黑衣笠帽遮面c也有的袒胸赤背肌肉横张,皆是些于平头百姓而言难得一见c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林人士。这下冷不丁突然冒出了好些高人,难怪会让孤儿寡母发出一声惊呼了。 一众数十位绿林好汉团团围住了如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母子俩如在围观异类,不少人嘴中发出着啧啧声,更是让母子俩心中惶惶颤栗不安。 一个白胡子老头吹眉瞪眼地向虬髯大汉嚷道,“傻八叉,叫你不要带大刀来吧?这下好了,让人给瞧见了吧!我看你怎么收场啊!” 被唤作八叉的虬髯大汉也是之前嘴中啧啧称奇的数人之一,别看他长得人高马大满脸凶相的,其实却不过二十三四c更是个尚不通男女情事的雏儿,在竹林中藏身了许久突然见到了个美娇娘后难免有些口干舌噪喉结吞津的表现,因此跟着其余人一起胡乱起哄罢了。只是其他人皆是对这小娘身材娇小却同时有着副傲人的山峰感到惊奇,唯独这傻八叉只是看着她那张惊惧不安却不失柔媚抚人的脸便已醉了大半,偷偷瞄了眼她的大胸更是让他羞到脸红脖子粗,哪里还敢再看第二眼! 听到白胡子老头的抱怨,八叉重新攒起凶相,梗着脑袋回道,“干嘛!老子向来刀不离手,刀在人在,刀离人亡!这事哪个弟兄不知?你问我怎么办,我,我” 八叉说话间又瞄到了小娘那张俏脸,顿时气焰弱了大半,再红了脸泄气道:“反正我不管了,你们爱咋咋办吧。” 众人哄堂大笑,更是让小虎母子俩好一阵心惊肉跳。 然后有武人提议绑住这对母子;也有人说干脆做了他们。小虎被吓到嚎啕大哭,和蹲下身来的母亲一起紧紧相拥。 这时,一个满脸刀疤的裘装中年汉子推开了众人的包围圈挤了进来。貌似是他们的头目首领。 “你们是哪里人?”他问道。 小娘止了泪,哽声回道:“奴家和孩子都是笋破村北连家宅的本地人,今天本是来竹林采摘些山货却不想撞上了各位大爷。只求各位大爷们不要伤害这孩子性命啊。” 小虎又是一阵嚎啕,抱着娘亲身子的双手愈加用力,不愿和娘亲分开。这孩子岁数虽小,却不吝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刀疤脸皱了皱眉头,伸手示意手下们安静下来。然后对小娘及男童道,“你们回家去吧,记得不许对人提起见过我们。” 年轻寡妇愕然抬头,有些不解地愣神了许久,待觉察到对方不是在戏弄自己后才连忙起身向众人施了个万福便想转身离开。 刀疤俩又道:“篮子别忘了拿。还有,八叉,你去护送他们安全到家。” 小娘心中又是一紧,她可是怕死了这个凶相虬髯客,不敢去望他更不想要他护送,但同时她又不敢向刀疤脸提出异议。于是只得再次向刀疤脸和八叉分别施了个万福后拽上小虎,捡起竹篮快速离开。 八叉心里乐开了花。肩扛着大刀向众人嘿嘿一笑,便大步跟了上去。又是引得众人好一阵哄堂。 三人已走远。 另有一个首领模样的华服书生,挤进人群来到刀疤脸身旁,他问道,“不怕他们是奸细?” 刀疤脸回到:“他们是连家宅的人应该不假,离茶馆近,弄不好和黄大人相识也不知。” 华服书生接话道:“这倒是。黄大人只是令我们三百多人隐蔽在竹林中不要出现,却没有提到被人撞破行藏后应该如何处置。也罢,这种小事就不提了,你看中心广场上的形势会怎样发展?” “黄大人和如意已经安全了,我们只需坐山观虎斗就行了,”刀疤脸闭上眼,再次用识海感知了一下广场上的情况,“已经斗起来了,一边有二十二骑凡人武者,四名通灵境c不对,加上那个车夫应该是五名通灵境修行者,还有马车里那人” 闭着眼的刀疤脸修行者皱了皱眉,然后接着道,“看不出他的境界,至少应该是融象境的高手。” 华服书生不知何时也闭上了眼,却在感知了半天后仍是不解道,“奇怪啊!另一边明明只有一个黑袍青年,可是为什么我却感知不到他身上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呢?” 刀疤脸睁开了眼,苦笑了一声道:“我也看不透~唉!如今这座江湖啊” 宁小川正信步朝着马车走去。不缓不急。 二十一骑军士在禁军偏将的带领下以游鱼阵围绕着他奔驰打转,时不时射出一箭,但也没人再敢与之短兵接触。 一枝枝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宁小川,宁小川对此毫不在意,每一箭都是从他身上穿透而过却无法对他造成伤害,仿佛他就是空气一般毫无存在。 但同时宁小川的脚步却也变得越来越慢。 马车内姜家大佬闭目端坐,双手手背贴于双膝,手指各掐了一个指诀,只见他双唇紧闭,喉结不停上下活动,竟是在用秘法隔空传话。 马车夫c胡珍c扈羞c赵正铭和顾剑闯五人的耳中同时传进了他的声音。 “这小子境界并不高,只是他善于隐匿气息一开始让我们捉摸不透,但之前他踩踏小顾的那最后一脚还是将他的修为给露了出来,不过和你们一样都是通灵境。再说他修习的特殊秘法虽然能让他无形瞬移,却肯定对他灵力的消耗非常巨大。你们看他现在为了躲避箭矢脚步越变越慢,也不再可以长距离瞬移了。嘿嘿,等箭矢无法再凭空穿越他的身体时,你们就可以出手了!” 胡轸等人屏息提气,纷纷振奋精神准备行动。 耳中又传来了一句隔空传话。 “记住!不许伤他性命!我一定要问出这小子的这套秘法,然后让他受尽我的万般折磨,最后再将他炼制成一个尸拔!哈c哈c哈c哈~” 小虎母子俩正快步一路向南c穿行在竹林中的下山路上,二人身后则紧跟着一个扛了把银环大刀的虬髯大汉。 时间长了后八叉也就不像开始时那般拘谨了,望着身前俏丽小娘的背影不禁浮想联翩,又开始不断和母子俩唠起了家常。 “唉,小娘你家里还有几口人啊?” “那你家里有几亩地呀?收成如何?需不需要男人帮忙收庄稼呀?” “唉,你家里不会没有男人吧?” 小娘开始时还会回头答应他几句,碰到不合适的问题也会礼节性地朝他笑笑,但放在这外表粗旷内在更是毛躁到不修边际的莽汉眼里瞧来,这女子的回头几笑便是对他有些意思的表示了。 八叉强忍住心中的饥渴,开始说起了一些没羞没躁的浑话。 小虎毕竟是个小孩子,还听不懂后面这个虬髯客说的怪话,只是很奇怪娘亲的脸为何会涨到通红,看着就有点像是只有过年时才有机会吃到的红焖虾子。 小娘心中气愤,更气恼这浑人竟连莫欺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都不懂,摆明了是在穷吃自己豆腐,偏偏自己又不敢喝斥于他,于是只得拉起小虎的手更加紧了些脚步步伐。 这片山坳不高,但下山的路总还有些斜坡,小虎娘俩这一着急赶路,就没留神看清脚下路,小娘的脚被一块土块磕到,整个人便一头向前扎了下去c趔趄着滑出了数尺,直到摸到一根雷竹后才将将稳住身子,跪倒在地面。 小虎奔到母亲身边着急地问她有没有事,二人都没留意他们身后的八叉在急跨两步后突然停下了脚步,两眼瞪直了目不斜视地在盯着小娘的屁股狠看。委实是因为她的臀部本就挺翘,而且被这跪姿衬得两瓣愈加饱满,所带来的观感冲击力实在太震撼了,更是显得春光无限好。 八叉狠狠吞咽了一口口水,脑袋一热便径直向小娘冲了过去。 八叉根本就听不到小虎娘俩后面的对话,更不知道那小娘对儿子说了句自己的脚有些扭伤的话。他已经冲到二人面前,左手一挥便把小虎拍到了一边,同时也抛掉了手中那把从不离身的大刀。 在母子俩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中,虬髯莽汉八叉竟打算强上发泄! 被八叉推倒在地并强压在身下,小娘的一切的挣扎呼喊都是徒劳的。小虎护娘心切,再次赶来拼命地捶打八叉,然而却丝毫不能影响到已经失去理智的他。 似乎又一起人间悲剧即将上演。 忽有一箭射北!窜进竹林后速度不减,竟正正巧插入了八叉的眉间! 那曾说过‘刀在人在,刀离人亡’的八叉,这回可真是死在了弃刀之后呀! 惊慌未定的娘俩用力推开了八叉沉重的身子。 小娘不知如何是好,带着哭腔连连说道,“怎办c怎办,不能回家去了” 小虎突然拉着六神无主母亲的袖口走起。 “娘亲,我知道附近有一条地道,可以通到南村商街那边呢。” 射杀八叉的那箭,是包围宁小川的二十二骑中的其中一名军士,歪打正着射出的。 中心广场的战场距离事发处的山坳口,不过五十来丈距离。在二石弓的射程内足已造成杀伤,只是能巧到如此地步,大概也是老天怜见这对母子可怜而出得手罢了。 一切皆由天注定! 禁军偏将终于拉开了自己的佩弓,却是把比他手下们更长更阔的三石硬弓!右手从食指至小指,四指挟三箭!瞬间完成了测距瞄准,突然松弦三连! 唰c唰c唰! 宁小川堪堪停下脚步,头两箭照旧从他的身体里穿越而过,带不走他身上的一丝尘埃。 宁小川缓缓举起左手,看似不经意,却恰到好处地抓住了第三箭! 有人大喜。 又三骑加入战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两袖生仪象 三骑入阵,于是二十二骑禁军便自觉后退让出了战场。 左右两骑忽然下马。唯有当头一骑褐红甲胄的无双猛将继续前冲,他身擐唐猊胸铠c蛮狮披膊c腰束宝带,双手持一杆丈许长的无樱霸王枪,枪身平举,那冒着森寒逼戾杀意的枪头连同着隐于盔帽后的一双鹰目只朝着一个目标在瞄准;马蹄奔踏c惊动了数骑禁军慌忙让开前路,气势卷涌,仿佛一跃腾山跨千里,再跃渡水开天门。破游鱼阵杀将袭来! 一枪直刺黑袍宁小川! 宁小川向右拧身避让开这气势万钧的第一枪,眼看着森寒枪头已擦着自己下巴划过,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一枪不会这么简单。于是顺势错步再划开数尺,随即方才自己站立的那块土地便突然寸寸开裂,竟是被那一枪的枪势给炸出了一道沟堑。 未待这套拧身后掠的动作完成,宁小川便将左手中抓握着的那根羽箭用力向前一抛,去势迅猛丝毫不亚于二石弓所射出的威力。只听‘夺’地一声,褐甲骑士胯下的那匹雄壮坐骑来不及发出一声长嘶便猛地向前栽倒毙命,被一箭贯穿了心脏后随前冲惯性又摔去了两丈余远。胡轸同时弃马c靠着一脚踩踏马鞍的力量向上跃起有数丈之高,半空中大喝一声,霸王枪径直朝斜下方刺去抖,抖出了两朵银亮枪花;再一抖c两朵枪花又各自一分为二,一枪五刺,再袭向宁小川! 黑袍青年没有避让,却是摆出了一套奇怪的姿势一一他两脚开立同肩宽c两臂垂下c手心下压着闭紧双目,一动不动。本该刺中宁小川的那五朵枪花竟鬼使神差般地全都避开了他。四朵枪花分别刺中了地面,皆是轰碎了地上的一方青石板;另一刺则带落下了一名马上的禁军,那人坠地后胸口一片血肉模糊,竟是被一枪洞穿了身体。 宁小川上身微微右转c右臂回收及胸前平屈握圆,左脚屈向右脚;再左转c换左臂回收及胸前平屈握圆,右脚屈向左脚便在此时宁小川心中突然生出了自己被一尾毒蛇盯上的感觉,从他的身体右侧忽有一剑刺来!其诡如魍魉c阴险地一直等到胡轸的六刺无功而返而宁小川身体又转向左侧时这才突然从其身右侧发难。但宁小川明明知道有这一刺,却丝毫没有惊慌,也或许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动作中不愿醒来。他仍旧闭着眼,上身微微下沉后坐,将身体重心移到了右脚。那一剑便突兀落空,擦着宁小川脖颈重重划过。然后宁小川看似缓慢地抬起右手反握一搭扣,却是迅疾无匹地抄住了握剑人的手腕,同时嘴中一声轻呵,道出了四字:“野马分鬃。” 他左手又一把抓住使剑人的腰部,重心移到左脚,左右手同时使力将使剑人向左一带c随即又拖回右侧,再次回带向左侧途中时沉右肩用力将其一撞;同时宁小川右手扣住对方持剑的手腕不放c借力一拧,便在对方被撞飞的刹那留下了他的手中剑。 正是白发老道赵正铭! 偷袭失手反被夺剑,赵正铭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划出了数尺远c落地后脚步疾退又是数尺,这才堪堪泄尽了这一撞的去势。此刻老道人面色泛红c额头微湿,双脚错分,右手在失剑后兀自平举及胸打了个稽首,显然是为了挽回些颜面而做出的这一动作却因之前右臂大袖已被斩落而看着有些光秃清冷,煞是滑稽。 老道并不觉得尴尬。只是一脸面色凝重的表情看着宁小川;另一边胡轸收枪横于腰后,同样在惊异于之前自己的六枪为何全都落了空。 “太极?!”二人突然异口同声地脱口问道。 宁小川仍旧专注于自己的动作,只见他左手收在胸前平屈,右手向左上划弧至左手下,两手心相对成抱球状;右脚随即收到左脚内侧,最后脚尖点地,终于不再行动。 “太极,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哎~” 马车内观战的姜家大佬突然由衷地发出了一声赞叹,“瞬移秘术c敛尸气而不亡,这会居然又用上了凡人们炼体健身的太极拳来对敌交战,你还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么?” 笠帽遮面的魁梧车夫侧头问道:“主人,要我去援手吗?” “急什么,好戏才刚开始呢!”言罢,姜家大佬右手猛一拍车座,便将整驾精铁打造的马车给震得连晃了三下。 赵正铭与胡轸相互对眼一望,突然同时启动,老道自宁小川正面朝他冲去,后者则在奔袭黑袍青年后背的同时将长枪举过头顶c双手交叠挥舞旋转c然后再以自己脖颈作轴让长枪绕颈而转,接连耍了几式花枪。 突然又是一枪递出!那平直的枪头c平直的枪身,靠着连续旋转带出的等同前冲之力,俨然便是他在马上刺出那第一枪时的重演! “刺鲲!” 褐甲大汉胡轸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呼啸前冲,宛如一杆正刺向那传说中北冥之鱼的亮银色海神叉。 与此同时,老道赵正铭也已奔至宁小川身前,仍稽首在胸前的右手突然微屈中c母二指接触,同时自他两唇中也轻启吐出一字。 “起!” 就见那柄早先落于宁赵二人中间地面上的长剑突然剑尖点地c垂直立起。 老道用脚尖一挑,挑起了长剑用左手接稳,随即身子凌空一跃c长剑前刺式便是一招天外飞仙! 老道没有碎碎念的说些什么,更没有生出怜惜后辈之情,这回一出手却是毫不保留地使出了他的最强剑招。 一剑化九,连随着老道的身影都幻化出了九道分身,九道分身各自带着一股凌厉的剑意,一起将本尊裹挟在中央,刺向了宁小川。 一剑神皇三百载,不若飞仙过九州! 剑意和枪势同时到达了宁小川的身前身后。 于是他再起太极! 突然右脚再踏出半步,脚尖拖地画了个半圆。呈抱球状的两手手心同时分离,左手平举慢慢向右划出了一个弧度,似造物主神欲抚触大离锦绣山河之势,又似想要憾跃过那条巍峨绵长c与大离国荣辱与共的苍麓山脉;右手缓缓抬过头顶,手心压下,形同仙人抚顶,可位置却如同苍麓山脉中最高的明道峰那般高不可及。 “什么!!!” 马车内,姜家大佬突然猛地从座位上窜起,头部狠狠地撞击到了马车顶壁,但他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双眼瞪大定定地注视着那个黑袍青年。 车夫被他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却被姜家大佬用手势阻止了问话。只听他又自顾自地语声幽幽c却是用着不容质疑地语气说道:“这不是太极拳!这c这明明是玄指仙陈柏义创出的两袖仪象起手式啊~” “天地有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化八卦,八八六十四,终证无极入太极真想不到,当年大离第三圣的绝技在失传了数百年后,居然会在这里让我亲眼见到!” 言罢,姜家大佬突然醒转过来,大声对马车夫说道:“你去!速速同他们四人一起擒拿住此子!” 分别躲藏在暗处和仍在装死中的扈羞顾剑闯二人的耳中,也同样传进了这十几字。二人皆是眼神突然发亮,身体上的多个关节瞬间发出了‘咔c咔’声响 宁小川左手一气撼苍麓,右手拔峰抚明道,浑身气走龙蛇壁,无极生太极!高高举起的右手突然下压‘正巧’接引住了刺鲲枪势并旋身将之一路拖行,右脚尖继续在地面画下那个未完成的小圆,而在小圆外围则有一圈以青石板不断碎裂而‘画’出的大圆;左手突然反手c手肘朝外一拐,一阵‘叮当’作响,原来他竟然凭借一条满是绷带的左臂迎面挡下了九道凌厉剑意的切割刺击,突然五指成勾一抓,那招‘天外飞仙’的剑意顿时隐匿无踪,只余半截长剑被牢牢抓握在手心,顺势再带! 老道人再次弃剑c将欲脱身! 宁小川右手跟进一甩,竟然将胡轸整个人猛地抡起砸中了老道,然后再将之正反手前后连砸了数次地面,终于也将胡轸甩脱至与老道赵正铭相反位置的另一头! 旋停,身止。 一袭迎风荡起的黑袍突然戛然静止,宁小川左手倒抓长剑右手反握霸王枪,脚下地面更是多出了一个由裂痕画成的巨大太极图!这身姿,这风度,当真是你强任你强,清风抚山岗;你横任你横,明月照大江!端的英雄儿郎威风八面呀! 宁小川突然将手中兵器抛还给它们各自的主人,毫不在意二人愈加惊异外加有丝惊惧的表情。然后他再次在太极图中摆出了起手势。 “我有两袖生仪象,一念可叫仙人跪。” 宁小川两手环成抱球状,继续念道, “我以八卦开乾门,一心只教天色变。” 言罢,以宁小川为中心的十丈范围突然凭空浮现出了一个巨大的八卦形的图像光影,八个方位各自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字体。 ‘乾c坤c震c巽c坎c离c艮c兑。’ 不多久,那个‘乾’字突然兀自变暗c变淡,然后开始慢慢消失无踪。 原本晴朗的黄昏天空随之骤然变暗,接着便响起了阵阵雷鸣闷响。 宁小川脚踩八卦阵中央的太极图,双脚站定不动。起手撼苍麓,接着道, “我从太极跌无极,叩指不为证长生!” ‘砰’地一声巨响。原来是姜家大佬从座位上窜起,头部再一次狠狠地撞击到了车顶,精铁造的车顶甚至被撞凹出了一个大坑。 “什么!从太极跌无极!?你还想教天色变!?你究竟是什么人?难不成你以为你修行的还是那吞天大魔道不成?!” 姜家大佬终于无法忍耐下去,瞪大了眼珠以他独特的沙哑嗓音咆哮起来。 八卦阵内除了宁小川c胡轸c赵正铭三人外,一直没有出手的扈羞和顾剑闯二人也终于露了面。四人都是一脸凝重,不知宁小川接下去想要做什么。 他们头顶上那片天空已是乌云密布c电闪雷鸣不断。云层之上,一把金剑兀自悬空静止,剑尖垂直剑指地面。 金剑剑刃长三尺,靠近剑柄端的地方则刻着两个细小的字:‘离殇’。 正是之前刚与姬无涯的青月酣战过一场的那柄离殇剑! 离殇剑此刻正在蓄意养剑,只待时机成熟便会向下刺去。 同样地,宁小川虽然不知道天上正在威胁自己的其实是一把修得圣境c以剑灵之体附身存世的名剑,但他知道对手很强,至少比起自己肯定要强上太多太多。虽然他也相信,如果借助破规则力量逃跑,自己还是有一定把握能避开这个威胁。但他就是不想这么做,因为这与自己以战养战提高境界实力的初衷正好背道而驰,更因为这是他身为第七天魔入世后的第一战,所以他想战! 但越是这样想,宁小川的心中却越是愤怒,他的脑海里开始忆起了自己自从与秋儿分离后经历过的种种遭遇和磨难。于是他突然很想发泄一下自己心中那积郁多年对那贼老天的愤懑之情。 宁小川高昂起头,面色狰狞。 宁小川咆哮道:“我不喜欢和家人分别,可你却任凭那些坏人杀了我父母!我不喜欢你带走我的妻子,可是你却残忍的让我们分离!我不喜欢杀人!却总有人要逼着我去杀!” 宁小川右手抚大顶,脚下太极图忽然熠熠生辉c与外围的八卦阵融为了一体。 “我只叫从今往后,天不负我!不负我妻!若是人要阻我我便杀人!魔欲阻我我便屠魔!便是你贼老天想要阻止我寻回她” 宁小川此时虽已怒发冲冠,狰狞可怖,一身黑袍在大风中摇曳不停,杀气滔天;但他的眼神却是意外的平静c清澈,宛如一谭清水,他的意志同样是如此的坚定,毫不动摇! “我欲封天!” 一道九霄劫雷当空劈下,划出一记蛇形闪电,竟然击中了广场对岸的中山王府高耸的石楼顶端。残余的二十骑禁军兵士在偏将的带领下正好退到了广场的东南角,离河对岸的中山王府最近。 众人皆是被这道雷劈吓了一大跳,偏将回过神来,喃喃着道:“这c这是要遭天谴了吗” 离殇剑蓄意养剑完毕,剑身金光大盛,开始徐徐加速c缓缓下坠。 宁小川全神贯注,右手伸向背后袍内握住一把刀柄。他右眼圆睁,另一只被绷带半遮住的左眼却微微眯起,左侧嘴角同样微微上扬。管你神魔乱舞,我自横天笑!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突然风平浪静!一切的一切又宁静如初复归自然! 离殇剑重新退回了云层之上,不再蓄意养剑,天空中风轻云淡c再次照下了夕yx光;宁小川强行撤去了即将发动的仪象阵,甚至不惜受了些体内灵力反噬的伤,一口淤血提至喉间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离宁小川站立的地方两丈以外有一个石砌的雕像,之前因为忙于交战所以没人注意到它的存在,也没人想到将它和之前黄维民想单独退走的秘密暗道联系起来。 此时,这雕像底座有一面石板突然被人从内推开,一大一小两个村民先后从中钻了出来。 “小虎,这里不是南村啊,我们是不是走错了?”言罢小娘终于看清了四周环境,原本就惊魂未定的人儿再次僵立当场。 小虎张开双臂,用幼小的身躯将母亲挡在身后。环顾着四周众人,一脸警惕不安。 “不许欺负我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拔刀 “不许欺负我娘!” 稚儿出口字字清脆,声声情真,爱母之情溢于言表。但母子俩哪里能够知晓,自己刚才已然是在鬼门关前兜转了一个来回。 当年大离十三圣之一的玄指仙陈柏义创出的的两袖仪象本是集两仪c四象c八卦c太极四种奥义于一身的大道法门,非佛非道,却更接近天地间的自然法则,倒是有些触类旁通到这‘规则’二字。宁小川对其作了些改进,舍了四象辅助,以太极势为基c八卦阵为底;乾为天c坤为地c坎为水c离为火c震为雷c艮为山c巽为风,兑为泽,单开乾门而不现乾字,则是表示其将逆天陷死局。‘一念仙人跪c敢叫天色变’虽说脱不了有借语壮胆之嫌,却也不吝有着身陷死阵愿背水一战的豪迈气势。归根结底,宁小川的后一句话,‘叩指不为证长生’才实实在在是出自于陈柏义的名句,‘一弹指截江,一叩指问天,一玄指通灵’,便是他玄指仙三字的由来缘故了。 宁小川本打算凭这杀阵硬扛下来自天际间的一击,右手断后摸刀只是出于防身习惯,然而没人注意到他的左手却早已轻轻叩起一指,指若再弯,这杀阵便将发动,届时凡是处于八卦杀阵内的人都将瞬间毙命无疑。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宁小川之所以会撤阵,完全是因为发现了小虎母子俩的存在,他不介意发动大阵后会害死胡轸四人,但让两个无辜的村民因自己而死,他做不到。 就像他那句向天呐喊的话所表述出的意思一样,他不喜欢杀人,哪怕总有人逼着他去杀。 至于那贼老天是怎么想的,怎么看他的,他不管;天际上的威胁既然已消失,那自己剩下要做的事便相对明确了许多。哪怕这回却是实实在在地让他从太极跌到了无极,短时间内无法再起两袖仪象了。 宁小川咽血回肚,硬撑住那口聚起浑身气走龙蛇壁的真气不散,双手不起苍麓c不通明道,却是突然拔脚疾奔c径直朝小虎母子俩冲去。 小虎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异的表情望着一团黑影高速逼近自己。他怕极了,两腿如筛糠般颤抖却仍不肯挪身一步。许是为了保护被他幼小身躯拦在身后的母亲不受伤害,许又只是因为黑影来得委实太快了而来不及做出动作。 宁小川两步跨三丈,最后一脚踏于小虎身前三尺,地面顿时开裂,一踏一弹,凌空又余两丈,在空中屈膝弓腰c蓄力于左臂后狠狠一拳向下砸去! 行事突然,处于小虎母子身后离他们二人又最近的胡轸没想到宁小川会突然主动出击袭向自己,并且来得如此的迅捷。来不及提气防御便下意识举枪横挡。只听‘咣’地一响,那杆由数十斤精铁铸成的霸王枪竟然被宁小川一拳砸弯,粗硬的枪杆中央硬是被折出了一道恐怖的凹痕。拳风隔着厚厚的金属接触到了胡轸胸口,又是一声‘哧啦’声响,他胸前的褐色唐猊胸铠竟然被打到寸寸裂开,整个人弯弓如弦月,向后激射飞出。 宁小川仍不肯做罢,一拳得手后单脚一点地再次前窜;胡轸飞起的身体尚未落地,宁小川已同步赶至他身下,突然旋身探双手从背后环住胡轸腰部,瞬间一发力便改变了胡轸的落地轨迹,然后双双暴摔下坠。 胡轸那张藏于盔帽下的脸忽然五官拧紧,这一摔让他的脖颈及后脑部位先着了地,两股力叠加冲击之下直接将地面的青石板路砸出了一个大坑。立时昏了过去。 宁小川翻身而起,紧接着继续往他身上一通胡乱锤砸c便见尘土飞扬,空气中不停响起着沉重的击打声和尖锐的金属撕裂声。见其始终没有反应,宁小川骤然停止了动作,只见他右手握拳,拳上血迹斑斑;左手五指呈爪钩,缠绕满手的绷带上竟是沾染上了许多褐红色的铁屑及碎片。 “徒手撕甲胄?!” 不知何时起,风韵小娘扈羞c白衣公子顾剑闯和老道赵正铭三人已经聚在了一起,除了扈羞一人是双手交叠环胸站立外,顾赵二人皆是单腿半跪及地,分别运气疗伤中。 扈羞轻轻一甩头,拂开一侧遮挡住视线的过肩长发,双眉纠起往中央挤出了一个小疙瘩,接着说道:“胡轸儿身上那套蛮狮唐猊甲虽不及百器榜中的青冥c赤焰两套宝甲来得金贵,却也是灵品铠甲中的上品,百步外三石弓射而不穿,五步内可挡任意凡品兵刃砍砸不坏。怎的就这样被他活生生地给撕成了碎片?” “他的左手有古怪。”赵老道突然开口说话,算是答话道,“能徒手挡住我的飞仙九剑,听得当时‘叮当’金石声响起,仿佛九剑都刺到了最坚硬的石壁上,我便知道他隐藏在绷带下的身体肯定有古怪!这小子,真是邪性!” 扈羞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回问道:“那胡轸儿会不会?” 赵老道精于世故,四人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早就瞧出了眼前女子约莫是对胡轸有些意思的,刚才她这般一问,等于是秃子头上蹲虱子,明摆着了。 赵老道隐晦一笑,才道:“放心,胡轸这家伙皮糙肉厚,命又特别硬,没那么容易死的,我们还是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才好。” 扈羞又问道:“你的伤几时能疗好?” “只是些皮外小伤,并无大碍,倒是这里沾到了一些尸气,大约还需要半柱香的时间才能驱完。” 老道说话间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腕,扈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其手腕上面萦绕着的一层黑色雾气虽不像之前那么浓郁,却仍旧依稀可见。 “第一次被他搭手时便感觉沾上了,后来硬撑着交手,尸气趁机侵入,所以现在拔除起来有些麻烦。” 见扈羞不搭话,老道斜眼一看便知晓了分意思,于是又道,“侵入我体内的尸气特别多,估计这黑袍青年身上不会再有残余了,应该不会传染给你的心上人的。” 扈羞一声冷哼,倒是丝毫没有露出小女子被人撞破情事后的扭捏表情。 二人身后的白衣公子突然开口说话道:“等他袭来时扈羞先行抵挡一阵,老黄应该会从旁策应协助你,等老赵拔完尸毒后一起上前夹攻他,记住了,这回你可别在藏着掖着了,也该到了使出离手剑雁回鸾的时候了吧。” 不等赵扈二人答应,顾剑闯微缩瞳孔,嘴角兀自又复堆起了先前那种玩世不恭的坏笑,自顾自地说道:“三脚踩断了我五根肋骨,很好!我且给你记下了,看待会儿老子的北域名刀丠(qiu)第一出,定要把你碎尸万断方可泄愤!” 宁小川再提胸中龙蛇气,一气汹涌翻滚如走龙壁,脚下仿佛步步生莲踏莲心前行c迅速朝三人杀将袭来。 扈羞迎面奔去!边跑边展开双手上左下右不停翻转如蝴蝶招舞,顿时从她两手手心中各自映出了一团火苗,而且两团火苗随着她双手动作愈烧愈烈! “火舞九天!” 一拳一爪对上了双掌,二人见招拆招c破招进招瞬间便是数十回合,一时间拳掌相击声弹四路,火光昭然示警八方,端得好一派热闹非常的景象。 扈羞的武道走的是女子轻盈灵便的路数,擅袭敌下三路,往往能攻敌于不备,并且始终是能打便打c不能打便逃的节奏,绝不会去做那硬扛硬接的莽夫行为;她双掌中生出火焰除了能助势增威,更重要的一点作用则是为了扰乱敌方的视线与心绪,让敌人更容易一不留神就中招。 而宁小川在武道上则明显是走轻易不出手c通常以守势为主的中庸之道;然而正所谓不鸣则已鸣惊人,一旦宁小川认真发起狠来,却也是个出手不遗余力c愿意搏命换命的主,这从刚才他瞬间爆发打残胡轸的一役中便可看出。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二人这般见招拆招试探多过搏命,瞧着自然更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成分多些。就好比小虎,年少顽劣的孩童见少识薄,但从小却不吝有个行侠仗义c仗剑走江湖的梦想。这下好不容易见到了平日里如神仙一般难觅的修行者斗法,没有了之初心里面的恐惧,少年心性又悄悄占回了上风,之间母亲几次拉起他的手想偷偷溜走,他却仿佛是脚底生了根c怎么都无法将他拽走。 “神仙姐姐加油!” 不明就里的小虎又很容易以貌取人,瞧着样貌丝毫不输与自己母亲的扈羞便对她天生多了些亲近好感,直看到精彩时不由地起声为她叫好。 宁小川突然变招,视在空中被扈羞双手叉叠环绕串成的火网于不顾,左拳中路直击,一举击破了火网防御;已经习惯了与宁小川游走拆招的扈羞猝不及防,被一拳击中了胸口。 扈羞“呀!”地一声惊呼,不待她出言抗议紧接着腹部又吃到了宁小川的一记鞭腿,整个人跟着倒掠飞出;毫不识怜香惜玉为何物的宁小川不顾扑灭黑袍上的星星火苗再次紧身追赶,便想如同打爆胡轸那样对付眼前女子。 突然感到有一条黑线从天而降,只要再进一尺便会砸落到自己头心,宁小川骤然急停;只听身前‘啪’地一声巨响,一条粗黑马鞭直落于身前半尺,将青石地面碎出了一条横向的裂沟。 宁小川侧头望去,那身形魁梧头戴笠帽的马车夫正好收鞭拢手间,正立于离自己三丈开外的地方。 “老黄,你来得正好!”扈羞借机稳住身子,对马车夫喊道。 一根三丈多长的马鞭?宁小川心中疑惑道。 但很快他便发现三丈的距离才是小荷尖尖角而已。接下去这马车夫又展现出了自己身法飘忽的特点。如果自己继续与扈羞缠斗,他便会从不同角度不同距离抽鞭偷袭,最远时距离超过五丈,并且抽完一鞭后立即移动;而如果自己追击马车夫,扈羞便会不断贴身手起火舞c让自己不得不分心防备。 正当三人不断游走袭扰之际,老道赵正铭也悄悄拔完了尸气,再次仗剑加入了交战圈。 宁小川左手并手刀劈开老黄一鞭,又以自己一记脚踢交换挨了扈羞一掌,二人双双暴退;便见老道长剑舞至,也不握稳,剑尖尚离自己有数尺无法刺到,老道却突然松手抛剑。 张口喝出一字:“去!” 长剑如有灵犀,直刺宁小川心口;宁小川左手手刀劈出,拍开老道长剑;老道同时游弋至宁小川左侧,右手单掌同宁小川连拆数招。 又道了一字:“回!” 被手刀挥拍出一条抛物线的长剑立时回旋数圈,改变了方向从宁小川右侧旋回! 老道左手叩起一指,正巧弹在剑背,震出了一声清脆剑呤。 再道:“去!” 又是反向回旋三转,从右转向宁小川背身左侧,回身再刺 正是离手剑雁回鸾。 宁小川轻声道了句“咦,道门飞剑?!” 身体同时高高跃起让开这手回雁刺鸾,右脚单脚下落,正巧点在长剑剑背上,再弹起翻身后掠。 四人身后仍单膝长跪地面的顾剑闯从腰间取下了一柄黑晶弯刃短刀,短刀长约两尺,刀刃一尺半,刀鞘上镶满了浴光后闪闪发亮的黑晶石;顾剑闯以右手横握短刀于额间,左手开始缓缓拔出刀刃。 宁小川又与扈羞及老道各自拆了数招,期间又躲过了马车夫老黄偷袭的一鞭。 足有三息工夫;顾剑闯却只拔出了半把短刀。 宁小川只觉得胸中那股龙蛇气渐渐凋零,同时腹中那口积压已久的血气再次上涌,即将压制不住了;宁小川不得不放缓动作,硬挨了扈羞一掌,然后以左臂挡下了离手剑雁回鸾的三刺。 马车夫老黄又是一鞭挥出,然而这回却是抽向了一旁的小虎母子俩!这一手甚至连身为同伴的赵c扈二人都有些意料不到。 “不好!” 这可以震裂青石路面的一鞭如果落在无辜的母子二人头上,他俩还岂能有命?宁小川见状不假思索,再次硬提胸中气走龙蛇壁,愤然朝向母子俩冲去。 然而,这一鞭眼看就要抽中小虎,鞭头突然折向回抽,径直抽中继而缠绕住了宁小川的左手手腕不放。 是圈套! 顾剑闯终于拔尽丠第短刀,脱离开刀鞘的束缚,丠第刀像极了一头终获自由的猛兽,来不及释放出了一道璀璨光华;顾剑闯大笑一声,身体携着这股冲天刀芒一同暴起高高跃入半空,似将愈来愈暗淡的夕阳也映亮了几分。 “我有一刀” 顾剑闯高速下坠,双手举刀劈向行动受制的宁小川。 “结束了!”老道人激动喊道,“丠第丠第,北域第一刀,只因铸造得晚才未排进百器榜的绝世短刀,刀出刃则对手必亡” 老道突然闭嘴,继而又再复张开,终无法再道一字。 扈羞缓缓松开手掌,任凭着飘拂在周身空气中的火网渐渐消散而不去打理。 顾剑闯坠地,双脚前后错分,双手仍旧保持着高举丠第刀的姿势,只是此刻刀芒早已消失; 迎面刮过一阵风,却像是之前刀光剑影的奏鸣,在耳边呼啸不停。 当另一片青灰色刀光亮起的一瞬,顾剑闯茫然回头,胸前已透出了半截带血的刀锋,宁小川站在他身后,用力一转手腕,顿时在他胸口开了个大窟窿,鲜血蜿蜒而下,在光滑的白色衣料上汇成了一股不绝的溪流。 “我也有一刀。”宁小川只回答了他五个字。 顾剑闯倒地身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这宫 正当宁小川横空出世刀斩杀了一名同境界修行者之时,在大离中州离都城内也正在进行着一场同样激烈却没有硝烟的“战斗”。 离都城外廓浑圆,占地超八十平方公里,人口近二十万户;内城和外城皆是被隔划成八块扇形区域,相对应的城墙处同样开着八座城门,城中大小道路完全参照了八卦图中的精妙规划并建造,据说可容百万人马同时通行而不会拥堵,可鉴当初这座雄城的设计者是何等的独具匠心。 有外城正南方向所开的离门一路向北十八里后到达内城丁午门,以这十八里路画出一根轴线,便是离宫御道,此刻御道上彩旗招展,两旁甲士林立,显得威严气派而又不乏隆重。进了丁午门后,便是最靠近离宫南门的承乾殿。离宫离宫,共分有三宫六殿,分别为正中上清正殿c正北未央殿c正南承乾殿c正西上福宫c正东永安殿c西北文华殿c西南关雎宫c东北汶水殿和东南麟趾宫,合意九尊至顶。此刻除上清正殿以外的另八个宫殿皆是人头浮动,不停有甲士和身穿官服c手捧托盘的人进进出出,最后再交由两列身着绛红色甲胄的禁军统一送去离宫中央的上清正殿。 殿内即将举办一场晚宴。 夕yx光正沿着这座恢弘大殿的黄顶红墙及两翼琉璃瓦顶渐渐下落c渐渐转淡,直到映上了殿中央大门上那块刻着‘上清正明’字样的巨型白玉牌匾后方才如龙抬头,照出丁午门,照上了那根十八里轴线。 大殿北有一露台,中央设国主龙椅,殿前摆有龟蛇c龙c凤c麒麟四象铜塑,下设三列共十八级台阶,两侧按级分别摆放了十八尊铜鼎。最下方的台阶口左右两侧陈列着两排共八张长桌,其后的庙堂中央才是整整齐齐又一排排不下百张长桌。座无虚席。临近露台的八张长桌上却只有五人落座。 左首一个中年黑胖子,大手大耳圆脸小眼,一身大紫色朝服已被洗至发白,似是名廉臣。一旁隔开一张空桌,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高瘦男子低头不语,自顾把玩着一块挂于腰间的玉佩。碧眼男子身旁是一耄耋老者,佝偻着身子,即使是身上那套华贵朝服也丝毫衬不出其半分雍容官气,倒是不经意透出了几分知天命后的随意豁达。右侧一排头两桌也是空缺,第三桌上的那位,是一身着黄金甲胄c貂领披风,身材修长才半甲子的武将,这位壮年将军此刻一副正襟危坐模样,双眼却在直视着正上方的龙椅发呆。旁边桌那位五十上下,圆脸方颌魁梧壮硕,一身浩然正气,虽未披甲带胄却也着了身胸前补了块绣有唐猊飞鹤图的武将补服。朝堂站列分为左文右武,堂下百官依此一目了然。 两侧八桌之下,百官均已落座。手捧托盘的禁军甲士鱼贯入殿上酒上菜,终于给今日这异常沉闷的朝堂上带来了些微新鲜空气。 黑胖子率先打开话匣,转头对金发碧眼的高个男子说道,“碧眼儿,听说前些日子你们唐州府屡出大手笔招兵买马,更是连同墨家,撒出大量灵器晶石作饵,吸引了好几个修行门派世家和不少散修加入,看来你们志向不小啊!” 金发碧眼的男子呵呵一笑,并不急于反驳。身为西域人的他幼年经历过战乱逃难路乞讨直至大离西南隅的唐州后才终于得以安身,他在唐州做过小贩,当过跑船,经受过无数人异样的目光和白眼,也终于熬出了头,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努力在不到而立的岁数便成了一个大富商。至于他后来又是如何弃商从政,一步步从地方小吏做起终成就了堂堂封疆大吏c富甲天下的唐州州牧大人,却是无人知晓其中原委了。 然后他回道:“刘大人取笑了。我们唐州有钱是没错,墨拒城墨家强盛依旧也是不假,但如果刘大人硬是借暗示州府和墨家联手便是想觊觎什么的话” 碧眼男子敛起笑容,“哥舒翰虽然不才,却总还是比某些脚踏两条船c所谓光明磊落的人士来得可靠些。别以为我不知道,申州去年一年的粮食产量达三千万石,其中有两千万分头分批拨给了镇北军c镇南军c征西军以及转进了国库,申州往年民用及军需一年耗粮约两百六十万石,照惯例入州府的库粮也就两百万石左右,那么,剩余的五百四十万石粮食去了哪里?” 胖子一张黑脸霎时转白,然而不及他辩解,碧眼男子又道,“上月我们大楚军在泰州樊篱c卢州金昌一带剿除地方叛军时均是吃了败仗,可根据情报说泰卢二州的叛军本应断粮超过两个月了,而这两个州府更是早已被东夷神圣军给彻底摧毁了,叛军不可能也没有渠道弄到足够多能保证军队战力的军粮。除非” 碧眼男子哥舒翰斜望着身为申州牧的黑胖子不再言语,眼神玩味。 黑胖子暴怒起身,白脸又转红,大声斥责道,“碧眼儿,你少给我血口喷人!” 身旁方才还佝偻着身子似在打盹的耄耋老者突然醒来,连拉带拽地让黑胖子又坐了下来。 “哎呀,我说两位州牧大人呀,你们这是干嘛,两位都是未来朝廷仰仗的股弘,庙堂之上的百官表率,可不能这样拌嘴吵闹啊,这让百姓武夫们瞧去了,少不得又要被添油加醋修饰一番对外转述,成何体统呐!” 这番话明显意有所指,碧眼和胖子皆是偷偷打量了对座两位曾在大离军方位及人臣的上将军一眼,见对方果然面有喜色又在努力憋住不笑,于是再不争吵。 耄耋老者起身来到二人中间分别牵起碧眼和胖子一手,“二位大人齐心协力,才是我大楚国之大幸,天下百姓之大幸也。” 言罢他同时牵举起四手,堂下顿时喝起一片叫好声。 “吴老祭酒英明!” “哥舒大人英明!” “刘大人英明!” “大楚国万岁!” 离都外城西侧靠近兑门的城墙上,有两队巡防士兵完成了交替。一个四五十多岁的老兵拖住了另一个明显年轻许多的士兵一起来到了城墙一处无人注意的拐角,蹲下身直到看见最后一名同伴也下了城楼后,老兵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罐交给年轻士兵。 “和他们一起回营房也就是摸牌九说浑话,我这罐购自光明邨值二十个大钱的上等照烧可不够这么多人分呐。” 年轻士兵一听是好酒,急忙启开酒封,凑近闻了闻,咧嘴一笑,小心地咪了一口。 这年轻士兵是老兵的妹夫,也是一个刚入军伍的新兵蛋子。大离国战乱不断,目前做什么行业也比不上入伍从戎来得牢靠,何况有自家大哥这么个老兵油子罩着,当得又是最安全的巡城守军,一周三日白班三夜晚班又放假一天,月饷八两晶票足足八百个大钱呐,多好的差事! 新兵感激地望了眼老兵,把酒罐又塞回给他。 “大哥,听说离宫今日设宴群臣,到底是谁做的东,又请了哪些大官呢?” 老兵瞥了眼城墙上那些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旗杆上正迎风飘舞着的一面面陌生旗帜,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个巡了二十年城墙的兵痞子,如今到底是在替谁把守城池呢? “不管是谁作东,今日晚宴过后,离宫都应该要改名了” “是啊,听说国号将改为大楚,国主的龙椅应该是那宣威将军王培龄来坐吧。” “嘘!”老兵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再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别议论这种事情,小心惹祸上身。” 新兵有些不解,疑惑道,“可是在营房里大家都在说这事,没人避嫌啊。” “愚蠢!君侯国主的名晦也是我们这些小小士兵能随便呼喊的吗?一旦这话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再让上边知晓了,指不定那就是”老兵顺势作了个单掌抹颈的动作。 新兵深吸一口气,继而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无法忍住不问。 “大哥,你说如果最后坐上这龙椅的是另有他人,那我们也不能报出那宣威将军的名字么?” 老兵有些窘迫地抓了抓脑袋,看着自己面前这位连襟,心想怎么就和他说不明白呢? “如果国主真的另由他人来当,冲你刚才那席话,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自从那个腥风血雨的早朝过后,离宫中能保住项上头颅和头颅上那顶官帽的哪位不是未来大楚朝廷的股弘大臣?有申州出粮,唐州出钱,霸秦二州出兵马,新朝廷本就已立于不败;武有原本大离国七位上将军中的四位:禁军中的宣威将军,向晚原上的那位统领帝国骑兵的大都督,还有镇北将军,征西将军作为中流砥柱。大离文官虽然在宫变中折戟了大半,但也不能尽说文人多迂腐,这不谁也想不到曾侍奉过三代国主c立誓做一辈子道门圣宗仆人的祭酒司吴老祭酒就头一个站出来说愿意侍奉新主,这才保全了更多原本就立场不坚的文臣性命,甘愿尊其为首辅c政坛执牛耳者。直到现在仍有很多人在背后唾弃吴老祭酒,说他老而不忠是为贼,可是我却觉得他是能屈能伸方为真豪杰!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那张龙椅宝座在博弈,所以说说错了国主是谁就等同于站错了队列,这是最犯忌的大罪!” 新兵一脸崇拜的表情望着老兵。 “大哥!我真是第一次发觉你原来这么有才!真是说得太对了!” “嗨,这有什么?等你也和我一样熬成了老兵痞子,对这些上层世界的游戏,都能看通透!” 老兵嘴上说得轻巧,心里却难免被夸的有些得意,仰脖灌了一大口照烧,回味叹道:“我们虽说穿着这身卒服却仍旧脱不开普通百姓行列。其实不管这天下是姓姬还是姓王,我只求日子过得安稳些c能吃得上热乎的c家里老娘多活几年,你待我妹子好些,其他也就别无所求了。就拿这巡城守卫的工作来说吧,看似危险,但我守了足足二十年城,见过夺权兵变见过封城戒严,但说到离都被外敌侵犯需要我们用命来守城的次数有过么?一次都没有。” 话音刚落,但见西方距城墙百丈之外突然尘烟滚滚,虽然自己身在高处却仍能感受到一阵急促不安的震动正伴随尘烟席卷而来,愈来愈强烈,令人心悸不已。 新兵疑惑愁眉道,“是地震吗?还是起了尘暴?” 老兵不语,但他心中已经确定了这是什么状况,这种感受他曾在位于秦霸两州中央的向晚原牧场上体会过——正是亲见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后带给内心的那种无以言复的震撼! 他手上那罐美酒轰然坠地c砸成了粉碎;却毫不在意。转过头,用尽了可能是平生最响亮的嗓音喊道: “有c敌c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这殿 老兵这一嗓子喊话传播迅速,很快就有许多兵卒甲士围上了城墙,其中就包括了两位都尉和一名禁军中的实权校尉。可能因为大宴群臣的关系,王培龄在这段日子里加强了离都城的防卫,到处都安插上了他的亲信眼线,因此这名禁军校尉实际上便成为了此刻负责兑门城防的最高长官。 “斥候全都出动了吗?” 校尉眯眼眺望着远方那道仿佛将天地连成一线的滚滚尘烟,语气干涩地发问。 身后两名都尉对望一眼,非但没有丝毫默契会心的眼神交流,并且还是提防敌视的意味居多。其中一名都尉是个五十开外c守了半辈子离都城的老武夫,属于无甚军功,纯粹靠着岁月打磨积累出军中地缘网和人脉圈的地头蛇;另一名都尉才刚刚及冠,本来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就算已是入伍多年,在以个人资历为主c战功为辅的将官考评制度下最多也只能当上个小小伍长,然而这名年轻人却靠着族中长辈在镇北军当上三品将官的关系,居然在月前顺顺利利递补到了这个离都守城都尉的空缺,确实让很多苦等机会的军中老人不服。事实证明,年轻都尉无论在治军还是武力上都属于能力平平,唯独因为从小耳濡目染到了家族长辈间诸多行善逢迎c工于心机的行径而有着极强迎上治下的为官本能,真正是一条从外游弋而来的过江龙。也难怪二人会貌合神离,互看不对路了。 老都尉抢先回答道:“回禀校尉大人,根据上面的指示,今早离都照例散出了五百名斥候,只是尚无接到一名西面返回的斥候回报。” “一个回来的人都没有?”校尉双眼更眯,握紧了拳头重重捶了一下城墙,而他的另一只手中却有些不合时宜地捏着一盏精美非凡的白玉樽,想来此时离宫中宴请百官的饮具也不过如此,酒樽内盛着小半杯液体,正随着校尉身体一起晃动不止。 “有没有通知斥候营再派出人马查看?” “还没有那卑职这就去通报?” 年轻都尉一旁禀告道:“大人,卑职方才已经越权知会了斥候营,让他们将能派出的斥候尽数调向西方打探,相信此刻已经从其他城门口出发了。” “嗯!”校尉没有过多回应,但这个重重地嗯字却让老都尉心中气恼愈烈。 “骑兵部队疾驰时,阵线越是拉长便越会显得甚嚣尘上,于数里外便可给人感觉已近在百丈内的感觉。这支部队人数过万应该是可以肯定了。可他们是什么人呢?不说目前大部队正集结在云州的东夷人并没有马战习惯,可就算让他们突然拥有了数万骑兵,那又是怎样向南突破了镇北军和向晚原的两道防线后逼近离都的呢?这之间肯定声势浩大,不可能不为人知啊。同样的,西域的凉兆乌恒国也同样做不到这点,真是奇怪!” “大人,有没有可能是泰州和卢州的地方叛军越过了樊篱后又迂回到了浔昌城北侧想绕路偷袭离都?”年轻都尉小心发问。 “更不可能,冒着被合围俱歼的风险迂回到我方三军扎成的口袋里?” “会不会就是向晚原上那位骑兵大都督反水了?” 身后一名老兵突然说道。 三人蓦然转头看了眼老兵,随即便出现了三张脸孔面面相觑却又互不言语的尴尬一幕。 老兵的妹夫,也就是那个新兵如坠深渊,差点吓得直接跪地。和自家大哥的这句莫名插话要真让面前这位不知官衔几品的大人物勃然大怒继而降下大罪相比,西面城外那些莫须有的来敌所带来的威胁也实在算不上有多可怖了。 “李大,你昏了头吗?居然敢在校尉大人面前胡言乱语!还不给我滚下去!” 老都尉表面是在痛斥这名叫李大的老兵,心底里则是巴不得能让李大逃过这一劫。毕竟二人一起守了十多年的城墙,穿上甲胄时还有上下级的区别,可脱下甲胄一起喝酒吃肉说荤话逛窑子时可是没大没小惯了,老兄老弟的别提有多热心了。 李大心中正在万分后悔,听到老都尉这声骂后瞬时心中明了,正想顺杆下坡溜得远些。却又被校尉喊住。 “站住。你方才说,这些骑兵可能来自向晚原,有什么根据吗?” 李大突然跪地不起,不敢回答。 “说!” 好在李大是个在军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兵油子,很快便强行令自己恢复了平静,然后心一横,据实禀道: “看这道铁蹄尘烟的规模大致可以判断出敌骑人数至少上万。这么多骑兵不可能避开镇北军,征西军及向晚原的注意而突然靠近我们离都西门,所以自然不可能是外敌入侵;秦州一带的叛军别说不可能有这么多战马,就算是有也不可能长途奔袭到此,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只要离都坚壁清野让叛军短时无法攻下城,那敌人的下场只能是被前来支援的镇北军征西军和向晚原上的军队包了饺子吃掉。” “这就是你认为的这支骑兵部队是来自向晚原的原因?你怎么不说它同样可能是来自征西军或者镇北军呢?” 李大抬起头瞧着校尉,眼神突然变亮了几分。这一刻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敢上营房揭瓦尿炕的老兵油子。 “大人,您忘啦?那征西将军和镇北将军此刻正在离宫内啊!” 离宫大殿内的宴会气氛在吴老祭酒的主持下逐渐热烈,百官纷纷起身向左首的三位大人物敬酒祝词,一个个全都将溜须拍马的本领发挥出来,文人出口成章,此刻说起马屁话也能大致不带重复;反观右首两位将军的那桌前却是门庭冷落,好在二人也不在意。很多时候,武将们的马背伏天下之功犹不及能抵上因文士一句口诛笔伐而得来的降罚之过,所以文武不和,也是古来大多数庙堂上经久不变的旋律。 身着金甲貂领的那位青壮将军终于将目光从龙椅处移回,他举起白玉酒樽示意临桌那位同饮,微笑道: “韩大人,人说你征西将军在沙场马上铁枪不败c女人肚皮上金枪不倒,却唯独饮酒不过三杯倒,因此得了个‘不过三’将军的称号。不知小弟徐奇彬今天有没有这个荣幸能独占韩兄这三分之一杯的交情呢?” 那五十上下一身正气的补服武将一声爽朗大笑,立时吸引了很多大官们的注视,但其毫不在意,将两只大眼眯成了两弯月牙看向徐奇彬,笑道: “徐老弟,你就不要拿老哥哥这件糗事取笑啦。那年与大将军拼酒,说是要一决大离酒圣的归属,结果被大将军暗中掺了迷药,这才有了三杯倒的故事。” 征西将军心向往事,稍作停顿后又道,“大将军对韩雁山恩重如山,宛如亲父,半年前他老人家走得突然,韩雁山当时身在边疆无法见到恩师最后一面,一想到这事心中至今泣涕难安。” 韩雁山重重叹了口气,一盏闷酒下肚。 这对话的二人中,着金甲的青壮将军徐奇彬乃是镇北将军,统领十万镇北边军。徐奇彬年纪虽轻,却有着丰富的统驭将才,智谋超群,素有大离军方智囊的雅号。三个月前,为应对东夷军突然改弦易辙c猛然插向北地进犯而率领镇北军的整条防线主动退出云州北境的决定,就是出自此人的手笔;另一位着补服的壮年将军韩雁山则是同样统率一方边军的镇西将军。万晟十六年,西域凉兆国举全国之力侵犯大离西境,战事开始后的头一周就阵亡了两万多大离将士,其中就包括了原先的镇西将军。凉兆铁骑当时已经跨出了秦州地界,占领了向晚原直逼霸州陇城,向南又直接威胁到了唐州。韩雁山就是在那时临危被受命为镇西将军,当时韩将军领着五万新兵会后了镇西军残部,他一改之前保守被动的防御策略,以破斧成舟之势向凉兆军发动了进攻。两军在向晚原的辽阔草原上展开了相互冲锋,数十万骑兵对冲,卷起其后数载狼烟不散芜西凉。焦灼关头,韩雁山亲自上阵冲杀并带头喊了声‘征西军,死战!’感染了无数大离将士,万人齐呼死战口号,最终战胜了强大的凉兆军,也让凉兆国的国力至今无法恢复如初。二人皆是朝中军方仅次于大将军的存在,在帝国七位上将军中占了两席。而话中提到的那位‘大将军’,则说的是原先王培龄的顶头上司,辅国大将军赵淮安。 然而,韩雁山接下去突然改变了话题,说道:“奇彬,有没有兴趣再来和老哥打个赌?” 徐奇彬不动声色,表示没有拒绝。 韩雁山指了指徐奇彬右手边的空座问道:“猜他今天会不会来。” 镇北将军微微一笑,道,“赌什么?” “听说你又新纳了一房侍妾,白皙水灵,是江南道上姑苏家的女子” 这韩雁山带兵打仗为官都没有任何问题,但唯独有两个缺点一直让辅国大将军赵淮安生前非常不满意,便是嗜赌和好色。赵老将军曾不止一次的痛斥韩雁山轻浮放浪,不如把名字里的雁字改成艳,所以才一直未让其过早担当大任直到凉兆侵略大离那回。 徐奇彬没有生气,微笑答道:“好,但是我要你们征西军设在陇城北的笼姑军寨。我赌他必定会来。” “哈哈哈哈,”韩雁山闻言大笑不止,“一言为定了,我正想赌他来不了!哈哈哈” 军寨是一种地方边军设立的军事据点,平时军民混住,战时则多作为军事补给站和指挥据点。有些发展较好的军寨甚至规模不亚于一个居民村子,而特别大的军寨如笼姑寨这种有固定居民数百户c周边开垦出百亩粮田c发展出集市的大型军寨,其规模已经和一个小型居民镇子不无二致了。韩雁山爱美人不爱江山,其赌徒脾性可见一斑。 终于,百官中有一名武官走向二人桌前见礼,也不是敬酒,而是在二人中间纳头抱拳c拜了个军礼。 “下官浮京道治军王宇,拜见两位上将军。” 徐奇彬赶忙上前单手接住王宇抱拳的双手,将之拖起。 “王治军快快请起,朝堂宴会上不必着礼。” 二人几句寒暄后,徐奇彬又坐回位置。手上多出了一小张便条。小心展开一看,上书三行小字:‘万晟廿十四年十月初八,现任霸州牧c大离骑军都护c上将军董承武亲领八万精骑摆脱了镇北军斥侯监视,一路西去现已不知所踪。同行有骠骑将军一员c中郎将六员,前将军及校尉若干。’ 徐奇彬将纸条揉作一团。面色轻松。 韩雁山压低了声音,好奇道:“可以啊!离宫内都有内应了啊!那纸上写了些什么?” 徐奇彬一笑置之。 “没什么大事。只是告诉了我,我们那个赌局应该是我赢了。” 两位上将军同时朗声大笑,举起手中酒樽愉快碰杯,杯盏内美酒轻曳。 城墙上,那名校尉手上酒樽内的液体也在摇晃。 老兵李大的一番话让他沉默了许久。可正当李大妹夫与老都尉渐渐放下了悬起的心,以为会没事时,校尉突然大吼道: “大胆,竟敢妖言惑众污蔑当朝大臣!来人!给我拿下此人!” 左右各一名甲士按住李大肩膀正想将其五花大绑。 忽有一声长啸禀告,“报~~” 一名斥侯急匆匆奔至众人面前,以匍匐姿狼狈跪倒,喘息疾道, “在城西五里外探得大队骑兵的先头部队,一色褐甲轻骑佩长枪短驽,队首扛旗官手中的军旗上上绣黑底白色的‘董’字。” “什么!真是向晚原上的董家军?!” 一队彪骑如一把尖锐军刀,撕裂开滚滚尘烟,渐渐望清了两里开外的那座雄城模样。 “吁~” 马队中一个身形魁梧,满脸疲容的黑脸大汉喝停了胯下坐骑,眼望着远处的离都城发呆。 正是那位指挥了董家军一路甩脱活捉了众多别军斥侯c两天内星夜兼程了八百多里路的霸州牧董承武。 位于霸c秦二州交界地的向晚原牧场幅员辽阔,牧草肥沃,囤积圈养着大离帝国六成以上的战马,向来是被视为问鼎浮生大陆中原地带的兵家必争之所。大离国末年时尚有镇国及辅国大将军二位,上将军七位,这九人为了这块牧场的管辖权同地方州府争了很多年却始终没有争出个所以然,向晚原牧场也一直由秦州府c霸州府连同临近牧场的镇北军一起联合管辖。直到五年前,军方出身的新任霸州牧董承武新官上任后上疏二十四策,针对地方军政的一些诟病以及对向晚原牧场的管理使用提出了二十四条建议和改进举措,得到了离宫中以右相国包陇兴c钦监司长史察赫和宣威将军王培龄为首的‘鹰派’支持,董承武也如愿获得了整个向晚原牧场。三年前也就是万晟廿一年,董承武递补到上将军衔c领大离骑军总都护一职并被授权在向晚原训练新兵,所以也得来了一个帝国骑兵大都督的绰号。董承武终成就为一个权跨军政两界c权柄滔天的大人物。 大部队仍在前进,不断有骑士快速从这位身为帝国骑军都护的上将军身边擦过;但在他身边也渐渐停下聚拢起了越来越多的亲兵和侍官。 “传我命令,全军按原定目标分散,封堵住离都城八座外城门,不许放任何一个人进出!” 身边立即有两名旗语官出列掉转马身然后站上马鞍,两匹战马纹丝不动,任凭主人站在自己身上不停挥舞起双手中旗帜。 于是原本呈一线前进的马队自觉分成了八股纵队分散奔去。 董承武一手握紧缰绳,一手并起食指与拇指塞入嘴唇。 一道口哨音清脆蜿蜒,渐次传远。 天空中有一只灰白鹰隼发出了一声鸣叫,算是对口哨声作出了回应。鹰隼飞速自东面掠来,在抵近离宫上方时又绕殿盘旋了数圈后才欣然离去。 董承武用力拨转马头,侧头仰天长啸。 “离宫大殿,好久不见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这庙堂天下(上) 离宫丁午门外,有数名斥侯正在与守卫内城宫门的禁军甲士争吵。 “我有重大军情要上报,快让我进去报讯!” “离都城西出现了骑兵部队,再阻扰我报讯要是出了大事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然而,回答他们的却无外乎是一句‘上方有令,今日国宴,除了被邀请到的官员,就是出了天大的事也不准任何外人进宫’。 “瞳武厉将军,真的不放斥侯们进宫禀告吗?好像辛酉c申坤c亥乾c癸子门那边也都有斥侯被堵的消息传来。小的就怕” 丁午门城墙楼上,一名校尉卑躬屈膝,正在小心翼翼地询问自己身旁一位如一根标杆般耸立着的年轻将军。 瞳武厉不是他的姓名。 大离将官军衔斑杂,除了符合兵部正统注册的正次一品大将军和上将军,正二品军衔为都督c都护,车骑c骠骑将军授次二品衔,三品中郎将,四品校尉,五六七则分别为牙门将c前将军c都尉c偏将和俾将。至于到了边军之中再有何种细分或演变,比如曾有山高皇帝远c边塞都尉自封奉天大将军;有原本不入品的百夫长自立山头称王,与贼匪沆瀣一气;有小小伍长不识军衔高低以下欺上,欺负手无兵权的俾将等种种怪事,一言难尽。 但也有另一种名正言顺的将衔赐号方式,那就是直接受到国主赐封。昔年战事不断,攒军功搏得千奇百怪将衔称号的将官也多,但近十多年来天下太平,末代国主这一辈子总共也只赐下过两个将衔称号,一个‘千牛武’赐给了镇南军中一位天生神力c据说比拔河能胜过整整一营将士的牙门将;另一个‘瞳武厉’,就是校尉眼前这位面色白净c清瘦c高挑,尤其是有一副双目炯炯犹如炬火的年轻男子——禁卫军宣威将军仗下的第一爱将c车骑将军华宁宇。 见华将军微眯双眼,面前的校尉心中便忍不住打了个颤栗。他深知面前大人眼神如炬,瞳武厉三字也正是在一次伴随国主南巡途中靠火眼辨出并避免了一场刺杀而得来的赏赐称号。不但如此,同僚中还广为流传着华宁宇为人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又心思难猜,往往一个眼神就能左右了别人的性命,而作为王培龄的左右臂自然又能力过人,无人能动他。 好在瞳武厉将军这次厉目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你说来的人是那位骑兵大都督吗?”华宁宇问道。 “下官惶恐不安,不敢回答。” 华宁宇瞥了校尉一眼,又微笑自语道:“那只绕殿盘旋了四圈的鹰隼应是只上等的五年凤。有此等神禽,难怪你董承武能一路避开如此多的眼线。还特意假装往西然后杀了个回马枪,真是好手段!” 校尉听不太懂这些话,只仍旧揣揣不安,低着头像只鹌鹑般可怜。 “行了我就不为难你了。我走了,你给我继续盯牢御道和丁午门,除了霸州牧一人外谁都不许往里面放行,记住了!” 华宁宇转身离去。校尉如释重负,重重呼出了一口浊气。 “这校尉真是个熊包,有些人你就是将再大的权利交到他手里他都不懂得如何运用;而有些人就犹如天上的鹰隼,” 华宁宇抬头看去,似还想在天上找出先前那只灰白羽翼的五年凤。 “哪怕他羽翼未丰或者受伤未愈,但只要给他一阵风,那他便一定敢c也一定会顺风展翅,借此重新遨游天际。” 下了城楼又上了副官牵来的坐骑后,华宁宇接过缰绳后又对左右副官笑着说了些话,但却无人接话。他这才想起了自己左右身边这些副官的舌头都已让自己令人剪除掉了。只有哑巴才是最好的听众,才能更好的保守秘密,难道不是么? 华宁宇继续微笑道,“董承武这只孤鹰现在也是到了需要好好熬一熬的时候了,让你在草原上野了五年,就忘了自己主人是谁么?还带了这么多骑兵来,给谁立下马威呢这是!” 华宁宇拨转马头。 “走,回离宫看好戏去~驾!” (首先说我想试个方法写几个短章试试。刺天记开篇至今点击率一直不高,其实是很低。我想知道这除了和我写得太烂c铺垫太长有关外,是不是也和我一直写长章节看着累有关,所以我想了好几天(其实是几小时,这一周压根没写)后,决定试试。当然因此下周会争取多更几章。这章的标题和十一c十二章的标题能连成一句话,不是我嘚瑟一句,确实读起得很俊。个人也很欢喜,因此以后还会多取些这类标题。然后就刺天记中之前写就的c被我隐晦埋起的一些故事旁线和寓意自揭一下谜底:宁小川的修为确实只是通灵境,但他身上最大的秘密马上就将揭开,这其实在书介上我已经提到过,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读一下;这书的主线肯定是宁小川的复仇寻妻之路,我的初衷就是想写一个有基督山伯爵背景的哈姆雷特式的复仇故事。然后旁线主要就是围绕着宁小川几个身边人展开,纪秋不多说了,很快就会出场。开章时的那个胖子司徒惠楠是一条线,两三章后会重提。七天魔的七种破规则力量分别是什么,是什么境界这也是一条线,会慢慢点出。最后初段要给刺天记做个总结。刺天记是个东方玄幻故事,故事背景是个被架空的虚拟大陆世界,虽然和我国古代有点像,但终究不是具体中国古时候的某个朝代,初段故事里写庙堂的部分肯定会不少,客观的讲,不能说我总体写的怎样怎样不严谨,但很多方面比如这些官职将衔之类的细节上我确实只是借鉴,没有照搬真实古代这么写,所以向一些可能会被我误导的朋友们打个招呼,别信我,这只是玄幻,不是历史!谢谢。最后最后一句,以后言情描写会慢慢多起来。ps:有兴趣的朋友请加我新浪微博,写小说的初段。等时机成熟了,我的同步更新会率先在微博中先看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这庙堂天下(中) (之前有个错误,老兵李大和校尉都尉们所处的离都西门应该是兑门,不是坎门。) 兑门城楼上。 在一刻钟之内陆续又赶来了数十名增援的甲士和兵卒,城墙上已经挤满了不下三百颗脑袋,只是那位手握白玉酒樽的校尉仍旧一脸忧容。他愁的是因为这之后再也无人增援,更别提能等到一位比自己军衔更高的将军来担下这个重责代替自己指挥城守了。 校尉望着远处那些兵临城下的下马军士。风尘仆仆而来的士卒们并未攻城而是选择在距城门一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清一色密密麻麻的黑褐色甲衣士卒们或忙碌着深挖壕沟c或洗刷喂马c或搭置军帐c或烧火煮饭,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有一丝懈怠疲惫的表情c也看不出任何一丝在攻城大战前应有的紧张情绪。 所以校尉想不通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都说兵贵神速,此刻明明已长途奔袭至城下,天时地利人和均已占优势却偏偏围城而不攻。董大都护,您究竟想做什么呢?” 校尉嘴中喃喃道来,“您让我怎么办好呢?指挥这三百人阻拦您这支数百倍人数于我的骑兵吗?” 年轻都尉脚步匆匆的赶来。 校尉急忙上前相迎,牵住了年轻都尉一只手臂。 “怎样?” 年轻都尉摇了摇头,“其余七座外城门也同我们一样被封住了,巡防司和禁军衙门现在都乱成了一锅粥,哪里都需要人,偏偏衙门里掌权的大人们正在离宫内,下边的主事官又无法越权调动超规制的部队人数” 听着听着校尉的眉头渐渐皱成了一个‘川’字。这可不正是腊月寒冬已无路,出行雪上又加霜嘛,哎,烦呐! “大人,我们反正也不知道董将军此举是何用意,既然董家军也没有攻城打算,那或许是我们误会他了呢,不如我们派人下城去问问可好?” 老都尉小心翼翼地向校尉献上了自己的‘良策’。 先前形势紧急,众人忙于备战又亟缺人手,加上老都尉终于开口替老兵李大求情,于是校尉便乐得展现了一回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气度,言令要李大“戴罪立功”。老都尉经历了这件事后总觉得是欠了校尉大人的人情,因此趁此机会赶紧向校尉进言献策。 然而,这番话在心事重重的校尉大人听来就好比是三岁孩童要与老学究论文章一般幼稚,对这名老油条都尉本来就好感欠佳,现又整出了老兵李大这种幺蛾子事件,我不来找你麻烦你就烧高香吧,居然还有脸在我面前乱出主意? 行啊,既然是你提议的要去董家军营中打探,那我就让和那个叫李大的一起去问问清楚,至于你俩是生是死就个安天命吧! 校尉如是想着,可正当他想对老都尉这么复述之时,又听城墙楼梯口处传来一声报。 “报~”一名装束与城墙楼上的禁军和巡城守军都有些异样的少年兵士突然伴着这报字长嘶奔至众人当中c单膝跪倒,此时那个“报”字方才余音拖完。 “报告大人,我岑州营驻离都营部奉巡城司治军大人命令前来增援兑门防御。我营由前将军卞安领五百步卒已至城楼下。卞将军命小人先来通报诸位大人。” “啊,有军队来增援了,太好了!” “哈哈~老天有眼,离都有救了” 军士们听闻后纷纷欢欣鼓舞道。 这三个多月来大离国到处,地方州军被打散后再由别州聚拢的事例并不少见。至少离都城中就有很多支这类小股部队,既然是从城内营寨中调派过来充当守军,那一般是不会有问题的。 那小兵等众人稍稍安静些后,又递上手中一封被卷起的羊皮纸,“这是巡城司的调令。” 年轻都尉赶忙接过羊皮纸展开看了一眼,立刻又递给了校尉。 “调令没错,请你们卞将军上来吧。”校尉道。 “诺!”小兵转身就待离开。 “等等,”校尉将手中酒樽置于墙头,转身走到那名小兵面前,“你在撒谎。” 小兵神色起恙。 “我不知道岑州军中是不是有一个叫卞安的六品武官,但驻在离都城内的武官中却肯定没有。我只记得有一个叫卞梁安的前将军是在三个月前随同向晚原新军一起来到的中州。” 小兵神色开始慌张。 “你虽然在极力掩饰你霸秦一带的口音,但最后那个诺字,却是只有向晚原新军才会喊出的独特口号!” 小兵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却被早有准备的校尉提前一刀砍倒。 “阻止他们!别让他们接近城门。”老都尉向下疾喊。 兑门城门口,楼墙口,楼梯上喊杀声响成一片。 “来不及了,”校尉颓然收刀,“他们已经上来了。” 又一刻钟后,兑门城门被缓缓打开。 上将军董承武带头领着一百亲卫骑兵进入离都。众骑身后则跟着一驾很不起眼马车,马车上停着一只羽毛灰白相间的鹰隼。 才踏上城墙上,一名甲胄破旧的青年武将便来不及地向着楼梯口激动拜倒,用尽全力喊道, “末将卞梁安恭迎上将军!” 身形魁梧黑壮的董承武弯腰双手将这名小将托起。 笑着说道,“世侄,辛苦你了。” 青年武将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声世侄称呼在他听来可是要远胜过全天下的甜言蜜语,至少说明上将军心里还是有咱的呀,娘的,这几个月在中州和离都城生的这许多闷气终于可以一并吐出了!咱早就说过嘛,要取天下做国主,咱上将军条件哪点不及他王培龄?当初为啥自己不去争还吃力不讨好地反过来借兵给他,好在现在还来的及。等我们向晚原大军开拔进离都城c上将军对外宣称继位国主后,谁如果不服气,咱卞梁安第一个带头替霸州八万儿郎表态,打到你服气为止!到了那时候,咱的官帽应该不只是一个六品前将军了吧。只是 “上将军,大军为何不进城?” “为什么要进城,我又不是来取离都城的。”董承武一边扫视着城楼上战后的狼藉景象,然后一边手指着一些被刀架脖子的和捆绑起的禁军甲士们,示意卞梁安的手下放开他们。 “我只是听说离宫还有闲情大宴群臣,可天下百姓疾苦,我们霸州军的军粮已不够赈灾难民,眼看自己都要不够吃了,所以,这不是来现学那赖汉堵门乞讨了么。” “什c什么” “其实你就是不夺下城门,他们也会让我进来的。是吧,校尉大人?” 青年武将呆若木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这庙堂天下(下) “哼,霸州牧您要是打一开始就只带这百名亲兵进城,而没有身后那数万雄骑跟随的话,胡某人早就大敞兑门,亲自出城夹道迎接您了。” 校尉被松了绑以后仍感觉很不舒服,幽怨地望了董承武一眼,又是没好气地边回答着董承武的问话,边略带夸张地耸动活络着肩膀和手臂。 董承武笑了笑,回道,“让胡校尉受惊了,是董某管教属下失职,还请胡校尉给董某一个面子,这次兑门冲突事件的一切损失由霸州军来承担,所有的伤员由我们负责治疗,至于已经身亡的兄弟,丧葬抚恤费全部按军方最高标准由我来出,董某自会去兵部打点好一切并且负荆请罪。” 卞梁安张大了嘴,他是越听越糊涂,越听心里感觉越冷。他娘的,老子拼死拼活地替给你卖命,你不说一个好字也就罢了,这会居然向对手低声下气的道歉,还有没有骨气了,你还是不是那个让老子崇拜的上将军了? “上将军!您这是在做什么?!”卞梁安看到一名脸上带疤的高大禁军甲士重获自由,眼皮轻轻一跳,指着此人说道,“这个人!我可是亲眼见到这个王八蛋杀了我们至少三名霸州儿郎,还有那个混蛋,对,就是他!属下背上这一刀就是被他砍的,娘的!” 卞梁安骂着骂着又是上前狠狠一脚,将这个刚刚站立起的可怜甲士重新踹倒。 “上将军!我不服啊!” “住口!”董承武咆哮呵斥了一声。 卞梁安将头上的盔帽摘下狠狠砸向地面。同样咆哮道:“当初离宫右相那帮人污蔑您说您想造反,当时霸州军上上下下俱是义愤填膺,很快得出了一个共识,既然离宫想逼反那干脆就反了好了,只要您能做成国主,就算让我在战场上死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不带皱个眉头的。我们三十六名将官一同劝您,结果等来的却是你将我们三十六人连同五万新军一起借给了王培龄守卫中州。可您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逼死国主,坑杀了一千多大臣和宫人,现在眼看着又要篡位了” “我让你闭嘴!” “不,我就要说!这三个月咱在这里时一直在想,您也就是暂时被猪油蒙了心犯了糊涂,迟早等您醒来后一定会回来离都接咱回家的!可惜老子运气不佳,猜对了开局却就是等不到结果啊!” “我不服!他王培龄算什么东西?那点及得上您?您为何就是不肯去争一争这把龙椅呢?!” 这石破天惊地一席话落闭,场上的数百人俱是心头一颤,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校尉一脸精彩的表情,强憋着没有言语。好嘛,这蠢人把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尽了,我看你董承武这下再如何秉公处理。 然而下一刻校尉的表情突然又由晴转阴,因为他看到董承武抽出了佩刀。一边是自己亲信一边是陌路旁人,任谁都想得出他会怎样取舍吧。 “你爹跟随我从军时我还只是个伍长,一晃都二十六年过去了,”董承武握着佩刀向卞梁安走去,“他把你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就跟他拍过胸脯保证一定会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照顾好你很抱歉我要食言了。” 卞梁安突然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缓缓低头向下看去。一把锋利的军刀贯穿了他的心口。或许是这一刀够快的关系,卞梁安没有觉得疼痛,目光顺着刀柄向前移动,他又看到了握刀的那只手和那个人。 “为c为什么?” “这下我欠你们卞家的债可是永远还不清了,但是世侄啊,我真的希望你能明白,于家于国于百姓,在这三者之间我的选择永远是天下百姓。我不可能为了你一人而去灭口杀了这两百多人,我们霸州男儿,更不可能寐着良心做出有损这庙堂天下的事。所以,真的很抱歉!” 董承武决然抽回佩刀,结果了这名年轻前将军的性命。因为这一刀抽地仍旧够快,卞梁安至死前一刻,仍未显出有痛苦的表情。 这一幕令场上数百人无不心头耸动,终是一片寂静。 董承武眼眶微润,闭上了眼。突然大声问道, “军律官何在?” 一名军中文士出列跪倒。 “按大离律法,下级将官如有言语冲突冒犯了上级将官者,应当如何处理?” 军中文士回到:“按大离军律规定,应当杖责十军棍!” “那还等什么?禁军校尉胡奎以下犯上,连同属下百余名禁军甲士阻扰军中长官且有言语冒犯。全当受领杖刑!霸州儿郎们,动手!!” 早就按耐不住的向晚原士兵们红着眼眶,争抢着将距离各自最近的禁军甲士摁死,有军棍便用军棍打,没军棍的就用刀背砸c用枪杆敲,至于最后敲砸了几次,自然是没人会去数的。 在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嚷声中,董承武从亲兵手上接过一根粗黑铁棒,亲自对校尉执行杖刑。 只见他双脚深扎马步,气运丹田,两手蓄力握紧了铁棍。狠狠一棍砸下! 校尉身下的青石板应声开裂。 “这一棍,是替那些被王培龄利用c冤死于中州和离都战事的霸州儿郎们打的!” 第二棍接踵而至。 校尉身下的青石板骤然粉碎。 “这一棍则是替离宫中无辜被坑杀的千余大臣和宫人们打的,我叫你王培龄道貌岸然,忠奸不分!” 九棍打完,校尉的身体已经彻底嵌入了厚厚的青石地板,周遭那一条条恐怖的裂痕沟壑纵横,分明是在述说之前的九棍究竟有着何等可怖的威力。 城墙上所有站立着兵士们全部漠然矗立c不可思议地看着着眼前这一幕。 巨大的撞击力已经让董承武手中的铁棍折断了两次,被迫握住铁棍尾端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于是他抛掉了铁棍c然后顺便卸下了手臂上的护腕,卷起袖管后竟然露出了两条青筋虬筋交错c有平常汉子两倍粗的手臂。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们未来的大楚国国主王培龄,是和我一起在战场上同过生死的患难兄弟,甚至我们俩当年一起喝酒撒尿c掏裤裆比大小的时候,你们这群最擅长欺压百姓的孬种有没有出生都还两说!今天就算不论公义,于私下我都有权利代替王培龄好好管教你们一番!” 董承武似乎早起了杀心,也不去管校尉人死没死,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双眼倏然通红。 “这最后一棍,我以拳头代替铁棍。我且代大离苍生问你一句,王培龄!你弑主篡位c祸害天下百姓,你可知错?!你引狼入室,叫东夷人侵犯大离江山c屠戮我大离子民,你可知罪?!” 一声怒吼过后,董承武十指相扣抱拳,高举过头顶狠狠向下一砸! 校尉的身体应声穿透青石地板,落进了楼下的营房内。 看着地面上凭空被砸出的巨大窟窿,军律官悄悄吞咽了一口口水,咋舌不已。之前看着霸州军将士杖责那百余名禁军时打得风生水起,他知道自己就是去劝也根本劝不住,索性打是打热闹了,好在也没再出人命。但万万没想到轮到貌似最理智的上将军亲自动手时,却会闹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场面,这一通棍棒砸挨下来,谁还能有命?但再想想也就罢了,冲着上将军今日的慷慨言行,自己回头上报时能瞒就瞒,大不了如果被发现后就舍了这身官袍,将来含怡弄孙时好歹也能说一句你爷爷也曾与那个顶天立地男子有过交集呢。 正想着时,突然听到楼下营房内传来了一阵碰倒东西的杂乱声响,一个人影倏然从窟窿里跃了出来。 居然正是方才落下去的禁军校尉胡奎! 胡奎将将站稳,甲胄上沾满了尘灰。在一众人难以置信的注目下推开了两名甲士想要上前搀扶他的双手。 “看走眼了,真没想到胡校尉也是位武道一途的修行者呢。” 董承武放下了先前卷起的袖管,重新佩戴上护腕。此时他的双臂已经恢复了正常大小,双眼也不再通红。 校尉大口喘着粗气,沙哑着道:“董承武!别以为你今天一副声明大义的做作行为就能骗得了所有天下人!你敢说你就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亏心事吗?!” 董承武的心头无缘无故地颤了一下,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突然没来由地打开了他心房中设防最深的箱匣,然后就被翻出了里面尘封最久c最不愿意让自己想起的那段记忆。 已经过去快六年时间了呀,那件发生在东州滨城的通木崖惨案,二十六户家庭,一百零三条人命,还有最后被逼跳海的那对少年男女 董承武心头又是一颤,及时收回了思绪,后背和手心已然湿透。 在校尉的狂笑声中,董承武踱步走近楼梯,他看见了那座象征着庙堂天下至高权利的离宫,眼神重又变亮。 “霸州军儿郎,拔刀!”他突然大吼,继而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兑门上响起了一片整齐的拔刀声响。 “霸州军儿郎,卸盔!” 又是响起一片摘下盔帽的整齐声响。 “让我们向所有因这次大离国祸乱而丧生的大离军民们致敬,一齐大喊出我们的口号。” “喏~!” “喏~!” “喏~!” 校尉再也笑不出声了。 五百多人齐喊喏字的声音渐次传远,然而并未停歇,不多时兑门外传来了更为整齐雄壮的万人齐呼三声‘喏’!然后依次又是乾门c坤们c离门c坎门 随马车一起进入离都的那只灰白双色鹰隼可能是被呼声惊吓到了,重又展翅飞上了昏黄的天空,越飞越高,鹰目之下的所见,便是这庙堂c天下! (突然想到了林青霞版的东方不败,我这节章尾的气势可有沾到林女侠于黑木崖震臂一挥c属下万人齐呼一统江湖的神韵十之有一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十八里御道,谁与同乘谋未然 董承武下了城墙,只留了约五十名亲骑侍卫陪同继续向着离宫方向赶路,余下的霸州儿郎则同巡城守卫们一起打扫着这片狼藉的战场,收敛阵亡军士的遗体。 胡校尉跌坐在城墙一角,神情颓然地看着军士们在眼前忙碌。差遣开两名都尉令他们去忙各自的事后,胡奎费力地伸出手臂,往墙头上不停摸索。 “你在找这个?” 一道温文尔雅c极富磁性的男声在校尉耳中响起。 胡奎有些吃力地抬起头想看清面前来人,然后他张了张嘴,却无力出声。 他从未见过相貌如此令人“惊艳”的男子。 眼前男子一袭绿色长衫,身材修长,肤红雪白,瓜子脸单凤眼,方巾绾青丝。 但是胡校尉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相貌上。 “还,还给我!”努力呼出两口浊气,胡奎终于说出了话。 绿衫男子右手捏着一盏白玉酒樽,缓缓平举及胸。 “承武他修的毕竟只是武道一途的行,对天地灵气的感念不深,所以没看出你只是半步初识而并未真正进入修行领域。” 男子言语微顿,忽而皱眉道,“你快死了!” “你的五脏六腑均已被震碎,即便这样,你仍是不想放弃修行之路么?” “啊!这是什么人?!” “围住他!” 年轻都尉首先发现了异样,迅速领着七c八名兵士围堵住了神秘的绿衫男子。 绿衫男子轻抬左臂c抚掌向苍穹。 突然间,那七c八名兵士手中的兵器自行脱离开兵士们的双手,兀自飘起然后悬浮于半空。 众人目瞪口呆。 “我可以救你性命,但是我需要你告诉我,你是从何处得来这酒樽中的东西的。” 董承武不愿再上马,转而钻进了那辆不起眼的黑旧马车。 “沿白虎大道向东三里,转进西康里,再沿里弄弯行至离宫御道,径直北行。” “城中禁止驰马,马队徐徐前进便好。” 吩咐完两句话后,董承武头靠车壁,闭着眼,陷入了沉思 “哥哥来世在一起” 悬崖边,一个素色衣衫绝美脸庞的花季少女横张着手,缓缓闭目倒下山崖,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划出,轻轻扬起,仿佛将时间都停顿了下来。一身黑衣遮面的董承武急忙探出一手想要抓住她,却捞了个空 这几年董承武一直在极力淡忘这段始自通木崖的回忆,他试过很多方法试图说服自己c那个傍晚,就像当时探出的那只手什么都没有抓住一样,他只是做了场一无所获的空梦而已。然而,当时自己手指尖却又真真实实地触到了那滴温润,女孩的泪水便这样永远打湿了董承武的良心 很快,马车拐进了西康里狭窄的里弄,车轮在颠簸崎岖的小路上和被建筑物遮掩得虚实难分的光影间缓缓前进。被颠醒后的董承武睁开眼望去车窗外,他看见了很多居住在西康里的平凡居民,无论是一些在自家门口摆摊贩卖的小贩,还是身背肩扛着沉重麻袋沉默赶路的挑夫,或是整日游荡街头的混子c装成瞎子的测字先生c顽劣逃学的孩童可不都是些不论时局如何变化却仍在离都底层艰难度日过活的百姓们嘛。望着这些人,董承武打心底里生出了一些敬畏之情。 也许,这才是最真实的天下人间啊。 车厢内的光线再一次被一幢二层平楼上搭出的帆布给遮蔽掉了一会,董承武再复闭上眼。等睁开时,他看到自己对座突然多了一个人 绿衣男子斜靠在与董承武呈对角线的车厢另一角,手里仍旧捏着那只白玉酒樽,只是酒樽内空无一物。 “小武,头一回见你这么忧郁啊,杀了卞梁安,心里很不好受吧。” 董承武五十出头,虽然被身上长年累积的军戎气息给遮掩掉了部分真实年龄,但仍旧是个十足的大叔;而绿衣男子看着却不过及冠,再如何向上猜也没人会说他已过而立的。可就是这么一个花美男居然管一个大叔叫‘小武’,当真叫人看不懂了。 “紫荆,”董承武勉强一笑,“你我相识也有四年了吧?” “嗯,足有四年了,那年我被人击成重伤,昏死在向晚原上,是你救了我。” “然后你就一直留在州牧府,陪在我的身边。你替霸州百姓造福谋划我则负责实施;你伤好后恢复了修行,我也缠着你教我修行” 绿衣青年击掌一笑,“没错没错,我还从未教到过像你这么笨的学生,光是为了帮你打通身上最后的神庭穴和百会穴就耗光了我修行两个月好不容易攒起的灵力。最后你融合灵根那会儿,像别人融合快的只需一个时辰,慢的也就一天半载便能知分晓,结果你倒好,足足融合了一周时间,可把我吓惨了。” “我后来才知道,那七天里你不吃不喝一直陪在我身边,时刻为我保驾护航。如果不是有你,以我的天资是绝对无法撑到开创出识海的那一刻的。这几年为了帮我,确实耽误了你太多的修行时间。” 二人相视一笑,同时不再继续这一话题。 “紫荆,在你眼里,我董承武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用了吧,你我熟归熟,但你也别指望让我说出一堆肉麻话夸你。” “说真的。” “嗯,你是个好官,是个好人,更是老夫最看重的忘年至交。”绿衣青年诚恳地道。 “哈哈,”董承武摇头苦笑,“我最受不了就是你这点了,整天叫我小武小武,自称则是老朽老夫,别以为你修行时间比我长就可以老气横秋地乱了辈分啊。” 绿衣青年一脸委屈,“我真的是个一百多岁的老人了。” 董承武敛起了笑容。 “紫荆,我知道你是个有秘密的人,但我从来不问你的出身,不问你为何会被人追杀到向晚原上。每个人都有秘密,就像我,如果让你知道我曾经也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孽,你还会认为我是个好人吗?” 绿衣青年没有作答,他在等待董承武继续述说。 “你没有好奇过我一个武夫出身的人为何会当上一州州牧这么个文官吗?差不多六年前,我还只是霸州军中的一名不得志的四品校尉。有一天,王培龄突然来找我,跟我说他遇到了一桩天大的机缘,只要他参与一件事情很快就可以官升三品,然后问我有没有兴趣一起。我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没忍住诱惑答应了。” 马车正巧驶出了西康里,转入了那条宽约十丈c铺满了青石板砖的御道。窗外的视线骤然开阔,御道两旁彩旗招展,而原本夹道两侧的禁军甲士却已被悉数撤走。可能是在之前已被调往各个外城门了。 “离宫御道但凡入得仕途之人有谁不想自己个儿能够驾长车踏进这条锦绣大道。但又有谁知道,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寒门出身的我又付出了何等代价?” “原来那件事就是为了抢夺一个女孩而有计划地实施一出屠村绝户计!” 绿衣青年颦眉一皱。 “除了我和王培龄外还有二十一名参与者,大家都浑身黑衣遮面,彼此不知道谁是谁。但我却相信,其中一定还有其他在朝中为官者,并且我很肯定,带队的那人是位修行者。” 绿衣青年上身开始前倾。 “在东州滨城郊外,一个叫通木崖的山腰间有个小村落,里面住着二十六户人家,百十号人。我们接到情报制定行动的那天正好是村中出的第一名士子参加完大离试返家的日子。据说这名姓谢的士子在大离试中还考取了前三甲的成绩。” “这名士子叫谢东来,万晟十八年大离试甲字榜眼,本来也该是未来大离庙堂中的一员;同年被指不知因何事发狂魔化c屠尽了家乡一百零三人,其中就包括了他的亲生父母,然后谢东来失踪,至今仍是大离各处通缉榜单上的常客。原来这件事另有隐情。” 绿衣青年十指交叉相扣撑着下巴,突然插话补充道。 董承武用讶异的目光打量了一眼绿衣青年,心里不禁为对方博闻识记的能力之强而感叹。 “我们二十三人进入了村子,发疯一般地见人就杀,见房就烧。我心里很乱c很恐慌,但却感觉心底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对我下着命令。我不得不跟着遵照着这个声音的指令去做事。最后当我们将那名叫纪秋的女孩逼到悬崖边时,我距离她最近,当她跳崖时我就这么伸出了手。” 车厢内董承武同时伸出了右手。 “我没有抓住她。后来又有一个左脸被烧伤的青年向我们冲过来,也被我们其中一人扔下了山崖。” “我想那个青年应该就是谢东来。” “小武,这件事不能全部怪你,我怀疑那个指挥你行动的声音应该是某个修行者在用某种分神驱魂的手法控制你,你不用太自责。” “这件事情结束后,我出于愧疚和对军人职守的怀疑,转而提出了希望转入文官仕途的要求。没想到调令很快就下来了,首先把我调为了素有武官文治之称的治军一职,官升一品;两月后又升为仅次于州牧一职的霸州太常;又两月后,担任霸州牧多年直勤勤恳恳的黄鹤黄大人突然请辞,于是我便真的在区区四个月内官升三品,当上了霸州牧。” “王培龄也是如此,五个月内连升三品,成了堂堂二品的禁军宣威将军。大离庙堂在考评升迁官员职位时一直有严格的实施标准,照理像我和王培龄这种随随便便连升三级的事情别说不可能发生,就算是国主铁了心要这么做,那也会遭到下面声音的各种质疑和阻拦的。怎会如我俩这般轻松c无人阻拦?” “所以我怀疑,这件事情的幕后指使,应该是远比大离庙堂权力更大的存在。” “道门圣宗!”绿衣青年分开双手,重新捏起了那盏白玉酒樽。斩钉截铁地道出了这四字。 然后他突然决心把某件事情告诉董承武。“小武,胡奎死了。” “哦,看来我下手还是重了。” “不是的,你给他身体造成的伤已经被我稳定住了;害死他的,是这个!” 他举起了酒樽。 “这是?!” “原本在里面的东西,是块灵根,”绿衣青年偏头望向了车窗外被夕阳照红的晚霞,“上次天域乍开又关,却也为天地间带来了不少灵气,虽说如此,能为修行者开创识海的灵根依然很不好找。” “这酒樽中的灵根气味独特,吸引我c让我中断冥想去到了城楼上,但是直到近距离感受它时我才发现,这块灵根居然不是天然形成的。” “不是天然形成的灵根?!”董承武惊讶喊道。 “这是一块人为合成的灵根,我能从中感受到一股邪恶的力量,贪婪c狡诈c嗜血c残忍并且其中还隐隐约约透着一股尸气。” “我救下了胡奎,以此为条件换得了一个信息,离宫中最近突然出现了数百块这种灵根,然后有人把这些灵根全部下发给了有修行资质的军士。以我看来,这种灵根对于想要开创识海的通窍境武者而言,一旦融合便是九死一生的经历,就算侥幸活下成了修行者,也会出大问题。” “会怎么样?”董承武急切问道。 “我怀疑成功融合它的人会遭遇魂灭,变成任由幕后人操控的傀儡。” “胡奎就是因为后来不听你劝,强行融合灵根时魂飞魄散的?” “是的。” 董承武突然嚷道:“不好!王培龄该不会也是被人通过这个法子控制的吧?!” 董承武怒睁双目,握紧拳头大喊道:“我要去救他!” 一把拉开马车门帘,吩咐车夫道:“以最快速度赶路!” 十八里御道上,一驾马车当先疾驰,后面吊着一众骑兵,远远看去,还以为是骑兵们正在追赶这辆马车呢。 笋破村北的茶馆内,黄维民安置如意到床上休息后,径直下到了地下密室。在错综复杂又四通八达的暗道内熟练地穿梭,最后他来到了一间摆着一张书桌张椅子排书架,天花板上又插满了空心竹管的小房间内。 那里是他最隐秘的空间c他一人专享的小密室。 少许整理了一下书桌,黄维民起身查看起了那一根根自上而下垂直伸展离地约六尺的竹管,竹管侧边有一根小绳衔接。一拉小绳,如果空心竹管内有小物件便会顺自下落,每根竹管各自延伸至一方,乃是天枢处密探们向黄维民传递密信的工具。 有几根竹管中落下了纸笺,黄维民阅完一张便小心撕毁一张,直到他看到 黄维民捏着这张纸笺呆呆看了许久,直到他的手有些发抖;放下纸笺,他的神情也变的有些怪异,看不出是兴奋激动还是莫名伤悲。 “谢东来宁小川宁小川谢东来,原来是这样!” (现在我只能保证每周必有更新,但却是不定时更新。最近白天上班非常累,下班后c生活中又有很多事要处理,所以我只有很少时间去写。虽然我很喜欢写作,但在我有一天真正能靠写作赚钱养家之前,我还是得先保住正经工作不丢啊,所以在这里向嫌弃我更新太慢的书友们打个招呼,实在抱歉,目前只能这个速度了。ps:今天是我的好丽友王钰晔同学的生日,正好赶上更新,特此送上我的祝福,一定要永远c永远这样幸福下去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那人 我有两袖生仪象,一念敢叫仙人跪。 我用八卦开乾门,一心只叫天色变。 我从太极跌无极,叩指不为证长生。 我有两刀自东夷,一斩乡愁一斩情。 我用无距登须弥,一人不见遍天涯。 我从光明跌黑暗,青丝只为伊人白。 ——第七天魔黑袍 从顾剑闯胸口拔出刀刃然后甩干滴血,宁小川右手横握武士刀站定,只余一头微白短发还在轻轻随风摆动。显得气定神闲。 小娘扈羞c老道赵正铭c车夫老黄仍处在惊讶惊异外加惊惧之中,见到黑袍青年此时的神情,自然更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但也只有宁小川自己才晓得,自己此刻的状态其实是有多糟糕了。当时顾剑闯挟丠第刀乍出鞘暴起那一斩,也确实展示出了它‘北域第一刀’的风采,丠第藏刀意蓄锋锐极深,拔刀殊为不易,可一旦出鞘后那威力便可说成是惊天地,泣鬼神,不啻凡间走卒所有尤似仙人手笔也毫不为过。挡是断然挡不住的,所以只有比它更快。也幸亏宁小川的东夷太刀和他所练的东夷拔刀术本就是以速度优势见长,再加上宁小川有心蓄气养刀意c闭鞘轻易不出,故而才能在出鞘后只一刀,先断老黄马鞭再刺杀掉实力暴涨的白衣公子。然而这一刀过后,宁小川胸中的那口龙蛇气息也终于彻底耗尽,识海中的那颗金莲已然枯萎,再不能荡出阵阵涟漪c以及随波逐流荡出的灵力了。所以说此刻的宁小川,正在做戏。 闭鞘闭禅闭关,说到底都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就好比泰州佛宗那位修闭口禅足有一甲子的著名老僧,当年与玄指仙陈柏义隔湘江对峙时,乍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喝破湘水潮涨百尺;这才有了后来陈一弹指截江,逆阻湘水断九川的故事。至于闭关,却是再平常不过了,对于很多修行者而言闭关更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这不,处在苍麓山脉群山环绕之中c却比其最高峰还要高上许多的那个地方,此时便有那么一位,正在闭关。 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之巅,有一棵生长在悬崖边缘的粗大古树,虽已入秋,但这棵古树仍旧显得绿意盎然c生机勃勃,其中有一根伸展至崖外的枝丫上吊着一个为两根树藤固定住的秋千。此刻在这秋千上,正坐着一个为素洁白袍裹身的年轻女子。 秋千轻轻荡起,带着这位约莫双十年华的姑娘跃离了地面,她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视线穿过厚厚的云层向下望去,隐约还能看见半空中有六块巨大的浮空陆地,她能望见那里有炊烟袅袅;能听见韾钟齐鸣和少年郎们晚练修行时喊出的划一口号。但她的注意力并未被外界的这些事物干扰,她只是在认真地看着搁在双膝间的一本书,之所以会在秋千上看书,只是因为她已习惯了在屋子里呆久后便去外面透透气的生活,哪怕那间屋子其实大的像座宫殿。 这姑娘很是可怜,因为她脑海里的全部记忆加起来也只有这最近半年发生的事情,也就是修行c练剑c读书c再修行c练剑这半年里她从未离开过自己身处的这块浮空大陆,师父说过,她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闭关,在练成十五剑前不许下山。对了,这九块浮空大陆其实就是九座仙山,这也是师父说的。她很尊敬自己的师父,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师父也一定是这世上对自己最好的人;她也不是没好奇过自己的身世c也想象过自己父母的长相以及自己童年时的生活该是怎样的。但师父已经说过了自己是天命之女c开启天域之匙,天上的人啊也许就该是没有父母c没有童年的存在吧!所以她这半年里一直在努力的修行,三天通窍五天初识又七天通灵,她只用了十五天时间就做到了很多旁人一辈子都实现不了的心愿;所以她这半年里一直在努力的练剑,日复一日的练剑,就连师父都惊讶于她练剑的进度,上回当她头一次展示驭剑十三柄的时候,他老人家可是张大着嘴看完的全程呢。 唯有如此专心致志,她才能真正地做到心无旁骛。她是天人,她需要练就驭剑十五柄,而她的名字就叫做姬十五。 但是,不停地修行和练剑,这便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么? 十五姑娘在看书的过程里,除了偶尔会挑起她那两道如画的细眉,大多数时间都很平静,映着熹微霞光的眼眸明亮的就像一潭湖水,她的眉眼生得真是极美,或有青涩稚意,却没有矫揉造作。 晚霞愈加的红了,连落日的余晖都渐渐开始被云层中的湿气驱散,等落到她脸上时就变得更加柔和了些,于是她的容颜虽未变得清晰,却已被映得足够美丽。这种美丽,甚至隐隐透出了一些神圣的意味。 她正在看的这本书书名叫做春绿亭修乙录,这是本由某位散修以第一人称撰写的讲述修行轶事的书。她很喜欢这本书,不是因为内里讲述的大道规则和修行术法有多么玄奥,事实上在她身后的那座宫殿里可是有着道藏三千卷,如果是为了修行而读书,她大可以挑选一本别的书;之所以喜欢,只是因为这本书的前半部有大篇幅地讲述浮生大陆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及作者亲身经历的往事,特别是作者经常在书中写到怀念故去妻子的文字更是会触动到她的心弦。这才是她内心真正的独白,她真正想要的并不是要修行练剑做天人,她只是向往着过正常人的生活,然后寻觅到一个他,最后经历红妆c喜帕c白首c共婵娟 一阵花香味飘近,在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四c五只蝴蝶。姑娘停止了摆荡秋千,合上了书本。就这么一直看着这几只小蝴蝶。她突然笑了。一阵微风吹来,打散了她额间的流海,不似秋风,却如春风般温暖;被她这样一笑,仿佛满山野的花儿都快要开了,于是越来越多的蝴蝶飞近她的身边,最终将她身上的素洁白袍也装点的五彩斑斓起来。 “十五姐姐十五姐姐” (照惯例和书友们随便唠几句,首先说,这一章就是写女主的。在我写前一本远岸的时候因为故事编撰不够逻辑c写坏了,所以我不得不改成完结状态弃更了,其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写到古代的女主出场。现在连载的刺天记可以说是重写后的远岸,所以当今天写完了这章后,我其实是有些感动的纪秋的美,是结合了我脑海中所能想象到的所有女性美的集中体现,在我原本想来,她应该是完美的。结果到写的时候,我就写不出字了,抓耳挠腮地难受。后来我想通了,一个活灵活现的人物她就不应该是完美的,她总该有所缺点,这才是真实的人物。我故事中的男主是性格偏执c有些阴暗,被复仇冲昏了头脑;那么女主我就准备赋予她具备一些与年龄不符的懵懂,然后随着故事的发展慢慢取得进步,就是这样。本周还有一个长章,明日开始写,我希望到时候新章的内容能够让你们大吃一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那剑 “十五姐姐,十五姐姐” 几只‘蝴蝶’开始绕着姬十五的面颊两侧盘旋,在她的耳畔亲昵地呼唤起她的名字。 原来这些看似是蝴蝶的生物竟然全部是些开了灵智的花妖! 昔年在圣宗的带领下,人类已将绝大多数妖兽赶到了长城以南,只有极少数漏网之鱼没有被发现。然而最讽刺的便是,作为人类修行圣地的圣宗门内,居然会生活着这样一群数量不在少数的小花妖,实在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 “我知道你们不会害人,但别人可能不这样想。所以你们也一定要藏好别叫人发现啊。” 十五和小花妖们开心地聊了起来,继而又拿出了一块早先准备好的糕点捧在手心里给它们食用。不一会,感觉手心被咯吱地好痒,于是她便忍不住哄笑起来,笑的好甜。 十五姑娘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花妖们一哄而散。 “小姐!你怎么又一个人跑来这里啦,”一道焦急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你知道我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 一个身材微胖矮小,才十三c四岁模样的小女孩正双手叉着腰,满脸通红,一幅气呼呼的表情,再配上她头顶那两个朝天羊角辫,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小小管家婆。 吭哧一声,十五姑娘霎时被她逗乐,连忙道,“好了,好了,我的小管家,我们这就回宫吧。” 小女孩连忙上前扶住姬十五的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待她安全踏回到地面后,又道:“小姐,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荡这个秋千了呀,我每次看着它就会觉得心慌。” 姬十五又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小姐你想过吗?如果你外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宗主不会饶过我,就是我自己心里也肯定不会安生,岂不是让我活着却要比死都难受?” 见小女孩委屈的快要哭了,十五赶紧拉过她的手安慰起她。 “好了,北儿,我答应你以后我再也不会在不通知你的情况下出门散心,而且我以后尽量不再去荡那个危险的秋千,这样行了吧?” 这个被十五唤作北儿的小女孩本是圣宗门内的一名普通弟子。圣宗九座仙山各建有一座宫殿,其中下层六殿都是普通弟子修行生活的区域,只有住在上三层仙山宫中的人才是真正为圣宗重视的人物。而北儿她正是被姬无涯安排在十五身边的贴身丫鬟。 小女孩立即破涕为笑,以威胁手段达到目的后便复露出了孩子本性,从牵手变为了双手挽住了十五的一只胳膊。 “小姐,今天外面的火烧云好壮观呀,我们一起坐到那边看会风景吧。” 姬十五只有哭笑不得地被小女孩架到了崖畔边的一张长椅前坐下。 哎~谁叫北儿在这半年里一直负责照顾着自己的生活c让自己能够毫无负担的修行练剑呢,或许这这叫缘分吧。这小女孩虽然有时脾气是急了点,又有点小大人的做派,喜欢反过来对自己发号施令,但看在她平日里总在为自己操劳忙碌又耽误了很多自己修行时间的份上,十五可从来没将她这些小孩脾气放过心上,反则是已经将她视为了亲妹妹一般看待。 过了一会,北儿又将头斜靠在了十五的肩膀上小声咕哝道:“这晚云看久了也就没意思了,原来这世上最好看的,还是小姐你呀。” 说完话她又举起一手,轻轻触摸起了姬十五后脑的秀发。 姬十五平日里习惯将一头长发绾成一个发包c盘在后脑然后用六根剑状的发簪固定住。感觉到北儿的手正在轻触这六根发簪后,她便索性大大方方地摘下其中两根发簪交到了北儿的手心。 小姑娘立刻欢欣鼓舞地作势举起发簪在空中不停来回比划,一脸陶醉。 “喜欢吗?” “嗯。” “那我去求师父也给你打造一柄吧。” 小女孩如梦初醒,连忙将这两根发簪仔细插回了姬十五的发包中。 “不可以,小姐你可千万别去说!你都不知道这六柄袖珍剑究竟有多珍贵,它们可是宗主用从天域中拼死带出的一块天外寒铁打造成的。当时可有二十多位墨家大师倾力铸剑三十三天,据说最后凝剑成型时才发现差了几纹火候,于是便先后有六位铸剑师舍身殉了这鼎炉火,最后才有了这六” 北儿倏然住嘴,眼看着姬十五皱起了眉头,她心中不禁有些不安。 “小姐,是北儿多嘴了,我这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或许不是真的” 姬十五没有在意,只是喃喃着反复地道:“为什么一定要死人?为什么一定要死人?” 然后她花了三息时间,才终于恢复了平静。 北儿见她不再皱眉,于是岔开话题道:“小姐,听说宗主已经与其他八位山主约定好了,下月将一同对你进行一次考校,只要你通过了测试,就能成为我们这座龙雀山的山主了。” “哦,可是我们龙雀山不是向来不设山主,而是一直由历代宗主直接管理的么?” 姬十五果然是有些意外了。 “是啊,因此我想我们宗主之所以要这样做,不正是为了彰显出您未来圣宗继承人的身份嘛。” “圣宗继承人?我么?”姬十五有些茫然的转头看向女孩,问道:“为什么是我?” “小姐,您可是天命之女c是道门不世出的天才呀!这一点在宗门上下可是得到所有人认可的,虽然其他八座山上多少还是有些人不喜欢您,不愿承认您宗主继承人的身份,但只要有宗主坚持,最终一定还是无人能动摇这一事实的!” 北儿的这段话说得颇为慷慨激昂,并且在其中很自然地将对姬十五的称呼从‘你’改为了‘您’,这也客观说明了在尊卑有别的宗门内,实力决定地位的说法是永远不变的。哪怕关系再亲密的二人,在正经场合下还是得保持住该有的距离才是。 姬十五却只感觉有些伤悲,因为‘不世出的天才’这几字关系,使她想起了另一个人,并且她很清楚地记得这几个字以前一直是被形容在那人身上的。 “也不知道司徒惠楠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那个死胖子呢。” 北儿嘟起了嘴,有些懊恼地攥紧了衣角,同时双脚脚尖开始抵近接触直至交叠着用左脚踩住了右脚背。姬十五知道,这是她很厌恶某个人或对某件事时非常讨厌时的自然反应。 “你为什么会这么讨厌司徒?”姬十五疑惑问道。 “还不是因为他他喜欢小姐你嘛!” 姬十五愣住了,然后慢慢地,她的脸色开始慢慢转为了绯红。 “这事已经被很多师兄弟们知道了,我都不止一次的听山门里有人在拿这事打趣,也只有小姐你还被蒙在了鼓里,那个胖子真是太可恶了!” 但是姬十五对她的话已经充耳不闻了,因为她的脑海里正在慢慢浮现一些出关于司徒惠楠的记忆片段, ‘十五姑娘,我又来找你借书啦’ ‘十五姑娘,我有些关于剑道上的问题想请教你’ ‘十五,没想到这么快到饭点了,能否让我在你们瑶华宫蹭顿饭么’ 二人最后一次见面大约是在两周前。 ‘十五,我马上就要走了,可能我们这辈子会再也见不着面了。有些话搁在心里真的已经很久了,我真的很想算了,如果我还能够回来,我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听我把话说完’ ‘对了,我刚才在剑冢里随便拔了把剑,就算是我向你借的吧,等我回来再亲手归还你;如果我回不来的话,呵呵,那我就把它当成是你送我的临别礼物吧’ 姬十五一直没有深想过司徒惠楠所说的这段吞吞吐吐的话中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意;她也从没有怀疑过他之前经常借故来见自己的动机是什么。事实证明了她仍是完全不懂男女之间的情事。在这方面,她甚至单纯懵懂的不如一个孩子。 司徒惠楠,其实还是个挺不错的男孩子,我好像也并不讨厌他。只是,不讨厌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有些喜欢呢?如果当初他对我说出了那些话,我又该如何回答他呢?姬十五莫名一阵心乱。 “小姐,小姐” 在北儿的声声呼唤下,姬十五幽幽醒转过来。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我刚才都唤了你好半天了。” “啊!没事,刚才突然心中有感,似乎对第十四剑有所顿悟。我正在想是不是该去练剑呢。” 崖畔附近一处山石的拐角突然传出一阵咳嗽声响。 二女忙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缺少右臂的邋遢男子正巧行出拐角c正款款走来。 二人连忙起身。姬十五在前c北儿距其身后半步位置,一齐向来人施了个万福。 “见过师父\见过宗主。” 姬无涯满脸堆笑地看着眼前这位多日不见的女徒,然后再是举起酒葫芦仰脖灌了两口,这一高兴便硬生生地将刚才在来路上接的一葫芦山泉水饮出了酒味道。 “起身吧,无需多礼。”姬无涯将葫芦别回了腰间后继续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十五啊,师父此来也正是为了想看看你演剑一回,不知你近况如何呀?” 姬十五回道:“徒儿自从上次驭剑十三柄之后,一直牢记着师父的教导c不忘在心中温养剑心c巩固剑意,故而这三周来除了徒儿身上作发簪用的袖剑外,十五再未去碰过其余几剑。” “好!好一句习剑不忘养意。徒儿啊,此刻此地明明云卷风轻却又空旷萧索c向晚悒郁难舒,正适合舞剑一场震我心神!就让为师好好看看你今日能否冲破第十四剑的桎梏吧。” 说完话后姬无涯席地而坐,背靠着山石,老神在在。 姬十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c双手手心下压,静心凝神的同时却又时刻准备好了神游万里。 再睁眼时,心剑已成;缓抬双手,左右分张。动作舒展优雅,仿佛两手之间有系念,一系为天域念为人间。 她同时摘下了发包上的六枝发簪,左右各三,同时也带落下一头如瀑长发,如梦如幻。 六枝发簪c也是六柄袖珍的小剑就这样静静躺在了姬十五的左手中。从左至右整齐排列着,无一柄宽过一节指,无一柄长过一手掌。 姬十五右手并起中食二指,轻轻划过左首一柄透明色小剑的剑身。 轻声唤过二字:“东风。” 小剑应声跳入空中,略微凝滞过后便突然加速c朝着天穹激射而去。 姬十五二指又划过左二一柄红如晚霞的小剑剑身。 “江媚。” 红色小剑也如东风一样调皮地跳入空中,再度飞去。 然后再是左三绿剑c左四黄剑c左五青剑c最后则是有着赤白青绿蓝五色同时也是六剑中最长的一柄小剑。 划剑的同时依次喊出了四剑名称:“长薄”c“崇兰”c“青鵁”c“缨络。” 北儿定定地望着这一幕,虽不是头一回见到这场景,却依然被震惊地大张着嘴,心情激荡地无以言复。姬无涯酒瘾又犯,观如此壮阔的‘美景’当前岂能无酒作伴?正招耳挠腮地难受时,回头见到她这幅表情又不禁好笑。摘下酒葫芦直接扔到了她脚边。 “小北,去打点酒来。” 差走了一脸不甘心的小女孩后,姬无涯闭上了眼,但同时他却‘看’到了来自千里之外的四幅惊人景象。 辽阔的向晚原牧场上,牧马成群,一个少年牧手正费劲地赶着一大群马想要回栏休息。然而这少年在试了几次后却始终无法将套绳套中马群中马王的脖颈,这也就意味着他将无法顺利牵引马群回栏。不但如此,笨拙的少年终于还是惹怒了马王,马王开始向东朝着离少年家相反的方向奔驰。数十匹骏马也跟着它开始狂奔。少年满头大汗,急的六神无主。 突然一阵猛烈的东风刮来,瞬间使得所有的人和马都无法睁眼。奇怪的是,草原上向来多刮西北风,特别是在东有苍麓山脉阻挡的情况下,向晚原更加不会在秋季无缘无故地刮起一阵如此猛烈的东风。这阵风不似海风,少年莫名感觉到风中竟有一股温暖的春意。悄悄睁开一些眼皮,从挡在眼前的指缝间向上看去。 一柄无比巨大又有些透明的古朴巨剑从天上自东向西飞速划过! 随即这阵东风便消失无踪。马群瞬时安静下来,少年也顺利套住了马王。心中激动万分。 “感谢上天垂怜。” 岑州昌南以西的湘江流域,这时却云淡风轻,天色仍亮。一群负笈游学的士子正在泛江游船。 这群士子个个兴高采烈,或谈笑或对弈c或饮酒作赋外加赞叹,唯独对眼前扑朔迷离的大离国局势只字不谈,因为他们只想乘着战火硝烟暂时还未波及南方时能逍遥一天是一天。 “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独自伫立在昌南江头,眺望着湘江碧水缓缓北流。看万座山全都变成了如枫叶般的嫣红,一层层树林好像染过颜色一般;满江秋水清澈澄碧,一艘艘大船乘风破浪,争先恐后”一位后颈插纸扇的士子出口成文,即兴朗诵起了文章。 “看万山遍红,仿若层林尽染;瞧漫江碧透,有如百舸争流。望鹰击苍穹,好像长空破浪竞自由”又一位年轻学子现场赋诗,意兴浓浓。 “哎,这有什么,你们这些只会念些文章作作诗词的雕虫小技,哪比得上我?!看好咯~当初有玄指仙陈仙人在此一弹指截江,今天我要一伸指便叫这天色马上变红!” 一个显然是喝高了的肥胖士子从船舱里蹒跚走上船头,在众人的小心搀扶下依旧手指苍天大言不惭,丝毫不顾及周围士子们向他投去的或明或暗的贻笑和耻笑。 就在他第二次手指苍天说要叫它变成红色时,众人突然全部停止了笑声说声读诗声。因为他们全都看到了头顶的天空突然由北向南层层变红,犹如降下了一幅由晚霞写就的泼墨大山水,一柄红色小剑继续南行 悠远而又绵长的苍麓山脉,曲折蜿蜒达数千里。初秋时分,山脉间的绿意虽然依旧盎然,可相比起盛夏季节时仍不免显得有些萧索阑珊c失了精气神的感觉。 这时在苍麓山中州段的上空却突然出现了两柄一绿一浅黄的小巧飞剑,两剑盘旋飞舞c互相竞逐,似在游戏,似在奔走。凡是这两柄飞剑所过之处,无论是绵延的树丛还是最常见的丛生兰草堆,全都倏然变绿了几分,仿佛它们瞬间便回到了春天 遥远的东海海面上,一柄青色小剑正静静地悬停在海面上空。 青色小剑毫不畏惧,因为它正在静静地观察几只和自己相同颜色的青蓝小鸟,只见小鸟们全都忙碌地衔着草石来回在陆地和海面间往返,抵近海面时它们便会松口将草和石头投入大海,如此往复,契而不舍。 它明白这种小鸟名叫精卫,它们的使命便是填海! 突然,海水汹涌翻滚,一条巨大的蛟龙缓缓钻出了水面,狰狞着c咆哮着朝着空中嘶吼。许是因为精卫鸟们的行动终于触怒到了东海中的神灵。 精卫鸟们毫不畏惧,继续一丝不苟地重复着自己的使命! 青色小剑似乎明了了些什么,仿佛自己的剑灵也已经融成了小鸟中的一员。和精卫填海的精神相比,你这条水沟中的小小鱼虫又有什么可横的?剑身瞬间青光缭绕c暴涨数百尺,一气斩蛟龙! 姬十五双手开始结印,道家法印九式,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一气呵成连绵不绝。张嘴低喝出二字,“剑来!” 姬无涯蓦然睁眼,但见方才自己神游身外时所见到的五剑均已飞回龙雀山上空,盘旋成了一个圆。与此同时,第六柄五彩袖剑也正冉冉升起,直入剑圆中央。就如同一根正欲串绕起珠玉结作颈饰的针线般,东风江湄长薄崇兰青鵁缨络,一剑作针c五剑作珠c六剑起舞翩飞不止,却始终首尾相衔,井然有序。 姬无涯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想当初自己修剑时领悟出的剑道尚不及自己女徒此刻展现出这恢弘手段的十之二三,何况这还是在女徒有后续九剑后手未出的前提下。现在想来自己这一臂断的,还真是值了! 因为兴致使然,于是他便索性席地坐直c单掌击胯伴奏高歌! “昨夜小楼又东风~ 萧天色映秋江媚, 路贯苍麓见长薄~ 幽幽有崇兰。 长生锁上锁青鵁~ 垂珠串缨络。 盖及女子红妆~ 八抬轿c蒙喜帕, 携子手c与白首, 夫唱千里共婵娟” 一曲未完却突然戛然而止。 十五姑娘双手左高右低,两指兰花僵硬,眼神呆滞。 二人不禁面面相觑。 “师父剑冢内c龙雀山上到处都感应不到第七剑的踪迹。” “红妆剑,不见了” (不得不说,这一章确实是我写文以来个人最满意的章节。女主纪秋袖剑有六,东风江湄长薄崇兰青鵁缨络的名字其实在我写上一本远岸时就已想好,所以此时写来确实感触良多,配上的唱词有些牵强,但已没有再修改的心意了。第七剑红妆c八剑喜帕c九剑白首c十剑共婵娟的名字在上一章已有铺垫,但十一c十二c十三c十四四剑尚未起名,希望有心的书友能为我出谋划策起下名字,如果你愿意帮忙,请在后边点评中直接回复,先谢过了。这个长章是补上周答应下却未及时更出的章节)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那红妆与谁(一) 万晟九年,立春。 对于大离建州的寿安百姓而言,但凡关于刚过去那个冬天的记忆,大抵便只有一个冷字,且是那种冷到骨髓深处的湿冷。大离国越贴近东海沿岸的地区空气湿度越大,受海上寒潮影响又得饱受整季寒风摧残,等好不容易快熬过这苦寒的三个月了,眼看着禄鬊江水面的浮冰都已开始慢慢解冻。往年这时候通常习惯边双手插袖c边抖擞跳着脚与家人邻里互道声新年好的那一张张却因为某件事而紧绷了这整个冬季的脸上,今早居然出奇一致地全都绽出了满脸笑容。不为别的,只因为从昨夜开始,寿安县的上空居然降下了一场多年未遇的鹅毛大雪,且连绵下了一整夜,以至于人们推开窗门望见一片白色时几乎都会生出已身在云州北地的错觉,继而会心一笑,由衷地赞叹一声,真是瑞雪兆丰年呐! 寿安县虽说只是个小县城,全县人口相加都不足五千,却也先后已为大离国输出过近千名在政商军学等诸多领域均可称为鸿才的人物,其中仅仅编入县志记录的为官者便有三品及以上将官六人,四品将官五十二人,而六品及以上的更是多达一百四十六人。因此,无论是从人口比例上讲还是从与大离国任何一个郡县对比而言,都能让人不得不翘起拇指说上句,寿安还真是一块人杰地灵的福地啊! 当年姬禹大圣曾如此描绘过家国天下及世间福地的关系,他说道,家有家貌,国有国纲,说到底这天下便是一座由仕林和民间共筑而成的大山。大山内多有巍巍巨石表里同坚,山石经年累积形同民间民心所聚,亦可当作这国之大山的载体;而大山表体则多有苍松树林挺拔茂盛,喻成仕林,亦可作为大山遮风避雨锁堵泥石之用。家国家国,有家才有国,要想维稳这座国之大山,既要时刻留意山石是否磊稳不得让民心松散,也要在保证山林枝叶繁茂的同时又不能让其根须过分生长,凿松了石基,如此天下苍生才能安康。再说就如同太平日子里谁家会没有几件还算过得去眼的稀罕物一样,同理,这座国之大山中自然也少不了有几处矿藏穴地,或藏有黄白金属,或偶有几块吸纳天地灵气后的灵晶石存在,这都是需要人去保护的。山中尚有山魈魑魅要小心提防,若大个天下,除了人类和各种动物,还有妖兽横行以及精怪出没,其实最可怕的还是人心叵测,如果天下间果真有那许多福地又各个都得提防守护的话,需要多少人手才够? 有一个说法叫做世间的福地多是被天地灵气给熏陶出来的,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昔年评出的十三处洞天福地中,除了中州离都城c陀州普陀城c燕北通天塔c绛云观和泰州佛地的莲峰山c瞻生台共六处容许百姓驻留外;西域乌恒国的冈狄斯神山c凉兆国的白驼谷和东夷国春神小筑太远又去不了;剩下的十八岭岷山c幽云溪谷c妃子坟和瑯琊洞天等四处福地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踪,普通百姓根本无从得知其具体位置。从某种意义上讲,不可知之地确实有统治阶层借故蛊惑人心,继而从侧面加强其统治力的味道。但保持神秘性是一方面,真要较真,冠甲天下的离都城总算是块福地了吧,人口逾百万又是大离国都,可按人口比例计算,离都城出产的人物何尝及得上一个小小的寿安县?莫非当年为大离勘探龙脉的先贤看走了眼,其实寿安县才是块真正的洞天福地?不提这些莫须有的说辞,要知道道佛两家中那些个能够观星勘气的修行前辈们,没个过硬的手腕儿,还真揽不下这瓷器活儿。 被寿安百姓更习惯称为母亲河的禄鬊江全长逾千里,源头一端始于苍麓山脉中州段最横纵交错区域的巨大地下暗河,然后一路东流至东州,再折南至建州后岔分为三支支流,分别经宝瓶c抚舜c寿安三地最后汇入东海。贯穿寿安县的禄鬊江支流全长不足二十五里,宽处约有五c六丈。最窄处则只有三丈。而这三丈宽的水面正好左右隔开了县城老街上的繁华地段,一座历史悠久的石拱桥架设其间。 清晨时分飘雪渐小,老街桥头东侧的麻婆豆腐店照常开始了营业。一个头发松散衣着随意的老妪正吃力地搬下沉重的木栅窗,又将早先已经制好的新鲜豆腐搬上了临窗的桌上,然后她揉了一下老腰,定定地朝着窗外望去。 作为保持有老街店家中每日最早营业传统的店主,李麻婆年轻时也曾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胚子,每天上门提亲的媒人络绎不绝,但她那一门心思想要钓只金龟婿的父母只当自个儿家的可是奇货可居不着急出手,却不知小家碧玉的女儿早已芳心暗许c偷偷和一名寒门学子好上了,等他们察觉到苗头想棒打鸳鸯时,二人已经暗结珠胎将生米都煮成了熟饭。她父母倒也硬气,仍是坚持着让穷书生无论如何都拿不出的聘礼要求。穷书生苦苦跪求了一日一夜,说是让二老等他三个月,待他这回州试入榜好歹混出个功名后再行商榷婚事。她父母沉着脸,总算没有拒绝。姑娘偷了些家里的首饰送给情郎作盘缠,二人含泪告别后便开始了漫长痛苦的等待。三月又三月,姑娘的肚子已经再也遮掩不住了,她却始终等不到书生归来,亲戚邻里的指指点点加上自身终日以泪洗面,悲愤难当的姑娘终于大病了一场。也亏得她那前不久还视之为仇敌的父母求爷爷告奶奶般地请来了一拨又一拨大夫,又是下猛药,又是各类补品续命,等终于救回了大人性命,孩子却没了。两年过后,终知可怜天下父母心的李姑娘身心基本痊愈,也不敢再对穷书生有任何幻想。她父母自然也不再奢求什么金龟婿了,哪天不曾被乡邻的闲话从背后戳成缩头乌龟都要烧高香了,等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本分又健壮的外乡青年托媒上门,表示不在意过去且愿意入赘姑娘家时,二老可是激动的只差当场拥吻媒婆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李姑娘熬成了李麻婆,她和她那个憨厚肯干c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的男人都已变老。夫妇二人没有孩子,自打继承了家里的豆腐店生意后,每日里男人负责采办洗磨蒸制,李麻婆则负责看店。但平淡安稳的生活并未增进多少对他的感情,仿佛这三十六年时间自己只是找了个家人结伴过日子而已。过完年后,李麻婆心中的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所以她最近也总习惯望着窗外发呆,或许,打心底深处她还是希冀着能再看上一眼那个毁掉自己一生幸福的男子身影吧。 三十八年前你走的那天,天好像也在下雪 不远处的拱桥另一头尚未见人,却率先传来了一个男子厚实沉稳的喊声。 “夜香,收夜香咯~” 然后才见一个粗布麻衣的中年矮壮汉子肩挑着两只巨大木桶慢慢在桥上显现的身影。 老妪回过神,自然闻到了那股‘妙不可言’的浓重刺鼻气味,她连忙一手捏紧鼻尖,一手作扇于面前不停摇晃。随后皱紧了眉头恼道, “天杀的老谢头!每天都是老娘才开店门就会遇着你挑着两桶屎尿经过。还夜香夜香呢,喊得真像回事儿一样!老话说得真不错,你就是屎壳郎跌进粥锅,还把自个儿当颗枣了!” 矮壮男子憨厚一笑,并未对老妪的恶毒话语上心,只是在与李麻婆窗口擦肩而过时将扁担换到了另一个肩膀上,然后笑着回了一句, “臭才好咧,你家的豆腐合上夜香味儿准能直接当臭豆腐卖咯~” 李麻婆刚想接话破口大骂,敢巧自家男人捧着一盘新鲜黄豆走近桌子,听到吵闹于是也跟着探头向外望了望,然后对矮壮汉子喊道, “老谢,回来时别忘记捎上两块豆腐啊~” 依稀只听得从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那头传回了两字,好咧~ 回过头后轻声对家子婆说道:“你也不要老是怼人家,老谢一家才来咱寿安一年多,为了家人生活挣这二两晶票一月没人愿意干的脏活也怪不容易的” 见老婆没搭理,于是视线悄悄抬起一瞥,却正好对上了她两只凶狠瞪向自己的铜铃大眼,得咧,还是马上缩紧脖子退回里屋去吧。 瞪走了自家男人后,李麻婆定了定神,有些疲倦地坐回座椅上,轻声叹了口气。其实她倒不是有意要数落老谢,更不是有意一直难为自己男人,毕竟同是天涯沦落人,那一声叹气,许只是为了伤感那个因沾染了太多市井气而不知不觉变势力的自己罢了。曾经那个婉约贤淑的小家碧玉呦,你去哪儿了? 李麻婆忽然再次回过神,被一道轻轻叩至桌面的敲击声惊醒。 不知何时起,迎面窗外竟然一溜站满了一排人。其中左右两翼各站着两名锦服大汉,四人身型魁梧,皆是一幅冷漠表情。中间则是两名老者,一人中等瘦消身材,穿了一件蓝色高立领c式样迥异于寻常所见长袍的矍铄老人,他的袍内腰间有类似刀剑之类的长物突出,左脸颊上有道明显刀疤,下颌留一簇山羊胡,脸相凶恶;另一位老者就要瞧着面善许多,一身富家翁着装的老人身材富态,拄了根精致的龙头拐杖,相较身旁老者要矮上一头不止,老人一头银发整齐束髻,但手上和脸上的肌肤却依旧显得红润有光泽。最后还有一人,则是名被这六人簇拥在最中央的花季少女。 李麻婆一阵恍惚,似乎从面前少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身影。这纤细身段,这柳眉杏眼,这樱桃小嘴除了少女身上这套稍嫌喜庆过头的大红衣衫,还真是和自己当年有几分神似呢。 “这是哪家的姑娘呦,啧,啧,长得真是俊~” 矮个老人再次用手指轻叩桌子,笑脸盈盈地出声问道,“这位姨娘,老夫同家中的这几个家眷今日初登贵宝地,对寿安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因此想向您叨唠询问一二,不知会否打扰?” 一听对方不是来买豆腐的,李麻婆脸上才展现出的热情顿时减半,只是碍于老人一脸真诚笑容和女孩那惊为天人的倾城姿色而没好意思拒绝,于是她便东拉西扯地向对方说了些诸如当地有哪些历史自然景点呀c县衙内篆刻有多少块名人轶事的石碑呀c年前张家村的一头母牛生下了一只人首牛身的怪物呀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事。期间老者也有打断询问过一些问题,李麻婆也是一一作答,知无不言。 一柱香过后,宾主陷入沉默。矮个老人却突然将一张薄纸搁至桌面并往前一推,笑着说道:“我们只想在寿安静静地呆上几天,不愿太过引人注意。如果不久的将来有人来询问姨娘关于我们的事情,还请替我们保密。” 大离国尊道重修行,但就如同修行者一样的稀少,能为修行者恢复灵力助长修为的灵晶石其珍贵程度也要远远高于世间的其他东西,因此在当初选定流通货币时,礼户工三部也是求同存异,唯独最先达成一致意见的便是将来货币的命名一定要和晶石沾边。于是便有了流通至今的铜币和以‘两’为计量标准纸质货币,即百枚铜币大钱折成一两晶票。 待李麻婆仔细确认到眼前这张薄薄晶票上的‘五两’c‘宝通国库’等字样并无异样后,心中不禁一阵狂喜。其实也怪她多心,这每张晶票中央用朱泥印篆的宝通国库四字更是象征着大离国的脸面,如何容易做假?莫名其妙得了笔快赶上小店半月收入的横财,李麻婆赶忙将晶票小心收入胸前口袋,嘴上则忙不迭地答应着晓得c晓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正当李麻婆脑子里还在转着接下去该说些什么话才既能表达出适当的感激,又能堵住对方的口实c不让他们提出其他非分要求或让其反悔时,一道气息绵长又稚音未褪的喊声突然由远及近地传进了众人耳中。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有一个穿着一身很不应景的单薄布衣c约莫岁模样的胖小子正从江对岸疾速奔来,临近水面时他并未改道上桥,而是一鼓作气加速踏冰前行,江面上那层薄冰均是被他一踩而碎,好在人未落水,只是配合起他那奋勇直前却略显狼狈的脚步,小胖子此时的呼喊声也听着愈发地声嘶力竭了。 眨眼工夫小胖子已经登上地面,然后径直穿越老街后绝尘而去。 矮个老者脸色诡异一变,随即恢复如初,焦急地向老妪询问,“这是何人?!” 李麻婆没有注意到他的变化,用轻松随意的口气回道,“他呀,我们都叫他胖三疯。” 见众人一脸不解的表情望着自己,李麻婆于是继续不急不缓地说道:“他每天早中晚各要发一次疯,均是一路怪叫着从寿安东头跑到西头,再一路折回。胖三疯这名头也就是这么来的。起先大伙还会担心这小孩是不是得了失心疯,生怕他会做出伤害人畜的事情,好在也没见他做出过其他出格的事,他和他家人在其它时间也都深居简出不和旁人交际,所以也就由着他闹了。” 李麻婆叹了口气,继续道,“挺好一个胖小子,虎头虎脑的,只可惜脑子不太拎清。说实话也不是我们寿安百姓不热心不想帮衬,怪只怪胖三疯和他家人自从半年前搬来不久,就陆续开始有一支支军队驻扎到寿安周边,年前更是把整个寿安县围了个水泄不通,说是要进行操练,搞得现在连进出寿安县都需要有上方颁发的特殊官碟才能通行。你说我们平头百姓哪来门路去弄这官碟?还不是明摆着要把我们关死家中嘛!这不,为了这件事整个县的百姓连个年都没过好” 李麻婆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停下絮叨,使劲盯着对面七人。 “你们真是今天进来的?” 无人回答她。 “是他吗?” 年轻女孩率先出声,却不知是在问向谁,而她的视线仍是在投向胖三疯最后消失的地方。 矮个老者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转向李麻婆又重重摇了摇头。他竖起右手食指置于嘴唇作噤声状示意其记得保密,随后笑道,“看好你的晶票。” 李麻婆心中一惊,本能地应声低头查看,待确认到口袋中那张晶票仍健在时方才松了口气,随即抬头。 对面窗外已是空空荡荡。 许久过后,李麻婆从惊愕中醒来,心中仍是五味杂陈;她的脑海里渐渐只剩下方才那名女孩的身影,眼睛一花,她又依稀瞧见面前多出了两个红妆少女,一个是方才的女孩,另一个则是曾经的自己。两位红妆少女手牵着手,一起对着自己微笑,随即二人转身又一起慢慢消失李麻婆有些失落,她感觉今日与这红衣女孩的初见,便将是二人的永别。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真是会遗憾一辈子的。 老街上又有几家商铺陆续开了门,空旷的路面上多了些行人,连空气中也渐渐生出些暖意。想必那些仍在零星飘落的飞雪,也终将在红日的照耀下彻底融化消散罢。 “也不知道刚才那闺女是谁家的,她那身红妆将来与谁呦。” 寿安县最靠近东南角的一侧风景堪佳,紧贴着东面海堤种有一大片为禄鬊江支流环绕隔出的桃树林,桃林中央位置,矗立有一幢典型江南风格的两进院落住宅,于外显得安静低调,于此时看来却又格外显眼。 一行七人追踪着小胖子的足迹踏进了这片桃林。在距离这幢住宅百丈外停步。 领头前行的高个刀疤老者突然蹲下身,右手单掌贴于地面,静止不动。 “菊老鬼,怎么样了?” 手里提着龙头拐的矮个老者却是跃上了就近一棵桃树,把一根光秃秃的可怜桃枝压得晃荡不止。他脸上仍旧堆满了笑意,只是相较老街时的和蔼可亲,这会却已变得十足狰狞。 “没有阵法保护,那间屋子安全。”高个刀疤老者站起身回道。 四名锦衣大汉中的一人迎着红衣女孩突然单膝跪倒,说道:“少主,请容许属下带头杀进屋子,手擒天人!” “哼!手擒天人?是着急送死吧。”矮个老者讥笑道。 红衣少女转向桃树上的老人,问道:“玄爷爷,您怎么看?” “这片桃林远不像看上去这么安静,”矮个老者肃容道,“在这里我至少已经感受到了二十道强者的气息,从踏进林子开始也已经陆续收到过三次警告。只是不知他们的底线在哪里,也许是再往前十丈,也可能只是再走上数步” “萧遥,玄龙子,你们都没算屋子里那位女子剑仙么?”刀疤老者突然插话,“她才是我们此行最大的障碍啊。” 方才急欲向少女表忠心却被两位老者呛到无语的那名锦衣大汉抬起头,仰望着这名让自己如痴如醉的少女,然而又不得不小心掩饰起眼神中的灼热。 “少主,请您示下。” 红衣少女深吸了一口气,挺胸,双手负后。 “等!” 屋子的西厢书房,古朴简洁,门口有张屏风,墙左右摆放着四张太师椅,每个角落则各有一盆盆栽。有一个身着单衣的小胖墩大大咧咧地斜靠在一张椅子上,嘟着嘴,眼神幽怨地盯着书房正中的书桌位置。 书桌旁,一名三十左右的年轻妇人正就着一叠装订成册的上等宣纸奋笔疾书。书桌上的镇尺c砚台c笔架及笔架上的一排毛笔均是上好文房用具,只是每根毛笔的顶端,根根有被嚼烂的痕迹。 见妇人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小胖墩又转头望向身后的墙壁。 墙壁上,只挂有一柄女子常用的精巧秀剑,剑体纤美如同出浴少女,却又同时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之势;通体一色,从剑鞘再到剑柄c剑穗 红得分外妖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那红妆与谁(二) “司徒惠楠,放下你的爪子。” 正当小胖子蹑手蹑脚地走近那柄秀剑,探出手,堪堪将要触碰之时c却只在闻听背后年轻妇人道出一句语气并不强硬的话后他便如遭雷击,脖颈微缩,依言停住了手。 小胖子尴尬转过身,正对着方才停笔的妇人,幽怨说道:“娘,我就摸一下都不行吗?” 那名身穿着一件浅色薄棉衣加外一条在大离国当下十分流行的深色长石榴裙的妇人姿色中上,属于谈不上如何惊艳却无疑十分耐看的那种类型。她放下手中毛笔,轻轻叹了口气,走至儿子面前,伸手抚了抚小胖子的后脑。 “楠儿,娘知道你少年心性,特别容易对新鲜事物感兴趣。但是武道修行一途最忌急功近利,你目前初识未稳,还无法操控天地灵气。而娘这柄赤练本就是在列百器榜单中的知名杀器,虽经温养多年已变得柔和了许多,可一旦拔剑后戾气尤盛,非修行者无法操控,娘不让你碰它,也是为了你好。” 司徒慧楠歪头躲开妇人的手,气愤道:“娘,你现在怎么变得和爹越来越像了?” 年轻妇人笑脸灿烂,回问道:“哪里像了?” “当初你和爹爹大吵了一架,赌气带着我离开那座糊涂观来到寿安县时,我心里是很高兴的。” 尚是少年郎的司徒惠楠继续道,“从前身在糊涂观里时,每当糊涂爹爹逼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时,娘总会替楠儿求情甚至不惜与爹爹争吵。为何在来到寿安后娘你不但变得不疼楠儿了,而且还要处处为难于我呢?” 如果当时书房内有知晓这对母子身份的第三者存在,一定会被方才司徒惠楠的这段话震惊到无以言复。要知道他口中所说的糊涂观,那可是道门圣宗为取信天下教众而设下的人间分身c同时也是被称作世间十三处洞天福地之一的燕北绛云观;而被其喊做糊涂爹爹的那个男人身份更是了得,因为他便是权力堪比人间国主的天下道门掌教兼圣宗副宗主c世间为数不多修行圣人之一的司徒静! 年轻妇人憋住不笑,装出一脸怯怯焉的模样看着儿子,小声道:“继续说。” “从前长跑练气时,糊涂爹只会要求我一气逾五里,一气不继时再换气也只要间隔一柱香便可。可在这里,娘却要求我一气三十里折返,当中还不许间断!每天三练也就罢了,你还不准我穿得厚实一些,就这么一件薄衣,从冬至前一直穿到了立春。娘!咱家啥时候就变得这么穷了吗?” 妇人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赏赐儿子头顶一记暴栗的冲动,回道:“首先,娘从来没有为难你。如果你现在发觉还是你那糊涂爹待你更好,那你今日就可以回去,娘不拦。” 司徒惠楠额头顿时汗如浆出,急忙抓住母亲一手的袖管喊道,“别c别!还是娘更好!” “其次,关于你说的长跑练气上的问题,那是因为此一时c彼一时了,你既已初识成功,且周身穴窍皆通,一气三十里又算得了什么?娘让你一天三练,也是希望你能借此强筋健体顺便扩张识海。老话讲得好,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说得就是我辈练体修行之士在极端严寒的气候下锻炼时更要不忘初心,唯有坚韧不拔c培养出不惧严寒酷暑的意志力方能淬练出强大的体魄。” 小胖子司徒惠楠两手夸张地使劲鼓起掌,一脸崇拜的说道,“娘,你说得真是太好了!我辈修行之人就是需要有这种决心和毅力,怎么能被小小的严寒给吓倒呢!咦,我怎么突然感觉身体好热?怎么一丝寒意都感觉不到了呢?” 妇人嗔笑一声,道:“装,继续装。” “娘,楠儿没有装啊,这些话句句出自肺腑,绝无半分虚假!” “行了行了,我还会不清楚你那点小伎俩嘛,无事献殷勤,非奸既贱。” 话音刚落,正巧并起三根手指举起欲作发誓状的司徒惠楠便僵立当场,非奸既贱,这话讲得真是太 然而他娘亲并未就此作罢,继续自顾说道:“真不知道你这孩子爱叨叨这点究竟像谁,让你开口一准就牢骚个没完,记得刚来寿安那会儿还整天跟我念叨着不愿意去读村塾,结果没多久却变成每天晨跑完就火急火燎的赶着去上课,你这孩子呀” 妇人突然陷入沉思,继而用眼角余光瞥向儿子,狐疑道,“莫非,你喜欢上了塾堂上的某个小女孩?!” 司徒惠楠额上的汗水已经无法用如浆出三字形容了。顿时被惊到目眦欲裂,不知如何回答。 突然,司徒惠楠如一只被踩住尾巴的肥猫般一跃而起,跳至书桌旁,强颜欢喜道,“娘,你又开始写你的小说啦?!” 只觉身边刮来一阵轻风,竟是他母亲先一步绕前赶到,伸手按住了桌上的书册。 “别打岔,老实说你是否真有心仪的女孩了?” “真没有!”司徒急道。 妇人悠悠叹了口气,轻声道:“大概是我想多了。话又说回来,就你这模样被你看上后又能如何?又有哪个女孩能看上你呀!你说你的相貌怎么就没有半分像我呢,全都继承了你那糊涂爹” 司徒惠楠做了个单掌扶额的动作,无奈摇着头。看来关于他爱叨叨的习惯究竟像谁这个问题,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母子俩在方方面面上有许多共通点,才会使得二人的感情格外亲厚。 “娘,为什么每次见你写小说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时甚至会隔上数月不写,这和你教导我做事要持之以恒c坚持不懈的道理可有些相悖啊。” 一直被娘亲死死压制住的小胖子自以为这回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恶气,不禁有些眉飞色舞着道。 “你懂什么!我们写书人对待写书,有时也需要如同武人藏刀蓄锐一般,唯有饥渴至不可忍方能捉笔蘸墨尽情狂书蹴而就谱写出气饱神足的文章” 妇人果然中计,面对儿子的“挑衅”竟是生出了一丝恼怒,然而只一瞬间她便又恢复常态,直至偃旗息鼓c气势全无的说道:“娘也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写书人。娘写这本书不为名利,不从喜好,不逐大流。其实,最多只是为了抚慰一下自己曾经有过c却无法再去实现的梦想罢了。” 妇人轻轻落座,从笔架上随意取下一杆毛笔,又道:“就算嚼烂了整根笔杆又能如何?心意不顺便无从落笔,写书如是;做人,也如是。有些事情,终是求不得。” 司徒惠楠见娘亲神情落寞,心中有些懊悔,于是贴近娘亲后背,一手揽住她的双肩不断摇晃哄道:“美女乖,美女写出的小说是世间最好哒!” 年轻妇人吭哧一笑,随即一掌拍掉了儿子的手。 “好了,楠儿,娘有话跟你说。” 司徒惠楠肃然立正。 “你也读了半年私塾,应当听先生说过大丈夫生于世间该有所为有所不为吧。” “嗯,大丈夫君子也,君子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有所不为者,人所不当为者也,义所不当为者也,道做不当为者也。有所为者,人所当为者也,义所当为者也,道做当为者也” “停停停,”年轻妇人赶紧叫停儿子,已是满头黑线。“娘就问你一句,如果将来有人要求你做某件事,当是君子所为,但如果你做了以后就会有违自己本心,你该如何抉择?” 这回轮到了司徒惠楠满头黑线,微张着口,长考不出答案,只能招耳挠腮的难受。 “楠儿,你要记住。大丈夫当世,当以修身c齐家c治国c平天下为目标。或从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书生意气指点江山;或从武戎马天涯,开疆拓土保家卫国。但落到实处,娘却觉得可以用十个字来衡量所有的那些所为和所不为。” “那十个字便是,大事按原则,小事顺心意。” 司徒惠楠忽如醍醐灌顶,整个人跟着轻轻一颤。 “娘” 年轻妇人再次提笔蘸墨,展开书册,作出将继续书写的姿势,微笑道:“不要再夸赞我了,娘只要你牢记住这段话。” “娘,我只是觉得你说的这些大道理,好像你自己都没有做到啊。” 妇人嘴角抽搐,提笔的手随之一僵。 “娘是女人!不是大丈夫!” “哦,那我回房间去了” 司徒惠楠转身走出几步,嘴中仍在嘟哝道,“那外人怎么称你是大离国的女子剑仙,爹还说过一万个大丈夫都打不赢你一人呢” 就见一枝天外飞笔从天而降,狠狠掷中了司徒惠楠的后脑勺,也打得小胖子抱头鼠窜,飞奔离去。 “司徒惠楠!看来一气三十里对你来说已经不够了啊!明天开始你给我跑六十里!!!” 三息过后,躲在走廊一根立柱后的司徒惠楠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他立起身回望了眼书房方向,摸了摸仍有些隐隐疼痛的后脑勺,却咧嘴笑了。 以前每次娘亲只要一显露出神情落寞的疲态,她便会带着这种状态持续好几天。后来他偶然间发现,只要自己惹她生气,她便会提前结束这种负面情绪。所以,他宁可自己挨打挨骂,也不要娘亲不开心。 “大事按原则,小事顺心意。娘,我记住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那红妆与谁(三) “去会会你们大离国的女子剑仙!” 说完这句后,高瘦老者开始疾步向桃林中央的房屋冲去。在前行过程中他改用双手握刀,刀尖指地,微倾着左肩向前突进,两者距离很快便被拉近至五十丈左右。 萧遥蓦然站起,她那两道如画般的黛眉同时跟着一颦。 四名锦服手下不约而同地拔刀起身,却被她伸手压下。 高瘦老者身影化为一道蓝影继续向前掠去,转眼再进十丈! 突然,他身体左右两侧各有两块直径丈余宽的地面同时凹陷,有六名不同服装c不同年龄的男女分别手持两根水火棍张渔网篮不知为何的器物以及一根粗长漆黑的锁链从地下一跃而出。 当先两根水火棍突然同时上下横扫! 正巧被夹在两棍中央的老者本该刹不住腿,就势被扫倒。然而这两名头戴高帽手持丈许长水火棍的汉子却突觉眼前一花,势在得手的两棍竟一同扫空! 二人身后各有一名手持渔网的老人及一名单手捧着一个瓮状竹篮的中年妇女踏前一步,二人目光游离地盯着场间四处,却始终寻不见目标踪迹。 好在二人身后还有一名空着双手的中年道人,原本在这紧张的时刻竟还有闲情闭目休憩的他倏然睁眼,轻声说道:“十四,三。” 那持网老人和捧篮妇女听闻话语后,便毫不迟疑地向距离众人头顶数尺高的某个方位同时撒去了渔网及一蓬黑沙。 于是那件怪异的蓝袍再次显现,高瘦老者嘴中怪叫了一声显然不是大离国的语言,面对着渔网和漫天黑沙,双手握紧东夷长刀高举过头顶便是狠狠一刀斩下 “玄爷爷,这六人可都是道门中人?” 萧遥在阻止了欲上前助阵的手下后再次来到了矮胖老者的身旁,看着动手的双方,不解发问。 “我看不像。”矮胖老者将他的龙头拐插入泥地,同时双手柱于龙头扶把不停摩挲着,继续道,“六人中只有那名托后位置的青衣道人是个修行者,而且就算他是观里的或是宗内之人,应该地位都不高。” 萧遥明白大离道门中人的穿衣传统,对此没有异议。 矮胖老者说道:“但这六人之间的配合却极为默契,显然不止临时搭档的水平。道门之所以强大,关键还是在于它深值在每个大离子民心中的超然地位,就连无数江湖人都甘愿为之卖命,真是无法撼动啊。” 萧遥眯起眼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点了下头。 “遥儿,你仔细看好菊老鬼的一刀流!” 正值半空中那高瘦老者双手握刀过顶将要完成下斩动作时,矮胖老者连忙提醒萧遥道。 “东夷刀道虽然也是传承自大离剑术的分支,但经过了数百年的演变后自有它的独到之处。” 果然,那一刀看似只能斩向迎面而来的渔网,而且无论是从方向c角度或力学上讲都不可能c也不应该存在任何变数,高瘦老者只能是在斩破或斩不破渔网后被动接触那蓬应是毒物的黑沙,然后落地陷入被动和围殴;然而事实却是,随着长刀的下落,刀尖处忽然无故亮起了一点寒芒,半空中的蓝色身影紧随其后再次突然消失! 渔网和黑沙的围捕明显扑了个空。 “好快!”萧遥一声惊呼道。 底下那名手中再无渔网的老人则是一声惨叫,他低头一看,在自己的腰部居然平添多出了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然后众人便眼看着他的上半身慢慢滑离开下半身c慢慢坠落,直至死亡时他的双脚仍旧保持着站立姿势,而伤处切口平整光滑,几息过后方才有鲜血喷出 “东夷刀道的精髓,简单说来就是一个快字。”老人喉结微耸左眼皮跟着轻轻一跳,显然也是对菊老鬼这一刀的威力略感到吃惊。他问道,“遥儿,你如何看待他这一刀?” “嗯,菊友先生的一刀流,最精妙之处就在于能做到人随刀动。他这一刀给我感觉刀意所向无坚不摧无韧不破,刀势所去更是无所阻隔,作为一名刀客,他是真正做到了刀至即人至。” 萧遥微作停顿,忽然有所顿悟道:“玄爷爷,东夷刀道的精髓难道就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破除空间规则吗?!” 矮胖老者听后欣慰一笑,不禁连连点头称赞。身为一名大修行者,人到暮年后他才加入了四大豪阀世家之一的岑州萧家。本意是因厌倦了打杀生涯及为躲避仇家而择一棵大树栖息养老,没想到却因为萧家这些年愈加势微而使自己越来越显得才是被箫家依靠的大树。而他之所以未曾动过离开的念头,完全是为了他身旁的这个女孩。数年前萧老太爷死前,把这个身为家族复兴希望的女孩托付给他,而他自己也很快便被萧遥所展露出的潜力深深折服,因此他是真正地把她当成自己的传人看待。 “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菊老鬼的一刀流看起来的确是这样。遥儿,你今后如果要独自面对一个东夷修行者,切记一定要抢占先机压制住对方的速度。据我所知东夷刀客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即以小松氏为代表的一刀流和以南歌氏和上衫氏为代表的双刀流。近年来听闻小松氏被上衫氏压制的很凄惨,陆续有许多像菊老鬼这样的高手纷纷离开了氏族,再加上上衫氏中又出了位名叫上衫谦的天才,在他的带领下,上衫氏甚至一度攻占下了小松的幕府都城。也就是在今年小松与南歌结盟后,他们才能勉强抵挡住上衫氏的侵略。” 矮胖老人叹了口气,又道:“真是个愚不可及,又喜欢窝里斗的野蛮民族啊!对于菊老鬼这样的东夷浪人,我们要用但不能大用,适时要赏但更多时却要不得不防!” 萧遥重重点了点头,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说话间,东夷老者已经凭借凌厉的刀法和飘忽的走位杀得剩余五人狼狈不堪。 桃林内青衣道人不停掐指疾算,口中不断报出着一串串不同的数字。其余四人则是根据他报出的数字不断做出移动和攻击防御。两根水火棍在多次和东夷刀碰撞相击后已变得破烂不堪;妇人篮中的黑沙暗器所剩无几,之前泼洒出去的却多数连东夷人的衣角都未曾沾过;只有那名手持一根漆黑锁链的彪形壮汉稍好一些,他手中粗重黑长的锁链攻可作刀枪c且是加长版的刀枪用,甚至有几次差点就能缠绕住那名可恶的东夷人了,而作防御武器使用时,层层叠叠挥绕而起的锁链又可以将自身严密保护起来,倒是一时安全无虞。 菊老鬼寻到一个破绽,突然一刀上撩式,将其中一名持水火棍的汉子连人带棍一同斩成了两截,不待收刀回落他又低吼一声,保持着双手高举的动作,脚步有些踉跄向前冲去。而在他的两手腕中间,则赫然缠绕上了一截漆黑锁链。 妇人面露喜色,连忙舍弃了竹篮c将戴着兽皮手套的右手探进腰间的布囊,内里有七根被其视为杀手锏使用的丧门钉,然而只当她摸出其中三根丧门钉,然后右手堪堪挥出一半c口中高喊了一声“看暗器!”后,她便双眼瞳孔剧烈一缩,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一道蓝色身影已然欺至她面前,菊老鬼轻描淡写地从她手中接过这三根暗器,另一只枯瘦的手掌高高抬起,一招仙人抚顶拍碎了妇人的天灵盖! 手持锁链的大汉怒吼一声,猛地一震手中锁链,将身上劲气节节传递向另一端,直到将锁链尽头那截插着把东夷刀c同时又被锁链紧紧缠绕住的桃树干给震成粉碎。 究竟何时施展的障眼法?! 菊老鬼怪笑一声,学着妇人的口气说了句,“看暗器!”左手轻轻一扬,丧门钉分三路疾射向那名大汉! 大汉双眼猩红,将锁链在面前舞至密不透风! ‘叮c叮c叮’ 丧门钉被一一击落。 大汉收回锁链刚想错步欺上再攻。 ‘噗’地一声轻响,他的胸膛却被那只相同的枯瘦手掌从背后洞穿,这次,则是一记手刀。 菊老鬼将满是血污的右手在大汉身上擦了擦。然后面色狰狞地看着桃林中仅剩下的两名敌人。 就像在看向两个死人。 萧遥皱眉问道:“玄爷爷,菊友雅致他究竟是什么境界?” “菊老鬼应该是融象境。只是东夷修行者与我们大离不同,听说他们并不需要刻意去冥想以感知天地灵气,甚至有些人都不需要初识出识海,就可以通过一些旁门左道撮取天地灵气为己用。所以你要知道,绝对不能光通过境界来衡量一名修行者的实力,即使在大离,一些真正天赋异禀的年轻修行者也是能做到越境杀敌的。” “是。”萧遥像是在回答,但神情却更像是在自我肯定。 “就如我这般的年轻修行者。” 屋内书房一片狼藉,华小菁亲手扶起了张洪二人。 在向二人致歉过后,她说道:“虽然于修行岁月上讲我尚算年轻,但按照普通人的生命标准算来,为人母的我已经不能算年轻了。所以这并不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张澜疲惫起身,仍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回道:“掌教及夫人必将鸿福及天c寿与天齐!” 华小菁笑了笑,又道:“你刚说已经知晓了我的计划,此刻又何必说假话来安慰我呢?” 见张澜语塞,她便改话题问道,“屋外桃林中都是些什么人?” 虹姨抢话说道:“小姐,据可靠消息报告,年后已有多股江湖势力渗透进了寿安县,他们的目标也是为了即将在寿安县现世的幽云奚谷及其中的宝物。所以作为传闻中能开启幽云奚谷大门的钥匙,当前保护好公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老爷他就说过” 许是想起了之前的恐怖经历c生怕再犯忌讳而惹出不愉快的事,虹姨及时收住了口,没再往下述说。 华小菁并未在意,平静地说道,“谁敢与我道门做对,简直是自取灭亡。” 但张澜听出了她这句平静的话语里蕴含的深意,心下顿感欣慰,连忙补述道,“另有消息道岑州萧家也已淌进了寿安这潭浑水,听说这回连同他们的少主及两名大供奉都一起加入了行动。但是夫人敬请放心,贫道已在这幢居所外布下了严密守卫,就算是她萧遥吃了熊心豹子胆,也绝对不可能踏进这道大门的。” 华小菁想了想,问道:“可是那位极有修行天赋c被称为百年一出的天才少女萧遥?” “正是!” “她修行不易,能留她性命即是最好,不然那也是我大离国的人才损失。”华小菁叹了口气,抬手轻轻一挥,又道,“张管事一路辛苦了,如果没事的话就请自行去客房休息一下吧。” 张澜依言后退离房,凌乱的书房只余下了主仆二人。华小菁沉默不语,却是背过身斜靠着窗台望向外面,不知在想何事。虹姨见主子如此,更是不敢吭声,俯首站在了原地等候。 屋外林中的桃树虽说大体错落有致,然而因为是冬天的原故,光秃秃的桃枝仍是败尽了人们观赏的雅兴,所以华小菁这一眼望去的景象中,除了在远处对峙的那几道模糊人影,仍可用满目疮痍来形容。 只听她慢慢说道:“我虽然生在豪门世家之中,但娘亲在我四岁时死于疾病,父亲又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陪伴我童年的时间屈指可数。所以相比起六岁被卖入华家的你而言,其实还是你的命比我稍好。” “小姐” 华小菁摆摆手打断了她说话,继续道:“奶娘说过,在我出生前他就已整日不归家,结果还是爷爷去请老祖为我赐的名,据说他老人家只是很不屑地说道‘区区一个女娃,难不成还能继承了华家的羽衣卿相?不过只是一棵青青小草罢了,就不用排进宁字辈了。’于是我就有了现在这个古怪姓名。” 华小菁自嘲一笑,说道:“七岁那年我毫无预兆地突然初识成功,这事曾让一名原本断定我此生将无缘修行的族内供奉吓到半死。老祖倒是很高兴,当下便宣布要将我的名字改为华宁菁,但是我拒绝了。每每想起自己在华家度过的近二十个年头里,最让我自豪高兴的事,大概便是这件了。” “但是我永远都忘记不了,老祖后来将宁宇从我身边夺走的那一天,”华小菁面色转阴,语声也随之变得尖锐了些,“我忘不了他被我的婶母抱出门口时他边啼哭边哭喊着要姐姐的模样!忘不了我那时正被两名修行者定住了身体,只能握紧了拳头浑身颤抖着直到手心被指甲嵌出了鲜血为什么一定要将我的亲弟弟过继给我的叔叔抚养啊!那年宁宇才三岁啊!” 华小菁抓起一手袖管轻轻遮挡了一下面部,润了润喉咙,放下手,又道:“所以外人怎么可能知晓我对我这名‘堂弟’的感情呢?”她半转过身看向虹姨道,“这件事你能替我一直保密,我应该谢谢你。” 虹姨忙道:“小姐,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事,我” “不,你才不是谁的女婢。”华小菁久久凝视着虹姨的脸,说道:“想知道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四个半人,他们都是谁吗?” “我的儿子司徒惠楠,出生时便被天机阁谶言将成为不世出的修行天才,开启天域的钥匙,但在我看来,他却永远只是我最爱的孩子,我只希望他能一生幸福。为此我可以为了他牺牲掉我的一切。” “我的弟弟华宁宇,建州华家未来家主的第一继承人,却也是一个同样无法修行的人;但是长姐如母,他在我的心底里的模样,一直还是那个三岁时哭喊着要姐姐的男孩。如果老天能让时间倒流,我也能让自己变得更坚强一些的话,我是一定不会让这一幕重演的。” “我们那个混账父亲,让我和宁宇的童年产生所有不幸的源头。我本该怨他c恨他c咒骂他。但是,我做不到。以前总以为是他在避开我不愿见我,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却总是会忆起,当他偶尔回家一次时,那个刻意躲藏到樟木箱内的人其实是我,也许我应该给他个机会让他说说他的苦衷,然后多问他一些关于我母亲的事情” “还有半个重要的人。”华小菁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双手交叉插胸,“就是我亲爱的夫君呵,这世间权威最大的人之一。道门掌教c圣宗名誉副宗主c绛云观观主,真是了不起啊!如果让世间大部分的人知晓了我会对他司徒静有所不满,恐怕他们都会骂我不知福,但是其实我要的幸福,真的很简单。当然,也有很多很多女子做梦也想着能嫁给他一起双修阿虹,你也会这么想,我其实并不怪你。” 虹姨突然跪倒在地,浑身颤抖不已。 但是她很快便感觉有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按到了她的肩膀上,于是惶惶不安地抬起头,却看见了华小菁正蹲在自己面前,两人头顶保持了同样的高度。 她说道:“你不必为此感觉不安,因为,最后那个对我而言重要的人,就是你啊。” (未完待续。这章字数已经太多,所以接下去应该会很牛逼的一段内容只能并作下章节了,而红妆系列章节也将暂告结束。最后就是想对秋秋说一声,安和桥这首歌真的很好听,谢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那红妆与谁(四) 菊友雅致缓缓垂落双手,他看向青衣道人的眼神也不再凌厉,逐渐柔和的视线开始慢慢下降,同双手一样朝向了地面。随后他的肩膀开始动了起来,从最先的轻微耸动很快变得愈来愈激烈,直到他整个身体都在跟着颤抖。 他突然开始癫狂大笑。 晨曦c残雪c萧索的桃林与遍地殷红的鲜血,这片场景搭配得有些古怪。而此刻这名东夷浪人则像极了一只来自地狱喜好享受杀戮快感的恶鬼,又活生生地为这份古怪覆上了一层恐怖的意味。 菊友雅致止住笑,用更为沙哑而瘆人的语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了。” “我得感谢你们让我忆起了战斗的快乐,”他慢慢说道,“但这还远远不够!就像在正餐之前最好先上几道开胃佐菜一样,在我进入那栋宅子手刃掉那位女子剑仙之前,我也很希望能用一场尽兴的战斗来为自己热身。所以你最好能让你那些剩余隐藏着的伙伴们一起现身。我虽然名叫雅致,但我其实并没有太多耐心。” 青衣道人正了正身体,叹了口气,轻轻回道:“如你所愿。” 随着他口中最后那个‘愿’字的吐出,一道厉啸声随之响起,泥泞的雪地中突然现出了许多道身影,忽远忽近地一齐聚向中央战场和萧遥等六人。这些人同样以各种着装的江湖人为主,其中又以一名身型巨大宛如一座‘小山’般的道人格外显眼。 那道人身高腿长,当先一步冲至场间,横在了菊老鬼与青衣道人的中间。 菊友雅致眯起眼,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面前这座‘小山’。大离男子的平均身高大约有五尺五寸上下c六尺以上可谓高大,而这名道人的身高却近乎八尺!他骨骼奇大,胡发茂密,袒露着胸膛,双手则握有一对巨大的石锤。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身穿着一件肮脏油腻的道袍,估计也不会有人认为他会是名道人,而在观内,他也恰好有个名为巨石的道号。 “体师?”菊友雅致问道。 巨石道人一声爽朗大笑,点头回道:“想知道?过过手就明白了!” 言罢他右手抡起石锤,突然朝向菊友雅致头顶砸去。 菊友雅致身形一晃,轻轻闪过这记锤击。巨石道人强硬收锤回缩c左脚一踏便贴至菊友雅致身旁,然后右脚跟上一记膝顶击中了他的胸口。 菊友雅致身体腾空而起尚未飞出,却又被巨石道人左右手双锤连续击打身体,看似是胡乱强蛮的挥击其实却是经过了精确计算,一锤接一锤尽是些点c刺c撩c斩这样的剑招,且每次攻击都能打得菊友雅致的身体在半空中保持住平衡,不会落下也不会被击飞。原来巨石道人那看似笨拙巨大的身体,竟是轻盈灵活的实在不像话。 “啧啧,炼体境的武者在得幸修行后如果继续选择只在武道一途上前行,那这类修行者会被称作体师。他们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度不如其余修行者,但就战斗力而言同样极为强悍。最常见的体师在作战时会将天地灵气导入身躯各处,就如同从头到脚套上了一层铠甲,而在平日修练时,他们则会调动天地灵气刺激自己的肌肤筋肉,从而锤练出一身钢筋铁骨。只是这类修行者中最普通不过的体师,偶尔见到从道门中走出了一位,居然也能生得这般与众不同呢!” 萧遥与玄龙子的周围同样围住了多名道门鹰犬,但是玄龙子却对他们的存在毫不在意,这会儿仍是在好整以暇的感叹起巨石道人的长相。 “怎么,又是替身术吗?”萧遥颦起眉,突然说道。 她的视点与她师傅不同,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观察着菊友雅致的动向。或许,这也是因为出于她同样使刀的原故? 巨石道人左手一锤上挑,右手另一锤抡圆后下砸,菊友雅致瘦削的身体处于两锤中间,顿时被巨大的石锤合击给砸成两段,身体断裂处横飞而出的血肉碎屑令人触目惊心。 巨石道人的双眉忽然皱紧,下一瞬间他便看到仍在眼前飞溅的血肉碎屑全都变成了木屑! 一道蓝影向前疾驰。 巨石道人转向青衣道人焦急大喊:“师弟小心!” 小雪中,有三名大约十岁的孩子正在寿安县桃林北侧的边缘地带慢慢行走。 两名瘦削的孩子并排在前,另有一个肥胖的身影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原来,当时司徒惠楠在往身上套了件棉衣后便跟着兄妹二人一起走了,他是跳窗离去的。又过了会儿,三人已经沿着小径渐渐远离桃林,所以他才会对之前发生在自己家中书房的响动及小宅南侧那些人的打斗毫无知晓。 事实上,他此刻也根本没有心情去知晓什么,哪怕那些人本就是因为他才大打出手的。 司徒惠楠嘟哝着嘴,眉头紧锁,眼神直直盯住前方的某个‘移动物体’不放,闷头走着。好几次他都鼓起勇气想对面前的女孩说些什么,但同时他又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c该怎么说,这种感觉甚至让他心里生出了一种名为‘难为情’的情愫,所以他才一路有些微低着头。 谢东来感觉有些疑惑,终于转头回望,然后又顺着司徒的眼神看向身旁的秋儿,于是他愤怒喝道,“胖三疯,你眼睛盯哪里看?!” 司徒惠楠浑身一怔,猛然清醒过来,他这才发现那个一直在自己眼前飘忽的移动物体其实正是女孩的臀部。他猛地羞红了脸,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秋儿也停下脚步,歪着脑袋想了想,几息之后她才猛然醒悟,“呀!”地叫了一声,同样羞红了脸低头望向自己的脚尖,只是隔好一会儿才敢抬起眼悄悄打量一眼自己的哥哥,眼神中有些无辜,有些愠怒,当然还有些可爱。 谢东来打断了司徒的道歉,问道:“你说你来送我们c陪我们散散步,可这一送都快到禄鬊江边了,你却一句话都不说。如果实在没话说了,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司徒惠楠看向谢东来,终于开口道:“你们为什么要走啊?不走行不行?如果是钱的问题我想我娘可以帮到你们。” 谢东来摇了摇脑袋,笑着回答说:“不是钱的问题,其实我和秋儿也不舍得离开,但是我们家里有个不能说的苦衷,我们只能隔一段时间就跟着父母一起迁徙一次” “你们又不是候鸟!哪里有人必须不停地迁徙呢?”不等谢东来把话说完,司徒惠楠便红着眼,激动嚷道,“你和秋儿这么一走,可就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啊!” “你不是还有宁川老师,还有同学们呢,像大锤c文山” “可我只有你们两个朋友!” 童话故事里永远都是这样写的:英俊的王子和美丽的公主最后总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丑陋的巫婆却总是与蛇虫毒物为伍。所以,当一边是贫贱且经常需要搬家的收夜香人老谢头家的孩子,另一边则是高贵但不能公开道门身份c因为肥胖和奇怪举动常被人视为怪胎的孩子。虽然时间上让三人相遇在一起只有短短的半年,但或许主要还是因为那个约定俗成的共通点才让这三名少年人能够收获到世间最纯洁也是最真诚的友情。 “司徒哥哥。”秋儿眼中也有些微湿,但她拿出一块手帕后还是先递给了司徒惠楠。 司徒惠楠小心翼翼地接过手帕,却没有用来擦拭自己的双眼。他盯着手帕,仿佛内里就包裹着之前那股让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然后他的内心开始起了挣扎,他隐约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如果能动用自己家族的势力帮助到谢家这样的普通百姓家庭,想必谢东来口中那不能说的苦衷也将迎刃而解吧。 “东来,秋儿,其实我是”所以他决定违逆一次母亲的命令告知外人自己的身份。 “你是我的兄弟,而且我们三个人永远都是最好最好的朋友,这我知道。”谢东来用拳头轻轻锤了锤司徒惠楠的心口,继续道:“如果你也当我是兄弟,就把话留在这里,什么都不用说了。” 虽然被误解了自己想说的话里的意思,但谢东来的反应还是让司徒惠楠的胸中生出了一股暖意,这股暖意就如同自己一气跑完三十里后立即泡入老街上蒋记澡堂内的温泉水中那样令人舒心和满足。 然后司徒惠楠就如平时倏然浸入温泉时一样的“呀”一声,打了个满意的饱嗝,随后又吹出了两个巨大的鼻涕泡。接下去他习惯性的想要用手擦拭鼻涕,却忘记了手中正拿着秋儿的手帕。于是谢东来和秋儿便呆若木鸡地看着这胖子是如何将一块女生手帕蹂躏得惨不忍睹的全过程。 擤完鼻涕,司徒惠楠终于忆起了什么,略微有些尴尬。好在他也没有再白痴到想把手帕还给秋儿,一把塞入棉衣口袋后,他两手分别牵住谢东来与秋儿的手,撒丫子跑了起来。 “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玩!” 谢东来和秋儿都只是不满十岁的普通孩子,哪里能经得起一名初识境修行者的拖拽呢?于是乎,宁静的禄鬊江边很快便响起了一阵惊呼和咒骂声。一只原本正站在岸边小憩的鹭鸶被惊醒,有些恼怒的鸟儿刚想振翅起飞,却被这阵混杂声音中那道委婉悦耳的轻呤声吸引,心想这声音倒和林中那只小百灵有几分相似;很快,这阵声音便又变成了整齐的咯咯笑声,鹭鸶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心想明明是小百灵,怎么又突然变成了母鸡呢 问世间何情最真,恰昨日,同学少年。 (恰是开学季,我觉得我章尾这段话还是挺应景的,确实有些怀念虽然我知道没几个人在看我的远岸,但既然想到了,那还是补充一下我书中的度量衡换算,1丈一10尺一100寸一300厘米,所以巨石道人的身高是将近2米4;另外1亩一66666平方米,1石一4均一120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少年,少年 菊友雅致缓缓垂落双手,他看向青衣道人的眼神也不再凌厉,逐渐柔和的视线开始慢慢下降,同双手一样朝向了地面。随后他的肩膀开始动了起来,从最先的轻微耸动很快变得愈来愈激烈,直到他整个身体都在跟着颤抖。 他突然开始癫狂大笑。 晨曦c残雪c萧索的桃林与遍地殷红的鲜血,这片场景搭配得有些古怪。而此刻这名东夷浪人则像极了一只来自地狱喜好享受杀戮快感的恶鬼,又活生生地为这份古怪覆上了一层恐怖的意味。 菊友雅致止住笑,用更为沙哑而瘆人的语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痛快了。” “我得感谢你们让我忆起了战斗的快乐,”他慢慢说道,“但这还远远不够!就像在正餐之前最好先上几道开胃佐菜一样,在我进入那栋宅子手刃掉那位女子剑仙之前,我也很希望能用一场尽兴的战斗来为自己热身。所以你最好能让你那些剩余隐藏着的伙伴们一起现身。我虽然名叫雅致,但我其实并没有太多耐心。” 青衣道人正了正身体,叹了口气,轻轻回道:“如你所愿。” 随着他口中最后那个‘愿’字的吐出,一道厉啸声随之响起,泥泞的雪地中突然现出了许多道身影,忽远忽近地一齐聚向中央战场和萧遥等六人。这些人同样以各种着装的江湖人为主,其中又以一名身型巨大宛如一座‘小山’般的道人格外显眼。 那道人身高腿长,当先一步冲至场间,横在了菊老鬼与青衣道人的中间。 菊友雅致眯起眼,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面前这座‘小山’。大离男子的平均身高大约有五尺五寸上下c六尺以上可谓高大,而这名道人的身高却近乎八尺!他骨骼奇大,胡发茂密,袒露着胸膛,双手则握有一对巨大的石锤。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他身穿着一件肮脏油腻的道袍,估计也不会有人认为他会是名道人,而在观内,他也恰好有个名为巨石的道号。 “体师?”菊友雅致问道。 巨石道人一声爽朗大笑,点头回道:“想知道?过过手就明白了!” 言罢他右手抡起石锤,突然朝向菊友雅致头顶砸去。 菊友雅致身形一晃,轻轻闪过这记锤击。巨石道人强硬收锤回缩c左脚一踏便贴至菊友雅致身旁,然后右脚跟上一记膝顶击中了他的胸口。 菊友雅致身体腾空而起尚未飞出,却又被巨石道人左右手双锤连续击打身体,看似是胡乱强蛮的挥击其实却是经过了精确计算,一锤接一锤尽是些点c刺c撩c斩这样的剑招,且每次攻击都能打得菊友雅致的身体在半空中保持住平衡,不会落下也不会被击飞。原来巨石道人那看似笨拙巨大的身体,竟是轻盈灵活的实在不像话。 “啧啧,炼体境的武者在得幸修行后如果继续选择只在武道一途上前行,那这类修行者会被称作体师。他们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度不如其余修行者,但就战斗力而言同样极为强悍。最常见的体师在作战时会将天地灵气导入身躯各处,就如同从头到脚套上了一层铠甲,而在平日修练时,他们则会调动天地灵气刺激自己的肌肤筋肉,从而锤练出一身钢筋铁骨。只是这类修行者中最普通不过的体师,偶尔见到从道门中走出了一位,居然也能生得这般与众不同呢!” 萧遥与玄龙子的周围同样围住了多名道门鹰犬,但是玄龙子却对他们的存在毫不在意,这会儿仍是在好整以暇的感叹起巨石道人的长相。 “怎么,又是替身术吗?”萧遥颦起眉,突然说道。 她的视点与她师傅不同,一直在专心致志地观察着菊友雅致的动向。或许,这也是因为出于她同样使刀的原故? 巨石道人左手一锤上挑,右手另一锤抡圆后下砸,菊友雅致瘦削的身体处于两锤中间,顿时被巨大的石锤合击给砸成两段,身体断裂处横飞而出的血肉碎屑令人触目惊心。 巨石道人的双眉忽然皱紧,下一瞬间他便看到仍在眼前飞溅的血肉碎屑全都变成了木屑! 一道蓝影向前疾驰。 巨石道人转向青衣道人焦急大喊:“师弟小心!” 小雪中,有三名大约十岁的孩子正在寿安县桃林北侧的边缘地带慢慢行走。 两名瘦削的孩子并排在前,另有一个肥胖的身影则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原来,当时司徒惠楠在往身上套了件棉衣后便跟着兄妹二人一起走了,他是跳窗离去的。又过了会儿,三人已经沿着小径渐渐远离桃林,所以他才会对之前发生在自己家中书房的响动及小宅南侧那些人的打斗毫无知晓。 事实上,他此刻也根本没有心情去知晓什么,哪怕那些人本就是因为他才大打出手的。 司徒惠楠嘟哝着嘴,眉头紧锁,眼神直直盯住前方的某个‘移动物体’不放,闷头走着。好几次他都鼓起勇气想对面前的女孩说些什么,但同时他又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c该怎么说,这种感觉甚至让他心里生出了一种名为‘难为情’的情愫,所以他才一路有些微低着头。 谢东来感觉有些疑惑,终于转头回望,然后又顺着司徒的眼神看向身旁的秋儿,于是他愤怒喝道,“胖三疯,你眼睛盯哪里看?!” 司徒惠楠浑身一怔,猛然清醒过来,他这才发现那个一直在自己眼前飘忽的移动物体其实正是女孩的臀部。他猛地羞红了脸,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秋儿也停下脚步,歪着脑袋想了想,几息之后她才猛然醒悟,“呀!”地叫了一声,同样羞红了脸低头望向自己的脚尖,只是隔好一会儿才敢抬起眼悄悄打量一眼自己的哥哥,眼神中有些无辜,有些愠怒,当然还有些可爱。 谢东来打断了司徒的道歉,问道:“你说你来送我们c陪我们散散步,可这一送都快到禄鬊江边了,你却一句话都不说。如果实在没话说了,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司徒惠楠看向谢东来,终于开口道:“你们为什么要走啊?不走行不行?如果是钱的问题我想我娘可以帮到你们。” 谢东来摇了摇脑袋,笑着回答说:“不是钱的问题,其实我和秋儿也不舍得离开,但是我们家里有个不能说的苦衷,我们只能隔一段时间就跟着父母一起迁徙一次” “你们又不是候鸟!哪里有人必须不停地迁徙呢?”不等谢东来把话说完,司徒惠楠便红着眼,激动嚷道,“你和秋儿这么一走,可就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啊!” “你不是还有宁川老师,还有同学们呢,像大锤c文山” “可我只有你们两个朋友!” 童话故事里永远都是这样写的:英俊的王子和美丽的公主最后总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丑陋的巫婆却总是与蛇虫毒物为伍。所以,当一边是贫贱且经常需要搬家的收夜香人老谢头家的孩子,另一边则是高贵但不能公开道门身份c因为肥胖和奇怪举动常被人视为怪胎的孩子。虽然时间上让三人相遇在一起只有短短的半年,但或许主要还是因为那个约定俗成的共通点才让这三名少年人能够收获到世间最纯洁也是最真诚的友情。 “司徒哥哥。”秋儿眼中也有些微湿,但她拿出一块手帕后还是先递给了司徒惠楠。 司徒惠楠小心翼翼地接过手帕,却没有用来擦拭自己的双眼。他盯着手帕,仿佛内里就包裹着之前那股让自己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然后他的内心开始起了挣扎,他隐约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如果能动用自己家族的势力帮助到谢家这样的普通百姓家庭,想必谢东来口中那不能说的苦衷也将迎刃而解吧。 “东来,秋儿,其实我是”所以他决定违逆一次母亲的命令告知外人自己的身份。 “你是我的兄弟,而且我们三个人永远都是最好最好的朋友,这我知道。”谢东来用拳头轻轻锤了锤司徒惠楠的心口,继续道:“如果你也当我是兄弟,就把话留在这里,什么都不用说了。” 虽然被误解了自己想说的话里的意思,但谢东来的反应还是让司徒惠楠的胸中生出了一股暖意,这股暖意就如同自己一气跑完三十里后立即泡入老街上蒋记澡堂内的温泉水中那样令人舒心和满足。 然后司徒惠楠就如平时倏然浸入温泉时一样的“呀”一声,打了个满意的饱嗝,随后又吹出了两个巨大的鼻涕泡。接下去他习惯性的想要用手擦拭鼻涕,却忘记了手中正拿着秋儿的手帕。于是谢东来和秋儿便呆若木鸡地看着这胖子是如何将一块女生手帕蹂躏得惨不忍睹的全过程。 擤完鼻涕,司徒惠楠终于忆起了什么,略微有些尴尬。好在他也没有再白痴到想把手帕还给秋儿,一把塞入棉衣口袋后,他两手分别牵住谢东来与秋儿的手,撒丫子跑了起来。 “走!我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玩!” 谢东来和秋儿都只是不满十岁的普通孩子,哪里能经得起一名初识境修行者的拖拽呢?于是乎,宁静的禄鬊江边很快便响起了一阵惊呼和咒骂声。一只原本正站在岸边小憩的鹭鸶被惊醒,有些恼怒的鸟儿刚想振翅起飞,却被这阵混杂声音中那道委婉悦耳的轻呤声吸引,心想这声音倒和林中那只小百灵有几分相似;很快,这阵声音便又变成了整齐的咯咯笑声,鹭鸶有些不解地歪了下头,心想明明是小百灵,怎么又突然变成了母鸡呢 问世间何情最真,恰昨日,同学少年。 (恰是开学季,我觉得我章尾这段话还是挺应景的,确实有些怀念虽然我知道没几个人在看我的远岸,但既然想到了,那还是补充一下我书中的度量衡换算,1丈一10尺一100寸一300厘米,所以巨石道人的身高是将近2米4;另外1亩一66666平方米,1石一4均一120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来自道门的修行者们 菊友雅致朝着青衣道人冲去,途中他还以连续两道变线躲过了道门鹰犬射出的数拨箭雨,但他无暇去应付那些鹰犬。事实上他虽然看似毫发无伤,但连续施展替身障眼术c短距离的瞬移术和拔刀术还是消耗了他太多的灵力,识海中的灵池更是已经枯萎了十去四五。因此,他此刻的状态其实远不如自己之前所述的犹如进行热身战斗那般云淡风轻。 所以他必须要赶紧杀掉场上两名修行者中的其中一位。而且他也做出了选择。 巨石道人用尽全力猛地抡出左手石锤砸向高速急进中的东夷人,他知道自己已经来不及救援他的师弟了,所以这一锤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抄前拦截对手,而是直指了一个极刁钻的位置:如果菊友雅致是抱着必杀青衣道人决心的话,那么这一锤则必定会后至砸中他的后背,继而重伤对手,这便是所谓的围魏救赵。 蓝色残影一闪便越过了那名机械般抓握着一根水火棍,已经毫无反应的高帽汉子。此刻菊友雅致的眼中也根本就无视这等小人物,再有两步路大约五尺的距离,他便能触到青衣道人了。 挑起一个略带戏虐的眼神,菊友雅致望了青衣道人一眼,看见他此刻正两手搭莲花台c拇指不停地在四指指尖及指腹间快速移动,神情僵滞,额头不停地淌汗,这副神情像极了是在心算着一道复杂的算数题然而又不知从何解起时的模样。你此时如此卖力,可是为了计算出自己的死相吗?菊友雅致的嘴角咧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表情愈发的瘆人恐怖。他探出的左手堪堪就能触碰到青衣道人的衣角了,一想到自己很快将一爪捏碎一名修行者的喉咙c然后将他的心剖出来将来用作下酒菜,于是他便愈加兴奋了。 菊友雅致双眼一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感突然笼罩上了他的心头;也就在这时飞锤已经从他的左后方高速抵近,裹挟着天地灵气的石锤表面微微泛着蓝光,发出着刺耳地撕裂空气般的尖锐声响。 菊友雅致心中不由泛苦,原本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同时击杀青衣道人又能避开这一锤的偷袭,只是这股莫名的危机感另他有些心绪不宁,最终使得他不得不放弃掉了原定计划。 原本抓向青衣道人的左手换作爪握,直接一拐迎向了飞锤! 桃林中突兀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以菊友雅致为中心的地面更是升腾起了一圈强劲的冲击气浪,那气浪是由两股天地灵气从猛烈撞击到骤然压缩c爆裂直至最终融合c重返天地间的一个形成过程。这股气浪的直径范围宽达数丈,所过之处除了将数十棵桃树直接刮倒,也同时带起了数名道门鹰犬的身体如断线纸鸢般被震飞。 菊友雅致也同样被震了起来。同样兼修体师的他身体异常强悍,否则之前也不可能轻松的以手刀洞穿一名武者的身体,所以当他用自己凝聚有天地灵气的左爪轰向那柄飞锤的结果便是两败俱伤。除了他自己以左手掌骨粉碎失去战力为代价毁去了这柄石锤外,巨石道人也同样因为失去了一件本命武器而使得识海心神受损,在爆炸的瞬间喷出了一口鲜血。 菊友雅致被气浪震起,借势一掠十数丈。 青衣道人身体同样倒掠而起,于空中散去两手诀印,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便死了。 一柄小巧的黑色菱形兵器划破气浪,极其诡谲而出人意料的一击得手,瞬间穿透了青衣道人的喉咙。 那件兵器名为苦无,乃是东夷武者独有的暗器。相比较大离国的飞刀暗镖等暗器,苦无的体积更小更隐蔽,这种设计所带来的最大好处便是使得它射速更快,在东夷国,苦无向来被视为是修行者的苦手,后曾被东夷三大氏族联合封禁,只在少数暗隐忍者之间流通。 所以菊友雅致此刻仍旧很得意,当然,能一气呵成地做到和巨石道人互换受伤c避开未知威胁的同时还能成功击杀掉青衣道人,他自然是有理由得意的。 单脚轻轻一点地c再一弯膝正准备再退,菊友雅致那张志得意满的笑脸却随之一僵。之前那股危胁感再次涌上心头,只是这时的他已经无法再逃了。 “阵师?!” 感受到自己身体正不受控制的被压缩收紧c包裹于一方狭小空间无法动弹的菊友雅致,下意识便联想到了那些弹指写意c随手便能施出强大阵法的阵师,只是,自己又何曾在这片桃林中感受过这等人物的存在呢? “不错,为了困住你,使你入这囚笼阵内,着实耗费了我们许多精力。” 在他身后不足三尺的地方有一道声音冷冷响起。 那人慢慢走至菊友雅致的面前。菊友雅致眼前一亮,万没料到此人居然就是那名先前那名曾被自己视为小人物的高帽男子。 那名阵师不知何时已经丢弃了那根破烂不堪的水火棍,尽管头上的高帽并未歪斜,他仍是举起双手将之扶了扶。 “为了逼你入阵,我的师弟们真可谓煞费了苦心。” 远处的巨石道人哈哈大笑着道,“东夷鬼子,你真以为一名算师就那么容易被杀吗?” 菊友雅致的身体进一步为阵法所压迫,原本温柔的天地灵气在阵法内却变得无比残暴与不安定,不断冲击肆虐着他浑身上下每一寸肌肤。更可怕的是,他还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居然也开始为外在同步,蠢蠢欲动着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于精神上,他则需要承受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威压,这股威压的力量强大到就好似它能够分分钟摧毁一个人的灵魂c使之步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菊友雅致的一只脚终于承受不住精神威压而猛然单膝跪倒,然而与这般受辱相比,巨石道人的话更是令其难以忍受。 果然,他很快又见到了另一名在他意料之外的人物。 “你以为除了你,别人就不会替身术了吗?” 青衣道人笑着从对面徐徐行来,边走边揉着喉咙。很显然,那里并没有伤口。 桃林另一头,萧遥等人仍旧在与道门鹰犬对峙中。 玄龙子对萧遥说道:“从一开始起那名算师便只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帮助阵师遮掩住他身上的灵力不被我们识破,然后他与体师配合佯装不敌,继而诱使菊老鬼一步步进入阵师的囚笼阵内,最后则由阵师负责收官。真是好可怕的心计啊!” 锦服汉子的头领在一旁小声问道:“小姐,菊友先生怎么说都是我萧家的供奉,难道我们真的不去援手吗?” 萧遥颦着眉,嘴唇只是微微翕动,依旧无声。年方十四的她相比起同龄人确实要成熟老练太多,然而在这种可能行错一步棋便会满盘皆输的紧要关头下达任何命令本身就需要深思熟虑,而萧遥就如同一块璞玉,虽说潜质极好,也终究是差了些雕琢。 萧家此行确实做好了在万不得已时与道门撕破脸的准备,但这个准备也是建立在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对方,且事后也不会有任何证据为道门掌握的前提下。在现在这种形势下为了一个外族人便与道门全面交恶,然后在将来某个时段再去面对来自世间最强势力的怒火与报复?谁会这么做? “菊老鬼还是有可能自行脱困的。但此刻,我们绝对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玄龙子对锦服头领先前的提问有些不满,继续冷冷地说道,“谁如果再敢像菊老鬼这般不服管束,我保证会第一时间将之杖杀!” 沉重的龙头拐杖被提起又复重重落下,拐杖末端则狠狠地插入了混杂有积雪的泥泞土地中。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当他做出这个动作时便表示他已经开始愤怒了。于是锦服头领连忙向其低头以示谦恭。 突然从宅子方向走来一人。高帽阵师c巨石道人与青衣道人皆是停下动作,一一向其稽首致礼,同样显得谦恭有加。 “见过师兄。”三人异口同声着说道。 但这人却只是向他们稍稍颌首致意,然后便径直穿过人群向萧遥等人走去。这人身材颀长,肤色白皙,脸上有着一撇稠密的一字胡,颇有几分运筹帷幄的国士风度。 直到走到玄龙子面前时他才停住了脚步。猛一拂袖,荡起一身紫色道袍的袖摆衣裾随之摆动。原来他便是之前那名绛云观的管事,也是负责守卫司徒母子安全的道士张澜。 “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张澜说道,“谁能想到久闻其名却从未见过真容的萧家大供奉居然会是昔年纵横江南道的‘玄龙王’单道恒,单先生呢?” 玄龙子咧嘴一笑,回道:“单道恒早已死去很多年,‘玄龙王’这个称谓也已经从天枢处的那份名单中划去,所以现在苟活在世上的只有一个名为玄龙子的萧家供奉。” 张澜也跟着笑了笑,说道:“也对,当年的单先生兼修阵c体c算师,修为直至万裕境,巅峰时更是号称可于江南道横趟无人可阻,行事作风也始终是正邪难辨。只可惜听闻他老人家后来修炼邪道以致走火入魔,最终还是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果不知道玄先生如今修为如何?” “还算好,总算上天开眼让老夫一只脚又勉强踏回了万裕境,”玄龙子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拱了一下,“要说教训一下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晚辈总还是不难的。” “哼,”有些吃瘪的张澜撇过头去看了一眼已经双腿跪倒的菊友雅致,回首说道:“玄先生总算深明大义,没有为萧家惹上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但这个东夷人今日硬闯我道门划出的禁地,又连杀了多名我道门拥趸。我想,我将代替上天诛去这名异教徒,使他的灵魂重归星海,洗脱罪名也是重获新生。想必玄先生不会阻止吧。” 玄龙子没有说话,而是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于是张澜又踱步走向自己的阵营,边走边说道:“修行者的修行,从本质上讲就是一个对天地灵气感念以致使用的过程,体师引灵气入周身,以获得强横的战力;阵师以灵气制造某种特定的小空间或将灵气转化为对行军布阵时的额外能力加持;算师以灵气感知外界世界,以冥想感念继而付诸种种奇妙变化;而剑师,却并不是世人以为的专修剑术的修行者,而是道门中的独有名词,指的则是我辈修习道术,以符入剑c以符剑控器的道门中人。” 张澜伸出右手,遥遥指向菊友雅致先前弃于一旁的那把东夷刀。 “你今天之所以失败,其实正是从弃刀那一刻开始的。” 东夷刀的表面很快有了轻微的震颤,缓缓地漂浮起来,起初还有些颤抖着不太稳,慢慢地它便开始稳稳飞上了半空,刀尖自行转向菊友雅致后停止。 “看我道门飞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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