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尘书》 正文 第1章 却抚为尘(一) 白泉镇近日闹兽乱,镇上人心惶惶。 一入夜,居民全部闭紧了门窗,生怕被那在外作乱的凶恶异兽抓了去吃掉。 那天凌晨,更夫打完更回家,路上见得一户人家房门打开,疑惑之下还是进去看了一眼。这一眼便揭开了异兽作乱的序幕。死者倒在业已凝固的血泊中,其腹部被撕出了一个大口子,内宫全都消失不见,想来是被异兽扯出来吃了。 更夫胆大,拼着力气想跑回衙门通报一番。然而到了清晨,人们发现更夫惨死在了路上,死状相同。 如此,异兽行凶的消息吹到了白泉镇的各个角落,人人自危。 白泉镇属于那种难闻其名的城镇,世国上下这样的城镇数不胜数,没有任何的人杰地灵之说,故并无修仙之家居住。这种兽乱衙门官府是无法解决的,只能求救仙门。令人安心的是,已有修仙弟子接取这桩难事,但那异兽似是感知到了一般,行事更为猖獗,毁田倒屋,更有十几桩命案发生,斑斑血迹如同山石压在人们心头,保不齐下一个就是自己。异兽行事也极为诡秘,至今没人目睹样貌,所有知道的人都被剖了腹。 庄尘和裴尹尹二人于昨日来到白泉镇上。二人是正取道回宗,途经此地,发现戾气极重才暂留下来一探究竟。 依着庄尘的性子,是断不会去管这种闲事,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吃力不讨好,可奈何裴尹尹一身浩然正气。这姑娘性子乍冷实暖,她遇见这种事绝没有不插手的道理。本来仙门之人拥有这种浩气是基本素质,庄尘却是个另类,在宗门里倒显得世俗了些。 两人住下来的前一日晚上正好又发生了一桩命案。这桩案子更加凶残,一家六口从老到小全无放过,尸体横陈,血肉模糊。这使得早先来到的几个仙门弟子脸色越发难看,自他们来到镇上,这命案不减反增,所有布置下的措施没有一个起效的。常人都有自尊,何况修仙之人?几个子弟又都是十五六的少年郎,面对镇民更是无地自容。 庄尘在镇上一家客栈住了下来。受兽乱的影响,客栈人不多,大多是遇到了兽乱难以离开的旅人。庄尘手里把玩着一枚戒指,估摸着时间,出去打听情况的裴尹尹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如此想着,裴尹尹正好推门走了进来,庄尘放下手询问地看向她。 女孩坐下来喝口茶润了润嗓子,“是琳琅白家的人,来了五个人,最大的不过十七。” “白家心可真大,”庄尘点评了一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义庄内尸体共十九具,算上已经下葬的三具,共死了二十二人。”裴尹尹声音虽一如往常的柔和,但隐藏其中的冷意更冽了几分。 “五天二十二人,未免也太快了”庄尘算了算日子道,“过几日是朔日,它可能急于进阶。” “白家几人虽未见过异兽真正面目说,但从戾气程度来看,应该是一只血级的东西。看来它要进阶到烈级。”异兽有凡血烈凶煞c将王帝蛮古十个品阶。接近于烈级的异兽对于那几个白家少年来说确实棘手。 “还有什么线索么?” “有的,那就是尸体的伤口,”裴尹尹说,“虽说死者都是被剖开腹部,但是确切的说是被抓开的,那好像是爪痕,这方面你比较精通。” “那白家那边是怎么做的?” “看c问c寻c诱整个来了一套,只是布置的血肉傀儡没有起效,我看过了那血肉傀儡级别太低了。” 看c问c寻c诱其后还有个最后捕猎,这是仙门最基本猎兽法则。看和问都是为了确定捕猎的是什么;寻和诱的目的是找到发现目标。 庄尘耸耸肩并不说话,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着茶几,手里的墨色扳指透着幽光。 “我休息会儿,戌时一到我们便出发。”说完,裴尹尹坐到床边,盘膝收腿,闭目调息起来。这般自信,想来裴尹尹定是在白家的血肉傀儡上动了点手脚。庄尘看了眼诸多劳累的裴尹尹,思量了一会儿,脚尖还是轻轻地点出了窗棂。 此刻未到酉时,时间还很充裕。 庄尘不一会儿便摸到了义庄,看守之人不知去向,便自己迈了进去。义庄内一排排的无盖木棺排列整齐,庄尘走到一具棺边掀起白布去看:这具尸体是个中年男性的,经仵作处理后的表情显得很是奇异。惨死者表情大多极其狰狞,需要仵作处理来让死者看起来不那么恐怖。 庄尘目光移到死者腹部,被仵作缝合的伤口如数条蜈蚣攀附其上。他伸手暗暗肚子,发现里面填了干草。庄尘手上的黑色手套流光一闪,手指沿着伤口指尖轻抚下来,若无其事地割开了缝线。他饶有兴趣地翻看起伤口来,一眼就发现了这些撕裂伤的切面是一种极其独特的花纹,那是一种被螺旋纹划割开才会产生的独特花纹。 “螺旋纹?”正在他思考之际,义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进来的仵作一见到有陌生人,大惊失色,“你是何人?” 庄尘直起身子,尚未开口,又听得门外传来咋咋呼呼的惊叫,“里面有人,来者不善!大家结阵!”话音落下,附近的清气开始荡漾,以一种特异的方式向门外某个点汇集过去。 “有话好说,自己人!”庄尘喊道,身体飘出了大门。 仙门五家中琳琅白家以阵法闻名。几个小辈结的是一种攻击性的光柱阵,这种小阵成势快,就算他们想收手,这第一下攻击也已经是拦不住了。 庄尘看着那数道当头射来的拇指粗细的光线,暗骂了一句,背后的“青穗”霎时出鞘入空,挥舞出凌厉的剑光去撞向射线。他一面御剑一面手在腰间的葫芦抹过,四五张符箓射到空中,也结成了一个小型阵法。两相齐下,这才挡下白家阵法。 “别慌!” 为首的白小易打了个手势,各位弟子暂时收了阵,“不知前辈何人?” 庄尘往前走了两步,抖出一件白青色的大衣,道,“庄尘,裴尹尹的同门。”这件白色泛青的长衣是乾清的门派服饰,其背后纹有乾清门徽:一叶青莲并三心。 白小易作为仙门子弟自然识得各大宗门标志,赶忙行了个礼,道:“刚才多有冒犯庄前辈,小易代同门给庄前辈赔不是。我等是琳琅白氏弟子,近日在此地除兽乱。” “我知道,尹尹不是让你们等着就好了么,还来这里作甚?”庄尘问。 “啊?裴师姐说死者伤口有古怪,我们想了想不能坐以待毙,就来再看看。”白小易身后一个弟子道。 “书杰,别乱说!什么叫坐以待毙!”白小易瞪了他一眼。 “有想法,”庄尘点了个赞,“你们回去吧,没什么好看的,一只猴子而已。” “猴子?莫非是那异兽?庄师兄你怎么知道的?”方前那个漂亮的小姐姐让人心生亲近之意,此刻眼前之人又似乎特别靠谱,白书杰顿时改了口,套起近乎。 “死者的伤口纹理怪异,唯有鬼手山魈的爪子有此种纹样。” “是吗?”白小易眼中不无疑惑,“那敢问前辈这鬼手山魈该如何应对?”世上异兽千万,这几人年纪小,见识不够,所以对鬼手山魈并没有多少耳闻。 “血肠c美酒c火。”庄尘道,“这前两样是鬼手山魈的喜爱之物,后一样则是克制之物。” 几个孩子若有所思,最为认真的白小易还记了下来,“前辈这鬼手山魈难对付么?” “不算难,鬼手山魈虽速度快,但极其怕火,只要点起火便可。”庄尘道,“不过你们遇上的这只似乎忙于进阶,戾气极浓,烈级的鬼手山魈对你们来说的确难度不小。” “烈级?”白书杰惊叫道,几个弟子顿时交头接耳c窃窃私语起来,“小易,我就说当初那戾气程度根本不是寻常血级小兽的浓度!” “哦。”白小易冷冷地应道,并不多想理会这吵吵嚷嚷的同伴,只是暗道:“看来这次家里也失算了。” 庄尘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个小朋友争辩。“对了,”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你们的血肉傀儡布置在何处?” “西大街尽头空地上,裴师姐让我们放在那里。”白小易道,“庄前辈,这样会不会过于显眼了?” “不会,你放心。”庄尘道,“尹尹既然自信,那异兽便肯定会上钩。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你们派两个人现在再去买一些新鲜的猪肠和酒回来,火根的小朋友就别去了,我需要借你们的火一用。” 白小易点点头,当即喊了两个同伴去市集上采买材料,余下的几人中,正好唯白小易和白书杰二人有火根,。 “你俩有火根?”庄尘道,“正好,到时候需要你俩配合,你们应该习了‘分火合炎阵’了吧?” “习得。”这分火合炎阵是较为简单一种火阵,阵法覆盖之处火焰可以如臂指使,威力较之平常术式高出三成。 “可否召唤出一头阵灵?”庄尘问道。看到白小易二人点头,庄尘也满意地挥了挥手,“带我去西大街吧,戌时一到,山魈定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却抚为尘(二) 这西大街尽头的空地是一块荒地,歪歪斜斜地长着几棵老树。荒地较大,伸向镇外,由于附近无人居住,多是疯长的野草,半人高的样子,如同黄褐色的火焰。日薄西山,夜色慢慢地压下,现季业已入秋,夜里需要当心凉意侵袭。 白家的血肉傀儡按照裴尹尹的指示就插在空地的中心位置,一目了然。庄尘走过去看了几眼,这血肉傀儡果然被裴尹尹加大了剂量,再加上即将到来的鲜肠和酒水,它的仇恨绝对可以盖过城内的任何一个人。 他招手叫来白小易二人,“你们谁借点火给我。” 白小易手掌蹿起一簇火焰,道:“用我的吧。” “嗯,”庄尘点头,手里抓着几张符箓,一一地撩过了白小易的火焰,火焰在道符上跳动如灵。庄尘将它们排布在空中,拍拍手,那些符箓携带着火苗到达了周天的几个方位。庄尘连连掐诀,手速飞快,火焰符箓在空中像飞鸟一样滑行。 随着庄尘掐诀的时间越来越长,火鸟的数量也越来越多,空中飘起来一场绚烂的火雨,几个孩子看得入了迷。突然庄尘双手轻轻一拍,狂舞的火鸟们戛然而止,瞬间不见身影,似是燃烧殆尽,重归安静。 “哥哥,这是百鸟舞的火阵?”白小易的弟弟白小难咽咽口水。 “好c好像是吧?”白小易愣愣地点头。 “百鸟舞有这么快就使出来的?”白书杰不敢置信,他见过家中的师兄们操练过,这百鸟舞没有一时半会儿是布置不下来的。 白小易向来严谨,他也不是很相信庄尘这么快时间内布置下了百鸟舞,甚是怀疑地轻声问道,“乾清有这样擅长阵法的弟子么?” “嗯我想起来了!”白小难突然亮起了灯泡,“就那个!去年吕家的品茗会上,不是有一个么?”中州吕家擅种茶,每年都会开一次品茗会,邀请仙门各家聚会,互相交流。 白书杰望天,“啊?不记得了” “哎呀,你们怎么会忘了这个,就是把慕瑜姐击败的那个!” 白书杰惊道,“慕瑜姐?击败慕瑜姐的不是一个剑术高超之人么?” “就是他,此人在和慕瑜姐比试之前被一个相星山的人挑衅,二人故而比了一番施阵手段。”白小难接着道,“我听那人同门唤他却抚,虽和当时服装不同,但那人也手着玄手套c腰悬葫芦。” 白书杰道:“可庄师兄并没用过剑。” 白小难反问:“我们的阵是怎么破的?” “你们几个讨论完了没有?”庄尘旁观了全程,最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三人齐吓。白小难大着胆子问,“庄师兄你可参加过去年四月的吕家品茗会?” “参加过,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位,却抚是我的字。”庄尘大方承认,要说起来,他也不会忘了那件破事。 本来以他的资格是轮不到他去的,奈何那段时日师兄不在宗内,师姐闭关,他这一门属他最闲,所以只能由他陪师父赴会。结果去了那里,又是打架又是干活的,还碰到了仇人,让他极为郁闷。 “庄师兄你不仅剑术高超,连阵法造诣都这么高,真是厉害!”白书杰毫不吝啬地来了个马屁。 “技多不压身,大道三千多会一些总是好的。” 白小易扯了扯嘴角,庄尘的思路和他们白家的家训完全相反。白家历来奉专一为上,连家训都极为简单,仅“一”一字,白家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无一不白”,可见其追寻一道之极致。 “不过阵法还是你们白家厉害,有机会定去拜访拜访。”庄尘道。 白小难对他的好奇到了极点,毫不避讳地问道:“庄师兄,您除了剑和阵还会什么啊?” “嗯我想想啊,还会符法,你们刚才也见到了;术的话,一般般吧,比我厉害的多了去;武学方面的话还会指法;医理也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知道一点点。” 白小易刚刚想制止弟弟的问题,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私密,询问这个并不礼貌,但没想到庄尘直接一骨碌地全部抖了出来。 “总的来说,修仙四大体系我都一般般,旁门左道也就那么回事。” 修仙者必修四门,分别为心法c术法c神通和武学,统称为四大体系。旁门左道则是指,除了这四门之外所有关于仙道的手段,如阵法c符法c巫蛊c驯兽c丹药c炼器等。 “你们那位裴师姐比我厉害。”庄尘补了一句,“好了,聊天聊完了,你们俩到时候施分火合炎阵没问题吧?” “没问题,”白小易道,这分火合炎阵自己练习颇多,算得上是得心应手。 “我也没问题!”白书杰举手。 正在几人交谈之际,另外几个被叫去购置血肠和酒水的也回来了,幸好还有店家尚未打烊,不然血肠这东西颇为麻烦。几个少年照着庄尘的指示将东西布置在了荒地上。现在未至戌时,裴尹尹也还没到,见荒地边缘有间茅草屋,几人便躲了进去。 “庄师兄,我们这样能成么?”白书杰扒开一道缝,紧张地看着外面地动静。 庄尘看到几个少年都面带苦色,显露出犹豫和担忧来。此前,那鬼手山魈让他们感到很是苦手,若不是庄尘二人前来,估计几人到现在还找不到半点关于异兽真面目的线索。 “一般来说是没问题的,烈级异兽虽然戾气重但依然没有生出灵智,它定会被招来此地。”庄尘道。 “对了,庄师兄你是怎么知道那作乱的是鬼手山魈的?” “多看书,多出去走走就找到了。其实关于猎兽,的确是封阳苏家擅长点。”庄尘道。 世国五州,由于西部重州和北部风州的特殊,仙门力量基本都在剩下的三个州。三州地界内宗门世家星斗排布,数不胜数。 不仅四大宗门在三州,所谓的仙门四家也在此处,四家分别是通州琳琅白家,夷州琅琊王家,中州北的封阳苏家以及中州南的山河吕家。此四家是中原最为鼎盛的四个仙家。其中白家善阵,王家驱邪,苏家猎兽,吕家通言,各有所善。 白书杰忽然没头脑地想到,“这万一不是所谓的鬼手山魈,岂不是很尴尬?” 庄尘不知白书杰脑袋里在想什么,他继续问道,“你们可知这世间大致种族?” “知道,世间三大族分别为人c魔c妖,人族最多,妖族其次,两族共处,历来和谐;魔族不知何处,素来不和;另有兽怪,多为祸乱;再有鬼邪,扰人清明。”白小易答。 “不错,故而祸事分四,一是魔道,二是坏妖,三是兽乱怪说,四为闹鬼灵异。你们觉得这只鬼手山魈属于哪一类?”庄尘问道。 众少年面面相觑,不知道庄尘此言何意,白小易问道:“庄师兄,这个鬼手山魈不是很明显的属于第三类吗?” 庄尘倚在墙上,拇指指了指外面,“鬼手山魈这东西居于山林,一般不会出现在平原地带。它们会酿一种美酒,很担心会被偷走,所以并不会离开家太远,更别提来人类城镇做乱了。” 白小难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这东西是被人带来的?” 众人哗然,“不会吧?真有如此穷凶极恶之人?” “那幕后黑手杀那么多人做什么?” “书上说这类人有些本身就杀戮成性,有些是修了魔道邪术” 庄尘听着他们交谈,一边盘算着山魈应该快到了,一边疑惑裴尹尹还没来。 “庄师兄!来了!”一直趴在门缝上的白书杰忽的压低声音道。 就如他所说,荒地外忽然腥风大作,茅草屋在野兽的嘶吼下瑟瑟发抖,摇摇欲坠。跟随凶兽而来戾气浓重成雾,如潮汹涌,层层掩映遮挡住了空中的明月。白书杰透过门缝看到了那隐藏在黑色中的一双猩红巨眼,随着异兽行动,幽幽摇晃,犹如两盏灯笼挂在夜空,从高度来看大许有一人半高。 浓郁的戾气笼罩进了草屋中,修为不高的众少年一阵头昏脑胀,脸色发白。烈级的戾气对于他们来说过于凶烈了。 庄尘掐诀,按住少年们的心神,轻声道:“稳住,要倒下也等使出分火离炎阵,唤出阵灵再倒下。”说完,他继续查看屋外的状况了。 那只绝凶的山魈一下跳到血肉傀儡身边,抓起脚下的鲜肠子送入嘴中,又循着酒味,摸到酒坛子咕咚咕咚地灌进喉咙,分外流连于此。 庄尘双眸流转着星光,看得一清二楚,估摸山魈喝得差不多了,带头破门而出,顺势送出了青穗。他步伐飘逸,剑势极快,瞬间贴近山魈,对其双眼横切了一剑,一击便夺去了它的视力。山魈立时发了狂,巨大的疼痛让它嗷嗷疯叫起来,张牙舞爪将可触及范围内的一切用爪子绞得粉碎。 庄尘早已躲得远远,呼喊道,“来来来,出来干活了,结分火离炎阵!” 已经站好位的白小易白书杰二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不适,开始捏起口诀来。二人天资不错,趁着庄尘拉住山魈仇恨,阵法不一会儿结毕了,他们捏着决,只等庄尘令下。 “开阵!”山魈被庄尘引着,前脚刚踏入傀儡身边的范围,一团天火就从天而降,旋转着分出八道火柱朝山魈笼罩而下。火柱如催,光芒大盛,几个少年这才看清鬼手山魈的真面目,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只面目极其狰狞的野兽,其体态同马车大小,四脚抓地,通体皮毛呈褐色,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凶脸。最为特殊的就是它的几根爪子,如同一柄旋转着的尖枪。此刻它浑身浴血,面目全非,魁梧的身躯上皆是一道道交错的剑痕,正不断地往外淌血,尤其是它双眼的一字切最为狰狞。 庄尘信手游庭,和这样一只凶兽缠斗似乎格外游刃有余。 八道火柱越缩越小,越聚越拢,火苗疯狂地舔一舐着山魈的伤口。鬼手山魈怕火,困在其中畏畏缩缩,又不断地怒吼着做困兽斗。 庄尘看着困在火笼中的山魈,精力全凝聚在了双耳。 “叮。”一声缈远的c微不可察的铃声躲在风中来到此地。 “果然有人。”庄尘听到了,那鬼手山魈也听到了。它身躯陡然膨胀了一圈,爪子暴涨几寸,伤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愈合起来。它狂暴了。 “下阵灵!” 阵灵出现得要比庄尘喊的早一些。 一头火牛从空中的火焰挣扎着跃了出来,八道火柱一齐钻入了牛身。阵灵的火蹄一脚踏在了山魈身上,将它从火牢踹了出去。狂暴的山魈一骨碌爬了起来,极为凶悍的与火牛角斗在一起。狂暴让它忘记了对火焰的恐惧。 白书杰二人一人操控阵灵,一人做灵力支援,全力对抗。 庄尘跳到白小易身边,给他打入一道灵力,吩咐道:“炸灵。”语气果断,不容置疑。 炸灵是一种极端手段,其他阵点将大量灵力灌入阵眼,阵眼之人操控阵灵自爆,能够给敌人毁灭性打击的。但炸灵弊端极大,一是对阵眼会造成身体负荷,二是阵灵有智,一段时间内结阵的人是唤不出阵灵的,会被阵灵抗拒。等级越高的阵法,负荷越大,抗拒越大。 只不过,对庄尘来说,这种小阵的炸灵弊端可以忽略不计。 白书杰愣了愣,旋即和同伴对了对眼神,咬牙变换了手势。只见远处那只火牛仰天长啸了一声,身体开始膨胀。 庄尘见状也启动了火鸟舞。 百鸟舞是一种辅助性阵法,能对当前根性的阵法或术式增益。十几只火鸟沿着一个大圆,从地面扑腾而起,以火牛为中心作圆周运动,最后汇入其中。 阵灵终于炸了开来。 巨大的火柱如龙嘶吼着冲天而起,遁入云霄,爆炸掀起的火风狂乱无比,像一只火焰巨兽将山魈一口吞噬了进去。滔天火焰持续了一息,骤然崩溃,四散奔逃。庄尘一甩衣袖,几张符箓形成了一个光罩将众人护在身后。 余波散尽后,几个少年才缓缓睁开眼,荒地一塌糊涂,方圆百米不存他物。戾气也已散去,明月重现。借着月光,众人发现地面一片焦黑,爆炸中心什么也没用。 “庄师兄,那山魈呢?” “没了。” “没了?” “烧没了。” “哦哦哦,”几人木木地点头,“哦烧了。” 白书杰只觉身子一轻,歪歪斜斜地倒了下去,同伴们赶紧扶住他,“书杰!” “脱力而已,别担心。”庄尘拍拍手,伸了个懒腰,“走吧,回去吧。” 庄尘带着少年走在路上,虽然还有个隐患没解决,但没有半点线索,庄尘也就暂时不去管了。就在庄尘思索的当上,裴尹尹落在了他的面前。 “镇上闹走尸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却抚为尘(三) 尸者,死人也,多入土为安,或焚身成灰,死者为大,勿去打扰。 仙门和邪魔中都有修尸道之法,手段极诡,多为祸人间。尸道往往遍搜尸体,以怪力乱神手段使尸体拥有行动能力,供其驱使。这些邪物凶气冲天c外表恐怖,嗜血伤人为最常。除此之外,也有些自发形成的尸人,此种尸较少见,大多生前郁结化为死后怨气,无处发散所成,更为凶厉。在尸人这一大类中,走尸是最为普遍的一种叫法,其上还有更为凶悍的东西,暂且不论。 庄尘知晓后,便打发了状态不佳的白家子弟回去客栈。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此事又蹊跷,已不必参与。 二人飞速赶至闹尸地,不料庄尘脚底突软,脸上渐渐显出苍白来。裴尹尹连忙伸手扶住,满是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应该先到你那边的。”荒地偏远,不过庄尘他们也动静不小,裴尹尹目睹到染红的天空时正忙着降服走尸。 裴尹尹之语入耳温软,庄尘无心答复。他提起一口灵气缓缓地压下去,又服了半颗丹药,面色才稍稍红润了些,“不碍事,走尸怎么样,伤人了么?”现在戌时,秋夜虽凉,街上还有行人。 裴尹尹说,“我来得早,受伤的人不多,一人被咬,两人被抓,都还无碍。不过尸人来源十分诡异。” “怎么?”庄尘问,尸人出现一般有三种情况,一是有人故意投放或招致而来,难知来源;二是行凶之人就地取材,闹尸地附近有大块的坟地;三是孤魂野鬼自己游荡而来。庄尘想了想,这附近并没有乱葬岗一类的地方。 “就是这几日异兽所害之人。”裴尹尹说, 庄尘若有所思:“方才那异兽是人为投放的。” 裴尹尹问:“那这尸人” 庄尘答道:“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二人走过一条小巷,从前方传来了一些挣扎的响动。庄尘认得这里,距离义庄不远,可以说是刚出门的距离。那几只尸人被裴尹尹关在一只木笼中,拥挤在一起,毫无意识地抵着木栏原地踏步。生人的气息使得整个笼子焦躁不安,尸人们急切起来,喉咙底下藏着野兽似的低吼,想吃肉饮血。 庄尘绕着木笼走了一圈,在木笼上贴了几张道符,安静下了尸人,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枚骨白色的珠子。他扯下一根头发,一端系着珠子,另一端系在自己手指上,慢慢地将珠子凑近尸人。这颗珠子越接近尸人,越是震颤得厉害,当它离一名尸人的鼻尖不过毫厘时,身上就会闪过一瞬微不可察的光芒,那名尸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庄尘双眼微眯,又将珠子移向了其他几个尸人。这些剩下的尸人依然注视前方,对珠子并不惧怕,浑不在意。和之前的情景一样,这枚骨白珠子先后闪了几次光芒,它们也回到了尸体的状态。 裴尹尹注视着庄尘做完一切。在接连放倒了几个尸人后,它的光泽变得阴冷了一些,把玩着珠子的庄尘不禁皱起了眉头。 裴尹尹问:“这莫非是养尸珠?” 庄尘道:“差不离了。” 在尸道一术中,有一门养尸之术,修炼此术之人通过一种特殊的手段吸取尸人的尸气,日积月累之下到达一定程度,再将这些收集来的尸气打入自己所豢养的尸人,使其升阶升级,从而变得凶悍。 裴尹尹问:“庄尘,这种凶煞之物,你是从何而来?” 庄尘答:“从异兽身上取下的。大约是它的主人命它杀人行凶制造尸人,来夺取尸气。”听罢,裴尹尹心思一转,说:“看来那人似乎很需要尸气莫非?你把珠子给我一下。” 庄尘笑起来,道:“你不必追寻气息了,我想应该是那人不错了,时间也对得上。” 裴尹尹把珠子攥在手里,阖上双眼,轻声道:“我还是先确定一下。” 庄尘也不阻她,自己挽起袖口,看了眼手臂。在他手臂上有一朵妖异的紫花,像是烙印上去一般,花朵线条凸显于皮肤之上,周围的皮肤泛着微红。这朵妖异的花朵几天前还是黑色的,随着时间流逝正一点点地渐变到紫色,若是不加阻止,最后会变成纯正的红色。那时,庄尘会因为体内灵力流干而死。 这东西是他前段时间不小心染上的,一般来说这种毒不难解,是修仙界很常见的一种“失灵毒”。 不过庄尘染上此毒的地点就注定了此毒绝非凡物,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喂药试验,庄尘认为这朵花应该更贴近于“蛊”这一概念,并且再结合他的博闻推测出这是一种“夺灵蛊”。顾名思义,这蛊会将中蛊人的灵力夺取转嫁过去,甚至若施蛊人死去,可抽魂夺魄,还魂人间。 这种蛊,现世也有,但难度极大,夺取灵力的较多,能够还魂则更是罕见。 玩蛊之人向来与毒有关,所以庄尘的灵力也渐渐沾染上了毒性,灵力慢慢地向施蛊人的特性转变,和自己的身体相互陌生起来,并且由于带毒性,正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身体,所以人变得越发虚弱。好在庄尘曾经在体内种下了一株“不枯天苍”,再依靠自己庞大的库存和知识与之抗衡着,才维持着尚还乐观的状态。 毒好解,蛊难解。庄尘对此事也稍感头疼,他怎么也没料到死在那处遗迹中的人里面有人会用蛊,更没料到那人死前遗留下来的蛊在百八十年后还有效。不过想来那人也惨,若是死后几年内夺灵蛊生效,那尚还有还魂可能。至于现在,若是成功夺取,这股灵气也是无主之物,会立即消散于天地之间。 虽然是玄门遗迹出品,但庄尘医术高明,资源量巨,也不是很忌惮此蛊。头疼之处便在于手续繁琐,需要回宗门打点。 “探查过了,是遗迹那人不错。”裴尹尹睁开眼道,庄尘闻言放下了手臂,遮住了花朵。裴尹尹轻轻地看了一眼庄尘垂下的手,便收回了目光。 他摸摸下巴,思索了一下,问道:“附近方圆几十里之内可有闹尸地?” 裴尹尹摇头,“我们的宗门令牌在遗迹中都损坏了,接受不到玄门内的讯息。” 庄尘道:“白家的人应该知道。” 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后,庄尘便去找了白小易几人。他们是外出游历的,对这些事情的资讯掌握得很清楚。 百里之内的闹尸地唯有一处。从白泉镇西北去,有一地名碗子谷,听闻有大量尸群闹事。缘由是前阵子有人碗子谷西边高山挖穿了一座古墓,伴随着大量尸人涌出,浓烈的尸气也让那片地区生人勿近。这几日已有许多修士赶去。 “对于那人来说,碗子谷还真是一处绝佳的宝地。”庄尘懒散的靠在窗台上,细细地品尝着夜色。处理完后续事情后已经入了深夜,秋月凄清,在地上撒下一层银辉,屋檐下一排排灯笼轻轻随风荡漾。 裴尹尹坐在榻上闭眼调息,听见庄尘开口,也睁开眼道:“你要去么?若我们此次前去,那你身上的毒又会拖久,会不会” 庄尘摆摆手,示意无碍,“我还能控制住,要非那人与魔族有关联,我也就不去了。而且,他似乎对我这枚扳指也感兴趣”听到扳指二字,裴尹尹将目光投到了庄尘手心。裴尹尹这几日一直见他在研究,饶是以他的眼力和见识,也看不出这枚扳指的来路,但既然有人想要夺取,定非凡物,就留在身上,等到日后有空好好研究一番。 庄尘看了眼搭档就立即收回目光,“放心,中秋前我们定会到达宗门,不会耽搁你的。不过我得掐好时间,这样的话,秋后的宗门交流我就不必参加了——哎呀,要是师父师兄催我参会,我推脱说中了毒,极其难解,一提气就会暴毙!” 裴尹尹嘴角勾起来,带着浅笑,“你这样的话,肯定又要挨你师父骂了。我们入门已逾两年,今次的秋后门内交流是首次将我们这一届推上台面,宗门中有许多人想看看传说中的打叶人,你肯定是逃不掉的。” “别,说起打叶人就来气,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此次也不会出来了,更不会中毒。”庄尘翻了个白眼,“哎,对了,别光顾着说我,你自己名气不也很大?多少人想一亲芳泽哟,风华第七?” 裴尹尹在宗门中不算全宗热捧,但也拥有一批不小的拥趸。乾清传统中,明面或是暗地有许多榜单,前者叫“宗榜”,后者叫“暗榜”。暗榜中有一榜名为“风华榜”,排的是宗门内女性弟子的风情,裴尹尹的名字排第七。虽然此榜性质被许多人批为“下作无聊”,但客观来说可信度极高。 裴尹尹一脸风平浪静,继续闭眼养气修炼。二人不再交谈,客房内重归安静。 庄尘半边身子被月光照成了银色,他望向不知名的黑夜深处,不知在想什么。许久,裴尹尹忽然开口道:“不早了,你休息一下吧。” 他头也不回,轻笑出声,“这个点就是留给修仙之人的,睡什么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雁衔云去(一) 因为庄尘身体不适,所以两人没有选择御器飞行,而是快马行了三日才到碗子谷。 到达的时候是傍晚,正好日薄西山,他门停马看着前方的盏碗状的山谷:一横秋雁在两谷之间的昏黄天空飞过,夕阳在泛着暮光的河流那头暂作停留。两侧青山逢秋未黄,俯视着炊烟袅袅的城镇。 “真美。”裴尹尹的脸庞渲染上了夕阳的红色,称赞了一句,但语气很是平淡,完全听不出赞美之意。 “还行,”庄尘拉扯着缰绳,稳住踏蹄的马儿,“就是尸气有点重。” 这里说的尸气,属于天地万气中的一种,与肉眼可见的尸毒之气的尸气不同。天地万气为肉眼凡胎察觉不到,唯有开窍之后的修士才具备这种能力。由此往深研究,修道中有“望气”这一门术法,可断阴阳。 从两位的眼睛看去,碗子镇北边的天空中漂浮着一团银黑色的烟雾,正缓慢的向下流动,对下方的镇子蠢蠢欲动。庄尘双眼闪过几点光芒,发现烟雾的由头在北边高山的山腰处,显然那所谓的“被挖穿的古墓”就在那了。 两人拉一拉缰绳,顺着浅草小道而下,往镇子里去了。 一进到镇子里,庄尘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碗子镇的人面色紧张,露出人人自危之情。他暂且按下心中疑惑,先去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趁着客栈的小二敲门打点房间之际,庄尘找机会和小二攀谈起来,这才了解到关于“古墓”的事情经过。 半个月前,镇里的做木材生意的一家大户,云家,由管家带人上山例行检查名贵的材木。至中午饭点收工时刻,管家清点人数发现少了三人。 少人是一件大事,管家跟着着急起来。云家每次检查木材的人员除了几个自家的师傅,有一半是临时招来的。云家本是镇上的大家,无人敢冒犯,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没问题的。怎知此次横生变节,自家的山头躲着三个来路不明的人,种着的还都是名贵木材,要是居心叵测之人放火烧山,毁除数根,云家损失定将极为重大。 管家越想冷汗越冒,于是赶紧叫上几个心腹家丁进去搜山。搜山行动一直持续到夜里,三人才最终被家丁发现在山林的边缘地带,发现已成三具干尸,死因不明。云家也只庆幸木材安然无恙,报官之后草草安葬,增加戒备而已。此谈当时影响不大。 但这只是开始。 此事过后,云家暂且过了几个安宁日子。直到某天,一小队进山巡逻的家丁,在出山时变成了尸人,人们才开始紧张起来。奇怪的是这群尸人暴露在人们视线时,并没有袭击他人,而是拖着干枯的身躯在生前同伴的面前摇晃着,似是死不瞑目,有话想说,大概是在指引些什么。另外的一些家丁顾及生前情谊,便壮着胆子跟着去了。古墓正是在这时被发现的。 众人皆推测,尸人的出现和这座墓有关,便立马报了官。 尘世若是发现和仙门有关的事物,第一要务便是报官。官府立即递呈给管理各地异闻事物的机构,名叫“搜异司”,此司得知后会根据任务难度和类型制作成册,共享给各大宗门家族,以任务的方式派遣人员。因而,此司派遣人员分两部,一批是此司登记在册的修士,名为“异师”,类似于镖师,各个都是高人;另一批则是来源那些象牙塔。 第一批来的修士有三人。他们初次下墓时并未发现异常,初步判断只是一间小小的废弃墓穴。墓道狭窄,墓室低矮,盛放在石棺内的主人尸体也破败不堪,可这无法解释尸人的出现。 于是,三人决定第二次下墓,时间是在晚上,他们猜测或许这墓要在夜里才会显露端倪。这三人不愧是修仙之人,猜的的确不错,只是再也没能走出尸墓。 首批失踪后的第三天,第二批修士来了。那天夜里,之前率先发现古墓洞口的家丁们在夜里突变成了凶尸,咬死了不少人。被咬者死后,十息之内,又会从地上爬起,加入到行凶队伍之中。修士们镇压了这些尸人,也开始着手准备赶往古墓。 他们的到来是建立在首批修士杳无音讯的基础上的,杳无音讯等于死亡,所以那夜尸墓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这批修士慎重了很多,但还是没能逃脱罹难。六人唯有一人逃出了古墓,逃脱之人模样可怖,血肉模糊,如同一团行走的腐肉。这名幸存者被人救出山后,断断续续交代了几句墓中情况后,也跟着撒手人寰。 那天夜里,更多的居民无故成了尸人,撕咬袭击身边的人。第三批修士紧急赶到,避免了整个镇子成鬼镇的惨案,那一夜碗子镇着实元气大伤。这之后,碗子谷尸墓任务全面提升,修士接踵而至,全都赶来一探究竟。第三批的队列一直在扩张,他们全部暂时驻扎在山上,小二听说过几次下墓,似乎情况不太好。 小二讲完已经有一会儿了,房中无比安静。小二咽了咽口水:这一对客官显然是仙人,听完一直保持沉默,若是打扰到上仙,我怕是难逃一死!可是掌柜的那里交代的活还有许多没干,待会儿要是扣了工钱可如何是好哇? “二位客官可也是修士吧?”脑内思想斗争了良久,小二还是胆怯地开了口。只是这话一出,他便捂上嘴巴立即后悔了。 庄尘醒悟过来,对着小二抱拳,“多谢店家,这银子您拿好,就当您的茶水费了,店家请去忙吧。” “好c好,谢c谢谢客官!”小二接过一两实银,求之不得地溜了出去。关上房门后,他靠在上面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呼——吓死小爷了,那人的眼神好生冰冷,什么狗屁仙人,还敢草菅人命不成?”说罢,又在那两银子上亲了一口,“倒是赚得不少!” 庄尘自然不知,也没兴趣去理会。小二关上门的刹那,他就挥手布置下了隔音的阵法,“讲得倒是玄乎,神神道道的。尹尹,你怎么看?” “听着蹊跷,可并不玄奥。”裴尹尹说,“不是墓主人就是墓本身在作怪。” 庄尘点点头,这句话虽然听着像是废话,但从修士角度来看,就能理解了。 “墓本身有奥妙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听起来墓的主人死了很久了,他是仙门大能的可能性并不大。”庄尘道。 “但至少是个尸道高手,”裴尹尹说,“所以明日我们就上山?” “我不去,你一人去。”庄尘想了一想,心中有了计划,“墓简单,但事情不简单。我看,这空中的天地尸气,似乎是被某种东西聚集起来的,所以你要是下墓了千万小心,怕是有什么阵法c法器在其中。至于我,明天一早就出门去打听点事情。”几年的相处,裴尹尹对他自有一份信赖,所以对这些吩咐,她没有意见,一言不发地闭上双眼,忙着修炼去了。 “你这样还修炼,都不带休息的?”庄尘故作惊讶地嚷嚷起来。 裴尹尹理都不理,入门以来,庄尘每次有事去裴尹尹住址寻她,她都是在修炼,庄尘每次都不打扰,自顾自地去逗弄裴尹尹豢养的灵兽花草,等她醒来之后,总要打趣一番。他睡觉,裴尹尹在修炼;他看书,裴尹尹在修炼;他养花,裴尹尹在修炼;他逗鸟,裴尹尹在修炼庄尘总说全世界只有裴尹尹一人在修炼,但实际是只有庄尘一人在摸鱼。 从裴尹尹的视角去看,她见庄尘修炼的次数不过一只手。二人住处隔得远,裴尹尹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听人说庄尘整日在宗门如闲云野鹤,平素没事就看书睡大觉,累了醒了就逗花弄草,赏山玩水。 这种生活就是庄尘在宗门联考招生时,选择乾清宗的原因。宗里明确知道这件事的有他的三两好友和师父。裴尹尹是心里有数,懒得去询问求证。 因为在世国的四上宗中,国子监最为肃正,太玄门最为玄奥,云霄三仙山最为广博,乾清宗最为自在。只有乾清宗不会规束门内弟子的修炼,门规简单,寥寥数条。 过的的确是神仙般的日子,但他并没有仙人那样高深的修为。所以,庄尘被掌门点为打叶人的时候,有很多弟子表露了不满,特别是一些亲传弟子中的老生。不少弟子了解庄尘的生活极为不屑,似乎宗里能正眼看他的c尊重他的只有那么些同级弟子了。 裴尹尹至今记得当时掌门甩给那些不满弟子的理由:“此子心闲性悠,颇近乾清之风,适打叶人位,自然选他。”裴尹尹对装进记忆的东西筛选严格,要是庄尘知道她记得这件事情的话,或许会感动不已,泪洒当场也不是不可能。 “对了,尹尹,你是什么境界了?” “风劫将至。”对此没有什么好保留,裴尹尹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庄尘“啧啧”了几声,“不愧是我乾清的天骄啊!乾清的未来正是要掌握在你们手里,才不会恐大厦将倾啊!” 裴尹尹对此类无营养的话素来不作理会。 关于境界体系,在尘界中,一般的修士都在十岁开窍,从而正式成为跨入仙道一途——炼气修士,有诗曰:清气入我体,盘气引九转。 视天赋资质在这个境界停留大概年时间,便进入第二步——六量修士,也就是庄尘等人目前所在的境界。六量修士共八阶三劫,分别为:小量c大量渡洪劫;海量c化晶渡山劫;会量c弥量渡风劫;无量,度归改寿元。此阶段的修士每渡过一劫,都会增加寿命,故而有诗曰:六量归山海,三劫改寿元。 裴尹尹说她风劫将至,就已经是弥量境大成地步了,劫数风雨欲来。 二十岁渡风劫,这个速度在大宗门大家族的精英弟子之间中也是顶尖。至于庄尘,依然没羞没臊窝在化晶境,连山劫的毛都没摸到。这种水平,仅仅是普通弟子的境界,甚至于上宗中普通弟子之位都快赶不上了!是那种走在大街上,有着随时都会被拍死的风险的段位!二者相差十万八千里。 乾清史上冠着亲传身份,浑噩于普通级别的第一人,但此獠依旧没皮没脸,毫无半点危机感。 “你想好门内比试如何应对了么?”裴尹尹极其稀有地关切道,当然,一双顾盼是不指望睁开的,“那时,你定是众矢之的,但你的修为况且,你也不适合那种直面战” 庄尘抿抿嘴,解下腰间的葫芦,仰头喝了一口,不知里面装的是何物,“看情况咯,天色不早了,奔波一路很累,我先休息了。”说完,便径自灭了蜡烛。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才传来裴尹尹一声轻轻的“好”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雁衔云去(二) 第二天一早,裴尹尹从一夜的修炼中退出时,房间中已经不见庄尘踪影,只在桌上看到了一张纸条。裴尹尹阅毕,照着庄尘留下的方法解开了房间的安全禁制。 她推开木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体内的灵力经过一夜的周天循环又稳固了很多,预计在宗门大比前就可以渡过风劫了。 如今的修士修炼都是依靠吸取天地中蕴藏的清气,将其引入自身体内,在依靠心法开辟出来的经脉中依照心法路线循环周天,洗涤成自身灵力。对于妖族修士来说,便是妖力;对于魔族就是魔力。 说起修为,裴尹尹又忆起昨晚。自己性子冷,宗门里亲近之人不多,在自己小得可怜圈子中,和庄尘的往来算是最多的,可相处这几年了,自己仍觉得看不穿庄尘。庄尘的修为确实是明明白白,但他的真实实力和经历是被浓雾笼罩的,越是相处,越是会发现庄尘不露的深藏。裴尹尹清楚那雾后面的是山海,只是不知山高矮几何c海深浅几许。 每次想起来初次见面,都让尹尹觉得恍如昨日。 说起来,那也算是一个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只是“救美”并非“英雄”本意罢了。 包括四个上宗在内,一些不错的宗门每隔五年就会联合起来进行联考联招,每一场招生都是世国仙门的盛事。庄尘这届的招生由夷州的宗门承办,裴尹尹因此在三年前随着爷爷来到夷州。 考试项目具体或有不同,但类型都是一样,二选从来没有多少规则,就是一场简单粗暴的丛林战。 那时候,庄尘凭着一己之力,在夜色掩护下,团灭了困住裴尹尹等几个少女组成的团体的三十几人。和庄尘的第一面,完全可以用“惊艳”二字形容,裴尹尹在那刻才正面看见了庄尘。 这里有一件裴尹尹到死都不会说的事,这件事让裴尹尹现在想起来还是会羞恼十七岁的自己。纵然是她,当时也是少女怀春的年龄,因为庄尘一个无意的举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庄尘是来救自己的。 后来入了乾清,和庄尘有过相处之后,她才暗自明白,庄尘只是看中了那三十几个人的分数而已。否则以庄尘那种遗世独立,哦不,事不关己的性格,不可能会去帮助一个陌生人。 至于求证? 裴尹尹宁愿自绝经脉也不会去求证真相。 之所以说裴尹尹当时才真正看到庄尘其人,是因为在一试的时候,她就听闻过“庄尘”这个名字。而在三试中,裴尹尹知道了庄尘是个长短板很明显的人。一场考试,庄尘的基本特点裴尹尹全部知晓了。 联考的一选是笔试;二选是丛林战;三选便是单独比斗。庄尘不适宜正面单挑,所以三选的成绩并不好看。好在一选c二选的成绩都是名列前三才让他有机会选择乾清宗。 一选的笔试向来令人发指,考生的答卷是一本厚厚的小册子。考卷分有许多模块:最基础的修炼板块是必选的,另外还有文艺博览和旁门左道两块,前者如天文地理c琴棋书画,后者如丹药金石c奇技赢巧:是一场涉猎极其庞杂的考试。 裴尹尹自己比较精通药理生物这一方面,就答这一板块的全部,额外再挑点会的答。她的一选成绩并不突出,仅排在中游。据悉,一选前三名的考生试卷完成度都史无前例地接近九成,庄尘排于第二,可见一斑。 裴尹尹趴在窗口托着腮,发呆似的俯视着楼下。每次来俗世,浓郁的烟火气息都让她感到很是新奇。碗子镇居民虽头悬利剑,但日子还是要过,眼看着街道渐渐热闹嘈杂起来,裴尹尹身体轻盈,如一只云雀悄然掠出了窗口。 她飞到山中,修士的聚所昨晚听小二提过一个大概位置,不必费尽心思漫山遍野地去找。轻轻松松找到驻扎的营地后,裴尹尹没有乱闯,她先点足停留在了一棵大树上。遥遥地望去,视线所及之处,有修士十几人,但这只是一座掩人耳目的幻阵,景象栩栩如生,可见施阵者境界。按照庄尘推测,一旦设置有如此防御,其内的修士必然是修为在某个境界之上的人,裴尹尹需要披上校服,彰显身份,以谋得便利。 乾清的女式校服是一件披于身上的长衣,制式煞是轻盈,布料薄如蝉翼,色淡如青莲,至衣服下摆渐变成白色,袖口还烫有金色莲纹,格外清雅。女子披上,显得极仙。若是男子校服,则是一件款式类同的大衣,较之女式校服要更加大气飘逸一些。 乾清校服男女分季节各有两件,额外还有一身端庄的礼装。世国凡是有头脸的宗门家族,各自的校服辨识度都很高,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来者何人?”虚空中一道剑光带着喝问飞来,直直地插在裴尹尹的脚尖前方,阻之去路。这剑来得隐秘,裴尹尹一时竟找不到出剑者在何方,讶异对方精湛的剑术。修士各有专门修炼的方向,像这种浸淫于剑术的修士一般称作剑修,此类人在气术方面比较薄弱。 裴尹尹藏于衣袖之下的手掐着一发术式,若是对方露面袭击,便是雷霆一击招待,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这个墓招来了哪些牛鬼蛇神。 “乾清,裴尹尹。” “哦?”和刚才凌厉的喝问不同,这一声声调轻佻,似乎这才是对方的本音,“我怎知你是乾清弟子,不如让我仔细看看?” 话音刚落,裴尹尹面前便冒出一张年轻的脸,不断地逼退女孩,使劲往前凑。如此近距离地看,可以发现此人眉清目秀,只是眉宇间的轻狂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稳重。 他嘻嘻一笑,“这位小姐姐长得可真是俊俏,这衣服也倒是乾清校服。不过真伪嘛,哼哼,就不一定了!让在下好生辨别一番。”剑客声音清脆,嘴角带笑,话语中满满的调戏,手也已经探上裴尹尹的肩膀,但并没有半点淫邪之气。 “公子好自为之。”裴尹尹掐着决的那只手抵在剑客腰间,从手势看来,是乾清招牌的“袖下清明”,听来文雅,对敌毫不含糊。剑客再有半点动作,一株瘦小却遒劲的桃花枝便会洞穿躯干,四溅的血液将化成桃花瓣散落至地。 “小姐姐脾气真大,我知错了!”剑客收回动作,突然收敛轻浮,摆出一副肃容,有模有样地作了个揖,“我确定尹尹你的确是乾清弟子了,请跟着在下走。”只是这近乎套得实在有点不要脸。 裴尹尹无视掉后,也跟了上去。她看不出此人来路,身边能做到瞥一眼就知晓底细的,只有庄尘这一家。 “尹尹,”走到半道,剑客突然停下脚步,唤了她一声,接着反手一剑刺向尹尹面门。裴尹尹连忙一个后跳躲过了剑势,紧急掐出两条手臂大小的长龙攻向剑客。这两条龙是乾清的“乾龙吟”,裴尹尹召出来的“龙吟”由桃花瓣组成的。 剑客气势如虹,并不惧这手情急运起的术式,以剑斩开便可。裴尹尹脚尖连点,借着那一式威力不大的乾龙吟与之拉开距离。接着她从腰间摸出了一株一尺半长的桃枝,抬手拦下了剑客的竖劈。看来这株桃花就是是裴尹尹的气武了。 看来此人路上的安静都是在为这场发难酝酿,孩童心性太浓。裴尹尹心底大感烦躁,对着剑客胸口赫然拍去一掌。剑客见势不躲反笑,裴尹尹犹豫之下收了手,飞身飘出了他的攻击范围。 然而一切如故。 裴尹尹手下的攻势越发凌厉了。 “喂喂喂,我可不是怪啊,别把我当怪一样打呀!”剑客似乎游刃有余,一张嘴还是闲得很。二人越打,这条羊肠小径上飘洒的花瓣就越多,到后来直教人以为下了一场花雨一般。 “我可是久仰尹尹你大名了,一直听闻你术式如人,美得令人心旷神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桃花根不愧是最美的灵根之一!只是可惜,这花瓣我是万万不能沾到一片,怕是身沾见血。实在遗憾不能立即扔了剑去好好欣赏一下这场桃花雨啊!” 裴尹尹只听得剑客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却无法理解到底在说些什么。 裴尹尹所谓的“桃花根”是木灵根中的一种变异根。 灵根,或说根骨,决定修士所修灵气的种类。根,有七属,为:金c木c水c火c土c风c雷;前五个叫五行根,后两个叫风象根。 一般修士身具一根c两根,三根以上算资质上佳。拥有何根,便可吸收天地间对应的清气,从而转化为自身灵气。所以一般情况下来说,根越多的修士越强。 灵根各有品质,称之为根性。优秀根性有百零八数,品质越高,灵力品质也越高。一个修士拥有的每个灵根的品质不一,故一般修士都有其修炼的侧重点。若某人灵根为同一根性,则叫做根组,此乃最上佳。目前已知根组有三十六数,不是每一种根性都可以对应上七个灵根。 有品质,自然有类型。除去最为常见的五行根和风象根,还有异根和合根。异根便是性质改变的灵根,裴尹尹的桃花根就属这一类,类似的还有土根变异沙根c水根变异冰根。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细化。异根修士可以表现出异根,同样基础根的表现不会消失。一般情况下,异根优于基础根,像裴尹尹常驻桃花灵力。 合根修士,则是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根发生了融合,例如火根和土根融合岩浆根。这种修士极其罕见,无一不是惊世骇俗之辈。这种修士原有的基础根是不能使用的,所以功法和术式都很特殊。其逆天的所在,便是可以直接“外化”灵力。 何谓“外化”? “外化”就是将灵力外放表现出来实体来。例如,水灵力直接表现成水。基本上提到“外化”就是“术式”。可一旦使用术式,就不免会出现掐诀时间长短c灵力调动运转是否流畅c灵力利用率高低等问题,合根修士就没有这种困扰,称为“人形自走术式”并不为过,完美体现指哪儿打哪儿。 合根和异根的区别在于,一般修士通过修炼气术基本也可以表现出合根。例如,水根修士可以表现出冰。但是无法表现异根,因为异根是多种灵力的组合。而作为修士的一条天生死律就是,无法左右互搏。没有人可以在同一时间使用两种灵力,因此也就无从做到不同灵力的组合。当然,多人合作术式另当别论。 “二位施主,还请住手,别再打了。” 正道二人打得欢畅之际,一名手持佛珠的和尚从花雨中赤脚走来。他不惧裴尹尹这暗藏杀机的片片桃花,因为每一片快要落在身上的花瓣自动燃成了金色火焰。他的声音坚定平和,仿佛能平息心中一切波澜,看起来是一个得了点道的高僧。可惜对打得热闹的两位来说,没有半点用处。 和尚无奈摇头,唱罢一句谒语,从袖口甩出一口小钟。那小钟迎风暴涨成一口巨大的古朴佛钟,直直地对着二人撞去。 剑c枝一错,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对方背后冲去,正好躲过那口山也似的佛钟。 “铛!”的一声,佛钟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看起来暴力,倒是很好制止了打斗。这和尚也直接,不似那些拘泥佛法的僧人,唧唧歪歪说了一堆,人都打完了,架还没劝完。 “亦期你什么时候能改掉随手扔垃圾的习惯?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这东西这么大,万一失手把我当场击毙,对你我都不好吧?”剑客嚷嚷着,与和尚颇为熟络。 “温喧你又说笑了,”和尚安抚了一句,便转向裴尹尹行了一礼,“贫僧法号亦期,不知裴施主还记得小僧否?” “见过亦期师父。自然还记得亦期师父的,我对亦期师父及师兄的佛法颇为敬佩,日后有机会可要好好商讨一番。”裴尹尹做足了礼数。 亦期师承白鹿寺,于仙门中独树一帜,门下弟子以佛法入道,高深莫测。由于入门限制,综合实力不及四上宗,但绝对不下前列。他此前随师来乾清交流过一段时日,裴尹尹有点印象。 “裴施主谬赞了,”亦期说,“想来施主前来也是为了尸墓吧?” “尹尹此番的确是为此事而来,只是这位道友多次冒犯,是欺我乾清否?”裴尹尹冷眼相对王温喧。 “还请施主息怒,小僧还是介绍一下,这位是琅琊王氏小公子温喧。近日尸人屡次袭击营地,所以温喧便守在门口。至于向裴施主出手,他性子一向如此,小僧也无可奈何,还望施主海涵。” 王温喧?王家的人?裴尹尹心中念叨了一番,对此很是陌生。 王温喧名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是他头顶上还有几个哥哥甚为突出,但同辈中基本互相还是听说过的,除了这位。 “见过王公子,烦请王公子日后勿要再行此无礼之事,否则小女子定当以乾清宗规处置。”裴尹尹不卑不亢。 亦期在场,王温喧也不好再乱来,只好扯出一个笑容,赔了个不是,心里却道:“你们乾清门规如何谁还不知?哪来以门规处置?不过她好像不知道我,我知道你,你怎么能不知道我呢?真没礼貌!” 亦期热衷于和稀泥,声色不动地将话题往其他方向带,“既然二位已冰释前嫌,那还请随贫僧往前吧,裴姑娘到来定是一大助力。” “那就劳烦亦期师父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雁衔云去(三) 营地在山林十分深处,通往的道路颇为曲折,一路上裴尹尹间或见识到不少阵法。 裴尹尹问道,“亦期师父,那古墓创造的尸人到底有何厉害,令得你们设下这般障碍?” 问的是亦期,却是王温喧举手抢答,“那些个尸人可厉害得紧啊!你应该想得到那些尸人是什么人吧?”王温喧眨眨眼,眼里满是期待。 “修士?” “恭喜你,答对了!”王温喧嚷道,“不仅是前两批修士,这次来的也有不少愣头青,独自下了古墓,最后白白丢了性命,末了还给我们添麻烦!” 裴尹尹皱起眉头,“那目前尸人有几个?” 这次王温喧没有作答,一看就是不知道的主儿。 “回裴施主,大约有十来数。这些尸人保留了身前的修为,所以甚是难缠。”亦期师父答道,“这几日下来被我们陆续降服了几只,压力减轻了许多。” 尸人本身不惧疼痛,力大无穷,配合上修士修为,完全就沦为了一具杀人机器,若是叫他们跑出去,危害极大。 “那此处修士还有几个?” “算上新来的你,共有八人。”亦期叹了一口气,“许多没渡过山劫的修士都被我们劝走了,免得又搭进去性命,横生枝节。” “你们七人下过墓吗?墓里情况如何?”裴尹尹继续问。 “下去过,怎么没有下去过?”王温喧说,“但是那些尸人修士拦在主室门口,我们被堵在甬道里,七人打十来人根本打不过,只能无功而返。不过你别担心,尸人现在剩余不多,我们已制定好计划了,可以一举成功! “计划?什么计划?” “我们发现,半数尸人会隔几天晚上出来游荡一回,也不知道出来干什么,有时候会对我们发动袭击。我们可以先把它们端了,再下到墓里对付剩下的尸人。” 裴尹尹思忖了一会儿,点点头,“什么时候行动?” “哎呀,你看你怎么这么急,我说欲速则不达啊,我们只需要等就好了!”王温喧废话了一句,裴尹尹立即明白他是又不知道,便转而看向亦期和尚。 “阿弥陀佛,明晚亥时尸人又会出来,施主到营地后可以开始准备准备——正好,面前便是我们的营地了。” 裴尹尹看着面前被亦期指为营地的浓雾,又是一手幻阵,心里咯噔了一下,略显迟疑地跟着二人踏进雾中。雾中如同一个白色空间,无天无地,四下无路,沉重的压抑感从四面八方涌来。裴尹尹身处浪潮中心,不禁捏紧了拳头,她对这种幽闭的地方天生恐惧,心脏似是被大手攫住一般,窒息感从脚底漫上胸口。 这种迷雾幻阵能让敌人堕入雾中,终生不见天日,在精神心理上对闯入者进行折磨。 好在前面有两人,裴尹尹加快脚步跟得稍紧了些,可恐惧感丝毫不减。裴尹尹怎么也没料到最后还有一层迷雾阵,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布下的,绝对非杀了那人不可。 正困扰着,一抹微光从她的校服中飘了出来,停在面前,是一枚指尖大小的丹药。没等裴尹尹接住它,丹药就自己撞上了嘴唇。她微微皱眉,本想立即拿下这来路不明的东西,可丹药贴上嘴唇的瞬间,一阵清凉感钻入了鼻腔,立即压灭了一阵心头的烦躁。 “庄尘?”裴尹尹脑中立即跳出好友的名字,“你是怎么知道会有这东西的?” 既然是庄尘的丹药,她没了顾虑,微微张口服下了丹药。不傀出自庄尘之手,服下丹药不过两息,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凉生生安抚下了裴尹尹紧张的神经,脸色顿时红润起来。 “又欠了他好多仙玉”裴尹尹心道。 仙玉是修士的流通货币。他不像专业的炼丹师那样专门炼制辅助修炼的丹药,他出品的全是类似的功能性丹药。这些丹药因功效极佳,在宗门半数人都会出去游历的情况下,甚是紧俏。可惜的是,庄尘个人不靠这一手吃饭,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开炉售卖一些。 三人行了百步左右,终于走出了迷雾阵,裴尹尹虽然缓了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和她一样,旁边的王温喧也长出一口长气,似乎也惧怕这种东西,他骂道:“赵老头怎么还没把这个阵撤掉,再这样每天走上几趟,我都要被崩溃了!”这是见面以来,王温喧说的众多废话中,裴尹尹唯一赞同的一句。 “呵呵,赵老布阵的时候还额外添加了精神力进去,所以这迷雾阵比一般的压迫感要重很多。我也是一路念着心经才撑下来的。”亦期笑笑,也并不轻松。 “哇,老头有病吧?我们是防御尸人,精神力有什么用?”王温喧骂道,“快撤了,撤了,这样下去仗还没打起来,兵就垮了!” 裴尹尹揉揉脑袋,从他们口中得知,布阵者赵姓老人是个高深的阵师,还额外辅修了精神力。 精神力不是每个修士都可以修炼的,一般修士的精神力如同一方泥沼,常年不动,更遑论沟通使用。修炼精神力的修士要有大机遇大天赋才行,精神这一领域一直是玄之又玄,故而这类人又被称为“玄修”。 她稳下心神后环顾了一番四周。入眼处是一片开朗的平地,背靠着一块山壁,驻所位于悬崖底下。空地上扎着帐篷,横躺着几棵供人休息的树干,其上坐有三人,二女一男,都很年轻,此刻看到了裴尹尹正朝着走来。赵姓老者和另外一位谭先生没有露面。 “介绍一下,”几人还没开口打招呼,王温喧就抓住机会跳到了他们中间,先指着裴尹尹道,“这位是乾清小姐姐,出手狠辣,叫裴尹尹。” “然后这二位,”王温喧指着站位亲密一对男女,两人年纪比裴尹尹稍大,眉宇间洋溢着甜蜜,“如你所见,是一对仙侣,虽然还未正式结礼,不过也快啦!新郎叫章有鹤,新娘叫徐希月,二人都是知非宫的内门弟子。” “见过章师兄,徐师姐。”裴尹尹行礼道,对人儿也笑着还了礼。 “咳咳,这位,”王温喧清清嗓子,指着最后的一位娇俏的少女道,“这位姑娘叫言木云,是妖族哦!” 妖c人两族共和历史悠久,仙门中更是互相尊重团结,所以路上偶遇一只妖族并不稀奇。只是两族的俗世联系不多,毕竟凡人和凡妖相互接触会引起许多麻烦。妖族辨识度极高,化为人形的妖族都会保留下本体部分特征,最突出的就是发色和瞳色,色彩繁复,比起人族的深色要显眼得多。 面前这位言木云姑娘便是有着一头淡褐色的长发,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其他明显特征,应该是羽族,具体是哪一种就不得而知了。 “裴姐姐好,姐姐生得可真美!”言木云热情地拉起裴尹尹的手,像是许久不见的闺蜜聊起天来,她散发着少女独有的活力和青春,很难让人心生恶意。 “章施主,请问赵老先生和谭施主去哪儿了?” “是这样的,谭兄去拜访云家家主,想让发布人,也就是云家去向搜异司反应,刷新难度,提高相应报酬,避免让我们收支不成比了。”章有鹤道,他说话声音沉稳,彬彬有礼,整个人显得气度不凡,和王温喧完全相反。“至于赵老先生,怕是在帐篷里研究东西吧!” “这个老头子,”王温喧一提到赵姓老人,气不打一处来,“我得让他把那个鬼迷雾阵撤了,什么垃圾玩意儿,损人不利己!” “嘘——可不敢这么说!”徐希月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忘了上次赵老先生追着你打的事情了?” “上次那是意外!赵老贼偷偷把我的剑藏起来了,我拿头跟他打呀!”王温喧叫道,说引得众人一阵发笑。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皮痒了?”赵姓老者也听到了王温喧的话,在帐篷中吼了一句,中气十足,窗帘被震得直往外吹。接着,裴尹尹见到从中走出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哈哈,裴姑娘,介绍一下,”章有鹤笑起来,大步走到赵老人旁边,“这位是赵匆先生,你进来一路上的阵法都出自他手。赵老先生,这位是乾清亲传弟子,裴尹尹。” 赵匆白眉一挑,“嚯嚯,高材生啊,不知裴姑娘师承十三长老的哪位?” “家师李略心,”裴尹尹行礼道。 “不错不错!”赵匆抚着胡子,打量了一番,“哈哈,有裴姑娘在,老夫这一把老骨头也敢往前冲了!” “赵老言重了。”裴尹尹道。 “喂,我说,赵老头,你还是把这个迷雾阵撤了吧!”王温喧叫道,“你这阵法布置在这里完全是负收益啊!” “你小子懂个屁,”赵匆瞪了一眼,“要撤也轮不到你来说!呃,亦期小师父和章先生怎么看?” 亦期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贫僧以为温喧言之有理,我们防的是尸人,这迷雾阵布置在这里的作用并不大,我相信路上重重障碍已经足够。” 章有鹤赔着笑,“赵老,恕在下直言” “不用说了,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识货!”赵匆吹胡子瞪眼,既然众人都不喜这座阵法,他也只好听取意见,撤掉了迷雾阵,转改为了一座简单幻象阵。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雁衔云去(四)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裴尹尹才见到最后的谭先生,是一个普通的中年文士,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他给众人带来消息说,这件案件已经提升了级别,奖励也将增加。 众人皆称他有功,他只是摆摆手说,好在前去的时候,云家似乎遭蟊贼闯入,云家家主匆匆同意了程序,就赶去处理小毛贼了。听闻此言,几人又转而笑着感谢了一番那个小贼,王温喧打趣道莫不是谭先生买通人手来了这么一出。 之后,八人又谈笑了一阵,等到入夜后,分出两人守夜,其余都躲进帐篷歇息去了。 裴尹尹没有帐篷,也谢绝了言木云进帐的邀请,挑了一棵较为结实的大树,端坐在了树冠之上。反正仅待一夜,也无甚介意。夜风虽大,对修士也无碍。 营地中央烧着篝火,谭先生坐在旁边守夜。在白天营地入口处,由亦期代替剑客去把守了。 这几个人中,裴尹尹对亦期的信任度最高,出身于名门正派,且和自己有过交道。其次则是王温喧,此人虽然聒噪,可来自琅琊王家,和亦期关系良好。在仙门的很多时候,出身是一张强力的门票。再次则是章有鹤和徐希月,二人同样来自正经宗门,是那种最为普通的修士仙侣,携手同游,顺路搜异。剩下的三人中,赵匆老人是一名散修,似乎和一些宗门有联系,但不好定性。言木云和谭先生更是一无所知,无从判断。 庄尘认为此案现在只是冰山一角,水面之下不知隐藏了多少东西。在他看来此事有个最大的疑点,隐秘到让人难以察觉,让裴尹尹多加小心。裴尹尹主要任务就是下墓,只是线索少之又少,和庄尘又没取得联系,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另外,吸引他们前来的那名尸道还没发现身影,或许他已经独自下墓,或许躲在暗处,又或许已经混入这个队伍。这都说不好,所以裴尹尹不得不提高警惕,时时提防。 忽然,裴尹尹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她睁眼看去,居然是谭先生正从营地外回来! 从篝火的燃烧情况来看,他出去的时间不短,只是他是去干什么的?裴尹尹懊恼了一阵,只能默默将心中谭先生的嫌疑先提到首位。 到第二天早晨,守在门口的亦期没有半点异样,不是二人勾结,就是他也有没看到。谭先生自己自然是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气氛平平常常,只是比往常紧张一些,毕竟今晚就要行动。裴尹尹暂时把昨晚之事按在心底。 风雨欲来,几人跃跃欲试,特别是王温喧和言木云,二人纷纷叫嚣着要让那些尸人见见手段。这二人,王温喧是过分自信,言木云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商定的计划很简单,就是一个“等”字:等尸人出来,各个击破。已知的尸人数量在十二三左右,每次夜袭都在半数,且有迹可循。尸人虽凶,但这里开阔,又有万全的准备,快速处理掉不是大问题。 他们上次只是粗粗窥见了主墓室,对其底细依然一无所知,所以计划也就到此为止。 夜晚如期而至,山林中开始传出低沉的咆哮声。徐希月养有一批灵鸟,透过它们,她能够确定今夜出来的尸人修士共六只,各自两两分散。为了安全起见,亦期决定先分成两队解决掉两批,最后再汇合去除掉剩下的。 裴尹尹和亦期c王温喧c谭先生三人分在一组,照着徐希月描绘的位置前去寻找两只尸人。将徐希月描述的尸人外观和他们所掌握的资料进行对比,他们面对的尸人是第二批修士中的一对师兄弟。 四人屏住气息悄悄围住了这对同门。他们正俯身趴在一头野鹿上,如同野兽一般进着食,并没有注意到气氛变得紧张。 此行由裴尹尹首发。她一掐诀,从地上召出了瀑布般的树木,狂舞着吞噬了两只尸人,跟着补上了一刀乾龙吟。 此时其他三人的雷霆攻势也已经到达:刀光剑影簇拥着一只金色火焰的巨大手掌按在了木笼之上,四种灵力碰撞在一起,化为了一场焰柱龙卷,内部肆虐着王c谭二人的剑气和刀意。裴尹尹耳边充斥着龙卷飞舞的轰鸣,两只尸人的黑影在焰卷中模糊可见。 亦期不敢懈怠,口中念念有词,诵出的佛经文字化作一条条经幡缠绕上龙卷。佛门对这种邪物有天生的克制。随着经幡缠绕的越多,龙卷也开始缩小,三人明确感觉到这火焰中驳杂的灵力浓缩到了何种地步。 如此不精纯的灵力,凝聚得越细微,反弹也越强。 灵力龙卷最终在亦期的诵经声中炸了开来,两只尸人无疑是飞灰烟灭了。四人联合的攻势实在摧枯拉朽,一套便带走了平素极为棘手的尸人。剩下的几只尸人也是依靠人数压制轻松剿灭,处理完这些后,八人立即赶到了古墓盗洞口。 关于这个盗洞,他们都认为这是盗墓者不小心踢到的铁板。 看着下方黑黢黢的洞口,裴尹尹桃花枝已经滑落在手。章有鹤先往里丢进去几根夜明棒,冰冷的灯光照亮了下墓穴甬道,确认安全后,他持枪第一个跳了下去。 甬道不算宽,可供二人并排行走。章有鹤和谭先生两人在前面开路,裴尹尹走在队伍中间,她手持夜明棒,一路查看着墓道墙壁,没有发现任何特殊。没有世家显贵的富丽,也没有一点修仙痕迹,完全就是一座野墓,可越是这样,就越显示出它的古怪。 “到了,”前头的二人停下脚步,甬道到了尽头,拦在人们面前的是一扇厚重的石门。谭先生用长刀指了指前面的石门,压低声音道,“前面就是主墓室了,从甬道的长度来看,此墓规模不大。剩余的半数尸人应该都潜伏在这里,各位小心行事。”王温喧和同伴对视了一眼,感到一阵奇怪,回想起上次的门是半开着,一进去就被尸人偷袭了。 “或许是方才出门的尸人关上的,上次尸人都在”章有鹤本想说“所以就是开的”,发现逻辑不通就没有说下去,从没听说过这种级别的尸人还会开门关门的!“总之这墓怪得很,大家千万小心!” “准备好了我就开门了。”谭先生把手按在了旁边的机关上,看到一一点头之后打开了石门。一旁的赵匆老人已经撑开了灵阵,其他人也做出防御姿态,生怕从其中蹿出什么来。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等到石门完全打开也没有发现任何东西,除了安静还是安静。众人即使屏住了鼻息,努力想要听出些什么也是无果。 谭先生c章有鹤二人互相对了对眼神,缓缓挪步走进了主墓室。赵匆支撑着防御阵跟在后面,护着二人。几人行进速度缓慢,走几步停一下,甚是谨慎。 “赵老”章有鹤压低声音道,“你施个照明阵吧,我们这样太被动了,不如直接点亮整个墓室。” 其他人也纷纷同意,与其被动去寻找,不如直接开放战场。三息之后,众人看到一个光亮法阵渐渐升上天空,没入黑色,四周慢慢浮现出微光粒子,微弱的光芒慢慢驱散了黑暗,使得墓室逐渐显露出它的面目来。修士们脸色的惊讶和疑惑也随着光线照亮而更加浓郁。 偌大一个墓室竟空空如也! 确切地说,是没有发现意料中的尸人,仅有的物体就是放在众人面前的一口棺椁。 “不会吧!尸人呢?”王温喧道,音量有点高,似是想要招惹出点什么来。 “嘘——”言木云投来一个不满的眼神,“别轻举妄动!” “先四处看看吧,别去动那口棺椁。”亦期周身环绕着金光,双手合十走到一边探查起来。 见几人各自散开,站在原地的裴尹尹也开始环视这方小小的墓室,无论是地板还是穹顶,抑或是四周墙壁,都和甬道一样用最普通的砖石砌成,没有任何阵法回路和灵力波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她的视线又不自觉地移到了谭先生身上,他这一路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裴尹尹差点都怀疑那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她总感觉这里环绕着一种诡异的c暴风雨前的宁静,像是一眼风平浪静的湖水,不知道藏着什么惊涛骇浪。 众人很快又回来聚到了一起,互相看了看,皆是探查无果,八道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墓室中间的那口棺椁,事实告诉他们,这口棺椁肯定藏着什么,那里肯定就是一切问题的所在。 章有鹤甩了甩长枪,带着众人走了过去。八人跟棺椁隔了一个身位,将它围起来,打量着。对于这种歪门邪道,没人敢第一个去碰触,谁知道下面是不是藏着一堆白毛老尸,正等人触他霉头,好一把拉进棺去。 裴尹尹注视着石棺古朴大方的线条,此棺乍一眼看来和墓室平凡的主题基调适应,但实则不然。石棺造型厚重,估计要比看起来还要重上许多,再加上棺盖上复杂的花纹,裴尹尹严重怀疑这是一件蒙尘许久的法器。 正当裴尹尹开口想说出这个结论时,那棺盖悄然移开了一条缝隙,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大量的尸雾已经笼罩住了他们的身体。裴尹尹瞬间五感尽被夺去,她心脏一沉,没料到这尸雾这般厉害,努力提气也无济于事,灵力都被死死地压制在了丹田之内。紧接着,地板也骤然塌陷,她双脚凌了空,急速坠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雁衔云去(五) 所幸坠落的时候,尸雾并没有跟下来。脱离了尸雾范围后,五感恢复,灵力也能够自由调度,几人才不至于摔死。 “各位还好吧?”章有鹤问道,几个人互相招呼了一遍,发现各自都没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还有第二层!” “刚才有人碰东西没有?” “应该没有,大家都走在一起行动的,离那棺椁还有几步之遥。”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裴尹尹一直密切留意着每个人的动作,当时的确是没人动手脚,“或许是棺椁自动触发的,为的就是将我们带入第二层这个真正的墓室了。可能前几批遭遇不测的修士也是中了这招。” 的确,这第二层才像是一个真正的修士墓室。 几个人掉下来的地方是一间小石室,顶上镶嵌着一颗夜明珠,所以并不黑暗。墙壁和地面上刻绘有玄奥的字体文书,一直延伸到石室外面。走出石室是一条甬道,两侧墙壁等间隔地嵌着夜明珠。甬道岔路很多,联系着大小不同的房间。 这种场景作为修士的在场几人都无比熟悉,言木云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和雀跃,几个年长的也干咳了一声草草掩饰了尴尬。最后商量了一番,彼此心照不宣地选了一条岔路后消失了。裴尹尹目送几人消失在各条墓道,他们似乎忘记此前不少可能因此送命的修士,只有亦期是拗不过王温喧,无奈地念叨着“阿弥陀佛”离去。 裴尹尹冷眼旁观,他们之中没人知道这墓穴的底细,可也想和别人分享可能会遇到的宝贝。至此开始,探秘也好,寻宝也好,富贵是一人的,生死也是一人的。 她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单独行动了。她循着刻字和线路一路摸索,这些断断续续的c看起来像是装饰的刻绘似乎是一种阵法,不禁让她怀疑和尸人有关,或许就是尸人的来源。 不出她意料的,路上经过的所有房间都是空的,即使有柜子,上面也空无一物。她不知其他人会有何心情,只管自己继续查看这些纷繁复杂的线条和文字。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裴尹尹来回察看了已有十几个房间,她发现,并不是所有的房间都有阵法痕迹的。正当她前往下一个房间时,蓦地从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人数在三人左右,由远至近,似乎冲着自己而来。从速度来看,大概十息之后就会找到自己,可脚步分明不是先前几个同伴中的任何一个。 此处避无可避,也来不及细想可能是谁,桃花枝悄然在手,贴着墙根缓步前进。 “沙沙沙” 脚步声宛然在前,裴尹尹全神戒备,手中掐着乾龙吟,四条小龙在掌心游荡。 忽然,裴尹尹肩膀一抖,余光看到脸颊旁边不知何时伸来了一只手。她尚未转身,这双黑手一下捂住了她的嘴,鼻腔闯入一阵浓重的异香,便不省人事地昏了过去。 裴尹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墓中,只是这间房间内没有任何刻画,和自己先前所见的一些一样。闻了异香后的脑袋略微昏沉,她晃了晃脑袋,确认自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后扶墙站起来,努力回忆了一下事情经过,只觉得那双手很是熟悉。 她现在所处的这间石室和另外一间稍大的石室相连,能够看到从隔壁投射过来的影子,等在那里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庄尘?” “哟,醒了啊?”一身黑衣的庄尘转过身来,眉眼带笑。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是不是又受伤了?”裴尹尹看着庄尘,后者脸色较之前几日更显苍白。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庄尘摩挲着剑柄,懒散地倚在墙上,把自己的发现向尹尹缓缓道来。 那天早晨,庄尘先尹尹一步离开客栈后,去打听到了云家的宅邸。 在他的怀疑中,云家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颇为诡异。他在来碗子谷的路上得知,这一带因为和离有官府力量的大城市颇远,所以附近城镇村庄基本由几个匪帮联合控制。云家这样一户人家,那些帮派没理由会放过,但云家依然完好无损,连带着碗子谷也受到庇荫。显然匪帮的人踢不动云家这块铁板。而这与云家“只是做做木材生意”的说辞完全不相符。云家在碗子谷是大,但表面上的财富家底绝对没有大到能吓住几个烧杀成性的匪帮。 抱着这样的想法,庄尘在白天挑了个时间,潜入了云家宅邸。他艺高人胆大,在云家宅邸如同做客一样逛了一圈后,发现云家果然如他所料,内部分为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以云家现任家主为首的世俗家族,用“经商”掩盖以老家主为核心的修仙部分。那修仙部分规模不大,但从各种细节来看,很是正规,云家前身应该是一户修仙世家,遭遇某种变故衰弱下来隐居此地。再结合现任家主没有修炼来看,这“某种变故”许是仇敌追杀,让族中凡人立于台面,从而掩人耳目。 他还发现,云家老家主兄弟三人一直在和这墓穴周旋,像是尸墓中有什么东西必须得到一般。云家后山有一条暗道直通此处,白天有众多弟子把守。半个时辰前,庄尘偷偷化作云家族人,正是跟着他们通过这条密道来到了这里。 这是庄尘第一次潜入,行动颇为顺利。他出来之后,又去向周围的百姓打听云家近来有无异事,了解到此前有人闯入了云家藏书楼,偷走了一些书籍,其中包括云家家谱。凭儿时混迹市井的经验,这种神神秘秘c听起来颇为古怪的消息八成是真的。消息来源何处,庄尘则不管。 家谱这东西是一个家族最为根本的传承。家谱被窃更加印证了庄尘“隐姓埋名”的结论,看来云家仇人已经追到了此处,很有可能与那位尸道有关系。 于是,庄尘决定夜里再进云家一趟,去藏书楼看看。这次却不巧,被云家老家主抓住了。二人不大不小地交手了一番,庄尘境界太低,受了伤,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 裴尹尹听到这里,想到昨日谭先生说的云家遭贼,应该就是他了。 “你进来这么久,发现了什么没有?”裴尹尹问道,前因已经明了,接下来就差真相了。 “这个墓是一个器冢。”庄尘丢出一个结论,“这墓里头有一件法宝,云家老头一直想要收服它,已经快要成功了。原本是计划今晚把你们这些修士杀了血祭,便可抹去原有主人的烙印,真正收服了。” 裴尹尹心里微微一惊,“那件法宝是什么来头,需要牺牲修士来祭炼?” “是一件瓶状法宝,能够引动天地清气的灵器,那些聚集在碗子谷上空的天地尸气就是它所为,只是尚未产出器灵,好歹也算一件宝贝。” 修士法宝分为五种级别,由低到高分别为,气器c玄器c元器c灵器和仙器,每种分为天地人三阶。前面三种较为常见,最后一种仙器基本就存在于各种传说中了。根据庄尘的描述,那件瓶状法宝属于人阶元器,虽是半步灵器,但真正的灵器可遇不可求,所以它绝对也是一件传奇宝贝,说得裴尹尹都有些心动,也就只有庄尘会用上“好歹也算”这个词了。 “至于那些修士,这就牵扯到云老头险恶的用心了。”庄尘耸耸肩,继续道,“你也看到这墓里有规模极大的法阵了吧?” 裴尹尹点点头,若是她猜得不错,怕是整个墓室都有神秘纹路,这样想来,这法阵规模的确巨大。 “这阵法是一种化尸阵,能够制造尸人。不过其威力实在骇人听闻,只要将人投放至大阵中央,阵法就会启动,一点点地侵蚀掉活人。那件法宝就是在大阵中央。云老头需要依靠修士的力量来抗衡化尸大阵,好为自己祭炼法宝争取时间。所以,这一切都是云家老头自己策划的一手好戏。他通过自我牺牲,放出诱饵以吸引修士前来送命助他一臂之力。” 裴尹尹秀眉紧蹙,这云家之人的行为已经当得上一个“邪”字了,如此血腥手段,一旦传出去,必将遭受正道无穷尽的追杀。 庄尘继续说道,“这墓中一大阵一法宝,相互依存,一个保护对方,一个替对方产生源源动力。那件法宝初步有了灵智,本来引动尸气甚是低调,生怕有人发现。但这段时间,它不断被云家祭炼,抵抗之下才凝聚了这么多尸气。” “那些产生的尸人呢?”裴尹尹问。 “反正不在云家老头手里。”庄尘道。 “那会是谁我们杀了一部分”裴尹尹满脸疑问,看到庄尘带着笑意,她突然明悟过来,“那个尸道?” 庄尘笑着点头,“不错,那个尸道不仅是云家仇人,还和此墓有联系,似乎可以轻易回收化尸大阵产生的尸人。”这些事情是庄尘从云家修士口中偷听来的,从第一次发现尸人失踪后,老家主就显得十分焦急愤怒,似乎很是惧怕尸人失踪。 裴尹尹捋顺事情发展后,也说出了自己这边的消息,只是和庄尘的比起来显得有点微不足道。庄尘听完挑了挑眉,裴尹尹没有发现谭先生踪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裴尹尹作为木根天赋甚高的天骄,待在山林中就如同待在自己家里一样,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逃过她的眼睛。况且那谭先生,没有木根c风根这些擅长追踪和隐匿的灵根,能够绕开裴尹尹溜出去确实奇怪。 庄尘想了片刻,恍然大悟,得出了答案。见他径直走到裴尹尹面前,一只手大方地贴上了她的小腹。裴尹尹并不恼庄尘的无礼举动。除了信任,庄尘本身医术高深,救治过不少同门,期间也接触过女弟子的身体,并无任何不妥。 “你的风劫到了。” 六量修士的三劫中,山劫主镇,时间最长最缓,渡山劫之人需要冲破镇压在丹田之上的如山重负方可进阶。 海劫为炼,来势最凶,来临者体内灵力汹涌澎湃,需要修士自行提炼暴走的灵力,否则便会爆体身亡。 风劫主弱,最为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渡此劫修士往往不知晓自己已入此劫。其灵力会在不知不觉化作虚无,身体机能反应也会逐步弱化,一个不好,也会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怎么会这么快?”裴尹尹皱眉,这倒是能解释她这两日的情况了。在庄尘眼里,裴尹尹丹田内灵力已经开始呈半透明状。 “这可不太妙啊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你正临风劫,我又受伤,我俩不是任人宰割?”庄尘念叨着,裴尹尹心中同样有所顾忌。 “他们怎么样了?”“他们”指的是亦期等人,裴尹尹突然想起来庄尘救下她的情景,他们肯定也遭遇了云家的追捕。 “被抓去丢进化尸大阵了,”庄尘道,若不是刚才救下裴尹尹,她此刻估计也身陷囹圄。那样的话,二人处境更加难受,“除了你,还有两个没被抓到。” 谭先生必是其一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雁衔云去(六) 庄尘两人继续留在这里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但裴尹尹根正苗红不可能见死不救。庄尘本来就是心觉此事有趣,才来到碗子谷,追到这尸墓的。和庄尘相识之人皆谓他不管闲事,那只是因为事情不够有趣罢了。 做出决定后,庄尘从葫芦中摸出来一支笔,此笔名“颠星”,是一支符笔。符道的修士都有一只视为身家性命的符笔。庄尘的颠星取墨骨象牙为杆,高山雪原兔毛为毫,并坠有一根银色星曲绳,银白黑三色拼接,给人一种隐秘沉寂的感觉。 他抖出笔尖,笔走龙蛇,现场制作了两枚有隐匿功效的道符。 此符名叫“障眼符”,取于庄尘所习的《玄奇道符九章》,此法为季拓传授之术。庄尘本身在拜入季拓门下之前,也是以符为主要手段之一安身立命。在乾清的这几年里,符法更为精进。 庄尘带着裴尹尹走出了安全石屋。在这墓中,有化尸大阵的地方都不安全,更何况此刻阵法已经启动。但化尸大阵并非遍及墓穴的各个角落,建造此墓的人可以留出了几条安全路线通往中央。 云家的修士护卫就把守在主墓室附近仅有的几条安全路线上,总人数有三十人左右。据庄尘所知,这些人就是衰败后的云家全部修士了。因为隔了一代的缘故,大多数和自己年纪差不多,修为也在六量上下。云家的未来全部在这里了,可见云家的决心。 虽然《玄奇道符九章》是符法中的上品,但以庄尘的功力,障眼符造成的认知障碍不能够保证二人的绝对安全。一些研习了瞳目神通c感知术式的修士,又或者其中藏有等级压过庄尘一线的修士,都是能有机会看穿的。所以庄尘格外小心,计算各条路线的人手之后,选了一处较为薄弱的角落,偷袭了云家修士,成功溜进了一间和主墓室相连的石室。二人轻手轻脚地在墙上开出一道口子,以便能看到主墓室内的情况。 主墓室和其他墓室一样,四周墙壁嵌有夜明珠。刻文和回路如蛛网一般在地面上延伸,大阵中心筑有一方台,上面便是那件瓶状法宝。在方台下有几个修士,被一方无形的牢笼困在那里,无法逃脱,正是亦期等人。而在大阵上方飘着三个老者,以三角之势面对着瓶状法宝,不断对其输出灵力,妄图炼化之,他们就是云家三兄弟。 地面上的化尸大阵因为有人触动法宝早已启动,灰黑色的光线如丝虫一般,正源源不断地从阵内的文字中爬出。庄尘二人所在的石室没有大阵的痕迹,比较安全,还是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尸气。亦期几人被抓来当了炮灰,苦苦支撑,抵抗着尸气。那三个老者因此也没有受到化尸阵的影响。 裴尹尹清点了一番慌乱的人头,发现谭先生和言木云不在,言木云不在着实令人惊讶。 亦期等人如同困兽,不断释放术式,一次次地轰击在无形的牢壁上,但终究全是徒劳。尸气丝线已经一点点地攀附上了几人的双脚,一旦被吞没那就不再是自己了。一向吵闹的王温喧脸上显露出焦急之色,不断地开口说着什么,似是在咒骂云家之人,又好像是在催促着某人。情况最不乐观的就是章有鹤了,他不知为何失去了一双小腿,只能瘫坐在地上。一旁的徐希月紧紧地抱住他,泪流满面,浑身发抖。 庄尘双眼透着平静冷漠,完全不在意那几人的生死,仅仅是瞥了一眼便将视线投向了那件法器,似乎在他眼里,五条性命还不如一件玄器。相比之下,总是冷若冰霜的裴尹尹蹙眉咬唇,眸子里暗含紧张,颇恨自己无法施以援手。 从一条甬道里传出急匆匆脚步声,几个老者闻言皱起了眉头。原本在他们的指示下,主墓室是不允其他子弟进来的,此刻却是被打破了。 “老祖!”那名弟子慌忙叫道。 云家老家主显然很是不满,冷眼扫了一眼这位弟子,“何事?” 那名弟子被吓得打了个颤,“老老祖,我们布置下去的人手被人偷袭了!”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庄尘眼光闪了闪。 “哼!大惊小怪!”云家老者怒哼一声,“这点小事也来打扰我,你可知时间有多紧张?若是出了纰漏,你可担得起?”另外两人也微微睁眼,觉得这个弟子实在荒唐,难成大器。 “可可是,”弟子脸色苍白,道,“所有人都死了就就剩下我一个了” 庄尘“嗯?”了一声。 “什么!”云家老者威严双目陡然一睁,另外两位也纷纷面露惊骇。 “你是说枫儿他们被人杀了?”老家主怒号。他口中的枫儿是云家小一辈里资质最好,最得他喜爱。族中库存稀少的资源基本也全部投在了他身上。此次最后的祭炼行动,他亲自任命这个孙子安排护卫,却不曾想到这断送了孙子的性命。 亡族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令他肝肠寸断。 “是谁?”云家家主须发飞扬,狂怒已然酝酿。 “大哥息怒,法器祭炼就差最后一步,木已成舟,我们也无力挽回,应该先祭炼了它,再去找那杀害我们子孙的小贼算账。”云文劝解道,希望自己大哥冷静下来。他一早便有这种担忧,多次阻止大哥带出所有云家力量。但灵器甚重,自家没有多余人手,只好出此下策。 “对,还望大哥大局为重!” 听到两个兄弟这么说,云家老家主也恢复了理智,“二位弟弟说得对,我们必须加快祭炼了。”三人再次变幻手印,加快冲击最后一道烙印大门的步伐。 “不过,你必须告诉我,凶手是谁,长什么样?” “弟子看得不真切,只知凶手是一个女孩和一个男人。男人使用血色的长刀,女孩似乎有控制尸人的力量”逃出生天的弟子情不自禁地按了按自己手臂,那里留下了被尸人抓开的伤口。 这个弟子这番话一出口,三个老人的手臂皆是不自觉地一抖,苍老的脸上一闪而逝惊慌。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默契地加大了祭炼力度,气氛煞是凝重。 再看亦期几人,尸气已经爬上了腰部。 “啊!”忽然的一声惨叫,庄尘看去时,那名弟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后心插着一把血色刀刃。 “云令老贼,别来无恙啊!” “谭先生”慢慢地从甬道的阴影中走出,似笑非笑地看着上方的三人。 现在的“谭先生”不再是之前那副中年文士的形象,气质也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除去了白衣方巾换上了一袭玄衣,狂傲不羁的长发后梳,透着雷霆般的威严和狂意,尤其是那双血色冷眸,滚着无穷的杀气和恨意。他原先那把银色长刀不再收敛凶厉,恢复本态的它,刀尖滴血,藏着一整座的尸山血海。 裴尹尹原先违和于一个打扮成文士模样的人为何用刀,也于此时了然。庄尘嘴角微勾,故事终于向他所想的剧本发展了。 “你是叶初?”云令大惊失色。对于这样一条背负着血海深仇的毒蛇,云令直面此人还是止不住地颤了颤,他不禁怀念起以前的云家来,如今不同昔日,多说也是无益了。 “先不管他!我们三人的结阵非天地修士不破,我们继续祭炼!”云令对着两兄弟下了令,两人也是点头赞同。三兄弟明白今日定有死战,若是先收服了这件法宝,把握大大增加。 “哼!”叶初玄衣浸染上一层血色,气势顿涨,带着血色骷髅一刀劈出。那把修长血刀晃出门板大小的虚影重重的劈在三人天灵盖之上。三人四周的球形空间泛起了一层透明的波纹,血刀悬在三人头顶再难进入半分。 叶初见状,左手一划,右掌追加了一个血手印至对峙的血刀虚影上。结阵晃了一晃,依然无动于衷。三个老人面露喜色,眼中奸诈和讥讽甚是浓郁。 场面仅仅尴尬了几息,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在安静的墓室内响起,十分刺耳。云令三人心底一惊,忙向四周看,所幸结阵没破。 那破碎的是何物? 三人互望了一眼,这才向下看去。随着第一声破碎声响起,困住亦期几人的牢笼被打出了本体,井壁上的裂纹以不可遏制之势四处扩散,最终在几人愕然的目光中全部碎裂。 “大哥,这化尸大阵什么时候关闭了?”云文抹了抹冷汗,艰涩地问道。 庄尘也才发现那散发出黑气的大阵不知在何时沉寂下去。被困住的几个修士尸气最终停留在肋骨处而停下来,他们也由于长期浸染尸气而已昏厥过去。叶初推出一股灵力,将几人卷了起来,带到了远离主墓室的一个角落。 “不仅仅是化尸阵,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这抹去‘罗狱瓶’烙印的最后一步一直迟迟不进么?”叶初嗤笑道。三人心底凛然,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连连打出几式手印,加固了祭炼。 “真是枉费工夫。”从另一端的甬道里传来女孩略带沙哑的声音,话音刚落,众人便见到一个正值豆蔻模样的少女走出来。此女一身素衣,凄恻的白发垂落在背,皮肤白皙得不似活人,最为奇特的是左眼眼珠呈白色,和眼白难以分辨。 “言木云?”裴尹尹惊道,虽然眉宇一样,但她还是很难将眼前死气缭绕的女孩和之前那个活力四射的影子对起来。“谭先生”也是,她不得不赞叹二人演技着实高超。 “言木云”现身后庄尘又听到一个沙沙作响的脚步声从甬道传来,脚步很轻,似是赤足行进,最后停步于墓道阴影尽头,便不在前进。 “罗狱瓶,过来吧。”女孩伸出手轻声道。 三个云家之人脸色极变,那和自己本来有着较深联系的罗狱瓶,被生生抹去了九成的祭炼进度。就这么轻轻喊了一声,便让几人心血前功尽弃,云令等人当场便吐出一口鲜血。 罗狱瓶轻快地发出一声器鸣,将那些凝聚在古墓之外的尸气一口气吸进了腹中,碗子山顿时清明了许多。饱食一番后的罗狱瓶再也不黯淡无光,而是重新焕发光彩,展露了它原来的面目——一只小巧玲珑影青釉柳叶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雁衔云去(七) 庄尘看到这所谓的“尸道”是一副小女孩模样时,微微怔了一下。 他并见过尸道的真正面目,那日只不是恰好撞上了被尸道追杀的两个的受伤魔族,从他们口中得知尸道处处作对,力阻二魔。 正当庄尘回想之际,那云家三人辛苦祭炼许久的罗狱瓶喷吐出一口剧烈的天地尸气,逼得三人纷纷呼出自身法宝以护之。云家三人虽状态极差,好歹是半步天地修士,只见尸气刚刚浸染到整个球状阵法,立马又被云令三人逼了回去。 “我不信凭你们现在的状态,还有余力龟缩在阵法中!” 叶初身形一动,出现在了三人结阵的身边。他手持血刃猛烈地砍出三刀,甩出刀花交换到左手后又是刀势刚猛地砍下三刀,最后再转交至右手,这一击血刃血光绽放,凝结出六尺刀锋虚影,以终结之势对着正中砸下一刀。 云令忙于压制罗狱瓶,无心再去阵法上耗费心神。这七刀于一瞬间完成,狂暴的刀气聚合成一刀,直接破掉了三人的防御。云令也同样趁此机会,抓住了罗狱瓶,带着两个兄弟身形暴退至,和叶初二人对立。 “云不,龙令老狗,压制罗狱瓶的血脉呼唤很累吧?”“言木云”呵呵一笑。 “龙?”庄尘心道,“这云家本来姓龙么?云从龙,莫非还有个风从虎?” “血脉呼唤?”云令冷声道,“莫非你是雁回楼的后人?我只道有一尸道和叶末的弟弟这几年一直在追杀我们几个家族,以为那尸道是雁回楼的徒弟,没想到居然是关系更亲之人!你叫什么名字?” “雁无。”女孩声音淡淡,“雁回楼的女儿。”“女儿”二字咬字分外怨恨。 云令闻言,脸色微变,开始估算着双方对比。他们三人这段时间一直在祭炼罗狱瓶,体力和精神一直不佳。现在又因为叶初二人的出现,一幕幕的回忆令人压力极大,要时刻提防着两个巴不得饮其血吃其肉的仇人。此刻更是雪上加霜,压制处于暴走状态的罗狱瓶,他们的状态和处境只能用差来形容。 “呵呵,真没想到,若知如此,当初就应该把他们的亲族全部赶尽杀绝!说起来,雁无侄女,你父亲并不算得我们亲手杀的。倒是叶初,你哥哥的死状确实极惨。”明明处于下风,云令却还是要挑衅一番。说这话的时候,他眯着双眼,似是在追忆过去,话语中不无侮辱。 叶初二人一生都在复仇,心性已经绝佳,对云令颇为仇恨的话语无动于衷,“无碍,你大可先逞一逞口舌之快,反正今晚你们云家都要去见我爹和叶大哥了。” “哼,怎么说我们三兄弟也是半步天地修士了,即便状态不佳,杀你们两个并不是难事。”说着,一把白色云纹玉尺便出现在云令眼前,大有一言不合就暴起之意。 云文见状连忙嘴唇微动,“大哥,我们已得到罗狱瓶,一旦被他们缠住,各方面我们都不利,还是先走吧!” 云令眉头一皱,以他的性格,破釜沉舟,对这个建议并不满意。 叶初不等云令开口,就笑了起来,“走?你想走去哪里?你们那个云家?云文啊云文,你觉得你们还有家么?” 雁无也往前走出一小步,“我方才说了,今晚这世上再无你云家!你们现在回去,倒是能够看到尸人遍野。” “你!”三弟云午怒目圆睁,双眼血红。自从知晓后代修士全灭之后,他就已经怒不可遏,此刻家族被灭,更甚于火上浇油,云午的须发此刻根根笔直地炸了开来,“小辈,今天不杀你们,我怎么对得起我龙家的列祖列宗!”他双臂一振,穿上了一副龙臂,健壮的身躯如同炮弹,冲撞上去。 “三弟!”云文叫了一声,转而求助云令意见,是三人中唯一主退之人,“大哥,我们” “二弟,别说了,就如三弟所言,今日惟有拿那两个畜生祭奠我族,我们才有脸面去见龙家的列祖列宗!所以,勿要阻拦!”云令沉声道,无论如何,他云令已经成了云家的千古罪人。 这一点,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已经自知了。这十几年来,他从没有过一次后悔,那次只是作为家主为了挽救衰微家族而作出的众多考量之一,当初家中的长辈也是同意了的。本就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家族的孤注一掷。 修仙之人,所有的一切都不可避免,命中如此而已。 云文闻言,重重地哀叹道,“天意如此啊!” 叶初望着以崩山之势冲来的云午,收敛起了笑容,换上了一副凝重的表情。对方是半步天地修士,此战赢面虽有但有风险,必须慎重。 他为了哥哥,追寻云家已有十年。十年等今日,叶初又不禁兴奋起来,勾出了嗜血的笑容,这副表情转化在其苍白的脸上表现出来很是病态。 “狗贼,来得好!”叶初一翻血刀,携着十年积恨迎了上去,对于这些老不死的,亲手用刀刃之方能解恨。 修士之间无非两种战斗,一种斗法,俗称“神仙打架”,依靠心法和术式用灵力和法宝战斗;另一种乃肉搏,拼的是武学和神通。斗法杀伤性大,多绚丽光彩;肉搏拳拳在肉,刀刀拼命,振奋人心,不算文雅。两家若有深仇大恨,血性之人都会很有默契地选择肉搏,毕竟肉搏比斗法给人快感和刺激要大得多。 看到叶初和云午打作一团,云令二人也是飞身赶来,云令的那把玉尺摇身一晃,分出十枚相同的尺牌在空中罗列开来。云令缓缓吐出一个“杀”字,十枚尺牌循令瞄准了雁无瘦弱的身躯,对其轰出十道光柱。而云文则是摸出一方细长的龙玺护在周身,打出一式术法掩护云令。 “上佑令尺?”庄尘眯起眼睛,他在自己的紫金葫芦里也见过这样的玉尺法器,是一种以十枚小玉尺组成的组合法宝,可攻可守,威力上佳,但风格上并不适合他使用。至于云文印玺,庄尘并未见过,故不知功效。 “一上来就摸出本命法器?”裴尹尹心生讶异,“倒也果断,知道自己赢面不大,所以选择速战速决。”实际上,第三步之前的修士,无论是半步天地,还是风劫修士差距并不夸张。 “也有可能云家家道中落,连好一点的法宝都摸不出几件来了。”庄尘轻笑,一针见血。 面对两人悍然攻势,雁无并不惊惧,轻轻唤了一声“邛叔”,便从身后跳出来了一个衣衫褴褛c背着石棺的男子。从他那双仅有眼白的眼睛可以看出,他是个尸人。“邛叔”行动极快,解下背后棺材,一掌拍出,赶在光柱轰击到雁无之前,便与之相撞,挡下了这一击。轻飘飘地再次站到了雁无身边。 那口石棺挡下这种攻击后,依然完好无损,也是一件宝贝。裴尹尹对比了一番,发现果然是上层墓的石棺,那想必这个尸人当时就躺在里面了。如此说来,此墓完全就是雁回楼留给雁无的一笔遗产了,一个尸王件灵器口逆天大阵,这份传承不可谓不重。 “你你是舒邛?不可能!雁回楼把你炼成了尸人!?”云文看清来人相貌,不禁惊呼出声。舒邛僵硬地转动脖子,带着棺材再次一跃而起,浓郁的死气聚合成一只巨掌拍向云文,“好久不见了,龙文!” “你会说话?难道你是一只尸王不成!不可能的!”云文慌忙回以一个大手印,打散了舒邛的死气,那些被打散的死气成股四处溃散,时不时地发出凄厉的尖叫。确实交手过后,云文大感蹊跷,“不对,尸王堪比天地修士,你这实力只是一只半成品罢了!” “哼,杀你足矣!” 一旁的云令脸色阴晴不定,这一次他着实感到棘手,不知从何时起,形势如同崩塌一般不可挽回。原本自信握在手中的树枝悄悄风化成了黄沙。 “罗狱瓶,回来。”雁无手指点出一滴精血,再次呼唤道。 那被云令紧紧制住的柳叶瓶嗅到熟悉的味道,显得更加欢脱,嗡鸣着再次喷吐出了天地尸气。这次的尸气比之之前更加狂勇,云令没了两个兄弟的帮助,更是压制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罗狱瓶飞到雁无面前。云令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气息顿时萎靡到了极点,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负担太重受伤造成。 另一边雁无自然大喜,她珍惜地抚摸着柳叶瓶,将那滴精血滴进了瓶口。罗狱瓶瓶身红光一闪,雁无真正拥有了它的控制权。 这还不是罗狱瓶的最终形态,做完这些,雁无再次对着墓室命令道:“阵回。” 言出行随,庄尘看到大阵再次散发黑光,一点一点地从地面浮出,脱离了墓室。庄尘头皮一阵发麻:“莫非这化尸大阵本就是罗狱瓶内的阵法?” 云令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他连连结印,一股一股澎湃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上佑令尺中。随着灵力注入,上佑令尺的震动越发的大,最终十枚令牌首尾相接,化成了一只白色的云龙来。龙吟声中隐隐散发出的可怕波动,令人胆寒。庄尘和裴尹尹赶忙掐诀,在面前加出层层叠叠的防御护盾。 雁无不甘示弱,妖力同样运转到一个极限,说道:“借气!”她小手一招,从罗狱瓶内引出大团大团的尸气,自己也从口中吐出妖气。二者被她以一种巧妙地方式构建起来,其内蕴藏的波动竟丝毫不弱于云令。庄尘二人见状,又是默契地添上数层护盾。 云令闻此凶悍,嘴角不禁泛起苦涩。咽下所有“家族衰弱”的苦水,他将上佑令尺往前一拍,驭起白龙拔地而起,嘶吼着冲向雁无。雁无勾起一抹冷笑,她勾勒出来的深邃尸气此刻也已完毕,化作一只手指奇长的骨手和白龙缠斗在了一起。 她踌躇满志,想要擒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雁衔云去(八) 一龙一掌在墓室上空争着死活,形成了一种平衡。墓室被这种平衡分割成了两个世界,一半是汹涌翻滚的灰黑色尸气,另一半是云令洁白的灵力。 白龙在尸气黑云中翻腾,似是如水一般,身形灵活。它时不时会反身偷袭一口紧追不舍的骨手,撕扯下滚滚灵力。骨手凭借充足的c高品质的尸气,打得就是一个“一力降十会”,拍得云龙掉落一层层的龙鳞。 在这场斗法中,云令的阅历和修为摆在那里,手下的上佑令尺化作的白龙极富有灵性,如同活物。雁无的骨手要笨重一些,但她借用了罗狱瓶中的天地尸气,也能得到不少好处。但云令续航极差,战局的天平开始慢慢向雁无倾斜。她依靠罗狱瓶源源不断地资源,稳稳当当地拖着时间。 雁无思路很清晰,就是拖,拖到罗狱瓶吸收大阵完成,她就赢了。精明的云令怎么会注意不到这一点,几次三番想阻止,都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稍有疏忽,雁无就会暴起尸雾扑向他。 至于叶初四人,早就把战场转移到不知何处去了。 眼看大阵已经被收回了八成,云令转转眼珠,手掌一翻,暗地里服下了一颗丹药,驱使着白龙陡然转向,直指雁无本人。而本人则是呼出数件法器护在周身,毅然后撤,抛下了战局,连本命法器都不要了,直接夺路而逃。 雁无冷哼了一声,以罗狱瓶挡下威力大增的上佑令尺,身不能追,只能扔出数枚养尸珠试图阻拦云令。 “龙令,你想去哪儿?”跑得飞快的云令头顶轰然砸下一口厚重的棺材,笔直插在了面前,舒邛站在上面居高临下,灰白的眼眸中不见感情。惟有站在对面的云令能够感到深深的嘲讽。 “你认识这只手吗?”舒邛用皮肉腐烂的手指敲了敲棺盖,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缝隙中伸了出来。 云令怎么会不认得这只手! 可又能怎么办呢? 忽然,又是一刀血色刀气从其左边袭杀而来,气势锐利的叶初也提刀赶来了。他心中又是一紧,知晓自己的两个弟弟已经牺牲了。 “滚开!”云令像只丧家老犬怒吼了一声,朝着汇合的二人丢出一件弹丸状的法宝。 此物名为“雷震子”,从颜色来看还是一枚“玄罡雷震子”。“雷震子”在仙门中名气颇大,是一种威力极大的暗器,一直被冠以“反杀神器”的名头。“玄罡雷震子”又是其中的上品。云令一直把它作为压箱底的保命手段,此刻终是用了出来。 两人脸色一变,收起武器迅速后撤,避其锋芒,等他们躲过此劫,云令已经又不见人影。 拼死跑出尸墓的云令,浑身充斥着溃败的气息。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回家,老祠堂里有一个传送法阵,能够把他带去风家,那里是他活下来并且复仇的唯一希望。 自那件事后,两家为避风头,都选择了隐姓埋名,不再联系,只建造了一个可以互相传送阵法,可供危机时刻互相扶助。现在正是云令需要启动的时刻。 雁无在墓室中继续祭炼了一番罗狱瓶,舒邛背着石棺站在一边护法。至此,雁回楼留在墓里的遗产毫发无损地交到了自己的女儿。 “邛叔,叶初哥,你们还好吧?”祭炼完毕后,雁无睁开了眼。 “好得不能再好了!”叶初森然一笑容,击杀云午实在让他畅快。说是这么说,雁无却看出叶初经历了一场恶战,还动用了秘法,使他的脸色比之以前更加苍白。雁无也不说什么,谁也阻止不了叶初的,谁也阻止不了自己。 “邛叔,你还好吧?等出去后,我帮你重新祭炼一下躯体。”雁无看了眼舒邛破败的身体,也经历一场大战。 舒邛虽没有眼珠,但能让人感觉到他对雁无的慈爱,“好,我好得很!雁无啊,上次见你,你似乎还躺在你母亲的襁褓中吧?现在好了,长大了,老楼知道了肯定会很欣慰的!你是何时知道这个墓的?”据舒邛的记忆,雁回楼拖着重伤造完这个墓时,雁无年纪很小,不可能知道此事。 “一年前,”雁无轻声道,“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的。”雁无的母亲在几年里一直扮演着默默忍受着真相的角色,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再不愿失去一个女儿。但不曾想,还是被女儿知道了。 叶初将依然处于昏迷中的亦期等人带回了主墓室,不知如何处置。雁无扫了一眼几人,帮他们收回了尸气,让叶初带到了地面。这几人基本无事,几个时辰后便会自动醒来。只是章有鹤除非有大医术之人救治,否则下半生都只能待在椅子上了。 做完这些后,雁无终于将视线投到了某处,高声道:“二位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叶初两人跟着看过去,他们其实也早就发现了庄尘的存在,由于庄尘并没有妨碍他们,也就没有去管。 暗中观察了一切的庄尘二人欣然接受邀约,大大方方地破开墙,走到了三人面前。 这场战斗,除去云家状态极差的原因,雁无原本就杀不死云令,所以她的主要目的就是回收罗狱瓶。叶初能杀掉云午,倒是出乎庄尘意料,没想到他身上的秘法如此强悍。不过从叶初的现在表现来看,反噬得不轻。舒邛杀死云文,利用的是自己无知无觉和蛮力的特性,紧紧贴身于不擅近战的云文,再配合以那口诡异的棺材将其击杀。三人都有不少投机取巧的成分在里面。 所以庄尘并不是特别忌惮他们。况且双方没有任何仇怨,没有理由会对他们动手。 倘若对方不计后果,一言不合就打过来,他还是会感到头痛的。 “二位观看许久,有何企图?” “和他们废话作甚,偷偷摸摸,不怀好意,杀了便是!”叶初发出了嗜血的气息,意图不善。舒邛赶紧拦下叶初,急道了一声“不可”,生怕这头凶兽悍然出手。他忌惮于庄尘两人的身份,已经背负仇恨的他们没有资本再去招惹一个上宗。 “在下只是秉持搜异之令,前来探查,与几位无任何关联,怕是不要动手的好。”庄尘似笑非笑道,“而且几位还不去追云令么?” “他中了我的血印,跑不了的!”叶初扯扯嘴角,语气狂妄,他动用秘法之后就会心性大变。 虽然庄尘那么说,但雁无还是沉吟了片刻提醒道“今日之事,还望二位不要说出去,若是阁下多嘴一句,后果雁无可不敢保证。” “呵呵,姑娘说笑了,在下还是识大体的。不过别怪在下没提醒你们,那云家祠堂之下可有着一座阵法,不才还是认得出那是一个传送阵的。” 此言一出,雁无三人脸色皆变了变,舒邛往前一步抱拳道:“阁下所言可属实?切莫晃点我们,故意拿我们寻开心。” 庄尘没有兴趣重复第二遍,耸耸肩摆出一副请便的样子。 见此情景,雁无三人也不再迟疑,飞出墓室,全力赶往云家。 如雁无先前所说,现在的云家已是一片死尸之地。那几名被云令迫害的修士尸人被雁无预先投放在这里,使云家上下数十口都成了令人嫌恶的走尸,发出着“咔咔咔”的关节转动声和凄凄切切的指甲声,无比嘈杂。 云令一落地,还顾不上伤感,尸潮就涌上来将他包围。无奈之下,他只能拍飞这些死去的族人,马不停蹄地奔向祠堂。当他终于走进祠堂,远处的天空已然可见雁无一行追来的身影。 云令戚戚然地看了一眼列祖列宗的牌位,扭头下到了地底,救命稻草安静躺在那里,十几年终于来初见天日。他从乾坤袋中摸出一袋又一袋仙玉以启动阵法,空间传送阵法属对灵力的需求量十分庞大。仙玉作为仙门硬通货,本就是一种蕴含丰富清气的矿石,充当着各种物品的动力源。 传送阵吃够了仙玉,慢悠悠地亮起了光芒。云令心中万分焦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快点快点”。 雁无携化尸大阵的大片尸云赶到了。叶初一刀抹平了祠堂,看着暴露在眼皮底下的云令杀意四起,和舒邛一起对着云令暴掠而去。 云令避无可避,面露疯狂,将一件一件的法宝丢出来,主动引爆了。被逼上绝路的他直接使用了“炸器”。法宝爆炸的威力巨大,即使雁无等人预先撤出老远,还是被波及到受了点伤。黑烟尚未消散,他们不敢再次上前。雁无望着浓烟不禁发出一声冷笑,云令离得最近,非死即残。 浓烟的后面,衣衫褴褛的云令低垂着头,拖着残破的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靠着临时撑起的各种法宝和防护,侥幸抗下了炸器。他看着地上一条鲜血淋漓的手臂咳出口血。自己以一种最为狼狈的姿态谋求到了一线生机,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云令抬起头,透过渐渐消散的浓烟看着雁无,身后的传送阵终于绽放出了璀璨的光芒。这个为家族错误命途而为恶的耄耋老人,对十载终于长成的复仇者露出了一个苍老的笑容,捂着伤口倒进了光芒之中,视线中最后那把夺命血刃淹没在了光海之中。 十分远处的庄尘见此情景转身离去,对裴尹尹招了招手,“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不清不浊(一) 此处是夷州中部的深山巨脉。夷州中部山脉群多南北走向,海拔高,多异兽奇景,对于凡夫俗子来说是死亡禁地。 此地幽深,内藏着一座高山谷。六座如同巨龙趴卧的山脉,各成弧度,首端相连,形成了三个坐北朝南的口子,同时这三个口子又互相连接。若从云端向下看,可以发现是它们拼成了一朵三瓣莲花。更为奇妙的是,在这莲花山谷的南部,有一片清幽的湖水,此湖烟波浩渺,清亮澈底。从湖水轮廓来看呈莲叶形,正好与山谷相互应和,组成了一朵完整的莲花。 此谷称作“心莲谷”,此湖唤作“青叶湖”。 其广,山谷纵横各有三四十里;其高,群峰直插云霄,云雾缭绕;其美,山高不险,水深不诡,四季昼夜都有轮奂之景;其灵,清气盈沛,遍布仙草灵兽,仙矿不可胜数。 故而,又被人叫做“心莲仙境”。 这里,便是乾清宗。 对于乾清弟子来说,这片山脉湖谷便是他们的家,起居c修炼c习武c论道所有的活动都在这里。在这样一处仙境生活,是凡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即便放在仙门之中也是一桩绝美的机缘。 实际上,四上宗都有如此广阔的宗门属地,不过和千年前的仙道门派无法相比,缩水了不少。千年前,世国结束九国之乱,一统这片大陆,就对宗门领地做了严格的限定,以免出现足以撼动国家的庞然大物。 四上宗除了朝廷钦定的国子监外,无一不是传承自千年以前,其中以太玄门传承最为久远。 心莲谷六座山脉为天然斧凿,地脉天星皆为极品。青莲天仙发现此地后,搬山填海,以夺天地造化之力锦上添花,并在此开宗立派,千年以来滋养得越发灵性。 青莲上仙把心莲谷按照三片莲瓣,划出了更小的三座山谷,从左到右分别叫做西缺瓣c太清瓣c东指瓣。 太清瓣为宗门中枢所在,掌门殿群落和心莲道场便在此处。包裹太清瓣的两条山脉,分别唤作落心山脉和起羽山脉,这两条山脉海拔要高于其他四座,却比之较短。 落心c起羽共十三峰,为长老住所;两山接合处为掌门峰。 东指瓣和西缺瓣的山脉和谷同名,各有两条,但统一称呼以为便利。 西缺山峰数最多,不比太清c东指两山高耸,脉式较矮,走向平坦,适合群居,为正式弟子和精英弟子所在。 东指瓣为三谷最小,其内山脉群峰耸立,仙意盎然,为长老门下亲传所在。亲传峰内仅有的基础设施就是地下埋的数座极品灵脉,供亲传弟子个人独用。可是,这和其他上宗相比,待遇差了很多。 这也是乾清被戏称为“穷宗”的众多原因之一。 庄尘作为亲传弟子之一,在东指瓣也坐有一峰,名闲云。 一划分到山头,亲传们做的第一件事往往是对峰头进行改造。 亲传弟子各有各的心性气质,所以各自的山头风格也大相径庭。庄尘在改造闲云峰之前,先是在山里躲了一个月,整天四处游走,观察情况。 闲云峰走势,锐而不陡,高而不急,和一个“闲”字颇为契合,庄尘对此极为满意。峰内的环境自然无可挑剔,山清水秀,灵气充沛,奇灵走兽颇多,植木花草多而不乱,是一处资质绝佳的仙灵福地。 闲云峰就像一块良才璞玉,让庄尘大有雕琢之心。他又去走访了不少山头,参考过各式各样的风格和方案后才敢动手。 他先在峰头c山腰c山脚各起了一座隐蔽的法阵,此阵以塔为基础。这些小塔与人相高,造型各异,皆和周边环境相和。一座阵法的小塔互相以锁链连接,锁链埋于地表,不惊扰山中原本居住的走兽。 此阵名为“山河锁”,为庄尘众多不传之秘之一。传授之人本身实力可锁山河万里无恙。 山河锁内藏于无数小阵,故身兼多种防护功能,更可调理阵中灵气,如同一位管家打理一切,使山头万物各司其职。 山河锁一下,闲云峰气势忽然焕然一新,天宇间灵力流动也被梳理得顺畅通透起来。随着时间流逝,闲云峰如玉一般,被温养得越发温润,气势全部内敛起来,与最开始初见时的坦白判若云泥,已至深邃通幽处。 山头改造完毕,他根据地底灵脉走向,最终在一侧山谷,选了一处临水的平坦开阔之地,建起了自己的楼台小院。 府苑白墙黛瓦,亭台楼榭,回廊曲折,小池清澈,无处不用花草树木缀之,疏影横斜,恰到好处,层层掩映,淡雅大方,处处皆是惊喜,里外都是心意。建筑一色古木,端庄可靠,格调颇高,装饰简洁,古色古香。 在屋外,庄尘清理光了院落周围所有的杂草树木,露出一大块空地来,视线开阔,使院门与面前的一片竹林相对。又亲手在院墙外围种植上了一批高树花木,能让四季都不缺热闹。在砌院墙时,他留出一道小门,铺了一条青石小路,通往院落之外的竹林深处。 院落前方和两侧皆可深入山林;院落海拔高,拉开主卧的轩门,可览远处群山众林,特别是冬季飘雪时,景色极美。 其次,最为紧要的药圃则是占据了闲云峰中清气最充沛的幽深之地,山河锁将总数三成的清气汇聚到了这里,临近药园子有一眼巴掌大的池子,也被庄尘改造成了灵湖。 所有这些下来,耗费了庄尘不少心力和财富,花了好一阵时间才恢复过来。 今天是庄尘二人回来后的第三天。 裴尹尹一回到宗门,就和庄尘分了手,她风劫已至,必须闭关去渡这劫数。 而庄尘则是先去了太清瓣,以他打叶人的身份可以轻易进出掌门峰后山,从那里依靠令牌进入了乾清内部的小世界,“青莲三心”。 这一方小世界由青莲上仙传承而来,为乾清镇宗之宝,一直是乾清宗的核心所在,由历任掌门对其负责。 “青莲三心”的三心名和心莲三谷一样,确切的说,是三谷的名字传自这三心。 西缺心是优秀弟子闭关修炼之处,深处有太上长老居住;东指心是天地珍宝库存之地,一般宗门活动颁发的各种奖励皆来自此处;最后的太清心是乾清命脉所在,庄尘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惟有掌门方可进入。 庄尘打叶人的身份,就是担任护卫青莲三心职责的弟子。 东指心除打叶人外,还有执笔人c提灯人c持铃人和寻药人四职,和打叶人一样各有一人。这五人分掌仙草c仙器c仙书c仙兽c仙药。 西缺心还有四个守心人,司护卫之职。 总共九人,成一组织,唤作“心九”。 用庄尘的话来说,心九“就是五个看药园子的c登记法宝的c看书楼的c养动物的c保管丹药的和四个打手。” 这心九自古有之,青莲上仙祖训有云,非淡名泊利心求道之人不任。 心九每人任职百八十年,三个甲子,期限一到得去门内寻找合适的弟子,将其推荐给掌门。被推荐之人还要通过严苛考验,方可担任。所以,心九代表的是对弟子在求道和修为上的一种最高认证,特别是东指五人,无一不是在各自领域内有异禀天赋c高深造诣之人。可以说是乾清里弟子一项最高殊荣。 乾清心九放在整个仙门也是一代天骄,名声极响,深得尊敬。 只是庄尘这打叶人当得颇为坎坷。 作为打叶人,庄尘一个人需要看管万亩药园。听起来恐怖,但其实也清闲得很,极少出问题。这次也是为数不多的因为药园问题而出门,有一方药田灵力郁结致使仙壤板结,需要寻一古方来解决。庄尘根据在遗迹中找到方子,配好了灵液,松了松土,确认无误后又把转移出去的药草转种了回来。 做完了这些,他就立即离开了三心,开始回宗门处理身上的蛊毒。 他闭关三天,遍查屋中古籍,确定此蛊的所有性质后,便开炉炼药,医治自身。庄尘医术的确高明,他采用的是服药放血之法,花蛊不消一夜便完全被压制了下去。剩下的只要定时服药c清毒,十天内就可痊愈。 中蛊毒本就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而已。 这几天庄尘的好友大多不在宗里。即便在,也是躲在家里,闭关修炼。庄尘由于自身原因,并不焦急于修炼。躺在地板上咸鱼了两日,他才从被褥中爬起来,打算前往藏经阁查阅关于叶初几人的事情。 藏经阁在太清瓣,是一块由数栋古老的阁楼组成的建筑群,内置浩如烟海的典籍和经书,是宗门的精神宝藏,是乾清的基础主干之一。 藏经阁前面的几栋楼阁全是关于修仙的心法c术式和心得,不同于“青莲三心”里的东西,这些只要有足够的宗门贡献,人人都可以借阅。 庄尘的目的自然不是这里,他直奔后面几幢安置着普通典籍c卷宗的书阁。这里常年冷清,连盛开的丹桂都要比外面的孤零。 但庄尘对此处颇为喜爱,是他最常去的几个地方之一。庄尘喜欢看书,时常在这里一泡就是一天,他的心思在这里可跋山,可涉水,可置身的拥挤人潮,可回眸到千年之前。 任何意想不到的细节,任何大跌眼镜的秘闻都有可能藏在书缝之中,让他欣喜若狂。 庄尘热衷于这种博闻强记的感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不清不浊(二) 庄尘看着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书架,在这里寻找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林中寻木。他光是搜寻辨别或许有关的卷宗就花了大半天,而对于书中内容,有时候又必须逐条搜寻,所以颇费心力。即便由于学习符法和阵法,庄尘的精神较之一般修士要强悍很多,读书可轻易做到一目十行,这项工程也持续到了夜幕降临,并且还没有结束的意思。 好在他与守阁老人颇为熟识,可任意借用藏书阁的四平制式的房间,也不必严格遵守闭阁的时间。 小房间里点着蜡烛,到处都是堆放着的书山,一张又一张的卷轴被摊开来,这些大多是他匆匆扫了一眼后又丢在一旁的,宛如河流,纵横杂错。在庄尘工作期间,守阁老人来过一次,好不容易找寻到了庄尘的身影,知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后,便大方地将能解开守阁阵法的一方长印放在地上,自己飘然离去。 除了有明确记载这几人资料的卷宗外,庄尘还凭借着出色的猜测和推理,又在浩渺的书籍海洋中捞到了一些极为隐秘的字句,最后提取如下: 叶初,夷州上英人士,幼时与兄一同被华锋谷长老夏节收养。道起八百二十九年正式入谷,时年十六;八百三十五年,脱离华锋谷后,不知所踪。但因生性软弱,在谷内常需兄长翼护,兄弟情深。 其兄叶末,八百二十八年正式入谷,秉性正直,爱憎分明,于困灵泽一役中身战数魔牺牲。 雁回楼,弃雁族,夷州七碧山脉人士,道起八百二十三年入虚怀宗,因暗自修炼尸功而被逐出师门,于困灵泽一役身战数魔牺牲。 舒邛,夷州屈木人士,道起八百二十七年入虚怀宗,于困灵泽一役身战数魔牺牲。 这困灵泽战役是十年前的一场仙魔之战,双方交战人数总投入超过过了五百人,伤亡十分惨重。困灵泽在中州西侧,中夷交界之处,面积广袤,芦苇横生,盛产各种毒虫邪兽c奇花异草,又因其沼泽众多,且对修士灵力有压制作用而得名,是世国一处死亡禁地。 此战事起困灵泽中一天地奇兽,扰心天怒蛟。此蛟天生一双魔眼,被其注视之人,会心生无明业火,无法遏制,最终被心火烧死,为困灵泽一大祸患。 时逢此蛟渡劫进化,仙门正道便联合起来,趁其渡劫虚弱之际,欲将其除杀,万没想到竟被一干魔族捷足先登。 为首者,魔族空望,此魔天生三眼,第三眼邪光四溢,不可逼视。为修炼第三眼神通,他带人潜伏困灵泽,快仙门一步除杀天怒蛟,并剜去天蛟双眼。其魔眼神通一旦修成,必是仙门大患,故而悍然开战,欲夺天蛟之眼。 从这里可以推测出,叶末三人是相识的,至少在困灵泽战役中是并肩作战的队友。从舒邛对叶初c雁无的反应来看,他和雁回楼十分亲密,和叶末或许只是共战之交。至于三人无一例外地全被记录为“牺牲”,定是云家带人从中作梗了。 云家,原夷州桑雪城龙家。镇家心法,元品天阶《白龙典》。多次参与仙门活动,威望颇高,后遭故衰落,不知流落何处,《白龙典》也因此不知所踪。 龙家与上英城虎家世代交好。虎家镇族为一部元品地阶《黑虎典》,善于炼体,行事低调,威望不如云家。 仙门四大中,心法c术式和神通都采用凡c玄c元c灵体系划分,每个阶段又分天地人三品,灵品实在稀少,元品已属上等。 这龙虎两家显然也参与了困灵泽一役。 上英c七碧山脉c曲木c桑雪这些城市都是在夷州北部。 以上,是几人明面上的资料,双方于困灵泽一役结下仇恨。 此外,庄尘根据叶初雁无两人特征,在搜异司的通缉榜单“诛邪榜”中,找到了两个和他们特征极其相似之人。此榜针对的是仙门中犯下大罪,作恶多端的亡命之徒,魔族不在此列。 第三百七十四名,灰发妖尸。此人修炼尸道,草菅人命,多次半道伏杀多名宗门弟子的长老。此人身形娇小,发色呈灰,见者立诛。 第二百九十一位,嗜血煞刀。此人一身血刀邪功,煞气极冲,好嗜血夺命,刀下冤魂不难数。屡次犯下灭族之罪,最惨一桩为连杀三十一口人,罪大恶极,见者立诛。 庄尘一看到这两位“亡命之徒”的描述,便自动和脑海里叶初二人的身影契合在了一起。二人犯下的是都是灭门和袭杀之罪,也就是说,在困灵泽一役中龙虎两家极有可能还勾结了其他人。 只是灭门灭族未免太过火了一些,就算是为了给兄长报仇,于情于理,都不至于灭人宗族满门。叶初虽有苦衷,但论罪孽,已比所恨之人都要沉重,终究难逃一死。 当然,庄尘是没有兴趣去为民除害的。 至此,庄尘花了一整天的查阅工作终于完成了,这整件事中刨除龙虎两家害人之谜外,其余一些零碎的信息和原因他也能够推出来了。 关于这最大的一块拼图,庄尘给出如下猜想: 一,叶末几人怀璧其罪,身上藏有足够巨大的财宝,能够让正道人士为此撕破脸皮暗中偷袭;二,和魔族有关;三,叶末几人触怒了仙门家族的尊严和利益,让他们当场格杀 叶末和龙虎两家原没有任何瓜葛,更为狗血的原因庄尘也就没去想。再结合起尸墓中,叶初咄咄逼人的姿态,基本确定是龙虎两家挑起的事端。 困灵泽事件发生后,以二人的兄弟情深,叶初很有可能上报过这件事情。背后的原因,叶初不一定说出去。但是这个过程中一定出现了黑幕,让他对仙门或者华锋谷心寒,不然也不会同年毅然脱离宗门。 这之后,叶初遭遇了某种变故,或者说是得到了什么机缘,让他习得了“血刀法”。 ——据庄尘所知,华锋谷内并没有如此邪异的刀法,叶初的心性大变或许也来自于这门功法。 上天给了他一把报仇的利剑,他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随后的十年就很好猜了。 庄尘终于合上书页,能在藏经阁里得到的内容基本详尽,他也无心再去挖出点什么。他站起了伸伸懒腰,坐了一整天,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瞥见满地书本卷轴时,他不禁苦笑了一下。他招招手,合上了所有的书册,将它们各自归类好,摞在了一边,再如法炮制了卷轴,才带着它们走出房门。 庄尘手秉红烛,见偌大的藏经阁就他一人,于是畅快地踩起了“扶摇步”。书架往来间,留下了他一个个残影。忙完了这些,他借助开阵长印离开书阁,披着夜色回到了闲云峰。 深夜,庄尘靠着轩窗,欣赏着天边皎月皓皓之白。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从葫芦中摸出了一枚墨玉扳指。 “十年前的困灵泽事件跟你有没有关系呢?”庄尘自语道。 从那天遗迹中的情形来看,雁无显然是在追杀那两头魔族。而那两头魔族,自己猜得不错的话,是在寻找这枚扳指。他无意间发现了,先他们一步拿走,并且早早离开,魔族不会想到他头上来。 假如二者有联系的话,那么困灵泽事件或许可能就是为了争夺这枚扳指,甚至是魔族在幕后操纵一切。 此结论若正确,那么可以得出,扳指不可能是在困灵泽之物。若是戒指在那里被发现的话,两相争夺,叶末一方显然是输家,它只能是在龙虎或魔族手里,那么也不可能会到庄尘手里。 按此推理,那么唯有叶末团体中的某个人,曾经拥有过它。 龙虎两家知道这枚戒指在叶末等人身上,并于当日设计谋害。 同理,现在在庄尘手上,也可以说明,困灵泽仅仅是几个相关人士知道,没有大宗门的插手。不过联系起叶初叛宗背后或有的黑幕,可能仙门某个高层也知晓,这是一大隐患。 庄尘继续想道,那么魔族捕获天怒蛟的首领,空望知不知晓此事呢?若是知晓,那魔族确实足够隐忍,玩了一手漂亮的声东击西。 若是不知晓,那么昔日至少有两批魔族,为了不同目的聚集在困灵泽,实行夺取戒指的秘密行动。到这里,庄尘不禁多想了一步。魔族和龙虎两家是什么关系? 回到开始,当初若是龙虎两家,或魔族的确得到了这枚戒指,那么又是如何流落到达那座遗迹的? 这个问题难以解答,或许会涉及到第四方未知势力,庄尘暂时假设这不可能。 那继续沿着“叶末等人拥有此戒”往下推,重新依据“叶末是输家”和“庄尘现在拥有”两点来看。那日,夺取戒指时,叶末等人很有可能没将戒指带在身上,叶末等人事先不久和这枚扳指脱离了关系,或许正好丢在了那所遗迹中。 但魔族和龙虎两家当时还并不知晓,几人依然招致了杀身之祸。 到这里,庄尘深深皱起了眉头。若真是因为这枚扳指,那对自己来说,是收了一颗烫手山芋。 若和扳指无关,两个可能,一是或许雁无只是和那两个魔族有私仇,二是魔族参与了谋害。那么这样的话,魔族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叶末几人到底有何特殊之处,引得魔族和龙虎两家的追杀? 庄尘抚摸着扳指,关于此事他脑中出现了一块拼图,是自己沿着印记一点点制作出来的。即使可能性似乎很大,归根到底只是猜测,庄尘不可能把它放到缺口上去。 他举起扳指,对着月光若有所思,希望可以再找到一些自己漏掉的线索。突然,他眉毛一挑,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开始转动起扳指。 月色如泼,毫不吝啬地递给庄尘银辉。终于,他找到刚才那一瞬间的角度,月光照进扳指内壁,上面显露出了一行小字来: “戒灵谷浮,醒天下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不清不浊(三) 闲云峰附近有一座极其奇异的峰。此峰山上草木生长得井井有条,同种花草排布于一起,不同植物等距间隔,远远看去,如同被一条一条的腰带斜斜环绕,色彩斑斓,如环虹彩。这景象平素外人难见,在守山大阵作用下,像是遮了一层面纱,难窥究竟。唯有解阵,或者像庄尘这类拥有权限之人,方可不受大阵干扰。 此山唤作话名峰,是庄尘好友万尧的仙山洞府。 万尧,字寻野,怀具风c木c水三根,十三长老叶落知之徒,拥峰话名。 此番,庄尘前来是寻万尧帮忙。在好友基本都抓紧时间外出历练或者闭关的时间段里,万尧是唯一一个和庄尘一样不着急修炼的。庄尘知道他铁定在自己家宅着,一早便来寻他。 话名峰上有一块极高的秃露山壁,壁下是稀疏流动的云雾。万尧凿开了这块山壁,挖出一个大洞,形成了一个龛状的山崖。他在里面建了一座七层木塔,木塔形制古朴,在云雾和山崖的衬托下显得极为神秘。但这塔不是他的住所,在木塔前面有一间小屋,那个才是万尧自己住的地方。他在山崖的前面铺出一道悬空的石磴子,作为来此的道路。 庄尘一步一步地跳过石磴,来到了万尧屋门口,主人早早地坐在门口,怕是等了好一会儿。那万尧身着白衣,腰坠玉龙,金绳束发,气质出尘,人则是生得唇红齿白,直腰长肢,修如青竹。特别是他左眼一颗泪痣,更使他的气质平添几分妖异。不知道的,都会以为是哪位仙家纨绔。 莫看万尧长得端庄俊俏,便以为他性格也温良谦恭。万尧和这四个字丝毫不搭边,他如此皮囊下裹着得却是一颗活泼c不安分的红心。 自来熟c聒噪c热衷吐槽但凡有他在,周遭的空气都会被搅得不安分。 这让一些喜静之人大感头疼。特别是裴尹尹,每次万尧叽里呱啦的时候,她两耳立马塞上棉花,闭上双眼,杜绝视听。裴尹尹在宗门里被整得烦躁,哪知出门竟也遇到了一位风格类似的选手,当时着实让她吐血。 在乾清里,唯一能镇住他的只有一位,陆羡。 除他之外,暂无第二,师父不行,掌门也不行。 “阿尘——”万尧欢欣雀跃,庄尘忙不迭地亮出来“颠星”才止住他的汹汹来势。 “庄先生你这样可过分了啊,学过礼么?注意礼貌啊!”万尧义愤填膺,“既然前来有求于我,还请庄先生摆出该有的态度,谢谢!” “求?不是吧?你哪次没收我钱,我们顶多只是交易。”庄尘自顾自地做到石凳上,无情地和万尧划清界限。 “兄弟,我每次收钱都是给你折后价好吧!”万尧痛心疾首于庄尘的不识好歹,从怀里摸出一本厚书丢在他面前,“你自己看啊,我别人收费都是连城之价,只有你,我是象征性的收个几十仙玉,你还要我怎样?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东西。”庄尘瞥了一眼这本书,厚重老旧,封面上书“账本”二字。他完全不为所动,十多天前,万尧掏出的是另外一本完全不一样的“账本”。 庄尘手指抚摸了一下“账本”纸张,另起一壶开水,“你这一系列的本子哪买的,好不好用?” “还行吧,就上次我们一起出去晚上逛夜市的时候,我淘的。刚买来的时候纸张有点臭,你放外面通通风就好了。”万尧大方地试了试庄尘的水温。 庄尘翻了个白眼,这破壶都烧了几次水了? “玩了那么多遍了,下次还是换个剧本。说正经的,我这次来问的东西可能有点久远了,你行不行?”他丢过去一枚仙玉,面额多少自己也没看,完全随机,象征性地给给钱罢了。 “进塔吧。”万尧借过酬劳,领着庄尘走进了塔中。 庄尘此番前来向万尧讨教的,就是叶末的困灵泽事件。而这个象征性给钱的规矩,是万尧给庄尘特意定下的。 向他买情报,从来没有不收钱的道理,而且价值连城,非上万仙玉不卖。庄c万两人情分颇深,故而万尧定下如此规矩,庄尘每次只要随便给点什么即可。 这是二人的秘密,不涉及任意一个第三人。 万尧在披着乾清弟子身份外衣的同时,背后还有着一重更为隐秘的角色,令人胆寒的“报社”组织的首脑,人称“老板”。 “报社”是近年出现的一个新兴情报组织,因其掌握的秘密情报较之老牌情报机构更多c更广c更深,而逐渐成为夷州仙门中最为主流的情报贩卖组织。因其情报以“报纸”形势贩卖,故名“报社”。 老板万尧和另外两个神秘的元老共同打造了一个极为庞杂繁复的情报网,这张覆盖了全夷州的庞大天网,随便拎出一个节点,都可以散发出无数相关人员秘闻。 成型之后,万尧三人陆续吸纳了不少精通此道的成员,慢慢成了现在报社。 不仅是仙门,报社的天网业务还涉及到了世俗红尘江湖。 也就是说,但凡夷州有名有姓有头有脸之人,有些丑闻隐秘的,作为“报社老板”的万尧全部心知肚明。这些秘密随便透露一点,就有可能掀起腥风血雨。所以对于这些人来说,报社存在一人,脖子上的刀便多架一日,但他们却找不到一丝关于任意一个成员的线索,反而被报社放出相关风声警告之。 早先时候报社这种行为遭到了反噬,万尧不得以发出一份了署名“老板”的正式声明:他们独立于任何机构,自成一体,只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的原则贩卖情报。 从那时起,“老板”这一称呼就被人们所知。不过大多时候,人们都喜欢以另一个名字称呼他,“三尺阎罗”。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到万尧这里,就成了掌人生死的阎罗了。 至于几年前庄尘是如何看出万尧的底细,万尧到现在也不知道,庄尘自然不会就那样说出来,初步约定为百年后揭晓。 万尧的塔名唤作“谛天塔”,称得上是夷州信息吞吐量最大的信息港了。 两人走进谛天塔首层,入眼处空空如也,唯有沿着墙壁点起的一圈灯火。首层大殿中央并排放着两只蒲团。二人相对而坐,庄尘大大方方地落座,万尧双手置于膝上叠放在一起,极为端正地跪坐在了另一只蒲团上。他低垂着双目,额前长发绺绺滑落下来,大殿内安静无声。这样的万尧显然要招人喜欢很多。 在庄尘的注视下,万尧隐隐发出了灵力波动,衣袖和发丝都开始随着一种律动缓慢地飘了起来。 “阿尘,想问什么?”他低声轻语。 “华锋谷八百二十八年的弟子,叶末,是怎么死的?”庄尘盯着万尧的脸,后者双眼微闭,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稍稍皱了下眉。庄尘心一下提了起来,万尧从未给过他“不知道”这个答案。以前没有,他希望这次亦不会。 “叶末,于八百三十五年困灵泽中死亡,官方卷宗记录死因是战死,但事实并非如此。”终于还是没有辜负期望,万尧古井无波,棒读一般对着庄尘娓娓道来,“以桑雪龙家和上英虎家为首,联合大群鲁家c上英赵家c银波府泰正长老c飘香门杜琼长老等共十四人,于困灵泽的泣猴林围杀了叶末五人。泣猴林脱离了仙魔战场,故此事少人知晓。” “为何围杀?” “叶末身上有一样东西,威力无穷。龙虎两家得知后,心生贪念,以此利诱,联合乌合之众。但也有一说是此事背后有魔族操控,龙虎两家受魔族驱使,而行此谋害之事。” “所求何物?” “似是一枚扳指,具体不知。” 庄尘面色不变,继续问道,“后续如何?” “叶末于困灵泽之前便将此物藏了起来,故龙虎两家一无所得。其他三人当场死亡,一人名叫雁回楼,重伤逃出,后死亡;叶末被带回龙家后折磨逼问致死。虎家索走尸体,不知何用。 “叶末死后,其弟叶初与其师夏节曾恳请宗门彻查此事,但不知何因被压了下来,猜测是被上层某个力量干涉,此为仙门一大隐患。 “一番恳切无果,叶初叛出宗门,后得一秘法,修炼后实力大增,心性大变。上英赵家仅一人参与此事,却被其血刀灭门。涉及此事的宗门长老和弟子七人,也在这十年中前后暴毙,一人不留,皆为一尸道所杀,推测是雁回楼后人。这七人中凡是拥有直系家族之人,皆无一没逃过血刀魔手。此人虽为报仇,但已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还有龙家c虎家和鲁家存活是么?” “不错,但其中龙家于困灵泽之前便因故一直衰落,困灵泽之后数月内便举族迁徙,隐姓埋名不知所踪。” 问到这里,庄尘便结束了这场问答,他谢过好友,离开了话名峰。万尧从不多问庄尘,反正到最后他都会知道。 显然,叶初的复仇之旅还没有结束。云令逃到了虎家,而虎家家族力量并不弱,叶初暂不会将其定为下一目标,那么只能是弱小得多的鲁家了。今日去碗子谷一事已逾七日,少则一天,多则日,鲁家必然遭殃。 庄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出门走一趟,期望得到一些关于谷沉戒的线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不清不浊(四) 世国行政采取郡县制,大群是朝景郡的一所中等城镇,位于夷州北部,与乾清宗相去较远,庄尘全力赶路的情况下两天才到。 庄尘在大群镇内打听了一番,发现鲁家并不在城内,而是住在离城外三里地的西景河畔,方圆几里无第二户人家居住。庄尘心头涌起一阵不祥预感,戴了一副灰狐面具,急急忙忙地跑出大群县城。 沿着西景河上赶,他终于看到了窝在一处山脚的鲁家宅邸。谨慎起见,庄尘从官道转上了山间小路。他蹲在树上,远远地俯视着鲁家宅中,偌大的府苑看不到一点的人迹活动。随手抓来的风中,却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腥味。 灰狐的双眼闪过一丝思量之色,还是决定摸出山林,摸进鲁家府内一探究竟。 鲁家府邸中亭台楼榭c花鸟鱼池c假山怪石样样不少,似乎发展得不错。 庄尘躲藏在庭院中感知了一番,血腥味依然极淡,也没有发现半个人影。既然院中没人,庄尘便去了屋内查看,赫然发现室内地上躺着数具干尸。这些干尸瘦骨嶙峋,皮肤苍白,没有一丝血色,体内血液似是被人吸干了一般。从着装来看则都是鲁家下人。在它们身体上各有一道伤痕,是刀所伤,流失的血液应该就是从此处被吸走的。庄尘接连看了几间屋子,里面都是这番情景,这些尸体都有被人移动的痕迹,看来是被搬运到室内的。 随着庭院的深入,屋内的尸体也发生了变化,开始出现无头干尸。这些无头干尸无一不锦衣华服c配饰华美,是鲁家族人无误。这其中庄尘还发现了好几具属于孩童的尸体,可见行凶者的残暴,罪不容诛。 到现在为止,庄尘没有发现半点尸气残留,可以确定是叶初一人来犯案的。 想到这里,庄尘倒是赞同起叶初来,先不论杀兄之仇是否该灭人满门,报仇需斩草除根这一点庄尘并不反对。 灰狐继续鬼鬼祟祟地潜入,最终在鲁家祠堂门口忽然停下了身子,藏在面具后脸也肃然起来。这份肃然不仅仅是因为祠堂门口站着两人,还因为祠堂门口的那副恐怖景象。 他在这里见到了鲁家满门。 先前他还疑惑无头干尸的头颅都去了哪里,直到踏入祠堂范围,他才知道了。 这些失踪的头颅七个一组,被人拿绳子串起来,系在了祠堂门口的那棵大树上。所有的头颅保存完好凶手特意没有吸走它们的血液,将一张张表情永远定格起来,或惊惧c或狰狞。有风吹来,头颅串子像风铃一样碰撞着,只是无声。这般诡异的场景,饶是以庄尘也觉惊悚。 树下一共四串人头,最末的一串四个,共三十二口,和资料记载的口数多出几口。这几年鲁家新添了一些人口,本是人丁繁盛的繁荣期,却遭此横祸,实在可怜。 祠堂门口的两人背对着庄尘,穿着与遗迹遇见的魔族类似,许是归属同一势力,看样子是在交谈着什么。 “这叶初比他哥哥还狠,连鲁意都杀了。他那门功法我倒是很感兴趣,居然能越级挑战,哎,你刚才说那功法叫什么名字?”其中一个面容俊美,一身红发的魔族说,声调颇为轻快,显出盎然兴致。 “《价血饮泣》,古时一位我族大能的秘法,核心是用血来换取力量,基本就是一套自杀功法。你要学就去学吧,可以求一求叶初,看他给不给你。”另一个紫发魔修道,相比起来,紫发要显得沉稳一些。 “我记得这功法失传已久,也不知道叶初是怎么找到这门功法的” “啧啧啧,那我不学了。不过真是讽刺,我们杀了他哥,他这么恨我们,报仇用的却是我族魔功。”红发点评道。 “非也,我倒挺佩服他,换了你,你愿意忍辱负重去学人族功法,来为至亲报仇么?”紫发耸耸肩,“这价血饮泣对于他来说,颇为合适,也能解释他为何实力突飞猛进了。他当初学这个,应该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这种心力,若不是碍于族别和任务,我倒想与他结交一番。不过,既然他能学得这魔功,也可以断定谷沉戒就在他身上了。” 红发魔族扮了个鬼脸,“不过,这鲁意也真是作死!这么多年了居然把人叶末的脑袋砍下来,藏在家里,也不知道想做什么?而且居然还给叶初亮了出来,生怕自己死得不够惨似的!要不是他这么作,叶初也不会做出这东西来。”说着,他指了指大树。 “鲁意本来就愚笨,比起龙虎的那几位实在不入流,他大概以为叶初看到他大哥的头会放他一马吧?这鲁意应该也恨死虎啸林了,这东西显然是他的杰作,却被叶初算在了他头上,招致一家惨死。我猜是虎啸林在拿叶末的尸体做实验,他肯定看上鲁家那可镇魂珠了,尸首分离方便镇压。刚才那个从叶初手中夺走头颅的人使得也是虎家的套路。” “说起龙虎两家,他们这么惨,会不会也恨我们?”红发笑吟吟地说道,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紫发一听,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来,“一帮蝼蚁,也敢争辉?谁让他们的先祖把我族的《黑白龙虎书》偷去当宝贝的。那功法若是完本,的确厉害,可现存的就是一件残本。他们还自作聪明地修改,妄图完善它,以适应灵力 “可笑!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会有很大缺陷,会遭到反噬么?在修炼了三四代,问题终于显露出来后才害怕,着实可怜!不过若非如此,大人也无法利用他们去寻谷沉戒了。现在龙家已经衰微,虎家我想再过几年也差不多了。” 红发对这些兴趣缺缺,懒洋洋地询问行程,“我们这次没有抓住叶初,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虎家,叶初下一步就是杀去虎”紫发说到一半缩了回去,似乎改变了主意,“不!先去看看虎家方圆百里之内有没有闹凶尸的地方,若有,我们就去那里。到时候,趁他们两败俱伤,生擒叶初!” 红发愣了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点点头,跟着紫发消失在原地。 蛰伏在一旁的庄尘将自己所有的生命体征调到了最弱,并且时刻维持着“避仙术”,收拢了所有的灵力波动,以防暴露。听完了全程的他看到魔族走后,没敢立即露面,又等了差不多盏茶时间,才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这件事情果然牵扯到了魔族,看来对方在魔族中地位还不低,庄尘一时不知自己插手是好是坏。 至于两魔为何提到要去寻找凶尸地,庄尘想了一会儿便知道了答案。 虎家这十年里一直用叶末的尸体做实验,叶末本就是惨死,再被人扰体,定是化为凶尸厉鬼无疑,所以需要尸首分离和镇魂珠来压制。 凶尸每月三旬都要向人索命,虎啸林自然不会拿自家开刀,只能往外投放,去害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压制住了凶煞再回收。 虎家这十年不知做了多少这种事,罪孽也是深重——这件事情中涉及到的人没有一个是白的。 庄尘最后在这里看了看,确认再无其他东西后,转身刚想离开,却不巧听到了一阵破风声,似乎是有人正朝这里赶来。庄尘眉头一皱,只好回头借了块地方再次躲起来。 来人是一个青衫老者,庄尘见他在空中转悠了片刻,似乎是发现了祠堂,急急地降落了下来。 他见到了人头大树后,脸色煞白,哀从中来,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原本就瘦小的身影又矮了几分。 老者一挥衣袖,从树上放下了头颅串子,对着它们极为端庄恭敬地行了个礼,嘴里念念有词,似是悼词慰灵。念完悼词,他弹出一团火,火化掉了头颅,把烧下的骨灰装进了一方木盒放进鲁家祠堂,上好香,于蒲团上再次行了跪礼。 庄尘看出那是一只安魂木做成的盒子,能抚慰死灵。同时,他认出了这个老人,他就是华锋谷的长老夏节,叶氏兄弟的师父。想来夏节也是追寻叶初而来,这样做也是想为弟子的罪孽作些微不足道的挽回,可见师徒情深。 这样想着,庄尘估摸着和夏节的距离,解开所有禁制,故意制造出一声轻响,以吸引夏节注意力。 “何人在此!”夏节脸上立马不见感伤之色,目光如炬地看着庄尘的藏身处,气势瞬间提到了顶点。他也是一名停留在三步天地门前的修士,从年纪来看,和云令一样,进阶希望渺然。 戴着灰狐面具的庄尘慢悠悠地走出来,不答反问,“你又是何人?与这鲁家有何关系?” 考虑到夏节师徒情深,庄尘并没有问他和灭人满门的凶手有何关系,这样无异于撒盐伤疤c剜骨削肉。 夏节观来人气质出尘洒然,身上没有一丝危险气息,是个正道人士,便拱手作答道:“在下华锋谷长老夏节,不知阁下名讳?” 庄尘敲敲脸上的木制面具,回道:“搜异司,七星异师,‘狡狐’,奉命追寻血刀而来。” 夏节闻言一惊,七星异师? 他看了一眼庄尘手里的令牌,那确实是七星异师身份象征没错。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成就如此斐然! 所有非宗门弟子皆可以去搜异司考一个异师令,庄尘当时考入的时候尚未拜进乾清。 异师的级别,按任务贡献度划分九等,一星最低,九星最高。九星之上还有一批怪物,称为“大异师”,此成就非常人能够达到。 但庄尘这种年纪登上七星实在是骇人听闻。 若是有他做帮手,或许可以带回初儿! “久闻阁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凡!”夏节不痛不痒地拍了个马屁,见庄尘无动于衷,干笑了一声,继续道,“在下也是奉宗门之令,前来追查血刀。相信阁下也知晓血刀凶名,不如我二人组个队,也好方便照应。” “哦?华锋谷又是为何事而追查血刀?”庄尘等的就是夏节的邀请,但还是假装谨慎了一番,问起缘由。 庄尘这番细节得到了夏节的认可。他微笑道,“阁下多虑了,血刀此前夺走我宗数位弟子性命,故而宗门派我来处理此事?” “” “狡狐”沉吟了一会儿,“既然如此,小辈也不好拂了长老面子,日后还仰望长老提点一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不清不浊(五) 虎府坐落在上英城东。 天色渐晚,演武场中虎家子弟却还没有收功。 自从家里在后山发现一个气息奄奄的老人后,这些弟子就隐隐感到族中高层的气氛有点凝重。这几天一些长辈来来往往,进出频繁,似有大事降临,家中的府卫比平常多加了两倍,时常会从侧门走出府中马车,不知去往何处。 随着老祖们仙逝,他们也知道到自家的势力大不如前,家中正遭遇着某种变故,而这几天或许就是应劫之日。 因为几个时辰前,不少人看到前任老族长虎啸林带着族长他们匆匆离家。 这些灵智已开的少年弟子们很快就和这几年来族中时不时转移妇孺联系起来。嘴上没提,但他们也早就注意到了多日不见那些个精英子弟。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天资普通,出身不如主干精英,的确有被高层当作弃子的味道。日前还留守在府中的人,除了一些高层,都是他们这些无用的鸡肋家庭。 他们从小被教育刻下了尊信实力的朴素思想,对于这种注定的天命,还是抱着“多练练功,或许能够保命”的想法,待在演武场中刻苦练习。 他们中没有一人知道那些事先转移出去的人去了何方,过得如何 演武场气氛略有沉重。忽然,有一弟子对着天空惊呼出声。众人闻声,循着手指抬头看去,在他们黝黑明亮的瞳孔中,上百个黑点正极速变大。 一口又一口的石棺像是落雨一般,从天上狠狠地砸进了虎府宅中。 他们看着这些棺椁,背心渗出一丝丝冷汗。 随着“吱呀吱呀”的棺盖移动声音的发出,一只一只的骨手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内里伸了出来 此处是秋霜岗,根据地图显示,此处离上英有百八十里地,更重要的是,庄尘打听到此地林中前几日忽然出现一口木棺,把经过的路人吓得不轻。 不必多去怀疑,如此契合各种条件的木棺定是叶末了。虎家意图十分明显:地点已经挑好,就等叶初上门了。 秋霜岗下,三里外有一个小村子,村中不过十来户人家。村子偏远,属于那种即便被灭,也没人知道的小地方。虎家这十年来不知道屠戮了多少这样的村庄。 庄尘和夏节这几天暂住在一户农家家里,和这件事有关系的人中,这么大摇大摆来到此地的也就他们了。 ——他们到这已有三天了,秋霜岗上没有半点动静。庄尘二人也不急,给足了农家银两后,安心叨扰了下来。 农家有一对儿女,尚在垂髫之际。夏节一把年纪了,对他们极为喜爱,天天和他们玩耍在一起。庄尘时不时地能够看到老人眼里一闪而逝的悲痛和怀念。 当年夏节把叶氏兄弟引入谷内时,他们也是这般大小。年纪一到,拜入华锋水到渠成,谁知后面竟会发生这种事 夏节对此事这些年来没少做功夫,他时不时从内心深处涌出一股酸涩,作为师父,对两个爱徒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 夏节他现在只一心想把仅剩下的一个带回去,藏起来。 这样一个老人,半个身子已经入土,有些事情想藏也藏不住。和庄尘相识一天后,就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在庄尘不动声色地一再试探下,估摸老人并不知道“叶末持有谷沉戒”是招致灾祸的原因。或许在他心里,叶末只是当时和他人起了冲突,而酿成这种祸事,毕竟仙门向来不是一个和和睦睦的地方。 这天傍晚,庄尘正百无聊赖地躺在磨盘上,托腮看着不远处的夏节,他正帮着农家一起打着秋收。 忽然周遭的清气传出一阵短小却巨大的波动,庄尘一骨碌从石盘上爬起,警戒地望了一眼远处的秋霜岗,随后回过头去,发现夏节正与他对视。 二人匆匆告别了暂住的农家,飞身上路,三里路对于修士来说只是一口水的功夫。不一会儿,一老一少两个身影就出现在了秋霜岗的林间中。二人皆面带面具,寻了一处隐蔽躲了起来,静观其变。 秋霜岗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直穿而过,那装着叶末凶尸的棺材就被虎家丢在小道中间。 他二人躲得稍远,庄尘蛰伏着身子,余光四下扫射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夏节也暗中掐了术式,能够看到小道中间的情况。 二人等待之际,秋霜岗上忽然响起“笃笃笃”的声音,平缓空洞,四下无人的夜里显得颇为恐怖。若是有凡人此时不幸经过,定会被吓破胆子。 庄尘知道这是叶末醒了,正在敲棺。 装着凶尸的棺材一定贴满了符箓,棺椁表面必刻绘上各种压灵阵,再以锁链锁之。但这些都只是为了防止平日里它蹦出来,一旦到了犯煞的日子,凶尸都会类似地拍棺,以自身凶力破除封印,这时候没有大辟邪之物是无法镇压的。 鲁家那颗镇邪珠加持过于稀少,所以还算不上档次。虎家这种规模的家族在仙门中比比皆是,又是以炼体为主,自然也摸不出这种东西来,所以只能每逢煞日,便四处投放。 庄尘数了数,叶末敲棺到第七下后戛然而止。 这时秋霜岗上的清气,已经全部转化成了浓郁的尸气,正以石棺为中心缓缓地流动过去。忽听得,“砰”的一声,木棺化作碎片四处飞溅,一具悍尸从中跳了出来。只见那叶末衣衫褴褛,浑身皮肤一片青灰,表情异常狰狞。他的头颅和脖子以针线相连,露出可怖的伤痕。 叶末一出棺,那些缓缓流淌的尸气忽然暴躁起来。叶末张嘴鲸吸,尸气旋转着呈漏斗状向血盆大口汇聚过去。他一旦吸光这些尸气,凶煞大增,急需杀人填补空当,届时首当其冲的就是那户村子。 身边夏节一阵窸窣,似是想要阻止自己昔日的徒儿,庄尘看不到他的脸,但能想象出是一副什么表情。庄尘忙按下夏节,对他摇了摇头。 这时,似是响应庄尘的等待一般,一只宝瓶升到了空中。庄尘定睛一看,果然是雁无出手了。罗狱瓶滴溜溜一转,化尸大阵运转起来,也开始吸取起尸气来。被叶末勾动过来的尸气第一批已经离它的獠牙破口已经仅仅寸许,却被罗狱瓶强行拐弯夺了下来,美滋滋地吸进了小小的腹中。三息之后,笼罩在秋霜岗上空的尸气不见分毫,虎口夺食也不过如此了! 叶末虽是一具凶尸,他死时修为和现在的庄尘不相上下,自然争不过人级灵器罗狱瓶。在雁回楼尸墓中没有和罗狱瓶相比之物,时至今日,庄尘才领略到罗狱瓶的霸道之处。 凶尸叶末愣了一愣,便怒吼着发作起来,一圈圈的煞气震荡开去,吹得一阵风吹草动。这煞气对普通人来说是致命之物,但对修士来说没有什么影响。 凡间害怕这种灵异之物是因为它杀人可怕,但对仙门来说,凶尸厉害之处便在于出棺后吸收完天地尸气的那一波。但只要没有吸收到天地灵气,它就是废的。 不得不说,雁无这一手实在漂亮。 罗狱瓶的凶悍出乎庄尘意料的,夏节也极为震撼,身体呆立了一会儿。他原本以为对付叶末会稍微费点力气,所以额外带了几件镇邪法宝,现在显然是没了用武之地。 凶尸叶末终于发现了罗狱瓶的所在,一跃而起便想抓摄下来。但罗狱瓶只是轻轻晃了晃,散发出一阵细微的波动,就将气势彪悍的叶末打回了原型。青皮凶尸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按在了地上,丝毫不能动弹。 庄尘挑了挑眉,内心腹诽道:怪不得说“易不过除尸”。 天下邪异千千万,“尸”基本就属于底层的一类,对付这种非生物手段有茫茫多数,就如现在罗狱瓶,即使是同类的邪物,也有这么强的压制。 在三千道中,尸道算是内部级别压制较为严重的几门之一。 两个尸道修士即便相差一阶,高的人只要往那儿一杵,就可以吓住低的修士召出的尸人。也不必担心低阶之人藏着一只绝世凶尸之类的情况,一旦尸人的修为超过修士,是很容易被反噬的。 尸道走的都是以多胜少这一条路子,采取人海战术,死一人即可起尸,越打越多。 眼看着凶尸叶末就要被镇压下去,暗中潜伏的虎家终于按捺不住,劈空一记手印打向罗狱瓶。伴随一声冷哼,一道刀光半路截下了虎家手印,叶初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林间:“虎啸林老贼,不必躲躲藏藏的,还是出来吧!” 听到声音,夏节老眼微光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庄尘等了片刻,就听到小道上传来几道破风声,虎啸林带着另外两位族人,外加一个云令,总共四人,面色不善地站在山路上。 那虎家老家主虎啸林身材矮小,表情严厉,举手投足之间自带威严。站在他旁边的两人,一个跟他年纪一般大小,另一个则是个中年人。再看云令,经过这几日的调养,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虽不及巅峰状态,但也显得精神矍铄。 既然仇敌已经现身,叶初一行也没了躲藏的意义,在山道的另一头站了出来。依然是叶初c雁无外加一个舒邛的配置。只是较之前一阵,三人的气势又强盛了几分。 叶初站在那里,仿佛就是一座四处翻涌的尸山血海。而舒邛几日不见,居然真正进阶到了尸王,双手手腕套着一对锁链,暗夜中发着幽光。 舒邛成为尸王的确是令人吃惊,但不难猜出是罗狱瓶和化尸大阵的功效,他更在意的是叶初,他背后暗藏的血海,似是已经触摸到了一丝道的意味。 “尸王道”虎啸林和云令对视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里发现了一丝惊讶和苦涩。 “哼,”叶初冷笑道,“我能触摸到道意,倒是要谢谢你们!”说着便对雁无使了个眼色。 雁无得令,遥遥一指叶末,罗狱瓶中对着叶末弹出一点尸气,进入了其口中。凶尸叶末震颤了一番,便从地上爬起来。他的青皮泛起了一层金属光泽,体内似是蕴藏着无限的力量,二话不说便如同一颗炮弹,撞向了虎啸林等人。 与此同时,叶初提着刀和舒邛跟着也一同冲了出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不清不浊(六) 见到战斗一声打响,庄尘连忙后退,跳到了远处的一棵树上,远离战场作壁上观。四处张望下,夏节已经不知踪迹。 凶尸的身体素质本就异常强横,这些年来,虎啸林又一直在叶末身上做功法实验,这使他的身体强度上了一层楼。叶末冲撞之势,如同一根硕大的撞城锤,以炼体为主的虎家也不敢硬扛,纷纷起跳,四处落地。 就这一瞬,叶初和舒邛分别缠上了云令和虎啸林。另外两个虎家族人则是被一堆尸人层层围困起来,战局一下子就被叶初他们分割开了。 四人之中,以虎啸林最强,云令次之,另外两人和云令的两个兄弟差不多,雁无可以依靠尸人大军缠住他们。 叶初现在领悟了道意,修为境界又和云令相差无几,两人战斗已有稳稳压他一头的趋势。云令也察觉到此,面色阴沉如水,出招凌厉无比,招招可致人命。 普天之下,修仙红尘中有无数道意,不同道意又有高低优劣之分,其中尤以“三千大道”最为难得,能够领悟到“三千大道”者无一不是天选之辈,这些人日后成就难以限量。叶初领悟的是“血”之道下无数小道中的一种,真正的大道是不会这么狭隘的。“三千大道”限制苛刻如此,其他无数小道也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没有奇遇c契机和灵智,也无法获得。 庄尘早就知道,叶初这人活在世上已经沦为一具复仇机器,纯粹地是靠着仇恨支撑生活的新年。一旦他复仇成功,心愿了结,魔功会立即反噬。 但叶初自己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呢? 此时战场的双方已经处于一种僵持不下的状态。 虎啸林匆匆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战局偏向对方,对自己十分不利,他吹出一声口哨,呼唤着什么东西。哨声渐远,招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庄尘不禁从树上站起来,想去窥探来者是为何物。 叶初心头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立马退回来和舒邛站在了一起。 庄尘定睛看去,双瞳亮起星辰。他看到一只硕大的怪物正拔山倒树而来,此兽身高如树一般,体态威猛,两只竖瞳如灯笼幽幽地挂在空中。来者是一只“撕山兽”。 撕山兽,虎类异兽中的高阶凶兽,“凡血戾凶c将王帝古”八级中属于“将级”异兽,堪比半步天地修士。 这种东西一般只有生死禁地中才会有,虎啸林是从哪里来的? 心生疑惑,庄尘又再次观察了一番。虎啸林这只撕山兽从毛发来看,年纪已经很大,接近暮年,而且它完全没有野生的那种狂暴戾气。他猜测是从小就被虎家豢养的,是一只家养撕山兽。 舒邛看到此兽后,面露厌恶,似是认识。庄尘见之暗道,当年困灵泽的时候,虎啸林肯定也把它带过去了。 “不必惊慌,一只快死的家养撕山兽而已,和一条快要老死的土狗无甚区别。”舒邛解下石棺,砸在地面上,看起来似是要将这种暮年撕山兽活活拍死。 叶初点点头,俯身蹲下,蓄势待发,“小无,动手吧!” 虎啸林和云令见对面二人不知死活地冲过来,老脸闪过狠厉之色,抽身迎了上去。叶初长刀一挥,喷薄而出的血色浸染了半边天。叶初的血色一盖到云虎二人头上,一幅幅触目惊心的血海场景就粗暴地冲击进了他们心神。舒邛作为尸人自然是不受影响的。 雁无小手轻拍,罗狱瓶升到空中,投射出了化尸大阵,一只只鬼手从秋霜岗的地底下探了出来。庄尘粗略估计了一下,小小的秋霜岗上怕是有不下五百只的尸人。 尸人从地上爬出的太快,那两名虎家修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尸潮淹没了。那一团团蠕动的尸人看得庄尘头皮发麻。仅仅一息,尸潮便从两个修士身上散开去,他们已经成了同伴。虎啸林目眦欲裂,但却无可奈何。二人一虎瞬间就被尸人包围起来。 而虎啸林的那只撕山兽也被尸潮骚扰得毫无用武之地,一批一批的尸人争先恐后地爬上了撕山兽脊背和四肢。撕山兽胡乱拍着,尸人不死不伤,被弄得一阵恼怒。 虎啸林越打越气,指挥着撕山兽奋不顾身地冲入尸潮,自己则是后退运起了秘法。云令见状也掩护起了虎啸林。叶初两人拼命阻拦,却不及虎啸林的秘法施展速度,成功开启秘法的他气息暴涨,灵力顿时涨高了一截,无限接近于天地修士。 身似半虎的虎啸林飞身猛然一掌拍开舒邛,对着欲加阻拦的叶初方向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接着他纵身高高一跃,直接跳过尸潮,跃出数十米来到雁无面前,闪电般地探出一爪抓在她的肩头。雁无瘦弱的身躯如遭炮击,重重地被击飞出数米,摔昏了过去。 叶初等人谁也没想到,虎啸林的秘法竟如此恐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眨眼间就让叶初这边损失了一名战力。 雁无一昏迷,所有的尸人像是断了线的傀儡,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全部变成了最普通的尸体。唯有舒邛有自我意识,依然可以再战。 叶初二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在虎啸林强切后排的时候,果断贴上了云令。二人借着尸人尚未倒下之势,齐心协力放倒了云令,叶初最后一刀毫不留情地插在云令腹部,再疯魔了似地将刀从腹部横切了出来。 满脸溅血的叶初气喘吁吁地看着这个十年来的仇家。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破碎的内脏正从狰狞的伤口中流出。 叶初不悲不喜,只是送了他一句:“走好!” 尸人倒下后,战局又清爽起来。一边是一人一兽,另一边是一人一尸,双方都杀气腾腾,没有空隙去查看同伴,只知今日不死不休。 舒邛满身尸气,提着石棺寻上了撕山兽,十年前同伴死于其爪的场景依然历历在目。撕山兽虎踞着,竖瞳倒映出尸人的身影,拥有不低灵智的他似乎也想起了当年的落网之鱼,亮出獠牙朝他嘶吼了一声,朝着一步一步走来的舒邛,悍然拍下一掌。已是尸王的舒邛,硬生生地抗下撕山兽的巨爪,以身体破碎的代价,换到了石棺砸脸的机会。 一板砸下,撕山兽被砸得头晕目眩,口鼻淌血。他不会轻易放过这只虎兽,立马又接上了第二板c第三板c第四板 舒邛简直化作了最为暴力的残魔,每砸一下,他都会闷哼一声,仿佛用上了全身力气。而他的嘴角也渐渐咧开来,渐显狰狞,粘稠的虎血溅在脸上也毫不介意。 叶初这边,虎啸林秘法持续的时间不长,直直抓向叶初。叶初也开启了“价血饮泣”的秘法,一双眼向外看到的世界只剩下了血色,脑海中仅剩一个念头,挥刀! 打了这么久,两人的灵力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唯有一刀一爪地互相换血才能分出胜负。 “哼,孽畜!今日即便我死在这里也没关系,我势必会拉着你死!你一死,我虎家就没了后顾之忧,在我的保卫下,能够长久地存活下去!你不是想灭我们满门么?来啊!去啊!你唯一的亲人这十年来可没少在我这里享福啊!”浑身浴血的虎啸林仰天大笑起来,疯狂挑衅着叶初。两人打到这地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是好的,老人大笑的时候,喷出了一嘴的鲜血沫子。 叶初一刀砍在虎啸林的肩头,用力之下却无法再进分毫。听到虎啸林的话语,他也不由得笑起来,嘴角上扬间不无嘲讽,“老狗,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一直在疏散族人?你现在给我用你的狗眼仔细看看,这些地上躺着的尸人都是谁!”说着,叶初抡圆拳头打在虎啸林脸上,再跟上一脚,这才拔出了长刀。 虎啸林极为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趴在地上看了眼四周倒下的尸人,这才发现这数百尸人中,竟混有不少他的亲族! “呃”虎啸林闷哼一声,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老狗,你听好了!”叶初一步步逼近,“老子说要灭你全家,就一定要灭你全家!” 临近崩溃的虎啸林已经到了癫狂的地步,他一把抓过叶末的尸首,一脚踩在它头上,颤声道:“呵呵,小杂碎,你竟然真的做出了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那这叶末的尸首你也别想得到了!” 说着,他脚下陡然发力,欲要踩碎叶末头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不清不浊(七) “你敢!” “虎道友,手下留情!” 两声暴喝一齐响起。 刚要动手的叶初身体一颤,鲜血淋漓的脸庞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呆滞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场中的灰衫老者。虽然是背对着他,但那熟悉的背影触及神经的回忆叶初还是淌下了两行清泪。 “师师父” 十年未回师门去看望过师父,他的身影似乎较之以前更为佝偻了。 “虎道友,还望您放过末儿的尸首,将它交还与我,”夏节谦卑地躬下身子,向虎啸林提出请求,“作为条件,我会让你安然离开,不知您意下如何?” 来者不善,眼前忽然出现和全盛时期的自己不相上下的人物,虎啸林自然警戒起来,“阁下何人?” “华锋谷夏节,他们的师父。”夏节再次行礼道。 “见过夏长老,夏长老教养有方,倒是教出了两个好徒弟。” “师父!您来做什么!对这条败类走狗有什么好说的!”叶初实在不愿自己至亲的师父向这种人卑躬屈膝。 “够了,初儿,此事一了,师父就带你回家!”夏节道,苍老的面皮轻轻颤抖着,双眼盛着浑浊的泪水,话语中不无哀求之意,“我们把末儿带回去,好好安葬,再把你藏起来,陪师父走完最后的路程,为师再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们两个了!” “师父”叶初猛地擦去满脸血水,他又何尝不想过那种日子呢?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看着老者,“师父,初儿不孝,但是初儿已经回不去了!” 虎啸林冷眼旁观,提着叶末的尸首,道:“夏长老该不会是诳我吧?别待会儿我前脚离开秋霜岗,你和你的宝贝儿徒弟后脚就追上来杀我。” “阁下言重了,夏某以性命担保,只要阁下能将末儿还给我,我保证你的安全。”夏节立起三指,发誓道。 虎啸林面露思索,“既然夏长老这么说了,在下且将叶末交还与你,还望夏长老守信!”说完,他就将叶末的尸首丢给了夏节。 自从夏节露面之后,庄尘也稍稍靠近了战场一些。他时刻注视着场中,此刻虎啸林丢出尸首之后露出的残忍的笑容尽收眼底,他面色陡然一凝,暗叫了一声:“不好!” 与此同时,收拾完撕山兽回来的舒邛正好回来,恰巧也看到了一切,立时惊喝出声,“快丢掉!” “晚了!”退出老远的虎啸林冷笑道,“爆!” 尚未反应过来的夏节看到手中亲爱的徒儿的尸首白光闪烁,登时反应过来,苍老的脸上惨淡一笑,用尽全身的力气转身对着叶初拍去一掌。 “初儿,来世师父再和你们师徒一场!” 叶初被夏节一掌拍出老远,远远地看着夏节被白光吞噬,歇斯底里地吼叫道:“师父!”白光过后,平地掀起了一阵怒焰,夏节什么也没有留下。若是刚才那一瞬,夏节立马丢开叶末,并且用各色法宝护体,或许只会重伤,不会落得身殒道消的下场。但叶初离之甚近,强弩之末的他必死无疑。 夏节在最后一刻,还是选择保护了心爱的徒弟。 庄尘抬手挡下冲击波,双眼含着凌厉。若是此番虎啸林没有被叶初杀掉,他颇有兴味补上一刀。 叶初神色呆滞地坐在那里,双眼流下了两行可怖的血泪,冲击波把他掀起翻滚了数尺也不自知。 他只觉自己头脑发胀,脑海中无限翻滚着儿时和师父的回忆碎片。 叶氏兄弟是一对孤儿,偶然被夏节遇见,便被捡了去抚养。夏节将他们视如己出,如雄鹰翼护一般照顾他们。但叶初不孝,当年鲁莽地叛出宗门,丢下师父,只身去为哥哥报仇,连封书信也没有留下。 如此反而是夏节伤的最深,这些年来孤家寡人背负着两份思念。只是这些,叶初后来才明白,但那时,他已经回不去了。 从那时起,叶初一面追寻着仇人,一面托人给夏节送去东西,每每听说老人时常一个人发呆,他都会泪流满面。叶初原本想着帮哥哥报完仇,便偷偷回去看看师父,光是想象老人惊喜的面孔,他都会偷笑出声。 只是现在,道歉也好,拥抱也罢,再也无法对这个至亲之人表现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叶初哭得像个孩子,一拳一拳地捶着地面,砸得一片血肉模糊,他猛地抬起头,两眼赤红地盯着始作俑者,怒吼了一声,“虎啸林!” 他举刀狂奔到虎啸林身边,对着这个被爆炸余波伤得不轻的虎啸林,如同剁肉一样一刀一刀地砍下去,血肉飞溅,对此人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 舒邛背着雁无站在一边,冷眼相待。这些人里,雁无是伤得最轻的。 “呵呵”虎啸林已经不成人形,但他一辈子都在锻体,顽强的生命力让他依然能够开口说。他吐出一口气,“老令的‘天罡雷震子’味道不错吧?我们预先在叶末的头里塞了一颗,这个惊喜你们觉得如何!” “你放心!此事一过,我会将你虎家的祖坟刨得一干二净,来祭奠师父他老人家!”叶初疯狂用刀在虎啸林身上扎着窟窿。 “你!”虎啸林双眼一瞪,又轻笑出声,“无妨无妨” “叶初,事情落到这一步我虎啸林没有什么好说的。修仙之人终究逃不过一个宿命,沦落至此就是我龙虎两家的命运但是你的命运我也看到了老令身上有七颗雷震子,十年前用掉一颗,近日又用掉了两颗,还有四颗雷震子你猜在哪儿?” 虎啸林奄奄一息地说着,忽然抬手抓住叶初的手腕,像一把钳子一样死死地箍住了叶初的手腕,叶初想挣脱却挣不开,也不知道他还哪来的力气。 “我说过,我死也会拉着你死!去九泉之下面对我的族人吧!” 庄尘待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脚底一用力,瞬息之间,飞身出了秋霜岗。舒邛也是一脸惊骇,急急忙忙地将故人之女装进石棺,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其拍了出去。自己是绝对跑不掉了,他和夏节作出了相同的选择。堂堂尸王,于此刻看着远去的石棺竟也留下黑色的眼泪来。 在最后一刻,叶初一把抓起虎啸林的衣领,贴着他的耳朵,笑着说,“你以为我怕你吗?只要你今日死去,我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说完,他一口咬住虎啸林的耳朵,大手抓着他的脸,狠狠地砸将下去,撕下了他的耳朵。 虎啸林头颅破碎的刹那,体内白光爆发开来,四颗“天罡雷震子”所产生的雷暴瞬间将几人挫骨扬灰,之后掀起的狂涛怒焰一口就将秋霜岗吞没。 庄尘以手遮眼,远远地看着。 雷暴引动了天雷,随后降下了一场雨,终于浇灭了火焰,露出了光秃秃的秋霜岗。 庄尘想了想,还是打算飞去看一眼。他落在山道上,地面冒着缕缕白烟,不留一物。 忽然庄尘看到了一具焦黑的条状物,似是人形,居然有东西能够在四颗“天罡雷震子”之下保留下来? 略感吃惊的庄尘走到焦黑物体旁边,辨别之下才确认是舒邛,但躯体焦黑,已是分不清首尾,“尸王”的身体这般强悍! “咳” 舒邛居然没死!庄尘顿生警惕,连忙后跳数尺。 “可是当日尸墓中的那位小先生?” 庄尘沉吟了一会儿,道,“正是。” “咳小先生勿要害怕,在下十年前就死了现在也即将道消只是还烦请小先生一件事” “你说。”庄尘淡淡地说道。 “无儿被我装在‘不死尸棺’中送出去了,可仍在这秋霜岗中现在怕是伤得不轻,还望小先生救她一命” “好。” “呵呵,多谢小先生,作为谢礼,你可以在救无儿的时候留下几滴鲜血然后去打开回楼的墓,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庄尘心下一惊,忙道,“敢为阁下,雁先生的墓在何处?” “我道消后你便知道了还望阁下信守承诺”舒邛从心底感觉庄尘并未穷凶极恶之徒,故而选择将雁无托付予他。 庄尘皱起了眉头,不知舒邛何意,然后便见得舒邛化作飞灰消散了。在尸骨粉末中,他发现了一截小骨,心中惊喜之下,不动声色地将此物收了起来。 在他收起骨头的同时,舒邛的尸骨拼出了一个“小心”。 庄尘反应何其灵敏,立马飞身跳起,躲过了一发冷箭。 他站在空中,双眼透过面具,看到了前几日在鲁家遇到的两个魔族。那红发魔族手里提着一物,正是叶初的尸首。 庄尘心中一凛,能从四颗雷震子手下夺过叶初的身体,这等手段只能是第三步修士!这样想着,他头皮也发麻起来。 “阁下何人,为何参与此事?此前在鲁家之人想必也是阁下吧?”紫发魔族问话庄尘,一脸玩味,仿佛已经掌握了庄尘的生死。 “搜异司异师,前来追查血刀而已,我观二位非我族之人,想必是魔族吧?不知二位抓摄我族之人所为何事?”庄尘针锋相对,丝毫没有露出半点忌惮。 “呵,一个小小的六量修士也敢和我这般说话,活腻歪了不成?”红发笑容灿烂,露出两排大白牙。 “你再仔细看看?”庄尘呵呵一笑,散发出了惊天气息,修为似是永无止境一般层层拔高。 紫发喉结滚动了一番,眼睁睁地看着这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把修为停在了“陨落星劫”天地修士的地步。 凛冽如寒风的波动扩散到二人脸上,如刀子般割得生疼。 两魔互望了一眼,明白自己二人仅是初阶天地修士而已,对方要杀他们易如反掌,此刻不动手只是因为叶初还在他们手上,投鼠忌器罢了! “我特么!怎么会遇到这种老怪物!搜异司怎么会派这种人来查,人手太多了不成?”紫发清了清嗓子,心中万马奔腾,面上依旧不改色,“此人与我族关系重大,还望阁下就此放过。若是阁下上头追问,你大可放心,我们保证此人不会再出现在贵族土地上!” “血刀我可以不管,但是两只魔族在我们土地上晃悠,终归不是好事。”庄尘轻笑道,一手朝着两只魔族抓去。 紫发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祭出法宝,带着同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空荡荡的一句话,“在下可是展示了充分的诚意,还望阁下勿要再多作追究!” 庄尘在空中多站了一会儿,确认两个魔族遁走之后,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气势骤降,顿时被打回原形。夜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背后的冷汗散发凉意入其心骨。 他再不多作停留,火速寻到雁无的“不死尸棺”后,身影消失在天边,离开这是非之地。 至此,秋霜岗上,夏去叶落,龙虎永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少年同游(一) 雁无睁眼醒来时,对这入帘处的陌生感到诧异,腾地坐了起来,紧接着巨大的痛楚从四肢百骸如潮一般涌入脑中,身体像是遭受雷击一般痉挛起来。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披在身上的兽毛锦裘,瘦弱的身躯顿时泌出一层冷汗,汗湿了缠在身上的绷带。 阵痛退却后,雁无方能重新睁开眼,喘着粗气爬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周边环境不仅陌生,体内的妖力竟也一贫如洗,空荡荡的,更糟糕的是自己的身体如同一只破烂的百衲布娃娃,用丝线连接着各个部分。 雁无的记忆不禁闪回到了虎啸林扑向自己之前,后续到底发生什么?叶哥呢?既然自己都伤成了这样,叶初或许只坏不好了。 雁无轻抚着身上的绷带,自己浑身除了一双眼睛暴露在外,其余部位全被人用一种极为精妙的手法包了起来。她清楚自己的状况,能将伤成这样的她救活,和从阎王爷手里要人没甚区别。她心里感激之余,更多的是惊叹。 “嗯?”雁无终于意识到了问题,“身体怎么成了这样子?” 她由于功法缘故,身体早就停止了生长,不可能会是这副成年体态。可惜如今体内妖力全无,也无法去探查究竟发生了何事。她没有发现她最熟悉的尸气也不见了。 猜测作罢之后,雁无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自己所在的这间房间,空间舒适,不空阔也不紧凑,是一种正好的空间大小,或许是主人刻意制定了大小。这一点,从屋内看似简单的装饰中也可看出来。 首先,在她身边摆放着许多瓶罐和医具,无一不是小巧精致。其次,借着不远处微弱的灯火,雁无看出这屋子的上下顶板皆是一种暗红褐的名木。那唯一的光源来自拉门旁的一盏长灯,如豆灯火,暖意十足。拉门另一侧是一口香炉,悠悠地燃着温香。屋内十足的昏暗也是为了照顾到昏迷沉睡的雁无。 雁无自认一生从未居住过这种房屋,主人定是个懂生活的雅致之人。 如今雁无醒来,屋子也不必再制造成这般昏沉,她环顾四周发现被窗帘遮住的窗轩在背后。于是,她挣扎着爬起来想把它拉开来,先前的疼痛似乎只出现在初醒的一刹,现在行动起来只有身体尚未痊愈的虚弱感。 轻轻拉开垂帘后,她立即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慑住了心神:面前是一片放眼望去不见尽头的如黛远山,云雾淡泊,形如丝带轻盈地环在群山之间,恰有一队白色的飞鸟从山林之下腾飞而起,斜斜悠悠地飞向天穹。 她只觉这天地竟如此浩渺c如此安静。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雁无喃喃,她唯有一个“静美”去形容。 她修行已有二十六年,自开蒙发窍便于死尸为伴,勾结的是最下等最邪妄的东西,居住的是最污秽最难堪的凶地。人为正道所不容,为天地所不齿。这几年虽随叶初四处奔波,路过一地都没有办法驻下脚步,不是在取人性命,就是在去的路上,从没有时间细细去看这样的景色。而在这一刻,她的心灵生平第一次被世间静美填充了。 静静地欣赏了良久,她才又往边缘挪动了一些。向下看去,她这才知道这是一幢二层的小楼,立于这个小院的角落,窗下是一株她叫不出名的树花,正静静地绽放着。院墙外是一片小竹林,再远去则是重山锦绣。此外,碍于视角,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 眼前的线索作用有限,她仍不知道此地为何,但空气中流动有序的清气告诉她,这里是一个修士的仙居之地,只道是深山老林却不是寻常山林。 雁无开始对这个地方和这个主人充满了好奇,既然判断出身处楼院角落,她便也想将正面全貌收入眼底,最好再去游览一番这片奇山异景。雁无心想着推门出去走走,但身体并不允许,况且擅自在他人之处行动并不礼貌,便遗憾地打消了念头。过了好一阵子,雁无看乏了又缩回被窝,此间一直无人来打扰,这让她不由得感到一丝诧异和难耐,心想着自己再躺一会儿或许就会有人过来了。 不幸的是,这一等,入夜之后才到头。 沾了白天晴朗的光,雁无有幸再能看到这里的夜色。硕大的圆月静静地挂在青黑色的夜幕中,撒下来的如水银辉流进了室内。雁无白天入睡时并未闭轩门,于是就被这皓皓月光叫醒了,她惺忪地卷着毛皮坐到了窗边。 她挪到了延伸向外的窗台之上,一双修长的腿挂在空中,对于自己现在这幅体态,雁无还是会觉得唐突和不适应,又苦于这里没有铜镜,不知自己是什么模样。 “哦就算有也没用”她摸了摸脸上的绷带。 月色虽美,但也架不住这样翻来覆去地看,雁无立马感到一阵无聊,更让她叫苦不迭的是自己的身体破天荒地传出了“饥饿”的信息。这个感觉她已经许久没有体验过了,但凡修士都有辟谷一手,不需频繁进食。 要是主人正好外出云游,自己莫非要饿死在这里? 似乎上天听到了她的呼唤一般,前院传来了一些响动,有人回来了。 雁无收回双腿,靠在窗边等候着,不一会儿,她就听到一阵轻悄悄的脚步。 “唰——”来人拉开木门,原本映在门上的月光移到了此人的身上,来人是一个十岁的姑娘,她身披白衣胜雪,着一条天蓝长裙,身段柔和青春,面容姣好可爱,如一株仙灵之草,沁人心脾。 雁无承认她聪明有灵,但一照面,便知晓她不是给自己医治的那个人。这个女孩看起来就是性格温顺乖巧一类,而能够如此执医救人的非冷静沉着不可,像这样精密的手法,雁无甚至还认为那人应该有着机械一样的不近人情。 女孩手里提着一只食盒,看到雁无坐在窗边,脸上尽是惊喜:“阿尘哥哥说得果然没错,你真的醒了!” “阿尘?”雁无心道,她从没听说过这种年纪c这个名字的医术高超之人。 “雁无前师姐,这是阿尘哥哥让我给你带来的吃食。”女孩思考了一番,眼前这个人虽然全身包裹但也显然不是那种她该叫“前辈”的女性修士,心中恼了一番庄尘的胡扯,便改了口。 雁无看着女孩走到身边,将食盒放在地上,看到女孩青丝发带上垂着一对毛球,不禁莞尔。食盒里面躺着几碟精致的小菜,香味四溢,再下一层则是汤饭。雁无顿时食指大动,扯开嘴巴处的绷带露出一张缝隙,刚扒了一口,就发现女孩一直看着她,“嗯那个,你看着我吃饭做什么?” 女孩轻叫了一声,方才意识到不妥,解释道:“等你吃完后,我得给你换药。” “哦,谢谢,”雁无若有所思,指了指身上的绷带,“那我现在这个也是你弄的?” “对的,”姑娘点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师姐你包扎和清洗身体都是我做的。” 雁无点点头,意识到这姑娘多作解释是怕自己以为是个男的做的而产生不适:真是个好女孩啊,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挺厉害的。” “也没什么,这些都是阿尘哥哥教我的,我对妖族体理并不在行。前几日,我来找他的时候,你已经被包起来了,然后就交到我头上了。”女孩道,看着雁无大快朵颐的样子笑了起来,“嘻嘻,怎么样,我们乾清的饭菜好吃吧!阿尘哥哥是顿顿不落的!” “乾清?”雁无一噎,“你说这里是乾清宗?”自己十恶不赦,没想到居然跑到了名门正派的大本营里来了。 “对啊,这里是我和阿尘哥哥的家,闲云峰。” 说起乾清,雁无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人影来,“那他人呢?” “哥哥他现在在谈事情,似乎有点焦头烂额。” “嗯”雁无点点头,“说起来,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白,叫白木堇,师姐唤我木堇即可。”白木堇彬彬有礼。 “木槿,是木槿花那个木槿吗?” “不是不是,许多人都会这么以为,其实是木槿花的槿字拆开来。” “哦!”雁无恍然大悟。 “雁无师姐你吃完了的话,可以开始给你换药了吗?” “也好,”她放下碗筷,转过身去,“不知木堇师妹可否告知我身体的具体情况?” 雁无思索了一番,她讲话虽然谦虚,但其实白木堇入乾清之前就有医术基础,后又承十三长老的谢流月,医术更为精湛。除谢流月之外,还有一个苏妙衣苏长老与之齐名,并称两大医手。 在乾清这一届弟子中,擅长且精于医道的闻名者共五人中她也有位,她的“槿花馆”就位于东指谷谷口的生活区域。五个医手中,除白木堇外,另两位合作也开了一间医馆,一个常年在外,云游四方,不见踪影。最后一位最是神秘也最负盛名,据传其医术比肩长老,很少有人能机会见到他出手。但是只恨这人沉迷摸鱼,不惠及同门,唯有一些去槿花馆的重伤患者偶有运气见之,也正是因为这个,槿花馆的名气要稍微大一些。 “雁无师姐你最先被带来的时候,身体大面积重度烧伤,难辨人形,多初骨裂,内脏残破,经脉寸断,唯丹田处尚未破裂,还留有余地。阿尘哥哥没告诉我,但我猜应该是剧烈爆炸冲击所致,当时我是觉得难以回天了”白木堇道,当初庄尘在救雁无命的时候,她就在旁边打下手,“现在你的身体初步恢复,缺失的肌肉全被修补,断肢全续,经脉具连,只是新长的身体尚且脆弱,仍然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 说着,她拉过屏风,小心翼翼地揭开雁无身上的绷带。月光照在她的脊背上,这幅新长成的成年体态初次暴露在她眼前,那些新长出的肉和皮肤尤其白嫩,一块一块的特别显眼,再加上数条漫长的缝合线,显得身体如同缝补过的衣服,实在难说美观。 她戳了戳肚腩,那里的新肉颜色极浅质感极嫩,感觉奇妙,不禁叹了一口气。 白木堇不知其叹气何意,只道:“师姐不必难过,伤疤日后我可为你消除。” 雁无笑笑,沉默不语,由着白木堇为自己敷上新药。她一手持一精致小罐,一手在雁无身体上刮上药膏。这些药膏一接触到她的伤口新肉,她就觉到一阵暖意,药力立即浸透其中,温养她的身体。 “木堇师妹,此药” “怎么了,这个药是庄尘哥哥自己调配的,难道雁无师姐有何不妥?” “那也不是”雁无再次安静下来,再次被包扎成一只粽子。 “对了,你那庄尘哥哥何时回来,我想谢谢他,还想问他一些事。” “我想再过几个时辰就会回来了吧,师姐不必焦急的。”白木堇宽慰道。 换完药后,白木堇就告别雁无,离开了房间。或是太无聊了,又或是药力作用,她又趴回去枕着银月深深地睡着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少年同游(二) 这儿是离庄尘的闲云峰不远的羡声峰,主人名叫陆羡。 一提这个名字,仙门中人率先想到的是“良才美玉”这个词语。他字镇机,故被人称为“镇机仙”,又有称“羡君”。作为“乾清第一新人”,他的传说,多到讲都讲不完。陆羡幼时便被乾清石长空见于山林,入师门后显示出惊人天赋,崭露头角。而今他年方弱冠,境界已至化归,天赋异禀妖孽程度不可谓不恐怖,仙门人尽皆知乾清羡君,以弱冠之年进入度归圆满境界的,有史难载。他到第三步需要多久,二十一?二十二?无论什么都是千古难闻。 再加上他体态修长,仙风道骨,眉目清朗,相貌端庄,爱慕者不可尽数,自古少女多怀春,但实际上能见到他的人不过十数,能和他聊上几句的也就那么几个。 比方说,现在 陆羡宅邸装潢不如庄尘闲云峰,单一得很,待客厅堂也只置一矮桌和几些蒲团。现在桌上摆了一些果盘小食,除他之外,还有五人,这五人分别是庄c裴c万三人以及池锦c沈颂。他们正围坐议论,而陆羡坐在角落,颇有被喧宾夺主意味。他大多时候都只听亲友交谈,从来不插一句,外人见了或许以为亲友怠慢他,但实际上这只是常态。 是的,常态。 原因就在于陆羡性默,似乎对他来说,耳朵和眼睛才是有用的器官,他只要聆听和看便可。和师父相处时,也是如此,顶多多说几句,但依然保持惜字如金的良好作风。这不是说,陆羡有痴呆之嫌,像庄尘说的,他只是不愿多说,心如明镜。 和他差不多的另一人就是池锦。 池锦,从乾清风华榜第五的位置,可窥其相貌一斑。她的修为同样高深,只低陆羡一线。不管在何处,这个名字常和陆羡绑在一起,因为他二人一直搭档,如影随形,似乎亲密无间,多次暴露于公众视野之下。所有关于陆羡的故事里,都可以看到池锦的存在。 之所以说她和陆羡差不多,是因为她性格极冷,也不爱说话,但她更倾向于能动手尽量不多说的那种,这一点上和陆羡不同。 对于这二人,本人各自没表露什么,倒是被外人赠予了一个极其暧昧的称号:璧羽双扣。 所谓璧,即白玉璧;所谓羽,即白鹤羽;这两件东西是仙门结侣的信物,男赠璧,女送羽。可见,二人佳话是多么让外人想入非非。 五人中的最后一位沈颂,此人长相颇妖,和万尧c陆羡都不是一个风格,更贴近裴尹尹c池锦一些。沈颂的眉目中有着女子的妩媚,但是身段却有着男子的硬朗,一瞥之下颇为惊艳。 沈颂,字飞歌,表面的名声不如两个妖孽。其人平素温和,足智多谋,杀伐果断。和万尧一样,庄尘也知道沈颂的一些事情,他曾经隶属于一个杀手组织,具体几何,倒不清楚,只知干的是杀人取命,过路阎王的事情。两人还同为搜异司做事,只是所主之事有着差别。 本来这几人中除庄c万二人,其余都在清修闭关,然而宗门一纸传音将诸多亲传弟子召回宗门,一是宗门中秋赏月典即将开始,所有弟子都得回宗共享盛会;二是有些事情需要他们去办。 前一段时日,宗门购置了一批修炼资材,内有大量丹药c灵草c材料和法宝等物,这些东西由精英弟子护送回宗。可是其中一条线路的货物竟被人截了去,几个弟子全被打伤,号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因为这一批药材极贵,所以派去的弟子都是精英弟子,全是好手,精英失手便只好去找亲传。乾清弟子招收少,编制极简,仅分普通弟子c内门精英和亲传弟子,。 陆羡作为团体的头头,在朗读完任务内容后,就偏坐到一边,静坐聆听。 “这真是太简单了!只要庄尘和沈颂两个人提剑寻上山门,杀之再回,我五人在宗门吃瓜看戏,以逸待劳,岂不美哉?”万尧语气轻松愉快,用词做作,拼命地朝着沈颂二人抛媚眼,偷懒之意,溢于言表。 庄尘正眼都不瞧他,嘴里“吧唧吧唧”地嗑着瓜子,自得其乐。 沈颂拱拱手,干笑道,“承蒙厚爱,到时候我定让你第一个上去。”他接着道:“庄尘刚才确认过了,那批货物的确价值连城,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我听说,同门连袭击者身都没有机会近到,的确要谨慎行事。”裴尹尹说道,之前她和白木堇交谈过,从伤员口中得知了一些当时交手情况,“而且,我觉得,那些人的胆子也很大居然敢抢我们乾清的资材。” 裴尹尹这话听起来骄傲自满,但实际上乾清宗作为世国四上宗之一,人人都知道它的地位和实力。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都有人敢来打劫,的确胆识过人。 “可能是邪道老怪。”池锦简短地作出猜测。 裴尹尹问道,“只是宗门让我们在中秋之前寻回,那些资材真的重要到这地步?” 沈颂也对此有疑惑,看向庄尘,“你怎么看?” 这时庄尘面前的瓜子壳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陆羡见状开口道了一句:“待会儿收拾干净。” “哇,陆羡你居然会因为这个说话!我的天,庄尘你可以载入史册了!” 庄尘喝口茶润了润嗓子,安抚道:“别慌,我会收拾的。”然后耸耸肩,“我怎么知道,可能是中秋大典到了有急用吧?我说,我那儿还有一个随时西去的人,又忙又累,要不就你们去一下吧?” 沈颂闻言扶额,还没日常驳回,就听到池锦冷冷地吐出两字:“不行!”裴尹尹轻笑出了声,这些人里有着明确的生物链关系。 “那今晚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就出发,如何?”沈颂见讨论无果,便结束了会议。虽然陆羡是队长,可他寡言,所以一般都由沈颂在队伍中担任组织者,下达指令。 众人纷纷起身,准备互相道别离去,庄尘意外地提了一问:“陆羡,这次任务报酬怎么样?” “每人五十莲子心。” 其他人神色诧异地看过来,唯独庄尘心满意足地率先飞走了。 莲子心是乾清弟子的修业点,足量的莲子心可用来兑换法宝和功法。一般来说任务可获得的莲子心都在十点上下,团体任务高一些,但也不过二十。这次居然有四十莲子心,如此的奖励让几人心头稍稍一沉。因为收益越大,危险就越大,以往类似这样的高额报酬,伤亡都是在所难免。 陆羡就是这样,你不问他就不说。沈颂苦笑了一下,挥挥手告别离去 陆羡关上门,发现庄尘的杰作还留在桌上,他无奈摇摇头,一挥衣袖吹掉了山似的瓜壳。而后他目光忽然一凝,一些未被他除去的瓜壳拼成了一个“凶”字。几息之后,这个字才缓缓散去。 陆羡眉头微皱,对于庄尘的刻意提醒,他沉吟片刻,便改去了书房。 等雁无睡醒,已是清晨。她推开窗,发现外头笼罩着轻烟薄雾,竹林和远山不分彼此。一晚过去,她发现自己居然能够下地走路了,便开始在房间里适应性地练习。 “唰唰唰!”隐约从前院传来剑影呼啸划破雾霭的声音,雁无探出头细细聆听了一番,心中一喜,抓起挂在屏风上的衣服匆匆下楼。在楼下她看到了一尊一人半高的药炉子,和周围靠墙而站的数排立柜,里面放着不计其数的瓶罐。在墙上挂着一些人体图,角落还有几个人偶。原来这一幢小楼是专门的药楼。 雁无推开木门,入眼处尽是绿意。这整个庭院坐北朝南,药楼就在庭院的东北角落处,楼外搁着一些药草竹筛。它和正式的房屋群相去一些距离,大概是考虑到安静的因素,故而择此地,就连这里的花木选择都以淡雅为主。连接它和其他主房屋群的是一条小石板路。经过一条小溪,一路草木掩映,丹桂飘香,雁无来到了主宅一侧,发现前庭后院有着相当分明的界限。后院铺的是平整松软的草地,前庭则是平常土地。 雁无站在主宅檐廊下,这间屋宇分上下两层。她望向前方,发现院中的小溪源自前庭东南的池水。除此以外,碍于植被和雾霭,较难分辨。为了观赏一番庭院,雁无不向前走到前庭,而是转身绕到了后院。只见绕到西北角落又有一口小池,池边也有一阁,和主宅殿相通,靠得稍近。雁无走过廊桥,见阁楼匾额上书“厌听”二字,不知何意,字迹瘦削飘逸,带有古风。这边的草地上偶有机灵小兽早早聚居于此,十分可爱。 走回正房,来到西侧,这里没有多余的草木,空间较大,草地上随意地放着一把竹制摇椅,还有一些稀奇玩意儿,雁无不懂何用。宅邸的轩门全部紧闭着,不好进去一窥究竟。继续前行,可以见到前庭靠着院墙的一排小屋,紧连着庭院的门口。雁无躲在回廊拐角,见到一少年在庭院舞剑。视线绕过他,她确切看到了前庭池子的真面目。院里的两眼池子是相连的,只是这个要大很多,池中心还有一间亭子,是避暑好去处。 雁无视线重新投回舞剑少年,他身着只一件白色中衣,披头散发,定是刚起不久。看相貌,的确是那日在墓里的那人。雁无看他舞剑,虽然不谙剑术,但自有眼力,震惊于此人剑法的造诣。这般年纪,有这种剑意,有这种医术,实在恐怖。好在天道公平,他的修为境界不高。 庄尘剑势快如飞鸟,极具灵性,偏又如大空辽阔,剑尖划出的轨迹宛如银花。特殊的步法让他身形看起来如同一缕微风,无处不在。 雁无看着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他的题字,字如其剑,同样的清癯不失豪迈,凌厉不失洒脱。观字观剑,让人耳目清新,心神飘飘然。 庄尘最后刺剑收势,站定后吐气入鞘,到此终了。庄尘每天清晨他都要练剑修身,这是他自小的习惯,以剑养性。他修炼惫懒,可对剑从不容缓。 庄尘走上回廊,对着雁无招呼道:“好久不见了,身体还好吧。”, “多谢庄先生救命之恩,”雁无道着谢,盈盈下拜。庄尘用剑一托,阻止道:“身体不好,就不用多礼了。” “我这命是庄先生给的,自然是得当牛做马。” 庄尘歪歪脑袋,“还是先随我进屋吧。” 二人进屋后,庄尘道:“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但我待会儿要出一趟门,我先去换衣服,你稍等片刻,我尽量解释给你听。” 雁无点头同意,便在外厅等了一会儿。然后就看到庄尘换好衣服出来了。他着一件墨色长衫,腰悬一青葫,负剑束发。由于天凉,外头加了一件大衣。这幅样子正和雁无脑中对庄尘的印象重合起来。 “敢问先生当日秋霜岗后续如何?叶初大哥和舒邛叔叔是否遭遇了不测?我和先生素不相识,为何将我救起?”这些问题中带着一根刺儿,雁无虽对庄尘感激不尽,但对其意图抱有怀疑。 庄尘回答道:“不错,我救你只是出于和舒邛的交易。至于关乎何物何事,我只能说和你并无关系。我想雁无姑娘一心只为复仇,不会在意其他,况且此事背后牵扯太大,姑娘不必参与。” 雁无沉默着,她隐约知道父亲的死有什么隐情,但舒邛叶初都对此讳莫如深,而且准确来说杀死雁回楼的就是龙虎两家,她也没有兴趣去探索。 “至于秋霜岗一事,我只能说你是唯一一个幸存者。”庄尘继续道,“哦,还有,你的生死石棺当日就已经破碎。到今日为止,你已经来此已有七天。你现在身体没有一丝妖力和尸气,是因为你受伤太重,静脉俱损,身体发热,尸气反噬,为了保住性命,我将你一身尸功尽数褪去了,你现在的境界和刚开窍没什么区别。没了尸气的压制和侵蚀,你的身体也恢复到了和你年龄相符的样子。不过你丹田未损,还留有本源妖力,日后重新修炼,速度会快不少,但能不能恢复至巅峰还是两说。” 庄尘看了雁无一眼,看到后者闻言并无多大反应,他继续道:“我倒是建议你以后不必再去修炼尸功,你现在已经不需报仇了,不如修炼正当功法。尸气不仅影响自身,从遗传学来讲,对后代也不好。” 龙虎两家全灭,雁无倒是了却了一桩心愿,只是心中空荡荡的,突如其来对未来感到迷茫。对于叶初的死,她失了好一阵魂。他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叶初死亡对她打击沉重。尸气c功法什么的对她来说,现在不是那么重要了,只是凄凉为了报仇自己拼尽了所有,换得的却是这么一个难以评说的后果。 “世道当真是残酷。”她心里叹道。 庄尘看了眼时间,匆匆离去,只留下一句“好好养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少年同游(三) 天尚未蒙,陆羡打点好了一切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等着亲友,从远山冷雾飞来的三个黑点在视线中慢慢变大。五个亲友中,裴c沈c池三人必是提前来的,庄c万基本是踩着点才到。 几人落地后互相打了声招呼,接连落座,随后他们便看到石桌上放着一枚古旧的长方体木块。它一端坠着黑色垂穗,一端系着白色环佩,造型独特。三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又浮现出一丝凝重。他们都认识这枚木坠,但每个人见过的次数不多,连池锦都不超过一手之数,因为此物非凶险万分之时不动用。 “镇机,你拿出这个是”沈颂问道。 “庄尘说的。”陆羡答,伸手指了指沈颂背后,后者转过身去,正好是庄尘落地。 “怎么了?”庄尘看着三人疑惑的目光,闪身坐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虽然难度可能是很大,但危险到这地步吗?”裴尹尹问,“怎么需要陆羡动用这个?” “什么东西?”庄尘拿起木坠,把玩道,“你怎么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了?” “啊?”众人一片恍惚,“你俩干吗呢?” “”陆羡眨了眨眼,“昨天那个‘凶’字” “凶?”庄尘摸了摸下巴,过了一会儿他才醒悟,“哦!你说那个,那是张笑脸啊!”说着,庄尘在空中比划着,画出一个卖萌的表情来,“你看,上面是眼睛,下面是笑脸,哪来的‘凶’字?” “” “陆羡!别生气,别动手!”沈颂眉头一跳,扑向陆羡,慌忙按住他的双手。 众人扶额。 “咳咳,”万尧咳嗽了几声,把一张纸拍在众人面前,“先别吵了,稳重点,一点大人样都没有。这是我得到的情报,劫道的人是啼泣山的。” 没人顾得上去理会万尧的“别吵了,稳重点”,齐齐看向了那张纸。 啼泣山这个名字夷州仙门人尽皆知,其位于太湖之中,是芦苇深处的一座孤山,故又名啼泣岛。啼泣山下共七个坞口,自成立起收留了无数流亡的凶犯,是夷州邪门歪道c穷凶极恶之徒的聚集之所。岛主神龙见首不见尾,无人知晓其面目,多少人就连啼泣山在何处也不知晓,但啼泣山的名气极大,凶徒的名字随便丢出来一个都能令人闻风丧胆。 “根据我的情报来看,这批人都是啼泣山第七坞口,诛伐坞的人,共有十二人,境界全在山劫之上,甚至有风劫修士的存在。”万尧说道。 万尧的师父叶知秋,号称“一叶落而知天下秋”,是乾清情报机构的主管人,万尧作为他的徒弟,掌握了一支探子队伍,所以众人对万尧到手的情报并不吃惊。庄尘得知这一点的时候,心道:“这身份倒是不错。” 乾清情报机构里的探子都是一些擅长隐匿c追踪和长途奔走的弟子。这些弟子具体是谁从来不为人知,连掌门都无法过问,唯一掌握详细名单的或许只有叶落知了。 与之相应的,乾清还有一个“刑法堂”,主裁决刑罚。这里面的弟子主要依靠探子的情报来追查门内叛子和违逆。 这两个机构几乎独立于宗门的主要事务之外,是乾清的暗面。他们连招收都是隐秘进行,沈颂曾经就收到过刑法堂裁决队的邀请,结果如何庄尘不知。 “啼泣山?”庄尘默念了一番,随机不露声色地看了一眼沈颂,发现后者正好也在看他。其余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的对视。 “啼泣山”沈颂收回目光,沉吟片刻,“被劫的地点是在通木镇外的山路上,通木镇在苏州附近,离太湖还有一段距离。” “他们劫了货,骑马走路的话,从通木镇走到太湖边上大概需要五天,按时间来算他们应该快到太湖边上了,怕是要乘船渡湖了。”裴尹尹指着地图。 “事不宜迟,赶快出发吧!”沈颂挥挥手,六人同时升上天空,化作流光离开了乾清。 太湖在夷州南部,属江浙一带,离青莲山脉不算远,时间紧迫,六人自然是全力往南飞去。 一路上,庄尘坐在葫芦上,郁闷非常:他刚回宗门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这简直就是剥削” 而让他疑惑的是,这次的任务令旨在要求上明面点出了务必找回一卷羊皮碎片。 任务令旨是队长陆羡去太清瓣领来的,令旨上附了残片图,注明了一些基本的信息。庄尘猜测这羊皮碎片或许是啼泣山出手的真正目的。 飞在前头的万尧丢出一张图纸,上面标明了一条路线,一条由乾清探子回报来的运货路线,探子告诉他们目的地在一个叫杏沟里镇的地方。 万尧手下的探子时刻跟随着劫匪,他和探子们将在那里碰面,完成情报交接。一般情况下,信息可以用宗门令牌进行通讯,但探子们从来不信任那玩意儿,和他们打交道就必须亲自面见。这一点让他们的首领万尧也非常头疼,一切都是他师父的命令。 庄尘凑到沈颂身边,低声问道,“你不是自己人吗?怎么带头抢自己人的东西?” 沈颂身体一僵,似乎也是在恼怒此事,骂道,“我怎么知道,那诛伐坞不归我管,进入太湖后我看看能不能取得联系,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一行人赶到杏沟里的时候已是入夜,身心俱疲,只能等得明天才能行动了。万尧先去和探子碰了头,将最新的消息带了回来:“劫匪傍晚离开了杏沟里,到了其下辖的一个小村,从那里的民用渡桥,偷偷进了太湖。渔船上被标了暗记,可以跟踪到他们。” 庄尘早就溜回房间解乏去了,第二天一早,他被沈颂叫醒,才懒洋洋地走出客栈。六人披着冷清的晨光在渡口租了一艘小船,正式驶进太湖。 清晨的湖面笼着一层冷雾,湖面上能见度很低,陆羡衣衫飘飘地站在船头,他手里拿着一方罗盘,那上面显示着渔船的位置。 沈颂站在一旁,发现那一点代表敌方的光标还在移动,讶异道:“按理说,一晚上过去,他们应该到了啊,太湖再大能打到那里去。” “难道说他们夜里没活动?” “劫道之人怎么会不急着销赃的?”裴尹尹觉得不太可能。 “很简单,他们认为这批货物对于我们乾清来说,并不值钱,所以放松了警惕。”庄尘揉了揉脑袋,他方才被万尧拉着在船尾吹了会儿冷风,终于清醒过来。 “也就是说,他们并不知道被宗门重视的羊皮纸的存在?”裴尹尹道。 “对。”庄尘点头。 “那他们既然不值钱那还为什么找我们的麻烦?”裴尹尹一脸疑惑,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道:“他们是被雇佣的!” “没错,我相信啼泣山坞口的人不会做这种事。可啼泣山恶人众多,不免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不入流货色的存在,而为了安全起见,雇佣者并没有告诉他们真正的目标是什么。”庄尘说话的时候,若有若无地瞥了沈颂一眼,意义不明。 沈颂眼皮一抖,“那为什么要穿诛伐坞的衣服?要知道外人假借啼泣山本部的身份,是会被严厉惩罚的。” “这我怎么知道,可能要泼脏水吧,本来啼泣山也不干净。”庄尘耸耸肩,坏笑道,“不过,这样让宗里也很尴尬。那卷羊皮碎片大概是混在资材中秘密运输的,护送弟子也不知道。现在一被劫,宗里又紧张起来,可又吃不准啼泣山是什么心态,进退两难。” 池锦拍了拍庄尘肩膀,赞许道:“不错!” 庄尘并不买账,没好气道:“别高兴得太早,这里毕竟是啼泣山的地盘,在人家家里抢东西,你们自己体会一下” “还有,”他接着道,“劫道的人或许不知道残片的存在,但是那个委托人是必然知道的,他到底是谁,我们也无从知晓。” 几人眼帘低垂下去,各有所思。 “他们停下了,”正当几人沉默之际,外头的陆羡突然出声了。 他双指一指罗盘,小船无声加速,渐渐逼近。众人走出船舱,警戒地望着四周湖面的薄雾。庄尘在出发前对小船做了手脚,能瞒过一些可能存在的关卡禁制。 越是往里深入,众人越是能够发现愈多的芦苇。罗盘上显示距离目标已经不远了,可是这里雾霭沉沉,看不到山影。周遭不见天光的环境中,萦绕着一丝阴森的气息,似乎杀机四伏。 庄尘心意一动,双瞳染上了点点星光,在神通的作用下,他终于看到了远处的山影。啼泣山巨大的黑色山体安静地矗立在湖面上,如同一只巨兽,与他们不过百丈之遥。那两艘货船正在岸边卸货。庄尘环视了一圈,发现芦苇深处部署这大量的水哨,山前的每个哨塔都配备几个弓箭手。 庄尘将这些情况告诉亲友后,沈颂决定就地停船,将小船系在芦苇丛中,以身潜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少年同游(四) 啼泣山四周没有任何厉害的阵法禁制,只有一座普通的迷雾阵遮掩山体,以防当地平民百姓误入。 啼泣山作为恶人收留之所,不是正规门派,也从来不是善堂,只有直属的七个坞口才是啼泣山本部人士。啼泣山只是借那些无处安身的江湖恶人一块地避避风头,不会去煞费苦心地去保护他们了,所以这些环岛的哨口都是这些恶人自发组织的。 七个坞口都在啼泣山内部山谷,那里倒有诸多天险人凶,绝对安全,是散修恶人的禁地,外人不得入内。要想进入,也可以,加入七个坞口。但历史上极少有人为了安全而自愿加入啼泣山。因为一旦加入七个坞口,就意味着失去了人身自由,生死都是啼泣山的人。而且坞口中等级森严,不管你是什么人,刚加入都从底层干起。 所以在这种种原因之下,啼泣山的外来恶人数量要比本部多很多。这些外来恶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见自己人多势众难免会滋生出一些想法。啼泣山历史上有过数次暴动,最后都以所有叛乱恶人被抹杀为结果告终。这些都是啼泣山的秘辛,世人少有人知道,所以总有不知所谓的恶人妄想推倒啼泣山。 乾清六人借着芦苇掩护,已然来到啼泣山面前,揭开了它的面纱。 庄尘望着前方的岸口,脸色古怪,腹诽道:“感觉进来的轻而易举啊,不是说好的十大神秘的险恶之地么,难道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蹲在他身边的沈颂察觉到庄尘脸色的不对劲,关切道:“怎么了,精神还是不好么?” “不不不,我只是在想我们这样进来是不是有点儿戏?”庄尘道,“是不是太简单了?” 两人的交谈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一提醒下,也觉恍然。 沈颂笑起来,“啼泣山本来就是这样的,所有的凶名都是那些恶人故意传出来的,他们仇家多,就编了这么一个传言唬别人。”当下,沈颂就将啼泣山的编制简单介绍了一番。 众人这才了然,但是这又引起了他们的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和这里的人打过交道。”沈颂微笑道,全然无视掉了庄尘的白眼。 “哈?那你刚开始怎么不说,既然一路不设防,那我们何必这么紧张!”万尧埋怨道。 “我这不是觉得庄尘说的有道理么!毕竟恶人老巢,万一改了规矩,马失前蹄,覆水难收啊!”沈颂振振有词。 庄尘瞥了一眼万尧,那家伙刚开始还配合众人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但是一看到庄尘的目光,脸上就挂出了迷之微笑。庄尘不想理他,还是去问沈颂,“那接下来怎么办?虽然不设防但真的要溜进去还是很难吧?” “这倒是,”沈颂点点头,对着前方打了个颜色,“你们看那些哨塔,我们现在站得远站得隐蔽,但那些人全是神箭手,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搭弦上弓,一击毙命。其次,那些闲散恶人因为不受本部保护,所以特别团结。还有,那些人可能真是诛伐坞之人,要多加小心” “那一直躲这么远也不是事。弓兵不擅近战,要不先让陆羡把他们全突突了?”庄尘提议道。 “嗯,这是最快,也比较有把握的。”沈颂同意道,“但是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所以” “所以你去?”庄尘一挑眉,这种事情的确还是沈颂擅长。沈颂闻言瞪了一眼庄尘。 “看我干吗?” “你是想让我死吧?”沈颂面带微笑地掐住了庄尘,语气温和。 “那你需要组织上对你有什么支援跟陆羡说” “我们仨去。” “我头疼。”庄尘秒拒。 “我去吧。”裴尹尹主动帮庄尘承担起任务。 “你去啥,让池锦去,她动作快。”庄尘任命道,“小锦有问题么?” “别叫我小锦。”池锦没有反驳庄尘的安排。 “既如此,那就出发吧。”沈颂直起身子,“注意安全,绝对不要被人发现!”他交代完后,身影一晃消失在芦苇丛中,陆c池二人也跟着行动起来。 剩下几人稍稍等了一会儿,就听到远远的水鸟叫声,那是沈颂发出的信号,庄尘一挥手,带着剩余的两人前去和他们会合。 庄尘一路进来,没有受到半点阻碍。他们踏上啼泣山土地的时候,日出的阳光正好从云雾中照射进来,搅得云雾一阵翻涌。渡口这里已经没有半个人影,在庄尘几人面前的是一条通往里面的小路岔口,不晓得劫匪去了何方。忽然,沈颂几个闪落出现在庄尘面前,说是陆羡二人已经跟上了劫匪,带着他们就去了山中。 庄尘来到一处悬崖之上,陆羡二人正站在那里,下面是树林里的一排老旧房屋,似乎长久没人居主了。劫匪们正在卸货,他能听到从崖下传来的声音。 “王哥,赵天纶何时来取货啊?兄弟们这一票可是冒了极大风险的,能不能给兄弟们加两成?”一人粗声粗气地喊道。 那被唤作“王哥”的领头人神色紧张,低声道:“闭嘴,你想把本坞的人招来吗!赵天纶马上就来了,猴急什么,货一交,钱都好说,现在给我安静点!” 王独不安地抚摸着小指,他带队劫货的时候面对乾清宗的名号都不怵,可自从进入太湖后就惴惴不安。乾清家大业大,丢一车货物在他看来并不会招致麻烦,麻烦只在于啼泣山。啼泣山明面禁止这些恶人将他们个人的恶行冠以啼泣山名号。可赵天纶那人明确要求他们嫁祸于啼泣山本部,冲着极为丰厚的酬劳,王独铤而走险,事后却提心吊胆,感觉头上悬着一把剑。 “大哥,容小弟多问一句,这赵天纶为何看中这一批乾清资材,虽然昂贵,但不至于派人去抢吧?” “我怎么知道,他说是乾清抢了他要的东西,管他呢!他给的笔钱足够支付我们的风险了。”王独不耐烦地道,“快到约定时间了,他从山里出来应该也要到了,再等等,让手下机灵点,一有风吹草动我们直接撤出!” “赵天纶?那是谁?”沈颂在脑中思索了片刻,他的记忆中没有这个名字的存在。庄尘悄悄递给万尧一个眼神,后者也只是轻轻摇头,他也找不到关于这个名字的情报。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下面的林子中走了出来,此人中等身材,身着锦衣,好似一个富贵人家,只是蒙着眼罩,是个独眼龙。 庄尘见王独一见此人到来就面露喜色,他就是赵天纶没错了。只见那赵天纶对着四方兄弟作了个揖,道:“王兄,在下来晚了,还望海涵。” “无妨,赵兄请速来清点下,若是没有问题,尽快交易,以免夜长梦多。” 赵天纶看了一眼王独背后两车东西,说了一句“那好”,径直走向了货车。他随意地拨弄着里面的东西,不动声色地从里面摸出了一片羊皮纸,看了一会儿又轻飘飘地丢了回去。 “发现目标。”池锦看向沈颂,“怎么办?” “先等等,”沈颂按下众人,“陆羡看得出赵天纶什么修为么?” “初入天地。” “等他们分开,埋伏赵天纶。”沈颂作出了决定。 “不必,有人来了。”庄尘眼中星光一闪,“我们往后避一避。” “咳,王兄办事果然可靠,的确没有问题。”检查完毕后,赵天纶转过身来,大袖一挥,甩出来一堆仙玉,“共十万仙玉,王兄点一点。” “呵呵,赵兄为人我还是信得过的,那交易就此结束,弟兄们我们撤!”王独收下仙玉,招呼手下开始撤退。 “十万!”崖上躲起来的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这还真是”庄尘感叹道,“我都想打劫自己人了。” “靠,这么没有道德?”万尧推了一把庄尘,“苟富贵,勿相忘!” “别吵了。”陆羡一语极重分量。 正要离去的王独脸色突变,惊怒道,“赵天纶,你带来了尾巴!” “什么?”赵天纶先是一惊,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急急收了货物,留下两辆空车就要破空而去。 “想走?”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从林中响起,空中出现了巨大的手印按在赵天纶头上。 王天纶头皮一阵发麻,当下便知二者实力差距之大,他脸沉如水,只得退回地上。接着便从林中走出一队人马,为首者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她身边站着一个老者,想来就是刚才那一手的主人了,跟在他们身后的手下将王独c赵天纶团团围了住。 沈颂见到二人,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原来是啼泣山二小姐,孙露姑娘,有礼了。”王独抱拳,额头渗出一层冷汗,最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王独,你既受啼泣山庇护,那就知道私自借啼泣山名头的后果,按规矩应当如何?”孙露秀眉微蹙,厉声喝道,“而你赵天纶,身为主谋,按规矩你又当如何?” “你二人还不速来领罚?”灰衣老者往前一步,强大灵力威压逼迫着二人,为孙露壮起声势。 “我”王独咽了一口口水,不假思索地跪倒在地,“甘愿受罚!” 孙露眉头一挑,“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好,立即执行!” 灰衣老者闻言立动,一手凌空劈下,整齐地卸下了王独双臂。他一声闷哼,摔倒在地,被诛伐坞的人给带了下去。 赵天纶心思转动,趁着众人心神分散之际,气势暴涨,如同一道利箭破空离去。灰衣老者瞬间反应过来,也化作流光追赶而去。庄尘比老人先行一步,他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仅仅几息时间,就已经到了赵天纶身后。 赵天纶闪身避开庄尘的几枚符箓,心底震惊于庄尘的速度,“你又是何人?” 庄尘并不回答,轻轻吐出一个音节,那两张符箓穿过赵天纶后划出两道弧线,再他面前会合,结成了一张绳网拦下了赵天纶。 赵天纶心中大怒,一个小小的化晶境修士也敢阻他?他一招便打碎庄尘的网。更让赵天纶来气的是那王独竟那般果断,甘愿被废双臂。赵天纶也知道啼泣山的实力,但人为财死,他自己也是受人所托,对他的上家给出酬劳更高,他决心要带出这东西,完成交易。 庄尘见赵天纶随意一击击溃雷网,不作停留继续前进,又连连拍出数张符箓,招呼出了一张更为结实的大网张在了空中。啼泣山的老者终于赶到,仅仅一招,就把赵天纶拿下,将他捆缚起来,身上东西都被攫摄了出来。 庄尘见老者一招收服赵天纶后也停了下来,神色戒备地看着这名灰衣老人。后者却一脸微笑,颇为和气,“小兄弟速度真是不错,连老夫都拍马不及。不过,这些货物我不能擅自做决定,还是等小姐过来了再说。” 陆羡他们虽没有庄尘那般迅速,但是也是竭尽全力赶来,到达之后发现赵天纶已经半死不活,着实让他们吃了一惊。 那孙露和老人交谈了几句,走过来大大方方地将所有的货物交给了陆羡,“这既然是你们乾清的东西,那你们擅闯我啼泣山之罪便也免去了。岛主希望双方消除误会,依然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六人大喜,能够和和气气地解决自然最好,当下齐齐便拱手作揖,感谢了一番孙露,随后便去检查那些货物了。孙露然目光扫过众人,在沈颂的背影停留了下来,视线灼灼,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沈颂察觉到了什么,稍稍转过头,对她摇摇了头。 老者见状,连忙走上前来提醒道,“小姐,此事已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女孩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说:“你们尽快离去吧,恕不远送。” 望着啼泣山的人离去,万尧欢呼起来,“这次任务倒是轻松,要是每次都这么轻松就好了!”裴尹尹也是一笑,像这样就完成了任务,她还真是没有碰到过。 庄尘走到沈颂身边,轻声问道,“你叫的人?会不会有点作弊的嫌疑?” “放着资源不用,太浪费了。”沈颂大大方方地承认,随后他一拍庄尘肩膀,“怎么样,这些东西没问题吧?” 庄尘眼力过人,扫视过去便确定货物没有多少缺漏,可以交差。唯有那张羊皮碎片,他还没看过。庄尘想要好好看看那张羊皮碎片,走过去将它拾了起来。然而,当他的指尖一接触到羊皮纸,他的脑袋遭受了重击头疼欲裂,脑海里像是刚刚炸了响雷,一片空白。庄尘身体败如山倒,沈颂见势不妙,赶紧接住庄尘的身体,羊皮纸依然静静地躺在资材之中。 裴尹尹冲过来检查他的身体,过了一会儿,方才吐出一口气,“他太累了,脱力而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风华正茂(一) 今天是八月十四,中秋节前一天。明天就是乾清要举办的中秋赏月大会。 几天前,宗门后勤部和仪礼部就开始大量雇佣宗门弟子进行布置,宗门上下热火朝天,各个执事长老忙得焦头烂额。 今年的赏月可不是一场私人性质的宴会,而是一场面对全夷州举办的c具有联谊交流性质的大典。这是彰显宗门形象的一件大事,乾清几乎会对宾客半开放,乾清宗上下不可谓不重视,所以原则上来说宜大不宜小。 赏月会将在中秋那天晚上举办,可以料想到那必定是万人共飨的场面。宴会归宴会,祭典归祭典,这些都只是铺垫,真正的重头戏是之后要召开的连续几天“乾清论道大会”。 在赏月典礼完毕后,乾清会开放场地,举办琳琅满目的“讲经会”c“清谈会”等学术会议,期间许多大能会开办讲坛,交流最新的仙门学术思想,从而推动尘界仙道的发展。这才是一件盛事。 除了这些,在乾清仙门论道会上,各个家族也会一并推出自己的得意门生,给予他们考验或者允许比斗,美其名曰“友好交流”。 之所以说乾清将对客人半开放,是因为三瓣之中只有太清瓣方可参观。东西两瓣是弟子的住所,故而不便开放。而作为开放场所的太清瓣,其实也只有南部可自由行动罢了。要想越过中间的河流去往北部,对不起,没这个资格。 因为太清北部是宗门的核心所在,这里的楼阁殿宇全是掌管宗门事务的机构建筑,它们或在草地,或在谷地,或在山崖,疏星四布,独立在外。其中最深处最中间的就是心莲道场和其上的掌门殿。 这种地方不可能对外人开放,听起来来宾活动范围很局限,但谁都不会介意,要是他们举办也是这样的规矩,而且南部的太清广场已经足够广大了。 太清广场纵横各有数千米,肆意放眼,也难见尽头。俯瞰整个广场,可以看到地面上的乾清宗徽。这个广场是乾清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广场内部划分了不少区域,分别安排商业c比武c休息c娱乐等功能,一应俱全。 庄尘也在这儿开了一间店,平日卖一些丹药c符箓之类的小玩意儿。乾清所有弟子开设的店铺,都是需要经过长老们结合自身贡献讨论,掌门签发许可令后才可开张的。 乾清宗方面对典礼的筹备已经差不多了,今天是嘉宾们到来的日子,依然不能懈怠。有相当一部分的弟子报名了筹备和接待这两个任务,中秋节日一过,可以得到一份数量可观的莲子心。 所有的宾客们被安排在山谷南部的莲叶湖北畔,那里有一个等同于小镇规模的房屋群,叫做“湖边小筑”,嘉宾们就住在那儿。“湖边小筑”不仅将作为宾客们的住处,也会是庆典期间的主要活动场所。 现在这个时间,站在湖边可以看到一件又一件的巨型载人法宝从空中降落到湖面上,从上面走下来的队伍无一例外都是长辈带队,弟子都穿着各自的校服。他们彼此或是寒暄,或是热情地打着招呼,人群汇聚起来,各色潮流对比鲜明,也是种奇特的风景。 乾清宗作为四上宗之一,地位超然。对这些宗门家族来说,得到邀请能够来这里参礼是对他们资历的认可,所以不少门派都以此为荣。所有到访的宗门中,以云霄三仙山和琅琊王家最尊。来宾名册上记载总共有大小宗门三十,家族二十,散修一千,合计有三四千人。 莲叶湖海拔低,位于在太清山谷的山脚下,宾客们需要从踏上石阶,登上山门才可到太清瓣。乾清的山门上书有“乾清”二字,落款是“青莲上仙”,那是岁月都不能蹉跎去这几个字的凌云大气。山门后面即通殿,走过通殿就是那座巨大的太清广场。太清广场也将成为庆典的主体场地,赏月大典就在这里召开。 此刻,太清广场被长桌隔出了数条街道,桌上放着数不尽的糕点小吃,各种精致的美食一眼望不到头。随着湖边大型载具的降落c众多弟子的到来,后勤部的厨房从未中断过炊烟,各色小吃源源不断地端上桌子,俨然一场饕餮盛宴。 庄尘自啼泣山如同儿戏的任务过后,便在家昏睡了三四天。他在八月初回到宗门之后,一直忙于救治雁无,不等他好好休息一下,又去了啼泣山出任务,众人皆认为他是累倒了。已经恢复的他今天混迹在人潮涌到的热闹之中。庄尘喜静喜独处,但也无法错过庆典上平日难闻的珍馐美馔。他暗自计划着从广场的一头吃起,走蛇形一直吃到另外一头,光是想想就躁动难耐! “糜烂!”庄尘得了便宜卖乖,带着批判的口吻说了一句。他一手抱着一个纸袋,另一只手走马观花,从每个盘子里都取了一些玲珑小吃,扔进袋子中,当零嘴囤积起来。 “庄尘哥哥!” 庄尘正把一块小巧的桂花糕丢进嘴里,就听到身后人群中传来了白木堇的呼喊。整个乾清宗,乃至整个世国,这么叫他的就白木堇一人。他回过头去,看到白木堇被挤在人堆里正奋力地往外挣扎时,露出了一丝不厚道的笑容。笑归笑,庄尘还是越过人群,走到白木堇面前,一手把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呼——”女孩抹了一把额头,“可把我挤坏了!” “怎能够,”庄尘笑起来,“饿不饿?” 白木堇点点头,嘴里立马被塞进来一块糕点,“唔!——嗯,哦!”她吧唧着嘴,含混不清地称赞起味道来。 “这个不错!” “是吧!”庄尘拍了拍食袋,“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白木堇重重地点了下脑袋,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跟紧了啊,别弄丢了。” “哎呀,不会的,你看我拉着你呢!走吧,走吧!”白木堇摇摇手,示意自己抓着他的大衣,不会丢。 庄尘满意地点了点头,带着白木堇继续他的大业。 现在广场格外热闹,人声鼎沸,小吃之外还有许多娱乐节目,一些弟子也极具商业头脑,在路边就地摆起了摊位,卖些自己偶然得到的法宝功法等玩意儿。白木堇看得一阵欣喜,她入宗之后不常外出,见识不如庄尘,眼里满是花花世界的惊喜,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c目不暇接。她就好似一只高歌枝头的小雀,不知疲倦地和庄尘分享着一切,尽管庄尘也全部看到了。但庄尘却一点都不恼,眼底一直噙着笑意,时不时地和女孩逗弄两句。 二人着实关系不一般,两人相处将近十年,他们过去生命里的一半时间都有对方的身影,如亲人一般,互相照顾和扶持。要说庄尘会因什么动怒的话,大概白木堇就是其中一个原因,他一直把白木堇视作心头肉。 “对了,木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庄尘忽然问道。 “嗨呀,这还不简单?我先去家里寻你,你不在,藏经阁这几天又闭阁,你肯定只能来这儿了嘛!猪怎么会错过吃吃喝喝的机会啊?”白木堇笑嘻嘻的,一脸“我聪明吧”地损了庄尘一句。 “找打。”庄尘弹出一个清脆的脑瓜崩。 “唔!”白木堇吃痛,赶紧捂住脑门揉了几圈,骂道:“喂,好痛啊!” “给我闭嘴吧你。”庄尘递来一串糖葫芦。 “不吃,猪的东西我不吃!”白木堇哼了一声,心中有气。 “你不吃我吃。”庄尘翻翻白眼,毫不客气地咬下一颗。 “我要吃那个,那个棉花糖!”白木堇一指前面一个摊位,主人面前插着一根一根的棉花糖,上面全是各种绚丽的颜色,像是小小的星云。一边的牌子上写着“星云棉花糖”,当真名副其实。 “好,买买买!”这个不是乾清宗提供的小吃。 “这还差不多。”白木堇从他手里拿了仙玉,不一会儿就舔着棉花糖回来了。 “好吃吗?” “还不错,很甜。” “当心蛀牙。” “才不会!”一个修士要是蛀牙的话,说出去真是要人笑掉大牙了。 “庄尘哥哥你身体还好吗?”白木堇小口小口地品尝着糖丝儿。 “没什么大碍。”说着,庄尘手指挑了一些棉花糖塞进嘴里。 “哎,一半都被你吃掉了!”白木堇瞪了他一眼后又叫起来,“你头发要沾到糖葫芦了!”她伸手拨开了庄尘发丝,“你又不束发呀,还是扎起来好看。” “是吗?”庄尘低头看了一眼,把飘到前面来的发丝全部甩到了肩后,“在家就懒得扎了。” “这样可不行,你看你头发又长了好多,都快及腰了,你又不嫁,有空我帮你修短吧!”白木堇提议,手里把玩着庄尘的头发,庄尘发质柔软,披散下来显得很文静。 “当然啊,要嫁人的当然是你啊!”庄尘道,“有心上人了吗,有的话给我介绍介绍?对了,千万别找穷小子,人穷志短还磕碜!” 白木堇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今年才十九,放在凡间,嫁人都还要再等几年,更不说她是修士了。更让她气的是,庄尘好像就盼着她嫁个富贵人家,满脑子的钱财,完全把她当作商品了嘛! 庄尘语不惊人死不休,气死人不偿命,拌嘴十年,白木堇从没赢过一次。 “钻钱眼钻死你吧!”白木堇“啪”的一声夺走庄尘的糖葫芦,气冲冲地连着咬下两颗,塞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像是仓鼠。 “别噎着啊。”庄尘交代了一声,然后把袋子叼在了嘴里,摸出发带,将发尾收拢了起来。 “庄尘!” 庄尘刚放下手就听到一侧有人叫他,二人齐齐转过头去,几张熟悉的脸庞正含笑看着他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风华正茂(二) 这一行六人,三男三女,都是庄尘的老相识,关系非同寻常。他们全是云霄三仙山的亲传弟子,实力超然,其中两位在云霄的地位更是超然。 云霄三仙山位于北方,严格意义上属于北部风州,但三仙山巨脉其实是在中c夷c风三州交界处。 世国的南北山脉海拔有着较大差距,总体来说,北部要比南部更险更高。南部的山大多成片,一座一座的山峰层峦叠嶂,像是大地上天然的屏障。而北部的山脉在地面上要显得突兀许多,如平底拔起,直插云霄。山脉的海拔到了一定高度后,就常年冰封。 云霄三仙山亦是如此。 三仙山,顾名思义,有三座高山组成。这三座高山据说是千百年前仙界的天柱遗骨所成,巨大无比,高耸入云。以这三座高山为主体,它们的周边的山脉群峰也都是云霄三仙山的地界,所以三仙山的地界要比乾清大上一些。三仙山宗门的主体建筑和人事活动都位于半山腰上,因为再往上就是玄冰禁地,不毛之地。 三座仙山成三角鼎立之势,互相遥望。他们分别叫做落灵c飞霄c分星,气术c剑道c星术各成一脉,三支并存。 三门在整个宗门中地位绝没有孰轻孰重的争论,以落灵的气术为基础一脉,历史最久,没有落灵就没有整个宗门;以飞霄的剑修为力攻一脉,担任起对敌c护宗的任务;以分星的星术为神奇一脉,宗门特色,人数稀少,但力量不容小觑。总之,三门就像三根大柱,任何一根稍短或倒塌,云霄三仙山便不存在了。 所谓星术,是独立于七根之外的灵力属性,神秘瑰丽一直是它的代名词。它和七根体系有着根本的不同,一个是气,流动万物,无处不在,天道自然;一个是力,星辰之上,物质所在,人道创造。修炼星术之人,必须有能够感应到九天之外星辰存在的天赋,以星辰之力洗刷自己的灵根,化作单一星辰根才可。一旦成为星辰修士,那就意味着脱离了七根,便再也不能使用清气,只能依靠遥远的星辰力量修炼。 站在六人中间的两人是落灵一脉的一对亲传。男的面若冠玉,样貌出众,所谓温良如玉,谦良恭谨,也不过如此。他名叫颜音,字喻律,标志性的打扮就是腰间插着的一支白玉笛,几人中就是他最先看到庄尘并出声招呼的。 女孩名叫千洛,生了一副宛若天仙的美貌,举手投足间显现出优秀的教养,气质典雅清丽,让人觉得很舒服。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羡煞旁人。 他二人分别来自夷州音律世家的颜家和千家,两家世代交好,所以他们在孩提时代就相识,是青梅竹马。和颜音一样,千洛擅长琴音,另外她作为特殊的冰灵根修士,秉持了冰根修士的特性,偶尔会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实力更是不容小视。 除了这两家外,还有一家也擅长乐理,慕家,由于地理位置关系,和这两家交流不如他们彼此多。 站在千洛旁边的女孩子叫韩柚柚,她出落得亭亭玉立,体态轻盈,如星辰一样璀璨耀眼。她是分星一脉众人心爱的小师妹,分星天星殿殿主的三女儿。分星一脉本来人数极少,仅百余数,韩柚柚得天独厚,备受宠爱。但极少有人知道,这小公主早在好几年前便对一个草根小子芳心暗许,这秘密韩柚柚一直藏在心底,在她听到颜音叫出庄尘名字的一刹,脸蛋没来由地红了一红。这要是被分星众弟子知道,第二天估计就召集全门之力打上乾清,摘下庄尘狗头了。 站在韩柚柚一侧的是个年纪比众人要稍长些的年轻男子,他的面目和韩柚柚有点相似。此人名叫韩思景,字斯心,分星山天星殿殿主长子兼大弟子,韩柚柚的大哥,分星山有史以来天赋最好的天才。他额间那个神秘莫测的金色七星印记,代表了他“北斗天权”的身份。 韩思景的还有个双胞胎妹妹,叫韩茶茶,是分星山的二师姐,也是七星之一。韩柚柚要比他们晚出生几年,他们的母亲生下她不久就去世了,韩柚柚一直很自责,认为母亲是因自己而死,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闭口不言,模样令人心疼,两个兄姊一直对她关爱有加。 庄尘看韩茶茶今天没来,许是有事。庄尘知道韩思景随行目的只是不放心他妹妹而已。庄尘对白木堇宠溺,韩思景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谁也难以想象这个备受世人瞩目的星术天才,在少年时期还常给妹妹去掏鸟窝c打山鸡,一点形象都没有。 颜音右手边是一个蹬着马靴少年,穿着极具草原风格的服饰。他有着一头张扬的长发,发尾卷曲,显得桀骜不驯。此人名叫那祖罕,汉名贺追。人们一看到他,就会想到风州大草原上的野狼,或者是风州天穹下的苍鹰。他站在那里,是一把猎刀,永远保持着刀锋般的锐气,随时可以出鞘。 那祖罕目光灼灼地盯着庄尘,那由于许久未见而勾出的笑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庄尘清楚地知道他想干什么,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那祖罕牵着一个十岁模样的小女孩,这小孩叫冉染。虽然看起来很小,但她的真实年龄其实和众人一样。冉染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合根修士,合火c土二根成熔根。熔根的灵力特性是高温流动,易于冷却,所以她需要在体内进行周天循环,不断涤新,小孩子的体态运转周天是最快的,所以她师父施展了秘法让她保持着这个样子。只有当她成为第三步天地修士的时候,方可打破体态的枷锁。冉染此前一直骑在那祖罕脖子上,遇到庄尘二人后,方才被放下来。 他二人也是来自落灵一脉。 “来了啊?”庄尘拉着白木堇走到六人面前,拿出食袋,很是客气地说道,“吃点?” 那祖罕扬扬手,“不吃,走,和我去打一架!” “不打,身体不好。”庄尘瞪了一眼,蹲下身去把食袋给了一直挥着手嗷嗷待哺的冉染,看着小女孩狼吞虎咽,庄尘鄙夷道,“你看你们都把小染饿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没有人性?” “她刚吃过,我抱着她吃了好久。”那祖罕有气无力地辩解道,转而继续发起挑战,“一百仙玉一次,我请你和我打,怎么样!” 庄尘理都不理,去和韩家兄妹打了招呼。 “你身体不好?出什么事了?”韩柚柚语气急切,凑到庄尘面前,怎么看怎么一副虚弱的样子。韩思景眉头一跳,赶紧把妹妹拉了回来。 庄尘坏笑着凑到她耳边耳语道,“骗他玩的,不想和他打罢了。” 说着是耳语,音量却一点都没放低。那祖罕闻言一笑,“铿”的一声,不知从哪里拔出来他的长刀,势要斩杀此獠。 “哇哇哇,你看那儿有人拔刀了!” “哪儿呢?哗,还真是,乾清不明令禁止典礼期间禁止外配刀具吗,胆子真大啊!” 庄尘不慌不忙地挪开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哎,你小心点啊,这里可有执法队在看着呢。待会儿要是被押回去,只能让你师父他老人家来提人了。” 那祖罕依然笑着,眼看就要暴起,颜音c韩思景连忙将他按下。 “还是你们明事理,”庄尘夸赞了一句,然后凑到韩思景耳边轻轻说,“你这死妹控这么担心你妹妹啊,以后她嫁人了怎么办?” 韩思景不动神色地踩了他一脚,“彼此彼此!” “刚才这儿谁动刀了!”几人打闹着,那边乾清几个执法弟子闻声而来了,庄尘终于抽回了脚,让白木堇去帮忙摆平了。 “哎,镇机他们没和你们一起吗?”颜音问道,他没看到另外几张脸孔,按照正常情况他们应该在一起才是。 “我当然是自己来吃喝玩乐的,你受得了那张破嘴巴子?”众人都笑起来,万尧这个人只有在重要的关键时刻才会闭嘴,不聒噪。 就在几人谈笑之际,一个让那祖罕分外恶心的声音响起了。 “这不是颜音吗?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那祖罕顿时收敛起了笑容,一脸嫌恶地看着走过来的几个黑衣弟子,他们的袖口一律绣着银色剑纹,正是云霄飞霄派弟子的服饰。 为首的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眉峰锐利,笑起来有一颗虎牙,看起来人畜无害,但讲话语气中满是寻衅的意思,正是他向颜音打招呼的。三仙山中虽然三门地位相当,但飞霄和落灵从上到下一直隐隐有着不对头的态势。许弱他们这些人和那祖罕c颜音从前有着很大的过节。 颜音礼貌地拱拱手,“好久不见,许弱兄,烦劳挂念了。”许弱也回礼道,“同门互相挂念,应该的。”只是突如其来的灵力利箭显得没有那么友好。 那祖罕一步踏出,挡在颜音面前,笑道:“还是老样子的不堪入目,怎么,今天才三个人,杜童他们呢?这样有点不够看啊!” “我想对付你们几个区区,这样就够了吧?”窸窸窣窣的人群从中又走出来四人,庄尘脸色微微一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风华正茂(三) 乾清长老中分传道长老c主峰长老c执事长老c刑法长老c大长老五种,至于太上长老和客卿长老,不在宗门体系之内,就不算了。 主峰长老就是名气极大的十三长老,这十三长老每人会从新生弟子中收一两个徒弟作为亲传弟子眼下跳出来的这四人就是乾清这一届的另外一些亲传弟子。要成为亲传弟子,除了被长老选中外,还有一种特殊情况。长老在云游四海时,遇到一些天资聪颖的孩子,爱才心起,直接收为弟子,这些叫做预备役弟子。陆羡c万尧c池锦等人就是如此,庄尘c裴尹尹c沈颂则是前一种情况。 这届新生亲传中,总体关系不错,唯有几人和庄尘他们不对头,唐沽就在此列。 他之前是也报名打叶人的核心竞争之一。奈何上任打叶人偏偏对没有报名的庄尘青眼有加,更令人意外的是,宗主居然也犯糊涂,直接点头应允,这让那些竞争弟子极为不满。 这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唐沽从未和人提起过,他也只是默默地咽在肚子里——他喜欢裴尹尹。大部分弟子都知道裴尹尹和庄尘关系极好,这让唐沽分外讨厌庄尘。 早在三年前的招考时,唐沽就对裴尹尹一见钟情,只是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去正面追求,反而暗地里和裴尹尹作对,把裴尹尹等一干考生困起来索要信物的就有他一份儿。之后在初入门时,他还屁颠屁颠地跑去邀请裴尹尹和他组队。裴尹尹虽然不知唐沽的作为,但早就和相识的庄尘凑了个对。所有的一切都让唐沽把庄尘升到了“情敌”这一级别,虽然某二位并没有那种心思。 “许兄,”唐沽一行自动和许弱站到了一起,气势上压了庄尘等人一头。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还得要附带落井下石一番啊!这不,刚刚来了唐沽,不知道又从哪里钻出来一些人想要踩他们几脚。 那祖罕看着新登场的角色,稍稍一愣,旋即骂道,“苍蝇都凑一块了。”他这音量没有控制,就这样说与众人听了,旁边的围观者一起哈哈了起来。 那人从穿着上来看也是落灵一脉的弟子,他闻言不怒反笑,“你这意思是说你们是可怜的排泄物了?” “哟,你从哪听来的苍蝇只会叮大便啊?读没读过书?有没有常识?”那祖罕阴阳怪气。 来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能恨恨地道,“希望之后的交流会上你别让我失望!” “哎,那是自然,多谢你的好意了!”那祖罕摆摆手。 “哼!”那人一挥袖子,也站到了许弱旁边,“见过许兄。” 许弱见自己这边人越发的多,喜形于色,正好所有人的新仇旧恨一起报了。他交好道:“原来是张缘同门,久仰大名。” 张缘有个弟弟叫张奉,现在就立在张缘身边,面色不善地盯着前方的庄尘。这张奉擅长阵法,此前在吕家品茗会对挑衅过庄尘。此人心机狭隘,败于庄尘后只觉自己受辱,就一直惦记着,而他哥哥又极为护短,虽不曾听过庄尘这个名字,但也站到了对立面。 正当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众人都在猜测事态将如何发展下去,却又听到了一个清脆欢快的男声响起,“我说这儿什么事情,这么热闹啊!” 这嗓音庄尘入耳颇为陌生,要是裴尹尹在这儿的话,会因为分辨出声音何人而蹙起眉头。 那祖罕指着庄尘鼻子骂了一句,“靠,怎么没完了,庄尘你真是坏事做尽,作风啊!不知道树敌太多,过刚易折嘛?” “喂喂,我仇人只有唐沽和张奉而已啊。那张缘有你的一份吧,许弱则是冲着颜音来的,这锅我不背。” “王家的人也来了!这是什么情况啊!这些人都是谁啊?”路人看清了来人的队伍,窃窃私语起来,询问庄尘等人身份。 “你不认识啊?哎哟,我指给你看啊!”好为人师者道,“你看那个是三仙山分星山大弟子,那几个是落灵亲传,那个是乾清心九打叶人!” “这么厉害啊!” “那可不!” “王家?我们和王家没过节吧?”那祖罕语气十分不确定,问向庄尘。 “你问我我问谁去?”庄尘摊手。 王家的队伍要长上不少了,粗粗一看竟十人之多。这幅光景看得许弱一乐,也没想到那些家伙树敌竟有如此之多。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庄尘认识,是王家这一代第一人,叫做王依遐,实力绝对可怕。队列中有一个动作活泼的少年,探头探脑,很感兴趣地看着两边,想必刚才就是他出声的。 王依遐远远地对着庄尘拱手,“多日未见了,庄尘兄。” “怎么,难道他们和王家交好?”唐沽心头一紧,剧情似乎和他想的不一样。 王依遐扫了一眼对面,“庄尘兄可是遇到了麻烦,不如让在下助你一助?”听到这句话,所有人的脸色都精彩了起来,那祖罕称赞庄尘道“可以啊,哪儿找的这条大腿?” “大腿什么,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和此人打交道。”庄尘撂下一句,目光越过王依遐,似乎在找着谁。 那祖罕还在品味庄尘的话,王依遐身后就传出来一个极为刺耳的声音,“别找了,那野种不在!” “放肆!”王依遐闻言脸色大变,怒喝道,“大庭广之下成何体统?温喧c千秋把昆楚给我带走!”王温喧虽然还没搞懂这儿的状况,但王昆楚这句话指谁他是知道的,饶是他此刻也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王家上下都对“野种”二字分外敏感。 唐沽虽不明就里,但都看得出来那王昆楚在针对谁。 王昆楚用力挣脱了两人的捉拿,跳到王依遐身边,“大哥,你这么袒护那个人?”王依遐沉默地看着他,目光阴沉如水。王昆楚哼了一声,走出王家队列,对着庄尘一字一顿地说:“你们乾清邀请的是王家宗族弟子,那废物没这资格,不算我们王家人,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也许早就喂野狗了!” 庄尘眼底一寒,瞬间点燃了杀意。这杀意之实,把离他最近的几个同伴都略微逼退了几步。他们也知道王昆楚口中的“废物野种”指的是谁,那祖罕眯起了双眼,面色不善地看着王昆楚,如同一头面对猎物的恶狼。在场的都是天赋上佳的弟子,更遑论和庄尘对峙的那一方惊才绝艳之辈了,所有人都对庄尘这磅礴的杀意感到震惊。 “庄兄息怒!”王依遐眼光一闪,飞速跃到王昆楚面前,站位微妙谨慎,显示出其深邃的心机来。 “王兄,清泽到底可还安好?”庄尘开口问道,声音如同蔻州那万古不化的寒冰,令人汗毛直立。 “清泽不愿和族中长老周旋,自己在一年前就出门游历去了,从每月定期寄回的书信来看,他一切安好。”王依遐忙不迭地解释道。 “嗯。”庄尘收回了杀气,场面缓和下来。许弱等人也明显感到身上的压力一轻,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庄尘居然有这么大能量。王昆楚是承受那股杀气最多的,即使有王依遐挡着,他还是被逼得心神不宁,额间冒出来一丝冷汗。杀意归杀意,庄尘化晶境的修为摆在那里,王昆楚根本不会轻易地放过庄尘。 “你们,”他一指许弱一众,“不是看他们不顺眼吗,我们一起宰了他们怎么样?” “够了,回去!”王依遐怒道,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当年王清泽他们间接害死王昆楚的爷爷后,王昆楚一直仇视他们。同族之间血浓于水,王依遐怎么能不理解,所以他也只能口头上警告,“此人不好惹,你好自为之!” 被指到的许弱几个稍稍一愣,旋即大喜,“那就有劳昆楚兄了!”说罢他们就提起气势,一步一步地逼近庄尘等人,俨然一副规矩要擅自动手的模样。 韩思景皱起眉头,站在几人面前,出言提醒道:“诸位,这里是乾清宗,请三思而后行。”许弱冷哼了一声,置若罔闻。 庄尘也持剑在手,严阵以待,他从来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善茬。眼看双方的火并一触即发,广场上空适时地传来一声冷笑,“你们这些人这般不顾我乾清门律,置我宗威严于无物,按规矩应当把你们抓了去,好好吃一顿鞭子,再让你家长辈来提人才是!” 众人抬头看去,纷纷惊呼出声,这些人的出现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那是乾清刑法队的人,还有陆镇机?” 那祖罕大喜过望,热情洋溢地迎接陆羡几个。刑法堂弟子闻人听夜带着二十来个人,和陆羡一起在众目睽睽之下降落下来,和庄尘站到了一起。 乾清刑法堂主管宗门纪律,对内代表门规,对外代表尊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力机构。任何一个宗门的刑法堂都秉承着冷酷无情c铁面无私的原则,他们代表了一个宗门的铁血和危险程度。 乾清刑法堂有三个刑法长老主事,堂下现有九个弟子,选自内门精英,每个弟子麾下各有一支执法队,执法队下又有数批小队,按班当值,在宗门里日夜巡逻。闻人听夜便是这第九个弟子。他虽未被选为亲传,但他的实力在内门精英中也是位列上游,作为这届新生,名头也大。 执法队的服饰不同于一般校服,采用墨色为底,代表宗门的亭亭莲叶以赤金色烫印。精致的腰带上前后各垂了两条皮革短带,每条短带的中间有个金属方环,连接上下两条。四根革带代表了刑法堂的精神,闻人听夜给庄尘讲过,但庄尘给忘了。 “碰上麻烦了也不告诉我一声!”闻人听夜鄙视了一句庄尘,二人关系一直不错。 闻人听夜按刀走到前头——执法队的人并不受禁刀令拘束。庄尘在背后丢给了他一个白眼,他扫了一眼许弱几人,冷笑连连:“是哪几位要不顾本门法规想对本门弟子动手啊?” 随着闻人听夜的话音落下,他带来的四支执法小队全部拔刀侧跨待命,动作整齐划一。他们一亮刀,肃杀之意就升腾起来,令人侧目。 王依遐见状松了一口气,他和庄尘一样,不是万不得已不想互相招惹,他很早就领教过庄尘可怕之处了。这个有着宽阔心胸的王家新人对众人道了个歉后,叫人押着挣扎的王昆楚离开了。王温喧看到裴尹尹的时候,本还想打个招呼,无奈大哥不给面子,也只好作罢。 许弱等人见大势已去,早就心生退意,见王家一撤走,两队三仙山的人马也各自带人离去了,撤退得那叫干净利落。唯有唐沽火热地看了几眼裴尹尹,在现场留恋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句才回去,让庄尘一众感到一阵莫名。围观的群众见这场闹剧草草收场,心觉索然无味,便也自动散去,街道又流动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风华正茂(四) 对头全部离开之后,那祖罕一脸不屑地骂了一句“神经病”,然后才和这些老朋友打起了招呼。他们和陆羡等人彼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今天欢聚倒是有许多许多的话可以讲,这边讲着什么什么山出了只什么什么兽,那边说哪家弟子谁谁谁遇到了什么奇遇一夜翻身脱非入欧。 闻人听夜只和庄尘熟,那个亲传圈子和他无关。庄尘走过来对他道谢,闻人听夜反倒又鄙夷了他一番,他二人的相处模式就是互相鄙视,“谢什么,我们还有轮值,好好玩,我们先走了。”说罢,便带着一众手下升空飞去。 庄尘目送完毕后,见白木堇安静地站在一边,就过去陪她了。白木堇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她有着自己的亲友。和他俩一样的还有韩氏兄妹,他俩和陆羡等人也不怎么有交集,本来就是韩柚柚想来找庄尘才随同来的。韩柚柚脸皮薄,紧张地走到庄尘面前,不自然地交代了几句后就跟着哥哥离开了。这看得白木堇双眼放光,一个劲儿地对着庄尘挤眉弄眼,只是和对牛弹琴无异。 颜音抽身而出走到了庄尘旁边。颜音待人处事礼数极其周全,风格和庄尘完全不同,只见他先是和白木堇示意了一下,才开口和庄尘交谈,“给你添麻烦了。” “客气,添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庄尘笑,不留半点情面。 颜音承认庄尘讲的是事实,对于庄尘保留了自己给他们添麻烦的数量也只多不少的另一半事实不做反驳,若是换了那祖罕可能会对此再度和庄尘吵起来。他们相处从来没有友爱和谐的“你先走我断后!”,只有“哇靠要死一起死你们别跑!” “你那个朋友不错。” “是不错,不过你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也有我这样优秀的朋友啊!” “” “喂喂你们两个躲在一边聊什么小秘密呢?千洛啊,不是我说你,你的警惕性实在太差了!防火防盗防庄尘啊!”万尧一脚跳出,指着庄尘二人,颇有抓人现行的气势。沈颂眼见两人一个摸笔,一个拿笛,眉头狂跳,急忙跳出来打圆场,“这里聊也不是事,不如到陆羡那儿去坐坐!” “好啊好啊!”万尧立即转移火力,点头称道。 “同意!”那祖罕也举手表态。 “?” “怎么还有有异议的,谁啊?”万尧疑惑道; “听错了吧?我怎么没听见?”那祖罕道。 沈颂跟在众人后面,有意无意地无视掉陆羡善意的目光。他只看到庄c颜两人收回了动作,终于卸下一口气:今天又在功德簿上记下一笔! 乾清c云霄两派弟子共十人在陆羡府内分散而坐,白木堇在之前便和庄尘打了声招呼,自己玩去了。“晦气是晦气,怎么会遇到那些人!”那祖罕抓过庄尘临走前刚刚填充完毕的食袋,抓着东西吃起来,表达着对仇家的恶心。 “你们是怎么遇上的,惹不起不还躲不起吗?”沈颂问道,当年结仇也有他一份,明白个中恩怨。 “还不是某人大庭广众拔刀,招来关注。”庄尘哼了一声,夺回食物。 “怎么,不服吗?”那祖罕露出一口白牙,笑里藏刀地看着庄尘。 “你笑得太油腻了。”话音刚落,就听到“铛!”的一声,庄尘指缝间插上了一把精美的短刀,刀刃紧紧贴着两根手指,稍稍偏离一分就能扎穿庄尘的手,将其钉在桌上。 “桌子。”陆羡道。 庄尘瞥了一眼,慢悠悠地把短刀从桌上拔起,交还于主人,轻描淡写道:“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和你交手的。” 众人笑,相处了这么多年,他们哪里看不出那祖罕和庄尘斗嘴的目的?这些人中,唯有那祖罕对着庄尘天天喊打喊杀。 这十人中,颜音四人和乾清这边的陆池万三人是认识最久的,儿时同为预备役弟子,互相来往较多。然后在他们还未正式入自家宗门时,外出历练遇到了庄尘和王清泽,便也相熟起来。一回忆起那段时日,他们心头总别有滋味。沈颂和裴尹尹都是庄尘在招考时遇到,经庄尘介绍,才和他们相识。几年过去,矛盾也罢,团结也好,情谊异常深厚。万尧曾经做作地用“羁绊”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友谊,当即被庄尘和那祖罕捶暴了。 现在的仙门已经不是千百年前的乱世讲一个利字当头了,虽然依然凶险,但相对以前“十步被人砍,百步躺成尸”的情况,现今仙门总体和平,人情味随着修仙发展也渐渐从无到有。 “其实,当时真要打起来也不是很怕的,有庄尘帮我的话,肯定能让他们吃一个大亏。”冉染晃着脑袋,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别闹了,小染,小孩子就要热爱和平。”那祖罕伸手摸了摸冉染的小脑袋。 冉染小粉拳一拳打在那祖罕胸口,他吃痛地叫了一声便倒了下去,“你要是再把我当小孩子,我就把你烧了,连渣都不剩!而且我已经在无量境了,气山稳固,再过几年就可以恢复正常了!”说这话的时候,冉染大眼闪闪发光,显然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几人听到“气山稳固”这几个词都愣了一愣,这意味着冉染无量境已经趋于中期,这个速度在亲传中都是上游了。裴尹尹也才在前几天刚刚度过风劫,在无量境刚刚起步罢了。 第二步六量修士主修炼气。在洪劫之前,小量c大量是把丹田和经脉中灵气液化,并能够在丹田中凝聚成一方小湖即可迎接洪劫。安稳地把洪劫暴走的灵力提炼大补后,便会形成气海,再结出气海之心,这是海量境。 然后修士便需要在气海中进化出气山。气海之心会在化晶境结成境界固体,渡过镇压的山劫之后,会量境会把结晶正式化作气山。此时的气山仅仅是纯粹的灵力之山,还需要在弥量境把这白纸山冲刷成符合自己灵根的气山才可迎来风劫。 风劫虚无过后,无量境的气海会真正蒸发,汇入气山,气山稳固。最后的度归境需要把在气山中结出山海之灵方可作罢。 境界提升说起来寥寥几句,看似容易,但每一步都需要天赋和时间。冉染说她“气山稳固”意味着就是气海已经全部蒸发完毕了,而裴尹尹丹田之中还是一片汪洋。 至于她口中的“和庄尘配合给对面一个教训”倒也不是真的开玩笑。庄尘十分擅长控场,在场的每个人都见识过他对人在行动上的限制,再加上他的突出的近身能力,兼修阵法的辅助,团战中他如鱼得水,有着不容小觑的杀伤力。沈颂评价他“对全局有着近乎天眼一般的理解”,是个“能够只手把握全场的人”。 但庄尘的短板很明显,甚至说过于扯后腿了,停留在化晶境,连山劫都没渡过的修士,纵使有多少手段,在单打独斗时也难以招架来自高段位的碾压。 庄尘对外只说是功法问题,但众人也没见到他换心法。乾清这种宗门,明显不会缺少高端心法,即使是宗门最高经典《上乾清心经》,以他的地位,那也是可以学习的。 尘界大部分仙门之物,心法c气术c武器c法宝c丹药,乃至灵草都是按照气c玄c元c灵c仙这个断品体系来分的,每品分人c地c天三阶。《上乾清心经》作为乾清镇宗经典,品阶已经达到了灵品地阶,举世难得。 庄尘修为不怎么样,在术式方面倒是很有天资,一手符咒之术玩得出神入化。乾清的四大术法:《乾龙吟》c《袖里乾坤》c《莲鸣》和《燕踏芳华》,他学了中间两门,已经炉火纯青。 乾清还有三大武学,分别是枪术《轻岳》c掌法《重鸿》c步法《莲浮》。传说以前还有绝顶的青莲上仙的独门剑法《青莲》,但不知为何消失不见,此事成为了乾清的最大遗憾。 这三大武学庄尘一样都没学,武学方面庄尘有一门指法c两门剑法c两种步法,已经足够了。其实仙道发展到现在,修士使用的武学和气术这个概念的界线已经渐渐变得模糊不清了。 想要学乾清的这“一个镇宗”和“四大三门”,难度极大。不仅包括本身对学习者的极高的天赋要求,还包括学习的资格难度。 一般的入门弟子是难以接触到这些的,你有足够的贡献和莲子心也不管用。除非你表现出来的实力足够,有幸被选为内门精英弟子,那么就可以提交申请,经过重重审核,有资格去用大量的莲子心向宗门兑换,心法的难度最大。在四大术式和三大武学中,精英弟子分别都只可选一门。 像庄尘这些亲传,获得这些难度就要低很多了,没有像内门那般麻烦。毕竟每个亲传弟子在成为亲传之前就有严格的审核了,身份绝对清白,天资绝对可靠。贪多嚼不烂,亲传弟子在四大三门中可以各自挑选两样。 顶级的功法c庞大的资源就是这种大宗门c大家族的竞争力,所以越来越多的人会愿意去拜入宗门或者加入家族。资源越多,慕名者越多,天才也就越多,名声也越大,更多的资源就会聚集过来。这个由逝去的某位修仙大能提出的循环理论,至今被世人奉为势力经营的经典。 相比之下,散修的资源要少很多,不过凡事无绝对,悠悠一个尘界,散修掌握的资源和力量也占了一个大头。除了这些,要获得这些绝佳资源的话,还有一条蹊径,看脸。尘界这么大,历史这么悠久,埋在地下的前辈啊,洞府啊,遗迹啊什么的数量也是茫茫多,万一哪天走路踢到了千百年的某某知名大能的传承,这一生就不愁吃喝了。 庄尘停留在低端境界时间这么漫长的确是功法的缘故,他这门功法对清气的需求量极为夸张,近乎到了一个变态的地步,但他不愿意换。这件事季拓也提过,只是在看到庄尘坚定的目光后,便再也没提。季拓还以特地把这件事在上层面前糊弄过去了,为此他对季拓分外感激。 教他修炼的那人告诉庄尘他给予的所有东西都是这世上最好的,那,便是最好的,庄尘对此从来没有任何怀疑。富养造就的是庄尘的高于云端的眼见,这让庄尘现在对身边能接触到的东西都不太以为然。 “在全国大比之前去看望他一下吧。”想到那人,庄尘忽然忆起日子相冲了,故而打算提前去看望一番。亲友那里却是已经将话题转到了他身上,冉染开了一个头后,众人开始互相汇报着最新的境界。 冉染,无量境后期,熔根。 裴尹尹,无量境初期,桃花根,额外还有水根和土根。 沈颂,无量境中期,身具风c雷c金三根,主修风根。 万尧,弥量境后期,将渡风劫身具水c木c风根,主修水根。 陆羡,度归境巅峰,身具金c雷c风c水四根,主修雷根,次修金根。 池锦,度归境小成,身具水c木c雷三根,主修水根。 那祖罕,无量境中期,身具土c火c金三根,主修金根。 颜音,度归大成,擅长飞笛之声,身具金c风根,双根并主。 千洛,度归小成,擅长琴鸣,冰根。 每个修士在修炼时会根据自己条件,灵根都有所侧重,极少全修。没有顾及到的灵根在修炼时会给主要灵根进行辅助。上述众人的履历分量极重,异常豪华,绝对是同辈的一流顶尖水平,可看到庄尘,不得不让人担忧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风华正茂(五) “我挺好的啊,不必担心我。”庄尘安慰道。 “你挺好的?”那祖罕恨铁不成钢。 “化晶境?”冉染问。 “山劫呢?”沈颂提醒道。 “亲传弟子?”万尧跟着踩了一脚。 “不应该。”颜音遗憾道。 “的确。”千洛附和。 “废物。”池锦一刀暴击。 “庄尘”裴尹尹尽在不言中。 “” 经历一圈点评后,庄尘视线停留在最后一个陆羡身上,“怎么?你也要说?” “危险。” “谢谢啊!”庄尘对惜字如金的陆羡的这番大礼表示感谢。 “喂,给点反应啊!”万尧急道,“你不会连反驳我们的锐气都没了吧,这样可不行啊!” “事实嘛,我怎么反驳?”庄尘说,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处境。出言讽刺过他的内门和亲传不在少数,不服他的比比皆是。 “那你想好怎么办了吗?”千洛关切道。 “顺其自然。” 众人默然,不置可否。 庄尘见状,叹了口气,他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节后的持续几天的“论道会”上,其他杂七杂八地清谈会可以不去,但他们作为亲传弟子,有一场是必须要去的,那就是所谓的“新叶集”。 先前也说过,“乾清论道大会”基本有两种形式,其一是以论述c讲授学术思想为主的会议讲座,一般以“讲经会”c“清谈会”的形式开展;其二是以辩论c批驳c比斗为主的“论道会”c“交流会”。大多数情况下,前者主要由长辈召开,小辈们只要在下面听讲即可,气氛和谐;后者主要有各家新人弟子参会,长辈观礼,会有长辈布置考验或者弟子间相互斗法。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当然也有尊老和同僚辩驳的“论道会”,往往他们的脾气比下面的小孩子还有暴躁,一言不合就从嘴仗升级到抄板凳火并。 “新叶集”主要是邀请各方势力的顶尖弟子前去进行交流,是各方新生代弟子之间的对抗,是最备受瞩目的交流会之一。 “新叶集”上指不定有什么考验会等着他们这些亲传弟子,不论是论道还是猎兽驱邪,都能找到互相下黑手的时机,以庄尘的境界,进去和待宰的羔羊没有分别。 庄尘站起来拱手道:“能结交你们这些朋友是我之幸,我也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情,我认为你们中的任何一位想轻松将我拿下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众人开始在心里暗暗算计,气氛安静,陆羡都思考了片刻,在他们眼里,庄尘身份神秘,手段层出不穷,绝对是一个棘手的对手。 “哇,你们看这人,怎的这般不要脸?贺追道友,我总算明白你为何想苍蝇一样老是盯着此獠了。看来你是早知此人心术不正,想给他个教训,好让他明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组织上一直没能重视你这用心,实在是组织的不该!就今儿,就现在,组织终于理解你了,我们择日不如撞日,也别说组织不给你机会,你现在立即行动剁了他,组织给你记头功!” 万尧叽里呱啦,如流水倾泻一般流畅。沈颂眼尖,眼看着那祖罕手背青筋一鼓,立马拉住万尧。万尧不依不饶,偏偏还拿手指戳戳那祖罕。沈颂努力地拉住万尧,心里喊着:“大哥别闹了,命要没了!”。 “阿尧。”陆羡开口了。 万尧身体一个激灵,正襟危坐。沈颂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招来了裴尹尹疑惑的目光,“你信佛了?” “这倒可以。” “什么?”那祖罕两眼猛地放出光芒来,腾地站起来,期待地看着庄尘。 “我和你们其中一个打一场,你们看看,这样没问题吧?”不知怎地,被亲友过多的担忧让庄尘隐隐有着一种负累和拘束的感觉。沈颂迟疑道:“过几天就要论道会,要是影响到” “没事没事,点到为止!”那祖罕跳过来,一把抓住庄尘的手腕,就要把他拖出门外。 “我没说和你打。”庄尘脚步一顿。 “你看啊,他们都不愿和你打,只有最弱的我不想让你伤心才陪你打!”那祖罕平日狂野不羁得紧,一遇到庄尘就满口胡言,死皮赖脸起来。“没有吧?没有吧?没有人想和他打吧?”那祖罕笑着扫了一眼,表情不言而喻,这几人哪儿还敢和他争。陆羡起初还有点跃跃欲试,脚步不自觉地踏出了一步,立马被那祖罕的眼神杀了回去。 “五百仙玉,爱打不打。”庄尘还是要宰他一把。 “给你给你,都给你,你要啥都给你!”那祖罕满不在乎,“你要怎么打,就地还是直接上擂台?” “擂台吧,在这打弄坏点什么,陆羡会把我们杀了的。”庄尘语气中满是忌惮。 “不可能吧,陆羡怎么会这么小气?”那祖罕对着陆羡眉飞色舞。 “我会的。”羡声峰主人表态道。 “好好好,擂台擂台,太清人太多不好,还是直接就近去你们东指吧?”那祖罕拉着庄尘升到空中,对着朋友招手道,“你们要不要来看啊,这可是庄尘哎,别错过了!” 和太清瓣一样,东西两瓣的小山谷也各有一块广场空地作为生活区。 几年不见,他们中的有些对现在的庄尘着实好奇,乾清几人也没怎么见过庄尘出手,也满是期待。就连他的搭档裴尹尹都好久没见庄尘出手了,和他共事,往往智取的次数要比强打多很多。 一行人火速到达东指谷底,东指广场本来人就少,今天人都去了太清广场和湖边筑玩去了,那更是冷清。几人随意挑选一个下沉比试场地,庄尘二人下到场地中,另外的人待在最近看台上。 白木堇和他们分别后一直待在她在这里的医馆中,此刻恰好看到庄尘一大帮人的身影落下来,就欣喜地跑过去一探究竟。得知庄尘要和那祖罕友好交流后,白木堇先是关心了一下他的身体,被告知没问题后加了油也跑到看台上和其他人一起观看了。 “哎,木堇你最近见过庄尘出手吗?”颜音问道。 “要说出手的话,医术算不算?师父说,庄尘哥哥的医术都可以超越她!”白木堇也想不起来上次见庄尘战斗是几时了,只好谈了一番他的医术。 “还是看吧。”沈颂道,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准备好了吗!”场地中,站在几米开外的那祖罕喊道。庄尘打了个手势,让他等一下,只见他解开发带,扎了个高马尾。 “这头发够长的。”冉染点评道。 “造型不错。”沈颂看着庄尘那根和他头发一起飘动的白色发带,颇具仙侠气质。 “要说头发长,对面那人才是吧?”裴尹尹点出真相。 “确实。”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祖罕几乎盖过臀部的大马尾,万尧问:“他上次剪发什么时候来着?我记得他是说这是自己部族的传统是吧?不允许轻易剪发,一定要到标准长度后才行?” “庄尘不说那是扯淡吗?” “是吗?” “是吧,只是他懒吧?” “嗯——”众人点头。 场中的两人对场外观众的无情吐槽一无所知,九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那祖罕的时候,他愣了好一会儿。“别发呆了,我好了,你怎么样啊?”庄尘喊话。那祖罕回过神来,发现庄尘已经收拾完毕,赫然持剑在手,正等着自己。 “哈哈哈哈!好了!”那祖罕回应道,也从腰后横抽出自己的长刀,他蹲下身去,微眯的双眼露出凶光,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凶狼。庄尘看到那祖罕这个很是熟悉的状态,不由得一笑,身体一动,提剑冲了上去,身影洒脱。 “爽快!”那祖罕叫了一声好,他也提刀直面迎了上去,驰骋在草原的独狼从来没有暂避锋芒的时候。 刀剑相击,金铁交鸣。 湖边小筑飞霄一脉的住所中,许弱正和两人对立坐之,其中一位便是先前提到过的杜童。杜童这人在飞霄一脉中资质实力皆是上佳,地位也要比许弱高一些。杜童一侧坐着的那人生得虎背熊腰,和许弱两人瘦削的身影对比极大。这人名叫凌晨,飞霄中极为罕见的重剑修士,他的身边放着一把和他体型相称的野蛮巨剑,厚实的剑身藏着无穷的力量。凌晨看起来四肢发达,实则有着极深的心机和城府,不然也不会被许弱c杜童拉进队伍中。 “许兄,就我们三个的话,和颜音一伙相比起来差太多了吧?”凌晨问道。 许弱还没开口安抚,就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他轻松一笑,“凌兄莫急,在下着实来晚了,还望海涵!”伴随着喊话进来的是一对男女,凌晨看到两人都是分星弟子服饰,心下不由得诧异起来。许弱忙起身将两人迎进来,介绍道:“这二位都是分星弟子,金饶兄和胡妍姑娘,是来助我们一臂之力的。” “哦?二位也和他们有过节?” “并不,”金饶淡淡一笑,将手里的扇子一折,“只是觉得此事有趣,便来相助。” “也罢,到时候多仰仗金兄和胡姑娘了。”大汉抱拳道,他本人和那祖罕有过争斗。 “根据我的情报,颜音和乾清陆羡交好,他们可是有十人左右,到时候冲突一起,或许人数还会增加。”金饶摇摇折扇,显示出对对手的了解,“若是杜兄还缺人手,不如让我再多叫几个帮手过来?” “人员方面,两位道兄不必担心,不过若是金兄还有其他的好手的话,不妨也叫来吧!”杜童开口道。 “好说,”金饶拱拱手,将此事答应下来。 几个人又相谈了片刻,就又脚步从外头传进来。杜童听声,起身出去迎接,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外面站着的正是唐沽和张缘张奉兄弟。唐沽带来了两人,张缘兄弟也叫来了两人,共七个人站在门外,他们也将成为杜童队伍中的一份子。 三方势力终于联合起来,互相寒暄了一番,便彼此相邀着进到屋内,他们也都是要参加“新叶集”的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风华正茂(六) 是夜,众人从演武场回来后就夜谈到了深夜。 那祖罕压制了自己的灵力,和庄尘打得难舍难分,众人这才相信这几年庄尘的实力和手段没有退步,依然有出人意料地自保能力。等给那祖罕疗完伤后,夜色又极深了,云霄人士便没有回去湖边小筑。男生住在了沈颂家,女生各自分摊一人。 庄尘拖着受伤的身体回到闲云峰,慷慨的月光为他在院门口留下了一盏灯,照得门口如同白昼,牌匾上的“堇尘居”三个字龙飞凤舞。庄尘这才想到木堇这几天为什么一直不让他点灯笼了。他回家一直是直接落脚庭院,而木堇都是乖巧地推门进来。不从门进,就不知道这几天门前胜如雪地。 他推门进去,夜风正好吹来,树叶轻轻拂过他的脸庞,他踩着小道进去,发现正房一楼窗格还摇动着灯火。庄尘加快脚步,发现白木堇给他留了门,而女孩本人却趴在矮几上睡着了。 庄尘将她轻轻抱起,吹灭了蜡烛,走上了楼。二楼主要是他俩的卧室c卫浴和一间大静室,两人的卧室在两个不同方向。庄尘拉开木堇卧室门,将她放进了被窝。 “庄尘哥哥你回来啦?”白木堇醒了几分,懒得睁眼。 “嗯,下次困了自己去睡,不用等我,别着凉了。”庄尘说着给她按下了被角。 “嘿嘿,我是医生嘛,不怕。”白木堇翻了个身,半睡半醒间声音显得十分慵懒,“你快去洗澡吧,水我都烧好啦,血腥味太重了” 庄尘回到自己卧室,房间放了一只大木桶,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水,对修士来说,保温并不困难。他靠在门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和那祖罕打完后只是吃了颗丹药补充体力,看完那祖罕的伤势后才回的家。 庄尘往热气腾腾的浴桶中倒进去许多灵药,水色顿时变成了淡淡的褐色。接着,他一件件脱下衣服,最后显露出一副匀称的身体来。要是此刻有人在场的话,定会为他背后的那副精美纹身而惊讶。 这几乎覆盖了一整张皮肤的纹身纹的是一幅枯木断河图,图里远山之上酝酿着雷云,狂风肆虐着唯一的河边枯木,一片荒芜,像是劫难过后大地。纹的人手法极为高明,从图往外一股扑面的荒凉之意,配合庄尘线条流畅的背肌,将他原本的气质完全扭转成了蛮荒感。 这东西庄尘不愿让其他人看到,被人看到免不了是一顿询问,平白招惹麻烦。世上知道这东西只有三人:庄尘c白木堇和创作者。白木堇不是个会向庄尘多嘴的人,“庄尘哥哥不想说的话那便不说好了呀!” 庄尘跨进浴桶中,身体一接触到药液,就有一种舒爽感侵入大脑,让他不禁长吁了一口气。他就这么坐在浴桶中,仰头靠在桶檐上,长发搭在桶外,一块毛巾盖在眼睛上,人生惬意之事不外乎此。疲劳缓解舒适带着倦意慢慢地霸占了他的意识,庄尘就这样睡着了。 当庄尘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日头早已高悬,幸好这桶水经过处理还是温热的,免去感染风寒的风险。其中的药物精华都被庄尘吸收了进去,现在看只是一桶因为有血而稍稍泛红的普通水而已。庄尘想了想,又从池塘打了水想清洗掉污垢和药液残留。他浸在水中咕噜噜地吐着水,身体经过昨晚一夜的修补,已经恢复如新,还是那副具有弹性和活力的身躯。 “庄尘哥哥,你出门了吗?去季拓长老那里了吗?”庄尘泡澡泡得正舒服,就听到白木堇在外面大喊。 “嗯?”庄尘疑惑,师父回来了?于是,他回喊道:“木堇,你进来!”听着木堇上楼“咚咚咚”的脚步声,庄尘一阵心疼,一等她拉开门时,庄尘就教训道:“你上楼慢慢来,地板很贵的,都是你哥的财产啊!” “哇,你还在泡澡啊!你忘了季拓长老今天要见你吗!”白木堇叫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庄尘问。 “我把纸条写了放你铺头了!”白木堇走到庄尘被窝旁边捡起一张纸,交给庄尘看,“谁知道你泡了一夜!” 季拓的确云游回来了,今日召集弟子们过去,不过现在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庄尘招招手,“不急,这水我刚刚换的,不能浪费,你先帮我把头发剪了。” “不急什么啊,真是被你气死了!”女孩气鼓鼓,真想一把把庄尘揪出来。不过她也仅仅是想了想,还是听话地搬过板凳拿来剪子,给他修剪起来。 “你看啊,落日时分就是赏月大典开始的时候,我作为亲传弟子要亮相,不好太邋遢吧!”庄尘侃侃而谈,赏月大典开始有个观礼活动,长老和亲传弟子需要出面装点。 “知道了知道了!这次马尾剪得细一点还是粗一点啊?”白木堇捋下一把水,问道。 “细一点吧,清爽些,马尾太粗怪重的。” “长度剪到这儿可以吗?”木堇手指在他背上戳出一个长度。 “稍微再高点儿?嗯,这不错,可以了。”庄尘满意地点点头。 “好好好——”白木堇的语气听起来像个老母亲,她按着庄尘的头肆意拨弄,当事人十分乖巧。 “好啦!前面要修一修吗?”木堇双手捏着庄尘脸蛋,大胆地拉开,像是一张摊开的大饼。 “我看看啊”庄尘放下刘海,视线顿时一黑,答案显而易见,“修吧修吧!头发实在太多了,傻得跟那祖罕那小子似的!” “” “阿嚏!靠!谁啊,胆子忒大,骂你爸爸!”沈颂一脸难以名状的表情看着骂天骂地的草原之狼,隐约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这算什么?敌人之间的灵犀? 洗完澡后后庄尘穿上所有装备,剪完头发他整个人也显得清爽精神起来。木堇收拾起换下的衣服,端着木盆去了池边,临走前还提醒庄尘再不抓紧时间就要迟到了。 季拓的峰头在太清瓣的起羽山脉中,叫“不定峰”,意思是峰主行踪不定,拜访者自重,听起来很不友好。更不友好的还有一座山峰,叫“不在峰”,峰主百里穷,他原本是想叫“滚蛋峰”,无奈被宗门阻止了,百里穷本人解释的是:“老子不在家,快给我滚蛋!” 想到这个乞丐老头庄尘就觉得好笑,庄尘在没有入宗时便和他有过相识之缘。他是宗门十三长老里唯一没有收弟子的,关于他的传言版本众多,大多数弟子都以为此人仙风道骨,云游四方,要是让他们知道百里穷那副邋遢肮脏模样,会破裂多少少男少女对这个神秘人物的幻想。 不定峰上云雾缭绕,从中传出阵阵兽吼,搅得云雾深处一阵扰动,隐隐散发出来的恐怖波动让人头皮发麻,这里没有戾气,说明那并不是异兽,而是一头奇珍灵兽。 这世间,除了野兽和异兽外,还有许多集天地灵气而孕育的奇珍灵兽,这类灵兽不具戾气,通人性,但数量少,许多种族被强大异兽灭绝了。此外,还有洪荒巨兽和天地神兽的存在,不过它们只存在于话本和传说之中。 庄尘对强大的气息视若无睹,一头扎进了云雾之中。那头神秘强大的灵兽闻风而动,寻着庄尘的身影和气息找来,阳光将它庞大的身影投射在云雾之中。庄尘察觉到那东西已经近在咫尺,只好停下脚步,等它现身。那灵兽见人站在那里,倏地向他冲去,四方的巨影跟着本体投向庄尘。 “吼!”一道白光扑进庄尘怀里,然后沿着脖子爬上了肩膀。 “啾——” 这只毛茸茸的可爱小兽用嘴亲呢的蹭着庄尘。难以想象这只似猫非猫c似狐非狐的小灵兽竟是那一直在云雾中看守的庞然大物。 此兽名唤“云鬼”,本体大如山斗,长相威严,毛发飘逸,气质出众。此兽喷云吐雾,可操纵云雾,隐匿其中,一只这样的成年云鬼实力堪比一尊后期天地修士,一爪可以毁城破池。但云鬼性格并不嗜杀,最喜在云海深处翻滚游玩,与世隔绝。这只云鬼也是季拓当年去中州时偶然发现,便带了回来看守山门。 庄尘抓了抓云鬼的额头,云鬼“啾”的叫了一声,便很惬意地眯眼倒在了庄尘的肩膀上。他继续前行,片刻之后终于站在了季拓家门口。庄尘推开篱笆门,走进院子,入鼻处是一种特殊的墨香。 庄尘没有走进那座简朴的小屋,而是直接绕到了后院,后院才是一直以来季拓谈事的地方。后院枯黄的大树下面,坐着一个中年人和三个年轻男女,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什么。 “庄尘,你来了,坐吧!”季拓指着最后一把石凳,说道。 海棠树下的石凳一直以来都是随着弟子人数的增多而添加的。在庄尘没来之前,就是四把,如今添至了五把。要是有客人来怎么办?去宗门分配的雅轩谈! “小师弟来了啊?来,坐师姐旁边来!”二师姐柳霖谣怕怕身边的空凳,庄尘对着师门行了个礼,坐了下来。他刚坐下,坐在另一侧的老三方愚用手肘捅捅庄尘,指着对面不苟言笑的古流年,坏笑道:“老四你死定了,你看大师兄的脸色多难看,他肯定要罚你了!” 庄尘打着哈哈,“这个,大师兄不是向来这么严肃吗?” “别闹了,老四下次早点。”古流年看了眼方愚,老三立时闭上了嘴巴。 三个弟子中,方愚性格不拘小节,机智幽默。古流年是幼时就跟随在季拓身边,感情最深。柳霖谣帮季拓打点事务。其他三人学的都是季拓的术法,唯有庄尘传承了他的符术。当年季拓收他为徒,就是看中庄尘的符道天赋。一入门,季拓便把他的《玄奇道符九章》尽数相传,除此之外并不过问他的修炼。 “此次我回来的原因你们也知道,”季拓语调平缓,他说话一直如此,和他人一样稳重镇静。 庄尘点点头,宗门要求主峰长老都要参加中秋大典和论道大会,否则季拓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你们到时候要随我上去参礼,记住了。”季拓道,“你们三个的事情我都交代完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庄尘,能否应对那个‘新叶集’?” “应该没问题。”庄尘兴趣缺缺。 “应该?”季拓反问,他原则是要么不参加这种活动,参加了就不准丢脸。他不允许出现“应该”这种含糊不清的字眼。 季拓看着庄尘那哼哼然的样子,狡诈一笑,“你要是在‘新叶集’中表现不错的话,我就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庄尘摆摆手,“师父,你就别给我画饼了,徒儿被你坑了这么多次,再也不会上当了。”去年他陪季拓去中州参加吕家的“品茗会”就是被这样骗走的。 “呵呵,师父发誓,这次绝对是真的!”季拓笑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道,“你听说过‘归墟剑’吗? 庄尘听到这三个字心头骤然狂跳,“噌”地一声站了起来,惊讶地看着季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风华正茂(七) 所谓归墟剑,其实并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把剑鞘。 归墟意为“众水汇聚之处”,归墟剑就可以理解为众剑容纳之鞘,其功能就是收纳各种各样的剑。归墟剑鞘平日展露在外的是使用者常用的一把剑,并且会契合剑身,改变大小。不同于普通的储存法宝,这归墟剑内里全是极品的金根灵力和剑气,能够每时每刻地养护归于其中的武器。归墟剑作为古物,现今炼器师也无法仿制,是用一把少一把。像庄尘这种爱剑如命的人来说,这东西的确难求;要是给了一个不用剑的人,拍卖掉也是价值连城。 转眼日落西山,天色已暗,太清广场上已经点起了灯笼。赏月大典即将开始,庄尘披上校服,整理好仪容飞出闲云峰。白木堇一天都在她师父那里,没有回来过。 庄尘从空中俯瞰下去,太清广场灯火辉煌,大部分宾客已经入座,喧闹的交谈声直上云霄。而远处的群山黑压压一片,没入渐隐,将热闹全部留给了人类。庄尘轻飘飘地降落到地面,同他一起降落的人不在少数,几乎全是一直在闭关的同门。四周的人群脸上个个洋溢着兴奋之情,他们大部分都是新生,这大典是他们人生中第一场大规模宗门联合的礼会。 他穿过人群,来到广场中央的祭坛上,这所谓的祭坛原本是最大的演武场地。祭坛下方安放了数十双桌椅,那将是掌门和长老们入座的地方。再往下则是个大宗门家族的高层席位。 大典最关键的部分就是祭月之礼,他待会儿要做的也就是陪同师父观赏完这祭礼,之后便是吃吃喝喝的部分。不过此时月亮还没出来,祭典还不会开始,庄尘便在附近转悠起来。 亲传弟子几乎都和自己的师门站在一起,白木堇也是站在师姐后面满是歉意地对庄尘打了个眼色,而下方的参礼弟子也有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庄尘转了一圈,觉着实在无事,又转回属于季拓的座位,发现这里还是空荡荡的。 “呵呵,”一人突然出现在庄尘身边,吓了他一跳,“你今天状态不好啊,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庄尘无奈地看着来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夜里刚到。”来人叫庚浩七,他留着一头倒梳的短发,发尾卷翘,高傲不驯。他的身材比庄尘要健硕一点,看起来比较健康高大。和他站在一起,庄尘的身形稍显单薄。 “看过妹妹了?怎么样,泠泠还好吧?”庚泠泠是庚浩七的亲妹妹,庄尘认识,以前也常陪庚浩七一起回去看望。 “很好,泠泠又长高了!”庚浩七笑起来,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因为宗门的原因,他今年无法回去和妹妹共渡中秋,不得不提前回去看望她,所以有一段时间都不在门内,“听说昨天你被人找麻烦了?” “是吗?”庄尘显然不想谈这件事。庚浩七无奈地拍了拍庄尘的肩,洒然离去,“还是老样子啊” 送走庚浩七后,古流年三人也终于来了,一见面就送了庄尘一点东西。季拓是和掌门他们一起来的,庄尘在那些人中看到了百里穷那个老叫花子,这种场合之下他也不敢再穿乞丐衣,好好拾掇了一番。 季拓一落下来,便把一团白花花的影子丢到庄尘怀里,愤愤道,“你给它下了什么药,不就是上次救了它一次么,现在吵着要和你在一起,烦死了!”云鬼欢呼着在庄尘怀里打滚,还朝着季拓吐了吐舌头,老人家吹胡子一瞪眼,“原来是早有意图了!” 古流年第一个反应过来,“小师弟,还不谢谢师父!” “徒儿谢过师父!”庄尘跪了下去。 “起来吧,大庭广众之下,我的老脸没法放。”季拓一甩袖子,坐到椅子上,他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要是也喜欢就留它,日后你到天地修士后我就不再给你礼物了,你看如何?” “全听师父安排!”庄尘躬身,接着紧张兮兮地凑到季拓身边,“师父,所以归墟剑的线索要不也现在告诉我好了!” 季拓冷笑道,“不可能,我前脚告诉你,你后脚就跑路了,为师可不傻!” “不错啊,小师弟!”方愚扑过来想要摸一摸云鬼,却被它分外嫌弃地闪掉了。方愚他们在成功晋升到天地修士时,季拓也给了他们每人一件宝贝,倒也没什么不平衡的心态。 师门交谈之际,月辉终于从云端撒了下来,满月盈盈立于空中。 掌门云愈离走到场中,宣布全体肃静c祭礼开始。一时间,礼乐起,歌舞升。以副掌门冬已玄为首的执事长老团一起站在云愈离身后,十三个主峰长老也各自离位,带着自己的弟子站在执事长老后面。 祭礼几乎进行了一个时辰,可见过程礼节的复杂。庄尘通晓万物,唯独对这礼仪典章制度一窍不通,只知大部分都交给了礼仪殿的弟子,具体如何进行的他也似是而非。反正他只要跟着身边的人行礼c诵诗即可。待到主持祭礼的冬已玄宣布鼓声停,烟火起时,保持安静的会场才全体起立,合掌默立,许下心愿。 当第一声烟花划破长夜,响彻云霄,照亮天地时,众人皆被晃了神,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五彩的光芒映在人们脸上,点燃了现场,庄尘偶然瞟到了白木堇,那孩子还在忙着许愿。 烟火响过之后,人们开始互相向身边之人祝贺。季拓是个注重礼节的人,他带着四个徒弟去拜贺了每一位同僚。长辈交谈,弟子不许插话,所以万尧那家伙只能一直对着他挤眉弄眼,欲言又止。沈颂则是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陆羡简单朝他示意了一下就作罢,庚浩七则是咧嘴笑看各有各的风格。 庄尘看到了很多许久未见的面孔,这些人都和庄尘有着或深或浅的交情,亲切地向他打着招呼,或是闲聊了两句。就连百里穷也特地跑过来,关切了他几句,这老家伙以前在街上要饭的时候对他挺不客气的。 最后贺礼结束,人流开始各自散开,庄尘和师门道了别,也跟着混入了人群。大礼之后的庆典更为热闹,以他的眼力也看不到任何一张先前的熟脸,无奈之下,他随便挑了一处小吃摊位,坐了下来。 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但“中秋团圆”对一部分出自凡门的修士来说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 修士岁月悠长,人情终究难敌,与其承受生离死别,不如趁早相忘。所以,仙门明令禁止和凡人接触,进入仙门便意味着和凡间断绝联系。许多弟子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一些心软如庚浩七,则在中秋节前偷偷溜回去看望家里,其实触犯了仙门条例。今夜对于他们或许是个不眠之夜,难免在夜深人静之时偷偷以泪洗脸。 月大如斗,越是欢声笑语灯火连天,就越让庄尘有一种孤家寡人之感。情不知所起,他解下酒葫芦,喝了一口花酿,眼神越发迷离,他的记忆一下子闪回到了十几年前。他这才想起,这种似曾相识的滋味自己原来在儿时就已经尝过了。埋藏在最深处的独看万家灯火的回忆渐渐清晰地浮现出来,他呆呆地品尝着酒水,恍惚之间思绪翻涌,白衣旧影似乎就坐在了他的面前。庄尘猛地灌下一口清酒,强压下心头的不适,身后的人潮来来往往,高谈而过。 忽然有人伸手拍了他一下,他才猛地惊醒,白木堇笑嘻嘻地移过板凳在他身边坐下,“庄尘哥哥,我可找到你了,你是不是又在想周先生啊?” 庄尘闻言笑笑,咽下了回忆,对此不作回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说了呀这是我的超能力,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得到你!”白木堇得意洋洋地看着庄尘,似是在吹嘘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她拉起庄尘的手,把一个精美的小木盒放在他手心,“快吃了吧!” 庄尘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半块月饼,不由得愣了一愣。白木堇猛地一把抱住庄尘,将小脸埋在庄尘的发间,“中秋快乐,庄尘哥哥!”庄尘拍了拍女孩的背道:“人都看着呢,别闹了。”白木堇分开来,催促道:“那你快吃,老规矩,我亲手做哒!现在周先生不在,只有我们俩分着吃,我就做小了一点。” “嗯——这个应该没有以前那么难吃吧?”庄尘微笑道。 女孩撇嘴道,“爱吃不吃!这么多废话!” “好好好,我吃了。”庄尘一口塞下大半块月饼,稀里糊涂咀嚼了一番就咽了下去。 “慢点啊,别噎着了!”白木堇感觉把庄尘的酒葫芦递给庄尘。 “我想是那种犯低级错误的人吗?”庄尘不屑地说。 “对了,庄尘哥哥你躲在这里干吗呢,可让我一顿好找,大家都在等你啊?”白木堇忽然说道。 庄尘“啊?”了一句,刚想问什么事,便有人猛地一拍他的桌子。原来是不知何来的庚浩七,他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小子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干吗?为什么不来酒楼啊?就缺你一个知不知道!” “对啊,你为什么不来?”裴尹尹也从背后探出来,“大家等你半天呢,找你又找不到。” “什么啊,尹尹,这不是木堇找到了吗?”万尧道。 “到底怎么了?”沈颂坐过来问道,庄尘一眼看去,庚浩七背后除了陆羡所有人都在,顿时把这个小摊位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在说什么?”庄尘满脸问号。 “没人通知你吗?陆羡出钱在湖边包了个房间,让我们所有人聚一聚啊!”那祖罕道,随后看向沈颂等人,一脸“你们怎么办事的”的样子。 “应该没有吧?”庄尘想了想。 “应该?天哪,我刚才不是给你打暗号了吗?”万尧大呼出声,对庄尘没有默契感到痛心疾首。 “嗯?”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到万尧身上,一切不言而喻,对忽然真相大白他们十分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哎,算了算了,快走吧,菜都凉了!”那祖罕打破沉默,催促道。 “就是就是,陆羡还等我们呢!”庚浩七点出一件恐怖的事情。 庄尘闻言瞪大了眼睛:“你们把陆羡一个人丢在那儿了?” “那不然还怎么的?他又没说他要来!”庚浩七又拍了一下桌子,也回瞪了庄尘一眼,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那池锦?”庄尘想到另外一个不讲爱说话的主。 “我在。”池锦举起手来,“我说了要来。” “哦哦哦,”庄尘点头如啄米,任由庚浩七和那祖罕一人架住他一条胳膊,拖着他往外走,“你哦什么哦啊,快走了,待会儿陆羡生气了,就由你来解释啊!”平日油盐不进的庄尘在他们两人手里一点办法都没有,像只小鸡似的就被拖走了。 “你们愣着干嘛,走啦!陆羡要杀人了!” 十年前的中秋。 女孩从竹屋中走出来,手里捧着什么,兴冲冲地对坐在竹椅上赏月的两人喊了一声:“中秋节快乐!” “这是什么?”赏月人指着女孩手里一块焦黑的物体,兴趣十足地打量着。 “月饼呀!”女孩脱口而出,摸出刀将它一分为三,“这块是我的,这是庄尘哥哥的,这是周先生的,好了,你们快吃吧!”说完,她率先拿起焦黑的一块,吧唧吧唧地吃了下去。 看到为了一块月饼而搞得灰头土脸的女孩,少年不禁大笑起来,“木堇啊,以后做饭还是交给我来好了!” “不行,我家那边的习俗就是月饼一定要由家里年纪最小的来做,这样长辈就能够一直陪着小辈了!” “有道理!!”少年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要是隔天就要翘辫子的来做月饼,那还团圆什么,“师父你也快吃啊!” “是啊是啊,周先生你也吃吧!” 两人热情似火,他也不好拂他们的好意,拈起一块黑炭在灼灼目光逼视下咽了下去,“木堇下次还是要做得好吃一点才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新叶之会(一) 十五已过,乾清仙门论道大会也紧随着拉开了帷幕,各种讲坛清谈火热地召开着,是一场学术的饕餮盛宴。各家弟子根据自己的专业和爱好挑选讲座参加,讲学的长老有时无意点出的一句话或许就可以解开困扰弟子多日的瓶颈,让人受益良多。庄尘虽然懒散寡淡,但绝非骄矜之人,对知识向来有着非同寻常的热情,几天下来,他听过的讲学不下十数。 这日下午,庄尘躲在“厌听楼”里整理完了听学笔记,他的佩剑和两只葫芦都立在窗沿上,窗外云鬼正和其他灵兽在草地嬉戏。他合上书册,思索片刻,将谷浮戒放在了桌上。拿到这戒指已有半个多月了,他还没仔细研究过,庄尘是个谨慎的人,他不敢莽撞地对此戒滴血认主。他拿过一枚炭笔,飞快地在纸上画下了戒指的样子,随后他将纸叠好收了起来,心想着日后或许有用。 这枚戒指看似普通,庄尘却知它是出自魔族之手,只有魔族的工艺手法才能够制造出如此冰冷深邃的黑釉。想到这里,他又从紫金葫芦中摸出来一枚黑金色的方印,有点眼力见的修士看了,都会对此大惊失色,定会叫嚷着要诛杀庄尘此人。多少人曾见过这枚黑金大印的滔天威力,作为英年早逝的上任魔皇的魔族皇印,它的下落一直是个谜。可无论出现在谁的手里都不是好事,都只能说明此人和魔族关系匪浅,绝对是正道隐患。 和魔族关系匪浅这一点,庄尘承认。 这一方上任魔皇大印为何会出现在他手里也说来话长,反正绝对不是路边一脚踹到见好玩收起来就是了。庄尘也知道这魔皇大印的敏感性,所以一直放在最稳当的紫金仙葫之中。 他一手拿着魔玺,一手举着戒指互相比较着。自从上次见到戒指上的铭文后,他就觉得那字体隐隐在哪儿见过,如今拿出来对比也是尝试而已,他已是记不得这方魔玺上是否有刻字了。 探查了许久果然无果,“莫非是在阴玺上?”他念叨着。世人皆知上任魔皇夫妇相敬如宾,共同主事,打造的帝玺也有两枚,庄尘手上的是阳玺。 那也不对,自己手上只有一枚阳玺,根本没见过阴玺,怎么知道阴玺上面有没有刻字? “啧,”庄尘不满地把魔玺丢进葫芦之中,脸上全是嫌弃,手头上唯一可能的线索也没了,他只好拿着戒指干瞪眼。他现在没有时间去雁回楼之墓,只能等“新叶集”过后才可外出。 庄尘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的墙壁面前,上面挂了一幅极其残缺的路线图,旁边还有这几行小字。与其说是残缺的路线图,倒不如说是路线图的一部分。 这便是那天庄尘从羊皮碎片上得到信息,那仅仅是指尖触及,其内承载的信息就像泄洪一样汹涌地传达到他脑海。再加上他精神不佳,所以直接昏迷了过去。这种莫名其妙传递信息的物品仙门中比比皆是,所以他也没有想太多,还对那段艰涩难懂的字谜信息产生了浓厚兴趣。经他几个日夜的推敲方才出现得出面前这么一张残破的路线图,最主要的,这到底关于何物却没有任何记载,大概是在其余的羊皮碎片上。庄尘小时候游遍全国,也不知羊皮纸所记载的地方是在何处,和谷浮戒一样,也是没有头绪。 “笃笃笃,”此时,响起了敲门声。 “庄尘哥哥,我进来了。”白木堇喊道。 庄尘应了一声,问道:“怎么样,没被人发现吧?” 白木堇坐下来,答道:“这几天人超多,随便混混就可以出去啦。”她方才陪雁无走出了心莲山谷,送她到了最近的城市。雁无已经完全恢复身体,也没理由继续叨扰下去,便趁着论道大会人多离开了这里。她说既然复仇结束了,也就不再修炼,下半生想以凡妖的身份生活下去。白木堇虽然担心,但也没法阻止,她和雁无相处得颇为融洽,此次离去心有不舍。 “哎,庄尘哥哥我跟你说件事。”白木堇忽然想起来什么,说道。 “嗯,什么事,说吧。”庄尘道。 “我觉得你以后得多笑笑,你知道雁无师姐说你什么吗?”白木堇拿指头戳戳庄尘,“她一直以为你曾经遭遇过什么不幸,受到打击太大,而对社会人情产生了漠视的心态。” “这哪儿跟哪儿啊!”庄尘哭笑不得。 “他说每次看你都是一副死人脸,一双眼睛没有一丝生机活力,所以你应该对人更加亲切和蔼一点。”白木堇批评道。 “这不废话我是给她去看病的,又不是跟她讲相声,整天傻笑干吗。”庄尘反驳道,“而且,我哪有不亲切和蔼,不对你们天天腆着笑脸吗?” “那个不算,我可是知道的,”白木堇嚷道,“庄尘哥哥你只会对熟人友好,对那些不曾有交往的人就极其c十分c特别冷淡。我还记得上次有人找你问路,你一脸人家欠你钱似的,人都被你吓跑了,一点没有友爱之心,你得好好反省!这次雁无师姐匆忙离去,是不是也是你下逐客令了?” “不可能,你记错了。”庄尘嘴上否认,心里却记起当初好像是对雁无说过‘好了就快走’之类的话,当下心虚道,“我又不是太阳,整天对人发光发热。” “怎么就太阳了,你看颜音师兄不就做得很好?”白木堇道。 “那还有陆羡呢!”庄尘这个反例掷地有声。 “你!” 木堇话语一噎,秀眉立起来,气冲冲地说了一句“不管你了”就摔门出去了。庄尘耸耸肩,楼外又远远地传来一句,“明天新叶集会我是不会来叫你起床的!” “哦,新叶会是在明天”庄尘幡然醒悟,匆匆收起了物件,关上厌听门追了出去。 太清瓣的海拔南低北高,中间一条渊流太清河。南部主要是太清广场和后面的学楼院落;北部全是掌管宗门事务的一些楼阁殿宇,它们围绕着中轴线疏星四布,互相独立,最深处就是心莲道场和掌门殿。 作为备受瞩目的新人大会,新叶集并非在太清广场上举办,而是选在了学楼院背后的清心殿里。 与会的家族门生需要先走直道穿过学楼院。学楼院落,顾名思义,就是弟子们上课的地方。它分左右两院,中间一条宽阔的直道,直通清心殿。直道两侧皆有园林式的镂刻石壁,上面讲述的都是乾清历届优秀弟子的故事。学楼和学楼之间花木掩映,影影绰绰,因为远离广场,所以十分幽静。 登上直道尽头的石阶,走上清心台,才可看到那座九脊巍峨大殿。大殿背后悬临河流,有七座石桥连接到对面。宗门有传这河中藏有护宗灵兽,但谁也没见过。 第二天一早,便有许多弟子从东指瓣掠出,飞往学楼深处。乾清作为东道主,门下的新生亲传弟子都必须提前赶到。 庄尘卧室的铜镜前,整理着自己的衣衫。镜中人生得眉清目秀,颀长的身体中洋溢着清新且不息的生命力,像一株生长在深山中的修竹,能够与清风共枕,邀明月相欢。破天荒裸露在外双掌白皙如玉,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仿若一对艺术品一样精致。可惜的是,他马上拿过黑色手套戴上了,只能看到十指细长的线条。穿好衣服后,他拿过酒葫芦挂在了腰间,抖过那件烫印着修身长莲的校服披上。 “庄尘哥哥,你收拾好了吗?” “好了,就来。”庄尘应道,提起青穗推门而出。蜷缩在他怀里的云鬼察觉到动作后也爬到了他肩膀上,嗷嗷叫着,跃跃欲试。 白木堇身上也是一件三心青莲服,青白两色,显得清新淡雅。女式校服的烫印莲花线纹不如男子的奔放,图案也小巧许多,莲茎妩媚地缠绕在手臂上。男子校服则是一朵怒莲,莲茎豪迈地从下摆长起,绽放在背后。 学楼区禁飞,所有人都只能步行到达清心殿,直道上行人三三两两,都是乾清面孔。二人走进清心殿,殿里已经有许多长老c弟子坐下。庄尘和白木堇分别,各自去寻了自家师父,不远处的庚浩七c沈颂二人见庄尘到了,凑了过来,先是和季拓问了声好,后压低声音问道:“你知道考核的题目了吗?”庄尘摇摇头,庚浩七猛地一拍他肩膀,动静不小,招来了庄尘师门的目光。沈颂赔笑着点点头,嗔怪地白了一眼庚浩七,对庄尘说道:“这次首先要渡过太清河,然后登上蝶栩楼二层去夺一枚玉箭,最后交到翎先塔前便可。” 庄尘点头,“计时排名么?” 庚浩七道:“对的,听说玉箭只有五十枚,而参加新叶集的弟子有五百多人。” 沈颂道:“而且今年新叶集的难度有点大,我记得以前几届都没这么刁难人的。” 太清河便是清心殿背后那条宽十丈的渊河了,太清河上有七座汉白石桥连接南北两部,共行人行走。 庄尘知道,这河里如传说所言,的确有几只护宗灵兽栖息着,平日里这几只强大的灵兽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次考验显居然把它们当做关卡,也不知给了什么好处。他忽然想起以前一些事情,打了个恶寒,问道:“咱们能走桥么?” 沈颂想了想,道:“应该可以吧,不过你听”他指了指清心殿后半部分,“听到水声了吗?” 庄尘脸色一变,他怎么会听不到,只有聋子才听不到那轰隆如闷雷的水声,怒道:“这也太过分了吧太清河明明很温和的,这不是给我们宗门丢脸么!” 庚浩七赠给庄尘一个鄙视,“不会吧,大哥,渡河而已,蝶栩楼才恐怖吧!” 蝶栩楼位于太清北瓣,就是过太清河后穿过凤羽殿看见的第一栋楼阁,凤羽殿是一座穿堂殿,贴着蝶栩楼背后就是翎先塔,走一段时间就是心莲道场,再然后就是最深处的掌门殿。 乾清宗的山门c太清广场c清心殿c太清河c凤羽殿c蝶栩楼c翎先塔c心莲道场和掌门殿都在一条中轴线上,两两相隔距离有近有远。 蝶栩楼这个地方在乾清所有弟子心里都是一个噩梦,它是检验乾清弟子实力的地方。每年年底,乾清就要准备考试,把一届又一届的弟子丢进蝶栩楼中去。 蝶栩楼占地广大,共有七层,每层内部设置了重重关卡,关卡的原则是“怎么把人往死里打怎么来”。其内全是堪称在蝶栩楼中立于无敌之地的傀儡和阵灵,这些东西最擅长的就是痛打落水狗c暴力围殴。历史上能登到第三层的弟子都屈指可数,更是根本就不存在有关于某位弟子登上第四c第五层的记载。 此次新叶集要求去蝶栩楼二层也是够呛,谁知道他们把玉箭放在二层最前面几个关卡还是深处。 相比之下,最后的翎先塔是整场考验中最温和的一个地标了,翎先塔奉的全是已经仙逝的前辈英灵,平日不对人开放,是个很神圣严肃的地方。乾清不可能把它也作为考验场所,任由参赛者拆了。 庄尘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我以前得罪过里面太清河里面的东西” 庚浩七的眼神顿时从不屑转化到了怜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新叶之会(二) 沈颂和庚浩七在告知完庄尘题目后就去找其他人继续泄题去了,也不知道这俩人从哪儿搞到的情报,要是掌门知道了非一掌拍死他们不可。 庄尘坐回到季拓身边,发现师父正大有深意地看着他,“你这几个朋友不错,给你泄题了?”庄尘沉默着,觉得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季拓笑了起来,道:“不就是题目嘛,你要为师也可以给你啊!” 庄尘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季拓道:“你以为他们哪来的题目,还不是慕远岸和薛晓告诉他们的,你问问你师兄他们,哪一届的新叶会不是题目提前流出来的。”庄尘看了两眼古流年等人,他们的表情证实季拓所言非虚。季拓又补充道,“不过像这二位这么高调的倒也稀奇。” 庄尘:“” 慕远岸是沈颂的师父,本名慕港,字远岸;薛晓则是庚浩七的师父,本名薛不会,单字晓。季拓注重礼节,永远用字来称呼同僚,以示敬意。若是到了百里穷老叫花子那里,他会为老不尊地直接叫薛不会“笨蛋”。 “薛不会薛不会,学不会嘛!学不会不就是个笨蛋?” 过了一会儿,庚浩七和沈颂从别处回来了,看他们满面春风,庄尘便知他们该通知的都通知到了,自己觉得功劳很大。这两人路过季拓师门席位的时候,不仅朝庄尘挤眉弄眼,还很是友好地向季拓喊了声“季长老好!”,季拓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让庄尘好生尴尬。 沈颂平日沉着冷静,一和庚浩七厮混就会变得一身匪气,智商立降一个档次,也不知什么毛病。 清心殿外日晷上巳时正点一到,便有乾清门生喊道:“静殿,迎宾!”庄尘跟着师父一同走出殿,站到了清心台上,看到学楼直道上走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 “云霄三仙山,请进!” “琅琊王氏,请进!” “长生门,请进!” “钱塘钱氏,请进!” 迎宾门生一个接一个地唱着来宾名单,乾清的长老们纷纷走下台去,与客人寒暄交谈,来宾名单中不乏许多妖族。庄尘只觉得名单太长,趁着招呼客人的忙碌,躲到了清心殿内。 讲述妖族历史的《拨云书》载道:妖族和人类一样以部族发家,但妖族先祖缺乏“国”的概念,一直以血缘作为纽带,所以每个古老的姓氏都能够传承下来。正是因为这样,妖族依然以部族血缘为亲疏远近,每个妖族都重视自己的身上的种族血脉,所以他们登记名单时,通常以种族为首。 血脉这东西是妖族独有的,血脉不但使妖族在身体素质各方面要优于人族,还能够赋予他们特殊的“天赋”。不同种族之间有着不同的天赋,不同的天赋就有了血脉优胜劣汰之说。传说妖族血脉共分九等,为上古第一妖帝金笔亲批而成,是衡量妖族修士天资和地位的一项重要标准。可以说,妖族对于血脉的重视要远甚于人族的门第之见。 除却天赋这一手段,妖族还能够变化成本体,抛弃属于“人”的术法,拥有属于“兽”的形态。 不过天道公平,妖族的修炼才能比起人族要弱很多,说白了就是“愚笨”一些。其次,妖族还携带着作为“兽”的弱点,而有些几乎是致命的,比如雄黄c严寒之于蛇族。这种天生的弱点根本上会影响到他们修炼路途,像蛇族就绝对不会去修炼冰系气术,更不会出现冰灵根。 谈到了妖族,就再谈一谈兽。 尘界最常见的除了普通野兽外,就是仙门概念中的异兽,它们身具戾气,多为祸一方,害人性命。根据异兽戾气浓度将它们分为,凡血烈凶煞c将王帝蛮古,共十等。 所有异兽只有进化到凶级,才算是一方强者。这时,它们和妖族一样,会拥有天赋,并且能修炼自身戾气,从而学到类似于气术的特殊技能。技能数量视资质而定,一般来说除了必有的天赋,凶级异兽必定携带两到三个技能,实力可谓是直线成长。 人族修士撑死了也就学六七个术法,况且异兽本身还有强横的身体,同等级的异兽绝对要比修士厉害许多,所以仙门中猎兽大多团体行动。 所有能够修炼的物种中,异兽的收益是最大的。但还是那句话,天道是公平的,异兽在初期处于绝对弱小的地位,它们的修炼速度也极慢,基础和上层的数量完全不成比,这使得异兽的修炼金字塔更加矮。 待到众宾客在清心台上全部落座后,主持新叶会的长老从中走出,石长空是十三主峰长老首席,仙风道骨,道法高深,讲经授课时和蔼可亲,循循善诱,引人入胜,有问必答,有大批弟子拥趸,所以绝对有资格来主持这场新人盛会。 他立于前座,打开卷宗,先是祝愿了一番新叶会的圆满召开,然后朗读了规则和注意事项,最后祝弟子们武运昌隆云云。 流程题目和沈颂所说的一样,参会弟子需要从清心殿后方出发,在护宗灵兽的阻挡下通过太清河,随后进入蝶栩楼。蝶栩楼每层七道关卡,三十枚玉箭在第二层,得者将玉箭掷入翎先塔前的壶中即可。比赛并不禁止弟子间的互斗,但不允许使用破坏平衡的高级法宝,否则将视为违规而被淘汰。 念毕规则,石长空招了招手,在空中拉开了一道精致古朴的蓝底金榜,上下四个角各绘有云纹,甚是好看。 “这是本次新叶会的金榜,每完成一人,金榜便会记下他的名字。能够记录在这金榜之上的人,也就永远把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我夷州仙门历史之中,你背后代表的宗门将会因此扬名,后人也将会永远记得你们!” 对名门正道的修仙者来说,他们首修道,次求长生,再次德名,最次逐利,所以他们总有一种舍生求道的气势。能够参加新叶会的弟子大多是根正苗红的仙门正道之后,石长空简简单单几句话足以点燃了他们的斗志,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意气风发,让庄尘看得一阵胃疼。 “如果在座的诸位都没有问题了,那么就随我来吧。”石长空道,带着五百名弟子走到了后殿,清心台上不可喧哗,所以队伍走得很沉默,但是他们脚步或急或缓,悄然间和同伴走到了一起,各个势力团队已经成型。 走下宽大的清心台玉跺,太清河湍急翻涌的水声更响了,随着弟子们的接近,太清河的巨浪越掀越高,甚至超过了七座白桥,扑向了天空。 “这就是传说中的太清河?里面到底住有什么东西!” 庄尘听到四周的窃窃私语,面色也跟着凝重下来。 陆羡见他脸色不对,投来了关切的目光,嘴唇微动刚欲开口,却被最前头的石长空打断了,“好了,诸位” 一声巨浪滔天而起。 “咳咳,某些阁下请注意一点”石长空平和地提醒道,可语意中隐隐有着威胁,太清河顿时改头换面,从恶渊黑天变成晴空万里。 众弟子呵呵一笑。 “好了,请各位退到清心台上去。”石长空推出一股柔风,接着从大袖中摸出一根二指粗细的香,插在了面前的清心台的大鼎上,一边的乾清门生又推过来一面大锣。 石长空道:“再等片刻,我便会敲响此锣,点燃此香,你们就可过河。另外,在闯关途中诸位请勿要恋战,此香燃尽,大会结束。” “石长老,请c请问这炷香可以烧多久?”五百多的人群中举起一只怯生生的小手。 石长空捋了一把飘逸的白须,道:“呵呵,这还需要各位去把握了。” 众人一片哗然,裴尹尹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庄尘,后者估摸了一番,道:“大概三个时辰。” 庄尘一行人在清心玉跺台上站得稍稍靠后,身后的清心殿里全是参赛弟子的长辈,交谈甚欢。庄尘放眼看去,发现白木堇和她的一些亲友们离他不远,女孩也注意到了庄尘的目光,甚是欢快地扬了扬手,招来了朋友的视线。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便把头别向了他处。 那祖罕c庚浩七c万尧和沈颂四人都看着同一个地方,嘴里不知碎碎念什么,庄尘靠过去才知道他们议论的是不远处的许弱c唐沽几人。庄尘顺着沈颂的手臂看去,许弱等人也明显集结了一个团的人马,眼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当许弱几人抬起头和那祖罕他们对视的时候,露出了意义深邃的笑容,比了一个挑衅的手势。那祖罕和庚浩七当即眼底一寒,一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回应。 “小心,”陆羡也注意过来,提醒了一句。 “这次参赛者中,实力最强的几家势力分别是我们乾清c你们云霄c琅琊王家c江南五家和雾燕栖霞。”万尧扳着手指头数道,“哎,说起这江南五家,那个七鼎炼药师有没有来参赛啊?我听说那个人很是尊高,在江南一带享有盛名呢!你们说有没有陆羡名气大啊?他炼的药你们吃过吗?” “哦,还有啊!栖霞山来了,也就意味着小妖女也来了!小妖女不是一直惦记着陆羡吗?你们说这次她会展开什么样的追求攻势?咳咳,不是我说你啊,要不是你那次救了她,现在也没这么多破事了,你看池锦的眉头都皱起来,显然很不开心啊,陆镇机同学!” “哎对对对对,陆镇机做的是不好,走我们去旁边念叨念叨!”庚浩七一把掐住万尧的脖子,拖着他离开了这片满是杀气的地方。 “雾燕”庄尘喃喃道,脑海中浮现出几个身影。 “怎么了,你有认识的么?”颜音问道。 “大概是认识的,”收拾完万尧的庚浩七回来了,替庄尘答道,“你们难道忘了他是在雾燕山脉长大的吗?” 众人恍然,这才记起来庄尘的出身。 雾燕山脉是夷州最大的妖族聚居地,在夷州南部的山区中。与此同等的栖霞山在夷州中部地带,离金陵不远,在乾清西边,和雾燕南北遥望。 庄尘正想着,面前的人群恰好分出了一条道路,有二十几人正朝着这边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器宇轩昂的白发公子,衣着服饰华丽雍容,举手投足自有大气,一看就是在命令和威严中长大。这人的眉心点着一道绚丽的银纹,两道类似猫科动物的竖瞳此刻正笑意盈盈地盯着庄尘。 传闻上古妖帝拿金笔分九等血脉时,也排出了两张榜单,分别是三十六天妖榜和七十二地妖榜。此后的千万年,这两张榜单一直在妖族世界传承下来,世事难料,榜单也已面目全非,但它们的意义却是永远不会变的。这天地两榜的一百零八妖都有类似的额纹,代表了他们在妖族的地位。 雾燕山脉的妖族们就以在天地妖榜上的八族马首是瞻。栖霞在天地妖榜上的妖族则是由十家。 庄尘抬起头,和这双竖瞳对视,眼里这张刀刻斧凿的英俊脸庞正和自己记忆中那贵气幼稚的脸慢慢重叠起来。他笑了笑,将视线移到白发公子的身边。他身边是个要矮一头的灰发少年,和白发公子不同,此人面容线条要柔和许多,眉心点着川字紫纹,是一个温柔的少年。 和他站在一起的是一个身着淡蓝色裙袄的女孩,女孩的眼角之下有淡淡的鱼鳞状纹样,将她软糯的气质生生添了一分媚意。她的眉心没有任何妖纹,论级别她是无法站在这个队伍中的,现在在这里只能说三人关系非同一般。 “妃谦c笑笑c浴烟?”庄尘终于确定下来,尝试着叫出了三个名字。 白发男子大手一抓,将庄尘揽在腋下,使劲揉他头发,大笑道:“你小子可终于认出来了!” 灰发柔和青年无奈地看了一眼他俩,对陆羡等人躬身行了个礼,“这几年阿尘多谢你们的照顾了。” 陆羡和颜音带着几人回礼,眼底全是诧异,这二十几人全是雾燕八个天地妖族直系子弟及其附庸,他们只知庄尘自小和妖族生活在一起,没想到他和八大妖族关系有这般好。 灰发少年再次开口道:“在下吕笑笑,雾燕山脉拘雾狐族人。这位是天权虎族大少爷,权昂妃谦。这位是三棠鱼族小姐,浴烟。” 吕笑笑先介绍完三人后,又将其余六族的少爷小姐和陆羡等人介绍了一番。双方融洽地交谈的场景让一些好事者脑补了许多深层次的意义,新叶会的形势似乎更加严峻了。 庄尘从高大的权昂妃谦臂弯中挣扎出来,嚷起来,“干吗呀,没见你以前这么热情。” 权昂妃谦一愣,想起来以前自己满山追杀庄尘的场景:“哎,你怎么老记这些事情?” 庄尘翻了个白眼,“不然我还记什么。” 不等权昂妃谦开口,吕笑笑插嘴道:“你这几年也不回家看看,我父亲可是对你念叨得很!” “就是,我爷爷也常常提起你!”浴烟嗔怪道,“人不来就算了,也不来个信!” “多谢城主和族长老爷子挂念了,”庄尘笑笑,“我和木堇每年都来竹海拜祭的,只是不是你们不在,就是我们没时间停留,所以就一直没来看你们。”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足足三年了!”权昂妃谦戳戳庄尘批评道。 “我知道,我知道。”庄尘双手投降道,“蓝均呢,他怎么不在?”他这话是问浴烟的,二人确定关系好几年了。 “他呀,回重州了,来年开春才回来!”说起这件事,浴烟就皱起了小鼻子似乎有着许多不满。 “呵,某些人可是想跟着去重州呢!”权昂妃谦打趣道,却招来浴烟一阵小拳头。大猫豪爽地笑起来,忽然神色一肃,想起了什么,“我说,你怎么还是很以前一样,境界总是低人一个层次啊!以前倒没什么,到后面可是很危险的。” 吕笑笑也问道:“还是老毛病?” “是啊,”庄尘耸耸肩,“吃不饱,自然长得慢,倒是你发育得不错,长这么高!” 权昂妃谦嘿嘿笑道,“别自卑,你还可以再长长的。” “拉倒吧,我可不像某人小时候在我家门口刻下要长高的愿望”庄尘不咸不淡地揭开了一个小秘密,权昂妃谦赶忙捂住了他的嘴巴,将话题往外带,“木堇呢?我怎么没看到她?” “我在这里!”妃谦后边举起一只小手,紧接着一道明亮的身影就扑在了他的背上。 木堇一下就骑在了权昂妃谦的背上,当下就蹭起了他柔软的白毛,一边蹭一边问道:“你们是几时来的啊,前几天没见到你们呀!” 权昂妃谦笑道:“我们昨日才来的,那什么论道会我可听不下去!”说着,他摸出一枚水蓝色的簪子,哄妹妹似地送给了背后的女孩。簪子像是装了一汪湖水似的,晶莹剔透,美艳不可方物。 “送你一个宝贝,戴上看看!” “谢谢妃谦哥哥!”木槿甜甜地叫了一声,把簪子插在了发髻上。权昂妃谦放下女孩,呵呵地笑着说“真好看”之类的话语。 这幅光景哪里是其他六族的子弟们见过的?背人?送礼讨好?这人是谁?那个将十八个魔族奸细的妖修尽数斩首的杀神呢?那个说一不二的铁血统领呢?那个盛气凌人的纨绔呢?这个一脸宠溺的为人兄长模样的人是谁? 这样疑惑着,他们又将视线转移到了庄尘身上,事实上,当他们看到权昂妃谦热情的拥抱庄尘的时候,就在思考此人到底是谁? 对他们的往事略有耳闻者将信将疑地回忆起来:“是天光竹海的主人么?” “天光竹海?” 雾燕山脉由八族分管,各个区域相安无事,不过雾燕山脉中只有一处地方不在八族辖地,那便是天光竹海。这是雾燕妖族一个较为禁忌和好奇的词语,长辈们多次警告不要去打扰竹海里的人,哪怕是现在亦如此。因为传说里面住着一位仙法通天的谪仙人,而那位谪仙人曾经挽救过雾燕山脉。 这就够了,这足够赢得妖族的尊敬。 “是徒弟吧?”有人怀疑道,“以前那个小医生吧?” “那个医好了三棠湖族长的小医生?” “还有天权城的城主夫人。”有人补充道,天权城是权昂妃谦家族直接管辖的城镇。 陆羡等人静静地听着雾燕八族子弟的谈论,那祖罕不禁感叹道:“真是个神奇的人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新叶之会(三) 石长空站在清心台白玉跺之下c七座白桥桥头,还有一刻钟就是巳时过半,他拍拍手,清心台上的五百号人顿时安静下来,“还有一刻钟,请诸位做好准备。” 权昂妃谦点点头,来自雾燕山脉的妖族们和陆羡等人作别,退到了自己原本所在的位置。 “待会儿见。”权昂妃谦拍了拍庄尘的肩膀,“要是遇到麻烦,跟我们说。你也是,木堇,好好照顾自己,谁敢欺负你就跟我们说。庄尘不顶用,我还是很厉害的。” 白木堇笑嘻嘻地点点头,和浴烟耳语了一句,逗得她小脸绯红才作罢。见他们离去了,她对庄尘说:“庄尘哥哥我们也过去吧。” 新叶会临近开始,各家弟子都要按照宗门家族站好位置。庄尘向着陆羡几人点点头,他们和颜音四人暂时作别,回到了属于乾清宗的队列。 乾清参与新叶集的弟子人数有二三十个,大部分都是亲传新生,也有几个内门精英弟子。每家每户参赛者差不多都是这个数字。 同门向陆羡一行或点头致意,或出言招呼,他们一一回了礼,站到了一起。人群中唐沽冷冷地哼了一声,庚浩七两眼一瞪欲要发作,却被沈颂按下了。沈颂微笑着向唐沽点头致意,后者却把头转到另一边去了,沈颂也不恼,安抚了一番庚浩七便算完事。 陆羡一步站到庄尘身边,目视前方,低低地说道:“小心。” 庄尘眉毛一挑看了眼陆羡,在清心台上行完礼后,弟子们就可以把自家校服脱下来收了起来,显出自己的衣着来。陆羡今日一袭黑衣,头顶一尊发冠将黑发牢牢束起,身负长剑,身姿飘逸,如出云野鹤,印雪啖梅。庄尘上上下下观赏了片刻,暗道:“果真是仙家美人!” 陆羡和庄尘气质是完全不同的,陆羡似乎生来就带着一股子的高傲,就像风州雪顶的花,他物不可沾染。而庄尘则是更加烟火一些,可比作山中青竹,也可视成一坛淡酒,清冽净澈,可与万物作伴,因为淡所以可以融。 “嗯,我知道。”庄尘道,忽而想起了什么,再问,“你能拿榜首么?” “不难。”陆羡点点头,给出了一个听起来极为狂妄的答案。如果把这次问答公开,定然会有许多人心中不满,或多或少发出鄙夷或是不甘的嘲讽来,可没人会真的站出来,指着陆羡驳斥说他不可能,因为他是“镇机仙”。 他有绝对的实力,他的确可以说这种话。 庄尘赞同地颔首微笑,看向某个方向,那里有个白色衣裙的女子正和朋友交谈,“池锦呢?” 陆羡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前十应该没有问题,你怎么样?” “我就那样呗,这里哪个人比我弱了?” 陆羡对庄尘的话不置评论,安安静静地等着试炼的开始。 “肃静!”石长空深处双手,在空中向下虚按,七座石桥前再次安静下来。 “我宣布,新叶集会正式开始!”他敲响了铜锣,点燃了高香,一时之间破风声顿起,五百个身影争先恐后地冲向了七座白玉桥。陆羡拍了拍庄尘,也提身飞了出去。 正所谓,“清心台上清心殿,清心殿下白玉跺,白玉跺台太清河,七桥此去丈有十。” 十丈宽的宽度对常人来说尚且不难,修士要渡也仅是一瞬的事情,更何况是有桥可走的情况下。可是这条河叫太清河,现在是新叶集,它是新叶集的第一个关卡,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当第一个人的右脚踩上白桥石面的时候,天地忽然变色了,空中毫无征兆地下起暴雨,沉重如山的黑云中擦出电闪雷鸣。下面的渊河号鸣出怒淘白浪,掀起来的恶浪攀上石壁漫上桥头,如同从深渊爬出的恶鬼。三道恐怖的气息从河中一跃而起,降临到了水面之上c众人的头顶,阻隔在天地之间的厚实雨幕中隐约可以看到三只巨大的c如山一般的虚影。 触发这一切的那个弟子见状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脚,弱弱地退到了人群之中。庄尘的刘海被风吹得一飘一飘,看着其中一条巨影,脚步也不自觉地后退了少许。 “那些是什么?”有人问道。 不知道,连乾清的亲传都没见过太清河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当众人猜测三只护河神兽到底何物的时候,风雨骤乱,一只形同龙爪的巨掌从雨幕中探出,挥向了桥头的学生们,同时天地中的雨水也悄然变幻,庄尘眼里倒映出了成千上万的箭矢,正朝着这边爆射而来。 庄尘一把抽出青穗剑,手腕连翻,飞快地挥剑,雨水箭速度快且密,庄尘的剑挥舞得比它还要快,剑影还要密,银光白刃将迎头雨箭尽数挡下。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和从剑身传来的密集的冲击力让庄尘不由得暗骂了一声。 仿佛听到了庄尘暗骂似的,“咻”的一声,一发雨箭从他身侧穿过,在地上留下一个了深坑,看得人一阵心惊胆寒。庄尘环顾四周,发现这一场箭雨过后,桥头的地面上留下了无数类似的坑痕。 他视线投向前方,直叹自己站得后面是有好处的,前排许多弟子都被这只蓝金色的似龙非龙的爪子骚扰得焦头烂额。 这时,学生们也开始反守为攻,气势汹涌地踏上了七座白桥,庄尘也混在后排队伍中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当所有人都踏上七座桥时,新叶集会的阵法禁制便启动了。乱雨飘落中天地一色,呼号的狂风充塞着人们的耳朵,身后退路是无尽的黑暗,这里已经和外界隔离开来,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太清河和七座桥。 庄尘知道坐在清心殿里的长辈们正通过影壁来观看弟子们的表现。 太清七桥彼此相隔不远,站在第一座桥也可以看到第七座桥上的场景。庄尘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庚浩七抄手一闷棍打翻了他前面的一人,把那人送下了太清河。 太清河真的不宽,转眼之间便有人接近了对岸,可空中坐镇的三个黑影没有动作,并不发起攻势。这个意思大家都明白,立刻就有人对着最前面几人出手了。无论是谁先走出太清河,都不是大家想要的。于是,七座桥上开始光华乱绽,刀光剑影,时不时地就有人掉下白桥,有些还能再上来,而有些只能很遗憾地被淘汰了。 庄尘的境界在这儿几乎是任人鱼肉的,所以他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谨慎地踩着扶摇步,竟也落得一身轻松,势头直指对岸。 “哼!”他忽然听到身边传来一声冷笑,眼角的余光中劈进来一道刀芒。这柄有点眼熟的长刀破开了雨幕,如同闪电刺穿黑夜,它的主人跟在后面,他一身红衣,像一团在雨中的燃烧的火焰。他的刀尖仿佛也染上了耀眼的火红,火光如云地刀芒扫向庄尘。虽然身边飘着冷雨,但庄尘依然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火炎的刺痛。 庄尘自知逃不掉,抬手挥出一剑,周遭的风都被被剑势汇聚到了青穗之上,青色的灵力轻拂而过,生生吹散了火云。 这一剑是尘剑的第二剑,“飞叶拂尘”。 偷袭者正是唐沽,他恰好发现庄尘在不远处,随手便劈过来一刀。 飞叶拂尘挂起来的狂风让他眯起了双眼,他暗叫不妙,持刀回身。风中飘来数朵怒放的莲花,唐沽挥刀一一砍碎,碎裂的莲花爆炸开来,庄尘趁此机会连忙遁走。唐沽从爆炸的黑烟中走出时,已经不见庄尘身影。 在这时,空中的黑影们终于也动了! 庄尘看到从下面漆黑的太清河中伸上来四双怪手,这些手臂上长着黑紫色鳞片的怪手和先前那只状似龙爪的巨爪显然不是出自同一个灵兽。太清河被黑暗孤立,这八只从深渊伸出来的巨手也因此显得特别诡异。 八只怪手从空隙中冲天而起,扒上了七座桥,它们的手臂上烧着深邃的紫火,如同波浪淌落桥面,蔓延到人们脚下。 与此同时,一只威严的狮首从黑云中探出来,它额生两角,身体覆盖着一层细密精致的蓝鳞。脖颈的鬃毛白色,像是把浪花戴在了脖子上,后背也有浪花一样的图案。有人见多识广,惊讶地认出这竟是一只“伏波”。 “太清河里的竟是一只洪荒古兽!”有人叫道。 洪荒古兽要比异兽更加高级,也不同于灵兽,但更不是仙兽神兽,这种古兽重点在于一个“古”字,现在大多踪迹难寻。几乎所有传自洪荒时代的古兽现今都销声匿迹了,有人说它们全部都消亡在了沧海桑田的变迁之中,能找到一只都是莫大的机缘,价值难以估量。 “岂止是一只啊,上面两位也是!”庄尘腹诽道。 伏波兽大口一张,波涛在它的巨口中翻涌。 “啊!”前方传来一声惨叫,庄尘看到许多人接二连三地被击飞到空中,摔到他的脚下。庄尘定睛一看,原来伏波兽从太清河的对岸掀起了波浪,高达三丈的水墙急速推进,势不可挡地清扫着桥面上一切,波涛越来越近,没人敢正面面对伏波兽的波涛,他也跟着跳了起来。 众人这一跳,就被群魔乱舞的四双怪手得了空。紫火波浪一扫,一抓就是一大片,被抓到人还没来得及惊叫,就被无情地拖入了太清河中。没被偷袭到的人们看着急速上升下落的巨手心有余悸,风中的雨滴更急了。 庄尘耳朵微动,瞳孔蓦然一缩,雨丝眨眼间化作一根根的长针,带着微不可察的破风声密密麻麻地从空中射下,针头闪烁着透骨的冷光。他在身前贴上几张“罡风符”,形成了一张护盾,妄图挡下凶险的密集雨水,转眼就被如虫群一样吞噬万物的雨针消磨掉了大半。 他两指一探,拈了一根雨针来看,发现此针有破灵功能,对灵力有着极强的穿透性。于是他赶紧从葫芦中摸出一张红色皮革,手指一点,皮革化做了一面布满裂纹的暗红色盾牌,抢在风墙破碎的一瞬护住了周身。 不少人也快速扔出法宝,那些没有反应过来的人被透灵针扎了个遍,体内灵力四处逸散,身形摇摇欲坠,难以稳定在空中。 怪手趁虚而入,把这些人拖入了深渊。 上有绵绵的透灵长针,下有虎视眈眈的紫火怪手,还要提防其余人下黑手,桥上顿时鸡飞狗跳,场面混乱。而那伏波兽的水墙却像时间静止一样,停留在桥面一半的位置,人们能够看到数千万枚长针从顶端一穿到底,像是一副划满了平行斜线的画。 “欲过此桥,需越此墙。”雨幕中传出闷闷的低吼,那是伏波兽在说话,和雷声无异。 各家弟子们闻言从半空落到桥面上,八只手安静地舞动着,不甘示弱地刷着存在感,看得众人颇感无奈。一时之间,桥上恢复了安静,只有风雨仍在飘摇,没人敢第一个吃螃蟹,谁也不知道进入水墙会发生什么,至少绵针依然在其中还是一如既往。 太清河上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庄尘耐心地等着领导者的出现,他或许是唯一一个知道太清河中有什么东西的人。 三兽中的伏波已经露出了面目,不必多言;这四双可以使用“波涛紫火”的怪手则是天吴的,那是一个本体有着八只脑袋c八只脚。八条尾巴的巨兽,被称为“河神”的存在;而呼风唤雨c操控雨水的则是计蒙,他同样在过去被人称为水深,龙首人身。这三只全是传自远古的古兽,力可通天。 “哎呀,时间要不够了呀!你们谁先进去看看啊!”有人催促道,自己却是不准备为大家开路,自然有人嘲讽了他几句,但依然还是没有人行动。 过了不一会儿,庄尘听到前头人群窸窸窣窣起来,一个熟悉的黑色背影走到了水墙面前。 “羡君!”有人轻呼道。 陆羡抬起手,指尖轻轻地触及水面,水墙便传来一阵吸力把他整个人吞了进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新叶之会(四) 陆羡只身进入伏波的水墙后,众人便再也不能看见他的身影了,驻留在人前的水墙依然只展现出整洁的线条,似乎从未有人进入过其中一般。看来外面是无法看到里面的场景的,也就无从获取信息,这让众人又是一阵头疼。 在陆羡进入水墙不一会儿,白色衣裙的清冷女孩也紧接着迈入了其中——池锦也进去了。第三个则是庚浩七,再次那祖罕,除了庄尘外,散落在各座桥上的好友们都不约而同地响应了陆羡,一个接着一个进入了诡异的水墙中。 这些人进去之后,权昂妃谦也带着雾燕一众妖族大踏步进入水墙。唐沽c许弱一行冷哼了一声也踏入了。见到接连进去这么多人,外面的各个家族宗门也都坐不住了,纷纷带人走了进去。随着进入水墙的人越来越多,脚步也越来越杂,留在桥面上的人则是越来越少,庄尘混在一支队伍里也跟着去到水墙中的世界了。 身体没入水墙的一刹,像是一个挤压的过程,庄尘“噗”地一声就从墙面上跳了下来,踩到了湛蓝色的水底平面上。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个纯粹的水世界,外界的电闪雷鸣被隔绝在外,声音像被什么东西蒙了起来,变得沉闷。既然是在水中,那就需要屏息,人们的头发也漂浮起来,所有的行动都变得迟缓了。 显然,伏波制造出来的世界中的水不是外界平常的水,置身其中,庄尘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的灵力运转变缓了,举手投足难以调度,和凡人落入水中的表现无异,最要命的时候,所有和元神沟通连接的法宝也在进入水墙后失去了反应,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们只要能够走完这个世界便可达到对岸,在这里我们也不会对你们造成太大干扰,只有这绵雨针和后面的三波紫火浪涛。”正当庄尘警戒地看着四周时,伏波兽的声音适时地响起。 “好老套的设定。”庄尘腹诽了一句,提着青穗上路了。为了得到“归墟剑”的消息,他也得抓紧时间往前冲。伏波的灵力压制对他来说意义不大,他的境界本就和他人有着较大差距,这样压制反而拉近了他和大部队的差距。相反,他所擅长的东西在同辈之中却是最顶尖的,于是他在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该如何渡过这太清河。 水墙中的绵雨针和外界略有不同,它以更加狂暴c更加密集的势头从四面八方打来,人身临其中,有种千夫所指的孤独和无力。庄尘脚踩扶摇步,一剑刺出,破开水墙,一瞬间就飞身出去了几步之远。 水墙的压力越往后越强,陆羡却如入无人之境,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一路上所有的障碍都无法让他放缓脚步,他甚至连背后的“诉斜”都不需要移出半寸,即便遭到了灵力压制,他也不用去依托外物。 堪称完美的表现吸引了伏波c计蒙和天吴三只古兽的视线,这个镇静自若的年轻人在面对种种刁难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了所有攻势,退散他们的术式就像掸掉灰尘一样简单。诚然,三只古兽施展的攻击全是压制到了第二步修士的水平的,但也没理由被人这样轻松应对,他们压制后的实力完全可以让一个度归境大成的修士灰头土脸。 “此人是谁?”伏波巨大的狮首口吐人言。 “唔,我看看”计蒙像一个掉书袋的军师,小心谨慎地用没有眼珠的白眼在名单资料上搜寻着关于陆羡的资料。 伏波和天吴看完这份华丽的履历后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天吴轻轻咳嗽道:“算了,让他过去吧。”他的脸上沿着五官绘有瑰丽的红色线条,一双红眼看着步步接近水墙尽头的黑衣男子,“你的目标不是他,伏波。”蓝色大狮子摇晃着硕大的脑袋,“说的对,就放他过去吧。” 伏波说完这句话后,陆羡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减轻了很多,但脚步依然不紧不慢,如同散步一样走出了水墙。走出水墙意味着走出太清河这个封闭的风雨世界,陆羡面对着清澈的阳光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前方的山谷就是太清瓣的北山谷,清莲仙境的天空干净如洗,陆羡踏上凤羽殿前的台阶,这里可以看到下方的蝶栩楼,再远处就是翎先塔的塔尖。陆羡没有匆匆向下,而是在台阶顶席地而坐,闭目养心起来。 “他在做什么?”天吴和伏波面面相觑,天吴的眼里闪烁着红光,十分不解陆羡的做法。计蒙抓了抓头发,像是做不出文章的学生,他也看不透陆羡的做法,“他们人类真的太复杂了。” 和三兽抱有相同疑惑的是在清心台里观礼的长辈们。 “石长老,高徒羡君是在作甚啊?”有人直接问石长空。 石长空白须一抖,露出笑容,“羡儿长大了啊,他在等他的朋友们!” “什么?这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啊,太胡闹了!”众宾客一片哗然。 日头缓慢爬升,快要高悬到天穹正中。陆羡就这样等待着他的朋友们出来。第二出来的并不是一个人,有七个人同时闯出了水世界,他们看到外面的风和日丽后如释重负,飞身登上了台阶。陆羡居高临下,早早地发现颜音和池锦就在这一批次之中,庄尘的那位老虎朋友也在其中。 七人看到台阶的一边坐着一个黑衣男子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乍一眼还以为是拦在这里的守关人,认出是陆羡后他们先是一震,再是疑惑起来,发现陆羡对他们的路过没有说什么后和他打了声招呼离去了。他是年轻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每个人都想和他结交。 池锦c颜音两人走到陆羡面前,颜音问道:“做什么呢?” “等你们。” 池锦眼里闪出一丝倔强,也想一屁股坐下来,陆羡忽地开口道:“你快去吧。” 女孩迟疑片刻,还是决然地走进了凤羽殿,不再去看身后。 “呵呵,还是老样子啊,”颜音温和地笑起来,站在陆羡身边,没有离去的意思。 陆羡看了他一眼,颜音道:“我也等一会儿吧,你可管不了我,但我不好坐地上,叔叔要说,我就站着吧。”听颜音讲话就是有一种舒适的感觉,像是春风拂面,杨柳叶抚摸眉角那样的温柔,这是颜家积累出来的礼乐典雅。 随后赶来的权昂妃谦只是看了一眼就懂得了陆羡的意图,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跳上扶手,颇为威严地俯视着来时的水墙,那一道蓝绿色的水之界里面有着肆意跳动的阳光碎片,和他的眼眸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暖意。 “胡闹!”清心殿里传出来一声苍老的怒骂,众人看去,那是一个年迈却精神矍铄的老人,即便是坐在那里都要比他人高大。老人此刻面色红润,威严的白发无风自动,显然动了怒。他额心的金色花纹众人都识得,他是天权虎的族人,而且地位超然,是此次雾燕带队人之一,权昂妃谦的二爷爷。 “怎敢如此我行我素!”他一副要去亲自质问侄孙子的样子,要不是被人拦了下来,怕是真的冲出去了。 不知道二爷爷生气的权昂妃谦在栏杆上迎来一群闯出来的部队,这一次人数更多了,这一次其实有着好几个批次,但中间的间隔并不明显,可以混作一谈。陆羡c颜音大部分的亲友都出来了,权昂妃谦的部属们亦如是。 只是陆羡三人眉头微皱,他们都看出来不对,所有人都有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一百多人的人潮和他们擦肩而过,哄乱的交谈声中隐约全是关于他们遭遇的事情和一个倒霉蛋的话题,他们脚步匆匆,不知是急着闯关还是想要离开此地。这让陆羡隐隐有着不安,很快,沈颂等人和他们互相会合了。 “千洛,里面出什么事了?尹尹和庄尘呢?”颜音问道。 千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见到庄尘他们,只听到了一阵爆炸,伏波好像很生气,水墙里面忽然暴动起来了。” 陆羡闻言,转而将视线移到庚浩七和沈颂两人上。沈颂无奈摇摇头:“我们也不知道,当时我们已经离尽头很近了,后面忽然传来爆炸声,我看到一个虚影从天上落到我们后面去了,水世界里面的灵力忽然暴动起来,我们也没去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只想着先出来再说,没想到庄尘他们不在。” 话最多的万尧也一言不发,他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陆羡和权昂妃谦对视了一眼,他那边吕笑笑等人和其他妖族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木堇,木堇你有看到庄尘吗?” 白木堇摇了摇头,眼里满是担忧之色,局促不安地蹭着脚尖,像是要重新进入水墙里面。陆羡手放到她肩上,轻声说道:“别担心他。” 和他们一样等在这里的还有许弱c唐沽一行人,他们在这里稍作休整决定一起闯关。许弱他们也对忽然暴躁的伏波表示不解,这时有人说了些什么,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陆羡那边,或是怜悯或是嘲讽,都没有善意。唐沽冷冷笑了一声,带着人离开了。 那祖罕c庚浩七烦闷地冷哼了一声,厌恶归厌恶,心中不安更甚。 雾燕妖族人多,所以有人等得心焦,他们还需要参加蝶栩楼的试炼,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权昂妃谦道:“你们快去吧,就我一个人在这边等庄尘好了。” 吕笑笑想了想,没有反驳,善解人意地点头,道:“大家走吧,不用浪费时间了!”众人应了一声,和权昂妃谦道了别离去了。这是吕笑笑和权昂妃谦之间的默契和信任,他们总有一人要等到庄尘出来,权昂妃谦是最好的选择。 那边陆羡也让朋友们离去了,走得也是干净利索,他们也互相理解。颜音也跟着离去了,他无法和陆羡一样再继续等下去了。 当离去的众人刚走入凤羽殿的时候,忽然从水墙世界里传来一声巨响,一个窈窕的倩影带着飞旋的桃花瓣从水墙中射出来,看起来像是被人从里面用大力扔出来的一般。 陆羡飞身在半空接住裴尹尹,安稳地落回地面,权昂妃谦也走过来,以这种方式出来的裴尹尹是第一个。 不等二人问她,裴尹尹焦急道:“庄尘出事了。” 像是响应裴尹尹的话一样,湛蓝色的水墙切面颜色忽然泛起黑色,如同有人往里倾倒了墨水,最后整个水墙都被染成了浓重的黑水。 那片漆黑的天空发出了怒吼,如同晴天闷雷,只听它道:“庄却抚,你要躲到什么时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新叶之会(五) 怒吼饱含着愤怒,声底藏着一丝龙吟,几个字冲破云霄最后在天际炸响,所有人都听到了。尚未进入凤羽殿的沈颂等人满脸诧异,庄却抚,多么熟悉的名字。陆羡搀扶着裴尹尹,皱着眉头看向黑色的水墙,深邃的目光似乎可以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伏波不再压制力量,展露他的完全体来,健美威严的身姿站在黑色的水牢中,怒火触及到了每个角落。清心殿里有些家长开始紧张起来,他们的孩子还在里面,和那个所谓的“庄却抚”一起面对伏波的怒火。石长空想派人进去和三只荒古巨兽谈谈,却发现里面早就下了结界,没有计蒙的允许不得进入。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石长空打开计蒙派人送来的玉简,光幕中站着一个人身龙首的怪物,一双白眼却显得温和异常。 “咳咳,这个,石先生,伏波和这个庄却抚有仇怨,以前因为碍于宗门所以不能解决,他就借这次机会想找庄却抚算账。”计蒙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讪讪地道,早先伏波告诉他们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做好了背锅的准备,但面对石长空还是不寒而栗。 “混账!他们算账和我家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快放出来!”有家长喊道。 “哦,这件事不必担心,过去了这么久,能通过的都早就通过了,我们不认为这些至今还没能走出来的孩子们能够在蝶栩楼活下去,所以擅自就算是把他们淘汰了,我和天吴会保证他们的安全。”计蒙道。 计蒙这番话话糙理不糙,现在已经快过去一个时辰了,一个时辰都没闯过太清河的确是没有希望在蝶栩楼中竞争。 “要是那些孩子有半点损伤,你们宗规处置。”石长空冷冷道,计蒙郑重地行了个礼,末了石长空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庄尘那孩子怎么伏波了?” “听伏波说,他的一个孩子被庄却抚杀了,你也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延续血脉有多重要。”计蒙叹了口气。 石长空闻言一窒,若真是这样,这件事怕是无法愉快解决了。他看向了席间的某人,那人却很是自在地笑着。 现存的荒古巨兽大多都会把自己当作种马,四处播撒种子,想要延续自己的血脉。由于血脉雄厚,它们成功配种的几率极低,就算成功了,后代大多也不是纯种的血脉。可即便如此,那些后代体内终归是流淌着自己的血,是自己的孩子。庄尘若是真杀了伏波的一个孩子,那便是杀子之仇c绝后之痛,倘若那是伏波唯一的儿子的话石长空不敢去想,艰难地开口问道,“伏波有几个孩子?” “不知道,他没跟我们说。”计蒙摊手道。 石长空扶额,“你让我们看看里面?庄尘出事我承担不起。”伏波爆发后,清心殿的明镜就丢失了所有画面。 计蒙的白眼里看不出情绪,他在回味石长空的话,“自然没问题。” 庄尘眉头连跳,他清楚地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一个接一个消失,似乎是被人一招制敌带走了,照这个速度下去,他确定黑水世界只会剩下他一个人了。 有人在为他和伏波的仇怨清场。 天吴吗?不想涉及别人么?也就是说,没人会来帮我了? 庄尘心思如电,握紧了青穗,他体内的灵力依然被压制到一个极其沉缓的地步。他分明地感觉到黑水里面全是妖精,包围着他,想要钻进他的身体里去,撕碎他的内脏,想必他们脸上全是调笑。 完全落入敌人手中,处境不能再坏,能够依靠的只有手里的剑了。 原本裴尹尹想留下来帮他,却被他一口回绝,并趁其不备将其丢了出去。那时他已经走到了尽头之前,但是伏波的动作太快,若是庄尘自己出去了,裴尹尹的速度绝对无法逃出,他本身对这新叶会兴趣不大,自然优先考虑裴尹尹,于是便有了陆羡看到弹射出来的裴尹尹那一幕。 “把水妖之牢收了吧,你要为你儿子报仇的话,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是不是太无耻了点?”庄尘对着黑水道。 “哼!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你若是有实力大可以自己破开这东西。”伏波说道,话语之间满是嘲讽。 庄尘双眼如同一汪井水,倒映着漫天的星辰,水面上全是秋天的冰凉。仙瞳他只修练到第一层,也就是“星潭”境界,已经足以把伏波的身躯抓进眼底。 这只如同水波组成的龙爪狮兽原来一直站在庄尘的面前,它足有两丈高,看起来似乎只需要轻轻吹一口,就可以杀掉这个杀了自己儿子的仇人。 计蒙投射出来的画面消除了黑水的浓度,让人能够清晰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清心殿里的人在看,没有进入蝶栩楼的学生们也在看,计蒙很贴心地制造了两面明镜,也算是为学生们解决疑惑。当人们看到伏波兽实际里庄尘不过寸许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权昂妃谦一把抽出了银枪,杀气盎然。陆羡微微一怔,把他按下,“别急。” 伏波看到庄尘的星光双眸直直地看着他,笑了起来,道:“哼,还算不错,只可惜实力太差了,也不知道你是用了何种卑鄙的手段杀了淘儿” “哈哈哈哈哈!”庄尘笑起来。 “你笑什么?”伏波怒喝道。 “卑鄙?要说卑鄙不堪的,应该是你那个宝贝儿子吧?”庄尘风轻云淡,仿佛丝毫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会更激怒伏波,“你这么大张旗鼓就是为了杀我?” “当然,若非碍于门规在此,我早把你杀了!”伏波道,“或许你当时不知道你在兆水所谓的除害,杀掉的那只巨兽是我儿子。但我一开始就知道杀我儿子的是谁!他居然是乾清弟子!为什么会是乾清弟子?为什么不让我杀他?”伏波越说声音越大,怒气越声,水妖之牢里面的水妖纷纷尖叫着逃离他身边。 “淘儿是我所有的孩子中天赋最好的,是最有希望进化成伏波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不再孤单!我想你们人类应该不明白没有族人的痛苦吧?距离我上一个族人死亡已经四千年来,几千年来唯我一人寂寞你应该不能理解吧?你把它杀了,你为民除害,你很伟大,而我又只剩下了我自己,凭什么?” “我真的早就想杀你了,但是我不能下手。我还想把你所有的朋友杀了,让你也尝尝一个人的滋味。可那我做不到,所以我只能杀你,自从知道你要参加新叶会后,我没有一天不开心的!我正好是太清河的护河神兽,这种天赐良机我怎么会错过?所以今天就算云愈离来也救不了你了,去陪我儿子吧!” 庄尘安静地听完,最后轻声笑起来,像是落叶骚动了井水。 “庄尘哥哥生气了。”凤羽殿里的白木堇低声说道。 陆羡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庄尘生气的样子吗?”在他印象里,庄尘一直是懒懒散散的,对谁都爱理不理的样子,说白了就是傲娇,只有庚浩七c那祖罕这样的厚脸皮才能克制他。这样一个人生气起来原来是这样的,陆羡忽然觉得他可爱起来。 庄尘提着青穗,直视伏波,眼里露出深深的鄙夷来,“告诉你一些事情吧,像你破坏他人行动,制造麻烦的,我很讨厌。新叶会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这样破坏事情发展,会让我觉得是因为我而导致了别人无法安然参会,锅会盖到我头上。” “我不喜欢变数,那是未知,所有的未知都让我感觉很坏,就像狂风吹乱了修竹,竹子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向上生长,只能横着长。要是我的竹园中发现这样一棵竹子我会砍掉。要是我事先有预感会横生枝节,而我又不得不继续等待变故的发生的话,我会更加烦躁。再次我不喜欢有人像智障一样威胁我,而现在你就是这样一个智障个变故,恭喜你。” 庄尘一边说,一边又流露出回忆的神色,他想起那只怪物,就止不住地冷笑,而如今那只令人作呕的怪物的父亲站在他面前,振振有词地宣称要他为这件事付出代价,毫无疑问,这件事要更加恶心。他原先以为伏波应该智商正常,没想到是一个只生不养的大垃圾。 “你那个儿子是你和一只水仙生的吧?看来温柔的水仙没有教导好他,大概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吧?当然也有可能是强行跑出来的,你的血太狂暴了,他显然恶戾了。” “你知道,有灵智的兽都可以用‘他’或‘她’代指。”庄尘用手指在空中写着字,“你儿子身体强壮,智商也比你高很多,但我只想用‘它’来称呼,它是一只最低级的野兽。 “它偷了水仙的天泪,逃到兆水水底伪装成水仙接受附近居民祭拜。那里的人都不知道,这只怪物是想要吃人的,它天天趴在兆水边上杀人吃人,人肉很好吃吧?所以洞窟里才会全是大大小小的人的尸骨,我到的时候你那所谓的儿子正抓着几个女子,利爪刺破她们的身体,那怪物一边一边吃着她们的内脏,最小的一个不过十五岁。我听人说,只有怪物能够生下怪物,你能生下这样的怪物,想必你也是怪物,所以我想是不是也应该把你杀了?” 庄尘的语气平静,像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所有人听到都犹如亲眼所见,看见了那副惨烈的c令人作呕的c愤怒的c绝望的场面。所有人都沉默了,这是一桩悲剧,不是伏波的,是兆水边上人民的悲剧。 陆羡眼底发寒:“庄尘没有做错。” 计蒙轻轻叹了口气,所谓“恶戾”是指洪荒杂交的后代体内的洪荒血脉超出了他的元神负担,摧毁了他的神智,只剩下了恶和兽的一面。几乎所有的洪荒巨兽和异兽,甚至灵兽产下后代时,总会出现一两个这样的例子,这是天道的限制。这样的后代都必须早早抹消掉。但是伏波一直在乾清,水仙又是公认的善良,所以任由怪物成长起来,任由一个悲剧发生了。 可人们也都知道洪荒古兽如今的处境,他们一边怜悯伏波,一边愤慨。 伏波巨大的青色眼睛没有任何神采的起伏,那又如何?那也不能成为庄尘杀他儿子的理由,要杀也是他自己来动手。退一万步讲,他们本来就是野兽,野兽就是要吃人的。他可不像计蒙那样完全融入了人类社会,他一直保持着作为兽的骄傲,虽然他现在不吃人了。 为什么不能吃人?因为现在人族独大,胜者说了算,这也是伏波服从的一个铁律,他坦然接受了人类强大的事实,所以在这里看护乾清。 几千年来,他在这里活得很安稳,可也在岁月中失去了族人的任何消息,大概自己是唯一一只伏波了,他太寂寞了,他需要一个孩子。 淘儿是最像他的,可他被人杀了,伏波虽然痛苦,但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弱肉强食也同样适用于他对眼前这个仇人,哪怕是再不成器的儿子也是他伏波的儿子,是最后一只伏波的儿子。 活了千百年岁月的生物总有一种这样的情感,他们似乎不在意一些事情,似乎又在意这些事情,最后表现出来是淡淡的情怀,他们活了太久了,已经不知道应该在意什么了。 “你说了这么多,我也要告诉你,我知道淘儿是什么德性。我是伏波,是兽,信奉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道理。你们是人,人族现在最大,所以不能吃人,我不反对。我儿子作恶是该死,但这仇,我还是要报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少年宗师(一) 水妖之牢是一式高级术法,在伏波手里施展,威力更甚。 那些如同鬼魅的黑影在水里飘忽不定,庄尘即便使用仙瞳去看也煞是费劲,冥冥中刚刚捕捉到一个影子,又转瞬即逝。她们无处不在,却一个也看不见,这是一张绝杀之网,它暗中向庄尘裹紧。 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这个连山劫都未渡过的所谓“乾清亲传”,清心殿里绝大部分人都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资质平庸的弟子可以被选为亲传c可以来参加新叶会,比他天资聪慧的人比比皆是。 到底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福缘?有很多丹药c法宝? 可他现在身处水妖之牢,灵力被压制到了极点,连法宝都不能使用,能够如何? 早就有人看向了石长空,这个主峰长老之首也不知道该如何。他无奈地笑笑,手里攥着掌门殿的回信,上面只有一句话:“让季拓解决。” 可季拓就在石长空身边,他只是摆摆手道,“看看吧。” “看看吧”,季拓就是这么一个人,万事先看再说。 从这方面临危不乱的性格来说,庄尘和他倒是挺像的,那是常年云游在外养成的闲适心性。 至于伏波三兽,虽然云愈离并未插手眼下这事,但此事一过,定要受到责罚。 “师父,小师弟真的没问题么?”古流年皱着眉头,“师弟术法境界并不高深,对上第三步后期的伏波完全没有胜算” “流年啊,你们知道庄尘他为什么能被我选为亲传么,为什么能被掌门师兄定为心九么?”季拓微笑道,见古流年神色迟疑,便继续道,“这个问题,我想不只是你,宗门里面有很多人都在想,对你们的小师弟总有这样那样的看法,认为他是废物” 古流年听到“废物”二字,面色忽然一寒,“废物?师父,你说的是真的么?宗门有人这么说小师弟么?” 方愚剑眉一挑,心道:不会吧,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也对,你常年闭关,要是听到了,以你这种护短的心性,肯定要把那些人的腿打断不可。 “你不必担心,你小师弟心理素质好得很。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大道三千,术法从来不是最厉害的。唯有握在手中的,方是能定人心的。”季拓说道。 古流年低下头,思索起来。 石长空目露奇光,道:“你是说,他的剑?” 陆羡知道庄尘只学了三门气术,其中两门就是乾清的“袖里乾坤”和“莲鸣”。 要说还有什么术法的话,便是他的写符。只是符法靠的也是灵力,现在他和伏波境界差距太大,灵力也被压制,很难用灵力破去这个“水妖之牢”。 庄尘你要怎么做呢? 陆羡心里忽然觉得自己对庄尘一无所知,接着他又想到自己了解谁呢? 沈颂c万尧c庚浩七c裴尹尹c那祖罕这些人,仔细一想,也是只知道一些毫毛,一些流于表面的东西。唯一知根知底的就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池锦了,陆羡忽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自己的这些朋友有一天会忽然离自己而去,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赶紧提起一口气,运转法诀压下心头悸动,专注看向面前的画面。权昂妃谦脸上全是自信的笑容,仿佛庄尘要打败伏波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星瞳抓不到水妖的身影,庄尘索性闭上了眼睛,伸手在腰间一抹,十指指缝夹了八张符箓出来。伏波见状露出了嘲讽的轻笑,任由他行动。庄尘也乐得伏波不管不顾,双臂一甩,八枚符箓笔直地射到了黑水空间中,不知去处。 他手指稍稍掐诀,嘴里轻吒了一个音节,那远处的符箓应声破裂,交织成了一幅绚烂的法阵图纹。 “金鲤化龙阵?”清心殿里有人轻轻地惊呼道,“这可是元品天阶的阵法,他居然能在这么快时间里布置出来?” “这金鲤化龙阵最完整的可以召唤出九条金鲤鱼,不知这位少年可以施展出几条?” “季长老,莫非这就是高徒的立命手段?”有人问向季拓。 季拓笑笑:“庄尘的阵法造诣的确也不错,不过这还不足以抗衡伏波。” 这话说得很清楚了,庄尘的手段并在于阵法上。 就在清心殿内交谈之际,庄尘稍稍一点手指,人们顿时就听到黑水深处传来鱼儿戏水的声音。伏波脸色微变,黑水里的水妖齐齐高歌,修长的身影互相交错,拉紧了这张杀人的网。他开始动摇了,他当然也认得这“金鲤化龙阵”。因为认得,所以惊疑。 水妖之牢的黑水空间对伏波来说犹如自己的身体一般,有什么情况自己都能够立马清楚,他分明察觉到这黑水中多出了九条金鲤鱼。 庄尘一瞬间就把这高阶阵法施展到了极致。 他开始正视这个对手,能杀死自己儿子的人总该有着过人之处。而伏波心底也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距离金鲤化龙还有点时间,伏波抢攻了。黑水被无数道看不见的丝线切开,只是缝隙瞬间被水填满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庄尘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杀机,表情淡然,轻声喝道:“起!” “他召唤出了几条?”清心殿中有人问专修阵法的修士。 那人闭眼感受了一番,语气中带有不敢置信道:“九条!是完整的‘九龙阵’!” 他话音刚落,黑水牢狱中就响起了龙吟之声,惊得众人心里一跳:“怎么这么快就化龙了?” “能不能破了这个水妖之牢?” “足够了!” 伏波身处阵法之中,把这龙吟之声听得最清楚c最响亮,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化龙”! 阵法引动的是天地间的清气,而不是用修士灵力,所以阵法的威力如何和修士无关,看的是阵法的品级。这“金鲤化龙阵”作为元品天阶阵法,又是完整的“九龙阵”,伏波完全不敢硬抗其锋芒,所以他转身暴退,离开原地,飞到了空中。黑水牢狱被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伏波刚离开黑水牢狱,九条金鲤鱼便跃出了那一方黑色的水方,转眼化成了九条金色的巨龙,身体一绞,将水妖之牢绞成了齑粉。黑水化作灵力,回归到了这一方的天地中。庄尘站在其中一条金龙头顶升腾到了空中,和伏波面对面遥望。 “杀!” 庄尘遥遥一指,金色巨龙呼啸着向前飞去。伏波听着这几条巨龙的龙吟狂啸,冷哼了一声,巨口微微一张,吐出来一口三尖两刃刀。这口三尖两刃刀总体呈蓝黑二色,刀刃铸有瑰丽精致的暗纹,刀柄缠有一条黑龙。 “你有龙,我也有龙!” 伏波心念一动,三尖两刃刀颤抖着身躯向前飞去,一如划破天空的黑龙。 庄尘见状立即跳下龙首,九条黄金巨龙在碰触到三尖两刃刀一刹那形体俱散。但这条凶猛的黑龙势头不减,继续一往无前的冲向庄尘。它本来的目标就是庄尘,九条巨龙只是它必经路上的一些小障碍而已。 庄尘神行符和扶摇步一退再退,黑龙却紧咬不放。看着这条黑龙,他心头一沉,青穗顿时出了鞘。青穗这次出鞘的动作和平常没有任何不同,一样的剑吟,一样的利落,但在陆羡眼里却显得这般陌生。庄尘身上的气势随着青穗出鞘忽然凌厉起来,他身如枪杆站在空中等待着黑龙的到来,如同一道破开黑夜的光。 这种气势直观地传达到了每一个人,它是如此的陌生和惊人。 那仿佛是一阵罡风,轻盈飘逸又锐不可当,风声过后又含有雷霆震怒,恰似平地有惊雷。 伏波指挥着黑龙刀,和它心意相通,庄尘的杀气透过黑龙刀一清二楚地反馈回来,所以他对庄尘散发出来的气势感受最为真切。 他的剑! 他是个剑修! 黑龙近在咫尺,杀机c威严c怒火一并笼罩在庄尘头上。 庄尘双眼低垂,遮盖住了满天诸星。 青穗斜提,右脚前踏,出剑,云落去兮。 他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笔直的云白色剑气和黑龙对穿而过,庄尘向前推进了三步,黑龙停在了背后。 云落去兮是“尘剑”的起手式,一步一剑,共三剑。 轻风拂过黑龙的身体,“咔嚓c咔嚓c咔嚓”三声连响,三道巨大的剑痕出现在龙身。如银瓶乍破,剑痕爆发出一阵光芒,最后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破碎,黑龙身形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柄三尖两刃刀立在空中,光芒暗淡,气息萎靡。 伏波嘴角溢出了鲜血。 一剑,破了伏波的法宝。 清心殿c凤羽殿寂静异常,所有人心惊地看着空中的庄尘。 “剑c剑意宗师!”清心殿里有两个老人颤声道。他们是飞霄的两位长老,身上穿着云霄三仙山飞霄一脉的衣服。 在武学道上,能够修出意境的都可被尊称为“宗师”,剑修如是。 和修士追求“道”一样,武学的修炼都是围绕着“意”进行的。 剑意和道意一样虚无缥缈,对剑修来说可望不可求,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领悟出剑意来。有人会为此花费半生光阴,或许整个生命。 眼前这人才值弱冠便能够修炼出剑意,绝对称得上“天才”二字。 “石长老这” 石长空不露痕迹地看了季拓一眼,对着那两位飞霄长老笑笑,“庄尘的剑术造诣的确非同寻常。” 那长老从位子上跳起来,喊道:“非同寻常?我看是惊为天人才对!此人的剑意锤炼肯定已有之载,这个纪录比病微长老还要早几年,只怕足以和当世剑圣比肩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少年宗师(二) 飞霄一脉的孙病微长老是当世剑神,在剑修中如一座巍峨巅峰,然而传说中的剑圣更在其上,这位长老今日竟然直接将庄尘提到了与剑圣同一档次,可见其心中骇然。 “我现在总算知道这位弟子为何是乾清亲传了,有这么一个天才,这实在是我剑修的幸事啊!” 随着气术的开发,威力逐渐增大,近年来剑修一途越发式微,此刻庄尘的出现,无疑是为剑修注入了一股大能量。 “掌门师兄力排众议,把他定为打叶人的原因也是在此吧?”慕港忽然说道,季拓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对上的正是那张温和的笑脸。 “打叶人?我看应当做守心人才对!真是屈才了!” 和清心殿一样震惊的凤羽殿也响着此起彼伏的议论。 “庄尘,他居然这么厉害嘛?”那祖罕愣愣地道。 颜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剑术要强于常人,没想到居然有如此的造诣。” “你该感谢那日庄尘没一剑劈了你!”沈颂道。 “这人也太过分了,也不和我们说,白让人担心!”冉染挥着小粉拳。 “就是就是!待会儿可一定要骂他!”庚浩七起哄道。 陆羡和裴尹尹站在阶梯上,陆羡瞄了一眼裴尹尹,发现裴尹尹表情很是古怪,想来她也不清楚这件事。 庄尘也不是故意隐瞒这种事。平日在自己执行任务时,他就常以剑修示人,毕竟自己擅长的是剑术。而在团体活动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由亲友解决,不需要自己特意出手,只需要负责摸鱼即可。 “但这还不够。”两位飞霄长老中较为镇静的柳长老出言提醒道。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和黑龙刀交错而过之后,庄尘一直立在原地。仔细看去,人们就能够发现他一边的腰上有一道血痕,随着时间流逝,血色晕染开来,众人这才发现他受了伤。 “他的气息乱了。”柳长老说道。 另外一位刚才兴奋的杨长老也终于安分下来,认真地看着空中的庄尘,“的确,虽然他剑修宗师的境界能够拉近他和伏波的差距,但差距就是差距,没有这么轻易就可以抹杀的。剑圣一剑斩杀帝兽的美谈也自有其独一无二性,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仿效的。” “所以,这场战斗,我还是不看好这个弟子。”柳长老道。 听着飞霄杨柳二长老的分析,清心殿的震惊和骚动慢慢停止,在座的都是各位大能,稍稍一去看往战局便能知道,庄尘赢面还很小。 “师父”二师姐柳霖谣急道。 “呵呵,不急。”季拓看了口茶,笑道。 伏波看着这个傲骨如竹的人类,笑了起来,“你当时就是用这把剑杀了我儿子的?也不错,涛儿死得并没有那么冤枉。” “我也听闻,当世剑圣喻北歌能够一剑斩下帝级异兽头颅,但喻北歌天生无法修炼,是以他另辟蹊径,取剑气开辟经脉,是史上第一人。但你不是,你没有那样的剑骨,你的剑不足以斩下我的头颅,若是没有其他手段了的话,就到此为止了!” 说罢,伏波前脚一掀,生生将底下数丈远的太清河掀了起来。他气息暴涨,接近第四步的灵力波动压得庄尘几乎喘不过气来。太清河再次变得狂躁,比之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伏波这次调动太清河再无保留,出手便是奔着置庄尘于死地而去。 眼看着伏波攫取出来的一部分太清河水散发出来的气息越发恐怖,庄尘抬手就将青穗高高地抛到了空中。 “锵!”的一声,青穗垂直落下,稳稳地悬浮在庄尘背后,散发着青色的微光,庄尘气息立马提升了一个层次。 “这是”飞霄剑脉的杨长老挠挠头皮,只觉得这起手式格外眼熟,但一时之间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接着,从庄尘葫芦里再度飞出了两把长剑,分别一金一蓝,也稳稳地浮在了庄尘背后,分列青穗两侧。 这二剑分别叫做养蜂人和金犼。 前者是把灵剑,后者是妖剑。 在剑修中,一旦佩剑衍生出了剑灵,成为了灵品,便可以根据剑灵性质,冠以他字。庄尘这两把剑的剑灵因遭遇了变故,在他得到的时候已经消逝了,所以并无剑灵波动。 当三把剑一同发光之时,它们便不再乖乖悬浮在庄尘身后,而是化作飞剑围绕着庄尘盘旋飞舞。而庄尘的气势再度拔高,竟隐隐有追上伏波的势头。 见到庄尘这副模样,席间的谢凉月美目中有光流转。 “天c天问!”刘长老喊了起来。 其实这自然是不需要他喊的,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当代剑神的秘术,天问。 天问,又叫做天问九剑,最高可以和九把剑合一,如孙病微那般的境界可以九剑合一,以身承剑,问佛杀神。其作为秘术可以强行提升境界修为,而最大最突出的能力则是在于能够赋予施术者剑的特性,握住哪把剑,就秉承哪把剑的剑性,身体力行,九剑归一。 “这不是孙长老的不传之秘吗?我从未见过世上有第二个人使用过这种秘法!” “此人和孙长老有何关系?莫非曾是孙长老的徒弟?” “天问作为古法,史上记载承三剑需要抱剑九载,非剑心通明者不足以承剑,此人有这等水准?” 这时,伏波一声咆哮,太清河水化作怒涛向庄尘席卷而去。庄尘双眼一杀,一把握住空中的金犼剑,以其余二剑作翼,携杀冲进了那足以将人拍打得神魂俱散的水波中去。 金犼剑性烈,主威严之气,使庄尘在水流中立于不退之地。他抬手劈出一剑,一道巨大的金色剑气直接撕破了河水,分出一道宽阔的大道来。 什么怒浪排空,一剑破了便是! 但金犼剑的杀招并不在剑气,而是在它的剑吟。 这一剑的剑吟如同凶兽的怒吼,震得地动山摇,清心殿都微微摇晃起来,太清河噤若寒蝉,水流都慢了几分。而人听到只觉双耳发麻。避无可避的声波,如同一只巨兽奔袭过来,狂风把伏波的鬃毛都吹得猎猎作响,他的内脏被这一声怒吼震得微微一颤,受了不小的内伤。 伏波吐出一口血来,怀中怒火狂烧,觉得自己千百年的修炼都到狗肚子里去,越看庄尘,杀意越盛。 只见他四只狮脚一踏,快速奔跑起来,冲向庄尘。一眨眼,伏波便到了庄尘身边,大如木盆的巨爪爪风嘶鸣,似乎可以一爪就把庄尘的身躯拍烂。 庄尘脚步一动,如一只展翅的青鸟,高高地递出一剑,架住了伏波的巨爪。随后,一剑飞叶拂尘,出手玄妙,剑剑直指伏波要害。 飞叶拂尘是尘剑第二式,共七招,取风之意,或疾或许,飞而取叶,低而拂尘。 伏波灵敏异常,对庄尘的剑招不仅应对自如,还时常能够进行反攻。一人一兽开始以招换招,而随着庄尘不断变换剑招,清心殿里的杨长老心里更加惊骇。因为庄尘用的每一招都是有书籍明确记载的,不是这家的剑法,就是在那家的剑谱之上。他不知道庄尘到底会多少剑法,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剑是重复的。 “这真是”柳长老倒吸了一口冷气。 清心殿中习剑的不在少数,他们也看出来庄尘在做什么,屁股早就坐不住了。 “这不是风止山的‘银指西河’么” “这是古道山行!青山剑派‘望山十三载’的第十招!” “这一剑!是我家的‘木笔言飞’!” “这算什么?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很多不都是不传外人的吗?” 向来冷静的柳长老都忍不住站起身来,大声喊道:“这简直是剑法的百科全书!他没有一招是重复的!而且,最让人惊讶的是,他不同的剑招之间居然可以衔接的如此完美,我从来不知道我们飞霄的‘盼月归’能够跟上太玄门的‘阴阳交泰’!” “我只能说,他对剑的领悟已经超越了我,这是我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我只能用‘羚羊挂角’来形容这个人的剑,我要谢谢他,谢谢他让我看到这些。我相信我的剑意将因为今天能够再进一步!” “但是这些都是谁教他的?难道是孙长老?” “不,不会是孙长老,孙长老从不以剑招广博闻名,他以前应该有个更加高深莫测的师父才是。” “季长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拓站起身拱手道:“诸位,在下只知庄尘再入我门后的事情,他的过去我并不知晓,也没有理由去知晓。” 就在众人讨论之际,战局形势逐渐明朗,庄尘虽然技巧高深,但耐不住一力降十会,被伏波伤得不轻。 庄尘一剑架住伏波按下来的爪子,另外两剑拦下了甩过来的尾鞭,奋力一格,和伏波拉开了距离。他后退的身形已然不稳,立在空中摇摇欲坠,鲜血从他的肩膀流淌下来,顺着剑身滴落,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血还是伏波的血。 庄尘闷哼了一声,再次提剑冲向伏波,剑气所向披靡,一如他的傲骨。他再次和伏波身体交错,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线。不顾新添的伤口,庄尘从手中抖开一张画卷,从中抖出成千上万的飞剑来,化作风暴席卷过去。 伏波赶紧张口一吐,吐出一面古老的大鼓来。他脚掌一拍,伴随着鼓声,从太清河中升腾起一支手拿兵械的水族大军来,人头攒动的军队和那上千口飞剑打了个照面,战争骤然打响。 “千剑镇妖图?渔阳鼙鼓?这都是古物啊!” 无人注意到庄尘手里悄悄换上了蓝色的养蜂人。 正当飞剑和军队战得兴起,他陡然一甩卷轴,转瞬就把密如乌云的飞剑收了进去。自己向后退去急速后退,养蜂人提供的速度加成使他的身形化作了一条划过天空的细线。 他背后是什么?是凤羽殿,是蝶栩楼,那是刚才不惜代价和伏波错身交换位置的图谋。 “还看?走了!” 陆羡听到头顶的风声如此说道。 仅仅一个呼吸,天空中只留下了伏波和他的那片军队。 伏波脸色一沉,立即反应过来,从眉心中分出了一滴黑色精血,以不弱于庄尘的速度飚射过去,直追庄尘离去的身影。 清心殿里的众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没人能够反应过来这骤变的剧情,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发出了轻笑声。 “打不过就跑,这小子”季拓无奈地摇摇头。 太清河上却是伏波哀恸又愤怒的吼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少年宗师(三) 看着消失的庄尘,伏波眼里全是鄙夷和愤怒,他一声接着一声的怒吼,向天穹控诉着一切。但他不敢追过去,作为护宗神兽不可随意进入北部,这是铁律,触犯即身死。 计蒙和天吴一个从太清河升起,一个从远处赶来,不知道该对濒临崩溃的伏波说什么。 “四方革”的刑法弟子队伍在战斗结束的第一时间赶来,将三只洪荒巨兽团团包围。明明只是一些第二步的弟子,三只古兽也不敢轻举妄动。在他们眼里,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二十几个毛头小孩,而是乾清的门规,是乾清宗的威严,这种威严可以轻而易举地抹杀他们。 闻人听夜长刀一挥,下令道:“动手。” 众刑法弟子听令拔刀,刀尖对准了三只护宗神兽。 “身为护宗兽,设计袭击弟子,此为不义,当按判宗处理;身为监考官,扰乱新叶集秩序,此为渎职,当按新叶规处理,带走!” “且慢。” 包围圈外有人伸出手阻下了刑法弟子,闻人听夜对书生模样的中年男子稍稍欠身,恭敬道:“见过季长老。” “不必多礼,”季拓摆摆手,“我和伏波先生聊两句。” 闻人听夜点头,“请。” 季拓目光投向三只古兽,面对天吴的诡异相貌,见惯了恐怖事物的闻人听夜也有悚然的惊惧,季拓却好像见到了三位老友,笑容和煦。 “见过季长老。”计蒙和天吴行了个礼。 伏波高傲地昂起脑袋,不愿向和自己有杀子之仇者的师父致意。 季拓视若无睹,将一卷手指长短粗细的灰色卷轴递了过去,“这是我调查到的一些关于你儿子死亡的内幕。” 伏波稍稍一愣,旋即冷哼道:“哼,我为何要信你的一面之词?” 季拓看着伏笔一副“不听不听你们人类都是骗子”的样子,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三只古兽里面,伏波怕是最心智单纯的一个。 “我云游四方多年,听到过许多秘闻,就连山林里的一只飞鸟,都告诉过我最惊心动魄的故事。庄尘斩杀妖兽,平定兆水兽乱的事情也很轻松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季拓叙说着,这个中年男人脸上浮现出轻快的笑容,“我改变了既定的回宗路线,特意赶去了兆水,因为你的妻子水仙曾对我说过你儿子完全继承了水仙一族的美德,静美爱人。所以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感到很奇怪,水仙向来诚实,在她口中你的儿子并没‘恶戾’。水仙的泪珠,并不是像庄尘所说,是被你儿子偷走的,而是水仙亲自赠予的,她认为你们的儿子将会是个优秀的水神。” 平静地看了一眼惊异的伏波,季拓继续道:“我认为你儿子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便去调查了。果然发现兆水边上有魔族活动的痕迹,你的儿子应该和魔族打过交道,产生了恶戾。而这种交道,据我猜测,应该是强迫的,他们攫去了你儿子一半的元神。” 伏波身体一僵,颤抖着声音,“这就是涛儿恶戾的原因,为什么?我们和魔族并无仇怨!” “这个理由,或许要问你自己了,我听说你曾经参与炼制过某样仙级法宝,现在下落不明?那想必是件神器吧?魔族或许想要借助你儿子的元神寻到它的下落。” 法宝? 伏波的记忆触角探寻到了最深处,那是一块极深的黑色地带:那个如千年寒冰的男子放下姿态请求自己的精血,他是那样的强大,强大到足以杀掉伏波强行掠夺。 伏波心里一紧,对那件事情背后的目的感到害怕。压下强烈翻涌的记忆后,他接过卷轴,低头道:“多谢季长老。” “不必了,我会替你向掌门殿求情的,你若是自己想要去调查就按照我给的线索去吧。我是一宗长老,不好过多涉深魔族的事情。我徒儿被你打伤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还请你好自为之。” 说罢,季拓转身退出。 “季长老!”伏波叫住季拓,向他甩去一滴蓝色液体,“他或许中了我的海毒,新叶集结束后帮他解毒吧。” 季拓将其收进袖子,抬手解开闻人听夜身上的禁制,“让他们解开闭感吧。”在季拓提出要和伏波谈谈时,刑法弟子全部转过身去,封闭了自己的五感。 “四方革”拘走了三兽,季拓也回到清心殿,这里已经被石长空稳定下来,再次把注意力转到了新叶会本身上。 此时高香烧了快一半,剩余的时辰不到两个,最快的一批已经登上了蝶栩楼第二层,那里的难度将会有个飞跃式的提高。 蝶栩楼的精髓在于一个“栩”字,里面的每一个关卡都是一个小小的幻境世界,如庄周梦蝶,栩栩如生也。 每层蝶栩楼都有七个关卡,取金木水火土风雷七根,每一个关卡之间难度相等,顺序各不相同各有特色,最后一个关卡隐藏着通往上一层的阶梯。 第一层的第一个关卡是木,是一座鸟语花香的花园,花园面积很大,芳香四溢,百花掩映的深处有几座小木屋,裴尹尹陪着庄尘在其中一间屋里休息。 他们进入过蝶栩楼两次,对这第一关的百花园十分熟络,百花园考得是迷阵和幻香,这两样时常幻化,可里面的建筑却是生了根的。裴尹尹主修木根,在这里更加如鱼得水,所以她自告奋勇留下来陪庄尘疗伤。 时间所剩不多,权昂妃谦要顾全大局,去追雾燕八族了,陆羡一行在庄尘说自己无碍后也飞速离去,他们将作为先锋队为庄尘二人开路。白木堇本来也想留下来,被庄尘催促着赶走了,新叶会对他们的意义要比对庄尘的意义大很多。但管得了白木堇,他管不了裴尹尹,只好由着她留下来。 庄尘盘膝坐在地上,面色煞白,双目紧闭。裴尹尹护在身边看着他,庄尘的情况绝对不像他本人之前所说的这么轻松。他苍白的脸上偶尔会浮现出蓝色的血管,再随着呼吸消散。 伏波的血箭在最后一刻射入了庄尘的后心,顿时就像毒蛇一样钻遍了他全身,方才他一直强忍着剜骨钻心的疼痛,直到众人离去才止不住地抽搐起来,倒在裴尹尹怀里,吐出来的血液把她的衣裙染成了蓝色。 裴尹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庄尘倒在她怀里了,常人难以看到的如此虚弱的模样她都不知道目睹过多少次。这个人永远都像一个独行侠,当自己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浴血地回来了,自己要做的似乎仅仅只要伸出手将他伤痕累累的身躯接过就好了。 裴尹尹是个不怎么会生气的人,但她这次稍稍有些动怒了,从庄尘使用剑意开始就生气了。 她怒于这种被瞒着的感觉,怒于每次都为这个人担忧,怒于这种自己无法参与的感觉。明明是两个人的任务,大部分情况下却全被庄尘一人包揽,自己像个小厮,只需鞍前马后的打点。不,更像一个独守空闺的天真妇人,对丈夫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今天干了什么?身上怎么有其他人的气息?她都不知道。 裴尹尹来自重州一个大族,是族长备受宠爱的小孙女。再加上她身怀罕见的桃花根,族中地位更是超然。自她降生的那一天起,每年春天族里的桃花都开得无比绚烂,似乎是为她而开的一样。 她十岁开窍,十一岁就开辟了丹田,进入了破气境,又花了一年结成气珠,再花一年入了盘气境。正常修士到这一步需要十六岁,她足足早了三年。 每个人都认为她是天才,是桃花仙。族里的男孩们为她打架,没有一个不喜欢她。 可自从三年前遇到这个人,曾经的骄傲都烟消云散,无论是谁,他都一视同仁,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什么事都不重要。裴尹尹很生气,看着那张蓝意未退的脸庞垂下了眼帘,她想要告诉他自己不是没用的。 庄尘终于睁开了眼,凭借心脏里的那株“天苍不枯”,他洗刷掉了一部分的伏波血,将伤势压制了下去。 第一眼又是熟悉的漂亮脸蛋,庄尘轻声道了声谢。 又是那种淡漠,裴尹尹想,庄尘每次苏醒过来眼里总是蕴藏着一丝转瞬即逝的冷意,似乎是对世界的警惕,随后才会恢复神采和亮光。 “尹尹你怎么了?”庄尘笑着问道,疗伤前后的裴尹尹想是换了个人,这么严肃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可爱好笑。 “不许笑,是不是那次的事情?”裴尹尹语气坚定。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又不告诉我,你怎么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明明我们俩是搭档,但每次都是你自己去把事情办了,回来又身负重伤,白白让我为你担心,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庄尘,我很不喜欢你这一点,你应该告诉我的,你应该让我帮你的,你应该让我了解你的。”裴尹尹看着庄尘的眼睛,满是认真的神色。 “每次这个词有点夸张吧?”庄尘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裴尹尹看着他,一言不发。 “抱歉。” 庄尘终得是败下阵来,他一直都明白裴尹尹是个骄傲又倔强的人,早晚有这么一天到来。 “理由。” “要是那天我把你叫上,今天就是你和我一起躺在这了,我并不认为我们俩联手可以打过伏波,他今天手下留情了。”庄尘道。 裴尹尹不依不挠地看着他,这个理由显然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接受,“这是保护我的意思么,我不同意。” 庄尘笑笑,顶开葫芦嘴,喝了一口自己酿的淡酒,面色方才红润起来。 “你也知道木堇从小和我住在雾燕山脉,她小时候常常跑到山里面去玩,好几次都哭着跑回来,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然后我就拿了一件遮蔽气息的法宝跟在她后面,才知道她喜欢往雾燕山脉的深处跑,那里面全是强大的异兽,是妖族禁地,自然也是人族禁地。木堇那时候不懂事,我也不知道她每次进出为何都安然无恙,但是有一天我终于知道了吓哭她的是什么了。” “你知道有多诡异吗?山林一片安静,只有异兽进食的声音。一个小女孩像失了魂似的安静地站在一只鸟类巨兽面前,极其血腥,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可木堇一动不动,任由撕扯尸体的血液溅在她脸上。那尸体是推山兽的,大量粘稠的血液浇在木堇身上,我都快分不清木堇的样子,我被吓到了,我一度以为这只鸟类巨兽会吃掉木堇,我不敢拔剑,因为完全没有胜算,但是我必须把木堇带出去。可奇怪的是,那只鸟类巨兽吃完推山后朝木堇笑了一声,把她放走了。木堇走出那片区域后才回过魂来,看到自己的样子吓得哭起来,我终于敢走出来了,抱着她,她一个劲儿地喊我,等她哭累了我才带着她去河里帮她清洗。全程我都不敢说话,不敢看她的脸,因为我辜负了她。 “到后来长大了我也没忘记这件事,每次和木堇出去搜异,我都习惯性地提前解决。我要保护她,我怕她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也一样,你是我的搭档,我也不想你忽然有一天被什么东西吃了。” 庄尘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外面阳光明媚,百花盛开。 他继续道:“我不是那种谁都要救一救的好人,这一点我和我师兄很像,我们只是护短,只是想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裴尹尹静静地听完,她想起了一个人,倔强的眼神忽然柔和下来,手掌轻轻地贴上庄尘的头顶,她要比庄尘矮一个头,所以她的摸头显得特别可爱。 “你把她惯坏了,我不是木堇,我不怕的。下次再也不要瞒着我独自行动了,否则我就不和你搜异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庄尘对裴尹尹幼稚的威胁感到好笑,当即唱了个喏,“下次全权听裴小姐指挥。” 裴尹尹点点头,微微一笑,桃花有低声细语的温柔,也有染红世界的风华。 “那木堇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么,我就回去告诉了我家老大,他出去杀了那只鸟类巨兽。他告诉我,那只叫做失心面,就是我们常说的人面鸟,已经成长为将级,木堇对它的诱惑极大,失心面一直想要吃她。但是失心面捕猎食物时都会玩弄对方很久,所以那一段时间都没有吃木堇,幸好我发现得早。” 裴尹尹皱眉,她自然知道失心面,这种鸟因为太邪魅,天敌很多,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存在,极少有能够成长到那种层次的。 “但是你家长辈肯定在你们身上设置了禁制的吧?” “我这不是当时不知道么”庄尘摊摊手,“哎,尹尹你这算是修士的骄傲吗?” “嗯”裴尹尹想了一会儿,纠正道,“是天才的骄傲。”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双花执霞(一) 原本百花园里是有一些花妖精魅躲藏着的,她们把身形藏匿在花中,以媚姿迷惑进入其中的人,让人流连。而现在庄尘和裴尹尹同行,她们便不敢出来了。环绕着裴尹尹的那一圈花瓣如同护卫皇后出行的侍卫,宣示着她的威严。 根据庄尘判断,到现在这个时间,大部队都要准备进入第二层了,最前线或许已经开拓到第二层的第二关左右,这第一层的前面几关肯定没人了。 果然就和他预料的一般,二人离开百花园后一路通途,顺利地来到了第一层末尾的碎石地。到这里,他们才看到了一些人。这是最后一批没有登入第二层的弟子,大多是尚未度过风劫的修士。 第一层和第二层的界限就是风劫。 碎石地最为简单粗暴,守门的只有一只巨大的岩石守卫,想要进门,打倒他就可以,所有土系的关卡都这般开门见山。但岩石守卫刀枪不入c水火不侵,力量和防御强悍无比,对于这些修士来说颇为棘手。 庄尘两人轻飘飘地落在这些门生中间,岩石守卫被打坏之后会有三息时间去修补身体,这一段时间里修士们可以自由进入,所以这些人被拦在门外不仅有境界原因,还有运气原因。打又打不过,退出也退不出,只能干坐着和灰色的石皮人大眼瞪小眼,如果他有眼睛的话。 看到有人过来的时候,大多数人无动于衷,没有人认为现在才到第七关的人有实力打倒这头大块头。 “风劫!”有人还抱着侥幸心理地打量着来人,然后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叫起来。 “两个风劫?” “那倒不是有一个连山劫都没度过。” “抱大腿啊,还是个这么好看的大腿,哪家弟子啊,何德何能啊!” 所有人都站起来看着庄尘二人,确切地说,是看着裴尹尹。 “多谢这位仙子出手相助,承蒙泽被,不胜感激。”有人抱拳道,裴尹尹是他们登入第二层的最后一半希望,另外一半希望则是在那个远离人群的短发男子身上。当即便有人想去请来那人,和裴尹尹一道出手。 “此处还有风劫修士么?”庄尘问道。 “还有一位,那人是此前乾清羡君一行人中留下来的,大概是不小心被拦在门外的,所以他看起来特别苦闷,一个人坐在一块巨石上面。我们都当他是心情不好,所以没人去打扰。现在你们来了,一起打倒岩石守卫应当不在话下。” “羡君”庄尘撇了撇嘴,“那人是不是短发?提着根棍子?他在哪里?” “是的,就坐在那块石头背后。” 庄尘看了一眼,回头对裴尹尹道,“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裴尹尹目光一闪,正欲开口,庄尘抢先道:“放心,我只是去看下浩七。” 庚浩七坐在石头背后的崖上,棍子插在一旁的地上。他面对着落日,红霞满天,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明明是个少年,却生生有了一种苍凉。庄尘负剑走到他背后,庚浩七头也不回,只道:“终于来了,坐吧。” 庄尘便在庚浩七身边坐下来,顺便解下了腰间的葫芦,兀自喝了一口。庚浩七把手伸过来,“给我来点。” “怎么还是这么淡?淡出鸟了!”庚浩七喝了一口,就把葫芦丢进了庄尘怀里。 庄尘笑起来,庚浩七喝酒向来是众人中最烈的,“我说你在这儿干嘛呢,下去干活了。” “再坐会儿,你看,你这样看过去,像不像我家后面山上的风景?”庚浩七拿手指比划着,庄尘稍稍一愣,他似乎又想家了。碎石地的近景类似蔻州的戈壁滩,但放眼过去,远景却是可见绿地山林,高山归雁,火红的落日挂在半空,一步也不动。 “嗯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像。”庄尘点头道。 其实这种高山落日的景色哪里都一样。 “你什么眼神啊,这哪里是有点像,完全是照搬的好吗?”庚浩七一副“你不识货,孺子不可教”的语气,“我指给你看啊,你看,我们坐的这个地方,就是我以前邀请你坐过的那处悬崖。那条河就是要流到我们村子里去的三月河,每年三月都会从上游飘来落花,你还记得不?” 庄尘哪里会不记得! 他去过庚浩七家好多次,那是一个风景怡人c酒香四溢的江南小村,安静地躺在山脚之下,里面的人讲话都带着一股甜甜的糯米酒香,令人酥到骨子里。庚浩七的妹妹,庚泠泠就是那样一个人,那个小女孩声音软软的,但却分外活泼可爱,身体里装着的是三月山雀的灵巧。 只是唯有庚浩七是个异类,他在那里显得很突兀,看起来更像一个北方人。 庚浩七幼年便丧了父母,独自一人把妹妹拉扯大。他家后院有条小路可以上山,通往一处悬崖,庄尘听闻他们的父母便是在此不知为何双双坠崖殉情,丢下一对儿女。但庚浩七二人并不恨那已经记不清面貌的父母,家里的灵位前一直点着香。 庚浩七最大的爱好就是到那处悬崖看晚霞,庄尘也看过。但庄尘去过太多地方,领略过太多太美风景,对庚浩七所钟爱的并不苟同。他明白,那里只是对庚浩七有重大的意义罢了。 “哦哦”庄尘拖长了声音,附和着庚浩七。 “跟你说了也没用,”庚浩七冷哼了一声,“你是不是新叶集之后要出门?帮我捎口信给泠泠,也帮我买些东西去看看她。” 若说这世上什么东西庚浩七看得最重,那便是他的妹妹了。 庄尘看得出来,庚浩七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妹妹,就连修仙也是。当年他入乾清,本想带妹妹一起来住,也好照应,但是受限于门规,只得作罢。他这样隔山差五惦记妹妹,完全是违背了修仙界那不近人情的规矩。 但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那些规矩,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 “好,我知道了。” “多买点好吃的,也买些衣服首饰脂粉去,我审美不行,每次买去送她,都被嫌弃。想来你审美应该不错,就交给你了。” 庄尘点头应下了。 “你是什么时候领悟剑意的?”山崖上沉默了片刻,庚浩七又问道。 “好几年了吧,应该是入宗的那段时间。”庄尘回忆道。 “看了青莲剑碑的缘故?” “嗯,”庄尘承认。 青莲剑碑是“青莲三心”最深处的珍宝禁地,平日里无人可进,重重禁制把守。当年庄尘偷偷凭借强大的法宝溜进去过,就为了去看那块剑碑。这个秘密鲜有人知,毕竟宗门禁地,触犯必将严惩不贷,而庚浩七当时就是替他在外放风的人。 “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天才,你们吃吃喝喝游玩一日便可以升级,我拼死拼活在外打拼才能和你们比肩。”庚浩七苦笑着扯开胸口,他的胸膛上全是浅色的白印,那是治疗好的伤痕。 庄尘挑了挑眉,不自觉地瞥了眼庚浩七的身体,要不是凭借他的医术,这具身体早就是千疮百孔了。 “哪里吃吃喝喝游玩了,你自己看陆羡他们,哪一个不是在昏天黑地的修炼?”庄尘道。 “那你呢?” “废话,你又没见过我练剑,你试试背几千种剑谱?” “你看,说到底还是天赋问题。哎,想我孤家寡人,能够修炼也是因为踩了运,踢到了死人洞府。”庚浩七抱怨道。说起庚浩七的修炼一途,他的发端的确如此,他是不小心误入了一座洞府,得到了传承,才能够开始修炼。 他的棍子便是因此得之。 “喂喂喂,说话小心点,那好歹也算你师父!”庄尘阻止道,“你这样的命可是主角命啊,我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东西,大家一起出去探宝,我每次都是空手而归,我都没说什么。” “那是你人品太差。” 庄尘常被亲友调侃为“无宝体质”,排三千体质之首。但凡遇到宝藏遗迹,都让他先选走哪条,然后他们就不走那条,百试百灵,屡试不爽。 “哎,又打不过你了。”庚浩七叹道。 庄尘一愣,忽然想到几年前尚未入宗时,他庚浩七家里找他,当时他也是一个人坐在悬崖上看落日,一直不理他。等庄尘一个人下山,问庚泠泠才知道庚浩七是因为前几日没有打过庄尘而在生闷气。 “我这么强,能是你说打就打的吗?你又不是陆羡。”庄尘轻笑道。 “哦对了,说起陆羡——在我们要上二层的时候,你们那日招惹到的飞霄弟子派人传话,说是在二层第三关等我们,池锦在他们手上。”庚浩七道,坏笑了一声,神秘兮兮凑近庄尘耳边,“陆羡火急火燎地赶去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心急,他们俩还真有点什么吗?” “大哥,你不早说,还有心思在这里聊天?快走吧!”庄尘腾地站起身来,催促道。 “这么急干什么,池锦肯定很安全,谁敢对她动手?”庚浩七虽不清楚状况,但也跟着站起来,拔出了铁棍。 “栖霞山小妖女也参赛了,兄弟!”庄尘头也不回地走下石崖。 “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吗?”庚浩七在身后大声喊道。 “什么东西?”裴尹尹听到喊声,好奇问道。 “池锦被抓了。”庄尘轻声道,不愿别人听见,随后他大手一拍庚浩七,“快去开怪。” “行吧行吧!”话音刚落,铁棍便亮起了焰红纹路,缠绕在棍身的纹路似乎是它与生俱来的裂痕,流淌着火焰,那仿佛是从棍子内部吞吐出来火焰。 此棍唤作“执霞”,挥舞时有流焰漫天,恰似云霞。 庚浩七一边舞着棍花一边走近沉睡的岩石守卫,流淌的火焰化作了流光,如同跳跃的精灵拱卫在他身边。 当他和守卫的距离不过丈远时,执霞被高高抛起,迎风暴涨,变成了一根二人合抱的巨棍,漆黑的棍身流转着金属光泽,玄奥纷繁的纹路光芒大作。庚浩七手指一点,执霞当头砸下,“蓬”的一声,大团大团的烟尘连带着庚浩七也被笼罩进去。 执霞的流光飞舞,在烟雾中也黯淡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岩石守卫苏醒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双花执霞(二) 第二层的难度从风劫起步,到第三关为止都是六量的范畴,之后便是第三步修士方可生存的地方,所以这次新叶会的五十枚羽箭全在第三关。 那块明确记录“新叶集就到第三关为止”的规则石刻就在这里的一块方台上,庄尘还特意去看了一遍。 第二层第一关矗立着七根方方正正的大铜柱,说是大铜柱,其实更像七方建造在黑色空间的铜铸平台。 七方铜铸平台上各自站着二十来人,他们在等待“门”的开启。当参赛弟子打败第一层最末的岩石守卫后,就要到这里面对真正的蝶栩楼。 这一关的方台上会定时地刷出金灵异兽,每个平台数量不定,大多是一个两个,偶尔会多达四五个,这种情况,在那座高台上的弟子们只能自认倒霉了。这些异兽都是平台自带的阵法召唤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戾气。,似乎是些死物,可战力丝毫不减,反而有所增强,想要安宁就必须把它们完全消灭。 而通往第二关的门开启的时间足足需要五波异兽的刷新时间,一旦没有齐心协力解决上一波妖兽,数量就会很不幸地互相叠加。最最坑的是,每座平台的门只允许四人通过,超出限制就会自动关门。 想再进去?不好意思,下次再来。 所以比赛时间流转到现在,这里还停留有近两百人,目前只有一百多人成功进入到第二关。 同时,这里也是信息的集散地,传音入密的限制在这里完全被打开,第一关的人可以和第二关c第三关的人互相联络。 庄尘对于第二层的情况知晓不多,仔细地聆听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从深处传来的密音: 比如第二关是一座沼泽,开门在需要集齐三把钥匙;比如第三关是一片大草原,时不时爆发一阵兽潮;比如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人找到一枚羽箭;再比如栖霞山的小妖女伙同一些云霄弟子掳走孤身一人的池锦,坐等陆羡上门,大胆求爱。 距离下一次开门还有最后一波金系妖兽,庚浩七和裴尹尹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人人紧张,哪一座平台先消灭掉妖兽,哪一座平台就会先出现门来。庄尘又在刚刚的打斗中因为有人趁乱偷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内伤复发,气息又弱了几分。庚浩七二人分外小心,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要在这一波进去的。 他倏地睁开眼睛刚想说话,一阵风从裴尹尹脚下蜿蜒而过,水绿的衣衫微微飘动。 裴尹尹忽地将三寸长的桃花枝横在胸前,“来了。”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不禁谨慎起来,谁也不知道这一波阵法妖兽会从何处衍生。 庄尘背后的青穗出鞘半寸,手里捏着几张符箓,严守以待。 “啊!” 忽地有人叫了起来,这声惊呼尖锐而凄厉,像是撕裂了心脏一样,众人皆被它惊得一跳,回头看去却发现一只怪异而巨大的八脚蜘蛛正从铜铸方台的侧面翻身上来。这蜘蛛生得凶神恶煞,通体黝黑,腹部呈灰色,有一道交叉的十字文,八条腿上的毛刺倒卷,是能够撕拉血肉的凶器。 方才的尖叫是一个姑娘的,这蜘蛛的模样连男子见了都有些恶寒,更何况姑娘家天生对这种东西的抵抗力为负。 它实在太大了。 蜘蛛一边爬上平台,修士们一边后退,挤到一块儿,一半地方全被那怪物占了去。 “这么大的话,应该只有一只吧?”庚浩七轻声道,他倒不怵蜘蛛的模样,怵的是蜘蛛散发出来的锐利的气息,刺得人皮肤发麻。 庄尘听他说完就觉得脊背一凉,低声骂道:“闭嘴!” 裴尹尹也跟着瞪了他一眼。 庚浩七这人生了一张坏嘴,但凡他以“应该不会”c“不可能会有”等句式开头时,这句话不消几秒便会当头灵验,像是庚浩七写好了剧本似的。这种苦头,庄尘等人都吃过,虽然团队搜异的小组名单里没有庚浩七,但几人私下里也和他一同出去过,和庄尘的“无宝体质”一样,哪次都是灵验的。 “靠,前面的往前走走!” 背后有人喊起来,谁都听得出话语中的紧张和害怕。 庄尘暗骂了一句,不用想也知道背后发生了何事,众人推搡之间又站到了前头那只蜘蛛面前,几乎和它贴在了一起。而后来的那只蜘蛛和它一模一样,也爬了上来,以对角之势把人们挤在中间。 两只蜘蛛纤毫毕现,所有的体态特征都清晰可见,这对有些人来说是一桩精神考验。 庄尘望了望四周,发现其他平台也是有两只相同的阵法召唤的金灵妖兽,不远处的那块方台盘旋着两条大蛇,正“嘶嘶”地吐着信子。 比来比去,样子最恐怖骇人的还属这两只大蜘蛛了。 两只蜘蛛各自八只黑溜溜的眼睛盯着中间形如幼兽的人类,修士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也静静地看着它们。 许是蜘蛛不耐烦了,对峙了不一会儿,便双双弹腿跳向空中,以崩山之势砸了下来。它们体态虽巨大,身形异常敏捷。 当下便有人脱口而出大喊了一声:“快散开!” 庄尘脚尖轻点,翩翩然地滑到了方台边缘。裴尹尹则是以退为进,稍稍伏低了身子,绕着蜘蛛行动。 绝大部分人都如裴尹尹一样,只是跳出了预判的范围,不像庄尘那样远离中心,因为这是最后一波阵法召唤出来的异兽。倘若大家一起出手,这两只蜘蛛大概也如先前的异兽一样,撑不了多久,所以越靠近它们,就越有机会进入门中。 不过总是有一些异类存在的,他们不退也不让,傲立在原地,抬头挺胸,目光灼灼地望着空中大如圆盘的身体。 庚浩七的每一步都是要向前的,若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拦在眼前,他便提棍就打。 执霞棍亮起玄奥的铭文,火云燎起,重重一棍打在了其中一只蜘蛛的腹部。 “当!” 众人听得这声音,牙根儿好一阵发麻,谁也不知道这八脚蜘蛛是如何长的,竟生了一副铜墙铁壁一样的身体。 “身体被改造过了?”庄尘脑海里闪过无数种蜘蛛类异兽的信息,最终确定这两只是生长在重州巴蜀地带的八刀蛛,它的八只脚就是八把天生的刀刃,能够干净利落地切开敌人的身体。但八刀蛛没有这么强悍的护甲,大概是改造过的。 庄尘看了看附近的方台,那里也是遇到如此的情况。 庚浩七是对蜘蛛身体坚硬程度感受最大的,他只觉虎口一阵刺痛,双臂触了电一样的酸麻了一阵。而八刀蛛的脚正像花一样向中间合拢,直刺过来,眼花缭乱却要人命。 庚浩七抽身而退,不料还是被其中一只脚刮到了肩膀,撕出一个血口来。 庚浩七满脸不服,继续提着执霞冲去,和蜘蛛打将起来。方台光滑如镜,八刀蛛的腿生得尖细,如鱼得水,移动飞速。庚浩七本就是个力量型选手,被搅得一阵恼火,当即吼了一声:“人都在看戏吗?快来搭把手!” 另外一只蜘蛛正好冲散了人群,有人挥手道:“一半一个!全力击杀!” 就近的人各自寻上一只,庚浩七的压力才减轻不少。 两只巨型蜘蛛实在和机关巨兽无异,不仅移速飞快,还像座可以移动的堡垒,可以随手召唤出来的金色飞刀剑时不时地齐刷刷发射,如一座炮台,极具杀伤。 庄尘脚踩“鸦遮”,身如鬼魅。 比起“扶摇”,“鸦遮”更适合在这种拥挤的场所施展,如影随形,沾衣即飞。若是有人特意去看他的话,会有一种“好像确实存在这么一个人可又完全看不到在哪儿”的错觉。 他游离于战场之外,无论是蜘蛛,还是修士都遗忘了这一团烟云。裴尹尹忽地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地停手,偏头看去,看到的是庄尘那张脸,“哎呀,你又在划水?” “是啊是啊,我是划水狗嘛。”庄尘臭不要脸地承认了,“别恋战了,出来吧,先保存体力。”说完,他在裴尹尹脑门上拍了一张神速符,抓着她的肩闪出了战局。 庚浩七那边打得正欢,出手便是流焰横扫和飞沙走石。他接了八刀蛛一脚,身体向后滑出老远,这八刀蛛凭借自己天赋,和人群斗丝毫不落下风。 庚浩七吸了一口冷气,也不继续进攻,反而站在了一边挥着棒子大喊起来:“快,你们快上!对!加把劲儿,兄弟们!旁边那台的两头大蠢牛要被砍死了,我们这边也不能落后啊!” “喂,”一只手冷不防地探上他的肩膀,“你这厮在干吗呢?啦啦队?” “放你没看到我流了一身汗吗?”庚浩七瞪了他一眼。 “你们这样打也白搭,得把它翻个面,那样才好打。”庄尘道。 “哪那么容易”庚浩七白了一眼,“说得谁还没碰到过蜘蛛似的,它警觉性这么好,要不你来啊,英雄?” “我来就我来,看好了。”庄尘从葫芦里摸出几张符箓,上面清一色地用蓝色墨水绘制字纹,看起来像个小人。只见他十指连动,如同一对黑色蝴蝶上下翻飞,一眨眼的时间就把符箓折成了五个小人,安静地躺在手心里。 “你这手速,早些年没干过扒人钱袋子的勾当我都不信。”庚浩七照例嘲讽道。 “这都被你发现了?”庄尘眉尾轻挑,双手依然不停,“你小时候那只很喜欢的蓝色束口锦囊还记得不?你邻居小花给你做的,就是被我偷了的。” “哇靠,这么不要脸,要不是我当时约会的时候找不到惹人生气,我早就娶到娇妻了,你得还我一百个!”庚浩七叫起来。 “行啊,一百个锦囊不贵的。” “滚,我要一百个老婆!” 裴尹尹听着两人满嘴胡侃,寻思着该如何闭上他们的嘴。他俩加上那祖罕c万尧,随便抓瞎两个出来,都可以支个摊子,点两盏茶,说上一段惊心动魄的相声,偏偏陆羡最爱听他们胡吹乱侃。 这件事是池锦告诉裴尹尹的,这些人里只有池锦能够完全读懂陆羡的面瘫,庄尘和颜音都只能懂一部分,其余人就更像是在面对一本无字天书了。 池锦说,陆羡虽然看起来面无表情,但每次听他们几个吹牛的时候,他其实都很开心。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庄尘这边已经结束了,总共十只小人偷偷开赴到了蜘蛛脚下,即便有人看到,也没放在心上,这里气术漫天飘,这十个小力士实在其貌不扬。 这是九符中的“撒豆符”,所谓撒豆成兵,便是如此。 庄尘看着时机,“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十个挤在一起的小人一起爆炸开来,猛烈的热浪席卷而来,把修士们都逼退了几步,有人骂了一句:“谁放的炮仗,放之前也提个醒啊!” 庄尘挑的爆炸点在蜘蛛侧后方,那里的几只脚最为纤细。他手指一点,这股爆炸掀起来的热风化作了一只大手,支起了蜘蛛的身体,正奋力地把它掀过来。 “发什么呆啊,快一起把这铁王八掀过来啊!”庚浩七吼了一嗓子,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扫它另外一边的腿。”庄尘道,庚浩七心领神会,将执霞一口气伸长,一棍打在了那几只看起来岌岌可危的细腿。 那蜘蛛被先前庄尘制造的爆炸炸了个猝不及防,终于在众人齐心协力下把它掀了个翻面,八只腿脚顿时蜷缩着舞动起来,看样子已经和待宰的鱼肉没有区别了。 眼看这只蜘蛛的身体化作一点一点金光升空不见后,众人惊喜地发现自己这边竟然是进度最快的,便火急火燎地扑向了第二只蜘蛛。 庄尘拉住庚浩七c裴尹尹两人,生怕他们也脑子一热冲过去。分别往二人手里塞了两张神行符,他道:“我会用剑除掉第二只,你们站到那个位置去,门会在你们面前附近打开,到时候用神速符直接往里冲。” “那你呢?”裴尹尹问道。 “他?他你还不放心?”庚浩七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走位到目标点,“不过我说,你既然说能一剑秒了,那为何不把前面一只也秒了?” “废话,你的大招能同时甩两次啊?充能的啊?”庄尘没好气道,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裴尹尹,让她也过去。随后他手在葫芦上抹过,先前出现过的一黄一蓝两把剑随同青穗剑刃朝下地立在了他面前。 “切,原来是大招。”庚浩七不屑一顾地撇了撇嘴。 剑鸣清澈,气机暴涨。 庄尘伸手一指前方的蜘蛛,三把剑呈品字排开,骤然向前飞冲去。三道流光一瞬间就来到了蜘蛛面前,像刺入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将其洞穿了。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蜘蛛的身体已经化作点点金光,一扇门出现在裴尹尹二人面前。 庄尘面色立白,火速收回三剑,脚底生风地进入门中,还顺便敲了发呆的庚浩七一记,“快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双花执霞(三) 第二层第二关是一片大沼泽,红日一直停留在地平线上,天地一色,昏黄得很压抑。无数的水洼在西沉日光的惠及下犹如无数的镜面碎片,或许大沼泽原本应是一面大镜子的,不知被何人打碎了,就丢在了这里。围绕这些水洼生长着芦苇,在这些或枯萎或倒伏的芦苇丛中藏着不知名的狼虫虎豹。脚下的矮草沾着泥水,泥泞不堪,一脚下去总会陷下几分,要用力才可拔出来。 在一块较为干燥的草地上坐着一小队人,大约摸十二三人,一眼看去这些年轻的脸上全是疲惫,个个气息不稳,似乎都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晦气,怎么会遇到桂成堂,他们难道找到第三把钥匙了,要抢我们的钥匙?”为首的罗木愤愤地道,他的右脸颊有一道薄薄的血痕,正是方才他口中的桂成堂留下的。 要开启第二关的门需要三把钥匙,这些钥匙分散在随机地带,当三把钥匙成功集合时,大门才会打开,每把钥匙有十个进入第三关的名额。 这是第三次钥匙的争夺战,前两次把新叶集的一批顶尖势力送进去了,现在终于轮到了他们这些次一等的势力。 这一轮争夺的势力已经从各家之争转移到了南北之争,因为这些次一等的势力本身不足以组成一支强大的队伍去参与争夺。夷州南北的仙门关系向来比较微妙,常有竞争的意味,平日里恨不能立马一较高下。北部批南部“咿咿呀呀,无所事事,被烟雨柔到了骨子里”,南部觉得北部“心向中州,丢失自我风范,一边迂腐至极,一边又工于心计”。 罗木正是南部名宗长生门的新生代弟子,和他一起带领队伍的是杨家的杨一卢,擅使双枪。 北部的队伍由北部名门飞云山的马博徽和桂家桂成堂带领,桂家精于飞刀,出手诡秘难测。 两支队伍各自持有一把钥匙,现在正各自寻找第三把钥匙,多一把钥匙就能多带十人进去。人数在第三关的抢夺羽箭时分外关键,或许就是差这么一小队人,而和提名金榜失之交臂。 他们的境界和实力要比上宗大家的弟子差上一线,年轻气盛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无奈地看着自家人马在前几轮中失利。这种感觉罗木等人最懂,既然实力不够,那就只能用人手去弥补,所以他们对于钥匙才会如此重视。 “杨兄,你怎么看这件事?”罗木把头转过去看杨一卢,想听听他的分析。 哪知杨一卢根本没有听到,只盯着那个正在替人疗伤治病的少女看。那少女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衫,上头绣着一束一束的青色小花穗,淡雅素美。她头上用一条薄透的发带挽了个小小的发髻,再如瀑布般地披散而下,也不知是哪家的清丽仙子。 虽然这个姑娘长得的确好看,但也不用这样想把人看死一样的看吧?罗木暗自腹诽了一句。 这个姑娘原本是在半路和另外一个柔弱的少年一起加入到这个队伍里的。 她是一个医师,以救死扶伤为准则,对每个伤员都倾尽心力,一视同仁。没过多久她便以精湛的医术和可爱的言语博得了许多好感,她就是清晨拉开窗帘的第一缕阳光,让人眼前一亮,心情舒畅。 让罗木稍有留意的还是那个和她一起的少年。他和这姑娘完全是一对反义词,要多冷淡有多冷淡,永远一个人坐在远远的角落里,一双眼冷冷地看着前方。 少年时常咳嗽,罗木看到过他手心里的血。据那姑娘所说,她也是在路上捡到此人的。当时他躺在地上,失去了意识,蔓延整个后背的巨大伤口汩汩地流着血,有两只鳄鱼闻着血腥味而来,想要分而食之。 罗木对此人的兴趣仅仅是停留于“好奇”的阶段,没功夫去做过多接触,只道那人身子骨比纸还薄,大概轻轻一吹就能散了架。皮肤如同不曾照射过阳光一样,分外白皙,让他想起曾经在自家老爷子书房里见过的一方上好雪玉。 罗木十分纳闷:这样的人是如何在这凶险的镜面大沼泽活下来? 因为一路都是沼泽湿地,总是难以避免泥泞,那少女又经常走动,所以裙角不免沾染棕色的泥土,真是让人肉痛可惜。可是那少女竟像是没看到似的,依然风风火火地给这人递药,给那人包扎。 沼泽里麻烦的不是对手,而是无数的蚊虫和趴伏在其中的凶恶野兽,大部分人伤势都是这样造成的。为避免蚊虫叮咬,少女给每人分发了一袋驱蚊袋。 罗木想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袋子,再看杨一卢,心里泛起了莫名的感觉。 杨一卢啊杨一卢,你真是要完蛋了! “那个,哪位师兄来搭把手,帮我把他翻过身?”罗木听到少女喊了一句,身边便起了一阵风,那一对陪主人征战四方的双枪凄凉地插在地上。 罗木扶额。 白木堇没有随着陆羡等人进入第三关,因为她事先遇见了鸣轩,若是她丢下鸣轩,那他就会有生命危险,思量了片刻,她便决定先照顾好鸣轩,顺便也可以等一等庄尘。 她收拾好医盒,由杨一卢帮着将伤员扶到一边,自己走到了鸣轩旁边,坐了下来。 “哎呀,真是累死我了!”她伸了个懒腰,靠在一块石头上。 鸣轩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本不必如此。”鸣轩忽然道,声音像是刚从冰冷的井底捞出来的一样。 “什么?”白木堇问道。 “救人,你不必救他们,其实我也一样,一旦判定我有生命危险,自动会传送出去的。场外自然有人看护。” “我知道啦,但是我是医生嘛,我又不像庄尘哥哥,他见了肯定不会管你们的。”白木堇“嘿嘿”地笑了两声,“我师父说,既然学了救人性命的手段,便一定要去救人,不然不学也罢。” “幸亏你学的不是杀人的手段。”鸣轩道。 “我也会啊,庄尘哥哥教过我好多。他说,救人者最易杀人,只要轻轻动动手指头,你手下的人就安静地闭上双眼了。”白木堇道,“我想要杀你的话,也没有那么难。” 鸣轩双眼微眯,“你那个哥哥是个很可怕的人。” 这段时日里,他听白木堇最常说的四个字就是“庄尘哥哥”,她一天之内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但必须要提到这个人。每次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女孩总会“嘿嘿”地笑两声,似乎很高兴。 “你很喜欢你那个哥哥吧?”鸣轩迟疑片刻,问道。不管怎么说,听一个女孩子聊天时总提到另外一个男人的滋味是难以言喻的。 “对啊,庄尘哥哥对我可好了!”白木堇高高地举起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比划着庄尘的好。 “所以你是在等他吗?带着第三把钥匙?”鸣轩轻声说道,轻而易举地指出了一个大秘密。 “咦,你知道啊?”白木堇没有任何惊慌失措,只是稍稍有点讶异。 “当然,我想另外一个队伍也知道这件事,因为他们每次攻击若有若无间都是朝着你来的。”鸣轩道,因为一直呆在白木堇身边的缘故,他遭受的袭击要比其他人多很多。 “嗯,你也不许说,庄尘哥哥马上来了。”白木堇看着他,温和的瞳仁里有着坚强。 鸣轩摆摆手,“当然,给他们这些乌合之众实在是浪费。不过,不知道你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度过下面的局面。另外一支队伍已经过来了,而且是倾巢而出,看来是按捺不住了,你这个秘密马上就会曝光了。” 白木堇轻轻点头,“庄尘哥哥也快来了。不过,你得保护好我,我被淘汰了,你也不能进入第三关了,你就不能找小妖女报仇了。” 鸣轩玩弄草地的手指一僵,原来她都知道,她并不是那么天真。 “嗯,”少年轻轻应了一声。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鸣轩目光失了焦点,呆滞地看向远方,他从未见过陆地上的日落,只觉得很美,即便眼前的景象是假的。 忽然他掩藏在黑发中的耳朵一动,收回视线,对白木堇道:“他们来了。” 白木堇站起身,“待会儿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你要和我一起跑吗?” 鸣轩一挑眉,少见地微笑道:“当然。” 罗木和杨一卢也察觉到了远处的波动,许多人跟着站了起来,望向同一个方向。罗木将刀握在手中,啐了一口,“真烦!” 杨一卢皱着眉头,低声道:“别掉以轻心,这次规模非同小可,好像全来了,但有些奇怪” 有人见北部队伍越来越近,森然地抬起了手,想把他们击落。 “别动!他们好像不是来找麻烦的!”杨一卢用枪拦下道。 他话刚说完,众人便听到前方有人喊道:“我就说你杨一卢也不是个傻的,怎么迟迟不动手,现在可总算知道了,你们原来是完全不知道,亏我拼死拼活地想抢钥匙。” 讲话的那人轻轻摇着一把羽扇,气定神闲地从空中落下来,和他并肩的是个蓝色布衣的书生,后面跟着和南部数量差不多的人。 罗木刚想发作,杨一卢抢先一步道:“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马博徽冷笑了一声,鄙夷道,“自然是那第三把钥匙了,这招灯下黑倒是不错。” 杨一卢眉头紧紧地皱着,思索了一番马博徽所说的话,“你是说,我们这里有人身上有第三把钥匙?” 马博徽鼻子里哼了一声,摇摇头,说了句“无可救药”,把头别向他处。 桂成堂一打扇子,指向躲在远处的白木堇道:“喏,你可以问问那位姑娘,问问她是如何得到钥匙,问问她为何躲在你们这里,问问她看人为她打架受伤是不是很好玩。” 鸣轩看着那张戏谑的脸蛋眼底微寒,他最后一句话居心叵测,赫然把白木堇放在了引起双方斗争的源头位置。 杨一卢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木堇。不只是他,所有受到白木堇治疗过的人都看向了她。 “你”杨一卢犹豫道。 白木堇打断道:“不错,第三把钥匙的确在我身上。但是我不认为是我让你们起冲突的,即便钥匙不在我这里,你们也会为了它争个头破血流。所以”她微微一顿,指着轻摇扇子的桂成堂道:“你也别往我这里泼脏水,你个伪君子。” 马博徽抬起了头,嘴角勾出一个隐秘的弧度。桂成堂摇扇子的手停下了,饶有兴致地盯着白木堇。 “呵呵,姑娘倒是伶牙俐齿,敢问姑娘芳名?”桂成堂拱手道。 “免贵姓白。” “原来是白姑娘,那么在下且问你,若不是你藏身在南部队伍里,何至于让他们蒙在鼓里,把他们骗得团团转,连为何为我们阻击也不知晓,使他们落得个风尘仆仆c身伤心劳的下场?姑娘还为他们疗伤,是心里过意不去吗?”桂成堂笑着说道,“若我是伪君子,姑娘又是何物呢?小人?骗子?抑或是其他?” 鸣轩的眼神更寒冷了,这番话字字诛心。 白木堇不退不让,道:“这第三把钥匙本就是我先得到的,我为何要交给他们?而且行偷袭之事的原本就是你们,伤人者还有脸来质疑医人者?莫非桂家都是如你这般的货色?真是替‘袖止风雨’前辈害臊!” 桂成堂终于不笑了,脸色变得铁青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马博徽拦下来。 “你看上了一个不得了的姑娘啊。”罗木感慨道,“竟然能堵上桂成堂的臭嘴。” 杨一卢自豪地挺了挺胸膛。 马博徽站出一步,对二人问道:“敢问二位对这个聪明姑娘是保还是不保呢?若是不保的话”他话说到一半,忽然伸出一只手抓向白木堇。 杨一卢眼疾手快,一枪挡下,喝道:“白姑娘,你且先离去,我们给你十息时间!这十息之内,我们替你拦下他们,十息之后你我见面,便不再是盟友!” 鸣轩闻言微微一愣,收回抬起在半空的手。白木堇一把抓过他的肩膀,向后遁去,“多谢各位,后会有期!” 马博徽站在原地,目送二人离去,冷笑道:“杨一卢你还真是个痴情人,平白放走了第三把钥匙,你们很有可能会少十个名额,这样擅作主张,可考虑过其他人的心情?” 罗木双眼一白,“马博徽要不说你们北部的人就是屁事多,喜欢玩心机就算了,还玩得一塌糊涂,我说你们是不是觉得书读的多就看破人心了?拜托,现在人都走了,这里的矛盾只有我们南北之间的矛盾了,你这样的小矛盾是不足以战胜历史遗留问题的。考虑他们的感受?不妨告诉你们,他们还能留在这里全靠了那位姑娘,而又是谁害得他们险些失去资格的?是你们啊,我的朋友们!他们现在的心情就是要狠狠地揍你们这些傻蛋啊!” “动手!拦住他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双花执霞(四) 鸣轩任由白木堇抓着自己骑上云鬼,她没有告诉云鬼目的地,所以云鬼只能一往直前。这个小东西自新叶会开始便被庄尘留给了白木堇,本意是让她自保用,并规定不能借助云鬼来达成争抢的目的。 鸣轩看到女孩抓着云鬼的手微微颤抖。 她是在害怕吗?明明刚才这么坚强。 “嗯刚才你说得很好,很解气。”鸣轩思量了一下,开口道,“我不喜欢那些人,话里总是带着针。” 白木堇终于回头,挤出笑容道:“是吧?不过很正常啦,这些话都是庄尘哥哥教我的,他骂人比我还狠呢!他不希望我变成一个任人欺侮的人,所以我怕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鸣轩念叨了一遍,“保护自己不是只要实力强大就好了吗,像努力修炼什么的” “不是的,”白木堇摇摇头,云鬼飞行速度悄悄慢了下来,“庄尘哥哥说,有时候语言比拳头更厉害,能杀人于无形。所以他一定要我学会如何反驳,反驳不是说给对方听的,还是讲给不明真相的人听的,因为他们往往才是真正的杀人者。” 鸣轩愣了愣,片刻后才道:“你的这个哥哥是个了不起的人。” “嘿嘿,是吧?” “哎,下面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我们去那里躲一躲吧!”白木堇一指下面的一大片灌木丛,降落下去。 “那方才那一批人为什么要放走我们?”鸣轩又问,“他们两方联合起来不是更好吗?” “这个问题你就当他们不是一路人好了。”白木堇道,“虽然他们的目的相同,但他们是敌对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我是北部的敌人,就是南部队伍的朋友了,所以他们放我们走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迷茫的表情来,看来他的确就是个不谙世事的主。 “对了,你刚才是在害怕么,我看到你的手在颤抖。”鸣轩又问了一个问题,他每个问题都想知道答案,因为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这是族中宫殿里从来不会出现的事情。 “没有。”少女少见地强硬起来,只是她暗自咬了咬嘴唇,就连鸣轩都能看出她谎言来,他便不再问了。 这一片灌木丛比他们想象的要大,越走到后面,树木便越发高大,沼泽的水位也越发高涨,最后竟是一片湖泊,树林从水面拔起。 “这是一片水杉林。”白木堇道,“不是说蝶栩楼的关卡取五行风雷成关么,这第二关为何清气这么杂?” “其实不然,”鸣轩手一招,凭空凝聚出一颗水球来,“第二关依然以水为主题,其他都是衍生品。” “原来如此,”白木堇指着深处道,“我们再往里面躲一躲,顺便给你疗伤。” 鸣轩点头,跟着白木堇继续深入。 灌木丛外的沼泽之上,南北两个队伍暂时化成了一支,正全力追赶着白木堇的下落。 杨一卢踩着银枪,一旁是罗木,他听到罗木道:“为何我们要和他们合作?就算桂成堂说找到钥匙后五五分,的确是可以让我们所有人进去,但我不信。” 杨一卢摇摇头,“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我们的人状态不如他们,还是要寻求他们的帮助。而且我们双方总共就这么多人,也不怕到最后黑吃黑。你看马博徽和桂成堂把所有人带出来,就知道他们是铁了心了。” “啧,”罗木撇了撇嘴,“还是让我们的人离他们远点,万一他们要干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好有着提防。” 他二人这边交谈着,一个北部弟子从前方飞来了,他对马博徽行了个礼道:“马师兄,他们的确是进入林子中去了。” “嗯,辛苦了,你去后头休息吧。”马博徽也回了个礼,感谢道。 桂成堂凑过来,道:“怎么说,进去么?” “怕有埋伏,”马博徽道,“不过他们只有两个人,没什么好怕的。” 桂成堂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旁边的队伍,“要不让他们先进去?” 马博徽大有深意地看了桂成堂一眼,“成堂,合作是我们提起,我们至少也得表现出一些诚意来,而且他们又不傻,大可以就此离去,谁知道他们和那姑娘有没有联系?” 桂成堂哼了一声,摇摇扇子看向别处。 马博徽也不去理他,对着罗木c杨一卢抱拳道:“罗兄c杨兄,那两人确定是往里面跑了,我们还是赶快追吧!” 杨一卢点头道,“有劳马兄了。” 马博徽笑笑,没说什么,大大方方带着人进去了。 “走吧,”杨一卢一挥手,也跟着进入了灌木丛。 等他们走出灌木丛,看见偌大一片水杉林不禁错愕了半晌,他们的脚下是平缓流动的水和风,飞鸟成群地落在树上,落日的余晖也能够照到这里,把所有事物的影子拉得老长。 马博徽叫来方才那个追寻的人,问道:“赵师弟,现在我们该往何处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是沼泽的发源地。第二关不是外面的真实世界,它整体地形想一个水壶一样,这里是它的壶嘴儿,长却窄,他们要躲的话,只能往里面深入,无异于自绝后路,我们可以直接往里面追。” 正在调息的鸣轩忽地睁开眼睛,道:“白木堇,他们来了。” 白木堇点点头,从树上站起来,飞鸟在她头顶盘旋,她扶着树干的小手细不可察地颤抖着,背后一片是模糊的橙光,河水平白无故地从光幕中流出来。当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没想到居然来到了这个世界的尽头,他们往左右两边走了不一会儿,发现也是光墙,不由得绝望起来,自己慌不择路间走进了死胡同。 鸣轩站在前面的一棵树上,落日洒在他的脸上,却依然白皙如雪,似乎永远无法温暖起来。 “找到了!”一声高亢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传了过来。只是下一刻,那人便被两道水箭洞穿了左右身体,坠落到水上,不见踪影。他身上的参赛玉简直接把他判定为危及生命,传送出了蝶栩楼。 两支队伍二十几人终于出现在鸣轩面前,桂成堂居高临下,随意地挥了挥扇子,狂风朝着鸣轩绞杀过去。 只见鸣轩双手合十,一双巨大冰手把风给拍灭了。然后他打了个响指,河流忽然暴动起来,密密麻麻地触手状子弹如同菊花一般从水面张开,射向空中的靶子们。 一些主修水根的修士骇然地发现自己的水灵力被压抑到了一个极点,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手忙脚乱之下被子弹射了个透心凉,和第二关说了再见。 马博徽也是主修水根的,他一边反应神速地使用法宝,一边惊疑不定地猜测面前这人到底是谁。对方每次一使用灵力,马博徽就觉得自己的水根发出了哀鸣,犹如子民见到君王。 “又是个所谓的天才吗?”马博徽眼里闪现出狰狞的神色,若是他的师弟师妹见了会大感诧异,无论如何也难以相信向来温和待人的马师兄会露出亡命之徒一样的表情。 这时白木堇也动了,她纤纤素手稍稍一错,四只黑燕从天而落,带着肃杀的气息在空中交织出一道杀阵,收拾着残局。 “燕踏芳华?”桂成堂双眼微眯,杀机凛然,“乾清弟子?博徽,我去收拾那个女人,你和他们俩把那个男的拿了!” 说完,他扇子一合飞身而下。 “掩护我们!”马博徽命令,随即转头对罗杨二人道,“还请两位不要做过多保留!”说罢也跟着闪了出去。 罗木看了一眼杨一卢,后者向他点点头,率先冲了出去。罗木轻叹了一口气,提刀跟上。 鸣轩见桂成堂凶狠地冲来,正要抬手应对,一点寒芒却已然先至,杨一卢的枪尖擦着他的手臂而过,飙出了一条血线。和罗木预料的一样,这个少年的肉身并不强壮。 鸣轩咬牙一挥拳,一只白色的灵力拳头抵在枪尖上,不让它再进分毫。接着他吐出一个音节,天地变色,河流暴涨。 马博徽眼皮狂跳,抬手一剑刺入他的腹部,马博徽只感觉这一剑手感极差,一看伤口也没有流出鲜血,便火速后退。“鸣轩”化成水倾泻而下到河里,真身当头就是一掌,把马博徽拍到了树上。 “罗木你那一刀还没好吗!”他怒道。 “好了!”罗木不知从哪个地方跳了出来,手中的长刀如同一条炎龙怒吼,对着眼前的少年轻声道:“抱歉。” 桂成堂听到身后的嘶吼,脸上笑意更甚,一扇点在白木堇的肩头。白木堇吃痛落在树上,她立刻知道肩膀的骨头碎了,轻轻一动都有撕裂的痛楚。不只是肩膀,她身上大大小小有数道伤口,还有不同程度的内伤,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白姑娘,你生得倒是伶牙俐齿,只是手下功夫却不怎么样。”桂成堂指挥身边的飞刀轻飘飘地落下来,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白木堇倔强地瞪着他,桂成堂冷笑连连,再欲动手,脚下站着的杉树忽然摇动起来。他向后看去,发现那中了罗木一刀的孱弱少年最终还是完成了气术。 河里掀起了足有几十丈高的巨浪,如同一座座矗立在天地间的山峰,天地发出了哀鸣。浑身是血的鸣轩站在浪头,孱弱的肩膀竟然隐隐透露着王的尊严,宛如睥睨天下的君主,有多少人可以为他鞍前马后,而此刻却为了一个女孩全力挥拳。 空中无处不在的水系清气不再温和,一致朝着敌人们咆哮,还存活的人们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快要凝固起来。 随着鸣轩一指点出,山巅般的怒涛猛地旋转起来,化作了一张又一张惊悚的旋涡巨口,将万物尽数拉扯入水中。湖泊上千吨的湖水在君主的命令下狂啸怒吼,它们疯狂地拍击c旋转c拉扯,实力不济的人在这种如同天灾的气术面前不堪一击。 马博徽四人觉得自己的身体沉重了数倍,逐渐被漩涡拖入其中。一潮又一潮的巨浪排在他们身上,如同巨石近身。眼看身体没入了刺骨冰冷的水面,他们却无能为力,凭一己之力他们逃不出这样强力的控制技。 这张漩涡巨口宛如一座死亡之门,要把人带入地狱。 一个巨浪打在桂成堂身上,仿佛拍出了他的灵魂,深入骨髓的寒冷让他不由得打起了寒颤,“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把那女孩抓过来!她是安全的!”马博徽指向在深渊面前安然无恙的白木堇,“她受伤了,跑不了的,杨一卢给她一枪!” “不需要。”杨一卢沉声道,使出浑身力气掷出双枪,目标是离他最近的鸣轩。两杆银枪刺破了一叠又一叠的波浪,终于扎入了鸣轩的腹部。 鸣轩身上的伤势雪上加霜,无声倒下。 君王倒下的下一秒,充塞天地间的水灵力消散,水位退去,霎时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有几段浮起来树木仿佛告诉人们这里生过洪水。 白木堇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在第一时间将坠入水中的鸣轩捞到浮木上,给他喂下一颗丹药,吊住了他的性命。 他还要去第三关报仇,所以不能在这里被淘汰。 白木堇抱着重伤的鸣轩,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对不起,我食言了”鸣轩有气无力地道。 白木堇笑着摇摇头,一手捂着他的腹部,道:“没关系呀,你已经很厉害了,真的!” “我以为你会哭的要是你打不过他们就把钥匙交给他们吧,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不会的,庄尘哥哥一定会来的。”白木堇坚定地看着他。在她的记忆里,庄尘就从未缺席过,从见到的第一面开始,这两个字就是她生命里的一道光亮,阳光或许会被云层遮挡,但总会重新普照。 鸣轩从未见过白木堇这么确信地说过话,不由得一愣,“你那个哥哥真是个幸运的人。” 白木堇没懂他的意思,时间也不允许她再去细想,那四个人带着残存的队伍从空中包围了过来。白木堇仰视着这区区十多个人,像是仰望满天神佛,而神佛总是无情的。 罗木的内心是复杂的,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孱弱的少年能凭一己之力击溃他们的队伍,人数锐减到这地步,到了第三关也无济于事了。 “白姑娘,现在可以把钥匙交出来了吧?”桂成堂服下丹药后,摇身一变又成了公子模样,但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怒意“你若还不死心,在下不介意让你再吃点苦头了。” “桂成堂,你不要太过分了!”杨一卢皱眉怒喝道,他身后的南部人也对其怒目而视,在他们看来,逼迫这样一个弱女子的行为过于龌龊了。 “我要提醒你一句,现在这种情况,我们的合作可是禁不起考验的。”罗木威胁道。 “哼,你们可真是正人君子!这个人淘汰了你们这么多人,你们还为他说话?这样下去只能又变成僵局,不妨我们来做这个恶人!”马博徽阴测测地说道,转而递给桂成堂一个眼色。 桂成堂眼里闪过一抹厉色,冲向白木堇所在的浮木,数十柄闪亮的飞刀直刺女孩。他已经可以想见白木堇倒下的模样,可令他奇怪的是,到了这种地步,他仍然看不到白木堇眼里有半点惧怕,反而是一种自信。 桂成堂冷笑了一声,手下更用力了几分。 忽然桂成堂被一束青光晃了眼,一道剑芒从天而降,护在了女孩面前。这把剑上散发出来的磅礴而锋利的剑意让桂成堂头皮一阵发麻,火速抽身退了回来。 站在原地的马博徽等人也看到从空中平白降落三个人来,站在了那女孩面前。为首的是一个尚未渡过山劫的修士,后面两个的实力倒是能入得了眼。 “阁下是谁?”桂成堂谨慎道。 马博徽从未听到桂成堂对同辈用这个词,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人并不理他,自顾自地扶起白木堇将她搂在怀里。鸣轩半合着眼,知道自己是被另一个男人抱起来了,他模模糊糊地还看到白木堇肩膀猛烈颤抖着,似乎还有哭声,说着些“你终于来了”的话语。 “堂堂剑修宗师为何能够混入新叶集?是裁判么?我们没有违规吧?”桂成堂皱起眉头,一时之间搞不清来人路数。 剑意宗师?马博徽吓了一跳,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哎,那边的,说你们呢,用枪用刀的!你们快先跑出这片树林吧!”来人中的另外一个男子喊道。 罗木微微一愣,虽不知为何,但还是当机立断,下令带人退去。 马博徽也想跟着暴退出去,却发现自己的人不知何时被上百把长剑包围了,“阁下到底为何” “不用阁下阁下的叫我,我叫庄尘,乾清弟子,是木堇的兄长。”庄尘语气平缓,仿佛没有事情发生过一般指了指怀里的女孩。 原来他就是白木堇的哥哥吗?鸣轩看着庄尘的背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听说,好像有人放言还要再让舍妹吃点苦头?不知舍妹做错了何事,惹怒了各位?不过倘若真的做错事了,我想那也轮不到你们来管教。” “庄兄,有话好好说”庄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用飞剑打断了马博徽,随后湖泊上便是剑光闪烁,哀嚎四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壁羽双扣(一) 在庄尘刚刚进入第二关的时候,陆羡一行已经在第三关多时。 第三关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这里的天空永远是一片灿烂星光,黑夜在这里显得式微,人只要稍稍抬头,就可以看到一条星河横亘在天穹中。 就如之前所说,目前在这里的大部分是夷州六大势力的精英分子,其余有一些不属于六家的散修也是天才中的天才,不容小觑。 夷州所谓“两宗两家两山”即指这六大势力,两宗为乾清和云霄,两家为琅琊王家和江南五家,两山为雾燕和栖霞,其中,栖霞和雾燕一样,为妖族聚集地,共七族。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五十枚羽箭将落入在这些人的囊中。 当然,这是没有意外的情况下。 而事实上这些早早进入的弟子纷纷跳脚,且不说要在这大草原中找到五十羽箭无异于大海捞针。即便他们进行合作地毯式搜索,几乎要把大草原翻个底朝天也没有看到半个影子。 羽箭到底在何处? 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搜索,兽潮也一波又一波地在草原上肆虐。 这些天才弟子们焦头烂额又身心俱疲,而现在距离结束还只剩下一个时辰。再这样下去,这一届怕是要成为历史上首届无人胜出的新叶集了。 夜有星河,原上有水。 草原上的某条河流弯处,驻扎着一队人马,大约有十五人,由许弱一行和几个栖霞妖族组成,两家组成了同盟。 他们沿水而坐,刚刚从河流上游寸土寸土地搜寻而下,又遭遇了一批夜袭,疲惫不堪,正稍事歇息。 营地中间点了两堆篝火,让火光照到营地的每个角落。许弱c杜童二人坐在篝火旁,随他们一起的飞霄一脉弟子执剑在外围轮流把守着。巨剑凌晨搬来一根枯木上,坐在大门口,提防着周围夜色里的情况。虽然这里是小世界,但和风州的草原一样,特产野狼群。 篝火对面金饶和胡妍相依而坐,他们在方才的兽潮中受了点伤,星术威力大但掐决繁复,吟唱时间长,面对浪潮似的野兽受伤在所难免。 另一边坐着的是唐沽,时不时面色难看地瞥向另一处篝火,他的两个同伴正和妖族在那儿说着话。他目光不断地越过妖族看向那小小的包围圈,坐着一个昏睡的白衣女子,她眉头紧蹙,如同跌落凡间的仙子。 张缘c张奉两兄弟就在那里,二人面目生得一样,就连趾高气扬的姿态都这么相似。他们不屑地瞥了一眼和妖族交谈的几个乾清弟子,继续看守着池锦。 “还是没有找到一枚羽箭吗?”许弱问道。 “对,没有一个人发现羽箭,我们的人几乎把草原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莫非不在这一层?”杜童道。 他二人刚刚亲自巡视了一圈,方走回营地。 金饶看着二人,“不会的,第一关的石碑不会是欺骗我们的,它说在第三关那就是在这里。唐兄也说了,这第二层的第四关就是第三步修士的领域了,无论如何我们也无法进入的。” “我二人打算待会儿再推演一次。”胡妍道。 许c杜二人对视一眼,拱手道:“那便有劳二位了,二位还请好好休息,我们还没摸清下一波袭击潮什么时候到来,请保护好自己。” “对了,唐兄你还在交涉吗?”许弱问道。 唐沽一提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修士同门爱极浓,自己的盟友当着他的面把自己的同门抓了这算什么事?他现在就好像是被抽了响亮的一耳光,挥了挥手表示不想说什么。 金饶无奈地笑笑,指了指那边,“是的,妖族不肯放掉池锦,我个人认为这样的话对我们云霄和乾清的关系也有不好的影响。” “再派人和她们交涉一下,就算栖息山的弟子唯小妖女马首是瞻,他们也该考虑下宗门关系,更何况小妖女现在根本不在。”许弱皱起眉头道,“我们和乾清的仇不大,不要搞错了。” 金饶苦笑道:“那两位妖族道友也不是不想放,只是小妖女威名太重,他们偷偷放了,回去定要责罚。” 胡妍也道:“小妖女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态,喜欢陆羡也不是这么个喜欢法儿。” 杜童抚摸着剑柄,轻声道:“所以刚才到底是谁带人撺掇小妖女一起去抓池锦的?还放了狠话让他们过来?” 杜童讲话柔柔的,和他锋利的剑正好相反。他刚才和其他人走散了,并不在场,所以对事情的原本并不知晓。 “还不是张缘两兄弟?我们这里和乾清有仇的也只有他弟弟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落灵一脉废物真多。我原以为,这弟弟脑子不清楚,哥哥好歹应该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他也跟着昏头。”许弱冷笑道,“还想利用小妖女,她也是可以利用的吗?待会儿乾清找上门来让他们自己解决!” 杜童眼皮低垂还想说些什么,一名同门从外面匆匆赶回,“据人报告,有人看到颜音他们过来了。” “陆羡在不在?”金饶问道。 “在的。” “啧,怎么办?我可不想和陆羡现在就起冲突。”许弱恼怒道。 “注意,地动了,兽潮又来了!”这时,凌晨也忽然站起来,将巨剑插在地上,沉声喝道。 自此地北去二十里,陆羡如草原上的一道黑色闪电,看起来像在贴地飞行。颜音几人跟在身后,在他们印象中,从未见过陆羡这般心急。 忽然大地从远处震颤起来,半人高的野草被风吹起一道道波浪,有次序地翻涌着。草原和天际的连线处一道青灰色的浪潮线缓缓靠近。 “陆羡!陆羡!快停下!兽潮又来了!”沈颂大声喊着,声音却被狂风撞得粉碎。 以双方的速度,不出片刻,陆羡就会正面撞上兽潮。他只能眼睁睁看到陆羡只身撞进了异兽的巨潮,如面对魔鬼浪的木舟,只一瞬便被吞噬,尸骨无存。 “所有人准备,千洛张开冰域,小染最大火力支援陆羡!我们也进去,千万别分散了!”沈颂急忙喊道。 话音一落,一片蓝光漫过视野,呼啸的风雪席卷了冲来的兽潮,霎时间众人面前就出现了一座冰雕之墙。 那祖罕手腕一翻,反手把猎刀插在一座冰骨中,一边狂奔一边怒吼,所过之处,一片废墟。 与此同时,冉染抬手指向天空,一只庞大的熔岩犬从空中落下,跳进了浪潮,无数的异兽就像撞上礁石的浪涛,扑向了熔岩巨犬。 忽然,在汹涌的波涛中响起了一道清丽如泣的凤鸣,鸣声高亢清澈,直冲云霄,连星云都为之动容。 沈颂只看到一道黑光笔直向上,在苍穹之下幻化成一只华美的黑凤。黑凤通体如墨,唯有三根修长的尾羽为灿金色,迎风而动。一双凤眼凌云俯视,体态端庄肃穆,犹如君临天下。 兽潮也为凤的降临而噤声。 “天凤血脉”沈颂喃喃道,看着兽潮自动退开一条道路,显现出陆羡的身影来。即便这些异兽已经属于守阵之灵,但它们记忆深处与生俱来的敬畏与本能告诉自己,不要忤逆这个存在。 沈颂远远地望着急速消失的陆羡的身影,不禁低声自问道:“原来传闻是真的?他真的有天凤血脉?可为什么是黑色的?天凤应该是金色的才对” 地上的陆羡马不停蹄地前进,星空下黑凤也一路翱翔,逆着兽潮而上,一路上的兽潮见到他就自动退避,如子民见到帝皇出行。 兽潮已过大半,许弱他们的营地是兽潮翻涌的必经之地。他们以飞霄剑阵作为守卫圈,放弃了一半的营地,那里被兽潮摧残得已经看不到半点存在过的痕迹。 许弱和杜童是剑阵的阵眼,近百道剑气在他们控制下如龙如风,收割着这些靠近营地的低端异兽的生命。许弱原本就颇邪的脸上沾上了鲜血后更加邪异,而杜童则是嫌恶的挥挥手,表达对血腥味的不满。 浑身冒着热气的凌晨把巨剑插在泥土里,坚毅的脸庞完全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放松意味,因为他看到天边飞来了一只黑凤。 眼见兽潮尾声将过,陆羡却也携凤到来。 许弱望见黑凤先是一惊,再看了眼唐沽。对方朝他摇了摇头后,他再看向张缘张奉处,确切的说是他们身后的那个昏睡着的女子。 “不要轻举妄动,我们现在的状态打不赢陆羡。”许弱说道,“让他进来吧。” 张缘张奉两弟子互看一眼,面色阴沉。 没有多加阻拦,陆羡轻轻松松地进到了营地中,皱着眉将每个人轻轻扫过。 夷州的每个天骄弟子都见识过陆羡的实力,也有不少人挑战过这个沉默寡言的天才,都知道他所谓“羡君”c“镇机仙”的名号不是白来的。这些人都各有各的骄傲,故而更知陆羡之强。凌晨自认自己力可阻十敌,也不敢现在去触陆羡的霉头。 此事本来就是可以免去的。 众人纷纷侧身让开一条道路,就连妖族也退到一边,陆羡目光一闪看到了昏坐的池锦。张缘张奉却齐齐上前一步,挡下了陆羡的目光。 “啧,白痴。”许弱暗骂道。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陆羡忽然贴到了两兄弟的身前,二人话还没说出口,胸前就各自挨了一掌,连连后退。 逼退这两人后,陆羡和池锦之间再无他人。 看到池锦安然无恙后,素来端正不苟言笑的陆羡面目忽地柔和起来,深邃的眼眸似多了一汪秋水。他双膝跪地,身子前倾,伸手把池锦紧紧揽在怀里,生怕她忽然消失了一样,又像长久未见的一双鸿雁,无声地互诉衷肠。 满天的星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两人肩上。 在场人心里都清楚,小妖女是完全没有胜算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壁羽双扣(二) 池锦沉沉地睡着,终于还是被一阵破锣儿吵醒了,她从茅草堆上支起身子,照旧茫然地环视四周,破旧的柴房c积灰的灶台还有那张马脸长的麻子脸。 这里是哪儿?哦,人贩子窝。 这个人是谁?哦,把我抓来的拍花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何时开始,每天醒来都要先想一想事情了,大概很久没有睡好觉了?还是说自己杀人太多了? 池锦拍了拍脑袋,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只是现实不给她去想做了什么梦的机会——她立马被麻子一把提了起来。 反正听人说梦是永远想不起来的,自己也不亏。 “玄字二号,今儿个是你出嫁给赵老爷的日子,你还睡懒觉!” “媒婆?媒婆呢!快进来给这闺女儿拾掇拾掇,待会儿赵老爷就要派人过来了!不要砸了我们的招牌!” 麻子脸不仅长得难看,嗓子也是一副破锣嗓,池锦不禁怀疑刚才那吵醒她的锣声是他自己发出来的了。 麻子脸刚喊完,便从门口扭进来一个肥婆娘,领着她出门。婆娘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事情。池锦完全没听进去,她很清楚自己千里迢迢混进人贩子窝是来做什么,自然不是给那个什么有恋童癖的赵老爷子当小妾的,她是来取他的狗命的。 提到赵老爷这个名字,池锦脑海里就浮现出脑满肠肥的中年胖子形象来。她不知道为何上头派她来杀这样一个人。不过她既没资格知道,也不想知道,像她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是作为凶器活下去的,凶器是不需要知道行凶的理由的。 她也不叫玄字二号这种愚蠢的名字。 她叫惊蛰,确切地说,这是一个代号,她没有名字。 可以想见,组织上应该还有其余二十三节气,惊蛰只见过没几人,清一色的是和她一样的七至九岁的女孩子,但据说是还有男孩子的。 媒婆带着惊蛰在大院中转了一圈,从沐浴c更衣c扑脂抹粉走了一个流程,结束之后便交给马脸验收了一番。见她终于有了一副小姑娘的样子,马脸大感满意,随后就让她乖乖待在房间里等人来接她。 大约到中午时分,那位赵老爷子才带人来接她了,她安静地坐在普通的轿子里,外头是几个轿夫颇为难听的笑声和连篇的荤话。她年纪虽小,但全都听得明白。 轿子晃晃悠悠半天,终于落了地,有人拉开帷幕,粗暴地把惊蛰拉了出来。 “杜管家,这就是赵老爷看中的人了,您看看。” 惊蛰被一双大手按着肩膀,无法动弹,默默地低头,扮出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她听到面前的人道:“嗯,不错,你们去账房那里领赏吧。”然后一双修长的手伸到惊蛰面前,“你跟我来吧。” 惊蛰抬起头,入眼是一张瘦削的脸庞,她畏畏缩缩地伸出手,由他带进府院深处。 也不知在千篇一律c空无一人的庭院景色中晃了多久时日,她终于看到了人影,心说原来这里还是有人的。 来人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年人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和一个年纪和她差不多的男孩子。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般好看的男生,让她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果然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长得好看。 那男孩朝她笑笑,露出缺了几颗牙的笑容,惊蛰没忍住捂嘴“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她似乎忘记了自己笑起来也是这个德行。 杜管家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那个老人倒是朝她笑笑,十分亲和。 “见过两位上仙,不过这里是我家老爷的禁地,即便你们二位是贵宾,也不能来这里。”杜管家躬身道。 惊蛰吃惊地看着三人,这世上能称为“上仙”的自然只有仙人了,难道自己要杀的赵老爷和仙人有关? “呵呵,杜管家言重了,我这孩子调皮贪玩跑到了这里,为了寻他才擅闯此地,还请见谅,不知杜管家可否为我们指条出路?”老人道。 “自然可以,只是还请几位莫要再来了。”说罢,杜管家给他们指了一条出路。 二人谢过,临走前那个中年人指着惊蛰问道,“杜管家,这个小女孩是谁?” “是老爷的小侄女,二位请吧。”杜管家下了逐客令。 “我叫陆羡,羡慕的羡,很高兴认识你,下次再来找你玩呀!”男孩拉了拉惊蛰的手,匆匆自我介绍。 惊蛰愣愣地看着远去的背影,直到杜管家出言才反应过来。 “走吧。” 惊蛰点点头,她只觉得自己又绕了一会儿,才到了一间房子面前,房门前站着两个家丁。杜管家打开门,把惊蛰送进去后,说:“你在这等一会儿,等入了夜老爷就回来了,你要是困了,就睡;饿了就朝门外喊一声,会有人给你送东西来,乖乖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做个乖孩子,知道吗?” “嗯”惊蛰轻轻应道,之后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杜管家走出房门,亲自上了锁,对家丁叮嘱了好一番才离去。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便夜幕降临,赵府各处都点上了灯笼。 正门的牌匾上的“赵邸”被灯笼照得辉煌灿烂,石长空和冷词带着陆羡从门里走出来,大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像是打在他们脸上的耳光。 冷词哼了一声,“朱门酒肉臭,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种脑满肠肥的人何德何能可以活得这么自在?我真想一巴掌抽上去,当自己什么玩意儿?” 石长空抚了一把胡须,笑呵呵道:“你不要急,还有远岸呢。” “不过,你看到那个孩子了么?赵五德好女童的传闻怕是真的,我们要不要”冷词问道。 “这件事,远岸应该比我们要清楚,我相信他做事。”石长空道,“我们先回去吧,羡儿,回客栈。” “是,师父!”陆羡应道,“师父,师叔,那个女孩子没事吗?” “呵呵,羡儿放心吧,远岸师叔会保护她的。” 他们走后不久,夜色里一阵凉风吹进了赵府。 惊蛰面前的蜡烛轻轻摇晃了一下,一个黑影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她面前,屋外的家丁没有任何反应。 饶是被眼前的人养大,惊蛰还是很惧怕他。他不是惊蛰的父母,惊蛰自己都不知道父母是谁c身在何处。 自她记事起,记忆里都是这个人给她饭吃,给她床睡,教她伪装,教她杀人。惊蛰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的父母或许是被他杀的,这不是她害怕的原因,她害怕的是每次看到这个人她总会想起黑色,那种令人绝望的黑色。 惊蛰知道,世上把这种人叫做“魔”,是无恶不赦的存在。 她很清楚自己应该杀掉他,为民除害,但这不可能。而她也清楚自己为魔族卖命,也应当是十恶不赦的。自己这种人生来就是个悲剧,是魔族用来杀戮人族的凶器,是他们刺入人族的一柄暗器。 他们在魔族那里没有地位。到人的世界,即便没人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也未必会过得好一些,否则她也不会被卖到人贩子窝,再被卖给赵老爷。 虽然这是她的任务。 这个“魔”有能力确保她被赵老爷一眼相中,她执行过的所有任务都是他在背后策划。 “惊蛰,”黑影开口道。 “大人。” “赵五德待会儿便会到你这里来,他来想做什么你也知道吧?不管是你被他取完初血之后还是之前,你要让他喝下这杯酒,然后一刀杀了他。他随身会携带一张图纸,找到它,然后离开,不要被人发现,懂了么。”黑衣人声音如刀片刮擦般地折磨耳朵,他从袖子拿出一只酒杯,替换掉了桌上一模一样的杯子。 “懂了,”惊蛰点头道。每个字她都懂。 黑衣人什么也不说,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惊蛰又坐了一会儿,门外便传来地动山摇的声音,一个大嗓门瞎嚷嚷着来到了门前,赵五德屏退家丁和陪侍,独自推门走了进来。 真是和预想中的一样,惊蛰想。 看到桌边坐着的那个如同小兽一样的女孩,不由得两眼一直,“真是我见犹怜啊,好东西,好东西!”他开心地叫起来,“什么狗屁仙人,还不是想从老子这边拿走点东西,当老子傻吗?老子不鸟你们,要和我的小宝贝好好玩一宿!” 赵五德好像是喝醉了,摇摇摆摆地像座肉山一样扑过来。 惊蛰身体灵活,轻轻一闪,躲开了。 “赵老爷这么心急吗?”惊蛰柔柔地说道,如同春风吹在赵五德心里。 “小东西这么能跑,也好,待会儿上床了也好活跃些,就像我新进的小野马一样!”赵五德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赵老爷,媒婆说了,在行事前须得先喝酒” “嗨,媒婆那纯属胡说八道,别理她,快让我来亲亲。”赵五德撅起嘴再次扑过来。 惊蛰再是一躲,“莫非是赵老爷喝醉了,不敢再喝吗?” 赵五德是真的喝醉了,醉到这么简单的激将都上了当,他不屑地说了声:“这叫什么话!”便把一口将毒酒饮尽。 魔族毒酒毒性大,见效快,几乎是落肚的同时,赵五德便开始七窍流血,喉骨在毒酒入喉时便融化成了血肉。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想要逃出去,只是他看谁谁花,找不到方向,也没有力气。惊蛰抽出刀,干净利落地割开了他的喉咙,赵五德顿时倒了下去。 随身携带的图纸惊蛰在他尸体上翻看许久都没有找到,越找她就越心急,气息也不禁粗重起来:怎么会? 这时,门外渐渐传来脚步声,有人正朝着这里走来。惊蛰急忙起身,在赵五德身上泼上酒,又分别在床上c桌上泼了些,拿起蜡烛便一把烧了。她行事向来果断。 杜管家看见屋子里忽然亮起火光,心底大惊,加快脚步奔了过去。他一脚踹开大门,屋里已是火光连天,最后只在窗边看到了一双稚嫩却冷漠的眼睛。 惊蛰逃出赵府后,回头看到火势已经蔓延,不少路人都纷纷跑过去喊着看热闹。她在街道上逆行,心里盘算着自己这次任务失败该如何是好,一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 她抬起头一看,发现是白天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陆羡? “呀,你怎么在这里?”小陆羡问道,然后他看到了赵家的火光,“你没事吧?” 惊蛰并不是很爱说话,先是摇摇头,再点点头,也不知道陆羡懂了没,只听到他又说道:“我知道你是被买来做侍女的,逃出来也好,我听人说这种富贵人家轻贱人命,你少不得苦头吃。” “嗯。”惊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小陆羡热情邀请道。 “呃”惊蛰迟疑了,看着男孩天真的脸,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好在一个苍老的声音适时地从远方传来,“羡儿,你跑哪儿去了?” “师父,我在这儿!”陆羡回过头去喊道,而等他再转过头来时,女孩已经不见了。 这是惊蛰第一次看到陆羡,她也很快就忘记了这样一个人,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让她去记住,比如说性命。 赵五德的任务严格来说是失败了,失败一次就意味着没用,很有可能面临着被清洗的危险。二十四节气的人员从来不是固定的,那个人手下有无数的小孩子作为预备。 虽然她回去复命后,那个人说此事不怪她,是有人捷足先登了,但惊蛰心里还是很惧怕。就这样仿佛头顶悬了一把剑一样地活了几个月,那个人又重新找上了她。 这次,她需要去刺杀一个家主,江南一带绍兴俞氏的老家主,俞尚昭。 终究还是要自己去死的,惊蛰想,小脸却平静如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壁羽双扣(三) 江南一带有五大家族,除绍兴俞氏外,还有杭州钱家c姑苏吴氏c金陵江氏以及徽州汪氏,这五家常互结连理,亲戚关系多而杂,又被人戏称为“亲戚家”,他们对外同气连枝,看起来更像是一家,可与北部琅琊王氏分庭抗礼。 无论是什么俞氏c钱氏还是什么王氏,惊蛰知道他们全是修士c全是神仙,要去刺杀这样一个家族的家主,她无异于虎口拔牙,不,应该是当着虎群斩下头虎的头颅吧? 这一遭,无论成功与否她都是必死的,自己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她开始在想是不是已经有新一个的“惊蛰”开始上任了?会是个男孩子吗?应该是有男孩子的吧? 惊蛰很快被那个人带去了绍兴,以他的手段很容易就把惊蛰送进了俞家,化名成阿柳当了个小女童,侍奉年迈的俞老夫人。这是她第一次进入仙家府邸,也是她第一次被人打扮成仙童模样,她看着镜中点了朱砂的自己不由得呆了呆。她这种失了神的表情分外引人同情,不过多少时日,俞老妇人便待她如己出,疼爱有加。 这份宠爱,惊蛰却并不往心里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是来干什么,故而暗地里一直准备着刺杀计划,可她从未见到过俞尚昭本人。 直到一天,惊蛰终于得到消息,俞家要在三天后开秋猎,到时候俞尚昭也会出场,那是她唯一的机会。惊蛰总算知道为什么历史上的刺杀都要挑在这种公开场合了,因为刺客身份低微,平常难以见到目标。 真是悲哀啊,她想。 惊蛰不爱说话,但心理活动异常丰富,自我感觉特别早熟,见哪个同龄人都是白痴,比如眼前这个天天吵着她的鼻涕男孩,真丑。 他是俞尚昭最小的一个孙子,叫俞凤时,也是惊蛰第二个侍奉的对象,说是侍奉,不如说是陪这个少爷玩。 惊蛰每次都能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欺负哭,俞老妇人每次都会哈哈大笑,“凤儿你怎么这么没用呀!连柳儿都打不过!” 俞凤时哭完后抹抹脸蛋,继续找惊蛰玩,“柳儿,你下次可得打我轻点。”然后从怀里摸出一枚白玉色的丹药,放到她手心,“给,这是我从爷爷那里偷来的,可好吃了!” 有一次惊蛰被几个家丁的孩子围堵起来,她学的都是杀人手段,肉搏围殴不是好手,当即被人揍了一顿。惊蛰知道这是那些谄媚的家丁为了讨好俞凤时,授意自己的孩子去做的,但俞凤时并不领情,哭着闹着把这些人责罚了一番后,又像条哈巴狗似的去讨好惊蛰去了。 “真傻,”惊蛰一边心里想着余风时的蠢事,一边收拾着东西,再过一个时辰她便要跟着俞老夫人和俞凤时去秋猎会了。 她把毒药藏在怀里,一想到这或许是她人生中的最后一日不禁戚戚然起来。 “柳儿!柳儿!快点,奶奶叫我们出门啦!”俞凤时稚嫩的声音伴随着拍门声响起了。 “来啦!”惊蛰喊道,打开了门。惊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俞凤时,这个小公子比以往穿的都要更为华美。 俞凤时嘻嘻笑起来,“我穿的好看吧!可惜大人说秋猎是个很正式的场合,柳儿你不能和我穿的一样。我想过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这样你就能和我一样啦!” 惊蛰笑了笑,牵起了俞凤时的手,“少爷可不敢胡说,让人听了去,柳儿又要挨打了,我们走吧。”可心里想的却是:恐怕今天过后你就要恨死我了。 俞家的秋猎在城后的群山举办,江南其余四家都会带人来此,其余一些宗门也收到邀请前来。惊蛰知道,秋猎是这些势力年轻子弟较量的地方,他们要进山中去猎杀异兽,积分多者可夺得魁首,这是一项殊荣。 惊蛰自认见多识广,但也被这个排场震撼到了。她作为侍童有幸登临东道主的高台,站在俞老夫人身后,下方代表各家势力的旌旗飘扬,各色辇车缓缓驶入,俞尚昭带着家族子弟在下面亲自接引。 看着俞尚昭风度翩翩的模样,惊蛰认为他应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不一会儿,俞尚昭便上来了,坐在了老夫人的旁边,他的几个儿子坐在两侧。俞尚昭笑着和小孙子打了声招呼,俞凤时还特地把惊蛰介绍了一番,不由得让老人多看了女孩两眼,惊蛰把局促不安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 等到宾客全部落座后,秋猎正式开始了,各家子弟纷纷飞入山林中去,而坐在这边的人可以通过场中数面光幕看到山中景象。 惊蛰看得惊奇,但并没有忘记她的目的。见日头高照,她凑近老夫人身边问道:“夫人可想喝点什么?” “我想喝酸梅汁儿!”俞凤时率先举手道。 “那我也和凤儿一样吧,柳儿啊,你给自己也拿一盏。”老夫人慈祥道,然后她又问俞尚昭,“老爷,你要喝点酸梅汁儿吗?” 俞尚昭哭笑不得,“这玩意儿不小孩子喝的,我凑什么热闹?” 老夫人埋怨道,“柳儿好心办事,你还不领情,你待会儿可要喝多一点!” 俞尚昭笑起来,“阿柳,你看我家老婆子现在都只向着你了。” 惊蛰慌张地行了个礼,跑下台子了,她还听到老夫人在身后说道:“你看你把人孩子吓到了!” 惊蛰忽然想起俞家的好来,随即越想越不是滋味,内心跟着犹豫起来。似乎但凡刺客总会在最后关头犹豫,惊蛰提醒了自己一句,刺客就是要明知不可而为之! 想到这里,她又为自己感动了一把,若是自己能够长大,一定会是个好刺客的,只可惜今天她就要死了。 在这里她便是插翅也难逃。 她一路跑向负责秋猎后勤的区域,把几盏酸梅汁放在了盘上,然后在其中一盏偷偷下了药,记住了杯子的样子。 她刚一走出,便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惊蛰只觉自己被一股柔力托住,几盏酸梅汁也被对方一一接住。 惊蛰魂都给吓飞了,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来人,发现是个面目柔和的俊美男子。他道:“小姑娘可要小心啊,若是换了别人,可就要打你了。”说完,他把酸梅汁托盘还给惊蛰,挥挥衣袖离去了。 惊蛰大感莫名其妙,继续走去,这次她又看见了一张熟人脸。陆羡正在一边的台子上愉快地向他挥手,惊蛰微微一怔后点了点头,发现对方忽然把头收回去了,又莫名其妙了一番,便不再管,最终登上了高台。 俞凤时刚闹着说了一句“太慢啦!”便被老夫人批了一顿,说柳儿身子弱,一个人给你送水你不好好感谢她,还要说她。 惊蛰笑笑说没事的,然后一一把茶盏送到几人面前,自己也大大方方地抿了一口。俞尚昭哈哈大笑着,也喝了一口。惊蛰见状对老夫人道:“夫人,方才柳儿被一位先生撞了,酸梅汁洒到了身上,不知能否允柳儿去换身衣裳?” 老夫人急忙一看,发现她衣服上的确有一大片污渍,帮着骂了那人几句,答应让她快去快回。俞凤时凑上来说:“柳儿我帮你吧!”免不了又是一顿批。惊蛰走下楼梯,听到身后传来什么“小流氓”之类的词语。 这酸梅汁儿自然是她自己洒的,她想借此机会逃走。既然确保了俞尚昭喝下毒药后,她就可以准备逃跑了,她不想死在这里。为了自己的逃跑计划能够实行,她特意跟俞凤时学了一些药理知识,来延缓发作时间。俞凤时年纪虽小,但对药理知识有着极高的天赋。借着他的“帮助”,俞尚昭要延迟几分钟死亡,而这一段时间里,自己可以逃之夭夭了。 秋猎场地各处有守卫把守,惊蛰跑不出去,所以她给自己制定的方案是走山路,这个计划全是临时想到的,她也不去考虑山里有多危险,挑了个角落便进山了。 反正山上外围总不可能有吃人的野兽,她想。 在东道台下的另一边楼梯等了一会儿的陆羡见惊蛰从对面下来,暗骂了一声晦气,一溜小跑跟了上去。他越跟,越发现惊蛰的速度快,叫也叫不应,最后白白看女孩只身走进了山林。陆羡脸色白了一阵,师父跟他说过千万不能进入山里,山里任何一个东西都能要了他的命。 陆羡在外头犹豫了片刻,小脸闪过一丝决然,提脚踏入了山林。 在山里走了一段路程后,惊蛰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愚蠢,刺客出身的她闭上眼都能感觉得到这里的危险,风中总是萦绕着一股腥臭味,闻得她头昏脑胀。但她不敢原路返回,根据她的计划,现在俞尚昭肯定毒发身亡了,外面已经骚乱,而俞老夫人肯定在伤心地哭泣,所有人都在搜捕自己。 想起俞老夫人,她又难受起来,然后她摇摇头,落脚更加坚定,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进,哪怕空气中的味道让她越发恶心,她只能对自己说道:“我一定要活下去。” 她没有注意到一条大蛇自她进入山林便开始尾随着跟了一路。 这秋猎会投放的都是戾气极深的异兽,戾气可以迷人心窍,惊蛰什么也没修行过,自然无法抵御,越走脚步越重,最后竟一头栽倒在地。 缠绕在树上的大蛇吐了吐信子,它见识了之前修士的猎杀,对这个人类女孩还抱有警惕,但又抵抗不了诱惑,于是慢慢地向她游去。 女孩半眯着眼,听到了鳞片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恍惚间看到了一条爬行动物在向自己靠近,小心脏不由得缩了起来。 惊蛰从腰后抽出短刀,艰难缓慢地向后挪去。 大蛇狭长的眼睛冷光闪动,它确定这个人族女孩害怕了,而她手里那把刀简直如同儿戏,没有任何威胁。它慢慢地靠近,惊蛰凭借意志移到了树下,树干粗壮无比,俨然被逼入了绝境。巨蛇朝惊蛰哈了口气,她一瞬间就中毒了,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一时分不清是死在蛇腹下好还是被人捉拿好。 她恍惚间看到大蛇直起身子,紧接着大腿传来剧痛,可她叫不出来,也动不了,那把可笑的刀不知丢去了哪里。 大蛇一口接一口地发动突袭,每次都能从女孩身上撕下一口肉。惊蛰没有任何反手之力,很快就变得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人形。 “住手啊!” 大蛇察觉到身后传来的一种威压,不由得停下动作,转头看去。它惊骇地发现,眼里的那个人族男孩竟然超脱了人形,背后隐隐有一只金色的雏凤。 男孩见到惊蛰,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扑到了她身边。不顾血污,陆羡竭力想把惊蛰抱起来,痛哭道:“你不要死,我带你下山!我师父能救你的,千万不要死!” 怎么他来到这里就没事呢? 大蛇呆呆地看着陆羡抱起女孩离去,渐渐地,这份发呆转化成了狂热,它意识到自己完全可以吃掉这个拥有神秘力量的人类男孩! 体内的血液对它有致命的诱惑力! 于是它蜷身,突袭,陆羡一击倒下,一只灿金色的凤凰骤然降临在了后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壁羽双扣(四) 等惊蛰重新睁开眼时,发觉身体无法动弹,只好转转眼珠。天花板是木制的,房间里萦绕着药香,周围有三个人影围着她。这里不是俞家。 幸好,她暗自想着。 “俞家那边解释清楚了吗?”她听到有人问道,说话人隐隐有着怒意,这个声音仿佛在哪儿听过。 石长空道:“解释清楚了,就说我徒儿不小心跑进山里去了,没什么大事。就是俞夫人很担心一个小女孩,据说好像也误入山林,但没有找到,还问我有没有看见。” 那不是我吗 慕港道:“那小女孩和我们算是熟人了,上次杀了赵五德,这次要杀俞族长,还好被我把有毒的酸梅汁换掉了,也正好研究研究魔族的毒药。” 原来是那个时候这么说俞尚昭没事。 慕港又道:“那这个女孩怎么办?” 石长空道:“她的伤势暂时压制住了,但她身上的毒却爆发了,身上也没有解药,看来魔族是存心要她死了。” “是弃子么?” 石长空点点头:“冷词你对魔族最了解,你觉得如何?” 冷词冷声道:“她手下沾染了多少人血,替魔族卖命的爪牙,此人留不得。” 这时陆羡从门外进来了,他面色苍白,虚弱地道:“不行,冷师叔你一定要救她。” “羡儿,你来干什么,你还不能下地!” 陆羡跪下来,道:“冷师叔,羡儿求求你救她!” 冷词哼了一声道:“我怎么救?此人是节气之一。你们可知什么是节气?那是魔族豢养的一批孩童杀手,专为魔族卖命,是魔族插入人族心脏最不起眼的一把尖刀,各个心狠手辣。他们每个人自小身上都留有慢毒,随着血液深入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需要每个月服用解药才能苟延残喘。我救不了的,即便能救我也不想救。这样的人,不如都给野狗吃了。” “不,可以救的,师叔,用我的血!用我的血替换掉她身上的血!我的凤血可以救她!”陆羡喊道,“我答应过她,我一定要救她!” 冷词和慕港闻言一窒,然后看向石长空。 石长空捋了一把胡须,“这理论上倒是可行,也可以彻底根绝魔族毒药印记。” “不过羡儿,你可想好了,你要救她最起码要换掉自己一半的血,在这过程中你很有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倘若你活了下来,你也会因此失去一半的凤血,等于说你几乎是将一半的天赋送给了这个女孩,这会影响到你日后的修炼。” “没问题的,师父我以后会加倍努力的。”陆羡摇摇头。 那又如何,那些怎么比得上一条人命? “好,既然羡儿都决定了,冷词你就救她一救吧。”石长空道。 “这也太儿戏了,她何德何能承载天命凤血?”冷词怒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都是命啊”石长空悠悠道,“你也不要如此仇视她了,她又能怎么办呢,你不觉得她和你很像吗?” 冷词神情一沉,房间中一片凝重的寂静。冷词皱着眉想了片刻,颇为嫌恶地转向惊蛰道:“你全听到了吧?” 惊蛰虚弱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只是冷冷地看看这个人。 冷词直视着惊蛰的双眼,忽然放声大笑,“那好,要想我救你,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你若活下来,就把自己这把肮脏不堪的剑从人族面前移开,然后指向魔族。我要你永远指着魔族,因为你的背后就是人族。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放过一个魔族,我要你为人族杀到最后一刻,挥剑到最后一刻,你的剑必须随你流血到最后一刻。你若死了,你的前面也绝对不能有一人越过你,身后亦无一魔混入人群!” “若你答应,我便救你,你若活下来,就好好记住这张脸!羡儿,你过来。”冷词挥手叫来陆羡,“我要你记住他,从今以后你再不叫惊蛰。就像我们说的,那个刺客女孩已经死了,死在了秋猎,死在了俞家后山。惊蛰春雷日,池塘锦绣时,你从今天起就叫池锦!池锦,就只能是陆羡的池锦!” “知道了吗?告诉我,你叫什么?”冷词死死地看着她 “池锦,陆羡的池锦。”女孩昏昏沉沉地道。 “小锦,小锦!” “小锦,我是陆羡,我来救你了!” 池锦微微睁开眼,入眼是那满天的星斗,“陆羡” 空中仿佛有一黑一白两只凤鸟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陆羡为池锦引渡进一股灵力,池锦睫毛微微颤抖,有气无力地念着陆羡的名字,像是一捧一捏就碎的清水。 唐沽几人眉毛连抖,平日再怎么冷若冰霜c生人勿近的女王,终究也会有虚弱的一面。 “我在。”陆羡一手抄进池锦的膝盖窝,将她抱起来,“我们回去。” 他转过身来,一一扫过场间众人,他在唐沽几人身上停顿了几秒,轻轻点了点头,缓步走出了凌乱的营地。 颜音沈颂一行候在门口,兽潮已经退却。他们这些人加上飞霄c分星c栖霞山几人在兽潮尾声下保下这个营地不算太难,只是看起来稍有狼狈。 陆羡走到门口,池锦见众人皆在,便想从陆羡臂弯里下来。陆羡紧了紧手臂,低声道了句,“别乱动。”这三个字又沉又磁,宛若是情感凝成的一句话,听到池锦心尖微颤,只好作罢。 那祖罕和万尧没心没肺地吃吃笑起来,千洛白了他们一眼,关切道:“池锦怎么了?” “不知道,等庄尘过来。”陆羡说道。 那祖罕微微一愣,这不是对面人就在这儿吗,直接问呗! “哎”沈颂和冉染齐齐拉住了他的袖子,前者摇了摇头,后者看白痴似的看着那祖罕。 颜音轻声道:“陆羡不想问他们,他不会开口的。” 那祖罕这才醒悟过来,“那我们走吧!庄尘也该快来了,得和他会合才是。” 众人点头称是,加快脚步,没人想在这里多呆一秒。 “陆羡!”唐沽叫住陆羡,那祖罕眉头一跳,从腰后抽出刀,面色不善地转过头去,“你们还想干什么?我们这次没和你们动手,不要以为我们怕你们了。” 唐沽理也不理那祖罕,越过他向陆羡喊话道:“小妖女给池锦服下的是栖霞秘药,千山枫红。药力怕是几天难消,小妖女身上应该有解药,你不妨去找她。” 这“千山枫红”是一种仙门闻名的强力散灵软骨散,再强悍的妖族都可以被立马放倒,几天难起。 “多谢。”陆羡没有回头。 目送他们离去之后,许弱c杜童等人对着张缘c张奉冷哼了一声。 “想把别人拿去当枪使的时候,先想想自己有没有被拿当枪使了。”许弱嘲讽着,又道:“走吧,先去和小妖女他们会合,六家要开会。” 张缘c张奉两兄弟脸青一阵白一阵,胸膛的掌印还在隐隐作痛。 陆羡一行人飞了一会儿,他们收到了同门传来的议事的消息,想要立马赶去,但池锦这里需要庄尘。 “庄尘到哪儿了?”那祖罕问道。 “快了,以他的速度再过几分钟就到了。”沈颂道。 “那就在这里等他吧,”颜音道,“此处是个山坡,视野开阔,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庄尘。” 陆羡点了点头,把池锦轻轻放到地上,她还不能自行活动。 众人稍等片刻,便看见远处天边飞来了几个黑影。庄尘三人终于和他们会合,降落到地面上。 等他们下来后,沈颂等人才微微皱起眉头,因为庄尘也带来了两个伤员,一男一女被庚浩七放在了地上。 “木堇!”冉染惊呼道,跑到木堇身边,小手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问道:“她这是怎么了?” 庄尘挥挥手,“为了替我保住钥匙,被人欺负了,肩处骨头碎裂c腹部失血过多c其余全身有深浅不一的伤口,我用药先把她的命保住了。” 众人沉默,庄尘语气平淡,甚至有些不以为意,可他眉宇间传出来了淡淡的暴怒,不知道他把打伤木堇的人怎么样了。 “放心吧,没出人命。”庄尘道。 “那这个人是谁?”万尧道,“我没见过这个人,哪儿来的?他身上的伤要比木堇重多了,不会是你干的吧?下手也太狠了!是不是他打伤木堇的,就这儿还说没出人命?把人打的半死,再把他救好,你也太毒了!” 庄尘翻了个白眼,沈颂替他解释道,“这个人当时在路边被木堇遇到的,重伤没治,所以木堇就留下来帮他,这才没有和我们一起进这里。” “嗯,”庄尘点点头,点评道:“多管闲事。” 众人大汗,这才是一个医生该做的事情好吗?悬壶济世,救死扶伤! “抱歉。”陆羡道。 庄尘摆摆手,示意与他无关,道:“我也把他的命吊住了。” 随后他看向女生那里,裴尹尹一落地就跑去照看池锦,“所以,你们这里是不是也有个麻烦?” “是千山枫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平明寻羽(一) 庄尘眉头挑了一下,搭起池锦的手腕,点头道:“的确只有千山枫红,其他都无碍,倒也简单。”随后他看向陆羡,目光意味深长,“蓝颜祸水啊!” 那祖罕和万尧又呵呵地笑起来。 “我会跟她说清楚的。”陆羡面无表情道。 他和栖霞山小妖女有点瓜葛,当然,瓜葛的对象一旦是陆羡,那所有的瓜葛都只是女方单方面的了。 庄尘道:“池锦是最轻的,先帮她解决了。” 庄尘摸出一把小刀,分别在池锦眉心c双手手腕和双脚脚踝各划了一道血线,鲜血从中慢慢淌出来,“千山枫红会郁结服用者丹田,转而阻塞四肢百骸的经脉,服用者会感觉身体任何一处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平白被剥夺了力气。你们下次可以先把这几个地方划一道浅痕,先放放血,会感觉好一点,但也不要放太多。” 随后他手在伤口一抹,止了血,摸出一片草叶揉碎了堆在池锦的人中。池锦只觉一股刺鼻清凉的气味钻入了鼻腔,顿时清醒了几分。接着庄尘扶起池锦,将几枚银针分别扎进池锦双肩和后脖,拊掌贴背,为她渡进灵力,不消一会儿,三缕红色气烟便从银针上袅袅飘起。 做完这些,庄尘站起来对着陆羡等人说道:“你们回避一下。”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便往前走了几步,稍稍离开了此地。 庄尘轻轻一甩小刀,划开了池锦腹部的衣衫,露出白皙的皮肤来。他把手伸向冉染,道:“小染,借火。” 冉染心领神会,将五指对上庄尘的五指。等冉染拿开后他的指尖便跳跃着五道小火苗。他又用牙齿褪下另一只手的手套,划破食指,把自己的一滴血液喂给了池锦。五道火苗也按上了池锦的小腹,火焰瞬间燎焦了衣衫布料。昏迷的池锦身体颤抖起来,秀眉几乎拧到了一起,越来越多的红烟从银针上飘出。 庄尘见池锦小嘴微张吐出一口红烟来,立马点住下颌,吩咐道:“忍住了,别吐出来。”说罢,就用另一只手在她身上点了一番,封住了她的一些灵窍,。 他那只手依然死死地按着池锦肚子,似乎想要抓出点什么来,而池锦的眉头越拧越紧,神情痛苦万分。 那三枚银针摇晃得越发厉害,越来越多的赤红色烟雾被逼出池锦体内。庄尘的手忽然离开了池锦的腹部,掌下赫然摄着一枚枫叶的虚影。随后,他又一点池锦下颚,打开了她的嘴,一大蓬红烟从中喷了出来。 “这便是千山枫红?”裴尹尹打量着庄尘手里的东西问道。 庄尘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用一个玉瓶盛了枫叶,扔进了葫芦里,他总是会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嗯,药力还没有化完全,所以还能把药力抓出来。大多迷药都像是一把锁,把人的丹田锁住,而这把锁需要八成的药力来制造,所以把这一部分提出来就差不多了。你们给她换件衣服吧,她没有什么问题了,再稍稍休息一下就好了。” 说着,庄尘一边收拾一边走到男生旁边,对陆羡道:“好了,没事了,你去看看吧。” 见陆羡过去了,庚浩七问道:“那木堇和那小子怎么办?你什么时候救?” 庄尘答道:“等到了像样的营地再说,不是六家已经有羽箭的线索了吗?想必那里肯定有集结点,也比较方便。 庚浩七点头道:“那我们得让陆羡上路了。” 每家弟子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联络方式,同门早早地便把集结坐标传音给了陆羡,希望他过来商量事情。集结点在一片平整的草地上,扎着大大小小的帐篷,四处都点着灯火,像是繁华的小集市,各色人马都在这里汇聚起来,或聊天或休息。营地中间的一处帐篷最大,少有人进出,但是里面灯火辉煌,可以分明地感觉到内里传来的凝重气息。 当一行人赶到集结点的时候,一个乾清弟子便带着陆羡几人进了中间的帐篷。庄尘摆摆手,并没有跟上,而是招呼着庚浩七带上人去了救护功能的帐篷,裴尹尹则是带着池锦去休息了。 大帐篷里点着灯火,六家势力的精英们围坐成圈,泾渭分明,许弱等一行早就赶到。他们原先在争论着什么,见陆羡进来后纷纷收声,看着他们落座。 颜音四人暂时与之分别,去了云霄势力处,这时候代表宗门更为重要。 一等颜音坐下,韩柚柚便凑过来低声问道:“颜音师兄,庄尘呢?” “木堇受了重伤,庄尘去医馆给她疗伤了。”颜音道。 那祖罕坏笑道:“怎么,想见他啊?去呗!反正你大哥又不在。” 韩柚柚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脸颊飞起一片绯红,想了一会儿,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那祖罕看着她远去,一个劲儿地在背后坏笑。冉染白了他一眼,说道:“别笑了,柚柚喜欢庄尘这件事挺难办的。” 那祖罕一愣,惊讶地看着她,颜音也是看了过来,不知冉染何出此言。然而冉染见两人这副模样,只是冷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那祖罕挠挠头,摸不着头脑。颜音看向千洛,低声问道:“怎么回事?难道庄尘有喜欢的人了?” 那祖罕打了个激灵,低声惊呼道:“难道是尹尹!” 冉染粉嫩的指头用力地戳了一记那祖罕,“白痴,别乱说!” “那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颜音看着两个榆木疙瘩,无可奈何地说道:“庄尘是不会去喜欢一个人的。他和陆羡不同,庄尘似乎天生就缺少这一种情感,他是无论如何也回应不了柚柚的心意的。” “怎么说?”颜音皱起眉头。 “嗨呀,笨,要不怎么说你们肉眼凡胎呢?”冉染批评道,“你们看不出来,庄尘对什么事情都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尹尹跟我们说过,庄尘好像一个人背负着什么很重大的事情。每次他醒来睁开眼,目光总是很冷淡,就像是一个冷眼旁观者,天地间所有的东西在他眼里没有区别。” “简单来说,就是无情。”千洛补充道,“是完全字面意思的无情,没有任何褒贬之意。” 颜音和那祖罕双双沉默,他们同时想起以前出任务一起去过一次风月场所。 那时候颜音品行端正,和一个才女姑娘交流诗词音律;万尧和那祖罕对此没有多大兴趣,嘻嘻哈哈地吹着牛;庚浩七接触世俗最甚,最为狂野,一边一个搂着姑娘;陆羡常年面瘫,心有所属,姑娘们再喜欢他的容貌,也是受挫而归;庄尘看起来最为风流,像是来惯了一样,和七八个共饮。 众男人皆道庄尘深藏不露,如今一经女生提点,想来在庄尘眼里怕是和七个骷髅喝酒一般,就算换七个大男人他大概也能面色如常地喝酒。 颜音思考了片刻,慎重地说道:“我下次问问吧” 这时忽地有人一拍桌子,出言喝道:“权昂妃谦,你凑陆羡这么近想干吗呢!” 入耳是极为悦耳的少女声,甚至可以说得上可爱软萌,即便语气不善,听起来也像是佯怒撒娇一样。 这个夷州弟子极其熟悉的声音并没有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因为大家从一开始就把焦点随着陆羡进来放到了那里。 作为夷州弟子第一人,他理应得到这种待遇。更加令人惊讶的是,在陆羡三人落座时,雾燕一方的老大权昂妃谦就坐到了他们旁边,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雾燕要和乾清联盟吗?众人想道。 权昂妃谦似笑非笑,双眼微眯,打量着对面红色衣裙的可爱少女,他这人随意一个表情便是嘲讽满满,“说川结,陆羡是你的人吗?我和我朋友说两句话怎么了?大家都知道你把人池锦偷袭软禁了,陆羡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妃谦少爷,请您慎言!”说川结身边一个带刀少年出言提醒道,他长着一头柔软的棕色头发,看起来温和可亲。 “鹿提花,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教?”权昂妃谦嫌恶地看了一眼那人,傲然道,“既然你们栖霞和云霄联手,王家和江南家联手,我们又何尝不能和乾清联手?” “池锦被救回来了?”说川结挑了挑细眉,不满地低声道,“一帮废物,早知道就不应该把千山枫红分给那人的,全给池锦就好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平明寻羽(二) 韩柚柚提着裙角跑出议事帐篷,站在门口辨别了会儿方位,才又向前跑去。 这一片营地主要是六家的人搭建起来的,每个修士的储物空间里都会带几顶帷幕大帐,在搜异时,可供野外过夜用。除了标有六家族徽的六顶牛皮大帐之外,还有几顶功能性的营房,韩柚柚要去的则是医用帐篷,庄尘就在里面。 这顶医用帐篷主要是乾清布置的,里面的人员也大多是乾清弟子。庄尘要了最深处的一处隔帘,白木堇和鸣轩就躺在两张竹席上,定神香袅袅升起,能够保证伤者不会醒来。 庄尘解开了白木堇的衣裳,眉头拧到了一处,她受的伤远没有庄尘嘴上说的那样乐观。光正面身躯就有几道深可见骨的刀痕,伤及内脏。 庄尘手掌虚抬,将赤身的白木堇翻了过来,背后也有一道狰狞的一字切伤痕。庄尘想起那时有一个人似乎是善用飞刀的桂家之人。 总览全身,白木堇周身皮肤都有不同程度的淤血擦痕,这是风属术式引起的最常见的皮肤外伤。身体内部脏器也有轻重不等的内伤,左肩亦有重击造成的骨头碎裂。 所幸白木堇在庄尘来之前自己先服下了几枚救急丹药,否则情况要更加危险。 庄尘从葫芦中拿出工具和瓶罐,开始为白木堇疗伤。看庄尘行医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他除了用手操作,撒豆符召唤出来的小人也像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会帮忙缝合伤口c清除灵力残留之类的事情。因为修行符法的缘故,他甚至还动用了精神力控制白木堇的身体。 外面草原星汉灿烂,隔间里面灯火通明。 疗伤从来不是服下几颗什么仙家丹药就完事的,尽管丹药的确是必需品。可倘若没有经过专业精细的伤口处理和病症诊治,一股脑儿就吃药,企图借药力安稳渡过的话,那病患有极大的可能留下暗伤等后遗症,更有甚者,反而因药力过重,加重了伤势,赶着去面见阎王。 故而,医者地位也极高,而他们常和药师有良好关系,也有医药结合的存在。 烛火燃了一半,庄尘眼眸里的星光却越来越盛,不知不觉他已被沾血的止血布和棉花团包围了起来。他放下剪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白木堇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势全部处理完了。庄尘摸出两枚乳白色丹药喂进了女孩嘴中,才将她身子放平,盖上了一张宽大的毛皮,遮住了少女遍体鳞伤的身体。 “庄尘,木堇怎么样了,我可以进来了吗?” 韩柚柚在隔帘外站了许久,见屏风上庄尘的身影暂时松了手,方出言问道。 “柚柚啊?进来吧,木堇是没问题了,旁边还有一位还没仔细看过。” 庄尘挥手收拾掉了木堇遗留下来的医用垃圾,起身走到了另一边,纸片人纷纷抱起瓶瓶罐罐和各种工具尾随身后。等庄尘坐下后,他们把东西整齐地码了一排,安静地跪坐着,等待庄尘的指示。 韩柚柚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昏睡的木堇,再将视线移到庄尘身上。庄尘虽压制了和伏波战后的伤势,但面色依然异常苍白,为木堇疗伤时又消耗了不少心神,看起来更加病态。韩柚柚惊慌地掩住了小嘴,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伤这么重?” “之前被太清河守关的人找麻烦了,现在问题不是很大。”庄尘一边说,一边解开鸣轩的衣衫,“你怎么来我这了?” “这几天都没见你,来看看你啊。”韩柚柚开心地道。 其实她一直被韩思景看得死死的。 她从不怀疑庄尘能进入第三层,所以特地穿了一件华美的紫色星点长裙,点了红唇,面似桃花,想以最好看的姿态等着心上人过来。唯有她腰间一只小小的竹鸟佩与她这副穿着不般配。 那是一只做工简单的竹制飞鸟,由一根竹条编织打结而成,放在嘴边可以吹出清越的叫声。 庄尘闻言,转过头来,欣赏了一番韩柚柚的妆容打扮:“嗯,好看,柚柚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韩柚柚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嘻嘻,你喜欢吗?” 庄尘坦然自若地道:“喜欢,自然喜欢,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韩柚柚愣了一愣,脸颊顿时飞上一抹红晕,嘴巴嗫嚅着,竟支支吾吾起来。 庄尘早就把头转过去看重伤的鸣轩,所以没有看到女孩的窘态。 鸣轩的伤势集中在上半身,最严重的是腹部的一处咬合撕裂伤c肩膀的刀伤和胸膛的血洞。 腹部的咬合撕裂伤有被人缝合的痕迹,不用想也知道是木堇的手笔。庄尘仔细观察了一番,推测是某种中等体型的异兽撕咬所致,想来想去也只有二层的沼泽巨鳄能制造这种伤痕。能在这么多人手中撑下的人不知是怎么会被鳄鱼咬到的。 左肩的砍伤伤痕一直蔓延到左胸,伤口处有烧焦的痕迹,应是被火属气术所伤。而他胸膛的伤口则是长枪所致,幸亏没有洞穿,否则以庄尘的手段,也难说把命拉回来。 鸣轩身体肤色和他的脸庞没有任何色差,都是呈现出一种常年未受日晒的白色。因为受重伤的缘故,他的额间和眼睑之下浮现出了一层淡金色的鳞片细纹。 果然是个妖族。 庄尘心想着,一边准备工具,一边喊道:“柚柚。”接连喊了几声,才把韩柚柚从迷糊中喊回来。韩柚柚涨红了脸,惊慌道:“怎c怎么了?” “你是要待在这里给我打下手呢?还是出去等我一会儿?” “在这里帮你吧,我看你也很累了,有个人帮你会好一点。” 庄尘点点头,“那待会儿我说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 韩柚柚答应下来,看了她和庄尘身边一圈,十几个可爱的纸片人脸朝着他俩,等着命令下达。韩柚柚看着庄尘有条不紊地进行伤口处理,心想自己和他相识多年,倒也没怎么见过他行医,自己也只是知道他医术了得罢了,今天一定要好好看看。 脑子里这样想着,少女便拖着腮,认真地盯着庄尘起来,完全把答应给庄尘打下手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然而实际情况是庄尘也并不需要有人帮忙,十几只纸片人就是他最好的帮手。 韩柚柚看庄尘的侧脸看得入迷,不禁想起尚还年少时的庄尘模样,心下比较起来。 庄尘的穿着风格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以前的高马尾还显得稚气十足,现在更像个仙家侠士。印象中,庄尘似乎一直都是扎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额前留着长长的刘海,现到了加冠的年纪也不束发成冠,和自己的哥哥c陆羡c颜音等人完全不同。 身形也一如以前单薄瘦削,就和山里细细长长的修竹似的。脸蛋也变得更加立体了,但没了以前的可爱。 说起竹子,韩柚柚还记得庄尘小时候的佩剑是一把简单的竹剑,较之正常的长剑要短一些,一看就是专门给小孩子用的。如今长大之后,换了真正的长剑。仙门历来有共识,就是剑是最养人气质的兵器。庄尘终日与剑为伍,身姿也如剑一样飒爽。 “真好看!”韩柚柚在心里总结出了三个字。 这是一桩真正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案例。 论颜值,庄尘是绝对不如颜音c万尧c沈颂c陆羡等人的,奈何分星一脉的二小姐就是喜欢。 庄尘忙着手术,视线中忽然伸进来一只手,帮他把掉下来的刘海撩了起来,放到了耳后。他转过头去看,韩柚柚起先一直盯着他的脸看,这时二人视线相对,韩柚柚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慌乱起来,一瞬间打开了害羞的开关,手足无措解释道:“那c那个,我是看你头发掉下来了,就想帮你是不是打扰你了?” 庄尘把头转回去,继续手头的工作,“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傻乎乎的。我马上结束了,好了再陪你玩。” “噢”韩柚柚弱弱地应了一声。 韩柚柚坐在庄尘旁边,愈发局促不安,刚才那一幕一次一次地在她脑海里上演。她心里懊恼不已,一个劲地数落自己:“当时看到他头发掉下来怎么就这么顺手地帮他撩上去了呢?搞得像和他有多熟一样!你又不是人道侣!” “吓!道侣?夫人?” 韩柚柚胡思乱想地把重点放在了不着边际的词汇上,她为自己的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重又看了看庄尘的脸,又慌慌张张地把头低下去。小脸不知是被烛火照红还是如何,烫得像是火烧,像是阳春三月的暖阳能把桃花灼伤。 她把头埋得更深了,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裙,不停地揉搓着,直教人心痛这件昂贵的裙子。她努力把心头古怪的想法压下去,一边又止不住地偷眼去看庄尘,不知是想看他发现了自己的异常,还是想看他神色如常地工作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窘态。 期待,还是侥幸,连韩柚柚自己都说不清楚。 韩柚柚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从脖子红到了耳朵尖,像是煮熟了的虾一样,正不停地往外咕咚咕咚冒着热气:“好c好热啊庄尘你热吗?” “还行吧,可能是有点闷,”庄尘双手如飞,缝合着鸣轩的伤口,“它会帮你解热的。” 韩柚柚还没反应过来“它”是什么东西,便看到一只纸片人跳上了她的膝盖。 “把它接在手里,你哪里热就吹哪儿。” 韩柚柚心里躁动不安,看到这个小人儿又觉得好奇,庄尘手里总有些新奇玩意儿。她让纸片人跳到她的手心里,然后举到了自己眼前。纸片人在上升过程中死死地趴在韩柚柚掌心,生怕突然上升掉下去。 纸片人站了起来,作了一个猛吸气的动作,随后对着韩柚柚的脸蛋就吹出了一阵微风,吹得韩柚柚发丝翻飞。这阵微风像是夏日雨后的晚风,凉意丝丝入骨,顿时就把韩柚柚的燥热降了下去。 韩柚柚双眼放光:“这东西真好玩儿,能送我吗?” 庄尘道:“不值钱,自己做的,送人不合适,我有空送你个更好玩的。” 韩柚柚心下一喜:“那这个我也收着了!” 说罢,她便把纸片人收了起来,和腰间的竹鸟挂在了一块。 “咦,我送你的鸟哨还在啊?我以为你应该丢了的。” 庄尘终于结束了对鸣轩的救护,同样给他服下了两枚丹药,把他放平了下去。 韩柚柚听闻此言,像是努力宣誓一样,稍稍提高了音量:“我绝对不会扔的!” “嗯,你二十生日还没过吧?等你生日的时候就拿这些东西与我来换,我给你新的。”庄尘站起身来许下诺言,一甩手把现场的东西全部收拾了干净,伸了个懒腰,“哎,终于好了,我们出去吧!” “木堇他们怎么办?” “我去叫浩七过来搬人,这边放着不安全。”庄尘道,伸手掀起了隔帘,等着韩柚柚过来。 韩柚柚见状,又开心地笑起来,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凑近庄尘道:“我还有五个月就过生日啦,你到时候别忘了带礼物上山来看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平明寻羽(三) 医疗大帐外的灯笼随风摇晃,营地里的灯火连成一片火红,在天地一色的大草原上燃烧。韩柚柚抬头看了一眼夜幕星河,虽然这里是小世界,但是天上的星辰却有着真正的星辰之力,星辉穿过天际,降落在她的眼里。 庄尘四处张望了一番,抓过来一个正要走进医疗大帐的修士,问道:“兄台,请问六家开会开完了么?” 俞凤时的一双凤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庄尘,发现此人气息平平,心里纳闷着此人是如何进入第三层的:“议事方结,还闹了些矛盾,不知阁下” “多谢,我只是问一问,乾清大帐是在那个方向吧?”庄尘胡乱指了一个方向。 俞凤时轻轻皱起眉头,摇摇头指了另外一个方向:“不,是在那个方向,你走过去,见到三心青莲的标志就是了。” 庄尘告了谢,便带着韩柚柚离开了。俞凤时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揣测着两人的来历:男修士境界太低,没在各家队伍中见过,大概是个散修;那个女修实力不错,只是这种气息似乎在哪里见过他没有想出个所以然,兀自摇了摇头,掀开另一间的医疗大帐的布帘子进去了。 韩柚柚跟在庄尘身侧,见他表情似笑非笑,便觉好奇,“庄尘,刚才那个人你认识么?” “嗯,认识,”庄尘点点头,解释道,“你看那人穿着,氅衣以蓝白色为主,上有飞鹤衔杏,袖口c下摆都有杏纹,这是医家的标识。再有他所佩发冠,以玉成质,小且窄,雕以镂空云纹,玉簪一头为鹤首,这是俞家的飞鹤来云冠,为直系子弟所戴。他身上又有一阵很浓郁的药味儿,想来想去,俞家也只有一个天才七鼎药师符合此人了。” “你是说,他就是俞凤时?顾识药的死对头?” 顾识药是现任心九之一,担寻药人一职。 庄尘点头道:“识药常说俞凤时如何如何坏,架子如何如何臭,但方才试探了一番,见我也没有表现出多少不耐,怕是识药又在乱说了。” 夷州药师界有两个奇迹,分别是俞凤时和顾识药,他们双双以弱冠之年取得七鼎炼药师名号,是一对天才少年。他们一人在绍兴,一人在乾清,东西遥望,隐隐成势,并称为“昧真双药”。 “昧真”是七鼎药师的别号。药师一诺值千金,一言重九鼎,故而分级是从一鼎到九鼎,九鼎之上是大宗师。上一个大宗师的出世还是千年前的战乱,至今无人突破九鼎之境。 韩柚柚想到终日躲在乾清山门中的痴人,笑道:“识药一直是孩子心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庄尘不置可否,继续向乾清大帐走去。 三心青莲帐外有一弟子把守,他显然认识庄尘,见庄尘过来,点头致意了一下,便任由二人进去。庄尘掀开帘子,见到里面的场面不由得愣了一愣,足足五十来人齐刷刷地看着来人。韩柚柚躲在庄尘背后,越过肩膀去看,表情稍显局促。 庄尘望着那双威严的竖瞳,再扫了一遍其余几个顶着各种颜色毛发的脸孔,最后看向乾清同门,愣愣地眨眨眼睛问道:“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吕笑笑向他招招手,让他过来坐下,“我们结盟了,所以就来你们这边坐坐。” 庄尘解下青穗放在一边,骂道:“快滚,我们这里容不下你们,别给我们添麻烦。你看,都挤死了。” 权昂妃谦猛地一巴掌拍到庄尘背上,“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对盟友的态度吗?当心我跳反啊?” “那个”一个羞涩的声音打断了权昂妃谦,韩柚柚举起手道:“我在这里不合适,庄尘,我还是先走了” 权昂妃谦回过头去,见到韩柚柚便站起身来。他长得身形高大,这一站起来,影子便把韩柚柚遮住了,“姑娘你是哪家的?” 庄尘替她答道:“她是云霄分星一脉的。” 沈颂赶忙补充道:“没事,是自己人。” “哦,”权昂妃谦谦谦有礼地行了个妖族见面礼,“在下雾燕天权白虎族,权昂妃谦,请姑娘入座。” 韩柚柚看着这个穿着和气质都颇为贵气的男子,惴惴不安地自我介绍了一番,在庄尘身边也坐了下来。原本就拥挤的帐篷里面,随着两人坐下显得更加狭小,当下便有一波衣衫摩擦的身影。韩柚柚见状又忙不迭地站起来,嘴里忙道“对不起”,庄尘拉了拉她衣袖,示意她坐下,自己站了起来。 等重新安静下来,“我听说,你们在议事会里吵起来了?”庄尘看向陆羡,“栖霞?” 陆羡沉默地点了点头。 “结果如何?” 万尧插嘴道:“小妖女先出言不逊,妃谦回嘴了两句,小妖女便动手要打,被陆羡拦下来了。然后小妖女见陆羡对她动手,气不过,哭闹了两句就带人走了。云霄见盟友撤走,便也带人走了。江南五家的江逐和王家王依遐本来就对六家议事兴趣不大,见有两家撤走,便也走了。我们一看人都没了,我们在那里也没辙,就也回来了。” “等一等,池锦在这里吗?”庄尘张望道。 万尧摆摆手,做了个大家都懂的表情,坏笑道:“不在,不在,你放心,嘿嘿嘿。” 庄尘长长地哦了一声,“那也就是说,没有任何结果了?我就说,六家心怀鬼胎,怎么可能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了。” “心怀鬼胎”这个词戳得在座的人胃疼。 “你们对羽箭的下落怎么看?”庄尘问道,也不知道具体问的是谁。 吕笑笑站起来,道:“我暂时不说,先把目前的情况说予你听。” “虽然蝶栩楼里都是小世界,但每个小世界的空间并不大,这草原看起来无边无际,其实到外围全是幻象而已。而以我们六家目前在三层的人手,足够把这里寸土寸土地搜寻。我们连小河河底都没有放过,但依旧徒劳。我们皆以为,那羽箭既然要把得者传送出去,那势必会有灵力波动,但也没有任何搜寻法宝发出共鸣。” “云霄分星山的人也用星术算过,并没有下落。”吕笑笑边说边看了韩柚柚一眼,后者立即对庄尘点了点头。 “蝶栩楼的时间流逝速度要比外界快,所以我们在这里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而在外界,我想大概只有不足半个时辰了。” 吕笑笑说完便坐回原地,微笑地看着庄尘,似乎庄尘一定会有办法的一样。 庄尘沉吟片刻,没有对吕笑笑的问题作答,反而看向席间沈颂,问道:“你怎么看?” 沈颂只是微微一笑,他看庄尘的眼神便知道庄尘已经有了想法。而且他确定,庄尘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其实,”他开口道,“我们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过,我想,那里必然是五十枚羽箭的藏身之处了。” 沈颂此言一出,便引得众人一片哗然,立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唐沽坐在人群中,轻轻哼了一句,暗骂卖什么关子,也跟着思考起来。 搜寻任务是六家一同组织的,他们把草原沿着河流划分了六块差不多大的区域,把各自的人手互相打乱,平均分摊,分配到六块地界里去查找。能进入三层的人全是一宗精英上层,绝没有遗漏的道理,更没有私吞的野心。因为一旦有人作出私自侵吞的事情,他要面对的就是夷州六家天骄弟子的怒火,他于夷州仙门之中再无立足之地。 所以,沈颂说的遗漏之地,到底是什么地方? “那是何处?” 权昂妃谦从来不亲自去思考这些无聊的问题,因为总有人会给他答案,他的心思可不是花在这种地方的。伴随着权昂妃谦的直接开问,两家弟子的讨论也平息下去,他们把视线焦点放到那个面色苍白的乾清弟子身上,等待着他给出答案。 庄尘看了一眼沈颂,后者朝他点了点头。 “兽潮。” 这两个字进入耳朵后,两家弟子怎么听怎么感觉奇怪和突兀,然后,便像炸了锅一样吵闹起来。 其中虽不乏吕笑笑等心中早就有些想法的,但这个答案对大部分人来说,依然太出乎意料c太异想天开c太天方夜谭了。 他们第一个念头就是庄尘疯了。 兽潮?怎么可能?照这样说,岂不是我们早就和羽箭错过很多次了?的确是没人去兽潮里面看过,可有谁会去那里面看? “那该如何?” 权昂妃谦压下众人的讨论,问庄尘。他问的不是理由,而是怎么办,就像当年他们一齐面对那个面目可亲的邪魔老道,就像当年庄尘救治权昂夫人权昂妃谦从不问庄尘理由,只问接下来该如何。 庄尘道:“召集六家所有人,等待下次兽潮,一同闯进去。” 权昂妃谦只点点头,说了个好。 “等下!你怎知羽箭在兽潮中?若是不在兽潮中又该如何?到时候伤亡定然惨重!” “就算在兽潮中又为何要召集其他人,我们两家寻过去,各自分了岂不好?” 眼看权昂妃谦就要走出帐篷去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有人站起来问道。 庄尘看了他们一眼,并未说话。 沈颂站起来解释道:“第一,羽箭只能是在兽潮中,而且据我们推测,应是被几只独特的,或是强大异兽携带;第二,你们也见过兽潮来势如何凶猛,光靠我们两家人不足以支撑,我认为即便是六家所有人算上一些散修,要正面迎接兽潮也有困难;第三,伤亡一事,我想,既然都来参加新叶集了,便不惧伤亡吧?” “这” 权昂妃谦不耐烦地挥挥手,“这样吧,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试试的便跟着我出门,不愿意的就留在这里。”说罢,便大踏步地率先走出了门。吕笑笑和浴烟立即跟了上去。雾燕八族的人见大少爷出门,也未作犹疑,鱼贯而出。 庄尘和沈颂对视一眼,看向陆羡c裴尹尹c万尧几人。陆羡轻点螓首,提剑站起身来,一行也出门去了。唐沽见几人出门,冷哼一声,也按刀掀开帘子离开了,他一走也带走了两三人。留在这里的是另外一些亲传弟子,他们还在这里倒也不是因为不信任庄尘等人,而是只觉这个答案实在太让人惊讶,颇有不按套路出牌的意味,脑子想了一会儿,也跟着出去了。 权昂妃谦站到议事大帐门口,敲响了召集的铜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平明寻羽(四) 庄尘双手抱着臂站在议事大帐前面的角落里,前方正门站着的是权昂妃谦和陆羡等人,他们站在议事大帐的正门口,铜钟还在微微晃动,听到铜钟的六家弟子掀开各自的帘子不知所为何事,见到是雾燕c乾清两家,才逐渐聚拢过来。 权昂妃谦敲钟先一长,再二短,再一长,意为事情紧急。 “何事?” 王依遐带人最先赶到,他穿着一袭黑衣,上勾以细致的金色边纹,是一朵朵的怒放细菊。腰带中间垂着一条怒菊造型金色玉坠。一丝不苟的发髻则是挽成了小拳状,冠以一朵精致的金丝细菊冠。 菊名“雪瘦”,这种菊会开到冬天的最后一场雪,春天来临方才凋零。风雪愈孤寒,它开得越烈。雪瘦原本并不是尘界之物,琅琊王氏先祖把它的种子从仙界带回,栽种下来,故在琅琊最盛。 它俟冬怒放,菊瓣细长,像是熔金成丝的工艺品,当它们在雪地里连片盛开时,就如金线勾勒交织的浪潮。金线消失便宣告着春天的来临。王家把它作为家纹,寓意“道夫先路,至死方休”,一是警训后世子孙凡事都有新的希望,不能轻言放弃c随意倒下,二来是要让王家像雪瘦一样,为仙门忍受苦难c开创未来。 只是这种“以天下为己任”的念头传承到现在就开始变味了,王家从默默奉献渐渐转变到了独占鳌头。 “等人到齐再说。” 权昂妃谦一挥手臂,身后原本散站着的雾燕一族忽地快步移动起来,工整地站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 “羡君,你让乾清的人也站好吧。” 陆羡听闻此言,看了眼沈颂,沈颂又把目光递给站在阴影里的庄尘,庄尘耸了耸肩,意思说他就是这样的人,听他的吧。 于是,陆羡朝着沈颂点头,沈颂便去把乾清的人召集了起来。乾清弟子在此有十五人,陆羡实力最强,以他为首并无异议。权昂妃谦看到两列整齐的队伍点了点头,忽地一眼瞟到庄尘,用眼神示意他站到旁边来。庄尘先是一瞪,然后才慢悠悠地走过来。 王依遐见到这模样也摸不着头脑,只好也跟着挥挥手让自己的人站好。 第二个来的是云霄三仙山的队伍,韩柚柚一见本宗的人来了,便告了辞走到了自己的队伍中去。站在队伍中的万尧c庚浩七两人对着那祖罕挤眉弄眼。 云霄宗纹是三朵呈品字形的云纹,宗服则以淡淡的蓝灰色为主,那是三仙山山体的本色,从远处看群峰雪山便是这个颜色。三脉的区别在于衣衫上的云纹配色,气宗取白,剑宗取银,星宗取紫。三脉暂以气宗为首,从气宗的几个人中走出来一人询问事情,也被权昂妃谦以稍等的理由回应了。 再赶来的则是江南家的和栖霞山的人,一些散修也聚集到了这里。庄尘猜测没来的或许只有那些尚在养伤的人了。 权昂妃谦见人差不多都来齐了,双手虚压,把吵闹声压了下去。众人看他,他开口道:“各位,我们已经知道羽箭在何处了。” 下面便是意料之中的哗然。 王依遐走上前一步,问道:“在何处?” “兽潮之中,异兽携带。” 喧哗声更甚了。 “如何得知?” “不得而知,猜的。” 众人眉头一跳。 一袭红裙似火的说川结柳眉一竖,指着权昂妃谦骂道:“你就为了这么个破事把我们叫出来?” 说川结这身长裙颇为大胆,将自己青春美好的曲线毕露无疑。好笑的是,她身后看起来颇为弱气的鹿提花手里一直搭着一件外衣,好几次都想给女孩披上。但小妖女每次都是狂躁地挥挥手,让他吃了闭门羹。 说川结的说川是姓,说音同睡,和权昂妃谦一样,姓氏都是奇怪的二字姓。 “小姐,还请披上外衣,天凉风寒,小心受冻。” “闭嘴,”说川结厌烦地挥挥手,喝退鹿提花,“权昂妃谦你自己闹着玩也就算了,不要带上陆羡!” 庄尘饶有兴趣地盯着说川结看,记得以前小时候去栖霞山的时候,小妖女还和他一起玩过,当时怎么没有看到她的这一面? 小妖女也注意到庄尘那直接的目光,把视线移到庄尘身上来,颇为嫌恶地皱了皱眉头,微不可查地将长裙的开衩遮了遮。鹿提花见状往前踏了一步,挡住了庄尘的视线,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庄尘。庄尘见状笑了笑,便把目光移开了。 没多少人注意到这一小小的插曲,大多都把注意力放在权昂妃谦身上, “给我个解释。” 权昂妃谦直视着王依遐冰冷的双瞳,不做丝毫退让,“没有任何解释,只是排除法罢了,现在外界时间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你可以选择不相信不合作。” 王依遐沉默了,这时一个江南五家的一袭明黄衣衫的少爷站到王依遐旁边耳语了几句,转而向权昂妃谦问道:“不知权昂兄,对这个猜测有多大把握?”此人便是金陵的江逐。江南五家暂时以他主事。 “九成。” 江逐道:“那就是还有一成的不确定性。“ 权昂妃谦撇了撇嘴,他不想在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上多做纠结。 另一边,云霄一脉未多做询问,三脉近二十人商量一番,便达成一致意见,同意跟着乾清等人搏一搏。毕竟云霄和乾清向来是交好的,张缘c张奉和庄尘的恩怨在宗门大义前根本不值一提。只是,陆羡看着那面貌相仿的两兄弟,眼瞳有光微微闪动。 原本云霄众人就是打算和乾清结盟的,亮家底子私交颇盛。万万没想到有人先斩后奏,拉来了栖霞山作盟,使得大部分弟子都觉得纳闷,对那俩兄弟心中有所不满。 见云霄站好了队,栖霞妖族那边考虑了一番也带着小妖女加入了进去。栖霞带队的并不是小妖女,而是另外一个年轻男子,庄尘观其他眼睑之下的淡淡鳞片,判断应是蛇族中人。 向来小心谨慎的江逐把消息带回了自己队伍里,说与同伴听了。 俞凤时道:“未尝不可,现今没有其他头绪,可以跟着他们。” 另一弟子道:“其实,他们所说的在兽潮中,仔细考量,也是在合情合理。” 江逐捏着下巴,“看看王家怎么说。” 俞凤时手指点了点,“王家已经过去了。” “那我们也过去吧。” 见四家人终于同意,权昂妃谦看了一眼队伍,再把目光放到场间几些散修身上,“诸位意下如何?”以权昂妃谦的脾气,也是对这些人尊敬几分,这些以一己之身进入到这里的人绝对不简单。 一个手里靠着一把拂尘c挽着道髻c身着白色道袍的清秀男子走上前来,行了个礼道:“我等也加入。” 权昂妃谦看着这个眉清目秀的道士,“敢问阁下是” “贫道李洗耳,见过权昂公子。”李洗耳挥了挥拂尘,道。 听到这个名字,江南家里当即有人出言问道:“道长可是师从听风上人?”李洗耳道:“家师确是听风上人。” 权昂妃谦的竖瞳忽然亮了几分,雾燕和江南家的人私下交谈起来。 庚浩七轻轻地捅了捅庄尘,“听风上人是谁?” 庄尘道:“是夷南浙闽一带有名的散修,貌似以前是太玄门的弟子,辈分甚高,做过不少福泽百姓的事情,德高望重。而且道行高深,所谓‘听风化雨’说的就是他。这人既然是听风上人的弟子,不会比你差到哪里去。” 六家中,江南五家和雾燕在夷南,栖霞和乾清在夷中,云霄和王家在北。 权昂妃谦拱了拱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几个散修请了过来,终于所有人都达成了一致意见。大白虎满意地点了点头,大臂一挥,“很好,既然各位都同意我们的推测,那么有没有什么好的计划没有?” “哈?” 你是说,弄了半天,你连怎么办都还没有想好? 权昂妃谦一脸嫌弃地道:“怎么?兽潮来去无踪,你们总不能奢望我知道他们的行动吧?这计划和方案自然是交给你们了,有什么意见吗?” 立马招来了一片嘘声。 “白痴。”说川结抱着双臂,分外不屑地骂了一句。 权昂妃谦竖瞳凶光一闪,大手缭绕着雷光,“你想怎么样?有本事你把他们全部召集起来!” 未等小妖女动作,鹿提花侧踏一步,出刀半寸,静静地看着权昂妃谦。 “闪开!”小妖女一把推开忠犬护卫,气势汹汹地指着老虎,“你要与我动手吗?是不是想回去被你家二大爷揍一顿?你们雾燕不都是些乖乖仔,随便打架家里人怕是要责罚你们的吧?” 小妖女不愧是小妖女,随意一句话便戳到了雾燕妖族的痛楚上,如同一把火点着了火油,雾燕的人顿时就撑开了气场,一个一个目光不善地盯着小妖女。若是目光能杀人,小妖女早就被捅了个千疮百孔了。 这边气势爆发出来,栖霞自然也不愿落了下风,齐齐提起了体内的妖力,和雾燕分庭抗礼。 看到两支妖族互相对峙起来,人族修士大部分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原来我们夷州的妖族之间这么不和谐吗? “我就知道,他们本来就是一批乌合之众,他们的传统不就是发疯?人穷了,就会疯言疯语,胡乱说几句什么在兽潮身上,你们就信了?照他们的猜测,我们岂不是要冲进兽潮中去?那是什么概念?他们是傻子,为什么我们也要跟着他们犯傻?他们要送死就随他们去好了,区区跳梁小丑,根本不用理会!” 一个刺耳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来,众人这才想起来,其实自己人族之间也不是那么和气。 这番话针对的是谁,在场人都清楚,人们纷纷转动脑袋想去看是哪个大胆的家伙在发表这种言论。 “昆楚,闭嘴!” 庚浩七一把将执霞插在地上,地面一阵晃动,众人身形摇晃起来。庚浩七怒骂道:“你要是管不住你那条新陈代谢的通道,我倒是可以代你们王家管一管,把它堵上。” 王昆楚提到的“穷”和“疯”指的即乾清,穷是因为乾清由于宗门风气崇尚清闲静养,不愿过多地去发展宗门产业,导致经费和其他宗门相比要差不少。这次中秋赏月祭典和论道大会,看似光鲜,其实人人都知道肯定要比其他宗门举办的大会差上一线,但是对乾清来说已经是一场很大的负担。云霄在这里也没少给乾清资助。 乾清财务收入的四成是来自朝廷给的上宗资助。同样的资助在云霄占不到二成,太玄门在一成左右,对国子监来说更是沧海一粟,他们向来富得流油。 “疯”则是来源于开山祖师,青莲仙人。这位青莲仙人好喝酒吟诗,奈何每每喝酒都是牛饮,又不用灵力消解,酒量再大也醉了。青莲仙人喝完酒又好发酒疯,也曾因此击数人,成了一生为人诟病的污点。所谓的“心九”其实是指“新酒”,本意是指乾清未来的希望。 不仅是青莲仙人,乾清历史上有过不少放浪形骸c超脱俗世的人,这些人放在常人眼里就是疯子:有花了三个夜晚横跨世国去往蔻州,只为观红日登雪山,而因此力竭而死的画师;也有因想要探究魔族锻造技术而孤身进入魔界,后被魔族杀害的炼器师 可这些人都是乾清的精神象征,乾清人个个都以此为荣。现在却被王昆楚这样轻薄侮辱,这如何能忍?乾清弟子纷纷斥出武器,怒目而视王昆楚。 望着更加混乱的场面,陆羡适时地走到了中间。人都言陆镇机斩魔杀机凛然,寻常时又不苟言笑,如冷涩冰泉c寒松立雪,他现在一出来,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火速冷缺下来。 “收回去。”他道。 这话自然是对乾清人说的,但是收武器却不止他们,说川结也把磅礴的妖力收敛起来。小妖女一收,栖霞山的人也跟着全部没了气场。庄尘看到陆羡的样子,笑了笑,走过去拍了拍权昂妃谦的肩膀,让他也别闹了。 和庄尘一样脸上挂着笑意的还有沈颂,他二人见陆羡这副样子只觉得有趣。 这世上,总有些人知道你不是冰山的。 陆羡递给庄尘一个眼神,那是让庄尘把计划说给众人的意思。 庄尘点点头,走到白衣胜雪的李洗耳面前,自信满满,或者说恬不知耻地问道:“还请道友告诉我下一波兽潮来临时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平明寻羽(五) 李洗耳嘴角微微上扬,会心一笑,举起一根手指道:“还有一刻,从西北到东南。” “多谢。” 庄尘回头道,“都听见了吧?还有一刻时辰,正好或许会经过这里。各位可以先把东西收拾了,把各自伤员先行传出蝶栩楼,一切安置完后再来此集合。” “你又是如何确信他所说准确?” “因为他是听风上人的弟子,”庄尘丢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让陆羡和权昂妃谦带人回去收拾东西,先离去了。 人们都以为庄尘是指听风上人名声好,所以他的弟子可以信任,不禁迟疑起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以李洗耳为首的散修也回去收拾东西了,他们方才也半信着回到各自的帐篷里,做最后的安置。 “不愧是庄却抚。”李洗耳心里念道。 回去的路上,权昂妃谦问道:“庄尘,你怎么知道那个李洗耳知道兽潮的时间的?”他这一问,便招来同行许多人的目光。 庄尘解释道:“他师父听风上人当年参与了蝶栩楼的建造计划。我赌他即便不是主管这一层,也会知晓细节,更会告诉他的亲传弟子。”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听风上人参与了蝶栩楼的建造?” “藏书楼里有,记载乾清发展史的《九莲记事》明确记载了这件事。” 众人恍然,哦了一声。 走到一处小帐篷前,庄尘停下脚步,对人说道:“我去把木堇他们送出去。”这顶大帐标有青莲三心的痕迹,是乾清人休息的地方,此刻里面正躺着白木堇三人。陆羡也走过来,对沈颂点了点头,让他带人过去收拾,“我看看小锦。” 庚浩七和万尧闻言嗤嗤一笑,随着队伍走远了。 庄尘和陆羡同时走进了大帐内,里面有三个女弟子在收拾。二人对着她们点头打声招呼,便去找各自的伤员了——池锦和白木堇c鸣轩不在一个隔间内。 庄尘走到白木堇身边,女孩子依然处于昏迷状态。他俯身摸了摸女孩的脸颊,确认没有并发症后,在她腰间的束口锦囊上敲了敲,唤道:“云鬼,出来吧。” “嗷——”的一声,一只巴掌大小的白色小狐狸顺着庄尘手臂爬上了他的肩膀,亲昵地用小舌头舔着庄尘。庄尘搔了搔云鬼的下巴,这小东西看到重伤的白木堇不由得哀鸣了一声,蹭到她的身上,在她发间亲吻了一下,然后愧疚地看着庄尘。 庄尘把他提到自己的肩膀上,道:“不怪你,是我让你不要帮忙的。”云鬼舔舔庄尘的指头,乖巧地坐了下来。 庄尘又在白木堇的锦囊上敲了一下,幽幽地浮出一枚玉简来。白木堇的储物锦囊认庄尘为次主,当她不省人事时,使用权便到了庄尘手上。庄尘一把捏碎了玉简,玉简化成的光芒把白木堇包裹起来,等柔和的光芒消散后,白木堇也不见了。 传送出去白木堇后,庄尘来到苍白的少年旁边,少年正半睁着眼看他。 “我们要从兽潮中去拿羽箭了,你要来么?” 少年轻轻摇头,“谢谢你救了我。” “不必谢我,我本没打算救你,你要谢就去谢木堇的多管闲事吧。”庄尘道。 鸣轩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她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有趣的人。”他张开手掌,里面是他的传送玉简,“我没有力气,你帮我把我送出去吧,谢谢。” 庄尘点头把玉简拿了过来。 “你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的。” “免了,到时候有空给我送几箱你们东海珍珠c珊瑚c玳瑁什么的就行了。” 鸣轩眼珠不可遏制地缩了一缩,稍后有舒展开来,冲着庄尘笑笑,“好。”玉简破碎的乳白色光晕覆盖上了鸣轩,犹如一只巨大的光茧。 “请替我告诉木堇,我真名叫灵犀,心有灵犀的灵犀。”庄尘听到光茧消失前说道。 庄尘对鸣轩隐藏真名并不觉得惊讶,带着云鬼走出了隔间。他走出来发现,整个休息大帐只剩下他这个房间没有收起了,立即道了声歉。陆羡扶着池锦站在门外等着庄尘,庄尘看池锦能够站起来心里大感奇怪,问了下,才得知方才鹿提花偷偷把解药给了陆羡。 池锦见庄尘过来,劈头盖脸问了一句:“你没有解药?” 庄尘略略尴尬地道:“这个目前我还真没有。” 以后还是会有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他身家富可敌国,但奈何全在紫金仙葫里面,他现在境界不够,根本打不开。 庄尘知道池锦这是觉得自己受了屈辱,先是被人下了药,成为所有人的累赘,再是需要敌人来给她解药方能行动自如,让她心里很不舒服。本来按庄尘的方式,过一天池锦就可以行动了,但此刻事情紧急,庄尘又是池锦唯一的希望,所以对他很是不满。 池锦性子本就争强好胜,被小妖女这么一算计,心中更加愤恨,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情敌。 “别闹了,以羽箭为主。” 被陆羡特地提了一句,池锦眸子里的杀意和清冷方才降下几分。 庄尘嘿嘿了一声,和同门汇合去了。 沿路的大帐已经尽数被收,所以明亮的灯光也没了,众人只能或提灯,或秉烛地聚在一块。夜风吹着草原,翻起一道道的波浪,波浪到这边被人生生阻下,六家重新聚了起来。 李洗耳找到庄尘,悄悄站到他身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问道:“周先生可好?” 庄尘听到这个名字稍稍一僵,“先师已经仙逝。” 李洗耳身体变得僵硬,随后问道:“何时仙逝?”喉咙丝丝颤抖。 “三年前。” “三”李洗耳神情一窒,“那商华子前辈呢?” “你到底是谁?” 李洗耳先是悄悄念了一句诗,看到庄尘的反应后再解释道:“家师和周先生c商华子前辈是旧识,我此次下山便是受家师之命,让我把这东西交给周先生。家师说,周先生难找,但他有个徒弟在乾清,他会带我去找周先生。如今周先生既已仙逝,那便把此物交给你吧。”说着,李洗耳便从袖中摸出一物,塞进了庄尘手里。庄尘捏着这熟悉的手感,不由得一愣,立即把此物收了起来。 李洗耳努力把哀意连同空气咽进肚里,脑海里浮现出十几年前的画面,是那双大手把自己从大火中抱了起来,他曾经也坐在过那人的臂弯上,是那个人把自己带去了听风观,十几年的未见,今朝得知竟已不在。 这个颇为仙风道骨的小道长抬起头,眨了眨眼,把两滴晶莹划了下去。 庄尘拍了拍李洗耳的肩膀。 “我会帮你的。”李洗耳道。 “谢谢,不过商华师父尚在尘界。” 二人这边交谈,外人只以为两人凑在一起,商量着兽潮一事。更多的人关注的是,兽潮真的会如他所说准时到来吗?羽箭真的会在兽潮中吗?若是不来,抑或是没有怎么办? “怎么样了?”庄尘告别李洗耳走到乾清那边问道。 “还有几分钟,你有没有遇到过这里兽潮?”沈颂问道。 见到庄尘摇头,沈颂说道:“那祖罕说,这里的兽潮像是一支军队,前头是一些重型异兽开路,后面跟着数量繁多的小型异兽主攻,最后再以强悍的异兽压轴,两侧分别是以狼群为主的速攻成群异兽,空中还有飞行异兽打掩护。” 庄尘听完点了点头,“这倒是他的擅长。” 风州的大草原广袤无垠,越往北走,北界的群山越明显,人烟越稀少,而杀机更甚。半人高的长草里蛰伏着各种异兽,风州北部最常闹兽灾。狼群从铁灰色的雪山上下来,越过皑皑的雪林,带领异兽们,来到草原之上杀牛杀马杀人。 风州七个部族,共一百四十个帐,每个帐的勇士都必须亲自穿过草原,去往北部的雪林,杀一头野狼,提狼头回来。帐里的战士会帮忙把狼牙拔下,打磨成串,交给勇士。这种人叫做“狼牙勇士”,如此方能离开风州,去往更广阔的的天地。风州的每一个人都认为,只有先从狼群中活下来,才能在外面的更加残酷的世界生存,否则还是待在草原上吧,伟大的神明牧勒帕台会庇佑你直到死亡。 那祖罕,算上汉名,全名叫做贺追·那祖罕·牧勒帕,牧勒帕是草原神牧勒帕台的所赐予的姓氏,意为“草原之子”。以这个为姓氏的孩子都是孤儿,他们的父母都死于异兽的乱蹄之下,是为草原而死的英雄。那祖罕从小受账部落里的姆妈照顾,吃百家饭长大,挣些帮人放羊放马的营生。直到八岁那年,云霄的柳澈影长老来到草原,在帐部落里遇见那祖罕,说要带他出草原,问他愿不愿意。那祖罕考虑了一晚,第二天便找铁匠借了把弯刀,要了点干粮上路了,十天之后,一个骨瘦如柴c身形憔悴c满身污渍的孩子站在柳澈影的帐前,把狼头丢在地上,说:“我现在可以跟你走了。” 柳澈影找了管辖这个帐部落的部族头领,问到了那祖罕的父母名字,取父姓,唤他作追。但那祖罕只在正式场合叫汉名,私下与他亲近之人皆叫他那祖罕。 “唳!” 夜空中传来一声惊空的鹰啸。 那祖罕抬起手臂,让爱鹰停在手上——一般情况下他都把鹰放养在外,此次进入新叶集便把它带了进来。那祖罕眯着双眼,喂给鹰几粒小食,带着笑意向众人宣布道:“兽潮来了。” 一息过后,从远处响起了隆隆的动地声。 此时,距离方才解散恰好一刻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叶落知秋(一) “全部戒备!兽潮来了!” 权昂妃谦从腰际猛地抽出长刀,连接刀镡的刀背处有金纹装饰,是一头猛虎的形状。整把刀显得精致大方,秉承了权昂家奢华大气的风格。 “待会儿进入兽潮,生死便各安天命,谁要是阻我拿羽箭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把刀猛地一挥,一道银白色的流光在地面上锄出一条沟壑。 王依遐哼了一声,抬手把王家的人召集到一起,和江南五家站得稍近,“江兄,诸位,还请多担待。” 六家分成三股势力,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兽潮,脚下的地动越发猛烈,但庄尘总觉不对。这时,巨大的云鬼从夜色中降落下来,很是威严地对庄尘鸣叫了一声。庄尘脸色一变,高声喊道:“俞凤时你有没有白骨异香丹?” 俞凤时听到有人喊他,回头发现是起先在医疗大帐遇到的那人,也就是那位召集之人。他心里暗自念了几声白骨异香丹,乍时反应过来,“丹药没有,倒是有一株望帝血,行不行?” “也可以!”庄尘喊道,“你待会儿可拿好了!” 众人对二人的对话弄得一阵莫名,这又是怎么了? “白骨异香丹是一种具有浓烈香气的丹药,对异兽的吸引力极大,俞凤时所说的望帝血也是一种有天香的仙草,怕是也有招揽异兽的作用。”有人知道这两种东西的作用,对旁人解释道,“他们要把兽潮吸引过来,也就是说,现在的兽潮路线不对,他们需要依靠丹药香气把兽潮吸引过来。” “如你所说,那俞凤时手里拿着望帝血,岂不是成为了所有异兽的目标?” “是的,那个人也是没安好心。” 俞凤时身为当事人,心如明镜:他是唯一的人选。他一双凤眼微眯,看着庄尘,再对身边的同伴说:“待会儿护我一下。”他从腰带上摸出一株花朵,足有人脑袋这么大,望帝血原本是鲜红色的,现在被橙黄色的灯笼一照,也添了些暖意。俞凤时把灵力灌入花中,顿时一股香甜的异香散发出来,在俞凤时附近打了圈圈,迎风而去。望帝血的香气无比浓厚,对人来说,近乎刺鼻昏脑,但对异兽来说却是致命的诱惑。 异香都会沾附衣物,久久不散,这样一来,整个江南五家都变成了兽潮针对目标,他们不得多看了两眼庄尘,把他冠上了用心险恶之辈。 “不要怕,等异兽一确定方向,我便收了此花。” 听着风中传来越来越响的声音以及脚下越发猛烈的震动,庄尘笑了起来,又冲着王依遐喊道:“依遐兄,江南五家可是你们的盟友,可要好好保护才是啊!” 这摆明了是要在道义上把王家也拉下水,不少人都给庄尘打上了“奸诈”二字。 庚浩七哈哈大笑:“对对对,你们王家不是号称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吗,待会儿就靠你们的了!我们大家会记得你们王家为新叶集做的贡献的!” 王依遐抱拳道:“多谢却抚兄和疏邪兄的提点,依遐自当如此。” 庚浩七字疏邪。 王依遐也是聪明人,只提自己,不提王家。庄尘不动声色地转回身子,对王依遐的文字游戏没了兴趣,即将到来的东西才是眼下之重。 “来了!” 有人率先见到了第一只出现的异兽,立时一支飞箭射过去。那异兽应声倒下,在乱蹄中淹没。 草原上一百多人面对着滚滚而来的黑潮,如同蚍蜉面见大树,孤舟撞上巨浪,每个人的耳中充斥着惊天动地的声音,各色各样的吼叫和踏地奔跑的脚步混作一团。修士们心里止不住的悸动,他们从未见过这副壮观的景象,在成千上万的异兽面前,个体的人是多么渺小,他们仿佛孤身进入了末世。 “别发呆了!”庄尘猛地吼道,兽潮临近,他只能用吼的才能确保大家都听到,“保护好自己,我飞上去看看!”说完,他跨上云鬼,冲了天空,他要去寻找羽箭在何处。 陆羡冲他点了点头,拔出了背后的诉斜,剑尖斜指地面。 “各位注意安全。”他道。 在这种程度的兽潮中,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尽力保护好自己。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想出来的考题,待会儿出去可要找他好好唠叨唠叨!”庚浩七一边甩着棍花,一边抱怨。执霞身上的红光渐渐明亮,像是一扇火焰旋涡。 “那祖罕!我要冲了,你进不进来!”庚浩七喊道,但他其实并不知道那祖罕在哪个位置,只是对着夜空喊,就一定会有回应。 “当然,你进我就进!”果然从某处传来了狂啸。 “你们还是在后面照顾人吧,我会帮你们把羽箭全部带来的。”权昂妃谦对着空气挥了几刀,径直迎向扑过来的潮水。身后的雾燕妖族尽数跟了上去。身为大将c身为家主,权昂妃谦从来都是身先士卒。 “卧槽!我要进去了!”庚浩七爆了声粗口,随即高高跃起,一棍敲在了地面,借力冲了进去。 “我早就进去了!”兽潮中传来那祖罕的笑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笑的,居然能在兽潮中把声音如此清澈响亮的传出来。 “我们也进。”陆羡诉斜挥出几剑灵力,暂时清理出一条前路,脚尖点了进去。 云鬼一爪子拍落一只不长眼的飞行异兽,得意地叫了一声。庄尘专心俯视下方,双瞳里星光点点,把下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如他所料,那些所谓的羽箭散发着白光,插在一只只异兽的身体上,或首或尾。庄尘腹诽了一句出题人的恶趣味,然后用野马造形把每只携带羽箭的异兽形象捏造出来放入符箓之中。庄尘看着茫茫的兽潮,也不怪起先无人注意到,这等规模的兽潮哪个会吃饱了撑得进去看看。 地上的某羡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喷嚏,诉斜都歪了几分。 “庄兄真是好手段。”忽地背后有人出声道。 庄尘回头一看,竟然是王依遐和江逐二人,当下心里骂了几声,对云鬼道:“加速,去找羽箭。” 空中的几个飞行异兽身上也有几枚羽箭。 江逐拍出一掌,灵力涌动间带着丝丝寒意向庄尘暴掠而去,“我听依遐说,庄兄通晓万物,神机妙算,今日一观,的确风采照人。” 庄尘看也不看追来的寒冰巨掌和两人,借着云鬼的速度冲进了飞行异兽群,寒冰巨掌拍落了一堆异兽方才力竭。进入异兽群的庄尘目光一闪,便抓到了羽箭的身形,顿时跳下云鬼背,贴上神速符加速飞去。 庄尘速度是何其快,仅仅一个眨眼,他便出现在了那只巨大飞鸟身上,悄无声息地把羽箭拔了下来,收进袖中。哪知羽箭一离开飞鸟的身体,飞鸟便暴动起来,长喙带着电芒狠狠地啄下。庄尘奋力一跃,恰好逃离闪电范围,跳到了云鬼背上。 “快!快!快走!” 云鬼仰天吼叫了一声,威压吓得那飞鸟呆了一呆,但凶狠和狂暴立即把云鬼的威严清除得一干二净。飞鸟振翅,带着手下继续追来。前有王依遐和江逐,后有飞鸟追赶,庄尘情况十分紧急。他心思电转,想了想,便把云鬼收了回去,只一人飞向下方的大地。 庄尘直直地向下落去,风声在他耳边呼啸,一道金色的刀芒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王依遐,你们找到羽箭了?”庄尘语气轻快地询问道。 王依遐哼了一声,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他背后也跟了一群飞兽, “那你不先解决屁股后面的麻烦,来找我作甚?” “显然,你比异兽更有价值。” “那还真是承蒙厚爱!”庄尘甩手丢出两枚符箓,剧烈的爆炸使王c江二人脚步阻顿了半分,庄尘则是接着冲击力急速下落。 等到能看见人的身影了,他把刻印有三四十只异兽的符箓一一甩在空中,如同一面巨大的墙。栩栩如生的异兽光影在空中如烟火一般爆散开来,夜空中四十来只异兽影像是一道指引明灯,所有人都看到了它们的样貌,并且开始动身穿越兽潮去寻。 “没想到庄兄居然如此深明大义!” 王依遐和江逐终究还是追了上来,气机锁定了庄尘。 庄尘已经得到一枚羽箭,可以传送出图了,但王依遐两人料定庄尘不会丢下同伴不管,也不怕他就此离去。因为,他们也有同样的顾及。 “我一直都是好人啊,江兄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王依遐冷笑一声,二话不说,连劈数刀。在他眼里,庄尘是个不定数,必须优先铲除。狂野的刀芒灵力直指庄尘面门,庄尘连拍数张符箓也无济于事。忽然从一侧飞来无数银色丝线,缠住了王依遐的刀芒,把它绞得粉碎。 江逐见来人披星而至诧异道:“李洗耳?” “庄兄,没事吧?” 庄尘谢过李洗耳,问他:“你拿到羽箭了吗?” “拿到了,还多亏庄兄的帮助。”李洗耳道,“我看我也无事,索性来找你,正好让我撞上。” 庄尘拍了拍斯斯文文的李洗耳,对王依遐道:“王兄,现在二打二了,还要继续吗?” 王依遐迟疑了,多看了两眼李洗耳。 江逐心生疑惑,问道:“依遐,他连山劫还没渡过,纵然有再大手段又会大到哪里去?你何惧于此?” 王依遐摇了摇头,开口道:“不好动手,他的剑很厉害。” 江逐还想开口追问,庄尘却已经拔出了背后的长剑,霎时间,一股如龙的惊天剑意直接苍穹,连星子都被撼动了几分。 “剑c剑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叶落知秋(二) 裴尹尹见到庄尘的羽箭提示后,登时反应过来,方才正好见到了一只,于是立即折身而返。她衣袂飘飘,脚尖轻轻地点在异兽头上,每一脚都会踩出一簇桃花来。 “找到了!” 她心下大喜,那一只异兽还未被人染指,羽箭完好地插在它的腰上。裴尹尹想了想,确认这只似牛非牛c似豹非豹的异兽是一只“具牛”,兼具耐力和爆发力,性烈,属火c风。裴尹尹自认不及庄尘博学,不过认一认异兽的功夫还是可以的。 裴尹尹猛地接近具牛,一把飞出一根尖细的桃花枝,枝条扎入具牛臀部长出更多的枝条来,把具牛健壮的身体紧紧捆缚了起来,羽箭也同时到手。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水到渠成。 羽箭离开了具牛身体,具牛气势猛地一増,目标从原本不知疲倦踩踏一切切换到了裴尹尹身上。它身上烧起了火云,朝天怒吼了一声,周围的异兽居然都纷纷转过头来看向裴尹尹。裴尹尹见势不妙,急忙暴退,异兽如山一样像她扑来。 可裴尹尹是逆着兽潮退的,具牛虽然控制了身边的异兽群,但终不如兽潮大势,那座发了疯一样扑来的小山被更加汹涌的浪潮扑散了。具牛暴怒充红了双眼,脚掌一拍大地,学裴尹尹踩在了其余异兽的脑袋上。它每一脚的冲刺,都会把脚下异兽的皮肉掀起来一分,流血十步,而那些异兽却浑然不知。裴尹尹皱起了眉头,实在不知这题目是哪个人设置的。 具牛已然冲到面前,朝着裴尹尹一扑。桃花仙儿立即往后一撤,躲过具牛的杀招后,头也不回地离去。具牛稍一愣,忽然一株手臂粗细地桃花枝从它脚下暴涨,把它的尸体挂在了树上。 “厉害厉害,尹尹你又变强了!” 裴尹尹听到一个略有熟悉的声音,条件反射似的下了个腰,躲过了一道角度刁钻的剑光。 “但是很可惜,你又被我遇上了,所以还是把羽箭交给我吧!等出去了,我请你吃饭吧,或者我带你琅琊玩,我们琅琊是真的很不错!你在那里住一个月,去我们的冬老台上看看,瘦雪会从冬老台一路开到北风池边!” 王温喧没头没脑地发出邀请,裴尹尹看清此人面貌后大感头疼:“羽箭还有很多,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找?” “呃我不认识那些异兽”王温喧窘迫之色只停留了一息,便又说道,“好不好?你把羽箭给我,我带你去我家玩?” “不好,我很忙的。”裴尹尹断然拒绝。 “那等你忙完了”数片桃花划过弧度,打断了他的话。 “要羽箭,自己去拿,你打不赢我的,别老缠着我。”裴尹尹丢下一句话,继续向前飞去。 “哎,哎,哎哎!”王温喧一时之间抓耳挠腮,不晓得该说什么,怪叫了几声追了上去。 忽地又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暗红色的刀芒,拦下了裴尹尹的脚步。 裴尹尹不由得恼了几分,对着来人质问道:“你也来抢我的羽箭?” 唐沽一怔,从怀里摸出一枚白色羽箭,“我有了。” “那你来干什么?” “庄尘没有和你在一起?”唐沽反问道。 裴尹尹又气又好笑,“他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我又不是他妈妈。”语气很冲,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吵架了吗?唐沽眉头一皱,对庄尘的嫉妒更甚。在他的认知里,能和裴尹尹吵架也是感情好的一种体现。一想到这里,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还是恨,反正唐沽鬼使神差地飞来一刀,砍向了裴尹尹。 谁也不知道他脑子里跑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喂,你谁啊?欺负尹尹做什么?”王温喧见状一急,抄起家伙就扑了上来。 “你又是谁?”唐沽越想越乱,这家伙又是什么路子? “我是你爹,谁让你打尹尹的?” 唐沽眉宇间戾气一重,刀上的火焰旺盛了几分,显现出他的怒气槽来,“你怎么叫她尹尹?” “你个辣鸡,嘴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还想叫你龟儿子呢!找茬啊,兄弟,没看到我在邀请她吗?你的刀法就跟你的品德一样臭,自己把玉简捏爆传出图吧,多去修炼两年再来!对了顺便把羽箭留给我,谢谢!我可能会大发善心也邀请你去琅琊玩玩!”王温喧的剑似乎是靠嘴使用的一样,他连珠炮似的突突完,手里的剑也越来越快。 裴尹尹无力地抬头望天,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唐沽,我不知你为何老是找我麻烦,但我们是同门,我们先把这个烦人的家伙赶走如何?” “好!”唐沽沉声应道,手里的刀力度加重了几分。 “啊?”王温喧对剧情的发展一时间不能接受,便被两个人像痛打落水狗一样暴揍了一顿。望着一边抱怨一边离去的王温喧身影,裴尹尹松了一口气,对唐沽道了声“多谢”立即离开了。 唐沽迟疑在原地,不知道该追还是不该追。 这里发生事情的时候,俞凤时就在离他们百步远的地方,但场面太乱了,谁也没有看到谁。俞凤时身上的望帝血香还未消散,连带着周边几个族人都被兽潮当做了目标。 “凤时,这样下去我们守不了多久的,香味还没散去吗?” 俞凤时苦笑了一声,望帝血世间罕见,它的异香哪是那么容易散的? “都怪乾清的那个人!” “对!没错!心可真毒!” 看着同伴叫骂起来,俞凤时微微摇头,把几粒丹药塞进他们手里,“你们身上香味不多了,还是先去寻找羽箭吧,不必为了我做到这地步,我自己尚能自保。” “这哪行?”当即有人驳道。俞凤时因为醉心于炼药,境界要比他人低一些,在这兽潮之中绝对撑不了多少时间。 “你们挡不住的!”俞凤时急道,他见到一只四眼怪狮正朝这里扑来。那是一只“观天兽”,最少也要在凶级高阶,怕是离煞级只一步之遥,足以和四五个风劫修士搏杀。若在平时还好,可现在偏偏是在这兽潮中。俞凤时趁人不注意,连拍几掌,把同伴拍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一人。 “凤时!” 俞凤时收回目光,把手抄在袖子里,表情坚定了几分,兀自念道:“你也不要因我是炼药师而小看了我,药师和医者一样,断人死活只在一瞬间而已。” 观天兽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在它眼里,面前的人和一块肥肉无异,只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危险气息让观天兽不敢轻举妄动。 “嗯?”俞凤时眼瞳一缩,他发现观天兽腹部居然插着一枚白色羽箭。观天兽形似狮子,但毛发极其旺盛,那羽箭被两腰的毛发所遮盖,乍一眼极难发现。 这是时来运转吗?他自嘲地笑笑,也得有命拿才是。 “果然是凶级高阶”俞凤时刚过风劫不久,哪里敌得上这头堪比无尊风劫修士的大狮子。 观天兽的气势紧逼着孱弱的炼药师,俞凤时的神经紧绷到了一个极致,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泌出了冷汗。他在炼药时都没有这么紧张。 再等一等既然是炼药师,就不要侮辱了这个职业,冷静 俞凤时努力平息自己起伏的胸膛,在这绝境中,他竭尽把持着自己身为炼药师的心理素质。 “我是个七鼎炼药师,”他告诉自己,“在未登上巅峰前不能折在这里,我可不能逃,再也不能逃了” 思绪翻飞到十二年前的秋天。 俞凤时一口气喝完了酸甜的梅汁,立即对俞老夫人说:“阿娘,柳儿对这里不熟悉,我怕她找不到路,跟去看看!”说完便跳下椅子,蹬蹬地下了楼。他刚下楼便看到了柳儿娇小的身子,“柳儿!柳儿!”他喊了几声,却没有反应,只好继续跑上去。但柳儿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等他来到最后看见柳儿身影的地方,柳儿早就不见了踪影。 “柳儿果然迷路了!”他急道,在原地打着圈,四下里也没见到女孩的身影。这里是秋猎围出来的场地的角落,绝对没人来这里。忽然他眼神锁定在帆布围栏的下方泥土上,那里有两道膝盖爬行的痕迹,他蹲下身子,不顾脏了新衣裳,也爬了过去。 等他站起来看到前方,吓了一大跳,这里分明是秋猎的山脉地带,“难道柳儿进山了?”他站在山脚下,踌躇了一会儿,不敢进去,他可是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的。 “告诉阿爷去,让他来救柳儿!” 俞凤时打定了主意,转而爬回秋猎会场,他没看到,另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男孩在他爬过去的时候,灵巧地从稍远处的围栏上翻了过去,并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山林。 “柳儿,我一定会成为大名鼎鼎的药师的,你可要好好地一直看着我,到时候我就娶你!” 这是什么狗屁承诺!俞凤时在无数个夜里不止一次地骂自己,偷偷想念着亡故人。 谁也不知道,这个平日心高气傲的药师心底藏了一个影子。 俞凤时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适。观天兽见俞凤时久久没有动作,按捺不住,直接发起了攻势。 俞凤时见状,忙向外丢出几个瓶罐。观天兽下意识地就把它们打破,一股庞杂的能量扑在了它的脸上,紫色的火焰如跗骨之蛆一样在它身上燃烧。俞凤时听着在地上打滚的观天兽的怒吼,手速如电,接连又丢出一件又一件的瓶子来。随着打碎的瓶子越来越多,在观天兽身上燃烧的火焰颜色越发诡异,甚至还发出了一股诡异的气味。 俞凤时实打实的灵力境界确实比不上观天兽,但这些药物可不是因使用者灵力高低而决定效果的。他这一波药物打法,也是借了观天兽心急和蔑视的心态。 “吼!” 观天兽怒火中烧,强行调动戾气站起来,震散了身上附着的怪异火焰。火焰离开了观天兽,便如一只只荧绿色的蝴蝶,在空中自己燃尽了。 观天兽一步跨到俞凤时,未等俞凤时摸出东西,电光石火之间便给了这个炼药师一爪子。俞凤时重重地摔在地上,兽潮因为观天兽的威压不敢靠近,这一片空地让他没有重伤在乱蹄之下。 俞凤时吐出一口血,扯开自己的领子看了眼伤口。他有件贴身的软甲法宝,是爷爷给他的,但法宝不能面面俱到,他肩头被抓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上面还有观天兽黑色的戾气残留,一点一点地腐蚀着。 俞凤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身形仿佛要散架一般。观天兽低低地吼了一声,瞬移到俞凤时背后,再度挥出一掌。俞凤时匆忙之间捏出来的术式在这狮爪下面灰飞烟灭。 观天兽一步一步地缓缓走近倒在地上俞凤时,它显然注意到了俞凤时身上有护身法宝,故而打的地方都是些刁钻地方,避开了法宝的防护。它对这个人失去了兴趣,四只眼光芒一闪,开始凝聚红光。 这是观天兽的天赋瞳术。 俞凤时咳了几声,摸向玉简。 “这东西应该不需要我主动触发吧?那样也太难看了” 观天兽眼里光芒已经凝聚成了一股光柱,正要射向俞凤时,忽听得凤鸣自空中来,铮铮两声,剑气飞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叶落知秋(三) 万尧站着一处山坡上,高处的夜风吹起了发丝和衣角,他宛若创造世界的神仙一样,负手而立,身子稍稍前倾,饶有兴致地俯视着下方隆隆的兽潮,狭长的双眼里闪烁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 从一开始,他就离开了兽潮,来到了这里。 这时,他的眼里有一个影子慢慢放大。万尧歪歪头,轻笑道:“哎呀,终于来了。”说着,便把一顶帷帽戴在了头上。 只见一个气息不均的修士飞到了他面前,一脸苦闷地从怀里摸出羽箭,交给了眼前的白衣人。 “谢谢,辛苦你咯。”万尧接过羽箭,放在手里把玩起来。 “还请阁下千万替我保守秘密!”那人猛地抱拳,语气恳切道。 万尧习惯性地上半身前倾,用羽箭把此人下巴挑起,轻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人听到这句话,顿时心如死灰,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粗声道:“阁下方才答应我的,为何又食言?” “你这人真无趣,开个玩笑而已。”万尧收回身,继而又转过去,道,“我观你一身正气,没想到也会做这种龌龊事情,若是我前脚说出去,怕是你后脚就会被逐出师门吧?人都说你百炼成钢,坚忍不屈,我找你的时候还真怕你能把那事无视掉。你到底还是非木石之心,不然我或许能高看你两眼。不过,看在你干得不错,又守时的份上,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的。” 那人咽了咽口水,心里打着鼓点:倘若暴起杀人?不可,此处成功杀人几率太低 “阁下,在下可否先行告退?” “哦,对对对,我都快忘了。”万尧手伸进帷帽,敲敲自己光洁的额头,“你去吧,争夺羽箭还请加油,我希望看到你的好成绩哦,凌晨兄。” 凌晨抱拳的身体一僵,缓缓起身,后退三步,才转身飞走。 “呵呵,”万尧手里抛着羽箭,目送凌晨离去,“人啊,一旦作了恶,便再也出不来了。” 凌晨在半路上大口大口地吸气,竭尽全力消除掉脸上的不适,忽地表情狰狞起来,努力挥砍巨剑,砸死一片异兽以泄愤。他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液,打结的小腹感觉好了一些,才飞进兽潮深处,再去寻找羽箭。 金饶挥手一片星辉击退前赴后继的兽潮,看到了正如同暴走机器一样砍杀的凌晨一路清理过来。 “凌晨兄!”金饶打招呼道。 凌晨从飞洒的血液中抬起头,眼里的凶光让金饶和胡妍两人一愣。凌晨一收巨剑,缓缓走过来,开口道:“金兄,胡姑娘。” 金饶道:“凌晨兄如何了?” “运气不佳,一路都没遇到有羽箭的异兽,心下焦急。” 金饶和胡妍心里暗自点头:怪不得他这副拼命模样。 “我们也是,我二人至今才得一枚羽箭,眼下正打算往正中赶去。听许兄所说,那里有许多携带羽箭的异兽,那些各家的天才也都聚到了那里。”金饶看着这健壮如小山的身躯,发出邀请道:“凌兄要和我们一起过去吗?” 凌晨马上点了点头,金饶一笑,三人赶往兽潮中心。 赶到那里,便看到有好些人站在奔跑的异兽背上,分成了两拨。一批是金饶他们的盟友,许弱c杜童等人;另一批则是乾清等人。 “许兄!”金饶点脚飞过去。 许弱放下剑,对他们打了声招呼,道:“你们终于来了,这边有很多羽箭,可不能让乾清的人拿走了。” 金饶这才定睛看去,对面就是和许弱等人有仇的几位,旁边还站着几个妖族。再看自己这方,也是差不多的配置——雾燕和栖霞也都掺和进来了,看来在自己赶来前,双方就已经开始对峙,互相呼朋引伴了。金饶注意到,颜音几位和自己这方站得稍远,一副不会插手的模样,而唐沽也站到了乾清那边,只是稍稍靠后,也不像是个打头阵的主。 金饶无奈地笑笑,毕竟新叶集是宗门之争,不好因为个人恩怨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到对方的队伍里去。两宗关系向来友好,但不反对竞争,个人恩怨便由着他们私自去解决。 实际上,和他们双方恩怨无关的乾清c云霄弟子并未站队,作壁上观,他们的目光放在更远处。 金饶再往前边看去,那里才是在场人的重点,十几只身上插着羽箭的异兽并驾齐驱,他们如今的对立就是为了这个。他瞳孔一缩,见到更远处有两个声影在打斗,好奇地看向许弱。 许弱注意到金饶的模样,解释道:“小妖女对陆羡说池锦又在她手里”以他的性格,对小妖女也感到头疼,“而陆羡那边一早就和池锦走散了,所以有了前车之鉴,陆羡不敢掉以轻心,就追了上去。” 这算什么金饶挠挠头,一时间无话可说。 许弱又道:“唐沽此人看着沉默寡言,其实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成不了大器。”金饶一如既往地听到了许弱邪气的笑声,“倒是那祖罕那个傻子是条汉子,直接就站到了乾清队伍里面。” “那在那边有什么?” 许弱摇了摇头,“不知道,除了他俩没人去那。” 金饶道:“那我们得赶快对他们动手了,一旦他们不和我们打,先行开怪,那就不是我们个人恩怨的事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会卷入进来。” 许弱深深看了一眼金饶,“我知道,但是方才人手不够,不敢轻举妄动。” 这边几人做着交谈,乾清一方庚浩七指着新来的人,对沈颂道:“颂哥儿,对面又来人了,你看如何?” 沈颂看了一圈自己人,陆羡c万尧c庄尘和池锦全都不在,唐沽也不像是会出手的人,云霄四人组只有那祖罕不顾规矩的过来了,本来这也不是好事。再观对面,许弱c杜童c张家兄弟,再加上新来的三人,这架不好打。 思索片刻后,他道:“不打架,直接抢怪。抢了怪,他们势必会动手阻拦,这就方便把我们宗的人拉进来,其他势力必然也要加入,没人会放弃这些羽箭,这样一来就成了混战,形势比较有利。” 庚浩七哈哈笑起来,一脸欣慰地看着沈颂,“到底还是你们的脑子好使!” 沈颂一愣,神色古怪地道:“你这是在夸我们还是在骂你自己?” “不,你想多了,他拿你和他比,怎么看都是在骂你吧?”那祖罕插嘴道。 庚浩七嘴里骂了一句,作势提棍欲打。炽热的棍风自上而下扫来,离那祖罕的鼻尖不过寸许。但那祖罕避也不避,任由这一看似要打碎他脑袋的石棍砸下。 “糟了!”许弱暗叫不妙,提剑了冲上去,一边喝道:“快上,他们开怪了!” 执霞的火焰虚影狠狠地砸在一只羽箭异兽的身体上,随着一声怒吼,所有的羽箭异兽都暴怒起来,踩着周遭异兽的身体,向众人冲来。 “动手!”那祖罕低喝一声,率先提着刀飞了过去。 在外围的众人呆在各自的异兽背上,怔了一怔:不是刚才还在说笑吗,怎么突然就开了? “大家快来抢羽箭啊!”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喊得其他各家人回过神来,也纷纷扑向那十几只羽箭异兽。 “土匪!下次棍子再离我远点,太烫了!”那祖罕一刀劈在拦路的异兽身上,对身后的庚浩七要求道。 庚浩七刚作妖似的喊完收声,敷衍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个狼崽子怎么这么娇气?” “你他妈,下次我砍你试试?”那祖罕手里的刀更用力了几分,仿佛把手下的异兽当做了庚浩七。 “庄尘c万尧c池锦这三人我们还不确定有没有羽箭是吧?”庚浩七问道,“我们先抢三枚给他们备着!” 远处的小妖女听到打斗声,笑起来:“陆羡,你听,他们打起来了!我们不打了吧,出去抢羽箭好不好?” 陆羡冷着一张脸,站在一只奔腾的异兽背上,诉斜斜指地面,并不小妖女的话为所动。 “池锦在哪里?” 小妖女面色稍一变,显然并不开心,“我怎么知道?你整天就池锦池锦,我哪里比她差了?” 陆羡依然不答,手腕一转,斥着诉斜就刺过来。小妖女不由得恼了几分,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一个鹞子翻身躲过之后,甩手抛出一根红绫,击向陆羡。陆羡提身躲过,红绫击倒了他脚下的异兽,他趁机踩着红绫追了上来。说川结手掌一爪,把一团妖力按在了他的胸口,而陆羡也成功刺出一剑。 说川结吃痛收回红绫,拉开了与陆羡的距离,她捂着手臂,鲜血吧嗒吧嗒地滴落。陆羡这一剑划到了她的手臂。一边诉斜自带的寒气把伤口冷冻,一边炽热妖血又把它融化。 陆羡见状,想上前去,脚步一顿,缓缓收回。 小妖女柳眉蹙起,带着怒意看向陆羡,“我那一掌并无用力,想来伤不了你几分,你这一剑倒好,是真的冲着伤我目的而来?” 陆羡沉默不语。 “你对池锦也是这种不说话的态度吗?你既然如此在乎池锦,为何当日又舍命救我,和她一同离去岂不更好?你以为,是个男人我都愿意和他在狭小的洞窟中相处数日吗?你叫别人如何看我?”小妖女厉声质问,只是说着说着便带起了哭腔,音量越来越弱,真让人觉得她受尽委屈,使人心生怜惜。 陆羡眼神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即便知道了,他也不会开口。 “啊!” 小妖女脚下的异兽忽然加速,并且高高跃起。小妖女一不留神,便被甩了出去,下面是兽潮,她若是掉下,非死即伤。 空中刮起了一阵风,陆羡一瞬间就冲到了小妖女身边,收剑在后,用手环住了她身体,小妖女眼眶泛红,呆呆地看他。天上星河璀璨,陆羡直视着前方,长发迎风自动,一双深色的眸子把整个星河都装了进去。 小妖女恍然间想起陆羡救跌落凶鳄洞的样子,同样的风度,同样的不假思索。 她忽然破涕为笑,双手圈住了陆羡的脖颈,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口,微不可察地嗅他身上的味道。 陆羡显然被吓了一跳,像只受了惊吓的猫。他赶紧落到异兽背上,把小妖女放了下来,自己立马后退数尺。看着小妖女那副笑嘻嘻的模样,分不清先前她是装的还是真的,表情不由得迟疑起来。他观说川结和自己在这边扯了这么久,终于确认她是拿池锦来骗自己,打算转身就走。 然而身后小妖女再次发出了一声惊呼,并且喊着他名字。陆羡原本不想再理,只是小妖女接连凄厉地喊了数声,他心下起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面色陡变。 一个约有七丈高的c方方正正的灰皮巨人一手提着根野性的岩石巨棍,一手抓着娇小的说川结,一双如豆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下方的陆羡,看得人头皮发麻。 “石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叶落知秋(四) 《看茶盏》载:“山有石方,巨人也,力大无穷,搬山填海,水火不侵。常提棍寻人,食之。” 《看茶盏》是一本广为流传的c关于搜异之事的科普小集子。此书开篇就言搜异有四:“先是邪魔外道,其次坏妖,再次兽怪精魅,最末尸鬼怪谈。”尚还在仙门战乱时,仙门中便常用“看茶盏”来指搜异一事。其起源于一散仙为凡人搜异时,无论贫贱,都只取一只小茶盏。仙风侠骨流传开来成为一桩美谈,“看茶盏”一词便为一些立志行侠仗义的修士用来指自己的搜异事业。 站在兽潮背上的修士们谁也不知道这石方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前一刻还在因为羽箭争斗的各家弟子,下一刻便不约而同地停了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方方正正的灰皮怪人,打心底生出一丝恐惧来。 因为石方在书中被归为“先天煞级”中。也就是说,无论石方修不修炼,它从诞生起就相当于修士中的第三步,天地修士。这和在场的所有第二步修士都不是一个概念,尽管他们每一个都很接近第三步。 “陆羡!我们拿到三枚羽箭了,快跑!”庚浩七冲着离石方最近的陆羡道,“找到庄尘他们我们就出去!” 陆羡摇了摇头,诉斜指向石方的手。 众人循着手指仔细去看,顿时心底大惊:石方实在太高了,又是天黑,乍一眼很难看到那火红的身影。 “别管了,小妖女有玉简,她自己能出去的!”庚浩七再次喊道。 庚浩七此话甚是无情,但从他的立场来说,并不是没有道理,况且,让小妖女自己动用玉简出去,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栖霞山的众人脸一阵青,一阵白,不知该如何。 而鹿提花已经持刀冲了上去,保护说川结是他到死的使命。 那为首主事的蛇族男子皱眉紧锁许久,打了个手势,让手下也跟上。即便这个决定在意料之中,他们还是不免紧张起来,心跳加快。 “她出不去的,”许弱道,“我方才看过了,羽箭和玉简不可共存。身上有羽箭,玉简即无效。” “那就让她用羽箭出去。” “也不行,”唐沽道,“羽箭作为考核目标,不像玉简那样捏碎即可使用。我想因为羽箭本身可以被争夺,所以得者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使用的。”他从怀里摸出自己的羽箭来,将箭杆有小字的一面展示给人看,“上面记有一段口诀,只有掐诀才可出去,而且似乎每一枚羽箭的口诀都不一样。” 庚浩七下意识地拿出两支羽箭对比起来,果然如唐沽所说那样,口诀并不相同。 而被抓住的小妖女现在显然无法完成掐诀。 庚浩七对唐沽和许弱这两人的厌烦更深了几分,这摆明了就是要把大家都拖在此处。 “这个应该是最后的考核吧。”吕笑笑摇着折扇开口道。 “显然,”许弱手里的剑一转,豪气顿生,“杀了这只石方,我们才能出去。” 气氛忽然热烈起来。 在这里的各家门生都心高气傲之辈,许弱短短一句话便再度激起了他们作为各家前茅的傲骨。他们仿佛回到了在外界结伴搜异的时光,和友人高歌c白衣杀敌,当真是一件快意事情! 所以,陆羡不退,颜音千洛去了,裴尹尹去了,冉染去了 庚浩七看着他们,心里大为不满,要劝说这几个根正苗红的朋友不要多管闲事,比让庄尘勤奋搜异修炼都难,庄尘至少还可以拿利益驱使他一下。 他手里捧着三枚多余的羽箭,望着靠近石方的众人,自嘲似的笑了笑,“这他妈我算什么事啊?” 和他留在原地还有沈颂c那祖罕,他二人也是保持冷静,并没有受到所谓仙门正气的感召,火急火燎地去杀石方。 “土匪,”沈颂拍拍他的肩,“别想太多,他们和你不是一类人。” 庚浩七看着他,“那你算哪一类的?” “我?我,算第三类吧。”沈颂想了想,认真道。 “那你呢,狼崽子?” 那祖罕搔了搔耳朵,“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在这里陪你而已,怕你尴尬,知不知道?你要打,我便和你打,你要跑路,我就陪你跑路。小染那边以后再说,是不是感受到了为父浓浓的父爱?” “你!”庚浩七提起了棍子,忽然听到从头顶传来了一声呼喊,三人组抬头去看:“土匪——” “土匪!把我接住啦啊啊啊啊!” 庚浩七睁大了双眼,对着从空中落下来的万尧骂道:“大哥,你在玩什么?” “我被异兽摔下来了!”万尧大声喊着,狂风把声音拉长变了音,听起来特别奇怪。 庚浩七又暴了声粗口,对沈颂道:“怎么办?” “接啊,我很肯定他不会自我降落!”沈颂语速飞快,往面前吹出一团灰白色气流,送上天空,一点一点地减缓了万尧的速度。这时那祖罕忽然抓住庚浩七,手猛地发力,把他扔了上去。 “狼崽子!”庚浩七惨叫。 “呜呼——”万尧张开手,嘻嘻哈哈地伸向冲上来的庚浩七。 庚浩七一把接住万尧,在空中转了几圈,卸掉了力量。但这个向来豪迈地男人僵硬地耿着脖子,紧紧地抓着在他怀里的万尧的衣服,双眼直愣愣地看向空中,宛如落水后努力将脖子伸出水面的旱龟。 “你他妈是不是恐高?”万尧问道,语气惊恐。 庚浩七不答,因为他开不了口——口干舌燥,心脏跳得猛烈,撞击胸腔让他喘不过气。 石方的出现,宣告着兽潮的尾声,已经可以看见兽潮尾部的尽头。 说川结被巨人抓在手里,想逃脱也逃脱不了,面色苍白,无力地喊着陆羡的名字。陆羡驭起诉斜,拖出一条黑色的尾焰,如一颗陆地彗星,荡开了沿路的兽潮,直刺石方的左手。石方见飞剑欲要提棒砸下,突如其来的更多术式流光和石棒相撞,挡下了他的一击,诉斜趁此狠狠地劈在石方的右手上,却只留下一道血痕。石方闷闷地吼了一声,挥手去掸诉斜,陆羡忙将剑撤回。 “主攻左手,先救人!”权昂妃谦握着金刀先至一步,对身后的众人指挥道。 陆羡抬头一看,数十人如同飞鸟群一般,高高跃起,从空中扑向石方。他收回诉斜,也跟了上去。石方面对众人的攻势无动于衷,空洞的眼神锁定过来,如同看笑话一般,一棒就将最近的几人打落了下去。 陆羡见此情景,心底一寒,不自觉地想起了街头打麻雀的小孩子。 那是物种间的差距碾压。 “困住他!” 颜音和千洛相视一眼,一个抽出腰间的白玉笛,一个解下背后的长琴,笛声如飞,琴音似冰。合奏的曲音如风一般无处不在,流淌进入了石方的双耳,一双豆眼茫然地环顾四周,行动居然跟着放缓下来。一部分修士见状立即掐起法诀,以冰冻之,以草木捆缚,以金石击之 可所有的气术似乎都不痛不痒,众人觉得这是可趁之际时,石方狠狠地抽了他们一耳光:他张开了巨嘴开始吸气,狂暴的气流几乎在他口中形成了一个气旋。 “快捂上耳朵!”匆匆赶来的庚浩七暴喝道,但是一切提醒为时已晚。 “嗷——” 大风伴随吼声横扫而来,众人如同身临战场,迎面便是冲杀来的几十万大军,呼喊声c马蹄声c鼓声连成一片,惊动天人。 庚浩七发誓自己从没有听到过如此难听c如此可怕的长啸。他想自己若是因此死了,也不知道是被难听死的,还是被吵死的。 庚浩七想到自己小时候作死地凑近去听人吹角,为此整日耳鸣了好几天,而现在石方的吼声就像一千把万把长角在抵着他的耳朵吹,难听至极,昏天黑地,四方惊惧。他竭力封住听觉,可还是被音波震出了内伤,从嘴角溢出了鲜血。 他看到最后的一波异兽大部分都被石方吼得昏死了过去,离得近的几个修士身形似断线风筝摇摇晃晃地跌落到地上。颜音和千洛两人合奏被破,亦为音波所伤,遭到反噬,踉跄地相互扶起彼此。 石方终于闭上了嘴,换上了手里的石棒发起攻势。庚浩七眼疾手快,甩手一挥执霞,转身化成了同样大小的巨棍,挡在了倒地的众修士头前。 “铛!” 一阵令人牙根发麻的碰撞声后,执霞瞬间失去了光彩,气势大减,变回了原本细长模样,清脆地落在地上,如同路边的废铁。庚浩七本人也因此吐出一口鲜血,萎靡地跪在了地上。石方敲在执霞上面和敲在他身上没有多大区别。 沈颂和那祖罕急忙将他扶起,石方开口又是一道金色的怒雷砸在地上。金雷在地面爆散开,草原燃起了大火,飞灰扑在空中,众修士面色越发难看。他们大部分都被石方的这几板斧子抡成了重伤。 “你们没事吧!”声音有着仓皇和惊讶——俞凤时正被池锦带着从空中降落下来。 俞凤时向前跑了几步缓下身子,从袖子里摸出大把的丹药,分散开去,“快服下丹药,能让你们好受些!” 陆羡见池锦安然无恙,忙快步向前几步走到她旁边,他看了眼正给众人喂药的俞凤时,池锦轻轻点了下巴,二人相顾无言。 谁也不知道他二人在交流什么。 “现在怎么办?”有人问道。人没救到,自己反而可能折在这里。 “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所以人只能靠我们自己救”权昂妃谦道,“你们还有谁能继续的?伤员自己往后挪一挪,别伤到你们。” 陆羡和池锦率先举起手,许弱那边的飞霄一脉战力还保存尚好,也发声出言,韩柚柚小心翼翼地举起了手,那祖罕举起了刀总共还不到二十人能有一战之力。 “好,最后一次!”权昂妃谦把“最后”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他把刀插在地上,身子伏了下去,身上缭绕着银光,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双臂先行扩大,长出了毛发。 他为了救人而回归于本体,代价是一个月的极度虚弱,这一个月中他将终日躺在床上,无法下榻落地。 所有人都沉默了,为之动容,谁也没想到这个趾高气扬c对人颐指气使的少爷会做到这一步。 他明明和小妖女不对头才是。 鹿提花见状,也划拉出一条血线,默默念起法诀,身上开始出现褐色的光环。 一只巨大的白色虎爪从闪烁的银光中踏了出来,拍断了鹿提花的施法:“你不必了,倘若我也失败了,多加一个你也没有意义,不如少做牺牲。” 周遭的烈火因白虎的到来而颤抖,人们在这威严的白虎身上看到了对万物生杀予夺的权力,难怪世人都说天权白虎族目中无人,他们生下来就是万物的帝王,而帝王从不对平民假以颜色。 “吼!”它率先飞奔了出去,化作了一道银白色的闪电。 陆羡见状也拉起池锦的手,并拢双指,嘴里念念有词。一黑一白的两只凤鸟虚影从二人背后升腾起,双凤追逐痴缠,最终交汇化作了实质。 于是,凤鸣从天下起,金光从四野生。 存在于传说中的物种真切地降世,连绵无尽的尾羽似乎和星河一样长,所有人都被绚烂美艳的金色迷晃了心神。 若说天权白虎是帝皇的怒火,那么这天凤就是携带神威而来。 池锦软软地倒在了陆羡怀里,陆羡抱着他半坐在了地上,女孩身体中的天凤血脉被陆羡暂时抽了出来。 可石方的表情看起来既不理睬帝皇白虎,也对降世的神迹无动于衷。陆羡心沉了下去,这是一个不好的征兆。 飞霄一脉也结了剑阵。 分星人手指星空。 还能行动的人手里都捏着法诀。 烈火包围着他们的身体,神兽指引着他们的灵力,所有人的眼里都倒映着火光c希冀和盛世流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叶落知秋(五) 凤鸟c白虎c剑光c星河c洪流一并朝着石方而来。 石方的巨口微微张着,露出几颗歪歪扭扭的巨大板牙,似是在笑。呆滞的豆豆眼活像一个痴呆儿童,看着空中夺目的光彩没有半分波动。他抬起了手,举起了粗犷的大石头棒子,上面缠着黑色碎布,举过头顶,自上而下地砸了下去。 充斥着蛮荒气息的石棒最先砸到凤鸟头上,顿时发出了令人心悸的闷声,似乎什么东西在那一刻碎裂了。这只神兽的脖子一沉,发出了悲恸的哀鸣,重击使它的脖颈和身子弯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弧度。抗衡了几息后,天凤化为了齑粉,燃烧成一团金色的火焰附着到石方的手臂上。 石方放出了痛苦的怒吼,天凤金火灼伤了他,可斧棒却依然不停歇,和飞霄的剑阵巨型飞剑打在了一起,仅仅一个停顿,剑身便寸寸碎裂。这时,以星术的星力为引导的灵力洪流,重重地撞上了石方的腹部。石方粗糙厚实的皮肤被撕裂开来,驳杂的洪流如同巨龙一冲再冲,在它的腹部咬噬出一个创口,流出了灰褐色的液体。 石方后退数步,一棒隔开了灵力洪流。 所幸有这数步连退,才让权昂妃谦免受了当头重击之苦,石棒最后落在了他的面前,斜斜地抵在地上,首端距离老虎的鼻子不过一指之差。 只是那凌厉的棒风骤然爆发,原本应该是直线的波动引白虎的阻碍而分成两道,在地上犁出两道沟壑。白虎那硕大的头颅猛地一扬,飞出几粒带血的虎牙和两道血线,权昂妃谦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打脸过,只是他心有愤怒不甘却无可奈何。下一刻,他的双肩一塌,死死抓着地面的两只脚掌开始松动。但松动不是他的脚,还是他下面的那块地,整整一块土地被气劲掀了起来,而堪比小房屋的白虎身体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和凹陷,飞出老远。 “妃谦!”吕笑笑大吼了一声,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 石方一改呆滞的表情,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以极其矫健的身姿向后连跳,竟有数百步之远。 “快!快退!”陆羡大声疾呼,人们立马反应过来,当即抓着身边的伤员向后暴退。 那些被石方的杀人棒打散的灵力发出了一声几乎灭世的怒吼,绽放出如同白日的耀眼光芒而爆炸开来,能量乱流一叠叠一圈圈地向四周扩散,在地上栽下了一朵蘑菇云。 尚有余力的修士奋力撑开阵法结界阻挡着冲击波。冲击波撞到光幕上,像是一柄铁锤砸在他们身上。 陆羡皱起眉头,“它在里面注入了自己的戾气,引爆了灵力。” “不行,说川结还在它手里,快去”被打回人形的权昂妃谦赤身缩在吕笑笑怀里,提醒道。 躲在光幕里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所有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内伤,更多的已经无法提剑站起来,面对那样一个怪物还有什么办法? “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小妖女会不会”有人畏畏缩缩地作出猜测。 栖霞山的众人闻言神情一窒,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那倒不会。据目前情况来说,小妖女大概是我们所有人中情况最好的一个,她在石方手里绝对安全,除非被吃了。”有人宽慰道,只是最后一句让人怎么也乐观不起来。 “那现在该如何?多拖一分,她就更危险一分。” “这他妈到底是谁出的题目,这是要人命吗?” 就在众人消极地议论之际,陆羡抱着池锦走到裴尹尹身边,轻声道:“照顾好她。”又走到俞凤时旁边,向他借了两枚“天地借灵丹”。 “天地借灵丹”可以在一瞬间回复损耗的灵力,但药如其名,这些灵力都是向天地借的,所以时效一到就要偿还。此药相当于秘法,和妖族幻化本体类似,使用后会有长时间的虚弱。一般一段时间内最好只吃一粒,多吃一粒,后遗症加倍。 陆羡服了一颗,另一颗夹在了腰带上。 “羡君,你要做什么你打不过的!”俞凤时阻止道。 陆羡却是不答,飞身冲出,天地借灵丹那短暂的药力持续让他不得不抓紧时间。 “羡君还要做什么?”有人困惑,有人哀叹,无用功罢了。 “凤凰涅槃,置之死地而后生”池锦虚弱地吐出一口气。 众人惊异的目光追随而出,陆羡终于解下了一直系在腰间那枚古怪的长方木坠。随着他解下,那古旧的木质裂纹竟然流淌出了金光。 “庄尘,你面对伏波的时候也是这种感受吗?” 陆羡将木方抛向空中,双指一点,那迎风飘动的木坠金光大作。原本在爆炸中消散的凤鸟以金色光点的形式从四面八方再度拼凑起来。 爆炸的黑烟尚未弥散,大火依然在燎原,金凤的光点却仿佛时光倒流一样收了回来,那些迸散的能量再度回巢。 以木坠为中心,金色光点又凝结出了那只体态优雅高贵的凤鸟。 只是和前次不同的是,这只新生的凤鸟显得更加生动,每一尾凤羽都熠熠生辉,流转着宝石般绚烂夺目的光彩。一对狭长的凤眼顾盼生姿,似是有万般风情流露。它就像是天地间美的化身,让人惊心动魄,每一处都是恰到好处,每一个地方都是完美无缺。 见到这只天凤之前,人人都以为刚才的天凤已经算是神迹。可人们现在才知道,二者相比犹如麻雀见了真凤。那是赝品遇上真品的时候,人人都能看得出来的差距。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终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凤鸟的威压,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威严。 “我从未见过陆羡的木坠还有这种用法。”沈颂喃喃道,“难道那木坠里面藏着一根真的凤羽?” 石方怕了,这是它第二次变换痴呆的表情,从命运和灵魂深处传来了颤抖。它一边敬畏,一边仰慕,痴迷又惊惧仰视那只君临天下的皇鸟。完全没有看到面前的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挽着剑,先是横着挥出一剑,似是可以斩杀万物的凌厉毫不留情地切开了石方的双眼,飙射出灰褐色的血液。接着第二剑以同样的清冽剑势斩下了石方攥着小妖女的手指,断口整理干净,力道拿捏正好,未伤到小妖女一毫。 那人接住小妖女后,上方适时地卷来一把银色丝线,紧紧地裹住二人,收了回去。 石方顾不得疼痛,它还臣服在凤鸟威压之下不敢动弹。 凝聚凤鸟抽完了陆羡所有的力气,他颤抖着双指遥遥一指,轻吐出一个“去”字,凤鸟便高亢清丽地鸣叫了一声,浑身沐浴着金色的火焰,向石方席卷而去。 这一击,陆羡的凤鸟仿佛倾尽了天下所有的火和光,像一颗星辰坠落大地,在黑暗中大放光明,大草原的天空永夜都被照亮了一半。 陆羡和先前千百次的搜异斩杀一样,如寒松一样站立,炫目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 从缠斗中脱身出来的庄尘和李洗耳飘在高空,静静地观赏着。那边赶来的江逐和王依遐匆匆落回自家阵营,惭愧自己把时间浪费在了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 躺在裴尹尹怀里的池锦半睁着眼,冰山不化的容颜出现了一丝笑容。 六家弟子或站或坐或躺,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 小妖女昏迷许久,脱离石方的捆缚后,终于苏醒过来。她伸手抓了抓庄尘的衣领,意识模糊地问道:“陆羡?”庄尘的侧脸在她眼里十分模糊,“哦不是,陆羡要更好看一些”庄尘耳朵一动,李洗耳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就怕他一怒之下把人丢下去。 “小猴子?” 说川结迷迷糊糊又说出个名号,李洗耳心说这姑娘真的是被抓了太久,大脑缺氧都导致意识模糊了。哪知庄尘却是坦然地应了一声,李洗耳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原来是你啊”说川结道。 庄尘面不改色地解释道:“小时候去栖霞玩过,和她在山里玩过捉迷藏,她在树上跑不过我,就一直喊我小猴子,没想到还记着” “哦——”李洗耳恍然大悟,又想到什么,心里默默吐槽道:“连妖族都追不上你,您这身法也是厉害。” “我们下去吧。”庄尘道。 李洗耳让庄尘等等,他一甩拂尘,在空中布下了一场雨。 李洗耳不愧是“听风化雨”的弟子。这场藏纳着灵力的雨很快就把草原大火给扑灭了,只是独独没有扑灭那被凤鸟燃烧成渣的石方尸体。这雨丝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落在六家弟子的脸上,他们这才反应过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慨着劫后余生。 庄尘和李洗耳双双落地,停在陆羡面前。庄尘开口道:“和别人打架缠住了,所以刚刚赶到,说川结没事。” 陆羡点点头,表情稍稍变化。 庄尘心领神会,再道:“这第三关兽潮的异兽和第一关不一样,这里的异兽的确全是真的。所以,这石方也是被人刻意投放在这里的,是小妖女身上的血把它唤醒了。不过,也可能是到时间了自己醒来了。” 陆羡再次点头,表情再次变化。 庄尘一愣,“还有什么要问的?” 陆羡开口道:“你面对伏波的时候也是这种压力吗?” 庄尘哑然失笑,原来陆羡在意的是这个。他摆手道:“怎么可能,那伏波心有顾忌,从未对我下过杀手,否则我在他手下走不过三合。厉害还是你厉害,别瞎想。” 陆羡摇摇头,“我不是” “我知道,我知道。”庄尘拍拍他的肩,“你能把那火灭了吗,我想要石方的锤子。” 陆羡点头,伸手遥遥一抓,那只造型野蛮c似锤非锤c似棒非棒c似斧非斧的石棒从火中飞了出来,落在了庄尘脚下。庄尘提起来,发现这石锤入手极沉,说了句好东西便收入了葫芦中。 “走吧,去看看他们,我们得马上出去了。”庄尘道,“说起来,还是得亏你的凤羽。不然那石方也不会失智。我剑意再强,也很难得手。” 落日的余晖照在巍峨的心莲山谷中,照进了清心殿内。望着太清桥头只有一指长短的余香,各家长辈的心越发难耐,事实上,他们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开始躁动起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到现在还没人出来的情况。 “难道这一届真的没有人胜出吗?” “石长老,这最后一关除了信物在兽潮之中的考题,还有其他吗?”有人问道。 石长空早就知道里面都是什么鬼样子,讪讪道:“呃守阁长老扔了一只成年石方进去。” “啪!”有人被这句话惊得捏碎了茶盏。 “胡闹!”清心殿里骂声一片。 石长空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把羽箭和紧急玉简功能冲突的事情告诉他们了。作为几乎已经是乾清的形象代言人和公共发言人,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石长空背黑锅背得越发娴熟,老脸也越发的厚。他双手插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岁月静好。 在清心殿叫骂和担忧的各家长辈也仅仅只敢在这里叫嚣,叫他们去蝶栩楼抢人这种事是不存在的,所有人都对那位守阁长老心底发憷。 “出来了!有人出来了!” 一个身影率先从光幕中走出来,脸色呈现出不健康的白色,他身后跟着出来接连数十人,互相搀扶,或者背着同伴。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斜长,他们一步步往翎先塔走去,那里的檐下挂着一只箭壶。 清心殿里的长辈们先是一愣,随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孩子,历届新叶集似乎都没出现过这种所有人一同出现同前往同投壶的场面。 “虎兄,你的腹肌不错。”庚浩七拄着执霞,孱弱的权昂妃谦搭在他肩上,只有他的身高能够扶起权昂妃谦。 “多谢,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无龙阳之好。”权昂妃谦道。权昂妃谦退回人身后,还未来得及穿上衣服就赶着来投壶了,故而露出了一身健美的身材。 庚浩七一愣,脱口而出道:“巧了,我也没有!” “智障。”庄尘丢下一句,加快了脚步。 周围的众人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许弱和杜童两人并肩走在一起,都是一副看白痴的模样。 王温喧叽叽喳喳地缠着裴尹尹,裴尹尹不胜其烦地走到庄尘旁边,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带着他走到了前头。这等亲密的动作让人一惊,旋即有人吹了声口哨叫起好来。 人群中唐沽的脸色似乎更沉了。 韩柚柚跟在后面,仓皇失措,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冉染骑在那祖罕脖子上,赶马似的死命让他走快点。 鹿提花扶着说川结,终于心愿已了地让大小姐披上了外衣,心说老爷那边也可以交代了。 王依遐皱眉思考着什么,江逐一直保持着愧疚的神色,俞凤时在人群中找到了和陆羡在一起的池锦,心里还在思索为何会来救他。 石长空出现在翎先塔檐下,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看着这群朝他走来的孩子,暗道:“这仙门还有希望” 随着掷箭入彀,终于叶落知秋。 开头差不多就铺垫到这里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太平长安(一) 新叶会结束后五天。 偌大的堇尘居仅庄尘一人,白木堇伤未痊愈,一直待在师父谢凉月那里。墙角的一簇菊花静静地开着,现在已经是结霜的日子,院子里显得清冷寂寥。庄尘照例在外练剑,白色中衣外简单地披着一件罩衫,流风四动。 这几天他借季拓转交给他的解药,所有的伤势已经痊愈,身体崭新如初,俨然又是一条好汉。鉴于新叶集中的优异表现,季拓也遵守诺言把归墟剑的下落告诉庄尘。今天便是他计划好的出门远游之日。 他此去目的有三,一去寻归墟剑,二是去雁回楼的真墓,探寻古浮戒的秘密,三是回天光竹海看望一个人,原本是要和木堇一起去的,但木堇至今无法行动,所以只能独身前去。 庄尘练完剑后进屋披戴整齐先去了厌听楼,留下一封短信告诉木堇他不在家,交代一番让云鬼好好看家后,便托它将信送至谢凉月的山峰。那原先只有一张地图残片的墙上现在已经有窗格大小,令庄尘意外的是,那张啼泣山的残图正好能和李洗耳的地图拼凑起来。李洗耳给他的地图显然要更加完整,包含的信息更多。初见端倪,可判断出来是一张海图。 庄尘在墙面前站片刻,离去时顺手拿走了桌上的一只玉瓶,里面装的是雁无的血液。海图对他现在来说没有什么用,不如就放在家里,也安全些。 庄尘打算先去往最近的庐州,找到雁回楼墓,从舒邛的骸骨中得知雁回楼的墓在庐州城外百里的某座山上,具体位置和开启墓室的方法也一并记载着。归墟剑则在杭州,雾燕山要更南一些。末了,受庚浩七之托,还要北上去看看庚泠泠。一切准备妥当后,庄尘便关上堇尘居的大门离开了闲云峰。 但在彻底离开宗门前,他还有事要去办。 这里是一片规模不大的殿落,是乾清刑法队的本部。不同于宗门其他殿落,这里孤峰傲绝,山风呼啸。一身黑衣c束着四方革的闻人听夜等在主堂的路上,见庄尘来了,大踏步地迎了上来,“我跟长老打过招呼了,我们可以直接去找伏波,不必再走申请。” 仙牢在本部楼阁的最深处,背靠悬崖,向下看是白茫茫的一片,和飞鸟共赏。越往里走,景物和气氛越是冷峭,森森然的寒意四处弥散。 “心莲山谷内还有这种地方?”庄尘问道。闻人听夜扶着刀,伸手指道:“这一片地方宗门成立之初就在了,是天然的煞脉。在里面关上几天,什么都不用干,犯人就会心力憔悴,我一般都不太想进去。” 庄尘捏了捏下巴,“森罗镇煞?”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庄尘哦了一声,记载说乾清有几处煞脉,没想到其中一处被刑法堂占了。 “到了,”闻人听夜停下脚步,二人站在一座高塔面前。 庄尘抬头仰望,眼前的石塔造型像一把插在煞脉之上的尖刀,煞脉就因此破口,煞气流露,笼罩这一片区域。闻人听夜走上前和守门的几个弟子交谈几句,便回身带着庄尘走了进去。“这里关的不一定都是宗内的逆徒,还有邪魔外道和凶残暴徒,可要小心。”庄尘点点头,他倒是知道此事,但凡有完整体系的宗门,他们的刑法机构都会和朝廷仙部下设置的仙狱司有合作,平时会承一些关押犯人的工作。搜异司也是在仙部门下,二者等级相同。 “最顶层关的是谁?”庄尘不免好奇道。 闻人听夜一摊手,“别问我,我的级别还不足以知晓这些事情。” “本宗犯了事的弟子都在这里吗?让他们和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关在一起,也太夸张了吧。” “你说的那些弟子属于小打小闹的,虽然抓人的时候也是属于我们管,但刑法堂的裁决处会进行判定,一般都会被扔去长老峰背后的思过崖。”闻人听夜解释道。 庄尘一拍脑门,“哦——忘了这事。” 思过崖是乾清另外一处煞脉,叫“荒芜孤煞”,听名字就知道那里是个如何鸟不生蛋的地方,坐在那里能和自己相伴的只有无穷尽的风和夜晚天上的星子。 “伏波关在哪一层?” “第三层,”闻人听夜道,“他没被重判,主要也是你师父和掌门的意思。不然管他是什么护宗神兽,意图谋杀弟子和捣乱宗门对外大事这两条确之凿凿的罪证加起来,就得先拿寒铁钩子穿了琵琶骨。对了,伏波应该有琵琶骨吧?” 庄尘点点头,“哺乳动物大多都有。” “要公报私仇总是能找几条理由扣上去的。”闻人听夜幽幽说道,漆黑的双瞳看着庄尘。 庄尘白他一眼,“在兆水边上杀人吃人是他儿子又不是他,我找他报什么仇。” “那多可惜,你要是想泄泄愤的话,我这边什么东西都有。”闻人听夜怂恿道。 “行了行了,赶紧带路。” 二人来到第三层,闻人听夜左拐右拐,终于把庄尘带到了关押伏波的房间。这是一间封闭的房间,惟有门上开的一个小口子能够看到里面情况,庄尘瞟了一眼,里面意料之中的一片漆黑。长时间待在黑暗中会弱化犯人的视力,即便逃出去,也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他还要关多久?” “这个月底就放出来了。” 庄尘点头道,“开门吧,我进去看看。” 闻人听夜替他打开房门,并交给他一盏灯笼。待庄尘进去后,光芒立即撒满了整个房间。 “谁?”干涩的声音问道。 “我。”庄尘看到趴在角落里精神萎靡的伏波兽,身材瘦削,鬃毛脏乱纠结,毫无精神,活像一条流浪狗。脖子和四肢皆被锁链箍着,无法离开原地太远,也没力气站起身来,双眼也无法睁开。这里的伙食里面会掺进去高效的散灵软筋散,使人无法修炼,再加上这里的阎罗煞脉的镇压,犯人变成这副鬼样子理所应当。 “你来干什么?” “给你些东西。”说着,庄尘便从葫芦里摸出几样东西来,摆在伏波面前。伏波现在看不见,庄尘为他介绍道:“这是你儿子的兽丹,这是水仙的泪珠,还有这个”庄尘指着一条黑色的布料,仿佛没看到伏波的怒意,“这是一个姑娘的头巾,它原本是天蓝色的,上面还绣着许多小花儿,是自己绣的,我见过她戴起来的模样,很好看。现在它浸满了血,因此变成了黑色,小花儿也已看不清了。她叫徐满蹊,兆水边上的孩子。她说这名字她爹爹当年求一个路过此地的书生取的。她本来是要成亲的,马上要嫁给她那个中意的情郎。可惜她运气太差,在替她的情郎采药时,被你的宝贝儿子抓了。” “给我闭嘴!”伏波猛地一抬头,怒吼道,把锁链拉扯得铮铮作响。他一直想睁开眼,可适应不了庄尘的光照,半迷的眼里全是泪水,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影。 庄尘站在他面前,继续道:“等我找到徐满蹊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被你儿子骑在身下,半边肩膀被吃掉了。我能带回去的,只有一张被血染红的头巾。当日在你儿子的洞里面有几十具这样的尸体,那些如花的姑娘们都死了,没有一人生还。我从来不会为生命的逝去而感到悲痛,因为生命总是很脆弱,脆弱的东西逝去是无法避免的。但它有让人喜悦的美丽,美好的事物消失了会让我觉得可惜。” “我知道你很喜欢你儿子,他长得很像你,漂亮的蓝色鬃毛c健壮的晶尾c遗传自水仙的美丽花纹。你想找我报仇,我同意,我就是这样替那些死去的姑娘们报仇的。不过,我希望在你下次来杀我之前,能够明白世上不是只有你的儿子是孩子,也希望你能够好好反省自己作为父亲管教儿子的责任。” 伏波双眼一片泥泞,大笑道:“你懂什么?你又懂什么?我儿子为什么会恶戾?他被魔族剖去了一半的元神!这怎么会不恶戾?而你,你只不过就是为了所谓的惩恶扬善而已!和恶戾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庄尘一脚踹在伏波身上,冷冷道:“有没有区别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去的话,你儿子会吃更多人。魔族的事情,我没有兴趣。” “呸,什么行侠仗义!我看都是狗屎,你有能耐就去把害我儿子的魔族也杀了啊!”昂起头颅狞笑道。 庄尘转身合门离去。“完事了?”闻人听夜倚在门外,问道。庄尘点点头,“谢了,走吧。”闻人听夜哦了一声,“有时候真羡慕你,像我这样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宗里,只有出任务的时候才能出去玩玩。”庄尘笑笑,跟着走出高塔。 黑暗重回,伏波低声呜咽。他用爪子把儿子的兽丹揽在怀里,轻轻地舔舐,仿佛在抚摸爱子。忽然,他的鼻尖触到了那块头巾,身驱一震,肩膀缓缓地低伏下去。黑暗中传来轻轻的哀兽呜咽,“对不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太平长安(二) 三天后,庐州城外。 庄尘骑马走出拱辰门,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城市。整座庐州城浸在桂花的香气中,从城市中出来后身上依然留有余香,甩脱都甩脱不得。除了桂花香,庐州还有鲜美的蟹香。庐州在巢湖之滨,巢湖“八百里湖天”,庄尘最看重的是湖里螃蟹。当地人管螃蟹叫“爬海”,现季正是“爬海”肥美的时刻,凌晨捕捞上来的“爬海”正午之前就能送到庐州。素手楼是夷州著名的酒楼,在庐州也有分楼,凭其强盛实力,合并了好几家当地的蟹肉酒家,将巢湖螃蟹作为了特色招牌。庄尘就在那里吃了个爽快。 庄尘坐在马背上,手拉着缰绳,优哉游哉地走在路上。他要去雁回楼的葬墓。说是在庐州城外百里地的山上,其实也差不多也在巢湖边上。庄尘赶路信手闲庭,像是哪家秋游的公子。山间小路已经到了尽头,欲要登山必须步行。庄尘翻身下马后,以手作盖,遥望着前方的几座青山,雁回楼的墓就藏在其中一座顶如圆盖的山上。庄尘对风水一知半解,不是很看得出选址的奥妙。他将马儿系在一旁的树上,脚尖点着树梢隐入山林。 顺着舒邛的指示,庄尘走过茫茫山林,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看着面前这只长满野草的小土包,庄尘思量了一会儿,然后挥手将其掀开,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甬道。庄尘摸出一只冷焰火,舒邛说雁回楼墓中没有任何的防御和陷阱,所以庄尘也不怕,大大方方地下了地。 大概是死时仓促之故,雁回楼的墓分外简单,走完甬道就进入主墓室,再无其他配备。而墓中也简洁无比,仅一口棺椁张石桌。 庄尘朝死者棺椁致意后径直走向石桌。上面共三个匣子,庄尘各滴了一滴雁无的血液,便听到了内里机栝打开的声音。第一个匣子里是几封书信和一些精致的饰品,是雁回楼写给自己妻子的。第二个则躺着一枚玉简,庄尘再次尝试性地把雁无的血液滴上去后它就散发出荧光。庄尘精神一扫,发现里面是雁回楼生平自述,尤其是困灵泽的悲剧,和万尧所说的没有差别。 第三个匣子就是庄尘的目的。舒邛说,叶末在被人带走前,把自己的一些东西暗中交给了雁回楼,其中就包括古浮戒的信息。庄尘打开来,其中也只一枚玉简。这枚玉简无法用雁无血液开启,雁回楼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牵扯到这件连他也看不清面貌的事件中去,但他把解开的方法告诉了舒邛。庄尘依法打开,信息顿时如潮,涌进了他的大脑。 原来叶末作为古浮戒的第一任主人,是在某次外出搜异时发现这枚招致祸患的戒指的。当时还是愣头青的叶末见是个宝贝,便二话不说地进行了滴血认主。古浮戒是水系法宝,功用强大,和修炼水灵根的叶末相得益彰。后来更是将其作为本命法宝保护有加。 随着越发的深入使用,叶末发现古浮戒确实如铭刻的阴文所说“可醒天下恶”。使用者能够引起他人心魔,将其控制,让人走火入魔,最终爆体而亡。叶末那时这才知道,引发心魔才是古浮戒真正的功用。他心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加小心谨慎。 渐渐地,叶末在仙门崭露头角,被邀请参加了十几年前的“持剑之战”。这是他一生终结的前奏。 叶末在“持剑之战”中跟随三仙山的飞霄长老孙病微,参与对魔族大将山野的战斗,不幸被山野注意到了一点端倪。素来以谨慎著称的山野在“持剑之战”中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怀疑,而是暗中派人跟踪调查几年。叶末之后也注意到这一点,但他无能为力,山野做事缜密,滴水不漏,叶末无力对抗。 之后十年前的“困灵泽之争”,山野借扰心天怒蛟撺掇另一大将空望掀起战争,而自己则是暗中派人联合当时正为功法所困的龙虎两家围杀叶末。在此之前,叶末将古浮戒的存在全部告知了孙病微,期望孙病微能够保管。但不知为何被孙病微拒绝,叶末只好将戒指藏到别处,然而还是没能躲过死亡灾祸。 庄尘看完后长出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大了。 山野借扰心天怒蛟的风声利用空望大胆张扬的行事风格,自己隐居幕后,没有人会把困灵泽和他联系起来。魔族大规模地出现在人族地界,自然会引起轰动和战争。而困灵泽本身又接近叶末所在的华锋谷,作为华锋谷有名气的弟子,他自然在所难辞。最后,再胁迫龙虎两家和自己达成合作。 谨慎c耐心c大胆,每一步都走得恰到好处,不着痕迹,算无遗策,令人直冒冷汗。 庄尘仿佛看到叶末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走入陷阱中,他已经萌发扔掉古浮戒的想法。 虽然在叶末的记忆中,仅山野一人知情,但就如他担心的,倘若背后真有更大的阴谋,那么庄尘可能要面对的是整个魔族的高层。 山野作为魔族大将,可不是什么白手起家的草根人士。 魔族,严格来说魔族本家,实际上是靠八个家族而存在c运作并发展的。八家姓氏分别是“云海山空夜思景”,集中了魔族大部分的权力和资源。魔族的领导机构,除了魔皇之外,便是由八家代表组成的“日月阁”。实际上,历任魔皇也是从八家里面选出来的。日月阁有八个尊老,八家各一位,从第一尊到第八尊,他们代表的是各家的利益。庄尘本人就和上一任的第一尊大天尊有所关联。 而山野便是第三尊山宇的亲弟弟。所以山野若不是出于个人利益而出手杀害叶末,那么就一定牵扯到他的哥哥,从而牵扯到八家,继而再牵扯到整个魔族本家。 庄尘光是想一想就有一股恶寒直涌天灵盖。 所谓魔族本家是指那些原生魔族,也就是说是指作为人c妖c魔这三个种族之一的c种族概念上的魔族。魔族天生修炼魔力,相貌俊美,生性冷傲,崇拜力量。他们信仰日月,通晓天文,擅长星象,主修星术。魔族内有昼魔和夜魔之分,前者深色皮肤毛发,金色眼瞳;后者皮肤毛发为浅色,眼瞳血红。 之所以特地强调本家,是因为还有一些后天成为魔族的事物,如人入魔c妖入魔c精魅c鬼魂入魔道总而言之,是那些能够修炼的事物心生魔念而入魔成为了魔族,他们原本的力量会转为魔力,这则是修炼概念上的魔族。有时候为了区别两个概念,亦称后者为“魔道”。 庄尘竭尽所能压下心中不安,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个和他关系匪浅的名字。 孙病微。 世人皆知,当世用剑者有五,剑圣c剑神c剑魔c剑狂c剑痴,孙病微就是其中的剑神。 孙病微的师父是白发如雪商华子,是周心陌的好友。庄尘曾经跟着去过已经没落c消失在大众视线里的蓬莱仙岛,并在那里住了几个月,孙病微在那段时间来过,见庄尘剑法天赋异禀,便传授了庄尘“天问”和“逐鹿”。 据商华所说,孙病微出生于通州的一户渔民之家,年幼时父母被魔族袭击人族时,为掌山家旗帜的队伍滥杀,死无全尸,前去报仇的兄长也被人丢进深海,侥幸逃过一劫的他被路过的商华救下,收为徒弟。 孙病微和山野的孽缘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山野作为山宇的弟弟,与他兄长完全不同,比起敝帚自珍的高傲,他更愿意吸取人族先进,所以他早年隐藏魔族身份,游历人间,机缘巧合之下认识同为少年的孙病微,二人同游,建立浓厚情谊。纸包不住火,山野的真实身份最终败露,孙病微一夜反目,追杀千里。未果,开始全力修剑,最终成为当代剑神,后加入飞霄成为最年轻的长老。 孙病微知不知道古浮戒背后的意义?他又为何不想插手叶末的事情? 若是古浮戒真的对魔族有重大意义,那么到底何用?单纯就是为控制人心,造成群魔乱舞的局面?还是说它有其他更加不可告人的秘密?它属水,又是否和海图有关? 最后,怎么想叶末也不可能特地跑到一座遗迹里去埋戒指,显然在叶末和庄尘之间还有其他的人拥有过古浮戒,那么那人又是谁?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庄尘拿着古浮戒嘴中喃喃,“到底认不认主呢”庄尘干脆盘膝坐在了地上,用青穗比划着,不知在算计什么。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方长出一口气,似是做出了决定。他缓缓闭上双眼,再度睁开双眼时,各呈现一金一银的瞳色。他双指虚按眼皮,拉出了两道丝线,立在手心。接着他咬破舌尖,吐出一缕精血,与金银丝线融合在一起。最后掐决勾勒成了一个古怪印记,烙在古浮戒上。这是古法“三宝烙印”,比现在的“心血烙印”要牢固许多,但手续麻烦,还要取主人精血。庄尘是个有恋物癖的人,对法宝没有安全感,一直不厌其烦地采用三宝烙印的来认主法宝。 当三宝烙印铭刻上去的一刹那,庄尘眼前一花,倒了下去。场景连连变化,瞬间置身到一处陌生的地方。 漆黑,冰冷,寂静无声,但感觉得出是在水中。压迫感和窒息感比伏波的水妖牢狱更加恐怖,即便庄尘知道这是幻象,可水里刺骨的寒冷还是清楚地传达到了灵魂深处。远处的黑暗中忽然亮起灯笼大小的瞳孔。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眼瞳中有着一圈一圈的赤金色纹路,炽热且滚烫,仿佛是两眼岩浆池。赤瞳注视着庄尘,他感觉灵魂在被炽炎烧灼,和深海的寒冷全然相反。 “是你!” “居然是你!” “你终于来了!” “你终于来了!” “你终于来了!” 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音调越来越高,怒气越发高涨,诡异的红瞳也离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你终于来了!” “快放我出去!” 巨瞳一穿而过庄尘身躯,庄尘惊一声惊呼,从地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惊魂未定,发现仍在雁回楼的墓中,才如释重负地抹去额头的冷汗。正当他着力安定心神,并且思考这件事时,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探上了他的肩膀。 庄尘凛然一惊,反手抓住来人,猛地一扭,锁住了对方的手腕。 “女人?” 庄尘刚想转过头去看是谁,结果那人力气超乎想象的大,直接发劲震开了庄尘的手,反而抓向他的左肩。庄尘只觉一阵疼痛,左肩一阵酸麻,无法动弹,只能反手点去一指。那人反应极快,一掌拍掉,再将他右边肩膀一按。庄尘吃痛收手,那人却得寸进尺,用力一推,把庄尘按在地上,双手反钳在背。庄尘双膝跪地,侧脸贴在地上,顿时吃了一嘴泥,“你是谁啊!”从一旁的冷焰火的影子来看,对方的确是个女人。 那人并不说话,用力一扯扯开了庄尘的后领。庄尘后背一凉,心中大惊:“现在的女人都这么直接吗?”他奋力反抗着,却未见对方再有其他动作。 “再看我的背?!”他暗道,背上的那玩意儿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庄尘心中大怒,再这样下去关节怕是都要挫伤。 蓦地听到对方开口说道:“终于找到你了!” 新年开始填坑,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太平长安(三) 那人松开了手,庄尘得解,往前一滚,横剑在前,警惕地看着来人,双肩还在隐隐作痛。 冷焰火给的光芒正好能把来人笼罩进去,庄尘看到一张精致如画的容颜,不由得一愣。当真是一副仙子模样,皮肤细腻白嫩,面若辉月。她长发柔顺光亮,如一匹浓墨的锦锻,发间半露出来的额头圆润光洁,柳眉细长,长且弯的睫毛下有一双瞳色稍淡的琥珀,宛如两颗成色淡润的褐色宝石。再往下,玲珑玉鼻挺秀小巧,薄唇柔嫩,正是“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惊为天人的貌美中带着一些孱弱天真,让人徒生怜爱之情。 时值凉秋,女孩穿一件素雅的对襟襦裙,披一件黑色的宽袖褙子。上襦白底,领边绯红,胸衣绣有精致的碎花,下裙则是淡青色为底,有白色云烟暗纹。腰上束着一条红色腰带,串有一枚淡银色玉佩,勾勒出盈盈一握,。 她跪坐在庄尘面前,不管墓里地面有多脏,俨然一副犯错正襟危坐的样子,庄尘看了竟都有一丝肉痛。“当真是生的一副美人样”他内心偷偷评价道,这个人无论从衣着还是相貌,都是把人家人生的终点当作起跑线的人生赢家。不过,她明显的一身仆仆风尘,眉宇间生出疲色,是受长途跋涉之苦。 “敢问这位仙子有何贵干?”庄尘道,以他的性格,都不敢对她大声斥责。 “见过先生。”女孩声音如悦耳的灵鸟,但语调却没有那种轻盈,反而有种怪异的平静,“是袁先生让我来找你的。” “袁先生?”庄尘稍稍一愣,然后手不自觉地摸到背上,“袁天罡?” 这个在各种修仙典籍怪谈神话中时常出现的名字,和庄尘的生活有着确切存在的关联。 ——至少庄尘背后的纹身就是他纹的。 女孩点了点头,从袖子中摸出一封书信,移到庄尘面前,一只一句地说道:“刚才小女多有冒犯,还请先生勿要责怪,这封信便是袁先生托我交付的。” 好像私塾里背书的孩童,庄尘想着,从地上拿起了书信。他掸了掸灰,拆开来看,眉头开始紧锁。 信上说这女孩是袁天罡一位身份尊贵的朋友家里跑出来的小公主,她兄长身居要职,权势滔天。袁天罡让庄尘不要担心,她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一切和庄尘无关。他抹掉了所有的线索和算法,没人找得到,就算她大哥也不行。这姑娘三魂七魄天生缺少一魂一魄,所以天然温顺,心智单纯。此前她一直被家人严加保护着,从没出过门。袁天罡希望庄尘能够治好她的病,便指引她来寻。袁天罡顺带着还告诉庄尘最近一段时间会遇到很棘手的事情,而自己这一世寿限已至得去尸解转生,要多加小心。 “她虽然心思单纯,但智商绝对没问题,是个聪明孩子,不要嫌弃。她绝对会是一个好保镖的。好好照顾她,多带她出去走走,让她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是袁天罡信中的最后一句话,署名是“即将尸解的仙人”。末了,还附上了一根鹤羽。庄尘指尖触及,认出这是袁天罡坐骑仙鹤的羽毛。 “妈的,这不是人贩子吗?”庄尘兀自骂了一句,看向面前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女孩也神色认真地看着庄尘。“怪不得我说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庄尘望着女孩,仔细感觉就能发现后者的眉宇间缺乏一股灵动,叫人遗憾可惜,“所以刚才那句生硬的道歉是袁天罡教的?”庄尘想到刚才女孩粗暴的行为,绝对是袁天罡教他怎么认人的方法。他揉着肩膀,心说:谁让自己平淡无奇呢?相貌没有特点,只有背后这玩意儿有点特色了。 “我怎么治啊,我去哪里给她找一魂一魄?”庄尘腹诽道,随后他又想到袁天罡最后一段话,脸色不由得严肃起来,“棘手的事情”恼烦地抓了抓后脑勺。 女孩看着他急剧变化的脸色,不由得歪了歪头。 “咳咳,”庄尘轻轻咳嗽了一声,试图化解掉尴尬——自以为的尴尬,“你叫什么名字?” “先生,我叫长安。” 庄尘一愣,问道:“长安,是那个长安吗?” 女孩显然不知道庄尘的“那个长安”是指什么,又歪了歪头,扑朔着眼睛看他。 “嗯”庄尘暗念了一句怎么会不知道长安城,于是便伸手在地上写上两个清癯好看的字,“是这个长安么?” “是的,先生,先生的字真好看。” 庄尘摆摆手,“不用叫我先生,我叫庄尘。”他在地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又问道:“是袁天罡让你拍我马屁的?” “什么是拍马屁?” “就是毫无意义地赞美我。” “不是的,先生的字的确好看,虽然袁先生跟我说过让我多多夸奖你,他说这样你会开心,就会给我治病。”长安道,她看着庄尘的名字,“庄尘,是灰尘的尘吗?” “”庄尘无言点头。 “先生不让我叫你先生,那就叫你小灰尘好了。”长安认真道,像是在给自己的玩具取名。 庄尘干笑了两声,问道:“你为什么要治病?”虽说这缺了一魂一魄世上罕见,缺者必死,但人都这么大了,绝对没问题。 “不想给哥哥添麻烦。” 庄尘哦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再问道:“你姓什么?” “没有,哥哥就叫我长安。” “那你家在哪里?” “很远的地方。” “嗯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有这个,”长安摸出来一根头发,“这是袁先生给我的小灰尘的头发,我靠它找到的。” 这他妈是什么操作庄尘心里惊讶,又问道:“你今天刚找到我?” “第一次找到你的时候,在几座大山里面,里边有很多强大的气息,我不敢进去;然后等到你出来了,就一直跟着你,不过前几天的城市里我又把你跟丢了,城市太大了。” 庄尘恍然,那应该就是在新叶集的时候,长安就过来了。看她这出身显赫,家或许是在中州,以她这样的天然呆居然能找到自己,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平白无故多了个人,这该如何?看起来也不是能随便打发走的人 正当庄尘思量着怎么处理长安时,长安开口道:“先生,我饿了。” 庄尘咧了咧嘴,这时候倒是不叫我小灰尘了,“你多久没吃饭了?” “七天。” 庄尘一愣,“你出来的时候没带钱吗?” “钱在第一天吃饭的时候用掉了。”长安委屈地说道。 大概是吃饭结账的时候,把所有的钱都给店家了吧庄尘站起来,把另外两个匣子关上收进了葫芦,作为谢礼,他打算把这两个匣子交给雁无,将来遇到的话。 他看长安依然跪坐在地上,诧异道:“怎么还跪着?起来吧,我带你去吃饭。” “跪麻了先生。” 庄尘怔在原地,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喂给薄润的小口一枚丹药,双手抄进腋下,指示道:“用灵力把丹药分解了,然后汇流到双腿。” 长安点头,照着做了。庄尘欣慰点头,好在这方面的事情她还是懂的。“来,一,二,三!”庄尘双手一用力把长安扶起来,“把衣服掸一下,就带你去吃饭。” 两人走出雁回楼的墓穴,庄尘把土封原封不动地盖了上去,便与长安一同下了山,快马加鞭折回到庐州,带长安直奔素手楼。 进门庄尘才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素手楼任何时段都不缺宾客,长安美若天仙,一进楼便吸引来大片大片的目光,所有人看着这个令人惊艳的仙子。整个素手楼鸦雀无声,时间仿佛停滞,只有楼上奔走相告的脚步声。 长安稍显畏缩地抓着庄尘的袖子,往他背后躲去,“怎么了?”庄尘想想,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实话实说:“因为长安长得太好看了,这些人没见过你这样的,就想多看两眼。” 终于有个油头粉面的富贵公子从楼上登登登地跑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倒庄尘二人面前。两个小厮连声喊着公子,将他扶起来。那公子忙不迭地踹开两个皂衣小厮,自己拉着旁边的桌椅站起来,扶正自己的帽子。 席间的客人见到是这位,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带着怜悯神色地看着庄尘。 庄尘心里泛起了古怪的预感,连声暗道:“喂喂,不会是那种俗套的剧情吧!” “这位仙子,在下庐州城城北谭家,谭仑。不知仙子名讳?”谭仑人模狗样地唱了个喏,殷切地看着长安。 长安求助似的看向庄尘。庄尘打量了一眼此人:庐州谭家?!真是踩狗屎运了!来得正好,倒也省的亲自走一趟了! “阁下可是无缝坊的少东家?” 无缝坊是夷州数一数二的几家量衣店,虽然名字难听了点,但好歹也是取得“天衣无缝”之意。听说成立之初的当家本想取“天衣坊”,但被人劝告说名头太大了,故退而求其次取“无缝”二字。 谭仑闻言先是嫌恶地看了一眼庄尘,刚要开口骂,就被狗腿子小厮拦了下来,耳语了几句。谭仑欣喜若狂地哦哦了几声,再一脚踹开小厮,依然是那副腔调地对着庄尘行礼道:“正是不才,兄长有何见教?” 这一声兄长可见脸皮之厚,已然到了惊天地c泣鬼神的境界。 庄尘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还礼道:“果然是谭兄!百闻不如一见,弟久闻无缝坊少爷玉树临风c风流倜傥c才高八斗c学富五车,今日一见,果真不假!谭兄仙风道骨,美若星辰,真乃是池中金鳞!实不相瞒,若不是弟在来路上经过龙岗山,被无耻匪类打劫,囊中羞涩,今日可得要好好与谭兄结交一番!”未等谭仑说话,庄尘继续道:“弟挨饿不打紧,可就是苦了舍妹,数日未食。在下想着不知能否在素手楼寻一份营生,暂时度过我兄妹二人的难关。” 众人胃疼:等一等,且不说你这马屁拍得如此入骨,就你这样的修为,还冒死走龙岗山?还来素手楼谋生? 谭仑看一眼长安攒了灰的衣裙,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小厮见情况不对,忙扑向自家公子,欲要阻止,却不料又被赏了两脚。“好!这位兄弟,我谭仑观你气度非凡,是我结交之列!今日二位在素手楼的这顿饭,我谭某请你了,也算是为你兄妹二人接风洗尘了!来,这边请!” 庄尘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又大喜过望:“多谢谭兄!来,请!”说完便让两个小厮带路走上了楼,俨然一副自己才是主人的模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太平长安(四) 素手楼二楼一间雅轩内,庄尘越过满满的一桌珍馐美馔笑眯眯地看着谭仑,谭仑也报以善意的笑容翻越一大桌菜肴看向庄尘。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庄尘对素手楼的熟悉,这一桌菜点的全是时下鲜珍和佳品,从冷盘到饭后甜点水果,每样放在市面上都是价格不菲。那两盘螃蟹是巢湖里面最好的“红毛子”,仙家特供,一斤就要花上好几两。谭仑怕是接待他老子,单桌也没这个水准。问题不大,好歹也是个闷亏。谭仑发作不出来,只能陪以笑容,再顺带放肆地看两眼长安,以解心烦。 长安七天没有吃饭,自然也饿到了,一筷扫过,风卷残云。螃蟹肥美,可对长安来说颇为棘手,她求助似地看向庄尘,“小灰尘”庄尘转过头来,明目张胆地道:“叫哥哥。” 谭仑脸皮一抽:演戏也演得好些行不行?不过,这女子的声音也真好听,要是在自己身下叫起来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庐州城谁人不晓谭仑这个名字?说他登徒好色都是夸他的,专干些强抢民女的勾当,更喜欢虐杀,被他带走的姑娘没有一个是活着回来的。 “你帮我剥这个。” 庄尘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叫人给你剥。” 谭仑心底一紧,不会是要老子给她剥吧? 好在庄尘只是摇了摇铃,叫来了一个侍女,交代道:“把这些螃蟹全剥了,装她盘里。” “谭兄,你怎么不吃?你也太客气了,来来来,巢湖最新鲜的螃蟹,刚捞上来的,要不要叫人帮你剥?你们当地人叫什么来着,爬海是吧?”庄尘夹过去一只螃蟹,热情似火地道,像是宴请宾客的大款。 谭仑一边大笑着应承下来,一边问候了一遍庄尘的祖宗十八代,心想着自己必须占据主导地位,“不知梅兄与令妹下一步打算如何?” 庄尘化名为梅点雪。 “还没打算好,我兄妹二人初来乍到,要想在偌大的庐州城立足,不是件易事啊!” “那今晚的落脚点可有打算?若不嫌弃,那不如去我家借住好了,反正我家还有许多空房。” 庄尘大笑起来,“那怎好意思!” “哈哈哈,好说好说,怎地这般客气?” 谭仑和庄尘打着哈哈,互相扯皮。这时守在门外的一个小厮伸手叫了声公子,“家里有生意了。”谭仑脸色一变,对二人打了个喏,便出去了。“生意”是谭仑和两个小厮商量好的暗号。谭仑关上门后,小厮忠心耿耿地道:“公子呀,那人分明是骗子啊,你怎么还往家里引啊!” “废话!”谭仑一拍小厮的帽子,恨声道:“你当老子看不出来那土鳖玩意儿在讹我么?你当公子傻?这叫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到了我家,任其通天能耐,还不是任由老子玩弄?到时候那女人就是我的了!” “公子,我担心的是“ 谭仑望着这家伙气不打一处来,更加用力地扇他帽子,一边扇一边骂道:“你担心?你担心?你担心?嗯?你姓谭还是我姓谭?” “这公子,自打小的入了谭家,那我也是改姓了谭的” “你他妈的”谭仑怒目圆睁,提脚欲踹,另一小厮赶忙拦了下来,抚贴道:“哎,公子,犯不着,犯不着!阿良也是为公子着想,可若是公子喜欢,我二人定当鞠躬尽瘁。公子您想啊,阿良哪次办事失败过,公子就别生他气了。” 谭仑余气未消地骂了一句,整理整理衣冠,指示道:“快,回去整理几个房间出来,给这两个住。” “是,”名为阿良的小厮急忙跑了出去。 谭仑深吸了一口气,推门再进。 庄尘笑呵呵地看着他,“谭兄,生意可好?” 谭仑摆摆手,叹气道:“哎,就那样。”随后他看向长安,长安已经乖巧地坐在了椅子上,面前堆起了小山似的残渣,“舍妹可是用完膳了,既如此,不妨由在下带二位去寒舍一叙?也好安排下两位的住房问题。” 谭仑见庄尘站起来拱手,心下一喜,哪知庄尘说道:“多谢谭兄,只是两人前去叨扰多有不便。在下庐州有亲戚,我兄妹二人还是不打扰府上了!” “好好好”谭仑刚欣喜点起头,立马脸色大变,脱口喝道,“你这!” “嗯?”庄尘说道,“谭兄怎么了?我是考虑到舍妹一起去住的话,对她风评不好,不知谭兄意下如何?” 谭仑好不容易扯出笑容:“梅兄你这不刚才还答应得好好的?” 庄尘正色,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那可不行,谭兄本就是勤恳之人。我听闻谭兄不受父兄庇荫,一人成家,很是不易,如今若我二人打扰,岂不是加重负担?况且,我妹妹还没出嫁,就这样凭白住到人家府上,日后怎么嫁的出去?” “你这又怕什么?梅兄,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我看谁敢在她背后嚼舌根!放心,那事儿就交给我,我会为令妹谋个好人家!”谭仑拍着胸脯大声道。 庄尘脸色一变,双手一插袖,严肃摇头道:“那可使不得,使不得!”一副固执老头模样,任谭仑如何劝说都不为所动。 谭仑渐渐笑容凝固在脸上,刚想发作,门外又传来“公子,家里又有生意了!” 谭仑赔笑出门,还留在这里的小厮谄媚道:“公子呀,他二人不想来住就不来住吧,你说骗子骗喝骗吃就算了,哪还有骗住的不成?他们是怕了您啊!您这威名,庐州城谁人不知?他们是对您多有忌惮啊!” 这个叫做小堂的小厮一看就是要比方才的阿良机智,谭仑平日为非作歹时,他没少出馊主意,是一个狗仗人势的主儿。 谭仑心想好像是这个理儿,问道:“那你说怎么办?我要那个女人,他们不住我家,我怎么好下手?” “哎呀,公子您忘啦?这里可是庐州城啊!在庐州城还有您办不到的事情吗?”这小厮眉眼弯成两条缝,献计道:“他不是说住那个亲戚家么?不管怎么样,我们可以派人跟在他们身后,到时候入夜了直接抢人不就完了?” 这是谭仑惯用的手段,他笑了一会儿,摇头道:“这次怕是不行,虽然那男的修为稀松平常,但是万一打起来还是麻烦,你别忘了城里可是有人看着的。” “嗯——那就这样,”小堂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那公子不如寻个由头晚上宴请他兄妹二人。少爷你请的是他兄妹二人,他不得不带他妹妹过来。您再叫上几个您的朋友,让他们把这人灌醉,演一出鸿门宴。这样,您看如何?” 小堂目光一闪,偷眼看着自家少爷,发现谭仑脸色一沉,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忽然,他又眉开眼笑起来,“好!真是妙计啊!”他鼓励性地拍了拍小堂的肩膀,又大踏步地推门进去了。 庄尘赶紧闪回座位坐好。 这谭仑进来后还是老样子人模狗样地赔了个礼,似是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不快似的继续和庄尘瞎扯起来。庄尘一面和谭仑应对,一面在心里催促:怎么还不请我晚上喝酒? 就这样扯了一会儿,谭仑终于站起来告辞道:“梅兄,这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庄尘也站起来,心道:你现在可以邀请了! “既然二位不愿驾临寒舍,那弟也不好再多作口舌,以免让二位心生不快,但是——”谭仑忽然话锋一转,“我与梅兄您实在一见如故,所以擅作主张在今晚的城北绵祚阁订了一个雅厅。”谭仑察觉到庄尘脸色略有难色,赶忙补充道:“到时候,我叫上好友,也为梅兄您引见引见,若是梅兄想在庐州立足,我想多交些朋友总是有所帮助,晚上我们就不醉不归!” 梅点雪闻言忽然双眼一亮,使劲点头,“那那真是太好了!除了谭兄大名,在下还听闻过庐州其他几位公子的名头,像那位陆明二公子,我也是敬仰的很!不知谭兄可否认识?若是认识” “哈哈!当然认识!”谭仑道:“陆明兄的确是风采过人,连我也自愧不如!梅兄放心,我绝对会为你请来陆明兄,为你二人搭桥牵线的!” 谭仑说完,忽又想起来什么,忙对长安道:“梅小姐,多有怠慢,还望见谅,我在绵祚阁恭候您的大驾。” 庄尘忙道:“一定,一定!” 谭仑点点头,“那就不用送了,梅兄,告辞!”说完,便推门带着人下了楼。 庄尘热情地跟在身后,几人从楼梯上下来,照例吸引了一番全场的目光。庄尘把谭仑送至门口,看着他翻身上马。谭仑一上马忽然意气风发,马儿器宇轩昂地昂首挺立,响鼻如雷,两脚不住地踏地。庄尘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谭仑,毕竟这马虽然名贵,但还不至于这般神勇。 “哈哈,”谭仑察觉到了庄尘的诧异,放声大笑道,“实不相瞒,弟虽不学无术,但在骑御方面颇有天赋和心得,庐州城内在没有哪家公子在御术方面能够比得上弟的。” 谭仑说到马的时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改轻浮面貌,换成眉飞色舞c神采奕奕的表情来。“若不是这条街禁奔,弟可要好好给梅兄和令妹展示一番才行!”谭仑红光满面地说道。 庄尘嘴上恭维了两句,心里道了句还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 谭仑打了个手势,让庄尘不必再送,带着人离开了。直到谭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时,庄尘又返进素手楼,走到了大堂柜台边,摸出一枚令牌:“给我开间上房。” 那掌柜双眼一凝,恭声道:“是,供奉长老。”掌柜在素手楼做事多年,自然认得出庄尘手里的那方令牌代表了规格最高的供奉长老身份。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白天吃饭c刚才又招惹谭仑的少年,居然是东家的供奉! 掌柜慌忙从柜台后绕出来,又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亲自带着二人走出酒楼,去往背后幽深的庭院。 素手楼不是光一间酒楼,还占有大片土地,除了最主要的酒楼外,亭台楼榭样样齐全,结构复杂。而供人住宿休息的地方则分为三档,一档就是普通房间,第二档则是奢侈点的华轩,给庄尘住的是第三档,是一般人有钱也住不到的地方。 庄尘亮出身份太过突然,即使掌柜第一时间通知总管,也无法及时赶来,只能由他先行处理。宅所在庭院深处,一队侍女奋力两侧,笑脸相迎。因为许久没有迎来和它身份相等的客人,稍稍有点积灰,掌柜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指挥人做事。在供奉长老的身份威名面前,他生怕触了霉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太平长安(五) 入耳是哗啦哗啦的水声,长安在里屋卧房中洗澡。庄尘警告数次,长安才乖乖去屏风之后脱衣。由于没有吹泡泡的木棍儿,她不甚满意地浸在水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失落地看着庄尘。他无奈之下只好用纸折了几艘船和几只鸭子给她玩。 庄尘坐在正屋中,手里捏着袁天罡的信。 自四年前句炀谷一别后,就再未见过他,如今再度出现在庄尘视线里,却是让他来带孩子。庄尘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可对来路不明的长安倒是有些信任。确切地说,应该是相信袁天罡。想起当年那个须发皆白穿着一袭蓝黑色道袍的老道,当他说出名字的时候,庄尘还只觉得他是个疯道人,毕竟这个名字只存在于数千年前的典籍中。 “小灰尘,”长安在里面喊着庄尘的名字,“我想出来了。” 庄尘听到一阵哗啦水声,长安似乎在水桶中直接站起来了,“先不急,新衣服还没到,你再泡会儿,水冷了吗?” “水还是热乎乎的,那我再坐一会儿。”长安说。 这时,正好响起了敲门声。 庄尘道一声终于来了,起身从门外迎进来六个貌美的妇人。关上门后,几人盈盈下拜:“见过供奉大人。”庄尘挥手免礼,她们才直起身来,拿正眼去看庄尘,见到庄尘的模样都微微吃了一惊,唯有最右侧的一个相对年纪较长的女人没有露出异色。 “供奉大人,依您的要求,我们把时下最流行美观的衣裳样式带来了。”那年纪较长的女人禀告道,她是其他女子的上峰,“总共十套常服,您是现在要看么?” “尺寸都对么?”庄尘问道。 “您放心,您还不信我一介总管的眼力么?”女子道。庄尘注意过她的眼睛,知道她修炼了某种瞳目神通。此人叫花雅,是庐州城无缝坊的总管。她只要远远地看一眼,便可以确定下顾客的身材尺寸,不差分毫。庄尘方才去了一趟无缝坊,凭供奉长老的身份,命总管花雅备了十套日常女衣。她心中对这么一个年轻的供奉觉得好奇。 庄尘点头,往里屋一指,“人就在里面,你们让她自己挑吧。” 花雅带着万种风情略微一笑道:“花雅见过供奉大人的道侣,着实是个美人胚子,身姿娉婷,体态纤长,肌理细腻,骨肉匀停,只有国手雕刻出来的少女塑像才有这种完美呢!” 随行几人闻言一惊。要知道,在无缝坊做裁缝的人对如何如何的美人c任何如何的比例都见惯不惯,对任何修饰容颜身材的词汇都极其吝啬。更不要说像花雅这样阅历深厚的人了。现在她赞词频出,让这些女子对眼前这位供奉大人的道侣只剩下了好奇。 庄尘意识到了什么,“她不是你是怎么见过的?” “素手楼大堂出现那么一位貌美仙女,自然会有人用水影记录下来了。”花雅狡黠地眨眨眼睛。 庄尘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催促道:“进去吧,别让她等烦了。顺便把她换下的那身衣裳洗一洗。” 花雅抿嘴轻笑,身段优美地行了个礼,带着几人鱼贯而入。 长安看到六个人影从屏风上滑过,吓得缩在水里。几人见她这副样子,不由觉她可爱好笑,同时也为她的相貌而赞美。她们眼光毒辣,光从她搭在桶外的一双白嫩如玉的润藕,就能够确认花雅所说没有半点虚词。 “小仙子莫要慌张,我们是来给你送衣裳的。”花雅笑道,见到长安宛如见到了自家的小妹妹,分外温柔。 “小灰尘”长安披着一块毛巾,求助似地叫道。 “听话,她们不是坏人,真的是来给你送衣裳的。” 妇人们听着屋里屋外两人的对话,脸色古怪,互相对视后噗嗤笑出来:怎么听起来更像是父女兄妹呢?小灰尘是那位供奉大人的名讳么? 一个圆脸妇人拼命揉搓着自己泛红的双颊,惊呼道:“啊啊啊!好甜,我要死了,好可爱!老年人对这种对话真是没有抵抗力啊!” 其他几个也嘻嘻哈哈地说着,似乎全然忘了此行目的。庄尘在正堂坐着,听得一清二楚,咳嗽了几声。花雅一笑,拍了拍手,“好了好了,别闹了,抓紧时间让人姑娘选吧。” 妇女点头听命,围着浴桶成圈,依次从各自的储物法宝中取出两件女式常服,全是仙门时下最流行c最各家仙子喜爱的款式,从清新素衣到活力劲装,从仙家羽衣到贵雅宫装,差不多该有的都有了。花雅为了这十套,可谓是耗了不少精力,几乎是把现在的着装风尚凝练到了极致。 “若不是时间太紧,我们至少可以准备二十来套,供她挑选。”其中一人说道,语气里满是遗憾。 “她的骨态很适合一些简单淡雅的着装,一些干净利落的短装也不错,反正能够勾勒出她青春靓丽一面的都合适。” “也不尽然,你看她的气质,这种气质只有那些大家族才养得出来,穿些正装也是不错的选择!” 呆在浴桶里的长安抬头仰望着这些衣服,两眼泛起亮光,从来没有女孩能够抗拒漂亮衣服的诱惑。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争了,先让正主挑。”花雅阻止了五人的争论,她们的职业病又犯了。这些人全是各部主管,比花雅低一级,也许久没有亲自料理过一个人的服饰了,“小仙子,你喜欢哪一件就用手指一下,好吗?” 长安乖巧地应了一声,随后把每件衣服都点了一遍。 房间里安静了一息,随后发出莺燕笑声。 “怎么了?”庄尘在外问道。 “供奉大人,我看您要破费了。”花雅掩着嘴,巧笑嫣然。 庄尘一愣,无奈道:“那就全要了,你们帮她收拾下,替她换一身。” “是!”里头齐声应道,恭敬地行动起来。与其说听命,不如说是她们的心愿,这些人一早就跃跃欲试。 花雅把新衣服收到一只崭新的锦囊里,随后拿下长安搭在屏风上的旧衣物,掐诀清洗了一番,又立即烘干熨平了,一并装进了锦囊中,出屋交与庄尘。 “花总管,请替我再备几套衣裳,这次不用太多,送人的。”庄尘出言道。 花雅道:“请问供奉大人有具体的尺寸么?” 庄尘一愣,低声道“我哪知道”,只好用野马捏出庚泠泠的样子。花雅看着眼前青色却栩栩如生的少女吃了一惊,庄尘手指一动,人偶“庚泠泠”开始慢慢走动c转圈。花雅盈盈一拜,“多谢供奉大人,请问这位姑娘平时有自己的穿衣风格么?” “农家少女,很可爱很有活力c古灵精怪的姑娘,平常喜欢穿些淡淡的c简单的衣裙。她带我划船泛湖采过莲子,是个很好的女孩。” 花雅轻点臻首。 “这钱我到时候一并给你,供奉折几来着?” “折五,若大人暂时拮据,可记账。作为供奉,我们是相信您的诚信的。”花雅善意提醒道,她还是下意识地把庄尘当作一个穷小子。穷小子有点难听,应该说是一个“不那么有钱的年轻人”。花雅还是疑惑他是如何成为客卿供奉的,他提供的令牌和信息全是正确的,因此不存在假冒这一说。应该是最年轻的一位供奉了吧?花雅想道。 “花总管大可放心,我会在离开庐州城前拿货付款的。” “恕下属多言几句,供奉大人可是和仑二公子有联系?”看到庄尘点头后,花雅劝解道,“大人,这仑二公子不学无术,而且心肠毒辣,喜占人妻女” 庄尘抬手打断了花雅的话,“我知道。对了,谭仑肯定知道我去过无缝坊了,还是请花总管暂时不要告诉他我的来意。” “供奉大人放心,仑二公子在无缝坊没有多少话语权。在优先级上,您绝对靠前。” 里屋的长安被五个美妇安置在妆台前,她们在女孩头顶叽叽喳喳地交谈着,话语间无外乎是对长安资质的羡慕和以她为模特的一些设想。长安什么也没听进去,当然也听不懂,她呆呆地看着镜子中自己,光滑明亮的镜中映照出她的脸蛋:青丝高挽,天鹅颈修长美好,额间点一道细长的朱砂,眼线淡淡,扑有银粉,一双淡瞳开合似星辰,双颊粉嫩,樱唇润红。她从未看过这副模样的自己。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小仙子再见!” “供奉大人,总管,我们做完了。” 见五个人从里屋帘子中走出来,花雅站起身来对庄尘道:“供奉大人,您交代的事都完成了,不知还有什么吩咐?”庄尘起身道:“麻烦花总管和各位主管了。”几人行礼,就此离开。 “小灰尘,”长安在里面喊道。 “怎么了?” “你进来一下。” 庄尘掀开帘子看到长安坐在妆台前,也暗暗吃惊一番。长安抬头局促不安地看着镜子里的庄尘,“小灰尘这些衣服,我没有钱,买不起的,以后等我有钱了就还给你” 庄尘笑笑:“不用还钱,就当我送你的。” 长安吃了一惊,羞赧道:“我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好看的衣服,谢谢小灰尘,你对我真好,和兄长一样” 庄尘顺势问道:“长安你除了兄长还有其他家人么?” 长安摇摇头,“没有了,家里就我和兄长两个人。兄长平常很忙,还要分出神来照顾我。我是个笨孩子,帮不上兄长,所以我想治好我的病。”庄尘把中州的大家族在脑海里过了遍,没有一个符合长安的描述,不禁更加疑惑。 “能找到小灰尘真的太好了,我会听小灰尘的话。” 庄尘静静地看着镜子,镜子中的女孩送给他一个腼腆讨好的笑容,乖巧得像只小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太平长安(六) "“小灰尘,我们待会儿是要去那个人那里做客吗?”长安问道。 庄尘点头,“算是吧” “我不喜欢那个人,那个人总是看着我。” “那是他喜欢你啊,”庄尘开玩笑道。 长安讨厌地扁了扁嘴,“我不想要他喜欢我。” 庄尘在椅子上侧转,整个人缩在椅子中,双手插袖叠在脑后,双腿搁到桌上,悠闲道:“不要怕,他以为自己摆下的是鸿门宴,殊不知反倒是他成了瓮中之鳖。没见过这么撞枪口上的。”庄尘呵呵地笑起来。 长安头一歪,“小灰尘你要抓他么?” “我朋友请我杀一人,那人躲在这座城市的一个少爷家里,恰巧谭仑认识那个少爷,这么说你明白么?”庄尘道,长安点点头,“我特意提醒谭仑把他请来了。” 说着,他从葫芦中摸出一把朴素的木柄飞刀,这是万尧报社组织的通讯法宝,刀柄的材质越简单,级别就越高。长安好奇地看着他,只见他猛地一掷,飞刀稳稳地扎进了前方的柱子中,庄尘呼叫道:“喂喂,喂,阿尧吗?” 房间中响起了万尧懒散的声音:“是我,你到庐州了吗?” 一般的通信法宝可以记录好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只是使用前需要掐不同的诀c念不同的咒,方能传呼到不同的人手中;像报社的飞刀这样的特殊单对单通信法宝便不需要,因为它们使用的是专门的单独通信阵,而不是普通法宝所采用的的公频通讯,更加安全保密。自然,这种单独通信的造价要昂贵不少。 “嗯,”庄尘说道,“我接触的是无缝坊二公子,他晚上要宴请我,陆明也会来,枯刀会露头的。” 万尧在那头沉默半晌,“你这剧情怎么有点奇怪,还是小心为上。” 枯刀彭楷,诛邪榜第二百十四位,就是庄尘此次的目标。枯刀枯刀,人如其名,他的金根功法,能够大量吞噬金灵气,致金铁成枯。他为了修行,曾霸刀闯入过几个仙家矿脉,无端屠戮,甚至直接吸干他人的金灵力。作为“枯矿案”的始作俑者,手上的人头只多不少,是名副其实的杀人机器。 原本庄尘是不会去管这类事情的,这次是受万尧所托前来追查。万尧也不是正义心爆棚想为民除害,只是因为枯刀杀了一个报社人员,财物也被洗劫一空。虽说万尧不认为枯刀是想和报社作对,更像是无意间的杀人越货,毕竟从来没人知道报社有哪些人。但是,那名成员身上的飞刀,也一并被枯刀拿走了,这是一个隐患。 “小灰尘,你在和谁说话?”长安出声问道。 远在乾清话名峰的万尧身子一斜,险些掉下山崖去:怎么有女子的声音!我还不认识! 木刀中庄尘对旁边解释道:“我朋友,这刀是一件法宝,我们依靠这个通讯。” “喂!兄弟!”万尧惊叫道,“你和谁一起呢?又找女朋友了?尹尹怎么办?你都碎成渣了啊你这个渣男,老子要昭告天下,让世人看清你的狼子野心,脚踏两条船!姑娘,听我一句劝,他是有家室的男人,别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庄尘打断道,“只是朋友而已,再说了,这和尹尹有什么关系?” “尹尹是谁?”长安问道。 万尧冷笑连连:“哼,只是朋友庄却抚。你听这姑娘语气显然不对!我就说,庄却抚你绝逼外面有人了,你这个脚踏两只船的臭男人!男人真的没一个好东西!小姐姐,你眼前这人就是一骗子,听我一句劝,早分早逍遥!” “大惊小怪,”庄尘又对长安道,“尹尹是我的一位同门,你也别跟着戏精瞎掺和,我办正事呢。” “哦。”长安应了一声,作旁观状。 飞刀继续传来万尧的骂声:“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人面兽心!猪狗不如!流氓!” “你再哔哔我就去告陆羡状了,世面上那份‘羡君绝密资料表’是你搞的吧?啊,每天还在更新的是吧?”庄尘绝地反击。 “啊呸,敢说你和土匪和狼崽子没参与?沈颂也逃不了干系我告诉你!” “呵呵,我们几个一口咬定是你干的又如何?就算陆羡不管,那池锦呢?再说,沈颂这么正经一个人,你说池锦信他信你?” “我还是没明白,你怎么确定枯刀和陆明在一起?”万尧转换话题之生硬史上难有。 这次轮到庄尘冷笑了,大发慈悲道:“你说他一直藏在庐州,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庐州东北角,那里是庐州的富人区,庐州的大家族根基都在那里。那些家族中,唯有陆家一家做的是矿产生意,在重州和中州经营着许多矿脉。” 庐州的分区很简单,城西北是达官贵人的住所,东北则是商家富集之地。城东是近几年才开始扩建到近郊,那里是新的一片住宅区,地皮昂贵,主要服务于年轻的纨绔。南部就是普通市民的住区了。 “枯刀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去和家大业大的陆家作对,所以他是攀上了陆家这根大柱子。粗野出身的陆家从来不怕这种人兴风作浪,双方的合作关系无懈可击。可是这种穷凶极恶之辈手下人命无数,陆家不可能明面把他招为家奴,更不可能投放在本家,也就是说他保卫的肯定不是核心成员。那么只有庶出或行二三。夷南人就是这点好,生得少,人员精简,继承产业c对家族有用的人只要一个就够了。陆家老爷只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不可能用这种人来保护女儿,所以,他保护的人只能是二子陆明了。 “哦,哦——哦!”万尧那头连连发出惊叹声,赞叹道:“精彩,精彩!我的脑子顶多是个信息储存器,而你是个优秀的分析器啊!我一直想增设一个情报分析部分,可惜这样的人太少,我这几年也就找到了没几个,部门的影子都没有。我自己脑子里东西太多了,已经很难理顺那些庞大信息了。” 庄尘说:“行了行了,你再把和陆明c谭仑有关的那些纨绔的信息给我一份,我马上就要出发了,晚上还要唱一出梅点雪的戏文呢。“ “明白明白,你只要把东西拿回来,我什么都给你,你且接好了啊” 话音一落,木刀投射出一片光幕,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庄尘打了个响指,收下这些信息便无情地毙了通讯,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和万尧聊天简直就是地狱。 他站起来,出门看了看天色,发现时间差不多了,便将一枚丹药和一张符箓放在她手心上,严肃道:“晚上我们可能会遇到危险,我这个计划实际上有利用你的成分在,对不住你,抱歉,等事情结束后亲自给你赔礼。要是因此你出什么事的话,那就是我的罪过了,所以你要听好了。” 长安见庄尘面色严肃,一句没关系悬在嘴边没有出口。 “待会儿我们到那之后,他们还不敢在大庭广之下杀人,所以会先灌醉我,把我带走。这时我们会分开,你会被谭仑带走,也可能会直接被人用药晕倒。不管怎么样,你见我出去后就偷偷服下这枚丹药。之后你想演戏玩玩也好,还是如何,但凡有人要加害于你,八成就是谭仑这孙子了,你使用这符箓,它绝对能保你一命,你逃出来后立马来找我。符箓会用么?你把灵力灌入其中就好了。” 见长安乖巧地点头记下,庄尘把手覆在她头顶,贴近强调道:“一定要先吃丹药,记住了,我不想你有事。”说罢,他离远了,问道:“你的修为境界是什么?” 长安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要比小灰尘你厉害很多。” 庄尘一愣,尴尬地笑笑,”你这孩子还真是不留情面呐!”他叹了口气,“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很厉害的啊” 长安踮脚,安慰似的回摸庄尘头,道:“那天我来山里找你,山里没有几个比我强的。小灰尘你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这时一个侍女进来道:“供奉大人,谭公子来打听你住哪里了,您看我们该如何应对?” “知道了,你们就说不清楚,我自己会解决的。”庄尘道。他出素手楼饭馆去找花雅的时候,顺手把谭仑眼线清理了。谭仑吃个哑巴亏,不知道庄尘二人住在哪里,只能来最后分别的素手楼询问。 素手楼外面停着三辆马车。庄尘二人从外面绕进素手楼,谭仑正在柜台作威作福,抓着掌柜领子厉声威胁着。庄尘走上前去,亲切地拍了拍肩膀,“谭兄为何如此大动肝火?” 谭仑一愣,见到庄尘身后打扮一新的长安,两眼发直,心神为之一振,目光放肆地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又扮出翩翩公子的样子道:“嗨呀,梅兄,梅姑娘。你二人可总算来了。我这不是为找不到你们,心里发焦嘛!有所失态,还望谅解。” 庄尘呵呵一笑,善解人意道:“不,是我怠慢了谭兄,临走前竟忘了和你约定地点,是我的错,待会儿我自罚三杯!” 谭仑说:“哪里是这个理!我也有错,待会儿我与你一同罚三杯!不过,梅小姐真是貌若天仙,我想我的那帮狐朋狗友今晚肯定会围着梅小姐团团转了。” 庄尘谦和地笑笑,谭仑话锋一转,故作惊讶地问道:“哎——梅兄,我听闻你二人在龙岗山丢了钱财,那令妹这衣服” 庄尘把窘色拿捏得恰到好处,“也不怕谭兄笑话,谭兄邀请我二人赴宴,我寻思怎么也得让舍妹体面一些,故向亲戚借了些钱财,又变卖了一些法宝,才替她换了这身新衣裳。想着可不要在人前丢了礼数。” 谭仑哈哈笑道:“梅兄还是见外,若是手头拮据”说着,他便从袖子里摸出几张银票,送到了庄尘手上。庄尘推脱了一番方才收下,眼里尽是感激之色。“好,我们也不要再耽搁,绵祚阁在城北,我们得速速动身了。”谭仑说,手臂向外一引,“梅兄,梅小姐,请!” “请!”庄尘也做尽礼数,让主人家先行登上了马车。 三辆马车驶出缓缓驶在街道上,星辉开始洒落。与此同时,城东的几个豪宅中也驶出了几辆相似的华贵马车,他们正驶向谭仑精心准备的舞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庐州月(一) "夜色渐浓,庐州城华灯初上,马车穿过了几条大街后,到了一条人声较盛的长街。 这条街两侧都种着桂花树,庐州城的人把这里叫做桂花街。这是一条景街,夜风穿过这里,小小的桂花瓣从空中纷纷扬扬地飘洒下来,在灯火照耀下,宛如一场桂花雨,十分美丽,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吸引许多游客。 桂花香极其浓,仿佛跌落进了桂花酿的酒水中去了一样。落下来的花瓣在地上铺了厚厚地一层,这里一条美丽的花道,马蹄踩在落花之上都不由自主地轻缓了几分。 长安推开小窗,她伸手出窗外,掌心接了几瓣小巧玲珑的桂花,再收回去安静地玩耍起来。 轮辙驶过,会发出清泉石上的清澈声音,这是流鸣马车的特色。它的轮子里装有机关,只是在性能上倒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是公子小姐出门装点之物。谭仑对这样的东西当然也有所喜爱。 庄尘从马车的车窗中看出去,视线越过纷扬的花雨,到达了一栋更像是塔的细瘦楼阁。那是“仙道阁”的建筑,楼阁一共九层九边,九个檐角都垂有一只风铃。“九”代表着七种灵根c星术和大道。而风铃是一仙道阁的标志性法宝,叫做“道心铃”,是仙道阁的标志,意为“凭虚御风,寻心问道”。 仙道阁是世国仙门一个最正规的联盟组织,几乎掌握着仙门最大的权力。它自有一套体系来领导整个仙门,不是朝廷辖下的一个部门,只是在国家大义上服从于朝廷。其总部设在中州,全国各地的主要城市都会设置分楼,和朝廷仙部下的所有机构都有合作关系。 找到了仙道阁的高楼,可以顺带着找到广安司的府衙院落。 广安司与仙狱司c搜异司同级别,也是朝廷仙部下的一个机构。搜异司负责异事祸乱,偏重于非人之事;仙狱司侧重仙门刑事;广安司针对仙门的治安民事,主要管治修士在凡人城市的行为,避免出现城内斗法等扰民毁城的情况。 一辆马车从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路口驶出,它看到谭仑的马车,在路边停下等待。 不一会儿,谭仑的马车也停了下来。庄尘掀开帘子,发现谭仑正和那辆马车上的红衣公子交谈着。 “梅兄,梅兄,我给你介绍一下,”谭仑招呼道,喊庄尘过去,“这位是洪子偲洪公子。” “子偲,这位就是我说的贵客,梅点雪梅公子!你别看梅兄出身贫寒,但志若鸿鹄,有凌云壮志,未来不可限量,你可要好好结交一番。” 庄尘心中暗笑,先行一礼,在万尧的情报中,洪子偲这个人出生在书香门第,是谭仑所交中少有的为人清白的一个弟子。听说是几人小时候去洪家念过书才认识的。 洪子偲回礼:“子偲见过梅公子。”心说不知此人又是哪里招惹到了这个序理,这时长安恰巧探出头来问庄尘怎么了,洪子偲这才明白,心中暗叹了一声。随后便听到谭仑拍肩道:“嘿,子偲,你给你舅舅送完酒了?好好好,没亏我特地邀请,真是给我面子了!” 洪子偲笑笑,“序理你定是惦记我家的好酒了罢?三句不理我送酒的事情,明日我就叫人给你送去几坛。” 谭仑嘿嘿一笑,“那你现在的马车里”说着便伸头去看。 洪子偲身子一闪遮住视线,打趣道:“序理你不会是要当街喝吧?我这酒是来给你的酒会助兴c给梅公子接风的,你现在喝了,叫其他人怎么办?” “好好好,那我先就不喝!”谭仑笑起来,“走吧,我们上车吧,再谈下去,时间可就完了,他们先到的人定要说了。” 洪子偲点了点头,道:“梅兄,请!” 绵祚阁建式为双楼制,依着城墙而建,占地广大,中间在第四层以一条空中廊道相连。遥遥就可看到两幢高耸的楼宇矗立在城北的城墙边上,夸张的飞檐探出城墙之外,高悬于护城河之上,向下能看见护城河流向茫茫的星野。楼内灯火通明,香气靡靡,绵软的歌声从里面飘出,落入夜色,探上月稍。 庄尘一行到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谭仑哈哈一笑,认出是几个朋友的车马,“来得可真是早啊!” 绵祚阁是高端风雅之所,不似素手楼那样门槛极低,能够来这里的都是庐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它的底层是敞亮的大堂,装潢精致,古色古香,但并没有多少人驻足。谭仑一行上到二楼,他说的揽月厅在东楼五层,光是站在门口就可以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和歌声,可以想见里面是怎样一副奢靡享乐的场面。 谭仑推门进去,里面围坐有近十张矮几,都坐着一位世家公子,锦衣华服,器宇轩昂,高谈阔论。侍女扑粉施脂,佩玉披绦,衣着艳丽,侍奉陪酒。中间则是留给舞女们舒展舞姿。 公子们见到谭仑这个正主进来,全部站起身,欢笑迎接,说着仑兄作为东道主却最后才来待会儿可要自罚三杯之类的话语。绵祚阁的小厮瞬间对应人数添了几张矮几,两三貌美女子围上来,拉扯着谭仑到正首落座。洪子偲命人将带来的好酒放在地上,坐到几个相熟的朋友中去了,只剩下庄尘和长安还站着。 庄尘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庞,把所有人的相貌和万尧给的信息对应了起来。坐在侧正,隐隐有众人拱簇意思的那个黑衣公子就是庄尘的目标,陆明。 “哎哎,今天我可不是正主,你们莫要怠慢了我的两位朋友。来,梅兄c梅姑娘过来坐!”谭仑没忘了自己的这位“好兄弟”,将另一边的侧位留给了庄尘,长安坐在庄尘的下首,“小玉,你叫几个姐妹去侍奉梅兄弟。”。 有人火速接茬道:“哟!仑兄,你近日又结交了什么新朋友?怎么不与我们引见引见,真是太见外了!” “什么话,我谭某人交朋友还要与你先汇报不成?”谭仑笑骂道,“这位梅兄今日方至我们庐州,我与他一见如故,惺惺相惜。诸位,梅兄日后要在庐州立足,都可要担待担待!” “一定一定,那是自然!”应和的声音不绝于耳。 “来,我们先敬梅兄一杯!” 谭请来的这些纨绔好友自然和一个鼻孔出气,立即心领神会地走到庄尘面前,上来就是每人敬了一杯。 庄尘和众人谈笑着全部笑纳,一饮而尽,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这些公子之前还疑惑谭仑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次要对付的是个修士。城里有仙道阁和广安司的眼睛看着,强硬手段倒难以实施,倘若他最后自爆灵根,那倒是不好了,是以只能用这种曲折的手段。其次自然是座下的那个貌美女子了。 有人趁机问道:“谭兄,你只告诉我们你今夜会宴请一位兄弟,但没告诉我们还要带女伴啊!你这可就是不对了,是来向我们炫耀不成?虽说这位仙子的确美艳不可方物,但我认为还是比赵兄的那位青青姑娘要差一些。” “此言差矣”被提及的那位赵兄十分谦虚,“青青虽然好读诗书,但是没有这位仙子的气质。不知谭兄是从何处与她邂逅的?” 众人把目光汇聚到谭仑身上,谭仑看似恼怒地一挥手,“我看你们是酒喝上头了!怎么?子偲的酒劲这么足吗?这位是梅兄尊妹,哪是我女伴,莫要胡言乱语,污了姑娘清白。”说完,他举起面前的酒杯,对庄尘道:“梅兄,莫要介意,他们都是些粗陋短浅之辈,见不得漂亮姑娘,今次让令妹受惊了。来,我敬你一杯!” 庄尘暗自冷笑,这种戏码对长安完全是无用功,她听不听得出还两说。 “呵呵,无碍,舍妹也不懂事,点雪稍后再替她敬诸位一杯。”庄尘双手举杯亮了一圈,一饮而尽。 “好!梅兄好气魄,我为刚才的失言道歉,来,我也敬你一杯!”赵公子说。 那位最先开茬的公子也满脸愧色地来敬酒。 敬着敬着,庄尘又和所有人都喝了一轮,脸上见了红。 几个公子簇拥着庄尘,把一张矮几放到中间空地上位置,按他入座,舞女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令退。他们原先喝酒还是用的小巧的爵杯,一把稍有醉意的庄尘放到中间后,一坛一坛的酒水从外面搬进来,堆在了地上。 长安乖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着东西,她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 公子一杯又一杯地给庄尘倒酒,表面热络,内心却是冷笑:庐州居,大不易,哪有这么多空地给你这样的人住?自己就要落得个可悲下场,还把自己妹妹推入深渊。 谭仑色胆包天,不知何时坐在长安身边,只觉长安小巧可爱,有着不属于俗世的美,被迷得鬼迷心窍。他痴狂地享受着这暂时仅他二人的时间,光是闻着从长安身上传来的香味,他的股间就开始躁动不安,心里止不住地催促庄尘快点醉倒。 谭仑一直尝试和长安搭话,然而后者总不应。直到长安被问得烦了,生气地说了句你好烦,谭仑身体打了个颤,面色潮红,竟然有别样的快感。 “不知道可不可以杀了他呢”长安嘴里咀嚼点心,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庐州月(二) "酒过三巡,没人知道庄尘到底喝了多少酒,他像个玩物一样被人哄着喝酒,一杯接着一杯。每次在他摇摇晃晃的时候,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期望他就此倒下。可庄尘就像个讨厌的不倒翁一样,晃着肩膀,踩着凌乱的舞步又站了起来。 对于这种酒水,庄尘根本就不需要提前服丹药。酒一入肚,体内的天苍不枯就会立即把酒精分解。他只能品尝到酒的味道,那种辣入喉的刺痛感。 “哈哈哈,”庄尘发出了大笑,一双瞳闪烁着放肆又戏谑的光芒。 他推开众人,登登登地跑到谭仑身前,把烂泥似的身体挂在他身上,抬手拍着谭仑的脸颊,调笑道:“唉,谭兄,你怎么不喝啊?你是不是醉了,啊?嘿嘿嘿,你可真不中用!你看我,看我,我还能喝。”庄尘又往后退了几步,拿手指着自己,仰脖就是抬手倒了一口。喝完之后,他又贴在了谭仑身上,打出一个满是酒气的嗝。 谭仑嫌恶地挥挥手,挥散掉臭气,道:“梅兄,你醉了,我派人把你送去房间吧。绵祚阁有上房,你好好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说完,他招招手,凑上来几个侍女。 庄尘闻言,猛地一挥手,甩开谭仑双臂,怒气冲冲道:“怎么,谭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我是被人抢了钱,但是我读过书,我来庐州是想出人头地的!你们不就是靠着自己的老爹才有的今天吗?要是我也有你们那样的老子,我也能混得很好!” 各个公子冷眼旁观着庄尘,鉴定此人已疯。 “是是是,梅兄乃人中龙凤,你快去休息吧!你看舍妹都等得急了!”谭兄从后面架住了庄尘,继续对下人打着眼色。 可庄尘像条鱼一样滑溜,扭着身又从谭仑手下跑出来,耷拉着眼皮:“怕什么,我妹妹当然是听我的话了!而且!”他停下来,拍拍谭仑的肩膀,呵呵哈哈地傻笑着,“这不是有你嘛,谭兄?有你在,我绝对放心,我妹妹肯定很安全!” 谭仑面上关切道:“是的是的,所以梅兄你就放心去吧,你妹妹就由我代为照顾了!” “好!”庄尘歪倒上半身,一边鼓掌,一边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我再说一句!谭兄,不要劝我!” “你们啊”庄尘忽然凑到一个公子哥旁边,贴上了他的耳朵,气若游丝道:“我可是知道你做过什么事哦。” 庄尘声音低沉,仿佛有偌大的魔力一般。那人只觉一纸判决下达到了他头上,当即心肝一颤,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推开庄尘,“酒后乱性,疯言疯语!” 庄尘脚尖一点,转悠着身子又回来了,他一个一个往前走去,把在座的公子指了个遍,“个个油头粉面,不学无术,满肚子的男盗女娼,一水儿的坏心眼c坏心思,你们都干过什么龌龊事,当别人不知道么?天王老子瞎了眼不收,今儿就我来替他收!” 说完他发了疯地跳上一张矮几,呼喊大笑:“你看看你们这副样子!面如菜色,气血两亏,不学无术,整日游手好闲!借着自家老子作威作福,欺压良家,一遇到些魔族异兽就两股战战,一群废物!”说着,他将一人拉到跟前,大力扯住他脸颊,微笑着看他:“是不是啊?废物?哼,早就该一刀砍了你们!” 他一把将那不敢言语的公子哥扔到一边。 场间的气氛冰冻到了极点,人人阴沉着脸,咬碎牙齿,却不敢说话。 谭仑急急忙忙地跑到庄尘面前,想把他从桌上拉下来,不料庄尘抡圆了就是一个巴掌,甩得他老远。 侍女们慌慌张张跑过去,扶起倒在杯盏矮桌之间的谭仑。谭仑挂着两行鼻血,半边脸肿成了猪头。长安见谭仑成了这副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谭仑要捡回面子,喝道:“你!” “滚!” 庄尘迸出冰寒杀机,吓得谭仑手一抖,不知该如何下场。 “他现在是清醒的还是醉了?”一个公子哥压低了声音问道。 “管他的,反正已经是个死人了。”陆明低声道。 “是该死。”他们附和着。 庄尘兀自又喝了一口酒,双眼似乎更加迷离了,语气一软,“哎,谭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摔成这副样子?”他冲到谭仑面前,把他搀到座位上坐好。 “哎,你们——”庄尘又指向那些冷眼相待的公子。 看到庄尘指过来,以为他又要大放厥词,脸色更加阴冷了。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庄尘怕是已经被凌迟三千了。 “你们也喝啊!别干坐着!来来来!我给你们满上!喝!”庄尘热情洋溢,自己拎着一个酒壶仰头又想灌下去,举到半路,庄尘重又放下来。 众人看着他,不知道又要做什么。庄尘挠挠头,马尾呼哧呼哧地摆动着:“怎么没了?” 陆明见状喝道:“拿酒!” 有人打了个眼色,将一包药粉偷偷倒了进去,陆明接过来,抓着尚在寻找酒水的醉鬼说道:“梅兄,酒来了,来喝吧!”他一手死死抓着庄尘,另一手抬手就强行将酒倒入庄尘嘴中。 庄尘脸一侧,反手夺下酒坛,一闪身溜到谭仑身边,对正在敷脸的猪头道:“哎,这酒我喝不得。你看主人家都没怎么喝酒,这坛自然要归他了,你们说是不是啊?” 谭仑一急,赶忙放下毛巾推辞道:“这不行,使不得使不得啊,梅兄。你是客人,你才该喝。” 庄尘又将酒推过去,“这哪行,你不喝就是不给我面子!” 二人推搡间,庄尘故意失手将酒坛子打在地上,“啧,哎呀,你看看,多浪费啊!”庄尘说着,自己走到未开封的酒边,弯腰到半路嘟哝道:“哎,想小解了。” 是在嘟哝,但每个人都听到了。 谭仑见机会来了,大喜过望,故意问道:“梅兄你怎么了?” “哦,”庄尘转过头,“谭兄,不知这绵祚阁的屏厕在何处?” “梅兄是要如厕?我这就让人”谭仑话说到一半,就看到陆明对他使了个颜色,旋即他坏笑改口道:“就让陆公子他们带你去吧,他们都是绵祚阁的常客,对这里熟得很。” “唉!这怎么敢当!”庄尘摆摆手,谦逊道。 陆明和另一公子一人一边嵌住了庄尘的手臂,道:“梅兄恃才傲物,当有如此待遇,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说完就带着他离开了揽月厅,其余两个心有怨气地公子也跟着出去。 长安见庄尘被人带走,趁厅中没多少人,偷偷服下了丹药。庄尘带到楼下,谭仑快步折回,对长安温声道:“梅姑娘,梅兄待会就回来。临走前说你若乏了,就托我将你带去上房休息。现在夜深了,你不如就去休息吧?” 长安老老实实地点头,“好。” 谭仑一愣,没想到这么顺利,随后大喜,拍拍手唤来几个侍女,吩咐她们把人带上去。 长安跟着侍女走过谭仑身边,他贪婪地吸了一口路过的芳香,长安冷不防地回头指着其他几个没有跟出去的公子问道:“那他们怎么办?” 谭仑吓了一跳,道:“哦,宴会散了,他们自然是回家了。” “哦——”长安点头,继续跟着侍女离开。 洪子偲见长安一脸天真,暗暗叹了口气。如今谭仑剧本达成,他和剩余两个也拱手告辞。谭仑答谢了一番,许下过些时日登门道谢的承诺后便亲自送他们离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直接上楼寻往长安所在。 秋夜里的凉风已经带上了一丝透骨的冰冷,“醉醺醺”的庄尘被四个公子带着走出了绵祚阁,远离了灯火大道,拐进了一处无人的阴森小弄。 “就这里吧?城北的老区,快要拆除重建了,现在没人住这里,杀人弃尸的好场所。” 其中一个叫月纯的说道:“话说,这一块地的重建生意是不是被你们家拿走了,韦杰?你家老头儿可厉害,我看这片儿到时候建好了,地价都翻个好几番!” “就是!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们吃酒啊!”李动抬举道。 韦杰是那个和陆明一起抓着庄尘出来的公子,他冷笑了一声,“这都是我哥弄的,我能分到两成利润就算不错了!” “那也是你家的钱!” “笑话,李动!你大哥的钱就是你的钱吗?”韦杰冷提醒他一个冷酷的事实。 这些人说话全然不在意庄尘,庄尘也乐得大大方方地听。 万尧被人称为三尺阎罗可不是随便戏说,有他的支持,庄尘现在对他们每个人的了解,要超过他们父母c他们彼此,甚至比他们自己了解的自己都要详细。他先前在揽月厅的表现,是替“梅点雪”这个醉酒的寒门贫士控诉的。慷慨陈词也好,拍案而起也罢,都与庄尘本人无关。唯有那一句“我知道你们都做过什么事”是真的。 正当李动戚戚然之际,庄尘又拖长了音问道:“哎——你们怎么把我带出来了,是散场了吗?不瞒你们说,小解之后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喝三百回合,走走走,我们快回去!这里冻死我了!这里是什么鬼地方!谭兄呢?” “白痴!”李动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骂了一句。 庄尘装出一副没听清的样子,贴到他身上附耳再问,“你——说神么?” 李动再也受不了庄尘的肆意妄为,冲着他大吼道,“本公子叫你白痴!傻逼!废物!听到没有!” “我听到了。” 庄尘冷不防朝李动胸膛点出一指,后者身体立即倒飞出去,撞到了数面破墙才停下来,埋在砖瓦之中不知死活。一指点飞李动,庄尘点评道:“词汇量真贫乏,骂人都不会,你可以交钱给浩七让他教你。” “你们要杀我是吧?”他瞬间变回了那个永远泰然自若c安之若素的庄尘。 韦杰和陆明两眼一对,他们从未被人这么戏耍过,含怒沉声道:“动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庐州月(三) "银月终于从黑云中钻了出来,柔弱的光辉轻抚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陆明浑身包裹着灰色的气流,冷冷地看着庄尘。他手指一动,一条灰色的风蛇从他手下发起了突袭,紧接着,第二条c第三条c第四条总共十条风蛇从他身体周围弹射出去,呼啸着刺破空气,发出尖啸,所过之处尽是灰色残影,如同陆明长出了十只透明足器。 月纯和韦杰也齐齐使出气术攻向庄尘。 然而庄尘身法诡异,在这些公子的术法组合下如信手闲庭,游刃有余。几人心中一紧:气术未中也就罢了,做过的好事也被庄尘不紧不慢尽数罗列,像在做一场汇报。几人越听越紧张:此人实在留不得! 陆明的风蛇呼啸而至,这风蛇来得突兀,角度刁钻。庄尘身形一侧,风蛇擦着他的衣袖狠狠地钉在了地上。第二条c第三条c第四条即至总共六条风蛇把庄尘困在原地。庄尘若是一动弹,皮肤便会被风蛇中高速流转的小型龙卷风咬出血痕。陆明招来剩下四条风蛇同时咬向庄尘,在即将触及庄尘身体时,却忽然停下了。 月纯被一条紫黑色电流捆住拖到了庄尘面前。陆明要想碰到庄尘,就必须先洞穿同伴的身躯。 “陆兄!”月纯惨叫着,悬浮在空中的身体抖成筛子,诡异的圆柱形风蛇就在鼻尖寸许。 “啧!”陆明齐齐收回风蛇,泄愤似的掀起地上石板,将其绞得粉碎。 “放开月纯,”陆明命令道,风蛇支撑着他一步一步走来,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扎出一个窟窿,“你不是自称正道人士么?怎么净做些反派做的事情,还要挟人质?” 庄尘手掌一动,将月纯公子举过头顶,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名门正道了?” “你c你到底是谁啊!”月纯公子颤声问道,心里哭天抢地:这叫个什么事啊,不是说好了只是帮谭仑搞个穷鬼吗?怎么自己就被做人质了? “我是谁不要紧,”庄尘笑眯眯地看着月纯公子,“怎么样?还要再打吗?再打下去,你们可就要死人了。” 月纯像个溺水之人张牙舞爪地扭动,他心中一寒,第一个死的人肯定是他。 他大叫着:“不c不!别!这位英雄,是我错了,你放了我们我马上就走,今晚的事你就当没发生过,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看庄尘没反应,他又央求陆明:“陆兄,我们走吧,我们没理由为谭仑做到这一地步!他现在在和那女子共度春宵,我们在这边打杀,凭什么呀!” 月纯公子这句话着实点明了这件事情的实质,但陆明不听,喝道:“闭嘴,你觉得他会让我们乖乖走掉么?他张口一说那些事情,你还能活多久?”见月纯闭了嘴,陆明继续威胁庄尘道:“你要在这里杀人?这里可是庐州城,有仙道阁和广安司在这里镇守,你要是杀人,我保证你绝对无法活着走出庐州城。” 陆明继续道:“我们就不一样了,无论如何,这里都是我们的地盘,死你一个人并无所谓,我们完全可以脱身。庐州城的每个夜晚都有人死去,到了清晨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抹去,你也不例外。你可想好了,求饶也是你求饶。” 庄尘听完,佯装无奈地对月纯公子道:“月纯兄,你也看到了,这是陆兄的意思,我是无辜的呀。” 说罢,月纯眼瞳中一个黑色的手指迅速放大。月纯紧闭双眼,不安地等待着,可剧痛c血液这些预想中的事物一样都没出现。他睁眼,看到面前并无庄尘,艰难转身才发现庄尘已经去了陆明面前。 庄尘佯装对月纯下杀手,其真正的目的是陆明,这一击连陆明都没反应过来。 陆明盯着就在里自己几尺远的一双手指,这双手指漆黑如墨,若是被点中,完全可以洞穿自己,可惜它现在难以寸进。 因为它被一把刀挡住了 “哼!大胆蟊贼,也敢在庐州城内行凶伤人?”一个奇异的声音讥讽道,嗓音尖细又沙哑,像是喉咙漏气一般。那是功法吸噬太多无法被灵力调和的金气所致。 庄尘看着面前这个戴着铁青面具的怪人,和自己手指相格的是一把弯刀,明晃晃的刀刃上爬满了枯纹。握着刀的手青筋暴起,皮肤枯槁,风吹起他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狰狞纹身。所有的特征都表明了他的身份。 庄尘微笑道:“你枯刀也敢称我为蟊贼?” 怪人并不作答,手腕微微发力斥退了庄尘,随后收刀在侧,站在陆明面前,微微躬身道:“少爷,我来晚了。” 谭仑给自己的战场安排在西楼,必须要从廊桥上走过。扶手之外是庐州的残月,再往外就是拱辰门的城墙,河流倒映着月光,不停歇地奔流到远方。下弦月的月光不足以照亮远山,长河的尽头就是无穷尽的黑色。 长安停下脚步,指着西北方的一团黑夜问道:“那里是什么?” “那里是什么?”侍女们停下来,掩嘴轻笑,“那里呀,就是山,什么也没有,可能有几个村子吧?” “好像很好玩,让小灰尘带我去玩。” “仙子,马上就到了,还请这边走。”侍女把长安带到了走廊的尽头一间房间。 长安走进去,房间很大,里面点着灯,发出白色的光芒。风从窗外吹进,扬起了淡粉色波浪式的垂缦,露出里面的一张木质床榻,镂空雕着着许多花枝,上面盖了一床新被。床榻很大,躺个三四个人绝对不成问题,长安好奇地坐上去,只觉得这里很好看。她抬头看着头顶,帐篷式的垂缦在床榻正上方结成一朵花,这些落地式的垂缦朦朦胧胧。房间中还浮动着勾人心魄的暗香,所有的元素加在一起营造出暧昧的氛围。 只是,长安是读不懂房间里的气氛的。 侍女们看着长安,偷笑着掩上房门,退出了房间。 长安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腰上系的一枚玉佩,也不知道小灰尘现在在哪里。 她想起自己偷偷跑出家来到这里,翻越了千山万水,风尘仆仆找寻庄尘。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也是她第一次独自面对世界,是她第一次一个人看到了日落,也是她一个人度过茫茫黑夜。她的一双眼里走进了形形色色的面孔,映照五彩缤纷的世界。她因为害怕而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啜泣过,也因为在路上偶尔看到一只可爱的小兽欢笑过。在她依靠一根头发张薄纸个信念苦苦支撑到最后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庄尘。 庄尘是真实存在的。 他是一万里日月星辰的终点,一切都没来得太晚。 一天也不到的时间里,长安已经深深信任着庄尘:袁先生说的没错,小灰尘的确对我很好。 “得去找小灰尘了!”长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腾地站起来,向着大门走去。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这种杂乱虚浮的脚步只会是谭仑的。 “在里面吗?”谭仑问道,话语中满是兴奋和饥渴,他一想到长安那副柔弱可爱的模样,嗓子就发干。 “在的,仑公子。” “好,”谭仑满怀期待地伸出手,索要道:“把酒给我,然后等我进门后,你们就走吧,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间房间。” “是。”侍女们依言把一杯酒交到谭仑手上,然后离去,房间外只剩下了谭仑一人。 谭仑整了整衣裳,期待层层叠叠的垂缦中若隐若现一个极美的少女的身姿来。像所有话本小说里的登徒子采花贼一样,他习惯性地咽了咽口水,满心欢喜地推开门,却看到长安正好站在门口。 他不由得一愣,怎么和想的不一样? “呃梅姑娘这是”谭仑试探性地问道。 看在庄尘的嘱咐上,长安对这人保持了最大的克制:“我要出去。” “哎,姑娘这么急干什么,梅兄很快就回来了。”谭仑笑道,“来,梅兄吩咐我让你把这酒喝了,喝完了就好休息。” 长安静地看着谭仑,眸子淡若清水,“小灰尘知道我不喝酒,你确定吗?” 谭仑神情一噎,尴尬笑道:“这这” “你还是快让开吧。”说着就要绕开谭仑离去。 谭仑见状顿时急眼,一把抓住长安,灵力暴涨,怒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不要什么情趣了,直接就把你办了!” 长安回头冰冷地看着他,双眼蒙上了一层淡金色雾气,转眼从一个小女孩变成了一个掌握生杀大权的神女,古奥且威严。 她反手大力推开谭仑,从面前的虚空抽出了一把赤金刀鞘的细长古刀。刀鞘缠着的红色绸缎,无风自动。 谭仑胸膛剧痛,仿佛挨了一铁锤,猛烈地在地上滚了数圈,撞到一个柱子才停下,吐出一口鲜血,头昏脑涨,找不到北。他恍惚间看到一个金色的人影站在自己前面,从那个金色人影身上散发出来一股威压,他被逼迫得喘不过气来。谭仑双腿颤抖着,不敢和那双金色的眼睛对视。 长安简单地挥出一刀。 谭仑打了个哆嗦,千钧一发之际终于找到自己的随身玉佩,狠狠捏随后,在刀芒来临前消失在了原地。 刀芒扫过空气,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紧接着气流爆散,房间内垂缦瞬息被绞成无数碎片狂乱地纷飞。雅轩的木门被狂流冲破,细小如雪的木屑掉进了夜色中。房间内所有的细小物件都从缺口中倾泻出去,在夜色中肆无忌惮地喷洒。 只有身边一圈是一方净土。 长安收敛灵力,跳出窗外,庐州的月光替她开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庐州月(四) "长安在屋脊上不断跳跃,顺着气息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正和人缠斗的瘦削身影。她做了个鬼脸,喊了一声庄尘的名字,义无反顾地跳下屋顶。庄尘抬头看到长安,随后一剑荡开枯刀的刀,身形矫健地点上墙壁,张开手接住了半空中的长安。 长安抱着他,笑嘻嘻道:“你看,我没事!要不要我帮你啊?” 庄尘咳嗽一声,一甩青穗,示意她后退,“你站到旁边去,马上就好。” “哦,”长安不情愿地走到庄尘背后。 “站远些啊!” “知道了!” “她怎么跑出来了?”几个公子面面相觑,这个女人应该在谭仑的床上才是。陆明啧了一声,“废物,今晚真是被谭仑拉下水了。”几人脸上表情一个比一个憋屈,先是遇到了庄尘这尊煞神,再是帮谭仑喂到嘴里的鸭子都飞了出来,他们实在不知道今晚上是来干吗了。 “少爷,”铁假面具怪人退到陆明身边,“此人到底是谁?” 陆明道,“具体情况不知,反正是谭仑招惹到的。” “他认识我,恐怕是来抓我的” 陆明道:“那正好,杀了他,他知道我干过的所有事。” 枯刀一愣,“少爷,你可以说那是我做的,与你无关。” “不,你是我的刀,刀是不会自己杀人的。”陆明道,“刀客的刀已经沾染了鲜血,不需要再去招惹恶名污水。” “可是少爷,我一直是一把脏刀。”枯刀接着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少爷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过去如此害怕?你若是要回到家里,就必须有当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的决心。” 陆明不屑地道,“你不懂,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是只有那些像我哥哥那样的人才说的出来的风凉话。他们站在了巅峰,根本不懂下面的人是如何奋斗。没人可以危及他们,他们自然不害怕自己的过去,反正都会被人书写成辉煌,把坏的说成好的。但我是那种人吗?不是,随便一件事抖出去,我都会被陆家抛弃,走向死亡!” 枯刀叹了口气。 夷州南和通州,这些世国东南地区的大家族无一例外地子女少。对这些家族来说,能够继承家业c对家族有用c延续家族荣光的人只要一个就够了,大部分的资源都会用来培育这一个独苗。 世国其他地区的家族都采用的是默许竞争的方式来选定继承人,继承人之间必须用出色的成绩来证明自己。兄弟残杀这种戏码并不罕见。 很难说哪一种要更加残酷。 今晚的这些人都是住在城东新街的人,是家里的行二c行三甚至庶出。城东新街的连片华宅堪称“冷宫”,被戏称为“庶出之地”。他们上面都有一个更加能干c备受家族重视的大哥大姐在。他们顶多分到一些家里不要的产业玩一玩,在家中无足轻重。个个养成了游手好闲,欺男霸女的性子。他们是庐州城的另一面,被永远唾弃的那一方,是大哥大姐各种意义上的反义词。 陆明是陆家的二公子,家中三代矿业,属于躺着用钱的那一种,这大概是世上很多人的梦想,但对陆明来书是件痛苦事。他生了一副霸道模样,是这些人中野心最大的一个。他拒绝这么混吃等死,但也不想失去家族庇护而流落寒门自己打拼。他要的是完美的生活——在家族支持下掌握族里的产业。 他要那陆家的陆是陆明的陆。 从几年前家里不由分说地给他在这边买了地后,他就一直厌恶陆家,厌恶那条城东的街,厌恶周边住着的各种废物邻居。 可家族的目的昭然若揭:我们有你大哥就好了,你没什么用了,安心等死吧。 陆明想要回去,要重新入主陆家大宅,他必须杀掉大哥。在自己还没重回家族前,谁都无法阻挡他的脚步,谁也不准出幺蛾子。 “明白了,”枯刀点点头,“我会让少爷你成功走掉的。” “不行,我要的是他死。”陆明下令道。 “少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枯刀彭楷横刀在前,胸口开始有鲜血淌下,铁灰色浑浊的眼珠死寂地盯着庄尘。 陆明一愣,注视着枯刀脚下的血液,“你怎么” “他把你作为了我出来的诱饵。”枯刀道,“真是一手好棋啊。” 他受命于陆明,这一年来没少为陆明做脏活儿。枯刀彭楷现在已经成了陆明的一把刀,被陆明握在手里,刀尖指向谁,谁就必须得死。 只是今天要失利了。 枯刀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来的还是这么一个人,一个风劫都未度过的修士。 但却是一个剑意宗师。 但凡在江湖上刀头舔血的人,早就生死看淡。枯刀这种刀下亡魂无数的人,对于这一天来临更是接受得很平静,他只是在想是因为在这里过安逸日子过惯了吗,自己的刀居然比不上这么年轻的剑? 若是今天成功脱身,还是暂时辞去陆家护卫一职罢,再去外面看看,再老些就回来,不知道陆家不,不知道陆明还要不要他? “少爷,若是今日事你我能够脱身,还请允许在下暂时辞去您的护卫一职。”面具后面传来艰难嘶哑的呼吸声,“让我出去一年,去看看是不是我的刀钝了。” 他知道枯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沉吟片刻,沉声同意了自己忠实护卫的隐退要求:“好,我等你回来。” “呵呵,到时候在下就老了,不知道少爷还要不要我这把锈刀。” 枯刀暗自叹了口气,实在不是自己想露怯啊,如此年轻的剑意剑修完全闻所未闻。 彭楷也知道陆明害怕了,从他得到陆明的信号急忙赶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这位少爷怕了。传送讯息的玉简光点闪烁得很是紊乱,枯刀还是读出来了。 以往陆明指示他杀人取命的时候都是简洁有力的,他把那些人头视作自己重回陆家的路途。在主仆二人交谈时,陆明就说过自己回家的路注定是染着血色的。彭楷赞赏的是陆明身上的杀伐之气,那是枭雄的基本素质。枯刀自认为自己也是个枭雄,这是老枭雄对新枭雄的承认。 枯刀见到陆明的第一天,他喊的是“明少爷”,当时陆明坐在上座,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陆家只能有一个少爷,没有明少爷这个人。” 从那一天起,彭楷就知道自己的这把刀是陆明的刀,而不是陆家的刀。 枯刀时常想,假以时日,自己这位少爷会是个很可怕的人物,是足以让对手后悔自己当初没把他杀死在襁褓中的角色。 所以至少今天得让他跑出去。 “少爷,待会儿让你跑你就跑。”彭楷道,“我会缠住他,他的目标是我,不会来抓你的。注意,千万别去找仙道阁或者广安司,他们一来,我必死无疑。也不要让你的朋友去或者找他们的父母,一切都当做没发生过的回家。让别人以为只是你们喝酒回来了,就和以往庐州的夜晚一样,一切都风平浪静。” 陆明点头,“我知道了。” 李静已经被月纯从废墟中找出来,他颤声问道,“陆兄为何不让我们去找仙道阁和广安司,他们会救我们的。” “蠢货,”韦杰给了他一巴掌,方才他在和庄尘的打斗中被庄尘刺中了右肩,并不是要害之处。韦杰和陆明关系最好最深的,知道枯刀是何许人。来追杀枯刀的人,不是仙道阁c仙狱司c广安司这些机构,就是名门正派之人。 韦杰怒气冲冲地说道,“那个人和可能就是那里的人,你报案的话是让他们帮你还是帮他?而且,那人知道你这么多事,他随口一说,你觉得是先抓你还是抓他?” “要知道你可也是修仙的,也是仙门中人,仙门之间的生死争斗从来都不受律法管辖!我们和他现在的争斗不过是‘修士扰乱平民城市治安’,顶多被广安司带走!可你们呢,手里有多少条平民的人民?修士残害平民?嗯?那是什么罪?《仙律》里面最重的!你以为仙狱司c广安司这些机构成立之初的本意是什么?” 李静噤若寒蝉,心想是这么回事。 《仙律》是仙门修士全体都要接受的一部律书,里面清楚地写着“修士禁止杀害平民百姓”,杀人者会被挫骨扬灰c湮灭三魂七魄,断绝重生之机。 这只是明文写着的,仙狱司本身又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进去后,在真正被推上刑场之前就已经在阎王殿走了百八十遍了。 枯刀摘下铁青色的面具,露出一张恐怖的脸来。他的脸被自右眼到左脸颊一线被分成上下两个不同的部分,上面一半的皮肤是枯槁的,青灰色还有金属般的光泽,下面则是一张正常男人的脸。他的左眼没了眼白,只有一只灰色瞳孔,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东西。 弯刀上的枯纹忽然大作光芒,枯刀冲了出去。 “少爷,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庐州月(五) 狭小的弄堂里拖起两道残影。 刀气和剑气舞动纷飞,两侧的房屋墙面上深痕凌乱交错,露出里面年久的砖石。地面也没一块是好的,青石铺就的小路面目全非,像是经历过一场爆炸。 彭楷体内狂暴的金根灵力疯狂涌动,刀气越发凌厉。那双灰色的怪眼没用一丝一毫的波动,死寂一片。这是看淡死亡的沉寂,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手里的刀上。 这很有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后场一场战斗,所以他拼尽全力,全力以赴。 枯刀是平静的,庄尘也是。 在剑招交错之际,枯刀对上了庄尘的眼神,深黑的瞳孔如同一汪幽井,深邃不见底,装着天上的明月。 静心沉岳,岿然自若。 庄尘的镇定不是如山岳那般稳重大气,而是一种遗世独立的古井无波,似乎灵魂脱离了身体,所以才没有感情,不会觉得害怕,才能够一心一意地专注。 庄尘的一重“不染尘心”——“离尘心”开启了。 有些修士的灵魂中会携带与生俱来的天赋资质,如“剑心”c“阵灵”c“本草”c“天武”,这些人在特定的修炼中会展现出高于常人的悟性。 听起来稀奇,但实际从数据来,仙门中拥有这些资质的人不在少数,光已知的就有两千多种,是以并不稀奇。除了一些和四大体系有直接关联的资质或许能够让人稍加重视,比方说清气的“亲和”c高效调度灵力的“灵玄”c剑修最向往的“剑心”。 人们更加推崇的是“体质”。从任何一方面来看,“体质”都要珍稀很多。拥有体质的人势必是戴着光环出生,他们生来就该是天才,修炼一途事半功倍,成长过程备受瞩目,宛如逆天的主角。自有史记载以来,人们发现的体质已经有三千种,统称“三千体质”。它们给予修士天资的同时,还赋予了他们各种神秘的力量。 陆羡的“凤体”就是名列前茅的一种,庄尘自己倒是被亲友嘲讽有“无宝体质”。 一人或许兼具多种资质,但体质只会存在一种,这是天道铁律。历史上从未出现过有双重c三重c多重体质的修士。 “不染尘心”是庄尘自己取的名字,因为他没有在任何典籍上发现有所记载。 除了“不染尘心”,庄尘身上还有“剑心”c“阵灵”两种资质——可惜他不是很重视修炼阵法,自认为阵灵给了也是浪费。 不过袁天罡把庄尘这种“不染尘心”叫做病 ——这么一说,袁天罡这人还真是看谁都有病。 如同飞鸟会穿越云霄,离地面越来越远一样,庄尘的心也会越来越脱离“人心”这一概念。以庄尘自己尚能控制到二重“出尘心”,一旦崩溃到三重“无尘心”,他就会脱离理智的控制开始暴走。袁天罡给庄尘的文身是一个庞大c复杂的封印,就是为了压制“不染尘心”而刻画。 “离尘心”姑且是无害的,庄尘平时遇到棘手的伤势就会进入这种状态,能够最大限度地帮他集中注意力。 庄尘的阵法封锁了整条巷弄,两人遥遥对视,陆明等人早就撤出。 枯刀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如同一个漏了气的破旧风箱,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 庄尘斜指地面的剑尖滴着鲜血。枯刀警觉地看着庄尘身边环绕着的诸多生灵,他们正同仇敌忾地朝自己嘶吼。 他打得很憋屈,因为这些庄尘制造出来的动物会时不时地发起偷袭,扑到自己身上,打乱节奏。 庄尘每一剑的泼洒都会飞奔出许多淡青色的飞禽走兽,它们无比生动,宛若活物。好像是庄尘把那些走兽飞鸟缩小了藏在袖子里,挥剑的时候再放出来,只是它们的皮肉是灵力的淡青色。一对青色的飞鸟群青色的狼群头青色的奔牛对青色的狮虎团青色的游鱼从他手下跑出来的生灵都是青色的。 枯刀起初以为那是气术,可劈在它们身上才诧异地发现那些不是灵体,它们居然都是有肉有骨的!从骨骼c肌肉再到血管,全部栩栩如生,唯独没有流淌出来的血液。 通体青色和没有血液,把它们和真实的生物区别开来。 看到那些被劈散的生物会自己慢慢消散,变成飞舞如精灵的灵力光点后,他这才又确信那是灵力捏造出来的。 饶是如此,枯刀还是心惊胆战,这种手段分明已经存在了一丝造物的韵味! 这到底是气术还是法宝?此人到底什么来路? 枯刀扯开自己的领子,看了一眼胸膛上交错的剑伤,又从喉咙底发出了嘶吼,像是两枚铁片在互相刮擦。凭借高超的剑术造诣和奇特的气术,这个年轻的剑修依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自己唯一伤到他的地方是他腰上的一道薄血痕。 “我可没听说过仙道阁还是仙狱司有你这样的人才。” 庄尘不答。 枯刀自嘲似的笑笑,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沫。忽地收刀在侧,身子微弓,手掌缓慢抹过刃身,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手中的刀从枯纹开始扩散起了灰光,慢慢覆盖了这个刀身,甚至蔓延到了枯刀弯曲的手臂。他的前臂似乎也成为了刀的一部分。 那灰光是一种奇异的灰色,它泛着青,还有一点一点的荧光,和周围的月光c夜色c房屋都不是一种风格,像是来自其他世界。磅礴的灵力包裹住了长刀不断地吞吐着,随着枯刀残破的呼吸起落,比刀本身大了几号的灰光不断跳跃闪烁,并向四周扩张c消散,像是在腐蚀空间。 他往前重重踏出一步,霍然出刀前劈。那奇异的灰光充斥c照亮整个弄堂,在狭小的弄堂空间中势不可挡地横推过去,死寂的气息吞噬掉了庄尘所有的野马。 灰色渲染了整个世界,它所及之处,一如死神来临,又似蝗虫遍野。 两侧的旧屋墙面飞速脱落,干褐色的砖石弹指间完成了需要几十年的风化干裂,最后化作齑粉。青石路面的青苔瞬息之间走到了灭亡边缘,枯萎并且化作一片灰色的粉末。屋檐之上那只从一开始就在观看的大胆乌鸦,方才即便刀光来临也不逃脱,现在被却成了一只灰白色的塑像,像是被人浇筑了泥水固成了雕塑。 一双手把弄堂里的所有事物原本该存在的时间历程给缩短了,凋零腐蚀死亡都无法准确形容,它们只是逝去了,在刀光来的一瞬间就到达了逝去的场景c存在的终点。 枯刀枯刀,一刀出,岁月动怒,万物寂灭。 枯刀看着熟悉的一幕,不禁想到若是在城外护城河畔就好了。 第二天人们便会看到沿河的树木都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座一座的雕塑,庐州城古老又厚重的城墙又为何沾染了大片灰白,一触即碎? 但灰色的那一头依然不为所动,那个万物簇拥的身影,身边悄悄地出现了两道剑芒。 下一秒白光大作。 螺旋状的白光直直地撞上寂灭的灰,它高速旋转像一道龙卷,遏止了灰光侵略的脚步。 那龙卷正中心是一柄同样高速旋转的长剑,它孤身刺穿灰光,万物跟随在后,来到了枯刀身前。 枯刀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低头看到胸口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汩汩地向外喷涌鲜血,透过血洞能清楚地看到身后的场景。 他向后倒在地上,一双黑靴缓步走来。 “原来枯刀的枯是岁月的意思,”庄尘轻声道,“你已经触摸到自己的道意了。” 枯刀张张嘴,心说是啊,但是又有什么用呢?话到嘴边,他改口问道:“这是什么剑?”他一张嘴说话,就会有鲜血从嘴里涌出来,已然是到了弥留之际。 庄尘看着他道,“天问和逐鹿。” 天问增益,逐鹿杀招。 “你是剑神的弟子?”枯刀咳出一口血,“输的不冤死在天问剑下,不冤” “你那些动物又是什么东西” “我的气术,唤作野马。” 枯刀发出了呼哧呼哧的难听笑声,“它能造形?“ “对,我前几天渡过山劫后,它们就从灵体变成了实体。” 新叶集之后,庄尘终于可喜可贺地渡过了山劫,野马造物终于从灵体变为了实体。 庄尘丹田内的气海之心结成山体的那一刹那,闲云峰上全是或青或紫的飞禽走兽c花草树木c奇蜂异蝶。 从灵体变成实体之后,那些在招式挥洒之间的逸散的微小灵力忽然变得生机起来,时常会自己汇聚身体。因为逸散灵力的本身数量极少,故而造物体型都不大,没有给庄尘造成多大困扰。 庄尘指着枯刀头顶一只巴掌大的飞鸟,道:“这是生活在夷州南部留仙居的‘贯鸟’,它的本体是蓝色的,正翅之下还有一对小小的副翅,全身骨骼三十六。” 随后他又指向一只花脸狐狸,“那是重州东部湘西一带的‘司地’,皮毛多以死灰色为主,喜食人肉,牙齿内外两排并列生长,上下共有七十四枚,全身骨骼二百二十四。” “那是蔻州风雪之中的白熊,名叫‘雪音’,喉骨奇特,为狭管状结构,有二十块细微的骨骼,全身共一百三十块骨头” “你明白了吧?” 枯刀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知道所有生物的构造?” “不是所有,大部分就够了。能将打乱的骨骼拼成完整的骨架,就差不多可以制造出一只来了。我曾经花了几年时间走遍了世国,记下了那些生物的构造。这事情是一通百通的,同类型的生物其实都差不多,推算一番就可以知道大概了。” 这时,风中传来了一阵铃铛的声音,仙道阁的人来了。 “这么大动静是该来了” 庄尘抬头看着风铃传来的方向,说道:“是我算好时间通知的。那封信应该刚刚送到才是。我用阵法封锁了这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低下头才发现枯刀已经咽了气。 “要不是你拿了不该拿的的东西,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时日。”庄尘一招手将枯刀的储物锦囊拿过,主人死后,所有烙印的东西都成了无主之物。他元神扫过,发现报社的信物确在其中,枯刀或许以为只是一把普通的短刀,并未动它。仙门大部分修士都会把东西随身携带,枯刀这种亡命天涯的人更是如此,是以庄尘也不怕枯刀转移了。 长安见事情尘埃落定,出身问道,“小灰尘,我们可以走了吗,我想回去睡觉了。” 庄尘点头,“不想走也得走了,有人来了。”他揽起长安,踩上瓦片,转眼消失在了房屋群落之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秋雨凉(一) 庐州城下雨了,秋雨细密,丝丝入凉。 洗刷掉了三天前的那场厮杀。 庄尘望着窗外,他看到窗外的桂花纷纷坠地,打湿了的桂花蔫蔫的,失去了光泽。院墙外两个当地小摊贩互相聊着天,听语气似乎是在抱怨突如其来的雨天:一场秋雨一场寒,庐州已经是个薄凉的秋城,死老天还要拼命下雨。 枯刀一事过后,谭仑等人再没有出现在庄尘视线里,想来也是不敢来了。 于是,庄尘从素手楼里打听了些有趣好玩的地方,带着长安出门游玩了两日。 素手楼本身就是做这一行业,再向别人推荐其他竞争对手未免显得奇怪,但奈何对方是供奉长老,素手楼里的每个人都要对他言听计从。 庄尘计划是在庐州再待两日,等长安的长途跋涉休整完后,再一同去杭州。 今天是花雅和他约好去提货的日子,长安戴着一顶幕篱,二人站在素手楼门口的屋檐下观望了许久。在庄尘的严肃要求下,长安这几天才不情不愿地戴上遮掩面貌的幕篱。现在时刻是巳初,长安尽情睡了个饱。街头商铺早就开张许久,行人走商撑伞踩着湿漉漉的街道来来往往。庄尘撑开一柄油纸伞,恰好遮住二人,并肩走下路牙,如水滴没入河流,一鸦青一黛蓝的身影融入了雨色中。 “无缝坊”的“天衣楼”在城北繁华之地。 花雅坐在六楼自己的华室中,雕花梨木圆桌上放着一只锦囊,这是要交给那位供奉的。她自然记得今天是供奉来拿东西的日子。 想起那位供奉她就想起了那个貌美的姑娘,不知他们和谭仑有什么牵扯。想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望着窗外:希望别生出什么事端才好。 却不料在街角处看见了一辆熟悉并且厌烦的马车,那是谭仑的马车。 她秀眉紧皱,嫌恶道:“他来干什么?” “停!”阿良喊道。小堂掀起门帘,把面色苍白的谭仑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已经过去三天,长安那一掌的伤势还没有清理干净。 两个小厮那天一直候在绵祚阁的大堂,直到后半夜忽然从府里传来口信说公子已经归家,他们才心下大惊,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冲回家里。 他二人回到府中的时候,发现公子正哆哆嗦嗦地坐在椅子上:一半脸颊浮肿,面色苍白,嘴唇发颤,前襟有不少血迹。侍女为他递来暖身的姜茶,他手一抖没有拿稳,滚烫的姜汤泼在了自己的两腿之间,哀嚎了一声后昏死过去。 请来的医师说受了不小的内伤,外加受惊吓而神经衰弱。最严重的是,医师说他当时似乎正要行房还是如何,股间充血,一吓顿萎,可能会有后遗症。能治的只有内伤,医师给开了几副药。受了惊吓则慢慢休息调养即可,最后一件事只能听天由命。 这俩狗腿心腹互相合计了一番,决定还是暂时不把这第三件事告诉公子。 今早醒来后,谭仑状态比前几天要好上不少。询问之下,心腹二人方知是那天那对兄妹搞的鬼。 秉着公子的事就是自己的事的原则,他们要忠心耿耿地为谭仑分忧。阿良说那两人如此可恶,非要找出来泄愤不可。 谭仑就骂去哪里找,庐州城这么大,一时半会儿怎么找得到。 小堂提醒说:“公子,我看那女子穿的衣服是咱们无缝坊的款式,这几天我又打听到那天花总管派人去过素手楼,不知二者是不是有联系。公子不如从这里下手,找到下落后,我们派杀手去干掉他们,以泄心头之恨! 谭仑眼睛一亮,好了伤疤忘了疼,立即命人备马车前往天衣楼 于是便有了花雅看到的这一幕。 小堂在前头开路,阿良扶着谭仑走进大厅。几个裁衣匠和客人看到谭仑后脸色稍稍一变,然后又见到他脸上有淤血,暗自偷笑起来。 谭仑刚要发作,一个美妇走过来恭敬道:“仑二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吩咐。” “花总管呢?带我去见花总管,我有事要问她。” “这个近日我楼坊主外出办事,所以花总管暂时接替管理事务,现抽不开身,还请仑二公子见谅。” “我知道你们楼的坊主去徽州总楼了,但不妨碍我找花总管办事,快带我去。”谭仑强硬道。虽然谭家的本家是庐州,但产业无缝坊的总部是在徽州,因为徽州要比庐州更加繁华。 “这” “包主管!你要清楚这无缝坊是谁的无缝坊,你可莫要僭越了!”谭仑喝道。 众人听到这句话都不禁暗自冷笑,谁都知道你谭仑不学无术,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你家老子瞎了眼也不会把无缝坊交到你手上来。 “包主管,花总管请仑二公子上去。”从楼梯上下来一女子道。 “是。”包主管擦了擦冷汗,如释重负道,“还请仑二公子移步上楼。” 谭仑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趾高气扬地拂袖上楼去了。 谭仑一边上楼,一边嘴里不停地骂着:“花雅怎么不亲自来见我?不知道我是谁吗?真把自己当什么人了,房间设的这么高,是想累死老子啊? “我看啊,我明天该亲自来管理管理这里了,把一些假公济私的混账踢出去,也让他们知道知道这无缝坊是姓什么的!区区一个裁衣匠就敢对我如此无礼,真是反了她了!她花雅要不是凭借她那张脸,被我爹相中,能有今天?” 谭仑说这番话的时候,越接近花雅的屋室,音量越大,显然是故意为之。 花雅面色铁青地坐在椅子上,见谭仑来了也不请坐,厉声质问道:“仑二公子到底要做什么?坊内事务繁忙,恐无暇为您服务!” “哟,繁忙?”谭仑不阴不阳地叫唤了一句,小堂听这一身汗毛倒立:莫非公子以后真的不行了?谭仑是不知道自己的这狗头军师在想什么,擅作主张地拍手让健壮的阿良端来花雅身边的空椅子,继而又下令让侍女泡茶,侍女哪敢不从,只好给他倒水。 一切完毕后,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视线大胆地从花雅身体上扫过,心里咋舌道:“这女人还真是厉害,风韵犹存啊,若是能将她搞到手” 花雅厌恶地看了他一眼,他才装模做样地合上茶盖,放下,说道:“花总管,要是真如你所说的事务繁忙,前几天为何还有雅兴和闲心去素手楼呢?还是说,知道那天我在素手楼,想来探望我而特意赶来,结果扑了个空?看来花总管早就对我芳心暗许,若真是如此,你该大胆示爱,我倒也可勉为其难地接纳花总管的。” “放肆,无耻之徒!”花雅一拍桌子,发丝无风自动,“仑二公子,你若是真心无聊想寻我开心,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滋事寻衅c骚扰总管是什么下场你也是知道的,莫说是坊主了,就算大坊主来了,他也不敢与我这般说话!” 谭仑抵挡不了长安,花雅这等寻常修士还是有对等之力的。他打了个手势,从门外鱼贯而入五六个护卫,面色不善地看着花雅。房间内因忽然进入这么多人,显得更加拥挤。 就在谭仑上楼的不久,庄尘和长安慢悠悠地到达了天衣楼。 庄尘收伞站在楼下,抬头看着“天衣无缝”的匾额,题字人是“谭天衣”,无缝坊的创始人,谭家的祖宗。 站在柜台后边的包主管眼尖,第一时间看到了走进大厅之中庄尘的长安。心头一动,急忙迎上去,稍稍欠身道:“供奉大人。” 庄尘正在环视参观,见她面熟,想起来是那天一起来的妇人中的一个,便道:“这位主管,花总管和我约好今天来拿货,不知她在何处?” “供奉大人现在花总管不太方便,您不如下午再”包主管犹犹豫豫,见庄尘稍稍皱眉,心想供奉大人也是不能得罪的,连忙补充道:“谭仑带人来找花总管了,好像是冲着您来的,您还是快走吧!免得心烦!” 庄尘听到这个十分熟悉的名字,眉头一挑。身边的长安轻哼一声,默默表达自己的厌恶,站得离庄尘更近了些。 “我正好找他有事,烦请主管带我上去吧。” 包主管面色稍变,无奈只好欠身一引,“那就请供奉大人跟我来吧” 面对武装的护卫,花雅也不好轻举妄动,只能愤慨坐下,言语与谭仑针锋相对。她实在是烦透了卑鄙无耻的c堪比苍蝇一样的可恶小人。 谭仑笑呵呵的样子在她眼里分外油腻,令人作呕:“呵呵,花总管,我也不是想来做什么。毕竟这无缝坊的生意还是最要紧的。我只是,想让花总管告诉我那两个贱民的下落,我好和他们好好清算一下与我谭家的恩怨。不知,花总管可愿意助我谭家一臂之力呢?” 花雅冷道:“既然仑二公子知道,那我也不瞒你,不过那位不是你能招惹的,还请好自为之。” 谭仑唰的一声抖开折扇,气定神闲地摇着。花雅的屈服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大权在握c城府极深的大人物,心里不禁暗爽起来,“笑话,我谭仑自出生下来还没怕过谁,你尽管告诉我就行!” 花雅将谭仑的表情尽收眼底,嘲讽似地笑了几声,正欲开口警告,门外响起了包主管的声音:“花总管,供奉大人到了。” 花雅手指一抖,闪过一丝紧张担忧,刚欲开口。谭仑双眼微眯,阴测测地问道:“供奉?我庐州城还有供奉,是哪位供奉啊?花总管你可莫要被什么人给骗了,倘若造成什么损失,你可担不起!” “这就不劳谭兄您费心了,谭兄您日理万机,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秋雨凉(二) 庄尘笑眯眯地推开门看着谭仑,长安和包主管跟在他后面。 听到这个声音c看到这张脸,谭仑摇扇子的手登时一僵,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嘴角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惊喜。庄尘给他带来的惊吓太大,以至于他根本没有看到戴幕篱的长安。 他脚步后退了几分,撞到一个护卫后似乎反应过来,忽然安心了一些,尖着嗓子叫道:“花总管,我看你真是昏了头c瞎了眼!这人明显是个江湖骗子,你也敢往无缝坊引?我看你这个总管的位置是不用做了!” 他命令道:“给我拿下他!” 几个侍卫听到自家公子下令,立即把庄尘团团围住。谭仑胆子大了几分,说话也开始有底气了。 他走到庄尘面前,狞笑道:“梅兄,别来无恙啊!你是怎么逃脱的,那些个废物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不知道该说是你的运气还是我的天意,让你今天落在我手上。也好,那就让本少爷今天亲自动手一回,把你的人头挂在菜市门口,也让庐州城的人知道我谭仑有多厉害!” 长安闻言,立即走出来,想要护住庄尘。谭仑疑惑道:“你又是何人?” 庄尘拦下护主的长安,笑道:“谭兄,她是何人你还不清楚么?” 看着庄尘满怀恶意的笑容,谭仑吓得一哆嗦,跌坐到位子上,叫道:“是是” 庄尘指了指自己的脸,“先不说这个,谭兄,你这张脸可还好,淤血敷不下去吧?要不要我告诉你为什么?我那一掌是把重州南疆的万虫之毒打入了你体内,十天之后你的这张脸就会腐烂。你的嘴巴会合不上,说话会从旁边漏气,因为那时候你的脸已经烂穿了,现在三天过去了,还有七天,好自为之吧兄弟。” 谭仑一只手发着颤地摸向自己的脸。 “公子,公子!不要信了他的胡言乱语,中毒了都会有征兆的,您这不是一点事儿都没有么?”小堂安慰道。 “呵呵,这可是南疆的万虫之毒,杀人于无形,你以为会那么低级?” 谭仑踹了小堂一脚,“对对对啊,你以为是什么毒?” 阿良劝道:“公子啊,他现在在我们手上,您杀了他,不就有解药了么?” 谭仑一愣,心说对啊,继而怒道:“快杀了他!” 几个护卫却不为所动。 “你们这些废物在做什么?”谭仑招牌地踹了一脚护卫,被踹地那一位不声不响地直挺挺躺倒在地,不知死活。谭仑脸色大变,惊恐地看着庄尘。庄尘大方地从包围圈中走出来,像玩弄老鼠的狡猫一样逼得谭仑不住地后退。两个小厮见到庄尘的手段被吓得呆若木鸡,不敢上前 谭仑求助地看向花雅,“花总管救我” “仑二公子,这位大人是供奉,我可不敢僭越。” 谭仑惊慌失措地摇头,“不,他是骗子,不要相信他,我是无缝坊的二公子,级别要比他高。” 庄尘甩手一巴掌抽在谭仑另一边脸上,抽得谭仑打了个旋,趴在地上哀嚎着,吐出了几粒带血的牙齿。他还没缓过神来,又被庄尘一手提了起来,按在了窗边。 这里可是六楼。谭仑头朝下被庄尘按出窗外,下面是车水马龙的街道,饭点时分马车和行人都要异常的多,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渺小。 谭仑一阵头晕目眩,两股战战,双手死死地抓着窗框,生怕庄尘松手,“你要做什么!我c我可是谭家二公子,这里可是庐州城,你要是对我动手,我保证你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哦?那天夜里我就正好在庐州城北杀了一人,你要不猜猜是谁?”庄尘语调一如既往地平静,在谭仑耳朵里宛若索命的无常。 “陆明?韦杰?还是月纯c李动?” “真可惜,都猜错了。”庄尘道,“我原本还想着,你要是猜对了,我就放过你的。现在只好对不起了!”他猛地用力,谭仑半个身子都倒出了窗外。 “别别别,你要是杀了我,我爹我姐都不会放过你的!” “嗯——这倒也是,”庄尘收回来了一点手,“不过,谭兄你看这块就是我在贵坊的客卿长老身份令牌,你觉得你爹你姐会对我如何?他们是要一个废物呢,还是要一个地位尊贵权势滔天的高人呢?” 谭仑抬起眼,他那个姿势遥看一眼悬在他头顶的令牌都很艰难。 看到令牌上分明刻着“谭天衣”三个字之后他身体忽然变凉了。作为谭家人,他自然知道那是谭家最早的一批客卿供奉令牌,是谭天衣亲自打造,总共不超过五块,每一块都代表了谭家的一位地位极崇高的贵客,其中一块给了世国的某个皇帝。谭天衣死前说过见此令如见本人。这样一块牌子放到现在,从名义上来说,现任大坊主,也就是谭仑他爹亲至,也要给庄尘行大礼。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谭兄你,”庄尘说,“庐州仑二公子行事乖张,好强抢民女,霸人妻女之后还杀人毁师,手下性命无数。你说,我把这件事报给仙道阁和广安司会如何呢?你既然修仙,也算是仙门中人,修士残害平民,这后果你知道吧?” 谭仑心里一紧,他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但从某方面来说,这些事他又是最有恃无恐的,因为他在庐州有绝对的势力,可惜那只是以前了。 “哼,这种事你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谁见过我做那种伤天害理之事?仙道阁可不会因为你空口两句就来抓我的。” “那倒不见得,”庄尘道,“我说几个名字,不知道谭兄你那绝顶聪明的脑袋是否记得?你可听好了,赵记饼铺的小女儿赵由香,常平酒家的吴莺,罗氏书坊的罗小依,念冰熏香店的张思甜,城西秀才郑广成的女儿郑舒琴” 庄尘每报一个名字,谭仑心头都会凉一截,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恐惧如电流一般贯穿了他全身。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谭仑声音忽然变得嘶哑了起来,像许久没有喝水的旱民,“哈哈哈,没用的,你就算知道也没有,仙道阁怎么调查?没人能证明是我杀了她们,你觉得他们会听信那些贱民的片面之词吗?” “嗯受害者一方的证词是不够全面,那么再算上陆明公子c韦杰公子c月纯公子c明德公子c胡蒙公子c李动公子这些人的证词如何?” “放屁,你想得美,他们和我是什么交情?怎么可能帮你作证?就算要帮你作证,他们干过的那些龌龊事我也知道!” “谭兄,你想是你一个人一张嘴比较管用,还是他们这么多张嘴管用?而且,你觉得那天之后,他们还会给你好脸色看吗?他们可是因为你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庄尘的声音似乎比这秋雨之季更加令人心生寒意。 雅轩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人们听到“公子!公子!”的喊声。那是谭府一个家丁的呼喊,他一口气跑了几条大街,再一连上了六楼,不免气喘吁吁,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起了气,等他抬起头看到房内的情景不由得一愣。 谭仑看不到,却听得到,顿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庄尘朝他点了点下巴,“说吧,把你手里的信件说给你公子听。” “公c公c公子?” “说啊!”谭仑怒吼道。 “是是是”他看过里面的内容,立马开口道,“陆公子和你断了他手下的矿产贸易,韦公子撤销了对你桑园的资金支持,李公子派人拿过来地契,说让你尽快把城外起在他地上的房子拆了,还有胡公子让你把上次欠他的赌债全部清了” 谭仑怒道:“够了,不用再说了,他们全断绝和我的来往?” “是c是c是这样的”家丁抹了一把汗,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谭仑低吼挣扎了一番,可庄尘的手像一座大山一样死死地压着他。 窗外的秋雨忽然变了风向,淋在他脸上。秋雨异常冰凉,谭仑一下子就泄了气,变成了一副战战兢兢地丧家之犬的姿态。 他们同一个鼻孔出气,死无葬身之地的只有谭仑自己。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给了这个认识不过几天的陌生人。 庄尘一把把谭仑拉回来,丢在地上,对花雅道:“花总管,我的衣服呢?” 花雅忙不迭地锦囊递给庄尘,她看完了整场闹剧,对这个年轻的供奉望而生畏。 “你到底是谁”谭仑两眼无光地盯着地面,今天过后,庐州城怕是再没有以前的那个仑二公子了。 他到底是谁,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一个问题。不止天衣楼的人在思考,城东新街上的那一座座豪宅庭院也在思考。 “谭兄,好好做人吧。”庄尘向花雅道了谢,临走前丢下一句,他没有心思把谭仑送去仙道阁。如果庄尘正义感爆棚扭送谭仑到仙道阁,那他和谭家就是真正地结下仇怨了,虽然他有令牌,但死了儿子哪是这么容易解决的?庄尘还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人给自己添堵。 “供奉大人接下来要做什么?”花雅问道。 庄尘摸了摸下巴,说:“天凉,我们要去喝牛肉汤,听说城西那里有家酒家很不错。” 秋雨天一袭凉风吹过,桂花不由自主地微微晃动,抖下一地金黄。 这场雨过后,庐州的桂花黄是真的要过季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秋雨凉(三) 二人随后来到城西的牛肉店家,两半门面卷着帘子,温酒煮汤的白气不断从里面腾出。 庄尘c长安二人找了张空桌坐下,小二不一会儿就跑来了,见他们面生,机灵地报了一溜儿招牌,问要点什么。 庄尘说就来两碗你们的牛肉汤吧。 正当二人托腮发呆似的看向外面之际,有人大大方方地从一侧坐在空位上。庄尘头也不抬地说:“有人了,不拼桌。” “小兄弟见谅,实在是店里暂时没位子了,这雨又冷得紧,我就喝完汤吃点肉,马上就走。” 庄尘这才抬起头,发现店内的确只有自己这张桌子还空着,似乎都是因为天凉来喝汤暖身子的。 “行吧,”庄尘看了一眼来人,是个中年男子,穿着一件长袍,也没有任何标志性配饰,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味道,看起来一切稀松平常。只是看到他的脸,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了另一张相仿的脸孔,庄尘蓦地一怔,露出了几丝惊讶。这种相似不是茫茫红尘中谁和谁恰好长得差不多,而是一种源自血缘的亲近。 牛肉汤还没上来,那人一直看着外面,不知在看什么。 ——庄尘抽了抽鼻子,答案呼之欲出。 那人转过头来,面前这位少年一直看着自己,便心下存疑。他观庄尘面貌清秀,又是一身修士打扮,猜测怕是哪家弟子,心稍安一分,开口问道:“不知小兄弟有何贵干?在下脸上有东西么?”说完,他一遍脸颊,只摸到两撇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 “嘉王殿下,还是平王殿下?”庄尘试探道,“应该是嘉王殿下吧?” 那中年男子面色一变,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小兄弟请不要声张。” 庄尘说:“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可不想在这里被人观光。” 那男子稍稍一愣,没料到庄尘是这种语气,似乎把遇见他看做是一件麻烦事。他说:“本王啊,我的确名嘉,不知小兄弟是如何看出来的。” 庄尘解释道:“我看你和我一位朋友长得有点像” “你朋友?” “我与阿缺嗯,长澜殿下是好朋友。” “哦——”嘉王恍然大悟,“你是那位王家弟子还是那个散修?” “那个散修,”庄尘道,“不过现在是乾清弟子了,我与长澜殿下分别时还未加入乾清。” “那这位是”嘉王看向长安,这个用白纱遮掩面貌的女子是何人? “是我的一位朋友,殿下大可放心。” 嘉王点点头,继而叹道,“小缺有个不错的朋友啊,你是光凭我的长相就知道的么?” 庄尘道:“那也不是,我只是先看你眼熟,有些怀疑。让我确认你皇室身份的是你身上的熏香。皇室男子用的香有三种,一种陛下独用的‘皇风檀香’,一种是皇子用的‘洗晴花香’,另一种是小孩子用的‘德正草香’。你身上的香味初闻淡苦,久了才有一种清新,有醒神之效,正常的洗晴花不是这样的,这是皇家才有的洗晴花香,取的是‘自省’之意。” 嘉王略微诧异了一下,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只闻出一股平常的清新味道。 “闻久了是闻不出来的,换洗的时候可以留意下。”庄尘提醒道。 “哈哈,倒是让你见笑了,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身上的熏香是何种味道。”嘉王道,“小兄弟接着说。” “下一步就简单了,当今神律陛下只有四个儿子和一对女儿。除了太子殿下,其他三个皇子中只有嘉王和平王住地离庐州最近,但是人说平王不善言笑,待人处事一丝不苟严肃认真。你不像,所以只有那位平易近人c喜欢游玩民间的嘉王了。” “不错不错,”嘉王称赞道,“果然如小缺说的一样,博学多识,神机妙算。” “嘉先生,长澜过得可好?”庄尘问道。 “你就叫他郑缺好了,我是他三叔,你若不嫌弃,也可跟着他喊。先生这个词,我的德行配不上。”嘉王道,“至于小缺,就那样呗,大哥的儿子可不好做。”说着,丢给庄尘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庄尘笑笑,“他应该是在国子监修行念书吧?” “嗯,是,”嘉王点头道,“我们都在那里念书,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地方,其实就那样呗,中州北部的最高学府嘛!”嘉王很喜欢说“就那样呗”,似乎对什么事都是一副轻飘飘的态度,不说好更不说坏,只是马马虎虎,差强人意。 “哎,客官,你们的牛肉汤来了,”小二将三碗朴实无华的大瓷碗放在桌上,再将一坛酒放下,开了坛道,“这酒是您的,您几位的东西齐了,请慢用!” “哦哟,牛肉汤来了,小兄弟你可要试试这汤,这里的汤是真的很不错。”嘉王信手抽出两根筷子,很平民地搓了搓,呼哧呼哧地先咬了一口牛肉,“嗯——爽快!” 庄尘看着这碗,店家用的是平常家里吃饭时用来盛汤的大碗,虽然“牛肉汤”的确有“汤”字不假,可这里面全是大块大块的牛肉,真的也太实惠了。他给长安一双筷子,说道:“吃吧。” 嘉王也好,郑缺也罢,他们都来自世国最顶尖的一个家族,“屈有家”。 屈有家被史官誉为“史上家教最严的皇家”。 自一千五百年前九国仙门乱战爆发,原本是个中等国家的世国就此发迹,一跃而起,最终一朝天子登基。世国屈有家原本家风就严格简朴,开国皇帝烈武皇帝更是将家风家训更进一步,直接提出了“天子当如民”。 史上最严皇家诞生了。 除了必要的土木工程外,烈武皇帝坦然将长安皇宫接受,不新建也不扩建,只是修缮了一番,并且将他认为多余的宫殿划出皇城范围,重新设墙,当作风景区开放给来长安的各地游客。 烈武皇帝的理由是:起那么多房子一不住人二不办事,有什么用? 这样,屈有家的皇城要比前任主人缩水了一大半。只是大臣考虑到了安全问题,认为游人与国器距离太近实在不妥。烈武皇帝一想也是这个理,于是大步走出宫殿,用灵力混杂进嗓音中,昭告附近平民百姓说要兴拆迁之事,明天午时之前不要经过这里。 第二天,烈武皇帝一掌将新c旧皇城之间的旧皇家建筑拍碎了修了一条宽阔的道路,隔开了市井和皇城。 屈有皇家皇城小的另外一大原因是,住的人少。这主要是烈武皇帝只有一位妻子,没有后宫。他严令禁止后世皇帝建后宫,皇子也不得纳妾,后世子孙有违令者,兄弟可以先皇名义讨之,举国须援。 烈武皇帝的理由是后宫乱政。 所以,基于一夫一妻的这个皇室理念,屈有家开国后到现在,所有的皇室子孙都只有一位妻子,比民间一些贵族官员都要克制。 对于生育子女,烈武皇帝也明确规定,家中男孩不得超过五个,以防争权,女儿则不设限制。太子一般选长子为承,弱冠之年正式承位,若长子无德无智,则改立二子。 皇子们都必须去国子监念书,和平民一同生活修行。 屈有家一贯的家训要求这些皇子必须在修道上有卓越的实力和境界,身为皇子必须要有压得住凡人和修士这两个层级的能力。烈武皇帝自己就是个实力高强的修士,信奉“拳头就是道理”的准则。 与此同时,每个皇子都被要求在少年时期必须去外游历一年,只许带一个护卫。庄尘就是如此得以认识郑缺。屈有家的人惯例化姓为郑。 烈武皇帝最早定下的规矩是游历只可孤身一人,连保命法宝都不准,如果死了就是自己废物;后来的虹文皇帝添了一条“可以携带一件保命法宝,在危急时刻回到家中”;再后来添了一条可带一个护卫,时至今日,再没有任何放宽的条例。 因为这种事情,皇帝一个人说了不算。世国广为流传着这么一句话:世国或许是皇帝的世国,但屈有家可不是皇帝的屈有家。 以上是一些比较特殊的皇族家规,此外还有大大小小几百条家规装订成册,放在屈有家的宗族老宅中 太子一旦确定,那么其他皇子就该离开长安,回到中州西部的屈有宗族老家,或者接受册封,去到各地。 所谓册封各地,也不过是给你一座宅子一块田地罢了,并没有任何权力分封。对他们的国库俸禄也只有十年,其后断之,若实在穷困,要么自己种地养活自己,要么依靠兄弟帮助,要么就滚回老家,替家里做事。 他们在国事上只有劝谏权,同时子孙三代不得参政;参军不得授予将位;禁养门客,不可拥兵,拥兵自重者,一律以先皇之名斩一系列限制加诸其身。 总而言之,就是有多远滚多远,别老惦记着长安。 而太子则是要接受更多的训练和教育。 屈有家这样的严厉家风换来的是绵延了一千年的举国和平,屈有家的人从来都严于律己,没有一个子孙觉得家风严苛,也没有人心生叛逆,顶多历史上也就出了一个靠给人算命骗钱的皇子。屈有家的男子都明白自己是个什么家族,他们是世国上下的典范,是世国的第一家,既然是第一,那就要拿出点第一的样子来。 人人都说屈有家的皇帝不好当,没有人想要那张龙椅c那顶天子冕。 烈武皇帝明确规定一位天子在位时期以一百年为宜,因为算上未登基时的岁数,再做一百年皇帝,以修士的年龄也已经到了暮年:老眼昏花做什么皇帝? 国器传承到现在,加上有一位中途跑路,出家成道士的和尚,共有十一代。 烈武皇帝还细致地规定到后世子孙不要老想着更改年号,他认为这玩意儿是大臣进谗的源头。故而到现在世国仅更了两个年号,前一个是仙缘,这一个是道起。 皇帝皇子不好做,世国的官员也不好做,至少在京城的官员是这样的。 烈武皇帝以“苛官亲民”为政理,对官要求严格,对布衣百姓行亲仁道。烈武期间颁布的《梼杌律》就是完全针对官员行为所颁布的一套律法体系,里面出现最多的就是“罢之”c“斩”和“连坐”等令人闻风丧胆的词汇。 烈武皇帝并不认为严苛,他说诸位只要没有那些坏心思就可以将《梼杌律》视若无物。 为政上如此,在修身方面,烈武皇帝也做了一系列规定,最重要的就是,官员一律要是到第三步的修炼之人,如此方能在为政方面保持精气神,保持清醒。他似乎极其讨厌体形胖者,因为《梼杌律》中还有两条“大腹便便者不得为官”和“为官者不得大腹便便”的古怪规定。 以致于当时的官员虽然领取着高额俸禄但都是一副清瘦的修士模样。 对,高额俸禄,显然烈武皇帝也明白用人才不能“用爱发电”,在做了一系列严格的规定后,在俸禄上还是定下了极高的数额。 只不过即便如此,到了第三任仁圣皇帝期间,还是出现了人才不济的现象,毕竟那时候已经不是全民修仙的时代了。 于是,仁圣皇帝开始修改对官员要求。 他放开对官员修炼方面的要求,凡人通过考试也可以从政,从政之后再开始修炼。仁圣皇帝比烈武帝更明白不能用“用爱发电”,便将《梼杌律》更名为《獬豸律》,大量修改了一些严刑酷法,使官员不那么高压。他还推迟了京城百官早去太极宫议政的时间,原本是一年四季一律卯正,现在推迟到了巳初,还赐了官员每年一个月的休假时间,但降低了一些俸禄。不过对官员来说,减扣那么一点俸禄无所谓,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仁圣皇帝还给自己定了一个月的休息时间,那段时间里由三省和太子共同监国。 但相比起地方官员,在京城的还是要严厉一些,至少“大腹便便”那一条并未删除,仁圣皇帝也认为长安乃国之邦,在这里的官员必须要顾及形象问题,腆着个肚子像什么话。而京城的官员也因为高要求的修炼习武之故,几乎个个都是能打的好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秋雨凉(四) “三叔,你怎么会来庐州城,看你这副样子,似乎对这里很熟悉。” 嘉王咪了一口酒,“这个,我夫人娘家在这里,这一段时间是来陪她省亲的。今天天凉就跑出来喝点牛肉汤。夫人大家闺秀,以前带她来喝过一次,她不怎么喜欢,后面就只有我一个人来了。”嘉王遗憾道,似乎为夫人不能享受到这么好的东西而感到可惜。 忽然他额头一挑,放下筷子,说道:“瞧我,真是失了礼数!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小兄弟名字,实在怠慢,抱歉。” 庄尘微微一笑,“在下姓庄,名尘。” 嘉王关切道:“你已经弱冠之年了吧,取字了么?” “取了,字却抚。”庄尘在桌上写着。 “庄小兄弟字写得也不错,”嘉王赞叹了一声,“你有和小缺联系过么?哦,是了,家教严,想联系也联系不到——父亲给小缺取的字是知瑕。哈哈哈,虽说是从‘缺’字成意,但肯定又是要小缺严于自省,他当时在加冠礼上可郁闷了!” 庄尘急露出淡淡的笑意:在他印象里,郑缺一直是一副乖乖仔的形象,和颜音有点相像,两人的坚强是藏在心里的。 “那这位姑娘是” 长安正一个劲地喝汤,她把幕篱掀起来的时候,嘉王窥见这副姣好面容,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再看二人举止亲密,想来关系非同寻常。庄尘见长安忙于解决牛肉汤,歉意地笑笑,拿指头戳了戳长安。 “嗯?”她从碗沿露出半张脸,“怎么了,小灰尘?” “人叔叔问你话呢你自我介绍一下,注意礼貌。” “哦——叔叔好,叔叔叫我长安就好了!”长安愉快地道,随后又对庄尘说,“小灰尘这里的牛肉很好吃,但是我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不吃了,别伤了胃。” “好!”长安如释重负地放下碗,在家里的时候,兄长不许她浪费食物。她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她实在吃不下了,昨天吃得太多,现在还不是很舒服。 嘉王忙“好好”地应了几声,心想这孩子真是天真可爱。庄尘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就是这样的,三叔不必在意。” “小灰尘你这样是不是在批评我?” “什么话,我怎么会批评你,你听错了。” “真的吗?” “真哒!” 嘉王呵呵一笑,“年轻真是好啊!哎,长安,你这长安可是那个长安?长安城的长安?” 庄尘点头,说:“是的,就是那个长安。” “不错,不错——庄小兄弟,我与你二位一见如故,要不待会儿上我家坐坐,我叫马车来接我们。” 庄尘一愣,寻思左右无事,便答应下来。 “那好,我跟家里说一声,让他们准备一下。”嘉王道,“稍等片刻,我家离这里不远。” 的确不是很远,没过一会儿,两辆马车便停在了店外。三人走出去,下人忙过来撑伞。嘉王自己上了一辆马车,善解人意地笑道:“庄尘啊,为避免你尴尬,我就不让你和有代沟的我坐一辆马车了。” 庄尘稍一愣,露出微笑,扶着长安上了马车。 王府的马车没有像纨绔那样的花样,一路平稳低调。 王府在城西深处,那里很是安静。 庄尘远远地看见了一所宅邸,牌匾上写“马府”二字,仔细去看能够发现牌匾左下角还有一个用金笔勾勒的“王府”小印。 檐下点了两盏灯笼,朱红色的大门两侧站着两个家丁,中间是一位束袖劲装的女子,那是嘉王的夫人,封号留戎。 嘉王先行从马车上下来,和夫人交谈了几句,门内几个侍女立即开始走动起来。 庄尘让长安摘下幕篱,上前行礼道:“见过夫人。” “你就是夫君说的小缺的朋友?”留戎夫人问道,声音清亮,语气带着浓浓的傲意。 庄尘心说果然和传闻一样,马府老爷生前是个名气响亮的侠客,故而马府是个侠士之家,留戎夫人早年也是个侠女,这种人骨子里天生带着一股自信和傲意。 留戎长得也是一副侠女之姿,她身形挺拔,眉宇间有着嫉恶如仇的英气,两道稍细的剑眉使她英姿飒爽,容光焕发。 只是说话的这冷淡语气,还让庄尘以为自己欠了钱。 “在下和长澜殿下确有私交。”庄尘微微俯身,行了个仙门中的见长辈礼。 留戎眉头一蹙,“虽听夫君和小缺说你聪明,但我观你境界低下,以后可要加紧修炼,勿要惫懒,莫拖了小缺后腿。” 庄尘稍稍一愣,看到嘉王歉意地做了个鬼脸,便也没说什么,再次行了个礼,道:“晚辈谨遵教诲。 留戎夫人满意地哼了一声,便不再对他言语,转向长安说话去了。对庄尘冷淡,但对长安却很是喜爱。交谈了没多少,长安就被留戎热情地迎了进去,像是许久未见闺女的母亲一样嘘寒问暖。 庄尘暗自腹诽了一句颜值即正义。 嘉王站在门外,见此情此景面色稍有黯淡。庄尘不得已咳嗽了几声,嘉王歉意地笑笑,也跟着请庄尘进去。 王府就是王府,幽深广大,亭台楼阁互相掩映。草木历经了几十年的风霜,依然傲立。庄尘听闻马老爷数年前已经去世,但还是能够在院落布置上看到他生前存在的痕迹。女儿出嫁,儿子经商,偌大府中只剩一个老夫人,所以嘉王常陪妻子回来省亲。 庄尘和嘉王一并走着。雨天昏暗,庭院中灯火明亮。一些路过的侍女对这个夜晚来客侧目视之。 嘉王道:“庄尘,我夫人一事,还请见谅。” 庄尘摇摇头,“殿下不必如此,我明白的。” 嘉王稍稍一愣,随后对庄尘的理解露出了感激之色。留戎夫人曾经怀过一个孩子,后不幸流产,此后再无法生育。嘉王动用了许多资源都没有为夫人治好病。若是那胎儿没死,至今也该有像他这么大了。 所以留戎便把母爱转移到了郑缺身上,从小就经常照拂。方才提醒庄尘,也是出于一个母亲希望自己孩子所交非滥罢了。 二人走进厅堂,留戎夫人早就给长安端出了瓜果点心,气氛很是融洽。那坐在上首等待的老夫人也眉开眼笑地看着长安。 庄尘一边环视起四周,顺便看了年迈的老夫人几眼。他见屋内的摆件饰品件件不凡,心说果然是她,真是经营的好手段。 马老爷子游侠出身,不懂财富经营。若按照朝廷给的补贴,也不足以让这个家有如今的地步——外面低调朴实,里面却是内涵大气。一双子女更是不提,留戎不像是经营的人,儿子虽在外确从商,但时间不长,不足以发展到这地步。 这一切只能是靠这个马夫人一手发展起来的了。 只是一代传奇风云,年轻时再风华绝代,终究抵不过岁月的力量。 老夫人慈眉善目,忽然开口道:“小朋友不必遗憾,人总有生死,只是一副皮囊罢了。” 庄尘心底一惊,暗暗赞叹了一番:不愧是“慧眼识珠”范夫人! “乾清弟子庄尘,见过范熙老夫人。”庄尘深深行礼,尊其本名。 庄尘他可以不对留戎夫人见大礼,可以不对嘉王见大礼,但他不得不向范熙行大礼,任何一个知道“慧眼识珠”的故事的人都会对她心生尊敬。 “庄尘你怎知母亲名讳?”嘉王疑惑道。 “慧眼识珠”范熙,出身商家,于经商有着超脱常人的天赋和手段。当年在豪富竞相激争的通州,凭借一双慧眼挖掘商机,击败了多少商界豪杰。范熙扬名于一场“赌珠”,当年那位潜伏进世国的魔族以整个通州的安危邀请范熙去赌珠,“慧眼识珠”最终棋高一筹,魔族守信离去。范熙留下盛名后一朝退隐,成为了通州商界的一桩神秘传奇。 有关于她之后的记载不多,很少有人知道她的下落,庄尘只知道她是因为嫁给了马老爷才退隐。对于这么一位已经在青史留名的名人巨擘,庄尘心里只有敬畏,看到她就宛如亲眼看到了当年的通州风云。 老夫人微微笑道,“小朋友居然识得老身,真是令人惊讶。不知庄小兄弟师从乾清哪座峰啊?” “回老夫人的话,晚辈师从不定峰。” “季晚归么?”范熙露出思索的神色,“季晚归好云游四方,连弟子都无法得知其仙踪,小兄弟拜在他门下实在是可惜了。” 庄尘微微笑道,“不过是臭味相投罢了。” 老夫人放声大笑,“好,来人啊,给庄小朋友看好茶,就沏我那壶‘猿猱愁’!” 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在商界叱咤风云的范熙。 嘉王夫妇听着二人对话,见老夫人要请庄尘喝“猿猱愁”后,夫妇俩才真正感到匪夷所思。 庄尘讶然道:“莫非老夫人不曾与殿下二人提过?” “呵呵,”范熙夫人摆摆手,“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没必要给他们重新翻出来,你能认出我,着实让我吃惊不小。” “娘,”留戎夫人满脸问号,皱眉问道:“您如何知道他是乾清亲传的,我观他气息不过是在山劫修士的境界,这等修为怎么可能是亲传弟子?” 老夫人对闺女很是慈爱,耐心解释道:“庄尘对我的过去知道得一清二楚,见识非凡,这等眼力自然能体现出他的身份。” 嘉王问道:“还请母亲指教。” 老夫人微笑道:“我以前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说起来虽响亮,却也不值一提。” 庄尘提示道:“殿下只是没去留意罢了,您可以按老夫人的名字去查一查。” 老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庄尘:“我的事情大多非商界之人而不知。庄尘这个一看就不是商界之人的人一眼就认出了我,除了说他见识非凡,我想不出该怎么形容他。有这等见识的人,是什么身份都不会奇怪。” “当然,主要还是那句‘臭味相投’。” 老夫人脸上少见地泛起红润,整个人容光焕发起来,“这句话,是我当年对我家里人说的。当时你外公很是反对我和你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游侠成亲。那时候你爹一人一剑把我从你外公家里带出来,在门口与你外公对峙时,我就是用这句话回答你外公的。” 留戎哼了一声,“不过是嘴皮子功夫了。” 知女莫若父母,老夫人清楚女儿在想什么,只是笑笑。 留戎忽然道:“哎,既然你是乾清亲传,那除了这点本事,应该也是能打的。来和我过两招,怎么样?” 庄尘正安静喝茶的,闻言手抖了一抖。见留戎夫人跃跃欲试,庄尘又看向老夫人,对上的却是一双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 留戎站起身道:“走吧,与我去后院的演武场。” 嘉王跟着站起来,拉住夫人,摇摇头道:“别闹了,庄小兄弟是客人。”留戎倔强地看着嘉王,这个素来温柔的男人忽然生出了莫大的威严,静静地注视她。 “望杉你不必紧张,”老夫人出言劝解道,“你若担心,那就让他俩不用灵力,只比招式如何?” 嘉王看着自己的这位岳母,过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一切以庄小兄弟意愿为准。”他看向庄尘柔声道:“你不必勉强。” 庄尘心说我能怎么办啊,站起来对范熙道:“全听老夫人安排。” “好!”留戎喝道,“那就速速随我去演武场,好久没和人交过手了,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嘉王望着夫人离去的背影,歉意地看向庄尘,“洋儿就是这脾气” 庄尘摇了摇头,示意无碍,带着长安跟上了留戎的步伐去了后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秋雨凉(五) "王府的演武场本来是设给子孙小辈训练用的,但马府人丁不盛,偌大的王府一直显得寂寥冷清,演武场更是如此。不过演武场时常有家丁清理,再加上留戎夫人自小好动,出阁嫁人之后依然喜欢舞刀弄枪,演武场没有荒废的道理。 此刻演武场因主人的到来而点起了灯笼,在雨墓中晕散开来,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标志,里面是交叉的长枪和长剑。 那是马老爷子和他弟弟的武器,烟笼枪和夜泊剑。马二爷早先中过敌人的毒,要比马老爷子先走一步。他为了纪念自己的弟弟,便将二人所使的武器作为了家徽。所谓家徽,马家也仅仅是刚刚发家而已。 留戎学的是父亲的烟笼枪,二爷的夜泊剑则是传授给了她弟弟。 留戎夫人真名马思洋,洋字取自二爷之名,可见马老爷的思念之情。 演武场上留戎夫人持枪傲立,身形挺拔,高束的马尾英姿飒爽,雨丝被周身罡气抵挡在外。 她继承的是父亲的枪术,他站在那里,就像长枪立于沙场。上一代人的游侠英魂在她身上重现。 枪不屈,人亦不屈。 留戎虽出生于长于江南的烟雨,但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行船采莲卖酒的柔软和甜糯,上天给了她一副装着来自中原空阔的豪迈和霸气骨肉,她更像是一个中原的侠女。庄尘主要生活场所就在江南,偶有中原人士,仗剑天涯的侠女豪杰见过却也不多,怕是应该都是留戎这副模样的。 “所以说,什么‘百兵之中,剑最养人’都是胡扯!归根到底还是人养器罢了。”庄尘念了一句,随即抽出了青穗,遥望留戎。 “洋儿,注意不要伤了庄尘,他可是小缺的好朋友,你伤了他,当心小缺跟你急!”嘉王喊道。 留戎张了张嘴,庄尘分明看到她流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心中大愕。 “知道了!” 庄尘咧了咧嘴:敢情您是真要打死我? 他忽然好奇起当年温柔的嘉王是如何俘获留戎的芳心的,庄尘看得出来,留戎夫人这脾气能让她听话的人不多,母亲算一个,嘉王也算一个。庄尘不怀好意地揣度:没准是留戎夫人死缠烂打的。 “你若是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留戎喊道。 “好的!” 若是自己的揣测被留戎知道,他今晚不用想着安稳走出王府了。 “枪名烟笼,请赐教!”留戎一转枪头,枪尖往前点在地上,不等庄尘回答,便划着地面便豪放地冲了出去,扬起了一阵如龙的烟尘。 留戎枪风豪迈,开门见山地直击庄尘面门。 庄尘退步侧身,避过长枪,留戎早就料到庄尘会以此躲避,手臂带动枪杆,变刺为扫,想要打在庄尘胸膛之上,却不料扑了个空。留戎心底大惊,一阵烈风擦肩而过,惟有眼角余光内一道虚影证明庄尘比她的速度更快。 这怎么可能! 留戎很想喊出来,她是在预想到庄尘的应对之后作出的扫枪,可庄尘比她的计划还要快。这只能说明一他也预料到了自己的出招,二是庄尘的速度的确有这么快。留戎更希望庄尘是前一种。 庄尘从留戎身边经过后遽然出剑。 留戎顺势转身,出枪横扫,而横扫是烟笼枪“月晕”的起手。 庄尘自然知道马老爷的烟笼枪法,这月晕是枪法中的一招连击技,共用十一枪,攻守兼备。留戎此刻选择用来防守十分明智。 烟笼枪法取的是绵柔无影的意境,如烟笼寒水,有迹也难摆脱,但在留戎手里反而变成了刚猛肃杀的枪法,是两种相反的境界,极为巧妙。 枪剑相交,迸出一串火星。 庄尘剑招变幻莫测,而留戎却一直以烟笼枪法拆招。 沐浴在枪雨中的庄尘忽然将青穗贴在手臂上,一手撑地,低低地伏在地上,像个夜行的刺客,又像狡猾的狐狸,避过了挥枪的高度,反手划向了留戎的双腿。 留戎高高跃起,举枪猛刺,看起来像是河边叉鱼的渔夫。庄尘便将青穗送到左手,反手背剑,使出一招“望月负剑”挡下落枪。接着他一拍地面,骤然翻身,像只纺锤似的旋转着退开老远。 沙尘飞扬,二人遥望。简单交手过后,留戎收起了心中的小觑。双方默立片刻,再次十分默契地冲向对方,像两头绝路相逢的山豹,如要去往对面,必须分出个胜负。 演武场上剑光和枪影化作了两道闪电,互相追逐。 “洋儿打不过庄尘。” 老夫人拄着拐点头,“身法快,剑招多,以巧破力,很聪明也很厉害。” 嘉王摩挲着下巴,“要不让洋儿用灵力试试?不过洋儿肯定不会用,还是先让庄尘用吧。” 范熙稍一沉吟,拐杖拄向地面,亮声道:“二位可以用灵力过招了!” 留戎夫人长枪连点,使出一招“点寒芒”,她心高气傲,怎么可能去动用灵力。 庄尘连连退却,躲过凌乱的点芒,拍手打出一群飞鸟。飞鸟拖着锐利的长尾羽,速度极快,连空气都发出了尖啸,庄尘躲在这群飞鸟中冲向留戎。 留戎夫人见庄尘这般不讲究,也提起了自身灵力。长枪缠绕了一层火焰,橙红色的火焰灵力陡然凝聚,化成了一只龙头加持在留戎身上。 龙啸长吟,她持枪冲出,飞鸟在龙头面前瞬间消散。 这是屈有家的枪气术,唤作“破军”,有着虽千万人俱往矣的气势。 庄尘眼神一凝,招式一变,撤换“飞叶拂尘”,青穗因此褪去了青光,转而镀上了一层沉黑的雷电。他往前点出三剑,三道缠绕着雷光的紫金色剑芒,带着惊人的气势撞向留戎的火龙。 剑芒身上有着磅礴的剑意。 尘剑第三式,闻雷惊霄。 闻雷惊霄有四招,分春晓秋冬四剑,这一剑是来自金秋的丰饶。 庐州城的天空忽然响起了一声雷鸣。 深秋打雷,真是少见! “剑意!他居然是剑宗!”嘉王惊叹,“果真是少年英雄!” 庄尘本不想用剑意,但却有不得不用的理由,星瞳闪烁,他看到了一些令他在意的东西。 感受到演武场上狂怒的剑意,震撼最大的还是留戎,破军徒用龙形,没有意。 火焰遇上雷电,溃败消散。 庄尘收势,雷龙如狂风吹过留戎。她站在原地,身后是焦黑的冲刺轨迹,“我输了,是我看走眼了,没想到你居然是剑意宗师。”留戎大方认输道。 庄尘收剑看向嘉王,“殿下,夫人无法生育这件事,您当年只是寻了医么?” “什么意思?”嘉王没有明白。 留戎夫人点头答道,“是,为何问这个?” 庄尘问:“您二位有没有想过去找除灵修士?” “这为何” 庄尘眼神移到留戎夫人的小腹,用手指着说道,“二位之前的胎儿是不是在七个月大的时候掉的?” 嘉王夫妇对视一眼,彼此露出惊讶。 “——胎儿死后化作了怨婴,近二十年一直寄居在夫人腹中。” 嘉王大骇:“这怎么回事?” “方才夫人运起灵力的时候,我感受到一丝灵体的波动,运用瞳术发现是只怨婴。”庄尘说,“殿下与夫人这几年再不曾有子,想必也是这个原因。” 留戎皱眉,手抚在小腹上,“我怎么没有感觉?” 庄尘从葫芦里摸出一张用银笔勾画的符箓,告了声多有冒犯,拿开留戎的手,贴了上去。符箓化作一蓬银光,渗入留戎的腹部,逐渐勾勒出一个胎儿模样来。 “庄尘,这如何是好?” “从理论上来说,留戎夫人龙脉庇荫,不会生出这种邪异,但是对高深的鬼道修士来说,克服夫人身上的龙威并不难。”“ 嘉王嘴中喃喃,“你是说,洋儿身上的东西是人为的?” “是的,”庄尘点头,“而且还是修为高深之人下的毒手,我想这胎儿也很有可能就是他谋害的。不过,这只怨婴怨凶极淡,只是潜伏,专做些阻碍生育的事情,并不危及宿主性命。再加上施术者术法高深,擅长隐匿,难以察觉。夫人习武血气方刚,自然感觉不到,我天生对灵力敏感,所以有所察觉。那施术者想必也是对夫人极为忌惮,不知殿下可是有这种类型的仇人?或说马家有没有这样的仇人?” 老夫人摇摇头,“这件事我会派人去查,这可有驱除办法?” “我在除灵方面并不高深,难免会有纰漏,不敢贸然行动。殿下可带人去我乾清,冬副掌门精于此事,二位可以请他出手。” 仙门除灵驱邪一系中,乾清副掌门冬以玄可执牛耳。 “除灵完毕之后,夫人应该可以恢复生育能力了。”庄尘道,“另外,马少爷可有娶亲,若有我建议还是去信一封,让他也检查一番。” 留戎夫人少见地保持着沉默,看样子是在想什么。老夫人不断地招手叫来一批一批的下人,她的巨网已经开始伸出触手去搜寻犯人。嘉王面色凝重,对庄尘道:“庄尘,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三叔的地方,尽管开口。” 庄尘摇摇头,“殿下不必如此,二位还是早做准备,尽快行动吧。” 嘉王点头道:“这是自然,兹事体大,我们还需定夺一番。下人已给整理出了一间房,你们快快去休息吧,怠慢之处,实在不好意思!” 庄尘拱拱手,“殿下,实不相瞒,明早我便要离开庐州c去往杭州了,不必麻烦。” “杭州母亲,我们是不是正好有个要去杭州的商队?“ 老夫人想了想,肯定道:“对,正好明日启程,三天左右可到杭州。庄尘若不嫌弃,可搭乘我们商队的车马,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庄尘思索着,看了一眼长安,感谢道:“那便依夫人所言,晚辈先谢过二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空谷(一) 进入杭州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天气愈凉。 杭州是夷南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名胜不可胜数,风景透人心脾,处处都是先人前辈的遗留雅居,地地都是绝美的景致。纵横杭州的大街小巷中有如南山路那样王公贵侯的雅静宅邸,也有清河坊叫卖不绝的市井之地;宗派流传有西南灵隐那样佛音靡靡之地,自然也有宝石玉皇上的白云野鹤;内有飞来天风的吴山,外有潮线涌动的钱江。 庄尘走过这么多城市,每次来杭州时都会感到一种舒适的感觉,杭州养人大概是不错的。 庄尘二人下马走进城门,将马送还给马行的小厮,这些地区连锁的租马行近年来十分流行,那头租,这边还,十分便利。长安看着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杭州要比庐州更加热闹繁华。杭州城原本只一圈小城墙围作,面积不大,后来世国建成,城市扩建,杭州向外扩大许多,新的城址才把西湖等诸多风景给包括了进去。游客络绎不绝,城门来来往往之人数以千计。西湖四季都有景可看,游客热情从来不减。 庄宅坐落在西湖南山路上。南山路接城靠湖,东侧更是环境幽微,是达官贵人的住区,皆是雅致安静的深圆,郁郁葱葱,静谧通幽,游客和平民难以涉足。 这房子是周心陌留给庄尘众多遗产之一。进城之后,庄尘便去晏氏的鸢尾阁聘了一打仆人与管家。裘容旭在鸢尾阁任职管家四十年,如今花甲的年纪,是鸢尾阁最顶尖的管家。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座数十年便登记在鸢尾阁金账上此后主人杳无音讯的宅邸今日居然开了门。这座宅邸备注一直是“至,勿扰”,“至”一级意为必须由阁内最好的人手服务,金账上已是屈指可数,后面跟个“勿扰”特此标明,地位之尊到了何种地步?要知道,即便是巍王的宅邸也仅仅是“尊”一级。 鸢尾阁因这个客人来访而震惊,裘容旭更是战战兢兢,因为将由他来为这个谁也没见过的主人提供最优质的家政服务。 大门缓缓推开,一对年轻人出现在裘容旭的视线中。 “裘先生?”庄尘见到一个气质非凡的老人站在内阶之下,问道。 如此年轻,莫非是后人?裘容旭略微猜测,深深弯腰行礼,“鸢尾阁裘容旭见过庄公子。” 庄尘打量起四周的院落,干净非常,完全不似一个闲置多年的废院,“这么快就打扫完了?” 裘容旭回道:“鸢尾阁一直在为公子家宅提供清扫服务,一旬一次。” 庄尘回头摘掉长安幕篱,“好了,到家了。” 裘容旭不动声色,欠身道。“公子归家不久,不如稍作歇息,家厨已备好膳食,用完后可再去游玩城内。” “不必,我立马要出门,”庄尘道,并用手指指长安,“你将她照顾好即可,若是有人来访,便说不见。” 季晚归说要拿到归墟剑就去西湖断桥边上找一座叫做“空谷楼”的楼阁。 庄尘知晓这座楼是一个为人排忧解难的地方,有求必应,价格自是天价。但要想让空谷楼帮你办事,其前提是你必须要找得到它。可所有的委托者都对具体位置各执一词,彼这难分,唯一能确定的是在断桥边上。可断桥边多得是楼宇,哪家才是真的空谷楼? 对于这种传闻,庄尘都以为有毛病,实是搞不清这种地方是想做生意还是不想做生意,又或者说是不想做太多的生意?那你为何不直接打烊?以前他找这种地方都是靠万尧的情报,这次倒不用特地去麻烦。季拓告诉他空谷楼会派人来接,听起来他和空谷楼的主人,空谷居士,是一对老相识。 马车驶进北山路,一直路过断桥,庄尘才让车停下,自己步行。现在到正午饭点,北山路上人越发多,庄尘沿着街铺一边走,到了一间糖铺停下,往前不远就是宝石山的路口。 庄尘从糖铺旁边的小路拐了进去,那上面有一座花翁墓,墓地四周种着许多花。庄尘信手折下一枝花,将其放置在墓碑上,行了个礼后转身离去,仿佛就是一个折花拜祭的普通游客。离开墓地后,他原路折回到断桥,像个游客一样靠在了桥上,优哉游哉地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其实内心一直在不停吐槽进入空谷记的方法。 那座花翁墓,是前朝的一位官员的墓地。庄尘想空谷居士应该是和墓主人有关系,不然平白把人家的墓当做自家进门地未免也太不尊重人了。折花祭拜只是一个信号,真正等人的地方是在断桥往上第三阶阶梯。直接让他在山下等不行么?庄尘骂道。而且断桥石阶磨损严重,现在已经并不分明,有些地方不见石阶,很是平滑。他低着头在地上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站了上去。 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这些有什么意义,就怕是十足的噱头。仙门老一代的修士都喜欢搞这些有的没的事情出来,以显示出自己的高深莫测。 庄尘在所谓的“第三石阶”上站了一会儿,远远地从人群中注意到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身双层圆领袍,脚下蹬着一双麂皮长靴,头发挽成小拳状发髻,额前顺下两道长绺,干净利落,轻盈跳脱。最主要的是,她手里捏着一朵白色的花。花瓣蜷曲长针,正是庄尘刚才折下的花。 女子快步走上断桥,在庄尘上方站定,她靠着另外一侧四处张望,不知在找谁。庄尘笃定她就是空谷楼的接头人,视线从她手上移到脚下,嘴巴微张,一阵愕然:“一c二c三c四姑娘,你那里是第四阶啊!你们自己人都不知道具体位置么?”他一边碎碎念,一边凑近女子,低声道了一句:“空谷有回响。” “原来是你啊。”开口清脆,然后她便开始打量起庄尘,“你怎么在那里?” 庄尘道,“不你们的规矩么,站第三阶” 女子看了眼自己的脚下,“我数错了,断桥该修一修了。”点评罢,揖礼道:“我姓叶,空谷楼在宝石山上,进山之后,希望你能将这个戴上。” 庄尘低头一看,发现她手里是一条黑色布带,意思很明显了,“知道了” 叶姑娘在前头带路,二人一路无话。到宝石山时,她停下脚步看向庄尘,庄尘耸耸肩,自觉蒙戴上黑布。黑布显然是一件法宝,戴上之后庄尘不仅视觉完全封闭,就连灵力都无法通向双眼。庄尘下意识地转头东张西望起来,手心忽然被塞进一样东西,柔嫩温暖,是那姑娘的手,“抓紧了。” 庄尘点了点头,示意无碍,可以继续前进。庄尘试着想记下路线,却发现自己只一个劲地往前走,就像有条康庄大道直通往空谷楼一般。这里头应是阵法效用,庄尘一时半会也解不开,便死了心由叶姑娘带着他走。 黑暗中漫步片刻,庄尘终于停下脚步,他听到叶姑娘说:“到了。”庄尘依言摘下眼罩,一只手覆上了他双眼:“小心伤眼。”庄尘笑笑,道:“没事,你放手吧。” 叶姑娘微愣,将手收回。庄尘环视四周,从大堂看去,空谷楼内部不大,大堂空空荡荡,除了他俩偶有几个人走过,与身边的叶姑娘示意一下便匆匆走掉,不知去往何处。叶姑娘等了片刻,问道:“若是观赏完毕,不如跟我来,谈谈你的生意。”庄尘挑眉,心说难道我这不是绿色通道?“我不是来委托,我有事找空谷居士,麻烦你为我引见一番。” 叶姑娘神色忽然警戒,抽出短刀横在庄尘脖颈,对着手腕喊道:“全体戒备!”语气如临大敌。庄尘抬起头,楼上的四周回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少人正往这里赶来。对突然急转弯的剧情他不知该说什么,“这个”场面一时非常尴尬,叶姑娘不知把庄尘当成了什么可疑人物。好在,这时,楼上响起了一个儒雅的男声,“千叠,不要大惊小怪。他是我一位朋友的弟子,是客人。你带他上来,我与他有事要谈。你们也都散了吧。” 庄尘张望着,这个声音落毕,急切整齐的脚步立息,刚才如芒在背的气氛顿时消散,楼阁瞬间解开了对庄尘的戒备。叶千叠诺了一声,收起短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恭身道:“请跟我来。”庄尘听空谷居士的语气有虚弱之感,大概此前被偷袭而负伤,才会对自己这么戒备。 庄尘兀自咂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空谷(二) 庄尘缓步跟在叶千叠身后,因为不确定她是否会像先前那样忽然发难,所以刻意保持了距离。叶千叠也不管庄尘的小九九,尽职地带他连登三楼。空谷楼分外安静,到三楼后,更有一股隐秘的香味在四处流动,随着千叠越往里带路,气味越发清晰。那是一种药香,庄尘更加确定空谷居士受伤。 “就是这里。”叶千叠告退。 庄尘抬手推门走进去,内里是一间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雅轩,里屋和外间用一张屏风隔开,一个人影坐在屏风后头。 “晚归的徒弟吧?进来吧。” 庄尘走过屏风,看到的一个眉眼深邃的男子,长发披散,肤色白皙,面若冠玉,嘴角微勾,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庄尘。他桌案上搁着纸笔,在庄尘进来前,一直在写字。 “请坐。” 庄尘刚坐下,叶千叠推门进来,奉上两盏茶,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庄尘后,缓缓退出房间。空谷居士笑了一声,“你对千叠很忌惮?” “任谁遭遇刀剑相向的事情都不会对对方有好感。” “那你就不怕我么?” 庄尘耸耸肩,“那就没办法了,人心叵测,世道艰险,只怨我自己运气太差。” 空谷居士伸手呷了一口茶,说:“你还挺有趣的。” 庄尘趁空谷居士喝茶的功夫打量起一番里屋,当他回头瞟到屏风上时,心底一震,眯起眼睛注视这扇屏风。正面也就是朝外的一面,是很普通的山水画。背面却是一幅让人脊背发凉的恶鬼图。它描绘了一副暗无天日的荒芜恶景,纵横绵延的火海之中有四座大山,山下各自镇压着一个皮肤灰白的凶尸,惟有一座山下空空如也。三个凶尸不断挣扎,阴森可怕的邪气从屏风里面散发出来。庄尘视线移到空谷居士的脸上,很难想象这样的雅士房间里竟供着这么一座邪异的法宝,也不知整日面对着这样一副图画是怎么样一副光景。 “有什么想问的么?”空谷居士似笑非笑,低头继续在纸上写字。 庄尘摇摇头,“我没什么好问的,我不是很想知道。我只想问问归墟剑的事情。” 空谷居士笑意浅浅,“不该问的事不问,你这个年轻人倒是识时务。只是少一点仙门浩然正气。正道持有这种邪物一直是禁忌,你不该这么对我不闻不问。” 庄尘发出戏谑的笑声,“我从不多管闲事。而且仙门哪里有什么浩然正气,上万年的修仙史中展现出来的不过是一批为利益所驱的人罢了。这种邪物,若是有毁天灭地之能,那便是好物,即便是正道那也免不了起觊觎之心。” 空谷居士闻言放下笔,抬起头道,“如此不可。修仙虽推崇利己主义,但利己和正气并不冲突。杀人越货这种事无法禁止,但我们能够力求正义。仙门规则一直在不断完善,这也是几千年前奥仙召起‘浩然令’的原因。” “浩然令”是数千年前仙门于“无妄之灾”前夜发起的一项运动,主倡人是声名显赫的“七仙”之一,奥仙。他倡导对修仙界纷乱c唯利是图的环境进行变革,发下“修士自当有浩然正气”的宏愿。在当时的黑暗背景下,奥仙一笔定下正邪。从那时起,仙门开始慢慢改变,正邪两道之间的界限越发分明,正道修士的禁忌越发的多。 然而几千年下来,“浩然令”确实有成效,但是修士骨子里的利己主义没有任何改变,否则一千多年前席卷尘界主陆的九国仙门战乱也不会发生。 仙门的思想学界开始出现质疑的声音,他们认为“浩气”名存实亡,仙门还是那个几千年前的仙门,什么都没有改变。那些所谓的担负仙门希望的历代新生从出生c成长到立名,“浩然正气”四个字一直相随从也没有起效,下一代永远是和上一代相似的一代:勾心斗角,利益相争。他们悲观地认为,不需要魔族虎视眈眈,不需要担心戾原异兽暴起闯入,仙门迟早会自我灭亡的,无妄之灾不可避。 “归墟剑我能给你,不过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空谷居士道。 “什么事?” “还是和这个屏风有关,”空谷手指一指,“为避免嫌疑我还是解释一下把,这屏风的仅仅是用来镇压这些凶尸的,我这边原本有四具,如今有一具跑出去,我想要你帮我找回来。” 庄尘眉头稍皱,“看起来凶尸跑出去有一段时间了,你应该有派人出去找吧?” “这个自然,千叠的姐姐已经找到凶尸的下落了,就在离杭州不远的地方。”随后空谷说出一个地名。 庄尘忽然想起来在来杭州的路上曾听过一些搜异的修士谈起过那里,说是最近闹鬼,便问空谷是否与此有关 空谷否认道:“那里先闹鬼,我这儿才出事。实不相瞒,那日晚上是有人闯入空谷楼,破坏了屏风,放走了一只凶尸。我猜闹鬼和袭击是同一人所为。” 庄尘哦了一声,“知道了,不过既然与这事有关。我有两个问题想问居士,第一个,这些凶尸是从何而来?凶尸是死者惨死,怨念三年不化而成,可这些凶尸怨念有十年之深,请问这些人到底是谁?背后若涉及到什么血海深仇,我还是不插手了。”庄尘老实承认,没有半点风骨。 空谷居士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听说过十五年前的鬼道灭门案么?” 庄尘双目一凛,这件案子当时震惊了整个仙门正道。匪夷所思的手法c惨绝人寰的命案,但凡生活在那个时候的修士都有所耳闻。庄尘那时候还小,还在柳风的街头光屁股要饭,是从后来典籍卷宗中了解到完整的事件经过。 短短一夜,横跨夷州c中州c通州c重州四个州,共二十个家族宗门在一夜之间被屠戮灭门,血腥味萦绕数日不散。死地宛若一片坟场,死状可怖的死者在第二天清晨变过走尸游荡,遇人攻击。以仙道阁为首的正道联盟派出了相当一部分人手圈出这些地方,禁止普通人接近,整整花了几个月才将死尸回收c安魂。但唯独不见几位家主c宗主或者长老的尸体,就连“招灵术”都搜不到魂魄,都认为是被凶手带走或者挫骨扬灰灭掉神魂了。 这是近百年来最彰显鬼道修士邪异的一桩血案,将鬼道的邪门发挥到了极致而被评为“千古凶鬼悬案”,至今未解,凶手依然逍遥法外。 分布在四个州的二十个宗门家族,即便全力赶路都要几天时间才能走完,凶手却在一夜之间直接灭门,现场也未见到任何传送阵法的痕迹。有人怀疑是一个组织犯下此案,然而灵力调查和气术痕迹告诉人们都是同一个人所为。 此案令人闻风丧胆,正道仙门一夜之间人人自危,不仅正道要寻他,那些鬼迷心窍之人也想要找到他。凶手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似乎没有任何事发生过一般,从此人间蒸发。直到如今都没有他重出江湖的消息。 时间渐渐冲刷掉了一切,灭门案也因为新的案件不断发生而搁置下来。当时调查到了什么进度也不得而知,总之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如今空谷告诉庄尘这几具凶尸是那件案子中留下来的,庄尘倒是暗自吃惊不小。 “另外还有四具为孤山山庄的庄主所藏,总共八具凶尸是当时我们调查发现的,不是灭门案中的长老,就是家主一类角色,似乎是那鬼道来不及带走的。或许仙门现在都不会去谈论这件事,我们是永远不会忘的,上百个死者中好几个都是我们的故人。”空谷平淡道,“这些年来终于让我们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这二十个家族宗门中,有十六家,都有个高层不知所踪过一段时间,他们都以水灵根而著名,我们猜测他们应该是共同参与了某事,才招致背后的势力灭门。” “那其余四家?” “应该只是为了障人耳目。” 庄尘眉头深深拧到一起,这件事不可谓不棘手,“那我的第二个问题是,那次袭击和鬼道有关么,会不会是他找来了,是想要毁尸灭迹还是带走挖掘秘密?” “或许吧。” 庄尘沉吟片刻,站起身道:“帮你带回凶尸就将归墟剑送我是么?那我接下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空谷(三) 南山路东侧与庄尘为邻的多是些商贾子弟,杭州当地商业最有名的四家,关c孙c吴c晏家址就离庄宅不远。关家主做茶叶生意,孙家主车马,晏家即鸢尾阁的主人,吴家是杭州最老的几个家族之一,以前做笔墨生意发家,现在也倒腾古董器具,店铺大多在吴山脚下。 去庄宅百步之遥,有一座高阁,那是关家的“风铃台”,从那儿开始就是四家的地界。风铃台的阁顶是六角攒尖顶,竖着一根长长的锥柱。六个檐角下各悬一串银质风铃,并坠一根穗带。晚霞渐收,穗带迎风而动,风铃发出清脆悦耳的轻鸣,如鸟鸣婉转。攒尖顶下便是顶层华轩,几扇镂空轩门拉开着,显得十分宽敞开放。四方栏台悬于外侧的,坐在上面可以轻易看到整条南山路的布局,更可以越过葱茏的园林欣赏到映着云霞的湖水。红霞灼伤湖边的树木,一行飞鸟点水而起,湖面上尚有两三艘湖船还在划动,正慢悠悠地靠岸。 楼台平座上或倚或坐三个年轻女子,全是一副面容姣好c妆容精致的华贵模样。她们手边放着两盘瓜果,放着枣c橙和一盏剥好的宝石石榴。在她们身后的室内另有四个俊逸男子围桌而坐。候命的侍女亦是衣着秀美,熏香从角落的鹤形铜炉中飘出,与乐师抚琴的乐曲相和,四处弥散着贵族雅致奢华气息。 关泗银慵懒靠在栏上,流露出淡淡的媚意。她美目半阖,雪白的葱臂搁在栏杆上,以便头能枕上,坐姿撩人尽展娇躯玲珑曲线。她开口说话,嗓音也懒洋洋的样子,“你们是说,他发现了你们在跟踪他,然后有意将你们甩掉了?” 宫少云道:“泗银,你也不要责怪了。那人气息虽只山劫,既然能轻易甩掉跟踪,想来隐藏了实力的。”宫少云是官家之后,为人气质文雅,讲话柔和。 “少来了,”孙居衣拈起一块糕点,“还不是森研手下的人笨手笨脚的,你就别给他开脱了。” 晏森研瞪了一眼孙居衣:“我就说不要跟踪,想搞清人底细还不如直接上门” 当那座大门紧闭的府邸忽然迎来了主人,南山路表面无动于衷地保持着静谧,暗地里却是一派热闹之象。这些过着闲适生活的少爷小姐听闻传说中的神秘邻居现身,心里觉得好奇,对他抱有莫大的兴趣。于是便有公子哥闲着无聊开盘,谁先搞清底细谁即为赢家,可赢得所有参与赌盘的赌注。 孙居衣双腿放在桌上,双掌叠合作枕,悠哉地晃荡着椅子,“那房子几年都没人住,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见过么就去邀请?” “谁说的,我小时候爷爷与我说过那个人,”晏森研反驳道,“爷爷对那人很是尊敬。” 孙居衣刚想开口,楼台上另一个长相可爱的女子也道:“森研说的不错,我家人都说里面住的是一个高人,不可随意惊扰。” 孙居衣脑海中浮现出庄尘的身影,摇摇头道,“那个人怎么看都不是个高人。” 路汀蓝皱皱粉鼻,扮了一个鬼脸,她比在场的人都年幼几岁。 与路汀蓝挨着的另一个女子道,“他们说的不错,祖父与我说过,无论里面住的是谁,都不要去随意打扰。”此人气质高贵,容颜倾城,但是一袭薄唇总是噙着一丝冷意,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向来轻佻的孙居衣见她说话便不敢再唱反调,乖乖地闭上了嘴。楼台上忽然安静下来。这女子名叫钱浅棠,是杭州钱家的直系子弟。钱家并不在西湖边上住,她与关泗银是好友,今日是来作客的。钱浅棠说完后又继续低头看书了。 “好了,且不说这个人,”宫少云道,“晚上四大商会在湖滨涌金门的画舫拍卖你们去不去,听说有很多新奇的宝贝?岸止兄再过几日就要定亲,我尚未准备礼物,就是看中这场拍卖会了。” 孙居衣举手响应:“我当然去了,四大商会此次来杭州拍卖,这么难得机会,谁会错过啊?况且大家都是有请柬之人,为何不去?哎,对了,浅棠儿,浅格回来没?” “尚未回来,她和小婶还在中州,来信说会和长澜殿下一起赶到,家里很重视。”钱浅棠道,冷冷看向孙居衣,“另外,别叫我浅棠儿。” 孙居衣嬉皮笑脸,“何必这么生分,我与高决都这么熟了,将你视作姐妹也不算太过分吧?” 钱浅棠不愿理他,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钱浅格是钱浅棠的同龄表妹,路岸止则是路汀蓝的亲兄长,二人将于十月中旬在西湖小瀛洲行定亲礼。在他人眼里,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是一对令人艳羡的青梅竹马,成婚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谁也不会跳出来不合时宜地反对。 听到钱浅棠说长澜殿下要来,在座的所有人都正色几分。背对着众人观赏夕阳的关泗银浅浅微笑,不知是红霞光芒映射,还是落日残留的余热暖灼,她的双颊绯红。 钱浅格的母亲姓屈有,单名黛,这一个姓就足以让路钱两家为小小的定亲礼大动干戈。更别说,当今唯一的皇孙也会亲临礼宴。屈有黛是太子的表姊妹,长澜要管她叫表姑,她颇为宠爱长澜,所以请他来杭州参礼并不出人意料。 宫少云道,“怪不得我今天早先时候就看到高决从钱塘匆匆赶来西湖,怕是也想趁着画舫拍卖选些好东西?” “那我们何时出发?” 孙居衣站起来说道:“就现在吧?我提前在那附近定了一桌酒席,现在赶去差不多了。”其他人点头同意,纷纷起身。从头到尾都保持沉默的吴向晚忽地抬起了手,道:“稍等,我们有访客了。”他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一个关家奴仆双手捧信登上顶楼,走到关泗银面前躬身道:“小姐,有人送来一封信。” 关泗银双指拈过信封端详,孙居衣问道:“是谁?” 奴仆道:“送信的是一个下人,只说是邻居。” 吴向晚沉声道:“是他,小心。” 关泗银微眯双眼,缓缓撕开信封,众目睽睽之下信纸陡然射出两道白色的剑气。吴向晚一步出现在她身前,振衣挥袖,试图挡下这两道剑气。两道剑气又急又锋,吴向晚出手有如此仓促,岂是说挡就挡的?他雪白的衣袖一照面就被搅得粉碎。两道剑气绕过吴向晚,直逼关泗银娇躯,眼看剑气将要洞穿其身,剑气又蓦然分开,擦着她雪白的脖颈飞入身后空中,仅仅切下了两条鬓发。 众人急忙看去,两道剑气在半空中连连挥砍,以天为纸,写下了四个字:“勿扰自重。” 铁钩银划,直刺人心。 四字在空中停留片刻后才缓慢消散,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家丁吓出一身冷汗,喊了一句“小人该死”忙不迭地跪下,不敢去看小姐脸色。孙居衣一拍桌子,厉声质问道:“你在呈上来前也不事先检查一下,是何居心?”家仆吓得一哆嗦,连声求饶,只道“不敢”。 当事人关泗银摆摆手,镇定道:“无碍,那人并不想伤我,你先下去吧。今天的事和你无关,也不必与他人说。”那家仆如蒙大赦,慌张退下楼台。 “你们怎么看?”关泗银问道。 吴向晚看了一眼自己烂掉的袖子,并不动怒,平静道:“不好对付。” 钱浅棠合上书册,道:“他看起来不想和我们打交道,反正我们又不与他为敌,何来不好对付一说?不过她字写得不错,竟还是个读书人?” “此事本来就是我们理亏,日后再说。”关泗银拍拍手作出决定,大概是知道长澜要来后心情不错,她现在并不打算去追究此事。 早回到家的庄尘伫立院中,目光仿佛一瞬越过云霄,直达风铃台。看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手指夹了一张烫金请柬。 “画舫拍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珠玑(一) 杭州的这场雨兜了几天终于落下,白天灰蒙蒙的天,没有落雨已算是恩赐了。西湖沿岸点起灯笼,圈出西湖的整个轮廓。 四大商会的画舫群停靠在涌金水门前,井然有序地等候着,涌金门灯火通明,宛如白昼。收到请柬的贵客嘉宾从杭州城各个角落汇聚过来,一条由圆伞面组成的洪流汇进了画舫群。再有一刻钟,拍卖会即将开始。 “四大商会”对世国的修士来说是一个特定名词,专指通州的四家大商会,分别是白氏的“守圭”c沈家“万山”c谢家“兰玉”和温家“良庭”。四家商会以通州是为本部,在世国各大城市都有海量分会,占据了仙门市场的大头份额。作为商贾汇集之地的通州,世国上大部分的财富都聚集在此,富可敌国的豪富绝对不在少数,在通州每天都有人一夜暴富或者倾家荡产。 从庄尘家过去涌金门不算远,等他和长安到时,正是进入画舫的高峰期。这些画舫造型大都各异,中间被簇拥的是一座有三层小楼的大舫,那便是拍卖的主场。其余船只都是二层建式,只有大小之分,它们依照请柬等级分流客人。拍卖会一开始,这支画舫船队会按照大舫在中c小舫环绕的形式驶出涌金水门,开到西湖上去,游西湖一周,让客人在拍卖的同时能欣赏西湖的秋雨夜色,这也是此次拍卖会的一大亮点。四大商会既然能想到这个,那么势必在西湖夜景下了不少功夫。 四大商户给庄尘安排的位置上佳,是离中心最近的一圈画舫。中心船只共六艘,编号从一到六,每艘画舫上下共有十八个雅室。 二人都戴着一只面具登船——庄尘的酒葫芦里藏了不少做工精致的葫芦。来参加拍卖会的戴面具人不在少数,他们大多都是孤身一人的修士,一般来说这些人都不应该在中心画舫群内。在中心的都是些名门望族,他们势力强大,又互相认识,所以在大方亮相的人群中,原本不算特殊的二人都显得奇特起来。人们纷纷猜测起二人的身份来。 好在在二人被围观的时候,又有两位带着面具的怪人上到中心画舫了。一位戴的是半面,遮住了上半张脸,登上了最中间的大舫;另一位佩戴的是一副雍容华贵的半遮金面,登上了东侧的五号画舫,显露出来的一侧容颜告诉众人这是一位美男子。 庄尘侧目望去,那是何其熟悉的一张脸!再细细一看,那副金面怎么看怎么怪异,兄弟你完全不适合戴这种骚气的东西啊!金面美男子也注意到了庄尘的目光,微笑着和他点头致意,俯身走进了舫内。 “看他的反应并没有认出自己,也是,”庄尘手摸上面具,“自己整张脸都遮住了,他能认出来是真的有鬼了。” 正这样想着,他忽然察觉一道奇怪的视线,迅速转过头去寻找,只瞟到一角衣衫进入楼内。从外面看,画舫灯火闪烁,又是开放式小楼,理应对内里一目了然才是。然而实际情况是,考虑到安全和隐私问题,不仅每艘,就连每间雅室都都设有禁制,不容他人窥视。庄尘并没有看到对方的真面目。 “是那个人么?”庄尘暗自忖度,最后的一角衣料和那半面人所穿的颇为相似。 不远处的三号画舫船头,长发如瀑的空谷和一位双眼紧闭的男子并排站在一起。“就是那个少年么?”孤山庄主轻声说,他对任何事物物都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样子。 “嗯,”空谷居士点头道,“虽然只有山劫修士,但出乎意料地是个剑意宗师。这么小的剑宗,怕是可以和当年的剑圣比肩了。” “年纪上的确是可以,只是”孤山庄主微微仰头,似是在感受庄尘的气息,“只是他以万法入道,以后还得慢慢悟才是。” 空谷居士笑笑,“行了,先不说这。再几天就是路钱两家的定亲会了,听说到时候长澜也会来。我这几天先将苏苏支走,等她回来没问题么?” 孤山庄主轻轻叹气,“无非郎无意罢了,她会明白的。” 空谷居士冷笑道:“你嘴上这样说,心里怕你这大侄女怕得要死。给派出去了。要我说,也不过是个钱家,他们要借屈有家的势也不是那么好借的,我们大可在当晚闯进去让路岸止那小子同苏苏讲清楚。” 空谷居士看起来如此儒雅一人,心里竟这么狂躁。 孤山庄主苦笑道:“阿悔,慎言。讲清楚平时也可以讲,为何一定要闯进人家的喜事?” 空谷居士道:“路岸止近日志得意满,怎么会轻易露面?不撞南墙不回头,平常说说苏苏怎么会信?” “岸止是个好孩子,你不要这么排他。”庄主正色道,“你要闯,即便屈有家的人不管,路钱两家的人你也不看,那喻北歌怎么办?” 空谷居士稍稍一愣,“他真的会来?” “都说屈有黛和剑圣关系匪浅,总不会是胡言乱语的。虽然不知道他俩是什么关系,但以屈有家人的脾气,能请自然请,他很可能回来。”孤山说道,“天下五剑,唯剑圣喻北歌的剑,我没把握接下。”孤山庄主姓叶名藏,好剑喜剑,因其目眇,又被人称为“心剑”。因为隐居江湖的关系,他外界名声不如五剑。 空谷居士作了个无奈的手势,他当然知道剑圣威名,若是他要来的话,那他的闯入计划的确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庄尘二人在雅室坐定,面前便是拍卖会场大舫。一楼是展示商品的地方,四面贯通,二三楼则是嘉宾席,坐在那里的都是贵客中的贵客。 候在门外的侍女给他们送来一本册子,介绍道:“两位客人,这是此次拍卖的清单,仅限头等画舫的客人阅览。”长安不懂,百无聊赖地翻了翻后就观起景来。此次拍卖的物件共十九件,丹药法宝c功法气术c天材地宝c奇珍异兽c遗迹古物c仙人笔记尽数囊括。以庄尘的见识和定力,都情不自禁地暗叹了一声。这十九件宝贝每一件放到外头都足以让人趋之若鹜,抢得头破血流,庄尘估摸着今日杭州的交易额足以千万计。 就在庄尘细细品味时,一位黑衣少年也登上了画舫队。他长得倒是眉清目秀,身形修长,只是穿着打扮平庸无常,并非富贵之家,亦不是什么闻名修士。他那座画舫的侍女稍感奇怪,走上前去招待。黑衣少年从怀中摸出一张烫金请柬,行礼道:“是晏秋池姑娘请我来的。” 侍女引道:“公子请跟我来。” “这位公子可是外地人士,妾身见您面生得很?” 侍女路上与他略微交谈几句,不一会儿到了晏家小姐的包间。她敲门通报了一声,里头走出来一个晏家的侍女把少年迎了进去。 晏秋池手足无措地起身,将少年引入旁座,“萧动承公子你来了!” 晏森研诧异地打量着萧动承,这个名字他听都没听说过,不知道亲姐是如何认识这种野小子的。他忽地心头一跳:莫非姐姐今夜的精心打扮就是为了此人?想到这里,他面色顿时古怪起来 “森研,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萧动承公子。我前几日在杭州城外游玩时遇走尸袭击,就是萧公子出手救下的。”晏秋池眉开眼笑道,“萧公子,这位是舍弟,让你见笑了。” 晏森研和气地与萧动承作了个揖,暗地里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什么叫让你见笑了? 萧动承向前方望去,大舫一层还拉着帷幕,宾客们快要落座完毕了。 “萧公子,这是你的号码,待会儿您若有心动的物品只要亮起号码牌报数即可。”晏秋池柔唇轻启,眼里汪着秋水。 晏森研扶额,心里大声疾呼,又心觉气氛不对,挪动屁股对晏秋池道:“姐,居衣他们就在隔壁画舫,您看我” 晏秋池一把拉住弟弟,凑到耳边,慌声威胁:“不许走!” 晏森研讪讪一笑,安静如鸡地坐回去。 萧动承晏家姐弟分开,轻轻咳嗽了一声,出声道:“晏姑娘” “萧公子唤我秋池便可。”晏秋池下意识地将身子靠近萧动承少许,侧耳倾听。 “呃——秋池姑娘,你白天与我说的将有净世琉璃火拍卖,可是当真?” 晏秋池巧笑嫣然,“萧公子,秋池何时骗过你?” “那倒没有,不过”萧动承欲言又止。 晏森研听着自家萧公子短c萧公子长地好一阵胃疼,几次犹豫着想退出去,但又不忍心姐姐孤身面对这个或许会是自己未来大哥的人物,天人交战数合才勉强将屁股安分在椅子上。“可是这房间里除了这俩人也没什么好看的了!”晏森研心里痛呼。 所以当从外面传来一声“开船”的高喊c拍卖台的帷幕终于缓缓拉开时,他很是激动地挥了一下拳头:“太好了!”萧动承见晏森研这么激动,好奇道:“晏兄也有什么东西想拍么?”晏森研嗯嗯啊啊地胡乱回应,萧动承也一笑而过,他的注意力也立即被吸引到大舫上。 四周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画舫开始动了。 晏秋池见萧动承眼里泛着光,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会心一笑,也跟着看了过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珠玑(二) “拍卖开始了!” 感受到画舫的移动,长安双眼发出亮光,期待地看向大舫。所有的船只都匀速行驶,西湖平静无波,什么都不会影响到拍卖的观感。 庄尘悠闲地缩进软绵的座椅,一副好戏就要开场的模样。 第一件拍卖品是一柄短短的玉如意,钩头如云,玉色晶莹,光泽温润,细细看能看到其中有一行飞燕在缓慢飞行。此物叫“燕云”,作为对敌法宝来说,功效要差许多,其特殊之处在于能镇宅养性,传闻是前朝九国某国皇后的物件。只是不知道亡国见血有无影响到它本身。“燕云”最终以高达六十二万仙玉的价格成交了。庄尘看了一眼成交者,那人挽着一个道髻,夺得后不动声色地继续坐在位子上。玉如意c拂尘之类对道士们有着致命的诱惑,几乎是到了一种病态的追求。好似不带些这种玩意儿,就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修道之人一样。 其次为“东胜仙壤”,顾识药在的话可能会感兴趣,庄尘想道。“太上九清绫”不是在太玄门摇光子手里吗?莫非是经济拮据才把这贴身衣物拿出来卖的?还是说被一些猥琐的内衣大盗偷出来的?那这胆子也够大的! 嗯?等会儿?“冠黎灯”怎么介绍的?“拥有它就可以成为藏经阁守阁长老?”哈,这是图书管理员的认可证书吗?虽然它前任主人的确做过藏经阁守阁长老,但是不意味每个藏经阁守阁长老都是隐藏高手啊!这和以前的扫地僧扫帚有什么区别稳定道心什么的根本只是心理作用好伐? “郑和宝船”不是说当年被某人怒沉南海了么?难道现在又造了一艘么?“丘鸣八六”——好嘛,卖船又卖车,浓浓的一股土豪气息。不过那古币法宝“玉板梅钦”倒是不错,轻弹即可向前发射一道天雷,堪比天劫道雷?有一贯么?那是价格不菲哦?拙玉大师摸鱼四年终于把这“和光尘玉蝉”做出来了么,可能也是四年坐吃山空了吧?” 庄尘吐槽归吐槽,这些宝贝的分量他还是认可的,每样宝贝光是独一无二的特性就足以被哄抬至天价。 画舫拍卖有条不紊地进行,西湖上的小雨似乎停了。庄尘向外看去,船队早就开过了喷泉,到断桥边上了。白堤的堤岸萤火似的灯绵长静谧,堤上有不少移动的火光,那是提灯的游客们在赏夜景。他们见到声势浩大画舫群不禁惊呼出声,纷纷驻足,哄闹地呼喊着。庄尘隐约听到让画舫靠岸的招呼声,想必游客以为是西湖的景船,也想坐一坐。 庄尘轻轻一笑,外头嬉戏打闹的人们永远不会想到他们向往的画舫内是何等的严肃。没有一丝一毫地吵闹,各画舫只平静举牌,随后大舫的管事悠悠报价。船队四处都流动着紧张的气息,风平浪静之下全是汹涌的暗流。竞争c威胁c抬价c闷亏c翻脸仙门的拍卖永远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厮杀,争夺的不仅是心仪的宝物,更是名气c实力c性命的博弈。 拍卖到一半,庄尘光是看到的就有六对竞拍者结下梁子。 这第十件拍卖的就是净世琉璃火。净世琉璃火是产自地脉深处的一种天然矿物火,因其火焰透明晶亮如琉璃而得名,沾染一点便会漫及全身,数夜不歇,也是一种极为稀奇的天材地宝,庄尘之前也只见此一次。 这种天材地宝向来是人们必争之物。一声接着一声的报价如同草原的食肉动物,它们共同追逐着一只羚羊。几乎一个声音刚落下,第二个声音立马跟上,每个人似乎都对它志在必得。 起拍价为一百二十万的火焰不一会儿就被抬到了一百八十万。几轮筛选之后,尚在竞价的只有庄尘身后八号船的一位和十号船的一位。 庄尘心中了然,那两位杠上的大概是准备晋级第三步的同龄人。修士突破第三步天地修士必须要将灵根与外物一同炼制成本命灵物。简单来说,假如这里一个有火根的修士拍下了这净世琉璃火,在他晋升到第三步后,他可以把净世琉璃火与自身火灵根融合成本命灵物,到时候他的火灵力外放出来就是净世琉璃火。 庄尘虽不清楚个中情况,但杭州本地家族的人都很清楚互相争夺的是哪两家。正是因为知道,他们更加不解,晏c钱两家怎么忽然干起来了?不一会儿就有人了解到真相。一方是想早做准备的钱家高决,另一方是晏家邀请的一个散修好友。 庄尘听到一些言语,悠悠举起号码牌,轻声道:“两百万。” 报价通过号码牌传到大舫,拍卖员声音冷淡,公布道:“三号船,三一六,出价两百万。” 众人一怔,旋即哗然,三号船?三号船的大佬怎么也跟着掺和? “两百万,姐,还是算了吧?”晏森研脸色难看,手指不住地敲打着扶手。虽说他早就派人去和钱高决说过并不是晏家所为,但钱高决一旦得罪下来,他晏森研绝对撇不清关系。钱晏两家的关系可不能毁在这个外人手里,父亲肯定要气吐血了吧? 见晏秋池唯唯诺诺不敢吱声,晏森研叫了一声:“萧公子”萧动承一直紧绷的身体,手掌缓缓舒张,试图缓解掉一些压力。他身上的钱财,卖掉遗迹洞府得来的丹药共两百四十万,他可不想在这净世琉璃火上耗费完全。 “萧公子?” 萧动承转过头,对上晏森研犹豫的目光,他道:“晏兄不必担心,那人要想从我手里夺走这净世琉璃火势必要掉一大块肉。” 晏森研踌躇良久,终是直白道:“萧公子,与您竞价的是钱家,我家世代与之交好,您这样不太合适您还是放弃吧,要么您去楼下的甲板上,别在我们这里呆着了” 萧动承愣了一愣,看向晏秋池,柔弱女子的双眼蒙着一层雾气,啜泣道:“萧公子我不知道他们也要这东西对不起” 他面色一变,结果已经很显然了。萧动承出生在一个小城镇的家族中,姑且也算个修炼天才,又有天降的奇物护身,曾打散过城中压迫自己家族的势力,后孤身离家闯荡。他与杀人不眨眼的匪帮斗过c从魔族手中死里逃生过c在深山禁地成功脱身过,也曾赢过名门大宗的天才弟子,为修炼烈火而焚身过,被追杀时越阶反杀过萧动承自认为自己一路走来十分坎坷,什么艰难险阻都品尝了,万万没想到今晚在杭州城遭遇这种事情。 这是屈辱么?萧动承不知该如何鉴定,若是屈辱,场子大可找回来。可这次向谁去找呢?找眼前这两人?他该放狠话离开吗?萧动承无力苦笑,他背后也有家族,自然明白晏家姐弟只是做出了选择而已,一个理所应当的选择。不得不说,这种在他人权衡之后被放弃的感觉极不好受。 萧动承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我明白了,我不会拖累你们的。”一直坐立不安的晏森研终于倒在座位中,苦笑道:“多谢。”晏秋池局促不安地把手交织在一起,“萧公子对不起是我不好” “没关系,我明白了”萧动承摆手道,“还得麻烦晏老爷到时候去钱家走一趟了。” 他们交谈的时候,钱高决那边又出到了两百一,而三号船的那位还没有动静。萧动承转身离开雅室,走到底层的开放席位,出价道:“两百二十万!”这一刻,所有人心里都知道,此事不可善终。就怕这少年愣头青逞一时威风,不知道会招致祸患。 两百二十万,几乎已经到了这件宝贝的顶价,再往上出价,做冤大头的可能性越大。 看着远处那个身影,钱高决一把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算了,高决,姑且就先在他手上放一会儿,你不必动气。”有人安抚道。钱高决也明白,若自己再竞价,回家后免不了惩罚,他冷笑道:“帮我查查此人是谁,身后有无背景,若是没有,那我可是十分赏识他的硬骨了。还有那个三号船的人,他又是谁?” 听到再无人喊价,大舫一锤定音,萧动承长出了一口气。他也无心再去关注其他,最要紧的是如何避免钱家找麻烦。“不过,”他想,“钱家本身应该不会和我来找麻烦,那个和自己竞价的人尚还是能打一打的。” 晏家姐弟雅室内多了一个中年男子,正是晏家的家主c二人的父亲,晏师原。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原以为是自己儿子在哪里找的狐朋狗友,没曾想过是女儿招来的祸患。“池儿,你这又是何必呢”晏秋池柔唇嗫嚅了一会儿,小声哽咽道:“父亲”晏师原叹了口气。晏森研在一边看着父亲和姐姐,心想自己去高决那里走一趟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珠玑(三) “小灰尘你太坏了。”长安义正言辞地批评道,庄尘一笑了事,他对这件小插曲并无多大兴趣。 “永夜爵弁,二百六十万,成交!”随着拍卖员将第十六件宝贝落锤定音,庄尘微微坐直了身体。最后三件物品才是真的重头戏,清单上并没有写出名字,只注明来自星墟。 所谓星墟,是五座远古仙人战场的其中之一,更是几千年前的“七仙”之一的‘曜仙”陨落之地。它位于天外天,三百年打开一次,里面处处是杀机,也处处是机遇。这最后三件宝贝就是上次星墟开启时发现的宝贝。 这时画舫已经开始走上返程,四大商会在三潭印月点起的烛火幽幽燃烧,静谧万分。 大舫灯光一暗,众人等待帷幕重新拉开。随后拍卖台亮起,尤为显眼。一个年迈的修士走到楼外,自我介绍道:“老夫洪崖,是谢氏蓝玉商会的一位长老,接下来将由我为大家拍卖最后三件宝贝。”说罢,他拍了拍手,身后的帷幕重新拉开,出现了并排的三方展柜,黑漆漆一片,卖了个关子。 “话不多说,诸位请看,这三件就是当年在星墟中发现的宝贝,都是法宝。”洪崖长老双手插在袖中,娓娓道来,“第一件是一对镂空青玉花跳脱镯,”四面八方的视线齐齐射向到展柜,第一展柜的黑色散去,露出一对青色的玉手镯。 庄尘星瞳流转,那对青玉手镯急速放大。如洪崖所说,那是一双镂空的玉镯子,造型独特,雕琢成了两朵花枝互相缠绕的样子,拇指大小的小花相对绽放。两朵花枝茎部上各有一束流光在永不停歇地旋转,表明了此物由轻语翡翠制作而成。轻语翡翠是一种不存在于陆地的罕见翡翠,触地便化,只生长在一种奇特的树木的树稍,是星光凝聚的产物。光是这种材质,这玉镯子就是天价。 “咳咳,据我们考证此物应叫‘双枝’,它生前主人应是千秋散仙,千秋散仙的大名都听过,在几千年前牺牲于仙魔交战,是位女英杰!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还保持着两枝通天的花束,上面插着数百具魔族的干尸。”洪崖侃侃而谈,“在座的诸位应该能看得出来,这是轻语翡翠所成。说起轻语翡翠,我们都会想到供奉在白鹿寺的那尊一尺三寸高佛像!根据我们这近百年的研究,双枝的雕琢手法和白鹿寺的佛像极其类似,应该也是出自碧空大师之手。传闻千秋散仙和乾清的祖师青莲仙君有过一段风月,而青莲仙君最喜青色,又和碧空大师交好。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一对跳脱镯正是仙君送给散仙的信物!” 庄尘瞪大了眼睛,听得一愣一愣,心说这年头没点故事都不好意思摆上台子了! “介绍就到这里,双枝的起拍价三百万仙玉!” 洪崖话音刚落,便响起了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庄尘听到这个报价都肉痛一阵,三百万仙玉几乎可以买下一座不小的城池了! “呵呵,各位先不急着竞价,我再把第二件宝贝给大家介绍一下,”洪崖笑眯眯地道,随后又撤掉了第二个展柜的黑雾。 那是一把完整打开的银白折扇,折扇长约一尺二寸,十六档白玉扇骨拼合成扇面,扇骨平滑光洁,没有任何刻文。扇尾有一枚用红绳悬着的黑玉扇坠。不知为何,看到它就让人想到一条白龙。 庄尘双目微凛:莫非是 洪崖伸手在展柜上轻轻一敲,顿时从里面传出了一声令人心悸的神兽嘶吼。叫声端庄威严,似吼非吼,似吟非吟。 庄尘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惊呼道:“真的是白龙!” 史书《仙人夜话·梧仙传》载:“梧仙少时遇龙骸,取其骨成扇,唤作白龙,挥舞有白龙出海,君临天下’。” 梧仙和曜仙一样,也位于“七仙”之列,加上浩然令的奥仙,还有银仙c羽仙c甲仙和晴仙四人。这七人被史书评为“仙魔时代的最后一曲高歌”。几千年前,他们活跃于第二代道子身侧,领导尘界联合仙界一同应对与魔族的战争。 这场战争叫“无妄之灾”,发生仙魔时代的末尾,并将此终结。当时魔族大量入侵仙c尘两界,战火连绵,生灵涂炭,万马齐喑。而仙门内部亦起了动乱,一片混乱,抗击魔族的志士们大多亦各行其是。 最后的结果是魔族大败一蹶不振c道子道消c七仙陨落。人族和妖族虽然取得胜利,可惊天动地地战争动摇到了仙界c尘界之基,导致飞升的门户关闭。尘界原本充沛浓郁的元气一弱再弱,最终稀释成了现在的清气。修士寿命也因此大减,背负了三百寿元的枷锁。 这些都宣示着仙魔时代终结c仙侠时代开启的特征。 修士的历史到目前为止划分为三个时代:最远古的神佛时代c上一代的仙魔时代以及现如今的仙侠时代。在前两个时代,尘界与各界都处于同一进程,只有如今的仙侠时代为尘界特有。 神佛时代距今有万年,那是远古和蛮荒,神c魔c仙c佛c妖c兽六族共存。仙即指代人族,天地间仙力充沛,人人皆可修仙。神族高高在上,佛门与神族同列,地位如日中天。仙族居之次等,妖c魔c兽再下等。因不满诸天神佛的肆意妄为,四族揭竿而起,吹响神佛时代终结的号角。战争连绵不绝,各界生灵涂炭,第一代道子因此出世,竭力拯救苍生c结束战争。神界和佛界消散,世间仙c妖c魔三族从此鼎立,佛留下了道统,而神族全灭,未留一人。 至于梧仙的白龙扇为何会出现在星墟,大概是当时星墟战斗时遗落的,梧仙和曜仙情同手足,也是唯一一个活过仙魔时代的七仙。 这白龙在当时是一把货真价实的仙器,如今几千年后重新面世,不知其中的龙魂有没有消散,若龙魂尚存,那这扇子就是无价之宝。 论真假,庄尘倒相信这是真的白龙扇,四大商会根本不会把不确定的东西拿上来,这关乎他们的信誉。但若要说龙魂还在不在,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不过好歹是没来错,有机会开开眼界!庄尘心头火热一阵,不久又冷静下来,他拍了拍脑门,方才竟然起了竞价的心思。 画舫四处都吵吵闹闹,无论如何,白龙的出世实在是过于耸人听闻了。 “各位!”洪崖将灵力灌输进声音中,震得人头脑微微发胀,“各位,肃静,请听老夫说!这白龙扇经我们商会联合鉴定,一致认为其中龙魂已经消散。虽然龙魂消散意味着器灵消失,但它本身的威力已然惊人,所以我们将定为地级灵器。此扇名誉天下,且传说铭刻有梧仙的传承之秘。他的起拍价将是六百万!” “哗——”画舫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顿时炸了开来,人人脸上都是一片激动的红色,叫卖声不绝于耳:“六百万我买个地级灵器,你们怎么不去抢!还传承之秘,净给老子放屁!梧仙大人去世的时候星墟战争都结束三百年了,哪来的传承!” 当即有人反驳道:“那也不一定,星墟中战争数不胜数,仙魔时代无妄之灾时最为惨烈,万一梧仙大人提前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把传承铭刻在白龙上面呢?” “靠,哪来的水军,五毛买的吧?” “我只是在和阁下讨论可能性,莫要含血喷人,谁是水军了!” 洪崖看着群情激奋的观众,额头抹一把虚汗。得知商会定六百万时,他也诧异不少。仙门虽重德名,但也重功用。梧仙名气是大,可如今龙魂消散,这玩意儿顶端算一件元器,商会擅自归为灵器实在是过于不齿了些。 正在他尴尬之际,从一旁往前大步走来一人。洪崖见来人稍一愣,立马躬身退去。 庄尘看清来人后满脸愕然。 那人运气大吼一句“全给我闭嘴!”。众人刚想骂是谁胆敢出言不逊,只见第三展柜的黑雾已被撤去,他指着第三件东西,高声宣布道: “曜仙殒地钥匙,起拍价一千五百万!三件打包价,两千万!” “爱买买,不爱买滚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珠玑(四) 四周画舫的所有声音都被抽走了,仿佛有人施下大禁言术一般,每一个人都只剩震惊的力量了。 那是一枚金色的萤石,立在铺着红绸缎的展台上,宛若一只小太阳,炽烈又温暖。 “我有日皓月萤一对,望后世德者得之,承我衣钵道统。”曜仙在星墟陨落,临死前将两方萤石交给自己的弟子,并留下了这句话。然而在曜仙陨落不久,其弟子也在星墟牺牲,日月萤石最终下落不明。 谁也没想到,在几千年后地今天居然在这里面世! 长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出声问道:“这确定是真的日皓石?” 大舫那中年男子冷冷看了一眼那人,仿佛在打量一个傻逼。他理也不理,开口道:“千秋散仙何许人也?一指头摁死你们不成问题吧?双枝怎么说也是碧空大师的手笔,威力岂容小觑?也亏白鹿寺的大和尚不在,不然他们就众筹拍取了!白龙虽说没了龙魂,但材质好歹也是货真价实的龙骨,现在到哪里去找龙骨?买下了白龙,你完全可以把龙骨重新祭炼打造,即使不是仙器,好歹也是一把可以传世的神兵利器。日皓石的价值我也不必多说,谁拿下就等于拿下了半座曜仙传承,半只脚就踏入了仙道啊!三件打包仅仅两千万,四舍五入简直就是白送,有什么好犹豫的?!” 庄尘绝对不怀疑姜家二爷下一句说出“你们这帮穷逼”之类的话来。他常年混迹市井,也未听过这番言论,当即哼哼地笑出声来。那些见惯风花雪月的少爷小姐更是要被惊得跌坐下来。 “那敢问月萤石在何处?” 姜临良刻薄的双目怒横,瘦削的脸庞变得格外有杀气,“以后这种白痴问题就不要再问了,我们是商会不是慈善机构,若是我们还有月萤石,你觉得我们还会来卖这日皓石?” “那我们买这个日萤石干吗?”那人见姜临良这般盛气凌人,脱口嘴硬一句奉还过去。 姜临良,上一代镇国将军姜震川的第二个儿子。年少便经商,进入沈家的“万山商会”,以其高明的眼光和精明的头脑,在二十五岁的年纪里从小小账房一路坐到了万山总会大总管的位置,人称“万山鬼帐”。 姜临良不咸不淡地说:“我想在座的各位都是有脑子的,三百年之期将至,三年之后的六月夏至,星墟将再度打开。曜仙大人道统就在星域的某处,我希望大家能清楚这日皓石代表什么。诸位欲拍从速,欢迎打包。” 庄尘骂道:“真是人话鬼话都让你说了!糊弄鬼呢?” 这日皓石今朝还不怎么样,但三年之后待星墟一开启,它就是烫手山芋。四大商会的人选择在今时今日拍卖可谓是算好了一切。自己捞一笔的同时,还正好移花接木,拉来一个替死鬼。聪明点的人吃不到这一套,可要命的是,这坑爹货又有极高的利润,只要能保住并在三年后和月萤石一同开启门户,那就是一日飞升。 风险大,收益更大,完全成了一场豪赌。 “豪赌不是谁都能参与的,谁认不清自己,不知好歹插手,就是找死。”庄尘心如明镜,将视线缓缓上移,停留在大舫的二三层。四大商会大费周章举办画舫拍卖真正意图就是这块日皓石。日皓石的潜在客户只会是高端人群,四大商会就没想在其他人身上做生意,他们的目标客户是大舫上的贵客,所以才采用了邀请制。今夜,大舫以外的人是真正的配角。 真是煞费苦心的计划。 “鬼账兄,您就不必再撺掇我们了,那两件东西在我们这里没有市场,还是直接单拍吧。”大舫楼上传来一个低且磁的嗓音,有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姜临良知道说话的是谁,不动声色地轻咳几声:“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把日皓石拍卖了,曜仙传承日萤石,起拍价一千五百万,加价十万起,开始吧!” 话音一落,方才那人立马报价道:“三号,两千万!” 姜临良满意地点点头,上来就是两千万,他极其满意。可是全场寂静少许,都没听到第二个声音,姜临良面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嗯——鬼帐兄,既然没人再度出价,为何不喊数?” 姜临良心中一万个草泥马奔腾,翻了个白眼,说道:“您何必心急,与您竞价是需要心理准备的,再让其他客人思量一下也不急。” 那人嗯了一声后,便不再发言。 庄尘爆笑,“你四大商会打的什么主意,他们那些老狐狸会不知道?人就派个代表跟您喊价,您能怎么着?而且这位是谁,他金口一开,谁还敢争?” 姜临良又急又气,虽说两千万卖日萤石不算亏,可远远不到他心里的理想价位。可姜临良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在心中暗骂。 姜临良内心抓耳挠腮之际,三号画舫终于传出一声:“七十七号,两千二百万!” 姜临良猛地抬起头,只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美妙的声音了,他当即宣布道:“三号画舫,三一六,出价两千二百万。” 语惊四座,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三号画舫,“又是那个人,他到底是谁?胆子也太大了!” 庄尘早就在雅室里多加了一层“山河锁”,饶是第四步大能也难以看穿这白茫茫的迷雾。看到这高深玄奥的阵法,人们面面相觑,心说不知是哪路大仙。 这时,三一六又道:“我与诸位公平竞争,不必纠结。” 众人嘴巴一咧,心中乐起来,四下纷纷响起哄笑声:这位神仙简直胆大包天,不仅故意抬价,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顺带着还偷偷损了先前那位人物,这耳光扇得啪啪响。不一会儿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大着胆子报起了价。 “小灰尘你又来了,真是太坏了。” 庄尘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干笑几声,“无伤大雅。就算我有这么一手撺掇其他人报价,但价格依然不会抬得很高。要知道,这每一次喊价都相当于把炸弹从别人手里拿来了。一旦后续没人报价,亦或者是最开始那位大人物使出神经刀,说不要了,那最后那人就跪了。” 就如庄尘所说,人们报价都只敢十万十万加,陆陆续续加到两千两百八十万后就再没人敢喊了,如庄尘那样一次加价两百万的是真的头铁。 喊出两千两百八十万的那位兄弟左顾右盼,他惊恐地发现四下不知何时一片死寂,竟再没听到下一个人接茬,他额头虚汗狂瀑,不停地抖着脚。 姜临良留给他的时间够长了,只得咳嗽一声,缓缓喊道,“十号画舫,十一三,两千两百八十万一次。” 寂静依然,天上又降下了小雨,人们能听见拨浆的流水声和雨丝入水的声音。此时画舫船队已经开到了苏堤南岸,开始向涌金门返回。 人们心思各异,唯有十一三最好揣测——他玩脱了。 “两千两百八十万,第二次。”姜临良报数冷酷无情,这同样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虽说商人重利,不管是谁,只要能卖掉就行,但那是建立在买家出得起钱的情况下。若是将日皓石就这样拍给十一三,他绝对拿不出来这笔巨款。就算将他抄了家,那也远远不够。四大商会只会亏损。 剧情似乎并没有按照他的剧本发展。 你就这么沉得住气吗?! 长安看向悠哉悠哉的庄尘,问道:“小灰尘,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凉拌呗!又不是我们付钱,你操这个心干什么。”庄尘轻快道。 “可是” “那个人太可怜了?”庄尘拍拍长安的肩膀,“那也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胁迫他喊的价,他自己运气不好罢了。而且——”他看向大舫三楼,“两千三百万,他还是出得起的。” 长安跟着他的目光疑惑地看去,“你是说,最开始那个人还会报价?那个人到底是谁啊?为什么一开始没人敢和他竞价呢?” 庄尘冷笑,“当今仙门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琅琊王氏家主,王镜骨。” “两千三百万。”眼看姜临良要报下第三次价格,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鬼账兄,两千三百万的价格可还满意?这次大家都觉得好玩,以后可没有下次了。”他轻笑着,漫不经心,却像是神在宣告。 姜临良差不多是在一瞬间就将两千三百万的三次价格喊完了,一锤定音,达成交易。 那位十一三膝盖一软,如临大赦感激涕零道:“多谢南柯君!南柯君大恩大德,在下永世不忘!” “呵呵,你看吧。”庄尘毫不遮掩地显露出厌恶神色来,“他这一手比我高明多了——哎呀,南柯君,真叫人感恩戴德啊!”他舒展身体伸着懒腰,念叨着“王镜骨啊王镜骨”脑海中浮现出登船前那个登上大舫的半面人,想来如恶鬼般盯着自己的就是他了。 长安问道:“那个人这么厉害的话,是不是人人都怕他?小灰尘你怕吗?” 庄尘恢复嬉皮笑脸,“我当然怕了。所以等画舫一靠岸,我们就快跑回家,明白么?” 日皓石拍卖出去后,双枝和白龙也很快被人争走了。画舫缓缓靠岸,庄尘和长安摘掉惹眼的面具先一步离开了涌金门。恰巧看到那个拍下净世琉璃火的人也脚步匆匆,不愿多作停留,显然已经拿到了净世琉璃火。萧动承消失之后,晏秋池也立即离开涌金广场,摸索着萧动承的足迹跟去。 晏森研在广场上和好友汇合,受到了连串的询问。他大费口舌一一解释了,钱家的人还没出来,他便在这继续等。过了一会儿,钱家弟子下船了,宫少云一拍晏森研的肩膀,对他打了个眼色。他快步走上前去,叫住钱高决,弯腰致歉:“高决兄那个对不起,我姐姐他”钱高决从鼻子哼出一声,“那野小子呢?” 晏森研心中一声咯噔,钱高决果然要去追杀萧动承,“萧动承此人很早便离开了,姐姐因为伤心,已经回家了。” 钱家这一辈弟子中,钱高决最小,是钱家三长老一系。钱浅棠长他一岁,是二长老的孙女。另两位行首行二者是现今族长的子女,即大长老的孙子,今夜不在。 “哦——回家了。” 晏森研忙慌声道:“高决兄,姐姐完全是无心之举” “好了,”钱高决打断晏森研,“我的目标只是萧动承和净世琉璃火。” 孙居衣神情一振:“哦?高决兄,这种好事叫上我才是!” 钱高泷道:“好说,我早派人跟踪上去了。今夜他是不可能离开杭州了,只能趁明天城门开启的时候逃走,我们明天一早上去城门外堵他!” “好啊好啊!”孙居衣手舞足蹈起来。 宫少云问道:“不知这萧动承是何人?” 晏森研答道:“一名散修,貌似是某个小地方家族出来的。” “哎,森研你明天要来吗?”钱高决森森笑道,眼神戏弄,“你真的不去把你姐姐带回来吗?”晏森研低头看着地面,没有话语。钱浅棠冷冷道:“别闹太大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珠玑(五) 画舫散场后的大量人流导致庄尘两人往外走了一个路口才招到一辆马车。 马车平稳地行进许久,庄尘渐渐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马车越往前走,街道喧闹的声音越轻。庄尘掀起帘子想玩看去,这条街的沿街食铺尚在营业,烟火吆喝声却像是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样,细小c空洞c不真切。恍若马车和外界多了一层屏障,被隔离在世界两端。 长安也察觉到了异状,自觉地靠近庄尘几分。庄尘一手拉住长安,一手掀开帘子,笑眯眯地朝车夫打招呼道:“庄尘见过王族长。” “车夫”转过头来,同样报之以笑容,柔声问候道:“庄尘,我们可是好久未见了,自上次你一把火烧了瘦雪台,大约有三年了吧?”长安一看,坐在车辕上的分明是个俊朗男子,一身绣着金线黑衣华美尊贵,头戴一顶金丝细冠,那是琅琊的雪瘦。哪里还是先前那粗布短衣的车夫?只见他手心卧着一只小小的透明水晶瓶,瓶内装着一辆马车,正是庄尘二人搭乘的这辆。这是王镜骨的绝技,庄尘二人被困在了王镜骨的玻璃瓶中。 庄尘呵呵一笑,“找我何事?您这屈尊纡贵的,多不合适!” 王镜骨挑眉道,“你猜我来做什么?你这插一脚,让我多花几百万,该如何赔偿?” “哦——”庄尘一拍脑门,“您说的是这事。我只是觉得,两千万买曜仙大人的日皓石太过儿戏了。而我手头上还有些闲钱,就参与竞价了,您不会不允许吧?” 王镜骨恍然大悟,连声道:“当然可以c当然可以。——说起来,”他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水晶瓶:“以前我去乾清宗要钱,云愈离居然厚颜无耻地说放火烧瘦雪台的是清泽,是我们王家自己人,与乾清无关,这不是赖账吗?好在你富可敌国,能管两千万叫闲钱的人,补上我们王家的损失自然也是小事一桩了,不妨就随我去王家坐坐?也好看看新的瘦雪台是什么样子。”王镜骨边说边看向长安,故作讶异道:“哟,好俊俏的姑娘,你又找新女朋友了?可以啊,我家依遐就没你这么走桃花了。她也跟去好了!”说着,王镜骨探手而来。 天问九剑即刻加身,一招逐鹿手将怒龙般的青穗刺向王镜骨掌心。 剑掌相对,庄尘揽住长安,借着巨大的冲击力后退出马车,在地上滚出老远,马车裂成碎片纷纷扬扬塞下碎屑,尘烟四起。王镜骨的瓶子不仅降低了世界的音量,就连外界照射进来的光线都仿佛被拉长了一样,浑浑噩噩,令人头晕目眩。 比起庄尘二人的狼狈,王镜骨的仪态没有半点损耗。他风度翩翩,一步一步负手走向庄尘,边笑道:“你的天问和逐鹿比以前精进不少,可惜若是孙病微亲自前来倒能一剑捅穿我这宝瓶子,你还差些火候。” 庄尘拉起长安,拍她背道:“没事吧?王镜骨不好对付,但他的目标是我,待会儿我让你跑就跑。”持剑肃立,面沉如水,右手因逐鹿而升腾起了一股炽热的白烟。 “不行,”长安跨到庄尘面前,拦在二人之间,“我得保护你。” 她右手一挥,面前浮现出的十几片金纹,翩若蝶应,聚集成了一把三寸长许的横刀。长安曾在庐州拔出过一次,庄尘是第一次见到这把精致美观的刀。 刃若寒光,细窄笔直,端正优美,刀刃锋利,吹毛断。刃身底部以金色刻“长安”二字。刀柄则用黑色皮革包裹,末端点金,坠有赤色流苏,刀镡鎏金,形制较小。 无论是刀身还是刀柄,庄尘都无法判断是何种材质,陌生得很。 看到这把刀,庄尘就想起权昂妃谦的那把长柄宽刃刀来,都是以金色为装饰,风格相似。 庄尘刚想开口,长安啪的一声握住刀柄冲了出去。王镜骨面色一变,猛地拍出一掌。巨掌厚如城墙,掌风犹如咆哮的风雪转瞬厮杀至长安面前。长安俯身横劈一刀,轻松地将巨掌一分为二。淡金色刀芒推至王镜骨面前,竟逼得他连连后退,最后掐出一个术式才把刀芒按成一片碎光。王镜骨远远地看了一眼长安,面色古怪,随后身形微微摇晃,霎时分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分身,一个冲向长安,另一个则消失在了原地。 冲过来的那个王镜骨右掌迅速晶化,宛若白色的琉璃。长安站在原地挥刀以抵,然而王镜骨动作更要快上几分,侧身躲过绕到后背。与此同时,长安头顶的黑幕中伸出另一只白色晶臂,五指成爪,狠狠按向长安头顶。少女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举起左手扣住头顶白晶手的手腕,金光一闪,手臂之后连接着的整个身躯都被猛地拽了出来,侧身将其砸在身后的王镜骨上。只听见一声清脆且令人心惊胆战的撞击响,两个王镜骨在地上翻滚出数圈,肢体扭曲地交叠在地上。破损的断口亦是晶体,星星点点地闪烁着,碎屑洒在地上。 长安脚尖一点,跃至落点,正欲提刀插穿两具晶体之身,耳后忽然呼啸过两声怒吼。她回头看去,发现庄尘的两把飞剑死死地钉住了一只晶体巨掌,不断地将其往前推去。长安疑惑地看向庄尘,庄尘沉喝一声:“回。”青穗和金犼绞碎晶掌,双双飞回。 庄尘道:“在这个地方别和他纠缠,白费力气。” 某处传来几声轻笑,毫发无损的王镜骨从黑暗中踏出,“庄尘你让我偷袭一次都不行吗?” 庄尘啧了一声,对王镜骨实在感到厌烦,不想再和他废话。他摸出一张澄黄道符,两指缓缓抹过后,随后一甩,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灵力,酝酿着隐晦的波动,仿佛里头关着一只猛兽。 王镜骨登时收敛了笑容,三年前庄尘毁掉瘦雪台时手里拿着的也是一模一样的符箓。他祭起手中的琉璃瓶,四周开始生长出白色的晶壁,如野草般从四面八法挤压过来,霎时间就围攻到了二人脚下三尺之地。 庄尘往前踏出半步,从符箓中传出了雷霆震怒的声音,攀衍过来的白色晶壁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拦在了外面。 眼见庄尘就要催动符箓,忽然身边的晶壁裂看一条缝隙。王镜骨蓦然一惊,却无法修复晶壁闭合,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切割,远比他造壁的速度快。他剑眉禁蹙,看见裂缝中伸出一只手手扣住了庄尘的手腕,随后一个清脆干净的声音道:“小朋友还是不要玩这种危险品的好,快收起来。”嗓音温和,让人陡生亲近之心。 庄尘不惊不喜,“你可算来了,你当时认出我了?”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还不瞎呢。”来人满脸笑意,眉眼稍弯,仿佛信手夜游而来都从晶壁中走出。待他落地后,周身的晶壁便咔嚓咔嚓地破碎。他生了一副俊秀的样貌,细眉薄唇。目光总含笑,看人时总是一笔带过,似是轻轻撩拨,寻常女子很难抗拒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魅力。腰带上插着一副金面,就是先前登舫之人。他站在庄尘旁边,体态轻盈,亲昵和煦,看起来更像是庄尘的兄长。 此人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似乎比庄尘还要不堪一击,可远处王镜骨的脸上却流露出三分忌惮,“喻北歌,果然是你,屈有黛还在路上,你没护送她?” 绝世剑圣戏谑地看着王镜骨,“都多大人了,还要我送,我很忙的,不过——”他话锋一转,讥讽道:“王家主倒是闲得很,亲自动手抓风劫修士的小朋友,说出去怕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王镜骨面不改色,听若罔闻,嘲讽免疫是身为一家之主最基本的素质。他指着庄尘道:“你这位小朋友三年前烧我瘦雪台,今日又坑几百万仙玉,我又不是慈善家,自然要找他要钱。” 喻北歌看了一眼庄尘,后者轻飘飘地耸肩,没皮没脸地承认了。喻北歌大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赞叹,又似在可惜那尊广阔金贵的瘦雪台。他对王镜骨喊道,“四大仙家就属你家最富,算上四大上宗,你们也就比国子监次一点,扔个百八十万的怎么了?再说那座瘦雪台你看了几十年还没看厌?重修一次岂不是好事?” 听着喻北歌这番无赖话语,王镜骨哼哧地气出声来,他瞪着剑圣斥道:“你给我扔个百八十万出来!” “我又不是什么喻家家主,”喻北歌哼哼了一句,又放声道:“哎,不管怎么样,这人你是不能带走了。你若是想打,我便陪你打一架。” 王镜骨双眼微眯,沉默片刻,伸手一挥便撤去了笼罩在这里的法宝琉璃瓶。马车完整地停在路边,那名车夫正坐在树下沉睡着,身上盖着一件温暖的金线披风。王镜骨对庄尘道:“这次姑且放你一马,这两笔帐我还给你记着,日后可别忘了来琅琊还。”说完他目光在长安身上停顿片刻,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对了,顺便把披风也给我还来。” 喻北歌回头看了一眼路边,嗤笑一声:“还个屁,不还了,就归我了。”庄尘向喻北歌道了谢,剑圣想起了什么揽过庄尘,附耳小声交代:“千万记着,那我先走了。”庄尘点点头,目送喻北歌离去,临走前他将车夫拍醒,收回王镜骨的披风,道:”大叔你怎么在这边睡觉,夜这么凉,赶快回家才是。”月下飘荡着他的轻轻哼唱。 姜临良靠窗站立,俯视着深夜的杭州城。他身后跪坐着一个白衣年轻人,两手平放膝上,坐姿端正,背板笔直有张力,是个标准的军中坐姿。穿戴整齐,干净利落,腰后斜斜别着一管银色短刀,刀鞘上有游鱼纹,此是世国五品定远将军的象征。而此人看岁数也不过二十,足以让人惊骇。 “誉生,庄尘来了你也不去看看他么?”姜临良回过头来看着自己的侄子。 姜誉生说道:“他似乎还有事情要去办,不急着去打扰他。反正我在杭州还有许多时日。” 姜临良道:“我倒是要好好谢谢他,就是不知道王镜骨会不会去找他麻烦。——对了,过几天的钱路两家定亲宴你可去得?” “浅棠邀请我了,自然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杭州城外凶尸路(一) "不待杭州城在雾霭中缓缓醒来,庄尘长安二人就已经走出了城门。他们要去的地方叫东桥庄,正是这几日小鬼横行的地区。东桥庄离杭州城并不远,骑马赶去只需半日。果不出庄尘所料,东桥庄困于闹鬼邪说,户门紧闭,十分冷清,整个庄子寂寥异常。 仙门中闹鬼灵异排最末,但对于平常百姓来说,最不堪其烦的就是这类邪异。他们往往不得法门,不懂其中玄奥,鬼魂尸体往往又附会凶厉传说,迷信之人对这种事情十分忌惮避讳。 庄尘带着长安在此转了两圈,终于见着了一个活人外出,一把就抓过来询问闹鬼的事情。 抓来的是一个农夫。他维维不敢说话,对闹鬼一事语焉不详,后见庄尘亮出仙门修士身份,才宛如碰见了救星,双眼亮出光来,激动不已,一股脑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 东桥庄闹鬼已有半个多月,最先是有樵夫上山撞见一红衣人刨墓挖坟。且不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片山中埋的大多都是东桥庄人,这刨人祖坟还了得?樵夫当即怒喝,那红影见人就走,不见踪影。樵夫见追也追不上,悻悻下山,与人喝酒时提了此事。第二天傍晚,有人见整天都没见着樵夫,便去他家寻他,发现樵夫惨死在了家中。死相可怖,令人惊骇不已,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用柴刀脑袋给生生跺了下来。 从那之后,东桥庄里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出现离奇死亡的事情。再接着,附近的几个小镇也出现了这种事情。人人自危,噤若寒蝉。修士也来过几人,亦是古怪死去,人们更加闻风丧胆,此后便不再有人愿意前来。 庄尘心想这不就只剩下抓凶手这一步了么,脑子都不用动。不过这红衣人如此简单粗暴,一言不合动手杀人完全没有寻常鬼道的隐秘惊悚感,只剩下了暴力。那樵夫也是时运不济,碰上这种邪魔外道。修尸道鬼道的人自然就整日和这些东西为伍,平日修炼无非也就是搜集搜集鬼气c炼炼凶尸。东桥庄不巧,就被此人定为了自己的修炼之地。可庄尘横看竖看,都没发现这地有什么好,真是不明白修炼鬼道的人的心思。 农夫见庄尘一脸沉思,莫非此事办不通?忙说道:“小仙师,您可千万要帮帮我们啊!这闹鬼越来越凶,你看我们现在白天都没人敢出门了。我今次出门也是迫不得已要去地里看看哇!再这样下去,这地里的东西没人收拾,怎么过冬啊?” 庄尘安慰几句,然后问道:“请问前几日是否有一姑娘来过此地,大约年纪比我大些?”农夫摇摇头,“哪家姑娘没事跑来这里,这不闲得慌么?”庄尘又问:“那最先发现的那个坟地在哪里?我去看看。”农夫指了一个方向,庄尘都道了别,从背后传来一声千万小心。 上山的一路气氛诡秘,越往里走,树木也越若矗立的鬼怪。到了坟地附近,鸟叫声不知何时已经屏蔽在外,十分静谧。长安已经掀开了幕篱,神色紧张地跟在庄尘身侧,看向那一处被人翻挖过的坟地。 庄尘看了一眼长安,心里嘀咕着她和昨晚的判若两人。 墓地林立的石碑歪歪斜斜,刨坑随处可见,似乎每一座坟都遭了荼毒。庄尘手里燃起了一张“驱邪符”,这驱邪符是玄器道符中的一种,使用后会烧成一簇赤火,遇灵则颜色转黑,越邪颜色越深。赤火在坟地上空飞了一圈,颜色已经转成了深红。 庄尘命令道,“往里看看。”驱邪符接到命令,在面前滴溜溜转了一圈,往前飞去。那驱邪符一飞出坟地范围,就像着了魔似的速度陡然加快,没入了密林中。似乎那里有什么可口诱人的猎物一样。 驱邪符速度飞快,颜色也越变越深。二人跟在火苗后面,马不停蹄。在山中飞奔六里左右,驱邪符终于停了下来,在原地待命。庄尘从树上跳到地面,发现这里已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渺无人烟,大概不是东桥庄的地界。 庄尘用手指将火苗点回,已经成了深褐色,这里的邪气比庄尘修为还要高深,庄尘自己都能察觉到萦绕在四周的不祥气息。但是这里,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如果以东桥庄坟地的邪气量都能改变周遭的环境话,这里没理由还是一副山明水清的模样。庄尘左看右看,也没发现周遭的奇怪之处,只好再往前走了几步。 山谷一条小溪蜿蜒淌下,庄尘和长安顺着溪流拐了一个大弯,居然发现了一座破旧的古庙。庄尘暗暗吃惊,一把按住长安,让她不要轻举妄动,“那里有人,别过去。” 二人蹲在树丛后面,长安一边竭力想看清古庙,一边又生怕被人发现,小心翼翼不敢有所大动作。庄尘无奈地说:“你看那古庙门口干干净净,没有枯枝落叶,显然是被捡去烧篝火了,那个人应该在这里住好几天了。”长安看到自己脚下,深秋的树林里地面上铺着一层细碎的枯枝,而古庙周围却是干干净净,庄尘说的一点没错。长安恍然大悟地点着头,庄尘见她嘴巴微张,一声夸赞如在耳侧。 这古庙岁月已久,墙体脱落,砖瓦几乎坍塌了一半,露出一个大洞,雨水和月光可以轻易入侵。也不知供奉的是哪路神仙菩萨,反正被人遗忘在深山老林中的结局可见,即便被当做歇息过夜的落脚之地,也不是个好的选择——谁知道那另一半岌岌可危的屋顶会在何时塌下来。 二人暗中观察了老半天,都不见有任何动静。长安终于耐不住性子,向庄尘做了一个催促的表情。庄尘吐了一口气,抽出青穗,打了个手势,率先走出树丛。庄尘缓缓接近古庙,鬼鬼祟祟地往里探了探头,发现没人后猛地闪身进庙,戒备着空气。 “胆小鬼。” 长安鸡贼地埋汰了一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破庙满地坑洼,深浅不一。破碎的经幢死气沉沉挂于横梁,台座的塑像四处倾倒,无奈地靠在墙上,庄尘努力想分辨塑像面貌也无果。庙内的东北角原先是庄尘视线的死角,现在去看才发现那里缺了一个大口,是废墟一片。 “小灰尘,这里没有人,怎么办?”绕了一圈的长安从庄尘背后钻出来,视线移到庄尘在看的废墟上。 “这是被人撞到的,而且就在不久前。这里发生过打斗。”庄尘指着外头地面凌乱的痕迹,“然后——”他走到篝火旁边蹲下去,继续道:“这篝火的余薪也是刚刚烧下的,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等吧,可能那人会回来。” “嗯”长安微微皱眉,“万一是那个红衣凶手呢?” “这个不必担心,”庄尘站起身,“用七成几率是我们要找的叶苏苏。如果我们很不幸等来的是红衣修士,那就靠你了!”他拍拍长安的肩膀,“人一看你蒙面就觉得你牛逼,我这模样一看就是杂兵哇!” “嗯嗯嗯,”长安深以为然地点头,“袁先生让我好好保护你,你到时候就躲我背后。” “好的。”庄尘赞同长安的提议,忽然他耳朵一动,闪身跑到外面,青穗发出氤氲青光,“有人来了,脚步很急,似乎是在逃跑。” 庄尘话音刚落,一个女子从树林中钻了出来,她衣衫稍有凌乱,身上沐浴着鲜血。血不是她的,是来自她背上的那个男子,伤势严重,一双手软软下垂,血液沿着手臂滴落。 “咦,这不是那个”长安低声道。庄尘让长安噤声,走上前去问道:“姑娘发生何事了?” 晏秋池一脸慌乱,她怎么也没想到钱高决真的会带人来劫道,做杀人越货的勾当。萧动承骨头硬,不愿交出净世琉璃火,最终不堪重围身负重伤。她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夺回萧动承的了,一路只想着狂奔,只要逃,逃得越快越好,只要萧动承不落到他们手上。萧动承在彻底失去意识昏迷前告诉了这个庙的位置,好像他曾经来过这里。晏秋池钻出树林看到有人又吓了一跳,定睛看到庄尘二人是正派打扮的时候,才稍稍放下了心。 “借庙一用。”晏秋池故作镇定,径直跑进了破庙中。外头不如家里,事事都需提防,不可露怯外人——这是父亲教她的,虽不曾外出游历过,可她一直谨记在心。 萧动承被安置在了一张草席之上,那是先前的人留下的。晏秋池给萧动承服下一颗丹药,暂时稳住伤情之后开始犯难,她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萧动承的伤势。 庄尘趁机问道:“我看姑娘并非游历之人,是如何走到这破庙中的?”庄尘眉头一挑,长安低声说道:“他会不会就是那个凶手?”晏秋池见二人神色不对,色厉内荏道:“怎么,这庙二位来得我就来不得?” “自然不是”庄尘话未说完,当门走进来一个白色长衫的翩翩美男子,正握剑指着众人:“你们是何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杭州城外凶尸路(二) "白衣少年面如白玉c明眸皓齿c鬓若飞云,当是一副眉清目秀的出尘模样。只是他身段细窄,好似弱柳,少了男子的阳刚味。庄尘不着痕迹地抿抿嘴唇,女扮男装的水平也太业余了 他远远发现庙中有人,是提剑而来,双眉紧蹙,目光中隐含着质问和不善看着几人。庄尘见他面色不善,眉间萦绕着一股煞气,稍稍留了一个心眼。 “这位公子,我这位朋友受了重伤,便在此停留”晏秋池解释道。 白衣少年看了晏秋池身后的萧动承一眼,不满道:“重伤就该去找人疗伤,来这破庙做什么,还把我席子弄脏了。”晏秋池刚想说对不起,他又走到萧动承旁边站定,紧紧注视着晏秋池,厉声质问道:“不是被走尸鬼怪什么的所伤吧?”晏秋池招架不得,柔声道:“是被人打伤的。” “为何?” “因利相争。” “哦?为利相争”白衣少年强调着,眼中精光一闪,剑指萧动承,教训道:“姑娘,以后别老老实实回答别人的问题,这种事可不要随便说,否则身首异处也怨不得别人。你应该学学那位仁兄,”他轻抬下巴,连带着嘲讽庄尘“那位仁兄听到我说话就撤到了安全距离,显然是个老油条。”晏秋池惊魂未定,他移开剑尖收剑入鞘,蹲下去看伤者情况。 “晏姑娘,你不好好待在家中,跑到这深山老林里做什么?”白衣男子忽然说道,晏秋池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头上的发簪是鸢尾吧?我记得那是杭州晏家的标志。”晏秋池下意识地抬手去触碰发梢的首饰,纠正道:“公子,这是步摇,不是发簪。” “哦,抱歉,我不是很分得清这些东西。”他站起来,“情况还算乐观,不至于伤及性命,主要是内伤。他自己应该及时服下了丹药,再加上你好像也给他服了一颗,已经稳住了。也亏得他本身身体素质强悍,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大概以前服用过什么天材地宝,居然开始自动修复了。不过,最好还是尽快就医。我只会处理一些小伤,晏姑娘你还是尽快下山吧。” “可是,”晏秋池急道,“山下还有人,万一将我们拦下” 少年闻言捏了捏下巴,“这样吧,待会儿我把你送下去,反正不花费太多时间。”晏秋池感激道谢后,少年终于把视线聚焦到庄尘二人身上,问道:“您二位又是什么人?是过路的修士么?还是这附近的鬼魂?”晏秋池闻言一吓赶忙后退几步,和庄尘拉开距离。 “我们是来找你的,叶姑娘。”庄尘抱拳道。男子大惊失色,噌地拔出宝剑对准庄尘,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杀了二人的势头。姑娘?晏秋池古怪地看了他两眼。叶苏苏女扮男装还不至于瞒过学医多年的庄尘。“叶姑娘不必紧张,我是受空谷先生之命,前来追查凶尸的。”庄尘丢给叶苏苏一枚玉佩,继续道:“我与空谷先生有约,故来助姑娘你一臂之力,这位是我师妹。” 叶苏苏对空谷的信物何其熟悉,入手即知真假,她再次打量着庄尘:一个风劫都不度过的修士,老师为何让他前来?长安见叶苏苏目露疑色,不满地撇了撇嘴:虽然小灰尘跟我比是差了些,但是完全不输你,你怎么可以鄙视他?我都没鄙视他! 庄尘手一拉长安,让她不要说话,“叶姑娘你既然要送他们下去,不如现在就下去,等你回来后我们也好商讨一下凶尸的事情,不知这里的邪气是否和那有关?” 叶苏苏嗯了一声,道:“我前几日和一红衣修士打过一次,那凶尸在他手里,此地的邪气就是从那时候留下的。但因为这里不是死身之地,所以不会影响周边环境,过几日就会自行消散。” 叶苏苏看两师兄妹走到一边开始休息,出言道:“我说,你是这里唯一还能行动的男子,这背他下去的活不应该你来么?” “嗯?”庄尘眉头一挑,“叶姑娘的力气不足以搬动他么?” “这倒也不是。” “既然搬得动,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件特别重的负担,那我来和你来有什么区别?” “好歹你也是个男子,要不要这么没风度没骨气啊?” 庄尘一脸不明所以,“不是很懂这其中的逻辑。”无奈地站起来,走到萧动承身边看他。晏秋池本想说我来就好了,也怕外人手脚没有轻重,万一更加重伤势 “要把他送去哪里?” 叶苏苏见他态度轻慢,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拿他和路岸止比起来,无论从教养还是修为,岸止都甩此人一百条街了!她这样想着,忽然意识到某人过几天就要和别人定亲了,心口隐隐一痛,怒骂男人都没一个是好东西。这股怨气压在心头,叶苏苏眉宇露出烦躁之色,语气冲道:“这方圆之内能接手的只有杭州了,当然是去杭州!” 旋即,叶苏苏意识到失态,深吸一口气,道歉道:“抱歉,这几天烦心事比较多,我不该把气撒到你头上,对不起。” 怪不得一进来就是一副煞气腾腾的模样,凶尸太难处理了么?庄尘心里想着,“杭州么我想他们应该不愿回去吧?” 叶苏苏反应过来道:“晏小姐,你们是从杭州逃出来的?是谁敢追杀你?” 晏秋池咬咬嘴唇,“也不是追杀我,我拦在他们面前,他们都不理我”当下,她就把自己和萧动承等一系列事情说了,满是悔意,一路都说是自己害苦了他。 庄尘暗暗腹端详了一会儿萧动承的相貌:还没陆羡好看嘛!嗯?为什么要和陆羡比? 晏秋池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喜欢也好,悔恨也罢。不过是随手相救,少女悸动的心就忽然有了归属。 “庚浩七啊庚浩七,你也学着两手,专门蹲点英雄救美,总能找到喜欢你的!”庄尘心里坏笑,庚浩七一直都想着找个道侣来着。 晏秋池讲完后,庙里忽然安静下来。长安听不听得懂还两说;叶苏苏也沉默下去,似乎在想自己的事情,神游九天去了。 莫非,这位也是为情所困? 庄尘决定打破尴尬:“晏姑娘和萧公子的爱情故事真是惊天地c泣鬼神啊!” 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就是了。 晏秋池慌忙擦掉眼泪,羞赧地涨红脸,意识到在不知不觉就倾诉衷肠——虽然正主昏迷,但这样更让她害羞——矢口否认道:“我我不是c我没有” 庄尘感觉到有人在戳他后腰,回过头去看到长安脸上写着一句:你也太不会说话了! 庄尘一愣:原来你听得懂? 他对长安越发迷惑了:袁天说她“缺少一魂一魄,心智不熟,天真单纯”,以至于庄尘一开始以为她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后来庐州城一事后,觉得长安其实不是那么天真,还是懂那么一点事情,故又改成了“小孩子”。现在长安表现出来的情商,让庄尘觉得自己有必要再重新做一次评估了。 “真是个蠢蛋!”叶苏苏忽然道。 “叶姑娘”晏秋池吓了一跳。 叶苏苏大声教训:“你应该明确地告诉他,你喜欢他!喜欢一个人就喜欢一个人,你为什么要后悔?不过是遇到一些风浪罢了!该后悔的是他,你看他根本就没懂你的心意,他根本不知道你在以自己的方式保护他。有些事,不明说的话,对方是不会明白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叶苏苏眉头一皱,“有时候,你就算告诉他了c他明白了,也难成全!更何况你这样瞒着他?” 果然,庄尘心道,真的也是为情所困 “你们不过是被人追杀罢了,虽说会损两家关系,但还是无伤大雅,为何要退缩?”叶苏苏质问道。她忽然气息一萎,神伤地低语了一句:“哪像我,人家都要和别人定亲了,我还在这深山老林中” 定亲?庄尘耳朵一竖:最近杭州路家和钱家的定亲倒是满城风雨,难道是 晏秋池没那么多心眼,顿时就帮庄尘把疑惑说了出来:“莫非叶姑娘的那位是路岸止公子?” 庄尘见叶苏苏脸色一变,答案不甚明了。 好了,这就尴尬了,今天净听思春少女内心不能说的小秘密了,是什么日子?怎么到破庙开起情感节目了? 晏秋池一脸说错话了的惴惴不安,转移话题道:“我们还是先把萧公子送下去吧。”全然忘了自己无地可去的局面。“不能去杭州”晏秋池醒悟过来,又落进伤心洞里去了。 庄尘忙道:“不用了,我已经给他治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嗯?”叶苏苏抬起头来,诧异地看向庄尘。 晏秋池忙看到萧动承,发现三四个纸片小人正收拾一些医疗用具,打算回到庄尘身边。“外伤处理缝合完毕,经脉和肝肺受损,为火雷所伤,已经祛除。”庄尘伸出手心,纸片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跳到他手里,被收进葫芦中。 晏秋池跑到萧动承身边,伤者已经从昏迷转到睡眠,呼吸平稳。她捂起嘴巴,眼眶涌出了泪水,“谢谢c谢谢庄公子!” “不必了,到时候把钱结了就好。” “嗯!”晏秋池用力点头。 “你是医师?”叶苏苏问道,“刚才为什么不救?” 庄尘耸耸肩,并不想作答,反问道:“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解决闹鬼案,你不如现在与我说一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杭州城外凶尸路(三) "一到夜里,这四野的邪气自行凝聚成云。皎月穿过万丈高空,最终却被山野间的邪异鬼气搅浑,晦明不清。古庙点了两处篝火,一处在内,晏秋池和萧动承在那里歇息;另一处在屋顶坍塌地,庄尘三人坐在这里。 叶苏苏将这一段时间自己所追查的事件原本始末俱说与庄尘听了。 叶苏苏实际上并不算在空谷楼的编制里,她确切来说仅是作为空谷居士的弟子在四处游历罢了。她一路搜异,斩妖除魔,降灵驱邪,做的都是真正修士应该做的事情。某人与她一比,一路吃好喝好,只为利所驱,高下立判。 她常年在外,这次原本就打算回杭州休整,自叶千叠告知路岸止之事后,脚步更是急切。 与路岸止是几年前在通州搜异游历时相遇,年少意气,彼此意趣相合,故而结伴同游。二人又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便互生情愫,暗定终生。此次和钱家定亲,叶苏苏是万不信他自愿的,想来定是路家以家族前途相要挟。路岸止虽重情重义,但脾性归根到底温和良顺,如何抗争家族利益?叶苏苏想他不善斡旋,必然需要自己的帮助,恨不得立刻飞到他身边去。 但似乎有人暗中搞鬼一样,叶苏苏每到一个地方,总能遇到妖异之事。反倒不是她去主动搜异,而是邪异鬼怪循着她的脚步,找上门一样。 她这次从姑苏赶来,一路先后经历了溺婴怨童c枯骨食人c尸群拍门c鬼火焚身c枕妻破腹共五件怪异之事,前几日又是追寻一对诱骗行人的狐魂,却不知所踪。师父又发来讯息说遭遇袭击,正好在东桥庄碰上凶尸,不料已被人控制。 一桩接一桩的事情扑来,叶苏苏自己都没快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衰弱了。 她讲完这些故事,似乎再度亲身经历了一遍似的,眉宇凝重,露出了一抹疲色。倒不是庄尘被这些悲惨不为所动,他见得多了,自然免疫。况且他的凉薄性格本身就对这种事有天生的抵抗力。庄尘看了眼角落的长安,她已经靠墙睡着了。 庄尘把叶苏苏这种状态概括为工作压力太大,“你需要好好休息。” 叶苏苏揉揉太阳穴,“那也得等这些事情解决完才是,看起来你的脑子很好使,来说说你的看法。” “嗯,”庄尘点头,开口道,“很显然,这些事情是有人在背后谋划的。” 叶苏苏坦诚点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自己被人针对了。除非叶苏苏的确衰到极点,这些事情都被她遇上了,一个修士的自我修养让她不得不接手。 “这种情况的概率也有,那你就不是被人针对了,还是被生活c被老天针对了,你该洗洗脸。”庄尘笑笑,“不过鉴于这些事情的诡异程度,都算得上是稀有之事了,若真是天生遇到,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差了。” 叶苏苏挥挥手,示意庄尘不要再讲些无用的话。 “到目前为止,你说的总共六件事,枯骨案和鬼火案不是人为,狐鬼我还不好确定。” “为何?” “枯骨案发生时间早,存在时间也长,不像是对方临时起意。鬼火案我认为是个乌龙事件。你说你调查发现那些村民都喝过同一口井的的井水才会烧起来的是吧?因其水泛黑,被村民认为是邪异作祟,才会有鬼火焚身,所以他们把那些其他喝过水的人强行投入井中,妄图镇压作祟的井鬼。” 叶苏苏点点头,那些误喝井水而卧病的人被那些以“保全村子”的大义之人投入井中。叶苏苏曾劝阻说在她还没调查清楚之前不轻举妄动,可人们还是偷偷把人运走。叶苏苏看到了那些人眼里的疯狂,让人不寒而栗。叶苏苏百般寻找都没有灵力波动,只能匆匆找人填了那口井,象征性地拍了个符箓在上面后赶紧走人。她不愿在那种氛围下多呆一秒。 同样的愚昧还体现在溺婴案上,那里人们信奉水神河伯,当河水泛滥,他们认为是水神河伯发怒,故而会有祭祀行为。牛羊三牲也便算了,那件案子中的人们往河里扔的却是婴儿孩童。后来河中怨灵累积,引动洪水,冲掉了大部分的土地和房屋。叶苏苏拼尽全力才平息掉了暴动的怨灵,杀掉了那个妖言惑众的神棍。 “那其实是一种叫做‘石脂’的液体,极易燃,有毒。身上或多或少会沾染到一些,不小心遇明火,就成了所谓的鬼火。”庄尘道,“不过这东西很是罕见,世国这么大,产地也很少,能在那里挖出来真是奇迹,不过看样子也不多。填了也好,免得人误食。” “除开这二者,我说一说溺婴,”庄尘掰掰手指,感叹道:“每次遇到这种事,我都不得不感叹修士搜异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俗话说:不入仙门,不知鬼神。驱邪玄道言也言鬼事全是人事,凶尸闹鬼再可怕,背后总是以人为起因的。凡人却是对此怎么也不明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可怜之事。” 庄尘见叶苏苏沉默,继续道:“你也知道,凶尸怨灵这些的成因只有两个,一是生前不幸,二是死后提炼。怨婴这东西是绝对属于‘死后’被人提炼出来的,婴幼儿的魂魄还处于蒙昧状态,不可能因生前不幸而暴动。那人把怨婴催成,冲上村庄,对于那些投婴之人倒也是因果报应。尸群和破腹没什么好说的,常见的鬼道修士犯案手法。” 庄尘道,“我比较关心的是谁背后在针对你?我来的时候听说这附近闹鬼,凶尸出走也与此有关,目击者说是一个红衣人,你可知他是” 叶苏苏打断道:“红衣就是。” 庄尘稍稍一愣。 叶苏苏道:“既然你说有人在背后谋划,那么所有的事情应该都是他干的了。引诱我的狐鬼是追随他的手下,破腹案的女鬼也供他驱使,另外凶尸也在他手里。” 庄尘道:“空谷楼袭击在七天之前,那时你应该还在路上,他既然要暗算你,那也总不该在那时就到了,所以袭击空谷楼的另有其人。一个负责放鬼,一个负责到达之后抓鬼。他先你一步到达,也和东桥庄闹鬼案时间吻合,怕是给你制造麻烦耗费了不少灵力。” “有组织有预谋,真的是血牙手下么?”庄尘忽然灵光一闪,想到这红衣一路都在“捉弄”叶苏苏,二人肯定有仇怨。他拍拍脑门,暗骂自己反射弧长,“你认识红衣!” 叶苏苏点头道:“他叫戚悲,原名戚高飞。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十年前他父亲作恶害人被我所杀,他一直在心里记着仇恨,没想到居然修鬼道来寻我了。” “鬼道入门快,极易晋升,是报仇的好手段。”庄尘道,“想来是他后来遇到了血牙,被血牙收为徒弟了,这运气也够好的。” 血牙和空谷,戚悲和叶苏苏,上一代人之间的细微联系居然恰好和这一代人的恩怨互相重叠了。庄尘心里叹道:我敌人的师父居然是我师父的敌人,还真是缘分! “你是夷州人吧?记得十年前的大雪灾么?”叶苏苏问道。 庄尘点头,他怎么会不记得? 那年他十岁,刚刚遇见周心陌不过半年,若非如此,他必定也将死于那场雪灾。大雪从十月份开始一直延续到二月,夷州遍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寒地冻。即将丰收的庄稼全军覆没,饥馑爆发。那年冻死饿死的夷州人成千上万。也正是在那时候,初入仙门几个月的他救下小一岁的木堇。 “雪灾一年后,我十五岁。因为全国上下支援,所以夷州最快速度地恢复生产。可某些地区依然有挨饿的人。戚悲的父亲就从其中发财,专门骗挨饿的人有食物吃,然后将他们抓起来卖给尸道去炼活尸。我发现后便把他杀了。戚悲当时也在场,冲上来想与我拼命,就此结下仇怨。”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叶苏苏低头拨弄着篝火,听到庄尘淡淡的言语后抬头,平静的脸庞被火光照得发亮,“或许吧,可我下不了手。” “那时候他也是懂事的年纪,最清楚他爹在做什么好事。再说,谁知道他是不是同谋呢?”庄尘嘲讽地说道,“还把名字特意改成‘悲’,是为了纪念他那个好老爹么?心术不正,就是欠杀。容我多嘴一句,他娘呢?” “看夫君死了,悲痛欲绝,不久病死了。” “嚯嚯,也是个该死的,要死死一双,痛快,免得为祸人间。”庄尘冷笑,“不知是儿子像妈,还是妈像儿子,自己夫君在做什么心里没点逼数,还悲痛而死,长见识。”庄尘道,“这么说起来,戚悲或许就是那时候和血牙有联系。我记得当时因为死者甚众,仙门对鬼道防范极严。买通人手送尸体的确是个省时省力的安全法子。” 篝火噼里啪啦地响了一声,二人抬起头,正是晏秋池从另一边走过来,惊喜地朝二人说道:“叶姑娘,庄公子,萧公子他醒了!”二人站起来,庄尘道:“去看看。”萧动承躺在席子上,身上缠着绷带。他双眼半睁,见庄尘过来,轻声道:“多谢这位兄台出手搭救。这破庙,我曾经在这露宿过,没想到今日竟然这般邪异。若是兄台遇到麻烦,萧某在所不辞。” “不必,你要谢就去谢晏姑娘,没有她你也到不了这里。这医药费还是她出的,否则我也懒得管。伤好之后尽快离开吧,最好把她带上。”庄尘指指晏秋池。萧动承目光低移,晏秋池赶忙道:“没事的,主要还是庄公子的功劳。” 这时,叶苏苏插嘴道:“你是为何人所伤?” “钱家的人,”萧动承道,“日后遇到那人,定不会放过他。” 叶苏苏眉头一皱,“钱家?”和路岸止定亲的也是钱家。 庄尘刚想转移话题,四野间的邪异之气竟涌动暴躁起来,紧接着庙外传来几道破风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杭州城外凶尸路(四) "一个时辰前,山脚的一座野亭。 钱云泷匆忙赶来,看到面色阴沉的大少爷,身边躺着一个身负重伤的族弟,胸口隐隐有灼烧痕迹不禁眉头一挑。 钱云泷在三公子手下侍卫多年,替大少爷也算擦过不少屁股,打架斗殴早已见怪不怪,这一次居然吃了鳖,这倒令他惊讶。钱高决举起手制止钱云泷问话,道:“泷叔,不要问,也不要声张,你把小琥带回去。这颗是‘白骨肉营丹’,你带着他去九溪找神医朱参朱济时先生,一定要快!快去!” “少爷,你不回去么?”钱云泷收好丹药,抱起伤员,问道。钱高决咬牙切齿,“不,我要把那人杀了。”钱云泷点头,火速离开。 钱高决目送那一骑绝尘的身影消失,转过头去看孙居衣和晏森研,低声喝问:“现在就我们仨了,我现在要去找他,你们还去不去?” “我当然去,”孙居衣举手道,“阿琥都这样了,我怎么不去?这次你可别拦着我啦,高决!” “这次不拦了,只要能把他的尸体带回去,怎么样都好。”钱高决的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深渊,带着丝丝寒意。接着,他又用严厉的口吻问晏森研:“森研,你呢?你去不去,你姐姐还和那个人在一起。” 晏森研性格软弱,优柔寡断。他见事态严重,已经萌生退意,可姐姐还不知所踪,自己又不能丢下她。再看钱高决的态度和考虑到两家的关系,思想斗争许久后,他道:“我去的” “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钱高决一挥手,往山上而去。无论如何,他都得把那个叫萧动承的杀了。自己兴冲冲地带人去劫他,没想到二打一反被废一个,钱高决怎么想也想不出比这个丢脸的事情。况且他很清楚这事完全自己理亏,若传到家中少不得受罚。若传出去,钱高决本人不用想再在杭州一带立足,还会连累钱家落得一个“欺压他人”的差评。这不但是钱家不想看到的,更是钱高决不想看到,所以他心一沉,必须将源头杀了,交代起来也好有个说辞,挽回脸面。 “这次你们都出手,暗算偷袭都好,萧动承必须死!” 钱高决三人回到方才战斗的地方。这里是深山老林,没人会来,战斗完的现场保持着原状,钱高决道:“他重伤跑不了多远,看看血迹通往何处。”孙居衣和晏森研点点头,钱高决现在正处于暴怒边缘,还是不要轻易反驳。 就在几人沿着血迹搜寻之际,头顶上方的林间忽然想起了一阵诡异的女人笑声,“咯咯咯——”宛如鬼怪,令人脊背发凉。三人停下动作,他们都是修士,对鬼怪之事自然不怕。钱高决抽出长剑,喝道:“是谁?有事就出来,没事就不要装神弄鬼,快滚!” 女人笑声戛然而止,不久又想起一个男声,对女声说道:“我就说不要让你招惹的,你偏要招惹,现在被人骂了吧?” “切,真没情调。” 话音一落,从空中浮现出一个红袍男人的身影,左手拥着一个美艳的女子。二人踏空而下,落到钱高决面前,男子道:“见过钱兄c孙兄和晏兄。” 钱高决皱起眉头,“你是谁,为何跟着我们?” “呵呵,跟着你们?我们是看你忙得焦头烂额,才想着来帮你们一把而已。”女子手指娇媚地一点,语气中却是满满地嘲讽。 “你就少说两句吧。”红袍男子无奈道,继而对钱高决道:“在下戚悲,得知钱兄正在找人,恰巧在下对此地比较熟,便想助你一臂之力。” “不必,”钱高决看了一眼女子,冷冷道:“你是鬼道吧?以后管好你养的东西,别让她出来乱叫。”说罢,钱高决便带着孙c晏二人抬步离去。 戚悲的阴冷在眼中稍纵即逝,又扮出笑容道:“钱兄何必这么不给面子,我可是知道萧动承在何处的,你就不想直接让我带你们去么?” “我说,不必了!”钱高决头也不回地喝道“我劝你还是快滚出这里,明明长了一副外地面孔,却说对这里很熟。若不是我现在有要事在身,就先把你这净干些龌龊事的邪魔外道宰了!” “咕嘎!”女子发出一声怪叫,长发怒而上扬,半张脸的皮肤剥落,露出令人胆寒的血肉来。“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旦露出鬼相,女子的声音也完全变了个调,方才还摄人心魄的声音转耳就是刺耳难听。 戚悲一把拦住女子,“阿汾先不要生气,我相信我们还是可以和钱兄他们好好谈谈的。”说罢,一对“狐妖”从钱高泷三人面前的树林中走出。孙居衣停下脚步,嘲讽道:“好大的狐骚气!”这一男一女两只“狐妖”皮肤惨白,指甲锐长,双眼没有瞳仁,周身分别环绕着一团青磷磷的火光,一看就是死后没有及时火化而成鬼的狐火。 妖族中,就属狐妖一族死后最会化邪为鬼,他们天生就有一种古怪的邪气,死后极易招惹天地中的怨气,招惹凝聚,化作狐火。故而,狐妖一族严格执行尸体火化,再将骨灰放入坛中,用镇邪物一并压制。每个狐妖的家族都有一座摆放着死者骨灰的祠堂,需要专人定期除怨。 钱高决长剑一挥,“怎么?好话说不成,就打算动武了?” 戚悲眯起双眼,微笑着:“哎,这可是钱兄你想的,我可没说,我是抱着友好地合作态度来的。” “鬼道都像你这样话多又不知好歹的么?”钱高决一脚点出,脚下的土地寸寸碎裂,蔓延至戚悲脚下。土地震动间,戚悲一步后撤,名叫阿汾的女鬼投身向前。与此同时,那一对狐火也飞爪抓向孙c晏二人。 三个鬼怪各自缠上一人后,戚悲优哉游哉地坐上树梢,旁观战局。 鬼道一途修炼最易,只需往邪气浓郁的地方去即可,还可以炼制走尸c召唤厉鬼为自己所用。弊端就是修炼过甚会损耗生命,其次邪物都需要修士本身的灵力喂养,所以鬼道修士几乎都只能依靠召唤物战斗,在某些情况下局限甚巨。因为对尸体的渴求,他们挖坟寻尸极其狂热。最让人诟病的是,为了寻求邪气c怨念和强大的厉鬼,制造血案c屠城c滥杀无辜c炼制活尸等下三滥且丧心病狂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频繁,为正道所不容。邪魔外道不一定都是鬼道,但绝大多数的鬼道都是邪道。 戚悲以前也从未想到自己在鬼道上有着莫大的天赋。这九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修炼c杀人c炼尸,对鬼道领悟颇深,只需要再一步就可以推开第三步的大门。光从境界上来说,他甚至可以比肩陆羡。 戚悲本人虽弱于正常度归境修士,可加上狐火c阿汾可就不一样了。另外,他刚刚收获了一只杀手锏,实力再度大涨,自信便也跟着水涨船高。他早对钱高决等人的嘲讽十分恼怒,只是表面上死命兜住,显示自己的风度罢了。 想到刚刚控制住的凶尸,戚悲不禁遗憾起来,“可惜之后还要还给师父,不然这样一具吸收天大怨气的凶尸,我倒是可以拿来做很多事。也不知那手禁制是什么东西,居然可以完全控制它,回去后可要向师父好好讨教讨教!不知师兄又如何了,怎么还没下一步的动静?” 戚悲从树枝上站起来,对钱高决等人道:“既然三位这么有骨气,那我只能送你们一程了。” 钱高决等人闻言心一沉,他们没有想到此人手下豢养的厉鬼境界这般高深,居然已经到了无量境的地步。这样的修为,再加上狂躁的邪气和不惧疼痛的特性,钱高决等人打得颇为苦手。 骄傲如钱高决,心中的一股怒火越来越盛,招式也跟着越来越快。他的这股怒意是对萧动承c对戚悲c对晏森研,更是对自己的:“杀萧动承吃亏,如今遇到一个鬼道都被压着打,我这修炼都到狗肚子里去了!” 想是这么想,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钱高决身上没有任何针对鬼道的驱邪类法宝,无法做出有效的攻击。要么就用自己压箱底的手段,祭出高层次的法宝。可自己有,戚悲就会没有不成?用出来本来就是丢脸的事情了,万一依然不及那就更是丢人了。 只是他这样想,戚悲却不这么想。他下完最后通牒,开始掐起决来,似乎要召出什么更加厉害的东西达成一击必杀。随着戚悲的掐诀,阿汾和狐火面色一变,暴退而去。一声低沉的怪吼从地底传来,林间树梢发出如鬼魂的呜咽声,附近的清气也开始颤抖起来,染上了不祥的气息,像某处涌去。 钱高决眼皮狂跳:到底是什么东西连自己人都怕!” “快!快撤!”钱高泷大声喊起来,率先飞奔后退。孙居衣c晏森研二人也跟着反应过来,立即跟上。 戚悲见他们撤退竟是鬼使神差地往破庙方向前去,不由得冷笑一声,“快,追上他们!” 一只惨白的手破土而出,弯曲的手指似是要抓破天空,怨气暴动的范围遽然扩大,风中的呼啸也越发哀怨。 凶尸终于从地底跳出,只一个眨眼,便在月下不见踪影,紧紧地贴上了三人,随后闪电般地拍出三掌。钱高泷后背一凛,心下大惊,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只看到一个巨掌在急速放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杭州城外凶尸路(五) "庙外传来几声闷响,叶苏苏提剑率先冲出庙外,晏秋池也跟出去查看情况。庄尘意欲动身,被萧动承一把抓住手腕,他回头去看,萧动承道:“请替我保全晏姑娘。” “放心,她医疗费还没出,自然得保她。”庄尘道:“对了,看得出来,你并不想带晏秋池走。怎么,你不喜欢她么?” 萧动承苦笑道:“我何时说过我喜欢了” “这倒也是,可是如果你不带走她的话,她的处境会不怎么好。” “只怕我带走她,处境更差。”萧动承合上眼睛,“和钱家结下仇怨的是我,不是她,钱家不会拿她怎么样。倘若我真的带走她,那这仇怨也有她的一份了。她离开后自己的家又该如何?闹掰么?她怎么面对父母兄弟?那才是她的家,我只是个外人。” “况且,”萧动承悠悠地叹了口气,“承蒙错爱,在下心中早有一人住下了” 庄尘沉默着,好一会儿才道:“抱歉,是我想当然了。” 萧动承摇摇头,“只是还请庄兄保护好她,若是她再因此受伤,我的内疚更深了。” “若真如你所说,不喜欢,那为何那天还要接受她的邀请?”庄尘回过头去,发现叶苏苏又进来了。他往后看看,发现晏秋池不在。叶苏苏道:“她去叫长安了,我在这里设下了隔音禁制,不必担心。只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撩拨?” “这我哪里撩拨了,”萧动承哭笑不得,“前些日子他跟我说有净世琉璃火的消息,我便接受邀约。净世琉璃火是我为晋升天地而准备的,钱家那人要对我动手,就是因为这东西,这种机会我怎么能错过?” 叶苏苏叹了口气,挥手撤掉禁制,不再去看萧动承,转身对庄尘说道:“外面该来的都来了,只不过他们好像半路相见打起来了。钱高决和另外两人都被戚悲所伤,十息之内即到庙前。” 庄尘点头,“凶尸也来了?我看邪气这般暴动,应该不是戚悲所为。”叶苏苏“嗯”了一声。庄尘拍拍手,“那正好,人自己找上门来了。”说罢就要迈动脚步,往庙外走去。 叶苏苏道,“你可想好了,那具凶尸什么实力老师应该也告诉你了,我对上也颇为棘手。”叶苏苏主修的是仙门中玄门驱邪一系,这方面的话语权要比庄尘大,毕竟这是她的领域。 “你放心,我驱邪也懂一些,手头上正好有几件专门用来镇压凶尸的法宝,那凶尸我会负责。”庄尘拍拍她的肩膀,“你就负责处理掉戚悲,这么好的了断恩怨的机会该你亲手把握才是。如果你认真些,率先败之,凶尸失去控制,也好能减轻我的压力。”背后青穗铿然出鞘,长安正好从另外一头出来,庄尘吩咐她守在庙里,保护好两人,便抽身出庙。 “哦!”长安不满地扁扁嘴。叶苏苏朝她点点头,也跑了出去。 钱高决三人从一侧林中冲出,他们各自挨了白皮凶尸一掌后,气血都有些翻涌。钱高决从林间罅隙中看到破庙一角,不知有无人在此,这凶尸不是随便对付的,好歹多少也是希望,便直冲前来。 “有人吗!”晏森研高声喊道,“有人吗!不知可否相助?”他接连喊了几句,听到有人说道:“别嚎了,就算有人也被你身后那东西吓得没人了!”晏森研听话语间自信悠然,不禁大喜过望,“请前辈帮帮我们!” “我可不是前辈,”叶苏苏走出破庙,声音变成了少年音色。 “这位兄台,我们三位乃杭州名门,此时正被邪门鬼道追杀,还望你出手相助!”晏森研请求道,这种局面下,他也不敢再掉以轻心。 叶苏苏笑道:“放心,若是邪道,自然助你们!不过,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其他人走出破庙?”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晏森研老实道:“没有。” 叶苏苏皱皱眉头,那庄尘跑去哪里了? 正在这时,令人不快的笑声从树上传来,戚悲驱使着手下作威作福的猛鬼终于到了。 “叶苏苏!果然是你!”前一秒戚悲还在大笑,后一秒却是扯烂伪装,表情狰狞可怖,“还有你们!什么钱家晏家,今日都得死在这里!给我撕了他们!” 戚悲怀中的阿汾承令而动,狐火却幽幽地从晏森研背后悄然浮现。晏森研并未发现,钱高决一脚将其踹开,自己挨下两只狐火的一击,吃痛暴退,并怒骂道:“晏森研,你想什么呢!” “我c我”晏森研见钱高决受了伤,更加慌张,他根本不是打架的料。 “晏森研?”叶苏苏闻声转头,“你是晏秋池的弟弟?你姐姐就在庙里面,你若是害怕,也进去躲着吧,免得碍手碍脚。”晏森研感激地看了一眼叶苏苏,又看向钱高决,赶忙跑进去了。 钱高决道:“晏秋池?那萧动承也在了?”叶苏苏道:“你还是先管好眼下的情况吧。”钱高决哼了一声,忽然动手朝狐火飞去一剑,掩护孙居衣,朝他骂道:“居衣你与我站近些!你那样打就是在胡玩,真不知道你爹是怎么教你的!” “你们两个人能撑住三只小鬼吧?”叶苏苏问道。 “你说呢!”钱高决眼睛一瞪,“我们没人是雷根的,又受了伤,身上也没有驱邪用的法宝,怎么打?” 叶苏苏爽快地将一叠符箓和一张金色的网交给他,“这些拿去用,虽然效果一般,不过加上你们自己的一些寻常法宝应该够了,我去找正主了。” 钱高决也不客气,当即接下,分给孙居衣大部分符箓,然后对叶苏苏道:“你打不过那具凶尸的,我看还是找机会逃。” “跑不掉的,我们这边拖油瓶太多了。哦,那个最大的拖油瓶好像还是你干的。”叶苏苏道,“凶尸就不用我们操心了,自有高人处理。”说罢,她运起灵力,越过阿汾,直奔戚悲。钱高决提起萧动承就来气,当即用符箓怒挥出一道雷芒劈向拦阿汾。 七根之中雷性最正c最烈c最刚猛,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对于这些邪物有极大的压制。是以但凡驱邪为主的修士,必定身负雷根。四大家中,通州琳琅的白家族人几乎都身怀雷根,辅之以阵法,是仙门驱邪除灵第一家。同时白家也是经商的商贾大家。 狐火再怎么默契c阿汾再怎么诡异,等钱孙两人拥有克制之物后,也失去了战局的主动权。 戚悲正对着一面小幡运转复杂的手决。小幡便是他师父传给他的操控凶尸之物,对它下达命令也必须通过这面幡才行。戚悲已快掐完决,叶苏苏眼疾手快,投掷出一柄短刀。戚悲只是头微微一侧,任飞刀划破脸颊,抬手将灵力打入幡中,终于将灵力注入其中。他猛地握住小幡,指向叶苏苏,令道:“杀了她!” 凶尸空洞的双眼挂着两行血泪,得到命令后,眼眶中微光一闪,像台机器一样发动了。 “避其锋芒,将它带过来!”叶苏苏耳畔适时地响起了庄尘的声音。 只是凶尸动作飞快,凶尸凌空打出了一掌,叶苏苏不得不祭出法宝抵抗。 “破庙东南角的空地上,过来!” 叶苏苏挨了一记重击,还没缓过神来,凶尸又追了上来。叶苏苏急忙拔腿后撤,做出一番苦苦缠斗的样子,终是退避到了庄尘所说的位置。 “好了,就这里,你去找戚悲吧。” 叶苏苏微微点头,一个急转身,从凶尸身侧穿过。凶尸紧跟着转身,脚下却忽然出现了一个玄奥的图案,并且以他为中心不断扩大。刺金色的雷电丝在地面上蔓延,最终围出了一个三尺来宽的圆形阵法。 戚悲心中一跳,脸色剧变,他分明感觉到小幡对凶尸的控制正缓缓减弱。他忙不迭地抬手,打算再度打进一道灵力。叶苏苏又哪会如他意?直接一件剑雷光剑刺出,剑势凶猛迅疾,戚悲这次不得不闪躲,且退且打,朝阿汾喝道:“快阻止那个阵法!” 三只厉鬼得令,凶威一震暂且逼退钱孙二人,朝凶尸所在飞奔而去。 钱高决冷哼一声,挥手抛出叶苏苏的金色细网,对着三只鬼当头罩下,用力一扯,沉声道:“给我安分点!” “封!” 阵法外围升起雷电光壁直到与房屋等高,成了一根巨大的金色圆柱,内里的雷电龙蛇紧紧地缠绕在凶尸身上。戚悲手里的小幡对它压制越来越弱,凶尸渐渐逼近狂暴,它嘶吼着,疯狂地锤击光壁。每一次锤击,金柱都会震颤一分,欲倒不倒。 庄尘出现在阵法外,与凶尸隔墙对望:“这九霄雷阵不是这么好破的。” 他伸手指天,“神雷!” 一道与金柱等粗的雷电从九霄天外破云怒降,蛮横且强硬地灌入阵法之中。其声如天鼓,天地变色。四方山野震颤如惧。天穹亮如白昼。三只厉鬼不堪雷威,跪在了地上。戚悲呆呆地望着庄尘,后者的脸庞被雷光照得发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杭州城外凶尸路(六) "雷光没去,黑夜再度来袭。 叶苏苏一剑刺来,“看哪儿呢!” 戚悲火速拉回注意力,双手一拍,分出来一只漆黑的骷髅头来,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簇幽幽的绿光,迎风暴涨成了车马大小,喷出一口荧光绿雾。逼退叶苏苏,戚悲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那道金色的巨雷,从那里散发出有一股本能的惊悸。 “此人是谁?”戚悲惊疑。 绿雾有毒,叶苏苏屏息闭眼,皮肤上传来了灼烧感。她丢出一只火折子,掐诀喷射出一条粗壮的火舌,从绿雾烧出一条干净路途。 等叶苏苏破除困境,戚悲已是一副完备姿态。他将两指扣在齿间,吹出一声绵长的口哨。叶苏苏暗叫不妙,脚下再次震动,一只又一只腐肉枯骨的手臂从地底下探了出来,就像是一片低矮的腐肉树丛。一双手死死地抓住叶苏苏的脚踝,令他动弹不得。她从庄尘和钱高决那里一一看过,他们身边也全是一只只的死尸,破庙外头全被尸霸占了去。 叶苏苏紧咬嘴唇:他们都尽了自己的最大努力,以保证自己负责的不干扰到他人,怎么到她那里就开始出这种拖后腿的事情?她生性要强,想到这里,未免生出一股薄怒,双腿猛然发力,扭断了两只腐肉手臂,打算去清理尸群。 这时,控制阵法的庄尘道:“不用管,你先把他杀了再说。” 戚悲听他口气淡然,说得轻而易举,心头有诗意跳。这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看起来只是刚刚渡过山劫,但这惊天动地的九霄神雷阵,就不得不让戚悲提防万分,或许是这里面最难缠的一位。 庄尘一手并指主阵;另一手从葫芦里召出一团紫黑色的雷电。这团不规则的雷电下方拖着根细细长长的尾巴,像颗扫帚星。葫芦接着又飞出三枚金笔勾画的驱邪符,环绕着雷电一一粉碎,三道金线在雷电中闪烁。 “去,把所有的走尸清理了。”庄尘下令,“咻”的一声,这团雷电化做一条直线冲了出去。 此物叫做“雷兽”,虽名兽,却是一个死物,至少目前没有器灵的情况下是个死物。它是一件十分稀奇的成长性法宝,本应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却被蓝均父亲得到了炼制手法。在庄尘年少尚在雾燕时,蓝均父亲就为他和蓝均炼制了一个,刚到手的时候只是一团昏沉的雷云,“喂”它雷电即可成长。 它功能多样,因为可塑造的原因,成长的方向也有成千上万。 庄尘按自己的风格使它向“暗杀索敌”发展。蓝均则是简单粗暴地将它往“兽态”方面培养。几年前分别时,蓝均的雷兽就已经初具兽形。若是有合适的异兽魂魄注入成为器灵的话,或许的确能成为真正的雷兽也不一定。 雷兽出行,既快又准,穿入死尸的眉心,再从后脑飞出,行云流水,无声无息,毫无滞涩。 雷兽曳尾极长,围绕着众人的黑金色线条越来越多,纷乱的折线结成了一张网。它的每一次拐角都很直接,戛然折断,再冲向下一个。众人只看到一根极细极细的直线在眼前来回,死尸们便如割草般倒下。额头一个手指粗细的洞口,完全一致的位置,完全一致的大小。 戚悲大惊失色,别人要清理尸群不是释放大规模的气术,便是手忙脚乱应对,像这样干净利落的手段,他实在闻所未闻。 鬼道制敌手段大约有四,一是醒尸,依靠人海战术击败敌人;二是炼尸,炼制强大的凶尸厉鬼为自己所用。两者一个在多,一个在精,各有千秋。大多鬼道两者兼修,既可拔城,又可单挑。后面两种则是要少,一是毒杀,二是念杀。 这两者,前者还好,一般鬼道或多或少也会学一些,例如刚才戚悲的漆黑骷髅就是利用高浓度尸毒毒杀;后者十分稀少,因为这涉及到精神修炼,利用怨念一瞬间摧毁敌人神智,而大部分人的精神都如一潭死水。 戚悲主修炼尸,辅修醒尸,然而到现在,他手下的凶尸厉鬼都被人牵制,尸群又不堪一击,眨眼间就被清理掉,自己似乎没有多少手段了。叶苏苏轻轻一取,就将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猛然意识到战局从一开始就往他所预料的相反方向去了:明明是自己设计困杀之局,怎么会忽然就变成了自己的困境呢? 他看向庄尘,关键就在那个人身上!他凭借一个阵法个法宝,就破了自己的局。 本以为剧情会按他的剧本来,没想到自己反而在别人的算计之中,戚悲自视甚高,可事实却不得不逼迫他低下脑袋。 “你到底是什么人?区区一个山劫修士,怎么可能布置下九霄神雷阵?就算你能够布置,又为何没有半分疲惫?”戚悲双眼似要冒出火来。 庄尘笑笑:“那根本不是九霄神雷阵,我怎么可能会九霄神雷阵呢。” 众人一愣,叶苏苏问道:“那是怎么回事?这雷声c雷光和雷威总不是假的。” 庄尘指了指身后的那根需要数人合抱的金色雷柱,“那只是一件最平常的法宝,叫光管,也就是我们常用的冷焰火,我提前下了幻阵,将它投影成这么大,顺便加了点特效。雷声则是夔鼓发出来的。至于那雷威”他挥了挥手撤掉幻阵,众人果然看到一根浮在空中的金色冷焰火,而那凶尸却是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跪在地上,胸膛朝天,身上缠着一条黑色长蛇,使其手脚反扣。一把长刀从胸口贯通插在地上。 “这种威压并不是雷威,或者叫刀威更合适。”庄尘道。 戚悲奋力挣扎,低吼道:“你这个” 叶苏苏一脚踢在他后心,打断了他。 “没用的,从一开始你就输了,因为除了我们,还有一个大人物在来的路上。”庄尘说着,走到钱高决身边,点头致意了一下。钱高决上次也参加了新叶集,庄尘对这张脸有所印象。钱高决自然也认得庄尘,知道庄尘的一些事情,只是这种手段还是令他暗暗吃惊不小。 庄尘往三只厉鬼身上拍上符箓,“为什么不去轮回呢?你们还有什么执念?” 三只厉鬼被驱邪符定了身,只能直勾勾地看着庄尘。 “还有谁要来?”戚悲问道。 “你马上就知道了,”庄尘应了一句,抬手撤掉了长蛇和横刀。 叶苏苏一惊:“你疯了!” “他是真的疯了!”林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话语中带着一些恼怒和无奈。 一个灰袍的道长飞身而出,一指点在刚要有所动作的凶尸额间,银白色的光芒从他的指尖喷涌而出。一息之后,悍厉的凶尸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 “臭小子,也不让我休息休息!”那人瞪了庄尘一眼,庄尘无所谓地耸耸肩。 叶苏苏问道:“庄尘,这位道长是” “三心青莲冠,录衡剑,怕是乾清副掌门,冬以玄前辈了。”钱高决十分识货,当即行了个礼。 冬以玄今年已有一百三十几岁痕,在修士近三百的寿限中,他已过了一半,时间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 “啊,冬以玄前辈!”叶苏苏换了个人似的叫了一声,忽遇自己业内的泰斗,任谁都会喜出望外。 只是钱高决古怪地看着她:“你是女的?” 冬以玄呵呵一笑,以表礼节。他走到戚悲旁边,从身上搜出操纵凶尸用的小幡,表情微变,暗自道了声“果然”。 他逼音成线,向戚悲问道:“你可认识聂风月?” 戚悲脸色忽地一变,冬以玄满意地点点头,一记手刀将其敲晕,又对庄尘道:“却抚,这个人能否让我带走?这具凶尸的禁制我也已经破除了,你现在可以带回去还给空谷居士,等我这边办妥了,便来替他重新除邪镇压,如何?” “全凭副掌门指示。” 冬以玄转头对叶苏苏道,“小姑娘,你将剑收起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把他手下的三具厉鬼去投入轮回,完成后便来乾清找我,我教你一些东西,可好?” 叶苏苏心中大喜,毕恭毕敬地躬身道:“多谢前辈!” 庄尘问道:“副掌门,我叫过去的人如何了?” 冬以玄点头,“自然是好了,这事以后再跟你说。总之你干得很不错!还有你,钱家的小朋友,”冬以玄朝钱高决点点下巴道,“你那位族弟,济时已经治好了。你也不用报仇了,样子多难看,我屁股后面可还跟着你家里人呢。” 钱高决尚未反应过来,树林又钻出两个人,一男一女,郎才女貌。庄尘一见那白衣公子,稍稍皱起眉,姜誉生冲他笑笑。 浅棠儿走到钱高决面前,说道:“我暂时替你向家里瞒住了,现在就跟我回去。”钱高决转眼看向庙内,脸色阴晴不定。 冬以玄笑笑,道:“却抚,那我先回去了。” “恭送副掌门。” 冬以玄摆摆手,便带着戚悲下山离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孤山庄上窃贼途(一) "钱浅棠忽然杀到,钱高决只好不了了之。 钱塘钱家向来谦逊文雅,族人行事低调,注重德行,门风颇雅,是德高望重之族。钱高决这件事捅给家里,便是有悖门风,绝对是要受罚,还要低下头颅向萧动承道歉。钱高决想到这一点,只得跟着钱浅棠悻悻而归。 和钱浅棠一起来的姜誉生是庄尘的老朋友,二人少时便相熟。 姜誉生是夷州本地人,姜家家长是声名赫赫的姜震川老将军,业已退伍。老将军膝下有三个儿子,老大也是军人,叫姜临光,可惜英年早逝,姜誉生就是老大所生。二子就是“万山鬼帐”姜临良,从了商,姜震川觉得还算有些出息;三子则是个书生,云游四方,最为老将军所不屑,说堂堂将门,舞什么文墨,手无缚鸡之力,让人笑掉大牙。 除了英年早逝的军武长子,庄尘与姜家人都有过交道。 二子c三子都尚未生子,誉生就承担了姜震川全部的心血,未入仙门,而入行伍,如今为少年将军,倒也令姜震川满意,说是能慰姜临光在天之灵。 姜誉生的拳脚武功极其出彩,比不动用剑意的庄尘更甚一筹。 说起来,庄尘认识裴尹尹也是通过姜誉生这条关系的。尹尹来自重州的古族,具体哪一族,庄尘不知晓。当年夷州承办全国联考,裴尹尹与爷爷远道而来,尹尹的爷爷与姜震川是好友,便将裴尹尹暂托给姜家,让她在姜家小住休整,直到招考开始,自己先回去了。而庄尘那时候正好替三子姜临央送信,熟门熟路地溜进了姜家,被裴尹尹当做贼人,抓了个正着。庄尘失手被裴尹尹一顿暴揍,丢到了姜震川座下,引得老将军一阵好笑,就连木讷的姜誉生都嘲笑庄尘。 庄尘对姜誉生也在杭州十分意外,猜想又是和叔叔一起来杭州游玩了,军中生活这么闲适吗?庄尘忽然意识到他和钱浅棠关系或不一般,便八卦起来。姜誉生小时极其木讷,现在竟成长会有羞赧之意,慌忙摆手否认,庄尘目瞪口呆,心底大呼:完了,此事要成! 清冷的钱浅棠从堂兄堂姐那里听说过乾清宗少年宗师的名头,向他打过招呼施礼。 多年好友不曾见,下山后庄尘自然是和姜誉生聚到一起,这种白来的富家子弟不宰他一笔,庄尘都对自己说不过去。 姜誉生奇异庄尘和长安关系,庄尘道是师妹。 至于萧动承,叶苏苏收了那三只厉鬼后,将他送到了山下最近的村庄落脚,伤重还需修养。晏森研得知萧动承已无大碍,便要让姐姐和自己一道回家,向父亲请罪。晏秋池咬咬嘴唇说你先回去吧,过两天我再回去。 叶苏苏劝她道:“萧动承吞吞吐吐,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你为他做了这么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莫非你是奢求他感动,这样未免太过卑微了。” 晏秋池又哪里不知,只能苦笑宽慰她说自己只是想等他康复,然后就离开。 后来,叶苏苏通知庄尘孤山试剑要开始时,与他又提起这事,说萧动承既然不喜欢就该直接说出来,断了晏秋池的念想。 庄尘耸耸肩,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洒脱坦然,萧动承还算不错,心里有个人,没有瞎撩,可惜晏秋池许错了意。 叶苏苏无言,只说你早些过去,庄主已将你的东西备好。 庄尘眼睛一亮,试剑会当天,他早早地爬上孤山。长安并不跟着去,她说姜誉生会带她出去玩。庄尘没想到长安这就和别人混熟了,不过想想也好,试剑会是粉丝向交流会,对长安来说会无聊,不如自己出去玩,反正有姜誉生带着也放心。 空谷与他约好在楼外楼见面,庄尘到楼外楼附近便看到五六个修士往山上走,他立马认出全是练剑之人,有几个他还听说过名号。空谷正在二楼闲坐,见到庄尘过来,便下楼去叫他。庄尘回头看到一袭白衣的空谷,弯腰作揖,笑道:“空谷先生,归墟当真备好了?” 空谷呵呵一笑,“那是自然,你帮了这个大忙,许你的事自然不会食言。试剑会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我先带你去孤山那边取归墟吧。”空谷挥挥手,示意庄尘跟着他。他带着庄尘上山的道路,走没多久,二人便到了一条宽阔的道路,依稀有行人在前头,右侧俯视见到西湖。道路尽头是一座门楼,槐树下面是一块一人多高的大石,上书“孤山山庄”四字,门前两列护卫把守,应邀而来的剑修递交请柬方可进入。 护卫见是空谷,恭敬放行了。庄尘走进庄园,面前便是一尊巨大的石像,拄剑而立,雕像后方便是一座巍峨的楼阁,巍然矗立,飞檐入云。孤山山庄面积广大,称有一湖一园双塔四林,试剑会就是在“一园”的剑园举行。 不一会儿,一个侍卫跑过来行礼说等候多时,让二人跟着他走,“庄主在剑阁等二位。” 空谷给庄尘指出剑阁位置,道:“先带你去见人,你肯定也等不及了。” 剑阁也在湖边,只不过和剑园遥遥相对。孤山阖眼站在剑阁前,庄尘知道孤山是个眇目之人,也没有多少意外,行礼道:“见过孤山庄主。” “不必多礼,你我皆是剑修,在境界方面相差无几,当同辈相称。”叶孤山举手投足风度翩翩,“况且你把它拘了回来,免去了我们一桩麻烦,还得是我们谢谢你才是。” 庄尘又客气了一句,空谷笑道:“你还是先把归墟剑给他吧,他心思可能都不在了。” 庄尘瞪了一眼空谷,孤山微笑,轻轻拍手,一个侍卫端着一条锦盒呈给庄尘,当中躺着一只墨蓝色的剑袋,上绣有白色云纹,剑袋里便是归墟。 庄尘轻轻拿起剑袋,入手颇沉,剑袋倒是柔软,是上好的锻料织成。庄尘从剑袋中缓缓抽出归墟剑鞘,这是一把两指宽许的剑鞘,鞘身修长显瘦,通体墨蓝,稍暗,如暴雨将至前的天色。手指轻抚过剑鞘中线,两面的中线上都排着白色的游鱼暗纹,总九条,两面并不对称。 这与庄尘在书籍中见到归墟剑鞘不同,籍中归墟剑是为黑色,鞘身上是七片金色的杏叶。这暗纹是归墟虽为剑鞘,但又被可叫作“归墟剑”的关键,一经催动,这些游鱼或者杏叶可化作一道利刃。但其实用处说大也不大,和剑鞘本身的“养剑容器”功能相比,自然不足为道。 庄尘在鞘口稍稍一感应,内里金气的锋芒透过手套传到了指肚,有些许刺痛。庄尘满意地将背后的青穗抽出收进归墟剑鞘,只听到“罄——”的一声,归墟和青穗完美契合,只是青穗独特的竹柄稍有违和。 孤山微微一偏头道:“归墟虽然珍贵,但用处不很大,无非是剑鞘模样的剑匣罢了,你要这有何用?你若是不介意,不妨在我剑阁挑一把好剑”他没看到庄尘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只觉送归墟给他有些不合适。 庄尘笑道:“庄主无需担心,晚辈对归墟很是满意,况且晚辈也并不只有这一把剑。”说着,庄尘腰间的酒葫芦里又接连飞出两道剑影,一一进入了剑鞘。孤山听到接连两声清脆的剑吟,面露惊讶,问道:“你修炼剑阵?” “不是,”庄尘道,“只是收藏爱好罢了,晚辈没有像庄主的剑阁这样的藏剑好地,所以分外渴求归墟,晚辈承蒙庄主割爱,感激万分!” 孤山庄主心领神会地一笑,剑修中喜欢收藏剑器的绝对不在少数,看看他本人就知道了。他叫给庄尘一枚白玉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叶”字,说道:“却抚,在下先去准备试剑会事宜,你若是感兴趣可来看看,多有怠慢,敬请见谅。这块玉牌可以让你在这山庄之中随意走动c尽兴赏玩,只是有些禁处会有专人提醒,不必怕误入何处,若是却抚累了饿了可去客院厢房休息。” 庄尘一边把玩着玉牌,见这个“叶”字越发奇怪,一边点头。他忽然问道:“庄主,这剑阁也能让我观览一番?” 孤山微微笑道:“我说了,你持这牌可随意游玩,不能进去的地方会有人提醒你的。”说罢,与庄尘告辞,二人一同飘然离去。庄尘目送两人离去,越看这个玉牌,心中一个想法越发呼之欲出:叶苏苏和叶千叠两姐妹莫非是这庄主的亲戚?他摩挲着下巴,心说关心这个干什么,赶紧将归墟装入剑袋,挎在背上,他生怕这试剑会中的剑修认出归墟,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然后他向剑阁大门走去。 剑阁内部寂静非常,烛火昏暗,似是怕打扰在此沉睡的名剑。庄尘闪身进去,轻手轻脚地关上剑阁大门,进入此内,他都不由得多了几分紧张。 庄尘四处张望,发现一层的格局更像是藏书阁,木柜林立,上面躺着一个个的剑匣,剑匣由透玉制作,可以清楚看到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剑。剑匣都施有禁制,防止里面的剑气伤人。庄尘一一走过,几乎每一把剑他都可以说上来头,这些锋利却斑驳的剑身上铭刻着的大多是惊心动魄的光阴。 偌大的剑阁好像并无人看管,此刻只有他一人。宽阔的空间里只有四角点着蜡烛,虽然昏暗,可这样竟也能照亮大部分地方,那烛火并不一般。从外头看剑阁的高度,应该有三层模样。庄尘绕了一圈,上至二楼的楼梯在一个不起眼之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孤山庄上窃贼途(二) "庄尘那只神秘的紫金葫芦第三层其实和孤山剑阁颇为相似,那里分门别类地收藏着诸多神兵利器。虽然空间上要比剑阁大很多,不过单从剑这一类来说,数量不及剑阁。 庄尘现阶段以元神进去,里面都还是一片灰色,尚未对他开放。 庄尘赏完一楼百来个剑匣之后便登上去二楼,他早早地感到上方有剑气流转,终于见到二楼的情景时他愣住了。 二楼是一片剑林,气氛肃寒。剑林从地面蔓延到墙壁再至天顶,从正中间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地面复杂的走文。上百的长剑横七竖八c密密麻麻,若不是锋锐的剑气四处游走,以这样的凌乱,庄尘都快以为这是一片荒废剑冢了。 剑林看上去不大,仔细辨别之后发现它实际是一片剑阵,阵势复杂,每一把剑自成个体,以自身剑气支撑着剑阵的运转。庄尘左看右看都觉得这片剑阵的手法似曾相识。地上的纹路中还有“须弥阵”痕迹,因此他人一进入剑林,身边的长剑骤然变大,恍如真的置身丛林一般,需要抬头才可瞥见那一把把的“参天大树”。 剑阵主镇,镇压什么,庄尘心里了然。用剑的浩然正气来压制凶尸怨气,想来想去,这是孤山之上最为稳妥的法子了。 庄尘往里走去,每次他靠近,附近的剑器便会接连发出嗡鸣,这是剑和剑宗之间的共鸣。 正当庄尘认真观察之际,一只手探上了他的肩膀。庄尘猛地一指点出。喻北歌避也不避,任由庄尘双指停留在他眉间。如果庄尘愿意,只要再往前伸出少许,就可以把这个当世剑圣的脑门洞穿了。 “吓死我了,大哥。”庄尘白了他一眼,继续回头去看阵法。 “你这是做贼心虚啊小朋友。”喻北歌走到他旁边,也学着装模做样地看起来阵法。 “你懂阵法?”庄尘见状忍不住问道。 喻北歌哇塞了一声,说道:“你在质疑谁?我可是剑圣啊,剑阵也算剑法的一种啊!” “哦,”庄尘淡淡道,刚弯腰要继续工作,又直起身子,质疑道:“哎,不对啊——你从哪儿来的?”他打量一番这个为老不尊的剑圣,发现这身衣服眼熟,惊讶道:“你偷了人家衣服?!” “低调低调,”喻北歌不以为然地双手虚按,“坦白地说,我还偷了令牌。” 庄尘扶额,“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是不是谈恋爱谈笨了?“喻北歌手指一指面前的剑林。 庄尘再度白眼,“少来,你不是说你在追一个人,难道那人的目的也是这个?” “那我还不确定,”喻北歌耸耸肩,“我只知道这个人杀了人偷了请柬,来参加试剑会,以为顶多偷个剑,或者杀个人什么的。” “要真是冲这个来的话,那就麻烦了”庄尘沉吟片刻。 “怎么说,这里压制的是什么东西?”喻北歌问道。 庄尘看了他一眼,便将凶尸之事全盘托出。 “啧,照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是血牙干的。”喻北歌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怎么又扯进这件事了。” 庄尘耳朵一竖,“什么?” “没什么,你以后会知道的,保管好我给你的东西就行了。” 庄尘生出不好的预感,越回味这句话就越毛骨悚然,赶紧摸出了一把不起眼的断剑,赛会喻北歌胸中,避之不及一般地道:“这到底什么玩意儿?” 喻北歌尴尬一笑,将断剑重新交给庄尘,“不要怕,像你这么苦逼的还有六个,他们会帮你的。” “我丢了还不行么?”庄尘哀求。 “没用的,你已经上任了,哪有吃干抹净就跑的道理?”喻北歌拍拍他的肩膀,“不说这个,我们去楼上看看。” “怎么上去?” “跟我来。”喻北歌招招手,率先穿越剑林,剑器遇见喻北歌却并不震动嗡鸣,仿若皇帝出游时,噤若寒蝉的子民。 “之前我一个人还进不去,现在你来了就可以了。”喻北歌说道。 庄尘点头,有什么事是堂堂剑圣不可,而需要其他人的呢? 灵力。 “剑圣喻北歌无法修炼灵力”这件事在仙门中家喻户晓。 世人都知喻北歌天生没有灵根,难入仙道。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因为哪怕是大部分普通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灵根存在的痕迹,无非是不能修炼罢了。但喻北歌就是没有,连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若是现在看来,大家都会说喻北歌是天生剑修。可谁也不知道,当年的他有多痛苦。 喻北歌出生在一个仙门小家,在这样的家族里,没有灵根意味着废物。为能自保,母亲从小教他习剑,直到十二岁心高气傲的他离开家族。 后来的故事是一桩已经载入仙门青史的事迹:喻北歌以十六幼龄成剑宗,两年后,用剑气开辟了周身经脉,以剑气代灵气,踏入仙门,成剑圣之名。 “剑气开辟经脉”短短几个字包含的痛苦却是难以想象c难以描绘的。 经脉宛如一个实心柱,而灵力软绵,可以温和地渗入再缓慢扩张,饶是这样,每一丝灵力的注入都能引起难忍的刺痛。而剑气从来就是直来直往,锐不可当,以它开辟经脉当真是“一条血路”。 他人体内全是灵力,喻北歌身体里面只有剑气。 所以遇上一些需要灵力的事情时候,他便有了局限性,好在大部分这些时候,他都可以用剑毁之。然而此次自然不行,他偷偷潜入人家家里,再把人东西破坏了,也太猖狂了。 “要是我打不开怎么办?” “放心,你一定打得开的,”喻北歌道,“我记得你学了山河锁的吧?” “嗯,怎么了?”庄尘终于想起二楼剑阵的似曾相似,不禁面色古怪起来,“锁门的是旧谙师父的阵法?” “的确是,真是便宜你了。” 陶旧谙,尘界世国数一数二的阵法大宗师。其阵算法独特,布置快速,人心思敏捷,如拟比干,所以人又称“陶七窍”。庄尘的“山河锁”便是他的真传。 和孙病微一样,陶旧谙也是蓬莱弟子,二人是师兄弟的关系。 喻北歌带庄尘穿过剑林,来到一扇不起眼的木门之前。木门用一根木闩简单地关着,看起来是一副谁都可以打开的样子。庄尘咧咧嘴,一眼便看到了门闩上的锁阵,心说还真是旧谙师父的手笔。随即他用正常抽出门闩的动作轻轻拿掉了这个木闩,门吱呀地打开了。 庄尘的动作是如此轻巧平常,让喻北歌有一种今天阵法失灵的错觉。但他知道,确实是庄尘解开了阵法。 “不得不说,陶七窍的阵法总是有一种把人当傻子耍的感觉,怪不得背后老是有人说他。” 庄尘尴尬地笑笑,正常阵师解阵时都会有所动作,一到陶旧谙这里,啥都没有,相比之下显得十分奇异,让人不免心生怀疑——真的有阵法存在? 因其解阵轻巧,有人戏言陶旧谙一到,阵法就失灵了。 仙门曾流传着一个笑谈,说有一富商得一宝贝,但解不开阵法。高人请了一位又一位都没法破解,最后听人介绍请陶旧谙来解阵。陶旧谙高价而至,轻轻松松地要来一根铁丝给捅开了,活像个街边开锁的大爷。富商顿觉智商侮辱,认为是陶旧谙与他人合伙欺骗,打算赖掉酬劳。陶旧谙当即又把锁给扣上了,挥袖而去。富商至死都没能再打开。 二人登上三层后,都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只见地上一字排开整齐地插着四把剑,剑和剑之间相距五尺。每把剑之后都安静地躺着一口铁棺,棺盖上点着一只白色的幽烛。铁棺之后又有一把剑。 “八口剑,四口棺材” “不,”喻北歌摇摇头,“头顶还有四口剑。” 庄尘抬头看去,果然如喻北歌所说,空中还高悬着四把用铁索连接的名剑,它们的剑尖正对着下方的铁棺。二人不约而同地往地下看,隔着地板的正下方正是那座剑林。 “看来孤山的这四具要比空谷那边的更凶煞。”庄尘围着几口棺椁打转,四座铁棺皆寒铁打造,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封阵。和空谷的几具的凶尸不同,这四具没有一点气息,似乎真的已经长眠。 “看起来很安全。”喻北歌点评了一句,道:“若真像你推测那般,我追的那个人目的是此处,你觉得他会什么时候来?” 庄尘道,“孤山庄主既然要保护这个秘密,不会在试剑会人多眼杂的时候放松对这里的警惕。不过考虑到那人敢只身进入孤山山庄,那就意味着他有本事绕开守卫,所以试剑会的时候反而更合适,少了外人的干扰。”说完庄尘暗自在心中推算了一番,若此人和戚悲同是血牙门下,一个打破禁制,一个借机招尸,时间也能对上。 “试剑会快开始了,今天来这里的都是持请柬来的,他们都统一接受安排,那小子暂时无法自由行动,我们去那里堵他。”喻北歌亮了亮腰牌,他知道山庄的调度。 “既然他偷请柬要参加试剑会的话,他也是剑修了?” “别担心,没你厉害的。”喻北歌拍拍庄尘的肩膀,“他的剑法路数吧,不好明说,只是那小子和剑法相性不合,正大光明的剑法活生生被他学成了鬼鬼祟祟的套路。” 庄尘做了个无所谓的表情,反手将门闩插上后,手指颇有节奏地弹了一番。 要解开山河锁,除非精通之人,就都需要用特定法宝耗费大力气解开。庄尘不认为血牙徒弟会自己解山河锁,他定是得到了什么法宝,所以他重新加了一层,多个心思,防他一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孤山庄上窃贼途(三) "剑阁临湖而立,背后是一条横跨湖面的九曲廊桥,通向剑园。 二人站在剑阁下方,正打算绕到廊桥过湖,见一队负剑侍卫快步跑来。这些侍卫气息隐晦平稳,眉眼凌厉。只见他们中四人飞上阁顶守望,四个分守剑阁四方,另外四个在外巡逻。 领队身着一袭黑衫,走到庄尘面前恭敬地行礼,“见过庄先生。” 庄尘安然受之,还他一礼。 黑衣领队多看了下人装扮的喻北歌两眼,并未说什么,对庄尘道:“庄先生,试剑会就要开始了,不妨移步观赏。剑阁重地,暂不便开放,还望海涵。” “好。”庄尘谢过领队,跨步走上廊桥。喻北歌扮出一副惶恐唯唯的模样,踩着小步跟了上去。喻北歌想等守卫看不见了便可以大摇大摆地走,没想到廊桥上也来了几组剑卫,两人一队等距把守,更有数个四人小队来回巡逻。喻北歌暗叫晦气,只好一直躬身跟在庄尘身后。 庄尘心中偷笑,在巡逻守卫面前故意递给喻北歌一个眼神。喻北歌心领神会,低声应诺,独自一人快步离去,先去湖对岸等庄尘,见庄尘到来后,立即抱怨道:“下次我该偷一件级别高一点的衣服的。” “这样挺好的,级别越高越容易被发现呀,朋友!”庄尘幸灾乐祸。 进入剑园开门见山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往届的胜利者的名单。石碑后方便是一大块场地,用阵法围出方方正正的四块等面区域。斗场之后登级而上是一座高大楼阁,庄主正站在上面俯揽全场。 孤山山庄的试剑会五年一次,已举办了五届,今年的是第六次。 第一次试剑会尚还是老庄主在世时举办的,得主就是喻北歌。那时候喻北歌还没有一剑斩帝兽,没有被世人冠上“剑圣”的名号,只是个刚崭露头角的新人,只有一小撮人听过这个名字。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拿下了做彩头的名剑“孤鸿”。孙病微也参加过试剑会,那是第三届的事情。孙病微看起来弱不禁风,剑势却霸道非常,一手逐鹿崩玉断石,无人可挡。 庄尘收回视线,看向斗场之中,试剑会已经开始了。这试剑会本就只是一场小众的剑修聚会,应邀而来参赛者不过百个。喻北歌抱着双臂,环视了一圈,微笑道:“熟人倒是不少。” “这倒是。”庄尘赞同道。 大约长剑修长美好的缘故,剑修常常被说成一个很潇洒的职业,传说都是浪漫鲜艳的,他们白衣仗剑,剑走天涯,是以在场剑修都或多或少背负着流传于世的事迹。 比方说那个双肩微塌c闲适自在靠于墙边的蒙面白衣男子,碧绿腰带上插着一根枝条。他便是传说中的“折青枝”,似乎他没遇到一柄配得上他的好剑,故而只在腰间别一树枝。折青枝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和剑圣的三战,一战黎明,一战黄昏,一战星野,虽然俱败,但仍不失为一桩美谈。 不远处的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留着煞是可爱的垂髫。那孩童身后并排背着两把比人高的长剑,讲起话来也是奶声奶气。这孩子是“垂髫剑”谢小小,真实年龄要比外表大出不少,又被人戏称为“剑比人高”。因曾误食一颗“稚颜果”,差点身亡,后成了孩童模样,此生再无法长大。他剑法超然,又因与人对战时身材比颇具视觉效果,因此成了一桩趣事。 庄尘又将视线移到一位青袍老者身上,他是风州风止山的长老,郎银指。庄尘对战伏波时曾借过他的“银指西河”一招,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旁边站着的灰衣老人背有一柄细剑,他是云霄飞霄一脉的星芒长老,一手点星剑鬼神莫测,庄尘也曾使过他的“盼月归”。 此外还有过着苦行生活降妖伏魔的“朴剑”柴君门c以佛入剑的“守门佛”行珠大师c信守承诺护送仇人尸体八百里归家的“八百诺”居掩面c在三峡以剑垂钓的“江山雪”周孤等等。 这些剑修平日都在天南海北,今日因试剑会集于杭州。试剑会虽然小众,但也算是一件盛事了。若是放出风声去,只怕孤山顷刻之间便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喻北歌说因为常年练剑修身,所以剑修心性大多秉直,又好同门相斗。他们能被孤山请动,为的也正是能和昔日对手再争上一争,看看这几年来有何长进,是否又有新的胜负,互相交流,总结经验,争取在剑道再进一步。 “说白了就是一群孤僻宅男之间的同好会。” 庄尘眼角一抽,“也就你敢说这种话了。” 喻北歌鼓励道,“你下去也能打好几个呢!” 庄尘翻了个白眼,“你再叭叭叭的,我就喊了,你说会有多少人排队等着和你打?” 喻北歌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庄尘问道“你觉得谁会获胜?” 喻北歌说:“你又不瞎,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庄尘没好气地哦了一声,显然喻北歌和他一样看好折青枝。庄尘一拍脑门,“忘了正事了。怎么说,看到那个可疑分子没有?” 喻北歌鄙视地瞥了庄尘一眼,“就知道你不靠谱,放心吧我盯着他呢!” 眼看试剑会渐渐步入尾声,温凉悄悄退到人群中,人们都被比试所吸引,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开。 走出试剑园后,他摸出一张地图,上面详细地描绘孤山山庄的一切事物,许许多多地红点代表试剑会这几天的守卫。拖了这份地图的福,温凉头一次到孤山,熟悉得像是回到家一样,轻车熟路地拐了几个弯,绕开守卫,来到了湖上廊桥附近。温凉心说报社果然厉害,二十天前偷袭空谷也是托了报社的福,就是价钱不菲,让他颇为心痛。 温凉跃上树梢,蹲在叶间,稍作歇息。毕竟从这里开始,就是真的九死一生了。 也不知师弟怎么样了,他忽然想到,自从上次传信说成功收服凶尸后,戚师弟就再没来过信了。 他有点疑惑,不过也没想太多,戚师弟性格古怪,指不定又去哪里刨坟了。温凉无奈,暗道:只要自己能够成功引动凶尸就好了,剩下的他做不做与我无关。 师徒关系中,温凉父母早亡,从小跟在师父身边,和师父最亲近。因为一同长大的缘故,和师兄关系也不错,只有这个最年幼的小师弟显得比较疏远。二十多年来,温凉认定师父视自己如己出,一直很感激师父,师父让他往东,他绝不会往西。 只是不知道师兄这几年去了哪里,都没见他回来过。 关于师父,温凉自小就知道他修炼的是什么。但他无法评价一个坏字,因为那是师父,只说自己不愿学,让师父教他别的,于是他就学了剑。如果他听到喻北歌对他的评价,他定会反驳:这是师父教的,自己练了二十多年,怎么会出错? 前方廊桥口两队侍卫正在交接,温凉眼瞳利光闪动。 一道微不可察的影子从树梢跃入了水中。把守廊桥的剑卫实力高深莫测,一个侍卫余光瞥见水波微动,出手便是一道剑光刺入水中,可惜却扎上来一条鱼儿。见同伴脸上挂着笑意,他尴尬地将鱼丢回了湖中。 温凉浮在水里,见到死鱼沉入水中时松了一口气,转身继续向湖对岸的剑阁游去。他听说这湖里养着一只什么东西,所以游泳的时候不免紧张,好在他游完一程都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气息,湖里面只有水草和游鱼。 温凉透过水面向上看去,剑阁巍峨矗立,十来个实力高强的剑卫将剑阁围得滴水难进。他需要不惊动一人地偷偷潜入剑阁,而剑阁的入口只有一个。只见他面色凝重地从锦囊中摸出一张轻纱罩在身上,虽然师父吩咐过此物绝对安全,可他还是挑了一个人少的角落上岸去了。 此物名唤“青萝帐”,它并非掩藏身形之物,也不是掩盖气息法宝,而是一件有价无市的大型空间法宝,传闻能够将山海兜进其中。温凉手里的这一张是残缺物,只够包住一人。 不过功能倒是完好,被青萝帐罩住的东西会暂时归属到青萝帐中的空间里去,但依然存在原本空间,是一种“重叠空间”的概念,和最常见的“储物锦囊”有着天壤之别,只是持续时间极短,用完一次需要耗费极大力量再度祭炼。温凉也不知道师父是从哪里拿来这东西的。 使用青萝帐对温凉来说是一种极其奇妙的体验,他处在一个灰白空间中,看到一切外物都是灰白色的。 他飞速从剑卫面前跑过,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 剑阁大门虽然上锁紧闭,但对青萝帐来说,如若无物。温凉刚刚进入剑阁,青萝帐正好隐退,从头到尾不过五息。他抬头环视四周的空阔昏暗,知道这里沉睡着成百上千的神兵利器。 作为剑修,他有着莫大的兴趣;然而作为温凉,他是来执行师命的。一刻也不停的,他直奔楼上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孤山庄上窃贼途(四) "试剑会结束,喻北歌早早看到温凉已离开此地,庄尘离开栏杆直起身子,“走吧,接下来就是一些宴会什么的,没我们的事情。”喻北歌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高台,随着庄尘离去。夺冠的折青枝忽然回过头去,目光在已不见二人的原处逗留。 庄尘二人来到湖畔廊桥,剑卫尚未撤去,喻北歌压低了声音问道:“喂喂,守卫还没撤,我们该怎么进去逮人?” “很简单,”庄尘道,“直接跟他们说,剑阁有人。” 喻北歌一愣,想了想也是,又问道:“那他现在进去了没,还是离开了?” “进倒是还没进去,我没有感应到阵法被破解。”庄尘道,“离开就不好说了,要是他发现有人动过手脚” 喻北歌眉毛一挑,“那你就准备好背锅吧。” 庄尘干笑了一声,二人来到剑阁之下。他走到黑衣剑卫旁边,对他耳语了几句。那队长蓦地一愣,压低声音问道:“庄先生如何知道剑阁中有人?我等在此时刻把守,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会知道,未曾见有人来过。”庄尘又向他低语几句,他脸色一变,忙命人打开大门。手下惊疑不定,却看到老大抽出了长剑,神情凝重地走了进去,他们也只好立即跟上。 喻北歌和庄尘打了个眼色,两人也随即跟了进去。 剑阁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昏暗,十余人的闯入也未能改变剑阁沉默的风格,反而显得更为肃然。剑卫队长打了个手势,八个手下齐齐亮起腰间的冷焰火,一人一排冲进柜间走道,开始搜寻。 喻北歌眉头稍皱,说道:“他还在。” “你怎么知道?”庄尘问道。 喻北歌指向虚空,“这里的剑告诉我的。” 庄尘心中赞叹一声。 没过一会儿,八个侍卫就回来了。队长征求意见似地看向庄尘,庄尘手指向上方,意思说是上楼。他为难道:“二楼禁地,我等不便进去。” 庄尘道:“那你们在这儿待着,我们上去。还有,你派个人去找庄主,让他赶紧过来。” 队长迟疑不决,“庄先生您是贵客,您的安危也在我们保护的范围之内” “这个你放心。你要是担心,不如你跟我们上去。”喻北歌插嘴道。 队长眼睛一瞪,心说我们讲话,你区区下人如何插嘴?忽然他意识到什么,说道:“你怎么也跟着进来了!” 庄尘忙解释道,“剑圣c剑圣,别跟他一般见识。” 队长“什么?”了一声,目光十分不解地在喻北歌c庄尘二人之间来回。喻北歌见情况不妙,瞪了一眼庄尘。庄尘哪里理他,已经走向二楼。 剑林黑暗无边c寂静无声。三人站在入口,仰头便是高耸的剑器,深不知处,他们腰后别着的冷焰火成了唯一的光源。喻北歌和庄尘互相对过眼神,照明丢失c阵法关闭c剑器沉睡,显然是有人闯入。 “庄先生,你可知闯入者是何人?” 喻北歌答道:“具体何人不便与你细说,此人擅长隐匿暗杀,你小心行事。”剑卫长又要说什么,喻北歌又说道:“我个人意见是你在这里等我们,待会儿叶孤山来了你也好向他说明情况。” 剑卫长看看庄尘,又看看这个被称为“剑圣”的杂役,“您真的是” “是,”喻北歌打断道,“你不信的话,待会儿可以问问叶孤山。” 两人丢下错愕的剑卫长来到三楼的木门前,庄尘走上去查看阵法状况。他俯身抬起门闩仔细端详着,忽然一柄通体黑色的长剑架上了脖子,“果然有人动了手脚,把门打开吧。” 庄尘不为所动,反问道:“戚悲的师兄?” 温凉一惊,“你怎么知道?”问完他便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瞬,他的脖子上竟也被架上了一柄剑,背后那人用一种极为轻快的语气说道:“当然知道啦!” 温凉头微微侧去,看到的正是本应在他偷袭之下死亡的奴仆。 在喻北歌气机锁定下,温凉无法动弹丝毫。庄尘手指挪开剑锋,直起身说道:“看来你还不知道你师弟戚悲被抓的消息,也不知道剑圣早就已经盯上你的事情。” “剑圣?”温凉脸色一变,心中最后一丝逃生的想法竟忽地熄灭了。忽然之间,温凉双眼透出平静,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这么说我从一开始就在你们的局中了?” 庄尘迅速抬手点在温凉胸口,“想服毒?倒很是决绝。” 说罢,他一把掐住温凉脖颈,另一只手点向下颏,温凉只觉喉头难受,不由自主地将毒药吐了出来。庄尘又缴了温凉长剑和身上所有物什,递给喻北歌一个眼神。喻北歌心领神会,挟持着温凉带头离去。庄尘最后再确认一番山河锁,方才安心离去。 “剑圣阁下,这位就是闯入者了么?”剑卫长见到喻北歌走近,出言问道。 喻北歌点头,下巴指了指二楼大门,“孤山他们在了吧?” “是的,”侍卫抱拳道,看向庄尘,“乾清宗冬副掌门也已经等在门口了。” 庄尘眉头一挑,副掌门来得这么快? 擒住温凉之后的事就不需庄尘操心了,与戚悲一样,冬以玄会亲自处理温凉。冬以玄交给空谷一件东西,说是用来镇压凶尸的。约定日后带人来处理这批凶尸后,冬以玄带着温凉又匆匆离去。 对庄尘来说,今日捉拿温凉本就是意外。他只知道戚悲还有同伙,真没想到同伙居然这么心急地潜入了孤山,更没想到喻北歌居然也在找这个人。有了喻北歌的援手,捉拿温凉就显得一点都没有难度了。 唯一让他疑惑的是,为什么冬以玄忽然就到了孤山。他不是押着戚悲去仙狱司了吗?这么快就问出东西了?而且两次出现都显得十分仓促,他说要感谢我将嘉王介绍过去莫非,那谋害留戎的也是血牙? 剑阁事了,孤山和空谷向庄c喻二人告退说还得回去主持试剑会后续事务,请二人千万不要离去,诸事完毕之后自当重谢。 喻北歌和庄尘二人闲着无聊便在山庄中择了一处亭子坐下。 “庄尘,”喻北歌开口道,“你若是要深入鬼道案,千万要保全自己。” 庄尘一愣,“这不废话。” 谁知喻北歌破天荒地一脸严肃,“不是开玩笑,鬼道案牵涉很深。在此期间,你一定要保管好我给你的断剑。”庄尘嗯了一声,沉默良久,喻北歌又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我并不打算深入鬼道案。过几天,我就离开杭州回家一趟,行程很急。” “嗯,”喻北歌道,“那你路上小心。” 庄尘眉头皱起,一提到鬼道案,喻北歌便变得不像喻北歌了。 不过喻北歌愁云也只是停留一息,又换回了原来风轻云淡c游戏人间的样子,“我也该离开了,我可不想待会儿被人围观。” “我再待会儿,指不定还能够再敲他们一笔。”庄尘玩笑道,忽地想起来什么,问道:“路家和钱家要结亲,我听说你就是为此事来的,这又是为何?” 喻北歌一愣,摆手道:“新娘叫钱浅格,她母亲是屈有黛你知道吧?我曾经救过她一命,交情也不怎么深,但毕竟是帝王家,我只好来一趟了。” 庄尘见他话语淡淡,也不想多谈此事,便不再追问,只拜托道:“是这样,我一个朋友,她和新郎之前在谈恋爱” 喻北歌眉头一挑,开始有不好的预感。 “父母难违,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我这朋友行事一根筋,万一她若是当日大闹小瀛洲,你且保她一保。”据姜誉生所说,两家定亲宴就设在西湖的小瀛洲。 “那你呢?” “我?我不是说了么,我马上就离开杭州了,而且这种场面哪里轮得到我这小老百姓进去?”庄尘装傻道。 “你可拉倒吧,对面可是屈有家,屈有黛为了场面可是连皇孙都请来了,我怎么敢触他们眉头!”喻北歌反驳道。 “这你不必担心,长澜殿下那边我负责,你届时把这东西交给他就好。”庄尘丢给他一枚玉佩,“我也不是让你帮着她闹。你只要安全护送她离开就好了。” 喻北歌端详着这枚淡蓝色圆润玉佩,上头刻着一个“缺”字,心头一动,道:“嗯?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是小老百姓?这玉佩是怎么回事啊?老百姓?” 庄尘嘻嘻笑着,一边站起来,“你别管这事,你只要报我名字就好了,其他事我会安排好的。我也没啥事,还是先撤了,免得有人等得生气。” 喻北歌冲着庄尘背影喊道,“臭小子,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远远地传来庄尘虚无缥缈的声音,“知道了!” 随后亭子四周又恢复了安静,喻北歌手指敲了敲石桌面,“出来吧,人可聪明得很,都看出来了。” 话音一落,一个身影飘然进亭,坐在了原本庄尘的位子。面纱下,折青枝气鼓鼓地“哦”了一声。 出人意料的,入耳居然是个清脆悦耳的女声。 折青枝蒙面多年,在人前也不言语,竟是为了掩藏自己女子身份! “冠军来啦?”喻北歌嬉皮笑脸。 折青枝却并不看喻北歌,而是看向旁边某处,似是不敢与其对视。 “嗨,说句话,姑娘。怎么样,好玩吗?” “哼!”折青枝抱起双臂依然不去看他。 “我跟你说,刚才那小子更加好玩,以后你遇到倒是可以和他玩玩。” 提到庄尘,折青枝面纱下却是秀眉一蹙,语气不满道:“那人是谁,你怎么这般照顾?” 若是庄尘在场,定会吐槽堂堂折青枝居然也有这种小女子的嗔态,指不定想到什么关系上去了。 喻北歌哭笑不得,“他算是我徒弟吧”说完这句,他紧接着小声接了一句,“人还不一定要做我徒弟呢” 折青枝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喻北歌直接跳过话题:“说吧,这次来找我有何事?” 折青枝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兴冲冲道:“咱们再打一场!” 喻北歌倒吸一口气,身形倏忽消失在了原地。折青枝忙站起来,气急跺脚,提身跟上。 远处,孤山和空谷二人望着一双远去的黑影,空谷无奈道:“好了,该走的都走了,你的谢礼也正好免了。” 孤山只是微笑。 一袭黑袍的李洗耳侧身靠在断桥栏杆上,入神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信了。”庄尘开门见山道,“这么说你们一直在追查这件事了?” “不是‘你们’,是我们。”李洗耳微笑纠正。 庄尘转了转手里的断剑,低声道:“那姑且就算我是你们的一员,但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没法参与。” “不碍事,隐没有任何束缚,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李洗耳笑道,“我今日来,只是来帮你确认而已。接下来我打算和冬前辈一起行动,若你要寻我,应是方便得很。” 庄尘问道:“他老人家也是隐?” “这倒不是,”李洗耳摇摇头,“家师与他旧识,目的相同,不妨一起行动。” 庄尘哦了一声,“那等我事情解决完了再来寻你们。” 李洗耳点点头,对庄尘行一礼,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隐没在人群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故人之事(一) "十月初一到达杭州c十月十一离开,庄尘总在杭州逗留了十日。 离开杭州已有四日,庄尘c长安二人依然在南下雾燕山的路上。 按照庄尘正常速度的话,只消两天就可以到达雾燕山了。不过出于带长安游玩的打算,他才选择走陆路。一路都由庄尘架马,长安坐在车厢里,尽兴吃喝。 看得出来长安很喜欢和姜誉生待在一起,分别时脸上流露出了不舍。庄尘很阴谋地猜测是因为姜誉生出手阔绰的原因。姜誉生也应邀参加十三日那天路钱两家的联姻,庄尘托他闹事完后将叶苏苏带离现场。 戚悲c温凉两同门被擒,鬼道案十五年后重见天日,神秘组织“隐”的存在庄尘忽然头疼起来:戒指和地图的谜团尚未解开,鬼道案又开始和他纠缠不清,每件事情的背后看起来都藏着天大的秘密,迷雾重重。 除了这些破事,庄尘又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长安。长安一路走一路玩乐,庄尘一路走一路研究,时不时为长安检查身体。将长安在医学意义上地里里外外检查后,庄尘终于有一些眉目。 长安所体现出来的天真,不是智商的缺陷,而是因为没有接触过外界而显露出来的本真。袁天罡给的结论是错误的。她的“不知道”不是“不能知道”而是“没去知道”。简单来说,她就是一张白纸。 而且,长安反而拥有极高的学力,接受能力极强。在某些领域,或者说她感兴趣的地方,她的聪明表现得尤为突出,比方说在研究法宝器具方面。 庄尘稍有担心她和自己待在一起是不是不太好,生怕这小女孩跑偏了,正考虑要不送她去宗门接受正规的人生教育。选择游山玩水也是为陶冶长安情操,当年他就是这样被周心陌带大的。 既然长安的心智没有受到那损失的“一魂一魄”影响,姑且可以算作一个正常人,那问题又来了:她为什么会被家人关在家里呢?袁天罡到底是为什么把她送来?神魂的缺失对她的影响到底是什么? “小灰尘你在想什么?”长安疑惑地看着庄尘,他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正排在进城镇的队列中。 清晨正是这座小镇集市开集的时间,周围的乡下人都赶马赶牛前来,带来时新的产品,换走一些过生活的东西。 “哎哎,前面的小哥儿,快往前挪挪,要赶不上集啦!”庄尘听到身后传来脆脆的喊声,他轻拍马臀,车轱辘慢慢地往前转动。 长安关切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没睡好。”庄尘随口回答。 长安和庄尘混迹久,对他性格多有了解,毫不留情拆台道:“之前都是我赶车的吧?而且你一个修仙的,哪来需要这么多时间睡觉?” 庄尘没理她,车马入城,心觉这城市和曾经的柳风颇像,又转念一想说这种城镇不都这种面貌。他匪夷所思地轻抚下巴:怎么又开始想柳风了? “小灰尘,”长安见庄尘不理,使劲往上黏,撒娇道,“小灰尘——你怎么不理我呀——” 庄尘哼哼几声把长安头推开,提醒道:“众目之下,坐正了。” 二人插科打诨之际已然进城门,旁边一赶集老者笑问:“二位面生,不是本地人吧?” 庄尘抱拳行礼:“老丈说的不错,我兄妹二人正四处游历,途经此地,打算暂住一晚。” “呵呵,”老人敲敲烟杆,“我们这儿不闹邪祟,十分安适,二位可以多住几日。” 庄尘笑笑,与他道别继续前进。 那老者看出来庄尘是仙家子弟。不少人都知道,仙门弟子每年都有必须达标的修行考核。但今年的修行点,也就是乾清的青莲子,庄尘已经悉数完成了,以他的个性绝没有为了除魔卫道再多去搜异的道理。况且,这座城镇不是二人的必经之地。实际上,若不是庄尘特意绕到此地,他二人现在应当还在山野中赶路。 既然不是为了祸事,那么为何要来此地?长安没想出个所以然,决定直接询问。 二人住进镇上的客栈,庄尘吩咐完小二,回答道:“有人叫我来这里,说是有事情相商。” “哦,你认识么?” “自然认识啊!”庄尘答,“不认识的人喊我过来我就来啊?做人要有安全意识!” 长安吐了吐舌头,一屁股坐到床上躺下了,用被子蒙住头,把庄尘的教训拦在外面。庄尘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夜里出去一趟。” 现在正是上午市集最热闹的时候,庄尘嫌吵,设下阵法隔绝掉噪音,再拉住窗帘,好让长安睡去,自己则坐上矮榻打坐养神,静静等待夜晚到来。 来找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庄尘的师叔,乾清十三主峰长老之一的冷词。 冷词人如其名,表情冷峻,言辞犀利,冷酷无情,与人不假颜色。乾清不算多的长老编制中,冷长老是弟子们最不愿接触的一个。什么样的师父带什么样的徒弟,冷词最最得意的大弟子,谈方亭,就完全是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说他像极了年轻的冷词。 而近年风头极盛的池锦是冷词最小的一个徒弟,行七,传言说是最不被冷长老待见的一位。 光是这一点,也足以让不少宗门男性弟子们抵触他了。这种八卦,庄尘有所耳闻,冷词不待见池锦的确不假,背后的缘由却是不必为外人道。 庄尘至今还不清楚冷词找他什么事,既然一开始用宗门令牌通知了为什么不直接将事情一并告诉了?庄尘咧咧嘴,想到仙门一些老顽固从不用传音法宝传达重要信息。他们足够年长,经历过传音法宝不稳定的年代;也足够顽固,不承认现今完整的传音加密技术。这些人凡大事都人身亲至,所以有时候显得特别冥顽不灵。 冷师叔应该没那么大岁数吧? 庄尘忽然觉得胃疼:明明前天就可以通知到的事情,偏偏要等到今晚才交接,还非得让自己绕路到最近的城镇,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吐槽归吐槽,这些话也就烂在肚子里了。 夜晚如约而至,一段清冷萧音从远方传入庄尘耳中。这萧音是乾清宗独有的曲子,至于为何是这般彻寒的调调就要去问吹者了。庄尘跳下矮榻,走到床边看长安。见长安面朝里还在睡觉,他悄身出门。 “路上小心,回来记得带吃的。”关上门的一刹那从床边传来声音。 庄尘一愣,“知道了。”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长安满意地哼哼了几声。 庄尘循着声音找到一间偏远小屋,从窗户散发出来昏黄的光芒,却不见人影。他一落地,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低沉带有磁性的声音:“是却抚吧?进来吧。”这声音沉静冷冰,仿若高大的雪山,兼具稳重和凛冽。 吱呀——庄尘推开门,这房子似乎荒废许久了,也不知冷师叔是怎么找到的。 庄尘推门第一眼就见到了一个冷若冰霜的男人。冷词一身紫衣,桌上搁着一只寒玉萧。偷偷溜进来的秋风瞬间变得刺骨。室内明明点着烛火,温度却和屋外相差无几。 “却抚见过冷师叔。”庄尘向冷词见礼,“不知师叔此番找我何事孙c孙长老?” 庄尘刚刚注意到这巴掌大的屋子里共有三人,余下的那一位从一开始就病怏怏地靠在角落里,面带微笑看着庄尘。 “哦?我前一段时间刚听说却抚会天问九剑,没想到你与孙病微长老真是旧相识?” “冷长老说笑了。”孙病微开口道,走到庄尘面前来。 庄尘看着他,心想:自己和孙病微有多少年没见了?——也不算太久,最近的一次见面应该是句炀谷那一次吧,三年前了?再往前的话确实是很久了。他忽然想起叶末的事情来,为何孙病微当时拒绝了叶末的请求? 孙病微为当世“剑神”,剑法可和喻北歌比肩,二人在避世这一方面也有相似,见过孙病微的不算太多,即便见过一眼也未必能记得他的相貌。 孙病微是个存在感薄弱的人。非熟人难以认出这位大名鼎鼎的剑神来。 以孙病微那副白皙的面容c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羸弱身姿,把他杵在街上,广而告之此人是剑神,也只会引起一片哄笑。可就是这么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创造出了鬼神皆泣的“天问”和霸道狂放的“逐鹿”。 道真是妙不可言的东西。 “阿尘这几年过得好吗?”孙病微亲昵地摸摸庄尘脑袋,语气轻缓温柔,像是爱抚多年未见的胞弟,“啊呀,都长得比我高了啊——当年你还是豆大的孩子呢。” 从修仙的角度来说,孙病微比庄尘年纪没大多少。庄尘与他特别亲切,见之如兄,笑道:“你那也太久远了些,我们句炀谷的时候还见过一面的,你忘啦?” 孙病微道了句哪能,“那次不是只匆匆一见嘛,不作数的。” “好了二位,叙旧的事以后再说”冷词插嘴道:“我们此番特地来寻你,就是有一件事要与你说:钱家二大爷死了。” 钱家二大爷,庄尘忖道,那不就是钱浅棠的爷爷吗?“什么时候的事?” “十四日,就在钱路两家结亲的第二天。”孙病微道。 庄尘算算日子,今天十五号,十四死亡。除去案发后的事件处理,冷词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得知此事的,难道他就在现场? “冷师叔当时也在杭州么?” 冷词眉头一挑,扯动嘴角算是一笑,“你倒挺有意思。是,我那时候正好在杭州,也知道副掌门来过,除我之外,你这位孙长老也在杭州。” 庄尘一愣,“二位在哪儿做甚?” “哼,”冷词发出冷笑,“说来话长,反正都是魔族所为。应该说,都是山野做的。”冷词声音忽然寒了几分,“你知道节气么?” 山野!庄尘听见这个名字,面色稍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故人之事(二) "“节气,刺客组织,具体人员不知,犯案少许,不足为患。” 以上仙门明面上关于节气的所有情报,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若非真的与之有过接触,那么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人也可以算得上阅历丰富了,因为它的的确确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存在鲜为人知,没到另人闻风丧胆地步。 唯有深入了解c或者有强大情报来源的人,才知道它那淡如流水c无风无浪的表象下藏着一头多么可怖的洪水猛兽。 而恰巧的是,这间屋子里的人——或许彼此不知道——他们都正好符合这其一c其二的条件。 “节气”远远没有档案上看起来的那样“不足为患”,甚至忽略不计。 它一直隶属于魔族,受魔族之名在人族的仙门活动。之所以鲜为人知,只是单纯因为他们大部分的行动都没有被世人发现,了解他们的人也不敢说自己掌握的案件就是他们所有的罪行。 节气的首领和创始人,就是魔族的大将,山家的山野。 庄尘知道,他们组织名目上只有二十四人,对应二十四节气,但只要有一人死去,立马会被补上。所以实际人数到底有多少,庄尘也不知道。 这“二十四节气”按四季分组,组与组之间彼此不了解,甚至成员和成员之间也不认识。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弃子,正是如此,节气的行动才不可捉摸c不被人了解。 更加特殊的是,它虽然隶属于魔族,但其中的“二十四节气”却是真正的人族。 山野把人遗弃的孤儿带回魔界,将他们培养成一柄暗刃,反过来杀害同胞。 冷词把他们评价为“令人作呕的影子”。 孙病微和庄尘讲述案发当日的事情。冷词安静坐着,想着自己的事。实际上,他甚至比冬以玄更早来到杭州,一到便在杭州城内住了下来。 至于他为何要来c来此何干,全是出自一个人的吩咐,十三峰的首峰,石长空。 石长空说节气或许要在杭州动手,杀的便是钱家二大爷。 节气是挑动冷词神经的竹签。他又惊又怒又喜又痛,火速赶至杭州,蛰伏下来。冷词这一次来得并不冷静。 因为石长空在临走前特地提醒他,让他们杀,不必阻拦。 冷词承认节气的踪迹难寻,他们是最顶尖的杀手,像一挺布在暗处的机弩,唯有松括杀人的那一刹才会暴露身形,但这样坐以待毙未免过于悲观了些。 石长空没做任何解释,只让冷词别负了钱二爷的心意。 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石长空和钱二爷的意图。 既然猜不透,那就不猜了。 于是,钱二爷悄无声息地死了,死在自己的书房中,死于冷词很熟悉的“滴水”。一切都很明了,所有的细节几乎都可以在冷词的脑海里模拟出来:节气扮作贴身小厮进入钱二爷的书房,在他最爱的青瓷盏中放入招牌毒药,安静地在阴影中等着,等待钱二爷每天清晨来此读书写字时不知觉地服下毒药。 “所以节气大大方方地下了毒,又大大方方地混入钱家下人中,你们没有找到?” 孙病微想了想,“看起来是这样的。” “师叔是出宗门任务来的,那大哥你又是怎么来杭州的?顺便,为什么特地来通知我?” 孙病微道:“我是被人叫出来的,但我至今还不知道那人是谁。” “”庄尘手指耐不住地抖了抖,早知道把长安带来给她看看反面教材了。 “至于我们到底为什么要来找你”冷词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玉简,“这是钱少桦让我们交给你的。” 钱少桦便是钱家二爷的真名。 庄尘吃了一惊,接过玉简,对着烛火察看起来。 冷词道:“这玉简是一件临时储物法宝,捏碎即可打开。” 孙病微解释道,“这玉简连同一封书信由钱二爷的夫人交与我们,信里没多少内容,只是提到了让我们将此简交给你。另外,这玉简是认主过的,第一认主是你,其次才是钱二爷”说到这里,孙病微停了下来。 冷词紧紧盯着庄尘,像是想把他看穿一样。虽然因为相识的缘故,目光只是略微带有审视,但屋子里静得可怕。 庄尘眉头紧锁,思绪沉到掌心的玉简里去了。 他第一时间就将这枚玉简和李洗耳师徒c海图c古浮戒c魔族联系在了一起。庄尘自知已经深陷一件惊天秘密里面,任何怪事都觉得与此有关。 钱二爷是如何把我定为第一认主的?庄尘苦苦思索,他小时候是和周心陌一起拜访过钱家。难道在那时候,钱二爷就留下了自己的血? “啪!”庄尘猛地惊醒。孙病微收回庄尘肩上的手,安慰道:“你别想太多,要是有什么事就和我说。” 庄尘注视着孙病微的双眼,忽然想到: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吗? “你不必当场打开,我们不想知道。”冷词沉声提醒。世间行走多年,冷词清楚自己该知道什么c该管什么。他接着说:“若是你也不知情,你可以找个机会回宗,问问石长老,他总该知道什么。” 石长老?他也参与此事了? “哦,对了,”庄尘问向冷词,“师叔,你在杭州遇见副掌门了吗?” 冷词点头:“嗯,你是想问他抓的那两个人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吧?目前来看是没有的。在副掌门面前,没人可以隐瞒什么。” 孙病微见再无话可说,便拍拍手道:“既然事情都传达到了,你先离去吧,注意安全。” 庄尘握紧了手里的玉简,点点头,起身走到门口,回头道:“二位也多加小心。”冷词无声点头,孙病微招手道:“去吧,去吧。我们你不用担心。” 外头的夜色浓重如墨,一如庄尘心思无比沉寂。 客栈房间的窗户还亮着,庄尘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给长安带吃的。他转念一想,这大半夜的去哪儿买吃的,大概是她以为要白天才回来吧。 庄尘推门进去,发现长安怀抱着被角,半坐半躺在床上睡着。看来她醒来过一次,无聊之后又睡着了庄尘一指点灭烛火,轻手轻脚地安置好睡梦中的女孩,面朝窗户坐上榻,又解下腰间的葫芦小饮一口,这时月亮很识趣地从浓云中现身,赠予他一缕银辉。 再怎么迟缓的人都能察觉出事态的不对劲。风暴也好,漩涡也罢,庄尘都正以一种不可减缓的速度冲入中心。应该说是被推入核心,他自我纠正。而且推自己的人应该就是最最熟悉的人。 “小灰尘你在干什么啊?”听到身后传来问候,庄尘为长安扯出一个笑容,“怎么你每次像在睡觉,可偏偏又醒着?” 长安一边说一边坐起来:“我都睡了一天了,还睡不是成猪了?”说完,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还不是你不让我出门玩!” 庄尘哦了一声,重新点起蜡烛,从酒葫芦里倒出一杯花酿,朝长安拍拍坐榻的另一席,“过来坐,我有事与你说。” 长安按他所说坐下,庄尘将那杯花酿推到长安手边,“度数不高,你可以喝喝看。” 长安双手捧起酒杯,喝了一口,品尝出了一股独特的淡淡的香味和口感。“好喝。小灰尘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庄尘摸出钱二爷的玉简,说道:“我可能会遇到很多的危险事,为了安全起见,我想让你先回家去,等我解决完,再去找你治病。”庄尘话音刚落。 长安立马反驳:“不行!这才几天,你就要赶我回去了?” 庄尘被忽然的高声吓了一跳,惊诧地看向长安,见到少女眉头紧皱,不满地注视自己。他忽然笑起来,只是一会儿又肃容道:“我不是同你商量,你还是尽快回家吧。否则你出什么事我也不好和袁天罡交代。” “我就不!我哪也不去!”长安怒道,“当初说好了你治好我的病我才回去,你现在要食言吗?” 庄尘眉头稍皱,脸上闪过一丝不喜,随即意识到什么,语气放缓:“若将来深入险境,你跟着我可能会死,你可明白?” 长安赶紧道:“我不怕的,来之前袁先生就告诉我有危险,所以这不是也让我来保护你吗?虽然你的剑很强,但对我来说还差了一些。你放心吧,我绝对有自保的能力,不会拖你后腿!” 庄尘没有作答,一下一下地旋转玉简敲击桌面。 长安忽然有自己犯错被兄长训斥的既视感,心想不知他出去遇到了什么事情,回来就开始赶自己走,是不是有人跟他说自己坏话?当下心焦起来,问道:“小灰尘,是不是有人跟你说我的坏话了?” 庄尘下意识把长安当作小孩子,忘了长安理应不算孩童。 经长安提醒之后,他才确实地想起来自己打不过长安。所以遇险要死也是庄尘先死。再次,庄尘又何以送长安回家?让她自己走那更不可能。 完全没理由让她走啊——庄尘综合了一番,果断推翻先前结论,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奈收回命令:“坏话是没有你想留就留吧” 长安听到立即转忧为喜,笑嘻嘻地怕手道:“你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接着她善解人意地将手覆上庄尘的手,柔声宽慰道:“袁先生一早便对我说,我来便要和你同生共死,我活着,你活着;我死,也是为你而死。” 庄尘忽而片刻失神,一种熟悉的感觉顿至心灵,仿佛是千百年来未曾翻动过的书页被风吹起了拇指一角。他有一种感觉,以前好像也有人对他这么说过。然而他一直看着窗外,没有发觉长安双眼短暂地蒙上了一层金雾。 金色雾气淡如轻鸿,稍纵即逝。 下一刻二人同时回过神来,恍然若失的诡异感流过心头未留痕迹,像是没发生任何事的,他们不约而同地恢复了正常。 庄尘诧异万分,又觉奇特好笑,抓起长安的爪子,“你这,都跟谁学的啊?” “誉生啊!”长安火速供认,“我见他对浅棠儿这样做过!” 庄尘没心没肺地坏笑起来,“好的不学,学这些玩意儿!” 笑了一会儿,他又因钱浅棠想起钱少桦,收起心思决定打开玉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故人之事(三) "这枚玉简有三指宽,圆润小巧,通体青色,淡若萤火,上有细竹,潜心去听能够听到微风拂叶之声。 庄尘从冷词处接过时便认为它不是钱家出品,因为钱家的器物风格并不是这般风雅幽深。 钱家是一个很奇妙的家族,庄尘对他们抱有几分同道中人的敬意。 钱一字从金戈部,家徽家风皆以此为原,族人修仙者多以金c火为基。 钱家世代起居吴越,辖下百姓和乐,安居乐业。钱氏善射,古钱塘潮水泛滥时,毁堤倒屋,钱先祖怒而解弓退潮。他们强调子弟修身养性,射术集静c强之心,要求弟子锋芒不外露,锐气养于内。 钱家虽有江南风情,但骨子里更有退水的硬气,隐而不发,柔情强骨。静者如钱家,强者也如钱家。由于他们的低调,所以大部分人对它的评价都低于其本身实力。这种风格很合庄尘的胃口。 在这种精神的影响下,钱氏自己制造的法宝器具都有一种古朴沉静美,完美延续了外表朴素c功效强大的风格。 当然也可能是钱少桦二爷的自己个性,庄尘不排除这种可能性,然而他心里的直觉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隐隐指向那位幕后影子c安排了所有事情的存在。 这种怀疑早在李洗耳将图纸交给他的时候就埋下了。 “呼——”庄尘长长吐出一口气,元神丝线缓缓探入玉简。探入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风吹过山峦的声音,还有那熟悉的c早已逝去的气息。 长安看到庄尘少有地显露出紧张神色,金色的连丝缠绕上玉简的一刹那屋内响起的轻微的风雷声,像是从很深很深的云朵中传来的。随后,一股亲和又庄严c清新又古老的气息从玉简散发出来。 长安神色渐渐严肃,她从这股气息里感受到岁月沧桑和千年孤哀。长安庄重地闭上双眼,却看到了巍峨的山岳和辽阔的天穹,安静地对这股气息表示敬意和理解。 庄尘心神沉浸玉简之中,并没有察觉到长安的异样。 玉简里有两件事物,首先是一卷卷轴,和庄尘手里的那张图纸是一种材质。 然后便是一个人影,卷轴就被他拿在手里。 见到这个人影的时候,庄尘没有太大的震惊,反而有一种“果然是你”的不出所料的淡定从容。 庄尘想笑,想开口问候,想向对方表现自己多年不见的欣喜。可看久了他的面容,微笑流露出来却变成了苦笑。他想起了三年前这个人的“不辞而别”,自己没能在天光竹海见到他最后一面。数年哀思拍浪而来,庄尘却无法留下一滴眼泪。 庄尘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哭过。 所有的悲伤被密封在瓶中任其发酵储存,没人知道这只瓶子会什么时候满容,也没人知道会怎么样。 庄尘不知如何开口。周心陌微微一笑,手掌覆上庄尘的头顶,“走吧,出去再说。” 在外的长安看到一指小小的气旋从玉简里飞出来,幻化成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同时,庄尘也睁开双眼。 长安问道,“小灰尘,这个人是谁。” “以前和你说过,收养我的人。” 长安“哦哦”几声,开始打量周心陌。周心陌淡淡地看了一眼长安,长安只觉一阵压迫和冷意。 长安转而对庄尘投去古怪的目光,问道:“为什么看你他笑呵呵的,对我这么凶?” “天罡?”周心陌指着长安,问道。 庄尘点头作答。周心陌轻声评了一句“有点早了”,又道:“既然阿尘你能看到我这段元神,那就说明少桦已经牺牲了?我总共为你准备了三段元神,这一段元神是来为你说明一些小小的问题的,我抓紧时间,你静听即可。” 庄尘无奈苦笑,点头妥协。 “我想,阿尘你应该已经猜出一些事情了。 “不错,所有的事情都如你所想,都和我有关。这个局由我c商华c天罡和其他人,比如听风,比如少桦,耗费几百年的时间一起布下。而最后能完成这个局的不是我,是你,必然是你,只能是你。你不要紧张,只要小心行事c顺其自然,所有的谜团都会为你打开。参与其中的人,你会慢慢地遇到,他们也会不遗余力地为你提供帮助。” “这一卷图卷,是少桦保管着的图纸。没意外的话,你手里应该已经有一份听风给你的图纸了。这是一张海图,上面绘制的地方叫‘东渊’,在东海以外,临近尘界界限之地。 “你手里的一份是听风绘制完成的最后一部分,我手里的少桦这份是当年在战斗中破碎之后收集起来的,但是不全,因为魔族也找到了其余部分。此外,仙道阁的阁主那里保管有一份,魔界保有一份。总共六份,合起来才是完整的东渊海图,你务必要将它们收集完全。” “收集之后要做什么,你暂时还不必知道,东渊海图只是你需要拿到的三样东西中的一个。此事涉及尘界生死,且和魔族有关,凶险异常,没到天地修士不可暴露身份,切不可心急。等你晋级到天地修士时,就先去中州仙道阁将他们的海图拿回来。” 周心陌把海图交给庄尘。庄尘打开来看了眼,发现上面有缝合的痕迹,面积也比李洗耳交给他的小许多。周心陌未详细说明,但庄尘能猜到使之破碎的战斗必然是仙魔两方的秘战。 庄尘一路听下来,周心陌所说和自己分析基本符合。他的确是身处一个秘密中心,这个秘密从古延续至今,于今日正式交到庄尘手上,期望他解决。 庄尘忽然想到,近年来的魔族活动是不是都和这海图有关?至少句炀谷那一次应该是的。他一直对卷宗上记录的句炀谷一役持怀疑态度,卷宗对魔族的目的隐晦不清,今天终于解开了这个谜团。 除了这些,庄尘还百分百肯定周心陌要他找的另外两样其中之一必定就是那枚戒指。眼前的周心陌是元神分丝,没有自主意识,不给他看也罢。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去中州风家。 “我们的水经在他们手里。风家一直以此法作为镇族之宝,并以此为希望重振家门,殊不知,那东西本就不是他们可以学的,就算是冰肌玉骨体也难以承受。你去将水经收回,开启封印的水灵根,唯如此你才能够突破桎梏,问道天地,否则只凭风雷根不足以支撑你凝练山海之灵。” “说起风家,有一件事要与你说。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和你一起被我从柳风救出来的那个女孩?那孩子叫做瑶瑶,真名风昕瑶,她是风家上一任锦潇君的女儿,剑狂是她的父亲,乾清宗主是她舅舅。 “当年我救她就是受乾清宗主云愈离之托。我与你提起她,是因为她继承了上任锦潇君的冰肌玉骨体,风家再怎么不满风又缱,甚至极力抹去她的存在,他们也不会放弃这么一个直系的冰肌玉骨体。是以,风家绝对会让风昕瑶修炼水经,而修炼的结果就是和以往的锦潇君一样,英年早逝。若我没记错的话,风昕瑶今年与你同岁,你可以依靠她混入风家。此事亦有风险,需谨慎对待。” 庄尘自然记得瑶瑶。 庄尘在柳风乞讨时就认识瑶瑶了,瑶瑶是柳风城城里为数不多的愿意和他这个小乞丐接触的人。当年庄尘还小,单纯地以为是周心陌心地善良才将瑶瑶也一同救出。后来等与周心陌熟悉之后又疑惑他为何会救下瑶瑶。他还在想周心陌把瑶瑶带到哪里去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回了风家。 周心陌这一段话里的信息量也太过巨大,以至于他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水经居然是在风家,竟还在叫人修炼? 掌门居然是风家的人?那么他本来应该是姓风了?瑶瑶居然是他侄女? “风家锦潇君和剑狂之女c掌门云愈离的侄女——真是大有来头啊”庄尘感慨了一句,又咂咂嘴,“这么说风家之所以能发家,全是因为掌握了水经?可他们修炼水经不是找死么” 风家是中州的一个古老大家族,曾为中州仙门老七族之一。近百年来七族大部分都日益衰弱,被新的家族取代,风家地位也已经退居到二线家族的地位。 老风家最为人称道的就是“锦潇君”。 锦潇君是一个传承的称号,这个称号常被赋予风家最有天赋的年轻女子。这个“最有天赋”是有特定含义的,不是每一代都能出一个锦潇君。可凡有锦潇君出世的那一代,风家的实力就会暴涨,以致风家被世人讥讽为阴盛阳衰之典范。 为何一定要是女子呢? 仙门不乏神通广大之人,只要有门路c肯耗费心力打探便可知道每一代的锦潇君都是“冰肌玉骨体”。作为三千体质之一,这种体质只会出现在女性身上。 知道这一点,那么上面这个问题就转换成了“为何一定要冰肌玉骨体呢?”但很遗憾,这个问题严格来说不是问题,而是“禁忌”。想打探禁忌的人就要付出等额的代价。不能知道,那总是可以猜的,一般说法就是风家有一件需要冰肌玉骨体才可以发挥出威力的法宝或者功法,这显然是废话。 风家近百年的跳崖式衰落就是因为不得冰肌玉骨体的族人。若将风家历史绘制成图表,那就是一副陡峭嶙峋的折线图。这种“一人之家”的模式能坚持发展如此长久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不是几十年前终于又出世了一个锦潇君的话,风家现在的处境要更差。 说实在的,体质这东西玄之又玄,冰肌玉骨体作为其中的上等,更有着超脱于世的尊严。一个家族能出一个就已经不错了。风家能隔个百年出一个,已经可以说是量产了,真真算得上得天独厚。 庄尘专门读过仙门家族历史,书上载风家先祖“或持有仙品功法,借此成家。后人能修行者不过一数,强习立亡”。今天看来竟是真的,那仙品功法指的是水经,那风家先祖大概算是第一代锦潇君。 历任锦潇君都短命而亡,她们每一个都在应该如花盛绽的年纪里逝世。如今风昕瑶也是冰肌玉骨体,若不加阻止,又是一场悲剧。 庄尘身上的秘密很多,“七灵同仙”就是其中之一。他不知道水经的真名,只知自己的功法原本是和自己灵根一样,七系俱全,无奈五行散佚,要他自己去寻找齐全。这门功法需要开辟体内所有的经脉方可修炼,而仙门中开辟经脉的法门一般都在功法总纲中。总纲原本在周心陌手里,现在在庄尘手里。 经脉不对,修练心法就是找死。 万幸的是,冰肌玉骨体和水根的相性良好,最重要的是可以赋人以“柔韧”特性,这能够让锦潇君承载水经需要的磅礴灵力。可压力总用一个限度,锦潇君以生命修炼心法,在获得强大无匹的力量的同时,注定早逝。 退一万步说,就算锦潇君开辟了全身经脉,庄尘也不看好风家的下场。因为周心陌曾告诉他这功法,天上地下只可唯他一人修行。所以同是周心陌教出来的白木堇,学的就是其他心法。 庄尘又不免好奇风家内部的恩怨,为何一个风家的直系会流落到夷州南部一个小城里,被一户平民收养?锦潇君风又缱已经去世,剑狂幸执袖又在哪里?掌门云愈离改姓成云是不是也与此有关? “最后,”形体渐渐虚幻的周心陌道,“在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就死在天光竹海,我们的竹屋里。你或许没有看到,但我哪里也没去。我的死是真正的身殒道消c烟消云散。很抱歉,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让你这么早背负一切。我不在了,你一个人要好好活着,照顾好木堇,有空就去蓬莱看看商华,陪他说说话。好了,就这样吧,祝你好运。” 庄尘一愣,什么话也没说,就看着周心陌元神分丝最终消散,连一句再见都没留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故人之事(四) "周心陌元神消散,化作了清风,青色玉简失去荧光,跌落在地,碎裂成片。 积绕在长安心头的压迫感瞬间无影无踪,她如同用尽了力气一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哎,小灰尘”她叫道,转过头去看庄尘,想多询问一些关于周心陌的事情。 然而庄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只得让她闭了嘴。 庄尘拿起酒葫芦轻啜几口,花酿划落喉咙,仿佛咽下了所有的情绪,“什么事?” “没什么事”长安畏畏缩缩。她不知庄尘和周心陌的过去,但知道周心陌已经死了,而失去了重要的人是一件十分难过的事情,她关切道,“你还好吗?” “不太好,”庄尘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人把我从死人堆里拉出来,带我回家,给我吃穿,教我武学,引我入道。我视他如父如师,然而却在某一天,他忽然就消失了。那天我不在家,回家发现桌上只有一封书信和一些东西,简单的几句话告诉我他死了。我虽不信,可他从来不骗我,就给他立了个衣冠冢。我是没想到能和他再见一面,本来希望他能给我个解释” 长安默默点头,“或许他不想让你难过吧?” “可能吧,谁知道。”庄尘下了矮榻,伸了个懒腰舒展身体,“看起来他给我留了不止一段元神分身,下次再问问吧。” 他将长安牵下来,拍拍她的背,催促道:“快要天亮了,收拾一下,吃完早饭我们就出城。虽然见过一面了,祭拜还是不能落下,不然木堇要骂我。抽个空还得去中州一趟,真是够忙的。” 长安展露出一个笑容,重重地点头,“嗯!”了一声,跑去收拾她的衣服。 小城开集时间很早,在此逗留了一晚的孙病微c冷词二人正好赶上时间,在早点摊要了两份豆浆和油条,津津有味地吃着——至少孙病微是乐在其中的。 冷词本想着口信带到,尽早上路去追节气,但拗不过孙病微,只能板着脸孔和他一起来到市集。既来之则安之,冷词心说修仙多年倒是也很久没再碰过凡世食物,偶尔回味一次也不错。 他俩来得早,店里没多少人,小二火速舀了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豆浆上来。冷词看着这褐色不明液体,只觉得似乎和记忆中的豆浆不太一样,脸上少有地出现了犹豫不决的表情。 “孙长老,我记得豆浆好像是白色的吧?这是” 孙病微分给冷词一只勺子,先行喝了一口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感慨道:“哎,好久没喝豆浆了,舒服!”感慨完毕,他问道:“冷长老是北方人吗?我们江浙一带,特别是浙北一块,豆浆都是咸的呀!反倒是我去了云霄之后,对甜豆浆不太习惯。你别慌,这就是酱油的颜色。” 冷词拿勺子搅了搅豆浆,孙病微鼓励说道:“很不错的!”他才尝试着小嘬一口。 “冷长老觉得如何?” 冷词回味了一番,觉得这咸豆浆风味的确独特,不难接受,如实道:“还行,不算太难喝,不过我更喜欢甜豆浆。” 孙病微笑道:“想不到严厉冷酷的冷长老居然意外地是个甜党。” 冷词脸色微变,争辩道:“孙长老何出此言,我只是做一个简单的喜好评价而已!我只是更喝得惯白豆浆而已,虽然我常备糖豆,但那只是我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罢了——孙长老你这又是作甚!” 冷词声音忽然变了,这一声转音包含惊讶c不解c震撼甚至有点破音。孙病微正笑呵呵地往豆浆中挑了一勺辣酱。“这是什么操作?”冷词惊叫,过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嗯?怎么了吗?”孙病微忙着搅匀豆浆里的辣酱,“啊,油条好了!”孙病微惊喜地接过四条澄黄的油条,翻出桌上的碟子,给自己倒了一碟酱油。冷词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动作,不知他倒酱油为何。然而孙病微的手还没停下,他又将自己的一根油条对折浸入豆浆中,再把另一根油条对中撕出一半,蘸酱油吃了。吃完这半条后,他开始解决喝饱了豆浆的油条。 冷词仿佛来到了冰寒的蔻州,夹杂冰雪的大风吹得他面庞僵硬发麻。过了好一会儿冷词才回过神来,干巴巴地咬一口油条,配一口豆浆咽下去,说道:“尽快吃完,好上路。” “说起来,”冷词说,“孙长老你是为何来杭州的?昨晚你对却抚说是被人叫出来,是何人?” 孙病微“啊啊”了两声,“是有这么回事。”他说:“是一个叫赫连柏的人,你认识吗?” 冷词皱起眉头沉思片刻,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说什么了?” 孙病微递给他一卷纸条。冷词打开了,上面写着“本月十四节气杀钱少桦”,署名“赫连柏”。冷词继续查看纸条,没有发现其他任何的特别之处。一等孙病微说他吃好了,冷词便立马起身。 当他把纸条还给孙病微时,纸条上的字迹笔画忽然蠕动起来,各自分散,拆开了一个个完好的单字。一息之后,纸条字迹排列成了新的语句,“二十七日杀行元大师”。孙病微目光忽地锐利起来,气质大变。 冷词冷笑连连,阴森森地道,如同恶鬼低语,“杀人预告?欺人太甚。” 庄尘与长安很早就驾车出了城门,没有遇到还逗留在城中的冷词二人。二人向夷南的百里山脉前进,终于在十八日下午到了雾燕山。 雾燕山脉并不是一座天然山脉,是数万年前的一只趴伏在此的巨兽尸体演变而成。后来远古的雾燕一族在此定居,并将此山以族群命名。虽然在历史的红尘中,雾燕也仅仅是强盛一时,免不了衰亡,但雾燕山脉这个名字就一直保持下来了。 雾燕山海拔并不太高,但长度却足够长,以八支榜上天妖为首的上百个妖族就在这里生活。族别和族别之间各自安好,并不混居,拿来雾燕的地图就可以发现各个种族分散在不同的区域 尘界大部分地区妖族和人族和平相处,在世国境内更加如此。世国总共有十三处像这样的妖族聚集地,统称“十三妖地”。一般来说,这些地方都在远离人族的地方,且被列为世俗百姓的禁地。除非是修士,世国依然还是不提倡凡人和妖族接触。 从生物学上说,妖和兽没有任何关系,妖和人更加相似。但人和妖之间有着严格的生殖隔离。 妖族生育能力本就低下,若是妖和人过多接触不适宜,更不有利于两族繁衍。 况且人族寿命最低,是以大多历史上流传的两族相恋故事都没有好结局。 至于修士之间,虽也不赞成两族结成道侣,可一来修士人少,不会影响宏观的繁衍;二来修士在寿命上也不会酿成悲剧。 庄尘二人等候在雾燕山脚下八个关口之一的天权口。 进入雾燕山就必须按规矩从山脚关口进去,若擅自作主飞入,巡逻的羽族会第一时间抓住闯入者,扣押审问。雾燕居民进出只需出示妖族身份即可。换成别地妖族也好说话,最棘手的就是这类不请自来的人族。天权口守卫已经将庄尘到来的信息传达到上层,等待指示。 庄尘本持有一份妖族证明,是以前居住在这里的时候走后门办的。只是上面认证的是狼族,户口上在蓝均家,他需要服下相应的幻化丹才可长出狼耳狼尾。庄尘和蓝家分别多年,身上已没有可以再度化作狼族的幻化丹,只能乖乖走程序进入。 妖族对年轻子弟有类似修行考核制度,守山口是其中一项极受人追捧的任务。 危险系数低,还能闲出屁。少年们可以趁清闲偷偷上山打鸟,是以这项任务往往需要提前排队预约名额。 庄尘少时也来天权口营地守过关,对此处十分熟悉。八个关口的营地都不大,门口两座箭塔,一般由视力好的羽族站岗。里面是几座小木屋,空地上有几根横放的粗木,是给人休息谈天的。 趁守卫等待指示,庄尘便向长安将一些雾燕山的故事。少年守卫们坐得稍远,也不动声色地旁听着,他们越听越犯嘀咕:一个人类怎么比我们还熟悉雾燕山?可故事秘闻再奇妙有趣,对于几个正处于青春萌动的少年守卫来说,更惊艳的是这个人类女孩。 几个少年趴着耳朵窃窃私语,一个雀斑少年惊呼道:“我发誓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他身边的赤发同伴嗤笑道:“哼,拉倒吧,你见过几个?” 那长着雀斑的少年竖起一根手指,看起来一副很有经验地说道:“不,这你就不知道了,不管我见过多少个,这个女孩子肯定是我过去将来见到的所有姑娘中最好看的一个。” 赤发又嘲弄道:“你上次跟袅袅也是这么说的?” 雀斑少年明显被呛到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哎,阿昆,你要不去试试与她搭话?”有人撺掇起赤发少年。他摆摆手,说道:“我才不去,你没看到他们关系很好吗?我看,就是一对道侣!” “我倒不觉得,”雀斑少年提到长安又来劲了,“这个男人长得一般,而且你看,他的举止,总是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并不是那么亲密无间,倒更像是一对兄妹。” 众人还想发表几句意见,看到负责传达信息的守卫从木屋中跑了出来。“看样子是上头来信了,”雀斑少年的朋友站起来朝队友挥手,“阿隼!怎么说?” 然而那羽族少年并未回答,只是打了个手势,众人不解。只看他匆匆跑到庄尘面前,神态恭敬地朝二人行礼,说:“在下望云族薛隼,见过庄少爷,礼数不周,多有怠慢,还望海涵。”众人瞠目结舌,一时没反应过来。薛隼又道:“青松管家已经派专人赶来迎接,请庄少爷再多等一会。” 庄尘道:“没事,就是请问青松管家是怎么知道的?我记得这事还不归他管吧?” 薛隼赶紧回答道:“是这样的,妃谦少爷曾下令说若您回来,便直接通知天权府。但是妃谦少爷身体尚未痊愈,便由青松管家负责您的下落。” 庄尘“哦”了一声,心道:差点忘了他还在开放血脉的后遗症中。他看薛隼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便道:“你去玩吧,不用管我们。” 薛隼心说这是上头的命令我哪能违抗,听到庄尘补充道:“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薛隼看看庄尘,又看看长安,左右为难一番后,还是告退了。那边雀斑少年一伙见薛隼过来,立即抓住拉到身边,询问起庄尘的事情:“他是谁?你怎叫他少爷?” 薛隼解释说:“我得到青松管家的命令说让我好好招待他,会有专人来请。之后我才想起来,一个月前,由妃谦少爷带队八族子弟从乾清宗回来时,就发布过留意一个叫庄尘的人的公告。我想应该是妃谦少爷的好朋友吧?” 雀斑少年吃了一惊:“妃谦大哥还认识人族的朋友呐?” 当少年们窃窃私语之际,伴随着虎啸的破风声,一声娇喝从北边山林中传来,“庄尘,你还记得回来?” 众人面色一瞬大变,纷纷露出恐惧的神色。听到声音,就如同见到了本尊,便想起令人胆寒的事情来。 长安听出来者不善,很是护主地腾的一声站起来。 山林中传来一声“咦”,庄尘拉住长安的袖子,示意她不用担心。 他走过长安身边,静静地看着山林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我也曾在雾燕(一) "“不想死的都让开!”北边林中再次喝道,语气严厉无比,仿佛雀斑少年一行若不让真的会打过来一般。 一众少年打了个哆嗦,眼神带着莫名的意味看向庄尘。 庄尘呵呵笑道:“她是好心在提醒你们,你们还是让一让吧,别受伤了。” 少年们欲言又止:我们分明是在可怜你啊!一群人退避到木屋门口,远离空地。 庄尘向背后长安打了个手势,“你也离我远点。” 狂风大作,树摇叶动,凶影幢幢。庄尘风中侧立,抬手掩面,背上的剑袋布条狂乱舞动,却是不曾松开一丝一毫。 “哼!”轻蔑的冷笑在风中的每一处角落。 庄尘脑袋忽然一偏,连带上半身向后仰去,摇晃成一个轻微弧度,又立马弹回原先的站姿。随后众人就听到“砰”的一声,庄尘身后的地面有一道深深的弹坑。 风中杀机越来越细密,庄尘闪躲更加快速。 破碎的大地掀起了尘土,因狂风的存在不足以阻碍人们的视线,所有人都能看到庄尘迅捷又准确的闪避动作。 若不是地面上出现接二连三的深坑告诉人们山林中的那位在发动猛烈的攻击,庄尘单纯看起来就像发病的病人。 有个少年朝大风中心随手扔进一把短小的兵刃,还没落地,便化作了齑粉。他们脸色骤然发白,这才知道风带中的凶险是确切致命的。 “真的c真的是犬牙!”雀斑道,“小贤姐是和他有仇吗?” 红发道:“鬼知道敢惹小贤姐人应该不存在吧?” 雀斑偷眼看了眼不远处的长安,意外发现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不禁疑惑。正寻思着要不要向她劝说阻止那位才度过山劫的少爷,就听到林间又哼了一声:“装模作样!”赤发当下大叫出声,“不好!风变了,这是吠天!” 雀斑少年面色难看地咬了咬牙,“这地要是毁了,重建工作肯定是落在我们头上!” 红发少年骂道:“你想什么呢?这种时候先想想怎么保自己吧!” 从北边树林上空刮来的大风越发猛烈,躲进树林的少年们看到自己离这么远都是一副要被吸过去的样子,内心骇然,赶紧又给自己施了一层定身的术法。 雀斑在木屋间寻找长安的身影,看到她躲在营地对面的树上,稍稍松了一口气。可瞧见正被大风蹂躏几间小木屋时,不禁苦笑起来:天权口是做了什么孽招惹到这尊大神。 庄尘身处风带中心,对倍增的压力感受最为明显。 风已经成了银白色,这是施术者的灵力渲染出的效果。风中挣脱出来一只巨大的恶犬,朝天嘶吼。庄尘袖中两指并拢,发出朦胧的黑光,侧身一点,剑气破风而去,如断大江,无声无息地洞穿了银色恶犬。 声势浩大的狂风被这一指点灭了肆虐。 雀斑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气术?寂灭指?” 赤发少年心高气傲,不由得多看了庄尘一眼,“寂灭指是传说中的武学,哪有这么烂大街的。那一指应该是金或者风的气术?” 薛隼不知何时把剑捧在了怀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是的,那是武学,我在上面感受到了剑意。雀矛产生了共鸣。” “剑意?”赤发少年定了定神,道:“那岂不是能与剑器共鸣的剑道宗师,雾燕百里竟然有这种人?” “鬼知道,反正我是没听过这个名字。”雀斑手指一指营地北出口,说道:“哎,小贤姐出来了,我们下去看看?” 那是一位白衣银发的女子,白衣多走金线,左肩又挂了一条白色的毛皮,尽显天权白虎族的尊贵威严。她的眉眼和权昂妃谦有三分相似,唯独气质截然不同。若不是庄尘自小相识,否则心里定会吐槽一番她亘古不变的睥睨凌人。 权昂妃贤待人接物态度一贯强硬,上来就质问道:“你这不是很厉害吗?为何还让妃谦受伤了?” 庄尘心里碎碎念:俩姐弟倒是在不分青红皂白上挺像的,“你不是在通州学商么,怎么回来了?” 权昂妃贤冷笑一声,讥讽道:“我若不回来,妃谦指不定要给你害成什么样了!” 一群少年早早地靠近,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只听二人聊天心中一阵莫名:妃谦少爷不是开启血脉才受伤的吗? “阿望你过来!” 雀斑少年悚然一惊,左看看右看看,扭捏地向权昂妃贤方向迈步。他偷眼看了眼庄尘,这位神秘人已将那女子叫了过来。那女子忽然抬起头,正好和他对上视线,雀斑少年脸蹭的红了。 这一切都被妃贤看在眼里,不容余力地嘲讽道:“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 雀斑脸更红了,几乎连雀斑都瞧不见了,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再把世界炸了,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你们也过来!”妃贤喊道,见人都慢吞吞地靠过来后,说道:“这位大宗师是雾燕山的贵客,日后见到他,都以天权族大少爷礼待之。”权昂妃贤将“大宗师”三字咬得分外清晰,众少年大冷寒颤一并应诺。 庄尘插嘴道:“我不是本来就是雾燕山脉的人吗?怎么就成贵客了?” 权昂妃贤一听此言,脸色稍稍柔和了一点,似乎对庄尘没有忘本感到满意,“爹怕你被人欺负才这么说的。既然这样——”她又变成刻薄神态,“那就说是天权义子归家,让所有人都好生担待,如何?” 庄尘刚想插科打诨:“我怕吕叔那边吃醋”看到权昂妃贤的脸色便立马闭了嘴,改口道:“不错不错,就这样吧,现在可以让我进山了没有,先去看看妃谦。” 权昂妃贤冷傲地点头:“阿望你将这里收拾一下,好好把关,晚上天权城有宴,随你爹一起来吧。” 权昂望稍稍一愣,道:“好嘞,妃贤姐,庄少爷慢走!” 庄尘点头,叫上长安,道:“走咯,终于回家了。” 妃贤想起来问道:“你打算住哪儿?天权城?雾城?还是回自己家?” “就回家吧,也得回去看看。”庄尘道。 三人离开营地之际,赤发少年忽然叫住了庄尘,问道:“庄庄少爷,不知您是雾燕百族的哪一族?” 庄尘回头道:“我真的是人族。雾燕八族我哪一个都不附庸,我住天光竹海。” “天光竹海?”赤发愣在原地,三人已经不在原地。 “小灰尘,我们去哪儿啊?”长安安静跟了一程,觉得上山路途无聊至极,便找了个由头与庄尘说话。 庄尘介绍道:“先去天权城看望一位朋友,再回家。” 权昂妃贤耳朵一动,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我从刚才就想问了,小灰尘?这是对你的昵称吗?这姑娘是你女朋友?这算是带回家给家长看?不过要我说——”她话锋一转,看向长安:“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男人心狠手辣c铁石心肠c无情无义,而且长相平平c不学无术,绝对渣男一个。你不如考虑考虑我们家妃谦,丰神俊朗c玉树临风c不拘小节,对你肯定忠贞不渝,你嫁到我们天权家绝对一生荣华!” 庄尘猛翻白眼,加快了脚步。 长安认真地摇头道:“小灰尘他是我老师。” “老师?”权昂妃贤疑惑地去看庄尘已经远去的背影,又看看长安,没再追问。 天权城位于雾燕山脉的正中间,是一座山巅之城,为天权白虎一族掌管,关乎雾燕山脉一些重大事宜也在此商讨。这里的山顶曾被天权族先祖削去顶峰,以便造城,原本城址只限定在山顶平地,后来随着住民越发的多,就开始向下扩建,成了一座层层叠叠的“累城”。 通往天权城的山道宽阔平坦,长安远远地就看到一座熠熠生辉的山城,巍峨沉静地躺在苍穹之下。天权城风格与天权白虎族风格一致,以白色山石为城基,大气且稳固。当初阳洒辉,整座城都会染成金色。 两个男子候在城门外,一个一身黑衣,腰后佩刀;一个面目沧桑,和蔼可亲。“见过小姐c庄少爷。”青松老管家彬彬有礼道,深谙待客之道的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长安,颇有风度地赞美了一句长安的美貌,继而询问其大名。 庄尘道:“她叫长安,是我一学生,松爷爷不用在意。”庄尘对青松老管家颇尊,这个老人自庄尘认识起便在权昂府担任主管。 青松微微一笑,“长安小姐,请。” 几人进了城,带刀的男子一言不发地跟在身后,显然是个护卫。但庄尘不曾在权昂府见过,大概是这几年新来的门客。 权昂府在最上层,也就是在山巅城区。权昂府是天权白虎族长家的宅邸,天权的其余族人则住在附近的另一座山头,那里才是他们的族地。 当然,原本上白虎们是都住在天权城的,但随着入城人口的增加,天权白虎族除了身有要职的几户人家还留在这里,其他人都迁走了。 庄尘站在权昂府邸门外,怀念之情油然而生。 青松欠身道:“老爷夫人暂不在府中,故未能出来迎接少爷,还望见谅,二位的心里一直记挂着您。” 庄尘摆摆手:“瞧您说的,太见外了,妃谦在自己屋吧?” “去吧,我让他好好躺着,别让他碰刀。”权昂妃贤轻点下巴,抓起长安的手,“这个小妹妹就我来招待吧,也不方便跟你去看妃谦。” 庄尘点点头,对长安安抚了几句,便往妃谦的院落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我也曾在雾燕(二) "叠葵院在城主府南边,庄尘远远便听见挥刀的呼啸声。 庄尘轻笑出声,心说妃谦不怕他姐姐了?然后便见到在院外放风的侍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去。 庄尘脚步一个趔趄,嘟哝一句:这他妈也算望风? 走进院落后,权昂妃谦装模作样地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身上盖着一条裘皮,一个侍女将橘子喂进他嘴里,另一个则是为他揉捏肩膀。两个侍女见来人不是小姐,重重松了一口气,便想叫醒闭目养神的少爷。庄尘忙打了个手势,阻止二人动作。 侍女满脸疑惑,只觉此人有些熟悉,脑海开始搜索起此人的面容,不知在哪里见过? 庄尘瞥了一眼靠在墙角的长刀傲归,一边拿起把玩,一边走到权昂妃谦身边。两个侍女见状吓一跳,她们没少偷偷玩赏这把错金纹长刀,对刀重一清二楚。少爷身材健美力大无穷,自然能提起,但这人身形瘦削,何来这种力气? “姐,怎么样,阿尘来了吗?”权昂妃谦出声问道,“我可是乖乖地躺着休息晒太阳。” “那您这傲归刀怎么是热乎的?”庄尘坏笑道。 权昂妃谦猛然睁眼,“阿尘!” “是我。”庄尘啪啪两指点在权昂妃谦胸口,指劲截住他的经脉,权昂妃谦昏了过去。 “少爷!”变故突如其来,两个侍女惊呼出声,将权昂妃谦无力的脑袋捧在胸口,分外担忧。一探气息发现权昂妃谦比一个月前归家时更要虚弱。她们双双抬头,怨愤地瞪着庄尘,喝问道:“客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庄尘柔力分开二位侍女,一把扛起权昂妃谦,往屋子走去,道:“不用担心,我来给他疗伤的。你们不应让他动刀的。” 两个侍女听言畏畏缩缩,不敢说话,只能挪步跟着庄尘进屋。 妖族比人族力量强大的根源在于他们体内的“血脉”。 血脉不仅赋予妖族异禀的膂力和强壮的体魄,某些血脉强大的妖族还能够点燃血脉,以开启“先天形态”,其代价就是会有严重的后遗症,一段时间里会无比虚弱。 对人族来说,妖血鲜艳浓郁,带着强烈毒性。妖族点燃血脉相当于在体内提炼血液,以提高血脉之力的浓度。这些被提炼过后的血液在会变成留毒,衰弱的后遗症便是从体内排出这些废弃血渣的过程。 权昂妃谦从九月十八日回家后就一直卧病在床,近几日才能够下地走路,然而他闲不住开始练刀,血液循坏加快,对排毒极其不利,庄尘便打算帮他排尽余血。 庄尘将高大的身躯放到床上,酒葫芦中飞出一条针袋。气机引动出七个银针,扎在权昂妃谦身上。 大约花了十息时间,庄尘终于找到血毒所在,贴在他胸口的手掌猛地发力,七根银针嗡嗡作响。权昂妃谦左肩顿时生出一枚拇指大小的血瘤,庄尘立马挥动银刀割去血瘤。他一手抹掉血瘤,一手又为伤口贴上了药膏,再给权昂妃谦服下一颗丹药。 做完这些之后,庄尘才解开锁劲,大少爷悠悠地醒来。 权昂妃谦托身坐起,只觉左肩伤口疼痛,立时看去,庄尘解释道:“血毒还没排净,不可动刀。”庄尘语气平静,权昂妃谦却听出一股严厉意味来,讪讪地笑道:“一时手痒,你在床上坐了一个月整,也会这样的。” 见他抚摸温中带凉的药膏,庄尘道:“贴半日即可痊愈。”权昂妃谦点头谢道:“还是多亏你来了,但你也不先跟我说声。”他揉揉胸口,被庄尘点过的地方还隐隐发麻,“下次换我打你。” 庄尘无所谓地耸肩,搬过来一把漆红三足楠木凳坐下,上面放着一只小小的锦绣坐垫,再将剑袋置于桌上,“我都没收你钱,你就偷着乐吧,在乾清我给人治病很贵的。”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也打不过我,我已经入道了。” 挡下便是两只柔软的枕头撞到脸上。 “不说话会死?你这种庸医还有人请你看病?为什么不找木堇?乾清治死人怎么罚的?该不该断手剜心?”权昂妃谦泼妇骂街,毫无风度可言。 庄尘翘着二郎腿,十分自在地翻过一只茶碗,倒了壶雾燕独有的“石芽尖儿”,带着岩土气息的茶香粗犷地撞开庄尘齿门,跌落入喉。他陈述事实道:“木堇医术还差一点,外科方面的东西还要我出手,所以我隔两周就去她的医馆坐诊。喝不喝?” “喝个屁,”权昂妃谦瞪眼道,“上次分别匆忙,没来得及问你,你是何时入道成宗师的?” “十七岁,入乾清一个月后。其实当年我下山的时候道意就开始萌发了。我寻思着就差临门一脚,便拿了青莲剑谱来看,果不出所料,成了。”庄尘摊摊手,装出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模样,有心气权昂妃谦。 权昂妃谦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猛地咳嗽了几声,压低声音道:“青c青莲剑谱?这玩意真的有?那是你们镇宗之宝吧!你哪来的?” “你别乱说啊,我们镇宗之宝明明是掌门的“三心青莲”好吧?”庄尘纠正道,“什么剑谱,就是本破书,我只是借来看了看,还回去了的。” 权昂妃谦作势下床:“卧槽!师门不幸啊!我要去检举你!让他们废了你一身修为!” 庄尘摆摆手,“别闹,他们肯定知道了,这么大事还不知道。” 权昂妃谦呸了一声,“你上辈子是乾清的爹吧?”骂归骂,他还是打心眼儿里替好友开心的,入道的修士才是真正迈入参天道c悟长生c成仙人的地步。 自从几千年前无妄之灾之后,尘界通往仙界的门户真正崩塌,之后的尘界修士要想羽化飞是难上加难。从古至今破开仙门的修士屈指可数,唯一可知的是每个人都是以道意破门,在劫难面前一切仙术武学似乎都不管用。 所以,对尘界的修士们来说,道意的地位一下子提高到了极点。 无论是武学还是仙法,其目的都是参悟天道。仙武皆可入道成仙,只是修仙者修的是自然道,强调七灵的存在,以身顺应万物,容易悟出成果;武修要惨些,一生都是以人身参道,讲违逆天道,难度极高。 相比自然道,武修更多意义上悟的是人道。但往往来说,武修的舍身道意要强于仙修的自然道法。 所以一般修士都会选择把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仙武兼修。 在道意方面,仙门的古代笔记也有相应境界划分:宗师c参玄c指路和道心身。 最初级的宗师一称就已经指那些在道意有所成就的人了,所以后人又在宗师前加了“道识”一境,来指那些似有所悟又未悟的修士。然而仙门高端通行的自然还是古法中的划分,入了就入了,没入就是没入。 武学境界则是分九品,下三品c中三品和上三品,至于前期的什么锻体淬骨就不算在这里面。划分简单粗暴,很符合武者的口味。 权昂妃谦呵呵笑道:“以后若是我遭人追杀,就报你名字了。”庄尘道了句“请便”,问道:“老爷和夫人去哪儿了?” 权昂妃谦抓抓耳朵,一副满不关心的样子:“啊,这个,应该是去笑笑家了,有什么事要谈。看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回来,某人的晚宴就没了,也不错。” 庄尘知道权昂家要为他设宴,神色平淡如常,“明年年初还有个全国新秀赛,也就是说,要换新的鲤鸾榜了,你们妖族的赤玉柱又要刻一批新的名字上去了,你到时候要带雾燕的队吧?” 史载得道成仙者有青鸾引路c锦鲤传信,鲤鸾榜就以此为寓意,期待这批仙门新秀早日证道。而赤玉柱则是妖族里的“金榜”,每年鲤鸾榜上的妖族才俊都会被刻进赤玉柱里。 “这不废话,难道你不去?”权昂妃谦翻了个白眼。 庄尘轻声道:“去,怎么不去。” 权昂妃谦察觉庄尘有心事,便没有追问,转移话题道:“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为姑娘打架受伤。” “你也太垃圾了,”庄尘抠鼻道,“我八百年前就干过这事儿了。” 权昂妃谦耳朵扑棱扑棱,眼瞳顿时竖成一条长缝,“什么时候?说来听听!” “你知道三年前的句炀谷吧?”庄尘问道,权昂妃谦点头。 所谓句炀谷是夷州中部偏西的一座山谷,三年前在那里发现了魔族入侵,爆发了一场小规模的仙魔之争。 他问道:“怎么,你为了哪家仙子和魔族干起来了?” “木堇。”庄尘笑嘻嘻道。 迎面又撞来一只枕头。 “不过说起新叶集,你那个使棍的朋友脾气倒挺和我口味,其他人嘛,一般般。”权昂妃谦平静下心情,“你是不是认识小妖女,否则按你的尿性,应该不会出手才是。” 庄尘哦了一声,对他道:“我小时候去栖霞山玩过,不过看样子她没认出我来。” 权昂妃谦提起小妖女就没好心情,冷笑一声,满口讥讽:“人家有陆镇机,哪还记得你庄却抚?怕是我们为救她做什么事她都忘了,全算在陆镇机一人头上。” 庄尘笑笑,不置言语,夷州妖地的两山后人互相不对头是传统,互相诋毁是常态。他站起身,拿上剑袋,道:“你下床吧,陪我去看看笑笑他们。” 权昂妃谦大笑道:“何必,他们晚上就要来的,又不急。”他抬手拍了一下庄尘。庄尘比他矮一个头,所以这一拍手拍得特别顺手,大声道:“自从收到你的信,我就开始计划了。今天你一进入雾燕山地界,松爷爷就嘱咐知味楼派大厨进府了。你认识的人,但凡在雾燕山的都收到了邀请,今晚你可是主角啊!” 庄尘微笑起来,玩笑道:“人不会很多吧?人多我招架不住。” “怕什么,有我呢。”权昂妃谦笑起来。 庄尘啊了一声,想起来什么,道:“既然你说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到了,那为什么不直接派人先来接我,还非要我等半天,表面兄弟啊?” “啊,这个c这个老姐说的,我没办法。”权昂妃谦凑近道,声音压到了最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我也曾在雾燕(三) "长安被权昂妃贤安置在月芝院,那里是权昂妃贤的住所,权昂妃贤继承了母亲的爱好,喜植花卉。 起初权昂妃贤还与她聊了会儿天,后接到侍女告问宴会事宜,无奈匆匆离去,让下人好生招待长安。一双侍女站在院门两侧待命,再有一对跟在贵客身后侍奉,她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个如天仙貌美的姑娘。看起来她似乎很喜欢月芝院里栽种的花朵,低眉轻嗅的风情饶是女子之身的侍女都入了痴迷。 “这是什么花?”长安指着一株结有两颗铃铛的花朵问。 “这是双玲子,小姐。” “啊,那这个呢?还有这个!”长安又一一点了几种花,侍女们一一回答了。 长安看花看得欣喜,听到背后传来侍女盈盈的拜声:“见过二位少爷。” 她转过头去,看到庄尘和另一位白发男子走来。长安喜出望外,身躯轻盈地跑到庄尘身边,嘻嘻笑道:“你来啦!” 庄尘点点头,向长安介绍道:“权昂妃谦,我朋友,这家的主人。”再向权昂妃谦介绍道:“这是长安。” 权昂妃谦不愧是受过严格教育的大少爷,既不表露惊讶,也不怔然失态,礼貌地微笑c行礼,“天权白虎族,权昂妃谦,见过长安姑娘。”举止投足彰显出天权白虎族的风度和尊严来。 权昂妃谦在长安面前风度翩翩,一和庄尘说话就没皮没脸了,他压低声音道:“女朋友吗?你小子可以啊,哪拐来的?”话刚说完,他眼底瞟到庄尘双指抵在他的腰间,庄尘笑眯眯道:“你肾还要不要?”权昂妃谦讪讪一笑,不动声色地推开庄尘手指,“开玩笑的。” 庄尘没好气道:“我学生,想和我学点东西,就跟在我身边了。”他既而对长安道:“长安晚上我们有个宴会,现在还有一些时间,要去逛街么?他带我们去。” 长安点点头,“都听你的。” 庄尘哼哼笑道:“走吧,大少爷,带上你的钱包。” 三人在天权城逛街逛了半日,直到掐着晚饭时间才归。一路都是长安和权昂妃谦吃吃喝喝,庄尘在身后跟着。他对购物没多大兴趣,是怕长安无聊才提出来。反正有比他更会照顾人的权昂妃谦在,庄尘不用去操那闲心。 天权城对他来说稍有些变化,但好在总归是熟悉的:坎背街的纸笔铺c金玉街的酒馆c流泉巷的裁衣铺c天妃井的青楼每一处地方还保留着原来的风貌。 权昂妃谦这天权城主儿子c天权白虎族的族长候选人c雾燕山脉鼎鼎有名的大少爷风评一如继往地不错,凡是认出他来的人都会亲切朝他打招呼,顺手送点店铺里的小玩意儿。 看到长安,再加上几句赞美,赞美少爷的魅力和眼光,赞美仙子的无暇容颜,感慨一句天造地设郎才女貌少爷终于长大了云云。让庄尘好笑的是,一些年值芳龄的妖族少女见大少爷皆露出幽怨的眼神,极其嗔怪,若是这些心思能作刀作剑,大少爷怕是早被看杀了。 权昂妃谦开始还解释一句,后来烦了索性抓过庄尘的手臂,将长安的手穿过其中,让二人自己挽着。 “别动!你俩就这样!挺好的!”权昂妃谦阻止庄尘想要分开的动作,死死地按住他,咬牙道:“我说你怎么不长得再帅一点,这样别人就不会这么容易误会了!” 庄尘冷不防地抓上背后的长剑,一剑鞘捅向权昂妃谦腹部。好在权昂妃谦眼疾手快c反应机敏,拦下了偷袭,“别,有话好说!” 忽然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力度变大了,庄尘转头看去,对上长安倔强的眼神,似乎在责问他:“难道不行吗?” 庄尘一愣,权昂妃谦哈哈大笑道:“你看这不挺好的吗?”庄尘白了他一眼,收回剑鞘,道:“时间差不多了吧?回去吧。” “嗯,差不多。松爷爷也来接我们了。”权昂妃谦手指向街尾,路口正好停下了一辆马车,城主府的老管家对他们弯腰行礼。 若是庄尘他们刚才路过天权城的主干道的话,就能看到几辆马车从那里经过,而且一定会停在他们面前,从帘子后面探出几张庄尘许久未见的熟脸。 率先到达的权昂览胜携夫人莲映从马车上走下,便见到好闺女前来迎接。 不苟言笑的权昂览胜摆摆手,“妃贤,后面有贵客,随我去接待。夫人就先进去吧。”莲映温柔地点头,问女儿:“贤儿,阿尘回来了吧?他们在家吗?” 妃贤答道:“他们去逛街了,松爷爷已经去接他们了,想必马上就回来了。” 城主大人皱起两道颇为锋利的刀眉,批评道:“净胡闹。” 夫人微微笑道:“就随他们去吧,你待会儿就别说他们了,阿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先进去看看晚宴准备得如何了。” 权昂览胜点头道:“你不妨先去休息,妃贤办事,你还有什么好操心的。”莲映轻拍夫君的手,跨进大门去了。 “父亲,”权昂妃贤问道,“会来哪些人?” “在这的c和庄尘有关的大多来捧场了,其余还有一些我的客人。”权昂览胜负手立在门前,话中意味悠长,交给女儿自己去品味。 权昂妃贤知道认识庄尘的人不多,但几乎都是雾燕妖族里的大佬,比如拘雾狐族族长c山雾城城主吕昭宁,再比如妖行宫的老宫主。 而父亲的客人无非是一些族长些管理妖族事务的人。 将这两批人叫在一起,目的十分明确了。权昂妃贤心里稍觉不舒服,但一想到父亲的难处,只能默默叹了一口气,心说妃谦定不领情。 权昂妃贤胡思乱想之际,吕家的马车辘辘而来,权昂览胜提醒道:“妃贤,你吕叔叔一家先来了。” 宴会在府内的一幢楼中举行,受邀客人不多,已经来了七七八八。晚宴即将开始,权昂夫妇在和其他一些族长聊天,不知情的人都只以为这是天权城主府举办的小众社交宴会,还不知道这实际上真正的主角还未到场。 吕笑笑和浴烟站在一块,竭力搜寻某个身影。 正在这时,庄尘c权昂妃谦和长安终于从门外踏入了,顿时有十来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大部分都投到权昂妃谦这个意气风发的大少爷,在青松管家的强烈要求下,他不得不换上了天权白虎独有的礼服。奢华精致的衣容更加衬得他光芒耀人,像一颗星辰。剩下的不少视线被长安夺了去,不少随自家家长前来参宴的青年才俊在一瞬间便拜倒在她的风采之下。相比之下,庄尘在三人之中是最没存在感的。看向他的目光只有寥寥几道,但却是三人中受到最多关怀情意的。 他和长安都以常服前来。原本急急忙忙将三人送到的青松管家为他二人也准备了礼服,但庄尘以不自在为由拒绝了。在感受到青松管家幽幽的眼神后,他披上了乾清的外套以示让步。至于佩剑什么的,庄尘心里有数,便收起来了。长安则是在权昂妃谦强烈的“不想被当作一对”的要求下没有穿。 庄尘一看在场的客人,心如明镜,看向自己的好友,心里颇有一种“终于长大了”的老父亲感。然而权昂妃谦却是很明显地露出了不快神色。庄尘拍拍他的肩膀,道了句“别在意”。 随着权昂妃谦逐渐长大成熟,雾燕的人越来能看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光亮。 虎父无犬子,真是不错。权昂妃谦完美继承了父亲的品德:勤奋努力c天赋异禀c头脑过人c行事果断c敢于争先。再加上权昂妃谦比他父亲要更加亲近一些,他在同龄人中的人气比当年的权昂览胜要高出许多,对他芳心暗许的姑娘绝不在少数。各家的家长也极其看好这个前途无限的年轻人。 权昂妃贤虽然对弟弟极其严厉,但心里深深为其骄傲。弟弟极有可能要执掌整个雾燕,她便去了通州学习经商,希望能在未来给他强有力的支持。 “妃谦,你过来。”权昂览胜向儿子招手,并向夫人使了个眼色。 权昂妃谦一开始便对父亲心存不满,此刻更是不情不愿,直到庄尘轻推了他一把,他才迈步。庄尘看了一会儿城主父子与人交谈,就带着长安走到一边,离开众人的视线。 莲映走到庄尘身边,轻声喊道:“阿尘你这些年还好吗?” 庄尘深深一拜:“见过莲姨,庄尘一切安好,让您牵挂了。” 莲映轻轻抚摸庄尘的脑袋,眼眶不知不觉含了热泪,“你这孩子还是这样,当年不辞而别,让我和览胜日思夜忧,一直担心你”夫人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青松老管家递上来泪帕,提醒意味地低声一句“夫人”。 “我知道,”莲映夫人深吸一口气,“阿尘,莲姨也希望你别怪你叔叔,他也是操碎了心,妃谦肯定生气了,你就帮我们劝劝他。” 庄尘点点头,“我明白的,莲姨。庄尘实在微不足道,何德何能让两位长辈如此记挂。莲姨和叔叔只要身体安好就行了。我这儿一切安好,览胜叔那儿现在需要您陪着,您就过去吧,不用担心我。” 莲姨点点头,又关切了庄尘几句,由青松管家陪着离开了。 长安之前一直不发一言,目送夫人离去之后,说道:“这个阿姨对你真好。” “是啊,所以我越发愧疚了。” “对了,她为什么让你劝劝权昂妃谦啊?大少爷为什么要生气,我看他很正常啊。” 庄尘刚要开口,吕笑笑和浴烟正好过来了。吕笑笑见到庄尘似乎没有更强烈的表情变化,依然与对他人表现的微笑一样,礼貌且恰到好处。这位翩翩公子让人只觉得他永远好像不会生气一样,让人看不清心思。唯有和他相处多年的老朋友才感受得到他笑意中的热情。 “你终于回来了。” 庄尘呵呵笑着,随手丢给他一只苹果。 吕笑笑接住又放回原处,笑骂道:“又来!”他讨厌苹果,不喜欢苹果的气味,“咦?你渡过山劫了?” 庄尘不屑道:“你以为?我可是天才!” 吕笑笑极其给面子地应和着:“是是是,雾燕天字第一号天才就是我们庄先生。” 他二人聊着天,浴烟和长安也已经熟络起来。 吕笑笑问道:“这位姑娘是”未等庄尘开口,浴烟抢先答道:“她叫长安。”庄尘补充了一句,“我学生。” 长安道:“你还没给我讲完权昂妃谦为什么会生气呢?”吕c浴二人对视了一眼,皆疑惑地看向庄尘:“妃谦怎么了?”庄尘将莲映夫人的事说了一遍,二人沉默了。 庄尘朝长安解释道:“妃谦说这宴会是为我而开办的,但长安你也看到了,府内马厩那里停了许多马车,那些是妃谦的父亲请来的其他客人。我认识几个对雾燕山有重要意义的人物,所以城主就借这个机会,再邀请其他一些家长和大人物,借机加强交流。顺便再带带妃谦,好让他得到支持,族长之争可是很惨烈的” “也就是,本来应该是给你接风洗尘的宴会变成了大少爷是主角,对吗?”长安接口道。 庄尘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这种机会不多。” 他顿了顿,抬头环视了一圈,“若是妃谦要接任他父亲的话,那么这座楼里的人都是他未来的手下c臂膀,和他们打好关系是必须的。妃谦的父亲其实一直背负着诸多压力,努力想让妃谦更好地接手。但妃谦把我看得太重了,所以有点生气。” 长安“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谢谢你的理解。”不知何时出现的权昂妃贤道。吕笑笑和浴烟同时叫了一声“妃贤姐”。庄尘摆摆手,“其实我觉得叔叔可以提前和妃谦说好的。” 权昂妃贤默默摇头,“你也不是不知道妃谦的脾气。” 庄尘道:“你放心吧,我虽然闲散,以后一定会帮他的。” 吕笑笑也道:“拘雾族会永远站在他身后。” 浴烟道:“虽然我继承不了族长,但我会一直帮助妃谦的。我想蓝均也会的。” 权昂妃贤缓缓点头,不再在这件事上停留,“你们去二楼吧,年轻人都上去了。我为你们备了个房间,一会儿妃谦应付完了也会上来。”弟弟可以任性地提前离去,但她不行,她要和父亲一起招待到末。 “她也不容易。”见妃贤离去,庄尘轻声道,吕笑笑轻点头,嗯了一声。 “哈!”浴烟试图驱散沉闷的空气,“我们快去二楼吧!上次和阿尘都没好好聊过,这次可要好好交代清楚了!” 庄尘笑了一声,问道:“浴烟,蓝均还没回来吗?我看蓝叔都不在,那头蠢牛倒是在。” “不知道呀,几天前他给我传信说已经到夷州了,应该是这几天的事情吧!反正肯定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我也曾在雾燕(四) "二楼大厅有不少和他们一般年纪的年轻人闲聊交谈。 几人对权昂家熟门熟路,不需要他人引导,自行前往权昂妃贤为他们提供的宴厅。参加了新叶集会的几个八族后辈见到吕笑笑都过来打招呼。他们还认得庄尘,毕竟全靠他才知道羽箭的位置,所以也向庄尘点头致意。 “少爷!”有人喊道,庄尘转过头去,看到是白天那个雀斑少年。 吕笑笑道:“你认识小望?” 庄尘道:“白天天权口遇到的,他在那儿划水。他这一嗓子倒有些不太妙。”吕笑笑随他环视四周,发现不少人正往这里看。 权昂望也是一身礼服,透着一股子少年意气,他眉眼中和权昂妃谦有一点相似。庄尘猜他是权昂妃谦堂兄弟。他先偷眼瞥了一眼长安,才道:“权昂望见过庄少爷。”虽然庄尘灵力修为境界不高,但权昂望知道他是大宗师,心中只有敬意。 庄尘一点也没给权昂望面子,一拍少年的脑袋,:“不要大呼小叫,要和我们去房间里吗?” “哦。”权昂望点点头,乖乖跟上一行人。等房门合上之后,大厅里不少角落都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俱是讨论庄尘的身份。 房间足有三间深阔,外有平坐可观风露,装饰家具更不必说,自然是怎么豪华怎么来。庄尘见到外头平坐上原先有侍女等候,一见到他们就摇动手中的铃铛,一道一道的珍馐美馔开始通过平坐送至房间。 庄尘咂咂嘴,很不要脸地道:“待遇还是稍差,没人伴我以歌舞。” 因吕笑笑不爱喝酒c权昂望尚未成年,席间没有觥筹交错,但这并不妨碍庄尘的兴致。 “笃笃笃”忽然想起了敲门声,庄尘看了一眼权昂望,小鬼很自觉地起身去开门。见到来人,他稍稍一愣,跟在自己父亲身边久了,他也认识各族的主要人物。 这一位是八族之一石骨藤蛇族的族人,族长的大儿子,滕阳玉。 “滕少爷?您有什么事么?”权昂望疑惑道。 滕阳玉名字带着阳刚之气,然而为人实际心机深沉阴险,好斤斤计较,分两必争。更要命的是,他又很重视自己的名节,若是他人对他礼数不够,就会觉得受到了侮辱,常会报复。权昂望不愿与他多有交集,所以语气并不温和,滕阳玉脸色立马变了。不过他很快意识到面前这小子是天权白虎族的核心成员,便忍了下来,扯出个阴测测的笑脸道:“在下想来拜会一番吕少族长,可否引见?” 权昂望哦了一声,转头对里边投去询问的眼神。吕笑笑和庄尘刚才已经听到权昂望报出的名号,知道是谁。 滕阳玉有一个弟弟,叫滕浮石,两兄弟看上去气质相似,不过滕浮石性格更可爱许多,要比哥哥正直开朗一些。在新叶集中滕浮石为雾燕队出了不少力。 庄尘早先对滕阳玉也有所耳闻,递给吕笑笑一个眼神。吕笑笑朝只顾吃喝的长安挑挑下巴,两人默契地微笑。 门外的滕阳玉心里直骂权昂望没眼力,自己既然都讲明来意,你不应该立即将我请进去么?还把着门做甚!?随后他终于听到了一句“让滕兄进来吧”,心里大叫这还差不多。 权昂望不情愿地哦了一声,连个请字都没说,转身离去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滕阳玉连默念了几遍“他是天权族的人”,才压下要发作的怒气。 “滕兄把门带上,”庄尘提醒道,使唤完后他将两筷子牛肉塞进嘴里,才补上一句“谢谢”。 滕阳玉咬牙切齿:他权昂望是天权的人,你又是谁?谁给你脸使唤我?也不知道你一个小小的山劫修士,是如何攀上天权家?我从未在雾燕见过你,不过是孤家寡人而已,雾燕说到底还是我的地盘! 他明目张胆地冷哼一声,随手一挥,像是下马威一般关上了房门。 权昂望猛地抬头瞪了他一眼,浴烟也不满地看着他,其余三人却没任何表示,吕笑笑依然世界和平,庄尘一对儿呼哧呼哧地吃着东西。 滕阳玉自恃身份,连假心假意问候吕笑笑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地坐到长安身边:“不知这位姑娘如何请教?” 权昂望大声提醒道:“滕少爷,注意礼数,别靠太近了!” 滕阳玉从袖中摸出一件小物件,二话不说丢给权昂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摆明了想堵上他的嘴。但权昂望是天权族的人,眼光品味何其高?只是看了一眼就挖苦道:“您这也太寒碜了吧?” 滕阳玉眉头一皱,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小雀斑。权昂望只得闭嘴。浴烟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吕笑笑在底下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不必说话,她只好保持沉默。 “这位姑娘” “人家问你名字呢。”庄尘胳膊肘捅捅长安。 长安先啊了一声,再哦一声,抬起头随缘挑了个方位道:“你好,我叫长安,很高兴认识你。”旋即低下头继续专注于自己的盘子。 滕阳玉愣愣地循着长安目光看去,一时没明白那里有谁。 “啊,对了,你有什么事?”权昂望问道,“我记得小贤姐没请你来啊!” 滕阳玉心里大骂你这小屁孩话怎么这么多!继续腆着脸开口:“长安姑娘” 这时众人听到门外传来一个大嗓门儿,“哇!我怎么闻到一股骚味儿?”只见一只粗糙的手把门推开,走进来一个高大强壮的赤发男子,一双怒目瞪向滕阳玉,“嚯,原来是有条小蛇,我就说一股怪味!快滚吧,让滕三角领回家给你洗一洗!” 庄尘和吕笑笑都笑而不语,浴烟面露惊喜,心安不少,招呼道:“步叔叔!快来这里坐!” 步重霄大手一挥,嘿嘿笑道:“小闺女,你先等会儿,我把没有眼力见的人先赶出去。” 滕阳玉面色难看了不少,“滕三角”这外号是他父亲的一个禁忌。石骨藤蛇的现任族长滕拓州长了一副和蛇无异的倒三角锐长眼,外貌奇特,一直被人当作笑料谈资。 而这粗犷男子叫步重霄,火云牛血脉,火云牛不是雾燕山的原住种族。若要考据的话,火云牛一般定居在重州。步重霄小时候和几个兄弟族人一起来到雾燕山,与权昂览胜等人是一起长大的。再加上古道热肠c实力高超,地位不低。可偏偏和滕拓州不对头,更让滕阳玉憋屈的是,也不知道爹对他做了什么亏心事,滕拓州让他们这些直系平常躲着他。 “呵呵,重霄你莫要对小辈如此严厉。”步重霄宽阔的肩背之后又传来一个众人熟悉的声音。一个白衣白发的老人和蔼道:“滕少爷,别来无恙啊。” 滕阳玉一颗心整个提到了嗓子眼儿,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人会来。 滕阳玉对步重霄有的只是鄙夷加不屑,当他面对这个老人时,却完全不敢造次,乖乖行礼道:“晚辈见过明行前辈。” 他直起身子紧接着又看到门被推开,心头一紧这不知又是谁来了。 “你们二位站在门口做什么,阿尘不请你们坐下吗?”貌美妇人开玩笑道,吕笑笑急急忙忙起身喊了一声娘。 来人正是山雾城城主c拘雾狐族的族长吕昭宁夫妇。 滕阳玉心中念了几遍“阿尘”,猛地看向最不起眼的那位,对方笑意洋洋,滕阳玉心里一阵发慌,告声:“在下多有叨扰。”匆匆离去。 主厅中的人见到接连几位人物走进那间房间,心中多有好奇,这时又见到滕阳玉灰溜溜地跑出来,都能猜个七七八八,于是发出一些哄笑。 滕阳玉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不快离去。 无关人员离去之后,房间内气氛自然和谐起来,几个宾客被招待坐下,与庄尘交谈起来。无非是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步重霄一次又一次地拿蒲扇似的手掌拍在庄尘背上,一个劲地说“出息了”。相比之下,妖行宫宫主和山雾城城主就显得稳重很多,只给庄尘提了几点建议。 这些长辈不约而同地关注到对庄尘分外依赖的长安,皆以为庄尘找了个女伴,步重霄其中一句“出息了”就是针对她的。 庄尘给他们自然是拿“我学生”解释了一遍,暗自抹汗道:“好在是一起来的,不然得解释几遍。” 长安似乎有所察觉,戳了庄尘一下,“你什么意思嘛!” “呵呵,老夫没来晚吧,庄先生?”众人转过头去,浴烟喜道:“爷爷你怎么来这么晚啊!快来这边坐!” 庄尘一边搀扶浴宇楼坐下,一边道:“浴爷爷您叫我先生做甚,庄尘可担当不起。” “哎哟,”浴宇楼一拍泛青的光脑袋,“我这不是尊重我的救命恩人嘛”众人都知道其中故事,哈哈大笑。“哎,我瞧瞧,这些人都没给你带礼物吧?真不上道。”浴宇楼顽童似地张望庄尘身后,“别伤心,浴爷爷可给你备了礼物。”说罢,老族长从法宝中抽出一把长剑交给庄尘,“这把剑呐呃具体我就不说了,暂且卖个关子,你日后自己摸索摸索。”说罢,丢给庄尘一个神秘的眼神。 庄尘笑笑,也没说谢谢,跟这些人说谢谢绝对要招来一顿骂。他双指抹过剑身,剑器发出一丝嗡鸣,他赞了句:“好剑!”浴宇楼很是受用,对自己孙女抛了个邀功的眼色。 庄尘收好剑,开始疯狂地暗示步重霄。步重霄一边嘀咕老头子心机太重抢风头,一边从怀里抖出一件暗红衣物,“我那火云盾还好用吧。” 庄尘唤出一面巴掌大的圆形皮革,替其注入灵力,皮革才逐渐变化成桌面大小。众人看到它的表面全是玄奥的纹路,更刺眼的是上面一道道互相交错的划痕,谁也数不清它为庄尘挡下了多少攻击。 步重霄伸手触摸道道凹痕,轻轻叹气,不胜唏嘘,“你还是受苦了。”他站起来抖开衣物,众人发现是一件斗篷。步重霄粗声道:“火云盾已不适合你用了,我今日就用这斗篷来换你那盾吧。” 庄尘注视步重霄双眼片刻,“依你。”一手抹去了火云盾的烙印,归还于步重霄,一手接过斗篷,心里好笑道:“剑c斗篷,有点像棉被王。” 步重霄道:“具体作用是什么,我也不说了。不过你好歹夸一句吧?” 浴宇楼笑骂道:“哪有你这样让人夸的?” “老鱼头,你不就是怕我的把你的比下去吗。别怕,庄尘是尊老爱幼的好孩子,他不会明面说的,他只会偷偷地告诉我。是吧,嗯?”他朝庄尘飞了个媚眼,庄尘忙用手虚拦。 “我说,”忽有人喊道,“你们先别忙着送礼啊,我们请到厨子做的菜都凉了!”权昂妃谦一家不知何时站在门口,似是目睹了整个过程。 大少爷面有疲色,想来是陪城主应酬完毕匆匆赶来。他大步走到酒席之中,将庄尘拉到身边。随后他举起酒杯,示意众人起身。平素不沾酒的吕笑笑也拿了一杯酒笑眯眯地看着中心的二人。 权昂妃谦大声道:“就是应该先祝酒才对,来,一起喜贺庄尘久离归家!干!” “干杯!”众人高呼,将酒杯撞在一起。 闻迅而来的家长官老们听到里面的大声欢呼面面相觑。 权昂妃谦仰头饮尽,他是个再累再不快都不会错过为友举杯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我也曾在雾燕(五) "酒过三巡后,夜已极深。 浴烟先陪爷爷已经离开了。权昂览胜两夫妇还要去陪众宾走完宴会末尾,妃贤则是要去处理宴会的后续工作。步重霄酒品奇差,喜欢一次性喝大量,喝完就躺,还美其名曰男人。他此刻躺在地上,嘴里不时地冒出一些古怪字眼。庄尘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将红斗篷披在了他身上。 老宫主疏明行看夜色不早,站起身朝庄尘招招手,叫他到外面的平坐上一并坐下。 “庄尘啊,”他开口道,“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庄尘看他,疏明行不知看尽了多少人事,才换来如此简单的一句关怀。 庄尘心里想问些什么,却又觉得不该问,或者是不必问。 “刚才被小老虎打断了,”疏明行递给他一支木盒,“他们都送了你礼物,老夫也不能落下,希望这支神笔荧惑能重现当年的锐锋。” 庄尘满脸错愕,问道:“老爷子,这” 疏明行呵呵笑道,“没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我也不写符,放我手里太浪费。” 庄尘摇头道:“不是,我是想问你这是真的吗?不是路边爆款吗?万一哪天我掏出来一看大家都有岂不是很尴尬。” 疏明行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他站起来,“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年纪大了,就该回去睡觉了,还学你们年轻人搞夜生活那一套。唉,不行咯。” 平坐直达楼下,庄尘欲送他,招来阻止,疏明行道:“你回去吧,不陪朋友陪我做什么,走吧。” 庄尘笑笑,“是的,那您这把老骨头我就不陪了。” “庄尘,记住我说的话,一定要好好活着。”他最后又嘱咐一句,转而离去。 庄尘目送他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耳畔响起权昂妃谦的声音,“走了吧?走了那我们进去吧。”一看,他和吕笑笑不知何时来了。 “走吧,走吧。”庄尘道。 三人回到厅中,庄尘发现吕昭宁夫妇也已经离去了,步重霄和长安也不见了踪影。 吕笑笑道:“我爹娘见你和老宫主谈事未归,就先回去了,托我将这东西送给你。”庄尘拿来一看,是一枚苍劲短小的发簪。“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做什么用的,你自己玩玩。”吕笑笑道,“长安说是想睡了,就让侍女带去厢房了。至于牛叔,你看他那模样,所以也带到房里去了。你那斗篷我给你收起来了。” “这么说就剩我们三个了?”庄尘道。 “是啊,不开心吗?”权昂妃谦笑道。 “可惜,还差一个。”庄尘道,“蓝均也太不赶巧了。” “差不多应该就是这几天回来了,谁让他老家在重州呢,没办法。”权昂妃谦。 “倒是你,”庄尘道,“还在生览胜叔的气么?” 权昂妃谦撇撇嘴,“不算生气,他是我爹,我能和爹一般见识?” 庄尘c吕笑笑嘿嘿笑起来。 “只要你没生气就行。”权昂妃谦道,“他做的有些过分,本来还想和你道歉来着,现在看来不用了,居然还来替他说情。”他喝了一口酒,继续道:“其实,三年前你忽然不见的时候,我有些羡慕你的。那时候我意识到你是自由的,天地之间,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和笑笑就不能,家族的未来在我们手里。当然,你也有你背负的东西。” 吕笑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庄尘给他倒上酒,三人靠着栏杆看着夜色。 雾燕山脉大致可以分为八个区域,分别由位列天地妖榜的八个妖族统领,八个妖族又以天权白虎族为马首是瞻,所以天权白虎是实质上的雾燕山脉主人。 然而有一块地方是完全独立于八族之外的,它在山脉西部的山谷之中。那里有一片永不衰败的竹海,每到夜晚竹林之中会有无数的光点悬浮,从地面一直升到天穹。当第二天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这些光点便自动消散。 那里就是天光竹海,是雾燕的禁地。从天光竹海继续往西就是几座危机四伏的山峰,那里遍野蛰伏着杀人嗜血的恶兽。 不知道是因为天光竹海的存在还是为什么,没有一头恶兽胆敢进入雾燕的妖族地界。以前雾燕的小孩子中间一直传说天光竹海住有一位仙人,都说若是胆大,可往天光竹海旁边靠靠,有机会能见到那个仙人。 庄尘从十岁就开始居住在天光竹海之中,知道那所谓的仙人指的就是周心陌。 为何没有异兽敢跨入天光竹海,为什么八族没人将天光竹海归入领下?这些问题庄尘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答案。 庄尘和长安二人站在无边际的竹海入口。 庄尘伸手触摸一根竹子,从指尖传来了欢欣的情感,似是雀跃主人归来的小童。 长安问道:“小灰尘,这就是你的家吗?”庄尘点头道:“这里一般不许别人进入,唯有夏至日c天光最盛的夜晚,雾燕山的人会来这里拜祭,在竹林中系上写满心愿的红丝带。” “拜祭?拜的谁啊?”长安道。 “嗯——就是你之前见到的那个对你很凶的人。因为一些误会,这里的人一直把他当作神秘的仙人。”庄尘解释道,“以前不少人会闯入这里,他会把这些迷路的人送出去,所以大家都认为这里住了一位得道的仙人。” 庄尘一挥衣袖,长安看到远处的竹林开始变换移动,最终波及到眼前,随之出现了一条白色石板路,路边石灯微光燃然,延伸到竹海深处。 “进去吧。” 长安走在路上,头顶有竹叶簌簌落下。她不住地回头,身后走过的路自动隐没,好似不曾存在一般。 没走多久,一座小院儿映入长安眼帘,它安安静静地躺在竹海的怀抱中。院中有竹屋三间,屋前有石桌石凳和一把躺椅,从地面到屋顶都铺了厚厚的一层枯败竹叶。庄尘推开低矮的竹篱笆门,门下的落叶被推到了一起,微微隆起。 长安忽然发现庄尘已经沉默许久了,他只是紧抿着嘴唇,轻轻拂袖,将无处不在的落叶清扫干净。 “你先坐一会儿。” “好。” 庄尘推开一间竹屋的门走进去,过了一会,长安看到他将窗户从里支开了,开始打扫屋子里面。三间屋子全部打扫干净之后,他走出房门叫上长安,继续往后院走去。 后院有一只水缸和一片田地,是以前种菜用的,此外还有一条石板路延伸到竹屋后方的林中。这一段路要短许多,庄尘不一会儿便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一片药圃,庄尘当年离去的时候还有一些药草没长成,这么多年无人打理,已是一塌糊涂。药圃后方还用篱笆隔出一块空地,那里有三根一眼就看出不是凡物的竹子,左边第一根稍短,曾被拿来做庄尘的青穗。 三根仙竹守着一方小小的c不起眼的土堆,其前立有一碑,上书“家师周心陌仙隐所”,署名“庄尘c白木堇”。 这是周心陌的衣冠冢,碑是庄尘立的,当时白木堇不在,是他刻上的二人名字。 当年他读完周心陌的遗书,把遗留在书桌前的衣物埋到这里。之后他在这里昏睡三天,醒来后收拾东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雾燕山,谁也没有告诉,谁也不想见。那一段时间是他脾气最差的时候,凡是他接到的搜异任务,目标具无一生还。 庄尘走到坟前,轻轻地跪下来,肃穆庄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庄尘拧开葫芦嘴,在坟前洒过,“老大,我回来看你了,木堇受伤了,所以没得来。以前都是她来看你的,所以你不要怪她,应该骂我,我这几年第一次来看你,对不起。不是我不想来,我实在是太忙了。”他笑笑,开始讲和周心陌分开之后的事情。 句炀谷木堇濒死危机c王清泽和郑缺c蓬莱的隐退c乾清的事情直到新叶会。 这次庄尘讲得可比昨晚的更加具体更惊心动魄。这三年他不止一次两次身陷死地,每一次都拼尽全力死里逃生,可此刻却将生死讲得分外平淡。 这一块小小的坟地一直是他心里最后的信念,他只为了信中那句“你要好好活着”而活着。 庄尘讲完后长长吐出一口气,似是卸下了这三年来的压力,他拿起地上的酒葫芦,豪饮了一口,再像个老朋友似的拍拍墓碑,“我会住几天,你不会寂寞了。” 守山口的任务是七天一轮。 权昂望坐在圆木上,伙伴都进山玩去了,他留在这里看守。他敲敲自己的脑袋,前两日偷偷喝了点酒,早上起来头疼欲裂,到现在还没好。但他一直假装无事,不然要是被父亲发现,免不了一顿暴打。 “阿望你头还痛啊?”阿昆玩回来,丢给权昂望一只山鸡,“送你的,待会儿我帮你烤了,你吃完去休息一下。” 权昂望道:“我昨晚见到你大伯了。” 步昆先是一喜,后又露出失落的神色,“大伯他还是不肯回家吗?” 权昂望道:“不知道,但他和昨天那个庄尘少爷关系很不错,或许你可以去问问。” 步昆惊讶地看向好友,“这是怎么回” “咻!——” 一声尖锐的哨声划破营地的安然。 众少年听到哨塔上的羽族喊道:“警戒!警戒!前方发现人影,速度极快,警告无效,十息之后即将闯入天权口!全体戒备!” 少年们脚步匆匆地冲出门口,拔出武器,严阵以待,神色紧张地看着前方。 “七!” “六!” “五!” 哨塔上发起了倒数。 权昂望看到那个已离天权口不足一里地的蓝色的身影,他心里稍觉得怪异,一时间想不出是哪里不对劲。当哨塔的倒数到三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那人受伤了!伤势严重,令他无法好好走路! “等下!他受伤了!快叫人!”权昂望大喊,接着冲出关口,冲向来人。 哨塔吼道:“注意,目标重伤,速速联系医师!” 权昂望一众跑到倒下的伤者身边,几个女生顿时被那可怖的伤势吓得哭出了声:此人的左腹部有一碗口大小的空洞伤口,只剩一丝血肉还连着上下身躯,其余身上各有深浅不一的创伤,很难想象他遭遇了什么。 更令人震撼的是他居然还活着。 步昆咬牙将他翻过身来,少年们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心跳都被吓得停了一瞬。权昂望头更痛了,仿佛有人在他脑海里一下一下地敲钟,震得恶心欲吐。他回头去看来路的血迹,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蓝均大哥?蓝叔和虞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我也曾在雾燕(六) "无论如何,吕昭宁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忽然连着两天去拜访天权城。 考虑到事情的糟糕程度,他暂未告诉夫人,只一人前来。按照吕昭宁以往对事情紧急程度的安排的话,此事足以列在第二档紧急状态,他这一生只遇到过一次一等紧急事件。 吕昭宁双袖鼓荡,划入天权城。一般来说,天权城内禁止飞行,但这次青松提前给守卫打了招呼。 蓝均被安置在西城的晴草馆静区。 吕昭宁落地的时候,这里已有许多人,全是昨晚熟人。他们谁也没想到,竟然会以这种方式c这么快速地再次见面。他们见到吕昭宁只是点头示意了一番。浴烟依偎在他爷爷怀里,小姑娘已经哭到力竭,只能小声啜泣。 吕昭宁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里面的人正在和阎王争斗。 “父亲,”吕笑笑叫他。 “怎么样了?”吕昭宁问道。 吕笑笑凝重道:“庄尘和明行前辈在抢救。我来的晚,据妃谦所说已经三个时辰了。” 吕昭宁看向权昂妃谦,这个向来自信c于他就像侄子一样的年轻人正头靠墙壁,烦躁地抖着腿。 “昭宁族长,”权昂望叫他,把守天权口的少年少女也留了一些人下来,“蓝均大哥没事吗?” 权昂望问题实质上是无意义的,但他一直心神不宁,又不敢问别人求心安,只能问温和的吕昭宁,尽管他对情况一无所知。吕昭宁伸手抚慰微笑道:“一定没事的,庄尘医术极其高明,什么样的伤势都能救回来。我们就安心等着吧。” 权昂望点点头,坐回位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个人都望眼欲穿,希望那扇紧闭的房门在下一刻就能打开。 一个时辰过去了,门还是没开。 夜幕降临,天权城华灯初上,冻骨的凉风开始肆虐,城里的人们大多都躲进屋子,喝着热酒吃饭。然而晴草馆依然是压抑的气氛,无人离去。 步昆怕人们着凉,搓出一团火焰供暖。步重霄见了,屈指一弹,使火焰更加明亮温暖。步昆不由得看向大伯,步重霄已经移开了视线。他顺势尴尬地环视四周,每个人都似乎没有放弃希望,等待着喜讯从门内传来。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就当众人以为这一个时辰也没有结果时,那扇褐色的房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众人瞬间绷直身体,紧张地看向里面。一脸疲惫的疏明行在众目之下走出,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众人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不c不会吧”权昂望嗫嚅道。 疏明行道:“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庄尘这一手医术已经将我远远地甩在身后了。” 众人错愕不已,权昂览胜皱眉道:“宫主,情况如何?” 疏明行啊了一声,道:“蓝均已无大碍,庄尘的医术真正是夺天造化。” 浴烟如释重负地跌坐到椅子中,双手掩面啜泣起来。 “靠!”权昂妃谦全然不顾疏明行的身份骂了一声,“您就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吗?” 疏明行腆着老脸一笑,“老夫认错c认错,具体情况还是去问庄尘吧,我只打下手而已。”众人见到他其实也是一脸疲惫,权昂览胜扶着他赶紧坐下。 庄尘神色淡漠出现在门口,身上萦绕着一股怪味,那是血腥味和药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权昂望跑到他面前,急切道:“庄大哥,蓝均大哥真的没事了吗?” 尚未从尘心境脱离出来的庄尘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只一眼,权昂望浑身如坠冰窖。 庄尘合上双眼,手指按了按睛明穴,再次睁眼才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他轻描淡写地总结这将近四个半时辰的成果:“蓝均身上伤势都已经开始愈合,从伤口侵入体内的异种力量清除完毕,血脉开启的遗毒也一并清理了,基本上情况已经稳定,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要再施以药物,安心休养,马上就能够睁眼了,各位不用担心。” “异种力量?”权昂揽胜眉头一挑,“是什么意思?蓝均是被何人所伤?” “魔力和星术。” 几个长辈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凝重。他们再看向疏明行,德高望重的老宫主合眼点头。 “我先去休息一下,想看蓝均千万保持安静,里面我消过毒,不用担心。”庄尘挥挥手,解除掉尘心之后,疲惫便如潮水般涌来,将庄尘吞没。众人嘱咐他好好休息,他点头叫上长安离去了。 权昂望两人目送庄尘离去的背影,叹道:“不知该怎么说,我一直以为蓝均哥肯定要但没想到,庄尘大哥这么厉害,简直是起死回生。” 步昆道:“这岂止是厉害,已经手段通天了。” 吕笑笑微笑道:“庄尘还是一如既往地可靠啊。” 沉思的权昂妃谦抬起头,笑了笑,他目光忽然锐利起来,“蓝均被魔族袭击,很有可能蓝叔他们也在魔族手里。”权昂妃谦竭力控制住自己不去想最坏情况,以求心安。 “四天前,他传信给我们已入夷州。算上送信的时间,五六天前他们还是安全的。”吕笑笑拿出一张地图分析道,“他说他们会拜访千岛湖,也就是说,从我们到千岛湖这一方向,是他们遇袭的区域。”他指尖从雾燕连至千岛湖方向,最终停在夷州和中州交界,这是一条东北到西南的射线。 “蓝均他腹部那个严重创伤,即使他体魄强大,应该不足一天,加上药物撑死两天。从我们这里算过去”吕笑笑手指缓缓划过,“他遇袭的地点应该正好就在千岛湖湖区。”最终一指点到千岛湖区域,在那里画了圈。 步重霄重重一拍手,“不错,不过有没有可能他是被追杀途中受重伤的呢?” 吕昭宁道:“可能是可能,但千岛湖往前往后都是大片的城镇村庄,唯有千岛湖人烟稀少,所以我觉得还是如笑笑所说,就在千岛湖。魔族不知在千岛湖做什么,可能恰巧被蓝度他们给撞见了。” 权昂妃谦道:“到了不得不杀的地步吗?也对,魔族出现在尘界本来就是禁忌。爹,怎么办?需不需要通知人族那边?” “先不轻举妄动,”权昂览胜思考道,“等明天蓝均醒来,看他怎么说。” 权昂妃谦道:“我的意见还是尽快联系人类,一起去千岛湖,魔族来到这里,哪一次不是在酝酿大事?” 权昂览胜紧紧地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吕笑笑见势抓住权昂妃谦,拉着他走出院子,说道:“爹,我们先去外面转转,你们商量好了再叫我们。” 两个儿子离开晴草馆,吕笑笑提议道:“夜里风大,我们去吃饭吧?” 权昂妃谦没有反对,只是冷哼一声。吕笑笑不好置词,只拍肩让他跟上。 庄尘自回到天光竹海后就一直躲在屋中冥想养神,手边点着宁神香。竹屋烟雾缭绕,庄尘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即便是上等功效的宁神香都再无法让他静下心来木塔猛地睁眼走出竹屋。 长安不在屋中也不在院子,她出去看所谓的天光去了。庄尘向她指明了一处能够俯览整座竹海的崖上,她看到了无数光点从竹海升起,飞入天空,双眸中倒映了整片海洋。 青穗如龙出鞘,一剑怒扫横风狂啸,修竹纷纷低眉。出完剑庄尘才觉得心里顺遂不少,出气入鞘,站定之后,双唇轻启吐出一个名字:“云止亭。” 庄尘第二天上午去晴草馆看蓝均时,浴烟正端脸盆毛巾打了热水进屋,庄尘眉头一挑,加快脚步走进屋子。果然发现蓝均已经苏醒,浴烟正为他擦拭脸颊。 浴烟见到庄尘,喜道:“阿尘你来了!托你的福,蓝均已经醒了!” 庄尘笑笑,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看向蓝均玩笑道:“你倒是给我惊喜,多年没见,第一面居然是这种出场方式。” 蓝均十分虚弱,只能扯扯嘴角。庄尘知道他是凭借自己的意志苏醒的,他定有什么要事同自己讲。蓝均枯唇微启,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庄尘站起身,立耳附到他嘴边,轻声道:“你说我听着。” 蓝均吸了一口气,艰难道:“千岛湖c魔族在找东西太玄门救我爹娘云止亭来了,你要小心” 庄尘点点头,伸手按在他的肩头,拍了怕,对浴烟道:“浴烟,换药的工作我交代给这里的医师了,你不用担心。在他还不能下地之前,他只许吃流食。他要是能下地了,也别让他舞刀弄枪,让他好好休息多晒太阳。” 浴烟轻咬嘴唇,知道庄尘要去做什么,只道:“你一定要小心。也一定要把蓝叔虞姨带回来。” 庄尘笑笑,“那是自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博羊观中亡魂度(上) 徽州东南百里之外,鲜有人知山中曾有一座道观,如今更是无人问津,只余断壁残垣c颓朱废青。一簇簇苍黄的野草蛮横地长进院内,掩盖住过去发生在这里的血色。观内有一座毁坏的三足圆鼎,因一只脚不知所踪,它无力地躺在地上。墨青色的鼎身上残留有大片大片的色块,或呈流淌状,或呈飞溅状。 此地唤作“博羊观”,在四野的荒草间找到的匾额证实其名。 看样子,此观曾是一个散修道士及几位弟子隐修之地,如今道观下方的地中灵脉被人以暴力手段抽干,不见人迹,只隐约有一股凶煞环绕在四周的上空。 这里发生过什么,无需多言。 李洗耳立于正殿屋檐上,衣带轻飘,拂尘缓动,眉宇间含一丝沉稳,仙姿肃容。他背后屋脊上躺着一个倜傥的剑客,下方的大鼎前则站着个中年道士。 当日告别庄尘后,李洗耳便在杭州城里找到了冬以玄,与他一同调查血牙案。至于喻北歌是在杭州城外的半道上遇见的,当时他在一座野亭之中喝酒,看起来是特意在等二人。 李洗耳看向院子里的冬以玄,这位大名鼎鼎的玄道正围绕破鼎踏着一种奇怪的步伐,他一边感受奥妙,一面心道:“这就是碧落黄泉步。” 仙道玄字一门以灵为生,他们招灵问事的手段十分丰富,冬以玄就以其绝技“碧落黄泉”招灵。传闻无论目标是魂归黄泉还是升天碧落,冬以玄都可将其携回,向他询问生前事宜,是真正于九天地府来去自如。 碧落黄泉步有着神奇的力量,李洗耳看着看着不小心入了神,意识渐有超脱肉体c飘然凌云之感。 “啪,”一只手搭上李洗耳的肩,他悚然一惊,瞬间拉回似要离开身体的意识。他心有余悸,暗暗敬畏冬以玄道行高深莫测,只是多看几眼,便有魂飞魄散之虞,招致误伤。李洗耳转过头去,向喻北歌道谢:“多谢喻前辈。” 喻北歌摆摆手,“你比庄尘哪里都好,就是一点,不该看的东西偏看,不惜命。” 李洗耳笑道,“却抚他心思缜密,善于审时度势,运筹帷幄,有超人智慧。洗耳心无七窍,鄙陋非常,的确不及。” “你都把他吹上天了,”喻北歌翻了个白眼,不屑撇嘴,“不管庄尘在你心里是个什么形象,你可千万别学你那短命师兄,什么狗屁‘朝闻道,夕死可’,这不是好事,希望你能比你师兄活得长一些。” 李洗耳什么也没说,喻北歌又坐到屋脊上去了,不大一会儿,便传来了剑圣的哼歌声。屋脊后半边的屋顶上有个很大的破洞,可以看到内里的三清像,喻北歌方才一边望天,一边往里扔着石头。诸如此类的闲事一路被李洗耳目睹许多,他时常感叹堂堂剑圣也有这般游手好闲的无聊时刻。 李洗耳的手不自觉地轻抚拂尘。 这把拂尘极为美观,通体为冷色的银玉所制,造型像一根木枝,弯曲虬结,不知是特意雕成这等根瘤状,还是如何。手柄的首端缀有一颗黑色的七窍玲珑珠,有红绳从中穿过。一拳握处有个较大的节疤状,内里镶了一块八卦太极玉。其末端是一顶两层莲瓣的漆黑束尾,尾子则为雪白,传说是龙鬃制成。 这把银莲尾就是李洗耳身为“隐”的信物,和庄尘那把寒碜的断剑相比,更有说服力些。 差不多十七八年前,李洗耳尚十岁的模样,他的师兄便预先把拂尘连同隐的身份传给了他,然后离开宗门。不久就传回了身死在外的消息。 如今,正式接手隐的李洗耳已经记不太清关于师兄的事情了,只是努力践行着未竟事业。至于师兄死因,几乎可以确定二者重叠,也无需特地去查了。 这般算来,师兄也就活了三十几年的寿命,喻北歌前辈说的也不错,李洗耳心道。 他蓦地一愣,不知怎么生出这种极不恭敬的想法来,顿生羞愧和内疚,心中说着自省话语。 当他再度睁开眼,下方的冬以玄已经盘膝坐下,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他走到躺着的喻北歌身边,俯身问道:“喻前辈,可否跟我讲讲我师兄的事情?” 喻北歌看着出现在他的天空里的一张脸,“怎么?你师父没和你说过么?” 李洗耳脑海中出现师父的尊容,“不曾,师父他从不和我说这些,观里的师兄师姐也不太知道多少。” “你师父都不愿与你说,那我说什么。”喻北歌满不在乎道,忽然他坏笑了几声,“不过你若实在想知道,我倒也可以告诉你,只是我得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如何?” 李洗耳稍有迷茫地眨了眨眼,难不成自己身上有什么秘密?他点头:“可以。” “咳,”喻北歌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神采奕奕地坐起来,显然是来了精神,他拉着李洗耳坐下,问道:“第一问,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李洗耳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喻北歌大方宽慰,“不要紧,你这个年纪很正常,大胆说出来,是哪家小仙子?你看庄尘那小子相貌平平都换了好几个女友了!” 李洗耳又“嗯?”了一声,“却抚他”他听完十分意外,心中一直以为庄尘并不是那种情情爱爱的人,莫非自己看错了。 “却什么抚啊!”喻北歌不满道,“我们说你呢!” 李洗耳认真地想了想,和自己有交集的女性除了观里的师姐师妹,那便是山下小镇卖柴米油盐的大妈大嫂了,自己哪来的心上人,他当即摇了摇头,“不曾,洗耳女子结识无多,不如却抚那般玲珑。” 喻北歌一个趔趄,惊呼道:“哇!这你也能吹一把庄尘!”又道:“意料之中的答案,这个问题只是逗你,下一个才是正餐。——你师父,听风真人,是不是太玄门的人?是不是叫沈长韫?” 李洗耳听到这个问题先是面露几分诧异,接着沉思起来,“师父亦不曾说过他的事情只是,太玄门的话,晚辈觉得是了。洗耳常常感觉自己和太玄门弟子有些相似,应该是师父教出来的太玄遗风。” “至于沈长韫这个名字,晚辈没有听说过,师父是否是这个人,抑或有何关系,晚辈都不知晓。”李洗耳恭恭敬敬地回答,又说道:“前辈,这个问题我们跳过吧,洗耳不敢妄议尊师。” “好吧,”喻北歌耸耸肩,“那我没有问题了,现在就和你说说你师兄吧。”说着,他从李洗耳的怀中拿过拂尘,把玩道:“你可知什么是‘隐’?” 李洗耳正色道:“请前辈赐教。” 喻北歌随手拾起一片瓦,用一丝剑气在上面一边刻画一边道:“史书写得明白,三千年前,仙魔时代末尾,天人五衰,道子领七仙抗衡魔族。但其实当年率领魔族乱仙的并非是我们认知上的魔族” “是七魔,因混沌而生。” “嗯,”喻北歌点头,“这些事情并没有详细地写进正史里,因为这实在太过于骇人听闻了。你既然知晓这部分事情,那我就跳过了,说回七仙。 “七仙中,银仙原本是叫‘隐仙’,后改称,将这个名字赠给了他设立的一个七人小组。一开始这七人是做些先锋敢死队一类的苦活,因为行事隐蔽,也不以真名互称,只用额外的字号称呼。仙魔战争结束后,他们不再露面,唯有大事才会齐聚。他们有着各自的传承信物,后世传人就依靠信物互相辨认,你这把拂尘便是其中一位的物件。” 喻北歌继续道:“因为我自身的一些原因,我不很清楚当年调查的事情,只是听命行事。血牙案的水很深,牵扯极大,而且还能看到魔族活跃的身影。你师兄在二十年几前,与东海上空和魔族交战,侥幸捡回一条命。他是个真正的正道修士,身有隐疾却还义无反顾地参与,与他分开的我常能听到别人传说他的名字。不过可惜,最终还是死了。只是那段时间我和他分开了,你以后若是遇到唐家五爷,可以问问他,他是当时与你师兄关系最好的。” “分开?”李洗耳疑惑道:“隐不是要一起行动么?而且为何会听命他人?” 喻北歌轻笑,“因为人手不够啊,只能加入大部队了。仙道知情的大人物都一致认为不宜将此事公开,从头到尾都是秘密行事,我们也是同意的。在那位周先生安排下,义士一半负责一份地图,一半负责一件法宝,你应该知道的。这场行动在百年前就可见端倪了,而我只是二三十年前才参与进来的,它有颠覆尘界的危险。” “周先生” 喻北歌挑眉,“你认识?他是庄尘的师父。” “嗯,虽然没有见过他的印象,但是我师父告诉我,当年是周先生把我抱到观里的。若没有周先生,就没有现在的李洗耳了。”李洗耳道,“只是却抚说他三年前已经仙逝了。” 喻北歌一愣,喃喃道:“当年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吗” 忽然他暗叫不妙,“糟!这事情远远还没到结束的地步,庄尘肯定是他的接任者,可庄尘还不足以担当大任,若是庄尘因此遇险,那岂不是” “喻前辈c喻前辈?”李洗耳见喻北歌忽然脸色一变,神游在外,便接连叫了几声。 然而喻北歌却不知神游何处去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博羊观中亡魂度(下) 仙门修士术业各有专攻,其中玄门是对专责除鬼驱灵的修士的称呼。因为玄门业务广泛c数量多c也更符合凡人对修士的印象,所以一般也有用玄门一词来指代仙门的情况。 世国最具代表性的玄门就是太玄门这一宗门,尤产驱邪道士。 冬以玄曾是太玄门弟子,出师后加入到乾清,后又升至副掌门。 冬以玄为人称道的不仅是他高深的道行,更是他多年风雪无阻的“看茶盏”事业,几乎逢乱必出,轻伤不下火线。人都说冬先生出身玄微观,但行事却更像是太一剑宗的人。即便他做了乾清副掌门,还是经常独自一人外出搜异,常年不在宗内。 冬以玄是仙门很难得的一位一致好评的修士,公认的正义之士,高风亮节,为人称道。 谈及冬以玄,除了他近乎孤僻的搜异事业,更令人好奇的是他在太玄门的经历。太玄门玄微观的新人都不知道冬以玄的事迹,资历够老的长老们又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外人只知道冬以玄每年回一次太玄门都会受到两观观主的同时接待。 那很难说是一种尊敬,更像是对过去的弥补——太玄门对冬以玄有愧。 也从未听说过冬以玄录衡有什么道侣亲人,亦不曾听过他有徒弟后人,孤家寡人的他一直被同僚担心万一遭遇不测,谁能承他衣钵? 修士之间对师承和传续极为看重,如果冬以玄断了师门脉承,那着实是一件憾事。 冬以玄自然知道外界这些说法,掌门云愈离在几位长老的建议下偷偷劝过他何必如此拼命,云愈离与冬以玄相谈一夜,便不再劝了。这件事在乾清人中间流传甚广,但除了两位掌门,没人知道二人交谈一夜的具体内容。 世人不知道的是,冬以玄自己从不觉得有多高尚,与大多数修士一样,他并非在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这么多年,冬以玄只是在固执地践行一种新年,支撑他几十年如一日的搜异生活的是许久以前一个人与他说过的一句话,仅此而已。 当三十年后冬以玄病逝c乾清举宗哀悼时,云愈离说,冬以玄其实并不伟大,他只是为一个人,搜异一世。 直到十五年前,血牙案震惊全界,冬以玄多年不变的平淡生活迎来了波澜。他惊讶地发现,血牙案凶手的手法是何等熟悉!残留的灵力痕迹是如此亲切! 简直和当年师父的死亡一模一样。 都是出自那个早死在他剑下c曾经相依为命的师弟,聂风月! 冬以玄虽然不知道聂风月是怎么活下来,并忽然现世的,但他万分确定血牙就是聂风月,就好像太阳东升西落那样确定。 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于是他开始一个人寻找聂风月。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他要独自找到聂风月,再把他杀个干干净净。 这世上,能抓到聂风月的只有冬以玄,也只能是冬以玄。 如果被别人登先一步,他和聂风月同门的事情就会败露,冬以玄可以忍受自己名声受损,却唯独无法容忍师父的名声被玷污。 十五年后的今时今日,嘉王夫妇忽然上门,聂风月欣喜地发现自己抓住了聂风月的马脚。而戚悲和温凉的出现更是让冬以玄仿佛看到了近在眼前的聂风月。 只是他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被点燃了。 杭州事毕,任冬以玄如何询问,两位师侄都没有开口。冬以玄忍无可忍,只能提着两人去了仙狱司,申请对他二人进行搜魂。 搜魂是一种不人道的手法,被搜魂者非疯即傻,一般不允许对人使用,就算是罪犯也不能滥用。仙狱司的老友见到一向温和的冬以玄申请搜魂大感诧异,只是冬以玄神色严肃说若此二人没有死罪,他搜魂完即自裁。那位老朋友吃惊万分,无奈之下只得批准。 冬以玄先搜了戚悲的魂,这位戚师侄根据叶苏苏等人口供就已经罪大恶极,冬以玄便先从他开始。一搜魂,冬以玄才发现聂风月对他的记忆做过手脚。 谨慎到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愿相信,这的的确确是他熟悉的聂风月作风。 聂风月一直是一个不信人的人,总是对他人有所防范,。冬以玄至今还记得师父将他领回宗门时候的那双眼睛,蒙着一层灰色的阴翳。 在戚悲的记忆中,他总共犯下十三件血案,直接背负了两百多条人命。虽然聂风月没有出现任何正面形象,但冬以玄看得出来一些案子或多或少都和冬以玄有关。 戚悲害人偿命,罪不容诛。凉同样半斤八两。 虽没做戚悲炼尸那样断绝伦理之事,但他做的却是替聂风月杀人供尸的勾当,也不无辜。只是让冬以玄唏嘘的是,温凉的记忆里,要比戚悲更尊重聂风月这个师父,不知温凉知道聂风月对他也有所提防作何感想。 温凉的记忆中,有一件事让冬以玄怒不可遏,那便是师父的遗物青萝帐居然在聂风月的手中 一个无耻的弑师之辈,到底是怎么样的不要脸才会还将先师的物品拿来使用? 博羊观里是戚悲记忆中除了杭州城外的最近一个炼尸地,冬以玄就近来此地,打算一边找寻聂风月的下落,一边把怨念残魂送归星辰,转世轮回。 “嚓!”冬以玄最后一脚踏在艮三位,录衡剑剑锋在空中划出一个古怪的字样,他一声沉喝:“归!” 博羊观方圆几里的天空忽然变暗,晦涩死寂的黑夜以博羊观为中心迅速围拢,飞鸟的黑影从林稍一直接到天际,几息之后终于逃完。几张惨白的鬼脸从阴森黑幕中浮现,围绕着博羊观在空中旋舞,伴之以含混不清地喊叫,似是在哭诉生前惨遇。 冬以玄将录衡剑插在地面,自己盘膝坐下,额间出现了一道银线。李洗耳和喻北歌坐在屋檐上,见到天色忽然变黑后,喻北歌站了起来,冲冬以玄问道:“冬先生,可需要帮忙?” 冬以玄一笑,“喻先生无需担心,且看贫道拙技。” 话音落下,只见冬以玄步伐变换,脚下出现了两条阴阳鱼的虚影。冬以玄点向录衡剑,剑身亮起一道光芒,直刺黑夜,冬以玄沉声问道:“游魂何不回归星野,转世轮回?怎在此作威作福,为凶为煞!” 这声质问宛若炸雷,惊得空中数魂惨叫连连,胡乱冲撞,纷纷想要离开博羊观。 但是冬以玄哪会如他们意愿,从眉间点出一条银色丝线,织成了一张大网,张在空中任意一兜。那些见势不妙的残魂躯体顿时被吸扯到中间,大网向中间一裹。此时,冬以玄脚下两条阴阳鱼冲天而起,对着那一裹残魂撞去。黑白游鱼互相融合,将残魂包裹成一颗银色的小球,向四周荡开了一圈银白色的光环。 冬以玄抽出录衡剑,向前一挑,银色小球落在剑尖,顺着剑身滚到冬以玄面前。 博羊观上空恢复了清明,最开始的那股不适气息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喻北歌楞了一下,看着被光芒照得闪耀的冬以玄,问李洗耳道:“这个除灵算什么水平?” “顶尖。”李洗耳道。 喻北歌闻言,赶紧啧啧称赞了一番,“不愧是冬道长,手段高明,令人佩服!”,一边鼓掌一边跳下屋顶,凑到冬以玄旁边,伸手想去捏捏那些幽光魂团。 冬以玄一收剑,阻止道:“喻先生,残魂请不要直接去碰,它们会侵占你的身体的。” 喻北歌哦了一声,挠挠头,“那这个您接下来要做什么?” “拔除怨气后,下一步冬前辈就是要问灵了。”李洗耳道,“因为这些是残魂,不是完整魂魄,所以只有本体一部分的记忆,问灵的话有些麻烦,我们还要等一会儿。” “哦哦哦,”喻北歌点头如啄米,“啊,对了,那个为什么它们只剩下残魂了?怎么样是完整的魂魄?” “能化作鬼的都是完整魂魄,这些幽魂残破只能算是灵。”冬以玄呵呵笑道,“一般修士修炼过什么清心经之类的,都会在死后自行消散,不会变成厉鬼,除非被人为拘捕。”言毕,冬以玄盘膝坐下,李洗耳见状护在周围。冬以玄双指并拢,向魂团一招,按入眉心,开始问灵。 六道虚幻的人形出现在冬以玄脑海之中,各有高低,就是没有面貌,仅仅是一个形体轮廓。冬以玄视线一一扫过,其中一个残魂忽然叫了他一声:“冬前辈?您是乾清宗的冬前辈么?” 冬以玄一愣,“是我,你是”他不记得自己与博羊观的谁有过交道。 “晚辈是博羊观的大弟子,曾经来乾清听过您的公开课,您定是不知道晚辈的。”那人形道,“这些都是晚辈的师弟,在遭遇不测前都保全了自己的道心,未被奸人利用,因此魂魄未全。前辈若是有什么想问的,便由晚辈来回答吧。晚辈替各位师弟感谢冬前辈度化之恩!” 冬以玄细细看着这团残魂,叹了口气:他的魂魄在人间残余最多,意味着最没善终c生前折磨最甚,清心经都无法驱除怨气。看来他是为了保护各位师弟,才奋战坚持到了最后。 冬以玄向他抱拳致意,“那小友,你们的师父呢?” “先师与奸贼一战,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意味着魂魄没能归去星野,彻底消散在了时间,化为尘埃,亦无回,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没剩下。 冬以玄一怔,“抱歉实在是” “不打紧,”博羊观大弟子笑道,“先师以死证道,我想对他来说,死而无憾了。” “死而无憾。”冬以玄点头致意,过了一会儿,他收回礼节,问向博羊观大弟子,“小友,那我们便开始吧” 在外护法的李洗耳忽地耳朵一动,空中一只雪白的飞隼正向他飞来,他抬臂一接,从鸟爪上揭下一卷短信。 “怎么了?谁的信?”喻北歌见到李洗耳神情逐渐严肃,便开口问道。 李洗耳抬起头,道:“庄尘写来的,千岛湖有魔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塞上风(一) 十天前,十月初十。 乾清宗,羡声峰。 沈颂问陆羡道:“镇机,晋升天地境的五样东西你准备如何了?” “还差髓液和灵物。” 众人微怔,万尧叫嚷道:“行啊你陆羡,敢情便宜货都齐了,最关键的两样一样没有?那我倒好奇天地升灵丹你哪儿来的了!” “师父给的。” “石长老就不帮你把其他的也准备好嘛!” “嗯。” 沈颂扶额,“你打算怎么办?” “借钱买,或者去一趟戾原找找。” “哎哟哟你们听听这答案!”庚浩七啧啧称道。池锦冷冷地杀了他一眼,他假装无视,“得,兄弟们,众筹吧!” “哇,看不出来啊浩七,哪发财了?”万尧惊讶道,“我想想啊,最近的一笔灵物拍卖成交价是多少哦,《记灵抄》上的菩提叶,灵品天阶,七千四百万仙玉,相当于长安城朱雀街十套房。你打算出多少?出个茅厕钱?” “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说众筹一套棺材。单枪匹马闯戾原,镇机,我会替你向宗里争取一个烈修名额,咱送你进英灵殿,也好让你的家属享受烈修福利。”说着庚浩七朝池锦挑了挑眉。 池锦手腕翻出一把利刃,嚓地一声插在了石桌上。 “哦哦,是了,你也是要跟着去的。那我就争取两个名额,赔损受益人写我的名字你们不介意吧?” 万尧冷笑道:“你难道不一起去吗?这么没有同门爱啊!” “你懂个屁,先保命再谈情怀。”庚浩七抠鼻道。 陆羡默默看向沈颂,征询他的意见。 沈颂举手道:“我同意浩七的观点。我们一没钱,二没实力进戾原,除非你能找石长老陪伴” 陆羡捏着下巴沉思起来,照各位同伴这么说来,此事的确有些难办。 每一个六量修士要晋升到天地修士都需要准备五件东西。 第一是抵抗雷劫的“雷劫甲”。修士每逢大境提升都需要经历一次雷劫,根据雷劫威力的不同,所需要的雷劫甲品质也不一样。 第二个是“界碎”,传说这是世界的碎片,蕴含着空间法则,是炼制空间法宝的必需品。天地修士丹田要炼成小世界,就需要用界碎去嵌刻空间法则,凝练气山气海。 仙道发展到今天,这两样东西,一样已实现量产,一样可大量开采,都不算贵重。 第三样“天地升灵丹”价值要稍高一些,它是用来精炼丹田的山海之灵,使之成为界灵,坐镇小世界的。这是人造丹药,问题也不是很大。 剩下的两样就是真正的天材地宝了。有价无市,世间罕见。 一是“山海髓液”,那是一种粘稠的黑金色液体,是世间山海的精华灵液。不仅能够提升丹田小世界的凝练成功率,而其品质也决定了小世界的质量,是天地修士在未来发展的基础。 若说山海髓液决定了天地修士的修为下限,那么最后一件“本命灵物”就决定了修为的上限。 修仙人怀灵根,引清气,修灵力,以悟自然天道。道法自然,无论是炼气修士的引气入体,还是六量修士的气山气海,都是如此。修士所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亲近感悟自然。天地修士炼化本命灵物亦是如此。 天地以前习气术,是用气术借自然之力;天地修士炼化灵物后,那一根属的灵力自然成为此灵物,以前需要气术的才能实现的效果,现在可以随意实现。 这就好比,以前走一条蜿蜒小路上山,后来修了一条更快更近更方便的大路,你自然选新大路。 当时萧动承搏命拍下元品天阶的净世琉璃火,他日成功祭炼后,那么他的火性灵力就成了这净世琉璃火,其举手投足招一式挥洒出来的全是这种特殊的火焰,而不是寻常修士的气态灵力。 而天道规则,六量修士要想成功晋级,就必须有一根祭炼了本命灵物。而本命灵物又是无法更改的,不可能说先随便找个东西凑活凑活等渡了劫再换,须慎之又慎。故稀世珍奇的本命灵物常令人趋之若鹜。 但对异根修士和合根修士来说,就完全没有本命灵物的烦恼了。异根修士和合根修士得天独厚,对他们来说晋升天地修士只需要前四样东西。他们的灵根天生具备自然力量,会自然衍生出灵物,这种现象叫天生灵物。 区别在于,合根产合根的灵物,不产基础根,如冉染将来必定是熔岩类灵物。但他们可以通过炼化基础根灵物来提升天生灵物的品质;而异根则只产一根灵物,其余灵物需自己寻找。异根合根之所以多为天之骄子,就是因为他们的仙道要顺当许多。 “其实,本命灵物这事,你可以直接问问阿尧。”沈颂指了指乾清情报机构大弟子,“他今天来的时候自信满满,一看就是为你解决问题来的。” 万尧哟呵一声,做作道,“可以啊,我的确有灵物的消息,你可真是我肚子里的小蛔虫!”说着便从袖子中摸出一张厚度可观的卷轴,摊开来指着道:“这是近几天世国以及周边地区的灵物出世情报,我经过筛选,留了五份适合的,你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几人伸头去看,又用异样的目光看向万尧: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本命灵物不是大白菜,能得到一条相关情报已是极难,像万尧这样一扔就扔出五条情报,而且条条详细俱全,已经算是奇迹了。这随便一条消息拿去卖都能引起不小的轰动。这还是万尧筛选下来的,那么他事先到底有多少灵物的情报入手? “厉害!”庚浩七赞道。 陆羡点头致谢,开始细细打算。这五份灵物,一金一火一雷二风,全是元品起步的好东西,其中一道风更是达到了稀世的灵品地阶,离进入赫赫有名的《记灵抄》入榜线只差一步! 沈颂一目十行,看了一眼陆羡,开口道:“这一雷一风的品次对你来说有点不够,火倒是灵品以上,但是神火‘幕天’属性不对,配不上你的天凤血。”他手指在几件灵物上一一打叉,接着道:“那么就剩下灵品人阶的神金‘司辛’和灵品地阶的神风‘君巽’,这两样都不错。但君巽的竞争势必激烈,凶险异常,有性命之虞。你天凤血脉以后一定以火为主,其他为辅,所以倒不必苛求其他灵物的品阶,灵品人阶也够你用了,我的建议就是去神金。” “哎,沈颂,你要这样想。”庚浩七嘻嘻笑道,“大家都有你这样的想法,那岂不是没人去抢风了?” 沈颂制止道:“你也别暗着撺掇镇机了,我说的只是我的建议,你们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建议?”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庚浩七笑:“庄尘不向来都和你想一块去?” 沈颂无可奈何:“我知道你一定会去捕获这道风,但这一段时间我离开宗门,无法陪你去,抱歉。你千万要慎重,若是有危险,就适时退出。若我回宗后看不见你,我会很难过的。” “放心,我陪他去好了,池锦肯定也去吧?”庚浩七爽朗笑道。 沈颂道:“正是因为你跟着去我才不放心。你可千万别乱来,不要鲁莽了。” “你放心,一切听陆羡指挥!” “啊?陆羡会指挥?”万尧拆台道。 “你别说话!本命灵物解决了,那山海髓液怎么弄?”庚浩七忽然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其他宗门,我是指另外三上宗,只要是亲传弟子,除了本命灵物都会为弟子准备好。而且有些宗门本命灵物还可以用贡献点换,换不起的,都有师父亲自陪着去捕获。你说怎么到我们这儿,都是自己解决呢?”说着说着,庚浩七就流露出一副后悔的表情来。 “废话,四大上宗,乾清最穷,这句话白说的?”万尧也跟着鬼祟道,“你这么嫌弃,当年干吗报这里?” “我哪儿知道啊?都怪庄尘那小子,他报了这个,我也跟着来了!” “呵,你傻不傻,无论怎么看,庄尘都不是穷鬼好吧?人家能自给自足啊!” “我这不是当年认识不足嘛!” “咳咳,”沈颂提示道,“其实不瞒你说,山海髓液这东西宗门里面有的换,我上次见到了。大概一万莲子心一瓶,一瓶大概有十滴吧。” “一万!”庚浩七忽然一声鬼叫,“一个任务十点左右,一万得攒多久!我上次看中一套臂铠,五千莲子心!肝了我一年时间!”庚浩七说起那件事就悲从中来c怒上心头。 “一万我有。”陆羡定声道。 沈颂急道:“别去,庄尘说了,那山海髓液十瓶有八瓶是陈年老货,用了拉肚子。” “?”庚浩七满脸问号,一副撸起袖子要去砸宗门的架势,“这辣鸡宗门,早退保平安。” “我觉得,山海髓液这东西,你可以找个炼药师屁歪一下,炼药师肯定有这玩意儿。”万尧建议道,“这不那个谁,俞凤时对池锦有意思吗?上次我瞧他们眉来眼去的,他们俞家家大业大,拿个几坛子山海髓液不还是小意思!是吧池锦?” “小心!”沈颂一把扑倒万尧,池锦的飞刀无情带下沈颂的一撮秀发,随后稳稳地扎进了树干。 “娘娘息怒!”庚浩七不胜惶恐,以手掩面,生怕池锦暴起杀人连带着他也收拾了。 “小锦怎么了?阿尧又招你了?” 众人抬头,裴尹尹从空中落下。沈颂大松一口气,心说尹尹你真是来得太及时了。 “陆羡,我找人鉴定完你那三粒天地升灵丹了。”裴尹尹说道。 裴尹尹起先最早到羡声峰,问陆羡准备好什么东西了,陆羡就把石长空给他的天地升灵丹拿了出来。裴尹尹虽然不精通丹药,但和庄尘混久了,对丹药也有些眼力,所以看出这些天地升灵丹的古怪。这就好比一个尝惯美酒的小白,再喝劣质酒水,自然能够感觉出差来,即便说不出差在哪里。 于是她去找炼药师朋友询问,才明白问题在哪里——这几枚丹药太旧了。 裴尹尹摊开手掌,几粒浑圆透彻的小金丹躺在掌心,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陆羡和池锦一愣,池锦问:“尹尹,这药不是陆羡的吧?” 裴尹尹罕见地露出尴尬神色,“是这样的,我朋友说你的这个升灵丹问题不大,但只是流水线上堪堪及格的产品,而且还是五六十年前制造的,光泽色香俱已消弭,仔细闻的话,还有一种老年人的腐尘味。他说这么多年了,升灵丹的药方早就改进,就用几粒新出炉的升灵丹换走了,说是收藏古董,研究研究” “噗噗哈哈哈哈!”庚浩七和万尧早就在竭力憋笑,等裴尹尹说完,终是爆发出没心没肺的大笑。一向严于律己的沈颂都紧抿嘴唇,努力不让嘴角流露出笑意,但还是从唇齿间喷出了气音。 “阿尧你听到没有?流水线的合格品!五六十年前的产物!哈哈哈哈哈,陆羡,陆镇机,石长老真是父爱如山啊!” 万尧在地上打滚儿,“喂喂喂,你怎么忘了最精髓的那一句话呢!老年人的腐尘味儿!哎尹尹我说你有没有告诉他这药是谁的?” 陆羡脸色稍起波澜。 池锦一脸肃容,似乎并没有觉得好笑,问道:“尹尹,你那朋友可靠吗?他炼的丹药会不会” “喂,池锦,就算是毒药我怕都比那药先进吧!” 咻咻两声,池锦把佩剑和剑鞘赏给了地上的二人。 “顾识药,放心吧,他说他自己改良了新的药方,药效更好,味道也不错哦对了。”裴尹尹拿出一只壮硕的大葫芦,好似冬瓜,“陆羡,这是识药给你的,顶级的山海髓液。” “顾识药?!”地上两人骨碌碌地爬起来,捧心肝宝贝似的捧起这只葫芦。庚浩七晃荡晃荡,众人听到了山海澎湃的巨响,他惊道:“顾识药真的是我们乾清的人啊?” “嗯,”沈颂点点头,“苏长老的唯一弟子,深居简出,从不露面,我见过一次。不过,尹尹,这送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裴尹尹笑笑,“他说既然和庄尘是朋友,就送了。” “那小子这么大脸面嘛?!阿尧,现在山海髓液市价多少?注意是顶级!” 万尧摇身变成账房老先生:“七十八万五千仙玉一仙门标准玉瓶。这里大概有二三十瓶的样子,差不多两千四百万仙玉,我们直接去买天地灵物吧!” “别闹,”裴尹尹道,“这都是给陆羡的。” 庚浩七正色道:“尹尹,你看这一瓶都能升好几十次了!咱们陆羡什么人?一次成功啊!哪来后面的几十次!” 陆羡金口终张:“尹尹,我不能收。” “这是别人托他炼药多余的药材,他说也就几斤,他不需要,你就放心收下吧。”虽然裴尹尹只是在复述顾识药的原话,但还是感觉到一阵令人不适。 “惊了!这是酒水么?还能论斤的!”庚浩七领略到了什么叫做“贫穷限制了想象力”,唉叹道:“炼药师啊!太资本了!” “现在你知道庄尘多有钱了吧?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万尧冷笑道。 庚浩七当即骂道:“放屁你不是他朋友?也没见你有钱啊?” 陆羡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他双眉紧皱,踌躇良久,在道德尊严和金钱诱惑之间摇摆。庚浩七一拍其肩,“有什么好犹豫的,人送你就收了呗,大不了以后你就是顾识药的人了。你想想,池锦也快要晋升渡劫了,她也需要是不是?你不为自己考虑也为她考虑啊!顺便我们也可以沾沾光。” 陆羡看向池锦,最终还是屈服在了炼药师的“淫威”之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塞上风(二) 中州西北的荒漠上有一座废弃的关隘,叫大风关。这座关往西走几十里路就进入了蔻州的地界,那里有无边无际的沙漠和威严高大的雪山。 世国建国后,开辟了更好的道路,人们再也不需要走这条路进入蔻州,如今堡上的旗杆已再无旗帜飘扬,老倌也不在此放羊驼了。 三道身影穿过这片无人的天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此地是无边无际的黄沙,叫做“开阳沙漠”,已在蔻州。 天色已晚,三人最终在一处巨大的风蚀岩窟中停下来。他们往深处走去,其中一人在尽头点起篝火,掀开罩袍露出一张桀骜不驯的脸。 庚浩七松口气道:“好了,摘下来吧,这蔻州风沙真的大。”他抬头望望洞顶,“镇机,你那遮天镜好不好用啊?真的没人发现的了我们吗?” “放心,发现不了,”另二人撤下面罩,饱经风沙的脸被篝火照着通红,池锦道:“明天白天时分君巽会在西边二十里地经过,那里有一座开阳沙漠的赤阳眼,高温和阳火会阻碍君巽,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庚浩七坐下来靠在石壁上,“我挑的地,肯定不会错。” “万尧的地图精确。”池锦道。 庚浩七不痛不痒,靠在一边,摇摇指头:“不过我们这一路都没见到其他什么人。”陆羡闻言抬眼看向庚浩七,继续道:“要分外小心了。” 池锦随手往外丢出一颗石子,光芒一闪,石子便化作了齑粉。 庚浩七一愣,笑道:“到底是女王大人。话说,你们两个优等生杀过人见过血么?这一次肯定” “六岁。”池锦淡淡道,“我第一次杀人在六岁。” “我十四。” “啊哈哈”庚浩七尴尬一笑,心说得亏庄尘不在,不然就要被他笑话了。 庚浩七看似凶狂,却是个标准的五好青年。人生第一次动手杀人要比这二人晚很多年,庚浩七一直觉得自己有些丢人,纠结地认为是自己修仙入门晚的缘故。不过他又纳闷起来,陆羡就算了,池锦六岁杀人是什么情况? 想不通,也不敢问,他掀开牛皮酒壶喝酒。这牛皮子壶是他在肃凉郡城买的,买了两个,一个装水,一个装酒。这种造型材质很对他胃口,路上常摩挲短刺的牛毛。而酒是肃凉的特产,叫“沙中阳”,因为一直赶路的缘故路上没喝。 沙中阳酒质清澈,宛如清水,但一口灌下去后庚浩七才知道自己中招了。庚浩七当即觉得嗓子跟刀刮似的,赶紧呛了出来,骂道:“这什么玩意儿,北方人喝这个?” 这种喝法叫肃凉人看了定要哄笑说这种酒哪里能是这么喝的? “没用,烈酒这么喝,”池锦拿过来轻啜一口,“你没喝过烈酒?” 庚浩七哑口无言,老脸一红。他很少离开夷南,没多少机会喝其他地方的酒。喝的最多的是家里泠泠酿的米酒和庄尘的花酿。米酒不说,那百花酿是庄尘拿来当饮料喝的,怎么会有高度数? 他一时想不出来如何反驳,拉上罩巾遮住半张脸,气呼呼地转过头去。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想到说陆羡不也不喝么?可等他转过头去,发现陆羡已然闭眼休息了。池锦朝庚浩七打了个眼色,他叹口气,继续靠着石壁休息了。 连续不停歇地赶了几天路,三人纵有修为,也架不住这般操劳,一个不小心就睡过去了。 沙漠上的月轮走到中天,月光格外皎洁,从石窟通道的顶洞照下。除了篝火和风声,浅眠的庚浩七隐约听到了打斗声。他猛地惊醒,提着执霞走到洞边。 “疏邪。” 庚浩七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对池锦道:“你们在这呆着,我出去看看。” “小心。” 庚浩七点头,扯上罩袍兜帽,提棍而出。 庚浩七走出洞扫视一圈。 西北大漠荒凉,二十的月亮依然明亮如昼,脚下的沙被渲染成一片银白,蔓延到天际,远方月牙似的山谷黑影,更显得大漠空阔寂寥。庚浩七初次来到大漠,便被这空旷神秘的美撼住了心神。 打斗发生在三人所在的风侵岩不远的沙谷中,岩窟随时都有被流弹击中的风险。他当即冷笑一声,暗骂道:“连我这等俗人都想坐下来看看夜景,那二位打打杀杀,莫不是比我更俗?”他悄悄地靠了过去。 爬上山丘往下看去,庚浩七发现谷内一半的沙地都结上了一层寒冰。冰面的中心站着一个白色短发男子,寒气正丝丝缕缕地从他脚下散发出来。与他交手的是个干瘦阴鸷男子,从术法来看是个毒修。 白发男子看起来柔弱,战斗方式却意外激进。他能够随时随地制造出许多冰晶长矛,退可远攻,进可贴身。 毒修名唤张林,他暗自擦了一把汗,双手包裹上一团绿油油的灵力,慌忙应对此人攻势。他一个毒师,如何应付得来快节奏的近战?偏偏这厮远近结合,搞得张林灰头土脸。 张林满心后悔,他是中州西北人士,得到消息说此地会有宝物出世,便向借这个机会,暗算几人,干点剪径贼的勾当。即便夺不到君巽,也不虚此行。 然而这个让他以为是愣头青的沉默男子,却是个硬点子。 这个人脸上永远是一副平静的神情,就和他的冰一样亘古不化。张林磨破嘴皮认栽都无动于衷,许下诸多好处都置若罔闻,只有气无力地说一句:“不行。”好似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一般。 “他绝对是扮猪吃虎,猜到我这些时日暗算许多人,他想黑吃黑!”张林叫苦不迭。 这白毛是异根修士,打到至今都未动用气武和法宝,举手投足瞬发诸多兵刃。冰系拥有所有灵力中最突出的造型能力,被他发挥得淋漓尽致。 “厉害。”庚浩七暗赞一声。刚赞完,他趴伏的沙丘忽然剧烈地起伏,沙谷内卷起了漩涡状流沙,与此同时沙丘内散发出了一股浓浓的异味。庚浩七心头一紧:“异兽!还是惹不起的!撤!” 沙丘内二人当即意识到大事不妙,双双腾空而起。一只巨大的蠕虫从流沙中冲天而起,这是一只浑身乳白的大虫,令人头皮发麻的圆形口器内部共三层,无数尖刺环形密布,节状身躯背部长着密密麻麻的短毛,其最怪异之处是其下半部分长着六七条触手,皆长着倒刺。 白发运气不佳,明明有两个人,那沙虫的几条触手却尽数直奔他来。张林见之满心欢喜,自恃安全,抬手就朝白发扔出几枚毒丹。 “啊,为什么打我啊?”语气很是平静,还带着一些懒散,如同最差劲的戏子棒读台词。 触手破风呼啸,眼看空中路线被封锁,白发男子只好改为落地奔跑。一边奔跑,一边一刻不停地向后方发射冰矛,白发看也不看到底有无命中,能够阻碍那只怪物一丝,便也足够了。 谁也不知道这头王级怪物从何而来,或许原本就在这沙漠之中,或许也是为了抢夺明天的君巽而来。万尧给的地图中并未标记出此地有这等怪物。 王级异兽具备灵智,两个人类在它头顶打架,它自然不会放过,赫然发难,所有的攻势都朝着那个比较上佳的食材而去。 张林的毒丹在白发修士头顶一一爆炸,大蓬大蓬的毒雾从头顶挥洒而下。白发朝头上拍出一张,结成一顶伞面遮住毒雾。这时那沙虫的一条触手猛然鞭向沙地,沙漠骤然塌陷,流沙蔓延到白发脚下。 白发“咦”了一声,他视线渐矮,眼前的沙丘越发升高。很快他便意识到不是沙丘在升高,而是自己在慢慢下陷。他的表情似乎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一边竖指口中念决,一边回头看去,眼瞳中沙虫其余几条巨大的触手以迅雷之势扫来。 “嘎嘎嘎!” 沙虫爆出一阵奇异的怪叫,似是在调笑猎物徒劳挣扎,亦像是嘲弄人族修士之间的丑恶算计。 因为白发逃跑方向的天空正砸下来一颗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球,宛若陨石坠落。 “师兄,我被你骗了,这哪里安全了。”白发修士自语道,随即中断掐决,从怀中摸出了一朵枯萎的白花,放到唇边似要去吻。 “笑笑笑,我让你笑,再您妈见吧!王八犊子!” 一声暴喝平地惊雷,白发修士抬起眼皮,他长这么大从未听过这种骂人的话,想看看来者何人,却只瞥到头顶闪过一只黑影,带着熊熊火焰烧没了张林如附骨之蛆的毒雾。 庚浩七执霞高举过头顶,迎风暴涨的棒影力压千钧,重重砸在裹挟着流沙的触手上,一时间火苗四窜c飞沙走石。 虽孤身一人,却若领千军万马而来,勇往无前。 白发修士吻过枯花,陨石在离二人不过十步之遥的空中寸寸冰冻,直至失去动能落在地上碎成冰渣。 “兄弟,牛逼!但我们得赶紧撤了!”庚浩七一把抓住白发修士的后领子,掐了个飞沙术撒丫子跑了。 他那一棒声势浩大,实则并不中用,毕竟王级实力摆在那里。庚浩七身上有一件高明的法宝能混淆气息,他赌的就是这沙虫异兽不知其底细而有所忌惮,不敢轻举妄动。先敲它一棍亮出气势,反正也不吃亏。 庚浩七原本打算第一时间就溜之大吉,但刚起身就发觉数道不明气息锁定了这座沙丘。庚浩七知道这些气息定是躲藏在这附近的修士,他们可能是为打斗吸引而来想看看对手的实力,当然也有可能是被这突然杀入战场的王级异兽惊动。 反正不管如何,他c白发和那个毒修肯定被他们发现了,那么此刻他在贸贸然返回石窟就暴露了位置,于是他便索性远远跟在白发后面看看再说。跟着一人一虫互相追逐了二里地,终于等来一位落井下石者。趁大部分气息都跑去探寻搓出陨石那人的位置,庚浩七忽然切入救人,制造混乱,逃之夭夭。 “兄弟你冰法能不能抹掉我们的气息痕迹?让这么多人目送我们回家挺不好意思的。” “哦,可以。”白发修士捏了个法诀。他身体轻盈,被庚浩七提着飞奔,犹如一面旗帜,哗啦啦狂飘。 “啊,对了,请问你哪位?” “庚浩七,表字疏邪,爱叫哪个叫哪个,你叫什么?” “我叫神恩。”白发修士道。 “姓神?您这名字蛮帅气的。”庚浩七尬赞一句。 说话间庚浩七终于回到了石窟,在池锦陆羡惊讶的目光中一把将神恩丢在地上,介绍道:“他叫神恩,捡的一个打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塞上风(三) "沙虫谷十里开外的岩山上,站着一老一少的一对道士。 老人是个老道士,脸上无肉,瘦削方正,下巴留着一搓小山羊胡,头顶一拳道髻,当中插一根檀木簪,着一身蓝黑双色道袍,手臂挽着一杆短柄的苍黄拂尘。 小道士穿着一件墨红色道袍,除了没有拂尘,穿扮都与老道相似。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表情却严肃稳重,一双眼目光深邃,乍一眼竟叫人觉得他更加老成。 沙漠里大风猛烈呼啸,银月悬停天穹,看起来近在咫尺。 “沙沙。”老人挪了一步,抬手看了一眼掌心,回头眯眯笑道:“的确是雪神花。” 少年轻轻嗯了一声,老道问道:“有危险么,毕竟” 少年冷笑道:“不足为惧,几千年前的事情了。”说话的时候他安静地看着沙漠的远方,好似望穿了整片沙漠,在和虚空中的某人对视。 老道悠然抚须,嘴角微扬,“今早门内弟子已经赶到千岛湖了,你徒弟言执带的队。”少年并未作答,默立少许后率先转身离去:“走吧,明天办完事就回去。” 二人看起来像是一对师徒,但从交谈来看,二人似是平辈论事。 岩窟内篝火噼里啪啦响着。 神恩靠在墙上,面无惧色地与池锦对视。 池锦审视着他,这个自称来自蔻州西北雪山的男子有着和陆羡相似的特点,面部不善表现感情。 但陆羡是端正严肃,此人则是一副惫懒姿态。 “疏邪,”池锦严厉地叫了一声,意思是把这人丢出去。 庚浩七解释道:“不是说了吗?我请的打手,你放心。” 神恩拆台道:“不是,我们没有订立这种雇佣关系,我是来寻找君巽的。” 庚浩七脸色一变,一步跳到神恩身边,压低声音警告道:“小子,别这么不识趣,惹恼了这位,你我都没好果子吃!”说着用大拇指指了指池锦,再是在自己脖颈一抹,朝神恩一挑下巴,“懂了没?我说你是打手,你就是打手。再说,你拿什么君巽?你一个异根修士,天赋异禀,需要这种俗物妆点门面?我退一万步和你说,就算你要它,君巽特性也不和你相性啊!”庚浩七又跳到陆羡身边,一拍他的胸膛,“这位仙人,姓陆名羡字镇机,平生诛邪斩魔无数,修的乃是浩然正气,君巽秉承天地正道而生,合其道意。您这就不好和人家抢了吧?” 这所谓的君巽合浩然正气道意,并非合天地之道,而是合人从天道中解读出来的君子之道。 庄尘曾说,世间大道就是一个死生之事,只有一个无情可言。所以什么“君子承天道”都是人一厢情愿的解读而已,大道至间,就像一张白纸,嘴在人身上,想怎么解读就怎么解读,只是说“天道即君子之道”这种说法比较正统,而另一种正统的说法就是“天道为长生仙道”。 “陆羡?陆镇机?”神恩终于记起来这个名字,他走到陆羡面前,似乎想更仔细地看他,“你就是那只凤?” 陆羡点头承认,两缕发丝打出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凤火,”神恩露出沉思神色,池锦一度以为他这种人是不会有这种表情的,心里有些惊讶。神恩抬起头再看庚浩七,喃喃道:“凤火和野火——那就听你的,”他道:“君巽我帮你夺,但此事一了,你或者他需帮我做件事,如何?” “什么事?”池锦问道。 “随我去一趟雪神峰。”说完神恩走到角落靠墙坐下,好像双方已然达成共识。 “雪神峰?去哪里做甚?”庚浩七问道。 “帮我打开山中的冰门,我父母当年死在了里面。”神恩道。 “我会跟你去。”庚浩七拦住陆羡,“陆羡很忙,就由我这个闲人陪你去吧。” 陆羡转头盯着庚浩七被火光照耀的侧脸,他记得庚浩七双亲也已经离世了。 “随便。”神恩淡淡道,“明天你们要小心。”说完他便歪头闭目养神起来,对这三人没有丝毫防备。 池锦审视神恩片刻,又严厉地斥庚浩七一眼,转身离去。庚浩七对陆羡点点头,示意放心,自己走到神恩身边坐下,问道:“神兄,你几时来的,怎么就和那个用毒的干上了?” 神恩睁开眼,庚浩七忽然发现他的眉毛和睫毛都是雪白的,再仔细一看似乎他的皮肤也要比正常人晶莹透亮一些。 “真是奇怪”庚浩七想入非非,对上神恩一双幽静的双瞳,忽然惊醒,“我说完了。” “啊?”庚浩七一愣,“这个,您再说一遍?我那个” “好,”神恩点头,“我凌晨从雪神峰出发,黄昏时分到达这开阳沙漠,入夜后就往君巽的落点赶,那人忽然就从半路出来偷袭我。” “哦”庚浩七看向池锦。池锦道:“他和我们方向不一样,所以我们没遇上那人。况且,我们有三个人,他应该不会对我们下手。” “反正都是抢东西,到底有多少人也无所谓了,”庚浩七咧嘴笑道,“那么,偷袭你的是谁,你知道么,那只火球?” “不知道。”神恩摇摇头。 这时,一直沉默的陆羡开口吐出三个字,“太玄门。”停了会儿,他再次补上三字,“玄微观。” 庚浩七面露疑惑,然后才忖起来一些事情。 四上宗之一的太玄门门内有两座道台,一为玄微气宗观,执拂尘c配道剑c讲心经c修天道;另为太一剑宗观,负双剑,一木一铁,入红尘,悟人道,斩妖除魔。 陆羡身为乾清弟子,师父石长空却是太玄门玄微观的人,很早以前曾是玄微九子之一。离开太玄门后,石长空便受乾清邀请,到了夷州。 他为何离开太玄门至今还是个谜。听说那一代的玄微九子只剩了他一人,外界猜测是他们遭遇变故纷纷仙逝,唯一活下来的石长空留在太玄门徒增伤心,故选择了离开。 作为石长空的徒弟,陆羡有太玄之风并不意外,平时的穿着打扮就如一年轻道士,对太玄门的术式自然也有了解。 “怎么太玄门的人也搞偷袭的?”庚浩七诧异道。 陆羡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可能是个长老。” “我擦,还是个长老?”庚浩七双目一瞪,骂道:“老不死的这么不要脸?” “要小心。”陆羡低低地说了一句,便合上了双眼。 蔻州是个酷寒和炎热交叠的一个神奇州郡,西北寒冷,东南炎热。 东边的开阳沙漠连通中州c蔻州两州,从东到西穿越开阳沙漠,便能从炽热之境走到万里雪山的寒冷。 在蔻州东南当地的沙漠民族的语言中,开阳沙漠叫“桑乌里达尔玛”。“桑乌里”是太阳的意思,“达尔玛”指广阔的土地,开阳沙漠在他们传说中太阳升起地方。 赤阳眼叫“桑乌里西”,即太阳的眼睛。听起来美好,但这个词在现实中却代表着死亡。赤阳眼的温度十分异常,如小太阳一般,一旦遇上便可瞬间夺走所有水分,炙烤而死,所以开阳沙漠上的旅人最怕遇到流动的赤阳眼,当然还有黑沙暴。故而又有“恶魔眼”的称呼。 据大能统计,整座沙漠共有二十四个眼,它们随沙漠移动,踪迹不定。 神风“君巽”合道而生,含浩荡正气,又虚无缥缈,游荡世间,难以捕获。可不知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还是怎么回事,被人们观测到的君巽好巧不巧偏偏会跑到开阳沙漠上来,要与赤阳眼有一场遭遇,反而合了修士意愿。 第二天如约而至,天空澈蓝,阳光灿烂,四个披着黑袍的人影小心翼翼地在沙漠上前行,庚浩七能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沙沙声,那是其他修士的脚步,不知有多少人在同时奔向君巽,光明正大地角逐即将开始。 “越来越热了”庚浩七沉声道,离赤阳眼还有一半路程,体内的灵力已经开始出现炙烤的灼热感。神恩抬手贴在庚浩七腰上,庚浩七一愣,体内一股凉气游走到了四肢百骸,“谢谢” “不用,你们要么?”神恩收回手掌,问道。陆羡二人摇摇头,池锦本就有水根,陆羡时常修身养性,更不需要。 庚浩七抿抿嘴,碎碎念道:“有福不享是白痴。” “啪嗒,”陆羡在一处月牙丘停下脚步。干燥炽热的风迎面吹来,耳畔尽是隆隆的响声。下方便是那座赤阳眼,方圆几里内视线落处全是赤红的沙子。附近的光线都被炙烤得软弱无力,模糊不清。 庚浩七眯起眼,发现赤阳眼中有无数条河流状的流沙交错流淌,隆隆的响声流沙流动的声音。这些流沙河错落无序,四处翻涌,使得整座赤阳眼看起来像一座群蛇纠缠的蛇巢。 “啧啧,真是壮观啊!”庚浩七叹道,“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地狱啊。” 他们离赤阳眼还有一段路程,热风就吹得人脸庞燥红烫痛。 “听说赤阳眼踪迹无常,每年因此而死的旅人不在少数。”池锦道。 “哼”庚浩七闻声转头,讶异地看到神恩嘴角下抿,俯视着赤阳眼,露出一副厌恶的神情,“真是恶心。” 庚浩七挑了挑眉,不知神恩与这赤阳眼有何过节。他也没去问,抬头环顾四周,足足有十几道气息锁定在赤阳眼。 正在这时,众人忽然听到四周几声叫骂,不知发生了何事。 四人无一人注意到陆羡脚下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双手,轻轻搭上靴子,将他拽入了沙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塞上风起(四) “陆羡!” 池锦反应不可谓不快,见到陆羡消失的一刹那,抬手往地上拍出一式“乾龙吟”,两条木龙冲天而起,却只带起了大蓬大蓬的赤沙。未见陆羡身影,她杀意更甚,斥出“还嘉”在月牙丘上犁出一道沟壑。 庚浩七一把按住池锦肩膀,呼道:“池锦,别冲动!被拉下去的不止陆羡一人,先看看他们”池锦回头看了一眼,眸子里全是冰寒的杀机,仿佛连庚浩七都认不出是谁了。庚浩七眉头一皱,心道庄尘说得果然不错,一旦陆羡出事,池锦就会失去理智。 “是桑乌里达尔玛的孩子,桑乌里查哈。他们果然来了。”神恩站在沙丘上俯视下方道。 “啥玩意儿?”庚浩七诧异道。 “就是剪径的沙漠马匪帮,汉语叫朔阳帮。”神恩道,“他们擅长火和土的气术,尤其是沙遁,他们是游荡在开阳沙漠的幽魂,自称沙漠上的皇帝。神风君巽出现在他们的地盘上,他们没理由不来。” 庚浩七问道,“这个什么朔阳帮大概有多少号人?被抓下去会怎么样?” 神恩摇摇头,“我不是沙漠上的人,怎么知道。不过既然是那只凤,几个小小的沙匪拦不住他。顺带一提,朔阳帮的老大就在前面。”他抬手往前一指,庚浩七看到那里山坡上排列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几面大旗在沙漠的风中飘扬,中间的一匹高马上坐着一位造型剽悍的大汉,背后挂着一把大刀。 “这天高皇帝远的,这傻大个帮主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庚浩七嘀咕了一句,忽地发现那帮主正往这里看来。 “嘘,小点声,他听得见。”神恩打了个手势。 庚浩七脖子一直,“哈?” “看那里,那些被拉下去的人全在那里。”神恩示意道,朔阳帮帮主的马脚下,一些全身缠着褐色绷带的人正将掳走的人丢在地上,“那只凤不在,应该是逃脱了。” 庚浩七踮脚以手作棚,翘首远望,“哇,神兄你这什么视力啊?” 神恩缓缓收敛眼瞳中蓝光,道:“我修炼了瞳目神通的——这下你不用担心了。”他转过头对池锦道,却发现池锦早已不在身边。 “怎么了?”庚浩七也回头看去,脸色骤然一变,“池锦人呢?完蛋,全部分散了,就我们俩了,神兄。” 神恩扫视四周,双瞳宛若蓝色宝石,“我找不到他们,但是风来了。” 庚浩七闻言,抬头望向南方的天空,有一缕细长的如剑之风从云端直直射来。君巽秉承君子正道,故为剑形,天生自带一股定势的正威。随着它的现身,赤阳眼周围空中的扬沙尽皆落定,天空罕见地通透清澈。 赤阳眼内部流动的沙河蓦地一停,下一刻众人耳边轰隆大作,眼前沙尘飞舞。庚浩七掩面看去,所有的赤色流沙河正从沙谷内慢慢升起,像是一条条站立起来的巨蛇,面对君巽舞动。 他惊讶地发现,赤阳眼流沙层下面竟是一片火海,熊熊火焰攀附上流沙巨蛇。温度明显升高,热量蒸得人视线模糊c头脑发胀,焚风将围在四周的人生生逼退数尺,才不让诸位修士感到脚底发烫。 君巽剑风在空中轻轻一转,便大胆地朝赤沙蛇刺来。赤阳眼火海震怒,十几条流沙裹挟着火焰破空刺去。 “两边打起来了。”庚浩七道。 他转头看到神恩手里握着一根精致的冰晶长矛,一改散漫神情,表情严肃。 “怎c怎么了?人也打起来了?”庚浩七紧张地望向四周,并没看到有任何灵力术法,就连那嚣张的朔阳帮也只是静静地往后退出一些距离,静观其变。 “太恶心了。”神恩嘴唇紧抿。 庚浩七视线在他和赤沙蛇之间来回:“你怕蛇?” “不是。”神恩秒答,面色尤其难看。 “晓得了。”庚浩七闪身躲过一颗流沙弹,又道:“我觉得我们得再往后走走,两尊大佛打得有点凶。” “有人不这么想,你看——”神恩轻抬下巴:远处一个老妪举起龙头杖往前一点,朝着君巽轰出一道气术。她身边跟着一位与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子,想来是长辈带着出来抢夺君巽的。 老妪的出手即刻点燃了战火,一时间气术流光炫彩。 “傻啊,怎么都打君巽的?肯定打赤阳眼啊,刷好感懂不懂啊?”庚浩七呸了一声。 “同意,我们打赤阳眼。”神恩点头,唰地一声冲了出去。 庚浩七一愣,冲着背影喊道:“你冲上去干吗啊?!”他停在原地抓抓脑袋,没想到神恩这么急躁。他呆在原地想了想,提棍跑到就近的一座沙丘上,试图看清赤阳眼中的状况。他离赤阳眼已经有些距离了,也没修炼瞳术,只看到一大片弥漫的沙尘笼罩,偶有流弹胡乱射出,里面似乎打得正欢。 庚浩七缩回沙丘之下,抱着执霞自语道:“你们打吧,杀得干干净净最好。队友也散了,只能靠自己了。”可接着他又转念一想,“不对啊,又不是我要君巽,得先找到陆羡才是。”想到这里,他往怀里掏了掏,摸出宗门的木匣令牌尝试联系陆羡,结果自然是无人接听。他又换到池锦,依然无人回应。 “完蛋。”庚浩七仰天一叹,他势必得往赤阳眼再走一趟。 “叮铃铃铃铃!”正在这时,一把巨大的九环刀从天而降,庚浩七一骨碌滚出老远。九环刀落处炸起一片黄沙,当中有一个魁梧如山的黑影走出。 来人是个身上缠围着毛皮的大汉,足足有两人多高,硕大的九环刀在他手里更显狰狞,寒光凌然。 庚浩七看清后只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你是” 庚浩七话未说完,那大汉一蹬脚,脚下黄沙陡然爆炸,整个人如同蛮牛一样冲撞过来。此人长得虎背熊腰,速度竟也快得吓人,如同一发满弦的箭矢,转眼就来到了庚浩七面前。硕大的九环刀当头一劈,庚浩七完全来不及躲闪,只能拉开弓步,举棍匆匆一挡。只听到一声刺耳得足以酸掉人齿根的撞击声,气浪轰的一声爆散开去,扬起阵阵激沙。 那刀刀势厚重,冲击力亦极大,庚浩七浑身一震,双臂酸麻,虎口裂出血来。他咬牙强行抗了下来,两条腿插进沙中,纹丝未动。刀上的沉力还在慢慢加大,庚浩七硬生生地挨了这记重击,早就表情扭曲,齿间都咬出血来,拿持着执霞的双臂一直微颤,但万万不敢松开。 那大汉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森然一笑,左手盖上刀背,猛地发力,粗壮虬结的双臂上肌肉忽然膨胀了一圈足有。他的人像上紧了发条一样,马力十足地往前推去。 庚浩七再没能抗住,哗地吐出鲜血,任由大汉的力量推着他疯狂后退,两条腿犁出两条沟壑。推出老远后,大汉忽然收刀,甩腿一脚踢在庚浩七胸口,庚浩七身形宛若沙包在沙漠中弹射翻滚,最终趴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小兄弟,以后可不要当人面说坏话了。” 庚浩七大口地喘着气,贴着沙漠的半边脸因血液沾染了满满的沙子,他终于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你奶奶的熊,老子就骂你了,怎么样?我日了你老母?” “哼,”大汉不怒反笑,“嘴皮子倒够硬。”他用刀扯开庚浩七外面的黑袍,“看你这样子是中原正派弟子?别的本事没学,光学了骂人么?” 庚浩七没有回答,沾满沙子的手指微微一勾。 “扑哧”一声,流淌着火焰的执霞棍突然刺入了大汉的后脑勺,从眉心穿出。大汉就这样保持站姿被贯穿了头颅,火焰在一瞬间就烧掉了他的大脑。 庚浩七艰难地翻了一个面,抬头看了一眼朔阳帮帮主站立的尸体,又重重躺回地面,疲惫地喘着粗气。在他被一脚踢飞的时候后,执霞悄然脱手,于是才有了这么一次成功的偷袭。 “什么狗帮主,就这气量。”他又骂了一句。 “沙沙——”有沙子流动的声音。 “当啷。”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他对执霞无比熟悉,知道这是它的声音。 “嗯?”庚浩七抬起头,瞳孔骤然一缩:那被贯穿的头颅正化作黄沙滚落,无头大汉举起九环刀劈下。 说时迟那时快,数十道破风声飞来,冰矛的寒气将来路的沙漠无情冻结,铺作了一条寒霜道路。 长矛齐齐射穿朔阳帮帮主的身躯,留下一片麻麻洞眼,无头身躯顿时成了一个筛子。大量的黄沙从窟窿眼儿里成股急速流下,不一会儿便在地面积成了一个沙堆。庚浩七感到意外,似乎朔阳帮帮主的身躯之中藏着一整座沙漠。 失去了大量黄沙的身躯终于再支撑不下,最终轰然倒下,碎成无数黄沙。 “呼——”庚浩七长出了一口气,“谢了,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神恩轻轻落步,看了一眼庚浩七,“那边全部打起来了,太危险就跑回来了。你怎么被打成猪头了?” 庚浩七摸出一颗丹药服下:“鬼知道。他这具分身这下该没了吧?”他一点也不相信如此简单就被击杀的是朔阳帮帮主本人。庚浩七盘膝运气后发现神恩衣衫焦烂,“你说那边打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朔阳帮人多势众,针对的是所有争抢者。中原来的人也不是同心一条,互相下杀手。我刚刚惹恼了赤阳眼,赤阳眼暴走了。” “嗯嗯嗯,”庚浩七一边听一边点着头,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耸然一惊,“哈?” 神恩一把抓住庚浩七的后领,拔腿向外跑去,“没时间解释了,赤阳眼那边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大家都跑出来了。” 庚浩七身体结实,发不出随风飘荡的声音。他看着渐渐远去的赤阳眼,连他都能看到那里的火海,足可想规模之大,上空浓烟滚滚,情景宛若暴躁的火山口。 只是他忽然生出一股“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的感觉。 “哎哎,那君巽怎么样了?” “不关心。” “那你看到陆羡他们了吗?” “没有。” “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神恩马不停蹄,“没关系,我们先抢到君巽再说。” “陆羡?是那个好看的中原道士么?”忽然耳畔有人出声问道。 “嗯,是啊,你又不是没见过?”如同旗帜一样的庚浩七随口答道,双眼一直望着赤阳眼方向,果真如神恩所说,空中飞出了不少人。 “我说了,我没看见他们。”神恩头也不回。 “我见到了。” “啧,”庚浩七神情不满地转过头去,竟看到一个与神恩并肩奔跑的金发女子。她只着一抹紧致的抹胸和短裙,裙边系着一条薄纱,像是西域的舞女。庚浩七从未见过这般妖冶神秘的女子,老脸登时一红,招呼道:“在下庚浩七,你好啊,金发小姐姐。” “你好,我叫缇丽娜尔,汉名肖葵儿,你说的陆羡,我见到了。”异域女子道,“请不必担心,我并不是来争抢君巽的,我是来杀沙邦迪。” 闻言,神恩偏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沙邦迪是谁?” “就是把你打成猪头的那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塞上风起(五) 陆羡站在火海中央已久。 君巽围绕着他旋转,将火焰攘摒在外。流沙火蛇在他身边肆虐成风暴,但却没有伤到他分毫。十息时间过去,他终于睁开双眼,对环绕着他的君巽轻轻点头,君巽就乖巧地钻进了衣袖。 失去君巽庇护的陆羡瞬间就被赤阳眼的火焰风暴吞没了。 只是下一秒,诉斜就像划开一张纸一样轻松地划开了火焰,陆羡向上冲出火海。得到君巽加护的陆羡速度提升一大截,陆羡身上有君巽的气息,赤阳眼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离开,流沙蛇火速当即刺向天空。二者在空中你追我赶,流沙蛇空中狂舞却总是差他一步。 陆羡忽地一折,反迎向流沙巨蛇,沿着它的身躯急速飞下,剑光闪过,一条流沙蛇碎成数截纷纷掉落。诉斜和君巽的联合,使得陆羡的切割力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即使是赤阳眼能够修补,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快速修复。 他又接连切碎几条大蛇,帮君巽出了一口恶气,这才飞出火海范围,池锦在外面等他。 陆羡之前被拖进沙子底下后,在半途就和一个貌美的金发女子联手逃脱了。那女子会土遁,便带着他逃出了地底,之后二人互相告别。陆羡第一反应这金发女子是个妖族,而后才想到,世国和西边的路国人种虽皆以黑发为主,但夹在两国之间的地带生存着一些奇特的民族,他们的发色和面目都和正常的汉人不太一样。 二人逃脱不久后,陆羡在赤阳眼附近观望不久,池锦就找到了他。池锦身上流淌着陆羡的血,即使分隔天涯海角都能互相感应。紧接着就是朔阳帮全体出动,赤阳眼不知原因地暴动,陆羡趁乱深入赤阳眼,凭借凤血,他并不怕那令旁人胆寒的烈火。 “联系不上疏邪。”池锦道,“空中飞舞的全是朔阳帮的灵沙,通讯阵法被屏蔽了。” 陆羡沉吟片刻,“先离开这里。” 池锦点点头:用不了多久,人们就会发现君巽已经不见了,待在此地并不安全,不如先行撤回。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几步,便有持着法宝罗盘的一人指向他们,喊道:“君巽在他们手上!”池锦挥手一抬,直接击倒了那人,但仍有几道强悍的气息几乎同时将二人牢牢锁定,陆羡和池锦一瞬间就到了最危险的境地。 几人渐渐围拢,陆羡抬头看去,分别是一个大刀汉子个老妪个蒙面老人和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 在狂暴的赤阳眼面前还没有退缩的,显然不是善茬。 陆羡一手握着诉斜,一手将池锦护在身后,在几人脸上依次看过,背后的火海依然在燃烧,两人进退两难。 陆羡认得其中的几人,那大刀的壮汉就是朔阳帮帮主,先前那位金发姑娘曾与他提起过;老妪是最先偷袭君巽的那人,最先动手自然有着底气;那中年男子锦衣华服,穿着端庄,应该来自一个大家族,但陆羡没有印象;最让他留心眼的就是那个蒙面的老人,陆羡断定此人便是昨夜的那个太玄门长老。 除了朔阳帮帮主,其余三人应该都是为了自家小辈来夺取君巽的,这样一比,陆羡就显得有点凄惨。至于其他众多竞争者要么因火海退避,要么被以朔阳帮为首的修士“淘汰”了,无法亲至这场围猎。 “两个孩子?”拄龙头拐的老妪惊奇地说道,“真是胡闹,这里可不是你们单独可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她苍老地咳嗽了两声,又开始细细打量陆羡,老眼竟开始显露出颇有兴趣的意思来:“小子!老身是花开宗殷三长老,不知你师承何门,若无门无派,有无兴趣入我门下?到时候与我家那娃娃结成道侣,成就一桩美事,如何?” 花开宗是蔻州本土的宗门,倒也有些名气,陆羡二人有所耳闻。 陆羡神情一愣,一时没有跟上这位花开宗前辈的思路。倒是池锦美目微眯,戒备地看着那个老婆子,活像一只对伴侣宣誓主权的雌性猫科动物。 殷三自然也察觉到这股不怀好意的视线,只是轻轻一笑,“少年郎,”她亲切地换了个称呼,“你的确是年少惊艳之辈,不过我这孙女也不比你差,论脸蛋c天赋都俱在你身边那女娃之上,不妨考虑考虑。你若是同意,这君巽我也不与你争了,再保你走出这开阳沙漠,怎么样?” 朔阳帮帮主沙邦迪哈哈大笑,“殷长老,人家理都不理你,你就少费那口舌了。就算他同意,你这鸳鸯谱瞎点一通,你也不怕你那孙女生气?” “那个好说,”龙头杖戳了戳地面,“生米煮成熟饭就好了。” “奶奶,您说什么呐!”殷三身后钻出一个女子,她本该好好地躲起来,但被祖母气得羞恼万分,这才忍不住站出来,或许也存了想瞧瞧奶奶口中的那个男子的心思。她心里总有一丝好奇:怎么会有单枪匹马来夺取君巽这种东西的同龄人? “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藏着!”殷长老呵斥道。 这时,那中年男子也笑道:“令孙能够跟随出来到赤阳眼,真是勇气可嘉,殷长老福气不浅呐,不像在下家中的小辈,无德无能,连门都不敢出。”他拱拱手,看向陆羡,“当然,更加比不上这位小兄弟,还有这位姑娘,这等胆识气魄实在令人惊叹。而且,竟然能够夺得君巽,真是让某敬佩万分,在下在这个年纪还是一事无成呐!”说完,他对陆羡二人行了个礼。 陆羡亦还之一礼,中年男子继续问道:“在下重州巴蜀唐家,唐本墨。不知在下是否有幸结交两位少年英才?” 陆羡和池锦对视一眼,答道:“乾清宗陆羡。” 自称唐本墨的男人一愣,问道:“小兄弟就是陆镇机?”他忽然放声大笑,拍手连道三个“好”字,“竟然是陆镇机,君巽c凤血,相得益彰,相得益彰!陆小兄弟,这君巽我便不与你争了,比起我家那小子,你更配当得上这君子正风!给我家那个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了。” 陆羡不明其妙地眨眨眼,再次行礼,以表谢意。 “陆镇机?”殷三长老一脸疑惑,在脑海中搜索这个似是而非的名字片刻,终于想起来,“天凤?你是那只凤?”她也大笑起来,一张老脸全是褶子,“好!就是你了!小子,今天老身君巽和你都要了!乖乖和我回花开宗吧!”殷三完全是一副找到乘龙好孙婿的模样,仿佛恨不得立马捆了陆羡,空运回花开宗,第一时间主持孙女的大婚。 池锦锵的一声抽出还嘉剑。 陆羡牵住池锦的手,十指紧扣。 池锦稍显惊讶,转头去看陆羡,心渐渐安静下来,印象中两人从未有过这么亲密的动作。她看着陆羡那张和往常一样的平静侧脸,忽然意识到陆羡已经比自己高出许多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都记不得了。 “哼,”殷三见此情景面色不悦,冷哼一声,“凤凰也好,鸳鸯也罢,老身今天都打定了!”她年纪虽大,动作一点都没有迟缓的迹象,只见她一点脚尖,提着龙头杖眨眼就到了陆羡二人身前几步的位置。 陆羡袖口一抖,君巽贴上诉斜剑身,准备全力迎接殷三一击。陆羡从来都是认真对待每一个敌人,更别提面对超出一个大境界的修士,他身上所有的底牌都已经一一亮好了,即便同时打出也未是不可。只是天注定陆羡的难关还没这么快来到。 那自称是唐家的唐本墨不知如何竟拦在了陆羡面前,用一根细长的烟杆子挡下厚重的龙头杖,他微微笑道:“殷长老,您这样可就不是一件美事了。” 殷三双手一用力,从烟杆上借力后跳,退出些许距离,盯着唐本墨道:“唐先生,您这是何意?您要为了这小子与我花开宗为敌么?” 唐本墨呵呵一笑,甩了两下烟杆放进嘴里吸了一口,道:“不,您错了,这话该我问您才是:花开宗会因您与我唐家为敌吗?还是说您个人要与我唐家为敌?” 殷三眼神一凝,面沉如水,自然听出唐本墨话里有话:殷三在花开宗是否有这么大能量值得怀疑巴蜀,而唐家虽未在仙门四家之列,但它到底如何,世人都心知肚明。。 “哼,你少拿家族来压我,未免欺人太甚。我殷三还没活到这种地步,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在三个人手下保他。”殷三不动声色地找了个场子。 唐本墨保持着笑容,依然彬彬有礼。 他对陆羡传音道,“我只能拦住这个殷三,另外两位就得靠你们自己跑了。不过我看那蒙面老者似乎也是中原正道人士,他还没表明过态度,或许只要提防那沙邦迪即可,并没有想象中的危险。” 唐本墨大概今天刚到开阳沙漠,又或许昨夜离得很远,反正没有目睹到那一幕,他不知道,只有那个老道才是陆羡心中最危险的人物。 陆羡也没说什么,那老道不至于找麻烦到唐本墨身上去,他再次向唐本墨行礼,“多谢前辈。” “呵呵,不用了,要是你安全逃出,就来唐家坐坐。”唐本墨道,“待会儿我使个障眼法,你们就在那时候跑。不过我想那沙邦迪肯定会追上来,你们就好自为之了。” 陆羡点点头。 那殷三果然不愿放弃,掐了一个法诀攻来。唐本墨镇定自若,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瞬间将众人全部笼罩,如临十里云雾,那龙头杖的气术也被烟雾给轻松瓦解了。 唐本墨烟杆一敲陆羡脑袋,轻声道:“去吧。” 陆羡只觉身子一轻,趁势带着池锦冲了出去。唐本墨那一下给他俩施了术法,二人得以不会带起烟雾气流。 陆羡认准东边,冲出了烟雾的范围,又跑出几里地后看见了沙丘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朔阳帮帮主沙邦迪不知何时已经骑马带着手下拦在前方,说他是幽灵的确不为过。陆羡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赤阳眼只能看见一线红色,那老道也没有踪迹,心中稍微有点不安。 沙邦迪横刀立马,笑道:“陆小弟,要不去蔽寨坐坐,我们定好生待二位。” 陆羡不动声色,沙邦迪本人是天地初阶修士,大约在开古境上下。他后面跟着一队手下俱是全身缠着绷带,看不出实力,颇为怪异,方才拖陆羡下去的那人也是这种打扮。朔阳帮一点也不像平常见到的匪帮类众,毫无粗鄙之气,更像是一支沉默的军队。可以说,比起野蛮直接的沙邦迪,他的朔阳帮帮众们更让陆羡感兴趣。 沙邦迪似乎还在等待陆羡回答,陆羡只抬手一点,轰出一道气劲。这道灵力已经有了君巽的一些味道了。只是这道气浪冲至朔阳帮面前三寸便烟消云散,只有一股风吹起了朔阳帮众人的绷带。 这时,陆羡听到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骂声: “兀那沙雕,啊不,一群沙雕,爷爷我来替你们超度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塞上风起(六) “疏邪!” 庚浩七从天而降,执霞宛若擎天柱砸在地面。 数十人的朔阳帮队伍却没有任何反应,执霞掀起巨大的沙浪,将他们冲击到远处。唯沙邦迪一动未动,他举起一只手接住了头顶的执霞,巨棍再难进一寸。巨大的执霞与他相比,仿佛大树蚍蜉,场面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空中的庚浩七一声怒吼,双臂继续加力,就连额头的青筋条条暴绽,但却依然没能撼动沙邦迪身形半分。 他恨恨地呸了一声,悻然收棍,后跳退到陆羡身边。 “你们没事吧?”他瞥到了陆羡手上诉斜剑,惊讶地看着包裹剑身的风,“这是君巽?你拿到了?” 陆羡点头,将过程简单地说了一遍,庚浩七啧啧称奇,叹道:“天才做事真是简单啊!” “疏邪你一个人?”池锦问道。 未等庚浩七作答,背后响起一个懒散的声音,“在这里。”神恩和缇丽娜尔也赶到了。 陆羡眼中光芒一闪,“是你。” “嗯,是我。”缇丽娜尔红唇勾出妩媚的角度,“我就知道你能得到君巽,果然没有看错!”金发姑娘颇具异域风情的双眸中丝毫没有掩饰对陆羡的欣赏。庚浩七偷偷看了一眼池锦,生怕她暴起伤人。好在池锦似乎并不打算追究,看起来就像是知道陆羡和缇丽娜尔的事情一样,庚浩七松了一口气。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池锦问道。 “呃c呃c这个”庚浩七慌忙拦住要开口的神恩,指着他道:“是神恩追着沙邦迪的气息来的,他有他师兄给他的法宝。” 在庚浩七的疯狂暗示下,神恩“嗯嗯啊啊”了几声,“是这样的。” 庚浩七继而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缇丽娜尔,这个好看的金发姑娘发现庚浩七的视线,调皮地向他眨了眨眼睛。 庚浩七心底干笑一声:就算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当着池锦的面坦白说是缇丽娜尔在陆羡身上偷偷留了一根暧昧的头发,才找到他们的。看陆羡表情似乎也不知道算了,能从陆羡脸上看出什么有鬼了。 这时,陆羡看到远处被庚浩七击飞的一众绷带人以扭曲得不似人形的姿势站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在把断掉c错位的骨骼和关节复位一样,一时间脆响不绝于耳。经受了执霞的火海攻击,他们身上的绷带仅仅只是有些焦痕,一些细沙从他们的身上掉下来。 陆羡眉头微皱,缇丽娜尔道:“这就是桑乌里查哈,桑乌里达尔玛的孩子们。” 庚浩七跟着解释道:“桑乌里达尔玛就是蔻州语中的开阳沙漠,桑乌里查哈则是指朔阳帮,意为‘太阳的孩子’。实际上应该称他们为‘沙漠的孩子’才恰当,因为这些东西原本是死在沙漠中的旅者。不知为何,他们魂魄无法回归星辰c重新轮回,只能永远困在沙漠中,被沙漠吞噬。他们的血肉被风干,只剩下了骨架,所以就用沙成就身体,只得永远徘徊在沙漠之中。” “沙漠中的怨灵?”池锦如此理解,“那沙邦迪呢?为何她能够维持人形,而且他的实力要高出这么多?” “它们当中最强大的一个。‘邦迪’在蔻州古语中有‘王’的意思,沙邦迪是当中最为强大的幽灵,据说他是靠吞噬其他灵魂而如此强大的。在他的带领下,桑乌里查哈在开阳沙漠肆虐,袭击各路旅人行者,变相地扩大他们的队列。”庚浩七指向沙邦迪,“看见他的九环刀了么,那是他的身体的一部分,用与众不同的黑魂沙做成的。黑魂沙能轻而易举地剥蚀掉普通人的血肉,抽离灵魂,投入开阳沙漠的血盆大口。” 这些信息都是缇丽娜尔告诉庚浩七和神恩的,她奉师命来讨伐沙邦迪。 在没探究清楚开阳沙漠的奥秘之前,人们无法阻止桑乌里查哈的出现。为了不让沙邦迪无穷尽的成长,蔻州修士每隔几年就会来讨伐一次沙邦迪,削弱其力量。 因为讨伐的间隔都较短,沙邦迪不会成长到特别强壮的地步,于是讨伐沙邦迪成了蔻州宗门之间的一项弟子任务,来的基本都是年轻修士。虽说如此,但沙邦迪的诡异和特殊,再加上桑乌里查哈的人海战术,这项任务还是有挺大难度的。 通俗地讲,沙邦迪像是蔻州固定刷新的一个精英怪副本。 听罢缇丽娜尔讲述,池锦不禁皱起了眉头,“但是这个沙邦迪显然有山海修士的实力了,你孤身一人前来未免太过草率了。” “这个,”庚浩七替她解释道,“这是一些程序上的错误这一次的沙邦迪任务一直没人接取,多停留了一年时间,烂摊子最后落到缇丽娜尔宗门头上。不幸的是,缇丽娜尔的宗派人数比我们乾清还少,这几天有空的就她一个” 就在他们说话之际,沙尘在他们身后弥散,飞旋着围成了一个广阔的半球空间,遮天蔽日。 更多的桑乌里查哈出现在四周沙丘上,将五人团团围住。 所有的桑乌里查哈都是一副双臂耷拉c挺胯站立的怪异干枯状。他们身材高矮不一,但都是不合比例的修长。这就是桑乌里查哈的真面目,他们不再伪装成正常的人形。沙邦迪也现出了原形,它比人形态更高,是个足有两丈高的巨人。正如庚浩七所说,他的绷带缝隙中淌下的都是黑色沙子,那把狰狞的九环刀也化作一条黑色的流动沙带,环绕在它周身。 五人靠在一起,沙邦迪发出一个古怪的音节,足足数百具的沙魂同一时间从沙丘扑来,宛若一群来势汹汹的飞蝗。 “缇丽娜尔,这是什么?沙邦迪的阵法?能出去吗?”庚浩七一棒砸倒一片,放声问道。 半圆空间的边界c那飞旋的沙暴不像是轻松走出的地方,桑乌里查哈还在无穷无尽地从沙暴外面爬进来。 “桑乌里查哈自带的沙暴阵法,根据记载,每次旅人行者遭到袭击时都是遇到了这样的沙暴空间。只要将沙邦迪挫骨扬灰,就能破掉这个沙暴了。”缇丽娜尔喊道。 陆羡一剑切开一具绷带人,它的身体眨眼间就被绞得粉碎。五人在洪流中拼杀,看似稳若磐石,但他们终究不是海浪中的巨礁,稍力有不逮就会身无遗骨。缇丽娜尔匕首扎进面前的脑袋,借力一跃,从众多桑乌里查哈的脑袋上点过去,风中传来她的喊声,“跟着我,我有圣火!” “圣火?”神恩一矛插飞一队沙魂,迅速跟上缇丽娜尔,问道“你是圣女山的人?” 缇丽娜尔看向神恩,“你认识我?” 神恩点头,拉起袖子,露出小臂的纹身,“雪神峰。” “真是失敬。”缇丽娜尔抱了个拳。 “小心!”执霞带着破风之声,从二人面间的空隙穿过,距离之近近乎贴脸,神恩都能把上面的石纹看得一清二楚。视线追随疾速的执霞而去,原来在二人互道家门之时,沙邦迪对着最前头的二人拍出了一掌黑沙巨掌。 高速自转的执霞洞穿巨掌,继续冲向沙邦迪。 “冲冲冲!!!”庚浩七掌心对准远处飞奔的执霞,连喊三声。 神恩耳边炸开一声气爆,执霞转速骤然提高,棍身好似承受不住一样,疯狂抖动,赤红色的火焰喷薄而出,包裹住了执霞,化作一条火龙,啸天强击。 与此同时,庚浩七浑身浴火,奋力前冲,越过神恩和缇丽娜尔,一马当先。 火龙划出一条向上的优美曲线,嘶吼着撞穿了沙邦迪的胸膛,啮噬出一个巨大的伤口,黑沙源源不断地从中滚落。 执霞从空中打了个回旋,飞回庚浩七手中。他高高跃起,与沙邦迪的脑袋平齐,怒骂着狠狠地抡出一棍。沙邦迪刚好转头看他,半边脑袋立即被砸碎成了无数飞沙。 “快离开那里!” 缇丽娜尔慌张地大喊,神恩闪身冲了出去。 奋战的庚浩七根本没有注意到沙邦迪的黑魂沙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脚下,渐渐积累成一片曲面。黑魂沙当即发挥出了灵魂剥夺的威能,庚浩七脑袋头疼欲裂,四肢又仿佛被锁链扯住,感觉自己要被撕碎了一样,动弹不得。 神恩竭尽全力地向庚浩七跑去,身后跟随着十二把银色的长矛。那是他的法器,并不是寻常制造的冰雪长矛。他两手一挥,银矛破风而去,期望能阻缓黑沙成球的速度。但长矛却是诡异地穿过了黑沙,也没有伤到庚浩七,只是笔直地冲向天空,就好像黑沙不存在一样。 陆羡亦全速奔赶,然而再怎么跑,他们都没能赶上,庚浩七最终被黑魂沙的圆球给吞没。 这时桑乌里查哈们又蜂拥而上,发了疯地向四人涌来。池锦眼疾手快,往地面狠狠一拍,沙中长出一颗高大的树墩,将众人抬起,这才没被无穷的沙魂淹没。与此同时,神恩冷哼一声,十二把银矛四散而去,以横扫之姿荡开了十二条道路,犹如分山排浪。 陆羡从树桩上纵身一跃,两袖甩出四条小龙。小龙身躯暴涨,紧紧地缠绕在了沙邦迪的身体上,使他难以动弹。随后见他双指并拢,掌心滴血,向前一点,口中迸出一个“裂”字。 沙邦迪的半边身子居然忽地一斜,便如山体滑坡一样地滑了下去,缓缓掉落到了地上。尚且站立的半个身体中,滚滚黑沙从断口冲天而起。沙邦迪发出了尖啸,地上数百具桑乌里查哈亦跟着尖叫起来,他们感到了真正地威胁。 君巽和凤血,竟然让陆羡有了言出法随的味道。 尖叫持续片刻,忽又寂灭。 所有的桑乌里查哈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站在原地,好似有人将时间定格,死亡寂静,黄沙鸣呜。 众多沙魂中,出现了第一具身体渐渐干瘪的桑乌里查哈,他身上的绷带松垮落地,黄沙从脚下流淌成一条直线,延伸至远处的沙邦迪。紧接着,第二具c第三具c第四具所有的桑乌里查哈身体都矮了下去,化做无数直线向沙邦迪脚下收束。沙邦迪的身躯越来越大,黑沙也越来越多,顺着倾颓的身体一泻而下,不祥的气息如云雾推至众人脚下。 忽然空中传来“咔嚓”一声,陆羡抬头看向空中那颗浑圆坚固的沙球,光滑的表面偶有沙子滴落。他的手心里缓缓升起了一团金红色火焰。缇丽娜尔也心有所动,摊开手心,一点明亮温暖的火苗煌煌跳跃。 一只穿戴着石甲臂铠的手臂从黑魂沙球中朝天伸出,手指成爪,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 风吹过这条手臂,熊熊的火焰蓦地燃起。 红色道袍的小道童收回视线,他深邃的眼神刺破虚空,能够到达桑乌里查哈的沙暴之中。 “如何?”清瘦的老道站在他身后问道。 “是有点像,去看看吧,这几个人倒是比我们当年有趣许多。”少年脸上的表情意味不明,沉默片刻,他喃喃道,似是在回味:“长空c长信” 身处沙暴空间的池锦心脏一缩,自和沙邦迪交战开始,她便有些心不在焉,只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她看。 这是记忆深处的恐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塞上风起(七) “砰!” 黑魂沙球的顶端被炸开了。 火焰从缺口燃烧出来,如同烧开的沸水滚滚溢出。 庚浩七从沙球中缓缓站起,他手持执霞,旋石成甲,挥焰成披,双眸赤红,宛若魔神诞生。火焰裁成的披风真实如绸,迎风猎猎,耀眼夺目;身上的石甲却黯淡无光,似是没有苏醒。 庚浩七仰天长啸,俯身看向只剩下一半的沙邦迪,挑衅地骂道:“想关住老子,还差十万年!”说罢,执霞猛地一跺,直接震碎了余下还算完整的黑魂沙壳,喝道:“火来!” 缇丽娜尔手心的圣火火苗躁动起来,发了疯地想脱离她的控制。她看向陆羡,后者很是自然地将手中的金色凤火递了上去,想必他是知道庚浩七的这一手段的。想到这里,缇丽娜尔也不再犹豫,当即解开了圣火控制,由它去往庚浩七处。随后,她又看到神恩捏碎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矿晶,一朵暗红色的火苗也飞到了空中。 “这火焰好似赤阳眼的火焰。”缇丽娜尔心中念道。 “谢了!”庚浩七大笑道,只见他一把握住三缕颜色不同的火焰,竟将它们放入了口中,吞咽了下去。 “喂!”缇丽娜尔被吓得脚步往前一顿,急忙喊了一声,“要出人命的!” “不用担心!”庚浩七俯身看向缇丽娜尔,拖着长音,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老子好得很,现在就去打死这只狗东西!” 缇丽娜尔皱眉轻声问道:“这是他的神通,还是气术?怎么连性情都变了?能控制住吗?” “放心,”池锦答道,“不过,那既不是他的神通也不是气术。看到他身上的石甲和焰披了吗?算上执霞,那是一整套法宝,穿上之后疏邪各方面的能力都能得到极大的强化。它靠火焰提供能量,品质越高,威力越大。” 缇丽娜尔心中又疑惑起来,一般来说,这种法宝负荷极大,但这两人为什么一点也没有担心之色? 然而庚浩七没有给她思索的时间。吞下火焰后,他的一双臂甲c腿甲都亮起了金灿灿的纹路,纹路延伸到胸甲的时候渐渐暗淡,终究还是没有点亮整副甲胄。他一把握住悬浮在面前执霞,棍身发出了刺眼金光,所有的石痕裂纹倒是都被点亮了,一改原来的朴素面貌,顿时变得神秘玄奥起来。 “效果不错。”庚浩七拍了拍臂铠,似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也不枉我为你肝了半年。” 当年他从一座神秘洞府中得到这些传承才得以进入仙门,然而却不知为何少了一对臂铠。两年前,他偶然在乾清宗的藏宝阁中发现了一对莫名熟悉的石质臂铠,他本能地认出这就是石甲缺少的一部分。他见这臂铠不再能兑换的清单之中,不由分说地托庄尘写了一封报告向宗门递交请求。宗门同意倒是同意了,却是开出了五千莲子心的价格,即便宗门保证只对他一人开放,庚浩七还是抱怨了很久,那半年真是没日没夜的半年。 庚浩七收起笑容,赤眸流淌着火焰,看向下方巨大的沙邦迪,恶狠狠道:“现在是收拾你的时候了!” 吸收了所有桑乌里查哈的沙邦迪身躯足足膨胀了数倍,宛若一方山柱,只是它半边被陆羡割开的身体就那样掉落在沙海之中,再也不能修复。 如潮如涌的黑沙一直在侵蚀池锦召唤出的大树,庚浩七棍指沙邦迪,喷出几团金色的火球,在它身上爆炸开来,竟简简单单地破开了沙邦迪的身体,使之更加残缺。 三种火焰融合在一起的力量果然强大。 沙邦迪再次发出尖啸,一场巨大的沙浪扑向庚浩七。 庚浩七已经知道,那尖锐的啸声是沙邦迪身上的灵魂湮灭发出的声响,而非痛苦的哭喊。 庚浩七摇身化作一颗火星径直冲向黑沙巨浪。黑沙巨浪要比沙球更加坚固,吞下三种火焰的庚浩七奋力冲刺,也只能将黑沙顶成一个锥面,却总是无法穿破。黑魂沙扫刷灵魂,就像一万根针扎进了颅腔,他的脑袋承受着的巨大痛苦,比沙球内还要剧烈。 庚浩七退回空中,看着那团黑色,越发恼怒。他本就是为了报人形沙邦迪的一刀之仇,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只因腹诽一句,就被沙邦迪上门打成猪头的这口恶气。他沉声怒喝,身上包裹着的火焰更加灿烂,咬破舌尖便在执霞身上吐出一口鲜血,随后在胸甲上按下一个血手印,两件法宝上的纹路被血色代替。 一股威压以庚浩七为中心扩散开去。 庚浩七身上的火焰开始向后方空中流动,好似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身上吸取火焰。随着被吸收的火焰越多,空中那神秘的形状越发明显。那是一个没有面貌的神将虚影,头顶一顶凤翎紫金冠,一副仙衣金甲精美庄重,手中神铁更是威严无比。 神将甩个棍花轻描淡写地捅穿了巨浪,厚重的黑沙立马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融雪一般萎靡倒下。 庚浩七单脚点在空中,将棍靠在肩上,与背后的神将动作一致。 “这下你总该死了!” 执霞燃起金色火焰,神将的棍棒也燃起火焰。庚浩七猛力一砸,神将亦猛力一砸。 那神铁火光熊熊,如海浪泼洒,沙海燃烧殆尽,沙邦迪的残躯灰飞烟灭。 仅仅是一瞬间,天地间再无诡异的黑沙。 庚浩七缓缓下落,空中的神将与身上火焰一同消失,“怎么样,我厉不厉害?”他咧嘴一笑,唇齿之间全是鲜血。众人刚想说话,却见他身子一晃,向前倒下。离得最近的缇丽娜尔伸手一抄,将失去意识的庚浩七揽在怀中。 “可惜”陆羡轻声道。 “嗯?”缇丽娜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陆羡移开视线,看向远处,沙邦迪倒下之后,外围的沙暴也消失了。 “你们现在怎么办?”缇丽娜尔问道,“庚浩七伤势蛮严重的,你们回夷州的话估计来不及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们圣女山。” 神恩蹲下来给庚浩七检查伤势,道:“这里离雪神峰比较近。” 池锦微微皱眉,她想告诉陆羡,那被人窥视的感觉越发清晰了。谁知陆羡抖开了诉斜,神情凝重地望着前方。远处的沙丘上不知何时站有一个高高瘦瘦的蒙面老者。面巾大约是件法宝,无法感知到他的气息,只能看到他的人。 “是谁?”缇丽娜尔道,“看起来是个道士。” 神恩面色亦一变,“是昨晚那个?” 池锦点点头,“是。”但感觉告诉她,窥视的另有其人。 “你们快走。”最前头的陆羡沉声道。 然而未等众人有所动作,老者便悠然踏出一步。仅一步,他便从远处来到陆羡面前。陆羡蓦地大惊,老者微微一笑,对着他的胸膛拍出一掌,随后一把扣住陆羡后退的手腕,轻轻扔了出去。 陆羡脸色登时煞白,气血翻涌,心中更是急切万分:“他不是冲着君巽来的!他要做什么?”他在地上翻滚几许,便急忙站起来,看向池锦一行处,瞳孔蓦地一缩。仅仅是他被丢出去的空当,神恩和缇丽娜尔已经倒地不省人事,池锦被那道士背影遮住,不知情况如何。 陆羡发了疯似地跑过去。 那老者直起身子,屈指成爪,将陆羡抓在了手中,细细打量道:“不愧是凤血,竟然没被我一掌震碎经脉,还这么生龙活虎的啧啧啧,石长空这个废物是在哪里捡到你的?”说罢,这老道抬手在陆羡小腹丹田点开一个血洞。陆羡当即吐出一口鲜血,且不论苦痛,他全身经脉都似乎被人移走了一样,感觉不到半分存在,亦用不上半分灵力。陆羡自然意识到对方简简单单地废掉了自己,但他只顾看池锦,不管其他。 “陆羡!”池锦侧跪在地上,双腿被两道狭长的灵力钉在沙面上,未见鲜血,却无法站起。 老者呵呵一笑,对身后道,“怎么样?”池锦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红袍道童。道童背对着他,陆羡看不清他的面貌。 池锦看着这个稚嫩的少年,他上半张脸覆着一张幼稚的猫脸面具,身上那股浩瀚的气息将人压迫得喘不过气来。“是魔族吗?”她想,她能招惹到的这等级别人物,也只有和“节气”相关的魔族了,可此人身上并没有魔族的气息 这少年静静地看着池锦,看久了,眸子里竟淌下两行泪水,双唇嗫嚅道:“像太像了,真的是太像了”他一把抱住池锦,“长信,好久不见了。” 池锦惊异万分,长信是谁?她脑海中苦苦思索,确定没有此人任何印象,只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檀香味,那是大多数道士都有的味道,不足为奇。忽然她觉察到自己腹部一凉,紧接着被洞穿血肉的痛楚传达到脑中。她张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少年分开拥抱,还嘉插在池锦的肚中,望着池锦逐渐涣散的眼瞳,少年轻声道:“长信,当年杀了你一次,今天又杀你一次,你千万别怪我啊”池锦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意识渐行渐远。 红袍少年将怀中的女子缓缓放下,站起来转身看向陆羡,“这位就是长空的徒弟?” 老道“嗯”了一声,将陆羡丢在池锦旁边,“传说中的镇机君,天凤血脉之人,今年二十岁,实力倒也说得过去,君巽也在他手里。”说罢,他再是一挥手,撒下数道灵刃刺在陆羡背上,也将他钉在地上。 陆羡嘴中不断溢血,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抚摸池锦的脸庞,随后牵住了她的手。感到手中的温度渐显冰冷,他的眼泪滚落到了沙中。 “好歹他也算是你的师弟,给他留一命。”猫面少年俯身拿起诉斜,看了一会儿,随手丢掉诉斜,稳稳地插在耳边,道:“君巽我也不要了,就当是送给我师侄的一份礼了。”他又嘲笑道:“再多看几眼吧,你的姑娘快要死了。” 在陆羡二人遭遇危机之际,远处的庚浩七挣扎着睁开双眼。他不仅头疼,体内经脉也是俱乱,内视体内全是通红一片,稍有行动就会带来巨大的痛苦。 第一眼看到倒在身边的缇丽娜尔和神恩,庚浩七立即知道事情不妙,没有轻举妄动。过了一会儿,他试探性地偏过头去,发现远处一老一小两道身影和他们脚边的陆羡池锦二人,血泊刺眼。 他不禁瞪大了眼睛,可理智告诉他:千万别乱动。正当他打算联系利用庄尘给的紧急通信法宝通知时,一件冰冷的物事塞进了他的手心,那是一块淡蓝色的冰晶,神恩断断续续道:“带上缇丽捏碎我们先走”庚浩七一愣,死死地看向远处血泊,双眸竟淌下热泪。他将头埋进沙中,不忍去看。 “快”神恩拉住了他的衣角。 庚浩七咬牙忍痛抓住了缇丽娜尔衣裙,然后砰地一声捏碎了冰晶。 一颗硕大六角雪晶浮现在二人头顶,带着三人立马消失不见。 “哦?”那猫脸少年直起身子,望向庚浩七三人消失之处,挥出了一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塞上风起(八) 庚浩七眼前光芒连番闪烁,最终落在了一片风雪之中。地面是深厚的白雪,随着三人落下出现了三个深坑。 “这里就是雪神峰了么?”庚浩七想着,寒风吹得他脸庞发紫,他没有半点灵力能够用来御寒了。庚浩七去推神恩,后者又没了声响。庚浩七躺在雪坑中,不一会儿背上就积了一层白雪,四周见处皆是灰蒙蒙的一片,天地无所。 过了一会儿,庚浩七弥留的意识听到风雪中传来的脚步声,他浑浑噩噩地抬头去看,发现前方站着一个一身白色的年轻长发男子,和神恩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只见他神色淡漠地走近庚浩七,低声道:“多谢小兄弟。”接着他从神恩怀中摸出那朵雪神花,如昨日神恩一样低头亲吻。接着庚浩七便听到身后“咚”的一声,好似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可他已经没有力气回头了。 “你们将他们带回去。”白发男子道。 “是,师尊。”原来他身后的风雪中还跟着三个徒弟,庚浩七并没有察觉到。 三个白衣弟子各自抱起一人,像山中深处飞快走去。庚浩七躺在臂弯中,后方的白发男子驻足在一只巨大掌印冰块前抬头远望,身影消失在了风雪中。 蒙面老道捋着胡须,“我倒是没想到那小子还能爬起来。” “无妨,”少年摆摆手,“走就走了。” “对了,不是说天凤体在危急时刻会出现金凤护主么,怎么他不会?”老道指着半死不活的陆羡道,“是因为他渡了一半血脉给这女孩的缘故?” “怕是如此了。”少年道。 他抬头看向远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风月要不你先走吧,几个老相识就快来了,若是认出你来倒是有些麻烦。” 那老道“哦?”了一声,“除了唐明白,谁还会来?莫非是我长空长韫两位师叔?” “猜对了,不过还漏了一个雪神峰的掌门尊者。”少年道。 聂风月笑了笑,“这等场面我是无法应对了,我收些天凤血,就便离去。” 少年点点头,道声“好”,双手渐渐出现斑驳的火焰斑点。 聂风月摇了摇头,摸出一个玉瓶子,在陆羡和池锦身上各收半瓶,心满意足地盖上塞子,“那我便走了,你尽快回来,别玩得太疯了。” 少年嘴角含笑,“我又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你快走吧。” 聂风月一掐诀,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少年的手上,斑驳的焰斑覆盖完全后变成了一种熔晶一样的赤色物质。他的手也已经不再是正常的人体了,而成了一双古怪的爪子,硕大狰狞,和身体不合比例。 他抓了抓,叹口气道,“哎,还是太虚弱了” “真的是你。”唐本墨出现在沙丘之上,身形为烟雾缭绕,看不真切,“我原以为应该会没事,都快离开这破地方了,没想到竟来了个老朋友。” 唐本墨飞鸟凌空,他速度极快,一杆烟杆子向下点去。烟杆子看似轻巧,却势如千钧。少年一边后退,一边抬起熔晶巨爪格挡,迸发出了一路火花。 “你怎么还把我的新朋友给伤到了?”唐本墨道,“刚才那老道士就是十五年前的血牙吧?这具身体是他给你的?” 如今的尘界,任何一人,除非成仙,否则都无法保持或者回归到少年体态。 修士要保持少年身唯有成仙c夺舍c吃果三种手段,吃果就如之前的“垂髫剑”谢小小,“稚颜果”基本九死一生,谢小小是真的运气好到没边了,正常的修士也不可能特地去吃。 更不可能说此人这般年纪就是有这种修为,他只能是夺舍而来。 “别来无恙啊,唐明白。”少年笑笑,他清楚是刚才追击到雪神峰泄露了气息。这才多少时间,唐明白就从边缘赶回了沙漠中心,可见二十年间他的修为精进了不少。 唐本墨原名叫做唐明白,本墨只是他的化名而已,他的真实身份是唐家五爷,一杆垂坠盘长结的白玉葱青烟杆是他的标志物品。 一路且退的少年忽地抬起头,面具中的双眼不知何时变成了火红的竖瞳。唐明白见之立马收势,一个后翻,稳稳地落在陆羡和池锦的身体旁边,将二人捞起飞到空中。 唐明白的脚尖刚离开地面,就听到后方有“咕咚咕咚”的声音。 他回头望去,两人倒下的地方只留了一个空洞,洞内是一眼滚烫的岩浆。 这一眼脸盆大小的岩浆显然要比赤阳眼的火海可怕许多,仅仅一眨眼的时间,它便侵吞了方圆百步距离的黄沙。岩浆蔓延到海拔低处,便化作蜿蜒的河流流淌下去,再四处开散,绘出一面面伞状的瑰丽线画。 岩浆不知因何而起,也不知如何而作,但岩浆不断冒泡喷发和吞噬一切的温度让人不得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时间,沙漠上浓烟直条c热浪滚滚,唐明白目力所及之处尽皆一片火红,天空也因此暗了下来,唯有天地交界处成一线红光。 少年站在岩浆面上,如履平地c如立水面,无论是皂靴还是衣衫,都未保全完好,一块猫脸面具被火光映得发亮。他垂着一对巨爪,对唐本墨天真无邪地笑着,竖瞳中却盛着万古的威严和怒火。 他是刚刚束发的小道童,也是来自地底的恶魔。 少年巨爪遥遥指向唐明白,一只晶莹的熔岩巨兽不知几时出现在唐明白的身后。唐明白双手夹人,行动不便,只见他一个转身,从不知名的地方发射出一蓬弹丸,泼向熔岩巨兽。弹丸触及即炸,唐明白借冲击力后撤。那少年趁机对着虚空一抓,空间居然寸寸破碎,涌出红莲,一路追逐唐明白。 除此之外,地面的岩浆海洋中激浪c火柱皆冲着唐明白而去。 唐明白奋力飞行,熔岩漫无边际,根本找不到一个能够安放两人的地方,直教人怀疑是不是整片沙漠都化作了岩浆。倘若莽撞对敌,只能落得个凄惨下场。 他在等,等一双手破开这片空间。 少年知道还有其他人过来,他又何尝不知道? 好在唐明白没等多久,东北角的天空出现了一道裂缝,一黑一白的两个道人撕破空间进来了。 听风真人一甩臂中的一把青绿拂尾,当即降下一场瓢泼的大雨。雨水落处,浓雾大作,岩浆匪夷所思地冷却成石块,不一会儿这场大雨便将岩浆海洋缩小到一个肉眼可越的小圈之中,如同一眼湖泊。 石长空则是飞至唐明白身边,与他交谈了几句,接过两具鲜血淋漓的身体,收进了一截精美的竹筒保管起来。 少年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阻拦,只是保留着附近地盘的热度,微笑看着空中的两个老道:“长空,长韫,你们终于来了。” 石长空听到后身子一僵,向来仙风道骨的他忽然浸染了一分世俗老人的萧索和佝偻。他神色复杂地与地上的少年对视,恍惚间感觉回到了过去。纵然身体已不是百年前的身体,但那双奇特的眼瞳,熟悉的威严c桀骜c愠怒,依然在岁月长河中弥留,仿佛是从当年看到现今。 听风真人则毫不保留地现出一副厌恶憎恨脸色,“郑非怜!你怎还敢现身!” “长韫,你还是老样子,对师兄怎这般无礼?”被唤作“郑非怜”的少年不留情面地嗤笑道。 “胡言乱语,狂妄不堪!我倒要看看,你凭借这副身体,区区世界境又能翻起什么浪来!今天我就将你收了!”听风真人怒火难压,猛地一甩拂尘,青流化作巨龙摆尾而去,过处盈盈绿草,生机盎然。 沈长韫即听风真人的原名,石长空的师弟。 世间都道曾经的玄微九子只余石长空一人,鲜有人知沈长韫也安然活下。只是沈长韫没为外人道,只题一名“听风真人”行走世间,一手“听风化雨”造福世人。他的几个徒弟也不知道他就是沈长韫,只知道尊师来自太玄玄微。 他想就让“沈长韫”永远死掉吧。 听风真人修的是“长生道”,在玄微所习的是《长生经》,一把拂尘名叫“春雨”,取世间草木而成。长生道和长生经在仙门c在玄微是烂大街的东西,隐姓埋名后不需要特地隐藏,只是“春雨”比较招眼,他不时常用,只供在道观中。 倒不是说长生道和《长生经》不好,仙门中能够广罗普及的不可能是差东西,只是看个人参悟不同罢了,该得证之人自然能够得证。 郑非怜也不示弱,巨爪一抬,从岩浆中爬出一只怪异的力士,头顶长着一对傲然的尖角。长角力士一把捍住雨龙,与它缠斗,打得难分难解。 “你瞧你,这么多年过去,脾气怎么愈发暴躁了。”郑非怜笑道,“以前还是个只会跟在长风后面的小毛孩。” 听风真人目光一厉,雨龙也随之咆哮得震天撼地,力士被丢出老远。雨龙带着怒火俯冲到郑非怜的头顶,郑非怜抬手一拍,便将雨龙如同小毛虫一样拍到一边。 郑非怜再次嘲笑道:“长韫,别费力气了,一百年前你打不过我,如今还是打不过我的。” 他转向石长空道:“长空,那只小凤是你的徒弟?”石长空默不作声,郑非怜嘴角一撇,声音忽然一冷,“我没猜错的话,那小姑娘可是长信的后人?”石长空袖下的拳头紧了几分,可立马又松开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郑非怜已经认出来了,再不愿承认也无济于事。 “哈哈哈,好啊!好!我与长信缘分真是深缠,今天只想来夺个君巽,没想到遇见他的后人!”少年抚掌大笑,“看来山野当年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可留她又有什么用呢?难道还期望着她来感谢杀了亲生父母的自己吗?真是愚蠢!” 他又带着几分警告冲石长空喊道,“长空!我今日饶了她一命,好好护着她!可别再让长信的血脉死绝在我手上了!” 石长空叹了一口气,今日的的确确是造化弄人,他怎么也没想到,陆羡出门寻找本命灵物会遇到这等事情。可另一方面,他不得不暗自侥幸,郑非怜蛰伏多年终于再次露面了,否则等他再次悄悄颠覆仙门,一切都晚了。 “今天来,我本意并不想打架,”郑非怜道,“最后一个人也到了,我就将事情与你们说了罢。” 郑非怜话音刚落,另一边的天空中渗出几丝冰寒的白气。空间内温度骤然下降,他脚下最后的岩浆池塘终于也被冻上了,不知是来者实力强劲,还是他放弃维持了。 一个雪白的影子从踏空而来,白衣白靴,白发白眉,怀中抱着一朵枯萎的白花,神色漠然,目光低询,修长的雪白睫毛遮住大半,晶莹超然的白色,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从雪神峰来的掌门尊者静静地看着郑非怜。 “终于齐全了,隐c雪神后人c玄微子”郑非怜目光一一地从四人身上移过,最后落在石长空身上,“虽然还少了几位,但也无碍。本来我倒想暗地继续我的计划,今朝碰上了,那便放到明面上来。长空,去告诉周心陌!去告诉仙道阁!去告诉整个仙门!我当年未竟的事业,今日必定完成。谁也救不了你们,谁也阻止不了我!”他说话的时候双臂大张,目光炽热,虽然是一副孩童的身躯,但并不可笑,只让人觉得恶寒,一如恶神的宣告,要世人认真聆听。 他脚下的冰层深处红光再度显现,岩浆骤然喷发,吞没了他的身躯,他的声音也越发渺远,“对了,给你们提个醒,回去之后去千岛湖看看,那里应该十分热闹。” 声音飘落,岩浆渐熄,郑非怜离开了,并没有人阻止他。 暗红的天空随之褪去,沙漠终于露出了真正面目,岩浆肆虐过后的痕迹是大地狰狞的伤疤,只是无需多久,这片焦土黑石就会被黄沙再次淹没,抚平伤疤。 只有一张猫脸半面掉落在地。 聂风月正迎着阳光观赏一瓶淡金的血液,身后的山中古楼传来一声轻响,有人道了句:“我回来了。” 古楼内部空间十分明亮宽敞,装修得也极其精致,看起来像一座引地火的丹房,中间立有一座古朴的药鼎,总体给人一种一位丹药大师隐居之地的感觉。聂风月走进道:“昨日一刻,今日半时,这几天你就不要借舍了,以免让人怀疑,那孩子的身体也承受不住。” “知道,我休息一会儿,辛苦你了。” 聂风月点点头,随手将血液放在桌上,便不去理会,走到二楼。 二楼清香涌动,遍地点着长生烛,灯火通明。长生烛围绕着的一座白玉棺,玉棺并未封盖。聂风月跨过自成阵势的长生烛,走到白玉棺边。棺内四角亦各自点着一个烛火,棺底垫的是名贵的丝绸锦缎。 躺着的是一具女尸,身边铺满了玉器和香草。 女尸生得一副天仙美貌,眉心一点朱砂出尘清逸。胴体皮肤红润光泽,吹弹可破,富有活力,若不是她胸口毫无起伏,直教人怀疑这就是个活人。 聂风月伸手去抚女尸脸庞,神色哀伤,又含爱意:“师父。” 从玉棺之后的轩窗看去,天际有一座巍峨的云雾山脉,那是太玄门的太华山。 太玄门山门之下,一个身着红色道袍的小道童呼哧呼哧地爬上山梯,守门的两个弟子见了,笑道:“小师弟你回来了?山下好玩吗?” 道童抹了抹额头的汗,欣喜道:“好玩!糖葫芦也好吃!只是我买的玩具丢了!” “哈哈哈,”守门弟子大笑,“快回观吧,虽然言执师叔不在,但也不要太调皮了,否则我就告到师姐那里去,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多谢师兄!”那小道童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地跑进山门牌坊。 他是趁这几天师父不在c师姐闭关,好生哄骗大师兄去山下的。大师兄熬不过吵闹,只得给了他一些钱币,交代两个守门弟子,放他下山玩去。 日落斜阳,太华山下的小镇上逐渐冷清,商贩香客们都开始归家,面具小商推车上的几排面具摇摇晃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一点凰池(一) 千岛湖在江浙南部,临江右c徽安两郡,山清水秀,风景优美。 天地之间,唯有青山白鹭,波光渔舟,用“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恰当得很。 世国的朝廷为保护此地环境,并不允许修士在此地开宗立派,是以流域附近只有凡人住地。他们靠水吃水,大大小小的渔村散落在流域周边的山野之间,披着晨雾出,戴着夕阳归,未必富裕,至少平和。 游客纷纷,也不吵闹,千岛湖面积广大,赏景也凑不到一块。向往的大多是渔歌唱晚的生活情趣,能在当地居民的小船上吃一顿火炉烤鱼c煮鱼便不枉此行了。 千岛湖除了自然风光,还有一地风雅场所,那便是凤池庄。 凤池庄的前身是一座书院,也不知什么时候建立的,千岛湖的人都说几乎是一夜之间便多了一处书院。据说还是几位大名鼎鼎的文人一同兴建,他们喜爱千岛湖景,在此隐居。后来有一位通州的富商游经此地,在书院中住过一晚,感悟良多,便投资扩建成临湖庄园,题名“凤池庄”。 凤池庄在千岛湖东南部,山庄临湖而建,庄子本身在一座叫梧桐岛的岛上。周边数个小岛也是凤池庄地界,建了不少院落建筑,互相之间依靠划船来往,虽有麻烦,但不失为一件雅致之事。最近的市集乡镇在南侧的洗心埠,从那里可以上岸,回到陆地,距离不远,一天里足够来回。 对在凤池庄进学的学生来说,这等依山傍水的灵秀之地,自然得日夜读书写字c吟诗诵赋,高谈阔论和丝竹弦乐也更添凤池庄安静高雅之趣。即便近日诸多仙门修士叨扰,也没有动摇凤池庄的这种氛围。 五天前,十月二十的傍晚,太玄门弟子在这里发现魔族踪迹。传信回去后,太玄门玄微观的言执长老当即便带着百来人马从中州太华山赶到千岛湖的凤池庄。他将千岛湖或藏匿魔族之事说给凤池庄的现任庄主韩渭。韩渭深感事情重大,当即决定将北边的经池岛暂借给了太玄门。 经池岛是凤池庄学生的一处听讲之所,韩渭对门生们自然隐瞒真相,以免造成慌乱,只说太玄门的弟子要在千岛湖演练几日。凤池庄弟子对修士忽然到访也不在意,自顾自念学,只是这几天去不去经池岛罢了。太玄门那边,言执也明令禁止和凤池庄学生的交流,没有哪个弟子头铁敢去触言长老的霉头。 经池岛面积不大,容纳太玄门百来人堪堪,上有草坪c池塘c假山和五座连通的精舍。清晨的经池岛笼着一层秋雾,最中间的大讲馆临池而立,垂缦朦胧,已经内坐一些人影。 在上方讲述的是个身着黑白道袍的年轻男子,头戴亲传弟子的三指鹤冠,五官端正,眉目温润,气息悠长,灵力内敛,是个优异出众之辈。他说话的语气十分柔和,一举一动皆显现出他的平易近人,为人比庄尘少一分淡漠,多一分庄重;比陆羡少一分压迫,多一分亲和。在他身边站着一个相同装扮的胖道士。 可惜的是,他移动不便,身下坐着一把轮椅。 这位仙家良人唤作林几厌,门内仙字心往,是玄微观言执座下第四徒。 林几厌刻苦勤奋,博闻强识,足智多谋,在洞察布局之道上能力出众。宗门联考联招时,他用尽计策保全大半考生没被一用心险恶之人刷掉,入太玄门后,亦多次在对战中发挥作用,小有名气。 由于双腿的缺陷,林几厌在人们心中的印象就是一个文弱之人,是常年坐在后方运筹帷幄的智力型人物。其实他本身的实力不俗,只是没多少人见过他出手,善于布局谋划的人设坐得稳实。 他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竹鞭,这是从凤池庄一个先生那里借来的。面前的高桌上摆着一张比例极大的千岛湖湖区图,几乎锁定在西北湖区,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地理信息,从物产到气候,一一俱在。 堂下长老和亲传六六纵横的矮几坐了三排。 “来自鹤组的消息说明魔族依然缩在狭小的西北湖区,未推进半步。”林几厌的竹鞭在西北一块画着圈,“每天都会有两个魔族从这里走出,前往南边的灵凰岛,一天三次,间隔不定。昨夜,值夜的鹤组看到他们往灵凰岛湖中扔下什么东西。在旁边待命的山蔷下水去找,最终找到了这样东西。” 他话音一落,余山蔷拿出一只布袋放在桌上。 林几厌用竹棍解开布袋,摊开来露出里面一堆白色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什么内脏器官。众人纷纷起身,去看着桌上那颗晶莹剔透c洁白无瑕的“果实”,一时想不出这是什么,只觉得有些熟悉。 言执问道:“心往,这是什么?” “师父c各位,这就是我今日将你们召集来的原因。”他手指向桌上的那件物什,缓缓道:“这是一颗心脏,但是不知为什么它失去了心肌原有的红色。”林几厌伸手将它提了起来,活像一颗荔枝。 众人闻言一震。 林几厌放下接着道,“这是一颗人族成年男子的心脏,山蔷找到的时候还在跳动,是活着的时候刚刚剜出来的。所以我认为,西北湖区的村民们还有活着的希望,并非如我们之前所想的已被屠灭。不过” “他们很危险,”一位太玄门长老道,“要命的利剑就悬在他们头顶,迟早会掉下来。” 林几厌点头,“没错,倘若他们现在还活着,那情况刻不容缓。但还请诸位听完在下所言,再一起做决定。魔族频繁地往灵凰岛水里扔人类的心脏,意味着他们想引出那里的什么东西。在下这么说,诸位是否觉察到一丝熟悉感?” “你是指困灵泽?”沉默半晌,有人道。 “不错,”林几厌竹鞭一敲桌面,“依然是以空望为首的魔族队伍,想要捕获一只神秘的异兽,只不过”他顿了一顿,“这次不像困灵泽,我们不清楚那是什么异兽c能从它身上得到什么。我连夜查阅了千岛湖资料,也没找到说明千岛湖存在某种异兽的资料,它或许不是本地物种,近些年外来也不一定。各位若是对那异兽有什么头绪,说出来再好不过。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到底是否和困灵泽相似,还有不确定之处。不过若是按照这一思路继续下推,那么我们可以得出,此次魔族入侵的规模,应该和困灵泽一役最初期的时候差不多,人数在一百上下,与我们相当。” “但是还存在战斗扩大的风险,我们是否需要再请求支援?” “对,”林几厌点头,对一位头发花白的长老说道,“鲁师叔,师侄建议您再向宗门和仙道阁去书一封,阐明事态的严重性,让他们尽快加派人马。千岛湖和困灵泽最大的不同在于,千岛湖是生活区域,周边还有许多无辜的百姓。” 众人沉吟:如果真如这般所说,那这千岛湖要更加麻烦c形势也更加严峻。 鲁长老道:“心往放心,从一开始,我们就协同朝廷方面进行疏散。北部一大片湖区的村民差不多都已经疏散完毕,包括灵凰岛,只是那些被魔族控制的区域就” “师叔辛苦了,几厌考虑未周,实在短浅。”林几厌抱拳道,他没想到门内疏散的效率这么高,反倒是自己没有在一开始想到要疏散百姓。 鲁长老呵呵笑道:“师叔也只是做惯了这种与凡人接触的工作罢了。” 这时言执忽然起身道:“人也疏散了,情况也知晓了,那我们还等什么?!我们等得起,被抓的人可等不得!”林几厌看向师父,这几日没有摸清魔族底细,束手束脚,师父因此压着一股火气。 言执天生一副凶恶相,气质阴翳。他右上方的脸有一块十分刺眼的红色烫疤,盖住了右眼,使目光看起来阴冷异常,咄咄逼人。言执性格极为固执,且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早年曾许下“杀尽天下恶人”的诺言,凡见不平事,都会悍然出手,不由分说击毙凶犯。 这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执拗性格使得他劣迹斑斑,曾多次犯下虐杀凶犯c错杀无辜的恶行,没少为人诟病。近年来略有收敛,太玄门两观的刑法都归他管,只是铁面无私的办事手段使他在太玄门弟子的心中宛若阎王。 林几厌开口道,“师父莫急,虽然知晓了魔族的意图,但魔族人马到底多少我们还不知晓,刚才说到底也只是徒儿的猜测罢了,若是贸然进攻,恐损失惨重。在具体清楚之前,不妨先让徒儿带人去灵凰岛的水下探查清楚,或许可以抢占先机。” 见言执保持沉默,林几厌便知师父同意做法,他又对一位女长老行礼道,“张师叔,这段时间里,希望蛇组和鹤组的师兄弟们莫要懈怠,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是第一时间汇报。师侄知晓此事烦恶,但烦请诸位师兄弟再坚持一下。” 林几厌低下头,轻轻抚摸放在膝上的一双铁锏,又对言执道,“师父,让龙组和虎组好生休养。最迟明天,等徒儿搞清楚了,就进攻救人。” 言执表情漠然地点了点头,一挥道袍,便要离去。他一转身,却正好撞上一个弟子。 那弟子被“言罗王”这般俯视,顿时吓了一跳,立马后退,躬身道:“言长老,我们在东北的空中发现了一队修士,大约十来人左右,多是妖族,其中有个年轻的人族剑修,服饰为乾清亲传服饰。弟子们一打听,发现他们也是来对抗魔族,便擅作主张,请他们前来,现在已经到凤池庄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一点凰池(二) 来人正是庄尘长安和雾燕一行。 凭蓝均的只言片语中,庄尘猜测事情是“云止亭带人在千岛湖找一件东西”。 云止亭在魔族中位列“总司”。在魔族社会中,权力阶层只占极少数的人口,一个总司下面顶多能管四五十人。再加上云止亭向来谨慎小心,不可能倾巢出动,带一支二十人的队伍,已是庄尘给他的最大设想了。 权昂览胜c吕昭宁各自点了几个族中好手,另有八族中望云隼薛氏跟来了几人,浴宇楼和疏明行也都派了些人手,再然后便是步重霄这个孤家寡人,算上庄尘和长安,总共三十六人。 庄尘全然没有想到云止亭头上还有一个空望,空望带队那就是另一种风格了。所以当林几厌告诉他太玄门由来了一百多号人的时候,庄尘第一反应就是还不够。 经池岛的馆舍之间有曲折的廊道连通,庄尘和林几厌一起走着。 林几厌刚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庄尘,庄尘尚还在思考,两人之间有一种合乎默契的安静。来往的太玄门弟子见林几厌身边有着一个陌生的乾清弟子,不免好奇,偶有认出庄尘的,会指指点点,传出“乾清”c“剑宗”之类的字眼。 这时林几厌都会保持微笑点头,似是在说:“对,就是他。” 见到庄尘,他是由衷高兴。 他二人在三年前联考联招时分配到了同一个宿舍,因此相识,另一个舍友是沈颂。联考之后,三年虽有书信往来,却没能见上一面。 庄尘倒没有感觉到这些,大脑在飞速运转:按理说,空望行事乖张,喜大张旗鼓,千岛湖现在不该这么平静。当年的困灵泽空望便几乎是大摇大摆地闯入人界,大肆张扬了一番。可事实就是这么反常,庄尘嗅着空气中明显的阴谋气息,想来想去都只想到另一个人,山野。 不是说沉寂的风格就让人联想到山野,而是提到魔族的谋略诡计,才让庄尘看到山野的存在。同为大将的山野名气可能不如空望,但对庄尘来说,山野绝对是个可怕的敌人。 “如果是山野的话”庄尘想到了古浮戒。 听到庄尘吐出一口气,林几厌便抬头问道:“如何,有什么看法?” “跟你差不多,你们只要保证有援军就好了。”庄尘道,他并不打算将山野的事情说出来。 从庄尘的角度来看,山野的出现,棘手之处十分多,古浮戒也好,节气也罢,阴谋甚多。但对眼下太玄门的战局来说,重要的却是人数规模。魔族多一个山野少一个山野,都无济于此,山野对大战局而言无关紧要,那是阳谋的对撞。他就好像一个影子,阳光下无痛痒,具体到庄尘,却是心头的阴影。 “你不留在那边好吗?”林几厌微笑道。 “他们在就行了。” 那边是指太玄门长老和雾燕妖族的一个会面交谈礼,一切略显简陋,接风的吃食倒挺不错。二人出来的时候,庄尘对林几厌说要不要推着你走,林几厌笑道好啊,庄尘表示呵呵开玩笑你还当真了自己摇过去给我。这就是林几厌欣赏庄尘的地方,他从来都不会带着其他含义的目光去看别人。 “沈颂过得还好吗?” 庄尘冷笑了几声,“风生水起,顶着那么一张脸,当个小白脸都不会差到哪里去。” 林几厌哈哈笑着,三年不见庄尘,长高了不少,脸上再没有青涩稚气,反而多了几分清静的淡然。 “庄尘长大了啊,都是剑宗了。”林几厌想着,旋即心中一笑,“谁不是呢?” 看到走过去几位对他兴致高昂的太玄门弟子,穿的都是太一剑宗的道袍,庄尘这才恍然道:“我说呢,怎么个个看着我。怎么,新叶会的事都传到你们那里了?” “你说呢,乾清出了个年轻剑宗,全国都要知道了。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千岛湖的鲁长老向你们那里去信请求支援了?” 庄尘摇头道,“不是,是我雾燕的一位朋友被魔族打伤,父母被抓了,只有他一人逃回来,我们是来救人的。” 林几厌眉头稍皱,“这从千岛湖到雾燕,你们再过来,这路上耗费了几天时间?虽然魔族不仇视妖族,但是会不会” “不用担心。”庄尘从怀中摸出一枚蓝紫色的玉质狼牙,“这颗狼牙没有破碎,就说明他们没有生命危险。对了,三斤呢?灵凰岛那颗心是他找到的,让他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林几厌轻笑几声,“你方才没见到他留在接风会上了?他会错过吃的机会么?” 余山蔷天赋异禀,一身阳雷简单粗暴,他和陆羡几人一样都是从预备弟子过来的,都是少年玩伴。因为他总是会随身携带三斤零食,所以又叫他“余三斤”。 “那胖子是他?”庄尘回想起来落地时一直与他挤眉弄眼的胖子,面色错愕,“他越来越圆了!都没个人样了!” “呵呵,你当他面说那些话试试”林几厌想起刚才那女子和庄尘一同坐在他的酒葫芦上面落地,“你的那两位妖族朋友我认识,是天权白虎和拘雾狐的少爷。那个女子又是何人?看你们关系不一般,是你那个妹妹吗?” “嗯——”庄尘想了想,憋出一个“差不多吧” 林几厌观他这副状态,也不好继续追问什么,好在前方就是他的帐篷,二人一起拐下廊道。经池岛上本就没有厢房客舍,除了岛中央的主馆用来开作战会议外,其余四间略小的馆舍都留给女性居住了,男人们都在东边的草坪空地上驻扎。 林几厌和余山蔷共住一顶帐篷,因为门口坐着一只两人多高的机甲傀儡,他们的帐篷在这稀稀拉拉的帐篷群中略显扎眼。庄尘没有见过,但知道是林几厌的坐骑,比起飞行法宝,这只从唐门定制的特殊机关傀儡更能适应战斗的需要。 庄尘走上前去,停在傀儡上面的小雀叽叽喳喳地飞走了,他围着走了几圈,赞叹不止。 林几厌没有开启它,等它站立起来有三人多高。傀儡通体墨色,线条凌厉,比起重甲防御,它应该更倾向于轻便进攻,周身全是精细机巧的机关,令人眼花缭乱,顶端是一方坐台。这种疯狂的东西的确只有唐家才能做的出来。 “这玩意儿多少钱呐?要不少仙玉吧?”庄尘敲了敲机身,精巧归精巧,帅气归帅气,他最关心的还是价格。 林几厌尚未回答,身后却是跳出来一个悦耳清脆的声音:“不要钱!这是爹爹给林师兄设计的试验性甲人,林师兄是特殊的体验客户!”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女俯身揽住林几厌,兴高采烈道:“师兄你开完会啦?” 庄尘当真是瞠目结舌,惊讶的视线在林几厌和那个少女之间来回。 “庄尘,是你吗?”另一个身材高挑的负剑女道跟在后面走出,花厘心走到庄尘面前,喜形于色道,“他们说来了个乾清剑宗,我猜肯定是你!”花厘心和余山蔷一样,都是年岁一到,直接进入太玄门,成了亲传,只是一个是太一剑宗,一个是玄微气宗。 庄尘回过神来,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老朋友,用手比量道:“姑娘,您这是怎么长得呀?” 花厘心笑意妍妍,“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剑宗前辈!哎,山蔷呢?他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比较难解释,他忙着吃东西。”林几厌那边画面太美,庄尘实在好奇,便问,“我比较关心这是什么个情况?” “什么个情况,你看不出来吗?”花厘心咯咯笑道,“岚儿过来,便缠着几厌了,快来拜见一下这位老前辈。” 林几厌微笑地拍拍搁在他头顶的脸蛋儿,“奕岚,厘心叫你呢,我们过去吧。” “好,”唐奕岚乖巧地收回下巴,推着林几厌走到庄尘面前。 庄尘眼睛一眯,见唐奕岚也不过十七八岁,接连啧了好几声。 花厘心笑道:“奕岚啊,这位是乾清宗的庄尘师兄,可能是史上最年轻的剑宗哦。” 唐奕岚面露疑惑,似是不信,“你就是那个剑宗师兄?怎么看起来这般稀松平常?” 庄尘翻了个白眼,唐奕岚立即弯腰行礼,“太玄门唐奕岚见过庄师兄!” 这唐奕岚的父亲是唐家的二爷,外公是太一剑宗的长老,因为唐奕岚不喜欢练习唐门的功法,而对剑修充满向往之情,便由她外公领着入了剑宗门。 在一次任务中,唐奕岚和林几厌相识,而后唐奕岚便开始频繁地向玄微观跑。再后来,唐奕岚便提出了给林几厌制造一个机甲坐骑的设想,不由分说地拉着林几厌回重州。唐家二爷目瞪口呆,绝望地知道这是见女婿的节奏,好在林几厌也是一表人才,乐天的唐二爷还算满意,便开始不计成本地为林几厌造出这个机甲人。 林几厌清贫出身,绝对受不起这等贵重礼物,百般推辞,唐奕岚自然不开心。林几厌便又提出自己掏钱买,唐奕岚还是不依。唐父心明如镜,便哄骗唐奕岚说,“这钱我们就收着,你若是过意不去,便好生待他,常常给他买点有用的小玩意,也算是把这钱又还他了。”唐奕岚这才答应。 就在唐二爷觉得自己这比买卖不亏的时候,亲闺女便开始搬家似地一件一件的法宝丹药往外送,吓得唐二爷差点当场去世,心说这让你还钱也不是这个还法啊! 好在林几厌是个识体的厚道人,唐奕岚送给他的宝贝,他转手就直接还到唐家去了。这让唐二爷好生感动,托老丈人打听林几厌身世,知道他只是小腿有疾,并不影响其他功能后,心中便认定了这个便宜女婿。 唐家不愧是唐家,唐二爷也不愧是唐二爷,机甲人效用极佳,颇为实用。林几厌还经常被请过去,要求提些意见好将机甲人升级完善。 庄尘暗自咋舌:敢情这是嫁入豪门了啊林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一点凰池(三) 仙门的便携营帐底下都有一层薄薄的地板,防虫防湿;上下之间有落差,上面用来铺床。 庄尘走进去,一眼便看见其中一张床头零食小山似地堆了一堆。他愣了一愣,意识到那是余山蔷的库存,便快步走过去,从小山里扒拉出一袋糖果,毫不客气地剥出一颗扔进嘴里。 “你又偷山蔷的零食,”花厘心抓他,“给我也吃一粒。” 庄尘直接分给她一把,“怕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们不说,三斤不知道的。” “庄师兄我也要吃!”唐奕岚举手道,“余师兄平时都不给我们吃的!” “这么小气啊!”庄尘感叹了一句,给自己塞进一粒糖,“那你就别吃了。来,林兄弟,你过来坐好。”他拍了拍床铺,“给我看看你的‘绝’。” 唐奕岚呆在原地,良久才“哇”了一声,表达自己对庄尘厚颜无耻行为的震惊。花厘心噗嗤笑出声,塞给她许多糖果。 林几厌轻身飞起落在床铺上,庄尘边看林几厌脱鞋,边问:“洗脚了吗?” “别贫了。”林几厌笑道,掀起了裤管。这是两条形如枯骨的腿,苍白纤瘦,看起来脆弱不堪,一捏就碎,两位姑娘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庄尘倒是不以为然,一边讲着笑话,一边抓起林几厌的右腿捏了捏,“我的手艺还是蛮不错的。” 林几厌笑道,“是,说起来我还没付当时的医药费呢。” “没关系,我记着,让你老丈人付也没事。”庄尘按住两个穴位,吩咐道:“输送灵力试试。”林几厌点点头便运转灵力,庄尘却没感觉到手中有任何灵力流动。他摸出一片草叶,“吃下去再试试。”依然无果。随即庄尘又试了试另一条腿,也是相同。他放下腿直白道:“还是老样子,估计是治不好了。” 林几厌并不介意,微笑着穿上靴子,“辛苦了。” 他这腿伤是幼儿时期被行车压到所致,双腿严重变形,无法行走。后来遇到庄尘,直接截掉两条废腿,借肉营丹c生骨粉和一滴神人泪等昂贵药物帮他重新塑造了一双新腿,但只纯粹恢复了正常的腿型,仍然无法行走。 庄尘道:“或许等你到第三步c第四步的时候会有希望。” 但凡是在少儿幼年时期的破坏性重伤,修士即使开始修炼,也无法痊愈。这和修士不可能保持少年模样是同理的,那时候的他们还遵循着普通人的生老病死规律。 唐奕岚忽然像蔫了的茄子,一言不发地坐在林几厌旁边,心情低落。 “行了行了,这都几年了,哭丧着脸干什么,又不是整个下半身瘫痪。”庄尘挥了挥手,他向来是一个专业的气氛破坏手。 花厘心掐了他一把。 唐奕岚生气地回嘴道:“不是你的腿伤,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她并没有听出庄尘的话里有话。 “咳咳,”林几厌咳嗽了一声,神色尴尬地坐回轮椅,“对了,庄尘,我这里有样东西要给你。” 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从锦囊中摸出了一对银锏,唐奕岚好奇地凑过去看。 这是一对无槽的四棱锏,锏身银刃,共十五节,上头还沾染着血迹。握柄一赤红一淡蓝,手格四方,首端为锐利尖刺状。 “这是我们前天在一处山林中找到的,现场十分凌乱,爆发过战斗。锏就遗落在草丛之中,似乎是魔族忘了带走。我只认识一个使用双锏的人,应该是不会认错的。”他顿了顿,“清泽可能被魔族抓住了。” 庄尘眉头一皱,接过那对锐利的铁锏轻轻抚摸。 唐奕岚感觉到有那么一瞬自己似乎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森寒的杀气舔舐着她的脖颈。她火速抬头,四处张望,第一反应以为是魔族来了,转念想到,这里是自己的大本营,魔族不可能进来。她又看向三人,林师兄和花师姐无比熟悉,绝对不会发出这样的气息,难道是他?唐奕岚暗暗吃了一惊,这位庄师兄看起来并不凶恶,一副平易近人人畜无害的模样,就是一张破嘴太惹人讨厌,这样一个人哪来的如此恶寒的杀意? “我知道了。”庄尘神色平常地收起双锏,“待会儿让笑笑来看看。” “庄尘!庄尘!”正在这时,门口恰好传来了权昂妃谦的喊声,“哟,这是什么东西!” 庄尘咧嘴一笑,“说曹操曹操到。” “哎,小心些,这很贵的,别碰坏了。”余山蔷提醒道,随后庄尘等人就看到他撩起门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权昂妃谦c吕笑笑和长安三人。长安兴冲冲地跑到庄尘边上,一屁股坐下,“小灰尘我回来啦!” 庄尘点点头,“结束了?东西好吃么?” “一般般吧!” 庄尘作了个鬼脸,继而看向权昂妃谦,“览胜叔他们呢?” “他们还和太玄门的几个长老一起,”权昂妃谦没好气地道,“早知道我也偷偷溜出来了,真是无聊得紧!”说罢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长腿随意摆放,仰天长出一口气,似乎很累。 吕笑笑朝林几厌等人行了一礼,“见过林兄和两位姑娘。” 权昂妃谦也跟着拱拱手,算是见过。 唐奕岚见这个灰发男子还算温和可亲,那位大高个儿则是有点凶相,不敢与之交谈,当即戳了戳庄尘,“庄师兄,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庄尘“啊?”了一声,花厘心笑着接茬道,“还是我来吧。这位是雾燕山拘雾狐族的少爷,叫吕笑笑;这位是天权白虎族的少爷,名叫权昂妃谦,都比你大不少,你可得叫他们一声师兄了。” “哼,还是花师姐好!”唐奕岚变着法儿地数落庄尘,她眼睛放光地看向长安,“那这位小姐姐呢?长得这般好看,是两位师兄谁的道侣吗?” 长安看向唐奕岚,对她眨了眨眼睛。 “哎,小姑娘,这点眼力见儿都没呀?”权昂妃谦坏笑,“这可是我们庄哥的人!” “哈?”唐奕岚发出一声怪叫,这次轮到她用惊异的目光在长安和庄尘二人脸上徘徊,她见长安对庄尘的亲昵模样,莫非刚才那声“小灰尘”叫的是他? 庄尘抿抿嘴,翻出一个白眼,“徒弟,徒弟而已。——三斤!客人来了,你都不上点点心!”他冲余山蔷小胖子喊道。 余山蔷不光胖,身高也比庄尘要矮一头。更别提和威风凛凛的白虎少爷比,他二人站在一起,身材有天壤云泥之别。 余山蔷哼了一声,道:“给谁也不会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亏兄弟一见到你还跟你打招呼,你理我了吗?啊?”说着,他爬上床铺去给众人找零嘴吃,大屁股在那里扭啊扭。 唐奕岚立马爆出一阵大笑,“余师兄!注意形象啊!” 余山蔷却好似没有听到,发出了一声惨叫,“我的糖呢!厘心,你有见到我的糖吗?” 那边花厘心还在偷笑,庄尘鸡贼地将糖果塞进长安手里。见余山蔷转过头来,花厘心立即收起笑容,扮出一副关切的模样,余山蔷哭丧着比划双手,“厘心,你见到了吗?就是我平常吃的那种奶糖,你应该认识的,它怎么没啦!” “我c我不知道,你别急,再好好找找。”花厘心撒谎道。 余山蔷如丧考妣,小眼睛看向林几厌,刚想问几厌有没有吃掉,就见到唐奕岚捂着嘴发出噗噗的笑声,手指无声地指着庄尘。然后余山蔷便看到长安手里的几粒雪白的圆糖果。 “庄尘!!!” “不是我。”庄尘举手以示无辜。 “你出来,我们打过!”余山蔷带着哭腔怒喊道,模样让人心疼。唐奕岚从未见过余山蔷这副模样,想到自己也吃了,便不免愧疚起来。 庄尘看向林几厌,后者只是耸肩,目光飘向别处。庄尘无奈地从酒葫芦里摸出一颗香气盎然的紫丹药,“别嚎了,千雷丹,满意了吧!” 余山蔷停下哭喊,伸手夺过那枚丹药,眯缝着眼细细观察一番,咧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庄哥么么哒!”便扑向庄尘,要给他一个拥抱。 这变脸速度之快,唐奕岚都没反应过来,过后她才啐了一口,暗骂自己用错了心,心道:“果然和这个庄师兄混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紧接着她意识到这误伤有点大,便将林几厌从名单里剔除了出去,“除了林师兄!” “别闹,你好好坐着。”庄尘忙道。 “哎,好嘞!”余山蔷原地熊坐,“有事您说话!” 庄尘神情认真道:“你把那天在灵凰岛找到人心的事情给我详细说一说。” 余山蔷一听是这事,便收起嬉皮笑脸,开口道:“这事说来也没有多少复杂。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灵凰岛的人告诉我们经常看到天上有人,根据描述都是些魔族。” “龙c虎c鹤c蛇c鱼五个小组中负责巡视的鹤组和鱼组都见到过魔族往灵凰岛的水里丢什么东西,一天三次,次次不落下c我作为鱼组的负责人,一直想去捞一个上来看看。但水底的不比空中,要监视就必须蹲得很近,靠得太近又有危险,所以我迟迟没有下手。” “昨天我想趁着天黑再去试试,傍晚就去了灵凰岛。到半夜,终于有两个魔族过来了。也不知怎么的,他们居然喝醉了酒,含含混混地说了一路,可惜离得远,说什么我也没听清。他们把手里的东西匆匆一扔就回去了。我在岸上等了一会儿,觉得应该不是计,便跳下去捞了上来。” “醉了?”不知怎么的,庄尘面色忽变,眉头皱起,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唐奕岚见状想说话,被林几厌拦下了。过了一会儿,庄尘抿了抿嘴唇,继续问:“水下怎么样?有异状吗?” “天黑我也没注意水底的情况,那里不深,心脏就沉在岩石之间。”余山蔷回忆道,“不过,水下的确十分清澈,和灵凰岛的人说的一模一样。” “清澈?”权昂妃谦道,“千岛湖的水不是向来很清澈?” “不是那种清澈,灵凰岛的水清澈得就像没有一样,”余山蔷解释道,“灵凰岛那里的水白天从外面看水面是绿色的,那是山的倒影。但是一旦下到水底,你往哪里看都像是站在空气中一样,让人怀疑这里是不是没有水。” “光线在水中没有折射。”庄尘他忽然站起来,“几厌,灵凰岛那里还有人吗?” “都撤离了,怎么了?”林几厌道,“难道说” “还不确定,我得先去找个灵凰岛的人问问,”庄尘一边说一边向外走去,“妃谦c笑笑还有几厌,你们让长辈准备一下,我们今晚就可以打过去!” 众人闻言一震,虽然满腹疑问,但都行动起来,这让唐奕岚更加疑惑。 “庄尘,凤池庄有一个灵凰岛的船夫,我带你去找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一点凰池(四) 从小在千岛湖长大的卢照隐隐感到这一段时间附近并不太平。 且不说这几天常常在空中见到修士,湖区的北边竟也没人了,在一夜之间搬空了。 再加上前两天他捕鱼的时候,不知怎的到了西北边的宋园村,忽然一阵恶寒窜入心头,回家便开始卧床。请来的大夫说并没有什么问题,但卢照总是浑身使不上力,额头冒虚汗,好似怪病缠身。 “宋园那里一定是发生什么了。” 卢照家中有妻儿,孩子年幼,妻子身子弱,觉得自己绝不能再这么躺下去,便决定今天出门去捕一次鱼,再去看宋园村一眼。 千岛湖的轮廓看起来就像一个叉,宋园是西北的那一划中一个偏远小点,躲在山坳湖湾之中,卢照所在的卢家坞在千岛湖东边,更靠近人烟之地。 秋冬之际,天气冰凉,卢照却不住地冒虚汗,需时常用打湿的毛巾擦汗,等丝丝冷意渗入头脑,才有所缓解。舱内装着满满的一篓鱼,这是唯一让他心有安慰的地方。现在午后时分,他在小船中随便烧了条鱼便算是解决午饭,宋园的埠头也已经肉眼可见。 卢照内心紧张,宋园埠头前的船只和此前差不多,停得满满当当。 “这几天没人出门?”卢照将船靠近不远处的山坳,那股熟悉的恶寒再次逼近他的脚尖,再慢慢爬上头顶。他远远地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瞧见,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窗内漆黑,死寂一片。 卢照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将食指中指放进嘴中,吹出几声短促的哨声。这是渔夫之间交流的方式,渔哨的声音像鸟叫,不会惊动水面下的鱼群,代表的意思也极其简单明了。 “出什么事了吗?” 卢照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应。他思考再三,大着胆子哆哆嗦嗦地将船摇出山坳。他心里害怕,但还是打算想再靠近宋园村一些,也许那样就能看清楚宋园到底怎么了。 渔船渐渐靠近宋园埠头,卢照心渐渐提到嗓子眼,眼睛死死盯着宋园。宋园就像一座黝黑的山洞,不住地向外释放着莫名的恶意,卢照脸色越来越白,刚刚吃下的午饭早已开始翻涌。若是有旁人在场,定会吃惊于他的脸色,眼窝凹陷,活像病重的将死之人。 忽然,一只黑色的妖艳蛱蝶翩翩飞过。 卢照只觉眼前一花,心生疑惑,左看看右看看,什么也没发觉。他摇了摇头,以为是幻觉,摇头带来的疼痛让他更加难受,仿佛大脑浮在空荡荡的颅腔中,随着摇动撞击颅壁,脑袋越发沉重。 刚才是什么东西? 卢照面色憔悴,头疼欲裂,他发觉自己开始看不清东西了,抓着木橹的手无比颤抖,身形摇摇欲坠。卢照生怕自己掉下去,赶紧坐了下来,“撑不下去了,快走吧,回去报官再说。”他一边用湖水浸冷毛巾,敷在眼上,一边摇船后退。 “叔叔,这样做是没用的。”舱内传来了玲珑的娇笑,带着一丝诱惑的妩媚。 不如牡丹般的成熟风韵,更像新芽青涩的娇嫩柔媚。 这般悦耳的女声在卢照耳朵里却是另一种味道,他又惊又怕,摘下了毛巾,只见船首坐着一个一袭黑裙的绝美女子,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这女子皮肤白皙,发色浅淡,让人不禁担心她是否有些病态。她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极美红瞳,藕臂白净,纤细柔弱,黑色的薄纱手套为其染上一层妖冶。一双足以令人爱不释手的玉足优雅点地,没有沾染一丝一毫的尘土。 她的身材曲线并不傲人,但却洋溢着玲珑的青春气息,衣裙背后镂空的设计,将她洁白美好的脊背线条一展无遗,亦是一种惹人怜爱的风情。 卢照着实为她就这样坐在自己的破船上心疼,这就像仙子坐在肉铺剁肉一样不合时宜,虽然比起仙女,这孩子更像是个妖精。 “姑c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卢照紧张地问道,“这里有点古怪,你还是快走吧!” “呵呵呵呵,”少女掩嘴娇笑,“叔叔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啊?你上次来没看出,这次还没看出来吗?” 卢照心中咯噔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姑娘!小人绝不是有意踏入这里的!还请饶小人一命,小人家中尚有妻儿!” 黑裙少女微笑着走进舱内,“你别紧张,也别乱动。那个渔村中还有人,若是被他们看见你,你一定会死的。”她手指指了指小火炉,“你若是能够给我烧鱼吃,我就送你离开这里,还将你身上的毒解开,好吗?” “毒?”卢照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原来是中毒了”他看着少女,心想:不听是死,听了还有一线生机,于是颤颤悠悠地点起火炉,问道“姑娘想吃什么鱼?” 少女嘻嘻笑着,搬过一条小板凳,挨着卢照坐下,“要刺少的!烤鱼和鱼汤都要!” 卢照故作轻松地扯出笑脸,“姑娘,海里捞上的鱼刺才少这样吧,我给你炖一锅白鲢,你只吃肚皮就行,再盐烤一条乌鳢,乌鳢刺少,如何?” 少女点头,嗯嗯作答,“全听叔叔的!”卢照开始料理两条鱼,少女见他面色苍白,眼皮耷拉,嘴唇发干,便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卢照吓了一跳,失手将鱼落在地上,直以为这姑娘翻脸,要动手杀他,哭喊道:“姑娘饶命!” 少女被他逗笑,“我只给你将毒解啦,别害怕。” 卢照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身体,果然这几天的不适感和无力感都消失殆尽,头脑和手脚都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匆忙下跪,感激涕零道:“多谢姑娘解毒!” 少女摆摆手,“叔叔不用跪我,我可不是好人。那条掉地上的鱼我不吃,你给我换一条吧。” 卢照终于相信这孩子没有恶意,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他木讷地点点头:“好,姑娘您再稍等一会儿。” 少女满意地点点头,“叔叔你等我吃完两条鱼就可以走了,你真是运气好,两次都是我先看见你,要是换了别人看见你来,你的性命早就没啦!他们肯定只以为我又出去玩了,不会来追你,你以后别再来了。” “不对,”少女想到了什么,“不是说这里的人都被太玄门撤走了吗,你怎么还在呀?” “太玄门是什么东西?”卢照听得心惊胆战,虽然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但似乎都是一帮穷凶极恶之徒,稍有不慎,自己就会死。他心中奇怪为什么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会和一帮亡命之徒在一起。 他赔笑道:“姑娘,小人的家在东边,离这里有些距离,所以我们没有走。前两日,小人时不知怎么就来这里”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姑娘,不知道宋园村的人,他们怎么了?” 黑裙少女莞尔一笑,轻摇葱指,“叔叔,不该问的事情别问哦。” 卢照闻言一窒,心里凉了半截,气氛又回到此前的紧张氛围。 黑裙少女坐在船头,莲足拍打着水面。卢照抬头看了她一眼,难道她是那种传说中的邪修? 分两半烤制的乌鳢做好了,卢照赶紧去船尾刷了一下盘子,将烤鱼送到黑裙少女的手边,“姑娘,鱼烤好了,小心烫,鱼汤还坐在炉子上,再等一会儿。”少女抽动鼻翼,心满意足地感谢了一番,便拿过来享用了。火速吃完半边后,她伸手去拿另一半。卢照见她手停在半空,听到她问自己说:“叔叔,你要吃么?” 卢照一愣,连连摇手,“小的刚刚吃过了。”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少女表示遗憾,但是遗憾的神色只逗留了一秒,她立马欢天喜地地去拿另一半鱼肉。 正在这时,鱼汤发出了咕咚咕咚的声音,卢照返回舱内,再出来的时候端了一碗乳白色的鱼汤出来,一大块肥美的肚肉在汤中沉着,“现在烫,晾晾再喝。” 少女正忙着解决烤鱼,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秋冬之交的天冷,吃完烤鱼,鱼汤也凉了不少,少女却不介意,拿起碗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却是白费了卢照好心准备的干净汤匙。 烤鱼和鱼汤一并入了肚,少女满意地站起来,向卢照道谢:“谢谢叔叔。”卢照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回应,紧张地看着她。 少女笑道:“可要记住我说的话,快快离开这里吧。”她轻轻跃下船只,站在水面上,右手虚推,刮起一阵风吹走渔船,卢照跪在船尾不住地磕头。 她轻声道,“快走吧,这里要打起来了。” 湖区某处山林中,一只模样颇为神气的蓝狮静静地望向西北方,过了一会儿,他静步走入水中,悄无声息地潜了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一点凰池(五) 庄尘退出渔船时外头已经日薄西山,他将一坛好酒悄悄放在船尾,登回岸边。 远处等待的长安见庄尘一副思索模样,懂事地不言语,静静跟在身边,手里把玩着从市集上买来的玩具。这里就是凤池庄南侧对岸的市镇,站在埠头可以看到对岸凤池庄的洗心埠,这里离千岛湖西北的宋园村几乎分立两端,属于安全地带,尚不需要撤离。 原本是花厘心带庄尘来这里寻找灵凰岛的船夫,但花厘心被传唤走了,便只给庄尘指了个方向,让他自己来看看。 那船夫确是灵凰岛人,年过半百,前三十年在千岛湖打鱼,后来凤池庄建成,他就被招去给读书人们渡船,这份轻松的美差让旁人羡慕了许久。他还不知道灵凰岛的家人撤离的消息,凤池庄的管事告诉他这几日庄里贵客多,让他千万别告假,等贵客走了,自有高额薪酬给他。这船夫自然也乐得在这里待着,反正上个月刚回家看过。 庄尘带了几些好酒和吃食登上渔船,自称凤池庄的客人,唤他老船家,经凤池庄的书生们介绍说灵凰岛风景不错,便来这儿打听打听。 船夫一听是凤池庄的贵客,就打起了精神。 凤池庄的书生文士们好生神气,船夫也盼着自己儿子能够来这里进学,自己好好招待这个客人,说不定能托他帮帮忙。他对庄尘有问必答,事无巨细地都与他说了,只是他一边咪点小酒一边剥着花生,讲着讲着话匣子就收不住,全忘记了自己儿子的事情,末了还遗憾自己无法亲自送庄尘过去。 那灵凰岛就在凤池庄西北二十里外,几乎是千岛湖中心位置。灵凰岛的正中央有一眼湖池,名叫“凰池”。凰池的水十分清澈,是千岛湖看向天空的一只眼睛。凰池被灵凰岛人视作神水,村民用水都只从岛外湖中取用,绝对不敢去凰池里面打。船家描述凰池水和余山蔷说的一样:“干净得很邪乎,像空气一样,只要下水就可以看到水底。传说有人在水底看到过一只蓝色的四脚动物,长得十分俊俏。” 庄尘心中有了数,再给他满酒,又问:这灵凰岛和凤池庄,一个凤一个凰,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那船夫一拍腿,喊了句“这可问对人了!”将酒杯一饮而尽,神神秘秘地凑近庄尘压低了声音说:“我也是见和小哥您投缘才说给你听,你可不要向凤池庄的读书人们提起,这件事可是被庄主禁止说的。” 庄尘又给他满上,船夫道:“您可知这凤池庄的由来?人都说这凤池庄是个通州富商出资扩建的,扯!我告诉您,那建山庄和书院的就是同一批人!”他喝口酒继续道:“这凤池庄的岛以前就叫天凤岛,和我们灵凰岛是一对,现在叫梧桐岛,为什么?那是因为书院叫梧桐书院。这凤栖梧c凤栖梧,小哥您听说过吧?书院建成了,人们就把这天凤岛叫成梧桐岛了。” “后来,也就是二十年前,天凤岛来了一对姓陆的夫妇,他们和书院的主人是好朋友,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就是这段时间里,梧桐书院扩建成现在凤池庄的规模,扩建完后,那对陆姓夫妇也就离开了。您待会儿可以去凤池庄门前的石碑上找找,那对夫妇的名字就在上面。” “嘿嘿,我这么说,想必小哥也猜得到,天凤岛和灵凰岛一样,也有一座凤池!不过凤池长什么样c是不是和凰池一样清澈,我就不知道了,那里是凤池庄的禁地。听我爷爷说,曾经是真的有过一对凤凰在这里降落过,所以才叫灵凰天凤岛。” 船夫说了一溜,心满意足地剥了个花生扔进嘴里。 庄尘的理智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这什么凤凰都是扯淡!但是直觉却让他不得不相信船夫所说,别的不说,光是这几个名词放在一起就让人浮想万千,这等巧合真的令人头皮发麻。 “这太劲爆了!”庄尘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趟千岛湖之行竟会扯出这么多纷纷杂杂的事情。 “如果天凤灵凰双岛的确和凤凰有某种关联,那陆羡尊贵的天凤血是否是借凤池制造出来,而不是天生的?按照这个逻辑推下去,当年的灵凰岛势必也诞生了一位“灵凰体”的女子。而且听描述,天凤岛改称梧桐岛只是巧合,这些人当年没有任何避讳,也就是说这个计划是仙门高层所允许的。” 庄尘并没有在任何一条卷宗中看到过有关信息,这种重大到卷宗都不能开放的事件,当年居然就这么大张旗鼓地完成了,仙门中不会有人想到鼎鼎大名的凤池庄竟然真的和凤凰有关系,真是好一出灯下黑! 庄尘将这件事按下,眼下还是千岛湖本身的事情比较重要。而且以他的性格,此事只会烂在肚子里,打死他也不会去吃力不讨好地去调查这个惊天秘密。 凰池水的秘密,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开始一一对应起来,庄尘隐隐感觉自己将要触摸到事情的真相。 魔族,确切地说,山野在凰池里要找的“异兽”是水仙。 《仙门奇兽·瑞兽篇》载:“水中仙兽,相貌俊逸,文质俱佳,飘然之姿。额间生白石,四足可踏浪,净流水而远尘埃,和风雨而无恶灾。一颗仁心,爱人亲人,水中祥瑞也。” 庄尘还记得,伏波的伴侣c那在兆水边上吃人杀人的恶兽的母亲也是一只水仙,水仙还将自己的天泪送给了它。对如今的尘界来说水仙,这种瑞兽实乃不世出的瑞兽,不可能存在一群一群这种只在上古才有的场面,她实际上和伏波c计蒙这些一样,都是传承下来的洪荒之兽。 所以,两只水仙应该是同一只。 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联系起来了。 山野为这只水仙先去了兆水剖走了她孩子的兽丹,接血缘关系找到地点后,就来到千岛湖,利用水仙亲人特点,每日剜人心逼她现身。水仙身上定是有什么东西值得魔族不惜再次进犯尘界也要得到。如此说来,庄尘相信伏波也和此事有关系,然而伏波在乾清的护宗,是以不去寻找 蓝均一家恐怕就是撞见了他们的勾当,不明真相的蓝叔虞姨与魔族大打出手,没想到空望在场,身负重伤,只蓝均一人逃出来。 那么清泽呢?庄尘想到自己的好友。 清泽已故的爷爷,也就是王镜骨的爹——王镜骨与王清泽父亲是一对亲兄弟——王濯溪是大名鼎鼎的猎魔修士,死在他手里的魔族不计其数。王老爷子生性温和,但却流传着只身入魔界杀进杀出c来去自如的悍事。 王清泽的童年和庄尘差不多,一个在绍兴柳风做了九年小乞丐,一个在江右郡城的饭馆里做了五年小厮。王清泽原以为自己是个孤儿,从他记事起,就是被饭馆掌柜收养。 掌柜是个好人,待他如亲儿子,不愿让他做活,但清泽懂事,自幼在人后面跑腿。掌柜说自己是在某天收馆打烊的时候在一张椅子上发现他的,他原本打算报官,但想到自己年岁已高,膝下无子,便动了收养的心思。 与清泽一起被发现的是他身上的一枚麒麟护符和篮中一对银锏,掌柜深谙人情掌故,知道清泽可能是修士的孩子,父母定是遭了什么难才将孩子放在这里。等清泽长大了,发现麒麟护符中有修仙的法门和丹药,掌柜也没有阻拦,反而鼓励他努力修炼,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 王清泽十四岁那年,和庄尘c郑缺一起下到某处仙人遗迹,哪知那竟恰巧是王濯溪的传承。王清泽这才知晓自己的身世,得到双锏的器灵,点醒了未开窍的水根。当时庄尘和郑缺好不唏嘘,堂堂王濯溪竟死在外头而不是在王家本家,不知遭遇了什么变故。自那以后王清泽就继承祖父和父母的使命,开始追查魔族。 “或许清泽知道得更多。”庄尘想道。 庄尘整理思绪:今朝山野到千岛湖定和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关系,古浮戒和海图的来龙去脉已知晓得七七八八,其中没有水仙和伏波的影子,那么这次肯定是和第三样物品有关。他想起那天钱三爷的遗物玉简,周心陌说得果然不错,这件事牵扯的人太多了 “庄尘!庄尘!”权昂妃谦接连叫了两声。 庄尘和长安从市镇回来后,就被请去经池岛大馆中议事,雾燕一行c太玄门五组的负责人及长老俱在。 庄尘没有告诉他们魔族已经准备开战的原因,但雾燕对庄尘自然完全信任。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太玄门的几位长老,他们联合编了个理由打算说服言执。但林几厌表示多虑了,他只随意地说了声“师父,今夜可以出发了。”言执问也不问林几厌改变心意的愿意便同意了。他杀心早起,随时可以交战。 现在林几厌正在征询他对作战计划的意见。按照林几厌的推测,魔族信奉星辰力术,又擅长隐匿和空间法宝,他们前往灵凰岛绝对是在夜里。 历史上人族与魔族的战争从来都是气势汹汹c你死我活。你要说魔族夜里强,恐死伤惨重?放屁,打得就是你夜里的魔族!有史记载以来,人魔之间,凡是打算避魔锋芒在白天作战的人族都输得一败涂地,反而是夜里硬碰硬的战斗来得更加辉煌。好似再有智慧的人族遇上魔族,都只剩下一股莽撞的热血。 相比计策,气势在这里显然更加管用,林几厌明白道理,于是决定在戌正直接出击,鹤组c龙组c虎组倾巢而出;蛇组提前绕至宋园,看能否先救人,若救不出,就等开战发信号弹再救;鱼组则先去灵凰岛探究情况。 庄尘回过神,看了一眼方案,对林几厌道:“你也要去灵凰岛?我看不用了,你把鱼组也带走吧,直接去宋园。妃谦c笑笑,你们拿着这个。”庄尘摸出那枚狼牙,“你们其中一个必须跟着蛇组先过去,把蓝叔他们救出来,太玄门的人不认识他们。笑笑,你待会儿帮我查一下清泽的踪迹。” “那你呢?你去做什么?”吕笑笑问道,庄尘安排了一切,却没把自己安排进去。 庄尘看向余山蔷,“我去灵凰岛。山蔷,你和我一起去。” 余山蔷咧嘴一笑,“什么时候?” 庄尘抬头看到外面天色,道:“就现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一点凰池(六) 十月末寒夜冰凉,宋园旁山最高点的树冠上立着一只黑色的倩影。 山然的眸子里映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她爱怜千岛湖的湖光山色,享受渔村灯眠,也羡慕远方的城楼高轩。 这是山然第二次来到尘界,来到人族的地界。 上一次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十七岁的山然一踏入尘界的这片土地,便深深地爱上了。蓝天白云c花草树木c飞禽走兽她都喜欢,就连人,在她眼里也是新奇可爱。 因为这些她都没有在魔界见过。 魔界和尘界正好相反:没有明媚的阳光,没有生机勃勃的山林,没有花草锦绣的田野,没有活泼可爱的动物;更没有心灵手巧的人,没有巍峨高雅的楼阁,没有生机繁华的城市 与明灿灿的尘界相比,魔界是昏暗的,倒不是说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它总体色调偏暗,着实没有晴朗天气的尘界明亮。白天,天空中通常是一团血阳,如尘界那般的金色阳光百年难得一见而分外珍贵;而夜晚却是一轮有着绚烂光辉的银月,它巨大无比,浑圆如玉。魔界有一座巨大无边c如海洋浩瀚的城,这就是西洲城。它又有魔城c日月城之类的称呼。“西洲”是魔界的代称,据说是因为魔界在混沌的西边才有这个名字,可年幼的山然想到底是谁从混沌中去看的呢? 西洲城是魔界唯一的城市,巨大到山然都认为他不应该称为“城”,而用尘界的名字“国”更合适。它到底有多大呢?山然不知道,她只知道老师说魔界九成的魔族都住在这座城里。 小时候,山然说想看西洲城长什么样,山野便带她飞出了西洲城。那时正值血日落山,她看到无边的西洲城像一只猛兽,趴在地平线上苟延残喘。她竟然流下了眼泪。 老师说那是伟大的西洲城再向幼小的魔女倾诉。 可如今山然再去看,觉得西洲城不再伟大,它变小了,小到如同一层薄薄的谷堆,皇城就是谷尖,魔皇c七家c所有贵族勋爵全在那里,对某些人来说那里才是真正的魔界。 而城外却是一片荒芜。 山然在尘界待的越久,就越觉得魔界有种种不好c处处缺陷。她觉得自己都可以一口气说出一百种魔界的不好,虽然她从小就被老师教育要爱家c爱同胞c爱天上的星辰日月。 当然在山然心中魔界还是有一处好看的地方的,那就是魔界的夜晚。当夜幕降临时,若是满月高悬,那硕大的银月就会慷慨地为西洲城镀上一层银辉,在城内走路都不需要点灯;若是残月低临,那西洲城就像挂在月钩一样,又如依偎母亲的小兽,万家灯火点亮了这座小小的谷堆。 这是山然唯一认同的尘界不如魔界之处,可是只有夜晚才能展露的美,山然怎么都觉得遗憾。她曾经问过老师为什么我们的日月和尘界的不一样,老师回答说是因为魔界和尘界在混沌中的位置不同,魔界主要依靠月亮照明,尘界靠太阳照明,所以才显得魔界太阳又小又红c月亮又大又亮。 凉风自南吹来,带来微潮的水汽。山然望着南方,手轻轻抚上胸膛,隐隐发烫。 淡青色的痕迹亮起微光,黑色的蝶影围绕着一柄长剑。 自正午起,她便有了感应,那个人就在南边。 “沙沙,”一个黑影跃上枝头,朝山然跪下。她背对着来人,不动神色地在锁骨处抹过,剑蝶印记悄然隐去。 “然小姐,二位云少爷已经先行出发去灵凰岛了。上头风大,夜少爷请您下去,随望大人一同前往。 山然点点头,宛若公主般庄重严肃,“我知道了。无剑郎,昨夜的酒好喝么?” “然小姐,您忘了,无剑郎不饮酒。”无剑郎道。 “哦,是的,我给忘了。”山然道,“我也不喝酒。人类说得好,喝酒误事,我还没明白为什么我们大事前一定要喝酒呢?等这次结束了,回去我得问问老师,无剑郎,到时候还请你提醒我。” 无剑郎抱拳应道,“无剑郎谨记在心。不过若是然小姐不嫌无剑郎见识浅薄的话,无剑郎愿意将想法说给小姐听。” 山然点头允道:“你不妨说一说。” “是这样的,我听闻我族体温偏冷,而酒性热烈泼辣,若喜庆大事c战前出征时,饮上一杯酒来热血壮胆,对我们来说是再好不过。而且我族体质强健,喝得再醉,都能在六个时辰内完全清醒,无伤大雅。”无剑郎道,“反而不喝醉显得无礼,所以现在战士们就有了战前必喝酒c喝酒必喝醉的习惯。” “那若是让人类知道这件事,在我们喝酒时进攻,当如何?”山然问道。 “然小姐,我族向来神勇,从未有醉酒误事,人类也不知晓我们的这个传统,又有何惧怕?”无剑郎冷哼一声,“况且人类多胆小鼠辈,好听点叫三思后行c运筹帷幄,难听的就是畏畏缩缩c优柔寡断。不完全摸清我们底细,就不会进攻。恰好能在我们喝酒时攻来,无剑郎征战多年,还没遇见过此等巧合。” “那无剑郎又为何不喝酒?” 无剑郎咳嗽一声,“回然小姐,无剑郎不喜欢酒的气味,闻到就会打喷嚏。” 山然沉默片刻,只道了一句“我们下去吧”。 入夜,经池岛上空,太玄门弟子九九排列,清一色的道髻道袍,整队肃立,气势凌厉。 这便是太玄门的龙组和虎组。龙组负剑靠尾,乃玄微观之精英;虎组剑匣双剑,乃太一观之雄才。以言执为首的五位太玄门长老立在队列最前端。 相比之下,仅剩下二十来人的雾燕山人士就显得单薄了。 权昂妃谦看着身旁这批不苟言笑的冷锋道士,低声嘲弄了一句古板老套,却什么也没有得到。他是很希望有太玄门弟子来回嘴的,但显然人家弟子仙风道骨c作风优良,完全不屑和他争辩。 “妃谦,保持严肃,不得无礼。”父亲严厉道。 权昂妃谦耸了耸肩,默默叹了一口气:哎,有意思的人都走了,还好身边还有个大美人陪着。他看向长安,长安冲他一笑。 按照林几厌和庄尘的计划,庄尘c余山蔷c花厘心带着另外两个鱼组弟子早就去了凰池;吕笑笑和步重霄带着一批雾燕山的人和太玄门蛇组弟子去了宋园救人,同去的还有林几厌本人,庄尘将王清泽的双锏交给他,希望找到清泽后立即带回凤池庄。 原本长安想跟着庄尘过去,但庄尘说什么也不同意,还让长安乖乖留在凤池庄,不要瞎掺和。等庄尘走后,权昂妃谦看到长安坐在池塘边生闷气,觉得好笑,便走过去撺掇道:“哼,庄尘大魔王真是坏透了!他不带你去凰池,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宋园?反正他总归是要来汇合的,到时候你就给他一个惊喜。他若生气,你就冲他撒娇。庄尘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定不会拿你怎么样,你不必怕他。” 长安一听就来了劲,两眼放光,忙道“好啊好啊”,开开心心地加到了雾燕的队伍之中。 三棠仲鱼的几人都随着吕笑笑去救蓝均的父母了,毕竟九成九的概率是小姐未来的公公婆婆,是以还留在这里的除了拘雾狐族c天权族,就是薛氏望云隼了。 不管过去c现在还是未来,八族之一的望云隼族永远会是天权白虎族最可靠的守卫。 从几百年前的相依为命筚路蓝缕,到如今平安稳定繁荣昌盛,望云隼族的耿耿忠心,一刻也不曾变过。 薛怀谷是望云隼的少爷,也是权昂妃谦的死生护卫,二人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有一天他战死了,那么他注定是为权昂妃谦战死的。 但他们实际上的感情还不如妃谦和庄尘c笑笑那般深厚。 薛怀谷有时候也在想,什么时候少主——望云隼族一直称呼天权白虎的继承人为少主——能够与自己像和笑笑少爷一样谈笑呢?但他又明白,自己只是权昂妃谦的影子,是权昂妃谦的第一条命,没有哪个人会和自己的影子有深厚的情谊。 新叶会的时候,薛怀谷正好出门办事,所以没有跟在权昂妃谦身边。当他回山得知妃谦身负重伤后,便去了宗族祠堂,自以家法加身。 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望云隼的继承人会让天权白虎的少主身陷险境。 薛怀谷就站在权昂妃谦身后一步之地,他看到少主要带上长安姑娘,不免心有疑虑,思量片刻还是打算开口劝阻:“少主,若是长安姑娘有什么闪失,我怕庄尘少爷会” 权昂妃谦笑笑,抬手制止,“怎么,怀谷你以为我怕庄尘不成?” 薛怀谷忙低头道:“怀谷不敢。” 权昂妃谦一愣,语气渐渐平淡:“放心好了,连我都不一定打得过她,我都不知道庄尘为什么这么担心。” “是。”薛怀谷恭敬道,随后听到了一声来自前头的轻叹。 自己又搞砸了薛怀谷有所感应,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若是笑笑少爷会怎么做呢?他想到。甚至是庄尘少爷呢?他又会怎么和少主进行谈话? 其实,薛怀谷一直觉得自己的定位和庄尘有所相似,甚至,有些伤自尊的说,庄尘少爷完全可以替代自己。二人都是剑修,但庄尘少爷已经触摸到了剑意,成为一代宗师,在其他方面,他又无所不知c多有涉猎,怎么看都要比自己强一个档次,有他陪在少主身边,真的还需要自己吗? 在薛怀谷胡思乱想之际,约定出发的戌正已到,言执抬手命人吹响了号角。 没有任何的说辞,没有任何的动员,铁面言执带头出发,太玄门弟子在一片无声的寂静中,剑指宋园。 “怀谷,保护好妃谦。”权昂览胜嘱咐道。 权昂妃谦哼了一声,招呼上长安飞了出去。 薛怀谷朝览胜点了一下头,追了上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一点凰池(七) “庄兄,前方一里处有打斗的痕迹,”一个鱼组的弟子伸手收回两条阴阳鱼睁开眼道,“打斗者是两只异兽和一个魔族。” “打得如何?那魔族长什么样?” 那弟子摇摇头,“那里的力量十分狂躁,鱼儿不敢上前,亦未见到魔族面貌,只是那里传来的魔力痕迹皆是出自一人,在下才得出此结论。” 随行的两个鱼组弟子皆是擅长水行和探查的好手。 “两只异兽一只是水仙,另一只应该就是她夫君伏波了。”庄尘从葫芦里摸出一叠障眼符,分出四张交给同行的太玄门弟子,自己也贴上,道:“各位贴上此符,能够抹去身形和气息,若是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过去了。” 庄尘的障眼符是山劫的境界,但只要修为高的,依然或多或少能发现一点端倪。但他猜此刻两方打得起劲,自己一行躲远些,也不会为人发现。不过如果是一堆人同时用障眼符的话,修为高者就会看到一块奇特的光线区域,十分显眼,所以,即便宋园救援的队伍或许很需要,他也没有分给他们。 凰池被灵凰岛包围,庄尘并没有贸然从灵凰岛下水,而是从岛外连通凰池的一个水洞进入。 说实在的,在三个队伍中,凰池和宋园是比较危险的。因为谁也吃不准魔族到底何时进攻c如何进攻。这两组人都是以精简少量为特点,若是魔族进攻晚,全部还留在宋园,那么吕笑笑他们就有危险;若是魔族来得早,全部一股脑已经占据凰池,那么倒霉的就是庄尘他们。 他们就是敢死队c排雷兵,一切都看天意。 好在庄尘运气不错,时间掐得还算准确。根据这位张道友的说法,魔族来者人数应该不多,山野似乎也是投鼠忌器,不敢大部前来,只能让大部队和太玄门牵扯,为凰池拉扯出空间。对魔族来说,将战场设在凰池是极不明智的。 一入凰池,庄尘便觉察到凰池水中奇异的波动:分外狂躁的力量充斥四周,其中裹藏着一丝细小却分明的宁静之力,就好似愤怒的君主朝入侵领土的敌人怒吼,而皇后在侧给君主以无穷的力量。 庄尘稍稍一感应,就确定了战斗的位置。他本打算依靠那两位善于探查的弟子来找到水仙。结果这下倒好,不仅不需要劳烦他们,闭着眼都能找到了。 看到庄尘加速,余山蔷等人立即跟上。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水面上的两只异兽。庄尘打了个手势,让他们躲进一条不起眼的石头缝隙中,静观其变再说。 伏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腹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重拳,侧肋断了数根,多亏水仙及时催动天泪救治,否则他就跌落水底,连爬起都成了难事。 那是一个健壮的魔族,贴身无袖衫勾勒出上身硕大紧实的肌肉,两条手臂线条刚毅,似乎如金石般坚硬。他留着利落的黑发,深色的皮肤令他似乎更具威慑力。 他来自信仰太阳的昼魔一族。昼魔在魔族就好像风州草原的勇士在尘界,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在西洲荒芜的野外生活,人口不高,崇尚太阳赐予的勇气和身躯。深色皮肤c黑发c黄瞳,他们将魔族天生强壮发挥得淋漓尽致,夜魔与他们站在一起要显得更加娇小精致。不过单从脸庞五官来看,二者区别不很大,夜魔昼魔同样俊美,只是一个贵气,一个野性。 伏波活了几百年,和昼魔交手还是头一次,虽然他本身和魔族也无多大交集。他一边骂着对面头脑简单c四肢发达,一边疑惑怎么昼魔也来掺和这种破事。他为刚才的交锋输了一筹感到可惜遗憾,即便是占据水面的有利场地,自己还是不敌,心说:拳怕少壮,若是放在年轻的鼎盛时期,这种愣头青再来一排都不怕 除了年龄差距,伏波身上还有暗伤。一个月前为了对付庄尘而逼出了自己的一滴精血,元气大伤。若这一个月好生休养,或许还能够恢复,而实际却是在大牢里蹲了半个多月,前一段时间才被季晚归走了好多手续捞出来。结果这一出来没多久,又收到了自己夫人的来信。深知此事意义重大,伏波连天吴二人都没告诉,直接赶到了千岛湖。 伏波暗骂了一句,所有的孽缘都是从三十年前开始的,若是当年拒绝那个人,今天也不会有这档子要命的事情。 “夫君,不如我们暂且退回凰池,等太玄门的人前来相助也无妨。”水仙担忧道,相比起伏波,她的战斗能力要差许多,但水系的治愈能力在她手中能发挥到一个高度。 伏波再不喜人类,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急需援助。况且那昼魔身后的山上还站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魔族,毫无疑问要比眼前这位更加难缠。 “但是就怕他不给我们撤退的机会”伏波话音刚落,那魔族青年的拳头上燃烧起血红的火焰,虚空一蹬,竟生生踏出气爆,在伏波眼前轰出一拳。伏波避之不及,张口吼出一声,狮吼震动山林,却没能撼动来人一丝一毫。 “砰!”拳头正中狮颅。 水仙双蹄一踏,凰池水升起一股轻柔的龙卷,接住了伏波的身体。伏波哇的一声吐出鲜血,气息萎靡。 那魔族后翻点在水面,面无表情地擦去了嘴角的血渍。 伏波是仙门最常见的战法双修路线,两面兼顾,理论上不会吃太大的亏,但遇到这种一条路走到黑c走到极致的敌人最是麻烦。与他斗法,水火不侵;近战又未吃到半点好处,差点上演一场“武松打虎”,一副浑不怕死就是要拖人近战的拼命三郎的模样让人难以破解。 “别管他,直接抓水仙。”昼魔身后的影子发出命令道。 伏波一急,忙对水仙道:“你快跑!” 水仙那里及得上那昼魔的速度,眼看着一道赤色闪电就要击中水仙柔弱的身躯,两条巨大的阴阳鱼却是跃出了水面。 昼魔的拳头打在黑鱼身上,却没有半分力量爆炸开来,反被黑鱼顺势缠上手臂,将拳势生生拐弯,牵引给了白鱼。那白鱼轻轻甩尾,点在他的拳背之上,将拳头连带着整个人甩了出去。 昼魔一拳的力量到这时才释放出来,凰池水激起了巨浪。 “这是太玄门的太极两仪功,”水仙心中大喜,“是太玄门来了!” “很抱歉,太玄门其实只来了四个人。”耳畔有人低语,伏波只觉这声音熟悉,一条后足便忽然被人拽住了,下一秒他就和水仙双双跌进了凰池水中,“别动,告诉我水仙的巢穴在哪里,我带你们回去,有些事需要问问你们。” 水仙本能地感觉到这个人没有恶意,只是帮助的方式粗鲁不堪,就将方位说了出来。 “是你!” “小点声,行不行?”庄尘警告道。 “你要做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庄尘嘲讽道,“坐大牢坐傻了吧?” 伏波欲要再骂,却转眼回到了水仙的安身之处。三人齐齐落地,洞内无水,一层阵法禁制拦住了外面的湖水,洞中弥漫着一股清香。 “水仙谢过这位公子。” “谢什么,清儿你可知此人是谁?”伏波怒道。 “我知道的,夫君,”水仙轻声道,“涛儿便是为这位公子所杀但夫君你也知道涛儿遭遇什么,也知道恶戾有多痛苦——这位公子替涛儿解脱了” 庄尘看不懂水仙的表情,但能够想象到若她作为一个人类,脸上该是如何。 伏波低声呜咽了一声,愤恨地跺脚,走到一边去了,他不想看到庄尘,他怎么可能原谅一个杀了自己孩子的人呢? 水仙开口道:“多谢公子相救,公子归还天泪之恩,水仙当铭记在心。不过方才公子说太玄门只来了四位弟子,这可是真的?若真是如此,我担心留在上面的他们会有危险不妨让他们下来避一避,等大部队来了也不迟。” 庄尘摆摆手,“仙子不必担心,若是太玄门大部队来了,就说明魔族的大部队也到了,我想那还不如不来。” 水仙一愣,只好又道:“那公子想问些事情,水仙肯定知无不答。” 庄尘沉默片刻,思索着该如何开口,他看看水仙,又看看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伏波,道:“二位心里清楚魔族上门的原因,我希望您能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也就是说,当年周心陌让二位做了些什么事?” 周心陌三个字就好像一粒能叫人回到过去的神丹妙药。伏波登时回过头来,关于那一天所有的细节他全记着,想到那天,便似乎重拥了当年勇,不过还要再加上一筹新怨。 伏波对自己说过,就算他死了,被挫骨扬灰,都不会忘记那一天。 “你到底是什么人?”伏波一步一步地靠近庄尘,眼中凶光闪过,杀机隐现,仿佛庄尘要是给不出满意的答案,就要一口吞了他。水仙也忧心忡忡地看着庄尘,脸上写满了怀疑:当年那个人嘱咐过,这件事谁也不得告诉。 “啪”,庄尘右手打出一个响指,。 顿时,诸多青色且迷你的飞禽走兽手上咕咚咕咚地冒了出来,走兽奔跑,飞鸟盘旋。 接着他左手也打出一个响指,左半边地面长出了一片小小的紫色草地的森林,走兽全往林中赶去,水仙的居所生机勃发。 水仙吃惊地望着地面,这一幕是何等的熟悉? “周周先生的野马” 水仙话音一落,一阵狂风踩灭了所有的生物。伏波将庄尘按到墙上,目光冷峻,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居然是他的弟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一点凰池(八) “夫君!” “别拦我,清儿!”伏波厉声喝道,他像人一样站着,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庄尘。 庄尘在他眼中只看到了恨。 “清儿说你是帮涛儿解脱了痛苦,你可别告诉我你也这么认为!”伏波眼中含着怒泪,“她一直让我放下仇恨,但这是不可能的!你以为都是谁害的,啊?你以为都是谁害的!” “是你!是周心陌!” “他当年是怎么说的你知道吗?‘如果二位肯帮这个忙,以后若有什么事,周某会保你和子孙平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得真好听,可然后呢?他拿着精血拍拍屁股就走了!我儿子因为他被魔族剖出兽丹的时候,他在哪儿?我妻子被魔族用一颗颗人心逼迫的时候,他在哪儿?我们为了守住这个秘密和魔族死战的时候,他在哪儿?” 伏波一句一句地嘶吼着,每说一句他的表情就越狰狞,每说一句身后的水仙都在落泪。 “什么炼制法宝对付魔头,什么拯救尘界c保全混沌,我没这种觉悟!你们拯救世界与我何干?你们凭什么拉上我的家人?我的血从上古流淌至今,凭什么就断在你们手里!”伏波的爪子利光闪烁,只要稍稍寸进,便可要了庄尘的性命。 庄尘皱起眉头,毫不留情地拿归墟鞘朝伏波的腹部用力一顶。 “夫君!——公子,请手下留情!” 伏波吃痛,瘫软在地,头颅却依然倔强地昂着,与庄尘对视。 他想要庄尘给他回答,但无论怎么样的回答,他都会拒绝。 庄尘蹲下去,摸出一粒丹药,“这是给你疗伤的帝神丹,你也少在我面前发脾气。对于没能救你儿子这事情,我代他向二位道歉,他食言了。其余的事,我没得管,那是你们和他之间的恩怨。” 伏波被这轻描淡写地道歉气得发抖,他浑身发冷,紧紧地缩成一团。 庄尘站起来,对犹有泪珠的水仙道:“他气急攻心,仙子用天泪安抚即可。” 水仙点点头,驭其天泪宝珠,在气息萎靡的伏波头顶洒下一层温暖的光晕,将他包住,不一会儿,伏波便沉沉地睡去了。 “让公子见笑了,夫君这一个月来没有好好休息过,我一直劝他,他总是不听。” “不碍事,”庄尘摆摆手,“如果仙子不介意的话,能否将当年周先生和你们的事情详细地与我说一说?凰池之上还有我的同伴在战斗,我必须抓紧时间。” 水仙低下头,犹犹豫豫地问道,“公子,水仙尚有一问,不知可否解答。” 庄尘知道她想问什么,淡淡道:“周先生三年前就死了。” 水仙闻言一怔,好半晌豆大的泪珠又开始滚落在地,“怎么可能他怎么怎么会呢公子,对不起,我们失礼了” 庄尘轻轻摇头,水仙轻叹了口气,开始讲述当年的事情。 这事说长其实并不长,三四十年前,周心陌登门拜访,说要炼制一件法宝,来讨要几滴水仙的精血。当时伏波也在,便顺带也要了几滴,二兽于是各自献了六滴精血。周心陌用一批天材地宝换走了这十二滴精血。 就在周心陌收起血液时,水仙便看到用来作精血容器的小竹筒足足有上百枚。惊奇之下,水仙便问了周心陌。她也没想到周心陌就这么大方地告诉了她,若是可以重来,水仙绝对不会选择问出口。 混沌中,关于人的历史可以划分为神佛时代,仙魔时代以及现如今的仙侠时代。 大约三千年前,仙魔时代迎来终点,混沌生异变而应无妄之灾劫,仙魔自此交战。二代道子为镇压掀起大乱的七个魔头而出世,他们一一对应世间的七灵。战争以仙人胜利告终,七个魔头被成功消灭,仙尘两界幸运地渡过无妄之灾,但这是史书的版本。 周心陌口中说出来的所谓“真相”要更加骇人听闻: 当年的道子因失了道器,并没有只能将七座魔头完全消灭,只是镇压。三千年过去,封印动荡,七魔或许苏醒。周心陌要做的就是寻找到七魔的镇压之所,趁它们还未完全苏醒,加固封印,重新镇压。 周心陌语气平淡,可水仙却听得头脑发晕,像被天雷劈中天灵盖一样,手脚发麻,浑浑噩噩。这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肯定是危言耸听的疯言疯语,可周心陌却完全不一样。水仙清楚记得,在自己才出生十几年c祖父还在的时候,她就见过这个男人。而祖父又告诉她,在他年轻时,就与周心陌结识了。也就是说,保守估计周心陌已活了一千年。在水仙成长的几百年中,他的相貌没有任何变化,那么她完全相信,周心陌在之前也不曾衰老过。 水仙发觉自己开始颤抖,她从未如此清楚且响亮地听过自己的心跳。或许人们没有了记忆,但依靠口耳传递历史的古兽们却知道无妄之灾是一副什么样场面。 周心陌这次前来是不是意味着已经找到了一处封印场所? “先生,用我们的精血炼制出来的法宝能够成功镇压吗?” “不知道,”周心陌久违地微笑,“总归要试一试的。” 水仙想将他的酬劳返还,周心陌只嘱咐了一句“别告诉任何人”就离开了。 水仙很快讲完了故事,余下的沉默全留给了庄尘思考。她忽地意识到:如果周心陌已经为事业而死,那么,他那沉重悲惨的遗志,是不是落在了面前这个年轻男孩的身上?他的肩膀是如此的单薄,他担得起吗? “东渊海图c古浮戒c神秘法宝,再加上在中州风家的水经,四件东西的共同点就是水,也就是说,他找到的魔是火魔。那古浮戒莫非就是当年道子镇压火魔的法宝?”庄尘想到那天在雁回楼的墓中看到的景象,当时他还没察觉到,现在他知道了,那寒冷的黑暗就是东渊,那双眼睛就是火魔的眼睛,他已经苏醒了。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以山野为代表的魔族七家肯定也知道火魔即将苏醒的事情,所以才这么不遗余力地想要得到这三件宝贝。和古浮戒有关的困灵泽战c和海图有关的二十年前仙魔密战c眼下正在发生的千岛湖战全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们想要通过魔头再次挑起和人类的全面战争。他们要先人族一步找到火魔。 至于水经,魔族肯定不知道它的存在,即便知道也没用,那东西就庄尘能修炼。 “一个月前的啼泣山,第一次接触到海图碎片,背后委托方必然也是魔族。”不知怎么的,当庄尘知道真相之后,他内心反而平静下来了,再没有先前的不安和烦乱。 他要做的就是找齐三件东西c修炼水经,然后出海远洋,去东渊重新封印。 就是这么简单。 只是,自己是谁? “请问仙子,”庄尘忽然开口道,“这法宝现在何处,是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水仙歉意道,“这我就不知了,周先生并没有与我透露过。” 庄尘点头,朝水仙拱拱手,“多谢仙子,凰池水上情况紧急,在下就此告退。” 水仙看了一眼昏睡的夫君,道:“公子,我也一起去吧,若你们受伤了,我可以为你们疗伤。” 余山蔷四人将昼魔包围在内。 树上的黑影管这个昼魔叫“虎头儿”,不知是昵称还是什么,倒是十分贴切。虎头儿的魔力修为要比四人都低一线,但他那玄奥的锻体神通十分可怕,打架尽是野蛮的横冲直撞,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确实是“虎”。 刚才看他和伏波战斗时,以为他只能单打独斗,不曾想四人围攻也没吃到一些好。好在那旁观者好像对虎头儿抱有极大自信,并不打算下场,否则战局又要棘手许多。 “三儿,能不能先用阴水黑鱼缠住他?我与明明去结两仪阵。”花厘心对那善用阴阳鱼的道士道。 太玄门中的修炼体系较为特殊,他们将世间七灵各分为阴阳,每人的每个灵根或阴或阳,功法c气术c法宝乃至灵物都要根据这个来谨慎挑选再修炼。不同的学派对修仙的各有阐述,但实际上解释的都是一种现象种内涵,无非噱头不同而已。太玄门的阴阳学就是相不相性的问题,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检验属性的法门。 三道长点点头,两手插入水中,两条黑色的大鱼冲向虎头儿。 这时,东北方的天空中伴随着爆炸声,开出了一朵盛大的烟花。 几人抬头看去,这并不是太玄门的信号弹。 树上的黑影发出一声轻笑,“虎头儿,我们不玩了,直接解决掉他们吧。” 余山蔷心头一跳,刚想出言让同伴速退,却只觉得眼前一花,只看到一条残影冲到了三道长的面前。 虎头儿的速度更快了! “三儿!”花厘心慌忙叫道。三道长的身体如软绵的沙包被高高扔起,带着一道鲜血,坠入了凰池之中。紧接着,虎头儿迅速转向,双拳的赤色光芒已经变成了冷寂的紫色,冲着结阵的两个女道而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余山蔷不知何时挡在了花厘心二人前面,他肉乎乎的双掌握住了虎头儿的双拳,二人好似力士在进行角力。 “厘心,快下水找到三儿,再去找庄尘,催他赶紧上来!” 余山蔷话音刚落,拳掌相交的气浪猛然掀起,以二人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花厘心二人向后连退数尺,凰池周围的山林都发生了摇晃。 那树上黑影眼里终于闪过一丝光芒,略带惊讶地“哦”了一声。 余山蔷死死抓着虎头儿的拳头,左脚后撤一步,以之为轴转了一圈,把虎头儿实足七尺的身躯扔了出去。他稳下身子,一甩右手,金色的电光包裹着手臂劈啪作响,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开几分,轻声道:“要蛮力的笨重活就交给我好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一点凰池(九) 东边第一发信号弹引爆后,第二发也立即爆炸,那才是太玄门的信号弹,随后那里的天空就一直亮如白昼,无数的术法流光交相辉映,还有冲天的打杀声。凰池的战斗也激烈异常,两道闪电在湖面上互相碰撞,一圈又一圈的惊人气浪扩散开来,震撼得水面发颤,激浪四溅。 树上的人远远地望着,爆炸产生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而劲风撩起了他的白发。他蒙着面罩,只露出了眼睛和眉毛,不过仅凭这两样便能够想象出他的风采。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湖面上那个矮胖道士,他没想到这样的一个人,竟能和虎头儿在纯粹的膂力上平分秋色。 余山蔷呼出一口气,脚下踩着一座水痕形成的太极。他并不是草包,得当的“敌进我守,敌退我进”战术完美地体现出他丰富的战斗经验。虎头儿刚被一手四两拨千斤丢出去,打水漂似地摔出老远。 余山蔷微微下蹲,炮弹似地弹出,高速移动使身下的水面随着他的前进而破开浪花。他追上了倒飞虎头儿,一把扣住手腕,将他给勾了回来,举起拳头便是打在他的脸上。他又一个闪身,像个皮球似地跃到虎头儿背后,踢出一脚回旋踢。 余山蔷站到水面后负手而立,金灿灿的阳雷在手中跳跃,衣衫微动,颇有点世外高人的味道。 不只是玄微观,他在太玄门都显得十分特殊。 偌大太玄门,似乎就他一个主修炼体神通和武学,而用雷来锻体淬骨,在整个仙门也是罕见。 皮球体型c金色阳雷c爆发惊人这些都使他在太玄门大有名气,见过他比斗的人都说自己从未见过这么敏捷的胖子。相比之下,余山蔷那惊人的破坏力反倒不那么令人铭记在心。更加亲近的人还知道他将力的刚猛和轻柔结合到了极致,玩得一手好太极。 “四两拨千斤?那也得有个限度。虎头儿,给我砸烂他。”随着令下,虎头儿的落水处炸起层层的水爆,水滴犹如子弹般向四周爆射,一声虎啸震响山林。 余山蔷双臂作挡,讶然道:“虎头儿虎头儿,还真的是虎?” 水幕散去,凰池上出现了一只通体黑色的巨虎。巨虎中央的虎头儿三肢着地,右腿高抬,全身燃烧着黑色的虚焰。 一门好的神通都能够凝练出“法相”,以人身应法相,这只黑虎就是虎头儿的“法相”。“法相”一出,就意味着他动用了最后的底牌。 阴阳鱼在余山蔷的脚下旋转,召唤出黑虎的虎头儿力量再上一等,扬起虎爪便破掉了余山蔷的太极势。虎掌按在余山蔷胸口,抓掉了胸前的肥肉,鲜血直流。余山蔷顶着痛楚抓住胸前撕人的虎爪,左手对着虎头儿轰出一拳,虎头儿也同样抡来一拳。 双拳相碰,余山蔷顿时尝到了更加钻心的痛。 虎头儿用来对拳的不是拳头,而是他的法相的虎爪。法相似真似幻,利爪已从拳头正面刺进他的手指,深入掌心。 余山蔷心中清楚,左手暂时算是废了。他视线对上虎头儿,这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昼魔双眼血红,正咧嘴笑着,残忍无比。余山蔷心底一沉,知道自己轻敌了,这个魔族绝对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样老实。 “真是丢人啊,”他自责地暗骂一句。随即扫了虎头儿一眼,登时一脚金雷踹在虎头儿脸上,“你的脚总抬不起来吧!” 虎头儿右腿不可能抬起,双手又被钳制,余山蔷的这一脚他只能挨得结结实实,金雷在他脸上爆炸,从额头的王字开始淌出鲜血。但他仍很硬气地不拔出插在余山蔷手里的爪子,反倒发狠地深深一剜。 这让余山蔷心头又是一颤,肚中烧起一股邪火,更大力气地往虎头儿脸上踹去,一边踹一边骂。虎头儿能不能听懂这些肮脏不堪的词语,没人知道;只知道他终究不是金铁之身,一张脸被炸得四处开花后终于吃痛拔出了爪子,二人这才分开。 “嘶!”爪子忽然拔出,余山蔷倒吸一口凉气,立即暴退。拉开距离后,他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惨不忍睹,立即服下丹药,以止住伤势。 虎头儿并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胡乱抹掉脸上的鲜血后又冲了上来,血迹揉散后的面容更加狰狞。余山蔷见状,也怒喝了一句,浑身上下的白肉波浪似地浮动。他双臂一震,金雷大作,化作一颗人肉炮弹冲将上去。二人再次扭打成一团,从这头打到那头,又从那头翻滚回这头。 若不是时时迸散开来的气劲和剧烈的爆炸,若不是两个人打得头破血流c伤痕累累,他们这般你给我一拳c我踢你一脚的毫无风度的战斗真教人以为是村头两个小泥孩打架。 蒙面人眯起眼睛,想仔细看清二人的动作。不知为什么,他隐隐觉得虎头儿正慢慢处于下风,事情似乎不太对。 余山蔷心中笑意却是越来越浓,尽管他现在和猪头没什么两样。 武修将武学分为九等,而对体魄力量的境界也同样分为九个等级,分别是:蛮牛c神骏c天狼c狂豹c狮虎c熊罴c龙象c飞龙和神体。 其中飞龙境从一龙到九龙还有九层,从一龙境开始,便是人族武修突破自身极限的开始。传闻九九天龙可以肉身封神,但人族历史上,有记载的武修极限是飞龙三境,此上再无人身突破的记载,似乎是被天道限制了一般。 虎头儿一开始的力量就停留在狂豹境,拳头颜色变深时力量有所上涨,而到开启黑虎时,力量就直接跃到了狮虎境。这种增幅不可谓不可怕,余山蔷修炼的锻体神通已算上品,也做不到如虎头儿这样提升一整个大境界。而庄尘的玲珑身,则更是少得可怜。 这种可怕的增幅不仅仅是因为虎头儿作为魔族天生体魄强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他修炼的神通高端,将魔族的天赋发挥到了极限。 余山蔷虽没有十足的证据,但直觉告诉他这门神通便是传说中的魔族绝学,《虎魔典》。 大英郡的虎家以其残本自行完善成了《黑虎典》。 不过,无论《黑虎典》也好,《虎魔典》也罢,都不妨碍余山蔷在一开始就抓住了它的弱点。 历史上最早的系统的强身法是模仿动物,这种传统在现今的武学和神通中还广泛存在,人们把这一类武学神通叫做“仿生类神通”。 “仿生类锻体神通”会要求修习者模仿该类动物的形体,特别是当神通出现法相的时候,人的身体需要和动物“法相”对应,以此来发挥力量。 但是人的身体构造毕竟和动物不一样,修习者有时候要有自己某一部分身体去代替不存在却有招式的部分。比方说,法相是蝎子的,偏偏就要将一只脚作为蝎尾;法相是大象的,就要用一条手臂去代替象鼻 这种情况下,余下的部位就要多承受一份压力,这压力就成为此类神通的致命缺陷。 要想避免这种令人尴尬的场面,最简单就是不去学,非要学的话也最好挑选没有稀奇古怪招式的神通,或者早早提升到龙象境,龙象境的武修可以任意制造法相,不需再模仿形体。 虎头儿的法相很显然地用右脚去照应虎尾,左脚却独自承受了后半身体的压力。在方才的缠斗中,余山蔷大部分的拳头都落在了虎头儿的左腿上,他已经开始出现无法平衡的征兆。 余山蔷一拳击退虎头儿,自己撤出老远,抬手对虎头儿道:“你等会儿再过来!我有点饿了,先吃点东西。” 这大概是虎头儿听到过的最奇怪的敌人要求了,他呆呆地看着余山蔷,又呆呆地回头去看那个黑影。那蒙面人也没料到余山蔷会做出这种举动,秉着小心谨慎的原则,他摆摆手让虎头儿不要轻举妄动。 只见余山蔷往身上摸了摸,竟然真的被他摸出一袋小点心来。看样子还是某种糕点,白花花c小小的一个,数量不少,他一口一个地扔进嘴中。 那两个魔族眼睁睁地看他吃了一半,余山蔷还问他们要不要,虎头儿想了想,出于礼貌还是简短地说了一句“不要,谢谢”。 “哦,原来你不是哑巴,也不是傻子。”余山蔷吧唧着嘴道。 蒙面人看他只是吃,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心说难道他真的只是在吃零食?不免觉得自己被愚弄,猛地挥手,令道:“虎头儿!” 余山蔷怀抱剩下的一半糕点,深吸了一口气,右手的电光从掌心扩散到了整条手臂,再从手臂遍布全身。 他要开启自己的法相。 一时间恍若雷云大作,凰池之上雷声隆隆。 虎头儿有心想阻止,但却被这刺眼的金光闪得睁不开眼c近不了身,只能乖乖等他。 那雷光从头至脚消弭之后,出现的竟是一个体型匀称的高个男子。看他怀中抱着的糕点和宽松破烂不合身的道袍,此人就是余山蔷无误! 蒙面者眉头一皱,对余山蔷发生的变化十分稀奇,“这就是他的法相?” 虎头儿驭起黑虎冲了上去,在他眼里,不管敌人发生什么变化,都只要打碎就好了。 高瘦版的余山蔷握了握手掌,“刺啦”一声,一团如金属般沉淀内敛的全新阳雷如被他握在手中。“庄尘啊,你快点上来啊,我这个状态可支撑不了多久啊”他合眼默念一句,再度睁眼时,眸子里写满了凶狠,好似被逼到绝路的恶兽。 他几乎抽干了丹田内所有的灵力,才凝练出这么一团金属般的雷电。 他心意一动,一把握住阳雷,身体化作了一团真正的闪电移到虎头儿身边。虎头儿下意识地挥出一拳,可余山蔷速度快得匪夷所思,竟然抓住了他的手臂。紧握着阳雷的拳头一拳打在虎头儿的肘关节,直接打碎了臂骨,又是一拳轰在他的软肋。 虎头儿闷哼一声,顿时失去了力气。 与此同时,余山蔷开始鼻目溢血,阳雷所剩无几。 他自知时间不多,再次抄起虎头儿的左腿,夹在肋下。左手虚抓,想要再召出一团雷电,却是未果,反而“哇”地一声吐出大团鲜血。他只好放弃,一拳一拳地疯狂轰击,拳头如鼓点般密集,从大腿至下,股骨c髌骨c胫骨和腓骨尽皆碎裂,最后一拳碎了他的脚踝。 余山蔷七窍全在淌血,模样狰然可怖。 只听得一声猛兽的哀鸣,虎头儿黑虎法相终被打散,余山蔷最后一拳给在他的下颏,一边哇哇地狂吐血,一边骂道:“去你妈的!”虎头儿坠落到湖中,再没有如先前继续站起,他真的失去了战斗能力。 然而,胜利者余山蔷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身体充气一般又回到了肥胖状态,“扑通”一声也掉进了湖中。 从余山蔷开启法相到战斗结束,只过了六息时间。 蒙面人没有料到这种剧情,等反应过来,虎头儿已经输了,落水处晕散了大片鲜血。他掠身而下,一把捞起昏迷的虎头儿,将虎头儿轻轻放回地面,喂进一颗丹药,柔声道:“辛苦了,我判断失误,就由我来纠正这个错误。”说罢他飞身入水。远远看见水仙和方才的太玄门弟子正在回收余山蔷的身体,蒙面人掌心对准众人,虚空一抓,面前的湖水瞬间沸腾起来。 忽然,一股深深的危机感划过他的心头,他果断提身冲出湖面,一道青色的剑光追着他冲到高空,深红的剑穗拂过他的眼角。蒙面人眉锋一挑,记忆中的这把剑不该这么锋锐才是。 “云止亭,我们好久不见了。”剑的主人如此说道,恨意和杀意交织如海。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一页断章(一) 林几厌抬头看向南边的信号弹,“双方遭遇了,那我们这边要加快速度了。”他看向吕笑笑,发现这位拘雾族的大少爷也在看自己。 吕笑笑抬手作了个手势,在树梢腾跃的雾燕一行放低了身形,落到地面,加速前进。蛇组成员也下到地面。机甲人在林间的急速运动会发出巨大声响,林几厌不得不将它收起来,身躯向下坠落。唐奕岚虽然想去帮忙,但此刻她是蛇组的成员,只能听令向前。吕笑笑脚尖轻点,接住了林几厌,将他揽在怀中继续前进。 “多谢。”林几厌压低声音道。 “不要在意。” 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制定好的计划,如果林几厌自行贴地飞行,那不如让吕笑笑帮忙,妖族天生膂力过人,托着一个一百多斤的人不是问题。 救援宋园的队伍从凤池庄向北避开魔族绕到东北方向,然后一部分人在那里留下建立接应点,剩下的人再前往宋园。他们如果先一步到达宋园,就原地待命,直到双方正式交战,才在后方潜入。 带领队伍跑在最前头的是步重霄,他已经可以看见宋园的屋舍一角,便向吕笑笑汇报过去。林几厌见势从锦囊中摸出王清泽的双锏,对着锏刃敲了敲,道:“二位前辈,可有感应到清泽的存在?” 他话音一落,两只拳头大小的“胖娃娃”便分别从锏上跳了出来,毫不客气地坐在林几厌肩头,一人一边扯住他的鬓发,以一种奇怪的语气齐声道:“还没有哇——” 这两只“胖娃娃”是一对腆着大肚的武将,手中未持兵器,各挽一条仙绫飘带,身上的沉铁甲胄则是一红一蓝,岁月久远的缘故,不少地方都出现了磨损,颜色也显得暗淡,年代感十足。两张脸则是戏剧中的大花脸谱,蓝甲胄怒目,红甲胄哀伤。 别看一对武将彩俑现在不过巴掌大小,不算可爱,顶多丑萌,不过他们的本体可足有三丈来高,极具压迫感。 这是锏的器灵,唤作“水火双将”,蓝面水将叫做“西皮”,红面火将叫“二黄”。 这锏曾是王濯溪的贴身武器。王濯溪年轻时喜欢听戏,年纪大了在外奔波,突发奇想,开始教器灵唱曲儿,排解寂寞。器灵属于灵体,善于学习新事物,没过多久老爷子会的曲目都学会了。每当王濯溪觉得无聊时,便让他俩来上一段。时间久了,西皮二黄触类旁通,连大鼓c快板c相声什么的也一并学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一锅炖完,平常说话也是频道乱窜,一会儿唱念,一会儿捧逗。 吕笑笑刚将他俩拉出来的时候,真是好不热闹,两张嘴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抖包袱抖得一个赛一个的快,令在场的众人错愕万分。 唯一一个此前见过他俩的庄尘解释说是主人不在,在里面憋坏了。听到庄尘这么一说,双将这才意识到王清泽不见了,当即痛苦万分地来了一段《将军坟》。双将的脱线令人无奈,庄尘只能威胁再吵吵就不去救王清泽了,这才安静下来。 器灵在没有主人的允许下是无法自行从器具中出来的,但对于拘雾狐族来说,这并不难。拘雾狐,其“雾”其实是对“灵”的代称,他们对灵体有一种天生克制能力。从失去主人的气武中勾出器灵,并非难事。将他们唤出,以此来感应宋园人质的地点,是最快的寻找方式。 听到双将的回答,林几厌礼貌性地笑了几声,“是吗?那我们再往里找找” “不过,俺们能感应到关押主人的魔力。”双将又道。 林几厌一愣,虽不合时宜,但他还是想说一句能别这么大喘气吗,“那还请二位给我们指一指方向。” 两人齐齐一指,整个救援队伍朝着双将给出的方向跑去。 山然坐在渔船中,南边天空一闪一闪,她不禁露出几分忧色。她知道庄尘也在千岛湖,肯定是为他们魔族而来,他若是参与这种地步的战斗,难免会遇到危险。 她想去见他,可又不敢在那种场合见他。山然已经不是三年前的大胆无知的小女孩了,她有了太多东西需要考虑。正是出于这种考虑,她才选择在宋园躲藏,或者说等待。 “如果,”她想,“如果庄尘没有在南边战斗而是来宋园救人” 空望派给山然留守在宋园的人手不多,加上山然和无剑郎才十七人。与其说是让山然看好人质,倒不如说是把他们作为了主力的支援部队。 对空望来说,那些人包括两只妖,与虫豸无二,生死全无所谓。他本想在离开宋园时顺手灭了,被云止亭给拦了下来。云止亭劝他,假如失手,这些人还可以留着一用。空望自然不喜欢云止亭的悲观理由,但他赏识云止亭。身为魔族大将,他对自己有着清楚的认识,云止亭这样能够给予他建议的谨慎性格,于他很是需要。 留遣小队也是云止亭的主意,既能在失利时保有人质,也能在战时给予用力的支援。人数不能留下太多,这样会损失主力战力;留下的人战力也不能太差,否则人质会被轻松带走,出于这样的考虑,云止亭决定把无剑郎留下来。原本另一人选是比山然高一级的督统夜忍。 山然一直觉得同族滥杀凡人不对,即便凡人也属于人类,是他们天生的敌人,但山然不管怎么样都觉得这种做法不合理。之前,因为各种原因,她都在心中默许了残杀凡人的行径。她无能为力,只能假装无视。山然有时候觉得自己很矛盾,她喜欢人类,但一遇到人和魔的族别大义上时,她还是会默默选择站在同族一方。这怎么办呢?山然不知道,她只能能救则救,尽量去救。 山然管云止亭叫云哥哥,央求自己不喜欢去外面打架,想和夜忍交换。云止亭想拒绝说山野君要让你好好锻炼,结果看到山然可怜巴巴的模样,话在嘴边又咽了下去。夜忍也正好是求之不得,他本想在战斗中多立几个功勋,若是真的让他留守宋园,当真没处说理。 他见云止亭犹豫,又进一步说道:“云总司,然儿先前与我一同斗那人族,表现不错,已出不少力,不如这次就让她在这里歇息。夜忍也正想上前多杀几个太玄门的道士,还望总司成全。”见双方都有交换的意愿,云止亭便也只好满足了。 现在唯一令山然不满意的就是无剑郎也留在这里,想让云止亭带走无剑郎肯定是不可能的,提出来也未免太令人怀疑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然小姐,留在外面不安全,不如还是进屋吧。”山然听到无剑郎在渔船外面说道,“已经有人向这里靠近了。” 山然走出船舱,望了一会儿远方的天空,道:“无剑郎,你说他们会有多少人来这里救人?你一个人能全杀了吗?” 无剑郎稍一躬身,“回然小姐的话,我看到大约有二十来人,同时杀这么多人,无剑郎的这具身体是做不到的。” 二人说话间,一个魔族匆匆从村外跑来,报告道:“山统领c无剑大人,人类从东边的山坡上下来了!” 无剑郎扯紧兜帽,说道:“收回其他眼睛,在村内列队升空,直接打击。”他回头注视着山然,叮嘱道:“然小姐,请保护好自己。” 不一会儿,山然看到族人站在空中朝着东面山坡发动术式轰炸,她朝着一座凉棚走去。凉棚之下是瑟瑟发抖的宋园村民。他们面颊凹瘦c无助绝望,恐惧将他们折磨得疲惫不堪,只能在死亡面前瑟缩。这五天是他们人生最黑暗c最残酷的五天。最开始的时候,村里强状的男人们尚还能反抗,可当人口只剩下一半时,他们的勇气就成了绝望。 山然并未走进去,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她摸出一颗宝石,放在嘴边,故作轻快说道:“星流c兰芳,我出去玩啦,嘿嘿嘿——你们先不要告诉叔叔,不然他要抓我回去的!也不用担心,等我玩够了,自己会回家的!” 东面山林经受了一番魔力的狂轰滥炸,已是火海一片。 吕笑笑和林几厌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魔族竟直接派人埋伏在宋园旁边的山林中近距离观察情况。这样就算再隐藏气息c降低脚步都徒劳无用,一双眼睛就能简简单单地将他们看得清楚。 只是这种做法毫无疑问是将监视者作为棋子舍弃了,在那魔族看见吕笑笑一行的同时,自己便也被十几道灵力碾为齑粉。 魔族当真是个残酷可怕的种族。 “小子们,你们在怕什么,看到那七个魔族了吗?把他们当作靶子给老子打下来!”步重霄站在火海中大声吼道,“雾燕山的儿郎们,让老子看看你们的实力!太玄门的清汤蛋子,你们就这点作用吗?别在这里丢人了,快加大火力,灭了他们!灭了他们,我们才能打进村子救人!救完人,我们就能回去支援主战场,那里才有意思,对不对?” “老步,他们又来了几个,这样空中火力我们冲不出去啊!”雾燕山的一个妖族喊道,看他体型强壮,显然是个武修。 步重霄啐了一口,“娘炮,看老子给你顶出去,你们跟我一起上!” 他纵身一跃,抬手用力一掀,竟然从火海中拉起了一块火焰幕布,火焰幕布似可遮天,当即往对面的魔族身上盖去。那叫步重霄“老步”的妖族长啸一声,与其他几个武修冲出火海,趁机贴近魔族。 吕笑笑见此情景,便对林几厌道,“是时候了,留在村里的魔族不会太多,我们带几个人摸进去。”林几厌点点头,从吕笑笑怀中跳下,当即点了四人,和吕笑笑一同飞身而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一页断章(二) “你们进入宋园时要小心,若是有极具杀伤力的陷阱,我建议直接撤回。魔族并没有留下支援,村民九成概率被他们屠杀殆尽,清泽和蓝叔也不例外魔族人手不够,如果要留下人质在最后来将我们一军的话,那么你们路上不会遇到埋伏,直接往村子里走。若是爆发正面战争,你们不要在战斗中花费太多心思,我们的目的是救人,所以必须有人趁乱,去村子里找人质。魔族看守人质的人不会太多,不会超过五人,问题应该不大,正面的战场一定要牵扯好。至于救人的人选” “我去,我擅长隐匿,还可以制造雾天,再带上几个蛇组的好手就行。” “不,还缺,幸存者应该还有三十到四十人左右,你们几个人不够,我们需要能够一次性带走很多人的工具。所以” “所以我也去救,加上我的傀儡,就能够一次性全部带出了。奕岚你随我一起去,救出人后你直接操控它回临时接应点。” 林几厌一行走进宋园,因为魔族几乎全部离开的缘故,这里也没有四处萦绕魔气,不会让人产生严重的“魔气反应”。村中一片安静,房屋也没有受到任何毁坏,这样的宋园和往常无数个夜半时分一样,只是睡着了,很难相信这里不久前还在魔族的魔爪之下。 唐奕岚跟随几位师兄小心翼翼前进,生怕忽然杀出一个凶神恶煞,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魔族,更没和魔族交过手。方才在山中遇袭,火势滔天,浓烟滚滚,她一个魔族都没瞧见。当步重霄说那里有七个靶子的时候,她伸长脖子使劲张望,只恨自己没有在瞳目上修炼神通。唐奕岚经验不足,但心思玲珑,她很快就意识到宋园哪里不对劲了:视线所及之内,没有一个活物。 “师兄,为什么这里这么安静啊”她心中感到可怕,硬生生地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人被抓了,牲畜家禽也全被杀了,自然安静。”吕笑笑说道。 唐奕岚十分疑惑,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杀动物啊?” 林几厌飘在空中,随时保持四周警戒,说道:“被他们吃了。牛c羊c猪c狗c鸡c鸭这些在我们这里很常见的东西,魔界是没有的。” 唐奕岚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她从未听过这等有趣的事情,刚想开口继续问些什么,忽然听到一个陌生女子的轻笑:“呵呵呵呵,事先声明,我可没吃哦,拿别人的东西不好。” “什么人!”林几厌朝着声源拍出一掌,术式光芒的照耀之下,众人便看到一个倩丽的身影站在屋顶上。 银发c赤瞳,显然是个魔族! 吕笑笑等人毫不犹疑地挥起术式朝着对方招呼过去。唐奕岚反应不及,左看看右看看,被林几厌一把拽了过来,让她躲在身后。 唐奕岚看到那魔族女子轻飘飘地闪过,跳到地面上。她提着一盏黑色的宝石灯笼,十几只拇指大小的幽蝶围在她身边挥洒清光。从小浸在宝物中长大的唐奕岚一眼就看出此物不凡,非寻常人能够拥有,不知这个好看的姑娘是魔族的什么人。 “有话好好说,我知道你们要去救王清泽,我不想与你们打架。” 吕笑笑和林几厌对视一眼,后者让蛇组的几人暂时住手,问道:“姑娘是何人?” “看不出来吗?”少女优雅地转了个圈,“我是魔族啊。”唐奕岚被她的美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捂着一张小嘴,心中无比羡慕,同时又自惭形秽。她赶忙看了一眼林几厌,好在林几厌依然是一副蹙眉提防模样,没有被迷了心智。 吕笑笑一问无果,又换个问题,“姑娘如何知道我们要去救清泽,若不想与我们争斗,拦在这里又有何干?” “我是来带你们去救这个村子的人。”山然自己也觉得语出惊人,便解释道,“不过你们放心,这不是阴谋诡计。我喜欢你们人类,所以我觉得仅仅是争抢异兽,没有必要杀这么多人。那些人就被关在北边的一个凉棚里,凉棚下面还有一个地下夹层,王清泽和那对妖族夫妇就关在那里。” 听完山然的讲述,一行人的疑惑更深了,怎么还有敌人会来亲自带路的? “哎,对了,你们有没有找到清泽的武器,他让我故意留下,说是给你们的线索,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带”山然话还未说完,林几厌便默默地拿出了双锏,那双烦人的器灵已经被吕笑笑摁了回去,“啊,就是这个,清泽会很高兴的!” 怎么听起来这位魔族姑娘和那个王清泽很熟悉?王清泽故意被她抓到的?唐奕岚想。 林几厌咳嗽了一声,以他的定力也没能处理过来这种剧情,他准备了一下措辞,小心地说道:“如果果真如姑娘所说,是清泽自己让你把武器留在那里,那他又是怎么被你们抓起来的?” “他傻呀!”山然愤愤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众人更加蒙圈了。“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来这里了,”山然继续道,“结果恰好被我们巡逻的人手看到了,我就算认识他也不能就这样放走他啊,我又不是二五仔,只能委屈他将他抓来了。” 二五仔!林几厌真的兜不住了:您现在这个已经是背叛行为了好吗!话说您这都从哪里学来的切口,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师兄,二五仔是什么意思?”唐奕岚问道。 看吧,连土生土长的人族都不知道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就是背叛者的意思。”林几厌讪笑道。 山然叹了一口气,对王清泽着实感到痛心:“本来说好了他要去找庄尘的” “庄尘?你是说庄尘师兄吗?”唐奕岚问道。 “你们认识庄尘?”山然大喜,“他在哪里?我原以为他会来这里救人,结果看样子是没有来,莫非他在主战场?” 吕笑笑和林几厌也是一怔,庄尘的交际圈怎么这般广泛?人魔妖三族通吃?看这姑娘提到庄尘时的欣喜,庄尘又怎么人家了?而且她话语中似乎是知道庄尘来千岛湖的样子,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嗯——无论怎么看,庄尘和她都是一副关系匪浅的样子。 吕笑笑和林几厌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内心活动和自己是如此一致。 “庄尘他也不在那里,”吕笑笑答道,“他去凰池了。” 山然的表情一僵,匆匆交代一句让他们抓紧,转身就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干人面面相觑。 她要去凰池,要去救庄尘。 山然原以为,如果是云止亭去抓凰池异兽的话,那么必然是会成功的,所以所谓的“人质威胁”根本无从谈起,这才大着胆子想把他们放了。 云止亭是何许人? 史上最年轻的总司,他今年才二十八,连三十都不到,就已经渡过九天雷劫,登入世界境了。他是真正的天才,真正的不败神话,他亲自出手根本就不存在失利,即便提出担心的是他本人,可山然对他比他自己更加自信。况且他的亲弟弟虎头儿也跟着他,那就更没问题了。抓一只区区异兽,对名震西洲的云家兄弟来说又有何难? 可现在庄尘居然去了凰池,山然或许保全了那些凡人,却可能无法保全去一个珍视之人。 山然觉得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她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庄尘居然会直接去凰池:“你为什么要去凰池啊?你去管那个异兽干什么啊?为什么不来这里救人?就算是去主战场上也好,你怎么打得过云哥哥啊?” “那姑娘怎么了?”唐奕岚呆呆地望着山然离去的方向。 吕笑笑眉头一皱,“凰池那边或许很危险。” 林几厌也点头,“我们也没办法,任务在身,只能相信庄尘了。” 吕笑笑默不作声,林几厌继续道:“如何?她的话听起来似乎值得一试。反正位置已经知道了,我们大不了小心些,不去看看的话,倒有些可惜了。” “但是那里肯定有人看守吧?”唐奕岚道,“关押肯定也有阵法封印什么的那个姑娘为什么不全部告诉我们呢?” “她是个善良的人啊”吕笑笑叹道。 林几厌伸手抚摸唐奕岚的脑袋,轻声道:“奕岚,对她来说,看守的人也是她的族人啊。她不说,我们不知,打起来也有所顾忌,看守的魔族不会轻易死亡。族人死亡,她也会心痛的。” 唐奕岚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不免又看向山然消失的方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一页断章(三) 吕笑笑和林几厌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去山然指出的位置看看。他们暂时躲在了一座矮墙之后,前方便是山然所说的凉棚,但那里一片漆黑,什么人也没有。 “师兄” 林几厌对唐奕岚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并对她点了点头。 单纯崇尚力量的魔族不擅长阵法这类复杂的东西,眼前的这一座幻阵做得很是粗糙,比初学的阵师还要不如。阵法的范围也不是很大,只是堪堪笼罩住凉棚的院子。唐奕岚正是发现了端倪才想提醒林几厌,心急之下没有意识到他们也看出来了。 这座阵法应该是把守人质的魔族自己现场刻画的,技法很是拙劣,大概是抱着聊胜于无的心态布下的,也有可能是手痒顺势而作。总而言之,要破解掉这个阵法很是容易。 吕笑笑摸出自己的气武,便准备开始动手。 唐奕岚传音入密道:“师兄,方才那魔族姐姐才帮助过我们,我们现在反过来动手杀她的族人是不是不太好?” 林几厌解释道,“奕岚,个人恩怨和种族恩怨是不同的。她帮助了我们,你以后遇见了,谢她便是,但眼下是我们和魔族之间的对立面,不是你受了人家恩惠就可以改变的。我们不杀,日后他们再度入侵,反过来还是要来杀我们的。” 唐奕岚慢慢涨红了脸,心说自己真是大笨蛋,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明白,真是蠢死了。 林几厌笑了笑,“种族关系是个复杂矛盾的问题,我想那姑娘也还在寻求答案吧。” 他师兄妹二人在解惑之际,吕笑笑早就果断地制造出了一片浓雾,慢慢悠悠地向凉棚飘去。聪明如他,自然不会摇摆在这等问题之中。 吕笑笑的手中是一把折扇,只要轻轻一挥,便能生产出一片浓雾,此雾唤作“拘灵雾”,是拘雾狐族的天赋。被雾笼罩的地方若是有灵体,便会被困在其中,无法动弹。当然现在这个作用没什么意义,吕笑笑只想用大雾来混淆魔族的视线罢了,幻阵对雾这种自然物没有影响。 当浓雾完全笼罩住凉棚的院子好一会儿后,吕笑笑才谨慎地摸出一把药粉,搓散混入雾中。这是庄尘自制的药粉,没有气味,据他说是特别用来针对魔族,人吸进去没什么问题。由于原料昂贵,所以只有一点点,具体的效果还没试验过。他说反正也是放着,不如让吕笑笑先拿去试试。吕笑笑也不敢一开始就夹在雾中,万一药效太强,雾还没到,先被守卫警觉了,也是尴尬。 “庄尘这药是什么效果?”林几厌问道。 “不晓得,”吕笑笑盯着前方,“他也没说,就让我拿去试试,可能是软筋散之类?”他心中掐着时间,估计时间差不多了,便让林几厌破掉了这简陋的幻阵,遁入雾中悄悄靠近。 一走进雾中,吕笑笑便感知到四个分外活跃的灵魂,显然就是在这里把守的魔族守卫了。吕笑笑轻声念动口诀,便将四人的位置标记了出来。这时,众人便听到几道询问声,然后便是凄厉的惨叫。 唐奕岚听得头皮发麻,吕笑笑心中也是一怔,庄尘的药粉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接打进去!”林几厌果断道,既然庄尘的药粉给魔族造成了不少麻烦,不妨趁胜进攻。他立马动手,对着大雾弹出几道术式。 “敌袭!”雾中传来喊叫,“快放信号弹!” “笑笑!”林几厌喝道。 吕笑笑竖指立在嘴前,额间的川字纹光芒一闪,拘灵的本事瞬间发动。四个魔族守卫只觉得自己脑海遭受了重击,两眼一白,失去了意识,呆呆地站在原地。 吕笑笑沉声喝道:“三息时间,你们快杀了他们!” “结仙人印!”林几厌喝道,下一秒四座磅礴复杂的方印从天而降,它们在雾中虚无缥缈。只听得四人齐声喝道:“杀”,方印对着魔族头顶狠狠砸下。 “仙人印”是太玄门玄微观的一项招牌术式,威力极大,它完整共有五印,刻在仙人峰上,若同时使出,用翻江倒海之能。 “奕岚,天牙!” 唐奕岚应了声“好!”,摸出四枚上下两层尖刃飞盘射了出去。“天牙”是飞盘状暗器,它受到碰撞时,上下两层的尖刃会完全弹出,再释放毒药,是种十分凶险的唐门暗器。 唐奕岚虽不修习唐门心法,但标志性的暗器手法还是十分娴熟,“天牙”冲着敌人的喉咙而去,绝对不会偏差。更何况,敌人还被吕笑笑强控了,如果连四个固定靶都打不中,唐奕岚自己都觉得有辱门风。 雷霆攻势之后,众人没听到动静,吕笑笑确认四人已经死亡,便撤去了浓雾。一伙人走上去一看,只见到四具残破的身躯,脖颈上天牙的刀刃从里向外撑出,黑色的毒血淌了一地,他们的皮肤上还各自留有不同程度的状似烧伤的痕迹,这大概是庄尘的功劳。 吕笑笑率先看到凉棚内的村民,招呼同伴上前帮忙。那些村民仍未回过神来,在他们眼里只看到忽然起了雾,雾散之后,四个魔族就已经倒下了。再见到几个年轻修士后,他们这才意识到,有人来救他们了,当下便有人哭喊出声。 唐奕岚看到他们的样子,听着他们口中“神仙神仙”的喊着,心中不免难受,一边安慰他们,一边从怀中摸出一些吃食分了下去。 这就是救星吗?可我们来得也太迟了。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唐奕岚回头看去,是林几厌,他轻声道:“我们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唐奕岚挤出笑容,用力地点点头。 林几厌吩咐唐奕岚和其他三人召出飞行法宝,将幸存者们扶了上去,他们需要趁现在其余魔族还没发现,绕开交战的山坡,离开此地。唐奕岚坐在机甲傀儡之上,最后看了一眼林几厌,喊道:“师兄你要小心啊!” 按照计划,他和吕笑笑还要继续留下来寻找王清泽和蓝家夫妇。 林几厌点点头,对她说道:“放心吧,你路上小心些。山上战斗的师兄弟那边我已经发过消息了,能撤退就开始撤退;接应点那里也有长老正赶来,你们快走吧。”唐奕岚点点头,转身离去。 最主要的目的已经完成,吕笑笑拍了拍林几厌的肩膀,道:“几厌兄,你现在可以坐下来了。”林几厌笑道:“也是。”拿出轮椅飘然坐下。他见吕笑笑收起了其中灼伤痕迹最重的一具魔族尸体,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吕笑笑道:“庄尘让我带回去给他反馈。” 林几厌做出一个“哦”的表情,随后走进凉棚,伸手挪开盖在地面的草堆,露出一块朴素的门板。虽然看起来它就是一块农家自己钉成的地窖门板,但上面缠绕着浓郁的魔力。而下面便如山然所说,关押着清泽三人。 吕笑笑走过来试了试,门板纹丝未动。四个魔族身上也没有任何像是能用来打开封印的器具。正当二人思索之际,竟然听到门板下方传来了声音:“上面的是人吗?” 二人对视一眼,林几厌开口道:“是,在下太玄门玄微观弟子,林几厌,是乾清宗庄尘的朋友,阁下可是王清泽道友?” “是是是,庄尘这小子也来了?”底下道,“不过,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快被憋死了!” 吕笑笑迟疑片刻,问道:“王兄,这道魔族的封印为什么没有屏蔽声音?” “哦!还有一位啊!我说呢,外面响动这么大,来了多少兄弟啊?那些村民救出去了没?” “救出了,他们已经走了。”吕笑笑答道。 “那就好,至于这板嘛,这不是什么封印,顶多算一件法宝半成品,魔族只是赋予了它重量而已,所以一般人才无法挪开。”王清泽道,“要我说,魔族也就炼制空间传送的法宝才是好手,其他的,都不能看。” 林几厌二人恍然大悟,现今魔族的炼器法门虽有可取之处,但都不如人族,唯有在空间传送方面,那是人族难以超越的。 “哎,你们先别废话了,先把上面那板子开了,我这边还有一对伤员呢!” 吕笑笑急忙道:“那是我家叔叔,王兄,他们怎么样了?” “那你们还是快点吧,我尽力保他们了,一直没人给他们治疗伤势,只能勉强靠偷偷藏下来的药维持。你们妖族的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吕笑笑心底一沉,忽然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说道:“王小弟,是外面有人吗?” “对,有人来救我们了,其中一个说是你的侄子。你可先别说话了,保存体力,待会儿还要跑路呢。” “蓝叔叔!我是笑笑啊!你和虞姨还好吗?蓝均已经安全了!”吕笑笑趴到木板上喊道。 “笑笑我们还好,辛苦你们了” “要拉家常等回去再说。不知道上面的兄弟有没有找到我的锏,要是找到的话,我就可以把这个板子撬掉了。” 林几厌摸出双锏,道:“有,你的一对器灵也还在,需要叫他们出来吗?” “哦?”下面的人一愣,“你是拘雾狐族的人?咳咳,你就将我的锏放在地上即可,多谢,然后你们往后退几步,小心伤到你们。” 二人依言照做。 王清泽大喊道:“西皮二黄,你们两个出来开饭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一页断章(四) 王清泽一声令下,双锏悬到空中发出一阵狂笑,庞大的水火将双双现身,“砰”的一声压倒了凉棚。 西皮二黄手里各持一锏,金甲仙衣,飘带轻舞,好不威风。他们低头俯视下方,也不知道硕大的将军肚有无挡住视线, “少爷——俺们来了——” 两位将军唱了个喏,张嘴对着注有魔力的门板深吸一口气,竟被他们一人吸起了一道漆黑的魔力。不一会儿,林几厌便感应到那门板上没有剩下一丁点的魔力,水火双将齐齐打了声饱嗝。 “素质,注意素质!” 门板下方的声音刚刚提醒完毕,一道人影便破板而出,他双手各提着一人,落地之后将他们轻轻放到地上。 吕笑笑赶紧跑上前去,蓝均父母不仅受了重伤,还在昏暗阴湿的地下关了这些时日,情况绝对不容乐观。蓝叔还能竭力保持意识,虞姨已经不知昏迷多久了。吕笑笑赶紧从身上摸出两粒丹药,一粒给蓝叔,一粒碾成粉末,和着水给虞姨喂了下去。 他站起身打算对王清泽道谢,却是蓦地一呆。 王清泽的状态更糟,但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还能精神焕发地站着的。 他的嘴边留着血渍,腮边红肿,额头的伤口似乎刚结痂,血迹一直流到鬓角。他身上本应是一件白衣,现在却成了一件血腥味十足的红衣,衣衫上有着许多交错的划痕破碎之处,透过它们可以看到狰狞的伤口。他的右臂似乎还有个新鲜的伤口,鲜血正沿着指尖滴落。左腹的伤口也未愈合,他必须用手一直捂着。 “王兄” 吕笑笑起先听王清泽声音元气十足,以为他没受多大的伤。可现在仔细去看,蓝叔他们的伤势都是许久前留下来的,魔族在这段时间并没有对他们动手。王清泽身上新伤叠旧伤,密密麻麻,不忍直视,他方才轻描淡写地“保全他们”原来真的不错。 “怎么了?”王清泽问道。 林几厌在他身边检查伤势,暂时把能做的都做了。 王清泽的身体外看吓人,内视要命,林几厌无法想象魔族对他做了些什么,他的每一个伤口都残留着各式各样的魔力。魔力对于人族来说堪比毒药,不仅能减缓伤口愈合的速度,还能渗入身体内部造成侵蚀。特别是他手臂的一道划痕,那里还留有魔力诅咒,保持伤口新鲜,血流不止。好在魔族也不是要让他就这样死去,滴血的速度不至于致死。 如此仓促的时间,林几厌无法为他驱除光身体的魔力,只能处理了一番伤口。“王兄,我们先回去吧,我太玄门有许多医师长老,你需要接受治疗。”林几厌警告道。 王清泽哈哈笑着,“没关系,你看我不还活蹦乱跳的吗?西皮你快来把我身上的魔力清了。” “得令——” 怒目的水将朝着王清泽哈出一口蓝色的气体,林几厌惊奇地发现许多他暂时无法扯出来的魔力都纷纷被冲刷出来,黑气升腾到空中化作虚无。 “我能活下来,还是要感谢山然啊,没有她暗中给我们药,我和大叔他们早就死了几百次了。”王清泽甩了甩自己的右臂,诅咒已被清除,“当然你们看,这也有一个坏处,魔族一直看我生龙活虎,打我就越狠”他叹了口气,一副痛苦回忆的做作表情。“你们认识山然吗?” 林几厌道:“认识,多亏了她,我们才能这么快找到你们。” “哦,是这样,”王清泽点点头,“哎,可惜这么好一个姑娘,怎么就喜欢上庄尘了呢?” 吕c林二人一愣,还真是如此! 吕笑笑咳嗽了几声,驭起法宝,将蓝度夫妇抱了上去,对林几厌和王清泽说道:“既然人都救出来了,事不宜迟,我们就赶快回去吧!” 林几厌也点头表示赞同,二人看向王清泽,王清泽却摆摆手,走到凉棚旁边的房子,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三只锦囊法宝,他将其中两个交给吕笑笑,道:“山然在临走前把储物法宝偷偷藏好了,这是两位长辈的。二位快走吧!我看东边还有人和留在这里的魔族交战,都快点撤退吧,负责这里的是无剑郎,你们打不过他的。” “不必担心,我方才已经放出撤退的信号弹了,”林几厌道,“王兄,这无剑郎又是谁?” “无剑郎就是剑魔!”王清泽一拍二人的背,催促道,“既然你们已经放出信号弹了,无剑郎肯定察觉到这里了,你们快走吧!” 二人一惊,世人只知道剑魔剑魔,真正见过剑魔的人没有多少,更别提“无剑郎”这个名号。吕c林二人火速升空,却发现王清泽并没有跟上来。 他收起双锏,交叉别在腰后,喊道:“你们知道庄尘在哪里吗?” “他在凰池,王兄你不随我们回去吗,你这副状态” “不了,你们快走吧,我去寻庄尘,后会有期!”说罢他一抱拳,脚尖一点,头也不回地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二人虽心中担忧,但也没有办法,只得继续往东飞去。现在距离林几厌发出信号弹已有些时间,那远处交战的山坡火势已经熄灭,一片黑暗之下,他们也无法判断人手是否都撤走了。二人也没做停留,也不知道剩下的魔族和那剑魔在哪里。他们心中隐隐有着不安,为什么剑魔也来了?他们对凰池的水仙到底有多重视?庄尘那里真的没事吗? “笑笑?”下方的山林中忽然传出轻微的喊声,“你们怎么刚刚回来?” “步叔?”吕笑笑一愣,赶紧循着声音来处降落。 “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老牛我都以为自己今天要交代了”吕笑笑听出步重霄声音的虚弱,心底一沉,忙道,“步叔你在哪儿?” “你打焰火吧,这里离宋园有些距离,魔族已经掉头回去了。”步重霄道。 吕笑笑应了一声,闻言打起冷焰火,林几厌发现得快,一指在光亮边缘的树下,“在那!”林几厌蓦地说不出话来了,吕笑笑觉察异常,不安地将光源靠近。看清步重霄后,他呆在了原地,“步叔,您这是怎么了?” 步重霄靠在粗壮的树根下,坐在一大滩的血泊之中。他整条左臂都不见了,右手捂着断面整齐的伤口,鲜血直流。 “呵,没事,就是没了一条左手而已。”步重霄咧嘴笑道,豪爽依旧,“乖侄子,来,搭把手,带我回去,让庄尘那小子给我治治。不过,手臂落在那里了,应该是接不回来了。” “林兄还请你帮忙先来看看”吕笑笑将步重霄抬上自己的飞行法宝。 林几厌也跟着坐到吕笑笑那边,用太玄门的法门尝试给步重霄伤口除魔。检查之下,林几厌发现,那残留在伤口的一半是强大的魔力,另一半是尖锐的剑气。 “步前辈,您是被剑魔伤的?” “剑魔?”步重霄一愣,“你说那个穿着大袍子的魔族,那人竟然是剑魔?好好好,我老步居然有幸和剑魔一战,还伤了他,真是不虚此行了!不过,我也没见那人用剑啊,真是搞不懂了” “无剑郎c无剑郎,或许是不用剑的剑修吧”林几厌道,“前辈,其他人都安全撤退了吗?” “嗯,那是当然!”步重霄一拍胸膛,“你们太玄门弟子都好得很,杀了不少魔族。咱们雾燕人也干得不错。伤总归是有一点点的,不过都不要紧,他们比你们先走一步。” 吕笑笑在一旁听着,又看了看躺着的蓝度夫妇,眼眶稍有泛红。他心中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似乎自己谁也保护不好,什么也不能做。他以为自己这些年多少有长进,在人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原来一旦遇到真正的危机,自己又会被打回原形。 他没来由地想到那个停留在十年前的身影。 “啪!”步重霄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吕笑笑回过神来转头看他。步重霄大笑道:“笑笑,你蓝叔和虞姨都被你救回来了?干得不错啊!哟,老蓝,”说着他踢了踢蓝度,“怎么你没死啊?跟我们笑笑道谢了吗?” 蓝度见他样子,只能扯出个虚弱的笑容,“你这又怎么了?” 在他们说话间,已经到了接应点的上空,这里立着十来顶行营帐。 下方等着一干的太玄门弟子,见到吕笑笑的飞毯后,忙有人欢呼,“林师兄他们回来了!”跑进后方的帐篷中去喊长老们出来。林几厌不知发生何事,便先跳了下去。唐奕岚看到林几厌喜极而泣,登登登地跑上来,一把抱住。 这时,先前在山坡交战的几个蛇组弟子走上前来,中间的一位女弟子,林几厌认识她,是太一观的闻一清,她神色担忧,犹豫着不知想说什么。 唐奕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免跑偏,抱着林几厌的手臂紧了几分。 “一清发生什么事了?”林几厌道,一边轻轻地拍打唐奕岚的手背 “是这样的,林师兄,不知道你们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碰上那位雾燕山的步重霄前辈。”闻一清旁边的弟子替她说道,“方才我们撤退时,被那黑袍魔族阻拦,步前辈替我们拦下了他,让我们先走。一清师妹差点被抓,是步前辈从他手中救下了师妹,将师妹从火海中送了出来。一清师妹说步前辈还为她挡了魔族一招。步前辈是用火的高手,又故意掀起了火焰屏障,阻止我们进去,我们也看不真切,只能先行撤回。如果你们没有在来路上遇见的话,我们打算再去找找,毕竟他是为了我们才留在最后的” 林几厌一愣,看向闻一清:莫非步前辈的手臂是那时候如果被她知道的话,那怕是要记一辈子了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向闻一清说明。 “林师兄?”闻一清见林几厌默不作声,唤了几声,一颗心渐渐沉底。 “笑笑!老蓝他们救回来了么?我听说老步还留在那里,你见到了吗?”吕昭宁火急火燎地从营帐中走出,大声喊着,他在接应点等得焦急万分,此刻终于等回了自己的儿子和老友。 “哎,笑笑你散开雾做什么?”众人顺着看去,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营帐外面已经升起了薄雾,接应点设在山谷中,又是晚上,并没人发现异常。然而吕昭宁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他们的拘灵雾,他心头一跳,忙问道:“笑笑你受伤了?还是你蓝叔他们发生什么事了?”他加快脚步,吕笑笑的拘灵雾见到他竟然自动消散,而后他便看见了一团火红的身影,“老步你这是要去” “爹!” “吕昭宁你个大傻叉!” 吕昭宁说不话来了,太玄门的众人也没了声响,营帐外一片安静。 “噔噔蹬噔!”闻一清一边流泪,一边跑过去,她猛地抱住步重霄,连声哭喊,恸哭令人断肠。 空无一人的宋园,无剑郎站在凉棚废墟之上,他亲自收起了地上三具同族尸体,仅余的两个魔族落到了地面。 “然小姐呢?找到了吗?”无剑郎问道。 “回大人,我们找遍了宋园和附近的山林,都没有看到山统领,会不会是被人族抓去了?” 他话音刚落,便见到一道剑气轰然犁出,地面沟壑深深,路途的房屋无声湮灭。 “随我杀过去。”无剑郎森然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一页断章(五) 对于上战场,权昂妃谦向来是热心且不畏惧的。天权白虎族的体内一直流淌着战争的血液。权昂妃谦更是如此,一面临战场c对阵敌人,他就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所有的不快都会抛诸脑后。 傲归一刀斩开身前的魔族,鲜血飙射在权昂妃谦的脸颊上,他环顾四周,所有人都战成一团,气术c刀剑齐飞,魔力和灵力互相碰撞。权昂妃谦只觉得胸口有血气在跳跃,他紧紧握着金色的傲归刀,大吼一声再次冲杀进了敌阵。 他杀得起兴了。 战斗是如何开始的? 以权昂览胜为首的雾燕一行和言执带领的太玄门龙虎精锐升空后往西北飞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和空望率领的魔族队伍相遇了。说来也巧,言执和空望都是那种不屑于玩花样的人,两边连斥候都没派一个,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向前飞去,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 双方在能看到彼此的团队后便很是默契地停了下来,分立在天空的两端,魔族那边先点着了信号弹,再是空望带头轰出一拳。言执一边下令也发射信号弹,一边打出一式“仙人印”和空望的巨拳相撞。 灵力和魔力相撞,震荡开一圈劲风,战斗即可打响。 言执冷喝一声“进攻”,龙组和虎组便齐齐冲了上去。相比太玄门这边训练有素的严肃,魔族就狂野许多,杀声震天。 太玄门的五位长老,一个守在凤池庄,一个去了东边的接应点。剩下的三个太玄门长老以言执为首,和空望战作一团,他们这种级别的战斗太过恐怖,自觉地飞到了更高的天空。按照修为来说,权昂览胜也能够与参与其中,但考虑到和太玄门无法配合,贸然过去反而碍手碍脚,不如留在下方为小辈压阵。 空望不惧三个敌人,言执也不羞以多欺少,面前的可是凶名赫赫的魔族大将,死在他手里的修士不计其数,如果没有第四步笑傲天下的实力,托大与之单挑无异于找死。 魔族的勋位制度有十级:魔皇c元老c七尊和家长c将军c总司c都统c统领c伍雄c夫长c兵甲。前三是整个魔族的大脑,他们脑子里想什么,魔族就会朝何处发展;而处于第四位的将军则是开始代表魔族的武力,他们实力如何,决定了魔族发展的方式。 空望在魔族现有的十位将军中更是处于前列。他有个外号叫做“饕餮”,并不是指他能吃,而是指他喜欢收集一些具有特殊能力的异兽的身体部位,并竭尽所能地替换到自己身上,什么都“吞”,什么都要。 权昂妃谦抬头望了一眼天空,那在云层之上的战争不需要他去关心。权昂妃谦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对长安和庄尘说了声抱歉。他一开始还能守在长安身边,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命薛怀谷好好照顾长安,发生什么危险就传音给他。 不过,权昂妃谦至今还认为,没人能伤到长安。 这时,两把短刀朝着他的面门而刺来。 “唰唰!” 权昂妃谦凭借直觉侧身躲闪,短刀离他鼻尖寸许飞过,近得都能看清刀身的纹路和装饰。双刀在后方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落回了主人手中。权昂妃谦目光一寒,看向踏空而来的一个魔族。来人穿着紫黑色的衣衫,衣冠整齐,一丝不苟,下摆随风飘荡,十分洒脱。 权昂妃谦稍稍打量一番,心中猜测此人不知是七家的哪家少爷。 “在下夜家夜忍,不知阁下如何指教。” “权昂妃谦。”简短有力地报上名号,他提刀向夜忍冲去。 权昂妃谦打得欢快,薛怀谷心里可就没这么轻松了,他正焦急寻找着自己的少主。 唯一让他庆幸的是,这个被少主丢过来的姑娘出乎意料地让人格外省心,甚至还帮了他不少忙。向她发起进攻的魔族似乎都是被她的美貌吸引而来,但至今无一人得逞,她甚至都没有拿出任何法宝武器,有时候只需要轻轻一点,敌人就倒下坠入湖中。 薛怀谷从未见过如此轻巧方便的战斗方式,隐隐觉得她可能比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要强,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望云隼族天生具备良好的视力,可即便如此,薛怀谷时不时还会在这混乱的场面中跟丢权昂妃谦。很快他又发现了正在北边打斗的权昂妃谦,他目光一扫,心中不妙,少主怎么身边全是魔族? “长安姑娘!长安姑娘!” “怎么了?”长安轻轻地一弹对面脑门,把人弹落湖中。 薛怀谷怔了怔,“这个,我们快去救少主吧,他被魔族包围了!” 长安手搭凉棚,“在哪儿呢?” “跟我来!”薛怀谷亮剑冲了出去,他的剑术也算不错,一路挥挥砍砍,保护自己不在话下,不过效率自然没法和长安比,所以此时还是得靠长安杀出一条路来。 薛怀谷的性格不算刚强,甚至还有一点自卑,一边跑一边觉得自己无用到了极点。他明白自己大概是胜任不了护卫主人的责任的,其实少主的实力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他能做的或许真的就是在遇到危险时替权昂妃谦去死罢了。薛怀谷的实力放在普通人算是上流,可一进入到天才之辈中,那真真算是末流选手了。可不幸的是,自己的少主就是这么一位天才,所以有时候怨不得少爷不喜欢自己跟在他身后。换了谁自己后头跟着个废柴跟屁虫都会不乐意。 就在薛怀谷胡思乱想之际,他的耳边响起了一片惊呼,他抬头看去,发现高处的天空中有一点黑影正在急速放大。 “那是什么呀?”长安道。 薛怀谷眼瞳猛缩,看清了那是先前与空望交战的一位太玄门长老,是受伤被打下来的。薛怀谷脑海嗡地一震,一把抓住还在观望的长安的手腕,“长安姑娘,我们快点去救少爷!” 就在他们冲进去的时候,太玄门长老狠狠地掉进了湖中,撞起一柱水花。“张长老!”太玄门弟子纷纷惊呼,不知那云层高处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第二具身体也从空中坠落下来。“高长老!”慌张的气氛顿时在太玄门弟子之间弥散开来,而魔族那边则是一片哄笑。 薛怀谷只在心中大喊着“快!快!快!” “哦?那太玄门的两位长老好像都失败了。”夜忍看了一眼四周,微笑道。 权昂妃谦一刀砸向夜忍,狞笑道:“是吗?那似乎是对我们很不利啊!” “权昂兄你还不走吗?”夜忍指了指他的身边,“你可是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双边的战斗不知不觉已经停下来了,战线都向后缩了一些,唯有权昂妃谦还深入敌阵。 太玄门弟子去水中找到了两位身负重伤c不省人事的长老,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迫切地想要知道高空到底发生了什么。 权昂妃谦啐了一口,眼中凶光大作,“我知道,到时候再杀出去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他心中也知道自己处于何种境地,但能怎么办呢?他只有力求自己不倒下,不倒下才有逃出去的希望。 权昂妃谦伸手抹过傲归刀身,顿时光芒大作,正当他准备再次发起进攻时,却听到身后传来“少主!少主!”的呼喊。权昂妃谦一愣,回头看去,发现薛怀谷浑身浴血,发了疯似地挥剑冲进来,身后还跟着长安。 夜忍趁机闪到权昂妃谦面前,拿刀刺向腹部。权昂妃谦反应迅速,急忙拿刀一挡,拦下双刀,并借力后退。 “战斗的时候可不要开小差啊。”夜忍提醒道,“哦?是你的手下来救你来了吗?” 二人一来一回之间,薛怀谷和长安已经冲进了包围圈,来到权昂妃谦身后,他的身上又多了许多崭新的伤口。 “怀谷,你来做什么!”权昂妃谦喝道,“来送死吗?!” “少主,事情恐对我们不妙,我是来请您撤退的!老爷定在担心您的安危了!”薛怀谷抱拳回道,长安在一旁戒备。 权昂妃谦眼中闪过一丝戾气,马上又平复下来,看了一眼夜忍,又看向薛怀谷尚在流血的身体,答应道:“好,听你的,我们这就撤退,我断后!长安,麻烦你开路了!” “好嘞!到时候给我钱哦!”长安比了个大拇指,双手往前一分,拦在前头的几个魔族便被无形的力量推开了,“各位让一让!” “走!”权昂妃谦来不及吐槽这承自庄尘的陋习,推了一把薛怀谷,沉声喝道。 就在这时,空中闪过一声巨响,言执的身影也从云层中出现。让太玄门弟子心头感到一丝安慰的是,他是自己飞下来的;但薛怀谷却看到,他一手捂着胸口,后背留着一大块血迹,越接近,身形摇晃地就越明显。 一众太玄门弟子冲上去接住言执,还未出口询问,空中又是一声霹雳巨响。 魔族头顶的那片北边的天空被不知名的光尽数照亮了,云层被渲染得光暗有致,层次分明。云端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下降,好似天神降临。而仙门头上却仍是黑夜。 “快走空望的肉体已经到了飞龙境的地步,你们快走!”言执咳出一口鲜血,洇湿了胸前衣襟。 “你们快看!那是什么东西!”有人伸手指向空中。 一条似龙非龙c似蛇非蛇的异兽头颈从云端向下探视。它的头颅无比巨大,额间长着一根长角,它嘶吼着,冲下方的众人咆哮,好似真兽降临。随后,空望的身体也映入人们的视线之中,当即就有太玄门的女弟子捂住嘴巴,想要呕吐。 那条蛇类异兽是从空望的左臂化作的,蛇身是如此庞大,空望是如此瘦小,天空中一时充斥着令人头皮的诡异感。反而让人觉得,大蛇才是空望的本体,那个魔族的身体不过是他身上肉瘤罢了。 “那是扰心天怒蛟!” “你们两个别看了,还不快跑!”权昂妃谦最先回过神来,对着二人催促道。 这时,那无声无影的双刀再次袭来,权昂妃谦心中骂道“怎么还不死心”,举刀欲挡,却没想到那双刀竟然一个弧线绕过了他。权昂妃谦大呼不妙,匆忙之下只得后退挡在薛怀谷之前,一刀刺中右肩,一刀被他击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一页断章(六) 远处的夜忍惊讶地挑了挑眉毛,收回双刀。刀一开始就是冲着伤势最重的薛怀谷脑门去的,权昂妃谦比他高许多,他去挡刀,只能扎到肩膀的位置。 没想到这个尊贵的少爷倒是有着一腔义血。 “少主!”薛怀谷惊呼出声。 “小老虎,你没事吧?” 权昂妃谦捂着肩膀,摆摆手,“快走吧,我没事!” “少主,对不起,我” “别说了,快走!”权昂妃谦烦躁道,“等那玩意儿下来了,你要说什么都来不及了!过来搭把手,他那刀上似乎有毒” “是是!”薛怀谷咬了咬嘴唇,扶起权昂妃谦。他忽然陷入了一种沉默,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薛怀谷听到权昂妃谦的声音,“我也一直很讨厌你,到底是谁认为我需要护卫的?” 薛怀谷一愣,心说果然如此 “但是我想,”权昂妃谦继续说道,“既然你接受当我手下这个现实,就好好担负起责任!如果你和我一样,讨厌这些东西,那也要给我变得更强,将来你揍你爹c我揍我爹,跟他们说,我们不想要这些!” 薛怀谷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权昂妃谦。 权昂览胜站在言执身边,向他询问着关于空望的情况,然而言执只是摇头。 云层之上,一番血战后,言执和其他两位长老本想凭借太玄门的“天人阵”来制服空望,可万万没想到空望在最后一刻将手臂化作了一整条的扰心天怒蛟,力量暴涨到飞龙境,轻而易举地击落两位长老,直接破掉阵法。 谁也不知道空望是用了什么秘术将天怒蛟接到自己身上,并使之可控的。 言执踉跄站起来,对权昂览胜道:“天权族长,言某希望你能带太玄门的弟子离开这里。”言执说话间再次咳出一口鲜血,他狠厉地一笑,“十息,我会拦下他十息。” 权昂览胜看了一眼四周,扰心天怒蛟又在头顶咆哮,这时他已经无法去顾及自己的亲儿子了,他对言执道:“言长老,他有一件大型的空间传送法宝,从释放到传送需要七个呼吸,可以带着这里的所有人回到雾燕山脉” 言执默默点头,“抓紧时间。”说罢,他一抹脸上的血液,抽出长剑飞身冲了上去。 “言长老!”太玄门弟子有心想要阻止,却无能无力。 “雾燕族人,全力保护太玄门弟子!”权昂览胜一边下令,一边拿出了一盆青玉雕作的盆栽。幸好这些年轻人没有头脑发热说要和言执共存亡,否则劝说又要耗费一段时间。在这种实力悬殊的生死关头,任何要去送死的言论都是愚蠢的行为,都是对牺牲者的侮辱。 权昂览胜叹了口气,说道:“望云隼的兄弟,还请你们再留意一番妃谦” “族长放心!我们一直在寻找妃谦少爷!” 天空中,空望见言执送死般地再度冲上来,森然一笑,额间的眼睛射出一道光线,扰心天怒蛟破空刺下。言执调动全身的灵力,举起长剑,刺向蛟兽。扰心天怒蛟被暂时击退,言执自己也坠落水中。言执沾水即回,立即从水中飞出。他咬碎了大把大把的丹药,神情扭曲到了极点,亡命之徒莫过于此。 空望冷哼一声,“别再站起来了!”巨蛇引爆了空气,撞向卑微的言执。 言执每一次起身很快又被击落,每一次掉落都如同重锤敲在众人的心房。 五息时间很快走完,权昂览胜至今还没见到妃谦,一颗心已经沉到了最底下。葱茏的玉树已经张开,纷繁的树枝交叠成一座巨大的空间传送法阵。他咬咬牙,望向四周,喝道:“你们快来树下,我们这就出发!” 众弟子动身向青树走去,却忽然听到一个春风细雨般的悦耳男声,话语的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权昂族长,你这么急着往哪儿去啊?贵公子不是还没回来吗,您这就丢下了?天权族的战争之血在你体内熄灭了吗?而且在我们面前动用这么大的传送法宝,是不是有些看不起我们呀?” 说罢,一名太玄门装扮的男人一刀捅在了权昂览胜腹部,缓缓转动刀刃。 权昂览胜虽然吃痛,但反应不可谓不快,当即拍出一掌打在对方胸口。那男子松开手,朝着玉树撒出一蓬黑色的粉尘,法阵碧绿的光芒逐渐熄灭。 “在下不才,只能暂且将您这玉雕封印,”那男子笑道,“权昂族长不如再等等贵公子吧!”他身形轻轻一摇,躲开前来护卫的雾燕众人。 他回到魔族阵营,褪去人类的伪装,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他的手上虽然戴着手套,但是他在习惯性地伸张手掌时,右手的小指套并没有随着其他四指而动。 缺的一指在云霄三仙山的长老,当世剑神,孙病微手中。 此人,便是魔族的第三将,山野。 若说方才还有一线生机的话,山野的出现却是将这处微弱的灯火给无情掐灭了,仙门一方的众人心头蒙着一层绝望的阴影。 “族长!”雾燕众人围绕在权昂览胜身边,山野的匕首还插在腹部,点点黑色荧光向上飘扬。 “呼——”权昂览胜额头有着冷汗,“这是魔族的神刀,切。山野出手真是看得起我啊。你们不要贸然拔出,拔出我死得更快” “那该如何?”众人心惊。 “不知道,就先这样吧”权昂览胜有气无力地笑道,“妃谦回来了吗?”看到众人表情,他笑笑,继续道:“其实我还得谢谢山野,最终还是没有让我抛弃自己的儿子。若是没有他,我怕是天权族历史上第一个对儿子见死不救的父亲了” “您先别说话,我们等吕族长或者那个庄小兄弟回来再想想办法!” “庄尘啊,庄尘是个好孩子,能遇见他,是妃谦的荣幸” “族长,我看到了!妃谦少爷回来了!”有人一指前方,权昂妃谦三人正撕掉身上的障眼符。 权昂妃谦三人在见到空望后便知不妙,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魔族走到太玄门,当真是凶险万分。谁知长安说她偷偷地在庄尘身上拿了一叠障眼符,权昂妃谦心中大喜,当即拿了几张贴在身上。 言执一次又一次地爬起来战斗时,权昂妃谦三人就在不远处看着,言执那鲜血纷飞的模样格外震撼。权昂妃谦也看见自己父亲地所作所为,不免让他心中不是滋味,即便他能猜到父亲是为了保全大部分人,可说来说去,自己作为儿子却被舍弃了。然后,权昂妃谦便看到玉树光芒忽然熄灭了,雾燕的族人扑向那个太玄门弟子,权昂览胜软软倒下,山野露出了真面目。 “爹!”权昂妃谦神色慌张c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将自己的父亲抱在怀中。这是权昂妃谦第二次露出这副表情,上一次是七八年前妃谦的母亲莲映夫人重病难治,十三岁的他跑到天光竹海来求神仙帮忙。 “老爷说,他是被魔族的神器刺中了,恐怕” “我放你娘的屁,我爹脑子不清楚,你们也信?”权昂妃谦破口大骂,“药呢!快把你们身上最好的药拿出来!” “妃谦!”权昂览胜严厉道,“怎么跟各位叔叔说话的” “爹,我们等庄尘回来,他一定知道怎么救你的!” “哈,”山野轻笑道,“没想到天生杀戮的天权白虎都有这种父子情深的一幕。” “你笑个屁!”一个女声脆生生道。 下一刻,山野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了出去。山野轻飘飘地化解掉攻击,定睛一看,发起攻击的是那个和权昂妃谦在一起的绝美女子。山野心中一动,自他当上大将,就再没人敢率先与他动手了,“此人是谁?” 长安走到众人身边,不由分说地拔出了插在权昂览胜腹部的匕首,黑色的血液顿时汩汩流淌,权昂览胜面色顿时一白。 “长安你这是做什么”权昂妃谦急道。 雾燕山的众妖也是一愣,他们知道长安有些天真之处,没曾想竟在这时犯了傻,“长安姑娘!” “你们别急。”长安划破自己的指尖,对权昂览胜道:“叔叔张嘴。” 只见一滴金色的血液从指尖滴落,进入了权昂览胜的口中。随着权昂览胜喉头滚动咽下,众人惊奇地看到腹部伤口的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逐渐被金色占据,不一会儿,金色和黑色一同消亡,但被刺伤的伤口却是还在。 权昂妃谦惊得说不出话来,他见长安面色变得苍白,忙道,“长安你没事吧!” “我没事,现在可以给叔叔疗伤了。”说着她便站起来,飞身面对空中的空望。 空望见不过是个女子,顿时放出大笑,“真是什么人也敢面对神了!” 长安从虚空中拔出缠绕着红绸的神刀,指着化身为怪物的空望道:“真是什么东西也敢自称是神了!” 长安如脱胎换骨一般,气势大涨,金眸中尽是真神一般的威严。 她看空望,宛如看着一团腐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一页断章(七) “在世界的浩劫来临的时候,拦在灾难和人类之间的,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她用自己的生命为世界揭开了黎明。” 这是妖族著名的“纪事碑”上刻载的一句话,原文是用古老的妖形文写成的。 纪事碑记载的是个古老的妖族神话,描绘了一个神秘的少女如何拯救世界,故事很老套,每个妖族子民都知晓。还有学者认为纪事碑描述的其实是神佛时代的事情。 权昂妃谦不关心这些有的没的,他之所以想到这句话,是因为眼前的场面真的太像纪事碑上描述的了,当然长安和那个所谓的“美丽的少女”肯定不是同一人。权昂妃谦确信,在场的所有人c妖c魔,这一生都不会忘记是这么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在所有人都无法直面那只怪物时站了出来。 刀柄上的红绸迎风飘扬,长安成了此间唯一的焦点,美与丑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 长安将刀尖对准了空望,空望心中莫名地涌起一丝恐惧,他惊讶地发现自己不敢直视这个小姑娘的金眸,那是源自灵魂深处对于位尊者的屈服。随后长安的刀简简单单地一划,空望左手臂的扰心天怒蛟身躯悄然浮现出一条细线,下一秒,蛟首便滑落下来,断面平滑如镜,鲜血顿时喷涌如注。 众人大骇,空望更是浑身一震,他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过,“这是什么力量?”他眉头狂跳,女孩已经准备挥下第二刀。空望紧紧捂着断臂,一咬舌尖,喷出精血。红到发黑的血液在他面前凝结成一颗拳头大小的圆球。 这时长安挥刀划下,空望头皮发麻,火速掐指,喝出一声“爆!”。只见那只血球裂出了一道口子,旋即爆炸开来,化作一张曲面的屏障,挡在空望面前。 与此同时,一颗手指大小的十二面梭型宝石从不知名的角落射向长安本体,长安再是用刀一划,划出一道结界。 魔族山野身边的虚空中接连闪烁,空望摇摇晃晃地踱了出来,身上披着一层渐渐消散的银辉。天怒蛟已经消失,恢复成了正常的手臂,如今依然血流不止,显然伤得不轻。人们再抬头望向爆炸后的空中,长安看起来毫发无损的身影稳稳伫立。 “她是什么人?”空望问道。 山野摇摇头,猜测道:“不知道,这种状态像是什么神通,应该持续时间不长。” 空望脸色阴晴不定,“止亭那边还没结束吗?” “还没有,我已经派星流过去了;无剑那边,兰芳也过去看了。”山野轻笑,似是并未感受到从长安身上散发出来的危机感,“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对付这个姑娘。她正面挡下了你的血爆和我的‘十二心’,如果这样她都没事,我们还是自我了断吧。” 空望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稍稍安心几分。山野举起双手,拇指食指相对,组成了一个三角,远远地将长安的身形放在正中。他念动术法,一颗三角锥状的五彩宝石旋转着飘向长安。三角宝石看似缓慢,实在飞快,不一会儿就来到长安脚下。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女孩不为所动,难道她真的受伤了?所幸长安最终还是动了,她一刀点在美轮美奂的宝石上,宝石便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碎痕,最终化作了齑粉。在仙门一片叫好声中,长安向山野俯冲而去。 山野见状,笑意更浓:此人没再用刀而是以身冲过来,说明她的力量不够了。他双手连弹,诸多宝石圆珠如子弹似地射向长安,长安在密密麻麻的宝石雨中穿梭,身后是数百宝石雨产生的爆炸。 “中。”山野轻声念道,伴随着话音落下,长安忽然被某种力量顶飞了出去,一场巨大的爆炸将其笼罩在内。山野纵身跃起,对着爆炸张开双臂,八枚锥体宝石从他面前冲着长安飙射而去。 这时,不知从何传来一个轻快的声音说道:“哎哎哎,我说,你这缺手指怎么还缺心眼儿啊?老欺负小朋友做什么?!” 众人心中大惑:这又是谁?今晚的故事也太曲折了!自己都快要麻木了。 一道亮眼的白光毫不客气地刺破了黑夜,就好像一张锐利的白纸穿进了黑布,山野的八枚宝锥也在白光边缘一一引爆,宛若星空陨落。 一个体态颀长的年轻男子托着长安的身体落到仙门众人面前,他对权昂妃谦招呼道:“哎,过来照顾她,别让庄尘急了。”权昂妃谦一愣,忙接过面色苍白的长安,他听到长安轻声道:“你怎么来啦?” “哎,我也不想来啊,谁让庄尘提前请我过来了呢?”他拍了拍长安的脑袋,“干得不错,回去让庄尘好好奖励你。” 权昂妃谦看着和长安十分亲昵的男子,心中只觉得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喻c喻c喻北歌前辈?”一位的太一观弟子轻声问道,语气中多是不确定。 “哎,是我。你们好好待着,我去和那位山野兄交涉交涉。”说完,喻北歌轻轻摆摆手,跃到了空中。 “剑圣?”权昂妃谦望着背影怔然出神。 山野自然认得喻北歌,心底一沉,收手以示友好,他二人要是打起来,那是真的没完没了了。 “你来做什么?” “帮忙,”喻北歌呵呵笑着,“放心,我今天不和你打架,你的命是孙病微的,我不和他抢。” 听到孙病微的名字,山野心中不禁五味杂陈,表情也暗了几分。喻北歌眉头一挑,心说这山野对孙病微倒是忠心耿耿,“我劝你现在还是带着这只怪物还有那故弄玄虚的小儿郎回去吧。” 山野问道:“你碰到无剑郎了?” “那是当然,要不是我来得及时,那条狗可是要把人全杀光了。”喻北歌抱着双臂的手抬起一只向后点了点。 以吕昭宁为首的宋园救人一行赶到了,两边的太玄门弟子见到彼此,不禁悲从中来,抱头痛哭,今夜他们见了太多同门死在眼前。 “老牛!”权昂妃谦见到失去一臂的步重霄满脸错愕,“你这是怎么了?笑笑你们发生什么事了?蓝叔他们没事吧?” 吕笑笑轻轻点头,“蓝叔他们没事。”当下他便将潜入救人和无剑郎进攻接应点的事情说了,关于山然那一部分自然是隐去了。 原来那无剑郎见山然不见,以为是被人族掳走,便气势汹汹地杀到了仙门的接应点。狂怒之下的无剑郎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他的剑无形无声,吕昭宁和那位鲁长老都顾及不全。幸亏喻北歌及时赶到,杀退无剑郎,保护他们一同向此地赶来。 “还是多亏了剑圣先生啊。”吕昭宁道。 “那老牛你的手是” “他在宋园为了留下来断后,被剑魔伤了。” 步重霄哈哈一笑,“我这条贱命能活下来就算不错了!” 此时,负伤的无剑郎和一个紫发魔族青年一同出现在山野身边。如果庄尘在的话,他定能认出那个紫发的魔族,他们曾在秋霜岗上见过一面。 山然在凰池附近的几座小岛山林之间徘徊,她寻找了半夜都没有找到庄尘和云止亭的下落,倒是在湖边发现了昏迷的虎头儿,她见虎头儿伤势不重,传信给同族来救。 胸口的剑蝶印记是她和庄尘只之间唯一的联系和感应,她在一座岛上打着转,印记在这边最为灼热,她确信庄尘就在这里。 这印记原先庄尘身上也有。只不过当年山然刚刚给庄尘标记上没多久,庄尘就受了伤,狭长的伤口正好开在那个印记之上。等新肉长出,印记自然消失。再加上当时山然和庄尘已经分开,便也没有机会给他添上。 山然竖起耳朵仔细听,自来到这座岛上之后,她便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声音。她现在就在小岛的北边,这里和对面的岛屿离得很近,高大的山体之间形成了一个夹坳。山然躲在隐蔽处,望向对面的山林,那里有人正在战斗。 突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浑身一震,便听到王清泽压低声音说道:“嘘——是我,清泽。” 山然大喜,“你被救出来啦?” 王清泽点点头,指向对面,“那座小岛被庄尘布下了阵法,外人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你看这底下的水,云止亭是不是用火的?火焰高温都快把湖水煮沸了。” “这么说来,难道我刚才听到的声响就是煮水的咕咚咕咚声?” “云止亭应该是张开了他的领域,才使得庄尘的阵法出现了不稳之处。”王清泽推测道,“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庄尘很不妙啊哎你做什么!”他一把拉回山然,山然叫道:“我要去救他!” “你怎么救?!”王清泽道,“且不说我们能不能破开庄尘的阵法,你又怎么跟云止亭说?况且,你看!”他一指远处的人群,这里离主战场极近,两方人马仍在对峙,“你跳出去,万一被他们发现了,你又怎么办?我们还是先待在这里,等他们打完。只能祈祷庄尘不会死了。” “你说什么呢?”山然怒道,她转念一想,“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身上有他的生命玉简,自然能够感应得到。”王清泽笑道。 山然凑过去看,王清泽手心里的青色玉简完好无损,散发着莹莹光芒。 在山然走后没多久,红发的星流也来到了凰池。星流感应到虎头儿的位置,便赶去一看,把他收了起来。随后他在凰池湖面转悠片刻,他知道这里发生过交战,很快就将目光锁定在了湖底某处。 伏波幽幽醒转,环视片刻,却没发现水仙的身影,反而嗅到了一股浓重的魔力气味正在靠近。 星流在水底下游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出阵法痕迹的所在。“不得不说,我们真是太不敏感了”星流站在禁制面前长叹完毕,没想到禁制便忽然解开了。 从山洞中扑出来一只血盆大口的一只蓝色巨狮。星流禁不住这一吓,慌忙抬手将一颗耀眼的晶体刺球按进了异兽的口中 在庄尘将战场牵离凰池的时候,水仙驮着重伤的余山蔷,连同花厘心三位太玄门弟子,返回凤池庄去了。余山蔷的伤势无法简单地凭借水仙的“天泪”来修复,必须要配合手术。由于事情紧急,水仙只匆匆将洞口施了几座幻阵便离去了。 准备从凤池庄返回凰池的水仙心口忽地一痛,慌忙呕出一颗白色的丹丸,丹丸表面本来就有一道红印,如今却又浮出一道。 “水仙?水仙你怎么了?” 出来打水的花厘心见到水仙趴在地上呜咽,匆忙跑过去。 “夫君夫君他出事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一页断章(八) 云止亭白发飘扬,望向发白的云层下宛若怪物般庞大的身躯。 他冷笑着,转过头,看向面前的庄尘,伸手作展示状,“庄尘,看到这个,你觉得你们还有赢的希望吗?”他气息稍有不稳,但从外表上看仪表依然端正,比庄尘要好不知多少倍了。 “不敢恭维空望的审美。”庄尘答道,他上衣被火烧烂了,脊背的荒芜纹身栩栩如生,四道长剑正环绕着他飞舞旋转,正是青穗c金犼c养蜂人和浴宇楼所赠的红绳。 四剑开得果断,却也十分凶险,他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崩溃的预兆,身体遍布细小的血痕,看起来好似一件烤裂了的瓷器。 以庄尘目前的修为来说,天问的三剑正合适,四剑便是超越极限。仙门向来没有打破极限会有新的突破的说法,极限就是极限,规则就是规则。孙病微的天问本身就需要灵力的基础,对于仍停留在山劫的庄尘来说,强行承担四剑之重,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这与余山蔷最后的十息时间是一个道理。倒下的余山蔷身体状态糟糕到了极点,即便是水仙都无法短时间治愈,只能先回凤池庄。 庄尘不想铤而走险,可不强开四剑,他对上云止亭绝对没有一丝的机会。 云止亭的确已经列于“总司”一阶。而在魔族评定的标准中,“天地修士”是总司的硬性标准。以往庄尘遇见这种不可一战的敌人,定避其锋芒c先退为敬,他生来就没有什么深明大义的觉悟,不会因为魔族是人类的宿敌就冲上去喊打喊杀。 但这个人恰恰是云止亭,命运就是这么巧合,庄尘必须拔剑。 自三年前在句炀谷云止亭差点杀了白木堇起,庄尘和他之间就必然要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庄尘这个人表明上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背地里非常护短,这一点和周心陌高度相似。谁要是敢动他的人,那么上天入地都要将对方追杀至死。 可庄尘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云止亭居然还渡过了九天雷劫,已经是问鼎世界境。世界境对上山劫修士,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更何况世界境的修士还能够张开自己独特的领域,这无疑又给庄尘增添不小的难度。 修士要成为第三步修士时,他首先必须做的就是祭炼本命灵物,这是天地修士的第一层境界:“山海境”。 祭炼完本命灵物的修士,丹田中的气山气海会扩大并稳固,从“界碎”那里提取出来的空间规则也在刻绘其中,并逐渐成为小世界。这是第二层,“开古境”,意味开天辟地。开古境中还有三段小境界,混沌c天地和万物,都是建立丹田小世界的必须步骤。 这之后,便需要修士渡过九天雷劫,进入“世界境”。这一阶段是修士稳固小世界的时间,无需多做什么。当小世界成了完美状态时,又要讲究一个“破而后立”,需要修士打碎小世界,进行锤炼,将小世界压缩到最小最紧实最牢固的状态,此为“破碎境”。 破碎境后又是一道修士的劫难,唤作“星罡力劫”。渡过此劫便是到了修士最最要紧,也是阻拦最多的“天地境”和“问道境”,这已经到要求修士从修身过度到修心c修道的地步。 第三步天地修士的修炼道歌如下: 一气窥山海,山海终开古。 二度寻世界,世界不得入。 三步了天地,超凡与脱俗。 云止亭今年二十八岁,一个二十八岁的世界境修士,不可谓不可怕。 “庄尘,将我叔叔的剑还回来吧,我知道它在你身上。”云止亭步步走近,他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笼罩着,使得周围的空间模糊不清。 “不,不只是手上。”庄尘眼角余光瞥往左右,周围的树林早就化作了黑炭;他又看向云止亭身后,那里的地面上留着一串指节深度的脚印,就好像是云止亭踩得不是坚实的土地而是松软的雪地。更加明显的是,每当和云止亭近身时,皮肤总是会有一阵烧灼感。 庄尘心思一转,即刻猜到这是云止亭的本命灵物,“神火无心”,是一件名列大名鼎鼎的《记灵抄》稀世珍宝。无心火没有形状,也没有颜色,难以察觉到,谁也不知道这种火焰是从何诞生,一说来自虚空,一说来自星辰。但唯一确定的是,无心神火拥有极其可怕的高温,曾经拥有此火焰的修士往地面滴了一点火花,将地面烧熔出了一个几十丈深的小洞。 高温倒是不必说,无心火最可怕的地方就是它无声无形的特性了——方才云止亭落水去追杀余山蔷,就在水里使用了这种可怕的火焰,幸好庄尘青穗出得快,才阻止了他的杀手。 “你不是一直看不起大天尊吗?”庄尘一甩青穗,尘剑的雷势隐隐作响,背后的文身竟也出现了几朵雷云。 “大天尊?”云止亭好似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意中噙着一层薄怒,“你一个人族,一口一个大天尊竟然比魔族叫得还亲切?他可是背叛了全族的叛徒,何德何能能够再称上一声大天尊?说起来,我倒还想问问你,三年前忘了问,既然他的剑在你手里,那我族遍寻不得的至宝c上任魔皇的阳玺是否在你手上?” “没错。”庄尘大大方方承认道,他二人已经远离了凰池,四下的深林并无第三人,“我记得魔族失去帝玺后就还没选出下一任魔皇,怎么,你想拿回去自立帝身?我记得你们七家为这事吵得蛮凶,你拿回去会不会被人干掉啊?那不如死我手里吧?对了,我记得大天尊这个位子也没人坐吧?我建议你要不还是先回去做个大天尊再来管我要阳玺。” “聒噪!”云止亭冷哼一声,裹挟着无心火冲向庄尘。 世人皆道二十二年前那魔族的大天尊云兮桃在太子的满月礼上兵变逼宫,魔皇夫妇双双死亡,刚满月的太子也在战火中夭折。犯下滔天大罪的云兮桃本人重伤逃遁,不知所踪。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魔皇阳玺。 只是历史上一个故事的版本有很多,真相却只有一个,面前这位云兮桃抚养的亲侄子显然也相信这个版本的故事。 然而真正的云兮桃并不是传说中那样的凶狠残暴,他比周心陌更加亲切,就好似邻家兄长,庄尘受过他不少恩惠。他和周心陌c蓬莱宗主商华是好朋友,逝世的魔皇夫妇也是。周心陌对庄尘说起过,谋反的其实是第七尊景略,第三尊山宇c第五尊夜谯和第六尊思玥亦在叛变之列。云兮桃出逃在外,成王败寇,嘴在他们身上,怎么说都可以。 当年雾燕山所有人都不知道,堂堂魔界大天尊c臭名昭著的云兮桃,人生的最后几年竟是在他们那里度过的。那刚刚满月的魔族太子也没有死亡,而是被云兮桃托付给了商华。 这种颠覆世人认知的事情,庄尘当然不会说给云止亭听,他从小耳濡目染叛徒说,与他说这种话无异于对牛弹琴。就算云止亭接受,庄尘也不愿说给云止亭听,谁会和仇家分享故事? 而对云止亭来说,云兮桃的背叛却是在他幼小的心灵一记重创。云兮桃的弟弟弟妹,也就是云止亭和虎头儿的父母,英年早逝。云止亭对他们根本没有印象,心中论起爸爸,就是云兮桃。 只是好像他们的童年命中注定要缺少某些东西,忽然一夜过后,整个西洲全是“父亲”叛逃的消息。虎头儿两岁,什么也不懂;六岁早慧的云止亭却已经开始懂事了。失去父母的他们,再度失去了至亲之人。兄弟二人不仅从此要相依为命,还要承受外界别样的目光。他们被送出了尊贵的云家宅邸,搬到一间偏僻的小屋中。西洲城最穷苦最恶心的垃圾都能站在他们头上,对他们吐出一口口水,云止亭一次次地为了云兮桃的尊严与人打架,一次次地倒下,却再没有一双手把他扶起。 直到三年前,已经长大成人的云止亭以为自己终于能从云兮桃的阴影中走出,可当他看到那个向自己冲过来少年时,他发觉自己对叔叔的尊敬不知不觉已经发酵成了怨恨。 这个少年是谁?归云为何会在他手上?没有他的允许,即便是死了,归云也会自主封印,其他人无法使用。那么,这个人族为什么能使用? 原来二十年前的云兮桃真的勾结人族背叛魔族,背叛了云家,背叛了自己! 那一刻,他看着那个人族少年,内心深处的牢笼里,一头怪兽愤怒地咆哮,他怎么能原谅?他该如何原谅! 我要杀了他!就像亲手杀死你一样! 云止亭伸手怒拍地面,泥土层层叠叠地排空,从地底下掀起了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力量,好似山神巨兽苏醒。庄尘的眸子里亮起璀璨的星河,看到的是高大如海浪的火焰。 在星瞳的作用下,庄尘擅自将无心火炎染成了最普通的火焰红色,一切都显得明了起来。 庄尘接连翻身躲过火焰浪涌,就在他站定的时候,云止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面前,当门就是一击手刀。庄尘的反应不可谓不快,立即又跟上一个后翻,后方的树林在一瞬间被火焰燃烧殆尽。 “瞳目神通?”云止亭冷笑连连,“等级还不低,能够看到我的火焰。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能在天问四剑的重压之下支撑多久。我看你还是乖乖将东西交出来,我还能放你一条!” 云止亭偏头躲过庄尘的一道剑气,他余光一瞥,身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再远些树木被摧毁得东倒西歪。 “你在做什么梦呢,云止亭?从句炀谷开始,你就必须死了。你难道不嫉妒我吗?不嫉妒你叔叔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我?”庄尘轻声笑道,一字一句地挑动着云止亭的神经。 “哦?”云止亭露出森然笑容,“我知道你是剑宗,不擅长灵力,这样也好——”云止亭的手里爆出一声低沉的炸裂声,好似音量放大了的烛花爆裂之声。云止亭手里握着一把淡白色的长刀,“要杀你,就该一拳一拳打死你刀一刀剜下你的肉才是!” 云止亭一转刀柄,将刀刃对准了庄尘。熊熊的无心火从云止亭体内喷薄而出,围绕着他化作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火海,方圆以内的植被一点也没剩下,整座岛屿成了一座荒岛。澎湃的无心火域撑开了。 庄尘看着那把无心火凝成的火刀,也许云止亭自己都没意识它与归云何其相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一页断章(九) 山林间闪烁起无数条刀光剑影,庄尘剑招百出,每一次挥剑都伴随着一道锋利的剑气弹射,但总是不及云止亭用压倒性地魔力反击。 云止亭狠狠往前一劈,“庄尘,你赢不了我的!” 庄尘抬剑格下这一刀。他的身体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机器,不断地往外冒着热气。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爆发了怎么样的战斗,只有千疮百孔的地面和山体见证了一切。紧接着他手腕一翻,卸下力道,两步诡异的鸦遮擦过云止亭的后背,旋即抖出一招逐鹿。 不同于扶摇步的缥缈洒脱,庄尘很小就学会的鸦遮步极其诡异,擅于贴人过身,被鸦遮过身的人往往注意不到有人经过,好似时间静止过一般。这是当年在柳风的时候,抚养他的老乞丐教他的,庄尘小时候一直都把鸦遮看作扒人财物的步法,没钱的时候就用这招去摸几个铜板,分外好使。 云止亭尚未从庄尘的身法中反应过来,后心便浸出了一层冷汗,杀气如芒在背,云止亭往前一个翻滚,火速后退,面前的庄尘驱使着青穗穷追不舍。 云止亭沉声怒喝,随手将刀插在地上,抬起双手,缓缓靠拢,看起来似要空手入白刃。 “果然!”庄尘心底一沉,青穗逼近云止亭前方三步距离的时候,剑刃像是刺入了一堵生涩的冰墙,青穗顿时变得无比滞涩,难以寸进——有什么东西夹住了青穗。 庄尘看得一清二楚,两侧汹涌的无心火化作两只巨掌,如同两道山壁缓缓接近,青穗被夹在中间,苦不堪言。 云止亭双手滴着鲜血,呼吸越发急促凌乱。 “啪!”云止亭双掌终于合拢,无心火抓住了青穗。 庄尘一言不发,脑海里浮现过三年前云止亭一手捅穿白木堇的场景,那时候的庄尘跌坐在地上,原本挂在云止亭手上的应该是他,“庄尘哥哥我想起来啦” 他双臂猛地一震,双手迸散出白色灼热气流。庄尘竟是又抖出环绕周身的其中两剑,两招逐鹿逼向云止亭。原本三道长剑的剑气加持下,庄尘不至于受到火海影响,如今再度分出两剑后,火域顿时吞没了庄尘的身躯。 云止亭立刻松手,抽身暴退。 “逃什么!”庄尘从喉咙底发出一声怒喝,不顾火焰灼烧,挑起青穗追去。 两道逐鹿从左右两边刺来,无法一一避开,云止亭果断迎上其中一剑,拍掌一击。剑掌相交,云止亭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巨龙抓在手中。云止亭眼中凶光大作,他已为剑气所侵,心里横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抽起刀拦打。青穗的剑尖再度逼入一分,凌厉的剑气已经刺到了云止亭的胸口,心脏就在皮下几寸的地方颤动。 “火!”只听到云止亭嘶哑地低语了一声,分出一只手刀,直直刺进庄尘毫无防备的腹部,汹涌的无心火正中丹田。 庄尘紧闭的唇齿溢出鲜血,体内已经一塌糊涂。 云止亭单手招架不住青穗的剑势,终是被破开防御,然而庄尘也因吃痛而一剑偏离,只刺进他的左肩,然后向外狠狠一削,生生刮去了云止亭的半个肩头。庄尘得逞似地一笑,左手一拳打在云止亭脸颊上。云止亭发出一声闷哼,转过脸之后的表情越发狰狞,失去半个肩膀的痛苦足以让人疯狂。他拔出手,抬脚用力地在庄尘伤口上一踹,继续倾注神火。庄尘哗地一声吐出大团血液,他一手捂着伤口,身躯如残鸟坠落,青穗坠入山林。 二人终于分开,一人滚落坠水,一人摔在地面。 云止亭沾水即返,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支撑无心火域了,饿狼似地扑向庄尘。他的左手已经废了,所以只能用一条右手死死地抓住庄尘。 “我废了你的丹田,你还有什么招数?!”云止亭狞笑着,蛮牛似的将庄尘冲撞到一处山岩上,接着翻身骑在无力的庄尘身上,拎起拳头一拳接着一拳地殴打他的脸颊。重拳如雨点落下,倾泻着他对庄尘c对云兮桃的愤怒。 你凭什么和他这么亲切?他又为什么要把佩剑送给你! 银白长发沾染血汗而凝结在云止亭脸上,风度尽失。云止亭一把抓住了庄尘的头发,拉起软弱无力的脑袋,狠声咆哮:“你怎么不用归云?你不是和他关系很好吗?你用啊!你用啊!”摁住庄尘的脑袋向地面砸去,砸了两下,云止亭便放手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庄尘已是一副进气急c出气慢的状态。庄尘轻轻伸手一招,将剩下的三道长剑全捅在了云止亭身上,“我去你妈的!哭给谁看呢?”庄尘朝云止亭脸上吐出一口血沫,然后一脚将其蹬开。 云止亭身形踉跄,一步一步退到空中。庄尘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意识涣散之下,虽然竭力控制三把剑插在一个位置,但并不致命。 “妈的!真是找死!”云止亭抹掉眼泪,吞下了一颗丹药。他终于放下了云家的教养,他不再是那个驰名魔族c留有美名的云少爷,而是那个在西洲城最阴暗角落里的亡命之徒,恨不得当场咬死庄尘,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云止亭他眼里燃烧着最后一点火焰,双手抱住三把长剑将其缓缓拔出,丢入湖中,然后开始榨取丹田和丹药的最后一点力量,压缩无心神火。粘稠且暗淡的血液不断从鼻孔淌下,再被蒸发。几个呼吸之后,云止亭手里握着一颗好似图腾印记的白色圆球,图案像是火焰的简笔画,又像火字的甲骨文。它看上去朴实无华,但只有云止亭一人知道里面蕴含着什么力量。云止亭对着庄尘奋力一掷,白球即刻爆炸,磅礴可怕的火海瞬间蔓延了整座小岛。原本纯粹透明的无心火焰这次染上了一层模糊的白色,小岛上面仿佛罩了一层轻纱。 也就是在这时,庄尘的山河锁被解开了。 “快退!”王清泽眼疾手快地抓住山然,向后狂退出二里,最后干脆一个猛子跳入水中,才幸免于难。 人们被忽如其来的热浪吸引过去,这才看到那片湖面上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可怕的高温直接沸腾了方圆半里内的一层水面,蒸汽灼热。人们看到那座小岛规模正渐渐缩小,好似雪球在火堆中融化。 白色的火光只持续了三个呼吸,便被再度为黑夜吞噬,那座小岛只剩下几块焦秃的岩石残骸。 “发生什么事了?” 长安心头一动,小脸忽然煞白,慌慌张张地摸出一枚青色的方形玉简。玉面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裂缝,然后迅速扩大至于底端,最后发出一声清脆的碎响,裂成了两半。 这块生命玉简是当时长安请教庄尘后自己亲手做的。她似乎很擅长制作法宝,找了个由头向庄尘取来一滴血液,不一会儿就做出来了,当中有一个尘字,之后她就一直藏在贴身的地方。长安从权昂妃谦怀里爬起来,想去到那只剩下几座秃岩的地方,她知道庄尘就在那里。 权昂妃谦发觉情况不对,心头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追着长安问道:“庄尘怎么了?” 同样的问题,山然也在问王清泽。王清泽从湖边爬上岸后,就发现庄尘的生命玉简碎裂了。山然自然看到这一幕,急急忙忙地爬起来,运起魔力想飞过去。王清泽回过神来,一把压住山然,将她扔回水里,“山然!” “你干什么啊!放开我啊!清泽,我要去找庄尘啊”山然竭力想要挣脱清泽的束缚。 喻北歌拦住长安,远远地注视着山野,寒声道:“是你的人干的?” 山野眉头紧皱,他自然知道云止亭出事了,否则不可能做出这种玉石俱焚地举动,可是又有谁能抗衡世界境的天才呢? “喻北歌,那个人真的是你徒弟?” 喻北歌不愿再多说废话,反手握上剑柄。这世上见过剑圣拔出孤鸿的不超过十个。 “喻北歌,你想清楚,你要真的和我打的话,就不怕你身后那群人死了?”山然眯起眼睛,好似一只威胁对手的野猫。 这时,一声嘹亮且清脆的剑吟响彻天空。 众人纷纷望向喻北歌,可喻北歌山野却看向了那座残骸遗址。 磅礴的剑意冉冉升起,它没有光芒,却刺眼得像是一颗太阳。所有人心脏在那一刻都骤然收缩了一瞬,似乎是忽然被剑刺中了。剑意刮起的烈风割得在场之人,无论尊卑,面庞都一阵发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一页断章(十) 喻北歌呆在原地,他当然熟悉这股剑意:这种伟大的剑意,不正是那把断剑吗? “你特么傻了吗?你难道用它开了天问?!”喻北歌心头狂跳,越发不安,“那可是仙器啊!你怎么承受得住?”他当即催动剑气,奔往残骸之地,“还来得及!还来得及的!” 然而那小岛上的剑气乱流纷乱激凸,硬生生地拦住了喻北歌的脚步。堂堂剑圣,竟然被一道剑气拦住了! 随后赶来的山野见状,不由得挑起眉头,质问道:“喻北歌,那是什么东西?” 喻北歌理都不理,暗骂了一句,后退几步,抬头看到空中。他和山野里那座小岛废墟足够近,近到能看到那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色的剑光伴随在他身边飞舞,漆黑如墨,却亮如星辰;剑光照亮的地方,尽是鲜血。 喻北歌喉结轻轻颤抖,天问c仙器,哪一样都能置庄尘于死地。 只见庄尘抬手一把握住欢欣游走的黑色断剑,掌心立即飙射出一道血液。他举剑一挥,一道巨大到所有人都能目睹的剑光无声劈出。只听到轰隆巨响,拦在剑光前方的一座小岛被劈开了,山体中间只留下一座方形的巨隙。他又向下挥砍,千岛湖的万斤湖水从水面到水底分成两半。紧接着便是第三剑,直接削去了南边几座山丘。最后,剑光熄灭,喻北歌什么也看不到了,只听到一声落水的声音。 喻北歌意欲动身寻找庄尘,却被山野密密麻麻的宝石星辰拦了去路。“山野,我不想杀你!给我滚!”喻北歌杀意大作,一剑挥去,引爆无数闪亮的宝石,剑锋直取山野头颅。 山野也动了真怒,冷笑道:“你担心你的人,我也担心我的人!你就给我留在这里吧!”说罢他两袖指向天上的银月,澎湃的银色魔力充盈袍袖。 “少爷,”山野耳畔响起星流的声音,“止亭我给带回来了,我们快退。” 山野眉头一动,毫不犹豫地向后退回族人一边。星流披着红色的辉光从虚空中踱出,他怀中抱着的正是重伤的云止亭。山野接过云止亭的身躯,他右肩肩头到大腿有一道狰狞的剑痕。 “我在第一剑的空隙救下了止亭,但他还是被剑气擦到了,够他喝一壶了。”星流道,“至于目标,虽未捕获到水仙,但我却捡到了另外一只,您看——”星流从法宝中亮出一只蓝色狮首。 山野将云止亭简单地稳住伤势,送进了虚空,“干得不错。你可知那剑光是何人所为?” “不知,我从未见过这般可怕的剑意,好像是真仙人在挥剑一般。”星流摇摇头,“少爷,我们现在还是走为上计,倘若等到天明,人族大军一来,提前封锁空间,怕是难走了。” 山野眉头轻皱起:“话虽如此,但是你可看到然儿了?无剑郎说然儿不见了。” 星流看向无剑郎,附在山野耳边低声提醒道:“小姐传音说她出去玩了,让我和兰芳不要告诉您” 山野表情一呆,叹了口气,看了看远去的喻北歌又回头看了看仙门众人,“既然如此那下次再来找她。”山野直接将积蓄在袖中的两蓬淡淡月光轰出,银光过处,附近的空间盖上了一层网状的霜雾,追向前方的喻北歌。随后他扬起一片银灰,如一张巨大的斗篷盖住了所有魔族,消融在月光之中。 飞身向下的喻北歌一剑挥开身后的月光,暗骂了一句。 王清泽入水捞起庄尘,那一片湖水浓郁得与血无异。见庄尘尚还提着一口气,山然这才放下心来。 王清泽先为庄尘喂下一颗止血的丹药,随后将残留的魔力吸收得一干二净。这期间他摸了摸庄尘的心口,他的心脏依然在有力地跳动。他以前听庄尘说过自己的心脏里种下了一颗仙草,想来现在他还能活着就是托拿株仙草的福了。脱去血色的庄尘身躯遍布伤痕,满目疮痍,着实触目惊心。王清泽啧了一声,摸出了一颗透明的c状如琥珀的丹药,丹药微小如珠,正中间包裹着一团云絮状物质。 “庄尘啊庄尘,这可是我身上唯一的一颗仙珠神胎,可别让我浪费了。” 山然瞪了他一眼,擦去眼泪,问道:“他怎么样?” 王清泽摇摇头,“不怎么样,他活是还活着,但状况很差。先不说云止亭的无心火如何破坏他的丹田,就是他自己强开四剑天问和最后的那一招,都能把自己废掉好几个了。没有进一步的治疗的话,他这辈子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成植物人了。虽然仙珠神胎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但能不能修复他的丹田还两说,死马当活马医了,用药力吊着这一口气也好。” 山然刚刚擦干的眼睛又涌出了泪花,她伸手抱住庄尘,好似要将他按入心口,“那我们该怎么办?” “去魔界,”王清泽指了指西边,“要借你们魔族的‘日月井’一用,我和微曦有一些事情需要让他知道,你也知道,我从魔界回到尘界本来就是来找他的。”他抬头一看,从怀里摸出一把金沙,分给山然,催促道:“快!剑圣要来了!我们快走!” “等等!”喻北歌落地喊道,却只见到一些闪烁的金光。 远山掀开黎明的曙光,千岛湖上空的仙门弟子仍然沉默不语。 一夜生离死别的血战后,他们心中只有悲痛,那些昨天还在谈笑的师兄师弟们,已经再也不能见到了。幸运的,尸体沉落在下方的千岛湖中;而不幸的,什么都没留下,一声不响地消失在了这个世间。 林几厌环视四周,轻轻地叹了口气。今日一战,太玄门损失极其惨重,四位长老各自身负重伤,原本一百多人的弟子,如今也只剩下了六十来人。林几厌心里怎能不哀恸,但他明白,在场太玄门所有弟子都可以失意,他不行,他必须保持冷静。 “权昂兄,我们先带人会凤池庄安置伤员。”林几厌对权昂妃谦说道,“然后再来清理战场c清算战果,把能找到尸首都殓回来。” 权昂妃谦闻言抬起头,一双竖瞳似是浸满了鲜血。 林几厌心头一震,又看向一个劲哭泣的长安和沉默的吕笑笑,他忽然察觉到,雾燕山的核心人员都笼罩在一层哀伤之中:“是因为族长吗?他因没有大碍才对” “权昂兄c吕兄,发生什么事了?” 权昂妃谦摊开手心的两瓣玉简,玉简的花纹拼起来是一个“尘”字,林几厌大脑“嗡”的震了一下。 “什么时候?”林几厌的嗓子忽然哑了几分,“是那片火焰?”权昂妃谦默默地点了点头,林几厌心如死灰。那时候他忙着保护同门,并未发现雾燕山众人的异样。 权昂妃谦站起来,拍了拍林几厌的肩膀,“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说着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父亲和各个伤痕累累c疲惫不堪的族人,带领众人先行离去了。 林几厌直到被师兄弟提醒才回过神,无力地挥了挥手让太玄门弟子跟上去。 “师兄出什么事了?”唐奕岚留在队伍末尾,和林几厌站到一起,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林几厌扯出一个笑容。 唐奕岚出神地望着林几厌,难得保持沉默,她从未见过笑得这么苦涩难看的林师兄。 林几厌低头看着脚下的湖水,黎明的千岛湖无风亦无浪,湖面最后一缕的血色都快要晕散至消失。他心中更沉了几分,波澜这么快就要被抹消干净了。他忽然回头看向后方饱经摧残的山岛,那里原是一座小岛,现在只剩下了几座成为残骸的焦黑石块,袅袅地冒着白烟;再远些则是两座更加奇怪的山,一座从正中分开,另一座整片山头都不见了。 那是庄尘做的。林几厌知道庄尘绝不会因人魔种族大义这种高尚的动机而拼死,唯有纯粹的恨才能制造出这种血战,只有纯粹到对方被自己亲手杀掉的方可消解的恨才能让人看到怒火。 “奕岚,我们也走吧。”林几厌挥舞拂尘,念了一个礼,随后离去。 唐奕岚认出这是宗门的安魂礼,还看到了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入湖中。 千岛湖的血战很快就传开了,关于这场战役的各种传说席卷仙门。 损失惨重的太玄门和雾燕山因奋战抗敌而得到了最高程度的嘉奖。战后工作火速展开,开始清理并调查千岛湖的战场,并将所有的一切录入档案卷宗,公诸于世。 牺牲名单亦公布出来:太玄门死四十二人,伤六十七人,失踪三人;雾燕山死九人,伤二十四人;乾清宗死一人一兽。名单长长地列了一张,最年轻的一位死者来自太玄门,今年才十六岁。 所有捐躯的死者都被追赠为仙门英烈,玄修慰灵收魂,供在仙道阁的仙灵台上,以此来纪念他们高尚的品德,凡间的亲属也将会受到仙门的庇护。 空望c剑魔c山野c喻北歌这些传说的名字的确令人热血沸腾,但当人们得知足足有四十几个年轻人死于此役时,仿佛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只有莫大的哀伤。 太玄门的大观主在弟子们的葬礼上泪洒当场:“四十位!足足四十位年轻人啊!他们不过才二十出头,有的甚至还未加冠!他们曾是仙门的未来,却在今天提前为未来献出了生命!悲夫英烈死证道,后人自当舍生随!殉道者名!殉道者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一页断章(十一) 千岛湖仙魔之争对乾清宗的人来说,除了遗憾还有意外。 英烈名单上孤零零挂在最末端的乾清宗实在有些刺眼。 为何还有我宗弟子?那“一人”不知是哪位同门不幸牺牲了,可那“一兽”又是什么东西? 牺牲的同门自然不幸,再加上宗门内还发生了一件祸事,真是祸不单行。十月二十六日,石长空和听风真人匆匆返回了乾清。目击的弟子只觉得另外的那个道人面生,心生好奇,只是石长老面色不善,众人都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知发生了何事。他二人身形消失在太清瓣北部不一会儿,心莲道场就响起召集长老的钟声。再之后,便是从青莲三心出关的弟子说陆羡c池锦二人身负重伤,性命岌岌可危。 虽然掌门很快就出面安抚了众人,但弟子们耳聪目明,显然知道事端不悦,宗门里的气氛不禁压抑起来。 乾清宗纪念死者的翎先塔钟声敲了三日,十一月初的时候,仙道阁的使者带着信函终于到了心莲山门。 使者在太清道场的正中央朗读慰问信,人们这才知道“那一兽”是护宗的神兽,伏波;“那一人”就是打叶人c亲传弟子庄却抚。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人们都微微怔了一会儿,随即哗然一片。记忆中这个名字被冠上了“史上最年轻的剑宗”这一头衔,一个月前还很是响亮,没想到世事竟这般难料。 提心吊胆多日的白木堇终于晕倒了,聆听信使的广场上又是一乱。 信函结合了仙道阁的调查和参战人士的说明,清清楚楚地描述了庄尘扮演的角色和所起作用,也将庄尘的最后决战说明了一番。信函上关于此战的描述不过百字,听者们却仿若亲眼目睹了战况的惨烈和庄尘移山填海的剑势。聆听的弟子们听得一声“好剑!干得不错!不愧是我乾清弟子!”,便爆发出一阵潮水般的掌声。 只是可惜的是,信函最后指出他们没有找到庄尘的尸身,也没有寻到他的魂魄。这意味他可能还活着,也可能已经魂飞魄散。 白木堇悲伤过重,身体十分虚弱,裴尹尹一直在照顾她。裴尹尹看似性子坚强,但实际上她也好不到哪里去。陆羡c池锦重伤未见一面,庚浩七也不知所踪,沈颂出门在外,如今庄尘牺牲,万尧跟着不知去向,一夜之间,似乎只剩下裴尹尹自己一个人了。 乾清一些受过庄尘恩惠的弟子想要来拜访慰问,都被裴尹尹做主谢绝了。只有木堇的几个师姐前来看望时,才允许进了堇尘居。 她现在只想得到批准去青莲三心的禁地一探究竟,青莲三心的太清心内有一方无边无际的莲池,所有弟子的命莲都在那里。只是可惜这几天所有的长老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气氛十分紧张,普通弟子又联系不到掌门,只得作罢。 裴尹尹心里明白这和石长空有关,但一想到宗门对庄尘的事情没有任何表态,心里不禁又寒了几分。 就在堇尘居一片愁云笼罩时,闻人听夜来到闲云峰外,说是掌门请她们去掌门殿一叙,有贵客登门,带来了庄尘的消息。裴尹尹问闻人听夜是什么人,闻人听夜只说不知,是掌门亲自让他来找她们的。 三人降落到掌门殿前的心莲道场,发现道场上的弟子众多,裴尹尹不免心里疑惑,看向闻人听夜。闻人听夜一摊手,道:“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可能来的真的是个大人物吧?”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掌门令驱开众人,带着二人进殿。闻人听夜伸手一指,让二人自己往前走,自己守在了门口。 “木堇c尹尹,你们来了?”云愈离站在掌门台下,温和地朝二人招手。云愈离眉目十分年轻,修为高深莫测,令人看不透。 “见过掌门。”二人齐齐下拜,随后将目光定在了云愈离身边的两人身上。 来到乾清宗的客人自然是长安和喻北歌。 千岛湖仙魔之争结束后,雾燕山休整了一天,次日告别离去了。权昂妃谦本想带着长安回去,但被喻北歌拦下了,说是要送她去乾清宗。 “这是剑圣喻北歌先生,这是长安姑娘,”云愈离介绍道,“他们有事和你们说。” “喻北歌?”裴尹尹一愣,怪不得心莲道场上人山人海。 白木堇向喻北歌施以一礼,“晚辈白木堇见过剑圣前辈,不知庄尘哥哥到底怎么了?” “你就是白木堇?都长这么大了呀?”喻北歌笑笑,仍然遮掩不住眉宇之间的憔悴。 “前辈不妨先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之后再说也不迟。” “我能等,我想你们也等不得。”喻北歌摆摆手,看向云愈离,“云先生,在下再向您确认一遍,贵宗的莲池里,代表庄尘的那一朵命莲的确安然无言吧?” 白c裴二人顿时向云愈离看去,掌门笑道,“那是自然。” 喻北歌深深地看了一眼云愈离,点头道:“那便好——事后我也飞信给了贵宗的冬以玄先生,他也并没有感应到庄尘的碎魂,想来定不可能是魂飞魄散了。当时我见到了庄尘一位叫做王清泽的朋友,战后他也不见了,想来是他救走了庄尘。”当下他便将千岛湖那天晚上的事情,说给了白木堇二人,只是其中隐去了断剑仙器一事,改成了庄尘强行开启五剑天问,当时他让林几厌等人对仙道阁也是如此说的。说完,他捧出五把各异的长剑交给白木堇。 “青穗。”白木堇抚摸着青穗的剑身,那条剑穗是她亲手缠上去的。 “是的。”喻北歌点点头,“战斗结束后,长安,也就是这位姑娘,找到了庄尘丢失的这五把剑。” 白木堇盈盈一拜,谢过长安。 长安只是低着头,不看众人。 “还有一件事,”喻北歌指了指一直保持沉默的长安,“她叫长安,长安城的长安,是庄尘路上收下的一个徒弟,孤苦无依。庄尘现在下落不明,所以我擅作主张把她送来乾清,希望你们能收留她,不知木堇姑娘和云掌门意下如何?” “对不起,”长安小声嗫嚅。 “庄尘出事后,她受到的惊吓有点大。” “没关系,”白木堇拉住长安的手,替她擦掉眼泪,“庄尘哥哥很厉害的,我们不用担心他啦!你以后就和我一起住吧,待会儿我给你整理个房间!” 喻北歌叹了口气,道:“该说的我都说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白木堇再度谢过喻北歌,喻北歌摆摆手,叮嘱长安好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就辞别了云愈离,离开了掌门殿。 喻北歌离开之后,云愈离对二人道歉:“这几日宗门出了些事情,未能及时将庄尘的情况通知给你们,我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白木堇心地善良,并未多说什么,反而郑重感谢了一番云愈离,拉着长安和裴尹尹一同告退。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裴尹尹在走出掌门殿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云愈离已经不见了。 喻北歌站在心莲山谷的山门之下,抬头望着白玉牌坊上潇洒的“乾清”二字。 “云掌门,你想和我谈什么事?”他问道。 云愈离山门中幻化出身形,“我方才没在那两个孩子面前说出口,但还是该让你知道比较好,庄尘的命莲虽然存活,但已经开始枯败了。” 喻北歌抿抿唇,“那你身为掌门不去救他吗?我记得庄尘学了青莲剑谱吧?他可能是你们乾清宗青莲上仙在世上的唯一传人了,你该去救他的。”他伸手指了指牌坊上的落款。 云愈离目光明亮,笑起来温和可亲,半点没有掌门的架子,“他在西洲呢?我怎么救,难道让我俩组队杀进去?” 喻北歌眉头一挑,“西洲城?他去魔界了?” “应该是你说的那位王家少年带过去的,”云愈离道,“猎魔修士王濯溪的孙子,来往魔尘两界不是难事。” “至于救他,换作别人继承了青莲剑谱,遇此事我倒会担心些。不过既然是庄尘,那就用不着我担心了。隐c剑圣和剑神的弟子c周心陌的继任者”云愈离扳着手指头数道,“在他众多身份里,我想反而是‘青莲传人’要不堪一些。况且你带来的那位姑娘,气息神秘,令人敬畏。你说,这样的一个庄尘,会死在魔界,未免也太小看他了。” 喻北歌眉头轻皱,“算了,这个不提,你要跟我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一听此事,云愈离收起了笑容,神情忽地十分郑重。喻北歌眼角余光瞥往左右,云愈离举手之间在周边布下了严密的阵法,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头疼,直懊悔自己来错时候了。 “郑非怜出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何处起苍黄(一) 中州有数座堪称巨无霸的城市,洛阳便是其中之一。 洛阳这座昔日的前朝神都并未因改朝换代而没落,城池面积扩张到近八百亩,繁华无比,令无数人心向往之。 洛阳城为人津津乐道的事中,有一条便是说城内多庙宇。城内有前朝遗寺一百十三座,如今经过新建翻修之后,增值一百八十余座,南郊的白鹿寺便是其中之一。 今天是十一月初八,白鹿寺的斋日。 冷词和孙病微二人自十月二十三日来到这白鹿寺,至今已叨扰有十余天了。 每月的初八,还是白鹿寺“俗讲”的日子。“俗讲”一般是浴佛节才开的,但白鹿寺现在也在斋日开坛,它面向外面诸多信徒c香客和百姓,意指弘扬佛法,叫芸芸众生聆听我佛慈悲,救苦救难。既然是面向大众的讲经,那自然不是诵念枯燥的佛经,它更像是一场评书,讲经大和尚会用最平常朴实的语言向民众宣讲佛祖的生平。 孙病微站在大雄殿院进的角落里,他略摸估计了一下从这里到前面的天王殿大概可以容纳下好几百人。殿院里最显眼地是中间立着的一座大鼎,鼎内现在密密麻麻地插着香,白烟袅袅升起。大雄殿门前搭起了一座高台,上面放着几个蒲团,这就是讲经台了。台下也是排列无数蒲团,这是留给听众的。眼前来来往往的人中,有白鹿寺的和尚个个行色匆匆忙着准备事宜,更多的是来听佛法的百姓香客,其中不乏富商大贾c达官贵人。白鹿寺在慈牙山上,一挑一挑的供奉从山脚流进庙里。 孙病微并不高,眼看涌入的人头将遮挡视线,他稍稍一跃,跳上了东庑廊下。廊子似乎暂时只让办事的和尚们经过,他是白鹿寺的贵客,没人会来说他。他一边耳朵听身后走过的小和尚说什么门口又有两个富商起了争执,一边审视着涌动的人群。 十几天前他和冷词火急火燎地赶到中州白鹿寺,第一时间就找到被预告死亡的行元大师,将杭州钱家二大爷少桦的事说了一遍。行元大师却什么也没说,只让二人不要在意,又将他们留住自己的闻法堂,照常过着日子,好似并不知道死亡将至。无事就与他们论论道,有课业的时候,就去主寺。 大师岁数久长且道行高深,是孙病微和冷词的老前辈,是以二人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轮流护在他身边,免遭节气毒手。 这期间倒是行元大师的师弟,行珠大师来过几次,他对孙病微颇感兴趣,屡屡要求与他过招,孙病微也不好拒绝。佛门弟子使剑,又出了名的,似乎就行珠大师独一份。他素有“抱剑佛”的美誉,剑剑招似柔非柔,剑势似重非重,宛若一座佛国的瀚海,慈悲又庄重。传闻他早年下山游历,第一次见到大海便在海岸抱剑足足坐了三天三夜,最终问剑道于海,一剑破开脚下千斤海水,不曾伤害水中生灵一丝一毫。 冷词见行元大师这番模样,和孙病微商量了一下,又把死亡预告向行珠大师说了。哪知这位眉目凌厉的剑法僧仅仅脸色稍变,说道:“这是师兄自己的命途,我也无法干预。” 这算什么?冷词差点没当场发作,跟佛门弟子真是讲不通道理,那行元大师也是和师弟一样出口一个命字,反过来叫他们不用为他担心。 还是孙病微看得开,宽慰冷词道:“既然本人这么说,那我们也不必执意,还是将重心放在捉拿节气上面吧。” 冷词咬咬牙,压下心中不满,“真是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救不了钱少桦是时间问题,难道我们现在还救不了他不成?”他停了一会儿,又道:“预告的日子是十一月初八,那是白鹿寺开讲经的日子,主持讲经的就是行元大师,他们肯定挑那时间下手了。到时候我守讲经台,你看殿前院,一有风吹草动,直接动手。” 直接动手吗?孙病微心中嘀咕着,看着人头攒动犯起难来,真要在成千上万人面前打起来,谁知是一副什么光景。况且人家佛门清净地,我们身为贵客在人家地盘打打杀杀也不太好吧?话说这节气要怎么动手呢?化作香客刺杀吗?还是用惯用的毒杀伎俩?一般人应该登不上这讲经台吧? 这时,响起了一阵沉闷雄伟的钟声,“铛铛铛”地连敲九声,孙病微又听到一句响亮的“时辰到,经师登台”。原来是讲经正式开始了。也不知道那些香客是什么时候就座的,场中一片安静,只有大雄殿内传出低沉的颂佛声。孙病微定睛看去,三位身披金光袈裟的大师从大雄殿鱼贯而出,接连坐上讲经台。其余另有数位僧人在下面围绕讲经台站定,冷词一声不响地站在讲经台后面不起眼的位置。 坐在最中间的就是行元大师本人了,一切都安排好后,台下一位和尚宣告讲经开始,行元大师先是寒暄几句,什么欢迎大家前来云云,然后再由旁边的一位张口讲述佛家故事。 孙病微听了半场,觉得十分神奇。他对这斋日俗讲略有耳闻,但没想到讲经的内容这么直白,完全就是用大白话讲故事。故事是佛祖救苦救难的故事,讲到动情凄惨处,那讲者和尚会用手掩面发出呜咽的声音,十分动情,堂下不少心肠软的妇女也跟着啜泣。 他心中觉得新奇,便拉来一个奔走的沙弥询问。这下才知道白鹿寺的初八斋日一直是向信徒开放斋饭的,有不少当地的平民百姓上山。这些人都只是普通信徒,求佛拜菩萨也只是求个身体安康一类,并不精通佛法,所以这一天的俗讲就只是讲些佛祖的故事,信徒们中午吃完斋饭就下山回去了。 孙病微想了想,问道:“那中场有休息吗?” “有的,”小沙弥道,“这出大目乾莲冥间救母讲完,行智大师父就会休息一下,马上就好。” “哦哦哦,”孙病微点头如啄米,“谢谢小师父。” 小沙弥施礼道:“小僧要去给大师父们备奉茶点,这就告退了。” 茶点?孙病微望着小和尚远去的背影,双眼微眯,也跟上脚步去。 香积厨不是很远,从大雄殿拐几拐就到了,孙病微大大方方地跟着前面的小和尚踏进了其中一间房子。里面现在热火朝天,想来是在为午时的斋饭忙活,外头的其余几间房子也是热气腾腾的样子。 “小师弟,这位施主是”一位火头僧注意到此,发言问道。 “嗯?”那小沙弥疑惑地转过身,见是孙病微,吓了一跳,连声道:“施主,你怎么跟来的?你不许进这里的!要是被典座师父见到了,要罚我的!” 孙病微歉意地笑笑,摸了摸小和尚的光头,“没关系,我是行元师父的客人,我会和他说清楚的。我现在饿了,想来这里找点吃食。”说着他边自顾自地转悠起来。 那小和尚站在后面“哎哎”了几声,拿孙病微没有办法,只能和火头僧说了一遍。那僧人看了孙病微一眼,也没说什么,把一只漆木食盒交给小沙弥,叮嘱了几句便让他离去了。 孙病微有一把玉剑,能够辩出大部分的邪物毒物,此时玉剑并无反应,他就随手拿了个苹果,跟了出去。 走到大雄殿,那出俗讲变文已经到了末尾,小和尚呼哧呼哧地提着食盒跑到台下,交给了一位师兄。 冷词看到这里眼神微凛,随后他看见孙病微前来,二人眼神一对,冷词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佛钟敲过一记,行珠大师道了声“稍作歇息”,堂下顿时变得闹哄哄起来。不少人站起来活动筋骨,或是离席解手,或是喝水吃果。 冷词拦下提盒的和尚,沉声道:“小师父,让在下来吧。” 一众护法僧面露惑色,那供茶师父也是摸不着头脑,求助似的地看向台上,见到行元大师父轻轻点头,这才将食盒交给冷词,双手合十道:“那就麻烦施主了。” “哎,施主,您忘带水啦!”身边另一个提着铜壶的小和尚轻声道。 冷词缓步走上讲经台。他拿出三碟糕点放在三位大师父面前,接着他又从法宝摸出一只水囊,倒出来三杯热茶,端给三人——他连寺庙的水都信不过。 “冷某多有得罪,还请三位师父海涵。” “不碍事,反而是我们多有麻烦冷长老之处。冷长老需要用点心吗?”行元指指点心。冷词摆摆手,退至孙病微身侧,“如何?” “食物和器具都没问题。”孙病微道,“或许是在开斋的时候。” 冷词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台上用点心的三个和尚。一切安然无恙,他又上去收拾干净,等下半场开始。 “或许这次不是毒杀。”冷词低声道。 孙病微眉峰一挑,“那会是什么?” “不知。”冷词道,“直接将白鹿寺夷为平地也未可知,节气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次换孙病微沉默了,心想冷长老真是好定力,这时候还沉得住气,能开这样的玩笑。心中这么想着,孙病微还是老老实实地与冷词一起守在讲经台前,不再走动。 第二出换了行元大师左边的那位师父讲,也很快讲完了,随着午时的钟声敲响,行元大师唱了个佛语,宣告用斋。 台下再次热闹起来,众多小和尚开始分发碗筷,二十来个挑着担子的僧人从一侧走来,那就是白鹿寺今日的斋饭,皆冒着腾腾的热气。 “二位长老也请去用斋饭吧?”行元大师走下讲经台,双手合十,“会有弟子领二位去斋堂的。” 冷词眉头轻皱,“那大师呢?不与我们一起去吗?” “冷长老不必担心,贫僧要先与换下袈裟之后再来。” “那还是由在下陪大师去吧,斋饭待会儿再吃也不急。”冷词道。 行元大师也不再多说,道:“那就有劳长老了。”和一干僧人绕过大雄殿离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供养塔,那三件袈裟平日就在塔内存放。冷词和孙病微等在塔外,目送三师和弟子进去。只是二人等候多时都未见人出来一个,心中不安的阴云越发浓盛。 “冷长老,你刚才接人的时候可有这么拖沓?”孙病微的手已经摸到了他腰上的储物法宝。 冷词脸色也不太好看,目光看向塔前的两个护法僧,沉声道:“二位师父,为何长老们还未出塔?” 那两个执棍的僧人对视一眼,施礼道:“施主不必紧张,师父们的宝衣袈裟都是要支起来供的,花费时间也是正常。” “不对!”冷词目光凛然,“方才穿衣也才一刻钟,现在都近两刻了,还不出来,肯定是出事了!二位师父快让我进去看看!” “这”两位僧人面色犯难,他们知道冷词身份超然,但供养塔不是说进就能进的,更何况冷词也不是佛门弟子,一个外人进了供养宝塔,他们也难以交代。 这时,从黝黑的塔内传来一阵登登登的脚步声,那脚步十分慌乱,冷词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部。 “不好了!不好了!行元大师父他c他出事了!” 孙病微顿时掠出身形冲进塔中,冷词不知骂了句什么,跟着翻过两个护法肩头,冲了进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何处起苍黄(二) “行元师父在第几层?” “六层!” 冷词和孙病微二人加快脚步登塔,不一会儿便拉开了跟上来的一位护法僧。 “你有察觉到异常吗?”冷词问孙病微。 “没有!”孙病微道,“供养塔庄严宝相,气息太浓重,完全感应不到,对方特意挑在此地,是有备而来。” 冷词“啧”了一声,不再说话。 白鹿寺的这座供养塔内部每层都是一座佛堂,有的供佛门法器;有的则供舍利匣或是经书。这第六层的佛堂供奉的就是寺庙高僧的宝衣袈裟,三面佛台上站立着面目表情的金身佛像,袈裟就披挂在它们身上。 以二人的速度,登上六层不过弹指一瞬。二人一眼便见到穿了一件行元大师父靠在东侧的佛台前,气息萎靡,断断续续地在对两位师弟说些什么,一旁侍奉的几个小和尚呜呜啼哭。 冷词一个箭步跨到行元大师身边,一探脉搏,心中一冷,出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语气严厉,杀机四射。 “阿弥陀佛,”行悟师父慢声道,“冷施主,供养塔乃我寺清净地,请不要在此动杀念。” 冷词眼睛一瞪,刚想说什么,手便被行元大师握住了。他低头一看,行元大师亦朝他摇了摇头。行元大师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面色苍白,眼白泛黑,眉心处有一道深深的黑纹,模样和十月的钱少桦大同小异。 孙病微抬头向上看,行元的袈裟已经披在了佛像上面,也就是说行元大师在还没来得及给自己换衣服的情况下中毒的。“这么短的时间是怎么”这时,他身后传来噔噔蹬的脚步声,孙病微守着的地方是唯一的出口,即楼梯之前。他一剑甩出,剑尖稳稳地停留在赶来的护法僧喉咙上。 “孙长老”护法僧看到了一双狮子的眼睛,战栗万分。 “哦哦哦,对不起对不起!”孙病微赶紧收剑与护法僧道歉,“我太紧张了!” “孙施主,请不要再这里动刀动剑!”先前制止过冷词的那位大师父再次发出要求。 “对不起,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孙病微挠挠脑袋赔笑。 “行悟师父,还请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冷词朝那位师父问道。 “还是我来说吧,”另一位行智大师双手合十起身道,再指向代表行元大师佛像前的小香炉,整个袈裟堂里的香炉只有这一只没有插香,“当时我们已归还袈裟,正要上香,哪知师兄刚点燃手中的香就倒下了。查验之下,发现师兄中了毒。我们以为是他的香出了问题,就立马掐灭了开窗通风。但不知那到底是什么毒,给服了丹药也无用,师兄也不让我们再管” “那香呢?”冷词伸手要道,行智大师从袖中摸出三支只燃了头的佛。冷词看了一眼,便丢给孙病微,让他看看。 “香是谁给的?二位大师的香没问题么?”冷词眼神一凝,看向侍奉的几个小和尚。 “是小僧”一个小和尚慌慌张张地举起手。 “我想同祝是没问题的。”行智大师摇摇头,同祝便是那小和尚的法号,“我们师弟二人点起后都没有问题,同祝也是从库房佛台下拿出来的香,大家都看着,他不可能做手脚。” “佛台下面?”冷词掀起布帘,台下果然有一箱箱的佛门用具,以方便来供养塔的和尚拿取使用。冷词细细抚摸了一遍,为了保险起见,又叫孙病微过来看。 “那万一是他提前给香下毒呢?”冷词一步一步靠近同祝小和尚,“给香的顺序是按照行悟大师c行智大师c行元大师的顺序来的吧?他完全可以把那株有毒的香留在最后给行元大师。” “冷施主!”行悟大师拦下冷词,“冷施主,如果真如你这么说,那同祝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就不知道了!等我问过他再说!”冷词伸手一探,欲要抓取那个小和尚,却被身后的孙病微抓住了肩膀,制止道:“不是他。” 冷词闻言双眼一眯,回头看向孙病微,全然不管脸色铁青的行悟大师,“那是谁?” 孙病微随手一甩,点燃了行元大师的香。 “你疯了?!” 孙病微摇摇头,“香没问题。虽然供养塔佛门气息浓重,但这么近的话我还是能够感应出来的,这香的确没问题。”冷词眉头一挑,杀气渐渐伏下去。孙病微转过身,看向行智大师问道,“大师,这些袈裟是你们披挂上去的吗,还是弟子代劳?” “是弟子做的,这些也是他们的修行课业。”行智大师答道。 “那请问——”孙病微又看到那几个小和尚,“方才是谁替行元大师披挂袈裟的?” “是同合。”有人答道。 “他人呢?” “同合的话,刚才出来向我们报告的就是他,我让他去叫方丈师父了。”那护法僧道。 “是的,”行智大师道,“我把信物给他了,这会儿方丈师兄也该来了才是。” 一听此话,冷词目光再度凌厉起来。孙病微问道:“从行元大师中毒到我们上来这期间,就他一人出去了是吗?” “是的” “就是他了,”孙病微向冷词打了一个眼色。 冷词点点头,一个闪身直接跃出窗外,消失不见。孙病微在窗外站了少许看了,确定冷词不见了后,快步走到行元大师身前,趴下去附耳道,“大师,您想和我说什么?” “颜颜仙乐”行元大师猛地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之大,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将死之人。 颜仙乐?孙病微一愣,他看到行元大师瞪大了眼睛,嘴巴一张一合,似是还想再说话。孙病微默默等了一会儿,直到行元再无法吐气,胸膛也慢慢平静下去,最终不再有任何起伏。 “行元大师父!” “师兄!” 孙病微伸手抚上行元大师的双眼,轻声道:“诸位节哀。” 这之后白鹿寺闭寺三天,举寺为行元大师念经送行,尸首火化后,遗有一枚舍利,供在了供养塔内。 孙病微和冷词观完舍利礼后就告别了白鹿寺,行元大师的师弟行珠大师一路送他们至洛阳城外的亭子。 其实对白鹿寺的某些弟子来说,冷词和孙病微并不是很被欢迎,特别是听说冷词要在供养塔动手之后,众僧对他二人的观感就越发的差了,寺里的和尚之间总有一种是他二人害死了行元大师的流言。这事他二人自然也有所耳闻。 “行珠大师,”冷词叫住要离去的抱剑佛,躬身道:“这几日,对贵寺总有不礼貌之处,烦请大师替我给方丈和诸位师父捎去一句对不起。” “阿弥陀佛,冷施主何出此言。”行珠大师施过一礼,温声道,“师兄他,其实很高兴你们能来看望他。” 冷词抬起头,惊讶地望着行珠大师。 行珠大师轻轻叹了口气,道:“你们有所不知,在二位到来之前,师兄一直在闻法堂闭关。他心有苦闷,佛法也难于精进,不知发生了什么。师兄这一生太苦闷了,不是闭关修禅就是在外苦行云游,除了我们几个师兄弟之外,就和少有人来看他了。他既然能在圆寂之前遇见二位,那便是他的福气了。” “师兄还说,正是受到了冷词长老您的指点,他才得以开悟,所谓当头棒喝,便是如此了。” “什么?”冷词疑惑道,“在下对佛法一窍不通” “‘先尽人事,再听天命。’这句话可您说的?” 冷词一愣,这话的确是他说的,当时他是在劝说行元大师好好躲起来,行元大师反问明知节气杀人躲不过为什么还要这般时,他就说了这一句话。 “这又是” 行珠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师兄说他此前都只是在尽人事,却不肯听天命,如今遇见冷施主才是悟了。所以,他才选择自尽。” “什么!”冷词瞳孔一缩,“大师,您说什么?” “阿弥陀佛,师兄让小僧提醒二位,路途凶险,好自为之。”行珠大师行完一礼,不再给冷词追问的机会,飘然离去。 “孙长老,那天是你检查的尸体,你”冷词看到孙病微的表情顿时明了,语气一转,怒气冲冲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孙病微搔搔脑袋,“行元大师不让我告诉你,你让我去看佛台下面的香的时候,他把我拉住跟我说了,然后我就想了个法把你支开了。行元大师他怕你杀了那个小和尚。” “你!小和尚?那个同合?这么说他早就接触过了?”冷词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额头一跳,青筋毕露。他问完就看到孙病微歉意的眼神,火气更大,他原地转了一圈,一拳打在亭外的官道上,气劲扬起无数尘埃,惹得路人一阵叫骂。“你不是说他清白的吗?也是在骗我了?”那天他抓到同合后很快就被白鹿寺方丈解救下来了,说是误会,孙病微赶来也说是推理错了,现在想来,就是一场戏了。 “嗯,同合是行元大师座下最小的弟子,大概一年前入的门。”孙病微说道,“他的确是节气。还是个小姑娘,会缩骨功,蛮厉害的,真实年龄在十六七上下。行元大师说她是个可怜的孩子,以后也许还有悔改的机会。” 冷词一脸愕然,旋即破口大骂,“就这么简单?你们真是卧槽了!”没有半点作为长老的风度。 “冷长老,行元大师业已圆寂,我们还是不要再冒犯了”孙病微赔着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何处起苍黄(三) 慈牙山白鹿寺共一百零三亩地,殿宇四十九座,房屋合三百六十五间,薄弱的c无人问津的c能翻到寺庙之外的角落比比皆是,光是同心瞬间能想到就有十六处。更遑论今天是俗讲之日,只要他愿意,变个装便可混入香客大大方方地走下山门。 谨慎的同心仍是避开了成群结队的香客,来到一处寺庙院墙破败角落,这里有一处狭小的缺口,以他的身体正好可以通过。走过这里,他便已经离开了白鹿寺的主院,接下来只要翻出外墙即可。他身形轻盈灵敏得像只野猫,在高墙之上如履平地,“再见了,白鹿寺。”他跳下墙头,脚下久违地踩到了庙外的土地。 同心一脚落在寺外的山林之后就开始狂奔。他一边奔跑,一边体内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骨骼和关节正在重新舒展排列。随着舒展长高,同心的躯体最终定格在一个高度,恢复成了原有的模样——即使在仙门,缩骨也是一门叫人喝彩的硬功夫,没有十年八年的强练无法做到这般地步。接着,他脱下褐色僧袍,展出一身女子服饰,恰好勾勒出腰肢线条,盈盈一握,纤细柔软。他将手伸进领口掏了一阵,扯出来一条长长的布条弃置路边,胸口已是隆起,跃出一双脱兔。“不知方丈见了会是什么表情,真是大逆不道了。”同心暗自想到那个白须垂长的老和尚,心中发笑,又一把撕掉脸上的面具,露出姣好的少女俏脸,清了清嗓子,声音悦耳动听:“终于结束了。” 同心松了一口气,卧底两年,终于还是成功完成了目标,回去后也算有所交代了。这两年来,任何事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万万没想到,却是最后忽然有了变数。她怎么也没明白,孙病微和冷词如何找到这里来的,莫非是自己的身份被外人知晓了?出于如此这般考虑,她打破了和行元约定,逼他提前至初八。行元这次忽然坦然的态度也叫她十分意外,他身上大概发生了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事情越发复杂,还是尽快跑路,免得夜长梦多。 她清了清嗓子,自语道:“终于结束了。”少女的本音本该是清脆悦耳的,但她许久未说,自己听来有些诡异的生疏。 “是吗,你真的这么以为?” 忽然,四周的树林里传出一道半陌半耳的声音,同心心头一跳,停下脚步,屏息张望。 “同心?还是该叫你雨水?” 同心循声望去,终于发现远处的树荫下倚着一条人影。她仔细分辨清楚面目后,不由得一惊,“孙病微,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自然是你师父告诉我的。”孙病微走出叶下,笑意温和。 “师父?” “行元大师啊,你这么快就忘了?他把你从人窟里捞出来,还给你吃穿用度,教你读书写字,此种恩情,你不该忘才是。”孙病微答非所问,话语中满满的是挖苦嘲讽,只是他说话总是柔声细语,听来又像循循善诱的年轻教书先生。 雨水,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位。 雨水压下心头不安,作出一副冷淡的姿态,问道:“剑神先生拦在这里要做什么?杀我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是这个道理,但是,杀你我也没有坏处不是?”孙病微笑笑,开始走向雨水。雨水见之,警戒地弯下腰去,锐利的双眼紧紧地注视着孙病微,如同一只野生的猫科动物,试图找出对手的破绽。不过,她心里清楚自己没有任何胜算,所以破绽不是为了达成一击必杀,她的目的只是逃跑。二者之间,她才是被捕食的那一个。 孙病微停下了脚步,和雨水保留在一个较远的距离。他摊开双手,示意道:“我不是来杀你的,不要紧张。” “是吗?难道剑神喜欢山中散步?叫我说,这慈牙山最好看的就是南边的听泉石像了,现在正是枫树红火的时日,剑神大人不妨移步那处,也不必与我再次为难。” “多谢,我暂且记下了。”孙病微微笑道,“在去赏景之前,我希望小姑娘你能解答我几个问题。你答完了,我便放你离开。不仅放你离开,我还会在冷词那里替你欺瞒。否则的话,我无功而返,冷词定亲自搜山,他可不如我这般好说话。他要是封山,你一定跑不走,若是被他抓到,你何种下场无需我说了,如何?” 雨水眼眸中疑虑一闪而过,“此话当真?剑神大人又为什么助我于此?” “自然当真。” 雨水盯了数尺之外的孙病微一会儿,他只是笑着,未对第二个问题作出回答。雨水轻咬嘴唇,思索片刻,道:“成交,只要你放我走,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那大和尚所有的龌龊事我都可以告诉”雨水话音戛然而止,前一刻还稍远的孙病微不知怎地站在了雨水的面前,雨水发现孙病微一手盖住了自己的脑袋,从头顶传来了他独特的轻声细语:“小姑娘,你虽然是个节气,但没有必要言行举止举一动都表现得像个反派不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即便不是,行元大师德高望重,也值得你尊敬,更何况他已经去世了。言语上的不敬实质上只是虚张声势罢了。”雨水余光向上看到孙病微,模样温柔得像个兄长,恍惚之间让人觉得他是真的在教导一个妹妹,可她却是一根手指也不敢动,就这样僵在原地,脊背汗如雨下。 二人沉默的气氛持续短短几秒,孙病微亲昵地在雨水肩膀上拍了拍,而后收回手,退开了几步。他说:“这番道理你明白了便好,行元大师让我此次保你一命,我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食言。惊讶吗?他真心视你为弟子,到死一刻,他都想要救你。他和我道歉,说这是他的责任,想让你离开节气好好活下去。不过,我想这种善意应该被你当成恶意了吧?山野应该是这么教的。”孙病微的神色变得暗淡了,以一种低不可察的声音叹道:“真是可怜。” 雨水冷笑道:“德高望重?想要救我?净是狗屁!你知道行元做过什么事吗?” 孙病微闻言拍了拍手,道:“很好,你已经进入回答环节了。我知道行元大师其实是自杀的。节气引以为傲的杀人毒药既不在食物里面,也不在燃香之中。实际上,无论是讲经台还是供养塔,一路上都没有毒药,你从开始就是要让他自杀。行元大师有一桩被人知道后足够用来胁迫他的秘密,这秘密原本是一件无人知晓的陈年旧事,但很不巧,瞒不过节气的耳目。你便以此威胁他,那件事若是公之于众,不仅他本人身败名裂,白鹿寺也会名声受损,甚至一蹶不振。” “不错,行元此人既无仁义亦无半点胆色!我只是跟他提了一个字,他便惶惶不可终日。我本让他在尽早自裁,但他求我希望能做完最后一出俗讲,就宽限了几天。哪知最后关头你们来了,那么他就必须在初八死了。他说他想救我,那是因为没得选择。如果我被杀,其他人会替我将他的事情昭告天下。他和白鹿寺依然要背负一世议论,白鹿寺的殿宇会在一夜之间倾塌!” 孙病微脸上毫无波澜,“我想这些事情,行元大师的师弟和白鹿寺住持师父都是知道吧?” 雨水冷冷地赞叹了一声:“不愧是剑神大人。” “所以行元大师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他年轻时有个女人和一个孩子,不敢承担责任里,也不敢留他们在寺。送走妻儿后,更是不管不顾,如今也不知后人踪迹。真真是狗血之极,什么仁义道德c佛门慈悲,在他这里都是空谈。这样的人想教训我好好做人未免太过可笑!”雨水冷笑连连,十分厌恶。旋即她想到孙病微对行元有净重之心,听到此言或又有不满,然而自己又觉得此事并无说错,既有些害怕,又鄙夷不屑,就昂起头倔强地看他。 孙病微这次倒没说什么,平静地问道:“你又是如何混入白鹿寺的?” “两年前他在云游至开封辖下的小镇,他住在镇外破庙,那里正好是人贩拍花的窟子,我便化作小乞丐混进了小孩堆里,为了激起他的怜悯心,我还特地染了风寒。被拐卖的孩子c高烧生病,理所当然地就被他收留了。”雨水轻笑道。 “原来如此,”孙病微道了一声谢谢,“我问完问题了,你走吧。” 雨水稍感讶异,又有几分莫名其妙,谨慎地留在原地,看着孙病微离去。 “啊,忘了一件事,”孙病微停下来,“行元大师希望你离开节气,若是你真的这么想,便来找我。” 雨水心中好笑,嘲讽道:“你以为节气是个什么组织?过家家吗?” “那不一定,你要先尽人事,然后再听天命。” “师兄,所以说行元大师一直在闻法堂闭关,就是因为那件事?”孙病微对着手中一片澄黄的叶子道。 叶子问道:“行元大师犯了戒,又确实抛弃妻子了,这点不可辩驳。至于他听从节气,选择自尽,我倒不敢苟同——病微,你觉得是人命重要还是规矩重要?” “有时候还是规矩重要的” “我果然猜的不错,病微的想法向来与我相左。”黄叶子发出几声大笑,“行元大师他闭关闻法堂不可能是因为害怕死亡,亦或是为了所谓声名和白鹿寺。我与他见过几面,大名鼎鼎的‘元佛’岂是这般德行?节气认为他贪生怕死才是真的可笑愚蠢。你若是知道当年之事,便会明白,他这一生都在忏悔,悔他当年无能无力,只能在成全他人和成全自己中选择一个。行珠说他凄苦一生,抗争天命,便是指此。白鹿寺供养塔的宝衣袈裟都是得道高僧握住智珠时穿的法衣。那一排袈裟之中,属行元的最平庸,上面仅有保存的阵法,不见其他,甚至还有洗过的痕迹,那是他妻子亲手缝制的凡物。行元年岁恁高,一个老人的内疚究竟有多沉重?这次,老冷的的确确是帮他解脱了,行元死在袈裟面前,算了了他和妻子同亡的心愿。佛门的普渡众生到底是他们自己要救人呢,还是佛要他们救人才救呢?行元他最后定是参悟了的,你看他到最后他居然连节气都想救,也终于明白救了一辈子的人,自己才是最应该被救的那一个。” 孙病微拉扯着马绳,慢悠悠地前进,脑海中还浮现着行元大师盖着那件袈裟一起火化的场景。 “话说回来,老冷那边你怎么办?”孙病微眉头一挑,脸色渐苦,师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先前忘了和你说了,他生平最恨别人骗他要不此间事了,你来乾清找我,我带你去和他道歉?” “能行吗?”孙病微问道。 “只要你甘愿为他守山三十年——上一个惹恼他的人现在还关在他山上。” “那还是先不谈这个了吧他现在定是回夷州去找颜家大太爷了,我或许能在颜家和他冰释前嫌。”孙病微手指展开那卷神秘的纸条,上面的字迹已经换成了新的语句:十二月三十杀颜仙乐。 “行,到时候,我若是有时间也会来助你一臂之力,有事再联系。”叶子道。孙病微点点头,便将叶子放入怀中,“等等,你给他的那个盒子,里面是什么?是舍利吗?” “嗯,是啊,行元大师的舍利。”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何处起苍黄(四) 十一月初,姜正意骑马走过流水小桥。冬日将至,远处的青山仅仅偶有败黄和枯霜。他手搭凉棚望了一会儿,山脚下的村庄炊烟袅袅,正是中午用饭之际。“前面那个就是少爷说的村子了,不知那庚姑娘在不在,还是等过饭点再去。”姜正意是姜家的心腹侍卫,姜震川带出来的亲信老兵,退役后就入了姜家,资历极老,姜誉生都要叫他一声叔叔。姜家府内有军中作风,平日严禁侵扰平民。 他牵马到河边给水,一边整理马鞍。此行他从江右北上至苏北,乃奉大少爷姜誉生命令,给射阳县一个名叫庚泠泠的姑娘送些东西;并且若是发现庚泠泠有何难处,尽力解决了,才不辱姜家门风。但姜誉生只提了这些,并没对他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姜正意心中万分疑惑,他记得少爷应该是和钱塘的钱姑娘在一起,这苏北的庚姑娘又是哪号人物?他把马拴在树下,吃几口干粮以稍作歇息,心里盘算自己待会儿该以何种姿态去面对那位庚姑娘:“那会是未来的长房夫人,还是二房太太?老爷知道这件事吗?应该不会同意少爷娶妾吧?这如何是好?”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身边的马儿发出了一声嘶鸣。姜正意抬头看去,一队车马正从桥头碌碌而来,喇叭唢呐,喜气洋洋。姜正意愣了一愣,刚才想得入神,竟没听到这些响亮又威风的喜乐。他站起身,看到队伍最前面是个高头大马c锦衣华服的公子,从人头到马脚无一不装饰奢侈之物,明显是个富贵人家。只是此公子衣冠堂堂,相貌却出奇丑陋:獐头鼠目c垮嘴斜眼官官轻薄;歪瓜裂枣,麻子大痦样样俱全。姜正意又惊又疑,又把目光放到后面的马背之上。那几人虽说不上是俊朗之辈,但一身的穿戴得体,衬出一丝衣冠楚楚来,更是架不住有前头那么一位对照——看完他再去看别的,连猪都是眉清目秀的。 姜正意眼神再次向后一飘,骏马之后是两列挑夫家奴,带了两只系着红色绸缎的大雁和几只同样有红绸牡丹的木箱,除此再无他物,显得有些寒酸。那相貌奇丑之人的衣裳和马具上虽也有一些红色,但并不是一身喜服。是以,这应是一支提亲的队伍。 姜正意眉头紧皱,毫不掩饰地表达出自己的厌恶。这一行人沿路谈笑甚欢,从那丑少爷的言行举止就可以对他的品行评价个七七八八:这位奇丑的公子并非学识丰富,或武艺高超,有鸿鹄大志之人,而是个作风张扬c欺压良善的纨绔恶少;他们也不是上流君子之交,而是一群狐朋狗友。 便是这支吹拉弹唱的定亲队伍,姜正意也察觉到其中猫腻。若前方真有个与此人两情相愿的姑娘,那这支队伍也未免太不符合他的穿戴了。从这丑公子的打扮和一伙人以他马首是瞻的模样来看,他不是普通的富贵人家,家中除了钱,怕是还有权。 “这个流氓蛋子此番绝对是强抢民女,这种恶少最是入不得眼,今天倒是要管上一管!”姜正意打定主意,整理着衣衫便站了起来,拦在了大路中间。 姜老将军一身正气,也要求家里人无论谁都要行得正坐得端心有赤诚,见不平事必拔刀相助。姜正意是个铁打的侠义之人,行走江湖多年,多以仁名为人称道。这次虽有以貌取人先入为主之嫌,但真的被他全部猜中。来路的这几位确确实实是射阳县的少爷,当头的这一位丑人姓华名平岳,乃射阳县头号富贵华员外的小儿子。曾任高官的华员外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儿子自幼就去了国子监念书修行,此事被华家视为一大幸;二小姐文质彬彬,出落得十分窈窕,有射阳一美之称,此为二幸;第三子华平岳则兼具第三幸和大不幸,无德无能,负责气死家中老头。说其幸,是因为在大儿子修仙不得继承家业的情况下,华员外老年得子,终是没让产业没落;说其最不幸——华平岳丑且恶,不学无术,品德败坏,为人不齿。平日里仗着自己有个豪富老爹和仙人老哥,没少胡作非为,射阳城所有的鸡飞狗跳都能联系到他,骂名能从西城门直传到东城门。 人都说华员外是早年行恶才换来家业,如今因果报应,要不然怎么可能生出个这么一个玩意儿?也有人说华平岳本身就是那恶鬼投胎。反正不管怎么说,今年六十五高龄的华员外肯定是无法再造人了,华家落到华平岳手里,凉透是早晚的事情。 华员外无论如何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产业葬送在小儿子手里,他想儿子没指望,总不能孙子也是个废物!于是便开始广发招贴,物色儿媳。但整个射阳县的人都知道,这媳妇不是嫁给那位神秘俊秀的仙人大儿子,而是嫁给“射阳大耻”的,这不是把自家闺女往火坑里推吗?自然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了。 华平岳听老子要给他找媳妇还很高兴,从来不去上房的他居然天天请安,天天来问。问到多了,华员外不胜其烦,直接挥手让他滚蛋:要老婆自己找去!“自己找?那不正好吗!”无耻混蛋华平岳抓重点的能力出人意料地一流,一听这话,一拍大腿,瞬间计上心头,口水直流一地,“自己抢了多年民女,都是地下工作,如今老不死的这般说话岂不是让老子可以光明正大地来了?无非就是多花点钱操办喜事的事,到时候我抢一个玩一个,玩一个休一个,新娘玩法,多少情趣!美哉美哉,甚好甚好!” 华平岳将此事和几个狐朋狗友说了,众人一合计,想起不久在城外浅湖匆匆一瞥一水灵姑娘。当时知道华平岳惦记得很,便去打听了,发现是城外德子地村的人,离得不远,真是开门大吉的最佳人选! 华平岳眼睛发亮,内心火热道:“老子还记得那小娘子!那身段,那走姿,只有两个字,青涩!一定没开过苞,是个新瓢,娶来做小媳妇正好!” 众人附和道:“华兄高明!你听那地方,德子地,德子地,岂非是说那儿的姑娘会生儿子?到时候,你把大胖小子往堂上一献,华老爷还能说你什么?” 华平云越听越激动,巴不得立马派人找来那小女子,一条龙直接办了。但华老爷千叮万嘱一定要行嫁娶之礼,名正言顺,不可落得强娶恶名,否则便不承认,家产也别想拿到手上。华平岳恨得牙痒痒,只好先派了个媒婆去将那女子通知一遍,自己再上门提亲,这才有了今日姜正意路遇定亲队一事。 “几位公子!”姜正意拦在了悠悠行进的提亲队伍面前,“几位公子,小人一介过路旅人,想问下那德子地村该如何走?” 华平岳见忽然有人拦下自己去路,心生不满,又听此人自顾自地叽里呱啦,更加厌烦,当下马鞭扬起,骂道:“真是不知死活,本公子的路也是你能拦的!”想给这个不开眼的狗东西来上一顿。 这时,旁边一个眼睛狭长的公子按住华平岳,低声制止道:“华兄,不要轻举妄动。你看他气血充盈,四肢稳健,是个练家子。拦我等去路,或另有所图,不妨交给我来应对。” “劫道的?”华平岳不满意地哼了一声,朝路边吐了口唾沫,这才放下鞭子。 “这位侠士,去德子地,只需要继续往前即可,大约再走个三里地就是了。” 姜正意装模作样地回头向身后望了一眼,“这么说,小人没有走错路了,多谢这位公子。”又抱拳道:“远远看到几位公子器宇轩昂,队伍喜气洋洋,心中万分好奇。可是这位公子有喜事?”他说话的时候满面笑容,尽展友好之意,内心却是冷笑连连。这个眼睛狭长的公子稍有些智识,是这种纨绔团体中常见的标配军师,这种人物一肚子坏水,往往自己不会去干这些坏事,只负责给人出谋划策,纨绔恶少的臭名声大半归功于此人。姜正意认为,臭鼬虽臭可有时候无大害,但毒蛇一生剧毒,还会冷不丁地咬你一口,更加可恶。 “侠士猜得不错,这位公子要去提亲,也是一件大喜事。不知您远道而来有何贵干,若无要紧事,不妨来喝一杯喜酒,好让公子一展我们射阳的待客之礼了。” 姜正意拱手道:“多谢公子好意,不过在下不能多做停留,无法庆贺公子喜事。今日多有唐突,望几位公子莫怪。”说罢便让开了道路。那公子见他这模样,抱拳还之一礼,扬手示意队伍继续行进。华平岳毕竟不学无术,在他心里觉得这个劫道的就是个傻子二百五,在射阳地界都敢冲撞老子,若不是今日喜事,否则定要骑马踩死他了。在他走过姜正意面前时,故意往他脚前吐了口口水。姜正意一脸平静地望着他,视若无睹。等队伍远去,他从马鞍下取出弓箭,对准队伍末尾两只大雁射出两箭。然后翻身上马,取小路奔赴德子地村。 姜家马脚程飞快,姜正意策马飞奔,不一会儿便赶到了德子村。他牵马带刀,一进村便惹来不少视线。他一拍脑门,暗骂心急误事,急忙将刀塞回马鞍,朝着村民抱拳致歉。村民见此人样貌端正,态度和善,并不是那射阳的痞子恶少,也放下了提防,继续做各自的事情去了。姜正意松了一口气,牵马寻人,只是他问一个“此地是否有个庚姑娘”,便得一个矢口否认,问得多了,聚集到他身上的目光也不善起来。姜正意心思如电,心想那位庚姑娘肯定是这里的人,但不知发生了什么,这里的人对她保护有加,“难道那些人要抢的就是庚姑娘?!”姜正意摇了摇头,暗叫不妙。 这时,从村子深处远远走来一个老人,应是村长,上来便请他到村子中间的大树下坐下,问道:“老朽鄙姓徐,是德子地村长。听说侠士来我们这里寻人,那人和侠士有何关系?” “在下乃江右人士,此次远道而来,是奉我家公子之命,给庚姑娘捎来她兄长的一些礼物。”姜正意拿出一只锦囊,展示道。 徐村长看也不看,继续问道:“敢问侠士口中的兄长又是何人?” 姜正意答:“兄长名浩七,是仙家乾清宗的弟子。” “那这礼物又是些什么东西?” “过冬的衣物c生活用品和一些首饰,庚仙长说上次中秋回家匆匆忙忙多有遗漏,现又闭关无法出山,便托我家少爷捎来。”这些说辞是姜誉生告诉他的,姜正意本人根本没见过庚浩七,都不知道少爷身边怎么又冒出来一个乾清宗的朋友。 锦囊就是当时庄尘在庐州给庚泠泠定做衣服的锦囊。姜誉生接过来的时候,发现里面满满当当,全是符合庄尘作风的实用物品,于是又往里塞了一点姑娘家喜欢的玩意儿,才交给姜正意快马去办。姜誉生还往里面放了一块万山商会的贵宾令,记在大总管姜临良名下,可随意支取商会及下属店铺物资,这就不用给外人道了。 老村长终于拿起锦囊,入手后非凡的触感告诉他这真的是一件昂贵的仙家法宝,那些射阳毒瘤不可能下这种功夫来和他打交道,他心中定了几分。 姜正意见机问道:“老人家,庚姑娘是不是被一个相貌极丑的公子缠上了?来路上,在下见到了,我看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们怕是难以阻挡。” 老村长沉默片刻,出声道:“侠士所言非虚。那华平岳大毒瘤纠缠泠泠多日,我们想传信给浩七,但问门无路,根本不知仙家何处!泠泠是个好姑娘,绝对不能让她糟蹋在华平岳手里。这样,浩七虽未来,但我看侠士膂力过人,不同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是个习武之人,再加上还有一匹好马,我把泠泠叫来,你带着她离开吧!” 姜正意双目微眯:“华平岳?老人家,你别急,不妨先仔细与我说说情况。”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何处起苍黄(五) 姜正意与徐村长交谈之际,庚泠泠正在村外的山上。 山上有一片火红的枫林,枫林中有一座小小的坟墓,今天是庚家父母的祭日,庚浩七告诉妹妹这一片枫林是当年爹为娘种下的。 “爹c娘,我来看你们了。今年哥哥不回来了,宗门那边不给他放假,真是太坏啦!不过他中秋节前几天回来过了,肯定来看过你们了,就原谅他好了!”庚泠泠嘻嘻笑着,两个酒窝明媚动人,富有山野的生机活泼,“你们不用担心哥哥,哥哥虽然笨,但有尘哥哥帮他,没问题的。” 庚浩七今年二十一,庚泠泠十七,父母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兄妹俩相依为命,做妹妹的对父母几乎没有印象,但庚浩七每年都要带她来这里祭拜父母。庚泠泠听兄长说,爹娘是跳崖殉情死的,但因什么跳崖却是不知,墓里或许埋的是从崖下找来的尸骨,或许只是一个小小的衣冠冢。唯一知道的是爹娘都爱枫,每年秋天这里化作漫天红野时,就是爹娘回来看他们兄妹了。 当年庚浩七一脚踢到一个仙人洞府之后,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自己能修仙长生了,而是跑回家把庚泠泠带过来,想把这个机会给自己的妹妹。可惜庚泠泠没有灵根,不具备仙人资质。再后来庚浩七遇到庄尘,请他帮忙全面检查了一番,确认妹妹无法修仙这才作罢。至此,庚泠泠修仙无望,要想让长生,唯有习武一条路可走。于是庚泠泠七岁那年,庚浩七让她和自己一同练武。庚浩七先是教了一些拳脚功夫,又开始让泠泠舞剑,他可不愿自己的妹妹像他一样成天抱着根棍子度日。不过庚泠泠学了几年便不愿再继续,兄妹俩为此还吵了一架,一个骂妹妹不懂苦心,一个说自己就是不想学武。两边争执不下,气得庚浩七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回射阳,直到庄尘出面调解才和好。 “她不愿学,那就不学了,你拿出点魄力好好护她,让她一生平安快乐不就够了?”庄尘如是说道。那时候的庄尘还不知道,庚浩七恃才傲物,唯独在自己妹妹身上拿不出半点夸海口的勇气,生怕哪一天失去了这个世上唯一的至亲至爱,那样,他就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庄尘又劝道可以用灵药调养,也同样能让凡人免除病疫c延年益寿。庚浩七这才宽心一些,拜入乾清宗后,隔一段时间便来堇尘居寻庄尘掌丹药,打包寄回。“武可以不练,可如果这些天材地宝再不吃,你哥哥肯定要被气死了。既然他让步了,你也退一步才是。”在第一次随丹药寄来的书信中,庄尘写道。庚泠泠也明白这个道理,再不敢怠慢。这些丹丸药粉经庄尘之手,味道不错,还详细注明了食用方法和功效。那都是庄尘亲手写的,有时会在末尾与她闲扯两句,叮嘱她多看些书。说来不好意思,庚泠泠读信的期待远大于那些稀奇古怪的灵药,每次看完后,她都会妥善保管,闲时做做誊抄,临摹庄尘字迹。 至于那些灵药,说难听点,就算是一头猪,庄尘都能把它喂成通灵的灵兽了。一个人,再怎么肉眼凡胎,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变化,更不说庚泠泠天生聪明伶俐。被仙家丹药和天材地宝泡养了几年的庚泠泠再没生过病,不仅身体轻盈c头脑灵活,长得也越发亭亭玉立,上下有一种超越俗世的清新自然,宛若枝头萌发的山茶,盈盈灵动,蓬蓬生机。只是山茶清秀,也总归生长在凡家泥土,无可避免地被蝇虫困扰。庚泠泠在双亲墓前犹豫一会儿,压下心事,俯身勾起竹篮,微笑告别:“爹c娘,女儿就先走啦,以后肯定还再来看你们。” 射阳成所在的瓢城大县境内有诸多滩涂湿地,是多鹤之地。德子地向西三里就有一片浅湖湿地,那里可以放鸭,有莲花有肥鱼有白鹤,庚泠泠从小喜欢往那里跑,庄尘曾经和她带一起在那采过莲子。 一个月前,庚泠泠在浅湖放鸭,正好遇上几艘从射阳出来的赏景小船。射阳的公子小姐其实不常来这边,他们有更好的赏鹤之处,所以庚泠泠见到那几个公子哥时心中有些慌乱。她认出那个眉眼歪斜之辈是恶名昭彰的华平岳,常人避之不及,便匆匆赶鸭回去了,哪知还是被死皮赖脸地纠缠上了。 姜正意听完,心想这“败类纨绔”的名号真是被华平岳一屁股坐得死死。这强抢庚姑娘的恶劣行径今日今时断不能叫它发生!姜正意对村长言语了几句,请他带自己去找庚泠泠。 “泠泠去山上了,今天是她爹娘的忌辰。” “哪里的山?会不会和华平岳他们撞上?” 村长起身指了一个方向,“不必担心,泠泠都是从村子后面来的,现在也快回来了。” 村子的后方是德子地的大片田地所在,一条小河自西而来,东边则是泛黄的群山。老村长驻足远眺,抬起拄杖,对姜正意道:“侠士瞧见了吗?那个提着篮子的就是泠泠了。”姜正意闻声望去,小路上的确有一个姑娘的身影,那姑娘见到老人,惊讶道:“徐爷爷,您怎么在这儿?”姜正意也得以见识到这小姑娘的真面目,虽容貌远不到倾国倾城地步,但自有一股惹人怜爱的气质。对于某种特殊癖好的油腻男子来说,这种妹妹系的角色杀伤力堪比灭世仙术。 “泠泠啊,那华平岳要来了,你和这位姜侠士速速离开。”老人语气严肃,催促道,“你现在回去,赶紧收拾好东西,立马上路!” 这么一说,庚泠泠便看到姜正意身上,“这位叔叔是” “在下姜正意,奉少爷之命来给庚姑娘送些东西。”他亮出一只小小的锦囊,放到庚泠泠的篮子里,“里面都是些衣服首饰,希望您能喜欢。” “衣服首饰?”庚泠泠歪头看了他一会儿,旋即眉开眼笑起来,“啊,是哥哥给我买的!”她拿起那只小巧玲珑的锦囊细细抚摸,塞进衣襟藏好,又问道:“姜叔叔,请问您家少爷是谁?” 姜正意一愣,“少爷名叫誉生,姑娘不认识吗?” 庚泠泠眼珠转了转,表示自己从没有听过这名字。 姜正意心生疑惑:难道少爷真的只是在跑腿?他顿了顿,忽地想起一个人来,迟疑道:“那姑娘可否认得一个庄姓小哥?” “尘哥哥!”庚泠泠眸子一亮,惊呼出声,“是尘哥哥吧!” 姜正意呵呵笑着,心如明镜。他注视这个欢欣雀跃的小姑娘,看到她顾念称心郎君时的喜悦和羞赧,由衷觉着她身上洋溢出可爱和美好。姜正意从军数十载,手中人命无数,见惯的全是鲜血性命,一颗心早就是铁铸石成了。今日见到庚泠泠,内心竟扫掉了阴霾,跟着晴朗起来。他想,若是自己有个女儿,也该是如此了。不过,越觉得庚泠泠美好,就越觉得华平岳的可恶,阴魂不散的云层再度笼罩,甚至更加厉害,害得姜正意的心都深深沉到了谷底,挤出一丝杀意来。他肃声道:“庚姑娘,那华平岳你怎么看?是要与我一起离开,还是继续留在此地?世上没有被欺压的人要背井离乡的道理,但却多的是这种事,我看那华平岳家大业大,在射阳可算是一手遮天,我等恐力不能及。要走就越快越好;姜某虽不才,但也定当拼死护你到江右。不,不用到江右,只要离开射阳,我就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不知你意下如何?” 庚泠泠闻言道:“尘哥哥曾对我说过:‘若遇险,莫硬刚,走为上。’意思是说若遇到危险坏人,第一时间快跑。——徐爷爷,那华平岳作恶多端,可天杀的却又是个有钱有势之辈,正如姜叔叔所说,我们绝对无法与他抗衡。我在德子地多待一日,危险就多一分,这里的人也多一天的不安,所以我已经打算今日祭拜完爹娘就一个人离开去找哥哥。徐爷爷,对不起,我一直瞒着您,怪只怪泠泠招惹是非,平白给村里的各位添麻烦,还望爷爷成全。” “这哪的话,此事根本非你之错!”徐村长颇为激动地拿拐杖敲了敲地面,“泠泠你这孩子自小聪明,脾气也没浩七那么轴,你做得很对。这世上荒唐事太多,尽是叫我们这种人遇上,现在的德子地已经无法再保护你,你就应该离开这里。很好很好,我原先还怕你不愿离开,还请了这位姜侠士” “徐老哥,庚姑娘是个聪明人,既然能做出明智的判断,那也知晓德子地各位的心意,这些事就不必再说了。”姜正意制止道,看向庚泠泠,“事不宜迟,还得尽早动身。” “对c对” 姜正意道:“我在来的路上将华平岳带来的两只肥雁杀了,无雁不成礼,想必是给他们添了不小麻烦,应是能拖一些时间。庚姑娘,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记住,只能重要的东西走。希望我们能在他们到之前安全离开这里。” 庚泠泠拍了拍腰间,笑道:“姜叔叔,我都打算好一切了,难道您会觉得我没有任何准备吗?” 姜正意眼睛一亮,称赞道:“好,姑娘的确聪明过人!我这就去牵马,庚姑娘你在此等我,我们从后面离去。” 然而就在姜正意回身去牵马之时,从村口着急忙慌地跑来一人,只见他边跑边喊道:“村长,村长!村口c村口,华平岳他来了,他们抓了小蟋蟀要我们交出泠泠,老张叔正和他们拼命呢!” “什么?姜侠士,这该怎么办?” 姜正意面沉如水,他刚刚说完“能拖一会儿时间”没多久,对方便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了,这不是被狠狠地打脸了吗?他问道:“他们进来了么?” “还没有,我来的时候,大家和他们打起来了!” 姜正意点点头,对徐村长道:“老哥,你且先回去跟庚姑娘说不要乱走,我先去帮各位村民一把。你放心,不会耽搁太久,我知事情轻重。”他飞速跑到村中树下,一手抽出了马鞍下的刀鞘,一手拍了一记马臀,喝出一个“去”字,命它往村后口跑去,自己则是继续前往村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何处起苍黄(六) 德子地村口,华平岳正扬着马鞭作威作福,破口大骂,马前的一个侍卫手里捉拿着一个啜泣的小孩。 来时,华平岳认为此等大事慢慢行进才有“大家风范”,火急火燎成何体统?他有意放缓脚步,好在路上吹锣打鼓,多多亮相。只是他没料到,那一对用来作聘礼的肥美雁鸟竟被人射杀。按理说,嫁娶之礼,无雁不成,搅人红喜,天打雷劈,是最最光火的。华平岳亦好生恼怒,不过他恼的更多是在射阳居然还有人敢坏他好事,这简直无异于在他脑门拉屎放屁。他一路骂一路发火,沿路遇上的百姓尽皆被赏了几趟鞭子,遭了殃。而那两只雁,原本应该是换掉的。那眼眸狭长的公子说死雁不合礼数,亦不吉祥,还是管路上的人家要两只大鹅,或是选行鸡礼。但华平岳不依,他说这一对雁是他亲自挑选,还取了名字,哪有不送的道理?“本少喜欢的东西,要送出去,是给足人面子,她还敢不收不成?” 华平岳到德子地村后,大呼小叫,招来目光,再命挑夫把聘礼和死雁放在地上,喊道:“本少今日前来提亲,这些是给庚姑娘的聘礼,你们还不去请庚姑娘出来?”众人一见,想你这王八羔子气焰张狂强抢民女不说,现在还拿见血死物充礼,安的什么居心?便是群情激奋,抄起锄头铲子涌到村口,叫华平岳滚蛋。华平岳气得鼻子眼睛更加歪了,开始和村民对骂,越骂火越大,干脆叫侍卫大打出手,又拿起鞭子抽倒几人,抓住一了个小孩,才让这帮不知好歹的贱民闭嘴停手。 他卷着马鞭在拦路的几个村民头顶一一指过:“要不是这是本少天大的喜事c这破村子是那小娘子的娘家,老子早就带人踏平这里了!你们这帮贱民,嗯?不仅不感恩戴德,将人乖乖献上,还敢顶撞本少?是本少爷礼数不周全还是如何,难道以本少爷的身份地位还娶不来你们这里的姑娘不成?!”他往地上甩了一鞭子,惊起一道霹雳之声,声音也变得越发尖锐,刺耳异常:“我数三个数,快快让开!否则本少爷就直接闯进去了,你们以为这些锄头耙子能做什么?” “华平岳,你真不是个东西!”有人喊道,“你就不怕我们告到你老子那里去?” 华平岳气得笑出了声,“很好!居然有人蠢到那拿老不死的来压我!”他赞许似地点点头,冷不防地扬起手臂狠狠地往那人身上抽去。那村民不过是最普通的凡人一个,当即应声倒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华平岳觉得还不过瘾,左手一提缰绳,仰马举蹄,便要砸下。这一蹄子若是踏在人的胸口,非是胸腔碎裂c内脏重伤不可。 “畜生,你当真草菅人命不成!”众人听得一声雷霆断喝,便见一个灰影大步踏出。那人顶刀出鞘,向前挥砍出一刀。刀势如山如岳,轻轻松松划开了嚣张凶马的腹部,切口鲜血倾流,肠子哗啦啦倒出一地,气息灭绝。华平岳被这一刀砍得人仰马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哎呦个不停。侍卫赶紧将人扶起,几个狐朋狗友公子哥也翻身下马忙问如何。华平岳又痛又怒,骂道:“是哪不长眼的狗东西?不知道本少是谁吗?”等看清面前这个两鬓微白c眉眼熟悉的中年人后,华平岳一行面色一变。那杀马一刀刚过,沾在脸上的血液还是滚烫热乎的,他缩了回去,色厉内荏道:“是你,你在此作甚?!” 姜正意甩掉刀上血水,骂道:“快滚,今天没人要嫁你!” 华平岳扶正自己的帽子,指着姜正意嚷叫:“你又是什么东西,知道本少爷是谁吗?本少可是啊!你要做什么?”华平岳最后走了音,惊慌失措地看着慢慢接近的姜正意,“护卫,护卫!”可他带来的个位数护卫哪里拦得住姜正意?两边脸颊各挨了一记刀鞘,他惨叫着捂住红肿的脸,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赫然可见几粒白牙:“我的牙!我的牙!” 姜正意收回刀鞘,冷眼看去,“快滚吧,以后也别再来了,你要是敢再来,我保证射阳华家就此绝后!”说着便又挥出一刀,直取华平岳裆部,幸好最后刀势消亡,华平岳只是打了一个哆嗦,觉得下面凉飕飕的。 “你!”他又怕又恨,后悔自己没有带够人手,“你给我等着,你有本事别走,老子一定带人拿你手脚,削成人凳,挂在射阳城头!”此话又招来一阵拳脚伺候,姜正意一个刀首狠狠顶在华平岳胃头,后者咳了一声,身体立时弓成虾状,软软倒地,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那位军师型公子抢步拦住,阻止道:“这位大侠,今日是我等后生不长眼睛,冒犯了您。您是长辈,教训后生,理当如此。不知您尊姓大名,吾等日后好登门拜访,好好赔个不是。”他说得郑重其事,确是一副后辈赔礼的模样,可话语中的刺意分分明明。姜正意盯着这张斯文的脸,冷笑道:“你倒是把话说得漂漂亮亮c不卑不亢。”眼眸狭长的公子面无表情,毫不避让,直直地看着姜正意。 “滚。”姜正意吐出一个字。 “济深!”华平岳叫了一声,扶着这位公子站起来道,“此人不可理喻,不必与他多言!我今天来提亲,是与那姑娘情投意合,又关你什么事?” “你现在又要和我讲理了?”姜正意眉峰一挑,用刀柄抬起这张猪肝色的脸,道:“你这种人也配讲情投意合?” “来啊!”华平岳将喉咙往前一送,大声道:“我倒要看看今天你敢不敢杀我!我爹是个正三品的大官,就看你敢不敢杀我!”华平岳怒目圆张,双眼不知是因痛苦还是愤怒而一片赤红,他一把抓住姜正意的领子,吼道:“我告诉你你今天惹错人了!有本事你现在离开,我不信你还能把整个德子地搬走,你走之后,这里男的通通乱刀砍死,女的卖给窑子充妓!特别是那姓庚的,我保证她会死得很难看,她会被百人骑c千人跨!” 兔子急了还咬人,华平岳是真的发狠了,秦济深明白此事已是覆水难收,华平岳不与此人争个你死我活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面前这位中年人,无论是从气质谈吐,还是武功身手,都显示出其背景不凡。他既然敢挑衅华平岳,那必然是一块铁板,惹了他怕是没有好果子吃。劝华平岳绝对是劝不来的,这时候劝他无异于火上浇油,还是祈祷这火别烧在自己头上就好;抛下华平岳自己跑路?更使不得了,你还想不想在射阳混了? 这般进退两难的境地,秦济深不以为厌,反觉得有趣,他倒要看看后续会如何发展。反正罪魁祸首是华平岳,若华平岳要杀此人,以其个性绝不会求助于别家,最坏的结果也是华家和这个中年男子背后的势力结仇,和自己不会有关系。再是秦济深看出此人行伍出身,也许是某个大将府中人。不管是与不是,其势力层级都是正三品起步,上可至皇孙贵族或是仙门宗室。这种程度的豪门,只要自己不掺和进去,到时候绝不会为难到他头上来。 华平岳的话令德子地人噤若寒蝉,在他们心里,这位射阳大毒瘤很有可能真的这么做。姜正意却是置若罔闻,仍不改冷对之姿,用力打掉了华平岳的手,步步紧逼。华平岳一下子就泄了气,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姜正意呵呵一笑,抬脚将其踹出老远。华平岳在地上好一阵翻滚,头晕目眩之时又看到那人拔出了刀,连连告饶。 姜正意快是知天命的年纪,前半生都在军旅之中度过,姜震川对他有知遇救命之恩,就随了姜姓。他一生都为姜震川鞍前马后,直到老将军年事太高而退休,他也跟着退下前线。姜正意记不得自己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斩下过多少敌人的头颅,耳濡目染都是金戈铁马,傲雪欺霜。区区恶少的狠话还吓不到他,更何况此言此行还是大逆不道之举——世国法律清明,即便是天王老子,谁胆敢屠戮平民百姓谁满门抄斩, 姜正意眉头一皱,啧啧两声,用刀背挑起华平岳领子,丢他上马,对秦济深道:“你还是叫他滚回去多念念《獬豸律》吧,说出这种话,他这个爹是曾正三品的草包儿子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言罢,他一拍马屁股,驮着华平岳的马儿便扬蹄离去了。 秦济深意味深长地看了姜正意一眼,道:“前辈教训得是,我们走。” 姜正意抿了抿嘴,目视远处华平岳一行人渐渐消失不可见。紧接着,他转过身去欲要离去,发现这些德子地人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丝怪异和畏惧。他自然知晓个中缘由,然而华平岳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他便也懒得理去解释,只抱了抱拳,穿过人群迅速离去。 村长陪着庚泠泠一直等着村子后头,生怕华平岳绕过来劫人。他瞧见姜正意走过来,心中一颗大石落下,忙问道:“姜侠士,前面如何了?” 姜正意摆摆手,一边说,一边快步上马:“无妨,华平岳已经走了。只是他临走前大放厥词要踏平德子地,一些村民信以为真,畏惧得很,需要徐老哥费些口舌了。——庚姑娘,上来吧,我们要抓紧时间赶路了,此途或许不会那么轻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何处起苍黄(七) 姜正意在前头牵着马,庚泠泠坐在马背上,马蹄声不急不缓,看起来只是普通的出行而不是逃亡。 前方是一座野亭酒肆,庚泠泠撩起帷帽的皂纱,抬头看见前方酒旗迎着风晃动,旗杆的顶端直接流动的云层,浓厚的阴云暗淡无光,低低地压下来,像是快下雨的样子,天也越来越冷了。 “泠泠,下来吧。”牵着马的姜正意说道,“你先进去寻个位子坐下,要两壶茶,我们在此歇歇。”庚泠泠哎了一声,下马走进店中。店内人不多,六张桌子只坐了三张,且都是两两成对。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几位茶客也没注意她,只管自顾自喝酒聊天。店家跑来招待道:“哎,这位姑娘,几位?吃酒还是吃茶?”这种路边野店,店家即小二,小二即店家,内外操劳全凭一人。 “两个人,两壶茶。” “好嘞,您稍等。” 姜正意在马厩拴好马后进来,那店家正好把茶奉上来,姜正意便又吩咐他去把马喂好。他在庚泠泠面前坐下,呷了口茶,不动声色地往左右一看,压低声音道:“已经要走出瓢城的辖区了,就快安全了。” 庚泠泠低头端着茶碗,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姜正意没再说话,偏头看向窗外。他知道庚泠泠也察觉出眼前的状况并不那么轻松,这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已经流露出惧意。她太懂事了,所以把担忧深藏于心,不敢告诉姜正意。姜正意自然也不会说出来,彼此之间保持着心照不宣的沉默。 华平岳无法像他说的那样把怒火发泄到德子地头上,但并不意味会犯过姜正意和庚泠泠。他们两人赶了一天两夜的路,马不停蹄地逃跑,刚逃到瓢城南边一座叫西溪的镇外。此地离目的地扬州城还有两三百里,那里有最近的万山商会。扬州毗邻瓢城,城在西南,但他们不走射阳到扬州的直线路程,而是先南下取西溪,再西通扬州,特地绕开了瓢城。 姜正意确信身后有追兵,但瓢城全境除了平原还是平原,一览无遗,分外通透,很难藏匿行踪;并且敌人的实力远在他之上,很有可能是个放下身段的修士,是以他无法去反侦查,只有感觉到一股被窥视的芒刺在背之感。这种感觉最早出现在离开射阳的当晚,随着他们奔逃,也越来越强烈。到现在,对方应该已摸清了底细,所以杀机变得毫不遮掩,以致连庚泠泠都对这股阴冷恶意有所感应。这是个危险的信号,扬州已经近在咫尺,那是华平岳手伸不到的地方,敌人很快就会动手。 世国虽有严厉的《入世律》来针对修士c保护平民,但严禁杀害凡人的铁律仅仅限制了名门正派,世国每年死于邪修之手的凡人数量可观,小孩子都知道不要随便和在天上飞来飞去的怪人说话。 “哎,看外面这天,待会儿下午是不是要下雨啊?” 正陷入思考的姜正意忽听到身边一名茶客如此说道,他知晓外头天色,但还是下意识向天空看了一眼。 “可不是,”在一旁抹桌子的店家接茬道,“几位客官,你们要赶路的话还是趁早。这雨要是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若是路上遇着,这往西边有座破庙,可以避避。小人呐,也快收摊了。” “哦,那倒是得抓紧了。”那茶客对面前的同伴道,“霭哥,下一场在十里地外呢,赶紧动身吧,箱子装了衣服,叫雨淋了麻烦。” 那背对着姜正意二人的“霭哥”轻轻点了点头,道:“侬系噶东西整一整,阿拉目上上路。” “明州人?”姜正意认识几个甬人,听过他们的奇特方言,以“阿拉”自称在吴语中也颇为特殊。他感到好奇,便借着喝茶的功夫细细打量起来。这两人虽为同伴,但衣着差别很大,看着倒像是一对主仆:那问天气的阿大似乎不怕外面的冷天,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褐,他头顶挽着一拳紧致的发髻,面庞方正,浑身透出的清苦气息冲淡了眉宇间的不怒自威之感;而那个叫霭哥c背对着他们的男子,身上的蓝袍做工精致美观,袖口和下摆绣着滚滚云纹。 他们似乎要在晚上赶到某个地方。姜正意第一想到二人是行商,明州人善经商;然而他很快又发现他们提到的箱子其实是两只装饰华丽的戏箱,放在他们身后的角落里,两人应是伶人才对,阿大方才所说衣物估计是戏服。 “说多少遍了,在外面讲官话。懂不懂什么叫‘请写规范字,请讲普通话’?我们已经是正规的了,不要倒牌子。”叫阿大的边批评边站起来,“早点赶完下一场,早点回去。小颂还帮我们看着园子,不要误了他的学业。” 霭哥掩嘴轻笑,“我弟弟我用起来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 阿大瞪了一眼,道:“过来帮忙!” 霭哥闻言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这一站,姜正意瞥见霭哥真容,稍稍错愕。接着,他又听到庚泠泠轻呼“原来是个姐姐!”吓得手一抖,洒出了茶水。那阿大和霭哥也循声望过来,庚泠泠仔细一瞧,霭哥真真切切是个男子。小姑娘顿觉尴尬,手忙脚乱地站起来,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位先生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我看错了”姜正意也起身拱手:“二位,小女无礼,管教无方,有得罪之处,在下替她赔个不是。” 阿大只说了句“不必”,继续手头的事。正主霭哥双眸一弯,笑意盈盈地朝庚泠泠走来。 姜正意目光一沉,道:“阁下何必与小姑娘置气?”霭哥见状停下脚步,也不生气,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碧玉的翡翠头钗来放到姜正意手上,“请代我将它赠给这位小姑娘。”又对后面的庚泠泠道:“谢谢你,你也很可爱。”言罢,便转身退回去了。 “这是”姜正意和庚泠泠二人皆不解其意。 这时,阿大已将两只戏箱搬出店内,装于马上了。姜正意叫了几声,二人置若罔闻,翻身上马,洒脱离去。姜正意苦笑道:“也罢,世上多的是个怪人,泠泠你就拿着吧。不过——”他话锋一转,教训道:“以后可不要这么口无遮拦,少对人评头论足。亏得那人不是坏人,否则若是生气,又是一桩麻烦事。人在江湖,事事都要小心应对。” “天色不妙,我们再坐一会儿也出发吧。” 姜正意庚泠泠二人离开茶铺没多久,天空飘起了雨丝。雨很快就下大了,天地之间也变得越来越暗,二人依然风驰电掣,速度不减。庚泠泠紧紧抱着姜正意的腰,两边的景色已从田野变成了昏暗一片,最开始还能见到几个急着归家的农夫,现在什么也看不到了。她低下脑袋,躲避迎面打来的雨水,帷帽的纱淋湿了一个劲儿地往脸上黏。耳边除了呼啸的风雨,还有姜正意频繁的喝令。她拨开湿漉漉的面纱,想睁眼看清楚四周,可什么也看不清,二人一马好像在一片无尽的黑暗深渊中奔跑。庚泠泠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背后也是一模一样的景色,雨帘盛大。可她总觉得那里藏着一只怪兽,总是躲在视野尽头一步之遥的地方,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自己。 姜正意再度抽了一次马鞭,这匹通人性的好马发出一声响亮的怒吼,可很快就被风扯裂了c撞碎了,消失在天地之中。她忽然想到那面酒旗,在这样的天气中,它会不会被撕裂?那旗杆子看起来并不牢靠,是不是也断了?她还记得他们离开的时候,店家正把外面的几张茶桌板凳搬到室内,看到姜正意和她骑着马走出来时,还向他们道了别。听他说他是本地人,现在到家了吗?德子地,他们还好吗?庚泠泠鼻翼抽动了一下,她揉揉眼睛,手背湿湿的,整张脸也是湿的,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滂沱大雨,天地无所,庚泠泠第一次生出了离开家的悔意。她想庄尘,想家,想哥哥,想爹娘的那片小枫林,还想要放声大哭。雨下得这么大,落在地上炸开来像一朵一朵的花,声音能轻而易举地把一个女孩的哭泣淹没。 “驾!驾!” 庚泠泠隐隐约约听到姜正意说了一句什么话,好像在叫自己不要哭。前面有棵被狂风吹倒的树,姜正意一提缰绳,人和马高高地跃起。马蹄如雷霆般地砸在水洼上,扬起的水花像一对翅膀。 “泠泠,不要哭!”这回她终于听清了,姜正意迎着风雨高声道:“我们很快就到扬州,你哥哥会在那里接你,庄小哥也会来,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以后就和他们一起在仙门宗派生活,现在你不要怕!” 庚泠泠哽咽地嗯了一声,打内心觉得自己没用,这才离开家几天,就怕成这样,和华平岳那样的无头草包有什么分别?哥哥和尘哥哥都说过,自己一定要坚强,什么事情都能熬过去了。自己马上就能和他们见面了,再没有华平岳的骚扰,再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为什么要哭呢? 庚泠泠给自己打着气,她该庆幸自己看不到姜正意的脸,因为那副狰狞的表情完全没有安慰人心的说服力。他一把抓住了庚泠泠后领,像提小鸡一样,带着她后跳下马。庚泠泠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慢了:自己正渐渐离开马背c马从一头撞入雨帘c视野变得宽阔c前面好像有人她听到了马的悲鸣,自己在地上摔了个结实,还滚了好几圈。 一切发生得太快,庚泠泠只觉得好一阵疼痛,姜正意又把她粗暴地拉起来,往身后塞去。他语气急促道:“泠泠,还记得我们的口令吗?待会儿我让你跑,你就跑。往左往右都可以,只要在田里面把自己藏起来,明白了吗?”姜正意说话的时候一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雨幕,额头青筋毕露,面露疯狂。 庚泠泠浑身打了个哆嗦,她看到,那匹对她很是亲昵的棕马被人从腹部劈成了两段,生机全无地倒在前方。硕大的雨点落在血泊之中,溅起一朵朵的血花。她注意到那诡异的视线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六个站在雨中的黑衣甲士,以及一个戴着白色面具的男子。 庚泠泠明白,他就是视线的主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