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自然系统》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一章 序曲(一) 序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 如果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 七次黑子战争 2161第一次黑子战争 2222第二次黑子战争 2375第三次黑子战争 2483第四次黑子战争 2550第五次黑子战争 2600第六次黑子战争 2689第七次黑子战争 2769灭世之战(第八次黑子战争) 背景 天元2689年,第七次黑子战争摧毁了地球上的高新科技,各国尖端技术倒退至700多年前,民众生活质量倒退至20世纪的时代水平。 第七次黑子战争彻底唤醒沉睡在地球深处的黑暗力量,那些早在生命|之光出现之前就藏在暗影的邪恶生物,再度重现世间。 即使经过一百年,百国联盟也只是初步稳定人类世界的秩序。而那些不属于人类世界的黑暗文明,打破最初的平衡,深度崛起。 想要重建人类文明最鼎盛时期的辉煌,已是遥遥无期。 (一)家 茶几上的大屁股电视机里,重播着700多年前的动画片,是米老鼠和唐老鸭。 电视机和它播放的动画片的年代几乎一样古老。 在2689年之后出生的儿童,再也没机会看同时代的影视剧作品,一切大数据都在战争被摧毁。 一张稚嫩的脸缩在一堆破毯子里,支撑着疲倦的双眼,心里始终惦记着电视机里的彩色动漫人物。 最后他实在困得不行,两只小小拳头紧紧握着,不甘心地输给倦意。 雅莉站在沙发前,弯腰伸出手臂,熟练而又轻松地抱起三岁的弟弟。七岁的小女孩疏于被大人照顾,早早地扮演起母亲的角色,照顾比她还要年幼弱小的弟弟。 弟弟稚牙睁着惺忪的睡眼,看清眼前的脸是雅莉后,露出甜美的笑容,安心枕在她怀中,放松睡去。 稚牙再醒来时,看见雅莉蜷缩在墙角,一言不发地颤抖。 门外是狂躁的男人和撒泼的女人在互相殴打。 稚牙揉着眼睛走到门边,对客厅里发生的一切习以为常。他轻轻关上门,把恐惧和噪音关在门外。 他趴在地上,慢慢爬近雅莉。 雅莉似乎很害怕被触碰,稚牙还没有碰到她,她就瑟缩着往墙角的阴影深处躲去。 “姐,姐。”稚牙说话很清晰,眼睛里的天真,是洞悉一切之后的善意。 雅莉微微抬起头,满面青红艳紫,两个眼泡肿得像鱼眼。稚牙伸手想轻轻摸摸雅莉,又怕弄疼了姐姐,小手悬在半空中,进也不是,缩也不是。 他只三岁,但已经明白,在这些青红艳紫之下,藏着的是伤痛。 “姐姐,疼。”稚牙看见雅莉的眼泪,眼眶眼跟着湿润起来,仿佛这些痛也长在他身上一样。 雅莉摇摇头,哑着嗓子小声说:“姐姐不疼。” 她把弟弟拉到怀里,紧紧抱住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安慰,闷闷啜泣起来。 在看不见任何希望的生活黑洞里,他们所拥有的只有对方,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紧紧地抱住对方。 又是一个平常的,冰冷的,夜。 第二天清晨,他们的母亲,正心花怒放地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 “早上好!我的小宝贝们!”女人冲稚牙和雅莉噘噘嘴,飞出两个吻。 她完全忘记雅莉脸上的五颜六色至少有她一半的功劳,现在就算看见,心里也不会有半分内疚。 谁让这小贱人在她心情不好地时候刚好路过,打的就是她! “快过来!早餐好了!”女人语气轻快地召唤两个孩子到身边来。 雅莉怯怯地接过女人手中的早餐盘子,里面堆着两个煎蛋和四个包子。她拉着弟弟的手,小心翼翼地从一旁退出厨房。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很可怕么!”女人皱眉,大声斥骂,“管你吃,管你喝,到头来老娘在你这小杂种眼中就是个坏女人!” 女人高大地身躯俯压下来,阴影笼罩在两个孩子脸上。 雅莉下意识地把稚牙藏在身后,这个动作更加激怒女人的暴虐。 “妈了个逼的!你是他妈,还是我是他妈!”女人的掌风扫翻早餐盘,一巴掌呼在小女孩脸上,打得小孩转了半圈才勉强站住。 这该死的冰冷的蓝色眼睛!女人说不上来小女孩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冷冰冰地盯着她,就像是伺机报复的小兽,正静静等待长大。 白色瓷盘在碰撞地面发出的碎裂声,听得女人心中一揪,昨天刚买的餐具! 怒上心头的女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操起一把锅铲就往雅莉身上招呼,躲哪打哪,打得姐弟俩无处可逃,最后干脆站在那里老老实实挨打。 什么时候女人气消,什么时候惩罚结束。 “吵吵吵!吵什么吵!”男人粗鲁地摔开门,朝着厨房大喊大叫,“大清早还让不让人睡!” “睡你妈逼!”女人挥动着锅铲,朝两个小孩身后砸去。 男人侧身轻巧地躲过去,闻见饭味后立刻换上一张大笑脸,讨好地走到女人身边,狎昵地环抱住女人的腰。 “凌姐做早饭呢,哎呦,真香!也给我尝尝。”男人下流的语气逗引得女人咯咯直笑。 “去你妈的!”女人娇嗔着搡了男人一下,并不用力推。 她很享受这种被男人渴求的感觉,这会给她带来一种优越感,谁都无法剥夺的权利。 男人一手哄着女人,一手把两个碍事的小孩往厨房外搡。 “去去去!滚出去!”男人在小男孩脸上狠捏一把,又小力踹了小女孩一脚。 他办事可没有被两个小杂碎围观的习惯。 雅莉护着弟弟沿着墙角,头也不回地迅速溜走。 男人回过神继续抚摸怀中的女人,粗糙的大手上还残留着小男孩脸颊上滑溜溜的皮肤的触感。 小兔崽子,皮肤真嫩! 他低头看怀中的女人,因为长期暴露在重度污染环境中,女人的脸暗黄油腻,长满黑色辐射斑。恶心得他胃里没由来地一抽,不过像他这样靠女人养活的软蛋,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男人眼一闭,狠心吻在女人的锁骨上。 这里是女人全身上下唯一还看的下去的地方。 科技曾经使人类文明登峰造极,如今也使世界堕落至科技的阴影中。数以万计地污染源种类,各种逃逸在外的科学试验生物……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不存在的黑暗。 在这黑暗中行走生存的人类,他们的灵魂也一同被侵蚀。看似平静的世界,人们心中的道德体系已经崩塌。 雅莉饿着肚子,搂抱着弟弟缩在阳台上。姐弟俩的皮肤暴露在重度污染的空气中,丝毫不受影响。 雅莉脸上的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虽然缓慢,但是这种程度的伤要完全恢复还需耗上几天。 成人都未必挨得住她所能承受的伤,这是天赋,也是诅咒。在稚牙的现在的这个年纪,小小的她被母亲从二十层高的阳台扔下去,但她永远无法在地狱中死去,只能带着绝望继续活下去。 后来她的生命中出现了稚牙,母亲的第二个孩子,命运比她甚至更悲惨。 稚牙一出生就被丢弃到街头喂野狗。 那些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怪狗,凶猛饥饿,成群结队地游荡在街头,寻找老弱者下手。 被丢弃的婴儿是它们聊无意义的生命中,出现的最大的恩赐。 刚出生的婴儿还没有被这个世界所污染,肉质和口感完美无可挑剔,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小。 野狗和其他的一些生物常常为着这少得可怜的美味鲜肉,大打出手, 雅莉就是趁此时候,躲避野狗的注意力,再偷偷把稚牙抱回来。母亲丢弃一次,她就偷偷抱回来一次,为此没少挨揍。 雅莉的执着终于使女人屈服,或者说,女人根本就在乎雅莉想干什么,她也不在乎第二个孩子的命运。 稚牙白皙的脸庞与他周围肮脏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就像堕落尘埃中的天使,带着与生俱来的原罪与圣洁,那样无辜,又那样不可被饶恕。 或许无辜,本身就是一种深重的罪孽。 他们是这重度污染区中逆生长的奇迹,然而这奇迹也就快凋谢。 聚集在重度污染区的都是些贫民,罪犯,以及各种见不得光的生物。他们很有可能长不到成年,那个他们心中向往的,足够强壮的年纪。 足够他们离开这里。 (二)隧道 他们在看不见任何希望的世界里,又活过五个年头。 十二岁的雅莉出落的愈发可爱,蓝色的眼睛灵动活泼,个头也愈加高挑。尽管她拥有一米七的身高,但她实质上依然只有十二岁。 她足够高,足以隐瞒她的年龄。 她常常伪造身份年龄,混迹在各种成人才可以出没的区域中,或者去外头拾荒,捡一些旧世界的科技废品拿去换钱,然后给弟弟和自己买一些糖果或者其他稀罕零食。 比如,巧克力。雅莉不喜欢吃巧克力,每次得到巧克力,整块都给弟弟吃。 八岁的稚牙也长到一米五,稚嫩的脸庞初见帅气。他是姐姐雅莉的跟屁虫,也是雅莉最得意的帮手。 姐弟俩的个头是同龄人中最高的,在打架中很占优势。贫民区的小孩都愿意跟在他们身后混些零头,一是因为安全需要,二是因为他们无法融入另外一个孩子团体。 在拾荒这块领域,大人之间时常起争夺,孩子们也有孩子们的领地划分。单干注定吃亏,即使捡到好东西,也会被强壮的一方抢走。 弱肉强食,最原始也最残忍的真理,每天都在这些孩子们中间演绎。 为了生存,他们别无选择。 每天都有孩子因为不同的原因死去。 雅莉好几次都差点死去,但她最终活了下来。普通的伤害会重创她,却始终无法完全杀死她。 在雅莉周全的保护下,稚牙没受过什么伤,唯一的一次轻伤,还是因为稚牙抱着东西没看清路,一脚踩着一个大铁刺。 除此之外,他完好无损。 雅莉身后跟着一群半大的孩子,有的甚至比她年长。但大家都信服她,她做头儿,谁都没意见。 “稚牙,”雅莉无奈地望着总是对一切充满好奇的弟弟,“不要走太远。” “知道啦!”稚牙嬉皮笑脸的敷衍雅莉。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胆大的孩子,稚牙每次都能发现好东西。当然,每次发现好东西时,他也都最接近危险。 冒险是值得的。 稚牙发现的东西,总是能使他们这群人美美吃上一周的蜜汁鸡翅,还是每顿管饱的那种。很多孩子愿意跟着他冒险。 稚牙是幸运的,每回都能化险为夷。 但幸运总有用完的那一天。 稚牙拎着一个老旧的矿灯走在一处地底隧道中,隧道的前身是旧世界的磁动力高铁隧道,据说里面的列车跑起来像光一样快。 稚牙见过光,也见过天空中闪电一般疾速的飞行器,唯独没见过跑起来像光一样的列车。 大概是旧世界里的人们的一种臆想,并不是真的。 “稚牙!”缺了一颗门牙的小艾凑过来,“你前面有一只动物跑过去!” 就在稚牙刚才低头胡思乱想关于旧世界的种种时,他前头晃过一道暗影。很快,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看。 小艾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与稚牙同岁。不过她少掉的一颗门牙不是因为换牙,而是被她哥哥揍掉的。 她哥哥艾清属于另外一个孩子团体。 两个拾荒的孩子团体因为利益起冲突时,艾清逮住弱小的妹妹狠命揍她,是稚牙救下她。小艾的门牙就在那场争斗中,光荣牺牲。 此后小艾的注意力大都放在稚牙身上。稚牙毕竟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脾气也比她那可恶的哥哥不知好上多少倍。 “是地狱犬吗?”其中一个男孩问。 地狱犬是实验室里逃出来的生化狗,是军种犬类。它们比一般狗的个头更大,也更加强壮。在接触重度污染的环境后,它们的皮毛逐渐脱落,裸露的皮肤呈现烧红的颜色,跑起来时就像燃烧的火焰。被这种狗咬伤一口,轻则残废,重则浑身自燃。 大家都喊它们地狱犬,来自地狱的噩梦。 “不!不是!”小艾的视觉能力在黑暗中比其他孩子突出,对刚才跑过去的东西,她看的非常清楚,“它有毛!体型也比较小。” 地道深处呼哧呼哧有风声啸过,夹带着不知名生物的腐臭味。隐约间还有兽类的咆哮声。 要是遇见生化人就麻烦了,他们什么东西都吃。 稚牙心里阵阵发虚,他现在只想快些回到姐姐雅莉身边。 “快些捡!”稚牙催促道。 他们发现的半截废弃车厢,缺口处似乎是被什么野蛮生物大力撕扯开。车厢里散落了很多罐装食品和一些重金属零配件。 就像是有人刻意摆在那里。 “动作快些!”稚牙再次催促。 稚牙的紧张情绪也带动其孩子的不安,大家都加速往背袋里塞东西。 又是一阵呼啸声。 稚牙敢肯定这不是风声。他举起矿灯往隧道深处照去,昏黄的破旧矿灯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透不进那浓重的黑暗中去。 大地突然震动起来,一颤一颤。什么东西正向他们跑来! 从这动静来判断,对方的体型极为庞大。 “跑!”年龄较大的一个男孩率先喊道。 一群孩子拎起东西就向隧道口的光亮处狂奔,身后的东西越来越近。 稚牙听见它粗重的呼吸声,仿佛就在他耳后哼哧哼哧。 有些孩子舍不得丢弃好不容易捡到的罐头食品,拖着巨大的背袋奔跑,落在最后面。 他们甚至来不及发出呼喊,就被拖曳到黑暗中去。 跑在最前面的孩子不敢回头看,只没命向隧道口光亮处逃去。 幸存者越来越接近亮堂处,他们的眼中充满恐惧的泪水,奔向外面的世界。 “砰砰”几声巨响,隧道口的碎石崩塌,埋住唯一的出口。 他们最后的希望,随着碎石的堆压,湮灭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现在还剩稚牙和小艾手中的灯可以照明。还活着的四个孩子缩靠在一团,不敢离开光源能照亮的范围。 他们害怕黑暗,但手中的灯,使他们成为最明显的目标。 小艾害怕地藏在稚牙的背后,浑身发抖。不管黑暗中潜伏地是什么,远比这些孩子至今所见,要可怕千万倍。 看不见的敌人,看不见的恐惧,潜行在浓重的黑暗中,步步紧逼。 “有东西!”小艾眼尖地看见之前在稚牙面前跑过去的带毛生物,又重新出现了。 那毛茸茸的东西闪着一蓝一红的眼睛向他们扑来,弄灭的他们手中最后的两盏灯。 稚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紧紧抓住小艾的手,防止她走丢。他刚想让另外两人也与他们手拉手,就听见呼哧一声,什么庞然大物贴着他的面闪过,接着就是两声尖叫。 是三毛和大嘴的声音。 “啊呜!啊呜!” 几声低沉的闷吼在稚牙前方响起。 是另外一种生物,好像在与黑暗中的血腥生物在对峙。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稚牙额头的汗越来越密集。小艾紧紧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但稚牙知道,小艾在哭。 当一切重归寂静,空气中只剩下对死亡的恐惧。 最后幸存的两个孩子,大气不敢出,背紧紧贴着岩壁,一动不动。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拍上稚牙的手臂,很温柔。 稚牙只觉得惊悚和害怕,又不敢随便乱动,吸引来什么莫名生物的注意力。 毛茸茸的爪子再次按按稚牙的手臂,然后勾住男孩的衣服把他往另外一个方向拖。 爪子主人的力量掌控地很好,在不构成威胁的前提下,足够清晰地表达出它的意思。 它要稚牙跟着它走。 稚牙捏捏小艾的手,心里生出无端的勇气。 反正都是死。赌一把! 就在稚牙努力辨别方位时,按在他手背上的爪子离开,又一条毛茸茸的东西勾上他的手臂。他认得这毛的触感,很软很细,与爪子上的毛一模一样。 稚牙一手牵着小艾,一手抓住那个东西,在黑黢黢地陌生环境中摸索着前进。 他们记不清到底走了多久。 当他们重新站在红色夜空之下,又呼吸到呛肺的肮脏空气时,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们又回到那个脏乱而又熟悉的世界,他们的世界。 一红一蓝的闪亮眼睛躲在阴影处,小心翼翼地观察两个孩子。 小艾忙指给稚牙看,任何一种言语形容都表达不出他们内心的感激之情。 他们想起背包里还有一些之前捡到的罐头,一人扔了一个牛肉罐头,落在那阴影处。 “啊呜”一声过后,红蓝色眼睛的主人彻底消失。 稚牙走过去看时,两个牛肉罐头已经被拿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二章 序曲(二) (一)她的光 雅莉一听到隧道崩塌的声音,立刻领着剩下的孩子往这边跑。 横在她面前的,只有废墟。 十二岁的少女疯了一样扒拉碎石块,想救出埋在里面的弟弟。 起先还有同行的孩子搭把手,可当日暮降临时,他们便成群地离去。雅莉能带给他们的利益,以及夜幕之下隐藏的危险,还不值得他们为此送命。 如今的年头,死几个孩子太正常不过。这群小孩面对死亡的坦然与麻木,已经与当初丢弃他们的爸妈无异。 自己活着就好,别人的事与自己无关。 有个十七岁的男孩坚持到最后才走,他问雅莉要不要一起回家,雅莉摇摇头。男孩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几眼。 他对她的喜欢,还没到为她送命的程度。 雅莉和她的弟弟一样,拥有一张好看的脸。她超强的体能与近乎残酷的冷静,是这群孩子追随她的原因。 当这份理智与残酷消失的时候,她对他们便不再有约束力和号召力。 雅莉躺在废墟中,头枕着一块大石头,胃里一阵阵抽搐的空虚。 她从没想过失去稚牙。 早知道稚牙的莽撞会害死他,她是一刻都不会放他独行。 雅莉休息片刻,继续埋身废墟中挖掘通道。 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要见到弟弟的尸体。 她很小时就知道自己和弟弟的特殊之处,她一直将这个秘密深藏心底。无论何时何地,普通的伤害总是无法至他们于死地。 即使心脏受到重创,他们最后也总能恢复过来。 在某种意义上,她相信弟弟还活着。 她,只需要挖出一条通道,然后稚牙就会像以前一样扑到她的怀中。 她愿意这样相信,或者说是,她以为。 与夜幕一同降临的,是潜伏在暗处的各种危险。 雅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选择不去害怕。相比之下,她更害怕失去稚牙。 她的汗味引来几只地狱犬。它们龇着牙,一言不发地包围住它们的晚餐。 雅莉举起一块大石头,与狗群对峙。 猎手与猎物的较量。 少女只要露出一丝胆怯,它们就会立刻扑上来把她撕成碎片。她很瘦,但她一米七的个头足够这些地狱犬分食。 这些地狱犬绝不会轻易放弃。 红色的星云在天空缓缓旋转,七次黑子战争彻底污染大气层,使整片天看起来都是红色的。 雅莉借着暗红色的星光,环视四周。 一共有七条地狱犬。它们身上烧红的皮肤,丑陋无比。 性急一些的地狱犬挑起第一轮进攻,雅莉使出浑身力气把大石块砸向中间那只看起来最壮的地狱犬。 果然,那地狱犬吃痛后,又夹着尾巴往后跑。其余的地狱犬见状,纷纷退回到原来的地方。 双方继续僵持。 雅莉从背袋里找出白天捡到的一个铁器,是一个不锈钢的尖刀,刀刃已有些翻卷。 她把顶端在地面上磨得尖尖的。 地狱犬听见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喉咙里发出愤怒而又恐惧的低吼声。 它们惧怕这种声音,就是这些锋利的东西,能戳破它们的身体。 地狱犬在遭遇有武器装备的成年人时,吃过不少暗亏。每次它们刚一扑倒猎物,占据些许优势,下一秒猎物手中就多会出一把尖尖的东西,扎进它们的身体。 “雅莉?” 废墟的后方传来一声稚嫩的童音,雅莉认出是稚牙的声音。 局面突然扭转,地狱犬将目标转移到后方,稚牙和小艾的所在处。 “跑!”雅莉大喊一声。 “姐!”稚牙的声音充满恐惧,他看见满身通红的地狱犬包围着雅莉。在他冒出来的瞬间,地狱犬又转而包抄他。 稚牙拽起小艾就跑,身后是紧追不舍的七条地狱犬。 相比之下,它们更喜欢没有防卫能力的小孩。 雅莉操持着武器从后面追上去。 小艾跑得肺部生疼,开始口吐白沫。生存的本能告诉她,必须跑下去,一旦止步,就会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 她不想死。没有人想死。 稚牙察觉到小艾速度变缓,情急之下也没多想,抗起小艾就跑。八岁的小艾才到稚牙的胸部,他举起她并不费事。 但一个八岁的男孩,即使他拥有一米五的身高优势,再多带一个同伴,想要跑过这些饥肠辘辘且耗尽耐心的地狱犬,是绝无可能。 “稚牙,不要管她!”雅莉焦急地喊道。她只在乎弟弟的生命。 只要稚牙把那小女孩扔掉,届时地狱犬势必会争食。这样她才有可能把弟弟活着带出来。 稚牙在一群狗吠中,没有听清雅莉在说些什么。场面过于混乱,八岁的男孩无法独自思考。 如果他听清雅莉的话,他会照做的。雅莉的话总是没错的。 小艾知道他们两个中,只有一个能活。可她不想被丢下喂狗,会很疼。人是自私的,她宁愿多活一会儿,直到稚牙主动把她扔下。 稚牙扛着小艾,被地狱犬逼至一处死角。 唯一的出路,在地狱犬身后。 稚牙放下小艾,两个孩子手拉手。一起死,或者,一起生。 雅莉在后面不停地用石块扔砸恶狗,但是无济于事,它们心里清楚,面前的两个小的绝对比身后那个大高个好对付。 两条地狱犬被砸得不耐烦,从团队中单独分离出来,龇牙对付雅莉。 雅莉并无把握对付它们,只是在胡乱做些什么分散地狱犬的注意力。 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就这样被生吃活剥。 总要做些什么。 雅莉握紧手中的铁刃,做出攻击的姿势。 两只地狱犬龇牙低吼,近乎咆哮。 “稚牙!”雅莉高喊一声,随即将自己唯一的武器扔给弟弟。 铁刃落在地狱犬的包围圈内,稚牙忙捡起来。 群狗愤怒地嚎叫,分成两拨,四只对付有武器的稚牙和小艾,三只对付手无寸铁的雅莉。 他们,活不过今晚。 暗影中,一只红色眼睛一只蓝色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发生的一切。它抬头望着红色夜空,低呜一声,蹿入黑暗中。 一阵狂风压来,雅莉的头发被掀得杂乱无章。稚牙和小艾在缩起身子,抓牢地面,防止被风刮起。 他们听见机光枪扫射的声音。 接着,一道强光打下,把他们圈在光内。 (二)飞行员高飞 高空之上不断爬升的蝙蝠形飞船,在千万道高压雷电中任意穿梭,安然无恙。飞行员高飞坐在驾驶座上,安全带散漫地垂在座椅下面的地板上。 他身旁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整个人藏在金色斗篷之下。无论飞船怎样颠簸,他始终安然站立一旁。 浅金色的帽兜遮住他脸,只有几缕银金色的头发垂出来。 高飞斜睨了座椅旁站着的神行者一眼,鼻孔中冷哼一声,拽什么拽! 飞行员突然拉低飞船,高速往地面坠去。看上去就像要直接撞击地面,来个飞船式自杀。 神行者冷淡地站在一边,对飞行员高飞的行为不做任何评价。 高飞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他平稳地驾驶着飞船,打开武器舱,低空飞行扫射,把地面上的七条地狱犬,以及在此之外隐藏着的其他生物,全部清理干净。 高飞在一块勉强可以称之为空地的垃圾堆埋场停稳飞船,与神行者一道走出舱门。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三个孩子。 一个人类,两个半神。 高飞低咒一声“该死的”,又走回舱内。他不愿意看接下来的一幕。 这群天杀的神行者! 与第七次黑子战争中黑暗力量一同觉醒的,还有来自云际之外的神河文明。他们与人类一样,都是从地球上发端崛起的种族。区别是,他们居住在九维空间,隐藏在云河中的另外一个世界,既属于地球,又在地球之外。 他们通过云河与另外一个宇宙发生联系,往返于地球与其他世界之间。 星际战争的特殊时期,他们与人类结盟,大批制造拥有超能力的混合战士,帮助人类对抗来自星际外的入侵力量。 所谓的大批量制造,就是神行者将神的精子放入适合生育的人类孕体中,待胚胎发育成熟后,他们再将婴儿带走,培育成战士。 之所以借用人类作为孕体,是因为纯粹的神孕育一个后代,需要三百年的周期,而把一个襁褓中的神培育成战士,则要耗费更长的时间和精力。 但战争等不起,人类等不起。神们舍不得将自己的战士送上战场,便寻求了一个中庸之道,于是一批因战争需要而创造出来的混血诞生了。 他们被称呼为神行者,行走在人类与神河文明之间的战争媒介。 当第七次黑子战争结束,神河文明的神族统治者,要求纯净血脉,除了已经登记在籍的神行者,其余被污染的血统,通通要接受清洗。 清洗,即是死亡。 那些流落在世界各处的半神,一旦被神行者搜寻到,只能接受被清洗的命运。 高飞走回舱内,给自己倒满一杯威士忌。 “操!”他骂道。 这是谋杀,绝对的谋杀。谋杀一群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操!”高飞又灌下一杯威士忌。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处秘密舱前,按下一串密码。舱门打开后,他搬出来一个高分子密度的钛合金密封盒,然后再按下自己的掌纹。 “武器解锁。”机器女声公式化地陈述道,“确定使用。” 神行者走下舱门,走到雅莉跟前,捏起她的下巴。 完美的,神的作品。神行者银金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精光,居然被他找到了。 “hey!”高飞抬着一挺奇模怪样的圆柱体,在神行者身后高喊道,“youotherfuck!” 神行者转过身来,迎面是一道蓝光,将近之时,蓝光中迅速分离出数十道金光箭,扎进他的身体。 速度之快,神行者竟是来不及防御, 神行者皱眉,十分不满人类无礼的偷袭行为,正欲出手教训这个自大的飞行员。 四分五裂的金银色光芒从他身体的伤口处乍现。接着,一阵强光大振,神行者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上。 竟然……竟然是……地狱焰浆!神行者无力地睁大双眼,眼中神采渐渐黯淡。 浅金色的光微粒子从他身体中四散而去。 一名神行者,陨落了。死在人类制作的武器中。 “哈!”高飞杀死神行者后才想起这样做的后果,顿时酒醒一半,但他满不在乎地抖抖肩膀。 二十五岁的高飞不管是酒醒前还是酒醒后,都痛恨掠夺生命似无物的神行者。 那些孩子不仅仅是神族的所有物,他们也是人类的孩子。 高飞冲三个吓傻的孩子眨眨眼,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潇洒转身。 他往神行者的尸体上砸下一枚碳离子分解弹,顷刻间毁尸灭迹,只剩下一堆黑灰。 星际联盟第十五舰队,飞行员上校高飞,政治生涯于今夜正式结束。 他杀死一名神行者,余生将面临全球乃至跨宇宙通缉,被逮住就要上军事法庭,再之后就是最终审判,死亡。 高飞伸个懒腰,切断与基地的所有联络通信,屏蔽一切追踪讯号。 “飞喽!” 高飞重新升空,开始他逃亡生涯的第一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三章 序曲(三) (一)他们 雅莉惊魂未定站在原地,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一场梦。 短暂,残忍,真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那个男人,手指的余温尚留存在她下巴上,但此刻他只剩下一堆灰。直觉告诉她,这个有着浅金色眼睛的男人不是好人。 已经不重要了,死人是没有威胁的。 雅莉越过男人的灰烬,跑向稚牙,紧紧把弟弟搂在怀中。她疲倦地把下巴枕在稚牙柔软的黑发上,失而复得,重新感觉到活着的感觉,真好。 “雅莉。”小艾在旁边看着,稚牙觉得害羞,轻轻推开姐姐。 雅莉可不管他,把弟弟按在怀中,揉乱他的黑色短发,口中嚷嚷道:“下次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乱跑了!” “我错了!错了!不敢了!”八岁的男孩抱头求饶。 “其他人呢?”雅莉问道。 小艾垂下眼睛,说:“死了,就剩我和稚牙……” 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他们习惯与死亡打交道,但他们仍然有一颗活人的心,会因逝者而伤感。 活过今天没明天。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轮到自己。 雅莉望着消失在远空的蝙蝠飞船,无比羡慕地说道:“要是我也有一架飞船该有多好,到时我就带着稚牙去天上溜达!” 地上的危险太多,她想在天上生活。 稚牙和小艾也一起憧憬着未来在飞船上的生活。 但是希望对于他们来说,太过奢侈。不是他们应该有的东西。 雅莉回到现实中来,拉起稚牙的手。 稚牙又牵起小艾的手。 三个孩子往贫民区走去。 逃 平淡无常的傍晚,稚牙呆在家里等雅莉回来。 上次那件事之后,雅莉出门就不再带着他。 稚牙趴躺在沙发里,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地看米老鼠和唐老鸭系列的动画片。和小时候一样,他看着看着又睡过去。 少年修长的身体随意展开,俊美的脸庞在灰暗的室内愈发光彩动人。 今天先回来的是母亲的男朋友,一个四十出头的油腻男人,典型的无赖,混蛋。 男人站在沙发边,邪笑着观赏沙发上的美少年。 他急切切的解开自己的皮带,然后将少年松垮的睡裤褪去一半,就着少年在沙发上的姿势,邪恶地挺弄进少年股间。 即将发生的入侵,惊醒稚牙。他回头瞪着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暗紫色的眼睛里充满恐惧。他大喊大叫,四肢不断挣扎。 男人见他醒来,略有些惊慌,随即堵住少年的嘴,把少年的手扣在背后,挟持住少年,继续对少年做邪恶下流的事情。 雅莉回来时就看见这幅场景,弟弟满脸泪水,被母亲的男朋友压在沙发上。 少女崩溃地推到一个放杂物的架子,操起一个玻璃酒瓶,迎头砸下去。 男人顶着满头血从少年身上起来,口中叫骂着,同样操起一个铁棍。 “贱种!敢动你老子!”男人举起棍子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雅莉小时候是被打惯的,这种程度的揍,她还应对的来。 与小时候不同的是,她长大了,个子更高,也更有力气。她不会再害怕任何人,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再来伤害她珍惜的稚牙。 雅莉绊倒男人,与他在地上扭打起来。十二岁的少年人力气大的出奇,男人渐渐觉得对付不来。 他怎么可能向这个从小被他揍大的小杂种低头,暴叫一声,想翻身反抗。 太迟了。 雅莉握起一把铁刃,她上次用来对付地狱犬的铁刃。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少女口中不断重复,高举刀子,一下,两下…… 男人头软歪在地板上,浸泡在血泊中。 “雅莉……”稚牙出现在她身后,神情呆滞。 这样的雅莉,吓到他了。 浑身溅满血的少女回转头,悲伤地看着弟弟。 “姐!”稚牙扑倒雅莉怀里,放声大哭。 雅莉扶着弟弟站好,帮他整理好衣服。 她望着地上的温热的男人的尸体,脑子里轰轰乱响,腿肚子一阵发软。贫民区虽然是三不管地带,但他们生活的世界里仍存在着秩序。 杀人者偿命。 这个男人在外面还有一群狐朋狗友,他们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稚牙。 “稚牙。”雅莉轻轻擦去稚牙的眼泪,颤声安慰他说,“稚牙,不怕!不要怕!”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说出的话不知是在安慰稚牙,还是在安慰她自己。 稚牙的眼泪大颗大颗坠落。 他说:“我们逃吧。” 雅莉点点头,再留下来,他们一定会死。他们的母亲就要回来,在被她发现之前,他们必须逃。 雅莉匆匆套了一件宽松的外套,遮住身上的血迹。稚牙去屋内收罗食品和其他的一些必备品。 电子门开启的声音,滴滴响起。 正在收拾东西的姐弟两人对视一眼,匆匆背起各自的包,从阳台翻出去。 “啊!啊!啊……” 客厅内响起中年妇女的尖叫声,尖锐,刺耳。 女人伏在温热的尸体上,恨恨地扫视室内的各种踪迹。她看见两道血脚印,一直延伸到阳台。 这两个小杂种! 女人叫骂着,从厨房抓起一把利器冲到阳台上,正好看见雅莉和稚牙沿着管道爬到十五楼。 他们住在二十层。 女人口中骂骂咧咧,一边把厨房顺手带出的厨具刀往姐弟俩人身上扔去。 雅莉推着稚牙往旁边避开,两人一同跳到临近的楼层走道上。 很快,他们就从女人的视野中消失不见。 (二)死亡 三个月后。 雅莉带着稚牙出逃的日子过得有些艰难,他们居无定所,还容易成为抢劫的目标。 今天,他们再次被一群大孩子盯上。 他们看上雅莉和稚牙的背包,尤其是背包里的食物,惹得他们垂涎欲滴。 雅莉很聪明,懂得交易和谋生手段,她从来不会让弟弟饿肚子,他们的背包里总是装满雅莉想法设法弄来的食物。 姐弟俩这次被一群心思很坏的孩子团伙围住,他们不仅想要姐弟背包里的东西,还图谋些别的。 雅莉和稚牙长着两张好看的脸,这简直就是他们的灾难。 他们的背包被取走后,来了几个高个子男孩,想把雅莉和稚牙分开。雅莉抽出藏在鞋子里的短刀,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不许任何人靠近她和稚牙。 雅莉的行为惹怒了几个孩子头头,他们让手下的小弟们把姐弟俩驱赶到一处空旷的场地。 他们知道那里有什么。 雅莉和稚牙不知道。 姐弟俩依偎在一起,在黑暗中寻找出路。 他们听见高墙围栏之后,那群孩子高声呐喊起哄的声音。不管他们在庆祝什么,雅莉可以肯定,接下来发生在她和稚牙身上的一定不是好事。 雅莉没有上过学,但有些常识的地球居民都知道,第七次黑子战争触发了地球深处的某些东西。那些只存在旧世界中的传说和邪恶,经常从地底爬出,使本就千疮百孔的地球雪上加霜。 雅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她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生化人和地狱犬倒是见过不少。 三个月的漂泊使稚牙更加坚强,他再也没哭过鼻子。他与雅莉相互照看对方,顽强地活下去。 “等我们安全离开,我带你去吃烤肉,欢乐一下。”雅莉摸摸弟弟的头。 稚牙摇摇头,说:“又是老鼠肉,不吃。” 雅莉哈哈笑道:“改带你吃鸡肉。” “这倒可以考虑。”稚牙咽下一口口水。 “也不知道小艾怎么样了,有没有被她哥哥打。”稚牙捏捏雅莉的手,问道,“我们以后还会回去吗?” 雅莉捏捏弟弟的小脸,打趣道:“你才八岁,就学泡妞!” 稚牙脸一红,扭过头去,争辩道:“哪有!小艾她很可怜,我只是……只是……” 雅莉嗤笑一声,摇摇头,口是心非的弟弟。 “只是我有雅莉,她却只有欺负她的哥哥。”稚牙说。 雅莉抱了一下稚牙。 “我答应你,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回去,如果她还活着,到时我们带她走。” 如果小艾还活着…… 稚牙低下头,心里有些难过,也不知道小艾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雅莉突然不走了。 稚牙晃晃她的手,催促她快些走。 “……稚牙……跑……”雅莉含混着口中的血,艰难地说道。 一只巨大锋利的黑色爪子,穿透她的胸膛。 爪子的主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雅莉和稚牙都不曾发现,这庞大身躯的主人就潜伏在他们前方。 稚牙松开雅莉的手,惊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看见两只壮硕结实的黑色手臂,一只穿透雅莉的身体,一只横在他的面前。 少女蓝色的眼睛里的晶莹光泽,渐渐黯淡。她的生命力正在流失。 黑色手臂的主人长着一颗牛头,哼哧哼哧喘着粗气。牛头上长着两个空洞洞的眼睛,蹿着红色的火苗。 稚牙只在电视上见过牛,如果这是牛的话…… 男孩捡起脚下树枝用力抽打牛头的手臂,树枝打断后,他就手脚并用的推搡它。 “稚牙……跑……”雅莉无力地叹口气,这一次,她的好运用完了。 “我不走!我要一个人走!我要雅莉和我一起走!”稚牙听见一声嘶鸣声,回头一看,竟是张马脸贴在他的身后。 竟然有……两个怪物。一个长着牛头,一个长着马头。 稚牙听见两个怪物互相对着叫了几声,隐约感觉它们是在商量着怎么分食他和雅莉。 “笨蛋!跑啊!”雅莉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稚牙,真是临死都不让她省心。 没有雅莉,稚牙不走。 雅莉低头看见自己的伤口处,泄出白色的光。 她想起那天晚上见到的有银金色眸子的男人,她也会像他那样死去吗…… 剧痛之后,身体便麻木了。雅莉神思飘忽地看着虚无的黑空,她好像看见两粒光,一红一蓝,扑朔扑朔地忽闪忽现。 稚牙,快跑啊! 雅莉在心中无力地催促着,吼叫着。 马面怪物拦住稚牙的去路,一脚踢翻他。稚牙清晰地听见自己胸骨断裂的声音,喉咙里腥甜腻味,微一动弹,胸腔就像炸裂一样疼痛。 牛头怪用爪子叉着雅莉的身体,缓缓走向黑暗。稚牙死死盯住他们牛头怪消失的方向,再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想要追过去。 马面怪发出几声嘶鸣,在嘲笑小少年的不自量力。它抬起脚,重重朝稚牙踩去。 “啊呜!” 一只半人多高的小兽从阴影处冲出,挡在稚牙面前。它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吼叫,对马面怪很有震慑力。 马面怪不舍得放弃猎物,与小兽持续对峙了十分多钟,嗷嗷一声,逃向黑暗中去。 稚牙从未感觉到过如此虚弱。 虚弱,无力,恐惧。 他望着马面怪消失的方向,两眼一黑,往地上摔去。在视野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他看见两颗圆圆的光,一颗红色,一颗蓝色。 好像在哪里见过。 (三)等 稚牙抱着受伤的身体,蜷缩在某个地洞里。他等在雅莉消失的地方,抱着雅莉落下的紫色帽子,一天又一天,绝望地等下去。 他心中尚存的一丝希望,也快随着他即将饿死的身体,消耗殆尽。 一个铁罐头轱辘轱辘滚到他脚边,小少年抬头,看见一只长相奇异的猫,咖啡色的皮毛闪耀着健康的光泽,两只耳朵是渐变色,越往耳朵尖越黑,浓黑的顶端上是两簇长长的银黑色须子。 它个头很大,半人多高,眼睛周围的皮毛是深色咖啡,两只宝石一样的眼睛,左红右蓝。 稚牙想起近些日子总能见到的红蓝光点,就是它。 猫将一只肉罐头滚到小少年脚边,自己则站在远处仔细观察。 稚牙认得这罐头,是那日他与小艾送出去的两个罐头,感谢在隧道中引他们找到出路的不知名生物。 他急急地打开罐头,用手挖肉出来吃。 猫蹲坐在远处,歪头看着他,两只眼睛散发出艳丽的光芒。 突然,天空中压下一股强烈的风,一架飞船悬停在稚牙上空。接着,伴随着凄厉的猫吼声,一道金色强光扫下,正中他的身体。 他低头看见那道金色强光穿透自己的身体,待光寂灭之后,他的身体裂出一个巨大的光洞,不断有浅紫色的微光粒子挥发而出。 稚牙没有感受到疼,但他知道,他就要死了。 小少年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剥夺他生命的是谁。但到死他都没有看清,站在金光之后那个男人的脸。 一张激光网落下,来不及逃走的猫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网在伤害它。它躺在那里,一双墨纹金靴走进它的视野。 靴子的主人俯身凝视着网中那对宝石般的异瞳,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四章 际遇 (一)噬将军 一架更大的飞船悬停在这架飞船上空,船身上用猩红的光漆喷了一个微笑骷髅头。 落地舱缓缓降下,噬将军走出来。他比人们记忆中的还要年轻。他是世人眼中的战争狂魔,七次黑子战争的罪魁祸首。 抓住大猫的人是神族的最高统治者,清泱。高贵的至高之神,罕见地出现在人类的废墟世界中。 在战场上,他们分别代表着宇宙中两种完全敌对势力的首脑核心力量。 今天,两位宿敌第一次相见,在战场之外。 脚踩墨纹金靴,身穿银色斗篷,噬将军望望清泱的衣着打扮,撇撇嘴,心中腹诽道,这品味真是无可救药了,穿得像唱大戏的! 清泱的神位非常高,他是最强大也是最古老的神。他的容颜驻留在三十岁,眼神犹如宇宙般亘古沧桑。他看着噬将军,就像长辈在审视叛逆的少年。 噬将军是新生代崛起的黑暗力量,足岁不满千年。 激光网中被困的大猫见到来人是噬将军,笑得眼睛眯成弯月,一对尖牙也露出来。大猫身边不远处,躺着一个小孩,身受重创,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神光正在泄露,再多过半个小时,就死透透。 大猫朝小孩的方向龇龇牙,然后又看看噬将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噬将军冲大猫微微一笑,走到清泱正对面,挡在小孩身前。 “人和猫,我要了。”噬将军说。 清泱苍远的目光透进噬将军的心底,仿佛把他里里外外都扫描了千万遍。噬将军被他这样看着,有种在街上裸|奔的感觉。 “不可。”清泱说。在他说话的同时,数十名高阶神族战士从他身后的飞船中涌出。 “呵呵。”噬将军打了一个响指,有更多画着微笑骷髅头的飞船自动退出静隐模式,从云层中压下半壁飞船。 噬将军的舰队黑压压的一片,盘旋在清泱的飞船之上,分别从六方位锁死清泱的生路。 “不可。”清泱说。 噬将军蹲身抱起地上的小少年,他做事不需要别人的首肯。 “不可。”清泱挡在噬将军前面。 噬将军怀疑此人语言功能有障碍,来来回回只会复读一个词。 清泱手中聚起光剑。 噬将军舰船上的指挥官见状,立刻冲在线指挥系统嗷嗷道:“清泱那孙子打将军!” 探照灯的光线齐齐聚集在清泱身上,炮弹已经载入,正在发射中。 清泱这一剑原本要砍向噬将军怀中的少年,但在百枚炮弹集中攻击向他背后时,剑势陡然反走而上,拦截下炮弹的攻击,同时形成一道剑光罩,将自己护在其中。 其他的高阶神族战士也受到不同程度的干扰袭击。 噬将军嗤笑一声,一脚扫翻激光网,将大猫解放出来。噬将军的两名手下前来接应,一行人光速跑至降落舱附近。 飞船降下保护光罩,将他们罩在其中。 清泱往他们这边望来,眼中凝起冷幽的杀气,手中剑芒大振。 噬将军瞅着苗头不对,忙对他的指挥官喊:“快拉我们上去!快!” 清泱的剑不是普通的剑,是他自身神体分离出来的一部分,威力到底有多大,至少没有活着的人知道。 因为见识过清泱剑光的,只有死人。 噬将军曾在战场上见过清泱劈飞船,一剑把飞船削成两半。那是他在战场上唯一一次见到清泱本人出手。 仅此一次,却让噬将军记忆犹新,从此记住这个非常厉害但超级低调的对手。 “快啊!”噬将军吼着说。 指挥官不敢恋战,拉高飞船,带着降落舱直接起飞,在半空中回收降落舱。清泱的飞船也在此时起飞,他踩着飞船借势上升。 噬将军把怀里的少年塞给一名手下,自己飞身而下。大猫也同他一起跃入半空中,四只脚在空中擦出火焰。 噬将军骑在大猫背上,从高空俯冲而下,从身上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弓|弩,对着清泱连发十八箭,再换档,继续发射,连发十来拨。 每一支箭飞出去后,又各自发散出十八支。箭身不断分裂,最后化为雨丝般粗细,成千上万,铺天盖地。 满天细如雨丝的箭雨朝清泱射去,每一丝箭的威力都足以击落一艘飞船。 清泱半空受阻,眉头微皱,手中的剑与箭丝碰撞,在空中炸出滚滚火云。噬将军脸上挂着欠扁的微笑,消失在滚滚火云之后。 (二)生 稚牙低头盯着胸口前的大洞,已经被什么填住,不再有光溢出。他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光到底是什么,但本能地知道一点,光泄尽的时候,生命便会终止。 坐起来后,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胸口也泛起恶心,耳朵嗡嗡作响。他从来没有升空过,这是他第一次被飞船带离地面。 稚牙看着窗外梦幻的宇宙星河,嘴巴张得老大。 “很美。比在地球上看着更好看。”大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稚牙吓一跳。 “吓到你了。”大猫懒懒的在地上卧下,“你得救了。” 稚牙垂下眼睛,想起他的姐姐。 “雅莉……”他低声喃喃,缓缓蹲下来抱住自己,把脸埋在膝盖里。 余生,他再也看不到雅莉。 “嘿!”一只猫爪子搭在他肩膀上,语气别扭地安慰这个哭泣的小孩,“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要不是一层猫遮住它的脸,一定能看到它脸红。它竟然能说出这么煽情的话来,羞涩。 “谢谢你。”稚牙转过身,抱着大猫哭。 大猫尴尬地摇摇尾巴,不知所措。这情况就有点怪异了,它是一只公猫,没养育过后代,不知道怎么处理眼下这种情况。 大猫清清嗓子,不满地瞄了斜对面一眼,那里站着抱臂上观的某人。 噬将军耸耸肩,撞见这一幕又不怪他。他听说那小孩醒了,一时好奇过来瞧瞧,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会让情泱不惜双手染血,也要杀死。 情泱是噬将军见过最洁癖的神,很少亲自动手。能让清泱动手的,绝对值得噬将军费心救上一救。 这孩子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噬将军凑过来看这小孩。 稚牙看见一个高大的俊美男子正俯身观察他,畏缩地往大猫身边靠靠。大猫觉得自己不能辜负这份信赖,立刻担起家长的职责,腰杆也挺起来。它挡在稚牙面前,不让噬将军看。 噬将军揪住猫后面的软皮,把它拎起来,在空中晃悠几下。 “能耐啊你!”噬将军说。 大猫吹胡子瞪眼,气呼呼地说:“拜托!在小孩子面前能不能注意点!” 噬将军放下大猫,在它屁屁上轻轻踢了一脚,赶它走。 高大俊美的男子优雅地朝稚牙伸出左手,漆黑如墨的眼眸中荡漾着温暖的笑意。 他的笑宁静美好,一眼沉入稚牙的心底,卸去小少年的心防。 稚牙递出自己的小手,带着小心和试探,轻轻放在男子掌心。少年的手被男子温柔握住的那一刻,少年郁积的心事顿时释然开怀,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我带你参观我的宫殿!”噬将军笑眯眯地说。他说的宫殿指的是他的飞船。 (三)礼物 三十六年过去了,稚牙已经长成朗朗英俊男子。他是噬将军一手调教大的弃神战士,小时候他害怕孤独,总是缠着噬将军,要一起睡。 噬将军对稚牙足够耐心,一直到他十八岁才强制他必须独自生活。 然而一眨眼五十年,他如今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指挥官,也有了自己的舰队。 不出任务时,他喜欢在主舰上呆着。这里能见到噬将军。 “稚牙。”噬将军见到稚牙后,眼睛笑成一朵花,“又带来什么消息?” 稚牙这次的任务是截断神族在外太空的补给,他完成的漂亮,带领舰队深入敌腹如入无人之境,而己方毫无伤亡。 “当然是好消息。”稚牙自信满满地说。 噬将军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 稚牙走到噬将军身后,悄悄在他们的身高之间比手势。他高出噬将军大半个头。 噬将军当然知道稚牙在他身后搞小动作,只是假装不知道,故意松懈稚牙的警惕。 然后,噬将军趁稚牙最得意时,猛然转身做鬼脸,吓唬这个大男孩。 稚牙比个子的动作僵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噬将军并不可怕的鬼脸。他放低手,在噬将军柔顺的黑发上摸摸,安慰一下失败的人。 “我可长你几百岁,给老人家留点面子好不好!”噬将军嗤笑一声,打掉稚牙的手。 “我听说,越老越没脸。”稚牙一本正经地说,趁其不备,一个猛子飞过来,把噬将军压在舱板上。 他们经常这样过招。 噬将军翻身一扭,反压稚牙。稚牙在扭回来,重新压在噬将军上面。最后噬将军气喘吁吁地举手投降,不想再跟精力旺盛地臭小子胡闹下去。 一方投降后,游戏一般就结束了。 今天稚牙却兴奋异常,缠着噬将军一个劲地喊“再来”,“再来”。 噬将军温和地笑笑,表示自己真的需要休息。 “给你的礼物。”噬将军扔给稚牙一个礼物盒。 稚牙打开后是一件破破烂烂的女式上装,雅莉消失那日的穿的红色外套。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依旧能辨认出那是属于雅莉的东西。 “你找到她了?”稚牙惊喜的声音震得噬将军鼓膜一颤。 “少年,低调!低调!”噬将军缓缓站起身,懒懒地往沙发上躺去,“还没找回来,坐标已经发给你了,在你私信里。我觉得你可能比较想亲自去找……” “谢谢!”稚牙给噬将军一记熊抱,飞也似的跑出去,一路直奔自己的飞船。 “臭小子!”噬将军摇摇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五章 残念(一) (一)姐姐 地球中部,黑色森林深处。一个黑色的人影在林中飞速穿行,身后紧紧跟着一群手执电枪网的暗影战士。 稚牙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 半个小时后,暗影战士成功将黑色人影驱赶进他们预先设计好的捕获地点。埋伏好的暗影战士凭空出现,缩成一个包围圈,将黑色人影困在其中。 她逃脱不了,冲着夜空哀声嚎叫。丛林的黑暗深处遥遥传来几声微弱的呼叫,似乎是什么兽类在回应她。 “雅莉,别怕!”稚牙站在她能接受的安全距离之内,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她冲他咆哮一声,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走近了。 “雅莉,是我。我是稚牙。”稚牙一遍又一遍耐心地告诉她,他是谁。 面前的女人浑身沾满黑泥,全身赤|裸,玲珑有致的身体彰显出一种原始的野性美,充满力量。她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在森林里的三十六年,她丧失了在人类时期拥有的语言能力。 “没关系,我是稚牙。” 女人伸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高大男子,他和他同伴的存在让她感觉自己受到威胁。 稚牙试着再接近她几步,女人发出低吼声,警告他不许靠近。 “姐姐。”稚牙呼喊她,“姐姐,我是稚牙。” 女人歪头看看他,似乎在辨认姐姐两个字的含义。 稚牙拿出一件破旧的红色旧外套,在他不注意时被她一手抢走。女人的体型早就不适合这件衣服,但她还是拿着它比在自己身上,这是她的东西。 “记得这个吗?”稚牙手里拿着一顶紫色帽子,递给她。 女人瑟缩着脏兮兮的手,想要又不敢去拿。 “没关系。”稚牙说,“这本来就是你的。” 稚牙把帽子放在地上,自己后退几步。女人警惕地观察着他的动作,慢慢靠近帽子,捡起来迅速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她捏捏帽子,在手中玩来玩去,最后戴在自己脑袋上。 她玩得太专注,冷不防发现有个人站在自己跟前。稚牙举起手,用肢体语言表示自己对她没有威胁。 她依旧警惕地盯着他,眼神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戒备。她伸手戳戳稚牙身上穿的外套,扯住他的衣领,似乎想从他身上剥下来这件衣服。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稚牙抬起手,她立刻警觉地盯着他的动作。 “没事的。”稚牙脱下自己的外套,双手捧给她。 她学着稚牙脱下衣服的样子,反着动作来,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黑森林中的兽类呼啸越来越接近他们。稚牙知道不能再拖下去。 女人似乎很熟悉这种呼喊,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就在她想开口回应时,脖颈儿一痛,眼前一黑。 她晕倒在稚牙怀里。他趁她被黑森林里的声音吸引时,偷袭了她。 稚牙抱起她,与暗影战士一起上飞船。他们走的很及时,在黑森林里的不明生物赶到之前,他们及时撤退。 飞船升空的瞬间,稚牙少年时期的恐惧再次出现在眼前。他看见当年将利爪穿透雅莉的牛头人,以及伴随其左右的马面人。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惧怕,视野也更加清晰。 它们的眼睛里冒着火光,对他们带走女人的行为大为光火。它们追逐着飞船,愤怒地咆哮着。 “开火。”稚牙下令。 在密集的炮火轰炸下,两个怪物的气势消下去,哀嚎着躲到黑森林深处。 在飞船上呆了半个月后,雅莉不再对着窗外咆哮,她适应了她现在的环境。她依旧不会开口说话,除了吃喝睡,谁都不搭理。 雅莉出现在飞船上后,大猫深深地看了稚牙一眼。也许别人不知道,但大猫知道,雅莉不可能还活着。 雅莉死亡时,它就在现场。那种程度的伤,绝对没有幸存的可能。 稚牙对噬将军隐瞒了这一点。 (二)她 雅莉在稚牙的悉心照料下,重新进入文明世界。过去三十六年的留白,就像一道深渊,横亘在他们之间,谁都不能假装没发生过。 雅莉不说,他便不问。 他们在噬将军的麾下平静地度过了三十九个年头。雅莉接受分配,在飞船上做一些简单的后勤工作。她有自己独立的休息舱会用自己的工资给自己采办食物和生活用品,也会和别人聊天打趣。她时时还是会想起在地面上生活的日子,危险,肮脏,混乱,但是却能在大地上自由自在地奔跑。 她怀念那种感觉。脚踩大地时的那份踏实,只属于她的地心引力。 雅莉知道她和稚牙中,她是最先提出想在飞船上生活的那个。然而当一切真的变成现实,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预期的那样乐在其中,甚至有些抵触这种改变。 新生活已经开始了三十九年,她心底的黑洞始终无法被填平。 来到这里的第十年,稚牙送给她一架小型飞船,她没有多大兴趣去飞。宇宙银河的美景波澜壮阔,但看得多了,也就只剩下虚无和死寂。 她再也没梦见过给她生命的那个男人。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但她知道他的出现,填补了她生命的空洞。 这些,稚牙给不了她。 他不该寻找她,雅莉想,这才是正确的做法,对他们两个都好。 尽管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战争要发生,但雅莉还是敏锐地嗅到战争的味道。她不是核心战斗人员,只是平民,她不会接触到敏感机密讯息。 但她肯定有什么正在发生,也许就在这里,也许在别的地方。 雅莉在去餐厅领取食物补贴的路上,发现那只该死的大猫又在盯着她看。大家都喊这只猫风暴,它会说话,跟人一样讨厌。 风暴经常跟踪她,暗中观察她。她讨厌风暴,也跟稚牙抱怨过很多次。但是风暴跟她一样,都是这里有身份编号的居民。她有权讨厌它,却没办法将它从这里驱逐。此外,它还救过稚牙。 公众区域总共就这么一点地方。她与风暴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们对彼此都有敌意。 雅莉和风暴心里都清楚这一点。 在风暴眼里,已经死去的半神,不应该再活过来。鬼知道奇迹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可怕真相! 雅莉在餐厅还见到了噬将军。 噬将军偶尔会在平民的活动区域内出现,他对每个人微笑,也会对雅莉微笑。 雅莉不喜欢他,也不讨厌他。暗影战士想要的是战争,噬将军的确满足了他们,他是七次黑子战争的罪魁祸首,但居然还有数量众多的各族平民追随他。她实在搞不懂,并怀疑噬将军的疯狂追随者们,脑袋里装的都是屎。 “嗨!”噬将军走到她附近,微笑着和她套近乎,“最近常见到稚牙吗?” “没有。”雅莉说。稚牙总是很忙,他跟雅莉的每次见面都很仓促。她心想,还不是全拜你所赐! 雅莉不想和他说话,她领取自己的份额后,转身想离开。但她没有像自己的预计的那样做,而是面对着噬将军,露出一个勾人的微笑。 她明明不想这样做。 噬将军看着她的眼神中,有试探意味。 雅莉一边内心拒绝着与噬将军接触,一边又做出各种暧昧的暗示。 她仿佛是她,又仿佛不是她,脑袋里冒出来一些不属于她自己的想法,她不知道这些想法源自何处,就这样凭空出现,自然而然地支配着她的行为。 没关系的,雅莉脑中的声音告诉她,把他当成我。 她蓝色的眼睛里出现困惑的神情,不解地望着噬将军。他不是你,她在心里回应脑中的那个声音。 她的肢体行为越来越惹火,她把手搭在噬将军的肩膀上,慢慢往下探去,一步一步试探男人的底线。她握住他,她可以感受到他在她手中崛起。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中也起了一层困惑。透过她,他仿佛看见的是稚牙。他知道不是,稚牙永远不会这样做。 噬将军看着面前这张与稚牙有着几分相似的容颜,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对雅莉释放出来的诱惑不为所动。他是夜鬼,除非是他自愿,否则没有什么是可以迷惑到他的。 “我送你回去。”噬将军轻巧避开她,帮她去提手中的重物。 雅莉没有感到失望和尴尬,她的行为不是她的本意,他的拒绝正合她的心意。 噬将军送雅莉回去时,正好遇到稚牙,两人一起离开。 房间内只剩雅莉一个人。她确定他们离开后,把舱门上的屏障设为不可打扰。然后,她急切地脱去自己身上的衣服,跪倒在地上,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祭出去。 她不断向后退去,邀请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到她的床上来。 她动情地享受着虚无的爱抚,情浓时,向后仰面躺下,打开自己的身体。她难耐地扭动着腰身,仿佛真的有人在她身体里,填满她的空虚。 巅峰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她睡着了,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像孩子一般天真。 风暴守在雅莉的舱门外,一红一蓝两只猫眼,透着精光。 它在暗中监视着一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六章 残念(二) (一)守护者计划 如今的地球,千疮百孔,惨不忍睹。与他记忆中的蓝天碧水,相差甚远。2769年,灭世之战(第八次黑子战争)前夕,暗影舰队主舰的会议室聚集了宇宙中不同文明的各族代表。 叛神一族,反抗神族的神。 弃神战士,被神族抛弃的被玷污者,通称为神行者。 人族,在光和影中行走着的灰色居民。 暗影族,地球上各类黑暗力量衍生出的种族的统称。 他们聚集在此处,为了同一个地球。他们都是地球上衍生出的文明,从本质上将,地球是这些文明的发源地,初始的诞生之处。 几十万前,已经进化出高等发达文明的神族进入云河,舍弃地球去了另外一个宇宙。 与神族文明同步进化的暗影文明也离开地球,去探索新的宇宙。 几十万年后,当最初的探索者和留守者再相遇时,冲突不可避免。当初没有离开的原住民,有神族,有暗影族,还有后来的人族,他们与远行归来的探索者们发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剧烈冲突。 各方势力盘根纠错,战局瞬息万变,激发了七次黑子战争。 第八次黑子战争蓄势待发。 众族常常把七次黑子战争的罪魁推给噬将军,他们需要一个替罪羊,承受大家的怒火。 但在某种程度来说,恰恰是这位千夫所指的噬将军,在默默的守卫着地球。尽管他一生中的大半时间都消耗在宇宙中。 他在地球度过的时光,只五十年不到,还是在他成为噬之前。成为噬之后,他几乎不再去地表上活动。 暗影舰队在宇宙中拦截到一个敏感的情报,属于云河文明的神族,准备炸毁隐藏在地球大气层中的云河,阻断地球与他们的殖民世界之间的联系。 这会导致整个大气层都被点燃,再接着,整个地球都会暴露在宇宙射线中,到时没有生命能幸存。 为了阻止这一切,他们于一百年前就开始试行一个代号为“守护者”的时空行动。 他们层层选拔出一批优秀的战士,再经过几重严密的选拔,确定最终人选。他们将回到七次黑子战争之前,解读战争之前的种种征兆,并将情报反馈给身处现在的当局管理层。 现在他们预备扩大这项计划,打响一场阻止战争的战争。撕裂时空的同时,他们都将付出代价。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可能会因为历史的极点被触发,从而不会出生。 他们最后再聚集一堂,在地球被毁灭之前,重新更新了一遍“守护者”的名单。 这批守护者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守护者”是高机密的绝密计划,由各族文明中几位意志坚定且拥有军队的实力者秘密执行。 即使是噬将军信任的稚牙,也不知道“守护者”的存在。 会议结束后。各族代表通过秘密通道,悄无声息地撤去。 七天后,噩耗传来。那日离去的几位将军,在同一时间被刺杀。各种潜在的证据直指噬将军,各族都在指责噬策划了这场刺杀。 一个月后,神族集合了各族舰队,包围噬将军的暗影舰队。 殉道者的牺牲是值得的,即使到了现在,神族仍旧没有侦破他们的秘密。倘若能回到过去,现在将不复存在。 棋子 噬坐在黑暗中,“守护者”最后的秘密就在他的手中。一个类似金属材质的银色球体,绕着他缓缓进行着轨道运动,身后托着长长的银色烟雾。 封闭云河的关键,水之焰,就在他的手中,只是预计的护送人员名单随着几位将军的死亡被永远的埋葬在火焰深处。 他需要重新制定计划。 他是“守护者”中最后幸存的执行者,这个计划需要完美无缺,天衣无缝。他需要有人背叛他,将虚假情报传送出去,给他真正的计划,争取几个小时。 他眼前浮现一张女人的脸,有着天真的蓝色眼睛的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早就发现那个女人的异样,之所以留她性命许多年,一部分是因为稚牙,一部分是因为她体内的神魂尚未觉醒,根本无从背叛他。 现在,他给她机会,背叛他。 噬吹了一个口哨,一只大猫优雅的从一个时空裂隙里进钻出来,进到噬的房间里。 风暴坐在地上,红蓝色的异瞳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 “这是我认为的那个东西吗?”风暴兴奋的问。 “是的。”噬的声音有些疲倦。 他对风暴说:“把它吃了。” 风暴歪头看看噬,似乎在问,你确定? “我需要你把它传送到过去,在在适当的时候,交给一个叫临渊的人。”噬说。 “呃……”风暴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今天是老朋友间的一个告别吗?” 噬点点头。 水之焰看似是一个金属球,实际上是团流动的液体。风暴吞下水之焰,身体里发出银色的光芒。它又喝了半碗液体,混合着纳米机器人的夜鬼的血。噬的血。 二十分钟后,风暴的身体复原如初,看不出任何异样。它软软的躺在地上,夜鬼的血使它变得虚弱。 不知道是不是纳米机器人的原因,它比应该感受到的虚弱还要虚弱几分。 舱门响起有客来访的提示音。风暴强撑着身体,撕裂一个小小的时空缝隙,把自己从噬的房间里转移出去。 舱门为来人打开,是雅莉。她穿着贴身短裙,看上去很是火辣诱人。噬自嘲地笑笑,他还没动手,她倒是找上门来。 雅莉朝坐在黑暗中的男人,款款微笑,风情万种的向他走来。 “清泱。”噬对雅莉说,“你真龌龊。” “你对你的小宠物很上心啊!”雅莉莞尔一笑,声音柔美,却冷的无情。“我还以为你没发现我呢!谁知道你竟然是,早就知道人家的身份,却还是坏坏的不说出来!” 雅莉坐在噬的大腿上,柔软的手指滑过男子俊美的脸庞。噬面无表情的看着怀中女子对他肆无忌惮的放媚耍浪。 “你为他真是做了很多,”雅莉贴着噬的脸颊,在他耳边轻轻说,“连我都差点感动了。” 噬起身推开她,与女人保持距离。 雅莉轻笑着站稳身形,说:“这具半神的身体自然是打不过你。人家可不介意你对我用强!” 噬冷冷的看着她。 雅莉故作害怕往后退了半步,娇柔地嗔怪着说:“噬,你是要把人家吃了吗?但是,亲爱的噬,美貌无双的噬,你真的以为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就来只身见你么?你也太瞧不起人家!” 雅莉饱满的红唇,吐出最恶毒的话语:“今晚的晚餐,味道如何?我亲手为你做的哦。” 噬讥讽地看着雅莉,他是夜鬼,这一族不仅仅只是有天生的美貌,他们还拥有可怕的能力,是连神都望尘莫及的能力。他们可以从虚无中创造,无中生有。 拥有无中生有的能力,自然也可以在体内将毒|药从有化为无。 “啊啊!不是普通的毒|药哦。”雅莉好看的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稚牙的血,惑情花的汁液,这两个混合在一起,即使是你,也难逃毒性哦!难以纾解的隐秘的爱和愿望,死亡之下的浪漫!” “啧啧!半神半妖的体质,真是让我爱惨了这个孩子。”雅莉舒服得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指指自己的身体,“不像她的身体,除了徒有虚表外,也没有什么其他作用。这年头,神不神,鬼不鬼的东西太多,简直是对神族血脉的玷污。” 噬的脸色煞然惨白,情感是无法物化的存在。夜鬼的爱是夜鬼生命中的一部分,他们无法简单的将其化为虚无,或者创造出无端的爱。惑情花本身不会伤害到夜鬼,它只是会将夜鬼压抑的感情最大限度的激发出来。 情毒吞噬着夜鬼,一点一点麻痹他的周身神经。 “宇宙中最后一个夜鬼,就这样死了真是可惜。”雅莉对完全丧失抵抗能力的噬抛出一个飞吻,优雅地迈着步伐走向水之焰存放的位置。 麻痹感是从脚部开始的,现在已经扩散到脖子附近。噬的身体像团抹布一样,软软地倒下去。 雅莉拿到水之焰后,往胸口一拍,液态的水之焰顿时融入她的身体。水之焰对雅莉的冲击力,使她暂时摆脱清泱对她的控制。 她晕倒在地上。 稚牙进来时,看见雅莉正惊慌失措的打开后面的紧急逃生舱。 她为什么要逃?稚牙看着不远处倒着生死不明的噬将军,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但他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可能,是背叛,雅莉背叛了噬将军。 也背叛了他。 她绝望地看着他,倘若他来阻止她,她是逃不掉的,而眼下这种情况,无法解释清楚。 稚牙握紧双拳,暗紫色的眸子中充满痛苦和挣扎。他把视线偏向一旁,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 他放走了雅莉。 (二)背叛之夜 “噬将军,噬将军……” 噬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呼唤他,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听进去的声音。他艰难地撑起最后一丝理智,对稚牙说:“快走!走!” 稚牙守在噬将军身边,不管雅莉在这里做了什么,他都会主动担起来。他更不会在噬将军最虚弱时选择离开。 稚牙从后面轻轻抱住噬将军,头压在噬将军脖颈附近。他在嗅他,试图找出使噬将军变成这样的原因。 这小子是……是在闻他?噬将军无力地握紧拳头。 “走!留下来你会死!”噬将军虚抬一下手,然而只是挪了不到三厘米的高度,根本无力推拒稚牙。 “你……”稚牙低头看着噬将军的下面,那里已经硬到把裤子撑出轮廓的程度。 “走!”噬将军命令道。 “我不走。我留下来照顾你!”稚牙垂下眼睛,脸色微红。他抬起手,按在噬将军那里,帮忙舒缓难解的。 噬将军一言不发,竭力忍耐,细腻的皮肤上冒出一层雾蒙蒙的汗水。 稚牙在噬将军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对不起。”他为雅莉,也为他接下来做的事情道歉。 他抱起毫无反抗的噬,往卧室走去。 稚牙温柔地吻着噬,两人的身体像两棵盘根纠错的双生树,紧紧纠缠在一处。噬的手臂无力地挂在稚牙的脖子上,整个人像漂浮在大海上的孤舟,被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吞噬。 噬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 夜变得短暂,而让人留恋。 残念 噬将军恢复行动能力后,按下警报。他的亲卫队涌进来。 稚牙从容地走下床,双膝着地,双手叠在脑后。他不做任何反抗,他知道自己罪有应得。 “背叛者,流放。”噬将军的命令简单明确。 稚牙知道,这是噬将军给他的最后的仁慈。 三个小时后,神族联合的舰队打响,灭世之战的第一声炮火。 十五天后,凌晨四点,神族舰队朝地球发射出一枚神之光,云河断裂,地球的大气层被点燃,灼烧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三十分钟后,神族舰队又发射了一枚解刨者,整个地球顷刻间被炸成裂,成为宇宙中最新诞生的陨石碎片带。 地核被爆炸的威力推向黑洞深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个月后,暗影族大败。 至高之神清泱,生擒噬将军,羁押在神族的殖民星球上。 “你以为你赢了,但其实输了。”噬将军手脚被巨大的铁链拴住,被屈辱地锁跪在地上。 尽管噬跪着,但清泱知道这个美丽的夜鬼从未臣服于他。 夜鬼轻易不会死去。清泱有大把的时间,折磨噬,直到他得到他想要的情报为止。 稚牙流放那日,刚被放逐的瞬间,立刻蹿出来一艘打捞飞船,带着他逃离了暗影舰队。 雅莉救下他。但他宁愿没有被救下,这样至少不会是现在这种局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噬被折磨,什么都做不了。 清泱留着雅莉和稚牙,像猎物一样戏弄。不仅如此,他还用了整整一百年的时间,把噬变成他的禁脔。 这种屈辱的活,比死更艰难。 稚牙偶尔能噬说上话,很可笑的地位转变,噬现在要称呼稚牙为将军。 又过了三百年,稚牙在外宇宙深处,找到一处时光之井。在他跳下去之前,他去见了噬。 他问噬:“如果我能改变过去,你希望是什么样的结局?” 噬对他说:“我希望你没有遇见我。” (三)终 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不曾见过太阳。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四)启 稚牙落在一处古老的战场上,彼时人烟荒芜。他与噬之前隔着五千多年的时间。没关系,他等。 遥远的另外一处时空,天元1974年,地球某处,一对伏魔人夫妇,在森林中盗走一名夜鬼族的婴儿。他的名字叫,临渊。 在噬成为噬之前,他是临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一章 死亡是回家的路 (一)牡丹花下 沈小凡荡迹在各种酒吧中,处处留情。这样做的便利是,每次当他想来一发时,总能在通讯簿里找到合适的妞。他长着一张迷人的脸,很容易约到女孩。 今天是他的幸运日,不等他出门猎艳,已经有人主动送上门来。橙子约他今晚19:00见面,在他住的地方。 下午五点不到,沈小凡就迫不及待的把全身洗干净,吹了一个骚气的发型,躺在床上,静等美人入怀。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橙子还没有出现。沈小凡一打电话过去催,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已关机。 他等得浑身难耐,蛋蛋都快憋炸了。他看看时间,21:39分,管她呢!先自己动手解决,然后睡觉。 凌晨整点,年轻女子站在房号为309的门前,轻轻敲门。她化了淡妆,穿了一件紧身连衣裙,露出一双修长白净的腿。 沈小凡刚手动释放自己第三次,听到敲门声后,刚软下去的小伙伴又硬起来。 他嗅到女人的芳香。 “怎么才来?”沈小凡打开门,向门口的年轻女人撒娇,“打你电话也不接!” “路上遇到点事情,手机也没电了。”橙子冲他微笑,面部表情有些僵硬。 沈小凡现在更关心自己的二兄弟,拉着橙子火急火燎地往床上带,秒速褪去自己的浴袍,再把橙子的裙子撩到她的腰际,印上自己火热的吻,一路向下探去。 他压在她身上,把肿大的dick往里顶去,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满足的叹息。 今晚的橙子有些不一样,他说不出是哪里。她比往常更美,更荡,更加饥渴。 第一缕天光从昨晚没拉好的窗帘缝隙中透进来,打在沈小凡眼睛上。他抬手遮住眼睛,睡意有些被惊散。 他胸口前趴着橙子,她的脸埋在他的颈窝,两人的腿紧紧缠在一起。橙子被他的动作弄醒,撑起脑袋看他。 “你脸上是什么?”沈小凡伸手去捏橙子的脸,揭下来一块类似皮的东西,再抬头去看橙子,她脸上皮被揭掉的地方缓缓渗出黑色的鼻涕状黏液。 他不动声色地藏起手中的半点人皮,压下胃里的恶心,推说自己想起来冲澡,把橙子搂抱到一边去。 橙子幽幽地看着推开自己的英俊男子,眼中是凉森森的笑意。她知道他要去拿武器,但她不去拆穿。 沈小凡下了床,假装一切正常。他走到自己的背包前,迅速抽出一把特质手|枪,对准床上的橙子。 “咯咯咯!”床上的女人发出阴森森的笑声,“原来你就这点招数?看来是我高估你了!” 沈小凡扣动扳机时,惊觉枪里没有子弹。床上的女人手中把玩着两个弹夹,将一盒熔铸了水银和朱砂的特制子弹散在床上。 “咯咯咯!”橙子继续阴笑,身上的皮开始掉落,不久,床上就褪下一张人形的皮。 一滩黑色的流体物质贴着墙面,疾速向沈小凡爬过来,沿着天花板往下,想裹住他的头,闷死他。 他滚到床边,拾起一个弹夹,利索地向黑色流体发起攻击。子弹飞速射进它的身体,就像陷入一滩淤泥,再没了动静。 “嘶嘶嘶!”它发出尖锐刺耳的怪笑声,钻得人脑子生疼,“咯咯咯!” 眼前的生物不同于沈小凡之前所见,朱砂水银对其完全无效,他本能地感到恐惧。 当它向他扑来,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临终所想的是,操!老子被一滩黑鼻涕睡了! 它通过所有的人体通道(鼻子,耳朵,嘴巴,菊花)挤入沈小凡的身体,榨干他肺部所有的空气,迫得他拼命张大嘴巴想攫取空气。他听见自己肺部发出咕咕噜咕噜的声音,自己像溺水的人一样徒然挣扎。 他用力扯住自己的喉咙,想让空气从张大的嘴巴进入自己的身体,但很快又发现这是没用的。 在此之前,谁又会真的认真去想,呼吸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他的内脏在身体内挤碎,和着血从喉咙里呕出来。 死亡起初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然而当一切结束时,你又会感到释然。生命中拿得起的,放不下的,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沈小凡嘴巴大张,眼睛暴突,露出大笑的诡异表情,好像在嘲笑世上的一切。 天元2000年,九月十七日,上午九点,青柠旅馆中的客房服务人员发现沈小凡的尸体,随即报警处理。 同一天的下午,警探顺着沈小凡的通话记录找到了橙子的住处,发现一具剥皮女尸。 (二)葬礼 离开十年后,临渊第一次踏上回家的路。他在电视的新闻上看见沈小凡的死讯。沈小凡死在女人的床上,他一点也不意外。 沈小凡的葬礼安排在死亡时间的两周后,来的人都是至交。他们除了是沈小凡的朋友外,还有一层身份,伏魔人。在伏魔人的生活中,死亡是件很稀疏平常的事情,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亡。 他们为失去一个战友而觉得遗憾。 临渊不确定自己是否仍被算作圈内人,所以他只远远的观望着葬礼现场,看着沈小凡的朋友为他哀悼。 他既身在其中,又置身事外。 “生下来的那一刻,我们就一直在等着被埋葬。”一名身穿黑色礼物的女人走到沈小凡身边,与他并肩站着看着葬礼的方向。 临渊默默看着沈小凡棺木的方向,葬礼司仪按下下葬的电动按钮,漆黑的棺木缓缓下降,与尘世做最后的告别。 “恭喜他,解脱了!”女人举起手中的酒瓶,满满咽下一口伏特加,又冲着沈小凡棺木的方向倒下半瓶。 “fuckyou!”她骂道。 临渊不确定她是不是故意骂给自己听的,也许她只是想发泄情绪。 “你是参加葬礼的,还是看热闹的?”女人扭过头对沈小凡说,脸上的泪肆无忌惮地流下,不屑于掩饰自己的情绪。沈小凡睡过很多女人,他交的朋友和他招惹的敌人,数量对等。而临渊穿着便服,没有穿黑色礼服,身份看起来很可疑,至少不是朋友。 “路过。”临渊说。 “无所谓。”女人不在乎面前的年轻男人基于什么样的缘由出现在这里,她只想找人说说话,“如果你和我一样恨他,我会很高兴。” 她脸上的哀恸之色使她看起来有一种绝望的美,让临渊想起绽放在黑暗深处的苍白花朵。 临渊可以确定一点,她很爱沈小凡。 “我真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这样她就不用经历现在这种绝望,比起失去爱人的背痛,面对陌生人的死亡会更轻松些。 女人呜咽着,泣不成声。她靠在临渊肩膀上,不在乎他是谁,只要此刻能有一个肩膀借她靠一下就好。 临渊没有理由拒绝她,无论她曾经是谁,她现在只是个悲伤的女人。还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我认识你吗?你看着有些面熟。”女人的理智终于复位。她不再哭泣,用正常的眼光审视着面前的年轻男人。她看他的时候,觉得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们不认识。”临渊矢口否认。 年轻男子的行为举止礼貌体贴,没有一丝轻浮。女人自嘲地笑笑,或许他真的只是个路人,沈小凡的敌人不会这么柔和地对待他的遗孀。 “抱歉,失态了。”漂亮女人接过临渊递过来的手帕,擦拭脸上哭花的妆容。 “没关系。”临渊温和地说,表示自己很理解她的心情。他错开视线,留给她足够的个人空间整理仪态。 “谢谢。”漂亮女人没有把手帕还给他,已经弄脏了。她不好意思就这样送还。 “你好,我叫墨亦涵。”漂亮女人正式向临渊介绍自己。 “临渊。”临渊望着已经被埋在土里的沈小凡的方向,眼底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辛苦你了,再会。”他最后说。 墨亦涵还没有解出他话中的深意,临渊已经走远。 (三)她 葬礼结束后,墨亦涵临近傍晚才被朋友送回家中。她太醉,无法自己开车回家。朋友放下她就离开了,偌大的房子又只剩她一个人独守。 她踢掉脚下的拖鞋,赤脚走到酒柜前,拉出一瓶威士忌,加冰喝。 沈小凡是色中恶鬼,她是嗜酒如命。她以前不这样的,遇到沈小凡之后,她才开始学会用酒精麻痹自己。 爱上错的人,自毁一生。 她颓废地窝在沙发里,瞪着天花板发呆。她的视线从房子这头挪到房子那头,来回扫视整个房间,最后落到玄关处,那里再不会有人来。 她从前等不到他回家,今后再也等不到他。 酒喝得越多,她脑中越清醒,沈小凡不会回来了。 他死了,死了。埋土里了。 墨亦涵手中的酒瓶空了,掉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音。她美丽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墙上的装饰,一张陈旧的老照片引起她的注意。 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把相框拿在手里,眼中的光渐渐聚焦。 照片里有三个人,左边是二十多岁的沈小凡,中间是墨亦涵,右边是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 这少年…… 墨亦涵找出眼睛架在鼻梁上,认真地看。最后她惊讶地张大嘴巴,他是……他是白天把肩膀借给她的那个年轻男子。 她想起来了。 他是沈临渊,沈小凡的弟弟,那个被沈家收养的怪小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二章 提线木偶(一) 引言 任世间纷扰,迂回误会,我只由你支配。 ——提线木偶 (一)梦 沈小凡死后,临渊每晚都做同样的梦。 他梦见沈小凡在一口大油锅里被烹煮,沈小凡不断地扑腾挣扎,油火四溅!他扭曲着一张脸,绝望地冲临渊伸出双臂,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惨叫,好像在祈求临渊拉他一把! 有时候梦境十分清晰,地油温越过虚境,直直扑面而来。临渊不确定地狱是否存在,但他打赌沈小凡现在呆着的地方一定不是那么舒适。 “临渊,临渊……”沈小凡的声音从遥远的异界传来,朦胧哀怨。 “救我。”他幽幽地对临渊说,“你欠我的。” 梦境一转,临渊醒来。他回到了十六岁那年,与沈家人生活在一起。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单纯的以为自己是人类。 画面又一转,临渊手中握着一把匕首,面前跪着一个苦苦哀求的中年男人。 “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不要……” “你还在等什么!动手!”沈南山严厉的声音在临渊耳边响起。 “快点动手!一刀下去就结束了!”沈南山的妻子林玲催促道。 临渊的犹豫瞬间被他们瓦解,他举起刀子,没入中年男人的胸膛。男人的身体渐渐虚无,散作尘埃,长埋地下。 中年男人悲伤而又不解的看着他,死前的最后一眼,满满都是不甘心。 “为什么……”临渊听见中年男人最后向他发问。 似乎伤害男人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临渊。 …… “好孩子。”林玲把临渊抱在怀里,安慰道,“都结束了。” …… “求求你!求求你!”年轻女人的眼神越过临渊,直接向他身后的那对夫妇投去哀告,“不要是他!求求你们!不要是他!” 临渊回头看看沈南山一眼,沈南山朝他点头示意。临渊手起刀落,结束了年轻女人的生命。 年轻女人临死前,不解地望着临渊,眼中充满悲伤和怜悯的泪水。她的身体消解为黑色的光尘,消散在空气中。 …… “不要杀我……不要……”无数数不清,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 “不要杀我……”沈小凡坐在油锅里,哀哀地望着临渊。 …… 夜还在继续,黎明永远不会到来。希望是空幻,梦境亦是真实。 人形木偶背朝着临渊坐着,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它身上的白色透明提线。 突然,它的脑袋一百八十度旋转过来,身体还保持着背朝着临渊的姿势,两只空洞的眼球滴溜溜乱转。它看着林渊,露出一口阴森森的白牙。 它在笑。 临渊想走近些,冷不防手腕一痛。他看见一根透明的丝线从自己的血肉里长出来,一根,两根……不断有丝线从他的骨头关节中间的血肉中长出。 他的身体再也由不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玩弄于股掌之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做出一些奇怪的动作,挣扎与反抗只会让身体痛苦。 于是,他不再挣扎。 这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面大镜子。他看见镜子中的自己立起脚尖,旋转跳跃,舞起芭蕾。 临渊从梦中梦陡然惊醒,身下汗湿一片。他重新铺了一条毯子在身下,盖好被子继续睡。 他不惧怕噩梦,他本身就是噩梦。 凌晨五点,临渊被一个陌生电话吵醒。 “沈临渊,你好!我是警探张大锤,沈小凡说过,他死后我可以找你。”对方在电话里交代的很清楚,临渊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拒绝他。 这个号码只有沈小凡知道,他把临渊的号码给了这位张警官,一定有他的用意。沈小凡会接警方的案子,临渊是知道的,伏魔人一般只有缺钱的时候才会这样做。 但沈小凡不缺钱。 “你好,张警探。”临渊说。 简单客套几句后,张大锤把地址短信发给临渊,并再次为这个时间点打扰到临渊而深感抱歉。 临渊穿袜子时,发现自己的脚趾出现不同程度的摩擦损伤,就好像他在梦中真的跳过一场芭蕾。 (二)死去的画家 狐狸街345号,葫芦大厦。 临渊下了计程车,看见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已经等在那里。 “沈临渊?”男人掐灭手中的烟头,走过来。他事先没有见过临渊,只是凭感觉来辨认。毕竟这个点,也没有谁会来这里。 “我是。”临渊说。 “这边走。”男人就是警探张大锤,他引着临渊一道进了电梯,直达葫芦大厦十五层。 十五层是个私人画室,死者是名男画家,五十八岁。男画家倒在地上,四肢扭曲成奇怪的姿势,诡异的充满喜感。他死亡的时候手中握着画笔,身上的围裙沾满颜料。直到临死前,他都还在画画,是一幅未完成的木偶画。 整个画室都是这样的作品,已经画完的,没画完的提线木偶画。 现场无指纹,无凶器,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不像是人类犯下的案子。 “小凡死后,我真不知道还能找谁。他曾向我提过,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帮忙,可以找你。”张大锤眼窝深陷,面带倦色,最近接二连三的案子简直要把他榨干。 临渊没有说话。 张大锤似乎与沈小凡交情不错,话里话外都在夸沈小凡好,但只限于伏魔人的机警与谨慎。除此之外,沈小凡是大家眼中公认的种马,贱人一个。关于这一点,张大锤默默忽略过去,反正沈小凡没睡过他女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女人。这也是他们之间交情能长久维持的原因之一。 “你们关系怎么样?”张大锤冒失地问道。 “不太好。”临渊如实回答,“我不姓沈已经很久了,叫我临渊就好。” 张大锤尴尬地摸摸鼻子,岔开话题:“一大早把你叫来,辛苦辛苦!待会儿我买早餐!” 七点多的时候,张大锤拎着两份早餐回来,兜里露出一叠报销用的发|票。两个男人人手一提小笼包,面朝尸体,边吃边聊。 其他的警探也陆续换班,分批出去吃早餐。 “有什么发现?是不是怨灵?”张大锤喝口豆浆顺顺喉咙。当警探十来年,什么奇形怪状的尸体没见过。起先他也只把凶手圈定在人类范围之内,直到某天他亲眼看见一个人把自己的头扭下来,然后连人带头从楼顶跳下去,现场惨烈无比。那是张大锤警探生涯的第七年,他通过线人的渠道,找上伏魔人沈小凡,三观从此颠覆。他的世界不再局限于人类罪犯。 “不是。”临渊抽出自己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擦嘴边的小笼包汤汁,把一旁的张大锤看得目瞪口呆。 一个男人竟然随身携带手帕?张大锤粗糙地在身上蹭蹭手中的油腻,他一向不太讲究卫生。 “那能是什么?”张大锤好奇地问。 “不知道。”临渊说。仅凭现场的这些信息,很难判断出来是什么类型的超自然生物在作案。 临渊注意到画室中有一幅已完成的画作摆在正中央,用一块白布掩住。他走过去,掀开画布。 这幅画的内容与其他的画作一样,同样是以提线木偶为主题。 一只修长美丽的手悬在一个可爱的人偶上空,手与人偶之间用浅浅的丝线连着。虽然是画出来的,但是整幅画的色彩和阴影处理得很到位,提线木偶仿佛真的在这只手下活了一般。画家在作画时,在手与木偶之间建立了一种情感联系,并通过色彩和阴影的变换,巧妙地表达出这种亲密而又羁绊的关系,让人一眼望去,就会产生灵魂的共鸣,被这种关系而产生的魔力深深吸引。 再反观死去画家的其他作品,精致有余但缺乏激情,没有一幅能超越这幅画作。 “咦呃!”张大锤浑身抖了一个激灵,整个画室里就数这幅画最瘆人! “他最近有画展吗?”临渊突然问道。 张大锤愣了一下,说:“等等,我给你查查。” 他走到一边打了几个电话。 “有,就在今天下午。”张大锤挂了电话,又走回临渊身边,“画廊那边还在问,能不能正常取回画作进行展示!这群商人,死人都不放过!” “他们能正常取回吗?”临渊问。 “不能!这可是凶案现场的证据!”张大锤惊讶地看着临渊,这小子站哪头的? “可是画不能杀人。”临渊说。 “所以呢?”张大锤突然觉得面前这小子比沈小凡还要不着调。 “还给画廊,让他们正常展出。顺便要两张门票!”临渊说。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张大锤反问。 临渊耸耸肩,指指斜对面正钻过警戒带的漂亮女人,说:“因为你无法拒绝她。” 墨亦涵带着宿醉的头疼,硬是被外籍老板的夺命连环call给催来了! “墨女士!”张大锤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迎着她走过去,“有何贵干?” “我来确保一下,这幅名为牵情的画作下午能正常展出。”墨亦涵径自走到提线木偶的画作前,深情地打量着这幅画,“确实是神作!就连萧画家本人都无法再超越的奇迹!无法复制的杰作!” 墨亦涵对这幅画的评价很高,张大锤听得云里雾里,一个劲地在旁边配合,也夸这幅画画得好。 “哪里好?”墨亦涵故意摆他一道。 张大锤哑声,无助地看着这幅名为牵情的画作。他确实想夸夸它来着,但脑中能想出来的词汇很有限。 “三个小时后,我想取走这幅画,需要走什么手续?”墨亦涵脸上妆容精致,一身职业套装把她优雅的女性气质很好地呈现出来。 尽管如此,她眼中仍带有淡淡的哀伤。工作并不能使她忘记沈小凡已经离去的事实,毕竟葬礼才过去没多久。 张大锤面对墨亦涵的时候,脑中一向空白,墨亦涵说什么他都说好。墨亦涵说她三个小时后要来取走画作牵情,他也点头说好。 临渊抿嘴憋笑,暗中碰了张大锤一下。张大锤立刻想起来什么似的,忙问墨亦涵:“能不能给我两张门票?我想去看……画展?” 张大锤的声音细得跟蚊子一样,脸都红了。 “你?”墨亦涵有些吃惊,张大锤不像是那种与艺术合得来的人,准确的说,所有的艺术在他眼里都没什么区别。 “可以。”墨亦涵答应了,“我一会儿让助理给你送来。” 张大锤嘿嘿笑着说:“给你添麻烦了!” 临走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临渊一眼,什么也没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三章 提线木偶(二) (一)画展 张大锤和临渊走进来时,墨亦涵的助理凯西迎过来。 “女朋友哈?”凯西看看张大锤,冲临渊的方向眨眨眼。凯西是个白人女孩,中文说得特别溜,总喜欢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 “去去去!”张大锤摆摆手轰走凯西,“这是我请来的警探顾问,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这不兴你们腐国人民那一套!” 凯西调皮地吐吐舌头,之前她给张警探送邀请函,还以为张警探会带着女女朋友来。 “wow!”凯西盯着张大锤的新搭档,两眼色眯眯,“这翘屁屁!” 张大锤看看凯西,又看看临渊,不敢相信地说:“她……她刚才在看你屁股?” 临渊笑笑,说:“被美女看,我又不吃亏。” 张大锤白他一眼,果然是跟沈小凡一个姓! “话说,我们在这里干嘛?”张大锤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画,在他眼里,十三世纪的画作和超现代作品都是一样的,都是画,人画出来的。 临渊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他觉得有必要说清楚:“沈小凡对你可能是无偿服务,我不一样。” “哪不一样?”张大锤右眼皮一跳,糟糕,要破财。 “我是收费的,”临渊说,“按小时。” “多少钱每小时?”张大锤咬牙问道。他开始怀念免费的沈小凡! “700。”临渊说。 “你怎么不去抢!”张大锤说。 “已经给你打三折了,这还是看在沈小凡的面子上给你的友情价。”临渊淡淡解释道,“我真实身价很贵的,你绝对请不起。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行情。” 张大锤扶额,沈小凡是他唯一认识的伏魔人,其他的伏魔人跟他没交情,也不会搭理他。他没想到沈小凡临死前给他推荐的队友竟是个坑! “那沈小凡的案子呢?他是你哥哥,这个我要求免费。”张大锤开始讨价还价。沈小凡的案子是他手头的一个悬案,短时间内能不能破案还是个未知数,按小时付费张大锤绝对要倾家荡产,因为警探的线人经费是固定的,剩余的全靠警探自己倒贴。最后结案时警探能得到一笔不菲的佣金,唯有那时一名警探才能平衡自己的线人费用支出。 “哦!”临渊挑挑眉,“难道我没告诉你,我跟他关系不好!这个案子要全价收费,顺便说一下,我不介意你找别人。伏魔人的工作风险系数高,经常受伤,我给的价位已经很合理了。” “你!”张大锤拉住临渊,忍着气低声说,“兄弟,我过的很艰难,少收点,结案后我的佣金带你提成。” 临渊摆摆手,说:“那我就没有办法了,您另请高明!” 临渊走走停停,继续欣赏画作。张大锤则一整个颓下来。 “多少钱?”一名男子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张大锤和临渊同时回头看。来人是名看不出年纪的男子,一米八七上下的个头,身上的白色西服剪裁得体,鞋子的搭配也很考究。他的五官深刻如雕塑,皮肤苍白细腻。说他二十出头,有些不像,说他四五十岁,又不太可能,这把年纪的人不会像他这么年轻。 白西服男子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年轻而又沧桑。 墨亦涵伴在白西服男子身侧,似笑非笑地看着临渊。 “我很贵。”临渊说。 “对!他很贵!”张大锤觉得接私活的机会来了,要趁机抬高他们俩的身价。 “墨女士是我的朋友,在她先生的案子结清之前,你的费用都可以找我来报销。”白西服男子对临渊说道。 “我们是搭档!”张大锤努力刷自己的存在感。 “警探接私活没问题吗?”白西服男子问道。 张大锤脸刷一下熟透了,红得像番茄。 “他是小凡的朋友。”墨亦涵替张大锤开脱,“我私下里请他帮忙过。” “你好,我是稚牙。”白西服男子依次和张大锤,临渊两人握手。 三人互相自我介绍。 “张大锤。” “临渊。” 白西服男子微微抬手,优雅地做出一个手势。一位侍应生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白西服男子写下两张等额支票,数额都是一百万。 张大锤做梦一样,双手微颤着接过支票,认真数上面的零。临渊则是直接拿过来,看都不看就揣进口袋里。 “这是定金。”稚牙说,“支票随时可以兑现。” 墨亦涵好笑地看着他们,用法语向白西服男子致谢。白西服男子礼节性地回以微笑,同样用法语回答,让墨亦涵不要放在心上。 “失陪了。”稚牙彬彬有礼地告辞,在墨亦涵的陪同下,继续游赏画作。 他们走后,临渊认真地对张大锤说:“其他的案子,你还是要付我费用。” 张大锤现在看临渊就像是看着彩票头等奖,临渊说什么都对。 “没问题。”张大锤说,“但价钱要公道。” (二)守株待兔 画廊的展出时间是今天下午四点到次日凌晨三点,而现在才晚上九点。 五个小时的画展看得张大锤头晕眼花,还是盯着同一副画看,已经严重审美疲劳。 他是整个画廊中唯一一个没有审美体验的人。 临渊溜达一圈后,没发现任何可疑迹象,来的都是人类。张大锤守在牵情画旁边,整整五个小时,越看那木偶画越瘆得慌。 “有发现吗?”临渊问。 “在这幅画跟前停留的一分钟以上的,都是怪胎!”张大锤说。他用微型相机暗中拍下每个在木偶画前停留的人。 “我帮你盯会儿。”临渊建议道。 “不!ybaby不能被别的男人碰!”张大锤喊他的小相机“ybaby”。 临渊感觉自己要吐了。 这时,画廊里的灯突然熄灭,每个人手中都端着一个白色的香薰蜡烛,互相点燃对方手中的。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四十来岁,他通过一个小银棒敲击手中蜡烛的玻璃护罩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你们很多人都不认识我,我是萧老师的学生,我叫关童。在这里我要告诉大家一个悲伤的消息,相信很多人此前已听到了一些。我们最敬爱的萧前辈被残忍地谋杀了。今天是沉重的一天,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聚集在此处。画界中最璀璨的一颗星,在昨天陨落了!”中年男子声泪俱下,“他是我们敬爱的萧钟老师,他是我们画界的泰斗。他对我来说,如师如父……他……” 中年男子悲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有人为他递上一块擦拭泪水的纸巾,他接过来并说声“谢谢”。 “他一生的心血都在今夜展出,你们的欣赏就是对他最好的祭奠……”中年男子哭得接不上气来。 张大锤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中年男子喘息一会儿,接着说:“让我们闭上眼睛,为这位画界的泰斗,默哀三分钟。” “凶手会不会是他?”张大锤摸着下巴小声嘀咕,“师生关系最复杂了。说不定就是他干的!” 临渊凑过来小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凶手可能是萧画家的学生……”张大锤后半截子话还没说完,室内陷入一片寂静的黑暗中。 众人手中的蜡烛在同一瞬间,无风自灭。 周围只剩寂静的黑暗,短暂的沉寂之后,人群中开始出现轻微的骚动。这些人都是桃源市的上流人物,他们有应对类似场景的经验,但还是忍不住低声谈论起方才的怪异现象。 “大家不要惊慌!电源即刻恢复!”画廊的主办方派出代表来安抚大家的情绪。现下的状况若是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恐慌,造成踩踏事故。 张大锤听出这是墨亦涵的声音,激动地两眼放光。 临渊在黑暗中,看见一道更加黑暗的暗影在墙壁上一闪而过。他拍拍张大锤,让他也看。 张大锤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在此时,电源恢复了,画廊内又亮堂如白昼。大家悬着的心,又释下来。 “啊!”一声尖锐地女高音划破光明带来的平静。 接着不断有女人发出尖叫声,有几位甚至直接吓晕过去。 在墨亦涵身后的白色墙壁上,出现三个血啦啦的猩红大字。 贼!贼!贼! 墨亦涵往旁边退了一步,侧身向身后看去,闻到一股浓烈的铁锈味。血的味道。她也看见那三个满是怨毒和诅咒的血字。 她脚边踢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心中凉了半截。她惊觉刚才一直在她身边发表演说,萧画家的弟子关童,不见了。 她的视线一点一点朝地面上落去,从未如此直接的接近过死亡。 关童倒在地上,四肢扭曲成奇怪的姿势,诡异的充满喜感。他的死状与萧画家一模一样。 这个中年男人还没有死透,嘴巴里吐着鲜血,冲身边的女子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墨亦涵今天上午刚去过萧画家的画室,此刻的画面对她来说,视觉冲击太强烈。她虽然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但她的胃却没能挺过去。 在她吐到关童的尸体上之前,她身边的白色西装男子从微型吧台附近抓来一只空冰桶,体贴地递过来。 墨亦涵抱着面前的冰桶,放心地吐出来。 “警探!”张大锤大叫着穿过人群。 张大锤警探的身份从未被这群社会名流如此尊重过,大家纷纷礼让出一条空道,让警探通过。 临渊也跟过去。 “你刚才看到了什么?”张大锤指挥画廊里的工作人员,将案发现场与人群隔离开,并安排他们依次有序离开。 “没看清,光线太暗。”临渊不确定自己到底看到什么。 张大锤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头疼的扶着脑袋,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第三具尸体! “至少,”临渊的安慰简直是霜上加霜,“你的嫌疑人名单上可以把关童排除在外了。” 张大锤还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硬皮小本本,态度严谨地划去关童的名字。 临渊只是随口一说,他竟不知道,张大锤还真备有一个嫌疑人名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四章 提线木偶(三) (一)私生子 预定在凌晨三点才会结束的画展,被一场谋杀打断,才十点多就凄凉散场。 为了保护现场,整个画廊都被清空。那些依次有序离开的上流人物们离开画廊后,被请去警厅喝茶。 随后而来的同事问张大锤要不要回警厅参与问询工作,张大锤坚持留在凶杀现场。他一向与上流人物以及他们的小圈子合不来,每次审讯他们,这伙人就叫来他们的律师。他们的律师对雇主很忠诚,全程与张大锤唱反调,很让人头疼。 张大锤人生中得到的教训之一就是,千万不要招惹律师。 临渊接过张大锤递过来的烟,两人站在后门通风处,动作默契地打火点烟。张大锤紧紧盯着案发现场的,眼神简直要把地板戳出一个洞来。即使在如此专注于工作的情况下,他的眼睛仍时不时地瞟向墨亦涵和她身边的男子。 “你对她来说,太老了!”临渊掐面烟头,还有半截烟没抽完。他不是很喜欢烟草的味道。 “屁!老子今年三十一!”张大锤与墨亦涵同岁。 临渊对着张大锤的脸,左看右看,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长得像三十七,跟她身边站着的小白脸没法比。” 临渊说的是稚牙,刚给他们两人每人开了一张百万支票的神秘土豪。 “你懂个屁,我这叫男人味!”张大锤猛吸一口,火星一直蹿到烟屁股。他弹掉烟头,一脚踩上去。 他们关上后门,又进到画廊里。 说起年龄,张大锤问临渊:“你多大,二十五?” “眼光够毒,很接近了。”临渊挑眉笑着说,“我二十六。” “伏魔人都像你们这么年轻?”张大锤认识的两个看起来都年轻的不像话。临渊是真的的年轻。但沈小凡也是三十几,他跟张大锤站在一起,对比明显就出来了,一个是多汁鲜肉,一个是邋遢大叔。 “也不全是。”临渊说,“伏魔人的生活比你好不到哪里去,风餐露宿,朝不保夕。大部分人跟你差不多,老的快。沈小凡是个特例,他有钱,会保养。” 沈小凡勾搭妹子的本钱全靠一张俊脸。如果有一天爆出沈小凡被某富家女包养过,临渊绝对不会惊讶,百分百是沈小凡的作风。墨亦涵跟着沈小凡,简直是暴殄天物,多好的一朵玫瑰花,愣是被一头色猪给拱了。 “你怎么知道画展会出事?”张大锤问。 “直觉。”临渊说,“那幅画的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要出事。” 张大锤之前还有些担心临渊年轻缺乏经验,现在看来,这个人还靠得住。 墨亦涵在某位暖男的陪同下,上了一辆加长林肯车。稚牙送她回家,或者,带她回他家。 张大锤酸溜溜地看着他们两人离去,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上衣口袋里的一百万支票间接说明了他跟墨亦涵之间的差距。 临渊低头翻阅手机短信,喊张大锤开车走人。 “去哪?”张大锤可舍不得离开案发现场,他还指望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萧画家有个儿子,叫萧绅。我刚得到地址。”临渊说。 “不可能!”张大锤一口否定,“姓萧的没有结婚。” 张大锤很快就反应过来,没结婚不等于没儿子。可是他没查出来姓萧的有个儿子啊! 他发动车辆,临渊坐在副驾驶上。 “你怎么知道?”张大锤问。 “秘密。”临渊神秘地笑了,“每个伏魔人都有自己的情报网和情报来源,我也有。” 张大锤不再追问临渊的信息来源。 “他儿子就住在本市,走桃源大道那边。”临渊把地址转发给张大锤。 天堂路一百六十八号,荆棘花园。 “哇偶,住在荆棘花园,有钱人!”张大锤感叹道。 等他们抵达目的地,一打听才知道萧绅在荆棘花园做安保工作,有钱人的保安。 今天不是萧绅当值。张大锤凭借自己警探的魅力,弄到了萧绅的私人住址,就在荆棘花园后面的一栋公寓楼里。 他们敲开503的门,开门的是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年轻人穿着睡衣开门,看起来很精神,至少不是在睡觉。 “警探。”张大锤亮出自己的证件,“萧绅住在这里吗?” “我就是萧绅。”年轻人完全把门道让出来,请外头的两位进去,“二位警探,进来说。” 张大锤刚想解释一下临渊不是警探,发现没有必要,也就懒得多说。 萧绅给他们开了两瓶汽水,一瓶葡萄味,一瓶蜜桃味。临渊手快,先挑走蜜桃味的。 张大锤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葡萄口味的汽水,大致跟萧绅说明一下情况。 “我知道他死了。”萧绅以为他们是来通知死者家属的,“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不必特别通知我。” 张大锤成功冷场,转头看着临渊,眼神示意他快说点什么解围。 “你是奶奶带大的?”临渊瞅了一眼客厅中央的全家福合影,上面只有祖孙二人。 “是姥姥。”萧绅纠正临渊的说法,“我的父母跟我没关系。他们只是把我生下来而已,除此之外没什么联系。” “昨天一天你在哪里?”张大锤想起来现在已经过了凌晨,“前天下午六点之后到昨天五点之前,你在哪里?” “我在哪,在做什么,跟案情有关系吗?”萧绅反问。 “哦,别误会。”张大锤解释道,“只是照常询问。” “警探,你的问题很让人误会。”萧绅语气不善,但还是回答了张大锤的问题,“那时候我在值班,值班表上有我,监控里也能看到。” “这样啊。”张大锤绞尽脑汁想多套出点消息,“你说你跟父母没有关系了,可你随了父亲的姓,不是吗?” “我姥姥也姓萧。”萧绅冷冷地看着张大锤,说:“我跟姥姥姓,不可以么?” 张大锤再次把气氛的温度降到零度以下。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不想在休息时间被打扰。”萧绅开始下逐客令。 张大锤与临渊起身告辞,萧绅送他们到门口。 “你画画吗?”临渊看了一眼他的手,萧绅下意识地缩回去。 “艺术不是我这种人应该有的爱好。”萧绅关上门。 张大锤与临渊面面相觑,从电梯下去。 “他撒谎。”临渊说。 “什么?”张大锤不解。 “他的手。”临渊说,“典型的画家的手。因为长期接触颜料会导致手上残留陈年颜色。” 两人去保安科调出录像带,果真如萧绅本人所说,他有充分不在场证明。 “他不是凶手,但他一定对我们隐瞒了什么。”张大锤肯定地说。 (二)诡画 萧绅打发走两名警探,回到卧室,那里支着一个画架,还有一幅刚刚起笔的画。 他只开了一盏小灯,柔和的黄光倾泻而下,将画画的人和他的画笼罩在一方温暖的天堂里,与周围的黑暗隔绝开。 他面朝着一处关闭的衣柜,对着那里的黑暗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不喜欢陌生人,没关系,我把他们都赶跑了。”他说。 没有人回应他。 “你生气了?”他朝衣柜附近半遮半掩的阴影处发问。 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好吧,你今天不愿意理我。”萧绅情绪有些低落,“我画一幅画送给你,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让陌生人进来家里了。” 他画的是一幅古代少年的全身肖像。翩翩美少年穿着一身盛唐风格的红色男子喜服,美得不沾一丝烟火气。少年是鹅蛋脸,长发未束,眼睛大而有神,盈润有光,仿佛随时都能挤出水来。他的鼻子长得十分俏皮,粉润的小嘴微微上扬。 少年在笑。 少年在对看画的人微笑,就像是他真的从画里走出来一般。 萧绅作完画,关灯往床上爬去,让画板上面的颜料自行风干。他太累了,没有洗手就直接爬床,把床单被罩染得五颜六色,全是指头印子。 五分钟后,床上传来萧绅沉稳均匀的呼吸声。 衣柜柜门在黑暗中无声开到容一人进出的缝隙,里面走出一名少年,身上穿着盛唐风格的红色喜服。 他与画里的人一模一样。 但是少年此刻没有在笑,眉目间染有淡淡愁晕。他看着自己的肖像画,左边眼角落下一滴朱砂泪。 红衣少年在萧绅身边轻轻躺下,舍不得惊扰他的好梦安眠。 萧绅翻身,带有人类体温的身体半压在红衣少年硬邦邦的身体上。他伸手抱住旁边的少年,就像小时候那样。 凌晨五点十五,天光微晓时,萧绅往身边一摸,已经没人了。他朦朦胧胧中往柜子那边看了一眼,又昏睡过去。 (三)车祸 临渊担心张大锤疲劳驾驶,要帮他开会儿车。张大锤说这车是他老婆,除了他之外,别的男人不能碰。 临渊无语地看着他,心想,我现在就坐在你老婆的副驾驶上,那这又算什么,三人行? 桃源大道,五点十五分,一名衣着奇怪的少年男子在公路边晃荡。他穿着一身红衣,赤脚行走在地面上,长衣拖地。 前一秒张大锤和临渊还看见此人在他们三百米开外,下一秒腾一下出现在他们车前。 “前面有人!”临渊提高嗓门。 张大锤又不是瞎子,脚下急踩刹车,猛打方向盘,避开前面的少年。 车子左前轮打滑,在空中翻身,径直从红衣少年头顶上飞了过去,重重摔出去。 车子落地时,又翻了三圈才停止。车子此时已经完全变形,张大锤和临渊奄奄一息地卡在车里,出不来。 “你手上沾的血还不够吗?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一个声音在临渊耳边响起。 红衣少年的脸由远及近,陡然在临渊眼前放大。他掐住临渊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临渊从车子里提出来。 张大锤满头是血,脑子还算清醒。他翻找出掉落在座椅下的手|枪,颤颤巍巍地对着他们的方向。 额头上的血落进眼里,模糊了视线。 也不知道他瞄准的到底是临渊,还是红衣少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五章 提线木偶(四) (一)死而复生 张大锤被安全带倒吊在驾驶座上,竟然超常发挥射击水平,连发八枪,全部击中红衣少年。但少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像拎小鸡一样把临渊提在手上。 子弹打在少年身上就像崩在木头上,毫不起作用。 张大锤颤颤地换上第二个弹夹,还没开始瞄准。车身一晃,带着张大锤滚到一边去。 张大锤被震晕过去。 临渊抠住红衣少年的手,想让自己的喉咙里松进一些空气,无奈对方的手跟铁钳子一样,卡在他脖子上,颇有些咬定青山不放松的意境。 临渊确定不自己不是眼花,少年手上蔓生出细小的透明丝线,带着破石开天的力道往他脆弱的脖子附近爬去。 他正对着红衣少年,入目是一张死气沉沉的木偶人的脸。 只听“咔嚓”一声,临渊的脖子断了,一百八十度扭到背后去。红衣少年丢破布娃娃一般,把临渊砸向那辆已经报废的车子上。 张大锤被这一晃,又缓缓恢复些意识,睁开眼就是临渊的脸在他眼前无限放大。 临渊的尸体压在车身上,上半身垂下来,一百八十度旋转到身后的脑袋正对着车窗。 无神的死人的眼睛,和扭曲的人头。 靠!太刺激了!张大锤直愣愣地对着临渊的死人脸,下腹一阵激动,尿意袭来。 红衣少年看着残车和临渊的尸体,冷哼一声,转身离去。他甚至不屑于对还卡在车内的那个人类动手。 张大锤被困在驾驶座上,车后的油箱滴滴答答在漏油,现在只要再来一丢丢静电,他分分钟变成烧烤张大锤! 二十分钟后,临渊垂下的脑袋动了一下。 张大锤以为自己眼花。接着,临渊的脑袋又抽了一下。 靠!太刺激了!张大锤瞪大眼睛,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被吓晕过去。 临渊竟然自己把自己的脑袋从背后又扭正,他周身被砸断的骨头,正以惊人的速度复位愈合。 夜空中传来一声清啸声,声音中释放出的情绪惊得附近的小动物纷纷窜出巢穴,往南方逃去。 临渊一嗓子吼完,整个人从车身上跳下来。太他妈地疼了! 一只木头做的小鸟,浑身着火,从天外飞来。 临渊心中暗叫一声“糟糕”,眼疾手快地把张大锤从车窗内拽出来,两人就着公路旁边的下坡草地往沟里滚去。 同一时间,车体附近的汽油被点燃,发生爆炸,变形的车身被热浪冲出十米多高,重重砸在地面上,继而引发二轮爆炸。 “草泥马的木头人!”临渊躺在沟渠草地上,浑身疼。 张大锤转醒时,临渊正背着他在公路上往二十四小时公路警亭的方向走。他惊慌失措地拿着手中的枪指着临渊的脑袋,高声质问:“你他妈到底是什么?” 临渊心情本来就郁闷着,被人拿枪一指,直接把张大锤往地上一摔,老子不背了! 张大锤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枪都拿不稳。 “那个……您是何方神圣?”被粗暴对待后,张大锤学会了委婉。 “高塘沈氏听说过没?”临渊仰面躺在公路的路面上。 “不就是你和沈小凡的爸妈么!”张大锤说。 临渊斜眼瞅了一眼张大锤,真为他的智商着急。 “伏魔人的高塘沈氏一脉,以猎杀夜鬼闻名。沈家夫妇二十六年前收养了一个婴儿,不是人类的孩子。他们养大他,训练他,把他培育成出色高效的屠杀机器。”临渊自嘲地笑笑,“你杀不死一个夜鬼,只有夜鬼才能杀死夜鬼。” 张大锤惊讶地看着临渊,莫非他就是那个被收养的婴儿? 临渊凉凉地看着张大锤,没错,就是我。 “后来呢?”张大锤从沈小凡那里听到的版本是,弟弟沈临渊年少叛逆,离家出走,单干了。 “后来?”临渊嗤笑一声,“后来这个机器失控了,不再受他们控制。他们决定杀了他。在一场与猎杀夜鬼的战斗中,他们提前在他的武器上做手脚,想借其他夜鬼的手,杀死他。” 张大锤听得后脊背一凉。 “那这个孩子不是应该与他们……”张大锤不知道该站在哪种立场上评价这种行为。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孩子即使活下来也会与高塘沈氏恩断义绝。 张大锤看看身边的临渊,显然他还活着,而且还与沈小凡藕断丝连。 “我欠沈小凡一条命。”临渊说,“他救了我。” 过往的百十年中,夜鬼从未主动向人类寻过仇。沈氏夫妇越界了,他们收养训练夜鬼的孩子,用来对付夜鬼。这种方法曾经在短时间内使高塘沈氏声名大噪,但同时也触及到夜鬼的底线。 夜鬼繁衍生息不易,十分看重他们的幼子,他们绝不允许有人利用和伤害他们的幼子。 沈氏夫妇失去临渊这把利刃后,被夜鬼族集体寻仇,死于一场乱斗中。在之后的十年中,高塘沈氏的旁支也被夜鬼追杀得差不多。 高塘沈氏从一开始,就不该招惹夜鬼。 夜鬼没有杀临渊,即使他伤害过那么多夜鬼同族,但最后还是被原谅了。夜鬼族将他永世放逐,此生不得踏入夜鬼族的领域。 人类的世界也不再包容临渊,他是导致高塘沈氏被灭门的导火索。能与临渊发生联系的,只有两样,死亡和不幸。 战争一旦开始,起初的对错就会变得不那么重要。旧的仇恨不断被新的仇恨覆盖,冤冤相报,至死不休。 也是从那时起,源自黑暗的异族与人类文明世界的冲突达到白炽化的程度。 临渊则尴尬地行走在中间的灰色地带,不被任何一方所容。 张大锤往临渊身边坐过去一点,伸脚踢踢他。 “我刚才,”张大锤有些别扭地说,“不该拿枪指着你。” “哦。”临渊接受他的道歉。 “你回来是因为沈小凡,他的死因一经查明,你就走?”张大锤问。 “留下来干嘛?难不成等着本地的伏魔人给我开欢送party?”临渊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张大锤。 张大锤在心里快速算下一笔账,临渊走后,他再找个伏魔人顾问需要多少开销。 “很酷!”张大锤满眼羡慕地看着临渊的脑袋,尽管他刚才被吓得半死,“脑瓜子还能自己转回来!” “呵呵!”临渊干笑两声。 他们都走不动路,手机也掉在车祸现场,索性坐在公路边上,等着救援来。天光大亮,想那木偶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招摇过市。 毕竟只是一块木头,装得再像人,终究不是人。 (二)疗伤 萧绅今天请假,没有去上班。 他早上一起来就看见红衣木偶人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身上千疮百孔,脚部磨损得尤其厉害。 萧绅撑起沙发,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手术台,小心翼翼地把木偶人扶上去躺着。他从储物室里搬出一套木匠工具,挨个摆开。 他用镊子夹出嵌在红衣木偶人体内的东西,发现那是子弹,气愤到浑身颤抖。 “不怕,不怕。”萧绅温柔地抚摸着木偶人,轻声安慰着说,“马上就好。” 木偶人无神的眼睛空洞洞地盯着天花板,左眼角落下一滴朱砂泪。 萧绅熟练地填补好木偶人身上的洞,用胶水黏合好,又重新做了一双木头脚给木偶人换上。 他打开衣柜,里面是各式各样盛唐风格的男子衣衫。他从衣柜里翻出一套新的白色衣衫,比较适合养病的时候穿。 他给木偶人重新换上干净的衣服,抱着他往卧室里去,动作轻柔地扶着木偶人躺下,又给他盖好被子。 萧绅走到厨房里,取出一个干净的腕,挽起袖口,在手臂上划开一个口子,鲜血顺着割口哗啦啦地流到碗中,足足流满一大碗,他才按住伤口。 他一碗温热的血端到卧室里,放在床头柜上,温柔地对床上的木偶人说:“乖,喝了再睡。我去外边忙,不打扰你休息了。” 萧绅带上卧室的门,这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处理自己的伤口,消毒包扎。他整整一条左手臂上,沿着动脉的线条,全是割痕。 卧室的床上,木偶人一动不动地躺着。放在床头柜上的一碗血,一圈一圈,慢慢减少。 像个优雅的少年正在细细品味上好的红酒。 木偶上脸上的肌肤开始光亮,五官也逐渐柔润起来。 (三)福利 临渊和张大锤被接到一家私人高级疗养院里诊治,医疗设施水平一流,护士全是二十多岁的大美妞,身段一流,颜值爆表。 他们在同一间病房中,两张病床分别挨着一扇风景窗。外头风景特别好,真想去外头走走。 “请填一下表格。”两名护士走进来,各自指导一位病人填写病历表。 “填这干嘛?”张大锤放下笔,他警探的医疗保险可消费不起这么好的私人医院。 “是这样的,二位已经成为我们医院的终身,任何情况下都可以接受优先挂号诊治,优先享受各类医疗资源……”美女护士的介绍听得张大锤眼睛直瞪。 张大锤煞风景地来了一句:“多少钱?” “已经有人付过账单了,二位以后的医疗费用都将记在我们医院的账单上,事后有人会你们清理这些账单。”美女护士的话让张大锤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 “谁啊?出手这么大方?”临渊才不信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上次好事落在他头上,是五年前。一位雇主好吃好喝地养了他半年,然后委婉地提出让临渊看看祖墓的要求,他身为夜鬼的不死命,差点就永远的丢在暗不见天日的地底陵墓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六章 提线木偶(五) 往事如烟 稚牙今天换了一身休闲打扮,浅紫色上装,白色休闲裤,运白色动鞋,帆布包。他看起来更有人情味了,没有昨天的疏离感。他一走进病房,张大锤和临渊就猜到了这位出手大方的金主是谁。 “别这样,我卖艺不卖身的!”张大锤夸张地抱住自己。 稚牙温和地冲张大锤笑笑,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在临渊身上“别误会。我只是十分欣赏二位的能力,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临渊把视线挪向窗外,手中拿着一张纸在叠飞机。按照他漂游江湖的经历,此类人,都是先丢点甜头给你尝尝,再提出一些高难度要求。 “还给你。”临渊把飞机飞向稚牙。 稚牙接下,打开一看,是之前他写给临渊的支票。张大锤离稚牙最近,看见后,笑眯眯地又拿回来。 “他昨儿撞到了脑子,我先替他收着。”张大锤一个劲地给临渊打眼色,临渊全当没看见。 “为什么?”稚牙好脾气地问。 临渊“哈”了一声,说:“你要做的事,我无能无力。” “你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稚牙无辜地说。 “不想知道。”临渊说。 稚牙被临渊堵得无话说。张大锤一个劲地在旁边向稚牙暗示,临渊撞坏了脑子。 “我只是想帮忙。”稚牙从包里掏出两份文件,一份给张大锤,一份放在临渊的床上。 稚牙走后,张大锤拖着半条瘸腿,跳过来追着临渊问:“你干啥不要?” 临渊说:“你最好也别要。” “我为什么不要?”张大锤不解。 “你骨气呢?”临渊问他。 “在这里。”张大锤戳指指腰上的石膏。 “我不干。”临渊说,“你手头的这个案子处理完,要么和我一起查沈小凡的死因,要么你单干。” “警探也要吃饭!”张大锤挑挑眉,眼神猥琐。 临渊扭头看向窗外,他是认真的。稚牙那个人,总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他不想与此人发生太多牵扯。 张大锤挠挠一头乱发,妥协了,口中嚷嚷着:“好啦!好啦!我同意就是了!” 看在临渊给他带来一百万的份上,就让让他。 “啊!萧画家有个儿子!”张大锤翻阅稚牙送来的文件,惊叫道。 “这个早就知道了好吧!”临渊把自己的那份文件从床上踢到地上。 “不是啊!这个更详细!”张大锤说,“萧画家九年前患上一种罕见的疾病,脑细胞开始萎缩,记忆力大不如从前。” 张大锤继续往下看,里面夹在着几张病历单,和萧画家与萧绅之间的银行汇款单。他试图理出一些头绪来:“萧绅的姥姥萧爱九年前乳腺癌复发,急需一笔钱看病。十四岁的萧绅第一次寻上生父的门,被拒绝。之后萧画家又同意认他,但仅限于私下关系。两人从那时起,也没有再见面过。” “大侦探!”临渊讽刺性地拍掌称赞。 “萧画家为什么后来又同意认他,而又不公开?难道是病危前的悔悟?这也太没诚意了!”张大锤百思不得其解。 文件夹里掉出几张照片,是萧画家画作的高清摄影大图,分别是不同时期的作品。临渊捡起来看了一会儿,让张大锤用医院电话打给墨亦涵。 接通后,张大锤把话筒递给临渊。 “萧画家的画作,九年前的风格与现在的风格有什么变化?”临渊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的墨亦涵顿了一会儿,不敢相信地问道:“是临渊吗?” 话一出口,她觉得有些不太合适,立刻回到临渊提出的问题上,说:“是有些变化。九年前是萧画家的一个转型期,此前他的画作,大都舒缓优美,格调典雅。大病初愈后,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画界对他的评价是,劫后的浴火重生。他的作品充满热忱和激情,隐隐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 “阿渊,你回来了。”她在电话里说。 临渊把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把电话还给张大锤。张大锤抱着电话,在一旁与墨亦涵互相嘘寒问暖起来,煲电话粥。 临渊翻出一张老照片,七八岁大的萧绅与姥姥萧爱的合影,他们身后是一栋老房子,老房子的窗台后面站着一个破旧的木偶娃娃,贴着玻璃冷冷地看着相机镜头。 “张大锤!”临渊把泡在蜜糖泡泡里的丝从爱情幻梦中叫醒,“知道这是哪吗?” 张大锤柔情万种地对着电话说:“我先挂了,有空常联系。” 他盯着临渊手中的照片,使劲地瞅。这房子他好像在哪见过。 想起来了,他小时候在这里看过木偶戏,那时候有个皮戏团在这里常驻。 长大 九几年的时候,电视机取代老旧的娱乐方式已成大趋势。一批民间街头艺术,在新时代的冲击下,苟延残喘。 皮影戏和木偶戏不再吸引人们的眼光,艺人与他们的木偶与皮影,一同在时间里慢慢腐烂。 九一年的时候,萧绅十四岁。他的姥姥萧爱在表演完人生最后一场牵丝木偶戏后,彻底病倒。 萧爱躺在病床上,身上散发出与老房子一样的腐朽味道。她生于斯,长于斯,也将终于斯。 她太老了,很多事情都无能无力。 她看着病床前的苍白少年,明明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却和她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从里到外,都透着发霉的味道。 少年怀里抱着一个木偶娃娃坐在窗户前,断掉的牵丝线杂乱地纠缠在一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他身上,衬得他愈发苍白。 这屋子太老了,不适合年轻人。 萧绅去求他的生父,求他救救姥姥。他的生父是个很有名气的大画家,他有钱,他可以让姥姥住进很好的医院。等姥姥出院,他们又能像以前一样生活。 说不定,他的生活中,还会多出一个爸爸。迟到的父爱,总比没有好。 少年人毕竟太过单纯,不懂成人世界里的游戏规则。简单地将希望寄托在从出生之日起就将他抛弃的男人身上,然而他并没有可以与之交换的筹码。 他很快就被打回原形。 萧画家否定他,不承认他。萧画家身边有一个男人,叫关童。他对待萧绅的态度,要比萧画家本人缓和许多。 尤其是在关童见到小少年的信手涂鸦之后。他说服了萧画家接受萧绅。 在某日下午,一辆神秘的黑色车子停在萧爱的老房子前。他们拿走了萧绅的画。 萧爱也被安排到合适的医院里,接受相应的治疗。然而终究是药石无医,三个月后,萧爱与世长辞。 临终前,她仍是放不下无人照看的外孙,心中虽有无奈和不舍,但终究是力不足。 萧爱死后,萧绅被萧画家和关童圈养起来,成为画画的机器。他们逼迫他,压榨他,曾一度把萧绅逼疯。他在精神病医院里待了三年。 这些年陪在萧绅身边的,只有姥姥留给他的木偶娃娃。 他去哪里,木偶娃娃就跟到哪里。不会丢,不会乱跑,也不会欺负萧绅。 二十岁那年,萧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反抗,他拒绝合作,不再画画。对方狠毒地殴打了他一顿,折断他十根手指,让他从此再也不能作画。 他在雨夜中被丢弃在废山附近,自生自灭。 而木偶人,始终跟随在他身旁。它凝视着他,用温柔的眼神,治愈他心上的,身体的伤。 在你之后 在很多人眼里,它只是一个道具。呆滞的,刻板的,木偶娃娃。 遇见他之后,它便拥有了心跳。六岁的萧绅用孤独和寂寞灌溉了它,它于死寂中长出自己的血肉。 萧绅用童真之爱供养它,用画笔鲜活它,用刻刀重塑它。作为回报,它将自己献祭给少年。 他苦,它在。 他乐,它在。 争分夺秒 张大锤拖着病躯,一瘸一拐地跳上疗养院的一辆观景车,带着临渊一路横冲直撞。 “何警探!立刻去荆棘花园,控制住萧绅!他是凶手!”张大锤一边打方向盘,一边冲着手机嚎嚎叫。 “木偶人的精魂就像一个种子,生根发芽后,其他的只是枝叶。”临渊向张大锤普及一些基本常识。 “说重点!”张大锤脑子转不过来弯。 “木偶人拥有精魂后,会有很多分|身!在公路上的那个只是其中之一,它的真身应该还藏在老房子里!根不死,叶长存!把精魂种子烧成灰,木偶人就再也无法分|身,残魂将固定在最近待过的一个木偶身上。”临渊说。 “放火烧是吧。这我在行!”张大锤。 他们寻着照片上的老房子,找到当地的捐赠中心。萧爱死后,这栋老房子里的东西被当地视为文化遗产,捐赠给附近的文化宫。 他们从后门溜进文化宫,在某个展区找到民间艺术的分类区。 临渊砸开一处玻璃柜,在一只半开的老式皮箱里翻出一堆皮影道具,穿着盛唐喜服的木偶娃娃就藏在其中。 它的颜色比老照片中要鲜艳许多,看来有人把它的分体供养的不错。 “喂!干什么的!”今天是休展日,巡逻的保安听到动静后走过来,看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砸玻璃。 溜了,溜了!张大锤拖着瘸腿,跑得飞快,速度丝毫不逊色于临渊。他们刚在车上坐稳,临渊就掏出打火机,火烧木偶。 这时,张大锤的手机铃声响起。 “张警探……”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低声啜泣,听声音,她正在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恐惧,“救命……” 是墨亦涵。 接着,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 “张警探,拿别人的东西可不太好。你最好还回来,不然……” 手机那头传来女人的哀泣声,似乎被什么重物重击了一下。 张大锤想都没想,抢过临渊怀里烧着的木偶,扑灭上面的火苗。 “你发什么疯!”临渊想抢回来。 “你在哪?”他问。 “今晚八点。”手机里的萧绅说,“就在这个女人的家。你一个人来。” “好。”张大锤斜眼看看坐在旁边的临渊,一脚把他踹下车子。 “现在我是一个人了。”他对萧绅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七章 提线木偶(六) (一)巧遇 “你丫的大爷!”临渊被张大锤踹下去后,在地上滚了七八米才就地刹住闸。 张大锤这个死瘸腿,这一脚还真下狠劲踢。临渊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扶着腰慢慢走。 他走出不到一百米,刚上大路,正要招手拦出租车。这时,一辆在路边等候多时的越野车,缓缓开到临渊面前。 “巧啊,又遇到了。要不要捎你一程?”车窗摇下,稚牙坐在驾驶座上,鼻梁上架着一副复古款的棕色墨镜。 临渊懒得别扭,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上。 “你跟踪我们。”临云淡淡地说。他用的是肯定语气,而非询问。 “路这么多,刚好走同一条路而已。跟踪这词说的多难听!”稚牙笑着说,并不否认。 稚牙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微微往上堆的袖子下面,露出一小截墨色纹身。临渊只看上一眼,立刻就认出这个标记的含义,黑子舰。 黑子舰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由最顶尖的非人之族组成。据说他们生活在大气层中,住在一批隐形舰队上。因为黑子舰的成员身上皆有一个形如飞舰的蝙蝠纹身,道上因此给他们起了一个外号,黑子舰。 “你到底是谁?”一把匕首贴上稚牙的颈动脉,匕首主人眼中的杀气犹如蛰伏在暗中的凶兽,蓄势待发,一击致命。 稚牙轻松地耸耸肩,丝毫不怕临渊手中不稳会划伤到他。他说:“我可以是很多人。在刺杀伏魔人时,我是黑子舰。在另外一些场合下,我是神秘的侨民富商。在面对你时,我是稚牙。” 临渊的匕首很锋利,他的手很稳,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杀稚牙。 “你接近墨亦涵,有什么目的?”临渊冷冷地问。 “我认识她可比你早。”稚牙微笑着说,“我与她是朋友。倘若你不高兴我与她的这层关系,我跟她也可以不做朋友。” “你与她是不是朋友,与我有什么关系。”临渊收起匕首,重新插回掩藏在裤子里的绑带上。 稚牙暧昧地看着临渊,那眼神就像是在注视一个多年未见的情人。 “我想让你高兴,凡是让你不开心的,我不会去做。”稚牙的语气很认真。 车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有过一段什么。临渊尴尬地朝车窗望去,默不作声。 “你还没有说你要去哪里?”稚牙问。 “张大锤去哪,我就去哪。”临渊说。 “你就这么肯定我知道?”稚牙笑着反问。他笑起来很好看,像四月天的蒲公英,阳光,轻盈,温暖。 “我认为你是个谨慎的人。”临渊说。 临渊猜的不错,稚牙的确另外安排了人手跟踪张大锤。 (二)危险的游戏 室内没有开灯,只有些虚街光透进来,蒙上一层灰白的暗影。 墨亦涵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她的四肢被高高吊起,仅靠着嵌入血肉中的红色丝线来维持整个身体的重量。 窗外吹进一阵风,她的身体随着风轻盈地摇摆起来。每摇摆一次,她身体里的神经就会被剧烈地扯动。 仿佛那丝线连着的不是她的血肉,而是她的周身神经。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拥有一颗柔软而坚韧的内心,但在此刻,她屈服了。 她在痛苦面前崩溃了。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她,任由提线者随心操控。 “操你大爷的……”张大锤一冲进来,就看见穿着丝绸睡衣的墨亦涵被人像玩具一样摆弄,悬浮在空中,随时都可能会掉下来。 他当时眼眶就湿了。 “让她走。”张大锤对站在阴影处的红衣木偶少年说,“我来替她。” “呵呵……”坐在沙发上欣赏华丽演出的萧绅笑了,“你替她,拿什么替?” “我的命。”男儿的眼泪砸在地上,无力地溅出水花。 “你的命,不值钱。”萧绅说,“这个贱人卖出不少我的画,我很欣赏她。因为她喜欢我的画。” “可我不喜欢她这个人!”萧绅的声音突然变得阴鸷起来,“她竟然认为这是那个老年痴呆画的!可笑之至!荒唐!无耻!贼!” 萧绅激动不已,唾沫四处飞溅。 随着他的情绪起伏,红衣木偶人也有了相应动作,嵌在墨亦涵体内的红丝线陡然被拉紧。 痛到痉挛的女人,面部表情扭曲到变形,毫无形象可言。萧绅就是欣赏她这幅狼狈的样子,自诩为高端艺术鉴赏家的女人,不过是个有眼无珠的蠢货。 “放过她……”张大锤捧起手中的被烧了半截的木偶,燃起打火机,歇斯底里地喊,“我让你放了她!” 张大锤终于把萧绅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红衣木偶人在萧绅的示意下,从阴影处走出。黯淡的街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落在红衣木偶人身上。 他看起来像个真人。 张大锤强忍心中恶寒,眼见着红衣少年越来越逼近他。他想起来了,不久前的车祸就是这孙子搞出来的。 “给我。”红衣少年说。他的嘴唇在动。 “先放了她。”张大锤拿着木偶人的真身往后退出一步,“我要看到她安全。” 萧绅阴恻恻地笑了,说:“你想讨价还价?看来我是对你太友好了!” 墨亦涵身上的红丝线又一紧,殷红的血渗透她的睡袍,滴滴答答落在木质地板上,晕染成一朵朵妖异的玫瑰花。 张大锤心中一揪,当即妥协,说:“不要伤害她。” 也不知红衣木偶人使得什么法子,张大锤手中一轻,转眼间真身木偶已到了对方手中。 “游戏开始。”萧绅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鬼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一条韧如钢丝的红线从背后穿透张大锤的身体,蛮横地拽着他往阳台扔去。红丝线的另外一端连着墨亦涵的身体。 张大锤被扔出阳台之外的瞬间,墨亦涵突然被解禁,恢复了身体自由,但成年男子的下坠力道拖着她一道往阳台滑去。 她拼命抵着阳台,才没有使两人同时掉落下去。 萧绅朝墨亦涵递过来一把剪刀,缓缓说道:“来,让我们看看你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减掉线,你就能活。不过他就得死。” 张大锤闻声,只大声说道:“别管我,剪!” “不……”女人倔强而又虚弱地坚持着,“张警官,不要……” 张大锤艰难地挪动身体,想扯断两人之间的红丝线,怎料这红丝线看似脆弱,实际上坚韧不必,他的手磨损的血啦啦的,仍是不能扯断丝线,反倒是带动体内的神经被扯动,疼的两个人虚汗直冒。 “慢慢玩,我对你们的结局没兴趣。”萧绅与他的木偶人,一起离开墨亦涵的家。 (三)援手 “可是,”一个清澈的嗓音从门外传来,“我有兴趣。” 临渊蹿进来,背着喷火器,在木地板上画出一个火圈,将萧绅与木偶人困在圈内。 张大锤认出是临渊,顿时喜出望外,嚎嚎着喊:“阳台!在阳台!” 临渊举着火舌,从阳台探出个头,冲张大锤神秘一笑。然后他拿起墨亦涵旁边的剪刀,咔嚓一下,干脆利索。 啥?张大锤瞠目结舌地看着临渊,骂人的话堵在喉咙里,整个人直挺挺地往下摔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整个人砸进一堆气垫中,浑身疼的像散架。原来早有人在下面铺好充气垫。 早说嘛,吓老子一跳。张大锤被人扶起来时,忍不住腹诽,临渊一定是在报复那一腿之仇。 屋内火圈中,萧绅紧握着红衣少年的手,不肯独自一人走。木偶人的五官开始碳化,尽管火舌没有卷到他,但是已经开始吞噬他身上的邪气。 “你,走。”红衣少年用没有生气的瞳孔,温柔的注视着萧绅。 萧绅摇摇头,不走。 “对不起。”红衣少年磕磕绊绊地说,“我,不该,不听话。不该,杀人。” “你没有错。”萧绅仅仅把红衣少年抱在怀中,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是他们错了,你没有错。” “我,身穿喜服,”红衣少年眼角落下一行血泪,“一个人,不算婚礼。我,想……” 红衣少年语无伦次,但萧绅听懂了他所有的意思。 “我做你的新娘。”萧绅泪如雨下。 他与红衣少年并排跪在火圈中。 一叩首,拜天地。 二叩首,敬神灵。 三叩首,夫妻对拜。 礼成。 红衣少年的身体已经碳化了七成,再过些时候就要灰飞烟灭。他温柔地看着萧绅,温柔得近乎谦卑,谦卑得让人断肠。 临渊看着眼前的一切,竟诡异得有些感动。然而双方立场到底不同。 张大锤瘸着腿又爬上来,他再冲进墨亦涵的家时,看见火圈中的萧绅就火大。他也不嫌有火烧身,走进去就把这孙子拖出来,狠狠踹上几脚。 临渊想拦来着,想想又算了。警探和罪犯之间的爱恨情仇,他掺和个啥劲呦! 萧绅挣扎想爬回火圈中,想与那红衣少年一道殉情。张大锤不准,他逮的是罪犯,可不是来看罪犯自杀。 “大情种!先把你跟活人之间的恩怨解决了再说!”张大锤恨恨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八章 线索(一) (一)探病 墨亦涵当晚就被送去医院救治。 张大锤没有同着去,这不像他。平时墨亦涵勾勾手指头,他就跟哈巴狗似的奔过去。 临渊问他:“怎么,转性了?” 张大锤低头猛抽一口烟,说:“我现在才知道,沈小凡为什么那么混蛋!” 临渊挑眉,饶有兴趣地说:“他确实混蛋,但混蛋就是混蛋,不需要理由。” “他要是不混蛋,墨亦涵也活不到今天。”张大锤弹掉指间烟灰,“她是个好女人,就应该离我们这种人远一点。” 临渊默认了他的说法。 “我不去看她了。”张大锤潇洒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坐上同事的车。 临渊耸耸肩,硬着头皮去了医院。 墨亦涵穿着病号服,半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弱不禁风,有种病西子的单薄美。 “涵姐姐。”这是临渊小时候对她的称呼。那时候沈小凡正在上大学,交的女朋友就是她,还经常带她回家。 “好久不见,有十来年了吧?”墨亦涵苍白的笑笑,“你长大了,变帅了。” 临渊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这次回来还走吗?”墨亦涵问。 “不留。”临渊不想骗她。他突然想起沈小凡说活的一句混账话,伏魔人大都没有善终,他们最好的深情就是无情。只有无情,才能让他们爱的人抽身事外,才能平安。 不得不说,沈小凡这混蛋说的还挺有道理。 “哦,这样啊。”墨亦涵听上去很失落,她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你走之前,会来跟我说一声?”墨亦涵又问,她眼中的期待让临渊不忍拒绝。 “不会。”临渊说。他一般都是半夜动身,这个点正常人还都在睡觉。 “你们啊,”墨亦涵疲倦地合上眼睛,“还真像。” 她指的是沈小凡。 “你走吧。”墨亦涵最后说。 临渊木讷地点点头,放下果篮,走出病房。 稚牙正在外面等着他,从容优雅,一副贵公子的派头。 “人看过了。”稚牙绅士地打开车门,“现在,上车吧。” (二)秀恩爱,死得快 临渊与稚牙来到时,张大锤正在烧烤摊上喝酒撸串,看那堆成山的竹签,也是煎熬等待了好些时候。 他一脸痛苦地说道:“你们再不来,我肚皮就撑破了!” 临渊说:“谁逼你吃了!” 张大锤拍拍撑起的肚皮,打了一个酒嗝,说:“没办法啊,他买单!不吃多对不起自己。” 临渊也觉得不能对不起自己,他坐下来喊老板上串上啤酒。稚牙微笑着在旁边看他们狼吞虎咽,神情专注。 张大锤被他盯得瘆得慌,把盘里的烧烤往稚牙跟前推推,说道:“你也吃啊!” 稚牙笑笑,只开了一罐啤酒,慢慢地喝。他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稚牙身上,惹得临渊火大,又不好直接发作。 毛啊!都是男人,看什么看!临渊狠咬一口烤腰子,满眼杀气。 隔壁座位上坐的是一对男情侣,大白天的也不避讳,不是嘴对嘴喂食,就是交杯喝酒。 看得临渊都要吐了。 街对面一名中年男人走到男情侣面前,重拍一下桌面,震得餐桌上的食物颠三颠。 “我要他!”中年男人喘着粗气,说话全靠吼。 “你说什么?”那对情侣中的高个子男人也不是好惹的,他一站起来,光着的膀子露出半壁纹身。 “有种再说一遍!” 中年男人呵呵冷笑,拿住高个子男人的脑袋就往桌子上死磕,第一下就把高个子男人给磕晕菜了,接着连磕三下。高个子男人的脑袋被磕出一个大豁口,鲜血直流。 高个子男人身侧那个清秀的男同伴,见自己男人被打,立刻操起一个啤酒瓶,扭着水蛇腰扑上来。 张大锤不淡定了,立刻瘸着一条腿站起来,指着中年男人说:“警探!都不许动!” 没人理他。 那几人混战成一团,打的不可开交。周围的人见了血,纷纷避开。 中年男人打架的狠劲实在少有,他揪住那个清秀的男子,把人往街上拖去。张大锤与临渊去拦,对方一挥手就把两青壮年给甩墙上去了。 张大锤胸腔一闷,呕出一口老血。 靠!这还是人么! 中年男人当着一位警探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拽着清秀男子往自己的车上塞。 在张大锤眼皮子底下绑架,挑衅,太他妈挑衅了! 只见这哥们撑着一口气,摇摇晃晃地追在车后头,对着无线对讲机喊:“警探2077312请求支援,葫芦街117号发生人质劫持,车牌号h2314。” 临渊被甩出去那一下,脑袋一闷,两眼一黑,接着就出现幻象。 在炽热的地狱深处,热浪迎面扑来。沈小凡坐在油锅里,挣扎着,煎熬着,他比上次更加瘦了。整个人已经完全脱水,哑哑地长大嘴巴,发出无声的呼救。 “阿渊,阿渊,醒醒!”稚牙扶起临渊,轻轻唤他。 临渊又刹那间回到现实中。 一声“阿渊”惊得临渊鸡皮疙瘩落一地,他推开稚牙,冷冷说:“你喊谁阿渊!” “喊你啊!”稚牙温和而又不失礼貌的笑笑。 “不准这样称呼我!”临渊近乎抓狂地吼道。 “阿渊,别生气,我下次注意。”稚牙说。 临渊挫败地站起身,不想搭理稚牙。他怎么认识这么个人? (三)无辜的罪人 车牌号为h2314的车子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城郊,之后便拐入人迹罕至的废宅中。 这里是正待拆迁的老居民区,空房子很多,随处都是藏身所。 张大锤请调了一批警探过来,地毯式搜寻。 临渊和稚牙也跟着过来。 “你来干什么?”临渊不满地说道,“你这种身份的人,找个跑腿的不难吧!” “我比较喜亲力亲为。”稚牙笑着说,“尤其是在与你相处这件事情上,我喜欢我本人来。” “你!”临渊气结无语。 张大锤回头看他们俩,问:“你俩吵啥呢?” 稚牙轻轻说:“没什么,正常培养感情中。” 临渊白眼翻得老大,谁跟你培养感情! 他们发现中年男子时,他双目无神,嘴巴张的老大,口中吐着涎水。被他裹挟来的清秀男子被绑在椅子上,已身亡多时。 把他带回警探总部的路上,此人恍恍惚惚,与傻子无二。 这个中年男子叫钱大周,良好市民一个,家有妻女,平时为人虽然有些软弱,但日子过的还算可以,不至于走上杀人行凶这条绝路。 张大锤百思不得其解,这样的老实人怎么可能去杀人?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钱大周与那对男情侣根本就不认识。 “查查他最近接触了什么人?”张大锤吩咐下去,手下人就四面八方地找城市摄像头。 不到三个小时的功夫,警探们就搬回来几箱监控录像带。 临渊默默退出张大锤的办公室,想溜。 稚牙冲他挥挥手,说:“阿渊去哪?过来一起帮忙筛选录像带!” 张大锤也说:“你不会是想溜吧?” 临渊头顶黑线,迈出去的脚转个方向又走回来。 “像我跟他这种闲杂人等,随意出入警探总部,真的没问题吗?”临渊不死心地问道。他现在只想回旅馆洗洗睡觉。 张大锤往嘴里塞着披萨,鼓起两个腮帮子,边吃边说:“当然没问题,你们是我请回来的顾问,就是我的线人。又不用他们出线子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这里。”稚牙一个人看四台电脑,看了三个多小时,眼睛都不带眨的。 张大锤凑过来看,稚牙指出的那一段,似乎有电磁波干扰,画面闪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这人可就不太正常了。 监控中与钱大周说话那人,背后冒着一团幽绿色荧光,在电子监控下特别明显。 是魔。 魔附上人体时,本身不会被察觉。但是妖魔之流的异类生物,会对电磁讯号产生干扰。这也是为什么照片里总能摄入鬼影。 “查查被附身的人是谁?”张大锤按下座机的同时,把照片群发出去。这个案子是他重点跟进的命案之一,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挑事,不给点颜色瞧瞧,还真当他是病猫! 地址很快就弄到手。这人叫陈萧,是个装修工人,下班后喜欢去绿草俱乐部喝酒。他与钱大周就是在俱乐部认识的。 张大锤负伤上阵,临渊不放心这个瘸子去蹲点,便跟着一起去。 稚牙本来没有理由再跟去了,像他这样的侨民富商实在没道理跟着他们以身涉险。 但是他竟然找到一个蹩脚的理由,说是天黑不好打车,正好做张大锤的车顺路回家。 张大锤多嘴一问:“你不是有专车司机吗?” 稚牙淡定地回答说:“请病假了。” 张大锤知道他的理由过于牵强,没办法,谁让稚牙是他私活的老板。他当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们停好车,在停车场里发现陈萧的小货车。 “再等等,别打草惊蛇。”张大锤坐在车里,拉住想下车的临渊。 稚牙指指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说:“可能已经惊了!” “操!”张大锤骂道,他刚才群发照片时,有人将消息泄露给他的对手,谢大萝卜。那黑车的牌照是谢大萝卜那一组的。 他们在警探总部是竞争关系。 谢大萝卜经常与他抢案子,弄得每次张大锤见到他,都恨得牙痒痒。但谢大萝卜上头有人,张大锤每次都拿他无可奈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九章 线索(二) (一)魔鬼的午夜场 谢大萝卜本名谢运春,因为他好大喜功,喜欢抢案子,能抢的不能抢的他都敢下手。大家背后都磕碜他一个萝卜占仨坑,老不要脸啦!谢大萝卜的外号就这样被传开,他本人还以为这是在称赞他的丁丁巨无霸。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说的就是谢大萝卜。整天窝里横,装腔作势,还真就吸引一批奉承巴结他的人。 他带着四个便服警探,坐进青草俱乐部,专程等候那位装修工人陈萧。 陈萧坐在吧台上,一边喝自己最喜欢的酒,一边与相熟的女调酒师。 大约坐了一个多小时,陈萧起身往外走。谢大萝卜等人立刻跟上去,他们刚要跟着陈萧处门口,就被一个壮年男子用身板狠狠撞了一下,连撞五人,把他们又撞回酒吧里。 酒吧的门咔嚓一下被人上了锁,陈萧这时也不往外走了。他笑意沉沉地走到一处桌位前,拉出一把椅子坐下。 “谢警探,这里不欢迎你!”酒保喝完手中刚调的血腥玛丽,把酒杯砸在谢大萝卜脚边。 碎玻璃渣子蹦的到处都是。 谢大萝卜两条炭黑的浓毛一拧,脸色冷如青铁。他抬高嗓门,大声呵斥:“警探办案,关你事情!” 酒保单手一撑,从吧台后跳出,整个人站直后,是一米九的大块头。 雷声大雨点小,声势嚣张的往往是居于弱势的一方。方才谢大萝卜的亮堂嗓子恰恰暴露了他的底气不足。他只带了四个人来,而一眼望去绿草俱乐部里至少有二十来号人物与谢大萝卜为敌。 “都不准动!”谢大萝卜猛地一掀桌子,亮出自己吃饭的家伙,一把高性能改装左轮手枪。 他的手下也配合地举起枪,瞄准对面的二十号来人。怪就怪在对方人太多,他们却只有五把枪,一时间不知道该对准谁。 “这么犹豫?”领头的是那位先前与陈萧相互勾搭的女调酒师,她姿容艳丽,身量丰满,声线里透着说不清的暧昧,“不如我替你们下决心好啦!” 女调酒师轻轻朝谢大萝卜他们一挥手,带起阵阵灰黑色烟雾,丝丝缕缕,飘飘渺渺向他们飞去,混入他们的鼻息之间,钻入肺腑之中,扰其心智,控其神识。 谢大萝卜他们顿时像是被鬼迷了心窍,各自把手中的武器扔到身后,走到自己人面前互殴对方。 他们知道有些事不对劲,但他们无法抗拒这种力量,激发他们内心隐秘的恶,迫使他们做出与自身意志相反的事情。 更要命的是,他们居然觉得很快乐,即使是他们的身体正被伤害着。 谢大萝卜早就听说过大锤跟的案子非常诡异,正因如此,他才想法设法要抢张大锤的案子,一探深浅。但没想到这一试水,直接要试出他的命来! 女调酒师风情万种的走到谢大萝卜身后,纤纤玉手从他背后穿透到他的前胸。掏心的姿势优雅的像一个连贯的舞蹈动作。 谢大萝卜看见自己的心脏在她手中鲜活的跳动。等他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心脏时,眼中充满恐惧。 女调酒师收回手,谢大萝卜的身体软塌塌的摔下去,身下淌出的鲜血盛开成一朵妖异的血牡丹。 享受过一次死亡后,血手牡丹扈青青抬起头,冲紧紧闭合的大门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哎哟!我的老相好来了!”她回头对同伴们说。 (二)故人怨 张大锤在外面锤绿草俱乐部的大门,怎么都砸不开。临渊走过来,淡淡扫了一眼。张大锤如果没有眼花,临渊刚才那眼神绝对是在鄙视他。 临渊握住门把手,微微一用力,便将整个门板给卸了,厚重的门板在他手中就像一个玩具。他往身后一丢,门板便飞出去,砸在后头某人的脚边。 张大锤搡了临渊一下,不满地哼唧着说:“你没看见后头有人!” 临渊留给他一个后脑勺,说:“死不了!” 不等他们走进来,里头的人已经送上一份大礼。张大锤侧身躲过迎面飞来的不明物体,待他低头仔细一看,竟然是谢大萝卜等人的尸体。 即使此人神烦,特别招人嫌,张大锤烦他烦的要死,但他从来真的没有想过谢大萝卜会死。至少不是这种死法。谢大萝卜人品不行,黑白两道通贪,如今落得个这样惨烈的下场,张大锤心里不免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慨。 “好久不见,你都不发个短信电话什么的关心人家一下!”扈青青踩着高跟鞋妖娆地走到前面,冲临渊又是抛媚眼又是飞吻的。 张大锤看的一愣,这妞漂亮啊! “对你没兴趣。”临渊冷冷地说。 扈青青媚眼笑看人,声音又软又黏:“可人家记挂你啊!” “想你想得……”扈青青声音转而变得凄厉,提高好几个分贝,“恨不得把你扒皮剥骨,日日凌迟!” 与她声音一同而来的,还有凌厉狠毒的攻势,招招邪损。 这剧情疾走直下,惊得张大锤心尖一颤,什么仇什么恨?他咋整不明白? 临渊拎起张大锤的衣领往旁边闪避,出声提醒他说:“他手上的黑气有毒,不要碰到。” 张大锤这才注意到女人手上萦萦绕着黑雾,似有若无。他再抬头看这些人的面孔,发现这些人的眼睛里竟然不是眼睛。幽深的眼眶中是深不可测的黑雾,浩渺无垠,透着亘古的黑暗与邪恶。 “他们……”张大锤张张嘴巴,想说出一个词来形容一下当下所见,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看见魔,附在人身上的魔。 张大锤心里一害怕,身体本能地犯怂,紧紧贴住身后的年轻男子。临渊嫌弃地甩开张大锤,说:“你刚才不是看得很爽么!” 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极端环境中,男人总要抽空多看几眼漂亮女人。 临渊将张大锤推向身后,迎着攻击而上。但让张大锤倍感奇怪的是,临渊只守不攻,似乎有意让出三分。更奇怪的是,这个女人身边的同伴选择围观,并不出手。搞得张大锤几乎以为她与他们不是一伙的。 “钱大周是不是你杀的?”临渊问扈青青。 “哼!”扈青青冷哼一声,挑衅地看着临渊,“是我杀的,怎样?来杀我啊!” 临渊看向扈青青的眼神既冷且淡,恼得扈青青心中一股盛火直冲头顶,周身黑气暴涨。 “为了卑贱的人类,你竟做到这种程度!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扈青青厉声质问,声声凄切。 如果用心听,里面竟然还夹杂着些许情切,隐藏在怨毒之下的关心。 临渊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黯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十章 线索(三) (一)死去的狈魔 强大的气场自张大锤身后传来,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屋内的一干人等已经齐刷刷倒下。 二十多个魔离开人类的躯壳,以原本的形态呈现在他们眼前。魔们身上的气焰更加旺盛,似乎是一种警告,在面对强大威胁时的应激反应。 张大锤再看向那名女调酒师时,发现此女颜容虽美,但已失去此前他看到的那种妖艳夺目的魅力。再看女调酒师身旁站着的那名魔,倒是很有几分妖娆艳丽之美,可惜是个男的。 男的?张大锤想到这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情他刚才一直在盯着一位男魔看。 张大锤对他身后的稚牙说:“你来干嘛!快回车里等支援去!这里危险!” 稚牙没有挪步,只是与他们一道站着。 三人对二十几人,就这样僵持了半个多小时。 血手牡丹扈青青最后恨恨瞪了临渊一眼,带着自己人撤退了。二十几道魔影倏忽间已销声匿迹。 “就这么溜了?”张大锤嚎嚎叫,“把人杀了就走了!这让我拿什么归案去?回来啊!都别走!” 临渊斜眼瞟稚牙一眼,后者跟没事人样站在一旁打酱油。嚣张至极的血手牡丹和他的手下杀过几个黑子舰,不至于如此忌惮稚牙的存在。临渊心中隐隐察觉到,稚牙此人并不简单。 张大锤一脸讨好地凑到临渊身边来,方才这小子一出手就吓退二十来个魔,绝对是护身符般的神存在,他一定要把护身符看紧了哄开心了! 临渊蹲在一处尸体旁,伸出右手食指在地上拈了一指血迹,放在舌尖品尝,看的张大锤胃里一阵泛酸。 这是什么操作?张大锤内心崩溃地看着临渊,这小子正一脸陶醉的研究谢大萝卜的尸体。 “他是狈魔。”临渊说。 稚牙的眼睛里弥漫着雾一般的笑意。他望着临渊,眼中仿佛有诉不尽的千年离殇,但在与临渊视线碰触的那一刻,化为一方温柔。 临渊皱着眉头错开视线,暗自不爽,这人怎么老这样看他! “狈魔?”张大锤瞬间开启好奇宝宝模式,追着临渊问,“什么是狈魔?” 临渊倚着桌子顺势坐下,淡淡扫了张大锤一眼,朝稚牙的方向努努嘴,说:“问他。” 张大锤看着稚牙,一脸旺盛的求知欲。 “狈魔是……”稚牙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笑,“一种混合生物。” 临渊冷冷望着稚牙,说:“狼狈为奸。黑子舰队以此为灵感创造了狈魔,狈与魔的结合体,更容易伪装成人类,即使是顶尖的伏魔人也难以辨认出。” 张大锤一脸懵逼。临渊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在针对稚牙,但稚牙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好看的笑脸,温和有礼貌,似乎并不介意临渊的故意针对。 “狈魔最初的确是黑子舰创造出来的异形生物。”稚牙说,“但他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净化类种,诱捕黑暗生物。只不过事与愿违,在两千多年前,他们进化出独立的自我意识,脱离了掌控,成为黑子舰的逆鳞。” 临渊呵呵冷笑,说:“世界上有一大半的黑暗生物,都与黑子舰渊源甚深,别把脏水都泼给进化论。黑子舰才是地球上最大的邪恶!” 稚牙无奈地说道:“说起黑暗源头,黑子舰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夜鬼的祖先才是。” “哼!”被戳到痛处的临渊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他们在说什么?张大锤一脸懵懂,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明白。他觉得自己事后有必要补补功课,至少要把非人族的品类系统给大致了解一下。 张大锤垂着脑袋苦思冥想,谢大萝卜是狈魔,那就不是人咯! 警探的后续支援赶到时,现场全是血迹,临渊与稚牙作为目击证人,都要被请回总部喝茶,陈诉目击事实。 (二)真相与真相 尸检报告出来后,证明了临渊的猜测。死去的那对男情侣、发狂的钱大周,他们的血样与谢大萝卜的血细胞非常近似。他们都是狈魔。 但他们都是潜行在普通人中的狈魔,是狈魔与人类血脉混种的第三代,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们自己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的这一层身份。 至于谢大萝卜,他的死倒是疑点重重。血手牡丹明显是针对谢大萝卜才出动的。 钱大周的死看似与魔有些联系,实际上只是一种巧合。那日钱大周刚好与一名魔同时出现在摄像头之下,这才给了临渊等人一种近乎错觉的暗示。钱大周的死是魔所为。 发狂的钱大周应是受到某种刺激,体内才会瞬间觉醒出狈魔的战性本能。他攻击的对象刚好也是两名狈魔。 这不会是一种巧合。 “狈魔与狈魔之间,会产生一种吸引力。在狈魔狂性被激发时,这种本能尤其明显。”稚牙说。他怀疑有人在背后做局,但目的是什么目前还不清楚。 临渊瞅了他一眼,嘲讽说:“黑子舰也有棘手的时候?” 稚牙笑笑,看向临渊的眼神,就像是在包容一个任性的女朋友。惹得临渊心里一阵恶寒。 张大锤在一边旁敲侧击,不停追问黑子舰是什么。临渊一时半会也不想给他科普这种伏魔人的基础常识,懒得理他。 稚牙倒是挺了解黑子舰,但他没有打算告诉张大锤详情。在他心里,张大锤只是一个圈外人,无须过多的牵涉其中。 张大锤讨了个无趣,仍是乐此不疲地四处打探。他打了几个电话给他的另外加几个线人,竟然也从各路小道消息中提炼出一些关于黑子舰的讯息。 就在他四面八方各种打探八卦的时候,他的线人在电话里提醒他快去看新闻。于此同时,收到助手短信通知的稚牙已经打开电视,转到一个本地的新闻台,里面正在报道一起事故现场。 同样的突发事件,同样的暴力袭击。与钱大周事件简直如出一辙。 临渊仔细地盯着电视上的每一处现场细节,记者脚边的一处流动泥浆引起他的注意。但当他再去看时,那黑色泥浆已经消失。 稚牙也注意到这处异常,他立刻拨通自己助手的电话,用一种古怪的方言交代几句,然后挂断电话。 稚牙神色如常,淡定依旧。但临渊还是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能让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慌乱的事情,临渊表示自己很有兴趣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十一章 线索(四) (一)迷蛊 黑色的阴影沿着墙壁飞速爬行,时而与暗夜融为一体,时而暴露在月光之下芒刺般的水银朱砂弩箭如影随形,紧逼其后。 “我说你倒是射准点啊!”张大锤瘸着腿,速度不输给任何人,嘴上忍不住抱怨。 临渊凉飕飕地扫他一眼,手中的箭头闪着锋利的寒光。张大锤艰难地咽下口水,半句抱怨也没有了。 他们于十三小时前在血库数据中发现狈魔死亡模式的规律,在最有可能发生钱大周类似事件的地点埋伏起来蹲点。 还真让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逮着了! 那流体般的黑影逃入一条死胡同中,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等临渊与张大锤意识到这是陷阱时,为时已晚。 铺天盖地的焰红飞虫封锁住整个后退通道,死死逼咬他们。 张大锤看见密密麻麻的虫子,本能地激起一阵反感,条件反射地拢住自己的脑袋。 对于张大锤来说,不幸中的万幸,虫子全都冲着临渊去了。 被焰红色飞虫密集围攻的夜鬼,发出自己的绝杀反击,周身燃起暗红色的光影,与飞虫身上的光源是两种完全相反的能量,它们彼此吞噬着,竟然相互抵消了。 焰红色的飞虫层层叠叠,一拨接着一拨,临渊身上的暗红色光芒渐渐消逝,败象已显。他体力透支的厉害,支撑到现在已是勉强。 张大锤在边上看的着急,急中生智,从怀里掏出半瓶二锅头,灌满一大嘴,一手燃起打火机,朝着临渊身上喷去。 酒液遇火,带出一阵火焰,的确起了威慑作用,唬得那些飞虫退避三舍。但它们很快就发现这火并不能伤害到它们,又卷土重来。 这回张大锤可就没剩下多少运气,刚才他那一喷火,成功引起了焰红色飞虫的注意力。它们发出嘶嘶的警告声,朝着他俯冲而来。 张大锤“妈呀”一声,抱头鼠窜,一下子蹿进旁边的大垃圾桶里,临了还不忘记盖上盖子。暗红色的飞虫失了目标,又飞回去持续不断地攻击临渊。 临渊的防卫接近崩溃时,一道浅紫的柔光笼罩住他,光芒触及的瞬间,艳红色飞虫纷纷死去,落地成泥。 夜鬼的体质对这种虫子的叮咬似乎极其敏感,张大锤被咬两下就跟没事人样,临渊却恍恍惚惚,如中毒一般,身体机能迅速衰竭。 张大锤从垃圾桶的缝隙中看见,刚才那道吓退所有虫子的发光体是稚牙,惊得咬了一口垃圾,随机又被臭味熏回理智。 稚牙按住临渊的双手,高高扣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褪去临渊半身衣衫,低下头含住临渊身体上的创口,一口接着一口吸出毒液。 稚牙脱去临渊全身衣服,内裤也没放过,当他发现临渊大腿根处也有创口时,毫不犹豫地吮吸上去,一口一口咬出毒液。 张大锤脑袋上顶着垃圾桶的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香艳一幕。 乖乖!乖乖……他除了惊叹,还是惊叹。 稚牙出现没多久,他手下的人就过来清场,顺便把张大锤从垃圾桶里请出来。与临渊的反应不同,张大锤被咬的皮肤表面只是隆起一个鼓鼓的包,伸手按上去摸,隐隐还在跳动。 “迷蛊在你身上下了卵。”稚牙对张大锤说,“六小时内不取出来,便会孵化,到时候你就会成为迷蛊幼虫的饲料。” 张大锤惊慌地用手去抠伤口上长起的包,满脸写着生无可恋。 “你不用担心。”稚牙示意自己的手下过去接应张大锤,“我得助理会帮你安排手术!” 张大锤稍稍安心。 “不过我不能保证手术百分百成功。”稚牙的这句话迎头浇了张大锤一盆冷水。 (二)尴尬 临渊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醒来,他躺在客厅里的沙发床上,左腿已经被夹板固定好,两只手也被包裹得严严实实。他记得自己的手没有受伤,但痛感是真实的,手上的皮肤传来阵阵灼烧感。 “你醒了。”咖啡色的大猫蹲在旁边看他,耳朵上的两簇长须子一抖抖。 临渊从沙发上弹起来,本能地去拿自己的武器,手伸到后背时才发现自己的弓弩不见了。 “你是妖?”临渊问。 大猫露出两只尖牙,说:“我比那玩意要高级许多。” “厕所在哪?”临渊是被尿憋醒的。 大猫歪着头瞅瞅临渊,四条腿伤了三条。它转身去了另外一个房间。临渊看见猫走过时屁股后面挂着两个蛋蛋,原来是只公猫。 “喂!他要尿尿!”大猫踢踢门。 猫一开口,临渊立刻汗颜,靠!他尿尿,它在跟谁报告…… 稚牙穿着家居服从门后走出来,显然是刚睡醒。 “知道了。”他对猫说,然后径直朝临渊走过来。 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临渊不停往沙发里缩。不不不不,他宁愿不尿! “你要是憋到尿裤子,我不会给你洗的。”稚牙说话很直接。 临渊妥协了,同意让稚牙扶着他进了卫生间。临渊下意识地伸手去拉裤子拉链,两只手都被包扎得严严实实。 临渊现在的姿势很奇特,他的左手架在男子脖子上,受伤的左腿被稚牙托着,唯一完好无损的右腿支撑着他身体的平衡。 临渊不想尿了,这姿势太特么尴尬了! “我想回去躺着……”临渊弱弱地说。他说话时,仿佛看见稚牙眼中漾有笑意。 这让临渊有些恼火! “你干嘛!”临渊若不是只有一只脚能站着,早就跳起来! 稚牙不顾临渊的抗议,轻松解开他的拉链,掏出临渊的二兄弟。 临渊崩溃地看着男子白皙的手扶住自己的那里,这种感觉诡异的好,简直要把他逼疯。 临渊就着稚牙扶着他的姿势,畅快地解放自己。结束后,稚牙还体贴地帮他抖抖,又抽出一张湿纸巾帮他擦拭干净。 他的动作很温柔,很纯粹,羞得临渊为自己刚才生出的那点龌龊心思惭愧不已。 “那个……谢谢啊!”临渊不好意思地说。 男子帮他提好裤子,把他送回沙发躺着。之后,男子独自进了卫生间,好像也在放水。 临渊想起男子摸完他还没有洗手,现在又摸自己的。好暧昧的二度接触。 他听见稚牙解决自己的生理循环后,冲水洗手的声音,在稚牙从洗手间出来之前,他立刻把视线挪到别处。 “你无聊的话可以看电视。”稚牙打开电视机,把遥控器丢给临渊。 临渊在稚牙的地盘上蹭吃蹭喝好几日,稚牙对他有求必应。他问及张大锤的情况时,稚牙索性将手术间的直播现场转到电视上让临渊自己看。 可怜的张大锤浑身肿胀的像大馒头,到处都是鼓起来的包,被撑到极限的皮肤几乎透明,隐约可见里面有虫子在蠕动。临渊得知张大锤正在进行手术,也就放心。 最让临渊难忍受的是那难以启齿的隐秘需求。但他的手沾染了迷蛊的毒液,只能老老实实的缩在绷带后面。 忍到第八日,临渊已经硬到不行。每天只好掩人耳目地盖个毯子在腿上,或者双手盖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午饭的时候,稚牙发觉他的异样。 “你很冷吗?”稚牙问他。 临渊点点头,是的,他冷。 稚牙继续夹菜给临渊喂饭,没有再继续多问。 半夜,临渊夹紧双腿,试图用摩擦力缓解需求。他咬住毯子的一边,双眼雾气迷蒙,太难耐了。 难以忍受。 意识昏昏沉沉中,他看见暗暗的室内掀起一线光,好像是稚牙出来了。迷迷糊糊中,一只清凉的手搭在他的额头前。 临渊顿时觉得浑身清爽起来。 “难受。”临渊对来人说。 稚牙暗紫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流动着微光,指引着临渊朝他靠进。 “这里。”临渊受伤的两只手夹住稚牙的手,把稚牙的手往他想要的方向引去。 稚牙明白临渊的意图后,猛地缩回自己的手,噩梦般的记忆在脑中乍现。 “难受……”临渊喃喃自语,神志不清。 临渊被迷蛊毒液感染,虽然已经控制住病情,但是却触发了其他的东西。比如,某种。 稚牙挣扎一番后,闭上眼睛,似乎在忍受什么极难忍受之痛。他的手慢慢抚摸,进入临渊的膝盖之间。 “要不要我帮你?”稚牙礼貌地征询临渊的意见。 “要。”临渊声音明显动了情。 稚牙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有些躲闪临渊。他已经很久没有与别人如此亲密接触过。他有些不习惯。 临渊记不清他们做了多少次。事后,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了他所有疼痛和不舒服 第二天清晨,临渊醒来后对昨夜的事情也记不大清。他是一个人睡在外面沙发床上的,稚牙还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临渊总不好意思去问人家,嘿!是不是你爆了老子菊花! 他后面微微有些不适感,但不是太痛。他想起这几日自己为了避免上厕所的尴尬,总是不喝水。 难道他只是痔疮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十二章 线索(五) (一)异形 张大锤躺在手术台上,浑身肿胀,六名医生正全神贯注地取出他体内不断孵化的虫子。稚牙为张大锤安排了十八名医生,二十四小时三班倒,昼夜不停地与张大锤体内的虫子展开拉锯战,就目前而言,虫子的破卵速度与医生的手速几乎持平。 张大锤的性命悬在双方速度的较量上。 这位崛起在生活线上,立志要赚很多钱的警探,苦苦挣扎在死亡边缘,呕着一口气,不肯死。冲着他这一口气,救治他的医生紧紧抓住生还的一线希望。 迷蛊的咬人类,其毒液本身不会致命。但若迷蛊在人类身上下卵,这情况就有些复杂了,一般人没有生还率。 张大锤可还就真不是一般人,硬是捱过了危险期。 张大锤习惯了万虫噬体的痛苦后,思绪就开始飞远。 濒临死亡时,人的身体上总会发生一些微妙的现象,深刻奥妙之处堪比宇宙起源之谜。 他看见死去的沈小凡在一片虚无的火海中沉沦,绝望地挣扎着,渴望着。 渴望生,或者渴望死。 出于人类对危险的敏锐预感,张大锤知道,生死皆在沈小凡之外,是沈小凡永远触碰不到的极限。 两个身处不同痛苦人,只一眼,便深感对方的处境,与自己一般无奈。 张大锤缓缓眨眼的瞬间,眼前虚无的地狱景象陡然一转,化成星河浩瀚的宇宙,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他再仔细一看,那万千星芒竟是一堆数不清的,奇异的,散发着阴森恐怖杀念的虫子。 它们不急不缓,成群结队地飞向张大锤,莫名地带着一种神圣的仪式感。 在它们吞没张大锤之前,他看见一只特别的虫子,个头更小些,身上的光芒迥异于其他虫子。 它发出的是暗红色的光芒,红里透黑,黑里渗红。 不等张大锤看个明白,那小虫凄厉厉发出一声尖叫,贴着张大锤的眉心狠狠一口咬下去。 张大锤吃痛,抡起一巴掌,照着自己的天灵盖狠狠拍下去。 一道温暖的液体沿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不过却不是血,而是一道温暖的光流。他一伸手就能摸到,是一道实体的光流,像液体一般在他手中流转。 现实世界中,围绕着张大锤手术的医生们正手忙脚乱,束手无策。张大锤体内的虫卵在短暂的休憩后,开始了疯狂反扑。 张大锤身体的各项生命特征急转直下。随着嘀的一声长响,张大锤的生命迹象完全消失。 主治医生们对望一眼,宣告本次治疗无效。 张大锤千疮百孔的尸体静静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微弱的体温始终挣扎在死亡的临界线上,不肯散去。 一名实习医生,注意到这一奇怪现象。 “69号还有体温。”实习医生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聪明机警,但是缺乏经验。 他的发现得不到多少重视。 “过会儿就冷了。”一名主治医生俏皮的说道。 多日的治疗目标被宣告放弃,主治医生们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治疗一个本就注定要死的人,任谁都会有种无力回天的感觉,现在主治目标被宣告死亡,他们反而轻松许多,三三两两走的差不多。 只有那名实习医生被留下来收拾医疗器具,然后将解剖尸体,处理好后,再推到太平间去。 实习医生除去张大锤身上的各种医用器具,再用消毒水清理有血迹的皮肤。 死人不需要干净。然而出于对死者的某种敬意,实习医生尽心尽力的为死者做最后的清理工作。 当他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 又是工作到这个点。实习医生看看时间,已经习惯了这么晚下班。 他把张大锤推到三层的太平间,下了电梯,走到更衣室去换自己的衣服。 森森然透着诡异和冷气的停尸间里,白色的遮布下,一双长满枪茧的手突然弹动一下。 接着一个人顶着白布坐起来。 他身上还穿着手术服,走动间腹股部位时隐时现,诡谲的恐怖中,透着肌肉线条的性感。 这时,实习医生已经换好衣服,出了大厦,走向露天停车的广场。 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在高处注视着行走在广场上的鲜活年轻的生命,他心里生出一种渴望,嗜血的渴望。 极度渴望。 他舔了舔干燥的苍白的嘴唇,目光穿透三楼的透明玻璃墙,一路跟着楼下广场处的人走动。 楼下的人转身进了一个拐角,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他急躁起来,扶着玻璃墙迅速飞走,接着破墙而出,撞碎高强度的钢化玻璃。 在闪烁着晨曦光芒的玻璃雨中,他从天而降。 闻声转身的实习医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奇景,一时间不知应该是恐惧,还是喜悦。他就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个人没有死。 但实习医生不确定眼前这个人还能不能被称作是人。 暗红色眼睛的主人快速走向呆若木鸡的实习医生,双手操在实习医生腋下,扛起来就跑。 “张警官?”实习医生先是用里疑问语气试探里一下,接着他尖叫起来,“救命啊!” 实习医生被扛起的瞬间,惊悚的看见张大锤的血管里流动的蛊虫。两人隔着衣服的摩擦,实习医生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血管里的虫子在蠕动。 饱满,鲜活,似乎已经与宿主达成某种共生的关系。 (二)怪哉 搜寻队在深山里发现张大锤时,是在半个月后。他是怎么带着一个人跑到三千多公里之外的,成为未解之谜。 临渊拨开伪装遮挡物,跳进山洞里,与他一同而来的还有刺眼的光线。 洞里的两个原始人本能的往黑暗深处瑟缩临一下,其中一个还做出攻击的姿态。 “张大锤?”临渊小心翼翼地用手电筒环视洞内的环境,试探性地接近对方。 在临渊分散张大锤注意到同时,搜救队迅速接近另外一人。他们发现此人正是与张大锤同一日失踪的实习医生。 实习医生张开朦胧的眼睛,黑色的瞳孔外围有一圈淡淡的红晕。他用力挣脱搜救队,往山洞深处逃去,嘴里发出呜呜嘶嘶的惊叫声。 像受惊的小兽,像胆小的虫类。 这一边,临渊接近张大锤本来进行的很顺利。但是山洞里陡然间发出的一声惊叫,激怒来张大锤。他像护犊子的猛兽一般,双眼蹦射出愤怒的红光。 张大锤挡在实习医生身前,以他现在的实力和状态。临渊觉得他想把搜救队生吞活剥的心都有临。 这些天张大锤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何他连自己都不认得? 临渊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稚牙,他疑心是稚牙在手术中动了手脚,从始至终都是稚牙的人在接触张大锤。 他养伤期间对稚牙产生的一丢丢好感,瞬间烟消云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十三章 线索(六) (一)危险 张大锤躲在黑暗中,朝光亮处站着的搜救队发出警告的呜咽声,他对临渊和稚牙的敌意表现的尤为明显。 临渊不确定张大锤是更想撕了自己还是稚牙,或者两个都想撕碎。 稚牙的人对张大锤的远程扫描结果出来后,确定张大锤幸存的原因是他已经与蛊虫完成了深度结合。 现在的张大锤就是行走的蛊虫母体。他体内的蛊虫蕴藏着极不稳定的暗黑能量,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 爆炸产生的巨大能量将会滑破时空,撕开一个缝隙。这样的能量爆炸足以分解半神之体的稚牙和纯正夜鬼血统出身的临渊。 稚牙不允许这样的意外发生,这会打乱他对临渊的计划。 然而现场的不可控因素太多,稚牙根本来不及阻止临渊接近张大锤。 爆炸发生在一瞬间。 那一瞬,临渊又看见了在永恒的地狱之火中煎熬不息的沈小凡。接着,他自己就被炸裂成无数分子状的暗红色光尘粒子,透过失控裂隙,向宇宙深处四处飘散而去。 稚牙也没有在这次灾难中幸免,爆炸的前一千分之一秒,他瞬移到临渊面前想替他挡住爆炸的攻击。 结果并没有超出稚牙的预料,两个人一起被爆炸的能量分解。 稚牙临分解前看向临渊的最后一眼,给临渊留下太多迷惑。这个近乎完美,带着岁月沧桑的年轻男人,看向临渊的时候,眼睛里的忧郁让临渊心惊肉跳。 时空被撕裂的时候,无数条时间线交错在一起,闪现而过,临渊看见了过去与未来,看见了他与稚牙。 他想,这些事并没有发生过,为何他会有这些记忆。 他与稚牙之间的羁绊,似乎比他现阶段认识到的还要深。他突然有点明白自己此前为何讨厌稚牙,这种近乎本能的厌恶,是夜鬼对未来的超感预知。冥冥之中,夜鬼临渊已经感知到,稚牙是导致他死亡的原因之一。 现在,临渊可以很肯定的判断,他的死绝对与稚牙有关。 张大锤红着眼睛,扛起实习医生一起跳起时空裂缝中。爆炸没有杀死他,只是重塑了他的身体和意识形态。 远在光年之外,繁荣栖息着云河文明的星球上,一位身材颀长,相貌英俊的冷漠男子,端坐在神殿黄金宝座之上。 他修长的指节轻轻敲打着雕刻着祥云奇兽的黄金椅背,节奏清晰的回响在大殿之上。 一只精致的虫子,安详地伏在他白皙的手面上,随着主人的节奏,身体里发出一闪一闪,通透的红光。 他看向远方,缥缈深邃的眼神穿透宇宙之外,洞悉着一切。 (二)迷途 临渊再度恢复意识时,他是他,他又不是他。他身处某战场的正中心,四面楚歌,处于败势。 他被一堆奇怪的符号包围,更令他惊悚的是,这些符号似乎蕴藏着强大的力量,每一碰触,便会伤害到他。时间越长,伤害越大。 对他发起攻击的人,是清泱。 此人现在应该还处于神族的幼年期,青葱稚嫩的能掐出一把水来。不过对于人类来说,这样的清泱已经足够年长和强大。 上次爆炸留下的后遗症是,临渊的身体被分解,再重聚起来,需要耗上很久。好处是,错综复杂的时间线在他脑子里交汇后,他同时拥有了未来和过去两种记忆。 他是怎么死的,稚牙在他的死亡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他都知道。 “楚落玉座!莫要心慈!”持剑的白袍男子大喝一声,手中的兵刃厉光一晃,震碎一堆飞石。 “哈哈哈!”临渊听见自己在笑,笑得张狂放肆,恣睢不羁。 他其实没有想在笑,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过了一刻钟后,他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不是他的身体。 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他带到这里,与此人融为一体。 “楚落!你赔上自己,就为杀我!你当真以为这些人真的会在意你?他们要的不过是你杀我这个结果!你果然愚蠢!”临渊依附着的身体的主人剑光一挥,凌厉剑气直指位于他正前方的男子。 “孽徒。”容貌精致到近乎艳丽的男子朱唇微启,催动杀招。 即使是不明白此间套路的临渊也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压迫力,好强的杀气! “发什么呆?用到你的时候到了!”临渊听见一声轻笑,这身体的主人竟然在与他对话。 在这具身体被对方强招毁灭的瞬间,临渊发觉自己出于一种被强迫的本能,裹挟着这具身体的某些成分,姑且可以被称为意识形态的部分光尘粒子,冲破重重阻碍,杀出重围。 他们逃离至天际,向着天涯海角,八方蛮夷黑暗之地逃去。 起初,他们身后仍有一道白光紧紧逼迫,然而数年之后,这白光势头渐渐弱下去,不知什么时候起,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临渊挣扎了数年,始终无法将自己从这一堆混沌中分离出去。 “别费力气了。”一个带着几分虚幻的声音对临渊说道,“我们已经融合,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临渊不甘心地追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会是你,你又怎么会是我?” 那个声音轻笑道:“我是谁?呵呵,我是魔君,朗格。” “哈!”临渊冷笑着反问,“我管你是谁!放我出去!” 那个声音似是有些无奈,轻轻叹息一声,道:“事已至此,挣扎无用。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寻一寻那个火里的人?” 临渊一下没反应过来,等他意识到对方说的是沈小凡,立刻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尖叫声。 “你偷看我的记忆!”临渊大叫道。 “你还不是一样,可以任意翻阅我的!”那个声音啧啧几声,道,“呦吼!你还有不少香艳的存货,不错不错,有内涵!看不出你好男人这一口啊!” “你!闭!嘴!” 又过了几百年,时光漫长的已经失去了意义。 “我们到底要这样困着多久?”临渊有气无力地说。 那个声音沉默了很久,最后也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知道。可能再等会儿吧……” (三)万花丛中一片叶 蜀中祁门的马车在月光下缓缓徐行,车内一半老美人挺着大肚子,满头虚汗,哼哼唧唧地靠在一妙龄女子身上。 “娘!你都多大岁数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招!”妙龄女子心疼地望着虚弱的妇人,忍不住说道她一番,“挺着大肚子,你还想往哪去!若不是我和十三妹追出来,你想往哪去,你能往哪去!” “我……回娘家!”那半老徐娘气哼哼地说,“给祁家生了十三个孩子,竟无一人是向着为娘的!我不要再看见那个老匹夫,和你们这群小白眼狼!” 妙龄女子叹了一口气,道:“我说,祁夫人!父亲是入赘来的,跟了你娘家姓!你娘家,在那个方向!” 妙龄女子手指的方向是妇人离家出走的原出发地,孕妇傻愣愣想了一会儿,好像也是哦…… “不听!不听!我不听!我就是要离家出走,让那老匹夫一个人过去吧!就不回去!”孕妇嚷嚷着连推带搡,手脚并用地把妙龄女子扔出马车,“你也滚!老娘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孩!都给老娘滚!滚!” 车下的小姑娘刚想爬进车看看母亲,听见这一声“滚”,尴尬的杵在车辕边,上也不是,退也不是。她抬头与被踹出来的老大狼狈地对望一眼,各自调整姿势站好。 “大妞?”十三妹喊了一下老大的名,问道,“娘怎么样?” 老大摇摇头,道:“这脾气……谁能受得了!” 十三妹不认同,反驳道:“爹就受得了。我以后也要找爹爹那样好脾性的男子!” 老大摸摸小妹的头,语重心长道:“十三妹,爹也不是个正常的。” 祁夫人还在马车里骂骂咧咧,一家老小全被她吼了个遍。老大听的不耐烦,翻身上马准备回家。十三妹拽住老大的缰绳,不放她走。 “你干嘛!”老大皱眉看着小妹,表情狰狞。 “你不能留我一个!”十三妹道。她可不想跟母亲单独相处,太难伺候了! 老大作势要打,可十三妹也不是吃素的,姐妹俩登时拔剑相向。祁门的家仆见状立刻转过身去,默默与周围的夜景融为一体,尽量避免池鱼之殃。 蜀中祁门祁夫人和她的十三个女儿威名震江湖,她们的脾性与她们的美貌不相上下。十分的美貌,十足的火爆! 蜀中以经营药材而闻名天下,药商的货最易被各路匪贼盯梢打劫,但却无人敢劫祁门的货。因为蜀中祁门的十三个女儿,性情恶劣堪比魔道,实乃混世魔王中的混世魔王。 江湖上皆传,宁愿落入魔道,也不愿被十三魔女生擒。 这也不怨她们,谁让她们有一个爱生女儿的娘。祁夫人十八岁比武招亲,干倒仙魔百十号人,无人能胜她。半年过去了,擂台上空无一人。祁夫人很不满意,于是便亲自物色她相中的男子,强迫对方接受邀请。一时间各仙门世家纷纷藏好自家的适龄男子,就怕一个不小心就被祁夫人发现,从此暗无天日。 祁夫人最后看上了一位游方郎中,据说人生得极为俊俏,乃天人之姿。仙门世家虽疑心这郎中来历,怀疑他是魔道中人,但这毕竟是祁门的家事,人家祁门都不介意,仙门众家又哪来的立场介意人家夫君的出身。祁夫人终于嫁出去的那一刻,可算是了却了众仙门世家的一宗心事。大家都感慨那位游方郎中才真真是悬壶济世的仙人,这一娶,不知减少多少伤亡。 谁都没曾想到,这祁夫人后来接着生了十三位女儿,从此大家就过上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生怕这十三个姑奶奶哪天一个突发奇想,效仿当年的祁夫人,比武招亲。 祁相公见祁夫人生养孩子太过辛苦,也曾劝过。据说当时祁夫人正难产着,孩子死活不出来,听见祁相公劝她别再生,一个激动孩子顺产了。“老娘就是要生!”祁夫人掐着祁相公的手臂,恨不得与他拚命,道,“老娘要看看,你前世到底有多少个小情人!” 江湖有正义之士看不下去,便舍身为民,明察暗访着寻找生男孩的偏方,再给祁门送去。这下可戳着了祁夫人的痛处,不分青红皂白便将来人痛殴一顿。那十三个女孩更是听都不能听别人说他们祁门只生女儿的话,逮着了又是一顿殴打。 老大与十三妹僵持着,一个要走,一个不让走。 马车内的祁夫人手探向裆部,摸到一片湿润,是她的羊水破了。祁夫人立刻尖着嗓门大喊大叫:“要生了……要生了!” 老大皱着眉头跳下马,与十三妹之间暂时休战。 “怎么回事?离预产期明明还有两个月!”老大掀开马车的帘子,与产婆一起猫着腰钻进马车内。 祁夫人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在阵痛的侵扰下几乎神志不清,口中只喃喃道:“我的孩子……不能生在马车里……马背上出生的孩子,一辈子颠簸的命。我不要生在这里……给我布置产房……按照上面的要求来。” 祁夫人艰难地从袖子中抽出一张纸,上面是彩绘版本的产房布置图。 老大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帮着产婆给她松衣袍。这马上都要生了,还挑地儿。要挑地儿,就别离家出走! 祁夫人突然睁开双眼,伸手扼住产婆的脖颈儿,眼中寒光逼人。 “我说了,不要在这里生。”她冷冷地看着大女儿和产婆,意志无比坚定。 老大被吓一跳,她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娘亲,立即安抚道:“娘,这荒郊野外的也没地方给你挑啊,马车内环境最好,你就将就着生一下。别憋坏了第十四个妹妹!” “啪”一声之后,四周空气陷入了诡谲地安静中。车里车外的人都听见大小姐被祁夫人打脸了。 “祁大妞,老娘这胎一定是男孩!要你这乌鸦嘴干嘛用的!”祁夫人嗓门直冲云霄,“快去给我找地方,我是绝不会把我儿子生在马车里的!宁死不生!” 这是我娘,这是未来的小妹,老大心中默念三遍,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出了马车。 “都愣着干嘛!等着我请吗!”大小姐祁久久的脸阴沉可怖,此刻就是十三妹也不敢说对她说个“不”字。 十三妹弱弱地道:“我知道前面有个驿站,但已经荒废很久了。” 祁久久鄙视地看着十三妹,抖动手中的纸让大家看清楚,道:“你没长耳朵吗?祁夫人说,她的儿子要出生在金碧辉煌的地方!” 十三妹低头,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道:“荒郊野外的,哪里找去……” 祁久久长身玉立在月色下,姣好的容颜,面色如霜。十三妹特别害怕这样的大姐,赶紧闪到一边去。 十三发出响箭联络暗中相随的暗卫,他们是父亲安排的人,特意跟在母亲的车队后面暗中保卫,但又怕被祁夫人知道,就一直缩在后面,躲躲藏藏。 祁久久默许了十三妹的做法,顺便暗示十三妹通知一下其他姐妹,把母亲对生产环境的要求详细阐述一遍。 马车内,祁夫人的孩子几次都快从娘亲的两腿间露出头来,又被生生憋回去。 一旁随侍的产婆看得胆战心惊,好担心孩子就被夫人这么给憋死了…… 一个时辰后,三十里之外的荒废驿站上空,一大群丫鬟仆妇和一干妙龄女子携带着诸多琐碎物什御剑飞行,刚一落地就慌慌张张的冲进荒废已久的建筑内,清理出一间干净的产房,换好干净的床上用品,铺上波斯地毯,并以奇花异草和金银器皿布置装点室内环境。 这处顷刻间就收拾出来的华丽房间,与驿站整体上呈现出的萧索破败风格极不协调,看上去甚是古怪,透出来的光在荒野中显得更是特别妖异。 也是难为了蜀中祁门众人,大老远从几百里之外驮着这么些东西过来。他们的主母,祁梓月祁夫人对产房的要求精细到花瓶的花纹和奇花异草的生长月份。他们不禁埋怨起八个多月前路过祁府的那个臭道士,明明是树妖,偏生装成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那树妖道士对夫人说,此胎是男孩,夫人竟然就信了。之前给夫人在孕期诊断的大夫都被打了出去,因为这些人诊脉诊出的是女孩。 五小姐不信这些江湖术士的骗人伎俩,拔刀就要劈了这老树妖,祁夫人几鞭子抽得五小姐直喊爹救命,从此再也无人敢找那老妖道的麻烦。 说来也奇怪,那妖道看着像骗子,医术却甚是高明,不仅精通药草,针穴,冰灸火灸,在巫医方面也小有成就。他说夫人此胎有男孩,多半人先前是不信的,后来又成了半信半疑。也有人说是祁梓月想儿子想疯了。麻烦就麻烦在那老道临走前给了夫人一张图,说是产房按照此法布置,必得一子。祁夫人欢喜得很,立刻着心腹去置办,符合条件的东西很快就囤下一堆,只多不少。 而夫人没多久又跟家主置气,离家出走,结果半路产子。忙得众人团团转,也亏得蜀中祁门是家底殷实的人家,要人有人,要物有物,这才经得住如此这般折腾。也幸好夫人此前就准好了这些东西,不然一时间凑齐这些古怪的物件还真不是件容易事情。 一切布置妥当后,一个女孩骑马来通报后面马车的消息。这女孩正是十三妹,先行一步来探查产房的布置情况。她手里拿着一张图纸,认真按照索引检查产房的每一处细节。 一个半时辰后,祁家大小姐领着一辆马车徐徐行来,停稳妥当后,祁夫人这才哼哧哼哧,被众人搀扶着进来。 驿站内,除了五小姐在昆仑修行来不及赶回,其他十二位小姐都已聚集在此处,等待着她们的十四妹降临。不是她们泼祁夫人冷水,十几大夫都诊出是女孩,这胎就肯定是女孩。一个老妖道的话,哪里值得当真! 可是她们的母亲相信那老妖道,女儿们就不得不摆出配合的姿态,假装相信。 胎儿终于忍不了母亲对她的桎梏,祁夫人还没躺下,小胎儿就从她腿间掉出,老大眼疾手快地接住第十四个妹妹,可不是么,就是个女孩。 祁夫人望了一眼第十四个女儿,长叹一声,道:“难道我上辈子竟不曾被人喜欢过?” 常言道,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儿子是母亲的前世情人。祁夫人连生十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没有。 她夫君前世情人的数量完胜她的零记录。 祁夫人想到这里,顿时泪流满面,她不服啊…… 产婆剪脐带的时候“啊”了一声,原来她看见夫人的宫门还在收缩,应是还有一个胎儿在里面,等待降生。 产婆们连忙扶着祁夫人躺下,用手轻轻按压夫人的肚皮。 “恭喜夫人!是双胞胎,还有一个小胎儿尚未出来!”产婆贺喜道。 “什么?” 十二位小姐你看我,我看你,简直不可思议,十几位大夫竟然没有诊出是双胞胎,这可能吗? 产婆微笑着向小姐们解释道:“这是可能的。双胞胎在母体中既是共生又是竞争的关系,强壮的胎儿心跳比较清晰,体质弱的胎儿则比较容易被忽略,正常情况下也是可以诊断出来的,除非是……” 除非是在初期就已经停止发育的死胎,才不会被诊断出来。 “……除非胎儿体质虚弱,在早期发育阶段不易被察觉。”不吉利的话,产婆没胆量说出来,只巧妙掩饰带过。 十二位小姐哪里懂这些,也听不出产婆话中有话,只一心焦急地在等待看这排行老十五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说不定那老妖道说的是真的也为未可知。 在众人惊喜交加,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的验证心理中,祁夫人果然不负众望,诞下一名男婴。 这是一名先天胎气不足的早产儿,只五斤多重,同样是早产儿。男婴却显得羸弱不堪,远不及他刚出生的姐姐强壮。 喜得子的喜悦降低了人们的警觉,掩盖了潜伏在暗处的危险。 驿站外三里处,一名孤独的树人伫立在森林中,俨然与周边环境化为一体。他注视着不远处那片残垣断壁,人类正用新生的喜悦在废墟中燃起一簇光。 树人静默着目睹了一切,眼睛中是跨越生死,穿过悲伤,来自亘古的智慧之芒。 深邃,一如寂寞的夜。 他把六道魔君朗格的六魄养在体内,飘荡了两千多年,一无所成。 几个月前,他终于为魔君朗格的六魄寻得合适的宿主,一个在母亲体内奄奄一息的早夭儿。他的生命迹象微弱不被人察觉,几乎被他那强壮的姐姐掩盖了所有的生之光芒。 这位早夭儿却是树人所有的希望所在。健康的生命拥有完整的七魂六魄,会排斥外来的魂魄,或将其吞噬,或将其撕碎。无论六道魔君朗格的六魄还残存着多少力量,最终都难逃宿主魂魄的吞噬与倾轧。一旦宿主的魂魄将魔君的六魄化为己有,便再难分离出来。 魄不同于魂,魄拥有原主的记忆,却没有独立的意识。换句话说,就是魄可以依附于任何魂而存。宿主的魂也会吸收和接受寄生魄的一切,但却会吞噬寄生魄的意识,使其完全服从于自己的支配。 魂就有所差异,魂分生魂和死魂,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保留着属于原主的独立意识。它们可以潜伏在一具陌生的身体里长达千年之久,而不惊动宿主魂魄的警觉。魂甚至可以把自己伪装成宿主身体的一部分,以吸食宿主的精魂将养自身,寄生的魂逐渐强大,代替宿主虚弱的魂主的位置,从而与宿主达成共生关系。 外来的寄生魂会在宿主身上留下属于原主的烙印,这是魂对原主的宣誓。直到寄生魂自愿离开或者是等到宿主死亡的那一刻被迫离开,宿主身上的印记才会消失。 因此,树人化身为可以取得人族信任的修行道士,暗中用灵药给养那注定死亡的早夭儿,用来自深林大地的生息力量催生婴孩躯体的生命力,用魂养之术模拟出七魂,用一具活死人婴孩的躯壳给魔君做了一个容放魄的魂器。如此一来,树人可保证这具躯体有生的力量,还有足够的空间将养魔君的六魄。 那祁夫人生产时的产房布置,暗合魂养之术,招魄之阵。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最终却是为他人做嫁衣。 她生下来的瘦弱小子,不是她的儿子。 她真正的儿子不是这具身体,已经很久了。 树人安顿好魔君朗格的六魄,便可以安心去寻找他的七魂碎片。两千多年前昆仑渊一战,六道魔君朗格被挫骨扬灰,魂散魄伤,从此世间再无魔君朗格。 魔族六道曾经的辉煌成为一种悲伤的记忆。有些人不愿再提起,选择遗忘。另外一些人则沉浸在往昔的辉煌中,迷失自我。 树人不属于上述两类人的任何一种,他只忠于朗格。早在两千多年前更久远的岁月里,他的忠心就已属于朗格。树人将会倾尽一切,寻着魔君朗格七魂留下的痕迹,继续他两千多年来未完成的事情。 驿站内,一屋子人正紧张兮兮的盯着刚出生的小男婴,他怎么不哭呢? 双胞胎的姐姐哭声嘹亮洞穿云霄,他却连个屁都没有。 小婴孩紧闭着双眼,皱巴巴的小脸不悲不喜的对着这个世界,一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的超脱模样。 这可急坏了祁夫人。她伸手掐了一下小婴儿的小弟弟,欲以刺痛感激醒她的孩子。这是民间流传的偏方,用在胎气不足的早产儿身上,据说有回魂之效。 在混沌中游移千年之久的临渊,骤然睁开眼睛,差点被金碧辉煌的光芒闪瞎眼睛。 是谁?谁他妈在掐老子的子孙袋! 他张开嘴,正欲破口大骂,张嘴却只闻一阵哇哇的哭声。 这是……谁在哭…… 临渊低头看见一只大手覆在自己的两腿之间,不禁惊疑自己什么时候变这么短,这么细了…… 剧痛正是从那里传来。 临渊仿佛明白了怎么回事,又仿佛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事。 他想让那张手滚开,开口却只是让先前的哭声更加响亮。 而她们却在笑,纷纷围过来逗弄这小男婴。 临渊惊惧交加地看见他头顶上空,一大片黑影正迅速聚拢而来。 一大波唇红齿白的明媚女子,眉眼间各有几分相似,气韵却各有差异,正张开大嘴向他袭来。 鬼啊!临渊尖叫,哭声震撼鬼神。 她们笑得更加猖獗。 “小家伙,我是十三姐!” “我是二姐!” “……六姐!” “……” “我是你……” 待一屋子女孩儿争抢着介绍完自己,临渊已哭哑了嗓子,小脑袋无力地歪在某个大手掌里,默默无语两行泪。 蜀中祁门,终于出了一个男孩。祁夫人激动得晕厥过去,接下来又是一阵哭天喊地的抢救。 临渊被冷落在某个奶婆子的怀抱里,那两团带着浓烈奶香的肉团,挤压得他都快窒息了。 奶婆子咿呀咿呀哄着怀中的两个小娃,不时换头给他们喂奶。可小公子怎么都不肯吃,一脸抗拒。 倒是刚出生的十四小姐,吃得吧唧吧唧,怎么都吃不够。 临渊嫌弃的用小脚丫踢开挨着他身体的小女婴,给你,给你,都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十六章 巫山迷梦 (一)心结 临渊在祁门十四个姐姐的辣手摧残下,平安活到十岁,也真是不容易。 他屈就在一具小小的孩童的身体里,看似天真烂漫,其实心中藏有两端人生的沧桑。被困顿在莫名其妙的世界里,找不到出口,更令他抓狂的是,那个声音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最担心的是,他们真的融为了一体。 每每他一脸忧愁的坐在那里发呆,分析种种往事是如何导致他沦落至此的。然而每次不及他想出个名堂来,那几个冤家姐姐就过来陪他玩耍,把他折腾得生无可恋。 在她们眼里,一个十岁小孩哪里寻得什么忧愁,一定是没人玩,闲得慌。 由于蜀中祁门只出了这么一个男孩,全府上下对他都呵护有加,关怀备至。换言之,就是无论他在做什么,都有人盯着他。光是他房里的丫头婆子小厮伴读等,就配了三十几人。姐姐们对他更是另眼相待,恨不得天天把他拴在裤腰带上,好带出去四处炫耀。 姐姐们对十五弟无微不至的关怀,对临渊来说是一种折磨。与他同胞的老十四,活得相对惬意些,大家只把她当正常女孩来带。 临渊需要摆脱这些人,去寻找自己的,准确的来说,是朗格的七魂碎片。救醒此人,说不定能问出离开此处的方法,但就目前情况而言,在他成年之前,离开这些人视线以外的距离,是绝不可能的事。这些年他尝试了不下一百种离家出走的方法,均已失败收场。 他翻墙,立刻有人给他送梯子,为了配合小公子偷偷翻墙离家出走的快感,这些人放好梯子后立刻消失,悄悄潜伏在暗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他在自己房间的床底下挖地道,头天夜里刚开工刨了小半圈土,第二天这地道就已绵延数十里,通向他最想去的目的地,祁府之外。待他沿着地道离开祁门,十几位姐姐已侯在终点,为弟弟成功越狱大肆庆祝。鬼知道那是谁给他挖的坑! 他趁姐姐不注意的时候从街上跑掉,没跑出几步远,就有人拎着衣物细软在某个关卡路口等候着他,牵引他一路游山玩水,满足他离开姐姐独自享受个人空间的乐趣。其实,他从来没有什么个人空间可言。他每天的吃喝拉撒睡,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都被详细记录在册。 …… 屡试屡败之后,临渊开始潜心修身养性。逃也逃不掉,打又打不过,他能怎么办。真离开了蜀中祁门,一个十岁的孩童也无法独自在险恶的江湖中生存。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自己长大,届时再离开此处另做打算。 都说双胞胎彼此间有心灵感应,老十四祁月昭就从来不知道她这个弟弟在想什么,两人的出生时刻只相差了一炷香,脾气秉性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双胞胎的出生的那日,是朗月夜。皓月昭昭,乾坤朗朗。 于是,她叫祁月昭,他叫祁明乾。 同样是十岁的孩童,老十四祁月昭喜欢的东西他一个不喜欢。但是爹娘和十几个姐姐很宠爱他,小孩子对这些很敏感,老十四祁月昭也渐渐开始对这个看起来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弟弟多加注意。 她发现弟弟喜欢对着天空发呆,总是在看高墙之外的世界,也曾多次跑出去过。她也学着弟弟跑出去过,不过被抓回来就是一顿揍。不像弟弟,他干什么都会被众人捧着。 “你在看什么?”老十四祁月昭坐过来临渊身边,也学他看天。 弟弟这次没有回避她,他以前总不喜欢她粘着他。老十四祁月昭每次跟他玩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祁月昭仰头没看多久,就觉得脖子发酸。她有时候真佩服弟弟,可以昂着头很久都不变换姿势。 “你到底在看什么?”祁月昭很好奇。 “看昨天,”临渊说,“看明天。” “……昨天和明天有什么可看的?”祁月昭不解地说道,“昨天已经过去,明天尚未发生,有什么好看的?你怎么不看今天,今天还有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呢!” 昨天已经过去,明天尚未发生。 听到这句话后,临渊终于正眼瞅祁月昭。童言无忌,说出来的话往往也最朴真。而越朴真的道理,往往也越参悟不透。 执念深重,放不下的太多,拿不起的偏要死撑。 临渊摸摸祁月昭的头,以长者般的姿态和慈爱。 “可不是嘛……已经发生的,尚未发生的,与我何干,谓我何求。”他说。 稚嫩的童音里透着不属于十岁孩童的荒凉。 老十四祁月昭礼尚往来,回摸了一下弟弟的头。弟弟又在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了。 临渊深沉的状态持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被父亲祁相公打断。祁相公让他来书房一趟,说是有事。 老十四祁月昭也要跟着一起来,被自己的爹果断拒绝了。 祁月昭丧着一张脸去找祁八八,这个月是八姐带她。八姐最坏了,总是捉弄她。 祁相公也没多大事找祁朗朗,就是使唤他送个名帖给揽月山庄的主人,萧子虚。三个月后是双胞胎的生辰,当地风俗是十年一生辰,对十年生辰很是重视。揽月山庄是本地域的修仙世家,德高望重,与蜀中祁门之间的派系渊源盘根纠错,双方私交甚好。让祁明乾带着礼物,亲自上门拜送名帖,也是让两家多多走动的意思。 祁相公宠爱夫人和十几个女儿,但也深觉自己儿子总是泡在女人堆里,将来不成气候,因此一有机会,就支使十五子单独出行,让他从小就见惯世面,将来好独当一面。 临渊无语地接受了祁相公给他的任务,心想,一个小破孩过什么生辰,搞个举城同庆的大场面,夸张不夸张,浪费不浪费? 小破孩还是要演好自己的角色,老老实实按照自家老子的吩咐,出发去揽月山庄。临渊生前无父无母,举世独尊,哪里给人当过儿子。 如今给人做了儿子,临渊心中委实郁积了一番苦闷。 (二)大泽之行 蜀中祁门在东域,揽月山庄在西边。要先走一个月,途中再穿过一座名为大泽的城市,然后出了西城门,再走十五日才能到达揽月山庄。蜀中祁门养了不少武师和修士,他们完全可以带着小少爷御剑飞行,两天内就抵达揽月山庄。 但祁相公不许他们这么做,作为父亲,他坚持要磨练儿子。向来溺爱儿子的祁夫人也深以为然,同意夫君的做法。 祁门的两队马车出发一个月后,抵达城门口。他们要在此处停留盘桓几日,置办一些礼物,再继续出发。 祁门的两位姑娘听说十五弟要路过这里,笑颜逐开,一大早就差人在城外三十里等候。十五弟还未进城,两位姐姐就已经等在城门口。 临渊叹了一口气,无处不在的姐姐,无处不在的蜀中祁门。他仰面露出人畜无害、天真无邪的招牌式微笑,走向两位姐姐。 “六姐安,九姐安。”临渊拱手相拜,小胳膊小腿的,动作看起来分外可爱。 祁陆陆是老六,祁玖玖是老九。祁门的女儿实在太多,祁夫人记不住他们的名,就依着排行给她们取了名。老大的名字最为人诟病,叫祁大妞。但因为祁家大小姐脾气劲爆和她那高深的修为不相上下,因此无人敢当面评价她的名字,背地里的议论也不敢让她知道。 祁陆陆与祁玖玖相视一笑,一人拉着临渊的一只手,把他拎着进了她们的马车,去春风十里给她们的十五弟接风洗尘。 春风十里是一家远近闻名的风雅之地,环山而建,依水而搭,也是祁门两位姑娘在本城的产业之一。春风十里处,往来宾客皆是名士风流,多有雅兴,出手非凡。这里最有名的酒叫丽人天,号称酒不醉人人自醉。只要闻上一闻,壮汉也得醉。 接风宴上,两位姐姐一个劲的给弟弟灌丽人天,说什么男人的酒量就要从娃娃抓起,哄得临渊喝下一大坛丽人天。 在这期间临渊去了三趟厕所,放出的童子尿都自带一股酒香。 临渊喝得小脸红红的,晕乎乎的,看到的两位姐姐也比平时美丽许多,温柔许多。六姐祁陆陆把十五弟抱去房间里休息,然后再回去跟九妹祁玖玖继续喝。 临渊再醒来时,房间里就他一个人。他的六魄尚余存一些修为,替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分担了不少酒力。 他醒酒醒得早,又难得无人看管他,心下里只想着好好出去溜达一番。房间外有两名丫头在候着,是他房中的,会伺候人不假,但也是特别好愚弄的。他只需耍个小伎俩,就可以骗过她们的耳目,偷溜出去。 两个傻丫头还在门口守着,六小姐和九小姐吩咐过她们,小公子睡眠浅,不要近前打扰,一切都等小公子好好睡上一觉,发散了酒力再说。 临渊沿着天窗,攀爬到一处回廊,落地站稳后,挑了个他中意的方向,径直走去。 两千多年的时间里,后人将机关阵法研究了个透彻,然后杂糅到建筑中去,既是为了美观,也是为了安全需要。 临渊久久不经人事,对现世认知与一十岁孩童无异,即使他掌握着魔君朗格的全部记忆,但却没有魔君朗格半分警觉,一时间竟然着了道,辨别不出方向,只胡乱摸索着走去。 (三)风流 春风十里的内部格局建造糅合了奇门遁甲阵法,廊道环伺,移步换景,每一处环廊的尽头都是别有洞天。在此处若无小厮牵引,很容易就迷路。 临渊困在纷呈复杂的廊道里,想走出去无可能,原路返回也无可能。最后他随性挑了一条落满枫叶的廊道,优哉游哉地晃进去。 走了一段距离后,隐隐有云雾穿越廊道。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站在半山腰之上,廊道的尽头连接着一处亭台阁榭。上面挂着一块古拙的黑木牌匾,上面用遒劲的笔力,天马行空书写了四个漆金大字:温柔乡里。 两边廊柱各题有一句话:倾城倾国莫相疑,巫水巫云梦亦痴。 临渊嗤笑一声,这几句话还真是掩耳盗铃!大家脱去衣服后,还不都是抽放自如,只图个快活为上。 寻欢作乐便是寻欢作乐,再风雅的文字也掩饰不了禽兽的本质。 十岁身体的孩童无奈地摇摇头,脸上嘲弄的表情与他看上去的年龄极为不符。他侧着小小的身体,闪进温柔乡里的大门缝隙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旷高大的岩洞,岩洞中央生长着一棵巨大的枫树,红叶似火。一束天光自高处落下,点点斑驳与艳红交互映衬。 此处的亭台阁榭就是依据这个天然洞穴而建造,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与精细工匠手艺的完美结合在一处,野性而又不失自律。 临渊与那枫树隔着七重纱幔的距离,恍惚缥缈,似乎伸手就可触及,又仿若遥不可及。 临渊体内残存着魔君朗格上一世的修为,使得他感官依旧敏锐,六感通达。 他清楚的看见树下有两具叠股交坐的身影,在纷纷红叶雨中耳鬓厮磨,像两条缠绵的蛇,难舍难分。 他听见娇吟与沉喘两种不同的声音合奏出一曲无限暧昧。 临渊站在纱幔之外,却仿佛已在他们身侧观摩着一切,看见了每一处细节。那叠在一处的两人,一柔一刚,此攻彼守。古铜色皮肤的男子生得轮廓凌厉,英俊的五官染上情晕后极具侵略性,体格高大威猛,宽肩窄臀,筋骨结实,在律动中肌肉紧绷出流畅的线条,爆发出惊人的刚劲力量之美。另一位男子端得是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身材颀长,骨架匀称,周身丰腴却无一处多余的脂肪,冰雪般的肌肤吹弹可破,滑润如玉,被身后人儿颠弄得上下颤动。 古铜色皮肤的男子突然抽身退出,把怀中男子往前一推,呈马趴状,扶着那雪白的腰身左右亲吻一通,然后一个猛入,捣得那美男子身子向前趴去,竟是支撑不住了。古铜色男子固定住他的腰盘,不给他逃脱的机会,欺身压伏在他背上,攻势愈猛。秀美男子被颠簸得发冠散落,青丝流泻而下,徒添了几分柔弱感,这更加激发他身后男子暴戾的兽性,挺身狠命弄他。 秀美男子咿呀着求饶,泣声连连,似乎是承受不来这般灭顶的欢愉。他身后男子并未因此心软,一边伸手抚弄弹压秀美男子的粉嫩修长,一边气沉丹田,腰身越发使力气,下面的动作更加凶猛澎湃。那秀美男子经不起如此程度的前后夹击,已连着丢了五回身子,可身后人好像才刚刚热身。 古铜色精壮男子见他实在软了身体伏趴不住,也不为难他,就着自己在他体内的姿势,将他翻转过来面朝着自己,屈起膝盖把给他靠着。男子缓了动作,体下因得不到释放又胀大灼热了一倍。秀美男子软在他怀里,股间又烫又胀,却是无力挣脱开。古铜色精壮男子捧起他的脸,唇舌在那朱唇上流连忘返,似进还退,好一番温存体贴。待他觉得秀美男子休息得差不多了,复又举腰攻城,大手钳制着白嫩的腰肢往下压,次次尽数没入秀美男子体内。 “……出来……嗯,求你了……啊!” 秀美男子开口求饶,却不料古铜色精壮男子见他还有力气讲话,又是几个深挺,次次都撞击到那妙不可言的神秘一点。秀美男子又丢了一次,前端喷洒出大量玉液黏腻在两人的小腹处。 秀美男子再无力开口讨饶,由着那人百般玩弄他。 临渊站在此处看他们已是好久,那两男子竟是视若无人的继续自己的事情。临渊不禁怀疑起自身的存在感。 眼前的这一幕令临渊挪移不开视线。他着魔一般,穿越层层纱幔,一步步走到那两人跟前站好,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们。 秀美男子偏过头,媚眼如丝,勾魂入梦。他看着面前的小小男童,笑容暧昧。 “小家伙,好看吗?”秀美男子柔柔笑问临渊。 “不好看,你看起来很难受。”临渊回答道。 秀美男子朗声笑言:“你又不是我,怎知我不是好生地快活?” 临渊一时无语,想开溜,脚下却像是嵌入地中,挪不动分毫。他中了秀美男子的术,身心由不得自己。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起被他控制的……临渊体内本能地腾起一股躁动,与想要控制他的力量相对抗。 古铜色皮肤精壮男子低声咒骂一句,拾起一块衣服盖在闯入者的头上,他可没有被人看着做的癖好。 见他分神,秀美男子得意地笑了。 古铜色皮肤男子知道是他在捣鬼,心中好气又好笑,当下又使出好些手段让秀美男子失声尖叫,丢去好几回身子。 “淘气,勾这小童来做什么。莫不是我满足不了你,还是你就喜欢被这样看着。你真是欠……”男子粗哑着声音在秀美男子耳边呵气,“操!” “哈哈哈……”秀美男子放声大笑,身下一扭,险些绞得古铜色皮肤男子失守。 临渊心中腹诽这对不要脸的苟合男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把他弄在这里听床算做什么!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临渊被衣袍蒙住脑袋,注意力更加集中在听觉上,只听得阵阵蜂语蝶浪,饶是铁石心肠,也听得神魂荡漾。 临渊见走脱不得,就趁着丽人天的酒后劲,在原地打盹睡觉。别人的风流是别个家的事情,他管这闲事做什么。反正一会子姐姐们发现他不见了,自会来寻他。 他在自家的地盘上,何须怕这两个龟儿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十五章 树影如魅 临渊再睡醒时,发觉自己又躺回在原来的榻上。祁陆陆和祁玖玖在外间言笑晏晏,说的都是些这几日采办礼物的细目,隐约间还提及了什么婚约。 “诺,十五弟醒了。”六姐见十五弟转醒,便收住话头,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临渊下意识地寻望常服侍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并没有看见人。 “别找了。”祁玖玖道,“她们看丢了你,领了罚,家去了,日后也不会在你房中服侍。” “是不是以后都见不着了?”临渊问。 “也不是。”六姐把弟弟拉到身边坐下,“你回家后还是能看见她们的,若是想念她们,还可以常叫她们去你房中走动。” “那不必了。”临渊道。 祁玖玖冲祁朗眨眨眼,道:“若是你乖一些,你身边的侍从也不会总受罚。这些年你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哪房都没你换人勤快。” 临渊气结,闷闷坐在那里独自喝茶。 祁陆陆笑着说:“哟,我们家十五弟还气上了。你自己不老实在房中睡觉,偷跑到大厅廊梯那里躺着,连着滚了百十级阶梯,连累她们受罚,能怨谁去。跟随你的几位掌事都看见了,我们哪里替你瞒得住。” “我跑去大厅滚台阶?”临渊问她。 “可不是嘛,”祁玖玖笑得花枝乱颤,“满地打滚。幸好你没跑去后面山上的廊台,要是从那里滚下去,可就摔得小命都没了。” 临渊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甚清明,却不是酒劲的缘故。他朦胧间忆起之前所见,有些疑心是梦,但又比梦真实。 “倾城倾国莫相疑,巫水巫云梦亦痴。”临渊喃喃自语,神情痴迷,沉浸在似真亦幻的景象里,“温柔乡里。” 温柔乡里。这四个字听得两位姑娘心头大惊,忙追问他哪里听来的。临渊傻傻地看着姐姐,头向后仰,背摔过去。 “是迷踪术。”祁陆陆抱起弟弟放躺在床榻上,把脉试息,又翻开他眼皮检验一番,得出结论。 祁陆陆拔剑摔门而出,要砍了那枫树妖。她们开山建楼之时,有一本山妖怪极为棘手,怎么都驱赶不走。蜀中祁门的两位姑娘与此妖怪酣战数月,竟是谁都没占得便宜。最后大家签订下血誓,有生之年,进水不犯河水。暖风十里单独辟出一块幽静之地给那枫树妖,虽然树妖偶有恶作剧,戏弄于暖风十里的客人,但那妖怪生的颇为秀美,举止风流,而又见识广博,谈吐非凡,惹引来无数仙门子弟与他结交,倒也给暖风十里造了势,也因此大开财路。十年来大家也倒相安无事。 “死树妖!赶快给本姑娘死出来!”祁陆陆御剑直捣枫树妖老巢,上来就是砸了一通门牌,“平时你搞的小动作别以为我不知道,敢对我弟弟下手!你活腻歪了!” 祁陆陆见无人应答,气急败坏之际,掌心揉出火团就要烧了这温柔乡里。这时,一白净面庞的男子这才摇着一把红骨鎏金扇子款款走来,阻止祁陆陆再大肆破坏下去。他生得眉清目秀,明眸朱唇,一身黑袍,但衣衫上的镶金边枫叶甚是招摇。 “原来那是你弟弟。现在想来,那小童的容貌与你确有几分相似。”枫云梦作揖恭喜道,“十年不见,恭喜蜀中祁门喜得贵子。” “为何对他下毒手!”祁陆陆剑尖汇聚真气,凌厉直指枫树妖男。 “与令弟远无宿怨,近无新仇,何须下毒手。”枫云梦不紧不慢地道来,“他误闯我府邸,见了一些污眼睛的事情。担心小孩子不学好,我就用迷踪术封了一下下他在此处的记忆。仅令他忘记而已。” 祁陆陆冷嘲道:“你有这么好心?我弟弟十岁,道行浅得狠。我竟不知一个十岁孩童,能入你的树妖结界!编瞎话也要用点心!” 枫云梦浅笑,眸中媚态流转,比个女孩儿还要娇俏。祁陆陆最受不了他这种半男不女的模样,一脸厌恶地瞪着眼前男子。 “你在我身上找什么原因,左右不过是为你家弟弟出口恶气。邻里邻居的,还能真杀的我不成?”枫云梦优雅地把手负在身后,“你家弟弟既是有缘得见我,就是个有前缘的,也是他的造化一场。” “呵!”祁陆陆冷笑一声,“别太抬举自己了!” “好姑娘,消消气。”枫云梦的溯源可追至亘古,原先那点暴脾气早在数万年的岁月里消磨干净,至今只积淀下风情万种和百般温柔。若不是抄家毁根这种生死大事,还真没什么理由值得他出手揍人。祁陆陆这种坏脾气的小姑娘他见得多了,有的是手段对付她。 “令弟无大碍,只需静养三日,便可恢复如前。”枫云梦递给祁陆陆一个翡翠玉瓶,里面装着的是有上万年修为的枫丹露,是他的树脂精华凝聚而成。“小小赔罪礼物,不成敬意。” 这么珍贵的东西他肯舍给人?祁陆陆愈发怀疑起他的动机,不接这瓶子。 “祁门六姑娘,我是不会再和你动手的。伤了花花草草,或者是崩了山石,我都会不忍。何不收了礼物,回去好生照顾令弟。”枫云梦温柔地说。 祁陆陆的满腔怒火被他东拉西扯地散去三分之二,祁明乾的淘气在祁门上下是举目众睹的。小孩子乱闯乱跑倒也情有可原,是她这个做姐姐的疏忽了。上一次祁门两位姑娘和他大打出手是在十年前,双方都损失了好些家当,所以他们之间轻易不会再动手。更何况,春风十里已落成,且运营了十年之久,此时因为小事跟这老妖怪打起来,累积的基业便毁于一旦。 祁陆陆咽不下这口恶气,也不出手真打,就站在此处跟枫云梦死磕。枫云梦甚是无奈,也不好和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他运转周身清气,缓缓吐纳使人平静的芬芳。浅浅的枫叶香糅合进浑厚的灵力,使闻者心胸开阔,登时化入一方长天白云,高远悠扬的绝妙境地。 枫树的灵力以男子为中心,一圈一圈扩散开来,柔软的浅金色微芒笼罩着整个春风十里,直至覆盖其外延的全部范围。 临渊躺在床榻上,从四面八方钻进来的金色微芒缓缓浸润着他的身体。祁玖玖起初时惊了一跳,不知是何缘故,待她看出这灵力有几分熟悉,认出这是枫云梦后,便放下心来。 不多时,祁玖玖差了一个心腹手下过来告诉祁陆陆,说是十五弟已经清醒,无碍。 枫云梦察言观色,心中已明了七八分。 “这个结果,姑娘满意了吗?”枫云梦对她说。 祁陆陆得知弟弟无碍,这才缓下脸色,承下枫云梦的顺水人情。她路过他身边时,非常自觉地拿走枫树妖手中的枫丹露,干巴巴地道了一句“客气了”,这已经是祁门六小姐低头认错的极限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枫云梦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有探寻的意味。他对那小孩出手并不重,只是模糊了他的五官感觉,让他记不清发生了什么,但还不至于产生昏迷。他隐隐觉察出那小孩体内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对抗他的迷踪术,两股力量一较高下,一个十岁的孩子自然难以承受住这种冲击力,脱力晕厥也是极为正常。 这蜀中祁门的第十五子,只怕是来历古怪哦。 枫云梦轻拂衣袖,使唤出几个草木精灵,让他们修门去。 临渊在姐姐这里好吃好喝好玩地修养几日后,又重新上路。 接下来的行程平淡无奇,临渊每日里不是窝在马车里睡觉,就是骑马看风景。小半个月就这样消磨过去后,他们这一行人比预计时间还提前了三天到达揽月山庄。 迎接他们的是山庄主人三公子萧越,生得仪表风流,高大英俊,古铜色肤色尽显男儿阳刚。 蜀中祁门的小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视野中的萧越由远及近。他越看此人越觉得眼熟,这衣冠楚楚,人模狗样儿的……好像在哪儿见过。临渊突然想起来他是谁,在温柔乡里的时候,就是这个人把衣服丢他头上盖着。 啧啧,穿上了衣服,差点没认出他来! 临渊笑得人畜无害,这世界真小。 萧三公子对蜀中祁门的诸位一一见礼,态度谦和,礼数周到之处令人叹服,蜀中祁门的几位前辈对他的表现赞不绝口。相比之下,临渊的行为就成了憨态可掬。大家都忍着笑,看自家的小公子有模有样的向萧三公子回拜一礼。 萧越并没有因为临渊只是个懵懂小童就怠慢于他,反而处处照顾。与前些日子临渊见到的萧越判若两人。 临渊见他胸怀坦荡,毫无掩饰,俨然一副第一次相见的模样。他也不好冒昧求证,丢了蜀中祁门的脸子。 临渊依照礼数,先后拜见揽月山庄的主人和几位叔辈,礼物也一并送到。如此这般,持续了三四天光景。 临渊只觉得这些繁文缛节累人不浅,待一得空,便钻在房内呼呼大睡了一个白天。 月生中天的时候,他分外精神,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他觉得无聊,起身往萧家后山走去。他悄悄出去的时候,几个贴身的家人随从在外间睡得正酣畅。临渊没遇到什么阻拦,一路出来的倒也顺畅。 揽月山庄占地千亩,湖光山色,江河平原,皆占地几分。庄内上下秩序井然,一派欣欣向荣之态。庄内布局精巧,景色怡人,四时变换,日夜起伏,不同的时间,别有不同的风情,堪称世外佳境。 正如今夜这般景色,也是少有的人间仙境,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临渊看得心情大好,沐浴在月光下走走停停。 小小的人儿,背影被皎洁的月光拉得老长。他一边玩影子,一边沿着江流向上游,穿过了一座石桥,又往山坡树林里走去。 他听见身后有稀稀索索的声音,不禁有些无奈,擅自外出又被家中人发现了。 “出来吧,我看见你了。”临渊说。 家人随从们为了哄他开心总是配合他的各种行为,这样会显得他很傻。 一道高大粗壮的阴影笼罩下来,临渊回头看时吓得往后一跳,本以为会看见某个熟悉的面孔…… 怎么是棵奇丑无比的大树立在他身后! 这树看上去有胳膊有腿的,竟还仿照着人的模样还在树干上长出了五官,幽绿色的眼睛看上去甚是骇人。 “哪来的妖怪!警告你啊,我是蜀中祁门的公子,拐带我后果很严重!”临渊打着蜀中祁门的名头,脸都不带红一下。 树人又向他走近几步,临渊往后退十几步。临渊心想,莫非这怪树与朗格相识,也不知是寻仇还是叙旧? 两种都很危险。临渊心想。 “别,怕,我。”那树人的声音低沉稳重,节奏缓慢。他屈膝半跪在地,伸出类似于手臂的树枝,轻轻在小孩童肩膀上戳了一下。 “你是……”临渊在漫长的记忆中开始搜索,因为这丑树看着好眼熟。 “狼……哥。”树人发音不是很清晰,接着又重复发音,“朗,朗……朗……格。” 临渊听出来他念叨的是朗格的名字。 树人指着自己的喉咙处,哑着嗓子继续说:“……伤。” 临渊果真在树人的喉咙下发现了一道焦黑的伤痕,深刻地陷在厚实的树体躯干上。 “受伤了?”临渊问他。 树人点头。 “我们认识?”临渊又问、 树人点头。 “我们是不是一伙的?”临渊接着问。他好关心这丑树是不是来杀他的。 树人点头。 “你找我干嘛?”临渊继续问。 树人没有再说话,说完刚才那几个字节后他的嗓子就完全坏掉,只能发出喑哑地啊啊斯斯声。他用树枝在地上歪七八扭地写了几个字,临渊瞅了半天没认出啥字。 树人歇息了一会,幽绿的眼睛温和地看着他,督促他继续辨识地上的字。 “七,魂。”临渊磨蹭半天勉强看出第一个字是数字的笔画,接着连蒙带猜认出第二个字是魂。 最后那些缭乱的笔画根本不是字,是一幅地势简笔图。但临渊最终还是看出来了,一同涌上心头的还有那挫骨扬灰,魂散魄伤,蚀骨诛心之痛。 这是……当初灭他的阵法。灭了大魔头朗格,也困住了夜鬼临渊。 昆仑渊,落魂阵。 临渊眨眨湿润的眼睛,当下百感交集,有心无力。 十岁男童摸摸树人的手臂,突然回忆起自己对这树人为何有莫名的熟悉感。他声音有些颤抖:“这两千多年来,是你在养我的六魄?” 树人点点头,幽绿的眼睛中有波动着重逢后相认的欣喜。 “你知道……我的七魂在哪?”临渊激动地抓住树人的手臂。 树人惭愧地低下头,摇摇头,又点点头。 临渊被树人绕晕了,心想着若是自己的七魂寻着了,他的六魄自会有感应。这树人定是没寻着,但又有线索了,才来寻他的。 “谁伤的你?”临渊见树人深思半天也不回答他,便在重新估量树人的伤势后,总结出一个结果,树人被群殴了。 伤树人的人太多,树人一下子报不出名字来。 “是因为我受的伤?”临渊问他。 树人伸出树枝轻轻摸摸小孩的脑袋,没有回答他。 临渊掏出一个小翡翠瓶子,里面是艳红芳香的透明液体。这是路过暖风十里时,祁陆陆送给他的枫丹露。 “喝下去。”临渊递给他。 树人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倒入口中,他对临渊的信任,连临渊自己看到后都惊讶。 都不问问是什么就喝了,这是傻,还是真的太相信他……临渊虽知道树人将养了自己的六魄两千多年,但是还是没想起来树人是谁。 临渊生前追随者众多,身边环绕着一群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一时间还真难回忆起树人是他的哪一路手下。 临渊脑海中隐约记起一个模糊的碧色身影,但也太模糊了,还是想不起树人是谁。 树人喝下枫丹露后,浑身通畅许多。这枫丹露原就是一枫树老妖的树脂精华,对树人的伤大有裨益。树人舔舔嘴巴,伸手还问临渊要。 临渊摆摆手,说他也没了,就只有这一瓶。他记得六姐嘱咐过,这枫丹露太补,每月掺水服用一滴就可大增修为和灵力,让临渊千万别吃多了。 刚才来不及对树人说,他就一股脑全喝下去。不过看他这个头儿,喝多了应该也无事。 临渊绕着树人走了三圈,也没看出来有多大补,定是那小丫头片子太夸张了。 他在树人身边转了一会儿,开始往树人身上爬,一直爬到树人肩膀处坐着,从高处俯瞰风景。树人的身高五丈有余(1丈约为333米),站在他肩膀上兜风相当拉风。 树人耳朵附近的树干上冒出来几多白色小花,临渊拽下其中一朵。 “哎?你开花了!”临渊惊奇道。 树人不以为意,但也却不让临渊继续再揪扯他的花朵。方才的枫丹露确实有效用,这些绽放的白花说明树人的身体正在迅速恢复。 山上树林的另外一边是条溪流,溪流附近有一处开阔的平整草地。这花前月下的,最适合发生点风流韵事。 男子古铜色的皮肤在月光下反射出健康的光泽,他全身不着一物,双手被捆在脑后,全身上下散发着被禁锢的诱惑,妖娆魅惑。 另外有一黑袍白净男子,衣衫半褪,袍子上的金边枫叶在月光下金光粼粼,更衬托得他肌肤胜雪,风情绰约,他跪坐在古铜色皮肤男子两腿间,伸出温暖濡湿的粉舌,在古铜色皮肤男子的胸膛之上不安分地游走,勾勒抹画出丝丝泛着银光的情语。 “你来这里干嘛……”古铜色皮肤男子在他的攻击下,溃不成军,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染上情,“就不怕被伏妖阵法给收了去……嗯啊!” 男子哑了声,失态叫了起来。原来那黑袍男子听见他说什么伏妖阵法,故意在他胸前两点茱萸那里狠掐狠咬了一把。 激烈的疼痛比柔情的抚摸更容易使古铜色皮肤男子情动,只见他皮肤轻颤,躬起身子求饶。 “饶我这一回。”古铜色皮肤男子的声音中有压抑的浓情与渴望,“我……不能被人发现。” “饶了你?呵,那日你可不曾……”黑袍男子吐气芳香,言语间,二指并拢刺入他后头的幽秘之处,“对我菊下留情。” 黑袍男子把他扶靠在一块巨石上,月光投下来,将二人笼罩在巨石的阴影之中。黑袍男子转而吻住古铜色皮肤男子的唇,温热芳香的舌头模拟暧昧的穿插动作,手指也不老实的在幽穴中辗转反侧,勾得古铜色皮肤男子一阵阵浅浅呜咽起来。 黑袍男子不耐烦的扯下自己的亵裤,粉嫩修长之物在古铜色皮肤男子的股间来回摩擦揉动,挤压对方紫黑色的庞然大物。二人耻骨交互揉擦,惺惺相惜,球与球之间来回碰撞。黑袍男子两手圈住二人,上下抚动,每每待古铜色皮肤男子频临极致时,他就使出各种办法让其发泄不出。 黑袍男子暂时松开他,从随身携带的小木瓶子里倒出一些枫丹露在古铜色皮肤男子的幽菊中,并不断加入手指在里面开拓扩张。撩拨得古铜色皮肤男子急不可耐之时,黑袍男子又偏偏不满足于他,只一个劲的在其股间来回抽动,轻轻磨蹭,点到为止。 这两个人,一个是求而不得,一个是过门不入。 风月情场的较量,没有高低输赢,只有愿不愿意。 古铜色皮肤男子叹息一声,道:“碰碰我。” 黑袍男子挑眉笑道:“碰你哪里?” 古铜色皮肤男子迷醉地望着眼前这张足以让人失魂的秀美脸庞,脸微微泛红,向自己心尖上的人发出邀请。 “进入我。”他说。 黑袍男子把对方健实饱满的大腿,抗在肩膀上,秀美的脸上尽是狂傲不羁。 “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他将自己身体的重量集中在跨下一点,压着男子的双腿,整根没入古铜色皮肤男子的身体中。 两人连接之处,缓缓渗出殷红的血迹,这是属于古铜色皮肤男子的处子之血,他的第一次。 俗话说,站得高看得远。 临渊先是发现了一把静静躺在溪流岸边的红骨鎏金扇子,在月光下闪耀着动人的光芒,接着又在附近的一块巨石附近看见了一对如胶似漆的狗男女,不,是狗男男。好巧不巧的,临渊又在人家办事的关键时刻的出现在现场。 俗话又说,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对狗男男不是旁人,正是临渊在温柔乡里碰见的那两人。其中一位就是这揽月山庄的萧三公子,萧越。 最先看见萧越的是树人,因为临渊跑去捡扇子,还没发现巨石后面的异样。树人仗着身高的优势,将巨石后面的香艳绮丽的风景尽收眼底。临渊捡完扇子,也凑过来看。 被绑住双手的萧越看见树人时微怔了一下,额头掠过一阵阴霾,脸色阴寒可怖。 “他身上,为何会有你的气息!”萧越杀气十足的看着树人,话是对着黑袍男子说的。 黑袍男子也是一愣,是啊,这树人身上怎么会有枫丹露的味道? 这下场面就有些难堪了。 “这……有些说来话长。”黑袍男子一时语塞,尽力想挽回局面,见到蜀中祁门的小公子时,顿时灵光乍现想出来一个救场的由头,“这是我邻居……” ……邻居家的小孩。 话一出口,黑袍男子登时感觉哪里有些不对,也来不及收回去。 萧越把这话听成,树人是黑袍男子的邻居。也是,树的邻居当然只会是树。 “哼!你邻居?好风流的邻居!”萧越冷冷打断黑袍男子,挣断束缚在他手上的腰带,一掌将黑袍男子推开。两人腿间分开时,拉出一道暧昧不清的白浊。 萧越从容不迫地披上衣衫,不由分说地就拔剑向树人刺去。树人咆哮一声,竟然也是个脾气暴躁的主,跟萧越对打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十六章 梦深温柔云想枫 本应是万籁俱寂的人间仙境,因着几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喧嚣热闹起来。揽月山庄的解语阁内,里三层外三层的堵了好些人口在围观热闹。 萧家三公子此刻已正了衣冠,穿戴整齐,眉宇间英气逼人,端的是一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只见他眼观鼻,鼻关心,充耳不闻周围人对他的窃窃私语。 聚在此处的还有其他几位心思各异的人物。 揽月山庄的主人萧子虚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他将庄中事项放手给小辈们打理已有好些年,若不是此处庄内出现了两个来历不浅的树妖,也惊动不得这位闲散庄主的大驾。 庄主夫人是南巫世家的嫡长女,南巫天弦。她此刻正巴不得那个小狐狸精生的贱种快些惹出大事,最好是触怒祖规家法,惹得庄主大怒,趁此机会将萧越从族中除名,省得将来再挡他儿子的路。 萧家大公子萧卿与他母亲的想法背道而驰,自从二弟少年早夭后,他对胞弟的疼爱转移到这位同父异母的三弟身上。无论萧越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大公子萧卿都多为其周旋掩饰,舍不得责骂这个三弟半分,为此招来母亲对他的诸多抱怨。 蜀中祁门的几位掌事,见自家小公子也掺和进这糊涂闹剧里,唯恐祁朗有口无心,说话不把风,惹出什么大麻烦来。他们留下来掌握事情动态,以周全蜀中祁门和揽月山庄两家的颜面。夜里照看临渊的几个仆妇小厮,再一次被他们小主人连累受罚。没有看顾好小公子,便是失职。 临渊手中还捏着那把捡来的红骨鎏金扇子,来回开合把玩。 黑袍男子为了避嫌,因此与临渊等人站在一处。 树人体格太大,留在院子中,郁闷地坐在大石头上,身边围了一圈揽月山庄的高手。 萧家大公子看了三弟萧越一眼,最后目光深深停留在黑袍秀美男子身上,心中思量着待会儿该如何在这“铁证如山”的众目睽睽之下,为三弟解围。毕竟,萧三公子和树人打起来时,弄出不小的动静,这多双眼睛看见了他衣衫不整,与另外一男子深夜同出现在后山小树林中…… 还有那蜀中祁门的小公子,他也在现场。一个十岁的孩童,想来是不懂什么叫做变通,倘若他实话实说出自己的所见所闻…… 童言无忌,杀伤力最强。人们普遍认为,太过单纯的心思,想不出复杂的谎言。 这蜀中祁门的小公子,真是个很大的麻烦。萧卿揉揉太阳穴,对此事,他头疼,心塞,无解。 黑袍男子伸手拍拍临渊的肩膀,示意他把扇子还回来。 临渊冲他眨眨无辜的大眼睛,道:“这是我捡的,谁都可以说这是自己的。你凭什么证明这是你的?” 临渊这意思是,就不给你,你能把我怎么滴。 黑袍秀美男子也不着恼,既然对方不讲道理,他便可直接动手。临渊手中的扇子突然飞起来,不偏不倚落入黑袍秀美男子的手中。 临渊知道是黑袍男子在作妖,苦于无直接证据,也要不回这扇子。唉,这么好的扇子面,真的是……唉,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是他捡来的。 “诸位是客,客随主便。此事既然发生在我庄内,自然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庄主夫人南巫天弦起个头,把问题抛给萧三公子,“三公子,你来和大家说说,方才后山发生了什么?为何深更半夜,我堂堂揽月山庄的三公子,会在后山和两个妖怪搅和在一处?” 蜀中祁门的小公子只有十岁,南巫天弦碍于对方的家族势力和两家交情,不好拿他开刀。另外为难一个小孩子,也实在上不了台面。因此整件事情大家的关注点都集中在萧三公子和两个妖怪之间的各种曲折,默默地无视了蜀中祁门的小公子出现在那里本身也很奇怪这一事实。 黑袍秀美男子微微皱眉,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倒是萧三公子的处境,岌岌可危。在修仙派系和人皇的世界中,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可以被默许,但绝不会容忍其成为家族笑谈。事关家族荣誉,越是德高望重的家族,越注重风尚,也就越不允许这种行为。 这么些年都没事,偏偏两次都被同一个小孩撞破。黑袍秀美男子凉凉地扫了蜀中祁门的小公子一眼,这孩子生来就是来克他的吧…… 临渊察觉到后背一阵寒意,不慌不忙地转过头盯着,反击以一个鬼脸。 黑袍秀美男子沉眸思索,这小鬼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他的眼神……虽然刻意伪装成天真的模样,看上去与寻常世家的小混球没什么不同,但是他知道,剥开这层伪装,这个小孩身上藏着更大的秘密。 或许可以利用蜀中祁门的小公子来解一下眼前的围。法子可行与否,一试便知。 “做件好事呗。”黑袍秀美男子露出温和的笑容,用扇柄轻拍小童的脑袋。 蜀中祁门的小公子冲他呵呵一笑,扭过头去,并不买账。 “算我欠你个人情。”黑袍秀美男子继而说道,“我的人情,很有价值。” 蜀中祁门的小公子斜眼瞅他,皮笑肉不笑,脸上写满四个字,我不稀罕。 黑袍秀美男子没看错,这小孩在鄙视他,不加掩饰地在鄙视他。 “那树人和你关系不浅,”黑袍男子不温不火地闲扯道,“也不知,蜀中祁门会不会允许一个树人跟自己家的小公子扯上什么关联。最多也就摆一个伏妖阵收了吧,化成一汪血水或者金丹。啧啧,真不忍心见得我族类落得这个下场。” 临渊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杀意凛然。 是了,就是这个眼神。绝对不属于一个十岁孩童的眼神! 黑袍秀美男子在温柔乡里对小童施术的时候,遇到过来自小童身体内的抵抗,当时小童眼中涌现出同样的杀意。 这小童体内的力量根本无法与黑袍男子相抗衡,但那一瞬间,这孩子身上流露出的杀念,令黑袍秀美男子印象深刻。 “他好像还受了重伤。”黑袍男子豁然开朗,心下了然这树人身上为何会有枫丹露。 蜀中祁门的十几位姑娘,雷厉风行,敢爱敢恨,脾性无常,但对她们唯一的弟弟紧张得很。那日他向祁陆陆示好,给过她一瓶枫丹露,定是她转手又送给了弟弟。这小童转身又给了树人。 黑袍秀美男子心中大喜,这下终于解释得通了,小越越……他应该不会生气了。 临渊对他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道:“你也是妖怪。我保证,一定让他们先杀你。” “放心,树人绝对会比我先死。”黑袍秀美男子笑了,道蜀中祁门的小公子松动了,“我修为深厚,一般伏妖阵奈何不得我。不过这揽月山庄内高手云集,再加上蜀中祁门的几位已经是剑宗级别的散仙门客,怕是那已经受伤的树人,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临渊沉默,他说的很对。蜀中祁门绝不会允许他们唯一的公子跟不入流的妖魔鬼怪扯上关系。他们只会让临渊撇清与那树人的关系,无论他愿意与否,他们都会替他做出他们认为正确的决定。 “你帮我,我可以给他身份。”黑袍男子优雅地轻摇扇子,“一个名正言顺,可以让你带他回蜀中祁门的身份。” 临渊阴测测地盯着他,满脸写着,敢威胁我,你在找死! 树人即使坐着,个头也超出一般人,看得比较远。他见临渊淹没在大人堆里,找不着他,不由得发出阵阵低声呜咽,想要起身去找他。看守树人的揽月山庄的几位高手,见树人不老实,立刻用剑背抽他。 树人哑着嗓子哀叫几声又重新坐回石头上。 临渊也听见了树人的动静,扭头低声问黑袍秀美男子:“为何你在这里,他在那里?” 都是妖怪,黑袍男子却受到了很大的礼遇。揽月山庄的人只将限制了他的行动自由,请其好生配合,待在解语阁内,直至事情结束为止,方可离去。 “我长得好看呗!”黑袍男子微微一笑,说,“虽是同类,但非同命。我是与天地同生的树灵,这使我看起来像修仙门中的人,见我者好歹也会尊重一下我的修为境界。而亘古至今,能重伤我的屈指可数。枫云梦这个名字,也足够让任何一个修仙派系让几分薄面。” 临渊瞅了这家伙半天,缓缓道:“你这么有面子……自己去解决啊。南巫天弦对你的态度,可谈不上尊重。” “还不是因为我谦虚,”枫云梦道,“没有自报家门。待他们认出我来,态度自然不同。” 临渊撇嘴,道:“你先证明一下给我看。” 枫云梦清清嗓子,缓步走到众人跟前,娓娓道来:“在下枫云梦,是蜀中祁门,祁小公子的师父。今日携带大弟子来探望小徒弟,惊扰了诸位。深夜擅闯,实数冒昧,唐突了萧三公子,这才引发之前的种种误会,请庄主和夫人海涵!” 枫云梦几句话就把时间地点,事情的起因经过,他和蜀中祁门和门外树人的关系,一并罗列清楚,听上去无懈可击,众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萧三公子冷眼瞅枫云梦,睁眼编瞎话。 临渊则瞪大眼睛,仿佛吞了头刺猬,如鲠在喉,这不要脸的老树妖,谁是你徒弟!他深呼吸,心中默念,不能拆穿他,不能拆穿他…… 众人听后,议论声此起彼伏,沸沸扬扬炸开锅来。 蜀中祁门的几位掌事脸上的表情更是丰富多彩,小公子什么时候拜师了?枫云梦何许人也?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么,祁小公子?”大公子萧卿急于为三弟萧越开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摆在眼前大好的机会。 临渊点点头。因着顾全树人的安危,这个闷亏,他姑且忍下了。 庄主夫人南巫天弦不依不饶,冷哼一声,讥讽道:“枫云梦是谁?没听说过。” 这时,几乎被众人定义为睡着了的庄主萧子虚睁突然开眼睛,问道:“可是,梦深温柔云想枫,秋风拂槛露华浓,大泽城的枫云梦。” 枫云梦赞赏地看着庄主萧子虚,终于有一个识货的了。他遁世太久,竟至于到了今日无人识得他的地步。想来也是,蜀中祁门那俩丫头初次见他也是大打出手,之后对他的身份也是半信半疑,对他的态度也更是随意。 “正是在下。”枫云梦说。 庄主萧子虚肃然起身,正经躬身拜上一礼。 “后生萧子虚,见过枫先贤!” 枫先贤三字一出,揽月山庄的人一片寂然,随后皆是跟随在庄主之后,朝着枫云梦的方向单膝跪下,长剑竖立在胸前,以示尊敬。 南巫天弦凝起眉头,脸上的表情不甘中带有困惑,显然是对揽月山庄的历史缺乏了解,但还是随大流,拜见这所谓的,枫先贤。 揽月山庄的族史中记载,其先祖受过枫先贤百余年的守护,直到基业稳固,这位枫先贤才抽身离去。萧子虚会认出枫云梦,是因为揽月山庄历代庄主都保留有对这位枫先贤的认知和尊敬。萧子虚幼年时生过重病,他父亲带他去寻访高人,才从鬼门关中捡回来一条命。萧子虚见过枫云梦,但他幼时并不知救治他的人就是枫先贤,枫云梦。 直至今日,萧子虚才得以与有恩于揽月山庄先辈,有恩于他的枫先贤相见。 “子虚小友,客气了。”枫云梦伸出扇柄,虚虚扶了一下萧子虚。 萧子虚遣散众人,只留下几位贵客。南巫天弦不甘心就这样退下,杵在那里不走。 “你也一并离开。”萧子虚语气淡淡的,命令却是不容置否。他虽多年不问世事,说话却也是掷地有声,庄内无人敢违拗。 南巫天弦脸色铁青,这老东西,到底是要护着小狐狸精的贱种。 萧子虚向蜀中祁门的小公子和几位掌事赔罪,诸如照顾不周,多请海涵的客套话说了一些后,便着使第三子萧越送几位宾客回下榻之处。萧子虚本人则亲自安排枫云梦的衣食住行,细微之处,无一不照应得妥妥帖帖。 大公子萧卿被遣去安排树人的下榻处。 如此,萧越和树人便被隔离开来,今夜是再打不起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十七章 拜师风波 第二日,萧子虚着长子萧卿在郊外风景秀美处,安排一处小宴,分别请了枫云梦和蜀中祁门的小公子,萧子虚陪着坐了半日,便起身离去,喊萧三公子萧越过来陪坐,意头是化解前怨,把酒言欢。 萧越面若寒冰,态度冷淡。大公子萧卿只仿若不见三弟的臭脸子,使出十分的热情对客劝酒夹菜,临渊快被喂撑,枫云梦也喝得半酣。 树人单独坐在小溪边,两只脚踩进水里,用手捧拾水流,咕嘟咕嘟喝水。树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喝的水,同时也是他的洗脚水。他不时回头看看坐在萧卿身边的小公子,然后继续喝水。 树人每一次回头,都会对上一双冰寒的眼睛,杀气十足。树人被萧越瞪得莫名的心虚。 萧卿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不停使眼色给自己家弟弟,低头赔个罪。可萧三公子只眼观鼻,鼻观心,爽利地忽略了大哥的无数明示暗示。 大公子萧卿照顾临渊是小孩子,并不灌他酒。临渊撑得肚子疼,要求如厕。此处无厕所,萧卿便给他指个方向,让他去拉野屎。枫云梦也推说要如厕,跟着临渊去了同一方向。 一大一小两人,站着一同撒了泡野尿。临渊抖抖自己,准备脱裤子拉屎。他见枫云梦盯着他,也见识过枫云梦的特殊爱好,当下不耐烦地道:“要死啊你,看我做什么!喊人揍你哦!” 枫云梦也收回自己的大家伙,系好衣衫,云淡风轻地扫了一眼临渊腿间的小小临渊,道:“我对小弟弟没兴趣,对你也没兴趣。” ……临渊被他呛了声,一时无话,只默默蹲下拉屎。 枫云梦还在看他,这让临渊真的有些不自在。 “你到底要干什么!”临渊狠狠道,枫云梦打扰到他拉屎了。 枫云梦摇摇扇子,道:“枫丹露是你给那个树人的?” 临渊没好声地道:“关你屁事!” “枫丹露是我的东西,虽辗转到了树人手中,却也给我带来一些麻烦。”枫云梦笑得风情万种,只看得临渊心里一阵恶寒,“你要在萧越面前,替我澄清事实。” “凭什么?”临渊不做亏本的买卖。 “帮人帮到底。”枫云梦说,“我不希望他误会我。” “呵呵……”临渊用力又拉下一坨便便,“他误会你,与我有什么关系?一个人情卖两次,你很会赚啊!” 枫云梦以扇掩面,这小家伙人小存货多,屎真臭。 “帮,还是不帮?”枫云梦耐着性子问。他有的是时间跟这小鬼消耗。 “不帮!”临渊回答得干脆,“噗噗”几声又落下几坨便便。 枫云梦沉默着,转身虚走几步。临渊见他走了,心情不由得放松起来,继续拉屎。 冷不防地,临渊的后衣襟被人提拎起来,裤子都来不及提。只见一只修长有力的玉手,押住小孩的脖子,使其面对着小孩自己刚拉的几坨新鲜温热,冒着感人气息的便便。 “枫云梦,我杀了你!”临渊越是大喊大叫,口鼻中蹿入的臭屎味越浓郁。 枫云梦还是一脸微笑,右手继续优雅的以扇掩面,左手扣住蜀中祁门小公子的脖颈儿。 在蜀中长了十年的临渊骂人也是一把好手,嘴里叽里呱啦骂了一堆蜀中话。 但他每骂枫云梦一句,对方就把临渊的脸和臭便便的距离多亲近一寸。 临渊无力地垂下眼皮,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他竟然,竟然……沦落至此…… 小孩虚弱地冲枫云梦比了一个二,咬牙切齿地提出交易条件:“一,治好树人。二,你欠我两个人情。” “也行。”枫云梦爽快答应道。 枫云梦笑眯眯地拽起蜀中祁门的小公子,还特别体贴地给他换了一块干净的草地蹲着。 他们再回到宴席座位时,萧三公子已经离去,只剩萧家大公子呵呵笑着打圆场。枫云梦见此情景,心情未免有些小失落,但还不至于表露出来,继续跟萧卿推杯换盏,索性喝个痛快。 一场无疾而终的宴席,各人带着各自的心事散场。 饭后临渊陪坐在树人身侧,一起用脚踩水,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互相撩泼水,玩起打水仗的游戏 最后,临渊浑身湿透,与树人肩并肩躺在午后的阳光下,眯起眼睛嗮太阳。 树人已经将自己所知的情报,连比带画地告诉临渊。临渊理解得不是很透彻,但也明白了七八分,大概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么个意思。 临渊枕着手臂,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看来得找个机会去昆仑渊一趟,说不定那里会有答案。 一直到返程之前,临渊都没找到机会和萧三公子单独说上话,因此替枫云梦澄清事实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临渊心中暗暗给枫云梦记上两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树人最后跟着枫云梦一起离去,临走前他对临渊比划手势,说还会去再去找他的。 临渊扭过头去,心道,难道是自己真的变弱了,跟着心都变软了。他对树人产生了些许依赖和不舍。想想在这个世间,他可以放心说话,放心依赖的,也就只有树人一个。 虽然到现在,他依然没有回忆起树人的身份,只模糊想起一些树人相关的印象,仍然不是很清晰。 树人在他生前的生活中,似乎无关紧要。他的那些印象中,树人几乎一直是以背景的方式存在着,不说话,只默默地站着。 返程用了两天半,几名剑宗级别的剑士轮流抱着临渊一同飞行,中间为了照顾小孩子的体力,还休息了一夜。 回到蜀中祁门后,临渊又过上百无聊赖的生活。他的双胞胎姐姐整日里纠缠他,折腾得他精疲力尽。 无聊的日子又挨了小半个月,祁门上上下下都在忙着张灯结彩,喜庆之情甚是浓郁。临渊望着铺天盖地的张灯结彩,感叹道,浮夸啊,奢侈啊…… 他的胞姐祁月昭凑过来在他耳边,神秘兮兮地嘀咕:“知道吗?这次不仅是给我们过生日,听说还是个订婚宴。” 临渊睁大眼睛,故作一脸惊奇,来配合祁月昭的表演,道:“真的吗?谁?” 他心中却想,是哪家的倒霉蛋被十几个母老虎之一给看上了。 祁月昭装得跟个小老大人似的,老成地说道:“祁门待嫁女儿甚多,老大不嫁出去,其他姐妹怎可先行?岂不乱了长幼尊卑!” 临渊哈哈大笑,被这小傻子逗得不要不要的。 双胞胎生辰的前几日,与蜀中祁门交情深厚的南巫世家和揽月山庄的两位公子已先行来到。南巫世家的嫡长女嫁入揽月山庄做了庄主夫人,两家不仅是世交,还结为姻亲,亲上加亲。祁相公也不见外,特意安排了宴席一同为两家客人接风洗尘,点名要双胞胎过来见过几位贵客。 临渊和祁月昭拜见过几位前辈后,他们俩发现席间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个头略比他们俩高半头,神情倨傲。她身边里坐着一个是少年,冷眉冷眼,七分俊俏全败坏在他那张臭脸上。 祁月昭狗腿地凑在临渊耳边,咕叽道:“她叫南巫娴,是南巫家的大小姐。他是墨子禾,是南巫娴的表哥。表哥大表妹两岁,表妹大我们一岁半。” 临渊佩服地对祁月昭拱个手势,说:“你消息够快的啊!” 祁月昭咧嘴微笑:“我听大姐墙角知道的。” 临渊登时肃然起敬,道:“阿姐辛苦!” 祁月昭忙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 南巫家的那对少男少女扫了一眼席位间交头接耳的祁门双胞胎,十分不屑他们的行为举止。祁月昭被他们看上一眼后,也觉得不好意思,面红耳赤起来。 临渊冷嗤一声,回瞪回去,暗地里却捏捏胞姐的小手安慰她,告诉她在自己家里,随性随意是人之常情,不用怕。 席间,墨子禾走过来要敬临渊一杯酒。他虽举止得体,但临渊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面前少年对自己的敌意,很强烈啊。 他跟墨子禾是有杀父之仇,还是有夺妻之恨?这少年火辣辣地小眼神简直要把他拆骨扒皮。 临渊神色不惧,喊侍女换上一个大碗,满上酒,先干为敬。 “喝酒要有诚意。”临渊同样挑衅地看着他。 墨子禾眼角余光瞥见表妹在看他,当下决不能输了气势。几家的长辈也因临渊夸张地用大碗喝酒,纷纷看几个小孩在干啥。 墨子禾微微一皱眉,也要了大碗,满上干完为敬。祁门的酒烈,灼痛入喉咙,差点把墨子禾辣出眼泪。十岁的小破孩能有多少酒量,墨子禾不信他不能让临渊出丑,接着又为临渊满上一碗。 临渊连着又干了一碗,酒气不上头,啥事没有。 墨子禾咬牙又喝了一碗。 临渊接着奉陪。 三碗之后,墨子禾往后一倒,在大家的哄然大笑中,醉晕过去。 临渊撇撇嘴,辣死你丫的,让你在别人家嘚瑟! 祁月昭见墨子禾被抬了出去,神情却有些担忧。 临渊见她如此,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那墨子禾看着南巫娴的眼神,祁月昭盯着墨子禾的眼神,他又怎不知这其中微妙。 可惜,墨子禾眼中只看得见南巫娴一人。 宴席散后,祁月昭心事重重地回房去,破天荒地没有再缠着弟弟祁明乾。临渊不由得一阵好笑,这世道,竟都是小小年纪,就芳心暗许了吗? 临渊在后花园溜达了一会儿,就回去自己院中,冷不丁地在房顶上瞧见一人,是揽月山庄的萧三公子,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房脊上赏月喝酒。适才的宴席上,临渊确实只见到了萧夫人和大公子,想来是正室夫人排挤三公子,不许他列席。 萧三公子倒也乐得自在,拿了几壶祁门的好酒,寻了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对月饮酒。 小胳膊小腿的临渊费力地爬上屋顶,坐到萧越身边去。这位萧三公子还好心地拉拽了临渊一把。 “那个……”临渊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成人之美一下下,“枫丹露是我姐姐给我的,我朋友受伤了,所有我就给他用了。” “猜到了。”萧越漫不经心地呷着酒,懒懒地说道,“他让你这么说的?他蛊惑人心的本事很有一套,你也帮着他撒谎。” 萧越提起那个人时,英俊的脸上隐约有些许落寞。 临渊心里叹道,好好的风流人物,资源又浪费了。他家里可是有十几个待嫁姑娘,至今无人敢要。 临渊灵机一动,道:“我家中有很多姐姐。” 萧越又呷了一口酒,道:“你不会安慰人,别勉强了。” 临渊低头无语,这说的倒是大实话。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萧越幽幽吟唱道,“半缘修道半缘君。” 唱罢,这醉醺醺的萧三公子便一个跟头从房顶上摔下去,正正好,落入一黑袍男子怀中,男子手中执着一把红骨扇子。萧三公子睁大醉眼看清来人后,想要挣脱,黑袍秀美男子眼疾手快地在萧越身上的几处大穴点了一下。 萧越在他怀中沉沉地睡过去。 临渊站在房顶上,看清那把红骨鎏金扇子的主人后,脸都黑了。 “臭妖怪,半夜来我家做什么!”临渊恨恨道。 枫云梦嗤笑一声,幽幽道:“你家父亲,请我来的。” 临渊也呵呵冷笑,道:“不信!” “信不信由你。人我带走了。” 枫云梦也不与临渊费嘴皮子,打横抱起萧三公子,潇洒离去。 月下阴影处,一碧色长衫男子突然现身。吓得临渊脚下一个不稳,嘚嘚嘚嘚从房顶上滚下来。那男子慌得忙去接住他,在小孩落地之前,及时抓住小孩的腰带,把他拎起来,随后又觉得不太妥,又恭恭敬敬地把小孩放在地上。 “你又是哪冒出来的根葱?”临渊惊魂未定地问道。 碧色长衫男子面朝小孩屈膝跪下,正色道:“东青,参见主人。” “啥?”临渊满腹疑问。 “我是东青,是两千多年前守在君座殿门外的第十一个护卫。”东青怕临渊仍是想不起来自己,又比划了一下,“我就是之前的树人。” 临渊点点头,有点印象了好像。眼前的东青与前世的某些记忆重合在一处,便是面前人的模样。 “伤好了?”临渊问他。 东青点点头。 “你怎么进来的?”临渊依旧满腹疑问。 “跟师父一起进来的。”东青老实答道。 “你还有师父?”临渊惊奇道。他记得东青是野生野长,自行开悟的树人,不曾拜师。 “新拜的师父。”东青答道。 临渊额头上掠过一阵阴霾,问道:“你这新拜的师父,不会就是枫云梦吧?” 东青喜出望外地说:“尊座果然料事如神!” 接着东青又细说了一番前因后果。此前枫云梦带东青回到温柔乡里疗伤,撞见祁门的两姐妹,她们认出东青就是之前预言祁门将会有男孩降生的树妖道士,枫云梦便将东青的身份掩饰为自己的大徒弟。谁知这俩姐妹竟连夜寄书给父亲母亲报喜讯,随后,蜀中祁门就向枫云梦师徒二人正式拜上名帖,恭请贵人来府上做客。盛情难却之下,枫云梦就携带徒儿来了蜀中祁门。祁氏夫妇对枫云梦收自家儿子为徒的消息早有耳闻,更是一厢情愿地相信,当初东青化身为道士来给祁夫人诊脉养胎,便是枫云梦的授意。 事实上,枫云梦先打听清楚出揽月山庄萧家的两位公子一定会出席蜀中祁门的生辰宴,然后才收下祁氏夫妇的盛情。至于是如何收下了两个便宜徒弟,他自己也是顺势而为,稀里糊涂。 倘若临渊和枫云梦各自回忆起,两千多年前,他们之间曾有过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想必两人的表情一定无比精彩。正是那一战,导致枫云梦元气大伤,不得不回到自己的初生地,休养了两千多年。至今身上还留有六道魔君留给他的纪念品,一道横越他半个身体的黑色疤痕,几乎将他的身子拦腰折断。平时这疤痕倒是不会显相,但一到寒冬就会发作,直至来年开春季才会愈合。 枫云梦认不出六道魔君朗格来,因为朗格现今已面目全非。临渊不记得枫云梦,实乃是朗格前世树敌太多,即使临渊可以查阅朗格的记忆,仍然无法分辨朗格到底有多少敌人。朗格生前的每一架都打得惊天动地,临渊委实有些数不过来。“不许拜他为师。我讨厌他!”临渊道。不知为何,他就是本能地讨厌枫云梦此人的行为做派。 其实,很大部分原因,是为着枫云梦只用几坨便便就威胁了临渊,而且还威胁成功了。 冬青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好。” 第二日,祁相公和祁夫人手一支长鞭,在祠堂打得临渊嗷嗷直叫,因为临渊死都不肯认枫云梦为师。 祁夫人事事宠爱自己唯一的儿子,唯独拜师不肯让儿子任性而为。临渊出生时胎气不足,先天体质薄弱,无法修炼。祁月昭都已经会蹒跚着御剑飞行了,祁明乾却是连把剑都提不起来。祁夫人在各大仙门宗派中托了好些人情,才说服对方收自己儿子为徒,可人家一见祁明乾的面相体态,就知道这孩子不仅是个早产儿,而且先天不足,在修炼上无法有大作为,尽管碍于情面,但他们还是婉拒了祁夫人拜师的要求。祁夫人这回好不容易遇到一位世外高人愿意教自己的儿子,哪能由得十岁小儿任性胡闹。作为蜀中祁门下一任家主,祁明乾的荣枯也关系到祁门十几位姑娘的终身幸福。祁夫人深知知道自己家的姑娘脾气随自己,将来若无强盛的娘家撑腰,这些姑娘们万一受了委屈,谁与她们主持公道。她和祁相公百年归去后,谁又来照应这些女孩儿? 祁夫人绝不会再惯着这孩子,让他胡闹下去。她祁门香火,绝不能断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枫云梦嫌看热闹不够,只一个劲地说自己十分看好临渊的潜质,愿意等,直到临渊愿意拜师为止。不过他也说,拜师不急在今时今日。红脸白脸都被枫云梦演了个遍。 临渊恨恨地盯着枫云梦,死短袖,敢暗算老子! 冬青欲上前去保护主人,临渊用眼神阻止了他,不可暴露他们之间的联系。 祁门的几位姐姐跪在地上纷纷求情,说是几天后就是弟弟与南巫家大小姐的订婚宴,万不可伤了弟弟的筋骨。 什么?临渊被打得奄奄一息,但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让他跟那个鼻孔朝天的南巫娴订婚,还是打死他算了…… “我不拜枫云梦为师,”临渊坚定地说道,“将来也绝不会娶南巫娴为妻。绝不订婚。” “逆子!”祁夫人气上心头,挥起鞭子又要打。 祁大妞一把拽住母亲的鞭子,哽咽道:“母亲!他才十岁,什么都不懂!何必跟他过不去。” 其他几位姐妹见老大开了口,纷纷帮腔,说她们会好好劝弟弟,求母亲和父亲先绕过弟弟这一回。 临渊被姐姐们小心翼翼抬回院中的时候,心想,给人当儿子真不容易,屁股都被打开花。 天下之事无不透风的墙,祁门小公子祠堂受鞭笞之事,很快就传到南巫娴的耳朵里。 “他还不愿意?”南巫娴嘴角扬起冷笑,“我都没嫌弃他是个废人!若不是父亲看上了蜀中祁门的家产,何必把我卖了去。” 墨子禾听见她这么口无遮拦,劝阻道:“此话不可被祁门中人听见。” “听见又怎样?”南巫娴冷冷地看着窗外的风中残叶,“他是个废人,天下已皆知。” 十二岁的少女自嘲地笑笑,她的命运又何曾得来父兄的半点怜惜,这么迫不及待地把她卖出去,她又何须赋予不相干的人以同情和理解。 “阿娴,事情会有转机的。”墨子禾宽慰她道。 “转机。”南巫娴字字伤人,刀刀诛心,“就凭你?墨子禾,就不用我再提醒你了吧。父亲就是把我卖给一个废人,也绝不会与你便宜!你能给他什么?你能给我什么?” 如果践踏他对她的喜欢,能让她心里好受点,墨子禾认了。墨姓一脉,除了墨子禾,已举族覆灭,南巫家肯收留他,仁至义尽。他对南巫娴的喜欢,注定是一辈子束缚他心房的劫数。 而南巫娴就像一只刺猬,得不到爱,也不会去给予爱。 墨子禾答应过死去的姨母,要好好照顾南巫娴一辈子。他和南巫娴都失去了母亲,在大家族中,失去来自母亲一方势力的庇护,稍有不慎,便会在家族内部的权力倾轧中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南巫世家大小姐的身份,不允许南巫娴轻易低头,更不会接受表哥墨子禾近乎施舍的爱护。 她南巫娴,不需要怜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十八章 以剑之名 蜀中祁门双胞胎的生辰宴席上,蜀中祁门的家主祁相公同时公布了祁门与南巫世家的婚约。诸位宾客这才恍然大悟般,纷纷道喜,背地里却暗自慨叹,这南巫家的手这么长,都伸到蜀中来了。天下谁人不知,蜀中祁门的小公子胎中不足,生下来至今,一直是由各种珍奇药品吊养着一条命。南巫娴嫁给祁明乾,只需熬死了这位病弱公子,她南巫家便可尽数接受蜀中祁门的家产。蜀中祁门世代经营药材,广开门路,与各大修仙门派都有生意往来,其家族的货币流量堪称天下第一。蜀中祁门在仙门中或许排不上什么地位,但他们祁门有是钱,财大气粗,多的是修仙门客愿意归属蜀中祁门旗下。 南巫娴身着与两位小寿星同花色的礼服,盛装打扮之下艳压祁月昭。祁月昭闷闷不乐地站在弟弟身旁,风头都被南巫娴抢去了。 “明乾,你不是打死都不跟她订婚吗?”祁月昭闷闷道。 “唉!”临渊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还打死不认枫云梦为师父呢,结果打死不干的两件事最后都得做。谁让他给人当了儿子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临渊深沉道。 临渊站在那里浑身都疼,祁相公和祁夫人下手虽重,但都是避开了要害,并非伤筋动骨地下死手打,他们就是要让这臭小子知道什么叫做疼,什么叫做父母命不可违。 南巫娴把情绪隐藏的很巧妙,精美的脸庞上挂着柔和而又带着淡淡疏离的微笑。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精致红木匣子,打开来是一个镶嵌着七彩宝石的剑柄,枕在明黄色的绸布上。七彩的宝石对应着天上的彩虹七色,每一颗都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莹莹发出柔和的光芒。 当即就有人认出这柄剑柄是昆仑山天宗的开山先祖楚落曾经用过的仙剑,繁若。只是这剑,在昆仑渊的诛魔之战中已经随主献祭,剑柄倒还存世。不少好事者纷纷议论南巫家的大小姐送把剑柄到底几个意思,蜀中祁门中的祁小公子这辈子扛得动扛不动剑还是个未知数,而祁门五小姐是昆仑天宗唯一的女弟子,天宗向来只收男徒,自立派以来,只收过一位女弟子,为此天下众说纷纭,更有一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家族,把难听的风言风语传了一堆。 此剑柄到底是送谁的,在讽刺什么? 这礼物送得祁门家主夫妇也是颇为一愣,礼是贵礼,可这礼物的暗示…… 枫云梦笑眯眯地走出来,碧色长衫男子捧着一剑匣子跟在他身后。 “南巫小姐与我这个做师师父的想到一块去了,我正好要送我这小徒弟一把剑。”枫云梦示意东青打开剑匣子,里面是一把通体发黑的剑,质朴古拙,只是缺了剑柄,看上去来历匪浅。 “此剑名为绝仙。”枫云梦刚一开口人群就炸开锅,绝仙剑是魔族之物,是一位古老魔君的佩剑。 “哎哎……诸位稍安勿躁!”枫云梦浅浅笑道,“绝仙剑的原主人跟南巫小姐手中剑柄的主人,是同一位。大家对两千多年前的昆仑渊之战,所知仅是书中记载的片段,我却是亲历过的。” “昆仑天宗的开山先祖,楚落玉座,座下原有四君子。那位先古魔君在为魔君之前,便是四君子之一。楚落玉座生前有过两把佩剑,一为繁若,在昆仑渊的诛魔之战中与楚落玉座一同祭了落魂阵;二为绝仙,他将其赐予了座下四君子之一的朗格。朗格就是后来的六道魔君。所以这绝仙剑原就是仙家之物,搭配这繁若的剑柄,刚刚好,绝配!”枫云梦口若悬河,讲得头头是道,大家听的津津有味。 “后来怎么样?楚落玉座和临渊之间有什么缘故?怎么这绝仙剑竟是仙家宝贝?” “临渊作为天宗玉座之下的四君子之一,为何会成为魔君?” “楚落玉座亲手斩杀了魔君朗格吗?” …… 坐席中的发问声此起彼伏,大家纷纷向枫云梦求证自己想知道的,打听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前尘八卦。 祁门两位家主也听得兴致盎然,挥手退了即将表演节目的舞女,命人给枫云梦搭了一个高台座位,摆上润喉的茶水果品。 枫云梦当仁不让,端起一杯茶,润润喉咙,还真就当场说起书来,把那两千多年前昆仑渊的诛魔之战描述得绘声绘色,风生水起。 临渊忍着疼痛,走过去跟南巫娴交换订婚信物。他送的是一对墨玉手镯,是仙门法器,珍奇罕见之处不逊色于南巫娴送出的剑柄。 南巫娴倨傲地看着临渊,不去接临渊呈递过来的礼物,浑身上下都透着高贵的姿态,总结出来她就只有一个意思要表达,你配不上我。 临渊低声道:“神气什么,长二岁也就早二年变成老太婆!” “你说什么?”南巫娴连生气都在端着大小姐高贵的架子,不愿粗俗。 明明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却生气不像生气,吵架没有吵架的样子,看得人浑身难受,临渊懒得再去看这个南巫娴,俩字,真作! “没说什么。”临渊把礼物塞进南巫娴身边侍女的怀中,扶着祁月昭的肩膀屁股一扭一扭地走掉了,走一步就浑身疼。 “道歉。”冷面少年说道,语气谈不上和善。 墨子禾挡在祁门双胞胎的面前,不让他们过去,除非先道歉。 祁月昭光顾着原地花痴看墨子禾,人家不让走,她还真就站在原地不走了。她不走也就算了,还拽着临渊不让他走。 冬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临渊身后,无声援助,与南巫娴等人僵持不下。 席位间诸位的重点已不在这几个小孩身上,都被枫云梦的故事给吸引了去,因此也就没人注意到几个小孩子的冲突。 南巫娴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想到母亲不在了,竟然连一病弱小儿也敢欺辱于她,瞬间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哒哒哒就砸落在礼服上。 临渊无语地看着她,他说什么了?他做什么了?她到底在哭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临渊最后妥协了,小姑娘就会拿眼泪当杀手锏,“以后你就是老了,也是个老美人,比同龄老太太要好看十万倍。” 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南巫娴,正经赔了一礼。 南巫娴眼中含泪,听了祁门小公子的话竟不知是好笑还是可气,绷着脸不再看任何人。 墨子禾也终于勉强放行。 祁月昭依依不舍地看着墨子禾。 临渊浑身疼得难受,忙喊冬青过来背他。养了一堆丫鬟仆妇小厮,都跑去听断袖树妖说故事,没一个来扶他一下的。 祁月昭还在原地犯花痴,临渊恨铁不成钢地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提醒她道:“他喜欢的不是你。” 祁月昭仰起天真的笑脸,看着冬青背上的临渊,眼神干净,像长天之际最纯洁的白云,认真说道:“没关系啊,我喜欢他就好啦!” 临渊忍不住在心中说道,傻子。 冬青背着临渊绕着边上人少的地儿走,他们听到枫云梦讲着两千多年前六道魔君与昆仑天宗玉座大战十天十夜的故事,齐齐摇头。 枫云梦这厮,说的也太浮夸。临渊当初率领六道魔族与昆仑众仙宗决一死战,拉锯战耗了半年有余,而他本人与临渊正面交锋也就只有三次,打斗时间不超过五天,中间还有歇场。连着激战十天十夜,你当仙魔是铁的,不用吃饭睡觉啊! 绝仙剑的主人是昆仑天宗楚落玉座的不假,但他从未将此剑赠予任何人。楚落此人小气记仇,才不会把自己的剑予人。绝仙剑的遗失是在临渊脱去昆仑仙籍的那一日,那是楚落玉座第一次对魔君朗格起杀机。临渊回忆起那是朗格气愤不过楚落无情,对着绝仙剑可着劲儿的糟蹋,非要毁了楚落心尖上的宝贝不可。 奈何绝仙剑是上古神兵利器,非凡世之铁火熔铸锻造,朗格毁它不得,于是就用自己的血污了这剑的灵性,封印此剑,使其无法再为任何人所用。不仅如此,朗格还把它丢去深山老林里,任野兽山妖践踏啃食剑灵。 从此,仙剑蒙尘,成了黑不隆冬的怪模样。 说白了,枫云梦就是个捡破铁的,捡回来还当个宝,还煽动一大群人捧着块废铁当宝。 临渊冷哼一声,只怕现在枫云梦捧出个楚落用过的草纸,大家都会跟着喊香。 一群白痴,无药可救。临渊哀叹一声,恨恨趴在冬青背上,苍天有眼,幸好楚落那厮已祭了落魂阵,不然活着也是个祸害。盲目崇拜昆仑天宗楚落玉座,世人这都是什么眼神。 接下来的几日,不等临渊背股上的鞭疮长好,家人就给他收拾了行李,让他跟着枫云梦去修行。枫云梦的温柔乡里与祁陆陆和祁玖玖的暖风十里挨在一处,但两位姐姐嫌马车太慢,不愿和临渊一起乘坐马车,御剑先走一步。 南巫家的人是最后走的,南巫娴和墨子禾的坐骑是麒麟,两头麒麟并驾齐驱,好生威风。 依着礼数,临渊要先送过南巫娴的车驾离开之后,方可动身。南巫娴还是倨傲得像只白孔雀,与众人保持着疏离感。祁月昭可气坏了,竟然有人比她弟弟还要欠,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唉,墨子禾跟着南巫娴,真是浪费。祁月昭垂着脑袋,一言不发。昨日她偷偷去挖南巫娴的墙角,想让墨子禾留在祁门,少年礼貌地婉拒了她。 祁月昭不死心,今日跟过来就是为了墨子禾随时改变心意的那一丢丢可能。 直到南巫家那两头凶兽扭着屁股消失在天际边,少年都没有回头再看祁月昭一眼。当然,南巫娴更不会回头去看那蜀中祁门的小小病儿。 伤心岂不失意人!唉!她的墨子禾与弟弟的南巫娴就这样远去了! 祁月昭正想寻着弟弟,两人好抱团伤心。临渊脚底抹油,溜得倒是快。南巫娴前脚踩上麒麟,后脚临渊就跑了。祁月昭没逮住弟弟,一个人失落落地回了家,身后跟着一干护卫仆妇,却无一人知她懂她。十五弟这一走,今后家中就只有她一个小孩,孤孤单单,形影相吊,再无人倾诉衷肠…… 想到这里,祁月昭干巴巴挤出两滴眼泪。 不过祁明乾走后,他院子里收藏的那些稀奇玩意可不就都归她了!祁月昭立刻精神大振,忙赶回家去查看弟弟都落了哪些宝贝。 枫云梦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临渊身旁,惹得小少年很是不爽。 “你干嘛!”临渊怒道。贼不要脸的老树妖,处处挖坑算计于他!若是从前的朗格,早就把他劈了当柴禾烧。可惜临渊不是朗格,他有脾气,杀戮心却没有朗格重。 枫云梦微微一笑,道:“乖徒儿,对师父要尊重一点。” 随后枫云梦又道:“萧卿在正在四处打听他三弟的动向。” “所以?”临渊提高声调,满脸不耐烦。 “你替师父办妥这件事,”枫云梦风骚地摇着扇子,“为师可以考虑一下改善改善你今后的生活。” 言下之意,就是以后临渊的拜师生涯好坏全看枫云梦心情。 临渊黑着脸呛他,道:“在祁陆陆和祁玖玖的眼皮子底下,你敢!” 枫云梦笑的好生得意,好生欠揍,悠悠道:“祁夫人已经对你的两位姐姐下了命令,不准她们纵容你懈怠于修炼。另外,你那两个姐姐现在怕我怕得紧,敬重于我,不敢再干涉我的事。” 这就是他枫云梦公开身份的好处啊!枫云梦伸个懒腰,骚气已到十里之外。 正说着,揽月山庄的大公子就走过来,向临渊打听萧越的动向,有人曾告诉他,在蜀中祁门小公子的院中房顶上见过萧越。 “祁小公子,”萧卿温和地问道,“有没有见过舍弟?” “见过,他还请我喝酒了,就在我家房顶上。”临渊回答道。 接着临渊就正色说道,那日他是如何在院中见到了落寞的萧越,然后萧越言辞间提到了什么要去江湖游历一番,暂时不想归家等诸如此类的话。 “这样啊。”萧卿看起来有些失落,沉眸想了会儿,这倒也像三弟的行事风格,那日母亲确实对三弟说了重话,想来三弟也是一时负气,才不告而别。以前三弟也出走过江湖,浪荡些时日也就归家了。思及如此,萧卿倒也放下心,向祁门小公子等一行人告别一番,御剑返回揽月山庄。 临渊爬上马车,掀开帘子就看见被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的揽月山庄的萧三公子。萧越方才听见大哥的声音,睁大眼睛想要呼救,但是同在马车内的冬青封住他的声音,没给他寻着机会。 萧越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临渊,小少年重重叹气,拍着他的肩膀,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如今也被这老妖挟持了去,自身难保,救不了你。” 萧月闭上眼睛,英俊的脸庞满是绝望。 临渊摇摇头,枫云梦这个死变态,造孽啊! 重回大泽城的时候,临渊去向暖风十里的两位姐姐求救,祁门二姐妹看了看弟弟可爱的小脸,狠心拒绝于他。温柔乡里在山腰窝里另有一小门,临渊出入都是从那里,因此在接下来的时光里,临渊再也没有与两位姐姐打过照面。她们对他也避而不见,倒是偷偷送过几回吃食。 萧越手脚被缚上捆仙锁,成日里被枫云梦藏在后院中,就是第一次临渊撞见他们二人之处。起初的一个月他日日叫骂,后来一个人骂得无趣,也就闷下声,整日坐在枫树下打坐冥想。 枫云梦百般讨好他,萧越就是不买账。临渊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插嘴道:“被捆着像个宠物似的,多少卖弄也讨不着好!” 枫云梦好不容易哄得萧越松动些许心思,被临渊这一插科打诨,前功尽弃,又得想着法子重新讨萧越欢心。 温柔乡里除却后院里养着枫云梦的本体,其他的亭阁楼台都修倚靠山势而修建,与暖风十里相邻相隔,互不打扰。 临渊过着隐居的生活,天天盼望着这具身体的主人快些长大。一日,他问枫云梦,什么时候可以像别的仙门弟子那般下山游历一番。 枫云梦头也不抬,说:“你天天溜出去逛街也算游历!” 临渊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大泽城附近有结界,每次还没靠近城门就先被枫云梦揪回去。 “我要去看大好河山!”临渊愤怒捶地,打滚撒泼。 枫云梦一个脑袋两个大,不理睬面前的小破孩。他重拾身份,原意是想自己可以有一个足以匹配萧越的身份,不想还是惹得萧越不快,半年来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萧越现在讨厌枫云梦,讨厌树妖东青,也就还有些兴趣和临渊说上几句话,至少他们两个都是人。 一日枫云梦故意亲近东青,抓住树妖的手不放,惹得萧越大怒。蜀中祁门的小公子则把手中的肉包子砸向枫云梦,嗷嗷叫道:“枫云梦你个禽兽,放开东青!” 当夜,临渊便被罚去喂剑,东青被罚去扫地。 绝仙剑自从重遇前世之仇临渊后,死水微澜,时不时炸出几个剑花来砍临渊。枫云梦忽悠他,说这是剑灵看上临渊,欣喜若狂的表现,然后他二话不说就割了临渊的手,以鲜血温养剑气。 绝仙剑见了宿敌的血,更加狂躁,枫云梦差点没控制住它。后来枫云梦想了一个馊主意,在临渊的血里加了枫丹露,竟然骗过剑灵,让枫云梦得逞。此后绝仙剑虽偶然发狂,但大部分时光还是愿意被鲜血温养的。 临渊十分抗拒用自己的血喂养绝仙剑,每次都破口大骂枫云梦。枫云梦就喜欢干点惹恼临渊的事情,每次临渊不听话,就放他血养剑。 临渊为此也老实过一段时间。 不过拿肉包子打师父这事,枫云梦可不会饶他。他把临渊吊在树上,割开临渊的手腕往木桶里放血,绝仙剑浸泡在一半鲜血一半枫丹露的木桶里,舒服得直冒泡。 临渊惨白着一张小脸,瞪着眼睛直骂娘,把枫云梦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东青想放临渊下来,但他斗不过枫云梦,因此也只能拿着扫把在一旁干巴巴地看着主人难受。 枫云梦对着一个小童和一个修为不如自己的树妖作威作福,很是来劲。 萧越冷眼旁观一切,越发不拿正眼瞧枫云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十九章 沧海为桑田 七年后,被枫云梦虐玩了十年的临渊终于修炼得一身超强忍耐和些许修为,远远超出这具身体的极限和祁门夫妇对他的期待。 绝仙剑与临渊的关系时好时坏,高兴了就带临渊升空溜两圈,不高兴就尥蹶子,管他离地面多少高度,翻身就把临渊往地上摔。幸好枫云梦和东青接的及时,不然以临渊的修为,摔下来绝对是肉饼。 临渊估摸着时机成熟了,再次提出要出门远游的要求。 “喊声师父来听听?”枫云梦优哉游哉地摇着扇子,风流成性,媚态天成。 临渊每次看见他这个德行,心里就是一阵恶寒。 “不喊。”临渊果断拒绝。 枫云梦娇嗔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临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除了拜师那一日,被祁门家主夫妇二人威逼利诱着,不情不愿地喊了枫云梦一声师父。七年来,临渊都是直呼枫云梦大名,还是连吼带叫的那一种。 枫云梦被这个徒儿闹得鸡飞狗跳,心里巴不得临渊赶紧滚蛋。他与萧越的感情七年来停滞不前,都是这臭小子给妨的! “遇见有名有姓的门派,你就报上为师的名字,看在我和揽月山庄的薄面上,想来是无人敢为难于你。”枫云梦觉着自己为人师表,在徒弟临行前还是该嘱咐几句,“若是碰见厉害的山妖野怪,东青会保护你的。若是东青也打不过,你还是早些逃吧!” 枫云梦说得在理,祁明乾的身体能取得现在的修为实在不容易,此后再图精进,也是艰难。临渊现在的修为水平,跟修仙派系门下的普通弟子勉强持平,打架只要不遇着厉害的对手,不会吃大亏。 临渊临行前,面上露出迷之微笑。他刚趁枫云梦不注意,跑去后院用绝仙剑把捆仙锁给劈了,萧越得获自由。 枫云梦还云里雾里地沉浸在他和萧越重修于好,单独相处的幻想中。 晚上月光正好时,枫云梦提着好菜好酒,准备去后院与萧三公子畅饮一番。他看见地上被临渊砍得七零八落的捆仙锁,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 萧越不见了。 枫云梦失魂落魄地坐在枫树下,巴巴地掉起眼泪来,喝一口酒,抹一把泪。 萧越坐在枫树的大树杈上看得好笑,最后见枫云梦哭得太可怜,便从藏身处跳下来。枫云梦仿佛知道他会出现一般,转过身来精确无比地环抱住男子的腰,眼泪浸湿萧越的衣衫。 “怎么样你都不开心,总是想走。”枫云梦哭得梨花带雨,“你到底要怎样?” 萧三公子也很无奈,捧起枫云梦的脸仔细擦干眼泪。 “像狗一样被锁住七年的是我,要哭也应是我才对。”萧越看着枫云梦凄凄楚楚,惹人爱惜的脸庞,心中又是一股无名火,“你自亘古以来,风流习惯了,我不过是你花下风流的其中一个。怎么,不到你玩腻厌烦,就不许我离开么!” 枫云梦刚得片刻温存,见萧越又着了恼,慌得又抱紧他几分,泪眼朦胧道:“此前不论如何,但此后,我心中仅你一人。” 情话不够华丽,但动人足矣。萧越有一瞬间的恍然,似乎也在认真思量枫云梦这话背后的涵义,这算是某种承诺么…… 枫云梦见他有些松动,立刻讨好地伏趴在男子跨前,隔着衣服讨好地舔弄他。萧越没有推开他。这七年来,他拒绝枫云梦的亲近,但也不愿离开。 区区捆仙锁,奈何不得他。他只怕,以后再无借口相互纠缠。心中芥蒂到底为何,他今下才明白。他介意在自己出现之前,枫树灵漫长岁月是他人在陪伴;他介意自己百年之后,枫树灵仍可继续风流任性下去,而自己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影子,随着时光荏苒,在枫树灵心中越来越淡。 枫云梦醉眼迷蒙,半醉半酣地抬头观察萧越的表情,他是再不想惹他生气的。只是他却不知,他秀美的脸颊两侧燃起的红晕,烧得萧越浑身难耐。 萧越轻轻将面容秀美男子推倒在红色枫叶海深处,扒光他的衣服,胜雪的肌肤与妖娆的红色枫叶交相映衬,颜色夺目。萧越也脱去自己的衣服,拾起地上的一段捆仙锁,把两人的腰腹捆绑在一处。 他并不急着进身下的秀美男子,耐心地追逐着对方的唇舌。枫云梦知道自己捆了他七年,此番若是不在他身上找回来,日后两人间定会有隔阂,所以今日无论萧越怎样要他,他都不会反抗,即使是要他的命。 枫云梦乖巧顺从地吮吸着萧越侵犯进来的唇舌,温柔地含住,谄媚地舔弄,一切都按着萧越的喜好来,百般迁就于他。 他们一个是久经风月,技巧高超,懂进知退;一个是后来者居上,强取豪夺,不依不饶。唇舌追赶,似飞花逐月。银丝纤纤,胜藕断丝连。如胶似漆,只难舍难分。 萧越又捡起一段捆仙锁,勒进身下白色软玉的股间,漆黑冰冷的金属摩擦着幽菊处,阵阵凉意激得枫云梦秀美脸庞上的红晕蔓延到脖子上。他怕萧越生气,从来不敢沾花惹草,禁欲了七年,此刻可谓是厚积薄发,一点点刺激就弄得他欲仙欲死,却又不敢拂逆萧越的意思,说半个不字,求饶撒娇更是不敢。 萧越爱极了他这副委曲求全的模样,手中的力道加重,恶意用膝盖磨弄捆仙锁,有意无意地擦过幽菊和两个饱满的球袋。枫云梦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神涣散,神智不清,心中只求萧越快些玩够,幽菊处一张一合,,深渊般莫测的空虚感几乎将他整个吞噬。 萧越各种姿势玩弄了他半个多时辰,胯下模拟交合时不同的冲刺频率,自己也忍得难受,但宁肯忍受近乎自虐般的,也不肯进入他。 枫云梦得不到满足,难受地溢出眼泪。他也心疼萧越,轻轻抱住萧越在他耳边道:“别再折磨自己。” 轻轻六个字便软了萧越坚冷淡漠的心肠。他用力掰开面前雪白的臀瓣,把那对可人的光洁架在自己肌肉紧实的手臂上,挺身而立,一寸一寸挤进去,感受温热甬道的扩张与似拒还迎的挤压。 捆仙锁随着剧烈的挺动,发出摩擦的叮叮哐哐声,暗和他们之间上起下迎的韵律。饶是在风花雪月里泡到今日的枫云梦,也被这暧昧诱惑的声音,勾引得脸红心跳。 “说,谁在弄你?”萧越咬住枫云梦粉嫩的耳朵。 微微刺痛感惹引来枫云梦下腹闪过一阵激烈的电流,瞬间飞入云端,身体轻盈。但又在下一刻萧越抽离他身体时的瞬间,跌入泥淖,一身狼狈。萧越肆意玩弄着枫云梦两腿间的粉嫩修长,自己的则轻轻顶弄在对方的幽菊处。他掌握的力道和距离刚刚好,既能让枫云梦感受到自己,又故意在枫云梦不上不下时吊起他的胃口,使其求而不得,望梅不止渴。 枫云梦正处于敏感的极端,他甚至能感受到萧越胯下的小小萧越,它的热度和它经络处的跳动。 “我是……”枫云梦泣不成声,声音几不可闻,“你的……” 萧越故意坏心思地弄了他一下,不满地说:“没听到。” “我是你的!”枫云梦哀声道,声音又软又柔, 萧越在他两颗鲜红的茱萸处重重拧了一下,坏坏说道:“怎么证明?” 枫云梦颤颤巍巍,搏着最后一点力气,浪荡魅惑地掰开自己的雪臀,露出张张合合的粉菊。 萧越低咒一声,提枪上阵,驰骋不停。 萧越这次把枫云梦蹂躏得是史无前例,枫云梦软软地枕在他怀里,有气无力地道:“一个横来飞醋吃七年,对自己够狠,对我也狠,也就只有你能做到。为何不听解释?” 枫云梦用了七年来证明他跟蜀中祁门小公子身边的树妖无任何私情,可萧越就是梗着一根弦,也不知生的什么气。 萧越把他紧紧扣在怀里,轻叹道:“我不该生气么?在我之前,我没能陪伴你。在我之后,又会是谁在你身侧?虽为仙门,百年之后,仍是难逃一死。那时,你会记得谁,又会在谁身下承欢?” 枫云梦也回拥抱着他,眼泪摩挲在萧越胸膛。 “当你生的哪门子气,原来是为这般。生死合归有定数,但今世,”枫云梦声音哽咽,“若你生,我生。若你去了,我便随你而去。” “既知生不长久,何苦把我晾了七年,难道这就不是浪费!”枫云梦抽泣道,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是我心胸狭隘了。”萧越似恍然大悟一般,深情吻住怀中人的唇和泪,“以后我们便日日锁在一处,生死不相离弃。活过今朝再说,身后事身后再想。” 二人心房洞开,知晓对方的情意,当下温存了好些时候,只恨不得黏在一处时刻不分开才好。 临渊刚获自由,不是先往蜀中祁门,而是先去了昆仑派。 两千多年岁月蹉跎,曾经沧海化作桑田,巍峨高山夷为平地。阴阳倒化,故国不存。 现今的昆仑派已不是往昔的昆仑渊,只继承了早先昆仑派的编制和祖道修行秘籍,不仅如今的行事作风与从前大不相同,就连昆仑故宫遗址,也被今人弃了去。 自从两千前昆仑灭魔之战后,沧海桑田逆转了一回,山河地势起伏变换,许多地方不再适宜仙门派系修养生息,各仙门纷纷迁徙至中部平原和南方山灵水秀的宝地。原昆仑神祗是七座仙山,临海而立。天地人道四宗各居一山,余下三座是昆仑派的几位来历非凡的古仙宗隐居之地。七山之外还有一地缝深渊,名为昆仑渊,是昆仑重地,用以羁押驯化各种凶猛异兽,同时兼做牢狱关押六道魔族。初时,昆仑的几宗玉座不随大流,留在山上坚守祖地,日益远离中原各大门派。再加上仙山每月都拔地而起入天三丈,几百年后,山势愈发奇险,物资不易运送上去,昆仑弟子度日艰难,到半山腰的食殿吃顿饭,再回修习之所时已是一天的功夫。昆仑弟子耽于生活,弟子一代不如一代。有资质的仙门派系渐渐停止送门下弟子入昆仑修习,昆仑门中弟子质量骤降。山势诡谲,且妖雾盛行,昆仑几宗渐渐有难以压制之势,有时稍有不慎,门下弟子便被妖雾吞没,从御剑上跌落下去,剑毁人亡,如此一来,昆仑门下本就质量不高的一代弟子,数量也减下去。 再不图存,唯有衰亡。 于是一千年前,昆仑举派迁徙,在中原几经腥风血雨,终于站稳脚跟,并修建了现在的昆仑大明宫。也是从那时起,昆仑几脉仙宗与六道魔族的关系起了微妙的变化。迁徙之前,被昆仑羁押的魔族得不到妥善安置,就那么放着不合适,带着上路也是负担。当时激进一点的提议是,全部杀了,一了百了。 最终,六道魔族与昆仑仙宗达成协议,他们助昆仑扎根中原,六道魔族将因此获得自由。那时候,几乎每名弟子都挑选了一名六道魔族与之同行,歃血盟誓,组成共生关系。就连几位仙宗玉座也不例外。 临渊站在高空,俯瞰脚下的一览平原上,金碧辉煌的行宫。饶是他再路痴,眼神再不好,也认得此昆仑非彼昆仑。 “我要去昆仑!”临渊气愤地踩了绝仙剑几脚,“你丫脑子里装的是屎!这是昆仑吗!” 绝仙剑的剑灵脾气一向很大,此刻自然不会让着剑主,带着临渊在空中狂转圈圈后,一个猛子把临渊掀翻下去。 东青忙跟着落地,去接临渊。 昆仑大明宫附近有结界,巡游弟子仰头看见有一物体从高空坠落,立刻示警。一时间,昆仑大明宫金玲声大作,吵得临渊头昏眼花。 这金玲中布有阵法,专为干扰敌人心智六感而设。 东青跟着到了结界附近之后,就被大明宫的守护结界狂揍了一顿。结果和上次一样,又惹一堆昆仑弟子冒出来,要群殴于他。 临渊见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仙门弟子,立刻吹响一个口哨,让树人躲起来。 东青这回学聪明了,立刻现了原形,隐去气息,藏身于结界附近的高大树林中。 在昆仑大明宫的史典中有记载,北方有树人,名碧海东青,每每来犯,屡揍不退。这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东青。东青几乎是见证着昆仑大明宫从式微到中兴,再到今天的强盛。因为一千年前,大明宫还未建成,此处只是一聚居群落,那时东青如入无人之地,在这里来去自如。后来随着双方力量对比的变化,东青从硬闯,再到奇袭,最后沦落到只能在结界附近偷偷摸摸溜达。 这两千多年来,树人碧海东青除了安养魔君临渊的六魄,和四处寻访临渊的七魂碎片之外,唯一的外出活动就是来昆仑找茬。 昆仑弟子受过命令,只将树人驱赶即可,无需伤其性命。两千多年的摩擦,使树人碧海东青成为昆仑大明宫历来传统的一部分,若是太长时间不见树人来犯,也有弟子会偷偷寻访树人下落,打听树人是否还活着。 “何人擅闯!” 昆仑人宗一绿衫女弟子娇斥一声,命下面弟子摆好阵法,严阵以待。 这时,只听半空中那个不明物体鬼哭狼嚎地大吼大叫。 “救命啊!救命!我要摔地上了!救命啊!” 绿衫女弟子疑心有诈,直到那空中少年离地有十丈左右距离的时候,才御剑飞身上前,带着少年在空中滑翔一段距离,牵引少年散去一部分下坠的力道后,稳稳落在地面上。 那紫衣少年落地后仍是惊魂未定,紧紧猴抱在绿衫少女身上不放手,惹来昆仑弟子的一片哄笑声。绿衫少女羞红双颊,呵令少年快些放手。 紫衣少年松开手,向绿衫少女声声道谢。 绿衫弟子是品阶较高的弟子,从未有人对她如此无礼过,羞赧之下也不好意思正眼瞧那少年,只微微侧身点头致意。 “不必多礼。”绿衫女弟子道。 除为了避嫌而故意错开正面目光接触外,她的视力仍可触及到紫衣少年,只见那少年俯身抬手间,衣袖上的黑金花纹甚是雅致贵气。想来是哪家的小弟子学艺不精,做不到人剑合一,在空中御剑飞行时不小心跌落下来。 待周围笑声渐渐淡去,绿衫少女才正眼看向少年,只见他青丝如瀑,散落在胸前肩上,面若三月桃花,眉眼精致,眸中含笑,生得俊逸不俗,心下当即有些慌乱。 “大家快看看他!”一绿袍男弟子忽地起哄道,“是不是有些像天宗的祁师姐?” “是啊!是啊!” “你们看这眉毛鼻子眼……” “果真有几分相似!” …… 昆仑弟子七嘴八舌地讨论这个外来者。 临渊尴尬地撩了一下凌乱的额前散发,刚才那一摔,连发带都散去。这可恶的绝仙剑,喝他七年血,如今还是不听话。 “昆仑人宗,青荷。”绿衫少女看了少年一眼,抱礼自报仙门,脸上烧热不减,反有增温之势。 “蜀中祁门,祁明乾。”临渊也回她一礼,笑颜明媚,灿若星辰。 “你不是病得都不能下床么?”有昆仑弟子大胆问道。 这些年江湖谣传蜀中祁门的小公子拜师温柔乡里只是幌子,实际上已经病入膏肓,卧床不起。 “误传,误传,不足为信。”临渊摆摆手,解释道,心中暗猜是哪个龟孙在背后散步谣言说他快死了。 “祁门小公子,你是来寻祁师姐的吧?”青荷问道。 临渊顺势点点头,是有好些年没见到祁门的五姑娘,印象中只在这具身体三岁时见过她一面。不如就借机见上祁伍伍一面,顺便在这里逗留些时日,摸摸昆仑现在的底。 “是的。”临渊笑容温和,光华夺目,“初到昆仑,地生人不熟。不知仙子姐姐,能不能为我引一下路?” 青荷被他这句仙子姐姐叫得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呼吸困难如病了一般。她心中默念了三遍尘尽决才稳下心神,险些没被手下弟子们瞧见她这副失态的模样。 真是丢人,她心想,平时又不是没见过美少年,怎么今日就会如此这般…… 想来是平日里所见的仙门世家弟子都挂着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样,门内弟子又碍于她的品阶,无人敢如此亲近于她。今日,临渊若有如无的撩拨,竟是扰乱了她的心神。 真是……太丢人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二十章 昆仑际遇 昆仑现今所在神祗,位居南方活山群落,灵气丈地而起,金光万丈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吸引了无数有灵有识的生物聚集于此。宝地养人,人亦养地。钟灵毓秀之处,仙气滋养一方水土,惠及一派仙门。 复道回廊连接着分坐在各山落的四座天宫和九重宝殿,恢弘气派的建筑群,玻璃妆成,宝玉造就,处处玲珑剔透,苍茫中尽是祥瑞之芒。 临渊随着青荷一路走来,简直惊呆了。他一直以为蜀中祁门已经够奢侈了,原来真正的大金主藏在深山老林里。厉害!厉害!难怪祁伍伍一直不得空回家,要是住在这样的宝地中,他临渊也会玩得乐不思蜀。 临渊见着一处草地旁,有一琉璃雕塑而成的彩凤,栩栩如生,乍一看去,如真的一般,仿佛随时都能振翅起飞。 “祁门小公子,蜀中的宝贝难道比这少么?”引路的青荷打趣他。 临渊连连摇头,道:“比不得,比不得!贵地的东西都带着仙气,岂非世俗庸物可比得。就比如仙子姐姐你,清丽脱俗,不知比我家那一群母老虎可爱多少!” 青荷脸微微红,扭头笑言道:“你这样说祁门的十几位姑娘,小心被祁师姐听见了,又是一顿皮肉苦。” “仙子姐姐,你修为如何?”临渊笑问青荷,“比之祁伍伍如何?” “人宗分九品,上三品,中三品,下三品。我是上二品。”青荷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虽同为昆仑弟子,但各宗修炼路数不同,品阶不互通。祁师姐是天宗玉座门下的关门大弟子,我不敢与之比较。” “如果一定要分高下呢?”临渊讨好地凑近青荷,把一朵粉色小花戴在少女鬓角边,浅浅笑道,“我还指望仙子姐姐到时能护我一护?” “这个……”青荷俏脸又红上一分,轻轻错开些二人间过于亲密的距离,答应道,“……我尽力而为。” 青荷引他至昆仑天宗处的云霄殿,向守门的天宗弟子说明一番后,便将临渊交给天宗弟子来带引。 “云霄殿是天宗重地,外门弟子不得擅入。不过你是客,也事先通传过,可以进去。祁门小公子,我就先告辞了。”青荷温柔地向临渊道别,甜甜的声音听得临渊的心酥酥麻麻的。 临渊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几眼那抹俏丽的绿色身影,随着天宗弟子缓缓凳了台阶。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到了一处星辰灿烂,金碧辉煌的殿门前。 那天宗弟子逶迤施礼,做出请让的手势。 “祁门小公子,请了。”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临渊讶异地问道。 “不了。没有天宗玉座和关门大弟子祁师姐的传召,普通的天宗弟子也不得入内。” “里面宝贝那么多,你就不怕我偷了你们的东西?”临渊调戏面前的白衣少年弟子。 那白衣少年弟子微微笑道:“祁门小公子真会说笑。快些请吧,祁师姐已经等你好久了。” 早在大家认出祁门小公子之时,就已有昆仑弟子御剑先来一步,告知了天宗的祁师姐。临渊丢了绝仙剑,这一路是跟着青荷走来的,路上又是磨蹭又是观光的,耗了两个多时辰。 祁伍伍可是已经等了他好久。 临渊独自前一段时间,又过了几重门,穿过一道厚重的青铜大门,进到云霄殿深处,此处已是天光不入,也无半点人间烟火,只有一片寂静浩瀚的星海在幽深的黑暗中缓缓浮动。 临渊一下子难以适应这黑黢黢的环境,两眼发黑。待他适应了一会儿黑暗,看见星海深处站着一白衣女子,看上去像是睡着一般。白衣女子周身莹莹有暖白色光芒,手中垂着一把彩虹七色拂尘,后背上背着一刀囊。寻常仙门弟子都是手执拂尘,看着老态龙钟的。偏偏面前这女子,将好好一把拂尘垂在手边,拿出压仙之姿,盛气凌人。 “五姐?”临渊吆喝了一嗓子。 那女子陡然睁开眼睛,看向临渊,仿佛要把他里里外外看个透。她睁眼的刹那,临渊差点以为她的眼睛会发光。 “不敢当。”白衣女子清冷的声音穿透临渊的心脏,直达他灵魂深处,将他里里外外看个透。在她面前,临渊觉得自己就像没穿衣服似的,全被这女人看了去。 他记得东青说过,祁门的第五女修为不一般,当初恐怕就是看出了东青化成的老道用意非凡,所以曾阻挠过祁夫人用东青的法子安胎养子。 祁伍伍一点都没看错,东青给祁夫人的药方不是寻常药,是为了配合招魄阵法的魂养之术,用来安抚真正的祁明乾的魂,使其让出主位,老老实实当魔君六魄的魂器。真正的祁明乾是死胎,注定流于母腹,七魂六魄早就松松散散,不堪一击。但东青在他还未死透之前,借用他的身体做成了魂器。 这一点,只怕是仙门中的行家,昆仑天宗的大弟子祁伍伍早就看了个透。昆仑天宗的祖师爷楚落,便是复原上古遗失秘术落魂阵的个中翘楚。他留下的卷帙,浩浩荡荡,都是关于招魂养魄,以及用魂魄落成阵法的秘术,有的是已经完善过的,有的尚待完善。 当今若说有谁能看透东青用的那些障眼法之下的小九九,非昆仑天宗莫属。只是这昆仑天宗行事做派,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祁伍伍放弃追究东青借祁门之子养魄之责,还真不好说。 临渊这次好巧不巧的到了这里,也有心会一会祁门第五女。 “有何不敢当?”临渊知道她已看穿自己,但他赌她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你清楚。”祁伍伍的回答简单有力,把问题又推回给临渊。 临渊摸摸鼻头,还真是触了一鼻子灰。 “目前为止,你还没有伤害我家人,我且容你。”祁伍伍始终保持着冷冷清清的调子,“若是你敢妄为,管你有几个魄,统统给你散去,让你的魂即使回来了,也无处安放。” 只见几道眼花缭乱的光闪过,一把明晃晃的刀贴在临渊脖颈上,他只觉得心里凉飕飕的,东青在祁明乾身上干的那点事,敢情这祁伍伍一直都知道,她却一直在暗中观察,不动声色,心思藏的够深啊! 小姑娘,够阴险!临渊暗暗赞美道,我欣赏你! 临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还在远处的白衣女子,两人的实力一对比,便知他为泥,她为云。 他完全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还是在祁伍伍没有出招,只出刀的情况下。 这刀……好啊,比绝仙剑有灵性,刀灵性格也好,多会体贴主人心情呐!祁伍伍威胁他的时候,刀灵就立刻人刀合一的,眼巴巴地配合着主人的语气,在临渊脖子上下来回晃悠。 临渊摆手认输,祁伍伍冷冷看了他一眼,这才结出一个召唤封印将刀唤回刀囊。 祁伍伍结印的手势让临渊不禁眼睛一亮,他忙追问:“昆仑仙门皆是剑宗,为何你使的是刀?你师父是谁?” 祁伍伍鄙夷地扫了住在祁明乾身体里的六魄一眼,道:“我师父是天宗玉座,举世皆知。” 临渊不死心,又问道:“你师父用的是不是刀?那刀的名字是不是叫织素?” “是又如何?”祁伍伍有些不耐烦,“跟你有半钱关系?” “听闻天宗玉座闭关已有百年不曾出,一切事宜都是门下弟子在处理,就连其他几宗的现今玉座也不曾得见天宗玉座的真颜容。我对这位玉座……心生好奇?” “呵呵!”祁伍伍干笑两声,道,“快些滚,小心我收拾你!” “我不滚。”临渊就地坐下,赖着不走。他对朗格的记忆消化的一知半解,很需要有人帮他理解一下。 “你走不走!”祁伍伍皱眉。 “你若动手,我就告诉我们的娘亲!”临渊明目张胆地威胁祁伍伍。 “那是我娘亲,跟你这孤魂野鬼有什么关系?”祁伍伍呛他。 临渊嘿嘿一笑,指指自己的身体,道:“跟我没关系,但跟祁明乾有关系啊!” 祁伍伍原地暴走,再次拔刀,恨恨道:“你,滚出去!” 临渊往后一躺,满地打滚,尖声叫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杀人了!祁伍伍要杀人了!爹娘,快来救救孩儿,祁门绝后了哇!” 祁伍伍不过才三十几年的道行,哪里敌得过临渊这种橡皮脸。论武力,祁伍伍吊打现在的临渊。论不要脸,临渊能用吐沫星子把这小姑娘淹死。 祁伍伍果然不敌他,只见她长叹一声,负手而立,闭目调整气息,不与临渊一般见识。 临渊在地上滚了会儿,抬头望见漫天星海,渐渐起了瞌睡,还真就睡了过去,睡得酣畅淋漓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到身边站着个人影在看他。临渊想睁开眼确认这熟悉的狐狸骚是否就是他心中所猜的那个人,但睡意深重,眼皮子怎么都不愿意抬起来。 那久违的目光,温柔注视着临渊,带着浅浅的忧伤。 祁伍伍恭敬地站在天宗玉座身侧,手中捧着一卷蒙尘古卷册,她见玉座望得出神,也不敢擅自发问。 “既为红颜怒,何怜故人情。” 良久,天宗玉座叹息一声,又神秘消失,留下满腹疑问的祁伍伍,原地凌乱。 临渊睡饱后睁眼,正对上那张与祁明乾有几分神似的祁伍伍的脸。祁伍伍把书扔在他身上,砸出一大圈灰尘。 “拿了东西快走!”祁伍伍下了逐客令。 临渊捧起那灰尘满满的古卷册,翻了几页,上面全是上古神族的文字符号,他一个看不懂。 “这是什么意思?”临渊指着封面上的文字,真诚地向祁伍伍请教。 祁伍伍尴尬地抚摸着拂尘的柄,她其实也不认得,但也不愿意在一个无名野魄面前承认自己知识的贫乏,干脆揪住临渊直接把他丢出云霄殿之外。 出了云霄殿,外面的天已经全暗下来,星月明朗。 临渊无趣地踩着阶梯往下蹦跶,蓦地看见前面有个人影,是青荷。她在等他,怀里除了她自己的佩剑,还抱着一把绝仙剑。 青荷等了有些时候,靠着浮雕护栏睡着了。临渊在她旁边的阶梯悄悄坐下,托腮发呆,月下美人怀中剑,看起来还真是赏心悦目。 美人转醒的时候,发现临渊在盯着自己看,脸上又是微微红。 “这是人宗弟子在你坠落之地附近找来的,我想这是你的,就送来了。”青荷把剑还给临渊,“这就是枫先贤前辈送你的那把绝仙剑?听说是天宗师祖楚落玉座曾将佩戴过的仙剑,此剑一定很厉害吧!” 临渊点头,是啊,就是这把欺主的贱剑!天下第一贱! “我听说,”青荷看着剑柄上的七色宝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这剑柄是南巫世家的大小姐,南巫娴送你的订婚礼物。” 临渊扶了一把额头,道:“十岁小儿时的胡闹,作不得数。我是不愿意娶她的,鼻孔都快长到头顶上了!” 青荷被他逗笑,道:“南巫娴可是个美人,我见过她,待人还算亲善,你怎么这般说她?你们十岁订婚,许多世家都在场见证了,又……怎么作不得数?” “那你又为何维护她?”临渊笑着反问。 “我……”青荷低头咬住嘴唇,“她是我本家。” 临渊眉头一挑,问道:“莫非,仙子姐姐贵姓也是南巫?” 青荷点点头。 临渊心叹世界真是小,竟然在此地遇见南巫家族的人。 东青在树林里等到天黑也没见临渊出来,等得实在无聊,就站在那里打瞌睡。蜀中祁门的五姑娘是天宗玉座的关门弟子,昆仑仙宗不会为难于祁明乾,临渊出入其中应是很安全的,因此东青就打消去寻他的心思。 林中渐渐起了雾,穿雾而来的是一棕袍年轻道士。他背负着一玉魂琵琶,在月雾之下缓缓前行。 这雾,仿佛是因那年轻道士而起。 东青被妖雾扰得一个激灵,仍是闭着眼睛假寐,慢慢等年轻道士经过。他认出年轻道士的服饰纹徽是阴阳太极,这是昆仑道宗的标志。 昆仑仙宗有四宗,天宗,地宗,人宗,道宗。天宗以白为尊,长虹贯日为道徽,门下弟子多穿白袍,但白色是很挑人的颜色,谁丑谁尴尬,为此气质不够出众的仙门世家子弟拜师天宗前总要掂量一番自己的颜色。地宗尊水,水泽万物,服饰选择较为自由,只要修行服上有地宗水纹即可。人宗喜双修,门下弟子的修行服多为绿色,寓意尊重天地造化,繁衍生息。道宗就比较诡异,宗徽为阴阳太极,门下弟子一律着棕衣,几乎都顶着一张禁欲脸,听说道宗玉座本人就十分冷硬,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小道士的气质很……生硬啊!东青眯缝着眼,偷偷瞄这年轻道士,心想这地宗的臭道士怎么都一个死样子。东青好奇那道士身后背着的琵琶,忍不住眼睛睁大了一圈。 那琵琶是……玉离魂! 东青倒吸一口冷气,玉离魂怎么会出现这这里,不是早就被六道魔君炼化封印了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玉离魂的原主人是魔中魔,就连前世的六道魔君朗格也忌惮其三分。玉离魂的修炼方法极是阴损,专门吸取女子至情至性的,不仅夺人生魂,还将其永远禁锢,化其怨气为力量,使役死人,驱唤恶鬼。 东青虽是自行开悟的树人,但树妖一类,天赋不够,修行不易,唯独胜在时间。树灵诸如枫云梦,那是大行造化才有的修为。东青就是再修行几千年也赶不上生而就为树灵的树妖,他生于太古,比枫云梦还是树苗时的亘古更为久远,但其修为精进的速度……委实不敢恭维。东青两千多年前就不是玉离魂的对手,现在仍然不是。 他屏住呼吸,希望那年轻道士忽略自己。 年轻道士停在东青面前,以手抚摸面前的树身。他背后的玉琵琶突然自己弹弄一声,幽泉冷咽。 那道士手上阴森的凉意,让东青只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 青荷送临渊出了昆仑的地界,一直到出了昆仑的外层结界附近的树林。她见林中起雾,突然警觉起来,把临渊护在身后。 “怎么了?”临渊从她的肩膀侧探出个脑袋。 蔓延的雾气到了昆仑结界边,开始疏淡,但仍是让人心生透骨凉意。 森然雾气中,走出一名年轻男子,身穿棕色修行服,五官俊朗,脸色惨白,漆黑的长发束在耳后。 “青荷师姐好。”年轻男子礼貌地向青荷打招呼问好,“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男子看上去年级比青荷大许多。 “送送客人。”青荷同样淡然地回了一礼。 青荷一句话带过,并不多做解释。昆仑四仙宗各司其事,互不干涉,无需向对方弟子交代解释任何事。 临渊一眼就瞅上他背上的玉琵琶,眼中情绪复杂,百感交集。 他认出这是玉离魂,魔君朗格亲手炼化的玉离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那个大魔头也有疏忽的时候? 青荷待年轻男子走远,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他是……” “看见他衣服上的阴阳两仪符徽没,他是道宗弟子。”青荷一想到道宗弟子苍白的脸,情不自禁抖了一个哆嗦。 “怎么看起来……”临渊也被她的紧张情绪带动,一起抖了个哆嗦,“这么鬼气!” 青荷拉近临渊,在他耳边轻轻嘀咕道:“道宗最近些年,剑走偏锋,炼恶鬼。我们私下里都喊他们恶鬼宗,他们道宗的弟子也不常和我们其他三宗走动,他们的玉座也特别奇怪,很恐怖的哟!据说只要被他看上一眼,那人的魂魄就被取走了!” 青荷嘀咕道宗玉座的时候,还特意观察四周有没有人,生怕被听了去。在昆仑弟子中有一条通行门规,那就是不得妄自议论尊长。 少女的芳香气息轻轻呵在临渊耳边,酥酥麻麻的,直让他心神荡漾。 “刚才那位弟子叫什么?”临渊一边走一边和青荷闲聊。 “他叫如意。”青荷皱眉深思,“听说他和他们的玉座关系不是很好,好像是他背着的那把玉琵琶。” 青荷说话间不小心踩到东青的树根,戳中他的痛处,一树一人顿时齐声尖叫起来。 “何方妖怪!”青荷惊魂未定,拔剑就要刺下去。 东青见识昆仑弟子要打他,也抬起长长的手臂要削昆仑弟子。 临渊忙抱住东青的大腿,另外腾出一只手横在青荷的剑面前。 “都别打!”临渊大叫道。 青荷手执长剑,周身莹然团聚着重重剑气,虽听了临渊的话停下不进攻,但仍旧是敌意满满。东青和昆仑的恩怨由来已久,见昆仑弟子拔剑,他也是磨掌擦拳,随时要开打。 “他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临渊解释道,“他是枫云梦的大弟子,来接我的。” 听见枫先贤的名头,青荷麻溜地收起剑,既然已送临渊到了他同门师兄那里,确定他安全有保障后,她也该回去了。 临渊依依不舍地目送青荷离开,东青木头木脑地插嘴道:“尊座不是说,不准我拜枫云梦为师?” “哦?”临渊想起来自己是说过那么一句话,“事急从权。说说可以,别认真。他不是你师父。” 临渊往后递给东青一本书,耳后传来一阵翻书声。 “这字你认得吗?”他回头时,被东青赤溜溜的身体吓一跳,“你光着身子干嘛!” “尊座以前不介意的。”东青光着全身,手捧着一本书站在那里,慢悠悠地答道,“我刚化形,还没来得及穿衣服。这上面的字我认得,认不全。” “哦,那就是不认得了。”临渊说。 东青扒拉出藏在树洞里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条斯理地套上。 “以前跟着神族部落的时候,没认真学。”他慢吞吞地解释道。 临渊扶着太阳穴,这理由还真他妈合理,挑不出毛病。 “大意是在讲,落魂阵的逆转方法。”东青不紧不慢地吐出关键点,“不过很多字虽然看不懂,但是以我对落魂阵这么些年的研究……” “嗯。什么?”临渊满心期待地望着东青手中的古卷。 “我还要再研究研究,得总结一下。” 临渊气结,无语望天。 树人东青积累的知识多是多,但是他脑袋并不灵活。他研究了两千的落魂阵,阵法烂熟于心,倒着都能画出来,但是若让他说出什么布阵原理来,他依旧稀里糊涂,不明所以。 “尊座,这书哪来的?”东青问临渊。 临渊若有所思地盯着云霄殿的方向,并没有回答临渊的问题。 东青想了想,又道:“我刚才看见了玉离魂。” 临渊道:“我也看见了。” 树人见临渊反应平淡,于是也淡淡地把那棕袍道士抛诸脑后。 接下来的两个月中,东青绞尽脑汁,将记载逆转落魂阵的古卷册翻译出一半,而且还是半吊子水平。临渊看得不是很明白,但也大概猜出了个轮廓,意思是要去魂魄失佚的初始地寻起。临渊觉得东青浪费了两个月翻译,结果就翻译出这么个玩意,实在是让他大失所望。就算他用脚趾头想,也会先从落魂阵找起。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东青忙活了两千多年还是一无所获,寻不回他的七魂。不是树人不够用心不够勤快,而是树人的脑回路实在清奇,临渊完全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这两个月中他们都住在客栈里,人来人往的,临渊也没闲着。他逮住背后里散布他短命早死谣言的几个小厮,是南巫娴的家仆。临渊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人,立刻编了一个歌谣,雇佣一批走街串巷的货郎口口传唱,很快就传遍市井,儿童妇孺皆戏传。歌谣大意是说,浮夸地称赞了一番南巫娴,他临渊实在配不上,隐晦地讽刺南巫娴眼高于天,他临渊要退婚。 之后临渊跟据两千多年来的地势侵蚀变换规律,结合现在的地貌地势,在地图上明确圈出原昆仑山神祗的旧址范围,大致分析出昆仑渊现在的位置,重新规划路线,复又上路。 越是靠近昆仑渊,绝仙剑越是老实,再没闹脾气摔惨临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二十一章 似是故人来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 阴阳三何,何本何化? ……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朗朗歌声,起承转合,时而清冽如松下泉水激石,时而醇和如天地厚德载物。这声音就像破晓时的第一缕天光,穿透黑暗的禁锢,直达灵魂深处。 紫衣少年在崎岖的山间羊肠小道上优哉游哉地漫步,玉冠黑发,随风而歌。他且唱且行,看似轻浮的步伐中实则暗藏功力,使他翩翩然嘚瑟之间,又不至于跌落深渊。 歌声所到之处,遍地生花,枯木逢生。 树人顶着满头小白花,笑眯眯地跟在临渊身后。紫衣少年回头看他时,被唬得一跳。 “东青,你又你开花了!”这是临渊第二次看见东青开花。 东青眯眼笑成一条缝,道:“好久不曾听尊座唱歌了。” 临渊驻足远望,呈沉思状。 “我以前难道经常唱歌?”他不记得有这回事,难道那个大魔头会唱歌? 东青头点如捣蒜,道:“有的,有的。以前在长生殿的时候……” 提到长生殿时,东青意识到自己失言,蓦地噤声,不再言语。 “我记得……”临渊挤了一下两条眉毛,好似便秘用力一般,使劲地回忆从前,愣是没想出来自己在长生殿见过长得像东青的树,“那时候我们见过?” 东青果断否定,道:“没见过!” 他否定得太快,引来临渊一片怀疑的目光。 昆仑渊,落魂阵内突然紫光大阵,缓缓承起六抹虚虚的轻烟,聚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它想冲破阵去,寻这歌声的主人。奈何每每它一有动作,便触动法阵,七七四十九到天雷紫电便迎头劈下,若是躲闪不及便只能生生受下这诛心挫骨之痛。 临渊和东青寻至绝路处,双双蹲下往地底看去,面面相觑。 再往下行走一步就是地缝深渊。 临渊斜睨了绝仙剑一眼,牙一咬,纵身跃下,下坠到一半的时候他身后的绝仙剑自出剑鞘,托起主人的身体,稳稳地悬浮在落魂阵上空。临渊双脚着在剑身的时候,暗自擦抹一把冷汗,幸好今儿绝仙剑比较听话! 东青则化出树身原形,迅速攀爬岩壁而下。 临渊跳落在到地面时,正赶上落魂阵中电闪不止,雷鸣大作。他见此不由得对那虚浮的人影大笑,道:“这阵本来是你为困魔君朗格而布,配你倒是挺合适的!哈哈哈!” 两千多年前,昆仑派天宗玉座楚落布下绝杀阵法,诛杀魔君朗格,清理昆仑门户。正所谓阴阳三何,何本何化?光明衍生黑暗,恶从善生。这魔君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昆仑天宗玉座下四君子之一的朗格。能逼得天宗玉座楚落用禁术舍魂取魂,献祭落魂阵,也只有六道魔君朗格有此殊荣。 可奈何这落魂阵是禁术中的翘楚,是万年前就失传的古法,唯一研究出来使用方法的天宗玉座楚落,也不曾参悟透所有玄机。那日一战,六道魔君临渊朗格的肉身被挫骨扬灰,七魂也被散尽。不过他的六魄逃了,逃得贼快,早在魔君肉身毁灭之前就先逃之夭夭。这六道魔君被散去的七魂也没被困在落魂阵中,只因那魔君太过凶残暴虐,即使只剩下七魂,也能哇哇叫骂着手撕落魂阵。落魂阵被激得同样暴虐起来,逮住魔君的七魂就是一顿狂殴,生生打碎他的七魂。 最终魔君的七魂逃得逃,伤的伤,支离破碎到连落魂阵都不屑于再出手,任其逃逸。 综上总结,魔君并未陨落,还有六魄尚存于世间,七魂虽破碎不堪,但有朝一日能被拼凑起来也为未可知。昆仑派牺牲了一位古老的天宗玉座和诸多子弟,其他仙门众人也死伤不少,大家都没脸承认魔君还有苟活的可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封了此处,对外宣称魔君已伏诛。魔族六道,妖、魔、鬼、怪、精、灵等族失去枭首,纷纷陷入争权的内乱中,都想当老大,谁都不服那谁谁做老大。魔中六道如此乱哄哄一闹,元气大伤的仙门众家得以喘息,修养好开始四处追杀魔中六道。光耀门楣了二百多年的魔中六道,就此衰微。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多痛苦!不仅连死人都不如,而且连我也不如。”临渊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走到一座鲜花异草环绕的石台前,围着一名看似只是在沉睡的红衣男子走了好几圈,挤眉弄眼地模仿落魂阵中那个模糊人影的痛苦挣扎状,仿佛红衣男子真能看见临渊在嘲笑他似的。 魔君临渊的六魄逃离后,在世间游荡数年,后被东青收集将养起来,并在十前寻到一位与他气味相投,可以接纳他的孕妇,得以转生。现在的临渊可以踩着小碎步,一点一点,优哉游哉地找回自己的魂魄,慢慢把朗格拼凑完整。等朗格恢复后,他便可以逼问出他回去的方法。 如此,甚好。临渊乐观的想。 两千多年的时光蹉跎而去,各仙家门派几经荣衰,执掌门人也换了好几代,早就淡忘了先祖时期对六道魔君的恐惧。朗格的名字现在也只是各仙门历史典籍中轻飘飘带过的一笔,或是戏本文案风流中的一抹增色。 这样也好,没人记得朗格,自然就没人注意朗格。 当初舍身献祭的天宗玉座楚落就比较惨,被困在落魂阵中不得出。即使他的身体就在旁边,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望洋兴叹,无法归位。起初,天宗玉座的弟子坚信他们的玉座有朝一日能回来,日夜轮守在玉座身体旁。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几百年过去了。天宗玉座的仙体不朽不腐,还如生前那般丰神俊朗,但是却永远不会再转醒,没了七魂六魄,任谁都回天乏术。 后来也就没人再来,除了临渊。 千年已逝,他前来寻回朗格的魂。 落魂阵中只能寻到楚落的六魄残影,并没有六道魔君的七魂碎片。临渊心中很失落,想来那魔头的七魂定是碎成渣渣,飘游到世界各地去了。 不过得知楚落过得那么煎熬,临渊瞬间倍感舒心。楚落的七魂六魄日夜见着自己的身体,却不得归位,这两千多年楚落一定活得很“舒畅”! 只是……楚落的七魂呢?为何只见着楚落的六魄,而不见七魂呢? 这个发现让临渊心中不安,隐隐滕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落魂阵已经沉寂下来,楚落六魄所聚集的模糊人影奄奄一息地悬在空中。其实人影脚离地面只有半个手掌,他还不如就站在地上,至少可以省些气力。 “楚落,你的七魂呢?”临渊皱着眉头思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法阵中楚落的六魄,但他的视线又落在楚落的身体上。 他俯身凝望了一会儿红衣男子的相貌,啧啧称奇,这姿容……仙门少有啊! 闭目沉睡的红衣男子眉眼如画,轮廓分明又不失柔和,左耳耳廓嵌着一副古拙的金属耳饰,坠有暗红色宝石,衬得这身体的主人风华绝代,艳而不妖。加之他修在仙门,气质绝尘,更为他的美增加了几分疏离感。这样的容貌会让人觉得惊艳脱俗,却绝不会把他和女人的阴柔联系在一起。 卿本佳人,奈何没事学人家搞什么献祭,就知道害人害己,害的还是他临渊,真是可恶至极!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竟然狠心到要把朗格挫骨扬灰,这还不够,还想镇压朗格的七魂六魄。 问题是,你们的恩怨归你们的恩怨,扯上他临渊做什么?白白将他困在陌生的世界了,千年不得解脱! 咦呃!临渊看了一眼刚遭完罪的楚落的六魄,心底生出一种恶寒,真恐怖! 还名门正道呢,我呸!整人的法子比魔道花样还多,夺人生魂更是修仙大忌,是极其恶毒的禁术。 这等恶毒的禁术用在魔君朗格身上,怎么就那么多人拍手称快?魔道不是道,魔君不是人啊! 临渊纷愤愤不平地伸手去拧红衣男子的脸颊,在为魔君朗格打抱不平,自言自语道:“你也有今天呵!诛魔的时候不是很嘚瑟么,接着嘚瑟啊!哼哼!” 如今你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活该。临渊开始翻找红衣男子的衣服。他记得楚落总是把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而且喜欢藏在乾坤袖里,这个修补被落魂阵打散的魂魄的法子,一定藏在他身上某处。 天宗玉座楚落原是比两千多年前的六道魔君还要古老一些的古仙,一代宗师。东青在此处来往了多次,也不曾冒犯过这位古仙的遗体,毕竟死者为大。 东青小小纠结了一下之后,道:“他都已经死了,这样不太好吧……” “你是木头脑袋么!”临渊伸手敲了一下他脑瓜,恨铁不成钢,道,“别告诉我,你从未在他身上找过东西!” 东青认真地低头反省自我,是啊,两千多年了,他竟然从未想到过在楚落身上找找线索…… 或许他真的忽略了什么线索…… “搭把手!”临渊有些吃力地翻动楚落的身体,这家伙怎么这么重。 东青“哎”了一声,帮着临渊把这位红衣男子浑身上下扒得精光。临渊拎着红衣袍抖三抖,连个灰尘都没找到。 那红色衣袍的衣袖处用金线绣出一个铜铃铛的图样,画面生动逼真,仿佛使人真能听闻阵阵古拙铃声一般。 这怪模怪样的铃铛纹饰,看得临渊心头烧起一阵无名火。 破铃铛!他气急败坏推了一把石台上的红衣男子,那光溜溜、毫无还手之力的躯体从上面滚落下来,掉在一堆花花草草中。 一旁的东青看得是心惊肉跳,这一摔……真是仙资不俗啊! 楚落躺卧在花草丛中,神情静谧美好,乌黑光亮的发间落杂着些许碎花叶。 这石台附近的奇花异草是天宗玉座的弟子种下的,用以驱逐想要啃噬天宗玉座身体的邪魅或小动物,还可以源源不断地给楚落提供维持身体机能的灵力,保养他的身体。失去七魂六魄后,楚落就是一个还有着微弱呼吸和心跳的活死人。 临渊很懊恼,根本就什么都没有找到!他眼睛一撇,看见落魂阵中,楚落的魂魄正在抬头看着他,一张五官模糊的脸,说不清那是什么表情。 ……那六魄在脸上大约是嘴巴的位置,用手势比出一个微笑。 它在嘲笑临渊。 反了你了!临渊见一个没有实体的魄敢笑话他,随手就把手中的物件砸向它。 他手中拿的是刚从楚落身上剥下来的红衣袍,砸向魄的时候,被落魂阵弹了一下,竟是贴着落魂阵的边缘扭啊扭,飘啊飘…… 楚落的魄也跟上红衣服的节拍,一起摇摆,一起摇摆…… 它们看起来要多嘚瑟有多嘚瑟。 临渊要气疯了,指着楚落的魄,道:“出来,出来,你出来,我保证打死你!” 落魂阵闪了一阵花红柳绿的光后,临渊的愿望成真了。 红衣服和楚落的魄一起向临渊飘来,越过他,钻进它原来的身体中,红衣服则优雅地遮住主人身体的关键部位。 刚才那红衣服,那臭不要脸的魄,那样扭啊扭,抖啊抖,竟是在破阵。他临渊无意中竟然成全了楚落…… 楚落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肮脏龌龊的小人,死后还要算计我! 东青心怀誓死捍卫古魔君临渊生命安全的高尚信念,第一个冲上去与楚落作战。 楚落左手轻轻一扬,飞出一道红色光绳缚住东青,勒得他现出树形。树人越是挣扎,红光越是兴奋。 临渊牙咬切齿地转身抽剑,作势就要砍过去。奈何他虽气势十足,但绝仙剑却是尚未完全认他为主,对旧主人楚落念念不忘,不肯出杀招。 就这样,一人一剑先打起来。 楚落一脸淡定地穿好被临渊扒下来的衣服,还顺手摘掉沾在头发上的花草叶。 他闭目时,世界因他的美而静好。他刹然间睁开眸子时,便黯淡了星辰,生动了岁月。 “不孝徒孙,竟然如此亵渎本师祖的身体。”红衣男子挑衅地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啧啧!挑了这么具根骨奇差的身体。没了七魂,徒孙你的眼光都变差了!” 临渊从现在这个身体出生的那一刻起,用了数年的时间才勉强接受这具身体根基不好的残酷现实,现在被楚落一刺激,加之之前绝仙剑对他的打击,马上丢开剑,抓狂地向楚落扑来。 他们的身体里都是只有六魄,功力大打折扣,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两千多年前两人的实力不相上下,但此刻明显是楚落更占据上风,他本就资质上佳,根骨仙成,这么多年又有奇花异草滋在养着他的身体,比临渊现在这具身体不知要好上几百倍。 那个小小的少年刚一扑过来,脑袋就被红衣男子按在自己怀里。一股清灵的气息自朗天灵盖注入,禁锢得少年四肢动弹不得。 绝仙剑见了旧主楚落,变得分外殷勤,不等旧主召唤,也不顾临渊的十万分反对与不情愿,十分狗腿地凑到楚落脚边,邀请他上来。 楚落裹挟着怀中少年,御剑飞空。 “徒孙啊,想不到你竟然这么思念本师祖,我真是太感动了!”楚落垂下的眸光中,三分暖意,六分笑意。 还有一分,是难以察觉的复杂情思。 临渊张嘴就要骂了一串方言,这具身体在蜀中长大,他自然也学会了不少蜀中骂人的话。 可惜天宗玉座楚落愣是一句没听懂,临渊的语言攻击很是无力。 “你来找我,是为了你前世被打散的七魂。”楚落一语中的。 被他夹在腋下的少年暂时安静下来,二人踩着绝仙剑一路向上,途中楚落好好解释了一番临渊两的七魂都去了哪里,为何临渊一直感应不到朗格的七魂。原来天宗玉座的生魂已与阵法融为一体,一路纠缠着魔君临渊的七魂碎片一同散落在世间各个角落。他们二人的生魂缠在一处,彼此遮掩住对方的气息,只有当他们的六魄同时现世,方能感应到一些生魂的气息。 “不过,我是生魂,你为死魂。”楚落低头看着少年,不冷不淡地说,“倘若你的七死魂已经被我的七生魂锻化,想分离出去便有些麻烦,届时无论你我,都难使自己的七魂重归本位。” “你妈哟,老子给你一耳屎!”临渊听完后,张口就用蜀中话骂人。 临渊被楚落一席话震惊到怀疑自己人生,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又会跟楚落扯上关系……总结到最后,临渊绝望地思量道,怎么栽在这孙子手里了。 刚临渊骂他的话,天宗玉座楚落倒是听懂一半,语重心长地教导道:“仙门中人,修仙养性,骂娘不好。听话,别说脏话!” “你去死!算了……”临渊崩溃地拽着楚落的衣领,恨恨道,“同归于尽!” 说完临渊便捏了剑诀,强行争夺御剑的控制权,拽着楚落一起往深渊中坠落。 楚落在临渊后勃颈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临渊便软在他怀里。绝仙剑重新被楚落驾驭,带着二人离开昆仑渊。 楚落夹带着临渊站在昆仑旧神祗的某处仙山上。 两千多年不见,昆仑诸仙山越发高大奇险,暗透杀伐之气,已不再是两万多年前他初到此地时的模样。当年的昆仑众山,仙气缭绕,百凤朝祥。如今的昆仑群山却是恶山恶水,瘴气弥漫。 从开山立派那年起,楚落就居住在长生殿。 现在的长生殿确是一派凄清萧索,阴森冷清,遍地魔障,被一群山精野怪占地称王。 他们行走在破败不堪的长生殿内。外头正是日落时分,昏沉的暖黄在他们身上投下狭长的影子,随着他们不断深入殿中,与阳光触摸不到的阴影衔接在一处。 无数双亮晶晶的小眼睛,藏匿在暗处,好奇地观察着两位不速之客。 “昆仑派灭门了。”紫衣少年得意地指指自己,“我灭的!” 临渊知晓楚落久被封印,不明世事,故意诓骗他,然后自己在一旁幸灾乐祸看好戏,欲将某人脸上的精彩之处尽收眼底。 楚落表情淡淡地看向临渊,道:“这样也好。” 少年挤挤眉毛,心道,这家伙莫不是沉眠太久,脑子坏掉了? 临渊生前为楚落诛杀,七魂尽散,六魄重伤后逃出生天。有着杀身之仇的二人此刻能心平静气地站在一处,竟然到现在还相安无事,实勘惊奇。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乃是东青不在此处,现在的临渊实力堪忧,独自一人单挑不过楚落。 至于楚落为何迟迟不动手杀临渊,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得尽快摆脱他,不然又得被他再杀一次。临渊忧郁地看着天空,眸子忽闪忽闪的,一时也想不出脱身的法子来。绝仙剑在楚落手中,完全不受临渊控制。 就知道这把剑没良心,吃里扒外!喝了他七年的血,竟然临阵倒戈,一心只向着他的敌人! 楚落以为少年在担心树人,出声宽慰道:“缚妖绳不会困他太久,以他的实力,不出七日便可挣脱。” 长生殿内忽地掀起一阵妖风黑雾,临渊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隐退在浓雾之中。他方才故意泄露自己的魔气,引来群魔众妖争相啃食。 比起古道魔君的气息,仙宗出身的楚落更容易成为目标。 半山腰传来一声清啸,少年露出欣喜之色,寻了一处方向,跑出殿外,毫不犹豫地从奇峰险崖上跳下去。东青这几年受了枫云梦的点化,修为境界多多少少有些提升,小半天功夫就挣脱缚妖绳。在他感应到临渊释放出来的魔气之后,迅速找寻过来。 树人一手攀着崖壁上的一块突石,悬空身子轻轻旋跃,稳稳接住少年。树人背着临渊,飞快地沿着崖壁攀援行走,逃得飞快。 “有进步!”临渊赞许地摸摸树人的头。 树人面露羞愧之色,道:“是东青失责。” “不怪你!”临渊轻叹一口气,扬起自己白嫩的小手,恨不得剁了它们,“是我手贱,乱扔东西。早知道一开始就应毁了他的躯体,现在他的六魄归位,我们又多一个劲敌。” 长生殿正殿之内,楚落一身红衣,傲然立于黑雾中央,妖风怒卷起起他的及腰黑发。在受到外界威胁之后,他左耳上的暗红宝石发出润泽的红光,跃跃欲试。 楚落沉眸,毫无惧意,继续往前行走。绝仙剑悬在他身侧,剑身萦绕起暖金色的光芒,亦步亦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超自然系统》正文 第二十二章 破印而出 天海东,苍楠城。逐剑谷的谷主寒破带领门下弟子,沿着海岸线拉出一条防护线,以上古法器编织出一道光盾结界。 门下弟子神色肃穆,各执法器,严阵以待。 深海以下的伏魔封印内,镇魂结界的异动更甚从前,被镇万年的古老战魂与恶灵生生撞出一个缺口。 战魂与恶灵涌泄而出的瞬间,卷起滔天黑浪,从高空俯落而下,冲击逐剑谷的竖立起的光盾。 光盾应激反抗,金光振奋几次后,开始出现白光缝隙,没多时就被黑浪瓦解击碎。 与此同时,寒破一声令下,门下弟子如潮水般涌出,迎浪而上。 海天之间,尸雨纷纷,不断有逐剑谷的弟子从高空坠落海面。 一时间,剑光灭,生魂亡。 这样的惨战持续了三日。 第三日黄昏,腥风血雨中,一把仙剑破浪而来。剑上站着一紫衣少女,明眸皓齿,英气逼人,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光景。 她于血海黑浪中,杀出一条路,直捣隐藏在黑浪风暴正中的漩涡。 漩涡中心,一条巨大古老的黑龙,与数以万计的战魂与恶灵的争相抢道,缓慢地沿着漩涡眼徐徐而上,眼看着就要突破最后一层障碍,爬出海面。 少女怒抛出一张半透明的蓝网,网丝内隐隐流动着红色的血液,一抛洒开便覆盖住漩涡眼。黑网接触海面的瞬间,蓝光大振,网面附近的黑色海水也逐一被净化,开始恢复天然的海蓝色。 黑龙眼看着自己就要重获自由,被一黄毛丫头阻拦,岂不震怒!这条远古巨龙,恶啸一声。 在外混战的恶灵与战魂似乎被龙吟所吸引,顿时转身围殴紫衣少女。 倘若黑龙重新归位,龙魂填祭阵眼,封印将二次启动,来不及逃出的战魂与恶灵将再次被镇。它们的同伴自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纷纷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向紫衣少女袭来。 紫衣少女吸引住所有战力,在四面八方的围攻下,苦苦支撑身体。 逐剑谷的弟子几乎是在瞬间同时失去作战目标,他们顺着战魂与恶灵聚集的方向,惊然发现他们的小师妹已深入敌腹。 “明月!” 谷主寒破哑然失色,两行清泪诧然落下,御剑率领众弟子疯狂撞击战魂与恶灵用身体堆积起来的高墙障碍。 “明月!”谷主撕心裂肺地喊声淹没在战魂与恶灵的咆哮声中。 紫衣少女七窍出血,转头凄艳而诡异地看了谷主寒破一眼,那神情竟是在告别。 温柔乡里,临渊靠在枫云梦的本体枫树上,周身被虬髯树根覆盖。少年苍白着脸,神识涣散,七窍不断殷出黑血。 东青心虚地站在一边,不管枫云梦怎么逼问他,都拒不说出临渊去过昆仑渊。临渊在从昆仑渊回来的途中突然昏迷,身上不断出现不明伤痕,三日后开始七窍出血,眼看着就不行了。 “明月!”临渊尖叫一声,又昏昏睡去。两眼落下行行黑色血泪,看上去甚是可怖。 暖风十里的主人,祁门的两位姐姐昼夜守在弟弟身边照顾,衣不解带。 恍惚中,临渊看见自己正站在一片大海之上,脚下踩着一把陌生的仙剑。他身边环伺着一群战魂恶鬼,这种场景让他觉得分外熟悉,倍感温暖。 前世的六道魔君每天都是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身边妖魔鬼怪横行。 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这些战魂与恶灵在攻击他。他脚下除了剑之外还有一条奇臭无比,丑得要命的黑色大龙在蠢蠢欲动。 隔着海面他都觉得这龙丑,真丑。尤其是那对断角! 他听见有人喊他明月,抬目望去,只见一蓝袍华服男子正对着他喊些什么。但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重阻碍。 实在听不清那男子在喊些什么。 临渊低头看见一对沉甸甸的凸起,这是女人的……嗯嗯?胸? 临渊惊得差点一个跟头从仙剑上跌落,他站稳之前从海面上依稀辨认出这具身体的脸。 是他的脸,又不是他的脸。这是张女人脸,与他容颜有九分相似。 这是祁月昭的身体! 再看覆盖在黑龙上方海域的那张血丝网,临渊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他的手笔么? 他为魔君那会儿,闲得无聊就飞去海面网鱼吃,有时碰见厉害的鱼妖就会把网弄破。后来他就抓住几条龙蚕,养起来吐丝,日日以自己的鲜血喂养。最后他编了一只更加结实的网,也逮住过几条鱼妖虾鬼,玩厌后连鱼带网一起丢了。 几千年后,这网辗转落入祁月昭手中。 临渊心叹道,这只是张渔网,祁月昭竟然用来镇龙!这智商令人着急啊! 他也没想到双生子的羁绊会这么深刻,他会在祁月昭生死关头的时候出现在她体内。 哎?不对啊!祁明乾明明已经被做成魂器,无法融化临渊的六魄。临渊完全拥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那他与祁月昭之间的这种联系到底怎么回事,莫非与这张网有关…… 不等临渊思考出来龙去脉,那黑龙已经召唤手下的战魂与恶灵展开下一波攻击。 如果祁月昭此时死了,临渊的六魄也会跟着被击碎。他左右避闪开几轮攻击,分神研究怎么用这张渔网压制这条黑龙。 临渊挤挤眉毛,心生一计。 祁月昭是想把黑龙重回压回封印中,但封印已经被破坏,即使黑龙重归主位,这伏魔封印的威力也大不如从前,早晚还会被二次冲破。 不如将计就计把黑龙引诱出来,先逮住它,之后的事情另外再打算。 只是这成千上万依附龙气而生的战魂与恶灵,数量实在太多。加之他们与黑龙心意相通,处处相护黑龙,黑龙也不断回护他们。如此循环下来,临渊就是累死,也不得近身诱捕黑龙。 眼下的局面是个死局,临渊被将得死死的。 “铮”一声,天音破浪。四周阴霾的暗黑因着这一声清新入魂的琵琶声,透出些许天光。 逐剑谷的援兵到了。 昆仑天宗玉座门下唯一的女弟子,率领十二位师弟布下混元伏魔阵,牵制战魂和恶灵。 另外有一棕袍年轻道宗弟子怀抱玉琵琶,妙手拨音,脚下黑雕托着他忽上忽下。原是环绕在黑龙附近的战魂与恶灵此刻皆被这名昆仑道宗弟子吸引而去,随在其身后受其牵引。棕袍年轻道士身后的黑色队伍越来越壮大。 电光驰骋间,他向祁月昭点头致意。 临渊糊了一把面上的黑血,领悟对方的暗示,抓住战魂与恶灵们脱离防守的瞬间,凝神操控血丝网。 这张网在原主人的手下发挥出十成的威力,耀眼的蓝光瞬间直冲天海之际,生劈开海水,直取黑龙。 黑龙仰面看天,一跃出了海面,正正好落入血丝蓝网之中。它在网中挣扎看几下,见逃脱不开,立刻睁着大大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中腾起氤氲雾气,吧嗒吧嗒竟是哭泣起来。 临渊看得一怔,腹诽道,要不要这么脆弱…… 血丝网在临渊的意念下越缩越紧,嵌入坚硬的龙鳞中。 黑龙哀鸣阵阵,越缩越小,最后团成一团,现出一个男子的模样,被血丝网勒得伤痕累累,好不可怜。男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神纯净无辜似新生婴孩,浑身瑟瑟发抖,周体不着衣物。 临渊收了网,脱下外袍连网带男子一起罩住。男子在衣料之下继续颤抖。 风浪势头减弱,旋涡眼也正逐渐关闭,不断有沿着缝隙四散逃逸出来的战魂恶灵正贴着海面跑路。 昆仑天宗的弟子以祁伍伍为中心,悬在海域上空,用混元伏魔阵去修补的海底的伏魔封印缺口。这两个阵法是本属不同仙门,起初时两阵法互相排斥,几乎对掐起来。然而昆仑天宗弟子最擅长拆解阵法原理,不多时便破解出海底伏魔封印的布防,重新打乱重组混元伏魔阵,以使两阵交融,最后成功在海底的伏魔封印上加固十二道补丁。 海面上又恢复了澄澈清明。 逐剑谷的弟子出船打捞掉落海中的受伤弟子,另外派出战力强盛的弟子追捕逃逸的战魂与恶灵,其余人等在岸边接送救治。 寒破走到祁月昭面前,关切地说:“明月,你受伤了?” 临渊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男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步。 “明月,在师兄面前不必逞强。”那男子又近前一步,脸上关心情切。 临渊挤挤眉毛,明月和这人的关系不简单。他现在困在明月体内暂时不得出,先扮演一会儿明月,然后再想办法。 临渊故作娇弱,体力不支,即将跌倒之势,慌得那逐剑谷谷主寒破忙扶着祁月昭坐下,扶好以后又出于礼节,迅速收回手。 “师兄,”临渊发出虚弱的声音,“你去忙,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这一声娇滴滴的“师兄”喊得逐剑谷谷主一怔,上一次明月称呼他师兄已是多年前的幼时往事。他还以为长大后的明月再也不会喊他师兄。 “可是……”寒还想多照顾祁月昭一会儿,“你七窍流血,想必已受了严重的内伤,耽误不得!” 祁月昭以手抚额,呈娇弱坚强状。她这个样子揪住寒破的心,让面前这个清朗明净的男子狠狠为她心痛了一把。 临渊暗中窃笑,心道,明月啊明月,啧啧,桃花缘不浅啊,这逐剑谷的谷主长得可真俊,都快赶上我了! “无碍。”临渊轻轻道,“家姐也来了,待会儿就由家姐为我检查伤口。我与师兄男女有别,终是不太方便。” 逐剑谷谷主寒破脸色绯红,磕磕巴巴道:“那……那……师兄先去忙了。待……待会儿再来看你!” 好可爱,临渊望着寒破仓皇逃去的背影,笑得厉害。 “祁门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之前的棕袍年轻道士走过来,微笑着对祁月昭施了一礼。 临渊心尖一颤。 “如意师弟,你是眼神不好使么!”祁伍伍神色不悦地凑过来,说话语气呛死人不偿命,“她是我第十四妹。” “竟是我认错人了,失礼失礼。”棕袍年轻道士轻轻浅浅地看着祁月昭,眼神明澈,“祁姑娘,唐突了!” 临渊忽然间觉得,这个年轻的道士已经看见了自己。 祁伍伍挡在祁月昭前面,驱赶之意明显。 “我妹妹要检查伤口,怎么,你有兴趣?” 昆仑道宗弟子如意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伍姐,你好凶。”祁月昭为如意打抱不平。 “他感兴趣的,只有死人和恶鬼。”祁伍伍幽幽地打量着祁月昭,目光直接穿透临渊,“祁明乾,你很想再死一次么?” 被这女人发现了! 临渊浑身恶寒,脚下迅速开溜。 祁伍伍先他一步揪住祁月昭身体,右手指尖擒着一张正在燃烧的魂咒符,不等临渊反应过来,就迅速把符灰灌进他的嘴里。 “啊!”一声女高音划破天际。 祁月昭脾气暴躁地打掉祁伍伍的手,一边张嘴往外吐符灰。 “祁伍伍!”祁月昭怒瞪祁伍伍,“你敢喂我吃灰!” 祁伍伍摆弄了一下手中的七虹拂尘,转身笑道:“自家姐妹,不用谢!” “祁!伍!伍!”祁月昭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劈剑就砍。 祁伍伍头也不回,手中的七虹往后轻轻一甩,挡下身后一剑,甚至不曾出刀,完全不把怒气冲冲的祁月昭放在眼里。 温柔乡里的大枫树下,拥裹在祁明乾身上的老树根自行消失。 临渊又重新在祁明乾的身体里醒来。谢天谢地,他还以为祁伍伍那女人要趁机灭了他。 “哎哟?”枫云梦捏着扇子,声音一如既往地黏柔软腻,“我的好徒弟醒了!” 他刚说罢,就招呼祁门的两位姑娘过来看她们的弟弟。 祁陆陆和祁玖玖风驰电掣地冲过来,每人手中还抓着半只烤鸡。 烤鸡肉的香味香得临渊六魄都酥麻了。他振奋地盯着她们手中的烤鸡,直咽口水。 祁陆陆和祁玖玖关怀备至地问长问短,问临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不问临渊饿不饿,要不要整口鸡肉吃吃。 临渊的忍耐终于挨到了极限,张开嘴巴狠狠在祁陆陆的鸡腿上撕咬出一个大缺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怎样憋屈了你!”祁玖玖笑着拍了一下弟弟的脑袋,把自己的半只鸡递给他。 临渊又狼吞虎咽地吞了祁陆陆手中的半只鸡。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明月。”祁玖玖接过东青递过来的水杯,转手又递给临渊,“这几天逐剑谷那边也不太平,伍姐带了昆仑天宗的弟子过去支援。她跟伍姐在一起,应该会很安全。” “也没见你这么挂念过我们!”祁陆陆酸溜溜地揶揄道,“逐剑谷出事是在你昏迷之后,你病症中昏迷之时,仍在挂念明月。可见双生子的心有灵犀,是我们这些姐姐比不了的。” 临渊嘴角扯出一个油腻腻的微笑,道:“都是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但我还是最喜欢二位姐姐,厨艺好啊!这烤鸡,味道一绝,姐姐们的手艺又精进了一层!” “你个小油嘴儿!”祁玖玖捏捏弟弟的小脸,姐妹中就他跟明月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长得真是像,“不过这回,你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这鸡是萧世伯家的三公子烤出来的。” 祁陆陆在枫云梦和萧越之间,神色暧昧地努努嘴,十分传神地暗示出这俩男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临渊瞅了一眼正在烧烤架附近忙后的萧越,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睛眯成两弯新月,有点意思。 祁玖玖慨叹着看了几眼萧三公子,道:“小时候我和六姐都想嫁给他,为此天天斗嘴打架,没想到最后倒便宜了别家!” 祁陆陆也啧啧称奇,只道是当年尚幼不懂把握,生生被一男人抢占先机。 祁门的两位姑娘瞅着一个四下无人的机会,悄悄揽过临渊的肩膀,偷偷道:“你们师徒天天相处,断不可也习了这癖好,祁门还指望你留后!” 临渊喝水的节奏顿了一下,正想信誓旦旦地说他肯定不会学那娘树妖搞断袖,但祁玖玖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喷水。 只见祁玖玖一脸幽深,不耻下问,道:“听说双阳之欢得意时能胜却男女之爱,这是真的么?你见过没?是不是真的?” 临渊清清嗓子,正色道:“你家弟弟没有偷窥床笫的爱好,自然是不知。” 祁玖玖和祁陆陆不死心,追问道:“真的不知?” 临渊摇头否认,坚定道:“真的不知!” 两位姑娘神没有问出心中好奇之事的答案,虽有失落,但也却是怀了几分安慰,那就是她们的弟弟尚未受到荼毒。 夜深梦熟之际,临渊突然又陷入一片混沌中。 还是之间的那个声音,陌生而古老的誓约召唤,一步步牵引他穿越混沌,走向一片白光。 这次临渊留个心眼,一早感觉到情况不对时就立刻默念尘尽决,在六魄离体之时,尽力阻断一魄留在体内,这还是他曾为四君子的时候留下的老底。 尘尽决是昆仑仙宗的为提高门下弟子心境修为而外引的一门海外秘术,门下弟子入门时必须修炼的一门基础术法,心智被扰乱时默念此决可平心静气。此外,尘尽决依附于个人修行进行千般衍化,最终因个人造诣天赋不同而达到太虚之境。只是这尘尽决的修行原理看似简单,其实深藏奥妙,古往今来能通过修习尘尽决而达到太虚境界的寥寥无几。因此后世的昆仑仙宗便只把尘尽决归为修行入门的清心术法,只要求弟子能达到净化心灵的化境即可。 临渊当年在昆仑修行时,根基不纯,后来走的不也是正儿八经的仙道,乃是仙门中讳莫如深的魔道。他修行尘尽决时,倒是因着自身修为非是纯正仙门,竟一路畅通无阻地达到了太虚忘情之境,甚至更上一层。为此他曾一度怀疑过尘尽决,乃是魔道六族的先祖为操控驯化凶猛奇兽所研究出的独特法门,后来被昆仑仙宗所化用,只是出于仙门立场的原因不敢承认而已,只假说是海外传来的秘术。 白光尽头是一处巨大的水牢,累累白骨堆积在水岸两侧,自成阵法,以杀伐怨气相克水牢内所关押之物的戾气。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紫衣少女跪坐在皑皑白骨中心,为镇魂主,口中吟唱着古老的魔族咒文,“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临渊听得浑身鸡皮疙瘩,寒气直蹿头顶。 祁月昭唱的咒文他全部都听懂,这小傻子竟然是在祭魂,招引黑暗力量供其驱使。幸好她招来的是他,要是招惹出什么远古恶灵,早就把她的魂魄啃得连渣滓都不剩下。 胆儿还挺肥!在仙门地盘修魔道,临渊惊叹,真是个好苗子,有点他当年的风范! 祁月昭割开手心,鲜血滴入水中,尽数被水中的血丝网吸收。临渊这下看明白了,为何这么多恶鬼魔灵偏生是他被召唤出来,还真是这张渔网的原因。 这网是龙蚕丝织成的,而龙蚕喝过临渊的血。所以这网不仅水火不侵,而且特别结实。只是以前临渊不知道这网到底有多结实,今儿看见那被捆成孙子的黑龙,他才粗略估摸到极限。 最后一滴血落入水中时,临渊嗖一下进入祁月昭的身体。他怜悯地看着水牢底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男子,无奈地摇摇头,得罪谁不好去得罪逐剑谷,不知道逐剑谷有个女人叫祁月昭,心狠手辣! 水中少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月昭,准确地说,他看着的是临渊。 男子看起来似乎是想求饶,但又不懂人类的语言,在水里吐出一串又一串的泡泡,密密麻麻的,看得临渊头晕目眩。 “妈的,不许再吐泡!”临渊心里一烦躁,下意识骂出一句魔族方言。他自己也很是惊讶,为何魔族语言体系与夜鬼族的语类竟有某种惊人的相似。 黑龙还真的不吐泡泡了。 他听得懂魔族语言,临渊挤挤眉毛,难道这龙以前被魔族驯化过? 临渊像唤狗子一样“啧啧”唤他几声,那男子竟然摇头摆尾的游过来,四肢虽被网勒得紧,但是丝毫不影响他身体的协调性。男子顶起脑袋让临渊抚摸他,眼神温顺无害。 临渊笑得像朵花,伸手碰碰男子的头。为奖励黑龙的乖巧,他还往水中扔了一块糖。 男子灵活得扭动身体,叼着糖果重新游回来。他低头看看勒进皮肤的血丝网,又抬头乞怜地望着临渊。 临渊眼中掠过一抹精光,用魔族语言问道:“放了你,你会乖乖吗?” 男子仰起头,张口也是魔族语言,反问道:“我乖乖的,会有糖吗?” 临渊笑了,扬手打开水牢的门,并解了束缚在男子身上的血丝网。 临渊捧着一手糖,笑眯眯地站在白骨堆中等着男子过来。 男子眼神一暗,阴测测地看着临渊,也笑了。 只见一条大黑龙从水中腾起,张开血盆大口,向临渊的方向喷出一道激流,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临渊被淋了个透心凉,淡定地扔开手中糖果,就知道这丑龙是在装乖,幸好他早有准备。 逐剑谷谷主寒破在房中感受到地面在震动,恐生变异,立刻赶来查看祁月昭是否遇到危险。祁月昭曾对他说过,此恶龙必须为逐剑谷所用,查清结界异动的原因。 “明月!”水牢被祁月昭封印了,寒破不敢冒然闯入打断她,只好在外面大声喊,“明月!你没事吧?” 临渊两手抠住黑龙的尖牙,一脚踩着黑龙的鼻孔,转过头来对着唯一通向地面的小路喊道:“我没事!” 寒破还是有些担心,干脆守在外面,以防变故。里面的大动静听得他胆战心惊,真怕祁月昭在里面吃了黑龙的亏。 黑龙被抠住几处穴道,急的它四肢暴走,身体乱扭,就是碰不到临渊。 坚硬的岩石地面被黑龙抓刨出四个坑。 三天过去了,一人一龙还在互相死抗。黑龙吃上几次亏后,处处躲着临渊,在暗中环伺机会,准备一击毙命。 临渊跟着耗了三天,肚子饿得咕咕叫,那黑龙也是,肚子叫得跟打雷一样。第四天,他们开始互相争抢散落在地上的糖果。黑龙仗着体型优势,把散落着糖果的那一片地圈起来,然后用舌头一颗一颗卷起来全部吃掉。 临渊虽然失了先机,仅仅捡到三颗糖。但他并不着急吃,而是在等黑龙吃掉它的那部分糖果后,慢悠悠的剥开糖衣,捏着鲜艳美丽的糖果在黑龙面前晃悠,惹得黑龙直流口水之后,再嘎嘣脆地放在自己嘴巴里咀嚼。 黑龙着恼地想过来抢,又怕再吃了临渊的亏,气得团起身体,在一旁磨牙,心中盘算着待会儿先吃少女身体的哪个部位。黑龙在海里时并不缺少食物,每天至少十顿,顿顿都吃很多。 黑龙禁不住饿。更何况它已经饿了这么久,逐剑谷抓住黑龙后压根就没喂过它!也不想喂它。 它现在饿得头晕眼花,看临渊都是几叠重影在晃悠。 临渊也饿,但祁月昭的身体修习过辟谷之术,所以他目前还不算太难受,尚可忍耐。 就看眼下谁能熬得过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 破印而出(上) 天海东,苍楠城。逐剑谷的谷主寒破带领门下弟子,沿着海岸线拉出一条防护线,以上古法器编织出一道光盾结界。 门下弟子神色肃穆,各执法器,严阵以待。 深海以下的伏魔封印内,镇魂结界的异动更甚从前,被镇万年的古老战魂与恶灵生生撞出一个缺口。 战魂与恶灵涌泄而出的瞬间,卷起滔天黑浪,从高空俯落而下,冲击逐剑谷的竖立起的光盾。 光盾应激反抗,金光振奋几次后,开始出现白光缝隙,没多时就被黑浪瓦解击碎。 与此同时,寒破一声令下,门下弟子如潮水般涌出,迎浪而上。 海天之间,尸雨纷纷,不断有逐剑谷的弟子从高空坠落海面。 一时间,剑光灭,生魂亡。 这样的惨战持续了三日。 第三日黄昏,腥风血雨中,一把仙剑破浪而来。剑上站着一紫衣少女,明眸皓齿,英气逼人,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的光景。 她于血海黑浪中,杀出一条路,直捣隐藏在黑浪风暴正中的漩涡。 漩涡中心,一条巨大古老的黑龙,与数以万计的战魂与恶灵的争相抢道,缓慢地沿着漩涡眼徐徐而上,眼看着就要突破最后一层障碍,爬出海面。 少女怒抛出一张半透明的蓝网,网丝内隐隐流动着红色的血液,一抛洒开便覆盖住漩涡眼。黑网接触海面的瞬间,蓝光大振,网面附近的黑色海水也逐一被净化,开始恢复天然的海蓝色。 黑龙眼看着自己就要重获自由,被一黄毛丫头阻拦,岂不震怒!这条远古巨龙,恶啸一声。 在外混战的恶灵与战魂似乎被龙吟所吸引,顿时转身围殴紫衣少女。 倘若黑龙重新归位,龙魂填祭阵眼,封印将二次启动,来不及逃出的战魂与恶灵将再次被镇。它们的同伴自然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纷纷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向紫衣少女袭来。 紫衣少女吸引住所有战力,在四面八方的围攻下,苦苦支撑身体。 逐剑谷的弟子几乎是在瞬间同时失去作战目标,他们顺着战魂与恶灵聚集的方向,惊然发现他们的小师妹已深入敌腹。 “明月!” 谷主寒破哑然失色,两行清泪诧然落下,御剑率领众弟子疯狂撞击战魂与恶灵用身体堆积起来的高墙障碍。 “明月!”谷主撕心裂肺地喊声淹没在战魂与恶灵的咆哮声中。 紫衣少女七窍出血,转头凄艳而诡异地看了谷主寒破一眼,那神情竟是在告别。 温柔乡里,临渊靠在枫云梦的本体枫树上,周身被虬髯树根覆盖。少年苍白着脸,神识涣散,七窍不断殷出黑血。 东青心虚地站在一边,不管枫云梦怎么逼问他,都拒不说出临渊去过昆仑渊。临渊在从昆仑渊回来的途中突然昏迷,身上不断出现不明伤痕,三日后开始七窍出血,眼看着就不行了。 “明月!”临渊尖叫一声,又昏昏睡去。两眼落下行行黑色血泪,看上去甚是可怖。 暖风十里的主人,祁门的两位姐姐昼夜守在弟弟身边照顾,衣不解带。 恍惚中,临渊看见自己正站在一片大海之上,脚下踩着一把陌生的仙剑。他身边环伺着一群战魂恶鬼,这种场景让他觉得分外熟悉,倍感温暖。 前世的六道魔君每天都是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身边妖魔鬼怪横行。 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这些战魂与恶灵在攻击他。他脚下除了剑之外还有一条奇臭无比,丑得要命的黑色大龙在蠢蠢欲动。 隔着海面他都觉得这龙丑,真丑。尤其是那对断角! 他听见有人喊他明月,抬目望去,只见一蓝袍华服男子正对着他喊些什么。但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重阻碍。 实在听不清那男子在喊些什么。 临渊低头看见一对沉甸甸的凸起,这是女人的嗯嗯?胸? 临渊惊得差点一个跟头从仙剑上跌落,他站稳之前从海面上依稀辨认出这具身体的脸。 是他的脸,又不是他的脸。这是张女人脸,与他容颜有九分相似。 这是祁月昭的身体! 再看覆盖在黑龙上方海域的那张血丝网,临渊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这不是,这不是他的手笔么? 他为魔君那会儿,闲得无聊就飞去海面网鱼吃,有时碰见厉害的鱼妖就会把网弄破。后来他就抓住几条龙蚕,养起来吐丝,日日以自己的鲜血喂养。最后他编了一只更加结实的网,也逮住过几条鱼妖虾鬼,玩厌后连鱼带网一起丢了。 几千年后,这网辗转落入祁月昭手中。 临渊心叹道,这只是张渔网,祁月昭竟然用来镇龙!这智商令人着急啊! 他也没想到双生子的羁绊会这么深刻,他会在祁月昭生死关头的时候出现在她体内。 哎?不对啊!祁明乾明明已经被做成魂器,无法融化临渊的六魄。临渊完全拥有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那他与祁月昭之间的这种联系到底怎么回事,莫非与这张网有关 不等临渊思考出来龙去脉,那黑龙已经召唤手下的战魂与恶灵展开下一波攻击。 如果祁月昭此时死了,临渊的六魄也会跟着被击碎。他左右避闪开几轮攻击,分神研究怎么用这张渔网压制这条黑龙。 临渊挤挤眉毛,心生一计。 祁月昭是想把黑龙重回压回封印中,但封印已经被破坏,即使黑龙重归主位,这伏魔封印的威力也大不如从前,早晚还会被二次冲破。 不如将计就计把黑龙引诱出来,先逮住它,之后的事情另外再打算。 只是这成千上万依附龙气而生的战魂与恶灵,数量实在太多。加之他们与黑龙心意相通,处处相护黑龙,黑龙也不断回护他们。如此循环下来,临渊就是累死,也不得近身诱捕黑龙。 眼下的局面是个死局,临渊被将得死死的。 “铮”一声,天音破浪。四周阴霾的暗黑因着这一声清新入魂的琵琶声,透出些许天光。 逐剑谷的援兵到了。 昆仑天宗玉座门下唯一的女弟子,率领十二位师弟布下混元伏魔阵,牵制战魂和恶灵。 另外有一棕袍年轻道宗弟子怀抱玉琵琶,妙手拨音,脚下黑雕托着他忽上忽下。原是环绕在黑龙附近的战魂与恶灵此刻皆被这名昆仑道宗弟子吸引而去,随在其身后受其牵引。棕袍年轻道士身后的黑色队伍越来越壮大。 电光驰骋间,他向祁月昭点头致意。 临渊糊了一把面上的黑血,领悟对方的暗示,抓住战魂与恶灵们脱离防守的瞬间,凝神操控血丝网。 这张网在原主人的手下发挥出十成的威力,耀眼的蓝光瞬间直冲天海之际,生劈开海水,直取黑龙。 黑龙仰面看天,一跃出了海面,正正好落入血丝蓝网之中。它在网中挣扎看几下,见逃脱不开,立刻睁着大大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中腾起氤氲雾气,吧嗒吧嗒竟是哭泣起来。 临渊看得一怔,腹诽道,要不要这么脆弱 血丝网在临渊的意念下越缩越紧,嵌入坚硬的龙鳞中。 黑龙哀鸣阵阵,越缩越小,最后团成一团,现出一个男子的模样,被血丝网勒得伤痕累累,好不可怜。男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神纯净无辜似新生婴孩,浑身瑟瑟发抖,周体不着衣物。 临渊收了网,脱下外袍连网带男子一起罩住。男子在衣料之下继续颤抖。 风浪势头减弱,旋涡眼也正逐渐关闭,不断有沿着缝隙四散逃逸出来的战魂恶灵正贴着海面跑路。 昆仑天宗的弟子以祁伍伍为中心,悬在海域上空,用混元伏魔阵去修补的海底的伏魔封印缺口。这两个阵法是本属不同仙门,起初时两阵法互相排斥,几乎对掐起来。然而昆仑天宗弟子最擅长拆解阵法原理,不多时便破解出海底伏魔封印的布防,重新打乱重组混元伏魔阵,以使两阵交融,最后成功在海底的伏魔封印上加固十二道补丁。 海面上又恢复了澄澈清明。 逐剑谷的弟子出船打捞掉落海中的受伤弟子,另外派出战力强盛的弟子追捕逃逸的战魂与恶灵,其余人等在岸边接送救治。 寒破走到祁月昭面前,关切地说:“明月,你受伤了?” 临渊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男子,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步。 “明月,在师兄面前不必逞强。”那男子又近前一步,脸上关心情切。 临渊挤挤眉毛,明月和这人的关系不简单。他现在困在明月体内暂时不得出,先扮演一会儿明月,然后再想办法。 临渊故作娇弱,体力不支,即将跌倒之势,慌得那逐剑谷谷主寒破忙扶着祁月昭坐下,扶好以后又出于礼节,迅速收回手。 “师兄,”临渊发出虚弱的声音,“你去忙,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这一声娇滴滴的“师兄”喊得逐剑谷谷主一怔,上一次明月称呼他师兄已是多年前的幼时往事。他还以为长大后的明月再也不会喊他师兄。 “可是”寒还想多照顾祁月昭一会儿,“你七窍流血,想必已受了严重的内伤,耽误不得!” 祁月昭以手抚额,呈娇弱坚强状。她这个样子揪住寒破的心,让面前这个清朗明净的男子狠狠为她心痛了一把。 临渊暗中窃笑,心道,明月啊明月,啧啧,桃花缘不浅啊,这逐剑谷的谷主长得可真俊,都快赶上我了! “无碍。”临渊轻轻道,“家姐也来了,待会儿就由家姐为我检查伤口。我与师兄男女有别,终是不太方便。” 逐剑谷谷主寒破脸色绯红,磕磕巴巴道:“那那师兄先去忙了。待待会儿再来看你!” 好可爱,临渊望着寒破仓皇逃去的背影,笑得厉害。 “祁门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之前的棕袍年轻道士走过来,微笑着对祁月昭施了一礼。 临渊心尖一颤。 “如意师弟,你是眼神不好使么!”祁伍伍神色不悦地凑过来,说话语气呛死人不偿命,“她是我第十四妹。” “竟是我认错人了,失礼失礼。”棕袍年轻道士轻轻浅浅地看着祁月昭,眼神明澈,“祁姑娘,唐突了!” 临渊忽然间觉得,这个年轻的道士已经看见了自己。 祁伍伍挡在祁月昭前面,驱赶之意明显。 “我妹妹要检查伤口,怎么,你有兴趣?” 昆仑道宗弟子如意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伍姐,你好凶。”祁月昭为如意打抱不平。 “他感兴趣的,只有死人和恶鬼。”祁伍伍幽幽地打量着祁月昭,目光直接穿透临渊,“祁明乾,你很想再死一次么?” 被这女人发现了! 临渊浑身恶寒,脚下迅速开溜。 祁伍伍先他一步揪住祁月昭身体,右手指尖擒着一张正在燃烧的魂咒符,不等临渊反应过来,就迅速把符灰灌进他的嘴里。 “啊!”一声女高音划破天际。 祁月昭脾气暴躁地打掉祁伍伍的手,一边张嘴往外吐符灰。 “祁伍伍!”祁月昭怒瞪祁伍伍,“你敢喂我吃灰!” 祁伍伍摆弄了一下手中的七虹拂尘,转身笑道:“自家姐妹,不用谢!” “祁!伍!伍!”祁月昭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劈剑就砍。 祁伍伍头也不回,手中的七虹往后轻轻一甩,挡下身后一剑,甚至不曾出刀,完全不把怒气冲冲的祁月昭放在眼里。 温柔乡里的大枫树下,拥裹在祁明乾身上的老树根自行消失。 临渊又重新在祁明乾的身体里醒来。谢天谢地,他还以为祁伍伍那女人要趁机灭了他。 “哎哟?”枫云梦捏着扇子,声音一如既往地黏柔软腻,“我的好徒弟醒了!” 他刚说罢,就招呼祁门的两位姑娘过来看她们的弟弟。 祁陆陆和祁玖玖风驰电掣地冲过来,每人手中还抓着半只烤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破印而出(下) 烤鸡肉的香味香得临渊六魄都酥麻了。他振奋地盯着她们手中的烤鸡,直咽口水。 祁陆陆和祁玖玖关怀备至地问长问短,问临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不问临渊饿不饿,要不要整口鸡肉吃吃。 临渊的忍耐终于挨到了极限,张开嘴巴狠狠在祁陆陆的鸡腿上撕咬出一个大缺口。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怎样憋屈了你!”祁玖玖笑着拍了一下弟弟的脑袋,把自己的半只鸡递给他。 临渊又狼吞虎咽地吞了祁陆陆手中的半只鸡。 “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明月。”祁玖玖接过东青递过来的水杯,转手又递给临渊,“这几天逐剑谷那边也不太平,伍姐带了昆仑天宗的弟子过去支援。她跟伍姐在一起,应该会很安全。” “也没见你这么挂念过我们!”祁陆陆酸溜溜地揶揄道,“逐剑谷出事是在你昏迷之后,你病症中昏迷之时,仍在挂念明月。可见双生子的心有灵犀,是我们这些姐姐比不了的。” 临渊嘴角扯出一个油腻腻的微笑,道:“都是一个娘胎里钻出来的,但我还是最喜欢二位姐姐,厨艺好啊!这烤鸡,味道一绝,姐姐们的手艺又精进了一层!” “你个小油嘴儿!”祁玖玖捏捏弟弟的小脸,姐妹中就他跟明月是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长得真是像,“不过这回,你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这鸡是萧世伯家的三公子烤出来的。” 祁陆陆在枫云梦和萧越之间,神色暧昧地努努嘴,十分传神地暗示出这俩男人之间的不同寻常。 临渊瞅了一眼正在烧烤架附近忙后的萧越,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睛眯成两弯新月,有点意思。 祁玖玖慨叹着看了几眼萧三公子,道:“小时候我和六姐都想嫁给他,为此天天斗嘴打架,没想到最后倒便宜了别家!” 祁陆陆也啧啧称奇,只道是当年尚幼不懂把握,生生被一男人抢占先机。 祁门的两位姑娘瞅着一个四下无人的机会,悄悄揽过临渊的肩膀,偷偷道:“你们师徒天天相处,断不可也习了这癖好,祁门还指望你留后!” 临渊喝水的节奏顿了一下,正想信誓旦旦地说他肯定不会学那娘树妖搞断袖,但祁玖玖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喷水。 只见祁玖玖一脸幽深,不耻下问,道:“听说双阳之欢得意时能胜却男女之爱,这是真的么?你见过没?是不是真的?” 临渊清清嗓子,正色道:“你家弟弟没有偷窥床笫的爱好,自然是不知。” 祁玖玖和祁陆陆不死心,追问道:“真的不知?” 临渊摇头否认,坚定道:“真的不知!” 两位姑娘神没有问出心中好奇之事的答案,虽有失落,但也却是怀了几分安慰,那就是她们的弟弟尚未受到荼毒。 夜深梦熟之际,临渊突然又陷入一片混沌中。 还是之间的那个声音,陌生而古老的誓约召唤,一步步牵引他穿越混沌,走向一片白光。 这次临渊留个心眼,一早感觉到情况不对时就立刻默念尘尽决,在六魄离体之时,尽力阻断一魄留在体内,这还是他曾为四君子的时候留下的老底。 尘尽决是昆仑仙宗的为提高门下弟子心境修为而外引的一门海外秘术,门下弟子入门时必须修炼的一门基础术法,心智被扰乱时默念此决可平心静气。此外,尘尽决依附于个人修行进行千般衍化,最终因个人造诣天赋不同而达到太虚之境。只是这尘尽决的修行原理看似简单,其实深藏奥妙,古往今来能通过修习尘尽决而达到太虚境界的寥寥无几。因此后世的昆仑仙宗便只把尘尽决归为修行入门的清心术法,只要求弟子能达到净化心灵的化境即可。 临渊当年在昆仑修行时,根基不纯,后来走的不也是正儿八经的仙道,乃是仙门中讳莫如深的魔道。他修行尘尽决时,倒是因着自身修为非是纯正仙门,竟一路畅通无阻地达到了太虚忘情之境,甚至更上一层。为此他曾一度怀疑过尘尽决,乃是魔道六族的先祖为操控驯化凶猛奇兽所研究出的独特法门,后来被昆仑仙宗所化用,只是出于仙门立场的原因不敢承认而已,只假说是海外传来的秘术。 白光尽头是一处巨大的水牢,累累白骨堆积在水岸两侧,自成阵法,以杀伐怨气相克水牢内所关押之物的戾气。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紫衣少女跪坐在皑皑白骨中心,为镇魂主,口中吟唱着古老的魔族咒文,“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临渊听得浑身鸡皮疙瘩,寒气直蹿头顶。 祁月昭唱的咒文他全部都听懂,这小傻子竟然是在祭魂,招引黑暗力量供其驱使。幸好她招来的是他,要是招惹出什么远古恶灵,早就把她的魂魄啃得连渣滓都不剩下。 胆儿还挺肥!在仙门地盘修魔道,临渊惊叹,真是个好苗子,有点他当年的风范! 祁月昭割开手心,鲜血滴入水中,尽数被水中的血丝网吸收。临渊这下看明白了,为何这么多恶鬼魔灵偏生是他被召唤出来,还真是这张渔网的原因。 这网是龙蚕丝织成的,而龙蚕喝过临渊的血。所以这网不仅水火不侵,而且特别结实。只是以前临渊不知道这网到底有多结实,今儿看见那被捆成孙子的黑龙,他才粗略估摸到极限。 最后一滴血落入水中时,临渊嗖一下进入祁月昭的身体。他怜悯地看着水牢底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男子,无奈地摇摇头,得罪谁不好去得罪逐剑谷,不知道逐剑谷有个女人叫祁月昭,心狠手辣! 水中少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祁月昭,准确地说,他看着的是临渊。 男子看起来似乎是想求饶,但又不懂人类的语言,在水里吐出一串又一串的泡泡,密密麻麻的,看得临渊头晕目眩。 “妈的,不许再吐泡!”临渊心里一烦躁,下意识骂出一句魔族方言。 黑龙还真的不吐泡泡了。 他听得懂魔族语言,临渊挤挤眉毛,难道这龙以前被魔族驯化过? 临渊像唤狗子一样“啧啧”唤他几声,那男子竟然摇头摆尾的游过来,四肢虽被网勒得紧,但是丝毫不影响他身体的协调性。男子顶起脑袋让临渊抚摸他,眼神温顺无害。 临渊笑得像朵花,伸手碰碰男子的头。为奖励黑龙的乖巧,他还往水中扔了一块糖。 男子灵活得扭动身体,叼着糖果重新游回来。他低头看看勒进皮肤的血丝网,又抬头乞怜地望着临渊。 临渊眼中掠过一抹精光,用魔族语言问道:“放了你,你会乖乖吗?” 男子仰起头,张口也是魔族语言,反问道:“我乖乖的,会有糖吗?” 临渊笑了,扬手打开水牢的门,并解了束缚在男子身上的血丝网。 临渊捧着一手糖,笑眯眯地站在白骨堆中等着男子过来。 男子眼神一暗,阴测测地看着临渊,也笑了。 只见一条大黑龙从水中腾起,张开血盆大口,向临渊的方向喷出一道激流,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临渊被淋了个透心凉,淡定地扔开手中糖果,就知道这丑龙是在装乖,幸好他早有准备。 逐剑谷谷主寒破在房中感受到地面在震动,恐生变异,立刻赶来查看祁月昭是否遇到危险。祁月昭曾对他说过,此恶龙必须为逐剑谷所用,查清结界异动的原因。 “明月!”水牢被祁月昭封印了,寒破不敢冒然闯入打断她,只好在外面大声喊,“明月!你没事吧?” 临渊两手抠住黑龙的尖牙,一脚踩着黑龙的鼻孔,转过头来对着唯一通向地面的小路喊道:“我没事!” 寒破还是有些担心,干脆守在外面,以防变故。里面的大动静听得他胆战心惊,真怕祁月昭在里面吃了黑龙的亏。 黑龙被抠住几处穴道,急的它四肢暴走,身体乱扭,就是碰不到临渊。 坚硬的岩石地面被黑龙抓刨出四个坑。 三天过去了,一人一龙还在互相死抗。黑龙吃上几次亏后,处处躲着临渊,在暗中环伺机会,准备一击毙命。 临渊跟着耗了三天,肚子饿得咕咕叫,那黑龙也是,肚子叫得跟打雷一样。第四天,他们开始互相争抢散落在地上的糖果。黑龙仗着体型优势,把散落着糖果的那一片地圈起来,然后用舌头一颗一颗卷起来全部吃掉。 临渊虽然失了先机,仅仅捡到三颗糖。但他并不着急吃,而是在等黑龙吃掉它的那部分糖果后,慢悠悠的剥开糖衣,捏着鲜艳美丽的糖果在黑龙面前晃悠,惹得黑龙直流口水之后,再嘎嘣脆地放在自己嘴巴里咀嚼。 黑龙着恼地想过来抢,又怕再吃了临渊的亏,气得团起身体,在一旁磨牙,心中盘算着待会儿先吃少女身体的哪个部位。黑龙在海里时并不缺少食物,每天至少十顿,顿顿都吃很多。 黑龙禁不住饿。更何况它已经饿了这么久,逐剑谷抓住黑龙后压根就没喂过它!也不想喂它。 它现在饿得头晕眼花,看临渊都是几叠重影在晃悠。 临渊也饿,但祁月昭的身体修习过辟谷之术,所以他目前还不算太难受,尚可忍耐。 就看眼下谁能熬得过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