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婿》 正文 新书上线，请支持 新书隆重上线，撒花~~~ 亲们等着急了吧。 这书改了很多次，因为背景有些沉重，又想着怎么欢脱起来，便有些纠结，改了又改。 但主线还是没变。 上本书已经完结了，成绩比前一本要好，评论也很热烈，希望这本书依旧。希望能看到老面孔，不知亲们是否还在？ 若看了“嫌妻当家”的，还麻烦亲们去投张满意票吧，跪谢了。 这本书比上一本还要用心，起码上一本构思没有这么久，没有那么纠结，没有改动这么大。 请亲们监督，希望一如既往的支持。 欢迎新老朋友。 欢迎点击收藏，跪求推荐票，求各种支持~~~ 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上 契子上蹲守 金陵城。 熙熙攘攘的集市里，叫卖吆喝声不绝。听着抑扬顿挫，带着浓浓的市井之气，并不让人厌烦。 一半大小子牵着一个扎着双髻的女童，小心翼翼地避让着人群，半步一步地往前挪着。 小子身上背着个不大的背篓，一边牵着女童，一边眼神灵动地四下里张望。 女童两手紧紧拽着小子的手，眼神怯怯的，低垂着脑袋，整个人几乎贴在小子身上，生怕不错眼跟丢了。 “哥哥” “怎么了？” 小子听到自家妹子唤他，忙敛了四下张望的目光，回头去看。 “别别再往前去了吧，就，就在这里”眼神里带着询问。 小子听了，忙四下里瞅了瞅，回头安抚道：“妹妹别怕，有哥哥在呢。咱再往前走几步啊，这里离得远，咱什么都不知道。还得再往前一些才行，听话啊，再往前一点点，嗯？” 小子边说着边要迈步，女童忙两手又紧紧拽了小子的手，两脚还稍稍往前叉开，钉牢着地面。 人好多，她有些害怕。 小子见状，忙往后退了一步。 凑到女童耳边，低声安抚道：“妹妹别怕，只跟着哥哥就好。你看，这附近好些人都跟我们一样呢，我们要是不往前去，晚了只怕就没咱的份了。” 女童听完稍稍抬头顺着自家兄长的目光往附近看了看，果然就看见有好些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小子也跟他们一样背着箩筐，两眼泛着精光，正伺机而动。 “哥哥，我还是怕”女童拽着兄长的手片刻都没松劲。 “别怕，哥哥在呢，在呢。”话毕，还拍了拍女童小小的手背。 “可是，他们那么多人，咱能抢得过他们吗？” 小子错了错身，挡住对面几个小子朝他妹妹投射过来的不善目光。 安抚道：“没事，有哥哥呢。你以前没来不知道，他们可不是一伙的，而且他们跟咱也不一样，他们是捡别人不要的，咱可是要花钱去买的。咱们不要的才轮到他们呢。” 女童被安抚了几句，终于肯跟着自家兄长往前迈步了。 兄妹俩小心地避让着人群，往前一步两步腾挪，不时还要看一眼周围跟他们一样背着箩筐的小子们。更多时候却是紧紧盯着集市上的摊贩以及他们身前的箩筐。 “好了，咱不往前走了，就在这等着。” 小子边说着，边拉着女童寻了一处阴凉处蹲了下来。 女童略微有些不适，但还是紧紧挨着兄长也蹲了下来 不过两息，又退后半步往兄长身后躲了躲。只是到底好奇，忍不住四下里怯怯地张望，见什么都好奇。 这里听说是金陵城里最大的一处集市。 每天金陵城附近四里八乡的乡亲们都会赶在露水消散之前，挑着扛着抱着，带着农家自产的鸡鸭鹅等家禽c又各种新鲜菜蔬c五谷杂粮c及各种野物c干货山珍，但凡能换铜子的物事，都赶早了到这集市上卖钱，好淘换回家里日常要用的油盐酱醋及各类所需。 她哥哥霍青阳总是每天天不亮在她还没睡醒的时候，就已经跟着舅舅摇着摆渡船出门去了。 然后沿河接了那些要进城的乡人，把他们送到这金陵城里，好赚上一两个铜子的摆渡钱。 把乡人送到城里后，舅舅就仍回到内河里继续摆渡，而哥哥霍青阳则独自一人到集市上采买自家日常要用的菜蔬米面。 今天还是她第一次闹着跟哥哥一起出来。昨晚自得了娘亲的首肯，便兴奋得一宿都没睡实。 往常娘亲总是说她还是个孩子，又女孩家家的，总不许她出门。 霍青莲边回想着，眼神边跟着她兄长移动。 咦，哥哥怎么还不上前去问价？又有好几人挑着空担子起身走了。霍青莲略有些着急。 哥哥为何还蹲在这里守着？ 守什么呢？ 霍青莲一脸不解地朝兄长脸上望了望。 霍青阳此时正眼冒绿光四下里往别人的箩筐里死死地盯着。不时抬下身，抻长脖子往前瞅了又瞅。 哥哥那是什么表情？ “哥哥，舅舅不是让你买大萝卜回去熬汤吗？前面那位爷爷家都已卖光光啦，他旁边那位婶子还有几个，你要再不去，就没啦！” 霍青莲此时也学着自家兄长抻着脖子，边又着急地凑到自个兄长耳边悄声说道。 霍青阳忙安抚地按了按自家妹妹欲直起的小身板：“妹妹别急。咱再等等。” 霍青莲听完又矮了身子仍蹲了回去。下意识地嘟起了个小嘴。 霍青阳回头看了她一眼，好笑地在她嘟起的小嘴上点了点。 小声道：“妹妹别急，咱现在去买，还贵着，得等要散市了才行。他们总要回家的，带来的东西要是卖不出去，带回去可要多收船钱，还重又麻烦。散市后总会便宜卖的，有时候运气好都要不了集上一小半的价钱就买到了呢！” 霍青莲听完，还没长开的小脸上两道弯月眉好看地蹙了起来：“可是，要是想买便宜的，在村子里买就可以了啊。” 霍青阳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对自家妹妹说道：“哪有多便宜？也不过少了一两文的车马费而已，倒让咱欠着人情！” 看自家妹妹一脸稚气的模样看着自己，倒不想对妹妹说太多，只道：“妹妹别急，再等一会啊，一会哥哥准给咱莲儿买到又好又便宜的大白萝卜。” 霍青莲听了这话便不再吭声了。又随着她哥哥的眼神四下里张望了起来。 原来她兄长每回都是这么买菜的。 而他们兄妹附近散着的那些孩子，好像真的跟他们不一样。 她兄长是想少掏钱买便宜的，而那些衣衫褴褛的娃子则是想等到散了市去捡别人不要的。 “哥哥，那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们一样？这样也能省下些铜钱给娘多买上一副药了。” 霍青阳听了妹妹这话，脸色暗了暗。 他也曾这么干过，只是 回过神来，摇头冲霍青莲说道：“娘眼睛毒着呢，若是让她知道咱捡别人不要的烂菜叶，她一定再不肯吃药的。” 霍青莲听到哥哥这么说，低垂下头，眼神也跟着暗了暗。 她娘的药不便宜呢。 娘要是知道家里没钱买米买菜了，一定不肯乖乖吃药的。 霍青莲想到这里，眨了眨眼睛，又跟着霍青阳四下里张望了起来 看到哪家的菜卖完了，哪家又还剩了些许，都悄悄凑过去跟兄长咬耳朵 不一会，日头高起，集市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楔子下 兄妹二人等着集市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又略等了等，见有好些摊贩已在整理箩筐了，霍青阳这才拉着自家妹妹起身。 只一瞬，就见有七八个孩子风一般从霍青莲眼前飞跑过去，把霍青莲结结实实唬了一跳。 霍青莲紧紧偎着兄长，两手紧紧抱着兄长的手臂，眼见着几个年岁不一的半大娃子风卷残云般略过她，心里不由焦急起来。 抓着霍青阳的手连晃了两下。 霍青阳低头看了她一眼，紧了紧身上的背篓，对她说道：“妹妹，跟紧哥哥。” 看霍青莲点头，兄妹俩这才一前一后往那些摊子小跑而去。 一卖萝卜的青衣大婶已是把两个箩筐摞到了一起，正麻溜地把箩筐上的麻绳打了个活扣，又从地上捡起根扁担往活扣里捅了过去，正要蹲下身子把担子挑到肩上 霍青阳兄妹二人紧牵着手冲到她面前时，吓了她一大跳。 “婶子，你这萝卜是卖剩下的吗？” 那大婶直起身子看了霍青阳一眼，两眼眯起来，笑道：“又是你啊。等着便宜买剩下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紧紧偎着男娃站着的霍青莲。 霍青莲被那大婶审视的目光看得直往兄长身后躲。 “这是你妹妹啊？长得真好，水灵灵的。”那大婶觉得自个有些手痒，忍不住想往眼前女娃水葱一样嫩的脸蛋上掐上一掐。 霍青阳听完萝卜大婶的话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就是我家妹妹！ 冲那大婶说道：“婶子，你看，你来一趟也不容易，坐个船过个城门都要交铜子，这一路回去还要再担着这几个萝卜，还没等回到家，这萝卜就蔫巴了，倒不如便宜点卖给我们啊。” 说完一脸希冀地望着那大婶。 那大婶早已是见过霍青阳数次，也知道这孩子每次都等到集市散了才过来捡便宜的菜买回去。又见他跟旁的娃子不一样，干干净净的，还知礼，跟自家小子又一般年纪，心中不免生怜，有时候卖不完的菜总会半卖半送给他。 只今天见她带了自家妹子出来，便想逗一逗他。 说道：“婶子今天挑的可不是那些带叶的菜，这萝卜可不怕蔫，蔫了正好切了晒成干萝卜，可经放呢。” 霍青阳听了她这话，这还没开口，霍青莲倒是急了，边抬头望着边连晃了自个兄长的胳膊数下。 那大婶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吓得她忙又低垂了头躲到了兄长背后。 霍青阳紧了紧妹妹的手，对那婶子说道：“婶子，别人不过是几分地的菜，你家都种了快两亩了。你自家就吃新鲜的就吃不完了，哪缺干萝卜吃。” 拉过霍青莲，又道：“你看，今天我妹妹还跟着来了，就等着买了萝卜好回去给我娘熬骨头汤呢。我娘她身子不好，一会我们买了菜还要去药铺买药呢” 见那大婶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忙不迭又说道：“再说了，这几个萝卜看着不重，但挑久了就觉得沉了，你不如便宜些卖给我们啊。” 那青衣大婶看着兄妹二人殷殷切切的望着她，忍不住暗自叹了一口气，可不是家里没法了，才让这么小的两个娃出来张罗生计。 便笑着说道：“好啦好啦，婶子就便宜卖给你们了” 最后还真是半卖半送，四个胳膊粗的萝卜只收了两个萝卜的钱。 霍青阳看着妹妹边咧着小嘴边小心翼翼地把几个萝卜往他身后的箩筐里放，心里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跟那大婶道了谢，又拉着妹妹转向另外一摊。 这一摊，是一位老大娘卖的茼蒿。被人挑挑拣拣，不仅叶子打了蔫，连杆子都脱了水。 兄妹二人正待上前去问，就被正蹲在旁边打算捡漏的一个半大小子瞪了一眼。 青莲吓得忙拉住了霍青阳。 霍青阳扭头看了那小子一眼，就带着霍青莲走开了。 霍青莲走了两步回头去看，发现那老大娘正对蹲在她面前的那小子生了怜，把箩筐里被人挑拣剩下的茼蒿一股脑全送给了那小子。 喜得那小子连连朝那老大娘作揖 兄妹二人在集市里打转，很快又花了少少一些钱买到了两三种品相还算不错的菜 最后还买到了几根刮得干净的筒骨。 霍青阳掂了掂身后沉甸甸的背篓，一脸兴奋地对霍青莲说道：“妹妹，走，我们去药铺给娘亲抓药。哥哥今天又省了好些个铜板，一会给你买个肉包子吃！” 霍青莲今天第一次跟着出来，见识了集市的热闹，此时又听兄长说省了钱，很是高兴。摇头回道：“不要肉包子。省着钱能给娘多抓一副药呢。” 霍青阳低头看了看正紧紧牵着他的妹妹，很是心疼：“那两文钱可不够多买一副药的。下晌哥哥再到城里看看有没有人要请零活的，哥哥说不得还能挣几个铜板呢！” “那我也去！” “你这小身板，人家可不要。” “我才不是小身板呢，哥哥不过比我大两岁罢了！” “我也不是小身板，舅舅都说我是男子汉了。瞧你就追不上我” 说着挣开妹妹的手就往前跑了起来 霍青莲愣了愣，回过神来弯着嘴角朝兄长追了过去 兄妹二人嘻嘻哈哈你追我赶跑了一路，到药铺抓了药，又往渡口的方向走去。 “哥哥先把东西送回咱家船上，再带你到城里逛一逛。妹妹这还是第一次出来呢，哥哥知道几个好玩的地方，一会带你去！” 霍青莲喜得连连点头，又不由得担心：“可是舅舅要回去了吧？” “没呢。这会才散了市，搭船的人正是多的时候，舅舅估计还要再跑两趟，才能回去。莲儿饿了吧？哥给你买肉包子去。” “莲儿不饿” 霍青莲按了按肚子，又悄悄舔了舔嘴唇。莲儿不饿呢，一个肉包子可要两文钱呢。 二人路过包子摊时，霍青莲大步窜到霍青阳的前头，低着头拉着兄长的手往前就是一顿拖。 霍青阳不妨被自家妹妹拉着往前急走，踉跄瞧着妹妹小小的身影，心里涌上一阵阵心疼。 他们家什么时候，连吃个肉包子都吃不起了？ 也不好拂了妹妹的意，随着妹妹往平日停船的渡口走去。 到了渡口，果然自家的船并不在那里。 兄妹二人找了个熟人，把背篓寄放在那里，又牵着手往城里走。 “妹妹，金陵城里可热闹了。哥哥带你四处走走咱先去夫子庙那边” “好。” 二人沿着河岸往夫子庙方向走。 一路上霍青莲津津有味地听着哥哥讲着金陵城如何如何的繁华，又如何如何的热闹，小脸上满是憧憬。 下次还要磨着娘出来呢。 真有趣。 霍青阳在金陵城里是混得极熟的，哪条街有什么店铺，哪家店铺卖的东西便宜，往哪里又有近道可走，可是一清二楚。 霍青莲就跟着兄长左穿右绕 此时二人正走至沿河一处两层楼阁的后窗处，兄妹二人正打算从这处楼阁旁的小道绕进内城，到夫子庙去。 忽听楼上有窗棂被人往外推开的声响 二人正待抬头去看 只片刻，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看到有什么东西从窗口飞快坠下 再看那河中，已泛起好大一圈涟漪 “有人投河啦，有人投河啦” 霍青莲“啊”的一声，两眼一翻，朝后倒去 “妹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春末夏至 春末夏至，草长莺飞。 金陵城里商铺林立，店旗飘扬，沿街叫卖声更是不绝于耳。笔挺开阔的街巷里，行人摩肩擦踵，神态悠闲。 好一番江南盛景。 而此刻霍青莲无心去看，正趴在舅舅祁宁介的背上，两手娇软无力地垂在他的胸前。 “莲儿，还难不难受了？” 祁宁介稍稍偏了偏头，问道。 霍青莲在他的背上轻轻摇了摇头。 祁宁介没看到，两手把她朝上轻轻托了托。 霍青莲便小声回道：“不难受了。” 祁宁介听着脚下便轻快了起来。 “哦哦，那我们快走。你娘在家定是盼着急了。” 祁宁介背着她在人流里穿梭，经过了好几条热闹的街巷又穿又拐的又走过了好几条弄堂 往前又行了好长一段路，耳边的嘈杂声这才渐渐小了。 霍青莲趴在舅舅祁宁介的背上，许是舅舅走得快的缘故，颠得她有些难受。 头便有些昏昏沉沉了起来。 祁宁介一路上本是与外甥女不时说着话，但说着说着又见外甥女两手离了他的脖颈，软软地往下垂，倒唬得他有些心惊。 忙停住脚，扭头朝背后的外甥女问道：“莲儿，可是又难受了？舅舅再背你去医馆看看去啊！” 话一落就要掉头 霍青莲忙启声唤道：“舅舅，莲儿没事回家躺一躺就好了你走慢些，莲儿有些泛呕。” “哦哦，好好，那舅舅走慢些啊乖莲儿，不怕啊，舅舅这就带莲儿回家啊。回去好好歇上几天莲儿的病就好了啊” 话说着脚步真的便慢了下来。 祁宁介走了两步，才发现没听到外甥女回应，怕外甥女又不好了，忙一边稳稳地朝前迈步，一边逗着背上的青莲说话 “你哥哥去给你买肉去了，待回到家舅舅就给你煮上啊” “舅舅还交待你哥哥定是要给我们莲儿买半斤蜜饯回来呢。待回了家舅舅给莲儿熬了药，再喂一颗蜜饯，药就不苦了啊” “嗯。” 青莲听完软软地应着。 祁宁介听在耳朵里，嘴角便跟着扬了起来。 果然让青阳去买蜜饯能讨莲儿欢心呢。 便又说道：“舅舅今天就不摇船了啊，一会咱们到了船上就往回走啊，也好早些到家这会也不知你哥哥回来了没有”絮絮叨叨。 顿了顿又说道：“咱们且走慢些，正该等你哥哥着急上火了，咱再回去。且看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可不是好笑？” 说着便低低笑了起来。 青莲听了嘴角也往上翘了翘：“哥哥会生气。” 祁宁介听着外甥女软软糯糯的声音，嘴角顿时扬得高高的。 莲儿这是真的好了呢。 不像前两日那样昏昏沉沉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呢。 便好心情的与背上的外甥女说道：“你哥哥今日去得晚，也不知能不能买到好的肉别不是这会还在人家肉摊前蹲着吧？” 想来舅舅也是知道哥哥往日的行径的。霍青莲便笑了笑，并不应话。 而祁宁介也不在意，只要知道青莲好好着，便不再那么着急了。 一路上倒是絮絮叨叨地引霍青莲与他说话，一边脚下稳稳当当地背着她朝他们停船的渡口走去 他们家的船停在外河渡口，从城里走过去，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祁宁介一路与霍青莲说着话，一路不断回想起自莲儿生病以来的这些日子 家里这些天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已是多日不曾好好摆渡了。他身上的荷包也听不到响了 祁宁介不免有些着急。 往日里，因他笨嘴拙舌，脸皮又不够厚，经常招揽不到生意。 也不能像那些壮汉子一样，有把子力气，能把橹摇得像在陆地上走路一样稳当人家管事的一见他那单薄的身板便直冲他摇头如此也失了那些运粮运货的来钱活计。 而如今因着莲儿的病，家里也好些时日只出不进了。 本来一天就挣不了几个铜板，再加上一家子要吃要喝姐姐已是把家里能典当的东西都几乎典当干净了 祁宁介光想着便有些发愁。 一不留神，脚踢到一块突起的青石板，身子便有些踉跄了起来，好险没扑到地上。 霍青莲本来在他背上迷迷糊糊的，这会因这变故忙搂紧了他的脖子。 祁宁介见状忙担忧得扭头去问：“莲儿，你有没有事？都怪舅舅没看路，颠着我们莲儿了。要不要下来歇会？” 霍青莲在他背上摇头回道：“不了，前面就是渡口了，等到船上再躺一躺。” “好好，那咱到船上再歇着啊。” 祁宁介说完便脚步飞快，眼睛却不敢再离了地面。把外甥女背得稳稳当当的，不时把她朝上托一托，背着她朝着渡口走去 慢慢的霍青莲的耳边便又有嘈杂声传了来。 有橹划水的声音，有船身划过水面的声响，还有乌蓬船特有的吱呀吱呀声。 河水特有的潮气腥气扑鼻而来，满满的充斥着霍青莲的鼻腔。她从舅舅的背上缓缓支起头来，四下张望 眼前似乎是一个野渡口，河岸两旁芦苇丛生。有几根梅花桩钉在水里，上面简单地搭着几块木板，做成个简易的水台，一直伸到河里。 河岸上稀稀拉拉也被钉了好几根用以拴住船绳的桩子。而这个渡口此时还算平静，面前只零星停着三两艘不大的乌蓬船，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此处应是内河的最外沿一段了，河面十来尺宽，还算开阔。 河道里不时有或大或小的乌蓬船晃晃悠悠行过。有认识的便支着身子相互打声招呼 此时祁宁介正走上水台，准备背着青莲下到他们自家船上。 而挨着他们家船停靠的另外一艘船上，一精壮身板的婶子听到声响从自家船舱里钻了出来，朝祁宁介说道：“呀，是祁小子啊，回来了？青莲可是好些了？” 祁宁介此时正一手费力地去拉自家粗大的船绳，一手还要托着霍青莲，也不好抬头，只急急回道：“唉，回了好些了” 那婶子见状忙三两步跨到他们家船上，只一手便轻轻松松地拉着船绳把船靠了过来，又两脚稍叉开稳稳地定住船尾，好让他们舅甥两个能轻松上得船来。 霍青莲不错眼看着，很是新奇，自家那小船在水里一点晃动都没有。足见那婶子真是好功夫。 可饶是这样，祁宁介背着霍青莲上得船时，还免不了摇摇晃晃的。 待他站稳便抬头冲那婶子道谢。 那婶子冲他示意了下拳头，戏谑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想摇橹在这水上讨生计呢？还不到十五吧？这细皮嫩肉的，还不若在家苦读，看看来年能不能考出个名堂，也好光宗耀祖呢。” 祁宁介听了那大婶这一番话，眼神瞬间便黯了下来。 垂着头，低声道：“就不跟婶子闲聊了，我还要送莲儿到船里面歇着。” 那大婶听了也不为意，冲他挥手道：“快进去吧，这河边还有些风，可别让莲儿吹着了，到时还要花钱看病。咱穷苦老百姓连病都生不起的。” 祁宁介应了声，便躬着身子，背了霍青莲往船舱里进。 霍青莲在进到船舱前，扭头又朝那婶子看去 那婶子见她看来，挺着一身健子肉，咧着嘴笑道：“青莲瞧着今天气色可是好多了，你大叔今早网了一网鱼，有大半桶呢，一会婶子给你送两条大的去啊。” 霍青莲也没应话，只朝她弯着嘴角笑了笑。 才片刻，又便暗了下来 原来祁宁介已是把她背进了船舱里，放到了供船客们坐着歇脚的宽条板子上。 待把霍青莲安顿好，祁宁介这才又把手上拎着的几包药放在船头的暗格里。 这才有机会直起身子来，抻抻胳膊，挺挺背脊 霍青莲一直看着他，见他如此不由得冲他笑了笑。 虽然扛起了一家的生计，但到底还是个未及弱冠的小子呢，才刚满十五呢。 这都背着她走了一路了。 祁宁介见外甥女朝他望来，忙不好意思地挠着头也跟着笑了笑。 道：“莲儿怎这般看舅舅？才躺了这么几天就不认得舅舅了？” 边说着边走到青莲面前蹲了下来，还伸手覆在她额头上探了探见不曾发热，便放下心来。 又见外甥女这一病整个人越发显瘦了，瞧着两颊都快没肉了，身上更是单薄，便越发心疼了起来。 挤着笑脸，逗青莲说了两句话，又面露焦急地朝船外望去 “你哥哥买个肉怎的比我们还慢？莫不是又去集市上蹲着了？我可是交待过他的，要早些回来的。怎的这会还不见人？” 说着便起身弯着身子出了船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恶狗撵人 且说祈宁介霍青阳二人心心念念的霍青阳，此时正被一条恶狗撵着跑呢。 他今日倒是念着妹妹的病，想着要早些买好东西，好早早陪了妹妹返家休息，倒是不曾去那集市上蹲守了。 再说他今日运气也着实不错。 用不高的价格不仅买到了五层花的五花肉，还跟那相熟的摊主免费定了第二天刮得净光的筒骨。 心里正美得冒泡。 人家卖猪肉的都说了，那可是最好的猪五花了。听说最好的应该是猪七花，据说还有猪十花。但五条花的已是极难得了，七花十花的等闲还买不到呢。 人家也是看他今日赶了个早市，心里稀罕，倒把最好的切给他了。 霍青阳买好了猪肉，又去给妹妹买送药的蜜饯。 可喜的是，那家卖蜜饯的铺子今个正逢收新货，后院正忙着清理仓库，纳新除旧 今日也是奇了，往日倒没那么多顾客，今日倒是扎堆了。 这逢上新货送来而又正巧腾挪仓库，外头等着买东西的人还排了一溜长队，这可不是时时能碰上的，东西一般好，还便宜 这霍青阳也是聪明，瞧着店家手忙脚乱，人手不足，甚是机灵地跑上前去帮衬 他人小机灵，嘴还甜，手脚又麻利，买东西的顾客丝毫看不出他是外来的新手。就连店内的伙计都以为他是掌柜的从哪里调过来的伙计。 而他这一帮忙，大半个时辰便过去了 那掌柜喜他那一股机灵劲，本来霍青阳只准备半斤蜜饯的钱，那掌柜倒让人称足了整一斤给他。 最后还送了几两的新货给他。 倒把他喜得嘴咧老高。 出了铺子，霍青阳心里美滋滋的。把两包蜜饯拎在手里看了又看，身子轻快得要飞起来。 仗着路熟，连钻了几条小道往日停船的渡口眼看着就到了近前 哪想不知哪条巷子里正蹲了一条恶狗，可饿了些时日，还正闲得发慌，见他连蹦带跳，半点不遮掩拎着那么大一条猪五花从眼前经过，哪有不眼气，不撵着他的？ 这便悲剧了。 这一人一狗，一个跑一个撵可是连撵了霍青阳好几条巷子 亏得霍青阳对金陵城烂熟于心，不然这一钻，钻到那死胡同里，还不正正地送到那恶狗嘴里？ 霍青阳被这恶狗撵得那个气啊。 都说被狗追，不能跑直线，还要寻机会蹲下虚晃一枪吓住它。 故这霍青阳钻的都是羊肠般的小巷。 七拐八绕的，也是盼着巷子里能有人帮着他吓一吓那四脚畜生的。 哪知也是奇了，往日的巷子里，大人没有，孩童可是一直有几个在耍的，但今天愣是一个人没有。 他也想寻机会蹲下来，吓它一吓，但又怕跑得慢了，那恶狗直接扑上来 这一通跑，又没见着什么树棍竹竿之类的，就连个石头子都没有。 干净得霍青阳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一边跑一边把那条肉往怀里一塞，两包蜜饯是塞不进去了，只好往那袖子里捅去肩膀再一缩，整只手跟着缩了进去。 五个手指再从内里把袖口紧紧抓牢了 如此就是那蜜饯散了，也还都落在袖子里。 远远的就是渡口所在了，渡口两侧芦苇丛生 霍青阳寻了个机会，歪着身子往芦苇丛里那么一跳 再往里一猫 迅速从草丛里寻着了一截被人扔掉的破烂船绳捏在手里。 来呀，要是敢过来，小爷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怎么着都要把你的脖子套住！小爷压也要把你压断气了！看你敢来！ 敢抢小爷的肉！ 霍青阳嘴里发狠，念念叨叨，一边用手稍稍拨开芦苇丛，抻着脖子往外看去 果然那条追了他几条道的恶狗见他蹲了下来，便远远站在离他十几步远的地方不动了。 只身子还略略后倾，四条狗腿紧紧地钉着地面，与他对峙着，做攻击状。 霍青阳在芦苇丛里又摸到了几块碎石子，边支着身子往那恶狗丢去 那狗见状往后退了退 又丢又退如此数次，那狗并未离去。 霍青阳咬着唇死死盯着那狗。 一手正向里揪着袖口，一手抓着那截三四尺长的破烂麻绳，丁点不示弱。 半支着身子，把那麻绳抡得呼呼响。 一人一狗对峙了小半个时辰 直蹲得霍青阳两腿直发麻另一手朝内揪着袖口的五根手指从方才起就已是僵了 直恨得他对着那恶狗把牙根磨得咯吱做响。 又过了一会，那恶狗许是觉得大势已去，目光从霍青阳泛着油渍的胸口移了回去，摇了摇尾巴，潇洒地转身，跑掉了。 霍青阳大大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了芦苇丛里 手一松，那两包蜜饯便从袖口滑了出来。 好在绑得结实，倒是没散。 只霍青阳的五根手指僵硬僵硬的。 他大咧咧地瘫坐在地上揉了好一会手指，又把那条猪五花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了出来 嘴顿时咧得老高。 这可是给妹妹买的最好的五花肉呢。 还好没喂了狗。 起身的刹那，看到胸前一大片油渍，又有些泛愁，这油渍可洗不掉呢。 嗨，管他的。 到时洗不掉，就扯块破布把它盖住，打块补丁正常得很。 想着又高兴了起来。 起身时，衣服上沾了一些草屑，屁股上想必也有。只两手没空着，也没法子，只好在原地朝上蹦了两蹦，也算抖掉了几根。 这便一路小跑着朝自家停船的地方走去。 “妹妹，妹妹！舅舅！我回来了” 边说着边从水台上往自家船上跳，压根没看到自家舅舅站在船尾那一脸乌云遍布的脸。 那船随着霍青阳这么一跳，整个在水里晃动了起来 好在他人不大，船又还拴在木桩子上，倒也没颠簸得太厉害。 “从来都不肯好好上船！你妹妹还睡在里面呢！看把她摔了！” 霍青阳这才懊恼了起来。 抬头看了看自家舅舅 这才发现自家舅舅板着个脸，正一脸不善地望着他。 他也不以为意，扬着手里的东西，笑着冲祁宁介说道：“舅舅，你瞧，正经的五条道道的猪五花！还有蜜饯，用半斤的价格就得了一斤二两呢！” 祁宁介扫了他手中的东西，又淡淡地在他脸上扫了一眼，道：“你跟我进来！” 霍青阳看着舅舅猫了身子进了船舱，眼睛眨了眨，左右张望了一番，这才跟着猫着身子进了船舱。 “妹妹，哥哥回来了！” 霍青阳一眼便看到自家妹妹正眯着眼睛躺在船舱里的宽长板上，一脸高兴地正待上前，妹妹定是喜欢听他讲方才那番斗恶狗的经历的 正想上前，就听舅舅喝道：“把东西放好！” “回来给我站好了！” 霍青阳看着黑脸的舅舅，有些不知所措。 “舅舅”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要早些回来？” 见霍青阳点头，祁宁介又道：“早交待过你了，要早早地回了，好返家去给青莲熬了药，也好让她早些回家休息。可你看那日头，这都什么时辰了！” 看霍青阳咬着唇不说话，不免声音又拔高了两分：“左交待右交待，你就是没听在耳朵里！就惦念着玩！” “我没贪玩！我给妹妹买蜜饯时，见店家腾不开手，就给搭了把手那店家还谢我，让我用半斤蜜饯的钱买了整一斤呢。最后还送了我二两新货” “还说不是贪玩！到底是你妹妹重要还是那半斤蜜饯重要？莫不是你想吃了？” “我没想吃！” 霍青阳从方才被狗撵了一路，正神魂不定，又听到舅舅冤枉他，心里委屈得要命。 那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滚在眼眶里，只倔强的也不肯掉下 “你还委屈了？让你妹妹在这水中等了你这么半天，这倒春寒的，万一病情再加重了，可要如何是好！” 霍青阳这会两腿还有些发软，想起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再听听舅舅这一通训斥 到底还小，还未满十岁的小子呢，心里万般委屈 那眼泪便顺着眼角潺潺而下 嘴抿得死紧，又不肯哭出声来，只拿手背一遍遍的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寒门盼归 霍青莲早在他跳下船的那一刻便醒了。 那船晃得她差点从宽条板上摔下来。 本来霍青阳朝她打招呼时，她正打算回应的，没想舅舅对着他就是一通训斥。 这会见他哭得伤心，想必定是委屈极了。 再瞧他胸前那一大片油渍，难不成方才把那肉都揣怀里了？ 暗自叹了口气，有些虚弱地朝他伸着手：“哥哥” 霍青阳见自家妹妹唤他，忙快速地用手背在眼睛上抹了两把，三步并两步急走到霍青莲面前。 在自家妹妹躺着的宽条板前席地而坐。 拉了霍青莲的手，有些沙哑地问道：“妹妹，你好些了没有？” 抬着手又往霍青莲的额头上探了探 霍青莲往他面上扫了几眼，对着他摇了摇头。 小手点着他胸前的衣裳：“哥哥，你把肉放怀里了？” 霍青阳低头一看，讪讪的点头道：“嗯。方才拎着肉回来时，被一条野狗看到了，追了哥哥好一路” 说着又高兴了起来：“不过哥哥聪明着呢，把肉往怀里一塞，那蜜饯再往袖子里一藏，再像这样从里抓着袖口，蜜饯都不会掉出来呢那狗后来就被我吓跑了。哥哥厉害吧？” 霍青莲还不待说话，祁宁介两步走到他面前来。 往他胸前一看，气得说道：“这肉能往衣服里放的？那油渍可要怎么洗？好好的一件衣服就被你糟蹋了！” 言语中不无可惜。 这衣服虽洗得发白了，可好歹没有补丁，算是好的了。 啧啧也许那条肉还没有这件旧衣贵。 霍青莲看了他一脸肉疼的样子，便笑着说道：“舅舅，咱们快回家吧。我这躺得一点都不舒服。” 祁宁介听得外甥女这么一说，忙冲着她连连点头：“哦哦，好好，那舅舅这就摇船啊，一会舅舅摇快一点，咱很快就到家了啊。” 说着便躬着身子出去解船绳了。 霍青阳也正待要起身去帮忙，霍青莲忙拉住他，道：“哥哥就在这里陪莲儿吧。要护着莲儿哦，一会船摇起来，莲儿恐怕还会掉下来呢。” 霍青阳听得连连点头，也不起身，整个人往前又挪了挪，还张着双手作护着状：“妹妹你放心睡吧，有哥哥在这呢。定是不会让你从上面掉下来的。” 霍青莲看他那母鸡护崽的架势，心里头暖暖的。 道：“哥哥陪我说说话吧。刚才怎么被狗追的？人家怎么会一斤的蜜饯只收了你半斤的钱？” 霍青阳听着妹妹说起这事，又眉飞色舞了起来。 他聪明着呢。 若不是他有眼力劲，哪有那等好事？ 便又巴拉巴拉地拉着霍青莲说了起来 祁宁介进得船舱来时，见他兄妹二人正说得高兴，便笑了笑，径直走到船头摇起橹来 “妹妹，都怪哥哥，咱下回不从那里经过了” “还有下回！看把莲儿吓的。好好的道不走，偏往人家后窗那里猫。不说遇到不干净的事，就是听到不该听的也不好！” 祁宁介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一贯禀行“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后窗那种地方岂是随便能通行的？ 再说，瞧上回把莲儿给吓的，这都躺了多少天了。 霍青阳听得舅舅训斥，一脸讪讪的。 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见霍青莲没什么反映，便问道：“妹妹不怕了吧？” 霍青莲对着他笑了笑，摇头。 霍青阳便重重点头道：“嗯，没什么好怕的。下回咱从别的地方过。哥哥对金陵城熟着呢。上回妹妹没去成的那些地方，下回哥哥再带你去。放心啊。” 霍青莲在长条板上点了点头 随着祁宁介把船摇出了渡口，船也随着水波晃晃悠悠了起来。 霍青莲便有些昏昏欲睡。 霍青阳见状，一咕噜爬起来，走到船头处，朝上拉起一个铁环，一个暗箱便露了出来。 一只手往里翻找了一番，便从里面抱出一条薄被子来，复又把盖板严丝合缝盖回。 这样的暗箱，几乎每条船上都有。 都是放着平日里一些得用的东西。 或吃喝的食物或是一些用得上的装水装物的器皿或是一些衣服被盖之类。有时候行船载人载物的，半夜里回不到家，都是要宿在船上的。 霍青阳小心翼翼地把薄被摊开盖在霍青莲身上。 霍青莲眯缝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九c十岁左右的男童，细条条的，身上的灰衣有些宽大，只用根青色的布条简单在腰间扎了。 头上只抓了一个髻，眼睛大大的极有神彩。脸没二两肉，但长得极为清秀。养大了想必也是翩翩公子一枚。 霍青莲见他又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船身摇晃时还紧张地张着两手护着她，便放心地合上了眼睛。 模模糊糊间听到乌蓬船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有橹划水的声音，还有船身划过河面的夹水声，极为韵律，听着让人越发想睡 小小的乌蓬船吱吱呀呀的经过秦淮河的内河段，慢慢驶向外河 河道渐渐开阔。 霍青莲躺在长条板上晃晃悠悠的，只觉身若在摇篮之中。 好几次她都想睁开眼睛看看船身外面的天地，怎奈眼皮越来越沉。 只是还能感受到哥哥霍青阳一直端坐在她身边。不时给她掖一掖被子，再伸手护一护她，不时又把她轻轻往里送了送 河道进入村落的分岔口，复又变得狭小起来，行船也慢了下来。 若有相向的乌蓬船便只能停了船险险避让。 有些地段还只容得下一条船通行 又过了好些时候，直至船行至金胜村地界时，已是下晌。 一中年妇人正在沿河的石阶上捶打衣裳，听见船只的吱呀声，忙探头去看。 见是祁宁介，忙直起身子打招呼：“是祁小子啊，今天怎的这么早就回来了？” 祁宁介远远地在船头应道：“是忠大嫂啊，洗衣呢？我这是把青莲送回来了，大夫交待要在家静养几日呢。” 那叫忠大嫂的，听得此话，忙伸着脖子往船里瞅去 两条袖子此时还挽得高高的，露着晒得如同熟麦一样的手臂，一手还拎着根捶衣棒。 问道：“怎的就接回来了？这是好全了？” 祁宁介便应道：“大夫说没甚大事了。孩子就是受惊吓的，再加上调养不当，身子有些虚。说是气血不足，故而才有些晕沉。在家养一养也是一样的。” 那忠大嫂听了忙点头：“那快些家去吧。青莲她娘一个人在家，怕是要急坏了。” “哎。这就回了。忠大哥今儿也出船了？” “可不是。一早就去了。没碰上？” “没呢。我们今天就停在潮沟那里，也没往内河那边去。” 忠大嫂听了点了点头。 又道：“我家里还有一些红糖，一会让我家大妞给青莲送去啊。” “不了忠婶子。今日进城我还给我妹妹买了两斤肉呢，可好了，是猪五花呢。那红糖就留着给大妞二妞吃吧。” 船舱中间的小窗被人从里推开来，霍青阳露出个黑乎乎的脑袋朝那忠嫂子说道。 忠嫂见是他，笑道：“你倒是会惦记她们。她们有呢。一会我就让她们给青莲送去啊。” 祁宁介见推之不过，便道：“那改日我抓了鱼就送忠大哥下酒去。” “好勒，待他回来我就告诉他。” 说话间，那船便摇过了忠大嫂洗衣处。 又往前行了一段距离，在一处开阔处，船便停了下来。 祁宁介把船靠向河岸，把手中的船绳朝天里抡着打了个花，就朝往日系船的木桩子上套去 都是做惯的，很快绳扣就套在了木桩子上。 祁宁介再用力一拉，船绳便系得紧了。 完了三两步又猫进了船舱，把躺在长条板上的霍青莲背了起来，往船舱外走去。 霍青阳把被子收好，又把今天买的肉和蜜饯带上，还把船头别人送的两条半臂长的鱼也拎着，跟着上了岸 行了没几步，一间用荆棘围成的泥坯房前，一个瘦削身子的年轻妇人正倚门张望 “莲儿，你娘正在门口盼着你呢！” 霍青莲听了这话，从祁宁介的背上支起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迷迷糊糊的还看不真切，身边的霍青阳已是一溜小跑了过去：“娘，娘，我们回来啦！” 霍青莲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真好，她到家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谁比谁苦 转眼几天过去了。 霍青莲经过几天的调养，再经过日日被投喂那苦苦的药汁，总算又活蹦乱跳了。 这几天来，她那端庄美貌的娘没少坐在她床头抹眼淌泪。 要不怎说女人是水做的呢。 她要还不好，估计她娘那泪水能把她给淹了。 家里舅舅也总算能好好出船了。这只出不进的日子，可把一家子愁的。 自从霍青莲生了病，她们家这个寒门陋室就显得更是破落了几分。 夜里躺床上，她都能听到那河风一阵一阵地卷过来，呜呜咽咽地把那荆棘做的围墙吹得哗啦啦做响，房顶上的茅草都跟着跳。 有时候她躺床上，都生怕次日醒来时会见到自个睡在一堆废墟上。 好在那荆棘在她们家这么片贫瘠的土地上扎了根，还算牢靠，她家那茅草做的屋顶，只要不下雨，还能挺几日。 而这几日，忠婶子家的大妞二妞也经常会跑过来陪她说话解闷。 自那日她从金陵城里回了来，忠家婶子就让她家大妞把她们家还剩了半瓶子的红糖给送了来。 而她哥哥霍青阳也回送了一条别人送的大青鱼。 这一来一往的，忠婶子家的两个女儿大妞二妞就日日往她们这寒门陋室光顾了，往常三个女娃就玩得好的。 说起这忠婶家，比起他们霍家也好不了多少。 虽然那忠叔家几代是这金胜村的，可是家里兄弟多，做父母的偏心完大的又宠护着小的。 这夹在中间的忠叔可不就差了点，虽说庄户人家统共也没多少东西可分，可毕竟糊口的田地总有那么几亩的，这江南临水，可都是好田呢。可分家里最后分到忠叔忠婶手里的，银没一两不说，连旱地都没分到一亩。 就只得了一艘破船。 她那几个妯娌还说那船是祖上发家过的，分给他们家还万般不舍呢。 这忠婶和忠叔，也硬气，赌了一口气在胸膛，不是说这船是发家过的吗，他还就再让它发上一回家。 这二人又是那不肯服输的修修补补又刷又漆的倒是把分家时得的那条破船弄了个六七成新。 这不，日日天不亮就往那秦淮河里行船摆渡，好挣几个辛苦钱。有时还能揽到一些运粮运货的来钱活计。 虽说最苦不过摇船打豆腐，不过自分家来，一家人虽说不上日日吃肉，倒还能糊口，比一大家子十多二十口人挤在一个屋檐下日日冷眼挤兑好多了。 这江南又素来是鱼米之乡，号称朱朝的粮仓。这老百姓没田没地的，生活上总要艰难一些。好在得亏还有这条秦淮河，还能供着那些没田没地的老百姓有个活口的机会。 可要说忠婶子家过得不易，没田没地风吹日晒的，那是没比着看她们霍家过的又是什么光景。 没田没地且不说了，同样还做着风吹日晒起早贪黑摇撸的活计，又起码人家忠叔忠婶家在此地那是有根的，往上几代都正儿八经是金胜村人。 而他们家呢？住的这片地，虽也是金胜村所辖，只是，他们家可还没落户呢。 没有落户，那是什么？ 那不就是流民？ 虽然不用交什么地税契税人丁税等这税那税，又哪宫娘娘办个千岁宴这宴那宴的人头税也摊不到头上，衙门的黄册上可没名字呢。对他们家地无一亩房无一间来说，多少能松口气。 但流民是什么？流民就意味着打一枪换一地，居无定所，在这个各族各姓抱团群居的时代，随便一个地头的百姓都有可能驱逐你，你还没地说理。 霍青莲自病好后，得知他们家竟是这般光景，只觉得额头一抽一抽的就没停下来过。 世道竟如此艰难。 望天。 这日，霍青莲觉得身上总算有些力气了，便想着下床走动走动。 家里两个顶梁的汉子都已是天不亮就摇着船出门了。 一个十五岁，一个还不到十岁。说是汉子，似乎有些勉强。 可他们家这日日的生计还真的就得靠他二人摇着那小小的乌蓬船，沿路接些要进城的行脚乡邻，好挣回几个铜板糊口。 那舅甥二人都还未到弱冠之龄，身上又没二两肉，即便运气好，拉到了满船的客人，这还不一定能摇得动撸呢。 这船要摇得慢了，被人骂耽误事不说，搞不好那一两个铜板的脚钱人家还不愿给。 更别指望回头客什么的了。 也就盼着能早些出船，趁别个船家还未出门之际，能多跑一两个来回。 再到傍晚等旁的人收工返家时，又再比别人多摇个半个一个时辰的。哪怕整条船就接了一个客人，也能多挣一份钱不是？ 也不过是多费些力气罢了。 只他二人这小身板，也就不指望能揽些什么别的来钱活计做了。 这运粮河里哪日没个来钱的活？多的是找人运货的。 秋收前后，来回接行脚客的生意更是没人肯做了，那才能挣几个钱。 只帮着运粮押货，那一日挣的铜板就比往常一个月辛苦摇船接送乡邻挣得多。 秋收后那河里一条船接一条船的，都看不到头，家业再大的，也没有那么多艘船放家里闲等着秋收了运货不是？可不就是来钱的活计。 只是他舅甥这小身板，人家可不敢要。 摇得慢没得还耽误人家活计不是？这秋收后的粮价那也是跟打仗一样，一时一个价，可不紧赶着往大城里送的。 霍青莲发了一会呆。 慢慢从床上翻下来，屋子里空荡荡的，她一眼扫过去，连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都尽收眼底。 虽不是摇一旬换一个地方那么夸张，可也是居无定所不是？这陋室还是租的人家忠婶子家的呢。 人家摇了几年船，倒是新盖了几间泥坯房，这处分家时分到的老房子于是便宜租给他们霍家了。 这居无定所的日子总不能购置太多东西吧？ 再说他们家这样，只怕也添置不了什么东西。 “莲儿，怎的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可是饿了？” 祁氏听见屋内响动，抓着根烧柴棍就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娘，我好些了，想下来走走。” “也好。为娘刚给你炒了一个菜，再加上昨晚你舅舅熬的鱼汤，也够咱娘俩吃了。一会娘陪你用一些啊。” 霍青莲看着她娘一脸殷切的目光，点了点头。 祁氏见女儿点头，转身又进了厨房。 转身的刹那，洗得发白的罗裙也只轻轻晃了两晃。 这行不带风，动不摇裙，她娘做到了极致。 只是到底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也就霍青莲病了的这些日子，祁氏才醒了神进了厨房给女儿熬药并摸索着去炒一两个菜，好不好吃的另算，倒都熟了。 她娘祁氏那双手就不是下厨房的手。 霍青莲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莲儿，来，吃吃看，这菜娘才炒好的，还热着呢。快吃吃看。” 霍青莲偏头看了她一眼，还依稀看得出来过往曾经端庄妍丽过，那脸上还带着对自家女儿浓浓的关切脸上落了一两处黑灰。 霍青莲扯了袖子踮着脚帮她轻轻拭去 “哎，看娘，炒个菜而已，就落了灰刚才那打火石娘可是打了好久” 祁氏讪讪地笑了笑，扭头看了看桌上方才她炒的那道菜，随即收了笑。 “莲儿，你你自己吃吧，娘进去躺一躺” 说着也不等霍青莲反应，摘了围裙转身就出了厨房。 霍青莲看着她进了屋子，才把目光移了回来。 桌上那一盘茼蒿正团成一团窝在粗瓷碟里。 一筷子下去，倒把一整团都夹起来了。 霍青莲连抖数下，好不容易才夹起一根送进嘴里 好歹是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二择其一 厨房里霍青莲小口吃着午饭。 虽然谈不上卖相更说不上味道，但好歹能吃饱不是。 这几天她就感觉肚里只一肚子的药汁，往上蹦两蹦都能听到响。 而屋里，祁氏斜倚在床上，手里捏着一根羊脂玉簪子，脸上神色复杂难辩。 她所有的东西就只剩下这根羊脂玉簪子了。 就连莲儿的嫁妆都典当了个干净。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过往的一切日日夜夜在她眼前浮现。 只要她一闭眼，似乎还跟从前一样，什么都没有变。 可是一睁开眼 她好像又不是她了 霍青莲吃完午饭，把剩下的饭菜都收拢了，用竹罩罩了起来，扣在饭桌上。 她那娘只怕一时半会是不会过来用饭了。 又把自己的碗洗了，放到碗柜里。 在她娘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就见她娘斜倚在床头，手里捏着个东西，眼睛没有焦距。 霍青莲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口气。 随即便在自个房门口的门槛上坐了下来。 这院子还真是没什么看头。 三间起居室，一间厨房加柴房，也就没了。 围了一圈荆棘做的围墙，院子也不算大，但因为什么都没有，便显得空荡荡的，倒显得面积不小。 不像别的庄户人家那样，院里恨不得一分地掰两分用。又是种菜养鸡又是堆柴垛又是放各种农具什么的。挤挤挨挨，显得逼仄。 但那样起码显得有人气不是。 霍青莲抬着眼皮只那么一扫，就连哪处荆棘有豁口，哪处豁口更大一些都一目了然。 现实如此残酷。 霍青莲两手横支着膝盖，头趴在上面，只觉无力感一波一波袭来，没个停歇。 河风吹得倒是舒服，令人昏昏欲睡 在门口摆张躺椅什么的，应该不坏 “家里有人吗？” 霍青莲正迷糊着，听到有人叫唤，略惊了惊，差点往前扑倒在地上。 “青莲，你在啊。冒爷爷进来啦” 霍青莲连眨了数下眼睛，这才反映过来。 忙起身上前帮着来人把院门打了开来。 说是院门并不是很恰当。不过是前后两张破旧蒲席，包着中间横着竖着的几根木条罢了。 除了挡些鸡鸭，也不做他想。 寒门陋室的也没人有个正经的院门。大多数人家还是各种各样的篱笆门比较多。 二哥也不必笑话大哥。除开个别少数之外，大家都一样。 那自称冒爷爷的金胜村村长，进了院子后，里里外外扫了几眼，便道：“青莲，你娘躺着呢？” “嗯。我娘她恩，身子有些不好。” 霍青莲低垂着头说道。 那冒村长听完半天不响。 过了一会，才道：“那我还是等黑了天，你舅舅和你哥哥回来了，再过来一趟吧。” 霍青莲听完，不知该点头应下的好，还是该去屋里把她娘唤起来。 又想起她娘那个状况，只怕唤起来，也不是个能拿什么主意的。 想了想便说道：“村长，你来是有什么事吗？不然你跟我说吧。等我舅舅和哥哥回来我再转告他们，让他们去找你。也省得你再跑一趟了。” 冒村长听了，想了想便点头说道：“也好。那爷爷就先跟你说说。等你舅舅和哥哥回来，让他们拿了主意便来找我。总是他们年轻人的腿脚好一些。从村子里到这里距离可不短” 家里连个待客的堂屋都没有，霍青莲便捡了两张吃饭的小板凳，一手一个提了出来，请村长在院里坐了 村长来意也很简单。 这不，马上入夏了，为防汛期秦淮河涨水，淹没沿河村庄，每年官府都要征缴摊派银钱以加固和疏通河道之用。 而这件事，村里人一致觉得霍家也该摊派一份银子。 村长倒是好意，见她们家病的病弱的弱，小的小，掌家的两个男丁一个刚满十五，一个还不满十岁，倒是好意提醒他们，若是不想出这份银钱，那么可以换个地方住住。 反正他们家没落籍，又不在金陵的黄册上。收税的衙役也拿他们这种流民没办法。 霍青莲听冒村长隐晦地给她们家指明了方向。只觉得她们家马上连寒门陋室都快住不上了。 “村长爷爷，你看，我们并不在村里落户，那这银子” 冒村长看了小小的女童一眼，缓声说道：“有些事情村长爷爷也不是都能做主的村里人其实也说的没错，你们虽然没在我们金胜村落户，但还是住在这里不是？而且还是住在这河边。这每年的汛期一来，首当其冲的还不是你们？” 一副很是为他们家着想的样子。说来她们家住的离河最近，当初也不过是想来去方便，也免得进村被人欺负。 冒村长见霍青莲没应话也不知她听懂没有。 这家里明明有一个大人，却要三个娃子在前头挡着。他做为村长，统共也没见过那祁氏几面。 让他一度以为这一处院子是个什么深闺大院。 这年头夫婿早死，寡妇们抛头露面，养家糊口的多的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要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一家子怕是要等着饿死了。 冒村长暗自摇头，又说道：“爷爷帮你们争取过了，你们家只要交一半钱就行了。就一两银子。若是一两也不想出，那只能去往别处了，等这个事情落定了，如果你们还想回来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要费些周折” 冒村长的这番话，已经算是很为她们霍家着想了。人家没有强着来，还给指了明路，就已是极好了。 冒村长心想，就她们家那样，征缴银子时就跑路，征完又再回来这种流民他也不是没见过。只是多来两回，只怕村人就看不过眼了。 虽说这里离村里远，让他们住也碍不着什么事，但是总有一些闲着无聊愿意生闲气的人。收容他们住，给他们行方便，如果识趣些多帮着分担些税银，村里人能够每家少交些，也不至于对他们有什么想法，也避免了将来有什么纠纷和磨擦，他又不是太闲要经常去处理那些鸡毛蒜皮之事。 “村长爷爷，谢谢您了。等我舅舅和哥哥回来我就把这事告诉他们。让他们拿了主意再找村长爷爷去。” “哎哎，好孩子。爷爷知道这件事有点为难你们家了。但是大家伙的钱也不是水里捡的，有些男丁多的，摊的钱便多了些，总有人看不过眼。虽然你家这一两银子摊下来，村里一家也省不了几个铜板，但人都是有私心的。爷爷已是尽力为你们家说好话了，毕竟你们家也没占着村里的资源。只是能少一事便少一事吧。这事你跟家里人好好说说，琢磨琢磨啊。” 霍青莲想着她们家要么交银子要么搬离，便无限惆怅在心头。 听了村长这一番话，便点头应了下来。 送村长出门后，霍青莲便思虑开了。 她们家最初并不是住在村里的。当时刚到金陵时，曾在城里租了个院子舒服的住着。 后来慢慢的，大院变小院，城里变乡下她们家的东西每搬一次家便少上一些，以至后来越来越少 她们家里就没一个是通庶务的。 家里的东西典当干净后，便到了这金胜村。 一家人不会伺弄田地，被人哄着买了一艘半新不旧的乌篷船，过起了摆渡人的生活。 买个铺子不会经营，钱还不够，当初倒是还有余钱能买上几亩田地，但又听说伺弄田地的庄户人家要看天吃饭，不仅税赋重，还要摊这税那税，遇上年景不好，半粒粮都收不上。这摇船的活计可是旱涝保收，毕竟大家总要出门不是。而且家里有个出门的工具去哪都方便，房子倒了还能住到船上呢。 于是一家人被人哄着买了船。 原以为一天只要划拉个几趟，一趟载上半船一船人的，那一天下来总会有几十个铜板进帐的。 后来哪曾想一天能余上十几个铜板都还是多的。远不够一家人一天的嚼用。 这进的少出的多，家里慢慢的东西便越来越少。 如果要搬离另找地方，那租赁房屋的费用估计也不少。 哪里还像忠婶这旧房子一样，一个月才收个三十文的？ 难道一家子真要住到船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聊胜于无 霍青莲在院子里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虽然内里比小青莲多了好些年的阅历，只是这阖家大事，也不是她一个八岁的女娃子能乱拿什么主意的，总要一家子商量了来。 正自我安慰了一番，就听到她哥哥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妹妹，妹妹，哥哥回来啦！妹妹” 越来越清晰。还伴随着蹬蹬蹬的脚步声响。 霍青莲嘴角扬了起来。 三两步走到她们家的院门口，朝声音处探去 “妹妹，哥哥回来啦！” 霍青阳见自个妹妹好好的站在自家院门前等着他，心里别提有多美。 小大人一般上上下下把霍青莲打量了一番，见妹妹气色不错，很是高兴。 说了两句话，两人便肩并着肩进了院子。 “妹妹，看！这是什么！” 霍青阳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往霍青莲眼前晃了晃，等着看她惊喜的模样。 霍青莲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眼睛便看住了那个小纸包。心里也是高兴。 “这是什么？是给莲儿的？” 霍青阳连连点头。 “妹妹猜一猜里头是什么。” 霍青莲不负他所望，连猜了数次，才小心求证：“是蜜饯吗？” 霍青阳听完又是一通小鸡啄米。 “恩恩。妹妹真聪明！真是蜜饯呢！还没花钱。” “怎么会没花钱？” 虽然不过巴掌大的纸包，但哪有不花钱得的东西？ “别人送的？”霍青莲偏着头问道。 霍青阳摇头。 一脸傲娇道：“谁会送我们这不当吃的东西。是哥哥又去那家点心铺子帮忙了，有小半天功夫。这是用得的铜板换的。不过得的钱太少，就换来这一两。” 霍青莲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才得一两蜜饯而心存懊恼的兄长，心里瞬间被填得满满的，多年孤寂的心被温得热热的。 “我都不用喝药了，就该换几个铜板回来的啊。” “没事。妹妹留着当零食吃。等下回哥哥再去城里找到零活做，得了铜板便拿回来给妹妹存着。” “恩。” 兄妹二人说了几句，霍青阳便去了他娘祁氏的屋里向祁氏问安。 被祁氏问了几句才出来。 而霍青莲已是在厨房把给他留的饭摆放妥当了。 “娘还炒菜了？舅舅不是早早把午饭做好了吗？” 霍青阳看着桌子上那碟没什么卖相的茼蒿问道。 “娘说给我炒的。” 霍青阳听了点了点头。 霍青莲看着自家哥哥面不改色地把她娘祁氏炒的茼蒿夹进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想来是习惯了。 “哥哥，你怎么不替换舅舅划会船，回来这么早？” 霍青阳往嘴里又扒了一口杂粮饭，才含糊不清地说道：“舅舅说他一个人能行，让我回来陪你” 霍青莲往她哥哥那小身板上扫了一眼。 说是两个人替换着划，可霍青阳这小身板，能把好方向就不错了。把橹摇个两下，只怕手都不是自己的。 兄妹二人一问一答，很快就把饭吃完了。 霍青阳抢着拿了碗筷去洗。 霍青莲则一边看她哥哥蹲在地上洗碗，一边把冒村长来家的事说了一遍。 霍青阳听了手上顿了顿，又埋头继续洗。 三两下就把碗筷洗好了。 站起来对霍青莲说道：“这事要等舅舅回来拿主意。不过妹妹，你想搬家吗？” 不等霍青莲回答，便径自说道：“哥哥哥哥不想搬家。” 顿了顿又道：“咱家只要不回原籍，不管在哪，总会有这事那事找上门的。换个地方会不会像金胜村一样只朝我们收一半税可说不准。如果咱家搬到城里住，那咱家的船怎么办？停哪里？这船要没人看着，定会给人偷走的，就是光放着，不长光景也会坏了。而且城里人心更复杂，别的地方咱又不熟悉，还不知道什么光景。” 霍青阳说到最后不无担心。 也是他们家就住在沿河的缘故，船停的颇为便利。离家又才丁点距离，就是那船划水的声音在屋里都能听得见，哪个敢来偷？ 再者，好不容易他家在金胜村住了这大半年，还算稳定了些，他可不想又要换地方。他们家离村里人住的地方又远，住了这么久还算清静，下一个地方运气会不会这样好，可说不好。 兄妹二人皆沉默着不说话。 片刻后霍青阳忽的抬头道：“妹妹，你存了多少铜板了？咱先拿出来数一数，若舅舅那里的钱不够咱就先拿给他。” “存的铜板？” 霍青阳见霍青莲一脸迟疑的样子，以为她是不舍得。 便定定地看向她，柔声劝道：“舅舅身上的钱都拿来给你换药了，余下的钱只怕是不够的。等下次哥哥揽到零活做，得了钱不给舅舅了，就全交给妹妹存起来啊。” 霍青莲迷糊了一会，这才算记起来。 忙道：“哥哥陪我去拿！” “嗯，好！” 霍青阳听了青莲这话，忙一脸开心地跟在后面进了霍青莲的房间。 兄妹二人倒腾了半天才费力地从箱笼底下掏出一个小木箱子 霍青莲从脖子上扯出贴身藏着的钥匙打开了那个小木箱子 不过两个巴掌大的小箱子，兄妹二人藏得严严实实。 霍青阳把小木箱子从底部翻了过来，一整个倒在床上，便听哗哗啦一阵响。 不过也只是眨眼间的功夫罢了，没两息。 那小箱子能有多大？就是装满了也不见得能多响上一时半会。 二人埋头便是一通数 这一小堆铜板是霍青阳每揽到一次零活，便从中给自家妹妹抠出一个铜板，给她存着玩的。 他见妹妹只能被娘亲拘在家里，连村子里都不让轻易去，很是心疼。 每回揽了零活便交给霍青莲一个铜板。 看自家妹妹每次拿到铜板时那一脸高兴的样子，心里便满满的，异常满足。 于是揽不到零活的时候，他偶尔还会从买菜省下的铜板中，又抠着留给霍青莲一个。 这便有了这一小堆。 “哥哥，有四十三个呢！” 霍青莲一脸兴奋，又有些无奈，这小青莲存了这些，也不知存了多久。 霍青阳则有些被打击到了。 垂头丧气道：“才四十三个啊。” 霍青莲见她哥哥这样，很是心疼。不过十岁不到的孩子。 “哥哥，这才攒了几个月而已，慢慢的就会多起来的。” 霍青阳被妹妹安慰了，便把目光从那一小堆铜板上移了回来，和青莲又一起把那铜板放回小木箱子里。 一边放一边信誓旦旦对霍青莲说道：“哥哥以后一定多找些活做，到时把妹妹这个箱子都填得满满的，将来再给妹妹换个大大的箱子！” 霍青莲听了连连点头：“嗯。那哥哥可要记得哦。” “恩，妹妹放心。” 兄妹二人刚要把木箱子锁上，霍青阳忽然福从心至，抬头冲霍青莲说道：“妹妹，我们去买鱼钩钓鱼吧？若能钓到几条大的，明天一早就送到金陵城里卖掉，也好换回几个铜板呐。” 不等霍青莲反映，就已是动作迅速地从箱子里抓了十来个铜板在手里了。 又三两下把箱子锁了，迅速塞回箱笼里。 急急地拉了霍青莲的手：“妹妹，走，跟哥哥去村子里买鱼钩去！” 霍青莲心说，这靠着秦淮河，哪家也不缺鱼吃啊，再大的鱼又能值几个钱。又不好扫了他的兴，乖乖地任他拉着出了屋子。 兄妹二人先去祁氏的屋里跟祁氏说了一声，又被祁氏叮嘱了好几句，这才拉着手出来。 出了自家院子，霍青阳便拉着霍青莲的手走得飞快。 “哥哥，咱家有鱼竿吗？” “没呢。一会哥哥去砍上两支，简单的很。” “那也没钓鱼线呢。” “一会一道买。这十几个铜板够了。不够的话就买一副就成。妹妹，要快些走呢，一会还要去挖蚯蚓，再慢些，太阳都要下山了。” 霍青莲被他拉得踉踉跄跄地跟着跑 从他们家到村里的小货栈，也有不短的距离。 “咱家为什么不买渔网呢？”霍青莲一边小跑一边问道。 “一副渔网要不少钱呢。再说哥哥和舅舅都不会网鱼。等过些天攒了钱咱家也买上一副，再让忠叔教教我们，就算网不到大鱼，网些小鱼小虾自己吃吃也是好的。” 霍青莲听了连连点头，嘴里感觉都淡了一世纪。 兄妹二人又急走了一段路，村里的货栈便遥遥可见了。 二人正心中欢喜，忽然，从旁边窜出来几个半大的小子，把他兄妹二人拦在了路中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少年心思 霍青阳紧紧地拉着霍青莲的手，把她往身后拉，让她掩在自己的身后。 同时眼睛微眯地盯着那几个忽然窜出来拦路的小子。 “妹妹，别怕。”霍青阳低低地对霍青莲耳语了两句。 霍青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她才不怕呢。几个小屁孩而已。 不过她倒很享受被人这么护着的感觉。 “你们要干嘛？” 霍青阳紧紧地拽着霍青莲的手，往那几个小子身上扫了一遍，冷冷地问道。 几个娃子中，有一两个倒被霍青阳这股子气势吓得往后缩了缩。 领头的一个十一二岁娃子，扫了一眼身边那几个往后缩的同伴，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怂样。 对霍青阳兄妹说道：“你们这两个野种，不好好呆在你们的破院子里，跑到我们村里来干嘛？没的脏了我们的地盘！” 他话音一落，旁边有个壮实的男娃也出声附和道：“就是。没事跑到我们村里来干嘛？有爹生没爹养的。让你们住在我们金胜村外面就已经格外开恩了。还敢跑到我们村子里来脏我们的地！” 霍青阳听得那些人不停在附和，一声又一声说他和妹妹是野种，一双虎目早就喷火了。 又见有人过来推搡他们，把他们往来路上推去，眼看自个妹妹快要被他们推倒在地，心头更是火起。 放开霍青莲的手，三两步就扑了上去。 “谁是野种！你说谁是野种！你说谁是有爹生没爹养的！” 很快就把那个最先说他是有爹生没爹养的男娃扑倒在地。 许是那几个孩子没想到霍青阳单枪匹马的竟还敢扑上来跟他们一伙人撕打。一时倒愣了愣。 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几个人很快便围了上去。 很快便把方才还骑在那个男娃身上挥拳头的霍青阳一把掀了下来。 几个人很快和霍青阳扭打在了一起。 动作太快，霍青莲从方才霍青阳扑过去，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又看到几个男娃把她哥哥围在中间打做一团了。最后她连他哥哥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心中恨急，撸了袖子就挤了过去。 “住手！快住手！” 怎奈她有心有胆，但人小，个子也矮，又大病初愈，哪里能拉得动正打得热闹的几个男孩？ 还差点被人掀翻在地。 正急得不行，又看不见她哥哥的身影，只听得到被围在中间的哥哥被人打在身上的闷哼声。 心下更是火急火燎的。 很快往地上扫了一眼，想寻一些趁手的东西。 不拘什么，棍子，竹竿，石子什么的，砸也要把他们的包围砸开，把她哥哥救出来。 正抓了一小截小孩手臂粗的枯木枝在手，正想让这些小屁孩瞧瞧姐姐发起威来的模样，就听到有人朝这边跑来，心中顿时一松。 有救了。 来个大人吓也能把这群顽劣的小子吓跑。 不想扭头去看时，却只看到一个跟他哥哥差不多年纪的男娃急急的跑过来。 心里不由一阵失望。还以为是个大人呢。 看来还是得靠自己啊。怎样做才能不显山露水又能符合八岁女娃的做为呢。 还未待她想明白，那人却已飞跑到她面前。 “青莲，青莲！” 咦，还是个认识的？ 霍青莲忙抬头去看，在他脸上扫视了几眼，方才认出人来。 “大柱哥，快！快来帮帮我哥哥！” 那孟大柱此时已跑到霍青莲的面前，喘着气上上下下把她看了一遍，发现她还好，心下一松。 听了她这话，便二话不说，就扑上去扒拉起那些围攻霍青阳的小子们来。 霍青莲见他一时有些勉强，忙上前去帮忙，两手拽着那小截枯木枝就往那些人身上挥了过去。 几个被挥打到的娃子吃痛，很快就散了开来。而孟大柱便趁势往那些人身上挥了几拳头，又把他们强拽着拉开。 霍青阳便也顺势爬了起来，伙同孟大柱往那些小子们身上招呼。 虽然有了一个孟大柱，情势算好了些。但对方却有五六个人，他们这边就算加上霍青莲也才三个。 很快这二人又被那几个小子围在了中间。 “孟大柱，你个寡妇养的！你是不是也是你娘偷野汉子生的？同村人不帮，倒帮着外人了！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 说话的还是那个领头的男娃，十一二岁的年纪，早就瞧白白净净的霍青阳不顺眼了，一窝子的穷鬼，房没一间，地没一垄，还穿什么长衫，装厮文人。 霍青莲眼看着他二人又被几个小子围在了里圈。 急得直跺脚。 小跑几步，往草堆里寻到一根长些的枯树枝，就往包围圈挥将了过去，专往小子们身上肉多的地方挥。 那几个小子一时不查，被霍青莲狠狠挥了几下，顿时嗷嗷直叫唤。 有两三个男娃有些气怒得欲回转身去抓挠霍青莲。 霍青阳和孟大柱此时已从包围圈里费力挤了出来，见状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了霍青莲的手，撒腿就往人堆外跑去。 几个小子见状也追了过去。 霍青阳接过霍青莲的棍子朝几个娃子挥了几下，又把那棍子狠狠掷向他们，一时倒吓住了他们的脚步。 待躲开去，正想撒腿往前追。 领头的那小子，名唤冒进的，见状便道：“不用追了。想必他们下次再不敢来的！哼，会认几个字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有爹生没爹养！也不知他娘哪里偷人养的他们。哼！咱们走！” 几个娃子年纪都不大，听着村里人说这一家子搬过来也没在他们村落籍，也不知是在哪里得罪了人，或是被人抛弃的，总之就是一些不好听的话。 而小孩子们听得多了，心里便也把这兄妹二人划出了圈子。 再加上大人们都叮嘱自家孩子远着些霍青阳和霍青莲，时人虽对陌生人不至于都心生恶意，但也怕不知根知底的，也怕有什么不好的牵连。 又加上冒进的挑唆和敌意，这村里的娃子便对霍青阳和霍青莲兄妹俩更加敌意了起来。 等闲不让他们进村子里去的，好像被人侵犯了领地。 好在平日里霍青阳都跟祁宁介出船，霍青莲也被她娘拘着不让出门，双方一时也没什么冲突。 只是今天好巧遇上这兄妹二人进村，又听了冒进的挑唆，便过来拦人了。 只是初初并没想打人的。没想到最后双方却是一言不和就一顿撕打。 再说这边，霍青莲被孟大柱和霍青阳拉着一通跑，可累得不轻，感觉刚好几分的身子怕是又要喝几锅药水了。 三人一直跑到河边才停了下来。 霍青莲一屁股坐到河边疯长的草丛里，往前摊着两腿，不愿动弹了。 而霍青阳和孟大柱也累得不轻。 比霍青莲还没形象，二人一左一右在霍青莲身边摊了大字就躺下了。 霍青莲连喘了几口粗气，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扭头去瞧霍青阳。 “哥哥，你没事吧？有没有被他们打到？” “怎没有？那几个小子下手忒重！下次见到他们，哼，我一定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霍青莲听他这么一说，忙贴过去查看霍青阳的伤势。 霍青阳忙安慰她道：“没事。哥聪明着呢，没让他们打脸，保准娘和舅舅都看不出来。” 一边说着一边挥着两臂，不想抻拉了被打的地方，痛得他直呲牙。 霍青莲撸了他的袖子看了看，见乌青了好几块，很是心疼。 道：“等回家我帮哥哥用热水敷一敷，再给哥哥擦些药油。” 霍青阳点头道：“嗯，好。你也帮大柱看看” 那孟大柱还泥一样地摊在草丛里，见霍青莲朝他看来，忙说道：“青莲妹妹放心吧。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一点事都没有。” 虽如此说，霍青莲还是上上下下帮他看了一遍。 见二人真的如他们所说在裸露的地方没看到黑青的，多少也放下一半的心来。 看着孟大柱又说道：“大柱哥，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哥哥可被他们揍惨了。” 孟大柱嘿嘿笑着坐起来，说道：“咱们谁跟谁啊。下次遇上这种事，你就该去喊我，看我不把他们狠揍一顿！以后你们若不方便去村里，也尽管去找我，万事有我呢。” 霍青莲听完，心里暖暖的：“谢谢大柱哥。” “嘿嘿，谢什么。” 孟大柱说完快速地看了青莲一眼，憨憨笑着挠了挠头，又快速地低下头去。 青莲妹妹好像越长越好看了呢。 跟村里的女孩子一点都不同，白白的，嫩嫩的，脸上一定也滑滑的。 害他每次都想伸出手去摸上一摸 孟大柱两手握拳，紧紧攥了攥，连大拇指都缩在四根手指里，不敢让它冒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一两难为 孟大柱几次偷瞧霍青莲，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好看。 跟他家妹妹完全不同。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看霍家妹妹。 而霍青莲对他的偷瞧，半点没发现。 她只顾着给她哥哥揉着黑青的地方，不时再询问她哥哥两句，旁的都顾不上。 “哥，你说那个冒进为什么要叫了人来拦我们？还让人打我们？咱家又没得罪过他。” 霍青阳听了便重重地哼了一声。 道：“他那人就是个刺头。逮谁咬谁！就是一只狗！不对，狗还分好人坏人呢。” 说完忽然想起在金陵城里追了他一路的恶狗，又有些不确定起来。他看起来不像好人？ 霍青莲听完还来不及问，身边的孟大柱便接口说道：“他就是看你们没有爹，所以才欺负你们的。” 霍青阳听了便急着说道：“谁说我们没有爹！下次再让我听到他们说我们有爹生没爹养，看我不打掉他们的牙！” 孟大柱听了便挠了挠头问道：“那你们为什么不跟你们的爹住在一起？难道你的爹和我爹一样，都没了吗？” 霍青阳听了腾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我们才和你不一样！” “那你们为什么不和你们爹住在一起？” 霍青阳听了脸涨得通红，半天没哼吱出一句话来。 腮帮鼓鼓的，话吞在嘴里，嘴巴抿得死紧，并没有吐出一字半句来。 霍青莲好奇地看了眼孟大柱，又来回往她哥哥霍青阳身上扫了几眼。看她哥哥死死地攥紧双手，不由在心里暗叹了两声。 八岁的小青莲其实并没有多少记忆，记忆里都是跟娘舅和哥哥生活在江南的时光。江南以前的生活一段一段的并不完整，霍青莲试图去拼凑，并不尽如人意，便不再强求了。 她只知道如今的时光是捡了来的，余生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和事，便是大幸了，并不去念过往，以及去惦记更久远的另一世界。 所以对于爹，记忆越来越模糊。 “哥哥，你先坐下。” 霍青莲拉了拉霍青阳的手，又拍了拍她身边的草丛。 霍青阳便顺势坐了下来。 坐下时往他妹妹身上看了两眼，见他妹妹并没有追问，心里松了一口气。 又恶狠狠对孟大柱说道：“我们跟你可不一样。如果你还想跟我们做朋友，下次他们骂我们的时候，你还得像今天这样站在我们身边，不然你也不用来找我们了。” 孟大柱听完顿时急了，本来还想追问为什么他们的爹还活着，却不跟他们住在一起。像他们家那样，寡妇娘带着他们兄妹两人，还要养爷爷奶奶，不知有多辛苦。 要是他爹还在，哪里会是这样？ 可一听霍青阳说不跟他做朋友了，也不用去找他们了，顿时就急了。 要是做不成朋友，岂不是不能经常见到青莲妹妹了？ 便拍着胸脯说道：“你们放心吧。我孟大柱岂是冒进那岂子小人？以后的以后我们都是最好的朋友。” 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了一通。霍青阳这才满意了。 这二人坐在一处又异口同声骂起了冒进那个惹人眼恨的娃子来。 霍青莲平日里被拘在家里，统共也没认识几个人。 那冒进她只知道是冒村长的孙子，他爷爷倒挺关照她们一家的，只不知那冒进为何对她家敌意那么大。 这会听他二人说了这几句嘴，这才知道这冒进原来是个没娘的。 也不能说没娘。 哪个人又是石头子里蹦出来的？ 冒进当然是有娘的。那冒进的娘能嫁进村长家里，娘家也是个殷实的。 从小读了几年书，认了几个字，长得在这十里八乡也算出众。那冒村长家便看中了她，把她聘给自个大儿子。 嫁过来不到一年便生了那冒进。也过了几年和和气气的日子。 岂知那冒进的娘不知怎的在冒进三岁的时候便跟着一个过路的秀才跑了。 留下个冒进日日受他爹打骂。 好在还有个冒村长护着这个长孙。 后来冒进的爹又续娶了一房妻室。那妻室是个好生养的，又给冒进的爹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村长长媳的位子坐得稳得不能再稳了。 那冒村长也不只冒进爹一个儿子，不说那后儿媳生的三个孙子，就是其他儿子也生了不少孙子，再加上他事儿也多，对冒进的看管和照顾便有些力不从心。 而那冒进在冒家的日子多少便有些难过了起来。 除了他那个整天忙个不停的爷爷，家里没一个人看他顺眼的。 毕竟有那么一个娘。 当初他娘走时，那冒家的脸在村里也算丢得干净了。 这冒进被放养着长大，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起来。对那父不祥，母亲还长得不错的霍家兄妹便有些如哽在喉。 总觉得霍青莲兄妹的娘定是跟他那让他过得水深火热的娘一样是个不安份的女子，这才到处躲连个籍都不肯落，霍青阳和祁宁介又偶尔还穿着读书人穿着的长衫被他瞧见过几次，可不就眼气的很。 所以只要见到霍青莲兄妹那必是要言语讥讽，拳头相向的。 此时霍青莲从兄长和孟大柱的嘴里拼拼凑凑出这么一些信息，对那冒进多少便带了些同情。 所谓有果必有因。 那冒进在他们那个家，只怕除了他爷爷能护着他一两分，从上到下，哪怕是他自己的亲爹也是瞧他不顺眼的。 养成那样的性子也不全是他的责任。 不由在心里暗自叹了两声，只是同情归同情，下回见着，也是要还上几拳的，来而不往非礼也。 三人躺在河边的草丛里，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直到日头西斜才想起今日要进村的目的。 那孟大柱倒是兴致勃勃，说要回家拿了砍刀去砍竹子做钓鱼竿，还要回家把他家的钓鱼竿拿了来。 可是此时的霍青阳已是兴致缺缺了。 霍青莲想着这事也急不得，至少得等晚上她舅舅回来了再商量一下。便也不着急去钓鱼。 再说了，钓个鱼能卖几个钱？ 这沿河居住的人，不说行船的人家，就是那不行船的，也都是河里捕捞的高手，哪家也缺不了鱼吃。 菜啊肉的平时不一定能吃得上，但家家户户鱼是不缺的。 鲜鱼没有，那腌渍，晒干的鱼干总是有的。 鱼在这水乡实在是个价廉的。想挣铜板还得另寻出路。 日头完全落下去之后，等霍青莲和她哥哥把晚饭都鼓捣好了的时候，她舅舅祁宁介才顶着夜幕进了家门 一家人简单吃过晚饭，听霍青莲兄妹说了今日冒村长所说之事，都齐齐沉默了。 祁氏神情一片哀伤。 不过是一两银子。 什么时候她要为了这一两银子绞尽脑汁了？ 祁氏抬头看了自家未及弱冠的弟弟一眼，又看了一眼尚年幼的霍青阳霍青莲兄妹俩，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 撑着身子站起身来，也不说一句话，眼睛红红地转身出去了。 霍青莲见她娘转身的刹那，眼角一滴泪滑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嘴巴只张了张又合上了。 回头见她哥哥和舅舅望着她娘的背景也是一脸的哀色。便紧紧抿了嘴。 她们家的故事想必不少。只是都觉得她还小，什么事都没跟她说。 她不急，毕竟是这个家一份子不是？总会融入这个家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概不退换 吃过晚饭，霍青莲和霍青阳在院里排排坐。 祁宁介从祁氏的屋里出来，见到这兄妹俩先是顿了顿，尔后径直走到兄妹俩的身边，拉了一张小板凳也挨着坐了下来。 霍青阳扭头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说话，回过头又盯着院门出神。 而霍青莲则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开口问道：“舅舅，我们要搬家吗？娘说要搬吗？” 霍青阳听得妹妹问话，便回过头来看向祁宁介。 祁宁介摸了摸霍青莲的头，又看了霍青阳一眼，问道：“青莲和青阳想搬家吗？” 霍青莲兄妹俩对视了一眼，均摇了摇头。 霍青阳实在有些怕了那些居无定所的日子。 今天他虽然跟村里的娃子打了一场，但住在这金胜村小半年，村里人对他们一家虽然说不上多友好，但除了对他们一家有些漠视外，态度还算是好的。 比他们以前住的地方好很多了。 再说他们家如今有家业了呢。虽然只是一只半新不旧的乌篷船，但也是能糊口的不是？ 霍青阳对搬家着实有些抗拒。 而霍青莲对于搬家比她哥哥还要抵触一些。 未来是不可期的，也许会更好，也许比现在还要更遭也说不定。再说，就这么几天，也不足以让她了解这个世界，她还想再多了解一些，才好做打算。 眼前她们一家的状况还不算太遭。 比起居无定所，未来不可期的日子，现在的房子虽然破了些，但总算有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 再说还有一条船可以赖以活口呢。哪怕没住的地方了，船上还能凑合住住呢。 而金胜村对她们一家虽算不上多友好，但还是有那么一两户人家并不排斥他们，还是愿意与她们家走动的。 这便够了。 将来没准什么时候就要靠这些人来帮衬一把呢。时下虽然还算太平，但独木总是难枝。 她们家现在除了要解决这一两银子的摊派银之外，首要的还是要解决她们家流民的这个问题。 这流民虽说自由自在，不受约束，还免了很多摊到头上的税赋和胡乱摊派的银子，因金陵的黄册上没他们的名字，也就免了一些有心人的查访，但这流民的身份着实不方便。 除非她们家将来准备老死在这金胜村这金陵城了，不然寸步难行。 再说若是将来家里的日子好过了，舅舅和哥哥要读书要置业可怎么办？没有户帖什么事都干不了。 祁宁介见小小的青莲拧着一双好看的眉头，在那里支着头咬唇沉思，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摸着霍青莲的头笑着说道：“舅舅也不想搬家呢。” 霍青阳便偏头问道：“那娘呢？娘想不想搬家？” 祁宁介便回道：“你们的娘从来就不是喜欢到处飘泊的人。” 霍青莲见自家哥哥低垂了头，一副沮丧的模样，便歪着头问祁宁介：“舅舅，为什么我们家不在金胜村落籍呢？ 祁宁介闻言望向荆棘做的院门，在黑暗里没有任何焦距。 良久方道：“之前是不想别人找到我们。后来也不知咱一家能不能在这南方住下来。我和你娘都是在北方长大的，你和你哥哥也是在北方出生的，这南方的气候跟北方可大不一样，饮食及其它种种都不尽相同。我和你们的娘当初也是想先住着看看，不行还换地方。” 这是在躲什么人吗？是怕被谁找到吗？ 霍青莲一脸的好奇。 可是见舅舅和哥哥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便紧抿了嘴。 “那舅舅，既然娘也不想搬家，那我们是要交一两银子吗？以后要在金胜村入籍吗？” 祁宁介见两个孩子都看向他，便说道：“入不入籍以后再说。这次还是得想办法把一两银子交了。” 霍青阳听了心里高兴，便大声道：“舅舅，我和青莲还有四十三个铜板呢！” 霍青莲听哥哥这么一说，忙点着头跟着说道：“嗯嗯。一会我就拿来给舅舅！” 祁宁介见两个孩子为家里的事操心，心里又酸又涩。 说道：“舅舅哪里能要莲儿的铜板。莲儿可是存了好久呢。” 说完叹了一口气又道：“冒村长并不催着咱们交，那咱们便再拖一段时日。这段时间舅舅便多接些行脚客人，再看看能不能揽到一些别的活计。不行的话，你们娘说她那里还有一两件首饰，说到时候把它们拿去典当了” 霍青阳听了便急忙打断道：“娘把她的首饰都快当完了！连莲儿的嫁妆都拿去当了。哪里还能让娘再当首饰去！” 看了霍青莲一眼，见她没什么反映，又道：“明天我随舅舅早些出船，再去城里找些零活做，总能挣些铜板的。不然我们买张渔网捕鱼卖，也能多换几个铜板。” 祁宁介听了便摸着他的头说道：“放心吧。舅舅心里有数。这事有舅舅和你们娘呢。你们小孩子只管吃吃玩玩，不用多操心。” “哼，你也才比我大几岁呢。” 霍青阳偏头躲过祁宁介的手，小声低咕了一句。 因为坐的近，霍青莲和祁宁介都听到了。 祁宁介在他额上弹了一指头，道：“就算才大几岁也是你的长辈。个小娃子。” 霍青阳不服地皱了皱鼻子，但到底没再说什么。 只是心里暗暗想着明天去城里都要去哪里找零活做 次日，东方还未泛白。 祁宁介就悄悄起了。 只是才下得床，霍青阳便也跟着爬起来了。 祁宁介说了他两句，见未能说动他，便也随他去了。 二人蹑手蹑脚的洗漱完，又摊了几个烙饼包起来做为一日的口粮，再淘了米架了锅煮粥。 这江南的日子，把一家人都逼成了厨娘，就是最小的青莲都能站在凳子上炒两个菜。 霍青阳往灶肚里只塞了一根粗柴让其小火慢慢熬煮着锅里的粥。 等祁氏和霍青莲起床时也就正好熬得稀烂刚好入口了。 二人临出门前，霍青阳还想去霍青莲的屋里看一看的，却被祁宁介拉着走了。说怕他吵醒霍青莲 等霍青莲起床时，发现舅舅和哥哥的床上已冷了多时。 迷糊了会才清醒过来。回身又发现她娘也已经醒了，正在厨房里忙着。 霍青莲发现她娘祁氏虽然厨活不怎么样，但收拾起屋子，归置起东西来还是很有水平的，处处显出精细的一面。 就是她们一家人身上穿的衣裳，都是祁氏一手裁制出来的。式样及所绣花样别说在村里就是在金陵城也是不多见的。 一家人身上的衣裳，袖口领口衣带处都绣了花样，虽然简单，但很是别致。 在霍青莲看来，她娘并不是绣不出繁复好看的花样，而是这样简单的花样更能省绣线和省功夫，看着还不俗。 只看她娘绣篓子里的针线活计，及那些要卖的荷包，就知道她娘的绣工女红有多出色了。 霍青莲看着在厨房里忙碌，动作优雅地归置着东西，把厨房收拾得一尘不染的美貌娘，只觉得这个娘全身上下都充满了谜。 她娘的屋里除了做工精细绣活出众的女红外，还有枕畔搁着的书本。 屋里那张要垫了石子才能保持平衡的桌子上还摆着一个粗瓷花瓶，里面还养了时鲜的花。 在霍青莲看来，家里要是没那个条件，就不用去附庸什么风雅了。 可是她那个娘的行为瞧着处处跟这个金胜村格格不入。 更多的时候，她那个娘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让唯一的女儿出门抛头露面。 有时候安安静静地坐着绣花，有时候却对着某一样东西黯然神伤，而有时候却又颓废地兀自活在自己过往的世界里不愿出来，只埋头垂泪 “莲儿，怎的站在厨房门口？起了就进来吃早饭了。” 祁氏回身见自个女儿正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她看得出神，便出声唤道。 霍青莲回过神来，忙应了一声，便抬腿进了厨房。 再怎么样，也是她娘不是。难道还能换一个娘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哪找铜板 厨房的小木桌上，简简单单的放着一碟小鱼干，一小碟干菜，两张烙饼，并两碗稀粥。 这吃食比寻常庄户人家可算是好太多了。 大多数的庄户人家天蒙蒙亮就下地了，得干到日头高起才得以回来吃顿晌午饭，略略歇个晌，又得到地里忙得日头西落，方能回来趁天黑前还能看得见匆匆把晚饭吃了。 一天忙忙碌碌也不过两餐杂粮饭，哪有一睁眼就能吃上早饭的。 祁氏向来不愿在吃食上苛待自家孩子，这粥是一早甥舅二人按她过往的吩咐熬的，虽算不上粘稠，可正经是白米粥，没掺了杂粮去。 只是祁宁介和霍青阳一早起来烙的饼则多是杂粮面，甥舅二人烙饼就凉开水，浑沦塞个饱，再包上几个烙饼当午食，连米粥都舍不得喝上一口。 祁氏不太通庶务，他二人又走得早，俩人说有喝过粥饭，祁氏便也信了，反正缸里的米面确是日日有在减的。 霍青莲边安静的与祁氏一道吃早饭，一边暗自打量。 这小鱼干她家说不上日日都吃，倒也寻常，小指般大小，耐嚼的很。这河里讨生活的人都不缺，祁宁介和霍青阳大的鱼虾不会捕，小鱼小虾倒是常见能拎回家的。 相熟的船家，有余的，也会相送，都不是什么难得之物。 霍青莲家经常把吃不完的小鱼晒成干，存放起来，留着慢慢吃，四个人也都不是大胃口的，每天早上配起稀饭来，也算能送一送饭。 那碟子干菜则是忠婶子送的，她们家没田没地的，破屋烂瓦的虽寻块地做菜园子还是有地方的，但祁氏并不通农事，且又听忠婶说要如何费心照料，又是灌肥浇尿的，便歇了心思。 霍青莲把一碗稀粥喝完，又吃了半个饼，几条鱼干，几筷子菜干，已是饱了。 余光瞄了瞄坐在对面的娘，只觉得一举手一投足都好看的紧。弯月眉，翘而挺的琼鼻，白晰的皮肤，脸上的汗毛都清晰可见，虽人有些瘦削，但并不影响整体的端庄妍丽 不觉便有点看呆了。 “莲儿，可是饱了？” “呃，娘，莲儿饱了。” “好，那你到院里走走，可别积了食，娘把碗收了。” “娘，我帮你！” “不用你，娘自己来。” 见霍青莲非要帮忙，就只让她把吃剩的一个烙饼并半碟子小鱼干收了。 霍青莲看着碟子里还剩下的一张饼，舅舅和哥哥本是留给她母女二人一人一张的霍青莲往正抬腿往外迈的祁氏看了一眼，回过神默默把它收进了厨柜。 待她收好吃食，又把小板凳往小饭桌底下收了，再环顾了一遍略显空荡的厨房，统共也没几件物事，厨房不高还略显逼仄转身出了厨房。 看祁氏忙完厨房的活计，又钻进自己房里拿起针线后，霍青莲则在院子里转悠开了。 昨晚临睡前，她把自个的百宝箱又拿出来数了一遍。只是那四十三个铜板，可没发生奇迹多出几个来。 除此之外，小姑娘还存着几方帕子，倒都是好料子，帕上的刺绣也富贵精致，但在这江南绣乡，还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东西，只怕也卖不上几个钱。 另还有几朵珠花，正是她这个年纪的女童带的，花朵间镶着一圈粉色的小米珠，做工很是精致。当初应该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但一来这买价和卖价不可同日而语，再者，这几支珠花只怕是小青莲最珍爱的东西了，不然也不会层层包裹着珍藏在箱底。 另外还在一块帕子里包着一块光滑的似玉非玉的石头，上面有天然的云纹，很是好看，只是这应该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事，恐卖不上价。 除了那四十三个铜板，别的东西霍青莲都不会动，就是那些铜板，用了也是要还回来的。 霍青莲只觉得头发都要白上几根，万般苦恼不知该去何处找钱来。 一两银子能难死个人。 霍青莲在院里转了几圈，又在自个房间闷呆了大半晌，掀地毯一般扫荡了一番，把床底墙壁都挨个敲了一遍，就怕小青莲藏了什么好东西，自己不记得的。 衣柜里倒是有几件绸布衣裳，做工刺绣都算精细。 要不要把它们拿去当了？ 霍青莲眼珠子转了几转，就把几件绸布衣裳团成一团，抱在怀里，跑去找她娘了。 “娘，娘！” “毛毛躁躁的，娘是这么教你的吗？”祁氏皱着好看的眉头，瞪向急急扑到门口的霍青莲。 “娘” 霍青莲边说着边稳下身子，迈着小步慢慢走向祁氏。 “莲儿，自你来了江南，娘并没有下狠心拘着你，你说不想刺绣，娘也并没有押着你做，到底心疼你小小年纪就离了那花团锦簇的生活，只是你这规矩可不能忘了，将来若是娘可怎么交待。” 祁氏望向霍青莲的目光里带着些复杂，又有着浓浓的心疼，更多的还有不为人知的情绪。 霍青莲并不能窥之一二。 只不过见了祁氏这般目光，心里便也跟着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闷闷的，心疼，难受。 “娘，我没忘呢。只是家里也没外人在，女儿便自在了些。娘，莲儿会好好听娘的话的。” 霍青莲说完这些话，只觉得眼眶温热，那么久远的岁月里，她也曾想这么顺从，听话，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祁氏轻轻嗯了一声，又转头与手里的绣绷奋战，生恐因此耽误了一丝一毫。 “慌慌张张的是要做什么？怀里抱着衣裳做甚？”说话间头也不抬，手里仍旧穿针引线忙个不停。 “哦，是我的衣裳。娘，你快看，这是我以前穿过的衣裳！咱家现在住在这里，这衣裳也穿不上了，而且，我今年也长了些，都有些小了呢！正好，咱家要筹钱交税，娘，我们把这些衣裳卖了吧？” 霍青莲边说着边小心翼翼的看向祁氏。 祁氏闻言，手里的活计停了下来，深深的看了霍青莲一眼，又把目光移向她怀里的衣裳。 直看得霍青莲渐生忐忑，脚下也不安的在地上蹭了蹭。 祁氏方开口说道：“这衣裳估计也卖不了几个钱，有钱的不会买这旧衣，没钱的人家又宁愿扯几尺细棉布做新的” 边说着边扯过霍青莲怀里的衣裳，一件件翻开了看，几件衣裳倒是细细看了小半个时辰。 就在霍青莲快站不住时，又听祁氏说道：“这几件衣裳可都是你爹亲自去霓虹坊给你买的，留着吧。” 爹买的？ 霍青莲偏着头努力翻找着记忆，依稀记得一些，却并不真切，原来是爹买的啊。 “娘，爹他” “把衣裳先收起来吧，衣摆留的长，等娘得空了给你放一放，还能穿。”祁氏打断了霍青莲的话。 霍青莲张了张口，本想趁机问问她那爹并趁此多了解些情况的，也不至于云里雾里的，只是再看祁氏已是扭过头又旁若无人的做起针线活来。 便只好歇了心思。 转身快出房门的时候，又听得祁氏说道：“银子的事娘会想办法，你小孩家家的不必操这些心。” 霍青莲扭头看了她娘一眼，顺从的嗯了一声，就出了房门。 娘的法子，不外乎典当，卖荷包，卖针线活，这么下去，不到抱孙的年纪，眼睛恐怕就要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现状艰难 霍青莲百无聊赖，在家里转了几圈，见她娘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不知该做些什么好。早知道就该早早起来，赖着舅舅和哥哥一道摇船去了。 看着院子里空荡荡的，连只鸡鸭的叫声都没听到。只院里竹竿上挂着的早上洗好的一家人的衣物，偶尔随着清风呼啦啦几声轻响。 霍青莲往她娘的房里瞄了一眼，她娘正端坐着飞针引线，怕是没什么事能影响她的。略想了想便悄摸着出了院子。 又轻轻掩上院门。只是她家那篱芭门，掩和不掩也没甚区别。这附近除了她家，最近的忠婶家也隔了不短的距离，怕是也没什么鸡鸭会跑进院来撒欢的。 霍青莲边寻思边往河边走，越走草越高越密。看来真没几个人往这边来的。 霍青莲随手捡了根长棍子在手，逢野草又高又密的便挥两下棍子再往前走，偶尔也能听见有小东西惊走的声响。 这是秦淮河的支河，金胜村地界这段并不算开阔，目测也就能险险容两艘乌蓬船侧身经过的，前头转弯处更是狭窄。 河水并不清澈，泛着浑绿色。霍青莲手里的木棍子也不够长，不然倒是可以往河里支一支，看能有多深。 此时河风正轻柔地吹着河堤两旁的野草，似有节奏的起伏，河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霍青莲正盯着河面发呆，那浑绿的水下看不见一条游鱼的身影，不知道有没有大鱼。 “青莲青莲” 声音由远至近，至清淅，还带着喘息。 “大柱哥！”霍青莲往声音处看去，却原来是昨天帮忙打架的孟大柱。 “青莲”孟大柱边唤边躬身扶膝大喘气。 “我又不会跑了，跑这么急。大柱哥你怎么在这里？” 孟大柱待气稍稍喘匀些，便直起身子回道：“我陪我妹妹到这河边洗衣裳，前几天不是落雨了吗，家里的被子都潮了，我娘便让我来给我妹妹搭把手。” “那我也过去帮忙吧！” “不用不用，哪用得着你！我们就快洗好了呢。”孟大柱急忙摇头又摆手，青莲妹妹这小细胳膊细腿的，哪里能做那些粗糙活计。 “没事，我娘洗衣裳我也经常帮忙的。走吧。” 孟大柱拗不过霍青莲，只好带着她往兄妹二人洗衣处走去。 “你们怎的这个时辰才洗衣裳啊，这都半日功夫过去了，怕是天黑都干不了呢。”霍青莲脚步不停，小心地避过长得齐人高的野草，这要被刮到，也疼呢。 孟大柱一边往前带路一边使劲把野草踩平了让青莲妹妹好走，边回道：“我爷这几天身子不好，我奶在家照顾他，地里的活计便落下了，一大早我和我妹妹便跟着我娘到地里帮忙去了，衣裳就耽搁到现在了。” 霍青莲听完点了点头。 不大会功夫，二人就走到了他兄妹二人洗衣处。 这地方应该是金胜村人平日里洗涮的地方了，河边的草都被踩平了，有些还裸露着泥地，那河里沿伸着几节石阶，岸边还平铺着几块大的石板，比她娘洗衣的地方可好多了。 “哥，青莲。” “谷雨。” 孟大柱的妹妹孟谷雨，早在听到二人的脚步声时就直起身子往他二人这边瞧来了。 孟谷雨比霍青莲要大上半岁，只小青莲从来不肯叫同样年岁的孟谷雨“姐姐”，霍青莲自然更不会叫个才八岁的小娃娃“姐姐”，反正都同岁。 不到九岁的女娃，早已是家事农事一手抓了，不免让霍青莲汗颜。 “青莲，你怎么到这边来了？”孟谷雨问道。 霍青莲望着晒成小麦色的谷雨，见她脚旁正放着两个大木盆，里面塞满了衣物，面前的大石板上，正是受了潮拆洗的薄被，灰扑扑的正摊晾在那，应是洗到一半了。 又见那谷雨身上的衣裳也同样灰扑扑的，上面还打了两三个大补丁，她手里还拿着根洗衣棒，比半臂长些，此时正直着身子看着霍青莲。 霍青莲瞧她一脸充大人模样，不由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我溜达着就走到这来了。谷雨，我来帮你洗吧。”边说着边挽起袖子。 “不用不用，都快洗好了，再说你也没干过这些活计，这被子浸了水可沉呢。”谷雨瞧着霍青莲那小身板，急忙摆手。 这细胳膊细腿的，手又跟那地里的嫩青葱一样，可不敢让她帮忙。 “青莲你站那就行，我帮我妹妹洗，你陪我们说话就行。” “那好吧。” 霍青莲见他二人不让她动手，就往一旁站着陪他兄妹二人说话。 此时孟大柱正从她妹妹手里抢过洗衣棍，往那被褥上敲了个密不透风，生怕青莲妹妹见不着他这般能干的模样。 孟谷雨得以喘口气，一边帮着舀水，一边和霍青莲说话。 三人正说道摊派税银的事。 “青莲，你家交得还算少呢，我家要交三两银子呢！我爷爷都急病了。”小谷雨大人般叹了口气。 “那你家” “没事，我娘说把去年的存粮卖了，再到我姥爷家借上一些，便不差什么了。如果你家里还差些，到时我还能帮你想想办法呢。”孟大柱忙说道，生怕霍青莲跟着操心的样子。 孟谷雨神色莫明的看了他哥一眼，对霍青莲说道：“青莲你家不会搬走吧？” 见她哥正竖着耳朵，又说道：“你家摊的银子不多，到时你家里凑凑，如果真不够，我们到时一起帮你想办法。” “对，对，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你看你们家也在我们村住了快一年了，大家都熟悉了，再换个别的地方住，还不一定怎样呢。你说是吧？”孟不柱忙不迭的说道。 “嗯，我们也不想搬家，我娘和我舅舅正想办法呢。大不了把船卖了。” “船可不能卖，卖了你们吃什么！再说你家又没田，连半亩旱地都没有。要怎么糊口？”孟大柱急急说道。 “唉你们说有什么来钱快的活计呢？你们比我熟，知不知道城里有没有什么可以来钱的活计？”霍青莲唉声叹气。 “嗯我想不出。”孟大柱只恨自己平时见识太少，帮不上青莲妹妹的忙，来钱快的活计他也想找呢。 抬头见青莲妹妹一脸沮丧，忙打岔道：“对了，你和你哥哥昨天进村干什么来了？” “哦，我哥想买钓鱼钩钓鱼来着，你们说村里有没有人花钱买鱼的？这河里有大鱼吗？” 孟大柱听了忙道：“有呢！经常看到有人捞到很大的鱼！几十斤的都有！村里啊，对了，村里举人家的少奶奶正在奶娃子，天天都要喝鱼汤下奶呢！如果你钓到鱼，我们帮你卖去。” “可是，举人家好多人巴结呢！他们家虽没人在河里讨生活，家里也没船，但他家可不缺鱼吃，还都是村人送的不要钱的，你只怕卖不掉呢。”孟谷雨不无担心道。 “没事的，青莲妹妹，等我们回去就把鱼钩给你拿来，我家有呢，大的小的都有。到时我再帮你做个鱼竿，你只管钓，钓上了我包准给你卖了。”孟大柱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好啊，那我们就约好了吃了午饭就出来！”霍青莲好像看到了一道曙光。 “你不歇晌啊？”孟谷雨抬头看了她一眼，心道这晌午日头可烈了，不怕给晒坏了啊。 “不歇了，歇过晌，没钓一会那天就黑了。” “那好，我们就约好还在这里等！”孟大柱一锤定音。 “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也需技巧 霍青莲回了自家院子，向祁氏说了一下方才在河边的情况，又听着祁氏叮嘱了她几句，便帮着祁氏做了午饭，母女二人简单吃了。 二人吃过午饭，祁氏仍回房间做针线活，为了尽早完工换钱，好解决了目前家里的困境，连话都赶不上多说一句半句。 霍青莲担忧的望着祁氏的背影，又默默移开了视线。大家都为了家里过得更好奔忙，那她也得想法尽上一份力。 跟祁氏说了一声，被祁氏叮嘱了几句，嘴里应了便出了门。 在河边等了不一会，孟大柱兄妹俩就又背又抱又是抬的带了一堆家伙事赶了过来。 “青莲，你等久了吧？” “没有，也才来。” 双方说了几句闲话，就准备起东西来。 霍青莲是知道兄妹二人要出来并不容易的。 他们家里活计可不少，除了天黑能躺床上得个闲，就没停下来的时候。再说他家里现在爷爷也病了，奶奶又走不开，全靠他娘一人忙里忙外，他爹又早在兄妹二人年纪还小时就已丢下一家人走了。 霍青莲见他兄妹二人抛下家里的活计过来，就只为了陪她钓鱼，心里默默的为他二人记了一笔，这人情将来一定要还上。 霍青莲先检查了一番他二人带的物事。瞧着准备得倒是齐全，三支鱼竿，一捆钓线，几只大小不一的鱼钩，鱼篓，抄网，还有一只齐膝高的木桶，另一只小木碗里装着些蚂蚱蚯蚓 想来都是熟稔的。皮小子孟大柱就不说了，河边生河边长的，就是谷雨这女娃子都是一副做贯了的模样。 只这些东西中并没有鱼漂，这饵料也不行。 霍青莲一边检查一边想着，小青莲是自来了江南后，才见识过一些，只是她大多数都被祁氏拘家里的多，也没亲身钓过鱼。 而霍青莲家里经营着农家乐，有一个大鱼塘就专门供人钓鱼的，她自学会走路就会钓鱼了。她本身又是各大钓鱼俱乐部里的，那段数只高不低。跟着钓友去过不少地方，什么沟里河里有什么鱼，门儿清。又在信息轰炸的时代听过看过又学上不少，那钓鱼的技巧比一般人可强上不少。 这钓鱼看着挺简单，其实内里的技巧可不少，就如何调漂，如何搭配饵料就都是学问。 不然为什么有的人就只钓到些小鱼小虾，有些人还从早枯坐到晚，一条鱼没钓上来的也多的是，而有些人玩一般似的，就钓到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的大鱼。所以说啊，这钓鱼还是得讲究个技巧，这里面可有不少门道。 霍青莲装作不经意的指点了孟大柱兄妹一番，插科打诨就把一些技巧给二人灌输了一遍。又让谷雨回家取了鸡或鸭的软毛回来做鱼漂，还让她另准备一些东西回来，她要重新做些鱼饵。 谷雨懵懵懂懂，闹不明白为什么蚯蚓和蚱蜢怎么就不能做鱼饵了。但还是听话的转身跑回家准备东西。 待谷雨气喘吁吁跑回来后，霍青莲就指挥着大柱调配饵料了。小鱼小虾，蚯蚓蚱蜢，米糠，酒曲，豆粉，都是他们家能拿出来的东。 霍青莲让他加水，又是揉又是搅，又是挤又是压的直至最后变得软黏，霍青莲才喊停。 最后木盆里的饵料被团成一大团，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连里面是些什么都瞧不出了。 孟大柱瞧着自己亲手揉制的这么一团，一脸懵，这是饵料？这真能钓到大鱼？ 惊疑不定，偏头看了霍青莲一眼，八岁女娃还显稚嫩的脸上是满满的坚定，瞧着这么一团饵料竟还略带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青莲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青莲妹妹看过好多书呢，她舅舅和哥哥房里的那么些书，青莲妹妹一定都读过，就是比他们这些泥腿子强。 饵料配好后，霍青莲就开始绑鱼钩。这简单的钓具虽比不上她以前使过的，但这样才有趣不是吗，看她用最简单最原始的钓具钓些大鱼来。 “青莲妹妹，你还是用小钩吧，如果真钓到大鱼，你还拉不了，再时再被鱼拖到河里就遭了。”孟大柱瞧见霍青莲拿了最大一号的钩子，忙制止道。 霍青莲听完只微微笑了笑，并不见她去换小号的钩子。 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再说这里的河水并不湍急，只要避开漩涡，再加上她的水性，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青莲，你就听哥哥的吧，你又不会水，出了事你娘可要哭死了。”谷雨也好心提醒道。 “不怕，不是有你们在吗，再说我会水，我悄悄学的，你们可不能告诉我娘他们。不然下次他们不让我出门了。” “那好吧，你放心，我们不告你娘。等下你跟着我，我妹妹也会看着你的，而且我水性好着呢，能扎进去游几个来回没问题。咱村地界这段河水，也没什么暗窝窝，不怕。” 孟大柱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让霍青莲跟着安心了不少。 三人把东西准备好，便沿河找合适的钓位。 这江，河，湖，海，库，塘，水域不一样，生长的鱼也不一样，同样的水域，水位不一样，也是有很大区别，那些大一些的草鱼，青鱼多在水深的地方觅食，也不会在近岸，而有些鱼则喜欢呆在浅层，或是水草茂密处。 待三人找到一处更开阔处，又瞧着河面上浮游生物还算丰富，两边还有茂密的水草，便停了下来。 霍青莲寻好合适的钓位便迅速行动了起来。虽然条件简陋，但却并不妨碍她的热情。 大柱兄妹俩见她已是抛了线，便也各自寻了一处地方，急忙往河面处抛下钓线，耐心等待起鱼获来。 霍青莲除了紧紧盯着水面上的浮漂，还不忘四下里打量。没小板凳坐，没遮阳伞，没遮光眼镜，就只一根细竹尾做成的钓竿，还有嗡嗡近身飞舞的蚊虫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河面上就有了动静。 等大柱和谷雨放下自己的钓具，焦急的跑到她身边时，霍青莲才不紧不慢的提钓竿。 跟霍青莲的慢慢悠悠比起来，孟家兄妹简直是要死急，恨不得上前去帮着提竿，他二人还不能大声说话，生恐把鱼惊跑了。瞧这鱼竿被拖得都快折了的模样，就知这鱼小不了，可不能让它把饵吃完挣脱跑了。 霍青莲又拖又放，又进又退的折腾了好一会功夫，这才把鱼拖至岸边，鱼钩上的鱼划过长长的一条水纹，往岸边扑腾着来。 三人忍着激动与兴奋紧紧盯着河面。 “快把抄网拿过来！”孟大柱头也不回吩咐旁边的谷雨。 “哥，给！” 兄妹二人合力把抄网投进水里，再对准，再一抄，霍青莲一下子被卸了力道，顿时觉得轻松许多。 三人配合着，终于把鱼提出水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第一桶金 “哇，这大头鱼只怕都上十斤了！”孟家兄妹齐齐兴奋的大叫。 往常他二人也不过钓些巴掌大的小鱼，几斤重的鱼都少钓到，这回见着这成人手臂长的大鱼，皆兴奋的不得了。 上十斤重的大头鱼在霍青莲眼里可算不上大鱼。只不过霍她久未出手，头次下钓就有这样的收获，心里也不免高兴几分。 三人兴奋地围着抄网里的大头鱼，盯着不放，连钓钩都忘了取，被大头鱼挣扎扑腾甩了一身一脸的水和泥都顾不上，只顾着傻乐，跟捡了金子一般。 “哥，青莲，这大头鱼举人家少奶奶定是会要的！”谷雨兴奋道。 “嗯嗯，一会我负责拿去卖，包管卖到钱！”大柱磨拳擦拳的，就好像已经看到无数的铜钱在他眼前飞。 “可是这大头鱼并不是下奶的鱼，怕是举人家不会买吧？等会看看能不能钓到鲫鱼。”霍青莲说道。 “一定能卖掉的！举人老爷家里天天都买鱼吃呢，他们家又有几个读书人，举人老爷说过多吃鱼会更加聪明，我听说他们家的饭桌上每天都少不了鱼呢！甭管举人家少奶奶要不要，这么大的鱼举人老爷就瞧着新鲜，也一定会买的！上回村里有人拿了一条十几斤重的大鱼过去，举人老爷还给了一两银子呢！”孟谷雨声音里透着兴奋，语音清淅又嘎巴脆地说道。 “嗯，上回那人拿着大鱼过去的时候，我们好些人都跟着去瞧热闹了，我还亲眼见到那一两银子呢！白花花的，可真好看！我还是第一次见着银子呢！放心吧，青莲妹妹，一会我就拎过去卖，村里也不只举人老爷家有钱，一定能卖掉的。”大柱打包票说道。 “好，那我们再钓钓看，保不准还有更大的呢，再看看有没有别的鱼。卖了钱我到时候分你们一份。” “我们不要，等会你教教我们怎么钓到这么大的鱼就行，我也要自己钓一条大的。”谷雨早就在霍青莲钓上这么大一条鱼时，就对她心悦诚服了。那鱼饵果真有用，大鱼喜欢吃呢。 “好的，我教你们” 日暮西斜时，三人虽兴头不减，却也知道该回去了。 孟家可有一堆活计等着兄妹二人，而霍青莲则是答应过祁氏不可在外面呆太晚。 “我还没钓够呢！”谷雨嘟着个嘴小声的抗议。 小妮子在青莲的指导下，进步神速，几乎没有过空竿，与往日跟在哥哥后面打酱油那可是不能同日而语。只恨不能再点上几支油灯漏夜再战。 而孟大柱成果比他妹妹更是好上不少。 水乡人家的皮小子生来就与水结缘，会走路就扑通在水里，呼出的气息里都带着水气，自是旁人比不上的。 兄妹二人带来的鱼篓里早就挤挤挨挨地盛满了鱼，大的小的都有，瞧着不仅数量上，就是个头上都比往日大上不少。 孟大柱瞧着天色，犹为不舍。 难得跟青莲妹妹一块钓鱼，今天收获还这么多，又涨了不少知识，正是验证收获的时候。可是他也知道不回去不行了，不说他和妹妹，就是青莲妹妹也要回去了，不然下次青莲怕是就出不来了。 “我们回去吧，等下次再来。你们还得帮我把鱼拿去卖呢，一会天黑了，举人老爷家把饭都做好了，这些鱼人家也不要了。” “对啊，哥，我们快些回去，万一也有人拿鱼去卖，咱就卖不出去了！”谷雨急忙收了鱼竿一脸焦急对她哥哥说道。 “好，那我们回去。青莲妹妹，你准备拿多少去卖？” 三人齐齐把目光投向霍青莲的鱼篓。从岸边水里提起来，里面就一阵扑腾，孟大柱显些没提住。 哇，可是不老少。一不流神，一下午的功夫就钓上来这么多。鱼的种类也不少，大头鱼，青鱼，鲤鱼，扁鱼，还有好些巴掌大的杂鱼。挤挤挨挨在一块。 霍青莲对今天的渔获表示满意。 虽然后来再没有钓上比第一条更大的，但这数量可不少，而且还有几条与第一条大头鱼相差不离的。 谷雨瞧了霍青莲的鱼篓，又看向她兄妹二人的。她二人钓到的虽不比青莲的多，也不比她钓的大，但并不影响谷雨兴奋的心情。 今天如果没有青莲的指点，他们兄妹俩可钓不上这许多呢。 高兴地在一旁帮忙出着主意。 “那我听你们的，我拿两条回去就行，就今晚吃的，多的我们也没处养。余下的你们都帮我卖了吧，不拘多少钱，好歹能换些铜板就行。” “好勒，我们一定帮你卖上价！你不跟我们进村吗？” “不了，我娘不让我跑远。村里我也不熟，你们帮我卖吧，我得赶着回去了，省得我娘担心。” “那好，青莲妹妹你回吧，我们会帮你拿去卖的，得了钱我就来找你。”孟大柱说道。 想起什么又道：“青莲妹妹，我们明天还来吗？”孟大柱显然意犹味尽。 霍青莲想了想，她并不知道今天的鱼能不能卖得出去，再者也得回家看看家里人的反映，便说道：“我还不知道呢，等明天再说吧，万一卖不掉呢。” “肯定能卖掉的，青莲妹妹你放心。那明天我们又再说。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知道路。” “没事，我们从你家那边也可以进村。” 三人边说着边拎了鱼篓往霍青莲家的方向走。 待在门口分了手，霍青莲目送着他二人转过弯再看不见，才拎着两条半大的鱼进了家门。 “娘，我回来啦。” “怎的这么晚？” “钓了好多，钓着钓着就忘了时间”霍青莲边回着话边往她娘的房间去。 祁氏出得门来，看了看霍青莲手上拎着的鱼，惊讶道：“嗬，这鱼还不小呢，娘竟不知道我们莲儿还会钓鱼呢！” “还有更大的呢！” 霍青莲瞧着她娘心情还算不错，便跟她娘说了一些钓鱼中的趣事 祁氏在一旁微笑的听着，不时问上一两句，又全身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没什么事，精神头还好，便接过霍青莲手里的鱼往厨房放去。 “这鱼先养养，等你舅舅回来杀。” “娘，我会。” “你可不能拿刀，这鱼鳞可不好刮，要是刀拿不稳，伤了手可不是玩的。” 霍青莲本想再争取一番，但想了想又抿了嘴。 她娘决定了的事还是不要逆着来。一会趁着她娘不注意，再把活悄悄干了，等她娘看她真能做了，以后自然会放心把厨房交给她。 她娘祁氏就是那种负责貌美如花的，这些粗活还是她来做吧。她的厨艺比起她娘来，自然是能对得起一家人的胃的。 故而并不强辩，只听话顺从着来。 “娘把晚饭煮上了，一会等你舅舅和哥哥回来，咱们再炒菜。也不知他们会不会带明天的菜蔬回来，早上他们出门时，娘忘了说了。若是没买，还得让他俩去忠嫂子家买些来，不然明天可没有菜吃了莲儿，娘去把绣活再赶一赶，你洗好澡要不时往厨房里看上一眼，别让灶肚里的火熄了，再时你哥他们还没回来饭再凉了” “好的，娘。” 霍青莲听话的照做。他们家连油灯都是省着来的，得趁着天还没黑把澡洗了，该做的活计也做了。不说省灯油，这夜里点着灯，也招蚊子。 等孟大柱上门时，霍青莲已是把鱼杀好洗好剁好，并去完血水用姜及江南之地的料酒腌上了。 还洗好澡洗好头又趁天还没黑，把自个的衣裳都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凑到钱了 “青莲妹妹” “大柱哥！卖到钱了吗？”霍青莲见到孟大柱并没有把鱼篓拿回，想必是都卖出去了，心里很是高兴。 又一瞧孟大柱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了，是卖得不好吗？” 孟头点头又摇头：“青莲妹妹，给你。” 霍青莲接过孟大柱伸过来的荷包，掂了掂，很有些分量，又打开略看了看，没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心下了然。 “是举人老爷家不要吗？” “要了，都卖给举人老爷家了。只是，没给银子。举人老爷家的管家一斤还多给了一文钱，那条大的，还多给两文。明明上次那人卖大鱼，得了一两银子的呢。” 孟大柱很是不解，又很是沮丧，本来想帮青莲妹妹多卖几个钱的，还信誓旦旦的说一定会卖上价的，一定是他笨嘴拙舌的不懂讨好管家，最后才得了不到三钱银子，真是没脸见青莲妹妹。 霍青莲虽有些失望，但好在也有心里准备。能得上这么些铜板，已是很不错了，毕竟是自己挣的第一笔银子。 再说这水乡人家可不缺了鱼吃，鱼本身就卖不上价，再说上次举人家能给一两银子，要么是真稀罕，要么是当初跟着瞧热闹的人太多了，就为了博个名声也不能给得少了。 心里想着，脸上便释然的露了笑。 “大柱哥，这已经很好了，我娘卖一条帕子才十几文呢，一条帕子得做两三天。今天能得这些钱，我很高兴了。” 孟大柱见霍青莲并不是装着高兴的样子，也跟着开心了起来。虽说有些失落，觉得没把事做好，可一见着青莲妹妹开心的模样，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青莲妹妹，举人家的管家说了，下次再有大的鱼还收呢，小的鱼就不要了。咱下回再去钓啊，一早就去，一定会比今天钓的还多还大！再时我还帮你卖！” “好。”霍青莲开心的应了。 二人又聊了几句，见天色已不早，孟大柱便辞了她离开。 待天黑尽时，祁宁介霍青阳甥舅二人才踩着夕阳最后一抹余辉进了家门。 一家人点着油灯刚把饭吃完，还不待收拾，霍青莲就把今日卖鱼得的钱并小青莲一直珍藏着的四十三个铜板塞到了祁宁介怀里。 家里的困难大家一起解决，必须连着小青莲的份，她是这个家最重要的成员，将来也一直会在。 霍青莲早在甥舅二人进门时就把今天的事事无俱细的都说了一遍。 霍青阳想着自己和舅舅今天一天得的铜板还没妹妹多，不由有些泄气。 他二人起早摸黑的，一天也不过挣上五六十个铜板，今天还多跑了一个来回，也不过多挣了二十几个。扣掉给一家四口买的次日的米面菜蔬，再扣掉每一趟停泊的停靠费，一天能拿回来的铜板也不过二三十个。 一家人除了吃喝，别的东西是不敢添置的，这一年来，家里不见添衣置物，倒是当初从那个家里带出来的东西却日渐减少。 本来想着他和舅舅今天比往日还多挣了十几个铜板，一路上开心的很，不料自家妹妹只在家忙活下午半天功夫，就挣到了快三钱银子，不免有些沮丧。 “妹妹，要不明天哥哥陪你在家钓鱼吧，哥哥没想到这村里还有人要鱼。明天钓了鱼哥拿去卖，一定比大柱卖得多。”霍青阳对于自己的机灵劲还是有信心的。 祁氏听完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若留在家里，你舅舅连搭把手的人都没有了，要是有什么事，你舅舅总不能弃了船。” 再说她虽心疼儿子小小年纪就要那么辛苦，但弟弟宁介也不过十五岁，来江南之前，也不过是关在书房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公子哥，还在爹娘跟前撒欢的年纪呢，她们祁家可只剩下宁介一条根了。有青阳给他搭把手总是好的，不然任他们哪个独自在外头，她心里也是不放心的。 霍青阳听了祁氏的话，抿着嘴不说话了。 祁宁介看了青阳一眼，跟他说道：“青阳快去把咱房里攒的铜板拿出来，咱们数数看有多少了。” 霍青阳应了一声忙一溜烟跑进了房里，片刻功夫就抱了一个小木箱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哗啦啦倒在桌上。 连祁氏都跟着数起铜板来。 最后家里的铜板加起来也不过8钱又十几个。 四人一边看着堆起来一小堆的铜板，一边齐齐叹了口气，过往何曾为了钱生难过？连随手赏人的都是一块块白花花的银子。 霍青莲挨个看了看三人，心里跟着叹了口气，便故做轻松道：“这就有八钱了呢，离一两银子只有两钱了，快凑够了呢。” “对啊，我和舅舅再摇几天船，像今天这样再寻人帮着送送货，很快就凑够了呢。” 祁氏也见不得大家为钱生难的模样，也跟着说道：“娘那里还存着几条帕子，你们明天拿去卖了，应该也能有个几十个铜板，等娘再把手里那件大件的绣活赶完，应是也能卖上一二两银子的。” 一家人又跟着说了几个来钱的主意后，均神色轻松了下来，又一道说了些话，便洗洗睡了。 都累了一天，祁宁介和霍青阳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觉得手脚不是自己的，好像被人狠狠的揉制过一番。 而霍青莲则躺床上琢磨了好一会不能入睡。 这次她家摊上的一两银子倒是很快就能凑起来了，可接下来夏天到了，还得给家里添些夏天的衣物，再给家里添些家伙事，还要解决他们家落籍的事情，这落籍要不然得有房产，要不然得有田产，他们家可是哪个都缺。 她家里没一个人是通庶务的，家里的东西越卖越少，余钱也没有，这顺风顺水的还好，若是谁有个什么事，真真是没地找钱。就她们家认识的那一户人家也都不是富裕的，人家就是想往外借出钱来都没这能力。 当初她病了半月，不就是把家里的存钱花干净了？家里日日光，没个余钱可不行。 可接下来还有什么来钱的活计呢？这钓鱼可不是长久之计。 迷迷糊糊想了半天，又翻来覆去的烙饼，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次日醒来，甥舅二人果然又早早的离开了。好在她娘规定晚饭大家要在一处吃，不然估计等青莲睡下了，他二人还回不来，这一天的可就跟他二人照不上面了。 如此这般过了几天，一家人终是把一两的税银凑齐了。 这中间霍青莲又卖了两回鱼。这水乡里鱼比肉比一些蔬菜还便宜，又多的是人竟争，她便比别人便宜好些卖了，每回倒也卖了个净光。如此便得了一些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缴了税银 一家人凑满一两税银的次日，祁宁介和霍青阳特地在家歇了一天。 关起门来，先是把家里的铜板都拿出来数个了遍，一个铜子都不愿落下。 一个铜板可是金胜村乡人单趟的搭船费用呢。 这也是之前一家人商量的结果，金胜村的乡亲坐船只收一半的船钱。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一家人在这金胜村地界落脚，与人些好处，也能少些纠纷。金胜村的乡亲得了便利，也喜欢搭他们家的船。村里其余有船的人家也并不眼气，这一家子没田没房的，又一屋子弱小，倒不好跟着计较。 数完铜子，又划出一两税银来，再看余下的铜板，少少的一小堆，也不过是一百来个。 一家人齐齐叹了口气。 霍青莲仗着年纪小，装作少年不知愁道：“真好，这税银凑够了呢！还余下这好些。够舅舅和哥哥歇上几天不出船了。” 霍青阳平时装老成，这会听完妹妹的话，也不由开心起来：“真好，那我和舅舅在家歇两天，我和舅舅陪你钓鱼去，我就不信我钓的鱼比不上妹妹你钓的大！” “好啊，我们来比比，输的可不兴哭鼻子。” “我才不会哭鼻子呢，我可是咱霍家撑门立户的男子汉！” “对对，你是能撑家立户的男子汉了。”祁宁介瞧他兄妹二人打嘴仗，笑着起哄。 祁氏只微笑的听着，并不说话，只把要交税的铜板收了起来，余下的又装进荷包推给了祁宁介。 “这余下的还是你收着，家用都从这里出。” “是，姐。” 祁宁介曾把每日赚得的钱交祁氏保管，但祁氏并不要，只收了她做针线得的钱，甥舅二人撑船赚得的钱并不替他们收，因着日日他二人还是要付家用的。 一家人把钱收好，又说了些话，祁氏要去做针线活，大家才散了。 霍青莲本来想问问落籍的事的，但见祁氏已是拿起了针线活，便抿了嘴。 “宁介，你领着青阳去村长家把钱交了吧，趁早交了，也省得日日惦记。”祁氏头也不抬说道。 “好的姐。” “我也要去！”出得房来，霍青莲便拽住了祁宁介的衣袖抬起小脸哀求道。 祁宁介还未说话，霍青阳便替她求情道：“舅舅，让青莲一道去吧，她在家没人陪也是可怜。” 祁宁介想了想，便应了。 霍青莲高兴的很，步子都轻快了几分。三人跟祁氏说了声，就出了院门。 冒村长家住在金胜村的正中心。从她家出来，距离并不算短。霍青莲一路走一路打量。 临河的小村庄，庄稼并不缺水，地里一片葱翠。这几年又年景好，乡人多有余粮，农闲时，还能从河里讨些生计。又许是离金陵城近，故金胜村瞧着比别处要显富足，虽不是家家青砖黛瓦，但也少见茅草屋。一座连一座的土坯房，只要没有天灾，倒是能一直这么太平安稳过下去。 这时才上晌，村人许是都在忙着活计，一路行来，倒没见几个闲人。偶尔见着几个，也多只是好奇的看了看，并不近前。听得他们三人要去村长家，还好心的指了方向。 这村里祁宁介和霍青阳是来过几次的，倒是霍青莲是头次进村。上次跟着霍青阳要进村采买的，还只在村外便被冒进那厮挡了回去。 霍青阳见自家妹妹瞧着什么都好奇的模样，一路便帮着细细讲解，一副体贴模样 待三人走到冒村长家的青砖黛瓦大房时，正遇上他要出门。 “你们三人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 “是啊村长，我们是来交税银的。”祁宁介回道。 “哦哦，那快屋里坐。” 还不待他们三人进屋，从屋里跑出一个人来：“谁让你们跑我家来了？”冒进那厮已是听着声跑了出来。 霍青莲悄摸翻了个白眼，还暗搓搓的挥了下掌。哼，当谁稀罕来似的。要不是有村长在，她一定伙同她哥她舅报一报那日之仇。 “谁让你们进了？不许进我家！” “冒进，怎的这般无礼！”冒村长不妨这个平日里还算听他话的孙子竟这般对待上门的客人，生气的朝他吼了句，便上前拉着祁宁介，请三人往屋里进。 “瞧见没有，是你爷爷请我进的。”霍青阳在经过冒进时，在他耳边悄声挑衅的说了句，便紧紧拉着霍青莲的手进了门。 冒进气的咬牙，但也无可奈何，他可不敢违逆他爷爷的意思，这家里也就爷爷是待他好的。 进了院子，冒村长又吩咐冒进搬来几张板凳。 那冒进一边搬一边弄出极大声响表达不满，霍青阳还就故意就着他的手端坐了下来，还装模作样朝他道谢，把他气个倒仰。 霍青莲抽了抽嘴角，两个幼稚鬼。 三人在院里落座后，祁宁介便把串好的铜板递给了村长。村长略数了数，待回屋放好，这才与他们一道说起话来。 几人相互问候并闲话了几句，霍青莲从中并没有得到她想得到的信息，趁着几人间歇，便问道：“村长，今年应该不会再派别的税银了吧？” 祁宁介和霍青阳听得青莲问话，也齐齐看向村长。 他们家可是想好好攒些钱，再置上一些物事呢。不仅今年的夏衣没有，家里也有好多家伙事要购置。青莲说过要再买个铁锅和炉子，就是洗衣服的水盆，装水的瓦缸也都要购置。还得攒上些钱为冬天做些准备，他们家夜里点灯都舍不得费灯油，第二天醒来，生怕又见到谁不舒服了谁又病了，这可是费钱的很。 若是再摊派些别的名目的税银，可如何是好。 村长对这一家子的情况也算是了解，闻言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旁边紧盯着他们的冒进也是一脸复杂难辩。 “你们没有落籍，名字也不在黄册上，本来纳税也纳不到你们头上，但之前那个税，因情况特殊，才摊派一些给你们，今年应是没别的名目了。” 三人听完齐齐松了口气。 “不过” 霍青莲听他又转了话头那心又跟着提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