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在民国离婚中》 正文 1.贵妃在民国 第一章 身娇体软,媚眼如丝。 镜子当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容颜精致,宁贵妃才感慨了下这民国的镜子怎么能把人照得这么清晰,突然想起来自己身在上海,已经成了另外一个徐迦宁了。 她在镜中看着自己,身边的粗布丫头两手拖着木盘,上面首饰琳琅满目,摆了一排,另外一个妇人挑挑拣拣,从中拿了朵桃花发饰,刚好簪了她髻边,一脸笑意:“大奶奶看看,这回没戴太多金首饰,单单一朵桃花,衬得您这小脸哟,雅致得很呐!” 之前原主喜欢红紫金银的,闪亮得很。 她就是当贵妃时,也不喜欢插一脑袋金首饰,这朵桃花的确雅致,徐迦宁轻抚髻旁,点头。 殊不知动作之间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妩媚,已让才进屋走过来的少年怔了一怔。 少年眉清目秀,一身傲骨,她从镜中看见他目光,也不在意,转过身来看着他:“君书来了?” 在镜中看着那般风情,人一转身,身上的高领旗袍随着她的动作拧着,更显女子腰身纤细,双峰有致。顾君书一身灰白长衫,连忙低下了头去:“嫂子,今天的报纸来了。” 他来读报纸了。 徐迦宁应了声:“有劳君书了。” 她原本是深宫当中的贵妃,一觉醒来就身处民国的上海了。 这个徐迦宁与她同名同姓,却是个不争气想不开上吊自杀的,从她的记忆当中,得知自己已双十年华,去年成亲嫁给了顾家的大少爷顾君行。 她娘家是个暴发户,刚好顾家为了体面,保住大宅院就成了这门亲事。 可惜她那个丈夫似乎不大喜欢她,结婚第二天就跑去外地读书了。 对于这丈夫,她没什么印象,安心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现在徐迦宁迫切地,是要吸收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她更多时候,得空就出去走走,每日读书读报。她表面未变,内心已经换了芯子的,这时字体与古时还不大相同,可贵妃想当年好歹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学起来也不困难。 这时代好奇怪,说是进步了,可女子不认识字也正常,原主也不认识几个大字。 她重头学习,还不能明目张胆找个教书先生,就把主意打到了顾君书身上了。 顾家原先也是书香门第,后来没落了。 顾君行的父亲是晚清的秀才,一根独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大宅子,到他这辈差点保不住了,据说是因为吸什么大烟,他人老糊涂了,却有一妻一妾。 顾君行是正室所出,君书和两个姐妹是妾室所出。 可怜顾家看着深宅大院的,只有这一祖宅,实际已经剩个空壳子了,府上都拮据得很,只她有娘家补贴,日子正经富余得很。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在她们那个朝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纳妾的,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有妾室了,徐迦宁心中唏嘘,神色却是淡淡的。 顾君书今年十七岁,原本有些傲气,但败在银元之下,他下学了等到饭后,就会拿报纸就过来,天天给她读报纸。 徐迦宁站了起来,才要伸手等待人搀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后宫的宁贵妃了,虽然礼可废,但心性还在,不由看了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一眼。 说来,这小丫头可机灵着,察觉到她的习惯,依着她上前来扶:“大奶奶小心点,我扶大奶奶过去。” 总算有个体贴人,徐迦宁这才伸手,露出袖口下的玉镯和一截玉臂。 自家主子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不哭啼啼了,小丫头其实也高兴得很,连忙扶着了。 带着人走到外面大间了,徐迦宁坐了桌边。 顾君书递给她一份报纸,展开了手中的第二份报,就站在不远处:“今日《大公报》主版:政务院昨日正式落成各部署负责人名单发表” 说着念了一串人名,其中如今民国四大世家,霍苏沈陆都在单上。 徐迦宁对此只在心头暗暗记下,她目光在文字上一扫而过,默默跟着学字记忆超强,一目十行,从主版到副版,除了国家大事,《大公报》最大的爆点,就是离婚热潮。 现在都搞什么运动,好多人纷纷离婚上报。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结婚和离婚都要登报,从来不知成亲之后,女人也可以这样自主婚姻,徐迦宁对此类消息暗暗多些关注。 顾君书还按着顺序读报,一直读到离婚版块:“离婚启示:陆修远与苏婷女士感情破裂,已于本日起脱离关系,后苏女士之生活行动完全与修远不涉,从此嫁娶不相干,诸亲友恕不一一函告,谨登启事” 这人之前登报要离婚,才没过多久。 徐迦宁记性好,看着手中报纸,眉峰微动:“月前,他不是登过一次报了?” 顾君书平时上学,外面舆论能多听一点:“是,登报之后,听说众人相劝,又和好了,这没几日的事,又见报了。” 顾君书还是个半大少年,对这些婚嫁之事没有感觉。 不过今年,各地运动横生,上海掀起了一番离婚热潮,他继续又读了两则结婚启示,再往后便是热论了:“糟糠之妻,何日解放论男女关系的一个重要问题与夫离婚后几近自杀,生计是根本问题” 徐迦宁看得津津有味,近日以来,报纸上出现了一批不同的声音,反对离婚和支持离婚的打起嘴仗来,支持者大义凛然,搞起女子运动,举旗呐喊,渴望认同女权。反对者举例说明,诸多被离婚的女子毫无依靠,如若浮萍,无处可去。 近日名媛才子离婚的多,村野民妇离婚的也多。 徐迦宁认识些字了,看了下面有两篇写离婚之后悲惨生活的,不由摇了摇头。 时代不同了,怎的都闹运动了,思想觉悟还不能放得更长远点呢! 就是古代被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休,而且丈夫还要保证妻子衣食无忧,不然不可休妻,如今讲究什么新时代,既要离婚,当然是讨够颜面和钱财,保证后路再离婚才是。 例如她哥哥,她这个世界的哥哥前几日来了,见了她面就问她,要不要登报离婚。 徐迦宁当时只是笑了笑,原主喜欢顾家大少,父兄可给了顾家几百银元,说是借,可成了一家人,借条都没打,一点甜头没吃到,光是吃亏了,这时候离婚,她不。 顾君书读完了报纸,平时都不停留,打了招呼就走,今日站了一站,似有话说。 徐迦宁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此时端了茶碗,正闻茶香。 他见她自在惬意,不愿多管闲事,转身走了。 徐迦宁喝了点茶,自己细心默了会书和报纸,天就黑了,现在是夏时,黑天晚些,她一见光线暗下来了,起身走了墙边去,摸到灯线一拉,屋里电灯亮了,柔和的灯光就在头顶,这时才觉得有些意思。 从怀中摸出怀表来,她伸手一按,表盖啪嗒弹开了,露出里面美丽的繁星夜空。 表针指着七点四十五,比昨日晚了些,徐迦宁轻抚着表面露出笑意来,可有些孩子气了。 她早晚两次梳头整仪,特别对些表啊,电啊,感兴趣,这时代乐子还很多的,平时这个时候就要去看连环画去了,堂口开着窗户,小丫头正要上前问她,今日还要不要看书,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一响。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迦宁蓦地回头,窗外一大朵烟花爆开了来,美得很。 脚上的高跟鞋不由自主转了一转,她走到窗前,院中旧时亭上的夜空当中,各种缤纷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炸开,美不胜收。平时若有婚宴什么的,偶尔也有人放星星点点的烟花,但是这般大花,又一直放起来没完的,可真是阔气,不知谁家在晚上这么烧钱。 徐迦宁倚在窗边,人美景也美。 可惜这般美景,生生被人打破,院子里一团黑影一头扎进了门来:“大奶奶!大奶奶!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了,这会儿在前院给老太太磕头呢!” 来人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月娥,徐迦宁目光还在窗外的烟花上面,没有回头:“你可知道,这外面的烟花,谁家放的?莫不是谁家娶了新媳妇了?” 月娥往外看了一眼,心里还直突突,心想大奶奶莫不是听说大少爷回来了,欢喜得不知怎样好了? 可大少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呀,他还带回了同城的女同学,俩人一人一个皮箱,往老太太跟前一跪,这会儿正你侬我侬,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 想到此处,更觉大少奶奶可怜了:“回大奶奶的话,听说是霍家给七少过生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不是,大奶奶赶紧去前院看看吧,大少爷他们他们他们叫您呐!” 窗外烟花还在夜空,徐迦宁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他们?” 不问仔细了,怎能冒然前去。 她收起怀表,眉眼微挑,月娥硬着头皮就说出了口:“大少爷带了个同学回来,说是什么相知相爱的,跟老太太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老太太气坏了,叫大少奶奶过去说话” 顾君行结完婚就跑了,他妈成日念佛,长在佛堂里都不出来的,家里掌事的一直都是他祖母顾王氏,这老太太精明得很,才不会气坏了,多半是丫鬟胡说的。 徐迦宁说了声知道了,让她先回去,说这就过去。 月娥走了之后,她那个知道护短了的小丫鬟立即关上了房门:“大奶奶你看看,这大少爷结完婚就走了,一回来就领回来一个,还说要跟你离婚,咱们没说跟他离婚呢,这叫什么日子啊!” 身后的婆子也过来了:“大奶奶换套娇艳些的衣服?不知什么同学,必定是狐狸精一样的” 这两个亲自雇来的,还算向着她,可此时,她不需要艳压谁。 女人之间的战争,向来不是比艳。 徐迦宁浅浅一笑,这一次不需要谁扶着,她盈盈走了出去。 丫鬟赶紧点了灯笼追上,这顾家大院,她们住的是后宅一个小园,只有在夜里走出来,发现走夜路时为了省电省钱也用灯笼,才有点恍惚,好像回了自己的地盘上一样。 到了前院堂口,房门虚掩着,才到门前,就听见女子的声音掷地有声,清亮得很。 “我和君行是真心相爱的,你们不该非逼着他娶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姑娘” 老姑娘? 大字不识一个? 她吟诗作对时候,只怕是他们老祖宗呢! 新时代的女性,的确是有点意思。 徐迦宁亲手推开了房门,迎着堂中光亮走了进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贵妃会演戏 第二章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那女子声音还在继续:“你们这是封建主义恶习,宁可包办婚姻也不给君行一个自由的心,他娶一个粗鄙之人,怎能甘心?我是真心爱他” 顾王氏坐在堂前,跪在她面前的一男一女,身边各自放着自己的皮箱。 男的一身新潮的立领学生装,女的蓝衫黑裙,齐耳短发,都背对着自己,徐迦宁走过她们的身边,脚步不轻也不重,哒哒的高跟鞋声,在堂中显得十分悦耳。 她飞快看了眼堂中情况,勉强对老太太欠了欠身,唤了声祖母,走了顾王氏身边来。 顾王氏这点体面还是有的,拉了她手,还安抚地捏了捏:“苦了你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不抱怨,也不哭泣,只转过身来,定定道:“既是真心相爱,让她做小。” 这么一抬眼,眼中已隐隐有了星点泪意,不多不少,星星点点,惹人怜惜。 就连顾君行都怔了一怔,新婚之夜,新娘子穿红戴绿,脸上胭脂涂得白墙似地,血口红唇,他只看了一眼,因问她读过什么书,她不识字,更是第二眼都没再看过。 此时看着徐迦宁容颜精致,像换了个人似地,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他身边的年轻女子看着也得有十八九岁了,素面朝天,倒也眉清目秀,徐迦宁看着他们两个,挨个打量了一番。现在都崇尚自由恋爱,她两辈子也没恋过一次,细一看,顾君行剑眉英目的,还算有点英气,模样俊秀,还不错,他身边的女同学 在心里想了下,勉强能称上小家碧玉吧。 顾君行抬眼看着她,那女同学有点紧张。 也是,自从徐迦宁走过她身边,这位同学脸色就不太好看。 她可能没想到,自己口中粗鄙的老姑娘,竟然长得这么美。 此时她听见人说让她做小,顾君行还偏偏看着那女人,脸色已是变了又变:“你是什么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做什么小?你们这都是封建主义残余的恶习!这是在侮辱我和君行,侮辱我和君行的爱!” 总算她还有点心计,言语之间,带上了顾君行。 不过,徐迦宁依旧轻言轻语地:“我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知道,你们既是真心相爱,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了,还在意什么名分干什么?” 女同学张口欲言,耳根都憋红了:“你!我” 这日子总算有点新乐子了,徐迦宁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两分委屈,定定看着顾君行:“这位小姐说的没错,包办婚姻是封建恶习,但是我不明白,你既然不喜为何还要和公公登门求亲呢?空留我一人在府上,我心里也很难过” 多亏了报纸,她也知道封建主义恶习是什么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看着是既无辜又无害。 问到他头上了,顾君行当即语塞,他看向徐迦宁,心中更是愧疚,她说的没错,可他不能回答,他当初为什么登门求亲,是为爹妈所迫,是为形势所迫。 说明白话,就是为了那几百大洋。 祖母还在,顾家的脸面不能丢,他不善说谎,幸好顾王氏给他解围,让他们先起来说话,他站了起来,身边的女同学也起来了。 徐迦宁见好就收,向前走了两步,还看着顾君行:“这是你同学?” 顾君行嗯了声,到底从小教育好的,有些教养,转身过来介绍了下:“是我们校区女校校友,她叫林慧如。” 说着也没忘正式说了声,称她为迦宁。 徐迦宁脸上可看不出一点恼意,她甚至有些热络,和顾君行说着话。 她一开口轻言轻语的,软糯得听声音她更像江南女子一般温婉,实际上不过想给那女同学一种错觉,她同这夫君的关系,还没差到那种地步,仅此而已。 果然,余光当中,林慧如撩了下耳边短发,故作镇定。 徐迦宁回眸看她,这姑娘先还不惧对视,可被她看得久了,终究受不住,别开了眼去。 迦宁主动上前,似亲昵扶了下顾君行的胳膊,只一下,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当即放开了去:“君行才回来,想必是舟车劳顿,现在时候不早了,不如都就此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刻意说了个都字,说出口可像无意的。 林慧如这场离婚大戏才闹了个开头,怎肯轻易罢休,但是她偷眼瞥着顾君行,他似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禁有些失望有些气恼。 她是存心要横在顾家,刚好顾王氏从中打圆场:“闹得我这心里慌慌的,迦宁说的没错,今个你们回来的太晚了,也不巧得很,你爹不在府上,先住下吧,住下了有什么事明个再说。” 这姑娘顺着老太太的话,才要答应,说了个我字,徐迦宁已是往出走了:“好,那我让人收拾间客房,横竖早晚是君行的妾,是一家人,住下也好” 原本轻飘飘一句话,却仿佛两巴掌抽在林慧如脸上一样。 她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黑,强忍住没有大吵大闹起来,只回头来拉顾君行的袖子:“君行,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变成妾了?” 顾君行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手臂,他一心读书,林慧如再三接近。 两个人一起参加过两次运动,颇有些共同语言,她也知道他家中娶了个不可心的太太,在回家之前,她向他大胆求爱。他本就对家中的媳妇介怀,刚好把心一横,给人带了家里来,让她配合自己闹一场,就打着离婚的主意。 没想到徐迦宁这么一来,他反倒有些不知怎么应对了。 徐迦宁带着自己的下人已经出了前堂,顾王氏在上面看着自己长孙,不由叹气。她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从来瞧不上半路上赶着来的:“迦宁既然不在意,那就让她进门吧!” 说的她好像菜市场的破烂菜一样,是一物件似地,林慧如明白过来徐迦宁说那话什么意思,她今天晚上住在顾家,以后传出去了,那舆论中她可就是顾君行的外室小妾了,想到此处她差点跳起来了:“不,不行,我不住,我家在外地,君行你知道的,我出去住旅馆!” 的确不能把人留在家里,顾君行连忙提起了她的皮箱来:“先送你去旅馆。” 说着他跟祖母说了声,带着林慧如先出了前堂。 顾家老宅在上海的商业街后身,出了这条街旅馆多的是,顾君行把人带出来,安排住在附近的一个旅馆,在街边站了一会儿。 徐迦宁说的没错,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登门求亲? 可他的人生伴侣,如若将就,怎能甘心? 顾家人生来心高气傲,即便是女校出身的,他都并未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不识字的,暴发户的女儿。夜里凉风一吹,见了媳妇之后的那些愧疚,又变了点意味。 顾君行匆忙往回走,他想要和徐迦宁谈一谈。 可等他回了后院那小园子,里面已是漆黑一片,人家早睡下了。 到底是个读书人,做不来闯进去的事,兴匆匆过来的,似被人浇了一头冷水,原本他是她丈夫,将近一年没回来了,难道她一点念想没有的么? 越想心中越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过虽年轻气盛,也不好发作,转头让人收拾了客房,另外住下了。 其实徐迦宁还没睡着呢,从前院回来以后,就留神着顾君行的动静,人说大少爷送了同学去旅馆,她心中暗笑,拿了本连环画在灯下看着。 才看了一会儿,顾君行就回来了,还是匆忙关的灯。 黑暗当中,身边的小丫头摸索着帮她脱鞋:“大少奶奶,我不明白,大少爷要离婚,人都带到眼前来了,您怎么那么大度,一见面就应她进门?” 徐迦宁这会心情好,见她问就笑了:“她进门试试?进来你就知道了。” 小丫头想了下,见她没有恼怒,也没有被人闹要离婚的意思,也不明白:“那大少奶奶更该和大少爷亲近亲近了,既然大少爷回来了,您为什么不让他进屋呢?” 徐迦宁坐了床边,等她服侍自己脱衣:“红玉呀,你还是不懂,能稳坐中堂,从来不能全指望男人,而且男人的心,有的时候呢,低眉顺从比流泪更惹他怜惜,可有的时候呢,拒绝比顺从更引人注意呢!” 红玉才十六,当然不懂这些,不过对自家大奶奶又多了一份崇拜。 她平日就住在大奶奶屋里,说来大奶奶也真奇怪,听说刚开始结婚时候,她让人往顾家搬了张夸张的大洋床,平时还罩着粉粉的纱帐,可她来了之后从来没瞧见那张床,问了人才知道,说是大奶奶前些日子又将屋里家具换了个遍,现在这屋里住的是古式的大床。 红玉平时挺机灵的,从她来,就让她住在外间,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明白了,半夜大奶奶时常起来,她得跟前伺候着。 在屋里折腾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各自睡下。 平时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一夜过去,早上鸡才叫了三遍,徐迦宁就起来了,红玉揉着眼睛过来伺候着她穿衣下地,不多一会儿,周嫂就来帮着梳头了。 拾掇一阵,天就亮了。 红玉到前院打水的空,听说家里可出了大事,顾老爷在逍遥馆出事了! 说他欠了人馆里不少钱,人馆里扣了人,来讨钱了,院里闹哄哄的。 这丫头端了水盆就往回跑,气喘吁吁跑回园子里,她家大奶奶正修剪花枝呢,赶紧过去把情况说了。其实红玉是有点兴奋的,她知道大奶奶有钱的,这时候帮衬一把,那地位肯定马上就不一样了呀! 可她说归说了,徐迦宁根本没放心上。 修剪了花枝,她看了下时间还早,进屋洗了手,在镜前照了照。 今日她要出门,穿了件淡雅碎花旗袍,为了走路方便特地还穿了双矮跟的皮鞋,配好了要拿的手包,徐迦宁叫了红玉就往出走。 红玉赶紧跟上,想了又想也不敢问,只跟了她身边提醒着她:“大奶奶,大少爷才回来,咱们不等他的吗?还有老爷他他好像欠了不少钱呢” 她支支吾吾的,但的确是真心为她。 才出园子,左右无人,徐迦宁手包在她头顶轻点了一下,实在是哭笑不得。机会的确是来了,但雪中送炭不是这么个送法,救急也得等人开口求了,那才有用,而且,她在顾家花了多少钱,是时候要点好处了。 “还不是时候” 光这一句,红玉顿时明白过来。 她大奶奶心里有数呢,心中稍安,更是欢喜,马上就笑了:“那大奶奶,咱们干什么去啊!” 徐迦宁一抬臂,手包按了她怀中让她拿着,已走过了她身边去:“吃糍饭团,坐电车,看电影” 顺道去看看顾家剩下的那两个铺子,哪个还有利可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贵妃看电影 第三章 叮叮当,叮叮当,电车来了。 穿梭在街上的电车,可是两边商铺当中,一道最独特的风景,大少奶奶对她实在太好了,吃糍饭团带着她,坐电车带着她,看电影也带着她。寻常人家的孩子哪里能享受得到,红玉眉眼弯弯,跟紧了徐迦宁的脚步,等待上车。 从这一站坐到商业总会一共十二站,一站一个人五分钱,头等座翻倍,徐迦宁嘱咐红玉准备好钱,抬脚上了电车踏板,上了头等座厢。 她今日出门,额前梳了一字式刘海,两鬓些许短发,赶着流行从前面看像是短发,实际长发都编在脑后,长辫子又盘在脑后,显得人小许多,早起红玉还笑说要穿洋装可像洋学生了。 徐迦宁不喜欢洋装,现在穿旗袍,露些腿她已觉新潮了。 车上分头等座和二等座,付了钱,红玉才往里走,发现徐迦宁看着司机,站住了。 “大小姐!” 在外面时候,她不喜欢被人称大少奶奶,让叫小姐。 此时见她喊了,徐迦宁这才走过来,拉了红玉的手一起坐了头等座里,二人挨着坐下,都有点紧张。 不多一会儿,电车行驶开来,徐迦宁才放开抓着红玉的手,笑了:“今天换了司机,没想到也这么稳当,电车真好,走得很快。” 红玉连连点头:“还快还稳!” 话音才落,电车戛然停下,两个人没有防备,身子都猛得前倾差点摔到对面座位上去,还是红玉眼疾手快拉住了徐迦宁,二人心如捣鼓,互相握了手,都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 后面车厢内顿时骂声一片,头等座里除了她们没有别人,司机脱了礼帽回头对她们致歉,片刻之后,几个半路拦车的人,上了电车。 前后车门处,各自站了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黑衣黑裤身形魁梧。 最先上车的两个人奔了头等座来。 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一身青衫,戴着眼镜油头粉面,三十岁上下年纪,吩咐了人守门,不许开车,才回头看向身边人。 真个没有让人放心时候,本来要把人押上车了,影呼看见个背影,看人上电车了他也跟着上来了,这弟弟真不让人省心。 先上车这个,比他还要年轻些,进来就坐了徐迦宁的对面,瘦瘦高高,那裹在西裤下面的两条大长腿悠闲地交叠在了一起,上衣搭在自己手臂上,衬衫马甲,一派新潮。 他一手扶着椅边,徐迦宁的目光在他手上停了一停。 是一只赏心悦目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秀美,指甲干干净净莹润饱满,手型加分。 她从前做贵妃时候,就有这习惯,看人先看手,手好看的,看着人也顺气许多,目光往上,棱角分明的侧颜,薄唇微抿,目光悠远。 他正看着窗外,似有不耐。 先前的男人扶了下眼镜,推了他一把:“看个电影嘛,当然要开车去了,坐什么电车?你才回上海,可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洋车洋房,一会下车再给婉婉买束花,保准她开心。” 人家不说话,也不理会。 眼镜男就在旁劝着:“不理我是吧,我可是为你好,你自己看着办,折了咱爸的面子不算最糟的,要是给妈气病了,看哥几个不打死你!” 人家不说话,还是不理会。 眼镜男苦口婆心劝了好半晌,最后也没耐心了:“能不能听四哥一句劝?咱爸和婉婉她爸可都是老交情了,想撮合你们也正常,不就是陪她看个电影吗?婉婉多好啊,你看你去国外,人家追去了,你回来了,人又跑回来了,人家也是喝了洋墨水的,不论是家世还是模样,人婉婉可没的挑啊!” 威逼利诱,年轻的男人回眸一瞥:“无福消受。” 被他称作四哥的眼镜男很显然受够了他:“反正这差事交给我了,你就别想没用的,你别说你坐电车,你就是坐天车,我也得押送你去,不会给你任何一个逃跑的机会,你以为咱们这的电车跟外国的一个样?钻进去找不到人了?想的美,你就乖乖的到电影院去,赶紧走,别折腾了!” “上海的电车是不怎么样” 声音略有低沉,真个撩人。 侧颜英俊,一转过来,那眉宇之间虽不见笑意,竟似有致命的蛊惑力,直叫人移不开目光,看看,红玉偷偷看着人家,耳根都红了。 徐迦宁看向窗外,心中却想起古语来:或有邪魅山精,作祟害人,需得远离。 偏这山精还说了下半句:“但是上海的人么” 他就坐在自己对面,整个头等车厢也没有谁了,徐迦宁下意识回头,茫然间四目相对,他目光略沉,见她神色陌生,却是漠然站了起来,当即在前呼后拥下了电车。 她往外看去,果然有两辆别克轿车停在一旁,那些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电车也快,没有人捣乱了一路疾行,到了商业总会,大家纷纷下车。 商业总会附近的金佰利电影院,是上海最大的电影院,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徐迦宁带了红玉去买票,才走到前门处,就瞥见车上那两个男人了。 电影院前,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白色洋裙,怀中抱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迎着他们跑了过来。 她皮肤白皙,一头卷发,浑身都是洋味,到了他们面前,直接将玫瑰花举了老高:“澜廷哥!欢迎回国!这次我比你先回来的,可别说我跟着你了啊,昨天你过生日烟花好漂亮,都没看到你人影真是太可惜了,今天能来和我看电影我真高兴” 这姑娘一看见他,眼睛里都放光了,情情爱爱的到底什么样个滋味,流水无情,落花有意,人家没有买花给她,她还买了送人家。 真是鬼迷心窍啊鬼迷心窍! 徐迦宁径自走过他们身边,暗自叹息。 进了电影院很顺利地买了两张电影票,看的是《上海故事》。 影厅里人还不多,时间还早,徐迦宁让红玉拿着包,她出来洗手,这时期的卫生条件可比她们那年代好多了,从洗手间洗手出来,才擦了手上了长廊,对面匆匆一人,打开旁边紧急通道的门闪身躲了进去。 徐迦宁识人可谓过目不忘,正是那个山精。 她仿若未见,才要走过,之前电影院门前看见的洋妞从转角楼梯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见了她急道:“这位小姐,可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往这边来了?他长得很好看的,很好看的” 可见真是为色所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迦宁前后一想,摇头:“没有看见。” 这姑娘顿时大失所望,气的直跺脚,扬声还喊了两嗓子:“霍澜廷!霍澜廷!” 当然没有人能回答她,她提起裙摆急急忙忙向相反的地方跑了去,紧急通道的门还虚掩着,徐迦宁下意识回眸,刚好对上了那人目光。 她眸光微动,浅浅目光也不过是淡淡一瞥,坦然走过。 高跟鞋声哒哒地响起,走了,就再没回头。 《上海故事》讲的就是上海的历代变迁,红玉看得都快睡着了,徐迦宁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一场电影看完,又懂得不少东西。 从电影院出来,到街口买了鲜花饼和糍饭团,眼看着快中午了,叫了黄包车夫来,这就打道回府了。 坐黄包车虽然慢了点,但是好像更放心。 徐迦宁心神渐松,在车上还打了个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黄包车终于停了下来,到了顾家大宅院门前了。红玉扶着她下车,才站稳当了,月娥就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了! “大少奶奶!您可回来了!出去找你们都找了好几圈了,赶紧去老太太跟前看看吧,出事了出大事了!” 你看,她们得多急,还出门找她们来着。 徐迦宁心中安定,面上却露出一点急色来:“出什么事了?” 月娥迎着她往院里走,引着她往老太太屋里去:“能有什么事,咱们家老爷让人扣了逍遥馆了,说是欠了人不少钱,老太太一着急背过气去了,这会儿呀,才缓过这口气来!” 老太太身体好着呢,这件事徐迦宁比任何一个人知道。 她让红玉先回去洗衣服,自己倒很配合着月娥,急三火四看老太太去了。这时候的顾家,死一般的寂静,老太太屋里人还不少,顾家大夫人也不吃斋念佛了,姨娘也不浓妆艳抹了,两个女人都围在床前,顾君行不在,君书和两个姐妹靠立一边,还有几个没大细看。 徐迦宁人一到,月娥立即嚷了一嗓子:“大少奶奶回来了!大少奶奶回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大夫人亲自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了床前:“你这个孙媳妇儿,老太太最疼你了,今个可是玄了,一口气梗在心头上,你快点劝劝她,可让她宽宽心!” 徐迦宁心里明镜似地,乖巧坐下。 顾王氏两颗泪珠滚落而下,看着她是情真意切:“迦宁呀,祖母差点看不见你了,你说说,自打你嫁过来,祖母是不是最疼你了,有什么好都得记着先给你” 论起演戏,迦宁更是收放自如,当即红了眼:“祖奶奶对我是极好的” 诶,对她是最好了,顾王氏趁热打铁:“帮帮你公公吧,他再不是,也是君行的爹呀,眼下也是没有法子了,只能先欠着你的,以后还你一辈子了!” 迦宁叹气,握紧了她手:“可是祖奶奶,君行说要跟我离婚呢,我今天心里难受,就出去走了走,现在都兴自由恋爱,我想了,要是他非离不可,那我成全他好了。” 顾王氏眉眼一横,已是咬牙了:“混账东西,他敢!离什么婚!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管作什么?你等他回来的,祖母给你做主!” 徐迦宁点着头,也带了几分娇气。 顾王氏见她小女儿姿态,只当哄住了,轻言道:“你公公被逍遥馆的人扣住了,需得些钱,迦宁,你看看你若是有” 话还未说完,徐迦宁抬了眼,她一副傻眼模样:“得多少钱啊?” 顾王氏叹了口气:“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两百大洋。” 两百大洋,也亏她说得出口,徐迦宁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祖奶奶,要说我没有钱,怕你是不信,我嫁过来以后是有点钱的,但是平常贴补贴补家里,我自己也没个节度大手大脚的,上次换完家具,就剩几块了” 顾王氏的眼睛看的从来都不是她手里那几个钱,听她这么一说,当即紧了紧她的手:“没法子了,迦宁,不行你就回去跟你爹跟你哥哥借一些来,你是你爹唯一的女儿,你哥哥唯一的妹妹,总不能不管的。” 就知道她会打她娘家主意,幸好之前就和她哥哥通过气,这场戏总算开始了。 徐迦宁虽还有为难之色,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好吧。”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顾王氏也面露喜意,可不等她们这口气吞吐下去,徐迦宁又加了一句:“那就让君行同我一起去吧,我哥哥为着上次那几百块钱,还气恼着,我怕我一个人去,他不信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贵妃有人疼 第四章 顾君行就是一块硬骨头,只怕他祖奶奶也得把他嚼烂了。 他肯定不会想去,但是他若是能硬得过老太太和他亲妈,那他当初也不会去徐家提亲了吧,徐迦宁回了自己屋里,就着星点的困意,美滋滋儿睡了一觉。 就是短了点,不多一会儿,红玉说顾君书拿报纸来了,叫醒了她。 从前她说过,要挑君书有空闲的时间看报纸,不管她干什么,一定叫她,没想到平时来得晚,今个半天中午就来了,徐迦宁在梦中才醒过来,就着红玉的手擦了脸精神了点。 站了镜前看了一看,实在将刘海梳得整整齐齐了,才走出来相见。 见人之前,必须正装正仪,这是她的习惯。 顾君书今日是半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所以还穿着校服,少年一身立领学生装,英气十足,兄弟两个长得还有相像的地方,不过君行多一分温润,君书则自有傲骨。 坐了桌边,顾君书伸手将报纸递了过来一份。 徐迦宁在伸手之前,两指在眼角点了一下,这么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着实有点可爱,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红玉强忍住笑,一抬眼看见顾君书也同自己一样,看着大少奶奶,也多看了他一眼。 今日的报纸,与昨日没有什么分别,主版还是报道政务院部署名单,连着副标题还有霍苏两家的联名声明,下面小标题好几个,其中一条略有八卦,说的是霍家七子霍澜廷昨天生日宴会的事。 原来那些烟花是霍家放的,她才要看下去,顾君书将这段草草略过,已经去读她平日爱看的离婚专题去了,她看报还是很快的,飞快扫了两眼,也翻了过去。 顾君书:“一个受过新教育的男子,以为和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旧式女子结婚,是非常可耻的,其中女性的觉醒更为重要,要向包办婚姻说不,离婚是唯一的出路” 其实,徐迦宁适应得很快,学习也很快,上下文联系着,连猜带蒙读报没有太多障碍了。 这报道中规中矩,在说离婚是唯一的出路后面,还有转折,但是女人离婚亦然不能草率什么的,眼看着人直接将这跳过去了,徐迦宁诶了声。 顾君书面不改色:“怎么了?” 她纠正了下:“怎么跳过去了,但是,下面还有但是” 少年眼帘一动,抬起眼来,定定看着她。 他不说话,眸光暗沉。 可即便什么都不说,她这样心性的人,也一下明白过来了。 徐迦宁两手一抖,将报纸合上了,随手放了桌上:“顾君书,你这是,在鼓动我离婚?”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吸大烟的人,至死方休,顾家没有什么能还你的了,一个无底洞,你不该再留。” 当贵妃时候,习惯了阴谋思维,徐迦宁心生异样,直言道:“是你哥哥让你来,做说客的?” 顾君书顿生恼意,更为自己心底生出的那些怜惜生气,将报纸按了桌子上:“既然嫂子已经能读报了,我看以后也不必特意让人来教了,离不离婚跟我什么关系,随你吧!” 说着转身就走,走得还很快。 以前让他来读报,开始时候他以为是她无聊,叫他来消遣时日的,他还恼怒过,原来已经知道她是借他读报学字了,看来,她得加快学习脚步了。 可是,他是顾家人,想法子拿钱救他爹,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恼了? 徐迦宁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红玉在旁也是摇头,不明所以。 主仆两个正是胡乱猜测,才走的顾君书又回来了,他脚步匆匆,这般去而复返还带着几分恼意,手中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径自往桌上一放,木着脸道:“这是启蒙识字,几千年字体演变至此,最简单的了,你先看着,有不认识的圈出来,我明个教你,都认识了再学别的。” 这个好,徐迦宁翻开看了两页,多半认得,抬眼便笑:“有劳君书了。” 客客气气,有劳了,多谢了,顾君书压住心头恼意,到底嗯了声,转身走了。 徐迦宁看了眼红玉,红玉连忙去送。 这是一本旧书,上面还有孩童幼稚的笔体。 迦宁翻开,从其中看见古时字,是那般熟悉,伸手抚过,心中欢喜。 也等她再细看,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尖叫声,她立即站了起来,走了窗前去,院中红玉正低头认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地上摔着水盆,顾君行一身的水,一脸怒意。 两人都往屋里来了,徐迦宁走回桌边坐下,房门一开,顾君行已是怒气冲冲奔了她来,红玉追着撵着拦住了他,跪了他面前:“大少爷别恼怒大少奶奶,这跟她没关系,是红玉笨手笨脚不小心撞了大少爷,大少奶奶天天就在这园子里,天天盼着大少爷回来呢!” 小姑娘真情实意,慌乱得不行,见他恼着,直拦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转了。 顾君行当即怔住,他从红玉眼中看见了自己,面目扭曲,也怪不得给这丫头吓成这个样子,以为他要找徐迦宁怎么样了。 一早起来他去了从前的老师家探望老师,并透露了自己想在假期去英租界做点事的想法,老师当然说会帮忙。回来之后到旅馆给林慧如送了两块钱,到家之后才知道,他那个吸大烟的亲爹被逍遥馆扣下了。 这个爹败了家里还不够,还要毁了家里,一听祖母说徐迦宁答应回娘家借钱他就怒了,更何况说到最后,老太太还想要他和她好好过,要他们一起去徐家借钱,真是气血翻涌,直奔着后院来了。 红玉送了顾家二少爷走,寻思顺手打点水,一会儿大少奶奶洗脸,没想到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起。 摔了大少爷一身的水,红玉见他恼怒,只怕他找大少奶奶茬,吓得不行。 她跪了他面前,见他不说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大少爷,求求你了,别和大少奶奶生气,她一个人住这园子里,够让人心疼的了” 顾君行闭上双眼,平息了下怒火,摆手让她下去。 她不走,哭得更厉害,冷不防背后有人轻点了下她的脚底,抽泣着回头,徐迦宁就站在她背后:“还不去给大少爷拿套干衣服去?” 听着声音略有不快,红玉以为是恼了她,赶紧起来去拿衣服。 才刚养胖了点,看着顺眼多了,这都哭花脸了,徐迦宁当然都迁怒到顾君行身上了,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顾君行,也似低眉顺目地。 “既然回来了,那拾掇拾掇一起去我爹那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些,提起来,顾君行又是满腔怒火:“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些钱都是要打水漂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去借钱?” 徐迦宁抬了眼,一脸无辜:“是祖奶奶让去的呀,你要问祖奶奶为什么让我去借钱,我还知道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没法子了吧,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总不能说是你爹妈祖奶奶求到我了,我不得不答应的,多半是为人媳应该的了。” 顾君行当即语塞,是,他对她发火干什么。 可亲爹那样,满心无力,一手扶了桌边,余光当中瞥见上面的报纸和书,也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学着读书看报了吗? 可他此时满心闷火,无处迸发,求亲借钱已属无奈,此时再登门借钱,他无论如何做不到。本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头扎这园子里了,看着徐迦宁体体面面,也温婉宁静,自己一身湿漉漉的更觉狼狈羞辱,从前他看不起的一个人,想到爹妈奶奶这般作为还不如人家了,更是一刻待不住,逃一般转身走了。 诶? 战斗力怎么这么弱的吗? 她才说一句话,他就如兵败山倒的模样走了,徐迦宁有点不理解,按着她想,那人心丑陋,顾家人肯定要推着顾君行同自己回娘家借钱的,因此在婚姻当中,她可压他一头,甚至压他一辈子。 现在他怎地还不愿意? 他是有什么新对策了? 想到此处,徐迦宁又燃起了些许斗火,心有期待。 果然,她出了园子,就听见前院闹哄哄的,再往前去,顾家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两个丫头都拉着顾君行哭呢。她这个夫君倒还有些骨气,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直嚷嚷着说要卖了家宅,当了铺子,言语之间,恼怒不已。 犹豫了下,是看戏还是上前推波助澜,徐迦宁才想隐身后退,没想到这么一犹豫,给自己亲哥哥犹豫来了。 徐凤举是听说顾家大少爷回来了担心妹妹才来的,一进院子瞧着这么一出更是皱眉,幸好顾君行还顾及自家脸面,先稳下来打了招呼。 大夫人和二夫人直推着他,也都乐呵呵过来打招呼。 徐凤举手里拿了包东西,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本来就不待见这家人,都是表面功夫:“舍妹就爱吃鲜花饼,我这路过就给她买了些送过来,顺道看看她。” 理解,理解,大夫人二夫人现在巴不得让他去见徐迦宁,赶紧让人送了。 徐迦宁才回到屋里,哥哥就进门了。 她知道他来,坐了桌边等着他。 徐凤举比她大八岁,真是从小看到大的,他一身青衫,本就是商人,看着也很斯斯文文。到了桌边,鲜花饼推了妹子面前,人才坐下来。 迦宁见他就觉亲切:“哥哥怎么来了?” 徐凤举长出了口气,很不高兴:“顾君行那小子回来了?闹腾什么呢?我听说他爹被扣逍遥馆了,得不少钱,这家是烂透了,就剩个宅院面上看着还行,没什么好的,离婚算了。” 说着余光当中看见桌上的书和报纸,顿时笑了:“从前让你学字看书,你说脑袋疼从来不学,怎么还看起报纸了?” 徐迦宁轻笑出声:“现在没文化都不行了,必须得学。” 妹妹竟然看书看报了,徐凤举满目宠溺,更觉顾家那什么大少爷根本配不上她:“听哥的,离婚,以后哥给你找个比他家世好的!” 迦宁不提离婚,只说利害关系:“我不,顾家除了这宅院还有英租界个铺子呢!” 徐凤举心疼她,叹了口气:“什么铺子不铺子的,你过得好才行,咱不看那个!” 徐迦宁身子往前一倾,略一咬唇后,轻声道:“可那个铺子,我想要。” 男人怔住,随即抬臂,在她目光当中举手投降:“好,你想要那就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贵妃碾人心 第五章 车水马龙,大上海的街头,人潮如流。 出了顾家大门,街道两边的广告牌路牌越发的多了起来,可就这么仰望天空,即便是街道两旁的高大建筑,也显得不算什么了,相比之下人真的很渺小,太渺小了。一个人的力量也有限,顾君行小时候生活还是很富裕的,没想到还未等到他满腔热血,去报效国家,先被那铜臭大子儿难倒了。 他想卖掉祖宅,可祖母以死相逼。 他想离婚,母亲也哭成泪人,竟要向他下跪,他想着自己的同学,可思来想去,竟没有能开口借钱的人,平时他从未被钱难倒,竟然不知顾家已到了这个地步。 事到如今,也只有问问那两个铺子的租户,能不能提前交租金,如果有一些,先送去逍遥馆,走一步算一步了。一见儿子出了顾家大门,大夫人赶紧又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儿呀,现在你大舅哥就在后院和迦宁说着话,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也过去说说话,先跟他借点钱,把你爹救出来,咱们有了再还他就是。”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叹气:“妈,咱们顾家,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先过了眼前再说,你好好读书,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二人回头,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脚步匆匆,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她直拉他胳膊,一边追着他,一边叫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书香门第,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为此,二人打赌,没想到顾君行果然还有骨气,没被顾家老太太碾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把地契拿来了。 虽然铺子似乎要到手了,但徐迦宁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的掌控感,人性丑陋,她从小就在深宅长大,与嫡亲的姐妹斗,与庶出的姐妹斗,与不争气的兄弟斗,到了年岁进了宫,又是一路明争暗斗。 帝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争斗的砝码。 于她而言,她不懂情爱,也不信情爱,更喜欢人心碾碎的快,感。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越是难掌控的人心,越好像更有意思了。 随即宽心,左右看看,她哥哥开的这辆车,车内装饰都还新着,才想起来问他:“你买车了?” 徐凤举回头,勾起唇边笑意:“新款福特,一万多大洋呢,和别人合买合用,别人还没坐过,先带你转转,怎么样?” 这车比电车还稳,四个轮子跑得快,徐迦宁早就对汽车感兴趣了,当然新奇。 自家哥哥面前,少些矜持,在车上伸手摸摸这,看看那,好奇得很:“真有意思,这东西时髦得很,那些女学生天天喊着人人平等,怎不见她们开车呢?” 徐凤举也是新手,开不快:“你想学?等我再熟悉熟悉,就教你开车。” 她顿时摇头:“不想。” 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他妹子直直看着车前面,正襟危坐,一颦一笑间动作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仪态,真个是贵妇一样了:“我不想凡事都亲力亲为,若是坐车,就请司机。” 他更是笑,说那坐好司机开车喽,加快了油门。 徐迦宁和新时代女学生不一样,她可是贵妃,怎能什么事都自己做。 心中不屑,低头看着旗袍上面的花纹却是失神,对了,她已不是贵妃了不过那又怎样 汽车在上海街头绕了几绕,这么一低头,也不知怎的,没想到平时坐电车也没怎样的徐迦宁,坐汽车竟然晕车了,她脸色苍白,心口不舒服,头也不舒服,吓得徐凤举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去。 玛利亚医院是上海最好的医院,位于基督教旁天主堂旁,它有五层楼交替接转,门诊部与病房有遮廊天桥相连。下车时候,徐迦宁是站都站不稳了,徐凤举心急如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奔门诊。 这里是西医院,里面都是洋大夫,徐迦宁第一次到医院,还什么都没见过。 晕晕乎乎时候,洋大夫听了徐凤举描述,说是小问题,让护士带着她们去打针输液,起先还好,不等去病房呢,徐迦宁一睁眼看见护士拿着的针管和针头,顿时清醒了,问是什么。 洋护士中国话还说不太好,比划着往她手上扎,惊得她顿时尖叫起来! 徐凤举连忙将妹子护入身后,知道她怕打针,心疼得不行:“能不能不打针?吃点药呢?” 她们那个时候,只有不听话的宫女才会被人扎针,徐迦宁直躲了他身后:“你让她走,你让她走,我不打针,我不打针!” 正闹着,一行人匆匆自病房方向走了出来。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洋人,边走还说着洋话,根本听不懂,中间一个年轻的中国人身着西装,在他们中间显得特别明显。他们交谈无阻力,似乎在为他介绍医院偶尔还往四处指指。 都是专业术语,洋护士听得懂 ,回头。 男人往这边看了一眼,正撞见徐凤举无助的目光。 徐凤举很焦急,见了他心宽一半:“澜庭快来!” 被他称作澜庭的,当然就是霍家的霍澜庭,他礼貌地先对院长以及几个大夫说了稍等,这就走了过来,到了面前,徐凤举连忙将病症说了一通,他一问护士,知道是就是晕车。 此时徐迦宁就躲了哥哥身后,徐凤举错开身,回头劝她:“没事了,没事我们不打针,让澜庭给你看一眼,澜庭你也认识的,他中西医都懂” 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随即说道:“无事,按一按就好。” 徐迦宁头还晕着,恍惚间一人微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一抬眸,山精入眼。 竟敢随意触碰她:“放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贵妃喝白水 第六章 她乃帝王贵妃,他竟敢! 一时间忘了自己身在民国,是在上海的医院里,徐迦宁脱口而出:“放肆!” 抽回手腕,她眼中是滔天怒意,对上他的眼,一下反应过来,偏头躲了徐凤举身后。 霍澜庭额角青筋一动,也站直了身体,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徐凤举是彻底被妹子这嗓子惊住了,他看向霍澜庭,平时多能言善辩,此时脑中一片空白:“迦c迦宁她不舒服,可能有点晕糊涂了” 玛利亚医院的院长还在一旁等他,霍澜庭折好帕子,放入口袋里了,没有戳穿他的话:“嗯,回去休息一会就好。” 说着让护士给他们开个什么精油,这才转身离去。 玛利亚医院的门诊处,那人站在几个白大褂当中,显得十分扎眼。 他身形颀长,虽身着西衣西裤,但是发色和那明显的东方面孔,更引人注意。徐迦宁坐在门诊的临时病床上面,远远地瞥着他。 她见人,向来过目不忘。 上午才见过,在电车上,在电影院里。 那时他眼帘微动,似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可惜她不受蛊惑,将他归类为邪魅山精,会作祟害人的那种。 没想到下午在医院里又遇见了,她在这里也适应了一段时间,还从来不知道医院是这样的个地方,竟有些方寸大乱,实属不该。 正是稳着心神,徐凤举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你说你让他给你看看怎么了,他是什么人,你还敢说人家放肆” 徐迦宁坐在病床上,伸手抚额,一时失口:“我又不认识他,有点惊到了。” 一抬眼,徐凤举更是惊讶模样,他眼中惊疑未定,她见他目光,还以为他察觉到妹妹异样,心生警觉,可他只是满眼担忧,一低头,竟是来探她额头来了:“你不认识他?你不是发烧了吧?真晕迷糊了?” 说着真伸手到了眼前,她下意识侧脸,也避开了。 出差错了,那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说话,一开始过来时候就这样,不说话,少说话,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中能得到不少消息,等都转变成自己有利,不出错才能开口。 果然,徐凤举没在意她动作,胡乱猜测了一番:“哦,我知道了,你还生他的气,故意装不认识他是吧?行了,咱别惦念他了行吗?那不是咱们能惦念上的,再说你这一时心性不都过去了吗?不是又看上顾家那小子了吗?” 眼看他这话说到头了,还没抓取到有用信息,徐迦宁别开眼去:“过不去,哪那么容易过去” 那人已走远,徐凤举转身看了眼,才又回头压低了声音,一脸正色:“妹子,什么事都好说,唯独这件事,千万记住了。霍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七少是什么人,要不是咱妈看顾过他拼死拼活救过他,他们家存这点善念,人认识咱们是谁?哥能有今天,全依仗霍家,这是我和你说,你觉得过不去那就放心里,见了他别像仇人似地,人不欠咱的。他不喜欢你,总还有别人喜欢你,这世界上人多了去了,知道吗?” 三言五语,从中捋清了些许关系。 昨日在电车上相见,难道那时他就打了她主意,有心让她帮忙逃脱身边盯梢的人? 这么重要的人,为什么不在原主的记忆当中,自己竟然差点露出马脚,徐迦宁心中暗惊,面上不露一分:“知道了。” 护士给拿了精油来,赶紧先在太阳穴两侧抹了一点,这药味道诡异,迦宁打了两个喷嚏之后,竟然赶紧舒服点了。徐凤举见她好转,扶她下地,这回也不敢再让她坐汽车了,叫了黄包车来,哥俩直接回了徐家。 徐家突然发迹后,才搬到上海的华安街附近,说起来,这可是徐迦宁在印象当中,第一次回娘家。 华安街在黄埔大街后身,巷口里一溜独立小院,徐家过来之后买了两个,改建了一起,此时大门紧闭,门口两个小黄狗来回跑过,见了人也不咬,戏耍着来回跟着黄包车跑得欢快。 徐凤举叫车夫停车,然后下车来扶妹子,迦宁都不知自家大门朝向哪边,她不确定是原主没想过,还是人根本没放心上,更小心翼翼地,只说自己头晕,眼也不抬。 其实坐了黄包车,被风一吹,早不晕了。 巷中第一家独门大户就是,到了大门前,徐凤举推开虚掩着的大门,扶了迦宁往里走。 徐迦宁暗暗记住方位,才要随着哥哥脚步往下走,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喝来:“呔!” 站住了,院子当中一个发了福的老男人,穿着古时衣服,头戴花帽手持长1枪,奔着她们就抖起了那手中的红缨长1枪来:“站住!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穿这样的衣服,徐迦宁了愣住了:“” 徐凤举还扶着她要往下走:“爹,别闹了,难得你宝贝女儿回来” 枪头一动,直直指了徐迦宁的面前来:“站住,她不是我的女儿” 徐迦宁那颗沉寂太久的心,突然跳快了些,她不知如何应对,实在有点手足无措,记忆当中是有这个爹的,但可不像这样 好在徐老爹那绷住的脸,没有坚持几秒,立即笑的像开了花似,说出了下半句:“这般国色天香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婀娜多姿的,啊呀,是九天仙女到凡尘了吧!” 等等,有点接不上,徐迦宁:“” 徐凤举在旁叹气:“别闹了,别唱大戏了行不行,迦宁这不舒服呢!” 一听女儿不舒服,徐老爹可马上变脸了,花枪也不耍了,撇了一旁,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怎么了?哪不舒服?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怎么嫁给他老顾家了还生起病了呢!” 两个人都离她太近了,可她偏偏抽不开身。 前世父兄从未这样亲近,亲近得她有些手足无措,差点乱了方寸。 果然,这里很危险,她不能久留,若是被他们察觉出异样就不好了,迦宁只说没事,爷俩连忙让她进屋歇着去。人的生活习惯,举手投足之间,怎么可能一样,在亲爹亲哥哥面前,她更加小心。 进了门了,暗自观察,这家里虽大,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徐迦宁进门之后,左右看了,真个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真是奇怪了。 进了前堂先坐下,徐老爹殷勤地去倒水,他身形高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偏在女儿面前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快去快回,很快就倒了一大碗水来。 “哪不舒服,先喝口水压压!我折好了不热的!” 真的是一大碗水,而且是白水。 徐迦宁盯着这白水看了看,她在宫里,喝的都是上等的好茶,即便是白水,都是上等的甘冽泉水。左右看看,一个亲爹一个亲哥都盯着她呢,她端起水碗喝了口。 有点发涩,忍了。 徐老爹见她喝水就放心了似地:“闺女你坐会儿,爹去给你做饭,你好久不回来了,想爹的手艺了吧?” 他还会做饭! 徐迦宁心中诧异,看着他眼里都是期盼,心中也生出些别样情绪来,就嗯了声:“真是想了。” “就知道你想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想了怎不回来,啊呀我这苦命的,从小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给你养大,儿大不由爹呀儿大不由爹” 徐老爹真是太好激动,在她面前眨巴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好像委屈至极。 徐迦宁:“” 她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同这位说话。 这时候,该怎么宽慰宽慰他老人家?正是犹豫,徐凤举看不下去了,凉凉道:“从小伺候她又当爹又当妈的,那是我,您别唱大戏了,去去去,赶紧做饭去!” 徐老爹一看演戏演不下去了,白了儿子一眼,哼了哼,转身走了。 好险,幸好没接他的话,迦宁端起水碗又喝了一口水。 徐凤举有心留她住几天,坐了一旁了:“我看你在顾家,真是没一样顺心的,他今天要是来了,置换了地契,你离婚算了,现在离婚不算什么事,大家都赶时髦离婚呢,你回家来住,早晚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回来住? 那可万万使不得。 这才在一起多一会儿,就几次差点出状况,眼下一天都不能久留。 还是顾家那壳子好,至少没有人会发现她换了个人了。 徐迦宁自然是不肯的,她本性身居高位很有脾气,但在父兄面前,也似乎找到了些许亲人的感觉,温顺很多:“我不,我不离婚。” 置换了地契,其实也还亏呢,再说她喜欢顾家的那祖宅,她还想要那宅院,老宅里面园艺更接近御花园里面的景致,最关键的是,那就像是一个保护壳,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她。 她刚开始发现自己在异世时候,谨慎过了几日,后来用梦境试探下人,才弄清楚所在年份和地点。这个世道竟然没有皇帝了,据说最后一任皇帝还在所谓的皇宫里,但是皇朝已经不复存在。 几千年的皇帝制度,现在变了样,别人相信,她不信。 她要等,等下一任皇帝,皇帝是一国之君,乱世当中,指不定哪天哪位枭雄突然登基,那时候再离婚不迟,她还要做贵妃呢! 不若如此,离婚没有任何意义。 凡夫俗子,岂能入眼? 徐迦宁打定主意,更是拒绝离婚。 徐凤举只当她鬼迷心窍喜欢顾家大少爷,也不多劝了:“你不离婚,那就和顾君行好好过日子,铺子放你名下,以后我贴补顾家点,不算什么。” 顾君行? 他只能是个摆设,迦宁顿时回眸:“千万别,别浪费那钱。” 徐凤举很大方:“没事,哥现在有很多钱了,你随便花。” 徐迦宁心中稍暖:“多谢哥哥惦记,我随便花行,但不能贴补顾家,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这铺子若是置办了来,也在哥哥名下,到时算我借的,我有用,以后挣钱了再给哥哥。” 她当贵妃时候,在兄弟姐妹当中,也有要好的。 但凡是能沾光的,那可都是封爵封地风光一时,这世道还能这么掏心掏肺对妹妹的好哥哥,她当然也想要让他有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光。 徐凤举笑:“还什么,我的就是你的。” 迦宁摇头:“我说借就借,日后也想挣钱了给哥哥置办大宅院,给爹买好东西,是份心意,你的怎么能是我的,你的是将来我嫂子的。” 说到嫂子了,她心中一动,面上顿时露出几分笑意来。 徐凤举先听她说要孝敬他和他爹很是高兴,听到后面有些警觉:“好端端,说什么嫂子嫂子的” 他都二十八了,还没结婚,这不正常。 他要是结婚了,有了嫂子,也不会把注意力都放她身上了吧,迦宁下意识想磨茶碗,手边还只有一个大碗,心中琢磨着怎么开口问他才好呢,他又急忙开了口。 “你哥这辈子,怕是不能娶媳妇了,你不离婚以后我也不问你,哥不想结婚,你也别问哥。” “” 好吧,早晚知道怎么回事,她不问。 兄妹两个都有心事,各自坐了一旁。徐迦宁有些口渴,低眼看着那碗白水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喝一口,她哥突然在桌边倾了身,靠近了些。 “等等,我才发现,你有点不对劲,怎么这么文静雅致还懂事起来了” 蓦地抬眸,她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恰在此时,院子里忽然传来了徐老爹的惊叫声,他迎着人往屋里走,高兴得像个孩子,进门就笑。 他戏服已经脱下去了,粗布衣裤,身上挂着一个大围裙:“今天什么日子啊,我姑爷登门了,迦宁凤举快看看,我姑爷还给我买酒了呢!” 俩人一前一后进屋,徐老爹的身后,果然站着顾君行。 他一身立领学生装,手里还提着两瓶洋酒。 来得刚好,来的刚刚好,徐迦宁暗自松了口气,她得尽快离开这里,他既然来了,铺子应当能拿到手了,借他遁走,赶紧回她的壳子里面去,两全其美。 这么想着,看着他的目光,自然多了两分期盼,还真情流露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贵妃你好吗 第七章 华安街本身就是小吃一条街,这个时候了,吆喝的小摊贩都要收摊了,什么鲜花饼滋饭团红枣糕葱油饼,叫卖声不绝于耳。顾君行走在街头时,想起儿时曾坐车来过,那时家境尚可,想起来唏嘘不已。他这是继求亲和迎亲之后第三次来,一进门,就被他那个大嗓门的岳丈叫住了。 登门拜访,出于礼貌,来之前,他拿了家里的洋酒。 徐老爹一生爱喝酒,见了姑爷特别高兴,见了洋酒更高兴,亲亲热热迎了他往前堂去,迫不及待叫着女儿和儿子,嚷嚷着说他姑爷来了。 他每叫一次姑爷,顾君行心中的愧疚便多一分。 徐家无辜的,徐迦宁在他眼里,若说错的话,那就是她在顾家走投无路时候闯进了进来,给了她们一丝希望。传统的封建思想束缚下,非说出个错处,那就是她喜欢他,当初提出结婚这个建议,令他蒙羞。 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顾家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家,顾君行从小聪慧,颇有文识,后期求学路上良师益友相伴,生来骄傲。没想到会娶一个不识字的妻子,结婚那天,掀开盖头之后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坐了一旁,问她可读过什么书,平时都做什么,新娘子说她不认识字,她在新房偷喝了点酒,说话语无伦次,可言语之间粗鄙得很,他震惊得很,逃了出去。 他母亲也知道他委屈,直安慰着他,说她和他爹也这么过来的。 他爹这一辈子,憋屈一辈子,成日喝酒吸大烟,更觉恐怖,当夜,顾君行收拾了行李,在书房坐了半宿,天一亮就离开了家里。 他摆脱还来不及的婚姻,完全就是个失败品。 今日登门,还好。 毕竟,他怀揣着地契,如同交易,很平等。 只不过徐老爹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见了他特别热情,直引着他往里走,他在门口站了一站,一眼就看见了徐迦宁。 她脸色不太好,似有点疲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带给他的意外,婚前见过她两次,这姑娘平时穿着打扮就像个大傻妞,开口之前必定傻笑,说起来这次回家之后,还真的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正面看着迦宁,她额前的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小一些,耳边的短发服帖得很,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多了些少女姿态。徐老爹一嚷,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盼,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 毕竟是他妻子了,真心为他,他心中一动,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来。 徐老爹特别热情,拉着他往里走:“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我正要做饭,可得烧几道好菜,平时家里就我一人,今天热闹最好,我就喜欢人多多的” 按着他就坐了桌边,顾君行手里的洋酒也被他伸手接了过去。 想老爹还显摆似地在闺女儿子面前吊了一吊:“看见没有,这是我姑爷孝敬我的,看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想起给爹买酒了?成日不愿我喝酒,我喝酒怎么了?唱唱小曲做做饭喝酒更添雅兴不是?” 说着,到了女儿面前,戏兴大发,还摆出兰花指模样,对她点了一点:“嗯?你说呢?小宁宁?” 徐迦宁:“” 好在徐凤举嫌他爹碍事,让他做饭去,直催着他:“快去做饭吧,既然君行来了,正好喝两杯。” 这个主意好,徐老爹将洋酒往桌子上面一放,豪气冲天:“好,老夫去也!” 说着,况且况且况且地走着台步出去了。 徐迦宁盯着他的背影,莫名想笑。 可她可是贵妃,当然不能失态,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笑,抬眼一看,顾君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帕子。 他打开帕子,里面是折着的地契和他已经写好的文书,统统推到了徐凤举的面前。徐凤举上下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按了手印再去公证下,从前旧账一笔勾销,我一会去钱庄取钱” 徐迦宁在旁低着眼帘,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她自怀中摸出怀表来,啪嗒,打开看了眼时间,又扣上了。 下午了,她困乏了,也是该回去换衣服写字了,今日应对父兄,真是身心疲惫,许是今日走路多了点,高跟鞋磨着脚也有点疼。徐凤举和顾君行说着话,两个人都按了手印商议着要去公证的事,徐迦宁正有点困顿,院子里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一个半大小子奔着前屋就跑了进来。 “凤举哥!七少叫你出去,说是六号仓库那出事了!” “” 徐凤举一下站了起来,他往出走了两步,脸色沉重,到了门前,又转回来将地契什么的,都推了徐迦宁的面前来:“你先替我收着,出大事了,我怕一时回不来,钱的事不用担心” 说着,他看向顾君行:“若是信得了我,那就先去逍遥馆,告诉他们,凑着钱了,但是得等晚上再送过去,人给照看好了,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少不了他们的。” 顾君行见他有事,当即点头。 徐凤举还有点不放心妹子,回头看她:“哥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跟着那半大小子快步走了出去,两个人脚步匆匆,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仓库的事,徐迦宁将地契连同帕子都卷了起来,跟着往外走。 院子当中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站了屋檐下面,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发动的声音,顾君行也走了出来,站了她的身边。 窗外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欢快,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 过了好半晌,徐迦宁才是开口:“回去吧,你跟我爹说声,不吃饭了。” 她言语之间,都和原主不一样,吃饭时候规矩更多,只怕惹人怀疑。徐凤举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对着那个太过热情的爹,也怕应付不来露出马脚。 让顾君行去说,可能更好些。 顾君行其实也不想留下用饭,转身去了后院。 徐迦宁下了石阶,站在空旷的院子当中,四下打量。不同于顾家的深宅园艺,徐家院子当中空荡荡的,只墙边摆着一排花架子,上面插着几样兵器似地东西。 她远远看着,没有过去。 片刻之后,顾君行自后院快步出来,到她跟前:“跟你爹说了,咱们走吧。” 点头,迦宁同他一起往出走,她脚疼,走得很慢,落了他身后。 大门口还有汽车车印似才走过,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站着张望一下,巷口并没有黄包车。 才要再往前走,顾君行一手拦住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头也未回:“脚都磨破了,你别动,我去叫车。”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口去。 徐迦宁看着他背影,未动。 她习惯了疼痛,即便是当贵妃时候,也有各种的痛事,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她自己都麻木了,只会调养,不会外露。 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 不多一会儿,顾君行果然叫了黄包车来,他虽未上前搀扶,但站在一旁,等她上车了之后才上来。 迦宁靠坐车内,松了口气,好歹还知道让她坐车回去。 才要吩咐车夫走,徐家大门中,一人又冲了出来! 徐老爹手里提着个旧时食盒,身上还系着围裙,直奔了车前来:“闺女闺女!爹知道你们都有事挺忙的,才做好这菜,你带回去吃,啊,都是你爱吃的,下回你再来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饭!” 他伸手举着,头顶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神色急切得不行,动作却是最小心翼翼的。 徐迦宁看着他这般模样,眼底发热,嗯了声。 真是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老爹见她模样,又哈哈大笑起来:“别,这才几天没见着爹,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别哭啊,不用太想爹!” 他笑得爽朗,硬是生生将她不稳气息平了去,迦宁伸手来接,徐老爹却未放手,只看向顾君行:“不行,你拿不动,重。” 顾君行连忙伸手,徐老爹递给了他,才退后两步,对他们挥手作别。 他身上的旧围裙,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拧着,夸张得很。 车夫转身,徐迦宁没忍住回了头,徐老爹见她回头,更是两手来回挥起,她像鬼迷心窍了似地,也对着他摆了下手。 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挥舞着双手更欢快了。 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到黄包车出了巷口,再看不见才回身坐好,她闭上眼睛,仔细想着所有的记忆,可还是有太多根本毫无头绪。 一路无话,甚至还有点尴尬。 顾君行手里拿着食盒,想起自己那个烟鬼爹,竟觉他连徐老爹都不如了。 黄包车一直到了顾家大门前才停下,顾君行付了车钱,先拿了食盒下车,他站在车边,徐迦宁从来稳当,她在车上正了正被风吹乱的刘海,也抚平了旗袍上的小褶,才要下车。 只不过,一抬眼看见了顾家大门前的小可怜。 林慧如在旅馆睡了一夜,没想到早上等来的是顾君行的两块钱。 他说家中有事,让她坐车回老家。 她老家在那小县城,她回去干什么。 在旅馆思来想去地,还是跑来找他,可到门前人不让进,一边哭一边等,这会儿双眼通红。 可算盼着人回来了,人成双成对的,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她坚信顾君行无论如何看不上那个不识字的媳妇儿,还是走了过来,哽咽着看着他:“君行” 脸色苍白,两眼红肿。 啧啧啧 徐迦宁眼看着她到了顾君行的背后,慢步下车。 顾君行本来就看着她,高跟鞋刚着地,她嘶的一声,似没站稳歪向旁边,惊得他一把扶住了她。 她顺势站稳,低头看向自己那只磨脚的鞋,皱眉,也吸着鼻子:“好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贵妃身子娇 第八章 夕阳西下,天边朵朵红云,炫目得很。 现在大上海随处可见洋房,洋楼,像顾家这样的百年老宅还真的少。 它历经几代辗转,到了顾君行这一代,因为缺少人打理,其中已经有几个荒园。府内的下人越来越少,维系这园子的开销慢慢成为了一笔巨大支出。 黄包车一停下,他下了车。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徐家住的巷口,以前他未去过。 小吃一条街的后身,其实原来是有名的贫民区,一个小院接一个小院的,以前从那边走过,听着那些老大爷们吆五喝六的,婆娘们或大声或小声的哭,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想到这些年变化,那边富裕很多。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他那个烟鬼爹,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 他去灶房找她爹,那男人弯着腰,正在添火,听见说要走,用围裙擦着手,一头的汗。出灶房的时候,徐老爹就跟了身后,他说我闺女从小没妈,但他爷俩也娇生惯养养大的,娇气得很,受不得苦,让他好好待她。 食盒沉甸甸的,分明那样一个男人,真是说着这话柔情几多。 顾君行叹了口气,看着徐迦宁。 她伸手轻抚眉间,将被风吹乱的刘海重新定了下型,又正了正旗袍,这才下车。 动作之间,尽显优雅。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和女人的啜泣声:“君行” 可他无暇顾及,徐迦宁脚下一动,嘶的一声,没有站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人扶住了。 徐迦宁站稳了些,似还隐忍着:“好疼” 知道她脚疼,为了他今日走路多了,脚都磨红了。顾君行赶紧低头看了眼,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食盒:“怎么样,还能走吗?” 该矫情的时候矫情,不该矫情的时候不能矫情,可不矫情还有个度呢,迦宁轻点着头,被他轻扶着的这条手臂,反手抓住了他胳膊,走一步,她就用点力。 如此不说疼,更令人心疼,即便是顾君行这样与她有些嫌隙的,也不得不生出几分怜惜来。 二人错开脚步,一转身就看见了林慧如。 这姑娘脸色苍白,此时看着发梢凌乱,双眼红肿。 顾君行实在是没有想到:“你怎么在这儿?” 林慧如的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心中实在不愿相信,顾君行所描述的妻子,竟然和想象当中不一样。 学校当中,其实先进学生多数有人仰慕,顾君行品学兼优,家世良好,为人清傲。 下学后,学生们变着花样相伴游玩,到了他面前,他都以家中已有妻子为由,拒绝了,她们两个结识于□□,此次她来帮他离婚,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没想到他现在给了她两块钱,只说家事缠身,多谢她,让她先回去。 她回哪里去? 进了顾家的门,他家的气派,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他和她相爱是假,但是她喜欢他却是真的,这种喜欢慢慢变成了求不得,心不甘。 女人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来的时候,想帮他离婚,然后与他修好,让她做小做妾,等同于侮辱她这个新时代女性一样。 但是现在看着高门大宅,想如果徐迦宁不让位,竟生出了别的心思。 想时刻同顾君行在一起,明着暗着把人挤出去,她手里拿着顾君行给她的那两块钱,好一顿哭。她深信,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眼泪,将这两块钱还给他,到时以退为进,趁着假期留在他身边才好。 如此作想,她紧紧攥着那两块银元,伸手递了顾君行的面前来:“君行,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陪着你,你不用特意去给我送钱。” 顾君行并未多想,只是直言道:“多谢你来上海这一趟,没想到家中突然出事,也顾不上你了,你先回老家吧” 徐迦宁的目光在这姑娘身上一扫而过,她依旧是蓝衫黑裙,一双扣带黑布鞋,虽是干干净净但前尖已经磨得泛了些许白边。 家境好的,都搭皮鞋,看来家境是不大好的。 这样的姑娘,还真不愿为难。 徐迦宁一声不吭,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动了动,余光中瞥见顾君行的目光果然顺着自己脚步,抓着他胳膊的手,便又紧了紧。 林慧如始终举着那两块钱,眼泪汪汪。 都送出去的钱,怎么能再往回要,而且还是作为路费的钱,顾君行当然不收:“行了,让你拿着就拿着吧,别跟着添乱了,我今天实在有事,得走了。” 他还得去一趟逍遥馆,他爹等不得的,不仅他爹等不得,他急着要把徐迦宁送回去,她每动一下,他都多看一眼,想着她还忍着疼痛,更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说,扶着人就往里走。 林慧如见他动作,心中嫉恨,可也知道自己没有闹下去的资本,只能跟着后面走了两步:“那行,等你事情忙完了再说咱们的事,我等你。” 顾君行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 反倒是徐迦宁似犹豫着,试探道:“这林小姐” 他只是皱眉:“不用理会。” 看来,她也不过如此,徐迦宁垂下眼帘,是真不理会了。 顾君行一路给人扶了她房中去,红玉两只眼睛肿的像大桃子,还在屋里掉眼泪呢,看见人回来了,赶紧给铺了床,让大少奶奶躺下休息。 顾君行着急走,看着徐迦宁躺下,在旁站了一站:“我这得去趟逍遥馆,跟他们说一声,你哥哥做事向来不能出差,我信他。” 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呀,徐迦宁躺了软枕上面,对他轻摆了手,懒得说话。 他见她神色疲惫,只当她真是身心俱疲,便又站了一站:“铺子的事暂时先这样,等你哥忙过了再去公证,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事做了,明天就去英租界当翻译,工钱还是不少的,少不了你吃穿。” 虽然是个摆设相公,但这话说的还算上心,徐迦宁轻点头,嗯了声。 她这脾气秉性啊,真是在皇帝面前磨出来的,就是皇帝他平时敷衍别人的那套,也学个十足,大概就是个知道了,已阅已知道的意思。 不过她眼帘微颤,身形窈窕,在那软褥当中侧身一歪,真是个美人美景。 红玉跪着抓过了薄被,一角到了他面前了,上面好像还有女人淡淡的香味,他扶着她时候就注意到了,徐迦宁身上有一种香味,不似什么名贵香水,但却是让人闻着说不出的舒服,心静神怡。 结婚那天,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与这种香味,实在是天地之别。 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顾君行又瞥见她枕边有书,定睛一看,是连环画,想起之前桌上的报纸和书,他心中疑云顿起,不过看见她闭上眼睛了,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他当然是去逍遥馆了,徐迦宁心里知道,等他走了以后,才睁开双眼。 红玉跪了床前,正眨巴着眼睛看她:“大少奶奶,求您别生红玉的气,别撵红玉走,红玉真心喜欢伺候大少奶奶,不是故意惹大少爷不高兴的。” 一说又哭了。 进门就看见了,这小姑娘一双眼睛哭得肿了老高,徐迦宁听她哀求,十分无语:“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要撵你走了?” 红玉愣住:“白天时候,我把大少爷的衣服都淋湿了,大少爷生气了,还来屋里发脾气,大少奶奶不是生我气了吗?” 这孩子心思单纯,但真是忠心耿耿,白天时候,其实护着她来着。不过太复杂的事对她都解释不清,还得慢慢调1教,以后让她当个什么尚宫掌事的,留身边也有个亲近人。 就是不知道如今宫里还有没有尚宫了,徐迦宁打起些精神来,叹了口气:“没有的事,你看,回来还给你带了好吃的,是我爹亲自下厨做的菜,你去分了些。” 没有生她的气,红玉一下又高兴起来,叽叽喳喳说东说西,甚至还有点语无伦次。 徐迦宁偏头疼,目光便沉了些:“红玉,我要睡会儿。” 红玉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走了。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了,徐迦宁身子娇气,躺着就不想动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脚步声又起,她以为红玉这小丫头回来了没太在意,可来人到了床边,回身坐了下来。 身边坐了人,她哪里睡得着,一下就睁开了眼,是她那个吃斋念佛的婆母。 顾大夫人也红着眼,抓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迦宁呀,今天多亏了你,你哥哥已经把钱送来了,这会儿君行在逍遥馆应该能接着他爹了,就是老太太被君行气得不轻,因那个英租界的铺子的事算了,这事跟你也说不着,你别往心里去。” 女人的心,只有女人更懂。 顾大夫人平时不管事,她来屋里,肯定有事。 可这会实在有些累,又半梦半醒的,徐迦宁骨子里那贵妃的派头又隐隐冒了出来,一动未动,半阖着眼睛像是睁不开眼的模样。 顾大夫人在旁叹息,直揉着她手:“君行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夫妻,我看他这会儿能听进去你的话了,你帮妈劝劝他,有时候吧,人不能总用脸面活着不是” 她罗里吧嗦不说重点,徐迦宁想睡一会儿,嫌她噪聒,语气已是硬巴巴的了:“您有话直说。” 顾大夫人这也是没办法了,她心里想着,儿子去了岳父家门,回来还扶着儿媳妇来着,小两口么一下又好上也说不定,权当没办法中的法子了,让徐迦宁出头,是以没注意儿媳妇口气什么样,也不在意了。 她扶了扶髻边的发簪,想起往事也懊恼不已:“说来,其实上海我们还有门亲戚没走,是老太太的亲姐姐,她嫁了苏家的 ,一说你就知道,家世显赫,现在报纸天天报着,政务院名单里写着呢,霍苏沈陆,就那个姓苏的人家。君行小的时候啊,我们走动得还勤呢,这件事真是没法说,后来老太太过生日,府上摆寿宴,请了戏班子来唱戏,门口好多来看热闹的。苏家儿媳妇带了两个孩子来祝寿,小孩子么,你知道的都淘气,谁知道丫鬟怎么看的,就给苏家那小孙女弄丢了,都怪我们老爷喝了酒,说了几句风凉话,后来孩子没找着,俩家人打起来了诶呀” 平时念佛念习惯了,说话总讲不到重点,眼看着徐迦宁困乏得很,眼睛似又要阖上了,轻咳了两声,赶紧说:“以前生分了做仇了不走动。眼下苏家那老太太好像要不行了,来人传了话,说是不记恨了,让咱们老太太也宽宽心。这不就是有活动气么,老太太让君行去苏家走动走动,他就不去,你看这多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 听明白了,她想让徐迦宁劝顾君行,去苏家通通路。 其实这也是好事,顾家要是能活过来,她得到的东西会更多,徐迦宁想给人打发走,好赶紧睡觉休息,敷衍着先应下了。顾大夫人目的达成,当然是高高兴兴走了。 不过,我们贵妃这觉还是没睡成。 红玉回来了,她之所以在外面磨蹭了半天,是因为外面有人传了话来,说是林小姐想单独见大少奶奶一面,大门口等着呢。 红玉回来传话,看见顾大夫人来说悄悄话没敢进门。 等大夫人走了,她这才赶紧过来报信,开门就叫了声大少奶奶,奔了她床前来:“大少奶奶!那个林小姐也太不要脸了,竟然让人传话来说要单独见您一面,这会还在大门口等着呢” 一个个的,当她什么人?当她谁能见的吗? 徐迦宁蓦地睁开双眼,困意一扫而光。 因着想睡一会儿,一而再地被打断生了许多起床气,才坐起来,枕边放着的连环画一把拂落了去! 一腔怒火都迁怒到了林慧如身上:“让她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贵妃想睡觉 第九章 夏日晚风,轻拂脸上。 可胸中怒气,却似无处迸发,焦躁不得舒缓。 时候不早了,她该休息了。 她想睡觉。 可真是不得安宁! 徐迦宁一手扶着桌边,轻按了报纸上面,她低着眼帘,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指甲,上面修剪得齐齐整整,纤细的手指,青葱一样的。 手边的报纸上,还赫然写着新时代事件,可这什么新时代,即便在她们那个时候,新人想进门,只能伏低做小,在正室面前苦苦哀求,百般哀求,哪个敢随便在门口叫嚣,要求人家妻子单独相见的。 只怕是她太久没动怒,她们不知道她的坏脾气。 房门一动,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红玉走了她身边站住了:“大少奶奶,林小姐到了。” 果然,林慧如的声音柔柔地:“大少奶奶,我回去想了下,有些话还是咱们单独见面谈一谈比较好。” 徐迦宁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哦?你想和我谈什么呢?” 她指尖轻动,将顾君书送她的那本启蒙书拿过来,放了报纸上面,两手按着边慢慢卷了一卷。 林慧如从进门开始就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快,她走了过来,也扬起了声些:“当然是关于君行的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包办婚姻就是封建毒瘤!逼他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对他来说只能有痛苦,还有你,可能没上过学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人已转过了身来。 林慧如只来得及看见她挥臂,冷不防徐迦宁一扬手,不知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火辣辣地疼,一下没站稳,竟是被这手劲打倒在地。 耳中嗡的一声,林慧如惊叫一声,捂住了右脸:“你!你敢打我?” 她这才看清,徐迦宁手中拿着卷着的报纸,又惊又怒才要站起来,人又到面前,那双高跟鞋擦得干净发亮,这就蹲了下来。 报纸探了她的下颌处,往上一挑,徐迦宁怒意横生,眼中竟是冷冽:“打的就是你,你敢再挑衅试试?外面多的是干粗活的,把你扒光了交给他们怎样?” 林慧如还捂着脸,眼中含泪,又怒又气:“你敢!你真龌龊!” 听着她的话,那报纸顺着她的脸又到了没有捂着的左边脸上,轻轻一动,吓得人又惊叫一声。 徐迦宁轻拍着她脸,见她眼中都是惊恐,很是满意:“你猜我敢不敢?嗯?你也上了学的,是你爹生娘养的,怎么地,你爹娘没教过你要有教养的吗?还是你老师没有告诉过你,见了人家太太,该怎么打招呼?嗯?” 实在是她气势凌人,林慧如被抽了一下,受到了惊吓不清,此时两腿发软,竟是一动也不敢动,眼泪在眼圈转着,最后的一点倔强支撑着她才没有倒下。 “你你别过来” 徐迦宁满眼戾气,定定盯着她,轻轻道:“口中称着大少奶奶,其实是你想当这个大少奶奶吧?有一件事怕是你弄错了,这婚事,是顾君行他自己登门求来的,他愿意不愿意都得受着,至于你,你要是求我,或许还能让你进门做个妾,这么日日吵闹不休,真个令人厌烦” 她是气定神闲,可那报纸在人脸上却是又划一下。 林慧如眼中的眼泪一下滑落,她连着往后退,腿一动,腰间的锦包里叮的一声。 徐迦宁目光微动,一把将那小锦包扯了下来。 林慧如惊叫一声,顾不得别的,跪爬两步,伸手来抢:“啊,那是我的!” 红玉在旁边受到的惊吓也不小,这会才反应过来,赶紧横栏在她面前,这么一挡,徐迦宁已然站了起来,打开小锦包,哗啦倒在桌子上,掉出了两块银元和点零钱。 她回眸一笑,报纸又在桌边一敲:“哟,这不是你今日登门想要谢绝的那两块钱么?” 林慧如往前一扑,被红玉死死拦住。 徐迦宁手中报纸一动,将那两块银元单单挑了出来,剩下零钱再一扫落,一个两个蹦蹦跳跳掉了地上来,她回脚踩住两个,目光冰冷:“他拿着我的钱,自己花也就罢了,还要给别的女人花,成何体统?还这两块钱,我替他收下了。” 所有的自尊心,都在这一刻被踩在脚下,她就像人家脚底下的一分钱,抬不起头来,林慧如脸上还疼着,可心中已是不知什么滋味了:“你,你别欺人太甚!” 哈哈,说她欺人太甚呢! 徐迦宁蓦地失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两块钱来:“我欺人太甚?我欺负人的时候,你还没出娘胎呢!” 说着,还向前一步。 她手中的报纸被她攥得簌簌作响,林慧如面如死灰,胸口起伏不休,几乎已经是咬着牙了:“这么狠毒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你以为我要是告诉君行了,他还会要你?我我就在这屋里等着,等着他回来,到时候看看他怎么给我交代” 她当徐迦宁怕那个? 真是好笑。 不过说来巧了,这会顾君行真是回来了,他在逍遥馆把自己那个烟鬼爹接了回来,院里正闹哄着呢。不知道谁喊了声大少爷,远远地,竟是传了后院来。 林慧如眼前一亮,再不往前,转身就往出走。 红玉下意识要追,被徐迦宁一声叫住。 她茫然回头时候,那林姑娘已经夺门而逃了,那般姿态,真是可笑。 徐迦宁勾起唇角,怒意消散。 红玉心疼大少奶奶,很气愤:“怎么能让她这么跑了,她到大少爷面前,指不定又说什么呢!” 徐迦宁手一松,报纸和书登时舒展了开来,浅浅目光落在红玉脸上,真是怒其不争:“你这道行,做我的丫头都还差那么三截开外,再这么不争气就知道哭,什么事都指着我自己动手,我真个得换个丫头了。” 红玉更是心急:“大少奶奶别不要我,我一心为大少奶奶的。” 眼下这个时候,不好往身边多留人,心思单纯的,反而更放心点,徐迦宁嗯了声,只得提点着她:“先打点水来,沐浴更衣,前院正乱着,哪个能顾得上她。” 说的是,红玉赶紧去打水。 顾老爷一回来,只怕两个夫人都要哭一鼻子,还有顾家老太太,上上下下都出来了,前院真是正乱着。老太太先还 有心骂儿子两句,眼见着鼻青脸肿的,哭的撕心裂肺,心疼得不行了。 红玉来回走了两趟,打听些个,更是放心。 伺候着大少奶奶沐浴更衣,还熏了点香,仔细给她擦干了头发。她特意拿了件端庄大方的长裙,可徐迦宁无意梳妆起身,竟然直接躺了床上去了。 红玉不知所以,上前给大少奶奶盖被:“大少奶奶,您这是不打算去前院了?” 徐迦宁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去干什么?” 红玉有点不知所措了:“那老爷回来了,总得去看看吧?再说刚才那不要脸的林小姐去找大少爷了,您要不去,怕她说您坏话的啊!” 徐迦宁一动不动,才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不去。” 这都不去,红玉有点急了:“那不能平白吃这个亏呀,就是不去,也得有个理由我好去说不是?” 徐迦宁嗯了声,不过也还只是动了下,在被底窝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理由你自己想,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要你干什么。” 红玉:“” 屋里灯火昏暗,红玉倒着退了出来。 她走了院里,站在石阶下面想了想,把自己头发胡乱轻扯了两下,然后匆匆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堂口,一大家子人都探望老爷呢,她没上前去,就在门口站着,眼看着老太太不知说到什么事破涕为笑,气氛融洽了,这才走了进去。 说大少奶奶身体不适,让她向老爷请安。 在她来之前,顾君行已经说了,说徐迦宁为着去求她大哥,脚都磨破了。老太太以为是那个原因,只当她娇气着,让红玉回去告诉孙媳妇好好将养身体,都没太放在心上。 顾家儿女都已经开始往出走了,顾君行听见红玉说徐迦宁身体不适,留神站了一站。 他最后走出,站在外面等着红玉出来,又站了一站。 林慧如其实早就过来了,但是顾家实在乱着,她不得上前,只能在外面远远看着顾君行,伺机行动。眼看着他出来了,徐迦宁的丫头也从堂中走了出来,她很怕失去了先机,赶紧走了顾君行的面前,一抬头就哭了。 “君行” 顾君行也没想到她在自己家里:“你怎么在这?” 林慧如更觉委屈:“她根本不是人,我说你家里娶的这个女人,她狠毒” 话还未说完,红玉已经哽咽着跪到跟前了:“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刚才请安时候我就一直忍着,大少奶奶不让我说,可她实在太委屈了,她不说我再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了” 屋檐下的灯光,照着她们两个,一个哭的满脸是泪,一个头发还乱着,双眼微红。 林慧如抢先道:“我今天好心和她谈谈,谁想到她蛮不讲理,还打我,你没看见她那个样子” 红玉哽咽得更厉害,扬着脸眼泪已在眼圈里转着了:“大少爷,她算什么啊,谁欺负她了,她跑到大少奶奶屋里欺负我们才是,又叫又吵的,还让大少奶奶这就给她让位,欺负人都欺负到家了,还昧着良心告状您就算不可怜大少奶奶,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她啊,我是和她打起来了,我要是不拦着,大少奶奶都得被她骂死了可就这样,我来之前,她还不让我说,就一直哭大少奶奶真是太可怜了” 林慧如哭,她比她哭的更厉害。 林慧如说话,她就比她说的话更多。 顾君行在她们面前看着她们,只觉愧疚,这一切的源头是他,他是原罪。 林慧如还哭着,他只觉心烦,随便叫了个下人过来,不顾她的哭诉,给人送了出去。红玉也还哭着,不过她偷瞧着大少爷的神色,怕他生厌,只小声地啜泣着。 顾君行看着她,也是叹气:“你们大少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红玉见他问起,犹豫道:“大少奶奶很伤心,这会儿谁都不想见,她一心为着家里,大少爷能不能对她好点,至少,别让别的女人闹到家里来” 她奓着胆子说的这话,其实已经腿软了。 顾君行只心中有愧,转身往后院去了:“我去看看她。” 红玉赶紧跟上,一路跟着他到了后院,想了一路,猜了一路大少奶奶的心思,眼看着顾君行上了石阶还往里走,赶紧过去叫住了他。 “大少爷!” “” 顾君行登时回眸,红玉忙说:“大少奶奶正闷着屈,说了谁也不见的,她性子软,最在意您了,明早您再来好生跟她说两句话,一准好了,现在还是还是别进去了,我去伺候着,她要见您,再去找您就是。” 都走了门前了,他停留片刻,自觉也是无颜相见,点头应下了:“好,你好生顾看着些。” 说着,转身走了。 红玉拍着胸脯可松了口气,她不知自己这样拦下人了对也不对,轻手轻脚开了房门,赶紧进去看看。果然不出所料,她的大少奶奶早就睡着了,根本不想见任何人。 有什么在她脑子里翻转了下,她恍然大悟:也或许,一开始,大少奶奶就想睡个觉而已。 是了,就是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贵妃要醒醒 第十章 天亮了,顾家老宅里,能听见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欢快。 清晨薄雾,园子里的花儿挂着露珠,徐迦宁习惯早起,采了几朵花儿,拿了屋里摆了瓶中。梳头的周嫂来了,洗脸梳头,拿了日历翻了又翻,顺便看了看黄道吉日。 她说要出门,周嫂问她梳什么头,她想了下,叫红玉拿了期刊画报《美人志》来。 报纸上天天报道新时代女性,期刊画报由此而生。 自从去年运动过后,《美人志》创刊号共发出上万册,不到一个月再版发行,此画报上集结了上海名媛的时尚前沿,尤其封面女郎,期期都是电影明星,她身上穿戴,无不流行一时。 除了看报纸,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有短发的,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用彩带编结而成,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刘海微卷,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非常喜欢她的演技,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伸手点了点:“这,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我喜欢这个卷,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书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顾君书也在外面大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知道了,过来吧。” 正常他妹妹这个年纪,其实可以送到私塾去读书了的,但是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只能留在家里,徐迦宁听着她们哥俩说话,轻抚髻旁,走了出来。 顾君书本来坐着,看见她目光微动,连忙站了起来:“嫂子。” 徐迦宁嗯了声,同顾君钰坐了一侧:“今个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君书点头,拿出装订好的书本给她们两个一人发了一本:“你们先写千字文,有不认识的字我来教你们,我先看看报,一会读报。” 顾君钰已经拿起了钢笔,开始写字了,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的。 钢笔这东西,徐迦宁还用不大好,她拿了毛笔,沉下心思来写字,当然了,她并非不会写字,不过是写这些简化字不大习惯。 写的蝇头小字,越写越快。 不多一会儿,顾君钰开始泄气了,在旁哼唧着:“写字真的好麻烦啊!” 徐迦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话:“是挺麻烦的。” 顾君钰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没办法,不识字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小小年纪,是听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聊天说的,说大少奶奶不识字云云的,她妈就拿这事教育她,一定得读书,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妹妹这么一说,顾君书听出了话音,顿时皱眉:“君钰,好好写字,别说闲话,好好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扯老婆舌,嚼舌根的!” 平时他待妹妹,都温和得很,没想到会凶自己,小姑娘扁着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迦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泪光打败了,想了下,劝慰道:“女孩子呢,不仅要识字,还得多才多艺,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等将来有了新皇朝,完全可以嫁给皇帝当贵妃的。” 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说,顾君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皇帝?” 迦宁点头,一脸正色:“对,皇后是不用想了,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出身望族,这是祖辈的遗留问题,家世不可强求,当个贵妃就好,还不操那么多心,悠闲自在。”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君钰顿时回头:“哥,什么是贵妃啊?” 顾君书报纸一抖,从旁边侧目过来:“别做梦了,大清早亡了,什么贵妃,好好学习吧!” 徐迦宁不爱听这话,抬起眼来:“哪朝哪代没有个动荡时候,亡1国的不止大清朝,可几千年来,你看什么时候离得了君王,不过是不到时机而已~” 顾君书被她这番谬论扯得想笑,少年眉眼,尽是笑意:“改日叫你看看国史,你就知道了,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我们走向民主,等你明白了那个,旧思想才能解放。” 原本还写着字的徐迦宁,一听这话,笔尖一顿,啪嗒放了笔架上。 他这说的什么话,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顾君书,定定地:“什么国史?” 顾君书将一边的启蒙大书推了过来:“有空真应该让你去图书馆看看,你先把这个都学会,怎么样,看了没有,这本书好看吗?” 是昨晚上她卷在报纸当中的那本,迦宁嗯了声,想着国史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嗯,不光好看,还很好用。” 顾君书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他看着她的练习本,发现她字迹端正秀美,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十分诧异。 “你这字你什么时候练的?” 正说着,门前帘子一动,一个人又走了进来。 顾君行进门就将外衣挂了一侧衣挂上,奔着她们走了过来:“一大早的,你们在干什么?” 顾君书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平时兄弟关系一般,就连顾君钰也有点怕他,赶紧给人腾地方,都站了一边。 嫡庶有别,徐迦宁这倒是能理解,她拿了桌边报纸,以报纸遮掩,悄然对顾君书摆了摆手。 顾君书会意,只说有事,拉着妹妹的手走了。 顾君行昨晚上辗转难眠,今天起得也早,去买了火车票,特意让人拿着去送林慧如,他则去了英租界,他的老师给他介绍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给一位英国公司做翻译。 上午工作定下来了,赶紧回来了。 这会见了徐迦宁,竟想主动说一下这个事:“我找到工作了,给一家英国公司做翻译,一个月有二十块。” 二十块。 徐迦宁已经了解了这时代物价,在心中计算了下,那这样算来,英租界的铺子不吃不喝也得好几年才能攒下。 心中更是稳当了些,还刻意恭维了下:“二十块呢,真不错。” 这份工作能解决很多问题,顾君行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见她神色如常,都没问及林慧如,只当她心里隐忍,更添两分怜惜之意。 再一看她,见她眉眼姿态,竟移不开眼。 徐迦宁草草看了眼报纸,一抬头撞见他目光了,想起地契来,不好直接问,拐了个弯:“昨个你拿地契出来,家里人没为难你吧?” 真是一心为他,顾君行更添愧色,回身坐下:“已经同你哥哥说好了,今天晚上他过来。” 才坐下,又被桌上的毛笔字吸引住了:“这谁写的?” 迦宁如实答了:“我写的。” 他只当她是新学的,满眼赞叹:“字写的很不错了,你一直有在学习?” 桌上还有报纸,看来还有读报的习惯,顾君行真是没有想到,对她刮目相看。她有新思想是好事,他完全可以试着沟通下,教会她变成新时代女性,继而离婚,放两个人自由。 于是,更贴心了些:“你想学什么,我教你,我在我们校区女校那当值教过书,现代女人缺少新思想,你学一些正好。” 徐迦宁什么人,立即从他神色当中察觉出一二,她这个人,向来喜欢有债就讨。离婚不是最重要的事,她想着顾君书的话,有些迫不及待想去图书馆看看。 顾君行是读书人,让他带她去最合适不过。想着,她便笑了:“我很想读书,也很想学习学习新思想,你带我去图书馆看看,帮我挑几本书回来再学。” 这样当然好,顾君行答应下来,两个人没什么准备的,说走就走。 小两口一同出门,这在顾家可是从未见过,下人们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出了门口,顾君行想着还没跟老太太说工作的事,让她等一等,他回去说一声。 徐迦宁手中提着女士小挎包,站了路边。 才站了一站,突然听见一阵尖叫声音,人流涌动,也看不清什么车在动,左右围满了人。一个女人站在高处,正是振臂高呼:“离婚才能自由!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大清早亡了,醒醒吧!” 怎么跟君书说一样的话,话一入耳,已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再一看,是近日离婚的苏婷,她最喜欢的电影明星。 正想张望,人潮一下将她涌没。 片刻后,等顾君行从家门走出来时候,徐迦宁已经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贵妃遇山精 第十一章 阳光温暖,照在身上很舒服。 慢慢适应这个时代,除了伺候她的人少了点,宫里的乐子少了点,其实也还不错。至少她可以随便出门走动,不用日日对着深宫高墙了。 徐迦宁脚上穿着高跟鞋,低头看着鞋尖,她喜欢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哒哒哒的。 轻轻踢着脚边的石子,她一手提着包,悠闲自在得很。 不由自主地,就哼出了最近看电影的那片头曲来:“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 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哼上那么两句,正觉惬意,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随后,一辆她从未见过的两排座敞篷汽车慢慢行驶了过来。 一个女人站在车上,正在振臂高呼:“离婚才能自由!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大清早亡了,醒醒吧!”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短发,此时穿着西裤,衬衫,一身利落打扮,更显英姿飒爽。车两边都是跟着的人流,纷纷叫着她的名字。 “苏婷!苏婷!” 是了,新时代女性的美,她才发现。 徐迦宁抬眼望去,随即被人潮涌没,她被夹杂在人流当中,不得已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人群当中有男有女,她从未经受过这般推搡,想转身出来,却差点摔到了。 人潮涌动,大家情绪激昂,都望着车上的苏婷。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经,勉强跟着往前,她也看着苏婷,从前在报纸上面看见她闹离婚时候,特意问过顾君书。苏婷出身上海最有名望的医药世家,她的丈夫是陆家长子修远,据说是一位律师。 离婚登报第一次是苏婷发的,第二次陆修远还发了修好的启事,没想到前两日他又登了离婚启事,夫妻感情应该是彻底破裂,分开了。 苏婷抗争的不是离婚这一点,她是明星,可家中却以此为耻,她自己的工作抗争许久,为女人发声,时常在报纸上刊登女人应当自强自立的文章。 民众喜欢她,徐迦宁也喜欢她。 真正的抗争不是说说而已,能看得出来,她是一名真正的发声者:“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封建男权对女人的压迫!姐妹们,兄弟们,民国宪1法第六条,民国国民无男女c种族c宗教c阶级之区别,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什么叫平等,我们必须接受教育,我们也可以上学去学知识学外语,我们也要工作,难道从前嫁了人的女子,都不工作了吗?并不是,女人几千年来,富者操持家事,穷者洗衣刷碗,可仅此而已了吗?为什么我们非要依附男人生活,不,我们有权利说话,我们也是人,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与其说林慧如的打破封建令人生厌,不如说她心机不纯令人生厌。 苏婷站在车上,手中挥舞着她的红头巾,她跟那些打着让你让位主意的人不一样。徐迦宁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中惊叹。 那红头巾随风摆动,落在她的肩头,红白之间,是苏婷美艳的脸:“我们的婚姻,多是包办婚姻,多少人结婚之前都未见过,结婚之后也鲜有沟通,还有一些学生现在纷纷回家要求离婚,离婚不是这么离的,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就当尊重她,一起商议离婚!姐妹们,我们要有尊严的活着,离婚不是目的,离婚是我们通往自由的路!你的婚姻,如果不尽人意,那么和我一起走向这自由的道路,你的婚姻如果幸福美满,那么请为女人发声,支持我,支持男女平等,为将来你的女儿发声!” 是了,人要有尊严的活着,她说得没错。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平等,走向尊严,安顿好以后的人生,才能像苏婷这样,潇洒地离开,她这样耀眼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依附谁,她就是苏婷,她是一个人。 已经不知道她一路走来,说了多少的话,嗓子渐哑了,人却还挥着那红头巾:“姐妹们!走出家门吧!大清早亡了!只要我们能找得到工作,是结婚还是离婚,离婚了再嫁,找什么样的先生,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耳边尽是离婚,工作,学习的口号声,徐迦宁心神一松,被后面的人推得撞了前面的,她从来娇贵,何时受过这个,尽量顺着人流,已是身不由已。 跟着游1行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脚踝处疼得不能再走,好容易从中脱身拐了里面街口,站住了。 上下掸着衣裙,腰间挂着的腰饰荷包不见了,发髻微乱,伸手抿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左右看看,街景陌生得很,而且好像是偏街,街上没什么人的。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她伸手入怀,幸好怀表还在,拿出来看了看,上午十点整,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回头看着来时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徐迦宁握紧了怀表。 她顺着来时路,想往回走,才一动,疼得整条腿都抽了筋似地。 徐迦宁长出了口气,目光掠过不远处街边的长排木椅,拖着这条腿,到底蹭到跟前坐下了。 还是不要乱走了,她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等有黄包车过来时候,再叫个车直接坐回顾家再说,就这么想着,前后看着,巧着这会儿街上一个黄包车都没有。 反倒是街上偶有路过的男人,走过时候直看着她。 她紧紧捏着怀表,低着眼帘,心中只盼着顾君行发现自己不见了,能到处找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迦宁偶尔抬头看看有没有黄包车,她哪里知道,今日黄包车都去上海的黄浦大街上等着□□人叫车了,这边根本叫不到。 打开怀表看着时间,心中能想起的,只有她哥哥。 徐凤举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能找得到她,还有那个爱唱大戏的爹,只有他们真心惦记她了吧正是胡思乱想,才走过面前的一辆轿车,慢慢倒退了回来。 徐迦宁蓦地抬头,车窗往下,露出了男人的侧颜,他正在车镜当中看着她,转过了身来。 霍澜庭神色淡漠,看清是她眉峰微动:“你怎么在这里?” 他西装革履,一手扶了方向盘上,此时见是他,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作为贵妃,这般模样,已觉狼狈至极。徐迦宁连忙起身,疼地扶了椅背才站稳,可她顾不得疼了,看着他都快哭了:“我被□□的人群推了这来,我要回家” 他浅浅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刚才她脚动,疼地直皱眉,都看见了。 此时她表情隐忍,也都看在眼里。 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随后下车,打开了后面车门:“上车。” 徐迦宁对于坐车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她抬眼看着他,正是犹豫,已被他看穿。他绕了车前去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目光浅浅:“过来。” 能回家就好,其实不该矫情。 徐迦宁忍痛走上前去,她一脚疼痛上车时候胡乱扶了车门,总算坐了进去。 霍澜庭随后上车,侧身过来将她这边车窗玻璃摇下来,这才启动汽车,他开得很慢,余光当中瞥见她低头,淡淡道:“别低头,容易晕车。” 徐迦宁连忙抬起了头:“谢谢你。”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含糊其辞的。 霍澜庭似未听见,他顺着街边的转弯处拐了回来,这条路越走越是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上海中心街道,她来时走的不是这里,徐迦宁注意到了,不由四处张望:“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车速很慢,他回眸瞥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来:“医院。” 医院? 医院! 徐迦宁想起那针头还心有余悸,叫起来几乎破了声了:“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可说什么好像都晚了,汽车驶入了附近医院的行车道中,慢慢停了下来,霍澜庭不顾她的抗议,走了她车门边来开车门。 徐迦宁在车内,两手紧紧拽着车门,不让他开:“我不去,我没事我不去我不去医院!” 他力气更大,角力当中当然将车门拉开了。 徐迦宁惊恐不已,已是语无伦次了:“不用去医院我不要打针你不是能看么,你给我看看,我不进去我不去” 霍澜庭此时看着她惊恐模样,更是皱眉,他才在教堂出来,还得去仓库查点药品,没有多少时间。 眼中女人的眼,竟是含泪了。 他伸手解开西服上衣扣子,脱下来抓在手里,这就弯下腰来。 徐迦宁见他低头,以为他要给自己看看,可不敢像上次那样不配合了,一动不动。 可他也才弯腰,那西服竟是包了她的小腿上,霍澜庭倾身一探一抱,再出车门时候,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扛了肩头上面。 “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贵妃要离婚 第十二章 徐迦宁不见了之后,顾君行先带着自家下人在附近找了一通,他打听到了游1行队伍才走过不久,也猜她是不是被卷了进去,可再怎么往远走,也没找到人。 不敢再耽搁下去,让红玉去给徐凤举报信,他赶紧去了一趟警局报警。 红玉走了二里路,才跑到徐家告诉了徐凤举,没等两个人往出走,一个半大小子就来报信了,说徐小姐在玛利亚医院,让他过去接人。 徐凤举当然认出是霍家的下人,问起了才知道,是霍澜庭打电话回家,这才传出来的消息。说他在街上遇见了受伤的徐迦宁给人送玛利亚医院去了,整个上海能通电话的地方寥寥无几,真是万幸遇见了他。 总算妹妹没有真的走丢,徐凤举开车拉着红玉风风火火赶到了医院来。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尤其红玉,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她一条腿弯曲着,上面盖着件上衣,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另外一半扯了出来,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上面扎着针管,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心疼得不行了,当然,徐凤举更心疼,快步到了跟前,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可算遇见亲人了,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 她可是贵妃娘娘,就那么就那么被霍澜庭倒吊着扛进了医院,强行按着她脱掉了鞋,清创口也就罢了,还说旧伤加新伤,有创面发炎了,要打什么针。 给她吓得不轻,她死活不打针,霍澜庭按着她打的。 这个坏人,挣扎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衬衫,这还没松手。 徐凤举一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更是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管枕头,可他才一上前,徐迦宁已然慌了起来:“别碰,千万别碰,碰掉了还得扎一次!” 她扎上吊瓶,才平息一点时候,对面那个小孩子就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护士小姐和家属按着他又打了一次针,那孩子哭得跟杀猪似地。 吓得徐迦宁一动不敢动,霍澜庭嘱咐好了护士,这才回头。 他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寡淡,雪白的衬衫给人更添几分冷禁之意,如果不是现在还揪着他衬衫一角的那只手,更是完美。 徐凤举自然是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了你,澜庭呀,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霍澜庭见他来了,回眸:“你还是现在就谢我。” 徐凤举:“诶?” 霍澜庭转身过来一些,让他看清自己衬衫上的那只手。 徐迦宁特别注意保养手,这段时间,肌肤又莹润了很多,此时纤纤玉手,真个是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霍澜庭来抓过两次,可她就是不放开,也顾不上了。 徐凤举看见,不由失笑,倾身:“妹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七少的衬衫都拽出来了” 他隐忍地笑意,都是宠溺,全在眼里。 徐迦宁抬眼,还不放开。 她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又气又恼,她是贵妃,何曾那样被人对待过,那样抓住他衬衫之后,真是恨不得抓烂了。 霍澜庭看了眼手表:“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放开,这就让护士来,将你这只手也扎一根针管。” 说着开始数数:“一” 才数到一,徐迦宁立即放开了手,他衣衫略有不整,耐心渐失,回头看了徐凤举一眼:“看好你妹妹,明天也得来。” 说着正了正手腕上的手表,大步走开了去。 徐凤举当然是应下了,这就站了床边,靠得近了些才察觉出徐迦宁的目光,一直盯着霍澜庭的背影,她咬着牙地,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再一细听,好像还呢喃着什么:“给我等着你等着” 徐凤举略一低头:“什么?你说谁?” 徐迦宁还盯着那背影,一抬手指向了他,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好站了一站,吓得她连忙放下了手去。 她的确是怕打针,但是针头还在她肉里扎着,真是不敢妄动。 护士小姐说了,得等输液结束才能帮她□□,徐迦宁怕归怕,但是打针的手真一动未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徐凤举和红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了。 等到输液结束,拔掉了针头,徐迦宁才坐起来,说什么拔针头一点也不疼,不疼感觉也怪怪的。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下地,这才发现霍澜庭的衣服还在腿上盖着,踢腿蹬了两下也不解恨,再一抬腿发现腿边发凉,低头一看,长裙不知什么时候刮破了一条子,大腿露半截! 低呼一声,真是失态失仪,赶紧又扯了霍澜庭的衣服将自己腿盖上了。 医药费霍澜庭已经付过了,红玉扶着徐迦宁下了病床,以西服遮掩着些许,这就出了医院。徐凤举开车来的,又怕妹妹坐车晕车,特意叫了黄包车来。 红玉和徐迦宁一起坐了黄包车,回了顾家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少奶奶,真是尽心尽力。顾君行才在警察局回来,见人回来了,赶紧也跟了过来。 都下午了,徐迦宁折腾了半天是身心疲惫,她回到自己屋里,才松了口气,让红玉去打水。 红玉赶紧去了,徐迦宁就坐了床边,那只伤到了的脚直直搭在一旁。 顾君行跟了里屋来,站了一旁:“怎么回事?受伤了?” 红玉不在,徐迦宁见他过来,随手扯了一边的衣服又将大腿盖好了:“没事,被游1街的人卷了进去,不知道刮了哪里,丢了包,但是没什么大事。” 神色淡淡的,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担心了的,余光当中瞥见她腿上那衣服,可是怔了一怔。 他目光所及,自然皱眉:“那是谁的?你和谁在一起来着?” 徐迦宁心情实在不佳,她从前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可见倨傲,若是平时时候也装温婉了,今日被霍澜庭那么一扛,只觉颜面丢尽,偏偏顾君行护不住她,还要问上一问,更是气恼。 “你们学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么?”她凤目微扬,“你把女同学都带了家里来,我也没多问一句,怎地,单单一件衣服,还要问上一问?” 顾君行顿时语塞。 他若是强势一点,只怕她还要有所顾忌,偏偏他心底柔软,还存异心。徐迦宁的坏脾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还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处摩挲着,定定看着他:“现在我来问你,她年方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同她到了哪一步?” 本来就是假的,顾君行当然说不出:“她已经回了老家,不会再来,没有什么哪一步,是我想离婚所以找来的幌子。” 他心有愧疚,和盘而出。 徐迦宁眸色微动,只轻笑出声:“假的?可你道是假,她却当真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她衣着打扮,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三番五次故意气我,可绝非是幌子而已。真是可笑,你既是学生,想必也学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也有想休妻的,但是即便他再不愿修好,也得将妻子安顿好了再休,和和气气地送走。此事无干别人,你既然想离婚,堂堂正正与我说就是,让一个女子登堂蒙羞,是何缘故?” 一不留神,说话也像从前了,不过她不打算忍着,也随意了。 从来不知徐迦宁说话是这般咬文嚼字的了,她笑过即收,此时扬着眉眼,似天生贵胄,顾君行却是惊了一惊,:“你你怎么” 徐迦宁眸光微动:“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惟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气度了,再和我谈离婚不迟。” 离婚的话,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她现在提离婚了! 她这是还嫌弃他了吗? 顾君行心中一动,更是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想要和我离婚?”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顾家世代书香门第,原主不识字,为人较粗,不般配也是正常的,徐迦宁都能理解,不过她无心修补,她心中并无情爱,是以唯利是图。一个不能护住她的夫君,要他何用? 今日在外面走一遭,让她更见了些世面,顾家已经没落,只剩这个壳子了,她若甘心藏身于此,那也就算了。可她在人群当中摔了一下,到医院又见人生百态,怎么能甘心,她还得做贵妃,才能高高在上,不受人欺。 她看着顾君行,温润如玉的,越看越是恼火。 叹了口气,真是所有的情绪都迸发了出来:“罢了,一会儿等我哥来了,就做个了断吧。”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出去打水的红玉回来了,她乐呵呵地放下了水盆,说来客了。 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徐凤举。 地契还未过好,徐迦宁心中了然,看了眼顾君行:“你先过去,我换了衣服随后再去。” 那眼中当真尽是催促,毫无半点不舍。 顾君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贵妃的照片 第十三章 打开怀表,看了眼表面星空,又合上了。 咔哒一声,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了,这样的好东西,她们那个时候可没有。 徐迦宁坐在镜子面前,摆弄着怀表,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 之前在人群当中绊绊磕磕走了那么久,身上都有土了,不知道裙子什么时候也刮破了,这会脱下来,擦了身上已经换了另外一套衣服。 她旗袍在身,更显风姿绰约。 眉眼间多了两分倨傲,与平时不尽相同。 就这么看着自己,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今日略有些失态,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自从到了这个地方,还是第一次这么无力,她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有些事情掌控不了。 红玉走过来给她揉着肩膀,力道刚刚好:“大少奶奶,好些了吗?今天您受惊了,可是吃苦了。” 徐迦宁忙否定:“失误,今天是失误。” 说着低下头来,拉开抽屉将怀表放了进去,顺手拿出了地契来:“好了,走吧。” 她眼睛还有点红,一低眉眼当真是我见犹怜,红玉看着心都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连忙伸手扶着她。徐迦宁站了起来,换了大面平底鞋,走路时候脚步很轻,牵扯不到创口也不那么疼了。 到了外面大间,徐凤举和顾君行在一起正说着话,看着气氛还算融洽,徐迦宁走了过去,顾君行连忙站了起来,;拉开椅子让她坐了桌边来。 徐凤举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了:“我看你这次伤得正好,也省的你成日往外面跑了。” 徐迦宁将地契推了他的面前去,看了他一眼,让他知道正事要紧。 徐凤举会意,这就站了起来:“走吧,事务所的人我已经联系好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顾君行答应下来,让他稍等,说去拿印章,这就走了。 等他走了,徐凤举才打了个响指,笑道:“我看妹夫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到底是读书人,找的工作都不一样,听他说当什么翻译,一个月二十块大洋呢!” 红玉给倒了茶,徐迦宁端起了茶碗来:“他没跟你说,离婚的事?” 徐凤举笑容渐失,目光顿沉:“他还想要离婚?” 徐迦宁磨着碗边,低下眼来:“是我说的,怎么?他刚才没提?” 当然没有提及,徐凤举听见妹妹说是她要离婚,不怒反笑:“没有,你这是想开了?” 徐迦宁轻轻将茶碗放下,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这里面摆着的,都是她来之后换的,古香古色的韵味,住得久了,真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离婚的时机,现在不是最好,不过也当顺其自然。 今日有点晚了,她还惦记着去图书馆的事。 她自出生以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退缩,一抬手露出了手背上的那个针眼,盯着看了好半晌,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轻笑了笑:“哥,你说那些专门给人打针的洋人,真的治好病了吗?” 徐凤举跟着霍七少,还是见过世面的:“那当然,我听说人长了瘤子,玛利亚医院的洋大夫给切掉了,打了一段时间针,人都好了呢!” 逃避不是她的作风,徐迦宁伸手摩挲了下那针眼,点了点头:“那就好,明日咱们早点去,从医院出来,你带我去图书馆看看,我买些书来看。” 徐凤举真是没想到,自己妹子竟然这么这么好学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两手对着她竖起了拇指来:“没问题,要知道今天这么一出,你能开窍了,那早点让你跟着去游1街了,这才像我妹子嘛,多看看书,咱们不比他们差知道吗?” 说起游街了,徐迦宁心中隐隐作痛:“太可惜了,包丢了,钱倒好说,那里面还有我的照片,想拿给你们看的。” 初来乍到时候,她对什么都好奇,坐了电车,也去看了电影,听说上海有名的照相馆,能给人的样貌咔嚓一下印到纸上,她特意坐车去试了试,感觉特别神奇。 如今照片取回来了,还没等拿给这爷俩看看,先丢了。 徐凤举当然不以为意,直安慰着她:“没事没事,赶明再去照两张就是了,街上人多,指不定让谁捡了去,你没伤到就好。” 桌上还放着报纸,他等着顾君行过来,低眼看见报纸了,扫过两行。 上面推动男女平等,罗列了许多女人能做的工作,徐凤举拿起来看了看,随后笑着又坐了下来:“我来看看,现在的新时代女性,都做什么工作的呢!” 工作? 徐迦宁抿了口茶,不由皱眉。 徐凤举举着报纸:“女教师,女编辑,女明星,女” 他每念出一个职业,徐迦宁的眉头就多低一些,她不适合做那些事,思来想去,她就适合做贵妃,还是宫里适合她。 想起英租界那个铺子,其实她还是有点想法的:“那铺子还有几个月到期,我想用那个铺子做点事。” 徐凤举当然支持了,他翻看着报纸,有点心不在焉地:“随你,反正是你的,我挂个名而已。” 话音落了,报纸又放下了:“不过,你真的想要离婚了吗?你想要做什么事,挣了钱想干什么?” 时代真的不同了,今日看着苏婷,只觉她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这位苏小姐自信自强自立,站在人群当中,就是耀眼的存在。如果她真能推动男女平等,这看起来做不到的事,那么自己也想帮她。 徐迦宁想了下,微倾了倾身,定定道:“女人也要有事做才行,我要给苏婷买选票。” 苏婷? 那个女明星? 徐凤举顿时大笑起来:“那你得上点心了,但凡能与她沾上边的,都是能人。” 徐迦宁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片刻之后,顾君行准备妥当,过来了,徐凤举连忙起身,兄妹两个还是有些默契的,关于离婚的事只字未提,既然顾君行没有说出口,那么先把英租界的铺子换到手再说。 眼看着他们两个出了门,徐迦宁品了会茶,在窗口站了站,窗外的天空很美,时代变迁,唯有风云不变,她突然想知道在历史当中,自己那个朝代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自己生活过的京都,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呢, 那么明日去了图书馆,看看国史就知道了吧,迷茫不过是片刻的事,徐迦宁抱臂靠了窗边。微风拂过她的刘海,她扬眉看着空中的云朵,想起苏婷说的话,轻勾了唇。 女人可以为自己发声,为自己的女儿发声,这个时代,好像比她们那个时候,更好了呢,那么她穿越时空而来,或许也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是了,一定是那样。 徐迦宁站了一站,回屋休息。 看看书,看看报,看看连环画,黑天之后早早睡下了,早睡早起是她的习惯,第二天一早起来,精神焕发又迎来新的一天。 梳头,正装,晒太阳。 徐凤举果然没有让她久等,八点钟准时来接了。 一早起来就没见到顾君行,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徐迦宁让红玉在家里打探他的消息,自己则跟着哥哥上了他叫的黄包车,兄妹两个先奔的玛利亚医院输液。 在车上,徐凤举就把地契给了她,现在已经更名了,如今英租界那铺子,就是她们徐家的了。 徐迦宁今日出门的时候,为了讨个洪运彩头,特意穿了件桃红素缎旗袍,她肤色白皙,这颜色真是将她衬得肤白如雪,多了几分柔美之色。 到了医院,徐迦宁一人坐了病床上面,不叫她哥上前。 这个世界,要克服的事情还很多,不对自己心狠点,怎么能做好这个世界上的人呢!她自己伸了手出来,虽然闭着眼,能感受到自己心慌慌的,但还是坚持着让护士把针扎上了。 徐凤举老远站着,等护士走了才过来直夸着她,今天输液也很顺利,上午十点半就结束了,出了医院,先说去上海图书馆看看,可巧的是正好路过她照相的那家照相馆。 取照片的那天,老板说了,他保留了底片,如果想冲洗照片的话,还可以再去。到了门前,徐迦宁就让车夫停了车,她独自下车,让徐凤举在车上等着。 徐凤举百般无聊,刚好有路过的孩子卖报吆喝着,什么离婚离婚的,每日都有离婚登报,所以他没太在意顺手买了一份抖开了看。 民生照相馆的门前,徐迦宁上了石阶,走得不快,上海老街边的铺子,还有点晚清的旧门楼,照相馆门开着,帘子上挂了个铃铛,徐迦宁一掀帘子,铃铛就响了起来。 才走进,迎客的伙计就出来了:“小姐里面请,稍等片刻,我们老板在给别人照相。” 徐迦宁忙叫住他了:“不用等他,我原先来照过相的,还想再洗两张照片,看看还能不能洗了?” 正说着话,照相馆里面的男人从照相室走了出来,见是她,还愣了下:“徐小姐,可是巧了,今个还有人拿着你的照片到我这来问你呢!” 拿着她的照片来问她什么? 有人捡到了她的包,要还给她吗? 徐迦宁向来谨慎,忙问了一问,原来早上有人来过,根本没提包的事,但是一直打听她的消息,因为照相馆这老板只知道她姓徐,不知道她家住哪里,所以没提供什么消息给他们。 再问是什么样的人打听,他形容了下装扮,都是黑衣黑裤戴着黑帽子,一起来了好几个人。 在这大上海,这样的人都有来头的,不知道他们找她干什么,这件事总让她感觉不安,她赶紧叮嘱了声,让他就当没见过她,也没心思洗照片了,赶紧退了出来。 外面日头都渐毒了,徐迦宁下了石阶,才要上车跟徐凤举说这件事,他却先惊叫了起来。 “天哪!迦宁你快过来看,皇妃要和皇帝离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贵妃走鸿运 第十四章 碧情园位于上海宁安街后,它是明朝时候遗留下来的老园子了,当初苏家搬到上海之后,赶上原主人要卖,这就花了相当一大笔钱搬了进去,几次翻修,原先叫碧落园,老先生还在世的时候,说碧落不吉,所以改名叫碧情园,如今可称上海的四园之首,占地广大。 苏家原是医学世家,在这个园子生活了近百年,几代同堂。 园中分祥云轩,留情院,碧水楼等小院,大园套着小院,园林设计精巧,一路走来,能领略到山水园林的自然风景,也有假山石景,池塘泉水,全然是个小苏州景致。 苏家正门朝南,人能进门,车不能进,院中都是蔓藤植物,青砖铺路,两边别致的小花,叫不出名字,却在风中摇摆,别有一番鲜美。 自住宅大厅一直往东,经小院二重和小客厅,即达东园。东园名唤蓬莱仙居,占地面积最大,其中水景最雅,夏日时候,赏景最好,水面荷花,花鸟虫儿,住在这园子里可谓目清神明,怎一个美字了得。 平日一早起来,东园最先开门,苏家最早出晚归的人会早早离去。 今日东园门开了,人却未走。 机灵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悄然观察着楼上动静,二楼上最大的一间客厅当中,桌椅都是梨花木的,男人坐在餐桌边上,正在看报纸。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两手拿着报纸,手腕上露着手表的一个边。 少时,楼下有人上来,快步到他面前,将一张照片放了桌边,低下头来:“大少爷,我亲自去了照相馆,可只知道这位小姐姓徐,附近也打听了,没有查到别的。” 照片当中的女子一身旗袍,眉眼精致,浅浅笑意,看着十分的温婉可人。 听着说没有查到,报纸随手放了一边,男人这才抬眼。 他伸手将眼镜摘了下来,凤目微挑:“继续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能开汽车的人里,徐姓少之又少,民生照相馆门前不通电车,只有黄包车才能到,问问那些车夫,可有见过此女坐车,都去过哪里,什么线索都不要错过。” 来人连忙点头:“是。” 男人一抬手将照片拿了眼前细看,照片上的人似对着他笑,他随手放下,看向了厅堂当中的摆着的那副画,画中亦有一女子,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但是样貌同照片上的人却是像极了。 他别开目光,眸色渐沉:“老太太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还有两天就是她的寿宴,在那之前,务必找到她。” 来人有些不解:“找到她之后呢?” 男人靠坐椅背,伸手又将报纸拿了起来:“找到人,立即带她过来见我。” 说着又似叹息:“常福,老太太时日不多了,那孩子是她的心病,拐子说捂死了,我们送一个活的过去,假的也叫她变成真的,此事不得声张,你悄悄地办。” 被他称作常福的人当即应下,拿着照片悄然离去。 他人才走,楼下一个女人旋风一样冲了上来,她一手拿着报纸,穿着一件西式背带裤,条纹衬衫,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蹬蹬蹬就上了楼来。 楼上悄然无声,她一上来,屋里像多了几个人,一口气冲到男人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地了:“哥,看见了吗?文绣登报要和溥仪离婚了!今日报纸头条新闻,天哪,这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男人自报纸后面抬起头了,脸色不虞:“她离不离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倒是看见你上报纸了,当明星还不够,还要满街游1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那个叛逆之女苏婷,她见他不快,当即把报纸拍了桌上:“苏谨言!你是我堂哥,怎么像我爸似地,思想能不能进步点?这是女性平等意识的觉醒,是我们国家未来的标榜!” 二人是堂兄妹,苏谨言等她把话说完,这才开口:“你最好先醒醒,老太太寿宴之前,别胡闹。” 跟他永远不在一条线上,不过,提及老太太了,苏婷还是收敛一些了:“知道了,我这两日没什么事,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呢,楼下的佣人上来了:“大少爷,大小姐,陆律师来了。” 苏谨言自然是让请人进来,不过佣人口中的陆律师,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苏婷的丈夫哦不,是前夫了,吓得她拿报纸遮脸,赶紧朝着长廊跑了:“千万别说我来过,我走了啊!” 她脚步也快,顺着长廊向西侧走去,那边还有一个侧楼梯,等到陆修远上了楼,也只瞥见她背影匆匆而过,他目光稍沉,站了一站,才走上前去。 苏谨言见他目光所及,将报纸放了一边:“从小到大,你就是太由着她了。” 陆修远不置可否:“习惯了。” 随后坐下,二人谈起了公事,报纸被搁置一旁,那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昔日皇妃,正式递交律师函,诉求离婚。 这条新闻已经发出,真是人尽皆知。 徐迦宁也看到了,惊得她都忘了跟徐凤举提及那些寻找她下落的黑衣人,在黄包车上匆匆看了报纸,又到图书馆买了几本书,赶紧先回了顾家。 整个一下午,她都没有再出去过,也不许别人打扰,一直在屋里看书来着。 几千年的历史,一目十行,徐迦宁在史书当中看见了自己的朝代,那时皇帝勤政爱民,可惜也只寥寥几笔,至于她们后宫的人,更是一点笔墨都没有。 再往后来,时代变迁,历经几朝几代国家统一,止步于清。 如今皇帝变成了特别的人,但他连最后的遮羞布都被一纸离婚律师函扯掉了,可见皇权已经不复存在。民主民生,后来某人也曾想恢复帝制,但激起了民众的民愤,当然以失败告终。 几经周折,为数不多的人还在这条路上奔波,然而后来南京的国会议员纷纷离京,到最后形成统一,一共没有几年时间,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允许有皇帝的存在了。 她的贵妃梦,碎了。 在屋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天快黑了也没出屋,红玉在院子当中来回地转,可她不敢上前去问,偏这时候顾君行回来了,到跟前问起徐迦宁,只得说了。 顾君行才在英租界回来,他一身青衫,上了石阶轻轻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轻轻一声:“谁呀?” 他声音也不由柔了许多:“是我。” 很快,房门在他面前被人打开了来,徐迦宁一身桃红旗袍,映得人面桃花,娇艳温婉。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都看着彼此。 好似没有想让他进门的意思,顾君行便站了一站:“今天去英租界做事了,有些事想跟你说。” 徐迦宁侧身相让,让他进门。 她转身就走,腰肢纤细,背影极美。 顾君行不由跟着她走进门去,她先一步坐了桌边,两手自然搭在了一起,就连坐姿也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雅致,一时间竟让他入了神去。 徐迦宁此时已经平静许多:“要同我说什么事,说吧。” 顾君行似在梦中惊醒,不由别开了眼去:“母亲让我和你一起去苏家送寿礼,你准备一下,离婚的事等回来再行商议。” 他今日去英租界做事,不知怎的,总想起徐迦宁来。后来跟着那英国人做翻译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留洋回来的女翻译,她一身洋装,卷卷的头发,站在那些洋人当中侃侃而谈,几乎是一见倾心。 那样的人,才是心中向往,压下心头的那点乱绪,直想着快刀斩乱麻。 毕竟在顾家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帮他个忙也是应该的。 徐迦宁淡然一笑,站了起来,深宫的枷锁似在她身上一下解除开来,她竟然不知道,来到这个时代,最先开始的,她得先学会做个人,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妃子,不是谁的附属品。 好像,从现在开始,她才真正的重活一回。 女人可以张口说不,结婚了不合适可以随便离婚,真是有点意思。 那以后再结婚也不用怕了,不舒坦还可以再离嘛! 本就不懂情爱,一场毫无利益,于她无益的婚姻,还留着干什么:“是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顾君行” 她弯眉叫着他的名字,笑道:“这样很好,我们离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贵妃的一更 第十五章 桌子上摆着两碟小糕点, 一碟蟹壳黄,一碟擂沙圆。 蟹壳黄是因为它的形状,颜色, 色泽似蟹壳而得名的。它用油酥加酵面作坯,制成扁圆形小饼,外沾一层芝麻,烘烤而成,此饼味美咸甜适口,皮酥香脆。也难怪有人写诗赞它说什么未见饼家先闻香,入口酥皮纷纷下的,徐迦宁很喜欢吃这个。 还有擂沙圆,那汤团滚着豆沙粉, 一股子赤豆香味,入口软糯爽口,两样都摆在眼前,她左右各看了眼,以小碟接着,拿起了一样来。 这是早上她哥给她带的, 咬一口, 心里都甜丝丝的。 红玉送走了顾君行,回来时候,她家大少奶奶正在吃蟹壳黄, 托着个小碟, 动作优雅, 难得看见这一脸享受模样,连带着她都为此欢喜起来。 徐迦宁抬眼看见她了,招呼她过来,分了几块给她:“我哥特意给我带的,你尝尝,味道还不错。” 红玉在她面前,还算随意,洗了手过来,也同她坐了一起。 徐迦宁浅尝辄止,擦了手走了里屋去,床上还摆着那些国史和报纸,她从中拿起报纸来,坐了床边看报,报纸上不光报道了皇妃要离婚的事情,还有国会议员的连政事宜。 她草草看过,霍苏陆沈,将那些人的名字都记在了心里,其实皇妃要离婚这只是一个引子,让她真正意识到贵妃梦碎的是皇权的凋零。 她甚至能听见梦碎的声音,吃点甜点,恢复了不少清明。 报纸上又刊登了许多新时代女性事迹,正看得津津有味,红玉过来寻她,问她出门要不要换衣服。 顾君行走的时候,说一会儿同她一起去苏家送寿礼,想必红玉是听见了。 徐迦宁的习惯不能改,当然要换。 她衣服也多,在柜里挑了一件桃花白色素缎旗袍,这件旗袍是她诸多衣服当中比较特别的,传统的旗袍都是带袖的,这件却是无袖的,领口处水滴空领,延伸直胸口之上,双峰有形有致,露出的一小点肌肤。 旗袍上肩头和尾摆斜着的桃花图案,更是锦上添花, 修身的紧腰设计,显得人腰肢纤细,每走一步旗袍两侧开叉处,白腿若隐若现。 徐迦宁站在镜前,蓦地回头,伸手在自己腿上一抚而过。这个时代的女性已经早就流行穿各种‘叛逆之衣’了,之前,她一直穿着长旗袍,现在换成这开叉大一点的,有点不习惯。 红玉在后面却是看呆了:“大少奶奶,这旗袍穿在您身上,您真的好像电影明星啊!” 平时腰肢没有勒得这么细,徐迦宁知道她是在夸自己,但还是别扭:“别说这话,我永远是当不了什么明星的。” 在她们那时候,唱戏走台步给大家看的,那叫戏子。 尽管她喜欢苏婷,但是让她去做什么电影明星,她是万万做不来的。 换了衣服了,头发自然也重梳了下,还重新扑了点胭脂粉,红玉一直在旁,笑的都合不拢嘴了:“大少奶奶,大少爷要是天天在家,天天看着您,怎么能不喜欢您呢,你看你们一起进进出出的,我看哪,用不了多久就能和好的。” 傻丫头,还以为她们进进出出,还说上话了,就能好了呢! 徐迦宁被她逗笑:“收拾东西吧,一会等我回来,咱们就得走了。” 红玉还不明所以:“去哪呀,往哪走?” 徐迦宁起身走了外面窗边,亲手推开窗了,外面已近黄昏,彩霞满天,她迎风站了一站,心情还不错:“先回娘家,然后可能会去一趟西安。” 她在书上看了地图,仔细研究了历史,查阅之后发现她那时的长安,好像在现在的西安,因为资料有限,所以不知道那地上什么风貌,毕竟是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她想过去看看。 至于怎么去,现在还不知道,只能离开顾家之后,一点点打探。 不过这些话,她当然不会跟红玉说:“把我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吧,明天便不是顾太太了。” 这句话,红玉听懂了,小姑娘一下红了眼睛。 她还处于离婚对就是男人抛弃女人的认知当中,认为是大少爷不要徐迦宁,为她委屈:“大少奶奶,他怎么这样啊,怎么能离婚呢!” 这可真是,为她感同身受地难过。 徐迦宁走了她的面前,些许倾身,压低了声音:“哭什么,这园子里,唯一让我记挂的,只一个你罢了,可你我也是要带走的,有什么好哭的。” 红玉瞪大了眼睛,突然抹了两把眼泪,狠狠点头:“嗯!我跟着大少奶奶一辈子!” 谁能跟着谁一辈子呢,徐迦宁没有去纠正她的话,只是站直了身体,让她去收拾东西,说起来在这屋里也住了几个月了,后面搬进来的家具,还得搬走,来回走过,也衡量了一番。 红玉正收拾着东西,顾君行来了,院前黄包车已经准备好了。 其实苏家老太太的寿宴还得两天,但是因为多年不走动,有些生疏了,而且人家没正式邀请他们,提前送寿礼过去,也是试探试探口风,如果能给邀请函的话,那过两天顺势走动了,就理所当然了。 今个徐迦宁回来的时候,遇着顾大夫人,前几日还和颜悦色的婆母,今个冷着眉眼,想必是知道了英租界铺子不是抵押给徐家,而是卖给了他们了。 东西拿到手才是真的,她当然不在意那些嘴脸。 之前还求她,劝劝顾君行,要去苏家走动走动的,看来已经有人给他劝好了。 也是,这个时候了,识时务才能继续守住顾家,不然用不了两年,宅院怕是都保不住的。 徐迦宁拿了一个黑色的手包,里面简单放了点零钱,走出来了,顾君行往前迎了迎。他今日也换了西装,特意带了眼镜,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匆匆一瞥又转过了身去。 二人往出走,徐迦宁脚步不快。 她穿了双陶白高跟鞋,伤口处虽然已经消肿了,但走起路来还是有点疼。顾君行是知道她脚上有伤的,不自觉地也慢了下来,到了大门外了,寿礼已经放了车上了。 为了这次走动,顾家老太太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也不知是哪年的宝贝,一对翡翠手镯,一对翡翠玉如意,顾君行在车上打开看了眼,徐迦宁一眼扫过,能看出成色不错,如果拿去当铺卖的话呢,其实也能卖个好价钱的。 但是像她们这样的人家,宁可东墙补西墙,到处挖别人的钱,也不会拿自己的贴己去卖的,说来也可笑得很。车夫拉车就走,顾君行将寿礼一一放回锦盒当中,动作之余随着车身的晃动,碰到了徐迦宁的胳膊,她穿着无袖的旗袍,手臂光滑细嫩,碰了一下,真是心神不宁。偏偏车上就那么大的地方,还无处可躲,只好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低着眉眼。 本就是无意间碰到的,徐迦宁没太在意。 顾君行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行人,生出些莫名的情绪来:“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离婚也不会有人说什么,你别想太多。” 好聚好散,理当如此。 徐迦宁两手扶着手包,搭在腿上,嗯了一声。 顾君行更觉愧疚,回眸看她:“是我对不起你,现在离婚并不能给你什么,日后发迹了,定会补偿你。” 他也的确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了,不过日后的事,谁能说的上。 真心还是假意,只有他自己知道,她顺口又嗯了声。 她这般不争不闹,更叫他心中压了大石头一样。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顾君行长出了口气,在旁叹息:“就这样吧,今天已经晚了,明日一早,一起去办理手续,此事先不让家里人知道,明天再说,行吧?” 他家里人要是知道他们离婚了,只怕还要恼着,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徐迦宁没打算瞒着,瞒着那是他的事,她今天晚上,连夜就要回徐家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宁愿对着徐老爹去:“已经让红玉收拾东西了,晚上我先回去,明天办理好了离婚手续,会有人来搬我的床和家具的。” 离婚已属于对不起她了,她的东西自然要带走,顾君行对此毫无异议:“好。” 好半晌,他没有再开口,等黄包车到了苏家门前了,徐迦宁想要下车,才一动,被他拉住了手腕,她下意识回头,顾君行一脸愧色,又说了声对不起。 离婚之前,为了顾全脸面,还让她同他一起来送寿礼。 她知道他心中想,不过人心总是这样,口中说着对不起,无可奈何,真心觉得对不起,根本不会让她来。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来,她大度地给他最后的体面:“如果我说没关系,你能好过一点,那别在意,真的没关系,离婚没关系,陪你走这一趟也没关系。” 从古至今,凡事都不能做过,正所谓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徐迦宁转身下车,站在一旁等着他,顾君行看着她身影,竟觉她气度非一般人可比的,捶了自己胸口两下子,口中念念有词说着疯了一定是疯了的话,也赶紧下车。 下了车,顾君行亲自拿着寿礼,到门前询问通报。 苏家大门紧闭,门口有人拦住了他们,说是顾家人,来给老太太送寿礼的,他们将寿礼收了去,也没让人进,先去通传了一声。徐迦宁站在一侧,百般无聊地打量着苏家院内。 田园好风光,院中鸟语花香,真是深宅大院一眼望不到边的。顾家那老宅院年久失修的,就占了个旧,跟人真是没法比,她多看了两眼,一会儿功夫,管事的随着看门的下人迎了出来。 是一个体面的老头,慈眉善目的,到了跟前先对顾君行点了点头,表示歉意:“老太太身子真是不爽利,今个怕是不能见了,她知道是亲人来了,让给送邀请函来,回去跟顾家老太太说,姐妹相见的日子在后面,过两日寿宴时候,叫你们大家都来。” 他手中捧着赤红的邀请函,顾君行双手接下,也关切地问了两句。 两人正说着话,背后汽车一声鸣笛响彻天空,徐迦宁吓了一跳,蓦地回眸。一辆高档的派克轿车停了苏家园外的停车场上,随后车上一男一女先后下车。 男人西装革履,丰神俊朗,脚步匆匆走在前面,女的一身洋裙,皮肤白皙,烫了一头的卷卷看着可爱得紧。她几乎是小跑着才追上前面人的,就那么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大哥你听我说,我不能丢了这份工作,我必须得去” 再往前来,徐迦宁已是认出她来。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霍澜庭被押着去电影院见面的苏婉。 她收回目光,余光当中瞥见顾君行也看着那姑娘,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真是巧了,这姑娘就是顾君行上午见过的那个女翻译,徐迦宁还在身边,他莫名地心虚,也不敢多看,连忙跟管事的告辞。 管事的客气相送,二人当即转身。 徐迦宁站了一会儿,也是累了,她没太在意苏婉前面的男人,慢步走过。 擦肩的时候,那人还低着眉眼,只是她侧颜一走一过,他当即站住了,蓦地回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贵妃的二更 第十六章 黄包车一下停在华安街的后身, 巷口处还有来往的人,上次戏耍着的小狗儿也在门前跑着,汪汪地叫。徐迦宁先行下车, 车夫帮着拿下了皮箱,红玉背着个包袱紧随其后。 徐迦宁同顾君行回到顾家时候,红玉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并未停留,直接带着红玉和皮箱离开了那里。 此时站在徐家门口,有一种解脱的向往。 走上了石阶,轻轻敲门。 门内传来徐老爹的疑问声:“谁呀?”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两遍,终于把那声爹叫出了口:“爹,是我。” 一听是闺女的声音, 徐老爹打开了大门,他这会儿才要去做饭,见了女儿笑得眉眼弯弯:“你自己回来的?姑爷怎么没来?” 红玉在徐迦宁的背后探出头来,看见他连忙打了招呼:“老爷好,大少小姐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了我。” 刚要叫大少奶奶, 想到明个就离婚了, 她索性改口叫了小姐。 她一手提着皮箱,徐老爹看见了忙接了过去。 徐凤举不在家中,先把东西摆了后院徐迦宁的屋里, 本来是乐呵呵要去做饭的徐老爹, 多嘴又问了句姑爷的事, 徐迦宁没有隐瞒,立即告诉了他离婚的事情。 这下子,徐老爹可一下就炸了! 他沉着一张脸,腾地站了起来:“当初嫁他时候,他上门来求的亲,也不是我们上赶着去的,怎么的,他喝了几天洋墨水回来就要离婚?他嫌弃谁呢,欺人太甚!” 说着,大步往出走。 徐迦宁见他神色不好,忙追着他出来了:“爹,不是那回事” 可此时的徐老爹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到院子里一眼扫到喂鸡剁菜的大菜刀,大步过去一把操了起来:“我这就去问问他,看看他嫌弃谁呢!” 徐迦宁哪里见过这等阵势,惊得她花容失色,顾不得仪态了,也快步追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胳膊:“爹爹爹是我,是我要离婚的,是我嫌弃他红玉!红玉你快来!” 她失声尖叫起来,红玉跑了出来,两个人强把徐老爹拖住了,才是虚惊一场。 红玉都吓哭了,徐迦宁伸手来夺菜刀,徐老爹生怕伤到她,没敢乱动才叫她一把夺了下刀去,他脸上还有愤愤之色。 徐迦宁将菜刀递给红玉,让她先拿走,回头才解释着:“不是你想的那样” 可这时候的徐老爹哪里听得进去,他犹自沉浸在了悲痛之中,女儿结婚的时候是那样的欢喜,离婚时候不哭不闹,指不定心里多难受呢! 徐迦宁在旁边说什么,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又气又恼又自责起来:“都是当爹的没能耐没见识,他顾家这是卸磨杀驴啊卸磨杀驴我呸我不是驴他们老顾家才是驴他们全家都是驴” 徐迦宁想好好解释,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急的她大叫了一声:“爹!” 他这才缓过神来似地:“嗯?怎么了?没事,爹在呢,爹在呢啊!” 她想了下,用最可怜的表情看着他了:“我饿了” 诶? 一听见女儿说饿了,徐老爹的悲痛之色立即变成了疼惜:“饿了?爹这就给你做饭去,你先你先回屋等一会,就一小会儿,爹做饭很快的!” 说着,真是大步流星,奔着灶房就走了过去。 徐迦宁在他背后看着他,可是松了口气。 他这个爹,疼女儿是真的,所以面对他更有一种无力感,回到自己屋里,徐老爹真是没让她多等,没有半小时的时间,立即做了两个小炒来。 这顿饭真是不吃都不行了,徐迦宁带着红玉,让她也感受了下徐老爹的父爱。 幸好一顿饭吃了一半,徐凤举回来了,他听说妹妹要离婚的事,很高兴,不但很高兴,还给徐老爹说了一通。徐凤举是最了解自己爹的人,知道他的软肋,只说离婚的好处,三言两语就把他态度板正了过来。 徐家这才算消停下来,徐迦宁借此说要改变,做更好的自己,徐老爹欣慰不已,毫无怀疑之处。房中还是软软的洋床,她在亲爹面前,不能一下改变太多,忍着也睡了。 一早起来,徐凤举托了人赶车去顾家搬家具。 徐迦宁早起时心情不佳,实在是床太软了,她随便穿了件旗袍,在他爹精心准备的饭菜下,吃了点东西,早饭刚过,顾君行就坐车来了。 两个人说好了好聚好散,体面还是有的,不过徐迦宁因为没睡好,脸色不大好。 顾君行一直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两个人一直没有说话。 离婚手续很容易办,毕竟是第一次离婚,徐迦宁亲自写下了离婚贺词:盖说夫妻之心,当情深义重,凡为夫妻姻缘,当为前世结缘,若缘不合,此乃生怨。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从此别过,婚嫁两不相干,当祝鸳鸯和美,再觅良缘。 她倒洒脱了,顾君行盯着她看了好半晌,他始终不知道,她是故意咬文嚼字,还是怎么,越是看着她,越觉得她像谜一样的。 盖章之后,一纸离婚书,二人再没干系了。 徐迦宁没让他多久,就此别过。 不过,她还是觉得,顾君行也太小气了些,她们那个时候,也有休妻再娶的,可他们休妻之后,可是要给三年粮衣的,现在世道变了,女人反倒吃亏了呢! 回家的时候,单独叫了黄包车,说去华安街巷口处。 车夫应了声,压低帽檐,抬身就走。 今日阳光明媚,坐上黄包车了,车夫一跑顿时有了风,徐迦宁在包里拿出了个墨镜来,这东西很神奇,戴上了世界都会变成另外一个颜色,她早就买了来,就是一直觉得戴上会很奇怪,始终没有戴过。 这会只有她自己了,从容戴上,仰脸看着天空,登时笑了。 微风徐徐,吹了她脸上,徐迦宁这会坐了车里被暖阳一晒,还有点困了,她借着墨镜遮掩,窝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包车停了下来,有人拍了她手臂两下:“小姐,小姐该下车了” 徐迦宁这才醒过来,可她迷迷糊糊睁眼一看,黄包车并未停在自家门前,她心生惊觉,彻底清醒了过来,摘掉了墨镜。 是在上海最繁华的黄埔大街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她多少有了点安全感,诧异地看着车夫:“我要去华安街,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车夫一摘帽子,伸臂请她下车:“实在是有事请徐小姐过来说话,出此下策还望见谅。请小姐里面请,我们家大公子已久候多时了。” 徐迦宁将墨镜收好,连忙下车。 黄包车停在了一家西餐厅的门口,她左右看看,门口站着十来个黑衣人,只怕是走不掉的。 乖乖进了西餐厅,早有人来迎,徐迦宁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只觉房中装饰都新奇,不由多看了两眼,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男人抬眸看着她,神色淡淡的,十分客气。 “徐小姐请坐。” 她当即坐下,较好的记忆力让她想起了这个人来。 是苏婉称作大哥的人,当时在苏家门前,曾有一面之缘,不过并不打算太主动,只当不识:“我与先生素不相识,不知今日请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苏家大公子苏谨言,他立即自报家门:“苏家,苏谨言。” 他旁边位置上放着一个挎包,伸手拿起来就推了她的面前来:“舍妹日前出行,相伴的司机捡到了一个包,徐小姐看看,可是你的?” 的确是她丢的包,徐迦宁拿过来翻开看了下,里面东西竟然都在,她翻动一下,唯独少了她的照片。 抬眼,她顿时想起了照相馆老板说的话了,照片的事只当不知,连忙道谢:“这的确是我的包,不慎丢失了,如今失而复得我很高兴,多谢这位先生了。” 苏谨言让人调查过她了,他也不多说,将怀中照片拿出来推了她的面前来:“实不相瞒,徐小姐与我母亲年轻时候长得很像,当年苏家曾丢过一个孩子,那便是我的妹妹,为此母亲病重,成了祖母的心病。如今祖母年事已高,我想请徐小姐过府住上几日,在她老人家面前,装成找寻回来的小孙女,也让她老人家有这失而复得的欢喜,当然了,报酬是很丰富的。” 他为人倨傲,打量着她时还皱了下眉,她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 各人有各人的福,各人有各人的命,她是什么人,何时成了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呢! 而且,徐迦宁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她还想去西安,自然拒绝:“这实在对不起,恕我爱莫能助,我这个人不擅说谎,只怕去了也是给老太太添堵,还是不去了。” 她拒绝得还算委婉,苏谨言也不恼,也不急:“我知道徐小姐才同顾家子离婚,此时必是拮据,不妨看看我开的条件,或许能重新考虑一下。” 说着,他又拿出一张照片来,推了徐迦宁的面前来。 照片上一个老太太坐在椅子上像是在晒太阳,她背后是园林美景,虽然并无彩色,但可见其雅。 苏谨言淡淡道:“全上海最好的的汽车,现在不过一万六七,你只需在苏家住上一段时间,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许你两万大洋。” 两两万! 徐迦宁默默在心里数了下手指头,目光扫过面前那苏家老太太的照片,心想,苏家那宅子风景是不错,住上半年再去西安也好。 如此,抬眼便是笑了:“好,让我考虑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贵妃的三更 第十七章 苏谨言的司机开车将徐迦宁送到了华安街的巷口处, 看来,连她家地址都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她挎包下车, 礼貌地对司机先生挥手道别。 这个时代最不可思议的就是交通工具了,有汽车火车电车,据说还有能在天上飞的能载人的大鸟,徐迦宁对于能驾驶汽车什么的人,都抱有一种他真厉害的尊崇。 大门开着,她走进家门,脚步轻快。 前堂坐着三个等她的人,徐凤举已经将她的家具都从顾家搬了回来,这会儿就摆在院子里, 一听她人回来了,赶紧迎了出来。 “人家顾君行早就回府了,你怎么才回来?” 徐迦宁将怀中的包一股脑塞给了他:“看,我丢的包找到了,一会儿给你看看照片。” 徐凤举不想看什么照片,他跨上包了, 直跟着她脚步:“难道顾家人找你去了?他们又难为你了?” 当然没有, 徐迦宁抬眼便笑,可才一抬眼,立即眼尖地看见她哥脸上有一新痕, 笑容顿时消散了去:“脸怎么了?为了这点家具, 他们难为你了?” 之前顾家以为顾君行只是将地契抵给了徐家, 没想到是卖的,不仅丢了英租界的铺子,突然听说俩个人离婚了,顾家老太太气的差点背过气去。赶上徐凤举去搬家具,顾家大夫人二夫人百般阻挠,不小心着了谁一下子,还是顾君行横拦竖挡着,才顺利把徐迦宁的古木床和其他家具搬出来。 兄妹连心,既然离婚了,他当然不愿徐迦宁再同顾家有一点干系,只说没事,拍着大古木床笑称是搬家具时候刮破了下,还说都是为了她,将来要是破相找不到媳妇儿,那妹子还得给他找媳妇儿去。 徐迦宁心中有数,见他模样并未再问。她同他一起走进了屋里去,徐老爹和红玉一前一后也迎了上来。 她知道他们担忧,从哥哥身上把包扯了过来,拿出离婚书举了他们面前,让他们看,一时间还忘了字迹的事了。 徐老爹和红玉都不识字,没太在意,不过徐凤举却是注意到了:“这是谁写的?你?” 她手一动,当即折上了离婚书:“最近勤加练字,进步神速。” 徐老爹一听是女儿写的字很高兴:“真想把你这字糊墙上,你妈要有在天之灵也来看看,我闺女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们读书人会写几个字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让他们也瞧瞧,我们家小宁宁写字多好看呢!” 把离婚书糊墙上? 徐迦宁连忙将离婚书收了包里去。 徐老爹见女儿离婚回来心情反倒好了很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直嚷着说要给她做点好吃的补一补,拿了钱上街买菜去了。 红玉初来徐家,有很多地方看不习惯,这会也赶紧去收拾了,一时间屋里就剩了徐家兄妹,俩人都坐了桌边。徐迦宁有点口渴了,打开茶壶看了眼,竟然有新泡的茶,很是欣慰。 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她又给徐凤举倒了一碗:“有一件事,我还得同你说。” 徐凤举在旁侧目:“什么事?” 徐迦宁想了下,这个世上亲爹和亲哥哥待她极好,什么事都不该隐瞒,就说了:“今天有个姓苏的男人,来找过我” 徐凤举才端起茶碗,手一顿,茶碗当中的热茶洒出了些,烫的他嘶的一声:“谁?” 桌上就有茶巾,徐迦宁拿了递给他,如实相告,把苏家人怎么找她,怎么见的苏谨言,他怎么说的,都对徐凤举说了一遍。 徐凤举是个商人,他知道两万大洋是什么概念,按着他的习性来说,应当不会拒绝。 也是知道他向来宠她,什么事都由着他才先对他说的,不过没想到,她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徐凤举脸色却是沉了下来。 “不行,你不能去!” “” 徐迦宁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黑脸,不过相处久了对他毫无惧意,只定定道:“我要去。” 虽说是人心复杂,但她最擅长的莫过于察言观色了,不过是假装一个被找到的人,老太太跟前说几句话,安然住上几个月,就有两万块大洋可以拿到,以后做任何事心中都有底,这再好不过。 一听她还要去,徐凤举拍着桌子就站起来了:“不行,你要是差钱我给你,但是你去他家拿什么钱!这绝对不行,苏家什么人家,人家是国会议员,家里乱着呢反正反正你不能去,我不同意!” 他这反应实在有点大了,徐迦宁垂下眼帘,端起了茶碗来。 徐凤举还在旁劝着她:“再说全上海的人谁不知道,苏家当年丢的孩子是被拐子拐走的,府衙的人给拐子抓到了,他自己都承认了,说给那孩子捂死了,现在还找什么人去扮?苏家老太太再精明不过的人了,她能相信?她能相信才是怪了!” 原来这件事曾轰动一时,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母子间生死分离,徐迦宁心中叹息,低头喝茶。 见她不说话了,徐凤举语气又柔和了下来。 他坐回桌边,可是轻言轻语哄着她了:“再说现在咱们家不缺钱,不必去趟那浑水,等过两日七少医院开起来时候,我闲下来了,就带你和咱爹回老家去住上一段日子,也给妈上上坟。” 徐迦宁默不作声,原主的记忆当中,也没有她妈的一点印象。 徐凤举劝了一阵子,见她不言语了,松了口气:“这件事千万别跟咱爹说,他这个人爱胡思乱想,你要有离家的意思,只怕他都担心死,记住了啊!” 她知道他们是真的担心自己,当然应下,暂时断了去苏家的念头。 徐凤举在外面找了两个人来,帮她换了个房间,把古木床和家具都搬了进去,他还特意开车出去,买回了新的被褥和幔帐。 红玉帮收拾着,当哥哥的心也细,屋里给挂了些铃铛之类的小东西,添了不少雅趣。 住了两天,徐迦宁还真有点习惯了。 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他们相处得自然些了,一时间也把苏家的事抛之脑后了。 等到了第三天一早,不想人亲自登门了。 天也才亮没多久,徐迦宁穿着宽松的袍衫,早起给大门口新种的花儿浇水,一辆黑色汽车就停了徐家门前。 她长发披肩,还未正装梳头,不过这般模样,少了两分颜色,更显温婉。 车窗慢慢摇下,露出了苏谨言冷峻的脸来:“今天便是寿宴之日,徐小姐,你该走了。” 跟徐老爹在一起这两天,他咋咋呼呼的口头禅都要学会了,徐迦宁站直了身体,忍下了没有声张,将水壶放了一边,走了汽车旁来:“实在对不住,我跟家里人说了,但是他们不同意,所以怕是我不能去了。” 徐凤举坚决反对,这是她在这世上的亲人,对她掏心掏肺,她不愿违背他的意愿。 不过,苏谨言显然早有准备,他入怀拿出一张纸来,打开在车窗边上让她来看:“怎么办,你已经签字了,如果不履行合约,怕是还要赔偿我苏家双倍的钱。” 徐迦宁眨眼看着他手中所谓的合约,顿时皱眉。 当时她考虑一下,随即答应了他,说回家和父兄商议一下,他让她写上自己的名字,说只有签了字,才能有什么法律效益能给她钱。 合约上果然写了,在苏家小住三月到半年时间,达成协议,苏家付给她两万大洋,如有毁约,那么她将赔偿双倍钱数给苏家云云 可当时并没有这些,这是后加的吧? 欺她不懂合约故意的吧! “我签字的时候,并没有那样的话,苏先生怕是有所改动。” “合约有没有效,自然是律师说的算。” 狡猾的现代人! 他没有完全说明,但是态度很简单,她签的字是真的,律师可以让这名字说话。他这分明是做了个套,非让她过去不可。 徐迦宁心中微恼,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我跟你去可以,但是我得带上我自己的丫头,她一切吃穿用度都归你们管。” 这个时候讨价还价,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苏谨言点头应下,这不算什么大事:“好,随你。” 迦宁继续道:“不仅如此,你还需提前支付一部分钱,既然是合约,我该遵守的一定会遵守,但你也得按着我的规矩来。” 他目光浅浅,似有不耐。 抬腕看了眼手表,也答应了:“可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徐迦宁眉眼微动,向前一步,几乎站了车边来了:“要求也没什么,我对苏家一无所知,即使去了也不保证一定能瞒天过海,骗过老太太的眼睛,如有差错,概不负责。” 苏谨言坐在车内,收回了目光:“只要你按着我说的做,不会有任何的差错。” 她一指扣在车窗上面,已不信他了:“写在合约上面,给我保证所有担忧,我立即就去,不然倾家荡产几万块,也不算什么。” 其实这就是在要挟他了,不过她也赌了一把,就赌今天,他必须得把她带回去才行。 果然,苏谨言为此退步,又看了她一眼。 “好,我让律师重新拟定一份合约,不过,你这就得跟我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贵妃无情义 第十八章 日头还未全出来, 天却已大亮了。 苏谨言用合约威胁她,并且要求她立即同他前去。 同她说话的时候,他眉峰微动, 稍有急色,先后看了两次手表,虽然是用她不懂的什么合约拿捏她了,但是,她可没有他那么急。 她是什么人,最擅长察言观色了。 很显然,他是在故作镇定,心理战谁先坐不住,谁就输了。 如果单单是一纸合约就能解决的事情, 那么他让律师来就可以了,亲自出马,只怕是势在必得,并且别人做不得他的主。 说起来也是傲气使然,从来都是别人求她,很久没有人敲打过她了, 所以, 当苏谨言说出那句,你这就得跟我走时候,已经到了她的忍耐极限。 徐迦宁双手扶了车窗旁, 轻轻扣了扣窗, 盯着他眉眼在心底好好衡量了一番。 他果然还在等她, 她品出一二,用很轻的声音笑道:“怎么办,苏先生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可我实在不喜受人胁迫,即便条件丰厚也不想去了呢。我已经跟我哥哥说了你们家的事,要不然您直接五花大绑将我带去?亦或者,用点什么厉害手段?我听说国会议员政务名单才公布没多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风口浪尖上又或者是我记错了,总之别人的事,实在不相干,您愿意请律师同我讲话,我一女子,怕什么呢,大不了往苏家门前一吊” 她声音很轻,还带着几分浅浅笑意,苏谨言目光顿沉,一手扶了车门上,手背上青筋毕露。 偏偏这时候,徐迦宁已然转过身去了,她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走得毫不犹豫,干干脆脆。 也就眨眼的空,人已弯腰捡起了水壶,眼看着她上了石阶,就要进大门里去了,汽车后车门一动,一双皮鞋先伸将出来,稳稳落地,苏谨言扶着车门下了车来。 “徐小姐留步。” 的确,国会议员政务名单才公布没几天,苏家站在风口浪尖上面,不宜出什么丑闻。来之前已经去顾家调查过了,徐迦宁年前嫁给了顾家长子顾君行,结果他嫌弃她没有文化,离婚了事。 苏谨言利用假合约,本来也是欺她不懂法律,想借此将人挟去。 老太太昨天晚上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过去了,虽然早上看着气息还算稳定,但她将后事嘱咐了一番,看着不大好了。 他这才急着亲自来请,没想到徐迦宁反将一军,脱离了他的掌控。 下了车了,前面那人手提水壶,真是站住了,徐迦宁慢慢转过身来,还扬着眉:“苏先生还有事?” 真是明知故问,不过苏谨言不能拿老太太的性命与她博弈,所以她赢了,他上前两步,如实道:“祖母怕是不行了,她心心念念着那孩子,是她的心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望徐小姐看在苏某人诚心来请的份上,同我前去。” 他两手插兜,目光灼灼。 旭日东升,阳光自云层破开,朝霞满天,苏谨言背光而立,影子被拉得老长。 徐迦宁心中一动,忽然想起来自己刚入宫的那年。 家中传来噩耗,最疼爱她的祖母重病在床,后来不行了想要见她一面,彼时,家兄也曾求见皇帝,苦苦哀求。可她并非自由身不得离宫,最终还是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徐迦宁晃了晃手里的水壶:“好吧,那劳烦苏先生在街外稍等,不得叨扰我家人。我收拾收拾东西,去去就来。” 拒绝的时候,干干脆脆,答应的时候也十分痛快。 他有些看不懂她,可不管怎么说,苏谨言还是目的达成,回身上了车,让司机开到街外熄火等候。 徐迦宁回了院里,先送了水壶,再叫了徐凤举出来,说了自己要去苏家的事。 他当然不同意,一路跟着走了后院她房中来。 红玉往皮箱当中收拾着衣服,徐迦宁进了屋里穿了件清格短袖旗袍,再出来时候坐了镜子前面梳头,她只会简单地绾发,连个发饰都没带,起身来拿自己的包。 徐凤举来来回回跟着她身后:“好妹子,我说了,不许你去,你听见了没有?” 徐迦宁在包中拿出之前收起的首饰,从里面挑出了一对水滴形状的耳坠,转回身对着镜子戴上了,她左右看看,莹润的坠子,衬得她颈子更是光洁,肤色雪白。 徐凤举又跟着她走了镜前来:“徐迦宁!” 他脸色不虞,已是沉了下来,迦宁在镜子当中看见,回身坐下了:“哥,我这辈子,还没救过人呢,他说如果我去了,能救人一命。苏家老太太没多少时日了,不过是对孙女的念想,我让她看几眼,又能怎样呢!” 何止是这辈子,上辈子她也没救过人,与她交集的人,都利益相关,无情无爱。 徐凤举也从镜子当中看着她:“苏家大少爷说的?苏家老太太要不行了?” 迦宁点头:“不然他不能这么急,昨天晚上一口气没上来,今天看着也不好。” 拳头攥紧了,又松开了,松开了又攥上了,徐凤举站起来来来回回踱着步,似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红玉把皮箱和包袱都收拾好了,过来请示,徐迦宁让她在旁等着,叫了一声哥。 徐凤举这才停下来,大步走了过来。 他提起皮箱了,才长出了口气:“行吧,我看你是非去不可了,那你就去陪他演这出戏,反正苏家那老太太没几天时候了,还给那么多钱,去就去吧。” 说着转身往出走,这是同意了。 徐迦宁见他同意,心中宽慰了些,连忙跟了上去:“那爹那里” 徐凤举连忙回头:“他那里我去说,就说你离婚了心情不好,先送你回老家住些时候,你去苏家了,估计也见不着他,先瞒着他,省的他胡思乱想,还惦记你。” 想的还算周到,迦宁点头,那还得快点走,不能让徐老爹看见。 这老头一早起来出门跑早路练嗓子去了,要走就得在他回来之前离开。 徐凤举走在前面,脚步不停:“还有一件事,你去是可以,但是每个几天,我都要去看看你的,你同苏家大少爷说好了,他们家里乱着呢,不见你好好的,始终不能放心。” 徐迦宁嗯了一声,他走了几步,没忍住又叮嘱开来:“他们家从来金窝子银窝子的,你去了可别被迷了眼,想要什么只管跟我说,哥给你买,不许要他们东西。” 他当她是三岁小儿吗? 她失笑之余,又觉暖心,郑重又嗯了声,算是应了。 徐凤举脚步慢了下来:“你是我亲妹妹,是咱妈十月怀胎生的,我们徐家唯一的千金,虽然从小不是什么娇小姐养大的,但是我和爹把你拉扯大,可没让你受过委屈,你去了苏家,要有人欺负你,就赶紧回来,知道吗?” 他真的更像她爹了,徐迦宁没忍住,叹了口气:“哥,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走到大门口了,徐凤举站住了,回头看她,真是很不放心:“你知道什么,这大体就是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除了结婚你从小就没离开过家,我这又当爹又当妈的,我怎么能不担心?” 真的不会有事的,徐迦宁再三保证。 自从有了这个哥哥和爹,她发现她都变得啰嗦了起来。 徐凤举把皮箱一直送到了街外,看见汽车了,特意送了人到跟前,原本还有些话想要同苏家人叮嘱,不过见了苏谨言,什么话都先放回了肚子里,忍住了。 人都上了车,司机调转车头。 才上安华正街,徐迦宁老远看见徐老爹扛着一面大旗,笑吟吟地往回来了,吓得她连忙低头,等走过去了,才坐直了身体。 她心快跳两下,回头张望,还能看见徐老爹的高大背影。 真是奇怪,她躲他干什么? 他是伤心还是怎么,在意那么多干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真的变成了这个徐迦宁,骨肉亲情,在她心中横生枝节无法控制。 揉着胸口,徐迦宁也是抚额。 汽车走得快,开车到了宁安街的碧情园南门处才停下,苏谨言先行下车,叫了人来给徐迦宁拿皮箱,她紧随其后,也是脚步匆匆。 进了碧情园,真是好风景,红玉忍不住抬眼偷看,在心中赞叹。 这样的人家,从一进门就开始紧张,再看她家小姐,像没事人似地,更觉佩服。 徐迦宁真是没想太多,跟着苏谨言进了东园,他带着她们上了二楼,安顿东西先放在楼上客房当中。楼上一个叫做娟儿的小姑娘穿着粗布衣裤,带着红玉去熟悉楼上楼下主子们的习性住所,一时间客房当中只剩下苏徐二人。 徐迦宁打量了下客房,还算满意,至少床是古木的,能睡得着。 四下看着,苏谨言突然朝着她走了过来。 她不知害怕,轻眨着眼,看着他一脸疑色。 苏谨言在她面前站定,只一抬手,两指按过她额上的刘海,往旁边理了一理:“这样更像一点,你准备一下,我这就带你去见老太太。” 徐迦宁一动未动:“我需要准备什么呢?” 他已擦肩走过,在旁等着她了:“眼泪,如果你哭得出来的话。” 这个简单,她当即点头,跟了过去。 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强求太多,苏谨言走在前面,也没忘叮嘱着:“其他人不用理,回头我再告诉你,到了老太太跟前,我说什么,你听着就是,别乱说话,哭就行。” 不说话最好不过,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始终在他身后。 从东园出来,又往后院走去,碧情园园中套着院,一路走了北边庭楼处,这才停了一停。门口两个小丫头收拾着花圃,见了苏谨言齐齐叫了声大少爷。 苏谨言脚步不停,带着徐迦宁走进了厅堂内,一楼采光足,此时堂中大亮,几个下人站在一侧,个个手里捧着东西。 落地窗前,一个躺椅犹自慢慢摇动,上面躺着个老太太,满头银发,半阖着眼。 她手里拿着个鼻烟壶,似看着,又似没看。 苏谨言连忙上前,蹲了她的面前来:“祖奶奶,您快看看,我把谁找回来了?” 徐迦宁站在他的背后,再抬眸时已是怯生生的了。 苏谨言扶住躺椅,叫了两声,老太太眼帘动了动,这才慢慢睁开了眼来。 只不过,待她看清了徐迦宁的模样,手中的鼻烟壶一下掉落了地上去,啪嗒一声,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贵妃真来了 第十九章 下人都被撵了下去, 厅堂当中安静得只剩下了呼吸声。 阳光自落地窗照进来,苏家老太太两次想坐直身体,都没能坐起来, 苏谨言连忙扶了她,给她背后垫上了软垫, 躺椅也推动直立起来。 他看了眼徐迦宁, 示意她过来。 那老太太眼帘直颤着,对着她伸出手来,好像真的期盼她很久,徐迦宁想起自己的祖母,连忙上前,单膝跪地, 握住了她的手。 老太太眼中泪光顿现:“这孩子这孩子怎么长的跟你妈一模一样?” 苏谨言紧紧握着她的手:“是妮儿,是小妮儿回来了, 一早发现她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再三查实了, 那拐子连夜跑的, 孩子弄丢了被人家救起了,您看看, 看看是不是妮儿?” 老太太反握住徐迦宁的手, 止不住的抖:“是, 是我家小妮儿妮儿啊, 可苦了你了, 真是苦了你了我就知道我这辈子还能见着你, 临了了,到底见着了” 她哽咽着,眼泪从眼底滑落,徐迦宁也红了眼,她本是做戏,可一见这老太太的面,怎么看怎么觉得她长得像自己的祖母,当年她鲜有憾事,那没有见到的最后一面,却放了心上。 真是悲切了:“” 苏家老太太更是激动,她心脏不好,说话有点连不上了,一直抓着她的手,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可有了精神,非抓着她的手,问她这些年都在哪里,可有读过书什么的 苏谨言在旁回着:“一直在落后的老家住着,没读什么书,不过找回人了,现学也是来得及的。” 徐迦宁没有反驳,顺着他的话也这么说了。 老太太高兴得跟什么似地,非要抱抱她,也让她抱了。 老人家欣喜若狂的眼泪不断落下,说起往事来,还直揉着自己心口:“你小时候祖奶奶最喜欢你了,你妈那么多年没有孩子,就得你一个,她呀天天都亲自看着你,走路怕崴了,跑步怕摔了,那可真是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掌心里的姑娘啊,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呢”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徐迦宁低着眉眼,心中跟着叹息。 苏家老太太握住她手,一直跟她讲那孩子小时候的事情,在她的口中,小妮儿是被拐子拐丢了,而不是捂死了,这跟苏谨言说的不一样,而他在老太太面前说的话,明显是他为了安排她出现说的谎话。 她配合着老太太,一会儿哭一通,一会儿哭一通,也是真的体会到了这老人家对孙女失而复得的狂喜,苏谨言在旁看着她们,不时还劝慰老太太两句。 老太太拿着手绢抹着泪,也给徐迦宁擦着眼泪:“快,快把你二叔三叔他们都叫来,哦对,你爸知不知道呢?还有你妈,你妈就算了,她这两天刚好点,好好跟她说知道吗?” 苏谨言抓下她手握住了:“祖奶奶,我还谁都没告诉,不用着急,今天不是您寿辰么,等晚宴结束以后,趁着姑姑她们都在,再一起告诉她们,妮儿才到这,还很不习惯,先带她熟悉熟悉家里。我爸不在家里,我一会儿就带她去见我妈,放心吧,没事的。” 他张口闭口我爸我妈的,但是好奇怪的是,老太太却说妮子的妈多年无子,这关系可有点令人费解,不过这么大的家宅,有点秘密才正常,徐迦宁只管在旁出演一个没见过世面怯生生的姑娘,别的也未太在意。 老太太哭一阵也没多大心力,直让他去安排,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吃饭时候再把人带过来,要一起吃饭。苏谨言当然应了,叫下人们好好照顾着老太太,带着徐迦宁先退了出来。 还是先回了东园,客房已经收拾好了,红玉和另外一个丫头在屋里正叠着衣服,苏谨言摆手让她们先出去,走了窗边先站下了。 丫头们出去了,后进门的徐迦宁也走了窗边来。 楼下是一个用木条围成的花圃,里面长满了各种颜色的小花,徐迦宁低眸看着那些花儿,知道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抱住了双臂。 苏谨言没有看她,也低着眼帘:“我妹妹是和我一起时候丢的,那时候她才四岁,她很聪明,长得很漂亮,特别的可爱,但是那天晚上她被拐子拐走了,我们耗费了很大精力,可最终的结果不太好。” 徐迦宁知道他需要的是,只是一个听话的倾听者,并没有开口。 果然,苏谨言自顾着继续道:“拐子一起拐了五六个孩子,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是五六个还是六七个,几个男孩几个女孩,他都记不清了。他拐的孩子太多,通常他都把拐来的孩子们卖到马戏团,可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一直哭,因为到处有人抓捕他,可能是因为怕暴露行踪,他把孩子捂晕了” 即便她没有过孩子,但也为此揪心,徐迦宁伸手抚额,感觉到了一丝窒息。 苏谨言似乎也不愿提起往事,简单道:“妮儿身子弱,他失手把孩子捂死了,后来等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在水里泡得面无全非,身上的衣服也全破烂得不行了,我妈一时承受不住当场昏了过去,后来甚至甚至病重。” 真是可怜,徐迦宁叹了口气:“当时就确定了死因吗?” 苏谨言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嗯,虽然那时我还小,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别人家的孩子都追回去了,只有妮儿是唯一的失踪者,我妈一病不起,因为当年是祖奶奶让我妈去的顾家,所以她老人家一直很后悔,还断了和顾家的往来。你既然和他们家已经毫无干系了,那日后不要提及。当年我爸悄悄将妮儿埋了,没敢跟老太太说,家里人只是知道孩子丢了,只有当初在场的几个人知道事实,眼下,你得瞒着大家,谁也不要让谁知道。” 这是当然,徐迦宁点头应下。 她突然想到,她哥哥怎么还说都知道那孩子是被拐子捂死了,不过死了就是死了,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并未多想:“那这家里都有谁知道,我用特意留神的呢!” 苏谨言想了下,又特意叮嘱了:“有些老人已经不在了,家里只有我父亲和我,还有个叫做常福的人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你初来乍到,什么事都可以不知道,但唯独记着,你过去的事情,不要透露半分,以免出什么破绽。” 光是糊弄一个老太太,只怕还不至于这么大张旗鼓地,她看着苏谨言,心中起疑:“我不希望苏先生您对我有所隐瞒,可以如实相告吗?” 她竟然比他想的还要聪明,苏谨言眼帘微动,唇角微动:“或许别人看来还有别的事,但是最主要的,你就是哄老太太开心,做她几天心心念念的小孙女。其他的,你尽管放心,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剩下的,我想两万大洋,已经足够让你少问了吧。” 蓦地抬眸,他竟然没有否认! 不过,能看得出来,他有足够的掌控欲,反正她在苏家只会留到老太太去世,应该没有多久,能保证她的人身安全就好,徐迦宁点头,欣然答应下来:“好,那就不问,希望苏先生信守诺言,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还算她及时让步,他转身:“走吧,我带你去见我妈,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她现在不大好,平时不用见她,你知道就行了,别吓到你。” 徐迦宁不知道她怎么个不大好,没放在心上,连问都没问。 跟着他往出走,这一次,是在楼下,楼下东侧的长廊,安安静静的,两人走到门前,轻声敲门,很快里面有人打开了房门。 苏谨言带着徐迦宁走了进去,屋里布置得粉粉的,大床上摆满了玩具,一个布偶在被中放着,纤瘦的女人背对着他们,拿着本书,正给布偶讲着故事,声音柔柔的。 来开门的下人轻声说:“夫人给小姐讲故事呢,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苏谨言站了一站,点头:“那等她好些,我再来。” 说着才要后退,床上的女人已经回头看见了他,她伸手拍了拍布偶,轻手轻脚地从床上退了下来,地毯上面也摆着很多布偶,小心避开了没有踩到,人奔着门口就走了过来,竟然是赤着脚的。 “谨言,你来看小妹妹吗?别吵啊,妹妹睡着了嘘” 徐迦宁蓦地睁大了眼睛,这女人的样貌真个同她有些相像,因为保养得好,看着还很年轻,正看着,苏谨言已经从下人手里拿过了鞋来。 他单膝跪地,亲自扶着女人的腿,示意她穿鞋:“妈,把鞋穿上,再去看妹妹,妮儿睡着了吗?” 他还同她讲着话,似家常一样。 女人低着眉眼,直点着头:“才睡着,她一直不肯睡吵得我头疼,我给她讲了好多故事,你看她就是喜欢听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那里躺着的,分明是人偶,徐迦宁是看出来了,这女人的模样,和冷宫里那些个一样,想来是因着女儿的死受不住疯了,不过,疯了的人,也不该是这个模样的。 她连鞋都没穿,苏谨言给她穿上鞋,这才起身:“睡着了,那我们就不去了,别吵醒她。” 女人点头,一抬眼看见徐迦宁了,上下打量着她。 可是看了好半晌呢,苏谨言也观察着她的神色,生怕勾起她什么不好的回忆,再发病了,可人家看了好半天,非但没有怎么样,还一下笑了:“诶?这姑娘是谁呀,看起来好眼熟,长得这么好看,还特意带来让我看,怎么?这是我将来的儿媳妇儿?” 徐迦宁:“” 现在她确定了,苏谨言她妈是真的是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贵妃的冤家 第二十章 苏谨言并没有介绍徐迦宁给苏夫人, 只不过说还有事, 带着她就退了出来, 两个人走在长廊上面,谁也没有开口,各有心事。 上了二楼厅堂,他让苏迦宁先坐,随后转身。 下人闻声送上了新茶, 看见徐迦宁的模样, 差点将茶碗碰倒。 不过她们显然是受过□□的, 也不敢多说话赶紧下去了。 徐迦宁坐了长椅上面,并未在意, 她四下打量了一番,其实这厅中布置,并非全中式, 古典的壁画和家具当中,到处可见的是漆木家具,上面立体造型雕刻雄浑有力,曲线优美。装饰花纹有旋涡状,莲花状以及看不懂像马蹄一样的图案, 有些上面还装饰着彩色玻璃和镀水银镜,和架子上摆着铜色装饰品相互辉映, 看着也很有西方味道。 苏谨言在一书架上拿了个纸袋来, 走了她面前与她坐了一处。 打开纸袋, 里面是一些文件, 还有几张照片,他将照片放了面前的方几上,从中拿出了一张三人照片,递给了徐迦宁,让她细看。 照片上面一共站着三个男人,一个身穿西装,一个穿着军服,另外一个着普通长衫,看着样貌神态各不相同。 苏谨言在旁说道:“中间穿西装的人是我父亲苏守信,他左面穿军装的男人是我二叔苏学文,右面的是三叔苏从义,二叔从军,三叔从商,说起来我们家唯一继承家业了的,其实是我妈。我妈从小是个孤儿,在苏家长大,祖奶奶一直很喜欢她,她从小学医,可惜治病救人唯独不能救自己。” 提起他的妈妈,他似乎总有很多心事,知道失言多说了之后,他又拿起另外一张照片,让她看。 这张照片上面也有三个男人,只不过年轻了许多,很有意思的是,三人也与老一辈人同样装扮,徐迦宁看得出来,中间站着穿西服的,正是苏谨言。 他在照片上看着比真人还冷漠,左侧一年轻男子身穿军装,剑眉英目,却带着几分笑意,另外一个男人穿着长衫,戴着眼镜,似有些局促。 苏谨言在旁也看了两眼:“这是年前照的,你记住他们两个,穿军装的是二叔家的瑾霖,戴眼镜的是三叔家的瑾生,他们一旦知道你就是妮儿,定会同你亲厚一些,不管是谁,说了什么话,都不要轻易相信。” 说着,他又在照片当中,拿出一张女子合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其中一女身穿条纹衬衫背带裤,一手轻抚短发,十分的英姿飒爽,正是苏婷。而另外一个长裙飘飘,长发披肩带着发带的,正是苏婉。 “这两个我认识,苏婷和苏婉。” 苏谨言嗯了声,将照片递给了她:“苏婷是三叔家长女,从小放肆得很,现在不顾家人反对拍电影,当了电影明星,苏婉是二叔家的,才留洋回来,她们两个你也记住了,千万不要因为是姐妹,就透露任何讯息给她们。” 他说这些话,真是怀疑她的人品。 徐迦宁将手中的照片都放了茶几上面:“放心,即便不是她们,我也不会透露半分,从今天开始,我便是苏家走失的那孩子。” 苏谨言点头,又拿出几张照片,简单让她认一认人。 认了一通,他又叮嘱了两句:“苏瑾霖最近在家,他颇受姑娘们的追捧,你见了他,千万别听信他的话,他从来花花公子,没一句真话。” 这句话,是话中有话。 这是她像那些姑娘们一样,看上他? 徐迦宁还真不懂情滋味,谁要能把她勾得失了魂,只怕她还要谢谢他。 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她没有兴趣。 她不以为意,苏谨言回眸瞥了她一眼:“瑾生心思最沉,看似文雅,实则有些手段,其他人也就罢了,他们两个,不要独处。” 怪不得拿出来特意叮嘱了,想必是需要注意的人。 不过,光是让她小心别泄露身份,说不通。 徐迦宁点头应下,试探着看向他:“一旦宣布了我的回归,苏家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不知道您要我来的真正目的,但是一定会有不少人往我身边来,这几个人,分别是你二叔三叔家的孩子,你再三让我提防着她们,这其中不知多少事,要不要我” 她故意拉长了音调,眼见着他眉峰微动,故意给了他一种其实她可以帮他的错觉之后,又轻声接了下去:“要不要我见到他们就躲开?” 苏谨言:“” 四目相对,徐迦宁轻抚着胸口,表示好怕怕。 他别开眼去,心底之事滴水不露:“你且回去休息一会儿,今天寿宴上,我郑重向大家介绍你的。” 既然不说,她也不问,应下了:“好。” 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的,苏谨言想起那孩子,眼帘微动:“苏唯,我妹妹的名字,现在你就是她了。” 说着,他以指代笔,在桌上写了下这个名字。 之后才将照片都收了起来,按了铃叫了人上来,说是为了晚上寿宴做准备,要给小姐好好打扮一下。 苏迦宁将名字记下站起身来,往客房走了过去。 进了客房,才一伸手,红玉就迎上来将她扶住了,徐迦宁走到床边,侧身躺下,登时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背后跟了几个佣人,都是苏谨言安排来伺候她的。 他说了,让给她好好打扮一下,这几个过来时候多看了她好几眼呢,徐迦宁呼吸浅浅,枕着软枕,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片刻,其中一人上前道:“小姐,大少爷让我们来伺候您,起来换上衣服吧,还得梳妆打扮。” 说得很是生硬,徐迦宁眼都未抬:“距离寿宴还早,既然来伺候我的,当以我为先,你家小姐我现在又累又饿,需要休息和进饭,还不去准备?” 差点说成进膳,她现在的背后就是苏谨言,这几个佣人,借她们几个胆子,怕也不敢慢待。 从古至今,下人也会看眼色的,你若软了,人也欺你,她才到苏家,如果连苏谨言叫过来的几个佣人,都指使不动,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果然,有人应了声,立即出去准备了。 徐迦宁可真的是打了个盹,休息片刻,精神不少,她起来吃了点东西,拿出怀表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并不急着梳妆打扮,走了窗前去望着园中其他景致。 有两个跟了她身后的丫头,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多嘴,心中自然担忧她要多问苏家的事,可惜徐迦宁只不过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比如楼下的花儿平时都谁打理的,花圃旁边那棵树是棵什么树诸如此类的。 这两个丫头可是松了口气,自然是尽心解答,放低不少心防。 徐迦宁回眸,见她们神色,微勾着唇。 下午寿宴会来很多人,她主动走了屋里的梳妆台前坐下了:“该拾掇拾掇了,过来吧。” 几个丫头在一起,拿了好几套衣服,有洋裙也有旗袍,她挨个看了看,摇头。苏家老太太寿宴,不知要来多少人,到时宴上多少小姐夫人的,多半就是各种裙子和各种旗袍,她得叫他们记住自己,不能同她们一样。 想了下,亲自在自己的箱子里翻了翻,拿出了一条裤子来。 这是她前几天看电影回来路上买的,只不过一直没有穿过,特意配了件白衬衫,穿在身上了,两手插在口袋当中,拧着身子在镜子前面转了一转,徐迦宁扯了扯裤袋,腰部好像有点松。 先不管了,她转过身来,将长发放开。 早起来得匆忙,没有编发,刚好这会让人分成两边各自编结成辫,在耳后窝了一窝,对着镜子一看,果然青春年少。 重活一回,年少的感觉还真不错。 红玉拿了胭脂等物过来,她摆手拒绝,先是粉黛未施,后来对着镜子画眉,她底子好,两分打扮,便见英气。解开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锁骨若隐若现,再起身时眉眼渐冷,就那么回眸一瞥,叫了声红玉。 红玉像是才缓过神来一样,差点扑到她身上:“天哪小姐,简直变了一个人似地” 徐迦宁满意地点头,不过,手在裤腰上点了点,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她仔细思索一番,猛然想起来,她没有能扎起来的皮带。 想了下,让其中一个丫头去寻苏谨言借一条,这点小事,想也不费力的。 小丫头连忙出去了,不多一会儿就拿一条带着铜扣的皮带回来了,说是大少爷忙着同才来的客人寒暄,让小姐穿戴整齐去外面厅里等着他,她也不敢上前问借皮带,还是娟姐做主给拿了一条。 徐迦宁立即将皮带扎了腰上,这一次两手插了口袋里,再一转身,腰身纤细。 她拿了最喜欢的怀表,放了裤袋里,这才算是准备妥当,走出客房,外面果然有男人的交谈声,身后跟着几个丫头都悄然无息的,徐迦宁脚步也轻。 两个男人都站在窗边,都背对着她。 苏谨言手里拿着一记事本,正是在侃侃而谈:“现在医院都人满为患,这批药品才入上海,立即被玛利亚医院留下了,听说你前两日仓库也出事了” 另外一人同样站在他的身边毫不逊色,他两手插在裤袋里,笔直的西裤裹在那双长腿上面,上面衬衫有白如雪,米色的马甲随着他的倾身动作,勾勒出一个笔直的背脊。 走过来时候,刚好他偏了些脸过来,徐迦宁顿时站住了。 苏谨言察觉到脚步声,也转过身来,他面前的人哪里还像之前见过的那样,若说徐迦宁模样长得像画像上面的人,之前看她,只觉得皮像骨不像,这时看着她,竟觉得是这个妹妹真个活了过来。 更似少女,就连他也怔了一怔。 身边人似察觉到他的失神,脚步一动,苏谨言顿时回眸:“澜庭,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便是我对你提起的那个,失而复得的妹妹,苏唯。” 这个时候,那人已经转过身来了。 他浅浅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由不经意的瞥过,定住了。 徐迦宁:“” 竟然真的是霍澜庭,这是,冤家路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贵妃的二更 第二十一章 苏婉满世界追着霍澜庭跑, 苏家人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这个时候,她初到苏家, 苏谨言单单要把她先介绍给他,这其中若说没有任何心思,只怕只有年少无知的小孩子才相信。 徐家才搬上海没两年, 徐迦宁平时不怎么走动, 认识的人真不多。她没想到世界这么小, 出师不利, 没等下楼就先被霍澜庭撞上了。 四目相对, 他错愕一闪即过,随后长腿一动,向前两步,就像是从未见过那样, 对着她伸出了手来:“徐小姐, 幸会。” 她也同样伸手, 与之交握:“霍少,幸会。” 本来是想轻轻一握, 立即抽手的, 不想霍澜庭却是并未放手, 他甚至还用了点力气, 让她抽两下都没能抽出手去, 徐迦宁顿时抬眼, 定定地看着他。 他目光当中, 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随即放开她手,两手又插了裤袋里,转过了身去。 苏谨言已经将药单合上了:“澜庭,药品的事我暗地里会帮你盯着点,今日既然来了,那就一起下楼吧,寿宴也快开始了。” 霍澜庭点头,似未在意背后的徐迦宁:“嗯,看来我来的刚好,能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真是不易,恭喜你了,苏大哥。” 苏谨言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回头看了徐迦宁一眼:“走吧,咱们下楼去吧。” 她当然点头,又瞥了霍澜庭一眼。 他在的时候,不大好发挥呀! 低着眉眼,跟了他身侧,想伺机同他说两句话打探打探怎么个情况,可才走两步,苏谨言目光已到:“妮儿,来我这边。” 如今他是雇主,徐迦宁当即快走两步,绕到他的左侧来。 苏谨言眸色微沉,抓了她手放了自己臂弯上,示意她勾着他的手臂,对于这件事徐迦宁是在电影当中学到的,好像属于礼貌的一种,伸手就勾住了了。 三人一起下楼,到了一楼,两个人影从长廊跑了过来,眼看着是伺候苏夫人的下人,急匆匆地叫着夫人夫人的,苏谨言一下挣脱了徐迦宁的手,大步追了过去。 “怎么了?我妈呢?” “” 两个下人齐齐往门口指了指,已是变了脸色:“一转眼夫人就跑出来了” 追出门去,苏夫人果然就在前面,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偶,左右看看似在辨认着路,青色的旗袍勾勒着她纤瘦的身形,不等身后人追上来,直直奔着西边跑了过去。 苏谨言已是冲了上去:“妈!” 徐迦宁和霍澜庭落后两步,眼看着他和那两个下人都追过去了,心有灵犀一般齐齐站住了。 她余光当中还瞥着那几人动静,轻声道:“上次别过,还未谢过霍少,多谢您送我去医院,您上衣还在我那,找机会我会还给你的。” 霍澜庭似是不懂,只看着园中的梧桐树:“苏小姐说什么,我听不懂,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今天是我第一次见苏小姐,不是么?” 他这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她? 她有点吃不准他的脾气秉性,还不敢多言,目光当中,苏夫人才跑到园门口直直撞了一人身上,眼见着他们前后围堵直接给人拦了回来,更觉得机会难得。 “好吧,既然是第一次见,那请霍少千万记住了,我们从前不识。” “” 她的确跟从前大不一样了,霍澜庭闻言回眸,眸光漆黑,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片刻,几个人已到了面前,几个人拥簇着苏夫人,她一手抱着人偶,一手直扯着身边男人的胳膊,笑的眉眼弯弯:“守信你看,妮儿会笑了呢,笑得多好看!我才要给你看,你就来了,你是不是先知道了?” 她身边拥着她的男人,戴着眼镜,似已过不惑之年,不过眉眼间,还能看出当年风采。他嗯了声,眼底都是笑意,伸手撩过女人耳边的碎发,目光温柔:“昨天晚上不是都笑过了吗?我们都看见了的” 那便是登上报纸的苏家人,苏守信。 他与报纸上的影像不同,说话也是轻言轻语的,此时拥着妻子,一脸柔色。 比起那个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苏夫人,清醒着的人,心底不知是怎样的心情,旁观者亲眼看着,分明是那样温柔的一句话,那样普通的一句话,只叫人鼻尖发酸。 就连徐迦宁这样不知痛色的人,都不觉叹息。 她和霍澜庭侧立一边,走过他们身边了,苏守信似没有看见,苏谨言哄着苏夫人先回屋去,倒是回头先对她们两个摆了摆手,让她们先走。 自然有人过来引路,徐迦宁虽然是万般不愿,但还是跟了上去。 霍澜庭脚步却慢,落后了一步,就在她背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他探究的目光,她甚至能感受得到,被这么一个人盯着,真是浑身都不自在。 下人引着她们出了东园,往前面宴厅走去,到了门口已经能听见里面的喧闹声了,家老太太过寿,其实更像个幌子,大家名正言顺地聚在一起。 没想到临时出了意外,没有苏瑾言,谁也不会在意她,那她还进去干什么,才到门口,徐迦宁就站住了,她回头张望,可园子里除了虫鸣鸟叫,什么都没有。 霍澜庭已经走过她的身边了,可能是察觉到她没有进去,顿时回头:“怎么?苏小姐不进去?” 她站定,目光浅浅:“等一等,我不能就这么进去。” 他眼帘一动,忽然明白过来。 她在苏家是个什么样才存在,今天是第一次亮相,不能这么悄然无息地。 而苏谨言让他们先走,本来也有让他照顾着她的意思,他本可以不理会,此时看着她的眉眼,想起电影院的惊鸿一瞥,不由下了石阶,倒退两步到了她的面前。 霍澜庭两手还在裤袋里,垂眸看着她,臂弯微动:“来吧。” 他比她高上许多,说起来,两个人这般穿着站在一起,还有点说不出来的默契,徐迦宁不解抬眸:“什么?” 他目光微动,示意她可以勾着他的手臂:“你可以和我一起进去。” 他这个人,摸不清他的底,轻易怎么肯上前,徐迦宁一动未动:“不用了,多谢霍少,我在这等一会苏呃等一会儿我哥就好。” 话音一落,霍澜庭蓦地失笑:“你哥?”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笑脸,恍惚间眼中星辰璀璨,只不过人突然再近一步,霍澜庭些许倾身,在她还未来得及躲避时候,低头到了她的脸侧来。 温热的呼吸似就在颈边,他声音低低的,蛊惑至极:“可要知道,是你哥求我来的,他让我顾看顾看你” 说着,侧过身体,露出一边臂弯给她。 他口中的哥哥,还能是哪个哥哥,当然是徐凤举,徐迦宁见他笑意,便知亲哥已经托了底,隐瞒实在毫无意义。 可他真的能帮她吗? 正是犹豫,霍澜庭已是两步上了石阶。 “我不喜欢等人,你若不走,我可要进去了。” “” 这还能说什么,徐迦宁连忙上前,把手伸到他臂弯当中,扶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贵妃小心脏 第二十二章 其实宁安街边, 多的是新兴的洋房。 碧情园在一排洋房当中, 风景独特,它占地广阔,更像是一个庞大的私人花园,令人赞叹, 宴厅便是专门招待客人的,脚下踩着拼木地板, 一进门,视线便被两立的双面刺绣玻璃屏风遮住了。 厅中放着唱片, 一个上海女子似低喃着的歌声, 在耳边萦绕,已经先到的客人,成群,站在一起说着话。长条的餐桌上, 摆着的都是洋酒和西餐。 现在家里摆宴, 都流行自助了, 苏谨言虽然没有到场, 可苏家其他院里的人都到了, 徐迦宁勾着霍澜庭的手臂, 坦然走进,目光飞快在人群当中扫了一眼。 果然同她想的一样, 女人都穿着各种样式的旗袍和洋裙, 苏婉和苏婷也在招呼着客人, 她们两个人站在哪里, 都吸引着大家的目光。 苏婷这会穿着一席西式礼服,她恐怕是这宴会当中穿着最胆大的一个,小露香肩,两个小鹿的耳坠自然垂落,耳边的短发都梳在脑后,露出她光洁的额头,烈焰红唇,张扬又香艳。 和她相比较起来,旁边的苏婉就更少女一点。 苏婉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已经变回了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一抹紫色的发带不偏不倚卡在额头上方,笑起来刚刚好,温和有礼,教养得宜。 徐迦宁的脚步,完全是随着霍澜庭走的,绕过屏风,他目光浅浅,径自朝着苏家姐妹走了过去。 他们两个并肩而行,一进门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二人都穿着衬衫,风情却大不一样。 霍澜庭俊美得宜,徐迦宁是风姿英美。 脚步不停,此时眼看着距离苏婉越来越近,她心中暗叫不好,可这个时候,再想后退已经来不及了。 挽着手臂的那只手,些许用力,徐迦宁甚至顿足不前,一步不动。 霍澜庭也站住了,旁边有人同他打着招呼,一口一个七少,他与之握手,徐迦宁趁机想把手抽出来,不想他轻轻一握,随即回眸看向她,一把抓住她才滑出去的手好好又放回了自己的臂弯当中。 “别动。” “” 徐迦宁已经看见了,苏婉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正看着她们这个方向,并且已经往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她才到苏家,进门就先树敌,这哪里是霍澜庭顾看她帮助她,分明是她在帮他。厅堂当中,女人的歌声分外轻柔,三三两两一起的人,有男有女,觥筹交错之际,耳边尽然是寒暄笑意。 霍澜庭和朋友打过招呼,回眸瞥着徐迦宁,微低着头:“她过来了。” 这般模样,看起来会更亲密一些吧,徐迦宁没有动,她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旁人看着,只怕是认为她们相谈甚欢。 可她笑是笑着,其实笑意未及眼底:“怎么办?如果她因为你敌对我,那咱们谁都别想好过。” 霍澜庭背脊挺直:“害怕了?苏家这样的地方你既然来了,不差我这一桩一件。” 徐迦宁:“” 说话间,苏婉已经到了,她裙摆微动,米色的高跟鞋停在了霍澜庭的面前:“澜庭哥,这位小姐,是谁家姑娘呢?怎么没听伯母提及过?你有舞伴了?” 她一把拉过他另外一侧手臂,两手抱住了。 霍澜庭手一动,立即抽了出来,神色不耐。 姑娘家的心思,其实很好猜。 这其中不过几个意思,这番动作还叫了澜庭哥,以表示和他的亲昵,问她是谁家的小姐,是在用家世对比,提起所谓的伯母,正是拿长辈出来压制,另外将她看成舞伴,也是对她自己高高在上的定义。 其实徐迦宁刚进宫时候,最先学会的,就是听别人说话。 听她说什么样的话,就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苏婉涉世不深,但却是颇有些心计的,当然了,这么大的家族,哪个孩子都不会简单。 徐迦宁虽然不愿与她为敌,但是有些事不是退让就能行的,这样的门户,她怎能怕?苏婉虽然站在霍澜庭的面前,却是看着她的,那样的目光充满敌意,树敌不树敌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甚至于,她骨子里的好战分子蠢蠢欲动,还有点兴奋。 她向来这样,谁找她不痛快,她就让谁不痛快。 哪怕现在,还有点名不正言不顺。 几次相遇,苏婉都喜欢白裙飘飘,从扮相上也是新潮留洋派,言语之间,其实在霍澜庭面前还是端着些年少无知的可爱的,青春年少呢这么想着,对苏婉就怯怯地笑了:“你就是婉姐姐吧,论起来我真该管你叫声姐姐的” 按着苏谨言的话,苏婉比苏唯大两个月,堂堂正正的小姐姐。 徐迦宁笑得无害,可苏婉却是恼了:“谁是你姐姐?别乱叫!” 说着她直瞪着霍澜庭,已有三分怒色,不过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只压低了几分声音,又靠近了些:“霍澜庭,我们两家是早有婚约的,现在苏家适婚的只有我,我大伯和你爹都会撮合着的,你在苏家若是不给我面子,那就是不给你自己留余地。” 这姑娘,只怕到现在还没明白,只怕霍澜庭这般躲着她,最大的原因就是父母和家族管制,徐迦宁作为一个旁观者,都已经看出来了。 霍澜庭听见她的警告,眸色更沉,他是真不喜欢这个姑娘,何必强求。 果然,他只回头看了眼徐迦宁,并不理会苏婉:“走吧,我带你见见世面。” 说着,要侧身走过,苏婉当然不肯罢休,也跟了他一侧:“霍澜庭,一会儿我爸爸和我伯伯就来了,你不会是来苏家专门砸场子的吧?我对你的心都” 旁边已经有探究的目光扫过来了,当然,霍家来得也不光是他,他长身而立,还刻意往徐迦宁这侧靠了一靠,声音不高也不低:“苏小姐这份情义,只怕霍某人消受不起。” 话音才落,一个沉稳的声音隔空传了过来:“老七!” 徐迦宁下意识回眸,人群当中,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身长衫,走路时候还拄着拐,腿脚似有不便,他奔着她们就走了过来,身边人纷纷让路,偶有认识的都笑称他为霍老板。 到了跟前,他看了徐迦宁一眼,看着是和颜悦色,但是她知道,这一眼分明是没放在眼里,苏婉在一旁先笑了:“大哥,我和澜庭没事,我们说话呢!” 她极力维护着二人关系,来人也是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走动走动,上次你来家里,你嫂子还夸你,到底留过洋的,说话跟我们都不一样。” 苏婉眉眼弯弯,立即将话拉了过来:“说话都一样的,倒是嫂子亲手做的小点心,才是一绝呢,我这两天还想着去看看她” 来人顿笑:“好啊,那你就和澜庭一起过去” 两个人开始互相夸赞寒暄,霍澜庭一手覆在徐迦宁的手背上,动作略显亲密:“大哥,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 竟然是他的大哥,看来两家人的确有意撮合他们两个。 徐迦宁才一失神,立即被他牵走。 她维持着表面笑意,走开两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位苏小姐好像很在意你,你这样做也未免太绝情了些。” 霍澜庭只管看着前面,薄唇微动:“你当她在意的是我,还是霍家少夫人这个名头?” 中意你夫人的名头,也是一个理由不是? 她心中暗叹,没有出声。 霍澜庭却好像来了兴致,突然站住了,他微垂着眼帘,直盯着她的眼:“再者说,谁中意我,我就要中意她的么,那么有一个人,做的事比她过之,难道~” 他拉长了音调,光看着她,未将话说完,目光却是有些意味不明的揶揄。 嗯? 有个人做的事,比苏婉还要过之,然后呢? 徐迦宁迷茫地看着他:“” 她神色无辜,似乎什么都不知道,霍澜庭心中又起疑云,不过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回头看着苏婉还和他大哥说着话,他勾起了唇:“你来这时机刚好,苏小姐,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徐迦宁已是明白过来,她这是被他当做了挡箭牌,难怪和她故意亲昵。 挡箭牌向来都是双面的,她趁机扬眉,也对着他眨眼,一脸的无辜。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可以帮你遮掩一二,脱离这场联姻,你也得帮我一帮。” 四目相对,她笑意浅浅,竟将他的心思一眼看透。 面前的这个徐迦宁,真的和从前天差地远,她变得,都不像是她了。 她还勾着他的手臂,若是从前,早恨不得找借口接近他了,然而现在,走路时候,她身体无意识地和他保持着一点距离 霍澜庭站了一站:“你可知道,那个比苏婉更纠缠人的,是谁?” 是谁? 徐迦宁见他目光,警铃大作,他说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从前的她吧 心跳乱跳两下,平静如初。 这可就尴尬了,她现在是该保持原来心性更黏他一点,还是痛改前非,保持距离呢! 假装听不懂,正要敷衍过去,门厅处几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苏谨言脚步匆匆,进来之后就捕捉到她的目光,大步走了过来。 救星来了,徐迦宁轻眨着眼,转过了身去。 背后人的目光,可以忽视,她就当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只看着眼前的。 苏谨言几步到她面前,一手搭了她的肩上。 “走吧,各位叔伯都到了,我向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让他们见见我妹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贵妃的笑脸 第二十三章 窗外拂过微风, 寿宴还未开始,唱片的歌声先停了下来。 苏谨言带着徐迦宁上了高台上,两个人并肩站了一处, 厅中之前说说笑笑的人,此时都看着她们。高脚杯在手中晃着, 多少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她。 徐迦宁坦然看着他们, 世间百态, 尤其在大宅门当中才能显现得淋漓尽致。 本来她同霍澜庭一起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此时苏谨言和她站在一处, 更觉意外, 就连苏婉, 也顾不上同霍家老大哥说话,瞪了双眼看着她。 眼睛瞪那么大,真是一点也不可爱, 徐迦宁见她目光,不着痕迹地别开了眼去,这种无视更令人有恼羞感, 苏婉往前走了几步, 站了姐姐苏婷的身边来。 低头不知说了什么,姐妹两个都看着她。 徐迦宁俏生生站在苏谨言的身边, 他拿了个话筒, 才扯过来, 南门就开了。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男人推着老太太走了进来, 苏家老太太昨晚上还气息不匀,这会儿看着她坐在轮椅上面,一身红衣,精神好多。 苏谨言登时愣住,连忙下台迎了上去:“祖奶奶,您怎么来了?” 苏家老太太坐在轮椅上面,手中还拄着一根拐棍,她微眯着眼,声音还算洪亮:“既然是老身的寿宴,老身当然要来,不是说好多人给我祝寿么,我来瞧瞧。” 说着指使着推车的年轻人,让他推自己从斜面上高台:“谨霖,推我上去。” 被她叫做谨霖的人,便是苏学文的军官儿子苏谨霖了,徐迦宁回眸多了一眼,苏谨言已是走过她的身旁,他伸手扶了她肩头一下,擦肩的时候听见他在她背后极轻地说了一声:“跟着我。” 她连忙转身,跟上苏谨言的脚步,迎了上去。 苏谨霖一身军装,剑眉英目的,光看外表可是气宇轩昂风度翩翩的,他推了苏家老太太,转身一停,目光就落在徐迦宁身上。 她白皙的脸上,好似粉黛未施,美色天成,饶是他见过各样美人,也不得不惊叹这个妹妹长发编结从前到后,干干净净。眉目之间别有风情,你说妩媚吧,她偏还有清贵之色,你说温婉吧,那般身姿一身傲骨,你说个美,还英气十足。 他眼底是浅浅的笑意,她垂下眼帘,似陌生浑不在意。 轮椅一停稳,苏家老太太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苏谨言在旁瞥见,直直站了她身边:“今日是祖母寿辰,我苏家双喜临门,感谢众位亲友亲临。多年前,我苏家曾有憾事,想必各位也曾听说过了,我幼小的妹妹苏唯不甚遗失,苏家竭尽全力抓捕拐子,经过不断的寻找,就在前不久,终于找到了她。” 他回眸看了眼徐迦宁,语调轻柔了些许:“十几年痛心疾首,孩子的遗失是我们苏家的痛,是我母亲的痛,也是我的痛,能够团圆是最大的幸运,现在容我向各种亲人介绍,我的妹妹苏唯,在今天这个大喜的日子里,给我们苏家带来重逢的惊喜,从此惟愿祖母安康,愿苏家和美。” 苏家走失的孩子,她竟然是苏谨言的妹妹,当年孩子丢了都听说过一二,台下人的目光更都凝聚了徐迦宁的身上,她被苏家老太太拉着的手,已经说明了一切。 此时老太太眼睛还红着:“我孙女找回来了,以后我们苏家就圆满了。” 这寿星身体不好,很久没有露面了,她掌管苏家几十年,多少人知道她在苏家地位,自然上前祝寿,顺便安慰着她。 徐迦宁站在老太太身边,接受一切注目。 苏家老太太今日精神还好,几个孙子孙女都在身边了,儿子媳妇们在寿宴当中,因为之前部分人见过照片,徐迦宁记得很快。 剩下几房走个过场,她跟着苏谨言,也都一一见过了,一时间苏家上下,乃至于来的宾客亲朋好友,都认识到了,苏家苏守信那找寻回来的小女儿。 苏婷在人群当中也走了过来,她对这个妹妹十分好奇,到了跟前,可不管不顾直拉着她的手,把她从老太太身旁拉到了一旁去:“诶呀,还别说,真个和我大妈长得有些像的,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知道她是谁,徐迦宁点着头,任她拉着自己的手,还反握了握,多了几分欢喜之意:“知道,你是苏婷姐,我看过你的电影,特别喜欢你。” 这的确是发自肺腑的,因为真喜欢她。 她们家里人不喜欢她做什么电影明星,所以徐迦宁这么一说,这样的喜欢更像是肯定,苏婷顿笑,她穿着礼服似有些行动不便,一手还提着裙角,往边上站了站:“好妹子,在这家里,难得有人喜欢我,你真看过我的电影?都看过什么呢?” 这么近距离细看苏婷,她裸着肩头,更觉美艳,徐迦宁坦然看着她,上前一步,近了些才开口:“前些日子看过《太平》和《日出》,可最近见你,是在街上。” 说着她学着苏婷举了俩下手臂,甚是可爱。 说的是那日游街,她的招牌动作,苏婷意会过来,同道中人更觉亲切,一笑之下,她唇边还有梨涡,看着若隐若现的,上前就拍了徐迦宁手:“果然是姐妹,心灵相通。” 说话间,苏婉也走了过来。 她此时脸色已经缓了过来,不过维持面上客气,也寒暄了两句:“你们在说什么,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原来真是苏唯啊,之前怎么没听大哥提起过,他瞒着我们干什么呢” 徐迦宁轻勾着唇,甚至还对她露出了一点笑意,温温和和,毫无攻击力的笑意:“苏婉姐姐,有礼了,以后还请多多照顾才是。” 越是这般无辜,才越令人无力,苏家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孙女,从老太太刚才动作言语间,也知重要。苏婉从旁人细微的神情感受到了关注,在苏家苏婷出尽风头,她好容易熬到人家结婚了,没想到人又离婚了,再次抓住了一大把人的眼球。 苏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霍澜庭身上,今日看着他同苏唯一起走进宴厅,心中已经生了不安,可之前的针锋相对还高高在上,不把人放在眼里,这时候,人摇身一变,成了多年前走失才找回来的小孙女。 她心中窝着的这口气实在不得发泄,偏偏这苏唯的笑脸纯良无害,还说什么请多多照顾,真是一股邪火闷在心头,说不出道不明的,还只得咽下去了。 勉强笑了笑,苏婉直点着头:“姐妹之间,照顾是应该的。” 三人站了一处,真是各有风情。 徐迦宁看着她这般隐忍模样,笑意更深,苏婷新见了她,还有话说,不过她才站了一站,背后生风,才一回头,肩上已经多了一件西服。 一人匆匆而来,两手扶了她肩上,本来俊逸个人,此时脸色阴沉,似已忍到极致了:“借过。” 他用上衣紧紧将人裹住,推着她往出走。 苏谨言给她看过的照片当中,没有这个人,但是她很快就知道他是谁了。 苏婷不断挣扎着,几乎已是拳打脚踢了:“陆修远你干什么!我的礼服!放开我!” 报纸上看过的,现在已经是苏婷的前夫了。 苏家人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陆修远直拥着她,也不知他低头说了什么,苏婷回肘推开他,自己伸手套上了他的西服,她甩着袖子在他面前比划两下,大了一圈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夸张得很。 礼服拖地,陆修远弯腰帮着她提了一点,两个人一起走了。 霍澜庭始终站在宴厅一侧,他也看着苏迦宁了,苏婉回头瞥见,更是着恼,身边没有别人,她转身就走,奔着他走了过去。 苏守信没有来,苏家有几个太太来了,因为都没有上前,也分不清哪个是正房哪个是姨太太,徐迦宁跟着苏谨言身边,不离他左右。 她样貌出众,身姿窈窕,穿着新潮,也真个令人夸赞不休。 老太太身子不好,没留多一会儿,拉着徐迦宁的手,直让她一起回园子里说话,苏谨霖跟苏谨言打了招呼,推了人往出走。 回头看了一眼,苏谨言对她点了点头。 徐迦宁再回头,看见霍澜庭目光浅浅,似也看着她,他身边的苏婉表情复杂,真是一对冤家。她顿时失笑,跟了苏谨霖的身后,从南门出了宴厅。 老太太在人前看着身子还行,等到了园子里就不大好了,气短,浑身虚脱。 苏谨霖赶紧推了人回到她平时住的院子里,早有大夫等着,赶紧给她推了屋里去用紧急药,她默默陪了身边,等过了好一会儿,老太太这口气才缓过来,捶了自己孙子两下。 她怕这模样吓到孩子,直让苏谨霖先把徐迦宁带出去坐会儿。 他当然是听话,给人带了外面厅中坐着,叫人上茶。 还没顾得上多同她说话。 徐迦宁这时候,才看向这个男人,他吩咐着人来回做这个那个的,看起来是轻车熟路。苏谨言虽然是苏家长房长子,但他来老太太这时候,似乎并没有太多亲近,反而是这个苏谨霖,待他更亲厚一些。 这其中不知多少事,她只当不知,端了茶细细品茶。 一碗茶还未喝了,一个小丫头匆匆跑了来,刚好苏谨霖从老太太屋里出来,瞧见他了,又看看徐迦宁,期期艾艾走了过来。 苏谨霖手里一方绢帕,正擦着手:“什么事?” 小丫头又看了徐迦宁一眼:“三少爷和唯小姐走了之后,霍家七少爷说是对咱们唯小姐一见钟情,要请她看电影呢!” 一c见钟情? 徐迦宁一口茶水差点噎住,伸手轻抚心口。 苏谨霖指尖一动,到了方几旁边,他低着眉眼,此时别无他人,只眸光深邃:“苏谨言是在哪里找回的你呢,一来就招惹了霍家人,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贵妃的七哥 第二十四章 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 停在苏家门外。 车边男人倚在车门前,微扬着脸,他两手插在裤袋里,看着她从苏家走出来时候目光灼灼,似有几分笑意。说什么一见钟情, 这时候,她脑袋顶上就顶着大大的挡箭牌三个字,所以她不大痛快。 苏谨霖亲自送了她出来,他一身军装, 军步大些, 她不快不慢地走在他身后,目光却在霍澜庭身上一扫而过。 出了大门,苏谨霖站住了。 徐迦宁也站了他的身边。 他回过身来,还算和颜悦色:“去吧,既然是霍七来约, 那不能推拒。” 军人身上, 总有一种说不出禁忌感, 她才接触这么一会儿,只觉他心思深沉,绝非善类,苏谨言已经警告过她了, 尽量不要单独同他在一起, 此时相比较起来, 知根知底的霍澜庭更安全一些。 这就是苏家有意思的地方, 到处都是秘密。 就连苏谨霖都要说,既然霍七来约,不能推拒,可见霍家的重要。 她一副不情不愿地样子,低着眉眼:“只怕大哥还不知道我出去,我这个时候出门,真的好吗?” 苏谨霖毫不遮掩,看了街边的那人一眼:“苏家有心同霍家联姻,联姻的结果比较重要,到底是哪个姑娘,并不重要,你大哥若是没有这个心思,不会给你出门的机会,放心去吧。”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苏婉的亲哥哥。 徐迦宁面上波澜不惊的,乖巧得很,心中却为他这般‘胸襟’赞叹,自古男人成大事,小事不拘小节,他这么说,不管心里怎么想,都可见心计。 不动声色地瞥过他眉眼,低头辞别。 徐迦宁走向轿车,苏谨霖一直盯着她的背影,没有作声。 走到车边,霍澜庭回手打开了车门,站直了身体:“苏小姐,请。” 她一手也扶着车门,站住了,回眸一笑:“我怎么听说,说什么七少对我一见钟情了?” 他二人都背对着苏家大门,霍澜庭微扬起眉来,沉声道:“不可以吗?” 徐迦宁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当着他的面,也不必遮掩了:“七少还是另钟她人,这般情意,迦宁无福消受。” 她拒绝得干干脆脆,他眼帘微动,倾身,弯腰对上她的眼:“真是物是人非,喜欢的时候,一口一个七哥,现在张口闭口七少,徐二宁,你现在是认真的吗?” 一下戳到她心里去了,原主记忆不全,还叫她什么徐二宁,说什么七哥七哥的,徐迦宁略有心虚,连忙上车。有的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解释,不该说话的时候,就不说话。 霍澜庭给她关好车门,也转身上车,坐好了,却不着急启动汽车,他一手搭在椅背上,回眸间,还带着几分探究,似乎非要抓着她这小辫子不放了。 “说吧,”他似很有兴致倾听:“从小到大一起长大,从前叫我七哥的,现在为什么要叫七少霍少?” “” 这个问题,徐迦宁不想回答,按道理说,徐凤举他们家和霍家关系再好,也不该逾越,同他叫什么七哥。但是现在时代不同了,有时候下人还能陪着一起吃饭,言谈间也随和许多,什么事都是可能的。 原主若与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么一想叫一声七哥,也没什么,毕竟年代不同了,阶级制度似乎早就脱离了轨道。 衡量了一番,她才坦然开口:“现在不比从前了,不能再像孩子那般行事,七哥太过亲密,已不适合你我,还是称七少更妥当些。” 她没有否认,霍澜庭脸上笑意稍沉,回身启动汽车。 车窗开着,他开得很慢,虽然看着前面,余光当中始终瞥着她,撞见她试探的目光,心中一动,打了方向盘,汽车靠街边站住了。 他依旧转过身子,目光哆哆:“别扭得很,你从前叫什么,以后就叫什么,记得了?” 徐迦宁小心试探:“这不好吧?” 霍澜庭似有恼色,语气就重了些:“叫七哥,也不枉我特意走苏家这一遭。” 说着,目光当中,似还有期待。 这都什么关系,真是令人心累,徐迦宁懒得细想,低应一声,乖巧得很:“七七哥。” 虽然有些叫不出口,但还是硬着头皮应了。 七哥入耳,霍澜庭别开脸去,他双肩微动,似隐忍着什么,抖着手再次启动汽车,这一次再没回头。 徐迦宁看着窗外街道,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好半晌,霍澜庭两手扶着方向盘,才开口:“去哪里都好,你既然进了苏家的门,那正好帮我遮掩一番,两家有意联姻,这场婚事我不能配合。” 徐迦宁明白他说的遮掩是什么意思,不过她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向来喜欢内宅争斗,尤其苏家内院,不知多少秘密,今天打一照面,她心中已有定论,她喜欢苏婷,也喜欢疯掉了的苏夫人,不知为什么,看着她们,她感受到了令人渴望着的温情,对于能留下来的日子,莫名地心疼和期待。 至于男人,男人向来是争斗当中的附属品,无干情感。 苏家有心联姻,那便让苏婉去好了,她也无意插手,所以不能答应。 想来,当然还是婉拒得好:“实在对不住,我不能” 拒绝的话还未全说出口,霍澜庭已是笃定道:“你会答应的,回去好好想过了,再来回我。” 徐迦宁不以为意,别开眼去。 “我们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看电影? 应该不会的吧! 徐迦宁单手抚额,当街看了一眼。 谁知一眼看过去,发现汽车正在华安街上,下意识前后都看了看,这个时候,可不想见到徐老爹,下意识想避开些。幸好街上没什么人,当然也没有什么徐老爹,汽车走过巷口并没有停,直接开了过去。 一路往南,很快驶离了繁华街道,顺着偏道走了桥下。 从桥下又行了好一会儿,竟然走了黄浦江边的码头上来,码头上工人来来往往,霍澜庭远远停了车,示意她跟着下车。 徐迦宁从未来过码头,远远地看着江水翻腾,不由自主就跟了他身后。 霍澜庭脚步匆匆,带着她绕过工人人群,走了后面仓库来,一排排的仓库齐齐开着门,走了最后一排门前,个工人扛着箱子,正往仓库里搬着东西,门口摆着一个小桌子,一个男人坐着个小马扎背对着她们,正拿着算盘算账。 光看背影,就认了出来,那是她的哥哥徐凤举。 原来,霍澜庭是带她出来见他了,徐迦宁抬眼看着他,点了点头:“多谢。” 此言真是发自肺腑的,她快步走了过去,坐了徐凤举对面的马扎上面,伸指敲了敲桌面,徐凤举抬起头来,见是她,顿时笑了:“我约莫着,你们也该回来了,回来得刚好,刚刚好,我这账马上就算完了。” 说着一手算盘,一手入怀,从鼓囊囊的怀中摸出个纸包来,递了她的面前:“我放怀里捂着了,还热着,你最爱吃的滋饭团。” 其实宫廷当中,她都习惯了,喜欢什么东西都是一时新鲜而已,初来时候,觉得滋饭团很新奇,多买了几次。他就看在眼里了,伸手接了过来,好好捧着了。 徐凤举手指在算盘上打得飞快,虽然没有看她,但却留神了:“吃吧,那样的人家,估计吃饭都有规矩,你帮他们糊弄糊弄老太太就行了,别委屈自己。” 码头上微风扫过她的脸,她想起出来时候苏谨言说的那些话,只觉这个亲哥哥,才真是有情有义好哥哥。她才走不到一天而已,不到一天呢! 若是平时,万万不会在外面吃东西的,此时坐了徐凤举的面前,突然觉得那些规矩,都不值一提。 打开纸包,捧了滋饭团,美滋滋咬了一口。 徐凤举纪录下计数,脸上都是笑意:“好吃吗?” 她狠狠点头:“好吃。” 他合上账本,这才看她,上下一打量,也是叹息:“我妹子真是穿什么都好看,只怕顾家那小子是有眼无珠!” 还提他干什么,徐迦宁吃着滋饭团,不以为意。 今个晌午,顾家那二小子还拿了什么东西来徐家,问她的事,当然了,直接被徐凤举撵了出去,不过这件事他不打算告诉她了。 吃了点滋饭团,只觉心满意足,徐迦宁端端坐着,余光当中瞥见霍澜庭在仓库门口同人说着话,他手里也拿着账本之类的,正在差点箱货。 总觉得在车上时候,他有点怪,想来,又看向了徐凤举,试探道:“哥,你说我以后管七少就叫七哥了,怎么样?” 徐凤举蓦地抬手,一指头戳了她的脑门上面:“你疯了?七少就是七少,叫什么七哥,你小时候老缠着他,那时候老爷说你什么来着,都忘了?” 徐迦宁手中的滋饭团差点掉地上了:“我不记得了,那我那我小时候,也没叫过的吧?” 徐凤举理所当然地拿账本在她头顶敲了一记:“那是当然。” 想了想,又说:“你做那些糊涂事你都忘了,追着七少到处跑,以前他不叫你近前的,幸好你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就看上顾家那四眼了。” 他自己还戴着眼镜还叫人家顾君行四眼 真是反了天了,戳她脑门也就罢了,怎么还敢敲她的头算了,看在他是她哥的份上,就不计较了,这个时候,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有点乱,她心中有点乱,竟然是从未叫过。 什么七哥,怕是他试探她的吧! 徐迦宁放下滋饭团,站了起来。 她目光当中的那个人,低着眉眼,正拿着账本对账,他身边几个人都围了过来,可她只能看见他,对着他直直就走了过去。 霍澜庭衬衫上每一颗纽扣都系得整整齐齐,他手型修长,这般的人众星拱月一般的,苏家那般看重,他在霍家,也定然是身份特殊。 他连苏婉都看不上,如何能看上都不识字的原主苏家女。 如此,当初,不愿她接近也正常。 徐迦宁奔着他就走了过来,让一个人喜欢不容易,但是黏上去,让一个人讨厌应该很容易的吧,从前无知傻头傻脑的原主,只怕他才吃不消。 打定主意还是远离他,省的露出马脚,这个人不能再有羁绊,万万不能。 这么想着,背起了双手,她晃着手臂,两步到了他的面前。 徐迦宁微扬着脸,可是用最甜的声音叫了他一声:“七哥!” 几个人都看向了她,她抬眸便笑,更是上前,就快抵上他胸前了,还歪着头,对他眨着眼:“七哥,七哥,七哥” 别说别人惊住,霍澜庭也是错愕。 只不过他一怔之下,蓦然失笑,他似乎不愿这般大笑,甚至还别开了脸去,忍不住笑弯了眉,片刻之后,才是回头。 回眸还笑,就那么看着她,这般美色,实属难得。 徐迦宁被自己这般模样都吓了一跳,旁边人呆过之后都在旁偷笑,就连她的哥哥都以为她怎么了跑了过来。 徐凤举急地来拉她:“这怎么闹上了,可别烦七少了” 看,就连她哥都觉得她在胡闹,这场闹剧就这么结束吧,徐迦宁才要低下那充满‘爱意’的眼,顺势离开,不想霍澜庭却是摆手拦住了她哥。 “没事。” 他眼底还全是笑意,说着一伸手,还抹去了她唇边的一个米粒:“嗯,以后就叫七哥吧。” 呃 徐迦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贵妃的抱抱 第二十五章 从码头回来时候, 一路上,徐迦宁还在想,为什么会这样? 她就像斗败了的大公鸡,情绪低落,从来到这个世上,她发现除了对时代变迁的无力, 她连续几次在霍澜庭的面前栽跟头,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喜欢掌控一切。 他这个人,有点捉摸不透。 不过想必, 他是为了让她能做他抗争联姻的挡箭牌,才故意演戏的吧! 在码头上,他那双眸子一直看着她, 她察觉到了,眼底还有戏谑, 还有揶揄,还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她从利益角度想了下,苏家那两万大洋, 当然更重要。 但是, 在拿到之前,她不要做什么挡箭牌, 这个山精, 她总要扳回来一局的, 是了,她要扳回来一局才行,在心底建设了一番,才顺了口气来。 霍澜庭带她出的门,回去的时候当然也要送她回来。 回来时候她坐了后面,只说有点不舒服,阖上眼睛不理他了,他也并未搭话。 不过他车速不快,还开着车窗,偶尔从镜子当中瞥她一眼,唇边都是笑意,车到宁安街前,慢慢停车,霍澜庭先行下车,亲自给她打开了车门。 徐迦宁似才睡醒,还揉了下眼,欣然下车:“谢谢七少。” 她穿着裤子,下车更容易一些,此时只想快点离开他身边,一弯腰才站起来,发现自己被他圈在了他和车门当中。霍澜庭一手车门,一手扶着车身,刚好把她圈住了! 两个人距离太近,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的浅浅气息,徐迦宁下意识后仰,避开了些,有的时候肢体语言更能体现人心,霍澜庭随后侧身让开,看着她目光复杂。 很明显,她不喜欢他靠得太近。 徐迦宁以为他还要怎样,没想到这么就让开了,赶紧走出来两步:“我得回去了,多谢霍少送我回来。” 这么一会儿,从七少又变成了霍少。 霍澜庭上前两步,见她果然又往前走了,一副恨不得马上走开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跟了她的身后:“送人送到家,这是男人应有的绅士风度。” 徐迦宁这时候心里百转千回,其实根本没在意他在后面说什么,走了苏家门前,才站住了。出来的时候,苏谨霖亲自送出来的,看门的已经认识她了,连忙低头,口称小姐。 她回头,冷不防人就在她背后,差点撞上。 当即后退,脚下高跟鞋一崴,一双手臂立即扶住了她。 徐迦宁站稳了,霍澜庭一低头,用极轻的声音说道:“我现在有点好奇了,苏老大应了你什么好东西,你甘愿走进这里?还有你哥,他怎么会答应的呢,真是奇怪。” 说着,后退一步,放开了她。 她以为她哥已经交底了,竟然没有! 徐迦宁装作没听懂,嗯了一声,对他摆手笑道:“多谢霍少请我看电影,今天很开心,再见~” 看来,她擅于装糊涂,霍澜庭轻点着头,也不在意,摆手示意她先进去。 徐迦宁随即转身,走进了碧情园。 早有人在楼上看见她回来了,蹬蹬蹬下楼来迎,进园子没走多远,一个小丫头就接到了她,前面引路,这小丫头还是个多嘴多舌的。 “小姐可回来了,大少爷问过好几次了。” 徐迦宁跟着她身后,东西园子的花圃都问了一遍,小丫头知道的全都告诉了她,她顺便将方位记清楚,不再多问,只低着头走得飞快。回了东园厅堂当中,小丫头只叫她一个人上去,她脚步也快,这就上了楼。 楼上厅中,苏谨言坐了窗前的藤椅上面,看着窗外一动不动,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他这会儿戴了眼镜,面前的圆几上面放着一堆文件之类的纸张,徐迦宁走了过来,拉开他对面的藤椅坐了下来。 仿佛才感觉到来人了,苏谨言顿时回眸,见是她伸手摘掉了眼镜:“回来了?” 徐迦宁坦然看着他:“苏先生,我想我来这里是为了你的祖母,也可以和你的家人一起过一段时日,但是我想,这是一时的,我们的合约当中,应该不包括去帮着你们讨好联姻对象的,对吧?” 苏谨言别开眼去,目光又落了窗外:“嗯。” 来的时候没注意到窗外有什么,这会儿坐下来了,顺着他的目光这才看见,楼下的花圃当中,有两个人。苏夫人穿着花匠的肥大背带衣裤,在园子里坐着木凳上面。她捧着几棵花苗,不知看着什么十分专注。再仔细一看,原来地上有挖好的洞,也不知她指着那洞说了什么,旁边蹲着的男人从她手中拿走一棵花苗放进挖好的洞里,然后掩上了泥土。 他也穿着衣裤,一颗一颗栽好了,又提起了一边的水桶,挨个浇了水。 徐迦宁登时怔住,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苏守信。 苏守信平了一会儿园子,在水桶当中洗了手,他仔细拿了帕子擦了手,将水桶递给了园外的下人,才回头看着苏夫人。 她似有不满,坐在园子当中不肯走。 他上前牵她手,她也甩开了。 不知说了什么,苏夫人就不起来,苏守信蹲了她的面前,拢着她两条腿,来回晃了晃。 他扬着脸,比如胡闹的苏夫人,更像个撒娇的孩子。 晃了她的腿,又来牵她的手,晃了又晃,苏夫人终于回头,勉为其难站了起来,她拧着身子,好像还在别扭。苏守信这回可拉住她手了,牵了人从一边出了园子。 回来的时候,她有心事,走得又快,竟然没注意到花圃当中有人,此时在楼上看着他们,徐迦宁心中莫名生出些复杂的情绪来。 许是她看得久了些,苏谨言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在旁淡淡道:“我妈虽然不记得那些不好的事,但脾气还是从前那样的,她喜欢花花草草,整个碧情园的花花草草,当年都是我爸为了她栽下的。” 徐迦宁从来不懂情,在她们那个年代,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嫁了皇帝,更不懂情爱。 后宫当中有争斗,也有许多乐子,也曾看过大戏,可看着那些花前月下,情定三生的,她只觉可笑。 男人是什么,情爱是什么,都可笑得很。 从前,她一直觉得可笑,可此时看着楼下,那两个人还牵着手,一步一步走远,心底忽然也柔软起来,她本就是为了两万大洋来的,对着苏谨言,更无话说。 可他今日,却不知怎的,对着她叹息起来:“真希望,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里都有神灵,保佑她一世平安喜乐。” 天底下的孩子对自己的父母,多有依赖。 可她没有,她爹娘眼中,她就是权势,是徐家的依靠,至于她是疼是痛,她们似从不在意。徐迦宁唯一觉得有些愧疚的,就是她的祖母。 祖母在世时候,待她极好。 进宫之前,还抱了她一抱。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想起了从前许多事,今时今日已无人再能那样抱她,徐迦宁站了起来,挥去心中杂念,抱臂,因着心情不好口气也不大好了:“霍澜庭是不是苏家的内定女婿,其实我不关心,他如果再来找我,恕不奉陪。” 苏谨言一手搭在椅背上,回身靠了靠,他直直看进她的眼,似看出她的不耐来,今日寿宴上面,差点出了状况,是他未意料到的。 苏谨霖推着老太太出现,不知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他看着徐迦宁,目光沉沉:“老太太剩下的这些日子,苏谨霖若要得了苏家,那么谁来支付你两万大洋?只怕到时候你被牵连进来,也难脱身。” 虽然是之前想到了的,但是却不知这么快就摊到了明面上来讲,徐迦宁回眸,也是冷目相对:“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苏唯了,这个时候我要走,你也不好交代吧?莫要拿钱威胁我,苏谨霖若是得了苏家,那我自然也能从他那要出钱来,我这个人吧,不喜欢别人欠我的,如果苏先生肯合作,万事都有商量,如果非要故意激怒我,那我脾气不好,多半是宁可玉碎瓦不全,谁也得不到好。” 她若能轻易怕了,那就怪了。 窗外那两个人已经走远,东园现在还风平浪静,苏谨言目光流转,也站了起来:“好,各退一步,不能让霍澜庭和苏婉结婚,我看他也无意,若是来找你,你能拖延些时日就好。” 徐迦宁直接了当:“再加俩万。”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苏谨言眉峰微动,不过他还是一口应下来了:“好。” 她这个时候,哪里能轻易信他,两步走了他的面前,两手放下来又插进了口袋里。 窗外夕阳西下,红霞初露,徐迦宁微一扬眉,继续得寸进尺:“我不信你,那先付一半,送到我哥哥府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贵妃心高傲 第二十六章 苏家条件真的比顾家好太多, 东园楼上她的房间都有自己的浴室。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 徐迦宁换上一身过膝旗袍,坐了梳妆台前。红玉给她擦着头发, 站在她的背后,动作十分的轻柔。 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红玉擦了又擦,拿了梳子给她梳头:“小姐, 这园子好大,人也特别多,可我怎么觉得他们家里冷冷清清,还有点说不出来的害怕呢。” 徐迦宁在镜中看了她一眼:“害怕什么,这宅子风水极佳,是个风水宝地,在这种地方住着, 一早起来精神抖擞,多好。” 红玉将她长发梳理顺了,简单用发带束在了一起:“我不明白,小姐不少吃穿, 为什么要来这呢?” 徐迦宁站了起来,走了南面窗前, 往楼下看着。 此时天已经黑了, 东园当中路灯灯火星星点点, 园中树木花草影影绰绰的, 她想起苏守信和他妻子在园中情景, 不由长叹一声:“鸳鸯双栖蝶双飞,自古以来,多少人成就旷世奇缘,多少人情断魂肠。红玉呀,你可知道,家世决定了一个人的大半生,想要这辈子痛快地过,那要么有权有势,要么有钱。出生不好呢,还是可以补救的,这辈子权势是难搭边了,想要过得好,就得先把钱抓在手心里吧。” 就连她们那时候,在宫里也得抓着银钱打发小鬼,才能行,更何况现在。 红玉跟了她的身边,还是不懂:“小姐长得好看,就算离了顾家,还能再找个好人家,到时候挑着条件好的嫁,不就行了?” 徐迦宁蓦然失笑,回眸瞥了红玉一眼,她很天真。 “矮子里面挑大个?真正的好人家小门小户怎么遇得见?真有这个想法,那就先把自己变成有利一方,单凭美貌能坚持几年?到什么时候,你得站在高的地方,才能配得上那里风景,否则,全屏男人一时喜好,都依靠他人,只怕是被人捧得越高,摔得越狠。” 她没把所有心思说出来,苏家在上海是数一数二的门风,这样的深宅有问题才正常,在宫里住得久了,还是喜欢这样的气氛,否则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也别怪她想走捷径,报纸上面那些适合新时代女性的工作,她都看了,没有一样她能做的,不愿依靠父兄,当然要另寻出路。 红玉日常崇拜,泪眼汪汪:“小姐怎么能想那么多,像我这样的人,除了温饱,都不敢想什么。” 真是没出息,不过也正常,徐迦宁抱了双臂,站在窗前:“因为温饱成问题,所以只能看见温饱。你还小呢,就跟着本我吧,日后亏不了你的。” 红玉当然是感恩戴德,对她更是上心不用提了。 徐迦宁站了一站,有人敲门。 红玉连忙去开了门,娟姐过来说老爷和大少爷在楼下,让她下楼一趟。她点头应下,让娟姐先走,又叫红玉在屋里收拾东西,说一个人去。 走到门口,红玉又拉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想哭:“小姐,我有点害怕,你真的不会有什么危险事吧?” 这小姑娘只怕没有见过吃人的地方,她总是喜欢哭,说了多少次了,只有有用的时候才哭,平白无故的不要哭,哭没有用,害怕没有用。 她孤身一人,在这世上,还有什么好怕的。 徐迦宁转身想走,红玉又拉住了她的手,她手一动,下意识想抽出来,犹豫了下,站住了。 再回头时,真是哭笑不得:“怕什么,人活一世,做个胆小鬼,那还能干什么,放心吧,再说不过是在这里住几天,能有什么事,也不会出事,听说上海四大家族,进来了就知道了,也不过如此。” 她是真没放在心上,抽出手来,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苏谨言。 不知道他听见没有,不过听见没听见又能怎样,四目相对,她并未在意,只从他身边走过。 房门慢慢合上了,苏谨言也是转身:“都安顿好了,想必你哥哥现在已经收到了那些钱。” 徐迦宁嗯了声:“放心,我会扮好苏小姐的。” 走了楼梯处,她站了一站,等他过去先下楼,才跟了他的身后。 楼下可不是一个人,苏夫人正在窝在绵软的沙发上面,灯光分外的柔和,她此时长发散落脸边,一直低着眉眼不知看的什么书,看得很快,不时能听见翻页的声音。 苏守信坐在她身边,身侧放着一个鸳鸯果盘和一个铁盒。 他戴着眼镜,正一个一个剥着瓜子,耐心十足。 剥好的瓜子都放在了苏夫人身边的果盘里,瓜子皮则放进铁盒里,偶尔时候,苏夫人会伸手过来拿两个放进口中,什么时候伸手,什么时候里面都有剥好的。 苏谨言带着徐迦宁走了过来,苏守信抬眼看见,让他们坐下。 苏夫人似未察觉,只是看书。 苏守信继续剥着瓜子,徐迦宁看着苏谨言,他在她手腕上轻按了按,示意她等一等。 很快,一本书翻完了,苏夫人抻了个懒腰,站了起来:“几点了?大哥,我该去睡了。” 她一个懒腰抻好了,低眸看见他们几个,怔怔的,即便是看见苏谨言了,目光也很陌生得很,怯生生的,苏夫人手足无措地看着苏守信:“大哥,他们是谁啊?” 苏守信将果盘放了方几上面,走了她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肩头:“无干紧要的人,都几点了,你该去洗澡了,明日早起还要上学堂呢!” 就像是哄着孩子的口气,他拥着她往长廊走去,苏夫人走路时候,还踢了下腿,真像是少女一般样的。苏谨言回头看见,低下了眼帘。 徐迦宁也看着苏守信夫妻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每每看见,总有触动:“苏夫人不认识你了?” 苏谨言伸手揉着额头,似是头疼:“我妈的记忆很混乱,有时候会以为自己还十几岁的,她从小在这园子里长大,以前管我父亲叫大哥的,有时候会不记得我。” 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也难怪老太太那么在意她了。 长廊里亮着一盏灯,暖暖的,徐迦宁盯着那盏灯看了好半晌,苏守信才回来。 他回打沙发面前坐下,依旧拿起了果盘,一个一个剥着瓜子。 苏谨言低着眼帘:“对不起,我擅自请了徐小姐来冒充妹妹,其实只是想尽孝,让祖奶奶不那么愧疚而已。” 苏守信抬眸看了他一眼,徐迦宁这才看清他的脸,比起照片,其实他更显年轻一些,眼镜下面那双丹凤眼,目光浅浅,似无欲无求一样。 果然,他在苏谨言面前,连神色都淡淡地:“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这样吧。” 苏谨言:“关于徐小姐的身世,已经调查清楚了,她早年丧母,家里还有父兄二人,现住在华安街后身,这些您都知道了。” 苏守信点了点头,终于看向了徐迦宁:“别亏待了。” 苏谨言先斩后奏给人带了家里来,要留在苏家,当然需要他老子的认可,这唱戏要想唱下去,那就得让假的变成真的。 所以,他必须让唯一知道内情的人,认同:“那以后” 苏守信嗓音略沉,低头又继续剥瓜子去了:“以后就以父女相称,直到她离开吧。” 徐迦宁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苏谨言以方几遮掩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他没有说话,但是她明白过来,这是让她以父女相称,亲近一些,她只当前面坐着的是徐老爹,叫了他一声:“爹” 苏守信手一顿,摆手让她们下去:“嗯。” 苏谨言连忙起身,带了徐迦宁往出走:“我让人送你去老太太跟前,跟她说两句话亲近亲近再回来。” 俩人走出东园,园子无人他住了,声音很轻:“白日里我有事顾不上你,你且先安心住下,老太太有事叫你你就去,霍家来人接你就走,其他事等我安顿好一切再说。今日顾家来拜寿,我让人打发了,老太太还不知道你和他家有什么渊源,需得瞒着。” 她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当然一口应下。 出了东园,苏谨言让人送了她去,来回走过两次,徐迦宁把路记熟了,脚步轻快。夜晚有电可真好,园子里到处都是路灯,上了石阶,直接进了厅堂当中。 问了才知道,苏谨霖一直陪着老太太说话呢,听说孙女来了,也赶紧让她进去了。 苏家老太太的精神头可好多了,她靠了躺椅上面,腿上盖着毯子,苏谨霖坐了她身边,握住她手不知说着什么话,逗得她一脸笑意。 徐迦宁走了进去,老太太连忙推了他一把:“你个混物,快起来,我要和妮儿说几句话。” 苏谨霖起来是起来了,倾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笑着让了地儿。 老太太眉眼弯弯,更是笑:“一天到晚没个正经!” 苏谨霖军装还未脱去,起身就走:“有了孙女就忘了孙子,那我走了~” 他走时候,瞥了屋里丫头一眼,那丫头会意,上前照看了些。 陪老太太说话这种事,其实徐迦宁还是很擅长的,她当年陪过太皇太后,陪过太妃,皇后病了以后,还陪过皇后她娘,是安慰人呢,还是开解人呢,都很在行。 留了屋里和苏家老太太一起,她顿时变成了个不谐世事的小姑娘,一句一句地,可把老太太哄得开开心心。这老太太不糊涂,与她讲起不少从前的事,一老一小,也说了许多话,后来实在累了,才把人交给丫头,慢身退出来。 时间不早了,外面漆黑一片。 徐迦宁出来时候,厅堂当中一个人都没有,丫头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她站了一站,只身往出走。 园中灯火点点,还好没那么黑,徐迦宁下了石阶,才要按着来路回去,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她下意识回头,苏谨霖不知在暗处站了多久,看见人了,晃了过来。 灯光昏暗,可到了跟前也能看清,他军装上两个扣子都扯开了,军靴一转,人就拦住了她。 她轻柔叫了他一声,仔细瞥着他脸上神情:“二哥拦着我干什么?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大哥该惦念了。” 本来说出苏谨言,就是用来挡箭的,可不想听着她的话,苏谨霖更是倾身。 夜风徐徐,他伏低了些身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他根本不是我们苏家人,你说他根本不姓苏,哪来的兄妹情深,父子情深,祖孙情深呢?如果他真能找到苏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找到的呢,所以,你觉得,会有人信他的深情么?嗯?” 他不是苏家人? 徐迦宁心中暗惊,却是不动声色,假装受惊了一样后退了好几步。 退了石阶下面去,才是扬声惊道:“二哥你说什么?你说大哥怎么了?” 厅堂当中,说话会有拢音,此时厅门未关,她站在石阶下面,如果大声惊呼,里面会有人听见,苏谨霖站直了身体,不出意料地,片刻之后,已经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苏家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站了石阶上面看着她们:“怎么了?老太太听着动静了,问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贵妃打电话 第二十七章 园子里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欢快,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站在石阶上面,看着他们,徐迦宁趁机转身,只说是落了手帕在屋里。她跟着那丫头往回走,说正好回去找找,自己去回老太太的话。 苏谨霖站在暗处,目光深邃,可人头不回地进了厅堂。 他在外面站了片刻,她又很快走出来,这一次老太太特意安排了人送她,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下了石阶,走过他的身边,都站了一站。 “二少爷还没回去呀!” “二哥。” 客客气气地,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她扬着脸,眉眼间还有怒意,似对苏谨言无声的维护。她二进厅堂,到老太太身边去,看起来好像是叫了人来送她,实际上,是在警告他,如果他再胡说八道,那么这些话就要到老太太面前说道说道了。 这么偏着苏谨言,可真像是骨肉亲情了。 本来就是试探着,此时看着她,苏谨霖只嗯了声,大步走开。 两个人背道而驰,擦肩而过,徐迦宁垂下眸子,掩去不屑,她在宫里上斗众位妃子,下斗太监宫女,最能护住她的,并不光是这些争斗,是她的知进退。 皇后就是皇后,贵妃就是贵妃,虽然品阶上差了一点,但是这么一点,便是不可逾越。所以她笑到最后,就连皇后也喜欢同她一起逗逗猫,跟她倾诉烦恼。那是宫里最美的日子,她不像皇后有说不完的烦心事,她一人一猫两三心腹,四五天甚至六七天能见着皇帝一回,应付应付他了事。 那些前赴后继尸骨无存的人,自古以来就是太自以为是。如今,收人钱财,自然与人消灾,苏谨言是不是苏家的亲生子,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只要她扮好这假妹妹就好。 回到东园,时候已不早了,苏谨言不在,红玉等了她回来,差点喜极而泣。真是的这孩子,把这里当成什么,什么龙潭虎穴吗? 红玉赶紧伺候着她换了柔软的睡衣,给她捏着肩膀。 徐迦宁则拿起了顾君书送她的书,基本常字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幸好这时候简字运动才兴起,收录的简字只有几千个,剩下字体多半她半猜半学,读书基本没有问题了。 可这么多字,光会读书还不够,她得会写才算真的学会,顾君书不在,还得自学。背了一会儿书,又拿起了连环画,红玉不知哪里变出一个果盘,里面放着一串葡萄,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了。 徐迦宁先还没注意,回眸看见了,才要伸手,忽然想起了楼下那对夫妻。苏守信在报纸上看起来很是健谈,他的报道很多,但很少谈及家事,却不知他回了家里是这样的寡言少语。 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在他夫人面前。 默默做事,哄着她一日百变。 苏夫人看书的时候,就是一副少女姿态,想必她从前生活的时候,就是那样过来的吧,她明白苏谨言的歉意从何而来,她的存在对于其他人来说,只有利益关系。而对于苏夫人来说,是一种痛,因为不是真的,而且还不长久,所以就连靠近都是一种伤害。 不知怎地,想起她了,太多疼惜。 就连看连环画都没心思了,她习惯早睡,索性这就睡下了。 睡得早起得也早,一早上起来在园子里逛了逛,红玉带了两个老妈子,两个丫头过来了,说是苏谨言吩咐的,都要伺候她的,周妈李妈和春秀,徐迦宁记下了,任由她们进进出出。 昨日可能来得有些匆忙,房间都没怎么收拾,今日,周妈和李妈一起换了窗帘被单,还有屋里的摆饰,完全是按着女孩的喜好,不过那些红红粉粉她不喜欢,都让人拿了出去。 屋里只剩古朴的家具,多摆了些花瓶之类的工艺品,几个人围着她转,一时间让她有了一种错觉,这个世道好像这样下去,还是她的那个世道。 不过恍惚了一恍惚,已是梳好了头。 时下学生流行短发,长发不舍得剪掉的,就梳两条辫子,一边一个。 徐迦宁不喜欢这样的打扮,感觉没有威严,不过她现在也不该要什么威严,就随便了,周妈直夸她头发好,编辫子的时候,用彩色的发带编结其中,如此编好之后,对镜一看,也是很俏。 红玉站了她的背后,日常夸赞:“小姐,梳两个辫子也好看!” 周妈和李妈各站一边,也夸,异口同声的:“小姐长得美,什么发型都一样好看。” 徐迦宁站了起来,她今日穿着旗袍,正要回身,房门一下开了,嬉笑声从门口一下炸开,苏婷拉着苏婉后面还跟着两个小丫头,一起挤了进来。 苏婷这会穿着背带裤和荷叶领的白衫,她哪里还有什么大明星的样子,进门就叫了起来,最先冲到了徐迦宁的身边来,拉着她手来回转圈。 “天那,你这样可真像个女学生呢,就是穿这旗袍不大搭了”说着回头,非叫人去她那屋里,拿一套学生装来,不由分说,捂了徐迦宁的嘴,不让她拒绝。 苏婉站了她的背后,也是笑:“你吓到人家了,穿旗袍也不错啊!” 她今个依旧一身白裙,只不过样式不同,今日裙摆稍短了些,两边袖口是灯笼袖的,看着很是时髦。徐迦宁看着她袒露在外的雪白小腿,再看了看自己的那一截,好像已经习惯了些了。 不多一会儿,丫头拿着学生装回来了。 苏婷非给她推了里面浴室,亲自帮她穿脱衣服,徐迦宁腰窝纤细,锁骨分明,双峰有致,平时穿着旗袍能昭显几分,此时脱下来了,更是让人惊呼连连。 苏婷伸手在自己的坚,挺小胸上揉了一把,看着她目光艳羡:“妹子,你应该穿得更时髦一点,走在大街上,让人都看见你,知道你,我们苏家出美人呢!” 说着,还想要揉她的一揉,被她躲过去了。 穿上这蓝衫黑裙,对着镜子看了一看,徐迦宁在腰上扯了下,她见过林慧如的,知道学生装上衣很是宽松,可她身上的这件,却是贴身的。 苏婷在旁更是笑:“现在流行学生装,我特意让人改的,还没上身呢,你穿着正好,纯纯的。” 她热情如火,徐迦宁也就笑了:“好吧,今天就穿一天吧!” 幸好让她穿的是学生装,不是洋裙,她露太多很不舒服,现在这样露一截小腿,穿着皮鞋,转圈看了下,还能接受。 正在浴室里看着,外面有人敲门,春秀说是有她的电话。 她才到苏家竟然有人给她打电话,徐迦宁连忙走了出来,对于电话这种神奇的东西,她是有所耳闻的,现在都不用面对面,只要拿了那个奇怪的盒子,把听筒放在耳边,就能听见里面的人说话。 不过全上海也没有几家有,所以还没见过。 跟着春秀出来,大家对她的学生装又是起哄,笑闹起来,说是明个一定让她穿洋裙,戴洋帽,苏婷还说要带她去烫头之类的,似乎一下就熟了起来。 电话在厅中,徐迦宁笑过,快步走了出来。 苏谨言坐了一边,正在看报纸,见她过来了,示意她拿起电话。 她还未打过电话,伸手拿起了,奇怪地看了两眼,这才放了耳边,苏谨言抬眼看见,一倾身握了她手,将话筒调转了下,原来是拿反了。 他看着她,目光在她辫子上扫过,还抬手在她发梢理了一下。 徐迦宁看着他,又把话筒拿下来看了看:“怎么没有人说话?” 话音刚落,里面就传出了一个男人声音来:“苏小姐,你真的是第一个让我等这么久电话的人” 苏谨言回身坐好,又拿起了报纸。 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更低沉一些,有些熟悉,她觉得是霍澜庭,但又不确定:“请问,您是?” 似乎是在她心底的虫儿一样,霍澜庭的声音听起来带了几分愉悦:“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和平时会有一点不同,所以,你心里想的是谁,我就是谁。” 徐迦宁眼皮跳了跳,谁心里想他了? 她是觉得应该是他而已。 苏谨言还在旁边,当然不能说别的,客客气气地:“呃实在对不起,我还是没听出来,您是哪位?” 电话当中,有片刻的静默,随后,霍澜庭的声音再度响起:“苏小姐这么健忘,昨日我们才一起看过电影,吃过滋饭团不是?” 滋饭团那是她哥给她买的,特意提一下干什么? 是在警告她吗? 徐迦宁哦了声,似才听出来:“是七少啊,对不起刚才没听出来。” 电话里的声音似不大在意:“准备一下,半个小时之后我去接你去看电影。” 当着苏谨言的面,她还不能拒绝,当即应了下来。 挂断电话,徐迦宁还特意跟他说了一声:“是霍澜庭,他说一会儿来接我。” 他嗯了声,眼也未抬,还在看报纸:“去吧。” 她还记着他要她拖着他的事,知道他不愿苏婉嫁过去,只怕是为了同苏谨霖一房争利,转身回来,每走一步,都想着对策。 拖着霍澜庭简单,他本身就抗拒同苏家婚事,拿她遮掩两分,就是表面功夫。 但是几次在他手里吃了亏,实在心有不甘。 她这个人吧,心眼小,爱记仇,昨日故意占了她的便宜,还让叫什么七哥,今天想起来,自然还恼。 因为她毕竟不是原主,对于从前有太多的未知,所以处处受他压制,过去不可逆,但是现在还有办法,能压着他的人,也不是没有。 回到自己房间门口,徐迦宁飞快理通了霍澜庭身边的关系图,开门走了进去。 苏婷和苏婉坐在一起说着话,见她回来了,看向了她:“谁给你打电话呀?” 徐迦宁憋了一口气,脸色微红,走过去也坐了她们身边,她先看了眼红玉,一抚额像是头疼模样,红玉当即会意,给丫头们都叫了出去。 一时间屋里可安静下来了,苏家姐妹都看着她,徐迦宁咬着下唇,还有点不大好意思:“是霍家七少爷,昨天大哥就让他带我去宴厅,其实我和他不怎么熟,就昨天看了一场电影。今个他又约我,我这才回苏家,当然什么事都听大哥的了,就是就是不知道他们家里都还有什么人呢,说起来,好像有带我去的意思,我要不要准备点礼物什么的呢?” 故意这么一说,苏婉脸色顿变。 苏婷昨日走的早,并不知道霍澜庭当众说什么一见钟情的话,还真认真想了下:“霍苏两家向来交好,他若有心带你回去,当然要准备点礼物了。” 徐迦宁假意烦恼,和她倾诉衷肠:“我没见过什么世面,不大想去。” 苏婷和她说着话,苏婉这会儿站了起来:“你们先聊着,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写的书刊稿忘了收,得回去看看。” 徐迦宁当然起身相送,苏婉连连摆手,只说不用,快步走了。 等她走了,苏婷这才拉了她的手,紧握了握:“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你很投缘,如果霍澜庭真的喜欢你,那你可得注意了,我们家苏小姐可不止一位,刚才走的这个,她可是喜欢他很久了。” 徐迦宁只当不知:“是吗?那我可怎么办呢” 看苏婉走得那么急,定是去先下手为强了。 她还故意提醒了,说可能回去霍家拜访,苏婉去过,和霍家人比较亲近,这个时候一定去打亲情牌了,那么她们两个家世背景,男才女貌的,很登对。霍澜庭一定会受到来自家里人压制,如果很好摆脱,那么他也不会至今都拿苏婉毫无办法了。 想到此处,一手在裙边摩挲。 腿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一个小纸屑似的东西,徐迦宁伸手弹开,只在心里冷笑,看他还笑得出来吗,所有施加在她的身上的压力,都反弹给他。 想到此处,心里这口气可算顺过来了。 舒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贵妃的脸啊 第二十八章 因为心情极佳,所以早点也觉得美味。 和苏谨言一起吃了小笼馒头,饭后还喝了养生茶。 也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苏谨言有事才走,娟姐来报,说是霍少爷来接小姐了,徐迦宁欣然赴约,她特意拿了个包,里面放了些钱,省的一会出去,万一霍澜庭被人找回去的话,她好自己坐黄包车回来。 一路走出东园,到了碧情园的门口,车就停在路口,这一次,霍澜庭西装革履坐在后面,低着头不知看着什么,司机在前面看见她了,按了声喇叭,然后下车给她开车门。 徐迦宁不紧不慢走了过去,低头坐了进去。 司机回到车上,启动汽车,掉头离去。 霍澜庭正在翻开账册,里面一排排的名目都是外国洋字,掺杂着不少数字,徐迦宁垂眸细看,他虽未抬头,但似已察觉,一抬手,覆住了她的眼睛,稍一用力,按了她好好靠坐在后座上面。 “别低头,”他眼都未抬:“忘了怎么晕车的了?” “” 他指尖温热,轻轻一按就收手了,徐迦宁赶紧坐好,不敢再看。 霍澜庭查看药品清单,有些药品才补齐,医院内部已经运营起来了,霍家和苏家打交道由来已久,他们家是医药世家,对中药很有心得,能填补西药缺失的空白。 说是带她看电影,昨日就是幌子,今日只怕也是,徐迦宁在旁看着街景:“我们这是去哪?” 霍澜庭抬眸看了她一眼:“去看电影。” 徐迦宁头都未回,他若能有心去看电影,那才怪了。 果然,穿过大街,路过玛利亚医院之后再往南两个街口,轿车开进了一家医院,上海的教堂真是多,这医院似乎是教堂后改的,翻新了一番,前院是停车场。 司机停好车后,霍澜庭先行下车,他绕到她这侧,打开了车门:“你是在车上等我,还是跟我进去?” 看吧,她就是个幌子。 不过她不要一个人留在车上,徐迦宁下了车来,左右看看:“反正没什么事,我到处走走。” 随便乱走那怎么行,霍澜庭关上车门,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转身就走:“很快出来,你跟我来” 随便抓她手! 她差点又喊放肆,甩了两下没有甩开,两手都扯着他手,他脚步一顿反而顺着手腕拉住了她的手了,脚步匆匆,霍澜庭并未回头:“别动,我有事。” 徐迦宁心中恼火万丈,挣脱不开,被他拖着走进医院,不时有路过的护士看着她们,她只得拿包盖住他手,加快脚步直跟着他。 “你放开我,放开!” “” 医院新开的,病人还不多,霍澜庭一走进来,有知道他是谁的,都纷纷上前打招呼,他点头走过,直接上了二楼,楼上通过长廊边上,有一间休息室,打开房门走了进去,反手关门,直接给人抵在了门上。 徐迦宁走得有点喘,恼怒之余,本性毕露抬手就打! 霍澜庭早有准备,伸手握住她手,指尖一动,纠缠了她的手指,也按了门上,她当然抽手:“放肆!” 他低着头,呼吸浅浅,目光灼灼:“我看你非但是冒牌的苏小姐,你还是个冒牌的徐迦宁,我若让她近身一步,她都要高兴几天,你这般避我如牛鬼蛇神的,说你是徐迦宁,谁能相信呢?” 他一进门,动作这么大,就知道是懒得应付懒得试探了。 反正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她放弃挣扎,咬紧下唇,只那么瞬间,眼中已是含泪,她瞪大眼睛,定定看着他,不让眼泪流下来,一开口已是哽咽。 “我都不知道跟谁说去,和顾君行结婚以后,他不喜欢我,嫌弃我,去读书了,连封家书都没有,我一个人在顾家度日如年,因为是自己选的人,所以无处倾诉。不敢和哥哥说,也不敢回娘家,后来实在受不了就吊了房梁上,没想到摔下来时候,碰到头了,从前过往浑浑噩噩,有的事记得,有的事不记得,这些事我哥和我爹都不知道,我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 霍澜庭眸色更深,只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考验那滴眼泪的时候到了,徐迦宁轻眨着眼,泪珠滚落,眸色微红:“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不想我哥担心,你不要告诉他,结婚以后我已经尽力进步了,学了些字,想改头换面好好活着,所以离婚了。” 他一下抽回手去,退后一步:“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徐迦宁一吸鼻子,上前一步:“当然是真的,我对七少的那点心思,星星点点还记得点,但是现在结婚了又离婚了,当然不敢妄想。” 霍澜庭神色微缓,很快也如同平时一样了:“不敢妄想,说的不错。” 咬文嚼字的,即便是再忘了过往,只怕也不能变化这么大,他回身坐了桌上,两指在桌边敲了一敲,再回头时候,已是脸色如常。 “我有事出去一趟,你既有心学习,那不如在这屋里练字,在苏家那地方什么都不会也不行,学一点是一点吧。” 说着,他站直了,回身拉开了抽屉,让她看见抽屉当中的书本和笔。 徐迦宁点头应下,坐了过来。 她还心有余悸,不敢大意:“我在顾家时候练过一年字呢,现在写得很不错的了,你要不要看看?” 他略显嫌弃,转身就走:“一会儿回来,你在这等我。” 很快人走出去就关上了门,安静下来了,徐迦宁一下靠坐在椅子上面,这才松了口气,信也好,不信也好,以后没什么交集的人,有个她变化的理由就好。 抽屉当中放着练字的临帖,下面竟然还有霍澜庭的字迹,也是毛笔字。 她拿出临帖来,在毛笔和钢笔当中,当然拿了不顺手的钢笔。 必须得写点歪歪扭扭的字了,徐迦宁随便在临帖上随便写了点字,百般无聊时候,还翻了翻抽屉里面的书,她平时上午都有睡一觉的习惯,此时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一会儿功夫就困了。 一手托脸,先还勉强睁着眼睛翻看着书,他的抽屉里都是医书,真的很无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慢慢趴了桌上,这就闭上了眼睛。 半梦半醒之间,她对自己说,小憩一会儿,就一会儿,一下进入了梦乡当中。 一个多小时后,霍澜庭打开休息室的房门,再回来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徐迦宁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伏身桌面,呼吸浅浅睡着了。 她两条辫子,一身学生装,枕着自己手臂,清纯又妩媚。 他上前查看,这姑娘手边还放着他的医书,已经看了三十多页了,桌上还有她胡乱写的钢笔字,称不上难看,的确像是刚学了一段时间的人。 凤从窗口吹进来,正吹着她后背。 霍澜庭的目光在那医书上扫过,脱下了自己的西服,这就披了徐迦宁的身上。 转身想走,看见她露着的半张脸,白皙恬静,不由顿足。 她心里是装了只小猛兽吧? 不过这张脸,这般模样,更像是窝着的慵懒一只猫儿,想着,他拿过桌上的钢笔,俯下身来。 给她的脸上画上几笔,小猫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贵妃的怒气 第二十八章 半梦半醒的,徐迦宁好像回到了后宫当中。 她的猫儿淘气着,往她身上扑着,它的小肉垫搭在她的脸上,像是指腹摩挲着,尖尖的小爪子竟然敢来抓她的脸,她伸手拂落,这小淘气又爬将上来,这小家伙,可爱又柔软,真是拿它没办法。 习惯了早睡早起,早起之后,在中午之前还会睡一觉,徐迦宁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当然了,只是她以为打了个盹而已,一睁开眼睛已经快中午了。 休息室里还是她一个人,清醒过来,一下坐直了身体,桌上还放着她之前看的医书,还有她写的临帖钢笔字,左右看看,的确是没有人。 松了口气靠向椅背,才松了的这口气又提了起来,她肩上披着霍澜庭的西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是来过了。 静坐片刻,徐迦宁双手捋过脸边碎发,打起精神又拿起了钢笔,还是继续练字,这回再写了不到一页,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休息室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霍澜庭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厚厚几个档案袋,身上的衬衫上面两个扣子都没有扣,一眼看过来,见她醒了,能看见他喉结微动,随即别开了眼去。 徐迦宁还披着他的衣服,拿了临帖给他看:“我练了点字,不过好像写得不好。” 霍澜庭腿也长,直接坐了桌上,他伸手接过,看了下,合上了:“练字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你还得继续努力。” 一本正经地,徐迦宁当然点头,她微扬着脸,看着他总觉得他神色有点怪怪的。临帖和钢笔都收了抽屉里面,霍澜庭站了起来,他目光流转回来,又看了眼她的脸。 左侧干干净净,白皙的脸上似是粉黛未施,右侧么他画的那只长尾巴猫儿简直活灵活现,从前在国外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简笔画,寥寥几笔,小小一只,就在徐迦宁的脸侧。 真是不能看,一看就忍不住笑意,转过身去,他先往外走去,打开房门等了她一等:“现在忙完了,我送你回去。” 她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她是拿了苏谨言的方便钱,可没收他的遮掩费。 徐迦宁也站了起来:“七少该不会是想日日把我叫出来做幌子吧,其实我很忙,没有那么空闲的。” 她一本正经的脸上,那只猫儿更显可爱,霍澜庭嗯了声,眸光微动:“你想怎么样?” 要说他简直是她肚里的虫儿,总是能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她说的话什么意思,想怎么样,利益当中,当然要先保证自己不吃亏才是。 他以她为遮掩,忙着医院的事,那说明家里不支持,不然光明正大来就好了,何必找个幌子,想来,他这是用她一来搪塞家里,二才是让苏婉死心。 他的时间是时间,她的时间也是时间。 徐迦宁想了下,定定道:“在离婚之前,顾家抵了个铺子给我,就在英租界那里,应该还有几个月才到期,我也想做点事,现在烦恼的是,如何提前结束契约,霍家神通广大,即便的赔偿人家些钱,也花不了多少,七少帮我将铺子空置出来,我和我哥都感激不尽。” 这般讨价还价的模样,可一点不可爱了。 霍澜庭回眸看着她,有点后悔刚才画猫儿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画上一只炸毛的猫儿,偏偏给猫儿画得那般可爱,可爱得对着她这张脸,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得先过去看看,人家合约在手里,怎能提前解约,赔偿金不是一笔小数目,你可知道?” “知道,”徐迦宁从他面前走过:“不过那关我什么事?这是七少的问题,只要帮我空置了英租界的铺子,我才能帮你做这个幌子。” 说着回手拿下他的西服,两手送回他的面前。 他伸手接过,挂了臂弯上面。 她从前在宫里时候,也常常躺榻上小憩,宫女和小太监常常给她披盖薄被,这种行为在她眼里,并不算什么,来了新世界,听人说了,这叫什么绅士行为。 转身就走,脸上还挂着浅浅笑意:“怎么样,我帮你,你帮我,很公平。” 徐迦宁小的时候,都不敢抬头看他。 霍澜庭略一失神,见她走了,一手拿着档案袋,挂着西服,跟了她的身后:“可以考虑。” 在她背后,能看见她纤细的腰肢,肩是怎么动的,走路的时候是怎么走的,真个是仪态贵胄,傲骨天成。 徐迦宁都不回头,等苏婉这把刀逼到他眼前了,他不会不答应:“今天我得回去了,七少好好考虑一下,不过我想,您会答应的,我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俩人一前一后往出走,霍澜庭盯着她的背影,眸光深邃。 徐迦宁手里拿着自己的包,走得不快,偶尔有路过的小护士直盯着她的脸,她向来貌美,习惯了在人群当中被人瞩目,并未在意。 出了医院,司机已经把车开了石阶下面等着了,霍澜庭打开后门,她先一步上了车,他与她坐了一处,两个人并肩而坐,关上车门之后,这就离开了医院。 车窗开着,霍澜庭拿了一支笔,在档案袋的背面纪录着药品的名目代码,徐迦宁百般无聊地看着窗外,街边多少老字号的牌匾都旧了,一条街上洋房逐渐取代了旧楼,那些来自国外的欧洲设计,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英租界的铺子,她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虽然现在没有皇帝了,但是什么时候,结婚都不是得门当户对呢! 徐凤举自己还没有娶妻,她得让家世变得更好一些,才能婚配。 正是胡思乱想,霍澜庭不知什么时候,放下笔了:“你哥说你看上顾家大少爷了,怎么这一次,没死耗到底?” 从前的徐迦宁,用她哥的话说,就是容易犯糊涂,死心眼,犯二,还叫过她二姑娘,徐二宁之类的。 霍澜庭被她纠缠过,自然知道厉害。 不过他从小被她母亲救过,对他们兄妹其实还是有所照顾的。 按着她的性格,既然想法子嫁给顾君行了,那就应该死耗着才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离婚了,还捞手里一铺子。 徐迦宁回头看了他一眼:“现在都进步了,讲究男女平等,别说顾家大少爷,就是以后再结婚,不合适可以离的么,不合适就离,没什么的。” 虽然这是她不太能理解的地方,但是她认真适应了,而且觉得离婚真不错,女人可以振臂高呼,不合适就离婚,不合适就离婚,没什么大不了的。 霍澜庭档案袋在手,身形一动,纸袋就敲了她左侧额头上面:“谁给你灌输这种奇怪的想法了?不合适为什么要结婚?” 才敲一下,她顿时转过脸来,怒目。 那只猫儿静静趴在她的右脸上面,长长地尾巴还卷着卷,慵懒的模样像是才睡醒,小爪子搭在脸下,看了一眼,根本忍不住,目光所及之处,眼底星星点点都是笑意。 敢敲她的头,徐迦宁怒意未散,想到不能在他面前暴露,忍了一忍。 再一抬眼,她发现霍澜庭的目光似在自己脸上,想起他几次看她,古怪像是忍着笑意的模样,她伸手在脸上轻抚而过,坐直了身体:“我脸上有什么?” 霍澜庭笑意顿失,淡漠得很:“没有。” 没有才怪,徐迦宁将小包放置在腿上,打开了伸手在里面摸出一个小镜子来,她打开镜盖,扬起脸来,一只黑色的小猫儿出现在了自己的脸上。 慢慢合上镜子,她回眸看他。 霍澜庭手里的档案袋拿了肩处,并不看她,非但不看她,还交代着司机,似乎没空理会她了。 “刘叔,把车停到碧情园南门就好。” “知道了少爷。” 徐迦宁将包紧紧拿在了手里,她从医院走出来时候,路过的护士都在看她,她还以为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却不想是在看那只猫儿,她们还笑,笑什么? 霍澜庭看她几次,也含了几分笑意。 她常年深处宫中,那些个嫔妃宫女啊,哪个敢看着她笑话,她高高在上,多看她们一眼都叫她们心惊胆战。 眼中才还未散去的怒意,此时犹如惊涛骇浪一般,偏定定看着他的侧颜,一字一句道:“霍少爷戏弄我,忍着笑意是不是忍得太辛苦了些?嗯?” 在宫里时候,那些冒犯贵妃娘娘的人,还有心腹过去掌嘴,如今世风变化,她剩了一人,难道还要任人取笑不成? 霍澜庭也转过身来,她眼中的怒火怕是已经让她忘了她是谁了,那心里的小猛兽像是要破牢而出,有着什么蠢蠢欲动。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拿着档案袋身形微动,往后坐了些,扶住了上面拉手。 徐迦宁却往前坐了一坐,冷笑:“你画的?” “” 她手里的包握得老紧,看着他还扬起了眉来,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霍澜庭当即喝到:“停车!” 司机老刘可是吓了一跳,方向盘一打,一脚刹车站住了。 徐迦宁怒意迸发,举着手里的包已经扑了过来,不过车身猛然停住了,她控制不住身形,非但打不到人,一腔怒意还未发泄出去,却直直扑到了霍澜庭的身上。 手也不知磕到了哪里,疼得厉害,小包顿时从他肩旁掉落,徐迦宁趴了人胸前,头晕目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贵妃碎碎念 第三十章 黄埔大街的最南,有前后两排洋楼。 错落有致,有高有矮,走到近前,才发现是一个庭院当中景致,一辆别克轿车到了西门门前,司机老刘先下了车,他家后门打开,侧立一旁。 剪裁合体的西裤,裹着的那双长腿,慢下车来。 老刘只看着他的脸,还有些忐忑:“少,少爷,您您这脸” “没事。” 唇边还有一丝丝痛,霍澜庭伸手抚过,指腹轻按了一下,脸色不虞。他今日去医院时候,本来是为了那些药品的名录,至于为什么要在徐迦宁的脸上画一只猫呢,他也说不清楚,当时怎么个心情。 每次见她,她都有不易察觉的奇怪之处,可能是探究的过程,真的愉悦到他了,因为可爱,所以想笑,并非取笑。但她似乎不这么认为,她眼中的怒意,显而易见。 就在徐迦宁扑向他的那一刻,车身猛的一颠簸,他甚至下意识扶住了她。 贴身的学生装随着他的动作掀起来了些,她到里还是扑到了他的胸前,而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扶住了她的腰身。 细腰上还有软肉,两指指腹之下,肤若凝肌。 说来虽是无心之举,但也尴尬得很,才扶住了人,让她坐稳,那细软纤纤玉手,啪的一下抽在了他的唇角。 霍澜庭他是霍老爷子的老来子,从小到大,还真没挨过打,徐迦宁打了他,转身下车,她怒意未消,叫了街边的黄包车,坐车走了。 毕竟是一起出来的,他叫了老刘开在后面跟着,一路护送到了苏家门口,这才回来。洋楼就在眼前,霍澜庭却在门口站了一站,才大步走了过去。 霍家老爷已经七十多岁了,平时也看不见人,进了前楼厅门,一眼看见厅中坐了不少人,霍澜庭转身就往出走,可已经有人看见他了,大步追了过来,一把抓住他手臂,推着他回来了。 推他的不是别人,是三哥霍玉庭,从小两个人就更亲厚一些,急着给人推回来按了沙发上面,这才看清,今日哥几个齐全得很。 霍老爷拄着拐,一脸阴沉,他身边左右各坐着七姨太八姨太,沙发对面坐着腿脚不便的霍家老大霍至庭,他抬眼看了霍澜庭一眼,目光沉沉:“老七,当着爹的面,你告诉我们,你现在到底干什么呢,霍苏两家联姻已经不能再出错了,你说苏婉有什么不好的,你们都留过洋,郎才女貌很是相当” 霍澜庭往后一靠,两条长腿交叠在了一起,也不开口。 他并未搭腔,倒是一边戴眼镜的男人看了过来:“老七,听说你不顾我们反对,到底是把医院开起来了?” 问话的男人也四十岁左右,金丝边的眼镜,样貌堂堂,是他的二哥霍原庭,他不问婚事,单问医院,可霍澜庭伸手抹着唇角,依旧不语。 这种沉默,更令霍老爷恼怒:“霍澜庭!你到底想干什么!” 背后的霍老三当即推了他一把,霍澜庭叹了口气,这才抬眸:“我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吗?问了有什么用呢?” 一说话,唇角嘶嘶地疼。 一边还坐着两个幸灾乐祸的,是老五霍新庭和老六霍云庭,二人都是四姨娘所出,平时散漫惯了,见他被众人盘问,光在一边吃着瓜子看戏。 大哥霍至庭还一肚子气:“自从老四没了之后,我们和苏家有段时间不走动了,现在刚缓和缓和,爹您说说,现在苏家正在风头上,眼下这形势吧,原庭政务院那都不知稳当不稳当,当然是要互助互利才好,咱们家我和老二都结婚了,老三是个离婚的,老四就不说他了,老五房里有人了,就一个老六一个老七,一个不争气,一个不上道,您说说,这老七从回来那天,怎么就不能安生安生呢!” 霍老爷拐杖往前一挥,差点打到人了,两个姨娘赶紧来劝:“老爷消消气消消气,老七还小呢,有什么话好好教他就是了” 老爷子恼怒不已:“你大哥说的话,你往心里去去,苏家那姑娘我见过,挺好一孩子,你怎么就那么混!” 不知道他们又都抽了什么风,一起来声讨他,霍澜庭两手交握,放了膝上,看向霍老大:“霍老板,听说您这生意最近做得不错,我在外面打听了一下,可都说您太精了,光知道占便宜的主,苏霍两家不是第一次联姻了,四哥为什么死的,你们不是不知道,何必再来逼我呢!” 霍至庭闻言更怒:“老四是他自己糊涂!谁逼死他的么?” 霍澜庭却是风淡云轻地:“难道,不是么?” 话音才落,霍老爷腾地站了起来,他一脸怒色,像是被戳中了痛处一般,举起拐杖就奔着霍澜庭来了:“孽子!你也要像那糊涂鬼似地,要气死我么,不用你气死我,老子先打死你,省的你走我前头!” 说归说,骂归骂,哥几个一时间都站了起来,拽着霍澜庭的拽着他躲着,前面拦着霍老爷的,也是尽心尽力。霍老大腿脚不方便,可是挡了亲爹面前,这会儿气都顺了过来:“爹消消气,可消消气,老七一时间没转过这道弯来,我慢慢跟他讲,年轻人想法多” 厅堂当中一时间附和声无数,霍澜庭被老三拽着,直让他上前给赔礼道歉,他的确不该提起过世的四哥,不过人生都被操纵,心中实在不快。 霍家,就像一个牢笼。 甩开三哥的钳制,转身就走,很快背后又传来了叫骂声,霍老三和霍老大在后面叫着他,他也没有回头。 出了前院,外面鸟语花香,佣人们见了他纷纷低头。 霍澜庭双手插兜,转身往后院走去。 不出意料地,很快,背后有人追了来,平时都是三哥满世界追着他,今个却是霍老大,他腿脚不好,走得不快,在后面直喊着他:“澜庭!澜庭!” 往前走了几步,到底还是站住了。 这一次,很快,霍老大就追上他了,他腿脚不大方便,穿着青衫,一手还扶着拐:“大哥说你是为了你好,你说你没事提老四干什么,他和苏家那婚事,怎么能说我们逼他的呢,他不愿意那也不至于为了个下人就寻死吧?嗯?你说你还当着爹的面” 不等他说完,霍澜庭已是转身:“你要就想和我说这个,那恕不奉陪。” 霍老大快走两步,伸出长拐将人拦住:“老七,不瞒你说,今个苏小姐特意来看你嫂子了,那姑娘提起你来就哭了,说是无缘就算了,人没说别的,真什么都没说。唉你嫂子心善,回头跟我说,我心里都不是滋味,你说苏婉多好的姑娘,她走了之后,苏家电话就打到我院里了,苏谨霖说要登门拜访。这是大哥跟你说,苏霍两家,再禁不起嫌隙了,我们已经够对不起你四嫂的了,明天你千万过来,不能不给大哥这个脸面。” 霍澜庭不愿前去,若是昨日立即就把徐迦宁吐露出来当幌子了,今个才挨了打,唇角还疼着,也没说去,也没说不去,摆了手大步往后院去了。 苏霍两家的渊源,可谓长长久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霍老大知道他的脾气,赶紧叫了人将七少爷看住了,这才走。 霍澜庭到了后院楼上,直奔二楼南边大屋。 虽然外表都是洋楼,但大屋里摆设还都是晚清流行的家具,不过是新漆了一漆,看着古朴得很。 屋里两个老妈子小声说着话,一个小丫头在床边纳鞋底,看见他来了,赶紧迎了起来:“七少爷。” 霍澜庭径自走了过去,床上躺着个老太太。 的确应该是老太太了,这是霍老爷的发妻,比霍老爷还大两岁呢,她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褶,额头上几根碎发,双眼都半阖着。 霍澜庭跪了床前,伸手将那碎发轻轻一拨,老太太就睁开了眼睛,见是他,先是笑了:“七儿来啦?今个回来的早了些。”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 霍澜庭唇角微勾,抓了她的手在自己脸庞轻放:“妈,等医院运营好了些,我带您出去过,好不好?” 霍老夫人指腹微动,滑落下来,到他唇角时,目光顿时紧了紧:“这是什么?有人打你?你哥哥们趁着我不在,欺负你了?嗯?” 她虽不是亲生母亲,但比起亲生母亲,给了他太多东西,也只有她,在这个家里,是那么地在意他。 霍澜庭轻摇着头:“不是,是个姑娘家。” 姑娘家,姑娘家为什么会打他,霍老夫人轻轻摩挲着他唇角伤处,叹了口气:“莫不是,我儿喜欢人家,人不喜欢你,你唐突了那姑娘才打的你吧?” 她精神不济,平时不能说太多话的,霍澜庭无意解释,点头说是。 霍老夫人手一动,挣扎要坐起来,可却是怎么也坐不起来了,霍澜庭上前扶着她躺好,不让她动,她颇见恼意:“你把那姑娘叫这来,妈问问她,我儿子这么好,家世这么好,她为什么不喜欢我儿子?”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这般护着自己,从小就这样偏疼他,霍澜庭握过她双手,不禁动容。 霍澜庭这厢陪着病者,那边徐迦宁却已经成了病号了。 她回到苏家之后,捂着那只猫儿一路狂奔上了楼,先进浴室洗干净了脸,再回到房中一头躺倒在了床上。 红玉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光叫把箱子当中的额带拿出来。 不舒服时候,习惯了戴额带,红玉拿了一条出来,徐迦宁这就戴了额头上面,她蒙了被子,不叫人近前,自己在被底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也听不真切,真个让人担心。 红玉向来听话,轻手轻脚退了出来。 苏谨言得了消息,说小姐回来了,才上楼,见着红玉当即问她。 红玉吞吞吐吐只说小姐不舒服,回来倒头就睡了,苏谨言见她年岁还小,只当她伺候人也不尽心尽力,放不下心,亲自过来查看。 红玉有心阻拦,可身在苏家,身不由己,光是着急,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拦住了,正是犹豫着呢,苏谨言打开房门已经走了进去。 红玉连忙跟上,苏谨言进门之后也未出声,他们两个都听见了,房子大床上被底传出来的碎碎念,也听不清说的什么话。 再往前一些,还不等到了床前,被子一下被掀开了来,徐迦宁腾地坐了起来,她额头上还戴着额带,被闷得脸色微红,两手抿了下耳边碎发,长长出了一口气,恨恨道:“现在好了,等着吧,你娘娘还是你娘娘!”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贵妃的美梦 第三十一章 真是实在太恼怒了,所以盖着被碎碎念发泄了下,其实她在被底还蹬了好几下腿,假装那人就在身边,对他拳打脚踢,发泄一番,再掀开被子时候,根本没注意到屋里还有别人。红玉叫了她一声,她回眸瞥了一眼,登时再次躺倒装病。 苏谨言连忙上前,坐了床边:“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徐迦宁哼哼着,声音低低的:“刚才做了个梦,不知怎么的了,好像都不是我自己了。” 他登时皱眉:“叫医生来看看,你先好好休息。” 他垂着眉眼,神色淡漠,看着他,徐迦宁不由想起了自己的亲哥哥来,那个傻哥哥,可紧张她了,比起这个冒牌哥哥,不知要好多少。 反正是‘病’着,矫情点也正常,她想趁机见见徐凤举,便垂下了眼帘来,可怜兮兮道:“要是我哥哥在就好了,他定舍不得我病着。” 苏谨言本来起身要走,此时一低眼,见她半阖着眼,有些委屈模样,心中一动。他曾经是有机会当个好哥哥的,那时候苏唯还小,可机灵了,园子里的人都喜欢她。有一次,她受了风,发起高烧来了,难得安静了几天。 他跟着父亲过去看她,那小模样看着他,委屈至极,问大哥为什么不早点来看她,实在是模样太过招人怜惜,他没忍住,上前抱了抱她。 小苏唯眨着眼睛,进了他的怀里就哭了,说喝的药特别苦,她不想吃药,还说他是好哥哥,让他跟大夫说,药别弄那么苦好不好。 不过是个小孩子,他当然是答应下来了,然后那孩子亲了他脸一口,说他真是个好哥哥,是最好最好的哥哥 垂眼遮掩些许复杂情绪,苏谨言伸手覆了徐迦宁的额头上面,额带下面是她温热的体温,并没有感受到异常温度。 徐迦宁一下怔住:“我没有热,就是浑身难受大哥” 话音才落,他温热的掌心又覆了她双眼上面,她下意识闭眼,才想起来不对,人已经站了起来,苏谨言背对着她,那声大哥听在耳中远远没有他想的那般轻松。 快步走了出去,他头也没回:“我让陈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人走了之后,红玉才松了口气,她跟过去关好房门,蹬蹬蹬又跑了回来:“小姐,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好,有点红呢!” 能不红么,在被子下面蒙了好半天,徐迦宁伸手在额带上面一下一下轻抚着,大中午的,她竟然有些想睡。 她上午那一觉,是趴在桌上睡的,当时不觉,这会儿回来了,浑身都真的难受起来,两手碰了一起,手背也疼,这才想起来在车上时候打到什么地方了。 低头看看,娇娇嫩嫩的右手背上,红肿了些。 从前她就娇气,这种娇气从几百年前带过来的,习惯了,看着自己的手,心中一动,立即扬眉,叫了红玉过来,彻底伺候着自己好好躺下了。 不多一会儿,春秀带着陈医生来了,原来她以为是个大夫,没想到医生的确是大夫,但是他背着药箱,没个远近,过来就坐了她床边。 她忍住没动,紧接着陈医生从药箱拿出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他戴在了脖子上面,拿了另外一头,奔着她胸口就过来了! 徐迦宁退后两步,惊吓得不轻:“大胆!啊啊啊!” 她捂着胸口,连连后退,眼看就要退到床边去了,现在的确还有些人不能接受男医生给看病,陈医生无奈地直看着她:“小姐莫怕,让我听听,看看可有肺音?” 徐迦宁当然不依,不知随手摸到了什么,抓起来就扔了过去:“出去!你给我出去!” 红玉只听她的,见她似受了惊吓,也是上前:“陈陈陈大夫,您先出去吧,我家小姐” 正是说着话,房门一开,苏谨言大步走了进来,他脚步匆匆,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事,直直走了床边徐迦宁的面前来。 “怎么了?” “大哥” 他站在她面前,扶住了她的肩头:“怎么了?” 徐迦宁一低头,抵在了他的胸前,两手抓住了他西服的两边衣摆:“你让他走你让他走不想看见什么医生”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苏谨言看着陈医生拿着的听诊器,猜到几分,到底是女孩子,不管怎么伶牙俐齿,怎么步步为营,也还是个小姑娘一样的。 难得地,他生出些别样的情绪,仿佛他眼前的这个人,就这么在一起,能做片刻的兄妹,他看向陈医生,一点头,示意他先出去。 陈医生也是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等人走了,苏谨言这才低眸,眼底已有淡淡笑意:“他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 徐迦宁回头看看,立即放手,又往后坐了坐。 她手背还红着,苏谨言看见了,回头在床头柜里拿出一个急救箱来:“怎么?你家里的哥哥,从不带你去医院的吗?” 徐迦宁在他背后抚了下心口,不想说话。 片刻之后,急救箱放在了床边,苏谨言坐了下来,他从中拿出了一瓶药水,都不知是什么东西,里面东西颜色怪怪的。 她看了一眼:“那是什么?” 苏谨言眼都未抬,拧开盖子,用棉布沾了一些,才看向她:“过来,我给你手擦点药。” 的确是有点红肿了,徐迦宁向前凑了凑,也坐了床边他的对面。 她伸出右手来,苏谨言一手搭着她的指尖,一手给她擦药,清清凉凉的,不知什么药水,沾了她手背上黄黄的。 徐迦宁没有动,苏谨言给她尾指下多擦了一点,她这才发现有一处破了点皮,擦好药了,他又拿出药布来,缠了她的手上。 他动作轻柔,眉眼间竟也有些许柔情,徐迦宁心气顺过来了,想起自己哥哥来,喃喃道:“我哥对我很好的” 苏谨言看了她一眼,把药布剪开个小口,分开系紧了。 徐迦宁皱着眉,脸上还有点惊色,惹人怜惜,苏唯那样的眉眼,如果长大了,她应该是什么模样的呢,会像她吗? 系好了药布,他收拾了急救箱:“我看你这精神,应该不是病,不发烧就没事,好好歇着吧。” 说着收好了急救箱,转身往出走了。 徐迦宁举起手来,看着手上包着的药布,系带的时候还打了一个蝴蝶结,仔细想了下,也没想出他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好了。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和无事不登三宝殿。 说实在的,她今日实在气坏了,她觉得她被现代人戏弄了,现在的什么医生,还要听什么肺音,实在无礼! 这会平静了些,一点也不想动。 红玉送客回来,就看见自家小姐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手出神。 “小姐,好点了吗?” 她始终以为,徐迦宁是真的病了,才胡言乱语的。 懒得跟她解释,徐迦宁看了眼南窗外,躺倒:“红玉,把窗帘拉上,我有点累,得搬个救兵来了。” 红玉听话去拉窗帘,屋里立即暗了下来。 让她出去,她也乖乖走了出去,光线昏暗,徐迦宁仰面躺在床上,两手交叠在一起,这就闭上了眼睛。 她开始回想醒过来的一切,在心里理清了关系图,不得不感叹着,身边能真正信任的人真的太少了,不过想她进宫时候,也是一个人,不过如此,心里就豁然了。 如果这个时候,那个人在就好了。 可惜,她只能是一个人。 心心念念从前的事,迷迷糊糊还真就睡着了去,偶尔,她也会梦见前生,每一次,都在宫中,或高高坐在殿上,或走在她的行宫,猫儿乖巧地跟着她,锦衣华服,每一次都是最美的她。 可这一次,入梦去了,就是哭声。 身在殿中,碎碎脚步,她还在想,是谁在哭呢,她宫里怎么还有哭的人呢? 往前走,一直走,走到角落里面去了,一个娇小少女,穿着中衣中裤,抱膝坐在暗影当中,她低着头,埋首在双臂当中,双肩抖动不已。 她怯生生的,看身形根本还未变成女人模样。 好眼熟,徐迦宁还有几分清明,知道是在梦中,她才走过去,已经有人先去了,那人一身锦衣,身上挂着吉祥佩玉,走起路来悄然无息的。 是了,徐迦宁看见他,这才想起来,那哭的不正是她自己吗? 原来,她也这么哭过,惶恐得不能自已,那人弯下腰来,蹲了下来:“你为什么哭?” 少女抽泣着,声音都是抖着的:“我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 那只手就按了她的肩头:“除了自己,都是别人,都是一个人的。” 她还哭,那人不知哪里变出一只猫儿来,递了她的面前来:“不过,这个可以送给你,你以后就不要再哭了,女人的眼泪,何其珍贵,该哭的时候再哭,知道了吗?” 徐迦宁脚步一动,心中不知什么东西破茧而出,从来到异世界的镇定,到偶尔被那些不懂的东西惊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不知道这个梦为什么那么真实,她本是个观梦的人,可往前一走,那人却是回头了。 “你回来干什么?” “” 是呀,她回来干什么? 想了下,她小心翼翼走了过去:“那个世界有点怪,好多事情都掌控不住,我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人低眸,推了猫儿到少女怀里,却像和这个她说话似地:“真是被我惯坏了,你要记得,你现在已经不是贵妃了,收收性子,先稳稳站在高处,谁与你利益同在,那就同他站在一起” 诶? 这梦中人,怎个和从前不同,她心中恼怒,坏脾气又上来了:“我怎么不是贵妃了?过了几百年,我也还是贵妃娘娘!是贵妃” 她胡乱一动,脚低下不知踩到了什么,狠狠一蹬,这才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梦中事还历历在目,徐迦宁才掀被下床,房门一动,一个人影慢步走了进来,起初她以为是红玉,可目光所及,分明是个男人。 看那身影,有些眼熟,是苏谨言。 不知道他来干什么,她立即闭上了眼睛,不消片刻,人就到了床前。 徐迦宁一动不动,她暗觉奇怪,只闻一声叹息,来人这就坐了她的身边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贵妃很缺爱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苏家原是医学世家,在这个园子生活了近百年,几代同堂。 园中分祥云轩,留情院,碧水楼等小院,大园套着小院,园林设计精巧,一路走来,能领略到山水园林的自然风景,也有假山石景,池塘泉水,全然是个小苏州景致。 苏家正门朝南,人能进门,车不能进,院中都是蔓藤植物,青砖铺路,两边别致的小花,叫不出名字,却在风中摇摆,别有一番鲜美。 自住宅大厅一直往东,经小院二重和小客厅,即达东园。东园名唤蓬莱仙居,占地面积最大,其中水景最雅,夏日时候,赏景最好,水面荷花,花鸟虫儿,住在这园子里可谓目清神明,怎一个美字了得。 平日一早起来,东园最先开门,苏家最早出晚归的人会早早离去。 今日东园门开了,人却未走。 机灵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悄然观察着楼上动静,二楼上最大的一间客厅当中,桌椅都是梨花木的,男人坐在餐桌边上,正在看报纸。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两手拿着报纸,手腕上露着手表的一个边。 少时,楼下有人上来,快步到他面前,将一张照片放了桌边,低下头来:“大少爷,我亲自去了照相馆,可只知道这位小姐姓徐,附近也打听了,没有查到别的。” 照片当中的女子一身旗袍,眉眼精致,浅浅笑意,看着十分的温婉可人。 听着说没有查到,报纸随手放了一边,男人这才抬眼。 他伸手将眼镜摘了下来,凤目微挑:“继续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能开汽车的人里,徐姓少之又少,民生照相馆门前不通电车,只有黄包车才能到,问问那些车夫,可有见过此女坐车,都去过哪里,什么线索都不要错过。” 来人连忙点头:“是。” 男人一抬手将照片拿了眼前细看,照片上的人似对着他笑,他随手放下,看向了厅堂当中的摆着的那副画,画中亦有一女子,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但是样貌同照片上的人却是像极了。 他别开目光,眸色渐沉:“老太太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还有两天就是她的寿宴,在那之前,务必找到她。” 来人有些不解:“找到她之后呢?” 男人靠坐椅背,伸手又将报纸拿了起来:“找到人,立即带她过来见我。” 说着又似叹息:“常福,老太太时日不多了,那孩子是她的心病,拐子说捂死了,我们送一个活的过去,假的也叫她变成真的,此事不得声张,你悄悄地办。” 被他称作常福的人当即应下,拿着照片悄然离去。 他人才走,楼下一个女人旋风一样冲了上来,她一手拿着报纸,穿着一件西式背带裤,条纹衬衫,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蹬蹬蹬就上了楼来。 楼上悄然无声,她一上来,屋里像多了几个人,一口气冲到男人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地了:“哥,看见了吗?文绣登报要和溥仪离婚了!今日报纸头条新闻,天哪,这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男人自报纸后面抬起头了,脸色不虞:“她离不离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倒是看见你上报纸了,当明星还不够,还要满街游1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那个叛逆之女苏婷,她见他不快,当即把报纸拍了桌上:“苏谨言!你是我堂哥,怎么像我爸似地,思想能不能进步点?这是女性平等意识的觉醒,是我们国家未来的标榜!” 二人是堂兄妹,苏谨言等她把话说完,这才开口:“你最好先醒醒,老太太寿宴之前,别胡闹。” 跟他永远不在一条线上,不过,提及老太太了,苏婷还是收敛一些了:“知道了,我这两日没什么事,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呢,楼下的佣人上来了:“大少爷,大小姐,陆律师来了。” 苏谨言自然是让请人进来,不过佣人口中的陆律师,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苏婷的丈夫哦不,是前夫了,吓得她拿报纸遮脸,赶紧朝着长廊跑了:“千万别说我来过,我走了啊!” 她脚步也快,顺着长廊向西侧走去,那边还有一个侧楼梯,等到陆修远上了楼,也只瞥见她背影匆匆而过,他目光稍沉,站了一站,才走上前去。 苏谨言见他目光所及,将报纸放了一边:“从小到大,你就是太由着她了。” 陆修远不置可否:“习惯了。” 随后坐下,二人谈起了公事,报纸被搁置一旁,那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昔日皇妃,正式递交律师函,诉求离婚。 这条新闻已经发出,真是人尽皆知。 徐迦宁也看到了,惊得她都忘了跟徐凤举提及那些寻找她下落的黑衣人,在黄包车上匆匆看了报纸,又到图书馆买了几本书,赶紧先回了顾家。 整个一下午,她都没有再出去过,也不许别人打扰,一直在屋里看书来着。 几千年的历史,一目十行,徐迦宁在史书当中看见了自己的朝代,那时皇帝勤政爱民,可惜也只寥寥几笔,至于她们后宫的人,更是一点笔墨都没有。 再往后来,时代变迁,历经几朝几代国家统一,止步于清。 如今皇帝变成了特别的人,但他连最后的遮羞布都被一纸离婚律师函扯掉了,可见皇权已经不复存在。民主民生,后来某人也曾想恢复帝制,但激起了民众的民愤,当然以失败告终。 几经周折,为数不多的人还在这条路上奔波,然而后来南京的国会议员纷纷离京,到最后形成统一,一共没有几年时间,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允许有皇帝的存在了。 她的贵妃梦,碎了。 在屋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天快黑了也没出屋,红玉在院子当中来回地转,可她不敢上前去问,偏这时候顾君行回来了,到跟前问起徐迦宁,只得说了。 顾君行才在英租界回来,他一身青衫,上了石阶轻轻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轻轻一声:“谁呀?” 他声音也不由柔了许多:“是我。” 很快,房门在他面前被人打开了来,徐迦宁一身桃红旗袍,映得人面桃花,娇艳温婉。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都看着彼此。 好似没有想让他进门的意思,顾君行便站了一站:“今天去英租界做事了,有些事想跟你说。” 徐迦宁侧身相让,让他进门。 她转身就走,腰肢纤细,背影极美。 顾君行不由跟着她走进门去,她先一步坐了桌边,两手自然搭在了一起,就连坐姿也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雅致,一时间竟让他入了神去。 徐迦宁此时已经平静许多:“要同我说什么事,说吧。” 顾君行似在梦中惊醒,不由别开了眼去:“母亲让我和你一起去苏家送寿礼,你准备一下,离婚的事等回来再行商议。” 他今日去英租界做事,不知怎的,总想起徐迦宁来。后来跟着那英国人做翻译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留洋回来的女翻译,她一身洋装,卷卷的头发,站在那些洋人当中侃侃而谈,几乎是一见倾心。 那样的人,才是心中向往,压下心头的那点乱绪,直想着快刀斩乱麻。 毕竟在顾家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帮他个忙也是应该的。 徐迦宁淡然一笑,站了起来,深宫的枷锁似在她身上一下解除开来,她竟然不知道,来到这个时代,最先开始的,她得先学会做个人,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妃子,不是谁的附属品。 好像,从现在开始,她才真正的重活一回。 女人可以张口说不,结婚了不合适可以随便离婚,真是有点意思。 那以后再结婚也不用怕了,不舒坦还可以再离嘛! 本就不懂情爱,一场毫无利益,于她无益的婚姻,还留着干什么:“是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顾君行” 她弯眉叫着他的名字,笑道:“这样很好,我们离婚吧。” 黄包车一停下,他下了车。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徐家住的巷口,以前他未去过。 小吃一条街的后身,其实原来是有名的贫民区,一个小院接一个小院的,以前从那边走过,听着那些老大爷们吆五喝六的,婆娘们或大声或小声的哭,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想到这些年变化,那边富裕很多。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他那个烟鬼爹,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 他去灶房找她爹,那男人弯着腰,正在添火,听见说要走,用围裙擦着手,一头的汗。出灶房的时候,徐老爹就跟了身后,他说我闺女从小没妈,但他爷俩也娇生惯养养大的,娇气得很,受不得苦,让他好好待她。 食盒沉甸甸的,分明那样一个男人,真是说着这话柔情几多。 顾君行叹了口气,看着徐迦宁。 她伸手轻抚眉间,将被风吹乱的刘海重新定了下型,又正了正旗袍,这才下车。 动作之间,尽显优雅。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和女人的啜泣声:“君行” 可他无暇顾及,徐迦宁脚下一动,嘶的一声,没有站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人扶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贵妃的一天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第八章 夕阳西下,天边朵朵红云,炫目得很。 现在大上海随处可见洋房,洋楼,像顾家这样的百年老宅还真的少。 它历经几代辗转,到了顾君行这一代,因为缺少人打理,其中已经有几个荒园。府内的下人越来越少,维系这园子的开销慢慢成为了一笔巨大支出。 黄包车一停下,他下了车。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徐家住的巷口,以前他未去过。 小吃一条街的后身,其实原来是有名的贫民区,一个小院接一个小院的,以前从那边走过,听着那些老大爷们吆五喝六的,婆娘们或大声或小声的哭,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想到这些年变化,那边富裕很多。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他那个烟鬼爹,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 他去灶房找她爹,那男人弯着腰,正在添火,听见说要走,用围裙擦着手,一头的汗。出灶房的时候,徐老爹就跟了身后,他说我闺女从小没妈,但他爷俩也娇生惯养养大的,娇气得很,受不得苦,让他好好待她。 食盒沉甸甸的,分明那样一个男人,真是说着这话柔情几多。 顾君行叹了口气,看着徐迦宁。 她伸手轻抚眉间,将被风吹乱的刘海重新定了下型,又正了正旗袍,这才下车。 动作之间,尽显优雅。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和女人的啜泣声:“君行” 可他无暇顾及,徐迦宁脚下一动,嘶的一声,没有站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人扶住了。 徐迦宁站稳了些,似还隐忍着:“好疼” 知道她脚疼,为了他今日走路多了,脚都磨红了。顾君行赶紧低头看了眼,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食盒:“怎么样,还能走吗?” 该矫情的时候矫情,不该矫情的时候不能矫情,可不矫情还有个度呢,迦宁轻点着头,被他轻扶着的这条手臂,反手抓住了他胳膊,走一步,她就用点力。 如此不说疼,更令人心疼,即便是顾君行这样与她有些嫌隙的,也不得不生出几分怜惜来。 二人错开脚步,一转身就看见了林慧如。 这姑娘脸色苍白,此时看着发梢凌乱,双眼红肿。 顾君行实在是没有想到:“你怎么在这儿?” 林慧如的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心中实在不愿相信,顾君行所描述的妻子,竟然和想象当中不一样。 学校当中,其实先进学生多数有人仰慕,顾君行品学兼优,家世良好,为人清傲。 下学后,学生们变着花样相伴游玩,到了他面前,他都以家中已有妻子为由,拒绝了,她们两个结识于,此次她来帮他离婚,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没想到他现在给了她两块钱,只说家事缠身,多谢她,让她先回去。 她回哪里去? 进了顾家的门,他家的气派,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他和她相爱是假,但是她喜欢他却是真的,这种喜欢慢慢变成了求不得,心不甘。 女人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来的时候,想帮他离婚,然后与他修好,让她做小做妾,等同于侮辱她这个新时代女性一样。 但是现在看着高门大宅,想如果徐迦宁不让位,竟生出了别的心思。 想时刻同顾君行在一起,明着暗着把人挤出去,她手里拿着顾君行给她的那两块钱,好一顿哭。她深信,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眼泪,将这两块钱还给他,到时以退为进,趁着假期留在他身边才好。 如此作想,她紧紧攥着那两块银元,伸手递了顾君行的面前来:“君行,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陪着你,你不用特意去给我送钱。” 顾君行并未多想,只是直言道:“多谢你来上海这一趟,没想到家中突然出事,也顾不上你了,你先回老家吧” 徐迦宁的目光在这姑娘身上一扫而过,她依旧是蓝衫黑裙,一双扣带黑布鞋,虽是干干净净但前尖已经磨得泛了些许白边。 家境好的,都搭皮鞋,看来家境是不大好的。 这样的姑娘,还真不愿为难。 徐迦宁一声不吭,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动了动,余光中瞥见顾君行的目光果然顺着自己脚步,抓着他胳膊的手,便又紧了紧。 林慧如始终举着那两块钱,眼泪汪汪。 都送出去的钱,怎么能再往回要,而且还是作为路费的钱,顾君行当然不收:“行了,让你拿着就拿着吧,别跟着添乱了,我今天实在有事,得走了。” 他还得去一趟逍遥馆,他爹等不得的,不仅他爹等不得,他急着要把徐迦宁送回去,她每动一下,他都多看一眼,想着她还忍着疼痛,更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说,扶着人就往里走。 林慧如见他动作,心中嫉恨,可也知道自己没有闹下去的资本,只能跟着后面走了两步:“那行,等你事情忙完了再说咱们的事,我等你。” 顾君行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 反倒是徐迦宁似犹豫着,试探道:“这林小姐” 他只是皱眉:“不用理会。” 看来,她也不过如此,徐迦宁垂下眼帘,是真不理会了。 顾君行一路给人扶了她房中去,红玉两只眼睛肿的像大桃子,还在屋里掉眼泪呢,看见人回来了,赶紧给铺了床,让大少奶奶躺下休息。 顾君行着急走,看着徐迦宁躺下,在旁站了一站:“我这得去趟逍遥馆,跟他们说一声,你哥哥做事向来不能出差,我信他。” 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呀,徐迦宁躺了软枕上面,对他轻摆了手,懒得说话。 他见她神色疲惫,只当她真是身心俱疲,便又站了一站:“铺子的事暂时先这样,等你哥忙过了再去公证,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事做了,明天就去英租界当翻译,工钱还是不少的,少不了你吃穿。” 虽然是个摆设相公,但这话说的还算上心,徐迦宁轻点头,嗯了声。 她这脾气秉性啊,真是在皇帝面前磨出来的,就是皇帝他平时敷衍别人的那套,也学个十足,大概就是个知道了,已阅已知道的意思。 不过她眼帘微颤,身形窈窕,在那软褥当中侧身一歪,真是个美人美景。 红玉跪着抓过了薄被,一角到了他面前了,上面好像还有女人淡淡的香味,他扶着她时候就注意到了,徐迦宁身上有一种香味,不似什么名贵香水,但却是让人闻着说不出的舒服,心静神怡。 结婚那天,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与这种香味,实在是天地之别。 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顾君行又瞥见她枕边有书,定睛一看,是连环画,想起之前桌上的报纸和书,他心中疑云顿起,不过看见她闭上眼睛了,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他当然是去逍遥馆了,徐迦宁心里知道,等他走了以后,才睁开双眼。 红玉跪了床前,正眨巴着眼睛看她:“大少奶奶,求您别生红玉的气,别撵红玉走,红玉真心喜欢伺候大少奶奶,不是故意惹大少爷不高兴的。” 一说又哭了。 进门就看见了,这小姑娘一双眼睛哭得肿了老高,徐迦宁听她哀求,十分无语:“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要撵你走了?” 红玉愣住:“白天时候,我把大少爷的衣服都淋湿了,大少爷生气了,还来屋里发脾气,大少奶奶不是生我气了吗?” 这孩子心思单纯,但真是忠心耿耿,白天时候,其实护着她来着。不过太复杂的事对她都解释不清,还得慢慢调1教,以后让她当个什么尚宫掌事的,留身边也有个亲近人。 就是不知道如今宫里还有没有尚宫了,徐迦宁打起些精神来,叹了口气:“没有的事,你看,回来还给你带了好吃的,是我爹亲自下厨做的菜,你去分了些。” 没有生她的气,红玉一下又高兴起来,叽叽喳喳说东说西,甚至还有点语无伦次。 徐迦宁偏头疼,目光便沉了些:“红玉,我要睡会儿。” 红玉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走了。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了,徐迦宁身子娇气,躺着就不想动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脚步声又起,她以为红玉这小丫头回来了没太在意,可来人到了床边,回身坐了下来。 身边坐了人,她哪里睡得着,一下就睁开了眼,是她那个吃斋念佛的婆母。 顾大夫人也红着眼,抓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迦宁呀,今天多亏了你,你哥哥已经把钱送来了,这会儿君行在逍遥馆应该能接着他爹了,就是老太太被君行气得不轻,因那个英租界的铺子的事算了,这事跟你也说不着,你别往心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贵妃小心眼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 他那个烟鬼爹,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 他去灶房找她爹, 那男人弯着腰,正在添火,听见说要走, 用围裙擦着手, 一头的汗。出灶房的时候, 徐老爹就跟了身后,他说我闺女从小没妈,但他爷俩也娇生惯养养大的,娇气得很,受不得苦, 让他好好待她。 食盒沉甸甸的, 分明那样一个男人,真是说着这话柔情几多。 顾君行叹了口气, 看着徐迦宁。 她伸手轻抚眉间,将被风吹乱的刘海重新定了下型,又正了正旗袍, 这才下车。 动作之间,尽显优雅。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和女人的啜泣声:“君行” 可他无暇顾及, 徐迦宁脚下一动,嘶的一声,没有站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人扶住了。 徐迦宁站稳了些,似还隐忍着:“好疼” 知道她脚疼,为了他今日走路多了,脚都磨红了。顾君行赶紧低头看了眼,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食盒:“怎么样,还能走吗?” 该矫情的时候矫情,不该矫情的时候不能矫情,可不矫情还有个度呢,迦宁轻点着头,被他轻扶着的这条手臂,反手抓住了他胳膊,走一步,她就用点力。 如此不说疼,更令人心疼,即便是顾君行这样与她有些嫌隙的,也不得不生出几分怜惜来。 二人错开脚步,一转身就看见了林慧如。 这姑娘脸色苍白,此时看着发梢凌乱,双眼红肿。 顾君行实在是没有想到:“你怎么在这儿?” 林慧如的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心中实在不愿相信,顾君行所描述的妻子,竟然和想象当中不一样。 学校当中,其实先进学生多数有人仰慕,顾君行品学兼优,家世良好,为人清傲。 下学后,学生们变着花样相伴游玩,到了他面前,他都以家中已有妻子为由,拒绝了,她们两个结识于,此次她来帮他离婚,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没想到他现在给了她两块钱,只说家事缠身,多谢她,让她先回去。 她回哪里去? 进了顾家的门,他家的气派,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他和她相爱是假,但是她喜欢他却是真的,这种喜欢慢慢变成了求不得,心不甘。 女人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来的时候,想帮他离婚,然后与他修好,让她做小做妾,等同于侮辱她这个新时代女性一样。 但是现在看着高门大宅,想如果徐迦宁不让位,竟生出了别的心思。 想时刻同顾君行在一起,明着暗着把人挤出去,她手里拿着顾君行给她的那两块钱,好一顿哭。她深信,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眼泪,将这两块钱还给他,到时以退为进,趁着假期留在他身边才好。 如此作想,她紧紧攥着那两块银元,伸手递了顾君行的面前来:“君行,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陪着你,你不用特意去给我送钱。” 顾君行并未多想,只是直言道:“多谢你来上海这一趟,没想到家中突然出事,也顾不上你了,你先回老家吧” 徐迦宁的目光在这姑娘身上一扫而过,她依旧是蓝衫黑裙,一双扣带黑布鞋,虽是干干净净但前尖已经磨得泛了些许白边。 家境好的,都搭皮鞋,看来家境是不大好的。 这样的姑娘,还真不愿为难。 徐迦宁一声不吭,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动了动,余光中瞥见顾君行的目光果然顺着自己脚步,抓着他胳膊的手,便又紧了紧。 林慧如始终举着那两块钱,眼泪汪汪。 都送出去的钱,怎么能再往回要,而且还是作为路费的钱,顾君行当然不收:“行了,让你拿着就拿着吧,别跟着添乱了,我今天实在有事,得走了。” 他还得去一趟逍遥馆,他爹等不得的,不仅他爹等不得,他急着要把徐迦宁送回去,她每动一下,他都多看一眼,想着她还忍着疼痛,更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说,扶着人就往里走。 林慧如见他动作,心中嫉恨,可也知道自己没有闹下去的资本,只能跟着后面走了两步:“那行,等你事情忙完了再说咱们的事,我等你。” 顾君行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 反倒是徐迦宁似犹豫着,试探道:“这林小姐” 他只是皱眉:“不用理会。” 看来,她也不过如此,徐迦宁垂下眼帘,是真不理会了。 顾君行一路给人扶了她房中去,红玉两只眼睛肿的像大桃子,还在屋里掉眼泪呢,看见人回来了,赶紧给铺了床,让大少奶奶躺下休息。 顾君行着急走,看着徐迦宁躺下,在旁站了一站:“我这得去趟逍遥馆,跟他们说一声,你哥哥做事向来不能出差,我信他。” 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呀,徐迦宁躺了软枕上面,对他轻摆了手,懒得说话。 他见她神色疲惫,只当她真是身心俱疲,便又站了一站:“铺子的事暂时先这样,等你哥忙过了再去公证,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事做了,明天就去英租界当翻译,工钱还是不少的,少不了你吃穿。” 虽然是个摆设相公,但这话说的还算上心,徐迦宁轻点头,嗯了声。 她这脾气秉性啊,真是在皇帝面前磨出来的,就是皇帝他平时敷衍别人的那套,也学个十足,大概就是个知道了,已阅已知道的意思。 不过她眼帘微颤,身形窈窕,在那软褥当中侧身一歪,真是个美人美景。 红玉跪着抓过了薄被,一角到了他面前了,上面好像还有女人淡淡的香味,他扶着她时候就注意到了,徐迦宁身上有一种香味,不似什么名贵香水,但却是让人闻着说不出的舒服,心静神怡。 结婚那天,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与这种香味,实在是天地之别。 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顾君行又瞥见她枕边有书,定睛一看,是连环画,想起之前桌上的报纸和书,他心中疑云顿起,不过看见她闭上眼睛了,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他当然是去逍遥馆了,徐迦宁心里知道,等他走了以后,才睁开双眼。 红玉跪了床前,正眨巴着眼睛看她:“大少奶奶,求您别生红玉的气,别撵红玉走,红玉真心喜欢伺候大少奶奶,不是故意惹大少爷不高兴的。” 一说又哭了。 进门就看见了,这小姑娘一双眼睛哭得肿了老高,徐迦宁听她哀求,十分无语:“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要撵你走了?” 红玉愣住:“白天时候,我把大少爷的衣服都淋湿了,大少爷生气了,还来屋里发脾气,大少奶奶不是生我气了吗?” 这孩子心思单纯,但真是忠心耿耿,白天时候,其实护着她来着。不过太复杂的事对她都解释不清,还得慢慢调1教,以后让她当个什么尚宫掌事的,留身边也有个亲近人。 就是不知道如今宫里还有没有尚宫了,徐迦宁打起些精神来,叹了口气:“没有的事,你看,回来还给你带了好吃的,是我爹亲自下厨做的菜,你去分了些。” 没有生她的气,红玉一下又高兴起来,叽叽喳喳说东说西,甚至还有点语无伦次。 徐迦宁偏头疼,目光便沉了些:“红玉,我要睡会儿。” 红玉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走了。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了,徐迦宁身子娇气,躺着就不想动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脚步声又起,她以为红玉这小丫头回来了没太在意,可来人到了床边,回身坐了下来。 身边坐了人,她哪里睡得着,一下就睁开了眼,是她那个吃斋念佛的婆母。 顾大夫人也红着眼,抓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迦宁呀,今天多亏了你,你哥哥已经把钱送来了,这会儿君行在逍遥馆应该能接着他爹了,就是老太太被君行气得不轻,因那个英租界的铺子的事算了,这事跟你也说不着,你别往心里去。” 女人的心,只有女人更懂。 顾大夫人平时不管事,她来屋里,肯定有事。 可这会实在有些累,又半梦半醒的,徐迦宁骨子里那贵妃的派头又隐隐冒了出来,一动未动,半阖着眼睛像是睁不开眼的模样。 顾大夫人在旁叹息,直揉着她手:“君行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夫妻,我看他这会儿能听进去你的话了,你帮妈劝劝他,有时候吧,人不能总用脸面活着不是” 她罗里吧嗦不说重点,徐迦宁想睡一会儿,嫌她噪聒,语气已是硬巴巴的了:“您有话直说。” 顾大夫人这也是没办法了,她心里想着,儿子去了岳父家门,回来还扶着儿媳妇来着,小两口么一下又好上也说不定,权当没办法中的法子了,让徐迦宁出头,是以没注意儿媳妇口气什么样,也不在意了。 她扶了扶髻边的发簪,想起往事也懊恼不已:“说来,其实上海我们还有门亲戚没走,是老太太的亲姐姐,她嫁了苏家的 ,一说你就知道,家世显赫,现在报纸天天报着,政务院名单里写着呢,霍苏沈陆,就那个姓苏的人家。君行小的时候啊,我们走动得还勤呢,这件事真是没法说,后来老太太过生日,府上摆寿宴,请了戏班子来唱戏,门口好多来看热闹的。苏家儿媳妇带了两个孩子来祝寿,小孩子么,你知道的都淘气,谁知道丫鬟怎么看的,就给苏家那小孙女弄丢了,都怪我们老爷喝了酒,说了几句风凉话,后来孩子没找着,俩家人打起来了诶呀” 平时念佛念习惯了,说话总讲不到重点,眼看着徐迦宁困乏得很,眼睛似又要阖上了,轻咳了两声,赶紧说:“以前生分了做仇了不走动。眼下苏家那老太太好像要不行了,来人传了话,说是不记恨了,让咱们老太太也宽宽心。这不就是有活动气么,老太太让君行去苏家走动走动,他就不去,你看这多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 听明白了,她想让徐迦宁劝顾君行,去苏家通通路。 其实这也是好事,顾家要是能活过来,她得到的东西会更多,徐迦宁想给人打发走,好赶紧睡觉休息,敷衍着先应下了。顾大夫人目的达成,当然是高高兴兴走了。 不过,我们贵妃这觉还是没睡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贵妃的花儿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哼上那么两句,正觉惬意,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随后,一辆她从未见过的两排座敞篷汽车慢慢行驶了过来。 一个女人站在车上,正在振臂高呼:“离婚才能自由!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大清早亡了,醒醒吧!”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短发,此时穿着西裤,衬衫,一身利落打扮,更显英姿飒爽。车两边都是跟着的人流,纷纷叫着她的名字。 “苏婷!苏婷!” 是了,新时代女性的美,她才发现。 徐迦宁抬眼望去,随即被人潮涌没,她被夹杂在人流当中,不得已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人群当中有男有女,她从未经受过这般推搡,想转身出来,却差点摔到了。 人潮涌动,大家情绪激昂,都望着车上的苏婷。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经,勉强跟着往前,她也看着苏婷,从前在报纸上面看见她闹离婚时候,特意问过顾君书。苏婷出身上海最有名望的医药世家,她的丈夫是陆家长子修远,据说是一位律师。 离婚登报第一次是苏婷发的,第二次陆修远还发了修好的启事,没想到前两日他又登了离婚启事,夫妻感情应该是彻底破裂,分开了。 苏婷抗争的不是离婚这一点,她是明星,可家中却以此为耻,她自己的工作抗争许久,为女人发声,时常在报纸上刊登女人应当自强自立的文章。 民众喜欢她,徐迦宁也喜欢她。 真正的抗争不是说说而已,能看得出来,她是一名真正的发声者:“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封建男权对女人的压迫!姐妹们,兄弟们,民国宪1法第六条,民国国民无男女、种族、宗教、阶级之区别,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什么叫平等,我们必须接受教育,我们也可以上学去学知识学外语,我们也要工作,难道从前嫁了人的女子,都不工作了吗?并不是,女人几千年来,富者操持家事,穷者洗衣刷碗,可仅此而已了吗?为什么我们非要依附男人生活,不,我们有权利说话,我们也是人,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与其说林慧如的打破封建令人生厌,不如说她心机不纯令人生厌。 苏婷站在车上,手中挥舞着她的红头巾,她跟那些打着让你让位主意的人不一样。徐迦宁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中惊叹。 那红头巾随风摆动,落在她的肩头,红白之间,是苏婷美艳的脸:“我们的婚姻,多是包办婚姻,多少人结婚之前都未见过,结婚之后也鲜有沟通,还有一些学生现在纷纷回家要求离婚,离婚不是这么离的,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就当尊重她,一起商议离婚!姐妹们,我们要有尊严的活着,离婚不是目的,离婚是我们通往自由的路!你的婚姻,如果不尽人意,那么和我一起走向这自由的道路,你的婚姻如果幸福美满,那么请为女人发声,支持我,支持男女平等,为将来你的女儿发声!” 是了,人要有尊严的活着,她说得没错。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平等,走向尊严,安顿好以后的人生,才能像苏婷这样,潇洒地离开,她这样耀眼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依附谁,她就是苏婷,她是一个人。 已经不知道她一路走来,说了多少的话,嗓子渐哑了,人却还挥着那红头巾:“姐妹们!走出家门吧!大清早亡了!只要我们能找得到工作,是结婚还是离婚,离婚了再嫁,找什么样的先生,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耳边尽是离婚,工作,学习的口号声,徐迦宁心神一松,被后面的人推得撞了前面的,她从来娇贵,何时受过这个,尽量顺着人流,已是身不由已。 跟着游1行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脚踝处疼得不能再走,好容易从中脱身拐了里面街口,站住了。 上下掸着衣裙,腰间挂着的腰饰荷包不见了,发髻微乱,伸手抿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左右看看,街景陌生得很,而且好像是偏街,街上没什么人的。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她伸手入怀,幸好怀表还在,拿出来看了看,上午十点整,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回头看着来时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徐迦宁握紧了怀表。 她顺着来时路,想往回走,才一动,疼得整条腿都抽了筋似地。 徐迦宁长出了口气,目光掠过不远处街边的长排木椅,拖着这条腿,到底蹭到跟前坐下了。 还是不要乱走了,她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等有黄包车过来时候,再叫个车直接坐回顾家再说,就这么想着,前后看着,巧着这会儿街上一个黄包车都没有。 反倒是街上偶有路过的男人,走过时候直看着她。 她紧紧捏着怀表,低着眼帘,心中只盼着顾君行发现自己不见了,能到处找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迦宁偶尔抬头看看有没有黄包车,她哪里知道,今日黄包车都去上海的黄浦大街上等着人叫车了,这边根本叫不到。 打开怀表看着时间,心中能想起的,只有她哥哥。 徐凤举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能找得到她,还有那个爱唱大戏的爹,只有他们真心惦记她了吧正是胡思乱想,才走过面前的一辆轿车,慢慢倒退了回来。 徐迦宁蓦地抬头,车窗往下,露出了男人的侧颜,他正在车镜当中看着她,转过了身来。 霍澜庭神色淡漠,看清是她眉峰微动:“你怎么在这里?” 他西装革履,一手扶了方向盘上,此时见是他,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作为贵妃,这般模样,已觉狼狈至极。徐迦宁连忙起身,疼地扶了椅背才站稳,可她顾不得疼了,看着他都快哭了:“我被的人群推了这来,我要回家” 他浅浅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刚才她脚动,疼地直皱眉,都看见了。 此时她表情隐忍,也都看在眼里。 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随后下车,打开了后面车门:“上车。” 徐迦宁对于坐车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她抬眼看着他,正是犹豫,已被他看穿。他绕了车前去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目光浅浅:“过来。” 能回家就好,其实不该矫情。 徐迦宁忍痛走上前去,她一脚疼痛上车时候胡乱扶了车门,总算坐了进去。 霍澜庭随后上车,侧身过来将她这边车窗玻璃摇下来,这才启动汽车,他开得很慢,余光当中瞥见她低头,淡淡道:“别低头,容易晕车。” 徐迦宁连忙抬起了头:“谢谢你。”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含糊其辞的。 霍澜庭似未听见,他顺着街边的转弯处拐了回来,这条路越走越是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上海中心街道,她来时走的不是这里,徐迦宁注意到了,不由四处张望:“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车速很慢,他回眸瞥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来:“医院。” 医院? 医院! 徐迦宁想起那针头还心有余悸,叫起来几乎破了声了:“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可说什么好像都晚了,汽车驶入了附近医院的行车道中,慢慢停了下来,霍澜庭不顾她的抗议,走了她车门边来开车门。 徐迦宁在车内,两手紧紧拽着车门,不让他开:“我不去,我没事我不去我不去医院!” 他力气更大,角力当中当然将车门拉开了。 徐迦宁惊恐不已,已是语无伦次了:“不用去医院我不要打针你不是能看么,你给我看看,我不进去我不去” 霍澜庭此时看着她惊恐模样,更是皱眉,他才在教堂出来,还得去仓库查点药品,没有多少时间。 眼中女人的眼,竟是含泪了。 他伸手解开西服上衣扣子,脱下来抓在手里,这就弯下腰来。 徐迦宁见他低头,以为他要给自己看看,可不敢像上次那样不配合了,一动不动。 可他也才弯腰,那西服竟是包了她的小腿上,霍澜庭倾身一探一抱,再出车门时候,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扛了肩头上面。 “啊!” 报纸上天天报道新时代女性,期刊画报由此而生。 自从去年运动过后,美人志创刊号共发出上万册,不到一个月再版发行,此画报上集结了上海名媛的时尚前沿,尤其封面女郎,期期都是电影明星,她身上穿戴,无不流行一时。 除了看报纸,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有短发的,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用彩带编结而成,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刘海微卷,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非常喜欢她的演技,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伸手点了点:“这,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我喜欢这个卷,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贵妃很生气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徐凤举是彻底被妹子这嗓子惊住了,他看向霍澜庭,平时多能言善辩,此时脑中一片空白:“迦、迦宁她不舒服,可能有点晕糊涂了” 玛利亚医院的院长还在一旁等他,霍澜庭折好帕子,放入口袋里了,没有戳穿他的话:“嗯,回去休息一会就好。” 说着让护士给他们开个什么精油,这才转身离去。 玛利亚医院的门诊处,那人站在几个白大褂当中,显得十分扎眼。 他身形颀长,虽身着西衣西裤,但是发色和那明显的东方面孔,更引人注意。徐迦宁坐在门诊的临时病床上面,远远地瞥着他。 她见人,向来过目不忘。 上午才见过,在电车上,在电影院里。 那时他眼帘微动,似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可惜她不受蛊惑,将他归类为邪魅山精,会作祟害人的那种。 没想到下午在医院里又遇见了,她在这里也适应了一段时间,还从来不知道医院是这样的个地方,竟有些方寸大乱,实属不该。 正是稳着心神,徐凤举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你说你让他给你看看怎么了,他是什么人,你还敢说人家放肆” 徐迦宁坐在病床上,伸手抚额,一时失口:“我又不认识他,有点惊到了。” 一抬眼,徐凤举更是惊讶模样,他眼中惊疑未定,她见他目光,还以为他察觉到妹妹异样,心生警觉,可他只是满眼担忧,一低头,竟是来探她额头来了:“你不认识他?你不是发烧了吧?真晕迷糊了?” 说着真伸手到了眼前,她下意识侧脸,也避开了。 出差错了,那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说话,一开始过来时候就这样,不说话,少说话,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中能得到不少消息,等都转变成自己有利,不出错才能开口。 果然,徐凤举没在意她动作,胡乱猜测了一番:“哦,我知道了,你还生他的气,故意装不认识他是吧?行了,咱别惦念他了行吗?那不是咱们能惦念上的,再说你这一时心性不都过去了吗?不是又看上顾家那小子了吗?” 眼看他这话说到头了,还没抓取到有用信息,徐迦宁别开眼去:“过不去,哪那么容易过去” 那人已走远,徐凤举转身看了眼,才又回头压低了声音,一脸正色:“妹子,什么事都好说,唯独这件事,千万记住了。霍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七少是什么人,要不是咱妈看顾过他拼死拼活救过他,他们家存这点善念,人认识咱们是谁?哥能有今天,全依仗霍家,这是我和你说,你觉得过不去那就放心里,见了他别像仇人似地,人不欠咱的。他不喜欢你,总还有别人喜欢你,这世界上人多了去了,知道吗?” 三言五语,从中捋清了些许关系。 昨日在电车上相见,难道那时他就打了她主意,有心让她帮忙逃脱身边盯梢的人? 这么重要的人,为什么不在原主的记忆当中,自己竟然差点露出马脚,徐迦宁心中暗惊,面上不露一分:“知道了。” 护士给拿了精油来,赶紧先在太阳穴两侧抹了一点,这药味道诡异,迦宁打了两个喷嚏之后,竟然赶紧舒服点了。徐凤举见她好转,扶她下地,这回也不敢再让她坐汽车了,叫了黄包车来,哥俩直接回了徐家。 徐家突然发迹后,才搬到上海的华安街附近,说起来,这可是徐迦宁在印象当中,第一次回娘家。 华安街在黄埔大街后身,巷口里一溜独立小院,徐家过来之后买了两个,改建了一起,此时大门紧闭,门口两个小黄狗来回跑过,见了人也不咬,戏耍着来回跟着黄包车跑得欢快。 徐凤举叫车夫停车,然后下车来扶妹子,迦宁都不知自家大门朝向哪边,她不确定是原主没想过,还是人根本没放心上,更小心翼翼地,只说自己头晕,眼也不抬。 其实坐了黄包车,被风一吹,早不晕了。 巷中第一家独门大户就是,到了大门前,徐凤举推开虚掩着的大门,扶了迦宁往里走。 徐迦宁暗暗记住方位,才要随着哥哥脚步往下走,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喝来:“呔!” 站住了,院子当中一个发了福的老男人,穿着古时衣服,头戴花帽手持长1枪,奔着她们就抖起了那手中的红缨长1枪来:“站住!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穿这样的衣服,徐迦宁了愣住了:“” 徐凤举还扶着她要往下走:“爹,别闹了,难得你宝贝女儿回来” 枪头一动,直直指了徐迦宁的面前来:“站住,她不是我的女儿” 徐迦宁那颗沉寂太久的心,突然跳快了些,她不知如何应对,实在有点手足无措,记忆当中是有这个爹的,但可不像这样 好在徐老爹那绷住的脸,没有坚持几秒,立即笑的像开了花似,说出了下半句:“这般国色天香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婀娜多姿的,啊呀,是九天仙女到凡尘了吧!” 等等,有点接不上,徐迦宁:“” 徐凤举在旁叹气:“别闹了,别唱大戏了行不行,迦宁这不舒服呢!” 一听女儿不舒服,徐老爹可马上变脸了,花枪也不耍了,撇了一旁,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怎么了?哪不舒服?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怎么嫁给他老顾家了还生起病了呢!” 两个人都离她太近了,可她偏偏抽不开身。 前世父兄从未这样亲近,亲近得她有些手足无措,差点乱了方寸。 果然,这里很危险,她不能久留,若是被他们察觉出异样就不好了,迦宁只说没事,爷俩连忙让她进屋歇着去。人的生活习惯,举手投足之间,怎么可能一样,在亲爹亲哥哥面前,她更加小心。 进了门了,暗自观察,这家里虽大,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徐迦宁进门之后,左右看了,真个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真是奇怪了。 进了前堂先坐下,徐老爹殷勤地去倒水,他身形高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偏在女儿面前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快去快回,很快就倒了一大碗水来。 “哪不舒服,先喝口水压压!我折好了不热的!” 真的是一大碗水,而且是白水。 徐迦宁盯着这白水看了看,她在宫里,喝的都是上等的好茶,即便是白水,都是上等的甘冽泉水。左右看看,一个亲爹一个亲哥都盯着她呢,她端起水碗喝了口。 有点发涩,忍了。 徐老爹见她喝水就放心了似地:“闺女你坐会儿,爹去给你做饭,你好久不回来了,想爹的手艺了吧?” 他还会做饭! 徐迦宁心中诧异,看着他眼里都是期盼,心中也生出些别样情绪来,就嗯了声:“真是想了。” “就知道你想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想了怎不回来,啊呀我这苦命的,从小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给你养大,儿大不由爹呀儿大不由爹” 徐老爹真是太好激动,在她面前眨巴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好像委屈至极。 徐迦宁:“” 她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同这位说话。 这时候,该怎么宽慰宽慰他老人家?正是犹豫,徐凤举看不下去了,凉凉道:“从小伺候她又当爹又当妈的,那是我,您别唱大戏了,去去去,赶紧做饭去!” 徐老爹一看演戏演不下去了,白了儿子一眼,哼了哼,转身走了。 好险,幸好没接他的话,迦宁端起水碗又喝了一口水。 徐凤举有心留她住几天,坐了一旁了:“我看你在顾家,真是没一样顺心的,他今天要是来了,置换了地契,你离婚算了,现在离婚不算什么事,大家都赶时髦离婚呢,你回家来住,早晚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回来住? 那可万万使不得。 这才在一起多一会儿,就几次差点出状况,眼下一天都不能久留。 还是顾家那壳子好,至少没有人会发现她换了个人了。 徐迦宁自然是不肯的,她本性身居高位很有脾气,但在父兄面前,也似乎找到了些许亲人的感觉,温顺很多:“我不,我不离婚。” 置换了地契,其实也还亏呢,再说她喜欢顾家的那祖宅,她还想要那宅院,老宅里面园艺更接近御花园里面的景致,最关键的是,那就像是一个保护壳,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她。 她刚开始发现自己在异世时候,谨慎过了几日,后来用梦境试探下人,才弄清楚所在年份和地点。这个世道竟然没有皇帝了,据说最后一任皇帝还在所谓的皇宫里,但是皇朝已经不复存在。 几千年的皇帝制度,现在变了样,别人相信,她不信。 她要等,等下一任皇帝,皇帝是一国之君,乱世当中,指不定哪天哪位枭雄突然登基,那时候再离婚不迟,她还要做贵妃呢! 不若如此,离婚没有任何意义。 凡夫俗子,岂能入眼? 徐迦宁打定主意,更是拒绝离婚。 徐凤举只当她鬼迷心窍喜欢顾家大少爷,也不多劝了:“你不离婚,那就和顾君行好好过日子,铺子放你名下,以后我贴补顾家点,不算什么。” 顾君行? 他只能是个摆设,迦宁顿时回眸:“千万别,别浪费那钱。” 徐凤举很大方:“没事,哥现在有很多钱了,你随便花。” 徐迦宁心中稍暖:“多谢哥哥惦记,我随便花行,但不能贴补顾家,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这铺子若是置办了来,也在哥哥名下,到时算我借的,我有用,以后挣钱了再给哥哥。” 她当贵妃时候,在兄弟姐妹当中,也有要好的。 但凡是能沾光的,那可都是封爵封地风光一时,这世道还能这么掏心掏肺对妹妹的好哥哥,她当然也想要让他有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光。 徐凤举笑:“还什么,我的就是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贵妃的爹哟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华安街本身就是小吃一条街,这个时候了,吆喝的小摊贩都要收摊了,什么鲜花饼滋饭团红枣糕葱油饼,叫卖声不绝于耳。顾君行走在街头时,想起儿时曾坐车来过,那时家境尚可,想起来唏嘘不已。他这是继求亲和迎亲之后第三次来,一进门,就被他那个大嗓门的岳丈叫住了。 登门拜访,出于礼貌,来之前,他拿了家里的洋酒。 徐老爹一生爱喝酒,见了姑爷特别高兴,见了洋酒更高兴,亲亲热热迎了他往前堂去,迫不及待叫着女儿和儿子,嚷嚷着说他姑爷来了。 他每叫一次姑爷,顾君行心中的愧疚便多一分。 徐家无辜的,徐迦宁在他眼里,若说错的话,那就是她在顾家走投无路时候闯进了进来,给了她们一丝希望。传统的封建思想束缚下,非说出个错处,那就是她喜欢他,当初提出结婚这个建议,令他蒙羞。 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顾家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家,顾君行从小聪慧,颇有文识,后期求学路上良师益友相伴,生来骄傲。没想到会娶一个不识字的妻子,结婚那天,掀开盖头之后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坐了一旁,问她可读过什么书,平时都做什么,新娘子说她不认识字,她在新房偷喝了点酒,说话语无伦次,可言语之间粗鄙得很,他震惊得很,逃了出去。 他母亲也知道他委屈,直安慰着他,说她和他爹也这么过来的。 他爹这一辈子,憋屈一辈子,成日喝酒吸大烟,更觉恐怖,当夜,顾君行收拾了行李,在书房坐了半宿,天一亮就离开了家里。 他摆脱还来不及的婚姻,完全就是个失败品。 今日登门,还好。 毕竟,他怀揣着地契,如同交易,很平等。 只不过徐老爹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见了他特别热情,直引着他往里走,他在门口站了一站,一眼就看见了徐迦宁。 她脸色不太好,似有点疲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带给他的意外,婚前见过她两次,这姑娘平时穿着打扮就像个大傻妞,开口之前必定傻笑,说起来这次回家之后,还真的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正面看着迦宁,她额前的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小一些,耳边的短发服帖得很,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多了些少女姿态。徐老爹一嚷,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盼,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 毕竟是他妻子了,真心为他,他心中一动,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来。 徐老爹特别热情,拉着他往里走:“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我正要做饭,可得烧几道好菜,平时家里就我一人,今天热闹最好,我就喜欢人多多的” 按着他就坐了桌边,顾君行手里的洋酒也被他伸手接了过去。 想老爹还显摆似地在闺女儿子面前吊了一吊:“看见没有,这是我姑爷孝敬我的,看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想起给爹买酒了?成日不愿我喝酒,我喝酒怎么了?唱唱小曲做做饭喝酒更添雅兴不是?” 说着,到了女儿面前,戏兴大发,还摆出兰花指模样,对她点了一点:“嗯?你说呢?小宁宁?” 徐迦宁:“” 好在徐凤举嫌他爹碍事,让他做饭去,直催着他:“快去做饭吧,既然君行来了,正好喝两杯。” 这个主意好,徐老爹将洋酒往桌子上面一放,豪气冲天:“好,老夫去也!” 说着,况且况且况且地走着台步出去了。 徐迦宁盯着他的背影,莫名想笑。 可她可是贵妃,当然不能失态,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笑,抬眼一看,顾君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帕子。 他打开帕子,里面是折着的地契和他已经写好的文书,统统推到了徐凤举的面前。徐凤举上下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按了手印再去公证下,从前旧账一笔勾销,我一会去钱庄取钱” 徐迦宁在旁低着眼帘,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她自怀中摸出怀表来,啪嗒,打开看了眼时间,又扣上了。 下午了,她困乏了,也是该回去换衣服写字了,今日应对父兄,真是身心疲惫,许是今日走路多了点,高跟鞋磨着脚也有点疼。徐凤举和顾君行说着话,两个人都按了手印商议着要去公证的事,徐迦宁正有点困顿,院子里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一个半大小子奔着前屋就跑了进来。 “凤举哥!七少叫你出去,说是六号仓库那出事了!” “” 徐凤举一下站了起来,他往出走了两步,脸色沉重,到了门前,又转回来将地契什么的,都推了徐迦宁的面前来:“你先替我收着,出大事了,我怕一时回不来,钱的事不用担心” 说着,他看向顾君行:“若是信得了我,那就先去逍遥馆,告诉他们,凑着钱了,但是得等晚上再送过去,人给照看好了,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少不了他们的。” 顾君行见他有事,当即点头。 徐凤举还有点不放心妹子,回头看她:“哥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跟着那半大小子快步走了出去,两个人脚步匆匆,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仓库的事,徐迦宁将地契连同帕子都卷了起来,跟着往外走。 院子当中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站了屋檐下面,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发动的声音,顾君行也走了出来,站了她的身边。 窗外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欢快,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 过了好半晌,徐迦宁才是开口:“回去吧,你跟我爹说声,不吃饭了。” 她言语之间,都和原主不一样,吃饭时候规矩更多,只怕惹人怀疑。徐凤举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对着那个太过热情的爹,也怕应付不来露出马脚。 让顾君行去说,可能更好些。 顾君行其实也不想留下用饭,转身去了后院。 徐迦宁下了石阶,站在空旷的院子当中,四下打量。不同于顾家的深宅园艺,徐家院子当中空荡荡的,只墙边摆着一排花架子,上面插着几样兵器似地东西。 她远远看着,没有过去。 片刻之后,顾君行自后院快步出来,到她跟前:“跟你爹说了,咱们走吧。” 点头,迦宁同他一起往出走,她脚疼,走得很慢,落了他身后。 大门口还有汽车车印似才走过,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站着张望一下,巷口并没有黄包车。 才要再往前走,顾君行一手拦住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头也未回:“脚都磨破了,你别动,我去叫车。”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口去。 徐迦宁看着他背影,未动。 她习惯了疼痛,即便是当贵妃时候,也有各种的痛事,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她自己都麻木了,只会调养,不会外露。 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 不多一会儿,顾君行果然叫了黄包车来,他虽未上前搀扶,但站在一旁,等她上车了之后才上来。 迦宁靠坐车内,松了口气,好歹还知道让她坐车回去。 才要吩咐车夫走,徐家大门中,一人又冲了出来! 徐老爹手里提着个旧时食盒,身上还系着围裙,直奔了车前来:“闺女闺女!爹知道你们都有事挺忙的,才做好这菜,你带回去吃,啊,都是你爱吃的,下回你再来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饭!” 他伸手举着,头顶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神色急切得不行,动作却是最小心翼翼的。 徐迦宁看着他这般模样,眼底发热,嗯了声。 真是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老爹见她模样,又哈哈大笑起来:“别,这才几天没见着爹,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别哭啊,不用太想爹!” 他笑得爽朗,硬是生生将她不稳气息平了去,迦宁伸手来接,徐老爹却未放手,只看向顾君行:“不行,你拿不动,重。” 顾君行连忙伸手,徐老爹递给了他,才退后两步,对他们挥手作别。 他身上的旧围裙,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拧着,夸张得很。 车夫转身,徐迦宁没忍住回了头,徐老爹见她回头,更是两手来回挥起,她像鬼迷心窍了似地,也对着他摆了下手。 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挥舞着双手更欢快了。 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到黄包车出了巷口,再看不见才回身坐好,她闭上眼睛,仔细想着所有的记忆,可还是有太多根本毫无头绪。 一路无话,甚至还有点尴尬。 顾君行手里拿着食盒,想起自己那个烟鬼爹,竟觉他连徐老爹都不如了。 黄包车一直到了顾家大门前才停下,顾君行付了车钱,先拿了食盒下车,他站在车边,徐迦宁从来稳当,她在车上正了正被风吹乱的刘海,也抚平了旗袍上的小褶,才要下车。 只不过,一抬眼看见了顾家大门前的小可怜。 林慧如在旅馆睡了一夜,没想到早上等来的是顾君行的两块钱。 他说家中有事,让她坐车回老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贵妃的西服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不由自主地, 就哼出了最近看电影的那片头曲来:“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 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哼上那么两句, 正觉惬意,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 随后, 一辆她从未见过的两排座敞篷汽车慢慢行驶了过来。 一个女人站在车上, 正在振臂高呼:“离婚才能自由!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 大清早亡了, 醒醒吧!”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短发, 此时穿着西裤, 衬衫, 一身利落打扮, 更显英姿飒爽。车两边都是跟着的人流, 纷纷叫着她的名字。 “苏婷!苏婷!” 是了, 新时代女性的美, 她才发现。 徐迦宁抬眼望去, 随即被人潮涌没,她被夹杂在人流当中, 不得已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 人群当中有男有女,她从未经受过这般推搡, 想转身出来, 却差点摔到了。 人潮涌动, 大家情绪激昂,都望着车上的苏婷。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经,勉强跟着往前,她也看着苏婷,从前在报纸上面看见她闹离婚时候,特意问过顾君书。苏婷出身上海最有名望的医药世家,她的丈夫是陆家长子修远,据说是一位律师。 离婚登报第一次是苏婷发的,第二次陆修远还发了修好的启事,没想到前两日他又登了离婚启事,夫妻感情应该是彻底破裂,分开了。 苏婷抗争的不是离婚这一点,她是明星,可家中却以此为耻,她自己的工作抗争许久,为女人发声,时常在报纸上刊登女人应当自强自立的文章。 民众喜欢她,徐迦宁也喜欢她。 真正的抗争不是说说而已,能看得出来,她是一名真正的发声者:“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封建男权对女人的压迫!姐妹们,兄弟们,民国宪1法第六条,民国国民无男女c种族c宗教c阶级之区别,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什么叫平等,我们必须接受教育,我们也可以上学去学知识学外语,我们也要工作,难道从前嫁了人的女子,都不工作了吗?并不是,女人几千年来,富者操持家事,穷者洗衣刷碗,可仅此而已了吗?为什么我们非要依附男人生活,不,我们有权利说话,我们也是人,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与其说林慧如的打破封建令人生厌,不如说她心机不纯令人生厌。 苏婷站在车上,手中挥舞着她的红头巾,她跟那些打着让你让位主意的人不一样。徐迦宁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中惊叹。 那红头巾随风摆动,落在她的肩头,红白之间,是苏婷美艳的脸:“我们的婚姻,多是包办婚姻,多少人结婚之前都未见过,结婚之后也鲜有沟通,还有一些学生现在纷纷回家要求离婚,离婚不是这么离的,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就当尊重她,一起商议离婚!姐妹们,我们要有尊严的活着,离婚不是目的,离婚是我们通往自由的路!你的婚姻,如果不尽人意,那么和我一起走向这自由的道路,你的婚姻如果幸福美满,那么请为女人发声,支持我,支持男女平等,为将来你的女儿发声!” 是了,人要有尊严的活着,她说得没错。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平等,走向尊严,安顿好以后的人生,才能像苏婷这样,潇洒地离开,她这样耀眼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依附谁,她就是苏婷,她是一个人。 已经不知道她一路走来,说了多少的话,嗓子渐哑了,人却还挥着那红头巾:“姐妹们!走出家门吧!大清早亡了!只要我们能找得到工作,是结婚还是离婚,离婚了再嫁,找什么样的先生,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耳边尽是离婚,工作,学习的口号声,徐迦宁心神一松,被后面的人推得撞了前面的,她从来娇贵,何时受过这个,尽量顺着人流,已是身不由已。 跟着游1行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脚踝处疼得不能再走,好容易从中脱身拐了里面街口,站住了。 上下掸着衣裙,腰间挂着的腰饰荷包不见了,发髻微乱,伸手抿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左右看看,街景陌生得很,而且好像是偏街,街上没什么人的。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她伸手入怀,幸好怀表还在,拿出来看了看,上午十点整,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回头看着来时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徐迦宁握紧了怀表。 她顺着来时路,想往回走,才一动,疼得整条腿都抽了筋似地。 徐迦宁长出了口气,目光掠过不远处街边的长排木椅,拖着这条腿,到底蹭到跟前坐下了。 还是不要乱走了,她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等有黄包车过来时候,再叫个车直接坐回顾家再说,就这么想着,前后看着,巧着这会儿街上一个黄包车都没有。 反倒是街上偶有路过的男人,走过时候直看着她。 她紧紧捏着怀表,低着眼帘,心中只盼着顾君行发现自己不见了,能到处找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迦宁偶尔抬头看看有没有黄包车,她哪里知道,今日黄包车都去上海的黄浦大街上等着□□人叫车了,这边根本叫不到。 打开怀表看着时间,心中能想起的,只有她哥哥。 徐凤举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能找得到她,还有那个爱唱大戏的爹,只有他们真心惦记她了吧正是胡思乱想,才走过面前的一辆轿车,慢慢倒退了回来。 徐迦宁蓦地抬头,车窗往下,露出了男人的侧颜,他正在车镜当中看着她,转过了身来。 霍澜庭神色淡漠,看清是她眉峰微动:“你怎么在这里?” 他西装革履,一手扶了方向盘上,此时见是他,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作为贵妃,这般模样,已觉狼狈至极。徐迦宁连忙起身,疼地扶了椅背才站稳,可她顾不得疼了,看着他都快哭了:“我被□□的人群推了这来,我要回家” 他浅浅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刚才她脚动,疼地直皱眉,都看见了。 此时她表情隐忍,也都看在眼里。 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随后下车,打开了后面车门:“上车。” 徐迦宁对于坐车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她抬眼看着他,正是犹豫,已被他看穿。他绕了车前去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目光浅浅:“过来。” 能回家就好,其实不该矫情。 徐迦宁忍痛走上前去,她一脚疼痛上车时候胡乱扶了车门,总算坐了进去。 霍澜庭随后上车,侧身过来将她这边车窗玻璃摇下来,这才启动汽车,他开得很慢,余光当中瞥见她低头,淡淡道:“别低头,容易晕车。” 徐迦宁连忙抬起了头:“谢谢你。”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含糊其辞的。 霍澜庭似未听见,他顺着街边的转弯处拐了回来,这条路越走越是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上海中心街道,她来时走的不是这里,徐迦宁注意到了,不由四处张望:“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车速很慢,他回眸瞥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来:“医院。” 医院? 医院! 徐迦宁想起那针头还心有余悸,叫起来几乎破了声了:“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可说什么好像都晚了,汽车驶入了附近医院的行车道中,慢慢停了下来,霍澜庭不顾她的抗议,走了她车门边来开车门。 徐迦宁在车内,两手紧紧拽着车门,不让他开:“我不去,我没事我不去我不去医院!” 他力气更大,角力当中当然将车门拉开了。 徐迦宁惊恐不已,已是语无伦次了:“不用去医院我不要打针你不是能看么,你给我看看,我不进去我不去” 霍澜庭此时看着她惊恐模样,更是皱眉,他才在教堂出来,还得去仓库查点药品,没有多少时间。 眼中女人的眼,竟是含泪了。 他伸手解开西服上衣扣子,脱下来抓在手里,这就弯下腰来。 徐迦宁见他低头,以为他要给自己看看,可不敢像上次那样不配合了,一动不动。 可他也才弯腰,那西服竟是包了她的小腿上,霍澜庭倾身一探一抱,再出车门时候,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扛了肩头上面。 “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贵妃讲故事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殊不知动作之间带着几分慵懒, 几分妩媚, 已让才进屋走过来的少年怔了一怔。 少年眉清目秀, 一身傲骨, 她从镜中看见他目光,也不在意, 转过身来看着他:“君书来了?” 在镜中看着那般风情, 人一转身,身上的高领旗袍随着她的动作拧着,更显女子腰身纤细, 双峰有致。顾君书一身灰白长衫,连忙低下了头去:“嫂子, 今天的报纸来了。” 他来读报纸了。 徐迦宁应了声:“有劳君书了。” 她原本是深宫当中的贵妃, 一觉醒来就身处民国的上海了。 这个徐迦宁与她同名同姓,却是个不争气想不开上吊自杀的, 从她的记忆当中,得知原主跟自己一样都是双十年华, 去年成亲嫁给了顾家的大少爷顾君行。 她娘家是个暴发户, 刚好顾家为了体面,保住大宅院就成了这门亲事。 可惜她那个丈夫似乎不大喜欢她,结婚第二天就跑去外地读书了。 对于这丈夫, 她没什么印象, 安心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 现在徐迦宁迫切地,是要吸收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她更多时候,得空就出去走走,每日读书读报。她表面未变,内心已经换了芯子的,这时字体与古时还不大相同,可贵妃想当年好歹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学起来也不困难。 这时代好奇怪,说是进步了,可女子不认识字也正常,原主也不认识几个大字。 她重头学习,还不能明目张胆找个教书先生,就把主意打到了顾君书身上了。 顾家原先也是书香门第,后来没落了。 顾君行的父亲是晚清的秀才,一根独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大宅子,到他这辈差点保不住了,据说是因为吸什么大烟,他人老糊涂了,却有一妻一妾。 顾君行是正室所出,君书和两个姐妹是妾室所出。 可怜顾家看着深宅大院的,只有这一祖宅,实际已经剩个空壳子了,府上都拮据得很,只她有娘家补贴,日子正经富余得很。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在她们那个朝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纳妾的,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有妾室了,徐迦宁心中唏嘘,神色却是淡淡的。 顾君书今年十七岁,原本有些傲气,但败在银元之下,他下学了等到饭后,就会拿报纸就过来,天天给她读报纸。 徐迦宁站了起来,才要伸手等待人搀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后宫的宁贵妃了,虽然礼可废,但心性还在,不由看了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一眼。 说来,这小丫头可机灵着,察觉到她的习惯,依着她上前来扶:“大奶奶小心点,我扶大奶奶过去。” 总算有个体贴人,徐迦宁这才伸手,露出袖口下的玉镯和一截玉臂。 自家主子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不哭啼啼了,小丫头其实也高兴得很,连忙扶着了。 带着人走到外面大间了,徐迦宁坐了桌边。 顾君书递给她一份报纸,展开了手中的第二份报,就站在不远处:“今日《大公报》主版:政务院昨日正式落成各部署负责人名单发表” 说着念了一串人名,其中如今民国四大世家,霍苏沈陆都在单上。 徐迦宁对此只在心头暗暗记下,她目光在文字上一扫而过,默默跟着学字记忆超强,一目十行,从主版到副版,除了国家大事,《大公报》最大的爆点,就是离婚热潮。 现在都搞什么运动,好多人纷纷离婚上报。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结婚和离婚都要登报,从来不知成亲之后,女人也可以这样自主婚姻,徐迦宁对此类消息暗暗多些关注。 顾君书还按着顺序读报,一直读到离婚版块:“离婚启示:陆修远与苏婷女士感情破裂,已于本日起脱离关系,后苏女士之生活行动完全与修远不涉,从此嫁娶不相干,诸亲友恕不一一函告,谨登启事” 这人之前登报要离婚,才没过多久。 徐迦宁记性好,看着手中报纸,眉峰微动:“月前,他不是登过一次报了?” 顾君书平时上学,外面舆论能多听一点:“是,登报之后,听说众人相劝,又和好了,这没几日的事,又见报了。” 顾君书还是个半大少年,对这些婚嫁之事没有感觉。 不过今年,各地运动横生,上海掀起了一番离婚热潮,他继续又读了两则结婚启示,再往后便是热论了:“糟糠之妻,何日解放论男女关系的一个重要问题与夫离婚后几近自杀,生计是根本问题” 徐迦宁看得津津有味,近日以来,报纸上出现了一批不同的声音,反对离婚和支持离婚的打起嘴仗来,支持者大义凛然,搞起女子运动,举旗呐喊,渴望认同女权。反对者举例说明,诸多被离婚的女子毫无依靠,如若浮萍,无处可去。 近日名媛才子离婚的多,村野民妇离婚的也多。 徐迦宁认识些字了,看了下面有两篇写离婚之后悲惨生活的,不由摇了摇头。 时代不同了,怎的都闹运动了,思想觉悟还不能放得更长远点呢! 就是古代被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休,而且丈夫还要保证妻子衣食无忧,不然不可休妻,如今讲究什么新时代,既要离婚,当然是讨够颜面和钱财,保证后路再离婚才是。 例如她哥哥,她这个世界的哥哥前几日来了,见了她面就问她,要不要登报离婚。 徐迦宁当时只是笑了笑,原主喜欢顾家大少,父兄可给了顾家几百银元,说是借,可成了一家人,借条都没打,一点甜头没吃到,光是吃亏了,这时候离婚,她不。 顾君书读完了报纸,平时都不停留,打了招呼就走,今日站了一站,似有话说。 徐迦宁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此时端了茶碗,正闻茶香。 他见她自在惬意,不愿多管闲事,转身走了。 徐迦宁喝了点茶,自己细心默了会书和报纸,天就黑了,现在是夏时,黑天晚些,她一见光线暗下来了,起身走了墙边去,摸到灯线一拉,屋里电灯亮了,柔和的灯光就在头顶,这时才觉得有些意思。 从怀中摸出怀表来,她伸手一按,表盖啪嗒弹开了,露出里面美丽的繁星夜空。 表针指着七点四十五,比昨日晚了些,徐迦宁轻抚着表面露出笑意来,可有些孩子气了。 她早晚两次梳头整仪,特别对些表啊,电啊,感兴趣,这时代乐子还很多的,平时这个时候就要去看连环画去了,堂口开着窗户,小丫头正要上前问她,今日还要不要看书,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一响。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迦宁蓦地回头,窗外一大朵烟花爆开了来,美得很。 脚上的高跟鞋不由自主转了一转,她走到窗前,院中旧时亭上的夜空当中,各种缤纷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炸开,美不胜收。平时若有婚宴什么的,偶尔也有人放星星点点的烟花,但是这般大花,又一直放起来没完的,可真是阔气,不知谁家在晚上这么烧钱。 徐迦宁倚在窗边,人美景也美。 可惜这般美景,生生被人打破,院子里一团黑影一头扎进了门来:“大奶奶!大奶奶!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了,这会儿在前院给老太太磕头呢!” 来人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月娥,徐迦宁目光还在窗外的烟花上面,没有回头:“你可知道,这外面的烟花,谁家放的?莫不是谁家娶了新媳妇了?” 月娥往外看了一眼,心里还直突突,心想大奶奶莫不是听说大少爷回来了,欢喜得不知怎样好了? 可大少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呀,他还带回了同城的女同学,俩人一人一个皮箱,往老太太跟前一跪,这会儿正你侬我侬,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 想到此处,更觉大少奶奶可怜了:“回大奶奶的话,听说是霍家给七少过生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不是,大奶奶赶紧去前院看看吧,大少爷他们他们他们叫您呐!” 窗外烟花还在夜空,徐迦宁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他们?” 不问仔细了,怎能冒然前去。 她收起怀表,眉眼微挑,月娥硬着头皮就说出了口:“大少爷带了个同学回来,说是什么相知相爱的,跟老太太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老太太气坏了,叫大少奶奶过去说话” 顾君行结完婚就跑了,他妈成日念佛,长在佛堂里都不出来的,家里掌事的一直都是他祖母顾王氏,这老太太精明得很,才不会气坏了,多半是丫鬟胡说的。 徐迦宁说了声知道了,让她先回去,说这就过去。 月娥走了之后,她那个知道护短了的小丫鬟立即关上了房门:“大奶奶你看看,这大少爷结完婚就走了,一回来就领回来一个,还说要跟你离婚,咱们没说跟他离婚呢,这叫什么日子啊!” 身后的婆子也过来了:“大奶奶换套娇艳些的衣服?不知什么同学,必定是狐狸精一样的” 这两个亲自雇来的,还算向着她,可此时,她不需要艳压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贵妃的后背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徐迦宁坐在镜子面前, 摆弄着怀表,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 之前在人群当中绊绊磕磕走了那么久,身上都有土了,不知道裙子什么时候也刮破了,这会脱下来,擦了身上已经换了另外一套衣服。 她旗袍在身, 更显风姿绰约。 眉眼间多了两分倨傲,与平时不尽相同。 就这么看着自己,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今日略有些失态, 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 自从到了这个地方, 还是第一次这么无力,她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有些事情掌控不了。 红玉走过来给她揉着肩膀,力道刚刚好:“大少奶奶, 好些了吗?今天您受惊了,可是吃苦了。” 徐迦宁忙否定:“失误, 今天是失误。” 说着低下头来,拉开抽屉将怀表放了进去,顺手拿出了地契来:“好了, 走吧。” 她眼睛还有点红, 一低眉眼当真是我见犹怜, 红玉看着心都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连忙伸手扶着她。徐迦宁站了起来,换了大面平底鞋,走路时候脚步很轻,牵扯不到创口也不那么疼了。 到了外面大间,徐凤举和顾君行在一起正说着话,看着气氛还算融洽,徐迦宁走了过去,顾君行连忙站了起来,;拉开椅子让她坐了桌边来。 徐凤举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了:“我看你这次伤得正好,也省的你成日往外面跑了。” 徐迦宁将地契推了他的面前去,看了他一眼,让他知道正事要紧。 徐凤举会意,这就站了起来:“走吧,事务所的人我已经联系好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顾君行答应下来,让他稍等,说去拿印章,这就走了。 等他走了,徐凤举才打了个响指,笑道:“我看妹夫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到底是读书人,找的工作都不一样,听他说当什么翻译,一个月二十块大洋呢!” 红玉给倒了茶,徐迦宁端起了茶碗来:“他没跟你说,离婚的事?” 徐凤举笑容渐失,目光顿沉:“他还想要离婚?” 徐迦宁磨着碗边,低下眼来:“是我说的,怎么?他刚才没提?” 当然没有提及,徐凤举听见妹妹说是她要离婚,不怒反笑:“没有,你这是想开了?” 徐迦宁轻轻将茶碗放下,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这里面摆着的,都是她来之后换的,古香古色的韵味,住得久了,真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离婚的时机,现在不是最好,不过也当顺其自然。 今日有点晚了,她还惦记着去图书馆的事。 她自出生以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退缩,一抬手露出了手背上的那个针眼,盯着看了好半晌,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轻笑了笑:“哥,你说那些专门给人打针的洋人,真的治好病了吗?” 徐凤举跟着霍七少,还是见过世面的:“那当然,我听说人长了瘤子,玛利亚医院的洋大夫给切掉了,打了一段时间针,人都好了呢!” 逃避不是她的作风,徐迦宁伸手摩挲了下那针眼,点了点头:“那就好,明日咱们早点去,从医院出来,你带我去图书馆看看,我买些书来看。” 徐凤举真是没想到,自己妹子竟然这么这么好学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两手对着她竖起了拇指来:“没问题,要知道今天这么一出,你能开窍了,那早点让你跟着去游1街了,这才像我妹子嘛,多看看书,咱们不比他们差知道吗?” 说起游街了,徐迦宁心中隐隐作痛:“太可惜了,包丢了,钱倒好说,那里面还有我的照片,想拿给你们看的。” 初来乍到时候,她对什么都好奇,坐了电车,也去看了电影,听说上海有名的照相馆,能给人的样貌咔嚓一下印到纸上,她特意坐车去试了试,感觉特别神奇。 如今照片取回来了,还没等拿给这爷俩看看,先丢了。 徐凤举当然不以为意,直安慰着她:“没事没事,赶明再去照两张就是了,街上人多,指不定让谁捡了去,你没伤到就好。” 桌上还放着报纸,他等着顾君行过来,低眼看见报纸了,扫过两行。 上面推动男女平等,罗列了许多女人能做的工作,徐凤举拿起来看了看,随后笑着又坐了下来:“我来看看,现在的新时代女性,都做什么工作的呢!” 工作? 徐迦宁抿了口茶,不由皱眉。 徐凤举举着报纸:“女教师,女编辑,女明星,女” 他每念出一个职业,徐迦宁的眉头就多低一些,她不适合做那些事,思来想去,她就适合做贵妃,还是宫里适合她。 想起英租界那个铺子,其实她还是有点想法的:“那铺子还有几个月到期,我想用那个铺子做点事。” 徐凤举当然支持了,他翻看着报纸,有点心不在焉地:“随你,反正是你的,我挂个名而已。” 话音落了,报纸又放下了:“不过,你真的想要离婚了吗?你想要做什么事,挣了钱想干什么?” 时代真的不同了,今日看着苏婷,只觉她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这位苏小姐自信自强自立,站在人群当中,就是耀眼的存在。如果她真能推动男女平等,这看起来做不到的事,那么自己也想帮她。 徐迦宁想了下,微倾了倾身,定定道:“女人也要有事做才行,我要给苏婷买选票。” 苏婷? 那个女明星? 徐凤举顿时大笑起来:“那你得上点心了,但凡能与她沾上边的,都是能人。” 徐迦宁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片刻之后,顾君行准备妥当,过来了,徐凤举连忙起身,兄妹两个还是有些默契的,关于离婚的事只字未提,既然顾君行没有说出口,那么先把英租界的铺子换到手再说。 眼看着他们两个出了门,徐迦宁品了会茶,在窗口站了站,窗外的天空很美,时代变迁,唯有风云不变,她突然想知道在历史当中,自己那个朝代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自己生活过的京都,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呢, 那么明日去了图书馆,看看国史就知道了吧,迷茫不过是片刻的事,徐迦宁抱臂靠了窗边。微风拂过她的刘海,她扬眉看着空中的云朵,想起苏婷说的话,轻勾了唇。 女人可以为自己发声,为自己的女儿发声,这个时代,好像比她们那个时候,更好了呢,那么她穿越时空而来,或许也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是了,一定是那样。 徐迦宁站了一站,回屋休息。 看看书,看看报,看看连环画,黑天之后早早睡下了,早睡早起是她的习惯,第二天一早起来,精神焕发又迎来新的一天。 梳头,正装,晒太阳。 徐凤举果然没有让她久等,八点钟准时来接了。 一早起来就没见到顾君行,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徐迦宁让红玉在家里打探他的消息,自己则跟着哥哥上了他叫的黄包车,兄妹两个先奔的玛利亚医院输液。 在车上,徐凤举就把地契给了她,现在已经更名了,如今英租界那铺子,就是她们徐家的了。 徐迦宁今日出门的时候,为了讨个洪运彩头,特意穿了件桃红素缎旗袍,她肤色白皙,这颜色真是将她衬得肤白如雪,多了几分柔美之色。 到了医院,徐迦宁一人坐了病床上面,不叫她哥上前。 这个世界,要克服的事情还很多,不对自己心狠点,怎么能做好这个世界上的人呢!她自己伸了手出来,虽然闭着眼,能感受到自己心慌慌的,但还是坚持着让护士把针扎上了。 徐凤举老远站着,等护士走了才过来直夸着她,今天输液也很顺利,上午十点半就结束了,出了医院,先说去上海图书馆看看,可巧的是正好路过她照相的那家照相馆。 取照片的那天,老板说了,他保留了底片,如果想冲洗照片的话,还可以再去。到了门前,徐迦宁就让车夫停了车,她独自下车,让徐凤举在车上等着。 徐凤举百般无聊,刚好有路过的孩子卖报吆喝着,什么离婚离婚的,每日都有离婚登报,所以他没太在意顺手买了一份抖开了看。 民生照相馆的门前,徐迦宁上了石阶,走得不快,上海老街边的铺子,还有点晚清的旧门楼,照相馆门开着,帘子上挂了个铃铛,徐迦宁一掀帘子,铃铛就响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贵妃的眼泪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顾家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家, 顾君行从小聪慧, 颇有文识,后期求学路上良师益友相伴,生来骄傲。没想到会娶一个不识字的妻子, 结婚那天, 掀开盖头之后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坐了一旁, 问她可读过什么书, 平时都做什么,新娘子说她不认识字, 她在新房偷喝了点酒, 说话语无伦次, 可言语之间粗鄙得很,他震惊得很, 逃了出去。 他母亲也知道他委屈, 直安慰着他, 说她和他爹也这么过来的。 他爹这一辈子, 憋屈一辈子,成日喝酒吸大烟,更觉恐怖, 当夜, 顾君行收拾了行李, 在书房坐了半宿,天一亮就离开了家里。 他摆脱还来不及的婚姻,完全就是个失败品。 今日登门,还好。 毕竟,他怀揣着地契,如同交易,很平等。 只不过徐老爹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见了他特别热情,直引着他往里走,他在门口站了一站,一眼就看见了徐迦宁。 她脸色不太好,似有点疲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带给他的意外,婚前见过她两次,这姑娘平时穿着打扮就像个大傻妞,开口之前必定傻笑,说起来这次回家之后,还真的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正面看着迦宁,她额前的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小一些,耳边的短发服帖得很,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多了些少女姿态。徐老爹一嚷,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盼,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 毕竟是他妻子了,真心为他,他心中一动,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来。 徐老爹特别热情,拉着他往里走:“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我正要做饭,可得烧几道好菜,平时家里就我一人,今天热闹最好,我就喜欢人多多的” 按着他就坐了桌边,顾君行手里的洋酒也被他伸手接了过去。 想老爹还显摆似地在闺女儿子面前吊了一吊:“看见没有,这是我姑爷孝敬我的,看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想起给爹买酒了?成日不愿我喝酒,我喝酒怎么了?唱唱小曲做做饭喝酒更添雅兴不是?” 说着,到了女儿面前,戏兴大发,还摆出兰花指模样,对她点了一点:“嗯?你说呢?小宁宁?” 徐迦宁:“” 好在徐凤举嫌他爹碍事,让他做饭去,直催着他:“快去做饭吧,既然君行来了,正好喝两杯。” 这个主意好,徐老爹将洋酒往桌子上面一放,豪气冲天:“好,老夫去也!” 说着,况且况且况且地走着台步出去了。 徐迦宁盯着他的背影,莫名想笑。 可她可是贵妃,当然不能失态,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笑,抬眼一看,顾君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帕子。 他打开帕子,里面是折着的地契和他已经写好的文书,统统推到了徐凤举的面前。徐凤举上下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按了手印再去公证下,从前旧账一笔勾销,我一会去钱庄取钱” 徐迦宁在旁低着眼帘,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她自怀中摸出怀表来,啪嗒,打开看了眼时间,又扣上了。 下午了,她困乏了,也是该回去换衣服写字了,今日应对父兄,真是身心疲惫,许是今日走路多了点,高跟鞋磨着脚也有点疼。徐凤举和顾君行说着话,两个人都按了手印商议着要去公证的事,徐迦宁正有点困顿,院子里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一个半大小子奔着前屋就跑了进来。 “凤举哥!七少叫你出去,说是六号仓库那出事了!” “” 徐凤举一下站了起来,他往出走了两步,脸色沉重,到了门前,又转回来将地契什么的,都推了徐迦宁的面前来:“你先替我收着,出大事了,我怕一时回不来,钱的事不用担心” 说着,他看向顾君行:“若是信得了我,那就先去逍遥馆,告诉他们,凑着钱了,但是得等晚上再送过去,人给照看好了,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少不了他们的。” 顾君行见他有事,当即点头。 徐凤举还有点不放心妹子,回头看她:“哥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跟着那半大小子快步走了出去,两个人脚步匆匆,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仓库的事,徐迦宁将地契连同帕子都卷了起来,跟着往外走。 院子当中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站了屋檐下面,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发动的声音,顾君行也走了出来,站了她的身边。 窗外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欢快,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 过了好半晌,徐迦宁才是开口:“回去吧,你跟我爹说声,不吃饭了。” 她言语之间,都和原主不一样,吃饭时候规矩更多,只怕惹人怀疑。徐凤举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对着那个太过热情的爹,也怕应付不来露出马脚。 让顾君行去说,可能更好些。 顾君行其实也不想留下用饭,转身去了后院。 徐迦宁下了石阶,站在空旷的院子当中,四下打量。不同于顾家的深宅园艺,徐家院子当中空荡荡的,只墙边摆着一排花架子,上面插着几样兵器似地东西。 她远远看着,没有过去。 片刻之后,顾君行自后院快步出来,到她跟前:“跟你爹说了,咱们走吧。” 点头,迦宁同他一起往出走,她脚疼,走得很慢,落了他身后。 大门口还有汽车车印似才走过,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站着张望一下,巷口并没有黄包车。 才要再往前走,顾君行一手拦住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头也未回:“脚都磨破了,你别动,我去叫车。”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口去。 徐迦宁看着他背影,未动。 她习惯了疼痛,即便是当贵妃时候,也有各种的痛事,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她自己都麻木了,只会调养,不会外露。 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 不多一会儿,顾君行果然叫了黄包车来,他虽未上前搀扶,但站在一旁,等她上车了之后才上来。 迦宁靠坐车内,松了口气,好歹还知道让她坐车回去。 才要吩咐车夫走,徐家大门中,一人又冲了出来! 徐老爹手里提着个旧时食盒,身上还系着围裙,直奔了车前来:“闺女闺女!爹知道你们都有事挺忙的,才做好这菜,你带回去吃,啊,都是你爱吃的,下回你再来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饭!” 他伸手举着,头顶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神色急切得不行,动作却是最小心翼翼的。 徐迦宁看着他这般模样,眼底发热,嗯了声。 真是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老爹见她模样,又哈哈大笑起来:“别,这才几天没见着爹,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别哭啊,不用太想爹!” 他笑得爽朗,硬是生生将她不稳气息平了去,迦宁伸手来接,徐老爹却未放手,只看向顾君行:“不行,你拿不动,重。” 顾君行连忙伸手,徐老爹递给了他,才退后两步,对他们挥手作别。 他身上的旧围裙,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拧着,夸张得很。 车夫转身,徐迦宁没忍住回了头,徐老爹见她回头,更是两手来回挥起,她像鬼迷心窍了似地,也对着他摆了下手。 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挥舞着双手更欢快了。 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到黄包车出了巷口,再看不见才回身坐好,她闭上眼睛,仔细想着所有的记忆,可还是有太多根本毫无头绪。 一路无话,甚至还有点尴尬。 顾君行手里拿着食盒,想起自己那个烟鬼爹,竟觉他连徐老爹都不如了。 黄包车一直到了顾家大门前才停下,顾君行付了车钱,先拿了食盒下车,他站在车边,徐迦宁从来稳当,她在车上正了正被风吹乱的刘海,也抚平了旗袍上的小褶,才要下车。 只不过,一抬眼看见了顾家大门前的小可怜。 林慧如在旅馆睡了一夜,没想到早上等来的是顾君行的两块钱。 他说家中有事,让她坐车回老家。 她老家在那小县城,她回去干什么。 在旅馆思来想去地,还是跑来找他,可到门前人不让进,一边哭一边等,这会儿双眼通红。 可算盼着人回来了,人成双成对的,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她坚信顾君行无论如何看不上那个不识字的媳妇儿,还是走了过来,哽咽着看着他:“君行” 脸色苍白,两眼红肿。 啧啧啧 徐迦宁眼看着她到了顾君行的背后,慢步下车。 顾君行本来就看着她,高跟鞋刚着地,她嘶的一声,似没站稳歪向旁边,惊得他一把扶住了她。 她顺势站稳,低头看向自己那只磨脚的鞋,皱眉,也吸着鼻子:“好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贵妃的同情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不由自主地,就哼出了最近看电影的那片头曲来:“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 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哼上那么两句, 正觉惬意,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 随后,一辆她从未见过的两排座敞篷汽车慢慢行驶了过来。 一个女人站在车上,正在振臂高呼:“离婚才能自由!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 大清早亡了,醒醒吧!”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短发,此时穿着西裤,衬衫, 一身利落打扮, 更显英姿飒爽。车两边都是跟着的人流, 纷纷叫着她的名字。 “苏婷!苏婷!” 是了, 新时代女性的美, 她才发现。 徐迦宁抬眼望去, 随即被人潮涌没, 她被夹杂在人流当中, 不得已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人群当中有男有女, 她从未经受过这般推搡, 想转身出来, 却差点摔到了。 人潮涌动, 大家情绪激昂,都望着车上的苏婷。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经,勉强跟着往前,她也看着苏婷,从前在报纸上面看见她闹离婚时候,特意问过顾君书。苏婷出身上海最有名望的医药世家,她的丈夫是陆家长子修远,据说是一位律师。 离婚登报第一次是苏婷发的,第二次陆修远还发了修好的启事,没想到前两日他又登了离婚启事,夫妻感情应该是彻底破裂,分开了。 苏婷抗争的不是离婚这一点,她是明星,可家中却以此为耻,她自己的工作抗争许久,为女人发声,时常在报纸上刊登女人应当自强自立的文章。 民众喜欢她,徐迦宁也喜欢她。 真正的抗争不是说说而已,能看得出来,她是一名真正的发声者:“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封建男权对女人的压迫!姐妹们,兄弟们,民国宪1法第六条,民国国民无男女c种族c宗教c阶级之区别,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什么叫平等,我们必须接受教育,我们也可以上学去学知识学外语,我们也要工作,难道从前嫁了人的女子,都不工作了吗?并不是,女人几千年来,富者操持家事,穷者洗衣刷碗,可仅此而已了吗?为什么我们非要依附男人生活,不,我们有权利说话,我们也是人,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与其说林慧如的打破封建令人生厌,不如说她心机不纯令人生厌。 苏婷站在车上,手中挥舞着她的红头巾,她跟那些打着让你让位主意的人不一样。徐迦宁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中惊叹。 那红头巾随风摆动,落在她的肩头,红白之间,是苏婷美艳的脸:“我们的婚姻,多是包办婚姻,多少人结婚之前都未见过,结婚之后也鲜有沟通,还有一些学生现在纷纷回家要求离婚,离婚不是这么离的,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就当尊重她,一起商议离婚!姐妹们,我们要有尊严的活着,离婚不是目的,离婚是我们通往自由的路!你的婚姻,如果不尽人意,那么和我一起走向这自由的道路,你的婚姻如果幸福美满,那么请为女人发声,支持我,支持男女平等,为将来你的女儿发声!” 是了,人要有尊严的活着,她说得没错。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平等,走向尊严,安顿好以后的人生,才能像苏婷这样,潇洒地离开,她这样耀眼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依附谁,她就是苏婷,她是一个人。 已经不知道她一路走来,说了多少的话,嗓子渐哑了,人却还挥着那红头巾:“姐妹们!走出家门吧!大清早亡了!只要我们能找得到工作,是结婚还是离婚,离婚了再嫁,找什么样的先生,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耳边尽是离婚,工作,学习的口号声,徐迦宁心神一松,被后面的人推得撞了前面的,她从来娇贵,何时受过这个,尽量顺着人流,已是身不由已。 跟着游1行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脚踝处疼得不能再走,好容易从中脱身拐了里面街口,站住了。 上下掸着衣裙,腰间挂着的腰饰荷包不见了,发髻微乱,伸手抿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左右看看,街景陌生得很,而且好像是偏街,街上没什么人的。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她伸手入怀,幸好怀表还在,拿出来看了看,上午十点整,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回头看着来时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徐迦宁握紧了怀表。 她顺着来时路,想往回走,才一动,疼得整条腿都抽了筋似地。 徐迦宁长出了口气,目光掠过不远处街边的长排木椅,拖着这条腿,到底蹭到跟前坐下了。 还是不要乱走了,她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等有黄包车过来时候,再叫个车直接坐回顾家再说,就这么想着,前后看着,巧着这会儿街上一个黄包车都没有。 反倒是街上偶有路过的男人,走过时候直看着她。 她紧紧捏着怀表,低着眼帘,心中只盼着顾君行发现自己不见了,能到处找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迦宁偶尔抬头看看有没有黄包车,她哪里知道,今日黄包车都去上海的黄浦大街上等着□□人叫车了,这边根本叫不到。 打开怀表看着时间,心中能想起的,只有她哥哥。 徐凤举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能找得到她,还有那个爱唱大戏的爹,只有他们真心惦记她了吧正是胡思乱想,才走过面前的一辆轿车,慢慢倒退了回来。 徐迦宁蓦地抬头,车窗往下,露出了男人的侧颜,他正在车镜当中看着她,转过了身来。 霍澜庭神色淡漠,看清是她眉峰微动:“你怎么在这里?” 他西装革履,一手扶了方向盘上,此时见是他,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作为贵妃,这般模样,已觉狼狈至极。徐迦宁连忙起身,疼地扶了椅背才站稳,可她顾不得疼了,看着他都快哭了:“我被□□的人群推了这来,我要回家” 他浅浅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刚才她脚动,疼地直皱眉,都看见了。 此时她表情隐忍,也都看在眼里。 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随后下车,打开了后面车门:“上车。” 徐迦宁对于坐车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她抬眼看着他,正是犹豫,已被他看穿。他绕了车前去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目光浅浅:“过来。” 能回家就好,其实不该矫情。 徐迦宁忍痛走上前去,她一脚疼痛上车时候胡乱扶了车门,总算坐了进去。 霍澜庭随后上车,侧身过来将她这边车窗玻璃摇下来,这才启动汽车,他开得很慢,余光当中瞥见她低头,淡淡道:“别低头,容易晕车。” 徐迦宁连忙抬起了头:“谢谢你。”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含糊其辞的。 霍澜庭似未听见,他顺着街边的转弯处拐了回来,这条路越走越是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上海中心街道,她来时走的不是这里,徐迦宁注意到了,不由四处张望:“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车速很慢,他回眸瞥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来:“医院。” 医院? 医院! 徐迦宁想起那针头还心有余悸,叫起来几乎破了声了:“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可说什么好像都晚了,汽车驶入了附近医院的行车道中,慢慢停了下来,霍澜庭不顾她的抗议,走了她车门边来开车门。 徐迦宁在车内,两手紧紧拽着车门,不让他开:“我不去,我没事我不去我不去医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贵妃的猫儿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第一章 身娇体软, 媚眼如丝。 镜子当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容颜精致, 宁贵妃才感慨了下这民国的镜子怎么能把人照得这么清晰,突然想起来自己身在上海,已经成了另外一个徐迦宁了。 她在镜中看着自己, 身边的粗布丫头两手拖着木盘,上面首饰琳琅满目,摆了一排,另外一个妇人挑挑拣拣, 从中拿了朵桃花发饰, 刚好簪了她髻边,一脸笑意:“大奶奶看看,这回没戴太多金首饰,单单一朵桃花, 衬得您这小脸哟,雅致得很呐!” 之前原主喜欢红紫金银的,闪亮得很。 她就是当贵妃时, 也不喜欢插一脑袋金首饰,这朵桃花的确雅致, 徐迦宁轻抚髻旁, 点头。 殊不知动作之间带着几分慵懒, 几分妩媚, 已让才进屋走过来的少年怔了一怔。 少年眉清目秀,一身傲骨,她从镜中看见他目光,也不在意,转过身来看着他:“君书来了?” 在镜中看着那般风情,人一转身,身上的高领旗袍随着她的动作拧着,更显女子腰身纤细,双峰有致。顾君书一身灰白长衫,连忙低下了头去:“嫂子,今天的报纸来了。” 他来读报纸了。 徐迦宁应了声:“有劳君书了。” 她原本是深宫当中的贵妃,一觉醒来就身处民国的上海了。 这个徐迦宁与她同名同姓,却是个不争气想不开上吊自杀的,从她的记忆当中,得知原主跟自己一样都是双十年华,去年成亲嫁给了顾家的大少爷顾君行。 她娘家是个暴发户,刚好顾家为了体面,保住大宅院就成了这门亲事。 可惜她那个丈夫似乎不大喜欢她,结婚第二天就跑去外地读书了。 对于这丈夫,她没什么印象,安心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现在徐迦宁迫切地,是要吸收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她更多时候,得空就出去走走,每日读书读报。她表面未变,内心已经换了芯子的,这时字体与古时还不大相同,可贵妃想当年好歹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学起来也不困难。 这时代好奇怪,说是进步了,可女子不认识字也正常,原主也不认识几个大字。 她重头学习,还不能明目张胆找个教书先生,就把主意打到了顾君书身上了。 顾家原先也是书香门第,后来没落了。 顾君行的父亲是晚清的秀才,一根独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大宅子,到他这辈差点保不住了,据说是因为吸什么大烟,他人老糊涂了,却有一妻一妾。 顾君行是正室所出,君书和两个姐妹是妾室所出。 可怜顾家看着深宅大院的,只有这一祖宅,实际已经剩个空壳子了,府上都拮据得很,只她有娘家补贴,日子正经富余得很。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在她们那个朝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纳妾的,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有妾室了,徐迦宁心中唏嘘,神色却是淡淡的。 顾君书今年十七岁,原本有些傲气,但败在银元之下,他下学了等到饭后,就会拿报纸就过来,天天给她读报纸。 徐迦宁站了起来,才要伸手等待人搀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后宫的宁贵妃了,虽然礼可废,但心性还在,不由看了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一眼。 说来,这小丫头可机灵着,察觉到她的习惯,依着她上前来扶:“大奶奶小心点,我扶大奶奶过去。” 总算有个体贴人,徐迦宁这才伸手,露出袖口下的玉镯和一截玉臂。 自家主子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不哭啼啼了,小丫头其实也高兴得很,连忙扶着了。 带着人走到外面大间了,徐迦宁坐了桌边。 顾君书递给她一份报纸,展开了手中的第二份报,就站在不远处:“今日《大公报》主版:政务院昨日正式落成各部署负责人名单发表” 说着念了一串人名,其中如今民国四大世家,霍苏沈陆都在单上。 徐迦宁对此只在心头暗暗记下,她目光在文字上一扫而过,默默跟着学字记忆超强,一目十行,从主版到副版,除了国家大事,《大公报》最大的爆点,就是离婚热潮。 现在都搞什么运动,好多人纷纷离婚上报。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结婚和离婚都要登报,从来不知成亲之后,女人也可以这样自主婚姻,徐迦宁对此类消息暗暗多些关注。 顾君书还按着顺序读报,一直读到离婚版块:“离婚启示:陆修远与苏婷女士感情破裂,已于本日起脱离关系,后苏女士之生活行动完全与修远不涉,从此嫁娶不相干,诸亲友恕不一一函告,谨登启事” 这人之前登报要离婚,才没过多久。 徐迦宁记性好,看着手中报纸,眉峰微动:“月前,他不是登过一次报了?” 顾君书平时上学,外面舆论能多听一点:“是,登报之后,听说众人相劝,又和好了,这没几日的事,又见报了。” 顾君书还是个半大少年,对这些婚嫁之事没有感觉。 不过今年,各地运动横生,上海掀起了一番离婚热潮,他继续又读了两则结婚启示,再往后便是热论了:“糟糠之妻,何日解放论男女关系的一个重要问题与夫离婚后几近自杀,生计是根本问题” 徐迦宁看得津津有味,近日以来,报纸上出现了一批不同的声音,反对离婚和支持离婚的打起嘴仗来,支持者大义凛然,搞起女子运动,举旗呐喊,渴望认同女权。反对者举例说明,诸多被离婚的女子毫无依靠,如若浮萍,无处可去。 近日名媛才子离婚的多,村野民妇离婚的也多。 徐迦宁认识些字了,看了下面有两篇写离婚之后悲惨生活的,不由摇了摇头。 时代不同了,怎的都闹运动了,思想觉悟还不能放得更长远点呢! 就是古代被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休,而且丈夫还要保证妻子衣食无忧,不然不可休妻,如今讲究什么新时代,既要离婚,当然是讨够颜面和钱财,保证后路再离婚才是。 例如她哥哥,她这个世界的哥哥前几日来了,见了她面就问她,要不要登报离婚。 徐迦宁当时只是笑了笑,原主喜欢顾家大少,父兄可给了顾家几百银元,说是借,可成了一家人,借条都没打,一点甜头没吃到,光是吃亏了,这时候离婚,她不。 顾君书读完了报纸,平时都不停留,打了招呼就走,今日站了一站,似有话说。 徐迦宁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此时端了茶碗,正闻茶香。 他见她自在惬意,不愿多管闲事,转身走了。 徐迦宁喝了点茶,自己细心默了会书和报纸,天就黑了,现在是夏时,黑天晚些,她一见光线暗下来了,起身走了墙边去,摸到灯线一拉,屋里电灯亮了,柔和的灯光就在头顶,这时才觉得有些意思。 从怀中摸出怀表来,她伸手一按,表盖啪嗒弹开了,露出里面美丽的繁星夜空。 表针指着七点四十五,比昨日晚了些,徐迦宁轻抚着表面露出笑意来,可有些孩子气了。 她早晚两次梳头整仪,特别对些表啊,电啊,感兴趣,这时代乐子还很多的,平时这个时候就要去看连环画去了,堂口开着窗户,小丫头正要上前问她,今日还要不要看书,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一响。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迦宁蓦地回头,窗外一大朵烟花爆开了来,美得很。 脚上的高跟鞋不由自主转了一转,她走到窗前,院中旧时亭上的夜空当中,各种缤纷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炸开,美不胜收。平时若有婚宴什么的,偶尔也有人放星星点点的烟花,但是这般大花,又一直放起来没完的,可真是阔气,不知谁家在晚上这么烧钱。 徐迦宁倚在窗边,人美景也美。 可惜这般美景,生生被人打破,院子里一团黑影一头扎进了门来:“大奶奶!大奶奶!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了,这会儿在前院给老太太磕头呢!” 来人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月娥,徐迦宁目光还在窗外的烟花上面,没有回头:“你可知道,这外面的烟花,谁家放的?莫不是谁家娶了新媳妇了?” 月娥往外看了一眼,心里还直突突,心想大奶奶莫不是听说大少爷回来了,欢喜得不知怎样好了? 可大少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呀,他还带回了同城的女同学,俩人一人一个皮箱,往老太太跟前一跪,这会儿正你侬我侬,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 想到此处,更觉大少奶奶可怜了:“回大奶奶的话,听说是霍家给七少过生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不是,大奶奶赶紧去前院看看吧,大少爷他们他们他们叫您呐!” 窗外烟花还在夜空,徐迦宁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他们?” 不问仔细了,怎能冒然前去。 她收起怀表,眉眼微挑,月娥硬着头皮就说出了口:“大少爷带了个同学回来,说是什么相知相爱的,跟老太太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老太太气坏了,叫大少奶奶过去说话” 顾君行结完婚就跑了,他妈成日念佛,长在佛堂里都不出来的,家里掌事的一直都是他祖母顾王氏,这老太太精明得很,才不会气坏了,多半是丫鬟胡说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贵妃的小手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尤其红玉,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她一条腿弯曲着, 上面盖着件上衣, 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 另外一半扯了出来, 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 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上面扎着针管, 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心疼得不行了, 当然,徐凤举更心疼, 快步到了跟前,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 可算遇见亲人了, 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 她可是贵妃娘娘, 就那么就那么被霍澜庭倒吊着扛进了医院,强行按着她脱掉了鞋,清创口也就罢了,还说旧伤加新伤,有创面发炎了,要打什么针。 给她吓得不轻,她死活不打针,霍澜庭按着她打的。 这个坏人,挣扎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衬衫,这还没松手。 徐凤举一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更是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管枕头,可他才一上前,徐迦宁已然慌了起来:“别碰,千万别碰,碰掉了还得扎一次!” 她扎上吊瓶,才平息一点时候,对面那个小孩子就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护士小姐和家属按着他又打了一次针,那孩子哭得跟杀猪似地。 吓得徐迦宁一动不敢动,霍澜庭嘱咐好了护士,这才回头。 他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寡淡,雪白的衬衫给人更添几分冷禁之意,如果不是现在还揪着他衬衫一角的那只手,更是完美。 徐凤举自然是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了你,澜庭呀,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霍澜庭见他来了,回眸:“你还是现在就谢我。” 徐凤举:“诶?” 霍澜庭转身过来一些,让他看清自己衬衫上的那只手。 徐迦宁特别注意保养手,这段时间,肌肤又莹润了很多,此时纤纤玉手,真个是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霍澜庭来抓过两次,可她就是不放开,也顾不上了。 徐凤举看见,不由失笑,倾身:“妹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七少的衬衫都拽出来了” 他隐忍地笑意,都是宠溺,全在眼里。 徐迦宁抬眼,还不放开。 她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又气又恼,她是贵妃,何曾那样被人对待过,那样抓住他衬衫之后,真是恨不得抓烂了。 霍澜庭看了眼手表:“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放开,这就让护士来,将你这只手也扎一根针管。” 说着开始数数:“一” 才数到一,徐迦宁立即放开了手,他衣衫略有不整,耐心渐失,回头看了徐凤举一眼:“看好你妹妹,明天也得来。” 说着正了正手腕上的手表,大步走开了去。 徐凤举当然是应下了,这就站了床边,靠得近了些才察觉出徐迦宁的目光,一直盯着霍澜庭的背影,她咬着牙地,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再一细听,好像还呢喃着什么:“给我等着你等着” 徐凤举略一低头:“什么?你说谁?” 徐迦宁还盯着那背影,一抬手指向了他,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好站了一站,吓得她连忙放下了手去。 她的确是怕打针,但是针头还在她肉里扎着,真是不敢妄动。 护士小姐说了,得等输液结束才能帮她拔出来,徐迦宁怕归怕,但是打针的手真一动未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徐凤举和红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了。 等到输液结束,拔掉了针头,徐迦宁才坐起来,说什么拔针头一点也不疼,不疼感觉也怪怪的。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下地,这才发现霍澜庭的衣服还在腿上盖着,踢腿蹬了两下也不解恨,再一抬腿发现腿边发凉,低头一看,长裙不知什么时候刮破了一条子,大腿露半截! 低呼一声,真是失态失仪,赶紧又扯了霍澜庭的衣服将自己腿盖上了。 医药费霍澜庭已经付过了,红玉扶着徐迦宁下了病床,以西服遮掩着些许,这就出了医院。徐凤举开车来的,又怕妹妹坐车晕车,特意叫了黄包车来。 红玉和徐迦宁一起坐了黄包车,回了顾家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少奶奶,真是尽心尽力。顾君行才在警察局回来,见人回来了,赶紧也跟了过来。 都下午了,徐迦宁折腾了半天是身心疲惫,她回到自己屋里,才松了口气,让红玉去打水。 红玉赶紧去了,徐迦宁就坐了床边,那只伤到了的脚直直搭在一旁。 顾君行跟了里屋来,站了一旁:“怎么回事?受伤了?” 红玉不在,徐迦宁见他过来,随手扯了一边的衣服又将大腿盖好了:“没事,被游1街的人卷了进去,不知道刮了哪里,丢了包,但是没什么大事。” 神色淡淡的,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担心了的,余光当中瞥见她腿上那衣服,可是怔了一怔。 他目光所及,自然皱眉:“那是谁的?你和谁在一起来着?” 徐迦宁心情实在不佳,她从前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可见倨傲,若是平时时候也装温婉了,今日被霍澜庭那么一扛,只觉颜面丢尽,偏偏顾君行护不住她,还要问上一问,更是气恼。 “你们学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么?”她凤目微扬,“你把女同学都带了家里来,我也没多问一句,怎地,单单一件衣服,还要问上一问?” 顾君行顿时语塞。 他若是强势一点,只怕她还要有所顾忌,偏偏他心底柔软,还存异心。徐迦宁的坏脾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还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处摩挲着,定定看着他:“现在我来问你,她年方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同她到了哪一步?” 本来就是假的,顾君行当然说不出:“她已经回了老家,不会再来,没有什么哪一步,是我想离婚所以找来的幌子。” 他心有愧疚,和盘而出。 徐迦宁眸色微动,只轻笑出声:“假的?可你道是假,她却当真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她衣着打扮,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三番五次故意气我,可绝非是幌子而已。真是可笑,你既是学生,想必也学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也有想休妻的,但是即便他再不愿修好,也得将妻子安顿好了再休,和和气气地送走。此事无干别人,你既然想离婚,堂堂正正与我说就是,让一个女子登堂蒙羞,是何缘故?” 一不留神,说话也像从前了,不过她不打算忍着,也随意了。 从来不知徐迦宁说话是这般咬文嚼字的了,她笑过即收,此时扬着眉眼,似天生贵胄,顾君行却是惊了一惊,:“你你怎么” 徐迦宁眸光微动:“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惟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气度了,再和我谈离婚不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贵妃的赏赐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他想卖掉祖宅, 可祖母以死相逼。 他想离婚,母亲也哭成泪人,竟要向他下跪,他想着自己的同学,可思来想去,竟没有能开口借钱的人,平时他从未被钱难倒,竟然不知顾家已到了这个地步。 事到如今, 也只有问问那两个铺子的租户, 能不能提前交租金,如果有一些,先送去逍遥馆,走一步算一步了。一见儿子出了顾家大门,大夫人赶紧又追了出来, 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儿呀,现在你大舅哥就在后院和迦宁说着话,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也过去说说话,先跟他借点钱, 把你爹救出来, 咱们有了再还他就是。”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 叹气:“妈, 咱们顾家,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先过了眼前再说,你好好读书,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二人回头,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脚步匆匆,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她直拉他胳膊,一边追着他,一边叫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书香门第,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为此,二人打赌,没想到顾君行果然还有骨气,没被顾家老太太碾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把地契拿来了。 虽然铺子似乎要到手了,但徐迦宁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的掌控感,人性丑陋,她从小就在深宅长大,与嫡亲的姐妹斗,与庶出的姐妹斗,与不争气的兄弟斗,到了年岁进了宫,又是一路明争暗斗。 帝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争斗的砝码。 于她而言,她不懂情爱,也不信情爱,更喜欢人心碾碎的快,感。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越是难掌控的人心,越好像更有意思了。 随即宽心,左右看看,她哥哥开的这辆车,车内装饰都还新着,才想起来问他:“你买车了?” 徐凤举回头,勾起唇边笑意:“新款福特,一万多大洋呢,和别人合买合用,别人还没坐过,先带你转转,怎么样?” 这车比电车还稳,四个轮子跑得快,徐迦宁早就对汽车感兴趣了,当然新奇。 自家哥哥面前,少些矜持,在车上伸手摸摸这,看看那,好奇得很:“真有意思,这东西时髦得很,那些女学生天天喊着人人平等,怎不见她们开车呢?” 徐凤举也是新手,开不快:“你想学?等我再熟悉熟悉,就教你开车。” 她顿时摇头:“不想。” 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他妹子直直看着车前面,正襟危坐,一颦一笑间动作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仪态,真个是贵妇一样了:“我不想凡事都亲力亲为,若是坐车,就请司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贵妃的发现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殊不知动作之间带着几分慵懒,几分妩媚, 已让才进屋走过来的少年怔了一怔。 少年眉清目秀, 一身傲骨, 她从镜中看见他目光,也不在意, 转过身来看着他:“君书来了?” 在镜中看着那般风情, 人一转身, 身上的高领旗袍随着她的动作拧着, 更显女子腰身纤细,双峰有致。顾君书一身灰白长衫,连忙低下了头去:“嫂子,今天的报纸来了。” 他来读报纸了。 徐迦宁应了声:“有劳君书了。” 她原本是深宫当中的贵妃,一觉醒来就身处民国的上海了。 这个徐迦宁与她同名同姓,却是个不争气想不开上吊自杀的,从她的记忆当中, 得知原主跟自己一样都是双十年华,去年成亲嫁给了顾家的大少爷顾君行。 她娘家是个暴发户, 刚好顾家为了体面,保住大宅院就成了这门亲事。 可惜她那个丈夫似乎不大喜欢她,结婚第二天就跑去外地读书了。 对于这丈夫, 她没什么印象, 安心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 现在徐迦宁迫切地,是要吸收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她更多时候,得空就出去走走,每日读书读报。她表面未变,内心已经换了芯子的,这时字体与古时还不大相同,可贵妃想当年好歹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学起来也不困难。 这时代好奇怪,说是进步了,可女子不认识字也正常,原主也不认识几个大字。 她重头学习,还不能明目张胆找个教书先生,就把主意打到了顾君书身上了。 顾家原先也是书香门第,后来没落了。 顾君行的父亲是晚清的秀才,一根独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大宅子,到他这辈差点保不住了,据说是因为吸什么大烟,他人老糊涂了,却有一妻一妾。 顾君行是正室所出,君书和两个姐妹是妾室所出。 可怜顾家看着深宅大院的,只有这一祖宅,实际已经剩个空壳子了,府上都拮据得很,只她有娘家补贴,日子正经富余得很。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在她们那个朝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纳妾的,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有妾室了,徐迦宁心中唏嘘,神色却是淡淡的。 顾君书今年十七岁,原本有些傲气,但败在银元之下,他下学了等到饭后,就会拿报纸就过来,天天给她读报纸。 徐迦宁站了起来,才要伸手等待人搀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后宫的宁贵妃了,虽然礼可废,但心性还在,不由看了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一眼。 说来,这小丫头可机灵着,察觉到她的习惯,依着她上前来扶:“大奶奶小心点,我扶大奶奶过去。” 总算有个体贴人,徐迦宁这才伸手,露出袖口下的玉镯和一截玉臂。 自家主子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不哭啼啼了,小丫头其实也高兴得很,连忙扶着了。 带着人走到外面大间了,徐迦宁坐了桌边。 顾君书递给她一份报纸,展开了手中的第二份报,就站在不远处:“今日《大公报》主版:政务院昨日正式落成各部署负责人名单发表” 说着念了一串人名,其中如今民国四大世家,霍苏沈陆都在单上。 徐迦宁对此只在心头暗暗记下,她目光在文字上一扫而过,默默跟着学字记忆超强,一目十行,从主版到副版,除了国家大事,《大公报》最大的爆点,就是离婚热潮。 现在都搞什么运动,好多人纷纷离婚上报。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结婚和离婚都要登报,从来不知成亲之后,女人也可以这样自主婚姻,徐迦宁对此类消息暗暗多些关注。 顾君书还按着顺序读报,一直读到离婚版块:“离婚启示:陆修远与苏婷女士感情破裂,已于本日起脱离关系,后苏女士之生活行动完全与修远不涉,从此嫁娶不相干,诸亲友恕不一一函告,谨登启事” 这人之前登报要离婚,才没过多久。 徐迦宁记性好,看着手中报纸,眉峰微动:“月前,他不是登过一次报了?” 顾君书平时上学,外面舆论能多听一点:“是,登报之后,听说众人相劝,又和好了,这没几日的事,又见报了。” 顾君书还是个半大少年,对这些婚嫁之事没有感觉。 不过今年,各地运动横生,上海掀起了一番离婚热潮,他继续又读了两则结婚启示,再往后便是热论了:“糟糠之妻,何日解放论男女关系的一个重要问题与夫离婚后几近自杀,生计是根本问题” 徐迦宁看得津津有味,近日以来,报纸上出现了一批不同的声音,反对离婚和支持离婚的打起嘴仗来,支持者大义凛然,搞起女子运动,举旗呐喊,渴望认同女权。反对者举例说明,诸多被离婚的女子毫无依靠,如若浮萍,无处可去。 近日名媛才子离婚的多,村野民妇离婚的也多。 徐迦宁认识些字了,看了下面有两篇写离婚之后悲惨生活的,不由摇了摇头。 时代不同了,怎的都闹运动了,思想觉悟还不能放得更长远点呢! 就是古代被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休,而且丈夫还要保证妻子衣食无忧,不然不可休妻,如今讲究什么新时代,既要离婚,当然是讨够颜面和钱财,保证后路再离婚才是。 例如她哥哥,她这个世界的哥哥前几日来了,见了她面就问她,要不要登报离婚。 徐迦宁当时只是笑了笑,原主喜欢顾家大少,父兄可给了顾家几百银元,说是借,可成了一家人,借条都没打,一点甜头没吃到,光是吃亏了,这时候离婚,她不。 顾君书读完了报纸,平时都不停留,打了招呼就走,今日站了一站,似有话说。 徐迦宁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此时端了茶碗,正闻茶香。 他见她自在惬意,不愿多管闲事,转身走了。 徐迦宁喝了点茶,自己细心默了会书和报纸,天就黑了,现在是夏时,黑天晚些,她一见光线暗下来了,起身走了墙边去,摸到灯线一拉,屋里电灯亮了,柔和的灯光就在头顶,这时才觉得有些意思。 从怀中摸出怀表来,她伸手一按,表盖啪嗒弹开了,露出里面美丽的繁星夜空。 表针指着七点四十五,比昨日晚了些,徐迦宁轻抚着表面露出笑意来,可有些孩子气了。 她早晚两次梳头整仪,特别对些表啊,电啊,感兴趣,这时代乐子还很多的,平时这个时候就要去看连环画去了,堂口开着窗户,小丫头正要上前问她,今日还要不要看书,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一响。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迦宁蓦地回头,窗外一大朵烟花爆开了来,美得很。 脚上的高跟鞋不由自主转了一转,她走到窗前,院中旧时亭上的夜空当中,各种缤纷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炸开,美不胜收。平时若有婚宴什么的,偶尔也有人放星星点点的烟花,但是这般大花,又一直放起来没完的,可真是阔气,不知谁家在晚上这么烧钱。 徐迦宁倚在窗边,人美景也美。 可惜这般美景,生生被人打破,院子里一团黑影一头扎进了门来:“大奶奶!大奶奶!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了,这会儿在前院给老太太磕头呢!” 来人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月娥,徐迦宁目光还在窗外的烟花上面,没有回头:“你可知道,这外面的烟花,谁家放的?莫不是谁家娶了新媳妇了?” 月娥往外看了一眼,心里还直突突,心想大奶奶莫不是听说大少爷回来了,欢喜得不知怎样好了? 可大少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呀,他还带回了同城的女同学,俩人一人一个皮箱,往老太太跟前一跪,这会儿正你侬我侬,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 想到此处,更觉大少奶奶可怜了:“回大奶奶的话,听说是霍家给七少过生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不是,大奶奶赶紧去前院看看吧,大少爷他们他们他们叫您呐!” 窗外烟花还在夜空,徐迦宁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他们?” 不问仔细了,怎能冒然前去。 她收起怀表,眉眼微挑,月娥硬着头皮就说出了口:“大少爷带了个同学回来,说是什么相知相爱的,跟老太太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老太太气坏了,叫大少奶奶过去说话” 顾君行结完婚就跑了,他妈成日念佛,长在佛堂里都不出来的,家里掌事的一直都是他祖母顾王氏,这老太太精明得很,才不会气坏了,多半是丫鬟胡说的。 徐迦宁说了声知道了,让她先回去,说这就过去。 月娥走了之后,她那个知道护短了的小丫鬟立即关上了房门:“大奶奶你看看,这大少爷结完婚就走了,一回来就领回来一个,还说要跟你离婚,咱们没说跟他离婚呢,这叫什么日子啊!” 身后的婆子也过来了:“大奶奶换套娇艳些的衣服?不知什么同学,必定是狐狸精一样的” 这两个亲自雇来的,还算向着她,可此时,她不需要艳压谁。 女人之间的战争,向来不是比艳。 徐迦宁浅浅一笑,这一次不需要谁扶着,她盈盈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贵妃的二哥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只怕是她太久没动怒, 她们不知道她的坏脾气。 房门一动,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红玉走了她身边站住了:“大少奶奶, 林小姐到了。” 果然, 林慧如的声音柔柔地:“大少奶奶,我回去想了下,有些话还是咱们单独见面谈一谈比较好。” 徐迦宁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哦?你想和我谈什么呢?” 她指尖轻动,将顾君书送她的那本启蒙书拿过来,放了报纸上面,两手按着边慢慢卷了一卷。 林慧如从进门开始就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快, 她走了过来,也扬起了声些:“当然是关于君行的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包办婚姻就是封建毒瘤!逼他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对他来说只能有痛苦,还有你,可能没上过学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 人已转过了身来。 林慧如只来得及看见她挥臂, 冷不防徐迦宁一扬手, 不知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火辣辣地疼,一下没站稳,竟是被这手劲打倒在地。 耳中嗡的一声,林慧如惊叫一声,捂住了右脸:“你!你敢打我?” 她这才看清,徐迦宁手中拿着卷着的报纸,又惊又怒才要站起来,人又到面前,那双高跟鞋擦得干净发亮,这就蹲了下来。 报纸探了她的下颌处,往上一挑,徐迦宁怒意横生,眼中竟是冷冽:“打的就是你,你敢再挑衅试试?外面多的是干粗活的,把你扒光了交给他们怎样?” 林慧如还捂着脸,眼中含泪,又怒又气:“你敢!你真龌龊!” 听着她的话,那报纸顺着她的脸又到了没有捂着的左边脸上,轻轻一动,吓得人又惊叫一声。 徐迦宁轻拍着她脸,见她眼中都是惊恐,很是满意:“你猜我敢不敢?嗯?你也上了学的,是你爹生娘养的,怎么地,你爹娘没教过你要有教养的吗?还是你老师没有告诉过你,见了人家太太,该怎么打招呼?嗯?” 实在是她气势凌人,林慧如被抽了一下,受到了惊吓不清,此时两腿发软,竟是一动也不敢动,眼泪在眼圈转着,最后的一点倔强支撑着她才没有倒下。 “你你别过来” 徐迦宁满眼戾气,定定盯着她,轻轻道:“口中称着大少奶奶,其实是你想当这个大少奶奶吧?有一件事怕是你弄错了,这婚事,是顾君行他自己登门求来的,他愿意不愿意都得受着,至于你,你要是求我,或许还能让你进门做个妾,这么日日吵闹不休,真个令人厌烦” 她是气定神闲,可那报纸在人脸上却是又划一下。 林慧如眼中的眼泪一下滑落,她连着往后退,腿一动,腰间的锦包里叮的一声。 徐迦宁目光微动,一把将那小锦包扯了下来。 林慧如惊叫一声,顾不得别的,跪爬两步,伸手来抢:“啊,那是我的!” 红玉在旁边受到的惊吓也不小,这会才反应过来,赶紧横栏在她面前,这么一挡,徐迦宁已然站了起来,打开小锦包,哗啦倒在桌子上,掉出了两块银元和点零钱。 她回眸一笑,报纸又在桌边一敲:“哟,这不是你今日登门想要谢绝的那两块钱么?” 林慧如往前一扑,被红玉死死拦住。 徐迦宁手中报纸一动,将那两块银元单单挑了出来,剩下零钱再一扫落,一个两个蹦蹦跳跳掉了地上来,她回脚踩住两个,目光冰冷:“他拿着我的钱,自己花也就罢了,还要给别的女人花,成何体统?还这两块钱,我替他收下了。” 所有的自尊心,都在这一刻被踩在脚下,她就像人家脚底下的一分钱,抬不起头来,林慧如脸上还疼着,可心中已是不知什么滋味了:“你,你别欺人太甚!” 哈哈,说她欺人太甚呢! 徐迦宁蓦地失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两块钱来:“我欺人太甚?我欺负人的时候,你还没出娘胎呢!” 说着,还向前一步。 她手中的报纸被她攥得簌簌作响,林慧如面如死灰,胸口起伏不休,几乎已经是咬着牙了:“这么狠毒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你以为我要是告诉君行了,他还会要你?我我就在这屋里等着,等着他回来,到时候看看他怎么给我交代” 她当徐迦宁怕那个? 真是好笑。 不过说来巧了,这会顾君行真是回来了,他在逍遥馆把自己那个烟鬼爹接了回来,院里正闹哄着呢。不知道谁喊了声大少爷,远远地,竟是传了后院来。 林慧如眼前一亮,再不往前,转身就往出走。 红玉下意识要追,被徐迦宁一声叫住。 她茫然回头时候,那林姑娘已经夺门而逃了,那般姿态,真是可笑。 徐迦宁勾起唇角,怒意消散。 红玉心疼大少奶奶,很气愤:“怎么能让她这么跑了,她到大少爷面前,指不定又说什么呢!” 徐迦宁手一松,报纸和书登时舒展了开来,浅浅目光落在红玉脸上,真是怒其不争:“你这道行,做我的丫头都还差那么三截开外,再这么不争气就知道哭,什么事都指着我自己动手,我真个得换个丫头了。” 红玉更是心急:“大少奶奶别不要我,我一心为大少奶奶的。” 眼下这个时候,不好往身边多留人,心思单纯的,反而更放心点,徐迦宁嗯了声,只得提点着她:“先打点水来,沐浴更衣,前院正乱着,哪个能顾得上她。” 说的是,红玉赶紧去打水。 顾老爷一回来,只怕两个夫人都要哭一鼻子,还有顾家老太太,上上下下都出来了,前院真是正乱着。老太太先还 有心骂儿子两句,眼见着鼻青脸肿的,哭的撕心裂肺,心疼得不行了。 红玉来回走了两趟,打听些个,更是放心。 伺候着大少奶奶沐浴更衣,还熏了点香,仔细给她擦干了头发。她特意拿了件端庄大方的长裙,可徐迦宁无意梳妆起身,竟然直接躺了床上去了。 红玉不知所以,上前给大少奶奶盖被:“大少奶奶,您这是不打算去前院了?” 徐迦宁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去干什么?” 红玉有点不知所措了:“那老爷回来了,总得去看看吧?再说刚才那不要脸的林小姐去找大少爷了,您要不去,怕她说您坏话的啊!” 徐迦宁一动不动,才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不去。” 这都不去,红玉有点急了:“那不能平白吃这个亏呀,就是不去,也得有个理由我好去说不是?” 徐迦宁嗯了声,不过也还只是动了下,在被底窝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理由你自己想,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要你干什么。” 红玉:“” 屋里灯火昏暗,红玉倒着退了出来。 她走了院里,站在石阶下面想了想,把自己头发胡乱轻扯了两下,然后匆匆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堂口,一大家子人都探望老爷呢,她没上前去,就在门口站着,眼看着老太太不知说到什么事破涕为笑,气氛融洽了,这才走了进去。 说大少奶奶身体不适,让她向老爷请安。 在她来之前,顾君行已经说了,说徐迦宁为着去求她大哥,脚都磨破了。老太太以为是那个原因,只当她娇气着,让红玉回去告诉孙媳妇好好将养身体,都没太放在心上。 顾家儿女都已经开始往出走了,顾君行听见红玉说徐迦宁身体不适,留神站了一站。 他最后走出,站在外面等着红玉出来,又站了一站。 林慧如其实早就过来了,但是顾家实在乱着,她不得上前,只能在外面远远看着顾君行,伺机行动。眼看着他出来了,徐迦宁的丫头也从堂中走了出来,她很怕失去了先机,赶紧走了顾君行的面前,一抬头就哭了。 “君行” 顾君行也没想到她在自己家里:“你怎么在这?” 林慧如更觉委屈:“她根本不是人,我说你家里娶的这个女人,她狠毒” 话还未说完,红玉已经哽咽着跪到跟前了:“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刚才请安时候我就一直忍着,大少奶奶不让我说,可她实在太委屈了,她不说我再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了” 屋檐下的灯光,照着她们两个,一个哭的满脸是泪,一个头发还乱着,双眼微红。 林慧如抢先道:“我今天好心和她谈谈,谁想到她蛮不讲理,还打我,你没看见她那个样子” 红玉哽咽得更厉害,扬着脸眼泪已在眼圈里转着了:“大少爷,她算什么啊,谁欺负她了,她跑到大少奶奶屋里欺负我们才是,又叫又吵的,还让大少奶奶这就给她让位,欺负人都欺负到家了,还昧着良心告状您就算不可怜大少奶奶,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她啊,我是和她打起来了,我要是不拦着,大少奶奶都得被她骂死了可就这样,我来之前,她还不让我说,就一直哭大少奶奶真是太可怜了” 林慧如哭,她比她哭的更厉害。 林慧如说话,她就比她说的话更多。 顾君行在她们面前看着她们,只觉愧疚,这一切的源头是他,他是原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贵妃打电话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报纸上天天报道新时代女性, 期刊画报由此而生。 自从去年运动过后,《美人志》创刊号共发出上万册, 不到一个月再版发行, 此画报上集结了上海名媛的时尚前沿, 尤其封面女郎,期期都是电影明星, 她身上穿戴,无不流行一时。 除了看报纸, 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有短发的, 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 用彩带编结而成, 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刘海微卷,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 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 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 非常喜欢她的演技, 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 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 伸手点了点:“这,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我喜欢这个卷,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书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顾君书也在外面大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知道了,过来吧。” 正常他妹妹这个年纪,其实可以送到私塾去读书了的,但是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只能留在家里,徐迦宁听着她们哥俩说话,轻抚髻旁,走了出来。 顾君书本来坐着,看见她目光微动,连忙站了起来:“嫂子。” 徐迦宁嗯了声,同顾君钰坐了一侧:“今个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君书点头,拿出装订好的书本给她们两个一人发了一本:“你们先写千字文,有不认识的字我来教你们,我先看看报,一会读报。” 顾君钰已经拿起了钢笔,开始写字了,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的。 钢笔这东西,徐迦宁还用不大好,她拿了毛笔,沉下心思来写字,当然了,她并非不会写字,不过是写这些简化字不大习惯。 写的蝇头小字,越写越快。 不多一会儿,顾君钰开始泄气了,在旁哼唧着:“写字真的好麻烦啊!” 徐迦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话:“是挺麻烦的。” 顾君钰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没办法,不识字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小小年纪,是听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聊天说的,说大少奶奶不识字云云的,她妈就拿这事教育她,一定得读书,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妹妹这么一说,顾君书听出了话音,顿时皱眉:“君钰,好好写字,别说闲话,好好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扯老婆舌,嚼舌根的!” 平时他待妹妹,都温和得很,没想到会凶自己,小姑娘扁着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迦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泪光打败了,想了下,劝慰道:“女孩子呢,不仅要识字,还得多才多艺,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等将来有了新皇朝,完全可以嫁给皇帝当贵妃的。” 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说,顾君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皇帝?” 迦宁点头,一脸正色:“对,皇后是不用想了,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出身望族,这是祖辈的遗留问题,家世不可强求,当个贵妃就好,还不操那么多心,悠闲自在。”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君钰顿时回头:“哥,什么是贵妃啊?” 顾君书报纸一抖,从旁边侧目过来:“别做梦了,大清早亡了,什么贵妃,好好学习吧!” 徐迦宁不爱听这话,抬起眼来:“哪朝哪代没有个动荡时候,亡1国的不止大清朝,可几千年来,你看什么时候离得了君王,不过是不到时机而已” 顾君书被她这番谬论扯得想笑,少年眉眼,尽是笑意:“改日叫你看看国史,你就知道了,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我们走向民主,等你明白了那个,旧思想才能解放。” 原本还写着字的徐迦宁,一听这话,笔尖一顿,啪嗒放了笔架上。 他这说的什么话,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顾君书,定定地:“什么国史?” 顾君书将一边的启蒙大书推了过来:“有空真应该让你去图书馆看看,你先把这个都学会,怎么样,看了没有,这本书好看吗?” 是昨晚上她卷在报纸当中的那本,迦宁嗯了声,想着国史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嗯,不光好看,还很好用。” 顾君书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他看着她的练习本,发现她字迹端正秀美,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十分诧异。 “你这字你什么时候练的?” 正说着,门前帘子一动,一个人又走了进来。 顾君行进门就将外衣挂了一侧衣挂上,奔着她们走了过来:“一大早的,你们在干什么?” 顾君书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平时兄弟关系一般,就连顾君钰也有点怕他,赶紧给人腾地方,都站了一边。 嫡庶有别,徐迦宁这倒是能理解,她拿了桌边报纸,以报纸遮掩,悄然对顾君书摆了摆手。 顾君书会意,只说有事,拉着妹妹的手走了。 顾君行昨晚上辗转难眠,今天起得也早,去买了火车票,特意让人拿着去送林慧如,他则去了英租界,他的老师给他介绍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给一位英国公司做翻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贵妃的懒觉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男的一身新潮的立领学生装, 女的蓝衫黑裙,齐耳短发,都背对着自己, 徐迦宁走过她们的身边,脚步不轻也不重,哒哒的高跟鞋声, 在堂中显得十分悦耳。 她飞快看了眼堂中情况,勉强对老太太欠了欠身,唤了声祖母,走了顾王氏身边来。 顾王氏这点体面还是有的,拉了她手, 还安抚地捏了捏:“苦了你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 不抱怨, 也不哭泣,只转过身来, 定定道:“既是真心相爱, 让她做小。” 这么一抬眼, 眼中已隐隐有了星点泪意,不多不少,星星点点, 惹人怜惜。 就连顾君行都怔了一怔, 新婚之夜, 新娘子穿红戴绿,脸上胭脂涂得白墙似地,血口红唇,他只看了一眼,因问她读过什么书,她不识字,更是第二眼都没再看过。 此时看着徐迦宁容颜精致,像换了个人似地,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他身边的年轻女子看着也得有十八九岁了,素面朝天,倒也眉清目秀,徐迦宁看着他们两个,挨个打量了一番。现在都崇尚自由恋爱,她两辈子也没恋过一次,细一看,顾君行剑眉英目的,还算有点英气,模样俊秀,还不错,他身边的女同学 在心里想了下,勉强能称上小家碧玉吧。 顾君行抬眼看着她,那女同学有点紧张。 也是,自从徐迦宁走过她身边,这位同学脸色就不太好看。 她可能没想到,自己口中粗鄙的老姑娘,竟然长得这么美。 此时她听见人说让她做小,顾君行还偏偏看着那女人,脸色已是变了又变:“你是什么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做什么小?你们这都是封建主义残余的恶习!这是在侮辱我和君行,侮辱我和君行的爱!” 总算她还有点心计,言语之间,带上了顾君行。 不过,徐迦宁依旧轻言轻语地:“我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知道,你们既是真心相爱,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了,还在意什么名分干什么?” 女同学张口欲言,耳根都憋红了:“你!我” 这日子总算有点新乐子了,徐迦宁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两分委屈,定定看着顾君行:“这位小姐说的没错,包办婚姻是封建恶习,但是我不明白,你既然不喜为何还要和公公登门求亲呢?空留我一人在府上,我心里也很难过” 多亏了报纸,她也知道封建主义恶习是什么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看着是既无辜又无害。 问到他头上了,顾君行当即语塞,他看向徐迦宁,心中更是愧疚,她说的没错,可他不能回答,他当初为什么登门求亲,是为爹妈所迫,是为形势所迫。 说明白话,就是为了那几百大洋。 祖母还在,顾家的脸面不能丢,他不善说谎,幸好顾王氏给他解围,让他们先起来说话,他站了起来,身边的女同学也起来了。 徐迦宁见好就收,向前走了两步,还看着顾君行:“这是你同学?” 顾君行嗯了声,到底从小教育好的,有些教养,转身过来介绍了下:“是我们校区女校校友,她叫林慧如。” 说着也没忘正式说了声,称她为迦宁。 徐迦宁脸上可看不出一点恼意,她甚至有些热络,和顾君行说着话。 她一开口轻言轻语的,软糯得听声音她更像江南女子一般温婉,实际上不过想给那女同学一种错觉,她同这夫君的关系,还没差到那种地步,仅此而已。 果然,余光当中,林慧如撩了下耳边短发,故作镇定。 徐迦宁回眸看她,这姑娘先还不惧对视,可被她看得久了,终究受不住,别开了眼去。 迦宁主动上前,似亲昵扶了下顾君行的胳膊,只一下,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当即放开了去:“君行才回来,想必是舟车劳顿,现在时候不早了,不如都就此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刻意说了个都字,说出口可像无意的。 林慧如这场离婚大戏才闹了个开头,怎肯轻易罢休,但是她偷眼瞥着顾君行,他似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禁有些失望有些气恼。 她是存心要横在顾家,刚好顾王氏从中打圆场:“闹得我这心里慌慌的,迦宁说的没错,今个你们回来的太晚了,也不巧得很,你爹不在府上,先住下吧,住下了有什么事明个再说。” 这姑娘顺着老太太的话,才要答应,说了个我字,徐迦宁已是往出走了:“好,那我让人收拾间客房,横竖早晚是君行的妾,是一家人,住下也好” 原本轻飘飘一句话,却仿佛两巴掌抽在林慧如脸上一样。 她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黑,强忍住没有大吵大闹起来,只回头来拉顾君行的袖子:“君行,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变成妾了?” 顾君行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手臂,他一心读书,林慧如再三接近。 两个人一起参加过两次运动,颇有些共同语言,她也知道他家中娶了个不可心的太太,在回家之前,她向他大胆求爱。他本就对家中的媳妇介怀,刚好把心一横,给人带了家里来,让她配合自己闹一场,就打着离婚的主意。 没想到徐迦宁这么一来,他反倒有些不知怎么应对了。 徐迦宁带着自己的下人已经出了前堂,顾王氏在上面看着自己长孙,不由叹气。她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从来瞧不上半路上赶着来的:“迦宁既然不在意,那就让她进门吧!” 说的她好像菜市场的破烂菜一样,是一物件似地,林慧如明白过来徐迦宁说那话什么意思,她今天晚上住在顾家,以后传出去了,那舆论中她可就是顾君行的外室小妾了,想到此处她差点跳起来了:“不,不行,我不住,我家在外地,君行你知道的,我出去住旅馆!” 的确不能把人留在家里,顾君行连忙提起了她的皮箱来:“先送你去旅馆。” 说着他跟祖母说了声,带着林慧如先出了前堂。 顾家老宅在上海的商业街后身,出了这条街旅馆多的是,顾君行把人带出来,安排住在附近的一个旅馆,在街边站了一会儿。 徐迦宁说的没错,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登门求亲? 可他的人生伴侣,如若将就,怎能甘心? 顾家人生来心高气傲,即便是女校出身的,他都并未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不识字的,暴发户的女儿。夜里凉风一吹,见了媳妇之后的那些愧疚,又变了点意味。 顾君行匆忙往回走,他想要和徐迦宁谈一谈。 可等他回了后院那小园子,里面已是漆黑一片,人家早睡下了。 到底是个读书人,做不来闯进去的事,兴匆匆过来的,似被人浇了一头冷水,原本他是她丈夫,将近一年没回来了,难道她一点念想没有的么? 越想心中越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过虽年轻气盛,也不好发作,转头让人收拾了客房,另外住下了。 其实徐迦宁还没睡着呢,从前院回来以后,就留神着顾君行的动静,人说大少爷送了同学去旅馆,她心中暗笑,拿了本连环画在灯下看着。 才看了一会儿,顾君行就回来了,还是匆忙关的灯。 黑暗当中,身边的小丫头摸索着帮她脱鞋:“大少奶奶,我不明白,大少爷要离婚,人都带到眼前来了,您怎么那么大度,一见面就应她进门?” 徐迦宁这会心情好,见她问就笑了:“她进门试试?进来你就知道了。” 小丫头想了下,见她没有恼怒,也没有被人闹要离婚的意思,也不明白:“那大少奶奶更该和大少爷亲近亲近了,既然大少爷回来了,您为什么不让他进屋呢?” 徐迦宁坐了床边,等她服侍自己脱衣:“红玉呀,你还是不懂,能稳坐中堂,从来不能全指望男人,而且男人的心,有的时候呢,低眉顺从比流泪更惹他怜惜,可有的时候呢,拒绝比顺从更引人注意呢!” 红玉才十六,当然不懂这些,不过对自家大奶奶又多了一份崇拜。 她平日就住在大奶奶屋里,说来大奶奶也真奇怪,听说刚开始结婚时候,她让人往顾家搬了张夸张的大洋床,平时还罩着粉粉的纱帐,可她来了之后从来没瞧见那张床,问了人才知道,说是大奶奶前些日子又将屋里家具换了个遍,现在这屋里住的是古式的大床。 红玉平时挺机灵的,从她来,就让她住在外间,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明白了,半夜大奶奶时常起来,她得跟前伺候着。 在屋里折腾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各自睡下。 平时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一夜过去,早上鸡才叫了三遍,徐迦宁就起来了,红玉揉着眼睛过来伺候着她穿衣下地,不多一会儿,周嫂就来帮着梳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贵妃的新鞋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不由自主地, 就哼出了最近看电影的那片头曲来:“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 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哼上那么两句, 正觉惬意,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随后,一辆她从未见过的两排座敞篷汽车慢慢行驶了过来。 一个女人站在车上, 正在振臂高呼:“离婚才能自由!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 大清早亡了,醒醒吧!”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短发, 此时穿着西裤,衬衫,一身利落打扮, 更显英姿飒爽。车两边都是跟着的人流, 纷纷叫着她的名字。 “苏婷!苏婷!” 是了, 新时代女性的美, 她才发现。 徐迦宁抬眼望去,随即被人潮涌没, 她被夹杂在人流当中,不得已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人群当中有男有女,她从未经受过这般推搡, 想转身出来, 却差点摔到了。 人潮涌动, 大家情绪激昂,都望着车上的苏婷。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经,勉强跟着往前,她也看着苏婷,从前在报纸上面看见她闹离婚时候,特意问过顾君书。苏婷出身上海最有名望的医药世家,她的丈夫是陆家长子修远,据说是一位律师。 离婚登报第一次是苏婷发的,第二次陆修远还发了修好的启事,没想到前两日他又登了离婚启事,夫妻感情应该是彻底破裂,分开了。 苏婷抗争的不是离婚这一点,她是明星,可家中却以此为耻,她自己的工作抗争许久,为女人发声,时常在报纸上刊登女人应当自强自立的文章。 民众喜欢她,徐迦宁也喜欢她。 真正的抗争不是说说而已,能看得出来,她是一名真正的发声者:“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封建男权对女人的压迫!姐妹们,兄弟们,民国宪1法第六条,民国国民无男女c种族c宗教c阶级之区别,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什么叫平等,我们必须接受教育,我们也可以上学去学知识学外语,我们也要工作,难道从前嫁了人的女子,都不工作了吗?并不是,女人几千年来,富者操持家事,穷者洗衣刷碗,可仅此而已了吗?为什么我们非要依附男人生活,不,我们有权利说话,我们也是人,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与其说林慧如的打破封建令人生厌,不如说她心机不纯令人生厌。 苏婷站在车上,手中挥舞着她的红头巾,她跟那些打着让你让位主意的人不一样。徐迦宁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中惊叹。 那红头巾随风摆动,落在她的肩头,红白之间,是苏婷美艳的脸:“我们的婚姻,多是包办婚姻,多少人结婚之前都未见过,结婚之后也鲜有沟通,还有一些学生现在纷纷回家要求离婚,离婚不是这么离的,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就当尊重她,一起商议离婚!姐妹们,我们要有尊严的活着,离婚不是目的,离婚是我们通往自由的路!你的婚姻,如果不尽人意,那么和我一起走向这自由的道路,你的婚姻如果幸福美满,那么请为女人发声,支持我,支持男女平等,为将来你的女儿发声!” 是了,人要有尊严的活着,她说得没错。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平等,走向尊严,安顿好以后的人生,才能像苏婷这样,潇洒地离开,她这样耀眼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依附谁,她就是苏婷,她是一个人。 已经不知道她一路走来,说了多少的话,嗓子渐哑了,人却还挥着那红头巾:“姐妹们!走出家门吧!大清早亡了!只要我们能找得到工作,是结婚还是离婚,离婚了再嫁,找什么样的先生,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耳边尽是离婚,工作,学习的口号声,徐迦宁心神一松,被后面的人推得撞了前面的,她从来娇贵,何时受过这个,尽量顺着人流,已是身不由已。 跟着游1行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脚踝处疼得不能再走,好容易从中脱身拐了里面街口,站住了。 上下掸着衣裙,腰间挂着的腰饰荷包不见了,发髻微乱,伸手抿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左右看看,街景陌生得很,而且好像是偏街,街上没什么人的。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她伸手入怀,幸好怀表还在,拿出来看了看,上午十点整,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回头看着来时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徐迦宁握紧了怀表。 她顺着来时路,想往回走,才一动,疼得整条腿都抽了筋似地。 徐迦宁长出了口气,目光掠过不远处街边的长排木椅,拖着这条腿,到底蹭到跟前坐下了。 还是不要乱走了,她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等有黄包车过来时候,再叫个车直接坐回顾家再说,就这么想着,前后看着,巧着这会儿街上一个黄包车都没有。 反倒是街上偶有路过的男人,走过时候直看着她。 她紧紧捏着怀表,低着眼帘,心中只盼着顾君行发现自己不见了,能到处找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迦宁偶尔抬头看看有没有黄包车,她哪里知道,今日黄包车都去上海的黄浦大街上等着□□人叫车了,这边根本叫不到。 打开怀表看着时间,心中能想起的,只有她哥哥。 徐凤举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能找得到她,还有那个爱唱大戏的爹,只有他们真心惦记她了吧正是胡思乱想,才走过面前的一辆轿车,慢慢倒退了回来。 徐迦宁蓦地抬头,车窗往下,露出了男人的侧颜,他正在车镜当中看着她,转过了身来。 霍澜庭神色淡漠,看清是她眉峰微动:“你怎么在这里?” 他西装革履,一手扶了方向盘上,此时见是他,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作为贵妃,这般模样,已觉狼狈至极。徐迦宁连忙起身,疼地扶了椅背才站稳,可她顾不得疼了,看着他都快哭了:“我被□□的人群推了这来,我要回家” 他浅浅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刚才她脚动,疼地直皱眉,都看见了。 此时她表情隐忍,也都看在眼里。 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随后下车,打开了后面车门:“上车。” 徐迦宁对于坐车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她抬眼看着他,正是犹豫,已被他看穿。他绕了车前去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目光浅浅:“过来。” 能回家就好,其实不该矫情。 徐迦宁忍痛走上前去,她一脚疼痛上车时候胡乱扶了车门,总算坐了进去。 霍澜庭随后上车,侧身过来将她这边车窗玻璃摇下来,这才启动汽车,他开得很慢,余光当中瞥见她低头,淡淡道:“别低头,容易晕车。” 徐迦宁连忙抬起了头:“谢谢你。”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含糊其辞的。 霍澜庭似未听见,他顺着街边的转弯处拐了回来,这条路越走越是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上海中心街道,她来时走的不是这里,徐迦宁注意到了,不由四处张望:“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车速很慢,他回眸瞥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来:“医院。” 医院? 医院! 徐迦宁想起那针头还心有余悸,叫起来几乎破了声了:“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可说什么好像都晚了,汽车驶入了附近医院的行车道中,慢慢停了下来,霍澜庭不顾她的抗议,走了她车门边来开车门。 徐迦宁在车内,两手紧紧拽着车门,不让他开:“我不去,我没事我不去我不去医院!” 他力气更大,角力当中当然将车门拉开了。 徐迦宁惊恐不已,已是语无伦次了:“不用去医院我不要打针你不是能看么,你给我看看,我不进去我不去” 霍澜庭此时看着她惊恐模样,更是皱眉,他才在教堂出来,还得去仓库查点药品,没有多少时间。 眼中女人的眼,竟是含泪了。 他伸手解开西服上衣扣子,脱下来抓在手里,这就弯下腰来。 徐迦宁见他低头,以为他要给自己看看,可不敢像上次那样不配合了,一动不动。 可他也才弯腰,那西服竟是包了她的小腿上,霍澜庭倾身一探一抱,再出车门时候,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扛了肩头上面。 “啊!” 它历经几代辗转,到了顾君行这一代,因为缺少人打理,其中已经有几个荒园。府内的下人越来越少,维系这园子的开销慢慢成为了一笔巨大支出。 黄包车一停下,他下了车。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徐家住的巷口,以前他未去过。 小吃一条街的后身,其实原来是有名的贫民区,一个小院接一个小院的,以前从那边走过,听着那些老大爷们吆五喝六的,婆娘们或大声或小声的哭,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想到这些年变化,那边富裕很多。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他那个烟鬼爹,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 他去灶房找她爹,那男人弯着腰,正在添火,听见说要走,用围裙擦着手,一头的汗。出灶房的时候,徐老爹就跟了身后,他说我闺女从小没妈,但他爷俩也娇生惯养养大的,娇气得很,受不得苦,让他好好待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贵妃喝醉了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没想到这些年变化, 那边富裕很多。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 他那个烟鬼爹, 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 他去灶房找她爹, 那男人弯着腰,正在添火,听见说要走, 用围裙擦着手,一头的汗。出灶房的时候,徐老爹就跟了身后,他说我闺女从小没妈,但他爷俩也娇生惯养养大的, 娇气得很, 受不得苦, 让他好好待她。 食盒沉甸甸的, 分明那样一个男人,真是说着这话柔情几多。 顾君行叹了口气,看着徐迦宁。 她伸手轻抚眉间, 将被风吹乱的刘海重新定了下型, 又正了正旗袍,这才下车。 动作之间, 尽显优雅。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和女人的啜泣声:“君行” 可他无暇顾及,徐迦宁脚下一动,嘶的一声,没有站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人扶住了。 徐迦宁站稳了些,似还隐忍着:“好疼” 知道她脚疼,为了他今日走路多了,脚都磨红了。顾君行赶紧低头看了眼,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食盒:“怎么样,还能走吗?” 该矫情的时候矫情,不该矫情的时候不能矫情,可不矫情还有个度呢,迦宁轻点着头,被他轻扶着的这条手臂,反手抓住了他胳膊,走一步,她就用点力。 如此不说疼,更令人心疼,即便是顾君行这样与她有些嫌隙的,也不得不生出几分怜惜来。 二人错开脚步,一转身就看见了林慧如。 这姑娘脸色苍白,此时看着发梢凌乱,双眼红肿。 顾君行实在是没有想到:“你怎么在这儿?” 林慧如的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心中实在不愿相信,顾君行所描述的妻子,竟然和想象当中不一样。 学校当中,其实先进学生多数有人仰慕,顾君行品学兼优,家世良好,为人清傲。 下学后,学生们变着花样相伴游玩,到了他面前,他都以家中已有妻子为由,拒绝了,她们两个结识于□□,此次她来帮他离婚,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没想到他现在给了她两块钱,只说家事缠身,多谢她,让她先回去。 她回哪里去? 进了顾家的门,他家的气派,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他和她相爱是假,但是她喜欢他却是真的,这种喜欢慢慢变成了求不得,心不甘。 女人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来的时候,想帮他离婚,然后与他修好,让她做小做妾,等同于侮辱她这个新时代女性一样。 但是现在看着高门大宅,想如果徐迦宁不让位,竟生出了别的心思。 想时刻同顾君行在一起,明着暗着把人挤出去,她手里拿着顾君行给她的那两块钱,好一顿哭。她深信,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眼泪,将这两块钱还给他,到时以退为进,趁着假期留在他身边才好。 如此作想,她紧紧攥着那两块银元,伸手递了顾君行的面前来:“君行,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陪着你,你不用特意去给我送钱。” 顾君行并未多想,只是直言道:“多谢你来上海这一趟,没想到家中突然出事,也顾不上你了,你先回老家吧” 徐迦宁的目光在这姑娘身上一扫而过,她依旧是蓝衫黑裙,一双扣带黑布鞋,虽是干干净净但前尖已经磨得泛了些许白边。 家境好的,都搭皮鞋,看来家境是不大好的。 这样的姑娘,还真不愿为难。 徐迦宁一声不吭,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动了动,余光中瞥见顾君行的目光果然顺着自己脚步,抓着他胳膊的手,便又紧了紧。 林慧如始终举着那两块钱,眼泪汪汪。 都送出去的钱,怎么能再往回要,而且还是作为路费的钱,顾君行当然不收:“行了,让你拿着就拿着吧,别跟着添乱了,我今天实在有事,得走了。” 他还得去一趟逍遥馆,他爹等不得的,不仅他爹等不得,他急着要把徐迦宁送回去,她每动一下,他都多看一眼,想着她还忍着疼痛,更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说,扶着人就往里走。 林慧如见他动作,心中嫉恨,可也知道自己没有闹下去的资本,只能跟着后面走了两步:“那行,等你事情忙完了再说咱们的事,我等你。” 顾君行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 反倒是徐迦宁似犹豫着,试探道:“这林小姐” 他只是皱眉:“不用理会。” 看来,她也不过如此,徐迦宁垂下眼帘,是真不理会了。 顾君行一路给人扶了她房中去,红玉两只眼睛肿的像大桃子,还在屋里掉眼泪呢,看见人回来了,赶紧给铺了床,让大少奶奶躺下休息。 顾君行着急走,看着徐迦宁躺下,在旁站了一站:“我这得去趟逍遥馆,跟他们说一声,你哥哥做事向来不能出差,我信他。” 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呀,徐迦宁躺了软枕上面,对他轻摆了手,懒得说话。 他见她神色疲惫,只当她真是身心俱疲,便又站了一站:“铺子的事暂时先这样,等你哥忙过了再去公证,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事做了,明天就去英租界当翻译,工钱还是不少的,少不了你吃穿。” 虽然是个摆设相公,但这话说的还算上心,徐迦宁轻点头,嗯了声。 她这脾气秉性啊,真是在皇帝面前磨出来的,就是皇帝他平时敷衍别人的那套,也学个十足,大概就是个知道了,已阅已知道的意思。 不过她眼帘微颤,身形窈窕,在那软褥当中侧身一歪,真是个美人美景。 红玉跪着抓过了薄被,一角到了他面前了,上面好像还有女人淡淡的香味,他扶着她时候就注意到了,徐迦宁身上有一种香味,不似什么名贵香水,但却是让人闻着说不出的舒服,心静神怡。 结婚那天,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与这种香味,实在是天地之别。 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顾君行又瞥见她枕边有书,定睛一看,是连环画,想起之前桌上的报纸和书,他心中疑云顿起,不过看见她闭上眼睛了,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他当然是去逍遥馆了,徐迦宁心里知道,等他走了以后,才睁开双眼。 红玉跪了床前,正眨巴着眼睛看她:“大少奶奶,求您别生红玉的气,别撵红玉走,红玉真心喜欢伺候大少奶奶,不是故意惹大少爷不高兴的。” 一说又哭了。 进门就看见了,这小姑娘一双眼睛哭得肿了老高,徐迦宁听她哀求,十分无语:“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要撵你走了?” 红玉愣住:“白天时候,我把大少爷的衣服都淋湿了,大少爷生气了,还来屋里发脾气,大少奶奶不是生我气了吗?” 这孩子心思单纯,但真是忠心耿耿,白天时候,其实护着她来着。不过太复杂的事对她都解释不清,还得慢慢调1教,以后让她当个什么尚宫掌事的,留身边也有个亲近人。 就是不知道如今宫里还有没有尚宫了,徐迦宁打起些精神来,叹了口气:“没有的事,你看,回来还给你带了好吃的,是我爹亲自下厨做的菜,你去分了些。” 没有生她的气,红玉一下又高兴起来,叽叽喳喳说东说西,甚至还有点语无伦次。 徐迦宁偏头疼,目光便沉了些:“红玉,我要睡会儿。” 红玉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走了。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了,徐迦宁身子娇气,躺着就不想动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脚步声又起,她以为红玉这小丫头回来了没太在意,可来人到了床边,回身坐了下来。 身边坐了人,她哪里睡得着,一下就睁开了眼,是她那个吃斋念佛的婆母。 顾大夫人也红着眼,抓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迦宁呀,今天多亏了你,你哥哥已经把钱送来了,这会儿君行在逍遥馆应该能接着他爹了,就是老太太被君行气得不轻,因那个英租界的铺子的事算了,这事跟你也说不着,你别往心里去。” 女人的心,只有女人更懂。 顾大夫人平时不管事,她来屋里,肯定有事。 可这会实在有些累,又半梦半醒的,徐迦宁骨子里那贵妃的派头又隐隐冒了出来,一动未动,半阖着眼睛像是睁不开眼的模样。 顾大夫人在旁叹息,直揉着她手:“君行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夫妻,我看他这会儿能听进去你的话了,你帮妈劝劝他,有时候吧,人不能总用脸面活着不是” 她罗里吧嗦不说重点,徐迦宁想睡一会儿,嫌她噪聒,语气已是硬巴巴的了:“您有话直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贵妃的梦话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尤其红玉, 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 她一条腿弯曲着, 上面盖着件上衣, 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另外一半扯了出来,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 上面扎着针管,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 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 心疼得不行了,当然, 徐凤举更心疼, 快步到了跟前,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可算遇见亲人了,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 她可是贵妃娘娘, 就那么就那么被霍澜庭倒吊着扛进了医院, 强行按着她脱掉了鞋, 清创口也就罢了,还说旧伤加新伤,有创面发炎了,要打什么针。 给她吓得不轻,她死活不打针,霍澜庭按着她打的。 这个坏人,挣扎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衬衫,这还没松手。 徐凤举一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更是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管枕头,可他才一上前,徐迦宁已然慌了起来:“别碰,千万别碰,碰掉了还得扎一次!” 她扎上吊瓶,才平息一点时候,对面那个小孩子就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护士小姐和家属按着他又打了一次针,那孩子哭得跟杀猪似地。 吓得徐迦宁一动不敢动,霍澜庭嘱咐好了护士,这才回头。 他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寡淡,雪白的衬衫给人更添几分冷禁之意,如果不是现在还揪着他衬衫一角的那只手,更是完美。 徐凤举自然是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了你,澜庭呀,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霍澜庭见他来了,回眸:“你还是现在就谢我。” 徐凤举:“诶?” 霍澜庭转身过来一些,让他看清自己衬衫上的那只手。 徐迦宁特别注意保养手,这段时间,肌肤又莹润了很多,此时纤纤玉手,真个是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霍澜庭来抓过两次,可她就是不放开,也顾不上了。 徐凤举看见,不由失笑,倾身:“妹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七少的衬衫都拽出来了” 他隐忍地笑意,都是宠溺,全在眼里。 徐迦宁抬眼,还不放开。 她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又气又恼,她是贵妃,何曾那样被人对待过,那样抓住他衬衫之后,真是恨不得抓烂了。 霍澜庭看了眼手表:“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放开,这就让护士来,将你这只手也扎一根针管。” 说着开始数数:“一” 才数到一,徐迦宁立即放开了手,他衣衫略有不整,耐心渐失,回头看了徐凤举一眼:“看好你妹妹,明天也得来。” 说着正了正手腕上的手表,大步走开了去。 徐凤举当然是应下了,这就站了床边,靠得近了些才察觉出徐迦宁的目光,一直盯着霍澜庭的背影,她咬着牙地,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再一细听,好像还呢喃着什么:“给我等着你等着” 徐凤举略一低头:“什么?你说谁?” 徐迦宁还盯着那背影,一抬手指向了他,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好站了一站,吓得她连忙放下了手去。 她的确是怕打针,但是针头还在她肉里扎着,真是不敢妄动。 护士小姐说了,得等输液结束才能帮她拔出来,徐迦宁怕归怕,但是打针的手真一动未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徐凤举和红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了。 等到输液结束,拔掉了针头,徐迦宁才坐起来,说什么拔针头一点也不疼,不疼感觉也怪怪的。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下地,这才发现霍澜庭的衣服还在腿上盖着,踢腿蹬了两下也不解恨,再一抬腿发现腿边发凉,低头一看,长裙不知什么时候刮破了一条子,大腿露半截! 低呼一声,真是失态失仪,赶紧又扯了霍澜庭的衣服将自己腿盖上了。 医药费霍澜庭已经付过了,红玉扶着徐迦宁下了病床,以西服遮掩着些许,这就出了医院。徐凤举开车来的,又怕妹妹坐车晕车,特意叫了黄包车来。 红玉和徐迦宁一起坐了黄包车,回了顾家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少奶奶,真是尽心尽力。顾君行才在警察局回来,见人回来了,赶紧也跟了过来。 都下午了,徐迦宁折腾了半天是身心疲惫,她回到自己屋里,才松了口气,让红玉去打水。 红玉赶紧去了,徐迦宁就坐了床边,那只伤到了的脚直直搭在一旁。 顾君行跟了里屋来,站了一旁:“怎么回事?受伤了?” 红玉不在,徐迦宁见他过来,随手扯了一边的衣服又将大腿盖好了:“没事,被游1街的人卷了进去,不知道刮了哪里,丢了包,但是没什么大事。” 神色淡淡的,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担心了的,余光当中瞥见她腿上那衣服,可是怔了一怔。 他目光所及,自然皱眉:“那是谁的?你和谁在一起来着?” 徐迦宁心情实在不佳,她从前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可见倨傲,若是平时时候也装温婉了,今日被霍澜庭那么一扛,只觉颜面丢尽,偏偏顾君行护不住她,还要问上一问,更是气恼。 “你们学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么?”她凤目微扬,“你把女同学都带了家里来,我也没多问一句,怎地,单单一件衣服,还要问上一问?” 顾君行顿时语塞。 他若是强势一点,只怕她还要有所顾忌,偏偏他心底柔软,还存异心。徐迦宁的坏脾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还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处摩挲着,定定看着他:“现在我来问你,她年方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同她到了哪一步?” 本来就是假的,顾君行当然说不出:“她已经回了老家,不会再来,没有什么哪一步,是我想离婚所以找来的幌子。” 他心有愧疚,和盘而出。 徐迦宁眸色微动,只轻笑出声:“假的?可你道是假,她却当真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她衣着打扮,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三番五次故意气我,可绝非是幌子而已。真是可笑,你既是学生,想必也学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也有想休妻的,但是即便他再不愿修好,也得将妻子安顿好了再休,和和气气地送走。此事无干别人,你既然想离婚,堂堂正正与我说就是,让一个女子登堂蒙羞,是何缘故?” 一不留神,说话也像从前了,不过她不打算忍着,也随意了。 从来不知徐迦宁说话是这般咬文嚼字的了,她笑过即收,此时扬着眉眼,似天生贵胄,顾君行却是惊了一惊,:“你你怎么” 徐迦宁眸光微动:“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惟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气度了,再和我谈离婚不迟。” 离婚的话,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她现在提离婚了! 她这是还嫌弃他了吗? 顾君行心中一动,更是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想要和我离婚?”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顾家世代书香门第,原主不识字,为人较粗,不般配也是正常的,徐迦宁都能理解,不过她无心修补,她心中并无情爱,是以唯利是图。一个不能护住她的夫君,要他何用? 今日在外面走一遭,让她更见了些世面,顾家已经没落,只剩这个壳子了,她若甘心藏身于此,那也就算了。可她在人群当中摔了一下,到医院又见人生百态,怎么能甘心,她还得做贵妃,才能高高在上,不受人欺。 她看着顾君行,温润如玉的,越看越是恼火。 叹了口气,真是所有的情绪都迸发了出来:“罢了,一会儿等我哥来了,就做个了断吧。”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出去打水的红玉回来了,她乐呵呵地放下了水盆,说来客了。 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徐凤举。 地契还未过好,徐迦宁心中了然,看了眼顾君行:“你先过去,我换了衣服随后再去。” 那眼中当真尽是催促,毫无半点不舍。 顾君行:“” 徐迦宁不喜欢洋装,现在穿旗袍,露些腿她已觉新潮了。 车上分头等座和二等座,付了钱,红玉才往里走,发现徐迦宁看着司机,站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贵妃的助攻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慢慢适应这个时代,除了伺候她的人少了点,宫里的乐子少了点,其实也还不错。至少她可以随便出门走动,不用日日对着深宫高墙了。 徐迦宁脚上穿着高跟鞋,低头看着鞋尖, 她喜欢高跟鞋走路的声音,哒哒哒的。 轻轻踢着脚边的石子, 她一手提着包,悠闲自在得很。 不由自主地, 就哼出了最近看电影的那片头曲来:“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 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哼上那么两句, 正觉惬意, 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 随后, 一辆她从未见过的两排座敞篷汽车慢慢行驶了过来。 一个女人站在车上,正在振臂高呼:“离婚才能自由!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 大清早亡了, 醒醒吧!”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短发, 此时穿着西裤,衬衫, 一身利落打扮, 更显英姿飒爽。车两边都是跟着的人流, 纷纷叫着她的名字。 “苏婷!苏婷!” 是了, 新时代女性的美,她才发现。 徐迦宁抬眼望去,随即被人潮涌没,她被夹杂在人流当中,不得已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人群当中有男有女,她从未经受过这般推搡,想转身出来,却差点摔到了。 人潮涌动,大家情绪激昂,都望着车上的苏婷。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经,勉强跟着往前,她也看着苏婷,从前在报纸上面看见她闹离婚时候,特意问过顾君书。苏婷出身上海最有名望的医药世家,她的丈夫是陆家长子修远,据说是一位律师。 离婚登报第一次是苏婷发的,第二次陆修远还发了修好的启事,没想到前两日他又登了离婚启事,夫妻感情应该是彻底破裂,分开了。 苏婷抗争的不是离婚这一点,她是明星,可家中却以此为耻,她自己的工作抗争许久,为女人发声,时常在报纸上刊登女人应当自强自立的文章。 民众喜欢她,徐迦宁也喜欢她。 真正的抗争不是说说而已,能看得出来,她是一名真正的发声者:“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封建男权对女人的压迫!姐妹们,兄弟们,民国宪1法第六条,民国国民无男女c种族c宗教c阶级之区别,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什么叫平等,我们必须接受教育,我们也可以上学去学知识学外语,我们也要工作,难道从前嫁了人的女子,都不工作了吗?并不是,女人几千年来,富者操持家事,穷者洗衣刷碗,可仅此而已了吗?为什么我们非要依附男人生活,不,我们有权利说话,我们也是人,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与其说林慧如的打破封建令人生厌,不如说她心机不纯令人生厌。 苏婷站在车上,手中挥舞着她的红头巾,她跟那些打着让你让位主意的人不一样。徐迦宁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中惊叹。 那红头巾随风摆动,落在她的肩头,红白之间,是苏婷美艳的脸:“我们的婚姻,多是包办婚姻,多少人结婚之前都未见过,结婚之后也鲜有沟通,还有一些学生现在纷纷回家要求离婚,离婚不是这么离的,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就当尊重她,一起商议离婚!姐妹们,我们要有尊严的活着,离婚不是目的,离婚是我们通往自由的路!你的婚姻,如果不尽人意,那么和我一起走向这自由的道路,你的婚姻如果幸福美满,那么请为女人发声,支持我,支持男女平等,为将来你的女儿发声!” 是了,人要有尊严的活着,她说得没错。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平等,走向尊严,安顿好以后的人生,才能像苏婷这样,潇洒地离开,她这样耀眼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依附谁,她就是苏婷,她是一个人。 已经不知道她一路走来,说了多少的话,嗓子渐哑了,人却还挥着那红头巾:“姐妹们!走出家门吧!大清早亡了!只要我们能找得到工作,是结婚还是离婚,离婚了再嫁,找什么样的先生,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耳边尽是离婚,工作,学习的口号声,徐迦宁心神一松,被后面的人推得撞了前面的,她从来娇贵,何时受过这个,尽量顺着人流,已是身不由已。 跟着游1行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脚踝处疼得不能再走,好容易从中脱身拐了里面街口,站住了。 上下掸着衣裙,腰间挂着的腰饰荷包不见了,发髻微乱,伸手抿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左右看看,街景陌生得很,而且好像是偏街,街上没什么人的。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她伸手入怀,幸好怀表还在,拿出来看了看,上午十点整,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回头看着来时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徐迦宁握紧了怀表。 她顺着来时路,想往回走,才一动,疼得整条腿都抽了筋似地。 徐迦宁长出了口气,目光掠过不远处街边的长排木椅,拖着这条腿,到底蹭到跟前坐下了。 还是不要乱走了,她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等有黄包车过来时候,再叫个车直接坐回顾家再说,就这么想着,前后看着,巧着这会儿街上一个黄包车都没有。 反倒是街上偶有路过的男人,走过时候直看着她。 她紧紧捏着怀表,低着眼帘,心中只盼着顾君行发现自己不见了,能到处找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迦宁偶尔抬头看看有没有黄包车,她哪里知道,今日黄包车都去上海的黄浦大街上等着□□人叫车了,这边根本叫不到。 打开怀表看着时间,心中能想起的,只有她哥哥。 徐凤举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能找得到她,还有那个爱唱大戏的爹,只有他们真心惦记她了吧正是胡思乱想,才走过面前的一辆轿车,慢慢倒退了回来。 徐迦宁蓦地抬头,车窗往下,露出了男人的侧颜,他正在车镜当中看着她,转过了身来。 霍澜庭神色淡漠,看清是她眉峰微动:“你怎么在这里?” 他西装革履,一手扶了方向盘上,此时见是他,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作为贵妃,这般模样,已觉狼狈至极。徐迦宁连忙起身,疼地扶了椅背才站稳,可她顾不得疼了,看着他都快哭了:“我被□□的人群推了这来,我要回家” 他浅浅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刚才她脚动,疼地直皱眉,都看见了。 此时她表情隐忍,也都看在眼里。 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随后下车,打开了后面车门:“上车。” 徐迦宁对于坐车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她抬眼看着他,正是犹豫,已被他看穿。他绕了车前去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目光浅浅:“过来。” 能回家就好,其实不该矫情。 徐迦宁忍痛走上前去,她一脚疼痛上车时候胡乱扶了车门,总算坐了进去。 霍澜庭随后上车,侧身过来将她这边车窗玻璃摇下来,这才启动汽车,他开得很慢,余光当中瞥见她低头,淡淡道:“别低头,容易晕车。” 徐迦宁连忙抬起了头:“谢谢你。”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含糊其辞的。 霍澜庭似未听见,他顺着街边的转弯处拐了回来,这条路越走越是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上海中心街道,她来时走的不是这里,徐迦宁注意到了,不由四处张望:“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车速很慢,他回眸瞥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来:“医院。” 医院? 医院! 徐迦宁想起那针头还心有余悸,叫起来几乎破了声了:“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可说什么好像都晚了,汽车驶入了附近医院的行车道中,慢慢停了下来,霍澜庭不顾她的抗议,走了她车门边来开车门。 徐迦宁在车内,两手紧紧拽着车门,不让他开:“我不去,我没事我不去我不去医院!” 他力气更大,角力当中当然将车门拉开了。 徐迦宁惊恐不已,已是语无伦次了:“不用去医院我不要打针你不是能看么,你给我看看,我不进去我不去” 霍澜庭此时看着她惊恐模样,更是皱眉,他才在教堂出来,还得去仓库查点药品,没有多少时间。 眼中女人的眼,竟是含泪了。 他伸手解开西服上衣扣子,脱下来抓在手里,这就弯下腰来。 徐迦宁见他低头,以为他要给自己看看,可不敢像上次那样不配合了,一动不动。 可他也才弯腰,那西服竟是包了她的小腿上,霍澜庭倾身一探一抱,再出车门时候,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扛了肩头上面。 “啊!” 他想卖掉祖宅,可祖母以死相逼。 他想离婚,母亲也哭成泪人,竟要向他下跪,他想着自己的同学,可思来想去,竟没有能开口借钱的人,平时他从未被钱难倒,竟然不知顾家已到了这个地步。 事到如今,也只有问问那两个铺子的租户,能不能提前交租金,如果有一些,先送去逍遥馆,走一步算一步了。一见儿子出了顾家大门,大夫人赶紧又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儿呀,现在你大舅哥就在后院和迦宁说着话,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也过去说说话,先跟他借点钱,把你爹救出来,咱们有了再还他就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贵妃的心思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徐迦宁不喜欢洋装,现在穿旗袍,露些腿她已觉新潮了。 车上分头等座和二等座,付了钱, 红玉才往里走, 发现徐迦宁看着司机,站住了。 “大小姐!” 在外面时候, 她不喜欢被人称大少奶奶,让叫小姐。 此时见她喊了, 徐迦宁这才走过来,拉了红玉的手一起坐了头等座里,二人挨着坐下, 都有点紧张。 不多一会儿, 电车行驶开来,徐迦宁才放开抓着红玉的手, 笑了:“今天换了司机,没想到也这么稳当,电车真好, 走得很快。” 红玉连连点头:“还快还稳!” 话音才落, 电车戛然停下, 两个人没有防备, 身子都猛得前倾差点摔到对面座位上去, 还是红玉眼疾手快拉住了徐迦宁, 二人心如捣鼓,互相握了手,都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 后面车厢内顿时骂声一片,头等座里除了她们没有别人,司机脱了礼帽回头对她们致歉,片刻之后,几个半路拦车的人,上了电车。 前后车门处,各自站了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黑衣黑裤身形魁梧。 最先上车的两个人奔了头等座来。 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一身青衫,戴着眼镜油头粉面,三十岁上下年纪,吩咐了人守门,不许开车,才回头看向身边人。 真个没有让人放心时候,本来要把人押上车了,影呼看见个背影,看人上电车了他也跟着上来了,这弟弟真不让人省心。 先上车这个,比他还要年轻些,进来就坐了徐迦宁的对面,瘦瘦高高,那裹在西裤下面的两条大长腿悠闲地交叠在了一起,上衣搭在自己手臂上,衬衫马甲,一派新潮。 他一手扶着椅边,徐迦宁的目光在他手上停了一停。 是一只赏心悦目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秀美,指甲干干净净莹润饱满,手型加分。 她从前做贵妃时候,就有这习惯,看人先看手,手好看的,看着人也顺气许多,目光往上,棱角分明的侧颜,薄唇微抿,目光悠远。 他正看着窗外,似有不耐。 先前的男人扶了下眼镜,推了他一把:“看个电影嘛,当然要开车去了,坐什么电车?你才回上海,可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洋车洋房,一会下车再给婉婉买束花,保准她开心。” 人家不说话,也不理会。 眼镜男就在旁劝着:“不理我是吧,我可是为你好,你自己看着办,折了咱爸的面子不算最糟的,要是给妈气病了,看哥几个不打死你!” 人家不说话,还是不理会。 眼镜男苦口婆心劝了好半晌,最后也没耐心了:“能不能听四哥一句劝?咱爸和婉婉她爸可都是老交情了,想撮合你们也正常,不就是陪她看个电影吗?婉婉多好啊,你看你去国外,人家追去了,你回来了,人又跑回来了,人家也是喝了洋墨水的,不论是家世还是模样,人婉婉可没的挑啊!” 威逼利诱,年轻的男人回眸一瞥:“无福消受。” 被他称作四哥的眼镜男很显然受够了他:“反正这差事交给我了,你就别想没用的,你别说你坐电车,你就是坐天车,我也得押送你去,不会给你任何一个逃跑的机会,你以为咱们这的电车跟外国的一个样?钻进去找不到人了?想的美,你就乖乖的到电影院去,赶紧走,别折腾了!” “上海的电车是不怎么样” 声音略有低沉,真个撩人。 侧颜英俊,一转过来,那眉宇之间虽不见笑意,竟似有致命的蛊惑力,直叫人移不开目光,看看,红玉偷偷看着人家,耳根都红了。 徐迦宁看向窗外,心中却想起古语来:或有邪魅山精,作祟害人,需得远离。 偏这山精还说了下半句:“但是上海的人么” 他就坐在自己对面,整个头等车厢也没有谁了,徐迦宁下意识回头,茫然间四目相对,他目光略沉,见她神色陌生,却是漠然站了起来,当即在前呼后拥下了电车。 她往外看去,果然有两辆别克轿车停在一旁,那些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电车也快,没有人捣乱了一路疾行,到了商业总会,大家纷纷下车。 商业总会附近的金佰利电影院,是上海最大的电影院,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徐迦宁带了红玉去买票,才走到前门处,就瞥见车上那两个男人了。 电影院前,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白色洋裙,怀中抱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迎着他们跑了过来。 她皮肤白皙,一头卷发,浑身都是洋味,到了他们面前,直接将玫瑰花举了老高:“澜廷哥!欢迎回国!这次我比你先回来的,可别说我跟着你了啊,昨天你过生日烟花好漂亮,都没看到你人影真是太可惜了,今天能来和我看电影我真高兴” 这姑娘一看见他,眼睛里都放光了,情情爱爱的到底什么样个滋味,流水无情,落花有意,人家没有买花给她,她还买了送人家。 真是鬼迷心窍啊鬼迷心窍! 徐迦宁径自走过他们身边,暗自叹息。 进了电影院很顺利地买了两张电影票,看的是《上海故事》。 影厅里人还不多,时间还早,徐迦宁让红玉拿着包,她出来洗手,这时期的卫生条件可比她们那年代好多了,从洗手间洗手出来,才擦了手上了长廊,对面匆匆一人,打开旁边紧急通道的门闪身躲了进去。 徐迦宁识人可谓过目不忘,正是那个山精。 她仿若未见,才要走过,之前电影院门前看见的洋妞从转角楼梯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见了她急道:“这位小姐,可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往这边来了?他长得很好看的,很好看的” 可见真是为色所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迦宁前后一想,摇头:“没有看见。” 这姑娘顿时大失所望,气的直跺脚,扬声还喊了两嗓子:“霍澜廷!霍澜廷!” 当然没有人能回答她,她提起裙摆急急忙忙向相反的地方跑了去,紧急通道的门还虚掩着,徐迦宁下意识回眸,刚好对上了那人目光。 她眸光微动,浅浅目光也不过是淡淡一瞥,坦然走过。 高跟鞋声哒哒地响起,走了,就再没回头。 《上海故事》讲的就是上海的历代变迁,红玉看得都快睡着了,徐迦宁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一场电影看完,又懂得不少东西。 从电影院出来,到街口买了鲜花饼和糍饭团,眼看着快中午了,叫了黄包车夫来,这就打道回府了。 坐黄包车虽然慢了点,但是好像更放心。 徐迦宁心神渐松,在车上还打了个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黄包车终于停了下来,到了顾家大宅院门前了。红玉扶着她下车,才站稳当了,月娥就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了! “大少奶奶!您可回来了!出去找你们都找了好几圈了,赶紧去老太太跟前看看吧,出事了出大事了!” 你看,她们得多急,还出门找她们来着。 徐迦宁心中安定,面上却露出一点急色来:“出什么事了?” 月娥迎着她往院里走,引着她往老太太屋里去:“能有什么事,咱们家老爷让人扣了逍遥馆了,说是欠了人不少钱,老太太一着急背过气去了,这会儿呀,才缓过这口气来!” 老太太身体好着呢,这件事徐迦宁比任何一个人知道。 她让红玉先回去洗衣服,自己倒很配合着月娥,急三火四看老太太去了。这时候的顾家,死一般的寂静,老太太屋里人还不少,顾家大夫人也不吃斋念佛了,姨娘也不浓妆艳抹了,两个女人都围在床前,顾君行不在,君书和两个姐妹靠立一边,还有几个没大细看。 徐迦宁人一到,月娥立即嚷了一嗓子:“大少奶奶回来了!大少奶奶回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大夫人亲自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了床前:“你这个孙媳妇儿,老太太最疼你了,今个可是玄了,一口气梗在心头上,你快点劝劝她,可让她宽宽心!” 徐迦宁心里明镜似地,乖巧坐下。 顾王氏两颗泪珠滚落而下,看着她是情真意切:“迦宁呀,祖母差点看不见你了,你说说,自打你嫁过来,祖母是不是最疼你了,有什么好都得记着先给你” 论起演戏,迦宁更是收放自如,当即红了眼:“祖奶奶对我是极好的” 诶,对她是最好了,顾王氏趁热打铁:“帮帮你公公吧,他再不是,也是君行的爹呀,眼下也是没有法子了,只能先欠着你的,以后还你一辈子了!” 迦宁叹气,握紧了她手:“可是祖奶奶,君行说要跟我离婚呢,我今天心里难受,就出去走了走,现在都兴自由恋爱,我想了,要是他非离不可,那我成全他好了。” 顾王氏眉眼一横,已是咬牙了:“混账东西,他敢!离什么婚!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管作什么?你等他回来的,祖母给你做主!” 徐迦宁点着头,也带了几分娇气。 顾王氏见她小女儿姿态,只当哄住了,轻言道:“你公公被逍遥馆的人扣住了,需得些钱,迦宁,你看看你若是有” 话还未说完,徐迦宁抬了眼,她一副傻眼模样:“得多少钱啊?” 顾王氏叹了口气:“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两百大洋。” 两百大洋,也亏她说得出口,徐迦宁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祖奶奶,要说我没有钱,怕你是不信,我嫁过来以后是有点钱的,但是平常贴补贴补家里,我自己也没个节度大手大脚的,上次换完家具,就剩几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贵妃有金银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身娇体软, 媚眼如丝。 镜子当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容颜精致, 宁贵妃才感慨了下这民国的镜子怎么能把人照得这么清晰,突然想起来自己身在上海,已经成了另外一个徐迦宁了。 她在镜中看着自己,身边的粗布丫头两手拖着木盘, 上面首饰琳琅满目,摆了一排,另外一个妇人挑挑拣拣,从中拿了朵桃花发饰, 刚好簪了她髻边,一脸笑意:“大奶奶看看, 这回没戴太多金首饰, 单单一朵桃花,衬得您这小脸哟,雅致得很呐!” 之前原主喜欢红紫金银的, 闪亮得很。 她就是当贵妃时, 也不喜欢插一脑袋金首饰,这朵桃花的确雅致,徐迦宁轻抚髻旁, 点头。 殊不知动作之间带着几分慵懒, 几分妩媚, 已让才进屋走过来的少年怔了一怔。 少年眉清目秀,一身傲骨,她从镜中看见他目光,也不在意,转过身来看着他:“君书来了?” 在镜中看着那般风情,人一转身,身上的高领旗袍随着她的动作拧着,更显女子腰身纤细,双峰有致。顾君书一身灰白长衫,连忙低下了头去:“嫂子,今天的报纸来了。” 他来读报纸了。 徐迦宁应了声:“有劳君书了。” 她原本是深宫当中的贵妃,一觉醒来就身处民国的上海了。 这个徐迦宁与她同名同姓,却是个不争气想不开上吊自杀的,从她的记忆当中,得知原主跟自己一样都是双十年华,去年成亲嫁给了顾家的大少爷顾君行。 她娘家是个暴发户,刚好顾家为了体面,保住大宅院就成了这门亲事。 可惜她那个丈夫似乎不大喜欢她,结婚第二天就跑去外地读书了。 对于这丈夫,她没什么印象,安心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现在徐迦宁迫切地,是要吸收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她更多时候,得空就出去走走,每日读书读报。她表面未变,内心已经换了芯子的,这时字体与古时还不大相同,可贵妃想当年好歹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学起来也不困难。 这时代好奇怪,说是进步了,可女子不认识字也正常,原主也不认识几个大字。 她重头学习,还不能明目张胆找个教书先生,就把主意打到了顾君书身上了。 顾家原先也是书香门第,后来没落了。 顾君行的父亲是晚清的秀才,一根独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大宅子,到他这辈差点保不住了,据说是因为吸什么大烟,他人老糊涂了,却有一妻一妾。 顾君行是正室所出,君书和两个姐妹是妾室所出。 可怜顾家看着深宅大院的,只有这一祖宅,实际已经剩个空壳子了,府上都拮据得很,只她有娘家补贴,日子正经富余得很。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在她们那个朝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纳妾的,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有妾室了,徐迦宁心中唏嘘,神色却是淡淡的。 顾君书今年十七岁,原本有些傲气,但败在银元之下,他下学了等到饭后,就会拿报纸就过来,天天给她读报纸。 徐迦宁站了起来,才要伸手等待人搀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后宫的宁贵妃了,虽然礼可废,但心性还在,不由看了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一眼。 说来,这小丫头可机灵着,察觉到她的习惯,依着她上前来扶:“大奶奶小心点,我扶大奶奶过去。” 总算有个体贴人,徐迦宁这才伸手,露出袖口下的玉镯和一截玉臂。 自家主子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不哭啼啼了,小丫头其实也高兴得很,连忙扶着了。 带着人走到外面大间了,徐迦宁坐了桌边。 顾君书递给她一份报纸,展开了手中的第二份报,就站在不远处:“今日《大公报》主版:政务院昨日正式落成各部署负责人名单发表” 说着念了一串人名,其中如今民国四大世家,霍苏沈陆都在单上。 徐迦宁对此只在心头暗暗记下,她目光在文字上一扫而过,默默跟着学字记忆超强,一目十行,从主版到副版,除了国家大事,《大公报》最大的爆点,就是离婚热潮。 现在都搞什么运动,好多人纷纷离婚上报。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结婚和离婚都要登报,从来不知成亲之后,女人也可以这样自主婚姻,徐迦宁对此类消息暗暗多些关注。 顾君书还按着顺序读报,一直读到离婚版块:“离婚启示:陆修远与苏婷女士感情破裂,已于本日起脱离关系,后苏女士之生活行动完全与修远不涉,从此嫁娶不相干,诸亲友恕不一一函告,谨登启事” 这人之前登报要离婚,才没过多久。 徐迦宁记性好,看着手中报纸,眉峰微动:“月前,他不是登过一次报了?” 顾君书平时上学,外面舆论能多听一点:“是,登报之后,听说众人相劝,又和好了,这没几日的事,又见报了。” 顾君书还是个半大少年,对这些婚嫁之事没有感觉。 不过今年,各地运动横生,上海掀起了一番离婚热潮,他继续又读了两则结婚启示,再往后便是热论了:“糟糠之妻,何日解放论男女关系的一个重要问题与夫离婚后几近自杀,生计是根本问题” 徐迦宁看得津津有味,近日以来,报纸上出现了一批不同的声音,反对离婚和支持离婚的打起嘴仗来,支持者大义凛然,搞起女子运动,举旗呐喊,渴望认同女权。反对者举例说明,诸多被离婚的女子毫无依靠,如若浮萍,无处可去。 近日名媛才子离婚的多,村野民妇离婚的也多。 徐迦宁认识些字了,看了下面有两篇写离婚之后悲惨生活的,不由摇了摇头。 时代不同了,怎的都闹运动了,思想觉悟还不能放得更长远点呢! 就是古代被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休,而且丈夫还要保证妻子衣食无忧,不然不可休妻,如今讲究什么新时代,既要离婚,当然是讨够颜面和钱财,保证后路再离婚才是。 例如她哥哥,她这个世界的哥哥前几日来了,见了她面就问她,要不要登报离婚。 徐迦宁当时只是笑了笑,原主喜欢顾家大少,父兄可给了顾家几百银元,说是借,可成了一家人,借条都没打,一点甜头没吃到,光是吃亏了,这时候离婚,她不。 顾君书读完了报纸,平时都不停留,打了招呼就走,今日站了一站,似有话说。 徐迦宁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此时端了茶碗,正闻茶香。 他见她自在惬意,不愿多管闲事,转身走了。 徐迦宁喝了点茶,自己细心默了会书和报纸,天就黑了,现在是夏时,黑天晚些,她一见光线暗下来了,起身走了墙边去,摸到灯线一拉,屋里电灯亮了,柔和的灯光就在头顶,这时才觉得有些意思。 从怀中摸出怀表来,她伸手一按,表盖啪嗒弹开了,露出里面美丽的繁星夜空。 表针指着七点四十五,比昨日晚了些,徐迦宁轻抚着表面露出笑意来,可有些孩子气了。 她早晚两次梳头整仪,特别对些表啊,电啊,感兴趣,这时代乐子还很多的,平时这个时候就要去看连环画去了,堂口开着窗户,小丫头正要上前问她,今日还要不要看书,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一响。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迦宁蓦地回头,窗外一大朵烟花爆开了来,美得很。 脚上的高跟鞋不由自主转了一转,她走到窗前,院中旧时亭上的夜空当中,各种缤纷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炸开,美不胜收。平时若有婚宴什么的,偶尔也有人放星星点点的烟花,但是这般大花,又一直放起来没完的,可真是阔气,不知谁家在晚上这么烧钱。 徐迦宁倚在窗边,人美景也美。 可惜这般美景,生生被人打破,院子里一团黑影一头扎进了门来:“大奶奶!大奶奶!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了,这会儿在前院给老太太磕头呢!” 来人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月娥,徐迦宁目光还在窗外的烟花上面,没有回头:“你可知道,这外面的烟花,谁家放的?莫不是谁家娶了新媳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贵妃的撒娇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时候不早了, 她该休息了。 她想睡觉。 可真是不得安宁! 徐迦宁一手扶着桌边,轻按了报纸上面,她低着眼帘,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指甲,上面修剪得齐齐整整, 纤细的手指,青葱一样的。 手边的报纸上, 还赫然写着新时代事件, 可这什么新时代, 即便在她们那个时候,新人想进门, 只能伏低做小, 在正室面前苦苦哀求,百般哀求, 哪个敢随便在门口叫嚣,要求人家妻子单独相见的。 只怕是她太久没动怒, 她们不知道她的坏脾气。 房门一动, 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红玉走了她身边站住了:“大少奶奶,林小姐到了。” 果然, 林慧如的声音柔柔地:“大少奶奶, 我回去想了下, 有些话还是咱们单独见面谈一谈比较好。” 徐迦宁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哦?你想和我谈什么呢?” 她指尖轻动,将顾君书送她的那本启蒙书拿过来,放了报纸上面,两手按着边慢慢卷了一卷。 林慧如从进门开始就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快,她走了过来,也扬起了声些:“当然是关于君行的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包办婚姻就是封建毒瘤!逼他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对他来说只能有痛苦,还有你,可能没上过学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人已转过了身来。 林慧如只来得及看见她挥臂,冷不防徐迦宁一扬手,不知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火辣辣地疼,一下没站稳,竟是被这手劲打倒在地。 耳中嗡的一声,林慧如惊叫一声,捂住了右脸:“你!你敢打我?” 她这才看清,徐迦宁手中拿着卷着的报纸,又惊又怒才要站起来,人又到面前,那双高跟鞋擦得干净发亮,这就蹲了下来。 报纸探了她的下颌处,往上一挑,徐迦宁怒意横生,眼中竟是冷冽:“打的就是你,你敢再挑衅试试?外面多的是干粗活的,把你扒光了交给他们怎样?” 林慧如还捂着脸,眼中含泪,又怒又气:“你敢!你真龌龊!” 听着她的话,那报纸顺着她的脸又到了没有捂着的左边脸上,轻轻一动,吓得人又惊叫一声。 徐迦宁轻拍着她脸,见她眼中都是惊恐,很是满意:“你猜我敢不敢?嗯?你也上了学的,是你爹生娘养的,怎么地,你爹娘没教过你要有教养的吗?还是你老师没有告诉过你,见了人家太太,该怎么打招呼?嗯?” 实在是她气势凌人,林慧如被抽了一下,受到了惊吓不清,此时两腿发软,竟是一动也不敢动,眼泪在眼圈转着,最后的一点倔强支撑着她才没有倒下。 “你你别过来” 徐迦宁满眼戾气,定定盯着她,轻轻道:“口中称着大少奶奶,其实是你想当这个大少奶奶吧?有一件事怕是你弄错了,这婚事,是顾君行他自己登门求来的,他愿意不愿意都得受着,至于你,你要是求我,或许还能让你进门做个妾,这么日日吵闹不休,真个令人厌烦” 她是气定神闲,可那报纸在人脸上却是又划一下。 林慧如眼中的眼泪一下滑落,她连着往后退,腿一动,腰间的锦包里叮的一声。 徐迦宁目光微动,一把将那小锦包扯了下来。 林慧如惊叫一声,顾不得别的,跪爬两步,伸手来抢:“啊,那是我的!” 红玉在旁边受到的惊吓也不小,这会才反应过来,赶紧横栏在她面前,这么一挡,徐迦宁已然站了起来,打开小锦包,哗啦倒在桌子上,掉出了两块银元和点零钱。 她回眸一笑,报纸又在桌边一敲:“哟,这不是你今日登门想要谢绝的那两块钱么?” 林慧如往前一扑,被红玉死死拦住。 徐迦宁手中报纸一动,将那两块银元单单挑了出来,剩下零钱再一扫落,一个两个蹦蹦跳跳掉了地上来,她回脚踩住两个,目光冰冷:“他拿着我的钱,自己花也就罢了,还要给别的女人花,成何体统?还这两块钱,我替他收下了。” 所有的自尊心,都在这一刻被踩在脚下,她就像人家脚底下的一分钱,抬不起头来,林慧如脸上还疼着,可心中已是不知什么滋味了:“你,你别欺人太甚!” 哈哈,说她欺人太甚呢! 徐迦宁蓦地失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两块钱来:“我欺人太甚?我欺负人的时候,你还没出娘胎呢!” 说着,还向前一步。 她手中的报纸被她攥得簌簌作响,林慧如面如死灰,胸口起伏不休,几乎已经是咬着牙了:“这么狠毒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你以为我要是告诉君行了,他还会要你?我我就在这屋里等着,等着他回来,到时候看看他怎么给我交代” 她当徐迦宁怕那个? 真是好笑。 不过说来巧了,这会顾君行真是回来了,他在逍遥馆把自己那个烟鬼爹接了回来,院里正闹哄着呢。不知道谁喊了声大少爷,远远地,竟是传了后院来。 林慧如眼前一亮,再不往前,转身就往出走。 红玉下意识要追,被徐迦宁一声叫住。 她茫然回头时候,那林姑娘已经夺门而逃了,那般姿态,真是可笑。 徐迦宁勾起唇角,怒意消散。 红玉心疼大少奶奶,很气愤:“怎么能让她这么跑了,她到大少爷面前,指不定又说什么呢!” 徐迦宁手一松,报纸和书登时舒展了开来,浅浅目光落在红玉脸上,真是怒其不争:“你这道行,做我的丫头都还差那么三截开外,再这么不争气就知道哭,什么事都指着我自己动手,我真个得换个丫头了。” 红玉更是心急:“大少奶奶别不要我,我一心为大少奶奶的。” 眼下这个时候,不好往身边多留人,心思单纯的,反而更放心点,徐迦宁嗯了声,只得提点着她:“先打点水来,沐浴更衣,前院正乱着,哪个能顾得上她。” 说的是,红玉赶紧去打水。 顾老爷一回来,只怕两个夫人都要哭一鼻子,还有顾家老太太,上上下下都出来了,前院真是正乱着。老太太先还 有心骂儿子两句,眼见着鼻青脸肿的,哭的撕心裂肺,心疼得不行了。 红玉来回走了两趟,打听些个,更是放心。 伺候着大少奶奶沐浴更衣,还熏了点香,仔细给她擦干了头发。她特意拿了件端庄大方的长裙,可徐迦宁无意梳妆起身,竟然直接躺了床上去了。 红玉不知所以,上前给大少奶奶盖被:“大少奶奶,您这是不打算去前院了?” 徐迦宁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去干什么?” 红玉有点不知所措了:“那老爷回来了,总得去看看吧?再说刚才那不要脸的林小姐去找大少爷了,您要不去,怕她说您坏话的啊!” 徐迦宁一动不动,才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不去。” 这都不去,红玉有点急了:“那不能平白吃这个亏呀,就是不去,也得有个理由我好去说不是?” 徐迦宁嗯了声,不过也还只是动了下,在被底窝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理由你自己想,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要你干什么。” 红玉:“” 屋里灯火昏暗,红玉倒着退了出来。 她走了院里,站在石阶下面想了想,把自己头发胡乱轻扯了两下,然后匆匆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堂口,一大家子人都探望老爷呢,她没上前去,就在门口站着,眼看着老太太不知说到什么事破涕为笑,气氛融洽了,这才走了进去。 说大少奶奶身体不适,让她向老爷请安。 在她来之前,顾君行已经说了,说徐迦宁为着去求她大哥,脚都磨破了。老太太以为是那个原因,只当她娇气着,让红玉回去告诉孙媳妇好好将养身体,都没太放在心上。 顾家儿女都已经开始往出走了,顾君行听见红玉说徐迦宁身体不适,留神站了一站。 他最后走出,站在外面等着红玉出来,又站了一站。 林慧如其实早就过来了,但是顾家实在乱着,她不得上前,只能在外面远远看着顾君行,伺机行动。眼看着他出来了,徐迦宁的丫头也从堂中走了出来,她很怕失去了先机,赶紧走了顾君行的面前,一抬头就哭了。 “君行” 顾君行也没想到她在自己家里:“你怎么在这?” 林慧如更觉委屈:“她根本不是人,我说你家里娶的这个女人,她狠毒” 话还未说完,红玉已经哽咽着跪到跟前了:“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刚才请安时候我就一直忍着,大少奶奶不让我说,可她实在太委屈了,她不说我再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了” 屋檐下的灯光,照着她们两个,一个哭的满脸是泪,一个头发还乱着,双眼微红。 林慧如抢先道:“我今天好心和她谈谈,谁想到她蛮不讲理,还打我,你没看见她那个样子” 红玉哽咽得更厉害,扬着脸眼泪已在眼圈里转着了:“大少爷,她算什么啊,谁欺负她了,她跑到大少奶奶屋里欺负我们才是,又叫又吵的,还让大少奶奶这就给她让位,欺负人都欺负到家了,还昧着良心告状您就算不可怜大少奶奶,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她啊,我是和她打起来了,我要是不拦着,大少奶奶都得被她骂死了可就这样,我来之前,她还不让我说,就一直哭大少奶奶真是太可怜了” 林慧如哭,她比她哭的更厉害。 林慧如说话,她就比她说的话更多。 顾君行在她们面前看着她们,只觉愧疚,这一切的源头是他,他是原罪。 林慧如还哭着,他只觉心烦,随便叫了个下人过来,不顾她的哭诉,给人送了出去。红玉也还哭着,不过她偷瞧着大少爷的神色,怕他生厌,只小声地啜泣着。 顾君行看着她,也是叹气:“你们大少奶奶,现在怎么样了?” 红玉见他问起,犹豫道:“大少奶奶很伤心,这会儿谁都不想见,她一心为着家里,大少爷能不能对她好点,至少,别让别的女人闹到家里来” 她奓着胆子说的这话,其实已经腿软了。 顾君行只心中有愧,转身往后院去了:“我去看看她。” 红玉赶紧跟上,一路跟着他到了后院,想了一路,猜了一路大少奶奶的心思,眼看着顾君行上了石阶还往里走,赶紧过去叫住了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贵妃的依靠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 叹气:“妈,咱们顾家,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 先过了眼前再说,你好好读书, 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 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 二人回头,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 脚步匆匆, 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 她直拉他胳膊,一边追着他, 一边叫着他, 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 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 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 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书香门第,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贵妃吹口气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苏家正门朝南, 人能进门,车不能进,院中都是蔓藤植物,青砖铺路,两边别致的小花, 叫不出名字,却在风中摇摆, 别有一番鲜美。 自住宅大厅一直往东, 经小院二重和小客厅, 即达东园。东园名唤蓬莱仙居,占地面积最大, 其中水景最雅, 夏日时候,赏景最好, 水面荷花,花鸟虫儿, 住在这园子里可谓目清神明, 怎一个美字了得。 平日一早起来,东园最先开门,苏家最早出晚归的人会早早离去。 今日东园门开了, 人却未走。 机灵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悄然观察着楼上动静, 二楼上最大的一间客厅当中,桌椅都是梨花木的,男人坐在餐桌边上,正在看报纸。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两手拿着报纸,手腕上露着手表的一个边。 少时,楼下有人上来,快步到他面前,将一张照片放了桌边,低下头来:“大少爷,我亲自去了照相馆,可只知道这位小姐姓徐,附近也打听了,没有查到别的。” 照片当中的女子一身旗袍,眉眼精致,浅浅笑意,看着十分的温婉可人。 听着说没有查到,报纸随手放了一边,男人这才抬眼。 他伸手将眼镜摘了下来,凤目微挑:“继续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能开汽车的人里,徐姓少之又少,民生照相馆门前不通电车,只有黄包车才能到,问问那些车夫,可有见过此女坐车,都去过哪里,什么线索都不要错过。” 来人连忙点头:“是。” 男人一抬手将照片拿了眼前细看,照片上的人似对着他笑,他随手放下,看向了厅堂当中的摆着的那副画,画中亦有一女子,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但是样貌同照片上的人却是像极了。 他别开目光,眸色渐沉:“老太太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还有两天就是她的寿宴,在那之前,务必找到她。” 来人有些不解:“找到她之后呢?” 男人靠坐椅背,伸手又将报纸拿了起来:“找到人,立即带她过来见我。” 说着又似叹息:“常福,老太太时日不多了,那孩子是她的心病,拐子说捂死了,我们送一个活的过去,假的也叫她变成真的,此事不得声张,你悄悄地办。” 被他称作常福的人当即应下,拿着照片悄然离去。 他人才走,楼下一个女人旋风一样冲了上来,她一手拿着报纸,穿着一件西式背带裤,条纹衬衫,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蹬蹬蹬就上了楼来。 楼上悄然无声,她一上来,屋里像多了几个人,一口气冲到男人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地了:“哥,看见了吗?文绣登报要和溥仪离婚了!今日报纸头条新闻,天哪,这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男人自报纸后面抬起头了,脸色不虞:“她离不离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倒是看见你上报纸了,当明星还不够,还要满街游1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那个叛逆之女苏婷,她见他不快,当即把报纸拍了桌上:“苏谨言!你是我堂哥,怎么像我爸似地,思想能不能进步点?这是女性平等意识的觉醒,是我们国家未来的标榜!” 二人是堂兄妹,苏谨言等她把话说完,这才开口:“你最好先醒醒,老太太寿宴之前,别胡闹。” 跟他永远不在一条线上,不过,提及老太太了,苏婷还是收敛一些了:“知道了,我这两日没什么事,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呢,楼下的佣人上来了:“大少爷,大小姐,陆律师来了。” 苏谨言自然是让请人进来,不过佣人口中的陆律师,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苏婷的丈夫哦不,是前夫了,吓得她拿报纸遮脸,赶紧朝着长廊跑了:“千万别说我来过,我走了啊!” 她脚步也快,顺着长廊向西侧走去,那边还有一个侧楼梯,等到陆修远上了楼,也只瞥见她背影匆匆而过,他目光稍沉,站了一站,才走上前去。 苏谨言见他目光所及,将报纸放了一边:“从小到大,你就是太由着她了。” 陆修远不置可否:“习惯了。” 随后坐下,二人谈起了公事,报纸被搁置一旁,那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昔日皇妃,正式递交律师函,诉求离婚。 这条新闻已经发出,真是人尽皆知。 徐迦宁也看到了,惊得她都忘了跟徐凤举提及那些寻找她下落的黑衣人,在黄包车上匆匆看了报纸,又到图书馆买了几本书,赶紧先回了顾家。 整个一下午,她都没有再出去过,也不许别人打扰,一直在屋里看书来着。 几千年的历史,一目十行,徐迦宁在史书当中看见了自己的朝代,那时皇帝勤政爱民,可惜也只寥寥几笔,至于她们后宫的人,更是一点笔墨都没有。 再往后来,时代变迁,历经几朝几代国家统一,止步于清。 如今皇帝变成了特别的人,但他连最后的遮羞布都被一纸离婚律师函扯掉了,可见皇权已经不复存在。民主民生,后来某人也曾想恢复帝制,但激起了民众的民愤,当然以失败告终。 几经周折,为数不多的人还在这条路上奔波,然而后来南京的国会议员纷纷离京,到最后形成统一,一共没有几年时间,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允许有皇帝的存在了。 她的贵妃梦,碎了。 在屋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天快黑了也没出屋,红玉在院子当中来回地转,可她不敢上前去问,偏这时候顾君行回来了,到跟前问起徐迦宁,只得说了。 顾君行才在英租界回来,他一身青衫,上了石阶轻轻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轻轻一声:“谁呀?” 他声音也不由柔了许多:“是我。” 很快,房门在他面前被人打开了来,徐迦宁一身桃红旗袍,映得人面桃花,娇艳温婉。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都看着彼此。 好似没有想让他进门的意思,顾君行便站了一站:“今天去英租界做事了,有些事想跟你说。” 徐迦宁侧身相让,让他进门。 她转身就走,腰肢纤细,背影极美。 顾君行不由跟着她走进门去,她先一步坐了桌边,两手自然搭在了一起,就连坐姿也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雅致,一时间竟让他入了神去。 徐迦宁此时已经平静许多:“要同我说什么事,说吧。” 顾君行似在梦中惊醒,不由别开了眼去:“母亲让我和你一起去苏家送寿礼,你准备一下,离婚的事等回来再行商议。” 他今日去英租界做事,不知怎的,总想起徐迦宁来。后来跟着那英国人做翻译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留洋回来的女翻译,她一身洋装,卷卷的头发,站在那些洋人当中侃侃而谈,几乎是一见倾心。 那样的人,才是心中向往,压下心头的那点乱绪,直想着快刀斩乱麻。 毕竟在顾家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帮他个忙也是应该的。 徐迦宁淡然一笑,站了起来,深宫的枷锁似在她身上一下解除开来,她竟然不知道,来到这个时代,最先开始的,她得先学会做个人,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妃子,不是谁的附属品。 好像,从现在开始,她才真正的重活一回。 女人可以张口说不,结婚了不合适可以随便离婚,真是有点意思。 那以后再结婚也不用怕了,不舒坦还可以再离嘛! 本就不懂情爱,一场毫无利益,于她无益的婚姻,还留着干什么:“是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顾君行” 她弯眉叫着他的名字,笑道:“这样很好,我们离婚吧。” 现在大上海随处可见洋房,洋楼,像顾家这样的百年老宅还真的少。 它历经几代辗转,到了顾君行这一代,因为缺少人打理,其中已经有几个荒园。府内的下人越来越少,维系这园子的开销慢慢成为了一笔巨大支出。 黄包车一停下,他下了车。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徐家住的巷口,以前他未去过。 小吃一条街的后身,其实原来是有名的贫民区,一个小院接一个小院的,以前从那边走过,听着那些老大爷们吆五喝六的,婆娘们或大声或小声的哭,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想到这些年变化,那边富裕很多。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他那个烟鬼爹,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 他去灶房找她爹,那男人弯着腰,正在添火,听见说要走,用围裙擦着手,一头的汗。出灶房的时候,徐老爹就跟了身后,他说我闺女从小没妈,但他爷俩也娇生惯养养大的,娇气得很,受不得苦,让他好好待她。 食盒沉甸甸的,分明那样一个男人,真是说着这话柔情几多。 顾君行叹了口气,看着徐迦宁。 她伸手轻抚眉间,将被风吹乱的刘海重新定了下型,又正了正旗袍,这才下车。 动作之间,尽显优雅。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和女人的啜泣声:“君行” 可他无暇顾及,徐迦宁脚下一动,嘶的一声,没有站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人扶住了。 徐迦宁站稳了些,似还隐忍着:“好疼” 知道她脚疼,为了他今日走路多了,脚都磨红了。顾君行赶紧低头看了眼,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食盒:“怎么样,还能走吗?” 该矫情的时候矫情,不该矫情的时候不能矫情,可不矫情还有个度呢,迦宁轻点着头,被他轻扶着的这条手臂,反手抓住了他胳膊,走一步,她就用点力。 如此不说疼,更令人心疼,即便是顾君行这样与她有些嫌隙的,也不得不生出几分怜惜来。 二人错开脚步,一转身就看见了林慧如。 这姑娘脸色苍白,此时看着发梢凌乱,双眼红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贵妃听故事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除了看报纸, 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有短发的,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 用彩带编结而成,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 刘海微卷, 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 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 非常喜欢她的演技, 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 伸手点了点:“这,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 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 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 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 我喜欢这个卷, 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书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贵妃的默契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出了顾家大门,街道两边的广告牌路牌越发的多了起来, 可就这么仰望天空,即便是街道两旁的高大建筑,也显得不算什么了,相比之下人真的很渺小,太渺小了。一个人的力量也有限, 顾君行小时候生活还是很富裕的, 没想到还未等到他满腔热血, 去报效国家, 先被那铜臭大子儿难倒了。 他想卖掉祖宅,可祖母以死相逼。 他想离婚,母亲也哭成泪人, 竟要向他下跪,他想着自己的同学, 可思来想去,竟没有能开口借钱的人,平时他从未被钱难倒, 竟然不知顾家已到了这个地步。 事到如今,也只有问问那两个铺子的租户,能不能提前交租金, 如果有一些, 先送去逍遥馆, 走一步算一步了。一见儿子出了顾家大门,大夫人赶紧又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儿呀,现在你大舅哥就在后院和迦宁说着话,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也过去说说话,先跟他借点钱,把你爹救出来,咱们有了再还他就是。”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叹气:“妈,咱们顾家,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先过了眼前再说,你好好读书,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二人回头,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脚步匆匆,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她直拉他胳膊,一边追着他,一边叫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书香门第,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为此,二人打赌,没想到顾君行果然还有骨气,没被顾家老太太碾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把地契拿来了。 虽然铺子似乎要到手了,但徐迦宁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的掌控感,人性丑陋,她从小就在深宅长大,与嫡亲的姐妹斗,与庶出的姐妹斗,与不争气的兄弟斗,到了年岁进了宫,又是一路明争暗斗。 帝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争斗的砝码。 于她而言,她不懂情爱,也不信情爱,更喜欢人心碾碎的快,感。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越是难掌控的人心,越好像更有意思了。 随即宽心,左右看看,她哥哥开的这辆车,车内装饰都还新着,才想起来问他:“你买车了?” 徐凤举回头,勾起唇边笑意:“新款福特,一万多大洋呢,和别人合买合用,别人还没坐过,先带你转转,怎么样?” 这车比电车还稳,四个轮子跑得快,徐迦宁早就对汽车感兴趣了,当然新奇。 自家哥哥面前,少些矜持,在车上伸手摸摸这,看看那,好奇得很:“真有意思,这东西时髦得很,那些女学生天天喊着人人平等,怎不见她们开车呢?” 徐凤举也是新手,开不快:“你想学?等我再熟悉熟悉,就教你开车。” 她顿时摇头:“不想。” 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他妹子直直看着车前面,正襟危坐,一颦一笑间动作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仪态,真个是贵妇一样了:“我不想凡事都亲力亲为,若是坐车,就请司机。” 他更是笑,说那坐好司机开车喽,加快了油门。 徐迦宁和新时代女学生不一样,她可是贵妃,怎能什么事都自己做。 心中不屑,低头看着旗袍上面的花纹却是失神,对了,她已不是贵妃了不过那又怎样 汽车在上海街头绕了几绕,这么一低头,也不知怎的,没想到平时坐电车也没怎样的徐迦宁,坐汽车竟然晕车了,她脸色苍白,心口不舒服,头也不舒服,吓得徐凤举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贵妃的过渡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没想到这些年变化,那边富裕很多。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他那个烟鬼爹,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 他去灶房找她爹,那男人弯着腰, 正在添火,听见说要走, 用围裙擦着手,一头的汗。出灶房的时候, 徐老爹就跟了身后, 他说我闺女从小没妈,但他爷俩也娇生惯养养大的, 娇气得很,受不得苦,让他好好待她。 食盒沉甸甸的,分明那样一个男人, 真是说着这话柔情几多。 顾君行叹了口气, 看着徐迦宁。 她伸手轻抚眉间, 将被风吹乱的刘海重新定了下型,又正了正旗袍, 这才下车。 动作之间, 尽显优雅。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和女人的啜泣声:“君行” 可他无暇顾及,徐迦宁脚下一动,嘶的一声,没有站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人扶住了。 徐迦宁站稳了些,似还隐忍着:“好疼” 知道她脚疼,为了他今日走路多了,脚都磨红了。顾君行赶紧低头看了眼,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食盒:“怎么样,还能走吗?” 该矫情的时候矫情,不该矫情的时候不能矫情,可不矫情还有个度呢,迦宁轻点着头,被他轻扶着的这条手臂,反手抓住了他胳膊,走一步,她就用点力。 如此不说疼,更令人心疼,即便是顾君行这样与她有些嫌隙的,也不得不生出几分怜惜来。 二人错开脚步,一转身就看见了林慧如。 这姑娘脸色苍白,此时看着发梢凌乱,双眼红肿。 顾君行实在是没有想到:“你怎么在这儿?” 林慧如的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心中实在不愿相信,顾君行所描述的妻子,竟然和想象当中不一样。 学校当中,其实先进学生多数有人仰慕,顾君行品学兼优,家世良好,为人清傲。 下学后,学生们变着花样相伴游玩,到了他面前,他都以家中已有妻子为由,拒绝了,她们两个结识于□□,此次她来帮他离婚,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没想到他现在给了她两块钱,只说家事缠身,多谢她,让她先回去。 她回哪里去? 进了顾家的门,他家的气派,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他和她相爱是假,但是她喜欢他却是真的,这种喜欢慢慢变成了求不得,心不甘。 女人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来的时候,想帮他离婚,然后与他修好,让她做小做妾,等同于侮辱她这个新时代女性一样。 但是现在看着高门大宅,想如果徐迦宁不让位,竟生出了别的心思。 想时刻同顾君行在一起,明着暗着把人挤出去,她手里拿着顾君行给她的那两块钱,好一顿哭。她深信,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眼泪,将这两块钱还给他,到时以退为进,趁着假期留在他身边才好。 如此作想,她紧紧攥着那两块银元,伸手递了顾君行的面前来:“君行,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陪着你,你不用特意去给我送钱。” 顾君行并未多想,只是直言道:“多谢你来上海这一趟,没想到家中突然出事,也顾不上你了,你先回老家吧” 徐迦宁的目光在这姑娘身上一扫而过,她依旧是蓝衫黑裙,一双扣带黑布鞋,虽是干干净净但前尖已经磨得泛了些许白边。 家境好的,都搭皮鞋,看来家境是不大好的。 这样的姑娘,还真不愿为难。 徐迦宁一声不吭,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动了动,余光中瞥见顾君行的目光果然顺着自己脚步,抓着他胳膊的手,便又紧了紧。 林慧如始终举着那两块钱,眼泪汪汪。 都送出去的钱,怎么能再往回要,而且还是作为路费的钱,顾君行当然不收:“行了,让你拿着就拿着吧,别跟着添乱了,我今天实在有事,得走了。” 他还得去一趟逍遥馆,他爹等不得的,不仅他爹等不得,他急着要把徐迦宁送回去,她每动一下,他都多看一眼,想着她还忍着疼痛,更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说,扶着人就往里走。 林慧如见他动作,心中嫉恨,可也知道自己没有闹下去的资本,只能跟着后面走了两步:“那行,等你事情忙完了再说咱们的事,我等你。” 顾君行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 反倒是徐迦宁似犹豫着,试探道:“这林小姐” 他只是皱眉:“不用理会。” 看来,她也不过如此,徐迦宁垂下眼帘,是真不理会了。 顾君行一路给人扶了她房中去,红玉两只眼睛肿的像大桃子,还在屋里掉眼泪呢,看见人回来了,赶紧给铺了床,让大少奶奶躺下休息。 顾君行着急走,看着徐迦宁躺下,在旁站了一站:“我这得去趟逍遥馆,跟他们说一声,你哥哥做事向来不能出差,我信他。” 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呀,徐迦宁躺了软枕上面,对他轻摆了手,懒得说话。 他见她神色疲惫,只当她真是身心俱疲,便又站了一站:“铺子的事暂时先这样,等你哥忙过了再去公证,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事做了,明天就去英租界当翻译,工钱还是不少的,少不了你吃穿。” 虽然是个摆设相公,但这话说的还算上心,徐迦宁轻点头,嗯了声。 她这脾气秉性啊,真是在皇帝面前磨出来的,就是皇帝他平时敷衍别人的那套,也学个十足,大概就是个知道了,已阅已知道的意思。 不过她眼帘微颤,身形窈窕,在那软褥当中侧身一歪,真是个美人美景。 红玉跪着抓过了薄被,一角到了他面前了,上面好像还有女人淡淡的香味,他扶着她时候就注意到了,徐迦宁身上有一种香味,不似什么名贵香水,但却是让人闻着说不出的舒服,心静神怡。 结婚那天,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与这种香味,实在是天地之别。 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顾君行又瞥见她枕边有书,定睛一看,是连环画,想起之前桌上的报纸和书,他心中疑云顿起,不过看见她闭上眼睛了,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他当然是去逍遥馆了,徐迦宁心里知道,等他走了以后,才睁开双眼。 红玉跪了床前,正眨巴着眼睛看她:“大少奶奶,求您别生红玉的气,别撵红玉走,红玉真心喜欢伺候大少奶奶,不是故意惹大少爷不高兴的。” 一说又哭了。 进门就看见了,这小姑娘一双眼睛哭得肿了老高,徐迦宁听她哀求,十分无语:“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要撵你走了?” 红玉愣住:“白天时候,我把大少爷的衣服都淋湿了,大少爷生气了,还来屋里发脾气,大少奶奶不是生我气了吗?” 这孩子心思单纯,但真是忠心耿耿,白天时候,其实护着她来着。不过太复杂的事对她都解释不清,还得慢慢调1教,以后让她当个什么尚宫掌事的,留身边也有个亲近人。 就是不知道如今宫里还有没有尚宫了,徐迦宁打起些精神来,叹了口气:“没有的事,你看,回来还给你带了好吃的,是我爹亲自下厨做的菜,你去分了些。” 没有生她的气,红玉一下又高兴起来,叽叽喳喳说东说西,甚至还有点语无伦次。 徐迦宁偏头疼,目光便沉了些:“红玉,我要睡会儿。” 红玉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走了。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了,徐迦宁身子娇气,躺着就不想动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脚步声又起,她以为红玉这小丫头回来了没太在意,可来人到了床边,回身坐了下来。 身边坐了人,她哪里睡得着,一下就睁开了眼,是她那个吃斋念佛的婆母。 顾大夫人也红着眼,抓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迦宁呀,今天多亏了你,你哥哥已经把钱送来了,这会儿君行在逍遥馆应该能接着他爹了,就是老太太被君行气得不轻,因那个英租界的铺子的事算了,这事跟你也说不着,你别往心里去。” 女人的心,只有女人更懂。 顾大夫人平时不管事,她来屋里,肯定有事。 可这会实在有些累,又半梦半醒的,徐迦宁骨子里那贵妃的派头又隐隐冒了出来,一动未动,半阖着眼睛像是睁不开眼的模样。 顾大夫人在旁叹息,直揉着她手:“君行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夫妻,我看他这会儿能听进去你的话了,你帮妈劝劝他,有时候吧,人不能总用脸面活着不是” 她罗里吧嗦不说重点,徐迦宁想睡一会儿,嫌她噪聒,语气已是硬巴巴的了:“您有话直说。” 顾大夫人这也是没办法了,她心里想着,儿子去了岳父家门,回来还扶着儿媳妇来着,小两口么一下又好上也说不定,权当没办法中的法子了,让徐迦宁出头,是以没注意儿媳妇口气什么样,也不在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贵妃小可爱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尤其红玉, 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 她一条腿弯曲着,上面盖着件上衣, 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 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 另外一半扯了出来, 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上面扎着针管, 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心疼得不行了, 当然,徐凤举更心疼,快步到了跟前,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 可算遇见亲人了,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 她可是贵妃娘娘, 就那么就那么被霍澜庭倒吊着扛进了医院, 强行按着她脱掉了鞋, 清创口也就罢了,还说旧伤加新伤,有创面发炎了,要打什么针。 给她吓得不轻,她死活不打针,霍澜庭按着她打的。 这个坏人,挣扎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衬衫,这还没松手。 徐凤举一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更是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管枕头,可他才一上前,徐迦宁已然慌了起来:“别碰,千万别碰,碰掉了还得扎一次!” 她扎上吊瓶,才平息一点时候,对面那个小孩子就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护士小姐和家属按着他又打了一次针,那孩子哭得跟杀猪似地。 吓得徐迦宁一动不敢动,霍澜庭嘱咐好了护士,这才回头。 他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寡淡,雪白的衬衫给人更添几分冷禁之意,如果不是现在还揪着他衬衫一角的那只手,更是完美。 徐凤举自然是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了你,澜庭呀,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霍澜庭见他来了,回眸:“你还是现在就谢我。” 徐凤举:“诶?” 霍澜庭转身过来一些,让他看清自己衬衫上的那只手。 徐迦宁特别注意保养手,这段时间,肌肤又莹润了很多,此时纤纤玉手,真个是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霍澜庭来抓过两次,可她就是不放开,也顾不上了。 徐凤举看见,不由失笑,倾身:“妹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七少的衬衫都拽出来了” 他隐忍地笑意,都是宠溺,全在眼里。 徐迦宁抬眼,还不放开。 她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又气又恼,她是贵妃,何曾那样被人对待过,那样抓住他衬衫之后,真是恨不得抓烂了。 霍澜庭看了眼手表:“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放开,这就让护士来,将你这只手也扎一根针管。” 说着开始数数:“一” 才数到一,徐迦宁立即放开了手,他衣衫略有不整,耐心渐失,回头看了徐凤举一眼:“看好你妹妹,明天也得来。” 说着正了正手腕上的手表,大步走开了去。 徐凤举当然是应下了,这就站了床边,靠得近了些才察觉出徐迦宁的目光,一直盯着霍澜庭的背影,她咬着牙地,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再一细听,好像还呢喃着什么:“给我等着你等着” 徐凤举略一低头:“什么?你说谁?” 徐迦宁还盯着那背影,一抬手指向了他,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好站了一站,吓得她连忙放下了手去。 她的确是怕打针,但是针头还在她肉里扎着,真是不敢妄动。 护士小姐说了,得等输液结束才能帮她拔出来,徐迦宁怕归怕,但是打针的手真一动未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徐凤举和红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了。 等到输液结束,拔掉了针头,徐迦宁才坐起来,说什么拔针头一点也不疼,不疼感觉也怪怪的。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下地,这才发现霍澜庭的衣服还在腿上盖着,踢腿蹬了两下也不解恨,再一抬腿发现腿边发凉,低头一看,长裙不知什么时候刮破了一条子,大腿露半截! 低呼一声,真是失态失仪,赶紧又扯了霍澜庭的衣服将自己腿盖上了。 医药费霍澜庭已经付过了,红玉扶着徐迦宁下了病床,以西服遮掩着些许,这就出了医院。徐凤举开车来的,又怕妹妹坐车晕车,特意叫了黄包车来。 红玉和徐迦宁一起坐了黄包车,回了顾家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少奶奶,真是尽心尽力。顾君行才在警察局回来,见人回来了,赶紧也跟了过来。 都下午了,徐迦宁折腾了半天是身心疲惫,她回到自己屋里,才松了口气,让红玉去打水。 红玉赶紧去了,徐迦宁就坐了床边,那只伤到了的脚直直搭在一旁。 顾君行跟了里屋来,站了一旁:“怎么回事?受伤了?” 红玉不在,徐迦宁见他过来,随手扯了一边的衣服又将大腿盖好了:“没事,被游1街的人卷了进去,不知道刮了哪里,丢了包,但是没什么大事。” 神色淡淡的,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担心了的,余光当中瞥见她腿上那衣服,可是怔了一怔。 他目光所及,自然皱眉:“那是谁的?你和谁在一起来着?” 徐迦宁心情实在不佳,她从前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可见倨傲,若是平时时候也装温婉了,今日被霍澜庭那么一扛,只觉颜面丢尽,偏偏顾君行护不住她,还要问上一问,更是气恼。 “你们学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么?”她凤目微扬,“你把女同学都带了家里来,我也没多问一句,怎地,单单一件衣服,还要问上一问?” 顾君行顿时语塞。 他若是强势一点,只怕她还要有所顾忌,偏偏他心底柔软,还存异心。徐迦宁的坏脾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还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处摩挲着,定定看着他:“现在我来问你,她年方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同她到了哪一步?” 本来就是假的,顾君行当然说不出:“她已经回了老家,不会再来,没有什么哪一步,是我想离婚所以找来的幌子。” 他心有愧疚,和盘而出。 徐迦宁眸色微动,只轻笑出声:“假的?可你道是假,她却当真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她衣着打扮,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三番五次故意气我,可绝非是幌子而已。真是可笑,你既是学生,想必也学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也有想休妻的,但是即便他再不愿修好,也得将妻子安顿好了再休,和和气气地送走。此事无干别人,你既然想离婚,堂堂正正与我说就是,让一个女子登堂蒙羞,是何缘故?” 一不留神,说话也像从前了,不过她不打算忍着,也随意了。 从来不知徐迦宁说话是这般咬文嚼字的了,她笑过即收,此时扬着眉眼,似天生贵胄,顾君行却是惊了一惊,:“你你怎么” 徐迦宁眸光微动:“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惟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气度了,再和我谈离婚不迟。” 离婚的话,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她现在提离婚了! 她这是还嫌弃他了吗? 顾君行心中一动,更是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想要和我离婚?”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顾家世代书香门第,原主不识字,为人较粗,不般配也是正常的,徐迦宁都能理解,不过她无心修补,她心中并无情爱,是以唯利是图。一个不能护住她的夫君,要他何用? 今日在外面走一遭,让她更见了些世面,顾家已经没落,只剩这个壳子了,她若甘心藏身于此,那也就算了。可她在人群当中摔了一下,到医院又见人生百态,怎么能甘心,她还得做贵妃,才能高高在上,不受人欺。 她看着顾君行,温润如玉的,越看越是恼火。 叹了口气,真是所有的情绪都迸发了出来:“罢了,一会儿等我哥来了,就做个了断吧。”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出去打水的红玉回来了,她乐呵呵地放下了水盆,说来客了。 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徐凤举。 地契还未过好,徐迦宁心中了然,看了眼顾君行:“你先过去,我换了衣服随后再去。” 那眼中当真尽是催促,毫无半点不舍。 顾君行:“” 徐家无辜的,徐迦宁在他眼里,若说错的话,那就是她在顾家走投无路时候闯进了进来,给了她们一丝希望。传统的封建思想束缚下,非说出个错处,那就是她喜欢他,当初提出结婚这个建议,令他蒙羞。 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顾家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家,顾君行从小聪慧,颇有文识,后期求学路上良师益友相伴,生来骄傲。没想到会娶一个不识字的妻子,结婚那天,掀开盖头之后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坐了一旁,问她可读过什么书,平时都做什么,新娘子说她不认识字,她在新房偷喝了点酒,说话语无伦次,可言语之间粗鄙得很,他震惊得很,逃了出去。 他母亲也知道他委屈,直安慰着他,说她和他爹也这么过来的。 他爹这一辈子,憋屈一辈子,成日喝酒吸大烟,更觉恐怖,当夜,顾君行收拾了行李,在书房坐了半宿,天一亮就离开了家里。 他摆脱还来不及的婚姻,完全就是个失败品。 今日登门,还好。 毕竟,他怀揣着地契,如同交易,很平等。 只不过徐老爹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见了他特别热情,直引着他往里走,他在门口站了一站,一眼就看见了徐迦宁。 她脸色不太好,似有点疲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带给他的意外,婚前见过她两次,这姑娘平时穿着打扮就像个大傻妞,开口之前必定傻笑,说起来这次回家之后,还真的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正面看着迦宁,她额前的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小一些,耳边的短发服帖得很,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多了些少女姿态。徐老爹一嚷,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盼,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 毕竟是他妻子了,真心为他,他心中一动,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来。 徐老爹特别热情,拉着他往里走:“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我正要做饭,可得烧几道好菜,平时家里就我一人,今天热闹最好,我就喜欢人多多的” 按着他就坐了桌边,顾君行手里的洋酒也被他伸手接了过去。 想老爹还显摆似地在闺女儿子面前吊了一吊:“看见没有,这是我姑爷孝敬我的,看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想起给爹买酒了?成日不愿我喝酒,我喝酒怎么了?唱唱小曲做做饭喝酒更添雅兴不是?” 说着,到了女儿面前,戏兴大发,还摆出兰花指模样,对她点了一点:“嗯?你说呢?小宁宁?” 徐迦宁:“” 好在徐凤举嫌他爹碍事,让他做饭去,直催着他:“快去做饭吧,既然君行来了,正好喝两杯。” 这个主意好,徐老爹将洋酒往桌子上面一放,豪气冲天:“好,老夫去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贵妃的手表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她旗袍在身, 更显风姿绰约。 眉眼间多了两分倨傲, 与平时不尽相同。 就这么看着自己,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今日略有些失态, 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自从到了这个地方,还是第一次这么无力,她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有些事情掌控不了。 红玉走过来给她揉着肩膀,力道刚刚好:“大少奶奶,好些了吗?今天您受惊了,可是吃苦了。” 徐迦宁忙否定:“失误, 今天是失误。” 说着低下头来,拉开抽屉将怀表放了进去,顺手拿出了地契来:“好了,走吧。” 她眼睛还有点红, 一低眉眼当真是我见犹怜,红玉看着心都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连忙伸手扶着她。徐迦宁站了起来, 换了大面平底鞋,走路时候脚步很轻, 牵扯不到创口也不那么疼了。 到了外面大间, 徐凤举和顾君行在一起正说着话, 看着气氛还算融洽,徐迦宁走了过去,顾君行连忙站了起来,;拉开椅子让她坐了桌边来。 徐凤举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了:“我看你这次伤得正好,也省的你成日往外面跑了。” 徐迦宁将地契推了他的面前去,看了他一眼,让他知道正事要紧。 徐凤举会意,这就站了起来:“走吧,事务所的人我已经联系好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顾君行答应下来,让他稍等,说去拿印章,这就走了。 等他走了,徐凤举才打了个响指,笑道:“我看妹夫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到底是读书人,找的工作都不一样,听他说当什么翻译,一个月二十块大洋呢!” 红玉给倒了茶,徐迦宁端起了茶碗来:“他没跟你说,离婚的事?” 徐凤举笑容渐失,目光顿沉:“他还想要离婚?” 徐迦宁磨着碗边,低下眼来:“是我说的,怎么?他刚才没提?” 当然没有提及,徐凤举听见妹妹说是她要离婚,不怒反笑:“没有,你这是想开了?” 徐迦宁轻轻将茶碗放下,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这里面摆着的,都是她来之后换的,古香古色的韵味,住得久了,真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离婚的时机,现在不是最好,不过也当顺其自然。 今日有点晚了,她还惦记着去图书馆的事。 她自出生以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退缩,一抬手露出了手背上的那个针眼,盯着看了好半晌,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轻笑了笑:“哥,你说那些专门给人打针的洋人,真的治好病了吗?” 徐凤举跟着霍七少,还是见过世面的:“那当然,我听说人长了瘤子,玛利亚医院的洋大夫给切掉了,打了一段时间针,人都好了呢!” 逃避不是她的作风,徐迦宁伸手摩挲了下那针眼,点了点头:“那就好,明日咱们早点去,从医院出来,你带我去图书馆看看,我买些书来看。” 徐凤举真是没想到,自己妹子竟然这么这么好学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两手对着她竖起了拇指来:“没问题,要知道今天这么一出,你能开窍了,那早点让你跟着去游1街了,这才像我妹子嘛,多看看书,咱们不比他们差知道吗?” 说起游街了,徐迦宁心中隐隐作痛:“太可惜了,包丢了,钱倒好说,那里面还有我的照片,想拿给你们看的。” 初来乍到时候,她对什么都好奇,坐了电车,也去看了电影,听说上海有名的照相馆,能给人的样貌咔嚓一下印到纸上,她特意坐车去试了试,感觉特别神奇。 如今照片取回来了,还没等拿给这爷俩看看,先丢了。 徐凤举当然不以为意,直安慰着她:“没事没事,赶明再去照两张就是了,街上人多,指不定让谁捡了去,你没伤到就好。” 桌上还放着报纸,他等着顾君行过来,低眼看见报纸了,扫过两行。 上面推动男女平等,罗列了许多女人能做的工作,徐凤举拿起来看了看,随后笑着又坐了下来:“我来看看,现在的新时代女性,都做什么工作的呢!” 工作? 徐迦宁抿了口茶,不由皱眉。 徐凤举举着报纸:“女教师,女编辑,女明星,女” 他每念出一个职业,徐迦宁的眉头就多低一些,她不适合做那些事,思来想去,她就适合做贵妃,还是宫里适合她。 想起英租界那个铺子,其实她还是有点想法的:“那铺子还有几个月到期,我想用那个铺子做点事。” 徐凤举当然支持了,他翻看着报纸,有点心不在焉地:“随你,反正是你的,我挂个名而已。” 话音落了,报纸又放下了:“不过,你真的想要离婚了吗?你想要做什么事,挣了钱想干什么?” 时代真的不同了,今日看着苏婷,只觉她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这位苏小姐自信自强自立,站在人群当中,就是耀眼的存在。如果她真能推动男女平等,这看起来做不到的事,那么自己也想帮她。 徐迦宁想了下,微倾了倾身,定定道:“女人也要有事做才行,我要给苏婷买选票。” 苏婷? 那个女明星? 徐凤举顿时大笑起来:“那你得上点心了,但凡能与她沾上边的,都是能人。” 徐迦宁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片刻之后,顾君行准备妥当,过来了,徐凤举连忙起身,兄妹两个还是有些默契的,关于离婚的事只字未提,既然顾君行没有说出口,那么先把英租界的铺子换到手再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贵妃的宝贝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她飞快看了眼堂中情况,勉强对老太太欠了欠身,唤了声祖母,走了顾王氏身边来。 顾王氏这点体面还是有的, 拉了她手, 还安抚地捏了捏:“苦了你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 不抱怨,也不哭泣, 只转过身来,定定道:“既是真心相爱,让她做小。” 这么一抬眼,眼中已隐隐有了星点泪意, 不多不少, 星星点点, 惹人怜惜。 就连顾君行都怔了一怔, 新婚之夜, 新娘子穿红戴绿, 脸上胭脂涂得白墙似地, 血口红唇,他只看了一眼,因问她读过什么书, 她不识字, 更是第二眼都没再看过。 此时看着徐迦宁容颜精致, 像换了个人似地,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他身边的年轻女子看着也得有十八九岁了,素面朝天,倒也眉清目秀,徐迦宁看着他们两个,挨个打量了一番。现在都崇尚自由恋爱,她两辈子也没恋过一次,细一看,顾君行剑眉英目的,还算有点英气,模样俊秀,还不错,他身边的女同学 在心里想了下,勉强能称上小家碧玉吧。 顾君行抬眼看着她,那女同学有点紧张。 也是,自从徐迦宁走过她身边,这位同学脸色就不太好看。 她可能没想到,自己口中粗鄙的老姑娘,竟然长得这么美。 此时她听见人说让她做小,顾君行还偏偏看着那女人,脸色已是变了又变:“你是什么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做什么小?你们这都是封建主义残余的恶习!这是在侮辱我和君行,侮辱我和君行的爱!” 总算她还有点心计,言语之间,带上了顾君行。 不过,徐迦宁依旧轻言轻语地:“我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知道,你们既是真心相爱,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了,还在意什么名分干什么?” 女同学张口欲言,耳根都憋红了:“你!我” 这日子总算有点新乐子了,徐迦宁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两分委屈,定定看着顾君行:“这位小姐说的没错,包办婚姻是封建恶习,但是我不明白,你既然不喜为何还要和公公登门求亲呢?空留我一人在府上,我心里也很难过” 多亏了报纸,她也知道封建主义恶习是什么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看着是既无辜又无害。 问到他头上了,顾君行当即语塞,他看向徐迦宁,心中更是愧疚,她说的没错,可他不能回答,他当初为什么登门求亲,是为爹妈所迫,是为形势所迫。 说明白话,就是为了那几百大洋。 祖母还在,顾家的脸面不能丢,他不善说谎,幸好顾王氏给他解围,让他们先起来说话,他站了起来,身边的女同学也起来了。 徐迦宁见好就收,向前走了两步,还看着顾君行:“这是你同学?” 顾君行嗯了声,到底从小教育好的,有些教养,转身过来介绍了下:“是我们校区女校校友,她叫林慧如。” 说着也没忘正式说了声,称她为迦宁。 徐迦宁脸上可看不出一点恼意,她甚至有些热络,和顾君行说着话。 她一开口轻言轻语的,软糯得听声音她更像江南女子一般温婉,实际上不过想给那女同学一种错觉,她同这夫君的关系,还没差到那种地步,仅此而已。 果然,余光当中,林慧如撩了下耳边短发,故作镇定。 徐迦宁回眸看她,这姑娘先还不惧对视,可被她看得久了,终究受不住,别开了眼去。 迦宁主动上前,似亲昵扶了下顾君行的胳膊,只一下,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当即放开了去:“君行才回来,想必是舟车劳顿,现在时候不早了,不如都就此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刻意说了个都字,说出口可像无意的。 林慧如这场离婚大戏才闹了个开头,怎肯轻易罢休,但是她偷眼瞥着顾君行,他似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禁有些失望有些气恼。 她是存心要横在顾家,刚好顾王氏从中打圆场:“闹得我这心里慌慌的,迦宁说的没错,今个你们回来的太晚了,也不巧得很,你爹不在府上,先住下吧,住下了有什么事明个再说。” 这姑娘顺着老太太的话,才要答应,说了个我字,徐迦宁已是往出走了:“好,那我让人收拾间客房,横竖早晚是君行的妾,是一家人,住下也好” 原本轻飘飘一句话,却仿佛两巴掌抽在林慧如脸上一样。 她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黑,强忍住没有大吵大闹起来,只回头来拉顾君行的袖子:“君行,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变成妾了?” 顾君行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手臂,他一心读书,林慧如再三接近。 两个人一起参加过两次运动,颇有些共同语言,她也知道他家中娶了个不可心的太太,在回家之前,她向他大胆求爱。他本就对家中的媳妇介怀,刚好把心一横,给人带了家里来,让她配合自己闹一场,就打着离婚的主意。 没想到徐迦宁这么一来,他反倒有些不知怎么应对了。 徐迦宁带着自己的下人已经出了前堂,顾王氏在上面看着自己长孙,不由叹气。她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从来瞧不上半路上赶着来的:“迦宁既然不在意,那就让她进门吧!” 说的她好像菜市场的破烂菜一样,是一物件似地,林慧如明白过来徐迦宁说那话什么意思,她今天晚上住在顾家,以后传出去了,那舆论中她可就是顾君行的外室小妾了,想到此处她差点跳起来了:“不,不行,我不住,我家在外地,君行你知道的,我出去住旅馆!” 的确不能把人留在家里,顾君行连忙提起了她的皮箱来:“先送你去旅馆。” 说着他跟祖母说了声,带着林慧如先出了前堂。 顾家老宅在上海的商业街后身,出了这条街旅馆多的是,顾君行把人带出来,安排住在附近的一个旅馆,在街边站了一会儿。 徐迦宁说的没错,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登门求亲? 可他的人生伴侣,如若将就,怎能甘心? 顾家人生来心高气傲,即便是女校出身的,他都并未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不识字的,暴发户的女儿。夜里凉风一吹,见了媳妇之后的那些愧疚,又变了点意味。 顾君行匆忙往回走,他想要和徐迦宁谈一谈。 可等他回了后院那小园子,里面已是漆黑一片,人家早睡下了。 到底是个读书人,做不来闯进去的事,兴匆匆过来的,似被人浇了一头冷水,原本他是她丈夫,将近一年没回来了,难道她一点念想没有的么? 越想心中越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过虽年轻气盛,也不好发作,转头让人收拾了客房,另外住下了。 其实徐迦宁还没睡着呢,从前院回来以后,就留神着顾君行的动静,人说大少爷送了同学去旅馆,她心中暗笑,拿了本连环画在灯下看着。 才看了一会儿,顾君行就回来了,还是匆忙关的灯。 黑暗当中,身边的小丫头摸索着帮她脱鞋:“大少奶奶,我不明白,大少爷要离婚,人都带到眼前来了,您怎么那么大度,一见面就应她进门?” 徐迦宁这会心情好,见她问就笑了:“她进门试试?进来你就知道了。” 小丫头想了下,见她没有恼怒,也没有被人闹要离婚的意思,也不明白:“那大少奶奶更该和大少爷亲近亲近了,既然大少爷回来了,您为什么不让他进屋呢?” 徐迦宁坐了床边,等她服侍自己脱衣:“红玉呀,你还是不懂,能稳坐中堂,从来不能全指望男人,而且男人的心,有的时候呢,低眉顺从比流泪更惹他怜惜,可有的时候呢,拒绝比顺从更引人注意呢!” 红玉才十六,当然不懂这些,不过对自家大奶奶又多了一份崇拜。 她平日就住在大奶奶屋里,说来大奶奶也真奇怪,听说刚开始结婚时候,她让人往顾家搬了张夸张的大洋床,平时还罩着粉粉的纱帐,可她来了之后从来没瞧见那张床,问了人才知道,说是大奶奶前些日子又将屋里家具换了个遍,现在这屋里住的是古式的大床。 红玉平时挺机灵的,从她来,就让她住在外间,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明白了,半夜大奶奶时常起来,她得跟前伺候着。 在屋里折腾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各自睡下。 平时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一夜过去,早上鸡才叫了三遍,徐迦宁就起来了,红玉揉着眼睛过来伺候着她穿衣下地,不多一会儿,周嫂就来帮着梳头了。 拾掇一阵,天就亮了。 红玉到前院打水的空,听说家里可出了大事,顾老爷在逍遥馆出事了! 说他欠了人馆里不少钱,人馆里扣了人,来讨钱了,院里闹哄哄的。 这丫头端了水盆就往回跑,气喘吁吁跑回园子里,她家大奶奶正修剪花枝呢,赶紧过去把情况说了。其实红玉是有点兴奋的,她知道大奶奶有钱的,这时候帮衬一把,那地位肯定马上就不一样了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贵妃的酱油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霍澜庭额角青筋一动, 也站直了身体, 拿出帕子擦了擦手。 徐凤举是彻底被妹子这嗓子惊住了,他看向霍澜庭, 平时多能言善辩, 此时脑中一片空白:“迦c迦宁她不舒服,可能有点晕糊涂了” 玛利亚医院的院长还在一旁等他,霍澜庭折好帕子,放入口袋里了,没有戳穿他的话:“嗯,回去休息一会就好。” 说着让护士给他们开个什么精油,这才转身离去。 玛利亚医院的门诊处, 那人站在几个白大褂当中, 显得十分扎眼。 他身形颀长, 虽身着西衣西裤,但是发色和那明显的东方面孔,更引人注意。徐迦宁坐在门诊的临时病床上面, 远远地瞥着他。 她见人,向来过目不忘。 上午才见过,在电车上,在电影院里。 那时他眼帘微动, 似有目光落在她身上, 可惜她不受蛊惑, 将他归类为邪魅山精,会作祟害人的那种。 没想到下午在医院里又遇见了,她在这里也适应了一段时间,还从来不知道医院是这样的个地方,竟有些方寸大乱,实属不该。 正是稳着心神,徐凤举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你说你让他给你看看怎么了,他是什么人,你还敢说人家放肆” 徐迦宁坐在病床上,伸手抚额,一时失口:“我又不认识他,有点惊到了。” 一抬眼,徐凤举更是惊讶模样,他眼中惊疑未定,她见他目光,还以为他察觉到妹妹异样,心生警觉,可他只是满眼担忧,一低头,竟是来探她额头来了:“你不认识他?你不是发烧了吧?真晕迷糊了?” 说着真伸手到了眼前,她下意识侧脸,也避开了。 出差错了,那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说话,一开始过来时候就这样,不说话,少说话,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中能得到不少消息,等都转变成自己有利,不出错才能开口。 果然,徐凤举没在意她动作,胡乱猜测了一番:“哦,我知道了,你还生他的气,故意装不认识他是吧?行了,咱别惦念他了行吗?那不是咱们能惦念上的,再说你这一时心性不都过去了吗?不是又看上顾家那小子了吗?” 眼看他这话说到头了,还没抓取到有用信息,徐迦宁别开眼去:“过不去,哪那么容易过去” 那人已走远,徐凤举转身看了眼,才又回头压低了声音,一脸正色:“妹子,什么事都好说,唯独这件事,千万记住了。霍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七少是什么人,要不是咱妈看顾过他拼死拼活救过他,他们家存这点善念,人认识咱们是谁?哥能有今天,全依仗霍家,这是我和你说,你觉得过不去那就放心里,见了他别像仇人似地,人不欠咱的。他不喜欢你,总还有别人喜欢你,这世界上人多了去了,知道吗?” 三言五语,从中捋清了些许关系。 昨日在电车上相见,难道那时他就打了她主意,有心让她帮忙逃脱身边盯梢的人? 这么重要的人,为什么不在原主的记忆当中,自己竟然差点露出马脚,徐迦宁心中暗惊,面上不露一分:“知道了。” 护士给拿了精油来,赶紧先在太阳穴两侧抹了一点,这药味道诡异,迦宁打了两个喷嚏之后,竟然赶紧舒服点了。徐凤举见她好转,扶她下地,这回也不敢再让她坐汽车了,叫了黄包车来,哥俩直接回了徐家。 徐家突然发迹后,才搬到上海的华安街附近,说起来,这可是徐迦宁在印象当中,第一次回娘家。 华安街在黄埔大街后身,巷口里一溜独立小院,徐家过来之后买了两个,改建了一起,此时大门紧闭,门口两个小黄狗来回跑过,见了人也不咬,戏耍着来回跟着黄包车跑得欢快。 徐凤举叫车夫停车,然后下车来扶妹子,迦宁都不知自家大门朝向哪边,她不确定是原主没想过,还是人根本没放心上,更小心翼翼地,只说自己头晕,眼也不抬。 其实坐了黄包车,被风一吹,早不晕了。 巷中第一家独门大户就是,到了大门前,徐凤举推开虚掩着的大门,扶了迦宁往里走。 徐迦宁暗暗记住方位,才要随着哥哥脚步往下走,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喝来:“呔!” 站住了,院子当中一个发了福的老男人,穿着古时衣服,头戴花帽手持长1枪,奔着她们就抖起了那手中的红缨长1枪来:“站住!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穿这样的衣服,徐迦宁了愣住了:“” 徐凤举还扶着她要往下走:“爹,别闹了,难得你宝贝女儿回来” 枪头一动,直直指了徐迦宁的面前来:“站住,她不是我的女儿” 徐迦宁那颗沉寂太久的心,突然跳快了些,她不知如何应对,实在有点手足无措,记忆当中是有这个爹的,但可不像这样 好在徐老爹那绷住的脸,没有坚持几秒,立即笑的像开了花似,说出了下半句:“这般国色天香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婀娜多姿的,啊呀,是九天仙女到凡尘了吧!” 等等,有点接不上,徐迦宁:“” 徐凤举在旁叹气:“别闹了,别唱大戏了行不行,迦宁这不舒服呢!” 一听女儿不舒服,徐老爹可马上变脸了,花枪也不耍了,撇了一旁,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怎么了?哪不舒服?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怎么嫁给他老顾家了还生起病了呢!” 两个人都离她太近了,可她偏偏抽不开身。 前世父兄从未这样亲近,亲近得她有些手足无措,差点乱了方寸。 果然,这里很危险,她不能久留,若是被他们察觉出异样就不好了,迦宁只说没事,爷俩连忙让她进屋歇着去。人的生活习惯,举手投足之间,怎么可能一样,在亲爹亲哥哥面前,她更加小心。 进了门了,暗自观察,这家里虽大,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徐迦宁进门之后,左右看了,真个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真是奇怪了。 进了前堂先坐下,徐老爹殷勤地去倒水,他身形高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偏在女儿面前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快去快回,很快就倒了一大碗水来。 “哪不舒服,先喝口水压压!我折好了不热的!” 真的是一大碗水,而且是白水。 徐迦宁盯着这白水看了看,她在宫里,喝的都是上等的好茶,即便是白水,都是上等的甘冽泉水。在顾家时候,她都自己买的茶叶,这会儿左右看看,一个亲爹一个亲哥都盯着她呢,她端起水碗喝了口。 有点发涩,忍了。 徐老爹见她喝水就放心了似地:“闺女你坐会儿,爹去给你做饭,你好久不回来了,想爹的手艺了吧?” 他还会做饭! 徐迦宁心中诧异,看着他眼里都是期盼,心中也生出些别样情绪来,就嗯了声:“真是想了。” “就知道你想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想了怎不回来,啊呀我这苦命的,从小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给你养大,儿大不由爹呀儿大不由爹” 徐老爹真是太好激动,在她面前眨巴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好像委屈至极。 徐迦宁:“” 她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同这位说话。 这时候,该怎么宽慰宽慰他老人家?正是犹豫,徐凤举看不下去了,凉凉道:“从小伺候她又当爹又当妈的,那是我,您别唱大戏了,去去去,赶紧做饭去!” 徐老爹一看演戏演不下去了,白了儿子一眼,哼了哼,转身走了。 好险,幸好没接他的话,迦宁端起水碗又喝了一口水。 徐凤举有心留她住几天,坐了一旁了:“我看你在顾家,真是没一样顺心的,他今天要是来了,置换了地契,你离婚算了,现在离婚不算什么事,大家都赶时髦离婚呢,你回家来住,早晚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回来住? 那可万万使不得。 这才在一起多一会儿,就几次差点出状况,眼下一天都不能久留。 还是顾家那壳子好,至少没有人会发现她换了个人了。 徐迦宁自然是不肯的,她本性身居高位很有脾气,但在父兄面前,也似乎找到了些许亲人的感觉,温顺很多:“我不,我不离婚。” 置换了地契,其实也还亏呢,再说她喜欢顾家的那祖宅,她还想要那宅院,老宅里面园艺更接近御花园里面的景致,最关键的是,那就像是一个保护壳,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她。 她刚开始发现自己在异世时候,谨慎过了几日,后来用梦境试探下人,才弄清楚所在年份和地点。这个世道竟然没有皇帝了,据说最后一任皇帝还在所谓的皇宫里,但是皇朝已经不复存在。 几千年的皇帝制度,现在变了样,别人相信,她不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贵妃小可爱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就这么看着自己, 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今日略有些失态,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自从到了这个地方, 还是第一次这么无力,她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有些事情掌控不了。 红玉走过来给她揉着肩膀,力道刚刚好:“大少奶奶, 好些了吗?今天您受惊了, 可是吃苦了。” 徐迦宁忙否定:“失误, 今天是失误。” 说着低下头来,拉开抽屉将怀表放了进去, 顺手拿出了地契来:“好了,走吧。” 她眼睛还有点红, 一低眉眼当真是我见犹怜,红玉看着心都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连忙伸手扶着她。徐迦宁站了起来,换了大面平底鞋, 走路时候脚步很轻, 牵扯不到创口也不那么疼了。 到了外面大间,徐凤举和顾君行在一起正说着话, 看着气氛还算融洽, 徐迦宁走了过去, 顾君行连忙站了起来,;拉开椅子让她坐了桌边来。 徐凤举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了:“我看你这次伤得正好,也省的你成日往外面跑了。” 徐迦宁将地契推了他的面前去,看了他一眼,让他知道正事要紧。 徐凤举会意,这就站了起来:“走吧,事务所的人我已经联系好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顾君行答应下来,让他稍等,说去拿印章,这就走了。 等他走了,徐凤举才打了个响指,笑道:“我看妹夫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到底是读书人,找的工作都不一样,听他说当什么翻译,一个月二十块大洋呢!” 红玉给倒了茶,徐迦宁端起了茶碗来:“他没跟你说,离婚的事?” 徐凤举笑容渐失,目光顿沉:“他还想要离婚?” 徐迦宁磨着碗边,低下眼来:“是我说的,怎么?他刚才没提?” 当然没有提及,徐凤举听见妹妹说是她要离婚,不怒反笑:“没有,你这是想开了?” 徐迦宁轻轻将茶碗放下,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这里面摆着的,都是她来之后换的,古香古色的韵味,住得久了,真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离婚的时机,现在不是最好,不过也当顺其自然。 今日有点晚了,她还惦记着去图书馆的事。 她自出生以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退缩,一抬手露出了手背上的那个针眼,盯着看了好半晌,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轻笑了笑:“哥,你说那些专门给人打针的洋人,真的治好病了吗?” 徐凤举跟着霍七少,还是见过世面的:“那当然,我听说人长了瘤子,玛利亚医院的洋大夫给切掉了,打了一段时间针,人都好了呢!” 逃避不是她的作风,徐迦宁伸手摩挲了下那针眼,点了点头:“那就好,明日咱们早点去,从医院出来,你带我去图书馆看看,我买些书来看。” 徐凤举真是没想到,自己妹子竟然这么这么好学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两手对着她竖起了拇指来:“没问题,要知道今天这么一出,你能开窍了,那早点让你跟着去游1街了,这才像我妹子嘛,多看看书,咱们不比他们差知道吗?” 说起游街了,徐迦宁心中隐隐作痛:“太可惜了,包丢了,钱倒好说,那里面还有我的照片,想拿给你们看的。” 初来乍到时候,她对什么都好奇,坐了电车,也去看了电影,听说上海有名的照相馆,能给人的样貌咔嚓一下印到纸上,她特意坐车去试了试,感觉特别神奇。 如今照片取回来了,还没等拿给这爷俩看看,先丢了。 徐凤举当然不以为意,直安慰着她:“没事没事,赶明再去照两张就是了,街上人多,指不定让谁捡了去,你没伤到就好。” 桌上还放着报纸,他等着顾君行过来,低眼看见报纸了,扫过两行。 上面推动男女平等,罗列了许多女人能做的工作,徐凤举拿起来看了看,随后笑着又坐了下来:“我来看看,现在的新时代女性,都做什么工作的呢!” 工作? 徐迦宁抿了口茶,不由皱眉。 徐凤举举着报纸:“女教师,女编辑,女明星,女” 他每念出一个职业,徐迦宁的眉头就多低一些,她不适合做那些事,思来想去,她就适合做贵妃,还是宫里适合她。 想起英租界那个铺子,其实她还是有点想法的:“那铺子还有几个月到期,我想用那个铺子做点事。” 徐凤举当然支持了,他翻看着报纸,有点心不在焉地:“随你,反正是你的,我挂个名而已。” 话音落了,报纸又放下了:“不过,你真的想要离婚了吗?你想要做什么事,挣了钱想干什么?” 时代真的不同了,今日看着苏婷,只觉她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这位苏小姐自信自强自立,站在人群当中,就是耀眼的存在。如果她真能推动男女平等,这看起来做不到的事,那么自己也想帮她。 徐迦宁想了下,微倾了倾身,定定道:“女人也要有事做才行,我要给苏婷买选票。” 苏婷? 那个女明星? 徐凤举顿时大笑起来:“那你得上点心了,但凡能与她沾上边的,都是能人。” 徐迦宁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片刻之后,顾君行准备妥当,过来了,徐凤举连忙起身,兄妹两个还是有些默契的,关于离婚的事只字未提,既然顾君行没有说出口,那么先把英租界的铺子换到手再说。 眼看着他们两个出了门,徐迦宁品了会茶,在窗口站了站,窗外的天空很美,时代变迁,唯有风云不变,她突然想知道在历史当中,自己那个朝代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自己生活过的京都,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呢, 那么明日去了图书馆,看看国史就知道了吧,迷茫不过是片刻的事,徐迦宁抱臂靠了窗边。微风拂过她的刘海,她扬眉看着空中的云朵,想起苏婷说的话,轻勾了唇。 女人可以为自己发声,为自己的女儿发声,这个时代,好像比她们那个时候,更好了呢,那么她穿越时空而来,或许也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是了,一定是那样。 徐迦宁站了一站,回屋休息。 看看书,看看报,看看连环画,黑天之后早早睡下了,早睡早起是她的习惯,第二天一早起来,精神焕发又迎来新的一天。 梳头,正装,晒太阳。 徐凤举果然没有让她久等,八点钟准时来接了。 一早起来就没见到顾君行,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徐迦宁让红玉在家里打探他的消息,自己则跟着哥哥上了他叫的黄包车,兄妹两个先奔的玛利亚医院输液。 在车上,徐凤举就把地契给了她,现在已经更名了,如今英租界那铺子,就是她们徐家的了。 徐迦宁今日出门的时候,为了讨个洪运彩头,特意穿了件桃红素缎旗袍,她肤色白皙,这颜色真是将她衬得肤白如雪,多了几分柔美之色。 到了医院,徐迦宁一人坐了病床上面,不叫她哥上前。 这个世界,要克服的事情还很多,不对自己心狠点,怎么能做好这个世界上的人呢!她自己伸了手出来,虽然闭着眼,能感受到自己心慌慌的,但还是坚持着让护士把针扎上了。 徐凤举老远站着,等护士走了才过来直夸着她,今天输液也很顺利,上午十点半就结束了,出了医院,先说去上海图书馆看看,可巧的是正好路过她照相的那家照相馆。 取照片的那天,老板说了,他保留了底片,如果想冲洗照片的话,还可以再去。到了门前,徐迦宁就让车夫停了车,她独自下车,让徐凤举在车上等着。 徐凤举百般无聊,刚好有路过的孩子卖报吆喝着,什么离婚离婚的,每日都有离婚登报,所以他没太在意顺手买了一份抖开了看。 民生照相馆的门前,徐迦宁上了石阶,走得不快,上海老街边的铺子,还有点晚清的旧门楼,照相馆门开着,帘子上挂了个铃铛,徐迦宁一掀帘子,铃铛就响了起来。 才走进,迎客的伙计就出来了:“小姐里面请,稍等片刻,我们老板在给别人照相。” 徐迦宁忙叫住他了:“不用等他,我原先来照过相的,还想再洗两张照片,看看还能不能洗了?” 正说着话,照相馆里面的男人从照相室走了出来,见是她,还愣了下:“徐小姐,可是巧了,今个还有人拿着你的照片到我这来问你呢!” 拿着她的照片来问她什么? 有人捡到了她的包,要还给她吗? 徐迦宁向来谨慎,忙问了一问,原来早上有人来过,根本没提包的事,但是一直打听她的消息,因为照相馆这老板只知道她姓徐,不知道她家住哪里,所以没提供什么消息给他们。 再问是什么样的人打听,他形容了下装扮,都是黑衣黑裤戴着黑帽子,一起来了好几个人。 在这大上海,这样的人都有来头的,不知道他们找她干什么,这件事总让她感觉不安,她赶紧叮嘱了声,让他就当没见过她,也没心思洗照片了,赶紧退了出来。 外面日头都渐毒了,徐迦宁下了石阶,才要上车跟徐凤举说这件事,他却先惊叫了起来。 “天哪!迦宁你快过来看,皇妃要和皇帝离婚了!” 她今日出门,额前梳了一字式刘海,两鬓些许短发,赶着流行从前面看像是短发,实际长发都编在脑后,长辫子又盘在脑后,显得人小许多,早起红玉还笑说要穿洋装可像洋学生了。 徐迦宁不喜欢洋装,现在穿旗袍,露些腿她已觉新潮了。 车上分头等座和二等座,付了钱,红玉才往里走,发现徐迦宁看着司机,站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贵妃的名分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就是短了点, 不多一会儿,红玉说顾君书拿报纸来了,叫醒了她。 从前她说过,要挑君书有空闲的时间看报纸,不管她干什么, 一定叫她,没想到平时来得晚, 今个半天中午就来了, 徐迦宁在梦中才醒过来, 就着红玉的手擦了脸精神了点。 站了镜前看了一看,实在将刘海梳得整整齐齐了, 才走出来相见。 见人之前, 必须正装正仪,这是她的习惯。 顾君书今日是半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 所以还穿着校服,少年一身立领学生装, 英气十足, 兄弟两个长得还有相像的地方,不过君行多一分温润,君书则自有傲骨。 坐了桌边, 顾君书伸手将报纸递了过来一份。 徐迦宁在伸手之前, 两指在眼角点了一下, 这么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着实有点可爱,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红玉强忍住笑,一抬眼看见顾君书也同自己一样,看着大少奶奶,也多看了他一眼。 今日的报纸,与昨日没有什么分别,主版还是报道政务院部署名单,连着副标题还有霍苏两家的联名声明,下面小标题好几个,其中一条略有八卦,说的是霍家七子霍澜廷昨天生日宴会的事。 原来那些烟花是霍家放的,她才要看下去,顾君书将这段草草略过,已经去读她平日爱看的离婚专题去了,她看报还是很快的,飞快扫了两眼,也翻了过去。 顾君书:“一个受过新教育的男子,以为和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旧式女子结婚,是非常可耻的,其中女性的觉醒更为重要,要向包办婚姻说不,离婚是唯一的出路” 其实,徐迦宁适应得很快,学习也很快,上下文联系着,连猜带蒙读报没有太多障碍了。 这报道中规中矩,在说离婚是唯一的出路后面,还有转折,但是女人离婚亦然不能草率什么的,眼看着人直接将这跳过去了,徐迦宁诶了声。 顾君书面不改色:“怎么了?” 她纠正了下:“怎么跳过去了,但是,下面还有但是” 少年眼帘一动,抬起眼来,定定看着她。 他不说话,眸光暗沉。 可即便什么都不说,她这样心性的人,也一下明白过来了。 徐迦宁两手一抖,将报纸合上了,随手放了桌上:“顾君书,你这是,在鼓动我离婚?”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吸大烟的人,至死方休,顾家没有什么能还你的了,一个无底洞,你不该再留。” 当贵妃时候,习惯了阴谋思维,徐迦宁心生异样,直言道:“是你哥哥让你来,做说客的?” 顾君书顿生恼意,更为自己心底生出的那些怜惜生气,将报纸按了桌子上:“既然嫂子已经能读报了,我看以后也不必特意让人来教了,离不离婚跟我什么关系,随你吧!” 说着转身就走,走得还很快。 以前让他来读报,开始时候他以为是她无聊,叫他来消遣时日的,他还恼怒过,原来已经知道她是借他读报学字了,看来,她得加快学习脚步了。 可是,他是顾家人,想法子拿钱救他爹,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恼了? 徐迦宁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红玉在旁也是摇头,不明所以。 主仆两个正是胡乱猜测,才走的顾君书又回来了,他脚步匆匆,这般去而复返还带着几分恼意,手中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径自往桌上一放,木着脸道:“这是启蒙识字,几千年字体演变至此,最简单的了,你先看着,有不认识的圈出来,我明个教你,都认识了再学别的。” 这个好,徐迦宁翻开看了两页,多半认得,抬眼便笑:“有劳君书了。” 客客气气,有劳了,多谢了,顾君书压住心头恼意,到底嗯了声,转身走了。 徐迦宁看了眼红玉,红玉连忙去送。 这是一本旧书,上面还有孩童幼稚的笔体。 迦宁翻开,从其中看见古时字,是那般熟悉,伸手抚过,心中欢喜。 也等她再细看,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尖叫声,她立即站了起来,走了窗前去,院中红玉正低头认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地上摔着水盆,顾君行一身的水,一脸怒意。 两人都往屋里来了,徐迦宁走回桌边坐下,房门一开,顾君行已是怒气冲冲奔了她来,红玉追着撵着拦住了他,跪了他面前:“大少爷别恼怒大少奶奶,这跟她没关系,是红玉笨手笨脚不小心撞了大少爷,大少奶奶天天就在这园子里,天天盼着大少爷回来呢!” 小姑娘真情实意,慌乱得不行,见他恼着,直拦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转了。 顾君行当即怔住,他从红玉眼中看见了自己,面目扭曲,也怪不得给这丫头吓成这个样子,以为他要找徐迦宁怎么样了。 一早起来他去了从前的老师家探望老师,并透露了自己想在假期去英租界做点事的想法,老师当然说会帮忙。回来之后到旅馆给林慧如送了两块钱,到家之后才知道,他那个吸大烟的亲爹被逍遥馆扣下了。 这个爹败了家里还不够,还要毁了家里,一听祖母说徐迦宁答应回娘家借钱他就怒了,更何况说到最后,老太太还想要他和她好好过,要他们一起去徐家借钱,真是气血翻涌,直奔着后院来了。 红玉送了顾家二少爷走,寻思顺手打点水,一会儿大少奶奶洗脸,没想到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起。 摔了大少爷一身的水,红玉见他恼怒,只怕他找大少奶奶茬,吓得不行。 她跪了他面前,见他不说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大少爷,求求你了,别和大少奶奶生气,她一个人住这园子里,够让人心疼的了” 顾君行闭上双眼,平息了下怒火,摆手让她下去。 她不走,哭得更厉害,冷不防背后有人轻点了下她的脚底,抽泣着回头,徐迦宁就站在她背后:“还不去给大少爷拿套干衣服去?” 听着声音略有不快,红玉以为是恼了她,赶紧起来去拿衣服。 才刚养胖了点,看着顺眼多了,这都哭花脸了,徐迦宁当然都迁怒到顾君行身上了,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顾君行,也似低眉顺目地。 “既然回来了,那拾掇拾掇一起去我爹那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些,提起来,顾君行又是满腔怒火:“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些钱都是要打水漂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去借钱?” 徐迦宁抬了眼,一脸无辜:“是祖奶奶让去的呀,你要问祖奶奶为什么让我去借钱,我还知道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没法子了吧,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总不能说是你爹妈祖奶奶求到我了,我不得不答应的,多半是为人媳应该的了。” 顾君行当即语塞,是,他对她发火干什么。 可亲爹那样,满心无力,一手扶了桌边,余光当中瞥见上面的报纸和书,也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学着读书看报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一道选择题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顾王氏这点体面还是有的,拉了她手,还安抚地捏了捏:“苦了你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 不抱怨,也不哭泣, 只转过身来, 定定道:“既是真心相爱, 让她做小。” 这么一抬眼, 眼中已隐隐有了星点泪意, 不多不少,星星点点, 惹人怜惜。 就连顾君行都怔了一怔,新婚之夜,新娘子穿红戴绿, 脸上胭脂涂得白墙似地, 血口红唇, 他只看了一眼, 因问她读过什么书,她不识字,更是第二眼都没再看过。 此时看着徐迦宁容颜精致, 像换了个人似地, 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他身边的年轻女子看着也得有十八九岁了, 素面朝天, 倒也眉清目秀,徐迦宁看着他们两个,挨个打量了一番。现在都崇尚自由恋爱,她两辈子也没恋过一次,细一看,顾君行剑眉英目的,还算有点英气,模样俊秀,还不错,他身边的女同学 在心里想了下,勉强能称上小家碧玉吧。 顾君行抬眼看着她,那女同学有点紧张。 也是,自从徐迦宁走过她身边,这位同学脸色就不太好看。 她可能没想到,自己口中粗鄙的老姑娘,竟然长得这么美。 此时她听见人说让她做小,顾君行还偏偏看着那女人,脸色已是变了又变:“你是什么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做什么小?你们这都是封建主义残余的恶习!这是在侮辱我和君行,侮辱我和君行的爱!” 总算她还有点心计,言语之间,带上了顾君行。 不过,徐迦宁依旧轻言轻语地:“我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知道,你们既是真心相爱,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了,还在意什么名分干什么?” 女同学张口欲言,耳根都憋红了:“你!我” 这日子总算有点新乐子了,徐迦宁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两分委屈,定定看着顾君行:“这位小姐说的没错,包办婚姻是封建恶习,但是我不明白,你既然不喜为何还要和公公登门求亲呢?空留我一人在府上,我心里也很难过” 多亏了报纸,她也知道封建主义恶习是什么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看着是既无辜又无害。 问到他头上了,顾君行当即语塞,他看向徐迦宁,心中更是愧疚,她说的没错,可他不能回答,他当初为什么登门求亲,是为爹妈所迫,是为形势所迫。 说明白话,就是为了那几百大洋。 祖母还在,顾家的脸面不能丢,他不善说谎,幸好顾王氏给他解围,让他们先起来说话,他站了起来,身边的女同学也起来了。 徐迦宁见好就收,向前走了两步,还看着顾君行:“这是你同学?” 顾君行嗯了声,到底从小教育好的,有些教养,转身过来介绍了下:“是我们校区女校校友,她叫林慧如。” 说着也没忘正式说了声,称她为迦宁。 徐迦宁脸上可看不出一点恼意,她甚至有些热络,和顾君行说着话。 她一开口轻言轻语的,软糯得听声音她更像江南女子一般温婉,实际上不过想给那女同学一种错觉,她同这夫君的关系,还没差到那种地步,仅此而已。 果然,余光当中,林慧如撩了下耳边短发,故作镇定。 徐迦宁回眸看她,这姑娘先还不惧对视,可被她看得久了,终究受不住,别开了眼去。 迦宁主动上前,似亲昵扶了下顾君行的胳膊,只一下,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当即放开了去:“君行才回来,想必是舟车劳顿,现在时候不早了,不如都就此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刻意说了个都字,说出口可像无意的。 林慧如这场离婚大戏才闹了个开头,怎肯轻易罢休,但是她偷眼瞥着顾君行,他似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禁有些失望有些气恼。 她是存心要横在顾家,刚好顾王氏从中打圆场:“闹得我这心里慌慌的,迦宁说的没错,今个你们回来的太晚了,也不巧得很,你爹不在府上,先住下吧,住下了有什么事明个再说。” 这姑娘顺着老太太的话,才要答应,说了个我字,徐迦宁已是往出走了:“好,那我让人收拾间客房,横竖早晚是君行的妾,是一家人,住下也好” 原本轻飘飘一句话,却仿佛两巴掌抽在林慧如脸上一样。 她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黑,强忍住没有大吵大闹起来,只回头来拉顾君行的袖子:“君行,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变成妾了?” 顾君行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手臂,他一心读书,林慧如再三接近。 两个人一起参加过两次运动,颇有些共同语言,她也知道他家中娶了个不可心的太太,在回家之前,她向他大胆求爱。他本就对家中的媳妇介怀,刚好把心一横,给人带了家里来,让她配合自己闹一场,就打着离婚的主意。 没想到徐迦宁这么一来,他反倒有些不知怎么应对了。 徐迦宁带着自己的下人已经出了前堂,顾王氏在上面看着自己长孙,不由叹气。她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从来瞧不上半路上赶着来的:“迦宁既然不在意,那就让她进门吧!” 说的她好像菜市场的破烂菜一样,是一物件似地,林慧如明白过来徐迦宁说那话什么意思,她今天晚上住在顾家,以后传出去了,那舆论中她可就是顾君行的外室小妾了,想到此处她差点跳起来了:“不,不行,我不住,我家在外地,君行你知道的,我出去住旅馆!” 的确不能把人留在家里,顾君行连忙提起了她的皮箱来:“先送你去旅馆。” 说着他跟祖母说了声,带着林慧如先出了前堂。 顾家老宅在上海的商业街后身,出了这条街旅馆多的是,顾君行把人带出来,安排住在附近的一个旅馆,在街边站了一会儿。 徐迦宁说的没错,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登门求亲? 可他的人生伴侣,如若将就,怎能甘心? 顾家人生来心高气傲,即便是女校出身的,他都并未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不识字的,暴发户的女儿。夜里凉风一吹,见了媳妇之后的那些愧疚,又变了点意味。 顾君行匆忙往回走,他想要和徐迦宁谈一谈。 可等他回了后院那小园子,里面已是漆黑一片,人家早睡下了。 到底是个读书人,做不来闯进去的事,兴匆匆过来的,似被人浇了一头冷水,原本他是她丈夫,将近一年没回来了,难道她一点念想没有的么? 越想心中越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过虽年轻气盛,也不好发作,转头让人收拾了客房,另外住下了。 其实徐迦宁还没睡着呢,从前院回来以后,就留神着顾君行的动静,人说大少爷送了同学去旅馆,她心中暗笑,拿了本连环画在灯下看着。 才看了一会儿,顾君行就回来了,还是匆忙关的灯。 黑暗当中,身边的小丫头摸索着帮她脱鞋:“大少奶奶,我不明白,大少爷要离婚,人都带到眼前来了,您怎么那么大度,一见面就应她进门?” 徐迦宁这会心情好,见她问就笑了:“她进门试试?进来你就知道了。” 小丫头想了下,见她没有恼怒,也没有被人闹要离婚的意思,也不明白:“那大少奶奶更该和大少爷亲近亲近了,既然大少爷回来了,您为什么不让他进屋呢?” 徐迦宁坐了床边,等她服侍自己脱衣:“红玉呀,你还是不懂,能稳坐中堂,从来不能全指望男人,而且男人的心,有的时候呢,低眉顺从比流泪更惹他怜惜,可有的时候呢,拒绝比顺从更引人注意呢!” 红玉才十六,当然不懂这些,不过对自家大奶奶又多了一份崇拜。 她平日就住在大奶奶屋里,说来大奶奶也真奇怪,听说刚开始结婚时候,她让人往顾家搬了张夸张的大洋床,平时还罩着粉粉的纱帐,可她来了之后从来没瞧见那张床,问了人才知道,说是大奶奶前些日子又将屋里家具换了个遍,现在这屋里住的是古式的大床。 红玉平时挺机灵的,从她来,就让她住在外间,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明白了,半夜大奶奶时常起来,她得跟前伺候着。 在屋里折腾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各自睡下。 平时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一夜过去,早上鸡才叫了三遍,徐迦宁就起来了,红玉揉着眼睛过来伺候着她穿衣下地,不多一会儿,周嫂就来帮着梳头了。 拾掇一阵,天就亮了。 红玉到前院打水的空,听说家里可出了大事,顾老爷在逍遥馆出事了! 说他欠了人馆里不少钱,人馆里扣了人,来讨钱了,院里闹哄哄的。 这丫头端了水盆就往回跑,气喘吁吁跑回园子里,她家大奶奶正修剪花枝呢,赶紧过去把情况说了。其实红玉是有点兴奋的,她知道大奶奶有钱的,这时候帮衬一把,那地位肯定马上就不一样了呀! 可她说归说了,徐迦宁根本没放心上。 修剪了花枝,她看了下时间还早,进屋洗了手,在镜前照了照。 今日她要出门,穿了件淡雅碎花旗袍,为了走路方便特地还穿了双矮跟的皮鞋,配好了要拿的手包,徐迦宁叫了红玉就往出走。 红玉赶紧跟上,想了又想也不敢问,只跟了她身边提醒着她:“大奶奶,大少爷才回来,咱们不等他的吗?还有老爷他他好像欠了不少钱呢” 她支支吾吾的,但的确是真心为她。 才出园子,左右无人,徐迦宁手包在她头顶轻点了一下,实在是哭笑不得。机会的确是来了,但雪中送炭不是这么个送法,救急也得等人开口求了,那才有用,而且,她在顾家花了多少钱,是时候要点好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一个小故事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站了镜前看了一看,实在将刘海梳得整整齐齐了,才走出来相见。 见人之前, 必须正装正仪,这是她的习惯。 顾君书今日是半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 所以还穿着校服, 少年一身立领学生装, 英气十足, 兄弟两个长得还有相像的地方, 不过君行多一分温润,君书则自有傲骨。 坐了桌边, 顾君书伸手将报纸递了过来一份。 徐迦宁在伸手之前,两指在眼角点了一下,这么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 着实有点可爱, 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 红玉强忍住笑, 一抬眼看见顾君书也同自己一样,看着大少奶奶,也多看了他一眼。 今日的报纸, 与昨日没有什么分别, 主版还是报道政务院部署名单, 连着副标题还有霍苏两家的联名声明, 下面小标题好几个,其中一条略有八卦,说的是霍家七子霍澜廷昨天生日宴会的事。 原来那些烟花是霍家放的,她才要看下去,顾君书将这段草草略过,已经去读她平日爱看的离婚专题去了,她看报还是很快的,飞快扫了两眼,也翻了过去。 顾君书:“一个受过新教育的男子,以为和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旧式女子结婚,是非常可耻的,其中女性的觉醒更为重要,要向包办婚姻说不,离婚是唯一的出路” 其实,徐迦宁适应得很快,学习也很快,上下文联系着,连猜带蒙读报没有太多障碍了。 这报道中规中矩,在说离婚是唯一的出路后面,还有转折,但是女人离婚亦然不能草率什么的,眼看着人直接将这跳过去了,徐迦宁诶了声。 顾君书面不改色:“怎么了?” 她纠正了下:“怎么跳过去了,但是,下面还有但是” 少年眼帘一动,抬起眼来,定定看着她。 他不说话,眸光暗沉。 可即便什么都不说,她这样心性的人,也一下明白过来了。 徐迦宁两手一抖,将报纸合上了,随手放了桌上:“顾君书,你这是,在鼓动我离婚?”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吸大烟的人,至死方休,顾家没有什么能还你的了,一个无底洞,你不该再留。” 当贵妃时候,习惯了阴谋思维,徐迦宁心生异样,直言道:“是你哥哥让你来,做说客的?” 顾君书顿生恼意,更为自己心底生出的那些怜惜生气,将报纸按了桌子上:“既然嫂子已经能读报了,我看以后也不必特意让人来教了,离不离婚跟我什么关系,随你吧!” 说着转身就走,走得还很快。 以前让他来读报,开始时候他以为是她无聊,叫他来消遣时日的,他还恼怒过,原来已经知道她是借他读报学字了,看来,她得加快学习脚步了。 可是,他是顾家人,想法子拿钱救他爹,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恼了? 徐迦宁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红玉在旁也是摇头,不明所以。 主仆两个正是胡乱猜测,才走的顾君书又回来了,他脚步匆匆,这般去而复返还带着几分恼意,手中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径自往桌上一放,木着脸道:“这是启蒙识字,几千年字体演变至此,最简单的了,你先看着,有不认识的圈出来,我明个教你,都认识了再学别的。” 这个好,徐迦宁翻开看了两页,多半认得,抬眼便笑:“有劳君书了。” 客客气气,有劳了,多谢了,顾君书压住心头恼意,到底嗯了声,转身走了。 徐迦宁看了眼红玉,红玉连忙去送。 这是一本旧书,上面还有孩童幼稚的笔体。 迦宁翻开,从其中看见古时字,是那般熟悉,伸手抚过,心中欢喜。 也等她再细看,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尖叫声,她立即站了起来,走了窗前去,院中红玉正低头认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地上摔着水盆,顾君行一身的水,一脸怒意。 两人都往屋里来了,徐迦宁走回桌边坐下,房门一开,顾君行已是怒气冲冲奔了她来,红玉追着撵着拦住了他,跪了他面前:“大少爷别恼怒大少奶奶,这跟她没关系,是红玉笨手笨脚不小心撞了大少爷,大少奶奶天天就在这园子里,天天盼着大少爷回来呢!” 小姑娘真情实意,慌乱得不行,见他恼着,直拦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转了。 顾君行当即怔住,他从红玉眼中看见了自己,面目扭曲,也怪不得给这丫头吓成这个样子,以为他要找徐迦宁怎么样了。 一早起来他去了从前的老师家探望老师,并透露了自己想在假期去英租界做点事的想法,老师当然说会帮忙。回来之后到旅馆给林慧如送了两块钱,到家之后才知道,他那个吸大烟的亲爹被逍遥馆扣下了。 这个爹败了家里还不够,还要毁了家里,一听祖母说徐迦宁答应回娘家借钱他就怒了,更何况说到最后,老太太还想要他和她好好过,要他们一起去徐家借钱,真是气血翻涌,直奔着后院来了。 红玉送了顾家二少爷走,寻思顺手打点水,一会儿大少奶奶洗脸,没想到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起。 摔了大少爷一身的水,红玉见他恼怒,只怕他找大少奶奶茬,吓得不行。 她跪了他面前,见他不说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大少爷,求求你了,别和大少奶奶生气,她一个人住这园子里,够让人心疼的了” 顾君行闭上双眼,平息了下怒火,摆手让她下去。 她不走,哭得更厉害,冷不防背后有人轻点了下她的脚底,抽泣着回头,徐迦宁就站在她背后:“还不去给大少爷拿套干衣服去?” 听着声音略有不快,红玉以为是恼了她,赶紧起来去拿衣服。 才刚养胖了点,看着顺眼多了,这都哭花脸了,徐迦宁当然都迁怒到顾君行身上了,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顾君行,也似低眉顺目地。 “既然回来了,那拾掇拾掇一起去我爹那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些,提起来,顾君行又是满腔怒火:“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些钱都是要打水漂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去借钱?” 徐迦宁抬了眼,一脸无辜:“是祖奶奶让去的呀,你要问祖奶奶为什么让我去借钱,我还知道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没法子了吧,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总不能说是你爹妈祖奶奶求到我了,我不得不答应的,多半是为人媳应该的了。” 顾君行当即语塞,是,他对她发火干什么。 可亲爹那样,满心无力,一手扶了桌边,余光当中瞥见上面的报纸和书,也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学着读书看报了吗? 可他此时满心闷火,无处迸发,求亲借钱已属无奈,此时再登门借钱,他无论如何做不到。本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头扎这园子里了,看着徐迦宁体体面面,也温婉宁静,自己一身湿漉漉的更觉狼狈羞辱,从前他看不起的一个人,想到爹妈奶奶这般作为还不如人家了,更是一刻待不住,逃一般转身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妮子的善意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华安街本身就是小吃一条街,这个时候了,吆喝的小摊贩都要收摊了, 什么鲜花饼滋饭团红枣糕葱油饼,叫卖声不绝于耳。顾君行走在街头时, 想起儿时曾坐车来过, 那时家境尚可, 想起来唏嘘不已。他这是继求亲和迎亲之后第三次来, 一进门, 就被他那个大嗓门的岳丈叫住了。 登门拜访,出于礼貌, 来之前,他拿了家里的洋酒。 徐老爹一生爱喝酒,见了姑爷特别高兴, 见了洋酒更高兴, 亲亲热热迎了他往前堂去, 迫不及待叫着女儿和儿子, 嚷嚷着说他姑爷来了。 他每叫一次姑爷,顾君行心中的愧疚便多一分。 徐家无辜的,徐迦宁在他眼里, 若说错的话, 那就是她在顾家走投无路时候闯进了进来, 给了她们一丝希望。传统的封建思想束缚下, 非说出个错处,那就是她喜欢他,当初提出结婚这个建议,令他蒙羞。 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顾家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家,顾君行从小聪慧,颇有文识,后期求学路上良师益友相伴,生来骄傲。没想到会娶一个不识字的妻子,结婚那天,掀开盖头之后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坐了一旁,问她可读过什么书,平时都做什么,新娘子说她不认识字,她在新房偷喝了点酒,说话语无伦次,可言语之间粗鄙得很,他震惊得很,逃了出去。 他母亲也知道他委屈,直安慰着他,说她和他爹也这么过来的。 他爹这一辈子,憋屈一辈子,成日喝酒吸大烟,更觉恐怖,当夜,顾君行收拾了行李,在书房坐了半宿,天一亮就离开了家里。 他摆脱还来不及的婚姻,完全就是个失败品。 今日登门,还好。 毕竟,他怀揣着地契,如同交易,很平等。 只不过徐老爹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见了他特别热情,直引着他往里走,他在门口站了一站,一眼就看见了徐迦宁。 她脸色不太好,似有点疲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带给他的意外,婚前见过她两次,这姑娘平时穿着打扮就像个大傻妞,开口之前必定傻笑,说起来这次回家之后,还真的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正面看着迦宁,她额前的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小一些,耳边的短发服帖得很,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多了些少女姿态。徐老爹一嚷,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盼,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 毕竟是他妻子了,真心为他,他心中一动,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来。 徐老爹特别热情,拉着他往里走:“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我正要做饭,可得烧几道好菜,平时家里就我一人,今天热闹最好,我就喜欢人多多的” 按着他就坐了桌边,顾君行手里的洋酒也被他伸手接了过去。 想老爹还显摆似地在闺女儿子面前吊了一吊:“看见没有,这是我姑爷孝敬我的,看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想起给爹买酒了?成日不愿我喝酒,我喝酒怎么了?唱唱小曲做做饭喝酒更添雅兴不是?” 说着,到了女儿面前,戏兴大发,还摆出兰花指模样,对她点了一点:“嗯?你说呢?小宁宁?” 徐迦宁:“” 好在徐凤举嫌他爹碍事,让他做饭去,直催着他:“快去做饭吧,既然君行来了,正好喝两杯。” 这个主意好,徐老爹将洋酒往桌子上面一放,豪气冲天:“好,老夫去也!” 说着,况且况且况且地走着台步出去了。 徐迦宁盯着他的背影,莫名想笑。 可她可是贵妃,当然不能失态,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笑,抬眼一看,顾君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帕子。 他打开帕子,里面是折着的地契和他已经写好的文书,统统推到了徐凤举的面前。徐凤举上下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按了手印再去公证下,从前旧账一笔勾销,我一会去钱庄取钱” 徐迦宁在旁低着眼帘,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她自怀中摸出怀表来,啪嗒,打开看了眼时间,又扣上了。 下午了,她困乏了,也是该回去换衣服写字了,今日应对父兄,真是身心疲惫,许是今日走路多了点,高跟鞋磨着脚也有点疼。徐凤举和顾君行说着话,两个人都按了手印商议着要去公证的事,徐迦宁正有点困顿,院子里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一个半大小子奔着前屋就跑了进来。 “凤举哥!七少叫你出去,说是六号仓库那出事了!” “” 徐凤举一下站了起来,他往出走了两步,脸色沉重,到了门前,又转回来将地契什么的,都推了徐迦宁的面前来:“你先替我收着,出大事了,我怕一时回不来,钱的事不用担心” 说着,他看向顾君行:“若是信得了我,那就先去逍遥馆,告诉他们,凑着钱了,但是得等晚上再送过去,人给照看好了,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少不了他们的。” 顾君行见他有事,当即点头。 徐凤举还有点不放心妹子,回头看她:“哥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跟着那半大小子快步走了出去,两个人脚步匆匆,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仓库的事,徐迦宁将地契连同帕子都卷了起来,跟着往外走。 院子当中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站了屋檐下面,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发动的声音,顾君行也走了出来,站了她的身边。 窗外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欢快,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 过了好半晌,徐迦宁才是开口:“回去吧,你跟我爹说声,不吃饭了。” 她言语之间,都和原主不一样,吃饭时候规矩更多,只怕惹人怀疑。徐凤举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对着那个太过热情的爹,也怕应付不来露出马脚。 让顾君行去说,可能更好些。 顾君行其实也不想留下用饭,转身去了后院。 徐迦宁下了石阶,站在空旷的院子当中,四下打量。不同于顾家的深宅园艺,徐家院子当中空荡荡的,只墙边摆着一排花架子,上面插着几样兵器似地东西。 她远远看着,没有过去。 片刻之后,顾君行自后院快步出来,到她跟前:“跟你爹说了,咱们走吧。” 点头,迦宁同他一起往出走,她脚疼,走得很慢,落了他身后。 大门口还有汽车车印似才走过,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站着张望一下,巷口并没有黄包车。 才要再往前走,顾君行一手拦住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头也未回:“脚都磨破了,你别动,我去叫车。”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口去。 徐迦宁看着他背影,未动。 她习惯了疼痛,即便是当贵妃时候,也有各种的痛事,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她自己都麻木了,只会调养,不会外露。 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 不多一会儿,顾君行果然叫了黄包车来,他虽未上前搀扶,但站在一旁,等她上车了之后才上来。 迦宁靠坐车内,松了口气,好歹还知道让她坐车回去。 才要吩咐车夫走,徐家大门中,一人又冲了出来! 徐老爹手里提着个旧时食盒,身上还系着围裙,直奔了车前来:“闺女闺女!爹知道你们都有事挺忙的,才做好这菜,你带回去吃,啊,都是你爱吃的,下回你再来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饭!” 他伸手举着,头顶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神色急切得不行,动作却是最小心翼翼的。 徐迦宁看着他这般模样,眼底发热,嗯了声。 真是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老爹见她模样,又哈哈大笑起来:“别,这才几天没见着爹,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别哭啊,不用太想爹!” 他笑得爽朗,硬是生生将她不稳气息平了去,迦宁伸手来接,徐老爹却未放手,只看向顾君行:“不行,你拿不动,重。” 顾君行连忙伸手,徐老爹递给了他,才退后两步,对他们挥手作别。 他身上的旧围裙,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拧着,夸张得很。 车夫转身,徐迦宁没忍住回了头,徐老爹见她回头,更是两手来回挥起,她像鬼迷心窍了似地,也对着他摆了下手。 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挥舞着双手更欢快了。 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到黄包车出了巷口,再看不见才回身坐好,她闭上眼睛,仔细想着所有的记忆,可还是有太多根本毫无头绪。 一路无话,甚至还有点尴尬。 顾君行手里拿着食盒,想起自己那个烟鬼爹,竟觉他连徐老爹都不如了。 黄包车一直到了顾家大门前才停下,顾君行付了车钱,先拿了食盒下车,他站在车边,徐迦宁从来稳当,她在车上正了正被风吹乱的刘海,也抚平了旗袍上的小褶,才要下车。 只不过,一抬眼看见了顾家大门前的小可怜。 林慧如在旅馆睡了一夜,没想到早上等来的是顾君行的两块钱。 他说家中有事,让她坐车回老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妮子有雨伞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除了看报纸, 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 有短发的,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 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用彩带编结而成, 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刘海微卷, 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 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 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非常喜欢她的演技,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 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伸手点了点:“这,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 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 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 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 我喜欢这个卷, 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书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顾君书也在外面大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知道了,过来吧。” 正常他妹妹这个年纪,其实可以送到私塾去读书了的,但是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只能留在家里,徐迦宁听着她们哥俩说话,轻抚髻旁,走了出来。 顾君书本来坐着,看见她目光微动,连忙站了起来:“嫂子。” 徐迦宁嗯了声,同顾君钰坐了一侧:“今个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君书点头,拿出装订好的书本给她们两个一人发了一本:“你们先写千字文,有不认识的字我来教你们,我先看看报,一会读报。” 顾君钰已经拿起了钢笔,开始写字了,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的。 钢笔这东西,徐迦宁还用不大好,她拿了毛笔,沉下心思来写字,当然了,她并非不会写字,不过是写这些简化字不大习惯。 写的蝇头小字,越写越快。 不多一会儿,顾君钰开始泄气了,在旁哼唧着:“写字真的好麻烦啊!” 徐迦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话:“是挺麻烦的。” 顾君钰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没办法,不识字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小小年纪,是听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聊天说的,说大少奶奶不识字云云的,她妈就拿这事教育她,一定得读书,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妹妹这么一说,顾君书听出了话音,顿时皱眉:“君钰,好好写字,别说闲话,好好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扯老婆舌,嚼舌根的!” 平时他待妹妹,都温和得很,没想到会凶自己,小姑娘扁着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迦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泪光打败了,想了下,劝慰道:“女孩子呢,不仅要识字,还得多才多艺,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等将来有了新皇朝,完全可以嫁给皇帝当贵妃的。” 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说,顾君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皇帝?” 迦宁点头,一脸正色:“对,皇后是不用想了,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出身望族,这是祖辈的遗留问题,家世不可强求,当个贵妃就好,还不操那么多心,悠闲自在。”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君钰顿时回头:“哥,什么是贵妃啊?” 顾君书报纸一抖,从旁边侧目过来:“别做梦了,大清早亡了,什么贵妃,好好学习吧!” 徐迦宁不爱听这话,抬起眼来:“哪朝哪代没有个动荡时候,亡1国的不止大清朝,可几千年来,你看什么时候离得了君王,不过是不到时机而已~” 顾君书被她这番谬论扯得想笑,少年眉眼,尽是笑意:“改日叫你看看国史,你就知道了,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我们走向民主,等你明白了那个,旧思想才能解放。” 原本还写着字的徐迦宁,一听这话,笔尖一顿,啪嗒放了笔架上。 他这说的什么话,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顾君书,定定地:“什么国史?” 顾君书将一边的启蒙大书推了过来:“有空真应该让你去图书馆看看,你先把这个都学会,怎么样,看了没有,这本书好看吗?” 是昨晚上她卷在报纸当中的那本,迦宁嗯了声,想着国史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嗯,不光好看,还很好用。” 顾君书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他看着她的练习本,发现她字迹端正秀美,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十分诧异。 “你这字你什么时候练的?” 正说着,门前帘子一动,一个人又走了进来。 顾君行进门就将外衣挂了一侧衣挂上,奔着她们走了过来:“一大早的,你们在干什么?” 顾君书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平时兄弟关系一般,就连顾君钰也有点怕他,赶紧给人腾地方,都站了一边。 嫡庶有别,徐迦宁这倒是能理解,她拿了桌边报纸,以报纸遮掩,悄然对顾君书摆了摆手。 顾君书会意,只说有事,拉着妹妹的手走了。 顾君行昨晚上辗转难眠,今天起得也早,去买了火车票,特意让人拿着去送林慧如,他则去了英租界,他的老师给他介绍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给一位英国公司做翻译。 上午工作定下来了,赶紧回来了。 这会见了徐迦宁,竟想主动说一下这个事:“我找到工作了,给一家英国公司做翻译,一个月有二十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妮子的安慰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总算妹妹没有真的走丢, 徐凤举开车拉着红玉风风火火赶到了医院来。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 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尤其红玉, 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 她一条腿弯曲着, 上面盖着件上衣,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 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 另外一半扯了出来, 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 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上面扎着针管,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 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 心疼得不行了,当然, 徐凤举更心疼,快步到了跟前, 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 可算遇见亲人了, 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 她可是贵妃娘娘,就那么就那么被霍澜庭倒吊着扛进了医院,强行按着她脱掉了鞋,清创口也就罢了,还说旧伤加新伤,有创面发炎了,要打什么针。 给她吓得不轻,她死活不打针,霍澜庭按着她打的。 这个坏人,挣扎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衬衫,这还没松手。 徐凤举一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更是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管枕头,可他才一上前,徐迦宁已然慌了起来:“别碰,千万别碰,碰掉了还得扎一次!” 她扎上吊瓶,才平息一点时候,对面那个小孩子就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护士小姐和家属按着他又打了一次针,那孩子哭得跟杀猪似地。 吓得徐迦宁一动不敢动,霍澜庭嘱咐好了护士,这才回头。 他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寡淡,雪白的衬衫给人更添几分冷禁之意,如果不是现在还揪着他衬衫一角的那只手,更是完美。 徐凤举自然是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了你,澜庭呀,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霍澜庭见他来了,回眸:“你还是现在就谢我。” 徐凤举:“诶?” 霍澜庭转身过来一些,让他看清自己衬衫上的那只手。 徐迦宁特别注意保养手,这段时间,肌肤又莹润了很多,此时纤纤玉手,真个是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霍澜庭来抓过两次,可她就是不放开,也顾不上了。 徐凤举看见,不由失笑,倾身:“妹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七少的衬衫都拽出来了” 他隐忍地笑意,都是宠溺,全在眼里。 徐迦宁抬眼,还不放开。 她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又气又恼,她是贵妃,何曾那样被人对待过,那样抓住他衬衫之后,真是恨不得抓烂了。 霍澜庭看了眼手表:“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放开,这就让护士来,将你这只手也扎一根针管。” 说着开始数数:“一” 才数到一,徐迦宁立即放开了手,他衣衫略有不整,耐心渐失,回头看了徐凤举一眼:“看好你妹妹,明天也得来。” 说着正了正手腕上的手表,大步走开了去。 徐凤举当然是应下了,这就站了床边,靠得近了些才察觉出徐迦宁的目光,一直盯着霍澜庭的背影,她咬着牙地,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再一细听,好像还呢喃着什么:“给我等着你等着” 徐凤举略一低头:“什么?你说谁?” 徐迦宁还盯着那背影,一抬手指向了他,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好站了一站,吓得她连忙放下了手去。 她的确是怕打针,但是针头还在她肉里扎着,真是不敢妄动。 护士小姐说了,得等输液结束才能帮她拔出来,徐迦宁怕归怕,但是打针的手真一动未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徐凤举和红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了。 等到输液结束,拔掉了针头,徐迦宁才坐起来,说什么拔针头一点也不疼,不疼感觉也怪怪的。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下地,这才发现霍澜庭的衣服还在腿上盖着,踢腿蹬了两下也不解恨,再一抬腿发现腿边发凉,低头一看,长裙不知什么时候刮破了一条子,大腿露半截! 低呼一声,真是失态失仪,赶紧又扯了霍澜庭的衣服将自己腿盖上了。 医药费霍澜庭已经付过了,红玉扶着徐迦宁下了病床,以西服遮掩着些许,这就出了医院。徐凤举开车来的,又怕妹妹坐车晕车,特意叫了黄包车来。 红玉和徐迦宁一起坐了黄包车,回了顾家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少奶奶,真是尽心尽力。顾君行才在警察局回来,见人回来了,赶紧也跟了过来。 都下午了,徐迦宁折腾了半天是身心疲惫,她回到自己屋里,才松了口气,让红玉去打水。 红玉赶紧去了,徐迦宁就坐了床边,那只伤到了的脚直直搭在一旁。 顾君行跟了里屋来,站了一旁:“怎么回事?受伤了?” 红玉不在,徐迦宁见他过来,随手扯了一边的衣服又将大腿盖好了:“没事,被游1街的人卷了进去,不知道刮了哪里,丢了包,但是没什么大事。” 神色淡淡的,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担心了的,余光当中瞥见她腿上那衣服,可是怔了一怔。 他目光所及,自然皱眉:“那是谁的?你和谁在一起来着?” 徐迦宁心情实在不佳,她从前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可见倨傲,若是平时时候也装温婉了,今日被霍澜庭那么一扛,只觉颜面丢尽,偏偏顾君行护不住她,还要问上一问,更是气恼。 “你们学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么?”她凤目微扬,“你把女同学都带了家里来,我也没多问一句,怎地,单单一件衣服,还要问上一问?” 顾君行顿时语塞。 他若是强势一点,只怕她还要有所顾忌,偏偏他心底柔软,还存异心。徐迦宁的坏脾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还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处摩挲着,定定看着他:“现在我来问你,她年方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同她到了哪一步?” 本来就是假的,顾君行当然说不出:“她已经回了老家,不会再来,没有什么哪一步,是我想离婚所以找来的幌子。” 他心有愧疚,和盘而出。 徐迦宁眸色微动,只轻笑出声:“假的?可你道是假,她却当真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她衣着打扮,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三番五次故意气我,可绝非是幌子而已。真是可笑,你既是学生,想必也学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也有想休妻的,但是即便他再不愿修好,也得将妻子安顿好了再休,和和气气地送走。此事无干别人,你既然想离婚,堂堂正正与我说就是,让一个女子登堂蒙羞,是何缘故?” 一不留神,说话也像从前了,不过她不打算忍着,也随意了。 从来不知徐迦宁说话是这般咬文嚼字的了,她笑过即收,此时扬着眉眼,似天生贵胄,顾君行却是惊了一惊,:“你你怎么” 徐迦宁眸光微动:“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惟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气度了,再和我谈离婚不迟。” 离婚的话,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她现在提离婚了! 她这是还嫌弃他了吗? 顾君行心中一动,更是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想要和我离婚?”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顾家世代书香门第,原主不识字,为人较粗,不般配也是正常的,徐迦宁都能理解,不过她无心修补,她心中并无情爱,是以唯利是图。一个不能护住她的夫君,要他何用? 今日在外面走一遭,让她更见了些世面,顾家已经没落,只剩这个壳子了,她若甘心藏身于此,那也就算了。可她在人群当中摔了一下,到医院又见人生百态,怎么能甘心,她还得做贵妃,才能高高在上,不受人欺。 她看着顾君行,温润如玉的,越看越是恼火。 叹了口气,真是所有的情绪都迸发了出来:“罢了,一会儿等我哥来了,就做个了断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妮子的计较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清晨薄雾,园子里的花儿挂着露珠, 徐迦宁习惯早起, 采了几朵花儿, 拿了屋里摆了瓶中。梳头的周嫂来了, 洗脸梳头,拿了日历翻了又翻, 顺便看了看黄道吉日。 她说要出门, 周嫂问她梳什么头,她想了下, 叫红玉拿了期刊画报美人志来。 报纸上天天报道新时代女性,期刊画报由此而生。 自从去年运动过后,美人志创刊号共发出上万册, 不到一个月再版发行, 此画报上集结了上海名媛的时尚前沿,尤其封面女郎, 期期都是电影明星,她身上穿戴,无不流行一时。 除了看报纸, 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有短发的, 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 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 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用彩带编结而成,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刘海微卷,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非常喜欢她的演技,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伸手点了点:“这,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我喜欢这个卷,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书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顾君书也在外面大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知道了,过来吧。” 正常他妹妹这个年纪,其实可以送到私塾去读书了的,但是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只能留在家里,徐迦宁听着她们哥俩说话,轻抚髻旁,走了出来。 顾君书本来坐着,看见她目光微动,连忙站了起来:“嫂子。” 徐迦宁嗯了声,同顾君钰坐了一侧:“今个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君书点头,拿出装订好的书本给她们两个一人发了一本:“你们先写千字文,有不认识的字我来教你们,我先看看报,一会读报。” 顾君钰已经拿起了钢笔,开始写字了,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的。 钢笔这东西,徐迦宁还用不大好,她拿了毛笔,沉下心思来写字,当然了,她并非不会写字,不过是写这些简化字不大习惯。 写的蝇头小字,越写越快。 不多一会儿,顾君钰开始泄气了,在旁哼唧着:“写字真的好麻烦啊” 徐迦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话:“是挺麻烦的。” 顾君钰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没办法,不识字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小小年纪,是听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聊天说的,说大少奶奶不识字云云的,她妈就拿这事教育她,一定得读书,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妹妹这么一说,顾君书听出了话音,顿时皱眉:“君钰,好好写字,别说闲话,好好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扯老婆舌,嚼舌根的” 平时他待妹妹,都温和得很,没想到会凶自己,小姑娘扁着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迦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泪光打败了,想了下,劝慰道:“女孩子呢,不仅要识字,还得多才多艺,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等将来有了新皇朝,完全可以嫁给皇帝当贵妃的。” 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说,顾君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皇帝” 迦宁点头,一脸正色:“对,皇后是不用想了,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出身望族,这是祖辈的遗留问题,家世不可强求,当个贵妃就好,还不操那么多心,悠闲自在。”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君钰顿时回头:“哥,什么是贵妃啊” 顾君书报纸一抖,从旁边侧目过来:“别做梦了,大清早亡了,什么贵妃,好好学习吧” 徐迦宁不爱听这话,抬起眼来:“哪朝哪代没有个动荡时候,亡1国的不止大清朝,可几千年来,你看什么时候离得了君王,不过是不到时机而已~” 顾君书被她这番谬论扯得想笑,少年眉眼,尽是笑意:“改日叫你看看国史,你就知道了,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我们走向民主,等你明白了那个,旧思想才能解放。” 原本还写着字的徐迦宁,一听这话,笔尖一顿,啪嗒放了笔架上。 他这说的什么话,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顾君书,定定地:“什么国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妮子的身世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 叹气:“妈,咱们顾家, 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 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 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先过了眼前再说,你好好读书,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二人回头, 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 脚步匆匆, 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 她直拉他胳膊,一边追着他,一边叫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 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 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 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 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书香门第,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为此,二人打赌,没想到顾君行果然还有骨气,没被顾家老太太碾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把地契拿来了。 虽然铺子似乎要到手了,但徐迦宁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的掌控感,人性丑陋,她从小就在深宅长大,与嫡亲的姐妹斗,与庶出的姐妹斗,与不争气的兄弟斗,到了年岁进了宫,又是一路明争暗斗。 帝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争斗的砝码。 于她而言,她不懂情爱,也不信情爱,更喜欢人心碾碎的快,感。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越是难掌控的人心,越好像更有意思了。 随即宽心,左右看看,她哥哥开的这辆车,车内装饰都还新着,才想起来问他:“你买车了?” 徐凤举回头,勾起唇边笑意:“新款福特,一万多大洋呢,和别人合买合用,别人还没坐过,先带你转转,怎么样?” 这车比电车还稳,四个轮子跑得快,徐迦宁早就对汽车感兴趣了,当然新奇。 自家哥哥面前,少些矜持,在车上伸手摸摸这,看看那,好奇得很:“真有意思,这东西时髦得很,那些女学生天天喊着人人平等,怎不见她们开车呢?” 徐凤举也是新手,开不快:“你想学?等我再熟悉熟悉,就教你开车。” 她顿时摇头:“不想。” 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他妹子直直看着车前面,正襟危坐,一颦一笑间动作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仪态,真个是贵妇一样了:“我不想凡事都亲力亲为,若是坐车,就请司机。” 他更是笑,说那坐好司机开车喽,加快了油门。 徐迦宁和新时代女学生不一样,她可是贵妃,怎能什么事都自己做。 心中不屑,低头看着旗袍上面的花纹却是失神,对了,她已不是贵妃了不过那又怎样 汽车在上海街头绕了几绕,这么一低头,也不知怎的,没想到平时坐电车也没怎样的徐迦宁,坐汽车竟然晕车了,她脸色苍白,心口不舒服,头也不舒服,吓得徐凤举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去。 玛利亚医院是上海最好的医院,位于基督教旁天主堂旁,它有五层楼交替接转,门诊部与病房有遮廊天桥相连。下车时候,徐迦宁是站都站不稳了,徐凤举心急如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奔门诊。 这里是西医院,里面都是洋大夫,徐迦宁第一次到医院,还什么都没见过。 晕晕乎乎时候,洋大夫听了徐凤举描述,说是小问题,让护士带着她们去打针输液,起先还好,不等去病房呢,徐迦宁一睁眼看见护士拿着的针管和针头,可从未见过那么粗的针头,顿时清醒了,问是什么。 洋护士中国话还说不太好,比划着往她手上扎,惊得她顿时尖叫起来! 徐凤举连忙将妹子护入身后,知道她怕打针,心疼得不行:“能不能不打针?吃点药呢?” 她们那个时候,针灸都老细的针,细如毛发,怎的到这年代针头粗成这样,还要连着针管,往身体里面打的什么东西!徐迦宁直躲了哥哥身后:“你让她走,你让她走,我不打针,我不打针!” 正闹着,一行人匆匆自病房方向走了出来。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洋人,边走还说着洋话,根本听不懂,中间一个年轻的中国人身着西装,在他们中间显得特别明显。他们交谈无阻力,似乎在为他介绍医院偶尔还往四处指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妮子的学校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之前在人群当中绊绊磕磕走了那么久, 身上都有土了, 不知道裙子什么时候也刮破了, 这会脱下来,擦了身上已经换了另外一套衣服。 她旗袍在身,更显风姿绰约。 眉眼间多了两分倨傲,与平时不尽相同。 就这么看着自己, 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今日略有些失态,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自从到了这个地方, 还是第一次这么无力, 她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有些事情掌控不了。 红玉走过来给她揉着肩膀, 力道刚刚好:“大少奶奶, 好些了吗?今天您受惊了,可是吃苦了。” 徐迦宁忙否定:“失误, 今天是失误。” 说着低下头来,拉开抽屉将怀表放了进去,顺手拿出了地契来:“好了, 走吧。” 她眼睛还有点红,一低眉眼当真是我见犹怜, 红玉看着心都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连忙伸手扶着她。徐迦宁站了起来, 换了大面平底鞋,走路时候脚步很轻,牵扯不到创口也不那么疼了。 到了外面大间,徐凤举和顾君行在一起正说着话,看着气氛还算融洽,徐迦宁走了过去,顾君行连忙站了起来,;拉开椅子让她坐了桌边来。 徐凤举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了:“我看你这次伤得正好,也省的你成日往外面跑了。” 徐迦宁将地契推了他的面前去,看了他一眼,让他知道正事要紧。 徐凤举会意,这就站了起来:“走吧,事务所的人我已经联系好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顾君行答应下来,让他稍等,说去拿印章,这就走了。 等他走了,徐凤举才打了个响指,笑道:“我看妹夫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到底是读书人,找的工作都不一样,听他说当什么翻译,一个月二十块大洋呢!” 红玉给倒了茶,徐迦宁端起了茶碗来:“他没跟你说,离婚的事?” 徐凤举笑容渐失,目光顿沉:“他还想要离婚?” 徐迦宁磨着碗边,低下眼来:“是我说的,怎么?他刚才没提?” 当然没有提及,徐凤举听见妹妹说是她要离婚,不怒反笑:“没有,你这是想开了?” 徐迦宁轻轻将茶碗放下,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这里面摆着的,都是她来之后换的,古香古色的韵味,住得久了,真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离婚的时机,现在不是最好,不过也当顺其自然。 今日有点晚了,她还惦记着去图书馆的事。 她自出生以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退缩,一抬手露出了手背上的那个针眼,盯着看了好半晌,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轻笑了笑:“哥,你说那些专门给人打针的洋人,真的治好病了吗?” 徐凤举跟着霍七少,还是见过世面的:“那当然,我听说人长了瘤子,玛利亚医院的洋大夫给切掉了,打了一段时间针,人都好了呢!” 逃避不是她的作风,徐迦宁伸手摩挲了下那针眼,点了点头:“那就好,明日咱们早点去,从医院出来,你带我去图书馆看看,我买些书来看。” 徐凤举真是没想到,自己妹子竟然这么这么好学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两手对着她竖起了拇指来:“没问题,要知道今天这么一出,你能开窍了,那早点让你跟着去游1街了,这才像我妹子嘛,多看看书,咱们不比他们差知道吗?” 说起游街了,徐迦宁心中隐隐作痛:“太可惜了,包丢了,钱倒好说,那里面还有我的照片,想拿给你们看的。” 初来乍到时候,她对什么都好奇,坐了电车,也去看了电影,听说上海有名的照相馆,能给人的样貌咔嚓一下印到纸上,她特意坐车去试了试,感觉特别神奇。 如今照片取回来了,还没等拿给这爷俩看看,先丢了。 徐凤举当然不以为意,直安慰着她:“没事没事,赶明再去照两张就是了,街上人多,指不定让谁捡了去,你没伤到就好。” 桌上还放着报纸,他等着顾君行过来,低眼看见报纸了,扫过两行。 上面推动男女平等,罗列了许多女人能做的工作,徐凤举拿起来看了看,随后笑着又坐了下来:“我来看看,现在的新时代女性,都做什么工作的呢!” 工作? 徐迦宁抿了口茶,不由皱眉。 徐凤举举着报纸:“女教师,女编辑,女明星,女” 他每念出一个职业,徐迦宁的眉头就多低一些,她不适合做那些事,思来想去,她就适合做贵妃,还是宫里适合她。 想起英租界那个铺子,其实她还是有点想法的:“那铺子还有几个月到期,我想用那个铺子做点事。” 徐凤举当然支持了,他翻看着报纸,有点心不在焉地:“随你,反正是你的,我挂个名而已。” 话音落了,报纸又放下了:“不过,你真的想要离婚了吗?你想要做什么事,挣了钱想干什么?” 时代真的不同了,今日看着苏婷,只觉她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这位苏小姐自信自强自立,站在人群当中,就是耀眼的存在。如果她真能推动男女平等,这看起来做不到的事,那么自己也想帮她。 徐迦宁想了下,微倾了倾身,定定道:“女人也要有事做才行,我要给苏婷买选票。” 苏婷? 那个女明星? 徐凤举顿时大笑起来:“那你得上点心了,但凡能与她沾上边的,都是能人。” 徐迦宁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片刻之后,顾君行准备妥当,过来了,徐凤举连忙起身,兄妹两个还是有些默契的,关于离婚的事只字未提,既然顾君行没有说出口,那么先把英租界的铺子换到手再说。 眼看着他们两个出了门,徐迦宁品了会茶,在窗口站了站,窗外的天空很美,时代变迁,唯有风云不变,她突然想知道在历史当中,自己那个朝代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自己生活过的京都,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呢, 那么明日去了图书馆,看看国史就知道了吧,迷茫不过是片刻的事,徐迦宁抱臂靠了窗边。微风拂过她的刘海,她扬眉看着空中的云朵,想起苏婷说的话,轻勾了唇。 女人可以为自己发声,为自己的女儿发声,这个时代,好像比她们那个时候,更好了呢,那么她穿越时空而来,或许也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是了,一定是那样。 徐迦宁站了一站,回屋休息。 看看书,看看报,看看连环画,黑天之后早早睡下了,早睡早起是她的习惯,第二天一早起来,精神焕发又迎来新的一天。 梳头,正装,晒太阳。 徐凤举果然没有让她久等,八点钟准时来接了。 一早起来就没见到顾君行,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徐迦宁让红玉在家里打探他的消息,自己则跟着哥哥上了他叫的黄包车,兄妹两个先奔的玛利亚医院输液。 在车上,徐凤举就把地契给了她,现在已经更名了,如今英租界那铺子,就是她们徐家的了。 徐迦宁今日出门的时候,为了讨个洪运彩头,特意穿了件桃红素缎旗袍,她肤色白皙,这颜色真是将她衬得肤白如雪,多了几分柔美之色。 到了医院,徐迦宁一人坐了病床上面,不叫她哥上前。 这个世界,要克服的事情还很多,不对自己心狠点,怎么能做好这个世界上的人呢!她自己伸了手出来,虽然闭着眼,能感受到自己心慌慌的,但还是坚持着让护士把针扎上了。 徐凤举老远站着,等护士走了才过来直夸着她,今天输液也很顺利,上午十点半就结束了,出了医院,先说去上海图书馆看看,可巧的是正好路过她照相的那家照相馆。 取照片的那天,老板说了,他保留了底片,如果想冲洗照片的话,还可以再去。到了门前,徐迦宁就让车夫停了车,她独自下车,让徐凤举在车上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妮子的疏远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车上分头等座和二等座, 付了钱,红玉才往里走, 发现徐迦宁看着司机,站住了。 “大小姐!” 在外面时候,她不喜欢被人称大少奶奶, 让叫小姐。 此时见她喊了,徐迦宁这才走过来,拉了红玉的手一起坐了头等座里, 二人挨着坐下,都有点紧张。 不多一会儿, 电车行驶开来,徐迦宁才放开抓着红玉的手, 笑了:“今天换了司机,没想到也这么稳当, 电车真好,走得很快。” 红玉连连点头:“还快还稳!” 话音才落,电车戛然停下, 两个人没有防备,身子都猛得前倾差点摔到对面座位上去, 还是红玉眼疾手快拉住了徐迦宁, 二人心如捣鼓, 互相握了手, 都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 后面车厢内顿时骂声一片,头等座里除了她们没有别人,司机脱了礼帽回头对她们致歉,片刻之后,几个半路拦车的人,上了电车。 前后车门处,各自站了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黑衣黑裤身形魁梧。 最先上车的两个人奔了头等座来。 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一身青衫,戴着眼镜油头粉面,三十岁上下年纪,吩咐了人守门,不许开车,才回头看向身边人。 真个没有让人放心时候,本来要把人押上车了,影呼看见个背影,看人上电车了他也跟着上来了,这弟弟真不让人省心。 先上车这个,比他还要年轻些,进来就坐了徐迦宁的对面,瘦瘦高高,那裹在西裤下面的两条大长腿悠闲地交叠在了一起,上衣搭在自己手臂上,衬衫马甲,一派新潮。 他一手扶着椅边,徐迦宁的目光在他手上停了一停。 是一只赏心悦目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秀美,指甲干干净净莹润饱满,手型加分。 她从前做贵妃时候,就有这习惯,看人先看手,手好看的,看着人也顺气许多,目光往上,棱角分明的侧颜,薄唇微抿,目光悠远。 他正看着窗外,似有不耐。 先前的男人扶了下眼镜,推了他一把:“看个电影嘛,当然要开车去了,坐什么电车?你才回上海,可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洋车洋房,一会下车再给婉婉买束花,保准她开心。” 人家不说话,也不理会。 眼镜男就在旁劝着:“不理我是吧,我可是为你好,你自己看着办,折了咱爸的面子不算最糟的,要是给妈气病了,看哥几个不打死你!” 人家不说话,还是不理会。 眼镜男苦口婆心劝了好半晌,最后也没耐心了:“能不能听四哥一句劝?咱爸和婉婉她爸可都是老交情了,想撮合你们也正常,不就是陪她看个电影吗?婉婉多好啊,你看你去国外,人家追去了,你回来了,人又跑回来了,人家也是喝了洋墨水的,不论是家世还是模样,人婉婉可没的挑啊!” 威逼利诱,年轻的男人回眸一瞥:“无福消受。” 被他称作四哥的眼镜男很显然受够了他:“反正这差事交给我了,你就别想没用的,你别说你坐电车,你就是坐天车,我也得押送你去,不会给你任何一个逃跑的机会,你以为咱们这的电车跟外国的一个样?钻进去找不到人了?想的美,你就乖乖的到电影院去,赶紧走,别折腾了!” “上海的电车是不怎么样” 声音略有低沉,真个撩人。 侧颜英俊,一转过来,那眉宇之间虽不见笑意,竟似有致命的蛊惑力,直叫人移不开目光,看看,红玉偷偷看着人家,耳根都红了。 徐迦宁看向窗外,心中却想起古语来:或有邪魅山精,作祟害人,需得远离。 偏这山精还说了下半句:“但是上海的人么” 他就坐在自己对面,整个头等车厢也没有谁了,徐迦宁下意识回头,茫然间四目相对,他目光略沉,见她神色陌生,却是漠然站了起来,当即在前呼后拥下了电车。 她往外看去,果然有两辆别克轿车停在一旁,那些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电车也快,没有人捣乱了一路疾行,到了商业总会,大家纷纷下车。 商业总会附近的金佰利电影院,是上海最大的电影院,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徐迦宁带了红玉去买票,才走到前门处,就瞥见车上那两个男人了。 电影院前,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白色洋裙,怀中抱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迎着他们跑了过来。 她皮肤白皙,一头卷发,浑身都是洋味,到了他们面前,直接将玫瑰花举了老高:“澜廷哥!欢迎回国!这次我比你先回来的,可别说我跟着你了啊,昨天你过生日烟花好漂亮,都没看到你人影真是太可惜了,今天能来和我看电影我真高兴” 这姑娘一看见他,眼睛里都放光了,情情爱爱的到底什么样个滋味,流水无情,落花有意,人家没有买花给她,她还买了送人家。 真是鬼迷心窍啊鬼迷心窍! 徐迦宁径自走过他们身边,暗自叹息。 进了电影院很顺利地买了两张电影票,看的是《上海故事》。 影厅里人还不多,时间还早,徐迦宁让红玉拿着包,她出来洗手,这时期的卫生条件可比她们那年代好多了,从洗手间洗手出来,才擦了手上了长廊,对面匆匆一人,打开旁边紧急通道的门闪身躲了进去。 徐迦宁识人可谓过目不忘,正是那个山精。 她仿若未见,才要走过,之前电影院门前看见的洋妞从转角楼梯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见了她急道:“这位小姐,可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往这边来了?他长得很好看的,很好看的” 可见真是为色所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迦宁前后一想,摇头:“没有看见。” 这姑娘顿时大失所望,气的直跺脚,扬声还喊了两嗓子:“霍澜庭!霍澜庭!” 当然没有人能回答她,她提起裙摆急急忙忙向相反的地方跑了去,紧急通道的门还虚掩着,徐迦宁下意识回眸,刚好对上了那人目光。 她眸光微动,浅浅目光也不过是淡淡一瞥,坦然走过。 高跟鞋声哒哒地响起,走了,就再没回头。 《上海故事》讲的就是上海的历代变迁,红玉看得都快睡着了,徐迦宁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一场电影看完,又懂得不少东西。 从电影院出来,到街口买了鲜花饼和糍饭团,眼看着快中午了,叫了黄包车夫来,这就打道回府了。 坐黄包车虽然慢了点,但是好像更放心。 徐迦宁心神渐松,在车上还打了个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黄包车终于停了下来,到了顾家大宅院门前了。红玉扶着她下车,才站稳当了,月娥就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了! “大少奶奶!您可回来了!出去找你们都找了好几圈了,赶紧去老太太跟前看看吧,出事了出大事了!” 你看,她们得多急,还出门找她们来着。 徐迦宁心中安定,面上却露出一点急色来:“出什么事了?” 月娥迎着她往院里走,引着她往老太太屋里去:“能有什么事,咱们家老爷让人扣了逍遥馆了,说是欠了人不少钱,老太太一着急背过气去了,这会儿呀,才缓过这口气来!” 老太太身体好着呢,这件事徐迦宁比任何一个人知道。 她让红玉先回去洗衣服,自己倒很配合着月娥,急三火四看老太太去了。这时候的顾家,死一般的寂静,老太太屋里人还不少,顾家大夫人也不吃斋念佛了,姨娘也不浓妆艳抹了,两个女人都围在床前,顾君行不在,君书和两个姐妹靠立一边,还有几个没大细看。 徐迦宁人一到,月娥立即嚷了一嗓子:“大少奶奶回来了!大少奶奶回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大夫人亲自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了床前:“你这个孙媳妇儿,老太太最疼你了,今个可是玄了,一口气梗在心头上,你快点劝劝她,可让她宽宽心!” 徐迦宁心里明镜似地,乖巧坐下。 顾王氏两颗泪珠滚落而下,看着她是情真意切:“迦宁呀,祖母差点看不见你了,你说说,自打你嫁过来,祖母是不是最疼你了,有什么好都得记着先给你” 论起演戏,迦宁更是收放自如,当即红了眼:“祖奶奶对我是极好的” 诶,对她是最好了,顾王氏趁热打铁:“帮帮你公公吧,他再不是,也是君行的爹呀,眼下也是没有法子了,只能先欠着你的,以后还你一辈子了!” 迦宁叹气,握紧了她手:“可是祖奶奶,君行说要跟我离婚呢,我今天心里难受,就出去走了走,现在都兴自由恋爱,我想了,要是他非离不可,那我成全他好了。” 顾王氏眉眼一横,已是咬牙了:“混账东西,他敢!离什么婚!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管作什么?你等他回来的,祖母给你做主!” 徐迦宁点着头,也带了几分娇气。 顾王氏见她小女儿姿态,只当哄住了,轻言道:“你公公被逍遥馆的人扣住了,需得些钱,迦宁,你看看你若是有” 话还未说完,徐迦宁抬了眼,她一副傻眼模样:“得多少钱啊?” 顾王氏叹了口气:“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两百大洋。” 两百大洋,也亏她说得出口,徐迦宁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祖奶奶,要说我没有钱,怕你是不信,我嫁过来以后是有点钱的,但是平常贴补贴补家里,我自己也没个节度大手大脚的,上次换完家具,就剩几块了” 顾王氏的眼睛看的从来都不是她手里那几个钱,听她这么一说,当即紧了紧她的手:“没法子了,迦宁,不行你就回去跟你爹跟你哥哥借一些来,你是你爹唯一的女儿,你哥哥唯一的妹妹,总不能不管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妮子的哥哥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徐凤举当然认出是霍家的下人,问起了才知道,是霍澜庭打电话回家,这才传出来的消息。说他在街上遇见了受伤的徐迦宁给人送玛利亚医院去了, 整个上海能通电话的地方寥寥无几, 真是万幸遇见了他。 总算妹妹没有真的走丢,徐凤举开车拉着红玉风风火火赶到了医院来。 只不过, 他们没有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尤其红玉, 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 她一条腿弯曲着, 上面盖着件上衣,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 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 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 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另外一半扯了出来, 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 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 上面扎着针管,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 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 心疼得不行了, 当然,徐凤举更心疼,快步到了跟前,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可算遇见亲人了,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 她可是贵妃娘娘,就那么就那么被霍澜庭倒吊着扛进了医院,强行按着她脱掉了鞋,清创口也就罢了,还说旧伤加新伤,有创面发炎了,要打什么针。 给她吓得不轻,她死活不打针,霍澜庭按着她打的。 这个坏人,挣扎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衬衫,这还没松手。 徐凤举一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更是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管枕头,可他才一上前,徐迦宁已然慌了起来:“别碰,千万别碰,碰掉了还得扎一次!” 她扎上吊瓶,才平息一点时候,对面那个小孩子就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护士小姐和家属按着他又打了一次针,那孩子哭得跟杀猪似地。 吓得徐迦宁一动不敢动,霍澜庭嘱咐好了护士,这才回头。 他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寡淡,雪白的衬衫给人更添几分冷禁之意,如果不是现在还揪着他衬衫一角的那只手,更是完美。 徐凤举自然是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了你,澜庭呀,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霍澜庭见他来了,回眸:“你还是现在就谢我。” 徐凤举:“诶?” 霍澜庭转身过来一些,让他看清自己衬衫上的那只手。 徐迦宁特别注意保养手,这段时间,肌肤又莹润了很多,此时纤纤玉手,真个是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霍澜庭来抓过两次,可她就是不放开,也顾不上了。 徐凤举看见,不由失笑,倾身:“妹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七少的衬衫都拽出来了” 他隐忍地笑意,都是宠溺,全在眼里。 徐迦宁抬眼,还不放开。 她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又气又恼,她是贵妃,何曾那样被人对待过,那样抓住他衬衫之后,真是恨不得抓烂了。 霍澜庭看了眼手表:“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放开,这就让护士来,将你这只手也扎一根针管。” 说着开始数数:“一” 才数到一,徐迦宁立即放开了手,他衣衫略有不整,耐心渐失,回头看了徐凤举一眼:“看好你妹妹,明天也得来。” 说着正了正手腕上的手表,大步走开了去。 徐凤举当然是应下了,这就站了床边,靠得近了些才察觉出徐迦宁的目光,一直盯着霍澜庭的背影,她咬着牙地,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再一细听,好像还呢喃着什么:“给我等着你等着” 徐凤举略一低头:“什么?你说谁?” 徐迦宁还盯着那背影,一抬手指向了他,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好站了一站,吓得她连忙放下了手去。 她的确是怕打针,但是针头还在她肉里扎着,真是不敢妄动。 护士小姐说了,得等输液结束才能帮她拔出来,徐迦宁怕归怕,但是打针的手真一动未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徐凤举和红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了。 等到输液结束,拔掉了针头,徐迦宁才坐起来,说什么拔针头一点也不疼,不疼感觉也怪怪的。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下地,这才发现霍澜庭的衣服还在腿上盖着,踢腿蹬了两下也不解恨,再一抬腿发现腿边发凉,低头一看,长裙不知什么时候刮破了一条子,大腿露半截! 低呼一声,真是失态失仪,赶紧又扯了霍澜庭的衣服将自己腿盖上了。 医药费霍澜庭已经付过了,红玉扶着徐迦宁下了病床,以西服遮掩着些许,这就出了医院。徐凤举开车来的,又怕妹妹坐车晕车,特意叫了黄包车来。 红玉和徐迦宁一起坐了黄包车,回了顾家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少奶奶,真是尽心尽力。顾君行才在警察局回来,见人回来了,赶紧也跟了过来。 都下午了,徐迦宁折腾了半天是身心疲惫,她回到自己屋里,才松了口气,让红玉去打水。 红玉赶紧去了,徐迦宁就坐了床边,那只伤到了的脚直直搭在一旁。 顾君行跟了里屋来,站了一旁:“怎么回事?受伤了?” 红玉不在,徐迦宁见他过来,随手扯了一边的衣服又将大腿盖好了:“没事,被游1街的人卷了进去,不知道刮了哪里,丢了包,但是没什么大事。” 神色淡淡的,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担心了的,余光当中瞥见她腿上那衣服,可是怔了一怔。 他目光所及,自然皱眉:“那是谁的?你和谁在一起来着?” 徐迦宁心情实在不佳,她从前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可见倨傲,若是平时时候也装温婉了,今日被霍澜庭那么一扛,只觉颜面丢尽,偏偏顾君行护不住她,还要问上一问,更是气恼。 “你们学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么?”她凤目微扬,“你把女同学都带了家里来,我也没多问一句,怎地,单单一件衣服,还要问上一问?” 顾君行顿时语塞。 他若是强势一点,只怕她还要有所顾忌,偏偏他心底柔软,还存异心。徐迦宁的坏脾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还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处摩挲着,定定看着他:“现在我来问你,她年方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同她到了哪一步?” 本来就是假的,顾君行当然说不出:“她已经回了老家,不会再来,没有什么哪一步,是我想离婚所以找来的幌子。” 他心有愧疚,和盘而出。 徐迦宁眸色微动,只轻笑出声:“假的?可你道是假,她却当真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她衣着打扮,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三番五次故意气我,可绝非是幌子而已。真是可笑,你既是学生,想必也学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也有想休妻的,但是即便他再不愿修好,也得将妻子安顿好了再休,和和气气地送走。此事无干别人,你既然想离婚,堂堂正正与我说就是,让一个女子登堂蒙羞,是何缘故?” 一不留神,说话也像从前了,不过她不打算忍着,也随意了。 从来不知徐迦宁说话是这般咬文嚼字的了,她笑过即收,此时扬着眉眼,似天生贵胄,顾君行却是惊了一惊,:“你你怎么” 徐迦宁眸光微动:“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惟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气度了,再和我谈离婚不迟。” 离婚的话,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她现在提离婚了! 她这是还嫌弃他了吗? 顾君行心中一动,更是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想要和我离婚?”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顾家世代书香门第,原主不识字,为人较粗,不般配也是正常的,徐迦宁都能理解,不过她无心修补,她心中并无情爱,是以唯利是图。一个不能护住她的夫君,要他何用? 今日在外面走一遭,让她更见了些世面,顾家已经没落,只剩这个壳子了,她若甘心藏身于此,那也就算了。可她在人群当中摔了一下,到医院又见人生百态,怎么能甘心,她还得做贵妃,才能高高在上,不受人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妮子的生活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她飞快看了眼堂中情况, 勉强对老太太欠了欠身, 唤了声祖母,走了顾王氏身边来。 顾王氏这点体面还是有的, 拉了她手,还安抚地捏了捏:“苦了你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不抱怨,也不哭泣,只转过身来,定定道:“既是真心相爱,让她做小。” 这么一抬眼, 眼中已隐隐有了星点泪意, 不多不少,星星点点, 惹人怜惜。 就连顾君行都怔了一怔, 新婚之夜,新娘子穿红戴绿, 脸上胭脂涂得白墙似地,血口红唇, 他只看了一眼,因问她读过什么书, 她不识字, 更是第二眼都没再看过。 此时看着徐迦宁容颜精致, 像换了个人似地,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他身边的年轻女子看着也得有十八九岁了,素面朝天,倒也眉清目秀,徐迦宁看着他们两个,挨个打量了一番。现在都崇尚自由恋爱,她两辈子也没恋过一次,细一看,顾君行剑眉英目的,还算有点英气,模样俊秀,还不错,他身边的女同学 在心里想了下,勉强能称上小家碧玉吧。 顾君行抬眼看着她,那女同学有点紧张。 也是,自从徐迦宁走过她身边,这位同学脸色就不太好看。 她可能没想到,自己口中粗鄙的老姑娘,竟然长得这么美。 此时她听见人说让她做小,顾君行还偏偏看着那女人,脸色已是变了又变:“你是什么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做什么小?你们这都是封建主义残余的恶习!这是在侮辱我和君行,侮辱我和君行的爱!” 总算她还有点心计,言语之间,带上了顾君行。 不过,徐迦宁依旧轻言轻语地:“我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知道,你们既是真心相爱,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了,还在意什么名分干什么?” 女同学张口欲言,耳根都憋红了:“你!我” 这日子总算有点新乐子了,徐迦宁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两分委屈,定定看着顾君行:“这位小姐说的没错,包办婚姻是封建恶习,但是我不明白,你既然不喜为何还要和公公登门求亲呢?空留我一人在府上,我心里也很难过” 多亏了报纸,她也知道封建主义恶习是什么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看着是既无辜又无害。 问到他头上了,顾君行当即语塞,他看向徐迦宁,心中更是愧疚,她说的没错,可他不能回答,他当初为什么登门求亲,是为爹妈所迫,是为形势所迫。 说明白话,就是为了那几百大洋。 祖母还在,顾家的脸面不能丢,他不善说谎,幸好顾王氏给他解围,让他们先起来说话,他站了起来,身边的女同学也起来了。 徐迦宁见好就收,向前走了两步,还看着顾君行:“这是你同学?” 顾君行嗯了声,到底从小教育好的,有些教养,转身过来介绍了下:“是我们校区女校校友,她叫林慧如。” 说着也没忘正式说了声,称她为迦宁。 徐迦宁脸上可看不出一点恼意,她甚至有些热络,和顾君行说着话。 她一开口轻言轻语的,软糯得听声音她更像江南女子一般温婉,实际上不过想给那女同学一种错觉,她同这夫君的关系,还没差到那种地步,仅此而已。 果然,余光当中,林慧如撩了下耳边短发,故作镇定。 徐迦宁回眸看她,这姑娘先还不惧对视,可被她看得久了,终究受不住,别开了眼去。 迦宁主动上前,似亲昵扶了下顾君行的胳膊,只一下,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当即放开了去:“君行才回来,想必是舟车劳顿,现在时候不早了,不如都就此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刻意说了个都字,说出口可像无意的。 林慧如这场离婚大戏才闹了个开头,怎肯轻易罢休,但是她偷眼瞥着顾君行,他似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禁有些失望有些气恼。 她是存心要横在顾家,刚好顾王氏从中打圆场:“闹得我这心里慌慌的,迦宁说的没错,今个你们回来的太晚了,也不巧得很,你爹不在府上,先住下吧,住下了有什么事明个再说。” 这姑娘顺着老太太的话,才要答应,说了个我字,徐迦宁已是往出走了:“好,那我让人收拾间客房,横竖早晚是君行的妾,是一家人,住下也好” 原本轻飘飘一句话,却仿佛两巴掌抽在林慧如脸上一样。 她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黑,强忍住没有大吵大闹起来,只回头来拉顾君行的袖子:“君行,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变成妾了?” 顾君行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手臂,他一心读书,林慧如再三接近。 两个人一起参加过两次运动,颇有些共同语言,她也知道他家中娶了个不可心的太太,在回家之前,她向他大胆求爱。他本就对家中的媳妇介怀,刚好把心一横,给人带了家里来,让她配合自己闹一场,就打着离婚的主意。 没想到徐迦宁这么一来,他反倒有些不知怎么应对了。 徐迦宁带着自己的下人已经出了前堂,顾王氏在上面看着自己长孙,不由叹气。她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从来瞧不上半路上赶着来的:“迦宁既然不在意,那就让她进门吧!” 说的她好像菜市场的破烂菜一样,是一物件似地,林慧如明白过来徐迦宁说那话什么意思,她今天晚上住在顾家,以后传出去了,那舆论中她可就是顾君行的外室小妾了,想到此处她差点跳起来了:“不,不行,我不住,我家在外地,君行你知道的,我出去住旅馆!” 的确不能把人留在家里,顾君行连忙提起了她的皮箱来:“先送你去旅馆。” 说着他跟祖母说了声,带着林慧如先出了前堂。 顾家老宅在上海的商业街后身,出了这条街旅馆多的是,顾君行把人带出来,安排住在附近的一个旅馆,在街边站了一会儿。 徐迦宁说的没错,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登门求亲? 可他的人生伴侣,如若将就,怎能甘心? 顾家人生来心高气傲,即便是女校出身的,他都并未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不识字的,暴发户的女儿。夜里凉风一吹,见了媳妇之后的那些愧疚,又变了点意味。 顾君行匆忙往回走,他想要和徐迦宁谈一谈。 可等他回了后院那小园子,里面已是漆黑一片,人家早睡下了。 到底是个读书人,做不来闯进去的事,兴匆匆过来的,似被人浇了一头冷水,原本他是她丈夫,将近一年没回来了,难道她一点念想没有的么? 越想心中越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过虽年轻气盛,也不好发作,转头让人收拾了客房,另外住下了。 其实徐迦宁还没睡着呢,从前院回来以后,就留神着顾君行的动静,人说大少爷送了同学去旅馆,她心中暗笑,拿了本连环画在灯下看着。 才看了一会儿,顾君行就回来了,还是匆忙关的灯。 黑暗当中,身边的小丫头摸索着帮她脱鞋:“大少奶奶,我不明白,大少爷要离婚,人都带到眼前来了,您怎么那么大度,一见面就应她进门?” 徐迦宁这会心情好,见她问就笑了:“她进门试试?进来你就知道了。” 小丫头想了下,见她没有恼怒,也没有被人闹要离婚的意思,也不明白:“那大少奶奶更该和大少爷亲近亲近了,既然大少爷回来了,您为什么不让他进屋呢?” 徐迦宁坐了床边,等她服侍自己脱衣:“红玉呀,你还是不懂,能稳坐中堂,从来不能全指望男人,而且男人的心,有的时候呢,低眉顺从比流泪更惹他怜惜,可有的时候呢,拒绝比顺从更引人注意呢!” 红玉才十六,当然不懂这些,不过对自家大奶奶又多了一份崇拜。 她平日就住在大奶奶屋里,说来大奶奶也真奇怪,听说刚开始结婚时候,她让人往顾家搬了张夸张的大洋床,平时还罩着粉粉的纱帐,可她来了之后从来没瞧见那张床,问了人才知道,说是大奶奶前些日子又将屋里家具换了个遍,现在这屋里住的是古式的大床。 红玉平时挺机灵的,从她来,就让她住在外间,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明白了,半夜大奶奶时常起来,她得跟前伺候着。 在屋里折腾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各自睡下。 平时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一夜过去,早上鸡才叫了三遍,徐迦宁就起来了,红玉揉着眼睛过来伺候着她穿衣下地,不多一会儿,周嫂就来帮着梳头了。 拾掇一阵,天就亮了。 红玉到前院打水的空,听说家里可出了大事,顾老爷在逍遥馆出事了! 说他欠了人馆里不少钱,人馆里扣了人,来讨钱了,院里闹哄哄的。 这丫头端了水盆就往回跑,气喘吁吁跑回园子里,她家大奶奶正修剪花枝呢,赶紧过去把情况说了。其实红玉是有点兴奋的,她知道大奶奶有钱的,这时候帮衬一把,那地位肯定马上就不一样了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妮子的忠诚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站了镜前看了一看,实在将刘海梳得整整齐齐了,才走出来相见。 见人之前, 必须正装正仪,这是她的习惯。 顾君书今日是半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所以还穿着校服,少年一身立领学生装,英气十足, 兄弟两个长得还有相像的地方, 不过君行多一分温润,君书则自有傲骨。 坐了桌边, 顾君书伸手将报纸递了过来一份。 徐迦宁在伸手之前,两指在眼角点了一下,这么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 着实有点可爱,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 红玉强忍住笑, 一抬眼看见顾君书也同自己一样,看着大少奶奶, 也多看了他一眼。 今日的报纸,与昨日没有什么分别, 主版还是报道政务院部署名单, 连着副标题还有霍苏两家的联名声明, 下面小标题好几个,其中一条略有八卦,说的是霍家七子霍澜廷昨天生日宴会的事。 原来那些烟花是霍家放的,她才要看下去,顾君书将这段草草略过,已经去读她平日爱看的离婚专题去了,她看报还是很快的,飞快扫了两眼,也翻了过去。 顾君书:“一个受过新教育的男子,以为和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旧式女子结婚,是非常可耻的,其中女性的觉醒更为重要,要向包办婚姻说不,离婚是唯一的出路” 其实,徐迦宁适应得很快,学习也很快,上下文联系着,连猜带蒙读报没有太多障碍了。 这报道中规中矩,在说离婚是唯一的出路后面,还有转折,但是女人离婚亦然不能草率什么的,眼看着人直接将这跳过去了,徐迦宁诶了声。 顾君书面不改色:“怎么了?” 她纠正了下:“怎么跳过去了,但是,下面还有但是” 少年眼帘一动,抬起眼来,定定看着她。 他不说话,眸光暗沉。 可即便什么都不说,她这样心性的人,也一下明白过来了。 徐迦宁两手一抖,将报纸合上了,随手放了桌上:“顾君书,你这是,在鼓动我离婚?”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吸大烟的人,至死方休,顾家没有什么能还你的了,一个无底洞,你不该再留。” 当贵妃时候,习惯了阴谋思维,徐迦宁心生异样,直言道:“是你哥哥让你来,做说客的?” 顾君书顿生恼意,更为自己心底生出的那些怜惜生气,将报纸按了桌子上:“既然嫂子已经能读报了,我看以后也不必特意让人来教了,离不离婚跟我什么关系,随你吧!” 说着转身就走,走得还很快。 以前让他来读报,开始时候他以为是她无聊,叫他来消遣时日的,他还恼怒过,原来已经知道她是借他读报学字了,看来,她得加快学习脚步了。 可是,他是顾家人,想法子拿钱救他爹,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恼了? 徐迦宁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红玉在旁也是摇头,不明所以。 主仆两个正是胡乱猜测,才走的顾君书又回来了,他脚步匆匆,这般去而复返还带着几分恼意,手中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径自往桌上一放,木着脸道:“这是启蒙识字,几千年字体演变至此,最简单的了,你先看着,有不认识的圈出来,我明个教你,都认识了再学别的。” 这个好,徐迦宁翻开看了两页,多半认得,抬眼便笑:“有劳君书了。” 客客气气,有劳了,多谢了,顾君书压住心头恼意,到底嗯了声,转身走了。 徐迦宁看了眼红玉,红玉连忙去送。 这是一本旧书,上面还有孩童幼稚的笔体。 迦宁翻开,从其中看见古时字,是那般熟悉,伸手抚过,心中欢喜。 也等她再细看,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尖叫声,她立即站了起来,走了窗前去,院中红玉正低头认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地上摔着水盆,顾君行一身的水,一脸怒意。 两人都往屋里来了,徐迦宁走回桌边坐下,房门一开,顾君行已是怒气冲冲奔了她来,红玉追着撵着拦住了他,跪了他面前:“大少爷别恼怒大少奶奶,这跟她没关系,是红玉笨手笨脚不小心撞了大少爷,大少奶奶天天就在这园子里,天天盼着大少爷回来呢!” 小姑娘真情实意,慌乱得不行,见他恼着,直拦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转了。 顾君行当即怔住,他从红玉眼中看见了自己,面目扭曲,也怪不得给这丫头吓成这个样子,以为他要找徐迦宁怎么样了。 一早起来他去了从前的老师家探望老师,并透露了自己想在假期去英租界做点事的想法,老师当然说会帮忙。回来之后到旅馆给林慧如送了两块钱,到家之后才知道,他那个吸大烟的亲爹被逍遥馆扣下了。 这个爹败了家里还不够,还要毁了家里,一听祖母说徐迦宁答应回娘家借钱他就怒了,更何况说到最后,老太太还想要他和她好好过,要他们一起去徐家借钱,真是气血翻涌,直奔着后院来了。 红玉送了顾家二少爷走,寻思顺手打点水,一会儿大少奶奶洗脸,没想到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起。 摔了大少爷一身的水,红玉见他恼怒,只怕他找大少奶奶茬,吓得不行。 她跪了他面前,见他不说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大少爷,求求你了,别和大少奶奶生气,她一个人住这园子里,够让人心疼的了” 顾君行闭上双眼,平息了下怒火,摆手让她下去。 她不走,哭得更厉害,冷不防背后有人轻点了下她的脚底,抽泣着回头,徐迦宁就站在她背后:“还不去给大少爷拿套干衣服去?” 听着声音略有不快,红玉以为是恼了她,赶紧起来去拿衣服。 才刚养胖了点,看着顺眼多了,这都哭花脸了,徐迦宁当然都迁怒到顾君行身上了,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顾君行,也似低眉顺目地。 “既然回来了,那拾掇拾掇一起去我爹那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些,提起来,顾君行又是满腔怒火:“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些钱都是要打水漂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去借钱?” 徐迦宁抬了眼,一脸无辜:“是祖奶奶让去的呀,你要问祖奶奶为什么让我去借钱,我还知道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没法子了吧,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总不能说是你爹妈祖奶奶求到我了,我不得不答应的,多半是为人媳应该的了。” 顾君行当即语塞,是,他对她发火干什么。 可亲爹那样,满心无力,一手扶了桌边,余光当中瞥见上面的报纸和书,也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学着读书看报了吗? 可他此时满心闷火,无处迸发,求亲借钱已属无奈,此时再登门借钱,他无论如何做不到。本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头扎这园子里了,看着徐迦宁体体面面,也温婉宁静,自己一身湿漉漉的更觉狼狈羞辱,从前他看不起的一个人,想到爹妈奶奶这般作为还不如人家了,更是一刻待不住,逃一般转身走了。 诶? 战斗力怎么这么弱的吗? 她才说一句话,他就如兵败山倒的模样走了,徐迦宁有点不理解,按着她想,那人心丑陋,顾家人肯定要推着顾君行同自己回娘家借钱的,因此在婚姻当中,她可压他一头,甚至压他一辈子。 现在他怎地还不愿意? 他是有什么新对策了? 想到此处,徐迦宁又燃起了些许斗火,心有期待。 果然,她出了园子,就听见前院闹哄哄的,再往前去,顾家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两个丫头都拉着顾君行哭呢。她这个夫君倒还有些骨气,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直嚷嚷着说要卖了家宅,当了铺子,言语之间,恼怒不已。 犹豫了下,是看戏还是上前推波助澜,徐迦宁才想隐身后退,没想到这么一犹豫,给自己亲哥哥犹豫来了。 徐凤举是听说顾家大少爷回来了担心妹妹才来的,一进院子瞧着这么一出更是皱眉,幸好顾君行还顾及自家脸面,先稳下来打了招呼。 大夫人和二夫人直推着他,也都乐呵呵过来打招呼。 徐凤举手里拿了包东西,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本来就不待见这家人,都是表面功夫:“舍妹就爱吃鲜花饼,我这路过就给她买了些送过来,顺道看看她。” 理解,理解,大夫人二夫人现在巴不得让他去见徐迦宁,赶紧让人送了。 徐迦宁才回到屋里,哥哥就进门了。 她知道他来,坐了桌边等着他。 徐凤举比她大八岁,真是从小看到大的,他一身青衫,本就是商人,看着也很斯斯文文。到了桌边,鲜花饼推了妹子面前,人才坐下来。 迦宁见他就觉亲切:“哥哥怎么来了?” 徐凤举长出了口气,很不高兴:“顾君行那小子回来了?闹腾什么呢?我听说他爹被扣逍遥馆了,得不少钱,这家是烂透了,就剩个宅院面上看着还行,没什么好的,离婚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妮子的心跳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徐迦宁不见了之后, 顾君行先带着自家下人在附近找了一通, 他打听到了游1行队伍才走过不久,也猜她是不是被卷了进去, 可再怎么往远走, 也没找到人。 不敢再耽搁下去,让红玉去给徐凤举报信, 他赶紧去了一趟警局报警。 红玉走了二里路, 才跑到徐家告诉了徐凤举,没等两个人往出走, 一个半大小子就来报信了, 说徐小姐在玛利亚医院, 让他过去接人。 徐凤举当然认出是霍家的下人, 问起了才知道,是霍澜庭打电话回家, 这才传出来的消息。说他在街上遇见了受伤的徐迦宁给人送玛利亚医院去了, 整个上海能通电话的地方寥寥无几,真是万幸遇见了他。 总算妹妹没有真的走丢,徐凤举开车拉着红玉风风火火赶到了医院来。 只不过, 他们没有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尤其红玉, 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 她一条腿弯曲着, 上面盖着件上衣,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另外一半扯了出来,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上面扎着针管,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心疼得不行了,当然,徐凤举更心疼,快步到了跟前,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可算遇见亲人了,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 她可是贵妃娘娘,就那么就那么被霍澜庭倒吊着扛进了医院,强行按着她脱掉了鞋,清创口也就罢了,还说旧伤加新伤,有创面发炎了,要打什么针。 给她吓得不轻,她死活不打针,霍澜庭按着她打的。 这个坏人,挣扎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衬衫,这还没松手。 徐凤举一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更是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管枕头,可他才一上前,徐迦宁已然慌了起来:“别碰,千万别碰,碰掉了还得扎一次!” 她扎上吊瓶,才平息一点时候,对面那个小孩子就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护士小姐和家属按着他又打了一次针,那孩子哭得跟杀猪似地。 吓得徐迦宁一动不敢动,霍澜庭嘱咐好了护士,这才回头。 他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寡淡,雪白的衬衫给人更添几分冷禁之意,如果不是现在还揪着他衬衫一角的那只手,更是完美。 徐凤举自然是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了你,澜庭呀,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霍澜庭见他来了,回眸:“你还是现在就谢我。” 徐凤举:“诶?” 霍澜庭转身过来一些,让他看清自己衬衫上的那只手。 徐迦宁特别注意保养手,这段时间,肌肤又莹润了很多,此时纤纤玉手,真个是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霍澜庭来抓过两次,可她就是不放开,也顾不上了。 徐凤举看见,不由失笑,倾身:“妹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七少的衬衫都拽出来了” 他隐忍地笑意,都是宠溺,全在眼里。 徐迦宁抬眼,还不放开。 她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又气又恼,她是贵妃,何曾那样被人对待过,那样抓住他衬衫之后,真是恨不得抓烂了。 霍澜庭看了眼手表:“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放开,这就让护士来,将你这只手也扎一根针管。” 说着开始数数:“一” 才数到一,徐迦宁立即放开了手,他衣衫略有不整,耐心渐失,回头看了徐凤举一眼:“看好你妹妹,明天也得来。” 说着正了正手腕上的手表,大步走开了去。 徐凤举当然是应下了,这就站了床边,靠得近了些才察觉出徐迦宁的目光,一直盯着霍澜庭的背影,她咬着牙地,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再一细听,好像还呢喃着什么:“给我等着你等着” 徐凤举略一低头:“什么?你说谁?” 徐迦宁还盯着那背影,一抬手指向了他,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好站了一站,吓得她连忙放下了手去。 她的确是怕打针,但是针头还在她肉里扎着,真是不敢妄动。 护士小姐说了,得等输液结束才能帮她拔出来,徐迦宁怕归怕,但是打针的手真一动未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徐凤举和红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了。 等到输液结束,拔掉了针头,徐迦宁才坐起来,说什么拔针头一点也不疼,不疼感觉也怪怪的。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下地,这才发现霍澜庭的衣服还在腿上盖着,踢腿蹬了两下也不解恨,再一抬腿发现腿边发凉,低头一看,长裙不知什么时候刮破了一条子,大腿露半截! 低呼一声,真是失态失仪,赶紧又扯了霍澜庭的衣服将自己腿盖上了。 医药费霍澜庭已经付过了,红玉扶着徐迦宁下了病床,以西服遮掩着些许,这就出了医院。徐凤举开车来的,又怕妹妹坐车晕车,特意叫了黄包车来。 红玉和徐迦宁一起坐了黄包车,回了顾家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少奶奶,真是尽心尽力。顾君行才在警察局回来,见人回来了,赶紧也跟了过来。 都下午了,徐迦宁折腾了半天是身心疲惫,她回到自己屋里,才松了口气,让红玉去打水。 红玉赶紧去了,徐迦宁就坐了床边,那只伤到了的脚直直搭在一旁。 顾君行跟了里屋来,站了一旁:“怎么回事?受伤了?” 红玉不在,徐迦宁见他过来,随手扯了一边的衣服又将大腿盖好了:“没事,被游1街的人卷了进去,不知道刮了哪里,丢了包,但是没什么大事。” 神色淡淡的,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担心了的,余光当中瞥见她腿上那衣服,可是怔了一怔。 他目光所及,自然皱眉:“那是谁的?你和谁在一起来着?” 徐迦宁心情实在不佳,她从前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可见倨傲,若是平时时候也装温婉了,今日被霍澜庭那么一扛,只觉颜面丢尽,偏偏顾君行护不住她,还要问上一问,更是气恼。 “你们学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么?”她凤目微扬,“你把女同学都带了家里来,我也没多问一句,怎地,单单一件衣服,还要问上一问?” 顾君行顿时语塞。 他若是强势一点,只怕她还要有所顾忌,偏偏他心底柔软,还存异心。徐迦宁的坏脾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还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处摩挲着,定定看着他:“现在我来问你,她年方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同她到了哪一步?” 本来就是假的,顾君行当然说不出:“她已经回了老家,不会再来,没有什么哪一步,是我想离婚所以找来的幌子。” 他心有愧疚,和盘而出。 徐迦宁眸色微动,只轻笑出声:“假的?可你道是假,她却当真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她衣着打扮,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三番五次故意气我,可绝非是幌子而已。真是可笑,你既是学生,想必也学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也有想休妻的,但是即便他再不愿修好,也得将妻子安顿好了再休,和和气气地送走。此事无干别人,你既然想离婚,堂堂正正与我说就是,让一个女子登堂蒙羞,是何缘故?” 一不留神,说话也像从前了,不过她不打算忍着,也随意了。 从来不知徐迦宁说话是这般咬文嚼字的了,她笑过即收,此时扬着眉眼,似天生贵胄,顾君行却是惊了一惊,:“你你怎么” 徐迦宁眸光微动:“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惟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气度了,再和我谈离婚不迟。” 离婚的话,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她现在提离婚了! 她这是还嫌弃他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妮子的任性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报纸上天天报道新时代女性, 期刊画报由此而生。 自从去年运动过后,《美人志》创刊号共发出上万册, 不到一个月再版发行,此画报上集结了上海名媛的时尚前沿, 尤其封面女郎,期期都是电影明星, 她身上穿戴,无不流行一时。 除了看报纸,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 有短发的,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 用彩带编结而成,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刘海微卷, 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 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非常喜欢她的演技, 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 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 伸手点了点:“这,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我喜欢这个卷,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书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顾君书也在外面大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知道了,过来吧。” 正常他妹妹这个年纪,其实可以送到私塾去读书了的,但是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只能留在家里,徐迦宁听着她们哥俩说话,轻抚髻旁,走了出来。 顾君书本来坐着,看见她目光微动,连忙站了起来:“嫂子。” 徐迦宁嗯了声,同顾君钰坐了一侧:“今个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君书点头,拿出装订好的书本给她们两个一人发了一本:“你们先写千字文,有不认识的字我来教你们,我先看看报,一会读报。” 顾君钰已经拿起了钢笔,开始写字了,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的。 钢笔这东西,徐迦宁还用不大好,她拿了毛笔,沉下心思来写字,当然了,她并非不会写字,不过是写这些简化字不大习惯。 写的蝇头小字,越写越快。 不多一会儿,顾君钰开始泄气了,在旁哼唧着:“写字真的好麻烦啊!” 徐迦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话:“是挺麻烦的。” 顾君钰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没办法,不识字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小小年纪,是听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聊天说的,说大少奶奶不识字云云的,她妈就拿这事教育她,一定得读书,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妹妹这么一说,顾君书听出了话音,顿时皱眉:“君钰,好好写字,别说闲话,好好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扯老婆舌,嚼舌根的!” 平时他待妹妹,都温和得很,没想到会凶自己,小姑娘扁着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迦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泪光打败了,想了下,劝慰道:“女孩子呢,不仅要识字,还得多才多艺,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等将来有了新皇朝,完全可以嫁给皇帝当贵妃的。” 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说,顾君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皇帝?” 迦宁点头,一脸正色:“对,皇后是不用想了,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出身望族,这是祖辈的遗留问题,家世不可强求,当个贵妃就好,还不操那么多心,悠闲自在。”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君钰顿时回头:“哥,什么是贵妃啊?” 顾君书报纸一抖,从旁边侧目过来:“别做梦了,大清早亡了,什么贵妃,好好学习吧!” 徐迦宁不爱听这话,抬起眼来:“哪朝哪代没有个动荡时候,亡1国的不止大清朝,可几千年来,你看什么时候离得了君王,不过是不到时机而已~” 顾君书被她这番谬论扯得想笑,少年眉眼,尽是笑意:“改日叫你看看国史,你就知道了,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我们走向民主,等你明白了那个,旧思想才能解放。” 原本还写着字的徐迦宁,一听这话,笔尖一顿,啪嗒放了笔架上。 他这说的什么话,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顾君书,定定地:“什么国史?” 顾君书将一边的启蒙大书推了过来:“有空真应该让你去图书馆看看,你先把这个都学会,怎么样,看了没有,这本书好看吗?” 是昨晚上她卷在报纸当中的那本,迦宁嗯了声,想着国史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嗯,不光好看,还很好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妮子的温柔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他想卖掉祖宅, 可祖母以死相逼。 他想离婚,母亲也哭成泪人,竟要向他下跪, 他想着自己的同学, 可思来想去, 竟没有能开口借钱的人,平时他从未被钱难倒,竟然不知顾家已到了这个地步。 事到如今, 也只有问问那两个铺子的租户, 能不能提前交租金, 如果有一些, 先送去逍遥馆,走一步算一步了。一见儿子出了顾家大门,大夫人赶紧又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儿呀, 现在你大舅哥就在后院和迦宁说着话, 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也过去说说话, 先跟他借点钱, 把你爹救出来, 咱们有了再还他就是。”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 叹气:“妈, 咱们顾家,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先过了眼前再说,你好好读书,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二人回头,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脚步匆匆,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她直拉他胳膊,一边追着他,一边叫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书香门第,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为此,二人打赌,没想到顾君行果然还有骨气,没被顾家老太太碾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把地契拿来了。 虽然铺子似乎要到手了,但徐迦宁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的掌控感,人性丑陋,她从小就在深宅长大,与嫡亲的姐妹斗,与庶出的姐妹斗,与不争气的兄弟斗,到了年岁进了宫,又是一路明争暗斗。 帝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争斗的砝码。 于她而言,她不懂情爱,也不信情爱,更喜欢人心碾碎的快,感。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越是难掌控的人心,越好像更有意思了。 随即宽心,左右看看,她哥哥开的这辆车,车内装饰都还新着,才想起来问他:“你买车了?” 徐凤举回头,勾起唇边笑意:“新款福特,一万多大洋呢,和别人合买合用,别人还没坐过,先带你转转,怎么样?” 这车比电车还稳,四个轮子跑得快,徐迦宁早就对汽车感兴趣了,当然新奇。 自家哥哥面前,少些矜持,在车上伸手摸摸这,看看那,好奇得很:“真有意思,这东西时髦得很,那些女学生天天喊着人人平等,怎不见她们开车呢?” 徐凤举也是新手,开不快:“你想学?等我再熟悉熟悉,就教你开车。” 她顿时摇头:“不想。” 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他妹子直直看着车前面,正襟危坐,一颦一笑间动作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仪态,真个是贵妇一样了:“我不想凡事都亲力亲为,若是坐车,就请司机。” 他更是笑,说那坐好司机开车喽,加快了油门。 徐迦宁和新时代女学生不一样,她可是贵妃,怎能什么事都自己做。 心中不屑,低头看着旗袍上面的花纹却是失神,对了,她已不是贵妃了不过那又怎样 汽车在上海街头绕了几绕,这么一低头,也不知怎的,没想到平时坐电车也没怎样的徐迦宁,坐汽车竟然晕车了,她脸色苍白,心口不舒服,头也不舒服,吓得徐凤举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去。 玛利亚医院是上海最好的医院,位于基督教旁天主堂旁,它有五层楼交替接转,门诊部与病房有遮廊天桥相连。下车时候,徐迦宁是站都站不稳了,徐凤举心急如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奔门诊。 这里是西医院,里面都是洋大夫,徐迦宁第一次到医院,还什么都没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妮子的直觉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黄包车一停下, 他下了车。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 徐家住的巷口, 以前他未去过。 小吃一条街的后身, 其实原来是有名的贫民区, 一个小院接一个小院的, 以前从那边走过,听着那些老大爷们吆五喝六的,婆娘们或大声或小声的哭,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想到这些年变化, 那边富裕很多。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他那个烟鬼爹, 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 他去灶房找她爹,那男人弯着腰, 正在添火, 听见说要走, 用围裙擦着手, 一头的汗。出灶房的时候,徐老爹就跟了身后,他说我闺女从小没妈, 但他爷俩也娇生惯养养大的, 娇气得很, 受不得苦, 让他好好待她。 食盒沉甸甸的,分明那样一个男人,真是说着这话柔情几多。 顾君行叹了口气,看着徐迦宁。 她伸手轻抚眉间,将被风吹乱的刘海重新定了下型,又正了正旗袍,这才下车。 动作之间,尽显优雅。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和女人的啜泣声:“君行” 可他无暇顾及,徐迦宁脚下一动,嘶的一声,没有站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人扶住了。 徐迦宁站稳了些,似还隐忍着:“好疼” 知道她脚疼,为了他今日走路多了,脚都磨红了。顾君行赶紧低头看了眼,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食盒:“怎么样,还能走吗?” 该矫情的时候矫情,不该矫情的时候不能矫情,可不矫情还有个度呢,迦宁轻点着头,被他轻扶着的这条手臂,反手抓住了他胳膊,走一步,她就用点力。 如此不说疼,更令人心疼,即便是顾君行这样与她有些嫌隙的,也不得不生出几分怜惜来。 二人错开脚步,一转身就看见了林慧如。 这姑娘脸色苍白,此时看着发梢凌乱,双眼红肿。 顾君行实在是没有想到:“你怎么在这儿?” 林慧如的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心中实在不愿相信,顾君行所描述的妻子,竟然和想象当中不一样。 学校当中,其实先进学生多数有人仰慕,顾君行品学兼优,家世良好,为人清傲。 下学后,学生们变着花样相伴游玩,到了他面前,他都以家中已有妻子为由,拒绝了,她们两个结识于□□,此次她来帮他离婚,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没想到他现在给了她两块钱,只说家事缠身,多谢她,让她先回去。 她回哪里去? 进了顾家的门,他家的气派,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他和她相爱是假,但是她喜欢他却是真的,这种喜欢慢慢变成了求不得,心不甘。 女人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来的时候,想帮他离婚,然后与他修好,让她做小做妾,等同于侮辱她这个新时代女性一样。 但是现在看着高门大宅,想如果徐迦宁不让位,竟生出了别的心思。 想时刻同顾君行在一起,明着暗着把人挤出去,她手里拿着顾君行给她的那两块钱,好一顿哭。她深信,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眼泪,将这两块钱还给他,到时以退为进,趁着假期留在他身边才好。 如此作想,她紧紧攥着那两块银元,伸手递了顾君行的面前来:“君行,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陪着你,你不用特意去给我送钱。” 顾君行并未多想,只是直言道:“多谢你来上海这一趟,没想到家中突然出事,也顾不上你了,你先回老家吧” 徐迦宁的目光在这姑娘身上一扫而过,她依旧是蓝衫黑裙,一双扣带黑布鞋,虽是干干净净但前尖已经磨得泛了些许白边。 家境好的,都搭皮鞋,看来家境是不大好的。 这样的姑娘,还真不愿为难。 徐迦宁一声不吭,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动了动,余光中瞥见顾君行的目光果然顺着自己脚步,抓着他胳膊的手,便又紧了紧。 林慧如始终举着那两块钱,眼泪汪汪。 都送出去的钱,怎么能再往回要,而且还是作为路费的钱,顾君行当然不收:“行了,让你拿着就拿着吧,别跟着添乱了,我今天实在有事,得走了。” 他还得去一趟逍遥馆,他爹等不得的,不仅他爹等不得,他急着要把徐迦宁送回去,她每动一下,他都多看一眼,想着她还忍着疼痛,更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说,扶着人就往里走。 林慧如见他动作,心中嫉恨,可也知道自己没有闹下去的资本,只能跟着后面走了两步:“那行,等你事情忙完了再说咱们的事,我等你。” 顾君行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 反倒是徐迦宁似犹豫着,试探道:“这林小姐” 他只是皱眉:“不用理会。” 看来,她也不过如此,徐迦宁垂下眼帘,是真不理会了。 顾君行一路给人扶了她房中去,红玉两只眼睛肿的像大桃子,还在屋里掉眼泪呢,看见人回来了,赶紧给铺了床,让大少奶奶躺下休息。 顾君行着急走,看着徐迦宁躺下,在旁站了一站:“我这得去趟逍遥馆,跟他们说一声,你哥哥做事向来不能出差,我信他。” 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呀,徐迦宁躺了软枕上面,对他轻摆了手,懒得说话。 他见她神色疲惫,只当她真是身心俱疲,便又站了一站:“铺子的事暂时先这样,等你哥忙过了再去公证,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事做了,明天就去英租界当翻译,工钱还是不少的,少不了你吃穿。” 虽然是个摆设相公,但这话说的还算上心,徐迦宁轻点头,嗯了声。 她这脾气秉性啊,真是在皇帝面前磨出来的,就是皇帝他平时敷衍别人的那套,也学个十足,大概就是个知道了,已阅已知道的意思。 不过她眼帘微颤,身形窈窕,在那软褥当中侧身一歪,真是个美人美景。 红玉跪着抓过了薄被,一角到了他面前了,上面好像还有女人淡淡的香味,他扶着她时候就注意到了,徐迦宁身上有一种香味,不似什么名贵香水,但却是让人闻着说不出的舒服,心静神怡。 结婚那天,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与这种香味,实在是天地之别。 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顾君行又瞥见她枕边有书,定睛一看,是连环画,想起之前桌上的报纸和书,他心中疑云顿起,不过看见她闭上眼睛了,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他当然是去逍遥馆了,徐迦宁心里知道,等他走了以后,才睁开双眼。 红玉跪了床前,正眨巴着眼睛看她:“大少奶奶,求您别生红玉的气,别撵红玉走,红玉真心喜欢伺候大少奶奶,不是故意惹大少爷不高兴的。” 一说又哭了。 进门就看见了,这小姑娘一双眼睛哭得肿了老高,徐迦宁听她哀求,十分无语:“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要撵你走了?” 红玉愣住:“白天时候,我把大少爷的衣服都淋湿了,大少爷生气了,还来屋里发脾气,大少奶奶不是生我气了吗?” 这孩子心思单纯,但真是忠心耿耿,白天时候,其实护着她来着。不过太复杂的事对她都解释不清,还得慢慢调1教,以后让她当个什么尚宫掌事的,留身边也有个亲近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妮子的脾气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苏家原是医学世家,在这个园子生活了近百年,几代同堂。 园中分祥云轩, 留情院, 碧水楼等小院, 大园套着小院, 园林设计精巧, 一路走来,能领略到山水园林的自然风景,也有假山石景,池塘泉水, 全然是个小苏州景致。 苏家正门朝南, 人能进门, 车不能进,院中都是蔓藤植物, 青砖铺路,两边别致的小花, 叫不出名字, 却在风中摇摆,别有一番鲜美。 自住宅大厅一直往东, 经小院二重和小客厅, 即达东园。东园名唤蓬莱仙居, 占地面积最大, 其中水景最雅,夏日时候,赏景最好,水面荷花,花鸟虫儿,住在这园子里可谓目清神明,怎一个美字了得。 平日一早起来,东园最先开门,苏家最早出晚归的人会早早离去。 今日东园门开了,人却未走。 机灵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悄然观察着楼上动静,二楼上最大的一间客厅当中,桌椅都是梨花木的,男人坐在餐桌边上,正在看报纸。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两手拿着报纸,手腕上露着手表的一个边。 少时,楼下有人上来,快步到他面前,将一张照片放了桌边,低下头来:“大少爷,我亲自去了照相馆,可只知道这位小姐姓徐,附近也打听了,没有查到别的。” 照片当中的女子一身旗袍,眉眼精致,浅浅笑意,看着十分的温婉可人。 听着说没有查到,报纸随手放了一边,男人这才抬眼。 他伸手将眼镜摘了下来,凤目微挑:“继续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能开汽车的人里,徐姓少之又少,民生照相馆门前不通电车,只有黄包车才能到,问问那些车夫,可有见过此女坐车,都去过哪里,什么线索都不要错过。” 来人连忙点头:“是。” 男人一抬手将照片拿了眼前细看,照片上的人似对着他笑,他随手放下,看向了厅堂当中的摆着的那副画,画中亦有一女子,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但是样貌同照片上的人却是像极了。 他别开目光,眸色渐沉:“老太太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还有两天就是她的寿宴,在那之前,务必找到她。” 来人有些不解:“找到她之后呢?” 男人靠坐椅背,伸手又将报纸拿了起来:“找到人,立即带她过来见我。” 说着又似叹息:“常福,老太太时日不多了,那孩子是她的心病,拐子说捂死了,我们送一个活的过去,假的也叫她变成真的,此事不得声张,你悄悄地办。” 被他称作常福的人当即应下,拿着照片悄然离去。 他人才走,楼下一个女人旋风一样冲了上来,她一手拿着报纸,穿着一件西式背带裤,条纹衬衫,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蹬蹬蹬就上了楼来。 楼上悄然无声,她一上来,屋里像多了几个人,一口气冲到男人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地了:“哥,看见了吗?文绣登报要和溥仪离婚了!今日报纸头条新闻,天哪,这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男人自报纸后面抬起头了,脸色不虞:“她离不离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倒是看见你上报纸了,当明星还不够,还要满街游1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那个叛逆之女苏婷,她见他不快,当即把报纸拍了桌上:“苏谨言!你是我堂哥,怎么像我爸似地,思想能不能进步点?这是女性平等意识的觉醒,是我们国家未来的标榜!” 二人是堂兄妹,苏谨言等她把话说完,这才开口:“你最好先醒醒,老太太寿宴之前,别胡闹。” 跟他永远不在一条线上,不过,提及老太太了,苏婷还是收敛一些了:“知道了,我这两日没什么事,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呢,楼下的佣人上来了:“大少爷,大小姐,陆律师来了。” 苏谨言自然是让请人进来,不过佣人口中的陆律师,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苏婷的丈夫哦不,是前夫了,吓得她拿报纸遮脸,赶紧朝着长廊跑了:“千万别说我来过,我走了啊!” 她脚步也快,顺着长廊向西侧走去,那边还有一个侧楼梯,等到陆修远上了楼,也只瞥见她背影匆匆而过,他目光稍沉,站了一站,才走上前去。 苏谨言见他目光所及,将报纸放了一边:“从小到大,你就是太由着她了。” 陆修远不置可否:“习惯了。” 随后坐下,二人谈起了公事,报纸被搁置一旁,那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昔日皇妃,正式递交律师函,诉求离婚。 这条新闻已经发出,真是人尽皆知。 徐迦宁也看到了,惊得她都忘了跟徐凤举提及那些寻找她下落的黑衣人,在黄包车上匆匆看了报纸,又到图书馆买了几本书,赶紧先回了顾家。 整个一下午,她都没有再出去过,也不许别人打扰,一直在屋里看书来着。 几千年的历史,一目十行,徐迦宁在史书当中看见了自己的朝代,那时皇帝勤政爱民,可惜也只寥寥几笔,至于她们后宫的人,更是一点笔墨都没有。 再往后来,时代变迁,历经几朝几代国家统一,止步于清。 如今皇帝变成了特别的人,但他连最后的遮羞布都被一纸离婚律师函扯掉了,可见皇权已经不复存在。民主民生,后来某人也曾想恢复帝制,但激起了民众的民愤,当然以失败告终。 几经周折,为数不多的人还在这条路上奔波,然而后来南京的国会议员纷纷离京,到最后形成统一,一共没有几年时间,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允许有皇帝的存在了。 她的贵妃梦,碎了。 在屋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天快黑了也没出屋,红玉在院子当中来回地转,可她不敢上前去问,偏这时候顾君行回来了,到跟前问起徐迦宁,只得说了。 顾君行才在英租界回来,他一身青衫,上了石阶轻轻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轻轻一声:“谁呀?” 他声音也不由柔了许多:“是我。” 很快,房门在他面前被人打开了来,徐迦宁一身桃红旗袍,映得人面桃花,娇艳温婉。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都看着彼此。 好似没有想让他进门的意思,顾君行便站了一站:“今天去英租界做事了,有些事想跟你说。” 徐迦宁侧身相让,让他进门。 她转身就走,腰肢纤细,背影极美。 顾君行不由跟着她走进门去,她先一步坐了桌边,两手自然搭在了一起,就连坐姿也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雅致,一时间竟让他入了神去。 徐迦宁此时已经平静许多:“要同我说什么事,说吧。” 顾君行似在梦中惊醒,不由别开了眼去:“母亲让我和你一起去苏家送寿礼,你准备一下,离婚的事等回来再行商议。” 他今日去英租界做事,不知怎的,总想起徐迦宁来。后来跟着那英国人做翻译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留洋回来的女翻译,她一身洋装,卷卷的头发,站在那些洋人当中侃侃而谈,几乎是一见倾心。 那样的人,才是心中向往,压下心头的那点乱绪,直想着快刀斩乱麻。 毕竟在顾家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帮他个忙也是应该的。 徐迦宁淡然一笑,站了起来,深宫的枷锁似在她身上一下解除开来,她竟然不知道,来到这个时代,最先开始的,她得先学会做个人,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妃子,不是谁的附属品。 好像,从现在开始,她才真正的重活一回。 女人可以张口说不,结婚了不合适可以随便离婚,真是有点意思。 那以后再结婚也不用怕了,不舒坦还可以再离嘛! 本就不懂情爱,一场毫无利益,于她无益的婚姻,还留着干什么:“是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顾君行” 她弯眉叫着他的名字,笑道:“这样很好,我们离婚吧。” 他想卖掉祖宅,可祖母以死相逼。 他想离婚,母亲也哭成泪人,竟要向他下跪,他想着自己的同学,可思来想去,竟没有能开口借钱的人,平时他从未被钱难倒,竟然不知顾家已到了这个地步。 事到如今,也只有问问那两个铺子的租户,能不能提前交租金,如果有一些,先送去逍遥馆,走一步算一步了。一见儿子出了顾家大门,大夫人赶紧又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儿呀,现在你大舅哥就在后院和迦宁说着话,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也过去说说话,先跟他借点钱,把你爹救出来,咱们有了再还他就是。”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叹气:“妈,咱们顾家,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先过了眼前再说,你好好读书,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二人回头,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脚步匆匆,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她直拉他胳膊,一边追着他,一边叫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妮子的哥哥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苏家正门朝南,人能进门, 车不能进, 院中都是蔓藤植物, 青砖铺路, 两边别致的小花,叫不出名字, 却在风中摇摆, 别有一番鲜美。 自住宅大厅一直往东, 经小院二重和小客厅,即达东园。东园名唤蓬莱仙居, 占地面积最大, 其中水景最雅,夏日时候, 赏景最好, 水面荷花, 花鸟虫儿,住在这园子里可谓目清神明, 怎一个美字了得。 平日一早起来, 东园最先开门, 苏家最早出晚归的人会早早离去。 今日东园门开了, 人却未走。 机灵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 悄然观察着楼上动静, 二楼上最大的一间客厅当中,桌椅都是梨花木的,男人坐在餐桌边上,正在看报纸。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两手拿着报纸,手腕上露着手表的一个边。 少时,楼下有人上来,快步到他面前,将一张照片放了桌边,低下头来:“大少爷,我亲自去了照相馆,可只知道这位小姐姓徐,附近也打听了,没有查到别的。” 照片当中的女子一身旗袍,眉眼精致,浅浅笑意,看着十分的温婉可人。 听着说没有查到,报纸随手放了一边,男人这才抬眼。 他伸手将眼镜摘了下来,凤目微挑:“继续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能开汽车的人里,徐姓少之又少,民生照相馆门前不通电车,只有黄包车才能到,问问那些车夫,可有见过此女坐车,都去过哪里,什么线索都不要错过。” 来人连忙点头:“是。” 男人一抬手将照片拿了眼前细看,照片上的人似对着他笑,他随手放下,看向了厅堂当中的摆着的那副画,画中亦有一女子,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但是样貌同照片上的人却是像极了。 他别开目光,眸色渐沉:“老太太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还有两天就是她的寿宴,在那之前,务必找到她。” 来人有些不解:“找到她之后呢?” 男人靠坐椅背,伸手又将报纸拿了起来:“找到人,立即带她过来见我。” 说着又似叹息:“常福,老太太时日不多了,那孩子是她的心病,拐子说捂死了,我们送一个活的过去,假的也叫她变成真的,此事不得声张,你悄悄地办。” 被他称作常福的人当即应下,拿着照片悄然离去。 他人才走,楼下一个女人旋风一样冲了上来,她一手拿着报纸,穿着一件西式背带裤,条纹衬衫,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蹬蹬蹬就上了楼来。 楼上悄然无声,她一上来,屋里像多了几个人,一口气冲到男人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地了:“哥,看见了吗?文绣登报要和溥仪离婚了!今日报纸头条新闻,天哪,这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男人自报纸后面抬起头了,脸色不虞:“她离不离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倒是看见你上报纸了,当明星还不够,还要满街游1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那个叛逆之女苏婷,她见他不快,当即把报纸拍了桌上:“苏谨言!你是我堂哥,怎么像我爸似地,思想能不能进步点?这是女性平等意识的觉醒,是我们国家未来的标榜!” 二人是堂兄妹,苏谨言等她把话说完,这才开口:“你最好先醒醒,老太太寿宴之前,别胡闹。” 跟他永远不在一条线上,不过,提及老太太了,苏婷还是收敛一些了:“知道了,我这两日没什么事,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呢,楼下的佣人上来了:“大少爷,大小姐,陆律师来了。” 苏谨言自然是让请人进来,不过佣人口中的陆律师,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苏婷的丈夫哦不,是前夫了,吓得她拿报纸遮脸,赶紧朝着长廊跑了:“千万别说我来过,我走了啊!” 她脚步也快,顺着长廊向西侧走去,那边还有一个侧楼梯,等到陆修远上了楼,也只瞥见她背影匆匆而过,他目光稍沉,站了一站,才走上前去。 苏谨言见他目光所及,将报纸放了一边:“从小到大,你就是太由着她了。” 陆修远不置可否:“习惯了。” 随后坐下,二人谈起了公事,报纸被搁置一旁,那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昔日皇妃,正式递交律师函,诉求离婚。 这条新闻已经发出,真是人尽皆知。 徐迦宁也看到了,惊得她都忘了跟徐凤举提及那些寻找她下落的黑衣人,在黄包车上匆匆看了报纸,又到图书馆买了几本书,赶紧先回了顾家。 整个一下午,她都没有再出去过,也不许别人打扰,一直在屋里看书来着。 几千年的历史,一目十行,徐迦宁在史书当中看见了自己的朝代,那时皇帝勤政爱民,可惜也只寥寥几笔,至于她们后宫的人,更是一点笔墨都没有。 再往后来,时代变迁,历经几朝几代国家统一,止步于清。 如今皇帝变成了特别的人,但他连最后的遮羞布都被一纸离婚律师函扯掉了,可见皇权已经不复存在。民主民生,后来某人也曾想恢复帝制,但激起了民众的民愤,当然以失败告终。 几经周折,为数不多的人还在这条路上奔波,然而后来南京的国会议员纷纷离京,到最后形成统一,一共没有几年时间,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允许有皇帝的存在了。 她的贵妃梦,碎了。 在屋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天快黑了也没出屋,红玉在院子当中来回地转,可她不敢上前去问,偏这时候顾君行回来了,到跟前问起徐迦宁,只得说了。 顾君行才在英租界回来,他一身青衫,上了石阶轻轻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轻轻一声:“谁呀?” 他声音也不由柔了许多:“是我。” 很快,房门在他面前被人打开了来,徐迦宁一身桃红旗袍,映得人面桃花,娇艳温婉。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都看着彼此。 好似没有想让他进门的意思,顾君行便站了一站:“今天去英租界做事了,有些事想跟你说。” 徐迦宁侧身相让,让他进门。 她转身就走,腰肢纤细,背影极美。 顾君行不由跟着她走进门去,她先一步坐了桌边,两手自然搭在了一起,就连坐姿也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雅致,一时间竟让他入了神去。 徐迦宁此时已经平静许多:“要同我说什么事,说吧。” 顾君行似在梦中惊醒,不由别开了眼去:“母亲让我和你一起去苏家送寿礼,你准备一下,离婚的事等回来再行商议。” 他今日去英租界做事,不知怎的,总想起徐迦宁来。后来跟着那英国人做翻译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留洋回来的女翻译,她一身洋装,卷卷的头发,站在那些洋人当中侃侃而谈,几乎是一见倾心。 那样的人,才是心中向往,压下心头的那点乱绪,直想着快刀斩乱麻。 毕竟在顾家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帮他个忙也是应该的。 徐迦宁淡然一笑,站了起来,深宫的枷锁似在她身上一下解除开来,她竟然不知道,来到这个时代,最先开始的,她得先学会做个人,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妃子,不是谁的附属品。 好像,从现在开始,她才真正的重活一回。 女人可以张口说不,结婚了不合适可以随便离婚,真是有点意思。 那以后再结婚也不用怕了,不舒坦还可以再离嘛! 本就不懂情爱,一场毫无利益,于她无益的婚姻,还留着干什么:“是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顾君行” 她弯眉叫着他的名字,笑道:“这样很好,我们离婚吧。” 穿梭在街上的电车,可是两边商铺当中,一道最独特的风景,大少奶奶对她实在太好了,吃糍饭团带着她,坐电车带着她,看电影也带着她。寻常人家的孩子哪里能享受得到,红玉眉眼弯弯,跟紧了徐迦宁的脚步,等待上车。 从这一站坐到商业总会一共十二站,一站一个人五分钱,头等座翻倍,徐迦宁嘱咐红玉准备好钱,抬脚上了电车踏板,上了头等座厢。 她今日出门,额前梳了一字式刘海,两鬓些许短发,赶着流行从前面看像是短发,实际长发都编在脑后,长辫子又盘在脑后,显得人小许多,早起红玉还笑说要穿洋装可像洋学生了。 徐迦宁不喜欢洋装,现在穿旗袍,露些腿她已觉新潮了。 车上分头等座和二等座,付了钱,红玉才往里走,发现徐迦宁看着司机,站住了。 “大小姐!” 在外面时候,她不喜欢被人称大少奶奶,让叫小姐。 此时见她喊了,徐迦宁这才走过来,拉了红玉的手一起坐了头等座里,二人挨着坐下,都有点紧张。 不多一会儿,电车行驶开来,徐迦宁才放开抓着红玉的手,笑了:“今天换了司机,没想到也这么稳当,电车真好,走得很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妮子的山精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事到如今,也只有问问那两个铺子的租户, 能不能提前交租金, 如果有一些, 先送去逍遥馆,走一步算一步了。一见儿子出了顾家大门,大夫人赶紧又追了出来, 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儿呀, 现在你大舅哥就在后院和迦宁说着话, 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也过去说说话, 先跟他借点钱,把你爹救出来, 咱们有了再还他就是。”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叹气:“妈,咱们顾家,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 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 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 先过了眼前再说,你好好读书, 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 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 二人回头,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脚步匆匆,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她直拉他胳膊,一边追着他,一边叫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书香门第,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为此,二人打赌,没想到顾君行果然还有骨气,没被顾家老太太碾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把地契拿来了。 虽然铺子似乎要到手了,但徐迦宁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的掌控感,人性丑陋,她从小就在深宅长大,与嫡亲的姐妹斗,与庶出的姐妹斗,与不争气的兄弟斗,到了年岁进了宫,又是一路明争暗斗。 帝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争斗的砝码。 于她而言,她不懂情爱,也不信情爱,更喜欢人心碾碎的快,感。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越是难掌控的人心,越好像更有意思了。 随即宽心,左右看看,她哥哥开的这辆车,车内装饰都还新着,才想起来问他:“你买车了?” 徐凤举回头,勾起唇边笑意:“新款福特,一万多大洋呢,和别人合买合用,别人还没坐过,先带你转转,怎么样?” 这车比电车还稳,四个轮子跑得快,徐迦宁早就对汽车感兴趣了,当然新奇。 自家哥哥面前,少些矜持,在车上伸手摸摸这,看看那,好奇得很:“真有意思,这东西时髦得很,那些女学生天天喊着人人平等,怎不见她们开车呢?” 徐凤举也是新手,开不快:“你想学?等我再熟悉熟悉,就教你开车。” 她顿时摇头:“不想。” 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他妹子直直看着车前面,正襟危坐,一颦一笑间动作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仪态,真个是贵妇一样了:“我不想凡事都亲力亲为,若是坐车,就请司机。” 他更是笑,说那坐好司机开车喽,加快了油门。 徐迦宁和新时代女学生不一样,她可是贵妃,怎能什么事都自己做。 心中不屑,低头看着旗袍上面的花纹却是失神,对了,她已不是贵妃了不过那又怎样 汽车在上海街头绕了几绕,这么一低头,也不知怎的,没想到平时坐电车也没怎样的徐迦宁,坐汽车竟然晕车了,她脸色苍白,心口不舒服,头也不舒服,吓得徐凤举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妮子的舞步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第十一章 阳光温暖, 照在身上很舒服。 慢慢适应这个时代,除了伺候她的人少了点, 宫里的乐子少了点, 其实也还不错。至少她可以随便出门走动,不用日日对着深宫高墙了。 徐迦宁脚上穿着高跟鞋, 低头看着鞋尖,她喜欢高跟鞋走路的声音, 哒哒哒的。 轻轻踢着脚边的石子, 她一手提着包, 悠闲自在得很。 不由自主地,就哼出了最近看电影的那片头曲来:“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 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哼上那么两句, 正觉惬意, 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随后,一辆她从未见过的两排座敞篷汽车慢慢行驶了过来。 一个女人站在车上,正在振臂高呼:“离婚才能自由!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 大清早亡了,醒醒吧!”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短发, 此时穿着西裤,衬衫, 一身利落打扮, 更显英姿飒爽。车两边都是跟着的人流, 纷纷叫着她的名字。 “苏婷!苏婷!” 是了,新时代女性的美,她才发现。 徐迦宁抬眼望去,随即被人潮涌没,她被夹杂在人流当中,不得已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人群当中有男有女,她从未经受过这般推搡,想转身出来,却差点摔到了。 人潮涌动,大家情绪激昂,都望着车上的苏婷。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经,勉强跟着往前,她也看着苏婷,从前在报纸上面看见她闹离婚时候,特意问过顾君书。苏婷出身上海最有名望的医药世家,她的丈夫是陆家长子修远,据说是一位律师。 离婚登报第一次是苏婷发的,第二次陆修远还发了修好的启事,没想到前两日他又登了离婚启事,夫妻感情应该是彻底破裂,分开了。 苏婷抗争的不是离婚这一点,她是明星,可家中却以此为耻,她自己的工作抗争许久,为女人发声,时常在报纸上刊登女人应当自强自立的文章。 民众喜欢她,徐迦宁也喜欢她。 真正的抗争不是说说而已,能看得出来,她是一名真正的发声者:“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封建男权对女人的压迫!姐妹们,兄弟们,民国宪1法第六条,民国国民无男女c种族c宗教c阶级之区别,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什么叫平等,我们必须接受教育,我们也可以上学去学知识学外语,我们也要工作,难道从前嫁了人的女子,都不工作了吗?并不是,女人几千年来,富者操持家事,穷者洗衣刷碗,可仅此而已了吗?为什么我们非要依附男人生活,不,我们有权利说话,我们也是人,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与其说林慧如的打破封建令人生厌,不如说她心机不纯令人生厌。 苏婷站在车上,手中挥舞着她的红头巾,她跟那些打着让你让位主意的人不一样。徐迦宁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中惊叹。 那红头巾随风摆动,落在她的肩头,红白之间,是苏婷美艳的脸:“我们的婚姻,多是包办婚姻,多少人结婚之前都未见过,结婚之后也鲜有沟通,还有一些学生现在纷纷回家要求离婚,离婚不是这么离的,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就当尊重她,一起商议离婚!姐妹们,我们要有尊严的活着,离婚不是目的,离婚是我们通往自由的路!你的婚姻,如果不尽人意,那么和我一起走向这自由的道路,你的婚姻如果幸福美满,那么请为女人发声,支持我,支持男女平等,为将来你的女儿发声!” 是了,人要有尊严的活着,她说得没错。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平等,走向尊严,安顿好以后的人生,才能像苏婷这样,潇洒地离开,她这样耀眼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依附谁,她就是苏婷,她是一个人。 已经不知道她一路走来,说了多少的话,嗓子渐哑了,人却还挥着那红头巾:“姐妹们!走出家门吧!大清早亡了!只要我们能找得到工作,是结婚还是离婚,离婚了再嫁,找什么样的先生,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耳边尽是离婚,工作,学习的口号声,徐迦宁心神一松,被后面的人推得撞了前面的,她从来娇贵,何时受过这个,尽量顺着人流,已是身不由已。 跟着游1行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脚踝处疼得不能再走,好容易从中脱身拐了里面街口,站住了。 上下掸着衣裙,腰间挂着的腰饰荷包不见了,发髻微乱,伸手抿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左右看看,街景陌生得很,而且好像是偏街,街上没什么人的。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她伸手入怀,幸好怀表还在,拿出来看了看,上午十点整,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回头看着来时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徐迦宁握紧了怀表。 她顺着来时路,想往回走,才一动,疼得整条腿都抽了筋似地。 徐迦宁长出了口气,目光掠过不远处街边的长排木椅,拖着这条腿,到底蹭到跟前坐下了。 还是不要乱走了,她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等有黄包车过来时候,再叫个车直接坐回顾家再说,就这么想着,前后看着,巧着这会儿街上一个黄包车都没有。 反倒是街上偶有路过的男人,走过时候直看着她。 她紧紧捏着怀表,低着眼帘,心中只盼着顾君行发现自己不见了,能到处找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迦宁偶尔抬头看看有没有黄包车,她哪里知道,今日黄包车都去上海的黄浦大街上等着□□人叫车了,这边根本叫不到。 打开怀表看着时间,心中能想起的,只有她哥哥。 徐凤举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能找得到她,还有那个爱唱大戏的爹,只有他们真心惦记她了吧正是胡思乱想,才走过面前的一辆轿车,慢慢倒退了回来。 徐迦宁蓦地抬头,车窗往下,露出了男人的侧颜,他正在车镜当中看着她,转过了身来。 霍澜庭神色淡漠,看清是她眉峰微动:“你怎么在这里?” 他西装革履,一手扶了方向盘上,此时见是他,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作为贵妃,这般模样,已觉狼狈至极。徐迦宁连忙起身,疼地扶了椅背才站稳,可她顾不得疼了,看着他都快哭了:“我被□□的人群推了这来,我要回家” 他浅浅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刚才她脚动,疼地直皱眉,都看见了。 此时她表情隐忍,也都看在眼里。 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随后下车,打开了后面车门:“上车。” 徐迦宁对于坐车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她抬眼看着他,正是犹豫,已被他看穿。他绕了车前去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目光浅浅:“过来。” 能回家就好,其实不该矫情。 徐迦宁忍痛走上前去,她一脚疼痛上车时候胡乱扶了车门,总算坐了进去。 霍澜庭随后上车,侧身过来将她这边车窗玻璃摇下来,这才启动汽车,他开得很慢,余光当中瞥见她低头,淡淡道:“别低头,容易晕车。” 徐迦宁连忙抬起了头:“谢谢你。”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含糊其辞的。 霍澜庭似未听见,他顺着街边的转弯处拐了回来,这条路越走越是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上海中心街道,她来时走的不是这里,徐迦宁注意到了,不由四处张望:“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车速很慢,他回眸瞥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来:“医院。” 医院? 医院! 徐迦宁想起那粗针头还心有余悸,叫起来几乎破了声了:“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可说什么好像都晚了,汽车驶入了附近医院的行车道中,慢慢停了下来,霍澜庭不顾她的抗议,走了她车门边来开车门。 徐迦宁在车内,两手紧紧拽着车门,不让他开:“我不去,我没事我不去我不去医院!” 他力气更大,角力当中当然将车门拉开了。 徐迦宁惊恐不已,已是语无伦次了:“不用去医院我不要打针你不是能看么,你给我看看,我不进去我不去” 霍澜庭此时看着她惊恐模样,更是皱眉,他才在教堂出来,还得去仓库查点药品,没有多少时间。 眼中女人的眼,竟是含泪了。 他伸手解开西服上衣扣子,脱下来抓在手里,这就弯下腰来。 徐迦宁见他低头,以为他要给自己看看,可不敢像上次那样不配合了,一动不动。 可他也才弯腰,那西服竟是包了她的小腿上,霍澜庭倾身一探一抱,再出车门时候,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扛了肩头上面。 “啊!” 徐老爹一生爱喝酒,见了姑爷特别高兴,见了洋酒更高兴,亲亲热热迎了他往前堂去,迫不及待叫着女儿和儿子,嚷嚷着说他姑爷来了。 他每叫一次姑爷,顾君行心中的愧疚便多一分。 徐家无辜的,徐迦宁在他眼里,若说错的话,那就是她在顾家走投无路时候闯进了进来,给了她们一丝希望。传统的封建思想束缚下,非说出个错处,那就是她喜欢他,当初提出结婚这个建议,令他蒙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妮子的亲亲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徐老爹一生爱喝酒, 见了姑爷特别高兴,见了洋酒更高兴, 亲亲热热迎了他往前堂去, 迫不及待叫着女儿和儿子,嚷嚷着说他姑爷来了。 他每叫一次姑爷, 顾君行心中的愧疚便多一分。 徐家无辜的, 徐迦宁在他眼里,若说错的话,那就是她在顾家走投无路时候闯进了进来,给了她们一丝希望。传统的封建思想束缚下,非说出个错处, 那就是她喜欢他,当初提出结婚这个建议, 令他蒙羞。 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顾家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家,顾君行从小聪慧,颇有文识,后期求学路上良师益友相伴,生来骄傲。没想到会娶一个不识字的妻子, 结婚那天, 掀开盖头之后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坐了一旁, 问她可读过什么书, 平时都做什么,新娘子说她不认识字,她在新房偷喝了点酒,说话语无伦次,可言语之间粗鄙得很,他震惊得很,逃了出去。 他母亲也知道他委屈,直安慰着他,说她和他爹也这么过来的。 他爹这一辈子,憋屈一辈子,成日喝酒吸大烟,更觉恐怖,当夜,顾君行收拾了行李,在书房坐了半宿,天一亮就离开了家里。 他摆脱还来不及的婚姻,完全就是个失败品。 今日登门,还好。 毕竟,他怀揣着地契,如同交易,很平等。 只不过徐老爹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见了他特别热情,直引着他往里走,他在门口站了一站,一眼就看见了徐迦宁。 她脸色不太好,似有点疲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带给他的意外,婚前见过她两次,这姑娘平时穿着打扮就像个大傻妞,开口之前必定傻笑,说起来这次回家之后,还真的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正面看着迦宁,她额前的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小一些,耳边的短发服帖得很,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多了些少女姿态。徐老爹一嚷,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盼,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 毕竟是他妻子了,真心为他,他心中一动,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来。 徐老爹特别热情,拉着他往里走:“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我正要做饭,可得烧几道好菜,平时家里就我一人,今天热闹最好,我就喜欢人多多的” 按着他就坐了桌边,顾君行手里的洋酒也被他伸手接了过去。 想老爹还显摆似地在闺女儿子面前吊了一吊:“看见没有,这是我姑爷孝敬我的,看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想起给爹买酒了?成日不愿我喝酒,我喝酒怎么了?唱唱小曲做做饭喝酒更添雅兴不是?” 说着,到了女儿面前,戏兴大发,还摆出兰花指模样,对她点了一点:“嗯?你说呢?小宁宁?” 徐迦宁:“” 好在徐凤举嫌他爹碍事,让他做饭去,直催着他:“快去做饭吧,既然君行来了,正好喝两杯。” 这个主意好,徐老爹将洋酒往桌子上面一放,豪气冲天:“好,老夫去也!” 说着,况且况且况且地走着台步出去了。 徐迦宁盯着他的背影,莫名想笑。 可她可是贵妃,当然不能失态,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笑,抬眼一看,顾君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帕子。 他打开帕子,里面是折着的地契和他已经写好的文书,统统推到了徐凤举的面前。徐凤举上下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按了手印再去公证下,从前旧账一笔勾销,我一会去钱庄取钱” 徐迦宁在旁低着眼帘,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她自怀中摸出怀表来,啪嗒,打开看了眼时间,又扣上了。 下午了,她困乏了,也是该回去换衣服写字了,今日应对父兄,真是身心疲惫,许是今日走路多了点,高跟鞋磨着脚也有点疼。徐凤举和顾君行说着话,两个人都按了手印商议着要去公证的事,徐迦宁正有点困顿,院子里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一个半大小子奔着前屋就跑了进来。 “凤举哥!七少叫你出去,说是六号仓库那出事了!” “” 徐凤举一下站了起来,他往出走了两步,脸色沉重,到了门前,又转回来将地契什么的,都推了徐迦宁的面前来:“你先替我收着,出大事了,我怕一时回不来,钱的事不用担心” 说着,他看向顾君行:“若是信得了我,那就先去逍遥馆,告诉他们,凑着钱了,但是得等晚上再送过去,人给照看好了,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少不了他们的。” 顾君行见他有事,当即点头。 徐凤举还有点不放心妹子,回头看她:“哥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跟着那半大小子快步走了出去,两个人脚步匆匆,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仓库的事,徐迦宁将地契连同帕子都卷了起来,跟着往外走。 院子当中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站了屋檐下面,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发动的声音,顾君行也走了出来,站了她的身边。 窗外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欢快,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 过了好半晌,徐迦宁才是开口:“回去吧,你跟我爹说声,不吃饭了。” 她言语之间,都和原主不一样,吃饭时候规矩更多,只怕惹人怀疑。徐凤举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对着那个太过热情的爹,也怕应付不来露出马脚。 让顾君行去说,可能更好些。 顾君行其实也不想留下用饭,转身去了后院。 徐迦宁下了石阶,站在空旷的院子当中,四下打量。不同于顾家的深宅园艺,徐家院子当中空荡荡的,只墙边摆着一排花架子,上面插着几样兵器似地东西。 她远远看着,没有过去。 片刻之后,顾君行自后院快步出来,到她跟前:“跟你爹说了,咱们走吧。” 点头,迦宁同他一起往出走,她脚疼,走得很慢,落了他身后。 大门口还有汽车车印似才走过,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站着张望一下,巷口并没有黄包车。 才要再往前走,顾君行一手拦住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头也未回:“脚都磨破了,你别动,我去叫车。”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口去。 徐迦宁看着他背影,未动。 她习惯了疼痛,即便是当贵妃时候,也有各种的痛事,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她自己都麻木了,只会调养,不会外露。 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 不多一会儿,顾君行果然叫了黄包车来,他虽未上前搀扶,但站在一旁,等她上车了之后才上来。 迦宁靠坐车内,松了口气,好歹还知道让她坐车回去。 才要吩咐车夫走,徐家大门中,一人又冲了出来! 徐老爹手里提着个旧时食盒,身上还系着围裙,直奔了车前来:“闺女闺女!爹知道你们都有事挺忙的,才做好这菜,你带回去吃,啊,都是你爱吃的,下回你再来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饭!” 他伸手举着,头顶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神色急切得不行,动作却是最小心翼翼的。 徐迦宁看着他这般模样,眼底发热,嗯了声。 真是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老爹见她模样,又哈哈大笑起来:“别,这才几天没见着爹,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别哭啊,不用太想爹!” 他笑得爽朗,硬是生生将她不稳气息平了去,迦宁伸手来接,徐老爹却未放手,只看向顾君行:“不行,你拿不动,重。” 顾君行连忙伸手,徐老爹递给了他,才退后两步,对他们挥手作别。 他身上的旧围裙,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拧着,夸张得很。 车夫转身,徐迦宁没忍住回了头,徐老爹见她回头,更是两手来回挥起,她像鬼迷心窍了似地,也对着他摆了下手。 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挥舞着双手更欢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妮子的酸枣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报纸上天天报道新时代女性, 期刊画报由此而生。 自从去年运动过后, 《美人志》创刊号共发出上万册,不到一个月再版发行, 此画报上集结了上海名媛的时尚前沿,尤其封面女郎, 期期都是电影明星, 她身上穿戴, 无不流行一时。 除了看报纸,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有短发的, 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 用彩带编结而成, 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 刘海微卷,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 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 非常喜欢她的演技, 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 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 伸手点了点:“这,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我喜欢这个卷,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书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顾君书也在外面大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知道了,过来吧。” 正常他妹妹这个年纪,其实可以送到私塾去读书了的,但是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只能留在家里,徐迦宁听着她们哥俩说话,轻抚髻旁,走了出来。 顾君书本来坐着,看见她目光微动,连忙站了起来:“嫂子。” 徐迦宁嗯了声,同顾君钰坐了一侧:“今个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君书点头,拿出装订好的书本给她们两个一人发了一本:“你们先写千字文,有不认识的字我来教你们,我先看看报,一会读报。” 顾君钰已经拿起了钢笔,开始写字了,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的。 钢笔这东西,徐迦宁还用不大好,她拿了毛笔,沉下心思来写字,当然了,她并非不会写字,不过是写这些简化字不大习惯。 写的蝇头小字,越写越快。 不多一会儿,顾君钰开始泄气了,在旁哼唧着:“写字真的好麻烦啊!” 徐迦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话:“是挺麻烦的。” 顾君钰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没办法,不识字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小小年纪,是听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聊天说的,说大少奶奶不识字云云的,她妈就拿这事教育她,一定得读书,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妹妹这么一说,顾君书听出了话音,顿时皱眉:“君钰,好好写字,别说闲话,好好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扯老婆舌,嚼舌根的!” 平时他待妹妹,都温和得很,没想到会凶自己,小姑娘扁着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迦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泪光打败了,想了下,劝慰道:“女孩子呢,不仅要识字,还得多才多艺,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等将来有了新皇朝,完全可以嫁给皇帝当贵妃的。” 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说,顾君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皇帝?” 迦宁点头,一脸正色:“对,皇后是不用想了,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出身望族,这是祖辈的遗留问题,家世不可强求,当个贵妃就好,还不操那么多心,悠闲自在。”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君钰顿时回头:“哥,什么是贵妃啊?” 顾君书报纸一抖,从旁边侧目过来:“别做梦了,大清早亡了,什么贵妃,好好学习吧!” 徐迦宁不爱听这话,抬起眼来:“哪朝哪代没有个动荡时候,亡1国的不止大清朝,可几千年来,你看什么时候离得了君王,不过是不到时机而已~” 顾君书被她这番谬论扯得想笑,少年眉眼,尽是笑意:“改日叫你看看国史,你就知道了,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我们走向民主,等你明白了那个,旧思想才能解放。” 原本还写着字的徐迦宁,一听这话,笔尖一顿,啪嗒放了笔架上。 他这说的什么话,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顾君书,定定地:“什么国史?” 顾君书将一边的启蒙大书推了过来:“有空真应该让你去图书馆看看,你先把这个都学会,怎么样,看了没有,这本书好看吗?” 是昨晚上她卷在报纸当中的那本,迦宁嗯了声,想着国史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嗯,不光好看,还很好用。” 顾君书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他看着她的练习本,发现她字迹端正秀美,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十分诧异。 “你这字你什么时候练的?” 正说着,门前帘子一动,一个人又走了进来。 顾君行进门就将外衣挂了一侧衣挂上,奔着她们走了过来:“一大早的,你们在干什么?” 顾君书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平时兄弟关系一般,就连顾君钰也有点怕他,赶紧给人腾地方,都站了一边。 嫡庶有别,徐迦宁这倒是能理解,她拿了桌边报纸,以报纸遮掩,悄然对顾君书摆了摆手。 顾君书会意,只说有事,拉着妹妹的手走了。 顾君行昨晚上辗转难眠,今天起得也早,去买了火车票,特意让人拿着去送林慧如,他则去了英租界,他的老师给他介绍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给一位英国公司做翻译。 上午工作定下来了,赶紧回来了。 这会见了徐迦宁,竟想主动说一下这个事:“我找到工作了,给一家英国公司做翻译,一个月有二十块。” 二十块。 徐迦宁已经了解了这时代物价,在心中计算了下,那这样算来,英租界的铺子不吃不喝也得好几年才能攒下。 心中更是稳当了些,还刻意恭维了下:“二十块呢,真不错。” 这份工作能解决很多问题,顾君行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他见她神色如常,都没问及林慧如,只当她心里隐忍,更添两分怜惜之意。 再一看她,见她眉眼姿态,竟移不开眼。 徐迦宁草草看了眼报纸,一抬头撞见他目光了,想起地契来,不好直接问,拐了个弯:“昨个你拿地契出来,家里人没为难你吧?” 真是一心为他,顾君行更添愧色,回身坐下:“已经同你哥哥说好了,今天晚上他过来。” 才坐下,又被桌上的毛笔字吸引住了:“这谁写的?” 迦宁如实答了:“我写的。” 他只当她是新学的,满眼赞叹:“字写的很不错了,你一直有在学习?” 桌上还有报纸,看来还有读报的习惯,顾君行真是没有想到,对她刮目相看。她有新思想是好事,他完全可以试着沟通下,教会她变成新时代女性,继而离婚,放两个人自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妮子的婚纱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不由自主地,就哼出了最近看电影的那片头曲来:“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 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哼上那么两句,正觉惬意,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随后,一辆她从未见过的两排座敞篷汽车慢慢行驶了过来。 一个女人站在车上,正在振臂高呼:“离婚才能自由!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大清早亡了, 醒醒吧!”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短发, 此时穿着西裤, 衬衫, 一身利落打扮, 更显英姿飒爽。车两边都是跟着的人流,纷纷叫着她的名字。 “苏婷!苏婷!” 是了, 新时代女性的美,她才发现。 徐迦宁抬眼望去, 随即被人潮涌没,她被夹杂在人流当中,不得已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人群当中有男有女, 她从未经受过这般推搡, 想转身出来, 却差点摔到了。 人潮涌动, 大家情绪激昂,都望着车上的苏婷。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经,勉强跟着往前,她也看着苏婷,从前在报纸上面看见她闹离婚时候,特意问过顾君书。苏婷出身上海最有名望的医药世家,她的丈夫是陆家长子修远,据说是一位律师。 离婚登报第一次是苏婷发的,第二次陆修远还发了修好的启事,没想到前两日他又登了离婚启事,夫妻感情应该是彻底破裂,分开了。 苏婷抗争的不是离婚这一点,她是明星,可家中却以此为耻,她自己的工作抗争许久,为女人发声,时常在报纸上刊登女人应当自强自立的文章。 民众喜欢她,徐迦宁也喜欢她。 真正的抗争不是说说而已,能看得出来,她是一名真正的发声者:“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封建男权对女人的压迫!姐妹们,兄弟们,民国宪1法第六条,民国国民无男女c种族c宗教c阶级之区别,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什么叫平等,我们必须接受教育,我们也可以上学去学知识学外语,我们也要工作,难道从前嫁了人的女子,都不工作了吗?并不是,女人几千年来,富者操持家事,穷者洗衣刷碗,可仅此而已了吗?为什么我们非要依附男人生活,不,我们有权利说话,我们也是人,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与其说林慧如的打破封建令人生厌,不如说她心机不纯令人生厌。 苏婷站在车上,手中挥舞着她的红头巾,她跟那些打着让你让位主意的人不一样。徐迦宁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中惊叹。 那红头巾随风摆动,落在她的肩头,红白之间,是苏婷美艳的脸:“我们的婚姻,多是包办婚姻,多少人结婚之前都未见过,结婚之后也鲜有沟通,还有一些学生现在纷纷回家要求离婚,离婚不是这么离的,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就当尊重她,一起商议离婚!姐妹们,我们要有尊严的活着,离婚不是目的,离婚是我们通往自由的路!你的婚姻,如果不尽人意,那么和我一起走向这自由的道路,你的婚姻如果幸福美满,那么请为女人发声,支持我,支持男女平等,为将来你的女儿发声!” 是了,人要有尊严的活着,她说得没错。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平等,走向尊严,安顿好以后的人生,才能像苏婷这样,潇洒地离开,她这样耀眼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依附谁,她就是苏婷,她是一个人。 已经不知道她一路走来,说了多少的话,嗓子渐哑了,人却还挥着那红头巾:“姐妹们!走出家门吧!大清早亡了!只要我们能找得到工作,是结婚还是离婚,离婚了再嫁,找什么样的先生,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耳边尽是离婚,工作,学习的口号声,徐迦宁心神一松,被后面的人推得撞了前面的,她从来娇贵,何时受过这个,尽量顺着人流,已是身不由已。 跟着游1行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脚踝处疼得不能再走,好容易从中脱身拐了里面街口,站住了。 上下掸着衣裙,腰间挂着的腰饰荷包不见了,发髻微乱,伸手抿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左右看看,街景陌生得很,而且好像是偏街,街上没什么人的。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她伸手入怀,幸好怀表还在,拿出来看了看,上午十点整,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回头看着来时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徐迦宁握紧了怀表。 她顺着来时路,想往回走,才一动,疼得整条腿都抽了筋似地。 徐迦宁长出了口气,目光掠过不远处街边的长排木椅,拖着这条腿,到底蹭到跟前坐下了。 还是不要乱走了,她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等有黄包车过来时候,再叫个车直接坐回顾家再说,就这么想着,前后看着,巧着这会儿街上一个黄包车都没有。 反倒是街上偶有路过的男人,走过时候直看着她。 她紧紧捏着怀表,低着眼帘,心中只盼着顾君行发现自己不见了,能到处找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迦宁偶尔抬头看看有没有黄包车,她哪里知道,今日黄包车都去上海的黄浦大街上等着□□人叫车了,这边根本叫不到。 打开怀表看着时间,心中能想起的,只有她哥哥。 徐凤举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能找得到她,还有那个爱唱大戏的爹,只有他们真心惦记她了吧正是胡思乱想,才走过面前的一辆轿车,慢慢倒退了回来。 徐迦宁蓦地抬头,车窗往下,露出了男人的侧颜,他正在车镜当中看着她,转过了身来。 霍澜庭神色淡漠,看清是她眉峰微动:“你怎么在这里?” 他西装革履,一手扶了方向盘上,此时见是他,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作为贵妃,这般模样,已觉狼狈至极。徐迦宁连忙起身,疼地扶了椅背才站稳,可她顾不得疼了,看着他都快哭了:“我被□□的人群推了这来,我要回家” 他浅浅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刚才她脚动,疼地直皱眉,都看见了。 此时她表情隐忍,也都看在眼里。 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随后下车,打开了后面车门:“上车。” 徐迦宁对于坐车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她抬眼看着他,正是犹豫,已被他看穿。他绕了车前去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目光浅浅:“过来。” 能回家就好,其实不该矫情。 徐迦宁忍痛走上前去,她一脚疼痛上车时候胡乱扶了车门,总算坐了进去。 霍澜庭随后上车,侧身过来将她这边车窗玻璃摇下来,这才启动汽车,他开得很慢,余光当中瞥见她低头,淡淡道:“别低头,容易晕车。” 徐迦宁连忙抬起了头:“谢谢你。”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含糊其辞的。 霍澜庭似未听见,他顺着街边的转弯处拐了回来,这条路越走越是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上海中心街道,她来时走的不是这里,徐迦宁注意到了,不由四处张望:“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车速很慢,他回眸瞥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来:“医院。” 医院? 医院! 徐迦宁想起那粗针头还心有余悸,叫起来几乎破了声了:“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可说什么好像都晚了,汽车驶入了附近医院的行车道中,慢慢停了下来,霍澜庭不顾她的抗议,走了她车门边来开车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妮子的戒指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没想到这些年变化, 那边富裕很多。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他那个烟鬼爹,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 他去灶房找她爹,那男人弯着腰, 正在添火,听见说要走,用围裙擦着手, 一头的汗。出灶房的时候, 徐老爹就跟了身后, 他说我闺女从小没妈,但他爷俩也娇生惯养养大的,娇气得很,受不得苦, 让他好好待她。 食盒沉甸甸的,分明那样一个男人,真是说着这话柔情几多。 顾君行叹了口气,看着徐迦宁。 她伸手轻抚眉间, 将被风吹乱的刘海重新定了下型,又正了正旗袍,这才下车。 动作之间, 尽显优雅。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和女人的啜泣声:“君行” 可他无暇顾及,徐迦宁脚下一动,嘶的一声,没有站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人扶住了。 徐迦宁站稳了些,似还隐忍着:“好疼” 知道她脚疼,为了他今日走路多了,脚都磨红了。顾君行赶紧低头看了眼,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食盒:“怎么样,还能走吗?” 该矫情的时候矫情,不该矫情的时候不能矫情,可不矫情还有个度呢,迦宁轻点着头,被他轻扶着的这条手臂,反手抓住了他胳膊,走一步,她就用点力。 如此不说疼,更令人心疼,即便是顾君行这样与她有些嫌隙的,也不得不生出几分怜惜来。 二人错开脚步,一转身就看见了林慧如。 这姑娘脸色苍白,此时看着发梢凌乱,双眼红肿。 顾君行实在是没有想到:“你怎么在这儿?” 林慧如的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心中实在不愿相信,顾君行所描述的妻子,竟然和想象当中不一样。 学校当中,其实先进学生多数有人仰慕,顾君行品学兼优,家世良好,为人清傲。 下学后,学生们变着花样相伴游玩,到了他面前,他都以家中已有妻子为由,拒绝了,她们两个结识于□□,此次她来帮他离婚,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没想到他现在给了她两块钱,只说家事缠身,多谢她,让她先回去。 她回哪里去? 进了顾家的门,他家的气派,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他和她相爱是假,但是她喜欢他却是真的,这种喜欢慢慢变成了求不得,心不甘。 女人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来的时候,想帮他离婚,然后与他修好,让她做小做妾,等同于侮辱她这个新时代女性一样。 但是现在看着高门大宅,想如果徐迦宁不让位,竟生出了别的心思。 想时刻同顾君行在一起,明着暗着把人挤出去,她手里拿着顾君行给她的那两块钱,好一顿哭。她深信,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眼泪,将这两块钱还给他,到时以退为进,趁着假期留在他身边才好。 如此作想,她紧紧攥着那两块银元,伸手递了顾君行的面前来:“君行,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陪着你,你不用特意去给我送钱。” 顾君行并未多想,只是直言道:“多谢你来上海这一趟,没想到家中突然出事,也顾不上你了,你先回老家吧” 徐迦宁的目光在这姑娘身上一扫而过,她依旧是蓝衫黑裙,一双扣带黑布鞋,虽是干干净净但前尖已经磨得泛了些许白边。 家境好的,都搭皮鞋,看来家境是不大好的。 这样的姑娘,还真不愿为难。 徐迦宁一声不吭,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动了动,余光中瞥见顾君行的目光果然顺着自己脚步,抓着他胳膊的手,便又紧了紧。 林慧如始终举着那两块钱,眼泪汪汪。 都送出去的钱,怎么能再往回要,而且还是作为路费的钱,顾君行当然不收:“行了,让你拿着就拿着吧,别跟着添乱了,我今天实在有事,得走了。” 他还得去一趟逍遥馆,他爹等不得的,不仅他爹等不得,他急着要把徐迦宁送回去,她每动一下,他都多看一眼,想着她还忍着疼痛,更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说,扶着人就往里走。 林慧如见他动作,心中嫉恨,可也知道自己没有闹下去的资本,只能跟着后面走了两步:“那行,等你事情忙完了再说咱们的事,我等你。” 顾君行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 反倒是徐迦宁似犹豫着,试探道:“这林小姐” 他只是皱眉:“不用理会。” 看来,她也不过如此,徐迦宁垂下眼帘,是真不理会了。 顾君行一路给人扶了她房中去,红玉两只眼睛肿的像大桃子,还在屋里掉眼泪呢,看见人回来了,赶紧给铺了床,让大少奶奶躺下休息。 顾君行着急走,看着徐迦宁躺下,在旁站了一站:“我这得去趟逍遥馆,跟他们说一声,你哥哥做事向来不能出差,我信他。” 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呀,徐迦宁躺了软枕上面,对他轻摆了手,懒得说话。 他见她神色疲惫,只当她真是身心俱疲,便又站了一站:“铺子的事暂时先这样,等你哥忙过了再去公证,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事做了,明天就去英租界当翻译,工钱还是不少的,少不了你吃穿。” 虽然是个摆设相公,但这话说的还算上心,徐迦宁轻点头,嗯了声。 她这脾气秉性啊,真是在皇帝面前磨出来的,就是皇帝他平时敷衍别人的那套,也学个十足,大概就是个知道了,已阅已知道的意思。 不过她眼帘微颤,身形窈窕,在那软褥当中侧身一歪,真是个美人美景。 红玉跪着抓过了薄被,一角到了他面前了,上面好像还有女人淡淡的香味,他扶着她时候就注意到了,徐迦宁身上有一种香味,不似什么名贵香水,但却是让人闻着说不出的舒服,心静神怡。 结婚那天,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与这种香味,实在是天地之别。 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顾君行又瞥见她枕边有书,定睛一看,是连环画,想起之前桌上的报纸和书,他心中疑云顿起,不过看见她闭上眼睛了,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他当然是去逍遥馆了,徐迦宁心里知道,等他走了以后,才睁开双眼。 红玉跪了床前,正眨巴着眼睛看她:“大少奶奶,求您别生红玉的气,别撵红玉走,红玉真心喜欢伺候大少奶奶,不是故意惹大少爷不高兴的。” 一说又哭了。 进门就看见了,这小姑娘一双眼睛哭得肿了老高,徐迦宁听她哀求,十分无语:“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要撵你走了?” 红玉愣住:“白天时候,我把大少爷的衣服都淋湿了,大少爷生气了,还来屋里发脾气,大少奶奶不是生我气了吗?” 这孩子心思单纯,但真是忠心耿耿,白天时候,其实护着她来着。不过太复杂的事对她都解释不清,还得慢慢调1教,以后让她当个什么尚宫掌事的,留身边也有个亲近人。 就是不知道如今宫里还有没有尚宫了,徐迦宁打起些精神来,叹了口气:“没有的事,你看,回来还给你带了好吃的,是我爹亲自下厨做的菜,你去分了些。” 没有生她的气,红玉一下又高兴起来,叽叽喳喳说东说西,甚至还有点语无伦次。 徐迦宁偏头疼,目光便沉了些:“红玉,我要睡会儿。” 红玉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走了。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了,徐迦宁身子娇气,躺着就不想动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脚步声又起,她以为红玉这小丫头回来了没太在意,可来人到了床边,回身坐了下来。 身边坐了人,她哪里睡得着,一下就睁开了眼,是她那个吃斋念佛的婆母。 顾大夫人也红着眼,抓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迦宁呀,今天多亏了你,你哥哥已经把钱送来了,这会儿君行在逍遥馆应该能接着他爹了,就是老太太被君行气得不轻,因那个英租界的铺子的事算了,这事跟你也说不着,你别往心里去。” 女人的心,只有女人更懂。 顾大夫人平时不管事,她来屋里,肯定有事。 可这会实在有些累,又半梦半醒的,徐迦宁骨子里那贵妃的派头又隐隐冒了出来,一动未动,半阖着眼睛像是睁不开眼的模样。 顾大夫人在旁叹息,直揉着她手:“君行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夫妻,我看他这会儿能听进去你的话了,你帮妈劝劝他,有时候吧,人不能总用脸面活着不是” 她罗里吧嗦不说重点,徐迦宁想睡一会儿,嫌她噪聒,语气已是硬巴巴的了:“您有话直说。” 顾大夫人这也是没办法了,她心里想着,儿子去了岳父家门,回来还扶着儿媳妇来着,小两口么一下又好上也说不定,权当没办法中的法子了,让徐迦宁出头,是以没注意儿媳妇口气什么样,也不在意了。 她扶了扶髻边的发簪,想起往事也懊恼不已:“说来,其实上海我们还有门亲戚没走,是老太太的亲姐姐,她嫁了苏家的 ,一说你就知道,家世显赫,现在报纸天天报着,政务院名单里写着呢,霍苏沈陆,就那个姓苏的人家。君行小的时候啊,我们走动得还勤呢,这件事真是没法说,后来老太太过生日,府上摆寿宴,请了戏班子来唱戏,门口好多来看热闹的。苏家儿媳妇带了两个孩子来祝寿,小孩子么,你知道的都淘气,谁知道丫鬟怎么看的,就给苏家那小孙女弄丢了,都怪我们老爷喝了酒,说了几句风凉话,后来孩子没找着,俩家人打起来了诶呀” 平时念佛念习惯了,说话总讲不到重点,眼看着徐迦宁困乏得很,眼睛似又要阖上了,轻咳了两声,赶紧说:“以前生分了做仇了不走动。眼下苏家那老太太好像要不行了,来人传了话,说是不记恨了,让咱们老太太也宽宽心。这不就是有活动气么,老太太让君行去苏家走动走动,他就不去,你看这多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去呢?” 听明白了,她想让徐迦宁劝顾君行,去苏家通通路。 其实这也是好事,顾家要是能活过来,她得到的东西会更多,徐迦宁想给人打发走,好赶紧睡觉休息,敷衍着先应下了。顾大夫人目的达成,当然是高高兴兴走了。 不过,我们贵妃这觉还是没睡成。 红玉回来了,她之所以在外面磨蹭了半天,是因为外面有人传了话来,说是林小姐想单独见大少奶奶一面,大门口等着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妮子的股份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徐凤举是彻底被妹子这嗓子惊住了, 他看向霍澜庭,平时多能言善辩, 此时脑中一片空白:“迦c迦宁她不舒服,可能有点晕糊涂了” 玛利亚医院的院长还在一旁等他, 霍澜庭折好帕子, 放入口袋里了, 没有戳穿他的话:“嗯,回去休息一会就好。” 说着让护士给他们开个什么精油,这才转身离去。 玛利亚医院的门诊处,那人站在几个白大褂当中, 显得十分扎眼。 他身形颀长, 虽身着西衣西裤,但是发色和那明显的东方面孔, 更引人注意。徐迦宁坐在门诊的临时病床上面,远远地瞥着他。 她见人,向来过目不忘。 上午才见过,在电车上, 在电影院里。 那时他眼帘微动, 似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可惜她不受蛊惑, 将他归类为邪魅山精, 会作祟害人的那种。 没想到下午在医院里又遇见了, 她在这里也适应了一段时间,还从来不知道医院是这样的个地方,竟有些方寸大乱,实属不该。 正是稳着心神,徐凤举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你说你让他给你看看怎么了,他是什么人,你还敢说人家放肆” 徐迦宁坐在病床上,伸手抚额,一时失口:“我又不认识他,有点惊到了。” 一抬眼,徐凤举更是惊讶模样,他眼中惊疑未定,她见他目光,还以为他察觉到妹妹异样,心生警觉,可他只是满眼担忧,一低头,竟是来探她额头来了:“你不认识他?你不是发烧了吧?真晕迷糊了?” 说着真伸手到了眼前,她下意识侧脸,也避开了。 出差错了,那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说话,一开始过来时候就这样,不说话,少说话,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中能得到不少消息,等都转变成自己有利,不出错才能开口。 果然,徐凤举没在意她动作,胡乱猜测了一番:“哦,我知道了,你还生他的气,故意装不认识他是吧?行了,咱别惦念他了行吗?那不是咱们能惦念上的,再说你这一时心性不都过去了吗?不是又看上顾家那小子了吗?” 眼看他这话说到头了,还没抓取到有用信息,徐迦宁别开眼去:“过不去,哪那么容易过去” 那人已走远,徐凤举转身看了眼,才又回头压低了声音,一脸正色:“妹子,什么事都好说,唯独这件事,千万记住了。霍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七少是什么人,要不是咱妈看顾过他拼死拼活救过他,他们家存这点善念,人认识咱们是谁?哥能有今天,全依仗霍家,这是我和你说,你觉得过不去那就放心里,见了他别像仇人似地,人不欠咱的。他不喜欢你,总还有别人喜欢你,这世界上人多了去了,知道吗?” 三言五语,从中捋清了些许关系。 昨日在电车上相见,难道那时他就打了她主意,有心让她帮忙逃脱身边盯梢的人? 这么重要的人,为什么不在原主的记忆当中,自己竟然差点露出马脚,徐迦宁心中暗惊,面上不露一分:“知道了。” 护士给拿了精油来,赶紧先在太阳穴两侧抹了一点,这药味道诡异,迦宁打了两个喷嚏之后,竟然赶紧舒服点了。徐凤举见她好转,扶她下地,这回也不敢再让她坐汽车了,叫了黄包车来,哥俩直接回了徐家。 徐家突然发迹后,才搬到上海的华安街附近,说起来,这可是徐迦宁在印象当中,第一次回娘家。 华安街在黄埔大街后身,巷口里一溜独立小院,徐家过来之后买了两个,改建了一起,此时大门紧闭,门口两个小黄狗来回跑过,见了人也不咬,戏耍着来回跟着黄包车跑得欢快。 徐凤举叫车夫停车,然后下车来扶妹子,迦宁都不知自家大门朝向哪边,她不确定是原主没想过,还是人根本没放心上,更小心翼翼地,只说自己头晕,眼也不抬。 其实坐了黄包车,被风一吹,早不晕了。 巷中第一家独门大户就是,到了大门前,徐凤举推开虚掩着的大门,扶了迦宁往里走。 徐迦宁暗暗记住方位,才要随着哥哥脚步往下走,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喝来:“呔!” 站住了,院子当中一个发了福的老男人,穿着古时衣服,头戴花帽手持长1枪,奔着她们就抖起了那手中的红缨长1枪来:“站住!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穿这样的衣服,徐迦宁了愣住了:“” 徐凤举还扶着她要往下走:“爹,别闹了,难得你宝贝女儿回来” 枪头一动,直直指了徐迦宁的面前来:“站住,她不是我的女儿” 徐迦宁那颗沉寂太久的心,突然跳快了些,她不知如何应对,实在有点手足无措,记忆当中是有这个爹的,但可不像这样 好在徐老爹那绷住的脸,没有坚持几秒,立即笑的像开了花似,说出了下半句:“这般国色天香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婀娜多姿的,啊呀,是九天仙女到凡尘了吧!” 等等,有点接不上,徐迦宁:“” 徐凤举在旁叹气:“别闹了,别唱大戏了行不行,迦宁这不舒服呢!” 一听女儿不舒服,徐老爹可马上变脸了,花枪也不耍了,撇了一旁,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怎么了?哪不舒服?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怎么嫁给他老顾家了还生起病了呢!” 两个人都离她太近了,可她偏偏抽不开身。 前世父兄从未这样亲近,亲近得她有些手足无措,差点乱了方寸。 果然,这里很危险,她不能久留,若是被他们察觉出异样就不好了,迦宁只说没事,爷俩连忙让她进屋歇着去。人的生活习惯,举手投足之间,怎么可能一样,在亲爹亲哥哥面前,她更加小心。 进了门了,暗自观察,这家里虽大,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徐迦宁进门之后,左右看了,真个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真是奇怪了。 进了前堂先坐下,徐老爹殷勤地去倒水,他身形高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偏在女儿面前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快去快回,很快就倒了一大碗水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妮子的心意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黄包车一停下, 他下了车。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 徐家住的巷口, 以前他未去过。 小吃一条街的后身,其实原来是有名的贫民区,一个小院接一个小院的,以前从那边走过, 听着那些老大爷们吆五喝六的,婆娘们或大声或小声的哭,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没想到这些年变化,那边富裕很多。 反而是他被人称着顾大少爷, 他那个烟鬼爹,还赶不上徐迦宁她爹了。 他去灶房找她爹, 那男人弯着腰, 正在添火,听见说要走, 用围裙擦着手,一头的汗。出灶房的时候,徐老爹就跟了身后,他说我闺女从小没妈, 但他爷俩也娇生惯养养大的, 娇气得很, 受不得苦, 让他好好待她。 食盒沉甸甸的,分明那样一个男人,真是说着这话柔情几多。 顾君行叹了口气,看着徐迦宁。 她伸手轻抚眉间,将被风吹乱的刘海重新定了下型,又正了正旗袍,这才下车。 动作之间,尽显优雅。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他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背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和女人的啜泣声:“君行” 可他无暇顾及,徐迦宁脚下一动,嘶的一声,没有站稳,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将人扶住了。 徐迦宁站稳了些,似还隐忍着:“好疼” 知道她脚疼,为了他今日走路多了,脚都磨红了。顾君行赶紧低头看了眼,一手扶着她,一手提着食盒:“怎么样,还能走吗?” 该矫情的时候矫情,不该矫情的时候不能矫情,可不矫情还有个度呢,迦宁轻点着头,被他轻扶着的这条手臂,反手抓住了他胳膊,走一步,她就用点力。 如此不说疼,更令人心疼,即便是顾君行这样与她有些嫌隙的,也不得不生出几分怜惜来。 二人错开脚步,一转身就看见了林慧如。 这姑娘脸色苍白,此时看着发梢凌乱,双眼红肿。 顾君行实在是没有想到:“你怎么在这儿?” 林慧如的目光,落在他二人身上,心中实在不愿相信,顾君行所描述的妻子,竟然和想象当中不一样。 学校当中,其实先进学生多数有人仰慕,顾君行品学兼优,家世良好,为人清傲。 下学后,学生们变着花样相伴游玩,到了他面前,他都以家中已有妻子为由,拒绝了,她们两个结识于□□,此次她来帮他离婚,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没想到他现在给了她两块钱,只说家事缠身,多谢她,让她先回去。 她回哪里去? 进了顾家的门,他家的气派,是她从未想象过的。 他和她相爱是假,但是她喜欢他却是真的,这种喜欢慢慢变成了求不得,心不甘。 女人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来的时候,想帮他离婚,然后与他修好,让她做小做妾,等同于侮辱她这个新时代女性一样。 但是现在看着高门大宅,想如果徐迦宁不让位,竟生出了别的心思。 想时刻同顾君行在一起,明着暗着把人挤出去,她手里拿着顾君行给她的那两块钱,好一顿哭。她深信,女人最好的武器就是眼泪,将这两块钱还给他,到时以退为进,趁着假期留在他身边才好。 如此作想,她紧紧攥着那两块银元,伸手递了顾君行的面前来:“君行,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我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钱,我只是想陪着你,你不用特意去给我送钱。” 顾君行并未多想,只是直言道:“多谢你来上海这一趟,没想到家中突然出事,也顾不上你了,你先回老家吧” 徐迦宁的目光在这姑娘身上一扫而过,她依旧是蓝衫黑裙,一双扣带黑布鞋,虽是干干净净但前尖已经磨得泛了些许白边。 家境好的,都搭皮鞋,看来家境是不大好的。 这样的姑娘,还真不愿为难。 徐迦宁一声不吭,只低头看自己的脚,动了动,余光中瞥见顾君行的目光果然顺着自己脚步,抓着他胳膊的手,便又紧了紧。 林慧如始终举着那两块钱,眼泪汪汪。 都送出去的钱,怎么能再往回要,而且还是作为路费的钱,顾君行当然不收:“行了,让你拿着就拿着吧,别跟着添乱了,我今天实在有事,得走了。” 他还得去一趟逍遥馆,他爹等不得的,不仅他爹等不得,他急着要把徐迦宁送回去,她每动一下,他都多看一眼,想着她还忍着疼痛,更是多一句话都不想说,扶着人就往里走。 林慧如见他动作,心中嫉恨,可也知道自己没有闹下去的资本,只能跟着后面走了两步:“那行,等你事情忙完了再说咱们的事,我等你。” 顾君行没有回头,也没有理会。 反倒是徐迦宁似犹豫着,试探道:“这林小姐” 他只是皱眉:“不用理会。” 看来,她也不过如此,徐迦宁垂下眼帘,是真不理会了。 顾君行一路给人扶了她房中去,红玉两只眼睛肿的像大桃子,还在屋里掉眼泪呢,看见人回来了,赶紧给铺了床,让大少奶奶躺下休息。 顾君行着急走,看着徐迦宁躺下,在旁站了一站:“我这得去趟逍遥馆,跟他们说一声,你哥哥做事向来不能出差,我信他。” 还是自己的床舒服呀,徐迦宁躺了软枕上面,对他轻摆了手,懒得说话。 他见她神色疲惫,只当她真是身心俱疲,便又站了一站:“铺子的事暂时先这样,等你哥忙过了再去公证,钱的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事做了,明天就去英租界当翻译,工钱还是不少的,少不了你吃穿。” 虽然是个摆设相公,但这话说的还算上心,徐迦宁轻点头,嗯了声。 她这脾气秉性啊,真是在皇帝面前磨出来的,就是皇帝他平时敷衍别人的那套,也学个十足,大概就是个知道了,已阅已知道的意思。 不过她眼帘微颤,身形窈窕,在那软褥当中侧身一歪,真是个美人美景。 红玉跪着抓过了薄被,一角到了他面前了,上面好像还有女人淡淡的香味,他扶着她时候就注意到了,徐迦宁身上有一种香味,不似什么名贵香水,但却是让人闻着说不出的舒服,心静神怡。 结婚那天,她身上的劣质香水味,与这种香味,实在是天地之别。 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顾君行又瞥见她枕边有书,定睛一看,是连环画,想起之前桌上的报纸和书,他心中疑云顿起,不过看见她闭上眼睛了,还是转身退了出去。 他当然是去逍遥馆了,徐迦宁心里知道,等他走了以后,才睁开双眼。 红玉跪了床前,正眨巴着眼睛看她:“大少奶奶,求您别生红玉的气,别撵红玉走,红玉真心喜欢伺候大少奶奶,不是故意惹大少爷不高兴的。” 一说又哭了。 进门就看见了,这小姑娘一双眼睛哭得肿了老高,徐迦宁听她哀求,十分无语:“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要撵你走了?” 红玉愣住:“白天时候,我把大少爷的衣服都淋湿了,大少爷生气了,还来屋里发脾气,大少奶奶不是生我气了吗?” 这孩子心思单纯,但真是忠心耿耿,白天时候,其实护着她来着。不过太复杂的事对她都解释不清,还得慢慢调1教,以后让她当个什么尚宫掌事的,留身边也有个亲近人。 就是不知道如今宫里还有没有尚宫了,徐迦宁打起些精神来,叹了口气:“没有的事,你看,回来还给你带了好吃的,是我爹亲自下厨做的菜,你去分了些。” 没有生她的气,红玉一下又高兴起来,叽叽喳喳说东说西,甚至还有点语无伦次。 徐迦宁偏头疼,目光便沉了些:“红玉,我要睡会儿。” 红玉一下反应过来,赶紧走了。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了,徐迦宁身子娇气,躺着就不想动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脚步声又起,她以为红玉这小丫头回来了没太在意,可来人到了床边,回身坐了下来。 身边坐了人,她哪里睡得着,一下就睁开了眼,是她那个吃斋念佛的婆母。 顾大夫人也红着眼,抓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迦宁呀,今天多亏了你,你哥哥已经把钱送来了,这会儿君行在逍遥馆应该能接着他爹了,就是老太太被君行气得不轻,因那个英租界的铺子的事算了,这事跟你也说不着,你别往心里去。” 女人的心,只有女人更懂。 顾大夫人平时不管事,她来屋里,肯定有事。 可这会实在有些累,又半梦半醒的,徐迦宁骨子里那贵妃的派头又隐隐冒了出来,一动未动,半阖着眼睛像是睁不开眼的模样。 顾大夫人在旁叹息,直揉着她手:“君行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夫妻,我看他这会儿能听进去你的话了,你帮妈劝劝他,有时候吧,人不能总用脸面活着不是” 她罗里吧嗦不说重点,徐迦宁想睡一会儿,嫌她噪聒,语气已是硬巴巴的了:“您有话直说。” 顾大夫人这也是没办法了,她心里想着,儿子去了岳父家门,回来还扶着儿媳妇来着,小两口么一下又好上也说不定,权当没办法中的法子了,让徐迦宁出头,是以没注意儿媳妇口气什么样,也不在意了。 她扶了扶髻边的发簪,想起往事也懊恼不已:“说来,其实上海我们还有门亲戚没走,是老太太的亲姐姐,她嫁了苏家的 ,一说你就知道,家世显赫,现在报纸天天报着,政务院名单里写着呢,霍苏沈陆,就那个姓苏的人家。君行小的时候啊,我们走动得还勤呢,这件事真是没法说,后来老太太过生日,府上摆寿宴,请了戏班子来唱戏,门口好多来看热闹的。苏家儿媳妇带了两个孩子来祝寿,小孩子么,你知道的都淘气,谁知道丫鬟怎么看的,就给苏家那小孙女弄丢了,都怪我们老爷喝了酒,说了几句风凉话,后来孩子没找着,俩家人打起来了诶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妮子的哟哟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报纸上天天报道新时代女性, 期刊画报由此而生。 自从去年运动过后,《美人志》创刊号共发出上万册,不到一个月再版发行, 此画报上集结了上海名媛的时尚前沿,尤其封面女郎,期期都是电影明星,她身上穿戴,无不流行一时。 除了看报纸,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有短发的, 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 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 用彩带编结而成, 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 刘海微卷, 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 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 非常喜欢她的演技, 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 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 伸手点了点:“这,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我喜欢这个卷,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书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顾君书也在外面大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知道了,过来吧。” 正常他妹妹这个年纪,其实可以送到私塾去读书了的,但是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只能留在家里,徐迦宁听着她们哥俩说话,轻抚髻旁,走了出来。 顾君书本来坐着,看见她目光微动,连忙站了起来:“嫂子。” 徐迦宁嗯了声,同顾君钰坐了一侧:“今个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君书点头,拿出装订好的书本给她们两个一人发了一本:“你们先写千字文,有不认识的字我来教你们,我先看看报,一会读报。” 顾君钰已经拿起了钢笔,开始写字了,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的。 钢笔这东西,徐迦宁还用不大好,她拿了毛笔,沉下心思来写字,当然了,她并非不会写字,不过是写这些简化字不大习惯。 写的蝇头小字,越写越快。 不多一会儿,顾君钰开始泄气了,在旁哼唧着:“写字真的好麻烦啊!” 徐迦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话:“是挺麻烦的。” 顾君钰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没办法,不识字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小小年纪,是听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聊天说的,说大少奶奶不识字云云的,她妈就拿这事教育她,一定得读书,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妹妹这么一说,顾君书听出了话音,顿时皱眉:“君钰,好好写字,别说闲话,好好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扯老婆舌,嚼舌根的!” 平时他待妹妹,都温和得很,没想到会凶自己,小姑娘扁着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迦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泪光打败了,想了下,劝慰道:“女孩子呢,不仅要识字,还得多才多艺,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等将来有了新皇朝,完全可以嫁给皇帝当贵妃的。” 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说,顾君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皇帝?” 迦宁点头,一脸正色:“对,皇后是不用想了,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出身望族,这是祖辈的遗留问题,家世不可强求,当个贵妃就好,还不操那么多心,悠闲自在。”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君钰顿时回头:“哥,什么是贵妃啊?” 顾君书报纸一抖,从旁边侧目过来:“别做梦了,大清早亡了,什么贵妃,好好学习吧!” 徐迦宁不爱听这话,抬起眼来:“哪朝哪代没有个动荡时候,亡1国的不止大清朝,可几千年来,你看什么时候离得了君王,不过是不到时机而已~” 顾君书被她这番谬论扯得想笑,少年眉眼,尽是笑意:“改日叫你看看国史,你就知道了,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我们走向民主,等你明白了那个,旧思想才能解放。” 原本还写着字的徐迦宁,一听这话,笔尖一顿,啪嗒放了笔架上。 他这说的什么话,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顾君书,定定地:“什么国史?” 顾君书将一边的启蒙大书推了过来:“有空真应该让你去图书馆看看,你先把这个都学会,怎么样,看了没有,这本书好看吗?” 是昨晚上她卷在报纸当中的那本,迦宁嗯了声,想着国史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嗯,不光好看,还很好用。” 顾君书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他看着她的练习本,发现她字迹端正秀美,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十分诧异。 “你这字你什么时候练的?” 正说着,门前帘子一动,一个人又走了进来。 顾君行进门就将外衣挂了一侧衣挂上,奔着她们走了过来:“一大早的,你们在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妮子的未来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不由自主地, 就哼出了最近看电影的那片头曲来:“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长夏开在枝头” 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哼上那么两句,正觉惬意,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随后,一辆她从未见过的两排座敞篷汽车慢慢行驶了过来。 一个女人站在车上,正在振臂高呼:“离婚才能自由!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 大清早亡了,醒醒吧!”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短发, 此时穿着西裤,衬衫,一身利落打扮,更显英姿飒爽。车两边都是跟着的人流, 纷纷叫着她的名字。 “苏婷!苏婷!” 是了,新时代女性的美, 她才发现。 徐迦宁抬眼望去,随即被人潮涌没,她被夹杂在人流当中, 不得已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人群当中有男有女, 她从未经受过这般推搡, 想转身出来, 却差点摔到了。 人潮涌动, 大家情绪激昂,都望着车上的苏婷。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经,勉强跟着往前,她也看着苏婷,从前在报纸上面看见她闹离婚时候,特意问过顾君书。苏婷出身上海最有名望的医药世家,她的丈夫是陆家长子修远,据说是一位律师。 离婚登报第一次是苏婷发的,第二次陆修远还发了修好的启事,没想到前两日他又登了离婚启事,夫妻感情应该是彻底破裂,分开了。 苏婷抗争的不是离婚这一点,她是明星,可家中却以此为耻,她自己的工作抗争许久,为女人发声,时常在报纸上刊登女人应当自强自立的文章。 民众喜欢她,徐迦宁也喜欢她。 真正的抗争不是说说而已,能看得出来,她是一名真正的发声者:“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封建男权对女人的压迫!姐妹们,兄弟们,民国宪1法第六条,民国国民无男女c种族c宗教c阶级之区别,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什么叫平等,我们必须接受教育,我们也可以上学去学知识学外语,我们也要工作,难道从前嫁了人的女子,都不工作了吗?并不是,女人几千年来,富者操持家事,穷者洗衣刷碗,可仅此而已了吗?为什么我们非要依附男人生活,不,我们有权利说话,我们也是人,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与其说林慧如的打破封建令人生厌,不如说她心机不纯令人生厌。 苏婷站在车上,手中挥舞着她的红头巾,她跟那些打着让你让位主意的人不一样。徐迦宁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中惊叹。 那红头巾随风摆动,落在她的肩头,红白之间,是苏婷美艳的脸:“我们的婚姻,多是包办婚姻,多少人结婚之前都未见过,结婚之后也鲜有沟通,还有一些学生现在纷纷回家要求离婚,离婚不是这么离的,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就当尊重她,一起商议离婚!姐妹们,我们要有尊严的活着,离婚不是目的,离婚是我们通往自由的路!你的婚姻,如果不尽人意,那么和我一起走向这自由的道路,你的婚姻如果幸福美满,那么请为女人发声,支持我,支持男女平等,为将来你的女儿发声!” 是了,人要有尊严的活着,她说得没错。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平等,走向尊严,安顿好以后的人生,才能像苏婷这样,潇洒地离开,她这样耀眼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依附谁,她就是苏婷,她是一个人。 已经不知道她一路走来,说了多少的话,嗓子渐哑了,人却还挥着那红头巾:“姐妹们!走出家门吧!大清早亡了!只要我们能找得到工作,是结婚还是离婚,离婚了再嫁,找什么样的先生,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耳边尽是离婚,工作,学习的口号声,徐迦宁心神一松,被后面的人推得撞了前面的,她从来娇贵,何时受过这个,尽量顺着人流,已是身不由已。 跟着游1行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脚踝处疼得不能再走,好容易从中脱身拐了里面街口,站住了。 上下掸着衣裙,腰间挂着的腰饰荷包不见了,发髻微乱,伸手抿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左右看看,街景陌生得很,而且好像是偏街,街上没什么人的。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她伸手入怀,幸好怀表还在,拿出来看了看,上午十点整,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回头看着来时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徐迦宁握紧了怀表。 她顺着来时路,想往回走,才一动,疼得整条腿都抽了筋似地。 徐迦宁长出了口气,目光掠过不远处街边的长排木椅,拖着这条腿,到底蹭到跟前坐下了。 还是不要乱走了,她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等有黄包车过来时候,再叫个车直接坐回顾家再说,就这么想着,前后看着,巧着这会儿街上一个黄包车都没有。 反倒是街上偶有路过的男人,走过时候直看着她。 她紧紧捏着怀表,低着眼帘,心中只盼着顾君行发现自己不见了,能到处找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迦宁偶尔抬头看看有没有黄包车,她哪里知道,今日黄包车都去上海的黄浦大街上等着□□人叫车了,这边根本叫不到。 打开怀表看着时间,心中能想起的,只有她哥哥。 徐凤举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能找得到她,还有那个爱唱大戏的爹,只有他们真心惦记她了吧正是胡思乱想,才走过面前的一辆轿车,慢慢倒退了回来。 徐迦宁蓦地抬头,车窗往下,露出了男人的侧颜,他正在车镜当中看着她,转过了身来。 霍澜庭神色淡漠,看清是她眉峰微动:“你怎么在这里?” 他西装革履,一手扶了方向盘上,此时见是他,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作为贵妃,这般模样,已觉狼狈至极。徐迦宁连忙起身,疼地扶了椅背才站稳,可她顾不得疼了,看着他都快哭了:“我被□□的人群推了这来,我要回家” 他浅浅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刚才她脚动,疼地直皱眉,都看见了。 此时她表情隐忍,也都看在眼里。 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随后下车,打开了后面车门:“上车。” 徐迦宁对于坐车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她抬眼看着他,正是犹豫,已被他看穿。他绕了车前去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目光浅浅:“过来。” 能回家就好,其实不该矫情。 徐迦宁忍痛走上前去,她一脚疼痛上车时候胡乱扶了车门,总算坐了进去。 霍澜庭随后上车,侧身过来将她这边车窗玻璃摇下来,这才启动汽车,他开得很慢,余光当中瞥见她低头,淡淡道:“别低头,容易晕车。” 徐迦宁连忙抬起了头:“谢谢你。”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含糊其辞的。 霍澜庭似未听见,他顺着街边的转弯处拐了回来,这条路越走越是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上海中心街道,她来时走的不是这里,徐迦宁注意到了,不由四处张望:“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车速很慢,他回眸瞥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来:“医院。” 医院? 医院! 徐迦宁想起那粗针头还心有余悸,叫起来几乎破了声了:“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可说什么好像都晚了,汽车驶入了附近医院的行车道中,慢慢停了下来,霍澜庭不顾她的抗议,走了她车门边来开车门。 徐迦宁在车内,两手紧紧拽着车门,不让他开:“我不去,我没事我不去我不去医院!” 他力气更大,角力当中当然将车门拉开了。 徐迦宁惊恐不已,已是语无伦次了:“不用去医院我不要打针你不是能看么,你给我看看,我不进去我不去” 霍澜庭此时看着她惊恐模样,更是皱眉,他才在教堂出来,还得去仓库查点药品,没有多少时间。 眼中女人的眼,竟是含泪了。 他伸手解开西服上衣扣子,脱下来抓在手里,这就弯下腰来。 徐迦宁见他低头,以为他要给自己看看,可不敢像上次那样不配合了,一动不动。 可他也才弯腰,那西服竟是包了她的小腿上,霍澜庭倾身一探一抱,再出车门时候,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扛了肩头上面。 “啊!” 夕阳西下,天边朵朵红云,炫目得很。 现在大上海随处可见洋房,洋楼,像顾家这样的百年老宅还真的少。 它历经几代辗转,到了顾君行这一代,因为缺少人打理,其中已经有几个荒园。府内的下人越来越少,维系这园子的开销慢慢成为了一笔巨大支出。 黄包车一停下,他下了车。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徐家住的巷口,以前他未去过。 小吃一条街的后身,其实原来是有名的贫民区,一个小院接一个小院的,以前从那边走过,听着那些老大爷们吆五喝六的,婆娘们或大声或小声的哭,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妮子的新生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身娇体软, 媚眼如丝。 镜子当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容颜精致,宁贵妃才感慨了下这民国的镜子怎么能把人照得这么清晰, 突然想起来自己身在上海,已经成了另外一个徐迦宁了。 她在镜中看着自己,身边的粗布丫头两手拖着木盘,上面首饰琳琅满目,摆了一排,另外一个妇人挑挑拣拣,从中拿了朵桃花发饰,刚好簪了她髻边,一脸笑意:“大奶奶看看,这回没戴太多金首饰, 单单一朵桃花, 衬得您这小脸哟, 雅致得很呐!” 之前原主喜欢红紫金银的,闪亮得很。 她就是当贵妃时, 也不喜欢插一脑袋金首饰, 这朵桃花的确雅致, 徐迦宁轻抚髻旁, 点头。 殊不知动作之间带着几分慵懒, 几分妩媚, 已让才进屋走过来的少年怔了一怔。 少年眉清目秀,一身傲骨,她从镜中看见他目光,也不在意,转过身来看着他:“君书来了?” 在镜中看着那般风情,人一转身,身上的高领旗袍随着她的动作拧着,更显女子腰身纤细,双峰有致。顾君书一身灰白长衫,连忙低下了头去:“嫂子,今天的报纸来了。” 他来读报纸了。 徐迦宁应了声:“有劳君书了。” 她原本是深宫当中的贵妃,一觉醒来就身处民国的上海了。 这个徐迦宁与她同名同姓,却是个不争气想不开上吊自杀的,从她的记忆当中,得知原主跟自己一样都是双十年华,去年成亲嫁给了顾家的大少爷顾君行。 她娘家是个暴发户,刚好顾家为了体面,保住大宅院就成了这门亲事。 可惜她那个丈夫似乎不大喜欢她,结婚第二天就跑去外地读书了。 对于这丈夫,她没什么印象,安心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现在徐迦宁迫切地,是要吸收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她更多时候,得空就出去走走,每日读书读报。她表面未变,内心已经换了芯子的,这时字体与古时还不大相同,可贵妃想当年好歹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学起来也不困难。 这时代好奇怪,说是进步了,可女子不认识字也正常,原主也不认识几个大字。 她重头学习,还不能明目张胆找个教书先生,就把主意打到了顾君书身上了。 顾家原先也是书香门第,后来没落了。 顾君行的父亲是晚清的秀才,一根独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大宅子,到他这辈差点保不住了,据说是因为吸什么大烟,他人老糊涂了,却有一妻一妾。 顾君行是正室所出,君书和两个姐妹是妾室所出。 可怜顾家看着深宅大院的,只有这一祖宅,实际已经剩个空壳子了,府上都拮据得很,只她有娘家补贴,日子正经富余得很。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在她们那个朝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纳妾的,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有妾室了,徐迦宁心中唏嘘,神色却是淡淡的。 顾君书今年十七岁,原本有些傲气,但败在银元之下,他下学了等到饭后,就会拿报纸就过来,天天给她读报纸。 徐迦宁站了起来,才要伸手等待人搀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后宫的宁贵妃了,虽然礼可废,但心性还在,不由看了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一眼。 说来,这小丫头可机灵着,察觉到她的习惯,依着她上前来扶:“大奶奶小心点,我扶大奶奶过去。” 总算有个体贴人,徐迦宁这才伸手,露出袖口下的玉镯和一截玉臂。 自家主子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不哭啼啼了,小丫头其实也高兴得很,连忙扶着了。 带着人走到外面大间了,徐迦宁坐了桌边。 顾君书递给她一份报纸,展开了手中的第二份报,就站在不远处:“今日《大公报》主版:政务院昨日正式落成各部署负责人名单发表” 说着念了一串人名,其中如今民国四大世家,霍苏沈陆都在单上。 徐迦宁对此只在心头暗暗记下,她目光在文字上一扫而过,默默跟着学字记忆超强,一目十行,从主版到副版,除了国家大事,《大公报》最大的爆点,就是离婚热潮。 现在都搞什么运动,好多人纷纷离婚上报。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结婚和离婚都要登报,从来不知成亲之后,女人也可以这样自主婚姻,徐迦宁对此类消息暗暗多些关注。 顾君书还按着顺序读报,一直读到离婚版块:“离婚启示:陆修远与苏婷女士感情破裂,已于本日起脱离关系,后苏女士之生活行动完全与修远不涉,从此嫁娶不相干,诸亲友恕不一一函告,谨登启事” 这人之前登报要离婚,才没过多久。 徐迦宁记性好,看着手中报纸,眉峰微动:“月前,他不是登过一次报了?” 顾君书平时上学,外面舆论能多听一点:“是,登报之后,听说众人相劝,又和好了,这没几日的事,又见报了。” 顾君书还是个半大少年,对这些婚嫁之事没有感觉。 不过今年,各地运动横生,上海掀起了一番离婚热潮,他继续又读了两则结婚启示,再往后便是热论了:“糟糠之妻,何日解放论男女关系的一个重要问题与夫离婚后几近自杀,生计是根本问题” 徐迦宁看得津津有味,近日以来,报纸上出现了一批不同的声音,反对离婚和支持离婚的打起嘴仗来,支持者大义凛然,搞起女子运动,举旗呐喊,渴望认同女权。反对者举例说明,诸多被离婚的女子毫无依靠,如若浮萍,无处可去。 近日名媛才子离婚的多,村野民妇离婚的也多。 徐迦宁认识些字了,看了下面有两篇写离婚之后悲惨生活的,不由摇了摇头。 时代不同了,怎的都闹运动了,思想觉悟还不能放得更长远点呢! 就是古代被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休,而且丈夫还要保证妻子衣食无忧,不然不可休妻,如今讲究什么新时代,既要离婚,当然是讨够颜面和钱财,保证后路再离婚才是。 例如她哥哥,她这个世界的哥哥前几日来了,见了她面就问她,要不要登报离婚。 徐迦宁当时只是笑了笑,原主喜欢顾家大少,父兄可给了顾家几百银元,说是借,可成了一家人,借条都没打,一点甜头没吃到,光是吃亏了,这时候离婚,她不。 顾君书读完了报纸,平时都不停留,打了招呼就走,今日站了一站,似有话说。 徐迦宁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此时端了茶碗,正闻茶香。 他见她自在惬意,不愿多管闲事,转身走了。 徐迦宁喝了点茶,自己细心默了会书和报纸,天就黑了,现在是夏时,黑天晚些,她一见光线暗下来了,起身走了墙边去,摸到灯线一拉,屋里电灯亮了,柔和的灯光就在头顶,这时才觉得有些意思。 从怀中摸出怀表来,她伸手一按,表盖啪嗒弹开了,露出里面美丽的繁星夜空。 表针指着七点四十五,比昨日晚了些,徐迦宁轻抚着表面露出笑意来,可有些孩子气了。 她早晚两次梳头整仪,特别对些表啊,电啊,感兴趣,这时代乐子还很多的,平时这个时候就要去看连环画去了,堂口开着窗户,小丫头正要上前问她,今日还要不要看书,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一响。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迦宁蓦地回头,窗外一大朵烟花爆开了来,美得很。 脚上的高跟鞋不由自主转了一转,她走到窗前,院中旧时亭上的夜空当中,各种缤纷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炸开,美不胜收。平时若有婚宴什么的,偶尔也有人放星星点点的烟花,但是这般大花,又一直放起来没完的,可真是阔气,不知谁家在晚上这么烧钱。 徐迦宁倚在窗边,人美景也美。 可惜这般美景,生生被人打破,院子里一团黑影一头扎进了门来:“大奶奶!大奶奶!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了,这会儿在前院给老太太磕头呢!” 来人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月娥,徐迦宁目光还在窗外的烟花上面,没有回头:“你可知道,这外面的烟花,谁家放的?莫不是谁家娶了新媳妇了?” 月娥往外看了一眼,心里还直突突,心想大奶奶莫不是听说大少爷回来了,欢喜得不知怎样好了? 可大少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呀,他还带回了同城的女同学,俩人一人一个皮箱,往老太太跟前一跪,这会儿正你侬我侬,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 想到此处,更觉大少奶奶可怜了:“回大奶奶的话,听说是霍家给七少过生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不是,大奶奶赶紧去前院看看吧,大少爷他们他们他们叫您呐!” 窗外烟花还在夜空,徐迦宁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他们?” 不问仔细了,怎能冒然前去。 她收起怀表,眉眼微挑,月娥硬着头皮就说出了口:“大少爷带了个同学回来,说是什么相知相爱的,跟老太太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老太太气坏了,叫大少奶奶过去说话” 顾君行结完婚就跑了,他妈成日念佛,长在佛堂里都不出来的,家里掌事的一直都是他祖母顾王氏,这老太太精明得很,才不会气坏了,多半是丫鬟胡说的。 徐迦宁说了声知道了,让她先回去,说这就过去。 月娥走了之后,她那个知道护短了的小丫鬟立即关上了房门:“大奶奶你看看,这大少爷结完婚就走了,一回来就领回来一个,还说要跟你离婚,咱们没说跟他离婚呢,这叫什么日子啊!” 身后的婆子也过来了:“大奶奶换套娇艳些的衣服?不知什么同学,必定是狐狸精一样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妮子有温暖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 叹气:“妈,咱们顾家, 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 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 先过了眼前再说, 你好好读书, 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二人回头,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脚步匆匆, 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 她直拉他胳膊, 一边追着他, 一边叫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哥, 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 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 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 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 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书香门第,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为此,二人打赌,没想到顾君行果然还有骨气,没被顾家老太太碾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把地契拿来了。 虽然铺子似乎要到手了,但徐迦宁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的掌控感,人性丑陋,她从小就在深宅长大,与嫡亲的姐妹斗,与庶出的姐妹斗,与不争气的兄弟斗,到了年岁进了宫,又是一路明争暗斗。 帝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争斗的砝码。 于她而言,她不懂情爱,也不信情爱,更喜欢人心碾碎的快,感。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越是难掌控的人心,越好像更有意思了。 随即宽心,左右看看,她哥哥开的这辆车,车内装饰都还新着,才想起来问他:“你买车了?” 徐凤举回头,勾起唇边笑意:“新款福特,一万多大洋呢,和别人合买合用,别人还没坐过,先带你转转,怎么样?” 这车比电车还稳,四个轮子跑得快,徐迦宁早就对汽车感兴趣了,当然新奇。 自家哥哥面前,少些矜持,在车上伸手摸摸这,看看那,好奇得很:“真有意思,这东西时髦得很,那些女学生天天喊着人人平等,怎不见她们开车呢?” 徐凤举也是新手,开不快:“你想学?等我再熟悉熟悉,就教你开车。” 她顿时摇头:“不想。” 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他妹子直直看着车前面,正襟危坐,一颦一笑间动作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仪态,真个是贵妇一样了:“我不想凡事都亲力亲为,若是坐车,就请司机。” 他更是笑,说那坐好司机开车喽,加快了油门。 徐迦宁和新时代女学生不一样,她可是贵妃,怎能什么事都自己做。 心中不屑,低头看着旗袍上面的花纹却是失神,对了,她已不是贵妃了不过那又怎样 汽车在上海街头绕了几绕,这么一低头,也不知怎的,没想到平时坐电车也没怎样的徐迦宁,坐汽车竟然晕车了,她脸色苍白,心口不舒服,头也不舒服,吓得徐凤举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去。 玛利亚医院是上海最好的医院,位于基督教旁天主堂旁,它有五层楼交替接转,门诊部与病房有遮廊天桥相连。下车时候,徐迦宁是站都站不稳了,徐凤举心急如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奔门诊。 这里是西医院,里面都是洋大夫,徐迦宁第一次到医院,还什么都没见过。 晕晕乎乎时候,洋大夫听了徐凤举描述,说是小问题,让护士带着她们去打针输液,起先还好,不等去病房呢,徐迦宁一睁眼看见护士拿着的针管和针头,可从未见过那么粗的针头,顿时清醒了,问是什么。 洋护士中国话还说不太好,比划着往她手上扎,惊得她顿时尖叫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妮子的戒指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顾王氏坐在堂前, 跪在她面前的一男一女,身边各自放着自己的皮箱。 男的一身新潮的立领学生装, 女的蓝衫黑裙, 齐耳短发, 都背对着自己,徐迦宁走过她们的身边,脚步不轻也不重,哒哒的高跟鞋声, 在堂中显得十分悦耳。 她飞快看了眼堂中情况,勉强对老太太欠了欠身, 唤了声祖母,走了顾王氏身边来。 顾王氏这点体面还是有的,拉了她手, 还安抚地捏了捏:“苦了你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不抱怨, 也不哭泣, 只转过身来, 定定道:“既是真心相爱, 让她做小。” 这么一抬眼, 眼中已隐隐有了星点泪意, 不多不少, 星星点点, 惹人怜惜。 就连顾君行都怔了一怔,新婚之夜,新娘子穿红戴绿,脸上胭脂涂得白墙似地,血口红唇,他只看了一眼,因问她读过什么书,她不识字,更是第二眼都没再看过。 此时看着徐迦宁容颜精致,像换了个人似地,也不由多看了一眼。 他身边的年轻女子看着也得有十八九岁了,素面朝天,倒也眉清目秀,徐迦宁看着他们两个,挨个打量了一番。现在都崇尚自由恋爱,她两辈子也没恋过一次,细一看,顾君行剑眉英目的,还算有点英气,模样俊秀,还不错,他身边的女同学 在心里想了下,勉强能称上小家碧玉吧。 顾君行抬眼看着她,那女同学有点紧张。 也是,自从徐迦宁走过她身边,这位同学脸色就不太好看。 她可能没想到,自己口中粗鄙的老姑娘,竟然长得这么美。 此时她听见人说让她做小,顾君行还偏偏看着那女人,脸色已是变了又变:“你是什么人?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做什么小?你们这都是封建主义残余的恶习!这是在侮辱我和君行,侮辱我和君行的爱!” 总算她还有点心计,言语之间,带上了顾君行。 不过,徐迦宁依旧轻言轻语地:“我是什么人,你心里应该知道,你们既是真心相爱,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了,还在意什么名分干什么?” 女同学张口欲言,耳根都憋红了:“你!我” 这日子总算有点新乐子了,徐迦宁心中暗笑,脸上却是两分委屈,定定看着顾君行:“这位小姐说的没错,包办婚姻是封建恶习,但是我不明白,你既然不喜为何还要和公公登门求亲呢?空留我一人在府上,我心里也很难过” 多亏了报纸,她也知道封建主义恶习是什么了。 徐迦宁低着眼帘,看着是既无辜又无害。 问到他头上了,顾君行当即语塞,他看向徐迦宁,心中更是愧疚,她说的没错,可他不能回答,他当初为什么登门求亲,是为爹妈所迫,是为形势所迫。 说明白话,就是为了那几百大洋。 祖母还在,顾家的脸面不能丢,他不善说谎,幸好顾王氏给他解围,让他们先起来说话,他站了起来,身边的女同学也起来了。 徐迦宁见好就收,向前走了两步,还看着顾君行:“这是你同学?” 顾君行嗯了声,到底从小教育好的,有些教养,转身过来介绍了下:“是我们校区女校校友,她叫林慧如。” 说着也没忘正式说了声,称她为迦宁。 徐迦宁脸上可看不出一点恼意,她甚至有些热络,和顾君行说着话。 她一开口轻言轻语的,软糯得听声音她更像江南女子一般温婉,实际上不过想给那女同学一种错觉,她同这夫君的关系,还没差到那种地步,仅此而已。 果然,余光当中,林慧如撩了下耳边短发,故作镇定。 徐迦宁回眸看她,这姑娘先还不惧对视,可被她看得久了,终究受不住,别开了眼去。 迦宁主动上前,似亲昵扶了下顾君行的胳膊,只一下,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当即放开了去:“君行才回来,想必是舟车劳顿,现在时候不早了,不如都就此歇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刻意说了个都字,说出口可像无意的。 林慧如这场离婚大戏才闹了个开头,怎肯轻易罢休,但是她偷眼瞥着顾君行,他似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禁有些失望有些气恼。 她是存心要横在顾家,刚好顾王氏从中打圆场:“闹得我这心里慌慌的,迦宁说的没错,今个你们回来的太晚了,也不巧得很,你爹不在府上,先住下吧,住下了有什么事明个再说。” 这姑娘顺着老太太的话,才要答应,说了个我字,徐迦宁已是往出走了:“好,那我让人收拾间客房,横竖早晚是君行的妾,是一家人,住下也好” 原本轻飘飘一句话,却仿佛两巴掌抽在林慧如脸上一样。 她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黑,强忍住没有大吵大闹起来,只回头来拉顾君行的袖子:“君行,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变成妾了?” 顾君行不着痕迹地抽出自己手臂,他一心读书,林慧如再三接近。 两个人一起参加过两次运动,颇有些共同语言,她也知道他家中娶了个不可心的太太,在回家之前,她向他大胆求爱。他本就对家中的媳妇介怀,刚好把心一横,给人带了家里来,让她配合自己闹一场,就打着离婚的主意。 没想到徐迦宁这么一来,他反倒有些不知怎么应对了。 徐迦宁带着自己的下人已经出了前堂,顾王氏在上面看着自己长孙,不由叹气。她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室,从来瞧不上半路上赶着来的:“迦宁既然不在意,那就让她进门吧!” 说的她好像菜市场的破烂菜一样,是一物件似地,林慧如明白过来徐迦宁说那话什么意思,她今天晚上住在顾家,以后传出去了,那舆论中她可就是顾君行的外室小妾了,想到此处她差点跳起来了:“不,不行,我不住,我家在外地,君行你知道的,我出去住旅馆!” 的确不能把人留在家里,顾君行连忙提起了她的皮箱来:“先送你去旅馆。” 说着他跟祖母说了声,带着林慧如先出了前堂。 顾家老宅在上海的商业街后身,出了这条街旅馆多的是,顾君行把人带出来,安排住在附近的一个旅馆,在街边站了一会儿。 徐迦宁说的没错,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登门求亲? 可他的人生伴侣,如若将就,怎能甘心? 顾家人生来心高气傲,即便是女校出身的,他都并未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不识字的,暴发户的女儿。夜里凉风一吹,见了媳妇之后的那些愧疚,又变了点意味。 顾君行匆忙往回走,他想要和徐迦宁谈一谈。 可等他回了后院那小园子,里面已是漆黑一片,人家早睡下了。 到底是个读书人,做不来闯进去的事,兴匆匆过来的,似被人浇了一头冷水,原本他是她丈夫,将近一年没回来了,难道她一点念想没有的么? 越想心中越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不过虽年轻气盛,也不好发作,转头让人收拾了客房,另外住下了。 其实徐迦宁还没睡着呢,从前院回来以后,就留神着顾君行的动静,人说大少爷送了同学去旅馆,她心中暗笑,拿了本连环画在灯下看着。 才看了一会儿,顾君行就回来了,还是匆忙关的灯。 黑暗当中,身边的小丫头摸索着帮她脱鞋:“大少奶奶,我不明白,大少爷要离婚,人都带到眼前来了,您怎么那么大度,一见面就应她进门?” 徐迦宁这会心情好,见她问就笑了:“她进门试试?进来你就知道了。” 小丫头想了下,见她没有恼怒,也没有被人闹要离婚的意思,也不明白:“那大少奶奶更该和大少爷亲近亲近了,既然大少爷回来了,您为什么不让他进屋呢?” 徐迦宁坐了床边,等她服侍自己脱衣:“红玉呀,你还是不懂,能稳坐中堂,从来不能全指望男人,而且男人的心,有的时候呢,低眉顺从比流泪更惹他怜惜,可有的时候呢,拒绝比顺从更引人注意呢!” 红玉才十六,当然不懂这些,不过对自家大奶奶又多了一份崇拜。 她平日就住在大奶奶屋里,说来大奶奶也真奇怪,听说刚开始结婚时候,她让人往顾家搬了张夸张的大洋床,平时还罩着粉粉的纱帐,可她来了之后从来没瞧见那张床,问了人才知道,说是大奶奶前些日子又将屋里家具换了个遍,现在这屋里住的是古式的大床。 红玉平时挺机灵的,从她来,就让她住在外间,开始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明白了,半夜大奶奶时常起来,她得跟前伺候着。 在屋里折腾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各自睡下。 平时也习惯了早睡早起,一夜过去,早上鸡才叫了三遍,徐迦宁就起来了,红玉揉着眼睛过来伺候着她穿衣下地,不多一会儿,周嫂就来帮着梳头了。 拾掇一阵,天就亮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妮子的退缩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就这么看着自己, 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今日略有些失态, 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 自从到了这个地方, 还是第一次这么无力,她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 有些事情掌控不了。 红玉走过来给她揉着肩膀, 力道刚刚好:“大少奶奶,好些了吗?今天您受惊了, 可是吃苦了。” 徐迦宁忙否定:“失误,今天是失误。” 说着低下头来, 拉开抽屉将怀表放了进去, 顺手拿出了地契来:“好了,走吧。” 她眼睛还有点红,一低眉眼当真是我见犹怜,红玉看着心都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连忙伸手扶着她。徐迦宁站了起来, 换了大面平底鞋, 走路时候脚步很轻,牵扯不到创口也不那么疼了。 到了外面大间,徐凤举和顾君行在一起正说着话, 看着气氛还算融洽, 徐迦宁走了过去, 顾君行连忙站了起来,;拉开椅子让她坐了桌边来。 徐凤举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了:“我看你这次伤得正好,也省的你成日往外面跑了。” 徐迦宁将地契推了他的面前去,看了他一眼,让他知道正事要紧。 徐凤举会意,这就站了起来:“走吧,事务所的人我已经联系好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顾君行答应下来,让他稍等,说去拿印章,这就走了。 等他走了,徐凤举才打了个响指,笑道:“我看妹夫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到底是读书人,找的工作都不一样,听他说当什么翻译,一个月二十块大洋呢!” 红玉给倒了茶,徐迦宁端起了茶碗来:“他没跟你说,离婚的事?” 徐凤举笑容渐失,目光顿沉:“他还想要离婚?” 徐迦宁磨着碗边,低下眼来:“是我说的,怎么?他刚才没提?” 当然没有提及,徐凤举听见妹妹说是她要离婚,不怒反笑:“没有,你这是想开了?” 徐迦宁轻轻将茶碗放下,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这里面摆着的,都是她来之后换的,古香古色的韵味,住得久了,真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离婚的时机,现在不是最好,不过也当顺其自然。 今日有点晚了,她还惦记着去图书馆的事。 她自出生以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退缩,一抬手露出了手背上的那个针眼,盯着看了好半晌,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轻笑了笑:“哥,你说那些专门给人打针的洋人,真的治好病了吗?” 徐凤举跟着霍七少,还是见过世面的:“那当然,我听说人长了瘤子,玛利亚医院的洋大夫给切掉了,打了一段时间针,人都好了呢!” 逃避不是她的作风,徐迦宁伸手摩挲了下那针眼,点了点头:“那就好,明日咱们早点去,从医院出来,你带我去图书馆看看,我买些书来看。” 徐凤举真是没想到,自己妹子竟然这么这么好学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两手对着她竖起了拇指来:“没问题,要知道今天这么一出,你能开窍了,那早点让你跟着去游1街了,这才像我妹子嘛,多看看书,咱们不比他们差知道吗?” 说起游街了,徐迦宁心中隐隐作痛:“太可惜了,包丢了,钱倒好说,那里面还有我的照片,想拿给你们看的。” 初来乍到时候,她对什么都好奇,坐了电车,也去看了电影,听说上海有名的照相馆,能给人的样貌咔嚓一下印到纸上,她特意坐车去试了试,感觉特别神奇。 如今照片取回来了,还没等拿给这爷俩看看,先丢了。 徐凤举当然不以为意,直安慰着她:“没事没事,赶明再去照两张就是了,街上人多,指不定让谁捡了去,你没伤到就好。” 桌上还放着报纸,他等着顾君行过来,低眼看见报纸了,扫过两行。 上面推动男女平等,罗列了许多女人能做的工作,徐凤举拿起来看了看,随后笑着又坐了下来:“我来看看,现在的新时代女性,都做什么工作的呢!” 工作? 徐迦宁抿了口茶,不由皱眉。 徐凤举举着报纸:“女教师,女编辑,女明星,女” 他每念出一个职业,徐迦宁的眉头就多低一些,她不适合做那些事,思来想去,她就适合做贵妃,还是宫里适合她。 想起英租界那个铺子,其实她还是有点想法的:“那铺子还有几个月到期,我想用那个铺子做点事。” 徐凤举当然支持了,他翻看着报纸,有点心不在焉地:“随你,反正是你的,我挂个名而已。” 话音落了,报纸又放下了:“不过,你真的想要离婚了吗?你想要做什么事,挣了钱想干什么?” 时代真的不同了,今日看着苏婷,只觉她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这位苏小姐自信自强自立,站在人群当中,就是耀眼的存在。如果她真能推动男女平等,这看起来做不到的事,那么自己也想帮她。 徐迦宁想了下,微倾了倾身,定定道:“女人也要有事做才行,我要给苏婷买选票。” 苏婷? 那个女明星? 徐凤举顿时大笑起来:“那你得上点心了,但凡能与她沾上边的,都是能人。” 徐迦宁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片刻之后,顾君行准备妥当,过来了,徐凤举连忙起身,兄妹两个还是有些默契的,关于离婚的事只字未提,既然顾君行没有说出口,那么先把英租界的铺子换到手再说。 眼看着他们两个出了门,徐迦宁品了会茶,在窗口站了站,窗外的天空很美,时代变迁,唯有风云不变,她突然想知道在历史当中,自己那个朝代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自己生活过的京都,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呢, 那么明日去了图书馆,看看国史就知道了吧,迷茫不过是片刻的事,徐迦宁抱臂靠了窗边。微风拂过她的刘海,她扬眉看着空中的云朵,想起苏婷说的话,轻勾了唇。 女人可以为自己发声,为自己的女儿发声,这个时代,好像比她们那个时候,更好了呢,那么她穿越时空而来,或许也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是了,一定是那样。 徐迦宁站了一站,回屋休息。 看看书,看看报,看看连环画,黑天之后早早睡下了,早睡早起是她的习惯,第二天一早起来,精神焕发又迎来新的一天。 梳头,正装,晒太阳。 徐凤举果然没有让她久等,八点钟准时来接了。 一早起来就没见到顾君行,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徐迦宁让红玉在家里打探他的消息,自己则跟着哥哥上了他叫的黄包车,兄妹两个先奔的玛利亚医院输液。 在车上,徐凤举就把地契给了她,现在已经更名了,如今英租界那铺子,就是她们徐家的了。 徐迦宁今日出门的时候,为了讨个洪运彩头,特意穿了件桃红素缎旗袍,她肤色白皙,这颜色真是将她衬得肤白如雪,多了几分柔美之色。 到了医院,徐迦宁一人坐了病床上面,不叫她哥上前。 这个世界,要克服的事情还很多,不对自己心狠点,怎么能做好这个世界上的人呢!她自己伸了手出来,虽然闭着眼,能感受到自己心慌慌的,但还是坚持着让护士把针扎上了。 徐凤举老远站着,等护士走了才过来直夸着她,今天输液也很顺利,上午十点半就结束了,出了医院,先说去上海图书馆看看,可巧的是正好路过她照相的那家照相馆。 取照片的那天,老板说了,他保留了底片,如果想冲洗照片的话,还可以再去。到了门前,徐迦宁就让车夫停了车,她独自下车,让徐凤举在车上等着。 徐凤举百般无聊,刚好有路过的孩子卖报吆喝着,什么离婚离婚的,每日都有离婚登报,所以他没太在意顺手买了一份抖开了看。 民生照相馆的门前,徐迦宁上了石阶,走得不快,上海老街边的铺子,还有点晚清的旧门楼,照相馆门开着,帘子上挂了个铃铛,徐迦宁一掀帘子,铃铛就响了起来。 才走进,迎客的伙计就出来了:“小姐里面请,稍等片刻,我们老板在给别人照相。” 徐迦宁忙叫住他了:“不用等他,我原先来照过相的,还想再洗两张照片,看看还能不能洗了?” 正说着话,照相馆里面的男人从照相室走了出来,见是她,还愣了下:“徐小姐,可是巧了,今个还有人拿着你的照片到我这来问你呢!” 拿着她的照片来问她什么? 有人捡到了她的包,要还给她吗? 徐迦宁向来谨慎,忙问了一问,原来早上有人来过,根本没提包的事,但是一直打听她的消息,因为照相馆这老板只知道她姓徐,不知道她家住哪里,所以没提供什么消息给他们。 再问是什么样的人打听,他形容了下装扮,都是黑衣黑裤戴着黑帽子,一起来了好几个人。 在这大上海,这样的人都有来头的,不知道他们找她干什么,这件事总让她感觉不安,她赶紧叮嘱了声,让他就当没见过她,也没心思洗照片了,赶紧退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妮子的浴室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自住宅大厅一直往东, 经小院二重和小客厅,即达东园。<a href="http://www.biqugecom.com" target="_blank">www.biqugecom.com</a>东园名唤蓬莱仙居, 占地面积最大,其中水景最雅,夏日时候, 赏景最好,水面荷花, 花鸟虫儿,住在这园子里可谓目清神明, 怎一个美字了得。 平日一早起来,东园最先开门,苏家最早出晚归的人会早早离去。 今日东园门开了, 人却未走。 机灵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悄然观察着楼上动静,二楼上最大的一间客厅当中,桌椅都是梨花木的,男人坐在餐桌边上,正在看报纸。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 两手拿着报纸,手腕上露着手表的一个边。 少时, 楼下有人上来, 快步到他面前, 将一张照片放了桌边,低下头来:“大少爷,我亲自去了照相馆,可只知道这位小姐姓徐,附近也打听了,没有查到别的。” 照片当中的女子一身旗袍,眉眼精致,浅浅笑意,看着十分的温婉可人。 听着说没有查到,报纸随手放了一边,男人这才抬眼。 他伸手将眼镜摘了下来,凤目微挑:“继续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能开汽车的人里,徐姓少之又少,民生照相馆门前不通电车,只有黄包车才能到,问问那些车夫,可有见过此女坐车,都去过哪里,什么线索都不要错过。” 来人连忙点头:“是。” 男人一抬手将照片拿了眼前细看,照片上的人似对着他笑,他随手放下,看向了厅堂当中的摆着的那副画,画中亦有一女子,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但是样貌同照片上的人却是像极了。 他别开目光,眸色渐沉:“老太太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还有两天就是她的寿宴,在那之前,务必找到她。” 来人有些不解:“找到她之后呢?” 男人靠坐椅背,伸手又将报纸拿了起来:“找到人,立即带她过来见我。” 说着又似叹息:“常福,老太太时日不多了,那孩子是她的心病,拐子说捂死了,我们送一个活的过去,假的也叫她变成真的,此事不得声张,你悄悄地办。” 被他称作常福的人当即应下,拿着照片悄然离去。 他人才走,楼下一个女人旋风一样冲了上来,她一手拿着报纸,穿着一件西式背带裤,条纹衬衫,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蹬蹬蹬就上了楼来。 楼上悄然无声,她一上来,屋里像多了几个人,一口气冲到男人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地了:“哥,看见了吗?文绣登报要和溥仪离婚了!今日报纸头条新闻,天哪,这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男人自报纸后面抬起头了,脸色不虞:“她离不离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倒是看见你上报纸了,当明星还不够,还要满街游1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那个叛逆之女苏婷,她见他不快,当即把报纸拍了桌上:“苏谨言!你是我堂哥,怎么像我爸似地,思想能不能进步点?这是女性平等意识的觉醒,是我们国家未来的标榜!” 二人是堂兄妹,苏谨 -----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言等她把话说完,这才开口:“你最好先醒醒,老太太寿宴之前,别胡闹。” 跟他永远不在一条线上,不过,提及老太太了,苏婷还是收敛一些了:“知道了,我这两日没什么事,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呢,楼下的佣人上来了:“大少爷,大小姐,陆律师来了。” 苏谨言自然是让请人进来,不过佣人口中的陆律师,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苏婷的丈夫哦不,是前夫了,吓得她拿报纸遮脸,赶紧朝着长廊跑了:“千万别说我来过,我走了啊!” 她脚步也快,顺着长廊向西侧走去,那边还有一个侧楼梯,等到陆修远上了楼,也只瞥见她背影匆匆而过,他目光稍沉,站了一站,才走上前去。 苏谨言见他目光所及,将报纸放了一边:“从小到大,你就是太由着她了。” 陆修远不置可否:“习惯了。” 随后坐下,二人谈起了公事,报纸被搁置一旁,那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昔日皇妃,正式递交律师函,诉求离婚。 这条新闻已经发出,真是人尽皆知。 徐迦宁也看到了,惊得她都忘了跟徐凤举提及那些寻找她下落的黑衣人,在黄包车上匆匆看了报纸,又到图书馆买了几本书,赶紧先回了顾家。 整个一下午,她都没有再出去过,也不许别人打扰,一直在屋里看书来着。 几千年的历史,一目十行,徐迦宁在史书当中看见了自己的朝代,那时皇帝勤政爱民,可惜也只寥寥几笔,至于她们后宫的人,更是一点笔墨都没有。 再往后来,时代变迁,历经几朝几代国家统一,止步于清。 如今皇帝变成了特别的人,但他连最后的遮羞布都被一纸离婚律师函扯掉了,可见皇权已经不复存在。民主民生,后来某人也曾想恢复帝制,但激起了民众的民愤,当然以失败告终。 几经周折,为数不多的人还在这条路上奔波,然而后来南京的国会议员纷纷离京,到最后形成统一,一共没有几年时间,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允许有皇帝的存在了。 她的贵妃梦,碎了。 在屋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天快黑了也没出屋,红玉在院子当中来回地转,可她不敢上前去问,偏这时候顾君行回来了,到跟前问起徐迦宁,只得说了。 顾君行才在英租界回来,他一身青衫,上了石阶轻轻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轻轻一声:“谁呀?” 他声音也不由柔了许多:“是我。” 很快,房门在他面前被人打开了来,徐迦宁一身桃红旗袍,映得人面桃花,娇艳温婉。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都看着彼此。 好似没有想让他进门的意思,顾君行便站了一站:“今天去英租界做事了,有些事想跟你说。” 徐迦宁侧身相让,让他进门。 她转身就走,腰肢纤细,背影极美。 顾君行不由跟着她走进门去,她先一步坐了桌边,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两手自然搭在了一起,就连坐姿也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雅致,一时间竟让他入了神去。 徐迦宁此时已经平静许多:“要同我说什么事,说吧。” 顾君行似在梦中惊醒,不由别开了眼去:“母亲让我和你一起去苏家送寿礼,你准备一下,离婚的事等回来再行商议。” 他今日去英租界做事,不知怎的,总想起徐迦宁来。后来跟着那英国人做翻译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留洋回来的女翻译,她一身洋装,卷卷的头发,站在那些洋人当中侃侃而谈,几乎是一见倾心。 那样的人,才是心中向往,压下心头的那点乱绪,直想着快刀斩乱麻。 毕竟在顾家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帮他个忙也是应该的。 徐迦宁淡然一笑,站了起来,深宫的枷锁似在她身上一下解除开来,她竟然不知道,来到这个时代,最先开始的,她得先学会做个人,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妃子,不是谁的附属品。 好像,从现在开始,她才真正的重活一回。 女人可以张口说不,结婚了不合适可以随便离婚,真是有点意思。 那以后再结婚也不用怕了,不舒坦还可以再离嘛! 本就不懂情爱,一场毫无利益,于她无益的婚姻,还留着干什么:“是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顾君行……” 她弯眉叫着他的名字,笑道:“这样很好,我们离婚吧。” 徐迦宁一手扶着桌边,轻按了报纸上面,她低着眼帘,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指甲,上面修剪得齐齐整整,纤细的手指,青葱一样的。 手边的报纸上,还赫然写着新时代事件,可这什么新时代,即便在她们那个时候,新人想进门,只能伏低做小,在正室面前苦苦哀求,百般哀求,哪个敢随便在门口叫嚣,要求人家妻子单独相见的。 只怕是她太久没动怒,她们不知道她的坏脾气。 房门一动,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红玉走了她身边站住了:“大少奶奶,林小姐到了。” 果然,林慧如的声音柔柔地:“大少奶奶,我回去想了下,有些话还是咱们单独见面谈一谈比较好。” 徐迦宁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哦?你想和我谈什么呢?” 她指尖轻动,将顾君书送她的那本启蒙书拿过来,放了报纸上面,两手按着边慢慢卷了一卷。 林慧如从进门开始就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快,她走了过来,也扬起了声些:“当然是关于君行的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包办婚姻就是封建毒瘤!逼他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对他来说只能有痛苦,还有你,可能没上过学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人已转过了身来。 林慧如只来得及看见她挥臂,冷不防徐迦宁一扬手,不知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火辣辣地疼,一下没站稳,竟是被这手劲打倒在地。 耳中嗡的一声,林慧如惊叫一声,捂住了右脸:“你!你敢打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妮子的试探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报纸上天天报道新时代女性,期刊画报由此而生。 自从去年运动过后, 《美人志》创刊号共发出上万册, 不到一个月再版发行, 此画报上集结了上海名媛的时尚前沿,尤其封面女郎, 期期都是电影明星,她身上穿戴,无不流行一时。 除了看报纸,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 有短发的,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 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用彩带编结而成, 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 刘海微卷,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 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 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 非常喜欢她的演技, 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 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 伸手点了点:“这,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我喜欢这个卷,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 -----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书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顾君书也在外面大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知道了,过来吧。” 正常他妹妹这个年纪,其实可以送到私塾去读书了的,但是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只能留在家里,徐迦宁听着她们哥俩说话,轻抚髻旁,走了出来。 顾君书本来坐着,看见她目光微动,连忙站了起来:“嫂子。” 徐迦宁嗯了声,同顾君钰坐了一侧:“今个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君书点头,拿出装订好的书本给她们两个一人发了一本:“你们先写千字文,有不认识的字我来教你们,我先看看报,一会读报。” 顾君钰已经拿起了钢笔,开始写字了,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的。 钢笔这东西,徐迦宁还用不大好,她拿了毛笔,沉下心思来写字,当然了,她并非不会写字,不过是写这些简化字不大习惯。 写的蝇头小字,越写越快。 不多一会儿,顾君钰开始泄气了,在旁哼唧着:“写字真的好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麻烦啊!” 徐迦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话:“是挺麻烦的。” 顾君钰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没办法,不识字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小小年纪,是听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聊天说的,说大少奶奶不识字云云的,她妈就拿这事教育她,一定得读书,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妹妹这么一说,顾君书听出了话音,顿时皱眉:“君钰,好好写字,别说闲话,好好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扯老婆舌,嚼舌根的!” 平时他待妹妹,都温和得很,没想到会凶自己,小姑娘扁着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迦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泪光打败了,想了下,劝慰道:“女孩子呢,不仅要识字,还得多才多艺,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等将来有了新皇朝,完全可以嫁给皇帝当贵妃的。” 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说,顾君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皇帝?” 迦宁点头,一脸正色:“对,皇后是不用想了,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出身望族,这是祖辈的遗留问题,家世不可强求,当个贵妃就好,还不操那么多心,悠闲自在。”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君钰顿时回头:“哥,什么是贵妃啊?” 顾君书报纸一抖,从旁边侧目过来:“别做梦了,大清早亡了,什么贵妃,好好学习吧!” 徐迦宁不爱听这话,抬起眼来:“哪朝哪代没有个动荡时候,亡1国的不止大清朝,可几千年来,你看什么时候离得了君王,不过是不到时机而已~” 顾君书被她这番谬论扯得想笑,少年眉眼,尽是笑意:“改日叫你看看国史,你就知道了,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我们走向民主,等你明白了那个,旧思想才能解放。” 原本还写着字的徐迦宁,一听这话,笔尖一顿,啪嗒放了笔架上。 他这说的什么话,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顾君书,定定地:“什么国史?” 顾君书将一边的启蒙大书推了过来:“有空真应该让你去图书馆看看,你先把这个都学会,怎么样,看了没有,这本书好看吗?” 是昨晚上她卷在报纸当中的那本,迦宁嗯了声,想着国史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嗯,不光好看,还很好用。” 顾君书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他看着她的练习本,发现她字迹端正秀美,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十分诧异。 “你这字……你什么时候练的?” 正说着,门前帘子一动,一个人又走了进来。 顾君行进门就将外衣挂了一侧衣挂上,奔着她们走了过来:“一大早的,你们在干什么?” 顾君书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平时兄弟关系一般,就连顾君钰也有点怕他,赶紧给人腾地方,都站了一边。 嫡庶有别,徐迦宁这倒是能理解,她拿了桌边报纸,以报纸遮掩,悄然对顾君书摆了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妮子戴戒指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碧情园位于上海宁安街后,它是明朝时候遗留下来的老园子了, 当初苏家搬到上海之后,赶上原主人要卖, 这就花了相当一大笔钱搬了进去, 几次翻修, 原先叫碧落园, 老先生还在世的时候,说碧落不吉, 所以改名叫碧情园, 如今可称上海的四园之首, 占地广大。 苏家原是医学世家, 在这个园子生活了近百年,几代同堂。 园中分祥云轩, 留情院, 碧水楼等小院,大园套着小院, 园林设计精巧,一路走来,能领略到山水园林的自然风景,也有假山石景, 池塘泉水, 全然是个小苏州景致。 苏家正门朝南, 人能进门,车不能进,院中都是蔓藤植物,青砖铺路,两边别致的小花,叫不出名字,却在风中摇摆,别有一番鲜美。 自住宅大厅一直往东,经小院二重和小客厅,即达东园。东园名唤蓬莱仙居,占地面积最大,其中水景最雅,夏日时候,赏景最好,水面荷花,花鸟虫儿,住在这园子里可谓目清神明,怎一个美字了得。 平日一早起来,东园最先开门,苏家最早出晚归的人会早早离去。 今日东园门开了,人却未走。 机灵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悄然观察着楼上动静,二楼上最大的一间客厅当中,桌椅都是梨花木的,男人坐在餐桌边上,正在看报纸。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两手拿着报纸,手腕上露着手表的一个边。 少时,楼下有人上来,快步到他面前,将一张照片放了桌边,低下头来:“大少爷,我亲自去了照相馆,可只知道这位小姐姓徐,附近也打听了,没有查到别的。” 照片当中的女子一身旗袍,眉眼精致,浅浅笑意,看着十分的温婉可人。 听着说没有查到,报纸随手放了一边,男人这才抬眼。 他伸手将眼镜摘了下来,凤目微挑:“继续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能开汽车的人里,徐姓少之又少,民生照相馆门前不通电车,只有黄包车才能到,问问那些车夫,可有见过此女坐车,都去过哪里,什么线索都不要错过。” 来人连忙点头:“是。” 男人一抬手将照片拿了眼前细看,照片上的人似对着他笑,他随手放下,看向了厅堂当中的摆着的那副画,画中亦有一女子,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但是样貌同照片上的人却是像极了。 他别开目光,眸色渐沉:“老太太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还有两天就是她的寿宴,在那之前,务必找到她。” 来人有些不解:“找到她之后呢?” 男人靠坐椅背,伸手又将报纸拿了起来:“找到人,立即带她过来见我。” 说着又似叹息:“常福,老太太时日不多了,那孩子是她的心病,拐子说捂死了,我们送一个活的过去,假的也叫她变成真的,此事不得声张,你悄悄地办。” 被他称作常福的人当即应下,拿着照片悄然离去。 他人才走,楼下一个女人旋风一样冲了上来,她一手拿着报纸,穿着一件西式背带裤,条纹衬衫,走起路来脚 -----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下生风,蹬蹬蹬就上了楼来。 楼上悄然无声,她一上来,屋里像多了几个人,一口气冲到男人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地了:“哥,看见了吗?文绣登报要和溥仪离婚了!今日报纸头条新闻,天哪,这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男人自报纸后面抬起头了,脸色不虞:“她离不离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倒是看见你上报纸了,当明星还不够,还要满街游1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那个叛逆之女苏婷,她见他不快,当即把报纸拍了桌上:“苏谨言!你是我堂哥,怎么像我爸似地,思想能不能进步点?这是女性平等意识的觉醒,是我们国家未来的标榜!” 二人是堂兄妹,苏谨言等她把话说完,这才开口:“你最好先醒醒,老太太寿宴之前,别胡闹。” 跟他永远不在一条线上,不过,提及老太太了,苏婷还是收敛一些了:“知道了,我这两日没什么事,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呢,楼下的佣人上来了:“大少爷,大小姐,陆律师来了。” 苏谨言自然是让请人进来,不过佣人口中的陆律师,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苏婷的丈夫哦不,是前夫了,吓得她拿报纸遮脸,赶紧朝着长廊跑了:“千万别说我来过,我走了啊!” 她脚步也快,顺着长廊向西侧走去,那边还有一个侧楼梯,等到陆修远上了楼,也只瞥见她背影匆匆而过,他目光稍沉,站了一站,才走上前去。 苏谨言见他目光所及,将报纸放了一边:“从小到大,你就是太由着她了。” 陆修远不置可否:“习惯了。” 随后坐下,二人谈起了公事,报纸被搁置一旁,那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昔日皇妃,正式递交律师函,诉求离婚。 这条新闻已经发出,真是人尽皆知。 徐迦宁也看到了,惊得她都忘了跟徐凤举提及那些寻找她下落的黑衣人,在黄包车上匆匆看了报纸,又到图书馆买了几本书,赶紧先回了顾家。 整个一下午,她都没有再出去过,也不许别人打扰,一直在屋里看书来着。 几千年的历史,一目十行,徐迦宁在史书当中看见了自己的朝代,那时皇帝勤政爱民,可惜也只寥寥几笔,至于她们后宫的人,更是一点笔墨都没有。 再往后来,时代变迁,历经几朝几代国家统一,止步于清。 如今皇帝变成了特别的人,但他连最后的遮羞布都被一纸离婚律师函扯掉了,可见皇权已经不复存在。民主民生,后来某人也曾想恢复帝制,但激起了民众的民愤,当然以失败告终。 几经周折,为数不多的人还在这条路上奔波,然而后来南京的国会议员纷纷离京,到最后形成统一,一共没有几年时间,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允许有皇帝的存在了。 她的贵妃梦,碎了。 在屋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天快黑了也没出屋,红玉在院子当中来回地转,可她不敢上前去问,偏这时候顾君行回来了,到跟前问起徐迦宁,只得说了。 顾君行才在英租界回来,他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一身青衫,上了石阶轻轻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轻轻一声:“谁呀?” 他声音也不由柔了许多:“是我。” 很快,房门在他面前被人打开了来,徐迦宁一身桃红旗袍,映得人面桃花,娇艳温婉。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都看着彼此。 好似没有想让他进门的意思,顾君行便站了一站:“今天去英租界做事了,有些事想跟你说。” 徐迦宁侧身相让,让他进门。 她转身就走,腰肢纤细,背影极美。 顾君行不由跟着她走进门去,她先一步坐了桌边,两手自然搭在了一起,就连坐姿也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雅致,一时间竟让他入了神去。 徐迦宁此时已经平静许多:“要同我说什么事,说吧。” 顾君行似在梦中惊醒,不由别开了眼去:“母亲让我和你一起去苏家送寿礼,你准备一下,离婚的事等回来再行商议。” 他今日去英租界做事,不知怎的,总想起徐迦宁来。后来跟着那英国人做翻译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留洋回来的女翻译,她一身洋装,卷卷的头发,站在那些洋人当中侃侃而谈,几乎是一见倾心。 那样的人,才是心中向往,压下心头的那点乱绪,直想着快刀斩乱麻。 毕竟在顾家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帮他个忙也是应该的。 徐迦宁淡然一笑,站了起来,深宫的枷锁似在她身上一下解除开来,她竟然不知道,来到这个时代,最先开始的,她得先学会做个人,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妃子,不是谁的附属品。 好像,从现在开始,她才真正的重活一回。 女人可以张口说不,结婚了不合适可以随便离婚,真是有点意思。 那以后再结婚也不用怕了,不舒坦还可以再离嘛! 本就不懂情爱,一场毫无利益,于她无益的婚姻,还留着干什么:“是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顾君行……” 她弯眉叫着他的名字,笑道:“这样很好,我们离婚吧。”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尤其红玉,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她一条腿弯曲着,上面盖着件上衣,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另外一半扯了出来,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上面扎着针管,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心疼得不行了,当然,徐凤举更心疼,快步到了跟前,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可算遇见亲人了,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妮子的心思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苏家原是医学世家,在这个园子生活了近百年, 几代同堂。 园中分祥云轩, 留情院,碧水楼等小院,大园套着小院,园林设计精巧,一路走来, 能领略到山水园林的自然风景, 也有假山石景, 池塘泉水, 全然是个小苏州景致。 苏家正门朝南,人能进门, 车不能进, 院中都是蔓藤植物,青砖铺路, 两边别致的小花, 叫不出名字, 却在风中摇摆,别有一番鲜美。 自住宅大厅一直往东, 经小院二重和小客厅, 即达东园。东园名唤蓬莱仙居, 占地面积最大, 其中水景最雅,夏日时候,赏景最好,水面荷花,花鸟虫儿,住在这园子里可谓目清神明,怎一个美字了得。 平日一早起来,东园最先开门,苏家最早出晚归的人会早早离去。 今日东园门开了,人却未走。 机灵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悄然观察着楼上动静,二楼上最大的一间客厅当中,桌椅都是梨花木的,男人坐在餐桌边上,正在看报纸。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两手拿着报纸,手腕上露着手表的一个边。 少时,楼下有人上来,快步到他面前,将一张照片放了桌边,低下头来:“大少爷,我亲自去了照相馆,可只知道这位小姐姓徐,附近也打听了,没有查到别的。” 照片当中的女子一身旗袍,眉眼精致,浅浅笑意,看着十分的温婉可人。 听着说没有查到,报纸随手放了一边,男人这才抬眼。 他伸手将眼镜摘了下来,凤目微挑:“继续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能开汽车的人里,徐姓少之又少,民生照相馆门前不通电车,只有黄包车才能到,问问那些车夫,可有见过此女坐车,都去过哪里,什么线索都不要错过。” 来人连忙点头:“是。” 男人一抬手将照片拿了眼前细看,照片上的人似对着他笑,他随手放下,看向了厅堂当中的摆着的那副画,画中亦有一女子,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但是样貌同照片上的人却是像极了。 他别开目光,眸色渐沉:“老太太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还有两天就是她的寿宴,在那之前,务必找到她。” 来人有些不解:“找到她之后呢?” 男人靠坐椅背,伸手又将报纸拿了起来:“找到人,立即带她过来见我。” 说着又似叹息:“常福,老太太时日不多了,那孩子是她的心病,拐子说捂死了,我们送一个活的过去,假的也叫她变成真的,此事不得声张,你悄悄地办。” 被他称作常福的人当即应下,拿着照片悄然离去。 他人才走,楼下一个女人旋风一样冲了上来,她一手拿着报纸,穿着一件西式背带裤,条纹衬衫,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蹬蹬蹬就上了楼来。 楼上悄然无声,她一上来,屋里像多了几个人,一口气冲到男人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地了:“哥,看见了吗?文绣登报要和溥仪离婚了!今日报纸头条新闻,天哪,这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 男人自报纸后面抬起头了,脸色不虞:“她离不离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倒是看见你上报纸了,当明星还不够,还要满街游1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那个叛逆之女苏婷,她见他不快,当即把报纸拍了桌上:“苏谨言!你是我堂哥,怎么像我爸似地,思想能不能进步点?这是女性平等意识的觉醒,是我们国家未来的标榜!” 二人是堂兄妹,苏谨言等她把话说完,这才开口:“你最好先醒醒,老太太寿宴之前,别胡闹。” 跟他永远不在一条线上,不过,提及老太太了,苏婷还是收敛一些了:“知道了,我这两日没什么事,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呢,楼下的佣人上来了:“大少爷,大小姐,陆律师来了。” 苏谨言自然是让请人进来,不过佣人口中的陆律师,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苏婷的丈夫哦不,是前夫了,吓得她拿报纸遮脸,赶紧朝着长廊跑了:“千万别说我来过,我走了啊!” 她脚步也快,顺着长廊向西侧走去,那边还有一个侧楼梯,等到陆修远上了楼,也只瞥见她背影匆匆而过,他目光稍沉,站了一站,才走上前去。 苏谨言见他目光所及,将报纸放了一边:“从小到大,你就是太由着她了。” 陆修远不置可否:“习惯了。” 随后坐下,二人谈起了公事,报纸被搁置一旁,那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昔日皇妃,正式递交律师函,诉求离婚。 这条新闻已经发出,真是人尽皆知。 徐迦宁也看到了,惊得她都忘了跟徐凤举提及那些寻找她下落的黑衣人,在黄包车上匆匆看了报纸,又到图书馆买了几本书,赶紧先回了顾家。 整个一下午,她都没有再出去过,也不许别人打扰,一直在屋里看书来着。 几千年的历史,一目十行,徐迦宁在史书当中看见了自己的朝代,那时皇帝勤政爱民,可惜也只寥寥几笔,至于她们后宫的人,更是一点笔墨都没有。 再往后来,时代变迁,历经几朝几代国家统一,止步于清。 如今皇帝变成了特别的人,但他连最后的遮羞布都被一纸离婚律师函扯掉了,可见皇权已经不复存在。民主民生,后来某人也曾想恢复帝制,但激起了民众的民愤,当然以失败告终。 几经周折,为数不多的人还在这条路上奔波,然而后来南京的国会议员纷纷离京,到最后形成统一,一共没有几年时间,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允许有皇帝的存在了。 她的贵妃梦,碎了。 在屋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天快黑了也没出屋,红玉在院子当中来回地转,可她不敢上前去问,偏这时候顾君行回来了,到跟前问起徐迦宁,只得说了。 顾君行才在英租界回来,他一身青衫,上了石阶轻轻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轻轻一声:“谁呀?” 他声音也不由柔了许多:“是我。” 很快,房门在他面前被人打开了来,徐迦宁一身桃红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旗袍,映得人面桃花,娇艳温婉。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都看着彼此。 好似没有想让他进门的意思,顾君行便站了一站:“今天去英租界做事了,有些事想跟你说。” 徐迦宁侧身相让,让他进门。 她转身就走,腰肢纤细,背影极美。 顾君行不由跟着她走进门去,她先一步坐了桌边,两手自然搭在了一起,就连坐姿也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雅致,一时间竟让他入了神去。 徐迦宁此时已经平静许多:“要同我说什么事,说吧。” 顾君行似在梦中惊醒,不由别开了眼去:“母亲让我和你一起去苏家送寿礼,你准备一下,离婚的事等回来再行商议。” 他今日去英租界做事,不知怎的,总想起徐迦宁来。后来跟着那英国人做翻译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留洋回来的女翻译,她一身洋装,卷卷的头发,站在那些洋人当中侃侃而谈,几乎是一见倾心。 那样的人,才是心中向往,压下心头的那点乱绪,直想着快刀斩乱麻。 毕竟在顾家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帮他个忙也是应该的。 徐迦宁淡然一笑,站了起来,深宫的枷锁似在她身上一下解除开来,她竟然不知道,来到这个时代,最先开始的,她得先学会做个人,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妃子,不是谁的附属品。 好像,从现在开始,她才真正的重活一回。 女人可以张口说不,结婚了不合适可以随便离婚,真是有点意思。 那以后再结婚也不用怕了,不舒坦还可以再离嘛! 本就不懂情爱,一场毫无利益,于她无益的婚姻,还留着干什么:“是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顾君行……” 她弯眉叫着他的名字,笑道:“这样很好,我们离婚吧。” 见人之前,必须正装正仪,这是她的习惯。 顾君书今日是半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所以还穿着校服,少年一身立领学生装,英气十足,兄弟两个长得还有相像的地方,不过君行多一分温润,君书则自有傲骨。 坐了桌边,顾君书伸手将报纸递了过来一份。 徐迦宁在伸手之前,两指在眼角点了一下,这么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着实有点可爱,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红玉强忍住笑,一抬眼看见顾君书也同自己一样,看着大少奶奶,也多看了他一眼。 今日的报纸,与昨日没有什么分别,主版还是报道政务院部署名单,连着副标题还有霍苏两家的联名声明,下面小标题好几个,其中一条略有八卦,说的是霍家七子霍澜廷昨天生日宴会的事。 原来那些烟花是霍家放的,她才要看下去,顾君书将这段草草略过,已经去读她平日爱看的离婚专题去了,她看报还是很快的,飞快扫了两眼,也翻了过去。 顾君书:“一个受过新教育的男子,以为和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旧式女子结婚,是非常可耻的,其中女性的觉醒更为重要,要向包办婚姻说不,离婚是唯一的出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妮子的什么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就是短了点,不多一会儿,红玉说顾君书拿报纸来了,叫醒了她。 从前她说过, 要挑君书有空闲的时间看报纸, 不管她干什么,一定叫她,没想到平时来得晚,今个半天中午就来了, 徐迦宁在梦中才醒过来,就着红玉的手擦了脸精神了点。 站了镜前看了一看, 实在将刘海梳得整整齐齐了,才走出来相见。 见人之前, 必须正装正仪, 这是她的习惯。 顾君书今日是半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 所以还穿着校服,少年一身立领学生装,英气十足, 兄弟两个长得还有相像的地方,不过君行多一分温润,君书则自有傲骨。 坐了桌边, 顾君书伸手将报纸递了过来一份。 徐迦宁在伸手之前, 两指在眼角点了一下, 这么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着实有点可爱,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红玉强忍住笑,一抬眼看见顾君书也同自己一样,看着大少奶奶,也多看了他一眼。 今日的报纸,与昨日没有什么分别,主版还是报道政务院部署名单,连着副标题还有霍苏两家的联名声明,下面小标题好几个,其中一条略有八卦,说的是霍家七子霍澜廷昨天生日宴会的事。 原来那些烟花是霍家放的,她才要看下去,顾君书将这段草草略过,已经去读她平日爱看的离婚专题去了,她看报还是很快的,飞快扫了两眼,也翻了过去。 顾君书:“一个受过新教育的男子,以为和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旧式女子结婚,是非常可耻的,其中女性的觉醒更为重要,要向包办婚姻说不,离婚是唯一的出路……” 其实,徐迦宁适应得很快,学习也很快,上下文联系着,连猜带蒙读报没有太多障碍了。 这报道中规中矩,在说离婚是唯一的出路后面,还有转折,但是女人离婚亦然不能草率什么的,眼看着人直接将这跳过去了,徐迦宁诶了声。 顾君书面不改色:“怎么了?” 她纠正了下:“怎么跳过去了,但是,下面还有但是……” 少年眼帘一动,抬起眼来,定定看着她。 他不说话,眸光暗沉。 可即便什么都不说,她这样心性的人,也一下明白过来了。 徐迦宁两手一抖,将报纸合上了,随手放了桌上:“顾君书,你这是,在鼓动我离婚?”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吸大烟的人,至死方休,顾家没有什么能还你的了,一个无底洞,你不该再留。” 当贵妃时候,习惯了阴谋思维,徐迦宁心生异样,直言道:“是你哥哥让你来,做说客的?” 顾君书顿生恼意,更为自己心底生出的那些怜惜生气,将报纸按了桌子上:“既然嫂子已经能读报了,我看以后也不必特意让人来教了,离不离婚跟我什么关系,随你吧!” 说着转身就走,走得还很快。 以前让他来读报,开始时候他以为是她无聊,叫他来消遣时日的,他还恼怒过,原来已经知道她是借他读报学字了,看来,她得加快学习脚步了。 可是,他是顾家人,想法子拿钱救他爹,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恼了? 徐迦宁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红玉在旁也是摇头,不明所以。 主仆两个正是胡乱猜测,才走的顾君书又回来了,他脚步匆匆,这般去而复返还带着几分恼意,手中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径自往桌上一放,木着脸道:“这是启蒙识字,几千年字体演变至此,最简单的了,你先看着,有不认识的圈出来,我明个教你,都认识了再学别的。” 这个好,徐迦宁翻开看了两页,多半认得,抬眼便笑:“有劳君书了。” 客客气气,有劳了,多谢了,顾君书压住心头恼意,到底嗯了声,转身走了。 徐迦宁看了眼红玉,红玉连忙去送。 这是一本旧书,上面还有孩童幼稚的笔体。 < -----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i> br /> 迦宁翻开,从其中看见古时字,是那般熟悉,伸手抚过,心中欢喜。 也等她再细看,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尖叫声,她立即站了起来,走了窗前去,院中红玉正低头认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地上摔着水盆,顾君行一身的水,一脸怒意。 两人都往屋里来了,徐迦宁走回桌边坐下,房门一开,顾君行已是怒气冲冲奔了她来,红玉追着撵着拦住了他,跪了他面前:“大少爷别恼怒大少奶奶,这跟她没关系,是红玉笨手笨脚不小心撞了大少爷,大少奶奶天天就在这园子里,天天盼着大少爷回来呢!” 小姑娘真情实意,慌乱得不行,见他恼着,直拦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转了。 顾君行当即怔住,他从红玉眼中看见了自己,面目扭曲,也怪不得给这丫头吓成这个样子,以为他要找徐迦宁怎么样了。 一早起来他去了从前的老师家探望老师,并透露了自己想在假期去英租界做点事的想法,老师当然说会帮忙。回来之后到旅馆给林慧如送了两块钱,到家之后才知道,他那个吸大烟的亲爹被逍遥馆扣下了。 这个爹败了家里还不够,还要毁了家里,一听祖母说徐迦宁答应回娘家借钱他就怒了,更何况说到最后,老太太还想要他和她好好过,要他们一起去徐家借钱,真是气血翻涌,直奔着后院来了。 红玉送了顾家二少爷走,寻思顺手打点水,一会儿大少奶奶洗脸,没想到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起。 摔了大少爷一身的水,红玉见他恼怒,只怕他找大少奶奶茬,吓得不行。 她跪了他面前,见他不说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大少爷,求求你了,别和大少奶奶生气,她一个人住这园子里,够让人心疼的了……” 顾君行闭上双眼,平息了下怒火,摆手让她下去。 她不走,哭得更厉害,冷不防背后有人轻点了下她的脚底,抽泣着回头,徐迦宁就站在她背后:“还不去给大少爷拿套干衣服去?” 听着声音略有不快,红玉以为是恼了她,赶紧起来去拿衣服。 才刚养胖了点,看着顺眼多了,这都哭花脸了,徐迦宁当然都迁怒到顾君行身上了,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顾君行,也似低眉顺目地。 “既然回来了,那拾掇拾掇一起去我爹那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些,提起来,顾君行又是满腔怒火:“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些钱都是要打水漂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去借钱?” 徐迦宁抬了眼,一脸无辜:“是祖奶奶让去的呀,你要问祖奶奶为什么让我去借钱,我还知道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没法子了吧,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总不能说是你爹妈祖奶奶求到我了,我不得不答应的,多半是为人媳应该的了。” 顾君行当即语塞,是,他对她发火干什么。 可亲爹那样,满心无力,一手扶了桌边,余光当中瞥见上面的报纸和书,也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学着读书看报了吗? 可他此时满心闷火,无处迸发,求亲借钱已属无奈,此时再登门借钱,他无论如何做不到。本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头扎这园子里了,看着徐迦宁体体面面,也温婉宁静,自己一身湿漉漉的更觉狼狈羞辱,从前他看不起的一个人,想到爹妈奶奶这般作为还不如人家了,更是一刻待不住,逃一般转身走了。 诶? 战斗力怎么这么弱的吗? 她才说一句话,他就如兵败山倒的模样走了,徐迦宁有点不理解,按着她想,那人心丑陋,顾家人肯定要推着顾君行同自己回娘家借钱的,因此在婚姻当中,她可压他一头,甚至压他一辈子。 现在他怎地还不愿意? 他是有什么新对策了? 想到此处,徐迦宁又燃起了些许斗火,心有期待。 果然,她出了园子,就听见前院闹哄哄的,再往前去,顾家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两个丫头都拉着顾君行哭呢。她这个夫君倒还有些骨气,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直嚷嚷着说要卖了家宅,当了铺子,言语之间,恼怒不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妮子睡得好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清晨薄雾,园子里的花儿挂着露珠, 徐迦宁习惯早起,采了几朵花儿,拿了屋里摆了瓶中。梳头的周嫂来了,洗脸梳头,拿了日历翻了又翻,顺便看了看黄道吉日。 她说要出门, 周嫂问她梳什么头,她想了下, 叫红玉拿了期刊画报《美人志》来。 报纸上天天报道新时代女性,期刊画报由此而生。 自从去年运动过后,《美人志》创刊号共发出上万册,不到一个月再版发行,此画报上集结了上海名媛的时尚前沿,尤其封面女郎, 期期都是电影明星, 她身上穿戴, 无不流行一时。 除了看报纸,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 有短发的, 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 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 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用彩带编结而成,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刘海微卷,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非常喜欢她的演技,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伸手点了点:“这,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我喜欢这个卷,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书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顾君书也在外面大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知道了,过来吧。” 正常他妹妹这个年纪,其实可以送到私塾去读书了的,但是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只能留在家里,徐迦宁听着她们哥俩说话,轻抚髻旁,走了出来。 顾君书本来坐着,看见她目光微动,连忙站了起来:“嫂子。” 徐迦宁嗯了声,同顾君钰坐了一侧:“今个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君书点头,拿出装订好的书本给她们两个一人发了一本:“你们先写千字文,有不认识的字我来教你们,我先看看报,一会读报。” 顾君钰已经拿起了钢笔,开始写字了,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的。 钢笔这东西,徐迦宁还用不大好,她拿了毛笔,沉下心思来写字,当然了,她并非不会写字,不过是写这些简化字不大习惯。 写的蝇头小字,越写越快。 不多一会儿,顾君钰开始泄气了,在旁哼唧着:“写字真的好麻烦啊!” 徐迦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话:“是挺麻烦的。” 顾君钰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没办法,不识字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小小年纪,是听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聊天说的,说大少奶奶不识字云云的,她妈就拿这事教育她,一定得读书,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妹妹这么一说,顾君书听出了话音,顿时皱眉:“君钰,好好写字,别说闲话,好好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扯老婆舌,嚼舌根的!” 平时他待妹妹,都温和得很,没想到会凶自己,小姑娘扁着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迦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泪光打败了,想了下,劝慰道:“女孩子呢,不仅要识字,还得多才多艺,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等将来有了新皇朝,完全可以嫁给皇帝当贵妃的。” 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说,顾君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皇帝?” 迦宁点头,一脸正色:“对,皇后是不用想了,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出身望族,这是祖辈的遗留问题,家世不可强求,当个贵妃就好,还不操那么多心,悠闲自在。”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君钰顿时回头:“哥,什么是贵妃啊?” 顾君书报纸一抖,从旁边侧目过来:“别做梦了,大清早亡了,什么贵妃,好好学习吧!” 徐迦宁不爱听这话,抬起眼来:“哪朝哪代没有个动荡时候,亡1国的不止大清朝,可几千年来,你看什么时候离得了君王,不过是不到时机而已~” 顾君书被她这番谬论扯得想笑,少年眉眼,尽是笑意:“改日叫你看看国史,你就知道了,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我们走向民主,等你明白了那个,旧思想才能解放。” 原本还写着字的徐迦宁,一听这话,笔尖一顿,啪嗒放了笔架上。 他这说的什么话,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顾君书,定定地:“什么国史?” 顾君书将一边的启蒙大书推了过来:“有空真应该让你去图书馆看看,你先把这个都学会,怎么样,看了没有,这本书好看吗?” 是昨晚上她卷在报纸当中的那本,迦宁嗯了声,想着国史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嗯,不光好看,还很好用。” 顾君书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他看着她的练习本,发现她字迹端正秀美,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十分诧异。 “你这字你什么时候练的?” 正说着,门前帘子一动,一个人又走了进来。 顾君行进门就将外衣挂了一侧衣挂上,奔着她们走了过来:“一大早的,你们在干什么?” 顾君书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平时兄弟关系一般,就连顾君钰也有点怕他,赶紧给人腾地方,都站了一边。 嫡庶有别,徐迦宁这倒是能理解,她拿了桌边报纸,以报纸遮掩,悄然对顾君书摆了摆手。 顾君书会意,只说有事,拉着妹妹的手走了。 顾君行昨晚上辗转难眠,今天起得也早,去买了火车票,特意让人拿着去送林慧如,他则去了英租界,他的老师给他介绍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给一位英国公司做翻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妮子来打牌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登门拜访, 出于礼貌, 来之前, 他拿了家里的洋酒。 徐老爹一生爱喝酒, 见了姑爷特别高兴,见了洋酒更高兴, 亲亲热热迎了他往前堂去,迫不及待叫着女儿和儿子,嚷嚷着说他姑爷来了。 他每叫一次姑爷, 顾君行心中的愧疚便多一分。 徐家无辜的, 徐迦宁在他眼里, 若说错的话,那就是她在顾家走投无路时候闯进了进来, 给了她们一丝希望。传统的封建思想束缚下,非说出个错处,那就是她喜欢他,当初提出结婚这个建议,令他蒙羞。 祖父还活着的时候, 顾家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家, 顾君行从小聪慧,颇有文识, 后期求学路上良师益友相伴, 生来骄傲。没想到会娶一个不识字的妻子, 结婚那天,掀开盖头之后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坐了一旁,问她可读过什么书,平时都做什么,新娘子说她不认识字,她在新房偷喝了点酒,说话语无伦次,可言语之间粗鄙得很,他震惊得很,逃了出去。 他母亲也知道他委屈,直安慰着他,说她和他爹也这么过来的。 他爹这一辈子,憋屈一辈子,成日喝酒吸大烟,更觉恐怖,当夜,顾君行收拾了行李,在书房坐了半宿,天一亮就离开了家里。 他摆脱还来不及的婚姻,完全就是个失败品。 今日登门,还好。 毕竟,他怀揣着地契,如同交易,很平等。 只不过徐老爹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见了他特别热情,直引着他往里走,他在门口站了一站,一眼就看见了徐迦宁。 她脸色不太好,似有点疲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带给他的意外,婚前见过她两次,这姑娘平时穿着打扮就像个大傻妞,开口之前必定傻笑,说起来这次回家之后,还真的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正面看着迦宁,她额前的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小一些,耳边的短发服帖得很,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多了些少女姿态。徐老爹一嚷,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盼,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 毕竟是他妻子了,真心为他,他心中一动,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来。 徐老爹特别热情,拉着他往里走:“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我正要做饭,可得烧几道好菜,平时家里就我一人,今天热闹最好,我就喜欢人多多的” 按着他就坐了桌边,顾君行手里的洋酒也被他伸手接了过去。 想老爹还显摆似地在闺女儿子面前吊了一吊:“看见没有,这是我姑爷孝敬我的,看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想起给爹买酒了?成日不愿我喝酒,我喝酒怎么了?唱唱小曲做做饭喝酒更添雅兴不是?” 说着,到了女儿面前,戏兴大发,还摆出兰花指模样,对她点了一点:“嗯?你说呢?小宁宁?” 徐迦宁:“” 好在徐凤举嫌他爹碍事,让他做饭去,直催着他:“快去做饭吧,既然君行来了,正好喝两杯。” 这个主意好,徐老爹将洋酒往桌子上面一放,豪气冲天:“好,老夫去也!” 说着,况且况且况且地走着台步出去了。 徐迦宁盯着他的背影,莫名想笑。 可她可是贵妃,当然不能失态,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笑,抬眼一看,顾君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帕子。 他打开帕子,里面是折着的地契和他已经写好的文书,统统推到了徐凤举的面前。徐凤举上下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按了手印再去公证下,从前旧账一笔勾销,我一会去钱庄取钱” 徐迦宁在旁低着眼帘,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她自怀中摸出怀表来,啪嗒,打开看了眼时间,又扣上了。 下午了,她困乏了,也是该回去换衣服写字了,今日应对父兄,真是身心疲惫,许是今日走路多了点,高跟鞋磨着脚也有点疼。徐凤举和顾君行说着话,两个人都按了手印商议着要去公证的事,徐迦宁正有点困顿,院子里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一个半大小子奔着前屋就跑了进来。 “凤举哥!七少叫你出去,说是六号仓库那出事了!” “” 徐凤举一下站了起来,他往出走了两步,脸色沉重,到了门前,又转回来将地契什么的,都推了徐迦宁的面前来:“你先替我收着,出大事了,我怕一时回不来,钱的事不用担心” 说着,他看向顾君行:“若是信得了我,那就先去逍遥馆,告诉他们,凑着钱了,但是得等晚上再送过去,人给照看好了,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少不了他们的。” 顾君行见他有事,当即点头。 徐凤举还有点不放心妹子,回头看她:“哥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跟着那半大小子快步走了出去,两个人脚步匆匆,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仓库的事,徐迦宁将地契连同帕子都卷了起来,跟着往外走。 院子当中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站了屋檐下面,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发动的声音,顾君行也走了出来,站了她的身边。 窗外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欢快,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 过了好半晌,徐迦宁才是开口:“回去吧,你跟我爹说声,不吃饭了。” 她言语之间,都和原主不一样,吃饭时候规矩更多,只怕惹人怀疑。徐凤举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对着那个太过热情的爹,也怕应付不来露出马脚。 让顾君行去说,可能更好些。 顾君行其实也不想留下用饭,转身去了后院。 徐迦宁下了石阶,站在空旷的院子当中,四下打量。不同于顾家的深宅园艺,徐家院子当中空荡荡的,只墙边摆着一排花架子,上面插着几样兵器似地东西。 她远远看着,没有过去。 片刻之后,顾君行自后院快步出来,到她跟前:“跟你爹说了,咱们走吧。” 点头,迦宁同他一起往出走,她脚疼,走得很慢,落了他身后。 大门口还有汽车车印似才走过,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站着张望一下,巷口并没有黄包车。 才要再往前走,顾君行一手拦住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头也未回:“脚都磨破了,你别动,我去叫车。”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口去。 徐迦宁看着他背影,未动。 她习惯了疼痛,即便是当贵妃时候,也有各种的痛事,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她自己都麻木了,只会调养,不会外露。 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 不多一会儿,顾君行果然叫了黄包车来,他虽未上前搀扶,但站在一旁,等她上车了之后才上来。 迦宁靠坐车内,松了口气,好歹还知道让她坐车回去。 才要吩咐车夫走,徐家大门中,一人又冲了出来! 徐老爹手里提着个旧时食盒,身上还系着围裙,直奔了车前来:“闺女闺女!爹知道你们都有事挺忙的,才做好这菜,你带回去吃,啊,都是你爱吃的,下回你再来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饭!” 他伸手举着,头顶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神色急切得不行,动作却是最小心翼翼的。 徐迦宁看着他这般模样,眼底发热,嗯了声。 真是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老爹见她模样,又哈哈大笑起来:“别,这才几天没见着爹,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别哭啊,不用太想爹!” 他笑得爽朗,硬是生生将她不稳气息平了去,迦宁伸手来接,徐老爹却未放手,只看向顾君行:“不行,你拿不动,重。” 顾君行连忙伸手,徐老爹递给了他,才退后两步,对他们挥手作别。 他身上的旧围裙,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拧着,夸张得很。 车夫转身,徐迦宁没忍住回了头,徐老爹见她回头,更是两手来回挥起,她像鬼迷心窍了似地,也对着他摆了下手。 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挥舞着双手更欢快了。 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到黄包车出了巷口,再看不见才回身坐好,她闭上眼睛,仔细想着所有的记忆,可还是有太多根本毫无头绪。 一路无话,甚至还有点尴尬。 顾君行手里拿着食盒,想起自己那个烟鬼爹,竟觉他连徐老爹都不如了。 黄包车一直到了顾家大门前才停下,顾君行付了车钱,先拿了食盒下车,他站在车边,徐迦宁从来稳当,她在车上正了正被风吹乱的刘海,也抚平了旗袍上的小褶,才要下车。 只不过,一抬眼看见了顾家大门前的小可怜。 林慧如在旅馆睡了一夜,没想到早上等来的是顾君行的两块钱。 他说家中有事,让她坐车回老家。 她老家在那小县城,她回去干什么。 在旅馆思来想去地,还是跑来找他,可到门前人不让进,一边哭一边等,这会儿双眼通红。 可算盼着人回来了,人成双成对的,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她坚信顾君行无论如何看不上那个不识字的媳妇儿,还是走了过来,哽咽着看着他:“君行” 脸色苍白,两眼红肿。 啧啧啧 徐迦宁眼看着她到了顾君行的背后,慢步下车。 顾君行本来就看着她,高跟鞋刚着地,她嘶的一声,似没站稳歪向旁边,惊得他一把扶住了她。 她顺势站稳,低头看向自己那只磨脚的鞋,皱眉,也吸着鼻子:“好疼” 碧情园位于上海宁安街后,它是明朝时候遗留下来的老园子了,当初苏家搬到上海之后,赶上原主人要卖,这就花了相当一大笔钱搬了进去,几次翻修,原先叫碧落园,老先生还在世的时候,说碧落不吉,所以改名叫碧情园,如今可称上海的四园之首,占地广大。 苏家原是医学世家,在这个园子生活了近百年,几代同堂。 园中分祥云轩,留情院,碧水楼等小院,大园套着小院,园林设计精巧,一路走来,能领略到山水园林的自然风景,也有假山石景,池塘泉水,全然是个小苏州景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妮子的东西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第四章 顾君行就是一块硬骨头, 只怕他祖奶奶也得把他嚼烂了。 他肯定不会想去,但是他若是能硬得过老太太和他亲妈,那他当初也不会去徐家提亲了吧, 徐迦宁回了自己屋里,就着星点的困意,美滋滋儿睡了一觉。 就是短了点,不多一会儿, 红玉说顾君书拿报纸来了, 叫醒了她。 从前她说过, 要挑君书有空闲的时间看报纸, 不管她干什么, 一定叫她,没想到平时来得晚,今个半天中午就来了, 徐迦宁在梦中才醒过来,就着红玉的手擦了脸精神了点。 站了镜前看了一看,实在将刘海梳得整整齐齐了,才走出来相见。 见人之前,必须正装正仪, 这是她的习惯。 顾君书今日是半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 所以还穿着校服, 少年一身立领学生装, 英气十足,兄弟两个长得还有相像的地方,不过君行多一分温润,君书则自有傲骨。 坐了桌边,顾君书伸手将报纸递了过来一份。 徐迦宁在伸手之前,两指在眼角点了一下,这么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着实有点可爱,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红玉强忍住笑,一抬眼看见顾君书也同自己一样,看着大少奶奶,也多看了他一眼。 今日的报纸,与昨日没有什么分别,主版还是报道政务院部署名单,连着副标题还有霍苏两家的联名声明,下面小标题好几个,其中一条略有八卦,说的是霍家七子霍澜廷昨天生日宴会的事。 原来那些烟花是霍家放的,她才要看下去,顾君书将这段草草略过,已经去读她平日爱看的离婚专题去了,她看报还是很快的,飞快扫了两眼,也翻了过去。 顾君书:“一个受过新教育的男子,以为和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旧式女子结婚,是非常可耻的,其中女性的觉醒更为重要,要向包办婚姻说不,离婚是唯一的出路” 其实,徐迦宁适应得很快,学习也很快,上下文联系着,连猜带蒙读报没有太多障碍了。 这报道中规中矩,在说离婚是唯一的出路后面,还有转折,但是女人离婚亦然不能草率什么的,眼看着人直接将这跳过去了,徐迦宁诶了声。 顾君书面不改色:“怎么了?” 她纠正了下:“怎么跳过去了,但是,下面还有但是” 少年眼帘一动,抬起眼来,定定看着她。 他不说话,眸光暗沉。 可即便什么都不说,她这样心性的人,也一下明白过来了。 徐迦宁两手一抖,将报纸合上了,随手放了桌上:“顾君书,你这是,在鼓动我离婚?”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吸大烟的人,至死方休,顾家没有什么能还你的了,一个无底洞,你不该再留。” 当贵妃时候,习惯了阴谋思维,徐迦宁心生异样,直言道:“是你哥哥让你来,做说客的?” 顾君书顿生恼意,更为自己心底生出的那些怜惜生气,将报纸按了桌子上:“既然嫂子已经能读报了,我看以后也不必特意让人来教了,离不离婚跟我什么关系,随你吧!” 说着转身就走,走得还很快。 以前让他来读报,开始时候他以为是她无聊,叫他来消遣时日的,他还恼怒过,原来已经知道她是借他读报学字了,看来,她得加快学习脚步了。 可是,他是顾家人,想法子拿钱救他爹,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恼了? 徐迦宁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红玉在旁也是摇头,不明所以。 主仆两个正是胡乱猜测,才走的顾君书又回来了,他脚步匆匆,这般去而复返还带着几分恼意,手中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径自往桌上一放,木着脸道:“这是启蒙识字,几千年字体演变至此,最简单的了,你先看着,有不认识的圈出来,我明个教你,都认识了再学别的。” 这个好,徐迦宁翻开看了两页,多半认得,抬眼便笑:“有劳君书了。” 客客气气,有劳了,多谢了,顾君书压住心头恼意,到底嗯了声,转身走了。 徐迦宁看了眼红玉,红玉连忙去送。 这是一本旧书,上面还有孩童幼稚的笔体。 迦宁翻开,从其中看见古时字,是那般熟悉,伸手抚过,心中欢喜。 也等她再细看,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尖叫声,她立即站了起来,走了窗前去,院中红玉正低头认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地上摔着水盆,顾君行一身的水,一脸怒意。 两人都往屋里来了,徐迦宁走回桌边坐下,房门一开,顾君行已是怒气冲冲奔了她来,红玉追着撵着拦住了他,跪了他面前:“大少爷别恼怒大少奶奶,这跟她没关系,是红玉笨手笨脚不小心撞了大少爷,大少奶奶天天就在这园子里,天天盼着大少爷回来呢!” 小姑娘真情实意,慌乱得不行,见他恼着,直拦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转了。 顾君行当即怔住,他从红玉眼中看见了自己,面目扭曲,也怪不得给这丫头吓成这个样子,以为他要找徐迦宁怎么样了。 一早起来他去了从前的老师家探望老师,并透露了自己想在假期去英租界做点事的想法,老师当然说会帮忙。回来之后到旅馆给林慧如送了两块钱,到家之后才知道,他那个吸大烟的亲爹被逍遥馆扣下了。 这个爹败了家里还不够,还要毁了家里,一听祖母说徐迦宁答应回娘家借钱他就怒了,更何况说到最后,老太太还想要他和她好好过,要他们一起去徐家借钱,真是气血翻涌,直奔着后院来了。 红玉送了顾家二少爷走,寻思顺手打点水,一会儿大少奶奶洗脸,没想到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起。 摔了大少爷一身的水,红玉见他恼怒,只怕他找大少奶奶茬,吓得不行。 她跪了他面前,见他不说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大少爷,求求你了,别和大少奶奶生气,她一个人住这园子里,够让人心疼的了” 顾君行闭上双眼,平息了下怒火,摆手让她下去。 她不走,哭得更厉害,冷不防背后有人轻点了下她的脚底,抽泣着回头,徐迦宁就站在她背后:“还不去给大少爷拿套干衣服去?” 听着声音略有不快,红玉以为是恼了她,赶紧起来去拿衣服。 才刚养胖了点,看着顺眼多了,这都哭花脸了,徐迦宁当然都迁怒到顾君行身上了,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顾君行,也似低眉顺目地。 “既然回来了,那拾掇拾掇一起去我爹那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些,提起来,顾君行又是满腔怒火:“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些钱都是要打水漂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去借钱?” 徐迦宁抬了眼,一脸无辜:“是祖奶奶让去的呀,你要问祖奶奶为什么让我去借钱,我还知道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没法子了吧,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总不能说是你爹妈祖奶奶求到我了,我不得不答应的,多半是为人媳应该的了。” 顾君行当即语塞,是,他对她发火干什么。 可亲爹那样,满心无力,一手扶了桌边,余光当中瞥见上面的报纸和书,也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学着读书看报了吗? 可他此时满心闷火,无处迸发,求亲借钱已属无奈,此时再登门借钱,他无论如何做不到。本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头扎这园子里了,看着徐迦宁体体面面,也温婉宁静,自己一身湿漉漉的更觉狼狈羞辱,从前他看不起的一个人,想到爹妈奶奶这般作为还不如人家了,更是一刻待不住,逃一般转身走了。 诶? 战斗力怎么这么弱的吗? 她才说一句话,他就如兵败山倒的模样走了,徐迦宁有点不理解,按着她想,那人心丑陋,顾家人肯定要推着顾君行同自己回娘家借钱的,因此在婚姻当中,她可压他一头,甚至压他一辈子。 现在他怎地还不愿意? 他是有什么新对策了? 想到此处,徐迦宁又燃起了些许斗火,心有期待。 果然,她出了园子,就听见前院闹哄哄的,再往前去,顾家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两个丫头都拉着顾君行哭呢。她这个夫君倒还有些骨气,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直嚷嚷着说要卖了家宅,当了铺子,言语之间,恼怒不已。 犹豫了下,是看戏还是上前推波助澜,徐迦宁才想隐身后退,没想到这么一犹豫,给自己亲哥哥犹豫来了。 徐凤举是听说顾家大少爷回来了担心妹妹才来的,一进院子瞧着这么一出更是皱眉,幸好顾君行还顾及自家脸面,先稳下来打了招呼。 大夫人和二夫人直推着他,也都乐呵呵过来打招呼。 徐凤举手里拿了包东西,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本来就不待见这家人,都是表面功夫:“舍妹就爱吃鲜花饼,我这路过就给她买了些送过来,顺道看看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8.妮子的学习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殊不知动作之间带着几分慵懒, 几分妩媚,已让才进屋走过来的少年怔了一怔。 少年眉清目秀,一身傲骨, 她从镜中看见他目光,也不在意,转过身来看着他:“君书来了?” 在镜中看着那般风情,人一转身, 身上的高领旗袍随着她的动作拧着, 更显女子腰身纤细, 双峰有致。顾君书一身灰白长衫, 连忙低下了头去:“嫂子, 今天的报纸来了。” 他来读报纸了。 徐迦宁应了声:“有劳君书了。” 她原本是深宫当中的贵妃,一觉醒来就身处民国的上海了。 这个徐迦宁与她同名同姓,却是个不争气想不开上吊自杀的, 从她的记忆当中,得知原主跟自己一样都是双十年华,去年成亲嫁给了顾家的大少爷顾君行。 她娘家是个暴发户,刚好顾家为了体面,保住大宅院就成了这门亲事。 可惜她那个丈夫似乎不大喜欢她, 结婚第二天就跑去外地读书了。 对于这丈夫, 她没什么印象, 安心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 现在徐迦宁迫切地,是要吸收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她更多时候,得空就出去走走,每日读书读报。她表面未变,内心已经换了芯子的,这时字体与古时还不大相同,可贵妃想当年好歹琴棋书画是样样精通,学起来也不困难。 这时代好奇怪,说是进步了,可女子不认识字也正常,原主也不认识几个大字。 她重头学习,还不能明目张胆找个教书先生,就把主意打到了顾君书身上了。 顾家原先也是书香门第,后来没落了。 顾君行的父亲是晚清的秀才,一根独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大宅子,到他这辈差点保不住了,据说是因为吸什么大烟,他人老糊涂了,却有一妻一妾。 顾君行是正室所出,君书和两个姐妹是妾室所出。 可怜顾家看着深宅大院的,只有这一祖宅,实际已经剩个空壳子了,府上都拮据得很,只她有娘家补贴,日子正经富余得很。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在她们那个朝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纳妾的,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有妾室了,徐迦宁心中唏嘘,神色却是淡淡的。 顾君书今年十七岁,原本有些傲气,但败在银元之下,他下学了等到饭后,就会拿报纸就过来,天天给她读报纸。 徐迦宁站了起来,才要伸手等待人搀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后宫的宁贵妃了,虽然礼可废,但心性还在,不由看了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一眼。 说来,这小丫头可机灵着,察觉到她的习惯,依着她上前来扶:“大奶奶小心点,我扶大奶奶过去。” 总算有个体贴人,徐迦宁这才伸手,露出袖口下的玉镯和一截玉臂。 自家主子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不哭啼啼了,小丫头其实也高兴得很,连忙扶着了。 带着人走到外面大间了,徐迦宁坐了桌边。 顾君书递给她一份报纸,展开了手中的第二份报,就站在不远处:“今日《大公报》主版:政务院昨日正式落成各部署负责人名单发表” 说着念了一串人名,其中如今民国四大世家,霍苏沈陆都在单上。 徐迦宁对此只在心头暗暗记下,她目光在文字上一扫而过,默默跟着学字记忆超强,一目十行,从主版到副版,除了国家大事,《大公报》最大的爆点,就是离婚热潮。 现在都搞什么运动,好多人纷纷离婚上报。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结婚和离婚都要登报,从来不知成亲之后,女人也可以这样自主婚姻,徐迦宁对此类消息暗暗多些关注。 顾君书还按着顺序读报,一直读到离婚版块:“离婚启示:陆修远与苏婷女士感情破裂,已于本日起脱离关系,后苏女士之生活行动完全与修远不涉,从此嫁娶不相干,诸亲友恕不一一函告,谨登启事” 这人之前登报要离婚,才没过多久。 徐迦宁记性好,看着手中报纸,眉峰微动:“月前,他不是登过一次报了?” 顾君书平时上学,外面舆论能多听一点:“是,登报之后,听说众人相劝,又和好了,这没几日的事,又见报了。” 顾君书还是个半大少年,对这些婚嫁之事没有感觉。 不过今年,各地运动横生,上海掀起了一番离婚热潮,他继续又读了两则结婚启示,再往后便是热论了:“糟糠之妻,何日解放论男女关系的一个重要问题与夫离婚后几近自杀,生计是根本问题” 徐迦宁看得津津有味,近日以来,报纸上出现了一批不同的声音,反对离婚和支持离婚的打起嘴仗来,支持者大义凛然,搞起女子运动,举旗呐喊,渴望认同女权。反对者举例说明,诸多被离婚的女子毫无依靠,如若浮萍,无处可去。 近日名媛才子离婚的多,村野民妇离婚的也多。 徐迦宁认识些字了,看了下面有两篇写离婚之后悲惨生活的,不由摇了摇头。 时代不同了,怎的都闹运动了,思想觉悟还不能放得更长远点呢! 就是古代被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休,而且丈夫还要保证妻子衣食无忧,不然不可休妻,如今讲究什么新时代,既要离婚,当然是讨够颜面和钱财,保证后路再离婚才是。 例如她哥哥,她这个世界的哥哥前几日来了,见了她面就问她,要不要登报离婚。 徐迦宁当时只是笑了笑,原主喜欢顾家大少,父兄可给了顾家几百银元,说是借,可成了一家人,借条都没打,一点甜头没吃到,光是吃亏了,这时候离婚,她不。 顾君书读完了报纸,平时都不停留,打了招呼就走,今日站了一站,似有话说。 徐迦宁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此时端了茶碗,正闻茶香。 他见她自在惬意,不愿多管闲事,转身走了。 徐迦宁喝了点茶,自己细心默了会书和报纸,天就黑了,现在是夏时,黑天晚些,她一见光线暗下来了,起身走了墙边去,摸到灯线一拉,屋里电灯亮了,柔和的灯光就在头顶,这时才觉得有些意思。 从怀中摸出怀表来,她伸手一按,表盖啪嗒弹开了,露出里面美丽的繁星夜空。 表针指着七点四十五,比昨日晚了些,徐迦宁轻抚着表面露出笑意来,可有些孩子气了。 她早晚两次梳头整仪,特别对些表啊,电啊,感兴趣,这时代乐子还很多的,平时这个时候就要去看连环画去了,堂口开着窗户,小丫头正要上前问她,今日还要不要看书,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一响。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迦宁蓦地回头,窗外一大朵烟花爆开了来,美得很。 脚上的高跟鞋不由自主转了一转,她走到窗前,院中旧时亭上的夜空当中,各种缤纷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炸开,美不胜收。平时若有婚宴什么的,偶尔也有人放星星点点的烟花,但是这般大花,又一直放起来没完的,可真是阔气,不知谁家在晚上这么烧钱。 徐迦宁倚在窗边,人美景也美。 可惜这般美景,生生被人打破,院子里一团黑影一头扎进了门来:“大奶奶!大奶奶!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了,这会儿在前院给老太太磕头呢!” 来人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月娥,徐迦宁目光还在窗外的烟花上面,没有回头:“你可知道,这外面的烟花,谁家放的?莫不是谁家娶了新媳妇了?” 月娥往外看了一眼,心里还直突突,心想大奶奶莫不是听说大少爷回来了,欢喜得不知怎样好了? 可大少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呀,他还带回了同城的女同学,俩人一人一个皮箱,往老太太跟前一跪,这会儿正你侬我侬,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9.妮子的别人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徐凤举当然认出是霍家的下人, 问起了才知道,是霍澜庭打电话回家,这才传出来的消息。说他在街上遇见了受伤的徐迦宁给人送玛利亚医院去了, 整个上海能通电话的地方寥寥无几,真是万幸遇见了他。 总算妹妹没有真的走丢,徐凤举开车拉着红玉风风火火赶到了医院来。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 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尤其红玉, 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 她一条腿弯曲着, 上面盖着件上衣, 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 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另外一半扯了出来,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上面扎着针管, 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 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 心疼得不行了, 当然,徐凤举更心疼,快步到了跟前,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可算遇见亲人了,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 她可是贵妃娘娘,就那么就那么被霍澜庭倒吊着扛进了医院,强行按着她脱掉了鞋,清创口也就罢了,还说旧伤加新伤,有创面发炎了,要打什么针。 给她吓得不轻,她死活不打针,霍澜庭按着她打的。 这个坏人,挣扎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衬衫,这还没松手。 徐凤举一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更是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管枕头,可他才一上前,徐迦宁已然慌了起来:“别碰,千万别碰,碰掉了还得扎一次!” 她扎上吊瓶,才平息一点时候,对面那个小孩子就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护士小姐和家属按着他又打了一次针,那孩子哭得跟杀猪似地。 吓得徐迦宁一动不敢动,霍澜庭嘱咐好了护士,这才回头。 他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寡淡,雪白的衬衫给人更添几分冷禁之意,如果不是现在还揪着他衬衫一角的那只手,更是完美。 徐凤举自然是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了你,澜庭呀,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霍澜庭见他来了,回眸:“你还是现在就谢我。” 徐凤举:“诶?” 霍澜庭转身过来一些,让他看清自己衬衫上的那只手。 徐迦宁特别注意保养手,这段时间,肌肤又莹润了很多,此时纤纤玉手,真个是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霍澜庭来抓过两次,可她就是不放开,也顾不上了。 徐凤举看见,不由失笑,倾身:“妹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七少的衬衫都拽出来了” 他隐忍地笑意,都是宠溺,全在眼里。 徐迦宁抬眼,还不放开。 她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又气又恼,她是贵妃,何曾那样被人对待过,那样抓住他衬衫之后,真是恨不得抓烂了。 霍澜庭看了眼手表:“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放开,这就让护士来,将你这只手也扎一根针管。” 说着开始数数:“一” 才数到一,徐迦宁立即放开了手,他衣衫略有不整,耐心渐失,回头看了徐凤举一眼:“看好你妹妹,明天也得来。” 说着正了正手腕上的手表,大步走开了去。 徐凤举当然是应下了,这就站了床边,靠得近了些才察觉出徐迦宁的目光,一直盯着霍澜庭的背影,她咬着牙地,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再一细听,好像还呢喃着什么:“给我等着你等着” 徐凤举略一低头:“什么?你说谁?” 徐迦宁还盯着那背影,一抬手指向了他,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好站了一站,吓得她连忙放下了手去。 她的确是怕打针,但是针头还在她肉里扎着,真是不敢妄动。 护士小姐说了,得等输液结束才能帮她拔出来,徐迦宁怕归怕,但是打针的手真一动未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徐凤举和红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了。 等到输液结束,拔掉了针头,徐迦宁才坐起来,说什么拔针头一点也不疼,不疼感觉也怪怪的。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下地,这才发现霍澜庭的衣服还在腿上盖着,踢腿蹬了两下也不解恨,再一抬腿发现腿边发凉,低头一看,长裙不知什么时候刮破了一条子,大腿露半截! 低呼一声,真是失态失仪,赶紧又扯了霍澜庭的衣服将自己腿盖上了。 医药费霍澜庭已经付过了,红玉扶着徐迦宁下了病床,以西服遮掩着些许,这就出了医院。徐凤举开车来的,又怕妹妹坐车晕车,特意叫了黄包车来。 红玉和徐迦宁一起坐了黄包车,回了顾家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少奶奶,真是尽心尽力。顾君行才在警察局回来,见人回来了,赶紧也跟了过来。 都下午了,徐迦宁折腾了半天是身心疲惫,她回到自己屋里,才松了口气,让红玉去打水。 红玉赶紧去了,徐迦宁就坐了床边,那只伤到了的脚直直搭在一旁。 顾君行跟了里屋来,站了一旁:“怎么回事?受伤了?” 红玉不在,徐迦宁见他过来,随手扯了一边的衣服又将大腿盖好了:“没事,被游1街的人卷了进去,不知道刮了哪里,丢了包,但是没什么大事。” 神色淡淡的,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担心了的,余光当中瞥见她腿上那衣服,可是怔了一怔。 他目光所及,自然皱眉:“那是谁的?你和谁在一起来着?” 徐迦宁心情实在不佳,她从前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可见倨傲,若是平时时候也装温婉了,今日被霍澜庭那么一扛,只觉颜面丢尽,偏偏顾君行护不住她,还要问上一问,更是气恼。 “你们学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么?”她凤目微扬,“你把女同学都带了家里来,我也没多问一句,怎地,单单一件衣服,还要问上一问?” 顾君行顿时语塞。 他若是强势一点,只怕她还要有所顾忌,偏偏他心底柔软,还存异心。徐迦宁的坏脾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还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处摩挲着,定定看着他:“现在我来问你,她年方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同她到了哪一步?” 本来就是假的,顾君行当然说不出:“她已经回了老家,不会再来,没有什么哪一步,是我想离婚所以找来的幌子。” 他心有愧疚,和盘而出。 徐迦宁眸色微动,只轻笑出声:“假的?可你道是假,她却当真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她衣着打扮,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三番五次故意气我,可绝非是幌子而已。真是可笑,你既是学生,想必也学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也有想休妻的,但是即便他再不愿修好,也得将妻子安顿好了再休,和和气气地送走。此事无干别人,你既然想离婚,堂堂正正与我说就是,让一个女子登堂蒙羞,是何缘故?” 一不留神,说话也像从前了,不过她不打算忍着,也随意了。 从来不知徐迦宁说话是这般咬文嚼字的了,她笑过即收,此时扬着眉眼,似天生贵胄,顾君行却是惊了一惊,:“你你怎么” 徐迦宁眸光微动:“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惟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气度了,再和我谈离婚不迟。” 离婚的话,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她现在提离婚了! 她这是还嫌弃他了吗? 顾君行心中一动,更是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想要和我离婚?”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顾家世代书香门第,原主不识字,为人较粗,不般配也是正常的,徐迦宁都能理解,不过她无心修补,她心中并无情爱,是以唯利是图。一个不能护住她的夫君,要他何用? 今日在外面走一遭,让她更见了些世面,顾家已经没落,只剩这个壳子了,她若甘心藏身于此,那也就算了。可她在人群当中摔了一下,到医院又见人生百态,怎么能甘心,她还得做贵妃,才能高高在上,不受人欺。 她看着顾君行,温润如玉的,越看越是恼火。 叹了口气,真是所有的情绪都迸发了出来:“罢了,一会儿等我哥来了,就做个了断吧。”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出去打水的红玉回来了,她乐呵呵地放下了水盆,说来客了。 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徐凤举。 地契还未过好,徐迦宁心中了然,看了眼顾君行:“你先过去,我换了衣服随后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0.妮子的玫瑰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她今日出门, 额前梳了一字式刘海,两鬓些许短发, 赶着流行从前面看像是短发,实际长发都编在脑后,长辫子又盘在脑后, 显得人小许多, 早起红玉还笑说要穿洋装可像洋学生了。 徐迦宁不喜欢洋装,现在穿旗袍,露些腿她已觉新潮了。 车上分头等座和二等座, 付了钱, 红玉才往里走,发现徐迦宁看着司机,站住了。 “大小姐!” 在外面时候, 她不喜欢被人称大少奶奶,让叫小姐。 此时见她喊了,徐迦宁这才走过来, 拉了红玉的手一起坐了头等座里,二人挨着坐下,都有点紧张。 不多一会儿,电车行驶开来, 徐迦宁才放开抓着红玉的手, 笑了:“今天换了司机, 没想到也这么稳当,电车真好,走得很快。” 红玉连连点头:“还快还稳!” 话音才落,电车戛然停下,两个人没有防备,身子都猛得前倾差点摔到对面座位上去,还是红玉眼疾手快拉住了徐迦宁,二人心如捣鼓,互相握了手,都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 后面车厢内顿时骂声一片,头等座里除了她们没有别人,司机脱了礼帽回头对她们致歉,片刻之后,几个半路拦车的人,上了电车。 前后车门处,各自站了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黑衣黑裤身形魁梧。 最先上车的两个人奔了头等座来。 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一身青衫,戴着眼镜油头粉面,三十岁上下年纪,吩咐了人守门,不许开车,才回头看向身边人。 真个没有让人放心时候,本来要把人押上车了,影呼看见个背影,看人上电车了他也跟着上来了,这弟弟真不让人省心。 先上车这个,比他还要年轻些,进来就坐了徐迦宁的对面,瘦瘦高高,那裹在西裤下面的两条大长腿悠闲地交叠在了一起,上衣搭在自己手臂上,衬衫马甲,一派新潮。 他一手扶着椅边,徐迦宁的目光在他手上停了一停。 是一只赏心悦目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秀美,指甲干干净净莹润饱满,手型加分。 她从前做贵妃时候,就有这习惯,看人先看手,手好看的,看着人也顺气许多,目光往上,棱角分明的侧颜,薄唇微抿,目光悠远。 他正看着窗外,似有不耐。 先前的男人扶了下眼镜,推了他一把:“看个电影嘛,当然要开车去了,坐什么电车?你才回上海,可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洋车洋房,一会下车再给婉婉买束花,保准她开心。” 人家不说话,也不理会。 眼镜男就在旁劝着:“不理我是吧,我可是为你好,你自己看着办,折了咱爸的面子不算最糟的,要是给妈气病了,看哥几个不打死你!” 人家不说话,还是不理会。 眼镜男苦口婆心劝了好半晌,最后也没耐心了:“能不能听四哥一句劝?咱爸和婉婉她爸可都是老交情了,想撮合你们也正常,不就是陪她看个电影吗?婉婉多好啊,你看你去国外,人家追去了,你回来了,人又跑回来了,人家也是喝了洋墨水的,不论是家世还是模样,人婉婉可没的挑啊!” 威逼利诱,年轻的男人回眸一瞥:“无福消受。” 被他称作四哥的眼镜男很显然受够了他:“反正这差事交给我了,你就别想没用的,你别说你坐电车,你就是坐天车,我也得押送你去,不会给你任何一个逃跑的机会,你以为咱们这的电车跟外国的一个样?钻进去找不到人了?想的美,你就乖乖的到电影院去,赶紧走,别折腾了!” “上海的电车是不怎么样” 声音略有低沉,真个撩人。 侧颜英俊,一转过来,那眉宇之间虽不见笑意,竟似有致命的蛊惑力,直叫人移不开目光,看看,红玉偷偷看着人家,耳根都红了。 徐迦宁看向窗外,心中却想起古语来:或有邪魅山精,作祟害人,需得远离。 偏这山精还说了下半句:“但是上海的人么” 他就坐在自己对面,整个头等车厢也没有谁了,徐迦宁下意识回头,茫然间四目相对,他目光略沉,见她神色陌生,却是漠然站了起来,当即在前呼后拥下了电车。 她往外看去,果然有两辆别克轿车停在一旁,那些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电车也快,没有人捣乱了一路疾行,到了商业总会,大家纷纷下车。 商业总会附近的金佰利电影院,是上海最大的电影院,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徐迦宁带了红玉去买票,才走到前门处,就瞥见车上那两个男人了。 电影院前,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白色洋裙,怀中抱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迎着他们跑了过来。 她皮肤白皙,一头卷发,浑身都是洋味,到了他们面前,直接将玫瑰花举了老高:“澜廷哥!欢迎回国!这次我比你先回来的,可别说我跟着你了啊,昨天你过生日烟花好漂亮,都没看到你人影真是太可惜了,今天能来和我看电影我真高兴” 这姑娘一看见他,眼睛里都放光了,情情爱爱的到底什么样个滋味,流水无情,落花有意,人家没有买花给她,她还买了送人家。 真是鬼迷心窍啊鬼迷心窍! 徐迦宁径自走过他们身边,暗自叹息。 进了电影院很顺利地买了两张电影票,看的是《上海故事》。 影厅里人还不多,时间还早,徐迦宁让红玉拿着包,她出来洗手,这时期的卫生条件可比她们那年代好多了,从洗手间洗手出来,才擦了手上了长廊,对面匆匆一人,打开旁边紧急通道的门闪身躲了进去。 徐迦宁识人可谓过目不忘,正是那个山精。 她仿若未见,才要走过,之前电影院门前看见的洋妞从转角楼梯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见了她急道:“这位小姐,可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往这边来了?他长得很好看的,很好看的” 可见真是为色所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迦宁前后一想,摇头:“没有看见。” 这姑娘顿时大失所望,气的直跺脚,扬声还喊了两嗓子:“霍澜庭!霍澜庭!” 当然没有人能回答她,她提起裙摆急急忙忙向相反的地方跑了去,紧急通道的门还虚掩着,徐迦宁下意识回眸,刚好对上了那人目光。 她眸光微动,浅浅目光也不过是淡淡一瞥,坦然走过。 高跟鞋声哒哒地响起,走了,就再没回头。 《上海故事》讲的就是上海的历代变迁,红玉看得都快睡着了,徐迦宁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一场电影看完,又懂得不少东西。 从电影院出来,到街口买了鲜花饼和糍饭团,眼看着快中午了,叫了黄包车夫来,这就打道回府了。 坐黄包车虽然慢了点,但是好像更放心。 徐迦宁心神渐松,在车上还打了个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黄包车终于停了下来,到了顾家大宅院门前了。红玉扶着她下车,才站稳当了,月娥就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了! “大少奶奶!您可回来了!出去找你们都找了好几圈了,赶紧去老太太跟前看看吧,出事了出大事了!” 你看,她们得多急,还出门找她们来着。 徐迦宁心中安定,面上却露出一点急色来:“出什么事了?” 月娥迎着她往院里走,引着她往老太太屋里去:“能有什么事,咱们家老爷让人扣了逍遥馆了,说是欠了人不少钱,老太太一着急背过气去了,这会儿呀,才缓过这口气来!” 老太太身体好着呢,这件事徐迦宁比任何一个人知道。 她让红玉先回去洗衣服,自己倒很配合着月娥,急三火四看老太太去了。这时候的顾家,死一般的寂静,老太太屋里人还不少,顾家大夫人也不吃斋念佛了,姨娘也不浓妆艳抹了,两个女人都围在床前,顾君行不在,君书和两个姐妹靠立一边,还有几个没大细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1.妮子的小腿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平日一早起来,东园最先开门,苏家最早出晚归的人会早早离去。 今日东园门开了,人却未走。 机灵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悄然观察着楼上动静, 二楼上最大的一间客厅当中, 桌椅都是梨花木的,男人坐在餐桌边上, 正在看报纸。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 两手拿着报纸, 手腕上露着手表的一个边。 少时,楼下有人上来,快步到他面前, 将一张照片放了桌边, 低下头来:“大少爷,我亲自去了照相馆, 可只知道这位小姐姓徐, 附近也打听了, 没有查到别的。” 照片当中的女子一身旗袍, 眉眼精致,浅浅笑意, 看着十分的温婉可人。 听着说没有查到, 报纸随手放了一边, 男人这才抬眼。 他伸手将眼镜摘了下来,凤目微挑:“继续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能开汽车的人里,徐姓少之又少,民生照相馆门前不通电车,只有黄包车才能到,问问那些车夫,可有见过此女坐车,都去过哪里,什么线索都不要错过。” 来人连忙点头:“是。” 男人一抬手将照片拿了眼前细看,照片上的人似对着他笑,他随手放下,看向了厅堂当中的摆着的那副画,画中亦有一女子,虽然衣着打扮不同,但是样貌同照片上的人却是像极了。 他别开目光,眸色渐沉:“老太太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还有两天就是她的寿宴,在那之前,务必找到她。” 来人有些不解:“找到她之后呢?” 男人靠坐椅背,伸手又将报纸拿了起来:“找到人,立即带她过来见我。” 说着又似叹息:“常福,老太太时日不多了,那孩子是她的心病,拐子说捂死了,我们送一个活的过去,假的也叫她变成真的,此事不得声张,你悄悄地办。” 被他称作常福的人当即应下,拿着照片悄然离去。 他人才走,楼下一个女人旋风一样冲了上来,她一手拿着报纸,穿着一件西式背带裤,条纹衬衫,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蹬蹬蹬就上了楼来。 楼上悄然无声,她一上来,屋里像多了几个人,一口气冲到男人面前,已是气喘吁吁地了:“哥,看见了吗?文绣登报要和溥仪离婚了!今日报纸头条新闻,天哪,这简直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男人自报纸后面抬起头了,脸色不虞:“她离不离婚和你有什么关系?我倒是看见你上报纸了,当明星还不够,还要满街游1行?”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家那个叛逆之女苏婷,她见他不快,当即把报纸拍了桌上:“苏谨言!你是我堂哥,怎么像我爸似地,思想能不能进步点?这是女性平等意识的觉醒,是我们国家未来的标榜!” 二人是堂兄妹,苏谨言等她把话说完,这才开口:“你最好先醒醒,老太太寿宴之前,别胡闹。” 跟他永远不在一条线上,不过,提及老太太了,苏婷还是收敛一些了:“知道了,我这两日没什么事,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呢,楼下的佣人上来了:“大少爷,大小姐,陆律师来了。” 苏谨言自然是让请人进来,不过佣人口中的陆律师,还能是哪个,当然是苏婷的丈夫哦不,是前夫了,吓得她拿报纸遮脸,赶紧朝着长廊跑了:“千万别说我来过,我走了啊!” 她脚步也快,顺着长廊向西侧走去,那边还有一个侧楼梯,等到陆修远上了楼,也只瞥见她背影匆匆而过,他目光稍沉,站了一站,才走上前去。 苏谨言见他目光所及,将报纸放了一边:“从小到大,你就是太由着她了。” 陆修远不置可否:“习惯了。” 随后坐下,二人谈起了公事,报纸被搁置一旁,那上面的头版头条,赫然用醒目的大字写着:昔日皇妃,正式递交律师函,诉求离婚。 这条新闻已经发出,真是人尽皆知。 徐迦宁也看到了,惊得她都忘了跟徐凤举提及那些寻找她下落的黑衣人,在黄包车上匆匆看了报纸,又到图书馆买了几本书,赶紧先回了顾家。 整个一下午,她都没有再出去过,也不许别人打扰,一直在屋里看书来着。 几千年的历史,一目十行,徐迦宁在史书当中看见了自己的朝代,那时皇帝勤政爱民,可惜也只寥寥几笔,至于她们后宫的人,更是一点笔墨都没有。 再往后来,时代变迁,历经几朝几代国家统一,止步于清。 如今皇帝变成了特别的人,但他连最后的遮羞布都被一纸离婚律师函扯掉了,可见皇权已经不复存在。民主民生,后来某人也曾想恢复帝制,但激起了民众的民愤,当然以失败告终。 几经周折,为数不多的人还在这条路上奔波,然而后来南京的国会议员纷纷离京,到最后形成统一,一共没有几年时间,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允许有皇帝的存在了。 她的贵妃梦,碎了。 在屋里看了一下午的书,天快黑了也没出屋,红玉在院子当中来回地转,可她不敢上前去问,偏这时候顾君行回来了,到跟前问起徐迦宁,只得说了。 顾君行才在英租界回来,他一身青衫,上了石阶轻轻敲门。 屋里很快传来轻轻一声:“谁呀?” 他声音也不由柔了许多:“是我。” 很快,房门在他面前被人打开了来,徐迦宁一身桃红旗袍,映得人面桃花,娇艳温婉。两个人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都看着彼此。 好似没有想让他进门的意思,顾君行便站了一站:“今天去英租界做事了,有些事想跟你说。” 徐迦宁侧身相让,让他进门。 她转身就走,腰肢纤细,背影极美。 顾君行不由跟着她走进门去,她先一步坐了桌边,两手自然搭在了一起,就连坐姿也带着股说不出来的雅致,一时间竟让他入了神去。 徐迦宁此时已经平静许多:“要同我说什么事,说吧。” 顾君行似在梦中惊醒,不由别开了眼去:“母亲让我和你一起去苏家送寿礼,你准备一下,离婚的事等回来再行商议。” 他今日去英租界做事,不知怎的,总想起徐迦宁来。后来跟着那英国人做翻译的时候,遇见了一位留洋回来的女翻译,她一身洋装,卷卷的头发,站在那些洋人当中侃侃而谈,几乎是一见倾心。 那样的人,才是心中向往,压下心头的那点乱绪,直想着快刀斩乱麻。 毕竟在顾家住了这么一段日子,帮他个忙也是应该的。 徐迦宁淡然一笑,站了起来,深宫的枷锁似在她身上一下解除开来,她竟然不知道,来到这个时代,最先开始的,她得先学会做个人,是她自己,不是谁的妃子,不是谁的附属品。 好像,从现在开始,她才真正的重活一回。 女人可以张口说不,结婚了不合适可以随便离婚,真是有点意思。 那以后再结婚也不用怕了,不舒坦还可以再离嘛! 本就不懂情爱,一场毫无利益,于她无益的婚姻,还留着干什么:“是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顾君行” 她弯眉叫着他的名字,笑道:“这样很好,我们离婚吧。” 第十四章 碧情园位于上海宁安街后,它是明朝时候遗留下来的老园子了,当初苏家搬到上海之后,赶上原主人要卖,这就花了相当一大笔钱搬了进去,几次翻修,原先叫碧落园,老先生还在世的时候,说碧落不吉,所以改名叫碧情园,如今可称上海的四园之首,占地广大。 苏家原是医学世家,在这个园子生活了近百年,几代同堂。 园中分祥云轩,留情院,碧水楼等小院,大园套着小院,园林设计精巧,一路走来,能领略到山水园林的自然风景,也有假山石景,池塘泉水,全然是个小苏州景致。 苏家正门朝南,人能进门,车不能进,院中都是蔓藤植物,青砖铺路,两边别致的小花,叫不出名字,却在风中摇摆,别有一番鲜美。 自住宅大厅一直往东,经小院二重和小客厅,即达东园。东园名唤蓬莱仙居,占地面积最大,其中水景最雅,夏日时候,赏景最好,水面荷花,花鸟虫儿,住在这园子里可谓目清神明,怎一个美字了得。 平日一早起来,东园最先开门,苏家最早出晚归的人会早早离去。 今日东园门开了,人却未走。 机灵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悄然观察着楼上动静,二楼上最大的一间客厅当中,桌椅都是梨花木的,男人坐在餐桌边上,正在看报纸。 他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两手拿着报纸,手腕上露着手表的一个边。 少时,楼下有人上来,快步到他面前,将一张照片放了桌边,低下头来:“大少爷,我亲自去了照相馆,可只知道这位小姐姓徐,附近也打听了,没有查到别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2.妮子来读书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她旗袍在身,更显风姿绰约。 眉眼间多了两分倨傲,与平时不尽相同。 就这么看着自己,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今日略有些失态,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 自从到了这个地方, 还是第一次这么无力,她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 有些事情掌控不了。 红玉走过来给她揉着肩膀, 力道刚刚好:“大少奶奶, 好些了吗?今天您受惊了,可是吃苦了。” 徐迦宁忙否定:“失误,今天是失误。” 说着低下头来, 拉开抽屉将怀表放了进去, 顺手拿出了地契来:“好了,走吧。” 她眼睛还有点红, 一低眉眼当真是我见犹怜, 红玉看着心都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连忙伸手扶着她。徐迦宁站了起来, 换了大面平底鞋,走路时候脚步很轻, 牵扯不到创口也不那么疼了。 到了外面大间, 徐凤举和顾君行在一起正说着话, 看着气氛还算融洽,徐迦宁走了过去,顾君行连忙站了起来,;拉开椅子让她坐了桌边来。 徐凤举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了:“我看你这次伤得正好,也省的你成日往外面跑了。” 徐迦宁将地契推了他的面前去,看了他一眼,让他知道正事要紧。 徐凤举会意,这就站了起来:“走吧,事务所的人我已经联系好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顾君行答应下来,让他稍等,说去拿印章,这就走了。 等他走了,徐凤举才打了个响指,笑道:“我看妹夫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到底是读书人,找的工作都不一样,听他说当什么翻译,一个月二十块大洋呢!” 红玉给倒了茶,徐迦宁端起了茶碗来:“他没跟你说,离婚的事?” 徐凤举笑容渐失,目光顿沉:“他还想要离婚?” 徐迦宁磨着碗边,低下眼来:“是我说的,怎么?他刚才没提?” 当然没有提及,徐凤举听见妹妹说是她要离婚,不怒反笑:“没有,你这是想开了?” 徐迦宁轻轻将茶碗放下,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这里面摆着的,都是她来之后换的,古香古色的韵味,住得久了,真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离婚的时机,现在不是最好,不过也当顺其自然。 今日有点晚了,她还惦记着去图书馆的事。 她自出生以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退缩,一抬手露出了手背上的那个针眼,盯着看了好半晌,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轻笑了笑:“哥,你说那些专门给人打针的洋人,真的治好病了吗?” 徐凤举跟着霍七少,还是见过世面的:“那当然,我听说人长了瘤子,玛利亚医院的洋大夫给切掉了,打了一段时间针,人都好了呢!” 逃避不是她的作风,徐迦宁伸手摩挲了下那针眼,点了点头:“那就好,明日咱们早点去,从医院出来,你带我去图书馆看看,我买些书来看。” 徐凤举真是没想到,自己妹子竟然这么这么好学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两手对着她竖起了拇指来:“没问题,要知道今天这么一出,你能开窍了,那早点让你跟着去游1街了,这才像我妹子嘛,多看看书,咱们不比他们差知道吗?” 说起游街了,徐迦宁心中隐隐作痛:“太可惜了,包丢了,钱倒好说,那里面还有我的照片,想拿给你们看的。” 初来乍到时候,她对什么都好奇,坐了电车,也去看了电影,听说上海有名的照相馆,能给人的样貌咔嚓一下印到纸上,她特意坐车去试了试,感觉特别神奇。 如今照片取回来了,还没等拿给这爷俩看看,先丢了。 徐凤举当然不以为意,直安慰着她:“没事没事,赶明再去照两张就是了,街上人多,指不定让谁捡了去,你没伤到就好。” 桌上还放着报纸,他等着顾君行过来,低眼看见报纸了,扫过两行。 上面推动男女平等,罗列了许多女人能做的工作,徐凤举拿起来看了看,随后笑着又坐了下来:“我来看看,现在的新时代女性,都做什么工作的呢!” 工作? 徐迦宁抿了口茶,不由皱眉。 徐凤举举着报纸:“女教师,女编辑,女明星,女” 他每念出一个职业,徐迦宁的眉头就多低一些,她不适合做那些事,思来想去,她就适合做贵妃,还是宫里适合她。 想起英租界那个铺子,其实她还是有点想法的:“那铺子还有几个月到期,我想用那个铺子做点事。” 徐凤举当然支持了,他翻看着报纸,有点心不在焉地:“随你,反正是你的,我挂个名而已。” 话音落了,报纸又放下了:“不过,你真的想要离婚了吗?你想要做什么事,挣了钱想干什么?” 时代真的不同了,今日看着苏婷,只觉她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这位苏小姐自信自强自立,站在人群当中,就是耀眼的存在。如果她真能推动男女平等,这看起来做不到的事,那么自己也想帮她。 徐迦宁想了下,微倾了倾身,定定道:“女人也要有事做才行,我要给苏婷买选票。” 苏婷? 那个女明星? 徐凤举顿时大笑起来:“那你得上点心了,但凡能与她沾上边的,都是能人。” 徐迦宁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片刻之后,顾君行准备妥当,过来了,徐凤举连忙起身,兄妹两个还是有些默契的,关于离婚的事只字未提,既然顾君行没有说出口,那么先把英租界的铺子换到手再说。 眼看着他们两个出了门,徐迦宁品了会茶,在窗口站了站,窗外的天空很美,时代变迁,唯有风云不变,她突然想知道在历史当中,自己那个朝代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自己生活过的京都,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呢, 那么明日去了图书馆,看看国史就知道了吧,迷茫不过是片刻的事,徐迦宁抱臂靠了窗边。微风拂过她的刘海,她扬眉看着空中的云朵,想起苏婷说的话,轻勾了唇。 女人可以为自己发声,为自己的女儿发声,这个时代,好像比她们那个时候,更好了呢,那么她穿越时空而来,或许也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是了,一定是那样。 徐迦宁站了一站,回屋休息。 看看书,看看报,看看连环画,黑天之后早早睡下了,早睡早起是她的习惯,第二天一早起来,精神焕发又迎来新的一天。 梳头,正装,晒太阳。 徐凤举果然没有让她久等,八点钟准时来接了。 一早起来就没见到顾君行,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徐迦宁让红玉在家里打探他的消息,自己则跟着哥哥上了他叫的黄包车,兄妹两个先奔的玛利亚医院输液。 在车上,徐凤举就把地契给了她,现在已经更名了,如今英租界那铺子,就是她们徐家的了。 徐迦宁今日出门的时候,为了讨个洪运彩头,特意穿了件桃红素缎旗袍,她肤色白皙,这颜色真是将她衬得肤白如雪,多了几分柔美之色。 到了医院,徐迦宁一人坐了病床上面,不叫她哥上前。 这个世界,要克服的事情还很多,不对自己心狠点,怎么能做好这个世界上的人呢!她自己伸了手出来,虽然闭着眼,能感受到自己心慌慌的,但还是坚持着让护士把针扎上了。 徐凤举老远站着,等护士走了才过来直夸着她,今天输液也很顺利,上午十点半就结束了,出了医院,先说去上海图书馆看看,可巧的是正好路过她照相的那家照相馆。 取照片的那天,老板说了,他保留了底片,如果想冲洗照片的话,还可以再去。到了门前,徐迦宁就让车夫停了车,她独自下车,让徐凤举在车上等着。 徐凤举百般无聊,刚好有路过的孩子卖报吆喝着,什么离婚离婚的,每日都有离婚登报,所以他没太在意顺手买了一份抖开了看。 民生照相馆的门前,徐迦宁上了石阶,走得不快,上海老街边的铺子,还有点晚清的旧门楼,照相馆门开着,帘子上挂了个铃铛,徐迦宁一掀帘子,铃铛就响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3.妮子的吵架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玛利亚医院的院长还在一旁等他,霍澜庭折好帕子,放入口袋里了, 没有戳穿他的话:“嗯,回去休息一会就好。” 说着让护士给他们开个什么精油,这才转身离去。 玛利亚医院的门诊处, 那人站在几个白大褂当中,显得十分扎眼。 他身形颀长,虽身着西衣西裤, 但是发色和那明显的东方面孔,更引人注意。徐迦宁坐在门诊的临时病床上面,远远地瞥着他。 她见人, 向来过目不忘。 上午才见过,在电车上,在电影院里。 那时他眼帘微动, 似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可惜她不受蛊惑,将他归类为邪魅山精,会作祟害人的那种。 没想到下午在医院里又遇见了,她在这里也适应了一段时间, 还从来不知道医院是这样的个地方, 竟有些方寸大乱, 实属不该。 正是稳着心神, 徐凤举长出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你说你让他给你看看怎么了,他是什么人,你还敢说人家放肆” 徐迦宁坐在病床上,伸手抚额,一时失口:“我又不认识他,有点惊到了。” 一抬眼,徐凤举更是惊讶模样,他眼中惊疑未定,她见他目光,还以为他察觉到妹妹异样,心生警觉,可他只是满眼担忧,一低头,竟是来探她额头来了:“你不认识他?你不是发烧了吧?真晕迷糊了?” 说着真伸手到了眼前,她下意识侧脸,也避开了。 出差错了,那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说话,一开始过来时候就这样,不说话,少说话,身边的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中能得到不少消息,等都转变成自己有利,不出错才能开口。 果然,徐凤举没在意她动作,胡乱猜测了一番:“哦,我知道了,你还生他的气,故意装不认识他是吧?行了,咱别惦念他了行吗?那不是咱们能惦念上的,再说你这一时心性不都过去了吗?不是又看上顾家那小子了吗?” 眼看他这话说到头了,还没抓取到有用信息,徐迦宁别开眼去:“过不去,哪那么容易过去” 那人已走远,徐凤举转身看了眼,才又回头压低了声音,一脸正色:“妹子,什么事都好说,唯独这件事,千万记住了。霍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七少是什么人,要不是咱妈看顾过他拼死拼活救过他,他们家存这点善念,人认识咱们是谁?哥能有今天,全依仗霍家,这是我和你说,你觉得过不去那就放心里,见了他别像仇人似地,人不欠咱的。他不喜欢你,总还有别人喜欢你,这世界上人多了去了,知道吗?” 三言五语,从中捋清了些许关系。 昨日在电车上相见,难道那时他就打了她主意,有心让她帮忙逃脱身边盯梢的人? 这么重要的人,为什么不在原主的记忆当中,自己竟然差点露出马脚,徐迦宁心中暗惊,面上不露一分:“知道了。” 护士给拿了精油来,赶紧先在太阳穴两侧抹了一点,这药味道诡异,迦宁打了两个喷嚏之后,竟然赶紧舒服点了。徐凤举见她好转,扶她下地,这回也不敢再让她坐汽车了,叫了黄包车来,哥俩直接回了徐家。 徐家突然发迹后,才搬到上海的华安街附近,说起来,这可是徐迦宁在印象当中,第一次回娘家。 华安街在黄埔大街后身,巷口里一溜独立小院,徐家过来之后买了两个,改建了一起,此时大门紧闭,门口两个小黄狗来回跑过,见了人也不咬,戏耍着来回跟着黄包车跑得欢快。 徐凤举叫车夫停车,然后下车来扶妹子,迦宁都不知自家大门朝向哪边,她不确定是原主没想过,还是人根本没放心上,更小心翼翼地,只说自己头晕,眼也不抬。 其实坐了黄包车,被风一吹,早不晕了。 巷中第一家独门大户就是,到了大门前,徐凤举推开虚掩着的大门,扶了迦宁往里走。 徐迦宁暗暗记住方位,才要随着哥哥脚步往下走,突然传出了一声惊喝来:“呔!” 站住了,院子当中一个发了福的老男人,穿着古时衣服,头戴花帽手持长1枪,奔着她们就抖起了那手中的红缨长1枪来:“站住!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穿这样的衣服,徐迦宁了愣住了:“” 徐凤举还扶着她要往下走:“爹,别闹了,难得你宝贝女儿回来” 枪头一动,直直指了徐迦宁的面前来:“站住,她不是我的女儿” 徐迦宁那颗沉寂太久的心,突然跳快了些,她不知如何应对,实在有点手足无措,记忆当中是有这个爹的,但可不像这样 好在徐老爹那绷住的脸,没有坚持几秒,立即笑的像开了花似,说出了下半句:“这般国色天香貌美如花沉鱼落雁婀娜多姿的,啊呀,是九天仙女到凡尘了吧!” 等等,有点接不上,徐迦宁:“” 徐凤举在旁叹气:“别闹了,别唱大戏了行不行,迦宁这不舒服呢!” 一听女儿不舒服,徐老爹可马上变脸了,花枪也不耍了,撇了一旁,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怎么了?哪不舒服?从小到大就没生过病,怎么嫁给他老顾家了还生起病了呢!” 两个人都离她太近了,可她偏偏抽不开身。 前世父兄从未这样亲近,亲近得她有些手足无措,差点乱了方寸。 果然,这里很危险,她不能久留,若是被他们察觉出异样就不好了,迦宁只说没事,爷俩连忙让她进屋歇着去。人的生活习惯,举手投足之间,怎么可能一样,在亲爹亲哥哥面前,她更加小心。 进了门了,暗自观察,这家里虽大,竟然没有一个下人,徐迦宁进门之后,左右看了,真个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真是奇怪了。 进了前堂先坐下,徐老爹殷勤地去倒水,他身形高大,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偏在女儿面前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快去快回,很快就倒了一大碗水来。 “哪不舒服,先喝口水压压!我折好了不热的!” 真的是一大碗水,而且是白水。 徐迦宁盯着这白水看了看,她在宫里,喝的都是上等的好茶,即便是白水,都是上等的甘冽泉水。在顾家时候,她都自己买的茶叶,这会儿左右看看,一个亲爹一个亲哥都盯着她呢,她端起水碗喝了口。 有点发涩,忍了。 徐老爹见她喝水就放心了似地:“闺女你坐会儿,爹去给你做饭,你好久不回来了,想爹的手艺了吧?” 他还会做饭! 徐迦宁心中诧异,看着他眼里都是期盼,心中也生出些别样情绪来,就嗯了声:“真是想了。” “就知道你想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想了怎不回来,啊呀我这苦命的,从小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给你养大,儿大不由爹呀儿大不由爹” 徐老爹真是太好激动,在她面前眨巴着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好像委屈至极。 徐迦宁:“” 她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同这位说话。 这时候,该怎么宽慰宽慰他老人家?正是犹豫,徐凤举看不下去了,凉凉道:“从小伺候她又当爹又当妈的,那是我,您别唱大戏了,去去去,赶紧做饭去!” 徐老爹一看演戏演不下去了,白了儿子一眼,哼了哼,转身走了。 好险,幸好没接他的话,迦宁端起水碗又喝了一口水。 徐凤举有心留她住几天,坐了一旁了:“我看你在顾家,真是没一样顺心的,他今天要是来了,置换了地契,你离婚算了,现在离婚不算什么事,大家都赶时髦离婚呢,你回家来住,早晚还能找到更好的人家。” 回来住? 那可万万使不得。 这才在一起多一会儿,就几次差点出状况,眼下一天都不能久留。 还是顾家那壳子好,至少没有人会发现她换了个人了。 徐迦宁自然是不肯的,她本性身居高位很有脾气,但在父兄面前,也似乎找到了些许亲人的感觉,温顺很多:“我不,我不离婚。” 置换了地契,其实也还亏呢,再说她喜欢顾家的那祖宅,她还想要那宅院,老宅里面园艺更接近御花园里面的景致,最关键的是,那就像是一个保护壳,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她。 她刚开始发现自己在异世时候,谨慎过了几日,后来用梦境试探下人,才弄清楚所在年份和地点。这个世道竟然没有皇帝了,据说最后一任皇帝还在所谓的皇宫里,但是皇朝已经不复存在。 几千年的皇帝制度,现在变了样,别人相信,她不信。 她要等,等下一任皇帝,皇帝是一国之君,乱世当中,指不定哪天哪位枭雄突然登基,那时候再离婚不迟,她还要做贵妃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4.妮子春的宵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徐迦宁一手扶着桌边, 轻按了报纸上面,她低着眼帘,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指甲,上面修剪得齐齐整整,纤细的手指,青葱一样的。 手边的报纸上,还赫然写着新时代事件,可这什么新时代, 即便在她们那个时候,新人想进门, 只能伏低做小, 在正室面前苦苦哀求,百般哀求,哪个敢随便在门口叫嚣, 要求人家妻子单独相见的。 只怕是她太久没动怒, 她们不知道她的坏脾气。 房门一动, 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红玉走了她身边站住了:“大少奶奶, 林小姐到了。” 果然, 林慧如的声音柔柔地:“大少奶奶, 我回去想了下, 有些话还是咱们单独见面谈一谈比较好。” 徐迦宁没有回头, 只淡淡地:“哦?你想和我谈什么呢?” 她指尖轻动,将顾君书送她的那本启蒙书拿过来,放了报纸上面,两手按着边慢慢卷了一卷。 林慧如从进门开始就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快,她走了过来,也扬起了声些:“当然是关于君行的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包办婚姻就是封建毒瘤!逼他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对他来说只能有痛苦,还有你,可能没上过学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人已转过了身来。 林慧如只来得及看见她挥臂,冷不防徐迦宁一扬手,不知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火辣辣地疼,一下没站稳,竟是被这手劲打倒在地。 耳中嗡的一声,林慧如惊叫一声,捂住了右脸:“你!你敢打我?” 她这才看清,徐迦宁手中拿着卷着的报纸,又惊又怒才要站起来,人又到面前,那双高跟鞋擦得干净发亮,这就蹲了下来。 报纸探了她的下颌处,往上一挑,徐迦宁怒意横生,眼中竟是冷冽:“打的就是你,你敢再挑衅试试?外面多的是干粗活的,把你扒光了交给他们怎样?” 林慧如还捂着脸,眼中含泪,又怒又气:“你敢!你真龌龊!” 听着她的话,那报纸顺着她的脸又到了没有捂着的左边脸上,轻轻一动,吓得人又惊叫一声。 徐迦宁轻拍着她脸,见她眼中都是惊恐,很是满意:“你猜我敢不敢?嗯?你也上了学的,是你爹生娘养的,怎么地,你爹娘没教过你要有教养的吗?还是你老师没有告诉过你,见了人家太太,该怎么打招呼?嗯?” 实在是她气势凌人,林慧如被抽了一下,受到了惊吓不清,此时两腿发软,竟是一动也不敢动,眼泪在眼圈转着,最后的一点倔强支撑着她才没有倒下。 “你你别过来” 徐迦宁满眼戾气,定定盯着她,轻轻道:“口中称着大少奶奶,其实是你想当这个大少奶奶吧?有一件事怕是你弄错了,这婚事,是顾君行他自己登门求来的,他愿意不愿意都得受着,至于你,你要是求我,或许还能让你进门做个妾,这么日日吵闹不休,真个令人厌烦” 她是气定神闲,可那报纸在人脸上却是又划一下。 林慧如眼中的眼泪一下滑落,她连着往后退,腿一动,腰间的锦包里叮的一声。 徐迦宁目光微动,一把将那小锦包扯了下来。 林慧如惊叫一声,顾不得别的,跪爬两步,伸手来抢:“啊,那是我的!” 红玉在旁边受到的惊吓也不小,这会才反应过来,赶紧横栏在她面前,这么一挡,徐迦宁已然站了起来,打开小锦包,哗啦倒在桌子上,掉出了两块银元和点零钱。 她回眸一笑,报纸又在桌边一敲:“哟,这不是你今日登门想要谢绝的那两块钱么?” 林慧如往前一扑,被红玉死死拦住。 徐迦宁手中报纸一动,将那两块银元单单挑了出来,剩下零钱再一扫落,一个两个蹦蹦跳跳掉了地上来,她回脚踩住两个,目光冰冷:“他拿着我的钱,自己花也就罢了,还要给别的女人花,成何体统?还这两块钱,我替他收下了。” 所有的自尊心,都在这一刻被踩在脚下,她就像人家脚底下的一分钱,抬不起头来,林慧如脸上还疼着,可心中已是不知什么滋味了:“你,你别欺人太甚!” 哈哈,说她欺人太甚呢! 徐迦宁蓦地失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两块钱来:“我欺人太甚?我欺负人的时候,你还没出娘胎呢!” 说着,还向前一步。 她手中的报纸被她攥得簌簌作响,林慧如面如死灰,胸口起伏不休,几乎已经是咬着牙了:“这么狠毒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你以为我要是告诉君行了,他还会要你?我我就在这屋里等着,等着他回来,到时候看看他怎么给我交代” 她当徐迦宁怕那个? 真是好笑。 不过说来巧了,这会顾君行真是回来了,他在逍遥馆把自己那个烟鬼爹接了回来,院里正闹哄着呢。不知道谁喊了声大少爷,远远地,竟是传了后院来。 林慧如眼前一亮,再不往前,转身就往出走。 红玉下意识要追,被徐迦宁一声叫住。 她茫然回头时候,那林姑娘已经夺门而逃了,那般姿态,真是可笑。 徐迦宁勾起唇角,怒意消散。 红玉心疼大少奶奶,很气愤:“怎么能让她这么跑了,她到大少爷面前,指不定又说什么呢!” 徐迦宁手一松,报纸和书登时舒展了开来,浅浅目光落在红玉脸上,真是怒其不争:“你这道行,做我的丫头都还差那么三截开外,再这么不争气就知道哭,什么事都指着我自己动手,我真个得换个丫头了。” 红玉更是心急:“大少奶奶别不要我,我一心为大少奶奶的。” 眼下这个时候,不好往身边多留人,心思单纯的,反而更放心点,徐迦宁嗯了声,只得提点着她:“先打点水来,沐浴更衣,前院正乱着,哪个能顾得上她。” 说的是,红玉赶紧去打水。 顾老爷一回来,只怕两个夫人都要哭一鼻子,还有顾家老太太,上上下下都出来了,前院真是正乱着。老太太先还 有心骂儿子两句,眼见着鼻青脸肿的,哭的撕心裂肺,心疼得不行了。 红玉来回走了两趟,打听些个,更是放心。 伺候着大少奶奶沐浴更衣,还熏了点香,仔细给她擦干了头发。她特意拿了件端庄大方的长裙,可徐迦宁无意梳妆起身,竟然直接躺了床上去了。 红玉不知所以,上前给大少奶奶盖被:“大少奶奶,您这是不打算去前院了?” 徐迦宁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去干什么?” 红玉有点不知所措了:“那老爷回来了,总得去看看吧?再说刚才那不要脸的林小姐去找大少爷了,您要不去,怕她说您坏话的啊!” 徐迦宁一动不动,才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不去。” 这都不去,红玉有点急了:“那不能平白吃这个亏呀,就是不去,也得有个理由我好去说不是?” 徐迦宁嗯了声,不过也还只是动了下,在被底窝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理由你自己想,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要你干什么。” 红玉:“” 屋里灯火昏暗,红玉倒着退了出来。 她走了院里,站在石阶下面想了想,把自己头发胡乱轻扯了两下,然后匆匆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堂口,一大家子人都探望老爷呢,她没上前去,就在门口站着,眼看着老太太不知说到什么事破涕为笑,气氛融洽了,这才走了进去。 说大少奶奶身体不适,让她向老爷请安。 在她来之前,顾君行已经说了,说徐迦宁为着去求她大哥,脚都磨破了。老太太以为是那个原因,只当她娇气着,让红玉回去告诉孙媳妇好好将养身体,都没太放在心上。 顾家儿女都已经开始往出走了,顾君行听见红玉说徐迦宁身体不适,留神站了一站。 他最后走出,站在外面等着红玉出来,又站了一站。 林慧如其实早就过来了,但是顾家实在乱着,她不得上前,只能在外面远远看着顾君行,伺机行动。眼看着他出来了,徐迦宁的丫头也从堂中走了出来,她很怕失去了先机,赶紧走了顾君行的面前,一抬头就哭了。 “君行” 顾君行也没想到她在自己家里:“你怎么在这?” 林慧如更觉委屈:“她根本不是人,我说你家里娶的这个女人,她狠毒” 话还未说完,红玉已经哽咽着跪到跟前了:“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刚才请安时候我就一直忍着,大少奶奶不让我说,可她实在太委屈了,她不说我再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了” 屋檐下的灯光,照着她们两个,一个哭的满脸是泪,一个头发还乱着,双眼微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5.妮子哼嗯哼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尤其红玉,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 她一条腿弯曲着,上面盖着件上衣,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 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 另外一半扯了出来,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 上面扎着针管,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 心疼得不行了, 当然, 徐凤举更心疼, 快步到了跟前,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 可算遇见亲人了, 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 她可是贵妃娘娘, 就那么就那么被霍澜庭倒吊着扛进了医院, 强行按着她脱掉了鞋, 清创口也就罢了,还说旧伤加新伤,有创面发炎了,要打什么针。 给她吓得不轻,她死活不打针,霍澜庭按着她打的。 这个坏人,挣扎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衬衫,这还没松手。 徐凤举一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更是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管枕头,可他才一上前,徐迦宁已然慌了起来:“别碰,千万别碰,碰掉了还得扎一次!” 她扎上吊瓶,才平息一点时候,对面那个小孩子就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护士小姐和家属按着他又打了一次针,那孩子哭得跟杀猪似地。 吓得徐迦宁一动不敢动,霍澜庭嘱咐好了护士,这才回头。 他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寡淡,雪白的衬衫给人更添几分冷禁之意,如果不是现在还揪着他衬衫一角的那只手,更是完美。 徐凤举自然是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了你,澜庭呀,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霍澜庭见他来了,回眸:“你还是现在就谢我。” 徐凤举:“诶?” 霍澜庭转身过来一些,让他看清自己衬衫上的那只手。 徐迦宁特别注意保养手,这段时间,肌肤又莹润了很多,此时纤纤玉手,真个是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霍澜庭来抓过两次,可她就是不放开,也顾不上了。 徐凤举看见,不由失笑,倾身:“妹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七少的衬衫都拽出来了” 他隐忍地笑意,都是宠溺,全在眼里。 徐迦宁抬眼,还不放开。 她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又气又恼,她是贵妃,何曾那样被人对待过,那样抓住他衬衫之后,真是恨不得抓烂了。 霍澜庭看了眼手表:“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放开,这就让护士来,将你这只手也扎一根针管。” 说着开始数数:“一” 才数到一,徐迦宁立即放开了手,他衣衫略有不整,耐心渐失,回头看了徐凤举一眼:“看好你妹妹,明天也得来。” 说着正了正手腕上的手表,大步走开了去。 徐凤举当然是应下了,这就站了床边,靠得近了些才察觉出徐迦宁的目光,一直盯着霍澜庭的背影,她咬着牙地,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再一细听,好像还呢喃着什么:“给我等着你等着” 徐凤举略一低头:“什么?你说谁?” 徐迦宁还盯着那背影,一抬手指向了他,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好站了一站,吓得她连忙放下了手去。 她的确是怕打针,但是针头还在她肉里扎着,真是不敢妄动。 护士小姐说了,得等输液结束才能帮她□□,徐迦宁怕归怕,但是打针的手真一动未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徐凤举和红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了。 等到输液结束,拔掉了针头,徐迦宁才坐起来,说什么拔针头一点也不疼,不疼感觉也怪怪的。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下地,这才发现霍澜庭的衣服还在腿上盖着,踢腿蹬了两下也不解恨,再一抬腿发现腿边发凉,低头一看,长裙不知什么时候刮破了一条子,大腿露半截! 低呼一声,真是失态失仪,赶紧又扯了霍澜庭的衣服将自己腿盖上了。 医药费霍澜庭已经付过了,红玉扶着徐迦宁下了病床,以西服遮掩着些许,这就出了医院。徐凤举开车来的,又怕妹妹坐车晕车,特意叫了黄包车来。 红玉和徐迦宁一起坐了黄包车,回了顾家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少奶奶,真是尽心尽力。顾君行才在警察局回来,见人回来了,赶紧也跟了过来。 都下午了,徐迦宁折腾了半天是身心疲惫,她回到自己屋里,才松了口气,让红玉去打水。 红玉赶紧去了,徐迦宁就坐了床边,那只伤到了的脚直直搭在一旁。 顾君行跟了里屋来,站了一旁:“怎么回事?受伤了?” 红玉不在,徐迦宁见他过来,随手扯了一边的衣服又将大腿盖好了:“没事,被游1街的人卷了进去,不知道刮了哪里,丢了包,但是没什么大事。” 神色淡淡的,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担心了的,余光当中瞥见她腿上那衣服,可是怔了一怔。 他目光所及,自然皱眉:“那是谁的?你和谁在一起来着?” 徐迦宁心情实在不佳,她从前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可见倨傲,若是平时时候也装温婉了,今日被霍澜庭那么一扛,只觉颜面丢尽,偏偏顾君行护不住她,还要问上一问,更是气恼。 “你们学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么?”她凤目微扬,“你把女同学都带了家里来,我也没多问一句,怎地,单单一件衣服,还要问上一问?” 顾君行顿时语塞。 他若是强势一点,只怕她还要有所顾忌,偏偏他心底柔软,还存异心。徐迦宁的坏脾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还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处摩挲着,定定看着他:“现在我来问你,她年方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同她到了哪一步?” 本来就是假的,顾君行当然说不出:“她已经回了老家,不会再来,没有什么哪一步,是我想离婚所以找来的幌子。” 他心有愧疚,和盘而出。 徐迦宁眸色微动,只轻笑出声:“假的?可你道是假,她却当真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她衣着打扮,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三番五次故意气我,可绝非是幌子而已。真是可笑,你既是学生,想必也学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也有想休妻的,但是即便他再不愿修好,也得将妻子安顿好了再休,和和气气地送走。此事无干别人,你既然想离婚,堂堂正正与我说就是,让一个女子登堂蒙羞,是何缘故?” 一不留神,说话也像从前了,不过她不打算忍着,也随意了。 从来不知徐迦宁说话是这般咬文嚼字的了,她笑过即收,此时扬着眉眼,似天生贵胄,顾君行却是惊了一惊,:“你你怎么” 徐迦宁眸光微动:“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惟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气度了,再和我谈离婚不迟。” 离婚的话,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她现在提离婚了! 她这是还嫌弃他了吗? 顾君行心中一动,更是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想要和我离婚?”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顾家世代书香门第,原主不识字,为人较粗,不般配也是正常的,徐迦宁都能理解,不过她无心修补,她心中并无情爱,是以唯利是图。一个不能护住她的夫君,要他何用? 今日在外面走一遭,让她更见了些世面,顾家已经没落,只剩这个壳子了,她若甘心藏身于此,那也就算了。可她在人群当中摔了一下,到医院又见人生百态,怎么能甘心,她还得做贵妃,才能高高在上,不受人欺。 她看着顾君行,温润如玉的,越看越是恼火。 叹了口气,真是所有的情绪都迸发了出来:“罢了,一会儿等我哥来了,就做个了断吧。”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出去打水的红玉回来了,她乐呵呵地放下了水盆,说来客了。 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徐凤举。 地契还未过好,徐迦宁心中了然,看了眼顾君行:“你先过去,我换了衣服随后再去。” 那眼中当真尽是催促,毫无半点不舍。 顾君行:“” 自住宅大厅一直往东,经小院二重和小客厅,即达东园。东园名唤蓬莱仙居,占地面积最大,其中水景最雅,夏日时候,赏景最好,水面荷花,花鸟虫儿,住在这园子里可谓目清神明,怎一个美字了得。 平日一早起来,东园最先开门,苏家最早出晚归的人会早早离去。 今日东园门开了,人却未走。 机灵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出,悄然观察着楼上动静,二楼上最大的一间客厅当中,桌椅都是梨花木的,男人坐在餐桌边上,正在看报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6.妮子的猫猫猫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总算妹妹没有真的走丢, 徐凤举开车拉着红玉风风火火赶到了医院来。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 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尤其红玉, 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 她一条腿弯曲着, 上面盖着件上衣, 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 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 另外一半扯了出来,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 上面扎着针管,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心疼得不行了,当然, 徐凤举更心疼,快步到了跟前, 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 可算遇见亲人了, 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 她可是贵妃娘娘,就那么就那么被霍澜庭倒吊着扛进了医院,强行按着她脱掉了鞋,清创口也就罢了,还说旧伤加新伤,有创面发炎了,要打什么针。 给她吓得不轻,她死活不打针,霍澜庭按着她打的。 这个坏人,挣扎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衬衫,这还没松手。 徐凤举一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更是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管枕头,可他才一上前,徐迦宁已然慌了起来:“别碰,千万别碰,碰掉了还得扎一次!” 她扎上吊瓶,才平息一点时候,对面那个小孩子就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护士小姐和家属按着他又打了一次针,那孩子哭得跟杀猪似地。 吓得徐迦宁一动不敢动,霍澜庭嘱咐好了护士,这才回头。 他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寡淡,雪白的衬衫给人更添几分冷禁之意,如果不是现在还揪着他衬衫一角的那只手,更是完美。 徐凤举自然是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了你,澜庭呀,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霍澜庭见他来了,回眸:“你还是现在就谢我。” 徐凤举:“诶?” 霍澜庭转身过来一些,让他看清自己衬衫上的那只手。 徐迦宁特别注意保养手,这段时间,肌肤又莹润了很多,此时纤纤玉手,真个是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霍澜庭来抓过两次,可她就是不放开,也顾不上了。 徐凤举看见,不由失笑,倾身:“妹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七少的衬衫都拽出来了” 他隐忍地笑意,都是宠溺,全在眼里。 徐迦宁抬眼,还不放开。 她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又气又恼,她是贵妃,何曾那样被人对待过,那样抓住他衬衫之后,真是恨不得抓烂了。 霍澜庭看了眼手表:“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放开,这就让护士来,将你这只手也扎一根针管。” 说着开始数数:“一” 才数到一,徐迦宁立即放开了手,他衣衫略有不整,耐心渐失,回头看了徐凤举一眼:“看好你妹妹,明天也得来。” 说着正了正手腕上的手表,大步走开了去。 徐凤举当然是应下了,这就站了床边,靠得近了些才察觉出徐迦宁的目光,一直盯着霍澜庭的背影,她咬着牙地,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再一细听,好像还呢喃着什么:“给我等着你等着” 徐凤举略一低头:“什么?你说谁?” 徐迦宁还盯着那背影,一抬手指向了他,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好站了一站,吓得她连忙放下了手去。 她的确是怕打针,但是针头还在她肉里扎着,真是不敢妄动。 护士小姐说了,得等输液结束才能帮她□□,徐迦宁怕归怕,但是打针的手真一动未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徐凤举和红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了。 等到输液结束,拔掉了针头,徐迦宁才坐起来,说什么拔针头一点也不疼,不疼感觉也怪怪的。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下地,这才发现霍澜庭的衣服还在腿上盖着,踢腿蹬了两下也不解恨,再一抬腿发现腿边发凉,低头一看,长裙不知什么时候刮破了一条子,大腿露半截! 低呼一声,真是失态失仪,赶紧又扯了霍澜庭的衣服将自己腿盖上了。 医药费霍澜庭已经付过了,红玉扶着徐迦宁下了病床,以西服遮掩着些许,这就出了医院。徐凤举开车来的,又怕妹妹坐车晕车,特意叫了黄包车来。 红玉和徐迦宁一起坐了黄包车,回了顾家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少奶奶,真是尽心尽力。顾君行才在警察局回来,见人回来了,赶紧也跟了过来。 都下午了,徐迦宁折腾了半天是身心疲惫,她回到自己屋里,才松了口气,让红玉去打水。 红玉赶紧去了,徐迦宁就坐了床边,那只伤到了的脚直直搭在一旁。 顾君行跟了里屋来,站了一旁:“怎么回事?受伤了?” 红玉不在,徐迦宁见他过来,随手扯了一边的衣服又将大腿盖好了:“没事,被游1街的人卷了进去,不知道刮了哪里,丢了包,但是没什么大事。” 神色淡淡的,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担心了的,余光当中瞥见她腿上那衣服,可是怔了一怔。 他目光所及,自然皱眉:“那是谁的?你和谁在一起来着?” 徐迦宁心情实在不佳,她从前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可见倨傲,若是平时时候也装温婉了,今日被霍澜庭那么一扛,只觉颜面丢尽,偏偏顾君行护不住她,还要问上一问,更是气恼。 “你们学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么?”她凤目微扬,“你把女同学都带了家里来,我也没多问一句,怎地,单单一件衣服,还要问上一问?” 顾君行顿时语塞。 他若是强势一点,只怕她还要有所顾忌,偏偏他心底柔软,还存异心。徐迦宁的坏脾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还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处摩挲着,定定看着他:“现在我来问你,她年方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同她到了哪一步?” 本来就是假的,顾君行当然说不出:“她已经回了老家,不会再来,没有什么哪一步,是我想离婚所以找来的幌子。” 他心有愧疚,和盘而出。 徐迦宁眸色微动,只轻笑出声:“假的?可你道是假,她却当真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她衣着打扮,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三番五次故意气我,可绝非是幌子而已。真是可笑,你既是学生,想必也学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也有想休妻的,但是即便他再不愿修好,也得将妻子安顿好了再休,和和气气地送走。此事无干别人,你既然想离婚,堂堂正正与我说就是,让一个女子登堂蒙羞,是何缘故?” 一不留神,说话也像从前了,不过她不打算忍着,也随意了。 从来不知徐迦宁说话是这般咬文嚼字的了,她笑过即收,此时扬着眉眼,似天生贵胄,顾君行却是惊了一惊,:“你你怎么” 徐迦宁眸光微动:“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惟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气度了,再和我谈离婚不迟。” 离婚的话,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她现在提离婚了! 她这是还嫌弃他了吗? 顾君行心中一动,更是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想要和我离婚?”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顾家世代书香门第,原主不识字,为人较粗,不般配也是正常的,徐迦宁都能理解,不过她无心修补,她心中并无情爱,是以唯利是图。一个不能护住她的夫君,要他何用? 今日在外面走一遭,让她更见了些世面,顾家已经没落,只剩这个壳子了,她若甘心藏身于此,那也就算了。可她在人群当中摔了一下,到医院又见人生百态,怎么能甘心,她还得做贵妃,才能高高在上,不受人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7.妮子的发烧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叹气:“妈, 咱们顾家,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 先过了眼前再说,你好好读书, 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 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二人回头, 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 脚步匆匆, 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 她直拉他胳膊, 一边追着他,一边叫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 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 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 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 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书香门第,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为此,二人打赌,没想到顾君行果然还有骨气,没被顾家老太太碾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把地契拿来了。 虽然铺子似乎要到手了,但徐迦宁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的掌控感,人性丑陋,她从小就在深宅长大,与嫡亲的姐妹斗,与庶出的姐妹斗,与不争气的兄弟斗,到了年岁进了宫,又是一路明争暗斗。 帝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争斗的砝码。 于她而言,她不懂情爱,也不信情爱,更喜欢人心碾碎的快,感。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越是难掌控的人心,越好像更有意思了。 随即宽心,左右看看,她哥哥开的这辆车,车内装饰都还新着,才想起来问他:“你买车了?” 徐凤举回头,勾起唇边笑意:“新款福特,一万多大洋呢,和别人合买合用,别人还没坐过,先带你转转,怎么样?” 这车比电车还稳,四个轮子跑得快,徐迦宁早就对汽车感兴趣了,当然新奇。 自家哥哥面前,少些矜持,在车上伸手摸摸这,看看那,好奇得很:“真有意思,这东西时髦得很,那些女学生天天喊着人人平等,怎不见她们开车呢?” 徐凤举也是新手,开不快:“你想学?等我再熟悉熟悉,就教你开车。” 她顿时摇头:“不想。” 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他妹子直直看着车前面,正襟危坐,一颦一笑间动作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仪态,真个是贵妇一样了:“我不想凡事都亲力亲为,若是坐车,就请司机。” 他更是笑,说那坐好司机开车喽,加快了油门。 徐迦宁和新时代女学生不一样,她可是贵妃,怎能什么事都自己做。 心中不屑,低头看着旗袍上面的花纹却是失神,对了,她已不是贵妃了不过那又怎样 汽车在上海街头绕了几绕,这么一低头,也不知怎的,没想到平时坐电车也没怎样的徐迦宁,坐汽车竟然晕车了,她脸色苍白,心口不舒服,头也不舒服,吓得徐凤举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去。 玛利亚医院是上海最好的医院,位于基督教旁天主堂旁,它有五层楼交替接转,门诊部与病房有遮廊天桥相连。下车时候,徐迦宁是站都站不稳了,徐凤举心急如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奔门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8.妮子的亲爹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第七章 华安街本身就是小吃一条街, 这个时候了, 吆喝的小摊贩都要收摊了, 什么鲜花饼滋饭团红枣糕葱油饼, 叫卖声不绝于耳。顾君行走在街头时,想起儿时曾坐车来过,那时家境尚可,想起来唏嘘不已。他这是继求亲和迎亲之后第三次来, 一进门, 就被他那个大嗓门的岳丈叫住了。 登门拜访, 出于礼貌, 来之前,他拿了家里的洋酒。 徐老爹一生爱喝酒, 见了姑爷特别高兴, 见了洋酒更高兴,亲亲热热迎了他往前堂去,迫不及待叫着女儿和儿子,嚷嚷着说他姑爷来了。 他每叫一次姑爷, 顾君行心中的愧疚便多一分。 徐家无辜的, 徐迦宁在他眼里,若说错的话, 那就是她在顾家走投无路时候闯进了进来, 给了她们一丝希望。传统的封建思想束缚下, 非说出个错处,那就是她喜欢他,当初提出结婚这个建议,令他蒙羞。 祖父还活着的时候,顾家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家,顾君行从小聪慧,颇有文识,后期求学路上良师益友相伴,生来骄傲。没想到会娶一个不识字的妻子,结婚那天,掀开盖头之后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坐了一旁,问她可读过什么书,平时都做什么,新娘子说她不认识字,她在新房偷喝了点酒,说话语无伦次,可言语之间粗鄙得很,他震惊得很,逃了出去。 他母亲也知道他委屈,直安慰着他,说她和他爹也这么过来的。 他爹这一辈子,憋屈一辈子,成日喝酒吸大烟,更觉恐怖,当夜,顾君行收拾了行李,在书房坐了半宿,天一亮就离开了家里。 他摆脱还来不及的婚姻,完全就是个失败品。 今日登门,还好。 毕竟,他怀揣着地契,如同交易,很平等。 只不过徐老爹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见了他特别热情,直引着他往里走,他在门口站了一站,一眼就看见了徐迦宁。 她脸色不太好,似有点疲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带给他的意外,婚前见过她两次,这姑娘平时穿着打扮就像个大傻妞,开口之前必定傻笑,说起来这次回家之后,还真的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正面看着迦宁,她额前的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小一些,耳边的短发服帖得很,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多了些少女姿态。徐老爹一嚷,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盼,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 毕竟是他妻子了,真心为他,他心中一动,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来。 徐老爹特别热情,拉着他往里走:“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我正要做饭,可得烧几道好菜,平时家里就我一人,今天热闹最好,我就喜欢人多多的” 按着他就坐了桌边,顾君行手里的洋酒也被他伸手接了过去。 想老爹还显摆似地在闺女儿子面前吊了一吊:“看见没有,这是我姑爷孝敬我的,看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想起给爹买酒了?成日不愿我喝酒,我喝酒怎么了?唱唱小曲做做饭喝酒更添雅兴不是?” 说着,到了女儿面前,戏兴大发,还摆出兰花指模样,对她点了一点:“嗯?你说呢?小宁宁?” 徐迦宁:“” 好在徐凤举嫌他爹碍事,让他做饭去,直催着他:“快去做饭吧,既然君行来了,正好喝两杯。” 这个主意好,徐老爹将洋酒往桌子上面一放,豪气冲天:“好,老夫去也!” 说着,况且况且况且地走着台步出去了。 徐迦宁盯着他的背影,莫名想笑。 可她可是贵妃,当然不能失态,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笑,抬眼一看,顾君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帕子。 他打开帕子,里面是折着的地契和他已经写好的文书,统统推到了徐凤举的面前。徐凤举上下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按了手印再去公证下,从前旧账一笔勾销,我一会去钱庄取钱” 徐迦宁在旁低着眼帘,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她自怀中摸出怀表来,啪嗒,打开看了眼时间,又扣上了。 下午了,她困乏了,也是该回去换衣服写字了,今日应对父兄,真是身心疲惫,许是今日走路多了点,高跟鞋磨着脚也有点疼。徐凤举和顾君行说着话,两个人都按了手印商议着要去公证的事,徐迦宁正有点困顿,院子里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一个半大小子奔着前屋就跑了进来。 “凤举哥!七少叫你出去,说是六号仓库那出事了!” “” 徐凤举一下站了起来,他往出走了两步,脸色沉重,到了门前,又转回来将地契什么的,都推了徐迦宁的面前来:“你先替我收着,出大事了,我怕一时回不来,钱的事不用担心” 说着,他看向顾君行:“若是信得了我,那就先去逍遥馆,告诉他们,凑着钱了,但是得等晚上再送过去,人给照看好了,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少不了他们的。” 顾君行见他有事,当即点头。 徐凤举还有点不放心妹子,回头看她:“哥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跟着那半大小子快步走了出去,两个人脚步匆匆,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仓库的事,徐迦宁将地契连同帕子都卷了起来,跟着往外走。 院子当中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站了屋檐下面,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发动的声音,顾君行也走了出来,站了她的身边。 窗外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欢快,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 过了好半晌,徐迦宁才是开口:“回去吧,你跟我爹说声,不吃饭了。” 她言语之间,都和原主不一样,吃饭时候规矩更多,只怕惹人怀疑。徐凤举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对着那个太过热情的爹,也怕应付不来露出马脚。 让顾君行去说,可能更好些。 顾君行其实也不想留下用饭,转身去了后院。 徐迦宁下了石阶,站在空旷的院子当中,四下打量。不同于顾家的深宅园艺,徐家院子当中空荡荡的,只墙边摆着一排花架子,上面插着几样兵器似地东西。 她远远看着,没有过去。 片刻之后,顾君行自后院快步出来,到她跟前:“跟你爹说了,咱们走吧。” 点头,迦宁同他一起往出走,她脚疼,走得很慢,落了他身后。 大门口还有汽车车印似才走过,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站着张望一下,巷口并没有黄包车。 才要再往前走,顾君行一手拦住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头也未回:“脚都磨破了,你别动,我去叫车。”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口去。 徐迦宁看着他背影,未动。 她习惯了疼痛,即便是当贵妃时候,也有各种的痛事,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她自己都麻木了,只会调养,不会外露。 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 不多一会儿,顾君行果然叫了黄包车来,他虽未上前搀扶,但站在一旁,等她上车了之后才上来。 迦宁靠坐车内,松了口气,好歹还知道让她坐车回去。 才要吩咐车夫走,徐家大门中,一人又冲了出来! 徐老爹手里提着个旧时食盒,身上还系着围裙,直奔了车前来:“闺女闺女!爹知道你们都有事挺忙的,才做好这菜,你带回去吃,啊,都是你爱吃的,下回你再来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饭!” 他伸手举着,头顶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神色急切得不行,动作却是最小心翼翼的。 徐迦宁看着他这般模样,眼底发热,嗯了声。 真是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老爹见她模样,又哈哈大笑起来:“别,这才几天没见着爹,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别哭啊,不用太想爹!” 他笑得爽朗,硬是生生将她不稳气息平了去,迦宁伸手来接,徐老爹却未放手,只看向顾君行:“不行,你拿不动,重。” 顾君行连忙伸手,徐老爹递给了他,才退后两步,对他们挥手作别。 他身上的旧围裙,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拧着,夸张得很。 车夫转身,徐迦宁没忍住回了头,徐老爹见她回头,更是两手来回挥起,她像鬼迷心窍了似地,也对着他摆了下手。 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挥舞着双手更欢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9.妮子的爹爹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徐家无辜的, 徐迦宁在他眼里, 若说错的话,那就是她在顾家走投无路时候闯进了进来,给了她们一丝希望。传统的封建思想束缚下, 非说出个错处, 那就是她喜欢他, 当初提出结婚这个建议,令他蒙羞。 祖父还活着的时候, 顾家还算有头有脸的人家, 顾君行从小聪慧,颇有文识,后期求学路上良师益友相伴,生来骄傲。没想到会娶一个不识字的妻子, 结婚那天,掀开盖头之后他甚至不想看她一眼。坐了一旁,问她可读过什么书,平时都做什么, 新娘子说她不认识字, 她在新房偷喝了点酒, 说话语无伦次, 可言语之间粗鄙得很, 他震惊得很, 逃了出去。 他母亲也知道他委屈,直安慰着他,说她和他爹也这么过来的。 他爹这一辈子,憋屈一辈子,成日喝酒吸大烟,更觉恐怖,当夜,顾君行收拾了行李,在书房坐了半宿,天一亮就离开了家里。 他摆脱还来不及的婚姻,完全就是个失败品。 今日登门,还好。 毕竟,他怀揣着地契,如同交易,很平等。 只不过徐老爹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见了他特别热情,直引着他往里走,他在门口站了一站,一眼就看见了徐迦宁。 她脸色不太好,似有点疲态。 但这并不妨碍她带给他的意外,婚前见过她两次,这姑娘平时穿着打扮就像个大傻妞,开口之前必定傻笑,说起来这次回家之后,还真的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正面看着迦宁,她额前的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小一些,耳边的短发服帖得很,显得她巴掌大的小脸,更为精致多了些少女姿态。徐老爹一嚷,她看了过来,那目光带着几分欣喜几分期盼,看得出来,她一直在等他。 毕竟是他妻子了,真心为他,他心中一动,对她安抚地点了点头,这才走了进来。 徐老爹特别热情,拉着他往里走:“来得正好,来得正好,我正要做饭,可得烧几道好菜,平时家里就我一人,今天热闹最好,我就喜欢人多多的” 按着他就坐了桌边,顾君行手里的洋酒也被他伸手接了过去。 想老爹还显摆似地在闺女儿子面前吊了一吊:“看见没有,这是我姑爷孝敬我的,看看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想起给爹买酒了?成日不愿我喝酒,我喝酒怎么了?唱唱小曲做做饭喝酒更添雅兴不是?” 说着,到了女儿面前,戏兴大发,还摆出兰花指模样,对她点了一点:“嗯?你说呢?小宁宁?” 徐迦宁:“” 好在徐凤举嫌他爹碍事,让他做饭去,直催着他:“快去做饭吧,既然君行来了,正好喝两杯。” 这个主意好,徐老爹将洋酒往桌子上面一放,豪气冲天:“好,老夫去也!” 说着,况且况且况且地走着台步出去了。 徐迦宁盯着他的背影,莫名想笑。 可她可是贵妃,当然不能失态,更不能在这个时候笑,抬眼一看,顾君行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帕子。 他打开帕子,里面是折着的地契和他已经写好的文书,统统推到了徐凤举的面前。徐凤举上下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不说什么了,按了手印再去公证下,从前旧账一笔勾销,我一会去钱庄取钱” 徐迦宁在旁低着眼帘,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她自怀中摸出怀表来,啪嗒,打开看了眼时间,又扣上了。 下午了,她困乏了,也是该回去换衣服写字了,今日应对父兄,真是身心疲惫,许是今日走路多了点,高跟鞋磨着脚也有点疼。徐凤举和顾君行说着话,两个人都按了手印商议着要去公证的事,徐迦宁正有点困顿,院子里传来杂碎的脚步声,一个半大小子奔着前屋就跑了进来。 “凤举哥!七少叫你出去,说是六号仓库那出事了!” “” 徐凤举一下站了起来,他往出走了两步,脸色沉重,到了门前,又转回来将地契什么的,都推了徐迦宁的面前来:“你先替我收着,出大事了,我怕一时回不来,钱的事不用担心” 说着,他看向顾君行:“若是信得了我,那就先去逍遥馆,告诉他们,凑着钱了,但是得等晚上再送过去,人给照看好了,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少不了他们的。” 顾君行见他有事,当即点头。 徐凤举还有点不放心妹子,回头看她:“哥没事,不用担心。” 说完跟着那半大小子快步走了出去,两个人脚步匆匆,一边走还一边说着什么仓库的事,徐迦宁将地契连同帕子都卷了起来,跟着往外走。 院子当中静悄悄的,仿佛没有人来过一样。 她站了屋檐下面,听见大门外有汽车发动的声音,顾君行也走了出来,站了她的身边。 窗外不知名的虫儿叫得欢快,两个人却是相对无言。 过了好半晌,徐迦宁才是开口:“回去吧,你跟我爹说声,不吃饭了。” 她言语之间,都和原主不一样,吃饭时候规矩更多,只怕惹人怀疑。徐凤举一时半会回不来,她对着那个太过热情的爹,也怕应付不来露出马脚。 让顾君行去说,可能更好些。 顾君行其实也不想留下用饭,转身去了后院。 徐迦宁下了石阶,站在空旷的院子当中,四下打量。不同于顾家的深宅园艺,徐家院子当中空荡荡的,只墙边摆着一排花架子,上面插着几样兵器似地东西。 她远远看着,没有过去。 片刻之后,顾君行自后院快步出来,到她跟前:“跟你爹说了,咱们走吧。” 点头,迦宁同他一起往出走,她脚疼,走得很慢,落了他身后。 大门口还有汽车车印似才走过,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站着张望一下,巷口并没有黄包车。 才要再往前走,顾君行一手拦住了她,他站在她的面前,头也未回:“脚都磨破了,你别动,我去叫车。”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巷口去。 徐迦宁看着他背影,未动。 她习惯了疼痛,即便是当贵妃时候,也有各种的痛事,可痛着痛着就习惯了,她自己都麻木了,只会调养,不会外露。 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 不多一会儿,顾君行果然叫了黄包车来,他虽未上前搀扶,但站在一旁,等她上车了之后才上来。 迦宁靠坐车内,松了口气,好歹还知道让她坐车回去。 才要吩咐车夫走,徐家大门中,一人又冲了出来! 徐老爹手里提着个旧时食盒,身上还系着围裙,直奔了车前来:“闺女闺女!爹知道你们都有事挺忙的,才做好这菜,你带回去吃,啊,都是你爱吃的,下回你再来时候,咱们再一起吃饭!” 他伸手举着,头顶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神色急切得不行,动作却是最小心翼翼的。 徐迦宁看着他这般模样,眼底发热,嗯了声。 真是太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徐老爹见她模样,又哈哈大笑起来:“别,这才几天没见着爹,该不会是要哭了吧?别哭啊,不用太想爹!” 他笑得爽朗,硬是生生将她不稳气息平了去,迦宁伸手来接,徐老爹却未放手,只看向顾君行:“不行,你拿不动,重。” 顾君行连忙伸手,徐老爹递给了他,才退后两步,对他们挥手作别。 他身上的旧围裙,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拧着,夸张得很。 车夫转身,徐迦宁没忍住回了头,徐老爹见她回头,更是两手来回挥起,她像鬼迷心窍了似地,也对着他摆了下手。 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挥舞着双手更欢快了。 他这个人,很有意思,就那么一直看着他,到黄包车出了巷口,再看不见才回身坐好,她闭上眼睛,仔细想着所有的记忆,可还是有太多根本毫无头绪。 一路无话,甚至还有点尴尬。 顾君行手里拿着食盒,想起自己那个烟鬼爹,竟觉他连徐老爹都不如了。 黄包车一直到了顾家大门前才停下,顾君行付了车钱,先拿了食盒下车,他站在车边,徐迦宁从来稳当,她在车上正了正被风吹乱的刘海,也抚平了旗袍上的小褶,才要下车。 只不过,一抬眼看见了顾家大门前的小可怜。 林慧如在旅馆睡了一夜,没想到早上等来的是顾君行的两块钱。 他说家中有事,让她坐车回老家。 她老家在那小县城,她回去干什么。 在旅馆思来想去地,还是跑来找他,可到门前人不让进,一边哭一边等,这会儿双眼通红。 可算盼着人回来了,人成双成对的,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不过,她坚信顾君行无论如何看不上那个不识字的媳妇儿,还是走了过来,哽咽着看着他:“君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0.妮子的计划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站了镜前看了一看,实在将刘海梳得整整齐齐了,才走出来相见。 见人之前, 必须正装正仪,这是她的习惯。 顾君书今日是半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所以还穿着校服, 少年一身立领学生装, 英气十足,兄弟两个长得还有相像的地方, 不过君行多一分温润, 君书则自有傲骨。 坐了桌边, 顾君书伸手将报纸递了过来一份。 徐迦宁在伸手之前, 两指在眼角点了一下,这么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着实有点可爱, 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 红玉强忍住笑,一抬眼看见顾君书也同自己一样, 看着大少奶奶, 也多看了他一眼。 今日的报纸,与昨日没有什么分别, 主版还是报道政务院部署名单, 连着副标题还有霍苏两家的联名声明, 下面小标题好几个,其中一条略有八卦,说的是霍家七子霍澜廷昨天生日宴会的事。 原来那些烟花是霍家放的,她才要看下去,顾君书将这段草草略过,已经去读她平日爱看的离婚专题去了,她看报还是很快的,飞快扫了两眼,也翻了过去。 顾君书:“一个受过新教育的男子,以为和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旧式女子结婚,是非常可耻的,其中女性的觉醒更为重要,要向包办婚姻说不,离婚是唯一的出路” 其实,徐迦宁适应得很快,学习也很快,上下文联系着,连猜带蒙读报没有太多障碍了。 这报道中规中矩,在说离婚是唯一的出路后面,还有转折,但是女人离婚亦然不能草率什么的,眼看着人直接将这跳过去了,徐迦宁诶了声。 顾君书面不改色:“怎么了?” 她纠正了下:“怎么跳过去了,但是,下面还有但是” 少年眼帘一动,抬起眼来,定定看着她。 他不说话,眸光暗沉。 可即便什么都不说,她这样心性的人,也一下明白过来了。 徐迦宁两手一抖,将报纸合上了,随手放了桌上:“顾君书,你这是,在鼓动我离婚?”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吸大烟的人,至死方休,顾家没有什么能还你的了,一个无底洞,你不该再留。” 当贵妃时候,习惯了阴谋思维,徐迦宁心生异样,直言道:“是你哥哥让你来,做说客的?” 顾君书顿生恼意,更为自己心底生出的那些怜惜生气,将报纸按了桌子上:“既然嫂子已经能读报了,我看以后也不必特意让人来教了,离不离婚跟我什么关系,随你吧!” 说着转身就走,走得还很快。 以前让他来读报,开始时候他以为是她无聊,叫他来消遣时日的,他还恼怒过,原来已经知道她是借他读报学字了,看来,她得加快学习脚步了。 可是,他是顾家人,想法子拿钱救他爹,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恼了? 徐迦宁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红玉在旁也是摇头,不明所以。 主仆两个正是胡乱猜测,才走的顾君书又回来了,他脚步匆匆,这般去而复返还带着几分恼意,手中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径自往桌上一放,木着脸道:“这是启蒙识字,几千年字体演变至此,最简单的了,你先看着,有不认识的圈出来,我明个教你,都认识了再学别的。” 这个好,徐迦宁翻开看了两页,多半认得,抬眼便笑:“有劳君书了。” 客客气气,有劳了,多谢了,顾君书压住心头恼意,到底嗯了声,转身走了。 徐迦宁看了眼红玉,红玉连忙去送。 这是一本旧书,上面还有孩童幼稚的笔体。 迦宁翻开,从其中看见古时字,是那般熟悉,伸手抚过,心中欢喜。 也等她再细看,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尖叫声,她立即站了起来,走了窗前去,院中红玉正低头认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地上摔着水盆,顾君行一身的水,一脸怒意。 两人都往屋里来了,徐迦宁走回桌边坐下,房门一开,顾君行已是怒气冲冲奔了她来,红玉追着撵着拦住了他,跪了他面前:“大少爷别恼怒大少奶奶,这跟她没关系,是红玉笨手笨脚不小心撞了大少爷,大少奶奶天天就在这园子里,天天盼着大少爷回来呢!” 小姑娘真情实意,慌乱得不行,见他恼着,直拦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转了。 顾君行当即怔住,他从红玉眼中看见了自己,面目扭曲,也怪不得给这丫头吓成这个样子,以为他要找徐迦宁怎么样了。 一早起来他去了从前的老师家探望老师,并透露了自己想在假期去英租界做点事的想法,老师当然说会帮忙。回来之后到旅馆给林慧如送了两块钱,到家之后才知道,他那个吸大烟的亲爹被逍遥馆扣下了。 这个爹败了家里还不够,还要毁了家里,一听祖母说徐迦宁答应回娘家借钱他就怒了,更何况说到最后,老太太还想要他和她好好过,要他们一起去徐家借钱,真是气血翻涌,直奔着后院来了。 红玉送了顾家二少爷走,寻思顺手打点水,一会儿大少奶奶洗脸,没想到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起。 摔了大少爷一身的水,红玉见他恼怒,只怕他找大少奶奶茬,吓得不行。 她跪了他面前,见他不说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大少爷,求求你了,别和大少奶奶生气,她一个人住这园子里,够让人心疼的了” 顾君行闭上双眼,平息了下怒火,摆手让她下去。 她不走,哭得更厉害,冷不防背后有人轻点了下她的脚底,抽泣着回头,徐迦宁就站在她背后:“还不去给大少爷拿套干衣服去?” 听着声音略有不快,红玉以为是恼了她,赶紧起来去拿衣服。 才刚养胖了点,看着顺眼多了,这都哭花脸了,徐迦宁当然都迁怒到顾君行身上了,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顾君行,也似低眉顺目地。 “既然回来了,那拾掇拾掇一起去我爹那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些,提起来,顾君行又是满腔怒火:“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些钱都是要打水漂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去借钱?” 徐迦宁抬了眼,一脸无辜:“是祖奶奶让去的呀,你要问祖奶奶为什么让我去借钱,我还知道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没法子了吧,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总不能说是你爹妈祖奶奶求到我了,我不得不答应的,多半是为人媳应该的了。” 顾君行当即语塞,是,他对她发火干什么。 可亲爹那样,满心无力,一手扶了桌边,余光当中瞥见上面的报纸和书,也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学着读书看报了吗? 可他此时满心闷火,无处迸发,求亲借钱已属无奈,此时再登门借钱,他无论如何做不到。本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头扎这园子里了,看着徐迦宁体体面面,也温婉宁静,自己一身湿漉漉的更觉狼狈羞辱,从前他看不起的一个人,想到爹妈奶奶这般作为还不如人家了,更是一刻待不住,逃一般转身走了。 诶? 战斗力怎么这么弱的吗? 她才说一句话,他就如兵败山倒的模样走了,徐迦宁有点不理解,按着她想,那人心丑陋,顾家人肯定要推着顾君行同自己回娘家借钱的,因此在婚姻当中,她可压他一头,甚至压他一辈子。 现在他怎地还不愿意? 他是有什么新对策了? 想到此处,徐迦宁又燃起了些许斗火,心有期待。 果然,她出了园子,就听见前院闹哄哄的,再往前去,顾家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两个丫头都拉着顾君行哭呢。她这个夫君倒还有些骨气,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直嚷嚷着说要卖了家宅,当了铺子,言语之间,恼怒不已。 犹豫了下,是看戏还是上前推波助澜,徐迦宁才想隐身后退,没想到这么一犹豫,给自己亲哥哥犹豫来了。 徐凤举是听说顾家大少爷回来了担心妹妹才来的,一进院子瞧着这么一出更是皱眉,幸好顾君行还顾及自家脸面,先稳下来打了招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1.妮子的前生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听他这么说,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 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先过了眼前再说, 你好好读书,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 二人回头,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 脚步匆匆,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她直拉他胳膊,一边追着他, 一边叫着他, 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 顾君行伸手来扶, 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 徐迦宁站稳了, 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书香门第,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为此,二人打赌,没想到顾君行果然还有骨气,没被顾家老太太碾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把地契拿来了。 虽然铺子似乎要到手了,但徐迦宁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的掌控感,人性丑陋,她从小就在深宅长大,与嫡亲的姐妹斗,与庶出的姐妹斗,与不争气的兄弟斗,到了年岁进了宫,又是一路明争暗斗。 帝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争斗的砝码。 于她而言,她不懂情爱,也不信情爱,更喜欢人心碾碎的快,感。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越是难掌控的人心,越好像更有意思了。 随即宽心,左右看看,她哥哥开的这辆车,车内装饰都还新着,才想起来问他:“你买车了?” 徐凤举回头,勾起唇边笑意:“新款福特,一万多大洋呢,和别人合买合用,别人还没坐过,先带你转转,怎么样?” 这车比电车还稳,四个轮子跑得快,徐迦宁早就对汽车感兴趣了,当然新奇。 自家哥哥面前,少些矜持,在车上伸手摸摸这,看看那,好奇得很:“真有意思,这东西时髦得很,那些女学生天天喊着人人平等,怎不见她们开车呢?” 徐凤举也是新手,开不快:“你想学?等我再熟悉熟悉,就教你开车。” 她顿时摇头:“不想。” 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他妹子直直看着车前面,正襟危坐,一颦一笑间动作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仪态,真个是贵妇一样了:“我不想凡事都亲力亲为,若是坐车,就请司机。” 他更是笑,说那坐好司机开车喽,加快了油门。 徐迦宁和新时代女学生不一样,她可是贵妃,怎能什么事都自己做。 心中不屑,低头看着旗袍上面的花纹却是失神,对了,她已不是贵妃了不过那又怎样 汽车在上海街头绕了几绕,这么一低头,也不知怎的,没想到平时坐电车也没怎样的徐迦宁,坐汽车竟然晕车了,她脸色苍白,心口不舒服,头也不舒服,吓得徐凤举直接把车开到了医院去。 玛利亚医院是上海最好的医院,位于基督教旁天主堂旁,它有五层楼交替接转,门诊部与病房有遮廊天桥相连。下车时候,徐迦宁是站都站不稳了,徐凤举心急如焚,一把将她抱了起来,直奔门诊。 这里是西医院,里面都是洋大夫,徐迦宁第一次到医院,还什么都没见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2.妮子的新生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见人之前, 必须正装正仪, 这是她的习惯。 顾君书今日是半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 所以还穿着校服, 少年一身立领学生装,英气十足, 兄弟两个长得还有相像的地方,不过君行多一分温润,君书则自有傲骨。 坐了桌边, 顾君书伸手将报纸递了过来一份。 徐迦宁在伸手之前,两指在眼角点了一下, 这么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 着实有点可爱,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 红玉强忍住笑, 一抬眼看见顾君书也同自己一样,看着大少奶奶,也多看了他一眼。 今日的报纸, 与昨日没有什么分别, 主版还是报道政务院部署名单,连着副标题还有霍苏两家的联名声明, 下面小标题好几个, 其中一条略有八卦, 说的是霍家七子霍澜廷昨天生日宴会的事。 原来那些烟花是霍家放的,她才要看下去,顾君书将这段草草略过,已经去读她平日爱看的离婚专题去了,她看报还是很快的,飞快扫了两眼,也翻了过去。 顾君书:“一个受过新教育的男子,以为和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旧式女子结婚,是非常可耻的,其中女性的觉醒更为重要,要向包办婚姻说不,离婚是唯一的出路” 其实,徐迦宁适应得很快,学习也很快,上下文联系着,连猜带蒙读报没有太多障碍了。 这报道中规中矩,在说离婚是唯一的出路后面,还有转折,但是女人离婚亦然不能草率什么的,眼看着人直接将这跳过去了,徐迦宁诶了声。 顾君书面不改色:“怎么了?” 她纠正了下:“怎么跳过去了,但是,下面还有但是” 少年眼帘一动,抬起眼来,定定看着她。 他不说话,眸光暗沉。 可即便什么都不说,她这样心性的人,也一下明白过来了。 徐迦宁两手一抖,将报纸合上了,随手放了桌上:“顾君书,你这是,在鼓动我离婚?”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吸大烟的人,至死方休,顾家没有什么能还你的了,一个无底洞,你不该再留。” 当贵妃时候,习惯了阴谋思维,徐迦宁心生异样,直言道:“是你哥哥让你来,做说客的?” 顾君书顿生恼意,更为自己心底生出的那些怜惜生气,将报纸按了桌子上:“既然嫂子已经能读报了,我看以后也不必特意让人来教了,离不离婚跟我什么关系,随你吧!” 说着转身就走,走得还很快。 以前让他来读报,开始时候他以为是她无聊,叫他来消遣时日的,他还恼怒过,原来已经知道她是借他读报学字了,看来,她得加快学习脚步了。 可是,他是顾家人,想法子拿钱救他爹,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恼了? 徐迦宁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红玉在旁也是摇头,不明所以。 主仆两个正是胡乱猜测,才走的顾君书又回来了,他脚步匆匆,这般去而复返还带着几分恼意,手中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径自往桌上一放,木着脸道:“这是启蒙识字,几千年字体演变至此,最简单的了,你先看着,有不认识的圈出来,我明个教你,都认识了再学别的。” 这个好,徐迦宁翻开看了两页,多半认得,抬眼便笑:“有劳君书了。” 客客气气,有劳了,多谢了,顾君书压住心头恼意,到底嗯了声,转身走了。 徐迦宁看了眼红玉,红玉连忙去送。 这是一本旧书,上面还有孩童幼稚的笔体。 迦宁翻开,从其中看见古时字,是那般熟悉,伸手抚过,心中欢喜。 也等她再细看,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尖叫声,她立即站了起来,走了窗前去,院中红玉正低头认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地上摔着水盆,顾君行一身的水,一脸怒意。 两人都往屋里来了,徐迦宁走回桌边坐下,房门一开,顾君行已是怒气冲冲奔了她来,红玉追着撵着拦住了他,跪了他面前:“大少爷别恼怒大少奶奶,这跟她没关系,是红玉笨手笨脚不小心撞了大少爷,大少奶奶天天就在这园子里,天天盼着大少爷回来呢!” 小姑娘真情实意,慌乱得不行,见他恼着,直拦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转了。 顾君行当即怔住,他从红玉眼中看见了自己,面目扭曲,也怪不得给这丫头吓成这个样子,以为他要找徐迦宁怎么样了。 一早起来他去了从前的老师家探望老师,并透露了自己想在假期去英租界做点事的想法,老师当然说会帮忙。回来之后到旅馆给林慧如送了两块钱,到家之后才知道,他那个吸大烟的亲爹被逍遥馆扣下了。 这个爹败了家里还不够,还要毁了家里,一听祖母说徐迦宁答应回娘家借钱他就怒了,更何况说到最后,老太太还想要他和她好好过,要他们一起去徐家借钱,真是气血翻涌,直奔着后院来了。 红玉送了顾家二少爷走,寻思顺手打点水,一会儿大少奶奶洗脸,没想到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起。 摔了大少爷一身的水,红玉见他恼怒,只怕他找大少奶奶茬,吓得不行。 她跪了他面前,见他不说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大少爷,求求你了,别和大少奶奶生气,她一个人住这园子里,够让人心疼的了” 顾君行闭上双眼,平息了下怒火,摆手让她下去。 她不走,哭得更厉害,冷不防背后有人轻点了下她的脚底,抽泣着回头,徐迦宁就站在她背后:“还不去给大少爷拿套干衣服去?” 听着声音略有不快,红玉以为是恼了她,赶紧起来去拿衣服。 才刚养胖了点,看着顺眼多了,这都哭花脸了,徐迦宁当然都迁怒到顾君行身上了,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顾君行,也似低眉顺目地。 “既然回来了,那拾掇拾掇一起去我爹那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些,提起来,顾君行又是满腔怒火:“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些钱都是要打水漂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去借钱?” 徐迦宁抬了眼,一脸无辜:“是祖奶奶让去的呀,你要问祖奶奶为什么让我去借钱,我还知道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没法子了吧,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总不能说是你爹妈祖奶奶求到我了,我不得不答应的,多半是为人媳应该的了。” 顾君行当即语塞,是,他对她发火干什么。 可亲爹那样,满心无力,一手扶了桌边,余光当中瞥见上面的报纸和书,也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学着读书看报了吗? 可他此时满心闷火,无处迸发,求亲借钱已属无奈,此时再登门借钱,他无论如何做不到。本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头扎这园子里了,看着徐迦宁体体面面,也温婉宁静,自己一身湿漉漉的更觉狼狈羞辱,从前他看不起的一个人,想到爹妈奶奶这般作为还不如人家了,更是一刻待不住,逃一般转身走了。 诶? 战斗力怎么这么弱的吗? 她才说一句话,他就如兵败山倒的模样走了,徐迦宁有点不理解,按着她想,那人心丑陋,顾家人肯定要推着顾君行同自己回娘家借钱的,因此在婚姻当中,她可压他一头,甚至压他一辈子。 现在他怎地还不愿意? 他是有什么新对策了? 想到此处,徐迦宁又燃起了些许斗火,心有期待。 果然,她出了园子,就听见前院闹哄哄的,再往前去,顾家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两个丫头都拉着顾君行哭呢。她这个夫君倒还有些骨气,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直嚷嚷着说要卖了家宅,当了铺子,言语之间,恼怒不已。 犹豫了下,是看戏还是上前推波助澜,徐迦宁才想隐身后退,没想到这么一犹豫,给自己亲哥哥犹豫来了。 徐凤举是听说顾家大少爷回来了担心妹妹才来的,一进院子瞧着这么一出更是皱眉,幸好顾君行还顾及自家脸面,先稳下来打了招呼。 大夫人和二夫人直推着他,也都乐呵呵过来打招呼。 徐凤举手里拿了包东西,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本来就不待见这家人,都是表面功夫:“舍妹就爱吃鲜花饼,我这路过就给她买了些送过来,顺道看看她。” 理解,理解,大夫人二夫人现在巴不得让他去见徐迦宁,赶紧让人送了。 徐迦宁才回到屋里,哥哥就进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3.妮子嫩嫩嫩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徐迦宁不喜欢洋装, 现在穿旗袍, 露些腿她已觉新潮了。 车上分头等座和二等座, 付了钱, 红玉才往里走, 发现徐迦宁看着司机, 站住了。 “大小姐!” 在外面时候, 她不喜欢被人称大少奶奶, 让叫小姐。 此时见她喊了,徐迦宁这才走过来, 拉了红玉的手一起坐了头等座里, 二人挨着坐下, 都有点紧张。 不多一会儿, 电车行驶开来, 徐迦宁才放开抓着红玉的手,笑了:“今天换了司机,没想到也这么稳当,电车真好, 走得很快。” 红玉连连点头:“还快还稳!” 话音才落,电车戛然停下,两个人没有防备, 身子都猛得前倾差点摔到对面座位上去, 还是红玉眼疾手快拉住了徐迦宁, 二人心如捣鼓,互相握了手,都有点胆战心惊的感觉。 后面车厢内顿时骂声一片,头等座里除了她们没有别人,司机脱了礼帽回头对她们致歉,片刻之后,几个半路拦车的人,上了电车。 前后车门处,各自站了几个彪形大汉,一个个黑衣黑裤身形魁梧。 最先上车的两个人奔了头等座来。 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一身青衫,戴着眼镜油头粉面,三十岁上下年纪,吩咐了人守门,不许开车,才回头看向身边人。 真个没有让人放心时候,本来要把人押上车了,影呼看见个背影,看人上电车了他也跟着上来了,这弟弟真不让人省心。 先上车这个,比他还要年轻些,进来就坐了徐迦宁的对面,瘦瘦高高,那裹在西裤下面的两条大长腿悠闲地交叠在了一起,上衣搭在自己手臂上,衬衫马甲,一派新潮。 他一手扶着椅边,徐迦宁的目光在他手上停了一停。 是一只赏心悦目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秀美,指甲干干净净莹润饱满,手型加分。 她从前做贵妃时候,就有这习惯,看人先看手,手好看的,看着人也顺气许多,目光往上,棱角分明的侧颜,薄唇微抿,目光悠远。 他正看着窗外,似有不耐。 先前的男人扶了下眼镜,推了他一把:“看个电影嘛,当然要开车去了,坐什么电车?你才回上海,可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洋车洋房,一会下车再给婉婉买束花,保准她开心。” 人家不说话,也不理会。 眼镜男就在旁劝着:“不理我是吧,我可是为你好,你自己看着办,折了咱爸的面子不算最糟的,要是给妈气病了,看哥几个不打死你!” 人家不说话,还是不理会。 眼镜男苦口婆心劝了好半晌,最后也没耐心了:“能不能听四哥一句劝?咱爸和婉婉她爸可都是老交情了,想撮合你们也正常,不就是陪她看个电影吗?婉婉多好啊,你看你去国外,人家追去了,你回来了,人又跑回来了,人家也是喝了洋墨水的,不论是家世还是模样,人婉婉可没的挑啊!” 威逼利诱,年轻的男人回眸一瞥:“无福消受。” 被他称作四哥的眼镜男很显然受够了他:“反正这差事交给我了,你就别想没用的,你别说你坐电车,你就是坐天车,我也得押送你去,不会给你任何一个逃跑的机会,你以为咱们这的电车跟外国的一个样?钻进去找不到人了?想的美,你就乖乖的到电影院去,赶紧走,别折腾了!” “上海的电车是不怎么样” 声音略有低沉,真个撩人。 侧颜英俊,一转过来,那眉宇之间虽不见笑意,竟似有致命的蛊惑力,直叫人移不开目光,看看,红玉偷偷看着人家,耳根都红了。 徐迦宁看向窗外,心中却想起古语来:或有邪魅山精,作祟害人,需得远离。 偏这山精还说了下半句:“但是上海的人么” 他就坐在自己对面,整个头等车厢也没有谁了,徐迦宁下意识回头,茫然间四目相对,他目光略沉,见她神色陌生,却是漠然站了起来,当即在前呼后拥下了电车。 她往外看去,果然有两辆别克轿车停在一旁,那些人上了车扬长而去。 电车也快,没有人捣乱了一路疾行,到了商业总会,大家纷纷下车。 商业总会附近的金佰利电影院,是上海最大的电影院,门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徐迦宁带了红玉去买票,才走到前门处,就瞥见车上那两个男人了。 电影院前,一个年轻的女孩穿着白色洋裙,怀中抱了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迎着他们跑了过来。 她皮肤白皙,一头卷发,浑身都是洋味,到了他们面前,直接将玫瑰花举了老高:“澜廷哥!欢迎回国!这次我比你先回来的,可别说我跟着你了啊,昨天你过生日烟花好漂亮,都没看到你人影真是太可惜了,今天能来和我看电影我真高兴” 这姑娘一看见他,眼睛里都放光了,情情爱爱的到底什么样个滋味,流水无情,落花有意,人家没有买花给她,她还买了送人家。 真是鬼迷心窍啊鬼迷心窍! 徐迦宁径自走过他们身边,暗自叹息。 进了电影院很顺利地买了两张电影票,看的是《上海故事》。 影厅里人还不多,时间还早,徐迦宁让红玉拿着包,她出来洗手,这时期的卫生条件可比她们那年代好多了,从洗手间洗手出来,才擦了手上了长廊,对面匆匆一人,打开旁边紧急通道的门闪身躲了进去。 徐迦宁识人可谓过目不忘,正是那个山精。 她仿若未见,才要走过,之前电影院门前看见的洋妞从转角楼梯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见了她急道:“这位小姐,可看见一个年轻男人往这边来了?他长得很好看的,很好看的” 可见真是为色所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迦宁前后一想,摇头:“没有看见。” 这姑娘顿时大失所望,气的直跺脚,扬声还喊了两嗓子:“霍澜庭!霍澜庭!” 当然没有人能回答她,她提起裙摆急急忙忙向相反的地方跑了去,紧急通道的门还虚掩着,徐迦宁下意识回眸,刚好对上了那人目光。 她眸光微动,浅浅目光也不过是淡淡一瞥,坦然走过。 高跟鞋声哒哒地响起,走了,就再没回头。 《上海故事》讲的就是上海的历代变迁,红玉看得都快睡着了,徐迦宁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一场电影看完,又懂得不少东西。 从电影院出来,到街口买了鲜花饼和糍饭团,眼看着快中午了,叫了黄包车夫来,这就打道回府了。 坐黄包车虽然慢了点,但是好像更放心。 徐迦宁心神渐松,在车上还打了个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了,黄包车终于停了下来,到了顾家大宅院门前了。红玉扶着她下车,才站稳当了,月娥就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了! “大少奶奶!您可回来了!出去找你们都找了好几圈了,赶紧去老太太跟前看看吧,出事了出大事了!” 你看,她们得多急,还出门找她们来着。 徐迦宁心中安定,面上却露出一点急色来:“出什么事了?” 月娥迎着她往院里走,引着她往老太太屋里去:“能有什么事,咱们家老爷让人扣了逍遥馆了,说是欠了人不少钱,老太太一着急背过气去了,这会儿呀,才缓过这口气来!” 老太太身体好着呢,这件事徐迦宁比任何一个人知道。 她让红玉先回去洗衣服,自己倒很配合着月娥,急三火四看老太太去了。这时候的顾家,死一般的寂静,老太太屋里人还不少,顾家大夫人也不吃斋念佛了,姨娘也不浓妆艳抹了,两个女人都围在床前,顾君行不在,君书和两个姐妹靠立一边,还有几个没大细看。 徐迦宁人一到,月娥立即嚷了一嗓子:“大少奶奶回来了!大少奶奶回来了!” 众人纷纷让开,大夫人亲自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了床前:“你这个孙媳妇儿,老太太最疼你了,今个可是玄了,一口气梗在心头上,你快点劝劝她,可让她宽宽心!” 徐迦宁心里明镜似地,乖巧坐下。 顾王氏两颗泪珠滚落而下,看着她是情真意切:“迦宁呀,祖母差点看不见你了,你说说,自打你嫁过来,祖母是不是最疼你了,有什么好都得记着先给你” 论起演戏,迦宁更是收放自如,当即红了眼:“祖奶奶对我是极好的” 诶,对她是最好了,顾王氏趁热打铁:“帮帮你公公吧,他再不是,也是君行的爹呀,眼下也是没有法子了,只能先欠着你的,以后还你一辈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4.妮子的心情 最快更新贵妃在民国离婚中最新章节!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开着的窗, 秋风瑟瑟。 男人裹着浴袍站在窗前,抽着烟看着窗外, 阳光明媚, 白云懒懒,大好的天气,仿佛从来不曾有过什么烦心事, 他悠闲地抽了口烟,转过身来,垂眸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少女。 春来捂着脸, 两个老妈子按着她, 她发辫微乱, 整个人都似在土里打了滚似地。苏谨霖一根烟了, 又在烟盒当中抽出一根,旁边立即有人上前点烟, 他掐着烟吸了一口吐出眼圈来, 这才看向春来。 少女嘤嘤哭泣求饶, 一边脸上已经肿了起来,一个老妈子到底在她怀中摸出一个文件袋来, 恭恭敬敬地送了苏谨霖的面前来。 他咬住烟, 伸手接了过来, 打开纸袋,里面是签好字的合约合同。 连个见证人都没有, 苏谨霖看了一会儿, 仔细又将合约房回了纸袋当中。他薄唇微勾, 垂眸对着春来轻笑着,仿佛刚才将她踹下床的不是他一样。 手里拿着纸袋,他唇边烟云缭绕:“行了,我怎么听说你喜欢我?嗯?春来,你刚才说什么,现在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春来被老妈子抽了脸,此时蜷缩在地板上面,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她向前爬将两步,抖着手抱住了苏谨霖的小腿:“二少爷,二少爷别撵我走,我从进了这园子就追喜欢二少爷了,东西我已经帮您偷了来,别的不敢想了,就留着我,留着我吧!” 苏谨霖将纸袋放在了腋下,他伸手拢紧了腰腹上面的束带,径自从她身边走过:“这东西是你在苏唯的房中偷出来的,想要对质的话,我能有一百个不在家里的理由,你想想,那时候会有多少人能相信你?” 她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东西是偷了来,但是如果苏谨霖不留着她,那么苏守信父子不会放过她,现在这个时候,她连出碧情园的勇气都没有。 苏谨霖那样的人,每次穿着军装从她身边走过,她都心跳得不行,实在是有心伺候他,没想到他看起来风流做派,但是连闲着没事与她敷衍的意思没有。 这个时候挨了一顿打,求着他了,他从她身边走过,径自坐了床边,纸袋拿在手中,想了又想,到底是勾起唇来:“我为什么要留着你?总得有留下你的理由。” 春来跪行几步,到他面前,忽然想起了那衣柜当中的另外一份纸袋:“小姐柜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东西,我想二少爷一定也用得着。” 苏谨霖点着头,只顺着她的话说:“什么东西?” 春来不敢隐瞒,飞快说道:“我看见了,小姐的柜子里还有另外一个纸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东西。” 她没有说实话,只不过想留下来而已。 可惜苏谨霖想来不愿她再插手只是沉吟片刻,摆了下手:“先把人带下去,我得想一下,究竟让她怎么戴上这顶帽子才行。” 两个老妈子一边一个架起来个春来,不管不顾将人拖了下去。 春来来苏家的日子不深,此时更是懊恼,眼泪掉落下来,这时候可哭得不能自已了:“二少爷我喜欢您,我喜欢您呀!” 苏谨霖嗤笑一声,背过身去。 徐迦宁和霍澜庭散步回来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天气又再次转暖,春困秋乏,竟然掩口打了两个哈欠。 上了楼来了,红玉已经迎上来了,到了她面前才小声说:“小姐,我的任务完成了。” 徐迦宁可算露出了一点笑意来,快步走回了房间里面来,红玉到她面前,往衣柜面上指了一指:“等我回来,藏在衣服下面的合约纸袋被人拿走了。” 四目相对,徐迦宁笑得温婉无害:“她光拿了衣服下面的合约,那么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她认字,已经看过了。一种是她针对合约有目的来的。” 红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我是不能有什么朋友了,开始时候,真的以为是想对我好,才一直与我一起的 。” 徐迦宁仰脸看着她,哭笑不得:“等你以后爬上更稳的位置,那么你一定会拥有更多东西的,朋友这样的东西,可遇不可求。” 二人说着话,霍澜庭也回来了。 他敲门入内,脸色也不太正常,徐迦宁看见他了,对他笑笑:“下午还去不去医院了?” 他点着头,靠了窗边。 衣柜里面的录取通知他看见了,这件事她也瞒不住,如果想走的话,那必定是有分手的一天,没想到她看着自己笑吟吟的,好像没有那回事一样。 才一站稳,徐迦宁撵了红玉出去,背着手走到了他的面前来。 低眸,女人娇柔笑脸,吹弹可破。 薄唇微动,还想着她会不会撒娇转眼间人已经上前,双臂拥紧了他:“想什么呢?” 轻轻晃动着他,这已经算上撒娇了,可惜霍澜庭眉峰紧锁,越是看着她的笑脸越是恼意渐多。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片刻之后,到底是为怀中软香妥协,霍澜庭低着眼帘,双臂也将她半拥在怀里,就连声音也温柔得不可思议。 “没想什么,只是有点累而已。” 年轻气壮,累的什么东西? 徐迦宁扬着脸,定定看着他,见他毫无笑意,难得心情好,想哄他开心一些。可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只是看着他:“很累吗?” 他轻点着头,低眸:“嗯。” 男人有些心不在焉的,她不喜欢他这个模样,一翘脚,徐迦宁两手拉扯着人他的衣角,柔软的双唇这就落了他的唇瓣上面。 他错愕地看着她,眼帘微动:“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当然知道,再次翘脚,又在他唇上吮了一口,不轻不重的,惹得他心中烦躁。 “你觉得呢?”徐迦宁眉眼都低了下来:“好几日不见你了,确是有些想你。” 不知她的想念是真还是假的,衣柜当中还放着录取通知,霍澜庭怎肯轻易相信,不过他软香在怀,唇上那触感似乎还在,光只是低头看着她了,都觉得心悸。 偏偏她还在惹火,又伸手勾着他手指头了,轻轻摩挲着:“怎么?你这是不相信,还是不想我?” 仰着头看他,他也看着她:“你别乱来,这可由不得你后悔。” 徐迦宁眸光微动,指尖在他衬衫的扣子上面轻动,片刻就解开了两三颗扣子,她伸手入他怀,还坏坏地四处游弋。 霍澜庭喉结微动,两手扣了她的腰上:“别闹,这里没有那个东西,不敢碰你。” 她明确说过了,还要读不会要孩子的,所以没有准备好真是不能碰她。徐迦宁眼底笑意更浓:“有这份心就行了,都说闺中乐趣,我还没觉得有意思,你总得让我一些。” 他哪里能禁得住诱惑,更是收紧她腰:“别动。” 嗓音微哑,徐迦宁才不听他的,越见他隐忍模样越是想来一回,索性抬臂勾住了他的颈子,猛然向上一跳,两条腿都缠了他的腰上。 一下没勾住,差点滑落,还是他托住了她的后腰。 这个姿势,好荡漾。 不过,她似乎能和他一平了,看着他的眼,她再次倾身,薄唇这就到了他唇边,光只是呵着气:“霍澜庭,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若再不动,那以后你也别想碰我。” 气息当中,都带着花香似地。 霍澜庭心中狂跳,抱着她几步到了床边一下将她放倒,他随即也摔了床上去,覆身过去,两手已探入到了她内衣之下。 柔软,她整个人都是柔软的。 轻抚,热吻,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身体当中去。 外面秋风大了些,不知哪里卷起来的小石头子啪地摔了窗上,衣服都扔了地上去,两个人在被底缠在了一起。 窗外蓝天白云,风摆过梧桐树的叶子,沙沙地响。 像是树叶在轻吟,唱歌,又像是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低低的靡靡之音,男人天生力气都要比女人大一些,所以在她最柔软的时候,他下意识会用尽全身力气待她,恨不能将这一刻一直撞到永恒。 时间还早,二人正是忘情,当当,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徐迦宁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霍澜庭停下了动作,扯过被子遮住了二人:“谁?” 红玉在门外应了声,还好她没敢进来,就在门外:“是顾家二少爷来了,说是这两天学了新东西,来教小姐课业的。” 是顾君来了,徐迦宁立即分神,可她目光一转才要开口,霍澜庭又动了下,她差点叫出声来,恼着看他,他一低头,就封住了她唇。 红玉还在门外纠结:“小姐,让顾家二少爷在楼下等你?还是让他上楼来?” 房间内似乎安静了下来,又似乎有什么声音,她贴了耳朵在门上,仔细听,好半晌都没有动静。 霍澜庭特别在意顾家那少年,红玉看得出来。 现在没有他们的同意,也万万不敢把人带楼上来,她才要再开口问一声,忽然从门内传出了一声闷哼。 似不真切,也好像是听错了。 红玉再侧耳细听,这一次,声音大了些,她可听清楚了,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去,赶紧踮着脚尖退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5.妮子的股份 最快更新贵妃在民国离婚中最新章节!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他肯定不会想去, 但是他若是能硬得过老太太和他亲妈, 那他当初也不会去徐家提亲了吧,徐迦宁回了自己屋里, 就着星点的困意,美滋滋儿睡了一觉。 就是短了点,不多一会儿, 红玉说顾君拿报纸来了,叫醒了她。 从前她说过,要挑君有空闲的时间看报纸, 不管她干什么, 一定叫她,没想到平时来得晚,今个半天中午就来了,徐迦宁在梦中才醒过来, 就着红玉的手擦了脸精神了点。 站了镜前看了一看,实在将刘海梳得整整齐齐了, 才走出来相见。 见人之前, 必须正装正仪, 这是她的习惯。 顾君今日是半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 所以还穿着校服, 少年一身立领学生装, 英气十足, 兄弟两个长得还有相像的地方,不过君行多一分温润,君则自有傲骨。 坐了桌边,顾君伸手将报纸递了过来一份。 徐迦宁在伸手之前,两指在眼角点了一下,这么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模样,着实有点可爱,与平时一本正经不一样,红玉强忍住笑,一抬眼看见顾君也同自己一样,看着大少奶奶,也多看了他一眼。 今日的报纸,与昨日没有什么分别,主版还是报道政务院部署名单,连着副标题还有霍苏两家的联名声明,下面小标题好几个,其中一条略有八卦,说的是霍家七子霍澜廷昨天生日宴会的事。 原来那些烟花是霍家放的,她才要看下去,顾君将这段草草略过,已经去读她平日爱看的离婚专题去了,她看报还是很快的,飞快扫了两眼,也翻了过去。 顾君:“一个受过新教育的男子,以为和一个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旧式女子结婚,是非常可耻的,其中女性的觉醒更为重要,要向包办婚姻说不,离婚是唯一的出路……” 其实,徐迦宁适应得很快,学习也很快,上下文联系着,连猜带蒙读报没有太多障碍了。 这报道中规中矩,在说离婚是唯一的出路后面,还有转折,但是女人离婚亦然不能草率什么的,眼看着人直接将这跳过去了,徐迦宁诶了声。 顾君面不改色:“怎么了?” 她纠正了下:“怎么跳过去了,但是,下面还有但是……” 少年眼帘一动,抬起眼来,定定看着她。 他不说话,眸光暗沉。 可即便什么都不说,她这样心性的人,也一下明白过来了。 徐迦宁两手一抖,将报纸合上了,随手放了桌上:“顾君,你这是,在鼓动我离婚?”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吸大烟的人,至死方休,顾家没有什么能还你的了,一个无底洞,你不该再留。” 当贵妃时候,习惯了阴谋思维,徐迦宁心生异样,直言道:“是你哥哥让你来,做说客的?” 顾君顿生恼意,更为自己心底生出的那些怜惜生气,将报纸按了桌子上:“既然嫂子已经能读报了,我看以后也不必特意让人来教了,离不离婚跟我什么关系,随你吧!” 说着转身就走,走得还很快。 以前让他来读报,开始时候他以为是她无聊,叫他来消遣时日的,他还恼怒过,原来已经知道她是借他读报学字了,看来,她得加快学习脚步了。 可是,他是顾家人,想法子拿钱救他爹,他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还恼了? 徐迦宁看着他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他这是生的什么气?” 红玉在旁也是摇头,不明所以。 主仆两个正是胡乱猜测,才走的顾君又回来了,他脚步匆匆,这般去而复返还带着几分恼意,手中不知拿的什么东西,径自往桌上一放,木着脸道:“这是启蒙识字,几千年字体演变至此,最简单的了,你先看着,有不认识的圈出来,我明个教你,都认识了再学别的。” 这个好,徐迦宁翻开看了两页,多半认得,抬眼便笑:“有劳君了。” 客客气气,有劳了,多谢了,顾君压住心头恼意,到底嗯了声,转身走了。 徐迦宁看了眼红玉,红玉连忙去送。 这是一本旧,上面还有孩童幼稚的笔体。 迦宁翻开,从其中看见古时字,是那般熟悉,伸手抚过,心中欢喜。 也等她再细看,院子里已经传来了尖叫声,她立即站了起来,走了窗前去,院中红玉正低头认错,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地上摔着水盆,顾君行一身的水,一脸怒意。 两人都往屋里来了,徐迦宁走回桌边坐下,房门一开,顾君行已是怒气冲冲奔了她来,红玉追着撵着拦住了他,跪了他面前:“大少爷别恼怒大少奶奶,这跟她没关系,是红玉笨手笨脚不小心撞了大少爷,大少奶奶天天就在这园子里,天天盼着大少爷回来呢!” 小姑娘真情实意,慌乱得不行,见他恼着,直拦着他,眼泪已经在眼睛里打转转了。 顾君行当即怔住,他从红玉眼中看见了自己,面目扭曲,也怪不得给这丫头吓成这个样子,以为他要找徐迦宁怎么样了。 一早起来他去了从前的老师家探望老师,并透露了自己想在假期去英租界做点事的想法,老师当然说会帮忙。回来之后到旅馆给林慧如送了两块钱,到家之后才知道,他那个吸大烟的亲爹被逍遥馆扣下了。 这个爹败了家里还不够,还要毁了家里,一听祖母说徐迦宁答应回娘家借钱他就怒了,更何况说到最后,老太太还想要他和她好好过,要他们一起去徐家借钱,真是气血翻涌,直奔着后院来了。 红玉送了顾家二少爷走,寻思顺手打点水,一会儿大少奶奶洗脸,没想到她一转身,就撞到了一起。 摔了大少爷一身的水,红玉见他恼怒,只怕他找大少奶奶茬,吓得不行。 她跪了他面前,见他不说话,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大少爷,求求你了,别和大少奶奶生气,她一个人住这园子里,够让人心疼的了……” 顾君行闭上双眼,平息了下怒火,摆手让她下去。 她不走,哭得更厉害,冷不防背后有人轻点了下她的脚底,抽泣着回头,徐迦宁就站在她背后:“还不去给大少爷拿套干衣服去?” 听着声音略有不快,红玉以为是恼了她,赶紧起来去拿衣服。 才刚养胖了点,看着顺眼多了,这都哭花脸了,徐迦宁当然都迁怒到顾君行身上了,不过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看着顾君行,也似低眉顺目地。 “既然回来了,那拾掇拾掇一起去我爹那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些,提起来,顾君行又是满腔怒火:“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些钱都是要打水漂的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答应去借钱?” 徐迦宁抬了眼,一脸无辜:“是祖奶奶让去的呀,你要问祖奶奶为什么让我去借钱,我还知道为什么,因为大家都没法子了吧,你问我为什么答应,我总不能说是你爹妈祖奶奶求到我了,我不得不答应的,多半是为人媳应该的了。” 顾君行当即语塞,是,他对她发火干什么。 可亲爹那样,满心无力,一手扶了桌边,余光当中瞥见上面的报纸和,也有些恍惚,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学着读看报了吗? 可他此时满心闷火,无处迸发,求亲借钱已属无奈,此时再登门借钱,他无论如何做不到。本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一头扎这园子里了,看着徐迦宁体体面面,也温婉宁静,自己一身湿漉漉的更觉狼狈羞辱,从前他看不起的一个人,想到爹妈奶奶这般作为还不如人家了,更是一刻待不住,逃一般转身走了。 诶? 战斗力怎么这么弱的吗? 她才说一句话,他就如兵败山倒的模样走了,徐迦宁有点不理解,按着她想,那人心丑陋,顾家人肯定要推着顾君行同自己回娘家借钱的,因此在婚姻当中,她可压他一头,甚至压他一辈子。 现在他怎地还不愿意? 他是有什么新对策了? 想到此处,徐迦宁又燃起了些许斗火,心有期待。 果然,她出了园子,就听见前院闹哄哄的,再往前去,顾家大夫人二夫人以及两个丫头都拉着顾君行哭呢。她这个夫君倒还有些骨气,手里不知拿着什么,直嚷嚷着说要卖了家宅,当了铺子,言语之间,恼怒不已。 犹豫了下,是看戏还是上前推波助澜,徐迦宁才想隐身后退,没想到这么一犹豫,给自己亲哥哥犹豫来了。 徐凤举是听说顾家大少爷回来了担心妹妹才来的,一进院子瞧着这么一出更是皱眉,幸好顾君行还顾及自家脸面,先稳下来打了招呼。 大夫人和二夫人直推着他,也都乐呵呵过来打招呼。 徐凤举手里拿了包东西,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本来就不待见这家人,都是表面功夫:“舍妹就爱吃鲜花饼,我这路过就给她买了些送过来,顺道看看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6.妮子的慈善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事到如今, 也只有问问那两个铺子的租户,能不能提前交租金,如果有一些,先送去逍遥馆, 走一步算一步了。一见儿子出了顾家大门, 大夫人赶紧又追了出来, 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儿呀, 现在你大舅哥就在后院和迦宁说着话,这是多好的机会,你也过去说说话,先跟他借点钱,把你爹救出来,咱们有了再还他就是。” 顾君行还看着天边的一朵云, 叹气:“妈, 咱们顾家, 保不住了。” 听他这么说,大夫人顿时捶了他一下:“保不住怎么办?苦了我儿,都怪你爹那个老烟鬼!你别管那些, 先过了眼前再说,你好好读书, 早晚还得靠你” 话音还未落呢, 身后已是传来了脚步声, 二人回头,徐家兄妹一前一后从院里出来了。 徐凤举走在前面,脚步匆匆,徐迦宁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着高跟鞋踉踉跄跄的,她直拉他胳膊,一边追着他,一边叫着他,急得都要哭了:“哥,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哥,哥你别走” 走到顾家母子跟前了,她似没站住脚下一崴,差点摔倒。 几乎是下意识的,顾君行伸手来扶,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腰,徐迦宁站稳了,也似乎借力将她大哥拉住了。徐凤举站住了,回眸看着她,似有不快:“你呀!” 徐迦宁双手合十,柔声柔气:“好哥哥,你就再帮他们一次,就一次。” 徐凤举走开两步,她赶紧又跟过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拉住了顾君行的手,她力气似乎很小,只轻轻捏了一下他手心,亲厚得很:“去吧,他叫你过去呢。” 顾君行诧异地看着她:“什么?” 迦宁声音不高不低:“放心,都和他说好了,不会为难你的,我哥哥答应借钱了。” 顾家大夫人听见,连忙推了儿子一把,顾君行像是被架上火的鱼虾,连挣扎都是徒劳的,他沉了下心,大步走了过去。 徐凤举面色不虞,只看着他。 他从未借过钱,按着本来心意说:“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我已经托了人去英租界做事。” 二人已近街头,徐凤举似是无奈:“我本是商人,从不做赔钱的买卖,若不是我妹妹再三相求,定不会管。你爹在逍遥馆欠下的钱我可以替你还,但是上次结婚借的钱就一起算了吧,你看看,是折宅子还是折铺子,一次算清。” 顾君行顿时抬眸,以为徐凤举借此要挟,让他别离婚什么的,没想到人只字未提,傲气又生:“我以为,你会要求我待你妹妹如何如何。” 徐凤举当即失笑,上前一步,抵近了些许:“顾大少爷,千万别对我妹太好,我巴不得你们离婚呢!” 说着退后一步,又是一本正经说道:“再者说,徐某从不拿妹妹做买卖,若求亲那日我在家中,就是她一直哭,我也不会让她嫁进顾家。” 这话看似轻,实则太重。 就是她一直哭,在他心中妹妹一直哭,就是重事了。 顾君行感念至深,低头:“她真的有个好哥哥。” 徐凤举浅浅目光,透过他的肩头,看向顾家门前的妹妹,笑意更深:“谈不上好,见不得她不痛快那样。” 他一身青衫,斯斯文文。 顾君行莫名的愧疚,如实道:“本来也不想张口,家父之过,便是君行之过,君行无能,不能让父母依靠。若是平白给了,我也受不起,如此算清才好,祖宅还得住,就抵铺子吧!” 顾家现在还剩下两个铺子在收租,一个在普通地段,租金少得可怜,一个在英租界,租金可观用来维系生活。他一读书人虽知道哪个金贵,但实属无奈,只等徐凤举开口。 果然,徐凤举不甘不愿地:“这几百块钱够买你们家祖宅的了,但是常言道么,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许你抵当英租界的那铺子,你看怎样?” 顾君行略一思索,当即答应下来:“好,只不过地契不在我手里,需得回去拿” 此事事关重大,顾家老太太轻易不能答应,可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 徐凤举只当不知,点头应下:“行吧,那我先带迦宁回家一趟,你去拿地契,家里等你。” 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气,他这是在给顾君行体面,把徐迦宁带走了,你们爱怎么吵怎么吵,地契用什么办法拿出来,也是他顾君行的事。 真是十分体贴了,顾君行隐约明白过来,点头答应。 至此,徐凤举将妹妹叫了过去,直接拽走。 徐迦宁还沉迷于苦情戏当中的小媳妇儿角色,走的时候就两步一回头,眼巴眼望地看着顾君行,直把他看得心生不忍,竟然跟了上来。 一辆汽车就停在路旁,二人走到车前,徐凤举打开车门,让妹妹上车。 迦宁站在车门处,有些不想上车的意思,等顾君行到了面前了,低低道:“你快些来接我。” 她眉峰微动,满眼期盼,忐忑又犹豫,似又努力对他笑着。人家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了他,在他这里没有好好对待,还这般期盼着他。顾君行心中百转千回,生出些疼惜来,真是破天荒对她说出了回家以来最和颜悦色的话来:“你先同大哥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一会儿就去接你。” 徐迦宁点头,这才恋恋不舍地转身上车,坐进去还扒着车窗,伸手出来对他摆手挥别。 顾家大夫人在一旁抹着眼泪,顾君行目送她们兄妹离去。 徐凤举上车开车,汽车启动,慢慢离开了顾家门前上了正街,他一手扶着方向盘,回眸看着旁边的人:“妹子,演完了吗?” 徐迦宁脸上已恢复了平时一本正经模样,还叹了口气:“哥哥略胜一筹。” 街上车来车往,许多黄包车掺杂在黑色的汽车当中穿梭不停,前面有车停住,徐凤举按了下喇叭,实在没按捺得住,哈哈大笑。 兄妹在屋里时候就讨论了一下,徐迦宁始终认为,等待就好,顾家老太太会碾碎顾君行的自尊,最后他不得不低头,上门来借钱,她们等着就好,毕竟她们等得,她那个被扣在逍遥馆的公公等不得。 徐凤举则有不同见解,他说顾家书香门第,顾君行是新时代读书人,结婚已是极致,做不来那样伏低做小蝼蚁模样,也做不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坑岳丈家钱的事,气急了会横生他事。只要给他一个契机,让他接受交易会更容易,不需要弯弯道道,一次就能折清,而且他日后是顾家的天,他必定能有办法拿地契过来。 为此,二人打赌,没想到顾君行果然还有骨气,没被顾家老太太碾碎,现在就看他能不能把地契拿来了。 虽然铺子似乎要到手了,但徐迦宁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脱离的掌控感,人性丑陋,她从小就在深宅长大,与嫡亲的姐妹斗,与庶出的姐妹斗,与不争气的兄弟斗,到了年岁进了宫,又是一路明争暗斗。 帝王的宠爱,对于她来说,都不过是争斗的砝码。 于她而言,她不懂情爱,也不信情爱,更喜欢人心碾碎的快,感。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越是难掌控的人心,越好像更有意思了。 随即宽心,左右看看,她哥哥开的这辆车,车内装饰都还新着,才想起来问他:“你买车了?” 徐凤举回头,勾起唇边笑意:“新款福特,一万多大洋呢,和别人合买合用,别人还没坐过,先带你转转,怎么样?” 这车比电车还稳,四个轮子跑得快,徐迦宁早就对汽车感兴趣了,当然新奇。 自家哥哥面前,少些矜持,在车上伸手摸摸这,看看那,好奇得很:“真有意思,这东西时髦得很,那些女学生天天喊着人人平等,怎不见她们开车呢?” 徐凤举也是新手,开不快:“你想学?等我再熟悉熟悉,就教你开车。” 她顿时摇头:“不想。” 徐凤举好笑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他妹子直直看着车前面,正襟危坐,一颦一笑间动作间都带着种说不出的仪态,真个是贵妇一样了:“我不想凡事都亲力亲为,若是坐车,就请司机。” 他更是笑,说那坐好司机开车喽,加快了油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7.妮子的笑脸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自从去年运动过后, 《美人志》创刊号共发出上万册,不到一个月再版发行,此画报上集结了上海名媛的时尚前沿,尤其封面女郎,期期都是电影明星,她身上穿戴,无不流行一时。 除了看报纸, 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有短发的, 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 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 用彩带编结而成, 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 刘海微卷, 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 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 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非常喜欢她的演技, 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 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 伸手点了点:“这, 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我喜欢这个卷,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 一一一一一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一一一一这是华丽的分割线一一一/i 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书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顾君书也在外面大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知道了,过来吧。” 正常他妹妹这个年纪,其实可以送到私塾去读书了的,但是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只能留在家里,徐迦宁听着她们哥俩说话,轻抚髻旁,走了出来。 顾君书本来坐着,看见她目光微动,连忙站了起来:“嫂子。” 徐迦宁嗯了声,同顾君钰坐了一侧:“今个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君书点头,拿出装订好的书本给她们两个一人发了一本:“你们先写千字文,有不认识的字我来教你们,我先看看报,一会读报。” 顾君钰已经拿起了钢笔,开始写字了,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的。 钢笔这东西,徐迦宁还用不大好,她拿了毛笔,沉下心思来写字,当然了,她并非不会写字,不过是写这些简化字不大习惯。 写的蝇头小字,越写越快。 不多一会儿,顾君钰开始泄气了,在旁哼唧着:“写字真的好麻烦啊!” 一一一这是华丽的分割线一一一/i 小说网友请提示:长时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一一一一一这是华丽的分割线一/i / 徐迦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话:“是挺麻烦的。” 顾君钰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没办法,不识字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小小年纪,是听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聊天说的,说大少奶奶不识字云云的,她妈就拿这事教育她,一定得读书,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妹妹这么一说,顾君书听出了话音,顿时皱眉:“君钰,好好写字,别说闲话,好好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扯老婆舌,嚼舌根的!” 平时他待妹妹,都温和得很,没想到会凶自己,小姑娘扁着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迦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泪光打败了,想了下,劝慰道:“女孩子呢,不仅要识字,还得多才多艺,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等将来有了新皇朝,完全可以嫁给皇帝当贵妃的。” 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说,顾君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皇帝?” 迦宁点头,一脸正色:“对,皇后是不用想了,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出身望族,这是祖辈的遗留问题,家世不可强求,当个贵妃就好,还不操那么多心,悠闲自在。”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君钰顿时回头:“哥,什么是贵妃啊?” 顾君书报纸一抖,从旁边侧目过来:“别做梦了,大清早亡了,什么贵妃,好好学习吧!” 徐迦宁不爱听这话,抬起眼来:“哪朝哪代没有个动荡时候,亡1国的不止大清朝,可几千年来,你看什么时候离得了君王,不过是不到时机而已~” 顾君书被她这番谬论扯得想笑,少年眉眼,尽是笑意:“改日叫你看看国史,你就知道了,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我们走向民主,等你明白了那个,旧思想才能解放。” 原本还写着字的徐迦宁,一听这话,笔尖一顿,啪嗒放了笔架上。 他这说的什么话,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顾君书,定定地:“什么国史?” 顾君书将一边的启蒙大书推了过来:“有空真应该让你去图书馆看看,你先把这个都学会,怎么样,看了没有,这本书好看吗?” 是昨晚上她卷在报纸当中的那本,迦宁嗯了声,想着国史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嗯,不光好看,还很好用。” 顾君书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他看着她的练习本,发现她字迹端正秀美,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十分诧异。 “你这字你什么时候练的?” 正说着,门前帘子一动,一个人又走了进来。 顾君行进门就将外衣挂了一侧衣挂上,奔着她们走了过来:“一大早的,你们在干什么?” 顾君书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平时兄弟关系一般,就连顾君钰也有点怕他,赶紧给人腾地方,都站了一边。 嫡庶有别,徐迦宁这倒是能理解,她拿了桌边报纸,以报纸遮掩,悄然对顾君书摆了摆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8.妮子的婚期 最快更新贵妃在民国离婚中最新章节!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镜子当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容颜精致,宁贵妃才感慨了下这民国的镜子怎么能把人照得这么清晰, 突然想起来自己身在上海,已经成了另外一个徐迦宁了。 她在镜中看着自己,身边的粗布丫头两手拖着木盘,上面首饰琳琅满目, 摆了一排,另外一个妇人挑挑拣拣,从中拿了朵桃花发饰, 刚好簪了她髻边, 一脸笑意:“大奶奶看看, 这回没戴太多金首饰,单单一朵桃花, 衬得您这小脸哟,雅致得很呐!” 之前原主喜欢红紫金银的, 闪亮得很。 她就是当贵妃时,也不喜欢插一脑袋金首饰, 这朵桃花的确雅致, 徐迦宁轻抚髻旁,点头。 殊不知动作之间带着几分慵懒, 几分妩媚, 已让才进屋走过来的少年怔了一怔。 少年眉清目秀, 一身傲骨,她从镜中看见他目光,也不在意,转过身来看着他:“君来了?” 在镜中看着那般风情,人一转身,身上的高领旗袍随着她的动作拧着,更显女子腰身纤细,双峰有致。顾君一身灰白长衫,连忙低下了头去:“嫂子,今天的报纸来了。” 他来读报纸了。 徐迦宁应了声:“有劳君了。” 她原本是深宫当中的贵妃,一觉醒来就身处民国的上海了。 这个徐迦宁与她同名同姓,却是个不争气想不开上吊自杀的,从她的记忆当中,得知原主跟自己一样都是双十年华,去年成亲嫁给了顾家的大少爷顾君行。 她娘家是个暴发户,刚好顾家为了体面,保住大宅院就成了这门亲事。 可惜她那个丈夫似乎不大喜欢她,结婚第二天就跑去外地读了。 对于这丈夫,她没什么印象,安心适应了一段时间之后,现在徐迦宁迫切地,是要吸收这个时代的东西,所以她更多时候,得空就出去走走,每日读读报。她表面未变,内心已经换了芯子的,这时字体与古时还不大相同,可贵妃想当年好歹琴棋画是样样精通,学起来也不困难。 这时代好怪,说是进步了,可女子不认识字也正常,原主也不认识几个大字。 她重头学习,还不能明目张胆找个教先生,就把主意打到了顾君身上了。 顾家原先也是香门第,后来没落了。 顾君行的父亲是晚清的秀才,一根独苗,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大宅子,到他这辈差点保不住了,据说是因为吸什么大烟,他人老糊涂了,却有一妻一妾。 顾君行是正室所出,君和两个姐妹是妾室所出。 可怜顾家看着深宅大院的,只有这一祖宅,实际已经剩个空壳子了,府上都拮据得很,只她有娘家补贴,日子正经富余得很。 人心不古啊人心不古,在她们那个朝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纳妾的,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有妾室了,徐迦宁心中唏嘘,神色却是淡淡的。 顾君今年十七岁,原本有些傲气,但败在银元之下,他下学了等到饭后,就会拿报纸就过来,天天给她读报纸。 徐迦宁站了起来,才要伸手等待人搀扶,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是后宫的宁贵妃了,虽然礼可废,但心性还在,不由看了身后跟着的小丫头一眼。 说来,这小丫头可机灵着,察觉到她的习惯,依着她上前来扶:“大奶奶小心点,我扶大奶奶过去。” 总算有个体贴人,徐迦宁这才伸手,露出袖口下的玉镯和一截玉臂。 自家主子和从前不大一样了,不哭啼啼了,小丫头其实也高兴得很,连忙扶着了。 带着人走到外面大间了,徐迦宁坐了桌边。 顾君递给她一份报纸,展开了手中的第二份报,就站在不远处:“今日《大公报》主版:政务院昨日正式落成……各部署负责人名单发表……” 说着念了一串人名,其中如今民国四大世家,霍苏沈陆都在单上。 徐迦宁对此只在心头暗暗记下,她目光在文字上一扫而过,默默跟着学字记忆超强,一目十行,从主版到副版,除了国家大事,《大公报》最大的爆点,就是离婚热潮。 现在都搞什么运动,好多人纷纷离婚上报。 说起来挺有意思的,结婚和离婚都要登报,从来不知成亲之后,女人也可以这样自主婚姻,徐迦宁对此类消息暗暗多些关注。 顾君还按着顺序读报,一直读到离婚版块:“离婚启示:陆修远与苏婷女士感情破裂,已于本日起脱离关系,后苏女士之生活行动完全与修远不涉,从此嫁娶不相干,诸亲友恕不一一函告,谨登启事……” 这人之前登报要离婚,才没过多久。 徐迦宁记性好,看着手中报纸,眉峰微动:“月前,他不是登过一次报了?” 顾君平时上学,外面舆论能多听一点:“是,登报之后,听说众人相劝,又和好了,这没几日的事,又见报了。” 顾君还是个半大少年,对这些婚嫁之事没有感觉。 不过今年,各地运动横生,上海掀起了一番离婚热潮,他继续又读了两则结婚启示,再往后便是热论了:“糟糠之妻,何日解放……论男女关系的一个重要问题……与夫离婚后几近自杀,生计是根本问题……” 徐迦宁看得津津有味,近日以来,报纸上出现了一批不同的声音,反对离婚和支持离婚的打起嘴仗来,支持者大义凛然,搞起女子运动,举旗呐喊,渴望认同女权。反对者举例说明,诸多被离婚的女子毫无依靠,如若浮萍,无处可去。 近日名媛才子离婚的多,村野民妇离婚的也多。 徐迦宁认识些字了,看了下面有两篇写离婚之后悲惨生活的,不由摇了摇头。 时代不同了,怎的都闹运动了,思想觉悟还不能放得更长远点呢! 就是古代被休,也不可能无缘无故被休,而且丈夫还要保证妻子衣食无忧,不然不可休妻,如今讲究什么新时代,既要离婚,当然是讨够颜面和钱财,保证后路再离婚才是。 例如她哥哥,她这个世界的哥哥前几日来了,见了她面就问她,要不要登报离婚。 徐迦宁当时只是笑了笑,原主喜欢顾家大少,父兄可给了顾家几百银元,说是借,可成了一家人,借条都没打,一点甜头没吃到,光是吃亏了,这时候离婚,她不。 顾君读完了报纸,平时都不停留,打了招呼就走,今日站了一站,似有话说。 徐迦宁吃穿用度都十分讲究,此时端了茶碗,正闻茶香。 他见她自在惬意,不愿多管闲事,转身走了。 徐迦宁喝了点茶,自己细心默了会和报纸,天就黑了,现在是夏时,黑天晚些,她一见光线暗下来了,起身走了墙边去,摸到灯线一拉,屋里电灯亮了,柔和的灯光就在头顶,这时才觉得有些意思。 从怀中摸出怀表来,她伸手一按,表盖啪嗒弹开了,露出里面美丽的繁星夜空。 表针指着七点四十五,比昨日晚了些,徐迦宁轻抚着表面露出笑意来,可有些孩子气了。 她早晚两次梳头整仪,特别对些表啊,电啊,感兴趣,这时代乐子还很多的,平时这个时候就要去看连环画去了,堂口开着窗户,小丫头正要上前问她,今日还要不要看,外面突然响起了震天一响。 几乎是下意识的,徐迦宁蓦地回头,窗外一大朵烟花爆开了来,美得很。 脚上的高跟鞋不由自主转了一转,她走到窗前,院中旧时亭上的夜空当中,各种缤纷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炸开,美不胜收。平时若有婚宴什么的,偶尔也有人放星星点点的烟花,但是这般大花,又一直放起来没完的,可真是阔气,不知谁家在晚上这么烧钱。 徐迦宁倚在窗边,人美景也美。 可惜这般美景,生生被人打破,院子里一团黑影一头扎进了门来:“大奶奶!大奶奶!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了,这会儿在前院给老太太磕头呢!” 来人是老太太跟前的丫头月娥,徐迦宁目光还在窗外的烟花上面,没有回头:“你可知道,这外面的烟花,谁家放的?莫不是谁家娶了新媳妇了?” 月娥往外看了一眼,心里还直突突,心想大奶奶莫不是听说大少爷回来了,欢喜得不知怎样好了? 可大少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呀,他还带回了同城的女同学,俩人一人一个皮箱,往老太太跟前一跪,这会儿正你侬我侬,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 想到此处,更觉大少奶奶可怜了:“回大奶奶的话,听说是霍家给七少过生日,上海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不是,大奶奶赶紧去前院看看吧,大少爷他们……他们……他们叫您呐!” 窗外烟花还在夜空,徐迦宁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他们?” 不问仔细了,怎能冒然前去。 她收起怀表,眉眼微挑,月娥硬着头皮就说出了口:“大少爷带了个同学回来,说是什么相知相爱的,跟老太太说要跟大少奶奶离婚呢!老太太气坏了,叫大少奶奶过去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9.妮子的真心 最快更新贵妃在民国离婚中最新章节! 订阅不足,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手边的报纸上, 还赫然写着新时代事件,可这什么新时代, 即便在她们那个时候, 新人想进门, 只能伏低做小,在正室面前苦苦哀求,百般哀求, 哪个敢随便在门口叫嚣, 要求人家妻子单独相见的。 只怕是她太久没动怒,她们不知道她的坏脾气。 房门一动,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红玉走了她身边站住了:“大少奶奶,林小姐到了。” 果然, 林慧如的声音柔柔地:“大少奶奶, 我回去想了下,有些话还是咱们单独见面谈一谈比较好。” 徐迦宁没有回头, 只淡淡地:“哦?你想和我谈什么呢?” 她指尖轻动, 将顾君送她的那本启蒙拿过来, 放了报纸上面, 两手按着边慢慢卷了一卷。 林慧如从进门开始就看着她的背影, 心中不快, 她走了过来, 也扬起了声些:“当然是关于君行的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包办婚姻就是封建毒瘤!逼他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对他来说只能有痛苦,还有你,可能没上过学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人已转过了身来。 林慧如只来得及看见她挥臂,冷不防徐迦宁一扬手,不知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火辣辣地疼,一下没站稳,竟是被这手劲打倒在地。 耳中嗡的一声,林慧如惊叫一声,捂住了右脸:“你!你敢打我?” 她这才看清,徐迦宁手中拿着卷着的报纸,又惊又怒才要站起来,人又到面前,那双高跟鞋擦得干净发亮,这就蹲了下来。 报纸探了她的下颌处,往上一挑,徐迦宁怒意横生,眼中竟是冷冽:“打的就是你,你敢再挑衅试试?外面多的是干粗活的,把你扒光了交给他们怎样?” 林慧如还捂着脸,眼中含泪,又怒又气:“你敢!你真龌龊!” 听着她的话,那报纸顺着她的脸又到了没有捂着的左边脸上,轻轻一动,吓得人又惊叫一声。 徐迦宁轻拍着她脸,见她眼中都是惊恐,很是满意:“你猜我敢不敢?嗯?你也上了学的,是你爹生娘养的,怎么地,你爹娘没教过你要有教养的吗?还是你老师没有告诉过你,见了人家太太,该怎么打招呼?嗯?” 实在是她气势凌人,林慧如被抽了一下,受到了惊吓不清,此时两腿发软,竟是一动也不敢动,眼泪在眼圈转着,最后的一点倔强支撑着她才没有倒下。 “你……你别过来……” 徐迦宁满眼戾气,定定盯着她,轻轻道:“口中称着大少奶奶,其实是你想当这个大少奶奶吧?有一件事怕是你弄错了,这婚事,是顾君行他自己登门求来的,他愿意不愿意都得受着,至于你,你要是求我,或许还能让你进门做个妾,这么日日吵闹不休,真个令人厌烦……” 她是气定神闲,可那报纸在人脸上却是又划一下。 林慧如眼中的眼泪一下滑落,她连着往后退,腿一动,腰间的锦包里叮的一声。 徐迦宁目光微动,一把将那小锦包扯了下来。 林慧如惊叫一声,顾不得别的,跪爬两步,伸手来抢:“啊,那是我的!” 红玉在旁边受到的惊吓也不小,这会才反应过来,赶紧横栏在她面前,这么一挡,徐迦宁已然站了起来,打开小锦包,哗啦倒在桌子上,掉出了两块银元和点零钱。 她回眸一笑,报纸又在桌边一敲:“哟,这不是你今日登门想要谢绝的那两块钱么?” 林慧如往前一扑,被红玉死死拦住。 徐迦宁手中报纸一动,将那两块银元单单挑了出来,剩下零钱再一扫落,一个两个蹦蹦跳跳掉了地上来,她回脚踩住两个,目光冰冷:“他拿着我的钱,自己花也就罢了,还要给别的女人花,成何体统?还这两块钱,我替他收下了。” 所有的自尊心,都在这一刻被踩在脚下,她就像人家脚底下的一分钱,抬不起头来,林慧如脸上还疼着,可心中已是不知什么滋味了:“你,你别欺人太甚!” 哈哈,说她欺人太甚呢! 徐迦宁蓦地失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两块钱来:“我欺人太甚?我欺负人的时候,你还没出娘胎呢!” 说着,还向前一步。 她手中的报纸被她攥得簌簌作响,林慧如面如死灰,胸口起伏不休,几乎已经是咬着牙了:“这么狠毒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你以为我要是告诉君行了,他还会要你?我……我就在这屋里等着,等着他回来,到时候看看他怎么给我交代……” 她当徐迦宁怕那个? 真是好笑。 不过说来巧了,这会顾君行真是回来了,他在逍遥馆把自己那个烟鬼爹接了回来,院里正闹哄着呢。不知道谁喊了声大少爷,远远地,竟是传了后院来。 林慧如眼前一亮,再不往前,转身就往出走。 红玉下意识要追,被徐迦宁一声叫住。 她茫然回头时候,那林姑娘已经夺门而逃了,那般姿态,真是可笑。 徐迦宁勾起唇角,怒意消散。 红玉心疼大少奶奶,很气愤:“怎么能让她这么跑了,她到大少爷面前,指不定又说什么呢!” 徐迦宁手一松,报纸和登时舒展了开来,浅浅目光落在红玉脸上,真是怒其不争:“你这道行,做我的丫头都还差那么三截开外,再这么不争气就知道哭,什么事都指着我自己动手,我真个得换个丫头了。” 红玉更是心急:“大少奶奶别不要我,我一心为大少奶奶的。” 眼下这个时候,不好往身边多留人,心思单纯的,反而更放心点,徐迦宁嗯了声,只得提点着她:“先打点水来,沐浴更衣,前院正乱着,哪个能顾得上她。” 说的是,红玉赶紧去打水。 顾老爷一回来,只怕两个夫人都要哭一鼻子,还有顾家老太太,上上下下都出来了,前院真是正乱着。老太太先还 有心骂儿子两句,眼见着鼻青脸肿的,哭的撕心裂肺,心疼得不行了。 红玉来回走了两趟,打听些个,更是放心。 伺候着大少奶奶沐浴更衣,还熏了点香,仔细给她擦干了头发。她特意拿了件端庄大方的长裙,可徐迦宁无意梳妆起身,竟然直接躺了床上去了。 红玉不知所以,上前给大少奶奶盖被:“大少奶奶,您这是不打算去前院了?” 徐迦宁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去干什么?” 红玉有点不知所措了:“那老爷回来了,总得去看看吧?再说刚才那不要脸的林小姐去找大少爷了,您要不去,怕她说您坏话的啊!” 徐迦宁一动不动,才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不去。” 这都不去,红玉有点急了:“那不能平白吃这个亏呀,就是不去,也得有个理由我好去说不是?” 徐迦宁嗯了声,不过也还只是动了下,在被底窝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理由你自己想,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要你干什么。” 红玉:“……” 屋里灯火昏暗,红玉倒着退了出来。 她走了院里,站在石阶下面想了想,把自己头发胡乱轻扯了两下,然后匆匆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堂口,一大家子人都探望老爷呢,她没上前去,就在门口站着,眼看着老太太不知说到什么事破涕为笑,气氛融洽了,这才走了进去。 说大少奶奶身体不适,让她向老爷请安。 在她来之前,顾君行已经说了,说徐迦宁为着去求她大哥,脚都磨破了。老太太以为是那个原因,只当她娇气着,让红玉回去告诉孙媳妇好好将养身体,都没太放在心上。 顾家儿女都已经开始往出走了,顾君行听见红玉说徐迦宁身体不适,留神站了一站。 他最后走出,站在外面等着红玉出来,又站了一站。 林慧如其实早就过来了,但是顾家实在乱着,她不得上前,只能在外面远远看着顾君行,伺机行动。眼看着他出来了,徐迦宁的丫头也从堂中走了出来,她很怕失去了先机,赶紧走了顾君行的面前,一抬头就哭了。 “君行……” 顾君行也没想到她在自己家里:“你怎么在这?” 林慧如更觉委屈:“她根本不是人,我说你家里娶的这个女人,她狠毒……” 话还未说完,红玉已经哽咽着跪到跟前了:“大少爷您可回来了,刚才请安时候我就一直忍着,大少奶奶不让我说,可她实在太委屈了,她不说我再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了……” 屋檐下的灯光,照着她们两个,一个哭的满脸是泪,一个头发还乱着,双眼微红。 林慧如抢先道:“我今天好心和她谈谈,谁想到她蛮不讲理,还打我,你没看见她那个样子……” 红玉哽咽得更厉害,扬着脸眼泪已在眼圈里转着了:“大少爷,她算什么啊,谁欺负她了,她跑到大少奶奶屋里欺负我们才是,又叫又吵的,还让大少奶奶这就给她让位,欺负人都欺负到家了,还昧着良心告状……您就算不可怜大少奶奶,也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她啊,我是和她打起来了,我要是不拦着,大少奶奶都得被她骂死了……可就这样,我来之前,她还不让我说,就一直哭……大少奶奶真是太可怜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0.妮子的拒绝 最快更新贵妃在民国离婚中最新章节!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她也只能在没有人的时候哼上那么两句, 正觉惬意, 突然传出来了一声汽车的鸣笛声, 随后, 一辆她从未见过的两排座敞篷汽车慢慢行驶了过来。 一个女人站在车上,正在振臂高呼:“离婚才能自由!我们要摆脱封建思想,大清早亡了,醒醒吧!” 她不知什么时候剪了短发, 此时穿着西裤, 衬衫, 一身利落打扮, 更显英姿飒爽。车两边都是跟着的人流, 纷纷叫着她的名字。 “苏婷!苏婷!” 是了,新时代女性的美, 她才发现。 徐迦宁抬眼望去, 随即被人潮涌没, 她被夹杂在人流当中,不得已跟着她们的脚步往前走, 人群当中有男有女,她从未经受过这般推搡, 想转身出来, 却差点摔到了。 人潮涌动, 大家情绪激昂, 都望着车上的苏婷。 徐迦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心经,勉强跟着往前,她也看着苏婷,从前在报纸上面看见她闹离婚时候,特意问过顾君。苏婷出身上海最有名望的医药世家,她的丈夫是陆家长子修远,据说是一位律师。 离婚登报第一次是苏婷发的,第二次陆修远还发了修好的启事,没想到前两日他又登了离婚启事,夫妻感情应该是彻底破裂,分开了。 苏婷抗争的不是离婚这一点,她是明星,可家中却以此为耻,她自己的工作抗争许久,为女人发声,时常在报纸上刊登女人应当自强自立的文章。 民众喜欢她,徐迦宁也喜欢她。 真正的抗争不是说说而已,能看得出来,她是一名真正的发声者:“古人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封建男权对女人的压迫!姐妹们,兄弟们,民国宪1法第六条,民国国民无男女、种族、宗教、阶级之区别,在法律上一律平等!什么叫平等,我们必须接受教育,我们也可以上学去学知识学外语,我们也要工作,难道从前嫁了人的女子,都不工作了吗?并不是,女人几千年来,富者操持家事,穷者洗衣刷碗,可仅此而已了吗?为什么我们非要依附男人生活,不,我们有权利说话,我们也是人,走出来看看这个世界,只要我们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与其说林慧如的打破封建令人生厌,不如说她心机不纯令人生厌。 苏婷站在车上,手中挥舞着她的红头巾,她跟那些打着让你让位主意的人不一样。徐迦宁不由自主地看着她,心中惊叹。 那红头巾随风摆动,落在她的肩头,红白之间,是苏婷美艳的脸:“我们的婚姻,多是包办婚姻,多少人结婚之前都未见过,结婚之后也鲜有沟通,还有一些学生现在纷纷回家要求离婚,离婚不是这么离的,你既然娶了你的妻子,就当尊重她,一起商议离婚!姐妹们,我们要有尊严的活着,离婚不是目的,离婚是我们通往自由的路!你的婚姻,如果不尽人意,那么和我一起走向这自由的道路,你的婚姻如果幸福美满,那么请为女人发声,支持我,支持男女平等,为将来你的女儿发声!” 是了,人要有尊严的活着,她说得没错。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走向平等,走向尊严,安顿好以后的人生,才能像苏婷这样,潇洒地离开,她这样耀眼的女人,根本不需要依附谁,她就是苏婷,她是一个人。 已经不知道她一路走来,说了多少的话,嗓子渐哑了,人却还挥着那红头巾:“姐妹们!走出家门吧!大清早亡了!只要我们能找得到工作,是结婚还是离婚,离婚了再嫁,找什么样的先生,都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自己的人生!” 耳边尽是离婚,工作,学习的口号声,徐迦宁心神一松,被后面的人推得撞了前面的,她从来娇贵,何时受过这个,尽量顺着人流,已是身不由已。 跟着游1行人流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脚踝处疼得不能再走,好容易从中脱身拐了里面街口,站住了。 上下掸着衣裙,腰间挂着的腰饰荷包不见了,发髻微乱,伸手抿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也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左右看看,街景陌生得很,而且好像是偏街,街上没什么人的。 附近教堂的钟声响起,她伸手入怀,幸好怀表还在,拿出来看了看,上午十点整,走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了,回头看着来时路,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徐迦宁握紧了怀表。 她顺着来时路,想往回走,才一动,疼得整条腿都抽了筋似地。 徐迦宁长出了口气,目光掠过不远处街边的长排木椅,拖着这条腿,到底蹭到跟前坐下了。 还是不要乱走了,她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等有黄包车过来时候,再叫个车直接坐回顾家再说,就这么想着,前后看着,巧着这会儿街上一个黄包车都没有。 反倒是街上偶有路过的男人,走过时候直看着她。 她紧紧捏着怀表,低着眼帘,心中只盼着顾君行发现自己不见了,能到处找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迦宁偶尔抬头看看有没有黄包车,她哪里知道,今日黄包车都去上海的黄浦大街上等着□□人叫车了,这边根本叫不到。 打开怀表看着时间,心中能想起的,只有她哥哥。 徐凤举要是知道她不见了,肯定能找得到她,还有那个爱唱大戏的爹,只有他们真心惦记她了吧……正是胡思乱想,才走过面前的一辆轿车,慢慢倒退了回来。 徐迦宁蓦地抬头,车窗往下,露出了男人的侧颜,他正在车镜当中看着她,转过了身来。 霍澜庭神色淡漠,看清是她眉峰微动:“你怎么在这里?” 他西装革履,一手扶了方向盘上,此时见是他,仿佛是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作为贵妃,这般模样,已觉狼狈至极。徐迦宁连忙起身,疼地扶了椅背才站稳,可她顾不得疼了,看着他都快哭了:“我被□□的人群推了这来,我要回家……” 他浅浅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刚才她脚动,疼地直皱眉,都看见了。 此时她表情隐忍,也都看在眼里。 霍澜庭抬腕看了眼手表,随后下车,打开了后面车门:“上车。” 徐迦宁对于坐车的经历,还心有余悸,她抬眼看着他,正是犹豫,已被他看穿。他绕了车前去打开了另外一侧的车门,目光浅浅:“过来。” 能回家就好,其实不该矫情。 徐迦宁忍痛走上前去,她一脚疼痛上车时候胡乱扶了车门,总算坐了进去。 霍澜庭随后上车,侧身过来将她这边车窗玻璃摇下来,这才启动汽车,他开得很慢,余光当中瞥见她低头,淡淡道:“别低头,容易晕车。” 徐迦宁连忙抬起了头:“谢谢你。” 她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称呼他,只能含糊其辞的。 霍澜庭似未听见,他顺着街边的转弯处拐了回来,这条路越走越是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上海中心街道,她来时走的不是这里,徐迦宁注意到了,不由四处张望:“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带我去哪?” 车速很慢,他回眸瞥了她一眼,吐出了两个字来:“医院。” 医院? 医院! 徐迦宁想起那粗针头还心有余悸,叫起来几乎破了声了:“我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 可说什么好像都晚了,汽车驶入了附近医院的行车道中,慢慢停了下来,霍澜庭不顾她的抗议,走了她车门边来开车门。 徐迦宁在车内,两手紧紧拽着车门,不让他开:“我不去,我没事我不去我不去医院!” 他力气更大,角力当中当然将车门拉开了。 徐迦宁惊恐不已,已是语无伦次了:“不用去医院我不要打针你不是能看么,你给我看看,我不进去我不去……” 霍澜庭此时看着她惊恐模样,更是皱眉,他才在教堂出来,还得去仓库查点药品,没有多少时间。 眼中女人的眼,竟是含泪了。 他伸手解开西服上衣扣子,脱下来抓在手里,这就弯下腰来。 徐迦宁见他低头,以为他要给自己看看,可不敢像上次那样不配合了,一动不动。 可他也才弯腰,那西服竟是包了她的小腿上,霍澜庭倾身一探一抱,再出车门时候,已经把她整个人都扛了肩头上面。 “啊!” 顾君行就是一块硬骨头,只怕他祖奶奶也得把他嚼烂了。 他肯定不会想去,但是他若是能硬得过老太太和他亲妈,那他当初也不会去徐家提亲了吧,徐迦宁回了自己屋里,就着星点的困意,美滋滋儿睡了一觉。 就是短了点,不多一会儿,红玉说顾君拿报纸来了,叫醒了她。 从前她说过,要挑君有空闲的时间看报纸,不管她干什么,一定叫她,没想到平时来得晚,今个半天中午就来了,徐迦宁在梦中才醒过来,就着红玉的手擦了脸精神了点。 站了镜前看了一看,实在将刘海梳得整整齐齐了,才走出来相见。 见人之前,必须正装正仪,这是她的习惯。 顾君今日是半路在学校被叫回来的,所以还穿着校服,少年一身立领学生装,英气十足,兄弟两个长得还有相像的地方,不过君行多一分温润,君则自有傲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1.妮子的心扉 最快更新贵妃在民国离婚中最新章节!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第十三章 打开怀表, 看了眼表面星空,又合上了。 咔哒一声, 打开, 又合上,合上又打开了, 这样的好东西, 她们那个时候可没有。 徐迦宁坐在镜子面前,摆弄着怀表, 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 之前在人群当中绊绊磕磕走了那么久, 身上都有土了, 不知道裙子什么时候也刮破了, 这会脱下来, 擦了身上已经换了另外一套衣服。 她旗袍在身, 更显风姿绰约。 眉眼间多了两分倨傲,与平时不尽相同。 就这么看着自己,才感觉又活过来了。 今日略有些失态, 是她没有想到的事情, 自从到了这个地方, 还是第一次这么无力,她对这个世界还一知半解, 有些事情掌控不了。 红玉走过来给她揉着肩膀, 力道刚刚好:“大少奶奶, 好些了吗?今天您受惊了,可是吃苦了。” 徐迦宁忙否定:“失误,今天是失误。” 说着低下头来,拉开抽屉将怀表放了进去,顺手拿出了地契来:“好了,走吧。” 她眼睛还有点红,一低眉眼当真是我见犹怜,红玉看着心都扑腾扑腾跳个不停,连忙伸手扶着她。徐迦宁站了起来,换了大面平底鞋,走路时候脚步很轻,牵扯不到创口也不那么疼了。 到了外面大间,徐凤举和顾君行在一起正说着话,看着气氛还算融洽,徐迦宁走了过去,顾君行连忙站了起来,;拉开椅子让她坐了桌边来。 徐凤举把他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笑了:“我看你这次伤得正好,也省的你成日往外面跑了。” 徐迦宁将地契推了他的面前去,看了他一眼,让他知道正事要紧。 徐凤举会意,这就站了起来:“走吧,事务所的人我已经联系好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顾君行答应下来,让他稍等,说去拿印章,这就走了。 等他走了,徐凤举才打了个响指,笑道:“我看妹夫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到底是读人,找的工作都不一样,听他说当什么翻译,一个月二十块大洋呢!” 红玉给倒了茶,徐迦宁端起了茶碗来:“他没跟你说,离婚的事?” 徐凤举笑容渐失,目光顿沉:“他还想要离婚?” 徐迦宁磨着碗边,低下眼来:“是我说的,怎么?他刚才没提?” 当然没有提及,徐凤举听见妹妹说是她要离婚,不怒反笑:“没有,你这是想开了?” 徐迦宁轻轻将茶碗放下,四下看了看自己的屋子,这里面摆着的,都是她来之后换的,古香古色的韵味,住得久了,真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离婚的时机,现在不是最好,不过也当顺其自然。 今日有点晚了,她还惦记着去图馆的事。 她自出生以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退缩,一抬手露出了手背上的那个针眼,盯着看了好半晌,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轻笑了笑:“哥,你说那些专门给人打针的洋人,真的治好病了吗?” 徐凤举跟着霍七少,还是见过世面的:“那当然,我听说人长了瘤子,玛利亚医院的洋大夫给切掉了,打了一段时间针,人都好了呢!” 逃避不是她的作风,徐迦宁伸手摩挲了下那针眼,点了点头:“那就好,明日咱们早点去,从医院出来,你带我去图馆看看,我买些来看。” 徐凤举真是没想到,自己妹子竟然这么……这么好学了? 他一下站了起来,两手对着她竖起了拇指来:“没问题,要知道今天这么一出,你能开窍了,那早点让你跟着去游1街了,这才像我妹子嘛,多看看,咱们不比他们差知道吗?” 说起游街了,徐迦宁心中隐隐作痛:“太可惜了,包丢了,钱倒好说,那里面还有我的照片,想拿给你们看的。” 初来乍到时候,她对什么都好,坐了电车,也去看了电影,听说上海有名的照相馆,能给人的样貌咔嚓一下印到纸上,她特意坐车去试了试,感觉特别神。 如今照片取回来了,还没等拿给这爷俩看看,先丢了。 徐凤举当然不以为意,直安慰着她:“没事没事,赶明再去照两张就是了,街上人多,指不定让谁捡了去,你没伤到就好。” 桌上还放着报纸,他等着顾君行过来,低眼看见报纸了,扫过两行。 上面推动男女平等,罗列了许多女人能做的工作,徐凤举拿起来看了看,随后笑着又坐了下来:“我来看看,现在的新时代女性,都做什么工作的呢!” 工作? 徐迦宁抿了口茶,不由皱眉。 徐凤举举着报纸:“女教师,女编辑,女明星,女……” 他每念出一个职业,徐迦宁的眉头就多低一些,她不适合做那些事,思来想去,她就适合做贵妃,还是宫里适合她。 想起英租界那个铺子,其实她还是有点想法的:“那铺子还有几个月到期,我想用那个铺子做点事。” 徐凤举当然支持了,他翻看着报纸,有点心不在焉地:“随你,反正是你的,我挂个名而已。” 话音落了,报纸又放下了:“不过,你真的想要离婚了吗?你想要做什么事,挣了钱想干什么?” 时代真的不同了,今日看着苏婷,只觉她说的话都特别有道理,这位苏小姐自信自强自立,站在人群当中,就是耀眼的存在。如果她真能推动男女平等,这看起来做不到的事,那么自己也想帮她。 徐迦宁想了下,微倾了倾身,定定道:“女人也要有事做才行,我要给苏婷买选票。” 苏婷? 那个女明星? 徐凤举顿时大笑起来:“那你得上点心了,但凡能与她沾上边的,都是能人。” 徐迦宁不置可否,只是喝茶。 片刻之后,顾君行准备妥当,过来了,徐凤举连忙起身,兄妹两个还是有些默契的,关于离婚的事只字未提,既然顾君行没有说出口,那么先把英租界的铺子换到手再说。 眼看着他们两个出了门,徐迦宁品了会茶,在窗口站了站,窗外的天空很美,时代变迁,唯有风云不变,她突然想知道在历史当中,自己那个朝代是什么样的结果了。 自己生活过的京都,如今又在什么地方呢, 那么明日去了图馆,看看国史就知道了吧,迷茫不过是片刻的事,徐迦宁抱臂靠了窗边。微风拂过她的刘海,她扬眉看着空中的云朵,想起苏婷说的话,轻勾了唇。 女人可以为自己发声,为自己的女儿发声,这个时代,好像比她们那个时候,更好了呢,那么她穿越时空而来,或许也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是了,一定是那样。 徐迦宁站了一站,回屋休息。 看看,看看报,看看连环画,黑天之后早早睡下了,早睡早起是她的习惯,第二天一早起来,精神焕发又迎来新的一天。 梳头,正装,晒太阳。 徐凤举果然没有让她久等,八点钟准时来接了。 一早起来就没见到顾君行,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徐迦宁让红玉在家里打探他的消息,自己则跟着哥哥上了他叫的黄包车,兄妹两个先奔的玛利亚医院输液。 在车上,徐凤举就把地契给了她,现在已经更名了,如今英租界那铺子,就是她们徐家的了。 徐迦宁今日出门的时候,为了讨个洪运彩头,特意穿了件桃红素缎旗袍,她肤色白皙,这颜色真是将她衬得肤白如雪,多了几分柔美之色。 到了医院,徐迦宁一人坐了病床上面,不叫她哥上前。 这个世界,要克服的事情还很多,不对自己心狠点,怎么能做好这个世界上的人呢!她自己伸了手出来,虽然闭着眼,能感受到自己心慌慌的,但还是坚持着让护士把针扎上了。 徐凤举老远站着,等护士走了才过来直夸着她,今天输液也很顺利,上午十点半就结束了,出了医院,先说去上海图馆看看,可巧的是正好路过她照相的那家照相馆。 取照片的那天,老板说了,他保留了底片,如果想冲洗照片的话,还可以再去。到了门前,徐迦宁就让车夫停了车,她独自下车,让徐凤举在车上等着。 徐凤举百般无聊,刚好有路过的孩子卖报吆喝着,什么离婚离婚的,每日都有离婚登报,所以他没太在意顺手买了一份抖开了看。 民生照相馆的门前,徐迦宁上了石阶,走得不快,上海老街边的铺子,还有点晚清的旧门楼,照相馆门开着,帘子上挂了个铃铛,徐迦宁一掀帘子,铃铛就响了起来。 才走进,迎客的伙计就出来了:“小姐里面请,稍等片刻,我们老板在给别人照相。” 徐迦宁忙叫住他了:“不用等他,我原先来照过相的,还想再洗两张照片,看看还能不能洗了?” 正说着话,照相馆里面的男人从照相室走了出来,见是她,还愣了下:“徐小姐,可是巧了,今个还有人拿着你的照片到我这来问你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2.妮子的婚礼 最快更新贵妃在民国离婚中最新章节!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不敢再耽搁下去,让红玉去给徐凤举报信,他赶紧去了一趟警局报警。 红玉走了二里路, 才跑到徐家告诉了徐凤举,没等两个人往出走,一个半大小子就来报信了,说徐小姐在玛利亚医院, 让他过去接人。 徐凤举当然认出是霍家的下人, 问起了才知道,是霍澜庭打电话回家,这才传出来的消息。说他在街上遇见了受伤的徐迦宁给人送玛利亚医院去了,整个上海能通电话的地方寥寥无几, 真是万幸遇见了他。 总算妹妹没有真的走丢, 徐凤举开车拉着红玉风风火火赶到了医院来。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 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尤其红玉, 简直受到了心灵上的冲击。 徐迦宁侧身躺在病床上面,她一条腿弯曲着,上面盖着件上衣,另外一条腿直直搭在床上, 脚踝处创伤处已做了处理, 肿的老高。 霍澜庭就站在床侧, 正嘱咐小护士拿药。 他白色的衬衫一半还在腰里, 另外一半扯了出来,徐迦宁一只手就紧紧攥着那衣角,另外一只手搭在床边,上面扎着针管,正在输液。 她两眼略红,此时眼泪还在脸上挂着。 红玉从来没有看见大少奶奶哭过,心疼得不行了,当然,徐凤举更心疼,快步到了跟前,已是气喘吁吁:“怎怎么了?怎么跑医院来了?伤到哪里了?” 徐迦宁抬眼见是他,可算遇见亲人了,眼泪又一下掉了下来:“哥……” 她可是贵妃娘娘,就那么……就那么被霍澜庭倒吊着扛进了医院,强行按着她脱掉了鞋,清创口也就罢了,还说旧伤加新伤,有创面发炎了,要打什么针。 给她吓得不轻,她死活不打针,霍澜庭按着她打的。 这个坏人,挣扎时候她抓住了他的衬衫,这还没松手。 徐凤举一见妹妹委屈的模样,更是低头看着她手背上的针管枕头,可他才一上前,徐迦宁已然慌了起来:“别碰,千万别碰,碰掉了还得扎一次!” 她扎上吊瓶,才平息一点时候,对面那个小孩子就不小心把针头动歪了,护士小姐和家属按着他又打了一次针,那孩子哭得跟杀猪似地。 吓得徐迦宁一动不敢动,霍澜庭嘱咐好了护士,这才回头。 他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神色寡淡,雪白的衬衫给人更添几分冷禁之意,如果不是现在还揪着他衬衫一角的那只手,更是完美。 徐凤举自然是千恩万谢:“今天多亏了你,澜庭呀,得空了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霍澜庭见他来了,回眸:“你还是现在就谢我。” 徐凤举:“诶?” 霍澜庭转身过来一些,让他看清自己衬衫上的那只手。 徐迦宁特别注意保养手,这段时间,肌肤又莹润了很多,此时纤纤玉手,真个是使出了她所有的力气。霍澜庭来抓过两次,可她就是不放开,也顾不上了。 徐凤举看见,不由失笑,倾身:“妹子,你怎么能……怎么能把七少的衬衫都拽出来了……” 他隐忍地笑意,都是宠溺,全在眼里。 徐迦宁抬眼,还不放开。 她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又气又恼,她是贵妃,何曾那样被人对待过,那样抓住他衬衫之后,真是恨不得抓烂了。 霍澜庭看了眼手表:“我数三个数,你要再不放开,这就让护士来,将你这只手也扎一根针管。” 说着开始数数:“一……” 才数到一,徐迦宁立即放开了手,他衣衫略有不整,耐心渐失,回头看了徐凤举一眼:“看好你妹妹,明天也得来。” 说着正了正手腕上的手表,大步走开了去。 徐凤举当然是应下了,这就站了床边,靠得近了些才察觉出徐迦宁的目光,一直盯着霍澜庭的背影,她咬着牙地,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 再一细听,好像还呢喃着什么:“给我等着……你……等着……” 徐凤举略一低头:“什么?你说谁?” 徐迦宁还盯着那背影,一抬手指向了他,说来也是巧了,他刚好站了一站,吓得她连忙放下了手去。 她的确是怕打针,但是针头还在她肉里扎着,真是不敢妄动。 护士小姐说了,得等输液结束才能帮她□□,徐迦宁怕归怕,但是打针的手真一动未动,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徐凤举和红玉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了。 等到输液结束,拔掉了针头,徐迦宁才坐起来,说什么拔针头一点也不疼,不疼感觉也怪怪的。 她真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想要下地,这才发现霍澜庭的衣服还在腿上盖着,踢腿蹬了两下也不解恨,再一抬腿发现腿边发凉,低头一看,长裙不知什么时候刮破了一条子,大腿露半截! 低呼一声,真是失态失仪,赶紧又扯了霍澜庭的衣服将自己腿盖上了。 医药费霍澜庭已经付过了,红玉扶着徐迦宁下了病床,以西服遮掩着些许,这就出了医院。徐凤举开车来的,又怕妹妹坐车晕车,特意叫了黄包车来。 红玉和徐迦宁一起坐了黄包车,回了顾家来,她一路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大少奶奶,真是尽心尽力。顾君行才在警察局回来,见人回来了,赶紧也跟了过来。 都下午了,徐迦宁折腾了半天是身心疲惫,她回到自己屋里,才松了口气,让红玉去打水。 红玉赶紧去了,徐迦宁就坐了床边,那只伤到了的脚直直搭在一旁。 顾君行跟了里屋来,站了一旁:“怎么回事?受伤了?” 红玉不在,徐迦宁见他过来,随手扯了一边的衣服又将大腿盖好了:“没事,被游1街的人卷了进去,不知道刮了哪里,丢了包,但是没什么大事。” 神色淡淡的,就是眼睛还有点红。 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他也是担心了的,余光当中瞥见她腿上那衣服,可是怔了一怔。 他目光所及,自然皱眉:“那是谁的?你和谁在一起来着?” 徐迦宁心情实在不佳,她从前身居高位,受人尊崇,可见倨傲,若是平时时候也装温婉了,今日被霍澜庭那么一扛,只觉颜面丢尽,偏偏顾君行护不住她,还要问上一问,更是气恼。 “你们学生,不是讲究什么男女平等么?”她凤目微扬,“你把女同学都带了家里来,我也没多问一句,怎地,单单一件衣服,还要问上一问?” 顾君行顿时语塞。 他若是强势一点,只怕她还要有所顾忌,偏偏他心底柔软,还存异心。徐迦宁的坏脾气一下就被勾了起来,她还在自己手背上的针眼处摩挲着,定定看着他:“现在我来问你,她年方几何,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同她到了哪一步?” 本来就是假的,顾君行当然说不出:“她已经回了老家,不会再来,没有什么哪一步,是我想离婚所以找来的幌子。” 他心有愧疚,和盘而出。 徐迦宁眸色微动,只轻笑出声:“假的?可你道是假,她却当真了,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瞧着她衣着打扮,家里条件不是很好,她三番五次故意气我,可绝非是幌子而已。真是可笑,你既是学生,想必也学了一些道理,自古以来,也有想休妻的,但是即便他再不愿修好,也得将妻子安顿好了再休,和和气气地送走。此事无干别人,你既然想离婚,堂堂正正与我说就是,让一个女子登堂蒙羞,是何缘故?” 一不留神,说话也像从前了,不过她不打算忍着,也随意了。 从来不知徐迦宁说话是这般咬文嚼字的了,她笑过即收,此时扬着眉眼,似天生贵胄,顾君行却是惊了一惊,:“你……你怎么……” 徐迦宁眸光微动:“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和,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惟愿夫人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蛾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乃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听见了吗?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气度了,再和我谈离婚不迟。” 离婚的话,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她现在提离婚了! 她这是还嫌弃他了吗? 顾君行心中一动,更是抬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想要和我离婚?”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顾家世代香门第,原主不识字,为人较粗,不般配也是正常的,徐迦宁都能理解,不过她无心修补,她心中并无情爱,是以唯利是图。一个不能护住她的夫君,要他何用? 今日在外面走一遭,让她更见了些世面,顾家已经没落,只剩这个壳子了,她若甘心藏身于此,那也就算了。可她在人群当中摔了一下,到医院又见人生百态,怎么能甘心,她还得做贵妃,才能高高在上,不受人欺。 她看着顾君行,温润如玉的,越看越是恼火。 叹了口气,真是所有的情绪都迸发了出来:“罢了,一会儿等我哥来了,就做个了断吧。” 说来也巧,话音刚落,出去打水的红玉回来了,她乐呵呵地放下了水盆,说来客了。 来的还不是别人,正是徐凤举。 地契还未过好,徐迦宁心中了然,看了眼顾君行:“你先过去,我换了衣服随后再去。” 那眼中当真尽是催促,毫无半点不舍。 顾君行:“……”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徐家住的巷口,以前他未去过。 小吃一条街的后身,其实原来是有名的贫民区,一个小院接一个小院的,以前从那边走过,听着那些老大爷们吆五喝六的,婆娘们或大声或小声的哭,总之不是什么好地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3.苏唯的结果 最快更新贵妃在民国离婚中最新章节!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夏日晚风,轻拂脸上。 可胸中怒气, 却似无处迸发, 焦躁不得舒缓。 时候不早了,她该休息了。 她想睡觉。 可真是不得安宁! 徐迦宁一手扶着桌边,轻按了报纸上面,她低着眼帘, 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指甲,上面修剪得齐齐整整, 纤细的手指, 青葱一样的。 手边的报纸上,还赫然写着新时代事件, 可这什么新时代, 即便在她们那个时候, 新人想进门,只能伏低做小,在正室面前苦苦哀求, 百般哀求, 哪个敢随便在门口叫嚣, 要求人家妻子单独相见的。 只怕是她太久没动怒,她们不知道她的坏脾气。 房门一动, 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红玉走了她身边站住了:“大少奶奶, 林小姐到了。” 果然,林慧如的声音柔柔地:“大少奶奶,我回去想了下,有些话还是咱们单独见面谈一谈比较好。” 徐迦宁没有回头,只淡淡地:“哦?你想和我谈什么呢?” 她指尖轻动,将顾君送她的那本启蒙拿过来,放了报纸上面,两手按着边慢慢卷了一卷。 林慧如从进门开始就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快,她走了过来,也扬起了声些:“当然是关于君行的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包办婚姻就是封建毒瘤!逼他娶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这对他来说只能有痛苦,还有你,可能没上过学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人已转过了身来。 林慧如只来得及看见她挥臂,冷不防徐迦宁一扬手,不知她手里拿的什么东西,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火辣辣地疼,一下没站稳,竟是被这手劲打倒在地。 耳中嗡的一声,林慧如惊叫一声,捂住了右脸:“你!你敢打我?” 她这才看清,徐迦宁手中拿着卷着的报纸,又惊又怒才要站起来,人又到面前,那双高跟鞋擦得干净发亮,这就蹲了下来。 报纸探了她的下颌处,往上一挑,徐迦宁怒意横生,眼中竟是冷冽:“打的就是你,你敢再挑衅试试?外面多的是干粗活的,把你扒光了交给他们怎样?” 林慧如还捂着脸,眼中含泪,又怒又气:“你敢!你真龌龊!” 听着她的话,那报纸顺着她的脸又到了没有捂着的左边脸上,轻轻一动,吓得人又惊叫一声。 徐迦宁轻拍着她脸,见她眼中都是惊恐,很是满意:“你猜我敢不敢?嗯?你也上了学的,是你爹生娘养的,怎么地,你爹娘没教过你要有教养的吗?还是你老师没有告诉过你,见了人家太太,该怎么打招呼?嗯?” 实在是她气势凌人,林慧如被抽了一下,受到了惊吓不清,此时两腿发软,竟是一动也不敢动,眼泪在眼圈转着,最后的一点倔强支撑着她才没有倒下。 “你……你别过来……” 徐迦宁满眼戾气,定定盯着她,轻轻道:“口中称着大少奶奶,其实是你想当这个大少奶奶吧?有一件事怕是你弄错了,这婚事,是顾君行他自己登门求来的,他愿意不愿意都得受着,至于你,你要是求我,或许还能让你进门做个妾,这么日日吵闹不休,真个令人厌烦……” 她是气定神闲,可那报纸在人脸上却是又划一下。 林慧如眼中的眼泪一下滑落,她连着往后退,腿一动,腰间的锦包里叮的一声。 徐迦宁目光微动,一把将那小锦包扯了下来。 林慧如惊叫一声,顾不得别的,跪爬两步,伸手来抢:“啊,那是我的!” 红玉在旁边受到的惊吓也不小,这会才反应过来,赶紧横栏在她面前,这么一挡,徐迦宁已然站了起来,打开小锦包,哗啦倒在桌子上,掉出了两块银元和点零钱。 她回眸一笑,报纸又在桌边一敲:“哟,这不是你今日登门想要谢绝的那两块钱么?” 林慧如往前一扑,被红玉死死拦住。 徐迦宁手中报纸一动,将那两块银元单单挑了出来,剩下零钱再一扫落,一个两个蹦蹦跳跳掉了地上来,她回脚踩住两个,目光冰冷:“他拿着我的钱,自己花也就罢了,还要给别的女人花,成何体统?还这两块钱,我替他收下了。” 所有的自尊心,都在这一刻被踩在脚下,她就像人家脚底下的一分钱,抬不起头来,林慧如脸上还疼着,可心中已是不知什么滋味了:“你,你别欺人太甚!” 哈哈,说她欺人太甚呢! 徐迦宁蓦地失笑,伸手拿起了桌上的那两块钱来:“我欺人太甚?我欺负人的时候,你还没出娘胎呢!” 说着,还向前一步。 她手中的报纸被她攥得簌簌作响,林慧如面如死灰,胸口起伏不休,几乎已经是咬着牙了:“这么狠毒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你以为我要是告诉君行了,他还会要你?我……我就在这屋里等着,等着他回来,到时候看看他怎么给我交代……” 她当徐迦宁怕那个? 真是好笑。 不过说来巧了,这会顾君行真是回来了,他在逍遥馆把自己那个烟鬼爹接了回来,院里正闹哄着呢。不知道谁喊了声大少爷,远远地,竟是传了后院来。 林慧如眼前一亮,再不往前,转身就往出走。 红玉下意识要追,被徐迦宁一声叫住。 她茫然回头时候,那林姑娘已经夺门而逃了,那般姿态,真是可笑。 徐迦宁勾起唇角,怒意消散。 红玉心疼大少奶奶,很气愤:“怎么能让她这么跑了,她到大少爷面前,指不定又说什么呢!” 徐迦宁手一松,报纸和登时舒展了开来,浅浅目光落在红玉脸上,真是怒其不争:“你这道行,做我的丫头都还差那么三截开外,再这么不争气就知道哭,什么事都指着我自己动手,我真个得换个丫头了。” 红玉更是心急:“大少奶奶别不要我,我一心为大少奶奶的。” 眼下这个时候,不好往身边多留人,心思单纯的,反而更放心点,徐迦宁嗯了声,只得提点着她:“先打点水来,沐浴更衣,前院正乱着,哪个能顾得上她。” 说的是,红玉赶紧去打水。 顾老爷一回来,只怕两个夫人都要哭一鼻子,还有顾家老太太,上上下下都出来了,前院真是正乱着。老太太先还 有心骂儿子两句,眼见着鼻青脸肿的,哭的撕心裂肺,心疼得不行了。 红玉来回走了两趟,打听些个,更是放心。 伺候着大少奶奶沐浴更衣,还熏了点香,仔细给她擦干了头发。她特意拿了件端庄大方的长裙,可徐迦宁无意梳妆起身,竟然直接躺了床上去了。 红玉不知所以,上前给大少奶奶盖被:“大少奶奶,您这是不打算去前院了?” 徐迦宁已经闭上了眼睛:“我去干什么?” 红玉有点不知所措了:“那老爷回来了,总得去看看吧?再说刚才那不要脸的林小姐去找大少爷了,您要不去,怕她说您坏话的啊!” 徐迦宁一动不动,才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困意渐渐涌了上来:“不去。” 这都不去,红玉有点急了:“那不能平白吃这个亏呀,就是不去,也得有个理由我好去说不是?” 徐迦宁嗯了声,不过也还只是动了下,在被底窝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理由你自己想,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要你干什么。” 红玉:“……” 屋里灯火昏暗,红玉倒着退了出来。 她走了院里,站在石阶下面想了想,把自己头发胡乱轻扯了两下,然后匆匆往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堂口,一大家子人都探望老爷呢,她没上前去,就在门口站着,眼看着老太太不知说到什么事破涕为笑,气氛融洽了,这才走了进去。 说大少奶奶身体不适,让她向老爷请安。 在她来之前,顾君行已经说了,说徐迦宁为着去求她大哥,脚都磨破了。老太太以为是那个原因,只当她娇气着,让红玉回去告诉孙媳妇好好将养身体,都没太放在心上。 顾家儿女都已经开始往出走了,顾君行听见红玉说徐迦宁身体不适,留神站了一站。 他最后走出,站在外面等着红玉出来,又站了一站。 林慧如其实早就过来了,但是顾家实在乱着,她不得上前,只能在外面远远看着顾君行,伺机行动。眼看着他出来了,徐迦宁的丫头也从堂中走了出来,她很怕失去了先机,赶紧走了顾君行的面前,一抬头就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4.全部完结 最快更新贵妃在民国离婚中最新章节! 订阅不足, 以下显示防盗章节, 请补充购买VIP章节否则不要跳章  自从去年运动过后, 《美人志》创刊号共发出上万册,不到一个月再版发行,此画报上集结了上海名媛的时尚前沿, 尤其封面女郎,期期都是电影明星, 她身上穿戴, 无不流行一时。 除了看报纸,看《美人志》也是徐迦宁的最爱。 封面女郎当中, 有短发的,也有长发的。 短发的俏皮,长发的妩媚。 最新一期封面女郎上人物是现在最火的电影明星苏婷,她头顶左右两分细辫, 用彩带编结而成, 之后汇成长发在脑后结成发髻,刘海微卷, 髻下留余辫又垂在胸前。 虽然头发上没有一点发饰, 但彩带便是最好的装饰,看着娇俏又不失风韵。 徐迦宁看过她的电影, 非常喜欢她的演技, 也非常喜欢她。 她从几期画报当中, 将苏婷这期拿在了胸前, 伸手点了点:“这, 我喜欢她。” 周嫂定睛看了看画报,又看了看徐迦宁。 徐迦宁脸上尽是期待,正眨眼看着她,她想了下:“可眼下没有彩带,这没法下手啊!” 爱美本是天性,迦宁不以为意:“本来我也不喜欢跟别人一模一样,我喜欢这个卷,你看看给我卷一卷。” 她左右照着镜子,周嫂拿着海报往她脸边比划了下,笑:“还别说,大少奶奶这脸型梳这个发型肯定能好看,今年流行卷头发呢!” 难得的,徐迦宁也笑了笑,拿过画报来细细地看:“听说要举报什么明星日报,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第一?” 周嫂给她卷着额头刘海,为了有自然的效果,一边卷还一边往两边梳着,平时她都不看报,但是总在外面走动,自然知道点八卦消息了:“这可不一定,虽然苏小姐最近风头正盛,但是听说呀,还有两个新人,人有大老板捧着,一买票就成千上万的买,说不准的事。” 最近明星日报总在做活动,苏婷在闹离婚,有些日子没出来了,徐迦宁不太懂得:“投票不是一人一票的么?怎么买?” 周嫂笑地意味深长:“这里面说道可大呢,您是不知道,有钱有势的人多着呢,人家想捧谁,就能把谁捧成明星。” 徐迦宁顿时皱眉:“世道虽然变了,但是人心未变,所以不管经过多少年代变迁,人不过是换了张皮囊,骨子里,还是那些人,那些事。” 她本该看淡,却不知为何惆怅。 这会儿有些想家了,想她的贵妃榻,想她的小猫儿,想她的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周嫂给她也梳了中分,两边碎股辫编结至脑后,也给她绾了个发髻。 对镜描眉,徐迦宁在镜中看着自己,今个不穿旗袍,穿了时下流行的百褶长裙,上面古式宽袖,腰际两侧垂着装饰的流苏,随着动作来回摆动。 日头出来了,她从来讲究养生,整个人躺了躺椅当中,开始小憩,晒太阳。 屋里安静下来,红玉不敢打扰她的清净,去园子里洗衣服。 窗外微风徐徐,徐迦宁两手交叠在胸前,慢慢进入了梦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后宫去,在姐妹们搜刮一通,都拿了上海来,可卖了不少钱,统统都买了选票,可偏偏最后写苏婷名字时候,怎么也写不出来了。 迷迷糊糊正在梦中与那两个字费神,一只柔软的小手突然在她手上摸了下。 她一下醒过来:“谁?” 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小女孩有七八岁大,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很是可爱的样子。 不过,徐迦宁从来不大喜欢孩子,所以亲近不起来。 一见她醒了过来,小女孩顿时笑了:“嫂子醒了?我哥说你要同我一起学写字,是真的吗?” 她是顾君的妹妹,名唤顾君钰,是顾老爷最小的一个孩子,从小就病歪歪的。 这孩子靠得有点近,徐迦宁想让她往后站站,可她本来就自来熟,后来因为帮她们请过大夫买过药,这孩子对她总是贴得很近。 迦宁站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同你一起写字了?” 没想到顾君钰这次直接扑了她腿上来,将她腿抱住了,还晃了晃:“那现在说好不好?嗯?嫂子求你啦,你就跟我一起写字吧,就看我一个,我哥总是说我!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声音软软的,人也软软的,像她那只猫儿。 晃得她人有点晕晕的,徐迦宁有心想推开她吧,可这小身板肯定不禁推,非但不能推,她生怕这孩子娇弱得晃摔了去,还扶住了她肩头,真拿她没办法,就答应了下来。 她心里想,这是没办法才答应下来的,不是心软:“好吧,一起吧。” 顾君钰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蹬蹬蹬就跑了出去:“二哥,嫂子要和我一起写字了,我有同学了!我也有同学了呀!” 顾君也在外面大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知道了,过来吧。” 正常他妹妹这个年纪,其实可以送到私塾去读了的,但是因为她身子实在太弱,只能留在家里,徐迦宁听着她们哥俩说话,轻抚髻旁,走了出来。 顾君本来坐着,看见她目光微动,连忙站了起来:“嫂子。” 徐迦宁嗯了声,同顾君钰坐了一侧:“今个不用上学的吗?怎么来这么早?” 君点头,拿出装订好的本给她们两个一人发了一本:“你们先写千字文,有不认识的字我来教你们,我先看看报,一会读报。” 顾君钰已经拿起了钢笔,开始写字了,她写得很慢,字迹歪歪扭扭的。 钢笔这东西,徐迦宁还用不大好,她拿了毛笔,沉下心思来写字,当然了,她并非不会写字,不过是写这些简化字不大习惯。 写的蝇头小字,越写越快。 不多一会儿,顾君钰开始泄气了,在旁哼唧着:“写字真的好麻烦啊!” 徐迦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搭话:“是挺麻烦的。” 顾君钰耐着性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没办法,不识字是要被人笑话的。” 她小小年纪,是听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聊天说的,说大少奶奶不识字云云的,她妈就拿这事教育她,一定得读,将来找个好人家嫁了。 妹妹这么一说,顾君听出了话音,顿时皱眉:“君钰,好好写字,别说闲话,好好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扯老婆舌,嚼舌根的!” 平时他待妹妹,都温和得很,没想到会凶自己,小姑娘扁着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迦宁抬眼看了她一眼,被那泪光打败了,想了下,劝慰道:“女孩子呢,不仅要识字,还得多才多艺,你看看你长得这么好看,等将来有了新皇朝,完全可以嫁给皇帝当贵妃的。” 这话可是第一次听说,顾君钰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皇帝?” 迦宁点头,一脸正色:“对,皇后是不用想了,历朝历代的皇后都出身望族,这是祖辈的遗留问题,家世不可强求,当个贵妃就好,还不操那么多心,悠闲自在。” 一不留神,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小君钰顿时回头:“哥,什么是贵妃啊?” 顾君报纸一抖,从旁边侧目过来:“别做梦了,大清早亡了,什么贵妃,好好学习吧!” 徐迦宁不爱听这话,抬起眼来:“哪朝哪代没有个动荡时候,亡1国的不止大清朝,可几千年来,你看什么时候离得了君王,不过是不到时机而已~” 顾君被她这番谬论扯得想笑,少年眉眼,尽是笑意:“改日叫你看看国史,你就知道了,从今往后,都不可能再有皇帝了,我们走向民主,等你明白了那个,旧思想才能解放。” 原本还写着字的徐迦宁,一听这话,笔尖一顿,啪嗒放了笔架上。 他这说的什么话,她有点不高兴,看着顾君,定定地:“什么国史?” 顾君将一边的启蒙大推了过来:“有空真应该让你去图馆看看,你先把这个都学会,怎么样,看了没有,这本好看吗?” 是昨晚上她卷在报纸当中的那本,迦宁嗯了声,想着国史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嗯,不光好看,还很好用。” 顾君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他看着她的练习本,发现她字迹端正秀美,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十分诧异。 “你这字……你什么时候练的?” 正说着,门前帘子一动,一个人又走了进来。 顾君行进门就将外衣挂了一侧衣挂上,奔着她们走了过来:“一大早的,你们在干什么?” 顾君见他回来,连忙起身,平时兄弟关系一般,就连顾君钰也有点怕他,赶紧给人腾地方,都站了一边。 嫡庶有别,徐迦宁这倒是能理解,她拿了桌边报纸,以报纸遮掩,悄然对顾君摆了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