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重生之闲王忙入赘》 第001章 身死 正午时分,天空却阴阴沉沉,空气中有风雨欲来的躁意。 “时辰到行刑” “啪”的一声,行刑牌被监斩官丢在地上。 跪在地上的两人,一个四十岁左右年纪,另一个二十多岁,尽管满脸污秽,囚衣破烂,却仍身姿挺拔,姿容不俗。他们最后抬眼看一眼围观人群,张嘴说了三个字,“活下去” 两道白光闪过,刽子手手起刀落,两颗人头咕噜咕噜滚在了地上,眼睛大睁,空洞地望着天空,断头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整个刑场,浓重腥湿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 “呕” 人群前面一女子,身材窈窕,头戴帷帽,见到这情景,干呕了出来,眼睛通红骇人。 “娘娘请您节哀”身侧一侍女模样的女子哽咽着低声安慰。 女子浑身颤抖,以手掩嘴,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拢在袖中的手掌心被长长指甲掐出了深深的血痕。 忽然天边劈过一道闪电,生生将灰蒙蒙的天空劈成两瓣,紧接着轰隆惊雷响起,大雨瓢泼而下。 “老天都发怒了,莫不是定远侯一家死得冤枉”有小声的议论声传入耳中。 “别乱说话,还想不想活了”另一人训斥道,先前那人立马噤了声。 雨越下越猛,围观群众作鸟兽状散去。 “娘娘下大雨了,您要保重身子,回府吧。”侍女劝道。 女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摘了帷帽,露出面纱后的倾城容色,惑人的丹凤眼中流露出几分绝望。大雨倾盆,兜头浇在她身上,却丝毫不损其风姿。 她朝着行刑处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面色苍白,哑着嗓子道,“玉竹,走吧。”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马车行到康王府时,雨已经停了。 雨打芭蕉,滴落空阶。 “娘娘,先回房休息一下吗”玉竹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去王爷书房。”沈溶月深吸了一口气,胸口一阵气闷,自从上次替王爷挡了一剑,她这身子就越来越不好了。可她不想回房,不想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里想着父亲和哥哥冤死的情景。 王爷怕她伤心,特意瞒了行刑的日子。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想见父亲和哥哥最后一面。 因为父亲的事,王爷受了皇上不少猜忌。女子纤纤玉手抚上还很平坦的小腹,暗淡的眼中才显出一丝神采,若他知道自己怀孕了,定能开心一些。 刚走到书房前,沈溶月便觉得有些异样。 书房大门紧闭,王爷的贴身长随常安正一脸警惕地守在门口,见到溶月过来,眼中闪现出一丝慌乱。 沈溶月顿生疑窦,大白天的,为什么关着门 “娘娘,王爷正在里面休息,您稍后再来吧。”常安讪笑着道。 “让开”溶月眉眼冷凝,语气中含着一丝不容忤逆的戾气。 常安被她眼中的狠厉吓到,愣了愣,回过神来想扯开嗓子提醒一句,房内突然传出一声女子的叫声,娇俏软糯,带着尚未褪去的情动。 常安那一嗓子也被堵在喉中,尴尬地呆在原地。 溶月脸色一白,房檐上落下的雨滴,恰好落在羽扇般纤长的睫毛上,模糊了眼帘。“嘭”的一声,房门被踹开,她面色铁青地绕过湘色珠帘,到了书房内室。 那里,供王爷白日休息的榻上,赫然躺着两个交颈缠绕的人 沈溶月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伸出手扶住黄花梨海水纹书案一角,这才勉力撑住。 床上的人听到动静望了过来。 一人是她心心念念的好夫君康王萧梓琰,另一人居然是平日里善良贤淑她真心以待的堂姐沈汐云。 沈汐云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惊恐地将被褥往身上拉了拉,反倒将遮住胸前的青丝晃了开来,露出莹润的肌肤,还有肌肤上密布的青色吻痕。 “妹妹”她小声唤道,带了些情事后特有的喑哑,一边拿那双媚眼可怜兮兮地瞧着沈溶月。 沈溶月怔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被她一唤,反应过来,气不打一处,抽下腰间缠绕的鞭子,咬牙切齿往沈汐云脸上挥去。“贱人” “啪”的一声,火红的鞭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甩去,在沈汐云白皙的脸蛋上留下一道刺眼的血痕。 她这一鞭子,带上了十分的力气,沈汐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压下眼中的狠毒和不甘,可怜兮兮地朝萧梓琰精壮的怀里挪去,又抬眼含着盈盈水光委屈地看着他。 萧梓琰眉凝成一道川字,看向沈溶月,语带怒气,“沈溶月,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沈溶月眼睛通红,额上还有方才磕头留下的红肿,愈发显得狼狈不堪。“今日是我父亲和哥哥的行刑之日,王爷却在这里同这个贱人颠鸾倒凤” 萧梓琰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个王妃的模样定远候的事,是父皇亲自下的旨,岂容本王过问” 沈溶月握住鞭子的手颤颤发抖,“王爷还知道我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来的王妃”她看一眼仍旧趴在萧梓琰身前的沈汐云,怒火上涌,一鞭子又挥了过去。 这一次,鞭子却被萧梓琰紧紧握在手中,他面色铁青,眼中渐渐浮起戾气。“沈溶月,你不要太过分,你看看哪个女子成天像你这样舞着鞭子嚣张跋扈的”说完,一用力,将沈溶月的鞭子夺来,扔在地上。又伸手勾来挂在屏风上的衣物披上身,掀开锦被下了床。 “妹妹,你嫁来王府几年都无所出,又不让王爷纳妾。你我是姐妹,日后一道伺候王爷,效仿那娥皇女英” “闭嘴”沈溶月听着她柔弱的声音,却没错过她眼底的挑衅。她本就是冲动的性子,只觉心口骤然收紧,上前两步,突然出手,“啪”的一声,沈汐云脸上又出现五个通红的手指印。 萧梓琰一把把她拽开,“疯子” 沈汐云吃痛地捂住脸,“妹妹,王爷都快要当太子的人了,你若还这么小肚鸡肠,日后如何能服众” 她说什么 沈溶月怔在原地,萧梓琰要当太子了皇上忌惮父亲,连带着对娶了自己的他也没好颜色,怎么突然间,就要立他为太子 除非 她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骇人的猜想,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她压住心中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不可置信道,“我父亲的事是不是同你脱不了干系” 萧梓琰避开她的目光,面色犹是不好,却并未反驳。 这是默认了 沈溶月呆立在原地,全身如坠冰窟。一双眼睛骇人地盯着男子,眼中有着惨烈而凄厉的神色。突然,她疯了一般冲上前去撕扯着男人的衣服,“萧梓琰你这个王八蛋,枉我父亲平日里对你不薄,若没有我父亲,你哪来的今日” 萧梓琰吃痛,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沈溶月瘫坐在地,脑中一片空白,眼中干涩得连泪也流不出了。 沈汐云披上外套,走到她面前,眼中早已没有了明日的柔顺,含了得意张狂的神情,居高临下道,“我的好妹妹,你怎么这么傻呢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一呼百应尊贵无比的明珠郡主王爷好心,才肯容下你这个罪臣之女,你若还是这么” “沈汐云,你是不是也有参与”沈溶月冷冷地打断她的话,眼中冷意骇人。 沈汐云一抖,只觉心底仿佛有毒蛇爬过,冰凉而恐怖,让她生出一股窒息感。 “是又如何”沈汐云娇笑两声,压下心底的恐惧,“难不成让沈家全都陪着你们定远侯府去死不成” 是了沈溶月仰头大笑出声。 前因后果,她已想通大半,爹做事一向妥当,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有可能熟知他的一切,伪造罪证,步下这个局。 她突然起身,一头撞向沈汐云。 沈汐云不妨,摔了个四脚朝天,身下一阵疼痛,止不住哭得梨花带雨。 萧梓琰看着地上狼狈不堪的两个女人,满脸戾气阴鸷,“沈溶月,你再不消停些,就去阴曹地府陪你们定远侯府的人吧。” “娘娘”门口玉竹一阵惊呼。方才娘娘怒气冲冲进屋,自己却是被常安拦在了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越来越大,好不容易瞅了个空子跑了进来,却瞧见这样一副场景。 沈溶月胡乱抹一把脸上的泪迹血痕,在玉竹的搀扶下颤抖着站起身来。 她托着沉重的身体走到萧梓琰面前,目光空洞干涩,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萧梓琰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发虚,不待他反应过来,沈溶月突然身子前倾,张开嘴,咬上了他的耳朵 她心中恨极,恨自己识人不明,恨自己痴心空付,恨自己这么多年来就是个笑话嘴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萧梓琰痛意难忍,一边的脸都扭曲起来,挥掌将沈溶月打开。 沈溶月一口鲜血喷出,半边耳朵被她吐在地上,在鲜红的鲜血中显得格外刺眼。她突然咧嘴笑开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到最后,有些喘不上气来。满身血污,目光阴森恐怖,恍若地狱中来的厉鬼。 萧梓琰捂住耳朵,这才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 他气急败坏,一脚踢出,“贱人” 沈溶月的身体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线,腰撞上书桌一角,重重落地。 “娘娘”玉竹本来被方才那一幕吓傻了,见此情景,尖叫着扑了过来。 沈溶月突然觉得腹部一阵难忍的绞痛,有东西汩汩流下的感觉。她大惊,用手一摸,竟然全是鲜血,红得刺痛了她的眼。一袭月牙白素裙,竟生生被染成了大红色。 萧梓琰犹不解恨,青筋爆出,眼睛通红。目光触及墙上的宝剑,喘着粗气毫不犹豫地抽出,大踏步朝沈溶月走来。只见亮光一闪,那剑竟直直地朝沈溶月刺来。 “王爷不要,娘娘有了身孕”玉竹大叫,电光火石间,扑在她身上,那剑竟生生刺穿了玉竹的身体,又刺进了她的肚子,足见萧梓琰有多恨 沈溶月看着玉竹虚弱地朝她笑笑,身上的血却越流越多,诡艳异常,恍若那忘川河畔铺天盖地盛开的妖冶的曼陀罗花。 她觉得头好重,身上好痛,神识越来越涣散,突然眼前一黑,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题外话------ 新文请多多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 重生 头痛欲裂,眼前的黑暗渐渐散去,出现阵阵光亮,迷迷糊糊间,沈溶月听到耳畔有人在小声说话。 “郡主还未醒,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再叫大夫来看看”这声音,好生熟悉,似乎是玉竹。可是玉竹,不是已被萧梓琰刺死了么 还未想明白,又有抽噎声响起,“都怪我,不该离了郡主,不然郡主也不会掉入池中了。” 沈溶月身子一僵,这是云苓的声音但云苓,早就为了保护她而被杖毙了,为何而且,玉竹和云苓叫自己郡主,自从嫁入王府,她们就改口称王妃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溶月费力地睁开双眼,模模糊糊间,映入眼帘的是两人焦急而自责的面容。 “呜呜,郡主,您终于醒了。”云苓嚎啕着扑了上来。 沈溶月狐疑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眼前的云苓齐刘海,圆圆的小脸,分明还是十二三岁的模样。 她环顾四周,临窗处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桌上摆着锦鲤荷叶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窗台上设了斗大的一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一囊白梅花。墙上挂着的是一副九九消寒素梅,已经填染了小半的梅瓣。 这分明是自己在侯府时闺房的摆设 她下意识掐了掐自己,钻心的疼。不是做梦自己又被救活了可云苓怎么也活过来了正狐疑间,眼光落在手上,这双手,还是小小的模样,指尖泛着白玉般的光泽,并未涂上自己嫁入王府后最喜的丹蔻。她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止不住颤抖起来,难道难道她重生了 “云苓,今儿是哪一年”溶月急问道。 云苓正高兴地抹着泪,听到她的话,愣了愣,迟疑道,“启圣三十六年啊,郡主,您没事吧” 启圣三十六年这么说,时光倒退了七年正是她十二岁那年 她犹有些不信,颤抖着吩咐道,“帮我把铜镜拿来。” 玉竹狐疑地将梳妆台上的螺钿铜镜递给了她。 镜中出现一张略显稚嫩的脸庞,梳着未出阁的双丫髻发式,面色有些苍白,却仍能看出日后倾城的容貌来。 她手一抖,铜镜滑落在锦被上。 是真的是真的她沈溶月,居然重生了哈哈哈,真是苍天有眼 溶月激动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她深呼吸了几口气,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眼中露出坚定的光芒。 这一世,她必护得家人周全,那些背叛过伤害过他们的人,通通都要他们付出代价 云苓正沉浸在她醒来的喜悦中,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犹自絮絮叨叨,“奴婢这就去前头禀了侯爷和夫人,他们一定很担心。” 爹回来了记得十二岁那年,爹应该戍守在凉州才对。 溶月的目光越过素墨纱窗,看到外头银装素裹的世界,恍惚中,忆起了前世的今日,正是侯府老夫人的寿辰。因为前几日过年,再加上这个原因,爹特意告了假回京。 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自己玩雪时不小心掉入冰冷的池中,发起了高烧,今日才醒过来。 这一年,娘还没有怀上弟弟,爹还没有被皇上忌惮,哥哥还没有摔断腿,她嚣张跋扈的名声也没有在京里愈传愈烈,正是最好的时机想到这,她又止不住激动得颤抖起来。 玉竹担忧地看着她,替她压了压被角,“郡主,怎的还是打颤是不是觉着冷奴婢还是去叫大夫再来看看吧。” 这时,外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郡主醒了” 话音刚落,转进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头发梳到脑后,穿一件秋香色折枝花镧边褙子,眼神却是飘忽不定,四处乱瞟。 她将手中的缠枝莲花青瓷碗放在桌上,急急地上前来,假意揉揉眼眶,欣喜道,“我的好郡主,可算是醒了” 溶月垂下眼帘,拳头紧握,费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的愤恨之情表现出来。若不是她,前世云苓也不会被杖毙了 眼前这人,是自己院里的李嬷嬷,打小就服侍自己。溶月真心待她,没想到她却是个背主之人,在府里时,经常打着自己的名号耀武扬威,让自己把这府里的人都得罪光了,可叹自己还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想想,自己和萧梓琰当初暗通曲款,也是她一直撺掇鼓动,并积极地帮忙递信带话。 后来,她随自己到了王府,又与沈汐云暗中勾搭联络。自己好几次都撞到了她同沈汐云的丫鬟暗中联络,可惜那时太过愚笨,太轻易相信人,连这样的恶奴都分辨不出。 李嬷嬷见她半晌不作声,犹疑着唤道,“郡主” 溶月抬起头来,露出笑容,甜甜唤道,“嬷嬷。” 李嬷嬷这才放下心来,方才有一瞬间,她觉得郡主浑身散发出渗人的冷意,让人不寒而栗。还好,是自己看岔了。 她端过药碗,“郡主先把药趁热喝了吧,喝完再睡一觉,明日这病便能全好了。”只压根不提去给老夫人祝寿之事。 溶月心里冷笑,不待她喂,接过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喝了药才好得快,好得快才有力气跟人斗 玉竹和云苓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郡主打小就怕苦,今日怎么喝得这般爽快 云苓忙递上一小碟蜜饯,溶月一愣,在康王府时,她怕萧梓琰嫌自己娇气,早就改了这习惯了。眼下见着,又是一阵唏嘘。 满心感慨地拣起一片蜜饯含上,嘴里的苦味便淡了不少,心头的沉重感也散去不少。 李嬷嬷手中落空,讪笑一下,将落下来的被子给溶月盖好,“郡主再睡会吧。” 溶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摇摇头,定定出神。 也不知李嬷嬷到底是谁的人,三番两次劝她再睡,不就是想她不去寿宴露面,让老夫人更加不喜自己么这么说来,必不是老夫人的人,那是二房 前世老夫人的寿宴,她听了李嬷嬷的话,本也没打算去的,只是后来沈汐云找来,架不住她的撺掇,偷偷跑了出去,不仅风寒又加重了,还“偶遇”了上辈子的劫难萧梓琰 这么想来,也不是二房的人,不然沈汐云就不会巴巴过来了。 想到萧梓琰,溶月胸口一痛,她自嘲地笑笑,明明都重生一世了,为何想到他,那里却还是一阵绞痛 有些事情,不是说避就能避得过得,倒不如掌握主动权才是。 李嬷嬷被她那一眼看得晃了神,回过神来看到溶月脸上的神情,心里愈发没了底。怎么郡主病了一场,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私会 “玉竹,帮我更衣吧,我要去前头给老夫人贺寿。” 李嬷嬷想也没想,下意识开口阻拦,“郡主,您身子才刚好,就再歇着吧,不然病情又加重了可怎么办。” 溶月略带奇怪地看向她,眼中一片澄澈,“嬷嬷,我已经全好了。老夫人是溶月祖母,我自然是要去的,我若不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大房没有礼数。” “郡主,老夫人不会在意的。”李嬷嬷讪讪道。 “嬷嬷。”溶月换上严肃的口气,“老夫人不计较,那是老夫人大度,我不去,就是我不孝了。我可不能因为老夫人大度就恃宠而骄。”她眼中含了责备之意望去,“嬷嬷平日里最是知礼,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好像刻意不让我去寿宴一样” 被说中心思,李嬷嬷心头一跳,心里越发奇怪了,哪里是她,郡主才像换了个人似的吧。 玉竹平日里就觉得这李嬷嬷有些不妥了,不仅伺候郡主不上心,还经常在外败坏郡主名声。奈何自己明着暗着提了几次,郡主都不理会。眼下见郡主终于醒悟过来了,不由地打心里高兴起来。 现在还不是收拾李嬷嬷的时候,见她不敢再回话,溶月便不再理会她,很快收拾妥当,带着玉竹云苓出了门。 沈家三子,并未分家。沈溶月的爹沈司黎居长,袭定远侯爵位,住在定远侯府,二子沈司玄和三子沈司南同居沈府。侯府和沈府均坐落在长兴街上,中间只隔一条狭窄的私巷。 为了方便,打通侯府和沈府中部,辟出一座园子来,唤作琼芳园,供侯府老夫人居住,平日里沈家有什么重大的事,也会在这里举行。 大雪初停,溶月的掐金红香小羊皮靴踩在松软的雪上咯吱作响。早有仆从扫了一条路出来,以免雪地路滑。 她重重地呼吸了几口清新空气,肺部一阵凉意,这才有了真实的感觉。她,沈溶月,是真真正正重生了 溶月所居的梨落院离琼芳园并不远,走了一小会便到了西北角门处。府里的奴仆都到园中帮忙去了,这会路上人烟稀少,一片清净。 瞧着时辰不早了,她加快了步伐,穿过前面那片竹林,再绕过几间房舍便到了。 突然,她脚步一顿,面色沉了下来。 云苓和玉竹不解,侧耳一听,竹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人声。 溶月拳头紧握,眼中怒火重重,她一时激动倒忘了,今日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她“不小心”撞破了三房的四姑娘沈滢玉同人私会的事,不仅如此,还闹得人尽皆知。 沈滢玉的爹沈司南是老定远侯的小妾郭氏所生,因为沈府未分家,所以姑娘少爷的排行都在一起,沈滢玉排行第四,长排行第七的溶月两岁。 大齐重女子名声,她这么一闹,彻底坏了沈滢玉的声誉,从此三房便恨上了她,后来明里暗里给她使了不少绊子。 现在想想,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沈汐云怕是早就知道沈滢玉同人私会的事,走到半路便借口肚子痛去了茅房,早早地把她自己给摘干净了,又算准自己莽撞的性子,故意让自己和三房交恶,打得可真是好算盘 只是这一世,她不会再任人玩弄于掌心了 她示意云苓和玉竹噤声,四处看了看,只有竹林前的那座假山里还勉强容得下她们,忙带着两人小心钻了进去。 “郡主,怎么了”云苓见情况不对,压低声音问道。 “嘘,别出声”沈溶月面色凝重。她尖着耳朵听了听,果然隐隐约约听到了沈滢玉娇俏的声音,“你这会子巴巴寻了人家过来做什么” 云苓和玉竹自然也听到了,满脸错愕,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有男子肆意的低笑声响起,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前世,溶月进竹林时那男子已经跑了,只看到一个背影,所以到最后她也不知道沈滢玉私会的是谁。 “我的好玉儿,本宫可想死你了。” 本宫溶月面色一僵,眼中怒火燃起,居然是五皇子萧梓琛萧梓琛生母是大齐附属部落进贡的女子,他并不受皇上宠爱,性子却最是风流纨绔。前世他觊觎自己的美貌,设计差点毁了自己的清白。 没想到他和沈滢玉居然早就搅和到一块了难道前世的设计,沈滢玉也有参与 两人又调笑了一番,仗着现在这里没人来,情话是越说越露骨,把溶月都听得面红耳赤起来。 “五皇子,我们成天这么偷偷摸摸的也不是个事儿啊。”沈滢玉娇嗔道。 萧梓琛漫不经心敷衍道,“你这不是还没及笄吗” 沈滢玉的语调欢快了一些,“五皇子是说待我及笄就来提亲吗” 萧梓琦顿了顿,讪笑两声,并未回答。 沈滢玉语带不快,“我知道你就是哄哄我罢了,你定是嫌弃我是庶子之女,若我是沈溶月那样的身份,你怕早就巴巴求娶了吧。” 听到沈滢玉提到自己,溶月的眉心皱了皱。 萧梓琛哄道,“我怎么会喜欢那样的女子泼辣跋扈,哪有你这么温柔可人”说到后面,声音渐低,两人又调笑起来。 溶月揉了揉站麻的脚,假山里空间狭小逼仄,空气稀少,呆得十分不舒服。突然耳畔一声惊呼,溶月回头一看,原来是假山中青苔地滑,云苓没站稳,崴了一下。她慌忙捂住嘴,却已经晚了。 林中突然没了动静,只听到竹叶上雪花噗噗掉落的声音。 不好 溶月脑中警铃大作,忙拉着二人出了假山,作势就举起手往云苓身上挥去。 “你还敢叫本郡主要去给祖母贺寿,你居然拦三阻四的本郡主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丫鬟做主了” 云苓懵了懵,很快反应过来,跪倒在地上,一边躲闪一边哭喊,“郡主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溶月一边打,一边偷偷地瞄着竹林的出口,果然见到五皇子满脸阴鸷地走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 初遇 看到溶月,他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和不自然。 玉竹也跟着跪了下来,求饶道,“郡主息怒,云苓也是担心郡主的身子。” 溶月装模作样地往云苓身上拍了两下,气呼呼地跺了跺脚,转身欲走,这才装作不经意间看到了萧梓琛。 溶月脚步一顿,歪着头看了看他,脸上是困惑的神情,似乎在思考来人是谁。 “郡主好大的气啊”萧梓琛皮笑肉不笑,一脸审视。 溶月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五皇子”又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五皇子不去参加我祖母的寿宴,怎么管起我的事来了难不成这么大个人,还迷路了不成”她在之前的宫宴上曾遇见过五皇子一次,现在认出来倒也不奇怪。 萧梓琛并不计较她话语中的不敬,定远侯府的明珠郡主备受宠爱,这话倒符合她跋扈的性子。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溶月脸上的表情,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破绽来。 溶月一恼,尖着嗓子怒视道,“五皇子这样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么” 萧梓琛又看了看跪在雪地上默默抽泣的丫鬟,眼中疑色渐渐散去。 他笑了笑,这才仔细打量起沈溶月来,却是心里一颤。 眼前的沈溶月裹在大红织锦斗篷里,娇娇小小,煞是可爱。巴掌大的小脸因为气愤浮上来些红晕,显得肌肤吹弹可破。一双眸子黑亮晶莹,像极了浸透在水中的黑葡萄。 他以前也远远见过几次沈溶月,怎么没觉得有今日这般好看全身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虽然年纪小,却足以看出长大后倾国倾城的容貌来,沈滢玉与她一比,就立马显得俗气了。 沈溶月不喜他眼中**裸窥视的神色,冷了脸色,抬脚朝前走去,玉竹和云苓忙跟上。 萧梓琛眼珠一转,挂上一抹轻佻的笑容,拦在她的面前,“郡主这是要去荣喜堂给老夫人贺寿正好本宫也要去,一起吧” 溶月看着他瞬间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中恶寒了一下。她瞪他一眼,“男女不同行,五皇子还是自便吧。” “等等”他仍不死心,嬉皮笑脸道,“郡主妹妹,本宫不大识路,还请妹妹带本宫一程,到了荣喜堂本宫就与妹妹分开。”一声声妹妹叫得是无比自然。 溶月自然不愿,可她是主他是客,明知道他说的是假话,也不好就把他扔这里。她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个婆子带萧梓琛过去。 正左顾右盼间,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笑声不大,带了些珠玉相击的清泠,在这雪地里显得格外空灵。 她心下一凛,却瞧见林中又转出一个人来。 溶月怔在原地。 来人似笑非笑,立于竹林口,微风吹动他月白水墨竹叶纹锦袍,衣袂上的竹叶纹便似活过来一般。深翠竹叶半遮半掩,光影明明暗暗间,只见他精致清冷的侧颜,那双剑眉微挑,透着远山般的青黛色。 萧梓琛也是一愣,脸上神色变了变,眼中晦暗不明。 那人勾唇一笑,走了出来。 雪色的映照下,他的面色显得略微苍白,却愈发衬得肌肤莹润如玉。幽幽深瞳,黑而亮,却似笼了江南的细雨烟雾,迷迷蒙蒙,望不见底。 这人是谁 溶月努力在脑中搜索着,却发现是徒劳,她前世的记忆里没有半分关于这人的信息。 他缓缓走来,身姿挺拔清俊,一身清贵之气。他看一眼溶月,眼中透着如水的凉意,隐隐有流动的波光。这目光不过蜻蜓点水,很快便转开落在萧梓琛脸上。 萧梓琛暗骂,这个病秧子怎么来了,也不知方才的事他看到了多少。 心中惴惴不安,面上只得堆着笑,尴尬道,“小皇叔。” 小皇叔 溶月面露惊异。这便是那个传说中的病秧子王爷闲王萧煜 萧煜是当今圣上萧熠的幼弟,据说身子不怎么好,鲜少在人前露面,也难怪前世的溶月没有见过他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他是来参加老夫人寿宴的 脑中飞快地转动着,虽心下疑惑,仍是礼数周全地福了福,“见过闲王。”闲王是敌是友还分不清楚,明面上的礼数不能让人挑了错去。 萧煜噙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微凉的目光划过溶月的脸庞,“郡主不必多礼。”声音清淡,仿若山涧间的清淙泉水,带着旷而洌的质感。 “梓琛,方才本王听你说迷路了,正好寿宴也该开始了,你同本王一道过去吧。” 他一口气说完这话,却似没提上气来,低声咳了咳。 溶月皱了眉看过去,他明明身体不好,为何还穿得这么单薄身上竟只穿了件棉布袍子,连大氅披风都无,似乎也没有小厮伺候左右。 见溶月看过来,他苍白地笑笑,眉眼间染上几分落寞,“让郡主见笑了。” 又转向萧梓琛,“梓琛,走吧。” “小皇叔,你先去吧,我同”萧梓琛同他这个皇叔也没什么接触,只是听说他以前很得先帝宠爱,若不是身子不好,这皇位最后落到谁手里还说不定呢,也因为这,父皇对他颇为忌惮。他见萧煜言语和气,以为不过随口一提,下意识就想拒绝。 “不去”话还未完,萧煜冷了脸色,利剑一般的目光射向他,眼中寒意渗人,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 萧梓琛一抖,全身升起一股凉意。 溶月在一旁冷眼旁观,原来世人所传他喜怒无常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只是他这举动,似乎在帮自己 萧梓琛只好赔了笑,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去了。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了,溶月回过神来,扭头看向云苓,“云苓,你没事吧,方才我若不下手重点,怕被萧梓琛看出破绽来。” 云苓涨红了脸摇摇头,“都是奴婢不好,差点让五皇子发现了,郡主责罚奴婢吧。” 溶月嗔她一眼,“事情都过去了,再罚你有何用走吧,再不走就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发难 云苓抬脚跟上,期期艾艾道,“郡主,方才林中的女子,是四姑娘” 溶月点点头,面色凝重,“方才的事,你们就当做没看见,就烂在肚子里头吧。”宁惹君子,不犯小人,暂时还犯不着为这事得罪了萧梓琛和沈滢玉。何况,说出去,都是沈家女,自己的名声也会受损。 快到荣喜堂了,四周终于变得热闹起来,笑声说话声也变得清晰可闻。 穿过仪门,便到了荣喜堂的大院落,院落中央伫立着宽阔的大厅,便是今日老夫人寿宴举行的地方。大厅之后,是三间小花厅,用十彩琉金斑竹帘隔开,用以招待今日来的女眷。 现在寿宴还未开始,娘应该在花厅招呼客人,而老夫人好摆架子,断不会这么早出来,定在花厅后的正房里歇着。 溶月让玉竹去花厅告诉娘一声,自己带着云苓先去后头给老夫人请安。 她沿着抄手游廊走到内仪门处,一路上丫鬟婆子见到她,目露异色,纷纷行礼。想来她生病的事已传遍全府,按着她往日的性子,这些人怕是都没料到她今日会过来。 溶月不去理会,行到房前,门口站着的小丫鬟见她过来,笑着问安,“见过郡主。”一边麻利地挑起猩红毡帘,迎她进屋。 溶月解下斗篷递给云苓,在屋里略站了会,等寒气微微散了,这才进了旁边的暖阁。 临窗大炕上坐着沈府老夫人何氏,一身簇新的玄紫色缠枝菊纹袄子,头上带了鎏金点翠老银抹额,背后靠着大红金线团花引枕,正在同坐在一旁的六姑娘沈沁雪说着话,眉眼带笑,精神爽利。 炕上两边各设一张填漆雕花乌木炕几,上面放着各色点心茶水等物,用的是成套的定窑青花器皿,一水儿清爽的花样。地下面西一溜四张椅上,搭着银红撒花椅搭,沈滢玉坐了一张去,低头看着地面,心事重重的样子。四下望去,唯独不见沈汐云。 立在地上的一个穿红绫袄,青锻掐牙背心的丫鬟见溶月挑帘进来,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走来笑道,“郡主来了” 溶月认得这丫鬟,是老夫人贴身伺候的,唤作碧锦,遂点了点头回了笑。 大家闻声看了过来。 沈滢玉抬头看着她,面色不定,目光微闪,露出一丝慌张的神色。溶月倒是显得面容平常,瞟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沈滢玉见她还是一如往常高傲冷清的模样,舒了口气,心里反倒安定下来。 “见过祖母。”溶月对着老夫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清脆道。 “嗯。”老夫人从鼻腔中挤出一声来,斜眼看了她一眼,端起几上的青花茶盏不紧不慢地吹了吹,又缓缓地喝了一口茶水,竟是没了下文。 若是换了前世,溶月早就冷了脸色,可重活一世,心境自然有了不同。老夫人不喜她又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当下也不恼,又笑吟吟朗朗道,“溶月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哼” 老夫人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置于几上,杯盖和杯口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把旁边的沈沁雪唬得一缩。 “都是嘴巴上说得好听,若真有心,怎么会一个两个都给我这么晚过来” 溶月心底冷笑,这是要借题发挥了么一个指的是她,两个自然说的是因为与萧梓琛私会而来晚了的沈滢玉了。 她低头敛目立于房内,偷偷抬眼往沈滢玉那边看去,果然见她涨红了脸,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嗫嚅。溶月也不辩驳,只一脸恭顺地站在那里。 老夫人何氏并不是她的亲祖母,她只是老侯爷的续弦,生了二老爷沈司玄和四姑奶奶沈婧琳,所以对前头正室留下的大房和小妾生的三房一直没有好脸色。更何况她一直觉得这定远侯的爵位本该是沈司玄的。 老夫人看着溶月一脸柔顺的样子,愈发觉得刺眼了。这个沈溶月,平常话稍微说重点她就大呼小叫的,今日怎么这般沉得住气自己想挑她的错处也没地儿挑了。 老夫人心中烦闷,端起茶盏想喝一口压下心头的躁意,不想喝得太急,茶水还滚着,反倒把舌头给烫到了。她惊呼一声,手一甩,茶盏咕噜咕噜从炕上滚到地上,“啪”的一声碎裂开,滚烫的茶水和陶瓷碎片溅到了离炕较近的沈滢玉脚背上。 沈滢玉大叫一声,弹跳开来,正好踩到旁侧站着的贴身丫鬟宝笙脚上,一个没站稳,脚底一踉跄,扑倒在地,宝笙被她手肘一捅,也吃痛跌倒。 房里一时人仰马翻起来。 老夫人的丫鬟翠绮和碧锦一人忙着准备凉茶水,另一人忙着指挥小丫鬟上来将碎瓷片和水渍清理干净。 沈滢玉这边也是手忙脚乱的,她的另一个丫鬟宝琴忙将她拉了起来,又用帕子给她细细地拍去身上的灰。 宝笙自己忍痛站了起来,沈滢玉本就心中有气,一转头看见她歪头咧嘴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啪”的一巴掌就甩到她脸上,“你是不长眼睛吗瞧着我过来了怎么不让开” 宝笙脸上火辣辣的痛,眼里还含着泪水,又跪倒在地,不住地求饶。 “好了”老夫人用沈沁雪递过来的凉水漱了漱口,这才觉得好受了些,抬眼又看见沈滢玉那里乱糟糟的一团,气得指着她怒骂,“四丫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祖母先是姗姗来迟,这会还在我面前直接训起下人来了” 沈滢玉一慌,她只顾逞一时之快,竟忘了这是在祖母房中了,没想到祖母生这么大的气,忙低头认错,“滢玉知错了,祖母您消消气。” 老夫人撇过眼,冷了脸不说话,似乎还在气头上。沈沁雪乃妾出,本就是软绵的性子,只因是二房的姑娘,老夫人平日里才高看她几眼,见这情况也不敢多说,咬着唇端坐在一旁。 房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这时,外头传来小丫鬟请安的声音,接着帘栊响起,原是沈汐云进来了。她穿着一件樱红色刻丝百蝶立领袄裙,外头罩着浅绿西番莲妆纹褙子,依旧那般花容玉貌,粉光脂艳。 “这是怎么了”她一边解下身上的灰鼠里银红面海棠花披风递给丫鬟凝墨,一边打量着屋里的情况奇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偏心 看到这熟悉的身影,溶月全身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头顶,握在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才放开。她不动声色地深吸几口气,面上才恢复正常。 “祖母。”沈汐云径直坐到老夫人身边,晃着她的手撒娇道,“今天是您的大好日子,您该开开心心才是,怎么倒生起气来了。” 又带了笑看一眼翠绮,打趣道,“翠绮,是不是你没伺候好祖母啊。” 翠绮配合着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二姑娘,您可是冤枉奴婢了,老夫人是气您现在才到呢。”沈汐云最得祖母宠爱,翠绮又是老夫人身边最得用的丫鬟,也只有她两人才敢在这敏感时刻打趣逗乐了。 沈汐云撅了撅嘴,“祖母,云儿不是先派了司砚过来告诉您,我去叫七妹妹一起来么,难道那小蹄子偷懒没来” 对上沈汐云,老夫人脸色晴了不少,拍拍她的手,慈爱道,“来了来了,让她们在耳房歇着烤火呢。”又看一眼站着的宝笙宝琴云苓等人,“你们也过去吧,别杵在这儿了,还怕没人伺候不成。” 几人依言行礼退下。 “还是祖母最体恤人了。”沈汐云娇笑。 老夫人这才笑了开来,“就你这丫头最会说话。”又看一眼站着的溶月和沈滢玉,笑容淡了淡,“你们也坐吧。” 沈汐云朝溶月看来,扑闪扑闪了眼睛,面上是一副和善长姐的模样,“本想着去叫七妹妹一同过来的,可惜倒是错过了。”没想到沈溶月居然会主动来参加祖母的寿宴,沈汐云暗自惊奇了一下,面上不显。 溶月微微一笑,“二姐姐有心了。” 沈汐云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抬眼试探道,“妹妹的病可痊愈了”不然怎么这样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先前的嚣张跋扈劲哪去了 溶月适时地咳了咳,嗓音中带上一丝嘶哑,“谢二姐姐惦记,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恨不得把沈汐云脸上那副伪善的面具扒拉下来才痛快。 又看向老夫人,语气诚恳,“溶月不敢怠慢了祖母的寿辰,只是大病初愈,路上走得慢了些,这才迟到了,还请祖母不要见怪。”自己作为孙女拖着病体来给她祝寿,她作为长辈,不但不关心自己的病情,反而抓着自己迟到的事不放,未免显得太小肚鸡肠不近人情了。 沈汐云眼中一抹精光闪过,怎么病了一次,沈溶月非但改了那莽撞的毛病,还变得牙尖嘴利起来 老夫人自然听出来了她话里隐藏的意思,虽然这里没有外人,脸上还是红一阵青一阵起来,心中有气,奈何又没抓到她话中的错处,只得不情不愿地“嗯”一声,又喝了口茶,仍有些不甘,“姑娘家家的不要成天跑跑闹闹,不然好好的怎么会掉到池子里去” 耳边传来一声细小的瓷器碰撞声,溶月余光偷瞄去,是旁边的沈滢玉手抖了抖,茶盏没拿稳。她唇色有些发白,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溶月心中一动。 老夫人不查,犹自絮絮叨叨,“多学学你二姐,有空练练女红看看书。” 溶月乖巧地点头应下,顿了顿,偏头看向沈滢玉,眼中闪现着不解的光芒,“四姐姐,我记得当时你也在同我一起玩的,后来怎么就不见人了” 沈滢玉又是一哆嗦,还没来得及放下的茶盏里便晃出一些水珠来,打湿了裙衫,水渍氤氲开来。 老夫人见此,脸色又垮了下来,不郁道,“四丫头,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一整天都这么魂不守舍的” 沈滢玉手忙脚乱地用帕子拭去裙上的水迹,不自在地抬头笑笑,“昨晚贪看书,睡晚了些。” 溶月心中触动,认真回忆起她落水时的情形来。 前世她醒来后还没来得及多想,便被沈汐云拉来这里,风寒加重,又撞上一摊子事,自然没空去回想当时的情况了。 可现在仔细一回忆,似乎很不对劲。 当时她在池边玩雪时遇到了沈滢玉,沈滢玉还陪着她玩了一会,后来云苓怕她着凉,便去了屋子里拿斗篷,她见池边的雪较少被人践踏,便跑去那边玩。 突然间有人在后面用雪团砸了她一下,她生气回望,想找出始作俑者,不料脚底一滑,就跌入了池塘。 周围的下人早被她遣走,她在水里扑腾了一会都没人发觉,好在云苓很快就折返了回来,忙叫人将她救了上来。若是一入水就有人救她,这病也不会缠绵好几天。 她看了看沈滢玉心虚的模样,脑中闪过一个猜想,难道那个雪团就是沈滢玉扔的,她见自己落水,害怕担责任,就悄悄走开了 她不动声色试探道,“要是四姐姐后来还在就好了,我也不会在水里泡那么久了。” 沈汐云闻言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沈滢玉压下心中的惊慌,挤出一丝笑容,“七妹妹对不住了,当时我肚子突然绞痛,便先离开了。” 溶月心底冷笑,一个两个都用上茅厕这种拙劣的借口,真当自己是傻子么 不过她现在也不打算戳穿,毕竟说出来也不会有多少人信,反而白白打草惊蛇了。这笔账,她记下了,一定会让沈滢玉加倍偿还。 面上露出释然的神情,“哦,我还以为四姐姐见死不救呢” 沈滢玉眉眼一跳,刚想出声反驳,溶月却又叽叽喳喳讲到了别的事情上。沈滢玉狐疑了一阵,见她面色正常,一颗心才渐渐放回了肚子里。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这么精明了自己当时的确拿了雪团扔她,不过是想借机出出心里的气,没想到她会掉到池塘里去。她本想叫人,又怕被人查出是自己干的,忙偷偷溜走了。 她偷偷舒口气,看溶月这样子,是不再怀疑她了,变精明了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好骗。 炕上的沈汐云盯着溶月一张一合的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众人各怀心思间,有丫鬟挑帘而入,“老夫人,前头都准备好了,侯夫人请您和几位姑娘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暗潮 沈家先祖当年同大齐开国皇帝一起打下这江山,居功甚伟,被封作异姓王。到了沈司黎这一代,虽然只袭了爵位,但沈司黎承了其先祖骁勇善战的品性,戍边守关,颇受皇上器重。 因此今日侯府老夫人的寿宴,但凡能与沈家扯上点交情的人都来了。 园中悬灯结彩,一片喜庆,笙箫鼓乐之音,不绝入耳,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溶月随着其他几位姑娘进了花厅,正在忙碌的侯夫人谢诗韵听得动静转过身来,就看到自家宝贝女儿俏生生地站在门口,一张俊俏的小脸总算是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见到她,溶月眼神一亮,心跳如雷,快步朝着她走去。 她的娘亲,真的还好好地站在她面前 侯夫人眼眶一红,忙拉着溶月上下看了看,连声道,“我的好阿芜,你怎么过来了,身子都好透了”阿芜是溶月的小名,芜乃荒芜之意,本不是什么好字。只因她出生时算了一卦,算命先生说她命格硬,得取个贱命压一压。可不是命硬么都死过一次了还能活过来。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熟悉的小名了 看着眼前娘熟悉亲切的面容,溶月眼中也酸涩起来,使劲吸了吸鼻子,才没让眼泪珠子掉下来。 只是这儿人多眼杂,自然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她冲侯夫人撒娇一笑,在她耳边悄声道,“娘,大家伙儿都看着呢,阿芜已经没事了,回去再同您说。” 侯夫人闻言露出欣慰的神情,她的阿芜真真是懂事了。 回过神来,重新带上得体的笑容,看着其他几位姑娘笑意盈盈道,“几位姑娘都过来了,坐这边吧。” 厅中开了几席,大家都依着品阶或丈夫的官职坐下,最右一席,空出个上位来留给老夫人,作陪的都是沈府各房夫人姑娘们。只是刚坐下,老夫人便从前头过来了,众人又少不得起来行礼拜见,一通忙乱过后,方才真正坐席。各人身边伺候的丫鬟,自有人领了去旁边吃饭去了。 老夫人笑容满面地宣布开席,一时间,各色菜肴佳品流水似的传了进来,女眷们虽不同男人们一般大碗喝酒,席上也上了那自家酿的米酒果汁上来,大家便都喝一点,一时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七姑娘身子可好全了”二夫人梁菁望着端坐着优雅吃菜的溶月,出声问道。 溶月抬眼望去,便对上她慈爱的笑容,若不是有前世的记忆,自己真要被她这和善的外表给蒙骗过去了。 娘亲在世时,梁菁都是一副妯娌和善的模样。娘亲去世后,梁菁便时常找借口亲近自己。自己当时痛失娘亲,对着温柔的二婶自然是依赖不已,没想到她却是两面三刀之人,先是借机搜刮侯府的钱财,到最后连自己的嫁妆也克扣了大半去,累得自己嫁到王府后受了好一通鄙视。后来爹爹入狱,没有钱财打点上下,更是步步维艰。 她便也笑笑,点点头,“多谢二婶关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二夫人见她回答得这么客气,一愣,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七姑娘这么一病,倒是懂事了不少。”这话明着像在夸她,暗里却是在嘲讽她平日里太不知礼。她嗓门又大,这么一说,左右两桌自然都听了去。 侯夫人虽然平时都是纯良的性子,遇到宝贝女儿的事,却是半点也不马虎,当下秀眉一挑,也笑着回了,“二弟妹这话说得可不对,溶月虽然性子活泼了些,平素倒也是懂事知礼的。” 二夫人夹菜的手顿了顿,堆了笑看向老夫人,“娘,您瞧瞧,我不过说了一句,大婶就巴巴地赶着来护七姑娘了。” 沈汐云也跟着凑趣,“娘,七妹妹年纪小,大伯母溺爱些也是正常的。” 沈溶月似是没听见她们左一句又一句的嘲讽,只笑着对老夫人道,“祖母,这道火腿鲜笋汤溶月尝着不错,味道鲜美清淡,香软可口,您也尝尝。”说着,示意一旁伺候的碧锦盛一碗给老夫人。 老夫人虽然不喜溶月,众人面前也不大好落了她面子,略喝一口碧锦盛来的汤,微微露出些笑意,“是还不错,如今年纪大了,愈发不喜欢那些大油大腻的菜了,倒是这样清淡的合我胃口。” 沈滢玉一听这话,原本想跟着献殷勤夹给老夫人的猪蹄肘子便拐了个弯落到了自己碗里。 沈汐云看着沈滢玉狼狈的动作,眼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嘲讽。余光瞟一眼溶月,见她面上还是一副淡笑的表情,竟丝毫没有因为老夫人的夸赞而显得飘飘然,心下愈发奇了,又不愿让她平白得了老夫人的青眼,出声道,“祖母,今日您生辰,云儿特意给您准备了份生辰礼。” 沈汐云的声音本就清亮,周围人自然听到了。她又素有些才名在外头,听她这么一说,一屋子的人竟都停了闲谈声,好奇地望过来。 沈汐云心中得意,她要的就是这效果,便让立在旁边伺候的小丫鬟去给凝墨带两句话,不一会,凝墨便抱了个卷轴过来了。 她对着老夫人行了个礼,把卷轴一端交给沈汐云,两人合力将画卷展开来。 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副松鹤延年图,画上画了菊、鹤、松等长寿之物。盛开菊花群旁立着一悠闲自在的丹顶鹤,旁边又绘一挺拔松树,松针茂密而疏松。画法以枯笔画轮廓,笔断意连,再施以淡墨淡色,虽然笔力稍显不足,倒不失为一副好画。 溶月是懂画的,不仅懂,她还是丹青高手。侯夫人出生于书香门第,乃文渊阁大学士谢正恒之女,当年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她见溶月性子跳脱,有意培养她娴静的气质,便教她作画。倒没想到溶月真心喜欢上了画画,前世她出阁前,也只有作画时才能坐得住了。后来又得了几次外祖父的亲自教导,画技愈发精进了。只是当时她在外的名声只有顽劣跋扈一说,善画之事自是无人知晓。 沈汐云将众人脸上的惊叹之情尽收眼底,面上却依旧一派恭谨谦逊的表情,“祖母,云儿这礼物您可满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 争锋 “嗯,云丫头有心了。”老夫人点点头,带上一丝笑意,却并没有沈汐云想象中的那般发自内心的喜悦。 沈汐云面上的得意之情僵在那里,嘴角还来不及放下,颇有些尴尬。不过她反应极快,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溶月心里一哂,沈汐云这讨好还真没讨对地方。 老夫人是当年老侯爷手下一名部下之女,老侯爷正妻许氏去世后,那部下便将女儿送了来给老侯爷做继室。她既出身武将世家,于琴棋书画这些世家小姐才会的才艺上自然无甚造诣。所以她虽然看得出来沈汐云这画好,却说不出好在那里,更别提鉴赏笔法用墨了。 若是前世,溶月自然不懂这些,可多活了一世,很多事情便看得透彻明了了。 沈滢玉见沈汐云吃了瘪,心中得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沈汐云本就心有不甘,听沈滢玉这么一笑,压下心中冒上的怒火,温柔道,“四妹妹笑得这么开心,定是准备了什么好东西送给祖母吧” 沈滢玉一愣,笑容僵在了脸上,她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突然瞟到一旁悠闲吃菜的溶月,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慌忙道,“自然是准备了,不过我们还是先看看七妹妹的吧。” 沈汐云依旧笑得得体,先看沈溶月出丑也行,待会再来收拾你,目光便转向溶月,假装满含期待。 溶月准备东西了吗有侯夫人在,自然会为她准备好。 前世娘让玉竹提前绣了个抹额出来,以备寿宴上的不时之需,只是当时她早已被各种状况弄得焦头烂额,自然没工夫理会那送不送礼的事了。 她迎上沈汐云的目光,微微一笑,并不慌乱,同样让人唤了玉竹过来。 玉竹来时,手里捧了个螺钿红木匣子。 沈滢玉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才她娘已经紧急让人去准备东西去了,这会子倒又轻松起来,巴不得看沈溶月在众人面前出丑,“七妹妹莫不是准备了一匣子珠宝送给祖母” 溶月并不理会,站起来接过玉竹手中的匣子,走到老夫人面前。 沈滢玉讨了个没趣,嘟囔了几句,也好奇地望去。 溶月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条茜红色织锦祥云纹镶碧玺抹额,她拿出递给老夫人,“祖母,您看看,这抹额可还喜欢” 老夫人接过一看,颜色喜庆又不艳丽,再瞧瞧那针脚,细密紧凑,祥云纹也绣得是栩栩如生,尤其是中间那块碧玺,水汪汪碧绿通透,一看便不是凡品,当下便露出满意的眼神,“嗯,好好好”竟是连着说了三个好字。 对于大房,老夫人的心理很奇怪,一方面她觉得大房抢了自己亲生儿子应得的东西而不喜他们,另一方面又因为沈司黎军功赫赫这定远候当之无愧,溶月又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她骨子里又有些畏他们。再加上溶月先前受宠性子有些无法无天,时常把她气得个半死,突然对她示好,便生出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来。 沈溶月自然不知道老夫人的心理,若知晓了,怕得感慨一句,这人呐,真是贱 沈汐云见溶月拿出条寻常抹额也能得了祖母连声称赞,心里自然不服。但她不像沈滢玉那么蠢笨直白,眼里假意露出欣喜的表情,奇道,“这抹额真好看,七妹妹,是你自己绣的么” 就沈溶月那跳脱性子,会刺绣女红才怪若她说是,自己自有办法戳穿了她,若她说不是,这抹额便普通起来,一个不好,还会在祖母心里留下不敬的印象来。 沈汐云如意算盘打得好,仿佛已经见到了溶月出丑的样子,脸上都能笑出一朵花来。 没想到溶月接下来的话,立刻让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二姐姐这话问得好生奇怪,送给祖母的生辰礼,自然是亲手做的了,难不成姐姐的画不是自己作的” 见自家女儿落了下风,二夫人忙出来帮腔,“七姑娘,云儿也是好奇,只因你一向对刺绣的事不怎么上心,她才随口这么一问,自然不是怀疑七姑娘的诚意了。” 溶月看着老夫人,举起双手,略带委屈,眼里似含了一星半点的泪花,“祖母,溶月也知道自己不善女红,因此老早就开始准备了,您看看,这十指尖儿被扎出了多少个洞”一边说着,一边可怜巴巴地吹着自己的手指。 她这话,当然是瞎说。 不过她既敢说,就有不被戳穿的法子。至于方才那话,也就是讨讨好卖卖巧,就算真扎出了多少个针眼来,这肉眼也看不出不是 众人脸上的疑色果然尽数散去,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赞赏。都说这侯府的明珠郡主刁蛮任性不学无术,今日一见,不光行事做派落落大方,还十分有孝心,果然外面的传言不能尽信。 沈汐云冷了脸色,重新审视起溶月来。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今天的沈溶月让她感到很不安,浑身散发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从容感,这样的从容感让自己感觉很无力,她讨厌这样的感觉 只是方才她已经质疑过沈溶月了,若再开口,难免有狭私报复,不敬姊妹之嫌。她眉头一皱,小声对着旁边嘀咕道,“四妹妹,你信吗” 沈滢玉当然不信也压根没料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语带怀疑大声道,“七妹妹,短时间内你就能绣得这么好,真是不简单啊听说你身边的玉竹绣活很好”她故意话说一半,就是想让其他人浮想联翩。 溶月并无半分慌张,坦然回望过去,惊喜道,“没想到四姐姐不善刺绣,这眼力劲儿却是厉害我这手艺啊,的确是向玉竹学的。” 沈滢玉一呛,心里暗骂一声。但见她坦荡的模样,不禁怀疑起来,莫非沈溶月真是亲自绣的,不然怎么这般胸有成竹 沈汐云见沈滢玉歇了气,自然不甘心,接口道,“那改日我得向妹妹讨教讨教才是,正好祖母也善女红,也让祖母一道看看。” 溶月眼神闪了闪,垂了头。 沈汐云面上一喜,她就知道沈溶月心里必然有鬼,这不,果然露出破绽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质疑 侯夫人在旁边看着,有些不安,她当然知道这抹额是玉竹绣的,方才见溶月从容自信的样子,便没有出声,只是现在她嘴一张,刚想开口,溶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祖母,溶月不该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她闷闷道,“您一定看出来了,这抹额其实还有个地方没有完成。” 老夫人嘴张了张,不知怎么接。 溶月心底冷笑,沈汐云说老夫人善女红,自然是奉承话,只是老夫人好面子,断不会自己戳穿。这抹额也没什么地方未完成,她不过信口一说罢了,就是笃定了老夫人不会自打脸。 她指了一处道,“这地儿本来还该绣两朵祥云的,因为溶月这几日身体不适,今日醒来便急急赶来了荣喜堂,一直也没时间完成,本想着晚上补好了再送给祖母,只是”她委委屈屈看一眼沈滢玉和沈汐云,也学着沈滢玉的只说了一半的话。 沈滢玉气急败坏,她这是什么意思说自己巴巴地推她出来想看笑话么她头脑一热,脑子里的话不经思考便蹦了出来,“装什么装,有本事当着大家的面补上啊。” “够了”老夫人将筷子重重一放,“四丫头你胡闹什么这也是月丫头的一片心意。都吃饭吧” 溶月挂上一抹嘲讽的笑意,老夫人这个人,平常都是七丫头四丫头的叫,只有对沈汐云,才会亲切叫声云丫头,没想到送了个抹额,倒平白得了她一声月丫头。 这抹额她自然会补,还会当着老夫人沈滢玉沈汐云的面补,让她们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三夫人孙琳琳见自家女儿越说越离谱了,忙在桌下拉了拉她的袖子,陪着笑道,“娘,玉儿不会说话,您别生气。”一边说着,一边给沈滢玉递眼色。 到底顾及着有外人在场,老夫人“嗯”了一声,面色缓和了些。 沈滢玉扭扭捏捏地拿出方才母亲偷偷塞给她的红色锦盒,心虚道,“祖母,这是玉儿的一点心意,希望您不要嫌弃。”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根百年老参。 三夫人脸颊的肉抖了抖,心里颇有些肉痛,老夫人不喜三房,她自然也不会多敬重她。这棵老参还是当初她从娘家带过来的,本想留着日后急需时再用,没想到今日白白让老夫人捡了个便宜。她心中懊恼,往常都没什么各房姑娘送礼的幺蛾子出来,今年都怪沈汐云想要表现,倒赶着把旁人拉下水了。 老夫人点点头,瞧不出什么表情,只吩咐碧锦接了。 沈滢玉见她这样,又是一阵气。 这时,坐在沈汐云旁边的沈沁雪怯怯开口道,“祖母,雪儿也准备了礼物。”她从袖中掏出一块素色织锦布展开来,上头竟用娟秀小楷密密麻麻抄了整版的佛经。 瞧着老夫人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她红着脸道,“雪儿也没有二姐姐和七妹妹那般多才多艺,只有这手字还拿得出来一些,我想着祖母信佛,便诚心抄了这卷佛经。” 说来讽刺,老夫人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却十分信佛,每个月总有两天会住到小佛堂里茹素斋戒,沈沁雪这礼,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溶月暗笑,这个沈沁雪也是个妙人儿,早不拿晚不拿,偏偏这个时候拿出来,还特意点了自己和沈汐云的多才多艺,这不是狠狠地打了沈滢玉的脸么 果然见到沈滢玉脸上一阵涨红。 倒是二夫人,瞧着沈沁雪落了三房的面子,看这个庶女的眼色便好了一分。 老夫人接过细细看了看,赞道,“你倒是个孝顺的丫头。”看完折好,递给碧锦,“好生收着,回头在房里挂起来。” 旁桌有个夫人惯会活跃气氛,见此忙笑道,“老夫人真是好福气,孙女儿各个这么孝顺。” “可不是”旁人笑着附和,气氛又热闹起来。 少顷饭毕,来的夫人们便都跟着老夫人去园子里看戏了,有姑娘家不喜欢看戏的,便让沈家几位姑娘带着往后头栊梅苑赏梅去了。 栊梅苑位于琼芳园东北角处,遍植红梅,是个冬日里赏梅的好去处。 离了大人们的管教,方才还文文静静的姑娘们像是被放出笼子里的鸟儿,立马叽叽喳喳起来,一路上都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声,连清冷的空气也变得火热了。 沈汐云和沈滢玉早早地就同交好的姑娘走一块去了,方才溶月落了她们的面子,她们巴不得看她出丑才是,自然不会带上她。就连沈沁雪也有几个玩得好的姑娘,她倒是怯生生地问了溶月要不要一道,溶月冲她笑笑,婉拒了她的好意,自己带了玉竹云苓走在后面。 溶月压根也没觉得失落难堪,正乐得清静,认真思考着日后的打算。 如果没有记错,过不了多久娘就会查出有了身孕,不料怀胎八月时却“不小心”跌倒流了产,生生流下个成形的男胎来,娘伤心过度,产后又没调理好,很快就跟着去了。 溶月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现出坚定的光芒。 娘的流产,绝对不是“不小心”那么简单。这一世,她一定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正沉浸在思绪中,前头传来一阵喧哗声。 她抬眼一看,只见前头熙熙攘攘围了一圈人,有女子刻薄的说话声传入耳中,“哎呦,宋小姐,你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快起来吧,弄湿了衣裳可不好。” 溶月皱了皱眉,走了上去。 只见圈子中央跌坐着一个穿浅碧色撒花芍药裙的姑娘,外头罩了件水色折枝碧锦长袄。她满面通红,神情有些怯怯的。 溶月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的神色,这姑娘,她认识。 地上的姑娘望着方才出声的女子,声音中带了些颤意,“马小姐,你踩着我的裙角了。” 那被唤作马小姐的紫衣女子一脸高傲,假装惊讶道,“哎呀,真的呢,不好意思呀,宋小姐。”嘴上说着,绣鞋却不移开,狠狠地用脚碾压了几下才松脚。裙衫下摆浸了雪水,立马湿了一大块。 紫衣女子冷哼一声,也不看地上的姑娘,拂袖欲扬长而去,看热闹的众人忙跟了上去。 “等等” ------题外话------ 啊每天没人留言好寂寞啊tot~快来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故人 听着身后传来的冷喝,紫衣女子不禁打了个寒战,竟身不由己地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见她停住,溶月上前两步,先将地上的姑娘扶了起来,“宋小姐,你没事吧” 地上的姑娘,闺名叫做宋锦如,是大理寺少卿宋恩鸿之女。 前世,溶月见过宋锦如两面,她性子胆小,心地却很善良,最重要的是,宋恩鸿于自家有恩。溶月有心结交于她,定要为她出了这口气才行。 紫衣女子见是溶月,目光闪烁了一下,不情不愿道,“见过明珠郡主。” 溶月唇畔勾起一抹笑容。 身份这种东西,真是把双刃剑。前世,她依着自己地位高贵,仗势欺人,得罪了许多不该得罪的人,最后不得善终。可是不得不说,有身份有地位,才能做很多旁人做不了的事情。 譬如现在,面前的女子明明恨自己多管闲事,却也不得不低头行礼。 “你叫什么名字”溶月淡淡开口道,明明才十二岁的年纪,形容尚小,身量不足,却散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冷冽气质来。 “我我叫马晓虹。”紫衣女子一激灵,下意识回了话,待回过神来,觉得气势落了下风,忙昂着头补了一句,“我爹是吏部尚书” 心中腹诽,这个沈溶月,认得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少卿的女儿,却不认得自己 “哦。”溶月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听到吏部尚书而起什么波澜,只面无表情道,“给宋小姐道歉吧。” “什么”马晓虹像被人踩到脚一样,跳了起来,鬓间垂下的长长璎珞凌乱地晃动着,一张瘦长的脸蛋愈发显得狰狞。“凭什么让我给她道歉” “凭什么凭你方才使计绊倒了她,凭你踩住她裙子不让她起来,凭你故意弄湿了她的裙角。” “你胡说你哪只眼睛看见了”马晓虹恼羞成怒,不由地出言不逊。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溶月并不动怒,神色从容淡定,两相比较,衬得马丽虹如同挑梁小丑一般。 “你”马晓虹气急败坏,奈何沈溶月身份比她高,何况要真闹大了理亏的还是自己,想到这,便有些心虚起来。 溶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中寒意冻人,竟比这冬日的温度还要冷上几分。 马晓虹硬撑了一会,心里的弦终于崩断,牙齿打颤冲着宋锦如道,“宋小姐,方才都是误会,我给你道歉了。” 宋锦如脸上又是一红,摆手道,“没有关系。” 溶月心中微叹,自己前世太狂妄,宋锦如却是太怯弱,两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依稀记得前世宋锦如被人退了亲,到了十八岁才匆匆嫁给了一个商人做续弦,听说日子也过得很苦。 自己重生一世,不光要让仇者痛,还要让亲者快才行 她微微敛了脸上的冷意,“那马小姐自去栊梅园吧。”马晓虹面上挂不住,冷哼一声离去。 溶月也不恼,吩咐道,“玉竹,你带宋小姐先去祖母那里换件衣裳,那里应该有二姐姐以前的衣服。” 又冲着宋锦如笑笑,“宋小姐,你不用担心,先让我丫鬟带你换了衣裳再过来吧。” 宋锦如感激地道了谢,跟着玉竹去了。 云苓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了,见四周没人,问题就像连珠炮似的倒了出来,“郡主,您今天可真是威风啊。您什么时候跟玉竹学了刺绣那宋小姐,您认识还有那马小姐,真是欺负人,就这么放过她啦” 溶月睨她一眼,嗔道,“就你问题多,还不快跟上。” 云苓不好意思地笑笑,走了一会,奇道,“郡主,这不是往栊梅苑去的方向呀” “谁说我要去栊梅苑了我这是去莲清池。” 云苓脸色一白,“我的好郡主,怎么还去那儿啊”前几日就是在那跌下去的,怎么今天还要去 溶月回头一笑,不以为然道,“那儿清净,栊梅苑人太多了。再说了,我还能落两次水不成” 云苓无法,只得嘟嘟囔囔地跟上。 穿过一段鹅卵石扑就的小路,面前便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池塘,莲清池里种满了各色莲花,一到夏天便蜻蜓翻飞,碧荷如织,映日荷花,煞是好看,因而唤作莲清池。只是眼下是冬天,就只剩下一池清水了,不免略显寂寥。 溶月走到池边,眼中闪过一丝沉思。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池边的雪比其他地方的要紧实一些。 路上她一直在琢磨,她落水那日前一天,刚下过一场大雪,地上的雪应该很松软才是,但她跌倒之时,却觉得地上滑溜溜的,似乎有人特意将那雪踩实了一般。 难道 溶月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抓住便飞逝而去。她心中狐疑,身子不由前倾了一些查看着池边的情况。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姑娘小心” 溶月正聚精会神处,突然被这么一喝,吓了一大跳,脚下一滑,眼瞧着扑腾扑腾又要往池中扑去。 那身后出声之人忙飞身上前。 然而不待他赶到,一旁的云苓已经反应过来,立马眼疾手快上前拉住溶月的手,稳住了她的身形。原来她一直在旁边紧绷着神经盯着溶月,生怕又出现上次的事,这才堪堪拉住了溶月,不由一阵后怕,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来。 溶月定下神来,长吁一口气,皱了眉头朝身后望去。 这一看,却是倏地变了脸色,全身止不住发起抖来。只觉有一只手狠狠揪着自己的心脏,让自己喘不过气来,五脏六腑都扭曲到了一块,连下唇被咬破了也不自知。 一旁的云苓擦了擦额头,突然见她脸色骤变,忙担忧道,“小姐,您没事吧” 溶月回过神来,垂了眉眼,掩下眼中的滔天恨意,伸手掏出帕子将唇上的血迹擦干净。再抬头时,纵然心中依旧波涛汹涌,面上却已一片平静。 那人已飞身上前,到了溶月面前。 他面带歉意作了一揖,翩翩有礼道,“原来是郡主,方才是本宫疏忽了,差点害郡主掉入水中,还请郡主见谅。” ------题外话------ 救美的不是英雄,是小丫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 结交 沈溶月眼中冷意凝结,脸色沉沉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来人居然是萧梓琰 只见他一袭绯紫蟠龙柿蒂纹深衣,外罩黑貂羽纱面鹤氅,还是那般风度翩翩,还是那般温柔和善。只是溶月知道,这样春风般和煦的笑意背后,藏着的是缜密毒辣的心思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绝 就如方才,他明明知道贸然出声会惊到自己,却依旧那样做,不就是打着英雄救美的算盘呵,真是与前世如出一辙的戏码。 前世自己心情不好跑到这里生闷气时遇上了他,他也是甜言蜜语温柔小意地安慰,博得了自己不少好感。现在想想,只觉可笑,怕是从一开始的相遇,也是被他算计好了的。毕竟定远侯爱女这个身份,可是完成他狼子野心的最好助力。 她张嘴欲言,可发现对他,自己甚至都懒得虚与委蛇地敷衍一下了,只一字一句道,“四皇子的确是疏忽了”字里行间藏着掩饰不住的恨意。 萧梓琰一愣,自己同明珠郡主素未谋面,为何她眼中的恨意那么强烈他心底暗暗发愁,自己好不容易打听到她的行踪,想来好好表现一番,可不能还没出手就铩羽而归啊,于是清了清嗓子,带上一抹温柔迷人的笑容,“郡主是不是对本宫有什么误会” 溶月盯着他嘴角那抹熟悉的弧度,前世她最喜欢看他温柔地对着自己笑的样子,现在看着只觉无比刺眼。 她冷笑一声,“误会四皇子巴巴地出声提醒我,难道不知会让我受惊入水还是说” 她冷睨他一眼,退后几步,离他远了些,话却仍然像冰刀子一般射了过去,“还是说这就是四皇子要的结果好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萧梓琰脸上笑意僵住,眼底闪过一丝狠厉。这个沈溶月,怎么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居然轻易地看穿了他的心思。但戏演到一半,就算硬着头皮也得演下去,只得讪笑道,“郡主想多了” 突然,他想到什么,狐疑道,“本宫与郡主似乎从未见过郡主如何知道本宫排行第四” 溶月眼皮一跳,萧梓琰心思极为细腻,倒是她被情绪左右,疏忽这点了,今日本是她和萧梓琰第一次见面,怎么能脱口而出四皇子 她定了定心神,仍旧是冷冷的口吻,“我曾在宫宴上见过二皇子和五皇子,再看年纪,必然也不会是大皇子和七皇子,那便只剩下四皇子了。” 萧梓琰一挑眉,面上瞧不出心中所想,“郡主真是冰雪聪明。” 溶月现在心绪很乱,一刻也不想同他多待。何况若再待下去,难保不会又说漏了嘴,便草草一福,“溶月还有事,便先告辞了。”遂带了云苓快步离去。 萧梓琰望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眼中笑意消失,取之而代的是寒若冰霜的神情。沈溶月这关,似乎比想象的要棘手。不过没关系,他萧梓琰,就喜欢这样有挑战性的人事。 一路上溶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脚下走得飞快。 云苓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心里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到快看不见莲清池了,溶月才停了下来,也已是气喘吁吁。 “郡主,您怎么了”云苓既担忧又纳闷。 “以后见着萧梓琰,一定要能避则避。”溶月平复了一下呼吸,郑重其事地嘱咐道,“旁的你就不要多问了,记在心里便是。” “是。”见溶月这般严肃的模样,云苓也肃然地点了点头,听话地不再多问,只当郡主听人说过四皇子的不好,这才这么避之蛇蝎。 这时,不远处传来玉竹的声音,“郡主,原来你们在这里。”身边还跟着换好了衣服的宋锦如。 两人上前来,宋锦如冲着她腼腆一笑,“见过郡主。” 溶月摆摆手,“我瞧着宋小姐投缘,你唤我溶月便是。” 宋锦如倒也不忸怩,笑着应下,“那你也叫我锦如吧。” 两人相视一笑,相携朝栊梅园走去。 “锦如,你同那马小姐有什么过节么” 宋锦如无奈笑笑,“过节倒也谈不上,只是前些日子我爹刚定了她堂叔的罪,她怕是怀恨在心吧。” 说起来,宋家同沈家还有些关系。宋锦如的爹宋恩鸿正是师从溶月的外祖父谢正恒,所以今日也特意赶来为老夫人祝寿。 宋恩鸿为人耿直,为官清廉,得罪了不少人,是以一直都停在从三品少卿位置上,连寺卿的位子都没坐上。 前世的时候,侯府一家获罪,朝中大臣要么沆瀣一气,要么明哲保身,只有宋恩鸿据理力争,力排众议,向皇上请旨重审侯府一案。只可惜他没有看清君心,不仅没能改变案子的结局,自己也触怒龙颜,被贬到了岭南蛮荒之地。 她心底唏嘘,愈发坚定了对宋锦如好的信念,“我们现在去栊梅苑,那些姑娘们肯定还在,让她们知道我同你交好,有我嚣张跋扈的名头压着,她们日后也不敢太放肆。” 宋锦如“噗嗤”一笑,“溶月,你同传闻说的可一点都不一样,再说了,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嚣张跋扈的。” 溶月一嘟嘴,“对有些不识好歹的人啊,你就得嚣张跋扈一点,她们都是欺软怕硬的。” 宋锦如闻言怔了怔,眼中波光闪烁,似有所触动。 正闲聊间,栊梅苑到了。 还未走近,便听到栊梅苑里传来热闹的声音,进去一看,原来是前头那些用过宴席的公子哥儿们也过来了,一时间园中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溶月倒没料到有这一茬,见人多杂乱,遂歇了方才的心思,只找了个僻静处赏起梅来。宋锦如见这里人多,便同她说了声,让人领了去戏园里找她娘去了。 栊梅园里红梅开得好,一株一株簇拥在一起,开得繁盛,如胭脂点点初染,映着雪色,莹然生光。望之绰约,闻之幽香隐隐扑鼻。 正赞叹间,不远处响起一声惊喜的呼唤声,“阿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 巧合 溶月一激灵,回目望去,果然在前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高兴极了,顾不上其他,撒开脚丫就跑了过去,一头扑进那人怀里,略带哽咽地唤道,“哥哥” 她的好哥哥,果然还是记忆中那般意气风发,翩翩少年郎的模样。溶月一时百感交集,眼泪簌簌就掉了下来。她从醒来到现在都一直紧绷着神经,实在是太累了,现在见到信任的人,终于放松下来,情绪一下就崩溃了。 “阿芜怎么哭了” 沈慕辰感受到怀中溶月的不对劲,分开一看,只见她满脸泪痕,忙慌道,“我的好阿芜,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说出来哥哥替你去出气。” 溶月抽噎着摇摇头,抬起小手胡乱抹了把泪。 “那是身子还没好这么冷的天,还没好便不要出来了,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呢。” 看着平日里冷静淡然的哥哥这絮絮叨叨的模样,溶月不禁破涕为笑。她接过云苓递来的帕子,擦干泪,“没事,哥哥,就是看到你太开心了。” “小傻瓜。”沈慕辰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 说完,又朝身侧的人歉意一笑,“王爷,舍妹大病初愈,情绪还有些不稳,让王爷见笑了。”又对着溶月道,“阿芜,快见过王爷。” 溶月这才意识到哥哥身边还站了个人,这一瞧,就有些愣住了。 居然又是萧煜 一天之内居然跟他遇见两次,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也不怪溶月多想,实在是前世的经历让她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若不警惕一点,怕又重蹈前世的覆辙了。 想到这,她笑容淡了淡,彬彬有礼福了一福,“见过王爷,让王爷见笑了。” 萧煜微凉的目光在她脸上一顿,微微含笑点了点头,“郡主不必客气。”说完这句,便不再多话,只卓然立于一旁。 溶月本还担心他会提到刚才的事,正发愁怎么跟哥哥解释,见他这样,便安下心来。 萧煜又同沈慕辰闲聊了几句,见寿宴也差不多结束了,遂告辞离去,不多久,其他客人也陆陆续续告辞离开。 沈慕辰还有些不放心溶月的身体,派了人去同老夫人说一声,自己送溶月回梨落院。 “哥哥。”溶月勾着沈慕辰的手臂,笑得开心。 见溶月这么黏他,沈慕辰略有诧异,很快便释然,定是妹妹大病初愈,还有些不安。想到这,他紧了紧搂着溶月的手。 “哥哥,你跟闲王很熟” “倒也说不上很熟,以前见过几面罢了,我也没想到他今日会过来。”他看着溶月,打趣道,“说起来,闲王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什么”溶月瞪大了眼睛,她小时候怎么会同闲王有关系 见她这副吃惊的模样,沈慕辰笑道,“我们祖母生前同闲王的母妃淑太妃是手帕交。”沈慕辰口中的祖母,自然是她们的亲祖母,已经过世的侯老夫人许氏了。“你出生的时候,淑太妃带着闲王来看过你,你当时见着闲王可开心了,咿咿呀呀让他抱,结果还尿在了人家身上。”沈慕辰忍着笑说完,一脸戏谑的看着溶月。 溶月脸一红,居然还有这种事,她压根就不记得了,真是丢大脸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面对闲王 她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岔开话题,“那淑太妃现在还在闲王府”依着本朝法度,皇帝驾崩后,育有皇子的妃嫔,若皇子已封王建府的,可以允许入王府颐养天年。 沈慕辰见她羞红了脸,便知趣地不再提方才的话,“先帝去世前,淑太妃自请离宫,现在如叶庵中带发修行。” 溶月心思转了转,放着好好的王府不住,居然自请过青灯古佛的生活也不知这个淑太妃打的是怎么的主意。听说闲王颇得先帝宠爱,先帝去世,闲王自然成了当今圣上的眼中钉,淑太妃这么做,莫不是为了减少几分圣上对闲王的猜忌 沈慕辰似是想到了什么,含了一丝怅然的口吻,“其实当初闲王的封号并不是这个闲字,而是贤明的贤,先帝去世前,颁了一道圣旨,一是准了淑太妃出宫修行的请求,二是将贤王的封号改为闲字。先帝怕是也预见到了闲王会受圣上忌惮,所以” 他突然停住嘴,不好意思笑笑,“瞧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朝政上的事想来你也没兴趣。” 溶月正听得津津有味,话听到一半,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她在别人眼中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也不能做得太不符合身份了,只得歇了问下去的心思。 好在梨落院很快就到了。 房间里早就烧好了银丝炭,暖洋洋的颇为舒适,炕上也是烧得热热乎乎的。从门外进去,顿时觉得一股暖意充盈全身。 溶月脱了披风爬上炕去,不紧不慢道,“哥哥,你也上来坐会。玉竹,去泡壶君山银针来。云苓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把门关上,外头怪冷的,我跟哥哥说说话。” 众人应下,不一会玉竹便端了个海棠花式填漆小茶盘上来,里头放了两个五彩泥金小盖钟。 沈慕辰端起一杯尝了尝,只觉清醇无比,不禁赞道,“好茶阿芜这里的东西果然比别处要精妙一些。” 溶月抿嘴笑问,“哥哥可知泡这茶用的是什么水” 沈慕辰摇摇头,“阿芜你也知道,我于这些吃食上一向没什么研究。”又细细品了口,犹豫道,“莫不是旧年蠲的雨水” 溶月咯咯地笑了出来,“这是我让人去栊梅园采集的红梅上的雪水,用陶瓮装好,在地下埋了半月,水中带了红梅的香气,用这水泡茶,茶香和梅香混合,自然是香气清高,味醇甘爽,哥哥若是喜欢,日后多来来我这里,下次我亲自给你泡。” 溶月重获新生,见父母亲人健在,今日又出了好几口恶气,只觉神清气爽,心情舒畅,话便多了起来,妙语连珠,逗得沈慕辰哈哈大笑。 正嬉闹间,门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声,沈慕辰脸一沉,喝道,“什么人” ------题外话------ 有哥哥真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小惩 话音未落,他一个箭步到了门前,刷地掀开帘子将门一把推开。 “哎呦” 外头响起一声哀嚎,紧接着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 这声音,听着像是李嬷嬷的 溶月目光沉了沉,也穿好鞋下了炕,走到门口。果然见到李嬷嬷躺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旁边掉落了一个茶托,两个茶盏碎在地上,瓷片溅了一地。 “嬷嬷”溶月假装惊讶,“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你院子里的人”沈慕辰看着李嬷嬷,有些不郁。见溶月点头,他沉声道,“你院里的人该教教规矩了,主子说话居然在门外偷听” 哥哥真是好助力,把自己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溶月心里乐了一会,面上只一副惊讶的神情,“嬷嬷,你平日里是最懂规矩的,今儿怎么” 李嬷嬷有些急了,忙分辩道,“郡主,大少爷,老奴冤枉啊,老奴是想来给郡主和大少爷送茶的。” 沈慕辰冷哼一声,似是不信,刚要出声,溶月偷偷捏了捏他的手。他诧异望去,见她挤眉弄眼给他使了个眼色,不禁失笑,便不再出声,倒看看溶月准备怎么处理。 “嬷嬷,我方才已经叫玉竹上茶了,你没听到还是没在屋里伺候” 李嬷嬷哑了嘴,刚刚郡主回来时她的确偷懒在房中休息,听小丫鬟说郡主屏退了众人在房中跟大少爷说话,以为他们要说什么秘密之事,忙假装送茶想在门外偷听一会,没想到刚听便被大少爷发现了。 她抽了抽嘴角,暗认倒霉,嘴上仍是狡辩,“郡主,老奴方才去了厨房,所以才未听到” “哦”溶月轻答一声,冷冷地看着李嬷嬷,“这几日吃饭都是在祖母那,嬷嬷去厨房做什么”她的声音不大,却含了些往日不曾有的威严。 李嬷嬷骤然感到了压力,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了下来,心中又是纳闷又是焦急,郡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 还未等她想明白,溶月话锋一转,“嬷嬷最近似乎有些懈怠是不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了若真是这样,嬷嬷尽管跟我讲,我回了娘,把你送到庄子上颐养天年去。” 李嬷嬷一激灵,忙爬到她脚边嚎道,“郡主,老奴知错了,求郡主不要把老奴遣到庄子去。”庄子上啥都没有,哪像在这,要什么有什么,要是真去了,她的好日子怕就到头了。更何况,没了利用价值,背后那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溶月看着她嚎啕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嫌恶。她后退一步,瞪大眼睛惊讶道,“嬷嬷,你这是做什么我也是为了你好呀”又皱了眉头假意叹口气,“我知道嬷嬷不愿离开我,我又何尝不是呢。” 李嬷嬷闻言暗舒了口气,还未来得及庆幸,只听溶月又道,“虽说规矩不能废,但嬷嬷到底服侍了这么久,我也不好重罚,就小小的惩戒一下,罚嬷嬷把这地上的碎片仔细清理干净吧。” 李嬷嬷一听,心里顿时叫苦不迭。她腰不好,才跪了这么一小会已觉得腰酸背痛了,莫说还要再蹲着把这些细小的碎片清理干净了,这又是大冷天的,不是要了她老命嘛。 她看着溶月脸上平静的表情,一时倒吃不准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了。 溶月没给她再出声的机会,转身进了屋,临走时,轻飘飘撂下一句话,“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心疼嬷嬷,心疼归心疼,有些事情可代劳不得,坏了规矩,连着一块罚。”这话一出,是彻底断了李嬷嬷找人帮忙的心思了。 李嬷嬷恨恨地一咬牙,埋头收拾起来。 沈慕辰勾了勾唇,负手跟着她进了屋,依旧在炕上坐下,伸手拿了个板栗,剥了壳递给溶月。也不说话,只看着溶月笑。 屋里暖和,捂得她脸蛋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溶月接过板栗,嘟着嘴不满道,“哥哥,你笑什么” “我们小阿芜也知道怎么治下了。”沈慕辰唇角微扬。 “我不懂。”溶月睨他一眼,“我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她眯了眼睛看着沈慕辰,“哥,你要是对我不好,我一样还回去。”她并不蠢笨,前世是太过自负,才蒙了双眼,识人不明,今生自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沈慕辰哈哈笑出了声,看着她一脸宠溺。 “对了,方才爹跟我说寿宴散了过来看你。” “真的”溶月眼神亮了亮,“云苓,你去外面督促李嬷嬷赶紧收拾干净,别等会爹都来了,她还没收拾好。” 云苓早就不喜欢李嬷嬷了,听溶月这么一吩咐,忙欢快应下,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云苓含枪带棒的训斥声。 沈慕辰不禁失笑,“阿芜,你这丫鬟,倒是学了几分你的性子。”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朗声叫溶月的名字,“阿芜丫头” “爹爹” 溶月一喜,哧溜一下穿好鞋,挑起帘子跑了出去。 定远侯沈司黎瞧着自家粉妆玉砌的女儿欢快地跑了出来,一头扎进他怀里,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以往溶月虽然也同他亲近,却并没有这般撒娇粘人。他的舐犊之情一下得到满足,笑呵呵牵着她的手进了屋。 “爹。”沈慕辰迎了出来。 “辰儿也在呀。正好,看看我让人给阿芜打造的鞭子。”定远侯看着一双俊俏的儿女,笑得开怀,拿出一个锦盒来。 溶月一怔,她记得前世那根常伴她左右的鞭子是生辰时才得到的,怎么现在爹就给她了难道她改变了一些事,导致有些事的发展提前了 她先前同爹提过,想要一个称手的兵器,爹疼她,自然是满口答应,让人做了这条鞭子。只是后来她用这鞭子闯了多少祸,怕是爹怎么也想不到的。 溶月看着眼前熟悉的鞭子,一时百感交集。眼前浮现出前世的种种画面,她伸手接过盒子打开,一时间只觉恍如隔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冤家 鞭头用的是上好精铁,鞭身用生牛皮混编牛筋制成,用油浸透,坚韧灵活,又染了鲜亮的红色,张扬亮堂像极了她的性子。 定远侯见她所有所思的表情,愣了愣,“怎么了阿芜不喜欢么你娘本不赞同你习武,我便没有做那些刀啊剑来,怕伤了人。不过你别不开心,这鞭子练好了一样可以防身健体。” 溶月本有些唏嘘,想了一会便释然了,只要她不再同前世一样,用这鞭子到处闯祸,就不会重蹈上一世的覆辙。再说,有了它说不定还能防身自保呢。 她接过鞭子,欢喜道,“爹,我是太喜欢啦,一时怔住了。您瞧”说着,甩手挥舞了几下鞭子。 定远侯和沈慕辰都乐了,“阿芜,你这架势还挺像模像样的,是个好苗子,回头爹给你请个师父来。” “谢谢爹。”溶月暗中得意,这鞭子她前世用了好几年,自然有底子在。笑嘻嘻地将鞭子收好,问道,“爹,娘怎么没有过来,还在忙么” 定远侯点点头,“在你祖母那边清点东西,晚上我们过去荣喜堂吃饭,到时候她再一起回来。”又奇道,“听说你在寿宴上大展风采,给你祖母送了个抹额爹爹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刺绣啊” 溶月得意的一扬头,“爹,阿芜会的东西可多了,改天我也给您绣个东西。” 定远侯自然是又欣慰又高兴地应下。又聊了会,侯爷和沈慕辰便先各自回房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是在老夫人那用饭,晚饭依旧设在荣喜堂的花厅里。 傍晚,溶月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带了玉竹云苓往荣喜堂去。 月色如练,星淡云稀,大雪初融,夜晚更添凉意。 溶月拢了拢袖中的掐丝珐琅宝蓝手炉,不禁加快了步伐。 “郡主,路有些滑,您仔细些,别摔着了。”云苓在前头提着灯笼,玉竹在旁边扶着她,小声提醒道。 “七妹妹这是去祖母那么”旁边的树丛里突然传来声音,把溶月唬了一跳,紧接着从树丛旁的小路处转出个人来。 就着地上石座路灯里的悠悠亮光,溶月看清了来人。 “五哥。”她淡淡应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三房的五少爷沈慕泽。 沈慕泽咧嘴一笑,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溶月几眼,存了试探的心思,“几日不见,七妹妹出落得越发漂亮了,也不知日后是哪家儿郎好福气啊。” “五哥说笑了。”溶月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口吻。 沈慕泽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换了平常,沈溶月早就气呼呼反驳起来了,今日居然能心平气和地回他的话难道果然同姐姐说的那样,沈溶月这一病,倒转了性不成 瞧着他骨碌转动的眼珠,溶月大致也能猜出他心里想什么。平心而论,前世沈慕泽对她不算好,但也并没有刻意地害他,只是因为他是三房的人,两人并没有太多交集。只要他不来招惹自己,自己也不会为难他。 她微微一笑,“五哥再不走,怕是要迟到了。”说完,兀自往前走去。 沈慕泽忙笑着跟上。 大房圣眷正渥,同沈溶月搞好关系,绝不会吃亏。 沈慕泽有心拢着溶月,一路捡有趣的话来说,很快便看到荣喜堂的仪门了。 不料却又遇着个人。 “哟,五弟什么时候同七妹妹走得这么近了。”面前的三少爷沈慕杰穿着大红金蟒对襟,外罩狐毛滚边漳绒斗篷,一副纨绔公子哥儿的模样,目光正酸溜溜地在沈慕泽和溶月面上逡巡。 他是二房的人,三房和大房走得近,自然不是他乐见的。 二夫人只得他这一个独子,不免溺爱了些,这才养成了他无法无天纨绔跋扈的性子。前世的溶月脾气也是火爆,两人经常一见面就吵架,他在溶月的鞭子底下吃过不少亏,导致二房的人愈发恨起她来。 沈慕泽不以为意,“路上正好碰到了七妹妹,便一道来了。三哥也一起进去吧。” 溶月淡淡看了沈慕杰一眼就别过眼不再理会,只冲着沈慕泽点了点头,径直穿过仪门进了花厅。 “沈溶月”身后传来沈慕杰恼火的叫声以及沈慕泽低低的劝解声。 碧锦早带人摆好了桌椅,只等着人来齐便能上菜了。晚上就沈府各房一起吃,因此只分了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溶月进了房,自有小丫鬟上前引了她在侯夫人身边坐下。 沈家是百年大家,诗礼簪缨之族,最是重规矩。前世溶月因为不守规矩吃了不少苦头,这一世,就算是装,也要装出个模样来。 溶月冲着娘甜甜地笑了笑,便安安静静地端坐桌旁,等着其他人的到来。一旁的二夫人三夫人瞧见她这幅坐如松的模样,眼中不约而同闪过一丝诧异。 每桌旁边各立着两个小丫鬟执着漱盂、巾帕,门口还站着一溜烟等着传菜的丫鬟。仆从虽多,却连一声咳嗽都不闻。一时间,溶月的心绪也肃然起来。 正盯着面前的黄花梨富贵花开圆桌发愣间,外头传来略显轻浮的声音,“碧锦,中午的那个五香仔鸽怪好吃的,晚上还有吗” 紧接着,沈慕杰大踏步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跟着沈慕泽。 二夫人眉头皱了皱,悄悄朝身边立着的丫鬟画屏使了个眼色。 画屏会意,上前轻声迎道,“三少爷,五少爷,两位这边坐。” 沈慕杰看她一眼,见是母亲身边的丫鬟,便收敛了些,在位子上坐好,眼睛却是不住地四下打量着,看到溶月时,他目光一顿,露出些许忿然的表情来。 溶月只做不知,沈慕杰讨了个没趣,收回目光。 “老夫人来了。”门口有小丫鬟通报,紧接着老夫人便在翠绮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众人忙起身迎接,二老爷沈司玄亲自走到门口,扶过老夫人,“娘,您坐这里。” 老夫人笑呵呵坐下,似乎心情不错,“都坐吧,碧锦,传菜。” 不过片刻,桌上便摆满了满满当当的各色菜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端倪 “祖母今日的寿宴可真是热闹。”沈慕杰看着老夫人笑嘻嘻道。 本该是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只因今日是特殊日子,且老夫人对于这个嫡亲孙子,最是疼爱,也并未斥责,只笑答道,“我听说杰哥儿今天帮着招呼了不少客人,到底是大了,懂事了。” “祖母,我都已经十四了,祖母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待。” 老夫人愈发笑得慈眉善目,吩咐道,“碧锦,把这福字瓜烧里脊给三少爷布一些。” “谢谢祖母。”沈慕杰吃了一口,又道,“今日四皇子和五皇子亲自前来给您拜寿,其他几位皇子人虽未到,却也派人送了好些寿礼过来,放眼瞧瞧,这京里的大户人家,谁能有祖母这样的体面。” “这话可说得有些过了。”老夫人嘴上笑着谦虚,可谁都能看出来她对沈慕杰这话很是受用。 “可不是,听说连久未露面的闲王都来了。”沈慕泽见老夫人高兴,也跟着凑趣。 老夫人夹菜的手一顿,脸上笑容便淡了下去。 闲王为何而来,沈慕泽不知道,三老爷沈司南这一辈人却是知道的,自然,不会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 沈司南瞧着老夫人面色沉了些,知道她定是想起了前侯老夫人,见自己儿子说错话,忙岔开话题,“母亲,这其他礼物便罢了,只大皇子今日送了尊法兴寺开过光的羊脂白玉观音来,我想着母亲定是喜欢,已经派人送到母亲房中了。” 老夫人面色稍霁,“嗯”了一声,席上的气氛却仍淡了下去。 沈慕杰不以为意,“我听说今儿几位姐姐妹妹也给祖母送了礼,还听说,七妹妹居然给祖母绣了条抹额”他事先得了沈汐云授意,刻意咬在那个“绣”字上,就是为了将下午的旧事重提。 说完,挑衅地朝着溶月那桌看去。 老夫人低了头,慢悠悠喝一口面前斗彩瓷碗中的莲心红枣汤,却并未出声。 老夫人这是存了看戏的心思了,溶月心中明镜儿似的,却假装没听到,依旧津津有味仪态万方地吃着碗里的菜,吃完,还给旁边的侯夫人也夹了一筷。 被她这么**裸的无视,沈慕杰面上闪过一丝恼意,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大叫道,“沈溶月” 溶月放下手中的包银乌木筷,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唇,这才不紧不慢地回望过去。“三哥,食不言寝不语,你叫得这么大声,有什么事吗” “你”沈慕杰被她这态度气得火冒三丈。 沈汐云见沈慕杰似要发怒的样子,怕他做出什么事失了礼数,忙接口道,“杰儿听说你替祖母绣了条抹额,正好奇呢。” 溶月撇了嘴,“二姐姐也别哄我,三哥哪是好奇,他明明是不相信我会绣。” 被说中心思,沈慕杰噎了一下。 “吃过饭我正要在祖母这里把那剩下两朵祥云补上,三哥若是不信,大可以留在这里看一看。” “我才不看这些姑娘家的玩意儿。”沈慕杰语气颇为不屑。 “三哥也知道这是姑娘家的玩意儿”溶月轻笑一下,又若无其事地吃起菜来。 席上众人脸色精彩纷呈,落在溶月面上的目光更是神色各异,短暂的诡异过后,二夫人忙打圆场,“快吃吧,再不吃菜都凉了。” 过了这个小插曲,没人再挑起事端。 须臾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给大家漱口。又坐了片刻,大家各自起身回屋。 有了方才溶月在席上的话,沈慕杰自然是不好留在老夫人这里了,临走时,他狠狠剜了溶月一眼。 趁着众人不注意,侯夫人拉着她悄悄问道,“阿芜,要不要娘在这儿陪着你”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怕宝贝女儿吃了亏。 溶月笑笑,“娘,二婶三婶都准备走,您留在这也不太好,您放心,阿芜能应付得了。”说完,还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侯夫人稍稍定下心来,留了身边的念夏在这看着情况。 人都散了,几位留在这的姑娘便跟着老夫人进了后边的暖阁,老夫人坐到炕上,沈汐云自然也撒娇地贴了上去。 溶月并不上炕,只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老夫人嘻嘻一笑,“祖母,麻烦您把那条抹额拿出来,溶月把剩下的地方补上。” 老夫人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吩咐碧锦将抹额和针线盒拿给她。 溶月接过,熟练地穿针引线起来。沈滢玉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沈溶月,居然真的学了刺绣就连沈沁雪,也好奇地搬了张小杌子坐下盯着那绣面挪不开眼。 一旁伺候着的玉竹眼中闪过惊奇的神情,郡主这手法,真的与自己如出一辙,只是郡主从未向自己学过啊 沈滢玉暗暗咬牙,什么时候沈溶月变得这般厉害了,可不能就这么让她绣完了出尽风头。她心中嫉妒之火熊熊烧了起来,看一眼正看得入神的沈沁雪,计上心来。 趁着大家都看沈溶月去了,没人注意到她,她偷偷将沈沁雪的裙摆踩住,又用自己的裙摆遮盖上。 沈滢玉如意算盘打得好,待会她瞅准时机假意叫沈沁雪过去一些,沈沁雪不查,定会稳不住身子倒向溶月那边。这会溶月再引线过来,那绣花针还不得在沈沁雪脸上划一道印子伤了沈沁雪,就算这抹额绣得再好,也会惹得老夫人不快。 想到这,眉眼便带上几分笑意,推了推沈沁雪,“六妹妹,你过去一点,我这有些挤。” 沈沁雪果然未曾怀疑,将小杌子往旁边挪了挪,眼看着没稳住,溶月的绣花针已经刺过来了,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 “六姑娘小心。” 听到声响,溶月抬起头,看到旁边站了个面生的丫鬟,一手端着茶托,另一只手刚从沈沁雪身上收回。沈滢玉脸上一脸懊恼,恨恨地瞪了那丫鬟一眼。 溶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看样子,方才沈滢玉又搞鬼了 “六姐姐,怎么了” 沈沁雪红了脸,“没什么,方才没坐稳,差点摔了,多亏了如意。” 溶月又看一眼方才那丫鬟,只见她作二等丫鬟打扮,面容平常并不不出挑,看不出什么端倪。可溶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她手中端着的茶托,应该是来上茶的。只是上茶第一个该呈给老夫人才是,怎么来这边了除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圣旨 除非她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动态 溶月收回目光,存了个心眼,看向沈滢玉。她眼尖地看到沈滢玉正悄悄地把她的脚从沈沁雪裙摆上收回。 “我说好好的六姐姐怎么会摔倒,原来是四姐姐踩到她裙子了。”溶月冷不丁说道。 沈滢玉唬了一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又怎么了”老夫人听得动静看过来,不郁道。 “没没”沈滢玉嗫嚅着坐下,暗中瞪了溶月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溶月一哂,不动声色地接着绣完最后一针,锻面上便出现两朵栩栩如生的祥云花样。 “祖母,您看看可还满意”她站起来上前几步,笑吟吟问道。 “嗯,不错。”老夫人略略夸了几句,似乎精神有些不济了。 溶月抹额也绣完了,此行的目的已达到,见此,忙起身告辞,“祖母今日忙了一天也累了,那溶月就先退下了,明日再来看祖母。”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低眉顺目立在一旁的如意。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打量,如意头埋得更低了。 其他几位姑娘自然也纷纷告辞离去。 “郡主”走了一段路,玉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道。 “你是想问我什么时候学会的是吧”溶月接口道,“她们一直想挑我的刺,我既然拿出了抹额,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前你绣的时候,我偷偷在旁看着呢,我这般冰雪聪明,绣几朵祥云自然还是有模有样的。”她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玉竹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前世的确跟着她学过很长时间的刺绣,只不过为的是给萧梓琰做些贴身的衣物。 玉竹有些半信半疑,正思索间,抬眼见郡主已经走远了好几步,忙提着灯笼跟了上去。 三更的梆子已经敲过。 沈府云意院中,却仍是灯火通明,屋内隐有人影绰约。 “娘,我不信”沈汐云红了眼,手中的帕子都快被攥烂了。“沈溶月这个贱蹄子,怎么突然之间变了这么多性子沉稳了不说,居然还会刺绣了” “云儿,你先别急。”二夫人心疼道,亲自倒了杯茶递给沈汐云。 “我怎么不急她地位本就比我高,如今居然也懂得收敛性子了那这府中还有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沈汐云一脸狰狞,白天的端庄贤淑的模样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派人去仔细探听一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不能自己先乱了手脚,待探明情况再做打算。”二夫人替沈汐云顺着气,一边沉声道,“越是这样的时候,你就越要稳住,云儿,你明白吗” 沈汐云渐渐冷静下来,点点头,眼中闪现出怨毒的光芒。 这一夜,溶月睡得极不安稳。 眼前一会出现父亲和哥哥枉死的情形,一会出现血流满地的玉竹,一会又出现萧梓琰狰狞的面容。 睡梦中沉沉浮浮,汗水早已湿透里衣。等她终于从沉重的梦里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 溶月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绛色撒花鲛纹绡纱帐,长吁一口气,还好不是梦,她是真的又活过来了。 她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门外候着的云苓听到动静,出声问道,“郡主,您起来了吗” “进来吧。”这会还在年头上,老夫人那的晨昏定省是少不了的,索性也睡不着了,就早点过去吧。 虽然昨天大起大落,睡得也并不安稳,但好在溶月年纪小,恢复力强,面上倒也瞧不出什么。一番打扮妥当后,正准备出门,有小丫头来报,“郡主,大少爷院里的清风求见。” 清风是伺候哥哥的小厮,他这会来做什么 “让他进来。” “小的见过郡主。”清风年纪不大,长得眉清目秀,十分讨喜。“大少爷说他在西北角门处等着郡主一起去老夫人那儿。” 见哥哥这么关心自己,溶月心中淌过一道暖流。“知道了,我这就过去。难得你大清早地过来报信,玉竹,拿几吊铜钱给他,让他讨个彩头。” 清风喜滋滋谢过,前头带起路来。 沈慕辰的院落设在侯府前院,若要过来,还得穿过中间一道分隔前后院的垂花门,倒不如直接去琼芳园里等的好。 远远的便瞧见沈慕辰修长的身影,溶月开心唤道,“哥哥。”一边笑着跑了过去。 沈慕辰紧了紧她身上的墨绿色羊毛毡斗篷,一边走一边问道,“阿芜昨夜睡得可好” “嗯。”溶月不愿他太担心,心虚地点了点头。 沈慕辰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溶月便趁机拿话岔了过去。正好这时路过莲清池,溶月记起昨日的疑惑,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你说你觉得有人特意将这池边的雪踩实了”沈慕辰吃惊道。这会雪已经化了不少,要查也查不出什么,只是若她的感觉是对的,这其中的深意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府中就数溶月最贪玩,池边雪堆积得多,她定然会跑过去玩耍。雪踩实了就特别滑溜,若溶月不小心滑下池去,大家都会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自然不会想到这背后的名堂。 虽然溶月落水这事最主要的责任是在沈滢玉,但若真有人存了这样的心思,那就不得不防了。 他沉吟片刻,“我知道了,我会让人去查的,你自己平日里也要多多小心。” 谈话间,荣喜堂已经到了。 没过多久,众人都陆陆续续来了,老夫人今天兴致很高,便留了大家在这用早饭。 正吃着,门外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小厮,嘴里嚷着“侯爷侯爷”。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定远侯皱了眉头斥道。 “侯爷,高公公传旨来了。”小厮上气不接下气道。 “什么现在人在哪里”高远是宫中的内监总管,又是皇上的贴身内侍,就算是朝中重臣都会敬他几分,定远侯自然不会怠慢。 “高公公先到了侯府,听说侯爷在老夫人这里,便让人引了过来,这会该到仪门处了。” 大家一听,都有些慌乱起来,皇上这个时候下圣旨,能有什么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送别 定远侯当机立断,吩咐道,“司玄司南同我出去迎接,其他人在这里候着。” 溶月目送着他出了门,心中隐有不安,她并不记得今日有圣旨传下。究竟是年月久远所以她忘了,还是事情的发展果真同上一世有了不同 若是后者,事情就棘手许多了。 正忐忑间,三人已将高公公迎了进来。 高公公一袭暗红内侍锦袍,满脸带笑,眯着的双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世故。他进了门,对着老夫人行了个礼,打着哈哈道,“老夫人身体可还康健昨日老夫人寿辰,皇上还问起了呢。” 老夫人满脸笑意地站了起来,语带惶恐,“劳皇上惦记了,老身身体还算硬朗。” 高公公点点头,收了些笑意,叹一口气道,“咱家本不想打扰侯爷一家团聚,无奈军情紧急,还望侯爷见谅。” “高公公,出什么事了”听说军情有异,定远侯立马警觉了起来。 “定远侯沈司黎接旨”高公公展开手中的圣旨,示意他接旨。 溶月随着大家跪了下来,手心里冒出了一些汗意,潮湿粘黏,她握了握拳头,一瞬间有些恍惚。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近日西北赤狄国蠢蠢欲动,屡屡犯我边境,意图谋我国土,现特封定远侯沈皓为平狄大将军,即日开赴前线,率西北军抵御外寇,扬我国威。钦此” 他合上圣旨,吊着嗓子道,“侯爷,接旨吧。” 赤狄国乃大齐西北小国,民风彪悍,以游牧为生。平日里常有小规模来犯,只是碍于西北军实力强盛,一直不敢有大动作。定远侯身为西北军主帅,在赤狄国更是威名远扬。如今他们定是想趁着主帅不在之际伺机作乱。 “臣领旨。”定远侯一脸凝重,接过了那道明黄色圣旨。 高公公堆笑道,“侯爷,军情紧急,还望侯爷尽早出发。” “本侯明白。” “皇上还有些事想同侯爷当面商议,还请侯爷随咱家进宫一趟。” 定远侯自然不敢怠慢,换了衣服随高公公入宫去了。 溶月立在人群后面,强打起精神,将脑中与赤狄国有关的信息过了一遍,只可惜她前世的心思并不在这之上,收获甚微,只依稀记得赤狄国两年后有一场夺权的大动乱,其他就想不起来了。 送走高公公,众人面上不显,实则心思各异,草草用过早饭就散了。 定远侯并未进宫太久,一回来便径直往后院去。 溶月和沈慕辰这会正在后院陪着娘,几人脸色都有些黯然。“娘,您也别太难过了。”沈慕辰劝道。 侯夫人点点头,勉强挂上笑容,岔开话题,“前几日说给他做几件厚实点的袍子,这才刚刚缝了一半,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带去。” “娘,我帮您吧。”溶月自告奋勇。 侯夫人欣慰地笑笑,刚要开口说话,外头传来丫鬟的问安声,“见过侯爷。” 定远侯大步走了进来,脸色如常,看不出什么端倪。 几人随意聊了几句,沈慕辰见他似乎有话同娘说的样子,便拉着溶月出了房间。 两人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凉风拂过,心中万千思绪,一时相对无言。 皇上对爹的猜忌不满之心定是已由来已久,否则不可能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就定了他谋逆的大罪。目前看来,皇上似乎还很器重爹,那这猜忌的种子到底是何时埋下的不管怎样,未雨绸缪才能占据先机,溶月暗下决心。 “哥,你觉得皇上对爹如何”溶月装作不经意道。 沈慕辰好奇地看过去,“阿芜怎么突然这么问” 溶月笑得天真,“我觉得皇上好像很器重爹的样子呢,哥哥你说呢” “这是自然。”沈慕辰与有荣焉,“爹骁勇善战,打过不少胜仗呢。” 溶月吐了吐舌头,眸中有亮晶晶的光芒闪动,“那要是爹爹哪天打仗输了,皇上会不会怪他啊” 沈慕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胜败乃兵家常事,皇上是明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阿芜也知道思考问题了。” 溶月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那就好。不过要我说,爹爹肯定不会打败仗的。听说西北军可厉害了,而且爹在西北军的威望特别高,说不定皇上去了也比不过呢。” “嘘。”沈慕辰一听,忙捂住她的嘴,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阿芜,这种话绝对不可再说,不然我们全家都要遭殃,知道吗” 见溶月点头,他这才松开手,心里却是一动。 君王最忌讳的是什么功高盖主前朝有多少活生生的例子。现在连阿芜都知道爹在西北军中的威望过甚了,那皇上能不知道他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妥,这事得赶紧同爹提一提才行。 溶月瞧见他沉思的神色,这才微微松口气。爹爹骨子里爽朗豁达,压根不会想到这方面来,而哥哥思考问题一向周全,自己不好说得太露骨,只希望他能早日提醒下爹才是。 正月十三,晴了几日的天空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十里长街,路上行人稀少,只闻雪花噗噗降落在地的声音。 定远侯府门口,定远侯沈司黎一袭戎装盔甲,正在同妻儿依依不舍地告别。圣命难违,他甚至来不及过完上元佳节,就要匆匆踏上北上凉州的征途。 寒风呼啸而过,空气里都是冰冷的气息。 定远侯同夫人道过别,看向溶月,“阿芜,在家要乖乖的,听你娘的话。”又悄悄凑近一些说道,“这次爹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找师父教你练武,我已经跟辰儿说了,让他有空先教教你基本功,不过你要乖乖的,不要闯祸知道吗” “嗯。”溶月噙了泪水,重重点了点头,“爹,你在外面也要保重身体,阿芜等着爹爹回来。” “好,好。”定远侯欣慰地再看一眼他们,狠下心来,翻身上马。“我走了,你们保重。” 沈慕辰也翻身骑上马背,他再将爹送到城门口与小队亲兵会合。 定远侯一扬马鞭,还未落下,溶月叫道,“爹爹,阿芜也想再送送你。”一边说,眼眶中的泪珠在不断地打转。 望着溶月水汪汪的眼睛,定远侯叹了口气,伸出手,“上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挡道 溶月止住泪花破涕为笑,在定远侯的帮助下坐上马背。 定远侯将她身上的斗篷紧了紧,又替她带上斗篷上的雪帽,握住缰绳转头再看一眼侯夫人,“诗韵,等我回来。”说完,狠下心一扬马鞭,朝着城门而去。 风声呼啸,耳畔只剩达达的马蹄声,熟悉的街景从身侧一闪而过,湿冷的空气铺面而来,顿时让人一阵清爽。听着身后定远侯有力的心跳声,溶月前几日患得患失惶恐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没行多久,便望见邺京巍峨的城门。城门处立了一小队铁甲士兵,神色肃穆,列队整齐,正在等候定远侯的到来。 定远侯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将溶月抱了下来。 “阿芜,辰儿,爹走了,替爹照顾好娘。”定远侯望着一双儿女,忍住眼中的酸涩。 “爹,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娘和阿芜的。”沈慕辰郑重点头道。 “好。”定远侯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下令,“启程” 垂泪一别人千里,日后寒暖各自珍。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洒落在身上。溶月目送着一行人越走越远,身影渐渐化作黑点,最终消失不见。 她长叹一口气,战场无情,君心难测,爹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才是。至于家中的安宁,就让自己来守护 “阿芜,回去吧。”沈慕辰伸出手替她拂去身上的雪花,放柔了声音,怕一不小心就把溶月眼中滚动的泪珠给引落了。 溶月收回目光点点头,闷闷地爬上马背。 待她坐稳了,沈慕辰才调转马头,打道回府。因雪天地滑,加上也并不急着赶回去,他特意放慢了策马的速度。 溶月从雪帽中探出头,一双明眸打量着路边的景致。街道两旁店肆酒楼鳞次栉比,依旧是记忆中熟悉的样子,想当初她也曾坐着康王府的马车行在这条路上,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不禁生出些物是人非的感慨来。 “阿芜阿芜”头顶传来沈慕辰缥缈的声音。 溶月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沈慕辰。 “想什么呢阿芜,叫你好几声都不应。”他眉目微挑,笑得温柔。 溶月浮起一抹笑意,缓缓摇了摇头,又转头看起风景来。 没行多远,耳边传来一阵嘈杂,抬眼望去,前边竟熙熙攘攘围了不少人,把回府的路给堵个严严实实。 沈慕辰剑眉微蹙,随手拦住一个过路人问道,“前面发生何事了” 那人摆摆手,颇有些不耐烦,“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慕容家的公子和窦家公子为了漱玉坊的泠徽姑娘又闹起来了。” 山溜何泠泠,飞泉漱鸣玉。 漱玉坊乃邺京城中最大的歌舞坊,坊中姑娘无一不是擅音律精歌舞姿容不俗,而这其中又尤以泠徽姑娘为个中翘楚。 传言泠徽姑娘精通各类乐器,舞艺歌艺均是一绝,长得更是国色天香,惊为天人。 然泠徽姑娘性子清绝孤高,轻易不见客,只每月十五才招待一名入幕之宾。至于这挑选入幕之宾的方式,也是随性得很。有时是一掷千金的豪赌,有时是赋诗对句的文采比拼,有时又只出一个谜面,最先答对者胜,一切全凭泠徽姑娘的喜好。因此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布衣书生,任何人都有机会一睹芳容。 前些日子,漱玉坊公布了此次挑选的方式,竟是今日在漱玉坊前由泠徽姑娘亲自抛绣球决定,抢到绣球者便获得此次资格。 路人口中的慕容公子和窦家公子分别指的是惠妃亲侄子慕容彬和皇后幼弟窦樾,两人均是泠徽姑娘的狂热追求者。 惠妃慕容欣位列四妃之首,又育有大皇子萧梓瑞,在宫中地位自是不同一般。其兄长慕容佐乃金吾卫中郎将,金吾卫掌京师巡防,金吾卫中郎将虽只正三品的官职,却非皇帝亲信不能担任,颇受皇帝器重。 而窦氏一族,现也是如日中天。皇后窦晴漪虽只育一女乐安公主,然与当今圣上明熙帝是结发夫妻,皇帝对其虽宠爱不足,但敬重有加。其父窦章乃中极殿大学士,官拜内阁首辅,是皇帝的左臂右膀。 惠妃和皇后在后宫斗得不开开交,慕容彬和窦樾年纪相仿,平日里就经常较劲,没想到今日竟为了个歌舞坊的姑娘弄出这么大阵仗来了。 听到两人名字,溶月瞳孔微缩,浑身一激灵。 如果没有记错,前世哥哥从马上摔下来跌断腿时,这两人也在场。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但就凭他们这样的品性,定不会好到哪去 沈慕辰闻言,忆起前些日子从交好的世家公子口中听过今日漱玉坊泠徽姑娘抛绣球招宾客之事。既是抛绣球,便人人都有机会,有何好争抢的 听到沈慕辰的疑问,那人撇撇嘴,颇有些不屑,“不就为了争个好位子呗,带这么多府中私兵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械斗呢。” 正唏嘘间,头顶突然响起一道清灵的女声,略微还带了些稚嫩,“弄出这么大阵仗来,金吾卫也不管管” 那人闻言抬头一看,愣了愣,只见马上坐了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披了件淡紫色织锦夹金丝狐裘斗篷,肌肤欺霜晒雪,一双墨瞳清澈如水,仿若能望进人心。 那人眨眨眼回了神,见她这副打扮,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语气中不自觉带上几分恭敬,讪讪道,“这位小姐,金吾卫中郎将便是慕容公子的父亲,这谁还敢” 说完,拱拱手,一边摇头一边走远了。 沈慕辰思索片刻,泠徽姑娘马上就要出来了,到时聚集的人恐怕更多,又担心溶月大病初愈,在外头久了恐又感染风寒,便唤过身后跟着的侯府侍卫,“你去前头跟两位公子说一声,我和郡主要回府,让他们先让个道。” 溶月抓住他衣角的手紧了紧才松开,面色有些苍白。慕容彬和窦樾这两人,实非善类,她真不想哥哥再与他们扯上什么关系。 沈慕辰担忧道,“阿芜怎么了是不是外面太冷了。”一面裹紧她的斗篷,一面皱了眉吩咐道,“还不快去” ------题外话------ 护妹狂魔沈慕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 中选 侍卫小跑着上去,分开众人,对着两人抱拳言语了几句。 慕容彬和窦樾神色变幻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向溶月和沈慕辰的方向望来,脸上带了审视和意味不明的笑意。 沈慕辰隔空一抱拳,示意他们行个方便。 两人对着侯府侍卫回了几句,那侍卫便小跑了过来。 溶月只当他们同意了,刚要松口气,侍卫说出的话却让她沉了脸色。 “启禀少爷郡主,慕容公子和窦公子说,泠徽姑娘马上就要出来了,现在让路恐错失先机,让我们在旁先等一等,待决出人选后自会给我们让路。” 真是荒唐溶月墨眸微狭,若不是理智提醒自己不能乱来,自己早就同前世一样一鞭子抽出条路来了。 沈慕辰也蹙了眉,眼瞧着人越聚越多,若不找地方避一避,也恐马儿会受惊伤了人。 可溶月不愿同慕容彬和窦樾有所交集,自然不想在这多呆,便开口道,“哥哥,索性这里离府也不远了,不如我们下了马直接走回去,等人散了再让张培将马牵回来吧。” 沈慕辰沉吟片刻,“也好。” 遂同溶月下了马,吩咐了侍卫几句,便护着她打算从人堆中穿过去。 离泠徽姑娘现身的时辰越来越近,人群也愈发亢奋起来。溶月被推搡来推搡去的挤出一身汗,只得把斗篷的帽子放下来透透气。 沈慕辰吃力地护住她,走了好一会才走到漱玉坊楼下。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溶月觉得自己耳膜都快炸裂了。抬眼一看,漱玉坊楼上垂下道道月白轻纱,风过,吹起薄纱轻舞。 朦朦胧胧间,只见一女子在轻纱后娉娉婷婷而来,身材窈窕有致,婀娜多姿。她行到楼台栏杆前,一双凝脂般的纤纤玉手挑开薄纱,走了出来。 定睛一看,泠徽姑娘面上覆了月白轻纱,只余一对秋水剪瞳在外,明眸善睐,脉脉含情,眉如远山黛,让人想起三月细雨朦胧的江南。 她穿得单薄,一袭鹅黄金丝海棠花纹交衽襦裙,外罩月白色绣缠枝莲花镧边纱衣,隐隐露出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惹人遐想。一头如墨青丝挽成飞天髻,鬓边闲闲垂下几缕发丝,耳畔的水滴形耳坠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晃动着,愈发显得千般姿态,万种风情。 人堆中似被点燃了火焰,腾地一下沸腾起来,大家熙熙攘攘不住往前挤。沈慕辰和溶月被人潮推动着到了最前面,压根就没办法再开出一条路来走出去。 那泠徽姑娘莞尔一笑,伸手从旁边丫鬟拿着的托盘中取出大红绣球来。她一双美目扫过底下沸腾的人群,并不着急抛下。 “泠徽姑娘,看这里看这里。”耳畔有人急切大呼。溶月被他推得一个踉跄,冷眼望去,那人一脸急不可耐,看着眼熟,似乎就是窦樾。 泠徽姑娘将手中的绣球把玩了一会,见人群渐渐开始失控了,这才双手一扬,将绣球抛下。 人群顿时疯了一般争抢起来,虽然有沈慕辰护着,溶月还是被人踩了好几脚,身上也汗湿一大片,里衣粘稠地贴在身上,十分不适。 突然,眼前的人又多了起来,她心道不好,抬眼一瞧,果然见那绣球被人拍来拍去,竟直直朝她飞来。无数双手在她眼前晃动,沈慕辰也被人挤得冲散开去。 她无法,只得双手护住头部,双眼一闭,暗中祈祷快来个人将那球抢去。 这时,只觉身后一沉,紧接着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静得有些诡异。溶月狐疑地拿开双手,还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人群似又开始骚动起来。 突然,楼上响起一声尖锐的哨响,她抬目一看,楼上已没了泠徽姑娘的身影,只余悠悠薄纱在风中微微摆动。 紧接着,一队身着灰衣的护卫从漱玉坊中快步而出,步伐整齐一致,显然训练有素。 他们从人群中劈开一条路来,将溶月围到了中间,同时似一道铜墙铁壁一般挡住了四周推搡的人群。 溶月眉眼一沉,这唱的是哪一出 等护卫站定,楼中又走出一位管事妈妈模样的妇人,笑着行到溶月跟前。她穿着得体,打扮得清爽妥帖,并不同一般楚馆乐坊妈妈那般浮夸谄媚。 趁着这会功夫,沈慕辰已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将溶月护在身后,打量了一圈,目光沉沉似有不郁,问那妇人,“这是想干什么” 那妇人一愣,上下看了看沈慕辰,这才笑着开口,“这位公子,我是这漱玉坊的秦妈妈,不知公子与这位姑娘是何关系” 沈慕辰冷冷看她一眼,“这是舍妹,你们这架势是何意思” 秦妈妈依旧带了笑,“公子别误会,恭喜令妹被选为泠徽姑娘的入幕之宾。这么多次了,还是头一次选出来位小姐。” 溶月蹙了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并没有拿到绣球啊 似乎看穿她的疑惑,秦妈妈变戏法般从她身后掏出了那个绣球。 竟是掉入了她的雪帽中溶月恍然大悟。 沈慕辰依旧冷了脸,“真是荒唐我们并不想做什么泠徽姑娘的入幕之宾。” 话音刚落,人群一阵沸腾。 “他不稀罕我们稀罕” “就是就是” 这时,慕容彬和窦樾也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嘴里叫着“沈公子。” 见沈慕辰望来,窦樾忙不迭道,“沈公子,令妹若不需要,便让给我吧,我自当重谢。” 慕容彬忙抢过话头,“沈公子,方才我可是看得清楚,窦樾可是推了令妹好几下的,你真要让给他” 溶月不理他们,扯了扯沈慕辰衣袖,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对着秦妈妈微微点头,“这位妈妈,我和哥哥只是恰好路过此地,并无抢绣球之意。还请妈妈同泠徽姑娘商议商议,看可否再抛一次,将这机会让给真正想要的人。” 秦妈妈愣了愣,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她对着溶月行了一礼,“烦请小姐在此稍等片刻,容我先去问问泠徽姑娘的意思。” 见溶月颔首,她便拿了绣球急急进了楼内。 ------题外话------ 阿芜姑娘走在路上也能被绣球砸中啊~可惜她是个女孩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 幕后 “阿芜,你这是”沈慕辰不解,低声问道。 “哥哥,若我们贸然拒绝,岂不是成了众矢之的我觉得这事还得泠徽姑娘自己发话才好。” 沈慕辰看着溶月熟悉精致的侧颜,心底生出些感慨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妹妹考虑问题开始这般周全了好像就在不经意间,她已从无忧无虑的小孩子长成心思细腻的姑娘家了。 沈慕辰心中半是欣慰半是忧伤。妹妹这般聪慧,日后需要自己护着的地方怕是越来越少了。 正情绪起伏间,秦妈妈又出来了,手中的大红绣球已不见,换成了一块小巧通透的玉牌。 她将玉牌递与溶月,“泠徽姑娘说,既是小姐不愿,她也不勉强,这块玉牌请小姐收好,就当泠徽姑娘欠您一个承诺。日后若小姐有用得着泠徽姑娘的地方,让人带着这玉牌来漱玉坊找她便是。” 溶月接过玉牌,只觉触手生凉。垂眸一看,正面雕着泠徽二字,反面刻着一簇盛开的合欢花,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雕饰。她想了想,没有推辞,将玉牌收好了。 人群哗然,“那泠徽姑娘后日十五是不见客了么” 秦妈妈朗声道,“各位客官稍安勿躁,泠徽姑娘说了,承蒙各位厚爱,又恰逢后日上元佳节,她会亲自登台演出,各位有空的都可以前来观赏。” 众人闻言一阵狂喜。只因泠徽姑娘自挂牌以来就从未在人前表演过,这次竟要破例,不禁大喜,纷纷奔走相告,围观人群渐渐散去。 秦妈妈对着溶月又福了福,“小姐和公子若到时有空,也可前来一观。” 溶月微微颔首,含笑谢过,秦妈妈方带着护卫进了楼。 窦樾和慕容彬虽略有不甘,仍堆了笑过来欲找沈慕辰套近乎。还未等他们开口,沈慕辰睨他们一眼,冷哼一声,带着溶月上了马飞驰而去。 窦樾和慕容彬怔在原地,他们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曾受过这等冷遇。两人看着沈慕辰远去的背影,眼中迸出狠毒的光芒。 风拂过,雪渐停。 漱玉坊二楼,雕花小轩窗后,隐约露出一截月白衣角,倏尔消失不见,仿佛方才所见,只是错觉。 玉楼明窗之后,设一梨木小几。房中并未熏香,只在几上一角置一雪玉缠枝银丝美人耸肩瓶,瓶中插着方摘的红梅,幽幽冷梅香似有若无的缭绕。房中两人隔几相对,素衣上便也沾染了这清幽的香气。 临窗设一矮榻,榻上闲倚一男子,白衣玉冠,披一海棠红缂丝罩面貂皮大氅,大氅毛色纯亮,一看便价值不菲。这样鲜亮的颜色在他身上却并不显违和,只愈发衬得其眉目如画,玉肌凝霜。 他嘴角噙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从窗外收回,望向对面之人。 对面坐着的,竟是方才露过一面的泠徽姑娘。她换了一身立领白底绣秋海棠湖绸襦裙,与方才相比,显得保守许多。 泠徽直身端坐,望着对面的男子一脸恭敬,“主子,已按您的吩咐做了。”此时她已摘了面纱,面纱后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眼角一颗泪痣,愈发显得韵致楚楚。 “好。”男子声音清淙,含了一丝慵懒,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面庞,并未做半分停留。 泠徽眸色暗了暗,伸手取过几上的冻玉白釉青花茶具,衣袖微挽,安静地烹起茶来。三沸过后,幽绿的茶水缓缓注入釉色小盏,淡雅茶香溢满整间屋舍。 她将茶盏小心置于男子面前,柔声道,“主子请用茶。”那纤长手指在碧色小盏的衬托下显出凝脂般的莹润皓白。 男子目光却并无半分落在那素手上,只端过茶盏,细品一口,闭了眼,眉宇间倦色微起。 这是叫自己退下了。 泠徽咬了咬娇艳的樱唇,略一踟蹰,还是轻声问了出来,“主子为何让我将玉牌交与那姑娘” 男子缓缓睁眼看向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叩击着桌面,“泠徽,你逾矩了。”他的眸光如常,语气依旧淡而轻,可泠徽知道,他已经生气了。 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忙行礼认错,“泠徽知错了,请主子责罚。” 男子复又闭上眼,挥一挥手,面上已是意兴阑珊。 泠徽轻轻起身退了出去,临出门时,再回望窗边的男子一眼,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转眼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 大齐上元节这天素有花灯会的习俗。到了这天晚上,邺京城中就会张灯结彩,挂上花灯,燃放烟花。满城的火树银花,热闹一整晚方才作罢。 这样的盛会,是贫苦人家的热闹之日,自然也是各府少爷小姐们的出游好时机。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平日里出门的机会不多,到了上元节这日晚上,必然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门逛花灯会。 沈府也不例外。 一大早府里就熙攘起来,下人们忙着做元宵,挂彩灯,贴字谜,姑娘们则忙着挑选晚上穿的漂亮衣裳。 时辰尚早,沈府玉茗院里便传来沈滢玉兴致勃勃的声音。 “宝笙,我这身怎么样”她手中拿了一件亮橘色色金彩绣绫裙,在身上左右比划着。 “好看。”宝笙略一迟疑,点点头。 “这件呢”沈滢玉没错过她那一瞬间的停顿,白她一眼,又拿过一件蜜合色滚银边如意纹挑线裙问道,眉眼中带着灼灼亮色。 “嗯,也好看。”这回宝笙可不敢再迟疑了,忙不迭道。 “你怎么什么都好看”沈滢玉有些恼,随手将衣服扔在床上,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宝笙赔了笑小心翼翼道,“姑娘天生丽质,自然穿什么都好看。” 沈滢玉撇撇嘴瞪她一眼,回眼见到端着水盆进来的宝琴。 “宝琴你说说,我今晚穿哪件衣裳好” 宝琴将水盆放下,宝笙便自觉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帕子。 宝琴得了空,想了一想,道,“奴婢觉得姑娘前几日新做的那件浅碧色海棠镧边综裙就很好,外头再罩上件白狐毛边掐腰卷云纹缎面袄。姑娘的衣裳一向明艳,花灯会上本就五光十色,姑娘不如试试这种素淡的,倒显得雅致柔美。”奴婢瞧着七姑娘平日里这样穿,颇为好看。当然,这句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沈滢玉闻言想了想,面上带上几分笑意,“不错不错,还是你有用。” 宝笙绞着帕子的手一颤,只装作没听见,仍旧带了笑将帕子递了过去。 ------题外话------ oh帅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 灯会 夜晚很快来临。 伴随着夜色的笼罩,城中各处纷纷点上花灯,一片灯火通明。各色花灯,有竹编的,纸糊的,最为精致的莫过于那琉璃制成的。竹制花灯被编成各种憨态可掬的形状,纸糊花灯上绘着栩栩如生的人物场景,琉璃花灯则胜在工艺精巧,烛火映照下闪现出流光溢彩的光芒。 人们纷纷倾巢而出,打扮得光鲜亮丽往城中而去。不一会邺京城中便人声鼎沸,颇为热闹,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 沈府门口,各房的少爷姑娘都在这等着了,唯独缺了沈滢玉。 沈慕杰看了看月色,不耐烦道,“四妹妹怎么这么慢,出个门都要我们等这么久。”一边说着,一边斜睨了沈慕泽一眼。 沈慕泽不好意思笑笑,“姐姐许是梳妆耽搁了。” 沈慕杰又嘟嘟囔囔了几句,不再接口。 沈汐云便看向司砚,吩咐道,“你去催催四姑娘,就说再不出来时辰就晚了。” “是。”司砚福身应下,刚准备进府,便瞧见远处沈滢玉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四妹妹架子可真大,我们这么多人等你一个。”见她跑近了,沈慕杰阴阳怪气道。 “对不住了。”沈滢玉随口应道,面上却并无半分羞愧之意。头上镶红宝海棠流苏金步摇因为她的跑动剧烈地晃动着,把精心挽好的发髻都给弄散了些。 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看过,落到沈溶月身上时,脸色一僵。 她精心挑选的衣服居然跟沈溶月撞衫了 溶月今日并没有刻意打扮,仍同平日一样,穿了件天青色撒花襦裙,外头也罩了件素色莲纹缎面袄,再加上溶月虽然比沈滢玉小两岁,身形却同她差不多,若不仔细瞧,还真有些相像。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溶月只简单带了支羊脂白玉掐丝累珠簪,而沈滢玉却满头珠翠,显得头重脚轻,颇有些滑稽。 沈滢玉轻哼一声,不再看她,对着众人道,“走吧。” 一行人便往城中热闹之地走去。 越往城中心走,人就渐渐多了起来,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时不时有磕磕碰碰的情况出现。因怕人多反而碍事,今日各房姑娘都没有带丫鬟出来,只有几位护卫跟在后头。各房的少爷都仔细将自己的姐妹护好,怕一不小心被人占了便宜去。只有沈沁雪,沈慕杰本就不喜这个庶妹,便任由她一人可怜兮兮地在后头跟着。 溶月见状,微叹一声道,“六姐姐过来同我一起吧。” 沈沁雪闻言一愣,眼中波光闪了闪,欢欢喜喜地靠了过来。 溶月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灯会了,这会见到这幅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景象,顿觉新鲜,这些天盘亘在心头的沉重感也渐渐消散不少。 “哥哥,那个花灯真好看。”突然,她眼神一亮,指着不远处挂着的一盏琉璃花灯道。 那盏花灯晶莹剔透,底部四角处缀着细小的铃铛,风过,会发出悦耳的声响。花灯中央用玉石雕了一朵盛开的白莲,莲蕊中间燃着蜡烛,整个花灯在烛光的映衬下流光四射。 “喜欢那我们过去看看吧。”沈慕辰带着笑意道。 “我也去”沈滢玉也瞧见了,忙不迭道。沈慕泽一脸无奈地跟在身后。 “几位客官,猜字谜赢花灯咯,要不要试试”这盏花灯挂在一间名叫来兮楼的酒楼前,爽利的小二正在热情着招呼着往来客人。 “我想猜这个。”沈慕辰指了指那盏琉璃花灯。 “客官好眼力,这盏花灯是我们这制作最精巧的。”小二伸手将花灯下用流苏悬挂着的灯谜竹签取了下来,一边道,“当然也是最难的。” 他将竹签递给沈慕辰,“客官试试。” “我也要猜这个”沈滢玉大声道。 小二面露难色,“这位小姐,本店都是先来后到的规矩,这花灯也只有这一盏。只能等这位公子先猜完,若他没猜出来,小姐才能看谜面。” 沈滢玉冷哼一声,心有不甘地闭上了嘴。 沈慕辰展开一看,只见竹签上只写了短短四句话: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旁边有小字一行,请另作一谜面射此谜底。 沈滢玉忙凑上来看,想了半天,也不得要领。沈慕辰却微微一笑,似胸有成竹的模样。 那小二一见,忙奉上纸笔,“客官请写在这上面。” 沈慕辰大笔一挥,纸上便显出四句话来:东海有条鱼,无头亦无尾,去掉脊梁骨,便是君之谜。 小二接过纸条,鞠一躬,“客官请稍等片刻。”说完便急急进了酒楼,想是找出题人看去了。 沈溶月冲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些,悄悄道,“哥哥,这谜底射的可是一个日字” 沈慕辰含笑点点头,眼中露出赞赏之意。 “那里怎么了”几人正等着,沈沁雪突然怯怯出声道。 大家随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不知何时燃起冲天的火光,熊熊烈火似猛龙,张牙舞爪般叫嚣着吐出热浪逼人的火舌,一瞬间映红了大半的天空。 众人呆在原地,不明白突然之间发生了什么。 还是沈慕辰最先反应过来,焦急道,“不好怕是灯楼榻了” 当今圣上好排场,每年上元节都会命工部在京中最繁华的长安街上扎出一座恢弘的灯楼来。灯楼上会挂上百盏彩灯,光华夺目。灯楼上的各色彩灯会燃一整晚,寓意来年国运恒通,老百姓日子红红火火。 他话音刚落,长安街方向的人流便如潮水般朝这边涌来,黑压压一片,让人看着心惊。夹杂着惊恐的哭号声,惨烈的呻吟声,寻伴的呼唤声,此起彼伏,响彻夜空。 街上一时大乱,方才还是一片祥和的景象,转眼间变成惨烈的人间炼狱。 溶月还未来得及细想,只觉一股大力向自己涌来,瞬间把她冲出几米开外。 “哥哥”她大叫,叫声却淹没在一片嘈杂声中。 正心焦间,右手一沉,原来是沈沁雪拉住了她的手,她一脸惊恐,语无伦次道,“七妹妹,大哥五哥他们” 她放眼望去,远远瞧见哥哥一把抓住沈滢玉的手,慌忙朝安全地带跑去,渐渐离自己越来越远。 沈滢玉今日与自己穿得极像,哥哥怕是慌乱之中把她当成自己了 溶月一咬牙,现如今等着哥哥来找也不现实了,只能随着人流朝前跑,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一把拉紧沈沁雪,“六姐姐,哥哥他们怕是一时半会找不过来,我们跟着人流跑吧” 沈沁雪已经吓得泪珠都出来了,见她这么说,只胡乱地点了点头,脚不住地打颤。 溶月拉着她跌跌撞撞地朝前跑着,没跑多久,耳边响起沈沁雪带着哭腔的声音,“七妹妹,我绣鞋掉了” ------题外话------ 遇到危险了,会有英雄来救美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 情动 说完,不待她回话,便急急蹲了下去寻找。 这个笨蛋溶月暗骂一声。 这个时候蹲下来,失控的人流会毫不犹豫地将她踩踏在脚下,到时候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心中万分焦急,只得使出全身气力将沈沁雪往上拉,一边大声叫道,“六姐姐快起来,不然” 话音未落,一波人潮又涌了过来,挤得她一踉跄,手上一滑,差点松开了抓着沈沁雪的手。 她死命拽住,脑中来不及想其他,只知道若这一松手,沈沁雪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了。 沈沁雪这会已经彻底吓傻了,她也管不了鞋子了,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每每快要成功之时,又被人给压了下去。只觉耳畔嗡嗡作响,呼吸也愈发困难起来,正当她意识渐渐模糊之时,眼前突然又明亮起来,有新鲜的空气流入,她顾不上其他,忙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意识这才清明不少。 这时,头上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起来,沈沁雪抬头一看,眼前出现一张俊秀的脸庞,带着几分书生气,正蹙了眉替她拨开四周纷杂的人群,远处的火光映着他温柔精致的五官,恍若美玉莹光。 她心跳一顿,被那人抓着的胳膊越来越灼热。周遭的喧闹之声突然变得很遥远,仿佛全世界只剩下那人如画的眉眼 这边溶月咬紧牙关坚持着,正当她快要脱力之际,突然觉得手上一阵轻松,抬眼一看,原来是旁边一个年轻男子帮她将沈沁雪拉了起来。 见她望过来,男子冲她点点头,大声道,“跟我来” 顾不上其他,溶月忙拉上沈沁雪,跟在那男子身后。有了他在前面开路,总算没再行得那般艰难。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流终于变少了,喧嚣声也渐渐远去。 溶月实在跑不动了,便停住步伐,松开紧握着沈沁雪的手,扶住旁边的树干大口喘起气来。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她抬头打量起周围的景致。 原来他们跑着跑着竟到了城中的琥珀川旁,琥珀川由南向北经邺京城中流过,因河水清澈透亮状如琥珀而得名。 河边遍植垂柳,凉风带了水汽而来,偶有人影婆娑,光影明灭,不时有闪闪的河灯顺着水流而来,明灭闪烁,照得琥珀川恍若星河。与方才的喧嚣嘈杂相比,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两位姑娘没事吧”耳畔响起温润的声音。 溶月回过神来,这才想起那男子,忙望了过去,冲他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她匆匆一瞟,见那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却衣着华贵,举止有度,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说来奇怪,自己明明没见过他,却总觉得他有一丝面熟。 溶月心中百转千回,那男子却也在打量着溶月。方才在人群中,他一眼就见到这个小姑娘,脸上虽然焦急,却并不显得慌乱万分。现在见着,虽然一身狼狈,却仍是落落大方,进退有方,并不似他见过的一般闺阁女子。 他眸光一转,带了笑意,“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两位姑娘可是与家人走散了” 溶月点点头,“方才人多,一下就被冲散了。” “姑娘的家人这会定是焦急万分,若是二位不嫌弃的话,在下送你们回府如何”男子彬彬有礼道,这样的情况下他仍是气质卓然清贵,自有一番气度,溶月不由多看了一眼。 既然男子主动提出送她们,眼下这情况,也容不得溶月拒绝。哥哥这会肯定发现拉错人了,定是急得不得了。好在是她和沈沁雪两人,也不用太担心闺誉有损。 想起沈沁雪,她忙看了过去。 只见沈沁雪面色潮红,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跑得急了,眼神还有些迷离,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位公子。脚上只剩下一只绣鞋,另一只脚上的罗袜也已被磨破,露出小巧精致的脚趾头来,散发出诱人的粉色光泽。 溶月只当她刚刚吓傻了,忙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唤道,“六姐姐。”一边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面前。 这声姐姐一出,男子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沈沁雪回过神来,愈发红了脸,向前几步,冲着男子盈盈一福,声如蚊吟,“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溶月闻言皱了秀眉,沈沁雪这是吓糊涂了吗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能随随便便问男子的名字 男子一愣,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眼神不小心落在沈沁雪露出来的纤足之上,耳根一红,忙转开目光。 溶月只当他被沈沁雪的大胆吓到了,忙接过话头,“烦请公子将我二人送到来兮楼便可,方才我们就是在那与家人走散的。” 男子点头应下。 刚欲走,身后沈沁雪却带了哭腔道,“七妹妹,我走不动了,方才好像扭到了。” 走不动了 溶月闻言回望,月光下沈沁雪肌肤白皙如玉,眼中泪光盈盈闪动,如同新生的麋鹿一般楚楚动人,目光怯怯地在自己和那公子身上游移。 沈家的女儿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溶月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眸光似潭水般清幽,望穿人心,“哦那可怎么办府中这会肯定人仰马翻了。” 沈沁雪被她的目光看得一瑟缩,垂了眼道,“要不七妹妹和这位公子先去找人吧,我在这等着。” “这可怎么行六姐姐一个人在你这里太危险了。”溶月佯装讶异,目光却一点点冷了下来。 沈沁雪咬了咬唇,没有接话,周遭一时安静了下来。 这时,河对面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耀眼的烟火升起,倒映在河面,烟花月光水波交相辉映,一片繁华美丽歌舞升平的景象,似乎丝毫没受河这边发生的惨剧影响。 烟火清晰地映在溶月的墨瞳之中,璀璨到极致,多少黑暗与阴谋,都隐藏在这光鲜亮丽的表象背后,掩埋在时光里,渐渐不为人知。 她敛下面上一闪而过的冷意,垂了眼眸,余光瞟到沈沁雪望着那男子的目光,果然隐有情意波动。 “要不”烟花散尽,那男子迟疑了一下,看向沈沁雪,“事急从权,若姑娘不介意,我背姑娘过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 回府(首推求收!) 他话音一落,沈沁雪的眉便悄然舒展了几分。 果然打的这个主意溶月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倒要瞧瞧,沈沁雪会怎么接话 沈沁雪脸上恰到好处浮起一抹红晕,忸怩道,“公子好意小女子感激不尽,只是,男女授受不亲” 说着,拿眼来觑溶月。 溶月一愣,这是让自己帮她说话她居然还好意思 原本以为沈沁雪是怯弱胆小的性子,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看走眼了。 溶月唇畔微勾,面上却一派天真,“多谢公子,只是府中家教甚严,公子的好意我和姐姐心领了” 沈沁雪一怔,她本以为溶月这样嚣张的性格,压根就不会把世俗礼数放在眼中,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一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男子清俊一笑,略带歉意,“是在下唐突了。” 沈沁雪一急,刚想说什么,远处却隐约传来呼喊声。 溶月竖耳一听,听不太真情切,风声中隐隐夹了“郡主”二字。莫不是府中派人找来了 那呼声越来越近,果然是有人在叫“郡主”,这邺京城中的郡主,除了自己也没有旁人了。溶月一喜,忙开口应道,“我们在这里” 很快便有一队人马提了灯笼过来,为首的是一脸焦色的张培,他是今晚跟出来的侍卫之一。 “郡主” 见到溶月,他急急跑了过来,见眼前的溶月虽然面容有些狼狈,但好歹完好无损地站在了面前,不由松一口气,“属下参见郡主。郡主可有大碍” 溶月摆摆手,问道,“哥哥呢” “大少爷带了人往西边找郡主去了,属下这就派人去通知大少爷和府里。”他扬手招来两人,吩咐他们赶紧先去报信。 又看向溶月,“郡主,六姑娘同您一起吗” 溶月忙转过身叫沈沁雪过来,却见她一人呆呆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半个身子隐在树影当中,神情晦暗不明。身边已不见了方才那男子的踪影。 她走到沈沁雪面前,狐疑道,“六姐姐,方才那位公子呢” 沈沁雪似突然清醒一般,回了神摇摇头,“走了。” 就这么走了真是怪人,自己还没好好谢过他呢。她嘟囔了几句,见沈沁雪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只得作罢。 府中很快派了马车过来,溶月和沁雪上了车坐定,马车便缓缓朝府中驶去。 此时的长安街上,已是一片狼藉,到处散落着绣鞋花灯发饰等各种杂物。金吾卫和工部的人已紧急出动,先将受伤较重的人送往附近的医馆救治。 街上响着起此彼伏的呼喊声,大抵都是在寻找走散的家人朋友。 “张培,其他人怎么样了”溶月挑起一角帘子向随车的张培问道。 “四姑娘有大少爷和五少爷护着,没什么大碍,已经先送回府了。二姑娘似乎和三少爷走散了,这会也让人在找着,暂时还没有消息。” 溶月“嗯”了一声,缓缓放下车帘。此次兹事体大,究竟是天灾还是**尚未可知,明日朝堂必将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工部恐怕也会被大洗牌。 正沉思间,车内响起沈沁雪柔弱的声音,“七妹妹” 溶月收回心思,望了过去。自上车起她就一直沉默,这会子又想说什么 “七妹妹,今日遇到那公子的事能否保密”沈沁雪又恢复一脸怯生生的模样。 “六姐姐这是何意”溶月盯着她的眸子,面容如常,眼中喜怒难辨。 “我我现在这般狼狈,若让祖母知道被一个陌生男子看去了,必然不会轻饶我” 溶月轻轻嗤笑一声,黑暗中听得沈沁雪心内一跳。良久,她才听到溶月不带感情道,“既然六姐姐都开口了,那我不说便是。” 说完这话,溶月似不欲多言一般,靠在车壁上闭了双眼,不再理会沈沁雪。 两人一路无话回了府,当夜折腾到很晚才入睡。 第二日听说沈汐云凌晨才被找到,回来时衣衫不整,格外狼狈,为这,二夫人还在府中发了好一通脾气。 立了春,天气开始渐渐回暖。 上元节发生的惨案已有了定论,朝廷给出的说法是督工的工部侍郎玩忽职守,收了贿赂,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建造灯楼的商人使用了不合格材料。皇上大怒,罢免了一批人,处置了一批人,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这样的结果,有人信,自然也有人不信。 而老百姓都是健忘的,不管过去如何悲惨,日子总要过下去。他们渐渐有了新的谈资,上元节惨案便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这其中隐藏的秘密,恐怕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了。 这天天刚亮,溶月便起了床为出行做准备。她今日要和娘去法兴寺上香。 上次溶月生病时,侯夫人去法兴寺许了愿,现在她病好了,自是要去还愿的,再顺带想替侯爷求个平安。本来早就要去的,只是前段时间各种事情,这才拖到了今日。 溶月今日穿了一件月牙白窄袖高腰袄裙,裙摆镶着并蒂莲花绣片,阳光下便潋滟生光,外头罩一件粉蓝绣缠枝海棠撒花褙子,头上只斜簪一只碧玉玲珑簪,显得人英气爽利,朝气蓬勃。她想了想,又随手将爹送她的鞭子挂在了腰间。 玉竹一边替她收拾着,一边随口问道,“郡主,上次来兮楼掌柜送来的那盏琉璃花灯还在柜子里放着,要不要让人挂起来。” 她不说,溶月倒还忘了。上元节过后,来兮楼的掌柜特意差了人将那日那盏花灯送了过来。他们出门并没有特意掩饰身份,想必查一查就能查出来。这个掌柜的,倒也有心。 “那回头让人挂我书房里吧。”溶月也随意答道。 一番收拾妥当,便带着玉竹云苓同娘一道出了门。哥哥今日要在国子监上学,不能陪她们一起,所以带了几个侯府侍卫跟着。 法兴寺建在城郊嵇山之上,乃皇家寺庙。 嵇山地势不算高,但胜在风景奇秀。法兴寺平日里香火鼎盛,前去上香的达官贵人也很多。为了方便,寺里便将车马道从山脚一直修到了山顶寺门处,以便马车能直接驶上山。 从山脚到山顶,行了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达了法兴寺。 ------题外话------ 神秘男子是谁溶月为何会觉得她面熟大家猜一猜,猜对有奖哦~前面稍微有过伏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 禁地 法兴寺不愧有大齐第一寺之称,端的是气势恢宏,庄严肃穆,果然名不虚传。 四周古木参天,松柏森森,连排的殿宇、经堂、佛塔、僧舍掩映其中。屋顶各色琉璃瓦,鲜艳夺目。朱红寺门上正悬雕花牌匾,上刻“法兴寺”三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笔力雄健。往来香客,络绎不绝,隐隐有念经诵佛之声传来。 进了寺门,便是阔达百丈由白石砌成的平台广场,广场中心放置着一个青铜制的大香炉,袅袅檀香常年不断,给整个佛寺都染上飘渺出尘之感。 因府中早派了人前去通报,一上山,便有小沙弥前来引路。 小沙弥引着二人步入大殿,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尊大佛,端坐殿内,高达三丈,金碧辉煌。大佛四周分布着金铜铸造的十八罗汉,或端坐神鹿,若有所思,或玉宇澄清,扬手欢庆,或骑象轩昂,目及四方,各个神态迥异,栩栩如生。 真真是大手笔,果然配得上皇家寺院这个称号。 溶月听着远处传来的梵唱,鼻尖萦绕着幽幽檀香,一时间也肃穆虔诚起来。 她跪在蒲团上,和娘一起各上了三炷香,希望佛祖能保佑爹平安归来。 上过香,两人又到功德箱处捐了一千两银子做香火钱,算是还了旧日许下的愿。 小沙弥双掌合十恭谨谢过,道,“二位施主,方丈大师今日在佛堂讲经,施主若有兴趣,可前往一听。” 法兴寺方丈法号了空,乃大齐得道高僧,精通佛法义理,就连皇族中人也对他恭敬有嘉,时不时请他入宫讲经。 只是近些年了空大师年岁已高,很少再出法兴寺,更鲜少会开堂讲经了。 侯夫人一听,这等机会,自然求之不得,便看向溶月商量道,“阿芜,要不你先去后院禅房歇会娘听完了空大师讲经便过去找你。”她知溶月生性好动,也不勉强她一同前去。 溶月点点头,那小沙弥便唤过他师弟来,吩咐道,“智能,你带这位施主前去后院歇息。” 侯夫人有些不放心,叮嘱道,“阿芜,寺院人多,你可别到处乱跑。”又拨了两个侍卫给她,吩咐他们,“看好郡主,别让她出了后院。” 侍卫拱手应下。 溶月别过侯夫人,带了玉竹云苓跟着小沙弥朝后院走去。 后院禅房幽深寂静,显出古朴的禅意。那唤作智能的小沙弥将溶月引至一间房间门口,施了一礼道,“施主,您就在这歇会吧。” 因法兴寺常有达官贵人前来上香拜佛,因而准备了不少客房,分成左右两院,只用一道小小的矮墙隔开。智能带她来的这里是左院,专为女眷准备。 “你叫智能是吗”溶月不急着进去,笑眯眯地看着那小沙弥问道。他不过十来岁年纪,长得虎头虎脑,颇为可爱。 “是的,施主。”小沙弥点点头,眼睛圆溜溜地看着她。 “智能,你知道这后山里有什么吗”溶月指了指禅房后不远处的幽暗山林,好奇道。目之所及处,山林前都围了密密的栅栏。 小沙弥脸色微变,忙道,“施主,后山是禁地,施主可别往里面去了。” “你不会是见我年纪小唬我的吧,好好的一片林子怎么就成禁地了”溶月故作不信。她前世曾来过这里,一直有些好奇,有意套小沙弥的话。 “是真的。”见她不信,小沙弥急道,“师父说这里面圈着怪物,要是人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他的语气真挚而严肃,仿若亲眼所见一般。 怪物 恰好一阵凉风吹来,溶月不禁有些汗毛倒立。那幽暗的山林好似一个无底的黑洞,能把人吞噬进去。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道,“青天白日的哪来什么怪物难道你见过” 智能鼓了鼓腮帮子,“我没见过,可我师父的师父见过。那是很多年前,他有一次不小心闯了进去,真的看到了一个浑身毛茸茸嚎啕大叫的怪物” 他眼睛圆睁,说得煞有介事。 溶月不禁一抖,忙岔开话题,“我看林子那边的山头上还有几间房舍,那是什么地方” “哦。”智能望一眼远处,“那是如叶庵。” 如叶庵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不待她想明白,智能吐了吐舌头,“我该走了,不然师父要罚我了,施主好生歇着吧。” 话音未落,便一溜烟跑开了。 溶月好笑地摇摇头,推开门进了房间。那两个侍卫便尽职地守在门口。 刚坐了一会,就觉得有些百无聊赖。了空大师的讲经定不会这么快完,溶月估摸着还得在这待一个时辰。 她接过玉竹递来的茶水,突然忆起前世偶尔在这里一个偏僻的角落处发现过一堵废弃的石墙,石墙上绘着栩栩如生的彩画,不知出自何人手笔。只是当时没来得细看便回去了,后来也一直没找到机会,索性现在无事,不如去看看吧。 她“吱呀”一声打开房门,门口站着的侍卫立马警惕地望了过来,“郡主,有何吩咐” 溶月暗暗叹口气,看来从这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她摇摇头,合上房门,环顾了一下整间屋子,眼神落在朝后开着的窗户上一亮。那窗户颇大,显然能容自己通过。 玉竹见她这样,心里有些发毛,“郡主,您想做什么” 溶月朝她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这后院有个地方有好画,我从窗户那出去看看。” 玉竹脸色一白,“郡主,您就安心呆在这里吧,侯夫人很快就过来了。” 溶月摆摆手,似意已决,“你们俩就留在这里好了。” “我同郡主一起。”云苓忙道。让郡主一个人出去,她才不放心。 玉竹见劝不动,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三人很快便悄悄从窗户处爬了出去。 这会才上午,来后院休息的人并不多。溶月轻车熟路,带着两人七拐八拐走着。 云苓颇为好奇,“郡主,您好像对这很熟悉的样子。” 溶月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过了片刻,她兴高采烈道,“到了” ------题外话------ 阿芜究竟到了神马地方 如叶庵又是哪大家还记得吗前文提到过的哦~ 首推求收嗷嗷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 惊魂 云苓和玉竹抬头一看,只见她们已到了一个颇为僻静的地方,似乎是个久未有人居住的院子。 眼前竖立着一堵白玉石墙,作了院子的围墙用。在风水学上,这石墙能阻挡煞气,有藏风聚气之功效。石墙后面几丈远的地方,几间房舍一字排开,房门上都落了锁,锁上灰尘遍布。 壁上绘了彩色佛像,庄严肃穆,俯瞰众生,都是些佛经里头的著名故事。作画之人用笔清奇,风采盎然,碧罗为衣,颇得衣带当风之致。 溶月眼露叹意,这壁画也不知是何人所画。笔法圆转飘逸,所绘人物衣带宛若迎风飘曳之状,倒有些先先帝昭文帝之风。 昭文帝萧纪是大齐史上有名的短命皇帝,他才华横溢,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可惜于治国上却是资质平平。 永光三年,他登基不过三年,便被兄长萧纲攻入皇城,夺了皇位,史称永光之变。昭文帝本人也在战乱中下落不明,有人说他于宫中**而死,有人说他由地道逃去,藏于民间,还有一种说法是他被萧纲抓住,软禁终生。 穆武帝萧纲继位后,明令禁止昭文帝的手稿遗迹在国内流通,因而昭文帝留下的书画瑰宝通通被焚烧殆尽。溶月还是偶然在外祖父家中见过其偷藏的一副昭文帝所绘画卷,这才有所了解。 她一边看,一边赞叹不已。 这地方似乎很久没人来了,到处都遍布灰尘,有些地方还长满了蜘蛛网。溶月是惜画之人,没想太多,伸出手将蜘蛛网拂去,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画中佛像眉心的红点,竟有些凸起的感觉。 她心下好奇,扶着云苓避过地上散落的断石残垣,用力在那红点上一按。 只听见“哗啦”一声,地上突然裂开一个黑黝黝的大口,灰尘四处飞扬。溶月没有防备,“咻”的一下竟掉了进去。 云苓这会正全神贯注地扶着她,被溶月这么一扯,也跟着掉了进去。 玉竹眼睁睁地见郡主和云苓突然从自己面前消失,惊得目瞪口呆。她急忙趴在洞口大叫了几声,却只有悠悠回声传来,并无半分应答。地下黑不见底,看不清是什么情况。 这下糟了,她焦急万分,下面也不知是什么地方,得赶紧找人来救郡主和云苓才是。想到这,忙撒腿朝前头跑去。 溶月猝不及防掉入洞中,只觉得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那洞呈上下垂直的形状,她在里面没滑多久,“噗通”一声便到了底,紧接着云苓也掉了下来。 溶月屁股先着地,一阵痛意袭来,疼得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郡主,您没事吧”黑暗中传来云苓焦急的声音,刚说完,便听她“嘶”的抽了口冷气,似乎也摔得不轻。 “我没事。”溶月使劲眨了眨眼,逐渐适应了洞里的黑暗。她拍拍衣服上的灰站了起来,四下打量着。 这里似乎是条人为挖出来的地道,她们滑下来的地方从上面垂下一架软梯,供人攀爬用。只是年代久远,已经腐朽不堪不能使用了。 地道的另一头也是黑漆漆的,能容一个人走过,不知通往什么地方。墙壁上固定着锈迹斑斑的烛架,里头竟然还有未燃完的蜡烛。只可惜她们身上没带火种,没办法将那烛火点亮。 溶月将云苓搀扶了起来,云苓似乎有些害怕,颤抖着道,“郡主,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溶月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眼下情况未明,她不能自乱了阵脚。好在玉竹没有跟着掉下来,她向来机智,这会一定搬救兵去了,她们还是就在原地等着最为保险。 想到这,她安了些心,安抚道,“别怕,玉竹应该很快就会找人来了,我们就待在这吧。” 两人也顾不上脏,在地上盘腿坐下,稍稍休整起来。 不料没过多久,溶月便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上气来。一问,云苓也出现了同样的状况。 溶月并不太懂,只隐隐猜测出现这情况的原因跟地道太久没打开有关。她沉思片刻,这里头久未通人,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有害瘴气,看来还是不能在这久呆。既然上不去,就往地道那头走走试试吧。 她朝前方望去,见那里隐隐漏出些光亮来,看来地道不会太长,先出去再说。主意打定,便扶了云苓进入地道中。 越往那头走,方才气闷的状况便有所减轻,这更加坚定了溶月的猜想,不禁加快了步伐。 好在两人没走多久,便到了地道的尽头。地道出口处盖着块竹编的盖子,上面堆满了落叶淤泥,密密麻麻遮住了光线。 溶月用力一推,盖子便滚到一旁,柔和的日光倾泻了进来。 她一喜,同云苓一道爬出了洞口。 出了地洞,乍然得见光明,眼睛蓦地有些刺痛,忙伸手挡住了太阳光,好一会才适应过来。 溶月深吸一口气,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仔细打量起周边的坏境来。 周围长满了树木,树势苍劲,这些树并不高,分枝低矮粗壮,枝叶浓密茂盛,树干上苔藓地衣密布,丝萝藤蔓悬挂飘逸。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来,在地上留下明灭的光圈,有一种宁静的诗意。 奇怪,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正左右打量间,溶月突然脸色一变。方才她们行进的方位似乎是朝着西北方的,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石墙的西北面,不正是那片禁林所在 “郡主,这是什么鬼地方”云苓害怕地朝溶月靠了靠。虽然溶月比她还小,但这些天溶月表现得果敢聪慧,不知不觉间云苓已经把她当成主心骨了。 溶月见她受惊的模样,没敢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只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别害怕。 目光搜索间,竟发现不远处隐隐露出几间屋舍的模样,掩映在树丛中,看不太真切。她愈发奇了,这林子不是不准人进入怎么还会有房子 “云苓,我们去那边看看。” ------题外话------ 溶月她们会有怎样的遭遇呢~保证惊心动魄~ 看文的美妞们点点收藏留留言啦~么么扎~今天有二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 虚惊 两人大着胆子走近了,发现果然是三间一溜排开的砖瓦屋,屋前用木头栅栏围出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栽了棵大树,树下还有口水井,水井不远处放了口大水缸。院门上挂着的灯笼已经破烂不堪,只留下几根骨架摇摇欲坠的挂在上面。 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住人了。 云苓小心翼翼地将院门推开,木头门“吱呀”一声在这寂静的山林里让人格外心惊。她吓了一跳,收回手弹跳开来。 “云苓,你别自己吓自己了。”溶月故作轻松打趣道,率先进了院子。 “郡主,这里这么阴森森的,不会有鬼吧。”云苓只得快步跟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溶月自己都是重活一世的人,自然不会怕这些鬼神之说。她倒是有点担心智能口中的那个怪物,心里打着鼓,面上只浑不在意道,“朗朗乾坤的,哪来什么鬼。” 溶月四下瞧了瞧,果然到处都蒙着一层灰,角落处也结满了蜘蛛网。她推开门,走进中间那间屋子。 这里似乎是卧室,里头摆放着一张普通的架子床,还有一套粗木圆桌椅。她随意在桌上用手指一划,惊讶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郡主”云苓现在是草木皆兵,尖着嗓子急问。 “这上面居然只有薄薄一层灰。”溶月满腹狐疑,方才院子里的确是久未住人的样子,为何这屋里只落了这薄薄一层灰简直像是不久前有人打扫过一样。 云苓小声道,“郡主,这里好诡异,我们还是出去吧。” 溶月自小胆子就大,又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现在迷雾重重,她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走了,遂又进了左边那间屋子。 这间屋子似乎是作书房用。 临窗处一张质朴的书桌,上面放着文房四宝等物。桌子下方摆着一个木制的画筒,筒中装着数幅画卷。 溶月犹豫了一下,伸手拿起一轴画卷打开。 这是一幅仕女扑蝶图,画中人物衣带飘飘,线条飞扬,粗细有致。作画之人下笔流畅,将画中女子的一颦一笑表现得栩栩如生,那彩蝶也似要从画中飞出来一般传神。 溶月愣住,又展开一幅来看。还是那样圆转飘逸的笔法,画中人物衣带当风。这似乎与那壁画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溶月眉心紧锁,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当中,一环扣一环,怎么也跳不出去。 正聚精会神处,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溶月大骇,猛地回头望去。 这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啪”的一声,手中画卷掉落在地,扬起一阵细小的尘埃。 她被呛得咳嗽了两声,掩了嘴惊慌失措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双手抱臂斜倚在门框上,微眯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淡淡道,“这话该本王问郡主才是。”声音清越沉凉,似雨滴梧桐叶般空灵。 云苓蓦地回过神来,慌慌张张行礼道,“见过闲王。” 萧煜淡答一声,上前两步,捡起地上掉落的画卷,放入画筒中,悠悠道,“画是好画,可别弄脏了。” “王爷知道这画是何人所作”听出他语中的叹息之意,溶月紧紧盯着他问道。 与那日老夫人寿宴上相比,萧煜今日的气色明显红润不少。一袭宝蓝色缠枝莲纹通袖镧袍,腰束银灰色绣火焰云纹腰带,一头墨发用嵌玉小银冠束住,愈发显得人丰神俊朗。 他嘴角微微扬起,似噙了一丝笑容,只是那墨色瞳孔深处却并无半分笑意,“郡主还未回答本王的话。” 他的语气依旧轻而淡,似冬日飘落的雪花,溶月却不由自主的一哆嗦,脑中的话不听使唤地就蹦了出来,“我们不小心掉入了一条地道中,出来时便到了这里。” “哦”萧煜尾音微微上扬,莫名带了些许诱惑。他走到溶月面前,突然身子前倾,一张俊脸在溶月眼前蓦地放大。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溶月甚至能看清他浓密纤长根根分明的睫毛。一时间心跳如雷,小鹿乱撞,脸刷地就红了,结结巴巴道,“王王爷你你” 不待溶月话完,萧煜伸出手在她头顶轻轻一拂,未等她反应过来,那股灼人的气息便已远离。原来他已经直起身子,拉开了两人间的距离,手中还捏了一小片枯黄的树叶。 他将树叶在溶月眼前晃了晃,凉凉道,“许是方才出地道时沾上的。” 溶月涨得满面通红,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负气般地瞪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已回答了王爷的话,王爷也该说说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吧” 萧煜见她这般小女儿姿态,难得一怔,咳了咳方道,“郡主只知这林子东边是法兴寺,却不知西边是如叶庵吧” 如叶庵溶月终于想起为何这个名字这么熟悉了,这是哥哥提过的萧煜母妃修行之地。想必今日他正是过来探望淑太妃的。 萧煜见她一副恍然的表情,剑眉微挑,“郡主知道如叶庵” “听哥哥提过。”溶月如实道。 萧煜微微颔首,接着道,“每日这个时候,母妃都要入佛堂诵经,本王便会来这林子里走走。” “王爷不怕”溶月仰了脸问道,眸中神采奕奕恍若明珠。直觉告诉他,萧煜一定知道这地方的秘密,好奇心作祟,还是开口用了激将法。 萧煜闲闲看她一眼,眸光清淡,似隐了一丝不屑,“郡主也信那些谣传”不待溶月回话,又似自言自语道,“不过人云亦云罢了。”说着,负手朝院中走去。 溶月心神一动,抬脚跟上,“王爷似乎知道这里是谁住过的” 萧煜驻足回眸,瞥见她墨玉如洗般的眸子里闪过的一丝狡黠,有些许莞尔,低了头柔声道,“那个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呢,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溶月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不由想起小时候尿在他身上的事,脸上浮起两片可疑的红晕。 萧煜似乎觉得这样逗她颇为有趣,含笑刚待继续开口,突然眉心一动,微变了脸色。 ------题外话------ 嗷嗷嗷,美男出现,有木有很鸡冻反正夭夭是写得蛮开心的~ 二更奉上,求收藏求留言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 遇险 溶月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笑意凝在嘴角。 怔忡间,从栅栏外跳进来个黑衣男子,身姿轻盈,看着像个练家子。看到溶月,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很快便收回目光,靠近萧煜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萧煜周身的气息立刻变得冷凝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溶月脑中警铃大作。 萧煜歉意地望向她,“倒是我连累郡主了。郡主请好生留在这里,无论外面有什么声响都不要出去。” “怎么回事”溶月蹙了眉,虽有些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 “说来话长,有人不自量力,送上门来了。”萧煜似乎不欲多说,出声唤道,“天佑。”又有一个黑衣男子应声从院中的树上一跃而下。 萧煜看着面前的两人,冷冷道,“天佑和天剑你们留在这,务必保护好郡主的安全。” “主子。”那唤作天剑的黑衣人急道,“这样您身边就只剩天微和天杀了,对方” “本王不想说第二遍。”萧煜眉间似有恼意,目光冷冷迫人。 天佑忙拉着天剑单膝跪地,“属下遵命。” 萧煜冲溶月微微一颔首,“郡主保重。”便足尖一点,一跃而去。 云苓这会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担忧地劝道,“郡主,您去里面躲躲吧,这里有两位侠士守着。” “对方来了多少人”溶月没有接话,冷静地望向天剑,面上已然一派镇定。看样子,有人要杀萧煜,只是他一个堂堂大齐王爷,怎么会惹上仇家的 “三三十来人。”天剑一怔,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连同你俩,你们只有四个人保护王爷”溶月皱眉。 天剑低了头,“今日出来看望夫人,王爷便没有多带人。” 外面已隐隐传来了刀剑碰撞的声音,还夹杂着伤亡者的闷哼声。天剑和天佑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你们出去帮王爷吧。”溶月开口道,语气决然。如果萧煜出事了,她和云苓也定不会有好下场,倒不如搏一搏。 “主子吩咐属下二人在此保护郡主。”天佑朗声道,却不由多看了溶月一眼,眼中闪过奇色。明珠郡主似乎同传言并不符,也不似一般大家小姐那样骄纵。 “我们会好好躲起来的,你们再不去,王爷那就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一声细微的惨叫声,天剑脸色一白,喃喃道,“是天微” “还不快去”溶月冷了眉眼一喝,竟生出几分上位者的气势来。 天剑略一踟蹰,拉着天佑单膝跪下,抱拳道,“多谢郡主郡主请务必好生藏好。” “快去吧。” 目送着二人离开,溶月皱了眉打量着四周,房中摆设太少,没法藏人。 目光转了一圈,落在院中那颗大树上。那大树枝叶繁密,方才天佑藏在树上自己也没发觉,应该能躲得住。 “快,云苓,快上树。” 云苓吃惊不小,忙手忙脚乱费力地想爬上去。只是她平日干的都是端茶倒水的活,哪里会爬树,没挪动几寸便又滑了下来。 听着外头的打杀声越来越近,溶月不由地也焦急起来。眼见着云苓是爬不上去了,目光落到院子里那口大缸上。 “别爬了,躲进缸里去。”她急道,看着云苓钻了进去,忙替她盖好盖子,想了想,又放了块大石头进去,以备不时之需。做完这些事,又嘱咐道,“无论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听到了吗” 听到云苓郑重应下,她这才舒口气,自己也捡了几块碎石头,手脚并用地上了树。好在小时候跟着哥哥偷偷爬过,虽然耗费了些功夫,但总算是上去了。 她急急忙忙找了个合适位置小心藏好,隐在树叶当中,只露出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下面的情况,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溶月自幼不受拘束,胆子比普通姑娘要大得多。何况,前世的她,见过残酷无情的战场厮杀,也经历过诡谲莫测的朝堂风云,便是刺杀这种事,也跟着萧梓琰遇到过。所以她现在虽然也怕,却很快就镇定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溶月盯得眼睛酸涩之际,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动静。 她一凛,便看到有两个蒙面人一脸警惕地跃了进来。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道,“方才那两人就是从这出去的,仔细搜搜,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另一人点点头,朝屋内走去。 先前那人环视着院内的景致,不放过一丝一毫可疑的迹象。他先走到井边,低了头朝下看去。 瞧着那人就在自己正下方,溶月忙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突然,她瞳孔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 那人拿剑朝井里刺了刺,又扔了几颗石子下去,见没什么异常,方才走开。 溶月心里却已掀起滔天骇浪。 刚刚那人一低头,她无意中瞟到他后颈处绘了一个小小的四角星芒。 黑色四芒星,那是锦衣卫的徽记 锦衣卫一职,自穆武帝时设立。永光之变后,朝中百官并市井百姓时有不服之音。为了加强统治,穆武帝专门成立了一支亲兵队,只绝对服从于皇帝一人,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从事侦察、逮捕、审问等活动,享有各种特权,这便是锦衣卫的由来。 锦衣卫的发展在穆武帝时已达到巅峰。其下一任宣成帝萧正德因锦衣卫权势过大,时有弊端,逐渐废除了锦衣卫的很多权利。岂料到了明熙帝萧熠这一朝,又重用了起来。 溶月曾听萧梓琰一次醉后无意中说起,锦衣卫后颈处必有一四芒星徽记。用的是特殊颜料绘制,一旦血液冷却,徽记便会消失。也就是说,若锦衣卫身亡,十五分钟之后这徽记就会不复存在。 萧煜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而已,怎么会被锦衣卫盯上 她心中隐有猜想,忧心忡忡地朝方才那蒙面人看去,却又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那人一脸阴鸷的朝院中那口水缸走去,面上疑色遍布。 难道他发现什么端倪了 眼见着他就要揭开水缸盖子发现云苓了,溶月来不及多想,动了动身子,茂密的树叶便发出沙沙的声响。 那人果然停住脚步,犀利的目光恶狠狠地朝树上看来。 ------题外话------ 作者君表示,已经木有力气吆喝收藏了tot~ 下午照例二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 危急 他一脸戒备,谨慎地朝着树下移动。溶月一眨不眨地盯着,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终于等到那人走到了自己的射程之内,溶月一咬牙,将手中的石头朝蒙面人脸上扔去,好巧不巧正好扔到了他眼睛上。 那人猝不及防,怪叫一声,痛得捂住了眼睛。 就趁现在 溶月瞅准时机,一溜烟从树上滑了下来。尽管冬日衣服穿得厚,她的手掌还是被粗粝的树干磨破了皮,渗出殷红的血迹来。 她攥了攥拳头,顾不上害怕,咬紧牙关坚持着。下了树,撒开腿就朝林中跑去。留在这,无异于以卵击石,为今之计,只有跑到林中与萧煜他们会合才有活路。 萧煜,对不住了溶月神经紧绷心中暗念,她知道自己去了势必会拖累他们,但不去,就只有一死现在只希望云苓一定要听话,不要贸然从缸中出来。 这时,一道劲风从脑后袭来。溶月下意识往右一躲,那泛着寒光的利剑便砍空了。她回头一看,方才那蒙面人已经追了上来,眼睛有些红肿,目露凶光。 蒙面人二话不说,举起剑又刺了过来。 溶月吓出一身冷汗,忙取下腰间的鞭子,用尽全力朝那人手腕甩去。蒙面人不防,手一抖,剑便刺偏了,堪堪从溶月头上划过,将她发上插着的碧玉簪碰落,一头青丝便旖旎散开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碧玉簪掉落在地,“啪”的碎成两段。 趁着蒙面人分心之际,溶月拔腿又跑。 方才她能偷袭成功,只是因为黑衣人没料到她有鞭子在身,现在有了防备,自然不会再吃第二次亏。 “出什么事了”另一人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忙赶了出来。 溶月暗暗叫苦,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机械地朝前跑去。 “休想跑”蒙面人怒喝一声,飞身上前,溶月只得就势在地上往回一滚。 电光火石之间,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哼声。 溶月余光瞟去,只见云苓已从缸中出来,手里还举着方才放进去的那块大石头,房中出来的那个蒙面人已经倒在她的脚下。 看来是云苓趁蒙面人不备偷袭了他。 剩下的那人一震,瞬间满脸戾气,浑身散发出阵阵寒气,气势汹汹一掌朝云苓挥去。 云苓这会已没了方才的胆大,手脚发软不住地打颤,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溶月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掌风击倒在地,头磕在地上,昏了过去。 那人冷哼一声,又回过头来对付溶月。 溶月咬牙硬撑着,又将鞭子挥了过去,这次她瞄准的是黑衣人的脚。 蒙面人已有防备,凌空一跃,躲过她的袭击。 他似被惹怒了一般,突然发力,招招凌厉至极。若不是厉害的人都在萧煜那边,他的武功只是平平;若不是溶月前世学过几年拳脚功夫,她只怕死了几千次几万次了。 饶是这样,衣服也早已千疮百孔,左肩上还被剑刺伤了,隐隐作痛。 几个回合下来,溶月已是气喘吁吁,体力也到了极限。 “等等”她突然大叫。 蒙面人怔了怔,手上力道一缓,却并未停止攻击。 溶月身材娇小,因此还能手忙脚乱地躲过几招。她一边躲避,一边喘了气大叫,“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定远侯府圣上亲封的明珠郡主你杀了我,我爹不会绕过你的,皇上也不会饶过你的” 她不知道这么说有没有用,只是用尽办法想拖延一下时间。萧煜解决了那边应该很快会赶来,自己一定一定要撑到那个时候。 那人持剑的手一顿。 溶月大喜,难道他当真忌惮自己的身份忙又嚷道,“我今日只是偶然来了这里,你放了我,我保证今天发生的事一字都不会泄露出去。” 那人目光闪了闪,下一刻,却又挥剑出招。 该死 溶月在地上一滚,借力弹了起来。她瞅准空子,将鞭子用力一挥。成与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鞭子倒是如愿缠在那人的剑上,只是用尽全力一扯,那剑却是纹丝不动。溶月涨红了脸,也没法将蒙面人的剑甩开。而此时蒙面人的耐心已消磨殆尽,手腕一翻,再一用力,溶月虎口一震,鞭子便脱了手,被剑挑到空中。 下一刻,那剑尖就朝她刺来,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插入她的身体,溶月双眼一闭,看来她今日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她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刚重生就要死了,难道这就是命么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法兴寺,也是人仰马翻。 玉竹一口气跑到了经堂,佛门圣地,不敢贸然造次,慌忙拉住一个过路的小沙弥托他将侯夫人请出来。 侯夫人急急忙忙赶了出来,见到气喘吁吁一脸急色的玉竹,心里一沉。 “出什么事了郡主呢”侯夫人连声问道。 玉竹虽然焦急,但还是简明扼要口齿伶俐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个大概。 “什么你说阿芜掉到一个奇怪的洞中了”侯夫人大惊。 她们今日来法兴寺,带的人本就不多,只得求助于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慈悲为怀,听了小沙弥的来报,忙停了讲经出来,引了侯夫人一行往旁边的侧室详谈。 “夫人先别着急。”了空大师听了事情的经过,沉声安慰道。他沉吟片刻,带了人往那石墙处去。 一行人来到溶月掉下去的地方,一切都还是玉竹走时候的样子,看来郡主二人并没有从里面爬出来。 了空大师低头仔细看了看露出来的黑洞,眼中划过一丝异色。 “大师,这下面究竟是什么地方”侯夫人浑身无力,半倚在丫鬟知秋身上急问,眼中含泪。 “夫人放心,郡主不会有事的。”了空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见了空大师语气沉稳,侯夫人这才安心一些。 了空大师转身吩咐道,“无相带一队人从这里下去,看看郡主有没有在里面。”又点了十来个人,“剩下的人跟老衲来。” 他转向侯夫人,双掌合十道,“夫人不必太过担忧,还请先往禅房歇息片刻,等待老衲的消息。” 侯夫人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下什么忙,只得点点头,在玉竹和知秋的搀扶下忧心忡忡地往禅房去了。 了空大师望了望那片禁林的方向,转动着手里的念珠,面上看不出是喜是忧,只沉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遂带了人急急往林子里去了。 ------题外话------ 溶月:死夭夭,为什么总让我遇到各种危险 夭夭:没危险哪来的英雄救你 溶月:我明明在自救 夭夭:不要急嘛,如果看文的美妞们多多收藏,我会让你的英雄很快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 获救 溶月觉得这一瞬间像有一万年那么长,她似乎等了很久,那剑却并未如意料之中刺来。 怔忡间,耳边风声呼啸而过,紧接着有兵器“当啷”落地的声音。 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身子被长臂一揽,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幽幽竹香在鼻端缠绕,寒凉中带了些雨过天青般的清新。 得救了 溶月惊魂未定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萧煜精致的侧颜,羽扇般的睫毛落下扇形阴影,皮肤如新剥嫩菱,许是方才打斗耗力所致,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幽幽深瞳里含了一丝她看不懂的森凉。 “郡主没事吧”萧煜的声音在头顶悠悠响起,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似含了一丝颤意。 溶月蓦然回神,像被热铁烙到一般,慌忙跳出他的怀抱。不料动作过大,扯到了左肩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萧煜望过来,眉毛凝成一道川字,沉声道,“受伤了”方才情况紧急,他还没未得及细看。 天佑和天剑一凛,单膝跪地,低头请罪道,“属下失职,请主子责罚。” 萧煜语气隐有不悦,冷冷道,“回去自己找莫言领罚。”一边说着,将溶月拉近了些,仔细检查起她的伤口来。 “不怪他们,是我让他们去的。”溶月忙替他们分辩,话音未落,便觉肩上一阵凉意。 她扭头望去,见萧煜已将她肩上的外衣拉开,正在认真查看着伤口。 “我自己来就好了。”溶月心里没来由地一跳,慌忙侧头避开他的手。 “别动。”萧煜抓住她另一只肩膀,不让她乱动,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溶月的脖颈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在一个见过两面的男子面前这样露出肌肤,溶月总觉不妥,身子不住地扭来扭去。 “怕什么”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萧煜低沉开口,“你小时候本王还抱过你。” 他这是让自己把他当长辈看那时自己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他也不过八岁,哪有什么男女大防之说 溶月愈发觉得怪异起来,只是萧煜的手如铁钳一般,禁锢得她不能动弹,只得深吸一口气缓缓压下不适,朝云苓望去,想借此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云苓被萧煜的手下天杀抱起,正在查看伤势,见她望来,天杀做了个示意她安心的手势,看来云苓并无大碍,只是暂时还未醒来。那唤作天微的立在一旁按着自己的伤口,伤口上草草缠了几层布,暂时止住了血,他伤势虽重,幸而也未刺中要害。 而方才差点杀了自己的那个蒙面人已倒地身亡,脖子处插了一根树枝,一半没入血管之中,汩汩鲜血不断流出。 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溶月一阵恶心,忙别过头。萧煜见状,挪了挪身子,恰好挡住了地上的尸体。 溶月暗暗心惊,这样一根小小的树枝,萧煜居然能用其一招毙命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深有如此深不可测武功的人,真的会是大家口中的病秧子王爷么 正胡思乱想间,萧煜开口道,“还好剑上没有毒,只是皮外伤,回去清洗下伤口敷上点药就好了。”他替她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手指不经意间划过溶月散开来的如水青丝,眸光闪了闪。 天佑将地上的鞭子捡起来递给溶月。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看不出郡主还懂些武艺,果然是将门之后。” “我若不懂,王爷现在见着的就是一具尸体了。”溶月向天佑道了谢,接过鞭子放回腰间。 萧煜一怔,低低笑出声来,似清风拂落梨花,落满一地光华,“是本王的不是,连累郡主了,改日一定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他顿了顿,“郡主将天剑和天佑遣走,难道不怕” “自然是怕的。”溶月答得认真,一边将散乱的头发随手编了个辫子,眼下没有簪子,只得胡乱先应付了,披头散发总是不庄重。“可怕又有什么用呢我与王爷是一条船上的人,王爷若有事,我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一条船上的人。 听到她的话,萧煜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刺杀搅乱的心情莫名变得愉悦起来。 她说这话时,表情闲淡温柔,阳光下,容色竟有几分清空明澈之态,与这周围的血腥之气格格不入,那绑发的红绳在她手中绕得分外好看。 溶月见耳边突然没了声音,诧异抬眼,霍然撞上萧煜微微含笑的眼眸,目光中瞬息光华,似灿然琉璃隐烁其中。 她怔在原地,萧煜还真是美得过分,仿佛这世间美景锦绣河山都浓缩于他一人的眉眼之中。 气氛变得有些旖旎起来。 “主子,这人怎么办”天杀不查,指着被云苓敲晕的蒙面人开口问道。 空气中涌动的暗流戛然而止。 “杀了。”萧煜不自在地别过眼,没有半分迟疑,凉凉开口。 “不用留活口”溶月诧异道。一般人不是会留着活口问出幕后之人么 萧煜看着她似笑非笑,“没这必要了。”明艳的桃花眼中落一片光影,意味难明。 没这必要了 难道 想起方才见到的锦衣卫徽记,能遣动锦衣卫的,除了那人还有谁萧煜他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天家果然无情。 她莫名地觉得有些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萧煜一定躲过了无数的明枪暗箭才能活到现在。想到这,不禁有些可怜起他来,看向他的眼神中便带上了一丝怜悯的神色。 萧煜眉一挑,刚待说话,林中传来窸窣的人声。 不会又是一波杀手吧溶月一抖,下意识躲在了萧煜身后。 萧煜见此,眉眼微动,薄唇微微勾起,冷然的面容柔和不少,“找你的人来了。” 溶月将信将疑走到院门处一看,果然不远处一行人朝这里走来,共十来个僧人,为首一人身披袈裟,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看上去骨格不凡,丰神迥异,眼底一汪睿智精光。想来便是法兴寺的方丈了空大师了。 见惊动了了空大师,溶月略有不安,忙迎了上去。 “溶月见过大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内情 了空见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目露惊色,“郡主可有大碍发生何事了”说话间,目光落在溶月身后的萧煜身上,眼中惊异之情更甚,“王爷也在这里” 萧煜上前两步,作了一揖,“见过了空大师。” 一行人已进得院来,了空望着地上躺着的尸体,眼中异色一闪而过。他低低念了声佛,眉宇间有着悲天悯人的神色。“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既然大师来了,那就烦请大师将郡主送回了。”萧煜恢复一脸沉洌,淡淡道。 了空点点头,双掌合十,“这是自然。王爷请代老衲向娘娘问声好。” 萧煜望一眼如叶庵的方向,微微抿唇,“母亲已是方外之人,大师唤母亲清念便好。” 溶月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一头雾水。 听语气,似乎两人颇为熟稔。而且,林子里院子里躺着这么多尸体,了空大师居然都不问问缘由 萧煜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煜属下受了伤,需要尽快医治,这里就拜托大师了。” 了空点头应下,“王爷请放心。” “多谢大师。”萧煜目光沉沉,隐有疲色,转身欲离开,路过溶月身边时,脚步一顿,“郡主也受了伤,大师尽快派人将她送回吧。”说完,负手而去,只留一袭幽幽竹香似有若无萦绕,似乎连院子里的血腥味也被冲淡了一些。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了空大师长叹一口气,喃喃自语了一句。溶月离他近,隐约中听见他说的是,“难道历史又要重演了”手中的迦南念珠,被他转得飞快。 溶月心中的某根弦突然被拨动了一下,她侧了头看去,了空大师一脸喟叹,浑浊的眼中似有不忍。 心内谜团越来越多,有好几次,她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丝光亮,却很快又被浓雾笼罩。 这里究竟藏了什么秘密 思索间,耳边“嘭”的一声,惊了人一跳,循声望去,却是了空大师手中的念珠突然断开,佛珠掉落一地。 “阿弥陀佛。”了空垂了眼睑,低诵一声,似有些心绪不宁。 “无量,你带人将尸体处理了。无广,你先回寺里通知侯夫人一声,再让无幻尽快带了药箱过来。”了空长吁一口气,将手中仅剩的一颗珠子收入袖中,沉然吩咐。 又看一眼溶月,“郡主请随老衲来。”说着,抬脚朝方才那间书房走去。 溶月忐忑不安地跟着他进了房间。 “如果老衲没记错的话,郡主今日似乎是第一次来法兴寺”了空大师在书桌前停住脚步,回目望来。 他这话,用的问句,语调却是在陈述事实。 溶月眉眼一跳。今生,她的确是第一次来。 “那堵石墙所在的地方,就算是寺里的僧人也没多少人知道,郡主是如何找到的”了空大师语气并不急迫,缓缓问来,似在聊家常一般。 溶月却越听越心惊,支吾着不知怎么回话。在了空大师那双洞彻世事的眼睛面前,溶月不想说谎,却也不知如何回答。 了空大师微微露出些笑意,“郡主若不便,不回答便是。”他凝视着溶月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世间万物皆有缘法。老衲希望郡主日后仍能不困于心,不囿于情,不念过往,不畏将来。”说完这话,他自袖中将方才那颗念珠取出。 “这串念珠跟了老衲近三十年的时间,断在今日也算机缘巧合。郡主是我佛的有缘人,这颗念珠便送给郡主吧。” 溶月惶恐接下,脑中不断回响着那十二字箴言。 不困于心,不囿于情,不念过往,不畏将来。 了空大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愈发惴惴不安起来。 了空冲她和善一笑,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伸手拿过画筒中的一幅画展开,“郡主想来也是懂画之人。” “只学过一二,不敢在大师面前班门弄斧。” “郡主客气了。”了空将画放到她面前,“郡主觉得,这画如何” 溶月迟疑了一下,“笔法飘逸,衣带当风,似有昭文帝之风。” 了空吃惊的抬头看向她,目光中满是诧异,“昭文帝驾崩已久,郡主居然知晓昭文帝的画风,难道这就是天意” 他微叹一口气,目光看向窗外,恍恍惚惚似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之中。 “这里曾是昭文帝住过的地方。”良久,了空大师才缓缓开口。 “什么”溶月吃了一惊,饶是她心中已隐有猜想,这会自了空大师口中说出,还是吃惊不小。堂堂一国之君,居然沦落到住在这种落魄的地方 “昭文帝去世后,宣成帝下令将这里维持原样,封锁起来。”了空大师继续道。 居然是宣成帝下令难道穆武帝先昭文帝而薨 “郡主看到的那堵石墙,也是昭文帝在位时所绘,那处院落,是他在位时来法兴寺的居所。” “了空太师同昭文帝很熟”溶月小心翼翼开口。 “老衲曾有幸同昭文帝下过几次棋。”他收回目光,“老衲知道郡主心中所惑,所以才同郡主言明。但事关皇家,今日之事还请郡主保密才是。” 溶月点点头,心中却是愈发疑惑起来。了空大师只讲了事实,这事实背后的原因却是只字未提。 比如昭文帝为何会住在这里比如为何会有那条地道比如寺里僧人见到的怪物到底是真是假 自己仿佛解决了一个谜团又掉入一个更大的坑中。 可看了空大师的样子,似乎不欲多言,这里头涉及到太多的皇家秘辛,了空大师也不一定清楚。或者就算清楚,也不能说。 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溶月前世丢了性命才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不想犯同样的错误。 她咽了咽口水,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不多会便有懂医术的僧人过来替溶月处理了伤口,云苓也醒了过来。 溶月回到寺里,费了好大劲才将侯夫人瞒过去。一行人便不再停留,依旧顺着来路回了府。 天气已渐渐回暖起来,梨落院中一片明媚,夕阳透过树荫,温暖地洒进屋内。 溶月躺在软榻上,长吁一口气,好像自重生后麻烦事就一件接一件地找上门来,现在总算该告一段落,能喘口气了吧。 不料刚这么想,门外就有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进来了。 “又怎么了”溶月扶额叹道。 小丫鬟福了福身,喘着气道,“郡主,四姑奶奶回府了” ------题外话------ 谢谢谢美妞们的支持,文文已过首推,进入漫长的观察期啦,鞠躬。 观察期求追文求追文,哪怕你想养,每天有空戳一戳也是极好的,夭夭在此先谢过了~\~ 如果能偶尔在评论区冒冒泡,那夭夭就更开心啦。 后续还有更多精彩的内容等着大家,希望大家继续多多支持,这样夭夭才更有动力写下去,群么么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 回京 溶月从软榻上直起身子,眉心半蹙,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她咧咧嘴,看向小丫鬟,“四姑奶奶怎么突然回府了”过年没回,老夫人寿辰也没回,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没记错的话,前世四姑奶奶一家是一个月之后才回的京。 沈府四姑奶奶沈婧琳,是老夫人的亲生女儿,嫁与青州刺史徐玮为妻,育有一子一女,现居青州。 小丫鬟唤作坠儿,是溶月院里的。她摇摇头,“奴婢不知,上午老夫人院里的如意姐姐来过,说四姑奶奶回来了,叫您如果回了府就过去荣喜堂。” “就四姑奶奶回了吗姑爷呢” 坠儿又摇摇头,“好像就四姑奶奶,表小姐和表少爷回了,姑爷没有一起。” 徐玮居然没有来溶月隐隐有担忧,看来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虽然还是发生了,但时间和细节上都已偏离了原有的走向。 徐玮在青州刺史的位置马上就任满三年了,按理一个月后该回京述职。沈婧琳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先他上京 溶月心中不解,看来得去老夫人那探探情况再说。 “坠儿,你去通知夫人一声,就说我同她一起去老夫人那。” “是。”坠儿应声离去。 云苓这会还在房中休息,只留玉竹在房里伺候着。 玉竹闻言,上来小心翼翼地绕过溶月的伤口,替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担忧道,“郡主,您的伤还没好” “无碍。”溶月看一眼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伤口,沉声道,“今日之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自己受伤的事,并没有瞒着她。 “奴婢明白。”玉竹忙点头,手上的动作愈发轻柔起来。 “郡主,您说四姑奶奶怎么不事先打声招呼就回了。”她奇道。又从匣中拿出对羊脂玉柳叶耳坠在溶月耳边比了比,自言自语道,“这个好,显得气色没那么苍白。” 出嫁女子回娘家,一般是要提前知会的,沈婧琳这次这么急匆匆地回来,一定有什么事情。 “我也不清楚。”看着溶月比比划划的模样,溶月笑笑,待她弄好了,起身道,“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她和侯夫人还未到荣喜堂的仪门处,远远就听见有女子的笑声自屋内飞了出来。敢在老夫人面前笑得这么放肆的,除了四姑奶奶沈婧琳就没有旁人了。 溶月定了定心神,扶着娘进了门。 房里可真热闹,二房三房的姑娘夫人们都来了,一屋子珠翠叮当,香风细细。中间炕上老夫人旁边坐着的那个粉面含春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便是沈府四姑奶奶徐沈氏了。 见到她二人进来,二夫人一甩帕子迎了上来,满脸堆笑,“大嫂,方才姑奶奶还念着呢,可巧就来了。” 徐沈氏听得动静,忙从炕上下来,走到侯夫人面前,拉着她的手热切道,“大嫂,好久不见了。” “快半年了吧。”侯夫人微微含了笑,“姑奶奶可都还好” “挺好的。”徐沈氏点点头,目光落到溶月身上,迟疑了一瞬,“这是七姑娘” 溶月乖巧地一福身,“溶月见过姑姑。” “好孩子好孩子。”徐沈氏很快便收起脸上的诧异之情,笑着将她扶了起来,“七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姑姑过誉了。”溶月微微一笑,礼貌地答道。 徐沈氏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她垂了眼睑,掩盖了过去。又冲着后头招招手,“若儿,坤儿,快过来见过你大伯母和七姑娘。” “大伯母好,七表妹好。”面前走来的女子,十三四岁模样,尖尖的小脸,头上斜插洒金红宝石珠花,长绵凤钗下垂下累累珠珞,身穿海棠红流云纹百褶裙,外罩大红织锦云霞外衫,眼神里透出丝丝傲气。 溶月一哂,徐若果然还是记忆中那般骄纵高傲的模样。 “表姐。”溶月也笑着回礼。 徐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声。 对于徐若显而易见的敌意,溶月并不放在心上。徐若打小就和自己不对盘,她同沈汐云交好,经常被沈汐云利用来对付自己而不自知,这样的人说到底不足为惧。 “坤儿,你也快过来。”徐沈氏又唤道,目光落下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锦衣华服,一看便是娇养的。他正坐在炕上,津津有味地玩着手里的蜡油冻佛手。 溶月眼眸微眯。她认得这个佛手,这是宫里赐下来的贵重东西,老夫人十分宝贝。前世她偷偷拿着玩,不小心摔了条细小的裂缝出来,老夫人勃然大怒,罚她跪了一天一夜。 现在老夫人居然能眉眼含笑地看着徐坤玩得起劲,溶月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她还当真是疼爱这个宝贝外孙啊。 听到徐沈氏的叫唤,徐坤不耐烦地抬起头扫了这边一眼,嘟囔着放下那佛手,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敷衍道,“见过大伯母,见过七表姐。” 话音还未落下,便又一溜烟跑了回去。 徐沈氏冲着侯夫人歉意地笑笑,“你看看,都是被我宠坏了,这般没规没矩。”那眼底的慈爱却是遮不住。 侯夫人自然是笑着将话题带了过去,又上前向老夫人见了礼。 “老大家的,去法兴寺还过愿了”老夫人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点点头,“了空大师今日开堂讲经,所以回迟了些。” “哦”老夫人似来了些兴趣,“你倒是赶上了好时候。” “大嫂向来是运气好的。”二夫人笑着接口道。 “听说法兴寺求签颇为灵验,过几天我也带了若儿坤儿去拜拜。”徐沈氏抚了抚衣襟,笑得端庄。 溶月瞟她一眼,沈婧琳同老夫人性子最像,争强好胜,无论什么都不愿屈居人后。哪怕人后有再大委屈,人前依旧表现得光鲜亮丽。 似乎是感受到溶月的打量,她垂了眼望过来,嘴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永远都要保持这样完美的姿态。 “七姑娘似乎安静了许多。”她奇道。 溶月眉心一跳,咧了咧嘴看向她,装作害羞道,“姑姑,溶月是大姑娘了。” 侯夫人看着溶月微微带笑,目露欣慰。其他人则是是笑非笑地看着两人,溶月这样的性子,指不定能安静几天,到时等着看她出洋相就是。 众人各怀心思,一时竟无人接话。 老夫人刚想开口打破这尴尬,一直沉默的三夫人突然开口道,“姑奶奶这次回得这么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题外话------ 为什么没人留言呢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 霸道 徐沈氏嘴角不自觉抖了抖,忙堆了笑望去,“瞧三嫂说的,难道没什么事我就不能回来看看娘看看大家了” 三夫人扬了扬眉,却并不买账,“哦姑奶奶过年没回,娘的寿辰也没回,却偏偏挑了今日,这是为何” 徐沈氏脸上的笑已经渐渐挂不住了,“三嫂这意思,是不欢迎我回来” “这是哪儿的话。”三夫人瞟一眼脸色渐渐沉下去的老夫人,微微勾了勾唇,“正是关心姑奶奶才问一问的,若姑奶奶有什么难处,我们几个做嫂子的自然是要帮忙的。”三房一向同哪房都不对盘,三夫人本就出生小户人家,言行举止带了些市井之气,自然是逮着谁的机会就踩谁一脚了。 徐沈氏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姑爷再过些日子就要上京述职了,婧琳惦记家里,便先进京了。”一旁的老夫人缓缓开口,声音中含了一丝威严和不郁。 三夫人愣了愣,“姑爷要上京述职” 老夫人看她一眼,眼中的嫌恶一闪即逝,“地方官不同与京官,任满三年就要上京面圣。想着你们也不懂这些,便没跟你们说。” 三夫人想看笑话不成反被训一通,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呐呐道,“这是好事啊,恭喜姑奶奶了。” 老夫人冷哼一声,端起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似随意一提,“你有这个心思,就劝老三多走走门路,总不能做到个四品的鸿胪寺卿就到头了吧。” 三夫人愈发涨红了脸,虽心有不甘,也只得喏喏应下。 老夫人替徐沈氏出了这口气,徐沈氏自然又高兴起来,仪态万方端坐一旁,眼中满是得意的神色。老夫人却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收敛一些。 这时,耳畔突然传来“哇”的一声,大家一惊,扭头望去,便看到徐坤发狂似的蹬着腿,嘴里还不住地嚎啕大哭。 “我的好坤儿,这是怎么啦”老夫人一把搂住他,心疼道。 见有人来哄,徐坤立马收了声,肥嘟嘟的手一指,盛气凌人道,“我要那个。”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一脸通红的沈沁雪。她怯生生的站在炕边,脸上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眼中泫泪欲滴。 老夫人愣了愣,“坤儿,那是六表姐。” “我要那个”徐坤尖着嗓子道,“我要那个葫芦” 大家这才恍然。 沈沁雪身上挂了一个玉质的小葫芦,那玉虽不见得有多名贵,但胜在造型憨态可掬,颇为可爱,难怪吸引了徐坤的眼球。 沈沁雪往后退了两步,用手捂住那玉佩,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她嗫嚅道,“这是外祖父送给我的” 徐坤见她不愿,“哇”的一声又嚎啕起来,眼眶中却不见半滴泪水,一边哭,一边在炕上打着滚。 老夫人看着心疼,望向沈沁雪,“六丫头,你把那玉佩给你表弟玩玩吧。” 沈沁雪嘴一瘪,似要哭了出来。 老夫人见她不愿,皱了皱眉,“不就是块玉佩而已,你表弟是客,你便是给他玩玩又如何你要是舍不得,回头我让翠绮在库房里再找一块好的给你。” 沈沁雪死死地攥住那玉佩的系绳,抽抽搭搭分辩道,“这是外祖父去世前送给我的。”她不想给表弟,什么东西到了表弟手里就没得回了。 “表弟,你看表姐身上这块玉你可喜欢”沈汐云见气氛僵持不下,柔柔出声。 她摘下腰间佩戴着的一块蝴蝶型玉佩递到徐坤面前,笑容和善。沈汐云身上的东西自然比沈沁雪的要好得多,这玉一看就通透不少。 她还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博得好名声的机会,溶月嘲讽的目光落在她后背上,沈汐云顿时觉得脊背一凉,暗中望去,却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徐坤只随意看了一眼,便又大叫起来,“我不要,我就要那一块。” 徐沈氏见沈沁雪没有松口的迹象,这才出来打圆场,“坤儿乖,回头娘给你找块更好的好不好。” 沈沁雪身子一抖,头都快埋到胸前了。 徐坤却依旧不罢休,不住地叫嚷着。 这时,角落传来一把清润幽凉的嗓音,“六姑娘,给表少爷吧。” 沈沁雪霎时脸一白。 众人循声望去,溶月一怔,角落处一个二三十来岁的女子,身材窈窕,一袭葱绿湘绣果纹银镧挑线裙,脸上未施脂粉,肤色白皙,秀眉弯弯,杏眼微敛,虽算不上十分貌美,却别有一番清丽柔美的滋味在里头。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二房的曹姨娘。曹姨娘性子温顺,平日里存在感极低,没想到今日倒是过来了。曹氏的父亲只是一个落魄的秀才,二老爷一次外出时偶遇曹氏,对她一见钟情,不顾二夫人反对将她纳了回来。 溶月前世与曹姨娘并无多少交集,但曹姨娘能在善妒狠厉的二夫人手中好好地活到现在,还生下了沁雪,再记上二老爷如今还时不时去她房中过夜,可见曹氏并没有她表面上那么单纯无害。既懂得对付女人,又懂得收服男人,就冲这两点,这个曹氏必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但只要曹氏不损害到自己的利益,溶月就乐得做个旁观者,或许,还有合作的可能也说不定。 “姨娘”沈沁雪白着脸,小声唤道,语中隐有埋怨。 曹姨娘恭谨走到沈沁雪旁边,唇微动,似乎悄悄说了句什么,一边福了福,“表少爷是客,六姑娘就听妾身一句劝吧。” 沈沁雪虽然养在曹姨娘名下,但礼数上小姐是主,姨娘是仆,自然得行礼。 沈沁雪眸光微闪,她咬了咬唇,不情不愿地将那玉佩摘下,递到徐坤面前,“表弟,给你。” 徐坤白她一眼,大喇喇接过,也不道谢,自顾自玩去了。 真是被宠坏了溶月心中暗暗翻白眼。他可千万不要惹到自己,不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徐沈氏眼梢微挑,一脸心满意足的神色,“哎呀,我们家坤儿不懂事,那就真是谢谢六姑娘了。” 沈沁雪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勉强扯出个笑容来。 老夫人看她一眼,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你们几个姑娘家去园子里玩玩吧,若儿也好久没来过了。” 几位姑娘便欢快地朝门外走去。 路过曹姨娘身旁时,溶月无意间瞟见她手中的雪白帕子已被攥得不成样子。 ------题外话------ 亲爱的妞们,答应我,不要潜水好不好看我抓狂脸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 怒火 出了门,沈沁雪停住脚步,面色虚白,勉强扯了扯嘴角,“二姐姐,我身子有些不适,想先回房去了,二姐姐你们陪表姐玩吧。” 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她是玉佩被夺心里不舒服。 沈滢玉嗤笑一声,双手叉腰,看好戏似的上下打量了她两眼。 沈汐云皱了眉关心道,“那六妹妹你就先回房好好歇着吧,若儿也不是外人,不会介意的。” 沈沁雪勉强笑笑回应了,在丫鬟的搀扶下回了房。 看着沈沁雪单薄的背影渐渐走远,徐若不以为意道,“云姐姐,就你心肠好。她可真是小气,连块廉价的玉佩都舍不得。”徐若叫其他都人带上个表字,唯独对沈汐云就直接叫姐姐,这其中的关系亲疏一目了然。 汐云挽起她的手,亲昵地嗔道,“你啊,何必得理不饶人,走吧,带你去园子里转转,好久没来了。”两人相携而去,沈滢玉撇一撇嘴,也跟了上去。 “七妹妹,快跟上。”走了几步,沈汐云突然驻足,回头冲她招招手,莞尔一笑。阳光下,她笑得温柔和静,一双眼眸带了七分真诚三分嫣然,莹莹华光,韵彩逼人。 如果没有前世的经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温柔美艳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颗蛇蝎狠厉的心。溶月暗暗咬牙,没关系,自己有的是时间,二姐姐,你就等着看我是怎么把你这层伪善的皮一层层扒下来的吧,慢慢玩才有意思不是吗 她一勾唇,欢欢喜喜跑了上去,声音清亮如碎玉浮冰,“二姐姐你们等等我”谁也没瞧见那双幽幽深瞳里,绽出一星志在必得的光亮来。比谁会演是么那就演给你们看 夕阳和煦,园中一片明媚,有雕花八角小亭台临风立于莲清池上,几人沿着精致石拱桥入了亭子,在红漆长椅上坐了下来。 凉风拂过,春日的气息开始冒了出来,直把人熏得翩然欲醉。 徐若望着空荡荡的池面叹一口气,“可惜这池里的荷花还未开,不然泛一叶扁舟于莲池内,闻着莲花莲叶的清香,想想都舒适。” 有丫鬟上了几碟小吃上来,骨瓷缠丝莲花碟中装着精致可口的糕点,让人看了食指大动。沈汐云捻起一块递给徐若,笑得温婉,“这也不难,你夏日的时候再过来玩便是。” 徐若接过糕点,眨了眨眼,神秘一笑,不知想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若儿” 徐若摇摇头,笑得嫣然,“现在还不能说,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表妹若是早一些来,也能赶上上元节花灯会的。”一旁的沈滢玉眼神微闪,突然插话。“哦,可惜这次灯楼塌了,害得二姐姐和七妹妹还吃了不少苦头呢。”她眼中一抹精光,瞟了二人一眼。 沈汐云唇边笑意僵了僵。 “是吗”徐若来了兴致,“云姐姐,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沈汐云勉强扯了扯嘴角,“也没什么,只是被人群冲散了而已。” 溶月歪了头看向沈汐云,眼中一派天真澄澈,“二姐姐,我和六姐姐一起被冲散,都跑到琥珀川边上去了,幸好张培机灵,很快就找到了我们。听说二姐姐和三哥走散,凌晨才被找到” “这是真的吗”徐若惊呼一声,“那岂不是很危险,云姐姐你没遇到什么坏人吧” “没有”徐若话音刚落,沈汐云便厉声道,大家都唬了一大跳。 溶月正准备拿糕点的手一顿,眼中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 沈汐云马上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了,忙撇开眼神,清了清嗓子道,“当然没有,我一直都跟着人流跑的,府里那些人找的不用心,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可是我听说二姐姐回来的时候衣衫都被扯破了。”沈滢玉紧逼道。 “四妹妹这是什么意思”沈汐云眉眼一沉,语带委屈,“当时那么乱,大家都拉拉扯扯的,衣服破了点不是很正常吗难道六妹妹七妹妹就是完好无损回来的” 徐若忙打圆场道,“云姐姐平安回来就好了。”她睨一眼沈滢玉,“有的人,就是一肚子心思。” “你”沈滢玉自然听得出来说的是自己,气愤地看向徐若。片刻,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不怒反笑,“若儿表妹,这次怎么就你和表弟来了菀儿表妹呢” 徐若闻言脸色一黑,恶狠狠道,“你提她做什么” 沈滢玉嘻嘻一笑,“我很久未见过她了,甚是想念呢。若儿表妹回去了代我向她问个好呀。” “你自己跟她说去”徐若冷哼一声,侧过了身子,不想理她。 溶月脸上掠过极淡的笑影。沈滢玉人虽然愚笨直白了些,但有时候还真是会抓人痛脚,不得不让人大呼过瘾 沈滢玉岂能放过这等落井下石的好机会,凑到溶月跟前又继续得意洋洋道,“我也想亲自说呀,姑姑怎么不带菀儿表妹来怎么这次连姑父也没来” 看着面前沈滢玉那张讨厌的笑脸,徐若一恼,伸手一推。 沈滢玉不防,一下子跌到在地,后头跟着的宝琴忙上来将她搀扶了起来。 “你竟敢推我”沈滢玉气急败坏,指着徐若的鼻子道。 “我为什么不敢”徐若得意地一昂头,“云姐姐,我们走”说完,大摇大摆出了亭子。 沈汐云歉意地朝沈滢玉笑笑,追了上去。 “人都走了,二姐姐再气又有何用”沈滢玉正恼火间,耳边传来溶月凉凉的声音,她一回头便见到溶月秀眉微挑,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你也笑我”沈滢玉肺都气炸了,脑子一热,扬起手,一巴掌就挥了过来。 “放肆”溶月冷喝一声,紧紧抓住沈滢玉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我是圣上亲封的明珠郡主,沈滢玉,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打我” 眼前的溶月,浑身散发出冷厉的气质,竟让沈滢玉生生打了个寒颤。沈溶月不过十二岁,怎么会有这般骇人的眼神 溶月将她手用力一甩,冷冷睨她一眼,“四姐姐,我没有二姐姐那么好心,你最好不要惹我”说完这话,看也不看她,径直离去,绯色裙摆划出的弧度艳烈如火,生生灼伤了沈滢玉的眼,她愣在原地,久久未回过神来。 ------题外话------ 阿芜: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4章 心思 “郡主”玉竹小跑着跟上,一脸欲言又止。 “说吧。”溶月意兴阑珊道,方才一动怒,牵动了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痛。从重生到现在,她一直都紧绷着神经,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真的感觉有些累了,所以今日才这么不管不顾地发泄了出来。其实,沈滢玉也不过是恰好撞到枪口上罢了。 “奴婢是想说”玉竹斟酌着开口,“下次这种替郡主挡巴掌的事,交给奴婢就行了,四姑娘这样的实在用不着郡主亲自出马。” 溶月一愣,顿住脚步打量了玉竹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呀,跟着云苓久了,也学贫嘴了。” 见郡主展颜一笑,玉竹这才舒口气。 她隐约发现郡主自上次醒来后,情绪就一直有些压抑。自己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能让郡主这么开怀的笑一笑也是好的。 回到梨落院,云苓已经醒过来了,在屋里等着。见溶月回来,忙迎了上来,一边挑了帘子,一边道,“郡主,你们回来了,方才前院守门的侍卫送了个盒子过来。” “云苓,你怎么起来了”见到她,溶月皱了眉道,“我这里有玉竹就伺候着够了,你再去歇会。” 云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郡主,奴婢其实没啥事儿,就是就是被吓晕了” “真的没事了”溶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真没事了。”云苓在溶月跟前转了一圈,“您看,这不好好的吗” “没用”玉竹没好气道,“叫你保护郡主,你倒自个先晕了,要不是郡主厉害,看你怎么办” 云苓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错了,下次奴婢一定勇敢地保护郡主。” 溶月抿唇笑了笑,于她而言,身边人衷心才是最重要的,遂笑问道,“你方才说前院送了个盒子过来,谁送的”能让侯府的守卫帮忙把盒子递进内院来的,这人的来头一定不小,她暗自揣测。 “哦,在这。”云苓自梳妆台上拿起一个红漆小盒递给溶月,“侍卫说来人持了闲王府的令牌。” 萧煜 溶月怔了怔,她是真没想到会是萧煜。方才不才见过面他又托人送什么过来了 心下好奇,打开盒子一瞧,见里头躺着个白玉瓷瓶,瓶子上放了一封小小的书笺。展开信一看,里面只寥寥一行大字:药有奇效,外敷之,连落款也无。想来也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字倒是好字,遒劲飘逸,笔走龙蛇,溶月一勾唇,将信纸置于一边,拿起盒子里的白玉瓷瓶。 她打开瓶盖闻了闻,一缕清香溢出。她一怔,这莫不是宫里的玉肌散 玉肌散采用数十种名贵药材调制而成,是祛疤去印的极好良药,因此尤为名贵,便是宫里头存着的量也不多。 前世萧梓琰遇刺,溶月替他挡了一剑,胸口留下了疤。她爱美,求了萧梓琰好久,他才不情不愿地入宫找皇上讨来了一瓶玉肌散。 现在想想,其实萧梓琰从来就没有真心爱过她,他爱的,一直都只有他自己。 溶月的目光落在手中的小小玉瓶上,心中有一丝小小的触动,就算她今日是因为萧煜而受伤,这份心意,她还是领了。 “小姐,这是什么药吗”云苓好奇道。 “祛疤的。”溶月将瓶子递给她,“先收起来吧吗,晚上沐浴后再替我敷一些。” “这是王爷送来的王爷人还挺好的,也不像别人说的那么喜怒无常啊。”云苓嘀咕道。 溶月脱下外杉看了看伤口,还好没有裂开,这才闲闲看向云苓,“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话音落下,才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不知想到什么,耳根飞起一抹红晕。 她晃晃脑袋,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又看了看桌上的那张信笺,本想烧毁了,但现在是白天,并未点烛火,犹豫了一下,还是折起来收在了妆奁的最底层。 “快到饭点了吧。”溶月抬头看了看时辰,站起来理了理衣衫,“走吧,去娘那里吃饭去。” 去清芷院的路上,正好碰到刚从国子监下学回来的沈慕辰。 沈慕辰并不知道溶月今日发生的事情,只随口问了几句她法兴寺的情况,溶月便用话带了过去。 他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靠拢过来,压低了声音道,“阿芜,你那日托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到了。” 是莲清池的事溶月眉眼一挑,这么快就查到了 “我让清风和清歌偷偷问过了在琼芳苑的仆从,他们都说那几日下雪后,只有二姑娘身边的凝墨靠近过池边。” 沈汐云,果然是你真是没辜负我对你的期盼啊。溶月低着头,面上笑容徐徐勾起。待她抬起头看向沈慕辰时,眼中却满是诧异。 “怎么会是二姐姐” 沈慕辰叹一口气,“我起初听到这个消息也十分震惊,或许,汐云真的没有她表面看起来那么纯善。毕竟二房觊觎我们的爵位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这下轮到溶月吃惊了,她本以为哥哥并不会注意到这些内宅里的阴私勾当,没想到,哥哥居然早就有所察觉。 看到溶月懵懂讶异的眼神,沈慕辰有些不忍。阿芜还小,本不想让她过早接触这些阴暗面,只是现在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人心隔肚皮,阿芜,你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要留个心眼。”沈慕辰提点了两句。他当然不会想到,眼前的溶月,已不再是那个十二岁的无知孩童了。 “哥哥,我知道了。”溶月重重点了点头。 “对了,爹爹走的时候让我先教你学学基本功。”其实私心来说,他本不想溶月学武,女孩子打打杀杀的,难免会伤到自己。只是现在看来,学些自保的手段并非没有必要。 溶月眼神一亮,“哥哥要教我武功了吗”哥哥的武功是爹亲自教的,自然是上乘。 “我每上五天学就有一天休沐,到时候我过来找你。”沈慕辰笑着道。 溶月自然是欢喜应下,两人说说笑笑朝清芷院去了。 ------题外话------ 徐沈氏为何突然上京,有姑娘猜到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5章 醋意 荣喜堂内室里,窗台一角的紫砂镂空熏炉中正焚着凝神香,袅袅轻烟后,徐沈氏扭曲的面容显得愈发狰狞。 “娘,他凭什么”徐沈氏咬牙切齿怒吼道。 老夫人一脸阴郁,不悦道,“你现在在我这里发脾气又有什么用你若是不逞这一时意气,现在那卑贱的歌姬就该跪在你面前敬主母茶了,至于你喝不喝,接没接稳,还不是你说了算” “娘”徐沈氏愤恨道,“我就是不想那个小贱人进门一看就是个狐媚子,还没进门呢,老爷的魂就被勾走了,这若是进了门,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处” “没有这柳七七,前头不还有个董慧慧吗”老夫人恨铁不成钢道,“男人哪个不好色越是这样,你就越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来,成天拈酸吃醋,你同那些小家子养的有什么区别哪个男人喜欢这样的正妻” 徐沈氏红了眼眶,委屈道,“娘,我不是提了拂柳吗谁想到她却是个不争气的,老爷压根就没去过她房中几次。” 老夫人沉吟片刻,“拂柳那贱丫头,倒是我看走眼了,没想到心气儿那么高。才刚怀上便目中无人起来,连你这个主子都不放在眼里,这要是真生了个带把儿的出来,那尾巴不还得翘到天上去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锐利的目光剑一般射向徐沈氏,“琳儿,你老实说,拂柳的流产同你有没有干系” 徐沈氏愣了愣,嚎啕道,“娘,我可真是冤枉啊。拂柳怀上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若真是个男孩,我抱到我名下养着便是了,何苦造这等孽呢” 老夫人目光缓和了下来,“嗯,我相信你这点轻重还是分得清的。” “娘,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徐沈氏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平静了一些。 “这柳七七是姑爷同僚所赠,何况都已经进门了,你再闹也改变不了现状了。要我说,当务之急,你一定要牢牢抓住姑爷的心,做出个贤惠样来给他看,他心里愧疚,自然就会念着你的好。” 徐沈氏嘟嘟囔囔的,仍有些不甘心。 老夫人恨恨地戳了她额头一下,“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儿子被媳妇儿管的死死的,女儿又只会在我面前发脾气”说到后面,真有些伤心起来,一时有些喘不上气来。 徐沈氏忙替上前替她顺了顺气儿,“娘,您别生气了,我听您的就是了。” 老夫人喝了口水,缓过来了些。她目光幽幽落在炕上那个腊油冻佛手上,转了话题,“你说的姑爷想走工部路子的事,是真的吗” 徐沈氏在老夫人身边坐下,点了点头,“老爷说因为上次灯楼倒塌的事,工部空出不少位子,他想试试看,如果能留在京里便再好不过了。” “你们可想好了京官可不是那么好做的。”老夫人歪在炕上,将那蜡油冻佛手拿在手上把玩着,接着道,“做刺史,姑爷就是一方大员,天高皇帝远。做京官,就是在天子脚下,一言一行都不能出了差错。” 徐沈氏自然也明白,颔首道,“老爷说刺史就算做到头了,只有到了京里才有可能往上面去。” 老夫人眼里闪动着精光,沉吟几瞬才道,“姑爷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好的,有用得着你二哥的地方,你自去找他说,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回头你给姑爷写封信,就说若儿坤儿想外祖母所以你先带他们上京了,这段时间你会先在京里看看房子。” “娘”徐沈氏显然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拉长了声音道,“老爷明知道我是生气才自个上京的,我现在写信给他不是狠狠打了自己的脸吗” 老夫人冷了脸色,“方才我跟你说的话都白说了吗你这是在给他面子,也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你日后若在京中,这各方应酬自然是少不了的,表面功夫该如何做足还用我教你吗” 烛火摇曳,光影明暗投射在老夫人脸上,浑浊的眼底有精光闪过,竟带了些鹰隼般的犀利。 徐沈氏脸上神色变化了一番,这才低头应下。 夜晚的风总还有些凉意,月亮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给大地罩上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 溶月吃过饭,带了玉竹云苓走在回梨落院的路上。这段路并不远,溶月晚饭吃得有些饱,便慢慢悠悠地走着,权当饭后散步了。 “咦”云苓突然狐疑开口,“郡主,您还有一只耳坠哪去了” 溶月抬手朝两耳上摸去,果然左耳空荡荡的,那只羊脂玉柳叶耳坠不见了。她微微有些着急,若是旁的耳坠也就算了,这对是娘十岁生日时送给她的,素雅精致,她十分中意,平日里常会拿出来戴。 玉竹仔细想了想,“似乎方才回房的时候就不见了,应该没有掉在夫人那里。” 难道是下午同沈滢玉拉扯的时候掉在池心亭了溶月越想越觉得可能,“我们去琼芳园看一下。” “郡主,天色有些晚了,不如明天再去吧。”玉竹劝道。 溶月有些不放心,等到明天,难保不会被洒扫的下人捡去,还是现在去找一找才心安。 玉竹云苓见溶月意已决,便向旁边巡逻的婆子借了盏灯笼,在前头照着路同溶月一道往琼芳园去了。 这会园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巡逻的婆子时不时走动着。角门处守门的婆子本来都准备收拾收拾进屋了,见溶月一行人打着灯笼过来了,忙披了外衣迎了上去。 “见过郡主,郡主这是还要往园子里去”婆子堆着笑道。 “我有东西落在园子里了,进去找找,很快便出来,你给我留着门。” 婆子自然是迭声应下,“郡主,要不要老奴叫几个人同您一起去找。” “不用弄这么大架势了,我自己去看看便是。”婆子忙点头,又替溶月拿了盏灯笼过来。 三人到了池心亭仔细一搜,还当真在红漆长椅的下面找到了那只耳坠。溶月捡起来带回耳上,舒了口气。 “走吧。”一阵凉风夹着水汽袭来,她紧了紧外衣,不禁打了个寒颤。“快回去吧,这儿怪冷的。” 玉竹应下,上来扶她,云苓却半天没有应答。 溶月心下奇怪,转了头看去,只见云苓眼睛圆睁,面色惨白,像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见溶月望来,她抖抖索索伸出手一指,结结巴巴道,“郡主,那里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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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月她微微勾唇看向曹氏,“这么晚了,姨娘在这里做什么”她的眸光水般清澈,并无半分不妥,但曹氏总觉得那双眼眸似能看穿人心,让她无处遁形。 她瑟缩了一下,低了头,不自在道,“妾身晚上有些睡不着” 溶月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大晚上的睡不着跑来这里烧东西真当自己是个没脑子的,拿这种话来糊弄自己不过话说回来,曹氏烧的是什么 她蹲下身,将曹氏塞进树丛里的火盆拖了出来。 曹氏脸色一白,不住地绞着自己的手指,似乎颇为紧张。 溶月捡起盆里一张未燃尽的纸张瞧了瞧,心中直犯嘀咕,这看着像是纸钱啊难道曹氏在祭拜什么人 她含了探究的目光朝曹氏望去,曹氏垂着头,紧咬下唇,似乎不欲解释什么。 溶月脑中飞速转动着,若是家里人,大可大大方方的祭拜,如此偷偷摸摸,说明要祭拜的人要么见不得光,要么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一事,眉心一跳,悲喜莫辨的目光落在曹氏身上,好一会才悠悠开口道,“今晚月色很好。” 曹氏没想到她沉默半晌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诧异地抬头望向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些什么。恰好方才遮住半轮明月的层云渐渐飘走,银色月光覆满大地,照在溶月精致的面容上,她唇角嫣然,墨玉如洗般的眸子含了一丝明澈的神色,月光下竟有种让人心惊的美。 溶月抬眸回望过去,语气淡然,说出来的话却让曹氏脸色陡然一变。 “我还记得,姨娘流产那日,也是这般温柔的月色呢。” 她的声音极轻柔,却仿佛有一根极为尖利的刺一下子扎进人的心里,曹氏莫名一抖,不可置信地盯着溶月。 见她这番神情,溶月便知自己猜对了。 除了沈沁雪,曹氏还曾怀过一胎,可惜还没怀上四个月,便不幸流了产,依稀记得也是这样一个乍暖还寒的日子,恐怕就是今日吧。 沈府这会人多眼杂,而园子里入了夜人就变少了,所以曹姨娘才过来这里祭拜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吧。 “七姑娘这是何意”曹氏收起脸上的悲凄之情,盯着溶月冷冷道,目光中满是警惕。 “姨娘别误会。”溶月柔柔一笑。“我只是有些好奇,姨娘素来小心,好好的怎么会流产。”除非有人下了毒手。 曹氏眼中的苦楚和怨怼一闪而过,她哑了嗓子,“是妾身无能,未能护住自己的孩子。” 溶月见她不松口,知道她还不信任自己,也不逼问,将灯笼递给玉竹,呵口气暖了暖手,淡淡道,“姨娘不必如此提防我,你我之间并无利益冲突。” 她顿了顿,清亮的目光直直望去,“若有,上元节灯楼倒塌时我便不会死死拉住六姐姐了。” 曹氏低了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抬头,唇边一抹自嘲的笑意,“原以为府里这几位姑娘,只有二姑娘才算得上是玲珑心思,今日才知道,是我看走眼了。” 她朝溶月郑重其事地行了一礼,“六姑娘性子胆小,日后七姑娘若有能帮得上她的地方,还望不吝援手。” 溶月眼中染上一丝笑意,她说这话,就说明已经开始考虑站在自己这边了。 曹氏不愧是聪明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个道理一点即通。只是若真想与自己合作,她还得拿出点诚意来才行,权且看她日后的表现了。 遂含笑颔首,“这是自然,姨娘穿得单薄,还是早点回房吧。” 刚准备离开,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喝,“那边是什么人”原来是巡夜的婆子发现了这边的异常,提了灯笼往这边而来。 ------题外话------ 昨天晚上收藏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死活不涨,夭夭心里简直是拔凉拔凉的。姑娘们动动手指点个收藏吧~夭夭会努力写得更精彩更好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7章 试探 溶月示意曹氏先行超小道离开,一边带着玉竹云苓迎了上去。 “是我”待婆子快走到跟前时,她出声道。 “郡主”那值班的婆子拿着灯笼一瞧,慌忙行礼。 另一人眼珠转了转,赔了笑道,“不知郡主这么晚了还在园里有什么事吗” “放肆”云苓喝道,“郡主的事用得着向你一个婆子说明吗” 那婆子眼底一抹不服,面上只连声应下,不住地哈腰道,“是是是,是老奴逾矩了,郡主息怒。” “好了云苓。”溶月和云苓配合默契,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也别为难她了,她也不过是恪尽职守罢了。” 又看向那婆子,柔声道,“我白天将耳坠掉园子里了,方才发现了便来找一找,果然在那边找到了,正准备回去。”说着,将鬓发挽到耳后,露出微微晃动的耳坠。 那两婆子忙点头应是,瞧着溶月一行走远了,其中一人才嘀嘀咕咕道,“今日这郡主怎么这么好说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另一人眼珠骨碌转动着,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渐入初春,阳光明媚,庭树深碧。庭风从院中吹进房内,吹起一室生凉。有和煦的阳光透过天青色的的蝉翼纱照了进来,在梅花朱漆小几上投下斑驳的光圈。 “姑娘。”司砚立在一旁,垂了首,小心唤道。 “说。”沈汐云懒倚在临窗软榻上,吹一口刚刚才涂好丹蔻的指甲,懒洋洋道。 “方才园子里的王婆子过来了。” 沈汐云垂下手,并不看司砚,唇边一抹讥讽的笑意,“她若再不来,我真怀疑是不是该换一个人了。”她将手放入清凉的水中,大红的丹蔻映着黄铜盆底,艳丽至极,蛰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泡了一会,待丹蔻干透,沈汐云接过凝墨递来的帕子擦干手,这才抬眼朝司砚看去,“她说什么了” “王婆子说,昨夜郡主去了园子里。” 听到沈溶月的名字,沈汐云来了些兴致,“大晚上的,她去园子里干什么总不至于是去看祖母的吧。” 司砚摇摇头,“说是去园子里找丢的耳坠。” “大晚上去找耳坠”沈汐云似有些不信。“还有什么” “没没有了”司砚愣了愣,紧张道。 “没有了”沈汐云语气里陡然透出森冷来,“就这事也值得她邀功似的跟我来说”她拧了眉头,眼里闪过一丝狠绝,“你去跟王婆子说,若她再这般敷衍我,她女儿的事就不用再指望了。” 司砚福了福身,准备退下。 “等等”沈汐云喝住她,看向刚替她梳好发髻的凝墨,“凝墨,还是你去一趟。王婆子若再拿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我也没必要留她了。” “是,姑娘。”凝墨应声离去。 沈汐云从软榻上起身,司砚忙上前替她将衣衫整理好。“走吧。”沈汐云闲闲道,“去看看我那好妹妹在做什么。” 听到丫鬟来报的时候,溶月正在和沈沁雪下棋。 不知昨日曹氏回去同沈沁雪说了什么,一大早沈沁雪便过来找她了,美其名曰向她请教刺绣的事。 府中又不是没有绣娘,溶月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借口而已。沈沁雪想同自己搞好关系,溶月自不会拒绝,便留了她下来。 她不耐跟沈沁雪说什么刺绣,遂拖了她陪自己下棋。溶月本就不喜欢刺绣这等闺阁女子做的事,前世不过是为了讨萧梓琰欢心才压抑着性子学了学。倒是下棋,她颇有兴致。只可惜下得有些烂。 这会听得丫鬟说沈汐云过来了,她忙将手中执了半天的棋子放下,将棋盘往前一推,“不下了不下了,看看二姐姐做什么来了。” 一旁伺候着的玉竹云苓抿嘴偷笑,郡主这个一输棋就耍赖的性子还真是没有变。 沈沁雪有心讨好溶月,自然不会同她计较这些,也跟着站了起来。 “哟,今天吹的什么风竟然把二姐姐给吹来了。”溶月笑意盈盈地迎到外间。 “怎么,不欢迎”沈汐云佯怒嗔道,看到溶月身后的沈沁雪,眸光微动,“六妹妹也在呢。” 沈沁雪腼腆一笑,上前朝她见了礼。 “你们在做什么呢”三人在椅子上坐下,沈汐云带了一丝笑意,好奇问道。 “拉着六姐姐在陪我下棋呢。”溶月眨了眨眼,笑得狡黠。 沈汐云掩唇一笑,“那谁赢了” 溶月两手一摊,“还没分出个胜负二姐姐便来了,就没下了。要不二姐姐帮我跟六姐姐继续下完” 沈汐云看着她,笑容宠溺又似带了一丝无奈,“你啊,定是又快输了吧。”她放下茶盏,“也罢,我看看去。” 三人说说笑笑进了一旁的内室,好一副姊妹情深的景象。衣带拂过带起一阵风,吹动水晶帘拢,珠玉簌簌有声,空中只留叮叮当当的余音。 沈汐云坐定,看了看棋盘,思索片刻,捻起一粒白棋下了下去。 溶月眉微挑,沈汐云的才女之殊,的确不是浪得虚名。她这棋子一落,便救活了小半片棋局。 二人你来我往走了几步,沈汐云抬眼看一眼溶月,似随口问道,“听说昨晚七妹妹去园子里了,还把巡夜的婆子吓了一跳” 溶月唇角抽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这么快就打探来了 她垂眸掩下眼底的寒芒,不以为意道,“那些婆子也恁的胆小,我去找个耳坠子她们也能吓一跳。” 又似笑非笑地抬起头,幽深的目光落在沈汐云妆容精致的脸上,“二姐姐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沈汐云心内一跳,挂上一抹温柔无害的笑意,“今早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两个婆子在偷偷抱怨,方才想到了,便随口问一问。” 榻上檀木小几上摆了个水晶翡翠荷叶盘,盘中澎着的玛瑙般红澄澄的樱桃。溶月眉间落一抹似有若无的薄寒,伸手捡起一颗樱桃放入嘴中,衬得手指如白玉般好颜色。她慢悠悠吃完果肉,这才淡淡道,“这等在背后妄议主子的刁奴,二姐姐可要禀了祖母好好惩治才是。” 樱桃在大齐是稀罕水果,宫里都是当赏赐分给各位大臣的。溶月这里却当寻常水果摆着,足见定远侯府深得帝心。 沈汐云讪笑了两下,假意将注意力放回到棋盘上,不再说话。 溶月乐得清闲,一边吃着樱桃,一边看着她们下棋。 没下几步,门外便传来一阵喧哗声,声音渐大,一片嘈杂。 ------题外话------ 猜猜又出什么幺蛾子啦 ps:今天是今推的最后半天啦,但是收藏还是涨得很捉急啊,每天刷后台刷得好心塞。路过的美妞们,伸出小手点个收藏好嘛。 只有妞们多多支持,文文才能入v,才能看到高冷腹黑王爷是怎么化身逗比搞笑夫君,才能看到小萝莉成功泡到皇叔的故事呀~后文绝对精彩哦~ づ ̄3 ̄づ╭么么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8章 主意 溶月皱了眉看向玉竹,“去看看,怎么回事” 玉竹应声离下,不一会便挑帘来报,“郡主,是表姑娘来了。”话音刚落,徐若便一脸不屑地进来了,眼光却是好奇地偷偷四下打量着。 “云姐姐,你在这里啊,叫我一通好找。”徐若见到沈汐云,目光一亮,贴了上去。 溶月看也不看她,依旧托了腮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另一只手也不空下,时不时往嘴里塞一颗樱桃。 “七表妹是怎么待客的丫鬟连盏茶也不上”徐若瞧见溶月一脸悠闲的模样,出声呛道。 “原来若儿表姐还知道自己是客啊。”溶月将口中的樱桃核吐出,秀眉微拧,抱怨道,“这樱桃核可真讨厌,明知自己不受人待见,还要长在果肉里。” “你”徐若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她这般指桑骂槐之言。 见两人似又要吵起来了,沈汐云忙侧了头望过来,插话道,“若儿找我什么事啊”心中却略略舒口气,原以为沈溶月转了性子,现在看来,还是那般冲动火爆,想来前几日不过是大病刚愈没力气吵吧。 徐若撇撇嘴,有些不快,“没事就不能找云姐姐了吗” 沈汐云莞尔一笑,“我还不了解你吗定是又想到什么鬼点子了吧。” 徐若闻言羞赧一笑,凑近了些,神神秘秘道,“云姐姐,我们出府去玩吧。” 沈汐云素手落下一颗棋子,眼中闪过一丝为难,“若儿,祖母和娘那儿不会同意的。” 徐若嘴一嘟,“我们不告诉外祖母和舅母便是了。” “我们几个女子偷偷出去,太不安全了。”见徐若一脸失望的样子,她又提议道,“这样吧,你想要什么,我遣了人出去给你买回来。” “算了吧。”徐若悻悻道。“我好久没来过京城了,就想自己去街上看看。” “这”沈汐云求救似的看向溶月,“七妹妹,大哥近日有空吗如果大哥能陪我们一起,祖母那说不定会同意。” 哥哥才没空陪你们,溶月心中翻了翻白眼,面上只一副可惜的样子,“怕是没空呢,哥哥最近每日都回得很晚,听说过几日夫子要考校他们的功课。” 沈汐云朝徐若惋惜地一耸肩,言下之意是,你看,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二姐姐,我输了。”待沈汐云落下手中的那颗棋子,沈沁雪看着棋局咬唇道。 沈汐云笑笑,眼底闪过一丝傲然,“六妹妹的棋艺还是进步不少。” 沈沁雪羞涩地垂了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着,脸上带了一层少女才有的光晕。论相貌,她不及沈汐云端庄娴雅,不及沈滢玉明艳俏丽,却承了曹姨娘的优点,自有几分清秀婉约的气质在。 “同二姐姐相比,还差得远呢。”沈沁雪柔柔开口。 沈汐云随意笑笑,脸上并未露出太多的喜悦。或许在她看来,沈沁雪不过是将事实说出来了而已。 沈汐云抬起那双小鹿般明净的眼睛,看一眼徐若,犹豫着道,“表姐若真想出府,我倒是有个法子,不知行不行得通。” “什么法子”徐若急切地看向她,一脸期待。 “再过些日子不就是宫里的赏花宴了么。如今表姐在这,定是会随着几位姐姐一道进宫的。不如禀了祖母说要出府挑选些头面首饰,想来祖母应该不会拒绝。” 沈汐云闻言抬头深深地看了沈沁雪一眼,沈沁雪只冲她讨好的笑笑,似乎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 “什么赏花宴”徐若好奇道。 “每年春季百花盛开的时候,宫里都会举行赏花宴,邀请京里各府姑娘少爷参加。你往年不在京城,自然是不知道。如今你要在京里小住一段时间,想必祖母到时也会让你一同前去。”沈汐云带着浅笑,娓娓道来。 赏花宴徐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爹爹马上就要到京里做官了,她正愁怎么结识京中这些贵族大户小姐,如今有这么好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自然不能错过。 “真的”她欣喜道,“那我去同外祖母说说,我这次上京来得匆忙,也没带多少东西,定要好好添置一些才是。” 溶月垂下眼帘,敛下眼中一丝嘲讽。所谓赏花,不过是个由头而已,其实就是个变相的相亲大会外加才艺比拼,她根本就不想参加。 不过想想也罢,这一世,萧梓琰和沈汐云还不相识吧,她倒要看看,这赏花宴上他们还会不会擦出火花来。 看着徐若叽叽喳喳雀跃的神情,沈沁雪面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艳羡和不甘。 溶月低头不动声色喝一口手中的花茶,却没错过沈沁雪眼底的神情。这宫中的赏花宴,也不是谁都能参加的。首先,年龄方面,男子需满十二,女子需满十岁。其次,宫里只会给每府男女各发放四份名贴,至于这名帖交给谁,便是各府自行决定了。 沈府姑娘并不算多,往年因为名帖正好,沈沁雪作为庶女也能参加。但今年就不一样了,徐若势必要在京中待一段时间,那沈府会让徐若这个得宠的表姑娘去还是让沈沁雪这个可有可无的庶女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沈沁雪心中自然清楚,与其到时候自己面上不好看,倒不如大大方方先提出来。她倒是个拎得清的,溶月端起茶盏饮一口,恰好遮住嘴角一闪即逝的笑意。 徐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一听这话,当下就要拉着沈汐云去找老夫人说。 沈汐云拗不过,只得起了身,她笑意温婉望了过来,“七妹妹也一道去吧。” 溶月懒懒散散往软榻上一靠,以手掩面打了个呵欠,“我就不去了,昨晚没睡好,我再补会觉,二姐姐去吧。” 徐若对她去不去压根就不关心,只拉着沈汐云的手不住催促着。沈汐云无法,只得起身跟着她走了。 “七妹妹,打扰了这么久,我也先走了。”沈沁雪到底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也起身告辞。 溶月也不留她,只道,“六姐姐有空再来玩,玉竹,帮我送送六姐姐。” 玉竹便上来一福身,引着沈沁雪出了门。阳光透过珠帘逆照进来,沈沁雪纤细的身影在柔光中愈发显得单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9章 作陪 云苓上得前来,将一个杏色大迎枕放在她身后,微微叹口气道,“奴婢瞧着六姑娘也是个可怜的。” 溶月转头望向窗外,庭前绿荫正浓,院子一角,几簇杜鹃开得正盛,红艳艳如云蒸霞蔚一般。她一时恍惚,依稀记得嫁给萧梓琰那日,院中的杜鹃也是开得这般艳烈,映着她火红的嫁衣,如花的笑靥,端的是风华无双。那时,人人都道她是最好命的,可结果呢 呵,可怜这世上有谁是不可怜的溶月攥紧拳头,光等着别人可怜有什么用,唯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云苓见溶月望着窗外出神,便知趣地不再出声打扰,替她换了茶便悄悄退了出去。郡主从来就是个有主意的,尤其自打上次醒来之后,行事做派愈发有自己的章程在,这样的郡主,让她愈发信服了。 这边徐若已经拉着沈汐云到了荣喜堂。徐沈氏正在陪着老夫人话家常。 “若丫头云丫头怎么过来了。”老夫人望着二人,笑得慈祥。 徐若撒着娇将来意说了一遍。 老夫人笑道,“你倒是知道得清楚。也罢,听说珍珑阁近日会到一批新的首饰头面,到时让你舅母带你去看看,云丫头也跟着一起去吧。” 沈汐云乖巧应下,迟疑了一下问道,“祖母,要不要叫上七妹妹四妹妹她们好” 徐若撅了撅嘴,嘟囔道,“云姐姐陪我去就够了,我才不要那么多人呢。” “若儿,不得胡闹。”徐沈氏开口斥道。 老夫人看一眼二人,“罢了罢了,就依若丫头的吧。你们姐妹们入宫的首饰我自会再让人打造,这次云丫头就权当陪若丫头出去逛逛吧。” 到了预定出府的那日,天气却不大好。临出门时,天空中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二夫人本想换个日子再带她们出去,徐若却不依,生怕珍珑阁新到的这批首饰会被人先定了。二夫人没办法,只得吩咐人去备车。 不想没多久,吩咐下去的小厮便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怎么了”二夫人有些不悦。 “二夫人,府中的马车坏了。”那小厮喘着气紧张道。 “坏了”二夫人皱了眉头。 “车轴处已经出现了裂痕,怕走不了多远就会散架。” 沈汐云正了正鬓间的发簪,淡淡开口问道,“不是还有两辆马车么” “一辆被二老爷叫走了,另一辆送三少爷和表少爷出去了。”小厮低头回道。 二夫人看向徐若,为难道,“若儿,你看要不还是改日吧” 徐若眼珠转了转,悠悠开口道,“侯府不是还有一辆么” 天街小雨润如酥。 刚下过一场沾衣欲湿的杏花雨,邺京城内的青石街道经过雨水的冲刷,泛着锃亮的青色。烟雨朦胧之中驶来一辆样式精致的马车,马车行得并不快,车两边各跟了两个容色秀丽的丫鬟。 马车径直在城中的珍珑阁门口停了下来,左侧那丫鬟上前将车帘挑起,从车上先下来个衣着华贵,气韵雍容的妇人,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主母。 紧接着又下来三位姑娘,皆以轻纱覆面,为首一位年纪稍长,身姿袅袅,眉宇间自有一股端庄娴静的气韵,第二位衣着华丽,容颜明艳,杏眼微微上挑,隐有傲气。最后一位下来的是个素衣罗裙的少女,一头青丝只用一支通透的翠玉簪挽住,腰系同色玉带,脸上只露出一双秋水剪瞳般的眼睛,却仍能看出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此时小雨方歇,路上行人不多,却纷纷驻足回望,暗自揣测这是哪户人家的姑娘们,模样身段都这般一等一的好。 溶月此时面上看着娴静,面纱下的表情却一脸无奈。 出门前,沈府的马车好巧不巧的坏了,便差人来借侯府的马车。借就借吧,偏生二夫人觉得都借了马车了,再不带她来不太好,恐被人说闲话,于是就硬拉着她来了这里。 “我们快进去吧。”徐若一脸雀跃,率先进了店内。 溶月抬头看一眼珍珑阁的金色牌匾,也跟着迈了进去。 店铺内静整洁,井井有条。一入内,便有满面笑容的伙计热情地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里面请,要看点什么”小二殷勤道。 “把你们这新到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我看看。”徐若傲气十足道。 一见来了大主顾,小二眼前一亮,点头哈腰道,“好咧~夫人,几位小姐,请楼上雅间稍等片刻。”说着,引着几人上了楼。 溶月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着。楼上隔出十来间雅间,该是给身份贵重的客人使用的。溶月所在的这间房间窗户朝内开,正对着珍珑阁的内院,院中翠竹掩映,院中设有造型古朴的石桌石椅,显得布局别致精巧。雅间正中摆着一条形的梨花木长桌,房内其他摆设也都十分精致典雅。 刚坐下,方才那小二便端了茶上来。 “几位客官,请先用茶,我们掌柜的马上就来。” 茶具是成套的骨瓷青花缠枝莲纹茶盏,溶月端起小啜一口,茶也是好茶,上等的雨前龙井。珍珑阁能做成全大齐第一的珠宝首饰阁,不是没有道理的,起码这服务上,就能让人感到宾至如归。 茶香袅袅,一室清香,闻之让人沉静。饶是徐若,此时也按捺下性子,耐心等着。 不多会便有一长衫男子进来,气度儒雅,眉眼和善,他对着几人作了一揖,“在下乃珍珑阁掌柜季然,几位久等了。”说完,拍拍手,便有端着沉香木托盘的青衫侍女鱼贯而入,轻轻将托盘置于长桌上后又悄然退了出去。 托盘内以暗红丝绒做衬,放置着各色精巧的首饰头面,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把徐若眼睛都给看直了。 季然微微一笑,“这些都是本店新到的货品,请容在下为夫人和几位小姐一一介绍。” “这支金崐点珠桃花簪,所用冰花芙蓉玉产自鄯善,花蕊采用传统点翠技艺,胜在工艺精巧,最适宜万物复苏的春季佩戴。”季然指着第一个托盘内的簪子介绍道。 他走到第二个托盘前,接着道,“这支洒金红宝石珠花,上品红宝石,澄澈通透,珠花错落有致,适合较为庄重的场合佩戴。” 季然的声音清润,语调缓和,所以尽管一直都是他在说话,却并不让人觉得生厌。 待介绍完毕,季然笑吟吟立于一边,看向几人,“不知夫人和几位小姐可有看上的” ------题外话------ 前世定远侯府一家的谋逆之罪并不简单,牵涉甚广,溶月会在后面慢慢接近事情的真相。但现阶段很多事情还未发生,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前世害过她的人,当然一个也不会放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后面赏花宴上会有几件重要的事发生,姑娘们敬请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0章 狠宰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徐若眼睛放光,兴奋地连挑了好几样,沈汐云也颇有兴致的样子,跟着挑了两样。 二夫人侧了头看向溶月,一脸慈祥,“七姑娘,你也挑两样吧,当二婶送你的。” “真的吗二婶最好了。”溶月眼神一亮,假意欢呼道。心中一阵冷笑,现在想装好人,待会就叫你笑不出来。 片刻过后,二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溶月点的东西:鎏金镶珍珠蓝宝石头面、红珊瑚镶南珠如意钗、翡翠吐珠攒丝金凤步摇,全都是些用料十足价格高昂的头饰。 她勉强笑笑,“七姑娘,你还小,带这么些珠光宝气的头饰怕压不住,你看看这支茉莉羊脂小簪怎么样” 溶月摇摇头,微微嘟嘴,“不,我就喜欢这几个。”谁说她要带了,拿出去卖钱不行吗二夫人既然愿意当这个冤大头,她当然要成全她。 徐若白她一眼,“你怎么跟个暴发户一样” 沈汐云也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她记得往日溶月最不喜这些金啊银的,嫌俗气,怎么今日倒转了性了难道是因为母亲出钱 不知为何,她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曾经嚣张跋扈的堂妹了。譬如现在,她明明像在耍性子的样子,可那眼神里似乎还包含了旁的东西。 溶月回瞪回去,“我喜欢,你管得着吗”又可怜兮兮地看向二夫人,“二婶婶,月儿挑的东西是不是太贵了” 二夫人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怎么会呢,七姑娘喜欢就好。” 溶月垂眸掩下嘴角的笑意,二夫人和沈汐云一样,最重面子上的功夫,人前总要装出一副贤惠大方的样来,那自己就让她打掉门牙往里咽 等几人都选好了,季然便叫了人将首饰先撤了下去,又恭敬道,“这位夫人,不知这些东西送往哪家府上” “送去沈府吧。”二夫人被狠狠宰了一顿,脸色有些阴沉。 季然闻言一挑眉,又作了一揖,“原来是沈夫人,失敬失敬。在下这就派人包好送到贵府去。” 几人行礼谢过不提,一起出了门。 这时,外头小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徐若本想再逛一会的,见此也只得作罢,不情不愿地上了马车。 玉竹撑开青竹骨伞,也将溶月迎到了车上。 “回府吧。”待几人坐定,二夫人便吩咐道。 岂料没行多远,就听得前面一阵刺耳的喧闹声,紧接着有达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溶月眼皮一跳,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得有人在车外大喊,“快让开快让开” 她当机立断,紧紧抓住一旁车窗的横梁,刚抓稳,就听见“嘭”的一声,似乎有什么撞上了车头,马车不由地朝旁边一晃,徐若没坐稳,从长椅上被震了下来,一屁股砸在地上,痛得她大叫。 二夫人忙将她拉了起来,一边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车外响起一阵马的嘶鸣声,凄厉异常。车夫大叫着回道,“二夫人,我们马车和人家的马撞上了” “好好的怎么”二夫人话音未落,马车又是一抖,她吓得脸色一白,赶紧稳了稳身子,剩下的话不由自主吞了回去。 晃动中,车帘被震开,透过缝隙,溶月看到马车前面有一匹褐色骏马发狂似的不住刨着蹄子,驾车的两匹马被踢中腹部,受了惊,也开始乱窜乱跳起来。车夫控制不住,马车不住地左右颠簸,耳边不断回响着徐若尖利的惊叫声。 马上之人紧握住缰绳,狠狠踢一脚马的胯下,总算将马头转了方向,与驾车的两匹马分了开来。那褐色骏马仰天长鸣一声,擦着马车壁扬尘而去。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溶月恰好瞟到了马上之人,居然是窦樾 似乎感受到有人在注视,窦樾恶狠狠地扭头往马车内看来,溶月急忙一闪,躲在了车帘后,窦樾便正好从晃开的车帘一角瞧见了面色惨白的沈汐云,他目光一顿,眼底闪过一丝邪气。 窦樾骑着马绝尘而去,这边驾车的两匹马却愈发狂躁起来,发了疯似的撒开蹄子朝前跑,行人见状纷纷躲闪,溶月坐在车上,浑身都快颠簸得散架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然,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她们迟早会被颠出车外摔个半死。可是她今日出门没带鞭子,刚松开横梁想往前去也立马被震了回来。 溶月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再一看,其他三人也都是脸色惨白,一脸惊吓过度的表情,靠她们是肯定靠不上了。 眼看着马车快被颠簸得散架了,千钧一发之际,车前的马又发出一阵凄厉的嘶鸣,接着听到了庞然大物轰然倒地的声音。马车本来行进得极快,突然被这么一阻,整个车厢都朝前翻去。 溶月死死攀住窗沿,这才避免了被甩出车外。二夫人也依样画葫芦,狼狈地坐在地上,死死扒住车内的长椅,一边大叫让沈汐云和徐若小心。 她二人却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力气太小,没有抓住,倏地一下就被甩飞了出去。 徐若算是运气好的,撞到了车门的横梁上,滚了下来,沈汐云却是直直地飞出了车厢外。 沈汐云这会整个脑袋都是懵的,方才刚坐上马车就开始颠簸起来,她脑中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飞到了车外。 她只觉得身体一下就被抛到了高空,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她看着地上的人一点点变小,吓得连叫都叫不出了。很快,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坠,眼见着就要扑到地上,她只得认命的紧闭上双眼,手脚软绵完全使不上力气,脑中一片空白。 可是下一刻,她并未感受到意料之中硬邦邦冷冰冰的地面,只觉腰间突然多出一双大手,带着她转了几圈,缓缓落到了地面上。 “郡主没事吧”耳畔传来低沉的男声,带了些淡淡的磁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1章 伪善 沈汐云惊魂甫定,并未注意到男子话中的“郡主”二字,只睁开双眼迷迷蒙蒙望去。 眼前男子一脸关切,面如冠玉,温文儒雅,微雨细细洒落在他身上,愈发显得姿仪胜雪。沈汐云瞧着眼熟,突然记起自己曾在宫宴上见过他,忙羞涩地垂了眼帘,娇柔道,“多谢四皇子救命之恩。”风过,拂起她的面纱,露出面纱下秀美的容颜。 萧梓琰方才救人时并没细看,这会一瞧,愣了愣,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迟疑道,“沈二小姐” 他手松得急,沈汐云一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慌忙稳住身形,柔柔一福,“正是小女子。” 萧梓琰皱了眉头,“这不是侯府的马车吗”他回头看了看车壁上的记号,一阵狐疑。没错,确实是定远侯府的马车。 方才他恰好在附近,听得喧闹声掀起车帘一看,便瞧见有马车失控狂奔而来。他本不想多事,只是恰好瞟到车壁上的定远侯府标记,猜想明珠郡主定在里面,这才出了手,怎么这会车上坐的却是沈府二小姐那自己的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沈汐云闻言错愕地抬头,片刻,她突然反应过来,涨红了脸,“五皇子是把小女子当做七妹妹了吗”语中带了一丝忿然。 萧梓琰一扬眉头,刚待说话,二夫人已挑了帘子望了过来,焦急道,“云儿,云儿,你没事吧” 萧梓琰循声望去,眼神落在车厢一角一袭素衣的溶月身上,不由一喜,忙上得前去,朗声道,“沈夫人可有大碍” 二夫人一愣,目光转向萧梓琰,怔了怔方才反应过来,慌忙回礼道,“民妇见过四皇子。” “沈夫人不必多礼。”萧梓琰彬彬有礼道,又关切地望向溶月,“郡主无碍吧” “我没事,多谢四皇子关心。”溶月低了头,看不清眉目,只淡淡答道。 她那日回去仔细想了想,自己若对萧梓琰的恨意表现得太明显,以他的性子定会生疑。而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种事上露陷,所以这会见到萧梓琰虽然惊诧愤恨,却压抑着并不显露出来。 “云儿,你没事吧”二夫人越过萧梓琰,看到杵在一旁的沈汐云,忙下了车,走到她旁边,上上下下检视了一番,见她没受什么伤,方才舒了口气。 “娘,我没事。”沈汐云面容平静,任由二夫人查看着,语调平静听不出波澜,“方才多亏四皇子救了我。” 二夫人拉着她走到萧梓琰面前,“真是多谢四皇子了。” “沈夫人不必客气。”萧梓琰微微颔首,又看了看歪在一旁的徐若,“这位姑娘是” “是小女子的表妹,刚上京不久。”沈汐云淡淡道,上前看了看,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抹忧色,“若儿好像被撞晕了,娘,我们得赶紧回府请大夫。”细雨朦胧中,她的身姿显得愈发袅袅动人。 “可是这马车”二夫人打量着倒在地上哀鸣的马和快要散架的马车,为难道,又看一眼缩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车夫,斥道“你怎么驾车的怎么撞成这个样子” 那车夫一抖,结结巴巴分辩道,“二夫人,小人小人实在是冤枉啊,是那人骑了疯马自己撞上来的,小人是想躲也躲不开啊。” 二夫人眼一瞪,到底顾及着萧梓琰在场,没有继续训斥下去。 萧梓琰有心在溶月面前卖好,接口道,“天子脚下,这人竟敢这般大胆,本宫定会查出肇事之人还夫人一个公道。” “不必了。”车内一道淡然的声音响起,清亮悠然别有一番令人信服的魔力。 众人循声望去。 溶月抬起双眸,淡然望来,“我看清楚了骑马之人。” 萧梓琰挑了挑眉望向她,唇边噙了一丝温柔的笑意,“不知郡主可认识那人” 溶月长吸一口气,从车里走了出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两匹马倒在地上痛苦地嘶鸣着,马腿处各插着一枚柳叶飞镖,隐藏在鬃毛之下,已没入大半,若不仔细瞧,很容易忽视掉。 皇室中人,果然各个都身手不凡。 她目光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在萧梓琰身上,“方才是四皇子出的手” 心底一哂,真是没想到,沈汐云和萧梓琰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识,不过也好,这样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不是更容易让人芳心暗许么 萧梓琰似面露歉意,抬一抬手,“刚才本宫见情况紧急,才出此下策,还请郡主莫见怪。” “怎么会”溶月勾唇笑笑,“四皇子多虑了,我们谢谢四皇子还来不及呢。” 不知为何,萧梓琰总觉得她这笑中带了一丝古怪,可仔细一看又并无不妥,只得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含着笑道,“不知郡主看到的那人是谁” “是窦樾。”溶月垂下眼帘。 听到这名字,一旁的沈汐云呼吸一窒,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异色。溶月眼角的余光看到她不自觉攥紧的大拇指,不禁狐疑,这是沈汐云紧张时才会下意识做的动作。 难道她认识窦樾 溶月存了个心眼,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到萧梓琰脸上。她定定地看了萧梓琰一会,突然唇绽嫣然,眼中亮意灼人。 “四皇子,那人是窦樾,你可还愿意还我们一个公道”溶月笑得潋滟,眼神温软,像一朵徐徐绽开的花,萧梓琰不由心神一晃。 他定了定神,心底犹疑了一下。 溶月心底冷笑,面上却笑得愈发明艳。萧梓琰现在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定不会愿意为了她们去得罪皇后那一派。他方才包票打得好,自己倒要看看他怎么圆场。 二夫人在一旁听到这个名字,出声问道,“窦樾可是皇后弟弟” 萧梓琰忙别开眼,躲过溶月灼灼的目光,转向二夫人,“正是。”他微皱了眉头,“皇后娘娘对这个弟弟最是疼爱,本宫就算是告到父皇那,怕他也只会得一句不痛不痒的责怪。好在夫人和几位小姐都不曾” 伪君子 溶月敛下眼底的寒芒,不待他说完,便抬目直面向他,“四皇子要替我们向皇上去求公道吗”她眸中隐有波光闪动,似眼含崇拜。 ------题外话------ 再来吆喝一下收藏~ 这几天收藏掉了涨涨了掉跟坐过山车一样,夭夭表示心塞塞的呀tot 难道要把男主拉出来溜溜了么o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2章 无赖 萧梓琰本就有心讨好她,上次溶月对他横眉冷对,他正愁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这次见她这等娇俏的模样,心头不由一软。 沈汐云在一侧冷眼旁观,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见此淡然出声,“四皇子一番好意,但依小女子之见,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府替若儿诊治。如果若儿没什么大碍,就不必劳烦四皇子了。” 萧梓琰闻言松了口气,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到到沈汐云身上停留了几瞬。沈家这位二小姐,倒是个知趣的,可惜她父亲只是个户部尚书,于自己并无多大助力。 他收回思绪,“本宫的马车就在那边,不如本宫先派人送你们回去吧。” 二夫人闻言一喜,面上还是客气道,“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四皇子。” “无妨。”他招手唤来一个随从,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那随从便驾着马车过来了。后头被甩开的几位丫鬟也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 溶月不想再多看萧梓琰那伪善的笑容,在玉竹的搀扶下率先上了马车。徐若也被丫鬟们抬了过来平躺在长椅上。 沈汐云冲着萧梓琰敛裾一礼,柔声谢过,抬脚刚准备上车,身后却传来一声呼喊,“沈姑娘请等等” 她脚步一顿,狐疑地转身回目望去,眼底的一汪从容却在见到来人时猛地碎裂开来。 萧梓琰和还未上车的二夫人也同时转头看去。 那人纵马到了跟前,利落地翻身下马,装模作样作了一揖,语中似含了一丝歉意,“沈夫人,沈小姐,方才不小心撞到贵府的马车,实在是不好意思,窦某特意前来赔礼道歉。” 窦樾 溶月端坐车内,听得车外动静,唇角微扬,事情好像越来越有趣了呢,这一趟,还真是出来得值当了。 窦樾嘴上说着道歉的话,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盯在沈汐云脸上,似要把沈汐云的面纱看穿,眼中火辣辣的**让人无法忽视。沈汐云只觉心里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忙侧了侧身子,躲过窦樾的灼人目光。 沈二夫人看出了不对劲,上前一步,将沈汐云挡在身后,“阁下可是窦樾窦公子” “正是在下。”窦樾微微拱手,自认为做得风姿卓绝。“方才坐下的马儿发狂,惊了贵府的马车,不知夫人和几位小姐可有伤到在下已差人去宫中请太医了,应该很快就能到贵府。” 沈二夫人虽然心中多有怨怼,但也明白眼前之人自己惹不起,只得扯出一抹笑,“劳烦窦公子了。” 萧梓琰见窦樾自来了之后就没看向过自己,不免含了一丝气,沉沉道,“皇城脚下,窦公子还是稍微收敛点的好。” 窦樾垮了眉眼望去,见是萧梓琰,歪了歪嘴角,阴阳怪气道,“原来是四皇子啊,四皇子什么时候也管起金吾卫的差使了。”他顿了顿,继续阴着嗓子道,“啧啧,居然能请得动四皇子,慕容中郎将这面子可真大。” 萧梓琰脸色一沉,窦樾这话说得轻佻,明显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不就是仗着着有个好姐姐吗萧梓琰胸中怒气翻涌,心内愤然,暗自攥紧拳头发誓,待本宫大业得成,看你们这些小人还如何嚣张。 生气归生气,他终是忍下了这口气,只冷哼一声,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窦樾见他不搭腔,也不再理他,似笑非笑地望向沈汐云,轻佻道,“沈小姐,几日不见,沈小姐出落得愈发动人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溶月在车内听见窦樾的话,嘴角的笑容愈发加深。果然这两人之间有猫腻,沈汐云,窦樾,萧梓琰,前世的仇人全都聚在了一起,她今日若不推波助澜一番,又怎能对得住重生的自己当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只等着看好戏了。 沈汐云闻言止不住一抖,脸色刷的一下惨白起来,立在原地低了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二夫人听得这话,忙将沈汐云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厉声道,“窦公子请慎言。” 窦樾眉目一扬,笑得愈发轻佻,“怎么上元节一别,沈小姐这么快就不记得在下了” 沈汐云猛地一颤,脸色煞白如雪,浑身开始发抖起来,拢在袖中的指尖早已凉透。心中翻江倒海,不知如何是好。怎么会这么巧,偏生就遇上了这个无赖 二夫人听得这话,面露狐疑之色,再一看沈汐云煞白的脸色,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就有些不好看了。 见她们二人如此,窦樾的脸色愈发得意起来,上前两步绕过二夫人,直接站到了沈汐云的对面,直勾勾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二夫人见他这般登徒子的作为,气得浑身发抖。 沈汐云愈发惴惴不安起来,若是窦樾不知好歹将上元节的事说了出来,她该如何是好四皇子又该如何看她虽然那日窦樾不过是稍微碰了她几下,但到底于自己名节有损,她无论如何也不想被抖落出来。到时传了开来,她还如何在京里立足心内到底有些愤愤,若那日弟弟护住了自己,哪还有现在这些破事儿 想到萧梓琰,她楚楚可怜的目光悄然一转落在他身上,试图引起他的怜惜能帮自己解围。可惜萧梓琰似乎被窦樾气得不轻,负手背对他们而立,压根也没有看这边。 窦樾上下打量了沈汐云几眼,露出一个色迷迷的笑容,一只手作势就要来拉沈汐云的衣袖,嘴里假惺惺道,“让在下看看,沈小姐是否伤着了” 沈汐云惊恐地一拂袖,避开了他的手。丝滑的衣袖在窦樾手上轻轻拂过,激得他心神一荡,忍不住举起手在鼻尖使劲一嗅,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美人袖,果然是香气扑鼻啊。 二夫人见此,大惊失色,忙推着沈汐云往车上去,一边沉了脸色,“窦公子请自重,我沈府好歹也是大家,窦公子请不要欺人太甚。” 窦樾不以为然地笑笑,“沈夫人此言差矣。我与沈小姐上元节之日” 岂料他话音未落,便被一把清雅沉凉的声音打断。 “窦公子上元节之日,不是去看泠徽姑娘了么怎生又同我二姐姐扯上了关系” ------题外话------ 这几章是过渡章,大家是不是觉得有些平淡收藏一直刷刷刷地掉tot 马上就到赏花宴了,精彩部分就要来了,妞们再等一两章哈~ 为了挽救我惨淡的收藏,夭夭决定今天二更,二更时间为下午三点。 多多支持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3章 解围 “谁” 窦樾没想到车厢里还有人,一记眼刀剜去。 见溶月出声,萧梓琰终于转过身子看了过来,脸色沉沉喜怒难辨。 溶月娇俏一笑,“窦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些天我不还与哥哥在街上遇到过窦公子么怎么窦公子这么快便忘了” 窦樾神色变幻了一下,冷了声线,“明珠郡主” 溶月“咯咯”笑出了声,声音清澈动人,听得萧梓琰心神一动,“想来是窦公子当时光顾着看泠徽姑娘去了。不知上元节泠徽姑娘的表演可还精彩慕容公子也定是去了,听说二位公子又闹得不可开交啊。”后面这话只是溶月的猜测,窦樾和慕容彬二人水火不容,若能和平相处才奇怪了。 窦樾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过些日子皇后娘娘会在宫里举行赏花宴吧,到时我若把这当成趣事说给皇后娘娘听,不知道能不能博得娘娘一笑。” 窦樾终于收起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恶狠狠道,“你威胁我”谁都知道他最怕皇后娘娘这个长姐,若姐姐知道他为了一个歌姬同慕容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必定不会轻饶了他。 溶月“噗嗤”一笑,“我哪敢威胁窦公子啊,只是人多口杂,难保不会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要我说啊,窦公子不如对外宣称自己上元节压根就没出过门,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没出过门,就不会见到泠徽姑娘,自然不会同沈汐云有什么牵扯了。 窦樾阴笑一声,“明珠郡主倒是个七窍玲珑心的。” “窦公子过誉了。”沈溶月依旧是那样沉然的口吻,又道,“二婶,表姐还昏迷着,我们还是赶紧回府吧,不然让窦公子请来的御医干等着也不好。” 二夫人慌张回神,拉着沈汐云上了马车。 上车时,沈汐云深深看了溶月一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浓重的警醒。 车夫忙一扬马鞭,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窦樾看着远去的马车,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戾气,翻身上马而去。 而萧梓琰,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那马车看不见踪影了,才缓缓转身离去,那墨瞳中满是阴霾,方才的温润冷去,周身寒意冻人。 回程途中,大家各怀心思,车内陷入冰冻一般的空冷压抑,一时间只听得见车轴的吱呀转动声。 沈汐云不说话,溶月却不想给她喘气的空隙,面上带了三分好奇抬眼望去,“二姐姐怎么会惹上窦樾那种无赖的” 沈汐云苍白地笑笑,似乎不愿多说。 溶月眸光一转,突然小声惊呼道,“难道是上元节二姐姐同我们走散之后”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捂住嘴惶恐地噤了声,看向沈汐云的目光里却带上了几分同情和审视。 沈汐云一急,张了张嘴欲分辩,忽又沉静下来,凉凉道,“七妹妹想哪去了,我不过是上元节时凑巧在街上遇到过窦公子罢了,七妹妹不也曾遇到过么” 溶月在心底无声的笑笑,果然沉得住气。若真这么快便乱了分寸,她便不是前世把自己逼得走投无路的沈汐云了。 二夫人神色莫测地看了她一眼,“多亏了七姑娘方才机敏,不然我看他还不会罢休。” 溶月轻哼一声,似乎颇为不屑,“对付窦樾那种登徒子,我们就得狠一点。” 自己方才若不出声解围,沈汐云不就坐实跟窦樾不清不楚的情况了么那她还如何同萧梓琰发展起来自己临死前的那种绝望,痛苦,不甘,她要千百倍地还诸于他们身上,岂能让沈汐云这么早就出局 眼中的冷厉一闪而过,快得让二夫人来不及抓住,只觉得莫名的一阵寒意,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马车行到府中,窦樾请来的太医果然已经在等着了。 太医替徐若诊断后,让大家不用太担心,徐若只是撞到了脑袋这才昏了过去,调养个几日便没不会有什么大碍了。只是不巧的是,她跌落下来时下巴撞到了马车底部的横梁上,撞出了一道血痕。头上的伤好得快,这下巴上的疤痕却没那么快消除了。 当然,如果她有玉肌散的话,这小小的一道疤痕压根就不算事儿。然而徐若没这个途径拿到,便只得每天敷着厚厚的药膏了。 很快便到了草长莺飞的季节,徐若的疤痕已经淡得快看不出了,宫里的赏花宴名帖也如期而至。 这日刚吃过午饭,荣喜堂便来了人,说是老夫人叫大家过去。 为的是分发名帖的事吧。溶月挥手叫小丫鬟退下,一边在画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她将画笔搁在一旁的笔架上,微微偏了头仔细端详着已完成的画作,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云苓望着在书桌前立着的郡主,一双潋滟凤目灵动有致,一袭素衣也能被她穿出艳若桃李的气韵来,和暖明亮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一瞬间恍若从画中走出来的绝世美人。 郡主愈发长得貌美动人了,若日后长开来,那得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察觉到背后的注视,溶月回目望去,便瞧见云苓痴痴望着她的模样,不禁莞尔,“云苓,你呆子一样瞧着我做什么” 云苓捂了眼睛嚷嚷道,“郡主,您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贫嘴。”溶月笑嗔了一下,“走吧,去祖母那。” 老夫人端坐在上首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扫一眼下首坐着的儿孙辈们,面上带了几分威仪。 今日只二老爷和三老爷不曾过来,其他各房夫人姑娘并少爷们都来了,黑压压坐满一地。 “今日叫大家来的目的,想必大家也都知道了。”老夫人缓缓开口。她伸出手,一旁的翠绮忙将烫金名帖放入她手中。 老夫人看一眼手中金灿灿的名帖,接着道,“宫里的名帖已经下来了,还是同往年一样,男女各四份。今年正好琳儿也上了京,便每房各一份吧。大家可有什么异议” 老夫人这分法,唯一吃亏的便是沈沁雪了,其他人哪会有什么异议,纷纷点头附和。 沈沁雪立在人群中,头埋得低低的,紧咬下唇,身影愈发显得单薄瘦弱。 溶月清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唇角弯了弯,若她真想去,自己倒不是没有办法 ------题外话------ 嗷嗷嗷,下一章~ 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4章 交易 老夫人又吩咐了几句,便叫翠绮分了名帖下去给各房主母。 沈滢玉同沈沁雪坐得近,眼角余光瞟到她失意的模样,不免有些得意。三老爷是庶子,三房在府中的地位颇有些尴尬,平日里她总觉得有些低人一等。对于溶月和沈汐云,因着她们的嫡女出生,她更多的是嫉妒。而对上沈沁雪这个庶女,便会生出一丝莫名的优越感来。 名帖已分下去,老夫人也没什么好嘱咐的了,左右也不是第一次入宫,只叫几位姑娘家明日别到处跑,会有绣娘来替她们量尺寸做衣裳。 底下众人见老夫人没什么说的了,便三三两两散开了去。 这样的场合曹姨娘是不能来的,沈沁雪耷着脑袋,快步朝门外走去。不料刚走了几步,沈滢玉便从后面赶了上来,笑得有些肆意,“六妹妹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沈沁雪脚步一顿,仍旧低了头,“这几日有些染了风寒。”唇角已被她咬得有了些血迹。 “呀那得赶紧请大夫来看看啊。”沈滢玉故作诧异,又转了话头,“好在妹妹这次不用进宫,不然拖着病体可如何是好”说完,也不待沈沁雪回答,娇笑着自顾自带了丫鬟走了。 沈沁雪身形一晃,终究稳了稳快步离去。 溶月在后头瞧见这一幕,眸色沉了沉,赏花宴这等结识贵女传播名声的大好机会,曹姨娘是不会让沈沁雪错过的吧她手中有何筹码,自己还真有些好奇。 初春的夜晚总还是有些凉意,夜沉如墨,远处偶尔传来一声打更人的梆子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空旷悠长。 “郡主,夜深了,歇下吧”云苓上前将窗户关好。又替她将发簪取下,小心地梳着那一头及腰长发,三千青丝旖旎散开来,烛火下闪着丝滑的光泽。 “不急,再等等。”溶月头也未抬,目光依旧落在手中的书卷上。 再等等等什么 云苓有些纳闷,转眼瞧见郡主又聚精会神地陷入了书中,笑着摇摇头,将灯芯挑亮了些。 等到灯芯快燃尽时,门外有了细微的动静。 玉竹挑帘进来,面上带了一丝讶异,她看向溶月,“郡主,曹姨娘过来找您了。” 云苓闻言一怔,抬头不解地朝溶月看去,郡主,难道早就知道曹姨娘会来 “知道了,让她进来吧。”溶月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揉眉心,斜靠在软榻上等着。 玉竹很快领了曹氏进来。 溶月并未起身,只微微坐直了些,朝她欠了欠身,“姨娘,坐吧。” 曹氏行了个半礼,在椅子上端坐了下来。 溶月吩咐玉竹上了茶上来,端起粉彩茶盏喝一口,悠悠然看向曹氏,“姨娘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事吗” 曹氏放在膝上了手攥了攥又松开,她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忽然下定决心似的抬目看向溶月,眼中绽出几点明亮的星子。 “请七姑娘助六姑娘参加赏花宴。” 溶月似乎并不吃惊,轻轻将茶盏置于一边,又用帕子擦了擦嘴上的茶水,这才施施然回望过去。 “名帖发给谁全凭祖母的意思,我干涉不了。” “七姑娘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曹氏目光依旧定在溶月脸上,眼底的急色被她隐藏得很好。 溶月绽开一个浅浅的笑意。是的,她是圣上亲封的郡主,持有自由入宫的玉牌,参加赏花宴,她其实压根就不需要名帖。 “说起来六姐姐也只有十二岁,姨娘大可不必这么着急。”溶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 曹氏苦笑一声,“六姑娘同七姑娘不一样,这府里除了妾身,谁还会真心为她打算” 溶月弯了弯嘴角,眼眸晶亮,似落了漫天的星华,“我若帮姨娘,能得到什么好处” 曹氏没有立刻回答,只看了一下旁边的玉竹和云苓。 溶月会意,“姨娘,她们是自己人,你不必担心。”又想了想,吩咐道,“玉竹,你去门外守着,没我的允许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曹氏挪了挪身子,这才缓缓开口。 “前侯老夫人有一笔不菲的嫁妆,这嫁妆,按理该是传给侯爷和侯夫人的。”烛火跳跃映射在曹氏脸上,一时显得神情莫测。“可老夫人嫁进来之后,直接将那嫁妆据为了己有。” 溶月皱了眉头,“姨娘提供的消息,对我来说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诚然,曹氏若不提,她的确不知道有这一茬,但现在知道了又如何无凭无据的,她也没办法去质问老夫人。 曹氏微微扬唇,态度依旧恭谨,“妾身能帮七姑娘弄到那张嫁妆单子,单子上,还有当年老侯爷的亲笔签名。有了这份单子,老夫人就算是想抵赖也不成了。” 溶月眉眼微抬,眸光清冽,“那单子,姨娘从何得来” “七姑娘,妾身不能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但妾身保证,这单子绝对是正当得来,于大房的利益也并无任何损害。”曹氏眸光轻转。说这话时,她语声清冽,清秀娟丽的容颜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心,恍如夏日里的一株碧荷,悠悠然带了水汽而来。 难怪这么多年来,二老爷对她仍是宠爱有嘉。 溶月的目光在曹氏的脸上静静停留了几瞬,突然唇角绽放出一个温润的笑容,“那就请姨娘回去叫六姐姐好好准备了。” 曹氏闻言,眼中露出喜色,忙站起来行了个礼,“妾身代六姑娘谢过七姑娘。” “姨娘不必客气。”溶月虚扶一把,“我希望能早日见到姨娘说的东西。” “这是自然。”曹氏点头应下,略略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溶月望着那抹背影消失在门外,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神色。老夫人,原来你吞了我们大房这么多东西,不过没关系,吃进去的,我会让你一样样吐出来 月华澹澹,树影婆娑,曹氏的身影融入夜色当中,一切回归沉寂,只剩下廊下的风灯在风中微微晃动。 今夜,注定又是很多人的不眠夜。 ------题外话------ 从今天起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每日两更,第一更上午8:,第二更晚上15:。如果夭夭有事会提前在评论区请假。 另外,为了拯救我空虚寂寞冷的评论区,从今日起一个月内,连续7天在评论区冒泡的姑娘们,夭夭会奖励44xx币。为嘛会是44,因为夭夭生日尾数是4呀~ 千万别到时候一个人也没有,那夭夭就尴尬大发了。 好哒,求收藏求留言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5章 入宫 三月初十,天气晴朗明澈,宜宴请会友,宫里的赏花宴就设在这一天。 沈府的几位少爷已先行骑马入了宫,几辆宽大的马车早早地停在了府门口,等着接沈府几位夫人和小姐。 大家收拾妥当,陆陆续续出来了。 溶月刚要上车,恰好见到沈沁雪带着丫鬟出来,两人的目光一对上,沈沁雪躲闪了一下,这才冲着她笑笑,小声道,“多谢七妹妹。” 这是自上次曹姨娘找她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溶月脸上并无多少表情,只微微颔首便上了车。沈沁雪这会,也许并不大乐意见到她。因为一见到自己,她就会想起自己这入宫的机会都是别人施舍来的。 好在今日各房都备了一辆马车,溶月上了侯府的马车,侯夫人已经在车里等着了。见溶月上来,她冲她慈爱地招招手,“阿芜,坐娘这里来。” 溶月依言挨着她坐下,靠着她香香软软的身体,一时心绪有些起伏。 娘一生顺遂,家中只她一女,少时又有才名,性子不免有些清高,她不喜俗务,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更是不懂,也不屑于懂,所以前世才那么容易被人暗算。 自己现在虽能护着她,但日后总有顾不到的地方,娘一定要学会自己独当一面才是。等赏花宴事了,就跟她提一提祖母嫁妆的事,就当一次试炼吧。 主意打定,思绪又飘到这次赏花宴上,心口不由一紧。 启圣三十六年的这次赏花宴,是她和萧梓琰纠缠的开始,也是她一生梦魇的开端。她摸了摸暗藏在腰间的鞭子,暗暗吸一口气,今生,她一定不会再让那一幕重演。 正思索间,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溶月回过神来,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阿芜怎么了”侯夫人担忧地望来。 溶月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马车又颠了一下,侯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干呕了一声。 这下轮到溶月着急了,“娘,您没事吧” 侯夫人压下心中的不适,勉力笑笑,“没事,可能昨日睡晚了些。” 一旁的念夏忙递过一盏茶,又仔细替她顺了顺气,侯夫人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她顿了顿,看向溶月,“阿芜,你为何要助六姑娘入宫” 溶月微愣,娘一向纵容她,只要她做的事不过分,娘都会无条件支持,从不过问,为何这次突然问起缘由来。 侯夫人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阿芜这些日子似懂事机敏了不少。以前她不管,是希望阿芜活得快乐,现在阿芜显然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孩童了,自己做娘的,自然该助着她才是。府里那些内宅的事,她不是不懂,只是懒得去争而已。可是若阿芜想要,她自然要全力相助。 溶月眨了眨眼,将那日曹姨娘的话说了出来。 “娘,是我们的,我们就得拿回来,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好欺负。”怕侯夫人不在意,溶月忙补充了一句。 见到她脸上认真的神情,侯夫人一时百感交集。自己平日里的确对这些事太不上心了,居然还要自己的宝贝女儿替她操心。 思及此,侯夫人重重点了点头,“我明白,阿芜,你放心,等赏花宴完了,娘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 溶月眼神一亮,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唇舌,没想到娘会这么快就同意了。她不知道的是,只要是对儿女和侯府有利的事情,侯夫人就算再不喜,也会尽全力去完成。 见侯夫人面色还是不太好,溶月便不再打扰她,让她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一会。 约莫行了两盏茶的功夫,大齐皇宫到了。 大齐皇宫称紫微城,取“紫微正中”之意。前半部为皇帝办理政务举行朝会的地方,称为“外朝”。后半部为皇帝和后妃们居住活动的场所,称“内廷”。 马车停在外朝宫门前。随车的玉竹掀起车帘,将溶月的郡主玉牌递给守门的侍卫。侍卫接过玉牌一看,立马恭谨起来,对着马车行了个礼,当下也不查看了,直接挥手放行。 马车便又畅通无阻地驶入了宫城中,一直到了内廷的乾清门处,这才停了下来。到了这,就该下车步行了。 玉竹和念夏先下了车打起车帘,将侯夫人和溶月迎了下来。 一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延绵不断的宫墙,一眼望不到头,青瓦红墙映着湛蓝的天空,生生给人一种逼仄厚重的感觉。 溶月虽然贵为郡主,来皇宫的次数却并不多。因为不知何故,侯爷和侯夫人似乎很不喜她入宫。兴许是怕她性子莽撞,容易冲撞宫里的贵人。 她回过头去寻侯夫人,却发现她定定地望着宫门出神,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早有一排红衣内侍候在宫门口,见侯夫人和溶月下了车,便有一人堆着笑迎了上来,“奴才见过定远侯夫人,见过明珠郡主。” 侯夫人回过神来,微微颔首,示意他不用多礼。 “侯夫人,郡主,奴才先带你们进宫吧。”那内侍哈着腰道。 其他几辆马车因为要接受检查,现在还落在后头没有跟上来,按理该等着她们一起为好。但侯夫人做不来这些人情世故,溶月也乐得不见她们,自然点点头,各自携了丫鬟准备随那内侍入宫。 正在这时,身后传来马蹄达达的声音,该是又有人来了。溶月并未在意,依旧脚步未停,她那些多余的好奇心,早在重生之际便已消磨殆尽。 马蹄声渐停,在溶月身影即将没入宫墙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 “月儿” 那声音中带了狂喜,意外,宠溺,清晰地传入溶月耳中。溶月身子一颤,脚步不由一顿,叫她月儿的男子,前世今生都只有一个。 溶月百感交集地转过身去,果然瞧见了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朝她而来,身材颀长,笑意飞扬,眼中闪烁着点点星芒,像一块上好的暖玉,静静散发着润人的光泽。 这一瞬间,溶月脑中只余八个字:美资仪,皎如明月光。 ------题外话------ 来人是个很重要的角色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6章 关切 她上一辈子获得肆意从容,得罪过很多人,对不住很多人,可那都是那些人自找的,纵然重生,她也从未放在心上。唯独他,唯独想起他时,溶月便会觉得心中闷闷得厉害。 这个爱了她一世护了她一世的男子,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表哥谢祁。 她知道他对自己的爱意,一直都知道,可自己从来只把他当哥哥。 前世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同萧梓琰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有他反对,说萧梓琰并非她的良人。可笑自己当时还觉得他是嫉妒,根本不当回事。后来定远侯府一家获罪,也是他奔走呼号,尽心尽力。 只可惜 “月儿真的是你”谢祁翻身下马,翩翩而来,温暖的阳光覆在他的眼角眉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溶月眼角一跳,心中突然生出一个想法。 如果如果她这一世嫁给表哥,会不会顺遂很多对于爱情,她早已没了期待,找不到自己所爱的,若能嫁一个爱自己的,也是极好的吧。 谢祁走上前来,先对着侯夫人行了个礼,“姑姑。”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溶月,似乎在压抑着自己的狂喜,“月儿,你你还好么” 溶月深吸一口气,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冲他甜甜一笑,“表哥你怎么啦我这不是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么” 谢祁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慌乱,“我听说你前段时间生病了本想去看你只是” 溶月见他这番语无伦次的模样,倒有些奇了,就算他对自己有意,以他沉稳妥帖的性子,也不该表现得这么激动。 还是侯夫人开口替他解了围,“祁儿,阿芜已经没事了,过几天我还准备带她回去看看呢爹娘和大哥还好吧。” 谢祁别过眼看向侯夫人,情绪平复了些,“都好,前几日祖母还念着姑姑和月儿呢。” “舅母和表姐呢”这种场合自然是不能迟到的,几人边走边聊了起来。既然是打着赏花的名头,这花自然是要赏的,现在他们就是朝着御花园而去。 “她们坐马车来的,应该还在后头。” 离御花园近了,便看到园中隐隐绰绰似乎已站了不少人。 内侍引着他们到了园子门口,便行了一礼,躬身退下。自有宫女上来接引带他们入了园。 “几位这边请。”宫女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细细解释道,“请明珠郡主和谢公子先在御花园中自行观赏游玩,请侯夫人先随奴婢前往翠微殿稍作休息,待会再随皇后娘娘一同过来。”先让各府的小姐公子自行熟悉一番,一向是赏花宴的不成文的规定。侯夫人叮嘱了溶月几句,便带着念夏随那宫女去了。 春日的御花园内百花斗艳,香气宜人,一派迷人的景象。中央是一个半月形的湖泊,澄澈明净,唤作镜月湖,湖面有凉爽的微风夹着水汽吹来,清爽怡人。 溶月一露面,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彼时她嚣张的名声虽没有闹得人尽皆知,却早已在京中的贵女圈中传开来。见过的没见过的,大家都以为会见到一个满面傲气的女子,岂料恍惚间,只看见一身姿楚楚的女子缓缓而来,走得并不快,带着些舒缓的从容,竟如那镜月湖旁生动摇曳的垂柳一般,让人觉得清新灵动。 对于落在身上的种种目光,溶月并不在意,只对着谢祁柔柔一笑,“表哥,你先去那边吧。”说是男女互相熟悉,但到底顾着男女大防,一般都是男子围成一片,女子一片,至于有那看对眼的,众目睽睽之下,也顶多暗送个秋波罢了。每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是以皇后娘娘并不担心。 谢祁却有些不放心,微微皱了眉,“月儿,你有没有熟悉的小姐宫中不比外头,你要格外小心,千万别落了单。” 溶月好奇地看他一眼,表哥这是怎么了,往日并不是这般婆妈的性子,怎生今日对自己这么放心不下。 对上她上下打量的目光,谢祁微红了脸,不自在地别过眼去,咳了咳道,“月儿,我也是担心你,你一定要多加小心知道吗” 溶月莞尔一笑,点点头,“知道了,表哥,你去吧。” 谢祁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眉宇间仍带着不放心的神色。 溶月收回目光,耳畔传来清甜的呼声,“溶月” 溶月转头一瞧,却是宋锦如笑吟吟的到了她跟前。溶月抿嘴笑笑,眼中盈盈光华流转,“锦如,好些日子不见了,你最近还好吗”这么无趣的赏花宴,能遇上一两个谈得来的朋友,也算是增添了一丝趣味吧。 宋锦如兴致颇高,拉着她的手道,“挺好的,你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个人,都是我平日里玩得好的。” “好啊。”溶月笑着点点头,人以类聚,宋锦如能玩得来的朋友,起码不会令自己生厌。 不远处谢祁一直关注着这边的动态,见她很快便融入到了圈子当中,不由舒了口气。不料被旁边公子瞧见,得了好一番取笑,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明珠郡主沈溶月这个名字,对于这些京中贵女们来说,都是如雷贯耳。 宋锦如交好的姑娘,要么是父亲官阶不高,要么便是家中庶女,平日里并没有机会见到溶月。这会子见了,不由都有些好奇。 交谈了几句,见溶月并不似传闻中那般跋扈,大家便放开了些。 “郡主,听说上次你同乐安公主赛马赢了是吗”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溶月偏了头看去,眼前说话的女子一张圆圆的鹅蛋脸,漆黑的瞳仁亮亮晶晶,两颊红润,自有一股少女特有的天真烂漫。 见她眼中只有好奇,并无其他深意,溶月笑笑,谦虚道,“只是我侥幸罢了。”又微眯了眼,墨瞳中闪过一丝疑惑,“你是” “我叫杨馨,我爹爹是太仆寺寺卿。”少女娇俏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我也喜欢骑马,可爹爹总是不让。”她微微嘟了嘴,语带埋怨。 太仆寺乃掌管车马之官署。她既是太仆寺寺卿之女,难怪对骑马这么感兴趣。 杨馨眨了眨眼看过来,吞吞吐吐道,“郡主,改日我能约你一起骑马吗有你在,爹爹肯定不会拒绝的。 她性子爽朗,溶月倒也不讨厌,刚想应下,身后传来一声娇喝。 “沈溶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7章 双姝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溶月不由皱了眉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她敛了脸上的不快,淡然回望过去。眼前款款而来的少女,一袭绯色宫装,衬得肤光胜雪,艳若朝华,一身珠翠,走起路环佩叮当。脸上隐有稚气,秀眉微微上挑,倒显得有些傲气了,十分美感便只剩了七分。 “见过乐安公主。”眼见少女到得跟前,众人忙行礼。溶月也不慌不忙地福了一福。 眼前的少女,正是前世与她合称“京中双月”的乐安公主萧姝玥。她二人都是火爆的性子,是以平素相处得并不怎么愉快。 “沈溶月,我前些日子邀你赛马,你为何不应。”萧姝玥高昂着头,愤愤道,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 溶月眼光扫过她莹然生光的脸庞,语中带了几分散漫,“乐安公主,我前段日子生了场大病。” 萧姝玥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咳了咳方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顿了顿又提高了声调,“那你现在好了吗” 溶月点点头,“多谢公主关心,已经无碍了。” 萧姝玥转了转眼珠,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狐疑道,“沈溶月,你怎么病了一场,这性子也变了不少。”要是以前,沈溶月哪会这么心平气和同自己讲话 溶月抬眸对上她审视的眼光,依旧笑得从容,“公主说笑了。” “你真没意思”萧姝玥有些气恼,跺了跺脚刚想离去,忽然又凑了过来,“过几日去郊外再跟我赛一场吧。” 溶月瞧见她亮晶晶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萧姝玥本性并不坏,只是贵为公主,难免骄纵了一些,前世自己性子也傲,两人谁也不肯让步,这才一见面就吵,还祸及不少无辜之人。 “乐安,你又在闹郡主了吗”又有一道温柔的声音插了进来。 溶月抬头望去,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宜安公主萧姝瑶,茹妃之女,排行第三。 众人又免不了一番见礼,先前那些小姐们见公主郡主全往这边来了,激动得满面通红,一时间连手都不知往哪里放了。萧姝瑶冲她们和善一笑,目光转向萧姝玥。 萧姝玥不以为意地瞥她一眼,“要你管。”冷哼一声甩手而去,刚走几步,又转过身来,并不看萧姝瑶,只对着溶月气冲冲道,“你记得啊,过几日我给你下帖子。”说完,也不等溶月应下,径直带着侍女离开了。 萧姝瑶面上浮现一丝尴尬,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看着溶月歉意道,“郡主,乐安这性子你也知道” 溶月豁然抬眼望去,一双透亮的墨眸却望不到底,只觉朦朦胧胧好似藏了什么。萧姝瑶被她这么一望,怔了怔,后面的话便咽在了喉中。心中却是狐疑,沈溶月这眼神中,她怎么看出了一丝嘲讽和不屑 再一看,面色已是寻常。她心中存了疑虑,再看溶月时目光中便带上了一丝审视。 溶月却已低了头,淡淡道,“宜安公主不必客气,方才乐安公主也并未说什么。”余光瞟到沈滢玉一行已入了园,便道,“公主,我家中姐妹到了,我先过去看看。”又偏了头同宋锦如示意了一下。 萧姝瑶点点头,目送着她离去,唇角的笑意却淡了下来。 沈沁雪这会正怯怯地跟在沈滢玉后面,神情有些委屈。她是跟着三房的马车来的,听了沈滢玉一路的冷嘲热讽,见到溶月朝她们走来,眼中绽出几点亮色,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七妹妹。” “二姐姐和表姐还没来么”见只有她们俩,溶月奇道。沈汐云不来,这戏不就少了许多趣味 沈沁雪摇摇头,“进宫途中没有见到,不知是不是落在后面了。七妹妹,你方才旁边那位是宜安公主吗” 溶月点点头。 “听说宜安公主虽然贵为公主,但待人温柔和善,一点架子也没有,是真的吗七妹妹”沈沁雪带了一丝艳羡的口吻好奇道。 溶月目光扫过不远处正在同其他女子说话的萧姝瑶,她的神情舒雅从容,一双秋水般的明眸,同人说话时身体会微微前倾,显得专注而投入。 温柔和善吗 溶月收回目光,皇室中人,谁又会像表面看来这般简单 沈沁雪见她并不接话,愣了愣,知趣地将话题转移了开去。 沈滢玉见她们相谈甚欢,早已不耐,一拂衣袖扬长而去,自去找熟悉的姑娘去了。 溶月不去理会,只信步走到镜月湖旁,一双点漆般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湖面,不知在想什么,湖面的风带了水汽而来,透衣生凉,裙摆处用米粒珍珠织出的大朵摇曳的白莲在微风轻拂下轻轻晃动着,阳光下莹莹生光。 沈沁雪亦步亦趋地跟着,偶尔抬眼打量溶月一眼,不知她在想什么。玉竹和沈沁雪的丫鬟紫鸢跟在她们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七妹妹。”沈沁雪小心开口唤道。 “嗯”溶月随口应下,目光移到了湖中心那座小巧精致的汉白玉拱桥上。拱桥中央是一座八角凉亭,亭中隐隐绰绰坐了几人,不过很快便站了起来,似乎正朝湖这边而来。 溶月只随意瞟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心中却记挂着一件事。 前世她因为撞破沈滢玉同人私会的事,被她记恨,设计将自己推入了湖中,是萧梓琰跳下去救了她,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这才有了后面和萧梓琰的一系列纠葛。 这一世她避免了同沈滢玉正面冲突,事情又会如何发展 “七妹妹。”沈沁雪又唤了一声,声音却有些发抖。 “什么事”溶月回了神望去,却发现她并未看自己,脸上神情有些异样。溶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视线尽头,是两个朝这里走来的男子。溶月随意一扫,目光一凛,其中一人,似乎是萧梓琰 可是沈沁雪看见萧梓琰,为何是这种反应 “那是四皇子吗”溶月收回目光,盯着沈沁雪。 沈沁雪偏了头看来,眼中跳跃着一簇极明亮的火花,“你看四皇子旁边那位。”溶月依言看去,耳畔沈沁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藏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像不像上元节那日救我们的公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8章 戒备(三更) 溶月闻言微愣,再度抬眼望去。 萧梓琰这时已与他分开,往另一面走了,而沈沁雪口中的公子正朝这边而来。 溶月凝目一看,那身形确是上元节那日救他们的男子无疑。 他到底是什么人 溶月低了头仔细思索着,总觉得他有几分面熟。突然,脑中一道亮光闪过,蓦然忆起自己其实是见过他的,在前世某次宫宴上,不由惊诧抬头。 难怪自己总觉得他眼熟,因为他长得同萧梓琰和萧梓琛都有几分相似。 因为他正是大齐六皇子,萧梓琝。 脑中乍然清明,一时怔在原地。 这会子萧梓琝已走近,也见到了湖边的她们,目光闪了闪,面露诧异。他走上前来,清越道,“两位姑娘,又见面了。” 沈沁雪脸上飞起一抹红霞,却不忘双手交握,婀娜地行了一礼,“见过公子。” 溶月也行了礼,起来时歪了头调皮一笑,“六姐姐,我们怕是该称六皇子才是了。” 沈沁雪闻言错愕回头看着溶月,见她虽然含笑,神情却不似玩笑。又看一眼萧梓琝,他也是微微带了笑意,却并未否认。 “两位又是哪家的小姐呢”萧梓琝目光落在溶月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小女子沈溶月。”溶月看向沈沁雪,见她仍沉浸在惊诧当中没反应过来,只得接着介绍道,“这是我六姐姐沈沁雪。” “沈溶月”萧梓琝剑眉微扬,“原来是明珠郡主。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凉风起,萧梓琝天青色衣袂微微作响,沈沁雪回过神来,望着他带笑的唇角,蓦地又红了脸。 见她这副少女含春的模样,溶月微皱了眉头,清了清嗓子看向萧梓琝,“上次多亏了六皇子,我们还未好好谢过六皇子呢。” 萧梓琝摆摆手,“举手之劳,郡主不必客气。上次本宫微服出宫,不想被人认了出来,这才悄悄离开了,郡主和沈小姐莫见怪。” “不会不会。”沈沁雪抢着答道。 溶月眼角微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萧梓琝。一袭天青色常服,一头黑发用小银冠束住,面容较之其他几位皇子来说更柔和一些,虽出生皇家,却带了几分书卷儒雅之气。说话时总会微微含了笑,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萧梓琝生母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偶然被明熙帝临幸生下了他。母凭子贵也只封了个昭容,并不大受宠。所以萧梓琝在几位皇子中的存在感一直很弱,溶月的记忆里都想不起什么关于他的事情来。 “六皇弟同郡主认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萧梓琰也走到这边来了。 溶月暗恼,自己居然这么掉以轻心,人走到面前了才发觉,眼中的笑意黯了下去。 萧梓琰一来便一动不动地盯着溶月,自然没错过她神情的变幻,不由拧了眉,沉然发问,“郡主是不是对本宫有什么误会” “四皇子说笑了。”溶月藏好自己的情绪,抬眼对上他审视的目光,眉眼静谧,“我同四皇子不过几面之交,哪里会有什么误会” 萧梓琰并不怎么信服,但也不想过多纠缠,不管有什么误会,自己都会让她乖乖落入自己手中。刚想开口相邀她一同游湖,眼前闪过一个人影。 “表哥” 见谢祁突然挡在自己面前,溶月吃惊不小。 谢祁同萧梓琰萧梓琝见了礼,这才回头看向溶月,“月儿,沁雪,宴会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又冲着萧梓琰萧梓琝歉意一笑,竟不由分说地拉着溶月就走。沈沁雪目瞪口呆,仍不忘冲着萧梓琝福了福,这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表哥,你做什么”谢祁顾念着她,虽未用上多大力气,但到底男女气力悬殊,溶月费了好大力气还是没挣脱开。 谢祁并不回答,到了离镜月湖远一些的地方了,方才放开她的手。 “沁雪,你先去那边等一会,我有话对月儿说。”沈沁雪狐疑地望了他们两人一眼,眼底一丝好奇,但还是知趣地退远了些。 玉竹却没动,紧紧护在溶月身旁。 “月儿。”谢祁软了口气,恳求道。 溶月叹口气,到底还是心软了,冲玉竹挥挥手,“玉竹,你先去旁边候着吧。” 待几人都退开了,谢祁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月儿,四皇子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他目光通红,眼中情绪翻腾,一脸急切惶然。 溶月听了一愣,百思不得其解。 论理,谢祁同萧梓琰不过泛泛之交,可方才那举动,分明对萧梓琰有很重的戒备心,为何 见溶月一脸怔忡的模样,谢祁以为吓到了她,忙温软道,“月儿,表哥也是为你好,听表哥一句好吗” “表哥,你怎么知道四皇子不是好人”溶月盯着他的眼睛,略有狐疑。 谢祁下意识垂了眼,有些不自在,“月儿,皇家的人都太危险了,你性子单纯,还是少来往的好。”他如何得知的,就算说出来,月儿也不会相信吧,便是自己,也花了好久才相信这个事实。 溶月见他目光闪躲,知他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多问,反正自己也不想同萧梓琰再有什么纠葛,顺从地点了点头。 谢祁舒一口气,岔开话题道,“皇后娘娘该来了,我们去那边吧。” 几人回到了园中,似乎多了不少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沈汐云和徐若也过来了,徐若第一次参加宫宴,颇为新奇,正在同人兴致勃勃地讲着话。 溶月眼光扫到表姐谢采薇,正想过去,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通传声,“皇后娘娘到”人群霎时安静了下来。 伴随着内侍的通传声缓缓而来的便是当今大齐皇后窦晴漪,身后跟着各府的夫人们。皇后一身华服,玫瑰红五彩凤凰纹外杉,下面是浅金云纹纱锻凤尾裙,裙摆处用银线绣着大朵的牡丹,端的是雍容华贵。她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保养得当,肌肤泛着玉般的光泽,眼线微微上挑,虽笑得和善,却仍流露出丝丝凌厉。 众人忙向其行礼。 皇后扫一眼众人,微微点头,示意大家起身,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上首的座椅上坐下,这才缓缓开口道,“都坐吧。” ------题外话------ 有没有姑娘猜到谢祁如此戒备的原因 我是分割线 最近收藏真是刷刷刷的掉啊,心好痛tot 文文已确定上架,上架后会万更一个月。 更新时间有所更改:一更上午11:,二更下午16:,最近很大可能有三更哦~有三更的话一般在晚上20:后了~ 收藏快快涨,留言多多多,这样三更就会经常放粗来啦~ 夭夭是上班族,白天没空,只能靠晚上码字,最近既要码更新,还要存上架的稿,苦逼兮兮啊。 美妞们多多支持,给作者君一些动力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9章 传花 她的声音中带与年龄不符的苍老和喑哑,并不好听,就像水刚烧开时发出的嘶哑的汽鸣声。溶月前世与皇后接触并不多,只直觉她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略抬了眼看去。 皇后却警觉得很,凌厉的眼风往这边扫来,见是溶月,她微怔,很快便移开了目光,眼底闪过不易察觉的厌恶。 有宫女依次而入引着大家在各自的位子上坐下。右侧一列为男子的位子,左侧两列,靠前的一列是各家小姐,靠后则坐着各府夫人。 溶月身份尊贵,只宜安公主和乐安公主排在了她前面。 她对面坐着几位皇子,这一次破天荒的,五位皇子全都来齐了。都是面容俊朗,各有千秋,溶月不得不感概,皇家的基因还是很强大的。 她不动声色一一扫过众人,看到大皇子萧梓瑞前面还空着一个位子,不禁有些奇怪,五位皇子都在这了,这是留给谁的 思考的工夫,面前已经上满了各色糕点瓜果,精致好看,微风拂过,淡淡花香混合着清新的瓜果香,不禁让人神清气爽。 皇后招一招手,又有一队青衣宫女鱼贯而入,手中都执着一把小巧的白玉酒壶,她们安静整齐地走到各人面前,给每人都斟满了酒。红澄澄的琼浆在白玉杯中微微晃动着,虽然满,却并未溅出半分。 斟完酒,宫女将酒壶放下,又有条不紊地退了下去。 皇后举起酒杯,沉然道,“这是宫中新酿的红梅酒,取初雪后盛开的梅花,和着初雪装坛埋入梅林下,百日后将花瓣取出,加上山泉水煮酒,才得了这么一些。大家都尝尝,并不怎么醉人,姑娘们也可以喝一点。” 溶月盯着面前的梅酒,那红澄澄的酒酿滟泽妖冶,不知怎的让她想起了死的那日铺天盖地的鲜血,心口不由一紧,上头皇后说了什么已经浑然听不见了。明明已是和煦的春日,却生生出了一身薄汗。 “喂,你怎么了”恍然间有人推了推她,她蓦然惊醒回神,瞳孔紧缩,冰刀一般的目光朝那人射了过去。 原来是旁边的萧姝玥。 萧姝玥被她这样冷冽的眼神看得一颤,片刻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道,“你发生什么神经母后在上面说话呢。” 溶月长吁一口气,闭了闭眼方才朝上首的皇后看去。她已举起了酒杯,示意大家将手中的酒喝下。 溶月盯着那杯中的酒看了一瞬,猛然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尽。放下酒杯的时候,正好瞟到对面萧梓琰端着酒杯朝她示意,笑得温柔无害。 溶月眼神未变,转了目光,掏出袖中的帕子擦去鬓边的汗珠,心底却似针刺一般难受得紧。自己果然还是一个睚眦必较心高气傲的人呢,忍了这么些时日,终于有些忍不下了。 皇后放下酒杯,刚要说话,御花园入口处却又传来一声慌慌张张的通报声。 “闲王到” 众人面露好奇,纷纷朝入口看去。 萧煜今日依旧是一袭素白锦袍,袖口与下摆处用极细致的银线绣着水墨风荷,配上墨色镂空金缕腰带,眉目分明而深邃,如黑曜石一般,似要把人吸进去。骨子里透露出淡漠疏离的清冷,仿佛蕴藏着万年不化的寒冰,真真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他带风而来,走到场中央冲皇后微微作了一揖,径自走到右侧第一个位置坐下。 溶月这才恍然,这位神秘莫测的大齐王爷,虽年方二十,却仍未娶妻,听说府里连通房小妾也无。 一想到这,溶月看向他的眼神不自觉带上几分八卦的意味。 似乎感到有人在看他,萧煜微微抬眼,眼风一扫,在溶月脸上微微一顿便不再理会,自顾自地自斟自饮起来。 这时耳畔传来一声细小的惊呼,溶月警觉,循声望去。 居然是不远处坐着的徐若,她既以沈府的名义而来,坐的也算靠前。溶月墨瞳微狭,见她面前的酒杯似乎被不小心碰倒,里头还未喝完的酒便淌了出来,溅了几点在徐若的裙子上。 她慌忙掏出帕子,手忙脚乱的擦拭着。皇宫重地,她的丫鬟香芷站在后头,也不敢贸然上来处理。见不少人都朝她看来,徐若的脸涨得跟猪肝似的,动作却愈发慌乱起来。 皇后自然也看到了这边的动静,本就被萧煜弄得不快的心情愈发阴沉起来,挥挥手招来一个宫女吩咐她下去处理好,便不予理会。 她转了转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手镯,压下心中的焦躁,仪态万方道,“难得今日天气明媚和暖,大家都聚在一起,不如来玩击鼓传花的游戏吧。这花传到谁的手里,便需表演一项才艺让大家开开眼,大家意下如何” “皇后娘娘。”开口的是大皇子萧梓瑞,他脸型有些瘦削,眼中透出一股子阴郁和狂傲。“各位小姐还好,各位公子怕是没什么才艺好展示的吧。” 皇后手上的翡翠紫金护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有些不以为意,“吟诗也好,作对也罢,总该有些会的东西。若真没什么好展示的,便罚酒三杯吧。” “皇后娘娘说的是。”萧梓瑞眸光微暗,不再出声。 其他人自然不敢再有异议。溶月微微坐直了身体,来了些兴致,往年都是直接让人表演的,今年倒想出了个击鼓传花的新鲜法子了。 很快便有人抬了一面大鼓上来,竖在一旁,又有宫女折了那开得正艳的桃花枝来递给皇后。 皇后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鼓声便咚咚咚响了起来。那花自萧姝瑶处传起,很快便转到了溶月手中,溶月赶紧往旁侧一递,将那花脱了手。 鼓点又响了一会才停下。拿到花的是个面生的粉衣姑娘,她面带羞涩,眼中却闪过微微的喜色,能在众皇子和皇后面前表演一番,怎么着也算是个极好的机会吧。 粉衣姑娘脱席而出,声音婉转清澈,如出谷夜莺,“娘娘,小女子愿献歌一曲。” 得到皇后的同意,她微启朱唇唱了起来,歌声婉约轻柔,在园中徘徊缭绕。她唱的只是平常的小曲,却胜在歌喉清丽,如珠落玉盘,又似拂面清风,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味道在里头。 一曲唱罢,皇后颇为满意,赏下红珊瑚手钏一串。那珊瑚颗颗圆润饱满,莹红透亮,引得其他人一阵赞叹,愈发跃跃欲试起来。 皇后兴致颇高,花枝又转了几轮。溶月随意抬眼朝那击鼓的内侍看去,这一看,便看出了些端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0章 献艺(二更) 那鼓就摆放在皇后娘娘身旁不远处,击鼓的内侍背对着众人,眼角余光却正好能瞥到皇后。转了几圈,溶月就发现每次皇后举起手中的酒盏时,鼓声便会恰好停下。 溶月勾了勾唇,这花枝说是随意传,只是这意,指的是皇后的意吧。 她唇边讽意更甚,皇后又要如自己的意,又不愿让人说闲话,真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她索然无味地收回目光,那鼓声却骤然停了下来,场中有片刻的寂静,随后大家的目光都往溶月这边看来。 她下意识低头一瞧,自己身上不正落着那粉色桃花枝么。一时不查,倒入了套了。 溶月撩眼望去,皇后脸上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眸中暗色沉沉看不清所思,“明珠郡主请吧。”见她望来,皇后唇畔的笑意扩大了些,似乎颇有兴致。 溶月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眼下这机会,利用得好了,明日京里关于她的传言便会立马转了风向。她上一世受恶名所累,这一世,自要挣得个好名声来。 她从从容容站起来走到园子中央,冲着皇后微微福一福身,“那溶月就献丑了。” 她招手换来一个宫女,耳语了几句。很快便有内侍抬着溶月需要的东西进来了。内侍将两根支柱立在园子中央,又将雪白画布挂在支柱中央固定好,这才退了下去。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看沈溶月这模样,是要作画可平日也没听过她会作画啊 沈汐云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那种不安感再度袭来,在心中渐渐扩大。她直起身子迫切地看着沈溶月,她本也打算作画,这会倒要看看,这个好妹妹打的什么主意。 见溶月将腰间的鞭子抽出,人群又是一阵哗然,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沈溶月,面上兴趣愈加浓重。 “我表演的这才艺,还需要一人相助。”溶月清澈的眸光在场上诸人身上转了一遭,突然轻移莲步走到萧煜面前,眼中隐有光华,“听闻王爷最擅吹箫,不知能否替溶月伴奏一曲。”声音清越婉转,似出谷黄莺。 萧煜沉然抬头,将目光从酒杯移到她面上,定定打量了她一会,就当溶月愈发没把握他会答应时,沉然开了口,“好。” 这话一出,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到了平静的湖中,荡起圈圈涟漪,大家议论纷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煜那是什么人宣成帝在位时的铁血战神,本朝的冷面王爷。人人都知他善吹箫,却从未有人听过。大家在感叹溶月大胆的同时,也愈发兴致勃勃起来。 先声夺人,这一点溶月已经做到了。 溶月掌心已沁出了薄透汗意,闻言微微松口气,灿然一笑,“那就多谢王爷了。” 她在赌,赌萧煜因为上次法兴寺之事不会拒绝她。萧梓琰明显对她还不死心,时有纠缠,那便借他这个喜怒无常的小皇叔名头来挡一挡。 话毕,突然觉得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心下吃惊,不动声色地回目扫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得暗暗收敛了情绪,回到场中。 她将鞭子蘸上置于一旁的墨汁,冲着萧煜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一道清音从萧煜手里的萧中婉转而出,溶月也一旋身姿,开始舞了起来。只见她手腕轻轻翻转,手中的鞭子如同陀螺般快速闪动起来,她时不时蘸一些墨汁,在画布上落下点点墨痕。箫声渐渐激越沉昂,溶月也越舞越快,手中的鞭子如赤蛇吐信,游龙穿梭,一时间园内只余倩影翻飞。 众人看花了眼,眼睛越瞪越大,面上惊异之情更甚。 那嚣张跋扈的明珠郡主,何时学了这般功夫便是沈慕辰,这会也在暗暗吃惊,他才教了妹妹不到十次,她居然就能将鞭子舞得这般好了,莫不是遗传了爹爹练武的天赋。 众人还在惊诧间,溶月却已渐渐收了势头,箫声随之渐低,最后一抹悠长的音符落下,溶月也已收回鞭子,俏生生立于场中。脸上因为方才的运动渗出点点汗珠,肌肤被这晶莹的水色一衬,显得如玉般莹白透明,脸颊处一抹红霞,显出楚楚的韵致。 众人呆愣了一下,忽然有人惊呼出声,“她还作了一副画” 大家蓦然回神,朝场中的画布看去。那画布之上,赫然一副凌寒墨梅图 画中一枝梅花横出,枝干秀挺,花朵疏朗,那墨梅,以鞭节作枝干,以鞭头为花瓣,墨晕浓淡相宜,淡墨点染花瓣,浓墨勾点萼蕊,将一株傲寒而放的墨梅画得是栩栩如生,梅的清香也仿佛穿透画纸悠悠然在鼻端萦绕。 “啪啪啪”,几声清脆的掌声打断了众人的沉思,却是萧煜微微噙了笑意看着那墨梅图。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皇后面上却不见多大喜色,瞟一眼那画,哑着嗓子道,“郡主可真是让本宫开了眼界。”话尾微扬,有些破音,凭空生出一抹狠厉之感。 溶月心中一跳,皇后似乎很厌恶她可是她连皇后的面都未曾见过几次,怎么会得罪她到如斯地步 “皇后娘娘。”耳边传来萧煜沉凉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这画便送给本王如何” 溶月眉眼又是一跳,怔忡回目看去,却豁然撞上他笑意宛然的明眸。 “本王既助了郡主,这画便当做郡主的谢礼吧。” 说罢,扬了扬手,身后一面容沉寂的蓝衣侍卫便走到园中将那画取了下来。 皇后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阴沉道,“王爷都自己动手了,本宫还能说不吗”又提了音调,“来人,将这场中的东西撤下去,继续吧。”竟是丝毫不提赏赐之事。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见这架势,也明白明珠郡主不知为何得罪皇后了,知趣地闭了嘴不再说话。场中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溶月面上并无半分难堪,礼数周到地福了福,退回到了座位上。对上身后侯夫人担忧而自责的眼神,溶月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甫一坐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自责担忧她可以理解,这自责却是从何而来 这边她还在思索着,那边鼓声又开始响起。 这次击鼓的时间格外得短,鼓声一停,场中却比方才更为沉寂,似冰冻了一般,连空气都带着寒意沁人的森冷。 ------题外话------ 二更奉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1章 嫉恨(三更) 萧煜低了头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花枝,唇畔微勾,一双墨眸却似古井无波,笑意未达眼底。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将身上那粉色桃花枝拿起,抬眼神色莫辨地看向皇后。 皇后被他这一眼看得有些心慌,喝一口高几上的酒才勉力压下,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 萧煜却清俊一笑,移了目光,泠然开口,“本王自罚三杯。” 不待大家反应,他连斟三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他喝得有些急,有一滴殷红的酒汁顺着唇畔滑了下来,鲜红的美酒,莹白的肌肤,反差之大,有一种让人心惊的美。 萧煜喝完,以袖掩嘴,似在压下口中的腥甜之气。他轻声咳了几声,面上便浮上一片潮红。溶月皱了皱眉,看着他将白玉酒杯倒扣于桌上,施施然站了起来。 皇后眉眼一凝,刚待发问,萧煜手中的桃花枝却利箭一般倏地向她飞来,落在她面前的高几之上。皇后被唬了一大跳,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不待她反应过来,萧煜已拂袖离席,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诸位好好玩。” 此时阳光正好,照在他翩然而去的身影上,银线绣成的水墨风荷泛着耀眼的光芒,晃花了众人的眼,等回过神来时,萧煜早已走远。 皇后似被气得不轻,尖利的指甲抠在靠椅的扶手之上,竟生生将葱长的指甲给折断了。指尖处传来一阵痛意,她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的郁结之气费了好大气力才压下。 萧煜她看一眼早已不见的身影,垂眸敛下目光中浓重的杀意。 底下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触碰霉头。 这时皇后身后站着的一个穿鸦青色宫装的嬷嬷悄然上前几步,在她耳畔耳语了几句。皇后微闭了双眸,再一睁眼时面上已是从容舒展的神色。 “闲王可真是辣手摧花。”她笑得端庄,拿起面前的桃花枝,经过这么多人抛拿抢夺,枝上那艳至灼灼的桃花早已被摧残的不成样子,花瓣凋零,遍布指甲印。 明明不是萧煜方才所致,皇后却偏要算到他头上。 溶月心中微叹,萧煜这闲散王爷,做得可一点都不轻松。 “皇后娘娘,依宜安之见,不如看看大家还有没有自愿献艺的,若有人早已准备,也好得个机会表演一番。” 萧姝瑶似没感到场中诡异的气氛一般,清雅开口。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快得让人抓不住,“宜安这主意不错,大家有没有自愿的,表演得好本宫照样有赏。” 这话一出,底下不少人便蠢蠢欲动起来。就算不冲娘娘的赏赐,便是能在诸位皇子跟前露一手那也是极好的。 很快便有女子脱席而出,御花园里又恢复那般其乐融融的景象。 等到大家都表演得差不多时,已渐渐日薄西山。皇后看了这么久,也有些兴致缺缺了,便道,“本宫命人在棠梨园搭了戏台,各位夫人随本宫先去看戏吧,其他人可以再在园中游玩一番,戌时在秋水殿设了晚宴,到时皇上也会出席,大家到了点别忘了过去。” 皇后一走,底下气氛便活跃起来。 “表妹”谢家表姐谢采薇笑意吟吟地朝她走来,顺手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方才见你将那鞭子舞得虎虎生威,身子都该好了吧” 溶月点点头,“已经好了,谢谢表姐。” 谢采薇拍了拍她的手,刚要接口,一道清冷的声音却插了进来,“郡主方才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说话的是萧姝瑶。 溶月狐疑地看她一眼,她和表姐叙旧,萧姝瑶来凑什么热闹。 萧姝瑶迷蒙的眼神在她脸上转了几转,幽幽道,“郡主同小皇叔很熟” 溶月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的语气,怎么这么怪异而尖锐 心中有些不安,扯出一抹笑,“宜安公主说笑了,我同王爷也不过两面之缘。” “哦”萧姝瑶轻答一声,眼神迷蒙,似乎并不信,“小皇叔对你有些不一样呢。”语气飘忽鬼魅,大白天的凭空让人脊背一凉。 溶月心中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时,萧姝瑶身后一名大宫女模样的女子上得前来,柔声道,“公主,您方才衣裳上沾了酒水,还是先回宫换一件吧。” 萧姝瑶目光一凛看向她,面色却终于恢复平常。她牵起一抹薄笑,“说的是呢。郡主,谢小姐,本宫先回宫了。” 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谢采薇担忧道,“表妹,我怎么觉得宜安公主有些怪怪的。” 溶月心中隐约划过一个猜想,却是一闪而过,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 她收回心思,先不管萧姝瑶如何,自己还得打起精神应付沈家姐妹和萧梓琰才是。 刚这么一想,沈汐云便带了凝墨分花拂柳朝她而来。 “表姐也在。”沈汐云向谢采薇打了个招呼,眸光温柔地落在溶月脸上,隐隐带了探究,“七妹妹何时学了这身好本事,我们竟连半分风声都未曾听到呢。” “二姐姐也知道我平日里就爱缠着哥哥学点武功。”溶月假装没听出她话里的试探,不以为意道。“至于那画吗我特意跟娘学了在赏花宴上露一手的,怎么样,还不错吧” 沈汐云微怔,没想到她这么坦白,言不由衷道,“画得很好。” 溶月傲然一笑,“那是,我可是跟娘足足学了一个月呢,就为了这一副画,今天能技惊全场总算是没白忙活了。”她顿了一下,微微侧了头,“二姐姐这么厉害,我本以为你也会上场表演的呢。” “妹妹表演得这般好,我就不上去献丑了。”沈汐云一口气哽在喉中,她的确是打算献艺的,原计划也是边舞边画,可是被溶月抢了先机,她再上去,不管跳得如何好,画得如何传神,在立意上便落了下乘,与其这样,倒不如不上。 望着沈汐云眼中的不甘,溶月微微别了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嘴边笑容徐徐展开。沈汐云,你不是最爱这一身才名吗我要把你前世拥有的东西,一样一样夺过来 谢采薇隐隐感到了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怕溶月一时莽撞反而吃了亏,便岔开话题捡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讲。 这时,有一青衫宫女上得前来,冲着几人行了礼,低了头微微看向溶月,“明珠郡主,皇后娘娘有请。” ------题外话------ 今晚有四个姑娘留了言,好开心,所以把三更君放粗来了~ 然而明天的还木有着落,今晚得熬夜码字了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2章 毒手 皇后请她 溶月略有狐疑,上下打量了那宫女几眼,她眉目平常并不出挑,看着有些面生。“皇后娘娘找我做什么” “奴婢不知,皇后娘娘只叫奴婢来请郡主过去。”宫女柔柔答道,一脸恭顺。 “去哪里”溶月微蹙了眉,紧紧盯着那宫女的表情。 “回郡主的话,去棠梨园,娘娘正在那同各位夫人看戏。”她口齿清楚,面上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沈汐云在一旁听闻,眼里浮起一丝妒意,沈溶月何德何能,竟能得皇后娘娘单独召见拢在袖中的素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不甘道,“娘娘方才才见过七妹妹,这会又召见,看来七妹妹颇得娘娘欢心啊。”她稍稍提了声调,引得周围人一阵侧目,有人一笑置之,有人则流露出不服气的目光。 那宫女却似惊了一下,忙道,“郡主,皇后娘娘吩咐说莫要惊动了旁人。”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里的”溶月眉心半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转而舒展开,隐了眼底一丝寒芒望去。 “奴婢名叫桑青,是棠梨园里伺候的。”宫女怔了怔方道,头垂得更低了。 “那走吧。”溶月收回目光,淡然道,玉竹也抬脚准备跟上。 宫女眼底流露出一抹喜色,“郡主,您这边请。”又看了看身后的玉竹,为难道,“郡主,娘娘吩咐了就召见您一人。” 这是不让带玉竹了。 “表妹。”谢采薇眉间一抹忧色,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没有正当的理由阻止。 溶月冲她安抚地一笑,“表姐,我去去就回。”又转向玉竹,“你先在这里跟着表小姐。” 吩咐妥当,便转向那宫女,浅笑道,“走吧。” 宫女躬身在前头带路,走得有些急。溶月却是不急不缓地跟着,时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会。 “郡主,娘娘还在等着,麻烦您快一点。”宫女面有急色,不由催促道。 “这条路上人怎么这么少”她们是绕着镜月湖走的,现在已经绕到了湖的另一侧,那路却似乎越来越偏,路上凉亭几座,皆是空无一人,偶尔才走过一个行色匆匆的宫女,这会举目四望更是半个人影也无。 宫女肩膀一抖,转过头来端着笑道,“方才耽搁了一些时间,奴婢怕娘娘责怪,这才斗胆带郡主走了条近路。” 溶月“哦”了一声,收了目光,没再问什么。 宫女暗舒一口气,脚步愈发快了起来,没走几步,身后却传来“哎哟”一声,她心内一跳,转头一看,郡主正蹲在地上,满面痛苦。 见她望来,溶月抬了头,小脸皱作一团,抚着自己的脚踝哀声道,“都怪你走那么快,本郡主扭到了” 宫女身子一颤,忙跪倒在地,“郡主息怒,奴婢知错了。” “起来吧。”溶月瞪她一眼,“现在怎么办本郡主走不了了,皇后娘娘那又不能不去。” 宫女紧咬下唇,一脸为难。 “这样吧。”溶月给她出着主意,“你去找一顶轿撵来,皇后娘娘那边迟到了本郡主去说。” 宫女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左右无人,也没有别的法子。她暗自着急,可是这里离目的地还有一些距离,看来只能把人叫到这里来了。 想了想,她将溶月扶到湖畔的石椅上坐下,“郡主,奴婢先去找人,您就在这里等着奴婢好吗” “嗯,快去吧。”溶月不耐烦地挥挥手,又揉了揉脚踝,“速去速回,我还等着太医来给本郡主看看呢。” 那宫女一咬牙,匆匆离去。 她刚一走,溶月快速收起眼中不耐的神色,眼底露出一丝寒意。 这宫女在说谎 她虽然没来过皇宫几次,但也知道棠梨园离御花园并不近,方才从皇后离席到这个宫女找来,根本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若她真是棠梨园的宫女,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走到御花园的。 她心中存了疑惑,一路上多加试探,这宫女都言辞闪烁,对棠梨园的情况根本不熟悉。 到底是谁想要害她溶月想半天没有个头绪。方才那宫女很快就该去而复返了,她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才是。 左右查看了一番,闪身躲在了湖边不远处茂密的灌木丛中,恰好她今日穿的是碧色衣裳,远处一看,根本看不出破绽。 果然等了一会,便有一个内侍鬼鬼祟祟地摸了过来,头上的内侍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他蹑手蹑脚到了湖边却没看到溶月,左右张望了一番又悄悄离去。 不一会,方才那叫桑青的宫女便跟着那小内侍过来了。 溶月竖起耳朵,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飘了过来。 “方才还在这里的,怎么一下就不见了。”桑青面有急色。 那小内侍白她一眼,“你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叫主子知道了,定要剥了你一层皮。” 桑青身形一晃,语中带上了一丝惧意,“她脚扭伤了,一定就在这附近,我去找找。” “别去了。”小内侍一把抓住她的手,“四皇子要来了,你还是先过去通知他不要过来了,主子那里,我去说吧。” 萧梓琰又是你 溶月眼中怒意燃烧,看来这次又是打的让她落水萧梓琰来救的主意上次是沈滢玉助你,这次又是谁 溶月紧咬牙关,双拳紧握,心里的怒火不断涌了上来。桑青和小内侍交头接耳了几句便散开了,溶月又等了等,见四下再无异样方才钻了出来。 她看着御花园的方向,目光森寒冷厉,恍若泛着寒光的刀刃。萧梓琰,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欺上门来,看来是时候送你一份大礼了 内廷某一处宫殿中,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两人,正是方才的桑青和小内侍。 “啪”的一声,上首端坐的女子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往两人面前一掼,碎裂的瓷片和冒着热气的茶水溅到两人身上,烫出好大一片红印,两人却不敢挪动半分,只咬牙忍受着。 “都是饭桶”女子厉声喝道,狰狞的面容不复白日的端庄秀美。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桑青和小内侍胆战心惊,不住地磕着头,额上已通红一片,女子却丝毫没有叫停的迹象。 “主子,您以后还是有机会的。若今日得了手,反倒会惹人猜疑,不如缓几日才是。”见女子呼吸平缓了些,小内侍小心翼翼大着胆子道。 “本宫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才来教了”女子一记狠厉的眼刀剜去。小内侍吓得一缩,一边掌嘴一边求饶,“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愈发心惊。 “好了”女子不耐烦喝道,“留着你们的贱命还有用,下次若再失手,别怪本宫不客气” “谢谢主子,谢谢主子。”两人忙不迭磕头谢恩。 “滚下去” 两人连滚带爬滚了出去,殿内又恢复一片死寂,窗外夕阳漫天,落一片艳红之色,悚然似血。 女子迷蒙的看着窗外,喃喃自语道,“他是我的他是我的想跟我抢的人,通通都得死”一双眸子通红含煞,闪烁着凌厉狠毒的光芒。 ------题外话------ 周末待家里乖乖码字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3章 怀孕(二更) 溶月沉着脸回到了御花园内。 刚一踏入园中,谢采薇便急急朝她走来,一脸急惶之色,“表妹,你可算是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 “表姐,怎么了”溶月见她这般急促不安的模样,压下心中的情绪出声问道。 “表妹,方才那宫女怕是骗人的,皇后娘娘派来的宫女在那边。”她一指坐席处站着的一个鹅黄色宫装的宫女道。 溶月眉心微蹙,“我去看看。”边快步朝那宫女走去。 “参见郡主。”见她过来,黄衣宫女忙迎了上来行以一礼。她似乎走得有些急,额上还有些细密的汗珠。 “你是皇后娘娘派来的”溶月一脸审视,走了个假的,又来了个真的 “奴婢采素,是娘娘宫里的,侯夫人方才看戏时突然晕倒,娘娘让奴婢接郡主去翠微殿。”宫女急急忙忙将来意说了出来。 “什么”溶月大骇,一把抓住那宫女,“怎么回事娘怎么会突然晕倒了” 那宫女被溶月晃得一阵头晕,艰难道,“奴婢奴婢也不知,娘娘已经叫太医去看了。” 谢采薇忙拉开她的手,劝道,“表妹,你赶紧去翠微殿看看吧,问她也问不出什么。” 溶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忧心忡忡地点点头,随那宫女去了。同样的把戏,想来也不会用第二次,这次应该真的是皇后宫里的人了。 采素急匆匆将她带到了翠微殿,殿门口的宫女见到她过来,忙行礼道,“郡主请随奴婢来。” “我娘没事吧”溶月脚下生风,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好的娘怎么会晕倒想起她马车上虚弱的模样,不禁一阵担忧,难道是这几日太累了 “太医已经在看了,郡主请。” 侯夫人正躺在偏殿的床榻上,茜色纱帐放了下来,太医正在一旁给她把着脉。旁边围了一圈人,除了皇后,还有二夫人三夫人和溶月的舅母谢余氏。 溶月先给皇后见了礼,然后忧心忡忡问道,“皇后娘娘,我娘没事吧”她问的虽是娘娘,眼睛看着的却是太医。 谢余氏上前几步,悄悄拉住她的手拍了拍,示意她别太担心。 皇后娘娘面上端庄的神情并未改变半分,只冷冷地看她一眼,目光转向太医,“黄太医,侯夫人怎么样了” 太医收回诊脉的丝线,站起来对着皇后行了一礼,语带喜色,“启禀娘娘,侯夫人无恙,此乃喜脉,侯夫人已有两个月身孕了,只需多加休息便可。微臣开个方子,侯夫人喝下后便能醒来了。”又转头来对着溶月施礼道,“恭喜明珠郡主了。” 似平地乍起一声惊雷,溶月怔在原地。 他说什么娘有喜了前世失去的那个弟弟,终于又回来了 太医收好医药箱,告退离去,自有宫女跟着他去抓药熬药了。 在场的众人却是神情心思各异。 “侯夫人可真是个有福之人。”皇后看一眼重重纱帐后躺着的侯夫人,语气幽幽,眼中神色逆了光影,看不分明,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异样。 二夫人和三夫人则是面面相觑,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好不是滋味。 只有谢余氏笑得真心实意,“溶月,这可太好了,你要添小弟弟小妹妹了。” 溶月笑着谢过,又看向皇后,“娘娘,母亲既已有孕,晚宴怕是不宜再参加,恳请娘娘准许母亲醒来后同溶月先行出宫。” 皇后面容恢复一片庄肃,闲闲地抚了抚衣袖,虽然那里并无半分褶皱,“侯夫人先在本宫宫中休息一会吧,待醒来之后再做打算。” 溶月虽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眼下也只得恭顺应下。 “本宫过会还要去主持晚宴,就不能在此陪侯夫人了,璇玑。”她招手唤来一名宫女,“好好伺候侯夫人和郡主。” 溶月忙敛裾一礼,“溶月谢过皇后娘娘。” “嗯。”皇后随口一答,似有些意兴阑珊,声音愈发粗哑,语气难辨,“几位夫人也同本宫一道吧,本宫的人会在这里好好伺候的。” 二夫人三夫人自然没有异议,谢余氏犹疑了一下,收到溶月递过来的眼神,方才点头应下,几人便随着皇后出了偏殿。 没过多久,便有宫女端着熬好的药进来了。 溶月亲自给侯夫人喂下,过了一会,侯夫人便悠悠醒转过来。溶月舒一口气,还好太医的话可信。 侯夫人睁开朦胧的双眼,仍有些眯怔,“阿芜” “娘,是我。”溶月上前握住侯夫人的手。 “我这是在哪里”侯夫人打量了一下四周,狐疑道。 “娘,这是皇后娘娘宫里,您方才晕倒了。”溶月替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 侯夫人揉了揉眼角,“皇后宫中我好好的怎么会晕倒” 溶月笑意莹然地望过去,“娘,您有身孕了” “你说什么”侯夫人揉眼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看向溶月。 “是啊娘,太医已经确认了,两个月了。” 侯夫人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双手轻轻抚上腹部,两个月了,这么算算,是侯爷上次回来的时候怀上的。 溶月看着娘的眼神,也知道她在想什么,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侯夫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别过眼岔了话题,“皇后娘娘去晚宴了么我们还是先行出宫吧。” 溶月点点头,“我已经让念夏先去通知哥哥了。”又看向立在一旁的大宫女,“璇玑姑娘,麻烦你派人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我和娘想要先行出宫。”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还是尊敬点的好。 璇玑赶紧行了个礼,“郡主折煞奴婢了,奴婢当不起郡主这声姑娘的称呼。奴婢这就派人去通知皇后娘娘,还请侯夫人和郡主再稍等片刻。” 溶月心里头有些乱乱的,皇后意味不明,她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呆,但璇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不好硬闯,只得压下心中的焦躁,让娘再躺着歇一会。 璇玑刚派了人出去不久,门口却传来内侍嘹亮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璇玑脸色沉了沉,匆匆行了一礼,“奴婢先出去看看,请侯夫人和郡主在此稍等片刻。” 溶月心中愈发狐疑,皇后这会在秋水殿,皇上来这里做什么还未想明白,一双冰冷的手抓上她的手臂,她一惊,回目望去,只见娘白了脸惶然道,“阿芜,璇玑怕是应付不了皇上,你出去帮她,一定不能让皇上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4章 圣心 溶月侧头看着侯夫人,一双墨瞳中满是不解,心里惴惴而茫然,娘这是何意为何如此惊慌失措 侯夫人抓着她的手愈发冰冷起来,只不住催促道,“阿芜,听娘的,先让皇上走了再说。” 溶月强行压下心底的不安和不解,出了偏殿。 皇上这会已到了正殿中,地上宫女跪了一地,璇玑正在同他解释着,“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去秋水殿了,还请皇上移步。” 皇上看她一眼,语气幽凉,“朕听说有人晕倒了” 璇玑低着头,“回皇上的话,是的,有个参加宴会的夫人晕过去了,已经叫太医来看了,说是没什么大碍。” “哦是哪家的夫人”皇上嘴里问着,脚下已往偏殿走去。 璇玑一惊,忙挪了挪身子,低了头挡在他面前,“回皇上的话,是定远侯夫人。夫人这会已经喝了药躺下了。” 皇上眉头几不可见地耸了耸,脚步未停,绕过璇玑道,“定远侯为国尽心尽力,他的家眷可不能出什么事分了他的心,朕去看看吧。” “皇上”璇玑一急,惶恐跪在皇上面前。若她今日放任皇上进去了,明日这翠微殿她就不用待了 “这是何意”皇上冷冷地看着璇玑微微有些发颤的身形,语中已有怒意。“你在拦朕” 璇玑埋着头,闻言一抖,后背上已吓出了一身冷汗,衣衫湿透,黏腻无比贴在身上,明明已是和暖的初日,却觉得浑身冰凉透骨。 “奴婢不敢。”璇玑心一横,“只是侯夫人乃外臣之妻,请皇上还是避嫌的好。” “混账”皇上勃然大怒,一脚踢出,正中璇玑心窝。璇玑闷哼一声,身子一软,扑倒在地。 随行的大内侍汪忠暗叫不好,抹一把冷汗,刚准备大着胆子上前劝阻,皇上却一记冰冷的眼风扫来,“怎么你也要拦朕吗”语气幽厉生寒。 “奴才不敢”汪忠低着头叠声道,腿步却再也迈不出去了,毕竟小命要紧啊。 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也知道这件事一直是皇上的逆鳞。方才皇上正在崇政殿好好地批奏折,听人来报说定远侯夫人晕倒了,立马便扔下手中的政事来了这里。这要是被人知晓,定是要饱受诟病的 皇上冷哼一声,刚一抬脚,偏殿中却闪出个小小的身影,身姿轻盈走到他面前盈盈一福,语声若出谷黄莺。 “见过皇上。” 皇上眼里一抹冷色,狐疑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身姿袅袅,低头行礼时露出一段皓白如玉的脖颈,头上的钗环微微晃动着。殿外的夕阳映射进来,照在她身上光彩变幻。 “你是谁”皇上皱了眉头。 “小女沈溶月。”溶月依旧低了头,声音轻柔而和缓,落在皇上耳中却似平地一声惊雷。 “你是明珠”见溶月点头,皇上吃惊不小,沉声命令道,“抬起头来” 溶月心中惴惴,面上还得装作没事一般缓缓抬起头直视了皇上一眼。眼前的男子三十来岁的年纪,剑眉入鬓,面容威仪,一身海水蓝福禄纹蛟龙出海常服,腰间束着青色玉带。 皇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溶月,待看见她的面容时,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直愣愣地盯着她好一会,眼中似有迷蒙神色,良久才慨然道,“明珠,你当真是肖似她啊” 她谁溶月有些不安地绞着袖口,目光落在眼前那双织锦蟠龙黑靴上,心中笼罩的迷雾愈发浓烈起来。 皇上垂眸微思,再抬头时眼中已恢复一片清明,“朕听闻侯夫人突然晕倒,可有大碍” 他这话并无不妥,可溶月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兀自敛下不安道,“回皇上的话,母亲已无大碍。” “那好好的如何会晕倒”皇上似乎并不打算绕过这个话题,眼神幽幽,仍是定在溶月身上。 溶月只觉如芒刺在背,低了头有片刻沉默,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不想让皇上知道娘怀孕的事情。 见她低头不语,皇上也不催,冷冽的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璇玑,“你说” 璇玑身子猛地一抖,颤巍巍道,“回皇上的话,侯夫人是是怀孕了。” 这话一出,溶月明显感到眼前的人周身温度骤然降低,寒气森森,似乎将周围的空气都给冰冻了。良久,他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怀孕了”他轻笑一声,“朕可要好好恭喜定远侯了。” 溶月心中怪异之感更甚,傍晚的风顺着通道吹了进来,凉意嗖嗖,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皇宫这个地方,真是处处都透着诡异难怪爹和娘不喜她进宫。 “皇上,母亲身子不适不宜再参加晚宴,还请皇上准许母亲和溶月先行出宫。”溶月咬咬牙,恳求道。 “侯夫人已经醒来了”皇上问着溶月, 溶月默了默方道,“是,只是仍有些虚弱。”言下之意就是,还不宜面圣。 殿内又是一阵沉默。溶月不敢抬头看皇上,背上早已冷汗涔涔。前世的经历告诉她,明熙帝也许能算得上明君,但绝非仁君,稍微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触怒龙颜。 似乎过了很久,她终于听到皇上的回话,“好。”明明只有轻飘飘一个字,却似有万斤的重量砸在溶月心里。 “汪忠,安排人护送侯夫人出宫吧。”他转身默然吩咐道,似乎已准备离去。 “溶月谢过皇上。”溶月生怕他反悔,赶紧行礼道谢,没有注意到他话中只说了侯夫人三字。 皇上往外走的脚步一顿,声音飘忽而来,“明珠,侯夫人朕自会派人护送,你同朕一道去赴宴吧。” 溶月呆立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皇上。皇上恰好转了身子看过来,见她一脸错愕不愿,皱了眉头,“怎么不愿” 溶月一凛,忙垂下头,恭顺应下,“多谢皇上美意,还请皇上允许溶月进去同母亲说一声。” “去吧。”皇上摆摆手,默了默,又道,“替朕向你娘问好。” 溶月不敢多呆,很快便又出来了,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娘忧心忡忡的面容,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不安,“皇上,溶月好了。” “嗯,走吧。”皇上幽深看一眼偏殿,转身出了翠微宫,只余悠悠龙涎香的气味在殿中似有若无的飘萦,远去的身影无端生出一股萧瑟之感来。 溶月敛下心神,忙提脚跟上。 ------题外话------ 如果到今天晚上十点前能涨20个收以上,夭夭就把三更君放粗来~够拼了吧~ 希望所有看文的妹纸都能陪夭夭一起走到最后哦~ 让收藏来得更猛烈些吧~群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5章 晚宴(二更) 此时的秋水殿中,正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一曲方毕,又有穿着单薄的舞姬翩翩入内,容颜妩媚妖娆,身量婀娜多姿,面上带着魅惑的笑容,玉白如藕的双臂在轻纱的掩映下舞出各种妙曼的姿态,广袖长挥,端的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一时间丝竹管乐之声萦绕于耳畔。歌声婉转,舞姿妙曼,笙歌燕舞间,众人都似被这样香风细细,环佩叮当的景象迷了双眼,觥筹交错,高声攀谈。 端坐上首的皇后面上带着最得体的微笑,眼神却是不住瞟着一旁空着的明黄座椅。 “娘娘。”有妩媚的声音入耳,皇后皱了眉头看去,是另一侧的惠妃慕容欣,惠妃位分高,是以这晚宴也有资格参加。 她今日着一身浅紫色妆花织锦百蝶传花窄袖襦裙,用银线细细滚了边,满头珠玉,那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垂下的玛瑙流苏在鬓角微微晃动,眉眼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妩媚与艳丽。皇后眼中的厌恶之情更甚。 见皇后望来,她娇媚开口,“皇上怎的还未来” “许是有政事耽搁了。”皇后冷声道,面色有些发沉,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挥手招来后面伺候的宫女,悄声吩咐她去看看皇上的情况。 惠妃轻笑了一下,转了目光,继续欣赏起下面的歌舞来。 派出去的宫女刚退下,便又有一宫女气喘吁吁而来。是她留下在翠微殿候着的人,不知想到什么,皇后面色愈发阴得厉害。 那宫女悄然上前,轻声在皇后耳边耳语了几句。 皇后脸色陡然一变,双目凌厉上挑,斜飞出周身的戾气来,“你说什么” 惠妃闻得动静,好奇地望来。 皇后全身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脑中,笼在袖中的手颤抖了几许才勉强镇定下来,再对上惠妃探究的表情时,脸上已恢复一片从容。 她挥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宫女依言退下,皇后面色如常,心里却早已风急云卷,掀起千重浪。皇上他怎么可以这般糊涂他有没有想过,若是叫人知晓,他该如何自处自己又会被人怎么看待更甚者,若是传到定远侯耳中又会怎样 突然之间,她觉得心好累,浓重的悲哀从心底深处涌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怔忡间,却感受到一道探究的目光在脸上打转。 是惠妃脑中警铃大作。 是啊皇上再怎么惦记那个人,也永远不可能得到了,而自己眼前最大的敌人,正坐在自己旁边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呢自己怎么可以认输 她也不看惠妃,脸上的颓色却快速收起,挺直腰身,又恢复那般端庄肃穆的模样。惠妃见看不出什么端倪,悻悻转了目光,此时正好一曲毕,舞女依次退下,耳边传来内侍尖利的通报。 “皇上驾到明珠郡主到” 皇后身形一晃,眼前缓缓而来的两个人影与记忆中的景象重叠。明明是一起长大,明明她才是爱皇上爱得最深的那个人,为何皇上眼里永远只能看到她 长长的指甲嵌入掌心之中,一阵疼痛,她倒吸一口冷气,回过神来,皇上和沈溶月已经走到了跟前。 “参加皇上。”众人亦有片刻怔忡,很快便反应过来,俯身行礼。 “起来吧。”皇上示意溶月先回到座位上,自己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皇上怎么来得这么晚”惠妃娇笑着贴了上去。 皇上冷冷的目光一扫,惠妃妖娆的身姿瞬时僵住,收回媚笑不敢再生事端。 皇后在一旁冷冷地瞧着,皇上这幅神情,分明是在那个女人那里碰了钉子,你现在凑上去,不是找死 皇上寒暄了几句,便示意正式开席。 大齐重文,诗文考校不仅是科举考试重要的科目,也是各世家大族公子小姐必学的技能之一。而每年赏花晚宴的重头戏便是诗文比拼了。 用过饭,便有红衣内侍上来将桌上的食物餐盘全都撤了下去,重新换上了洁净的桌布。另有一队宫女上前,在每张桌上都摆放好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 溶月垂着眸,一脸乖顺的模样,脑中却在飞速运转着。 本打算同娘一起回府,这晚宴便只好放过沈汐云了,没想到天意让她又坐到了秋水殿殿中,若不好好利用这次机会,又如何对得住冥冥之中助她的老天呢。 除了她没有落水被救,除了娘被诊出了怀孕,这一世,赏花宴的发展同上世并没有很大的区别,比如现在,她知道,皇上这次要出的诗文题目仍是一个看似简单的“春”。 溶月前世不善诗文,这一世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在立意文采上斗不过别人,那便想想别的巧思。 皇上命题一公布,大家便埋头沉思起来,有想得快的,已开始提笔沙沙写了起来。 方才溶月特意挑了个沈汐云旁边的位置,余光瞟到她已经开始提笔写了起来。溶月唇微勾,收回心思,也在纸上写了四句诗。 不一会,沈汐云便写好了,见大家还在疾思冥想,不禁有些得意,到底忍不住四下张望了起来,刚一转头,便对上沈溶月漆黑透亮的眸子,心里一惊。 “七妹妹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写好了” 溶月眼神停在她面前的宣纸上一瞬,很快转了目光,露出一抹讥讽笑意,眼中隐隐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沈汐云戒备地将宣纸帮自己面前挪了挪,不知她这眼神是何含义。 溶月放下笔,又看了过去,语中隐有挑衅,“二姐姐果然是文采斐然,只是,不要高兴地太早了才是。” 她果然偷看了自己的诗沈汐云有些懊恼,再一听到后一句话不禁怔了怔。她这是什么意思 “七妹妹似意有所指啊”沈汐云按捺下心底的慌张,面容如常地套着溶月的话。 “没有。”溶月也煞有介事的演着戏,嘴角却又翘了起来。 沈汐云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七妹妹何必在这里故弄玄虚七妹妹不善诗文是人尽皆知的事,皇上不会怪罪你的。” 溶月眼一瞪,脸涨得通红,似被沈汐云气得不轻,赌气道,“就你厉害你到时可别连累了我们才是。” ------题外话------ 肿么没有妹纸猜一猜是谁想推溶月入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6章 触怒(三更) 连累一首诗怎么就能到了连累的地步沈汐云心底有些不安,慌慌张张地将自己写的诗又看了一遍,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她眸光一转,忍下心中的不甘,温软了语气,“好妹妹,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你想到了什么便告诉姐姐吧我也可以帮你看看啊。” 被沈汐云这么柔声一哄,溶月似乎也软了下来,咬着唇思索了半天方吞吞吐吐道,“圣上封号明熙啊,二姐姐怎么还在诗里用休明盛世这个词不知道避讳吗”语气中仍带了些不情愿。 沈汐云面色僵了僵,她的确没想到这一层,这要是犯了皇上的忌讳,总归是不太好。正咬了唇苦想换什么词时,溶月凑过来道,“这不是诗文比拼吗皇上又重文,你不如就用修文偃武一词好了。” 沈汐云戒备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流露出一抹不信任。溶月摊一摊手,“我也是好心,二姐姐不用就算了,不过我提醒你,时间可不多了。” 沈汐云握笔的手一顿,抬头看一眼上方,果然皇上已唤了内侍过去,准备开始下来收各人所写的诗词了。她一咬牙,依言换成了“修文偃武”一词,又将写的诗重新誊了一遍。 看着内侍将沈汐云的纸张收走,溶月定下心来,唇角抽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沈汐云,你就乖乖等着看好戏吧。 皇上将内侍收上来的宣纸一张张看过去,看到溶月所作之诗时,怔了怔,随后唇畔漾起一抹笑意,将纸张拿了出来单独置于一边。 再往下翻,下一张便看到了沈汐云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手娟秀的簪花小楷,他眼神一亮,饶有兴致地读去,岂料看完后面色却沉沉如墨,眼底有冰霜凝结。他冷哼一声,看了看落款,便将纸张随意翻过,继续看了下去。 过了一会,皇上便将所有交上来的诗文都看完了。他面前的高几上,右手边摆了薄薄十来张纸,其他的仍堆放在一起。这是已经评出获胜的前十名了。 皇上威严的目光扫过底下坐着的人群,大多数人都是一脸兴奋地等着他宣布最终的结果。他微眯了眼眸,开口道,“谁是沈汐云” “回皇上的话,是臣女。”沈汐云心中狂喜,面上只带了浅浅的微笑,走到场中柔柔一福,显得端庄而知礼。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有艳羡,有探究,沈汐云心跳如雷,自己果然是第一名,谁也比不过她 “朕记得,你是沈司玄的女儿。”皇上语气沉肃,喜怒不辨。 “正是。”沈汐云心中愈发得意起来,看来她得了皇上的赏识,连带着爹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高了。 皇上冷冽的眼风在她面上一扫,突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还不快跪下” 沈汐云脑中一懵,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很快她便反应过来,怯生生抬眼带了泪珠问道,“皇上息怒不知臣女何处冒犯了龙颜”袖中握紧的双手控制不住地打颤,脑中一片混乱,怎么会这样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皇上不是应该赏赐于她么为何会勃然大怒 不光是沈汐云,一旁的皇后也是不解。她瞟一眼皇上手中拿着的沈汐云所作之诗,细细读了一遍,还是没明白皇上为何突然发怒。 “皇上。”皇后斟酌着开口道,“沈小姐这诗” 皇上将宣纸往下一扔,纸张便轻飘飘落于沈汐云面前,沈汐云额上一滴汗珠恰好落下,“啪嗒”滴在宣纸上,墨迹很快便氤氲开来,那“修文偃武”的“文”字晕染开来,糊作一团。 日出江花红胜火,杨柳烟外晓寒轻。 春风又绿江南岸,正是修文偃武时。 沈汐云眼底茫然一片,盯着面前的四句诗,不明白哪里出了错误。很快,她的视线便定格在了“修文偃武”四个字上,脑中有一道极快的白光闪过。 难道是这四个字出了问题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中一阵愤然。她就知道沈溶月不会这么好心自从上次落水得救后,沈溶月就明里暗里处处同自己作对难道她发现了池边的事是自己做的手脚 可是,这四个字到底错在哪里 还未等她想明白,头顶便传来皇上含了怒意的声音,“好一个修文偃武时我大齐治国向来是文武共治,文臣武将皆是肱股之臣,国之栋梁,哪有厚此薄彼之说” 沈汐云瘦削的身形一颤,跪在殿中的身影愈发显得单薄瘦小。一下从云端掉入尘埃之中,她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眼中恨意滔天,只恨不得将沈溶月撕碎了方才解恨。 皇上这话一出,众人微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就算沈汐云用这词不甚妥当,但皇上也不至于生气成这个样子啊 然而圣意岂是那么好揣测的,众人想破了脑袋,还是没想出个合理的解释来。皇子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不能明白父皇到底生气在何处,日后就有可能又触碰到父皇的逆鳞,这种事,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一时都有些惴惴而为难。只有萧梓琰眼中闪过一丝恍悟。 看到他眼中的精光,溶月心中冷笑一声,他当然会知道原因了,因为前世就是他告诉自己的 前世启圣四十年的科举出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来自徐州的学子韩嘉霖作为会试第一名,本是呼声最高的状元人选,不料在殿试时,皇上看过他写的文章之后直接取消了其参考资格,其个中原因众说纷纭,成为当时一件颇为奇怪的事,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 彼时她才刚嫁给萧梓琰,俩人的感情还好得如同蜜里调油。萧梓琰曾将此事作闺房趣事说给过她听,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韩嘉霖的文章中,用了“修文偃武”这四个字。 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个成语,因为前朝昭文帝和穆武帝的皇位之争而染上一层浓重的政治色彩。 修,昌明,武,停止。修的是文,偃的是武。皇帝都是疑心病最重的,当时民间时不时有号称前朝皇子的逆党出现,明熙帝一看这词,顿时就怒了,这难道不是说想要推翻穆武帝后代的统治而光复昭文帝那一支吗 溶月对这件事印象很深,正好前段时间交州刚消灭了一拨欲自立为王的逆党,正是敏感时期。再加上萧煜的缘故,明熙帝这皇位坐得有些不那么稳当,这样的时候,小小一点的火星都能引发燎原大火。 而此刻沈汐云的这首诗,便正是这星星之火。 ------题外话------ 虽然收藏涨得并不咋地,但我还是放三更粗来了,快夸我 ps:文中的诗是七拼八凑剧情需要,大家看看就过了哈~别深究别深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7章 奖罚 沈汐云匍匐在地,身子不断发着抖,愈发显得弱质纤纤。她含泪凄婉道,“臣女知错了,求皇上息怒求皇上息怒”脸上泪痕道道,灰头土脸,哪里还有往日娴雅明丽的模样 皇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还有些意难平。皇后和惠妃在一旁低低劝阻着,让他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被两人柔声这么一劝,皇上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他不放心地往萧煜那边一瞟,只见萧煜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那张宣纸看着,唇边一抹讥讽的笑意。 皇上见他这副模样,顿时胸中一口怒气涌上,冷喝道,“来人啊,沈汐云御前失言,户部尚书沈司玄教女无方,罚俸半年” 人群一阵骚动,慌乱中一声细小的惊呼传来,原来是后面的沈二夫人不堪忍受这番打击,一下晕厥了过去。 皇上眉头皱成一团,浑身散发着森森冷气,见此愈发不悦起来。皇后忙唤了人将二夫人抬了出去,免得再碍着皇上的眼。 “皇上,这沈小姐怎么办”惠妃眼珠一转,把玩着手中的帕子,柔媚地问道。 沈汐云膝盖早已跪得生疼,偏偏连去揉一揉都不能,腰身也已酸软无力,地下冰凉,阵阵寒气入体,只觉身心俱疲。见惠妃问起她,她升起一分希冀,竖起耳朵听着。 下一刻,皇上肃然的声音便将她心中的希望硬生生打破。 “至于沈汐云,剥夺其两年内参加赏花宴的资格。” 沈汐云闻言脸色一白,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不由瘫软在地。她如今都已十五了,还指望着能在今年的赏花宴上拔得头筹,顺便物色一两个合适的夫婿人选。两年不能参加赏花宴事小,这其实只是一个讯号,她,沈汐云,已经彻彻底底为皇上所不喜了,试问哪家大户人家还会愿意迎娶自己 沈溶月沈溶月这一切都是沈溶月那个贱人造成的如果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的下场心中恨怒滔天,娇艳的下唇被生生咬出了血迹。 “父皇。”有人温润出声,那声音,落在沈汐云耳中,如同冬日雪后第一抹暖阳,照进了她心里冰冷的角落。 “沈小姐也是无心之失,儿臣恳请父皇能收回成命,再给沈小姐一次机会。” 是谁谁还会在这种情况下替她说话沈汐云眼睛被泪水浸润得有些肿胀,她微眯了眼抬头看去,朦朦胧胧中,见到一个芝兰玉树的身影,清俊挺拔,微微拧了剑眉,正认真地看着上首的皇上,一脸恳切。 似乎是四皇子萧梓琰 皇上面容冷寂,冷冷迫视着萧梓琰,见他眼中只有赤诚的担忧之色,并无其他情绪,方才缓了脸色。他这个四皇儿,向来心肠软,也不爱争什么,但好在对自己孝顺得很,左右自己罚沈汐云也只是为了敲山震虎,便卖琰儿一个面子吧。 “既然皇儿替你开口求情了,沈汐云,你的处罚可以免了。” 沈汐云强撑着听完皇上这一句话,心中一松,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地上,眼皮合上之际,似乎见到萧梓琰快步向她走来,眼中是满满担忧的神色。满殿的烛火,照得他的眼眸如曜石一般黑亮透彻,这一眼,从此仿佛用刀镌刻在了她的心里,此生再也无法抹去。 溶月的视线一直落在沈汐云脸上不曾移开半分,自然也看到了她晕过去前眼中那一点明亮跳跃的火花。 萧梓琰会开口替她求情的确是自己一开始没想到的,不过转念便释然,皇上此举只是杀鸡儆猴,萧梓琰自然明白。既然这样,以他的性格,这等既能英雄救美又能给皇上一个台阶下的事他怎么不会做 溶月心中畅快之极,眉心舒展开,唇间嫣然。沈汐云,这一刻,你终于动心了么我会让你尝尝,爱而不得是一种怎样蚀骨的滋味 只是她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同样有人在暗处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幽深的墨瞳中闪过一丝兴味。 沈汐云被人抬了下去,这诗文鉴评却还是要继续下去的。 皇上收回了脸上的厉色,安抚了众人几句,将右手边那薄薄一叠宣纸拿起,“朕手上拿着的便是此次诗文评比中获胜的前十名,这十首诗各有千秋,排名不分先后。” 他一页页念过,底下众人,念到名字的自然是欢欣喜悦,没被念到的看着皇上手中的纸张越变越薄,心底的失望也越来越大。 终于,皇上手上只剩下最后一张纸了。他看一眼纸上的诗,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见他这种表情,连皇后和惠妃也止不住好奇起来,眼光扫去,惠妃倒是面色如常,皇后却在看到落款时倏地变了脸色。 皇上一扬手中的白纸,“这最后一位获胜者,就是明珠郡主沈溶月。” 底下一片哗然。 众人的印象中,明珠郡主并不善诗文,往年的赏花宴上,她也并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怎么这一次,不光在才艺上让人大开了眼界,连诗文比拼也得了皇上青睐 “父皇,她写的是什么”萧姝玥不服气地看了沈溶月一眼,但到底好奇大过嫉妒,眸中带了亮晶晶的神色看向皇上。 皇上抿嘴一笑,目光在皇后和惠妃之间转了转,最终停在惠妃身上,笑着将宣纸递过去,“惠妃,你替朕念念。” “是。”见皇上选择了自己,惠妃面有喜色,接过宣纸念了起来。 “河上薄霜花枝斜,清淮晓色鸭头春。海棠不惜胭脂色,宴移兰芷微雨立。”惠妃的声音清亮柔媚,自然是皇后那样粗哑的嗓音所不能比的。这样缓缓念来别有一番清音,仿佛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了一副明媚春色图。 皇上赞赏地看了惠妃一眼,道,“论理,明珠这诗用词遣句并非上乘,其中立意也只是寻常的春景而已,为何朕会把这首诗也评为优秀其实胜就胜在一个巧思而已。” “这是一首藏头诗”萧梓琝将那首诗又喃喃念了一遍,突然惊喜道。 “没错”皇上兴致勃勃,似乎方才沈汐云给他留下的阴霾已一扫而光,“这首诗首字连起来便是河清海晏四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8章 邀约(二更) 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这是每一个君王在位时都想达到的清平盛世,明熙帝好大喜功,这样变着法子又不露痕迹地夸他,自然是万分受用。沈汐云其实也懂这个道理,所以才有一开始的那一句“正是休明盛世时”。 只可惜她得罪了自己 “郡主真是好巧的心思。”皇后语气森然,锐利的眼神在她脸上转了几圈。 溶月浮起一抹羞涩的笑容,垂下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砰砰直跳,好像隐约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辛。 娘,皇上和皇后三人之间,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所以皇后才会如此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自己一定得想办法搞清楚这其中的因果来由才行,不然总是这样被皇后莫名其妙地惦记上,实在是太被动了。可是看娘方才的样子,似乎不太愿意说,这还真有些棘手了。 皇上闻言有些不悦,睨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太过分了。皇后眼神一黯,眼底浮起薄薄一层水汽,袖口处层层繁复的流光锦被她攥得起了褶皱。 底下众人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一阵高呼,“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皇上瞧着,自然是无比受用,眉角眼梢都染上了笑意。 诗文比拼结果既已尘埃落定,皇上自然又是好一番鼓励赏赐。等到最后一批拿来赏赐的内侍退下时,启圣三十六年的赏花宴也随之落下了帷幕。 皇上、皇后和惠妃自然先行离开了,各位皇子也各自回了宫。剩下的人开始陆陆续续朝宫外走去。 谢祁穿过人群而来,“月儿,慕辰护送姑姑先回去了,我送你回去吧。”眼中落点点星光,眸中柔光几许,看着她笑意宛然。 溶月偏了头,不敢再与他直视。 他这样纯净而温柔的爱意,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接受一想到白日起的那个嫁给他的荒唐念头,顿时满心羞赧。 自己这一世,就是为了复仇而活,而复仇这条道路,从来都是坎坷而充满荆棘的,甚至一不小心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总有一天她的双手会沾满仇人的血,这样的她,实在是没有资格再拥有这样纯粹的情感。表哥这般温润如玉的男子,值得拥有更好的。 徐沈氏在一旁听到,似乎乐见其成,满脸笑意道,“是啊,溶月,这么晚了,也怕不安全,让祁儿送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表哥舅母。方才哥哥走的时候派人来跟我说了,他会让侍卫在城门处等着我。表哥和舅母就放心回去吧。” 徐沈氏劝了几句,见溶月坚持,只好作罢,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去。谢祁眸中浮现一抹担忧,看着溶月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咽下想要说的话,同她告辞离去。 溶月带着玉竹在宫女的指引下到了乾清门处,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自家的马车,除了驾车的车夫,张培正抱臂倚靠在车壁上等着。 此时月上中天,赴宴的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溶月朝马车走去,张培听得脚步声抬目望来,见是溶月,忙迎了上来,“属下护送郡主回府。” 溶月点点头,“有劳了。” 玉竹上前替她打起帘子,她刚准备迈步上车,眼光却瞟到马车后还停了一辆宽大而华丽的马车。 马车车体古朴黝黑,远远的也能闻到缕缕暗香,不知用什么木材制成。华盖四角坠下镂空金球,球中有细小银玲,马车移动,便叮当作响。水晶东珠车帘垂下,月光下泛着清冷沁润的光泽。珠帘后又垂下一道月白流光锦,遮了车厢里面的风光。流光锦造价极贵,这人竟用整整一匹做了车帘。 溶月心中惊叹不已,何人竟这样大的排场 怔忡间,从马车里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帘子挑起,那手在透亮东珠的衬托下显得骨架分明,莹润如玉。 下一刻,萧煜便从马车中走了下来,气韵卓然,澹澹月华中,沐一身华彩,这一瞬间,俊美得不似凡尘中人。 “王王爷,你怎么在这里”溶月吃了一惊,她记得萧煜在皇上走后就离场了,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月入云中,夜凉如水。 萧煜负手缓缓而来,丰姿如月清华,眉宇间带了似有若无的笑意,夜风吹起他衣袂翩翩,衣衫如雪,青丝似墨,溶月突然觉得有些迷了眼。 他走到溶月面前,直视着她明澈的眼眸,“本王在等郡主啊。” 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带了少有的明朗清润,黑夜中如一株悄然绽放的昙花。 溶月回了神,眼中一片清明,“不知王爷等我做什么” “谢谢郡主送本王的画。” 溶月有些汗颜,明明是他自己问也不问就拿走了,怎么这会就变成自己送他的了。口中却也不分辩,只点点头,“王爷客气了,上次王爷送我的玉肌散我还不曾谢过王爷。” 萧煜沉凉如水的目光在她肩头滑过,其中光华闪烁让人捉摸不透。只一眼,他便将目光又移回到她面上。 “郡主很想知道皇上皇后和侯夫人三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吧” 溶月眉梢一跳,豁然抬眸。他知道些什么 “郡主若想知道,三日后来兮楼见,本王会告诉郡主想知道的事。” “为什么要告诉我”溶月狐疑望去,并未马上应下。 “本王做事一向没有为什么。”萧煜似笑非笑地斜了眼眸望来,眼中浓雾渐渐散开,闪烁出点点狡黠的星芒。 溶月又是一怔,这个人,丝毫不按常理出牌 “那本王就先告辞了,三日后见。”他转身离去,走得潇洒从容,似乎很笃定溶月会去赴约。夜风吹动他月白锦袍,黯淡的月色中,如白莲般明静而不染尘埃。 “郡主。”玉竹面有忧色,“王爷这是何意” 溶月定定地望着他马车离去的方向出神,不管他是何意,三日后来兮楼这一趟,她是走定了。 听到玉竹的问话,她将目光收回,转身朝侯府马车走去,面上表情已恢复平静从容。“到时赴约便知道了。回去吧,娘亲还在府里等着。” 玉竹应一声,敛下心思,搀扶着她上了车。 马车缓缓朝侯府而去,渐渐没入无边的夜色,行过处只留吱呀车轴的转动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9章 问罪 第二日一早,老夫人院里的人便过来请她。 这么快便来了,溶月翘翘嘴角,整整衣衫不慌不忙地跟着丫鬟过去了。 到了荣喜堂,四下却寂静的有些诡异,半点人声也听不到。小丫鬟在房门前收住脚步,打起帘子,恭敬道,“郡主里边请。”又看了眼跟着的玉竹云苓,“老夫人吩咐了,就郡主一人进去。” 这是要兴师问罪了云苓一急,就要同她争辩。 溶月丢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们在外头候着,端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轻盈迈入厅中。 进了花厅,溶月撩眼望去,厅内隐隐绰绰坐了不少人。除了娘没来,其他各房都到了,就连曹姨娘也安静地坐在了一个角落。 见到她进来,厅中本就压抑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点,各色各样的目光火辣辣落在她身上。 溶月却似没感觉到,款款走到厅中,对着老夫人行了个礼。 刚直起身子,便听到上头老夫人厉声喝道,“不孝女,还不快跪下”声音微微颤抖,似含了莫大的怒气。 溶月身子恰到好处地一抖,抬了眼泪眼朦胧望去,“祖母这是何意溶月不知错在何处。” 老夫人气得一拍桌子,震得手都发麻了,她咧咧嘴,兀自忍下手掌心的疼痛,高声凌厉道,“你还敢顶嘴做出这等不敬手足,迫害姊妹的事来还不知悔改谢诗韵便是这样教你的吗” 老夫人气急败坏,竟直呼侯夫人的名字,丝毫没有想到侯夫人是正儿八经上过皇家玉碟的侯爷夫人,而自己连个诰命都没挣上。 “溶月所作所为与娘亲无关,老夫人想骂就骂溶月便是。”溶月面色不变,冷冷答道。 “你放肆简直是反了天了”老夫人气得直啰嗦,自从老侯爷去世,她便是这府中资格最老之人,还没有人敢这么无法无天地顶撞她,只觉得心里气得生疼。 “七姑娘,你既贵为郡主,言行举止就该作为京中贵女的表率,这等不敬长姊,不孝祖母的事,就算传到皇上耳朵里也是你理亏”开口的是二夫人,语气中带着气急败坏的尖刻和锐利。若不是沈溶月,昨日云儿怎么会触犯龙颜,众目睽睽之下那般狼狈这个贱蹄子,害了云儿她也别想好过 溶月冷哼一声,“二婶口口声声说我不孝祖母,祖母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是一顿责骂,难道溶月就该恭顺受下吗这岂不是愚孝传了出去大家只会说老夫人为老不尊,就算闹到圣上跟前溶月也是不怕的” 老夫人气得手一抖,拍着桌子气喘吁吁,连骂都骂不出来了,只歪在炕上哼哼唧唧,徐沈氏忙上前替她顺着气。 溶月看也不看她,清幽的眸光一转,落到二夫人面上,眼中亮色灼人,“至于二婶口中的不敬长姊,溶月就更不懂了。溶月虽知二姐姐不喜自己,但也自问礼数上从来都是本本分分,并未有出错的地方。” “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二夫人瞳孔蓦地放大,眼中迸出怨毒的光芒,似要将溶月生吞活剥一般。“若不是你昨日给溶月出的馊主意,她怎么会触怒龙颜,落得如此下场” 溶月眉头紧锁,转了目光看向沈汐云,她今日面容憔悴,一双美目肿胀,想来昨晚哭了一夜,身上只穿了一身素色衣裙,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二姐姐,你是这样跟二婶说的吗说是我给你出的馊主意” 沈汐云嘴一张想说些什么,泪水却簌簌地落了下来,与厅内傲然而立的溶月一对比,愈发显得溶月咄咄逼人起来。 溶月垂眸敛下眸中的冷色,再抬眼时已是一脸惶然不安,“原来二姐姐也是这样想的我当时提醒二姐姐本是出于好意,谁想到皇上会因为这个生气。何况二姐姐若交的原诗,就凭你没避讳圣上的名讳,也一样会惹得皇上不快。” 她眼中渐渐浮起一层水汽,“二姐姐是京中闻名的才女,溶月却是不善诗文,昨日也不过随口一提,以二姐姐的聪慧,若有不妥定能提前发觉。可是二姐姐还是用上了,难道不是二姐姐自己也觉得妥当了,怎么如今却全怪到了溶月头上”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确提了建议,但用不用是你自己决定的,如今出了事你便怪在我头上,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说到后面,她有些泣不成声,一脸控诉,似乎受了天大委屈的是她。 沈汐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只这么一会便泫泪欲滴的表情,拳头紧握,胸中怒气一点点上涌。是自己太轻敌了沈溶月这模样,分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她说的没错,用不用是自己做的决定,就算闹到最后自己也不占理。 袖中的拳头已握得青筋暴出,然而很快她便松开手,拿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抬起眼泪眼婆娑道,“七妹妹误会了,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说的对,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不能怪在旁人身上。” 二夫人一急,张嘴刚要说话,沈汐云却低了头递给她一个眼神。见她这般隐忍的模样,二夫人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心中对沈溶月的恨意已到了顶峰。 溶月心里轻笑,沈汐云实在是做戏的个中高手,这么快便调整好情绪,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弱者的形象,难怪前世的自己会败在她手中了。 面上却更加惶恐,“二姐姐不怪我了吗我们还是好姐妹吗”一脸怯生生的模样,紧张地看着沈汐云。 沈汐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滔天恨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自然还是好姐妹。” 溶月嘴角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沈汐云这个人,一旦事情的发展不利于自己了,便会放弃胡搅蛮缠,只扮出一个弱者的姿态引得他人怜惜。这样即使不占理了,也会博得几分同情,不至于全部陷入被动。 不可否认她是个聪明人,所以溶月才放弃同老夫人二夫人交锋直接对上她,果然事情的发展不出自己所料。 徐沈氏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她这个二侄女倒是个能屈能伸的,这个七姑娘也是不容小觑啊。眼底一抹精光,他们几房相斗,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从中获利。 原主都说没事了,老夫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皱了眉头看向沈汐云,语气中带了不赞同,“云丫头,你就是个心善的,别有一天被别人欺到头上了才发觉。” 沈汐云红着眼眶点了点头,不再出声。 老夫人又转向沈溶月,语声中带了冷厉和不甘,“不管怎么说,你这次捅出篓子来了已是事实,就罚你抄写女戒十遍,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溶月这回不再顶嘴了,柔顺应下,嘴角的笑容在暗处渐渐扩大。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她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题外话------ 十二月来啦加油码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0章 刁奴(二更) 春和景明,繁花似锦,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了起来。春日的光影越过窗棱丝丝缕缕流泻在窗前的溶月身上,闪耀着晶钻般的光芒。 花梨大理石书案一角,零零散散放了十来张墨迹颇新的宣纸,纸上字迹并不很工整,但行云流水,铁画银勾。 云苓立在一旁研着墨,黑白分明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瞅着书案前的溶月。 良久,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郡主,您歇会吧,老夫人也没说要您什么时候抄完,您又何必这么累着自己呢。” 溶月素手一勾,完成了最后一行字的抄写。她将羊毫笔置于一旁的笔架上,走到梳妆台上的铜盆前净了净手,这才回望过去。 “左右也无事,就当养养性子练练字了。” 这几日她哪儿都没去,闷在房里抄了三天女戒。老夫人和二夫人没地方找她岔子,只得先忍下心中的不快和愤恨,等找到机会再说。 她出声唤来个小丫鬟,将桌上的纸张整理好递给她,“环儿,你帮我把这个去交给老夫人。” 环儿清脆应下,拿着抄好的女戒自去荣喜堂了。 “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吧。” 正在整理桌上笔墨纸砚的云苓停下手中的动作,狐疑道,“郡主,去哪里”她未同溶月去参加宫宴,是以不知道她和萧煜的三日之约。 “带你出去玩玩。”溶月笑得促狭,“这几天你跟着我闷在房里憋坏了吧。” 云苓脸一红,“郡主,您就别打趣奴婢了。” 溶月含了笑容,目光四下一扫,“玉竹那丫头呢” 云苓撇一撇嘴,“李嬷嬷又在下人院子里闹了起来,小丫鬟们管不住,叫玉竹过去处理了。” 溶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这些天她不得空,没有功夫腾出手来收拾李嬷嬷,但又怕她在自己房中使坏,便把她调到了院子里负责洒扫。 李嬷嬷自然不乐意,成天有事没事就闹出些幺蛾子来。 溶月沉了脸色,“走,去看看。” 下人们住的院子就在梨落院的旁边,远远的便听到一阵喧哗声传来。 溶月脸上神情愈发不郁起来,不知是谁眼尖看到了她,叫了一声,“郡主来了”那喧嚣吵闹之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看热闹的众人让出一条道来,瞟到溶月黑得能低出墨来的表情,心中不禁懊恼。自己干嘛没事来看什么热闹,郡主性子又不好,恼起来连着看热闹的人一起罚就惨了。 溶月走到院子中央,冷了声线,“吵吵嚷嚷的,出什么事了”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这个口。 这时,玉竹已经听得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溶月,她一愣,忙上前行了个礼,“郡主,您怎么过来了” “李嬷嬷又整什么事出来了”她的声音不大,只离她近的玉竹和云苓才听到了。 玉竹语中一抹无奈和嫌恶,“说是小厨房里的人欺她如今不大得郡主欢心,拿猪肉充牛肉来糊弄她。” 溶月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她最近开始逐步培养起自己的势力,根据前世的记忆再加上这世的表现,提了几个人上来,其中就包括了原来院中负责洒扫的黄妈妈,让她去管了梨落院的小厨房。 黄妈妈话不多,性格老实木讷,又做得一手好菜。厨房的事虽小,但若有人想害自己,厨房是最好下手的地方,所以一定得放个信得过的人才是。 李嬷嬷本来才是自己跟前最得用的,突然冒出来个黄妈妈,还管了油水丰厚的厨房,而她原来又脏又累的差使却丢给了李嬷嬷,李嬷嬷自然心中不乐意,不明里暗里时不时找黄妈妈的茬才怪。 思考间,她已经进了房中。 李嬷嬷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这会正躺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嚎啕大哭,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身上的衣服发饰却还是妥妥帖帖。反观立在一旁的黄妈妈,头发散乱,脸上被抓出了几道印子,衣服也被攥得皱皱巴巴,一脸紧张局促。其他几个劝架的仆妇面容也有些狼狈。 见她进来,李嬷嬷一跃而起,跑到她跟前哭诉道,“郡主,老奴不想活了,这起子小人都是踩高捧低的,瞧着老奴如今不在郡主跟前伺候了,都一个个蹬鼻子上脸起来。老奴前些日子染了风寒,身体不舒服,只想喝碗热乎乎的牛肉汤,老奴都是照着市价给了钱的,她们这些黑心的小人竟拿猪肉来糊弄我。”李嬷嬷本是做戏,说到后面想到自己如今不得主子欢心的现状,一时倒真有些委屈起来,鼻涕眼泪唾沫横飞。 溶月嫌恶地退后了几步。 云苓上前一步,大声道,“李嬷嬷,你离远点,弄脏了郡主的衣服你陪得起吗” 李嬷嬷被云苓这么一喝,一声嚎啕堵在嗓子眼里,片刻回过神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低头哈腰往后退了退,“老奴该死,老奴也是许久没见着郡主了,一时太激动” 溶月不待她说完,目光转向黄妈妈,“黄妈妈,你说。” 黄妈妈绞着手,一脸局促,“回郡主的话,因为表小姐喜欢吃牛肉,最近府里买进来的牛肉大多分到荣喜堂去了,留给梨落院的昨日也已经做了。李嬷嬷来的时候老奴就跟她说了,可她不听,非得说老奴不给她做,老奴没法子,只得给她先做了碗猪肉汤送去,多收的铜钱也退了回去。” “嗯。”溶月点点头,“你做得很好。府里的小厨房设了本就是给主子们用的,主子仁慈,才准许大家可以偶尔在小厨房开开小灶,可不是让大家忘了自己本分的。” 几人忙点头应是。 只有李嬷嬷愣了愣,脑中一时没转过弯来,郡主这是在说自己恃宠而骄 她嘴一张,刚想分辩,溶月冷冽的目光便射了过来。 “李嬷嬷如今行事愈发没了个章程,李嬷嬷若觉得我这梨落院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那我让祖母收了你可好” 李嬷嬷一激灵,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老奴知错了,求郡主开恩,求郡主开恩。” 溶月被她吵得有些头痛,抚了抚额,厉声道,“行了,你这像什么样子,祖母院子里可是个好去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往火坑里推了。” 李嬷嬷识趣地不再说话,只不住地磕着头,心里头第一次觉得面前的郡主冷厉森然得有些可怕。先不说老夫人收不收她,就凭她一个郡主院子里出来的人,若真去到老夫人院子里,又能得到什么重用呢何况那人是不会允许自己这颗棋子就这么废了的,看来得去问问她的意思了。 见她不再出声,溶月冷笑一下,李嬷嬷还算识趣,不然自己真不介意直接处置了她,至于她幕后那人,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找。 不过她既然服软,就留着她吧,好歹还有点用处,见她磕得差不多了才懒懒道,“行了,你不愿去我也不逼你,嬷嬷既染了风寒就不要吃牛肉这些发物,好好呆在房里自然就好了。” 说罢,也不看她,径自甩手离去。临走前,扫一眼众人,眼中的凌厉让在场众人一惊,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毫无心机的郡主了。 ------题外话------ 明天放男主粗来溜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1章 赴约 云苓见自家郡主这般威风凛凛,兴奋极了,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 溶月有些好笑,无奈道,“行啦,你家英明神武的郡主要准备出门了,你还不快收拾。” 云苓自然是欢快应下。 不一会,房中走出一个雪肤玉肌的翩翩少年,身后还跟着两个俊俏书童,不正是扮成男装的溶月和玉竹云苓。 云苓一脸新奇,抬起袖子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嘴里还不闲着,“郡主,我们为什么穿成这样啊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玉竹也是一脸无奈,胳膊肘捅了捅她,威胁道,“你再这么多话,郡主不带你去了。” 云苓赶忙拿手捂住嘴,哼哼唧唧道,“奴婢不说了不说了。” 三人上了马车,为了安全起见,她还带上了张培。 “郡主,您去哪里”等溶月坐稳了,车夫开口问道。 “去来兮楼。”溶月沉然吩咐,又道,“今日出门在外,大家记得唤我作公子。” “是。”车夫应下,一扬马鞭,马车缓缓动了起来。 不一会便到了来兮楼。 来兮楼位于热闹的长安街上,楼后临琥珀川,位置风景极佳,又因服务周到,菜品丰富,一向是客来客往,人流如织,今日自然也不例外,酒楼前一派熙攘,好不热闹。 溶月下了马车,门口站着的小二乍一见到这么明艳绝伦的公子,不禁愣了愣,很快回了神,机灵地迎了上去,“客官里边请,请问几位呢” “我约了人。”溶月淡然看他一眼。小二猝不及防地瞧见她墨玉如洗般的眸子,一怔,心中直犯嘀咕,真是见了鬼了,明明是个男人,这双眼睛怎么比东街那豆腐西施的媚眼还要勾人。 看到小二怔怔的模样,溶月眉微皱,垂下眉目,有些不悦。 小二极快地反应了过来,赶紧收回目光,堆了笑引着她进了大堂,又将她带到了正在结账的掌柜处。 听小二说明来意,掌柜堆了笑道,“这位客官,不知您约的是何人” “闲王。”溶月斜斜睨他一眼,淡然道。 掌柜闻言一凛,脸上神情立刻变得恭谨起来,他走出柜台,亲自在前头带起路来,“客官,您楼上请。” 上楼梯时,正好听到楼下传来客人的抱怨声,“这才什么时辰玲珑鸡髓笋这么快便卖完了来了好几日了都没吃到,明日本公子要是再吃不到,就别怪本公子砸了你这来兮楼” 小二在一旁不住地赔礼道歉。 云苓听到这番吵闹,吐了吐舌头,“郡公子,听说这来兮楼的招牌菜每日都是限量的,来得晚了便没有了,还真真是生意好啊。” 溶月不置可否地笑笑,瞟了那掌柜一眼。 掌柜面上笑容未变,径直将她带到了三楼最尽头的一间雅室前,抬起手恭恭敬敬地在门上敲了三下。 趁着这功夫,溶月抬头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眼前房门上挂着块黑木牌子,上书“碧落阁”三字。其他房门前也都分别挂了不同名称的牌子。 “王爷,您等的人来了。”掌柜恭肃道。 “进来。”里头传来萧煜沉凉的声音,话音刚落,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客官,您请吧。”掌柜躬身示意道,施了一礼便下楼了。 溶月带着云苓和玉竹进了房间。萧煜今日难得的没穿白衣,一身曲水紫锦织五彩重莲团花锦袍,衣襟上的重莲用彩金细线勾勒,闪着隐隐流动的波光,黑发用一顶小玉冠束住,一身清贵卓然。 房中只设一矮几,萧煜跪坐于地,上好流云锦织就的衣袂垂落,旖旎扑开一地。他正在矮几前不紧不慢地烹着茶,动作行云流水,碧玉茶杯衬得他的指节修长分外好看。 见她们进门,有一褚衣男子迎了上来,先冲着溶月行了个礼,方对着云苓和玉竹道,“二位请随在下这边来。”似乎是上次赏花宴时替萧煜拿画的男子,看着像是他的贴身侍卫。 玉竹和云苓脚下未动,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子。 萧煜这才抬起头,目光看向溶月,眉宇间落满室风华。待看清溶月的装扮时,难得的一怔忡,噙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道,“郡主请放心,亦风不会吃了她们的。” 原来那男子叫亦风。 “你们去外面候着吧。”来都来了,溶月也不怕萧煜有什么花招。 三人依言退下,室内便安静了下来。 “郡主,坐吧。”萧煜指了指面前的坐榻,浅笑道。 溶月点点头,屈膝跪坐了下来,好在她今日着男装,倒也没有什么不便。 萧煜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了看,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艳。眼前的翩翩少年,奕奕风华,似繁星明月,莹莹生辉,又似琼脂美玉,熠熠生光。 “王爷若知道什么便请说吧。”溶月眉目清淡,面上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 萧煜并未接话,只将煮好的茶放在她面前,“郡主喜欢何种茶这是上好的碧螺春,你尝尝。” 溶月双手捧住茶杯,低头看着面前碧绿的茶汤。杯中茶叶卷曲如螺,银绿隐翠,清香幽雅的茶香飞入鼻端,她端起小啜一口,只觉清香袭人,口味凉甜,品后口齿留香。 “王爷日后若没钱养活自己了,做个烹茶的师傅定是能糊口的。”窗外有舒爽的凉风吹了进来,伴着幽幽茶香,溶月郁结的心情似乎消散了许多,难得开起萧煜的玩笑来。 萧煜唇角微微扬起,幽深的眼眸中漾起淡淡的笑意,“那郡主是要摆个画摊卖画了么” 溶月眨了眨清澈的双眸,面上淡笑似清风拂面,“王爷谬赞了。” 萧煜低头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片刻悠然开口道,“郡主的祖父谢正恒大学士和皇后的父亲内阁首辅窦章都曾做过太子太傅,是以皇上、皇后、侯夫人还有当时经常入宫的定远侯四个人年少时都玩得很好。” 溶月一怔,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开始说几人之间的纠葛了,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2章 涌动(二更) “其实这事说来也简单,皇上和定远侯同时喜欢上了侯夫人,侯夫人最后选择了定远侯,但皇上一直还对她念念不忘。” 萧煜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面色如常,似乎丝毫没意识到他在谈论的是溶月的爹娘。 溶月听着上一辈的恩怨,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吞了吞口水方问道,“那皇后呢” “皇后喜欢皇上,自然对侯夫人万分不喜。若不是皇后曾救过皇上一命,也许皇上这后位也不会给她。” 溶月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诧异望去,“救过皇上的命” “当今圣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曾遇到过刺杀,中了淬了毒的利箭,若不是皇后当机立断替他将毒吸了出来,他的命怕是保不住了。皇后救了他,自己却中了毒,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性命,嗓子却被毒哑了。” 原来皇后那难听的嗓音竟是这样的缘故造成的难怪皇后这些年来后位坐得稳稳当当,难怪皇上即使不宠她,也对她敬重有加。 溶月心中豁然清明,前因后果一贯通,以往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霎时就明白了。只是,原本以为复杂纠结的事情怎么到他嘴里就变得如此简单明了了 萧煜见她恍悟的样子,也不多说,悠悠然道,“郡主喜欢吃什么” “什么”溶月正沉浸在思绪里,闻言诧异抬头,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在说以前的往么事,怎么突然之间扯到吃上面了 萧煜微勾了嘴角,替她将茶杯续满,温润道,“马上就午时了,本王既约了郡主出来,总不能让郡主空着肚子回去吧。” 见溶月怔住,他又道,“你的侍女尽管放心,亦风会招待好她们的。” 溶月有些哭笑不得,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还能说不吗便也不扭捏,“我喜吃辣,不喜吃醋,其他都还好。” 萧煜悠然抬眼,一脸似笑非笑的神色,眼中一丝促狭之意,“那郡主日后的夫君可是有福了。” 溶月有瞬间的怔忡,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意,脸颊浮起一片若隐若现的绯红,衬着雪色衣裳,愈发显得娇艳动人,让萧煜想起了刚摘下来还带着露珠的红苹果。 溶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不甘心就这么白白被开了玩笑去,漆黑的墨眸一转,脑中有了主意。 “王爷似乎是这来兮楼的常客” 萧煜点点头,一脸兴味盎然,似乎在等着看她说什么。 “那王爷同这来兮楼的掌柜很熟咯” “有些交情。”萧煜噙着笑容一本正经道。 “那王爷点的菜一定会上吧” 萧煜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又点了点头,安静地听着。 “我想吃玲珑鸡髓笋”见他点头,溶月急急道,生怕他会多说别的话。 “好。”萧煜含笑看着她,眸中似有晶透琉璃隐匿,流光溢彩。可不知为何,溶月总有一种小心思被看穿的错觉。 怎么会呢他又不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 溶月打着如意算盘,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喜色。他现在承诺得好,待会玲珑鸡髓笋上不上来,看他如何收场,自己定要好好讥讽一番。溶月心中得意,似乎已经见到萧煜错愕的神情了。 其实平心而论,溶月这法子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若是平常的她,必然不会想出这种幼稚又上不得台面的主意来,但不知为何,她今天似乎掉以轻心了些。 萧煜扯了扯窗边垂下的绳子,很快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还是掌柜亲自上来的,他神色依旧恭谨,“请问王爷和这位公子有何吩咐。” “把来兮楼的招牌菜都上一份,绣球乾贝和翡翠鱼丁记得不要放醋,玲珑鸡髓笋上两份。”萧煜轻车熟路地点着菜。 溶月一眨不眨地盯着掌柜面上的表情,果然他在听到玲珑鸡髓笋时眉头拧了拧,然而还是什么话都未说,恭顺地应下,又退了下去。 溶月泄气地耸了耸小巧的鼻子,难道萧煜的面子大,还真能做出来 萧煜好笑地看着她脸上微微变幻的神色,身子凑近了些,“郡主好像有些失望” “没有没有。”溶月矢口否认,他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竹香又充盈在鼻端,溶月突然觉得有些燥热起来。 “这屋里好像有些热啊。”她用手扇扇风,自说自话地站了起来,鼻尖一滴细小的汗珠闪烁着透明的光芒。 溶月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楼后琥珀川的美景尽收眼底,有凉风夹着水汽而来,带来一室清爽。 她惬意地吸口气,燥热的心情也沉淀了下来。突然她脸色一变,啪地一下又将窗户关上。 “郡主怎么了”头上传来萧煜沉凉的声音,她这才惊觉萧煜也已起身,走到了她身后。 “没没什么。”溶月垂了眸,掩下眼底翻涌的情绪。 萧梓琰,他可真是阴魂不散,到哪都能看见他 耳畔萧煜绵长的呼吸顿了顿,“方才那画舫上的人,是梓琰和梓珣吗”萧梓珣,是二皇子的名字。 溶月眉眼挑了挑,按捺下心中的慌张,仰头浅笑道,“是吗我没看清楚呢。只是觉得打开窗户风又太大了,这才关上的。” 萧煜不置可否地笑笑,转身朝矮几走去。 溶月暗舒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蒙混过关了,身后萧煜低柔沉凉的声音又响起了,“郡主似乎很不喜梓琰” 溶月回转身,指尖传上阵阵凉意,她勉强笑笑,半真半假道,“倒也没有,只是觉得四皇子这人有些圆滑,当然了,我跟四皇子也没接触过几次,这种印象可能过于片面了。” “单论性格,五位皇子中,梓琰的性格是最受大家好评的,郡主为何会这样认为”萧煜微眯了眼眸。 “女人的直觉”溶月没好气道。她心中乱糟糟的,又见他还揪着这个话题不放,顿时有些来气了,声音中不由自主带了一丝尖锐。 房中的气氛冷了冷。 话一出口,溶月就有些后悔了,她同萧煜发什么脾气这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同前世又有何两样 耳畔突然传来一阵轻笑,她怔忡望去,却是萧煜不怒反笑,目光切切地看着她,眼中似含了一丝宠溺 溶月甩甩头,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出去,正想说点什么打破这诡异的尴尬,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客官,您点的菜来了。” 溶月长舒一口气,还好救星来了。 ------题外话------ 这算发糖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3章 共餐(三更) 不等萧煜说话,她急急忙忙有些心虚地跑过去将门打开,“进来吧。” 门一开,就有端着餐盘的小二鱼贯而入,目不斜视,轻轻放下菜品介绍完菜名就恭谨地退了出去,显得训练有素。 溶月心中微叹。 不过一会功夫,桌上便摆满了满满当当十多盘菜肴,皆是色泽鲜艳,让人看了食指大动。正中两盘晶莹剔透摆成放射状的菜肴便是溶月点名要吃的玲珑鸡髓笋。 居然真的做出来了,萧煜这面子似乎比自己想象中大啊。溶月若有所思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郡主试试合不合口味吧。”萧煜迎着她的目光,浅笑道,率先夹起一筷鸡髓笋放入嘴中,“这道菜不难做,郡主若是喜欢,可以回去叫府中的厨子做来吃。” 溶月并未吃过这道菜,见他吃得这般享受,有些好奇,也夹起一筷尝了尝。 “如何”萧煜眼眸晶亮。 “好吃,脆嫩爽口,鸡髓的鲜美浸透到了脆嫩的竹笋里头,清淡和鲜亮两种味道混合得恰到好处。”溶月赞叹道,这云兮楼的招牌菜可真是名不虚传。难怪京中上至皇族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爱到来兮楼吃饭。 两人安静地吃起饭来。正吃得欢快,门外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响动,隐隐夹杂着些许人声。 “二皇兄,就这间吧。” 溶月心跳顿时慢了一拍,是萧梓琰的声音他和萧梓珣居然也上这来了。 萧煜恍若不查,依旧优雅淡然地吃着饭。 溶月心里装着萧梓琰的事,顿时就没了胃口,草草吃了一些便撂下了筷子。 “郡主吃完了”萧煜抬头温润道,许是方才吃了辣的食物,红唇水润鲜亮,泛着诱人的光泽。 “嗯。”溶月别过眼,掏出帕子擦了擦嘴。 萧煜也放下碗筷,看了下才消灭了一小半的碗碟,眼底沉沉如墨,“那本王送郡主回去吧。” “不用了,王爷身子不好,再多用一些吧。”溶月婉拒道。 萧煜正在喝茶,一听这话,似乎被呛到了,连着咳了几声,脸上泛起一些潮红。溶月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他性格没有外头传的那么恶劣,身子却是真的有些弱。 萧煜沉下气息,走到墙边敲了敲,很快亦风便带了玉竹云苓过来了。 “郡主”见到溶月,云苓高兴得紧,小跑了过来。 “你们吃过了吗” “郡主放心。”回话的是亦风,“在下不敢委屈了云苓姑娘和玉竹姑娘。” “你有什么不敢的”云苓偷偷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哝道。 “郡主,奴婢们已经吃过了。”还是玉竹正儿八经回了话。 溶月的目光在云苓和亦风身上逡巡了一下,很快收了回来。“那王爷,我们就先告辞了,多谢款待。” 萧煜含笑颔首,“本王就不送了,郡主走好。”虽然没送,目光却一路看着她们出了来兮楼上了马车。 “郡主人都走了,王爷还在看什么”身侧的亦风笑着出声,眼中一丝戏谑。 “亦风,你话太多了,下次还是带亦寒出来的好。”萧煜悠悠睨他一眼,不慌不忙地喝一口手中的茶,面上并无半分窘迫。 “那个呆子有什么好的,像个木头人一样,戳一下才吭一下。”片刻,又邀功似的道,“若是亦寒那个呆子出来,能把郡主身边两个丫鬟哄得服服帖帖的吗能像属下一样替王爷打听到这么多情报吗” 萧煜微微皱了眉,有些无奈,“你又做了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帮您问了问郡主的喜好。”亦风笑得狡黠似狐狸,眼中点点星芒闪烁。 “你又自作主张了。”萧煜微叹,“让人家郡主误会了可怎么办” “哪有什么好误会的王爷您本来就对郡主有些不一样啊。您也到年纪了,该娶妃了,您不着急,夫人也该着急了。” “你是不是皮痒了想去莫言那历练历练了。”萧煜瞪他一眼。 亦风一瑟,知趣地闭上了嘴。莫言那个疯子,他才不要去他那儿,出来不死也得脱层皮。眼神落在桌上未吃完的菜肴上,皱了眉,“王爷,苏公子千叮咛万嘱咐您现在是关键时期,千万不能吃辛辣食物,您怎么又点了这么多辣的菜” 萧煜随口应了一句,心中却因为他的话泛起了阵阵涟漪,自己真的对沈溶月不一样么她还那么小,怎么会呢自己许是看在她是母后故人之后才对她多关注了一二吧。想到这点,萧煜心中便释然了,嗯,定是这样的。 溶月三人上了马车,朝侯府驶去。 “郡主,奴婢能瞧瞧外面吗”云苓一脸好奇雀跃,眼巴巴地看着她。 溶月知道她贪玩的性子,并不阻止,若不是怕遇到萧梓琰,她今日本打算带着她们逛逛再回去的。 “今日回去还有事,下次找机会再带你出来。” “谢谢郡主。”云苓眼神一亮,掀开车帘一角看起外面的景致来。 “郡主,您太惯着她了。”玉竹颇有些无奈,“您这样小心落人口实。”玉竹只比云苓长半岁,性子却沉稳细致不少。她二人一静一动,也算是正好互补了。 溶月笑嘻嘻看她一眼,“你放心,我也带你一起出来。” “郡主”玉竹哭笑不得,“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方才亦风同你们说了什么”溶月适时转了话题,不让她再絮絮叨叨继续纠结方才的事了。 “他啊,尽打听些郡主的喜好,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玉竹气呼呼道。 溶月一愣,亦风打探自己喜好做什么难道是萧煜授意的他对自己起疑了 “你们怎么回答的”溶月心底有些不安。 “随口扯了几句糊弄了过去。”云苓转过头来回道。玉竹心中腹诽,她那哪是随口扯了几句啊,简直是从天上扯到了底下,估计把那亦风都给听晕了。 溶月微微定了心,云苓和玉竹都是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多说什么,倒是萧煜,他此举究竟是何意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云苓讶异的声音,“郡主,您看那是老夫人身边的陆嬷嬷吗” ------题外话------ 三更来啦 自欺欺人的王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4章 流民 溶月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街道旁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身穿着藏青色比甲的陆嬷嬷。陆嬷嬷曾是老夫人的丫鬟,当年跟着老夫人一起进的侯府,成了家生了子还依旧在府里伺候着,是老夫人身边的一等一的心腹。 只见她神情微微有些紧张,正在同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谈着什么,时不时还左顾右盼一下,似乎怕被人瞧见。 看陆嬷嬷这模样,似乎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她心念一动,喝道,“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郡主,怎么了”张培出声问道。 溶月半掀开帘子,将陆嬷嬷指给他看,“看到那个穿藏青色比甲的仆妇了吗你悄悄跟着她,看看她做了什么,回来告诉我。注意不要被发现了。” “那郡主您怎么办”张培有片刻犹疑,他若走了,谁来负责郡主的安全。 “我没事,何况这里离府里也不远了,你快去吧。”溶月催促道。 “那郡主您小心。”张培见她坚持,只得下了马车偷偷跟了上去。 溶月放下帘子,吩咐道,“走吧。” “郡主,陆嬷嬷这么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云苓也放下了窗帘,奇道。 “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玉竹接口道。 溶月摇摇头,“我也猜不出,等张培回来就知道了。”她头枕在车壁上,闭目凝神思考着。老夫人身边可用之人很多,偏偏派了陆嬷嬷出来,说明这件事不光重要,还得偷偷进行,不能让旁人知晓了,会是什么事呢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倒是要回祖母嫁妆的事,得赶紧了,以免日常梦多又生变故。 正盘算间,前头驾车的马突然一阵嘶鸣,马车骤然停了下来。三人身子猝不及防地朝前扑去,废了好大力气才没摔倒。 “出什么事了”溶月沉声发问。 “郡郡主,前头涌出来好多流民。”车夫抖抖索索道。 流民溶月眸色一沉,流民潮不是秋末冬初颗粒无收时才会发生么这会才春日,刚刚播完种,怎么会涌出流民来 “现在怎么会有流民”溶月拧了眉。 “郡郡主,您有所不知,这些日子附近几个州都没下过几场雨,河流水源又不足,农民的种子播下去,却连浇地的水都没有,哪还能指望什么收成,纷纷弃了田地来附近的城里谋生,只是人越涌越多,场面就渐渐有些控制不住了。”车夫解释道,吞了吞口水,又道,“郡主,要不咱们换条路走吧。” “来不及了。”溶月撩起车窗帘子看了看外面的情况,一大波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流民已经朝这里涌来,现在她们正处在巷子的中部,巷子狭窄,掉头根本就来不及,反而会陷入被动中。 “原地等着吧。”溶月深吸一口气,手按在腰间的鞭子上,渐渐安定了下来。她看向一脸紧张的玉竹和云苓,“你们俩不要怕,待会守好两边的窗户,不要让人爬进来了。” 云苓和玉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心中虽然怕极,还是强自镇定下来,面上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 喧闹声渐近,很快有人发现了停在巷子中央的马车。侯府的马车虽然低调,那总能看出一丝富贵之气来。流民们眼前一亮,纷纷围了过来。 “请贵人赐些东西吃。”车外传来流民此起彼伏的请求声,其实,说逼迫似乎更为贴切,流民们渐渐贴近车厢,有胆大的已经从车窗中伸进手来胡乱挥舞着。 云苓一咬牙,抄起车厢一角的香炉砸了过去。那伸进来的手痛得一缩,车外响起一声怪叫。这叫声却似乎更刺激了处于极度饥饿疲累中的流民,人潮一波又一波地涌了上来。 车夫挥着马鞭驱赶着冲上前的流民,但总有顾不到的地方,有人半个身子已经爬上了车辕。 溶月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一脚踹去,那人惨叫一声跌落在地。 “郡主,咱们怕是有些撑不住了。”玉竹咬紧牙关,又拍飞了一个试图掀开车窗帘子的人。 “再等一会。闹出这么大动静,金吾卫也该来了。” “郡主,要不咱给些银子给他们吧。”云苓心急如焚地提议道。 “不可”溶月立即阻止,“人的贪念是无穷的,给了他们十两他们便会想要百两,永远也满足不了,到时咱们才是真的守不住了” “那怎么办”云苓一张脸吓得惨白。 溶月一咬牙,抽出腰间的鞭子,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郡主”身后传来玉竹和云苓的惊呼。 正在闹事的流民只觉眼前突然出现一阵光亮,定睛一看,从车厢里出来个白衣翩然的公子,身姿挺拔,眉眼精致,远远的骨子里透出一股清冷,平白让人觉得从脚底升起一阵凉意。 众人很快反应过来,一窝蜂地围了过来,“公子行行好,赏点吃的吧。” 溶月冷厉的目光往人群中一扫,手中火红的鞭子一挥,“啪”的一声甩在车梁上,唬了众人一大跳。 “谁敢上前一步,就尝尝我这鞭子的厉害”溶月高声厉言道,冷冽的目光如冰刀一般刮过每个人的肌肤。 流民忌惮着她手中的鞭子,犹疑着不敢上前。这时有人高呼出声,“管他呢,横竖都是死,扒了他的衣服还能卖不少钱。”说着,有个面黄肌瘦的汉子大叫着冲了过来。 “找死”溶月,眉眼一横,目光森寒冷厉,眼中浸着的寒意刺得其他人一僵,不敢再上前。 溶月手腕一翻,鞭子带着风声飞了出去,正中那男人的左腿,霎时见了红,他惨叫一声,滚落在地。 “金吾卫马上就要来了,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进了牢里,怎么死的你们都不知道”溶月见众人被她震慑住了,立马趁热打铁又威言恐吓了一番。 大家犹疑了一下,有人开始悄悄往后退。溶月微眯了眼,有人开这个头就不怕没人跟上。当下腰身挺得更直了,浑身散发出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 远远的似乎传来了金吾卫的声音,流民开始四下逃散,溶月长舒一口气,刚准备进马车,余光却瞟到流民堆里的一个少年。他看上去十四五岁年纪,倒不显得十分瘦弱,只是浑身脏兮兮的,脸上也是黑漆漆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大家都四散奔逃,唯独他大步朝溶月走来。 溶月一凛,手中的鞭子握紧了些,不知他意欲何为。 少年走到溶月面前停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溶月,那双眸子如幽深的千年古井一般,未起半点波澜,说出来的话却让溶月愣在原地。 他说:“你缺下人吗力气很大的那种。” ------题外话------ 又有新的美少年出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5章 心软(二更) 溶月愣住,目光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他方才说什么问自己缺不缺下人 少年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声线是清亮的少年音,却又带了些清晨的薄寒,清清冷冷并不让人生厌。 溶月眉眼软了软,敛了声音中的冷意,“我不缺下人。”说着,转身就想进车厢。 衣袂却在后面被人扯住,她皱了眉回望过去,只见那少年正拉着她的长衫下摆,薄唇微抿,亮晶晶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我什么都会做。”眼中是执着的神色。 溶月的目光在他攥着自己下摆的手上一扫,那里,洁白的衣衫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手印。少年似乎意识到了不妥,手似被烫到了一般蓦地往背后一缩,低了头嗫嚅道,“对不起。” 执着而敏感,溶月心里琢磨这他的性格。 少年身上虽然脏,却并没有什么难闻的异味。从溶月的角度看去,她只能看到少年乱蓬蓬的头发,像一个杂乱的鸟窝,而少年,就好像鸟窝里嗷嗷待哺的雏鸟。 溶月心底莫名一软,叹口气蹲了下来,直视着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闻言惊喜抬头,眼中绽出明亮的火花,他直愣愣地直视着溶月的眼睛,语声中带了抑制不住的喜色,“我叫长歌,顾长歌。” 顾长歌么真是好名字。 她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少年,“你先找个地方梳洗清理一番,明日未时去定远侯府找我。我只等你半个钟头,过时不候。” 少年接过银子,略有怔忡。他看着溶月,明澈的眼睛里闪过几丝波动,嘴唇张了张,“谢谢,我一定准时到。” 溶月清丽一笑,转身进了车厢。 马车行了很远了,云苓掀开车帘一望,惊讶道,“郡主,他还在那里看着咱们。” 溶月疲累地靠在车厢上,揉一揉眉心,她让他来找自己是有私心的,也不知做得是对是错。只希望这瞬间的心软不要给自己日后造成什么麻烦才是。 三人经过方才的事都已是身心俱疲,连云苓也没了力气讲话,一路沉闷到了侯府。 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溶月下了车,发现张培已经在府门前等着了,一脸焦色。 见到马车驶来,他松一口气,快步迎了上来,“郡主,您没事吧,属下回来见您还没回府,生怕您出了什么事,想去找您又不知道您走的哪条路。” “我没事,路上遇到点小状况耽搁了。”她一边朝里走,一边问,“都打探清楚了” 张培点点头,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陆嬷嬷是在看宅子。” “看宅子”溶月眉梢一挑,狐疑地朝张培望去。 “嗯。”张培接着道,“方才与陆嬷嬷说话的那人是庄宅牙行的中人,属下假装要买宅子跟他攀谈了一会,据他所说,陆嬷嬷这几日连着看了好几套宅子,都是城中的好地段,三进的院落。” 溶月心中疑惑更深,老夫人要买这么大的宅子做什么 “还有吗” “那中人说他问陆嬷嬷买宅子是做什么用的,陆嬷嬷回说她家老爷很快就要进京了,先派她来找好住的地方。” 上京溶月脑中一道灵光闪过,难道是徐玮算起来,他也是时候进京了。可是徐家找住所,为什么要老夫人身边的人出动,还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难道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先下去吧,这件事先不要让旁人知晓。”溶月点点头吩咐道,让张培先下去歇着了。 她微眯了眼眸,眼底一抹亮色闪过,转身对着云苓和玉竹道,“回房换了衣衫去曹姨娘那看看吧。” 听到丫鬟来报,曹氏忙放下手中的绣花绷子,整了整仪容衣衫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七姑娘。”眼见着溶月已经到了院子里,她忙屈身行了个礼,一边迎上去亲亲热热挽住她的手道,“还要劳烦七姑娘亲自前来,妾身实在是过意不去。” 溶月柔柔一笑,“姨娘言重了。” “本来那日宫宴完了第二天就想去找七姑娘的,只是七姑娘一直闭门未出,妾身也就不好去叨扰。”曹氏一边引着她往里走,一边柔声解释道。 溶月点了点头,但笑不语。 两人在内室坐了下来,溶月瞟一眼放在绣架上的刺绣绷子,“要说这府里头绣功最好的,其实还是要数姨娘了。” 曹氏面上带了些赧意,谦虚道,“妾身也就是随意绣绣,打发打发时间。” 溶月便笑笑不再做声。曹氏的刺绣功夫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曹氏的父亲虽只是个落魄的秀才,但并未放松对曹氏的培养,她在闺中时曾师从当时徐州很有名的绣娘芸娘,学了一手好刺绣,尤其擅长双面绣。前世沈沁雪嫁了曹氏一个远方侄子,出嫁时,穿上了曹氏给她绣的华美的嫁衣,让京中贵女津津乐道了好几天。 曹氏示意丫鬟沏了茶来,又道,“七姑娘请稍等片刻。”便走到了里头的卧室。片刻,手中拿了一张折成方块状的纸张出来。 溶月心念一动,知道这就是她那日说的祖母嫁妆清单了。 曹氏将纸张递给她,“这是妾身答应过七姑娘的事。” 溶月接过展开,粗略一扫,长长一串嫁妆名目,最后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她曾在爹房中见过祖父的字画,的确是祖父的笔迹没错。 溶月眼底闪过一丝异色,这会也不急着细看,只将纸张收入袖中,抬眼淡笑道,“多谢姨娘了。” “郡主客气了,日后六姑娘还要靠七姑娘多多照拂。” “这是自然。”两人又随意闲谈了几句,见时辰不早了,溶月便起身告辞。 出了曹氏的院子,溶月掏出袖中的纸张端详了一会,目光久久定格在清单最后那一大片空白处,眸色沉沉情绪翻涌似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她抬起头,目光中已是一片清空明澈之态,清亮的声音响起。 “玉竹云苓,回房,点蜡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6章 隐情 云苓和玉竹皆一脸错愕,大白天的,点什么蜡烛 还没等她们想明白,一抬头郡主已经走了好几步远了,两人忙按捺下心中的不解,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回了房间,溶月将那张单子掏出来放在书案上。 太侯夫人许氏不愧出身士族大家,嫁妆清单都长长一列,在单子最后老侯爷的签名后面,却突兀地留了一大片空白。 云苓将桌上的紫铜鹤顶蟠枝烛台点亮,拿到她面前,“郡主,您要点烛火做什么” 溶月盯着那空白沉吟不语,这里一定有古怪。 她知道赤狄国有一种叫“缁焱”的隐形墨汁,书写完一刻钟之后墨迹便会消失不见,若要,只需将纸张在火上熏烤片刻便能将字迹重新显现出来。“缁焱”制造工艺复杂,为赤狄国皇室御用品,普通人很难有途径得到。 溶月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前世从侯府搜出来的那几封所谓的通敌信件就是用“缁焱”写成的。表面上看只是普通的家书,但是在火上熏烤片刻后,字与字的行距之间就显出出了完全不同的内容。也因为这样,皇上愈发相信了爹通敌的事实,并未多加调查就直接判了爹的罪。 祖父生前很长时间都驻扎在西北与赤狄国的交界处,一定有机会得到“缁焱”。她下定决心,拿起那单子的末端在烛火上不远不近地熏烤起来。 “郡主,您做什么”云苓惊呼出声,以为她要烧了那单子。很快,她的目光定在渐渐显现出字迹的纸上,惊讶地合不拢嘴。 “郡郡主。”一旁的玉竹也是目瞪口呆。 等到字迹都浮现上来了,溶月“呼”的一声将烛火吹灭,目光重新落到了单子上面。越往下看,表情就越凝重起来。 这是她祖父老侯爷写给爹的一封信。信中说太侯夫人许氏去得早,他常年在外很多时候顾不到家里,为了防止老夫人偏心亏待于大房,所以特意将太侯夫人的嫁妆列出清单来,交给太姨娘郭氏收着,待爹大婚之后郭氏便会将这个清单交与他核对。 溶月陷入沉思。 太姨娘郭氏,是祖母太侯夫人许氏的远方表妹,育有三老爷沈司南。当年她家中突逢变故,只得只身上京来投奔许氏。许氏去世得早,临走前,恐郭氏在府中的地位尴尬,求老侯爷纳了郭氏为妾。老侯爷去世后,郭氏偏居一隅,在自己的院里设了个佛堂,成日躲在佛堂里吃斋念佛很少踏出过房门,逢年过节也不例外,安静低调得让人几乎都忽视了她的存在。 若不是今天这封信,溶月都快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这么看来,太姨娘郭氏并未把这张清单交给爹,而曹姨娘不知何故得到了这张清单,但并不知晓上头信的内容,以为只是单纯的嫁妆单子,所以才会爽快地把清单给了她。 这府里,真是人人都有秘密,人人都不简单 溶月唇边闪过一丝讥讽,前世她那样直白蠢笨的性子,能平安活到十九岁,也算得上是奇迹了。 瞧着溶月眉头紧锁的模样,云苓小心唤道,“郡主,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溶月回过神来,眉目一舒,面色恢复寻常,“明日哥哥是不是休沐那今日该回来得早一些吧。” 玉竹点点头,将紫铜鹤顶蟠枝烛台放回原处,又打开窗户散了散房中的烛火味。 “走吧,上娘那儿看看去。”溶月复又将清单收入袖中,带着云苓玉竹往娘的清芷院去了。 “娘,阿芜来啦” 远远地听见宝贝女儿的声音,侯夫人身子不便,忙遣了念夏出来迎接。 “郡主,方才夫人还在念叨您呢,可巧您就来了。”念夏脸上带笑从房里转了出来。 娘身边的春夏秋冬四个丫鬟中,念夏年纪最长,伺候娘的时间最长,性子也最沉稳。她今日一袭葱黄绫棉裙,显得干净爽利。 “念夏姐姐,娘身体如何了”溶月笑嘻嘻道。前世念夏一心一意服侍娘,一直未嫁人,后来娘去世后她才心灰意冷草草找了个人嫁了。这样忠心的女子,当得起自己一声姐姐。 “郡主,您快别这样叫了,真是折煞奴婢了。”念夏惶恐道,心中略带欣慰,郡主自从上次醒来后,好像整个人都懂事不少。这样也好,能让夫人少替郡主操些心。 溶月抿嘴一笑,拉着她进了房里。 “娘”溶月兴奋地在侯夫人身边坐下,盯着她得肚子饶有兴致道,“小弟弟乖不乖啊” 侯夫人温柔地点点头,浑身散发出母性的光辉,“挺好的,不怎么闹腾,不像你,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快把我给踢散架了。”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小弟弟出生一定没我这么皮。”又兴致勃勃地盯着她肚子问道,“上次回来后,有没有再请大夫来检查” “请了。大夫说我怀相不错,平常注意不要过于劳累就好了。” 溶月松口气,“娘要记得定时找大夫来看看,济善堂的周大夫擅长妇科,我看请他就不错。” 侯夫人一脸无奈,“阿芜,娘都是怀过一胎的人了,你怎么比娘还紧张。”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垂眸掩下眼中的异色,这一世,她一定会让弟弟平安出生的。 她递了个眼色给云苓,示意她去外面守着,念夏见此,知道她有体己话同侯夫人说,带了其他丫鬟刚准备退下,溶月出声道,“念夏姐姐留下来伺候娘吧,其他人就先退下。” 念夏一怔,知道郡主这是不避讳自己,顿时一阵感动,日后做事愈发妥帖起来。 待房中只剩下她们几人了,溶月掏出那张单子递给侯夫人。 侯夫人狐疑接过,越往下看越是心惊,手禁不住抖了一下。“这”她抬头惊诧地看向溶月,“我都不知道婆婆留下了这么多东西,更不知道公公还写过这么一封信。” “娘,您别急,是我们的我们会一样样讨回来的。倒是太姨娘,娘跟她熟吗” 侯夫人摇摇头,“我也就是嫁进来的那日见过太姨娘一面,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了。这单子既然是给太姨娘的,怎么会落入曹姨娘手中” 这也是溶月不解的地方。 “夫人,郡主。”念夏听了一会,弄清楚了前因后果,轻轻开口道,“奴婢记得,曹姨娘身边伺候的良辰同太姨娘院子里的莲心当初是一起进府的。” 溶月抬目看向她,“你是说有可能是莲心拿到单子给了良辰,良辰再给了曹姨娘” 侯夫人沉吟道,“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当务之急是要将嫁妆拿回来再说。” 可是想个什么样的法子呢房中一时陷入沉默。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云苓的声音响起,“郡主,惜春姐姐说夫人该喝安胎药了。” “进来吧。”溶月将清单收好,淡淡回道。 一袭青衫的惜春端了托盘进来了,柔声道,“夫人,该吃药了。” 侯夫人接过药碗,缓缓喝了下去。 溶月看着她喝完,突然想起一事,扭头看向念夏,“对了,今日哥哥下学比较早,念夏姐姐去前头候着,等他回来了让他直接过来吧。”嫁妆的事还是跟哥哥商量一下比较好。 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一声细小的磕碰声,循声看去,是惜春将药碗放下时手一抖,勺子和碗沿碰撞发出的声音。 见溶月看来,她垂了眉眼,柔声道,“念夏姐姐还要伺候夫人,不如还是奴婢去前面等着大少爷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7章 少年 溶月若有所思地看了惜春一眼,论相貌,惜春是娘身边四个丫鬟里头最出众的,明眸皓齿,眉目清雅,自有一股动人气韵。 惜春低了头,神色如常。 “好,那就你去吧。”溶月淡然应道。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惜春果然引着沈慕辰来了。溶月偷偷打量她一眼,见她脸色依旧平静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 三人吃过饭又聊了一会,也没得出个最终结论来,溶月暗想,看来这事还需要个契机才行。当时的她还不曾想到,自己要的这个契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溶月又细细叮嘱了念夏一番,让她平日里务必照看好娘的日常起居,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吩咐妥当,这才随着沈慕辰出了清芷院。 想起顾长歌的事,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向沈慕辰讲了出来,只是略过了遇到难民的惊险的那一段。 沈慕辰皱了皱眉头,似有些不赞同,“阿芜,此人身份来历你都不清楚,怎么能这么冒冒失失就应了下来” 溶月有些心虚,她总不能说是自己看人家可怜一时心软吧,只得吞吞吐吐道,“我明日先见见嘛,我看他好像会点拳脚功夫的样子,若不好不要便是,若好的话我就留他在身边作专职侍卫啊。” 沈慕辰刮了她一下鼻子,“府里那么多侍卫,用哪个不行,非得从外面找” 溶月吐吐舌头,拉着他的手撒娇道,“哥,你不是明日正好休沐吗跟我一起见见吧,我保证听你的,你说不行就不行。” 沈慕辰沉思片刻,“明日你就不要见了,我去看看吧,女孩子家家的冒冒失失见外男总不好。” 溶月嘟了嘴,有些不悦,“我今日见他是男装打扮的,明日我还穿男装便是了我不管,我就要见。” 沈慕辰颇有些无奈,刚想应下,突然想到什么,狐疑地看去,“阿芜,你今日男装打扮出门做什么” 溶月一怔,一溜烟地跑开了,边跑边心虚道,“哥,我先回房了,明日那人来了我再派人去叫你啊。” 身后传来沈慕辰无可奈何的声音,“阿芜,你又偷偷溜出府去了” 第二日下午,顾长歌来得很准时,溶月刚睡完午觉醒来没多久就听得前头下人来报。 她换了衣裳,自去了前院,又派人去叫哥哥过来。 刚一跨入前厅,就看见顾长歌在下首座椅上端正地坐着,腰杆挺得笔直。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望了过来,见是溶月,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的神色。 “见过公子。”他站起来作了一揖。 今日的顾长歌洗净了脸上的尘埃,换了一身干净的葛布袍子,这么一看,也是个清秀的美少年,剑眉入鬓,睫毛很长,随着他的呼吸细微地颤动着,卷翘的睫毛下面是一双幽黑的眼睛,乌雾蒙蒙望不见底。他浑身有一种清清冷冷的气质,好像初春的清晨,薄寒,又带了清凉的湿意。 “坐吧。”溶月微微颔首,也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沈慕辰也过来了,顾长歌看向溶月,目光中带着诧异和询问。 “这是我哥。”溶月介绍道,又看向沈慕辰,“哥,这是我跟你说过的顾长歌。” 沈慕辰在溶月旁边坐下,上下打量了顾长歌一会。顾长歌面色沉然,不卑不亢立于厅中,任由沈慕辰打量着,像一株凌寒而放的梅。 “你家在何处因何而上京为何要来我家做仆人”沈慕辰泠然发问。 “我是凉州人士,家在赤狄与大齐边境处。父亲开了个镖局,不料在一次走镖途中被土匪杀害。后来赤狄国来犯,血洗边境村庄,我娘被杀害,我侥幸逃过一劫。家中突遭变故,仆妇欺我年幼,纷纷卷了细软外逃。我听人说邺京城机会最多,便一路颠簸来了这里。至于为何要来贵府,不过是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罢了。”顾长歌沉凉到来,平静的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难怪看他通身气质不像是下人,原来家中也曾是小康之家。 “你说家中是开镖局的,那你可会武”沈慕辰继续问道。 “略懂皮毛。”顾长歌语调依旧清冷平稳。 话音刚落,沈慕辰突然夹起几上的青瓷杯盖,双指发力,向顾长歌掷去。 顾长歌反应极快,身子往右一侧,杯盖擦着他的下巴飞了过去,他又伸出左手一捞,那杯盖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他手里。 他上前几步,将杯盖递还给沈慕辰,呼吸轻而沉稳,不见半分急促。 沈慕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溶月心中感叹,这么好的身手,若真来自己府中当侍卫怕是屈才了。 “男儿志在四方,你既有这样的身手,怎么会甘心来我府中做个下人”溶月清脆开口。 顾长歌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波澜,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语声中带了一丝失望和不甘。“赤狄狗贼杀我家人,毁我家园,我何尝不想上战场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奈何世事总有无奈。我曾去过兵部征兵处,可是我既无司州的身份文牒,又无凉州官府出具的官凭路引。现在京里查流民差得紧,我一时未想到,差点就被抓了,侥幸才逃了出来。” 刚一说完,似乎觉得话说多了有些不妥,遂补充道,“公子放心,我若能入贵府,自然是尽心尽力,断不会再生旁的心思。” 溶月看他一眼,“想要从军,又不是只能通过一种方式。” 顾长歌闻言惊诧抬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压抑着激动问道,“这里是定远侯府,莫非公子” 沈慕辰知她心里所想,不赞同的望了过来。 溶月冲着沈慕辰讨好一笑,接过话头,“是,定远侯是我爹,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帮你直接写一封引荐信。你拿着引荐信,不需要通过兵部,就能直接去西北军从军了。” “咳咳。”沈慕辰轻咳两声,打断了她的话。“此事怎能这般草率仍需从长计议。”他看向顾长歌,“阁下不如先在府中住下,待我和小弟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再做决定也不迟。” 顾长歌眼神黯了黯,低头谢过。 沈慕辰便唤了小厮上前引着他先下去休息不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8章 置宅(三更) “哥”待他下去,溶月埋怨地看向沈慕辰。 沈慕辰皱了眉头,“阿芜,你平常再怎么胡闹哥也不拦你,但今日这事岂是这么轻易就能给人许下承诺的你若真要引荐到爹军中去,起码也要先调查清楚人家的身家背景再说。” 瞧见溶月闷闷不乐的眉眼,沈慕辰微叹一口气,摸摸她的头,软了下来,“阿芜,好了,你也别不开心了。哥先派人去打听清楚他的情况,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听你的好吗” 溶月这才乖乖地应了下来。 若是别的事,她本不会这么坚持。只是前世爹的谋逆案一直压在她心底,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导演了这一出,但这件事必然牵扯众多,说不定对方在军中也安插了眼线。 顾长歌看着似乎是个好苗子,定非池中物,若能助他一臂之力,日后他在军中也能对爹有所助力。不过哥哥也说的没错,前世并没有一个叫顾长歌的人出现过,这一世若要用,是该谨慎一些。 顾长歌并未在府中待多久。 因为沈慕辰很快查清楚了他的身世,同他自己说的并无二致,清白的像一张白纸。沈慕辰又考校了他一次,发现他的武功功底并不弱,不论从哪方便来说,都是个参军的好苗子。 所以顾长歌去西北军参军的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走之前托人来找了溶月,溶月彼时正换了男装准备出门,听到人来报便先拐去了前院。 在府中呆了十来日,顾长歌的气色愈发好了起来,如一颗蒙尘的明珠骤然洗尽铅华,清皎似冬日的初雪。见溶月到来,他对着她深深一揖,“我今日是特地来向公子辞行的。” 溶月有些许诧异,“这么快便走了”哥哥的确跟她提过顾长歌要走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么急。 “我在贵府也已叨扰多日,何况早一日到达凉州,便能早一日入军中效力。”顾长歌缓缓答道,脸上一派素净淡然的神态。 溶月点点头,“银两盘缠都够吗” “沈大公子都已经替我准备好了,也写了举荐信给我。”顾长歌垂了头,声音是一贯的清泠。 “那就祝你一路顺风,早日实现自己的抱负”溶月替他高兴,又见事情按照自己设想的方向发展了,心里轻松不少,一激动,手就准备拍上他的肩头以示鼓励,伸到一半,突然觉得有些不妥,悻悻地收了回来。 顾长歌眼光落在她伸出的玉白小手上,微微一顿,很快别开了眼。 “那我就告辞了,沈公子,后会有期”顾长歌一抱拳,朝门外走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顿住脚步,回目看来,眼中氤氲着一层潋滟空蒙的水光,似落满星辰,他缓缓开口,“沈公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溶月怔了怔,突然勾唇一笑,眸中流光溢彩,似盛开一室锦绣,“待你我下次见面之时,我便告诉你我的名字。” “好。”顾长歌轻声应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再没回头。 目送着顾长歌走远了,溶月微微舒口气,看向身后的云苓玉竹,“走吧,张培应该在府门口等着了。” 她今日出府是为了找上次跟陆嬷嬷交谈的那个牙行中人打听情况的。 昨天她派去盯着陆嬷嬷的小丫鬟来报说,陆嬷嬷前几日还每天出门,这两天却是没了动静。 这么看来,她应该是已经看好要买的宅子了。 此事事关重大,溶月一定要亲自过问才放心,便让张培今日带她去找上次那个中人。 见到溶月一行人进了店铺,那中人忙堆了笑迎了上来,“几位客官,找宅子吗”目光落到张培身上,“哟,这位公子,是您啊。” 溶月也不跟他废话,径直问道,“他上次问的那个仆妇,这几日是不是没来过了” 中人收了脸上的笑容,轻哼一声,“这位客官,我们这里是庄宅牙行,不是打听人的地方。” 溶月给玉竹使了个眼色,溶月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出来。 “我问什么你老实回答,这锭银子便是你的了。”溶月冷冷道。 玉竹拿着银子在他眼前一晃,那中人眼睛一亮,立马挂上花一般的笑容,“好说好说,公子您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仆妇这两天都没来这里,是不是已经找好宅子了” “这位公子,您真是料事如神啊。”中人奉承道。“那妇人前两日看好了一处宅子,定金都已经付了,十日后会来支付剩余的款项。” “什么样的宅子” “三进三出的院落,就在不远处的榆林巷中,公子若是想去看,小的可以带你们过去。”中人讨好道,笑得谄媚。 “不用了,她买的那处宅子,总共多少钱” 中人神秘兮兮地伸出一个手掌。 “五五万两”云苓惊呼出声。 溶月皱了眉头,“怎么这么贵”按现在的物价来说,二万两白银就能买到很好的宅子了,陆嬷嬷看中的这套,怎么这么贵 “客官,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套宅子啊,先前住的可是华东阁张大学士。张大学士前些日子告老还乡,这才将京中的宅子挂牌出售了。这处宅子不光设计构造好,最重要的是风水极佳不然张阁老哪能一路官运亨通官拜大学士”中人讲得眉飞色舞,“听说那妇人的主家老爷也是个当官的,您想想啊,这当官的都是极重风水的,这么好的宅子,别说五万了,就算是十万怕也有人要。” 溶月不置可否,他语气虽然夸张,那也说得合情合理。 “那仆妇有没有说如何付款 “说了。”中人咽了咽口水,接着道,“宝通钱庄的银票,现付,说是他们的存银期限还未到,所以才只先付了定金,待十日后期限到了,便取了银票出来付尾款。” 宝通钱庄规模大,信誉好,在很多州都设有分行,唯独包括青州在内的几个州还没有开设。 溶月心中微动,徐府在青州,若是徐家自己出的钱,必然不会是宝通钱庄的银票,这么说来老夫人是打算用公中的钱来付 ------题外话------ 十点有第四更开不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9章 灵光(四更) 溶月心底冷笑一声,若真是这样,老夫人的胆子也恁的大了些 沈府未分家,中馈由老夫人掌管。大房虽然住侯府,但每月还是要上交分例银子给老夫人充作公中的费用,二房和三房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因为大房袭爵位,他们上交的银子比大房的要少一些罢了。 溶月嘴角微扬,若是让二房和三房知晓此事,府里怕是该有一场大戏要上演了眼下的问题就在于,她现在这些想法还只是推测,并没有真凭实据,如何让老夫人自己把这事抖出来 “这位公子,您还有什么想问的吗”那中人见溶月迟迟不说话,出声唤道。 溶月收回思绪睨他一眼,吩咐玉竹,“把银子给他。”说罢,径直带着几人出了门,留下那中人在身后捧着银子傻乐。 玉竹看着溶月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感叹,郡主的心思,自己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刚回到府中,天气便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似有暴雨将至。 云苓一边替她换着衣裳,一边感叹道,“晴了这么久,终于有场雨下了。” “是啊。”溶月悠悠应下,目光转向院中在风中摇摆的花木,眼底滑过两分暗色。终于下雨了,城外的灾情会有所缓解么想到那日上街遇到的流民,眼底的暗影更深,突然间她想起一事 “坠儿。”她唤了小丫鬟进来,“你去前院看看哥哥在不在书房” 今日又到了哥哥休沐的日子,所以顾长歌才会特意选了今日出府,只是不知道哥哥送完顾长歌回来了没有。 坠儿回来的时候,雨已经开始下了,先前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会雨势便变大了,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坠儿收起雨伞,在门外的游廊上抖落掉身上的雨珠,这才迈了进来。“启禀郡主,奴婢问了大少爷身边的清风,说是大少爷已经回了。” “好,你先下去换身衣服吧。”溶月静静看了一会窗外的雨幕,沉然出声,“将我那蓑衣拿过来吧。” 云苓讶异道,“郡主,这么大的雨,您还要出门吗” “去书房找哥哥。” “郡主,您要不等雨小点再过去吧。”玉竹也劝道。 溶月摇摇头,仍是坚持,“去取来吧。” 玉竹只得依言将那雨天穿的蓑衣取来,替溶月仔细穿好,又取来两把青竹伞,一人自己打着,另一人替溶月撑着,三人进入雨帘之中。 清寒透幕,路边竹稍草叶之上,有雨声淅沥。纷纷扬扬的雨点飘进伞中,脚下还时不时出现一个水洼,好在溶月换上了防雨的棠木屐,行到沈慕辰的忆茗院时,身上还是干爽清透,并未打湿多少。 云苓和玉竹收了伞,替她将蓑衣脱下,溶月便让她们下去先收拾收拾自己了。她将棠木屐脱在廊檐下,换上平日里穿的桃纹绣花鞋,这才进了书房。 沈慕辰这会正在书房看书,抬眼见溶月进得房中,满脸诧异,“阿芜,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过来了”瞧见她身上虽干着,发梢却是沾了不少水汽,忙唤道,“清风,去找块干爽的布来。” 溶月在榻上坐了下来,手里捧了个热气腾腾的茶杯捂着手。沈慕辰一边替他擦去发上的水珠,一边道,“阿芜,怎么这么急匆匆地过来了,也不知道等雨小一点,受了风寒怎么办” 溶月拉着他在对面坐下,一脸严肃地问道,“哥哥,最近邺京城中涌进大量的流民,这事你知道吗” 沈慕辰点点头,这事最近闹得很大,他自然也听说了。 “朝中有什么动静” 沈慕辰虽然诧异溶月怎么突然对这种事这么上心了,还是耐心答道,“皇上自然也是急得不行,责令户部和工部尽快拿出个方案来。”就连国子监的先生在课上也曾问过他们的建议。 溶月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看来她猜得果然没错,这次的流民潮就是前世四年之后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一次。 “就算户部想出什么法子来,那也是治标不治本吧。” 沈慕辰眼中有亮色绽出,“这话怎么说” “大齐大部分人口和农业都集中在北部的司、青、崇、冀等州,但这几州河流水系少,春夏之季降雨量也不大,常常出现灌溉水源不足的情况。而水源充足的徐州、扬州、益州等地虽然农业也发达,但农作物往往自产自用,多余的粮食也运不到北边来。长此以往,不是形成了一个恶性循坏了吗” 沈慕辰听得饶有兴致,“你说的颇有道理,皇上和大臣自然也是明白这个棘手的事实,可惜一直没找出解决方案来。”他含笑看一眼溶月,“难道阿芜有什么好主意” 溶月摇摇头。 沈慕辰并不失望,只摸摸她的头,浅笑道,“阿芜也开始关心国计民生了,值得表扬。”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心中却是一片清明,早已有了主意。 前世四年后发生的流民潮,萧梓琰因为她的一句戏言,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不仅成功地改变了大齐水源分配不均的格局,更是因为此事办得出色,令龙颜大悦,一跃成为皇上心目中最得宠的皇子。 这一世,事情的发展有了提前,萧梓琰身旁也没有了自己点醒,该如何让他想到这个主意又该如何让他在这个前世办得漂漂漂亮的差使里跌一个大跟头呢 她按下心中的躁动不安,捡了其他话题同沈慕辰说了起来,“哥,顾长歌此去,要多久才能到凉州” 沈慕辰沉吟片刻,“最近世道有些不太平,官府盘查得紧,他虽然有了我给他办的身份文牒和通关路引,路上可能还是需要耽搁一些额外的时间,大概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到吧。” “爹还不知道娘怀孕的事吧。”溶月想起一事,“不如我们给爹先封信,告诉她娘怀孕的事情,再顺带提一下顾长歌的事吧。哥,你觉得怎么样” “好。”沈慕辰点头应下。“写好了我找人送去。” “我回头跟娘说说,看她有没有什么话想带给爹。”溶月狡黠一笑,目光不经意间落到沈慕辰身上穿的衣服上。他今日穿了件茶白色圆领绉纱袍衫,下摆和袖口处用浅淡湘色丝线细细绣了簇簇盛开的合欢花,针脚细密,绣功精巧。 “哥,这是新衣服吗没见你穿过。”溶月有些诧异。 “是啊。”沈慕辰低头看了看,随口道,“是娘让她房里的丫头给我做的,今日第一次穿。” 溶月“哦”了一声,视线重新定格在他衣服的下摆之上,合欢花她记得上次泠徽姑娘给她的玉牌背面也刻了艳至灼灼的合欢花。 突然灵光一闪,心中有了主意。 萧梓琰,我要送你的大礼,你就等着接好吧。 ------题外话------ 期待下明天的剧情发展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0章 相助 漱玉坊一向只在晚上开门纳客,这日上午,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门口的守卫看一眼面前白衣翩翩的公子,为难道,“这位公子,漱玉坊现在还未开门,请您酉时之后再来。” “我找泠徽姑娘。”来人语声清泠,正是男装打扮的溶月。 “泠徽姑娘只有每月十五才见客。”守卫好奇地看她一眼,耐着性子道。泠徽姑娘见客的规矩,这邺京城居然还有人不知道 “你把这个交给泠徽姑娘,她看了,自然就会见我了。”溶月掏出腰间的玉牌递了过去。 那守卫低头看见玉牌上刻着的泠徽二字,面色变了变,抬头恭肃道,“麻烦公子在此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交给泠徽姑娘。” 片刻,那守卫便一脸急色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额上泛出点点汗珠。他在溶月面前停下,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公子您这边请。”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这都是溶月第一次踏进漱玉坊。 一入内,便只见珠帘绣幕,画栋雕檐,端的是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作宫,好一处人间温柔富贵乡。 漱玉坊分为前后两栋小楼,前边一栋为坊中舞女歌姬表演的场地,正中是一个巨大的朱漆高台,四周树有沉香木基,用殷红绶带围住。檀木顶梁上垂下道道月白鲛绡,偶有穿堂风灌进来,风起绡动,恍如处在云山幻海一般。楼上楼下都设有客人观看表演的地方。 侍卫径直带着溶月穿过第一栋小楼,便有一丫鬟模样的红衣女子迎了上来,“公子请随奴婢来。” 丫鬟将溶月带上二楼,在一扇房门前停了下来,轻轻扣了扣门道,“姑娘,那位公子来了。” “进来吧。”房中传来泠徽姑娘清甜柔美的声音。 丫鬟低声应下,推开门,请了溶月进去。 泠徽姑娘的房间并不香艳,反倒像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茜纱蒙窗,玉珠垂帘,房中有淡淡的花香味,并不浓烈。 泠徽姑娘今日穿了件樱红色立领斜襟琵琶袖妆花纱衫,一头青丝铺于身后,只用一根银色丝带闲闲挽住,容颜秀丽绝伦,如新月清晕,浑身似有烟霞轻笼,恍若神仙妃子。 溶月身为女子,也不得不感叹她当真是美得清丽脱俗。 泠徽姑娘起身娉娉袅袅而来,向她福了一福,声音若出谷黄莺,“泠徽见过姑娘。”脸上神色自若,并不因他男装打扮而流露出惊奇。 溶月也回了一礼,泠徽姑娘便彬彬有礼请了她坐下。 待丫鬟上了茶退下去,泠徽姑娘抬起一双秋水剪瞳看向溶月,“请问姑娘贵姓” “免贵姓沈。”溶月喝一口茶,缓缓道。 “不知沈姑娘有什么需要泠徽做的”泠徽姑娘笑意融融,开门见山道。耳畔翠环,散出盈盈光华。 “工部尚书蔡全,泠徽姑娘可认识” 泠徽姑娘微微点头,“蔡大人曾来过几次漱玉坊,只是泠徽还不曾单独见过。” 蔡全虽然家中早有妻妾,却一直觊觎泠徽的美色,每月都会参加漱玉坊十五前举行的甄选,可惜运气似乎不怎么样,一直未能有机会做泠徽的入幕之宾。 “本月十五的人选,还请泠徽姑娘定下蔡尚书。”溶月淡然抬眼,眼底似笼了迷离烟雨青雾。 十五的月亮分外圆,有层云飘过,月入云中,人间光影幽暗。 蔡全坐在马车上,连日来阴云笼罩的心里终于晴了不少。 好不容易借上元节灯楼倒塌之事将那个碍眼的卢侍郎拉下了马,最近偏又流民作祟,皇上非要他尽快拿出个兴修水利的方案来,今早还在大殿上狠狠训斥了他一番。水源都没有,修再多水利设施又有何用 心中闷闷,只是想到这次居然得到了单独见泠徽姑娘的机会,面上这才带上几分笑意。一想到她滑腻的肌肤,魅惑的眉眼,勾人的浅笑,心里就不禁痒痒起来,只恨不得这马车再快一点,能早点赶到漱玉坊。 到了漱玉坊,早有人在门口候着,见他过来,恭敬地将他引到泠徽姑娘房前。 蔡全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泠徽姑娘,在下进来了。” 听到泠徽姑娘轻灵的回声,蔡全一把将门推开,喜滋滋地进了房内。 蔡全深吸一口气,鼻端萦绕着女子闺房特有的馨香,顿时一阵气血上涌。他四处一张望,只见正前方垂下一道珠帘,泠徽姑娘就坐在那珠帘之后,身前摆放着一架古琴。她的身影隐隐绰绰,面容看不真切,却愈发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不知蔡大人想听何曲目”泠徽姑娘清泠开口,声音清脆如珠落玉盘。 “都可以都可以。”蔡全心痒难耐,又怕唐突了佳人,只得在珠帘前的座椅上坐下,猛灌了一大口茶水下去压下心中的燥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珠帘后的人影。 只见泠徽姑娘凝神静气,缓缓抬起素手抚于琴弦之上,有泠泠的琴声响起,初时如潺潺流水,轻快闲适,仿佛于琴声间看到一溪流水欢快流转。不多会,琴声渐入**,如葱的玉指快速拨动着琴弦,琴声渐渐变得急促,弦弦切切,如大珠小珠打落在玉盘之上。 蔡全如痴如醉地看着泠徽姑娘珠帘后微翘的红唇,流转的眼波,顿时心猿意马起来。 又过了片刻,琴声渐缓,悠悠而止,有微风顺着未关紧的窗户风漏了进来,带动珠帘簌簌,与绕梁的余音交相呼应,久久不绝于耳。 泠徽姑娘起身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在蔡全面前盈盈一福,“泠徽献丑了。” 蔡全得见泠徽姑娘真容,只觉眼前灿然生光,一时心痒难耐,伸出手就去拉泠徽姑娘肤如凝荔的小手。泠徽姑娘侧身避过,回目一嗔,“蔡大人太心急了。” 一边款款在他面前坐下,一边伸出素手替他斟了杯酒,柔声道,“泠徽一直久仰大人美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蔡全被泠徽姑娘这么一哄,心里顿时乐开了花,一口气将酒喝了下去。泠徽姑娘手上未停,浅笑着劝酒,一会功夫,蔡全便几杯酒下肚了。 “大人真是好酒量。”泠徽姑娘假意称赞,迷迷蒙蒙的双眼带了媚色望去,“泠徽看大人好像眉心一抹郁结之色,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这么一问,蔡全便想起今日在大殿上被皇上训斥的事,不由有些心烦意乱,酒杯往桌上一顿。 泠徽姑娘轻柔浅笑,“大人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说不定泠徽也能为大人排解一二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1章 提点 蔡全被她这样勾人的眼神一瞧,顿时心里就酥了,手不由自主抚上泠徽姑娘的手背。泠徽姑娘嗔笑一声,抽出了手,虽然才一瞬,蔡全只觉得那小手柔弱无骨,光滑细腻,脑中迷迷蒙蒙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但到底还保留了一分清明,打着哈哈道,“还不是些朝中之事,不谈那些,今晚咱们只谈风月。” 泠徽姑娘眉眼微挑,斜睨他一眼,眼中千般风情,“蔡大人这是不信任泠徽了” “哪里哪里。”蔡全手一伸,就楼上了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泠徽姑娘强忍下心中的厌恶和怒气,依旧笑得娇艳,“那大人就说说看,权当说出来给泠徽解解闷了。” 蔡全就势将她往怀中一带,泠徽姑娘一时不查,人已经坐在了他腿上。她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双手一推,起身站了起来,眼中带上点点怒气。 蔡全怀中陡然落空,心中不禁怅然若失,忙哄道,“泠徽姑娘别生气,本官是怕说出来你觉得无聊。” “大人不说又如何知道”泠徽姑娘站在蔡全面前,始终与他保持三步远的距离。 蔡全看得见摸不着,心中百爪挠心,哪还管的了那么多,忙陪着笑道,“还不是最近城里泛滥的流民潮,皇上责令本官尽快拿出个兴修水利的方案来。” “哦,大人英明神武,这有何难的”泠徽眼波流转,不动声色地套着他的话。 “泠徽姑娘,你有所不知啊,这附近几个州都是水源稀少之地,就算兴建再多的水利设施,没有水源,也还是没有用啊。”蔡全又是一杯酒下肚。 泠徽姑娘坐了下来,替他添满酒杯,轻笑一声,如流水击石般空灵,“这有何难没水,调水过来便是了。” 蔡全一怔,醉眼朦胧地盯着她,“美人儿这是何意” “司州、青州、崇州的水少,但是徐州、扬州、益州水源充足啊,何不挖一条引水渠,将南部各州的水引到北边来呢,这样不就一劳永逸了么”泠徽唇边挂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蔡全拿酒杯的手一抖,杯中的酒酿洒出几滴在桌上,脑中霎时清明起来。泠徽姑娘这话看似是姑娘家的戏言,但仔细一想,这法子虽然大胆,但未尝不可一试。若真能成功,解决了皇上最头痛的问题,还怕不能自己青云直上位极人臣吗 他一脸激动,连声道,“泠徽姑娘真是好计谋啊。” 泠徽垂下头,微微一笑,似有些害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上却寒若冰霜。 蔡全自然不会发觉,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明日早朝皇上必然还会问起,看来今晚得赶紧去跟四皇子商讨一下了。 想到这,他虽然万般不舍,还是赔着笑道,“泠徽姑娘所言甚是,本官突然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亲自去处理,今晚就只能先行告辞了。”又趁机色眯眯地摸了一把她的小手,“泠徽姑娘可不要忘了本官啊,本官下次还会再来的。” “蔡大人既然有事,那泠徽就不留了。”泠徽微微点头,脸上一抹浅笑,语中透出善解人意的温柔。 瞧着时辰也不早了,蔡全无法,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黑夜中,一辆马车飞速朝紫微城中各皇子居住的上林苑驶去。 蔡全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外,泠徽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意。 她在桌前定定站了一会,突然伸手将桌上的酒杯器皿拂用力了下去,方才那双秋水盈盈的美目中盛满了愤懑与不甘。食指不小心被破碎的瓷片划伤,渗出殷红的血迹。 “姑娘。”门外响起红袖小心翼翼的呼唤声,却犹疑着不敢进来。姑娘最讨厌别人未经传唤进入她的房中了。 “你先下去一炷香之后再上来。”泠徽姑娘冷厉吩咐道。 “是。”红袖不敢不从,转身下了楼。 “墨黛,出来吧。”她眼睛盯着地上的碎片,冷冷道。 房梁上跳下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虽用黑布蒙面,却还是隐隐能看出几分秀美的容貌。她扫一眼满室的狼藉,眼中闪过一丝波动,很快收回目光对着她一抱拳,“姑娘。” “你去告诉主子,我已经照他说的做了,请主子放心。”泠徽姑娘喃喃道,目光却并不看那名唤作墨黛的女子,只是在说到“主子”二字时,眼中有一丝迷离。 “是。”墨黛应下,抬脚朝开着的窗户走去。 “等等。”泠徽忽然又在身后出声。 “姑娘还有何吩咐”墨黛转过头看看着她,神色从容平静。 “墨黛”泠徽蠕动着红润的双唇,抬眼看向墨黛,犹豫片刻道,“你帮我去查查今日那位沈姑娘的来历好吗” “姑娘”墨黛眼中闪过不赞同的神色,“若是主子知道了” “主子不会知道的”泠徽冷冷打断她的话,目光中寒意迫人,“你不能让主子知道” 墨黛叹一口气,“主子那样料事如神的人,如何会不知姑娘,这事墨黛帮不了你。”说完,继续转身朝窗户处走去。 “韩墨黛”身后泠徽凄厉唤道,“连你也不愿意帮我了么”说到最后,声音中隐隐有颓败的凄婉。 墨黛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她默了默,沉然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了姐姐你好自为之”说完,头也不回地跃入无边夜色中,在房梁上跃了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泠徽颓然瘫倒在椅子上,眼中一片茫然,不知坐了多久,门外响起红袖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姑娘,奴婢可以进来了吗” 她猛然回神,惊觉面上已一片冰凉,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渍,深呼一口气,调整好情绪,这才缓缓道,“进来吧。” 红袖应一声,推门而入,看到满室的狼狈,吃惊不小。 泠徽恐被她看出端倪,只背对着她,冷声吩咐道,“把这屋里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燃上沉水香,再给我备水沐浴。” “是。”红袖恭敬应下,心中感叹,姑娘这洁癖的性子是愈发严重了,每回见了客这房里的东西都要换一次。都是欢场中人了,还这么讲究,也得亏她是坊中的台柱子,秦妈妈才这么随她折腾,要是换作别的姑娘,秦妈妈哪还会这么纵容 “还不快去”见她磨磨蹭蹭的,泠徽眼中一道冷光射来。红袖吓得一缩,忙应着下去准备了。 沐浴的水很快便准备好了。 泠徽躺在温暖的浴汤中,泡了好久,方才觉得身上那股讨厌的臭男人味道散去了一些。她随手捞起浴桶中的玫瑰花瓣,眉心微蹙,目光幽幽而迷离。 沈姑娘教她说给蔡全的那番话到底是何意将水从南方引到北方来这法子真的行得通么她又为何想让蔡全知晓 最诡异的是,当她向主子汇报这件事时,主子居然什么都没问,就让自己照做了。 泠徽心中隐隐升起不安,主子对这位沈姑娘,实在是太破例了些。这沈姑娘是长得不错,可是她看上去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啊,主子难道喜欢这种类型的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引以为傲的外貌产生了不自信感。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来,拿起屏风上的衣服披上,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致出神,眼中的神色竟比那沉沉夜色还要暗上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2章 献计(三更) 大齐启圣三十六年春夏之交,北部的司、青、崇、冀等州,久旱无雨,农作物无水浇灌,大批农民弃地涌入附近的城镇,引发大规模的流民潮。 “沈尚书,最近城中情况如何”大齐现任皇帝明熙帝萧熠端坐上首龙椅,目光威仪地定在户部尚书沈司玄身上。 “启禀皇上。”沈司玄斟酌着道,“微臣已派了人在城门处严格把守,绝不随意将流民放进城中,至于城中本来存在的流民,微臣也已加派了人手四处搜查,一旦发现即刻遣返原籍。” “嗯。”上首的明熙帝应一声,“慕容爱卿何在” “臣在。”金吾卫中郎将慕容佐应声出列。 “你务必率领金吾卫协同沈尚书处理好此事,要注意分寸,切记不要引起民怨。”明熙帝吩咐道。 “微臣遵旨。”沈司玄和慕容佐朗声应下。 “但此等举措仍是治标不治本,若想避免流民潮再次发生,一定要想出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来。”他顿了顿,拉长声音道,“蔡尚书” “微臣在。”蔡全暗暗擦一把冷汗,躬身出列。 “朕昨日让你回去思考可行之策,你可有主意了”明熙帝语气沉然,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蔡全,蔡全只觉脊背莫名一凉。 “微臣”他支支吾吾开口道,“微臣暂时还未想出办法来。” “无能”明熙帝脸色铁青,利箭一般的目光冷冽地向他射去,“关键时刻不能为朕排忧解难,朕要你们有何用” 蔡全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皇上息怒,实在是司、青、崇、冀等州本就水源不足,就算兴修水利设施也是无米下炊的局面。”他咬咬牙,将当前的情况说了出来。 明熙帝冷哼一声,“朕当然知道,所以才要你想办法,若是水源充足,还要你做什么”他凌厉的目光往下一扫,“其他爱卿可有什么主意”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出声。 “皇上”礼部尚书蒋信颤颤巍巍出列,“依微臣之见,近日久旱无雨,许是上天降下的征兆,不如择吉日举行一场祈天求雨的祭礼。” “上天降下的征兆”明熙帝目光冷冽,浑身散发出阵阵寒气。“蒋爱卿的意思是,朕德行有失,为政不明,才让上苍降下这等不详的天兆来” “微臣该死”蒋信慌忙匍匐在地,口中高呼,“微臣绝无此意,求皇上赎罪,求皇上赎罪” “起来吧。”明熙帝皱了眉头,满脸不悦,目光扫过的地方大家纷纷垂首,不敢与他对视。 “父皇”在诡异的沉默中,萧梓琰开口了。 “梓琰你有何话要说”明熙帝目光缓和了一分。 “儿臣倒有个主意,就是不知行不行得通。”萧梓琰负手立于大殿,身姿挺拔,自有一番风骨。 “但说无妨。”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自然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北部的司、青、崇、冀等州虽降雨量少,水源不足,但南边的徐州、扬州、益州等地却是河流众多,降雨充沛,我大齐的河流走势大多是东西向,儿臣认为,我们可以挖一条南北向的河道出来,将南边的水引到北边来。”萧梓琰声音朗朗,侃侃而谈。 话音刚落,殿中便炸开了锅,从来他们都只想过顺应环境,却没想过改造环境。 “南水北引”明熙帝眼中一抹沉思,“这法子倒是大胆,就是不知有没有可行性。” “父皇,儿臣以为,大齐地势恰好是南高北低,理论上是具有可行性的。况且,若真能挖通这条河道,日后南边产出的粮食完全可以走水路运来北边,此乃一箭双雕的法子。” 明熙帝沉吟片刻,见再没有人有其他想法,方沉声道,“梓琰这办法说不定可以一试。蔡尚书” “微臣在。”蔡全赶忙应下。 “你尽快研究一下这个办法的可行性,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们需要尽快拟出一个河道挖掘的方案来。” “微臣遵旨。”蔡全赶忙应下,心中暗舒一口气,还好昨日及时去找了四皇子商议,这等惊世骇俗的法子,由四皇子提出来比自己提出来皇上采纳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只要自己这差使办好了,还怕皇上不会重赏么 明熙帝又道,“此事事关重大,朕还要委派一人做监工,全权负责整个工程的各项进展。” “父皇,儿臣愿意担此责任。”出声的是大皇子萧梓瑞,脸上是一贯的沉郁,他今日穿了一身绛紫色袍服,浑身散发出肃然之气。 “父皇,儿臣亦想请命。”二皇子萧梓珣也不甘示弱,出列朗声道。萧梓珣母妃只是个才人,生了他之后才晋了一级升作了嫔,并不怎么受宠。但他在五哥皇子中无论相貌还是性格都是最像明熙帝的,皇上对于这个二儿子,也是多有宠爱。 殿中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明熙帝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大皇子萧梓瑞是长子,平日里能力也不错,背后又有慕容家族的支持。 而二皇子慕容珣行事做派最像自己,虽然后台不算硬,但交给他自己也放心。两人平日里暗自较劲,今日自己一旦选定个人选出来,怕是明天朝中的风向又会改变,而他并不想过早地激化两人之间的矛盾。 明熙帝思索了一会,还是有些拿不定注意,目光不经意间落到安静站在一旁的萧梓琰身上,眼神一亮。对了,还有老四啊。老四性子淡泊沉稳,平日里对并不热衷于权位,但自己交给他做的事情每回都能做得妥妥帖帖,她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官之女,也不用担心他因为接了这个差使而生出什么非分之想来,当下便打定了主意。 “两位皇儿都有心了。”明熙帝沉声道,“但此事既由梓琰提出,便交由他全权负责吧。梓琰,你务必要好好办好这件差使,不要辜负朕对你的信任啊。” “儿臣领旨。”萧梓琰淡然道,并不因为得了皇上青眼而流露出过多欣喜的表情,皇上看在眼里,对他愈发地满意了。 “好了,众位爱卿可还有什么事要上奏的”解决了一桩大事,明熙帝心头轻松不少。 “皇上,微臣还有一事。”说话的还是蔡全。 ------题外话------ 连续四更的我,决定关小黑屋码字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3章 筹款(四更) “说吧。”较之刚才,明熙帝语气和缓不少。 “挖掘河道,南水北引是件大工程,不知户部那边是否有足够的银两开展此次工程”银子是大事,蔡全自是要问清楚的,不然到时候所有要素都确定好了,独独缺了银子,皇上自然不会高兴。 “沈尚书”明熙帝看向沈司玄。 沈司玄应声出列,面露难色,“启禀皇上,近两年百姓收成都不好,皇上仁慈,减免了三分之一的赋税,国库本就有些不充裕了。再加上近段日子赤狄国屡屡来犯,军饷也用去不少,现在国库里的银子怕是不多了。” 明熙帝闻言,脸色又冷了下来。 趁人不备,萧梓琰悄悄给蔡全使了个眼色。 蔡全没办法,只得不情愿出声道,“皇上,为皇上分忧解难乃臣子的本分,微臣愿意拿出家中所有的积蓄共十万两白银来补贴国库。”话一说完,只觉心里肉痛得厉害。 “好好好”明熙帝大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当然知道蔡全的身家肯定不只这区区十万两,但他能愿意出这笔钱,也算得上是忠心耿耿了。 底下大臣一阵错愕,纷纷在心中咒骂蔡全为了自己出风头,把他们也坑上了。但有人都表态了,自己哪好不拿出点诚意来,纷纷附和。 “皇上,微臣也出十万。” “皇上,微臣愿意出五万。” 瞧着底下此起彼伏的报数声,明熙帝心里乐开了花,吩咐道,“汪忠,快拿笔记下了,可不要辜负了众位爱卿的美意。” 见同僚纷纷出声,沈司玄哪有闷头不出声的道理,只得咬咬牙道,“皇上,我沈府愿出二十万。”沈家未分家,他说的沈府,自然是包括大房二房三房在内了。沈司南见二哥已经报了数字,便不再出声。 皇上自然明白沈家的情况,点点头,“两位沈爱卿都有心了。” 短短一会功夫,已经筹募到了近两百万两白银,皇上不由龙心大悦。 见众人再无事启奏,明熙帝便递了个眼神给大内侍汪忠。 “退朝”汪忠高声唱道,伺候着明熙帝离去。 朝臣三三两两地向外走去。 萧梓瑞走到萧梓琰身旁,冷冷睨他一眼,“四弟真是好计谋。” “皇兄过誉了。”萧梓琰答得不卑不亢。 萧梓瑞冷哼一声,径自离去。 萧梓珣拍拍他的肩膀,“梓琰,大哥就是这性子,你别往心上去。这次你可要好好表现,不能辜负父皇对你的信任啊。” 萧梓琰淡淡一笑,“我自当竭尽全力。” “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萧梓珣和善地笑笑,又同他随意聊了几句,这才离开。 萧梓琰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面上笑容淡了下来,眼中情绪莫辨,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了早朝回到家,二老爷沈司玄就将合府众人聚集到了荣喜堂的正厅之中。 “老二,这么急匆匆地将大家召集起来有何事啊”听到小丫鬟来报,老夫人由徐沈氏扶着从后边的内室中出来了,一边不解地问道。身后跟着垂手默然的翠绮和碧锦。 “娘,您先坐下,等人来了我再一起说。”沈司玄走到另一边,扶着她在上首的楠木交椅上坐了下来。 过了片刻,除了沈慕辰、沈慕杰、沈慕泽还在国子监上学,其他人都陆陆续续来齐了。 溶月扶着侯夫人坐下后,自己坐在一旁垂眸沉思,看二老爷这架势,莫非自己所谋之事已经成功了 见众人都来齐,二老爷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日皇上在早朝时决定挖掘一条南北向的河道,实行南水北引的工程” “南水北引”三夫人惊呼出声。 被她一打断,沈司玄不悦地瞟他一眼,“三弟妹请先听我说完吧。” 三夫人脸一红,攥了攥衣角不再出声。 沈司玄收回目光接着道,“但最近国库银两不足,各大臣纷纷捐了银两出来,我和大哥、三弟身为臣子,自然要为君分忧,便以沈府的名义上报了二十万两,过几日便会有公公上门来收取了。” “二十万两”底下一阵骚动,这可不是小数目。 老夫人嘴唇哆嗦了一下,迟疑道,“老二,这钱你准备怎么出” “我和三弟商量了,这几年公中并没有什么大的开支,凑足二十万两银子应该是够的,便从直接公中出吧。娘,您需要几日才能凑足”沈司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抓住徐沈氏的手一紧,唇色顿时苍白了起来。徐沈氏被她这么一抓,一阵疼痛传来,偏生还不能叫出声来,但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心中也是暗暗焦急。 老夫人心中苦不堪言,脸上还不能流露分毫。怎么前两日才叫陆嬷嬷去付清榆林巷巷那宅子的费用,今儿就出了这要钱的事儿要是让大家知道她挪用公中的钱给婧琳置了宅子,大家不闹将起来才怪 见老夫人不出声,二老爷奇道,“怎么,娘,现在公中拿不出这么多钱吗” 老夫人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若是平日她凑一凑说不定也就补上了,可除了购置宅子的钱,其余剩下的银两她全都拿去放印子钱去了,这一时半会儿哪收得回来。 只得硬着头皮迎上二老爷狐疑的目光,道,“前先日子刚将余下的钱存入了汇通钱庄,存的还是定期,这会手头没这么多现银了。” 二老爷沉吟片刻,“娘,还是先取出来吧,利息损失了就损失了,皇上那边急着用钱,可耽搁不得。” 老夫人手脚冰凉,奈何再找不出什么别的借口,只得先胡乱应下再作打算。 二老爷见她脸色惨白的模样,以为她舍不得那些利息钱,想了想又道,“这样吧,娘这边公中出十一万,剩下的各房再各凑三万出来吧。” 溶月看着老夫人眼神慌张,嘴唇发白的模样,心底是说不出的痛快。很好,就这么一步一步掉入自己设置的陷阱里吧,下一步是什么呢没有现银,该拿东西出去当了吧。她可是很期待替徐家置宅的事暴露时,面对各房的指责,老夫人脸上精彩的神情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4章 捉赃 出了荣喜堂,溶月悄悄吩咐云苓去找佩儿,让她这几日注意着点老夫人院里的动静。 佩儿是在老夫人院子里当值的小丫鬟。有一次溶月恰好撞见她在园子里悄悄地哭,一问才知道她家中的老子娘得了重病,却无钱医治,求上翠绮却被训了回去,说是既然卖身到了府里,就不要再惦记以前家中之事了。 溶月问明了情况,便叫云苓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她。当时只是想着自己能重活一世,做做善事也算是积积德,没想到小丫头从此对她感恩戴德,时不时向她报告些老夫人院子里的情况。 溶月正愁在老夫人院子里没有眼线,见她机灵,也就偶尔会让她帮忙打探些事情,上次陆嬷嬷好几天没出府的事情也是她来跟溶月汇报的。 老夫人那边果然按捺不住,很快就有了动静。 听到佩儿悄悄来报说陆嬷嬷带了人偷偷去了库房,她嘴唇微勾,知道自己等的机会来了。 老夫人此次行事,一定会保密再保密,那陆嬷嬷必然不会从沈府的大门出去,想一想,也只有琼芳园的南门人烟最为稀少不易被人察觉了。 琼芳园的南门开在沈府和侯府中间隔着的那条私巷上,平常鲜少有人出入,平日里都是落了锁的,连个守门的婆子也没有。 溶月带了玉竹云苓朝琼芳园而去,一路走得急,很快便到了南门处。琼芳园南边是一片小型的花园,唤作汀芷苑。琼芳园的南门就位于汀芷苑里头,掩映在花树之中。 春日花开繁盛,花红柳绿,她们三人置身一片花海之中,远远瞧去,根本看不出里面藏了人。 几人并没有等多久,很快前头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人声。 “走快点。”不远处是陆嬷嬷压低的催促声,透过缝隙,溶月看到一脸紧张的陆嬷嬷,身后跟着两个青衣小厮,手里抬着一口黒木箱子。 说话间,他们已经行到了门口。陆嬷嬷从腰上摸出一把钥匙,就要去开挂在门上的锁。 “什么人”锁匙正要插进锁孔,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喝 陆嬷嬷手一抖,钥匙便掉落在地,扬起细小的尘埃。她急惶回身,见一身粉装的溶月正从花树中走了出来,忙调整好脸上的神色,行了一礼,“七姑娘。” “陆嬷嬷”溶月不紧不慢地踱步上前,面露疑惑,“陆嬷嬷不在祖母身边伺候,在这里做什么” 不待她回答,她眼光落在地上的钥匙之上,俯身拾起吹掉灰尘,抬眼奇道,“陆嬷嬷要出门” 陆嬷嬷心中慌乱得直打鼓,面上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老夫人派老奴出去有点事。” “哦”溶月轻声应下,仍是奇道,“这里好久没人走了,陆嬷嬷要出府怎么走这里” 陆嬷嬷眉眼一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老奴想着这里近,恰好身上又有钥匙” “原来是这样。”溶月似乎信了她的说辞,“那陆嬷嬷先去忙吧。” 陆嬷嬷心中暗舒一口气,背上褂子早已汗湿,趁着溶月转了身,赶紧悄悄招呼那两个抬箱子的小厮过来。 “等等”溶月脚步一顿,又回转身望了过来。 陆嬷嬷心肝儿又是一颤,结结巴巴道,“七七姑娘还有何吩咐” “这里头是什么”溶月踱步到那箱子面前,吩咐那两个小厮道,“先把箱子放下来。” 小厮哪敢不从,放下箱子,低了头立在一边,心中也是紧张不已。只听到箱子中传来一阵清脆的响声。 陆嬷嬷面色变了变。“七姑娘。”她赶忙上前几步,挡在箱子面前,“这里头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老夫人吩咐老奴出府处理了。” “没用的东西”溶月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声音中明显透露出不信任之意。“祖母一向倚重嬷嬷,这么些小事还需要嬷嬷亲自出马”说道最后,语声中蓦地透出森冷来。 陆嬷嬷身子一颤,还是咬着牙狡辩道,“老夫人吩咐的事情,老奴不敢不从。七姑娘,老夫人还等着老奴回去复命,老奴就先行告退了” 说着,慌慌张张地招呼那两个小厮抬起箱子赶紧走。 “陆嬷嬷这是拿祖母在压我”溶月声音陡然提高,透露出浓重的不满之意。冷冽的目光像冰刀一样射向两个小厮,唬得他们一激灵,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奴不敢”陆嬷嬷心中暗暗叫苦,不明白七姑娘今日怎么管起这种事来了。 “我看嬷嬷仗着祖母的宠信,没什么不敢的”溶月盯着她,目光中满满都是审视。“云苓玉竹。”她侧身让到一侧,“把这箱子给我打开” 陆嬷嬷嘴一张,还想说话,溶月却猛地看向她,目光冷冷迫人,比那寒冬腊月的气温还要冷上几分,她忽然心底升起一股恐怖的感觉,要说的话堵在嗓子眼里,再也不敢出声。 “是”玉竹云苓清脆应下,上前两步,合力将箱盖掀开。 一道耀眼的光亮划过,晃花了众人的眼。待看清楚了箱子里的东西时,云苓和玉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箱子不大,却塞满了各类古玩瓷器珠宝首饰,瓷器都用细绸布细细包好,以免路上磕碰跌撞摔碎了去,端的是富贵宝气,琳琅满目。溶月随意扫一眼,心中冷笑,沉香木镶玉如意,万福万寿镶嵌珠石翠,红宝石镶玳瑁簪,宣德兰釉留白梅瓶,花白瓷红梅官窑盘、珐琅缠枝宽口小瓶一件一件都是祖母嫁妆单子里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前世却出现在了沈汐云的嫁妆里 溶月心中怒气翻涌,声音陡然森冷,“这就是嬷嬷说的没用的东西吗” 陆嬷嬷心中绷紧的那根弦霎时崩断开来,浑身绵软瘫倒在地,脑中一个念头,完了,这下自己是真的完了 溶月嫌恶地看一眼瘫倒在地的陆嬷嬷,高声道,“云苓,去找了人来将这等欺主的刁奴绑了送去祖母那里,玉竹,叫各房的人都来看看” ------题外话------ 最近夭夭更新得很给力,可收藏涨得很不给力啊~必须要出来吆喝一下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需伸出小手,轻轻一点加入书架,你就能拥有这本好书惹 四不四很简单 你们想看啥夭夭打滚卖萌阿芜阿誉牵牵小手亲亲小嘴说出来,说不定会满足你们的~ 嗯,先就酱,今天看看收藏涨幅再决定要不要三更四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5章 对质 甫一送走陆嬷嬷,老夫人就觉得心里慌慌的,右眼皮跳得厉害。她在榻上歪了一会,还是觉得心里难受得紧,左思右想不放心,转了头对着正在给她捶背的翠绮道,“你去南门瞧瞧,陆嬷嬷出府了没有” “老夫人您别太担心了,奴婢这就去。”翠绮安慰了她几句,唤来小丫鬟继续替老夫人捶着背。 刚准备出门,远远地却响起一阵熙攘之声。 老夫人眉眼一跳,略带惊慌地直起身子,“翠绮,快出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话音刚落,碧锦慌慌张张进来了,又急匆匆道,“老夫人,不好了,陆嬷嬷给人绑着朝这里来了。” “什么”老夫人手一抖,身子霎时绷得紧紧的,连声道,“怎么回事好好的陆嬷嬷怎么会被人绑起来” “奴婢不知。”碧锦也是一脸急色,只不停地绞着手。 “伺候我出去看看”老夫人强自定下心来,“翠绮,你去把四姑奶奶叫来。” 出了门,果然间远远浩浩荡荡一群人朝荣喜堂而来,为首的正是溶月,身后跟着的陆嬷嬷被两个粗使婆子压着,披头散发,一脸狼狈。 老夫人心惊不已,急急地走上前去,扫一眼乌压压的众人,语声中含着抑制不住地尖利和阴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溶月刚待说话,二夫人和三夫人也已匆匆带了自家姑娘赶来,看着这架势,有几分吃惊,看向溶月,“七姑娘,你急匆匆地唤我们过来是为了何事” 溶月见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走到陆嬷嬷后面,狠狠踢了她膝盖窝一下,陆嬷嬷不防,噗通跪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老夫人气得脸色都白了,“七丫头,陆嬷嬷是我身边的老人了,你这么对她是何意真是反了反了,我身边的人也轮到你教训了么” 溶月恭顺地低了头,清啭道,“祖母息怒,实在是溶月气不过,祖母对陆嬷嬷这般好,她却做出这等欺上背主之事来”说到后面,带上了些许愤愤不平的意味在里头。 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搭着碧锦的手蓦然收紧,碧锦白皙的手腕上登时出现一道红印。老夫人吐一口浊气,提高了音量,尽量显得底气十足一些。 “你这是什么意思” “溶月今日无事,见春色正好,便想着去汀芷苑里头逛一逛赏赏花,不料却正好看到陆嬷嬷带了两个小厮鬼鬼祟祟在开南门想要出府。”她目光在在场众人脸上轻轻一转,将各人的脸色尽收眼底,顿了顿才道,“我心想,南门已经好久不用了,陆嬷嬷要出府,何必要走这道门,心下好奇,便出来问了问。”她气愤地看向陆嬷嬷,“结果陆嬷嬷却是支支吾吾一脸心虚” 陆嬷嬷跪在地上,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神情,浑身散发出颓然之色,并不出声辩解。 老夫人心中胸中哽得厉害,呼吸不禁开始有些急促。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刚想开口说什么,溶月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道。 “这本也就没什么,顶多是个私自出府的罪名,可是陆嬷嬷身边还带了一口箱子” 二夫人三夫人一听,顿时竖起了耳朵。 溶月将她们的神情尽收眼底,心里冷笑一声,吩咐道,“云苓玉竹,将箱子打开给大家瞧瞧” 箱盖一开,四周果不其然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祖母,私运府中财物出去变卖该当何罪”溶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老夫人身子一软,若不是碧锦死命扶住,怕早就倒了下去。她面色铁青,看一眼匍匐在地的陆嬷嬷,心中天人交战,她到底要不要开口保下陆嬷嬷呢陆嬷嬷在她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若自己一言不发岂不是会寒了其他人的人可若开口的话,被人拿到把柄将那事抖落出来又该如何 嘴唇张合了好几次,就是不见说话,这时,一道优雅淑静的清越嗓音响起。 “这不是娘的嫁妆吗” 众人一抬头,便见一身淡色裙装的侯夫人已到了跟前,看着箱子里的器皿首饰面露诧异的神色。 娘真是来得太是时候了,溶月低头,唇边笑容徐徐绽开。 二夫人和三夫人脸色一变。老夫人不是侯爷的亲生母亲,是以侯爷和侯夫人一直称她为母亲,礼数在却显得疏远,而只有故去的太侯夫人许氏,侯夫人才会称其为娘。 沈滢玉却是不懂这其中的差别,一脸兴致勃勃看好戏的神色,“陆嬷嬷居然想将祖母的嫁妆偷运出府” “四姐姐。”溶月凉凉看她一眼,“这不是祖母的嫁妆,这是我嫡亲祖母太侯夫人许氏的嫁妆” 这话一出,方才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沈滢玉呆在原地,一头雾水,还待发问,三夫人却是狠狠攥了她一把,示意她别乱说话。沈滢玉被攥得生疼,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祖母,先祖母的嫁妆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溶月撩眼沉然望向老夫人。 打击接踵而来,老夫人已有些扛不住了,她唇色惨白,却仍想做困兽之斗,“今日这事,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我一心待陆嬷嬷,没想到她居然做出这等事”说着,还假惺惺恨铁不成钢地剜了陆嬷嬷一眼。事已至此,也只能牺牲陆嬷嬷了。 陆嬷嬷身子一抖,却不做辩驳,任命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她话锋一转,“我看这都是些库房里的东西,老大家如何知道这便是太侯夫人的嫁妆” 溶月眼底一抹嘲讽,事到如今老夫人还不死心,还妄想将祖母的嫁妆据为己有么 侯夫人眉目宛然,挺直了腰身,自有一股雅致沉然的气度在。“媳妇本来也是不知道的,只是前些日子帮侯爷整理书房,找到了爹留下的娘的嫁妆单子,正想着这几日同母亲开了库房一起清点一番。溶月也大了,是时候该给她准备了。” 什么老夫人心中大骇,老侯爷何时留了这一手他果然还是不信任她心中又急又怒,一时间竟有些呼吸困难起来。 碧锦察觉到她的异样,忙替她拍着后背顺了顺气。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沉沉然看向侯夫人。 “还有这等事既如此,老大家的将那嫁妆单子拿给我瞧瞧吧。” ------题外话------ 在之前的文里我写侯夫人叫老侯爷和太侯夫人公公婆婆是怕妹纸们搞混,以后还是恢复爹和娘的称呼吧~毕竟这样显得亲近一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6章 替罪(三更) 侯夫人自袖中掏出那单子递了过去,老夫人一行行看去,手禁不住抖了起来,看到最后老侯爷写的那封信时,眼中蓦地绽出森寒冷厉的光芒,一双眸子通红含煞,长长的指甲掐入碧锦的肌肤之中。 沈皓,你好你很好原来你竟这般防着我,你心中还是只有许氏那个贱人就连死了,你也要护着那个贱人和她生的孩子我替她把她的孽种养大,这嫁妆本就是我应得的 还有郭氏那个贱人,拿了这张单子居然吭都不吭一声,一个个联合起来都想看她出丑老夫人心中只以为这单子是太姨娘郭氏给侯夫人的,连她也一并恨上了。 二夫人和三夫人看着老夫人蓦然变了的脸色,心中万分狐疑。她们都是人精,自然都看出了今日若没出这事,太侯夫人的嫁妆可就落入老夫人手中了。二夫人还好,毕竟老夫人是二老爷的生母,怎么着也会分些给二房,这会还心中还直道可惜了。三房却是暗自高兴,这嫁妆不管到了谁手中,跟她们三房可是半点干系都没有,只是若能给老夫人添些堵,她自然是乐见其成。所以老夫人脸色越难看,她心中就越是畅快。 见她看得差不多了,侯夫人轻轻自老夫人手中将单子抽出。 老夫人手中突然一空,诧异抬头,眼中还有着来不及敛下的愤恨和嫉妒,看得大家心中莫名一抖。 侯夫人却恍若未见,不紧不慢地将单子叠好收入袖中,这才抬起头轻轻柔柔道,“这到底是爹的遗物,媳妇得好生保管了。回头我再誊一份拿过来给母亲收着。”众目睽睽之下,虽然老夫人应该做不出什么过激的事来,但还是小心点为好。 老夫人又是一阵气血翻涌。 溶月心中透着乐,看不出娘亲平日里清清冷冷的模样,可论起气死人的功夫,还真是不遑多让啊 侯夫人却不给老夫人喘气的间隙,清越的声音又响起,“不知母亲这几日可有空,还得麻烦母亲同媳妇一起将娘的嫁妆清点出来,阿芜也大了,到时让她过来一起学习学习。” 老夫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手抖得厉害,唇也不停地打着哆嗦。偏生这时,又来了个凑热闹的人。 “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娘,您叫女儿过来有何事啊方才坤儿又闹了起来,这才来晚了些。” 四姑奶奶人未至,语先到。行到跟前,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老夫人一脸气急败坏的模样,其他人也是神色各异。她紧着上前几步,“娘,这是怎么了这才” 话音未落,目光便落在开着的那口箱子之上,话尾陡然收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这架势,难道将太侯夫人嫁妆偷运出府变卖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娘”她小心翼翼扶住老夫人,刚想发问。 “姑奶奶不是外人,也瞧瞧吧。”侯夫人自然看清楚她方才慌张的神色,看来果然同阿芜说的那样,今日这事是两人共同的主意。脸色不禁冷冽起来,娘的嫁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继室出的外嫁女染指了话语中不禁带上了冷意,“这等吃里扒外的刁奴,母亲可要狠狠惩治了才是” 四姑奶奶这才看到跪在地上满身狼狈的陆嬷嬷,一声惊呼溢出口中,她慌忙掩住嘴,眼中的神色却愈发慌张起来了。陆嬷嬷是娘身边的老人了,平日里都是妥帖稳重感的模样,何时这么狼狈过,娘怎么也不替她说几句话 她扭头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知她所想,抓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示意她不要说话。陆嬷嬷人赃俱获,她现在若开口替陆嬷嬷求情,非但不能讨得好处,反倒会将自己也拉下水去,只能先见机行事了,陆嬷嬷伺候她许久,一定会知晓她的良苦用心的。 这边老夫人还在斟酌着用词,三夫人却是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地上的陆嬷嬷,“陆嬷嬷,你也是伺候母亲的老人了,我们便给你个机会,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三夫人眼底闪着一抹精光,陆嬷嬷在府中该有的体面都有了,怎么会想不开偷运东西出去卖这可是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发现的。莫不是背后有什么指示才是。她的目光在老夫人和侯夫人身上游移了几遭,又软了口气劝道,“陆嬷嬷,你也不用怕,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我们大家都会替你做主的。” 溶月一抹暗笑,三夫人倒是个精觉的,巴巴赶着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出来了。陆嬷嬷能把老夫人供出来最好,若不能,自己自然还有其他法子。 “老奴” 老夫人心中打着鼓,还是有些不安,保不住陆嬷嬷一个脑热就给她供了出来,自己得敲打敲打才是,不想突然听到陆嬷嬷开口,唬了一跳,利箭似的目光倏地朝她射去。 陆嬷嬷迎上她的目光,眸中闪现出死灰般的颓败,“事已至此,老奴无话可说,只盼老夫人能看在老奴伺候一场的份上,绕过老奴的家人。” 陆嬷嬷的家人,都是沈府的人,卖身契都攥在老夫人手里,她一人承担了,老夫人许还会看顾她家人一二。陆嬷嬷心里想得通透,任命地闭上了眼睛。 三夫人哪是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撇了撇道,“陆嬷嬷,你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在这府中不愁吃不愁穿,倒腾这么多东西出去为的是什么” 老夫人对这个不知好歹的三夫人恨得牙痒痒,奈何她问得颇有道理,自己也不能阻止。四姑奶奶就更想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能呆在一旁干着急。 陆嬷嬷张开双眼,眼中已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她淡然道,“老奴本想过些日子向老夫人求个恩典,能将老奴一家放出府去回家乡过日子,这才想着弄一笔银子在身上。” 依陆嬷嬷的资历,若她真求老夫人,老夫人说不定就允了。她这话说得倒也合情合理,是以三夫人虽然还是怀疑,却不敢再多问,再多问,便是胡搅蛮缠了。 老夫人暗暗舒口气,心里想着陆嬷嬷倒是知趣的,她的家人自己自然会好生对待,只是可惜折了自己一个心腹了 刚想让人将陆嬷嬷带下去,又一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声音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7章 紧逼 “难怪我那日出府在一个庄宅牙行面前见到了陆嬷嬷,原来是想置宅子给自己安享晚年用的”话音未落,又皱了眉头道,“不对啊,陆嬷嬷说想回老家去,怎么还会在京中置宅子” 三夫人敏感地抓住了她话里的点,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急切急急看向溶月,“七姑娘说看到陆嬷嬷去了庄宅牙行” 溶月点点头,“当时我还好奇,还叫玉竹去打探陆嬷嬷想要干什么呢。”她看向玉竹,似有些记不清了,“玉竹,你说说,那个中人是怎么说的” 玉竹本就聪明伶俐,见溶月这般做派,自然知道她是想借自己之口说出,显得不那么刻意,便走到众人面前,福了一福,悦耳的声音响起,“奴婢问了那中人,中人说陆嬷嬷在榆林巷置了套宅子,是现银付清的。” 榆林巷这会不光三夫人,连二夫人也觉着不对劲了。榆林巷那是什么地方京中达官贵族居住的地方,陆嬷嬷一个小小的下人,怎么会有钱去榆林巷买宅子难道她这次已不是初犯可是她在那里买了宅子也没什么用啊,一时间有些不得其解。 老夫人自从溶月一出声,她就知道这事怕是瞒不住了,陆嬷嬷怎么好巧不巧偏偏被七丫头看到了呢真是个不省心的。想到这,方才升起的一丝愧疚之情烟消云散,看到跪在地上的陆嬷嬷只觉非常碍眼。 二夫人狐疑地走到陆嬷嬷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她走得有些急,耳畔翠环晃动得厉害,眉眼间透露出一抹凌厉。 “说,七姑娘说的是不是事实”她开口道,言语中带着狠厉和威胁。 陆嬷嬷全身抖得厉害,她已经办砸了老夫人交代的一件差事了,没想到连榆林巷宅子的事也被抖落了出来。 老夫人是什么人别人可能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你还有用的时候自然待你百般好,没有用了便一脚踢开。她知道老夫人的性子,所以才在事情败露之时半分辩解也不做,一力将罪责顶了下来,就是盼着老夫人还能念着一点她的好,放过她的家人。 只是眼下这情况陆嬷嬷眼中一片死灰,忽然一跃而起朝旁边的花坛撞去 若她死了,这事就无处可查了吧,老夫人应该就不会为难她的家人了 二夫人本来站在陆嬷嬷面前,见她突然疯了一般跳了起来,顿时吓傻了一般连连后退,生怕她会为难自己,见陆嬷嬷并不朝她来方才松口气,心口却又陡然一紧,陆嬷嬷这是打算自裁 她一条贱命死了不要紧,可背后之人就难以找出了。二夫人浸淫内宅数十年,对于这种事上的直觉一向是准得很。 这想法一出,顿时大惊失色,尖叫道,“她要自杀,快拦住她” 溶月也在陆嬷嬷站起来的瞬间飞快地反应过来,戏还没落幕,她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了正好她站在陆嬷嬷冲往花坛的路上,当下也不迟疑,伸出腿一绊,陆嬷嬷不查,摔了个狗啃泥。 有两个婆子忙上来压住她不让她再乱动了。 溶月知她已抱了必死的决心,看来不会再将老夫人供出来了,这么说来这事还是得从老夫人身上下手。 老夫人见事情的发展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一时心慌不已,这会冷静下来,明白自己应该先发制人了,不然待会她替婧琳置宅的事抖落出来,那可真就是百口莫辩了。 隐见着老夫人有松口的迹象,溶月哪能给她这个机会,张口又道,“娘,榆林巷是什么地方” “榆林巷是京中达官贵人居住之地。”侯夫人垂眸一思,很快就明白了溶月的用意,又补充道,“听说那边风水很好,所以很多当官之人都喜欢住那边。” 溶月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这样就好了,姑父上京不是还没地方住么,那这套房子给姑父住不是再合适不过了”她眼中一片澄澈明净,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似乎方才的话只是孩童的戏言。 可落在在场众人耳里就不是这样了。 沈滢玉性子一向莽撞,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当下也不禁大脑思考就蹦了出来,“简直就像是祖母特意为姑父置的宅子啊” 溶月意外地看向沈滢玉,她这个心直口快的毛病有时候也没有那么让人生厌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老夫人和徐沈氏眉眼一跳,二夫人和三夫人却是面色骤变。 二夫人压抑着心中翻滚的情绪,转身低低吩咐画屏,“快去叫老爷过来。”三夫人自然也是很快明白了其中的要害,也依样吩咐丫鬟将三老爷请来。 遣走了丫鬟,二夫人这才上前几步,紧紧盯着老夫人的眼睛,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娘,您说实话,榆林巷的这宅子,是不是您替妹夫购置的” 老夫人眼睁睁地看着事情越来越偏离既定的轨道,想插嘴却完全插不上话,这会见二夫人一副咄咄逼人质问的神情,气得一哆嗦,浑身一软全身重量就压在了扶着她的徐沈氏身上。徐沈氏没有防备,向后踉跄了几步,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老夫人哪想到有这一出,身体陡然失了重心,噗通一声便扑倒在地上,浑身的老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老夫人”身后碧锦和翠绮忙上前想要扶起她。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一脸惊慌的神色,老夫人年纪大了,可别摔出什么毛病来了。二夫人见老夫人突然倒地,一时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地。待反应过来,老夫人身上已经围了一圈人,她一急,这个时候面子功夫怎么都是要做的,何况方才这事还是因她而起。 忙费力地拨开众人,嚎啕一声扑了上去,“娘,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老夫人本就被众人围着,有些喘不上气来了,二夫人突然往她身上一扑,顿时觉得胸口一闷,二夫人体态丰腴,这会又在慌乱之中,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老夫人身上。老夫人只觉得五脏六腑被快要被挤到一块了,呼吸越来越不顺畅起来,突然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之中,闭眼前,她还庆幸地想,昏吧昏吧,昏了就不用再理会这摊子糟心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8章 控场 大家见老夫人双眼一闭昏了过去,顿时怔住了。如果说二夫人方才还只是慌乱,这会便是真的害怕了。 她跌倒在地,踉跄着后退几步,满眼惊恐不安,“娘娘怎么了,不会是不会是” “胡说什么”侯夫人冷冷斥道,相比于二夫人三夫人四姑奶奶的狼狈不堪,这个时候便显出侯夫人世家小姐的气度来了。 她上前几步,冷静道,“都先散开,你们围着这么多人,老夫人还怎么呼吸”又指了两个看上去稍微冷静一点的婆子,“你们俩,赶紧把母亲抬到内室去。翠绮,快去请大夫。碧锦,你跟着她们进去安顿好母亲。” 又皱了眉看了看地上满目空洞的陆嬷嬷,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陆嬷嬷平日里助纣为虐,帮着老夫人干了不少对付大房的事,现在这么个机会可不能浪费了,便道,“至于陆嬷嬷,依着府中的规矩,先压下去打三十大板,然后压到柴房好生看管着,朱婆子,你负责看好她,出了什么事你全权负责。” “是是是。”朱婆子哪有不应的道理,忙带了人将陆嬷嬷连拖带拽地弄下去了。 “其他人都下去做自己的事,别杵在这儿了”侯夫人冷冷地扫一眼等着看热闹的奴仆们,“今日之事谁敢说出去半句,就别怪我心狠了” 侯夫人平日里都是温柔娴雅的模样,今日这等杀伐果敢的样子还是头一次见。在场众人被她凌厉的目光一扫,顿时心里打了个颤,再也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忙低着头散开了去。 打发走了下人,侯夫人这才看向还有些回不过来神的二夫人三夫人们,依旧是清冷中带了丝肃然的口吻,“二弟妹这般衣裳不整,还是先回房换身衣服再过来,母亲醒来也需要我们的伺候,三弟妹姑奶奶就随我进去看看吧,大夫这会也该来了。” 目光越过她们,又落到面色各异的几位姑娘身上。 从头至尾沈汐云都未说过一句话,安静得像个透明人,臻首低垂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好像自从上次赏花宴后上了打击之后,她就很少出自己的院子了。可溶月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沈汐云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吃了亏一定会加倍还回去的,现在的宁静只是暂时的蛰伏,越是这样,她就越要提高警惕才是 沈滢玉见她看过来,忙道,“大伯母,滢玉想看看祖母。”好戏才刚刚开始呢,她怎么舍得离开。 侯夫人淡笑一下,也不拆穿她的小心思,又想着自家女儿定也不愿错过了这场好戏,微微软了口气,“几位姑娘若是不累,便也跟着我们进去吧。” 溶月面上一副担忧的神情,眼睛却是盯着娘一眨不眨,心中惊叹不已。她一直以为娘不善内宅争斗,现在看来,她哪是不善,明明只是不愿而已 这么一想,看着侯夫人的大眼里便漏出点点亮色。 侯夫人走在最后,看着她一脸崇拜的表情,哪能不明白她小脑瓜里想什么,无奈一笑,趁人不备戳了戳她的额心,示意她收敛着点。 翠绮很快便将大夫请来了了,是府里惯用的,对老夫人的身体情况也算比较了解。大夫已须发皆白,是以大家也都不用避嫌什么的,站在一旁等他诊完。 老大夫沉吟着替老夫人把完脉,站起来捋了捋胡须道,“老夫人只是一时气血上涌,一口气没提上来这才昏了过去。好在她平日里身子还算康健,用不了多久就能醒来。老朽先开一副方子替她压压惊,平日里还是要注意不要动气才是。” 侯夫人恭敬谢过,拿了诊金给他,便叫小丫鬟带他出了府。又吩咐碧锦拿了方子先去煎药。 做完这些,才道,“好了,母亲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我们先去花厅等着吧。” 三夫人这会俨然一副以她为主心骨的姿态,自然是随着她出去了。四姑奶奶心里头兜着事,只盼着老夫人快点醒来才是,可在这光等着也无济于事,只得也跟着她们到了花厅。 溶月见侯夫人面色有些不好,忙上前搀扶住她坐下,“娘,您还怀着身子呢,别累着了,先坐下吧。” 三夫人一听,忙附和道,“是啊,大嫂身子不好,要是累着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侯夫人也不推脱了,自在上首坐了下来。又唤了小丫鬟上了茶来。 她不紧不慢地喝一口手中的老君眉,热气氤氲映着她的眉眼显得有些不真切,但光那通身雍容华贵的气度,就足够下首的几人瞻仰一番了。 “今日这事,该怎么着,也得等母亲醒来后再说,大家觉得呢”侯夫人啜一口茶水,清越柔婉的嗓音响了起来。 三夫人精明的目光落在四姑奶奶身上打了个转,见她眼神游移,明显有些魂不守舍,不由有些得意,看来今日这事跟她也脱不了干系了。老夫人行事这般有失公允,当然得等她醒来看看她是怎么自己打自己脸的了。 刚换好衣服的二夫人一进来就听到侯夫人这话,当然不愿意了。本来,府中就二老爷是老夫人亲生,就算老夫人有什么偏心,那也是偏心她们二房。现在突然来了个姑奶奶,处处争宠不说,这会还让老夫人给她家置那么好的宅子凭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有什么资格再回来用娘家的钱 当下嘴边便挂上一丝讥讽的笑容,“我倒觉得,不如先听听姑奶奶的说辞呢。” 徐沈氏强自镇定,却不敢对上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只挺直了腰身,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我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语气中的一丝慌乱却泄露了她此时底气的不足。 见她这样,二夫人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徐沈氏面前仰视着她,“姑奶奶可要说清楚了那榆林巷的宅子到底是不是给徐家所置,用的又是哪处的钱” 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二夫人是半点也不会退让。昨天还和和睦睦的妯娌今日突然就翻脸了。 侯夫人只悠悠然喝着杯中的茶,似乎没看到这边的情况一般。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从门外闪了进来,一阵风似的拦在二夫人面前,双臂一张,语声清脆带了一丝负气,“不许欺负我娘” ------题外话------ 今天有没有三更呢,望天,夭夭也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79章 醒来(三更) 溶月惊奇地抬起眼眸,便看到徐若拦在徐沈氏面前,高昂着头仰视着二夫人,鬓间插着的银簪垂下的长长璎珞在耳边微微晃动着,一脸戒备的神色。 徐若不甘示弱地瞪着二夫人,心里却打着鼓。方才她正在房中和娘聊着天,翠绮突然过来说外祖母请娘过去。娘走了一会,她便听到荣喜堂院子里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着人一问才知道外祖母晕了过去,心下好奇便自己过来了,没想到一来便见到二舅母咄咄逼人的模样。 虽然她这些天住在沈府,外祖母舅母们都对她挺好的,但心底深处总有一丝不安感,毕竟她们这次一住就住这么久,难保会有人生厌。所以一看到方才那副光景,脑子一热,就冲了过去。 二夫人颇有些尴尬。 她和徐沈氏说话,徐若一个小孩子进来掺合干什么,不知道的看着架势还以为她欺负一个小孩子。当下心里就有些不悦了,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表现什么,只得敛下心中的不快,耐着性子道,“若儿,你先回房去。” 徐若却并不动,眼中满满的戒备,“二舅母,您有什么话等外祖母醒了再问吧。”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外祖母总归还是疼她和娘的,不管二舅母有什么盘算,有外祖母在场到底还是会好一些。 二夫人一口气呛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憋得心里难受极了,可是她不能对徐若做什么,连说句重话都不能,当下只意味深长地瞥了徐沈氏一眼,不再说话,阴沉着脸回到了座位上。 沈汐云这时候总算出声了,她娇娇柔柔道,“若儿,娘只是想问姑姑几句话,没有旁的意思,你不要放到心上去。你先坐下吧,一切就等祖母醒来再说吧。” 徐若平日里与沈汐云要好,很听她的话,闻言迟疑了一下,在徐沈氏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若是平日,徐若这一番维护的举动,徐沈氏早就会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可是今日她满心满眼都是如何瞒过置宅的事情,自然没有旁的功夫去理会。 大家都有着自己的小心思,没有人主动开口,就连沈滢玉,这会也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拂冬,你去看看老夫人喝了药没有”侯夫人唤来拂冬吩咐道。 “绘扇,你也跟着去看看。”二夫人这会心里也是心急火燎的,不派自己的人去自然也不放心。 两人应下,朝内室走去。 经过溶月身边时,溶月站起来,在拂冬身边耳语了几句。拂冬性子机灵,做这事最适合不过了。 她一站起来,沈汐云沈滢玉探究的目光便射了过来。溶月不去理会,径自吩咐完了又坐了下来。 老夫人本就只是一口气没提上来才晕了过去,这会吃了小丫鬟送来的药其实早就醒了,可是她不想睁眼,一睁眼就要面对老二家老三家连珠炮的质问,还有许氏那个贱人的嫁妆也要通通吐回去,她如何甘心,一想到就头痛,索性就再装一会晕。 听着耳边有帘栊声音响了起来,也不知是谁进来了,她紧闭双眼,一双耳朵却是随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翠绮姐姐,老夫人醒来了吗”说话的似乎是老二家身边的绘扇 “还没有。”翠绮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夫人方才已经服过药了,可能还要再等一会吧。”她顿了顿,犹疑着问道,“夫人们都回去了吗” “还没有,都等着老夫人醒来呢。”绘扇叹一口气。 老夫人一听,心中愈发烦闷起来,打定主意还要再晕一会才是。不料刚这么想,耳畔传来一声小声的惊呼,紧接着“砰砰砰”几声响起,突然觉得眼前罩来大团黑影。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因天气转热而露在外头的手腕上就传来一阵尖利的疼痛,她疼得一哆嗦,忍不住叫出了声。 “老夫人醒了”耳畔传来丫鬟惊喜的呼声。 事已至此,老夫人可就没法再装晕了,眸子中盛满了阴翳,睁开眼睛四处一瞧才看清楚发生了何事。 原来刚刚也不知是谁被裙裾绊倒,一时没站稳朝前扑去,正好倒在前面的丫鬟身上,一个接着一个,全往老夫人床上压去了。见她睁眼瞧来,丫鬟们一个个慌忙爬了起来,忙不迭整理着自己的衣裳。有人赶着上来扶她坐起来,有人赶着出去花厅报信,一时间房内闹闹哄哄,竟不知方才到底是谁暗算了自己。 慌乱中,低头立在一旁的拂冬唇角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七姑娘真是料事如神,知道老夫人就算醒了也会装晕,便吩咐自己如此行事。 老夫人握紧拳头,紧紧攥着被角,心中怒火中烧。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只得忍下心中万般的不郁,道,“怎么这么闹哄哄的” 翠绮刚待回话,帘子外就响起二夫人三夫人咋咋忽忽的叫声,“娘,您总算是醒过来了。”话音未落,一大帮子人便转了进来。 老夫人只觉头疼得紧,不由斥道,“嚷什么嚷,头都被你们吵痛了。” 二夫人心中愤愤,面上只装出一副贤淑的表情,“娘,您方才突然晕过去,吓死我们了。” 老夫人这会看谁都不顺眼,白她一眼道,“还不是你突然扑了过来,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不醒来才是” 这话说得就有点重了,二夫人立马苦了脸色,一脸委屈道,“娘,您这可就冤枉媳妇了,媳妇哪里敢这么想啊,媳妇方才也是一时激动而已。”心里却直骂,这个老不死的,就会倚老卖老,老爷也是,怎么还不过来,他不过来,自己哪里还敢再提那话。 转眼看见三夫人一脸看好戏的神情,顿时火蹭蹭蹭就往上冒,拂了拂衣袖慢慢悠悠道,“三弟妹怎的一副如此优哉游哉的神情娘晕倒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三夫人这会正看着她俩的好戏呢,突然被点名,愣了愣,不甘示弱道,“二嫂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是看着母亲醒来了心里高兴吗怎么,二婶心里不开心,就不允许别人替母亲高兴了” “你”瞧见她一脸得意洋洋的神态,二夫人只恨不得啜她一脸口水。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了,老夫人不耐烦吼道,“好了都给我出去要吵外面吵去,别在我眼前碍眼”声音中气十足,压根没有刚刚昏倒的虚弱。 这可怎么行,两人一急,她们还等着把榆林巷那宅子的事情搞清楚呢 可又不敢明目张胆忤逆老夫人的意思,正焦急间,外面又传来一声沉稳的声音,“怎么回事听说娘晕倒了” ------题外话------ 谢谢小皮鞭的花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0章 冲突 二夫人心里一松,老爷可算是来了,不然她可坚持不下去了。 到底顾及着老夫人内室里一大家子女眷,二老爷并未进来,只在帘子前停住脚步,“夫人,娘醒来了吗” 二夫人忙回道,“老爷,娘已经醒过来了,您不用担心。” 二老爷似微微松了口气,“那就好,娘,您先好好休息,我还有点事,晚上再来看您。” 二夫人一听便急了,方才的事还没解决,老爷怎么能这么快就走当下出声唤道,“老爷等一下” 二老爷脚步顿住,狐疑朝这边看来,“还有事” 二夫人看一眼其他人,目光在四姑奶奶身上定了几秒,这才转向老夫人,一脸恭顺道,“娘就先歇着吧,方才那事”她睨一眼徐沈氏,“媳妇想来问姑奶奶也是一样。”说罢,也不看老夫人黑得能滴出墨的脸色,径自走到徐沈氏面前,“姑奶奶,走吧。” 老夫人气得直啰嗦,上好的云锻被面都被她攥得变形了。 二老爷和三老爷站在厅中,见一大帮子人出来了,先对着侯夫人行了个礼,这才看向二夫人,皱了眉头,“到底什么事” “老爷。”二夫人伺候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娘身边的陆嬷嬷近日在榆林巷置了套宅子。” “榆林巷置宅子”二老爷眉头皱得更紧了,“榆林巷都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她一个下人,怎么能在那里买得起宅子” “妾身也很纳闷。此事的起因还是陆嬷嬷今日偷运府中的东西准备出去变卖,被七姑娘抓了个正着。” 二老爷闻言,目光从手中的茶盏上移到了溶月身上,溶月羞涩一笑,低下头避开了他审视的目光。 “原本妾身以为陆嬷嬷是拿了变卖的银两去榆林巷中置了宅子,可转念一想,陆嬷嬷一个仆妇,就算要买也不该在榆林巷买啊”她故意只说一半,便拿眼去觑二老爷。说到底她还是有些犹疑的,老爷一向不喜人搬弄是非,她方才质问老夫人的话也只是猜测,若猜错了,难保老爷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来,所以故意只说了一半,剩下的话便让二老爷去猜。 二老爷自然明白她这点小心思,沉吟片刻,便知道她话中的重点在哪了。他侧了头看向徐沈氏,“四妹,母亲这宅子,是给妹夫置办的吗” 徐沈氏哑了哑,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二老爷便又问了一遍,语气却不似方才那般和善了。 徐沈氏一咬牙,“母亲的确是托陆嬷嬷帮老爷看了宅子。” 二老爷冷笑一声,若只是看宅子,娘和四妹便不会这么支支吾吾了,继续冷声问道,“购置宅子的钱是从何处出的” 徐沈氏手抖了抖,结结巴巴道,“自然是从徐家出的”只是这话说的毫无底气,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二老爷一见她这样,顿时就明白了,沉着脸道,“你让母亲用私房钱给你置了宅子”二老爷这会还没想到老夫人胆子居然这么大,还敢动公中的钱,理所当然以为她是用的自己的私房钱,所以虽然有些不快,但还是能耐着性子。 徐沈氏愣了愣,心虚地点了点头。 二老爷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看她这反应,似乎不是用的母亲的私房钱既不是用的私房钱,又不是用的徐家的钱,那这钱是从哪里出的 突然想到前几日让娘从公中出二十万银子时她的表情,顿时就明白了。他脸色僵了僵,阴冷的目光看向徐沈氏,“四妹,你老实回答我,这置宅子的钱是不是用的公中的”娘一向偏疼这个小妹,他是知道的,若是平常的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再退一步讲,就算老夫人用的自己的私房钱,他也不会这么生气,可若老夫人真的动用了公中的钱 在二老爷冰冷目光的逼视下,徐沈氏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打小她就怕这个同父同母的哥哥,大哥怕人说闲话,自然是什么都让着她,可二哥不一样,只要自己犯了什么错,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惩罚自己。 这次娘这般行事,二哥怕是真的生气了。 “不说”二老爷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冰冷的寒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在二老爷的高压下,徐沈氏终于支撑不住,泼妇一般大喊大叫起来。 一旁的徐若目瞪口呆地看着昔日端庄贤惠的娘变得这般疯疯癫癫,心中有些着急又有些害怕,看向厅内的人的目光便带上了些恨意,他们都不是好人,都要逼娘亲。她本就是直爽的性子,一冲动,便冲着二老爷叫嚷道,“你凭什么吼我娘” “放肆”二老爷可不同于二夫人,他平生最恨的是就是有人挑战他的权威。何况他本就对这个嚣张跋扈的侄女没什么好感,当下冷着脸喝道,“来人,把表姑娘带回房中,没我的吩咐不能出来” 徐若还没反应过来,便有婆子上来带她。她一边哭一边挣扎,奈何哪是那些粗实婆子的对手,最终还是被婆子拖了下去,只剩下凄厉的哭声萦绕了一路。 徐沈氏见此又急又怒,这会也豁出去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是,娘就是用公中的钱替徐家买的又如何当年我出嫁的时候就那么点嫁妆,如今哥哥们各个官场得意,便是替我置个宅子又如何这么些年,我一个人远嫁青州,你们可有管过我的死活”徐沈氏彻底被逼急了,往日藏在心里的话不管不顾地吼了出来,“还有你”她通红的眼眸怨毒地看向侯夫人。 “太侯夫人嫁入侯府,那嫁妆便就是侯府的哪还有什么单给大房的道理,如今竟要巴巴地全要回去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你们大房袭了爵还不够吗非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揽到手里才开心吗” 侯夫人面色未变,只抬了头淡然睨她一眼,不紧不慢道,“姑奶奶这意思,陆嬷嬷将娘的嫁妆运出府的事,其实是你们指派的” “是又如何”徐沈氏彻底红了眼,嘴里的话不经大脑便蹦了出来,“你”她还想说话,却只听到耳边响起一声略显苍老的吼声。 “孽障还不给我住嘴” ------题外话------ 虐渣马上就结束了,很快就到了甜甜蜜蜜的时刻了,美妞们别取消收藏啊呜呜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1章 承认 溶月扭头瞧去,只见老夫人在碧锦和翠绮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出来了,面色还有些苍白,想来也是被气得够呛。 “娘。”二老爷阴沉着脸唤道,并未同往常那般殷勤地迎了上去。 老夫人从齿缝中哼了一声,就算是应下了,目光转向徐沈氏,带了浓重的失望,“婧琳,你胡说些什么” 徐沈氏发泄完刚刚那一通,又被老夫人这么一吼,已经回过神来了。情绪一平静,便知道自己闯祸了。 她眼眶一红,委屈唤道,“娘” 老夫人却不看她,一副对她失望透顶的样子,走到上首坐了下来。老夫人方才在房中已想得透彻了,榆林巷的事现在看来明显是瞒不住了,眼下这情形,也只能承认了。 她目光在下边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叹一口气,语中明显有疲色,“榆林巷的宅子,的确是我替婧琳和姑爷置的。” “用的公中的钱”二老爷目光沉肃地盯着她。 老夫人无力地点点头。 “娘,您怎么可以这样”二夫人一见她承认了,立马跳了起来,一脸控诉。 三夫人自然也不甘示弱,“母亲,平日您偏帮二房也就算了,这次您也做得太有失公允了难怪上次二哥找您要钱您拿不出,原来是都给姑奶奶置宅去了” 二夫人瞪她一眼,“三弟妹,你就事论事就行了,扯上我们二房做什么” 三夫人刚要回嘴,二老爷怒吼一声,“行了,都闭嘴” 侯爷不在,三老爷性子软弱,除了老夫人,平日里沈府也就二老爷地位最高了,二夫人三夫人虽然心有不甘,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一直未出声的三老爷埋怨地看一眼三夫人,嫌她不该多事。三夫人心里气得直烟,自家夫君这个被人打了连屁都不放一个的性子实在是太让人窝火了。一想到刚刚不仅不帮她说话,居然还嫌弃她话太多了,当下气呼呼地坐在一边,只觉心口难受得紧。 二老爷了看着老夫人,面无表情,“娘,您给我们一个合适的理由吧,不然实在难以服众。” 理由老夫人方才在内室已经想好了,这会不慌不忙道,“姑爷这些日子银两都拿去上下打点了,沈家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我想着都是一家人,便先借给婧琳,让他们先置好宅子。等过些日子姑爷的调职下来了,有了余钱再补给我们。”老夫人一脸我也是为儿女们好,结果为你们操碎了心到头来还要被埋怨的心碎表情。 徐沈氏闻言诧异抬头,什么借之前娘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的好,自己替老爷置了宅子,老爷心里头自然会有自己,就算什么柳七七董慧慧再温柔小意也威胁不到自己正室地位了,怎么这会子又变成借的了。 可是她知道这会不是该开口反驳的时候,只得将这口气咽在了肚子里,愤恨地揪着帕子不出声。 二老爷不置可否,沉凉而阴郁的目光在两人面上转了转,“一套宅子用不了二十万两吧” “什么”老夫人没反应过来。 “先前我让娘从公中凑二十万两银子出来,娘脸上的表情,可是一分余钱都拿不出的样子。”二老爷久居官场,观人神色这种事自然是小儿科了,只是当时没往这上面想,也就没有在意。方才被三夫人那么一提,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一套再好的宅子也最多不过五万两,那剩下的十五万两去哪里了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他自然不会再相信老夫人是存到钱庄去了。 老夫人好不容易和缓下来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底下一双双眼睛都盯着她看,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老夫人觉得心口又疼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小声道,“我我拿去放印子钱了” “什么”二老爷闻言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她做什么不好,非要干这等风险极高的事情本朝律法严令禁止百姓私放印子钱,虽然罪不至死,但他现在是户部尚书,若是被人知晓家中母亲都做出这等违法乱纪之事,他还有何脸面在同僚中立足,圣上又会如何看待他 如果说方才二老爷还只是气她偏心,这会便是真的发怒了。偏心还能说是父母的通病,可放印子钱呢明显是只看得到眼前利益,看不到背后风险的妇人之为 三老爷也是在朝为官之人,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心中不禁也有些埋怨起老夫人来。他出声道,“二哥,现在该怎么办” 二老爷皱了眉头沉思半晌,方道,“趁着现在还无人知晓,得赶紧收手不然被皇上知道了,你我二人的官位可就不保了” 老夫人一听这么严重,骇了一跳,嗫嚅道,“我我不知道竟会到这种地步” 二老爷虽然心中恨极,但老夫人到底是她的亲生母亲,何况这会再埋怨也是无事于补了,当下只道,“娘,您回头列一份你放印子钱的清单明细给我,后面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交给我来处理。” 老夫人这会哪还敢说不,忙不迭应了下来。 二老爷顿了顿,又道,“母亲掌管中馈也甚是辛苦,日后能让下人干的便交给下人去做吧。” 老夫人脸色一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夺了自己的中馈之权 二老爷又看向侯夫人,彬彬有礼道,“娘亲到底年纪大了,日后中馈之事还需要大嫂多多帮衬才是。依我之见,这掌家之权依旧由娘管着,只是要辛苦大嫂每月查查账,以防底下有刁奴趁娘不备兴风作浪了去才是。” 他这方话明面上说得漂亮,说是体恤老夫人管家辛苦,所以让侯夫人替她分担一些。但其实打得是两方制衡的主意,既能监督着老夫人别又折腾出些幺蛾子来,又能防着大房,不至于让大房全权把持了中馈,端的是一箭双雕的法子。 可老夫人不这么想,她想的是儿子不信任她了,还要让个外人来监控她,顿时心底一阵寒彻骨的凉意升起。她拼死拼活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们二房一时间心灰意冷,竟不愿再多说。 二夫人也不这么想,若要监督中馈,自家老爷也该把这份权利给自己才是,怎么白白地倒便宜了大房可是她素日里就有些畏怕二老爷,这会虽然不满,还是忍着没有说出来。 溶月和侯夫人却很明白二老爷的意思。侯夫人倒也不多说,只点头应下。溶月垂了眸,心中冷笑,她这位二伯父,真真是缜密狠辣的性子,难怪前世能做出那等残害手足之事来,只怕觊觎这爵位已经许久了吧,也难为他能这么不露声色。 见侯夫人答应下来,二老爷转头看向徐沈氏,面上冷气森森,声音中含了冷意,“至于你” ------题外话------ 呼,下章就暂时结束渣渣的戏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2章 处置 他顿了顿,接着他,“宅子既已置好,便早日搬出去,娘今日身体不好,也没这么多精力再招呼你们了。”声音中不带丝毫情感。 溶月唇边讽意更深,她这位二叔,果然是个冷清冷意之人。 被人这么直接下了逐客令,徐沈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是不甘又是愤懑,她委屈地看一眼老夫人,却发现老夫人满脸疲色,紧闭着双目,似乎不想再管这摊子事了,只得愤愤然又转回来。 她本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这会被二老爷当着这么多人打脸,面上早就挂不住了,冷哼一声道,“二哥既然这么不留情面,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衣袖一拂,朝门口怒气冲冲走去。 “等等”二老爷开口道。 徐沈氏一喜,他果然还是抹不下这个面子赶自己走,不想刚绽开的笑容在听到二老爷下一句话时陡然碎裂开来。 二老爷说,“欠下的银子,你先写个借条,等姑爷上京了,你再将银子送回吧。” 也不知是谁没忍住,轻笑出声,徐沈氏只觉全身血液似乎一瞬间冲上脑中,双颊火辣辣地发烫。她狠狠一跺脚,跑了出去。 二老爷不去理会,自己这个妹妹本就是有些肆无忌惮的性子,如今让她吃些苦头也未尝不可。倒是姑爷上京后,自己得去拜会拜会的。 心思转了几遭,他回神过来,看一眼二夫人道,“这里就交给你处理吧,我还有些事要去做。”又看一眼老夫人,“娘也好好休息吧。” 二老爷都走了,三老爷自然也跟着离开了,又只剩下一屋子女眷在这里。 见大家都不出声,侯夫人柔声道,“碧锦,翠绮,你们扶着老夫人先进去休息吧。” 老夫人任由她们搀扶着,没再多说一句话。 溶月知道老夫人心里这会肯定堵得慌,儿子女儿一个个都这么气她,叫她如何甘心看着老夫人吃瘪的模样,溶月只觉心里莫名地爽快。老夫人今日是真真寒了心的,等到过几日她和娘来讨要嫁妆的时候,老夫人还得肉疼一回。 “今日这事过去便过去了,大家也别太放在心上了,都回去吧。”侯夫人又略略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溶月离开了。 溶月这一个月过得是极为舒坦。 徐沈氏连日带着徐若徐坤搬了出去,府里头一下子少了一个是非鬼和捣蛋鬼。 老夫人经过上次之事元气大伤,一直憋在屋子里闭门谢客,连日常的晨昏定省也省了,陆嬷嬷虽然又回到了她身边伺候,但总归是年事已高,那三十大板到底落下了病根,伺候老夫人自然也不如从前那般尽心了。 沈汐云还是那般清清淡淡的样子,也不出门应酬,偶尔在园子里碰到也是淡淡点点头,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 只有沈滢玉还时不时出来蹦跶两下,不过她到底本事有限,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反而给溶月的生活增加了一丝调剂。 “娘,您不知道,前些日子我不是在园子里采了些花瓣想用来泡澡吗四姐姐不知怎地知道了,也学着我的样去花园里采花,只是她运气实在是背,好好地竟被蜂蛰了,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尤其是她嘴巴,简直跟腊肠没什么两样了。”溶月一边说一边笑,一想到沈滢玉那狼狈的模样,笑着更厉害了,直接滚到了榻上,直呼让侯夫人给揉揉肚子。 玉竹和云苓也是亲眼见到了的,这会也是在一旁强憋着笑意。 侯夫人没好气地看她一眼,“阿芜,你又调皮了,你老实说,这事是不是跟你脱不了干系” 溶月一边笑得哎呦直叫,一边道,“娘,这我可真没有。”她是没做什么,只是让人放出风去说自己每日都会用野生蜂蜜涂在唇上做保养,使双唇能更饱满红润而已。她可没想到沈滢玉会这么蠢,涂了蜂蜜去摘花瓣。 侯夫人无奈地摇摇头,“你啊” 溶月收了些笑意,看着侯夫人已有些显怀的肚子,转了话题,“娘,爹爹前些日子是不是说会抽空回来一趟” 一提到定远侯,侯夫人脸上漾起清浅的笑意,“是啊,说是最近边境安宁,他同皇上告了半个月假,只等皇上批了便能动身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溶月一脸欢欣雀跃,转念一想,爹和皇上怎么着也算得上是情敌,皇上难道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放爹回来了这么一想,又有些忐忑起来。 瞧见她一脸沉思的模样,侯夫人出声道,“阿芜,想什么呢” 溶月摇摇头,压下心中的困惑,神色轻快了些,拿起床榻上还未完成的一件小小的袄子,“这是给小弟弟做的吗” 侯夫人点点头,又道,“阿芜就这么盼着要个小弟弟要是小妹妹呢” 溶月怔了怔,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她自然知道娘这胎怀的是男孩儿,所以才一直说的是小弟弟,可听在娘的耳朵里,怕是以为自己喜欢小弟弟些吧。忙摇头道,“一时顺口便说了出来,阿芜小弟弟小妹妹都喜欢。” 侯夫人看着她笑得慈祥温婉。 溶月拿起那袄子,叹道,“原来小娃娃出生才这么点点大啊。” “可不是呢。”侯夫人笑道,“你刚生出来的时候也只有这么丁点大呢,脸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当时娘还着急呢,现在好咯,我们家阿芜是越长越好看了。” 溶月知道娘在打趣她,嘻嘻笑了一下,又好奇道,“娘,小宝宝的衣服都是您在做啊您可要注意身体才是。” “也没有。只一些贴身的我得了空才会做一做,其他的都让惜春她们几个做了。” 溶月心中微动,“哥哥的衣服也是娘身边的丫鬟做的” 侯夫人点点头,“惜春针线活最好,有时我会让她替辰儿做两件袍子。” 溶月闻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侯夫人见她这样,奇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这会屋里丫鬟只有念夏云苓玉竹三人,所以侯夫人也不避讳。 溶月摇摇头,刚待说话,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夫人,前头有人递帖子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3章 应邀(二更) 侯夫人略带了些惊奇错愕抬眼,看着门口的小丫鬟问道,“是哪家的帖子” “回夫人的话,好像是宫里头的,说是下给郡主的。”小丫鬟脆生生回道。 给自己的还是宫里出来的溶月愣了愣,心里直打鼓,可千万不要是皇后才好。只是在这瞎猜也猜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得按下不安,换了衣服同娘一起到了前院大厅。 一看到来人,溶月就松了口气,因为来的人,她是认识的。 那来的小厮身量不高,一脸机灵,见到溶月和侯夫人过来,忙一脸恭敬地迎上来请安,“奴才见过侯夫人,见过明珠郡主。”他的声音带着些尖细,竟分明是个内侍的声音。 溶月好整以暇地望着面前这个叫小钉子的内侍,面上假意带了一丝疑惑道,“这位公公,不知是在哪处宫里当差的” 小钉子作了一揖回道,“奴才小钉子,是在乐安公主身边伺候的。” 云苓一听他自报姓名,一时没忍住,不小心笑出了声。那小钉子脸上倒不见不快,只是尴尬地咧了咧嘴。 溶月暗暗瞪了云苓一眼,目光转向小钉子歉意道,“原来是乐安公主宫里的公公,失敬失敬。丫鬟多有冒犯,还请公公不要放在心上。” “郡主言重了。”小钉子不以为然地笑笑,反正他的名字经常被别人取笑,他都已经习惯了。何况那丫鬟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溶月眼中染上点点笑意,这个叫小钉子的内侍前世也是跟在萧姝玥身边的。他本是御膳房里一个下等内侍,因为长得瘦小经常被人欺负。萧姝玥有一次偷偷去御膳房时正好撞见他被人欺辱,一时豪气上来,便将小钉子要了过来。又因着小钉子本姓丁,一时兴起,给他赐名小钉子。 所以平心而论,萧姝玥并不算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前世她的坏名声多半也同自己一样,是有心人有意为之。她们上一世虽相处得并不愉快,这一世,溶月却并不打算对她做什么,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萧姝玥以后的路能走得轻松一些。 小钉子将手中的帖子递给溶月,“这是公主吩咐奴才交给郡主的。” 溶月展开一看,上面只写了大大一行字,后日皇家马场赛马,我会派人来接你,不见不散 溶月弯弯嘴角,颇有些无奈,她这帖子,写得也太直白了些。 小钉子见她看完了,又道,“公主说,让郡主您回个话给奴才带回去。” “阿芜,乐安公主邀你有何事”一旁的侯夫人出声道,眼中隐隐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溶月对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公主邀我后日去赛马呢。”又转向小钉子,“你去回了公主,就说谢谢她的邀请,我一定会准时到达的。”忽然又想起一事,斟酌着道,“劳烦公公再问问公主,我想带个朋友过去是不是可以”上次她答应了杨馨邀她去骑马,只是一直还没空兑现,索性这次一并借了萧姝玥的邀约做个人情好了。 小钉子应下不提,行了一礼便告辞了。 萧姝玥是个性子急的,很快便又派了人来回话,说她尽管带朋友去,自己也会带上几个,到了那天未时自有人来接她,她们马场见。 日子又平静地过了两日,到了同萧姝玥约定的这日,天气很好,适宜赛马。溶月吃过午饭就开始准备起来。 因着今日是去赛马的,溶月脸上未施粉黛,只穿了件豆蔻镶紫边流彩窄袖绫裙,方便运动,一头乌发挽了个简单的桃心髻,簪了根紫水晶缺月木兰簪,映着裙上紫色的流纹,俏生生的好看极了,又显出些与平日里不同的英气来。 听到人来报说萧姝玥派来的马车已经到了,她将鞭子别在腰间出了门。云苓和玉竹送着她出了门,在身后不放心道,“郡主,您骑马的时候要小心啊。” 溶月回头冲她们笑笑,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麻烦先去一趟太仆寺卿杨府。” 到了杨府,杨馨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出乎意料的是,杨夫人也跟着候在一旁。见溶月下了马车,她赶紧迎了上来,“妾身见过明珠郡主。” 溶月见她穿着打扮,知她定是杨馨之母了,忙将她扶了起来,口中直道,“杨夫人不必多礼。” 杨夫人因她愿意亲近杨馨,心中已是感激,这会见她这般彬彬有礼,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语带感激道,“小女就要麻烦郡主了。” “杨姑娘性格爽朗,我也是甚喜与她来往的。”溶月客气回道,脸上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不会太过疏离,自有一股清华贵气在。杨夫人不禁感叹,到底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待人接物都是如此落落大方。馨儿跟着她,定能学到不少。 杨馨这会早已是一脸雀跃,见她们好不容易寒暄完了,忙兴致勃勃道,“郡主,我们走吧。” 两人上了车,溶月瞟一眼杨馨眼底的乌青,噙了一丝笑意,“杨姑娘昨日没睡好” 杨馨不好意思地笑笑,“想到今日能托郡主的福去到皇家马场,昨晚就有些激动得睡不着了。” 溶月见她笑得娇憨,不像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有意同她结交,便道,“杨姑娘唤我溶月便是。” 杨馨眸子一亮,“可以吗”见溶月点头,她欢快道,“那郡溶月也叫我阿馨吧,锦如她们也是这般叫我的。” 溶月自然是点头应下,两人闲聊了一会,皇家马场便到了。 皇家马场设在城郊,占地颇广,同时也是饲养皇室马匹的地方。除了皇族中人,其他人一概不得擅入。溶月前世也只因为萧梓琰的关系来过几次。 同杨馨下了车,便看到萧姝玥在门口等着,见她们过来了,兴奋地冲她挥着手。除了她,溶月还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墨瞳微狭,看来今日必定不是一场简单的赛马了。 溶月携了杨馨走上前,目光在众人面上不动声色地扫过,萧姝瑶,萧梓琰,萧梓珣都来了。萧姝玥这“朋友”,带得可真不少。 也不知是不是时光总会冲淡一切,现在的她对上萧梓琰时,虽然心中还是会有淡淡的怒意,但已经能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了。 溶月收回目光,同他们一一见了礼,又把杨馨介绍给了大家。 萧姝玥今日本就只想同溶月赛一场马,旁的人来不来于她都无所谓,倒是萧姝玥,温柔地拉着杨馨问了好几句,激动得杨馨小脸通红。 萧姝玥见人都来齐了,拉着溶月就往里面走。溶月看一眼兴奋地同萧姝瑶讲话的杨馨,面上淡淡的看不出所思,“阿馨,进去吧。” ------题外话------ 你们有没有想王爷sama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4章 赛马 进了马场,目光所及处只见一望无垠的绿色,与湛蓝的天空交相呼应。偶有山风吹来,带来青草的芳香,空气中有着和煦的暖意。 几人来到马厩挑马。太仆寺寺丞早就收到他们要来的消息,恭敬地候在一旁,引着他们一匹匹马看过去。 萧梓琰、萧梓珣、萧姝玥都常来这里,各自挑了自己常骑的马。见溶月还未定下,萧梓琰走上前来,指着一匹毛色纯净,通体雪白的骏马好意指点道,“郡主,这匹马是进贡过来的西域良马,已然经过了驯服,脚力不会比姝玥那匹惊云差,你若想胜她,选这匹马是最合适不过了。”他今日穿了一袭墨色暗纹骑装,显得清贵卓然。 溶月勾唇浅笑,眼神只定在马厩的马匹身上,并不看他,“多谢四皇子美意,只是溶月久未骑马,恐技术有些生疏驾驭不了,还是选一匹温顺的好。”说着,指了一匹看起来颇为温顺的栗色小马道,“我就要那匹了。”那匹马儿温柔地摆着尾巴,毛色油光发亮,虽然体型较小,但看上去还挺机灵的样子。 萧姝玥凑了过来,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脸上有些不快,“沈溶月,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还是不想跟我比” 溶月哭笑不得,不知怎么又惹到这位小祖宗了,只得耐着性子道,“公主为何这么说” 萧姝玥觑了眼她选中的那匹栗色小马,“你选这么一匹马跟我的惊云比,不是看不起我的马术吗” 溶月眨了眨琉璃般的大眼,一脸无辜,“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前段时间大病初愈,好久没有骑过马了,怕驾驭不了性子烈的。公主放心,我一定尽全力跟你比。” 萧姝玥见她一脸真挚的样子不好再说什么,嘟囔了一句便去旁边看她的惊云去了。 这时,杨馨和萧姝瑶也选好了。 说实话,溶月并未想通萧姝瑶来做什么。她一向都是端庄娴静的淑女样儿,对骑马啊射箭啊这些运动从来都不感兴趣,不知今日为何一反常态。 事出反常必有妖,溶月不敢掉以轻心,偷偷留了个心眼。 萧姝瑶也选了匹看上去颇为温顺的小马,她温婉地摸了摸马儿的头,笑得明净。似乎感受到溶月的视线,她抬了头冲着溶月笑笑,“郡主也选了匹温顺的,本宫还以为郡主喜欢那种性子烈的马呢” 说话间,她们选中的两匹马喷着热气,互相蹭了蹭头,萧姝瑶一脸新奇,眼中眸光微闪,“郡主,看来我们俩的马还颇有缘分的。”说着,也慈爱地摸了摸溶月的栗色小马,收回手时,衣袖在马儿鼻端不经意一拂,那马儿喷着热气打了个响鼻,不安地刨了刨蹄子。 寺丞见大家都选好了,便叫管马的小厮将各人的马牵了出来。 萧姝玥出了皇宫就像出了笼子的鸟儿一样,一踩马镫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坐稳后便转头来看溶月。溶月也上了马,驱马上前同她并排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萧姝玥露出洁白的贝齿一笑,显得跃跃欲试,突然她想到什么,提醒道,“对了,马场最那边连着的是皇家围场,很大一片林子,你注意不要往那边去,免得迷路了。” 溶月点点头,谢过了她的好意提醒。 萧姝玥一扬马鞭,清脆的声音在空中回荡,“那便开始吧”话音未落,已策马而去。 溶月这会心中舒畅,手起鞭落,也追了上去。 后头落下的几人本来还在说着话,没想到萧姝玥她们这么快便扬长而去,忙踢了踢马腹也跟了上去。 溶月和萧姝玥两人一开始还不相上下,骑了一会萧姝玥的坐骑惊云作为汗血宝马的实力便显现出来了,依旧是蹄下生风,跑得欢快。而溶月身下的栗色小马已经开始喘着粗气,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公主,我认输了。”溶月擦一擦额上的汗,脸上飞起红霞。 萧姝玥勒住缰绳,皱了眉头回转身,埋怨道,“叫你选一匹好点的吧真是扫兴,我还没骑够呢” 一会功夫,她们已经跑得很远了,身后早已不见了那四人的踪影。萧姝瑶不善骑马,想来萧梓琰和萧梓珣得顾着她,杨馨就更不可能一个人骑在前面了。 想到杨馨,溶月升起一丝愧疚,自己带她来的却把她甩在了后面,不过转瞬便释然,杨馨只是想骑马而已,自己陪不陪着她应该也没太大区别。 “公主,你先骑吧,我慢慢在后边踱一会,看能不能等到后边的人。”溶月歉意道。 “下次可不许再这样了”萧姝玥没办法,娇斥一声,扬着鞭子又跑远了。 溶月解下马背上的水壶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她喝得有些急,晶莹的水珠顺着唇边流了下来,阳光下显出诱人的光泽。 “郡主,好巧。” 正喝得畅快,耳畔突然响起一道悠悠的声音,轻轻的,像羽毛拂过耳垂。 溶月手一抖,水就不小心呛到嗓子眼里去了,水壶里的水也倒出了一大半。她一边咳得小脸涨红,一边愤怒地朝罪魁祸首望去。 萧煜,又是他 自己居然又这么大意他骑马到了身边都没发觉 萧煜见她呛到了,怔了怔,忙策马上前,手抬了抬,犹豫了一下。见溶月越咳越大声,手还是落了下去,在溶月的后背轻轻拍了着。 咳了一会,溶月才觉得好受了些,她扬手拂开萧煜的手臂,瞪着他一脸不快,“不劳王爷费心了” 她脸上有晶亮的汗珠滑落下来,落在长长的羽扇般的睫毛上,泫然欲滴,映着她如红苹果般娇嫩的脸色,愈发显得整个人娇俏明丽。胸前因为方才的变故剧烈起伏着。这会已入夏,衣衫本就穿得单薄,刚才水壶里的水又倒了大半在前襟上,裙衫紧紧贴着胸前,泄一片春光。 溶月本就比同龄人要高一些,发育得也较同龄人快,这会胸前已经鼓鼓囊囊起来了。 这一幕落在萧煜眼中,眼中闪过微微异色。他沉然别开眼,声音愈发清越,“是本王唐突了。” 溶月还没有注意到胸前的异样,驾着马绕着萧煜走了一遭,目露审视语气中带着不悦,“王爷怎么会在马场”自己一而再而三地遇到他,到底是人为还是巧合 萧煜拍了拍身下的黑色骏马,“本王来接闪电回府的。前几日它有些不舒服,便牵过来让兽医看护了几天。” 闪电溶月好奇望去,只见那匹马儿通体黝黑,只有额前一撮白毛,呈闪电形状,因此才得名闪电吧。 萧煜说话间,目光又不小心落在溶月胸前,点漆墨瞳微微波动了一下。溶月这会本就警觉,便发现了他有些不对劲,顺着他目光一瞧,顿时就怒了,抱臂护住胸前,怒斥道,“淫贼” ------题外话------ 为了怕你们忘了咱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王爷,赶紧拉他出来溜溜~ 推荐好友文文:菩岛桑枕上婚宠之呆萌指挥官,呆萌指挥官追逗比夫人,外带还有一条蠢龙在捣蛋~感兴趣的妹纸可以去看看~ 文文已确定21号上架,上架后会万更一个月。 养文的姑娘赶紧啃起来,潜水的姑娘赶紧粗来冒个泡~评论区除了小皮鞭和佳染妹纸粗来冒泡,云卿妹纸都好久没来了,其他姑娘们举起你们的双手让我看到吧 咳咳,上架后会有活动,具体什么活动让夭夭再想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5章 发狂 她怒意中含了几分羞涩,说出来的话并不冷硬,反而带了一丝软糯和娇俏。与其说是怒骂,不如说是娇斥更为贴切,有点像有点像情人间的斗嘴戏耍一般。 萧煜十分尴尬,他方才本想提醒,又怕溶月多心。现在这情况,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说实话,溶月现在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在他眼里还只是个半大的姑娘,还真没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来。可怜我们英明神武的大齐闲王,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骂淫贼。 溶月转过身护住胸前,冷冷道,“王爷既然已经领回了爱驹,便早点离开吧。二皇子四皇子他们就要来了,你我孤男寡女同处太久总是不好。” 萧煜神色怪异地看她一眼,“梓琰也来了” “嗯。”溶月依旧是冷冰冰的口吻。身下的马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坏心情,喷着粗气不住地刨着蹄子。 萧煜狐疑地看一眼她身下的马,有些欲言又止。 溶月见他还不动,有些冷了脸色,“王爷不走,那我走”说着,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跑了一会,见萧煜似乎没有再追过来,便渐渐缓慢了速度。不料刚停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身下的马儿愈发焦躁起来,不住地喷着白气,身体也开始躁动地左摇右摆,不安地刨着蹄子。 溶月一惊,心道不好,刚想翻身下马,栗色马却突然仰天嘶鸣一声,撒开蹄子,疯一般朝前奔去。 溶月骑在马上有些慌神,不明白这马儿为何好好的便发了狂,只得紧紧地抓着缰绳,寻找逃脱的机会。 这时身后远远地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溶月心中松了松,看来是萧梓琰他们赶来了。没想到远处传来的依旧是萧煜清朗的声音,“郡主莫慌,抓紧缰绳,身子贴着马背。” 他的声音似一道清流,让溶月莫名地安定了下来。然而身下的马却愈发躁动起来,狂性大发暴怒地蹶着蹄子。溶月到底还只是十二岁姑娘的身形,纤足在颠簸中从马镫里滑出,没了着力点在马背上趴得愈发艰难。 这时,马儿又是狠狠一跃,溶月不妨,缰绳从手里滑脱出去,眼看着就要身子就要被甩落出去了。 耳边的马蹄声虽然越来越近,但溶月估摸着这距离,萧煜就算是大罗神仙怕也接不住她,只得银牙紧咬狠狠攥住了一把马鬃。 马儿吃痛,长嘶一声,愈发发狂,猛地扭了身子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溶月脑中警铃大作,糟了前边便是萧姝玥叮嘱她不要去的林子的方向。若真进到了林子中,就算不被马摔下来,也会被林子里茂密坚硬的树枝刮个半死 溶月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盼望过萧煜的出现。虽然萧煜与她的距离渐渐缩短,但溶月眼前已出现了那片茂密的林子。 马场的草地是人为培育出来的,这林子却是天然形成,面积颇大。因圈做皇家狩猎之地,里头并无大型野兽,只有在秋狩之时才会捕捉猎物放进去供皇族猎杀。 溶月不担心野兽的问题,只担心复杂的地形和随处可见的尖利枝干。 思索间,马儿已冲破拦在林子外围的藩篱,仰天长嘶一声跃入林中。 “郡主,快把你的鞭子给本王 萧煜越追越近,似乎连呼吸声都随着风声而来,清晰可闻。 听到他的喊话,溶月忙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将鞭子取出用力往后一抛。因不敢分心回头看,也不知萧煜接到没有。 她虽然不知萧煜要她的鞭子做什么,但突然莫名相信他定能救下自己。 突然身后一道劲风 凌空而来的赤色长鞭如长蛇一般缠上她的腰身,溶月这才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然而脚下马儿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身子一荡,那长鞭便又散开了去。 溶月已经被晃得晕晕乎乎脑中一片空白了,只凭着最后一丝信念苦苦支撑着。怔忡间,那长鞭又绕上她的腰,一股大力将她猛然向后一拉,身子顿时凌空而起,还未反应等她过来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在空中转了一圈便带着她安稳地落在闪电的背上。 萧煜赶紧低了头看向怀中的人儿,“郡主,你没事吧。” 只见溶月紧紧揪着他的衣襟,眼中一片水雾迷蒙的神色,似乎还没缓过神来。萧煜的手顿了顿,还是落在了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放柔了声音道,“没事了。” 没想到不安慰还好,一安慰溶月却“哇”地大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道,“我好怕我好怕自己会死” 萧煜见过她沈府寿宴古灵精怪的模样,见过她法兴寺时沉静冷然的模样,亦见过她赏花宴上光华夺目的模样,却何曾见过她这般娇俏软糯的样子。他不由想起溶月出生时的模样,愣了愣,手上动作越发轻缓起来。 溶月呆呆地埋在萧煜胸前,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满心满眼充斥着委屈、不安、后怕,所有往日里拼命压抑的负面情绪仿佛借着这个由头全跑了出来。再怎么两世为人,她也到底只是个被娇惯了的姑娘。 溶月撕心裂肺地趴在萧煜胸前哭了一会,终于消停了些,脑中也渐渐恢复清明。 她抬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脑海里开始飞快转动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似乎是马场外围的林子里。 自己抱着的这个软软的东西是什么是萧煜 她浑身一激灵,骤然回神,想到自己方才在萧煜怀中眼泪鼻涕满天飞还抱着他不撒手的模样,顿时就头大了。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这才敢撩眼去看萧煜的表情。 萧煜却并未如她预料之中动怒,一双眼眸带着些亮色,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溶月被他的目光灼烫,忽然觉得身上跟着了火似的,从脸颊一直烧到全身。“那个”她结结巴巴开口道,“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眼光落在他胸前的泪渍上,愈发心虚起来,声音也越来越低,“王爷的衣服我回头赔你一件吧” “郡主说什么本王听不太清”萧煜微眯了眼,凑了过来,那股子熟悉的竹香又开始在鼻尖萦绕。 溶月连连往后挪了挪,望着他好整以暇的眸子,不得已大声吼道,“我说我回去赔你一件衣服” “那本王就等着了。”他这才微微将身子直了直,嘴角噙着一抹佻达的笑意。 溶月没想到他真应下了,又是急又是恼,墨玉般的眼眸中似有流光溢彩,衬着红扑扑的小脸蛋,直叫人挪不开眼。 ------题外话------ 我们可怜的溶月妹纸,再怎么胆大,也还只是个孩纸啊 这章甜吗甜吗甜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6章 暮色(三更) 溶月负气不去看他,翻身下了马。 方才马儿一顿乱跑,现在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林间光影幽暗,这会已经渐渐日薄西山,黄昏的日光透光层层树的缝隙照射下来时,便只剩下微弱的光芒。 “王爷可知这是哪”溶月无法,只得又转了头问萧煜。许是因为方才哭得太歇斯底里,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嘶哑。 萧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闪电身上解下水壶抛给她,“郡主喝点水吧。” 溶月双手接下,微微垂了头。这水壶是萧煜的,如果她喝了,岂不是间接 她摇摇头,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要论起辈分来,萧煜还比自己大了一辈。而且自己的水壶不见了,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她矫情。只得拍拍双颊让脸上的红霞退下些,这才拔开瓶塞,将水壶放在离嘴巴稍稍有些距离的地方仰头喝了几口。 她将壶盖拧好递了回去,“多谢王爷。” 萧煜也利落地翻身下马,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才望向他,“本王也不知这是哪。” “王爷怎么会不知道”溶月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会,可并未看出甚么破绽来。“这儿不是皇家围场吗难道王爷没来过” 萧煜意态闲闲地抚了抚闪电,“本王身子不好,一向不参与皇家狩猎的活动。”他停了一下,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沉沉凝望过去,眼角微挑,光影幽暗中,竟似含了丝平日不曾有的艳色,声音也有些缥缈起来,他问,“郡主不知道么” 其实萧煜本就生得精致非常,只是他平日里气质清贵端素,所以世人只觉得他冰冷而喜怒无常。如今这样斜飞着眼角,鬓边几缕发丝下垂,便生了丝丝蛊惑人心的气韵出来,那双熠熠生辉的墨眸旖旎生光。 溶月突然哑了声,怔怔的望着她,眼中满是惊艳。 萧煜见她这幅模样,薄唇微勾,刹那间,仿若所有山川丽色都凝聚于他一人眉眼。 溶月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蓦然反应过来。她她竟然沉醉在萧煜的美色当中了不由低咳了几声掩饰住心底的尴尬。 萧煜恍若不知,只是眼底一抹笑意泄露了他此时愉悦的心情,“郡主可还要喝水”他上前一步,好意问道。 “不用不用。”溶月连连摆手,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仿佛萧煜是什么洪水野兽一般。 萧煜识趣地停住了脚步,转了话题道,“方才郡主受了惊吓,这会大家应该发现你不见了,很快便会派人来,我们就在这等着吧。” 见溶月点头,他便找了棵粗大的树木,将前面起清理出一块空地来给溶月坐下。闪电倒是颇有灵性,自己乖乖待在一旁慢慢悠悠吃起草来。 太阳渐渐西斜,林中的日光也渐渐淡了下去。如今虽已初夏,但林中带了湿润的水汽,温度自然比外面低了不少,何况又渐渐入夜,薄凉的晚风吹来,溶月不禁觉得有些冷,不由地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萧煜瞟了她一眼,面上神色未变,只是站起来道,“本王去拾些木柴,这有了火光也方便他们找。” 岂料刚起身,袍子下摆就被人扯住了。 他回转身一看,溶月正可怜巴巴的拉着她,一双眸子黑白分明,带了些少女的娇俏。她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同王爷一起去。” 溶月自从重生之后便有些怕黑,尤其怕一个人在黑暗中里呆着,所以她晚上睡觉都会留一小盏灯。这会林子里阴森森的,山风呼呼总让人有些疑神疑鬼,还是呆在萧煜身旁让人心安。 萧煜有些莞尔,点了点头,“那郡主就跟在本王身后吧。” 溶月忙不迭点着头站了起来。 “郡主的马好好地怎么会发了狂”萧煜俯身捡起地上的树枝,一边漫不经心问道。 溶月也很奇怪,按理说她明明挑了匹性子温顺的,怎么突然就发起狂来了。又想到一事,好奇道,“方才王爷明明已经与我分道扬镳,为何又追了上来” 萧煜似有片刻愣神,很快又恢复淡然的口吻,“之前与郡主交谈的时候就觉得郡主那匹马似有些不对劲。想了想怕又什么问题,便追了上去。” 溶月弯腰从他面前捡起几根树枝抱在怀中,直起身子看向他,“我同王爷不过几面之缘,王爷大可不管我。”她微微侧了头,眼中隐有不解,脸上神色在昏暗的夜色下带着朦胧,但眼中的光华却皎若秋月。 萧煜垂下眼睑,“郡主怎么说也是我母妃故人之后,本王岂能见死不救。” 溶月眸间一亮,“就这样” 萧煜被她眼中蓦然绽出的亮色惊了惊,迟疑着点了点头。 溶月长舒一口气。她一直纳闷,按说萧煜跟她也没见过几面,为何次次都对她多有照拂见多了阴谋诡计,溶月总觉得这里头有些怪怪的。如今听到萧煜这么说,顿时觉得心底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原来是因为祖母的缘故 虽然身上还是酸痛不已,但一直缠绕在心底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决,溶月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捡了一会差不多了,萧煜掏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点燃了柴火。 火光一出,溶月顿时觉得四周都暖和起来。她伸出玉白的小手在火上烤着,脸上是餍足的神色。 萧煜在一旁看着她明艳的侧脸,狭长明丽的桃花眼眯了眯,眼中有沉沉神色。“郡主今年十二了” 溶月双手搓了搓,“再过一两个月便是十三了。”她好奇地抬了头,“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郡主方才经历了那么大的风波,这会便已经生龙活虎起来,到底是年轻啊。” 溶月噗嗤一笑,“王爷这口吻,竟像是垂暮老者一样。”她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好奇,“敢问王爷贵庚” “只比郡主大七岁。”萧煜拿树枝拨了拨火堆,悠悠然看向她。 十九就十九,干嘛说比自己大七岁,还用上个只字,溶月心中腹诽,“王爷也很年轻啊。”她当然不敢把心里头所想讲出来,何况方才萧煜还救了他,这会忙赶着拍马屁道。 萧煜眼光透亮,似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却并不多说,只勾了勾嘴角,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 “王爷”溶月吞了吞口水,往萧煜身边挪了挪。虽然她心底告诫自己不要多问不要多说,但看萧煜对她似乎态度还算良好,胆子不由又肥了起来。 “何事”萧煜侧头看来。 “皇上已三十六有余,王爷怎么比皇上小了这么多” ------题外话------ 心情好,三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7章 共处 萧煜低头不语,林间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只听到柴火噼啪的声音,气氛有些诡异。 溶月是何等乖觉之人,知道自己逾越了,一下子警惕起来,打着哈哈想岔过去,“王爷不要在意啊,我也只是随口问问。”她转头四下瞧着,“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找来” “母妃生我生得晚。”萧煜清雅的声音蓦地响起,黑夜中悠悠然然,似清风掠过肌肤。 溶月狐疑转头,这才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刚才的话。她张了张口,却不知怎么接下去了,不禁埋怨自己多事。明明知道好奇心害死猫,有的时候却还是管不住自己。 萧煜也不看她,依旧清清淡淡开了口,“母妃生本王很不易,所以本王从小就体弱多病。” 他说的云淡风轻,溶月却听得有些心疼。当年淑太妃宠冠后宫,定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这般受宠却如此晚才诞下龙子,想来是有人不想她的孩子出生。好不容易生下的萧煜,又是从小病痛缠身。 她自己前世虽然后半生不顺,但年少时总是被人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如何能体会到一个弱质少年是怎样在那样复杂又吃人的环境中生存到现在的。 想出声安慰他,却又觉得言语太过苍白,一时唏嘘。这个时候,她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溶月蓦地红了脸。 她一定和萧煜八字反冲不然为何总在萧煜面前出丑 萧煜愣了愣,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回过神来,唇边笑意如月清华,他站起来笑笑,“本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他看着低着头一言不发耳根都泛红的溶月,唇畔笑意更深,“郡主要一道吗” 溶月身子动了动,头埋在双膝中,她迟疑了一会,闷闷道,“我就不去了。”语气尴尬地跟着去,还是壮着胆子在这里待一会吧。 “那郡主就在这里等着吧。” “王爷”刚走几步,身后便传来溶月急急的呼声。 萧煜转身回望,挑了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王爷快点回来。”溶月声若蚊吟地说完,又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心底狠狠骂了自己无数遍,她怎么会这么怂不就是一个人自己一个人在黑夜的林子里呆着吗有什么好怕的 “好。”萧煜应下,紧接着便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开了。 溶月警觉地抬起头打量着四周。今晚没什么月光,夜色下四周的景致都变得朦朦胧胧,像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 溶月瑟缩了一下,收回目光,赶紧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坐了一会她便有些坐不住了,总觉得四处风声鹤唳,不禁嘀咕着萧煜怎么还没回来。 林子里一片寂静,偶尔有风穿过树木的沙沙声。溶月草木皆兵,神经绷紧了老半天才慢慢松下来。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不远处的林子里却又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一凛,忙将鞭子拿在手中,试探着问道,“王爷,是你吗” 无人回应,那窸窣之声却越发靠近了。 溶月站起来背靠着树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声音的来源,背上已起了一层冷汗。 “哗啦”一声,一道黑影闪过,树丛中突然跑出个东西。她骇了一跳,厉声道,“是谁” 回答她的是一声虚弱的马鸣声,溶月定睛一看,舒了口气,手中紧握的鞭子松了开来。 原来是方才跑得不见踪影的那匹栗色小马,许是见到这边的亮光才奔了过来。 溶月小心地走上前去,发现它已经虚弱不已,口中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先前炯炯有神的眼睛这会一片浑浊,眼皮耷拉着老半天才睁开一下,身上油光水亮的毛发也被树枝刮得满是伤痕。 “郡主,怎么了”身后传来萧煜略带急色的声音,手里还提了只死了的兔子。方才他在往这里赶的途中突然听到溶月的大叫声,忙急急赶了过来。 “我没事。”溶月抚了抚栗色小马的脑袋,惋惜道,“方才这匹马儿突然跑了过来,我吓了一跳才惊呼出声的。” “这是郡主方才骑的那匹马”萧煜放下手中的兔子过来瞧了瞧。 “嗯。”溶月点了点头,又扯了些杂草喂给他吃,栗色小马勉强嚼了嚼却又吐了出来。 溶月无奈,只得让它在一旁歇着,在火堆旁坐了下来。虽然方才这马儿差点将她摔个半死,但现在见它这幅可怜兮兮地模样,溶月又狠不下心来了。 萧煜一边处理着手上的兔子,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很快萧煜便将兔子清理干净,又用树枝串着在火上烤了起来。兔肉很快便熟了,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香气。溶月早被这香味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眼巴巴地看着,从下午到现在体力耗尽,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 萧煜撕下一小块肉来用树枝串好递了过来,“郡主先尝尝合不合口味。” 溶月瞧着手上金黄的兔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飞快地咬了一口。才尝了这么一小口,她就面露惊喜,恨不得吞了自己的舌头。 萧煜这手艺,也是在是太好了吧 本来以为没有盐巴调味料的情况下,手艺再好,这肉也就勉勉强强能入口,没想到萧煜烤出来的兔肉,里酥外焦,把食物本身的鲜味发挥到了极致,放没放调料就显得一点也不重要了。 他不是尊贵的王爷吗怎么会这种烤野味的手艺溶月一边吃一边有些惊奇。 “好吃吗”萧煜语带笑意。 “嗯。”溶月点点头朝他看去,正好见到他慢条斯理地撕下一小块兔肉放入嘴中,不紧不慢,气质卓然。明明处在这样狼狈的境况下,萧煜却依旧是一身潋滟风华,沉然贵气。火光中,他月白色长袍上绣着的苍郁墨竹愈发显得肆意潇然,衬得他的眉眼耀耀,颜若朝华。 “这是郡主今日第三次看着本王失神了。”萧煜眼底一抹戏谑。 溶月不自在地别开眼,闷声啃完了手上的兔肉。她擦擦嘴,站了起来,看着远处漆黑一片的林子渐渐有些心焦了,“怎么还没有人找来” 萧煜这时也吃完了,跟着站了起来。他走到那匹栗色小马面前,面色沉然打量了一番。 “怎么了王爷。”溶月不解。 萧煜伸出手翻了翻马儿的眼皮,眼中一抹异色,“郡主不是好奇这匹马为何突然发狂吗” “王爷知道原因”溶月眉眼弯弯,示意他说下去。 萧煜眼中似凝了一层冰霜,“这马,被人下了药。” ------题外话------ 嗷呜求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8章 生疑 溶月闻言一惊,瞪大了眼抬头看向萧煜。 萧煜面容沉静笃定,莫名地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 “王爷是如何知道的”溶月眼神回到那匹奄奄一息的小马身上,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久病成医罢了。”萧煜又回到火堆旁,拨弄了一下快要熄灭的火,语气沉凉,“郡主可有线索是谁要害你” 溶月凝望着那堆跳跃的火花,沉下心来分析道,“这匹马我是随机选的,既然是针对我,那必定是在我选了马之后下的手。” 她皱了眉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原来是她 萧煜侧了头看来,见她脸上的表情心中了然,“郡主已经知道是谁了” “嗯。”溶月看他一眼,目光沉沉眼中神色莫辨。 “看来郡主日后要多加小心才是。”说完这句话,萧煜便收回了目光。火光映照下,他的容颜掩藏在半明半暗之中,如美玉莹光。 溶月陷入沉思。 如果她分析得没错,这药应该是萧姝瑶下的,当时自己没注意,现在想想,她抚摸完自己的马,收手时衣袖似乎在马的鼻部拂了一下,应该就是那时下的手。可是萧姝瑶为什么要害自己若不是萧煜出手相救,今日自己不死也得半残了。下这么重的手,那就说明绝不是什么小事。 溶月百思不得其解,一时陷入苦恼当中。 在这样一片空远的寂静中,远处传来了人声,还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忽隐忽现。溶月回过神,吁一口气,看来找自己的人来了。 累了一天,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家好好泡个热水澡再躺在柔软的床上睡一觉。至于什么萧姝瑶,还是等她睡醒了再说吧,敢欺到自己头上的,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会加倍还回去萧姝瑶这一招不得手,想必应该会消停一阵子。 萧煜瞧着她又恢复如常的面容,奇道,“郡主这么快便想通了” “没有。”溶月摇摇头,索性也坐了下来等着人来寻。“想不通,便先放一放好了。” “郡主倒是乐天的性子。”萧煜眼角眉梢含了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溶月不以为意地笑笑,她若不是想得开的性格,重生一世光天天看着沈汐云萧梓琰便要气死了,哪里还会有力气沉下心来跟她们斗 她抬头,正好看见萧煜精致的下颚,泛着玉般的光泽,顿了顿,鬼使神差道,“王爷也不要思虑太重了,对身子不好。” 萧煜勾唇一笑,偏了头看来,“郡主在关心本王” 溶月脸一红,幸好天色暗淡看不太出来,刚想转了话题,不远处传来呼喊声,“郡主,是你在那儿吗” 居然是萧梓琰的声音。 溶月笑容登时淡了下来,冷冷清清回道,“我在这里。” 萧梓琰闻言忙拨开纷杂的树枝带着士兵往这里来了,见到溶月,他面上一喜,小跑几步到了溶月面前,上上下下把溶月看了一遍,“郡主没事吧。” 那目光太具有侵略性,溶月心中不喜,下意识往萧煜身后站了站。 萧梓琰这才看到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错愕道,“小小皇叔也在这儿” 萧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萧梓琰见他一副冷淡的模样,只得又看向溶月,“郡主,你和小皇叔怎么会碰在一起的” 溶月心里是一百个不想理他,但若不说清楚,又怕对自己声名有损,只得按下心中的不郁,沉着嗓子道,“王爷来马场接他的闪电回府,正好碰到我的马发狂,便救了我。” “郡主的马发狂了”萧梓琰一惊,不由上前两步,身上的龙涎香味道仿佛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鼻中。 闻着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味道,溶月不由想起那日他和沈汐云颠暖倒凤之时,房间中弥漫着的那股混着**的糜烂香味,喉咙一紧,差点吐了出来。 她慌忙捂住嘴,又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萧煜身上清凉的竹香冲淡了那股令人恶心的味道,胃里的翻江倒海才算消停下来。 溶月抬起一张苍白的小脸,“四皇子,不好意思,方才在马上颠簸太久,身子有些不适。” 萧梓琰眼中的暗色更重,脸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份焦色,“本宫这就送郡主回府。” 溶月正待回话,眼前伸来一只玉白精致的手,原来是萧煜从闪电身上取下水壶递了给她,“郡主喝口水缓一缓吧。” 溶月胃里正还有些难受,闻言也没多想,接过来喝了几口。 萧梓琰目光在水壶口停留了几瞬,眼底划过一丝异色。传说小皇叔爱洁成癖,不轻易让人近身。可他今日却不光救了郡主,居然还把自己的水壶给她用莫非他也对郡主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溶月擦一擦唇上的水珠,将水壶递给萧煜时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居然又和他共用了同一个水壶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时间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萧煜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面色如常的接了过去。 都已经发生了,溶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四皇子,其他人呢” “两位公主已经派人送回宫了,杨小姐不肯回府,还在马场里等着。” 溶月心里一暖,抬头道,“那我们也赶紧出去吧。” 一行人便打着火把浩浩荡荡往林子外走去,很快便看到了林子的边界。 萧煜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他们后面,出了林子,他就停住了脚步。“本王就在这里同郡主告别了。” “好,溶月再次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溶月转头看来,诚心实意行了个礼。 “郡主,走吧。”萧梓琰冲着萧煜点头示意了一下,带着溶月往马场的管事厅去了。 萧煜利落地翻身上马,在马上目送着她们离开,蜿蜒的火把长龙延续了一路,直到化作点点星光,他才将目光转向林子和草地交界处的藩篱上。那里白日被疯马踢坏的地方早已修补一新,看不出丝毫曾经损坏过的痕迹。 萧煜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亦风。” “王爷。”一个身影鬼魅般的闪过,长身立于萧煜马前。 萧煜沉凉地看他一眼,“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亦风错开眼神,左顾右盼道,“王爷在说什么属下怎么听不懂” “那损坏的藩篱,不是你修好的” 见瞒不过了,亦风凑上去嬉皮笑脸道,“王爷,奴才也是想给您和郡主多创造些相处的时间嘛。属下若不将那藩篱补好,四皇子的人很快便会察觉到郡主进了林子,那王爷不就少了许多机会了” “胡闹”萧煜呵斥一声,“看来你是越来越不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了。回去就把亦寒换过来,你去莫言那里呆两个月吧。” 说罢,也不看亦风越拉越长的苦瓜脸,一扬马鞭扬长而去,只留下亦风在身后不住地哀嚎。 ------题外话------ 活捉神助攻一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89章 舒心 在溶月的要求下,她这次意外并没有泄露出去。毕竟闹得太大不一定有什么结果,反而会打草惊蛇不是 听到她安然无恙的消息,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却是愈发愤愤然起来。 溶月心里虽然仍是不解萧姝瑶如此针对她的原因,但既然知道她不怀好意,日后就不会再掉以轻心,她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算计她的,定会加倍算计回去 十二三岁的日子是最惬意的,既可以顶着小孩子的名头无忧无虑,又不用成天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溶月是重生之人,虽不像前世那般没心没肺,但也过了段极为舒心日子。 沈汐云这些日子都非常的低调,极少出门,整天呆在房里不是弹琴便是画画,端的是一幅大家闺秀名门淑女的模样。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那日在赏花宴上狼狈的形象也已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脑海中。 沈汐云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时候切忌再出什么岔子,索性安静蛰伏等待再次出现在人们视野的那一刻。 “郡主,府中今日新请了个琴师。”云苓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道。 溶月这会正在吃着西瓜,听着云苓的报告,吐了吐西瓜子,不紧不慢地看向她,“是吗看来二姐姐的琴艺又有进步啊。” “郡主”云苓有些着急,“您怎么一点都不急啊” 溶月好笑地看过去,“我急什么” “二姑娘这么勤奋努力,郡主就不怕被二姑娘比下去了别看大家总说二姑娘贤淑心善,奴婢就觉得她有些假,就像就像成天带了副面具般。”云苓瞪大了双眼,一脸认真。 溶月噗嗤一声,云苓倒是看得透彻,“这有什么好比的二姐姐善琴艺,我不也有擅长的地方吗” 云苓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鞭子,有些哭笑不得,“我的好郡主,您见过哪户人家的小姐成日里舞着鞭子的” 溶月也不同她争辩,笑一笑,只当左耳进右耳出了。 倒是玉竹端着新鲜的冰块进来,正好听到这话,瞪了瞪她埋怨道,“云苓,郡主自有主意,哪里轮到你来说了。” 云苓跺一跺脚,身子一扭,“奴婢也是替郡主着想嘛” “好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我不是也偶尔去上上琴艺课嘛,至于弹琴的手艺,拿得出手就行了,我可不奢求精通。” 她这些日子,主要精力都投入到练武上去了,不禁身体好了不少,武功更是上了个台阶,连哥哥都对她巨大的进步感到颇为惊讶。 玉竹闻言笑笑,将冰块置于黄花梨冰鉴中放好,室内顿时凉快了不少。溶月又拿起一片冰凉的西瓜,一边吃一边道,“你们也尝尝吧。” 玉竹和云苓自然是连连摇头,却拗不过溶月坚持,各自拿了一片小口吃着。“郡主您外祖一家对您可真好。”云苓搬了个小杌子在溶月跟前坐下,一边吃一边道。 这西瓜就是上次舅母过来看娘亲时带来的,说是表哥特意从南边托人运过来,夏天吃最是清热解暑不过。 溶月点点头,撇开表哥对她的感情不说,外祖一家对她也真是非常非常好。 玉竹吃完一片,净了净手,替溶月收拾起桌上的画来。她将画纸小心收好,一边看一边称赞道,“奴婢瞧着郡主这画是画得越来越好了。” 溶月将脸贴在冰鉴上,懒洋洋道,“那你说说看好在哪里” “奴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郡主的画不光画出了形,连神韵也是非常逼真,就说这夏荷吧,奴婢瞧着跟真的似的。” 溶月吃吃地笑了笑,“你倒是会说话。不过你没见过我外祖父的画,那才叫画得好呢。找机会我得再让外祖父教教我。” “郡主,上次谢夫人过来,不是说谢老夫人想接您去谢府住一段时间么”云苓也吃完了,便将剩下的西瓜用细纱罩罩好,放在冰鉴上湃着,等溶月待会想吃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吃了。 “是啊,可是我有点担心娘。”若去了外祖家住,娘这边怀着弟弟,她有些放心不下。 云苓和玉竹明白郡主是最最孝顺的人,也不多说什么,收拾好了房间便下去了。 溶月在竹榻上躺了一会,从书架上拿了本天机策下来翻看着,天机策是讲战术谋略的书,前世溶月对这类的书碰都不碰一下,但如今觉得多学些计策谋略也未尝不是好事。何况她今世要护得爹爹周全,自然不能对排兵布阵两眼一抹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看得入神,云苓敲了敲门又进来了。 溶月抬眼看去,“怎么了” “郡主,谢夫人来了,侯夫人派人叫您过去呢。” 舅母又来了溶月有些纳闷,忙换好衣服去了清芷院。 走到门口,便听到舅母爽朗的笑声,小丫鬟通报道,“郡主来了。”谢余氏眉目含笑地朝门口望去,瞧见溶月的打扮,顿时目光一亮。 溶月今日穿了件梨花青白底绣海棠湖绸襦裙,因着在家里,头上只簪了支白玉薄翅蝴蝶簪,耳畔一对水滴状碧玺石耳串,显得人清丽雅致。 “哎哟,这才半个月不见,溶月又长水灵了。”谢余氏看着她,越看越欢喜,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溶月朝二人见了礼,便依势坐到了谢余氏旁边。 侯夫人笑道,“阿芜,你舅母这次过来想接你去外祖父家住段时间,你觉得如何” “我当然也很想外祖父一家啦,可是娘如今怀着身孕”她还是有些犹疑,若自己不在,又有人闹出什么幺蛾子怎么办 谢余氏又笑,“溶月啊真真是个孝顺的孩子,舅母知道你肯定不放心你娘,所以这次特意带了个嬷嬷过来。”她招招手吩咐丫鬟将人带上来。 很快便有一个面色从容,衣着干净的嬷嬷上来请安,“老奴周氏,见过侯夫人,明珠郡主。” 溶月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嬷嬷,只见她穿了件暗色妆花褙子,身姿挺拔,神色不卑不亢,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看气质并不同于一般的嬷嬷。 溶月看向谢余氏,眼中中带了一丝不解,“舅母,这位嬷嬷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0章 谢府(二更) 谢余氏带了笑意,“周嬷嬷是宫里出来的,从前家里同娘有几分姻亲关系,后来出了宫娘便留了她在身边,如今可是娘的得力助手。”谢余氏口中的娘,指的是她的婆婆,溶月的外祖母谢姚氏。 能在宫中熬到这个岁数还平平安安出了宫的人,定不是什么普通角色,不论是心计还是手段必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所以一般宫里出来的嬷嬷都会特别吃香,大户人家的主母都会争相聘请。内宅斗争惨烈,有这种人物相助胜算自然会大几分。 “原来是宫里出来的嬷嬷,失敬失敬。”溶月自然不敢怠慢,客气些总是没有错的。 周嬷嬷回礼谢过。 谢余氏接着道,“你外祖母知道你不放心你娘,特意让我将周嬷嬷带了过来伺候你娘一段时间,有她在,你就不用担心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 溶月闻言颇为高兴,娘身边的嬷嬷,只有一个奶娘罗氏,可早已经年老力衰,当不得什么用了,只是念在曾经的情分上留她在府里养老。 如今外祖母肯借来一个这般厉害的人物,溶月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何况她是真想外祖母一家了,便高高兴兴应了下来。 谢余氏见她答应了也颇为欢喜,“那我今日便不多坐了,赶紧回去告诉娘这个好消息去,娘可是念叨你好久了。明日我让祁儿过来接你。” “舅母,我自己过去便是了。”溶月推脱道。 “这怎么行,祁儿明日正好休息,便这么说定了。”谢余氏又同侯夫人闲聊了几句,便风风火火地走了。 知秋早带了周嬷嬷下去安顿了,这会房中剩下惜春和念夏伺候着。 溶月又陪着娘说了会话,见她神色似有些倦怠,便知趣地提出回房的请求。侯夫人便也不留她,只叮嘱了几句她去谢府的注意事项,便放她走了。 溶月看了看念夏和惜春一眼,道,“念夏姐姐送送我吧,正好帮我看看明日要带些什么东西。” 念夏略有狐疑,还是应了下来,跟着溶月出了门。 到了梨落院,念夏帮着玉竹云苓拟了张明日要带东西的单子出来,见没什么需要她帮忙的了,便同溶月告辞。 “不忙。”溶月在榻上坐下,“念夏姐姐也坐。” 念夏慌忙行了一礼,“奴婢不敢,郡主有事吩咐奴婢便是。” “坐吧,我有些话同姐姐说。” 见溶月坚持,念夏方诚惶诚恐地坐了下来,身子只坐了一半,仍是恭恭敬敬的模样。 见她如此,溶月心中对她愈发看重了,不恃宠而骄,又有多少人能做到这点呢 玉竹贴心地上了茶上来,便带上了房门,给她们俩留出空间。 “姐姐知道娘身边,我一向最信任你。”溶月看着她开口道。 “奴婢惶恐,一定不负郡主厚爱,好好伺候夫人。”念夏一脸诚挚地看着她。她比溶月大了五六岁,差不多也是看着溶月长大的了,如今见她这般知礼又懂事,心中也是非常欣慰。 “我这次离府可能要小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段时间娘就拜托姐姐了。” “郡主请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夫人出任何差池。” “嗯。”见她如此慎重,溶月也放心不少,“你知道娘怀上这个孩子,并不是有些人乐见的,虽然她们不一定有这么大的胆子,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娘日常的吃食补品还要麻烦姐姐亲自经手,旁人我都信不过。” 玉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还有惜春”溶月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出来,她不想留下任何隐患。 “惜春怎么了可有不妥”玉竹有些吃惊。 “目前倒没有发现什么。但是念夏姐姐还是帮我看着点,尤其是哥哥去找娘的时候。” 念夏是何等聪慧的人物,立马就明白了溶月的意思,她吃惊地掩住嘴,“难道惜春对大少爷” “我也只是猜测,你暂时不要做什么,暗中帮我观察便是。” “奴婢记住了。” “周嬷嬷是宫中出来的老人了,念夏姐姐也可以多跟她学学。如果有什么事,让拂冬去谢府找我。”溶月最后又吩咐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了,便让念夏离开了。 瞧见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溶月这才舒口气,希望这段时间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隔天一早,谢祁便过来了。他进府同侯夫人打了声招呼,便在府门口等着溶月。 “表哥。” 见溶月出来,谢祁眼神一亮,忙走上前去。“月儿,许久不见了。” “嗯。表哥最近还好吗”溶月微微打量了他一眼,便低下了头。 谢祁今日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袭银灰色刻忍冬纹素面直缀,面如冠玉,风姿卓绝,难怪前世那么多世家小姐为他痴迷,只可惜他偏偏喜欢上了自己 见她低下头,谢祁神色暗了暗,很快又带上柔和的笑意,“月儿上车吧,祖母已经在府里等着了。” 玉竹和云苓上前打起车帘,伺候着她上了车。 谢祁骑马在旁边护着,时不时同她说几句话,语气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欢悦。 溶月心中微叹,总觉得表哥这世对她的喜欢似乎比上一世来得更早更强烈。自己同他终究是不可能的,还是要早日打消他的念头才好,以免耽误了他的终身大事。 “表哥今日不用去翰林院点卯”谢祁如今在翰林院任职,负责修书攥史的工作。 “今日正好休沐。”谢祁温润道。 溶月应一声,不再说话。 好在谢府并不远,没过多久便到了。 侯府布局大气质朴,豁达简约。谢府却是精致婉约,带了些文人特有的风雅之韵。入园只见绿竹森森,花园修建得精致婉约,园中也有一方湖泊,湖上有小巧的汉白玉石桥,处处彰显出雅韵风情来。 溶月对谢府并不陌生,在谢祁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穿过前院垂花门到了后院,又经过几道抄手游廊,终于到了谢府老夫人住的地方。 溶月进入房时,便有丫鬟簇拥着谢老夫人迎了上来,谢老夫人鬓发如银,却是精神气十足。 “外祖母”溶月鼻子一酸,扑入谢老夫人怀中。 前一世,侯府实在是负了谢府良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1章 巧思 谢老夫人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心肝宝贝”地叫了起来,眼眶早已湿润。 谢夫人怕她一时情绪太过激动,忙上前来劝道,“娘,溶月过来府里头住是好事,您日后多的是机会见到呢。她也颠簸了一路了,先让她坐下来吧。” “看我,真是糊涂了。”谢老夫人经过这么一劝解,心思没那么酸涩了,携了溶月在榻上坐下。 “都坐,薇儿和祁儿也坐吧。” 待大家都坐下来,便只见谢老夫人拉着溶月的手不放,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似乎要看出一朵花儿来。 溶月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害羞道,“外祖母,您再这样看月儿,月儿可是要害羞了。” 谢老夫人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手,“我们月丫头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外祖母这是心里高兴呢。” “外祖母放心,我可是要在这里住好长一段时间的,只怕您到时候又嫌溶月天天在您面前晃悠太碍眼咯。” “好好好,尽管住,外祖母天天看见你们才高兴呢。” 溶月看着眼前外祖母开怀的笑脸,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前世娘亲不幸离世,外祖母备受打击,缠绵病榻半年后也跟着去了。后来侯府一家获罪,外祖父受到牵连,一把年纪被迫辞官归故里,想来也过得十分凄惨,而舅舅在仕途上也被连累甚深。 如今看着这些亲人们都好好地站在在眼前,溶月只觉万分珍惜,恨不得穷尽所有对他们好。 这时有一道灼热的光落在她身上,溶月一怔,很快回过神来,忙敛了脸上的异色,撒娇道,“外祖母,怎么不见外祖父和舅舅啊” “你舅舅还在官署里,应该很快便回来了。至于你外祖父啊,本来听说你要来,昨天高兴了一晚上,结果早上临时有事被人叫走了,不过他说会赶回来吃午饭的。” 溶月噗嗤笑了出来,又陪着谢老夫人说了一会话。 谢夫人怕她累了,便让人先带她去房间歇着,等人都回来了准备开饭时再去叫她。 溶月在谢府住了下来,这几日住得非常高兴,简直要乐不思蜀了。当然了,这种舒适自然是要忽略掉谢祁时不时飘来的灼热目光。 正好最近外祖父得空,溶月便让他指点指点自己的画技。 这日,她带着玉竹云苓进了外祖父的院子,见四周静悄悄的,忙示意丫鬟不要通报,让玉竹和云苓在外头等着,自己蹑手蹑脚进了房间。 谢太傅正在桌前泼墨挥毫,背对着溶月,丝毫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溶月往他跟前一跳,大叫道,“外祖父,溶月来啦” 谢太傅不妨,手一抖,墨笔便在纸上画了一道。他吹胡子瞪眼地扭头看向溶月,“你这丫头,又调皮了好好的一幅画便被你毁了” 谢太傅年轻时还是沉稳的性子,不想越老越像老顽童起来。他只有一子一女,溶月的舅舅谢景和侯夫人谢诗韵。儿子自然不会陪他玩,女儿又不在身边,孙子辈当中谢祁性子稳重并不似他,谢采薇又是端庄贤淑的名门淑女,也跟他玩不到一块。只有溶月这个小姑娘才会时不时逗逗他。 谢太傅虽然垮了脸,溶月却并不害怕,一屁股在书桌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小脚丫子不安分地晃动着,一边好奇地看向谢太傅作的画。 他画的是一副老翁垂钓水墨图,寥寥几笔便使老翁闲适的形态跃于纸上。只是方才溶月一吓,他手一抖便画花了一笔。 谢太傅瞪了她一眼,刚想把这幅画扔掉,溶月按住他的手,“外祖父,等一下。” “怎么了”谢太傅狐疑地看向她。 溶月灵动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我有主意。”说着,拿起画笔蘸了蘸墨,在画纸上勾勒起来。 过了一会,她放下画笔,吹了口气,欢快道,“好了” 谢太傅半信半疑地凑了上去,突然眼睛发亮,拿起画纸左右端详,一脸喜色。“月丫头,你真是个天才” 那画纸上被画花的那一笔,被溶月增添了几笔,变成了一条跃出水面的鱼,给整幅画面都增添了不少灵动和生气。 “那是。”溶月得意地昂了昂下巴,“我可是师从京城第一才女的。” “第一才女也是我教的。”谢太傅喜滋滋了唤了小厮进来,“将这画给我拿去裱好再送来。” 他在溶月面前坐下,“你方才那一笔立意的确非常高明,只是下笔还有些不够果断,显得略微拖泥带水,过来,外祖父教你怎么用墨。”一提到作画,谢太傅立马变得认真起来。 爷孙俩切磋了一会方才歇下来。 溶月吃着桂花糕四处打量着,前世她也常来外祖父书房,脑海中的记忆同眼前的景象重合起来,一时间有些唏嘘。 突然,她的眼神落在墙角处挂着的一副画上。 谢太傅见她眼神定住,也看了过去。 “这幅画是我当年还是太子太傅时作的,如今看来,又是不同的心境啊。”谢太傅叹道。 溶月看的却不是画,她的目光流连在画的右下角所写的那首诗上面。“外祖父,这诗是何人所提” “丫头看出甚么来了”谢太傅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这字用笔紧峭,瘦劲奇崛,气势雄健,太像前朝书法大家蔡襄的字了”可是蔡襄仙逝多年,自然不可能在外祖父的画上提字。 “丫头好眼力”谢太傅赞一声,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笑得开心,“月丫头果然继承了我的天赋。” 溶月无奈地望他一眼,“外祖父,您就别往自个脸上贴金了,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字啊,是我从前在国子监教的一个学生所写,他最擅长的便是模仿人的字迹,无论是行书楷书草书,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旁人模仿人写字,顶多是形似,可他模仿出来的字迹,那简直是神形兼备啊。”谢太傅看着那字,陷入回忆中。 “可惜”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溶月心中突然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破茧而出,忙追问道。 “可惜此人心术不正,不把心思放在正道上,反而一门心思钻研那些汲汲营营的权术,我训斥过他几次他都不听,不由对他颇感失望,后来便再未同他有过往来。”时至今日,提起这个曾经最有天赋的学生,谢太傅还是一脸惋惜。 溶月却是听得心内一跳,急急抬目问道,“外祖父,你说的这个人,他叫什么” ------题外话------ 嗷嗷嗷,求收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2章 游河(二更) 谢太傅正沉浸在回忆当中,并没有注意到溶月的异样,听到她一问,随口道,“他叫祝崇。” 溶月心内的那根弦骤然崩断,不由手一松,手中的杏花糕掉落在地,“咕噜咕噜”滚到了谢太傅脚下,他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杏花糕,奇怪地朝溶月看来,“月丫头,你多大个人了,怎么连个糕点都拿不住” 溶月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明明已是六月,可她全身却像浸在了冰水中,凉意自脚底漫延上来,浑身止不住一抖。 谢太傅这会也看出些不对劲了,摸了摸她的额头,奇道,“丫头,你怎么脸色突然这么苍白” 溶月垂眸闭了双眼,片刻睁开时脸上才稍稍有了红润,“我没事,可能是杏花糕太甜了,一时觉得心中甜腻腻的有些难受。” “那快喝口水。”谢太傅不疑有他,关切道。 溶月端起桌上的茶盏,借着茶盖的遮掩彻底将自己眼底的惊涛骇浪压了下去,喝了几口方才觉得浑身有了些温度。 她没有心思多呆,借口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便离开了书房。 云苓和玉竹见她出来,忙迎了上去。玉竹心细,见溶月面色有异,关切道,“郡主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溶月摇摇头,疲惫地闭了闭双眼,摆摆手道,“我没事,先回房吧。” 回到房间,溶月遣退了众人,连玉竹和云苓也没留下,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中。玉竹和云苓面面相觑,目露急色,不知郡主到底怎么了。 “玉竹,咱们要不要同谢夫人去说说”云苓担忧道。 云苓沉吟片刻,“还是再看看吧,万一郡主没什么事,岂不是白白让谢夫人担心了郡主是个有分寸的人。” 云苓看着紧闭的房门叹口气,默默地同玉竹候在了房门前。 房间里,溶月正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一张洁白的宣纸。良久,她拿起一旁的紫毫在纸上提笔写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祝崇”。 字迹力透纸背,墨迹潦草狂放,能看出溶月此时心内的躁动不安。写完这两个字,她将笔一扔靠在椅背上长吁了口气。 祝崇,她终于还是找到这个人了。 这个人对溶月来说并不陌生,上一世,他是康王府的门客,也是有一手仿人字迹的好技艺。彼时溶月并未想透彻,重生之后她才蓦然发现,原来祝崇是前世陷害爹的计策中最重要的一环 皇上与爹相识已久,对他的字迹颇为熟悉,寻常人的仿写是瞒不过皇上的。可祝崇就不一样了,他仿出来的字,连被仿者本人也不一定能分辨得出来,更遑论皇上了。所以前世那几封谋反信,很有可能就是祝崇写的 溶月重生后曾暗地里打听过,可这个时候的祝崇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所以她找了很久也未得到什么消息。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居然在外祖父这里发现了他的踪迹。方才骤然知晓,心中一时愤懑不平惶恐不安,现在冷静下来,反倒觉得无比庆幸。 溶月眼中绽放出明亮的火花,这一世,她一定要事先把所有不利因素都扼杀在摇篮之中,不再给任何人陷害爹的机会 这个祝崇,看来得找人打听打听他所有的情况了。 主意打定,溶月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一把拉开房门就想去找外祖父问清楚,没想到门外豁然出现谢采薇诧异的面孔。 “表表姐”溶月猝不及防看见面前出现个人,吓了一大跳。 谢采薇也没好到哪儿去,刚想敲门溶月便出现在她眼前,魂都快吓没了。她一拍胸口,嗔道,“表妹,你一个人闷在房里神秘兮兮地做什么”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上前挽住她的手,撒娇道,“好表姐,今儿怎么有空来找我呀” 谢采薇戳了戳她的额头,“明明是你要跟着祖父学画没空,这会儿怎么又赖在我头上来了” 溶月嘿嘿一笑,只不住地晃着她的手臂。 “好了好了。”谢采薇被她磨得没法子了,“今日哥哥不用去翰林院,说带我们出府去玩。” “表哥”溶月手僵了僵,眼神不由闪烁了一下。 “怎么你不想出去吗”谢采薇见她的反应不是很热烈的样子,颇有些奇怪。按说溶月这样欢脱的性子,听到出府玩应该很高兴才对。 溶月扬起小脸笑笑,“怎么会我可是日日盼着出府玩呢就是怕会耽搁表哥的事。” 谢采薇不说话,只抿唇看着她笑。 溶月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忙别过眼神,“表姐,走吧,现在就出去么” “嗯,我让人去通知哥哥。” 三人在前院碰了头。 谢祁见到溶月,眸子亮了亮,“月儿这几日气色越发好了。” 谢采薇掩嘴一笑,“哎哟,我的好哥哥,你现在眼里可只有这个表妹了,我这个妹妹都要靠边站了。” 谢祁知道她是开玩笑的也不搭话。溶月心下尴尬,只得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 早知道气氛这么尴尬,她就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好了,要出府玩,回了侯府叫哥哥带她出去便是。 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了,只得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一脸雀跃道,“表哥,我们去哪里” “先去琥珀川玩玩吧,我包了一艘游船。这会天气晴好,正适合泛舟。等玩累了就在来兮楼吃了饭再回来。” 见谢祁安排得周到,溶月不再多说什么,三人乘了马车朝琥珀川而去。 到了河边,车夫自去将马车停在河畔的马车棚里等着去了,谢祁带着两人朝租好的游船走去。玉竹云苓同谢采薇的丫鬟疏影暗香跟在后头。 眼前的琥珀川像一条蜿蜒的玉带一般在阳光下灿然闪烁,逶迤地穿过两岸的赤杨和杨柳之间,清波碧浪,婉转萦回。 谢祁扶着两人上了船。见几人站稳了,船工便手起篙落,游船缓缓动了起来。 这会子正是天朗风疏之际,河风一来顿生凉意。两岸秀丽景致缓缓后退,垂柳掩映,绿树成荫。好一派画舫烟中浅,青阳日际微的风光。 溶月在船头站了一会,觉得微有些凉意,便带了玉竹去船舱中取披风。刚一进舱内,船身便晃了一下,她慌忙扶住船舱壁才站稳。她皱了眉头,将跌倒在地的玉竹扶了起来,一边朝船舱外看去,忽然面色一沉,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微笑。 还真是冤家路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3章 碰撞 玉竹后怕地摸了摸胸口,见溶月无碍,便出声问还在船舱外的云苓道,“云苓,发生什么事了” “有艘游船同我们撞上了。” 玉竹看向溶月,“郡主,您先在这儿坐着,奴婢出去瞧瞧。” “无妨,有表哥在外面,不过你先去把表姐叫进来吧。”谢祁平日也习武,虽然武功没有哥哥那么高,但对付几个找茬的纨绔子弟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竹应下,出了船舱。 溶月若有所思的看一眼不远处那艘撞过来的游船,在船头那里立着个紫衣男子。照理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看清楚格大致轮廓,溶月却一眼认出了他是谁。 梁博,前世的仇人之一,自己怎么可能忘记哥哥从马上摔下来跌断腿便是拜他所赐 说起来,梁博同她还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因为他的父亲梁明和二夫人梁菁菁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兵部尚书梁旭东庶子女很多,嫡子女却只梁明和梁菁菁二人。梁明正室又育有一子二女,大姑娘梁晓芙被送入宫中,听说颇得圣心,已经晋为嫔的位分了。三姑娘梁晓苒,十四五岁的年纪。二少爷便是眼前这个恶贯满盈的梁博了。 京城有三霸,慕容彬的蛮,窦樾的淫,还有梁博的狠。蛮,蛮横无理之意,是指慕容彬性格暴躁,稍有不如意便会对人拳打脚踢。淫,是指窦樾最为好色,大街上稍有姿色的女子便会被他调戏一番,有他在的地方,女子都要绕道而行。至于狠,便是指梁博的心思最为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前世梁博倾慕于沈汐云,在二房的指使下使毒计害了哥哥,今生自己定要让他尝尝自食其果的滋味 谢采薇弯了腰刚进船舱,船外便响起梁博身边小厮怒气冲冲的质问声,“船上何人竟敢撞上梁府的游船” 谢祁不欲与这种人多做纠缠,只吩咐船家后退一些换条道走。 见没人搭理,梁博恼羞成怒,狠厉的目光射向船头的谢祁,“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嚣张你可知我是谁” 谢祁轻飘飘看他一眼,淡然道,“梁二公子。”谢祁比梁博年纪大,且已入朝为官,不是同梁博一个圈子的,所以谢祁虽然认识梁博,梁博却不认得他。 梁博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谢祁一番,见他一身华缎锦袍,气质卓然,知道他定不是什么普通角色。但梁博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又仗着长姐在宫中的地位,自然不甘示弱,“你既然知道,还敢如此猖狂行事” 谢祁盯着他冷笑一声,“梁二公子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不小。” 梁博何时被人这等挖苦过,心里一怒刚想发难,又怕谢祁背后有什么后台,眼珠转了转,粗着嗓子道,“本公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诚心实意地向本公子道个歉,本公子就不跟你计较,否则”他看了看身后摩拳擦掌的家丁,笑得张狂。 谢祁却看也不看他,只沉声吩咐道,“船家,可以了便走吧。”那船家点点头,抖抖索索地将船缓慢开动起来。 梁博气急败坏,手一挥,刚想指挥人上去对付谢祁,便听到船舱里飘来自己妹妹不耐烦的声音,“哥哥,怎么回事啊还走不走啊” 梁博对于这个娇气的妹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但架不住她得爹娘欢心啊。今日本来同人约了去喝花酒,却被这个妹妹楸出来陪她游河,自己不同意,她便去爹娘面前哭闹。两岸全是绿油油的树,也不知有什么好游的。 心中不快,说出来的话便带了些火药味,“跟别人的船撞上了,走不了了你就安心先呆着吧” 偏偏梁晓苒也是个火爆性子,自小就万千宠爱于一身,被梁博这么一呛,顿时就来火了,也不管丫鬟的劝阻,一撩帘子走了出来。 “哥,你怎么说话的我欠你钱还是怎么的” 梁博枯了眉头看向身后战战兢兢的丫鬟,“还不把小姐扶进去,掉水里了怎么办” 那丫鬟赶紧应是,颤颤巍巍就来搀梁晓苒。 梁晓苒“啪”的一声打掉她的手,瞪着那丫鬟道,“我是你主子还是他是你主子你听谁的话” “奴婢奴婢”那丫鬟低着头,吓得都快哭出来了。主子吵架,遭殃的总是她们这些下人。 梁晓苒看也不看她,挑衅地看向梁博,“我就不进去,你能怎么着”看见梁博愈发阴沉的脸色,梁晓苒却觉得心里畅快得很,刚想接着说,目光瞄到对面船上船头站着的那个青衣公子身上,不由怔住了。 一时间也忘了同梁博斗嘴了,转了目光朝谢祁看去。 梁博见她突然住了嘴,嘲讽地看过去,却发现梁晓苒的目光痴痴地落在了方才那个出言不逊的男子身上。他冷笑一声,“怎么,妹妹可是看上人家了” 梁晓苒回过神来,闻言羞红了脸,狠狠一啐,“你胡说八道什么” 梁博睨她一眼,不再说话,阴冷的目光落在已渐渐退开几尺的溶月那艘船上,声音提了提,“看来有的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说完,挥一挥手。身后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丁早就摩拳擦掌了,听得这一声令下,有点功夫的一跃而起,跳到了那边甲板上,不会功夫的直接噗通一声跳到水里,游过去将船围了起来。 谢祁冷冽的目光扫过,冷哼一声,“不自量力。”那些家丁顿时觉得周身被寒冰包围,方才还很温暖的河水骤然冷了下来。 梁晓苒见突然就动起手来了,一急,跺了跺脚,“哥哥,你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啊。” 梁博唇边讽意更深,“怎么,妹妹才见了人家一面就舍不得了你可别忘了,你的婚事自己可做不来主,别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梁晓苒被这么一呛,脸羞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狠狠瞪他一眼,扭头进了船舱,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梁博剑一般的目光射向那些家丁,“还不动手” “慢着”一触即发之际,梁博听到对面船舱中传来一声娇喝,婉转清旖若泠泠琴音。 ------题外话------ 上了今推,涨收的速度却比乌龟还慢,夭夭表示心好塞 我要去哭一会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4章 和解(二更) 他阴沉着脸,一动不动地盯着那船舱口的帘子。耳边话音落定,帘子便被掀起。梁博的视线落在帘子上的纤纤玉手上,眼中神色晦暗几分,紧接着,便见从船舱中钻出个身姿窈窕的少女。 少女年纪不大,一袭藕荷色缠枝莲纹轻衫,头上斜簪一支镀银墨玉滴珠镂花扇形步摇,腰间缠着一根通红似火的鞭子。肌肤胜雪,皓齿明眸,面上覆着轻纱,却仍可见容色绝丽至极,不可逼视,目光中寒意逼人,更增添了几抹花树堆雪的清冷之气。 梁博愣了愣,游船上的家丁更是怔在原地,贪婪地注视着。 “啪”的一声,溶月一鞭子挥去,正前方一个目露淫光的家丁捂着脸惨叫一声,跌落水中。 梁博回过神来,扫一眼落水的家丁沉声道,“姑娘这是何意” 溶月出了船舱,与谢祁并排立在船头,冷冷地看着梁博,“我倒要问问,梁公子是何意这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地欺上门来,以多敌寡,梁公子也不害臊” 梁博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本公子先礼后兵,已是仁至义尽了。” 溶月勾唇一笑,周围人只觉眼前灿然生光,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她的声音却愈发清冷寒峻,“谁撞的谁还没搞清楚,梁公子便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起来” 谢祁皱了眉头,柔声道,“月儿,跟他废话什么,这么些个狗腿子我还不放在眼里,直接解决掉就是了。” 若真要动起手来,溶月他们未必就不能胜,但是梁博此人心狠手辣,若现在就同他结下梁子,日后要算计他怕是会更难,所以溶月不愿这么快撕破脸皮。 梁博看着她通身的气派,觉得隐隐有些头痛,这女子似乎有些不好惹啊,京中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人物了。他眯了眯眼眸,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语气中带了几分试探,“敢问姑娘究竟是何人” 溶月眼中一抹讥诮,“怎么梁公子还要看人下饭若我们没有背景你便可以仗势欺人了” 梁博狠厉之色愈重,却也因此愈发不敢轻举妄动,正在僵持之际,耳边传来梁晓苒的惊呼,“明珠郡主” 上次赏花宴梁博因为在外惹了祸,被他祖父关在了家里头未能去成,所以不认识溶月。梁晓苒却是见过溶月的,这会见到她立在对面船上,吃惊不小。 “明珠郡主”梁博狐疑看去,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鞭子之上。是了,传说明珠郡主上次赏花宴以一曲鞭舞作画震惊全场,自己一时大意,居然没认出来。 他脸上神色变幻几许,终于恢复常色,对着溶月和谢祁一抱拳,“原来是明珠郡主,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郡主海涵。”又看向谢祁,“这位公子是” “翰林院谢祁。”见溶月似乎打算和解,谢祁自然不会落了她面子,冷冰冰道。 梁博不同于窦樾和慕容彬的蛮横无理,他是能屈能伸之人,见眼前二人都是惹不起的角色,立马换上了一副歉意的表情,“原来是谢大公子,真是失敬失敬啊,方才都是一场误会,还请二位不要往心里去。”一边朝船上的家丁使眼色,“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向明珠郡主和谢公子赔罪。” 溶月冷冷地看着他如此迅速地变脸,心中对他愈发不齿。 梁晓苒听得谢祁自报家门,眼睛一亮,冲着他彬彬有礼地福了一福,娇柔道,“家兄性子有些莽撞,小女子在此替他向谢公子道歉了。” 谢祁却看也不看她,只吩咐船家快些开船。 梁晓苒讨了个没趣,还想开口,梁博却狠狠瞪了她一眼,梁晓苒一愣,想说的话便堵在了嗓子眼里。 梁博见他们的船渐渐开远了,眉头皱了皱,脚下一发力竟跃到了溶月那艘船的甲板上。谢祁怒视道,“梁公子还想做什么” 梁博不慌不忙地作了一揖,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郡主,谢公子,方才多有得罪,不如在下做东,请二位在来兮楼用餐,权当赔礼道歉了。”他顿了顿,唇边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说起来,在下同郡主还有几分姻亲关系呢。” 呸,不要脸溶月心里暗骂。只以袖掩面,避过他灼热的目光道,“梁公子请回吧,我同表哥还有事,就先走了。” 梁博明白这会不能硬来,又作了一揖,“既如此,在下也不勉强,改日有机会再叙。”说着,又跃了回去。 溶月松一口气,赶紧转了身。谢祁摸了摸她的头,叹一口气,“月儿,下次可不能这等莽撞了,你这是不相信表哥吗” 溶月被他摸得一僵,只得扯出一抹笑容来,“表哥,我不是见他们人多,怕你吃亏嘛,想着我郡主的名头总能压一压的。” 谢祁哪舍得真的责骂她,这会见她这般巧笑倩兮的模样,心里顿时啥气都没有了,摇摇头无可奈何道,“你呀进去吧,幸好采薇没跟着出来胡闹。” 听得外面动静消了下去,谢采薇忙出来查看情况。 对上谢采薇担忧的眼神,溶月笑笑,“没事了,表姐,进去坐着把帘子撩起来看风景好了。” 谢采薇点点头,随着谢祁进了船舱。溶月刚想跟着进去,突然觉得身后有道视线停在自己身上,给人以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溶月扭头寻着方向抬眼望去,却并未发现任何人影,目光所及处是临河的来兮楼。二楼最左边有扇窗户开着,里面却并没有人。溶月又狐疑地打量了几眼,却仍未发现什么异常。 “月儿,怎么还不进来”见溶月没有跟上,谢祁又走了出来。 “来了。”溶月敛下心思,跟着谢祁进了船舱。 过了一会,方才溶月瞧见的那扇开着的窗户里突然跃下一个人影,“扑”的一声坠入河中,溅起阵阵水花,波光粼粼一圈圈荡漾开来。那人影在水中四下张望了一会,尔后飞快地朝一个方向游去,像极了一尾灵活的银鱼。 水面上荡起圈圈涟漪,人影渐渐游远,河水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全都没有发生过。 ------题外话------ 是谁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5章 跳船 梁博回到船上,梁晓苒却还在望着水面出神,他眉头皱得更紧了,冷冷道,“妹妹,你怎么还在想那人” 梁晓苒抬起头瞪着她,上挑的眼角流露出几分不满,“要你管” “既然不要我管为何又要拉我出来你以为我真愿意陪你成天无所事事在外面瞎逛”梁博方才吃了瘪,这会心情自然不好,阴沉着脸道。他这个小妹妹,真是被惯坏了 梁晓苒说他不过,愤怒地跺了跺脚,咬牙恨恨道,“你就会欺负人回头我进了宫要跟大姐说去” 梁博轻哼一声,“你要是有大姐一半的聪敏,我也不会成日说你。” 梁晓苒白他一眼,转身进了船舱,身后传来梁博不带语气的声音,“你和谢祁是不可能的,不要再多想了” 梁晓苒面色一白,手中的帕子被她搓成了一团。他这是什么意思亏他还是自己亲哥哥呢,有这么看不起自己的 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个芝兰玉树的身影,面上表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分。她长这么大,比谢公子好看的男子不是没有见过。可是总觉得谢公子身上有种温润如玉的气质,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并不怎么大放异彩,却仍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转念又想到方才他和溶月并排而立的情景,面色又黯淡了一分。他二人是表兄妹,明珠郡主又生得好看,谢公子会不会喜欢上明珠郡主 一想到这,头使劲摇了摇,告诉自己不会的,谢公子那样清朗的男子应该喜欢自己这种静好淑女才是。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想到动情处竟不觉吃吃笑了出来。 娘最近不是开始给自己物色夫婿人选了吗回去一定要跟她提一提谢公子,娘那么疼自己,一定不会拒绝的。何况还有姐姐呢,就算娘不同意,姐姐也会帮自己的。 一旁的丫鬟见自家小姐一会皱眉一会痴笑,只觉毛骨悚然,背后都出了一声冷汗,心里想着小姐该不会是魔怔了吧。迟疑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递了盏茶上去,硬着头皮道,“小姐,您请用茶。” 梁晓苒这会心里美滋滋的,顺从地接过茶盏,刚准备喝,船底却传来一声闷闷的巨响,震得船身一荡,她手没拿稳,滚烫的茶水便倒在了手背上,登时烫出了好大一片红肿。 “怎么回事”梁晓苒疼得将杯子一摔,怒气冲冲地冲着船外吼道。只是外面这时也是一片闹哄哄,根本没人理她。 丫鬟见她烫到了,忙不迭地上来给她擦掉茶水,不想船身又是一震,丫鬟手下力道没掌握好,太过用力了,按到了梁晓苒方才烫到的地方。她疼得吸一口凉气,想也未想,一巴掌甩了过去,“连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住地磕着头。 梁晓苒看都不看她一眼,怒气冲冲朝船舱外走去,不料却跌跌撞撞闯进来个小厮,“三小姐,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梁晓苒心中一急,一把抓住他。 “船底破了个大洞,船要沉了”小厮慌慌张张道,“二少爷让你赶紧出去。” 梁晓苒将他扔在一边,磕磕碰碰朝船舱外跑去。“哥”她跑到梁博身边,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他,瑟瑟道,“怎么回事船底怎么会破了个洞” 梁博阴沉着脸看着跑来跑去的小厮,唇角下垂,显得十分不悦。方才上船之前明明好好检查过了,怎么会突然之间发生这种情况难道是明珠郡主搞的鬼他想了想,又否定了这个猜想。方才明明瞧着郡主的船往另一边去了,何况刚刚只听到一声撞击便发现船底破了个大洞,这等功夫,绝非谢祁和郡主所能有的。 到底是何人他目光紧紧盯着湖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便有一个小厮大口喘着气浮出了水面。 “怎么样”梁博焦急道。 “什么怎么样”梁晓苒见他立在船头未有任何动作,又急又怕,忙插嘴道。 “你给我闭嘴”梁博吼了她一句,又看向那小厮。 “少爷,奴才看过了,水底什么都没有别说是人了,就连鱼也不见一条。” 真是活见鬼了梁博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此时又有一个小厮跑来,急匆匆道,“少爷,不好了,水越进越多,船快沉了” 梁博扫了一圈四周,他们这会正好行到了河中心,周围连半条船的影子都没看见,脸上的表情仿佛能冻死人。 他咬牙思索了片刻,从牙缝中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跳船” “什么”梁晓苒一听大惊,叫嚷道,“哥你疯了我才不要下水” “不跳船,你就等着沉船时形成的漩涡把你卷进去吧到时可没有人救你”梁博虽然对这个娇气的妹妹多有怨言,关键时刻还是耐着性子跟她解释了一下。 梁晓苒一听,不敢再多话,望着深不见底的河面腿不住地打颤,哭丧着脸道,“我我不会凫水” “去给小姐找块木板来。”梁博扭头吩咐道。 一个小厮应声离去,很快便拿了块木板过来。梁博将木板塞到梁晓苒手中,冷声冷气道,“抱好,到了河里不要松手。待会我在前边拖着你,你尽量放松身子。” 梁晓苒抽抽搭搭地点了点头。 “快跳”梁博瞧着船舷都快跟河面持平了,催促道。 梁晓苒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却怎么也迈不开腿,耳边传来“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她的心里却愈发发起憷来。 梁博却没这么好的性子再等了,直接伸出手一推,梁晓苒稀里糊涂就掉进了水里,呛了好几口水,好不容易才浮出水面手忙脚乱地抱住那块木板,眼睛怨恨地看向梁博。 梁博这时也已下水,一只手带着梁晓苒,一只手不住地划着水,尽量远离方才那船。 那艘船很快便沉了下去,咕噜咕噜的冒了几个泡泡便没入了水中。 梁博眼中神色愈发幽深,不知想到了什么。 这会虽然已经是夏天,但在水里泡久了微风一吹顿时觉得身上凉意嗖嗖。虽然有会游泳的小厮去岸边叫了船过来,但后来梁晓苒到底还是受了风寒,在床上躺了许久。就连梁博,也发了几日的高烧,好不容易才退了下去。 ------题外话------ 文文21号上架,那天正好是周一,哭瞎tot有妹纸说周一可能会没空,想征询下妹纸们的意见。 如果我在中午一点发文可以吗刚好吃过中饭,大家会不会有时间来抢首订到时会有首订活动,不想首订状况太惨烈啊tot~ 麻烦妞们在评论区敲一下你们的意见,夭夭好决定什么时候发比较好,拜托拜托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6章 棋局(二更) 此时的来兮楼二楼碧落阁内,萧煜一袭茶白锦袍,正闲倚在竹榻上,面前摆了个白玉棋盘,他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正在自己同自己对弈。 “王爷。”耳边响起一道沉稳的声音。 萧煜落下一颗白子,侧了头看去,眼前的亦寒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面容刚毅,嘴唇微抿。 他点一点头,视线又落在了棋盘上,良久,悠悠的声音才响起,“嗯,你做得很好。换了亦风,定然做不到你这般悄无声息。”换了亦风,一定还会左一个为什么右一个为什么,亦寒在身边,果然是清净许多。 亦寒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属下自然要比亦风厉害。不然王爷也不会让他去莫言那里再训练两个月了。” 萧煜勾一勾唇,清脆的落子声又响起。此时棋盘上已布了大片黑白交错的棋子,显然胶着的很紧。他沉吟片刻,捻起一颗黑子,下了最后一棋。 亦寒悄悄扫一眼棋盘,又是和局,王爷这左右手对弈的功夫是愈发出神入化了。 萧煜的目光从棋盘上收回,对着亦寒点点头,“把这都撤下去吧。”如今这京里的局势,也不知谁是那执棋人,谁又入了谁的局。 亦寒领命退下。 萧煜的目光悠悠然落在回归平静的琥珀川河面上,心中微动。真是没想到今日又会见到明珠郡主,还是在那种情况下。 方才与她并立船头的那名男子是谁萧煜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想起刚才那一幕,不知怎的觉得两人站在一起莫名有些刺眼。 亦风说自己对明珠郡主有些不一样,似乎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 名门贵女他见过很多,如明珠郡主这般活得明媚张扬,恣意从容的女子,他却是头一回见到。 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都活在算计阴谋之中,喝不完的良药苦口,躲不尽的明枪暗箭。而明珠郡主的出现,他灰暗阴冷的生命中似乎蓦地出现了一道光亮,虽然微弱,却带着温柔的暖意,一时有些贪恋这温暖,竟不想让他人分了丝毫去。 只是,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想起那日在林子中她娇憨的模样,不由勾唇一笑。 窗外阳光斜斜洒下来,层层光晕之中萧煜的眼眸愈发黑亮幽深,仿佛融化了秋水的神韵,透出几分流彩逼人的美来。 溶月三人又在河上泛了一会舟,见日头渐中,且都有些饥肠辘辘了,便下了船朝来兮楼而去。 一到来兮楼门口,热情的小二便迎了上来。“客官里面请。”又指着大堂角落一张桌子道,“几位客官坐那儿可好” 谢祁微微蹙了眉,看向小二,“给我们一间雅间吧。”月儿和采薇到底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坐在大堂里任由别人打量到底有些不妥。 小二点点头,“好咧几位楼上请” 上了楼,他将几人引到一间雅间前,“几位里边请。” 溶月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走廊尽头的碧落阁上,心念一动,现在想起,似乎方才她在船上见到的那扇打开的窗户,便是这碧落阁的方位 碧落阁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丝毫声响,溶月收回思绪,刚想抬脚迈入房中,突然转身问道,“小二哥,那间雅间里可有人” 小二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慌张,“客官,碧落阁里没有人。” “是么”溶月眸光微动,“那我们可否去那间用餐” 小二咧了咧嘴,为难道,“这位小姐,碧落阁是有位贵客常年包下的,小的做不了主,您看还是用这间云雾阁可好” 溶月点点头,也不为难他,若有所思地进了房间。 来兮楼的菜肴果然让人赞不绝口,三人用过午餐,都是一脸满足的神色。又在外面随意逛了逛,便回了府。 溶月心里记挂着祝崇之事,一回到府里便转去谢太傅的书房。 谢太傅近日得了本前朝书法大家的孤本,这会正在书房里聚精会神地研究着。见溶月过来,他合上字帖,奇道,“月丫头,怎么又过来了我听人说祁儿带你们出府玩了” 溶月点点头,嘟了嘟嘴,“还碰上个恶心的人。” “谁” “梁博。” “梁尚书的嫡孙梁博”谢太傅捋着胡须沉吟道。 溶月点点头,坐到竹榻上,目光又落到了先前那副画上。“外祖父,这个祝崇现在在哪里啊” 谢太傅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丫头问这个做什么” “怎么着也算得上是个百年难遇的人才,我有些好奇嘛。”溶月笑嘻嘻回道。 谢太傅不疑有他,语中带了几丝惋惜,“他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并不安分于课业,经常私下攀附大臣,祭酒见他心思完全不在学业上,劝了他好几次都无果,只得将他劝退了。祝崇家中条件似乎不太好,又是被国子监退过学的,这会只怕在西市摆摊卖字画吧。” 谢太傅说完,长长叹一口气,似乎还在感叹这个曾经的好苗子居然沦落到这种田地。 溶月心里却活泛开来,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就方便拿捏许多,得趁着他的名气还没有大起来的时候,赶紧把他弄出邺京城去,这样萧梓琰一伙人就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了。 溶月心中有了主意,定下心来,又陪着谢太傅说了会话,这才回了房中。 房内还是她出府时候的模样,那张写着“祝崇”二字的宣纸上墨迹已干,溶月的眼神落在那两个字上,内心焦躁之火突然就熄了下来,不过是个宵小之辈罢了,也只得方才自己那般失态 溶月垂下眼帘,随手将宣纸撕了个粉碎扔进了垃圾篓里。 “玉竹。” 玉竹清脆应一声,进了房间。 “你回府一趟,叫张培帮我查一个人。”溶月坐在梳妆台前,将耳畔的流珠耳坠摘下放入红木妆奁之中。 自从发生上次上元节之事后,溶月就把张培要了过来,专门负责自己的安危,同时也帮溶月打探一些她不方便打探的事。因这次是来谢府做客,便没有带上他。 “不知郡主想叫张侍卫打探何人” 溶月招招手让她靠近些,细细叮嘱了几句。 “奴婢晓得了。”玉竹郑重应下,“奴婢这就出发。” “再顺带看看娘亲那边是不是一切安好。”溶月想了想,又道。 “是。”玉竹屈身一福,出了房门。 ------题外话------ 上一章的题外话很重要,美妞们务必记得回复一下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7章 梁嫔 酉时刚过,紫微城中各处都已掌上了灯,逶迤的灯光从外朝的玄武门一直延伸到内廷最深处,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这里,有着人人艳羡最极致的华丽,却也有着不为人知最肮脏的黑暗。 御书房内。 夜风透过窗户缝隙吹了进来,黄铜蟠龙烛台里的烛火摇晃了几下,闪烁着跳跃的光影,灯台里的灯芯已快燃尽,火花渐渐暗淡了下来。 夏日的夜晚总有些燥热,殿中虽然湃着冰块,却仍有丝丝燥意,殿门大开着,保持着室内风的流通。 黄花梨木书案后,坐着穿明黄色衣袍的明熙帝,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奏折,眉头拧成川字。他的右手边,还摆放着厚厚一摞未打开的奏折。 他沉思片刻,手中的朱笔一勾,做了批示,将奏折合上放到左手边,又拿起一本新的看了起来。 忽然殿门外露出一小截鹅黄色衣角,随后一张略微带着拘谨的脸蛋探了出来。伺候在一旁的汪忠听得这细微的动静,微微抬了眼角看向门外,那小宫女见他看来,忙向他鞠了鞠,一脸恳求的神色。 汪忠叹一口气,抬眼觑明熙帝一眼,见他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嘴张了张,还是咽了下来,朝殿外的小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先下去。 那小宫女急得直跺脚,却也没法子,悄悄又退下去了。 汪忠眼中带了些许忧色,又看了明熙帝几眼,见他眉头紧皱,似乎遇到什么烦心事,明灭的光影倒映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皇上在此已批了两个时辰的奏折了,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汪忠犹疑了一下,放轻了手脚上前,先将烛台里快燃尽的灯芯给换了,殿内顿时明亮了不少。这才试探着开口道,“皇上,您看是否要传膳了” 明熙帝搁下御笔,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的话,酉时刚过。”汪忠躬身道。 “哦。”明熙帝轻答一声,神情似有些恍惚,“都戌时了。”他站了起来,看一眼汪忠,“那便传膳吧。” 汪忠应下,却未动,只道,“皇上就在这御书房用膳么” 明熙帝偏头看他一眼,神色平静,“方才有谁来过” “凤寰宫的小宫女来过,该是皇后娘娘派人来请皇上的。奴才瞧着皇上没空,便先打发了下去。”汪忠小心翼翼道。 “唔。”皇上若有所思地看汪忠一眼,汪忠此人,在他身边伺候了近二十年,胆子不大,却是个实心眼儿的。比起另一个大内侍高远来说,他更适合在自己身边伺候。 “那便去皇后那吧。”皇上收回目光,淡淡吩咐道,语气半分起伏也无。 “是。”汪忠便要上来迎明熙帝,皇上的脚步却顿了顿,狐疑的目光落在一旁高几的红木食盒上。 “这又是何人送来的” “回皇上的话,这是昭信宫梁嫔派人送来的糕点,奴才适才提了一句,皇上只挥了挥手,奴才便想着皇上怕是还不饿,便先置在了一边。”汪忠一边回一边暗骂自己居然把这茬给忘了,现在这位梁嫔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只是再怎么相像也终究不是那位,从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又不知能得宠多久呢。 明熙帝这才恍惚想起这事,当时忙着批奏折,也没往心上去。他折了个身子,走到那高几前将食盒盖打开。里头是几碟子各色各样的糕点,精致小巧,配着雕花的青瓷小碟,让人瞧着心里也舒坦。 明熙帝眼神一怔,思绪恍恍惚惚间似乎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熠哥哥,我最近学了做绿豆糕,你尝尝好不好吃” “好吃” “真的吗”女子的明眸亮晶晶好似天上最美的星辰,“那我改日再做了给你吃” “皇上皇上”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耳边传来汪忠恭敬中带着担忧的小声呼唤。 明熙帝回过神来,垂了眸子,良久,才道,“朕记得那日跟你提过有个折子是定远侯递上来的,说要告假回京半月。” “回皇上,奴才记着呢,当时您让奴才收着,先压下不批。”汪忠闪了闪神,回道。 “回头给我找出来。” “是。”汪忠应下,挣扎了半天,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问了出来,“皇上的意思是” 明熙帝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汪忠神色一凛,只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有胆子打探起皇上的心思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奴才该死,奴才逾矩了。” “起来吧。”明熙帝脸上并不见怒色,反而带了一丝苍凉的寂寥,他负手看向窗外,“近日边境不太平,定远侯还是暂时不要回京了。” “皇上说的是。”汪忠赶紧应下,擦一把脑门上的冷汗,心底长吁一口气。 皇上转过身,心不在焉道,“摆驾昭信宫吧。” 汪忠忙敛了旁的心思,打起十二分精神扯开嗓子道,“皇上摆驾昭信宫” 此时的昭信宫清思殿内。 鎏金雕花香炉中焚着似有若无的冰合香,一旁的缠枝菊瓣翠叶烛台中红烛烧得正旺,殿中被柔暖的光线笼罩着,镜子前坐着的人影也显得明明灭灭飘忽不定。 镜中之人容颜娟好,两弯柳叶般的黛眉下是一双清眸流盼的杏眼,樱唇贝齿,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愈发显得旖旎含媚。 梁晓芙此时已净面沐浴,身上只松松披了一件鲛纱薄外衫端坐在镜前端详着自己,涂着艳红丹蔻的指尖划过脸上滑腻的肌肤,眼中神色迷迷蒙蒙,带了些琢磨不透的神色。 “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要传膳吗”开口的是梁晓芙身边的大宫女流音,一脸小心翼翼的神色。 “流音,你说,本宫美吗”梁晓芙的目光从镜中转向流音,眼中神色在昏黄明灭的烛火映照下显得有些诡谲。 流音一怔,慌忙垂下头,“娘娘自然是极美的。” 梁晓芙轻笑一声,手指又抚上面庞,从眉梢到眼角到唇畔,似在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品一般,语声幽幽,“本宫也觉得自己极美呢,可是若不是这张与她有两分像的皮囊,皇上的目光怕是半分也不会落在本宫身上吧。” ------题外话------ 改了简介发现木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8章 蜜意(二更) 流音一惊,慌忙跪下,语色却是郑重不已,“娘娘慎言。娘娘天生丽质,又何必妄自菲薄。”她是梁晓芙从娘家带来的人,有些话别人不敢说,她却是定要劝一劝娘娘的。 “你说的对”梁晓芙幽幽叹一口气,“他是因何看上我的又有何重要呢终究是入了宫,旁的心思再怎样也该收一收了。” 流音见她似乎想通的样子,悄然舒一口气,只盼着娘娘不要钻了牛角尖才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道,“娘娘您说的是,老爷和夫人自然也是盼着娘娘好的。” 梁晓芙凌厉的眼风一扫,语气中便带上了些厌恶,“你也不必多说,本宫自然知道如今梁府的情况少不得要靠在本宫身上。”她说得有些急,胸口微微起伏,似有些愤愤不平。 流音垂了眸,只当没看到她狠厉的眼神。 梁晓芙瞧着她这样子,神色突然就恹了下来,她起了身走到竹榻上,斜倚着靠枕,语声懒懒,“叫人送过去的糕点皇上吃了吗” “回娘娘的话,皇上似乎还在批奏章,暂时还未动。”流音垂首道。 “那便传膳吧,要些清淡的小菜便好。” 流音知她今日小日子来了身子有些不适,福身应下,刚准备出门准备,殿外却传来内侍尖利的通报声。 “皇上驾到” 梁晓芙微微有些怔忡,她进宫时日也不短了,宫里各处都安了些耳目在,皇后娘娘派了人去请了皇上好几次的事她自然也是知晓的,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这个时辰到她这里来。 流音也是一怔,面上便有些慌乱起来,嘴里只念叨,“这可怎么办娘娘都已经落了妆了,要不奴婢赶紧先给您略略上一点” “不用了。”梁晓芙睨她一眼,语气中虽然也有几分慌乱,面上表情却还算镇定,“皇上都已经到门口了,替本宫换了衣服,伺候本宫去迎着吧。”她如今正是女子娇艳如花的年岁,就算素面朝天依旧敢直面圣颜,何况皇上怕就喜欢她这样不施粉黛的样子。 殿外宫女内侍已经跪了一地,梁晓芙踏出殿门,便看到那个明黄衣袍的男子衣袂带风向她缓缓而来。 她眼前一恍惚,在流音的搀扶下也跟着跪了下来,“臣妾见过皇上” 明熙帝紧着上前几步,将梁晓芙扶了起来,“爱妃不必客气,地上凉,担心身子。”他嘴里说着关切的话,声音中却透露出清冷的疏离。 梁晓芙只作不知,扬了头笑得秾丽娇娆,“皇上这般关心臣妾,臣妾可真是受宠若惊了。”淡淡月光之下,她眼角的那颗泪痣愈发精致剔透,真真一张芙蓉美人面。 明熙帝在这样的笑容里微微晃了神,记忆中,她也曾对自己绽放过这样明媚的笑脸,只是今夕何夕,伊人何处 梁晓芙瞧着他眼底的缥缈,桃红水袖下涂着豆蔻的尖利指甲狠狠地掐入掌心,眼底一抹寒意闪过。她真是恨透了皇上这种每次透过她看到别人的表情想她梁晓芙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这些才情美貌在面前的男人眼里什么也算不上 梁晓芙垂眸掩下水眸中的愤恨犀利,再抬眼时眼中仍是一片盈盈波光。她掩唇娇笑出声,“皇上次次瞧着臣妾这般看呆了去,臣妾有这么美吗” 明熙帝看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压下心底浮起的黯然,扶着她的腰进了殿中,在竹榻上坐下,带着浅浅笑意道,“爱妃自然是极美的。” “皇上怪会说话的,也不知在别的姐妹那里嘴是不是也这么甜。”梁晓芙偏了头看着他,微微嘟了嘴,一脸娇憨的模样。她本就年纪不大,这般做来倒也显得可人。 明熙帝不但没有怪罪她的胆大,反而哈哈笑出了声,粗粝的指腹在她脸上一刮,“你啊,醋坛子都要快打翻了。” 梁晓芙朝他挪了挪,伸出手环住他的腰,头埋在明熙帝胸前,闷闷道,“是臣妾逾矩了。”一头青丝旖旎铺开直到腰间,散发着阵阵似有若无的淡香。 明熙帝看着胸前的女子,微微闪了神,伸出手替她顺了顺长发,含着笑意道,“爱妃今日怎的连个簪子也未挽” 梁晓芙微微离了他的怀抱,仰着头道,“臣妾方才才沐浴过呢,还没来得及挽发皇上您便来了。要不皇上您替臣妾挽” 汪忠一听唬了一跳,这个梁嫔怎的如此不知好歹,若是平常人家的夫妻也就算了,可皇上乃是当今天子,你怎么能让他做这等为女子挽发的事来 他慌忙抬眼朝皇上看去,却发现皇上脸色并无怒意,只显得有些意外。 没听到明熙帝的回答,梁晓芙眉眼一弯,退出明熙帝的怀抱,瓮声瓮气道,“是臣妾逾矩了,请皇上莫放到心上去。” 明熙帝怀中陡然一空,升起一丝怅然若失的感觉来。 “取爱妃的簪子来。”他扭头对着流音道。 流音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忙取了支梁晓芙平日里常带的碧玺石坠流苏簪来。 梁晓芙端坐镜前,铜镜模糊,她的面容看不太真切,只能看见脸上愉悦的笑容,眼底那一抹讥讽之意却是很快被掩盖了过去。 入宫前,爹曾告诉她,同皇上相处时,偶尔的撒娇扮痴是很必要的,这样会让皇上更加怜惜自己。现在看来爹果然说的没错,皇上吃的就是这一套只是爹的说法是因为其他嫔妃都对皇上毕恭毕敬,自己对他不一样,皇上自然会生出些新鲜感来。 真是这样么 梁晓芙弯了弯嘴角,镜中的面容变得模糊起来。又或许是因为,皇上与她相识相知之时,她也正是这般娇俏略带着孩子气的年纪呢 “爱妃,好了。” 耳畔传来明熙帝愉悦的声音。梁晓芙回了神,眼中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惊喜之意转头望去,“皇上您这簪发的手艺可真是好呢。” 明熙帝嘴角弯弯似乎笑得欢愉。 汪忠瞧见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一时插不上话。又担心皇上的身子,只得大着胆子道,“娘娘,皇上还未用膳。” 梁晓芙微怔,忙道,“是臣妾的疏忽了,流音,快传膳” ------题外话------ 夭夭掐指一算,此人是个重要角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99章 侍寝 如今皇上留在昭信宫用膳,自然不能同先前一般只上些清淡小菜来。流音一吩咐下去,流水般的精致菜肴立马传了上来,摆满了一桌。 皇上和梁晓芙一边说话一边用着膳,气氛十分愉悦。 梁晓芙虽然因葵水来了身子有些不适,但因着皇上在这,也勉强用了一小碗饭。 饭毕,便有宫女上前将餐盘撤下。 两人又说了会话,梁晓芙本就是聪慧之人,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又该以什么样的姿态说,一时间把皇上哄得乐呵呵的。 汪忠在殿外听着时不时飘出来的笑声,不禁感叹,这个梁嫔实在是个七窍玲珑心的,怕是要不了多久又要晋位分了吧。 明熙帝瞧着时辰也不早了,看向梁晓芙的目光染上点点深意,“爱妃,就寝吧。” 梁晓芙心中很是不甘,往日她望穿秋水的时候皇上不来,今日自己小日子来了皇上却要自己侍寝,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她心中恼火,面上只羞怯一笑,低着头不看明熙帝。 明熙帝见她这样,有些不明白了,“爱妃这是何意” “皇上。”梁晓芙小声唤道,两颊染上绯红,“臣妾小日子来了,怕是怕是不能伺候皇上了。” 明熙帝一愣,心中有些许失落却又有些如释重负,“既然这样,爱妃就好好歇着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汪忠” “奴才在。”汪忠忙进得殿来。 “摆驾回乾清宫吧。”明熙帝淡淡吩咐道。 汪忠瞧见殿内的光景,再看一眼梁晓芙的羞怯的面色,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忙低头应诺。 “皇上摆驾乾清宫” “臣妾恭送皇上。”梁晓芙福身目送着皇上离去,脸上笑意淡了下来。“流音,伺候本宫歇息吧。” 明熙帝出了正殿,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明月,抿下唇角,眼中凝了一层似有若无的霜气。 汪忠跟在后头,突然觉得前头皇上的身影萧瑟得紧,他拍一拍脑袋,自己在胡想些什么呢,皇上乃九五之尊,身上有的自然是清华贵气,如何会生出萧瑟之气来。 “汪忠,那里是什么地方” 听到明熙帝的问话,汪忠忙回了神朝他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昭信宫的偏殿漪澜殿,只见庭院中隐隐透出点点亮光,因着灌木阻挡,看不太真切。 “回皇上,那里是昭信宫的偏殿漪澜殿。”梁晓芙居主殿清思殿,这偏殿自然是给位分较低的妃嫔住的。 “住的何人” “奴才记得是上次选秀时封的郑才人,父亲是冀州安平郡下属一个小县的县令。”汪忠心底纳闷,皇上好好的怎么问起这郑才人的事来了。” “哦。”明熙帝沉吟片刻,“去看看。”说着,抬脚朝偏殿走去。 “是。”汪忠忙跟上。 拐了个弯便到了偏殿庭院的石拱门处,汪忠看着眼前的情形傻了眼。 只见朦胧月色下,庭院中飞舞着无数只闪闪发光的萤火虫,宛如一串串彩灯,织成无数纵横交错的彩带。漫天星光下,这样满目飞舞的萤火,就像坠入了人间缥缈的仙境。 在这飘忽灵动的亮光中,有一粉衣女子手中拿着轻罗小扇正在扑着萤虫,身姿轻盈婉转,口中时不时发出银玲般的笑声,在夜空中轻轻飘荡着。 有一宫女面色焦急跟在后头,惶恐劝道,“小主,您还是回房吧,要是摔着可怎生是好。” 那女子回了头娇俏一笑,嗔道,“思蕊,你就别念叨了,我”话音未落,她便见到了站在庭院入口的明熙帝,不由眼睛圆睁,手中轻罗小扇掉落在地都不知。 那唤作思蕊的宫女见她面有异色,也转了头看过去,这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忙跪倒在地,口中直呼,“奴婢参见皇上。”一边偷偷用手攥着粉衣女子的衣角,示意她赶紧跪下来。 粉衣女子回过神来,忙跪倒在地,口中惶恐道,“妾身参见皇上。” 明熙帝望着眼前萤火纷飞的场景,陷入巨大的震惊中。他眼眸一眯,快步上前,一把攥起女子的手腕,眼中满是冷厉,“说,这是怎么回事” 女子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瘫软在地口中只不住求饶。 一旁的汪忠见突生变故,也是唬了一跳,忙快步跟了上去。 明熙帝见女子匍匐在地不住发抖的模样,眼中神色突然就淡了下来,甩开她的手腕,转身大步就朝庭院外走去。 “妾身是见夏夜清凉,在房中一时无趣,便着人捉了些萤虫过来,权当消遣玩乐之用而已请皇上赎罪。” 身后传来女子轻灵中带了些颤意的声音,但口齿伶俐清晰,缓缓道来,似一道涓涓清流。 明熙帝脚步一顿,立在原地,良久,他缓缓转过身走到女子面前,声音中不带任何感**彩道,“抬起头来” 女子惶恐抬头,映入明熙帝眼帘的是一张清秀的面庞,秀眉凤目,不算多美艳,但胜在肤光胜雪。 “你叫什么” “郑娉娉。”女子复又低下了头,低垂着眼恭顺道。 “哪个娉娉”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娉娉。”见明熙帝语气平和,女子似乎胆子大了些,声音也渐渐平稳起来。 明熙帝看了眼她露出的嫩白脖颈,叹一口气,缓了语气,“你起来吧,朕恕你无罪。” 女子柔声谢过,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跪得久了,腿一软,就倒向明熙帝怀中,一股淡淡幽香袭来。明熙帝眉头一皱,却并未将她推开。 郑娉娉心中一喜,眼底滑过一抹得意的神色。她惶恐从明熙帝怀中退出,“妾身失礼了。” 皇上摆摆手,心头莫名升起一股燥意,“无碍,郑才人早点歇息吧。”说着,抬步就要朝庭院外走去。 “皇上” “还有何事”明熙帝耐着性子转了身,瞧见郑娉娉轻咬下唇,欲语还休地看着她,长长睫羽轻颤。 “妾身听说皇上棋艺一绝,只是一直无缘得见。妾身不才,平日里也爱钻研些棋艺,不知今日是否能请皇上指点一二”她紧张地看着明熙帝,眼中秋水盈盈,甫一说完,又害羞地低了头。 明熙帝眼中一抹异色滑过,他犹豫片刻,迟疑道,“也好那朕便同你对弈一局吧。” “皇上里边请。”郑娉娉一喜,忙请了明熙帝入内。踏入殿内前,她回头看一眼清思殿的方向,唇一勾,眼中是得意洋洋的神色。 梁晓芙,若不是你,我也不会如此容易就找到皇上死穴所在,真是多谢也不枉我等了数日,终于等到了这次机会。昔日之辱,日后我必加倍还之 ------题外话------ 痴情or多情的皇上 推夭夭亲爱的的文文:携子追妻王妃请回家叶染衣 宠文悬疑萌宝宝权谋 这是一个俊美腹黑王爷带着天才宝宝寻找娘亲的爱情故事,也是男女主联手屡破奇案的悬疑故事。 穿越,百里长歌认了。 穿越成世人眼中的天煞孤星,百里长歌也认了。 突然有一天,有一只极其精致可爱的萌宝宝在她面前软糯糯叫“娘亲”。 认,还是不认 今天就上架啦,喜欢的妹纸请大力戳哦~爱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硝烟 (二更) 次日一早,昭信宫漪澜殿郑才人昨夜被皇上临幸的事便在宫里传开了。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皇后刚起床,正在梳洗。 “郑才人什么来头”听到宫女琉璃的来报,皇后眼角一跳,正在轻抚衣袖的手顿了顿。 “是上次选秀时留下的,父亲只是冀州安平郡下属一个小县的县令。”琉璃恭谨道。 皇后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昭信宫不是梁嫔的地盘么,她居然能容忍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 “奴婢听说昨夜皇上本来去了是清思殿,后来不知怎的又拐到漪澜殿去了。”琉璃忙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告知于皇后。 皇后眉头一皱,“再去查”她倒要看看,这起子狐媚子又用了什么手段 “娘娘,奴婢已经打探到了。”声音刚落,从殿外转入的是面容沉稳的璇玑,她是皇后的心腹,自然对皇后的心思了如指掌。 “快说”皇后沙哑的声音中带了些急色。 “皇上昨夜本来去的是清思殿,只是梁嫔身子不爽利伺候不了,皇上便打算摆驾回乾清宫。出了清思殿时,却被异象吸引,这才拐去了漪澜殿。” “什么异象”皇后心内一跳,身子往前凑了凑,一时忘记身后有人在帮她挽发,扯得头皮一痛,惊呼出声。 挽发的小宫女一惊,赶紧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皇后压下心中不断上涌的怒气,“都给我滚下去”一干人等赶紧退了出去,殿内便只剩下了璇玑和琉璃。 璇玑接着道,“听说郑才人在殿外庭院内放了许多萤虫,皇上去的时候,她正在扑流萤。” 流萤皇后唇边讥讽的笑意愈深,阴着嗓子道,“轻罗小扇扑流萤。皇上端的是好兴致” 很快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皇上一向严于律己,于这些奇技淫巧的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为何这次却破了例 皇后拿起梳妆台上一只赤金拔丝凤纹鸾鸟缠枝耳坠带上,有些不得其解。忽然眼神一僵,耳畔的手也顿住了,脑中不可遏制地闪过一个念头皇上只有在遇到跟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时才会破例,莫非 她凌厉的目光扫向璇玑,“璇玑,你可见过这个郑才人”选秀之日她虽然也在,这个郑才人却是记不起来容貌了,那照理该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才是。 “回娘娘的话,奴婢方才远远地瞧见了一眼。” “她长得如何”皇后紧紧盯着璇玑。 “不过是清秀而已,自然无法与娘娘的天人之姿相提并论。”璇玑未有半分迟疑,语带诚挚。 皇后“呵呵”两声,眼神看向镜中的自己,玉白柔荑抚上眼角,若细看,那里已经能隐约看出几分细纹来,终究还是岁月催人老。 她收回手,目光幽幽看向璇玑,“那她与那人相比可有相似之处” 璇玑一惊,慌忙跪倒在地,“娘娘多虑了,郑才人不过是中人之姿而已。” 皇后看她一眼,带上另一只耳坠,叹口气,“你起来吧,过来帮本宫上妆。” 璇玑手巧,很快便替皇后画好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妆罢,顿时显得容光焕发,丽质端方,仿佛还是那样风华正好的年纪。 皇后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露出几分满意的表情来,脸上也恢复一贯的从容高贵,“走吧,请安的人也该来了,本宫倒要看看,这个郑才人到底有几分本事” 此时的昭信宫清思殿内,梁晓芙正在大发脾气,殿内时不时响起瓷器碎裂的声音,让人心惊肉跳。 “贱人”梁晓芙满目通红,怒气难消,手里捧着个彩绘仕女白釉瓷瓶就要往下砸。 “娘娘”流音刚从外面进来,便看到满目狼藉,走到梁晓芙面前沉声道,“娘娘这番做派,只会让那些小人看了娘娘的笑话去,娘娘一向沉得住气,今日怎的如此乱了方寸” “啪”的一声,梁晓芙一巴掌甩到流音脸上,“本宫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的下人来置喙” 流音知道她这是迁怒,只直挺挺跪在地上,也不多说,只道,“娘娘要罚奴婢,奴婢无话可说,只是娘娘需明白,娘娘的仇人并非奴婢。” 梁晓芙恨恨地看她一眼,这个丫鬟是母亲亲自调教了很久的,处事圆滑,心思狠辣,的确是自己在宫中最好的助力,所以母亲才让自己将她带进宫。只是有时候被管得多了,梁晓芙难免心生怨气。 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满地的瓷器碎片,虽然眉心仍是紧皱,但语气已经平缓了些,“你起来吧,方才是本宫太过急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去。” “谢娘娘。”流音站起来低着头,脸上那通红巴掌印显得愈发明显。 梁晓芙看她一眼,“你先去上点药吧。” 流音摇摇头,“奴婢无碍。”她抬目看向梁晓芙,“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 “怎么回事”梁晓芙急切道。 流音扫一眼满地的狼狈,“娘娘还是进内室,奴婢先给您上妆,免得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 见梁晓芙点头,她便唤来小丫头将殿内清扫赶紧,扶着梁晓芙进了内室。 流音一边替梁晓芙挽着髻,一边将打听到的情况跟梁晓芙说了一遍。 “流萤”梁晓芙吃惊道,“她怎么会想出这个法子的” “奴婢不知。”流音拿起一支赤金西番莲白玉珠花给她带上。“只是平日里郑才人与您多有龃龉,今日必然会出言不逊,娘娘需沉下气来才是。” 梁晓芙冷哼一声,“便是承了一次恩又如何,再怎么着也是个小小的才人,难道还能越过本宫去不成皇上若真是心疼她,怎么不见给她晋位分” “娘娘说的是。”流音替她最后理了理衣裳,“所以娘娘千万不能自乱了阵脚,不然落到有心人眼里又得受一通编排。” 梁晓芙转过身,握住流音的手,“幸好本宫身边有你。” 流音垂首羞涩一笑,“娘娘言重了,这本就是奴婢该做的。”只是眼中眸色深沉,笑意竟半分也不达眼底。 准备妥当,流音便扶着梁晓芙出了门预备往凤寰宫而去,不料刚一迈出房门,便看到一脸容光焕发的郑娉娉。 梁晓芙脸色一沉。 郑娉娉却笑得嫣然,“梁嫔娘娘,这么巧,娘娘也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不如一道吧。” 看着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庞,梁晓芙一阵怒气上涌,刚待回嘴刁难,身旁流音却轻轻捏了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梁晓芙会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怨气,端上优雅的笑容,睨郑娉娉一眼,“好啊,本宫也正有此意,郑才人请” ------题外话------ 呼深宫女人大戏告一段落,剧透一下,这个是为后文埋伏笔的~ 晚上七点有三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相看(三更) 溶月在谢府的这十来日过得愈发舒心起来,原因无他,只因谢祁这几日翰林院事务繁多,每日都回来很晚,自然也就不能同他们一道用餐了。 没错,谢祁平素晚饭都是同他们一道用的,因为谢老夫人觉得溶月年纪还小,又是自家人,便不用拘那么多礼数。 谢祁是高兴了,溶月可就苦了,每次吃饭都有种会被谢祁看得吞到肚子里的错觉,偏生她瞪眼看过去,谢祁还一眼无辜地回望过来,看在谢老夫人谢夫人眼里却是别有一番意味。 这日,溶月在屋里陪着谢老夫人聊天,谢夫人谢采薇也在,屋内气氛融融,几人都是心情甚好,一直聊到天边出现了橘红的晚霞。谢老夫人抬头看了看暗下来的天色,笑道,“今日祁儿怕是又回不来了,摆饭罢。”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祖母,谁说我今日不回来了。”说着,一袭青色直缀的谢祁便转了进来,眸光晶亮,面若冠玉。 “祁儿今日回这么早”谢老夫人惊喜道。 “想着好几日没陪祖母吃过饭了,今日正好事情不多,便早些回来了。” 谢夫人忙下去张罗了,很快色香味美的菜肴便上了桌。 “阿芜,尝尝这个,你正在长身子,多吃点。”谢老夫人一脸慈爱地替溶月夹着菜。 “谢谢祖母。”溶月冲她微微笑笑,慢条斯理地吃着青瓷碗中的饭菜,能和亲人这样温暖地吃着饭,真好。 谢老夫人奇道,“哎呦,月儿现在吃饭也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儿了,到底是大姑娘了。” 溶月但笑不语,她并未刻意去培养吃饭的姿态,只是性子沉稳下来,各方面自然也就优雅了不少。 “祖母,月儿年纪还小,先前活泼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嘛。”谢祁眉眼含笑,替她说着好话。 谢老夫人似笑非笑地觑他一眼,目光在谢祁和溶月身上转了几圈。 溶月心里腹诽,表哥这些日子表现是越来越明显了,连外祖母都看出了些端倪,自己要不要找机会跟他讲明白可是他又没有说什么,自己若巴巴赶着去说,未免又有些太过自作多情了。 谢祁对谢老夫人颇有深意的目光视若无睹,淡定自若地吃着饭。 谢夫人笑笑,夹了块鱼肉细细挑出了刺,放入溶月碗中,“月儿不是喜欢吃鱼吗,试试这个清蒸鲈鱼,鱼是刚从湖里捞上来的,味道很鲜美。” “娘。”谢祁扒拉完一口饭,看向谢夫人,“您怎么忘了,月儿已经不喜欢吃鱼了。” 谢夫人筷子一顿,奇道,“怎么会我记得溶月上次来都还是喜欢吃的啊。” 溶月却是心中一跳,狐疑的目光看向谢祁。她的确很喜欢吃鱼,只是前一世,萧梓琰也喜欢,为了讨好他,溶月便经常下厨锻炼做鱼的厨艺,导致后来一闻到鱼腥味就想吐。可是谢祁是如何知道自己口味变了的 谢祁筷子一顿,抬起头来笑了笑道,面色如常,“是我记岔了,月儿可不要放在心上。” 谢采薇看着他有些好奇,哥哥一向对表妹的事十分上心,这种事怎么会记岔呢 溶月心中“扑扑扑”直跳,呆呆地望着谢祁有些出神。良久,才低下头继续吃饭。表哥是不是有事瞒着她 溶月心中有事,这顿饭便草草完了事。一回到房中,下午派去侯府的玉竹正好回来了,赶着来向她汇报。 “怎么样,那个祝崇打听到了没有”溶月拿了把绣着葱郁墨竹的团扇坐在窗前的竹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风。 “嗯。张培说他去西市一问便打听到了,就在猫儿巷摆了个卖字画的摊子,似乎生意不怎么好,过得有些潦倒。” 玉竹一路风尘仆仆,特意换了身浆洗好的衣衫才过来的,身上还有淡淡的皂角香。她上前来接过溶月的团扇,一边仔细道。 溶月这才放下心来,看来这会祝崇还没有和萧梓琰搭上线,自己得尽早抽空去一趟猫儿巷了。 主意定下,心中轻松不少。正好窗外夜风吹进来,满室生凉,眉目舒展不少。 “郡主”玉竹看了她一眼,斟酌着道,“奴婢回府时,正好碰到念夏姐姐了。” “唔。娘亲怎么样”溶月心里想着事,随口问道。 玉竹打扇子的手一顿。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异样,溶月转了头看去,秀眉微蹙。 “念夏姐姐说侯爷又来信了,信上说皇上批复最近边疆不稳,让他暂时不要回来了。侯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郁结在心,这几日都吃得比较少。” “怎么会这样”溶月瞪大了眼睛,难道皇上真的在“公报私仇”吗可是他这样纠缠不放又有何意思“念夏姐姐为何不派人来告知于我” 玉竹替她倒了杯水,递了过来,“侯夫人不让她派人来同郡主说。” 溶月叹一口气,“我知道了咱们在外祖这也住了小半个月了,该回了,明日便收拾东西吧。” “是。”玉竹应下,自去找云苓准备去了。 第二日,谢老夫人听说这件事,也有些唏嘘,自然不好多加挽留,只叮嘱她让侯夫人看开点。 一回到府中,溶月便径直去了清芷院,侯夫人正在做着绣活,知秋在一旁搬了个小杌子替她分着线。 “阿芜,你怎么回来了”侯夫人听得动静看来,面露诧异,玉白的面容上有一丝苍白。 “娘。”溶月在她身边坐下,接过她手中的刺绣绷子,“我知道爹的事了。” 侯夫人闻言怔了怔,很快扯出一抹笑容,“阿芜这是担心娘呢你放心吧,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娘也不会在这一次就想不开。” 溶月见她虽然眉间略有愁色,但面色还算正常,便也不多提,岔开了话来说,“娘,最近府里头还好吧” 侯夫人点点头,“没什么事。” 溶月朝沈府那边努努嘴,“那边那几位呢没有到处蹦跶吧” 侯夫人抿嘴笑笑,“二弟妹忙着给二姑娘相看亲事呢。” 溶月眼前一亮,显得颇有兴致,“怎么回事” “二姑娘也十五了,该定亲了,二弟妹这几日正拉着她四处参加宴会呢,听说今日又去梁府了。” 溶月眼神微闪,以沈汐云的性子,她会甘心随便嫁个世家子弟么怕是宫里头那几位皇子才是她心目中的乘龙快婿人选吧。自己要不要找个什么机会给她和萧梓琰再添一把火呢 不过溶月还没来得及思考出可行方案,就发生了一件前世没发生过的,她也丝毫没有预料到的事,只得先歇了这心思。 ------题外话------ 三更奉上,妹纸们收文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随驾 六月初五,沈府迎来宫中传下的皇太后懿旨明珠郡主沈溶月机敏活泼,深得皇太后欢心,特准其六月十五随驾同行,前往临朔行宫避暑。 懿旨一到,沈府连日来平静的表象终于被打破,一时沸反盈天起来。 溶月坐在书案前,一手托着下巴望向窗外,心思却如同玉竹手中打着的络子一般,绕有千千结。 “郡主,您说这懿旨是什么意思啊”玉竹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她旁边,一边灵巧地编织着,一边狐疑道。 溶月摇头,一脸怅然。圣恭仁皇太后宁氏乃宣成帝之皇后,一生无子,并非明熙帝生母。明熙帝母妃是宣成帝一朝皇贵妃,宣成帝驾崩,着皇贵妃殉葬。故明熙帝即位后,尊宁氏为圣恭仁皇太后,平日里母慈子孝,似乎相处得不错。 只是皇太后自宣成帝驾崩后便一心礼佛,很少过问宫中之事,今日为何会以她的名义下这样一份懿旨 “郡主,这临朔行宫每年不是只有皇族才能去的么”云苓端了凉好的酸梅汤进来,听到玉竹的问话,也好奇道。 “的确,所以我才纳闷。”溶月接过云苓递来的冰裂纹白玉瓷碗,眉心一抹疑色。 临朔行宫地处司州河东郡,占地辽阔,气候宜人。每年七至八月,邺京气候炎热,皇上会率后宫诸人前往临朔行宫避暑,朝政大事自有专人直接送往行宫处交由皇上批阅。 溶月虽名义上贵为郡主,但毕竟没有皇族血脉,往年也从未随驾一起去过行宫,便是前世,也是因着嫁给萧梓琰的缘故才去过一次。此次宫中居然点名让她随驾,不得不让她多想。 而此时的云意院,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娘,这等好事为何又落在沈溶月头上”沈汐云语气阴恻,脸上神情有些扭曲。她的声音并不大,声音中却有种渗人的冷厉。 二夫人亦有不甘,“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得了皇太后的青眼了。” “娘,此次我若能去成行宫,必定是个大好机会。”沈汐云目光落在地上,带了些诡异的空洞。 “什么机会”二夫人偏了头来看她,恰好望见她眼中的神色,不由一惊。 沈汐云眉目一舒,面色恢复从容。她葱白手指把玩着腕上的白玉嵌珠缠花双扣镯,施施然道,“娘最近不是在替我相看人家么” 二夫人眉头皱了皱,“可是并未听说有什么世家公子要去”话音未落,她突然想到什么,抬目看去,正撞上沈汐云势在必得的眼神。 “云儿,你是指皇子们吗”语声中带了些不可置信。她知道自家女儿心大,可没想到大到这种地步。皇子们那可是天潢贵胄,哪是他们这等人家的姑娘可以肖想的,若是老爷承了爵还差不离,可如今老爷不过任了个二品的官职,在京里也算不上太显赫的家世。 沈汐云扬一扬精致小巧的下巴,不置可否。 二夫人看着她愈发美艳动人的面庞,心中浮起一丝苦涩。云儿这般貌美的容貌,又富有才情,怎么能随便找户人家就嫁了呢这么一想,以往心里压制的某些念头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见二夫人面上表情似有松动,沈汐云趁热打铁娇声道,“娘,凭女儿的本事,若真能随驾前往,还怕不能得偿所愿吗” 二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又有些警惕起来,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抿了下唇,眼中一抹疑色,“云儿,你意欲何为” “娘”沈汐云拉长声音撒着娇,“您想到哪儿去了女儿还能做出什么不顾礼数的事情来不成不过是想着在行宫两个月,总是会有机会露一手的,也好把上次赏花宴丢的脸给挣回来。”说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二夫人知道自家女儿虽然这些日子看着像个没事人儿似的,可上次赏花宴发生的事一直在她心中梗着。不由叹一口气,拍一拍她的手,“不是娘不支持你,只是这行宫一向只有皇族之人才能去,我们并无门路啊” 见二夫人松了口,沈汐云眉心舒展,唇边嫣然一笑,“娘,您忘了,不是还有表姐在宫中正得宠么” 六月十五一早,溶月便被宫里派来的马车接进了宫,先在外朝的承天门处候着,等着皇帝的御驾出来。 出乎意料的是,溶月竟然在承天门外见到了沈汐云,不仅有沈汐云,还有好几个世家小姐,包括曾与她有一面之缘的马晓虹和梁晓苒。 见到溶月下了马车,沈汐云娉娉袅袅朝她走了过来,“七妹妹可来得有些晚了。” 溶月心中虽狐疑,面上只一片淡然,“皇上和众位皇子车撵既未出,我便算不得晚,倒是二姐姐来得挺早,想来有些心急了吧”沈汐云听得明白,这是在暗讽她心急火燎赶着前来,生怕去不成了一般。 沈汐云唇边笑意僵了僵,很快便恢复过来,睨她一眼,“七妹妹如今是愈发伶牙俐齿了。” “二姐姐面前,溶月不敢班门弄斧。”溶月面色不变,依旧笑得天真,落在沈汐云眼里心底愈发愤恨起来。 沈汐云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勾了勾唇,带了凝墨司砚转身走开,自去找梁晓苒叙话了。 “郡主,奴婢瞧着如今二姑娘怎么越发阴阳怪气了”云苓小声嘟哝道。 溶月微微敛了笑意,回眸觑云苓一眼,“云苓,行宫中不比府里,切记谨言慎行。” 云苓吐吐舌头,忙点头应下。 “表妹。”身后传来熟悉的泠然声音。 “表姐”溶月惊奇地转了身看去,果然是一袭翠蓝丝萝裙衫的谢采薇,珠翠点缀乌发间,显得容颜清丽韵致。 “表姐也来了”溶月现在是越发摸不清皇上打的什么主意了。 谢采薇瞧了瞧四周,将她拉到一个人少些的角落,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宫里头本来只让你一人随驾的。后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又点了好些个适龄的世家小姐,还都是家中官阶较高的。” 溶月错愕抬眼,适龄姑娘莫非皇上是想 瞧见溶月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猜测,谢采薇点点头,凑近了一些轻轻道,“你猜得没错,皇上这次,怕是打的给各位皇子选妃的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误闯(二更) 宫中五位皇子,除了大皇子萧梓瑞已有正妃外,其他几位皇子都尚未娶妻,二皇子萧梓珣如今也快十七了,皇上此次这番作为,倒也在情理之中。 谢采薇还想说些什么,却有一队内侍步伐整齐地过来了,恭恭敬敬请各位小姐上马车,说是皇上车驾马上便要出来了。 谢采薇只得咽下想说的话,示意溶月万事小心一些,带着疏影暗香上了车,溶月点点头,也自去车内等着了。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帘外达达马蹄之声和车轮的滚动声,除此之外竟无半分人声,端的是肃穆庄严。溶月收敛心神,在车内端坐了好一会,才听到外面内侍的唱礼声响起,“起” 溶月和其他世家小姐的车驾在整个队伍的后方,再后面便是金吾卫和羽林军的护卫列队了。 临朔行宫虽然离邺京并不算远,但因车队庞大,也行了小半日才到。下了车,自有宫女前来引着各人往各自的住处去。 临朔行宫分为宫殿区、湖泊区、平原区、山峦区四大部分。宫殿区位于湖泊南岸,地形平坦,是日常起居的地方。 宫女领着溶月到了一处叫听泉居的院落,便是溶月这两月的居所了。院落内都配有宫人,一切都已打点妥当。 因着今日赶路舟车劳顿,皇上和皇太后便免了今日的请安,明日清晨再去主殿澹诚殿面圣即可。 “你叫什么”溶月进了房间,随手唤来在门口候着的宫女问道。 “奴婢绿意。”小宫女低眉顺目,柔声回道。 “你可知这行宫内众人的居所是如何安排的”不管皇上打的是何主意,先熟悉下地形总归没错。 绿意点点头,“前边的宫殿是皇上听政处,各位主子们都住在这后苑,后苑分两部分,后边是太后、皇上和各位娘娘居住的地方,前边又分为左右两苑,左苑是各皇子居所,右苑则是二位公主和各位小姐住的地方。”她口齿伶俐,说话间条理分明,溶月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你一直在这临朔行宫当差吗” “回郡主的话,是的,奴婢平日便在行宫中当差,前几日才分到这听泉居负责伺候郡主。”绿意垂首恭谨道。 “好,你先下去吧。” 见溶月性情和顺,并不似传言那般跋扈,绿意抬眼望她一眼,大着胆子道,“此时时辰尚早,郡主若是觉得无趣,可在这后苑随处逛逛。临朔行宫景致怡人,郡主定会喜欢的。” 溶月清清冷冷斜飞了眼角看她一眼,眼眸中似笼了一层薄雾,看不出喜怒。 绿意一惊,忙低头请罪,“奴婢僭越了。” 溶月并未动怒,只挥一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不用在门外候着了,有事我再唤你。” “是。”绿意舒一口气,忙行礼退下。 一会儿功夫,云苓和玉竹已经将带来的行李都规整好了。 玉竹替她倒了杯水递过来,见门外无人,只在院门处守着两个内侍,这才道,“郡主,方才那小宫女的话” 溶月喝一口茶盏中的水,沉吟片刻,“我来之前也打探过了,应该是实话。不过还是小心点为上。” “那郡主要出去逛逛吗”云苓打了水进来,将细绢帕子绞干递给溶月擦手。 溶月勾唇,笑得云淡风轻,微挑的眼角艳光逼人,“去,为何不去总得摸清楚这里的地形不是” 她将帕子递回云苓,吩咐道,“你去找绿意要张这里的地形图来,咱们自己出去逛逛便是。” 听泉居位于右苑的里侧,三人收拾妥当,便出了听泉居往左边拐去。与紫微宫黄瓦红墙,描金彩绘,堂皇耀目的建筑风格不同,临朔行宫的建筑多采用青砖灰瓦,原木本色,显得淡雅庄重,简朴适宜。且这里自然环境很好,各处都是借助于自然地势,因山就水,设计得巧妙精雅,难怪大齐历任皇帝都喜欢来这里避暑。 溶月随处走着,时不时碰见几个行色匆匆的宫人,各家小姐倒是一个也没见着,想来都还在房里休息着。溶月就是想到这一点,才特意现在出来,免得又遇上什么不想见到的人坏了心情。 一路走走逛逛,随处可见佳木葱茏,奇花闪灼,端的是风光秀丽如画,不由心情大好。三人转过一片竹林,只见眼前山石众多,树木掩映,并无人烟。忽闻前头水声潺湲,溶月心下好奇,加快脚步走近一瞧,原来是一处从地底喷涌而出的泉眼,只是那泉眼有些小,方才那流水潺潺之声似乎不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溶月走到泉眼旁,伸出莹白玉手一试,眸中浮现出一丝惊异,居然是暖的,莫非这处泉眼是温泉 “郡主,方才那水声似乎是那洞中发出的。”云苓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山石堆砌而成的山洞,开口道。 溶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隐闻水流之声泻出,莫非这里头是个大的温泉眼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图纸。这一处上面只写了四个小字,“风泉清听”,除此之外瞧不出甚么端倪。 “郡主,这里似乎就是咱们那听泉居的后面。”玉竹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了些异样。 溶月愈发诧异,黛色秀眉微扬,四下一看,果真如此。听泉居本就位于右苑里侧,方才她们从前边拐出,饶了一圈竟到了听泉居的后面。 溶月又仔细看了看图纸,发现听泉居后方居然有条隐蔽的小路直通这,不由一喜,若这里真是一处温泉洞,她日后便可抽空来这泡一泡了,当下便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进去洞中的路有些窄,三人呈一条直线,溶月打头,玉竹和云苓后面跟着。 走了一小会,里头的暖湿气愈重,水流声也越大,溶月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后头的玉竹和云苓寸步不离的跟着,突然鼻端飘来一阵幽香,两人还未反应过来便失去了意识,很快便从旁边的小洞中闪出个人影将两人拖了进去。 溶月此时越来越接近洞的中心,流水声也愈发大了起来,再加上她只顾着前头,竟没注意到后边发出的细微声响。 她很快走到了路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大的天然温泉池出现在溶月眼前。她好奇地瞪大了眼四处瞧着,突然浅笑僵在唇边,水色氤氲的眼中闪过一丝无措的慌乱。 只因她在那雾气缭绕的温泉池中,赫然见到一白皙背影,阔挺的肩,肌理分明的背,分明是个男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出浴 溶月何曾想到会看到这样香艳的场景,脑中“哄”的一声炸开来,站在原地瞠目结舌,脸上红得能滴出血。 良久,她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别开眼,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就想往后退。却不知是太紧张了还是怎的,脚尖踢到了一颗小石子,咕噜咕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溶月脸色一白,僵在原地。 石子发出的动静并不小,水中的男子听得声响,蓦然转身,激起层层水花,冷冽的目光寒箭一般射来,流婉拖曳的眼角落一滴水珠,雾气缭绕中有种别样的美艳。 瞧见他的面容,溶月更加傻眼了,居然是萧煜 泉水微漾,水汽升腾,萧煜卷翘如羽的睫毛上沾了点点雾气,漆黑深瞳中有了水波潋滟的光芒,退去了几分往日的清冷,显出平日里不常见的艳至绝伦。漆黑长发散开来,有几绺湿湿的发贴着垂下来,贴在胸前,衬着莹白紧致的胸膛,黑得乌漆,白得如玉,这分明的色泽对比,竟让人错不开眼去。 有几滴晶莹的水珠从面庞落下,滑过樱红的唇,精致的下巴,诱惑的喉结,紧实的胸膛,再到溶月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那水滴下滑,一路往下,往下,直到腹肌往下,被雾气遮挡 溶月咂咂嘴,脑中闪过一丝可惜。 可可惜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炸,“腾”的一声从下巴到额头到耳根全烧红了。 她她她居然看着萧煜的**出神了落在萧煜眼里会怎么想 溶月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脚上的梅色钉珠锻鞋沾染了些洞里的细沙,提醒着她此时正身处温泉洞,面前还有个**着的萧煜的事实,只恨不得地上有一个洞能让她钻进去再也不出来就好。 她呆了一瞬,突然想起,此时该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福至心灵,忙双手捂住眼睛,转身就往外跑。 “郡主看光了,就准备这么一走了之” 身后蓦地响起萧煜悠悠然的声音,平日里清泠好听的语声,今日听来却像催命符一般。溶月身形一颤,堪堪定在原地。 他说什么看光了看光了 身后传来一阵水花撩动的声音,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响,溶月不知他做什么,只得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郡主可以转过来了。” 溶月此时脑中一团浆糊,机械地挪动身体转了过去。 萧煜已经穿上了衣衫,只是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衣带并未系好,松松垮垮地垂下,平坦紧致的胸脯在这样半遮半掩之下反而显出别样的诱惑。 溶月慌忙又低下了头,视线中很快出现了一双黄花梨木屐,浑身又被那股清幽的竹香包裹起来了。许是因为方才沐浴过,萧煜身上的冷竹香愈发缠绵。 萧煜看着眼前的溶月,眼中水色微微波动。这样看去,她纤长浓黑的睫羽看得分明,像一把卷翘的小刷子,微微颤动着,泄露了她心底的紧张。 明明派了亦风在外头守着,明珠郡主为何会闯进来只怕是亦风有心放水吧,不然郡主后头常跟着的那两个小丫鬟怎么不见了萧煜勾勾唇,心中了然。 他看着眼前溶月面红耳赤不敢抬头的模样,突然觉得亦风终于有次自作主张做出了件合他心意的事了。要不,看在这次的份上,他在莫言那里剩下的一个月就免了算了 萧煜唇畔笑意更深,眼中一抹狭促。 “郡主就打算这样一直低着头” 溶月心中正打着鼓,听得他骤然发问,迷茫抬头,“啊”了一声。 萧煜弯下腰,盯着她清空明净笼了层雾气的眼眸,“郡主不打算说点什么” 溶月略微回过神来,警惕回望过去,“王爷想让我说些什么” “譬如”萧煜直起身子微微拉长尾音,挑出些若有若无的诱人味道,“我将你看光了定会对你负责的” 他说什么 溶月这会子终于从他的美色中回过神来,他这是在调戏自己顿时心中又羞又恼,刚待反唇相讥,萧煜又摇摇头。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可惜现实不是话本。”也不知是不是脑中太过混沌,溶月竟听出了一分幽怨出来。 怎么可能她立马否认了这个想法,攥了攥拳头,扯出一抹端庄的笑容,扬起小脸道,“方才都是误会,还请王爷不要放在心上,我马上就出去。” 萧煜微微一笑,点点头,“自然。只是若叫他人知晓了,还以为郡主是特意寻着本王来的,毕竟风泉清听是本王的专属之地是人尽皆知的事。” 人尽皆知她怎么不知难道她不是人 溶月心中腹诽,面上却笑得愈发娇艳,腮边颜色浓郁如新开的花,“王爷大人有大量,今日之事还请王爷就当没发生过吧。” 萧煜弯了弯唇,但笑不语。 溶月也跟着巧笑嫣然,脑中却飞快地转动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忙匆匆一福,“那溶月便先告辞了。”说罢,也不待萧煜回话,提起裙角就朝洞外飞奔而去。 出了温泉洞,被林风一吹,后背顿时一阵凉意,想来方才在洞中衣衫已全湿透。这时脑中一清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云苓和玉竹。 她二人去了哪里 视线一扫,发现她们正倚在山石上,这会似乎刚清醒过来,正嘟嘟囔囔地揉搓着眼睛。她们睁开眼见到溶月,忙跑了过来,云苓狐疑道,“郡主,您没事吧方才不知为何,我们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无事。”溶月摇摇头,咬牙切齿地看一眼温泉洞,压低声音道,“先回去。”三人便抄着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小路回到了听泉居。 一回去,溶月便招来绿意问话,“这听泉居后头的那处温泉是闲王的专属之地” 绿意微微有些诧异,却仍恭谨道,“回郡主的话,是的,闲王身子不太好,从前随先帝来的时候先帝便把这处温泉赐给王爷了。这听泉居中的泉,指的便是后头那一眼温泉。王爷的碧霄院就在风泉清听的左侧。”绿意在桌上摊开的地图上一指,“就是这里。” 溶月神色僵了僵,萧煜会跟着前来行宫她已经很奇怪了,居然住所还与自己住的地方隔这么近,真是由不得她不多想。 “这后苑的住处,都是随机分的吗”得到绿意的肯定回答,溶月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让她先下去了。 这才叫了玉竹进来伺候她换了衣裳,一番折腾下来,夜幕已完全笼罩了下来。因是月中,月色正好,柔和的月光倾泻在地。 等到她用过晚饭时,时辰已经不早了,便唤了人进来备好洗澡水。 水很快便备好了,溶月躺在浴桶中,长长舒一口气。没想到第一天便闹了这么个事儿出来,幸好没让人瞧见,不然真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暗自思忖,看来这两个月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才行 此时桶中水温正好,她鞠起一捧水浇在玉白的藕臂上,只觉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不禁软下身子,惬意地靠在桶沿上,闭上了双目。 没过多久,外头远远传来些嘈杂的人声,溶月眉心一跳,刚想披了衣服出来,身后却忽然一阵凉风闪过,她身子一抖,下一刻,便听到一个人声在她耳边响起。 “别动” ------题外话------ 啰嗦一句,妹纸们给夭夭投评价票的时候记得投五分呐~ 手机记得选五颗红心,电脑记得选经典必读,五颗星星,拜托拜托了除了五分之外其他分数都是会拉低文文热度的,有妹纸给夭夭投了三星,哭晕在厕所tot~ 如果妹纸们觉得夭夭写得还不够好,可以把票票留着投给其他喜欢的文呐;如果愿意支持夭夭,请记得一定选五分哟~ 群么么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刺客(二更) 听到这熟悉的清朗声音,溶月面色一僵,高悬的心放了下来,心中却“腾”地升起另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 她慌忙将身子埋入水中,又用手把浴桶中的花瓣拨到胸前遮挡住旖旎,不敢回头,只咬牙切齿道,“萧煜,怎么又是你”她这般连名带姓的叫来,还是第一次。 耳畔一声低低的苦笑,“郡主,实在是抱歉,事态紧急,本王只有冒犯了。” 溶月正怒气冲天,没有注意到他声音中细微的隐忍,“王爷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是觉得本郡主好欺负吗” 浴桶中的水温渐渐凉了下来,又是这样诡异的气氛,溶月只觉全身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她一拧秀眉,心底的怒意似乎要溢漫了出来。 “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溶月又埋入了水中一些,只将头露出了出来,艳色玫瑰花瓣映衬着她如玉的容颜,凤眸丹唇,点点胭脂色浮上玉瓷肌肤,因生气而上挑的眼角平添一抹媚色,灿若芙蕖出绿波。 萧煜轻咳两声,喑哑着声音道,“来不及了。” 溶月还未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何意,有人声由远及近而来。 “什么人”门外响起玉竹带着怒意的呵斥声。 “在下羽林军执戟乔源,奉命搜藏刺客,还请明珠郡主配合。”回话的是一个沉郁的男声。 刺客溶月一惊,不由自主就想朝后看去,堪堪才忍住心中的疑问。眼下这情形,只能先按捺住搞清楚情况再说。 正巧一丝凉风透过窗户缝隙吹了进来,她一冷,不禁打了个哆嗦。 萧煜究竟做了什么,竟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郡主正在沐浴,方才奴婢同云苓二人一直守在门口,并未见到过什么刺客,乔执戟请回吧。”玉竹不卑不亢道。 “烦请姑娘入内通报一声,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还请郡主配合。”那男子依旧坚持。 正僵持之际,房内传来溶月平静中带了一丝冷意的声音,“玉竹,请乔执戟稍等片刻。” 半盏茶不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了,溶月冷冷地打量着面前的情景。簇簇明亮的火把照亮了听泉居院落的每一个角落,面前一队整装肃立的羽林军,神情肃穆凝重。为首一人,青色铠甲,面目清秀,又带了一丝军人特有的粗犷之气,倒也称得上是个美男子。 与此同时,乔源也在暗暗打量着面前的溶月。明珠郡主果然如传言那般花容月貌,冰肌玉骨。她此时云鬓微乱,带了些湿气,衣裙虽整,但还是看得出匆忙穿戴的痕迹。看来她所言非虚,方才的确是在沐浴。 可不管如何,总要入内一搜才安心。 溶月不郁地看了乔源一眼,“乔执戟这么大阵仗跑过来说要搜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源冲她一抱拳,朗声道,“行宫中有贼子出没,适才差点伤了皇上,皇上责令全宫搜捕,定要将刺客捉拿归案。” 贼子溶月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信息,难道不是普通的刺客可是萧煜又为何会牵扯其中 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只敛了些怒色,冷冷道,“既如此,乔执戟里面请吧。” 乔源谢过,抬步进了屋。身后卫兵也想跟着入内,溶月凌厉的眼风一扫,语声比那腊月的天气还要冻上三分。 “我堂堂大齐郡主的闺阁,也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后头跟着的卫兵脚步一顿,面上有些踌躇。 乔源听得动静看来,拧了拧眉头,思索片刻方道,“你们就在外面候着吧,注意警惕四周的情况。” “是。”羽林军齐声应下。 溶月这才收了目光,跟着乔源进了房内。 一入内,便闻到一股女子房中特有的馨香,乔源脸色一红,屏住了些呼吸。 溶月讥诮地看他一眼,并未出声。 行宫的院落构造都较为简单,入内便是待客的大厅,左手边是日常歇息的暖阁,用镂空的木架虚虚隔开来,右手边是下榻的卧室,垂下粉色鲛纱遮挡,鲛纱后另有一道珠帘垂下,但仍能模模糊糊看清里头的场景。 大厅内一目了然,并无甚藏身之处,乔源一拐,便进了左边的暖阁,四处探查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他脚步一顿,朝卧室方向走去。 刚欲伸手挑开纱帘,面前一道风声呼啸而至,他下意识侧身避过,“啪”的一声便看到一条火红的鞭子抽在了地上。 他错愕回眸望去,对上溶月冷冽的冰眸,似乎隐隐要喷出怒火来。 溶月收回鞭子,声音透出森冷,“乔执戟不要太得意忘形了,本郡主尚未出阁,这闺房你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进了置本郡主的闺誉何在怎么乔执戟搜得这么仔细,是怀疑本郡主窝藏刺客” 乔源一唬,蓦然回过神来,眼前的明珠郡主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他一边道着歉,一边眼风透过帘子朝内扫去。只见房中摆着个硕大的浴桶,桶中隐隐漂浮着花瓣,桶旁溅出些水珠来。床上青色撒花鲛纹绡纱帐用银勾勾住,被褥整齐,不像能藏人的样子。 他收回目光,堆笑道,“是在下逾矩了,郡主莫怪。” 说着,他退出房间,冲着外头招招手道,“没人,往别处再去看看。”又向溶月作了一揖,歉意道,“多谢郡主配合,在下冒犯了。” “嗯。”溶月轻答一声,“乔执戟辛苦了,希望乔执戟能早点抓到刺客。” 乔源点点头,带着卫队往别处去了。 溶月目送着他们出了院子,这才松口气,吩咐玉竹云苓在门口守着,关上房门急急进了房内。 她挑起珠帘走到浴桶旁,双手抱臂,气呼呼道,“出来吧。” “哗啦”一声,萧煜从桶中破水而出,夏天衣衫轻薄,被水一打湿,全贴在胸前,勾勒出肌理分明的轮廓来,脸上也是水珠晶莹,顾盼遗韵,让人不禁心旌动摇。 溶月想起白日之事,脸一红,别开眼,“你快走吧,从后头走小路绕过风泉清听便能到碧霄院了,应该没人会看到,不行你就假装在风泉清听泡温泉吧。” 话音落定,忽的又想起一事,狐疑道,“你身边不是有侍卫的么人呢” 然而她却并未听到萧煜的回话,耳畔只有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溶月奇怪地撩眼看去,却发现萧煜面色潮红,呼吸急促,一脸难受的模样。 溶月大惊,伸出手戳了戳他的手臂,“喂,你没事吧” 萧煜却是双目一阖,身子前倾,朝前软趴趴倒在了她身上,溶月只觉身上陡然一重,充盈入鼻的冷竹香中竟夹杂了一丝淡淡的血腥之气 ------题外话------ 这两章有料吧快夸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伤重 溶月不由大惊失色,萧煜他受伤了她眉眼中染上一丝焦意,脑中一片纷杂,颤抖着开口道,“王爷,你没事吧” 萧煜没有回应,只有急促的呼吸在耳畔起伏,带着些微热气息喷洒在她脖颈之上,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腹部不由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溶月又急又羞,两人此时身子紧密贴合,他硬朗的胸膛压在自己心口处,衣衫虽湿凉,身上热气却源源不断地传了过来,不由面红耳赤,觉得自己一颗“噗通噗通”快要跳了出来。 她方才衣服穿得急,只穿了件里衣便套上了外套,连里头的肚兜都不曾穿上,薄薄的布料如何能隔得住胸前的柔软两人肌肤相贴,半丝缝隙也无,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萧煜硬朗的胸膛。脸上一片绯红,只觉得房中的空气愈发燥热,全身像置于火烧火燎中。 溶月抬起双手抵在萧煜胸前,想将他推开一些,却听到耳畔萧煜闷哼一声,而她手指尖也似乎沾上一些粘稠的液体。心下一惊,将手从萧煜腋下穿过绕到他背后举起一瞧,不由心跳一窒,悠悠烛火之中,她清晰地看见自己葱白指尖上有着斑斑血迹。 萧煜果然受伤了看他这样,似乎还很重这么一想,心底愈发着急起来,“王爷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本王没事”萧煜终于开口了,虽然虚弱地几乎听不见,落在溶月耳朵里却如同仙音一般。 溶月微微松口气,手上动作不由轻柔下来,“王爷还能走吗我扶你先坐下。” 见萧煜靠在她肩上的头微微点了点,溶月银牙紧咬,吃力地将他扶到窗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又拿了个青缎弹墨引枕给他靠住,这才得了空搜寻起他身上的伤口来。 当务之急得先替他处理了伤口再说 溶月寻着方才记忆看去,果然在他右腋上方靠近肩膀的地方见到了一个血液不断渗出的伤口。他今夜穿了身夜行衣,虽然血迹看不分明,但那受伤的地方却是血肉模糊,方才又在水中泡了许久,伤口处一片狰狞。 看这伤口,似乎是什么带倒刺的暗器所伤,并非羽林军手笔。她凑近一点,见新渗出的血迹呈鲜红色,心中大石不由落下来些,还好暗器上无毒,不然她可就是束手无策了。 只是萧煜如今这虚弱的模样,怕是只能自己给他上药了。她咬了咬下唇,开口道,“我这还有些上次王爷给我的玉肌散,你的伤口需要马上处理,我我先帮你上药吧。” 玉肌散虽然主要药效在于祛疤去印,但对于普通的伤口止血来说还是绰绰有余的。幸好娘在出发前给她打包了一些常用的药物,自己便随手把那瓶玉肌散也放了进去。 萧煜点点头,唇色发白,浑身似乎有些颤抖。溶月心底奇怪,犹疑着将手伸出去探了探他的头,不由一惊,怎么会这么凉方才他浑身还是火一般滚烫灼热,现在怎么冷得跟冰块似的 她忙绕到窗前将窗户关紧,刚刚他应该就是从这里进来的。尔后不敢再迟疑,小跑着到柜子前拿了玉肌散过来。 “你”因为先前流出的血液已凝固,将皮肤和衣衫紧紧粘结在了一起,要上药,就只能将衣服扒掉。临到紧要关头,溶月却有些发憷了。 萧煜抬眼看着她,虽面色苍白,依旧笑得风华潋滟,“郡主白日不是都看光了,这会怎么还迟疑了起来” 溶月没好气瞪他一眼,被他这么一激,到底还是放开了来,手上一用力,胸前的衣服便被撕开。只是这力气用得大了些,衣衫裂口一路从肩部开到了腹部。 萧煜低低笑了一声。 溶月不由脸一红,也不敢抬头看他,眼前只剩那白瓷般泛着光泽的玉质肌肤。溶月闭了闭眼,心一横,取了条帕子在手上,先替他清理起伤口旁的血迹来。既是清理伤口,便免不了肌肤相碰,溶月已经很小心了,纤细柔荑却还是时不时碰上他紧实的肌肤,萧煜微微屏了呼吸,不敢让她听出异样来。 好不容易清理干净,收手时,溶月圆润的指甲不小心刮到萧煜的胸口处,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察觉萧煜的身体蓦地一僵。 溶月心下尴尬,腮边霞红愈发红艳起来。也不敢抬头,只装作不知,取来玉肌散倒了些在伤口上,又用干净的纱布缠绕了几圈,包扎好之后这才敢抬头看他。 这一看却又是吓了一跳,只见萧煜眼中双光潋滟,明媚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双颊酡红,眉心微蹙,微微喘着。 溶月赶紧退后几步,“你你怎么了” “去碧霄院叫亦风过来。”他眉心蹙得愈发厉害,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是了,他这么久不回去,可别叫人起了疑心才是。溶月忙出声唤了云苓进来,让玉竹在门外继续守着。 “郡主”云竹在大厅内往里一扫,便看到了竹榻上的萧煜,“这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你赶紧去碧霄院把亦风叫来,就说王爷在我这里。” “是。”云苓不敢怠慢,赶紧应下去了,玉竹依旧警惕地守在门口。 溶月便又进了卧室,倒了杯水给萧煜,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一阵灼意传来,居然又变热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现在身体在冷热交替 溶月心中疑云密布,犹疑着道,“王爷,你中了毒” 萧煜苦笑一声,牙关紧咬,“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有机会再同郡主解释。”他盘腿坐起,似乎在运功压制着体内的什么。 溶月不敢再出声打扰,只在一旁替他警惕着情况。 过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卧室的窗户上响起了“笃笃笃”三声敲击声。“是亦风。”萧煜睁开眼示意。 溶月忙打开窗户放了他进来。 “王爷”亦风见到狼狈的萧煜,面上浮现出自责的神色。 萧煜开口制止了他,“先带本王回去,以免惹人生疑,其他事等回去再说。”又看向溶月,“郡主今日相救之恩,本王日后再报,多谢。” 亦风亦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冲着溶月示意了一下,背着萧煜跳出了窗外。 目送着二人消失在夜色下,溶月瘫软在软榻上,一阵后怕袭来。待微微回过神来,才唤了玉竹云苓进来将房中收拾好歇下。 晚上惦记着萧煜的伤势,又猜想着这其中的缘由,翻来覆去竟到了天快亮时才浅浅睡着。 ------题外话------ 下午两点还有一章近四千字的肥章~ 大概六点左右会将明日上架的活动通告发粗来,妞们记得来看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嫌犯(明天上架求首订!) 翌日,因巳时便要去澹诚殿面圣,玉竹和云苓不敢让溶月多睡,提前了半个时辰进来服侍她梳洗。溶月这会才刚睡着没多久,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得眯眼坐在梨木椅上,任由她们摆弄着。 看到她这副模样,玉竹好笑道,“郡主,您这样还如何面圣啊可别在大殿上睡着了才是。”溶月眼皮有气无力抬了抬,又耷拉了下去。 玉竹知道她昨晚定没睡好,便让云苓下去先拿点吃的来给她垫垫肚子,一面取了香粉和螺子黛,为溶月细细描眉画唇起来。 溶月吃了几块糕点,才觉得来了点精神气。她净了净手,睁开眼瞧着镜中的自己道,“随意弄弄就好了。” 玉竹明白她是不愿太过招摇,只今日不同往日,也不可太素淡了去。便又取过脂粉在她脸上淡淡扫了一层,这才停了手道,“您昨夜没睡好,要是不上点妆恐被人瞧出端倪了。”她端详了溶月片刻,满意道,“这样就很好了。” 溶月挑了件素雅的杏花白缠枝西番莲洋绉裙穿上,头上只簪了支蝴蝶形錾花镂空银簪并玲珑七彩珠玉步摇,走起路来珠玉叮当作响,银制蝴蝶的翅膀也随着她的走动上下翻飞,栩栩如生,平添一抹灵动可人。 她抬头看看窗外天色尚早,又甚喜早晨纯净的空气,便弃了步辇带着玉竹云苓朝澹诚殿步行而去,因怕自己不识路误了时辰,又唤了绿意在前头带路。 今日天气极好,天空明澈,碧蓝如洗,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湿意扑面而来,因临朔行宫因山就势,时不时还有啾啾鸟鸣传来,在这样天高朗阔的环境下,心中的郁结之气都被一扫而空。 澹诚殿前是一片唤作澄湖的荷池,称曲水荷香,为临朔行宫有名的七十二景之一。眼下正值夏日,红莲开得繁盛,洇洇的水汽带着荷香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此时远远行来了一顶轿辇。 绿意抬头看一眼,小声提醒道,“郡主,那是郑昭容。” 溶月来行宫前,特意做足了功课,自然知道这位郑昭容,可是最近炙手可热的人物。 先前只是个不受宠的才人,选秀留牌后一次也未被昭幸过,前些日子却不知使了何法子侍了一次寝,居然一下子就怀上了,连晋了两级位分。后宫已经很久未有嫔妃怀孕了,皇上自然是高兴不已,这次来行宫便特意把她也带上了。 溶月不想多惹是非,吩咐几人先避让在一边,待其步辇走了之后再行。 不料那步辇行到溶月面前,辇上的郑娉娉看一眼溶月,傲慢地喝了一声,“停”轿辇便堪堪停在了溶月面前。 郑娉娉坐在辇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溶月,眼中隐隐带着不屑,“你是何人” 绿意忙上前敛裾行了一礼,低头恭谨道,“启禀昭容,这位是明珠郡主。” 明珠郡主郑娉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便是那人的女儿长得果然惊艳。她上上下下瞄了两眼,眼底闪过一丝嫉恨,微微冷笑道,“明珠郡主见了我为何不行礼” 溶月闻言一哂,本以为这位连晋两级的郑昭容会是个人物,没想到却是这么愚不可及。 瞧见她唇边的嘲讽,郑娉娉气得满脸燥红,刚待开口,便听到溶月轻飘飘开口道,“等郑昭容当上一宫主位的时候,溶月自会向昭容行礼。” 这是在讽刺她自不量力了。嫔以上的位分才有居一宫主位的资格,溶月身为郡主,自然无需向一个小小的昭容行礼。 听出她话中的嘲讽之意,郑娉娉狠狠攥着帕子,眼中是恨恨的神色。她这些日子颇为得宠,又兼着怀有身孕,便是皇后娘娘也让着她几分,哪曾想会在溶月这里吃瘪。 她眼珠转了转,瞧见手中绣了白玉兰的丝帕,来了主意。她抬起手装模作样擦了擦额上的汗,忽然手一松,那帕子便轻轻在空中转了几个圈落到了溶月跟前。 郑娉娉“哎呀”一声,看向溶月,“我身子不便,还要麻烦郡主帮我捡一下帕子了。”身边明明站着宫女,却偏偏要溶月来捡,不就是想看她低头 溶月忽然觉得这个郑昭容幼稚得很,尽耍些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当下也不想同她多做纠缠,制止了愤愤不平的云苓,俯身捡起帕子递给她。 “郑昭容这次可要拿好了,下次飘到别的地方可就捡不回了。” 郑娉娉接过帕子看一眼,撇一撇嘴,“都弄脏了,不要了。”说着,扔给旁边立着的宫女,“思蕊,给我拿去扔了。” 云苓气得俏脸一红,就要上前跟她理论。 “幼稚。”溶月冷冷瞟一眼郑娉娉,拦住云苓,径直带着她们走了。 因路上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到了澹诚殿的时候,众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溶月猜想今日面圣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各位皇子和世家小姐打个照面。她没这方面的心思,便故意往素净了打扮,一进殿内,果然瞧见满屋子的桃红柳绿,粉光脂艳,香风细细而来。 溶月朝着上首的皇后行了个礼,便安静地立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众人来。五位皇子都来了,安静地立在对面,偶尔抬头打量一眼对面的贵女们。萧姝玥正站在皇后旁边说着什么,萧姝瑶也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四下望去,并未见到萧煜的身影,难道是昨晚受伤太重了溶月心中浮上一丝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担忧。 下首又设了几张座椅,端坐了几位此次随行的后宫嫔妃。怕溶月不识人,绿意贴心地在身后一一介绍着。惠妃慕容欣她见过,坐在皇后左侧,目光有意无意地看着下面的世家女子,看她这样,莫不是打算再给大皇子选个侧妃其他来的嫔妃有近日得宠的梁博长姐梁嫔,萧梓琰母妃婉贵人,萧姝瑶母妃茹妃。二皇子母妃周嫔没来,这段时间在紫微城暂理后宫。五皇子六皇子母妃地位不高,又不受宠,也未跟来。 倒是皇后身边还站了位宫装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身形苗条,鹅蛋脸儿,双眉弯弯,颊边两个小酒窝。绿意迟疑了一会道,“这位娘娘,奴婢也不是很确定,似乎像是皇上前段时间新纳的颜贵人,听说是皇后娘娘的远房表亲。” 溶月点点头,刚想往世家女子那边扫去,却瞧见郑娉娉姗姗来迟的身影。 她索性收回目光,看向郑娉娉,眼中一丝兴味,不知这位恃宠而骄的郑昭容又有什么把戏了。 郑娉娉进了殿内,朝着皇后微微行了个礼,语气却不慎恭敬,“参见皇后娘娘,不好意思,妾身来迟了,实在是有孕身子有些不便。”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嫌恶,面上只淡淡道,“郑昭容既然身子不便就不要过来了,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本宫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郑昭容本来是想矫情一下,结果却被皇后不着痕迹地说了一通,只得呐呐地应一声是,脸涨成了猪肝色。 此时,内侍的通传声响起,“皇上驾到” 郑娉娉忙收起脸上的不郁,整整仪容,翘首以盼着皇上的到来,这一幕落在皇后眼里,面上厌恶之色愈加明显。 皇上落了座,示意大家平身。眼神不经意一瞟,正好瞧见故作痛苦揉着自己腰身的郑娉娉,皱了皱眉道,“皇后,郑昭容有孕,给她赐个座吧。” 皇后一愣,没想到皇上落座第一句话却是这个,眼中闪过一丝快得来不及抓住的落寞,喑哑着语声道,“是臣妾疏忽了。”转而又笑笑,面上露出些光华来,“皇上可别光顾着心疼郑昭容,这里可是还有位妹妹也怀孕了的。” “什么”明熙帝大喜,看向皇后,“是谁” 皇后向身侧的宫装女子递了递眼色,那女子低头上前几步,娇羞道,“皇上,是妾身。” 皇上一愣,“颜贵人” 皇后笑得端庄,“可不是,妹妹也是个糊涂的,算起来也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同郑昭容差不多呢,臣妾可要恭喜皇上双喜临门了。” 皇上“哈哈”一笑,眉色飞扬,脸上一片意气奋发,“好好”他指着两人抚掌笑道,“你二人同时怀孕,都是有福气的。”似乎兴致颇高,又道,“朕今日便开了这金口,你二人,谁先诞下龙子,朕便封其为福嫔。” 二人均是一喜,忙行礼谢恩。颜贵人尚好,郑娉娉却是喜上眉梢,她如今不过是个昭容,若能晋为嫔,那可是连升了三级,顿时脸上奕奕神采,腰杆子挺得笔直,一扫方才装出来的柔弱。 溶月收回目光,眼角余光恰好瞟到梁嫔脸上一闪而过的不甘神色,听说郑昭容在宫中与她同居一宫,如今又分了她的宠,自然会心有不甘。 她敛下心神,心思回到皇上的讲话上来。原来明晚会在万树园举行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今日特叫大家前来先交代一下,让众人心里有个底,该准备的得先准备一下。 溶月百无聊赖地笑笑,什么篝火晚会,不就是找个机会变相地替皇子相看皇子妃吗 “太后今日身子有些不适,便没过来,明日定会前去。太后是个慈善的,众位小姐们到时也不用太拘礼。”皇上笑呵呵道,似乎心情不错。 溶月心中好奇,不是说昨日有刺客可看皇上并无心烦的模样,莫非刺客抓到了萧煜应该没什么事吧。 皇上又吩咐了几句,留大家用过膳后便各自散去了,等着明日晚上的重头戏。 溶月出了澹诚殿,谢采薇正好叫住她,请她去自己那坐坐。溶月无事,便随着去了,坐了快一个时辰才带着玉竹云苓告辞离去。 不想刚走到一半,天空突然下了场暴雨,把三人淋成了个落汤鸡。好不容易一路小跑回到了听泉居,忙在暖阁里将湿衣服换了下来,头发也全淋湿了,只得先随意散开披在身后。 玉竹怕她着凉,唤了人进来替她备好了浴汤。 溶月舒服地窝在热水里,颇为惬意,不禁想着要是能像萧煜那样每日可以泡温泉便好了。正闭目享受间,暖阁那边似乎传来窸窣的动静。 “谁”溶月竖了耳朵听去,不由警惕起来。“云苓吗” 无人回话,只有风声吹动窗户“哒哒”的声响,溶月定了定神,莫非是窗户没关紧 “郡主怎么了”候在门外的云苓听得动静出声问道。因溶月沐浴不喜人服侍,她二人一向都是在门外等着的。 “你进来看看暖阁窗户是不是没关好。” 云苓依言进得暖阁一看,微微有些讶异,“怎么开了奴婢记得关好了呀,莫不是方才下雨风太大又吹开了。”她将窗户关好,又随口道,“这雨下得可真蹊跷,方才还狂风暴雨,这会子便全停了,还出了太阳呢。” 溶月见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 沐浴完,便在榻上歪着看起书来,看了一个多时辰,天色也渐渐暗了起来,她正想唤了玉竹进来点上灯,却听到外头似乎有喧嚣声渐近。溶月不知出了何事,忙匆匆拿了根簪子将发挽上,穿好鞋出去一看,竟又有一队面色肃穆的羽林军浩浩荡荡地进了院子。 她心中一跳,不会是昨日萧煜的事被发觉了吧定睛一看,为首之人却不是羽林军将领,而是皇后身边的大内侍苗海。 玉竹挡在门口,恭谨中不失硬气,“不知苗公公带这么多人来是何意” 苗海傲慢地看一眼玉竹,吊着嗓子道,“咱家特奉皇后娘娘之命,将杀人嫌犯沈溶月带往澹诚殿受审” ------题外话------ 亲爱的美妞们,明天文文就要上架了,希望大家都可以来参加首订哦~ 下午六点左右会将上架通告发粗来,大家一定要记得来看,群么么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洗脱嫌疑,剥丝抽茧 求首订! 溶月被他的话惊得呆立在门口,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杀人嫌犯何人死了 苗海眼尖,往后一瞧便看到了满脸震惊的溶月,他上前两步盯着溶月阴阳怪气道,“原来明珠郡主在这里,也省得咱家好找了。”又装模作样清了清嗓子,“郡主,跟咱家走吧。” 溶月脚下未动,一双明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语气沉沉自有一股慑人气度,“不知苗公公口中的杀人嫌犯是何意” 苗海阴鸷地瞟了她一眼,并不打算松口,“郡主去到澹诚殿便知道了。”见溶月仍是不动,便吊着嗓子,语气中带了一丝不快,“郡主,快走吧,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溶月知他是皇后心腹,皇后不喜自己,他必然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只冷冷睨他一眼,语气冷冽,“谁死了” 苗海被她这一眼看得如坠冰窟,打一个寒战答案不由自主从口中蹦了出来,“郑昭容” 郑昭容死了 仿佛平地起了一声惊雷,把溶月炸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白日里还见过的那个张扬的女子,就这么死了 苗海被她方才那一眼看得震慑住,这会回过神来,颇有些尴尬不快,想他在宫中沉浮多年,居然在一个小丫头手里失了分寸,一张脸顿时成了茶青色,声音愈发不耐起来,“郡主想问什么,等到了澹诚殿大可向皇后娘娘问个够。” 溶月冷冷清清抬头看他一眼,星眸慑人,唇边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走吧。” “郡主”云苓和玉竹担忧出声唤道。 溶月递给她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们先在听泉居候着,便整整衣衫,从容地跟着苗海去了。 虽然下午下过一场大雨,但夏日温度高,又兼着出了太阳,此时地上早已干透,空气中有种雨过天晴后泥土的腥湿气。 溶月跟在苗海身后,脑中飞速地转动着。她自澹诚殿出来后就只去了趟表姐那里,除此之外便一直呆在房内没有出去,这么说来,除非有人作伪证,那就不可能是有人目击到她在命案现场出现过。皇后娘娘虽然不喜她,但也不至于是非不分地针对她,这样实在太难以服众。这么想来,便是命案现场出现了她的东西 溶月有些摸不着头绪。自己的东西一向都是玉竹打点的,她性子谨慎沉稳,若发现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必然会来向自己报告,可玉竹没说,难道这东西是不久前才丢的 心中浮现很多猜想,却又一一被自己否决,苦恼间,澹诚殿已经到了。 溶月抬头看一眼眼前巍峨的宫殿,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踏了进去。一进殿内,便觉一股凝重的气氛铺面而来。 皇上端坐上首,面带怒色,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痛,周身冷意凝结,旁边坐着皇后,脸上是一贯的端方高贵,只眼底的一抹精光泄露了她此时心底的得意。看着自己吃瘪,皇后可真是开心啊,溶月眼底掠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 除了皇上和皇后,惠妃和梁嫔也在。惠妃位分高,此时在这里倒也不意外,只是梁嫔似乎她和郑昭容住得近,莫非是被惊动了 溶月眼光在几人身上随意一扫,很快便收回,面上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溶月参见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上看也不看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语中压抑的冷厉显示出他此时心情有多糟糕。 溶月站起来,眼中浮现出点点水光,仰头惶恐道,“不知皇上和皇后娘娘叫溶月前来有何事” 皇上烦躁地叩击着龙椅的扶手,硬声道,“皇后,你来说” “是。”皇后略带得意应下,深沉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溶月,“明珠郡主,郑昭容死了” 饶是方才从苗海口中听过,这会听来,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好好的一个人,还有孕在身,怎么说死就死了 溶月身子一抖,抬起头眼中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不安和迷蒙,她捂住嘴,不可置信道,“皇后娘娘,郑昭容白日还好好的,怎么会” 皇后微微勾唇,笑得有些诡异,此时殿内已掌上了灯,她鬓边长绵凤钗的流苏长长垂下,在脸上投下明灭光影,神情晦暗,“郡主这话问得好,本宫也想问郡主,郑昭容与郡主到底何仇何怨” “臣妾听说郑昭容白日与明珠郡主起了冲突。”犹疑着开口的是一旁的梁嫔,她面色苍白,似乎有些被吓到了。 话音刚落,溶月森寒的目光便射向她,“梁嫔娘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继而转了目光看向皇后,墨瞳中染上点点阴霾,语声中带了一丝忿然道,“听皇后娘娘这意思,竟是怀疑郑昭容遇害乃溶月所为”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不是怀疑,是有铁证” 溶月愣了愣,不怒反笑,看着皇后的目光愈发地冷了,她倒要看看,皇后口中的铁证究竟是何物。“既然如此,也请皇后娘娘拿出这所谓的铁证来给溶月见识见识。” 看着她一脸无所畏惧的模样,皇后只觉万分刺眼。 溶月的表情落在皇上眼中却让他心思松动了一番,看明珠这坦坦荡荡的模样,莫非这事真非她所为他微微松了口气,转回目光,密切观 气,转回目光,密切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皇上的变化,皇后自然感觉到了,长长护甲扣入椅背中,满心不甘。她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恨,从旁侧宫女端着的托盘中拿出一个东西,在溶月面前一晃,厉声道,“明珠郡主,这是你的吗” 溶月定睛一看,居然是她白日所戴的那支蝴蝶形錾花镂空银簪,怎么会到了皇后手中溶月仔细一回想,这才隐隐想起方才出来时并未在梳妆台上看到这支,便随手另拿了一支红梅玛瑙簪挽了发。她记得回到下午听泉居时还取下了这根簪子,此时却诡异地出现了在皇后手中,莫非听泉居出了内鬼 皇后的目光在她鬓间乌发一扫,含了些得意,“郡主能解释解释,为何你白日所戴的这支银簪会出现在郑昭容遇害的地方吗郡主这簪子制作精巧,本宫可是印象深刻啊。”不待溶月回话,她又急急道,“郡主可别说什么簪子掉了之类的理由,要找借口,也得找个好的不是。” 溶月定了定心神,一脸无辜,明媚的凤眼中染上层层雾气,似乎真的受了不少委屈一般,“溶月不知道。” 皇后本打算看她急惶不安语无伦次的模样,没想到溶月只轻飘飘一句不知道,不由怒气横生,一拍椅背怒喝道,“大胆皇上面前还不说实话郑昭容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她的声音喑哑中带着一丝破音的尖利,划破渐渐罩下来的夜幕,听得皇上眉头一皱,皇后这样子,实在是不庄重得紧。 溶月挑了挑秀眉,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皇后娘娘仅凭一支簪子便要定溶月的罪,古往今来也没这样的道理。只要有心,大可以指示人偷了我的簪子放到案发现场嫁祸于我。皇后娘娘怎的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是溶月做的” “你”皇后气得够呛,语气愈发尖锐起来,“巧言令色” “皇后”见她越来越狰狞的面容,皇上拧了眉,出声警告。 皇后蓦然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在皇上面前失了分寸,袖中拳头紧攥,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心中不断叫嚣的愤怒。 “皇上,臣妾失态了”她镇定下来,柔柔解释道,“只是臣妾实在是替郑昭容感到不值。”皇后的声音本就粗粝嘶哑,如今学着惠妃梁嫔那般故作娇柔地说话,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违和感,听得人鸡皮疙瘩一起。 皇上也几不可见地抖了抖,看向溶月,语气沉沉,“明珠,朕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皇上,郑昭容的尸首是否已让太医验过” 皇上点了点头,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溶月请求将太医唤上殿来一问。 皇上沉吟片刻,“准了” 很快,一须发皆白的太医颤颤巍巍地跟着宫女快步入得殿来,溶月认得他,是太医院院使胡一鸣,他医术高明,最重要的是为人正直。溶月舒一口气,是胡院使就好,不用担心他会被人买通做了手脚去。 “明珠,你有何话便问吧。”皇上沉然开口。 “是。”溶月应下,朝胡一鸣行了一礼,“有劳胡院使了。” “郡主客气了。”胡一鸣回以一礼,“老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溶月点点头,微微挑了挑妍丽的凤眼,清越开口道,“请问胡院使,郑昭容是如何死的” “被人用麻绳勒住脖子,窒息而亡。” 窒息溶月微愣,想了想,看向皇后,“请问皇后娘娘,现场可留下了作案工具” 皇后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嗯”字,算是回答了。 “请皇后派人将作案工具呈上来。” 皇后咬咬牙,阴鸷地盯着她看了看,挥挥手叫人去准备了。 溶月复又看向胡一鸣,“胡院使,不知是否已推断出郑昭容的死亡时间” 胡一鸣点点头,“据老臣推断,郑昭容的死亡时间应该在申时二刻到酉时一刻之间。” 溶月看向上首的皇上和皇后,“溶月白日从澹诚殿离开后,去了表姐谢采薇处坐了约一个时辰,申时一刻左右便已回到了听泉居,此后便再未出过房门,皇后娘娘大可派人一问,这样看来,溶月并无作案时间。”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已派人去问过了,听泉居伺候的宫人说你不喜人近身服侍,平日里都是一个人待在房中,这么说来,在郑昭容遇害的这段时间里,并没有人真正看到过你,你完全可以偷偷潜出去杀了人再潜回来,本宫记得,明珠郡主可是有功夫在身的。” 溶月眼中闪过一丝暗色,的确,若要追究起来,这段时间是没有人见过她,这个不在场证明并不那么能服众,看来还是得从这支落在现场的簪子上入手了。 见溶月哑了口,皇后眉间一抹飞扬的神采,心中不由痛快起来。 正在这时,有宫女捧了那放着作案麻绳的托盘入内,溶月眼风一扫,不由眸中一亮,跳跃出簇簇明亮的火花。 “溶月记得,今日下午下过一场暴雨,申时二刻左右应该正是大雨初停的时候。” “是又如何”皇后紧紧盯着她。 “郑昭容死于何处” “后苑东边的小树林里。”皇后语气愈发不耐起来,“郡主究竟想说什么” 溶月成竹在胸的一笑,透出些潋滟的 出些潋滟的光华来,皇上一怔,眼神中透出些许恍惚。落在有些人眼里,神色又晦暗几分。 溶月走到那作案的绳子前,用帕子包着将其拿了起来,“申时二刻,大雨初停,郑昭容死于后苑东边的小树林里。暴雨过后的小树林必然满是泥泞,所以这根作案的麻绳上沾染了许多泥点。”她将麻绳在众人眼前晃了晃,示意自己所言非虚。 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大雨止住之后,立马出了太阳,又是夏天,溶月记得,到了酉时二刻的时候,地上已经全干了。” 她又走到另一个宫女面前拿起自己那支簪子,“大家可以看到,我这支簪子上面却是干干净净,半点泥渍也无。这就足以说明,这簪子是在酉时二刻之后才被人放到郑昭容遇害之地,目的就是为了嫁祸于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嫁祸之人恰恰漏了这很容易忽视的一点。”溶月立于殿中,侃侃道来,身上衣衫不过素淡而已,眉间风华却是耀如春华,黯淡了一室的灯火。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顿时精彩纷呈,溶月眼风一一扫过,将大家的反应尽收眼底。皇后自然是心有不甘,惠妃一脸看戏的神情,梁嫔则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表情看不真切。 皇上听她说完这一番话,叹道,“明珠所言甚是有理,方才朕也是急糊涂了。” “多谢皇上相信溶月的清白。” “皇上”见皇上被说通了,皇后身子微微前倾,着急出声唤道,“郡主既想得这般透彻,也许她就是利用了大家的这种心理,贼喊捉贼,故意将那簪子在地面干了之后扔过去的。” 溶月讥诮一笑,这皇后脑子莫不是烧坏了吗居然说出这等话来。“皇后娘娘也太小看溶月了,若真是我做的,我又何必要亲自动手” 她话音落定,果然看到皇上脸色阴沉了几分,“皇后,你莫要再胡搅蛮缠。你若再这样不分青红皂白,这案子朕就另外差人来办。” 皇后虽心有不甘,也只得咽下这口气,脸色沉郁地坐在一旁。 这案子居然交给皇后溶月颇有些吃惊。转瞬想想也是情理之中,后宫嫔妃遇害,牵扯的多是后宫众人,先不说京兆尹没跟来,就算跟来了交给他也不合适,一个大男人如何能在后宫中断案取证至于为何不交给宗人府,怕是皇上有心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让宗人府来办,最后可是要入卷宗的。 皇上缓了脸色,对着溶月道,“明珠便先回去歇着吧,方才你也受了不少惊吓。” “皇上。”皇后果然还是不死心,抚了抚小手指上的赤金玳瑁掐丝蓝宝护甲,又开口道,“郡主方才那番话虽然在理,但到底不能完全洗脱嫌疑,臣妾请皇上准许,在找出凶犯之前,郡主只能在听泉居活动。” 这是要将她软禁起来了溶月眉目一沉,若真这样任皇后摆布,如她这般看自己不过眼,难保最后不会又弄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来。 当下黛眉一扬,声音明澈中带上了一分清冷,“溶月并无杀害郑昭容的理由,至于方才梁嫔娘娘说的我曾与郑昭容起过冲突的事,溶月并不否认,但若以这种理由杀人,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依溶月看” 她顿了顿,目光在几人身上一扫,“这后宫中,比溶月有动机的人多了去了。”说着,寒光一凝,冷冽的目光刀锋一般射向皇后,“便是皇后娘娘,这动机也比溶月大得多娘娘一直无子,郑昭容恃宠而骄,难保皇后娘娘不会心中忿然而痛下杀手。娘娘身边定然高手众多,自然也无需自己出马。” “你放肆”皇后手下蓦然一紧,目光眦裂,眼睛通红,一双眸子含煞般看向溶月。 溶月微微一笑,并不害怕,只沉肃立于殿中,身姿愈发挺拔绰绰,自有一番动人气度风骨在,两相比较,皇后就显得尖酸刻薄落了下乘去。 听到她的话,皇上脸上的表情却凝重了几分,的确,郑昭容怀有身孕,若论动机,这后宫人人都比明珠更有理由杀害她。这么想来,这案子交给皇后真的合适吗 溶月自然没有错过皇上脸上的沉思和眼中的松动,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否则被皇后抢了先机,事情就很难控制了。忙对着皇上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脸上一片诚挚,“溶月恳请皇上将此案交与我,溶月必竭尽全力找出凶手,还郑昭容一个真相,也还自己一个清白。”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诧异。 皇上惊诧地看着她,“明珠,破案不是儿戏,朕自会找一个妥当的人来负责。” 溶月凤眸顾盼流转,眼中神色熠熠光华,面容坚定,“溶月明白,只是还请皇上给溶月一个机会。” “明珠郡主。”皇后瞟她一眼,凉凉开口道,“你现在说得好,到时案子没破,反倒延误了破案的最佳时机,这责任,你可担当得起” 溶月贝齿一咬,并不反驳,只目光灼灼地看向皇上,“皇上,溶月愿立下军令状,半月之内若不能破此案,溶月甘受皇后娘娘责罚。”她眼角微挑,望向皇后娘娘的方向露出一丝挑衅之意。 皇后果然被激怒,压下怒气看向皇上,“皇上,既然明珠郡主这般成竹在胸,臣妾也不好多加阻拦,皇上便成全了郡主罢。” ” 皇上抚了抚眉心,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你便试试吧,尽力而为,若是实在破不出,也不用太有压力。” 皇后眉间夹一抹阴翳,面色有些狰狞起来,“郡主都自愿立下军令状了,皇上还如此偏袒,怕是会寒了众位姐妹的心呐。” 皇上似乎被她逼得有些头疼,不耐烦道,“你欲如何” “这案子没破,宫中自然会人心惶惶,其他所有计划都随之会被打乱,郡主所提半月之期太久。十日之内郡主若不能破此案,在行宫的两个月内都需禁足在听泉居内,且要抄出二十篇妙法莲花经替太后娘娘祈福。”皇后冷眼道,语声凌厉。 她看一眼溶月,“郡主若敢应下,本宫便不再阻拦” 妙法莲华经是经书中最长的一部,真要在两个月之内抄出二十篇来,这手不废也得残。偏生皇后还是打着为太后祈福的名义,无人敢说她的不是。 溶月却笑得愈发恬淡,掷地有声地吐出一个字,“好”她眸光一转,“但是溶月有一个要求。”她看向皇上,等着他的准许。 “说吧。”皇上摆摆手。 “这案子也许并不仅仅会涉及到后宫,溶月一个闺阁女子,很多地方不方便出面调查,溶月想向皇上求一个人帮忙。” “谁”皇上耐着性子问道。 “闲王萧煜。” 皇上眉眼一挑,眼底一抹精光闪过,他狐疑地打量了溶月几眼,“闲王身子不太好,这等事还是不要麻烦他了。朕的皇儿们,明珠可以随意挑一个让他们相帮。” “皇上”溶月抬眼看一眼他,有些欲言又止。她默了默,似乎鼓足了勇气,这才小声道,“不是溶月不相信各位皇子,只是此案必与后宫诸人有所牵扯,各位皇子们还是避嫌的好。” 皇上面色一僵,确实如她所言,后宫诸人都有嫌疑,如此看来,也只有萧煜这个局外人最合适了。他拧了拧眉头,思索良久,才道,“也罢,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汪忠” “奴才在。”汪忠应声上前。 “派人将闲王叫来。” 大家并未等多久,萧煜很快便随着内侍踏了月色而来,一袭雾白色锦袍,风华如仙,似沾染了一袖的澹澹月华。面容有些微苍白,却愈发显得绛唇如樱,眼角微扬,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惑人神采,眼中神情静若明渊。 “臣弟见过皇上。”他走到殿中,在溶月身侧站定,向着皇上负手一礼。 “老七免礼吧。”皇上淡淡道,“最近身子可还好” “多谢皇上关心,臣弟来行宫之后泡了几次温泉,身子好转了些,只是昨晚月圆之夜有些不适,今晨便没有过来,还请皇兄不要见怪。” 月圆之夜不适溶月脑中某些猜想一闪而过。 “自然,朕明白,老七不用放在心上。”皇上客气了一句,话锋一转,“朕今日叫你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托。” “皇上请吩咐,臣弟一定竭尽所能。”萧煜眉眼低顺,面容淡然。 “郑昭容被人杀害了。” “什么”萧煜错愕抬眼,眸中满是惊诧的神色,“臣弟听说,郑昭容刚怀上皇上的龙子啊” “嗯。”皇上语气沉郁,眼中一抹几不可见的悲痛。 溶月冷眼瞧着,并不觉得皇上是在为郑昭容悲痛,他这一丝淡薄的哀伤怕也是留给那个未出世的骨肉的吧。自古无情帝王家,九五之尊的帝王,果然凉薄,后宫三千佳丽,谁又能分到他一丝半毫的真心呢抛开别的不说,就这一点,娘当初选择了爹,也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皇上接着道,“明珠郡主自动请缨接下了这案子” 溶月立马感到萧煜带着深意的目光在她面上一顿,想到昨晚的情景,耳根飞起一抹红,也不敢转头,只作不知。 “因她是女子,有些事情不方便调查,便向朕请求借了你帮忙。老七意下如何” 萧煜转头看向溶月,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郡主想让本王帮忙查案” 溶月没法,只得抬头与他对视上,面上只笑得单纯恭谨,眼中一片澄澈,忙不迭地点点头,“还请王爷帮忙。” “本王身子不好,可能帮不到郡主什么。”萧煜微微弯了眼角,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语声是一贯的清冷,只是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冲她眨了眨眼,浅笑遗光。 “王爷妄自菲薄了。溶月听说王爷性子机敏沉稳,想来定能帮到溶月不少的。”说完,冲着萧煜敛裾一礼,“溶月在此先谢过王爷了。” 萧煜收回目光,看向皇上,“臣弟听凭皇上安排。” 皇上面色已有些恹恹,听得萧煜应下,便摆摆手,“既如此,大家便都散了吧。老七,明珠,此事就全权交给你们了。汪忠,你先留下替郡主和王爷安排好。” “皇上请放心。”二人朗声应下,恭送着皇上出了澹诚殿,皇后自然是跟着去了,临走时,装作不经意地扫他二人一眼,眼中一丝冷意,叫人心底泛起阵阵寒气。 惠妃娉娉袅袅地走了下来在她面前站定,眼中饶有兴味,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明珠郡主小小年纪,可真是好胆识”她掩唇娇笑一声,“可惜还太小” 可惜可惜什么溶月似乎想到什么,眼底微微一僵,袖 微一僵,袖中拳头不由握了握。 “娘娘谬赞了。”溶月答得不卑不亢。 “有意思”惠妃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面上一顿,慵懒道,“郡主可要努力了,本宫也等着看到底是谁人这么狠心,这可是活生生两条人命呢”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宫女的手走远了,柔媚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回荡。 溶月面色淡然目送着她离开,这才转回头,目光正好撞上梁嫔雾气缭绕的美眸,一愣,点头冲她示意了一下。 “梁嫔娘娘。”溶月语气并不甚热络,她可是没忘记方才梁嫔特意提出她和郑昭容发生冲突的事。 梁嫔自然也知道她这般姿态是为何,眸光一闪,“方才本宫也是就事论事,郡主不要放到心上去。” 溶月唇畔巧笑嫣然,声音清啭淡然,“自然不会,只是郑昭容性子不算好,怕在宫中结下了不少仇家吧,听说梁嫔娘娘在宫里与郑昭容同住一宫,后面若有需要向娘娘打听情况的地方,还请娘娘配合。” 梁嫔唇角向下一弯,微微冷了一分脸色。这是在旁敲侧击她是否和郑昭容产生过冲突了。梁嫔平素也不算沉稳,被溶月这么一激,急急就想分辨,此时,旁侧却突然插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娘娘,您昨夜舟车劳顿未睡好,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 溶月闻声望去,见说话的是梁嫔身侧一个大宫女模样的女子,身着碧色宫女装,低垂着头搀扶着梁嫔,模样恭顺,身材苗条,一张瓜子脸,眉弯鼻挺,双目晶晶,也是个清秀佳人,也不知是不是服侍梁嫔久了,仔细看去,眉宇间似乎同梁嫔有两分相似的神韵。 梁嫔檀口张了张,终究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轻答一声,冲着溶月和萧煜微微点了点头,自扶着那宫女离去了。 溶月好奇的目光落在那碧衣宫女身上,早前听说梁嫔的性子并不算柔顺,没想到却会听这样一个小小宫女的话,不得不让人有些奇怪。 几人一走,殿内便只剩下萧煜和溶月并一些宫女内侍了。 汪忠堆笑着上前来,唤过一个眉清目秀的内侍,对着二人道,“郡主,王爷,这是小卓子,是奴才的徒弟,做事还算机灵靠谱,这几日便让他跟着郡主和王爷,有什么事情二位主子吩咐他便是。” 溶月侧了头看向那小内侍,只见他眼神清澈,浑身透出股机灵劲。见溶月望过来,那小内侍忙跪在地上,“小卓子愿为郡主和王爷效犬马之劳。” 萧煜并不出声,只立在一旁,凉凉地打量着他。溶月无法,只得道,“你起来吧。”又看向汪忠,“汪公公还要伺候皇上,便先去吧,这里有小卓子候着就成了。” 汪忠忙施了一礼,“奴才多谢郡主体恤,那奴才便先告退了。”说着,看了眼小卓子,示意他用心点,便躬身退出了殿外。 萧煜抱臂看着她,一脸好整以暇的神色,“郡主打算怎么办” 见没了旁人,溶月也不再端着笑容,沉声道,“我要先回一趟听泉居,方才被苗海急急忙忙带了出来,我那两个丫鬟定是急坏了,我先回去同她们说一声。” 萧煜不置可否,“然后呢” “然后”溶月抬眼看着他,“王爷若有空,便陪我去一趟案发地点看看吧。” “好。”萧煜朗声应下,并不多说。 溶月知道他是顾及着小卓子在场,自己正好也想趁这个机会问问他昨夜之事,便想了个法子先把小卓子支开,“小卓子,我同王爷稍后要去小树林查看现场,你先下去安排,我俩待会便过去。”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小卓子应下,自去安排不提。 溶月这才清清冷冷睨一眼萧煜,“那就要麻烦王爷屈尊先同我去一趟听泉居了。” 二人并排走出澹诚殿,见身后无人跟着,溶月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王爷的伤好了吗” 萧煜斜飞了眼角看她,唇边一抹浅笑。月色下,他的容貌竟比那天上明月还要清皎几分,身姿清濯如竹。 “郡主可真是关心本王。” 溶月干笑两声,“我是怕王爷突然倒下,没人来帮我查案呀。” 萧煜收回目光,声音是一贯的清雅好听,“那郡主为何还要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往身上揽” 他在行宫中有眼线,郑昭容被杀的事当时他便知道了,郡主被苗海带走的事也有人来向他汇报过,只是澹诚殿中的情况还未传回来,便有人来请他过去,所以中间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 “我的簪子在郑昭容遇害的地方被发现,皇后一口咬定是我做的。好不容易洗脱了嫌疑,皇后还是不罢休,非得将我软禁起来。王爷说说看,这种情况下,难道我还要坐以待毙自然是要将主动权握在手里。” “郡主倒是个有胆识的,你就不怕,这案子你破不了”萧煜低笑一声。 溶月抬头看向他,露出个略带讨好的笑容,“所以我特意向皇上求了王爷来帮忙,王爷这般厉害,定能助我出了这口气。”月光下,她的双眸晶亮,眉眼携笑,耳畔流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着,越发衬得耳垂娇小如白玉,只看得人心神一动。 萧煜轻咳一声,“郡主昨夜帮了本王,这人情,本王自然会还。” 听到他又说回这事,溶月心神一动,刚想接着问下去,却听得萧煜又道,“ 煜又道,“到了。”这才惊觉两人已走到了听泉居门口。 云苓和玉竹正在门口焦灼地候着,一脸急色,此时月色中见得溶月安然无恙地回来,心里的大石头落定,不由面露喜色,急匆匆跑了过来。云苓围着溶月转了几圈,见她并未受什么伤的样子,这才彻底定下心来,几颗泪珠不由自主滚了下来,语带哽咽道,“郡主,您没事吧,吓死奴婢们了。” 溶月拍了拍她的肩膀,放柔了声音,“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们面前吗” 云苓用手背胡乱抹了把眼泪,还想再问,玉竹却扯了扯她,朝萧煜方向看去,云苓这才看到萧煜,忙跟着玉竹手忙脚乱地行了礼。 萧煜微微颔首,“无需多礼。”又看向溶月,“郡主先进去交代吧,本王在院中候着。” 溶月有些担忧,迟疑道,“虽是夏夜,但到底夜风还有些凉意,王爷的身子受得住吗”若冻出个什么毛病来,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萧煜蓦然俯身,一张俊脸在她面前放大,“郡主一而再再而三地关心本王的身体,本王难免有些想入非非啊。” 溶月一张脸臊得通红,慌忙退后几步,瞪他一眼,急匆匆朝房里去了。玉竹和云苓对着萧煜一福,也跟了上去。 “郡主”两人跟着进了屋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方才郡主和王爷之间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还是玉竹上前替她倒了杯水,递过去道,“郡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溶月微呷一口茶水,恢复从容,“郑昭容死了,我白日带的那支蝴蝶錾花镂空银簪却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什么”云苓和玉竹皆是一惊。 “对。”溶月眉眼冷凝,“所以我怀疑这听泉居中必有内鬼,你们平日要多加留心。”两人郑重点头,听得溶月又道,“皇后娘娘素来不喜我,这次便逮着机会想把罪名往我身上扣,我只得反将一军,将这案子接了过来。” “郡主您是说您来查这个案子”玉竹惊呼道。 溶月点点头,“当时的情况下,唯有这样我才能占住先机,你们放心,我特意求了王爷来帮我,有他在,应该会简单一些。” 玉竹云苓闻言,眉间虽仍藏有忧色,但也不再多说。 “我只有十日的时间。现在要同王爷去案发现场勘查一番,云苓与我同去,玉竹留在这里,务必警惕院中情况。” “奴婢明白。”二人郑重应下。玉竹去取了件银红面缠枝桃花披风披风过来,给溶月系上,“郡主,晚上还是有些风的,您注意别着凉了。” 溶月点点头,带着云苓出了房门。 院中萧煜正在抬头望月,雪白滚边的衣袂在风中微微作响,他神情俊雅凉静,月夜下缥缈不似凡人,恍若偷闲下凡的月中谪仙。 “王爷,我好了。”溶月走到萧煜身侧,抬头看他。 萧煜收回目光,望着她眼角染上点点笑意,“走吧。” 两人朝着东苑树林走去,月光洒在眼前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有凉风微微拂过面颊,夜很静,静得仿佛能听见两人的心跳。 “王爷不打算解释下昨晚之事吗”溶月微微蹙笼了眉头开口道。 “郡主想知道什么” “昨夜王爷为何负伤”溶月低头看着路,视线时不时飘到他脚上绣云纹的墨色鞋履上,只不抬头看他。 “中了暗器。”萧煜语气并无多大起伏。 听着他这样不咸不淡的语气,溶月突然有些着恼了,她停下脚步,清冷目光在萧煜脸上掠过,墨瞳微狭,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王爷不愿说便罢了,溶月日后也不会再问。王爷此次答应帮我查案,也算还了我昨日的人情,这一来二去我们已经扯平,日后溶月自然不会再麻烦王爷。” 说完,也不待萧煜反应,自顾自抬起步子向前走去。 “郡主在恼什么” 耳畔传来萧煜醇厚的嗓音,溶月只觉臂上一阵灼热,整个人被萧煜拉住,定在原地不能动弹,丝丝冷竹香在这样悠远的夜里显得愈发清雅泠然。 云苓此前远远跟在他二人之后,现在见他们突然停住,也停了一下,眼神担忧地看着溶月,却也不敢贸然上前。 “放开我”溶月的视线落在萧煜抓着自己手臂的大手上。 萧煜松了松禁锢着她的力度,却仍没有放手,“郡主在恼什么”他又问了一遍,这一次,眉眼弯了弯,语气中似乎带上了一丝愉悦的情绪。 溶月正在气头上,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只抬起头用那双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萧煜,眼中透出来一丝清冷,暗夜中她的身影显得清逸动人。 “我没有恼” 萧煜低低笑了开来,带了丝雨滴打落玉盘的清澈。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溶月的头,“真是个倔脾气,还跟本王恼起别扭来了。” 他这话说得暧昧,溶月虽然还在气头上,莹白小巧的耳垂下却飞上一抹红霞。 萧煜的目光在她耳畔打了个圈,很快又看向她清澈的眼眸,微微叹口气,语气中似含了不易察觉的宠溺。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本王这事,实在是说来话长,郡主若想听,待破了这桩案子,本王便原原本本说给郡主听吧。” 溶月脸一红,幸好夜 红,幸好夜色昏暗,看不真切。她用力将他大手甩开,轻哼一声,“谁想听了”说罢,大踏步朝前去了。 萧煜抿了抿唇,眼角眉尾攀上点点亮色,唇边些许莞尔,也迈步跟了上去。 东苑的小树林里遍植香樟,郁郁葱葱,绿树成荫。自从白日郑昭容的尸体被发现后,这里便被羽林军给围了起来,闲杂人等禁止进入。 知道他们要来,四周已经燃上了火把,一片通明。见他俩一前一后走来,小卓子忙迎了上来给二人见过礼。 “王爷,郡主,里边请。” 二人来到郑昭容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正在树林东北角上,因着树木的阻挡,就算这里藏了人外面也很难发现。 “郑昭容的尸体是谁发现的”溶月一边观察着地上的情况,一边问小卓子。 “是郑昭容身边一个叫思蕊的宫女。” “此人现在何处”溶月蹲下来看着地上的痕迹,又问道。 “被皇后娘娘派人看管起来了。”小卓子顿了一下,斟酌着道,“郡主可要奴才让人将她唤来” “不必了,明日再说吧。你先去旁边候着,有事我再叫你。” 小卓子应诺退下。 溶月站起来,目光凝重。萧煜一直盯着她,此时瞧见她面色的变幻,开口道,“郡主看出些什么来了吗” 溶月摇摇头,有些许懊恼,“没有,尸体四周的脚印太多了,就算有凶手的脚印混在里头也看不出什么来了。” 她又想到什么,侧了头看向萧煜,耳畔一抹乌黑鬓发闲闲垂了下,眼中的墨色似比这夜还要深沉一分,“王爷,若你要杀一个人,会选择用绳子勒死这种方式吗” 萧煜眼中一丝兴味闪过,“郡主的意思是” “若我是凶手,要想杀了郑昭容,最快的方式便是一刀毙命,为何要用这种费力又不讨好的方式”溶月眼中点点光芒初绽,她将头转回来,一边思索一边继续推理道,“你想想看,这片树林的位置并不算偏,定时还会有羽林卫过来巡逻,若一个不小心,在行凶的过程中郑昭容发出了呼救声,不是很容易被听到吗” “郡主所言有理。”萧煜思索片刻,点头道。 “王爷”溶月蓦地又抬起了头,“明日请王爷陪我去检查一下郑昭容的尸体。” 萧煜面上露出些许诧异之情,“郡主的胆子可真够大的。” “所以才要叫上王爷啊。”溶月狡黠一笑,又绕着四周看一圈,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这才略有不甘道,“看来今日是查不出什么来了,先回去吧,明日再继续。王爷觉得呢” 收到溶月问询的视线,萧煜微微抿了唇一笑,“郡主安排得很妥当。” 此时不远处候着的小卓子正好看来,便瞧见了萧煜唇畔那一抹浅笑,不由怔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 他在宫中待了不少年头,闲王也见过好多次了,这却是他第一次见到王爷笑。笑得可真是好看,他一个男人,不对,半个男人都忍不住心动了,那笑容真真像是雨过天晴后的彩虹那般耀眼。乖乖,这要是让那些宫女们看见了,以后她们暗地里思慕的对象可就要从各位皇子变成闲王了。 小卓子正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这边溶月已经走到他跟前唤了他好几声了。 见小卓子双目呆滞,口中念念有词,溶月只得伸出手在他眼前一晃,“小卓子,回魂了。” 小卓子这才蓦然回神,双腿一软,就要跪下请罪。 “好了。”溶月摆摆手制止了他,“别跪来跪去的了,我没那么多规矩。”她看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萧煜,接着道,“我和王爷明日要先去看郑昭容的尸身,再去找那个叫思蕊的宫女问话,你记得安排好。” 小卓子连声应下。 “那你先下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奴才告退。”小卓子还沉浸在方才那惊鸿一瞥当中,抬头看他二人一眼,惶恐退下了。 溶月奇怪地瞟一眼萧煜,“小卓子怎么看着王爷脸红了” “郡主看岔了。”萧煜脸色黑了黑,夜色下溶月却没发现,只从他沉然的话语中听出了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咯咯一笑,看上萧煜的眼神里带上几分戏谑的神色,“莫不是王爷长得太俊俏了,连小内侍都看得入了迷”既然这样,那她前几次看着萧煜出神可就是人之常情了,顿时心中安定不少。 萧煜没有回话,只清清冷冷看她一眼。溶月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刚想岔开话题,却听得萧煜微微勾了唇,“郡主也不遑多让啊。方才看惠妃娘娘似乎对郡主颇感兴趣的样子,保不成明日就向皇上请求将郡主赐婚给大皇子了。” 溶月笑容僵了僵,轻“呸”一声,“我堂堂大齐郡主,哪能沦落到给人做侧室的地步。” 萧煜但笑不语,看着她的表情却是柔软了一分。 溶月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忙清清嗓子正色道,“那王爷就先回去休息吧,想来昨夜也没睡好。”说到这里,突然心神一动,她似乎记得方才在殿中他提了一句“月圆之夜有些不适”,而皇上并未说什么,难道皇上早就知道月圆之夜他会如何莫非昨夜他那冷热交替的症状便与这有关 她抬目看萧煜一眼,心中存了疑惑,等到破了这案子,一定 案子,一定要揪着萧煜把所有困惑都问清楚,这么多疑问堆在心里实在是太闹心了。 萧煜挑了挑眉,点头应下,“那本王先送郡主回去吧。” 溶月愣了愣,刚想拒绝,目光对上萧煜清澈如水的眸子,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只得顺从地点了点头。 此时夜已深,明月在层云间穿梭,人世间光影幽暗。 夜色静谧,两人并排走着,偶有清凉的夜风拂面而来,透衣生凉。溶月伸出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萧煜恰好望去,目光便落在她雪白皓腕之上,月色下泛着莹白的光泽。 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垂下眼帘。 “王爷,我到了。”溶月在听泉居前停下脚步,腮边带了笑意,“王爷回去吧,明日我再去找王爷。” “好。”萧煜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点点头转身离开,凉风起,吹得他雪白袖袂微荡,清逸优雅的背影像极了一副清淡的水墨画。 “郡主。”云苓见王爷都走了,郡主还在望着他走的方向出神,只得上前两步出声唤道,“外头风大,郡主还是回屋吧。”眼中却是划过一丝若有所思的深意。 溶月回了神,收回目光,语声中带了微微赧意,“嗯,走吧。” 一夜无话。 许是昨日实在是太累了,溶月这一觉睡得非常沉,天光快大亮了才醒来。她瞪大着眼盯着头顶的青色撒花鲛纹绡纱帐看了一会才渐渐回了神,出声唤了云苓玉竹进来伺候她梳洗。 “郡主,今日穿这件衣裳可好”云苓捧了条藕荷色缂丝莲花妆缎褶子裙过来,咧着嘴笑道。“郑昭容刚去世,穿得太艳了怕人说闲话,这藕色正好,不过分素淡,却也不过分鲜亮,郡主穿上就跟个花骨朵儿似的。” 溶月狐疑地看她一眼,好是好,可她笑得这么开心是为何 “云苓,你昨儿捡到钱啦” 云苓还在傻笑中,闻言迷茫抬头,“啊”一声,摇摇头迷糊道,“没有啊。” 玉竹正在替她梳着那一头青丝,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拿起一支淡雅的并蒂莲衔珠翡翠长簪替溶月簪好后,伸出一只手点了点云苓的额头,嗔笑道,“郡主是问你为何在这里傻乐” 云苓这才恍然,“嘿嘿”笑了两声,一双眸子晶亮晶亮。 “郡主,您待会要过去找王爷吗”见玉竹替她挽好髻了,云苓凑了过来,笑得狡黠。 “是啊。”溶月狐疑地瞥她一眼,拿起一对烧蓝玉莲琥珀耳坠带上,纳闷道,“你怎么这么开心”她眼波一转,面上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呼一声道,“云苓,难道你看上王爷啦” “啊”云苓被她的话唬得一跳,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郡主您误会了。” 溶月见她这幅手足无措的模样,有心再逗逗她,咂砸嘴又道,“哎呀,王爷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啊,你没看到他平日里都冷冰冰的嘛” 云苓双眼红红的,跺了跺脚,似乎急得快要哭了出来,连连道,“郡主,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您误会了” 见她这般面红耳赤的模样,溶月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逗你玩的呢,你还真信了啊。” 云苓这才吁一口气,小声抱怨道,“郡主就喜欢逗弄奴婢。” 溶月“嘻嘻”一笑,站起来整了整衣衫,“要不要跟我一道过去呀” 云苓连连摆手,“不去不去,奴婢就在听泉居守着,郡主带玉竹去吧。”她上上下下打量了溶月一眼,又从妆奁中拿出支扭珠镂空桃形步摇替溶月簪上,这才心满意足道,“郡主到底是花一般的年纪,也不用打扮得太过素净了。” 溶月看着她这般殷勤的模样,突然想通了什么,顿时哭笑不得起来。这个丫头,心思是越来越活泛了。 她敲了敲云苓的头,睨她一眼,假装正色道,“云苓,收起你那些小心思,我可是都知道你心里的盘算了。” 云苓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嘿嘿”的笑,也不反驳。 溶月拿她没办法,摇摇头带着玉竹出了门。 碧霄院离听泉居并不远,一会儿工夫便到了。溶月踏入院中,迎面一带翠嶂挡在面前,嶙峋山石,中有镂空。一眼望去,青砖素瓦掩映其中。四周佳木笼罩,奇花争艳,枝叶繁茂,茎脉舒展,带着勃勃的生机,连偶尔吹过的风,也带着些泥土和青草的芬芳,散发出甘甜恣意的自然之气。最妙的是遍植葱郁楠竹,绿意森森,有清雅的竹香在风中隐约。 门口守着的内侍见她进来,忙上前一礼,“郡主请在此稍后片刻,奴才这就去通禀王爷。” 片刻,萧煜便出来了。他今日穿了件银白色刺绣云纹长袍,只在袖口处细细绣了两朵并蒂莲花,也是用银线绣成,淡淡的银光,看得并不分明,墨色的发只用翠玉簪子绾了,显得风流恣意。 见到溶月,他微微扬起嘴角,眼中流光灿若天边的流霞,“郡主来了。” 溶月目光落到他袖口的刺绣上,眸光微闪,眼底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王爷气色不错。”她别开眼,随意找了个话题。 “昨晚睡得不错。”萧煜点点头,目光在她身上一顿,随着她出了碧霄院。 郑昭容的尸身暂时停放在了长门殿内。长门殿位于后苑最里的东南角上 的东南角上,前朝有些犯了事的妃嫔,罪不至死,便会被发放到这临朔行宫的长门殿来,终生囚禁在此,任其自身自灭。明熙帝一朝暂时还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临朔行宫虽不及紫微宫那般金碧辉煌,气势巍峨,但也是重檐叠宇,质朴大气,然而越往东南方向去,建筑物便越简陋。穿过一条长长的黑漆漆的甬道,长门殿便出现在了眼前。 凉风簌簌扑面而来,四周草木萧瑟,平添一抹寂寥之意,这里连守卫也较别处少了不少,只有两个羽林军侍卫在门口守着,小卓子在殿门外搓着手不安地走来走去。 见到他们俩过来,小卓子眼神一亮,迎了上来。 “奴才见过王爷,郡主。”他的声音有些敞亮,惊起了树上的墨鸦,咿咿呀呀的声音在这样阔敞的地方显得格外萧索。 明明天上挂着明晃晃的太阳,溶月却觉得有些冷,四周寒意渗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萧煜看她一眼,“郡主就在外候着吧,本王进去看就好了。” 溶月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有些事情总得自己看过了才安心。何况,让她一个人留在这种鬼地方还不如跟着萧煜进去呢。 萧煜便不再坚持,只叫小卓子前面带路。 一入殿中,一股凉气便夹杂着腥湿味扑面而来,因怕天气炎热尸体腐烂得快,四周堆满了冰块。饶是这样,空气中已隐隐有了尸体的酸腐味。 溶月紧紧跟在萧煜身后,便是素来胆大的玉竹,这会儿也有些发颤,一步不离地跟在后头。 当日造此殿时,特意命工匠选了背光的方位,窗户也开得很少,为的是让这殿内显得愈发寒凉凄清,既是囚禁罪妃之地,便是越幽深寂寥越好。在这样的坏境中待久了,那些罪妃们最终会被逼上绝路。 因此此时虽是白天,殿中却有些幽暗,大殿又很宽阔,一眼看不到头。溶月屏气凝神,唯恐惊了这殿中四处飘荡的游魂。 此时,她突然觉得不远处有人影一晃,还未回过神来,耳畔响起小卓子的大喝声,“何人在那里” 溶月一激灵,向那个人影看去。 那黑影身形一僵,却并未闪躲,朝他们走来,走得近了,溶月看清楚他的面容,不禁有些吃惊。 “乔执戟” 一袭羽林卫铠甲的乔源上得前来,抱拳行了一礼,“见过王爷,见过郡主。” 溶月点头应下,看着他不解道,“乔执戟为何会在这里” 乔源面色是一贯的沉稳,声线冷清,“属下过来查看一下郑昭容的尸身是否安好,顺便再看看这长门殿的守卫是否还需加强。” “乔执戟辛苦了。” 乔源微微摇头,“这都是属下分内之责,不知郡主和王爷今日前来是”乔源探询地看向她。 “我和王爷奉皇上之命调查这个案子,今日是来检查郑昭容尸身的,看能否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溶月先前与乔源并无交集,上次搜查之事他到底也是奉命行事,此时见乔源面色诚恳,便难得的解释了一番。 乔源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郡主和王爷接手此案的事,属下也有所耳闻,只是不知这尸体上能看出什么来” 溶月扬起一抹微笑,眼中泛着捉摸不透的光泽,“尸体是会说话的,能告诉我们很多凶手妄图掩盖的东西。” 光影幽暗,乔源瞧见她唇畔的笑意,莫名一抖。他垂下头,又一抱拳,“那属下就不打扰郡主和王爷查案了,告辞。” 见溶月和萧煜点头,他转身离去。 “等等” 乔源身形一顿,怔了一怔才回转身来,“郡主还有何吩咐” “昨夜的刺客,抓到了吗” 乔源显然没料到她会在此刻问这个问题,呆愣了一会才点头道,“抓到了。” “是什么人”溶月眼角余光似乎不经意瞟萧煜一眼,又问道。 “是前朝余逆,今早在楹山中发现了两人的踪迹,已经服毒,想来是见事情败露,自知活不了多久这才自杀了。”楹山是临朔行宫内的几座山峦之一。这事在宫中已传遍,乔源也不瞒她,一一道来。 溶月闻言有些许讶异,居然冒出来两个前朝余逆,那萧煜是怎么回事 乔源看着溶月陷入沉思的模样,不解道,“郡主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溶月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有,只是有意外罢了,乔执戟还有公务在身,便先去忙吧。” “那属下告辞。” 目送着乔源消失在门外,溶月才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萧煜一眼。 萧煜似笑非笑地回望过来,眉梢眼角绽了灼灼华彩,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溶月撇一撇嘴,收回目光,再不看他。 越朝里走,尸体的味道便越重,溶月吩咐玉竹和小卓子站远点候着,从袖中取出一条雪白帕子将口鼻覆上,一转头,便对上萧煜灼灼的眼神。 “王爷这般看着我作甚”溶月蹙了柳叶眉,不解道。 “郡主可有替本王准备”萧煜的目光在她脸上一扫,落在她手中丝帕上绣着的精致弯月上。 “王爷也要”溶月讶然。 萧煜皱皱眉头,半真半假地咳一声,点了点头。 溶月无法,“我只带了一条,那我让玉竹把 我让玉竹把她的给王爷吧。” 萧煜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让本王用一个丫鬟的帕子”他眼中神色交织变幻,唯一不变的是那抹惑人流光。 溶月叹一口气,仰了头看向他,“王爷想如何” “郡主把你的帕子让给本王,你去用你那小丫鬟的吧。”萧煜嘴角微微噙着笑意,语声闲适淡然,似乎笃定她不会拒绝一般。 溶月自然无法拒绝,毕竟,她这些天多的是有求于他的地方,何必在这种小事上忤了他的意呢 便伸出手将帕子递过去,无奈道,“那王爷便用我的吧。”自己则唤了玉竹拿了帕子过来。 萧煜接过那条带着清雅馨香的帕子,只觉触手柔滑生凉。他依样将帕子覆于口鼻之上,那股悠韵撩人的香气愈发明显起来,缠绵徘徊于鼻息之间,不禁有片刻晃神。 溶月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满心的注意力都被棺中的郑昭容尸首吸引去了。此时尸首已停了一天,尸体上已出现了块块尸斑,脸部也浮肿起来,略有些惨不忍睹。 溶月把视线从她脸部移开,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那里有着道道青色麻绳勒痕,郑昭容本就肤白,如此一来这痕迹就显得愈发明显。 溶月紧紧盯着那勒痕,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萧煜一直盯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神情,清幽道,“郡主可发现了什么” 溶月示意他走近些,指着那脖子上的勒痕道,“我觉得这勒痕有些蹊跷。” “怎么说”萧煜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 “王爷请看。”溶月伸出纤纤玉手指着那脖子上的痕迹,“这里明显有两道不一样的勒痕走向,下面那道勒痕在颈部两侧微微向上弯,而覆在上面的那道痕迹则是直接向后方延展。” “犯人用了两种不同杀人手法”萧煜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斯帕,出声道。 “对。”溶月肯定地点了点头,“下面那道勒痕是自缢时会出现的痕迹,因为有身体的重量向下牵引,绳子会出现向上的趋势。而上面那道与脖颈平行,才是被人勒死而亡的痕迹。” 她咬了咬唇,有些不解,“为何会这样难道郑昭容本打算自缢,结果自缢未成,反被人杀了吗这说不通啊。” 萧煜盯着那脖子上的勒痕思忖片刻,开口道,“有没有可能凶手本来是想伪造成郑昭容自杀的模样” 溶月脑中灵光一闪,眼中水波滟滟看向萧煜,流光四溢,她惊喜道,“难道凶手本想制造成郑昭容自缢的假象,后来不知被何事打断,被迫草草勒死郑昭容逃走了”这话一出,她脑中思绪连成一线,抚掌叹道,“这就能解释为何凶手不采用一刀了结的方式了,他根本就是打着想制造出自缢假象的算盘林中林木众多,是个自杀的好去处,郑昭容若自缢在那里,倒不会有多少人怀疑。” “这也是为什么郡主的簪子后面才出现在树林里的原因,因为凶手一开始并不打算嫁祸于你,只是后来事情有变,才草草改了计划,漏出破绽来。”萧煜接着她的话分析道。 “对定是这样的”溶月眼中亮色更甚,看着萧煜笑得眉眼弯弯。“王爷,你好厉害啊。” 萧煜勾唇浅笑,眼中一丝兴味,“郡主养在深闺,如何会知道自缢和他杀的绳子勒痕不一样” 溶月脸上笑容一僵,糟了,她忘记这码事了。 她为何会知道这些东西,还是托了前世萧梓琰的福。婚后萧梓琰掌管了刑部,有时会将刑部的卷宗带回府中来看,溶月彼时喜欢缠着他,一来二去,也跟着看了不少刑侦的案卷,对这些作案手法自然会有些了解。可这理由当然不能同萧煜讲。 只得干笑两声,掩饰住方才的失态,故意横飞了眼波,微微嘟了嘴,“怎么谁说闺阁女子就不能懂这些了,我闺房中多的是这类刑侦破案书籍,前朝陈瑞陈阁老著的沉冤录我可是翻了好多遍的。”陈瑞陈阁老是前朝有名的断案高手,所著的沉冤录记载了他毕生在断案中所得的经验。 “哦”萧煜轻答一声,尾音微微上扬,也不知信还是没信。 溶月怕漏了陷,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眼光又在郑昭容身上仔细看查起来,上下看了一遍,目光定在她袖口处微微露出来的手上。 因为隔得较远,看不太真切,溶月眼波转了转,唤了小卓子过来。 “郡主有何吩咐” “你将郑昭容的右手举起来给我看看。” “啊”小卓子一听苦了脸,可又没办法拒绝,只得抖抖索索从腰中掏出自己的帕子,包着郑昭容的右手腕将她的胳膊抬了起来。 溶月捂住口鼻,凑近一些仔细观察着。郑昭容长长的指甲修剪得圆润好看,许是因为怀了孕,并未涂上丹蔻,透明指甲缝中隐隐有些皮屑在里头。 溶月眉眼一动,看来郑昭容临死前还有一番挣扎,并且指甲还抓伤了凶手的手。她点点头,示意小卓子可以放下来了。小卓子面色苍白,忙不迭将郑昭容的手放下。 溶月见他强忍着没吐出来的样子,有些好笑,示意他去远一点的地方待着。 萧煜微微带了笑,睫羽低垂看向溶月,“郡主又发现什么了” 溶月眼中是清空明澈的神态,面上表情认真肃然,“我推测凶手的作 测凶手的作案过程应该是这样的,他先将郑昭容约到林子里,用了迷药将其迷倒,本打算将郑昭容吊在树上制造出自缢的假象,可不知什么原因突然中止了这举动,直接拿绳子动手勒死了郑昭容,郑昭容在被勒的过程中醒了过来,挣扎了一番,手指抓伤了凶手的手背,所以她的指甲缝里才会留下一些皮屑。”溶月一边娓娓道来,一边趁机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思路。 此时鬓边一缕秀发落下,溶月顺手将起撩至耳后,耳畔的烧蓝玉莲琥珀耳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听得她继续开口,萧煜的目光从她的耳畔移到了她面上,与她双目对视着,只见她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烁着神采奕奕的光芒,透出两分惊心的美来。 “我猜测凶手应该是在帕上抹了迷药将郑昭容迷晕,所以郑昭容摄入的剂量不多,后面才会中途醒了过来。至于为什么凶手会突然改变行凶方式,我还没有想透,王爷有何想法吗” 萧煜摇摇头,“暂时还未想到,只是如此说来,凶手必然是个身材高大之人,不然如何能将郑昭容轻易悬于树上” “嗯。”溶月附和地点点头,“但这并不能说明后宫那些嫔妃就没有嫌疑了,毕竟她们才是与郑昭容最有利益冲突的人,至于下手的事,大可交与旁人去做。” 萧煜上前来拉着她离棺木远了些,这才放下她的手腕问道,“郡主心中可有嫌犯人选了” 溶月被他这看似关怀的举动弄得一愣,听到问话怔了怔才压低声音道,“有。”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空旷无人,小卓子也远远地站着,便离萧煜靠近了些,这才小声道,“就作案动机来说,我觉得皇后、梁嫔和颜贵人最有可能。” 她蓦然凑近,身上那股清甜馨香便又在萧煜鼻端似有若无的萦绕。萧煜低了头看她,只见她下颚尖巧,长睫浓密,樱粉檀口一张一合,唇瓣泛着水润的光泽,不由闪神。 “王爷,你有在听我说吗”耳畔传来溶月的抱怨声。 萧煜这才惊觉方才他竟然失神了,咳嗽一声掩饰住面上的尴尬,带了歉意道,“不好意思,方才想案情去了,麻烦郡主再说一遍吧。” 溶月睨他一眼,皱了皱眉又重新讲了一遍,“皇后自不用说,从这些年后宫再无妃嫔怀孕就可知道皇后在后宫的势力有多大,现在突然冒出个怀孕的郑昭容,还对她不恭不敬恃宠而骄,皇后难免心生怨怼。梁嫔比郑昭容受宠早,但到现在也无子,听说当初郑昭容承宠还是钻了梁嫔的空子,这么一想,梁嫔若生嫉妒之心也是难免的。至于颜贵人,她和郑昭容同时怀孕,皇上开了金口,她二人谁先诞下皇子,便封谁为嫔,利益驱使下也难保她不会铤而走险。” “只是”她顿了顿,眉眼间一抹疑色,“我总觉得这些理由都还不够,可又想不出别的更好动机来。或许,嫉妒心驱使下的女人真的有这么可怕也说不定。” 她抬头看见萧煜似笑非笑的神情,没好气道,“王爷你尚未娶妻纳妾自然不懂,日后你后院充实,那些莺莺燕燕成日里斗来斗去就有得你头疼的了。” 萧煜清清淡淡看她一眼,悠然道,“本王不会纳妾。” “什么”溶月还沉浸在案情中,一时没听清。 萧煜俯身与她对视,“本王日后不会纳妾,只会有正妃一人。”他的神情是一贯的淡然,但眼中神色却无比认真,从他漆黑如墨的眼瞳里,溶月看到自己腮边染上点点胭脂色。 好好的,自己脸红什么溶月不敢再与他对视,低下头退后了几步,顾左右而言他,“这里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别处吧。” 似乎怕萧煜再说什么,溶月急急唤来小卓子,“你去将那名叫思蕊的宫女带到绯烟殿,我和王爷有话要问她。”绯烟殿是郑昭容生前在行宫的居所,溶月想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吩咐好了,这才看向萧煜,“王爷,我们走吧。” 看着她躲躲闪闪的眼神,萧煜抿了抿唇,心中不知为何愈发愉悦起来。 两人便出了长门殿往绯烟殿而去。溶月似乎有些着急,一路上行得很快,又是快到正午的时刻,天上太阳颇有些毒辣,到了绯烟殿的院中时,她额上已渗出晶莹的汗珠来,本就如玉的肌肤泛着水色,愈发显得薄透动人。 她将手伸入袖中,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的帕子已经给了萧煜,额上一滴汗珠晃晃悠悠落了下来,坠在她小巧的鼻尖,映着玉白的肤色,显得玲珑剔透,那汗珠在鼻尖滚了一滚,滴落在地,萧煜正好瞧见,只觉心里有根弦被波动了一下,悠悠地晃动着。 溶月无法,只得伸出衣袖在额上沁了沁,露出衣袖中掩着的一截雪白皓腕来,行动之间娉娉袅袅,自有一股窈窕柔媚的美态在。 因思蕊被关的地方离绯烟殿较远,此时小卓子他们还没到。溶月想了想,走到萧煜面前商量道,“王爷,绯烟殿到底是郑昭容的闺阁,麻烦王爷先在院子里等一等,溶月先进去看一看王爷是否方便入内。” 萧煜自然没有异议,自在院子里候着。溶月便带了玉竹进了殿内。 许是因为郑昭容怀孕得宠的缘故,绯烟殿装饰华美,随处可见金银玉器,倒显得有些过于堆砌富贵,在布局上便落了下乘。听说郑昭容只是个县令之女,想来眼界也不会太过开阔,难怪这么喜欢这些金银之物。 溶月先往暖阁而去,微微扫了几眼,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便又走到另一侧的卧室里,只见沉香红木螺钿拔步床上悬着冰花莲纹青色连珠纱帐,纱帐上的银线暗纹光华流转。床的对面靠窗处是一张香梨木梳妆台,台上放着一支红珊瑚镶南珠凤头钗,溶月看着眼熟,恍然记起这便是昨日郑昭容佩戴的簪子,难怪今日她的尸体上只余一支点金蝶翅滚珠步摇,这么看来,她是在昨日取簪子之时匆忙出去的。 溶月又四下环顾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东西,便迈出殿外想让萧煜进来。毕竟两个人观察到的东西总比一个人多。 她出了房门,却发现萧煜面前站了个女子,淡扫蛾眉,红唇贝齿,一袭茜色流云纹百褶裙,裙裾上绣着朵朵开得正艳的芍药,头上簪一支象牙芙蓉簪并赤金饶丝压髻步摇,端的是美人如玉。 溶月走到两人面前,冲着那女子微微一笑,凤眸顾盼流转,檀口轻启道: “宜安公主为何会在这里” ------题外话------ 两万字快把手码废了~姑娘们请继续订阅支持哦么么哒~还有订阅的妹纸记得抢楼哟,说不定就中了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逐渐明朗,又遇渣女 萧姝瑶听得声音转过身来看向她,眼中有一闪即逝的异色。 “明珠郡主。”她冲着溶月微微颔首,笑得温婉有礼,“方才本宫从母妃那边过来,正好见到小皇叔在绯烟殿庭院中,心下好奇,便过来看了看。”她弯了弯眉眼,接着道,“本宫听说郡主接了郑昭容这案子,郡主,可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她面上虽然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却不及眼底,反而夹着一股子说不出道不明的冷意。 有了上次赛马场之事,溶月不敢对她掉以轻心,只微微点头,淡淡道,“溶月也是赶鸭子上架,只求尽力而为罢了。” 萧姝瑶目光微微向萧煜一撇,眼中水波荡漾,声音娇柔,“郡主不必自谦,何况有小皇叔在,定能破了这桩案子。” 萧煜脸上表情早已恢复疏离淡漠,听到萧姝瑶这话,漆黑眼眸都不曾转动一下,只略一颔首,“本王也尽力而为。”声音中含着拒人千里的寒凉。 萧姝瑶唇边的笑意僵了一瞬,很快又弯了嘴角,抿唇笑得恬淡可亲,“既然如此,本宫便不打扰小皇叔和郡主查案了。”她微微欠了欠身子看向溶月,目带真诚,“郡主若有需要本宫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找本宫便是。” “那溶月先谢过公主了。”溶月也是一脸诚挚。心里却是一阵嘲讽,跟萧姝瑶的往来,不过是比谁更会做戏罢了。 萧姝瑶点头扶着宫女离去,转身的瞬间,眉间攀上淡淡的阴翳,让她姣好的面容有一丝狰狞的扭曲。 溶月望着她旖旎婀娜袅袅而去的身影,唇边的笑意淡了下来。从身后望去,萧姝瑶裙摆上那朵朵开得正艳的芍药随着她的走动也层层叠叠地晃动着,明艳逼真,愈发衬得其身段窈窕多姿。 “宜安公主可真是个美人。”溶月收回目光,凤目微挑,望着萧煜笑得意味深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溶月总觉得萧姝瑶对萧煜,有一丝说不丝道不明的情愫,她不敢肯定,毕竟他们是叔侄的关系,只得这样旁敲侧击一问。 然而萧煜的目光至始至终都没往萧姝瑶身上去,听得溶月的话,他凉凉眼风一扫,声音清寒,“与本王有何干系”瞧见溶月笑得狡黠的模样,他微蹙了眉头,“郡主,可以进去了吗” 溶月收起玩闹的心思,点点头,“可以了,王爷请进吧。” 两人双双迈入正厅,萧煜清幽的目光四下看了看,率先进了暖阁。一切都还是昨日郑昭容离去后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异常。 溶月瞧不出什么端倪,刚想往卧室去,却听得萧煜语声朗朗,清泠开口道,“郑昭容这房中布置,可真是奢华。 溶月转身,瞧见萧煜的目光正定在竹榻旁的越窑青瓷松纹狻猊熏香炉之上,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竹榻旁的几上落下圈圈光斑。她走近一些,接口道,“郑昭容正得宠,房中奢华一些也是常情。” 萧煜拿起那越窑青瓷香炉,端详了一会,淡淡开口,“行宫中的一应物事都有定制,嫔妃殿中一律用的都是鎏金香炉,这个越窑青瓷香炉,应该是郑昭容来行宫之后自行换上的。” 溶月不解地偏了头看过去,眼中光芒闪烁,隐有不解,“那又怎样” 萧煜修长手指把玩着手中的小巧香炉,青釉碧色愈发衬得他的手指莹白如美玉,他将香炉举起在阳光下一照,日光穿透炉壁,显得玲珑剔透,“这个熏炉胎骨薄,施釉均匀,釉色青翠莹润,一看就是上品。”他将熏炉翻转过来,递到溶月眼前,“但郡主请看,这香炉底部并未刻有御用字样,只镌了个制造年份,说明并不是进贡给宫里的东西。” 溶月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意思就是说,这香炉并不是皇上赏赐给郑昭容的东西,而是她从宫外带进来的” 萧煜点点头,将香炉放下,目光转向溶月,光影中面上落几分柔和的神色,“本王听说,这个郑昭容不过是个小县令之女。” 溶月眼神一亮,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是了这香炉制造年份久远,定然价值不菲,以郑昭容的家世,必定买不起这么贵重的东西。那这香炉是从何而来” “问问她那宫女便知。”萧煜扬了扬下巴,眼神落到溶月身后,溶月会意,转身看去,果然瞧见小卓子引着一名素衣女子进来了,便是那日她见过的跟在郑昭容身边的宫女。 “奴婢思蕊参见王爷,参见郡主。”思蕊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身子不住地打着颤。 “你不用紧张,把知道的说出来就好了。”溶月见她这般胆小的模样,声音放柔了一分,示意她起来说话。 “谢郡主。”思蕊战战兢兢站了起来,垂首立于一旁。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服侍郑昭容的”溶月紧紧盯着她面上的表情,不肯错漏分毫。 “回郡主的话,昭容进宫之后奴婢便被分配到了她身边。”思蕊定了定神,小声道。 原来她并不是郑昭容从家中带来的。溶月想了想,指着竹榻旁那个香炉问道,“这个香炉从何而来” 思蕊愣了愣,摇摇头,惶恐道,“奴婢也不清楚,有一天奴婢进得房间就发现这个香炉在了,奴婢曾斗胆问过,却被昭容训斥了一顿,说这不是奴婢该管的事。” 溶月闻言蹙笼了眉头,小小一个香炉也值得郑昭容发脾气看来这里头果然有鬼 看来这里头果然有鬼。她想了想,又问,“皇上平日里赐下来的东西是你在替郑昭容保管吗” 思蕊点头,从柜子中捧出几个大的雕花红木盒子,打开一看,里头尽是些金光闪闪的首饰珠宝等物,“皇上近段时间赐下来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溶月随手翻了翻,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都是些姑娘家常用的首饰头面。她又拿起那香炉看了看,仍然没发现什么特别,一时之间不知从何下手了。 “对了。”思蕊突然想起什么,小声惊呼一声。 “怎么了”溶月循声看去,她转得急,耳畔便散开几丝秀发,闲闲垂在雪玉般的颊边。 “奴婢突然想起,除了这些东西,皇上还赐过一个棋盘给昭容。”思蕊磕磕巴巴道。 “棋盘”溶月有些不解,“在哪里” 思蕊便又从柜中拿出一个白玉棋盘递给溶月,这棋盘乃整块白玉雕制而成,晶莹剔透,做工精巧。 溶月接过看了看,眼中含了疑色,妍丽的凤眸微微上挑,“皇上为何要赐个棋盘给昭容” 思蕊搓了搓手,一脸支支吾吾,仿佛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一般。她憋了一会,终于红着脸道,“皇上第一次临幸昭容便是便是因为同昭容下了几局棋。” 萧煜闲闲地看一眼那棋盘,语气中含了一丝似有若无的意味深长,“说起来,皇上的确甚喜下棋。” 溶月摸了摸那棋盘,只觉触手生凉,叹一口气道,“棋盘倒是好棋盘,只是看来跟案情并无关系啊。” 萧煜侧过身来,微微勾唇看向溶月,眼中闪耀着点点光芒,“郡主也喜欢下棋” 溶月愣了愣,尴尬地别开眼,有些不自在,“我挺喜欢的。”只是下得不怎样罢了。 萧煜瞧着她这脸蛋红红的模样,有些想笑,抿了抿唇道,“本王也对下棋颇有兴趣,改日有机会定要同郡主切磋一局。” 溶月“嘿嘿”两声,“我还是不要在王爷面前献丑了。不过我娘亲棋下得很好,等我跟娘亲学习好了再来跟王爷讨教。” 瞧见她一脸心虚的模样,萧煜也不再缠着这个话题不放,挑了挑眉,“这里是看不出什么来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溶月应下,挑起帘子进了郑昭容的卧室,萧煜紧跟着她后头,玉竹思蕊和小卓子也进了房间。卧室里头东西并不多,一目了然,溶月这里摸摸,那里瞅瞅,希望能发现点什么来。 她的目光落在那红木螺钿拔步床上的黑檀木圆枕之上,有些奇怪,“都盛夏了,郑昭容怎么还在用檀木枕头,行宫里应该配了冰裂纹瓷枕吧”她疑问地看向思蕊。 思蕊眼中一丝茫然,思索了片刻才不确定道,“奴婢记得好像刚来时的确是冰裂纹瓷枕,后来不知为何昭容便换成了自己从宫中带过来的檀木圆枕,昭容一向不许奴婢们多问,奴婢便没有放在心上。” 溶月思忖片刻,眼中滑过一丝异色,她走上前去,用手敲了敲那檀木圆枕,只听得里头发出“咚咚”的声响来,声音有些清脆,似乎里面是空的。 她将枕头拿起,上上下下又敲击检查了一番,终于在枕头左端的横面那里发现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取根绣花针给我。”溶月吩咐思蕊道。 思蕊忙从针线筐里找了根绣花针出来递给溶月,溶月拿绣花针在那缝隙处一撬,那块木板便“咔哒”一声掉了下来。 溶月一喜,将小手探进去一摸,果然摸到了东西,似乎是厚厚一叠纸张。她心中奇怪,咯噔了一下,小心将那叠纸张拿了出来。 这一看,却是傻了眼,她手中拿着的居然是厚厚一叠银票,全是大面额的由宝通钱庄发行的。 萧煜见她发现了异常,走上前来看到那厚厚一叠银票,也是一愣。溶月掂量了一下,惊道,“这里起码有好几万两吧,郑昭容怎么会藏了这么多银票”这么多银票,她从何得来又为何要收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她有些不解,问询的目光看向思蕊。 思蕊一惊,慌忙道,“奴婢也不知。” 溶月瞧着她面色不似作假,心里愈发狐疑起来,像笼了厚厚一层雾障,怎么也拨不开。她头疼地在椅子上坐下,手往旁边的高几上一放,手腕却碰到一个东西。 她好奇地望过去,原来是一把玉骨扇,用精巧的扇套套住,扇套上还吊了一个攒心梅花花样的络子。溶月看了两眼,看不出什么奇处,取下扇套打开扇子一瞧,不禁啧啧称奇。扇面和扇柄用一块整玉雕琢而成,光泽通透,扇柄处隐隐沁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碧色。 萧煜盯着那扇子看了两眼,“制作这扇子的材料,如果本王没有认错的话,应该是流沁碧玉。” 又是一件上好的珍品 溶月彻底糊涂了,郑昭容到底走了什么好运,居然得到这么多好东西这与她的被害是否又有关系呢 “思蕊。”她看向一旁垂首而立的思蕊,许是因为见溶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相处,思蕊的面色总算恢复了几分红润。 听得溶月唤她的名字,忙出声应下。 “你再好好想想,郑昭容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思蕊咬了咬下唇,“奴婢也说不准那算不算异常,只是昭容最近似乎神秘了许多,经常独自一个人出去,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才回来,还不许奴婢们跟着。” 溶月吃惊道,“昭容怀了身孕,你们也敢让她一个人出去” 思蕊面色一白,“奴婢们劝过好多次了,可昭容并不听劝,有一次还狠狠责罚了一个劝阻的宫女。从那以后,昭容再独自外出时,就没人敢拦她了。” “这么说,那日郑昭容也是一个人出去的”萧煜在一旁突然插话。 听得他突然出声,思蕊一怔,忙点了点头,“是的,那日奴婢随着昭容从澹诚殿回来后,昭容看了在暖阁里看了大概一个时辰的书,觉得有些困意了,便想小憩一会。奴婢下去给她准备洁面的水,奴婢离开的时候,昭容正坐在桌前取着钗环。等奴婢回到房中之时,昭容却已经不见了,只看到桌上放了一支取下的红珊瑚镶南珠凤头钗。” 看来郑昭容出去得很匆忙,而且,她这段时间定是在与什么人偷偷见面。 “她遇害的前几日还有单独出去过吗” “有。”思蕊肯定地点了点头,“就在前一天晚上昭容还出去过,不过很快便回来了。” “脸上神情如何”溶月追问道。 思蕊想了想,“奴婢也说不上来,似乎眉眼间透出一股子喜色。” 这么看来,郑昭容的确是在同什么人偷偷见面,并且前一天还见过。被害那日,她本打算小憩,却匆匆出了门,说明这次碰面本不在她计划之中,那定是临时安排的。既然是临时安排,又是如何通知到她的呢 她懊恼地看向萧煜,仿佛这样就能从他身上得到些灵感。萧煜冲着她微微扬了扬眉,目光落在一旁的地上。 溶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桌旁的废纸篓,她正待狐疑发问,突然想到了什么,冲到废纸篓前扒拉了一会,捻出个皱巴巴的纸团来。 她将纸团放在桌上展平,果然看到上面显现出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来:申时二刻,东边小树林见。 果然如此 “这这是怎么回事”思蕊看着那纸上的字迹,瞠目结舌道。 溶月回目看向萧煜,唇畔漾起明媚的弧度,“王爷早就想到了” 萧煜微微一笑,面容依旧俊逸如玉,“本王也是方才才想到的。” 溶月又看向思蕊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出去找郑昭容的” “郑昭容刚离开不久,便下了场大雨,奴婢心里着急,等了一会也不见昭容回来,便叫了人出去找。奴婢找到东边树林时,正好碰到巡逻的羽林军,便拜托他们一起帮忙找找昭容。后来有一个侍卫便在林中找到了昭容的尸体。”她垂了头,声音中带了些颤意,想来还是有些后怕。 原来是这样难怪尸体旁边那么多脚印。 溶月有些激动,拉着萧煜走到正厅坐了下来。萧煜幽凉的目光落在抓着他手腕的莹白小手上,眼神柔软了一分。 等到两人在上首的椅子坐下,溶月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方才居然拉了萧煜的手,顿时脸上一阵燥红。 她低了头把心底起伏的情绪压了下去,等到脸上红霞退却,这才扬起小脸看向萧煜,“我来理一下思路,王爷看我说得有没有漏洞。” “好。”萧煜轻柔地应一声。 “郑昭容这段时间应该偷偷在跟什么人碰面,根据我的推测,她突然多了这么些好东西和银票,十有**是她拿住了什么人的把柄,那人被逼无奈,迫不得已才拿了这些东西给郑昭容想堵住她的口。郑昭容被害的前一日也单独出了门,应该就是与这个神秘人碰面。从她回来时面带喜色来看,可能是神秘人答应了她提的又一个要求。第二日郑昭容小憩前,在桌上发现了神秘人留的纸条,便匆匆前去赴约,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溶月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推理道。 见萧煜点头赞同,溶月接着道,“有可能是这个神秘人不甘心再被郑昭容勒索,所以第二日便约了她出去,想在小树林里结果了她,并伪造成自杀的状况,可后来不知道遇到什么特殊情况,只得草草将郑昭容勒死后匆匆逃走。” 她说到后面,眼眸泛着晶亮的水色,仿佛天上星辰都落在了她黑亮的眼中,熠熠生光。 “那现在的问题就在于,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溶月这话一出,突然又泄了气,无精打采地靠在椅背上,嘟囔着道,“这么说来,这案情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啊。” 萧煜脸上依旧是温润的表情,带了些淡淡的绯色,“这不过才第二天,郡主就已经能大致摸透凶手犯案的经过了,在本王看来已经很不错了。” 听得萧煜这话,溶月偏了头望过去,静默一瞬,翕动着樱唇试探开口道,“王爷这是在安慰我” 萧煜目色微凝,低垂了睫羽,“本王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不管他是不是在安慰自己,听了他这句话,溶月心里的确好受不少。是啊,这才第二天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许明天又有线索出来了。 她又最后仔仔细细搜了一遍郑昭容的房间,再没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这才作罢。 小卓子便又带着思蕊退下了。溶月犹豫了一下,唤住小卓子,“思蕊是本案重要的证人,你吩咐下去不要太苛待她了。” 思蕊一愣,很快明白过来,眼中泛出晶莹的泪花。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朝 恭恭敬敬朝溶月磕了个头,带着苍白之色的双唇蠕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只重重地道了一声,“奴婢多谢郡主”这才站起来随着小卓子去了。 身侧响起萧煜如珠玉相击般的浅笑声,“郡主倒是个心软的。” 溶月看着思蕊远去的背影有瞬间的怔忡,她不是心软,只是重活一世,平日里再怎么冷静自持,心中最深处总有些不安,怕哪一天她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还处在康王福那个牢笼之中,而这些日子一切的一切,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过于美好的幻梦罢了。 郑昭容是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有人死去,虽然她的死与自己半分关系也没有,可在无常的生死面前,溶月还是怕了。 萧煜没有听到溶月意料之中的回答,有些意外的瞟眼看去,却看到溶月的眼中露出迷迷蒙蒙的神色,有种忧悒清远的气息在她周身流淌,带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这是萧煜第一次见到她流露出这样的神情。他眼中的明珠郡主,应该是沈府寿宴糊弄五皇子时那般精灵古怪,应该是法兴寺遇刺时那般冷静沉然,应该是宫中赏花宴时那般光华夺目,应该是马场林中受惊后那般娇俏可人。她似乎可以有千般种姿态,萧煜却唯独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见到这样的沈溶月。 那眼中的茫然和不安,带着种让人心疼的黯淡。鬼使神差般,萧煜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几上的柔荑。 溶月正沉浸在悲凉的思绪中,突然觉得指尖一阵热度传来。她一愣,终于回过神,面上恢复从容平静,目光往指尖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萧煜他他在干吗 见溶月望过来,萧煜又握了握她的指尖,这才松开来,眼中璀璨光华,盈盈流转间如秋水似的神韵漾出。 “王王爷。”溶月似被烙烫到了一般,慌忙缩回手。 萧煜忽然扬唇一笑,那双明媚的桃花眼飞出几分似有若无的魅惑来,若明珠生辉。 溶月被他这样反常的举动弄得糊涂极了,脑中本就因为分析案情已有些混沌,如今更被萧煜弄得摸不着头脑,只觉心中思绪纷杂万千,一时都不知从何理起。 萧煜这时却清清朗朗开口道,“今日便到这里,郡主累了大半天了,便先回去歇息罢,说不定明日线索自己便出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溶月的确觉得头有些痛了起来,便点点头不再反对。 “那本王先送你回听泉居吧。” “不用了。”溶月连连摆手,方才她和萧煜之间那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还没散去,她可不敢再让萧煜送他了。“现在还是大白天,我自己回去就行了,王爷也累了一天了,若是累出什么病来溶月可就于心不安了。” 萧煜浅浅一笑,便不再坚持,二人就在绯烟殿门口分了手。 望着萧煜翩然远去的身影,溶月长吁一口气,只觉指尖现在还有些发烫,那种温热的触感还在心头久久萦绕挥之不去。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何突然间握住自己的手 “郡主,现在回去吗”玉竹见溶月定住脚步不走,面上只望着闲王远去的背影出神,便出声提醒道。 溶月反应过来,忙收回视线,朝一边走去,“走吧,先回去歇着吧。” 可惜似乎有人见不得她清净,没走多远,便见到一袭盛装的沈汐云带了丫鬟朝这边走来。只见她身着玉色折枝堆花襦裙,一对赤金海棠八宝流苏步摇在发上摇曳碰撞,端的是浮翠流丹,容光脂艳。 她分花拂柳行至溶月面前停下,便有一阵香风袭来。溶月的视线落在她的足上,她今日穿了双银丝烫边宝蓝祥云鞋,足尖处缀有细小东珠,光华璀璨,分外好看。连鞋履都这般讲究,沈汐云这是要往哪儿去 “二姐姐。”溶月不耐烦与她虚与委蛇,不咸不淡地唤了一声。 沈汐云却是心情颇好的样子,望一眼她后头的绯烟殿,微微勾唇一笑,“妹妹这是刚从绯烟殿出来” 溶月“嗯”了一声,面上表情愈发不耐起来。 沈汐云偏头又瞧了一眼绯烟殿方向,笑得温婉可亲,“郑昭容的案子,妹妹查得怎么样了。” “还行。”溶月依旧不甚热络。 沈汐云今日却跟吃错了药似的,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微微叹道,“好好的,妹妹干嘛把这等苦差事往身上揽,这查案抓凶手之事哪是你我这等女儿家做的” 溶月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见溶月不搭腔,沈汐云生出一丝挫败感来,她咬了咬唇,垂目朝身后的凝墨使了个眼色。凝墨会意,清脆道,“小姐,时辰不早了,婉贵人那儿还在等着您呢。” 溶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沈汐云是来她这里显摆来了,既然这样,便如她所愿好了。 她诧异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艳羡之意,瞪大了眼睛问道,“二姐姐要去婉贵人那里” 沈汐云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的神色,不由有些得意,说出的话也隐隐带了几分盛气凌人的傲气,“婉贵人喜听琴,听说我琴弹得不错,便让我去给她弹几曲。”自从上次赏花宴后同溶月撕破脸皮,沈汐云现在在她面前是越来越不加遮掩自己的真实情绪了。 这样也好,演来演去溶月也觉得累 她勾了勾唇,浅笑流光,“姐姐可真是才名 可真是才名远扬啊,能让婉贵人亲自召到宫中替她弹奏的这种殊荣,便是京里最负盛名的泠徽姑娘也没有这个资格吧。” 沈汐云手下拳头一紧,面上露出几分难堪的神色来。沈溶月她居然把自己比作乐伎 “你”沈汐云气红了眼,一时半会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反唇相讥。 溶月笑得愈发甜美起来,“既然姐姐急着去献艺,妹妹也不叨扰你了,二姐姐可得走快些,不然迟到了婉贵人万一不高兴起来,姐姐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说完,看一眼沈汐云面色铁青的脸,带了丝嘲讽的笑意娉娉袅袅走开了。 待走远了,面上神情才缓和了下来,心中不禁盘算起来。沈汐云可真是好本事,这么快便同婉贵人有了交情,看来她果然是打算攀上萧梓琰这颗大树啊。 等此番事了,自己一定要给这对狗男女一点颜色看看,这漫长的行宫两个月,总得有点好戏看才好玩不是 她走到听泉居前时,正好有队羽林军巡逻经过,想起思蕊说过的话,不由心中一动,叫住了他们。 “不知明珠郡主有何吩咐”为首一人似乎是侍卫长的模样,对着溶月行了一礼,恭敬道。 “皇上让本郡主在查郑昭容遇害的案子想必你们也知道吧。” 侍卫长点了点头,“郡主是想问属下们什么吗” “郑昭容遇害那日,是哪一队在东边树林那一块巡逻” “正是属下这一小分队。” 溶月眼神一亮,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你说说看那日的情况。” “说来有些凑巧。”那侍卫长迟疑了一下,红着脸道,“羽林军平日都是半个时辰一轮换,那日我们前面那一小分队的队长吃坏了肚子,便与属下这一队提前了一刻钟交接,正好是大雨初停的时候。属下们刚行到小树林处,便看到郑昭容身边的思蕊姑娘一脸急色,说是郑昭容不见了,让属下们帮着找找。属下便吩咐大家四下撒开来寻找,没过多久,林中便传来陈龙的叫声,属下赶去一看,郑昭容已经倒地身亡了。” “谁是陈龙” “是属下。”有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出列,他看一眼溶月花容月貌的模样,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你把那日发现郑昭容尸体的情况原原本本跟我说一遍。” “是。”陈龙还是不敢抬头看着,低垂着头道,“那日我入了树林,突然发现前面倒了个人,上去一瞧发现是郑昭容,属下一试,发现她已经没气了,但身体还有些热气。” 这么说来,他们寻过去的时候,郑昭容应该是刚死没多久。 “你当时可发现什么异状” “异状”陈龙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属下见到郑昭容倒在地上,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并未注意到周围是否有什么异状。”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抬头瞅一眼溶月,似乎担心她会发怒一般。 溶月皱了眉思索片刻,“尸体周围有没有什么鞋印” 陈龙又憋着脸想了一会,最终还是摇摇头,闷闷道,“属下不记得了。” 那侍卫长瞪他一眼,似乎在埋怨他关键时刻派不上什么用场。溶月柔柔一笑,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谢过他们便离开了。 到了听泉居门口,见溶月他们回来了,云苓忙迎了出来。 “郡主。”她将溶月迎到屋里,递了杯茶水过来。 溶月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渴得够呛了,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云苓一脸心疼,又倒了杯递过来,“郡主,您何必这么拼命呢这才第二天呢,再说了,不是还有王爷嘛。要奴婢瞧着,您直接扔给王爷便是了。” 玉竹也拿了个杯子也给云苓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没好气道,“喝水吧你,郡主行事自有分寸,你就别在旁边出瞎主意了。” 云苓嘟囔道,“我不也是心疼郡主吗你看她这两天都瘦了不少了。” 溶月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这才短短两天时间,我哪里就瘦了。” 云苓“嘿嘿”一笑不再说话。突然一拍脑袋,“对了,郡主,方才皇后派苗公公过来了。” 溶月神情淡淡,不以为意道,“来做什么” 云苓撇撇嘴,“来问郡主查案查得怎么样了。这才过了两天呢,这么急吼吼地作甚”她颇有些愤愤不平。 “那你怎么回的”溶月饶有兴致地看下她,这个丫头,肯定让苗海好好吃了一通编排吧。 听得溶月这么一问,云苓便有些眉飞色舞起来,“奴婢就说郡主正忙着查案呢,没空天天候在屋子里等着给他们汇报,等时限一到,郡主自然会给出一个交代来。您没看到当时苗公公的脸色,简直比那灶公公的脸还要黑呢。他被奴婢这么一说,气呼呼地就走了。” 溶月戳了戳她的额头,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啊,就不怕苗海日后给你小鞋穿。” “不怕。”云苓挺起胸膛,眉间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味道,“奴婢说的是事实,就算是皇后娘娘来了,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不过”她突然想到些什么,蔫了气势,“奴婢会不会给郡主惹上什么麻烦啊” 玉竹睨她一眼,叹道,“你啊,这会儿才想起会给郡主惹麻烦,当时做什么去了” 云苓委委屈屈地看她一眼,低了头有些担心 头有些担心道,“郡主,奴婢是不是不该给苗公公脸色看的啊奴婢就是瞧不惯他上次来的时候那傲气十足的样儿。” 溶月望着她眉飞色舞后又一脸悔意的模样,心中一阵慨然。这个傻丫头,还是如前世那般勇敢无谓,一心一意只为着自己好,可惜那时自己眼里只看到了那所谓的爱情,对身边人对自己的好一概视而不见,这才落下许多的遗憾。 不过好在她如今重活一世,前一世自己做错的地方,这一世必不会重蹈覆辙。 便冲着云苓柔柔一笑,“你做得很好,真是给我涨了面子,看日后苗海见到我们还敢不敢嚣张。” 听到溶月这么一说,云苓才放下心来。 玉竹见她二人说完话了,便上前来柔声道,“郡主,该传膳了吧。” “嗯,传吧。”奔波了一上午,还真有些饿了,溶月这顿饭吃了两小碗米饭。 吃过饭在院中走走消了一会食,便觉得一阵困意袭来。瞧见她眉间的疲色,玉竹体贴道,“郡主歇一会吧,反正一时半会这案子也破不了,也得注意身体才行啊。” 溶月想想也有理,便上床小憩了一下。 许是真的累了,溶月一沾床便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才醒过来。 “玉竹。”她出声唤道。 “奴婢在。”玉竹闻声挑帘而入,倒了杯茶水给她润润喉咙。 “什么时辰了”溶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有些拿不准。 “快酉时了。” 居然睡了两个时辰,溶月有些汗颜,忙让玉竹伺候着她梳洗好了。 “对了。”她净了净面,突然想起一事,“这两日听泉居可有异常”她的簪子到底是如何落到命案现场的,溶月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玉竹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摇了摇头道,“昨日奴婢留在院里,大家都是面色如常,该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方才奴婢也问过云苓了,今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无人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这就奇怪了,溶月心中不解,如果听泉居没有内鬼,她的簪子是如何流落出去的还是说,这内鬼这几日都在谨慎行事,所以并未露出什么破绽来。 还未等她想明白,云苓便从门外走了进来,面上带了一丝奇色道,“郡主,王爷在门外找您。” 萧煜溶月吃了一惊,难道他发现什么线索了忙手忙脚乱地穿戴妥当,这才让云苓将萧煜请到了大厅。 “王爷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溶月吩咐云苓上了茶来,在他的左手边坐了下来。 萧煜微微啜一口茶水,眼中一派澄净与专注,看着她语声清朗道, “郡主现在可有空本王带你去一个地方。” ------题外话------ 求虎摸求安慰嗷嗷嗷~万更码得好辛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撞破诡计,拨云见日 溶月好奇望去,正撞上他落满星光熠熠生辉的眼眸,怔了怔方道,“什么地方莫非王爷有新的线索了” 萧煜只浅浅一笑,低下头,拿青瓷茶盖缓缓波动着茶盏中漂浮的茶叶,悠悠然道,“郡主去了便知道了。” 溶月瞧见他这般神秘的模样,颇有些好奇,犹疑了一下便应下了,“既然如此,那走吧。” 萧煜并未立即起身,只微微抬了眼睑扫一眼底下站着的玉竹和云苓,“郡主的这两个丫鬟便不用跟去了,本王到时候会把郡主安然无恙送回来的。”他说的笃定从容,似在陈述一个决定,而不是用商量的口吻。 这人,还真是霸道 溶月再次抬了眼眸,眼中浮动着讶异的波光。不告诉她去哪里,又不让她带丫鬟,萧煜究竟想干什么萧煜依旧垂了头,唇边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面上笼着淡淡的暖意。溶月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反对的好,终是垂眸乖觉应下,“好。” 见她答应了,萧煜眉目舒展一分,又喝了一口茶水,抬手将青瓷茶盏轻轻置于一旁,整整衣袍起身朝门外走去,一边用清泠眸光示意溶月跟上,眼中神色似湛蓝海水微光荡漾。 见萧煜回眸望来,溶月忙敛下旁的思绪,不敢再耽搁,快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出了门,有夕阳斜斜洒在庭中,一片明媚。庭前夏荫正浓,步出门外,只见庭院深深草木皆碧,溶月眯起眼定了定神,望着满院子娇艳的花草不由心情爽朗起来。 出了听泉居,萧煜带着她往左边拐去。他行得不急不缓,身姿俊郎飘逸,偶尔会侧了头跟她说一两句闲话,目光宁淡柔和,风拂树影,落日的余晖如细碎的金子般洒在他的眼角眉梢,有种让人舒心的宁和。 行了一会,见还没到目的地,溶月微微有些按捺不住了,便偏了头出声问道,“王爷,我们到底要去哪里”说话间,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这会他们已经到了人烟稀少之地,耳畔偶有啾啾鸟鸣传来,在这空旷的山林间显得意态悠远。 萧煜不回话,只微眯了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朝前看了看,溶月见状也朝前张望了一番,视线所及处隐隐看到山峦起伏,在夕阳的映照下散发出柔和明亮的光芒。看这地理位置,似乎他们快到行宫的山峦区域了。 又走了一小会,萧煜终于停下了脚步,看一眼溶月,“郡主,到了。” 溶月仰头看着眼前的重峦叠嶂,双目圆睁,一双漆黑眼眸似被清泉洗涤过一般,明净清澈,在这样的明澈后,又带着意料之外的诧异。 “王爷带我来楹山做什么”她侧了头看过去,不解地问道。 “时辰快到了,先上山吧。”萧煜停下脚步,看着她回道,又凑近了些,低低在耳畔道一声,“郡主,冒犯了”话音落定,也不待溶月反应过来,长臂便挽上她的纤腰,施展轻功一路往山上去了。 溶月怔忡间便落入他温暖的怀中,脸撞上他硬实得胸膛,一声惊呼情不自禁便溢出口中,她身体往后仰了两分,凝了眼眸略带埋怨地看向萧煜。 “王爷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她的声音并不小,却淹没在耳畔呼呼的风声里,细碎飘散开来。 萧煜低头瞧一眼她,搂在她小蛮腰上的手紧了紧,似乎怕她掉下去了一般。他手这么一动,溶月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腰间蔓延上来。此时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分,清幽的冷竹香和溶月身上寒凉的清香混合缠绕,清雅怡人,却熏得溶月有些醉了,惶惶然不知深处何处。 两旁山峦景致飞快地往后退,溶月朝下一看,不禁觉得有些眩晕起来,只得紧紧用小手攀住萧煜胸前的衣襟,他胸膛的灼热和跳动的心跳声莫名地让她安定下来。 两人贴得极近,都能感受到彼此胸前的炙热,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萧煜因着要凝神运功,又要护住胸前的溶月,很难分心再去想别的,溶月就不一样了,她这般伏在萧煜胸前,感受着手下炙热的温度,一时脑中昏昏然有片刻的空白。 然而这混沌不过片刻,被拂面而过的凉爽山风一吹,她很快便明白自己此刻所处的境地,面上一恼,白瓷般的两颊染上点点胭脂色。刚想伸手推开萧煜,却突然意识到他们这会还在空中,若她这么一推,自己可就要掉下去了,只得堪堪收回了手,贝齿紧咬,暂不做旁的打算。 萧煜武功似乎比溶月想象得还要高出不少,即便是带着她施展轻功也是身轻如燕,偶尔在树枝上一点落一落脚,又飞快地往山顶去了,仿佛如履平地一般。 行了一会,溶月只觉耳边风声渐小,她舒一口气,探出头一看,果然此刻他们已经到了楹山山顶,四处望去,一片开朗壮阔的山林景色。 萧煜落在地上,松了箍在她腰间的大手将她放了下来,“郡主,到了。” 溶月咬了咬樱红的下唇,一双美目水波盈盈紧紧地盯着他,如同初生的小豹子一般带着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语中带了一丝质问的意味,“王爷把我带到山上来做什么” 萧煜但笑不语,只冲着她微微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跟着自己往山头那边去一些。 溶月不甘心这么听他的话,却又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迟疑片刻,还是咬着唇委委屈屈地跟着过去了。 萧 过去了。 萧煜展颜一笑,极目远眺,语声温润带了一丝暖意,“郡主快看,夕阳要落山了。” 溶月暂时放下其他心思,扭头朝远处望去,果然瞧见不远处一轮夕阳在山峦之间若隐若现,天边绚烂的流霞艳红如火,夕阳的光芒将眼前所有的景致都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熠熠生辉,远处残阳似血火,近处层林尽染。一副夕阳群山图就这样缓缓在她眼前展开。 溶月感叹万分,只觉眼睛都不够用了,不由感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过了一小会,夕阳渐渐隐入群山之中,四周慢慢消退了耀眼的光芒,而方才还一片红彤彤的世界也随之冷却了下来。最终那一轮白日彻底没入山谷之中,周遭的一切又重归宁静,夜幕也开始笼罩了下来。 “郡主觉得好看吗” “嗯”溶月正沉浸在惊叹中,听得萧煜的问话,转了头看去,“王爷是特意来带我看日落的” 萧煜点了点头,一掀衣袍随意在地上坐了下来,修长笔直的左腿微微曲起,手搭在膝盖之上垂下来,闲闲地看向溶月,衣袖上的并蒂莲花泛着银色的光芒,华彩耀人。这动作,换了旁人来做,必然显得粗俗不堪,在他做来却是行云流水般好看。 溶月迟疑了一瞬,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随手扯了根野草在手中缠绕着,衬托得手指洁白如新剥的嫩菱一般。 “本王见郡主这两日查案太过劳累,便想着带郡主来看看日落转换一下心情。”他微微挑眉一笑,“如何,郡主有没有觉得心中开阔不少” 此时有凉爽的山风拂面而来,带着山林特有的青草气息,果然让心中的郁结之气都一扫而空。 溶月眼眸晶亮,脸上欢喜之色难掩,她点点头,认真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萧煜勾了勾唇,转了目光眺望远方,眼中神色朦朦胧胧似笼了一层江南烟雨时节新起的薄雾。溶月不经意侧头,看见他眼中闪烁着的点点寂寥,不知为何,心中一悸。 “王爷经常来这里看夕阳”她斟酌着出声问道。 萧煜沉沉开口,声音中有着一丝难掩的凉意,“父皇还在世的时候,每年都会带本王来行宫避暑。那个时候本王最喜欢在黄昏之际,来山顶眺望远处的夕阳。父皇去世之后,本王再也没有来过临朔行宫,也再也没有来这里看过夕阳了。” 他的语声清幽,带了些似有若无的怅然,溶月望着萧煜精致如精心雕刻的侧颜,心中一时感触万分。这个时候,似乎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似乎感受到气氛冷却了下来,萧煜收回目光看向溶月,勾唇笑笑,“郡主若喜欢这里,日后也可以常来。这里位置偏僻,没有多少人知道。” 溶月耸一耸肩,语声清脆,“我可没有王爷那么好的轻功,这么高的楹山,等我累得半死爬上来的时候夕阳怕是早就已经落山了。” 萧煜也跟着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薄薄的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两人又在地上坐了一会,都不曾出声,可空气中流淌的气氛却是无比宁静祥和,溶月只觉这两天浮躁不安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等到天色完全黯淡下来的时候,萧煜站起身来,微微拍了拍衣袍,又伸出修长的手递到了溶月面前。他的手指节修长,肌肤细腻玉白,并不像习武之人的手。 溶月迟疑着将手伸了出去。 萧煜握紧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微微用力将她拉了起来,溶月脸一红,忙低头趁着夜色掩了下去,假装垂首拍打着身上的草屑。 “郡主,时候不走了,下山吧。”萧煜言笑晏晏地望着她,向她走近了一两步。 溶月知道他还是想像上来时那般用轻功把自己带下去,可她总有些不太好意思,刚想拒绝,眼光触到萧煜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在无声地告诉她这么高的山光凭两条腿走下去是要走一整晚的。 罢了,反正受累的也是他,溶月心中想通,面上便不再流露出拒绝的神情。 萧煜看得真切,长臂一伸,又揽住了她的纤腰把她带入了自己怀中。两人隔得太近,溶月压根不敢抬头看他,只涨红了脸像个蜗牛一般蜷缩在他的胸前。 “走了。”萧煜俯身靠近她的鬓边,低声道,吐气如兰。 溶月呼吸一滞,面上飞快地泛起一抹红霞。 瞧见她小巧耳坠上飞起的胭脂色,萧煜不再逗她,敛神施展轻功顺着来路下了山。到了山脚,刚一落地,溶月便慌忙退后几步,离开了他的怀抱,只觉全身灼烫得似乎要烧了起来。 她用手背沁了沁通红的脸蛋,试图能冷却下脸上的热度。 萧煜眉眼间染上点点笑意,面上只作不知,语气如常道,“走吧,郡主,本王送你回听泉居。” 溶月懊恼地抬脚跟在他身后,脑中还有些混沌,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此时前边的萧煜却突然顿住了脚步,溶月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不查,“砰”的一声撞了上去,他厚实的后背把溶月撞得生疼,不由捂着自己撞痛的鼻子想要出声抱怨。萧煜却眼疾手快地抢先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道,“嘘,别出声,前面有人。” 见溶月瞪大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会意点头,萧煜才将他的手放了 他的手放了下来,溶月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竖起耳朵听起前边的动静来。 果然远处有窸窸窣窣的人声传来。 他们此时正处在后苑的西南角上,再往前边走一走便是妃嫔们的住所。萧煜带着她隐在一棵树后,因着这边并未点灯,所以从别处望向这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并不会料到这树后竟然藏了两个人。 “五皇子请让开夜深了,小女子该回房了。”有忽高忽低的声音传来,断断续续飘入溶月的耳中。 听到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溶月不由瞪大了双眼,面带困惑,这声音居然是沈汐云的。这么晚了,她还在这里做什么 萧煜自然也听到了,微微蹙了眉头。 “听说沈小姐下午被婉贵人召去了,居然这会才离开,沈小姐同婉贵人可真是相谈甚欢啊。”萧梓琛轻佻的声音跟着响起。 沈汐云和萧梓琛他二人怎么凑到一块去了。 耳畔话音落定,空气中有一段短暂的寂静,似乎并未听到沈汐云的回话,想来是不屑于搭理萧梓琛罢了。 萧梓琛却并不气馁,又道,“沈小姐看上四皇兄了还是婉贵人看上你了” 黑夜中沈汐云咬牙切齿的声音又响起,“五皇子,请您让开,不然我可要叫人了” 萧梓琛似乎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呵呵低笑了几声,语气中含了一丝得意猖狂道,“沈小姐想叫尽管叫好了,引来了人,见你我孤男寡女月下独处,坏的可是沈小姐的名声。” 孤男寡女月下独处,溶月闻言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这词似乎形容她和萧煜更为贴切啊。 这心思刚起,溶月赶紧摇摇头,把这不该有的想法给压了下去,只凝神静气继续听着他们的谈话。 “五皇子究竟想要做什么”沈汐云娇斥道,带了浓重的不耐。 “本宫想要的很简单。”萧梓琛顿了顿,重重吐出一个字,“你” 又是短暂的沉默。 接着却听到沈汐云轻灵的嗤笑声在空中荡漾开来,她不怒反笑道,“五皇子也是这么哄我四妹妹的吗” “沈四小姐”萧梓琛顿了顿,问话中带了一丝试探,“本宫不知沈小姐提沈四小姐是何意本宫心悦的人是你。” 沈汐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又是一声嗤笑传来,“五皇子和我四妹妹那点事,我可是知道得很清楚,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五皇子也不用藏着掖着了。” 萧梓琛一呛,默了默,又恶狠狠道,“那又怎么样,本宫现在只想要你” 沈汐云娇笑一声,柔声道,“那小女子想问问,五皇子看上我什么了” 萧梓琛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沈汐云接着道,“我来替五皇子回答吧。我四妹妹不过是庶子之女,身份地位不高,娶了她,她的母家于五皇子没有半点助力,这么说来从前种种,五皇子不过与她逢场作戏罢了。” 萧梓琛冷哼一声,却并未反驳。 沈汐云清泠的声音又响起来,“五皇子现在之所以看上我,不过是看上我户部尚书之女的身份罢了。可是五皇子难道不觉得,要论身份地位,有个人比我更合适吗” “谁”萧梓琛来了兴致,冷然发问。 “明珠郡主沈溶月。” 尽管早有预料,这会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冷不丁说出,溶月还是手下一紧,眼中蹦出熊熊怒火。沈汐云,你可真是处心积虑想把我拉下水啊,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她敛下心中的怒火,接着屏息听他们继续谈话。 “她可是父皇亲封的郡主,本宫若是能求轻易娶到她,又何必找上沈小姐你。”萧梓琛话语中隐了一丝不屑。 沈汐云语声一滞,很快又娇笑道,“这是自然。只是五皇子想得到我七妹妹,谁说只有正大光明求娶这一种方式了”尽管她刻意压制着,溶月那么熟悉她,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不甘和愤恨。 萧梓琛来了些兴致,“沈小姐的意思是”不正大光明,莫非还想暗渡成仓 “待郑昭容的事了,篝火晚会必然会继续按原定计划举行,晚会过后不正是五皇子下手的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萧梓琛有些许错愕。 沈汐云语调越发柔和起来,带了一丝蛊惑人心的媚意,“若五皇子同我七妹妹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怕她不死心塌地嫁给你吗到时候五皇子想要的,不都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萧梓琛“啧啧”两声,“果然是最毒妇人心,明珠郡主她可是你妹妹。” 沈汐云冷哼一声,“我把她当妹妹,她又何尝把我当姐姐。”话毕,又不耐烦道,“怎么五皇子可是不敢若是不敢,方才那番话只当小女子没说过。” “你待怎么做”萧梓琛沉吟片刻问道。 “到了那日”沈汐云声音渐低,后面的话语便听不真切了。两人咬了一会耳朵,便听得萧梓琛抚掌笑道,“没想到沈小姐外表这般柔弱,却有这等狠辣的心思。” 沈汐云冷哼一声,“我是怎样的人,便不牢五皇子费心了,五皇子篝火晚会那日就做好准备,好好照计划行事吧。” 说完,两人又嘀咕了几句,这才散开了。 天上半轮明月,被层云 月,被层云遮住。不一会,云朵渐渐飘走,银色月光开始覆满大地,照在溶月脸上,月色下,她的眸光刀锋般寒气逼人。 树后的溶月全身发冷,瞳孔紧缩,脑中不断回响着方才沈汐云与萧梓琛的对话,不由怒火中烧。沈汐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来你如何算计我的,我会一一算计回去 萧煜察觉到她身子的紧绷,微微低了头看向她,“郡主,你没事吧” 溶月摇摇头,攥了攥拳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萧煜看一眼方才人影消失的方向,声音中含了冷厉,“没想到沈府二小姐,居然有这么狠毒的心思。” 溶月冷哼一声,似乎对她颇为不屑。 萧煜俯首看着她正色道,“郡主打算怎么做” 溶月握着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如此反复了几遍,她才长吁一口气,一字一顿道,“自然是,将计就计” 萧煜一愣,旋即唇畔绽开一抹浅浅笑容。 “王爷既然都知道了,看在你我往日的交情上,便帮溶月一个忙吧” “郡主请说。”萧煜颔首,被她话语中“往日的交情”几个字吸引,眉微挑,眼中兴味闪过。 “王爷附耳过来。”溶月冲他微微一招手,笑得狡黠。 萧煜依言俯身,溶月踮起脚尖在他耳畔低低说了几句,萧煜听罢不由笑道,“郡主可真是好计谋。” 溶月凤目轻垂,唇畔笑意缓缓绽开,夜色中,她的眼眸如同夜空最闪耀的星辰。 翌日,溶月用过早膳,便坐在暖阁里的青玉书案前分析起案情来。她将先前自己推理出来的作案经过一一写在了纸上,字迹算不上娟秀,但字中自有一番龙飞凤舞的意蕴在。只因溶月并不喜那中规中矩的簪花小楷,所以习的是前朝卫夫人的清穆体,卫夫人善书法,昭文帝曾夸其字体“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宛然芳树,穆若清风。”因此人称清穆体。 她一边在纸上涂涂画画,一边紧紧盯着纸上每一个细节,唯恐错过了什么。 “郡主,先喝杯茶吧。”玉竹端着泡好的冻顶乌龙进得屋子里来,将白瓷绘鱼戏莲叶茶盏置于她面前。 溶月伸手将茶盏接过,目光仍旧黏在纸上并未挪动半分。她随手将茶盏盖揭开,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不料喝得有些急,有几滴水珠子溅了出来,落在宣纸上的“羽林军”三字上,墨迹在眼前缓缓氤氲开来,像绽开了一朵墨色的小花。 溶月懊恼地将茶盏放下,突然,她盯着那“羽林军”三字的眸色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站起来急急忙忙吩咐道,“快,玉竹,快帮我更衣,我要去找王爷。” 玉竹不知发生了什么,见此,慌慌张张去柜子里头拿了件月牙白素面短襦高束罗裙出来伺候着溶月换上。 “郡主,您可是发现了什么” 溶月兴致盎然地点了点头,眼中亮色灼然,她换好衣服道,“发现了一点之前想不通的地方,让云苓留在听泉居,你跟我过去吧。” “是。”玉竹应下,先下去找云苓交代好了,这才随着溶月出了门。 今日依旧是晴好的一天,天空万里无云,阳光透过树荫,丝丝缕缕洒在庭院中。溶月出了听泉居,带着玉竹径直往碧霄院去了。 此时的碧霄院内。 “王爷,亦寒已经出发去查您交代的事了。”恭谨立于萧煜面前的是一身褚衣的亦风,眉目清朗,脸上有难得的肃然神色。 “好。”萧煜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红木高几的桌沿,眼中是若有所思的神情,深茫不见底。 望着自己主子深不可测的神情,亦风终究是有些按捺不住,出声问道,“王爷,此事真的是那人所为” 萧煜叩击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语声淡淡,“本王也不确定,一切等亦寒传回来消息再说。” 亦风点点头,突然耳朵动了一下,神色一凛,“王爷,有人来了。” 萧煜自然也听到了,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你先退下吧,注意时刻关注那边的情况。” 亦风应诺退了下去。 溶月到了碧霄院时,萧煜刚好从房中出来。溶月一愣,立在院中扬起小脸看着他,“王爷也要出门”煦暖阳光下,她的眉目逆了光影,看不真切,却仍有一种秋水为神光艳逼人的感觉。 萧煜噙了笑意摇摇头,“没有,只是知晓郡主来了。” 在他这几日时不时的言语加美色双重撩拨之下,溶月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羞涩皮薄了,闻言也只是展颜回以一笑,微露贝齿,“王爷可真是耳聪目明。” 萧煜走下台阶,“郡主找本王可有什么事” “我想通了”溶月弯了眉眼,笑得开怀。 萧煜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眼角,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们不是一直没搞明白为何凶手会放弃制造郑昭容自缢的假象转而匆忙勒死了她吗那是因为”她顿了顿,看向萧煜,眼中带了些灼灼的亮色。 萧煜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她这是想要自己出声发问,不由失笑,还真是个小姑娘。便顺从地配合问道,“因为什么” 溶月这才得意地露齿一笑,齿如瓠犀神情开怀,“因为当天羽林军的交接时间临时有了变动。” “临时有了变动 时有了变动” “对。”溶月肯定地点了点头,“羽林军营卫离东苑的小树林并不远,是羽林军执勤交接的必经之地。我已经打听过了,那日因特殊情况,本该申时三刻交接的时间却提早到了申时二刻,正是郑昭容遇害的时候,这么说来,是凶手行凶之际听到了林子外羽林军巡逻的声音,深恐郑昭容发出求救声被人发现,这才匆忙将她勒死了。” 萧煜点了点头,赞同道,“郡主所言颇为有理。” “所以凶手一定很熟悉羽林军各小队的交接时间,我推测,凶手在案发前一定曾找途径打探过羽林军的换班表,所以我想请王爷陪我走一趟羽林军营卫。” “好。”萧煜自然不会拒绝,随着她往羽林军营卫去了。 羽林军营卫位于后苑东南角,一溜的砖瓦平房,普通侍卫自然睡的是大通铺,昨晚执勤的侍卫累了一天,这会还在房中睡觉,整个营卫里静悄悄的。 萧煜和溶月此次前来,因为并未提前知会,所以还没有人得到消息。 这时,靠里处有一扇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从里头打着呵欠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木盆,想来是去院中的井边打水的。 溶月瞧见那人衣衫不整的模样,慌忙别过脸去站在了萧煜身后。那人听得动静睡眼惺忪地低头转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金丝云纹黑靴,做工精致华美,他愣了愣,慌忙揉了揉眼睛往上看去,待看清萧煜俊朗的面容时,手中木盆“当啷”落地,傻了眼结结巴巴道,“王王爷” 萧煜冷然吩咐,“先进去把衣服穿好再出来。” “是是是。”那人忙不迭应下,小跑着进了房间,顷刻间房间里便传来一阵沸反盈天的吵闹声,看来大家都得到了萧煜来的消息。 很快,房门便被拉开,十来个睡眼朦胧的男人提了裤腰带跑了出来,溶月见此,脸更红了,玉竹更是惊的轻呼一声,那些个羽林军侍卫这才意识到这里还有姑娘在,忙转过身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整理好。 溶月等身后窸窣之声停了,这才敢转过身去,方才没看仔细,现在一瞧,才发现先前那人便是昨日遇到的那个分队小队长。 她走到那人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回回郡主的话。”那人抬头觑她一眼,脸涨得通红,很快又垂下头结结巴巴道,“属属下曲刚。” “好。”溶月眼风在排成一排的羽林军面上一扫,清泠道,“我且问你们,郑昭容被害前几日,有没有人曾来打探过羽林军每日的交接时辰” 大家一听,面面相觑,都纷纷摇头。 “没有”溶月皱了眉头。“你们再好好想想,无论什么人,宫女也好内侍也好,或者是哪个宫里的主子也好。” 曲刚听得溶月这话,微微一惊,宫里的主子郡主这是在怀疑他赶紧摇了摇脑袋,将脑中多余的想法给驱逐出去,不该自己管的事情便不要去管,不然在这宫里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见大家仍是摇头,溶月微微泄了气,本以为这定然是个突破口的,没想到线索又在这里断了。 见她失望的模样,萧煜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溶月闻言诧异抬头,眼中秋水流韵,眼眸如黑曜石一般闪亮。 是啊,她为何没想到这一点 正在此时,院门却被推开了,众人纷纷朝门口看去,进来的原来是乔源。 乔源一推开院门,瞧着院中这阵仗,愣了愣,眼光扫到萧煜和溶月,忙快步上前来行了一礼。 “属下见过王爷,见过郡主。” 萧煜微微点头,示意他不用多礼。 “乔执戟这么早去哪里了”溶月浅笑晏晏,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乔源。 想来他今日不当值,所以换下了平日里穿的羽林军盔甲,只穿了一身天青色刻丝暗纹茧绸直缀,腰间吊着一块翠绿玉佩,垂下长长的璎珞,这样看来,也是相貌堂堂,器宇不凡。 “回郡主的话,属下今日醒得早,便出去走了走。” 溶月点点头,忽而笑笑,“乔执戟不请我和王爷进去坐坐” 乔源目露尴尬之色,忙赔了一礼。这院中羽林军里就数他的官职最大,招待宾客的职责自然是落在他身上的。现在任溶月和萧煜立在院中,的确有些招待不周了,忙做了个请的手势,叠声道,“王爷,郡主,里边请。” 说着,悄然落后二人几步,低声吩咐后边的人赶紧去准备茶水上来,这才跟着萧煜和溶月进了大厅。 进了厅内坐下,溶月四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四周青瓦白墙,一应器具也十分简陋,与行宫中主子们的华美住处相差颇大。 此时正好有侍卫端了茶水上来,乔源伸出右手刚待亲自端上来,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将右手缩了回去,换成左手给他们上了茶,一边小心赔笑道,“营卫简陋,委屈王爷和郡主了,不知王爷和郡主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萧煜不出声,脸上依旧是淡然的表情。 溶月则缓缓地吹一口茶盏中的热气,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水之后,这才将茶盖合上,清冷明澈的目光瞟到乔源垂在身侧的右手之上,声音清脆,“乔执戟的右手怎么了” 乔源的瞳孔几不可见的紧缩了一下,闻言伸出右手来挽 出右手来挽起袖子道,“前几天练箭时不小心被箭矢的箭头给划伤了手背。” 溶月瞥眼一瞧,只见他手背上果然有几道新的划痕,伤口深而直,似乎所言非虚。 溶月“哦”了一声,又喝一口杯中的茶水,不紧不慢道,“乔执戟日后当注意些,这宫中的守卫可还要靠你们呐。” 乔源低头应下,“谢郡主关心,属下明白。” 溶月便又道,“羽林军换班的时辰表,什么人有途径得到” 乔源怔了怔,方道,“羽林军换班的时刻表已沿用许久,想来只要有心,所有人都能得到吧。”说完,又垂了眸,一脸恭谨。 溶月又问了几句,见问不出什么来了,这才悻悻地拉着萧煜离开了。 “王爷,你方才说,凶手有可能是羽林军的人,可照方才乔源的意思,似乎人人都有可能打探到他们换班的情况啊。” 萧煜不置可否地笑笑。 这时,身侧的玉竹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溶月诧异回望过去,“玉竹,怎么了” “奴婢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玉竹拧着眉头道。 “什么情况”溶月闻言眼神一亮,紧紧地盯住她。 “方才乔执戟身上带着的那块玉佩上打了个络子,奴婢瞧着那络子的手法,似乎与郑昭容房中那扇套上的攒花眉心络子出自同一人之手。” “什么”溶月大惊,追问道,“你确定吗有没有看错” 玉竹肯定地点了点头,“奴婢未入侯府之前,跟着绣娘学过几年刺绣,绣娘曾向奴婢提过这种打络子的手法,这是先前冀州有名的绣娘公孙大娘所独创的,郑昭容之前也是居冀州,很有可能曾向公孙大娘学过也说不定。” “你是说,乔源身上那块玉佩,很有可能是郑昭容送给他的”一个女子送一个男子玉佩,不是定情信物又是什么 难道之前郑昭容私会的神秘人便是乔源郑昭容想同乔源断了关系,乔源不肯,因爱生恨便把她给杀了这么说来,方才他手上的伤的确有些可疑,有谁射箭会被箭头伤到手背的保不准是他为了掩盖手上被郑昭容抓伤的痕迹故意拿箭头划伤了自己。 玉竹摇摇头,“这个奴婢不敢确定,但这两样东西上坠着的络子确是出自一人之手。”玉竹善女红刺绣,她如此笃定,想来便不会错了。 溶月怔在原地瞠目结舌,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般骇人听闻的隐情,嫔妃私会外男,还怀了孕那郑昭容腹中的孩子到底是皇上的还是乔源的皇上若知道了,又该是怎样一番震怒 事情牵扯太大,溶月不敢妄下结论,想了想对萧煜道,“王爷,还要拜托你派人前去打探一下乔源的身家背景,看郑昭容入宫前是否真同乔源有所牵扯。”她叹一口气,也不知自己是盼着两人有关系还是无关系的好。 萧煜应好,见无其他事,便送了溶月回听泉居,让她安心等着自己的消息,不用太过着急。 萧煜的速度很快,过了两日便有消息传来了。然而这消息,对于溶月来说,却似乎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水落石出,各怀鬼胎 送走亦风,溶月一屁股坐在竹榻上,心中有些惴惴然。 方才萧煜派了亦风来回话,说是打听清楚乔源的身世了,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并未去过冀州。而郑昭容在入宫前则一直居在冀州,两人压根没有可能在入宫之前就认识。他让人继续探查,看乔源有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有了消息再过来通知她。 不是入宫前难道是入宫后溶月用手托着腮,凝望着窗外,脑中思绪纷杂得如庭院角落处蓬乱的杂草一般。可乔源虽然是御林军执戟,负责紫微城的护卫工作,但若两人之前不认识,是很难在重重深宫之中檫出火花来的。 线索到了这里,居然又断了原来破一桩案子,真的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溶月叹一口气坐起来,随手拿起扣在书案上的书闲闲地翻着,只是她心中有事,书页良久才翻动一页。 窗外的天气愈发地燥热起来,临朔行宫虽然气候比邺京要宜人一些,但也架不住这连日的高温,白晃晃的日头在天空挂着,刺眼的日光照射下来,似乎快把大地给烤焦了一般,就连竹榻旁刚湃着的冰,这会也已经融了不少,都化成了水淌在广口的青瓷大瓮之中,偶尔有浮冰相碰,发出叮铃的声响。 庭中大树上有蝉“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溶月听着,只觉烦闷不已,转头吩咐刚进屋的云苓道,“云苓,你下去叫人拿了杆子把这些个讨厌的蝉都给我粘了,成日里吵吵闹闹的,头都快炸了。” 云苓知道她是因为案子受阻心情烦闷,叠声应下,又从红漆海棠花托盘中端出一碗用白瓷绘缠枝青莲玉碗盛着的酸梅汤放在竹榻旁的高几上,道,“郡主,奴婢让人给您做了解暑的酸梅汤来,您要不要趁还冰着喝一点” 溶月扭头看了看,摇摇头,无精打采道,“放着吧,方才喝了不少水,现在肚子里还有水在晃晃悠悠呢。” 云苓应一声又道,“刚刚御膳房派人给各处送来了西瓜,现在在冰鉴里放着,您要不要让人切了来吃” “先放着吧。”溶月这会什么胃口也无。 云苓见此便劝道,“郡主,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这不是还有几天的期限吗说不定突然就柳暗花明了。”说着,又拿起竹榻上的青玉象牙柄芙蕖团扇替她扇起风来,这这会天气实在是燥热,连扇出来的风似乎都带着点热气。 溶月叹口气,“罢了,你也别累着了,我自己趴一会吧。” 云苓思索了一下道,“郡主好久未涂过丹蔻了,要不奴婢去取了丹蔻过来” “也好。” 云苓便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她下方,一旁的矮几上放着雕花白玉盏,盏中盛着红澄澄的丹蔻花汁,云苓拿了小刷子小心地将丹蔻汁涂在溶月透明白皙的指甲盖上。 待十指都涂好了,溶月吹一吹指尖,半倚在榻上,看着云苓将东西收拾好,突然瞟到她葱绿菱裙上挂了个鹅黄色的香包,上头绣了两只鸣翠柳的黄鹂,栩栩如生,颇有些意趣。 溶月瞧着觉得有些眼熟,略一想想便忆起昨天也见到玉竹带了个一样的,便好奇道,“你身上这香包,是玉竹给你做的吗” 云苓闻言停住手上的动作,拿起身上的香包看着溶月笑笑道,“郡主定是在玉竹那也见到个一样的吧”她咧了嘴接着道,“这不是玉竹给我做的,是疏影送了我和玉竹一人一个。” “疏影” “嗯。前几天郡主不是去找表姑娘聊天了吗当时奴婢瞧着疏影身上挂着的香包好看,便随口问了句,疏影见奴婢喜欢,便说做两个送我们,昨天真的送过来了。郡主也喜欢吗要不奴婢求疏影再帮忙做一个” 溶月摇摇头,脑海中却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皱了眉想抓住方才的灵感,突然双目绽出一星亮光来,目色灼灼道,“原来是我想错了” 玉竹正摆弄着身上那个香包,闻言好奇望去,“郡主想错什么了” 溶月顺着方才的想法又仔细捋了一边案情,脑中思绪瞬间明朗起来。她急急忙忙穿上竹榻旁那双玉色缎面绣鞋,就想门外走。 云苓一把托住她,“我的好郡主,您还随意披着发呢哪能就这么出去了。” 溶月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因为在房中,只用了根素色丝绦将长发束在了背后,就这样出去的确有点仪容不整。 她忙回目看向云苓,急急道,“那你赶紧去跟王爷说一趟,让他着重查一查乔源和这次来的这几位嫔妃之间有无任何联系。” 云苓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次来的嫔妃郡主是说惠妃,婉贵人,梁嫔和颜贵人吗” “对。”溶月坚定地点了点头,“尤其要注意一下梁嫔和颜贵人。” 云苓甚是不解,但见溶月心急火燎的模样,忙应了下来,正准备出去,溶月又唤住她,“玉竹呢” “方才御膳房送了些消暑的东西来,玉竹在安排置放的地方。” “你出去叫了她进来,然后立刻去王爷那里把我的话告诉王爷。” “是。”云苓应诺退下。 不一会儿,玉竹便进了房中。 “郡主,您找奴婢吗” “快替我梳妆一下。”溶月坐到了梳妆台前,随手拿起妆奁中的白玉耳坠带上。 “郡主这是要出门吗”玉竹不敢怠慢, 吗”玉竹不敢怠慢,站在她身后替她梳起发,三千青丝柔顺铺开来,像一匹上好的锦缎散发着水润的光泽。 溶月胡乱点点头,“去王爷那。”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比较安心。 玉竹望一眼外头明晃晃的太阳,劝道,“这会子外头太阳还毒着呢,一路上又没多少遮挡,郡主要找王爷,也不急于这一时,等到日头快落山的时候再去也不迟。” 溶月摇摇头,“这事不解决了,我心里憋着难受。” 玉竹知道郡主决定了的事一向很难改变,只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很快替她梳好了发髻。 “走吧。”溶月这会可是一时半刻都等不了了。 两人出了门,玉竹忙替她撑起青竹伞,微微遮了些太阳,饶是这样,才走了一会,溶月的额上已出了不少汗,白玉般的脸颊也被晒得红扑扑的。 玉竹心疼地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朝前方一眺,舒了口气,“郡主,前面那座小花园中有座凉亭,您不如先过去坐会歇息一下吧。” 溶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在远处一片葱绿中,隐约露出一座八角凉亭。她用手遮了,抬目瞧一眼天上的烈日,点了点头。 行宫中这样的小花园有很多,间隔地分布在各处院子宫殿间,其间栽了些常见的花木,绿意盎然,花团锦簇。又在园中修凉亭数座,供来往之人休憩使用。 溶月在凉亭中坐了下来,拿起帕子扇了扇,这才觉得周身的暑意消散了一些。 岂料刚坐下没多久,远远地便瞧见一行人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似乎是两名妙龄女子,身姿轻盈窈窕,身后跟了几名低眉顺目的宫女。两名女子看上去颇为熟稔,隐隐约约有夹杂着笑意的谈话声飘来。 那二人说笑间间,其中一人瞧见凉亭里坐着的溶月,似乎说了什么,另一人也循着她的视线望向溶月。很快,她们便改了路线朝溶月走来。 “明珠郡主。” 两人行得近了,其中一名女子开口唤道,只见她眉如远山黛,眼是水波横,腰若束素,不盈一握,走起路来娉娉袅袅,轻柔妍丽。淡蓝长裙曳地,衣襟两侧有束带在胸前松松打了个结,余下双带随意下垂飘舞。头上两支碎玉发簪,分外清丽秀雅,看上去柔弱婉约。 这便是大皇子妃江舒雅了。江舒雅之父江鹏乃羽林军总统领。 溶月曾在宫宴上与她碰过面,自然识得她,便也淡笑着打了声招呼,目光转到她身旁的女子身上。那女子也是眉眼精致,长相妍丽,石青色衣裙长及曳地,袖口用鲜红丝线绣了几朵半开的夹竹桃,乳白丝绦束腰,垂一个小小香袋并青玉连环配,显得人身姿如柳。 她微微眯了眯墨瞳,话语中带了一丝不确定,“这位是慕容小姐” “慕容嫣见过明珠郡主。”那女子露齿明媚一笑,容光照人。 慕容嫣,慕容彬的嫡亲妹妹,惠妃慕容欣的亲侄女儿。说起来江舒雅也是她的表嫂,难怪二人看上去亲密无间了。 “慕容小姐不用多礼。” 慕容嫣似乎性子颇为活泼,她拉着江舒雅在凉亭内的长凳上坐下,一双明亮的眼眸好奇地看向溶月,“我听说明珠郡主接了郑昭容遇害的案子是吗” 溶月淡淡地点一点头,并不多说。 郑昭容遇害一事,皇上一定是下了令禁止消息传开的。只是这宫里头人人都有自己的盘算,很多秘密哪是能说掩盖就能掩盖的。 慕容嫣碰了个软钉子,却并气馁,接着又问道,“郡主可有进展了” 溶月点一点头,含糊道,“有些进展了,但暂时还未查出凶手。” 慕容嫣见她并不愿意透露什么细节,垂了眼眸,眼中闪过一抹不服气的神色。 江舒雅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溶月,见慕容嫣悻悻地败下阵来,唇畔扬起一抹笑意柔声道,“郡主当真是个不让须眉的女子,难怪母妃对你赞赏有嘉。” 她的声音轻柔若三月润物无声的细雨,明明是武将之女,却带了江南女子的柔弱温婉。 溶月也软了语气,面上带上一份羞赧客气道,“大皇子妃说笑了,溶月也是一时意气,这会正头痛不已呢。” 江舒雅又是柔柔一笑,看向她的目光中朦朦胧胧好似藏了什么东西,“郡主不必谦虚,能让母妃挂在嘴边的女子可没几个。”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惠妃,溶月不由警觉起来。莫非惠妃对她说了什么,让她有了危机感 当下敛了几分笑意,“溶月年纪还小,当不得惠妃娘娘这般赞誉。”年纪小,自然也不会大皇子侧妃的合适人选。 江舒雅是个聪明人,闻言眼中的雾色便消退了几分,再露出笑意时眉眼中便带上了一分真心,岔开话题道,“这么大太阳,郡主这是要往哪里去” 溶月自然不会同她说真话,只含糊道,“发现了一些线索,先去瞧瞧。” “郡主是要去查案子吗”慕容嫣眸色一亮,凑了过来,“郡主带上我去开开眼吧。” 溶月露出一抹为难的笑意,“这我是要去羽林军营卫里问话,这会天热,营卫里头都是男子,必定满是各种异味,慕容小姐娇生惯养,只怕会吃不消,你当真要跟着我去” 慕容嫣不服气道,“郡主能受得了,我自然也能受 自然也能受住。” 溶月也不反驳,只目光晶亮地看着慕容嫣,唇边一抹带着深意的笑容。慕容嫣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了,别开眼嘟嘟囔囔道,“大不了我在门外等着你就是。” 溶月不禁失笑,“那这样慕容小姐还查什么案子” 见慕容嫣张嘴欲反驳,江舒雅忙出声打圆场,“嫣儿,别胡闹了,方才在母妃那不还答应地好好的回去要绣个帕子出来吗这会怎么全抛之脑后了何况郡主是去查案,岂容你在这里儿戏。” 慕容嫣瘪了瘪嘴,不甘地低下头,但好歹没有再说话。 江舒雅拉着她站了起来,“既然郡主有要事在身,舒雅便不打扰了,祝郡主查案顺利。”说完,拉着慕容嫣行了个礼。 溶月回礼谢过,目送着她们走远了,这才收回目光,淡淡吩咐道,“玉竹,我们也走吧。” 歇了这么会,溶月便不再耽搁,一路未停到了碧霄院。 院中候着的内侍见她过来,目露诧异的神色,“奴才见过明珠郡主。” “王爷在吗”溶月颔首问道。 内侍露出个为难的表情,“在只是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打扰。” 溶月皱了眉头,“那王爷可有说何时出来” “奴才不知。”内侍摇了摇头。 溶月立在原地,有些踌躇,她不知萧煜在房中做什么,所以无法判断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出来,自己要不要在这里再等一会呢 正犹豫间,房门拉开了一条缝,从里头走出了带着笑意的亦风。 “参见郡主。”亦风走上前来,抱拳施礼道。 溶月点头应下,看着他清泠开口道,“不知王爷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亦风脸上笑意愈深,“若是旁人,王爷自然叫在下打发回去了,可郡主可不一样,郡主请在偏厅稍后片刻,王爷很快便会过来了。” 溶月听着他这不着调的话语,微微一恼,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抬步跟着他往偏殿去了。 萧煜的碧霄院自然要比溶月的听泉居大得多,这偏厅便是专门做待客用的,除此之外还有书房小厨房等,俨然是一个一应俱全的小庭院了。 溶月在梨木交椅上坐下,便有宫女上前来奉了茶。 亦风也未离开,只立在一旁,看一眼溶月,有些欲言又止。 “亦风,你有话想同我说”溶月吹了吹杯中的热气,眼中带着静如深潭的神色看向亦风。 亦风“嘿嘿”一笑,神神秘秘道,“郡主不想知道王爷在房中干嘛” 溶月奇怪地瞟他一眼,“王爷若想说,待会自然会同我讲,若不想说,我现在问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亦风一呛,面上笑容尴尬了一分,不过很快便缓过神来,做贼心虚般看一眼外面,压低了嗓子道,“若是旁人,在下定是不会说的,可郡主不一样” “停”溶月拨了拨手中的茶盏盖,奇怪地撩眼看向她,“你为何三番两次强调我不一样我哪里不一样了是少了胳膊还是缺了腿” 亦风又是一滞,原来郡主这般能说会道啊,看来王爷日后有得受了,不由在心底嘿嘿两声,抬目瞧见溶月看着他越来越困惑的颜色,忙咳了咳,正色道,“王爷受伤了,正在房中运功疗伤。” 溶月心中一紧,手上的茶盖“啪”的一声盖住茶杯,眼中带了些清冷之色看去,“王爷上次的伤还未好”他若敢说谎匡自己,那就别怪自己不对他客气了。 亦风摇摇头,“不是上次的伤,是前几日” 他话音还未落,便被一声重重的咳嗽声打断。 溶月循声看去,原来是萧煜到了门口,正沉了脸色看着亦风。“王爷,您来了,您跟郡主慢慢聊,属下就不打扰了。”说着,像见了鬼似的夺门而去。 萧煜也不理他,负手走到溶月身旁的椅子坐下,看着溶月带了丝诧异开口道。 “郡主的丫鬟不是方才才来过本王已经派了人传信到京城了。” 溶月没有接他这话,眼中染上似淡淡的忧色,“王爷真的受伤了”他的面色还有有些苍白,似乎方才亦风所言非虚。 萧煜淡淡一笑,“老毛病了,多谢郡主挂怀。” 溶月狐疑地看他一眼,怎么也不相信,明明前些日子他都已经面色红润起来了,今天一看,又苍白地泛着玉质的光泽。 萧煜却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垂了眼道,“郡主怀疑乔源身上的玉佩络子和郑昭容发现的扇套络子都出自另一人的手” 溶月收回神游的心思,点头表示赞同,“有没有可能与郑昭容密会的是另一人,玉骨扇,香炉还有那些银票都是这个人给郑昭容的原因就是郑昭容撞破了她和乔源的私情,为了堵住郑昭容的口她才不得已这样为之。可是到了后来郑昭容愈发贪心不足,这人忍无可忍,只得让乔源杀了她。” “现在看来,这种推测是最为合理的。”萧煜沉吟道。 溶月默了一黙,抬眼问道,“王爷是不是早就发现乔源不对劲派了人去查了” 萧煜一愣,“郡主为何这么说” 溶月抿唇轻轻一笑,眸光似一弯清水般浮淡悠然,“临朔行宫离京城并不近,一来一去也要小半天,何况还要费力去打探乔源的身世,王爷却两天不到就给了我消息,看来 消息,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萧煜弯了弯唇角,并不否认。 溶月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啊”了一声,“王爷这般料事如神,早知道我就不把这烂摊子往身上揽了,直接求着皇上让王爷负责此案便是。” 萧煜看着她这般意态悠闲的模样,目光柔和了一分,“查案不好么起码郡主不用被禁锢在小小的听泉居中,以郡主的性子,怕是憋上一天也受不了吧。” 溶月小小地白了他一眼,说回正事,“后日便是十日之期了,王爷的消息明日可否能传回” “最迟今晚就该有消息。” 溶月看着他成竹在胸的模样,顿时明白了过来,恨恨地一咬牙,“王爷什么都提前做了打算是不是你既然早就想到了干嘛不跟我说,害得我茶不思饭不想地过了这么些天。” “本王会补偿郡主的。” “啊”溶月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一时反应过来,“补偿什么” 萧煜又是宛然一笑,“到时郡主便知道了。” 溶月丢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能不能不老玩神神秘秘的这一套王爷还小嘛” “你还小。” “什么”溶月又是一怔。 “你还小,所以本王觉得你喜欢。”萧煜施施然道,表情是在她面前时一贯的淡然温润,只在看不见的眼底隐了一丝狡黠。 这下轮到溶月无语了,敢情他还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考虑的 溶月直起身子,上上下下认真地打量了萧煜几眼,困惑地摇了摇头。 萧煜饶有兴致道,“郡主想说什么” “我在想,世人都说你冷若冰霜喜怒无常,可是我真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我觉得倒不如老谋深算这个词更适合你。” “本王很老么”萧煜脸色黑了一分,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溶月能在他漆黑如墨玉的瞳孔中看到自己小小的身影。 溶月吐了吐舌,糟了,似乎触到他的逆鳞了,忙讨好地笑笑,“不老不老,王爷正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年纪,怎么会老呢” 萧煜眸光清冽,看一眼溶月,语声中含了一丝怅然,“郡主不过才豆蔻年纪,这么一想,本王的确是老了。”他看一眼笑得欢愉的溶月,蓦然生出些慨然之意来。 溶月尴尬地咧了咧嘴,试图将这莫名尴尬的气氛给救回来,又道,“不然就狡黠如狐吧,嗯,这个词挺好。” 萧煜收回心思,好笑地看一眼她,“世人都道郡主刁蛮跋扈,任性无知”萧煜也打量了她几下,摇了摇头,接着道,“所以说,传言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溶月不置可否,就算传言不可信又如何,人言可畏,前世她还不是被传言所累 “王爷,亦寒传消息来了”正沉浸在思绪中,亦风从门外冲了进来,手中抓了只通体雪白的鸽子,溶月朝鸽子的左脚看去,果然那里绑了个小小的竹筒。 亦风将竹筒取下,递给萧煜。 萧煜展开看了看,面上神情看不出什么,又递给了溶月。 溶月接过,一目十行地看完,心中激起惊涛骇浪,居然是她看来这后宫中,又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想到这,不由莫名一颤。 十日期限已到。 虽然郑昭容遇害一案早已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但此时澹诚殿中坐着的,不过寥寥数人。皇上,皇后,萧煜,惠妃,梁嫔,还有一直未露面的皇太后。 皇太后端坐在正中的楠木凤椅上,面色和睦,仪态雍容。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并不显老态。因为崇佛,身上并无过多的鲜亮配饰,一袭梅花纹深紫色宫服,衣襟处用银色暗线绣了栩栩如生的凤凰,头上只带了支简单的鎏金镂雕凤凰于飞凤钗。 溶月在内侍的引导下进了殿内,朝着上首几人行了个礼。 皇太后悠悠的声音响起,慈和中不失威严,“这是明珠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溶月依言抬头看向皇太后,眼前的皇太后微微带笑,一脸慈眉善目,眼中隐隐带了探究的神色。 皇太后细细打量了一会溶月,张口慨然道,“明珠都这么大了,愈发出落得楚楚动人了。” 溶月状似羞涩地垂了头,行动间娉娉袅袅,礼数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去,“太后娘娘谬赞了。” 又听得皇太后接着道,“哀家听皇上说郑昭容这案子由你负责,这就有些为难人了,你还不过是个小姑娘,这断案的事原本也不该你管。你放心,若断不出来,也没人敢怪罪你。” 皇后闻言阴阳怪气地开口道,“母后,明珠郡主可是在众人面前立下过军令状的,岂是儿戏” 溶月抬头展颜一笑,眼中露出些秾艳的芳华来,她看向皇太后,一脸诚恳,“太后娘娘请放心,溶月已经知道这幕后凶手是谁了。”她前世与太后接触不多,只在大婚后入宫见礼时见过一次,不知道太后是怎样心性的人,目前看来好像暂时于她没有恶意,但不管如何,仍不能掉以轻心。 溶月的话一落,众人脸上的神色精彩纷呈。 皇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一眼,沉肃开口道,“郡主既然找出了幕后凶手,便开始吧。朕倒要看看,何人竟然这么大的胆子” “在溶月开始之前 月开始之前,想请皇上传一人上殿来,此人,是这个案子中重要的人物。” “何人”皇上冷着语气。 “羽林军执戟乔源。”她说完这话,眼风不经意往人群中一扫,果然看到那人的脸色蓦地白了几分。 “传” 乔源很快便被带了上来。他眼中有一丝惴惴不安,对着上首众人行了个礼。 皇上不耐地挥了挥手,问询的目光看向溶月。 溶月走到乔源面前,盯了他几秒方才开口道,“十日前申时二刻,郑昭容遇害的时候,乔执戟身处何处” “那日并非属下当值,属下在营卫中休息。” “一整日都没有出门” “没有”乔源咬了牙道。 “来人,将东西呈上来”溶月吩咐道。 很快便有内侍捧着一个托盘入内,托盘上,赫然是一双沾满泥泞的黑布靴子。 溶月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表情的任何变化,冷冷道,“这靴子是早上你出门巡逻之后我派人在你房中搜到的,可是你的” 乔源脸色已变得铁青起来,闻言只垂着头并未回话。 不否认便是承认了,溶月潋滟一笑,“自从来到行宫后,便只有郑昭容遇害那日下过雨,乔执戟既然那日没有出门,为何房中会藏满沾有泥泞的靴子”她顿了顿,见乔源仍然没有说话的打算,语声清冽掷地有声,“因为,那日郑昭容便是你所杀” 此话一出,像一滴清水溅入了油锅,激起滚烫的油花,在场众人均是炸开了锅。 “羽林军营卫每日来来去去很多人,你无法找到机会将这靴子销毁掉,又不能随意丢弃,只得先将其藏在房中,想待风头过去之后再处理。” 皇后皱了眉质疑道,“乔源与郑昭容无冤无仇,甚至都不一定认识,为何要杀了她明珠郡主不会是为了草草结案才随意拉了个替罪羊过来吧” 溶月抬眸,眼中神色清冽,并无半分怯意,她就那样端庄地立在那里,却生出几分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来。 “皇后娘娘请听溶月讲完再质疑也不迟。” 收到皇上的警告目光,皇后只得恨恨地闭上了嘴。 “那日,郑昭容被人叫到小树林中,就被乔源用帕子捂上口鼻迷晕了,乔源拿出缰绳想将她吊在树上伪造成自杀的假象,不料那日去小树林巡逻的羽林军提早了一刻钟,乔源听得动静,而此时郑昭容因为昏迷较浅,被绳子这么一勒醒转过来,便想出声唤人,乔源被逼无奈,只得草草勒死了郑昭容逃走了。” 她看着乔源面如死灰的表情,“乔源,我说的对吗” 乔源依旧死咬着牙关不出声。 溶月怜悯地看他一眼,接着道,“但是乔源同郑昭容无冤无仇,为何要对郑昭容痛下杀手呢因为此案中,还有一个关键人物” 她话还未说完,乔源蓦然抬头死死盯着她,眼里破败的颓色中突然绽出一星火花来,“是,一切都是我做的,与旁人无关,我认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来人,给朕堵上他的嘴”皇上怒喝道,又看向溶月,“明珠,你接着说。” 溶月深吸一口气,突然不知如何开口,万一皇上雷霆大怒迁怒于自己怎么办 正在犹豫的当口,耳畔熟悉的清音响起,低沉悠然似婉转的箫声,“还是臣弟来说吧。” 溶月诧异转头,便看到萧煜起身出列站到了她身侧。 皇上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愈发阴郁起来。 “郑昭容撞破了乔源和梁嫔的私情,以此为把柄要挟梁嫔,梁嫔不甘受制于人,这才指示乔源痛下杀手。”萧煜清冷道,一贯的言简意赅。 他的话不长,却直接把众人炸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皇上冷箭一般的目光倏地射向梁嫔,似乎要将她脸上剜出一个洞来。 梁嫔闻言惊得倒退几步,捂住嘴惊恐叫道,“你胡说,你在胡说八道”她踉踉跄跄地跑到殿中跪下,看着皇上哭得凄婉,“皇上,臣妾冤枉啊” 萧煜挥一挥手,又有一内侍托着托盘上来,里头是郑昭容房中的那个扇套,还有在乔源房中搜出的那日见到的那个玉佩。 萧煜示意内侍将证物呈给皇上看了看,接着道,“这玉佩是从乔源房中搜出,那日臣弟也见他佩于身上了,想来是他之物不会错。这个扇套是在郑昭容房中发现的,里头是一把流沁碧玉制成的玉骨扇,并非皇上赐下之物,郑昭容家境贫寒,也不可能购置这般贵重之物,那必然是她夺了梁嫔之好吧。” “你血口喷人”梁嫔双目通红,扯着嗓子大叫。 萧煜不予理会,拿起扇套和玉佩,“这两样东西的络子,出自一人之手,这打络子的手法,是有名的绣娘公孙大娘所独创,公孙大娘虽居冀州,但曾来过京城一段时间,教过几位世家小姐刺绣的手艺,梁嫔便是其中之一。” 梁嫔瘫软在地,满目泪痕,嘴里只泄了气似的呢喃道,“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 “乔源家中与梁嫔家中是世交,二人乃亲梅竹马,甚至有过指腹为婚的约定,后来乔家中落,梁大人不甘心再将梁嫔嫁与乔源,便将梁嫔送入了宫中。” 皇上闻言勃然大怒,一拍椅背,厉声道,“梁晓芙你还不认罪吗 还不认罪吗” 乔源被堵住了嘴,见梁嫔如此狼狈的模样,奋力就想挣脱身后之人的禁锢,奈何好几个人同时压着他,他又如何逃脱得了只扯着嗓子含糊不清地叫着,一脸悲愤。 皇上目光通红眦裂,冷眼看他一眼,厉声道,“让他说朕倒要看看,一对奸夫淫妇,还有什么好说的” 内侍听命地扯下塞入他口中的布条,乔源呸了一口,目光深沉看向皇上,“芙儿本就该成为我的妻子,是皇上为了一己之私才将她纳入后宫,皇上真的爱芙儿吗既然不爱又为何要毁她一生这寂寂深宫,哪里是人呆的地方” “放肆朕如何行事用不着你来置喙” 乔源冷哼一声,看着皇上一脸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事情既已败露,我也无话可说,郑昭容贪得无厌,她该死。皇上为何纳芙儿,你我都心知肚明。只希望皇上这心思日后不要被人捅开了去” 此话一出,太后和皇后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异色。 “混账东西给朕住嘴”皇上气得浑身颤抖,厉声喝止。又冲着殿外吼道,“来人啊,把他给朕拖下去,即刻斩首” 皇上如此暴跳如雷,大失分寸的样子,溶月活了两世也是头一次见到,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萧煜趁众人不注意,递给她一个不用怕的眼神,莫名地让溶月心里安定不少。 瞧着乔源破布一般即将被拖出去,皇上犹不解恨,厉声道,“不此等逆臣贼子,朕要诛他九族” “皇上”梁嫔这会才蓦然从方才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惊呼出声。她心中又恨又恼,恨自己贪图富贵荣华进了这吃人的深宫,恨自己不甘寂寞又重新勾搭上乔源,恨皇上一片痴心全在那个女人身上,恨郑娉娉贪得无厌让自己事情败露。眼中的泪水早已流干,姣好的嗓音也如同破铜一般喑哑难听。 皇上愤恨的目光射向她,“你也逃不过梁博梁明教女无方,革去官职,贬为庶人” “皇上您不能这样对我”她凄厉出声,眼神中满是不甘。突然,她扭头看向溶月,疯了一般冲过来,“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和那个贱人造成的” 她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将溶月撞到在地,萧煜手臂一勾,带着溶月一旋,堪堪避过了她冲过来的身体。梁嫔受不住力道,朝前扑倒在地,满身狼狈。 溶月心中又是震惊又是不解,梁嫔口中的贱人是谁是郑昭容吗 不待她想明白,上首的皇上突然又是一拍椅背,站了起来,勃然大怒道,“把这个疯子给朕拖下去,同她的姘头一起,五马分尸” 皇上想来真是气极了,居然用上了姘头这样粗俗的词汇。 梁嫔却突然冷静下来,胡乱抹一把脸上的泪珠,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目光空洞中带了一丝决然的狠厉。 她走到皇上下方,对着他仪态万方地行了个礼,语声嘶哑道,“皇上,臣妾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皇上”皇后急急出声制止,生怕皇上又被蛊惑了去。 皇上冷厉道,“朕没什么话同你这个荡妇讲” 梁嫔嘲讽一笑,声音愈发凄厉阴寒起来,她又靠近一些,压低了声音幽幽道,“臣妾知道皇上的心思,亦知道郑昭容和臣妾自己受宠的原因,皇上难道也想让天下人知道” 大殿空阔,溶月一时没听清她后半句话所说,却看到皇上蓦然变了脸色,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良久,冷冰冰抛下一句话。 “随朕到偏殿来” 梁嫔得意地睨一眼旁侧气急败坏的皇后,笑得花枝乱颤,身姿摇曳地跟着皇上进了偏殿,只剩下粗粝嘶哑的笑声在大殿上空盘旋,似一团乌云压在众人心头。 ------题外话------ 谢谢昨天花开妹纸的月票~谢谢云卿妹纸的花花和砸死人的评价票票~谢谢15980678024妹纸的月票,快留言告诉夭夭你的名字~ 谢谢所有订阅的姑娘们,爱你们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尘埃落定,晚宴暗涌 梁嫔随着皇上进了偏殿,留下殿内众人神情各异,眼观鼻鼻观心,殿中气氛一时诡异得很。 龙椅旁侧坐着的皇后一脸狰狞与不甘,细长指甲深深嵌入椅背的扶手之中,良久才缓缓吐尽浊气,面容恢复常态,目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惠妃仍旧是一脸看戏的神情,细长眼角微挑,飞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兴味,皇上一走,她便软了腰身,慵懒地倚在椅背上,脸上有些意兴阑珊。 而此时溶月还僵立在殿中,心里叫苦不迭。站了这么长时间,真想找把椅子舒舒服服坐下来休息一会,可皇上这么一走,谁还有空管她,只得皱了眉暗暗挪了挪身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身侧的萧煜察觉到她的异样,翕动嘴唇刚想说什么,上首皇太后威严中带了一丝疲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来人,给明珠和闲王赐座吧。” 溶月诧异抬头,没想到太后会这般好心,一边忙朗声谢恩,“溶月谢过太后娘娘。” 太后摆摆手,眉眼中落一丝无奈,“明珠和闲王辛苦了,先坐下吧。”说罢,疲累地闭上眼睛,似不欲多说。 大殿中又恢复先前的空冷压抑,再无人出声,偏殿隐隐约约传来言辞激烈的交谈声,但因为梁嫔和皇上刻意压低了声音,偏殿又离得远,所以无人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偏殿内的交谈声终于弱了下去。皇上率先走了出来,低垂着眼,脸上神情莫测,周身是散发着寒冬一般的冷意。 身后紧跟着垂首不语的梁嫔,脸上虽然还残留着凄厉与灰败,但眼中似乎透出一股子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们究竟说了什么溶月很是纳闷。 皇上步履蹒跚地走到上首,深吸了一口气,语声肃然而苍凉。 “汪忠”他提气唤道。 因此事涉及到宫闱秘辛,所以殿内并没有留下伺候的内侍宫女,连汪忠也被皇上派去门外候着。 此时听得召唤,汪忠忙应声从殿外转了进来,“奴才在” “替朕准备鸩酒两杯,赐梁晓芙和乔源全尸,其他无关人等,不予追究。” 汪忠浑身一凛,看一眼殿门口颓败的乔源和殿中狼狈的梁晓芙,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他不敢深思,忙应下前去准备。 皇上颓然跌坐在龙椅之上,眼中神情寂寞如霜。皇后看了皇上一眼,欲言又止,心中愈发憋闷,恶狠狠剜一眼下面站着的梁嫔,眼中似能喷出火来。 梁嫔感受到她的目光,冷冰冰回睨她过去,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怜悯。 她翘了翘嘴角,笑得欢愉,皇后以为打败了自己,却不知,她们的敌人从来就不在这宫中自己要在阴曹地府看着,皇后是如何落得跟自己一样下场的。不也许,她的下场会比自己更惨 她收回目光,回眸看了乔源一眼,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那笑容,竟带了几分少女的娇俏,笑着笑着,两行清泪落下,濡湿了她纤长的睫羽。 梁嫔垂下眼睑,任命地闭上双眼,泪水却是怎么也收不住了,泪渍蜿蜒而下,在脸上纵横交错,面上一片狼狈,再也不复往日里的清丽明媚。 乔郎,今生无缘,来世再来报答你对我的情意。 溶月望着她脸上变幻的神情,迟疑了一下,起身走到了她面前。 梁嫔正低着头思绪起伏,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素软缎百蝶金绣花鞋,诧异抬眸,见是溶月,冷冷道,“明珠郡主还有何话要说” 溶月直直地回望着她,眼中秋水静若深潭,“我还有一个疑问,请梁嫔帮忙解答。” 梁嫔唇角噙着嘲讽的笑意,斜眼睨她一眼,并不接话。 溶月也不意外,依旧是清泠的口吻,“那日我的簪子,为何会出现在郑昭容遇害的地方听泉居里有你安插的人” 梁嫔扬唇,嘴边讽意更浓。她凑近溶月一些,笑容鬼魅,在她耳边呢喃道,“郡主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就来黄泉路上找本宫吧。”说完,“咯咯”一笑,平白听得人脊背一凉。 溶月知道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来了,神情淡然地看她一眼,带了些看跳梁小丑般的神色,身姿挺直地回到了位子上。 很快就有面色肃穆恭谨的宫女端着红木托盘入内,托盘中放着两盏白玉酒盏,盏中液体鲜红如血,随着宫女的走动微微地晃动着,却并未倾洒出半分来。 “皇上,鸩酒已到。”汪忠小心翼翼开口道。 “让他们喝了。”皇上看也不看,径直吩咐。 汪忠应诺,忙指使宫女将酒先端到梁嫔面前,梁嫔随手端起一杯拿在手中,轻轻晃动着,神情已不见慌张与挣扎,似乎面前的是什么美酒佳酿一般。 宫女又将剩下一杯酒呈给乔源,乔源木然地将盘中酒盏端了起来。 “乔郎。”梁嫔轻启朱唇,转过身子斜飞了眼角看向他,眼中神色缠绵娇媚。 乔源闻得这一声呼唤,眉心动了动,迷茫抬头,眼中一片空洞,待看清梁嫔神色时,目露痛苦。 “乔郎,你我今生无缘,只盼来世再续。”说完这话,她再凄婉看一眼乔源,仰头决然将杯中毒酒喝下。 “芙儿不”乔源撕心裂肺地叫一声,脸上浮现出绝望的表情,也跟着仰头喝下那 情,也跟着仰头喝下那杯酒。 “啪嗒”两声酒盏落地的声音,划破殿中的寂静空冷,像锋利的金属抓挠在大家心里,极为心悸。 乔源和梁晓芙唇角流出暗红的血液,在殿外透进的耀眼光线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令人心惊。他们最后再凄婉的对视一眼,两人浑身一抽搐,死了。 溶月不忍地别过双眼,心中慨然。 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拖下去扔到乱葬岗。”皇上挥挥手,眉头拧成川字,内心似乎已隐忍到了极限。 “是。”汪忠屏气凝神应下,忙叫了人上来将两人抬了下去。 一阵忙乱过后,大殿中又空旷了下来,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触到皇上的霉头。 最后还是皇上自己先开了口,他面容深沉看向溶月,“明珠。” “溶月在。”溶月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殿中向皇上行了一礼。 “你在规定时间内破了此案,朕心甚悦,你有什么想要的赏赐吗”皇上看着她,眼中神色笼了一层墨色的雾气,看不分明。 皇后和惠妃神色各异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溶月想请皇上答应一件事。”溶月想了想,清亮开口。 “何事” “请问皇上,清凉殿晚宴现定在何时” 皇上不解地看着她,“便定于明晚吧,该准备的之前也已经准备好了,如今拖了十天,也该举行了。”他顿了顿,狐疑道,“这与明珠你想要的赏赐有何关系” “溶月想请皇上准许我明晚不用献艺。”溶月微微一笑,目光清亮地看着皇上。 皇上眉微挑,面露思索的神色。“明珠这是何意”人人都想跟着随驾来行宫,人人都想在清凉殿晚宴上一鸣惊人,她却想让自己免了她这个机会 溶月羞涩一笑,带了些小姑娘特有的娇憨,“皇上也知道溶月一向在才艺上没什么造诣,上次赏花宴也是准备了良久才稍微有拿得出手的技艺来,明日实在是有些江郎才尽了,溶月不想明日出丑,便早早地向皇上讨了这个赏赐。” 皇上闻言错愕片刻,心情似乎愉悦不少,“你倒是个老实的,别人还未说,你倒巴巴把自己的老底给亮出来了。” 溶月抿唇笑得天真纯粹,“还请皇上准许。” 皇上大手一挥,“准了,明日你便安心看别人表演吧,这下该放心了嗯”说到后面,面上隐隐带了笑意,方才因为梁嫔的事而露出的阴翳表情似乎消散了不少。 皇后在一旁冷眼旁观,望向溶月的目光愈发阴沉。 溶月忙行礼谢恩。 皇上又道,“这个赏赐未免有点太轻了些,你一个小姑娘能在十天内破了此案,甚是了不起,朕便再赐你一些稀罕的珠宝首饰以资嘉奖吧。” “溶月谢过皇上。”溶月又施以一礼,看了看萧煜,步履轻巧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作了一揖,“溶月也谢过王爷这段时间的帮助。” 萧煜淡然笑着受了,面上并无其他亲昵的神情。在外人面前,萧煜一向伪装得很好。 目光在萧煜身上打了个圈,皇上的笑意似乎淡了一些。 “皇上,哀家累了,既然无事了,哀家便先回宫了。”皇太后睁开眼,不经意地扫了扫众人的面庞,对着皇上道。 皇上转了目光,恭敬道,“母后既然累便先回宫吧,来人,送太后回宫。” 皇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出了澹诚殿,临走时,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溶月身上一瞬。 “大家都散了吧。”目送着皇太后走了,皇上又发话道,他看一眼皇后和惠妃,沉声道,“惠妃,你随朕一道吧。” 惠妃面上一喜,娇娇柔柔地走了过去扶住皇上的手腕,递给皇后的眼风中带了一丝得意洋洋在里头。皇后呼吸一滞,面上却还得端着庄重的笑容恭送皇上和她离去。 待二人出了大殿,这才唤了宫女进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只是素来端庄华贵的背影今日看来却有些落寞寂寥。 溶月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也准备抬步离开。 萧煜走到她身边,直视着她,“郡主在感叹什么” 溶月眼中划过一丝不解和迷茫的神色,“我在想,这个宫里的女子有谁是幸福的呢成日里和数不清的女人争一个男人的宠爱,不累吗” 萧煜眼底一抹深意浮现,“进宫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郡主不想” 溶月毅然摇摇头,目光投向殿外,“宫中不适合我,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这话脱口而出,然而话音刚落,她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为什么要跟萧煜讲这些 忙收回思绪,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尴尬,转了话题道,“明日清凉殿晚宴王爷会去吗” 萧煜微微弯了眼角,“自然是要去的,本王不是还答应帮郡主的忙了么” 溶月回眸望去,笑逐颜开,“有王爷相助,我定能得偿所愿。” “郡主为何不想献艺你可知,皇上有意为各位皇子在这次来的贵女中挑选皇子妃” “我知道。”溶月点点头,迟疑了一瞬,压低了声音道,“嫁个皇子,比入宫更痛苦。”如今时局不明,储君未立,一不小心就可能站错阵营,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后面的话她并没 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但她相信,萧煜一定明白。 萧煜果然知趣地没有再问,脸上掠过淡淡的笑影。 见他懂了自己的意思,溶月不再多说,冲他点点头道,“王爷,那我便先回去了,这几日实在是累得够呛,先好好回去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天那场战争。” “好。”萧煜淡淡应下,“明日晚宴上,郡主仍要多加小心。” 第二日戌时,夜幕已悄然降临。 清凉殿位于泌水湖中心的如意洲上,泌水湖是临朔行宫中最大的湖心岛,岛上有假山、凉亭、殿堂、妙语、水池等建筑,布局巧妙。每当月上柳梢头的夜晚,皎洁的月光,映照着平静的湖水,岛上建筑便恍若处于仙境之中一般。因此这也为有名的七十二景之一:烟雨映月。 而清凉殿便是如意洲的主殿,作平日里宴饮聚会用。 此时已日落西山,明月渐出,四处都已点上了灯。今夜和风凉爽,夹着水汽扑面而来,月色宜人皎洁,便索性将宴饮之地设在了清凉殿外。 大殿的廊上挂起了盏盏精致透亮的宫灯,大殿外用红毯铺出长长一条路来,红毯两侧各燃上了手臂粗的红烛,用琉璃罩子罩住,一片灯火璀璨,一时亮如白昼,连皎洁的明月光在这样的流光溢彩之下也似乎暗淡了光亮。 而宴饮的席位便设在了这排排红烛之后几尺开外的地方。 晚宴戌时二刻开始,戌时刚过,参会的人便陆陆续续来了。 溶月此时正在听泉居中梳妆打扮着,今日同第一日来行宫时不同,是个庄重的场合,所以不能穿得太素淡,以免让人挑了错处去。 她今日挑了一身海棠红流彩暗云锦宫装。宫装一袭广袖,袖口处用银线绣着朵朵开得正艳的芙蓉花,尖尖十指微微露出,衬得肤白如雪。裙摆拖曳至地,七彩鸾鸟图案从腰身一直迤逦至裙摆,如云翳般层层铺开。腰系宝蓝色玉革带,上绣海棠含蕊图案,那丝丝花蕊由细小的东珠缀成,莹莹生光。 头上绾了一个流云髻,簪上赤金镂空金花银叶步摇,斜插上象牙芙蓉簪,又用白玉八齿梳将余下的发丝固定好,微微挑出鬓边两缕散发。 妆扮妥当,玉竹和云苓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再无不妥,便随着溶月的轿辇往清凉殿去了。 照旧是男女左右各一席,相对而坐,只是相比那日热闹的赏花宴,今日出席的人明显少了许多。也因为这样,落在各人身上的目光也多了起来。 溶月到得不早不晚,到清凉殿的时候,坐席上已坐了几人。 男子席那边来的有二皇子萧梓珣和六皇子萧梓琝,见她到来,萧梓琝目露惊艳之色,微笑着冲她示意了一下,溶月含笑回了半礼,在宫女的指引下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她的坐席依旧是设在萧姝瑶和萧姝玥之后,右手边是萧姝玥,左手边不知安排的是何人。 谢采薇已经来了,坐在离她稍远的地方,两人点头示意了一下,因着场合不适宜,倒也没有上前同她说话。 又过了一会,参会之人陆陆续续开始入场。 这时,不远处停下一顶步辇,从辇上走下来的是沈汐云,她今日一身朱樱色撒白挑丝喜鹊登梅宫装,如墨青丝梳成一个反绾髻,髻边斜插一支碧玉八宝玲珑簪,身姿袅袅,眉眼间有一股沉静的书卷气。不得不说,沈汐云不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有她骄傲的资本在。 沈汐云娉娉袅袅径直行到溶月旁边的席位上,冲着她微微一笑,“七妹妹,今日我便坐你旁边了。” 溶月微微一笑,神情淡然,“只要待会皇上皇后不说什么,二姐姐请便吧。” 沈汐云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并未多做解释,仪态万方地坐了下来。 溶月见引着她来的小宫女也没多说,知道沈汐云定然坐了什么手脚特意换到了她旁边,不然如何好行她昂脏的计划当下也不多说,别过眼继续往别处看去。 等到人都来得差不多的时候,帝后相携而来,皇后今日仍是一身华服,玫瑰红洒金五彩凤凰纹外衫,下面是浅金云纹纱锻凤尾裙,裙摆处绣着朵金色牡丹花,愈发显得雍容华贵,皇上倒并未穿得太过隆重,只穿了件海水蓝福禄纹蛟龙出海常服,腰间束着青色玉带,虽已是而立之年,仍是显得丰神俊朗,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喜色。皇后身边还有一人,遥遥望去,是笑得娇俏的萧姝玥。 帝后二人往上首而去,萧姝玥则走到了她旁边坐下,似乎心情颇好,冲着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众人忙对着帝后行了一礼,坐下来时,萧姝玥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溶月,我知道郑昭容被杀的内幕了。” 郑昭容被杀的事,对外宣称是她不小心撞见了乔源偷盗宫中之物出去贩卖,被乔源杀人灭口。而梁嫔,则在今晨传出了暴病身亡的消息。 梁嫔病得太过突然,人们自然纷纷揣测,然而皇上立刻便颁布了禁令,严禁宫中之人再议论此事,一经发现即刻处以绞刑,大家虽心下好奇,但到底小命要紧,也不敢再放到明面上来谈论。现在却又被萧姝玥提了起来 溶月清清冷冷转向萧姝玥,“溶月是惜命之人。”堵住了她的话头。 萧姝玥碰了个钉子,皱了皱鼻头,嘟嘟囔囔了几声,不过终究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这个话题,顿了片刻,她又小声问道,“听说今晚的贵女都是要表演节目的,你准备了什么”上次那个舞鞭作画让她大开了眼界,所以今日她特别期待溶月的节目。 溶月张了张嘴,刚待开口,入口处传来内侍的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所有人慌忙起身,目光都聚集到了入口处缓缓走来的太后身上。 太后的坐席与皇上齐平,皇后和惠妃的坐席设在下首一点,再下面便是其他几位嫔妃了。 众人迎了太后入座,又行过礼,这才又窸窸窣窣坐了下来。 太后眸光转向皇上,点了点头,示意晚宴可以开始了。 皇上见人都来齐了,便示意众人安静。 他举起酒杯,朗声说道,“今日天朗月明,大家欢聚在此,不必拘礼,好生享受宴会便是。”说罢,将杯高举,带头干了杯中的百花琼浆。 众人也纷纷举杯,场内一派和睦融融的景象,皇上便宣布开席。 汪忠上前传了舞女歌姬上来,便有穿着单薄纱衣的舞姬翩翩袅袅出场,妆容妩媚妖娆,脸上笑容魅惑动人,身量婀娜多姿。她们轻举莲藕般玉白的双臂,在轻纱的掩映下舞出各种动人的姿态,广袖长挥,端的是乱花渐欲迷人眼。 一时间丝竹管乐之声萦绕于耳畔。歌声婉转,舞姿妙曼,笙歌燕舞间,众人都似被这样香风细细,环佩叮当的景象迷了双眼,觥筹交错,高声攀谈,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一曲舞罢,场中的气氛渐渐火热起来。 皇上趁兴道,“朕听皇后说,各位世家小姐都是多才多艺,上次赏花宴时朕不曾见识,今日便让朕开开眼罢。” 皇后笑着附和道,“难得皇上如此好的兴致,诸位小姐可要使出浑身解数才行。”她顿了顿,扫一眼左边女子席上,“不知哪位小姐愿意第一个献艺” 溶月因得了皇上的金口允诺,便也不着急,只不动神色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皇上,臣女愿抛砖引玉。”场中沉默了片刻,有人出声道。 溶月循声望去,原来是不远处坐着的马丽虹,便是上次老夫人寿宴时见过的那个欺负宋锦如的吏部尚书之女。好巧不巧的,马丽虹今日也穿了一身与她颇为相似的石榴红广袖宫装。 她自然也看到了坐席上的溶月,先是一愣,很快眼中露出一丝挑衅来。挺了挺胸,扭着腰肢走到了场中。溶月不以为然地笑笑,她这是可着劲儿想把自己比下去,可惜却打错了算盘。 溶月平日的装扮,多以淡色裳服为主,不施粉黛,一半是她觉得红衣太过张扬,另一半是因为她懒得折腾。然而她其实是极适合穿红衣的。她肤白,一袭红装更是称得肤如凝脂,红唇凤眼,眉眼间是说不出的风流婉转,比之以前的出尘之姿,今日却多了几分娇媚,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而马丽虹五官略带英气,肤色微黑,红衣反而夺了她本身的出彩之处,两相比较,马丽虹便有了东施效颦之嫌了。 她淡淡一笑,避开了马丽虹挑衅的目光。 马丽虹心下懊恼,眸色一横。上首的皇后已出声发问道,“不知马小姐想表演何节目” 马丽虹脆声道,“臣女表演剑舞。” 溶月饶有兴致的望过去,没想到马丽虹居然还会舞剑有点意思。 片刻,便有太监抬上两面大鼓,又有宫女上前,奉上一对短剑。 马丽虹伸手将剑取过,鼓声响起,她手腕轻轻旋转,短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如银蛇吐信,游龙穿梭。鼓点愈发急促,剑影也骤如闪电。一时间之间殿内红衣翻飞。 溶月面上带了点点笑意,这个马丽虹,看不出还真有一套。这套剑舞虽然御敌没什么用,但胜在招式繁杂优美,做观赏用是最好不过了。可惜马丽虹为了好看,选了套广袖宫装,显得有点束手束脚。若是能换上一袭窄袖骑装,必能身轻如燕,舞得更好看。 鼓点熄了下来,她站于大殿中央,面上带着激烈运动过后的潮红,微微有些气息不稳。 “好。”出声的是皇太后,她面带笑意,笑得和善。 马丽虹眼中一抹得意的神色,面上假意谦虚道,“臣女多谢太后娘娘称赞。” 见太后喜欢,皇上便叫人赐下一对玉如意,马丽虹谢过恩,喜滋滋地回到了坐席之上。 然而对面席上的各位皇子却有些兴致缺缺,半响才微微抬起眼皮看一眼。萧煜更是坐在第一个位子上,自顾自地自饮自酌,从头至尾没有抬起过眼眸。 他们都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出了马丽虹这套剑舞不过是花拳绣腿而已,当然没什么兴趣。 皇上也看到了皇子席上的状况,眸色波动了一下,开口问道,“下一位是哪家小姐呢” 这次上场的是工部尚书蔡全之女蔡思颖,她跳了一支胡旋舞,也算是中规中矩,没有太大的亮色,却也没出什么差池。 溶月看一眼女子席,靠近萧姝玥,小声问道,“公主,怎的不见梁小姐” 萧姝玥怪异地瞅她一眼,“梁嫔娘娘突然病逝,梁小姐自然是悲痛不已,怎么还有心思参加这晚宴” 溶月这才蓦然想起梁嫔是梁晓苒的长姐,尴尬地咧了咧嘴,正好此时蔡思颖一舞毕,正立在场中接受皇上的赏赐。 溶月偶然抬眸,发现 抬眸,发现萧梓琛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色眯眯的神色,不由厌恶地挪开眼。五位皇子中,撇开品性不谈,其他四位都才情兼备各有千秋,唯独萧梓琛,浑身上下还真无一点可取之处。 下一个轮到的是惠妃的侄女慕容嫣。溶月早有听闻这个慕容嫣在家颇受宠爱,有些无法无天,在琴棋书画等才艺上并未多下什么功夫,不知今日她会表演什么。 只见慕容嫣叫人取了十来个白瓷杯来,杯中注满不同高度的水,又拿出一双象牙筷叮叮当当每个敲击了几下,这才胸有成竹地开始了。 只见她时不时在不同的杯上敲击几下,空气中便飘荡着叮叮咚咚的清音,颇有些意趣,溶月来了些兴趣,朝场中望去,听了一会,这才发现慕容嫣居然奏出了一曲清平调,瓷杯奏出来的声音清脆悦耳,别有一番清新的滋味。 慕容嫣,真是好巧的心思,想来她也知道自己才艺不如旁人,便在奇巧上面下了功夫。这等新鲜的法子,自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就连一向沉稳寡言的大皇子,也抬眼看了她好几眼。 慕容嫣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敲得越发轻松欢快,脸上飞起片片红霞,烛火映照下愈发显得娇美可人。她这番巧思,自然博得了皇上和太后的一致喜欢,赏了几样好东西给她。 惠妃抿唇笑得娇俏,皇后的面色却暗了一分。 一阵骚动过后,这次出来的是大理寺寺卿郭永成之女郭婕。大理寺寺卿虽只正五品的官职,然位九卿之列,所以这次郭婕也得以随驾同行。 她合中身材,容貌不过清秀,只一双水润的大眼生得明澈动人,然气度有些怯弱,同前几位表演的贵女比起来,立马便落了下乘。 她娇娇怯怯行到场中,柔声道,“臣女愿吹笛一曲。” 皇上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郭婕咬了咬唇,却转了身子看向萧煜,“臣女听说王爷颇善吹箫,不知臣女是否有这个荣幸,能请王爷合奏一曲” 溶月闻言诧异地一挑眉,这个郭婕看着娇弱,没想到却是个心气大的。 萧煜淡漠无波的目光在她面上一扫,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溶月似乎感觉到他的眼神在自己面上停了一停,尔后他清冷的声音响起,“不行。” 场中静了一静。 郭婕愣在原地,很快便反应过来,脸刷的一下便涨红了,当下不敢再多说,生涩地吹完了一曲。她心绪不宁,这曲自然也不见得会有多好听。 即便表演得不怎么样,皇上还是赏了件红珊瑚手钏一串下来以资鼓励。 这时,一道轻佻的声音响起,听得溶月秀眉一拧。 “父皇,上次赏花宴上明珠郡主的鞭舞作画可是让儿臣大开眼界,不知这次,明珠郡主准备了何种才艺” ------题外话------ 前文中的万林园篝火晚会改成了清凉殿晚宴,因为夭夭想起大夏天的燃篝火好奇怪。前面几章明天改。 虽然有点晚了,还是祝妹纸们圣诞快乐呀 今天传的有些晚了,实在是周五事情多成狗,抱歉抱歉,欠下的两千字明天补上哦。 大家玩得开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争奇斗艳,防不胜防 溶月自然听出了这声音是谁的,敛下心中的不郁淡然回望过去,眸中神色黑亮,其中的情绪却是半分也看不出来。 萧梓琛,果然被沈汐云一撺掇,便对自己起了兴趣么 她垂眸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再抬眸时眼中已恢复一片澄澈,“五皇子,溶月技疏才浅,上次赏花宴也是侥幸而已,这次便不要献丑了。” 她的话音一落,不知情的人纷纷面露诧异地看向她,心中暗自盘算着。 萧梓琛一双狭着细长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轻佻一笑,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明珠郡主太谦虚了,本宫和几位皇兄们可都是甚为期待呢。” 溶月不动声色拿眼风一扫,果然见到大皇子二皇子萧梓琰都抬了眼朝她这边看来,眼中或多或少流露出一份兴味来,不由面色沉了几分。萧梓琛这话,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 既如此,她也不打算多说,只转了眼看向上首的皇上,语声中含了一丝无奈和小姑娘的埋怨,“皇上,您看” 收到溶月的求救,皇上倒也不为难她,看向萧梓琛,微微皱了眉头道,“老五,朕已经允了明珠可以不用表演了,你也别再为难她了。”他一向不喜这个风流纨绔的儿子,如今见他又想生事,同他说话时自然也无甚好脸色。 被皇上当众落了面子,萧梓琛闷闷地心中堵得慌,他睨了溶月一眼,低下头状似恭谨道,“是儿臣唐突了。” 他虽然答得爽快,那眼中的阴翳之色却让溶月的心咯噔一跳。不好,皇上如此维护于她,只怕萧梓琛对自己是非得到不可了。看来今日之宴,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是。 皇上发了话,其他人更不会说什么了,场中安静了几秒。除了溶月,此时在场还未献艺的贵女们便只有沈汐云和谢采薇了。溶月了解沈汐云,知道她定会最后一个上场压轴,力求技惊四座。瞧见她娴静端坐脸上不为所动的模样,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这时,谢采薇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 “皇上,臣女愿献艺。” 溶月知她是有心为自己解围,在谢采薇起身经过自己席位前时冲她笑笑谢过了,谢采薇趁着众人不注意对她弯了弯眉眼,这才仪态万方地走到场地中央。 “不知谢小姐想表演什么”皇上微眯了眼眸开口问道。 “麻烦皇上请人替臣女准备好笔墨纸砚。” 皇上扬一扬手,自有人下去准备了,很快便将谢采薇要的东西送了上来。 论相貌,谢诗韵长得并不算惊为天人,可谢家是诗礼簪缨的大家,谢诗韵身上有一股沉然的书香之气,这种气质带了些端庄和从容,是要有一定的底蕴和涵养才能散发出这种动人的风华。有的人,胜在容貌之美,而有的人,胜在气韵之雅,谢诗韵显然就属于后者。 谢诗韵在内侍抬上来的书案前站定,身边的疏影在一旁细细地研着磨,青紫色盘龙端砚里墨汁浓郁黝黑,散发出淡淡的墨香。谢诗韵凝视着面前摊开着的雪白宣纸,伸手取过面前笔架上两只同样大小的狼毫,长吁一口气,蘸了墨汁,左右手开弓书写起来。 众人只见她奋笔疾书,脸上神情淡然娴雅,悠悠烛火映照下面上似笼罩了一层柔和的色彩,如美玉莹光生晕。 场上一时安静起来,只剩远处湖水拍岸的声音。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谢诗韵搁下墨笔,从书案后走到场中敛衽行了一礼,“皇上,臣女写好了。” 便有两个青衣宫女上前来将她写好的宣纸举起呈现在众人面前。 谢诗韵写的是前朝有名的诗人陆远所作的山河赋,山河赋分上下两篇,歌咏的是大齐秀丽壮阔的山河风光,谢诗韵在这样的场合写下这篇山河赋,倒也颇为应景。 然而,最妙的却不是她写的是什么,而是她如何写的。方才众人也见她左右手同时奋笔疾书,现在看来,她竟然是左右手同时将山河赋的上下两篇给默写了出来,而且字迹几乎是一模一样,谢诗韵的字,许是受了谢太傅的指点,娟秀中带了一丝大气,写这样磅礴的诗赋是最合适不过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大家定然想不出眼前两张宣纸是一人用左右手同时书写而成。 皇上眼露惊叹之意,抚掌赞道,“谢小姐果然是才女,这左右手同时书写的功夫,定非一日之功啊。” 谢诗韵谦虚地笑笑,“皇上过誉了,臣女也不过是取巧一些罢了,其他各位小姐们才是真正的才貌兼备呢。” 皇上见她态度不卑不亢,沉然立于大殿之中自有一番风骨,不由对她又高看了一分。谢家培养出来的姑娘,果然是姿容不俗。心下高兴,赐下的东西自然较前头献艺之人多出不少。 见皇上如此看中谢诗韵,方才落在溶月身上那些异样的目光顿时分了不少到谢诗韵身上。 谢诗韵沉稳谢过,面上倒不见太过欣喜,愈发显得气韵沉然。 沈汐云看着场中翩然而立的谢诗韵,攥在袖中的帕子紧了紧,她本想着最后一个出场能一鸣惊人,没想到半途杀出个谢诗韵来,目光不由深沉了一分。 溶月没有错过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快之意,勾了勾唇,面上闪过一丝讥诮。 带谢诗韵退场回席,皇后扫一眼右侧席上的各位小姐们,目光定格 各位小姐们,目光定格在沈汐云身上,喑哑开口道,“只剩下沈小姐了吧。” 皇后对沈汐云并无多少好感,往年来行宫,都是皇家避暑出行,并无这些世家女子什么事。这次却因为先前梁嫔在皇上耳边吹了枕头风,才带了这么多无关人等过来,还打着为众皇子选妃的旗号让皇后操持。皇后无子,却平白摊上这份差事要操心,自然有些不悦。 尤其是看到沈汐云在梁嫔死了之后,反而还满面春风地端坐在这里争奇斗艳,皇后心中对她的不喜又甚了一分。 不过皇后的心思,沈汐云自然是不知道的,她一门心思想掰回上次赏花宴失掉的脸面,如今听到皇后叫自己的名字,忙挂上自认为最得体的笑容,娉娉袅袅走到了场中,对着上首的几人盈盈一福,语声婉转若出谷黄莺。 “臣女愿弹奏古筝一曲。” “好。”皇上没忘记上次赏花宴时沈汐云写错诗句之事,语声并不太热络,淡淡瞟她一眼,应道,“那便开始吧。” 沈汐云咬了咬下唇,目光闪烁了一下,很快便又带上端庄明丽的笑容。 她裙摆旖旎,施施然走到场中的古筝前坐了下来,素手抚上琴弦,调试了一番。溶月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内心倒含了丝期待,不知道沈汐云会表演出什么样的节目来。 只听见“铮”的一声,沈汐云甫一下手便是一个很重的音符,铮铮琴音似一道惊雷划过苍穹,在场众人皆是神色一凛,不由地被场中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沈汐云面上神情未变,手指在琴弦上快速拨动着,筝音也跟着愈发快了起来,那轰轰烈烈的节奏让人眼前浮现出千骑万马踏碎月光而来的场面,轰隆马蹄声似乎在耳畔愈演愈烈,一时间不由想起了战场上天翻地覆的亡命厮杀。 紧接着,筝声换成了小弦嘈嘈之声,这一次,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潮水般袭来的战士们的喊杀声,带着刀剑破空的凌厉之声,让人心惊胆寒。 沈汐云,居然弹奏的是破阵曲溶月不由暗惊。 破阵曲是一首流传很广的描写战场厮杀的古筝曲目,但是弹奏难度极大,跨越多个八度,演奏者没有很深的技能是无法将曲中所蕴含的那种大气磅礴热血沸腾的气势给表现出来的。 沈汐云在筝上的手势似乎已快得只看见跳跃的影子了,突然,琴声一顿,她高抬双手,再落下时筝音却变成了另一种缠绵悱恻的凄婉之音,这是破阵曲的第三段,描写的是厮杀过后的战场上惨烈的状况,以及痛失战友的士兵们心中那种浓烈的哀伤之情。这一部分与前两部部分不同,考察的是弹奏者对细节音的掌握,包括琴弦的轻颤和连音抖音的处理。 即便沈溶月只是个外行,她也能听出沈汐云这一曲演奏,绝对是超高水准。 终于,琴音渐缓,当沈汐云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她长吁一口气,额上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想来这一曲,定耗费了她不少精力。 溶月似笑非笑地觑着她,看来沈汐云这段时间,确实没少下功夫。在场的几位皇子都是有野心之人,这般大气磅礴的筝曲最能勾起他们的共鸣,就是不知道皇上买不买账。 沈汐云曲都已经奏完了,皇上脸上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并不发话。 大家看皇上未发话,自然也不敢擅自发表意见,只面面相觑,等着皇上开口。 沈汐云这一曲,练了两个月之久,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凭此曲技惊四座,正好今日有这么好的机会,她便准备了这曲破阵曲,本以为会收到各处涌来的赞美之声,然而现场的情况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她垂下眼眸,起身走到场中又是一福,目光切切地看着上首之人。 还是皇太后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沈小姐小小年纪,这琴艺倒是一绝啊。” 沈汐云羞涩一笑,“多谢太后娘娘夸赞。” 皇太后转了目光看向皇上,“皇上觉得呢。” 皇上目光有些深沉,在沈汐云面上一顿,“沈小姐倒是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 皇上这话就说得有些意味深长了,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这到底是夸赞呢还是不满呢再加上他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沈汐云一时有些拿不准圣意了,只得又笑笑。 “赏吧。”皇上盯着她看了一会,神情莫测道,却也没说赏啥。 还是皇太后救了场,“哀家瞧着,就赏一对镂空雕百花镶碎玉金钏吧。” “臣女谢过皇上,谢过太后娘娘。”沈汐云见事情并未朝她想象中那样发展,心中有些不快,悻悻然回到席位上时,抬眸正撞上沈溶月似笑非笑的神情,面上不由一恼,嘴角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意。沈溶月,你现在尽管笑,待会,你可就笑不出来了。 想到这个,沈汐云这才觉得心中好受了一些,长长吐一口气,冷眼又坐了下来。 大家不明白皇上的想法,明明沈汐云弹奏得很好,为何他神情却不甚热络莫非还在因为上次赏花宴之事耿耿于怀贵女们暗中揣测,但不管原因如何,这结果也是她们乐见的,沈汐云不讨皇上欢心,于她们来说,就少了一个很大的竞争对手。 溶月微狭了墨瞳,方才沈汐云在弹奏时,她借着举杯喝水的机会,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皇上脸上的表情变幻,心中已隐隐 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想。 纵观大齐历史,诸君之争一向是个让帝王头疼不已的问题,稍微不小心便有可能引起一场大的宫廷动荡。从前世明熙帝很晚才立储便可以看出,他对待这个问题非常小心谨慎。皇子妃是各皇子的枕边人,对皇子们的言行有着很深的影响。沈汐云选择在今日弹奏破阵曲迎合众皇子的口味,在皇上看来,恰恰说明她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若将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放在皇子身边,难保最后不会挑出什么事端来。 沈汐云只想着如何出彩如何一鸣惊人,便特意挑了这难度超高的曲子,如何会想到在不经意间又失了皇上的欢心,只当皇上还因为上次之事对她不冷不热,倒也没有消沉很久,很快便恢复从容带上了笑意。 见众人都已表演完毕,皇上又鼓励了几句,便叫人上了精致的甜点和饮料上来。 不过片刻,面前便摆满了玉蝶盛着的细腻精致的小食,色泽鲜艳,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皇上又拍了拍手,便有穿着纱衣的宫女鱼贯而入,手中梨花木托盘中盛着一个珊瑚红珐琅彩莲纹玉碗。她们走到各人的席位上,将玉碗轻轻放下,又恭敬行了个礼,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皇后看着皇上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接过话头道,“这杨枝甘露是临朔行宫的特色甜饮,大家都尝一尝。” 溶月瞧着眼前玉碗中晶莹的甘露汁,眸光沉沉,眼中掠过一丝异色,并未拿起汤匙。 沈汐云这会正端着手中的莲纹玉碗,用汤匙搅动着里头的甘露,见溶月不动,施施然睨她一眼,“七妹妹怎的不吃” 溶月回望过去,眼中带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我胃口不太好,搁这儿待会吃吧。” 沈汐云眸中波光闪动了一下,唇畔挂了丝看不出意味的笑意,斜飞了眼角望过去,“这可是皇上赐下的东西,七妹妹就算胃口再不好,也好歹勉强用一点。” 溶月抬头凝视着她,沈汐云眸光一闪,很快便恢复常态,一脸淡然地任她打量着,仿佛真的只是在为她着想一般。 溶月是决计不敢吃的,毕竟沈汐云想的那个恶毒的法子,最有可能的方法便是在她吃食里下毒,难保她或者萧梓琰买通了下人,在她面前这碗杨枝甘露中做了手脚。 可沈汐云说的也对,这是皇上赐下的东西,若她一口也不动,未免又有些不将皇上放在眼里,落在有些人眼里自然会大肆做一番文章。 正犹疑之际,余光瞟到对面的萧煜正在似乎正在望向她这边。他虽然垂着眼帘,但溶月不知为何就是能感受到他是看向自己的。 似乎感受到溶月发现了自己的视线,萧煜微微点了点头,抬眸递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这个动作不过一瞬间,然而溶月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不由微微松口气,看来萧煜也派人在那之后动了手脚。 她先前只打着不动宴上吃食的主意,连茶水也是吩咐玉竹下去看着人端上来的才放心。只是没想到皇上会御赐吃食下来,幸好萧煜提前有所防备,不然她还真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了。 一直紧盯着溶月的沈汐云自然也发现了她似乎卸去了一些戒备,狐疑转了目光朝她方才抬眼的方向看去,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得收回目光,将心底的疑惑压了下来。 溶月眼波一转,偏了头看向沈汐云,“二姐姐不也没吃” 方才沈汐云搅拌好光顾着劝溶月去了,自己的确也是一口没动,见溶月这般问,便舀了一勺递入口中,抿嘴吃完后笑道,“味道真不错,不愧是御赐的东西,妹妹也尝尝吧,免得叫人挑了错处去。” 溶月瞧见她脸上愈发殷勤的表情,又见她将方才的杨枝甘露吞咽了下去,不由心底冷笑一声,也伸出葱白手指拨弄了一下玉碗中的汤匙,舀起来吃了一口。 沈汐云见她吃到了口中,这才放下心来,又舀了一勺吃完,看着溶月笑得可亲。 溶月却搁下了勺子,拿唇擦了擦嘴,又端起旁侧的茶水喝了一口,似乎在将口中的甜腻给压下去。 沈汐云见她已经吃过了,若再劝难免会让她生疑,便不再看她。她喜甜食,这杨枝甘露甘甜味美,她甚是喜欢,便又吃了几口才放下勺子。 身后的凝墨见她吃完,便上前来给她斟了杯茶水,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不小心一抖,茶杯被打翻,里头的茶水流了出来溅了一些到沈汐云的裙衫上。 凝墨一见便慌了,手忙脚乱地掏出袖中的帕子替沈汐云擦拭着身上的茶渍,溶月坐在旁边冷眼旁观着,怕沈汐云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不过凝墨替沈汐云擦拭完后便低头退了下去,并未看溶月这边,走的时候许是因为紧张,帕子掉在了溶月身侧,溶月隐隐闻到有幽香袭来,不由皱了皱眉,凝墨一个丫鬟,身上熏这么香做什么。 凝墨忙不迭将帕子捡起,又对着她行了一礼道了歉,这才退了下去。 见她二人再无别的动作,溶月这才渐渐放下心来,许是因为自己想多了吧,沈汐云这会定是以为自己喝下了加了料的杨枝甘露,以她谨慎的性子,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以免自己起了疑心打草惊蛇。 众位贵女表演完后,时辰还尚早,自然不能这么快便散了,便又有教坊司的歌舞伎入内献艺,只是大家的心思都不在歌舞之上, 歌舞之上,都纷纷与旁侧的人交谈起来。 沈汐云找一旁的马丽虹叙话去了,溶月也不想同她虚与委蛇,只安静地坐在位子上,垂首思考着。 按照那日自己偷听到的沈汐云和萧梓琛的讲话,这杨枝甘露中应该下的是催情之药,这等药想来不会太久便会发作,自己得掐好点及时退场,不然被沈汐云瞧出端倪来便没法进行下一步了。 萧姝玥同萧姝瑶说完话,便转头看向她,一脸好奇道,“沈溶月,你方才为何不上场表演,我本来还好生期待你的。” 溶月淡淡一笑,“公主你就别取笑我了,我那点水平你还不知道就不要上去献丑了吧。” 萧姝玥撇撇嘴,递给她一个不仗义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是之前说这话我还信,如今我却是不信的了。” 溶月来了些兴致,“公主这话怎讲”照理她之前同萧姝玥并不熟,难道她的转变已经明显到连萧姝玥也看出来的地步了吗 萧姝玥眨眨眼,“你别看我平时大大咧咧的,可有些事我还是看在了眼里的。就说你上次赏花宴时用鞭子做的那幅画吧,笔力遒劲,布局精巧,最重要的是非常有神韵,你要说什么跟侯夫人学了一两个月便学出这程度来,别人可能就信了,却骗不过我。这等基本功,一定是练了好久才能达到这样的境地。”萧姝玥虽然自己不善于绘画,然而她毕竟是公主,对于画作的鉴赏能力自然是有的,所以才会提出这等怀疑。 溶月但笑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 萧姝玥用胳膊肘捅了捅她,“我虽然先前同你不大对盘,那也是你那性子实在是太气人了,动不动就同我闹起来,我可是公主,你说我心里能不气吗”说到这,她顿了顿,似乎因为说出了心里话而有些不好意思,片刻又道,“但你最近性子好了不少,虽然有些淡淡的不爱理人了,但浑身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气度,仿佛整个人都有了灵气一般,所以我决定不计前嫌,交上你这个朋友了。” 溶月闻言失笑,怎么听她这口吻,她愿意把自己当朋友自己还应当感恩戴德才是了。 萧姝玥被她笑得有些恼了,斜睨她一眼,“人家跟你说心里话呢,你笑什么”她一咬牙,又道,“我知道先前有些事情也有我的不对,那我现在给你道歉了,咱们就把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好了吧,我瞧着你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啊。” 这萧姝玥倒是个爽朗的性子,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要求跟自己做朋友。不过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何况萧姝玥虽然有时候讲话有些直爽,但本性并不坏,比起旁边坐着的这个面容秀丽心肠狠辣的沈汐云不知好了多少倍。 思及此,溶月自然也不推辞,笑容加深了一分,“以往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公主多多担待了。” 萧姝玥这才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就知道我没看走眼。既然是朋友,你也别公主公主的叫了,我叫你溶月,你就叫我姝玥吧。咱们合称,京中双月” 溶月闻言眉眼一跳,前世她和萧姝玥的确也被并称为“京中双月”,不过却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因为她们嚣张跋扈的名头,当时邺京城还有一首流传颇广的童谣,说的便是她们的劣迹,那童谣,她现在都还记得。 天上一轮弯弯月, 地下两个月歪歪。 天上弯月照千里, 地下歪月祸万家。 当时人人都说她们两个混世魔女,封号倒是取得好,只可惜人的品性却是完全相反的,明珠非明,乐安不安。 瞧见溶月突然走了神,萧姝玥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喂,回神啦,你又想到什么了” 溶月回过神来,瞧见萧姝玥晶亮的眼眸,笑了笑,拿话岔了过去。 又闲聊了一会,也不知是不是这会没有什么凉风吹来,再加上殿外燃着数百只碗口粗的烛火,溶月一时觉得有些热了起来,正好现在算算时辰,那药也该发作了,便扶额轻轻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萧姝玥瞧着她面色有些泛红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沈汐云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这边的动静,闻言也假意关切地看了过来,小声惊呼道,“二妹妹,你怎么了面色这么红可是不舒服” 溶月摇了摇头,小声道,“没什么,可能是有些热了。我坐一会便好了。” 萧姝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面上担忧的神色加重了一分,“你额头也有些烫,不会是着凉了吧要不我派人同父皇母后说一声,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是啊,还是先回房吧,若是着凉了可就不好了。”难得有人帮她劝溶月离场,沈汐云忙装模作样附和道。 沈溶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沈汐云还真是按捺不住了。她悄悄抬眼看了看沈汐云,见她脸上也隐隐透出些潮红来,莫非自己这时辰估摸早了,药效其实还未完全发作不过戏既然已经唱到这了,便只能继续唱下去了。 她点点头,虚弱道,“应该不是着凉,许是太热了,我出去走一走吹吹凉风便好了。” 萧姝玥点头应下,派人去跟皇上说一声。片刻那宫女便过来回复说皇上应允了,让郡主小心一些,晚宴也快散了,便不用回来了。 溶月谢过,带着玉竹悄然退席。萧姝玥担忧地目送着溶月离去,自然没看到沈 然没看到沈汐云眼中一闪而逝的得意。 溶月走了没多久,沈汐云却也隐隐觉得有些热了起来,她连喝了几口凉水也没压下去。有一股热气从腹部升腾而起,浑身上下有种异样的感觉,眼前妖娆的舞姬身影也变得模糊了起来。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方才明明看着溶月喝下了那杨枝甘露,何况她刚刚也有了中毒的迹象,为何自己现在却像中了那药一样难道是因为那香味可是凝墨上前的时候,她已经屏住了呼吸,自认没吸入一分一毫去了,怎么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 沈汐云此时脑中已经完全烧了起来,身体越来越燥热,内心叫嚣着想撕扯自己的衣衫,好不容易才用理智克制了下来。 此时身后的凝墨也察觉到了沈汐云的异样,悄悄上前几步,在她耳边悄声道,“小姐,您没事吧” 为了不让人发觉,凝墨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沈汐云的耳廓上,沈汐云不由浑身一颤,顿时起了一身起皮疙瘩。 她用力咬了咬唇,痛意刺激了她的神经,这才觉得脑中清明了一些。她并未回头,只咬住牙狠狠道,“我怕是也着了道了,你不要声张,宴会什么时候结束” 凝墨一惊,忙退后一步悄然抬眼看一眼上首,“似乎要结束了,小姐您再忍一忍。” 沈汐云看一眼对面,见萧梓琛已经离席,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不管自己为何会中了药,只要萧梓琛同沈溶月的事一成,今日就算没白筹划。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皇上终于宣布宴会结束,沈汐云长舒一口气,再也等不了了,忙示意凝墨跟着她快速离去。 她走得匆忙踉跄,正好被皇上看到,眸中的神色又深了一分。沈司南这个女儿,野心大也就罢了,偏偏连该有的礼数也不曾有,倒是明珠那个孩子深得自己心意。他的目光在还未退席的余下四个皇子面上一扫,心中打着盘算。 沈汐云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清凉殿,这会刚散席,轿辇还未备好,好在她住的地方离清凉殿并不是很远,只要穿过泌水湖上那座桥,再绕过一座小花园便能到了。 沈汐云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似乎感到体内的药效越来越强。凝墨见她走得艰难,便想上前来扶她,被她一把掀开了去。她现在身子异常敏感,被任何人都触碰不得。 望着桥下清凉的湖水,她恨不得立马跳下去泡个冷水澡才好。可是她不能若她现在跳下去,明日宫中便会传遍,到时她今晚好不容易积累回来的名声又得毁于一旦了。 好不容易过了这座桥,眼见着居所就在眼前了,沈汐云使劲掐了掐手背,保持着最后的清醒,用残存的一丝理智给自己打着气。 再坚持一会,很快便到了,到时泡上三个时辰的冷水澡,这药应该就能解了。 不料刚微微松了口气,后脑勺一疼,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溶月走出清凉殿,隔得远了,还能听到那边的丝竹礼乐之声隐隐传来,倒衬得四周愈显静谧。 一轮皎月高悬于夜空之中,散发出皎洁的光芒。偶有云雾飘来,遮了月色,月光朦胧照于宫殿飞檐画栋之上。 溶月恨不得马上就能回到听泉居,然而双腿却越来越软,渐渐有些迈不开步子来了。玉竹察觉到她的异样,焦急道,“郡主,您没事吧” 溶月摇摇头,额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心底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百爪挠心一般。她略一思索,就知道自己怕还是着了沈汐云的道了。既然萧煜说那碗杨枝甘露没有问题,那问题便不是出在那上面,沈汐云究竟是何时下的手 溶月理不出头绪,只得集中精力思考怎么样才能从眼前的困境中脱身。她拜托了萧煜两件事,一是将中了药的沈汐云放入萧梓琰房中。二是将萧梓琛打晕,不让他找上自己。 萧煜既然答应了帮自己,那这两件事便不会出了差错。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避开人群回到听泉居去,若叫人瞧见自己这幅样子,前面所有安排的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她抬目四下瞧了瞧,见旁边是一座小花园,园中花香四溢,月光如瀑,洒在地上,浓光淡影,一派风光霁月的景象。 而此时远处清亮殿中的丝竹管弦之声已停,隐隐传来些沸腾的人声。她面色一僵,糟了,怕是宴会散场了。这条路是清凉殿离场去往各处的必经之地,她眼下这幅样子,得想办法藏起来才是。 此时夜色如水,略有凉意,然而心底的燥热却并未有半分减轻,反而愈演愈烈起来。清风拂面而过,扬起广袖,微微轻响。 她咬了咬贝齿,带了玉竹往小花园里去了。小花园中花木葱郁,想必能藏一藏。只是药效似乎已经快发散了出了,身体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了。 就算避开了众人,听泉居离这里还有些距离,如何回去也是个棘手的事情。 不管如何,先躲了这一时再说 她低了头快步朝花园中走去,突然面前却罩下一道黑影,溶月大惊,不由心跳如雷,这个时候,这小花园里怎么会有人 她长吁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面色看上去正常一些,这才敢抬目看了过去,待见到来人时,心底紧绷的弦骤然松了下来。 还好来的人是萧煜 萧煜见她这幅面色潮红的模样 潮红的模样不由皱了眉头,一把抓过她的手腕,手指一探,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沉声道,“郡主,你怎么还会中了药” 平日里他身上清凉的冷竹香今日闻起来却愈发缠绵,悄然催动起人心底的**,而那手腕上的大手此时像一块冒着冷气的寒冰,正不断吸引着她靠近。 溶月赶紧退后两步,颤抖着道,“我我也不知道。” 萧煜面色愈发沉郁起来,“你身上的毒得尽快解掉。” “王爷,我拜托你的那两件事办好了吗”她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中了媚药必须男女胶合才能解除,不由心下尴尬,忙岔开话题。 萧煜脸色一沉,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惦记着旁的事,不由冷了声线,“本王办事郡主还不放心吗” 他身上传过来的气息愈发明显,溶月呼吸一滞,又连连退后了几步,喑哑着嗓子道,“那便多谢王爷了,我我先走了。” 萧煜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大手禁锢得她无法动弹,源源不断的冷气从溶月的手腕传到全身,仿佛久旱之人突然得到了一碗珍贵的泉水,让人欲罢不能。 可溶月知道自己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分寸,一狠心,咬破了下唇,痛感刺激着神经,脑中恢复一丝清明。她用力想挣脱掉萧煜的手腕,然而她中了药,本就身体虚弱,更何况萧煜也没打算让她逃开了去,这一动作,心底愈发燥热了起来,连呼吸,也变得灼热沉重了不少。 “王爷,你做什么”溶月大骇,声音中都带上了哭腔,若萧煜再不放开她,她怕自己会忍不住贴了上去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到时候那才是真正的尴尬了 “郡主中了药,需要立马解毒”萧煜又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眸中墨色更沉。 “我知道”溶月又急又恼,浑身开始酥痒起来,她用了十二分的气力才让自己忍住没在萧煜面前撕扯衣裳。“我马上回去解,你快放开我”溶月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冲着他叫道。 此时花园外的道路上却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人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隐隐的问话声飘来,“那园子里有人吗” 溶月浑身一凛,身子立马被萧煜拉到了怀中,一只大手将她的嘴及时捂上。 好在另一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大晚上的,怎么会有人,你定是听岔了吧。”一行人便又走开了。 溶月此时却已经没有了心思再去听外头之人的言语,她靠在萧煜胸前,仿佛贴上了一块冒着丝丝凉气的冰块,舒适的气息开始在她五脏六腑游走,同时又叫嚣着想要得到更多。 她脑中“哄”的一声炸开来,再也管不了其他,一双柔软的手臂便缠上了萧煜健壮的腰身。 萧煜一怔,面色陡然泛红。 他咬咬牙压下心底的异样,沉声对着吓呆了的玉竹吩咐道,“郡主中了毒,本王需要带她去解毒,你先回听泉居,别让人看出了异样去。” 玉竹迟疑着不肯离开。 萧煜一扬眉,冷声道,“还不快去” ------题外话------ 妹纸们,夭夭郑重地向大家道个歉,临近年关事情太多,码字的时间都是挤啊挤挤出来的,网速又不给力,上传都要搞好久,耽搁了妹纸们看文了,鞠躬鞠躬,真的非常抱歉 为了方便妹纸们追文,这段时间每日更新时间定在晚上11点,这样大家可以看完就睡觉或者是第二天白天起来看,也不会耽误大家太多的时间,夭夭也有更充裕的时间来码字。 谢谢一直支持夭夭的姑娘们,昨天欠下的20字夭夭一定会找机会补回来~ 爱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春色旖旎,反将一军 玉竹脚下磨磨蹭蹭,不肯挪动脚步,一双眼只担忧地看着溶月。郡主这样子,似乎很不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给王爷,玉竹是决计做不出来的,可是她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迟疑地看向溶月唤道,“郡主” 溶月脑中因为药力的作用,神识已经非常涣散了,被玉竹这一叫唤回一丝清明来,她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只得本能地相信萧煜,便艰难地开口道,“你先回去,让王爷带我去解毒。” 玉竹眼中闪过一抹迟疑,想了想才咬咬牙,对着萧煜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王爷,郡主一向信任您这次郡主就拜托您了” 萧煜沉然点了点头,只觉怀中的溶月越来越灼热起来。她这个丫鬟,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想到这,又破天荒多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会把你们郡主完完整整送回去的。” 得到了萧煜的保证,玉竹虽然仍是不放心,但好歹定下心来一点了,又冲着萧煜郑重行了一礼,“奴婢替郡主谢过王爷。”说着,担忧地看一眼溶月,低下头匆匆忙忙离开了。 此时萧煜怀中的溶月已经到了极限,玉竹一走,她脑中紧绷的那根弦陡然崩裂开来,意识已经模糊,再也管不了其他,全凭着自己的本心在行事,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开始不安分地在萧煜身上四下游走。 萧煜的心跳变得加速起来,浑身上下也如同火烧一般,溶月不住地在他怀里扭动磨蹭,被她柔软的身子这么一撩拨,腹部“腾”的升起一股灼烫的欲火来,顷刻间传遍四肢百骸。 一低头,便能看到溶月娇媚的神情,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媚眼如丝,领口的衣衫被她扯得大开,隐约能瞧见里头精致的锁骨和莹白的肌肤,月光下泛着魅惑的光泽。额上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有两滴滑落下来,落在溶月唇畔,她无意识伸出丁香小舌一舔,发出一丝叮咛声。 萧煜瞧见这一幕,腹部一紧,气血陡然上涌。他错开眼再也不敢看她,勉力才压下心中升腾的**。 看来药效已经完全发挥出来了,萧煜皱紧了眉头,本想等到清凉殿的人完全散场之后再行动,现在看来,已经等不了这么久了。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郡主,本王现在先带你去风泉清听,你再坚持一下。” 溶月现在已听不见任何话语了,她觉得身上越发灼热起来,小手不住地撕扯着胸前的衣裳,一边紧紧往萧煜身上贴去,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水波盈盈,往日明澈的墨色眼眸中此时染上层层叠叠的**。 她抬了头,只看到萧煜一张一合的樱红薄唇,那唇色鲜艳诱人,泛着水润的光泽,落在溶月眼底,就像救命的仙丹一般。简单的抚碰已经满足不了她心中翻腾的**了,她的神智已彻底恍惚,伸出玉白藕臂勾住了萧煜的脖子,广袖下滑,露出如新剥嫩菱般的玉臂。耳畔一缕青丝闲闲垂下,珠玉翠环,盈盈光华流转。 萧煜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唇上便贴上了一个凉凉的东西,却是溶月踮起脚尖吻了上来 萧煜脑中“轰”地一声炸裂开来,还未反应过来,溶月又伸出柔软的舌尖试探着舔了起来,似乎感受到他唇畔的清凉,她急切地想要更多,在萧煜愣神间,柔软的舌灵活地滑入了他的嘴中,她身上微凉的气息冲入萧煜鼻中,清艳旖旎。 萧煜脑中有片刻的空白,然而他毕竟是个定力极强的人,狠了狠将溶月拉开来,禁锢住她的双手不让她随意乱动。 溶月恍惚中只觉自己正在沙漠里行走,脚底是炙热的黄沙,头顶是毒辣的烈日,四周没有一丝风,全身上下似乎要着了火,她迫切地想要寻找着水源,正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汪清泉,溶月没有犹豫,跑了上去,一头扎进了泉水之中。 泉水真凉真甜,带了丝丝清冽,还有淡淡的冷竹香,清新淡雅,如涓涓沁润的细流流过她的全身,身体的燥热总算得到了缓解。溶月身子软了下来,脑中却不住地想要更多,正准备深入汲取时,忽然眼前的清泉不见了,头顶的太阳似乎又毒辣了几分,烤得她浑身难受极了,娇娆的叮咛声不断从口中溢出。 听到耳畔她妩媚的呻吟声,萧煜气息陡然不稳起来,环住她腰身的手一紧。溶月吃痛,下意识又呻吟出声,腰间的灼热之感却减轻了不少。 月入云中,小花园里愈发幽暗起来,在这样寂静的夜色下,萧煜素来冷静自持的心也变得躁动不安起来。他望着怀中如水蛇般扭动的溶月,知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难保自己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月华澹澹,夜色无边。 萧煜警惕了一下四周,见人声渐渐稀薄,忙稳下心神,提了提气,抱着溶月一跃而起朝风泉清听跃去。 一路疾行,很快便避开守卫到了风泉清听。萧煜微微舒了口气,这里素来是自己的地盘,不会有旁的人过来,心中这才安定不少。 “亦寒。” 他一到这附近,便感觉到了亦寒的气息,知道亦寒该是完成了自己交代给他的任务,便冷然出声唤道。 “主子。” 眼前一闪而过一个鬼魅般的身影,一身夜行衣的亦寒冷如面霜的脸出现在了夜色中。目光在萧煜怀中的不断扭动的溶月身上定了一瞬,很快便别开了目光,面容如常 别开了目光,面容如常。 “你守在外面,不要放任何人进来。另外,亦风如果回来了,叫他将本王的披风拿来。”萧煜沉沉道,眸色比那夜色还要暗沉几分。 “是”亦寒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垂首应下,悄无声息地隐入夜色当中。 萧煜不敢再耽搁,抱着怀中的溶月闪身进了温泉洞。 温泉洞顶置着几颗斗大的夜明珠,把洞中景致照得亮如白昼,柔和的光芒倾洒下来,温泉池中波光粼粼。 溶月被方才路上的冷风一吹,脑中恢复一丝神智,立刻想起了自己如今是在萧煜怀中,哪怕身上像有无数只蚂蚁般爬行那般酥痒,也不敢再乱动。狠了狠心,又是一咬牙,下唇渗出殷红的血迹。 趁着这片刻清醒的功夫,她艰难抬眼打量着四周。 萧煜似乎将她带入了那日她误闯入的温泉洞中,他是准备让自己泡温泉解毒溶月长舒一口气,还好还有解毒的法子。 她忙抬眼朝萧煜看去,只见他似乎有些气息不稳,面色潮红,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在夜明珠光亮的映照下带了些素日没有的旖旎之色。 溶月内心的欲火又开始铺天盖地,方才那种难熬的炙热感又卷土而来,顷刻间传遍四肢百骸。 溶月慌忙出声,“王爷,快把我扔入池中”说出来的声音却把自己都给吓了一跳,这娇媚缠绵的声音,真的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 听到溶月突然开口,萧煜似乎怔了怔,低了头看去,甫一映入眼帘的便是溶月那双璀璨光华的凤眼,微微上挑的眼角,勾得他内心气息翻涌起来。 他运功稳住心神,沉声道,“郡主,委屈你忍一忍了。”说着,脚下未停,绕过正中那个最大的温泉池到了另一面一个稍小的池旁弯下腰,将溶月缓缓放入水中。 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嗓音,“郡主,别怕。”溶月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沁入冰凉的池水中,有寒冷刺骨的凉意一瞬间漫了上来,顷刻便覆盖住身子里那团四处灼灼燃烧的火焰,水火一相交,有一种刺骨难忍的痛意一瞬间传遍全身。 溶月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痛苦的呻吟声从她紧咬的牙关溢出,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萧煜本来背过了身子没看她,听得这细微的呼声,手下一颤,脑中还未做出决定,脚下便一动,身子转了过去。 这一看,便彻底愣住了。 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中,溶月立于清澈的池水中,一袭红衣已全部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身材凹凸有致,玲珑毕现,脸上带着惑人的红晕,眼波潋滟如秋水横波,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着颗颗晶莹的水珠,随着她睫羽的微微颤动而不断滴落下来,广袖半浮在水上,映着袖中莹白如玉的藕臂,有一种让人心惊的美,慑人心神。 更要命的是,她口中还不断溢出轻微的呻吟之声。 萧煜屏住呼吸,不敢再看,话语中的一丝颤抖却泄露了他此时气息的不稳。他长长吸一口气,勉力压下混乱的心神,“冰魄池池水寒凉,郡主再忍片刻便能好了。” 溶月虽然身体十分难受,处于冰火交加之中,一会似被放在火上炙烤,一会又似被扔到千年寒潭之中,然而她的神识却渐渐恢复,听到自己令人羞耻的叫声,死死咬住牙关,不敢再发出丝毫声音。 瞧见萧煜呆呆地望着她出了神,面上生出一分恼怒,颤抖着道,“王爷,你转过去。”这一声,却又耗费了她不少气力,胸前大幅度起伏着,一室旖旎春光。 萧煜忙又背过身子过去,许是怕溶月撑不住,口中时不时同溶月说几句话,他的声音清澈干净,似乎不带一丝绮念,溶月熬过了开始最难受的时刻,终于觉得身上心底的热度开始逐渐消退下去,不由定下心来,看来药效已经开始渐渐退去,不用多久便能全部清除了。 如此一想,更加来了气力,咬紧牙关坚持着。 不知过了多久,萧煜听得身后溶月浑浊的呼吸声渐轻,迟疑着开口问道,“郡主,你好些了吗” 溶月长舒一口气,走到池边堆砌的一颗巨石后,这才开口道,“我已经好了,王爷可以转过来了。” 萧煜转过身,一眼便看到巨石之后的溶月,露出半个芙蓉面,脸上已退去了方才的妖娆之色,现在娇娇小小的样子,又让人忍不住怜惜起来。 “方才多谢王爷相救之恩。”溶月咬着唇谢过,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的唇上还残留着方才咬破的殷红血迹,看在萧煜眼中,又是一暗。 他刻意冷凝了声线,不让自己听出异样来,“郡主请稍等片刻。”他说完这话,便转身朝外走去,很快便又回来了,手中拿着一件云纹镶厚银鼠皮披风。 他迟疑着走过去,别过眼将披风递给溶月,“池水冰凉,郡主先出来吧。” 溶月垂眸接过,裹在身上出了池子,虽然披风厚实,然而方才池水实在是太过寒冽,她还是止不住瑟瑟发抖。 听得溶月应“好”的声音,萧煜转过身,走到她面前,微微错开眼,“郡主请将手伸出来再让本王把一下脉。” 溶月颤抖着将手腕伸出,萧煜的手指扣在她脉搏上,温热的气息让她仍不住心神一晃。 萧煜闭了双目,片刻收回手,“郡主体内药力清除,已无大碍。”他瞧见溶月冻得有些发白 得有些发白的嘴唇,顿了顿,“冰魄池池水寒凉,郡主泡了这么久,容易受寒,若是郡主愿意,可以在温泉中泡一泡,本王派人将郡主的衣物拿来。” 溶月闻言也顾不上其他,点了点,虚弱道,“那就拜托王爷了。” 萧煜抬眼看她一眼,半狭了墨瞳,“那本王先出去了,郡主好生泡着。”说完,转身朝洞外走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溶月微微定下神,解下披风,朝冒着热气的那个温泉池里走去。 她一入池中,便觉得浑身的毛孔舒展开来,一股热流顺着全身游走,渐渐回暖,四肢也恢复了知觉。 过了片刻,温泉口响起云苓小心翼翼的试探声,“郡主,您在里面吗” “云苓进来吧。”溶月忙出声回道。 紧接着便听到云苓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她一进得洞内,瞧见溶月在池中的身影,忙小跑了上来,怀中抱着溶月的衣物。 “郡主,您没事吧”她瞧见溶月面容惨淡,一身狼狈的模样,蹲在池边惊呼一声。 “我没事,先扶我出去。”溶月摇摇头,她泡了一会,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总呆在这里也不好,便站了起来,在云苓的搀扶下出了池子。 云苓不敢耽搁,忙伺候着溶月换好了衣裳。 “你怎么过来的”溶月问道。 “王爷派了亦风过来,说让我带上郡主的衣物跟着他过来。玉竹怕听泉居有人问起,奴婢应付不了,便让奴婢带了衣服跟着亦风过来了。” 溶月仍不敢大意,听泉居虽然有玉竹守着,但难保沈汐云不会留有后手,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赶回去才行。这么一想,忙带着玉竹匆匆出了温泉洞。 出了洞口,便瞧见不远处站着负手而立的萧煜,白衣如雪,黑发似墨,微风吹动他月白锦袍,衣袂处银白色的流云纹在月色下隐隐光华流转,神情淡然清远,仿若刚从天上瑶池中走下来的月中仙。 溶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方才在温泉中一泡,先前她对萧煜上下其手的景象便一一浮现在眼前,如今想来,自然是一阵尴尬。她脚步一顿,理了理思绪,这才鼓足勇气走上前去。 “王爷。” 萧煜转过身子看向她,见她面色恢复了红润,知道她已无大碍。 “方才的事还请王爷多多担待,溶月在此给王爷道歉了。”溶月顿了顿,咬了下唇又支吾道。 萧煜俯身看向她,墨色深瞳中隐隐带了笑意,“郡主将本王看也看光了,摸也摸过了,便想这么算了” 溶月彻底凌乱,她想过萧煜千百种回答方式,却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先前准备的那些说辞这会全都派不上用场了,只得定了定心思,清清冷冷道,“王爷的意思是” 萧煜在她耳旁低笑一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本王先送郡主回去,郡主先将今日之事记下,等哪日本王想好了,自会去找郡主。” 经过这么多次的接触,溶月也知道萧煜对自己并无恶意,便也不往心上去,只勾唇笑笑,对着他郑重行礼道,“那便麻烦王爷先将我送回去了。” 萧煜长臂一捞,手上微微一用力,溶月便觉天旋地转,下一刻,已跌落在萧煜怀中。萧煜低头冲着她清俊一笑,低低道,“郡主抱稳了。”说完,脚下一发力,运起轻功朝听泉居而去。 “王爷”溶月双手抵在他胸前,“云苓” “亦风会送她回去的。”萧煜低头看她一眼。 溶月便不再说话,只盼着听泉居快点到才是。一路平安行到了听泉居院中,玉竹机敏,早将众人遣了下去。这会听得动静,将房门拉开一瞧便看到了溶月,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面上一喜,忙走了出来。 “郡主” 溶月慌忙从萧煜怀中挣脱了出来,故作镇定地理了理衣袖,这才看向玉竹,“一切都还好吧” 玉竹点点头,“没什么事。” 溶月放下心来,又转身谢过萧煜。 这时,亦风也带着云苓悄然落地。云苓狠狠瞪了他一眼,忙跑到溶月面前,“郡主” “好了,有什么话先进去再说。”溶月转向萧煜,“那王爷便请回吧,今日之恩,溶月日后一定全力相报。” 萧煜勾唇一笑面带欢愉之色,“溶月记得今日的话便是。”说完,纵身一跃,在房顶点了几点,消失在夜色中,亦风也跟着离去。 三人进了房中,溶月简单地跟她们讲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当然,这其中省去了很多她对萧煜上下其手的细节。玉竹和云苓听得义愤填膺,恨不得立马冲到沈汐云房中将她撕个粉碎才甘心。 溶月眸色沉沉,萧煜没提,那就是说自己拜托他的事已经成了。沈汐云,不知明日你醒来的时候,是不是该高兴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呢 痛,浑身没有一处地方不痛。沈汐云一醒来,便觉得全身像被重物碾压过一样,处处泛着难忍的痛意。她动了动身体,下身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感让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困惑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的冰蓝鲛绡床帐,沈汐云一愣,这似乎不是自己的房间。她困惑地揉了揉双眼,脑中渐渐恢复清明,突然飞快地闪过昨晚的片段,手不由顿住,面色渐渐阴沉起来。 她记得昨晚 她记得昨晚自己不知为何也中了那春药,强撑着快要走到住处时,突然后脑勺一疼便晕了过去,后来再醒来时的事情她便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记忆中似乎有个男人,带着浑身的酒气,见到床上的她便欺身压了上来。再后来脑中的记忆便只剩自己和那男人颠鸾倒凤的片段。 沈汐云脸色一僵,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机械木然地转了头朝旁边看去,一颗心似乎快从胸腔中跳了出去。 枕边一张俊颜蓦然出现在她眼前。 沈汐云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睡在她旁边的,居然是萧梓琰她很快反应过来,一时心中悲喜交加。 这么说,昨晚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居然是四皇子 她目光又落到枕边人的精致脸庞上,眼光中闪过一丝爱慕之意,脑中飞速转动着。 她是对萧梓琰有好感,上次赏花宴时,若不是他开口相助,皇上对自己的惩罚定要重得多,没有女子不喜欢救美的英雄,沈汐云也不例外。然而她也隐隐地察觉到萧梓琰似乎对自己并没有其他旁的意思,反倒对沈溶月甚是关注。 所以她昨夜特意精心准备了一番,为的就是能惊艳到萧梓琰。她的确如愿以偿地看到了萧梓琰眼中的诧异和惊艳,正准备再细细谋划一番时,突然便出了这档子事。 沈汐云不知道是何人将她打晕,又将她放到了萧梓琰房中,她现在没有丝毫头绪。第一个浮现在她脑海的人自然是沈溶月,然而沈溶月自己也中了毒,怕是自顾不暇,何况,若是她,定然不会选择萧梓琰,而是会随意找个男人,彻底毁了她的名节。但是除了沈溶月,沈汐云再也想不出其他与她有过节的人谁会这样做。 她转了心神,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从中获得最大程度的好处。毕竟现在的情况,无论谁看来,她出现在四皇子房中,那便必然是她勾引的四皇子。 沈汐云恨恨地咬了咬牙,事已至此,她唯有死死赖上萧梓琰才能闯出一丝生路来,闭了闭眼,理了理思绪。 突然,一声尖叫声从她口中发出,那叫声尖利非常,划破了清晨亮堂明澈的天际,也吵醒了酣睡的萧梓琰。 萧梓琰头痛欲裂,此时又被耳畔一声尖叫吵醒,只觉得头都要炸裂开来。 他阴沉着脸朝声音源头看去,这一看,面上的表情却又黑了几分。 自己的床榻上,为何会躺了个不着寸缕的女子 他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目光渐渐清明起来,在那女子面上一顿,看出几分熟悉来,居然是沈汐云 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床上 萧梓琰眼中透出阴鸷,一双大手便掐上了沈汐云的喉咙,话语中的冷冽让人忍不住一颤,“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汐云被他掐得快喘不过气来,面上泛起红潮,难受地掰着他的手指头,这么一动,先前遮在胸前的被褥被晃开,露出胸前密布的青色痕迹。 萧梓琰的目光落在她胸前,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愈加难看起来,手上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减小了几分。 沈汐云趁机挣脱了他铁钳般的大手,连连咳嗽几声,眼中浮现出水光,朝后退了退,哭得梨花带雨,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异光,“四四皇子,昨晚您散了宴席,突然说有事同小女子讲,小女子随您到了这里,您突然一把将我拖入了房中”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又似想起什么羞耻之事一样,将脸深深地埋入了被子中。 在萧梓琰看不见的地方,肩膀却在微微耸动着,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她紧握拳头,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在赌 赌昨晚四皇子也着了人的道,要么就是他被人灌了太多酒,只是凭着本能同自己要么就是他也中了那种药。不管是何种情况,他对昨晚的记忆一定也同自己一样十分模糊,现在自己先给他灌输一个自己是被迫的印象,事情的发展便会对自己有利许多。 听着沈汐云的哭诉,萧梓琰愈发难看起来。该死,他居然记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被二皇兄五皇弟灌了许多酒,迷迷糊糊走到了居所,再后来的事,便只记得眼前一具白花花妖娆的**,难道真的是自己萧梓琰心中疑惑,就算自己醉的不省人事,应该也不会找上沈汐云啊。 正纠结间,门外响起长随常安小心翼翼的敲门声,“四皇子,您没事吧奴才似乎听到您房中有动静。” “本宫没事。你在门外候着,别让任何人进来。”萧梓琰赶紧敛下声音中的异样,沉声吩咐道。 “是。”常安迟疑了一瞬,应了下来。方才明明听到四皇子房中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萧梓琰这才放下心来,转了目光看向一旁仍在啜泣的沈汐云,眸色沉了沉,阴沉开口道,“昨夜之事,本王已不太记得了。” 沈汐云眼中划过一丝喜色,果然,自己没有赌错 萧梓琰迟疑了一瞬,软了些声线道,“昨晚之事想来沈小姐也不想他人知道,沈小姐先将衣服穿好,趁着还没人发觉,本宫先派人送你回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无论如何,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自己求娶明珠郡主的事便是彻底没有希望了。 沈汐云自然听出了他的盘算,拳头不禁 ,拳头不禁紧了紧,脸上流露出一丝忿然。萧梓琰,居然就想这事这么算了,可是现在也不能同他轻易撕破脸。沈汐云一边仍抽抽搭搭哭着,似乎有些吓坏了,一边飞快地想着应急的对策。 正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谁”萧梓琰语声的寒意似乎能冻死人。 门外的常安抖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四四皇子,皇上派高公公来了。” 萧梓琰眉头皱了皱,父皇身边的高远他来做什么 “高公公前来有何事” “四皇子,老奴是奉皇上之命,特意请四皇子前往勤政殿,皇上有急事召见您。”回话的居然是高远。 萧梓琰眉心郁结之色更重,高远怎么都到门口了父皇何事这么急召唤他 “常安,先请高公公到偏殿稍候片刻,本宫马上就来。” 高远却不买账,吊着嗓子道,“四皇子,老奴还是就在这等着吧,皇上急着见您呢。” 萧梓琰无法,应一声,看了看一旁娇怯哭泣的沈汐云,眼中闪过一丝不郁,但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低声安抚道,“沈小姐,父皇急召本宫,本宫先去,你赶紧穿好衣服先回去,其他事待本宫回来之后再议。” 沈汐云自然不会同意,然而她还是羞怯地探出半张脸,眼中水汪汪道,“四皇子,汐云是个清白女子” 萧梓琰脸色一僵,垂眸敛下眼中的冷厉,“沈小姐放心,一切等本宫回来再说。”说罢,掀开被褥起身下了床,自顾自穿戴起来。 沈汐云想到门外的高公公,眼中闪过一丝算计,若将此事闹到皇上面前,那萧梓琰便是想赖也赖不过了。 她也跟着坐了起来,咬了唇委屈地看着萧梓琰,“四皇子,麻烦把小女子的衣服递过来一下。” 萧梓琰脸上黑得能滴出墨来,弯腰将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拾起递给沈汐云。沈汐云在床上穿戴好,这才下了床。 一站到地上,下身便有剧烈的疼痛感传来,她半真半假地身子一软,口中惊呼一声,朝萧梓琰倒去。 萧梓琰正在沉着脸穿衣,压根没想到她会唱这一出,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有个黑影朝自己倒来。 他一时没有准备,便被沈汐云压着倒在了地上,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门外的常安和高远突然听得房内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都是一愣。 常安试探着出声问道,“四皇子,您没事吧” 此时房内,沈汐云正手忙脚乱的想从萧梓琰身上爬起来。萧梓琰听到常安的问话,刚想回话,沈汐云撑地的双臂却是一软,又朝前趴到了他身上。这一次,她胸前的丰满直接压在了萧梓琰嘴上,萧梓琰支支吾吾半天也未发出声响来。 常安见萧梓琰半天不回话,面上露出一分急色来,便试探道,“四皇子,奴才进来了”往常四皇子都是叫他伺候洗漱的,今日不知为何,竟没叫他进去。常安本就存了疑惑,这会见萧梓琰久久不出来,房中又传来奇怪的声响,便小心翼翼推开了房门。 萧梓琰一把将沈汐云从她身上推开,刚想出声制止,房门却已然被推开,从门外倾洒进耀眼的阳光来。 常安望着眼前的一幕,不禁目瞪口呆,往里迈的脚步声堪堪停在了门口。 高远见常安突然顿住了脚步,心下好奇,也朝里望去,这一看,也不禁愣住了。房中散发出一种糜烂的香气,混杂着**的味道,这种气味,他熟悉得很,因每次妃嫔侍寝过后便会出现,高远自然知道是何故,不禁沉了脸色。皇上急召四皇子,他却在房中颠鸾倒凤 沈汐云见房门突然打开,终于定下心来,慌忙站了起来,面上却假装一脸错愕惶恐,抬眼朝门口看去。高远本以为四皇子只是同哪个婢女厮混而已,突然间见到沈汐云抬起的面庞,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这女子,似乎是沈家二姑娘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中,床榻上一片狼藉,洁白的床单上隐隐透出点殷红的血迹来,不由暗暗心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现场的情况明显不是他该插手的,他垂下眼眸,声音中无悲无喜道,“四皇子似乎还有段时间才能好,老奴还是先回去同皇上复命吧。” 说罢,也不待萧梓琰回话,径直甩手离去。他是大皇子的人,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自然不会对萧梓琰这个不怎么得宠的皇子有太多好脸色看, 萧梓琰气血一阵翻涌,恶狠狠的目光利箭一般射向门口。 常安不知道事情为何会演变成了这个样子,只知道自己闯祸了,被萧梓琰冷冽的目光这么一看,不由自主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求四皇子息怒。” 萧梓琰从鼻腔中挤出一丝冷哼来,明白现在不是处置他的时候,匆匆忙忙穿戴好,冷声吩咐道,“你先派人把沈小姐送回去,然后把房中处理干净。” 常安忙不迭应下。 目送着萧梓琰大步流星毫无眷恋离去的背影,沈汐云神色暗了暗,无论如何,自己的第一次也是给了他,他便是这样冷清冷意的么 常安可没空管她的小心思,心底其实还带着一丝鄙夷,打心底里认定是沈汐云勾引的四皇子,说出来的话便有些不冷不热了,“沈小姐,您若好了,便随奴才走吧,不然四皇 ,不然四皇子回来见到您还在这儿,定是要怪罪奴才的。” 居然连一个奴才都敢给自己脸色看,沈汐云心中怒气翻涌,勉力掐了掐掌心才压下面上涌上的不快。 点头刚想随着常安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步走到床前,一把将床单扯下,将那沾染了处子之血的地方撕了下来塞入袖中。 常安愣了愣,眼中的鄙夷之情更甚,她果然是想攀着四皇子上位 沈汐云这会没空理会他一个小小的奴才是怎么想的,冷哼一声,傲然离去。 纸毕竟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房门打开时萧梓琰的庭院中还有洒扫的宫女,不过一上午的时间,他和沈汐云的事便越传越烈,到最后连整个行宫的人都知道了。 溶月这一晚几乎没睡什么,昨晚中毒之事几乎将她全部的力气都给抽干了去,都日上三竿了还窝在床上不想起来。一闭眼便想到昨晚她对萧煜做的那些糗事,脸上一片通红。这样自己日后还如何面对他怕是一看到他会便想起自己主动献吻的场景了,不由抓了抓头发,暗暗懊恼。 她光着脚丫跳下床,走到窗前坐着,望着窗外的景致发呆。白玉地砖凉意沁足,溶月心中的燥意略微消下去一些。 玉竹听得房中的动静走了进来。 “郡主,您起床了”她瞧见溶月光着的脚丫,忙拿了袜套给她穿上,“郡主,您昨晚受了凉,现在要多穿点,免得感染了风寒。” 溶月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忽然有些不安。若沈汐云和萧梓琰在同一张床上醒来之时没人发觉,将此事草草揭过,那自己岂不是白白筹划这一场了 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她还是低估了沈汐云的心性。 正发愣间,云苓快步走了进来,口中连声叫着郡主。 “怎么了”溶月奇怪望去,“何事这么急” “郡主。”云苓走到了她身前定住,看着她神神秘秘道,面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神色,“您知道二姑娘今早被人发现宿在了哪里吗” “四皇子那里。”溶月淡淡道。 云苓目瞪口呆,“郡主您是如何知道的您不是刚刚起来吗奴婢也是刚刚听其他宫女一说,才知道的呢。” 玉竹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这前因后果,奇怪道,“郡主,您为何要选四皇子” 云苓一听玉竹这话,愣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玉竹,你是说这事”她突然抚掌笑道,“哈哈哈,叫二姑娘算计郡主,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又奇道,“对啊,郡主,您为何选四皇子其他阿猫阿狗不是更好么” 溶月勾唇一笑,选了其他人,沈汐云和萧梓琰便彻底没了交集,这样的结果,似乎太便宜沈汐云了些。看来是天助她也,这事果然被传开了 正在这时,听到外头有宫女恭敬来报,“郡主,谢小姐求见您。” 表姐她这会怎么过来了 索性表姐也不是外人,溶月一边叫了玉竹帮她梳妆打扮,一边让云苓请了谢采薇进来。 ------题外话------ 求追文求订阅嗷嗷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下旨赐婚,撕破脸皮 此时的碧霄院内。 萧煜一袭锦白长袍孑然立于窗前,琉璃般的墨瞳中静默无痕,目光悠长望向窗外,窗外偶然拂过的微风吹起他鬓边的发丝,清逸俊美好似偷闲下凡的谪仙。 他修长的手中捧了一只体态轻巧的鸽子,鸽子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只有嘴巴是鲜艳的赤朱色。萧煜用手轻轻顺着它的羽毛,鸽子便时不时发出欢快的“咕咕咕”的叫声。 立了一会,萧煜伸出手,将鸽子从窗口放了出去,白鸽扑腾了两下飞向空中,渐渐化作一个白点消失不见。 萧煜收回目光,看向书案上放着的一张小纸条,他拿起来随意又扫一眼,攥在手上一用力,纸张便化作了纸屑从指缝间落了下来,被风一吹就飘散在空中。 “王爷。” 亦风身姿灵巧进了屋内,在他身后立定。 “如何”萧煜并未转身,只淡然出声发问,语调的轻缓昭示出他此时心情不错。 “回王爷,皇上果然派了高公公急召四皇子,而高公公也恰好瞧见了四皇子房中的沈二小姐。这会皇上已经知道这事了。”亦风沉然道。 萧煜脸上神情未变,只微微勾了勾唇,眼底的光芒柔和了一分。 亦风有些不解。昨夜是他将沈汐云打晕放在萧梓琰房中的,他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只是有些想不通罢了。明珠郡主莫非和四皇子有什么过节不然为何要将四皇子拖入这滩浑水之中 正思索间,听得萧煜又问道,“上次让你去查明珠郡主和梓琰二人以前是否有过交集,查得怎么样了” 亦风回了神,“传来的消息说郡主同四皇子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并未有过私下的接触。属下已叫人再往深处去查了。” “好,有消失立刻通知我。”萧煜微微点头。 “王爷。”亦风眼珠转了转,试探着猜测道,“莫不是四皇子打上了郡主的主意,郡主为了脱身,所以才” 萧煜摇摇头。要断绝萧煜的心思,明珠郡主那么聪明的人,有很多种更合适的方式,没必要因为这种原因而行这么决然的方式,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四皇子去勤政殿了吗”萧煜收回思绪转身看向亦风。 “已经过去了。”亦风点头,“沈小姐也被人送回了房间。” “你下去继续监视,有什么情况及时告知本王。”萧煜眼中闪过一抹沉思,又吩咐道。 亦风应声退下。边走边心中嘀咕,王爷还真真对郡主上了心了,居然都提早用上了都察院这张牌,就是为了顺着郡主的心意,将四皇子和沈小姐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他摇了摇头“啧啧”两声,都这样了还说对郡主没旁的心思,王爷可真是自欺欺人呐。亦风一边摇头晃脑地感慨着一边走远了。 同一时间的勤政殿,却是气氛凝重,殿中伺候的宫女内侍们皆是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萧梓琰匆匆赶来,立在殿中,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父皇急召他究竟所为何事。况且方才那一幕,高远那个狗奴才定是说与父皇听了,自己得想一个合理的解释才行。 殿中的气氛沉默而压抑,没有人说话,只听得到沉重急促的呼吸之声此起彼伏。 皇上坐在上首的龙椅上,面色冷凝,阴郁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下边站着的萧梓琰。良久,他沉沉发问,“老四,你可知朕今日急召你来,所为何事” 萧梓琰低了头,一脸恭谨,尽量将姿态放到最低,“儿臣不知。” “不知是吗”皇上冷笑一声,一本明黄奏折飞了过来,“啪”的一声落在他脚边。“你自己看” 萧梓琰眼风一扫,首先看到的便是奏章最下方的署名处。都察院那般吃饱了撑着的言官们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他按下心中隐隐的不安,俯身将奏折捡了起来,展开一目十行看完后,不由暗自心惊。 蔡全那个蠢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皇上面色铁青,冷着脸道,“朕叫你督工,你便督出这样的效果来南水北引的工程本来是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好事,被你们这么一搅,倒成了让百姓怨声载道的坏事了”皇上一拍书案,渐渐激动起来,“蔡全真是好大的胆子,打着朕的名义,将那些抗议的百姓全都抓起来投入了大牢。朕当初怎么跟你说的运河经过的地段必然会占用一些田地,对于靠这些田地生活的百姓,一定要以安抚为主,制定出合适的补偿方案来,切忌将事情演变成新的暴动。可现在你们倒好,直接将这些人给抓了起来,是把朕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吗若不是言官们上谏,朕就要被一直蒙在鼓里了” 萧梓琰忙跪了下来,声音沉然,含了几分歉意,“父皇,此事的确是儿臣督查不力。”他也不辩解,先将事情的责任担了下来。 皇上本来正在气头之上,此时见萧梓琰身姿笔挺地跪在殿中,面容沉稳,并不显得慌张理亏,心里的怒火不由熄了一些,老四一向是个沉稳可靠的,此事莫不是另有隐情若真是这样,自己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于他,也是不妥,便缓了些语气道,“你可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萧梓琰跪于殿中,听到皇上语气渐缓,便知道自己方才做对了。他深谙皇上的性格,知道皇上一向最不 格,知道皇上一向最不喜的便是下边的人办错了事就找借口推诿,所以方才自己不管其他,先态度良好地将责任担了下来,再慢慢寻找解释的机会,果然皇上的怒气便消了几分。 听到皇上问话,萧梓琰垂首想了想不急不缓道,“前些日子儿臣和蔡尚书已经派人实地考察,将南水北引运河所需经过的地段都规划了出来,并将通知发放给了各个郡县,特别强调对于反对的百姓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断不可使用粗暴的手段失了民心。”他挺身跪于殿中,看向皇上,眼中闪烁着潋滟的风华,端的是姿容无双。 听得萧梓琰这般解释,看着他傲然的风骨,皇上的眉头又舒展了一分,看来老四还是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的。 萧梓琰感觉到殿内的气压没有方才那么低了,微微舒了口气,斟酌着又道,“只是父皇也知道,运河所经的郡县太多,难保不会有蔡尚书未曾顾及得到的地方,所以才会出现御史们奏折中的这种情况。儿臣这几日会回京一趟,一定会督促蔡尚书将此事圆满解决,绝不留下任何隐患。”他的语调沉稳,让人莫名感到安心可靠。 皇上看着萧梓琰俊朗的面容,心头的阴云散去不少。其实此事真追究起来,也怪不得老四,他这段时间都在行宫,难免会有疏忽的地方,幸好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后面补救得及时,应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想到这,他看一眼跪得笔直的萧梓琰,沉然道,“老四,此事你虽然有督促不力的责任,但到底主要原因不在你,若你能将此事圆满解决,朕便不再追究了,你起来吧。” 萧梓琰忙叩首谢恩,这才站了起来。 皇上又看他一眼,想起方才高远前来报告的那事,才舒展的面色便又沉了一分,眉头微皱,语声中带了一丝不郁,“方才朕听得高远来报,你和沈家那姑娘,是怎么回事” 萧梓琰一凛,果然问到这事了。他脑中飞速地将方才在路上想好的说辞过了一遍,这才垂了头,面上带着懊悔之意道,“父皇此事,终究是儿臣的不是。” 皇上听得他话语中似有隐情,拧了眉开口,怒斥道,“真是胡闹你堂堂大齐皇子,怎么可以做出这等不知礼仪廉耻丑事来到底怎么回事朕要听实话” 萧梓琰咬了咬牙,“父皇,具体经过,儿臣其实也不清楚。” 皇上吃惊不小,“你怎么会不清楚”他心中暗自揣度,难道是有人刻意要害老四会是老大和老二吗此次行宫之行,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有意为几位皇子赐婚,莫不是老大和老二怕老四抢了他们的好姻缘,才做出这等陷他于不义的事 萧梓琰虽然低着头,眼角余光却一直注视着皇上面上的表情,见他垮了嘴角,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很快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父皇疑心病最重,此事明面上一看,他的德行有失,获利最大的必然是其他几位皇子了。老七和老五在父皇心中成不了气候,那剩下最有可能陷害自己的便是大皇兄和二皇子。只要父皇有了这个猜测,对自己的责备便会减少几分。 萧梓琰心思一转,决定顺着皇上猜测的方向说下去。 “父皇。”他懊恼开口道,“儿臣昨夜同几位皇兄皇弟喝了不少酒,回到房中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后面的事都记不太清了,今早一醒来便看到沈小姐躺在了儿臣身侧。”他语声渐低,似乎为发生的事而感到深深的悔恨。萧梓琰这么一说,事情的过错便落在了沈汐云身上,毕竟是沈汐云莫名出现在了他的房中。他不记得也不相信自己将沈汐云拉入房中的事,自然不会同皇上提起。 皇上眼中厉色一闪。沈汐云一个姑娘家,好好的怎么会出现在老四的房中他沉吟片刻,莫不是昨夜晚宴上她知道她的表现并没入自己的眼,所以才行这等铤而走险的法子 这想法一旦萌生,便不可遏制地在皇上心中疯长起来。他越想越觉得可能,一拍书案,满脸怒气道,“沈家这姑娘,实在是不知廉耻” “父皇息怒。”萧梓琰又低了头,面上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若父皇认定此事自己是受害者,那他非但不会责罚于自己,说不定还会补偿自己一番。 果然便听到皇上开口道,“朕知道你一向洁身自好,此事你便不用再自责忧虑了。” “可是父皇”萧梓琰愕然抬头,“不管如何,儿臣与沈小姐到底是”他面上一副为难的神色。 皇上看在眼里,对他自然又满意了一分,老四这孩子,果然是个有担当的。沈家姑娘那样的品性,如何配得上他只是老四说得也有理,他们到底是这事估计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若自己不给出个解决方案来,怕是沈司玄那里也说不过去。可是一想到沈汐云不知廉耻地行这等事,胸中便有一股怒气涌上,怎么压也压不住。 他沉吟片刻,下定决心道,“沈家姑娘德行有失,是决计不能做你正妃的。便赐她一个贵妾的身份吧” 萧梓琰颇有些惊异,原以为父皇看在沈尚书的面上,怎么着也会给沈汐云一个侧妃的身份,没想到居然只是贵妾,看来父皇对沈汐云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啊。 萧梓琰低下头勾唇一笑,贵妾更好了,这样轻飘飘的身份,不会阻了他日后想行的路,至 行的路,至于正妃人选,她就更加干涉不到了。想到这,萧梓琰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情,不管是谁想要害他,这一局,到底是自己赢了 皇上雷厉风行,很快便着人拟了圣旨传下去,圣旨一下,立马在行宫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溶月此时正在听泉居中同谢采薇话着家常。谢采薇也是听到了丫鬟说起早上萧梓琰殿中发生的事,十分惊诧,这才过来向溶月问问情况。 听到溶月证实了她的话,不由十分惊愕,“你二姐怎的如此” 溶月淡淡一笑,歪在竹榻上,颇有些不以为然,“听说二婶最近在给她相看人家,二姐心性颇高,想来也不愿意随便找个人嫁了吧。” 谢采薇皱了眉头,一边打着手中的双面折枝瑕蝶菊花扇一边摇头叹道,“那也不能这般行事啊。表妹,你二姐这样,如今已人尽皆知,到时坏的可是沈家姑娘的名声。” 溶月扬了扬眉头,颇有些无所谓,她拿起骨瓷汤匙搅了搅玉竹端上来的红豆莲子粥,语声懒懒,“反正我离出嫁还早着呢,到了我及笄之时,这事都已经过去好久了。” 谢采薇看着无奈地笑笑,“你啊,倒是想得开。” 溶月这才羞涩地笑笑,喝一口红豆莲子粥,抬眼看向谢采薇,眼中有着亮晶晶的神色,“表姐,别说我了,你可有喜欢的公子啊” 谢采薇未料到话题突然扯到了自己身上,愣了一愣,耳根一红,嗔道,“你这小妮子,好好的怎么突然扯我身上来了。” 溶月笑得狡黠,露出洁白的贝齿,“我可不是突然一说。表姐之前也说了,此次皇上叫这么多世家小姐过来,打的就是给各皇子纳妃的盘算,表姐蕙质兰心,说不定就被哪位皇子看上了。” 谢采薇到底不如溶月胆大,听得她这般裸地谈论自己的婚事,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啐一口道,“小妮子,说话怎的这么口无遮拦起来了。” 溶月却愈发来了兴致,微微直了身子道,“要我说啊,这五位皇子中,我倒是最看好七皇子。” 谢采薇闻言微怔,用扇子微遮薄唇,抬了眼看去,不解道,“这是为何” 溶月又舀了几口红豆莲子粥喝了,唤了云苓将白瓷青花碗收下去,这才用帕子擦了擦唇,不紧不慢地分析道,“大皇子已有正妃,五皇子不学无术,自然非良人。二皇子日后前途不明朗,四皇子性子不算好,这么想来,还是七皇子彬彬有礼,玉树芝兰,是个靠谱的人选。” 谢采薇挑了秀眉奇道,“大皇子二皇子五皇子也就罢了,四皇子如何性子不好了听说四皇子在众人口中的风评不错啊。” 溶月咽了咽口水,忍住没将内心的忿然鄙夷之情表现在脸上,只含糊道,“我觉得四皇子有些虚伪罢了。” 谢采薇笑笑,头上的雕并蒂莲衔珠翡翠长簪坠下的流苏也跟着微微晃动了几下,“皇室中人有哪一个不是带着面具示人的所以啊,我压根就没想过要嫁入皇家。” 溶月叹一口气,面上微微染上点忧色,“表姐,你的家世摆在那里,又是适合的年纪,我倒觉得皇上给你赐婚的可能性很大。” 被溶月这么一说,谢采薇也隐隐有了担忧。昨日晚宴上,她并不想出彩,可是又不能过于平庸以免皇上起疑,左思右想才挑了个左右手书写的才艺,没想到皇上似乎颇为喜欢,赐下那么多东西,倒真是出乎她意料了。若真如表妹所说,那她该怎么办 溶月见谢采薇皱了眉头,想了想,安慰道,“表姐,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了。有了我二姐这档子事在前挡着,皇上就算想赐婚也不会选在这会了。何况外祖父在朝中颇有声望,皇上若想打你婚事的主意,怎么着也会同外祖父商量一番的。你若真不愿嫁给皇子们,回了京后,不如赶紧叫舅母帮你相看相看人家。” 谢采薇见溶月说着说着又绕回了这个话题,忙咳了咳,出言制止了她接着想说下去的话头,“好啦我知道啦,回去我就跟娘说一说。”她顿了顿,又道,“如今才过了不到一个月,我就呆得有些无聊了,真想早点回京才好。”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亮了亮,看着溶月道,“表妹,你的生辰好像快到了吧” 被谢采薇这么一提醒,溶月才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快到生辰了。瞧见溶月愕然的眼神,谢采薇噗嗤一笑,“你啊,怎的连自己生辰都忘了可惜不能在京里过了,不然我们两家人热热闹闹的替你过个生辰该多好。” 溶月闻言也有些怅然,这可是她重生之后的第一个生辰呢,居然不能同家人一起过,真是有些可惜了。 谢采薇见她眼中的亮色暗了下去,忙出言安慰道,“表妹,你也别不开心了,到时我过来陪你。” 溶月展颜一笑,眉眼弯弯地看向谢采薇,“多谢表姐啦”这时,脑中突然想起之前想问谢采薇的事,便开口问道,“表姐,你同慕容嫣熟吗” 谢采薇摇了摇头,好奇地抬目和她对视,“点头之交而已,表妹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溶月凑近了一些,神神秘秘道,“我觉得她好像对大皇子有点意思呢。” 谢采薇闻言一惊,错愕地看向她,“这不太可能吧我瞧着她同大皇子妃关系挺好的啊,你莫不是看错了” 溶月浅浅一笑,也不说太多 也不说太多,只道,“我也就是这么猜猜。昨晚表姐献完艺后,大皇子的目光在你身上停了一瞬,我便瞧见慕容嫣看你的眼神冷了一分。不管是不是,表姐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毕竟她身后之人可是惠妃。” 谢采薇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瞪大了眼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会的。只是我倒觉得惠妃娘娘不大可能让慕容嫣嫁给大皇子。” “为何”溶月颇有些好奇,“我听说慕容家对这个嫡小姐颇为宠爱,保不准她闹一闹,惠妃和慕容佐就答应了呢” “不会的。”谢采薇分析道,“皇子们的婚姻大多是出于政治考虑,哪怕只是一个侧妃之位,谋划得好了,也能替皇子争得不少助力。慕容家本就是站在大皇子这一边的,这个侧妃之位一定会给一个更有价值的人,而不会遂了慕容嫣的意。惠妃和慕容佐就算再疼慕容嫣,也定会以家族的利益为重。” 她瞧见溶月鬓边垂下的发丝,伸手替她绕至耳后,带了些语重心长道,“京中各大家族错综盘杂,表妹日后也要多多留心一些。我看着你们二房和三房并不像是安分之人,所以你切不可掉以轻心了去。” 溶月郑重应下,“嗯,表姐,我明白,日后定当会更加小心一些。” 正在这时,云苓急急从门外走了进来。 “怎么了”溶月瞧见她急匆匆的模样,颇有些好奇,“又出何事了” 云苓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郡主,表小姐,方才皇上传下圣旨给二小姐了。” “圣旨怎么说”溶月挑眉望去,眼中夹了一丝兴味。 “皇上将二小姐赐给了四皇子。”她顿了顿,故作神秘道,“郡主,您猜猜,二小姐得了个什么位分” “估摸着是个侧妃吧。”皇上不喜沈汐云,又出了这档子事,自然不可能是正妃之位。 云苓摇了摇头,兴高采烈道,“不是,只是个贵妾之位” 居然只是贵妾 溶月颇有些吃惊,不知萧梓琰同皇上说了什么,居然能让皇上不顾二叔的面子,只赐了个小小的贵妾之位给沈汐云。一想到沈汐云此时的面色,溶月的唇便不由自主勾了起来,真想亲眼看看此时沈汐云愤恨不甘的神色。 她这么一想,顿时来了些兴致,笑盈盈看向谢采薇,墨色深瞳中光华闪耀,“表姐,难得皇上赐婚,我作为妹妹,若不去恭贺二姐姐一番,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表姐要同我一起去么” 谢采薇看着她亮意灼灼的眸子,好笑道,“你啊罢了,我跟你一起去吧,免得你二姐又生出什么事端来。” 见谢采薇应下,溶月忙唤了玉竹进来替她梳妆打扮一番。 “去挑了那件镜花绫烟霞色绣折枝堆花襦裙来吧,鲜亮喜庆,二姐姐得了这等好事,我可不能穿得太素淡了去。”溶月想了想,笑着吩咐道。 谢采薇只看着她但笑不语,眼中一抹宠溺神色,自己这个表妹啊,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的性子。 准备妥当,二人相携往沈汐云住的临芳院而去。 今日天气极好,天空明澈如一块湛蓝的宝玉,偶尔有轻扬的风吹来,吹起地上的碎花落叶。此时夏荫正浓,繁花锦簇,树影间明明灭灭的光斑,细碎地洒在地上,层层叠翠,显得雅致而宁静。 二人一路看着风景,行得不紧不慢。走到半路,却碰到了也往临芳院方向而去的蔡思颖。溶月眼中闪过一丝奇色,蔡思颖这是也想往临芳院去她忆起昨晚的晚宴上,蔡思颖跳那支胡旋舞时对着萧梓琰暗送了好几次秋波,难道她也对萧梓琰有意思想想也有可能,蔡全是萧梓琰的人,那蔡思颖肯定私下里也见过萧梓琰。 想到这,溶月不由心中冷哼一声,萧梓琰那般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多姑娘喜欢他。 蔡思颖自然也瞧见了他们,婉约婀娜地走了过来,裙摆层叠繁复,卷起一波又一波的衣浪。 溶月和谢采薇同她互相见了礼,蔡思颖眼中波光盈盈一转,娇娇柔柔开了口问道,“郡主和谢小姐也是往沈小姐那去的” 谢采薇点点头。 蔡思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亮色,她带了些笑意道,“我听说皇上将沈小姐赐给了四皇子,正想去恭贺一番。既然郡主和谢小姐也是往临芳院去的,不如一起如何” 这个蔡思颖,似乎也不是什么善茬,又对沈汐云抱有敌意,溶月乐得看好戏,自然不会拒绝,三人便齐齐往临芳院而去。 一进得临芳院的庭院,便觉得院中笼罩着一股沉闷的气氛,沉闷之感扑面而来。院子里头静悄悄的,伺候的宫女内侍们行走间都是蹑手蹑脚的,一脸肃然,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溶月转了转玉白手腕上的多宝绞纹银镯,眼波一转,招手唤来旁边一个粉衣小宫女,“你进去通报我二姐一声,就说我和谢小姐蔡小姐前来拜访。” 小宫女抖了抖,怯怯地看了溶月一眼,不敢不应,只得战战兢兢地挪了进去。不一会她便出来了,面上有些苍白,颤抖着行了个礼道,“郡主,谢小姐,蔡小姐,沈小姐有请。” 溶月点点头,同谢采薇,蔡思颖施施然进了屋。 沈汐云此时正坐在正厅的椅子上,面色黑沉如墨,眼中似带了一丝通红的血色。见到她 色。见到她三人一同进来,沈汐云垂了眉眼,走下椅子迎了上来,语声中带了一丝冷淡,“今日什么风把七妹妹和两位小姐一同吹来了。” 溶月展颜一笑,笑得欢悦,“听说皇上下圣旨给二姐姐赐了婚,我和表姐便想前来恭贺二姐姐一番,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谢小姐,便一同来了。二姐姐大喜啊” 看着溶月巧笑嫣然的模样,沈汐云脸色一白,不由呼吸一滞,笼在袖中的手指紧了紧。她费了好大气力才压下心中的愤懑和不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淡一些,冷冰冰道,“几位真是有心了,汐云在此谢过了。”说罢,束手立于一旁,不再开口,竟有些下逐客令的意味了。 溶月眨了眨眼,望着沈汐云欲言又止。 沈汐云这会只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才好,只装作没看见,既不叫人上茶,也未叫人看座,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蔡思颖冷哼一声,斜了眼看向她,“这便是沈小姐的待客之道莫不是沈小姐得了皇上的赐婚,尾巴便翘到天上去了” 溶月假意扯了扯她的衣袖,看了眼沈汐云越来越沉的脸色,示意她别往下说了。蔡思颖一甩衣袖,娇声道,“郡主,你也别不让我说。沈小姐这还只是个贵妾呢,若是赐了个正妃之位下来,沈小姐还不定怎么给我们脸色看了” 沈汐云被她这么裸地一讽刺,不禁气得浑身发抖起来,尖利的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之中,掌心传来的痛意让她瞬间清醒起来,不由打了个激灵。她这是故意来刺激自己的,自己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分寸免得白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她深呼吸一口气,微微沉下些心来,只是到底还有些忿然。蔡思颖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对自己指手画脚一想这,方才稍微平静下去的心又起了波澜,语声也不由尖利起来,“蔡小姐若是来挑事的,便请回吧,我这里不欢迎。”她一向最好面子,说得还算是彬彬有礼了,只是说话间端了一副傲然的架子,高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蔡思颖万分鄙夷地睨她一眼,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讽意更甚,愈发看她不顺眼起来。都爬上四皇子的床了,还在这里装什么清高她这种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怎么配的上四皇子那样高风亮节之人 她心中不甘,说出的话愈发尖利起来,“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纯良,昨晚也不知道是谁恬不知耻地爬上了四皇子的床” 话音未落,蔡思颖只觉一阵劲风扫过,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啪”的一声,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 蔡思颖捂住脸,无可思议地看着沈汐云,这个贱人,居然敢打自己不由目光一冷,挥手也甩了过去。 沈汐云早有防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旁侧一推,直推得蔡思颖打了个踉跄。 谢采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小声惊呼了出来。 蔡思颖眼中厉色更甚,圆睁了双目,睚眦欲裂,尖利地骂道,“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也不知素日同多少个男人背地里有过勾搭了,这会居然还妄想通过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攀上四皇子我呸,你这种恬不知耻的女人,连给四皇子提鞋都不配” 沈汐云方才被蔡思颖拿话一激,控制不住地出了手,这会冷静下来,便有些后悔了。刚想陪个不是,听到蔡思颖这般毒辣的咒骂,面上一沉,哪还管得上什么道歉,立马冷了脸色反唇相讥起来。 她素来自诩名门淑女,自然骂不出蔡思颖那般粗鄙的话来,但说出来的语句也是厉害得很,句句戳人心窝子。 沈汐云冷笑一声,居高临下般俯视着蔡思颖,“蔡小姐怕是嫉妒我吧。对,我就是可以嫁给四皇子,贵妾又如何,四皇子尚未娶妻,如今他的府中不就我一人而已,四皇子所有的好,所有的关爱,所有的温柔都只会分给我一个人。蔡小姐你呢就算是哭着喊着想进四皇子府怕也是进不了吧,别说贵妾了,你连个贱妾也当不成” 蔡思颖被沈汐云说出心声,又羞又恼,彻底被她这话给惹怒了。方才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这会一用力,又低了头一头撞了过去,直把沈汐云撞得一屁股跌倒了地上。 溶月乐得在一旁看好戏,嘴里只假意劝阻道,“二姐姐,蔡小姐,你们快别吵了,闹大了只会叫人看了笑话去。” 沈汐云此时已完完全全在气头之上,彻底失去了理智,听到溶月的劝阻,一记眼道横飞了过来,眸子通红如火,似含了无数怨毒的煞气恶狠狠地道,“沈溶月,你也别在这里假惺惺的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高兴得很,你就巴不得看我的笑话吧” 溶月退后几步,眼中浮现出点点泪花,抬了眼惶恐道,“二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蔡思颖一把抓住沈汐云的头发,一边纠扯一边大叫道,“你这个贱人,自己心术不正,便看谁都是这样,你怎么不去死” 沈汐云一吃痛,没空再管溶月,又回转身同蔡思颖撕扯起来。 在这样一片嘈杂声中,溶月竖了竖耳朵,敏感地听到了院中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她最近功夫渐长,听力也好了不少,很容易便听出了来人是个男子。 溶月悄悄挪了挪身子,余光便瞟到门口不远处出现了一双云龙黑底靴子的 黑底靴子的靴子,这靴子,她瞧着有些眼熟,似乎正是萧梓琰前几日所穿。不由暗自已经,萧梓琰,他居然来沈汐云这里了 溶月眸光一转,计上心来。 她走到沈汐云和蔡思颖面前,惊呼一声,假意劝阻道,“二姐姐,沈小姐,你们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嘛”见二人不听,溶月便转向沈汐云,柔声道,“二姐姐,快住手吧你这番样子,若叫四皇子看到了,该做何感想。” 沈汐云正在起头之上,闻言想也没想,连带着把对萧梓琰的怒气也发泄了出来,她冲着溶月吼道,“那又如何他夺了我的清白,到头来却只允我个贵妾的身份,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说吧,手一挥,将溶月甩到了一旁。 溶月扶住旁边的红花木书桌,微微低了头,面上露出一抹舒畅的笑容来。沈汐云还真是气不过了,居然说出这种话来,这可是比她想象的中情况还要好呢 沈汐云正与蔡思颖打得难舍难分,突然听到一声冷厉的话语响起,“道貌岸然的小人原来沈小姐便是这么看本宫的” 萧梓琰盯着面前扭做一团的两个女人,一脸不郁,昨晚之事虽然他不记得是谁的过错了,但到底是自己占了人家姑娘的清白,父皇又只给了她一个贵妾的身份,就算是做做表面功夫,自己也是该来看看沈小姐的。 他自问是存了一番好心的,只是没想到一来,便见到了这样一副不堪入目的画面。 沈汐云听得这熟悉的声音,浑身一颤,惊恐地抬眼朝门口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达成共识,惊人猜测 四四皇子,他怎么来了 沈汐云看见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一时惊慌不已,忙低了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狼狈。然而一垂首便瞧见自己身上狼狈不堪的模样。为了能在清凉殿晚宴上一鸣惊人,她昨日特意换上了一身簇新的行头,一袭染莲红十样锦妆花缎罗裙,腰细玉色缎带,头簪八宝玲珑簪,当时一看,端的是风华无双。 今早刚回临芳院,便有圣旨传下,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她都还未来得及将身上这套提醒着她昨日有多耻辱的衣裳给换下来。 现在一瞧,只见脚上的祥云纹绣牡丹绣鞋上被踩得灰扑扑的残败不堪,鞋尖上原本缀着的莹润东珠已经被扯得摇摇欲坠了,哪还有半点刚穿上时瑰丽明艳的模样她到底是个爱美的姑娘家,又对萧梓琰有几分情意在,慌忙将三寸金莲往裙子下摆里藏了藏,只是那原本鲜亮的裙衫也被揉扯地皱巴巴的,哪里藏得住这般手忙脚乱的样子让她愈发显得灰头土脸起来。 萧梓琰冷眼瞧着沈汐云这般作态,只觉得假惺惺得很。他的目光落在被沈汐云甩手拂到一旁的溶月身上,眼中神色闪了闪,走上前去扶了溶月一把,一边关切道,“郡主,你没事吧” 沈汐云和蔡思颖看见这一幕,脸上同时一白,沈汐云内心的憋屈之感快要漫溢了出来,那种感觉,比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还要难受。四皇子要娶的人是自己当着自己的面去关心别的女人,他这是在狠狠打自己脸吗 然而沈汐云毕竟不是省油的灯,她只怔了一小会,很快便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拈酸吃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自己在四皇子心目中的形象再恶化下去。 她很快便收起脸上狰狞的神态,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眼中带上点点晶莹的泪珠,弱柳扶风般走到溶月面前,娇柔道,“七妹妹,对不起,方才我不是故意的。”她软了身段,嗓音柔媚,也不看萧梓琰,似乎是在真心实意地同溶月道歉一般。 溶月心中闪过一丝慨叹。她方才好不容易才忍下心中不断翻滚的恶心之感没将胳膊肘上萧梓琰的手拂开,为的就是给沈汐云添堵。她果然在沈汐云脸上看到了一瞬间的扭曲。 然而,沈汐云到底是沈汐云,心中的城府比蔡思颖高了不只一个档次。蔡思颖现在还在拿怨毒的眼神剜着她,沈汐云已经很快收起了脸上狰狞的神色,换上一脸关切的模样。沈汐云,还真是做戏的翘楚。 溶月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垂眸敛了眼中的冷意,这才缓缓抬头,眼中一派无辜纯净的神色,她咬了唇,目光中水波盈盈,带了些许委屈,“二姐姐,我也是好意劝你,你恼我也就罢了,怎么能这样说四皇子呢。”说着,又转了目光怯怯地看一眼萧梓琰,似乎在为他感到不值一般。 瞧见溶月眼中的莹莹光华流转,萧梓琰心中一喜,郡主这是在为他打抱不平吗这么一想,手又伸了出去,“郡主方才有没有磕到哪里本宫先扶你坐下吧。” 刚要触到,溶月旋身一躲,侧了身子避过他的手,低头掩下眼中的一闪而逝的厌恶。她后退了几步,行了一礼,动作旖旎婀娜,笑得羞怯而矜持,“四皇子想必是来看二姐姐的,我和表姐便不打扰了。” 说着,转头看一眼谢采薇,对着她使了个眼色。 谢采薇会意,接口道,“是啊,四皇子,那我们便告辞了。”说罢,略微一福,状似担忧地看一眼沈汐云,拉着溶月离开了。 目送着溶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萧梓琰才收回目光,冷冰冰的看向沈汐云。 见他转过头便换了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沈汐云手下蓦然一紧,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甘,心头一把怒火熊熊燃烧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抬半垂地拿眼去觑萧梓琰,面上一副含羞带怯的表情,只是她方才脸上被蔡思颖抓出几道红印出来,通红的血丝略显狰狞,配上这样娇羞的表情,着实有些违和。 她调整好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温柔一些,“四皇子,方才是汐云一时心急说错话了,请您不要往心上去。” 萧梓琰冷哼一声,并未出声搭理。 蔡思颖此时还未离开,瞧见沈汐云在萧梓琰那里碰了钉子,不由嗤笑一声,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对上蔡思颖,沈汐云可没有这么好的性子了,方才这个女人把自己拽得痛死了,还没找她算账,这会居然还在一旁看起戏来了 沈汐云冷凝了目光,声音陡然透出森冷,“蔡小姐,你既已恭贺过我了,便请回吧。四皇子在这里,蔡小姐还是避嫌的好。” 蔡思颖一呛,沈汐云说的是实情,蔡思颖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只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带上甜美的笑容对着萧梓琰娉娉袅袅一福,这才不甘心地离开了。 萧梓琰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沈汐云眼色一暗,脑中飞快地盘算了一番,收了些脸上的柔弱之色,看他一眼道,“四皇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梓琰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话,愣了一愣,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沈汐云看他一眼,朝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对付四皇子这种人,扮柔装弱是行不通的了,得攻心为上。 了,得攻心为上。 她一眨不眨地正视着萧梓琰,眼中神色流露出几分坚毅和决绝,看得萧梓琰一愣。沈汐云开口道,“昨夜之事,小女子完完全全是受害者,可四皇子似乎不信,不然皇上也不会赐一个贵妾的身份给我。”她冷笑一声,“四皇子若不想负责,大可以将此事当做没发生过,我沈汐云不是那种就此赖上四皇子不放的人,没必要拿个贵妾的身份来侮辱我。”她说得义正言辞,倒显得此事理亏在萧梓琰了。 萧梓琰被她说得冷了一瞬,狐疑地盯着沈汐云,试图从她脸上的表情找出什么破绽来。沈汐云知道,她和萧梓琰此番博弈,一定不能输,否则日后她在萧梓琰心中便没有任何值得重视的地方了。想到这里,腰身挺得愈加笔直,脸上是凛然不可侵犯的神色。 萧梓琰果然动摇了。 昨夜之事,他是真的没有半点印象了,但他相信自己还不至于醉到这种地步。沉吟片刻,开口道,“沈小姐,昨夜之事孰是孰非,现在在来讨论也没有意义了,父皇既然赐了婚,本宫日后也不会亏待于你。”虽然还是未承认,但好歹语气比方才软了一些。 沈汐云如此精明之人,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退让,她抬手捋一捋自己鬓边的散发,“圣旨既下,汐云就算是再委屈也没有法子了,为了我的家人,我也不可能抗旨不遵。我日后既然要嫁与四皇子,那你我便是一家人,四皇子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助四皇子一臂之力。” 萧梓琰心中一动,看着她深沉的眼眸,淡然出声道,“本宫不知,沈小姐能助我什么” 沈汐云并不躲闪,直直回望过去,双眼愈发黝黑,深不见底,似笼了一层迷雾。她勾唇一笑,唇边绽放出灼亮的笑意,语声清浅,“不如四皇子先在次稍后片刻待我梳妆整理过后再同四皇子细细讲来” 萧梓琰盯着她目光深沉看了一会,突然也朗声笑了开来,“真没想到,沈小姐也是个聪明人。本宫就喜欢同聪明人说话,沈小姐请便吧。” 溶月和谢采薇出了临芳院,便在十字路口分了手。 “郡主,您说四皇子怎么会去看二姑娘他不应该以为二姑娘算计了她么”云苓跟在她身后,好奇道。 溶月眼中一抹深意,讥诮地笑笑,萧梓琰会去,是因为他是一个极重表面功夫的人。木已成舟,不管这事孰是孰非,该有的姿态他必须得拿出来。落在别人眼中,只会觉得他心肠好,待人彬彬有礼,被人算计了还好心地去探望一番。前世,他的好名声就是这样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 溶月眼中迸射出明亮的火花来。沈汐云不是省油的灯,萧梓琰更不是,他二人凑在一起,一定会比前世折腾出更多的风浪来。这样才好,自己不怕他们折腾得太大,就怕他们不折腾只有有了破绽,自己才能见缝插针,各个击破 一旁的云苓见溶月但笑不语,眼中神色亮意灼人,就像饿了几天的猛兽突然间看到猎物一般,让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郡主的心思,自己是越来越猜不透了,还是老老实实地该干嘛干嘛吧。 云苓低头嘟囔着,再抬首时发现溶月已经走了一小段路了,忙小跑着跟了上去。刚赶上溶月,她的视线落在另一侧的小道上,奇怪地“咦”了一声。 “郡主,那不是郑昭容身边的思蕊么”云苓指着那边出声道。 溶月循声望去,果然是一袭月白色宫女服饰的思蕊,她面色苍白,耷拉着头,双手垂在身侧,身后跟了个面熟的小太监,却是上次查案时汪忠指派过来的小卓子。 溶月定住脚步,等着他们过来。 小卓子瞧见溶月,忙过来请安。“奴才见过明珠郡主。”思蕊也跟着行了礼。 “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溶月看一眼面容憔悴的思蕊,出声问道。 “回郡主的话。”小凳子恭恭敬敬道,“皇后娘娘让奴才将思蕊带去尚宫局另行分配。” “是吗”溶月扫一眼了无生气的思蕊,淡淡问道,“她这种情况,一般会被分去哪里” 小卓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道,“思蕊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再分去伺候主子,大约只能分到浣衣局之类的地方了。” 思蕊闻言,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了。 溶月的目光在思蕊脸上顿了顿,转向小卓子,“我那听泉居中正感觉缺个人手,不知能不能把思蕊调到我那里去” 小卓子闻言一愣,很快便明白郡主这是想提携思蕊一下。现在将思蕊调到听泉居了,就算日后郡主离开了行宫,那思蕊自然也不会再调动了。呆在听泉居里,只有夏季的时候需要伺候一下主子,平日里都清闲得很,而在浣衣局,整日整夜都需要浆洗衣裳,自然是在听泉居里伺候要好得多。 他也是个人精,本来思蕊如何分派也不过他打个招呼的事,既然能卖郡主一个人情,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心中掂量清楚了,忙点点头,“郡主既然瞧得上这丫头,也是她的福分,奴才哪里敢说不呢”说罢,推了推愣在原地的思蕊,“还不快谢过郡主。” 思蕊蓦然回神,慌忙跪了下来叩首谢恩,语声中透露出抑制不住的惊喜,“奴婢谢过郡主,奴婢谢过郡主。” 溶月摆摆手,“你起来吧,先跟着小卓子办 着小卓子办完手续之后便来听泉居吧。” “是。”思瑞清脆应下,脸上一扫方才的憔悴之色。 溶月点了点头,便又抬步朝听泉居走去。她眼光一撇,正好看到云苓亮晶晶盯着她的眸子,不由失笑。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我脸上又没东西。” 云苓嘿嘿一笑,并不收回目光。 溶月知道她心里好奇,伸出葱白指头戳了一下云苓的额心,嗔道,“你啊,凡事要多动动脑,自己想不出了再来问我。” 云苓紧锁内心,犹疑着分析道,“郡主留下她应该是因为郑昭容的缘故吧。” 溶月眼中亮了亮,点点头饶有兴致的看过去,“这话怎么说” 瞧见溶月鼓励的眼神,云苓大着胆子接着分析道,“郡主平日并不喜欢很多人伺候,留下思瑞就必然不是郡主说的人手不够的原因。奴婢瞧着思瑞性子胆小怯弱,性格上并无什么过人之处。这么一分析,她唯一的特别便是她曾经伺候过郑昭容了。” 溶月赞许地点了点头,抬头看见已经离听泉居不远了,便带着云苓进了房间,在竹榻上坐下,接着问道,“那你再说说看,郑昭容的案子已经破了,我为何还要留下思蕊” 相对于玉竹来说,云苓没有她那么细心谨慎,有时也不如云苓那般会揣摩自己的心思,可自己不能时时带上玉竹,自然要找机会开始培养云苓敏锐的观察力和领悟力了。 云苓很快便明白郡主的良苦用心,努力思索了起来。想了一会,她才期期艾艾道,“郡主,奴婢实在是想不出。” 溶月垂下眼睑徐徐喝一口杯中的茶水,并不焦急,眉目舒展,淡然道,“没关系,待会我问思蕊话的时候,你在一旁认真看看。” 云苓点头应下,眼中目光晶亮,似乎颇为期待。 溶月见状勾了勾唇,面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好了,你先下去吧,过会儿思蕊来了你引她过来便是。” 待得云苓的身影转过门扉看不见了,溶月才收回眼神,目光闲闲地落在竹榻小几上的棋盘之上,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异色,她定定地看了一会,微挽了袖口,伸出玉白的小手捻起一颗黑子,思索片刻便落了下来。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似斟酌了许久才落子,然而下手的时候又是万分果决,没有半点犹豫,一时间房中便只剩清脆的落子声。 思蕊跟着云苓进来的时候,便看到郡主闲闲地倚在榻上,双指中夹着一颗玉白的棋子,衬得其肤如凝脂。从她的角度望去,只看得见半边侧脸,下颚精致小巧,眼角流曳婉转,泄满目风情,唇上胭脂半染,艳至绝伦,她不由看呆了去。 “郡主。”直到耳畔响起云苓小声的呼喊声,思蕊才回过神来,忙垂首敛目不敢再多看。 “来了”溶月慵懒地应一声,手中的白子应声落下。她将棋盘推至一旁,这才悠悠然看向思蕊。“都交接好了么” “回郡主的话,一切都已交接好了,日后奴婢便是这听泉居中当差的宫女了。”她说完这话,退后一步跪了下来,对着溶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奴婢多谢郡主相救之恩。” 溶月伸手示意云苓将她扶了起来,又端起一盘的湖蓝青花茶盏,微微啜一口,这才不紧不慢道,“你也不用谢我,我之所以把你要到听泉居来,是因为有话想问你。”她的声音清啭,绝美面容隐在茶杯中袅袅升起的白雾之后,脸上神情有些看不真切。 “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思蕊自然知道郡主不会无缘无故便要了她过来,早就最好了为她赴汤蹈火的准备,如今听得郡主不过是想问她一些话,反而欢愉了起来。 “郑昭容是如何得宠的,你给我原原本本的讲一遍。” 听到溶月开口问郑昭容的事,思蕊愣了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低头将当日之事说给溶月听了一遍。 溶月沉吟片刻,抬目问道,“郑昭容为何突然会想到去扑萤虫” “奴婢不知。”思蕊摇摇头,“郑昭容一日外出后,回来便嚷嚷着让奴婢们去抓了萤火虫养起来,连着好几日,一到晚上便让奴婢们将萤火虫放了出来,然后在院中扑流萤。” 溶月眉头皱得更紧了,郑昭容究竟在搞什么把戏她想了想,又问道,“那下棋呢下棋是怎么回事” 思蕊的神情愈发恭谨起来,“奴婢并不是很清楚,昭容刚入宫时似乎并不喜欢下棋,后来也是那日回来之后,便将尘封已久的棋盘拿了出来,开始练起棋来。昭容似乎本来就有些底子,所以那晚皇上同她下过棋之后颇为高兴,后来便宿在了漪澜殿。” 溶月端起茶杯,稍沾了沾茶水,润湿了一下唇畔,神情依旧清淡,然而眉间夹了一些疑色。她之所以问这些,是因为那日梁嫔在要求同皇上单独谈话之前,说了一句话,就是因为这句话,皇上才同意了她的请求,想来定是句很重要的话。因为梁嫔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溶月听得并不真切,只隐隐听到了“受宠”两字。 她后来仔细一想,郑昭容的得宠的确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刻意在投皇上所好一般。可是,她是如何知道皇上会被这些招数打动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间,思蕊微微抬了头,迟疑了一瞬,这才犹疑道,“郡主,还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何事”溶月微微直了腰身,目光灼灼地看向思蕊。 “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前,有一天晚上昭容独自从外面回来,面露喜色,奴婢问她发生了何事,她却不肯说。后来赏花宴之时,昭容曾叫奴婢偷偷去看过郡主。” “偷偷去看我”溶月大惊,她与郑昭容之前根本就不认识,郑昭容为何要派人去看她“她是怎么吩咐你的一字不落的告诉我” 见她突然如此激动,思蕊微微唬了一跳,定了定神方回道,“昭容说,你去瞧瞧这明珠郡主的样貌,是否能如人们所传的那般天香国色是否真能让人牵肠挂肚念念不忘” “郑昭容在这之前有没有提过我”溶月急急问道。 “不曾。”思蕊摇头否认。 溶月心中疑惑万分,赏花宴之前她在京中并没有什么国色天香的名声传出,更不存在什么让谁牵肠挂肚念念不忘吧再联想起梁嫔死之前说的那句,“都是你都是你和那个贱人”脑中似乎有什么灵光一闪,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 她心思转动,突然念头一转,恍然间想明白了什么,不由大骇,额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来。 “郡主,您怎么了”瞧见溶月突然面色大变,云苓吃了一惊,赶忙上前问道。 思蕊也满脸惊愕之色,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让郡主突然这么紧张。 溶月身上冷汗急下,窗外明明烈日当空,酷暑难当,溶月的周身却泛起一阵凉意,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勉力才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抬眼看一眼思蕊惊吓的面容,强撑着挤出一抹笑容,吩咐道,“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让人去叫你。” “是。”思蕊微微一福,担忧地看了溶月一眼,这才出了房门。 待思蕊一走,溶月瘫倒在竹榻上,定定地望着窗外的景致出神,眼中一片茫然,似乎没有了焦距。 云苓一脸急色,慌张道,“郡主,您到底怎么了可别吓唬奴婢啊。” 溶月无力地摆了摆手,一想到脑海中那个猜想,便止不住浑身发冷。她喑哑着嗓音道,“我没事,云苓,你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云苓嘴一张还想说什么,溶月沉凉的目光便望了过来,目光中含着不容拒绝的力量,将她想说的话堪堪堵在了嘴中。 云苓无法,只得行完礼,一步三回头地退下了。 溶月咬着下唇,脑中一片空白,良久,她才回过些神来,仔细思考着自己方才那个想法到底有多少可能性。 如果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郑昭容和梁嫔受宠的原因,是因为她们都像一个人她娘 初见梁嫔时,溶月便觉得她有些眼熟,却有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只得归结为自己见过梁晓苒的缘故,可是现在一想,是因为她的眼睛,同娘亲的有两分相似,笑起来眼角的弧度,会让自己觉得莫名的熟悉。 而郑昭容,她一定是不知从哪得到了皇上痴恋娘亲的消息,所以才投其所好,故意模仿娘亲的喜好。她不知道扑流萤有怎样的故事,但娘,也是擅长下棋的 溶月越想越觉得可能,面色渐渐惨白起来。 皇上,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被人挑了出来,会落人多大的口实他是皇上,别人自然不敢明灭上说,但娘呢,此事对娘会造成多大的困扰难怪娘那日无论如何也不想见皇上,难怪爹和娘平素都不让自己进宫,难怪皇后对她那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态度往日许多想不通的问题,在这一瞬突然全部贯通了起来。 明明是七月的盛夏,溶月却觉得全身发凉,冰冷的寒意从脚底一直蔓延上来。皇上对娘的这份感情,根本就已经到了畸形的地步总一天,会将自己一家拖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她瞪大着眼,突然脑中闪过一个猜测 前世爹的死,她一直以为是因为爹功高盖主引来了皇上的忌惮,现在这么一想,爹被污叛国,是在娘亲死了之后。难道皇上是因为爹没有护住娘 溶月的手止不住抖了起来,这这简直是太匪夷所思了。皇上对娘的感情,真的浓烈到了如斯地步么 可若是真的喜欢,皇上根本就不会有找替代品的这种行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得不到的最珍贵罢了,求而不得,所以才产生这般可怕的执念。 溶月冷凝了眉眼,此时关系重大,她一定要想一个万全之策让自己一家先避开这个风头才行。 还没想出个结果来,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谁”溶月收回思绪,看向门口。 “郡主,是奴婢。”玉竹轻声应答。 溶月长吁一口,吐尽了心中的浊气,这才坐了起来道,“进来吧。” 玉竹推门而入,目有忧色,手中端着新鲜的冰块,“郡主,您没事吧”方才云苓出去同她一说,玉竹真有些放心不下,这才赶着过来了。 溶月此时面上已恢复从容,淡淡地点点头,“我没事了,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罢了。” 见她如此,玉竹知道郡主不愿多说,便知趣地不再追问,只汇报道,“郡主,思蕊奴婢已经安排好了,您现在要不要传膳了呢” “好。”溶月压下心中隐隐的担忧,点头应下。 日子这样如 日子这样如流水般的过了几日,溶月总觉得在这样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着汹涌澎湃的暗流,不知哪一天会突然喷涌出地表。 算一算娘亲也怀孕快七个月了,因为是随驾前来,外头的书信递不大进来,只有前些日子哥哥好不容易才托了人递了一封家书进来,信上说家中一切安好,娘的身体也不错,让她不用担心,好生在行宫呆着,遇事要谨慎一些。只是可惜今年她的生辰不能陪在她身边过了,回去之后一定补上。 说起来,今日便是溶月的生辰了。到底是心中藏了些事,溶月隔天夜里睡得并不安稳,第二日早早便醒来了。 听得溶月的呼唤,玉竹忙进来伺候着她梳洗好了,又特意挑了件蜜合色梅花镧边海水江崖裙,因为衣裳式样繁复,所以发上只斜簪了一支海棠滴翠玉簪子,倒也不显得重重堆砌,只觉得浓淡相宜。 这边溶月刚妆扮妥当,便见云苓喜气洋洋地端了个青瓷碗进来了,碗中盛着一个莹白的鸡蛋。 她将青瓷碗放在溶月面前,笑吟吟道,“郡主今日是寿星,快将这个鸡蛋给趁热吃了。” 溶月笑着接过,用筷子将碗中的鸡蛋夹了起来,“我生辰之事,你们没有同旁人讲吧” “没有。”云苓摇摇头,“便是叫厨房煮鸡蛋过来都只说郡主突然想吃了。” 溶月这才放下心来,慢慢地将手中的鸡蛋吃完了。不是她太小心谨慎,实在是这样的风尖浪口之上,她不想大家再把目光过多地投向她。这生辰反正年年都要过的,今年不庆祝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吃完叫云苓收了碗下去,便听得小宫女来报说谢采薇来了。 溶月忙着人将她请了进来,一边穿好鞋子迎了出去。 进了屋内,谢采薇笑意盈盈道,“表妹生辰快乐。” “谢谢表姐。”溶月开心道,又将她迎到榻上坐了下来。 谢采薇坐下来,朝身后的暗香示意了一下,暗香便将怀中抱着的卷轴递了上来。谢采薇接过,又递给了溶月。 溶月好奇地接过,侧了头看向谢采薇,“表姐,这是什么” 谢采薇眉眼弯弯,“我送给你的生辰礼,展开看看便知道了。” 溶月小心将画卷在榻上展开,待看清卷上的画作时,眸色一亮,看着谢采薇一脸雀跃道,“是齐白的松柏高立图谢谢表姐我想了好久,却一直没找到,表姐是在哪里找到的” 谢采薇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羞赧一笑,“我也是知道你一直想要这幅画,便托了哥哥去帮忙找找,最后终于在一个民间的收藏家手里找到了。说起来,这功劳还要归哥哥呢。” 溶月微微怔愣了一下,很快又扬起一个明亮的笑脸,“表哥要感谢,表姐自然也是要谢的” 谢采薇便不再推辞,两人又闲聊起其他的话来了。 坐了一会,溶月突然想起昨日自己与自己对弈时有一步棋不知该如何走下去了,表姐棋艺比自己好,便摆了棋盘,向谢采薇请教了起来。 谢采薇仔细看了看,又同溶月讨论了一番,溶月顿时觉得心中醍醐灌顶,昨日没想通的地方一下便明了了。 谢采薇看着她掩唇笑笑,打趣道,“表妹,姑姑棋艺那么好,连祖父都赞不绝口,怎么你半点也没遗传到姑姑的好棋艺啊。” 溶月假咳了一声,垂眸掩下眼中的羞赧神色,转了话题道,“表姐,今日天气可真好啊,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听说澄湖的红莲开得正好,不如我们前去看看” 谢采薇被她这么一说,也来了些兴致,便应下了,两人正待朝屋外走去,又有小宫女在门外来报。 “何事” “回郡主的话,沈小姐求见。” 沈汐云她来做什么溶月眼中的亮色瞬间暗了下来,“让她进来吧。”说着,同谢采薇一起去了正厅。 沈汐云今日一袭藕荷色缠枝莲纹绫衫,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笑容,一扫前几日的颓败和狼狈。 “二姐姐。”溶月淡淡地同她打了声招呼,让人上了茶上来。“不知二姐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她这话说得有些生硬,沈汐云却恍若没听出来一般,依旧笑得宛然,“今日是七妹妹的生辰,我特意前来恭贺七妹妹生辰之喜的。”她抿了抿唇,“凝墨。” 凝墨闻声上前,将手中的红填漆菊花式捧盒递给了沈汐云。沈汐云伸手接过,将盒子展开,盒子中露出一支镏金彩凤展翅璎珞簪。 “这是我送给七妹妹的生辰之礼。” 溶月并未接下,清幽如水的目光在她脸上打了个转,这才微微勾了唇角,“二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今年的生辰我不打算过,这礼,二姐姐还是收回吧。” 沈汐云合上盖子,却并未将手收回,只淡然一笑,“七妹妹莫不是嫌弃这礼太轻,还是说,七妹妹还因为上次之事在恼我”她说的上次之事,自然是指上次溶月去探望她之时被她一把拂开的事。 溶月微微扬起唇角,笑容温婉得像一朵无害的花,“二姐姐不必自责,上次之事,到底吃亏的是二姐姐,我不会因为这事便怪二姐姐坏了沈家姑娘的名声。回了府,二姐姐也不用怕,我自会替二姐姐说话的。” 沈汐云唇角的笑容一僵,面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很快便舒展开紧蹙的眉心, 蹙的眉心,语声平淡地听不出起伏,“七妹妹身份矜贵,是一家女百家求,哪怕七妹妹在外头有些不好的名声,也不用担心嫁不出去的问题呢。” 溶月唇角抽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伸手抽出她手中的红填漆菊花式捧盒。 “二姐姐的心意,我便收了,多谢二姐姐了。”顿了顿,又道,“我同表姐要出去走走,二姐姐要一起吗”她看着她笑得秾艳,似乎笃定她不会跟去一般。 上次沈汐云莫名其妙出现在萧梓琰床上的事已经在行宫传遍了,沈汐云这般好面子之人,自然不愿意在外面多呆,以免遇到什么不对盘的人对她冷嘲热讽一番。 出乎溶月的意料,沈汐云看了她一瞬,居然应了下来。 溶月有片刻的怔忡,很快便收回目光,声音是一贯的清冷,“既如此,二姐姐便一起吧。” 三人前后朝门外走去。 行宫中繁花似锦,郁郁草木中传来声声鸟鸣。日头渐渐出了起来,各人的丫鬟都在身后替她们撑着青竹骨伞,另一人手中拿着把绣花团扇在旁边给她们扇着风。 走了一会,便远远地瞧见澄湖旁随风摇曳的柳枝,有夹杂着水汽的威风扑面而来,让人神情气爽。 走得近了,只见眼前的澄湖风光如画,碧波万顷,阳光渐渐热烈起来,溶月指着澄湖中央的那座小凉亭,开口提议道,“表姐,二姐姐,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此时已是盛夏,澄湖中莲花开得正好,一色红莲,一色白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亭台如榭,碧荷如织,荷花开得很是簇拥,挤挤挨挨,密密匝匝。有那未全开的红莲,花尖一点,似点点胭脂初染。微风带着水汽夹杂着清幽的莲香扑面而来。 莲清池上横卧一小桥,桥中央便是那座小小凉亭。三人上了桥入了亭内,在红漆长凳上坐了下来。溶月倚着栏杆闭目休息着,云苓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娟扇替她扇着风,心里说不出的平和。虽是艳阳高照,亭内却十分音量,满目的接天莲叶,映日荷花,脸连心情都跟着舒展了开来。 正在这时,远处远远走来一行人,溶月用手遮了刺眼的阳光,极目远眺,打头之人那窈窕的身段似乎有些熟悉,正在思索间,一行人走得近了,溶月这才看清楚为首那人的面容,不由心中突了突。 好些日子不见了,上次清凉殿晚宴上她表现得十分沉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只希望不要又生出什么事端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水下惊魂,英雄救美 那打头的女子显然也看到了凉亭中的三人,脚步顿了顿,带了身后的宫女朝这边分花拂柳而来。 凉风起,带起她绣着艳至灼灼大朵芍药花的裙摆,恍恍惚惚间好似真的一般,端的是艳丽无双。 待她进了亭子,溶月等人起了身,对着她微微福了福,“见过宜安公主。” 萧姝瑶点点头,示意大家不用多礼,也端庄地抚了抚裙裾,在红漆长凳上坐了下来。身后的黄衣宫女忙上前来替她打着扇子,大家见此便也跟着又坐了下来。 “几位小姐在这里做什么呢”萧姝瑶微微扫视了一下大家,目光在溶月身上顿了一顿,笑意盈盈,脸上是一贯的端庄和善。然而见识过她蛇蝎心肠的溶月丝毫不敢掉以轻心,面上虽然也是浅笑妍妍,一双琉璃般的大眼却暗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听说澄湖的莲花开得繁盛,便想着过来看看。宜安公主你呢”溶月侧了头,扑闪着大眼,一脸无害。 萧姝瑶漆黑深瞳中有着看不清的情绪,目光在溶月身上微微打了个转,这才回道,“方才本宫从母妃处过来,正想回去,便看到了几位小姐,想着过来打个招呼。” 她随手接过宫女手中的团扇,自顾自扇了起来,面上神情如玉,却似笼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静了一会,萧姝瑶抬眼觑向谢采薇,“谢小姐上次在清凉殿晚宴上的表演,可真让本宫大开眼界啊。” 谢采薇低了头,面上浮上些许羞涩,语声和缓,“宜安公主说笑了,谁不知道宜安公主才是多才多艺呢” 萧姝瑶善歌舞,通音律,在外的确素有才名。尤其是在萧姝玥的衬托下,就愈发显出她的才色双绝。 萧姝瑶听得谢采薇这么说,面上并未显出几分笑意来,眼风一扫,似笑非笑地看向溶月,“本宫上次本来还甚是期待郡主的表现的,可惜郡主没有上场。” 溶月浅笑着谦虚道,“溶月那些雕虫小技可上不得台面,公主便不要打趣溶月了。” 萧姝瑶眼底浮上一层细微的凌光,心中光华流转,面上表情愈发琢磨不透,她轻笑一声,“赏花宴上郡主表演的鞭舞作画若是雕虫小技,那怕是没人再敢上去表演了。” 溶月不再接话,只抿着唇笑得娇憨。 见她不说话,萧姝瑶又眸色沉沉看她一眼,但也没再多说。 亭内一时沉寂下来,掠过耳边的,只有微微的风声,带着沁润的凉意。 沈汐云被晾在一旁,面色有些沉郁。宜安公主这是何意谢采薇和沈溶月都夸赞了一番,独独落了她这是在给她脸色看么自己怎么说日后也是要嫁与四皇子的,她居然对自己这般不闻不问视而不见 沈汐云素来是重面子之人,一思及此,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然而萧姝瑶毕竟是公主,沈汐云就算再不快也得柔和了嗓音小心翼翼出声道,“公主,听说这澄湖中的莲花花期颇长,到了残夏依旧开得颇盛,不知可有这事”她特意捡了这种无关痛痒的话来说,既不会伤了和气,又能巧妙地将众人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来。 萧姝瑶拿团扇遮了娇艳的红唇,清清淡淡看向她,轻应一声“嗯”,然后便没了下文。 沈汐云手下一紧,面上勉力笑笑,没想到萧姝瑶会这么落她面子,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 溶月在一旁冷眼看着,唇畔一丝嘲讽的笑意。 萧姝瑶却突然又抬了眼眸,冷冷清清地朝沈汐云看去,语声清冽,“说起来,本宫还不曾恭贺过沈小姐。”她恭贺二字,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似乎咬重了一些。 沈汐云面色白了白,“多谢公主了。” 萧姝瑶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似带了一丝不屑,又悠悠然回转了目光,看向碧波万顷的湖心,望着葱葱郁郁的荷花出神。 溶月抬眼看她一眼,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趁着她不注意,递给谢采薇一个眼神,示意要不她们就先撤退好了,跟萧姝瑶在一起,总觉浑身不自在。 溶月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豁然撞上萧姝瑶回望过来的眼眸,眼中笑意如烟似雾。 “不如我们叫人备了小舟,也下去泛舟当一回采莲女如何” 溶月莫名地心内一突,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想拒绝,萧姝瑶便拿话堵住了她的口,浅笑宴宴,“本宫瞧着郡主和二位小姐投缘,你们可千万别拒绝哦。” 她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溶月自然不好拒绝,只得应下。 萧姝瑶便吩咐了人下去备船,不多会,便有宫女来报说小舟已经备好了。 萧姝瑶率先出了亭子,溶月和谢采薇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忧。很快二人便垂眸掩下眼中的异色,跟着萧姝瑶走了出去。 几人顺着白玉石桥走到了澄湖旁的上船处。小舟不大,刚好够四个人坐上去,船头船尾各有两个位子。一个压低了帽檐的内侍站在船头,手中拿着撑船的竹篙,见几人过来了,忙躬身侧在一旁,对着几人行了礼。 溶月微微皱了眉头看向萧姝瑶,“公主,这舟似乎有点小了,要不让人再找一艘来” 萧姝瑶露齿一笑,面上带上些许欢快的神色,“就是坐一起才有趣呢。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说罢,又亲亲热热过来挽了她的胳膊,口中亲昵道,“郡主,你就跟 昵道,“郡主,你就跟本宫一起坐吧。” 溶月还没来得及应答,便被萧姝瑶半拖半拽地拉着上了船,在船头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谢采薇眼底流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抿了唇也跟着上了船,在溶月身后坐了下来。待沈汐云也坐稳了,萧姝瑶便吩咐那内侍开船。 溶月坐在船上,之间远处荷叶一片碧绿,白色和红色的莲花点缀其中,清新脱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玉白的莲花似下凡的仙子,冰清玉洁;而艳红的莲花则是妖娆妩媚的妖姬,在微风的轻拂下娉娉婷婷地扭动着,端的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溶月见船行了一会并无什么不妥,便微微放了心,眼神看向四周。 转着转着,她的目光落在船头那个撑船的内侍身上,秀眉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异色。 她怎么瞧着这内侍的身形,颇有些眼熟可是思索了片刻,脑海中却并没有印象自己何时见过他。眼神不由上移了几分,看向他的面容,试图想起些什么。然而那内侍帽檐压得低,溶月勉勉强强也只看出个轮廓来,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 正蹙眉思考间,耳畔响起萧姝玥咯咯的笑声,“郡主瞧什么瞧得这么入神” 溶月回过神来,侧头朝着萧姝玥笑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划船的小内侍有些眼熟罢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这话一落,似乎瞟到那前头的内侍身形一僵,然而等溶月转了目光看去,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 溶月心中纳闷,莫非自己太疑神疑鬼所以看错了她这一转头,正好错过了萧姝瑶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 待她再看回萧姝玥时,萧姝玥面容如常,带了一抹浅淡的笑意,她漫不经心地瞟一眼那内侍,“他在宫里当差,郡主说不定什么时候在宫里瞧见过他也说不定。”溶月点点头,“或许吧。”心里却总存了一丝疑惑,若只是在宫里偶尔看见过,自己定然不会有这么深的印象。 然而她不愿再让萧姝玥看出了端倪去,浅浅一笑,将此事揭过不提。 小舟渐渐驶入了湖心,周围都是半人高的莲花莲叶,挤挤挨挨,密密匝匝,从远处看,压根看不到湖中还有一叶小舟在行驶。小舟行过处荡起一圈细微的涟漪,很快湖面便恢复了平静。 萧姝瑶似乎兴致颇高,左看看右瞧瞧,偶尔叫内侍行慢一些,伸手摘下一片碧绿的荷叶顶在头上,澄湖中回荡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溶月本来一直紧绷着心,见此也微微定下心来,学着她的模样从旁侧摘来硕大莲蓬,掰一颗剥了皮扔入口中,只觉一股清新香甜的味道溢满整个口腔,让人回味无穷。 溶月又掰下几颗递给一旁的萧姝玥,微笑道,“公主也尝尝。” 萧姝玥也不推辞,伸手接过。溶月便将剩下的莲子给了身后的沈汐云和谢采薇。 三人吃了,也是赞不绝口。 天上的日头虽毒辣,但小舟几乎是在莲叶中灵巧穿梭,热烈的阳光透过莲叶莲花缝隙投射下来已所剩无几。小舟行到藕花深处,反而觉得丝丝凉意带了水汽而来,湖风一过,手臂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溶月浑身一抖,搓了搓手臂,提议道,“公主,我们已经划得够远了,再往里去万一出了什么事岸上的人便是想救也救不了了,不如调头回去吧。” 萧姝玥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指着远处一朵开得正艳的红莲道,“那朵花开得好,我们划到那里去,待本宫将那花摘下来了我们便返回吧。” 说完,也不待几人回话,径直吩咐那撑船的内侍加快速度朝那红莲处驾驶去。溶月自然没法说不,只得强打起几分精神,眼瞧着小舟离那红莲愈来愈近。 突然,小舟不知为何抖了一下。溶月心中一跳,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船身又晃了一下,船身朝右摆了摆。沈汐云吓得尖叫一声紧紧用手扣住船舷。 “怎么回事”萧姝玥冷凝了眉眼问道。 “公公主,船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前头传来小内侍结结巴巴的回话声,他惊恐地回头望来,内侍帽下是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溶月有些失望,看这容貌,自己当真不认识他,莫非先前只是自己记错了 萧姝玥一记眼刀剜去,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狠厉,“先开回去再说” 小内侍愈发结巴起来,“公公主,船被缠上划不动了。” 瞧见他慌张的神色不似作伪,萧姝玥的面上也慌乱起来,唇哆哆嗦嗦唇色也变得苍白起来。 溶月瞧见萧姝玥脸上神情的变化,心中闪过一丝猜测,她眉眼一沉,厉声问道,“好好的怎么会撞上东西这水底干净得很,哪有东西” 小内侍抖抖索索不知如何回话,隔了些距离似乎也能听到他牙齿打颤的声音,嘴里神神叨叨不知在念些什么,这当口,溶月瞧见萧姝瑶抓在船舷上的手蓦然一紧。 溶月隐隐只听到“庆贺”两字,其他的完全不知所云听不真切,不由皱了眉头,面色愈发不郁起来,厉声喝道,“赶紧稳住船身”那内侍闻言一凛,回了些神,用力将船篙往旁边一撑,小舟便荡开了一些。 萧姝玥眼中闪过慌乱和异色,松开船舷摇摇晃晃着想站起来。溶月大惊,这船身本来就还没稳,她再这么一 她再这么一站起来,船会立马失了平衡,一个不小心,船上的人全都会落水。 她赶忙大叫,“公主,快坐下” 萧姝玥似被吓到了一般,脸色苍白,不仅没听,反而还摇摇晃晃朝船尾走去,一边惊恐地瞪大了眼一边呢喃道,“本宫要往后面去一些,后面安全。” 溶月瞧见她鬓发散乱,瞳孔紧缩的模样,心下一阵奇怪。她本以为这事是萧姝玥暗中吩咐的,只是现在看萧姝玥这副模样,她似乎自己真的被吓到了,为何会这样 不待她想明白,船身因为萧姝玥的移动而愈发晃得厉害。萧姝玥脚底一踉跄,身子朝前扑去,正好扑倒在沈汐云身侧,沈汐云怕她砸中自己,慌忙避让,往旁边使劲挤了挤。 船本来就小,勉强只能容纳下两个人,现在却挤进了第三个人,而且沈汐云还往另一侧使劲挪了挪。汐云旁侧的谢采薇没有防备,蓦然被她这么一挤,半个身子便探出了船身。 “表姐” 沈溶月看见这一幕,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大声尖叫道。 幸好谢采薇反应敏捷,千钧一发之际堪堪趴住了船舷稳住了身子,这才没有掉下去。 溶月舒一口气,见船尾已经被挤得没留下任何缝隙了,沈汐云和萧姝瑶又时不时惊恐地动一动身子,这船是愈发晃荡起来了。 溶月咬咬牙,知道靠她俩是靠不住的,忙对着谢采薇出声唤道,“表姐,你过来前边,后面太挤了,船身没法平衡。” 谢采薇虽然也吓得脸色惨白,但到底心性比那二人要坚韧一些,闻言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一边试探着朝前边迈出了步伐。 溶月赶紧伸出手来预备着拉住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生怕又生出什么变故来。 眼见着谢采薇快够到自己的手了,沈汐云却尖叫一声,快速往旁边一缩,溶月撩眼望去,见她在脖子上受惊吓地摸了摸,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溶月眼尖,瞧见她后颈的衣领之上有水濡湿的痕迹,不由恨得咬牙切齿,不过是荷叶上的露珠被风吹得落在了她颈上,也值得她如此大惊小怪的 她面色铁青地剜了沈汐云一眼,赶紧收回目光看向谢采薇。 不料谢采薇因为方才沈汐云那一动,脚下踩了个空,身子不由自主向一旁歪去,眼看着就要掉下船去。 溶月不由大骇,面上一白,也顾不上其他了,朝前跨了几步,一伸手便抓住了谢采薇的指尖。她银牙紧咬,手上一用力,终于将谢采薇拉了回来。 不料用力太猛,谢采薇虽然被勉力拉了回来,溶月却被一阵巨大的惯性给甩了出去。方才那一拉,已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这会谢采薇虽然咬紧牙关拉着她,然而溶月却已完全脱力了,手一松,扑通一声掉入了水中。 “表妹” 谢采薇大惊,赶忙趴在船舷上朝她伸出手来。 虽然是盛夏,池水却仍有些凉意。溶月一落入池中,便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生生打了个寒颤。 溶月在水中扑腾了两下,好不容易才浮出水面,瞧见谢采薇伸出来的手,忙手脚并用地划过去刚想握住,那撑船的小内侍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竹篙一滑,竟又将船撑开了几尺远。 溶月沉下脸色,利剑一般的目光朝那内侍射去,这一看,却蓦然记起自己何时见过他了。他这熟悉的身形,分明就是那日同那个叫桑青的宫女一起,想将她推入镜月湖去的人 原来那日之事,竟是萧姝瑶指使的她到底为何从那时起便恨上了自己 溶月冷寂的目光朝萧姝玥看去,萧姝玥没想到她会蓦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然而溶月还是从那漆黑的深瞳中看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畅快和狠厉。 前一刻,她面上的惊恐是真的,这一刻,她眼中的杀意也是真的 溶月心底冷笑一声,唇畔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萧姝瑶不由一惊,还未反应过来,溶月便消失在水面上。 溶月前世因为小时候掉入水中差点淹死,患上了深深的恐水症,导致上一世吃了不少亏,这一世,她不愿再重蹈前世的覆辙,所以有意加强了训练,如今虽然不能说十分善凫水,但在水中起码不会惊慌失措,两眼抹黑了。 萧姝瑶,你想害我,便让你也尝尝这水中寒冷刺骨的滋味吧 她深吸一口气埋入水中,悄悄游到了船的旁边,憋住一口气用力一撞,船身立马朝萧姝瑶那边翻去。 萧姝瑶此刻正在紧张地搜索着溶月的身影,压根没有注意到,脚底一打滑,也掉入了水中。 她虽然也会凫水,但到底没有溶月精通,何况慌乱之下落入水中,忙手忙脚乱地扑腾了起来,呛了好几口水。 溶月在水中看见她四下扑腾的模样,刚想浮出水面,却觉得脚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难道是水底的水草溶月屏住呼吸朝下望去,水中光线太弱,看不真切,只隐隐约约瞧见有带状的东西漂浮在她脚侧,缠绕成一团,将她的脚紧紧勾住了。 溶月已经有些憋不住气了,用力朝下蹬了蹬,想挣脱开来那东西的束缚。不想那东西却缠得很紧,溶月蹬了几下也没蹬开,正焦躁间,突然耳畔传来萧姝瑶惊恐的尖叫声,她皱了眉头循声望去,发现萧姝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身侧,且被同样的东 被同样的东西给缠住了。 虽然距离隔得远,但是溶月还是看清楚了萧姝瑶脸上那无比惊恐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 她顺着萧姝瑶的视线望去,发现她看的东西正是那缠住她们的带状物。溶月皱眉不解,不就是普通的水草而已,萧姝瑶干嘛这么惊恐万分。正狐疑间,突然目光一变,脸色突然白了下来。 她不可置信地低了头朝脚底望去,在水流的冲击下,那带状物渐渐荡了开来,在水中悠悠然然地飘荡着,借着头顶照下来的微弱的光芒,溶月蓦然发现,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水草而是人的头发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去,发现居然真的是人的头发,胃里不禁一阵翻江倒海。她眯了眼眸,隐隐发现头发下方若隐若现地呈现出一具人的尸体的形状。 溶月彻底懵了,这澄湖之下,怎么会出现人的尸体 此时她已经没气了,胸腔中辣地快要爆炸开来,然而脚底的头发还是挣脱不了,眼前已经渐渐发黑,只看得见萧姝瑶的影子在面前模模糊糊。 难道她竟要命丧于此 正当她快要虚脱之时,水面上突然传来了阵阵人声,她脑中不由清明了一分,蓦然想起她上船之前曾悄悄叮嘱过玉竹,若是一个时辰后她们还没有出来,便让她带了人去找她。听这声音,果然是玉竹带人找来了。 溶月微微松了口气,脑中又回复了一些神智。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一阵水花声,似乎有人跳入了湖中。 她还未反应过来,便看见两人飞速地朝他们这边游来,似一尾银鱼,激起阵阵水花。 那两人游到面前,溶月才发现,来人居然是萧煜和亦寒耳畔萧姝瑶的支吾声突然大了起来。 溶月还来不及诧异,便见亦寒伸出手对着她们脚底一发力,那团缠住她们的水草应声而断,萧煜这时也瞧见了底下的尸体,眉头皱了皱,一个旋身便抱住了她,随后脚底发力,带着她朝水面而去。 走的时候,溶月往后瞧一眼,瞥见萧姝瑶也被亦寒拉住,一双眸子却紧紧地盯着她的方向,眼中神色惨烈而魔怔,竟带了些抑制不住的嫉妒 溶月浑身一凛,嫉妒她在嫉妒自己因为萧煜 似乎感到怀中的溶月抖了抖,萧煜抱紧了一些,脚下又是一阵发力,很快便冒出了水面。水面上的人看见他们出来了,忙将船划了过来帮忙将萧煜和溶月拉上了船。 “开船”萧煜沉着脸,肃然吩咐道,语气中隐隐带了丝怒气。 “其他人”溶月慌忙出声。 萧煜冷冷看她一眼,硬邦邦道,“其他人你不用管,管好自己就行了。” 溶月窝在船的一角,被他这么冷冷地喝一声,立马瑟缩了一下,嘟了嘴抱臂揉搓起来。心中直犯嘀咕,萧煜好像在生气他在气什么他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未想明白,头上便兜头罩来一件宽大的披风,带了些熟悉的寒竹香,还有萧煜身上热热的体温。 溶月脸红了红,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将披风紧紧裹在身上,这才觉得没有方才那么冷了。 萧煜见她这幅乖乖听话的模样,脸上的肃然之色才和缓了一下。溶月偷偷拿眼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脸上似乎有阴转晴的迹象,眼珠转了转,小心试探道,“方才多谢王爷了,只是王爷为何会在这里” 萧煜睨她一眼,冷邦邦道,“本王恰好路过罢了。” 溶月撇撇嘴,这种理由,唬小孩子还差不多,只是见萧煜心情不好,便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去时的船比来时的船速度要快得多,湖中的拥挤的莲叶莲花被飞速地劈出一条道来,船头一驶过,有些荷叶便反弹了回来,正好弹在溶月脸上,刮得她一痛,不由吸了口凉气。 萧煜本来在船头负手而立,听得动静望过来,不由皱了皱眉,大步跨了过来,在她面前蹲下。 瞧见萧煜的俊颜蓦然在自己眼前放大,溶月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了,“王王爷,你做什么” “再往里头去一些。”萧煜淡淡吩咐道,声音中含了一丝不容忤逆的坚持。 溶月不敢在这种小事上在同他唱反调,听话地朝里挪了挪。萧煜一掀衣袍就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王王爷。”看见萧煜的举动,溶月不由瞠目结舌。他他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坐下来了 萧煜对她的诧异恍若不知,两手一撑,便撑在了两边的船壁上,这么一来,整个人的身体便罩在了溶月头顶,从后面一看,仿佛将溶月环在了他的手臂中。 溶月呼吸之间都是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不由脸一红,呼吸变得灼热起来。他想做什么 萧煜却没了下一步动作,仿佛他本来就只打算这么做一般。溶月怔愣片刻,瞧见两侧的荷叶从萧煜的手臂上刮过,不由恍然大悟,面上带了一丝不可置信地抬眼朝萧煜望去。他他这是在给自己挡住两旁莲叶的刮扯 她豁然抬眸,正好撞上萧煜雅逸的眉眼,一双漆黑深瞳,似有千年琉璃藏匿其中。不知为何,被他这么一注视,溶月的脸颊立马变得滚烫起来,胸口传来阵阵不受控制的激动,就像有一匹受惊的野马在心中肆意乱窜。 瞧见溶月两颊“腾”的升起的红霞,萧 的红霞,萧煜眼眸中不由地染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唇畔微勾,声音低沉温软,“很快便到岸上了,不用担心。” 溶月方才还怦怦乱跳的心突然之间就安定了下来,脸上绯色褪去,一路上发软的手脚也变得有了些知觉。 她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尝试着活动一下,蜜合色的衣袖紧紧贴在手腕上,许是觉得有些碍手碍脚,溶月未做多想,将衣袖挽起一些,露出一段嫩藕般的玉臂,手腕上带着一只莹润的白玉手镯,在莹白手臂的衬托下,竟然失了原本的好颜色。 萧煜低头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她半截雪白如玉的脖颈,有湿湿的鬓发粘在脖颈后,鬼使神差般,萧煜伸出手替她将那一丝鬓发拂了开来。 溶月正在揉着手腕,突然觉得后颈处一道温热的软意,她错愕抬眼,正撞见他黑曜石般的眼眸,带了一丝她看不清的情愫。 溶月刚刚才退下去的绯红又浮了上来,她慌忙往后退了退,只是船身狭小,她这么退也退不到哪里去,只愈发显得身材纤浓有度。 萧煜挪开眼,目光便落在溶月挽起了袖口的手臂上,那玉臂在阳光的照射下淡漾着清浅的光芒那光芒明明带着柔和的暖意,萧煜却觉得自己仿佛被刺痛了双眼,想转过头,视线却似乎被什么牢牢拴住,再也挪不开眼去。 溶月见萧煜没了动静,便又接着揉捏起手腕来,方才狠狠拉表姐那一把,似乎手腕都脱臼了一般。 萧煜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脑中还未想明白,口中的话语便脱口而出,“本王帮你吧。”说着,也不待溶月反应过来,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揉了起来。 他的力度适中,似乎还带上了些微的内力,一股暖流注入手腕中,缓缓流至五脏六腑。溶月本来还觉得有些冷的身体渐渐发起热来,浑身似被一股暖意笼罩,舒服得不想动弹,本想推开他的手便垂了下来。 脑中一边鄙视自己的没骨气,一边贪恋着这片刻的温暖。 好在很快便行到了岸边。 玉竹和云苓坐着的那艘船之前在他们前头开路,这会正站在岸上对她翘首以盼。溶月在萧煜的搀扶下下了船,见玉竹迎了上来,忙避开了萧煜灼热的手臂,把手交到了玉竹手中。 萧煜手里落了个空,面上却并无恼意,反而柔柔一笑,从容地收回了手。亦风也同云苓他们一艘船,这会也在岸上等着,目光不经意间瞧见萧煜唇边漾起的浅笑,不由抖了一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看来王爷是彻底陷进去了。 几人上了岸,溶月到底受了寒,面色还有些苍白,要紧着要回去换身衣服了。便回头行礼谢过了萧煜,面上又带了些后怕道,“不知王爷有没有看清,方才那水底的东西分明是一具尸体,王爷” 萧煜点点头,接过她的话头,“本王也看见了,定会禀了皇上,着人来调查。” 溶月这才放下心来,偌大的澄湖中,居然藏了具尸体,难道这澄湖的莲花之所以开得这么旺盛,就是因为被人的精血所养么这么一想,不由又打了个寒颤。 萧煜只当她身上发冷,沉声道,“郡主先回去换身衣裳吧,有什么进展我再通知你。” “我表姐” 萧煜便斜了眼看向一脸兴味盎然瞧着他们的亦风。 亦风忙道,“郡主放心,谢小姐她们同亦寒一条船,这会应该也快到岸了。” 溶月这才放下心来,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带着玉竹和云苓回了听泉居。 一到屋内,玉竹和云苓便赶紧下去安排,着人准备了热水澡,又让人煮了姜汤送来。 溶月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又喝了碗热乎乎的姜汤,这才觉得五脏六腑被暖意滋荡,似活过来了一般。 玉竹拿了件干爽的裙衫个她换上,怕她还冷,又找了件天青色金盏花妆纱氅衣给她罩上了,一边替她拾掇一边慨叹道,“郡主好好的一个生辰倒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们怎么会碰上王爷的”溶月一边拿帕子绞着头发一边问道,眼中闪过沉思的神色。 “奴婢和云苓照您的吩咐在岸边等着,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见您的船还没回,怕出了什么事,便折回去想找人去湖里找找,正好在回听泉居的路上碰到了王爷。王爷见奴婢们急匆匆的模样便开口问了句,听到缘由便主动要求说他也过来帮忙找。奴婢想着有王爷出马到底底下的人会尽心一些,便应了下来。”她后怕似的抚了抚胸口,“幸好王爷他们去得及时,不然奴婢”说着说着,眼中泛出些晶莹的泪花来。 溶月忙安慰道,“你别多想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云苓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闷闷道,“奴婢怎么觉得,郡主这一年惊险的事特别多呢” 溶月无奈笑笑,自然是因为她提前出手,惹恼了某些渣男渣女呗。只是萧姝瑶这个人,的确是自己没想到的变数。想起自己方才的推测,不由又一阵心惊,莫非萧姝瑶当真对萧煜有情意在可萧煜是她的皇叔啊虽然二人年纪相差不大,但到底有血缘关系,她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叔叔产生这种龌龊的情感又想到皇上对娘亲的执念,不由一阵头疼,这皇宫里的人事,还真是腌臜得很。 这么说来,萧姝瑶会把自己当做眼中钉,是因为萧煜对自己 萧煜对自己好的缘故她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这几次遇险,每次都是萧煜出现救了她,这些事虽然萧姝瑶并不知情,但赏花宴上萧煜的相助和破郑昭容案子时萧煜的协助,萧姝瑶定是看在眼里的,难怪她对自己有莫名其妙的敌意。 想通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溶月非但没觉得开心,反而心头愈发沉重起来。前世她与萧姝瑶并无什么交集,所以也并不了解她,不知道她的弱点和软肋在哪里。这样一个全新的敌人,自己真的应当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应对才是。譬如今天,一不小心便着了她的道了。 想到这里,溶月突然觉得萧姝瑶刚刚的表现有些不对劲,前后仔细一推敲,似乎隐隐抓住了些什么。 萧姝瑶定然是存了害她之心的,上次推她下水的计划没得逞,这次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那划船的内侍本就是她的人,等到船行到湖中心,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便叫内侍刻意晃了船身将自己荡下水去,等到有人来救时,自己定然在湖水中泡了很久了,更甚者,若自己不会凫水,说不定就这么溺死在湖中也说不定了。萧姝瑶,真是好狠厉的心思,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只是,方才她听到内侍说有东西缠上船时的惊恐神情也不似作伪,而且那内侍口中嘟囔着的“庆贺”二字到底是何意 溶月一时神情恍惚,陷入了沉思当中。 玉竹见她不出声了,伸手在她眼前小心地晃了晃,小声唤道,“郡主,您没事吧” 溶月被她的声音拉扯得回了神,浅浅一笑,将手中绞完头发的帕子递了过去,“我没事,想一个人静一会,你先下去吧。” 玉竹接过帕子应了诺,略带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经过这么一折腾,溶月觉得浑身都有些虚脱了,便上床小憩了一下。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天边已出现了艳红的晚霞。 溶月换了云苓进来,听说湖中的那具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是个女子,面部已被泡得浮肿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只是身上残留的宫女衣裳显示着她曾经的宫女身份。 溶月听罢一阵唏嘘,不知这个可怜的女子究竟犯了什么事,竟永久地长眠在了这冰冷的湖水当中。 用过晚膳,她让人掌上灯,就着明亮的灯光看起书来。正看得入神间,窗外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声响,似乎是小石子砸在窗沿上的声音。 溶月不由一惊,推开窗户望了出去。 ------题外话------ 亲们等忙完这段时间夭夭会尽量更新得早一些,谢谢美妞们的担待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月夜来客,生辰惊喜 这一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只见深沉夜色之中,萧煜负手立在院中的树影之后,依旧是一袭玉白锦袍,这次袖口处和下摆处绣得是蓝色的海水纹,衣袂在风中微微飘起,显得丰神俊朗芝兰玉树,如玉的容颜上一双漆黑眼眸正目光灼灼的看向这边,见溶月推窗看了过来,他勾唇笑笑,冲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这又是怎么回事溶月不禁怔在原地,萧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院子里 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突然只觉一道劲风刮来,刮得她眼睛都睁不开来。好不容易劲风过,她抬目定睛一看,却蓦然看到在面前萧煜放大的俊脸,原来萧煜方才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坐到了小轩窗台之上,背倚着雕花窗栏,玉白衣袍垂下,夜色下散发着皎皎的光芒。 溶月怔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王王爷” 萧煜又是勾唇一笑,清俊雅逸,神色中带着动人的澄净和专注,竟让人有些错不开眼。 不知为何,溶月心跳突然有些加快起来,静谧的夜色中似乎都能听到心的跳动之声,脸上也灼烫起来。她慌忙别了眼看向一旁,语气中带了一丝不自在道,“王爷今日怎的做起这梁上君子来了” 萧煜微微俯了身,一条长腿微微曲起搁在窗台之上,修长的手搭在膝盖之上,闲闲地垂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眸中神情静若明渊,“郡主院中闲杂人等太多,本王若明目张胆地进来,明日这行宫里关于郡主和本王的流言就会甚嚣尘上了。”他顿了一顿,唇畔含了一丝琢磨不透的笑意,“郡主愿意这样” 房中灯盏里的灯芯爆了爆,夜风中烛火忽明忽暗,映着他清冷如美玉的容颜,飘忽迷离,似明珠生辉,有着人世间少有的风华。 “王爷既然知道会如此,有何事明日白天再来便是。为何非得大晚上的来找我这不是赶着落人口实吗”溶月抬了眼静静看,眼中神采恍若七彩琉璃闪耀。心中却是沉了一分,唇角微微冷凝,看来她这院中,果然安插了别处的人。 萧煜挑了挑眼角,“有些事情,非得今日做不可。” “比如”溶月不解看去。 “比如替郡主庆祝生辰”萧煜蓦然又凑近了一些,盯着她的眼眸,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上,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灼热的气息。 溶月满脸怔忡,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去,正撞上他带了明媚笑意的桃花眼。溶月心中莫名一慌,急忙朝后挪了几寸,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她腹中柔肠千结,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愣了一会,终于回过神来,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下,这才迟疑着开口道,“王爷怎知今日是我生辰” 萧煜凝视着她,轻笑出声,“郡主也许忘了,但你出生的时候,本王曾去看过你。” 被萧煜这么一提醒,溶月蓦然记起哥哥同她讲的她当时尿在萧煜身上的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慌忙低了头,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接下去才好了。 在萧煜灼灼目光的注视下,溶月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又怕被人瞧见萧煜这般坐在她窗台之上引起误会,心中焦急得很,似百爪挠心一般。 顿了一会,她终于沉下慌乱的心思沉声道,“王爷的心意我已经领了,只是王爷再待下去难免会生事端,王爷还是请回吧。” “郡主在害怕”听着她微微颤抖的声影,萧煜泠然出声问道。 溶月闻言,面上便带了些恼意,明媚的眼眸斜飞着睨去,落在萧煜眼里,只觉娇俏可人得很,“王爷这样出现在我这里,要是被人瞧见了,我就算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萧煜脸上笑意似乎更浓了,轻声道,“那郡主往竹榻那头挪一挪。” 溶月不知他想干嘛,迟疑了一瞬,还是依言挪动了一下身子。还未待她反应过来,萧煜一手撑着窗台,长腿一翻,直接跳进了屋内,长身玉立在竹榻前笑盈盈地看着她,“这样郡主就不会当心有人看到了吧” 他正对着月色而战,皎洁明月光在他面容上镀了一层清冷的霜色,身姿飘然而立,气韵如月清华,无论怎样的情况下,萧煜似乎都是这般气质卓绝清朗。 溶月急得快要哭了出来,赶紧弯腰穿好鞋子下了榻,急急拢了拢散乱的发,一边站得离他远了些,一边埋怨道,“王爷这又是做什么我丫鬟随时都可能进来,王爷你快回去吧” “郡主既然觉得在听泉居不安全,便跟本王去一个地方吧。”萧煜依旧是清淡的神色。 溶月错愕抬眼,“又去一个地方楹山吗” 萧煜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另一个地方,郡主去了之后绝对不会后悔的。” 溶月瞧见他脸上笃定的神情,有片刻的心动,然而很快便回了神,摇摇头坚定道,“今日太累了,我还是早点歇息了,王爷请回罢。” 萧煜却并不放弃,微微朝前走了几步,浑身熟悉的气息又兜头朝溶月笼来,溶月紧张地忘记了后退,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濡湿了整个手掌,不知为何,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她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竟忘了反应。萧煜俯身凑了过来,在她耳畔低低地近乎耳语般道,“本王替郡主准备了一个惊喜哦,郡主若不去,本王的心血不是白费 ,本王的心血不是白费了” 溶月感到一阵热气喷洒在了她的耳廓和脖颈间,顿时浑身一僵,白玉般的肌肤立刻起了一层细小的颗粒,她在萧煜闪亮的双眸中看到了一脸红霞的自己,不由触电般低了头,不敢再与萧煜对视。 这时,窗外的风顺着未关紧的窗户漏了进来,吹在烛台之上,烛火明灭闪烁了一下,发出“噗嗤”的细微声响。 这样寂静的夜里,这微弱的声响却被放大得格外的响亮。溶月惊了一跳,蓦然回神,全身似被烙烫到了一般,慌忙朝后退了几步,直到鼻间萧煜的气息淡了下来,这才觉得身上渐渐回了暖。她不自觉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低了头结结巴巴道,“王爷你为何” 为何对她这般好 事到如今,溶月也不会再天真地相信萧煜是因为他母妃和自己祖母的交情才对自己这般了。 “上次本王不是答应过郡主,若郡主能破了郑昭容的案子,本王便会找时间解了郡主心中的困惑。难得今日又是郡主的生辰,便这般安排了。”萧煜笑得从容,似乎并没有其他念想一般。 溶月犹自不信,然而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只咬了唇抬眼犹疑道,“可是大晚上的,到底是不太妥万一被人发觉了” 萧煜微微扬了扬眉,“郡主若想知道本王的事,便只有今天这个机会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溶月内心纠结了一番,萧煜身上谜团太多,若是放弃了这个机会,日后自己定然会后悔。况且日后很多事情,都还需要他的帮忙才行。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与萧煜单独相处了,何必在这一次上便扭捏起来了呢 思考良久,终于一咬牙,抬眼道,“王爷请先稍等片刻。”说着,走到门外,出声唤道,“玉竹,我有些累了,便先睡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门外玉竹犹疑了一下,“奴婢进来伺候郡主更衣吧。” “不用了。”溶月语气淡然,“你和云苓也下去歇着吧。” 见溶月声音中透出一丝疲意,玉竹便不再多说,应诺退下。 溶月见她退了下去,“呼”地一声吹灭了房中的蜡烛,房里陡然暗了下来,有皎洁明月光倾洒进来,散发着清冷素光。 她抬眼看向萧煜,语声清婉,“王爷,走吧。” 柔和月光下,她的面上带了些平日里没有的素淡与恬静,那样乖巧地看着萧煜,看得他心中一软。 萧煜心神一动,不自在地垂了眼,“嗯”了一声,平复了一下内心的心跳,这才看向她。 “从哪走”溶月突然想起这事,面上带了微微的羞赧。早知道她便不说什么自己睡下的话了,直接出了门再同萧煜汇合便是。 萧煜也是一怔,笑了笑,指了指窗台,“看来今晚郡主也要当一回梁上君子了。” 溶月脸上又是一红,愣愣道,“那王爷便先请吧。” 萧煜看她一眼,身姿矫健翻身上了窗台,又轻盈地跳了下去。 溶月见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窗台外,这才微微舒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情踩着竹塌上了窗台,她坐在窗台之上,双脚垂下来晃荡着,有些发憷地看一眼下面。临朔行宫气候湿润,为了防止房屋受潮,建筑物底下都会垫上一层厚厚的地基,所以窗台与地面的距离会有一定的高度。 溶月在心中掂量了一下给自己打了打气,刚想闭眼跳下去,下边萧煜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郡主不用怕,本王会接住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溶月方才还紧张不安的心突然莫名安定了下来,她一咬银牙,闭眼跳了下去。 果然黑暗中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溶月双脚一着地,便慌忙离开了他的怀抱,低头轻声道了谢。 萧煜微微一笑,看一眼四周,不知想到了什么,唇畔笑意更深了。 夜色如水,四下里静静悄悄的,因溶月吩咐人下去歇着了,院中也没了其他人影,只在听泉居门口守了两个当值的内侍。 溶月看一眼门口,面露忧色,“王爷,门口有人守着,我们如何出去” 萧煜瞄一眼院子四周的围墙,凉凉出声,“看来只有翻墙这一条路了郡主需要本王帮忙吗” 瞧见他唇畔狡黠的笑意,溶月暗自腹诽,他明明知道自己不会轻功,还明知故问,真是有些让人有些牙痒痒的。 当然,这话溶月也只敢心里想想而已,面上略一沉吟,便点了点头,也不再扭捏,冲着萧煜微微一福,小声道,“那就拜托王爷用轻功带我一下吧。” 萧煜笑得愉悦,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一些。 溶月只得慢慢吞吞挪了过去。 萧煜微皱了眉头,“郡主好像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没有没有。”溶月慌忙摆手,连连否认,赶紧又挪了挪步子朝萧煜靠近了些。萧煜面色这才欢愉了几分,长臂一勾,将溶月带入了怀中。 溶月心神一荡,还未回过神来,身子便腾飞到了半空之中,萧煜脚下在围墙上一点,很快又落了下去,在地面上站稳了。这次,他不待溶月反应,率先松开了环在溶月腰间的手。 溶月冲他微微敛衽一礼,退开了些。 萧煜看她一眼,示意她跟上,便抬步朝前走去。 溶月低了头跟在他后面,心中有些新奇和忐 些新奇和忐忑,不知这次萧煜又要带她往哪里去。他身上那些数不清的谜团真的会在今日便得到解答么 此时连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她竟从未怀疑过萧煜会对她不利,等她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是夜夜深,半轮明月在层云间穿梭,地上时不时飘来明灭的光影,淡濛濛的月光,照在萧煜的身上,月色下,他玉白衣裳发着细碎的光芒。 萧煜似乎对行宫的地形颇为熟悉,一路上带着她轻车熟路,避过时不时巡逻的羽林军,往行宫的东南方向而去。 夜很静,静得都能听见两人踩在地上咯吱的脚步声,一声一声仿佛踏在溶月的心里。萧煜没有说话,溶月一时也找不到主动开口的由头,两人并行了一会,溶月偷偷拿眼斜觑了萧煜一下,见他面容俊朗,唇边含了一丝如烟如雾般清亮的笑意,却看不出心中所想。 萧煜并未看回她,却似依旧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唇畔笑容不变,目光看向远方,声音却响了起来,“郡主再等等,目的地马上便到了。” 溶月没想到他感觉这么敏锐,唬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不敢再乱看,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沉默地行走着。 又走了一小会,四周人声渐低,只余夏日夜晚各种不知名的虫鸣声在耳边此起彼伏。溶月竖耳细听,在一片虫鸣嘈杂声中隐隐听到了水声。 她正诧异间,两人绕过了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起来,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呈现在她眼前,月色下泛着耀眼的银色光芒,在澹澹月光之下如点点碎银。 这湖颇大,一眼望去似乎比澹诚殿前的澄湖还要大上一些。最妙的是湖中心有一个郁郁葱葱的小岛,岛上隐隐透出点点亮光,不知是否有人在。然而环顾四周却并无桥梁可以通向岛上。 “王爷,这是哪里”溶月好奇地看向萧煜。 “这湖唤作日月双湖,这景是临朔行宫有名的景色之一,双湖夹镜。”萧煜解释道。 他这么一说,溶月才发现原来眼前并不是一个巨大的湖泊,而是两片连在一起的清湖,左边呈圆形,右边的湖呈半月形,所以才被称之为日月双湖。两片湖泊中央的那个小岛为椭圆状的菱镜形,因而这景致才被叫做双湖夹镜吧。溶月仔细观察了一会,不由恍然大悟。 又好奇道,“这里景致如画,为何却并不出名” “这里离宫殿的主体区远了些,所以大家并不常往这边来。” 溶月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又环顾了一下四周,“王爷,我们要上岛吗” 萧煜笑着回望过来,“当然了。”说着,带着她绕到不远处的岸边,溶月跟在他身后下了青石阶梯,便看到水面上静静停泊了一只小舟,精致小巧,月光下有着宁静悠远的美,船头搁着一根碧青色竹篙。 “又是坐船”想到白日的经历,那被水中长发缠绕的诡异感觉还萦绕在心中,溶月不由有些发憷了。 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萧煜含笑睨她一眼道,语声沉稳带了一丝安定人心的魔力,“有本王在,郡主难道还担心会落入水中吗” 溶月翕动了一下嘴唇,想出声反驳,然而最终还是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再多说。 萧煜率先抬步上了船,又转向溶月,伸出指节分明的大手,月色下肌肤细腻而白皙。溶月迟疑了一瞬,伸出柔软的手放入了萧煜的掌心之中,一只手提了裙摆借力跨上了船。 萧煜扶着她在船头坐稳了,这才解开了缰绳。晚风拂来,激起水面凌光,船便晃晃悠悠荡了开来。 萧煜立在船头拿起竹篙,手起篙落,俨然一副正经船家的模样。溶月坐在船头瞧着,溶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露出两排整齐如编贝齿。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素日里丰神俊朗冷如冰山的闲王萧煜竟然有一日也会亲自立在船头撑起船来。 船行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小岛的岸边。萧煜将缰绳在岸边的木桩上固定住,扶着溶月下了船朝岛内走去。 岛上种满了桂树,已经开出了细密的花骨朵儿,点点鹅黄簇簇缀于叶间,隐隐飘来馥郁的芳香,响起宜远。萧煜带着溶月绕过一大片馥郁葱葱的桂树林,到了一片空旷之地。 溶月望着眼前的景致,不由瞪大了双眼,竟呆呆出了神。 ------题外话------ 亲们,夭夭今天要去跨年惹,所以只更了五千多字,明天一万五奉上tot不要拍我,顶锅盖逃走tot~ 虽然我觉得大家也去跨年了不一定会等着看了咳咳。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啦~新的一年里请大家继续支持夭夭和我们的小阿煜小阿芜呀~ 群么么一个,祝妹纸们新的一年里腿长腰细胸大么么哒桃花运不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情意绵绵,龌龊心思 只见眼前豁然开朗,四周遒劲的褐色桂树枝上挂着数不清的琉璃灯盏,灯盏中红烛高照,熠熠生辉,流彩逼人,一瞬间恍如跌入了人间仙境,天庭瑶池之中。在这样流光的映照之下,天上的明月都似黯淡了光芒,清辉微减,渐入云中。 溶月目瞪口呆地望向萧煜,“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萧煜微微勾了唇,眼中光芒似比这满目的灯火还要明亮几分,他轻声问道,“郡主喜欢吗”似乎怕打扰了这样静谧的氛围。 溶月怔愣地点点头,满眼赞叹之意。挂在树上的琉璃灯盏将当中的空地围成了一个圆形,中间正好圈出一大片空地来,空地中央摆放着一张青竹矮桌并两张青竹圆凳,矮桌上放着一个白玉酒壶还有两个白玉酒盏。 方才在湖边见到的岛上的亮光,应该就是这数不清的灯盏发出的耀眼光芒了。 她呆呆了愣在原地,渐渐回了神,心中却浮起一丝尴尬来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萧煜这般对她,究竟是何意她心性早不是十二岁的小孩,对男女之事自然也不是懵懂不知。联想到萧煜这几次对她的态度,脑中不可遏制地浮上来一个猜想,莫非萧煜对她有意 这个想法一起,心跳不由一滞,斜斜地睨向他,只见他面上是一贯的从容优雅,并未泄露丝毫旁的情绪。 溶月紧紧盯了他一会,直到萧煜被她盯得讶然地回望过来,溶月才悻悻地收回了视线。 她在萧煜脸上,什么也没瞧见溶月有些气馁,心中因有了这猜想,便觉得有些尴尬起来,面上烧得有些厉害,想来已经灿若流霞,一时间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为好。 萧煜却似不知她内心的起伏一般,清雅地负手走到青竹矮桌前掀了掀衣袍坐了下来,又扬头冲她招了招手,面上清俊一笑,若梨花盛开,落满地光华,“郡主过来坐吧。” 溶月迟疑了一瞬,最终脚下还是动了起来,眼中带着略微忐忑的神色朝萧煜走去,在萧煜旁边并排坐下,她袖中的双手交握,不住地揉捻摩挲着,心中颇有些惴惴然。 萧煜执起酒壶,向两个酒盏里头斟满了酒,拿起其中一杯放到溶月面前道,“这是几年前本王亲酿的桃花酿,取这行宫桃林中初开的桃花瓣,装坛浸于风泉清听中的冰魄池一个月,尔后将桃花瓣取出,加上新鲜的青梅煮酒,然后将煮出的酒液埋于这桂树林之下,今日才取出来,这么折腾也不过得了一小坛,郡主试一试好不好喝。” 溶月点点头,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只觉酒液清醇,淡淡桃花香中又夹了一丝桂花的馥郁,入口甘甜,不由回味无穷。 瞧见溶月眉眼晶亮的模样,萧煜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王爷”溶月放下酒杯看向萧煜。 萧煜点头含笑,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王爷说今日会解了我所有的困惑,是真的吗”溶月本来脑中就有些晕乎乎的,这会哪敢多喝,呷了一小口便停住了。 “自然。”萧煜点点头,面上的表情带了几分云淡风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溶月竟从他那黑玉琉璃般明澈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宠溺。 溶月莫名地一抖,低下了头,端正了身子不敢看他,只小声道,“王爷那日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房中” “本王去过郡主房中好几次了,不知郡主说的是哪一日”耳畔传来的萧煜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欢悦。 溶月红了红脸,暗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只咬牙切齿道,“自然是王爷被人当刺客追踪的那一日。” “哦”萧煜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原来郡主说的是你误闯风泉清听的那一次。” 溶月喉中的话一哽,豁然抬眼气冲冲地看向萧煜,秀眉微挑,墨瞳中闪着点点亮色。萧煜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见溶月带着怒意地看来,萧煜只闲闲地回望过来,脸上的神情愈发地欢悦了。 溶月攥了攥拳头,一字一句咬牙道,“对,就是那日” 萧煜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在和静的夜色中荡漾开来,“那日本王是去延熏山馆取一味药的,不想触动了山馆里的机关,被羽林军发现了,逃到听泉居附近时羽林军逼得紧,这才不得已进了郡主的房间。” “延熏山馆”溶月一脸狐疑,“那是什么地方” 萧煜手中把玩着小巧的白玉酒杯,仰头喝了一口道,“是行宫中放置各类奇珍异宝的地方,馆中机关密布,一不小心便有可能中招,那日本王不小心才触动了机关。” 溶月皱了皱眉,“什么药需要王爷亲自出马为何不让亦风或者亦寒去” 萧煜淡淡地瞥了过来,“父皇从前曾带本王去过一次延熏山馆,本王对馆中的机关暗器较为熟悉。若是对此一无所知的人进入,很难全身而退。况且亦风和亦寒当时也被本王派去别处扰乱视线去了。” 溶月咬着唇,许是因为方才喝了几口桃花酿的缘故,面目透着桃色的粉润,她眉微拧,追问道,“王爷还未告诉我,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值得王爷这般以身犯险” 萧煜微微闭了闭眼,语声淡然,“是宝华玉兰之蕊,从前父皇在位时,赤狄国进贡过来的珍贵药材。” “宝华玉兰之蕊”溶月好奇地望去。这是什么药材怎么自己从未听 药材怎么自己从未听说过。 “宝华玉兰是赤狄国的国花,生长在赤狄国最高峰青鸾山之上,数量十分稀少,并且只生于悬崖峭壁之上。宝华玉兰十年才开一次花,开花时方圆数十里的花木尽数枯萎。宝华玉兰的花瓣可入药,有美容养颜的奇效,其玉色花蕊,更是传说中能解百毒的圣品。” “王爷为何要去盗取直接求皇上赐给你不行吗”溶月听着他平淡的语气,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 萧煜唇勾了勾,唇畔闪过一丝一闪即逝的嘲讽,“皇上并不知道延熏山馆中有这样的宝物,若是知道了,他必然会带回宫中好生藏着,怎么还会给本王呢” 听着他语气中若有若无的清冷,再联想到他方才话语中的信息,溶月脑中闪过一丝猜想,斟酌着道,“王爷是不是中毒了这毒十有跟皇上脱不了干系” 萧煜闻言有些诧异,转了目光来看她,便看见她眼中盈盈流转的光华,面上带了一丝担忧的神色。因着这一丝担忧,萧煜的心情好了不少,含笑道,“郡主果然聪慧。” 溶月闻言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自己中了毒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沉,“这么说,王爷上次身体忽冷忽热的原因便是中毒的迹象了这毒会在月圆之夜发作”难怪,自己方才就觉得纳闷,以他的武功,既然对延熏山馆很熟悉,为何还会中了机关暗器这么一想,那日是月圆之夜,他必然功力有所减退所以才会受了伤。 萧煜凝视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溶月被他这样的灼热目光注视得有些羞赧,微微错开了眼,接着道,“王爷既然知道自己月圆之夜会身体不适,为何还要选在这一天”她语气有些起伏,带了些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轻责。 萧煜眼神一亮,唇角含着一丝愈发明显的笑意,“那一日刚来行宫,羽林军的巡逻必然有所松懈,若是等到后面,本王很难保证可以一次得手了。” “那之前乔源所说的抓到的那两个逆党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为了引开皇上的视线,不让他发现延熏山馆中有东西被盗的情况。不过那两人的确是前朝逆党,本王这样做倒也不算作假。”萧煜此时说来意态闲闲,溶月却听得有些心惊。 她红唇翕动了一下,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闷闷开口道,“王爷究竟中的是何毒居然这样霸道难不成王爷这十九年每个月月圆之夜都要饱受这样一番折磨” 萧煜不以为意地笑笑,“本王都已经习惯了,便也没什么了。” “王爷为何会中毒”溶月紧紧盯着他的眸子,大有不得到答案便不罢休的气势。 瞧见她这幅红唇微抿,眼中透出坚定神色的模样,萧煜微微失神,顿了顿方道,“这毒,是本王从娘胎中带来的,唤作离梦。” 溶月闻言一惊,从娘胎中带来的这么说,其实这毒,一开始是下在淑太妃身上的她眼中波光浮动了几分,又急切地看向萧煜。 萧煜知道她不问个明白心里也不会舒坦,又接着道,“郡主也知道,本王母妃当年颇为得宠,自然成为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母妃怀上本王之前,也曾怀上过两个孩子,不过最后都莫名其妙地流了产,因此母妃很晚才怀上本王。”他顿了顿,目光眺望向远方,眼中含着一丝单薄如雾的神色,看得溶月心中一滞。“母妃百般小心,可终究逃不过,还是被人下了离梦。当时情况危急,太医看过之后,说毒性已深入母妃骨髓,要想解毒,只有一种方式,否则母妃和本王都活不了。” 溶月双目圆睁,袖中的手掌心里已泛出了一层薄汗,她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浑身不由自主地一抖。深宫之中,果然处处皆是陷阱,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她本以为,萧梓琰上世对她的背叛已经让她见识到人性的嫌恶,却没想到,萧煜经历过的黑暗和伤痛比她要多得多。 萧煜见她这番表情,知道她有些惊到了,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软了语调,带了询问的口气,“郡主,都是过去的事了,便不说了罢。” 溶月摇摇头,一脸坚定,手指握成拳头,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酒盏仰头喝了一大口让自己定了定神,她喝得有些急,便不小心呛到了,止不住咳了起来。 萧煜忙伸出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溶月平缓了一些,便又急问道,“王爷说的,是什么方式” 萧煜见她面色恢复了红润,才缓缓开口接着道,“那方式便是,将毒逼入当时还在母妃腹中的本王身上,如此方能保住本王和母妃的性命。” 溶月闻言惊得花容失色,不由伸手捂住了唇。居然要用这么霸道的法子将全部的毒性都逼到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身上,如果稍有差池,萧煜是不是如今就不会存在于这世上了 许是感受到溶月的惊悸之意,萧煜朝她弯了弯眼角,笑得风华潋滟,“郡主不用害怕,本王如今不是还好好地站在郡主面前吗” 溶月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心中有些气恼又有些心疼,一种前所未有的急惶之感席卷了她的内心。她气的是这下手之人未免忒过狠辣了,恼的是萧煜明明每月都要过一次鬼门关,如今说出来却是如此云淡风轻。 萧煜见她面上变幻的表情,面上的欢愉之色 的欢愉之色愈发浓重,他微微凑近了一些,溶月鼻息间便萦绕着他身上寒竹香混着淡淡酒香的味道。 溶月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倒也没意识到这样有所不妥,只紧紧盯着他的墨色深瞳,认真道,“有了宝华玉兰之蕊,王爷的毒是不是便能解了” 萧煜摇摇头。 溶月心中一沉,“不是传言说宝华玉兰之蕊能解百毒么为何” 萧煜倒不是很心急的模样,闻言只挑了挑眉,“郡主也说了是传言,而传言,向来就算是真的,也会夸大几分的。宝华玉兰之蕊的确有解奇毒的功效,但本王这毒,却还需一味药引。” “何药”溶月急急抬眼追问,对上萧煜近在咫尺含笑的眼眸,两颊飞上一抹酡红的胭脂色。 “迦南果。”萧煜淡答,笑意依旧挂在唇边。 “这又是什么”溶月眉头蹙地更紧了,怎么一个两个的,全是这种稀奇古怪的药材 萧煜看见她娥眉见紧锁的愁意,费力才按捺下自己想伸手抚平她眉头的冲动,微微别了眼,“是图兰族的圣果。” 溶月闻言一凛,迦南果她不曾听过,这图兰族却是有所耳闻。图兰族是大齐西南边陲处一个神秘的部落,此部族与外界几乎少有往来,也很少有人能知道图兰族存在的具体位置。溶月只在书上见到过对图兰族寥寥数笔的粗略记载,知道图兰族之人擅医毒之术,其他信息便是一无所知了。如今却要取这样一个神秘部族的圣果这不是比登天还难吗 萧煜又喝一口酒,淡淡地瞥她一眼,“想必郡主对图兰族也有所耳闻,得到迦南果的难度,比得到宝华玉兰之蕊的难度要大得多。” 溶月急道,“那该怎么办”若是取不到,萧煜岂不是会没命了想了想又问道,“王爷的毒还能撑多久”若是没在规定时间取来,是不是也不行了连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为何自己会这般心急如焚。 看见溶月眼中隐隐闪动的焦虑之色,萧煜两排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扬了魅惑的眼角,声音中带了一丝蛊惑人心的魔力,“郡主这是在为本王担忧” 溶月见他这个时候了还没个正形,微微一恼,如编贝齿微咬红唇,凤眸微扬,衬着她绯色的面颊,愈发显得风情万千起来。 溶月伸出手将他一推,气恼道,“王爷请自重一些” 萧煜先是微微一讶,很快便垂了睫羽,脸上闪过一丝似有若无可惜的神色。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太心急了,差点吓坏了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 亦风说自己对她不一样,自己今日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确是对她不一样 他对别人从来都是冷若冰霜不假辞色,只有对她,才会露出真心实意的笑颜;他喜洁,不喜人近身,却三番五次地将她揽入怀中;他韬光养晦这么些年,却为了她将自己的暗棋提前曝光。 他忆起白日听到她丫鬟急惶来报说郡主去了湖中心一个时辰还未回时自己那心悸的感觉,仿佛一记拳头狠狠地垂在了自己心上,闷闷地厉害;想起自己跳下水看到她在水中长发乱舞双目紧阖了无生气的模样时,心中仿佛被人剜去了一大块,心跳声瞬间就停止了。 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看来是真的喜欢上这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了。只是,面前这个小姑娘,似乎对自己的心意还有一些小小的排斥呢。 萧煜勾唇一笑,没关系,自己有的是时间徐徐图之,便是现在只能看着她慢慢长大又如何总有一天,她会成为自己的人。 溶月如何能瞧见萧煜此时奔腾翻涌的内心情绪见他不说话,只当他身体还很虚弱,被自己方才那用力一推伤到哪了,心中顿时涌上一些不安,撩眼看他一眼,期期艾艾道,“王爷,你没事吧是不是我方才下手太重了。” 萧煜回了神,目光中含了一丝溶月看不懂的深意,她不由心里莫名地一慌,刚想别开眼,便听得萧煜优雅沉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同郡主也算相识挺久了吧。” 溶月抬头看他,迟疑了一瞬,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心中盘算了一番,算起来,两人也不过相识半年之久而已。可是看着萧煜眼中灼灼的神色,溶月否认的话语便说不出口了,只含糊点头应了应。 萧煜又是一笑,“说起来我与郡主还共过好几次患难了,想来也是缘分,郡主说呢” 溶月只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去了,竟没有注意到萧煜将自称从“本王”换成了“我”。听得萧煜这般发问,迟疑了一瞬,决定还是先顺着他的话头应下了,看看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萧煜低软了声音,带了丝让人心痒的磁性,“既然这样,郡主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便别叫我王爷了吧,这样未免显得太生疏了。” 溶月惊诧不已,连连摆手,她私自同萧煜出来已经是于理不合了,只是溶月素来胆大,又自认有正当的理由,便没有放在心上,但若照萧煜说的这话去做,便着实有些暧昧不清了。忙连连拒绝道,“王爷,这于理不合吧。” 萧煜继续游说道,“我母妃同你祖母情分本就不一般,不叫我王爷也不算失礼。” 溶月有些哭笑不得,若这样算起来,萧煜还比她大一个辈分呢,难不成自己还要叫他叔叔不成想到这,她试探着道,“那我该叫王 那我该叫王爷什么煜叔叔” 萧煜眸中的神色倏地暗了一分,看向她的目光竟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我在郡主心中竟是这么老” 听出萧煜的不悦,溶月又是连连摆手,朝后挪了一分,慌忙道,“没有没有,我瞎说的。那王爷说,我该叫你什么” “叫我名字便是。”见她忙不迭否认,萧煜的语气这才好了一些。 “这怎么行”溶月有些为难,瞧见萧煜蓦然间黯淡的神色,心内一突,果然听得萧煜在耳边哀怨道,“我把郡主当朋友,看来郡主并不这样认为,也罢,是我强求了。” 他的语声陡然沉了一下,带了一丝让人心疼的寂寥。溶月想起他自小便身负剧毒,又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自然活得不轻松。自己有父母哥哥疼爱,而他却从小便孑然一身,好不容易碰到个投缘的人自然会珍惜一些,自己若真拒绝了去,怕是真的会伤了他的心。何况只是私底下叫叫而已,应该没什么不妥吧。想到这,迟疑了一瞬,缓缓点了点头。 见她应下,萧煜眼中蓦地绽出一星明亮的火花来,笑意浅浅。 溶月不敢抬眼看他亮至灼灼的眼神,只轻咳一声,转了目光回到刚才的话题,“王你方才还未说,这迦南果该如何得到” 萧煜挑了眉,因为她的自觉带上些满意的神色,“我已经让人去图兰族了,应该很快便有消息传回。” 溶月纳闷,图兰族那么神秘的地方,岂是说进便能进的,为何萧煜的神色这般淡定“王爷似乎很笃定此人能将迦南果带回一般” 萧煜俊朗一笑,“他这人爱药成痴,我身上的这毒,是他见过的最为棘手的病例,他自然得尽心尽力地医治了,不然砸的可是他医仙的招牌。” 医仙溶月微愣,犹疑道,“莫不是传说中的医仙苏凉” “阿芜也知道她” 溶月被他的那声“阿芜”惊得浑身一抖,错愕抬眼看去,结结巴巴道,“你你叫我什么” 萧煜狡黠一笑,“阿芜啊,这不是你的小名么” 溶月嘴一张刚想说话,萧煜却接着开口继续方才的话题道,“苏凉几个月前动身去了西南,他医毒双绝,武功也不错,定能来回来好消息的,所以阿芜也不用替我担心了。” 溶月又是一抖,“阿芜”两字在他唇齿间婉转缠绵道来,竟让自己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奇异之感。 萧煜执起桌上的酒壶,又替溶月将酒杯满上。他放下酒壶,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冲着溶月微微一扬,抿唇轻轻一笑道,“方才只顾着说我的事了,还没来得及祝贺阿芜的生辰呢。这杯酒,我敬你。” 溶月忙端起酒杯扬唇谢过,以袖掩面将酒喝了下去,这酒初入口时只觉得甘冽可口,下肚了好一会才显出后劲来,溶月喝了两杯,现在有些上头了,只觉得脑中有些晕晕乎乎的,面前的萧煜面容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只看得见一双璀璨光华的眼中流彩逼人,看得溶月不由迷离起来,不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此时正好有凉风带着湖上的水汽吹来,拂过溶月红彤彤的面容,她这才觉得心底的热度消下去一些,忙用手背沁了沁滚烫的脸颊,微微定了定心神,又想起一事,出声问道,“那日我去找你,亦风说你在房中疗伤。可那时离月圆已经过去几日了,你为何还有伤”她扭捏了半天,还是没把他名字叫出来,索性以“你”相称了。 萧煜抬眼看她一眼,眼中一抹奇怪的神色,“阿芜真想知道” 溶月怔愣地点了点头,不知他眼中那抹神色是何意。 萧煜用手支着下颚,闲闲道,“苏凉走之前,给我开了一味药,可以抑制体内的毒性,但是月圆之后五日之内不能催动内力,否则会毒性反噬,只能用功将反噬的逼出来。”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她话音未落,突然想明白萧煜为何要催动内力了,前一日为了带她上楹山看日落,萧煜是运功使了轻功的。她想明白,一时心中百味杂陈,原来萧煜那伤,竟是因自己而起。 不知为何,她的眼中有一些濡湿,四周琉璃灯盏的亮光突然变得耀眼起来,她抬手遮了亮光,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想去触碰,可刚要抚摸到时,却又胆怯地缩了回来。 她从指缝间偷偷看向萧煜,萧煜此时正在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酒杯中的佳酿,玉白手指纤长有致,抵在白玉杯上的红唇殷红如最艳丽的胭脂,乌眸低垂,纤长睫羽在脸上投下浓重阴影,侧颜精致深邃光华灿然。说不出来由的,溶月心中突然鼓跳如雷,她慌忙并了手指,不敢再看。 溶月低了头,悄悄深呼吸了几口才平复了心中“怦怦”直跳的心跳。 四周又静了下来,连行宫中常见的虫鸣蛙噪之声都听不见了,一时只听得见远处湖水拍岸的声音,还有琉璃灯盏中灯芯的爆裂声。 溶月心中有些惴惴,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来缓和这略显尴尬的气氛,还是萧煜开了口道,“阿芜有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 “何事”溶月调整好脸上的情绪看去。 萧煜唇边一抹狡黠的笑意,“你出生时我去看了你,见你可爱,便在怀中抱了抱,不料”他顿了顿,微眯了眼眸, 眯了眼眸,“阿芜竟然将尿洒在我身上了。” 溶月听他一开口便有预感他要说什么了,如今听得他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瞧见她这幅面红耳赤的样子,萧煜只觉有趣得紧,不禁笑出了声。 溶月被他这么一笑,便有些不服气了,脸上绯红褪去。又兼着此时酒劲一上来,倒也没有先前那么羞怯不已了,抬眼娇俏一笑,露出如编贝齿来,“这可就怪不上我了,是你自己凑着要过来的。” 萧煜自然不会同她分辨这些,不过是爱看她娇羞脸红的模样罢了。他勾唇笑笑,不做反驳。 过了一会,他突然起身走到了树丛旁,伸手从里面拿出个东西来。 “这是什么”待萧煜走近了,溶月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东西。只见细细的竹篾,薄透白结方纸,似乎是个大灯笼的模样。 萧煜将东西放在了矮桌上,手上未停,将竹篾和薄纸四下拨了拨,不一会儿,一个四四方方灯笼模样的东西很快出现在了溶月面前,只是比灯笼的尺寸要大一些。 溶月瞪大了双眼,不由恍然大悟,“这是许愿灯”她只在小时候放过一次许愿灯。许愿灯用竹篾编成,又用纸糊成灯罩,底部的支架也以竹篾编成,开口朝下,内中可以放上燃料点火。眼前的这盏许愿灯,显然更为精致,竹篾被细细打磨光滑了,涂上了桐油,纸张上扇也绘着雅致的竹纹。 “我做的怎么样”看见溶月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许愿灯,萧煜含笑问道。 “这是你做的”溶月偏了头看过去,正对上萧煜琉璃般的眼眸。见他点头,溶月愈发讶然了。 萧煜又不知从何处变戏法般地取来了笔墨,替她将笔蘸上墨之后放入了她手中。“阿芜快在上面写上愿望吧,来年你的愿望定会实现的。” 溶月有些忍俊不禁,她没想到萧煜一个大男人居然也会信这种东西。 瞥见溶月强忍笑意的模样,萧煜不由有些懊恼。早知道便不听亦风的馊主意了,看阿芜这模样,似乎并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他暗自着恼,正要拿回溶月手中的墨笔,却听得溶月清啭道,“你转过身去,我写的愿望不能给你瞧见了,不然就不灵了。” 萧煜咧咧嘴,听话地转过了身。 溶月思忖片刻,提笔在上面写下了“惟愿大仇得报”几个字,前世的仇不报,她没有心思再去想旁的东西,重活一世,她自然是为复仇而来的。刚想撂下笔,余光看见萧煜丰姿卓绝的背影,心中动了动,犹豫片刻,又加上了一行字。 她将写有字的一面转到外侧,这才出声道,“我好了。” 萧煜转过身来,便看见她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立在一片灯海之中,容颜明丽,丰姿卓绝,竟让这满目耀眼的灯火黯淡了下来。 他走上前,拿出火折子,让溶月拿起灯座的左右侧,然后将许愿灯底部横架上用铁丝捆好的沾满豆油的布团点燃了。 溶月双手托着许愿灯,渐渐感到许愿灯有上升的趋势了,这才慢慢松开了双手,许愿灯便徐徐升了起来,在空中缓缓飘荡着,宛如一盏明灯闪烁于夏日的夜空中。溶月仰头看了一会,见许愿灯渐渐化作一个明亮的小点,最终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 萧煜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她神情愉悦,面色不由又舒展了几分。 溶月抬头看了看夜色,估摸着也不早了,便道,“谢谢你替我准备了许愿灯。只是时辰似乎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萧煜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给溶月,“这是送给你的生辰礼。” “这是什么”溶月好奇接过,上下翻看了一番,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萧煜指着盒子两侧的搭扣道,“这个可以卡在你鞭子的鞭头之上,我特意订做的,应该尺寸刚好。”他又将盒身翻转过来,溶月便见到盒子的底部有两个小小的按钮。“只要按动左边这个按钮,盒子口便会射出五根银针出来。”萧煜说着,将盒口转向对准不远处的一颗树干,手上微动,便有细微的银光闪过,五根尖细的银针闪电般直直射向树干。他又指着右边那按钮道,“再按动一下这个按钮,银针便会自动回到盒中。”说着,又给她示范了一下。 溶月看见没入树干中的银针倏地又收了回来,不由惊叹不已。能反射银针的暗器并不少见,能自动回收银针的暗器却是个稀罕宝贝了。 她好奇地接过萧煜手中的小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猜测道,“莫非这里面装了磁石” 萧煜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道,“所以这银针的射程只有几尺远,若是超过了这个距离,银针便收不回来了。” 瞧见溶月爱不释手的模样,萧煜眉眼柔和了几分,“你的鞭子擅长远程攻击,若是近身搏击,你没有武功会很吃亏,有了这银针,好歹也能挡上一挡了。” 溶月闻言,心中一悸,只觉得这小小盒子中包含的沉沉情意让它蓦然便得滚烫起来了,她不敢抬头,只闷声问道,“你特意为我做的” 萧煜点头,“日后阿芜若遇到危险,也能做防身用。” 溶月心中微动,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她双唇嗫嚅了一下,“这礼物太贵重了,只是” 萧 萧煜不待她说完,打断了她“只是”后面的话,“就当我送给阿芜的生辰礼了。” 溶月抬头与他对视,灯火映染在她秋水流彩的眼眸之中,耀射出七彩琉璃般的光晕,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你这布置便已经很让我开心了。” 萧煜直直盯着她,良久才道,“你便收下吧,若是你受了伤,我也会很不安心的。” 他这话说得暧昧,溶月不知该作何感想。胸口起伏了一下,终于将盒子收入掌中,对着萧煜行了个全礼,“谢谢” 萧煜这才勾唇笑笑,“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溶月强忍着才压下心中想出声向萧煜问个清楚的冲动。她想问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好,是因为喜欢自己吗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也不过十二三岁,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似乎有些不妥,只得敛下心中的异样,装作懵懂地点了点头。 萧煜道,“时辰不早了,我先送阿芜回听泉居吧。” 溶月将盒子收入袖中,点头应下。 萧煜便在前头开路,朝来时下船的地方走去。 溶月的目光落在树上的琉璃灯盏之上,犹疑着道,“这灯” “无碍,亦风自会来收拾。” 隐在暗处的亦风尴尬地咧了咧嘴,早知道这收拾摊子的重任要落在自己头上,自己便不给王爷出这主意了。他瞪一眼一旁幸灾乐祸的亦寒,眼中透出威胁之意,意思是待会他也跑不掉。亦寒眉一扬,似在无声地说,我还要去跟着王爷,便不奉陪了。 溶月听到萧煜的回话,顿时唇畔一僵,这么说,方才她和萧煜所说的话所作的事全被亦风看在眼里了 想到这里,不由带了些怨气看向萧煜。 萧煜被她看得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凑近了一些道,“阿芜放心,亦风是方才才到的,先前都在岸边守着。” 溶月被他温热地呼吸弄得心里有些痒痒的,忙将身子挪开了一些,脚下加快,走在了前面。萧煜笑笑,抬步跟上。 到了泊舟处,萧煜将固定船身的绳索解开,扶着溶月上了船。溶月望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想到白日之事,出声问道,“白天澄湖中的那具尸体的身份有眉目了吗” 萧煜摇摇头,“已经着人在查了。”说着,用竹篙在岸边一撑,小船便荡了开来。 溶月迟疑了一瞬,咬咬唇抬头道,“你同宜安公主的关系怎么样”她若不问出来,只怕心中的疙瘩会越结越深。 萧煜诧异地抬头看向她,“阿芜怎么突然问起她了”他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一沉,“我听说是宜安提议游湖的,难道白日之事,是她对你下的手” 溶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灼灼地看着他,“王爷先回答我的话吧。” 萧煜沉吟片刻,面露不解,冷然道,“我同谁关系都不亲近。” 溶月闻言失笑,心中一缕单薄如烟的疙瘩感也随之烟消云散,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把萧姝瑶的龌龊心思说出来了,毕竟她现在也只是猜测,何况如今自己也并无立场去置喙于她。便摇摇头,“白日之事,应该只是不小心吧,毕竟,宜安公主没有理由来害我。”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溶月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煜面上的表情,见他面容如常,便知道他并不知晓萧姝瑶的龌龊心思,不知为何,心中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闲聊之间,岸边已到了。两人依旧循了来时的路到了听泉居,萧煜便又揽了她跃过围墙跳了进去。 出来时窗户未关,依旧带着她从窗户中进了房间。 把溶月安全送到房中了,萧煜让她好好休息,转身刚想离开。 “萧煜” 身后溶月清婉出声,似悠悠的羽毛拂过耳畔。 萧煜身形一顿,这是阿芜今晚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抑制住内心的狂喜,面容淡然地转过身去。 “阿芜还有何事” 溶月扬起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今晚谢谢你了,我很开心”清泠月光流入房中,照着她如玉的脸庞,脸上的笑容看得萧煜心神一晃。 他也很快回神,回以一个同样愉悦的笑容,点点头,纵身跃出了窗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溶月在窗前呆呆站了一会,心中情绪翻涌,良久才关上窗户,脱衣上了床,却也是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 第二日萧煜派亦风悄悄来给她传信,说昨日澄湖中发现的那个宫女身份确认了,原先是行宫中御膳房里的小宫女,唤作清荷的。后来有一日突然不见了,御膳房的人找了很久没找到便不了了之了,没想到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澄湖之中。她的死因是溺水而亡,至于是意外还是人为,因为事情隔得太久便不得而知了。 溶月听罢好一阵唏嘘,不知这个可怜的女子身上曾经究竟发生了何事。 此时的柔仪殿中,萧姝瑶却是一脸阴翳,盯着下首瑟瑟发抖的内侍。 “怎么说”萧姝瑶冷然发问。 “公主,清荷的身份虽然已经确认了,但您放心,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便是想查也查不出来了。”内侍赶紧回道。 萧姝瑶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没被人抓住把柄。一想起水下那被头发缠住的诡异之感,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若不是小皇叔他们来得及时,自己莫不是真的要葬身于那水下了 于那水下了难道是清荷索命来了 她突然觉得全身有些发冷,抱了抱臂,想到在水中见到的那一幕,不由脸色又是一沉,沈溶月,看来非除你不可了 下首的内侍见萧姝瑶不出声,也不敢再多说话,只垂首立在下边,心里却阵阵寒凉涌上。公主对闲王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这个叫清荷的小宫女,也不过是从前替王爷做了碗莲子清粥,被王爷夸赞了一句,给公主听到了,便叫自己将她推入了澄湖之中,化作了一缕亡魂。 想到昨天在澄湖中诡异的一幕,他不禁有些发抖,若不是自己不小心听见公主喃喃自语撞见了她的秘密,自己又何至于沾染上这满手的鲜血。他心中涌上绝望,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想着想着,不由轻叹出了声。 萧姝瑶虽然在沉思当中,听觉却是异常的敏锐,听得动静冰冷的目光射向他,“沈溶月为何会觉得你眼熟莫不是你上次在镜月湖意图算计于她的事被发现了” 内侍连连摇头否认,“奴才当时只远远看了一眼,并未现身。公主放心,郡主不可能看到奴才的。”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这话是万万不能同公主说的,不然公主一个着恼,治自己一个办事不利的罪,自己面临的又不知是何酷刑了。想到那次桑青因害郡主未得手,被公主下令用带刺的竹篾鞭笞了二十下后那血淋淋的模样,不由浑身又是一阵胆寒。世人都到公主是最温柔贤淑的模样,可谁又知道她真正的面目是这般狰狞可怖呢 瞧见他瑟瑟发抖的模样,萧姝瑶愈发不耐烦起来,“你抖什么本宫难道会吃人吗” 小内侍忙跪倒在地,叠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好了”萧姝瑶不耐烦地挥挥手,“上次让你派人去听泉居盯着,派了吗” “回公主的话,已经安插了人进去了。”内侍忙回话,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嗯。”萧姝瑶从鼻子中冷哼一声,又问道,“可有什么动静” 内侍摇摇头,“并无,这两日王爷并未去找郡主。”萧姝瑶一直揪着的心这才微微放下了些,不禁安慰自己道,也许小皇叔对郡主不过是新鲜感而已,新鲜感一过,便丢至一边了。 只是,她并不是靠着侥幸心理过活的人,她的性子,便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想起昨日湖心亭中沈汐云那强自忍住却依然流露出的对沈溶月的愤恨之意,萧姝瑶不禁勾了勾唇。虽然她并不喜欢沈汐云这个人,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也许,她和沈汐云能合作得非常愉快才是。 想到这,心情不由愉悦了一分,挥挥手让那内侍退了下去,望着窗外庭树深碧的景象,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沈溶月,若是我和沈汐云二人联手,你还会有前几次那样好的运气吗 ------题外话------ 累醉先奉上一万二,明天继续一万二补昨天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打道回府,二房暴怒 日子就这样如流水般倏忽而过,一转眼便过了七八月份最炎热的时候,天气开始渐渐转凉,而回京的日子也如期而至。 窗外夕阳如火,染红了半边的天空。明日便是回京的日子了,溶月歪坐在榻上,背后靠着青碧色引枕,看着云苓在一旁替她收拾着行李。 “郡主,可算是要回府了。”云苓一边整理着带来行宫的溶月的衣物,一边感叹道。 溶月闻言点点头,脸上闪过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行宫这个鬼地方,她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总觉得一不小心又会落入什么陷阱中。 “郡主,二姑娘这几日倒是消停了不少。”云苓偏了头看来,手上动作未停。 溶月轻笑一声,“马上就要回府了,她怕是在盘算着回去怎么跟大家交代吧。”来了一趟行宫,只得了个皇子贵妾的身份,沈汐云这一趟来得还真不值了。 玉竹此时正好从门外走进来,一边将泡好的茶水放在竹榻旁的高几上,听得她们的谈话,也接口道,“郡主,奴婢一直未想明白,按理说二姑娘发生了这档子事,怎么还在行宫呆得这么心安理得不是该灰溜溜地回府去么” 溶月端起几上的青花瓷茶盏,打开茶盖闻了闻袅袅茶香,皱了眉头道,“怎的是武夷岩茶”武夷岩茶属乌龙茶类,她不怎么喜欢,一向喝的都是西湖龙井。 “因着这几日要打道回府,行宫里便暂停了一应物事的采购,原本宫里头剩下的新湖龙井因颜贵人喜欢,全送到她宫里去了。”玉竹无奈解释道。 颜贵人溶月眉微挑,若是玉竹不说,自己差点都忘记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了。说起来,郑昭容的死,获利最大的似乎是她,这福嫔的位置看来她是稳收囊中了。 “颜贵人最近有什么动静吗”溶月拿茶盏盖缓缓波动了一下杯中的茶叶,柔静面容在茶香袅袅后有些看不真切。 “郑昭容死后,颜贵人便一直呆在自己的寝殿里很少出门了。”玉竹回忆了一下,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溶月薄唇微勾,这个颜贵人,倒是个乖觉的。就是不知等她的孩子一出生,皇后会有怎么的动静,不过她微微喝一口茶水,面容淡然这些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了。 突然溶月又想起一事,好奇问道,“对了,我记得梁嫔身边有个大宫女的,梁嫔死后,那个宫女去哪里了你们知道吗” 玉竹和云苓仔细想了一会,摇摇头。云苓回道,“奴婢倒是没什么印象了。” 玉竹接口道,“奴婢隐隐约约记得当时梁嫔身边有这么个人,只是梁嫔死后她去了哪里,奴婢便不清楚了。”顿了顿,又道,“要不奴婢去打探一下” “不用了。”溶月缓缓摇摇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那宫女想必也是被随意分配到行宫的某一处去了吧,虽然当时自己的确是对她产生了一些好奇,只是如今梁嫔已死,就她一个小宫女,想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便随她去吧。 想起方才玉竹进来时问的问题,溶月又道,“二姐姐为何不回府,我也不清楚。”她勾了勾唇,眼底闪过一丝嘲讽,“或许,她想抓住机会同四皇子培养培养感情也说不定。” 玉竹和云苓闻言都笑了,只当溶月说的是玩笑话。溶月低头啜一口茶盏里的茶水,掩下了眼底认真的神色。她并没有在开玩笑,因为她真的觉得,沈汐云这般好面子的人,之所以还会留在行宫中,只是因为萧梓琰罢了。 回了京,两人见面的机会便是少之又少了,若再不抓紧这最后的时机好好同萧梓琰搞好关系,日后她嫁到四皇子府去也不会有多好过。 沈汐云一向是能屈能伸之人,这一点,没有人比溶月了解得更清楚。 她收回神思,见玉竹和云苓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吩咐了人传了晚膳上来。因明日要早起赶路,这一晚便早早地沐浴后上床歇息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天光才刚熹微,溶月便唤了玉竹云苓进来服侍她梳洗。洁面梳妆之后,又草草用过了御膳房传来的早膳,见都收拾妥当了,便带着玉竹云苓出了听泉居。 到了行宫门口,早有马车候在了门口,世家小姐所乘的车撵依旧是排在车队的最后头。 溶月在宫女的指引下找到了给自己安排的马车,刚想抬腿跨上去,便瞧见沈汐云也带了凝墨司砚往这边而来。 “二姐姐。”既然瞧见了,溶月也没有直接上车的理,便微微转了身朝她福了福。 许是因为今日便要回府了,沈汐云看上去有一些心神不宁,眼底也有淡淡的淤青。溶月心里明白,也不戳破,只淡淡道,“二姐姐昨夜睡得不好” 沈汐云勉强一笑,也未答话,只对着她微微点头,搀扶着司砚的手上了马车。 溶月勾唇浅笑,也收回目光,上了车。 这一行,便又是小半日,进了邺京城时,已经快中午了。皇上体恤众人舟车劳顿,便让马车直接将各小姐送回了府中。 离侯府越近,溶月便越是雀跃起来,心中绷了这么久的弦,总算是可以松一松了。 马车行到侯府门口停了下来。 溶月一撩开车帘,便看到门口翘首以盼的哥哥,她面上一喜,也顾不上等玉竹和云苓下车扶了,一掀裙摆便跳下了马车,一阵风 便跳下了马车,一阵风似的朝沈慕辰跑去。 沈慕辰见她这般冒冒失失的模样,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去了,生怕她磕着了,忙抬步迎了上去。 “阿芜,小心别摔着了。” 溶月一头扎进沈慕辰怀中,抱着他不肯撒手,一边娇声道,“哥哥,阿芜好想你啊。” 沈慕辰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都是大姑娘了,怎生还是这般冒冒失失的性子啊先进去吧,别在外头让人看了笑话去了。” 溶月抬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吐了吐舌头随着沈慕辰进了府内。 玉竹和云苓随着仆从先将运回来的行李送去梨落院了,溶月则随着沈慕辰先去了清芷院看侯夫人。 “娘”一踏入院子,溶月便兴高采烈地叫出了声。 侯夫人听得动静赶忙迎了出来,溶月一走到跟前便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一边疼惜地抚摸着她的脸庞道,“阿芜,娘怎么瞧着你瘦了些。” 溶月晃了晃侯夫人的手臂,撒娇道,“天天大鱼大肉的吃着呢,哪里会瘦了。”又低头看了看娘已渐渐显怀的肚子,关切道,“娘您身体如何小弟弟有没有闹您呀” 侯夫人温柔地笑笑,浑身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母性光辉,“娘身体挺好的,见到你没事便放心了。”又摸了摸她的头道,“先进屋说话吧。” 三人进了房中,溶月扶着侯夫人在软榻上坐下,念夏便上了茶上来,见到溶月回来,面上也带着开心的神色。一边将托盘中的茶盏置到溶月身侧的茶几之上,一边笑着打趣道,“郡主您可算是回来了,夫人可是天天念叨着您呢。” 溶月笑笑,眼睛弯得像一轮月牙,“念夏姐姐,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娘,真是辛苦你了。” 念夏面上带了些惶恐的神色,“郡主快别这么说,这可是折煞奴婢了,照顾夫人本就是奴婢分内的事情,哪里称得上辛苦呢。” 溶月喝一口念夏端来的茶,细细啜一口,赞道,“念夏姐姐这泡茶的手艺可是愈发地好了。”她含笑打量一下念夏粉面含春的面庞,打趣道,“日后也不知是哪家儿郎有福气能娶到这么贤惠的念夏姐姐啊。” 念夏的面庞刷得一下便红了,低了头嗫嚅道,“郡主,您就别打趣奴婢了。” 侯夫人睨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你这丫头,怎的这般口无遮拦起来了。” 溶月方才也只是一时兴起才脱口而出,这下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哥哥也在房中,这么说的确有些不妥,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裂了咧嘴。 侯夫人见她想明白了,便示意念夏先退下了,又拉着溶月细细问起行宫的情况来。 “我听说,二姑娘被赐给了四皇子做贵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汐云同萧梓琰的事,因为涉及到皇家的脸面,被刻意压了下来,外人只知道沈汐云被赐给了萧梓琰,至于这个中的缘由,大家都还不清楚。只是如今行宫中的贵女们都回京了,这事怕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二姐姐她”溶月顿了顿,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怎么了这里头果然还有什么由头不成”侯夫人见她的神情,不由也猜到了几分。论沈汐云的身份,就算不够给四皇子做正妃,当个侧妃却是绰绰有余的,如何只落了个贵妾的身份下来侯夫人心中存了疑,这才问了出来。 溶月低了头,嗫嚅道,“二姐姐那日早晨被发现躺在了四皇子的床上” “什么”这话一出,侯夫人和沈慕辰皆是惊诧不已,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出现在皇子的床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侯夫人急问道。 这事涉及到女子的闺誉,侯夫人和哥哥不了解前因后果,溶月自然不会同她们说这事是自己设计的,面上只作一副懵懂状道,“我也不知道,但听说皇上颇为生气,所以才只给了二姐姐一个贵妾的身份。” 侯夫人虽然之前并不怎么管事,但到底阅历摆在那里,细细一沉吟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由有些唏嘘。 溶月其实并不想骗他们,怕侯夫人再深问下去,忙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讲起她破郑昭容案子的事来了。 侯夫人和沈慕辰一听,满脸震惊。 “阿芜,你居然还会查案了”侯夫人又惊又喜,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看着溶月的眼神中充满了骄傲和自豪。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也是瞎猫碰死耗子才破了的,还要多亏了王爷的相助。” 沈慕辰接口道,“世人都传言说闲王喜怒无常,我瞧着倒还是个好相与的,不说别的,就这次他能帮阿芜的忙,就已经很难的了。毕竟这种涉及到后宫阴私的事情,旁人可都是躲闪不及的。” 溶月一听哥哥这么说,想到行宫中萧煜对自己的那些举动,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若是让哥哥和娘知道了,不定还怎么想呢,当下只咬了咬唇,低头掩过自己眼里的不自在。 侯夫人瞧见溶月突然红了的耳根,心下有些诧异,“阿芜,你很热吗怎的耳朵红成这样,我再让拂冬拿点新鲜的冰块过来湃着吧。” 溶月慌忙抬头摆手道,“不用麻烦了,娘您还怀着身子呢,把窗户打开一些就好了。” 侯夫人便依言将窗户推开了,一阵凉爽的风吹了进来,溶月这才觉得脸上的 觉得脸上的热度退了一些,忙又捡起别的事来说了。 一旁的沈慕辰瞧见溶月慌慌张张的神色,眉头蹙了蹙,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此时的二房沈司玄的书房中,却是气氛冷凝,仿佛降到了冰点。 沈汐云垂首站在房内,笼在袖中的手有些发抖,脸上也失去了一贯的从容,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吱呀”一声,书房的房门被推开了,沈汐云听得动静,肩膀一抖,耳畔的脚步声渐渐扩大,一声一声似踏在了她的身上,她内心的不安也一点点地放大起来。 那沉重的脚步声在沈汐云面前停了下来。 沈汐云手下一紧,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抬头看向眼前的人,语声沙哑着开口道,“爹” “啪”的一声,面前一道劲风闪过,沈汐云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脸颊一疼。 “不孝女”清脆的巴掌声过后,响起了沈司玄恨铁不成钢的怒喝声。 沈汐云又是一抖,捂着脸抬眼看向沈司玄,眼中闪动这晶莹的泪花,“爹我” “不要叫我爹我没有你这样一个不知礼义廉耻的女儿。”沈司玄这会正在气头之上,双目通红,颈上青筋爆出,鹰隼般的眼恨恨地盯着沈汐云,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沈汐云自幼也是娇养着长大,沈司玄平日里虽然也有些严肃,但对上这个听话懂事的女儿,一向都是和颜悦色的。沈汐云何曾见过他这般暴怒的模样,不由吓得呆在了原地。 良久,她才缓过神来,低了头,小声抽泣道,“爹此事女儿也是着了人的道并不是女儿有意为之的。” 沈汐云紧握的拳头松了一些,眼中的厉色却是丝毫没有减弱,“怎么回事” 见沈司玄似乎情绪平复了一些,沈汐云才大着胆子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说话间,她自然带上了一些主观的情绪。 “你居然去算计七丫头”沈司玄听罢,一拍桌子,恨铁不成钢地看向沈汐云。 沈汐云瑟缩了一下,不服气道,“我若不算计她,五皇子的目标就要对准我了。” 沈司玄眸中情绪深沉,沉吟了片刻后沉了语气道,“既然是这样,为何最后她和五皇子没事出事的反倒是你和四皇子” “这点女儿也想不明白。”沈汐云摇摇头,又咬牙切齿道,“定是沈溶月那个小贱人搞的鬼。” 沈司玄睨她一眼,利箭般的眼光中满含责备之意,“云儿,你一直是爹的骄傲,何时这般沉不住气了” 沈汐云眼眶一红,“爹,女儿心里实在是委屈除了沈溶月那个贱人,女儿实在想不到还有何人会这般针对于我。” “你有证据吗”沈司玄冷冷地看过来。 沈汐云恨恨地摇了摇头,一脸不甘心。 沈司玄冷哼一声,“若是没有证据便不要乱说爹教过你多少次,做事一定要沉住气”他顿了顿,思索了一番,“虽然七丫头有动机,但她一个姑娘家要如何将你打晕后再放入四皇子的房中四皇子所居住的地方难道没有守卫的吗她如何能这么轻易得逞” 沈汐云被他问得哑了口。就是因为想不通,所以沈汐云才更加懊恼。 沈司玄接着分析道,“何况照你方才所说,七丫头自己也中了春药,她为何能安然无事五皇子又是怎么回事你问过他了吗” 沈汐云敛下心中的郁气,抬眼看向沈司玄,微微点了点头,“女儿后来问过五皇子,他说他那日出了清凉殿也被人打晕了去,第二日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沈司玄闻言眉头紧锁,眼中的神色愈发阴翳起来,“莫不是七丫头背后有什么高手相助” 沈汐云也是狐疑地摇摇头,“女儿也曾怀疑过,后来特意派人去沈溶月住的地方去打探过,可她身边的确没有什么高手,唯一带去行宫的人便是她身边那两个丫鬟。” 沈司玄眉头锁成川字,眼中的表情愈发深沉如雾起来,黑黝黝望不到底,“先不说此时背后操纵之人,云儿,你当真甘心嫁给四皇子做贵妾吗”自家女儿什么心性,他是最清楚不过了,如何能甘心就得个贵妾的身份 沈汐云嘴一张,刚要说话,门外响起了“砰砰砰”急切的敲门声。 ------题外话------ 悲了个催的,临时被领导抓去加班了,挤了半天时间才码了五千字出来,答应的肥章今天是没戏了 大家先看着,憋嫌少tot顶锅盖逃走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游说成功,当众挑衅 沈汐云下意识地朝门外看去,紧接着便听到二夫人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老爷,你和云儿在里头吗” 二夫人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头颇有些惴惴不安。 云儿和四皇子的事当时皇上便下了圣旨到沈府,她又急又气,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皇上只赐了个贵妾的身份给云儿。只是行宫消息难以传出,她虽然着急也没有法子,好不容易等到今日云儿回府,她赶忙去了云意院想问个清楚明白,不料却扑了个空。一问才知道云儿被老爷叫到书房来了。 自家老爷什么样的性子,二夫人是最清楚不过了,生怕他一气之下伤到了云儿,也顾不上旁的,急急忙忙便赶过来了。 此时听得里头并无什么动静,手中的帕子被她攥得愈发紧了。刚待举手再次敲门时,房门被拉开了,露出沈司玄冷若冰霜的脸来。 “夫人,你来做什么”沈司玄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悦。 平日里没要紧的事,沈司玄并不喜欢人到书房来打扰他,便是二夫人也不例外。二夫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对上自家老爷冷冰冰的表情,深吸了口气,勉力挤出个笑容道,“妾身听说云儿一回来便被老爷叫了过来,妾身多日未见云儿,十分想念,所以才急匆匆赶过来想瞧一瞧。” 沈司玄冷睨她一眼,“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是怕我为难云儿吧” 二夫人面色一僵。 沈司玄侧了身子,转身朝屋内走去,气氛默了一黙,前头飘来一句硬邦邦的话,“既然不放心,便进来吧。” 二夫人忙抬脚进了房中。一进去,便看到沈汐云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一脸憔悴之色。 二夫人一向是把沈汐云放到心尖上疼的,现在见她这幅模样,心疼得紧,忙快步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我的云儿,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抬起头来让娘瞧瞧” 沈汐云依言抬头,眼中的泪花虽已收住,眼眶却仍有些红红的。 二夫人的目光掠过她脸上通红的巴掌印,心里一酸,知道是沈司玄方才打的,心下虽然心疼却不敢出声,只得拿起帕子细细抚摸着她略有肿意的脸庞,嘴里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 见她这幅心疼不已的模样,沈司玄大步走到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抬头冷眼看她们一眼,“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女儿” 二夫人手下一紧,只低头沉着嗓子道,“是妾身的错。只是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沈司玄脸色阴沉,说出来的话语似在寒潭中浸过一般,冒着森森冷气,“咱们的好女儿算计别人不成反被人反算计了去,我还当她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如此愚笨” 沈汐云低着头,又是眼眶一红,心底的屈辱之意却似燎原之火一般不断蔓延。她虽然没有证据,但早已认定是沈溶月所为,面上的表情十分扭曲。 二夫人闻言一惊,急急抬眼朝沈司玄看去,“被人算计老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谁敢算计云儿” 沈司玄冷然睨了沈汐云一眼,端起桌上的茶盏灌了一大口茶水才勉力压下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瞧见沈汐云一脸惨白的模样,终究还是有些许不忍,软了口气道,“云儿怀疑是七丫头。” “沈溶月”二夫人一听,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冒了上来。她眉心一皱,语气沉厉,目光倏地落在沈汐云面上,“云儿,你把来龙去脉给娘说一遍。” 沈汐云定了定心神,将方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沈司玄坐在一旁听着她的话语,眼中神色晦暗不明,眉间夹着一抹阴翳。 二夫人听罢,气得浑身发抖起来,“这个小贱人,真是枉顾姊妹之情,我若不把她做的事抖出来便不信梁” “胡闹”沈司玄狠狠斥道,“你别看云儿说的笃定,她连半点证据都没有你这样冒冒失失地抖出去,七丫头那般伶牙俐齿的人,若是被她反咬回来你要怎么说何况这是到底是云儿算计他人在前,便是说出去不占理的也是她” 二夫人犹是不甘心,一咬牙面目狰狞道,“那便这么便宜这个小贱人了我” “现在你给我什么都不要做”沈司玄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还嫌云儿丢的人不够大又要闹一遍你知道我今日在朝堂上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是怎么说的吗” 二夫人满脸错愕,“风言风语怎么会” “怎么不会”沈司玄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京里有什么事是瞒得住的稍有什么风吹草动便会传得人尽皆知,何况是这种丢脸的事请前脚行宫里的人回京,后脚这事便传了出来”他一说,又有些气愤起来,“上次云儿在赏花宴丢的丑还不够吗这会竟然还出了这种事” 见沈司玄渐渐又激动了起来,二夫人忙上前两步陪着笑道,“老爷,此事也不全是云儿的错,那个四皇子也不是什么好的,居然只让皇上赐了个贵妾的名分下来。” 听到“贵妾”二字,沈汐云的脸色又是一白,心中像是长了一根刺,怎么拔也拔不出来了。 “你给我闭嘴”沈司玄冰冷的目光寒剑一般射过来,“皇上怎么行事,也是你能置喙的还想不想活了在 还想不想活了在外面你也这般口无遮拦吗” 二夫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嘴一张欲分辩,对上沈司玄通红冷厉的眼眸,身子莫名一抖,口中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良久,她才抬头觑一眼沈司玄,斟酌着道,“老爷,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追究是谁之责也没有用了,不如想想为今之计该如何办才好。” 沈司玄目色深沉地盯着沈汐云的面容,破天荒的没有开口斥责二夫人,面上只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见他这幅表情,二夫人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了,正想再趁热打铁多说几句,突然听得耳畔沈汐云开了口。 “爹,你怎么看四皇子”她的声音冷然阴森,像是从冰冷彻骨的寒潭中传上来一般。二夫人莫名又是一颤,顺着声音看去,便瞧见沈汐云面上森寒冷厉的目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司玄。那眼神,宛如一道白色刀光,刺得二夫人一僵,脊背不由一阵发凉。 她心中一惊,只觉沈汐云这眼神,像极了现在的沈司玄,阴森寒冷,眼中带着算计和势在必得的神色。什么时候,自己心目中那个遇事只会找娘的小姑娘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有着阴毒眼神的女子了 沈司玄上下打量了一眼沈汐云,话语中带着浓烈的审视,“你是什么意思” 沈汐云微微扯了扯唇角,面上表情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如今诸位空悬,爹爹觉得,哪一位皇子最有可能入主东宫” 沈司玄闻言,脸色一沉。他看一眼二夫人,话语中含着不容忤逆的坚持,“夫人,你先出去吧。” 二夫人早在沈汐云那话一出时便白了脸色,只觉手脚冰凉得很,如今听得沈司玄让她出去,嘴唇翕动刚想说什么,沈司玄便一记眼刀扫来。 她怔愣了一下,无奈地应了是退了下去。 见二夫人退了出去把门合上了,沈司玄这才走到书桌后坐了下来。又昂了昂头示意着下首那把黄梨木交椅道,“云儿也坐吧。” 沈汐云依言坐下,双手交握在膝上,脊背挺得笔直。 瞧见她这般谨然自律的模样,再想起自己吊儿郎当不成器的儿子,沈司玄的面色和缓了一分,沉沉的目光看向沈汐云,“云儿方才那话是何意” 沈汐云自信地一笑,倒显出些志在必得来,“如今朝中大体分为两大派,支持大皇子的大臣为一派,支持二皇子的大臣又是一派。”她抬眼看向沈司玄,“爹爹觉得,哪一派会最后胜出” 沈司玄本想呵斥她不要妄议朝政,但对上沈汐云那灼灼发光的眼神,这呵斥便说不出口了,毕竟,他也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沈司玄抚须沉吟。论背景,自然是大皇子胜出,后宫中有惠妃撑腰,朝中有慕容佐执掌兵力。可是二皇子胜在得君心,他肖似明熙帝,能力和性子比大皇子更胜一筹,更何况,明熙帝疑心病重,一直防范着外戚专权的情况出现,从皇后无子便可见一斑,说不定二皇子的薄弱背景却正是他获得皇上青睐的契机。这么一对比,倒真的分不出孰优孰劣来,这也是他一直不选择站队的原因。毕竟,这一站队,若选错了人,日后可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见沈司玄沉吟半晌也未出声,沈汐云开口道,“大皇子和二皇子势均力敌,各有优劣,爹爹也觉得很难抉择是不是”她顿了顿,见沈司玄看了过来,接着道,“爹爹有没有想过,现在大皇子和二皇子斗得这么凶,若有一日他二人拼了个两败俱伤,会不会出现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出来” 沈司玄乃官场老手,沈汐云一开口便已猜到她想说什么了。果然听得沈汐云这么一分析,沈司玄的目光又沉了一分。 他定定地盯着沈汐云,眼中似笼了一层黝黑的浓雾,深得望不见底。良久,他开口问道,“云儿,这些话是谁同你讲的” 沈汐云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没人同我说,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沈司玄便不说话,又盯着她看了一刻,突然抚掌笑出了声,“云儿,你若生为男儿身,必然有一番大作为。”真是可惜了,云儿遗传到了他的性子,杰儿却是半分也未遗传得到,若二人能调转过来,他还用得着眼睁睁看着大房坐大吗 沈汐云心底重重舒一口气,知道爹这一关已经过了,接下来,便是如何游说爹站到四皇子那一面去了。 她垂了头羞涩笑笑,“爹爹说笑了。”又抬头接着道,“爹爹觉得云儿说的可有道理” 沈司玄点点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她,“那云儿觉得,剩下的皇子中,谁最有可能成为这渔翁”他自然知道沈汐云最后肯定要说的是四皇子,只是他倒要看看,自己这个女儿是如何分析剩下几位皇子的。 “五皇子生母非大齐人,他自身又是纨绔不堪,不得皇上宠爱,所以首先可以排除的便是他。六皇子生母只是宫女,位分卑微,他本人虽然性子温润颇受众人好评,但到底并未受过什么历练,皇上对他也是一种可有可无的感情,所以他自然也是不可能。”沈汐云顿了顿,接着道,“最后剩下的便是四皇子了。四皇子母妃虽然不如惠妃得宠,但越是这样,反而没有了外戚专权的威胁。而四皇子,平日对皇上是言听计从,最为孝顺,世人暗地里只道他愚孝,女儿却觉得,这恰恰是四皇子韬光养晦的表现。 晦的表现。” 沈汐云这番话一出,沈司玄对她有高看了几分,原以为这个女儿,不过是听话懂事一些,没想到居然有这么敏锐的政治触觉。 他紧紧盯着沈汐云的眼睛,“云儿想让为父支持四皇子夺储” 沈汐云目光不躲不闪,也直直回望过去,“不瞒爹爹,女儿在行宫之时,便同四皇子达成了协议。” 居然玩起了先斩后奏的把戏来了。沈司玄突然觉得,今天是他第一次看清楚这个女儿,原来她同自己一样,也有着如此可怕的野心。 想到这里,看向沈汐云的目光便带上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情绪,“接着说。” “爹爹想想,若四皇子最后真的坐上了那个位子,女儿怎么说也是四皇子第一个迎娶之人,日后的位分自然不会低。更何况四皇子向女儿许诺,若他能成功当上太子,太子妃之位他不敢保证,太子侧妃之位却一定会是女儿的囊中之物。到时女儿再生下皇长孙,还怕我沈家日后不会飞黄腾达吗”沈汐云娓娓道来,面上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的惊慌失措。不过她这般心机深沉的人,也许那一开始的慌张不安也只是装出来博同情的罢了。 沈司玄果然心动了。不管他支不支持四皇子,女儿被赐婚给了他,沈家从此就同四皇子绑到了一块。若四皇子最后不能坐上那个位子,自己一家的下场已经可以预见也不会有多好了。 然而不管他支不支持四皇子,这事也不能这么草率地决定了,沈司玄思忖片刻道,“云儿讲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容爹好好想想才是。今日和你的谈话内容,不要同任何人讲。”他又沉吟一瞬,接着补充道,“就算是对你娘,也先保密吧。” “女儿明白。”沈汐云恭谨低头应下,并未觉得失望,毕竟她也明白自己不可能这么容易便说服爹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现在看样子,爹已经有些心动了,过几天再找机会加把火也不迟。 沈司玄挥一挥手,“云儿舟车劳顿想来也是累了,先回房休息吧。” 沈汐云应诺,转身朝外走去。 “云儿。”身后又传来沈司玄语气肃然的声音。 “你这事估计是瞒不住了,日后你怕是会听到一些闲言碎语,爹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是。毕竟,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女儿知道了,谢谢爹的提醒”沈汐云没有转身,只是决然回道,袖中拳头紧握,隐隐露出青筋来。见沈司玄没有其他吩咐了,她便又抬步朝门外走去,面上表情沉然如水,瞧不出心中在想些什么。 因着溶月和沈汐云今日回府,晚饭照例是要在荣喜堂用的,以给她二人接风洗尘。 傍晚,见差不多到开饭的时辰了,溶月便换了衣裳,带着云苓和玉竹出了门。 如今快到夏末秋初,傍晚的风已带了些凉意,凉风一拂,便觉得身上渐渐有了凉意。溶月哪曾想到温度降得这么快,只穿了件寻常的夏装便出了门,如今走了一会,被凉凉的夜风这么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玉竹见状劝道,“郡主,晚上渐渐有了凉意,不如回房加一件衣服再去荣喜堂吧。” 溶月抬头看了看时辰,摇摇头,“时辰已经不早了,我总不能回来第一次去荣喜堂便迟到,祖母那边也不好交代。”老夫人那般睚眦必较的性格,必然会抓住这事大做文章,她不想自己有把柄落在她手中,还是快点走到荣喜堂为好。 想到这,便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玉竹和云苓无法,只得跟上。 又走了一小段路,经过莲清池时,一阵凉风夹着水汽而来,溶月只觉鼻子一痒,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云苓一见,连连念叨道,“郡主,您不加衣服,若是染了风寒怎么办何况晚上从荣喜堂回来的路上只怕更冷。”她见溶月还是不肯回梨落院去,想了想,又道,“要不奴婢先折回去给您取件披风来吧,这样您晚上回来的时候也不至于着凉。” “也好。”溶月搓了搓手,心里想着若为了去荣喜堂吃顿饭便着了凉的确有些不值得,便不再反对,嘱咐云苓快去快回,自己又带着玉竹朝荣喜堂而去。 几房主母照例是到得早的,二夫人面色自然不是很好,低着头坐在一旁,沈沁雪也在,依旧是怯怯的神情。出乎溶月意料的是,沈滢玉居然也早早地到了。 溶月敛一敛衣裙,踏入了房中,冲着众人一一行过礼,便在侯夫人身旁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安安静静地等着其他人的到来。 沈滢玉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溶月察觉到她注意的视线,也抬头冲着她笑笑,却并不先开口。 沈滢玉笑眯眯道,“七妹妹这趟行宫之行可精彩是不是见到了很多以往见不到的事情” 这话一出,二夫人的脸色便白了白,只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没有出声。 溶月自然明白她想问什么,却并不接她的话头,只略微点点头,避重就轻道,“能随驾去行宫,我自然是感到无比荣幸的。” 沈滢玉撇撇嘴,刚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瞟到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眼神一亮,视线便转到了来人身上,声音清脆透亮。 “二姐姐也来了来,快坐这边来。”她一脸殷勤,目光切切地看着门口的沈汐云,眸中闪着算计的光芒。 的光芒。 沈汐云面色如常,只是不见笑意,斜斜看一眼沈滢玉,也没往她那边去,只沉然走到二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沈滢玉被人当中拂了面子,刚想开口讥讽,便听得沈汐云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多谢四妹妹好意了,只是我好久未曾见过娘了,这顿饭,想陪在娘身边坐着。” 沈汐云抬出了孝道来说,沈滢玉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收回了目光,眼底闪过一丝恨恨的神情。 沈汐云只作不见,端端正正地坐在二夫人身侧,不再说话。沈滢玉本想拿话激她,瞧见她如老僧入定般无悲无喜的面容,不知为何便觉得心中有些怯,纠结了半天也未曾开口。 溶月在一旁冷眼瞧着,心中喟叹。沈汐云的道行,比沈滢玉高了可不止一星半点,前世自己败在沈汐云手中也就罢了,居然连沈滢玉这样的草包也能在自己头上踩一脚,不由得有些慨然。 正沉思间,人已陆陆续续到齐了。不一会,便听到了外头丫鬟打起珠帘的声影,有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传来。溶月侧耳一听,便知道老夫人来了,拿眼斜瞟一眼沈汐云,果然见到她方才还淡定自如的脸上露出一丝苍白之色。 老夫人在碧锦和翠绮的搀扶下进了屋,扫一眼一大家子人,目光在沈汐云面上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之情,这才入了坐,开口道,“大家也都坐吧。” 一阵窸窣声过,大家便都坐了下来。 老夫人今日瞧着气色并不大好,面容露出一丝憔悴,素来故作挺直的脊背也似有些佝偻。溶月知她一向对沈汐云期望甚高,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是有些接受不了。 她默了一黙,沉声道,“传菜吧。” 精致的菜肴如流水般上了桌,老夫人便宣布开席,竟没提沈汐云之事。一时间房中半点人声也无,只有楠木筷子同瓷碗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大家这么沉默地吃了一会,沈滢玉眼珠一转,放下了筷子,端起面前的果酒,冲着沈汐云遥遥一举杯,笑意盈盈道,“这杯酒,我敬二姐姐一杯。一来,是欢迎二姐姐归家,二来,是恭喜二姐姐得了一份好姻缘。”说着,面上带着浓浓笑意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汐云,手中的酒杯高举,似乎沈汐云不出声她便不喝这酒一般。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转到了这一边。 沈汐云笼在袖中的手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暗暗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甘和恨意,也端起面前的酒杯,面上带着一抹浅笑,淡然道,“那我便谢过四妹妹好意了。”说着,一仰头喝完了那一杯酒。 沈滢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淡然处之,愣了一愣,颇有些不甘心,又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白,还请二姐姐帮我解解惑。” 沈汐云冷冷地睨她一眼,沈滢玉被她看得有些瑟缩,很快便回过神来,停一停胸膛,面上一副挑衅的神情。她也没管沈汐云接没接话,接着又道,“二姐姐性格柔顺,又是才貌双全,为何皇上只赐了个贵妾的身份下来”她说这话时,刻意提高了一些声调,邻桌的男人们自然也是听得清清楚楚。 二老爷眉头拧成川字,只冷冷地盯着面前的饭碗。三老爷瞧见他浑身散发出的森寒之气,不由有些埋怨自己女儿的多事。 这一桌各人的心思,沈滢玉当然没空管,只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沈汐云,似乎不得到她的答案却不罢休。 沈汐云心中熊熊怒火在燃烧,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情,只觉得快要憋出内伤来了。她伸出筷子夹了一筷面前的猪肚丝放入碗中,这才闲闲淡淡看向沈滢玉,语声带了一丝冷冽,“皇上的心思,岂是我们能揣摩的四妹妹还是好好吃饭吧,免得这话不小心传入皇上耳中,还以为四妹妹质疑他的决定呢。” “你”沈滢玉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心中的怒火“噌噌”的往上冒,做了这等不知礼义廉耻的事情,沈汐云居然还这么嚣张当下心里就有些不爽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嘴一张刚想说话,却听得又是“砰”的一声响起,盖过了她方才拍筷子的声音。 沈滢玉下意识一抖,刚想站起来的双腿便软了。她循了声音望去,果然看到一脸怒意的老夫人,额上青筋爆出,似乎气得不轻。她颤抖着提气道,“都给我闭嘴食不语寝不语的祖训都忘了么看来得再让你们学学规矩了” 老夫人一发话,沈滢玉到底有些怵了,只得闷闷地扒了几口饭,不敢再出声。 一顿饭便在这样沉闷的气氛中过去了。 吃过饭,老夫人发了话,各人便各自回房了,老夫人看一眼沈汐云,“云丫头来我房里一趟。” 沈滢玉闻言,扬了扬眉,面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情。以她对老夫人的了解,老夫人这么好面子的人,一定不会轻易地就放过沈汐云。可惜自己不能亲眼见到素来颇受老夫人欢心的沈汐云是如何被老夫人斥责的。 今日自己没在众人面前落在她的面子,不过没关系,她们,来日方长。想到这,不由有些高兴起来,连带着看溶月也顺眼了些,临走时还笑眯眯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溶月一哂,并不往心上去,同娘和哥哥打了招呼,径自出了门。 云苓和玉竹已经在门外等着了,云苓手中拿了件xx披风,见溶月出来了,忙把披风给她系上 风给她系上,溶月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此时已天黑,玉竹打了灯笼在面前开路,云苓则跟在溶月身边走着。走了一会,见身边没了旁人,云苓才凑近一些小声道,“郡主,奴婢方才瞧见李嬷嬷了。” 李嬷嬷溶月皱了眉头,她去行宫之前,特意吩咐了院子里的坠儿帮她注意着些李嬷嬷,若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便记下来,待她回府之后一一禀告给她,只是今日还未来得及见坠儿。 “李嬷嬷怎么了” “奴婢方才是在琼芳园看见她的,瞧见她那鬼鬼祟祟的模样,奴婢心下好奇,便偷偷跟了上去,却发现李嬷嬷悄悄进了绵福斋。”云苓压低了声音道,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太姨娘住的地方”溶月颇为吃惊。 云苓点点头,“奴婢本想看看李嬷嬷要在里头待多久,只是等了一会也不见她出来,奴婢怕自己在那里待久了被人发现,只得又回了荣喜堂。” 溶月不由沉思起来。李嬷嬷好端端的去太姨娘院中做什么她同太姨娘可是半点交集也没有。难道李嬷嬷是太姨娘安插在自己房中的人 她本来怀疑李嬷嬷是三房的人,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证据,如今却发现她同太姨娘暗中有往来,莫非自己一开始的方向便想错了 她敛下心思,决定等回了梨落院先问过坠儿再说。想到这,脚下步伐不由加快了些。 又走了一会,便瞧见了梨落院的灯光,溶月先吩咐云苓去瞧瞧李嬷嬷有没有回来,又让玉竹去将坠儿请了过来。 坠儿很快便来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溶月磕了个头,“奴婢参见郡主。” “起来吧,不用多礼。”溶月淡淡道,“玉竹,拿个小杌子给坠儿坐下吧。” “奴婢不敢,奴婢站着便是。”见玉竹搬了小杌子过来,坠儿忙上前接过放下,只垂首立在一旁,不敢坐下。 溶月满意地打量了她一眼,她这些日子瞧见坠儿机灵,有意地让她做一些自己交代的事情,就是为了看看她的心性如何,因为前世坠儿是怎么样的人,她已经记不清了。现在瞧着,还算满意,起码知道自己的本分,不恃宠而骄。 想到这儿,她便道,“坐吧,玉竹也坐。” 坠儿这才恭恭敬敬地坐了一半,身子端直,面色诚恳,“不知郡主找奴婢来有何事吗” 溶月坐在梳妆台前,取下耳畔的流珠耳坠,闲闲地看向坠儿,“我让你这段时间盯着李嬷嬷,可有什么发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包藏祸心,引蛇出洞 坠儿闻言,脸上露出一丝郑重其事的神色,“回郡主的话,奴婢这些日子的确发现李嬷嬷有些不对劲。” 溶月将摘下来的耳坠放在梳妆台,听她这么一说,便坐在凳上转了身朝坠儿看去,眼中闪过一丝沉思,“怎么说” 坠儿恭谨回道,“奴婢经常瞧见李嬷嬷鬼鬼祟祟地在郡主的房间前晃悠。” 溶月脸色一沉,这个李嬷嬷,也太不知好歹了,难不成还想进自己房间不成自己把她调到院子里去就是为了敲打敲打她,没想到她非但不收敛一些,反而还想趁着自己不在浑水摸鱼。 “后来呢”溶月抬眼看向坠儿,语气淡然听不出什么起伏。 瞧见溶月的表情,坠儿愈发恭顺起来,“李嬷嬷见郡主的房间落了锁,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奴婢有没有钥匙,奴婢便告诉她钥匙在郡主身上,她一听,便蔫了脸色,还吩咐奴婢不要把这事说给郡主听。” 溶月眼中划过一丝一闪即逝的厉色。看来不给李嬷嬷一点颜色瞧瞧她还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坠儿觑着她的脸色,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接着道,“而且有一日,李嬷嬷偷偷摸摸出了院子,奴婢想着郡主的吩咐,便偷偷跟了上去,居然见到李嬷嬷去了那边的府里,奴婢一路跟着,看见她进了太姨娘的绵福斋。” 又是绵福斋难道李嬷嬷当真是太姨娘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溶月沉吟片刻,又问道,“李嬷嬷是何时去的绵福斋” “是郡主去了行宫后没几天。”坠儿认真想了想,肯定道。 溶月眉头微拧,自己才走便迫不及待去找了太姨娘,若说这其中没鬼她还真不信了,看来得想个法子让李嬷嬷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才行。 夜晚的凉风顺着未关紧的窗户缝漏了进来,吹动烛台上的烛火晃悠。亮光照在溶月的侧颜之上,肌肤泛着玉质的光泽,眼中光华闪烁,让正瞧着溶月的坠儿不由一愣,慌忙垂下眼帘。 郡主这些日子有意历练自己,坠儿自然是感觉到了。要说从前她伺候郡主的确不大用心,郡主身边被李嬷嬷把持地严严实实,又有玉竹云苓两个大丫鬟,想想她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只是如今瞧着,形势似乎不一样了。 坠儿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一眼溶月,眼前的郡主风华潋滟,一身贵气,说不上什么地方变了,可分明又有什么不一样了。谈吐举止间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就因为这种迷样的转变,她彻底服了郡主。所以感受到郡主有意重用自己时,心中不由窃喜,做事也愈发上起心起来。 瞧见坠儿眼中闪烁的神色,溶月心内一哂,大致也能猜出她心中所想。面上只淡淡一笑,回视过去道,“坠儿,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次你做得很好,继续帮我盯着李嬷嬷,一有什么动静立马来告诉我。” “是。”坠儿垂首应诺,退了下去。 这会儿,方才派下去的云苓已经回来了。她挑帘进了屋,面上一副愤愤不平的神色。 溶月好奇地看过去,“你这是怎么啦” “郡主。”云苓气呼呼道,“李嬷嬷倒是回来了,奴婢见四下无人,还偷偷上前瞧了瞧,您猜奴婢瞧见了什么” “什么”溶月唇边含着一丝笑意看去,手指闲闲地转动着手中双面绣仕女扑蝶团扇的扇柄。 “奴婢瞧见李嬷嬷手里拿着一支金簪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她走到溶月身侧,接着道,“您说说看,这难道不是她方才从太姨娘那得来的好端端的太姨娘为什么给她簪子,自然是李嬷嬷说了什么太姨娘想知道的事情。李嬷嬷不过一届仆妇,又是郡主院子里的,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是关于郡主的。”她“哼”一声,“郡主,这等背主的人,您还是早点寻个机会把她打发了出去吧。奴婢总觉得放她在身边像个定时炸弹一般。” 溶月没有接口,只闲闲地打着扇子,看着云苓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 云苓被她看得脸一红,跺了跺脚将身子扭到一边不好意思道,“郡主,您这样瞧着奴婢做什么莫不是奴婢想错了” 溶月唇畔笑意更浓,涂着丹蔻的纤纤手指轻握在白玉扇柄上,愈发显得肤如凝脂。“你没想错,相反,你想得很对。”看来这些在日子自己对她的有意培养没有白费,云苓遇事果然开始主动思考起来了 云苓一愣,呆呆地有些未回过神来。 玉竹“噗嗤”一笑,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一下云苓,笑道,“呆子,郡主在夸你呢。” 云苓这才反应过来,“嘿嘿”一笑,脸颊红扑扑的,像极了熟透的红苹果。 玉竹看向溶月,接过她手中的团扇替她一边扇着风,一边问道,“郡主,奴婢觉得云苓说得也在理,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总归是不安心。” 溶月点头,沉思片刻偏了头问道,“李嬷嬷的卖身契在我这里吗”李嬷嬷是家生子,按理分到了溶月院子里,卖身契就该收到溶月这里才是。 玉竹打扇子的手一顿,眉头微微蹙了蹙,“奴婢记不大清了,得去找找看看。”毕竟她来梨落院的时候,李嬷嬷早就已经来了。 溶月自然明白,便点了点头,取了钥匙给她,让她先去柜子里找找。云苓便上前接过了扇子。 不一会,玉竹抱了个黄梨木匣子过来放在溶月面前,她用钥匙将匣子打 前,她用钥匙将匣子打开,里头是薄薄十来张纸,都是梨落院中奴仆的卖身契。玉竹翻了翻,摇摇头,“郡主,李嬷嬷的卖身契不在这里。” 不在自己这里,莫非在娘那里不成她心中有些许疑惑,李嬷嬷伺候自己这么多年,若不是生了异心,日后自己自然会给她该有的体面,为何要铤而走险投靠太姨娘那一方 瞧见郡主一脸沉思的模样,云苓和玉竹知趣地没有开口打扰她的思绪。过了一会云苓才开口道,“郡主,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溶月用手支起下颚,想了一想道,“明日我先去娘那里看看李嬷嬷的卖身契在不在。至于她自己,我们得找个机会让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来才行。”说完,冲着云苓和玉竹招了招手,示意她们靠近些,又在两人耳边细细叮嘱了一番。 玉竹和云苓闻言目光一亮,连连点头应了下来。 翌日,溶月用过早膳,便带着玉竹和云苓去了清芷院。 到清芷院的时候,侯夫人正由知秋和念夏搀扶着在院子里小心翼翼地走动着活动活动筋骨。如今侯夫人已怀胎八月有余,怀相已显,大肚尖尖。只是身上其他部位依旧是纤秾有度,更多了一丝孕前没有的风韵在眉角眼梢。 瞧见溶月进了院子,侯夫人带着笑意迎了上去,“阿芜,今日怎么这么早便过来了。” 溶月走到侯夫人身侧,知秋便知趣了空了个位子出来。溶月搀上侯夫人的胳膊,一边软软道,“阿芜有事情想要问娘。” “哦”侯夫人微微有些诧异,“那便先进屋吧。” 一行人进了侯夫人的房间,溶月先扶着侯夫人在软榻上小心翼翼地坐下,又在她背后垫了个大引枕,这才自己坐了下来。 知秋上了茶侯夫人就让去门外守着了,房里便只剩下溶月信得过的几人。她不再顾虑,问道,“娘,李嬷嬷的卖身契在您这里吗” “李嬷嬷”侯夫人想了一会,“我记得并不曾见过。不过也说不准,也有可能是我记岔了。”她抬头看向念夏,吩咐道,“念夏,你去找找看。” 念夏应诺,自进了里间找寻去了。侯夫人转了目光看向溶月,“阿芜怎么突然想起李嬷嬷的卖身契来了可是她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当” 溶月本想将李嬷嬷的事和盘托出,只是一抬眼瞧见娘眼底的疲色,不由就有些不忍了。虽然娘那日说得好,可后来念夏偷偷告诉她说娘这一两个月反倒有些孕吐起来,经常东西还未吃下去多久便吐了出来,晚上睡眠也很浅,颇有些辛苦。 溶月不想再让她劳累,临到嘴边的话又吞了进去,只弯了弯眼角摇头道,“没有啦。只是那日我在整理院里各人的卖身契时,发现少了李嬷嬷的,这才想来娘这边问问。” 侯夫人见她面色如常,便没有多想,转而同她聊起别的来了。 不多会,念夏便从里间出来了,手中空空。 溶月不由面露诧异之色,难道李嬷嬷的卖身契也不在娘这里果然听得念夏道,“夫人,郡主,奴婢都找过了,并未看到李嬷嬷的卖身契。” 侯夫人也有些诧异,这是怎么回事怎的人到了阿芜院子里,卖身契都不在她们手中这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李嬷嬷还能不能尽心伺候阿芜便难说了。想到这,侯夫人脸上便显出一声肃然的神色来,想了想吩咐道,“念夏,你待会去一趟老夫人那里。府中的仆从名册在老夫人手中,你让她帮忙查查李嬷嬷的卖身契到底在哪里。” 溶月见有法子查到,微微定了心,突然又想起一事,便问道,“娘,姑父上京了吗” 侯夫人点了下头,“上个月便入京了,现在正是住在当初老夫人给他们置的榆林巷的宅子中,我们当日便去过了。你和二姑娘近日才回府,怕是那边也得了消息,估计很快便会下帖子让你们过去看看了。” 溶月眼中绽出一星半点的火花来,那日碰巧听到园中的小丫鬟嚼舌头说姑爷新娶的一房妾室美得不可方物,她便来了些兴趣。正好也去看看徐若有没有什么长进,是否还想从前那样骄纵蛮横愚不可及。玩闹之心一起,面上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分笑意。 “阿芜,你在高兴什么呢”侯夫人看着她奇道。 溶月忙收回飘远的思绪,吐了吐舌头,凑近了一些撒娇道,“我听人说姑父新娶的妾室很美,正想去看看呢。” 侯夫人一听,哭笑不得,伸出手戳了戳她的眉心,“你啊,先不说你能不能见到这妾室,就算能,这话你放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怎的还明目张胆说出来了。女孩子家家的,怎的这般不害臊”侯夫人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阿芜从小便大胆,前段时间瞧着好不容易收敛了些,怎么今天又故态重萌了。 溶月讨好地替她垂着腿,一边又问道,“姑父的调令下来了吗” 侯夫人奇道,“阿芜怎的也对朝堂之事感兴趣了” 溶月面上一片娇憨之色,眼中神色清澈明净,她摇摇头道,“阿芜不敢兴趣,只是想看看姑父当了什么官而已啦。” 侯夫人这才恍然,随口道,“听说先补了个工部侍郎上去,日后再做调动。” 原来是补了上次工部侍郎的空缺,溶月心下了然,点头将话题岔了过去。又坐了会,见娘面露疲色,便不再多呆,起身回了房 起身回了房。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残蝉燥晚,月色如练。瞧见窗外浓重如墨色的夜,溶月起身挑了挑灯芯,室内便又亮堂了起来。 她坐在窗前,手中拿了本西窗夜话,但书页却久久也未翻动一页,只呆望着窗外出神。 不一会,云苓挑帘而入,手中端着碗冰好的酸梅汤。她将酸梅汤放到溶月面前,冲她眨了眨眼睛。 溶月会意,微微扬了声道,“云苓,夜晚有些凉意了,你把窗户关紧了,扶我到桌前坐下吧。” 屋里便响起了云苓的应诺声,紧接着便是关窗户的声响。 “玉竹呢”溶月的语气不急不缓。 “正在吩咐人给郡主准备热水呢,奴才方才去叫了她,应该很快便回来了。”话音刚落,便瞧见一袭青色裙衫的玉竹走了近来,顺手将门合了上来。 房间里默了一会,只有溶月翻动书页的沙沙的声响。 看了一会,她合上书,叹一口气,看向二人,“云苓,玉竹,你说那件事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三婶和三叔” 月亮从层云中探出头来,银色的月光倾洒在大地之上。若是仔细瞧,便能隐隐约约看见溶月房间的窗户下面有一团黑色的影子,月光渐渐覆盖了过去,那团影子渐渐清晰起来,竟是猫着腰支起耳朵的李嬷嬷,面上一脸紧张的神色。 弯月很快隐入云中,李嬷嬷的身影也隐入了夜色之中,这会下人都在各自忙碌着,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李嬷嬷四下打量了一番,微微定了心,侧耳倾听起屋内的动静来。方才她碰巧听到云苓去下人屋里唤玉竹,说郡主有事同她们说,想起太姨娘让自己这两天多盯着些,李嬷嬷便悄悄潜了过来预备偷听着。 一开始屋里头什么声音也没有,她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刚想退下,便听得郡主开口了,话中的“三叔和三婶”几个字顿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忙屏住呼吸,继续听了下去。 “奴婢觉得,要不还是告诉三老爷和三夫人吧,毕竟事关四姑娘的闺誉。”开口的似乎是玉竹。 李嬷嬷心内一惊,愈发凑近了些。 屋中又是片刻的沉默,不一会,云苓的声音响起,“奴婢觉得,您还是别说了吧。三房一向同大房不对盘,您一说出来,他们非但不会感激您,反倒会以为自己有了把柄在您手上,日后估计更会想方设法陷害您了。” 溶月叹一口气,似有些犹豫,“四姐姐她怎的那么糊涂私会外男不说,会的还是当朝皇子这若是让人发现了,她日后还如何嫁人” 李嬷嬷面色一白,仿佛被一道晴天霹雳炸在原地不能动弹,差点就控制不住惊呼出声了,幸好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背上却早已冷汗涔涔。 她不敢大意,忙平息了一下心跳,又仔细听了起来。最起码也得搞清楚,郡主口中的这个皇子到底是哪一位。 屋里头不知为何却又说起了行宫中发生的别的事情。 窗台并不算很高,李嬷嬷得猫着腰才能不被屋里的人发现,如今蹲了一会,脚已经麻了,她轻轻动了动腿,一股酸痛便传遍全身。李嬷嬷咬牙坚持着,不敢现在离去,怎么着也得听到是哪位皇子才能走。 溶月和玉竹云苓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别的,瞟一眼窗台外,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你们说,五皇子对四姐姐是认真的吗” “奴婢看着悬。”云苓知趣地接口道,“五皇子那样的性子,怕是只看上了四姑娘的美貌而已。亏得四姑娘还对他死心塌地的样子。” 李嬷嬷听得心惊肉跳起来,不敢再久留,揉了揉腿,拖着如针刺般疼痛的双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溶月走近了些,听得窗台外的呼吸声消失了,知道李嬷嬷已经离开了。这才勾了勾唇,面上一副势在必得的神色。 “郡主,沈嬷嬷会不会连夜去告诉太姨娘”云苓有些忧心。 “不会。”溶月胸有成竹道,“现在琼芳园两侧都已经上了锁,她既出不了侯府也进不去沈府。她这般偷偷摸摸的行事,自然不想让他人知晓,只有等到明早院门开了之后才能过去了。” 溶月站在窗前,抬头看一眼天上又探出了头的明月,眼中神色皎皎,竟比那皎洁月光还要亮上几分。 ------题外话------ 人生总是有太多不如意的事明明想要每天万更,却总是冒出各种乱七八糟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来,心塞满满。今天又只能挤时间码了50tot 之前答应的万更本来想说是一个自然月的,现在看来只能顺延了,反正无论如何肯定会尽快万更够三十天的。美妞们多多包涵哈~上班族手残党伤不起啊。 这段时间忙的话,也保证不断更,且每天不少于50字。 周末我尽量多码点,存下稿,也想尽快把更新时间调整到白天去,天天晚上更太坑了。 ps:你们想小煜煜了吗呼声高的话可以考虑让他出来遛一遛,不然最近都没他啥戏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暗中敲打,初次交锋 许是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这一晚,溶月睡得格外香甜。 然而前世嫁入康王府后早已养成了习惯,哪怕晚上睡得再熟,翌日清晨她总会早早地醒过来。 想来有些习惯,哪怕你再弃之敝履,也早已深入骨髓。 溶月怔怔地望着头顶雨过天青色的鲛纱纱帐出了一会神,眼中波光微微闪动,突然又想到了那些日子在康王府的生活。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前世的事了,只是最后那一剑的痛意,如附骨之疽,提醒着她时时牢记前世所受的欺骗和背叛。 这样青碧如雨后春笋的颜色,是萧梓琰最喜欢的颜色。溶月皱了皱眉头,出声唤了玉竹进来。 “郡主,您起了奴婢服侍您梳洗吧。”玉竹闻声入内,手中端了洗面用的黄铜脸盆。 溶月从床上坐起来,语气淡然,脸上有着清幽的光芒,她看一眼头顶的纱帐,“这纱帐旧了,待会你在库房里重新给我找一匹换上吧。” 玉竹一边绞着帕子一边应下,心中却有些疑惑。这帐子是前不久夫人那边得了新料子才吩咐给郡主房中换下的,怎么也不该这么快旧了啊 她将帕子递给溶月,抬头看她一眼,终究没有出声发问。是什么原因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郡主开心就好。想了想,她问道,“郡主觉得什么样的颜色好奴婢给您去找找。” 溶月攥着被角,细细沉吟了一会,眼中闪过一丝波光,“我记得之前在库房里见到过一匹月牙白的流纹鲛纱,你看看还在不在,若在的话,就帮我换上那个吧。” 玉竹应下,又伺候着她换好了衣裳。 “云苓呢” “照郡主的吩咐,在看着李嬷嬷呢。”玉竹替她整了整衣襟,答道。 “去把李嬷嬷叫来吧,就说我有事找她。”溶月道,抬手正了正头上的发簪。李嬷嬷不想惹人注意,就会等人多的时候再偷偷过去,不会急于这一时。 玉竹应诺退下,不一会,屋外便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溶月坐在梳妆台前的红漆凳子上朝门口望去,果然看见李嬷嬷跟在玉竹后面进了屋。 只见李嬷嬷眼珠转了转,四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垂下头对着溶月行礼道,“老奴参见郡主。” “嗯。”溶月淡淡应下,脸上看不出喜怒。“嬷嬷不用多礼,玉竹,给嬷嬷搬个杌子来。” 玉竹依言拿了个小杌子过来放到李嬷嬷面前。李嬷嬷迟疑了一瞬,没有马上坐下,只抬了头讨好地看着溶月道,“老奴就不坐了,不知郡主叫老奴过来有何吩咐”小杌子低矮窄小坐着并不舒服,她的腰和腿昨晚伤着了,现在还有些隐隐作痛,还是站着好。 溶月此时转了身,正在妆奁中挑选着合适的耳坠。闻言抬了眼帘,从桌上摆着的镜子里看向李嬷嬷。她的目光清幽似水,墨色深瞳中闪着熠熠的光芒。 李嬷嬷从镜子里瞧见她泠然望过来的双眼,莫名地心中一颤,浑身升起一股冷意,只觉自己被那双凤眼看得无处遁形了去。她慌忙垂下眼睑,不敢再看。 “叫你坐你便坐吧。”溶月悠悠然开口,也收回目光,顺手拿起一对镂空红宝镶珠耳坠带上,这才转了身过去。 李嬷嬷被她方才那一眼给震慑住了,不敢再多说,抖抖索索地坐了下来。弯腰的时候,不小心扯到昨晚拉伤的的地方,痛得一咧嘴。 溶月的目光在李嬷嬷的腰上和腿上打了个转,唇瓣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涟漪。 李嬷嬷以为她接下来就要说叫自己来干什么了,不料溶月却又转向玉竹,“玉竹,我有些饿了,你先叫人把早膳端上来。” 李嬷嬷怔了怔,抬眼瞧见郡主光滑泛着玉质光泽的面容,突然心里有些发慌起来。郡主此举,莫不是在敲打她难道昨晚自己偷听的事被发现了 心中这个念头一起,便有些坐不住了,手指紧紧地绞着,额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想开口发问,对上溶月喜怒莫测的神情,突然就失了勇气。 李嬷嬷不由着了慌,什么时候起,郡主身上已经有了这样骇人的气势了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自己便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她膝上抓着衣角的手一紧,长长地吸了口气,刚准备开口,溶月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一贯的清冷,“嬷嬷很热” 李嬷嬷豁然抬头,便撞上了溶月看过来的目光,眼中神色静若深潭,未起丝毫波澜。不待她回话,溶月便起身,将房间的窗户推开了些,顿时一阵舒爽的凉风带着夏日蓬勃的香气吹了进来。 她从窗口探出头去,深深吸一口气,似乎正在呼吸着早晨清新的空气,突然她“咦”一声,声音忽高忽低传了过来,“这窗台下面似乎掉了个什么东西李嬷嬷,你过来看看。” 李嬷嬷一惊,手立马就往身上摸去。可别是自己昨晚落下了什么东西在那里。这么一想,头上的汗珠愈发冒得厉害。 正想起身挪了步子过去,又听得溶月道,“原来是我看岔了,只是块奇奇怪怪的小石头而已,想来是还没睡醒呢。”说着“咯咯”捂嘴轻笑了两声。 刚听到前面的话时,李嬷嬷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不料随即听到溶月这笑声,莫名心里又是一颤,手脚有些冰凉起来。 正好此时玉竹端了早饭进来, 时玉竹端了早饭进来,溶月便收回身子在桌前坐下,不紧不慢地吃起早饭来。 李嬷嬷一咬牙,“郡主不知您叫老奴过来” 溶月这才看向李嬷嬷,面上一副恍然的神情,眼中清清澈澈笑得无害,“瞧我这记性,今儿叫李嬷嬷过来,是想让你帮我分线的。” “分线”李嬷嬷一脸错愕。 溶月舀起一勺银耳莲子粥喝下,点点头,“我想给祖母绣个荷包,不知祖母喜欢什么颜色的,嬷嬷帮我挑挑吧。” 李嬷嬷还未反应过来,玉竹便拿了个针线筐过来,针线筐中堆着各色丝线,红的绿的青的紫的,团团缠绕在一起,看得李嬷嬷一阵头大。 “嬷嬷瞧瞧,老人家喜欢那种颜色的丝线选好了,再帮我分点线出来吧。”溶月的声音又悠悠响起。 “这”李嬷嬷为难地看向溶月,身侧的手抖得厉害,这么多线绕在一起,要理出来还不得理好久她手脚又不灵便,眼力也不好,这不是为难她吗 溶月却似没看到她为难的眼神,依旧不紧不慢道,“玉竹去帮我挑个花样出来吧。” 玉竹清脆应下,将针线筐往李嬷嬷手中一塞便进了内室。不多会,手里便拿了一叠花样稿子出来。她走到溶月面前,摊开两张道,“奴婢觉得这几张不错,这一张”两人竟是没再管李嬷嬷,自顾自讨论起来。 李嬷嬷唇都气歪了,奈何郡主是主子,她再怎么不满也不能发泄出来,只得不情不愿地分起线来。郡主自从上次醒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开始渐渐疏远她暗中打压她,那个人那里很快知道了,自然没有好脸色给她。只是庆儿想到这,李嬷嬷的面色黯淡了一分,昨夜得到的消息,无论如何也得告诉那人去。 溶月一边同玉竹假意讨论着花样子,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嬷嬷的表情。 李嬷嬷面色有些不好,眉头紧拧。溶月勾唇一笑,她定是在纳闷,自己本来一直都对她冷处理,今儿怎的突然为难起她来了。自己要的,便是就效果,让她摸不清虚实,还未敲打心里头便先慌了神去。 说话间,云苓挑起珠帘进来了,“郡主,念夏姐姐过来了。” 溶月知道是娘让念夏去打听的李嬷嬷的卖身契有消息了,放下白瓷汤匙,看向李嬷嬷,“嬷嬷,你先下去吧,下午再过来。” 李嬷嬷正沉浸在思绪中,冷不丁地听地她这一唤,手一抖,这才抬眼看向她,定了定神,颤颤巍巍站了起来,“那老奴就先下去了。”说罢,福一福身,托着酸痛的酸腿离开了。 溶月朝玉竹使了个眼色,玉竹会意,自下去跟着了。 “带念夏姐姐过来吧。”溶月看向云苓。 念夏跟着云苓进了屋,对着溶月行了一礼,“奴婢参见郡主。” “念夏姐姐不用多礼,可是李嬷嬷的卖身契有消息了”溶月也不多说,开门见山地问道。 念夏点点头,“奴婢找老夫人问过了,说是李嬷嬷的卖身契在太姨娘那里。” 果然 溶月笑容在唇角缓缓绽开,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来,自己也该去绵福斋看看了,这个成日里闭门不出吃斋念佛的太姨娘,到底是个怎样的主儿 溶月有事急着去做,便也不留念夏,道过谢吩咐云苓送她出了门。 等到云苓回来的时候,玉竹也刚好从屋外进来,面上神情有些微急色,“郡主,李嬷嬷果然出门了。” 溶月脸上浮起一丝笑容,蛇已出洞,自己也该去抓七寸了。 她拿起帕子擦了擦唇畔,“玉竹,云苓,走吧,我们也去太姨娘那里看看。” 琼芳园的景致渐渐已带了些残夏的颓败,风一吹,刮起地上片片落红,香气宜远,渐渐有了些干爽的凉意。溶月紧了紧身上的衣裳,脚下步伐却是从容而舒缓的,不紧不慢地看着四周的景色,似乎在游园一般。 云苓诧异,“郡主不急着过去” 溶月微微挑了秀眉,“急什么要是同李嬷嬷撞上了多不好。” 云苓想了想,还是不大明白,正要出声发问,瞧见溶月的目光看向远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云苓循着她的视线瞧去,远远地见到一行人朝这边而来,为首的瞧着像是六姑娘。 溶月停下脚步,待沈沁雪走近了,才微微点点头,“六姐姐。” “七妹妹。”沈沁雪也回了礼,语声是一贯的柔软清淡。 “六姐姐这是要往哪里去”溶月眉眼弯了弯,脸上笑意清浅。 沈沁雪道,“祖母前几日叫我抄了篇佛经,现在正准备送过去。”顿了顿,又眨了眨琉璃般的大眼,“七妹妹呢” “去找二姐姐。”溶月随口道。 沈沁雪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异色,很快便掩了下去,抬起双目有些欲言又止,“二姐姐这次回来似乎瞧着心情不大好呢。”她眼眸中带着湿润的水汽,面上是一副关切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在好意提醒她的样子。 溶月定定地看着她。这府里头,当真人人都是演戏的高手。沈沁雪不过是在变着法子打探沈汐云的事罢了。她久居深闺,在这府里又没什么耳目,沈汐云的事传到耳朵里怕是得很久之后了。然而敏感如她,自然发现了沈汐云的异样,又 的异样,又听得昨晚沈滢玉那样讲,心中只怕早就起了疑吗,便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 溶月只作不知,面上浮现一丝诧异,“是么那我待会去瞧瞧。二姐姐若有什么不开心的,可别憋在心里才是。” 沈沁雪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溶月瞧见她目光闪烁的模样,心中一哂,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抬步欲走。 沈沁雪到底有些不甘心,见她转了身想走,咬了咬唇,急急出声道,“七妹妹,二姐姐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溶月转身望过去,清晨的阳光在她侧脸上镀了一层细碎的金色,唇畔笑容淡淡的,眼中有一丝动若观火的清明。 她奇问,“什么怎么回事二姐姐这话,我不大明白” 沈沁雪脸红了红低下头,溶月耐着性子等着。很快,沈沁雪便下定了决心,一咬牙问了出来,“皇上为何只赐了姐姐一个贵妾的身份这里头莫不是有什么缘由” 溶月似乎愣了愣,左右瞧了两眼,这才看向沈沁雪。她压低了声音,“六姐姐还是不要问了,若是让二婶婶知道了”说完这话,她慌慌张张带了玉竹云苓匆匆走开了。 “姑娘,七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她身后一个黄衣丫鬟走上两步,不解地问道。 沈沁雪眸光一路追随者溶月背影上,直到看不见了这才收了回来,看向那出声的丫鬟,默了默,出声道,“红芍,我记得你同老夫人院子里一个叫秀儿的小丫鬟玩得不错。” 红芍点点头,“奴婢同她入府前是旧识。” “待会我去了老夫人那,你便下去问问看,昨夜老夫人留二姑娘在荣喜堂,房中可传出了什么动静”沈沁雪一脸深思的神色。七妹妹这么说,看来这里头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想到这,往日怯弱的目光中流露出些星星点点的光华来。 溶月估摸着时间,一路不急不缓行到了绵福斋附近,绵福斋位于沈府的东北角,平日里很少有人光顾,四周绿树葱郁,倒比别处凉快了不少。 溶月隐在树影之后等着,果然不一会便瞧见李嬷嬷探头探脑从绵福斋里出来了。见四周无人,忙低了头走出了院子。 溶月藏在树后并不出声,等到李嬷嬷走近了,这才从树丛中走了出来,语带诧异,“李嬷嬷” 李嬷嬷听得这熟悉的声音,不由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溶月同样惊异的面容。 “李嬷嬷在这里做什么”溶月墨瞳微狭,本就深幽的眸子越发看不清里头的情绪来了。 李嬷嬷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支吾了一下才道,“奴婢来看看儿子。” 李嬷嬷是家生子,儿子自然也是沈府的仆从,溶月隐约记得他儿子身体不太好,经常要求医问药的,为着这事,李嬷嬷以前还求过她,后来不知为何便没见她再来找过自己了。 “我记得,李嬷嬷的儿子在马房里当差” 李嬷嬷忙不迭点头。“老奴见郡主叫老奴下午再去您房间,正好上午无事,便想着过来看看他。” “哦。”溶月这才一脸恍然,“那李嬷嬷便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说罢,也不多留,径自带着玉竹云苓离去了。 李嬷嬷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溶月离开了,才渐渐回了神,拍了拍胸口长吁一口气。方才真是好险刚想转身离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狐疑地朝溶月离开的方向望去,这一看,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她看见郡主竟然进了太姨娘的院子 郡主和太姨娘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的,为何今日却会去找她李嬷嬷愈发不安起来,脑中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回了梨落院,在自己房里坐立不安,只盼着郡主不要发现了什么才好。 溶月踏进了绵福斋的院子,瞧见房门紧闭,有一股幽幽的檀香味传来。四周静悄悄的,院子里半个人影也无。 溶月正想着要不要出声时,左边一扇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从里头走出一个青衣侍女来,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沉稳,头上只简单地簪了支玉簪子。 看见溶月,她明显一愣,关了房门迎上来,试探着唤道,“郡主” 溶月点点头。 侍女慌忙行礼,“奴婢初晓见过郡主。” 溶月微微眯了眼打量了她一番,“你是太姨娘身边伺候的”她的声音不大,带了一丝沉稳,像极了早春的天气,清亮,却笼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 初晓点头,面上神色依旧沉稳,“奴婢正是在太姨娘身边伺候的,郡主可是要找太姨娘” 溶月问道,“太姨娘可在房内” 初晓迟疑了一瞬,这才应下,“那请郡主先随奴婢来吧。”她走到正中那间房前伸手一推,房门便开了,阵阵灰尘在阳光中起舞,显然有段时间没人进过了。 初晓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绵福斋久未来人了,还请郡主多担待担待。” 溶月也回以一笑,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抬步抬入了房中。这间房显然是待客用的大厅,厅内家具不多,上首简单了摆了两张梨木太师椅并梨木高几,高几上放着一个粉彩白釉花瓶,花瓶样式倒是常见的,大而朴实,只是花瓶上绘的花样有些别致,红红的小果子,一簇一簇的,果子顶端有一点暗紫色,溶月从未见过这 从未见过这样的果子,不由多看了几眼。 初晓唤了人进来将太师椅和高几擦了一遍,这才将溶月迎了上去,“郡主先在此稍后片刻,奴婢这就去通知太姨娘。” 溶月点头,目送着她去了,这才走到梨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玉竹和云苓垂首立于一旁,偶尔抬眼瞟一眼四周。 很快便有小丫鬟上了茶上来,溶月接过微呷一口,瞧见行了礼正待退下的小丫鬟,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莲心。”小丫鬟垂首道。 溶月眉眼一动,正在吹茶水的气息波动了一下,杯中的幽碧茶水漾起圈圈涟漪。她放下茶盏,抬头朝小丫鬟看去。 “曹姨娘院子里的良辰,你认识吗” 莲心迟疑着点了点头,小声回道,“奴婢当初同良辰是一起进府的。” 溶月不再出声,又端起了茶盏。莲心小心翼翼抬眼觑她一眼,只见她白玉般的面容在袅袅茶香后看不真切,却依然有种让人心惊的美。 莲心惶恐地低下了头。 “好了,你下去吧。” 听到溶月出声,莲心忙如蒙大赦地退了下去,走出房门时才长长出了口气。也不知方才郡主问她和良辰是何意想了一会没想出个缘由来,只得先放到了一边,等有空去问问良辰看看。 莲心退下不久,门外便又响起了沉缓的脚步声,溶月眉眼一动,盖上茶盏盖置于一边,抬了眼帘朝门口看去。 果然见初晓搀扶着太姨娘转过门扉走了进来。 溶月不敢托大,赶紧站起来迎了上去。“溶月见过太姨娘。” 太姨娘摆一摆手,“郡主不用多礼了。”说罢,看她一眼,指着上首的椅子道,“郡主坐吧。” 溶月应下,等太姨娘在初晓的搀扶下坐好后这才跟着坐了下来。前世她对太姨娘的记忆实在是太模糊了,方才一见,才终于把她的面容同脑海中的孤零零的称谓给对应了起来了。 太姨娘容长脸蛋,五官并不算很出色,只是眼睛很大,看人的时候,会微微眯了眼睛,眼中雾气笼罩,一看便是心机颇深之人。她穿了件浅棕葡萄纹过膝窄袖菱纱褙子,身上也有股檀香的味道,倒衬出些出尘之感来。 两人落了座,太姨娘便侧了头看过来,面上从容淡然,眼中神色无悲无喜,只直直地看着溶月。 “我这绵福斋也是好久没来人了,若是有招待不周到的地方,还请郡主多包涵包涵。”太姨娘淡淡道,只是语气中并未有多少诚恳之意,像是在例行公事的客套一般。 她虽然不热络,又只是姨娘身份,但到底是溶月的长辈,不能失了礼数,溶月微微欠了欠身子,“太姨娘言重了。” 太姨娘收回目光,看向裙摆上绣着的花样,“不知郡主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溶月挺直了身体朝向她那一侧,“不瞒太姨娘,溶月今日前来,还真有一事有求于太姨娘。”她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着太姨娘脸上的神色。 太姨娘目光几不可见地闪动了一下,虽然快,溶月却还是及时捕捉到了,当下心底那个猜测便又可信了几分。 “我院里的李嬷嬷,不知太姨娘可认识” 太姨娘并未立马接话,顿了顿才转过头来,眼中一丝迷惑的神色,“人老了,记不大清楚了。这个李嬷嬷是什么人” 溶月微微一笑,只和和气气道,“太姨娘记不起来没关系。只是溶月前几日整理府中仆从的卖身契时,发现少了李嬷嬷的。李嬷嬷年岁也大了,虽然是家生子,但溶月想着她好歹伺候了我一场,到时候若能求了祖母让她出府去颐养天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便让人去问了祖母看李嬷嬷的卖身契在哪里,没想到查出来是在太姨娘这里收着。所以今日才冒昧来访,想将李嬷嬷的卖身契收回去。” “还有这种事”太姨娘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溶月也不催促,只挂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任凭她在那里回想着。 太姨娘皱了眉头想了一会,似乎是放弃了,抬了头看向身后站着的初晓,“初晓,这事你可有印象” 初晓摇摇头,“奴婢并不记得。” 太姨娘为难地看向溶月,“郡主,老身的确不大记得这事了,你看要不你先回去,老身若找到了再让人给你送去”这是想拒绝了。 溶月面露难色,想了想拒绝道,“太姨娘,溶月性子有些急躁,不喜欢将事情拖着。要不您让初晓进屋将您放卖身契的盒子拿出来,您若是看不大清,溶月可以帮你找。” 太姨娘面上肌肉抖了抖,这是在变相地说她老眼昏花了么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又没有理由拒绝,只得冷冷道,“初晓,既然郡主坚持,你就进屋将那匣子拿出来吧。”说着,在溶月看不见的角度冲着她使了个眼色。 初晓会意,应声退下。 溶月抬眼看向太姨娘,转了别的话题来说,“溶月很少见过太姨娘,不知太姨娘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她面上表情一片单纯,似乎真的只是孩童的好奇一般。 太姨娘嘴角浅浅弯了弯,“不过是整日看看佛理诵诵经罢了,郡主定是不敢兴趣的。” “哦。”溶月似有些失望地应下,“太姨娘都不想去园子里走一走的吗” 太姨娘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 笑笑,没有回答。 溶月又道,“难怪上次四姐姐抱怨说自从她出生后没见过几次太姨娘了。” 太姨娘眼中情绪难得的出现一丝波动,急急地看向溶月,“四姑娘说起老身了吗” 溶月似乎被吓了一跳,吞了口水,定定神才点了点头。 太姨娘一脸急切,“四姑娘还说了什么吗” 溶月摇摇头,“四姐姐也就提了一句,后来就说起别的事了。” 太姨娘靠在椅背上,眼中神色黯淡了下来。 正在这时,初晓的身影在门口出现了,手中捏着薄薄的一张纸。溶月心中冷笑,这卖身契,果然在太姨娘这里。 初晓上得前来,冲着两人行了礼,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太姨娘,“太姨娘,奴婢方才找了找,找到了这张,不知是不是郡主要的。” 太姨娘看了一下,递给溶月,“郡主瞧瞧吧。” 溶月接过扫了一扫,点头笑道,“是的,多谢太姨娘了。”说着,也不多问,直接将卖身契叠好塞入了袖中。 太姨娘手下微微一紧,面上却依旧是一片淡然无波。她伸手端起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勉力压下心中的滞塞之感。 “郡主还有什么事吗”太姨娘敛下眉目,淡淡地下起了逐客令。 溶月也不恼,灿然一笑露出如编贝齿,“那溶月就不打扰太姨娘了,改日再来探访您。” “郡主有心了。”太姨娘淡淡应下,“初晓,送郡主出去吧。” “是。”初晓福身应下,上前来引着溶月朝外走去,一直把她送到了院门口才告辞转身进了屋。 溶月心中一事已了,顿时轻快不少。 说实话,她还没想到此番能这么顺畅,看来太姨娘虽然背地里做了不少动作,但到底明面上囿于她的身份,不敢多加阻拦。 溶月勾唇,既然把李嬷嬷的卖身契握在了手中,就得找个机会让她知道才行。 一路疾行回到了梨落院,发现李嬷嬷正在院子里装模作样地扫着地。 她心内一哂,只当做没看见,抬脚就从她旁边走了过去。李嬷嬷余光瞄到郡主回来了,刚想迎上去,却见郡主看也不看她径自走了,心下一急,忙出声唤了出来,“郡主” 溶月停下脚步回望过去,“嬷嬷,何事” 李嬷嬷讪讪地笑笑,眼中精光闪动,刚想开口,便看见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进了院子里。 溶月冷眼看去,似乎是老夫人院子里的。 “何事” 小丫鬟停下脚步,气喘吁吁道,“郡主,宫里传下圣旨来了,老夫人让您赶紧去荣喜堂。” ------题外话------ 晚上更新太坑,订阅掉得太惨淡,所以先更八千,去码明天的了,尽量早更。 你们要粗线的萧煜,找找今天文里哪里有他的痕迹,夭夭埋了线索,大家找一找,找对有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徐府之行,突生变故 溶月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好端端的,宫里怎么又传圣旨下来了。 顾不上李嬷嬷,她连房门都没进,便跟着报信的小丫鬟朝荣喜堂去了,留下李嬷嬷在原地错愕不已。 一到荣喜堂大厅,便看到众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黑压压地站了一地,一眼扫去,有一红袍内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瞧着有些面生。 溶月低了头走近房中,在侯夫人身边站定,压低声音悄悄问道,“娘,怎么回事” 侯夫人伸出手轻轻捏了她手背一下,示意她不用担心,“没啥事,应该就是二姑娘的婚事而已。” 溶月一听,这才定下心来,低着头站在人堆里,不愿惹人注目。 府里的男丁这会都不在家,老夫人见人都来齐了,在碧锦的搀扶下走到内侍面前行了个礼陪着笑道,“这位公公,我们府里人都到齐了,您看看是不是可以宣旨了” 内侍拿眼扫一眼众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拿着明黄圣旨站了起来。 “沈司玄之女沈汐云接旨” 众人随着他这一声高喝都跪了下来。沈汐云本就在人群最前面,闻言亦双膝跪地,清朗道,“臣女沈汐云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沈司玄之女沈汐云已赐予皇三子为贵妾,经钦天监测算,定于明年四月初五完婚,汝需早作准备。其他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钦此” 溶月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圣旨,也着实简陋了一些,连惯有的夸赞被赐婚者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等场面话都没有,看来皇上对沈汐云确实存着很大的意见啊。 溶月翘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失了皇上的欢心,沈汐云日后嫁过去的日子,想来并不会太好过。只是,这还远远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沈汐云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端上最标准的笑容,抬头仪态万方道,“臣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也高声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红衣内侍将圣旨交到沈汐云手中,尖着嗓子睨众人一眼,“咱家圣旨已传到,便先回宫了” 老夫人堆着笑道,“公公好走。”又朝一旁的翠绮使了个眼色,翠绮会意,走到内侍身边福了一福,“公公,奴婢送您出去吧。” 迈出门口之时,溶月瞧见翠绮往那公公手中塞了个精致的荷包。内侍掂量掂量,面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将荷包收入了袖里。 见公公走了,方才雅雀无声的厅里这才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溶月抬眼看了沈汐云一眼,只见她面上情绪莫测,看不出表情来,眼中一片雾气迷蒙。 老夫人脸上瞧不出多大喜色,只沉沉道,“云丫头这几个月便好好待嫁吧,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虽然只是个贵妾,也不能让人挑了错处去。”语气中含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 沈汐云苍白的唇翕动了一下,终究是什么也没说,点头恭顺应下。 老夫人叹一口气,也不看众人,任由碧锦搀着进了内室。 老夫人一走,剩下的人自然也没有待的必要了,三三两两离去。沈滢玉因为此次沈汐云吃瘪的事,心情很是不错,脸上一直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走的时候,还颇为得意地睨了沈汐云一眼,若不是三夫人拉住,怕是还得刺沈汐云几句才罢休。 溶月冷眼瞧着,目光闪动,心里却丝毫不敢大意。沈汐云此人,心性较一般女子要坚韧地多,哪怕现在看来情况并不利于她,也难保她日后不会翻盘了去。溶月不会做那落井下石之人,但前世该报的仇,她定然不会手软。 溶月收回思绪,面上浅浅一笑,随着侯夫人走出了荣喜堂。 侯夫人看着她道,“李嬷嬷的卖身契,我准备下午去找太姨娘要回来,你不用太担心了。” 溶月露出一笑,面上带了些得意道,“娘,我已经要回来了。” 侯夫人一愣,“要回来了” 溶月点点头,带了些顾盼生辉的神色,倒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该有的娇俏模样,“早上听了念夏姐姐带过来的话,阿芜便去了。” 侯夫人眉一挑,脸上显出些许错愕来,“阿芜,你也是个急性子啊。”想了一想,又迟疑了一瞬道,“可还顺利太姨娘那为难你吧”侯夫人本就是个聪慧的,本该归溶月收着的卖身契却出现在太姨娘那里,这其中若没什么弯弯绕绕都说不过去了。溶月到底还小,太姨娘自从上次嫁妆的事便看出不是个简单之人,侯夫人怕溶月单独去找太姨娘会吃了亏去。 溶月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笑笑道,“没为难我,直接叫人找了给我了。” 侯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又细细叮嘱道,“各人的卖身契你都得好好收着,免得人生了异心去了。” 溶月点头应下,送侯夫人回了清芷院才转身回去。 到了梨落院,见李嬷嬷还在院中心神不定地站着,偶尔挥动一下手中的扫帚,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溶月只作不见,依旧径直从她身边而过,她若心急,自会来找自己。李嬷嬷这会正魂不守舍着,丝毫没有注意,手中扫帚一扫,便将地上的灰尘拂到了溶月脚上。 “李嬷嬷” 云苓赶紧 ” 云苓赶紧扶着溶月避开,怒视着李嬷嬷吼道。 李嬷嬷耳膜一震,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溶月,心中顿时一慌,“郡主” 溶月冷冷地睨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李嬷嬷这是在扫院子呢,还是在拂灰呢。” 李嬷嬷见她语有怒意,慌忙扔下手中的扫帚跪了下来,“郡主息怒,老奴知错了。” 溶月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她,直接跨过她进了房间。 溶月没叫她起来,李嬷嬷也不敢再生事,只得咬紧牙关跪在地上,腰和膝上又是一阵刺骨的痛意传来。只是一想想庆儿,就算再不多甘也只得往肚子里咽,攥紧拳头坚持着。 日头渐渐出了出来。 热烈的阳光照在李嬷嬷身上,额上背上很快沁出层层汗意,里衣一阵黏腻之感,贴在背上很是难受,眼前也有些眩晕起来。 房里的溶月放下凉好的蜂蜜水,看一眼院中跪着的李嬷嬷,见也敲打得差不多了,吩咐道,“云苓,让李嬷嬷进来吧。” 云苓走到院子里居高临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嬷嬷。 李嬷嬷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精巧的绣花鞋。她迷蒙抬头,看见云苓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云苓姑娘。”被溶月敲打了几次,李嬷嬷对溶月身边的人都有了惧意,竟然破天荒地用上了姑娘二字。 云苓冷冰冰道,“郡主叫你进去。” 李嬷嬷长长舒一口气,撑着膝盖费力站了起来,不敢拖拉,跟着云苓进了房间。 溶月也不跟她废话,只道:“先前嬷嬷的卖身契放在了太姨娘那里,是我的疏忽,如今我已经拿回来了,嬷嬷若还同以前一般,当我是好糊弄的,这府里头可就容不下你了。” 如何处置李嬷嬷,溶月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前世李嬷嬷虽然有着吃里扒外的劣迹,这一世对她伺候也不怎么上心,然而不到万不得已,溶月总不愿多造杀孽。 人孰能无过前世的自己不也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上苍开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溶月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若能迷途知返,又何尝不是在给自己积德呢 李嬷嬷闻言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忙跪下磕头谢恩,“老奴多谢郡主开恩,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郡主的恩情。” 溶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道,“那便看你日后表现了。嬷嬷先下去歇着吧。” 李嬷嬷这才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郡主李嬷嬷真的会悔改么”玉竹凝视着李嬷嬷出去的背影,狐疑道。 溶月摇摇头,眉宇间一股宁静的神色,从容淡然,她淡淡一笑,“机会,我已经给她了,要不要抓住,就看她自己了。” 她站起身,想去书房拿本大齐地理志看看,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到墙上挂着的鞭子上,眼神顿了顿,闪过一抹忧色。只因突然想起今夜又是月圆了,也不知萧煜的身体有没有好一些。想到他身上的奇毒,不知不觉间轻叹出声。 “郡主,您怎么了”云苓诧异开口道。 溶月蓦然回神,不由羞红了脸,脸上飞起一片通红的流霞,在云苓和玉竹诧异的目光中逃也似的进了书房。 没过几日,许府果然下了帖子过来,用的是徐若的名义,邀请几位姑娘去府里头玩玩。 到了约定的这一日,沈家四位姑娘便坐上马车出了门。 因为府里头其他人也要用车,所以几人坐的是同一辆,马车里内里颇大,备着一应物事。身后骑马跟着几个沈府的侍卫,各人的丫鬟在车外随车跟着。 溶月和沈沁雪坐在靠窗的一侧,沈滢玉坐在她们对面,沈汐云则坐在正对车帘的位子上。 马车缓缓开动起来,车里无人开口说话,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沈滢玉目露得意之色,偶尔挑衅地看一眼沈汐云,沈汐云却不理她,兀自闭目养神中。沈沁雪小心翼翼地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被这冰冻般的气氛给吓住了,吞了吞口水不敢开口。 溶月懒得理会这其中涌动的暗流,挑起车帘一角静静地欣赏着窗外的街景。 沈滢玉眼珠子转了转,终究还是不肯放过这落井下石的好机会,看向沈汐云酸溜溜道,“二姐姐不用在家中做绣活待嫁么” 沈汐云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理他。 沈滢玉岂是轻易罢休之人,见她不回话,轻笑一声,又道,“听说皇子妃的嫁衣是宫里头御制的,不知这皇子贵妾的嫁衣是不是要自己绣啊” 沈汐云闻言蓦然睁开双目,冰冷寒光射向沈汐云,面上冷若冰霜,声音中含了一丝狠厉,“四妹妹知道得这么清楚,莫不是也想嫁入皇家若真如此,四妹妹可要加把劲了,别到最后连个贵妾的身份都落不着。” 她这般意有所指的话语,听得沈汐云脸色一白。沈汐云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自己和五皇子的事沈滢玉突然觉得冷汗涔涔,但又不愿轻易认输,此时正在气头上,脑中的话不经思索脱口而出。 “让我靠那种没脸没皮的手段得个贵妾的身份来,二姐姐做得出,我可做不出来” 话音刚落,马车里响起“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像裂帛 声响像裂帛裂开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一惊。 沈滢玉捂住通红的面颊,一双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汐云,眼中通红,神色怔愣,“你你竟然打我” “嘴巴如此不干不净我就是替三婶教训一下你又如何免得出去丢了我们沈府的脸”沈汐云厉喝道,言语中自有一股骇人的气势。 沈滢玉又急又恼,“呸”她一口,不甘示弱回嘴道,“我丢沈府的脸丢沈府脸的是你吧你到大街上去去走一遭,到处都在说着你做的丑事,这会倒教训起我来了”沈滢玉越说越气愤,直起身子一个巴掌就要往沈汐云脸上抡去。 沈沁雪本来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原来二姐姐的贵妾身份居然是这样地来的正惊愕间,抬眼瞧见沈滢玉就要往沈汐云那边扑去,心里猛地一跳,扑了上去抱住沈汐云的腰喊道,“四姐姐,你不要冲动” 沈沁雪一边勉力拖着沈滢玉不让她动,一边求救似的看向溶月,“七妹妹,你快过来帮帮忙啊” 溶月并不动,只冷冷地睨了沈汐云和沈滢玉二人一眼,淡然道,“二姐姐和四姐姐这番做派,做给谁看马上便要到姑姑家了,到时你二人衣裳不整脸上遍布红印的模样,姑姑问起来,你们要如何回答也得亏二位姐姐明日里都是最明事理的人,今儿怎么跟魔怔了似的。要吵,你们回府去吵不行么”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恍如一道厉鞭抽在二人心上,抽得二人蓦然回了神。 沈汐云冷哼一声,又阖上了双眼不再搭腔。 沈滢玉还欲再说,溶月一记眼刀飞去,竟让她生生打了个寒颤,口中的话语尽数落回了肚里。待她回得神来再望去,溶月脸上却又恢复了那般平静淡然的模样,仿佛方才的冷厉只是沈滢玉的错觉。 沈滢玉恨恨地攥紧了拳头,却终究没有再挑起事端。 沈沁雪长吁一口气,不放心地坐在了沈滢玉旁侧,抬头若有所思地看溶月一眼,眼中一抹异色闪过。 又行了半盏茶的功夫,徐府到了。 随车的凝墨和云苓便上前挑起了车帘,扶了几位姑娘下车。徐府站了一个翘首以盼的丫鬟,见她们都下了车,忙带着笑意迎了上来。 “这便是几位表姑娘了吧,奴婢春杏,是夫人身边伺候的,夫人特命奴婢在此候着,带几位表姑娘进府。”她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几人,目光在沈滢玉微带红肿的脸上顿了顿,很快便别开了。 “有劳春杏姑娘了。”尽管方才在马车上动了气,这会沈汐云已经恢复一片淡然,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倒是沈滢玉,还是耷拉着脸,一脸不快的模样。 溶月便也朝春杏温和的笑笑,春杏回眼看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很快便收回目光,引着几人往府里走去,“几位姑娘,里边请吧。” 徐府先前不愧是内阁大学士的住处,处处透着一股子古朴大气,所种植物多以长青树木为多,假山凉亭掩映其中。如今夏日未过,处处一片深碧,行在其间,只觉整个人都舒爽不少。 春杏带着她们径直到了后院迎客的正厅处,一边冲着几人示意一边笑着朝里道,“夫人,几位表姑娘来了。” “刚刚夫人还在念叨呢。”话音未落,便从厅内走出来一个穿着鸦青色镧边绸面综裙的丫鬟模样的女子,朝着几人盈盈一福。 “几位表姑娘里边请。” 到了正厅,溶月便看见沈府四姑奶奶徐沈氏坐在上首,手里端着粉彩茶盏,正在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气色较那日在沈府看起来要红润不少。她的旁边坐着一身粗心宝相花纹纻丝暗金百褶湘罗裙的徐若,见到沈汐云她们进来,眼睛一亮,下了椅子快步走了过来。 “云姐姐” 她单单只叫了沈汐云的名字,溶月心内一哂。上次二房那样子咄咄逼人对她们,徐若倒是个不记仇的。 沈汐云冲着她柔柔一笑,刚待说话,徐沈氏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语声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 “若儿,还有其他几位表姐表妹呢,别失了礼数去。” 徐若这才草草地同其他几人见了礼。剩下三人便回了礼,又像徐沈氏问了好。 刚待坐下,又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像三月里拂面的春风,分外怡人,“菀儿见过几位表姐。” 溶月循声望去,见面前不知何时走近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姑娘,圆圆的鹅蛋脸,眉目清雅,眼睛很大而有神,面上露出微微的怯意,一脸乖巧的模样。看来这就是徐若当做眼中钉一般的庶妹徐菀了。 溶月便又笑着回了礼。 四人这才在下首坐了下来,徐若也不坐上去了,直接挨着沈汐云坐了。 徐沈氏絮絮客套了几句,神情并不十分热络。莫非她还在为上次同沈家闹翻的事耿耿于怀可是若不喜她们,又何必下了帖子让她们过来难不成是姑父的主意这么一想,倒也很有可能。姑父同二叔同朝为官,自然不想因上次之事闹得太僵,儿女间先走动走动把关系打通,下次再互相探访起来便显得水到渠成了。 男人看问题,总归是从利益出发,不像女人,有时候争的就是一口气罢了。 徐沈氏说了几句便面露疲相,沈汐云乖巧道,“姑姑好像面色不 好像面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看着底下这个一脸柔顺的侄女,徐沈氏心里也说不出是何滋味。她对自己一向恭敬,徐沈氏本来也挺喜欢她的,只是一想到她居然做出那种事来,顿时心里对她的好感便淡了几分,连带着都不想让徐若跟她太多接触了,以免被带坏了去。 只是想起老爷的吩咐,徐沈氏只得敛下心底的燥意,扯出一抹笑容道,“你们姑父上京没多久,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我亲自打点过问的,所以这段时间可能有些操劳了。” 沈汐云乖巧一笑,“姑姑可要保重身体才是。姑姑既然累了,不如先下去休息,让若儿带着我们在府里头逛逛便是。” 徐沈氏一则的确不高兴陪她们几个小丫头在这里坐着,二则是真的还有事情要做,闻言沉吟便刻道,“这样也行,索性大家都是自己人。若儿,你便带几位表姑娘在府里头转转吧。”又看一眼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徐菀,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莞儿也去吧。” “知道啦,娘”徐若大声应下,刚想拉着沈汐云就走,听得徐沈氏接着道,“你也别太皮了,春兰春杏,你们俩跟着几位姑娘,别让她们玩得太过了。” “奴婢明白。”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齐声应下。 见徐沈氏没有旁的吩咐了,徐若拉着沈汐云向她行了一礼,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门。春兰春杏对着剩下几人道,“几位姑娘也请吧。” 说是逛园子,其实也没啥好逛的,不过是四处走走看看罢了。徐若和沈汐云早跑得没了影,两个丫鬟心急,派了春兰跟上去寻了,剩下春杏在这里陪着她们。 徐菀自然也是同她们一道。她虽然是庶女,年纪也不大,倒是难得的有一股沉雅的书香之气,走出去若说是哪家出来的小家碧玉也是有人信的,比起沈沁雪畏手畏脚的气质好了不少。听说她的生母董姨娘是徐坤在青州任职时下属的女儿,想来也是有些家教的。 徐菀一路尽着地主之谊,时不时出声向她们介绍着周边的精致,语声舒缓灵动。溶月瞧着她举止娴雅端方有礼的模样不由多看了几眼。难怪徐若不喜欢她,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庶妹衬托着,徐若自然会觉得不爽。 沈滢玉因为方才在马车上发生的事,心情不怎么好,一路上都阴沉着脸。只有溶月和沈沁雪时不时接一两句话,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春杏在一旁瞧着,也微微放下了心,只盼着春兰那边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几人渐渐走到了府里的小花园里,远远地便看见花园里站了几人,为首的似乎是个妙龄女子,因为隔得太远瞧不太真切。 春杏眼中波光一闪,刚想带着几人绕道离开,那女子却看到了这边,带了丫鬟分花拂柳而来。春杏没办法,只得带头迎了上去。 瞧见眼前缓缓而来的女子,溶月不由眼前一亮。 那女子的五官并不算太过惊艳,只面上那双潋滟的眼睛十分勾人,她脸上带着笑,顾盼生辉,似要把人看酥了去,着实让人过目难忘,只是身上隐隐带着一股风尘之气。莫非这就是徐玮新纳的那房妾室 果然,下一刻春杏的话便证实了她的猜想,“奴婢见过柳姨娘。” 溶月记得徐玮本来有两房妾室,一个是徐菀的生母,还有一个好像是徐沈氏以前身边伺候的丫头提上去的。那么这个美艳如花的女子,就该是徐玮新纳的了,就是不知道是何身份背景。 那女子盈盈目光在几人面上一扫,眼波微漾,笑吟吟看向春杏,“这几位姑娘是” “是几位表姑娘,大姑娘邀来府里做客的。” “原来是表姑娘。”柳姨娘面上恍然,冲着几人福了一福。 三人还了礼,便见柳姨娘掩唇一笑,眼角微挑,娇媚道,“怎的大姑娘请了人来做客,自己却不见了影子,还要让春杏你来陪着” 春杏面露尴尬之意,咧了咧嘴不知该如何回话。 还是徐菀出声解了围,“姐姐找云表姐先有事去了,待会过来,让我先带几位表姐逛一下。” 柳姨娘依旧是浅浅的笑着,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二姑娘倒是个好心的,大姑娘怕是不高兴接这个摊子,便扔给你了吧。” 溶月有些诧异,这个柳姨娘,似乎气焰挺高涨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怕得罪了人。怎么说春杏也是徐沈氏身边得力的,她就不怕她这番话传到徐沈氏耳朵里当家主母想整治一个姨娘,还怕寻不得合理的由头 心中疑惑,便抬头打量了柳姨娘几眼。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她,柳姨娘转了目光看向溶月,视线在她面上转了个圈,笑得愈发柔媚,“这位便是明珠郡主吧” 溶月也不避让,冲她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见她这幅从从容容的模样,柳姨娘眼底一丝兴味闪过,看着她饶有兴致道,“早就听说侯夫人当年乃京城第一美人儿,今日见了郡主,才知道传言并未夸大。” 溶月微微一笑,露出如编贝齿,她并未接话,只微微低了头,面上恰到好处地浮上一抹羞涩之意。 这个柳姨娘,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还是先避过她的锋芒才是。 柳姨娘又看了她几眼,这才轻启朱唇,“那我就不打扰几位表姑娘了,祝几位表姑娘在府里玩得高兴。”说罢,转 ”说罢,转身带着丫鬟离去。 溶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面上闪过一缕沉思。 几人在花园里逛了一会,便有丫鬟来请,说已经备好了午饭,请几位表小姐过去。 闲王府里。 萧煜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本沉冤录看着,面容淡然俊雅。只是偶尔微微出了神,手中的书卷半天也未翻动一页,不知在想些什么。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萧煜头也未抬。 “王爷。”进来的是一身深蓝劲装的亦风。 “何事”萧煜将书反扣在桌上,朝亦风看去。 亦风没有马上接话,目光落在萧煜放下的书上,诧异道,“王爷怎么看起断案的书来了您要抢大理寺卿的饭碗了” 萧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将那书一合,起身放回了书架。 亦风看着他耳根浮上的红晕,愣了愣,王爷这是脸红了不由诧异万分,他跟着王爷这么多年,他敢打包票,这绝对是他第一次见到王爷脸红。可自己也没说啥,好端端的王爷脸红什么 正纳闷间,萧煜脸上已恢复常色,看着他正色道,“你找本王何事” 亦风狐疑地看他一眼,这才收回心神,“王爷,泠徽姑娘想要见您。” 萧煜皱了皱眉,“有什么事让她告诉你便是,为何非得本王亲自过去” 亦风摇头,“泠徽姑娘不肯说,只说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亲自告诉王爷才放心。” 萧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思索片刻才道,“那便走吧,去漱玉坊看看。” 鎏金仙鹤衔芝香炉香炉中燃着清幽的沉水香,梳妆台前坐着一端丽盛极的美人,两弯远山黛飞入鬓中,清眸流盼,红艳丹唇,肌肤莹润如玉。 泠徽呆呆地看着镜中之人,心情忐忑万分。 她让亦风给主子带了话,只是不知主子会不会真的过来。 原本主子每个月二十日必会来一趟听自己的搜集的情报,只是他最近去了行宫,回来也没有来过漱玉坊,算起来,自己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过主子了。 她托着下颚,望着镜中如花似玉的面容,一时有些怔怔然。 自从先帝去世,主子便再也没有去过行宫了,这次为何会破例,她不敢深思,只想着主子必然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不然不会轻易再踏入那个伤心之地。 只是一想到墨黛传给自己的消息,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原来那日来的那位沈姑娘,竟然是大齐唯一一位异性郡主,其父便是赫赫有名的定远侯。这样显赫的家世,自己拿什么同她比听说王爷要去行宫后,自己一打探,便轻易地打听到了明珠郡主也被钦点随驾同行的消息。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觉,仿佛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珍藏的珍宝突然被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给抢了去,很无措,也很愤怒。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种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燥意,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将窗户推开,一双琳琅美目扫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面上有些兴致缺缺。 夏末秋初的凉风带着一丝干燥吹了进来,非但没有吹熄她心头的燥意,反而让她愈发地烦闷起来。正想“砰”的一声关上窗户,突然眼角余光瞄到街上出现的一截天蓝色衣角,不由眼前一亮,眉梢飞上一丝喜色。 “红袖。”她慌忙出声唤道。 “姑娘。”红袖应声而入。 “快帮我看看,我这个妆容怎么样”泠徽拉着她急切道。 “很好看。”红袖被她紧紧攥着,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上泠徽目光切切的模样,还是点点头回答了。 “发髻呢配不配我这身裙子” “姑娘”红袖目露忧色,姑娘这是怎么了,她一向都是对自己的容貌引以为傲的,为何今日这么不自信起来。 并未等她回答,泠徽又急惶道,“我这簪子会不会太过耀眼了,同我这身裙子不搭你赶快将我那支天青色翡翠梨花玉簪取来给我换上。” 红袖拗不过,只得依言将簪子取了过来给她换上。 泠徽整了整鬓发,又看眼镜中的自己,眼含秋水,腮边一抹绯红,肌肤如玉,怎么看都是个丽质美人,这才微微定下心来对着红袖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红袖只得又迷迷糊糊地出了房间。 泠徽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面上露出迷人而端方的微笑,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香炉里升起的袅袅轻烟在她眼中都似慢动作一般,看得人心焦。 这时,门外响起“咚咚”的叩门声,她一惊,心里的大石头却猛然落地。 “谁”她清啭出声,声音清澈悦耳。 “泠徽姑娘,王爷请你过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泠徽勾起一抹动人的笑容,整整衣裳,娉娉袅袅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亦风,走吧。” 徐府的厨子是从青州带过来的,有着不同于京里的风味。溶月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没有出过邺京城,如今吃着这不一样口味的菜肴,颇觉得有些新奇。 徐玮下了朝,因都是一家人,便也过来同她们一起吃了。 沈滢玉此时脸色方才好了一 方才好了一些,只是话仍旧不多,沈汐云面色依旧是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谁也没有再提起沈汐云那件事,就连一向好奇心旺盛的徐若,也知趣地一直找其他话题再说,似乎怕别的人提起那茬一般。 见她这般表现,溶月不由有些好奇,方才徐若急急拉着沈汐云跑别的地方去了,估计就是想问她赐婚的事。也不知方才沈汐云同她讲了什么,竟让徐若这般死心塌地帮着她。 溶月低头敛下唇角嘲讽的笑意,徐若就像是前世的自己,被沈汐云巧言令色的一哄,便立马失了戒心,恐怕最后自己被沈汐云卖了还帮着在数钱。 对付沈汐云这种人,只能徐徐图之,根本没办法一下子扳倒她,因为只要有一星半点的火花,她就会死灰复燃,所以溶月不急,一点一点地夺取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她的才情,她的傲气,她的美貌,她的野心。溶月知道,沈汐云一定不甘心只当一个区区皇子贵妾,她也一定在暗自策划着如何翻身上位,但是没关系,只要她同萧梓琰绑到了一块,这一世,她就必定让两人加倍尝尝前世她所受的苦楚 溶月想得入神,一不小心身上散发了些森然冷气出来。她身侧坐着的徐菀感到了她的异样,在桌下轻轻用手指戳了她。 溶月眼神顿时清明起来,不由暗自着恼,自己居然在众人面前这般失了分寸,真是太大意了,还好眼风扫去,大家都在吃着饭,没人注意到她。 溶月微微侧头看向徐菀,冲着她淡淡一笑,也不多说,只低头安静地吃起饭来。 饭毕,徐沈氏又留着几人说了会话,见天色渐晚,便不再留她们,叮嘱她们日后有空多来玩,让春兰送着她们出了门。 四人上了车,又是一路无话,沈汐云和沈滢玉谁也不想理谁,沈沁雪自然不会去触这个眉头,溶月更是没心思搭理她们。 马车行到闹市区,突然车身一震,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溶月豁然睁开眼,沉然发问。 帘外传来车夫苦恼的声音,“郡主,马车好像坏了。” “好好的怎么会坏了”沈汐云也睁开眼,冷然问道。 “奴才也不知。几位姑娘坐好了,奴才下车先看看。”车夫战战兢兢回话道,接着便听到了他勒紧缰绳下车的声音。后头跟着的几位沈府侍卫似乎也驱马赶了上来。 溶月眉心微蹙,怎么好巧不巧地坏在了闹市中心,万一有人要过这条路,不就挡了人家的道了。 她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瞧去,觉得窗外的景致有些熟悉,再一细想,不由暗暗叫苦。这里分明是漱玉坊的前面,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保不准有些滋事的纨绔子弟过来,可别一不小心牵连到她们才是。 然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才刚这么想,车外便响起一声傲气十足的声音,“前面那辆马车,快让开快让开别挡了爷的道” ------题外话------ 嗷,久违的万更,快夸我,明天争取再接再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个个都不简单! 溶月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好端端的,宫里怎么又传圣旨下来了。 顾不上李嬷嬷,她连房门都没进,便跟着报信的小丫鬟朝荣喜堂去了,留下李嬷嬷在原地错愕不已。 一到荣喜堂大厅,便看到众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黑压压地站了一地,一眼扫去,有一红袍内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瞧着有些面生。 溶月低了头走近房中,在侯夫人身边站定,压低声音悄悄问道,“娘,怎么回事” 侯夫人伸出手轻轻捏了她手背一下,示意她不用担心,“没啥事,应该就是二姑娘的婚事而已。” 溶月一听,这才定下心来,低着头站在人堆里,不愿惹人注目。 府里的男丁这会都不在家,老夫人见人都来齐了,在碧锦的搀扶下走到内侍面前行了个礼陪着笑道,“这位公公,我们府里人都到齐了,您看看是不是可以宣旨了” 内侍拿眼扫一眼众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拿着明黄圣旨站了起来。 “沈司玄之女沈汐云接旨” 众人随着他这一声高喝都跪了下来。沈汐云本就在人群最前面,闻言亦双膝跪地,清朗道,“臣女沈汐云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沈司玄之女沈汐云已赐予皇三子为贵妾,经钦天监测算,定于明年四月初五完婚,汝需早作准备。其他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钦此” 溶月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这圣旨,也着实简陋了一些,连惯有的夸赞被赐婚者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等场面话都没有,看来皇上对沈汐云确实存着很大的意见啊。 溶月翘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失了皇上的欢心,沈汐云日后嫁过去的日子,想来并不会太好过。只是,这还远远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沈汐云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端上最标准的笑容,抬头仪态万方道,“臣女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也高声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红衣内侍将圣旨交到沈汐云手中,尖着嗓子睨众人一眼,“咱家圣旨已传到,便先回宫了” 老夫人堆着笑道,“公公好走。”又朝一旁的翠绮使了个眼色,翠绮会意,走到内侍身边福了一福,“公公,奴婢送您出去吧。” 迈出门口之时,溶月瞧见翠绮往那公公手中塞了个精致的荷包。内侍掂量掂量,面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将荷包收入了袖里。 见公公走了,方才雅雀无声的厅里这才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溶月抬眼看了沈汐云一眼,只见她面上情绪莫测,看不出表情来,眼中一片雾气迷蒙。 老夫人脸上瞧不出多大喜色,只沉沉道,“云丫头这几个月便好好待嫁吧,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虽然只是个贵妾,也不能让人挑了错处去。”语气中含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失望。 沈汐云苍白的唇翕动了一下,终究是什么也没说,点头恭顺应下。 老夫人叹一口气,也不看众人,任由碧锦搀着进了内室。 老夫人一走,剩下的人自然也没有待的必要了,三三两两离去。沈滢玉因为此次沈汐云吃瘪的事,心情很是不错,脸上一直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走的时候,还颇为得意地睨了沈汐云一眼,若不是三夫人拉住,怕是还得刺沈汐云几句才罢休。 溶月冷眼瞧着,目光闪动,心里却丝毫不敢大意。沈汐云此人,心性较一般女子要坚韧地多,哪怕现在看来情况并不利于她,也难保她日后不会翻盘了去。溶月不会做那落井下石之人,但前世该报的仇,她定然不会手软。 溶月收回思绪,面上浅浅一笑,随着侯夫人走出了荣喜堂。 侯夫人看着她道,“李嬷嬷的卖身契,我准备下午去找太姨娘要回来,你不用太担心了。” 溶月露出一笑,面上带了些得意道,“娘,我已经要回来了。” 侯夫人一愣,“要回来了” 溶月点点头,带了些顾盼生辉的神色,倒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该有的娇俏模样,“早上听了念夏姐姐带过来的话,阿芜便去了。” 侯夫人眉一挑,脸上显出些许错愕来,“阿芜,你也是个急性子啊。”想了一想,又迟疑了一瞬道,“可还顺利太姨娘那为难你吧”侯夫人本就是个聪慧的,本该归溶月收着的卖身契却出现在太姨娘那里,这其中若没什么弯弯绕绕都说不过去了。溶月到底还小,太姨娘自从上次嫁妆的事便看出不是个简单之人,侯夫人怕溶月单独去找太姨娘会吃了亏去。 溶月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笑笑道,“没为难我,直接叫人找了给我了。” 侯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又细细叮嘱道,“各人的卖身契你都得好好收着,免得人生了异心去了。” 溶月点头应下,送侯夫人回了清芷院才转身回去。 到了梨落院,见李嬷嬷还在院中心神不定地站着,偶尔挥动一下手中的扫帚,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溶月只作不见,依旧径直从她身边而过,她若心急,自会来找自己。李嬷嬷这会正魂不守舍着,丝毫没有注意,手中扫帚一扫,便将地上的灰尘拂到了溶月脚上。 “李嬷嬷” 云苓赶紧 ” 云苓赶紧扶着溶月避开,怒视着李嬷嬷吼道。 李嬷嬷耳膜一震,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溶月,心中顿时一慌,“郡主” 溶月冷冷地睨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李嬷嬷这是在扫院子呢,还是在拂灰呢。” 李嬷嬷见她语有怒意,慌忙扔下手中的扫帚跪了下来,“郡主息怒,老奴知错了。” 溶月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她,直接跨过她进了房间。 溶月没叫她起来,李嬷嬷也不敢再生事,只得咬紧牙关跪在地上,腰和膝上又是一阵刺骨的痛意传来。只是一想想庆儿,就算再不多甘也只得往肚子里咽,攥紧拳头坚持着。 日头渐渐出了出来。 热烈的阳光照在李嬷嬷身上,额上背上很快沁出层层汗意,里衣一阵黏腻之感,贴在背上很是难受,眼前也有些眩晕起来。 房里的溶月放下凉好的蜂蜜水,看一眼院中跪着的李嬷嬷,见也敲打得差不多了,吩咐道,“云苓,让李嬷嬷进来吧。” 云苓走到院子里居高临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李嬷嬷。 李嬷嬷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双精巧的绣花鞋。她迷蒙抬头,看见云苓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云苓姑娘。”被溶月敲打了几次,李嬷嬷对溶月身边的人都有了惧意,竟然破天荒地用上了姑娘二字。 云苓冷冰冰道,“郡主叫你进去。” 李嬷嬷长长舒一口气,撑着膝盖费力站了起来,不敢拖拉,跟着云苓进了房间。 溶月也不跟她废话,只道:“先前嬷嬷的卖身契放在了太姨娘那里,是我的疏忽,如今我已经拿回来了,嬷嬷若还同以前一般,当我是好糊弄的,这府里头可就容不下你了。” 如何处置李嬷嬷,溶月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前世李嬷嬷虽然有着吃里扒外的劣迹,这一世对她伺候也不怎么上心,然而不到万不得已,溶月总不愿多造杀孽。 人孰能无过前世的自己不也有很多做得不对的地方,上苍开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如果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溶月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若能迷途知返,又何尝不是在给自己积德呢 李嬷嬷闻言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忙跪下磕头谢恩,“老奴多谢郡主开恩,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郡主的恩情。” 溶月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道,“那便看你日后表现了。嬷嬷先下去歇着吧。” 李嬷嬷这才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 “郡主李嬷嬷真的会悔改么”玉竹凝视着李嬷嬷出去的背影,狐疑道。 溶月摇摇头,眉宇间一股宁静的神色,从容淡然,她淡淡一笑,“机会,我已经给她了,要不要抓住,就看她自己了。” 她站起身,想去书房拿本大齐地理志看看,目光却不经意间落到墙上挂着的鞭子上,眼神顿了顿,闪过一抹忧色。只因突然想起今夜又是月圆了,也不知萧煜的身体有没有好一些。想到他身上的奇毒,不知不觉间轻叹出声。 “郡主,您怎么了”云苓诧异开口道。 溶月蓦然回神,不由羞红了脸,脸上飞起一片通红的流霞,在云苓和玉竹诧异的目光中逃也似的进了书房。 没过几日,许府果然下了帖子过来,用的是徐若的名义,邀请几位姑娘去府里头玩玩。 到了约定的这一日,沈家四位姑娘便坐上马车出了门。 因为府里头其他人也要用车,所以几人坐的是同一辆,马车里内里颇大,备着一应物事。身后骑马跟着几个沈府的侍卫,各人的丫鬟在车外随车跟着。 溶月和沈沁雪坐在靠窗的一侧,沈滢玉坐在她们对面,沈汐云则坐在正对车帘的位子上。 马车缓缓开动起来,车里无人开口说话,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沈滢玉目露得意之色,偶尔挑衅地看一眼沈汐云,沈汐云却不理她,兀自闭目养神中。沈沁雪小心翼翼地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被这冰冻般的气氛给吓住了,吞了吞口水不敢开口。 溶月懒得理会这其中涌动的暗流,挑起车帘一角静静地欣赏着窗外的街景。 沈滢玉眼珠子转了转,终究还是不肯放过这落井下石的好机会,看向沈汐云酸溜溜道,“二姐姐不用在家中做绣活待嫁么” 沈汐云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理他。 沈滢玉岂是轻易罢休之人,见她不回话,轻笑一声,又道,“听说皇子妃的嫁衣是宫里头御制的,不知这皇子贵妾的嫁衣是不是要自己绣啊” 沈汐云闻言蓦然睁开双目,冰冷寒光射向沈汐云,面上冷若冰霜,声音中含了一丝狠厉,“四妹妹知道得这么清楚,莫不是也想嫁入皇家若真如此,四妹妹可要加把劲了,别到最后连个贵妾的身份都落不着。” 她这般意有所指的话语,听得沈汐云脸色一白。沈汐云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自己和五皇子的事沈滢玉突然觉得冷汗涔涔,但又不愿轻易认输,此时正在气头上,脑中的话不经思索脱口而出。 “让我靠那种没脸没皮的手段得个贵妾的身份来,二姐姐做得出,我可做不出来” 话音刚落,马车里响起“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像裂帛 声响像裂帛裂开的声音,听得人心里一惊。 沈滢玉捂住通红的面颊,一双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汐云,眼中通红,神色怔愣,“你你竟然打我” “嘴巴如此不干不净我就是替三婶教训一下你又如何免得出去丢了我们沈府的脸”沈汐云厉喝道,言语中自有一股骇人的气势。 沈滢玉又急又恼,“呸”她一口,不甘示弱回嘴道,“我丢沈府的脸丢沈府脸的是你吧你到大街上去去走一遭,到处都在说着你做的丑事,这会倒教训起我来了”沈滢玉越说越气愤,直起身子一个巴掌就要往沈汐云脸上抡去。 沈沁雪本来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原来二姐姐的贵妾身份居然是这样地来的正惊愕间,抬眼瞧见沈滢玉就要往沈汐云那边扑去,心里猛地一跳,扑了上去抱住沈汐云的腰喊道,“四姐姐,你不要冲动” 沈沁雪一边勉力拖着沈滢玉不让她动,一边求救似的看向溶月,“七妹妹,你快过来帮帮忙啊” 溶月并不动,只冷冷地睨了沈汐云和沈滢玉二人一眼,淡然道,“二姐姐和四姐姐这番做派,做给谁看马上便要到姑姑家了,到时你二人衣裳不整脸上遍布红印的模样,姑姑问起来,你们要如何回答也得亏二位姐姐明日里都是最明事理的人,今儿怎么跟魔怔了似的。要吵,你们回府去吵不行么”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恍如一道厉鞭抽在二人心上,抽得二人蓦然回了神。 沈汐云冷哼一声,又阖上了双眼不再搭腔。 沈滢玉还欲再说,溶月一记眼刀飞去,竟让她生生打了个寒颤,口中的话语尽数落回了肚里。待她回得神来再望去,溶月脸上却又恢复了那般平静淡然的模样,仿佛方才的冷厉只是沈滢玉的错觉。 沈滢玉恨恨地攥紧了拳头,却终究没有再挑起事端。 沈沁雪长吁一口气,不放心地坐在了沈滢玉旁侧,抬头若有所思地看溶月一眼,眼中一抹异色闪过。 又行了半盏茶的功夫,徐府到了。 随车的凝墨和云苓便上前挑起了车帘,扶了几位姑娘下车。徐府站了一个翘首以盼的丫鬟,见她们都下了车,忙带着笑意迎了上来。 “这便是几位表姑娘了吧,奴婢春杏,是夫人身边伺候的,夫人特命奴婢在此候着,带几位表姑娘进府。”她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几人,目光在沈滢玉微带红肿的脸上顿了顿,很快便别开了。 “有劳春杏姑娘了。”尽管方才在马车上动了气,这会沈汐云已经恢复一片淡然,面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倒是沈滢玉,还是耷拉着脸,一脸不快的模样。 溶月便也朝春杏温和的笑笑,春杏回眼看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很快便收回目光,引着几人往府里走去,“几位姑娘,里边请吧。” 徐府先前不愧是内阁大学士的住处,处处透着一股子古朴大气,所种植物多以长青树木为多,假山凉亭掩映其中。如今夏日未过,处处一片深碧,行在其间,只觉整个人都舒爽不少。 春杏带着她们径直到了后院迎客的正厅处,一边冲着几人示意一边笑着朝里道,“夫人,几位表姑娘来了。” “刚刚夫人还在念叨呢。”话音未落,便从厅内走出来一个穿着鸦青色镧边绸面综裙的丫鬟模样的女子,朝着几人盈盈一福。 “几位表姑娘里边请。” 到了正厅,溶月便看见沈府四姑奶奶徐沈氏坐在上首,手里端着粉彩茶盏,正在不紧不慢的喝着茶,气色较那日在沈府看起来要红润不少。她的旁边坐着一身粗心宝相花纹纻丝暗金百褶湘罗裙的徐若,见到沈汐云她们进来,眼睛一亮,下了椅子快步走了过来。 “云姐姐” 她单单只叫了沈汐云的名字,溶月心内一哂。上次二房那样子咄咄逼人对她们,徐若倒是个不记仇的。 沈汐云冲着她柔柔一笑,刚待说话,徐沈氏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语声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意。 “若儿,还有其他几位表姐表妹呢,别失了礼数去。” 徐若这才草草地同其他几人见了礼。剩下三人便回了礼,又像徐沈氏问了好。 刚待坐下,又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像三月里拂面的春风,分外怡人,“菀儿见过几位表姐。” 溶月循声望去,见面前不知何时走近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姑娘,圆圆的鹅蛋脸,眉目清雅,眼睛很大而有神,面上露出微微的怯意,一脸乖巧的模样。看来这就是徐若当做眼中钉一般的庶妹徐菀了。 溶月便又笑着回了礼。 四人这才在下首坐了下来,徐若也不坐上去了,直接挨着沈汐云坐了。 徐沈氏絮絮客套了几句,神情并不十分热络。莫非她还在为上次同沈家闹翻的事耿耿于怀可是若不喜她们,又何必下了帖子让她们过来难不成是姑父的主意这么一想,倒也很有可能。姑父同二叔同朝为官,自然不想因上次之事闹得太僵,儿女间先走动走动把关系打通,下次再互相探访起来便显得水到渠成了。 男人看问题,总归是从利益出发,不像女人,有时候争的就是一口气罢了。 徐沈氏说了几句便面露疲相,沈汐云乖巧道,“姑姑好像面色不 好像面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看着底下这个一脸柔顺的侄女,徐沈氏心里也说不出是何滋味。她对自己一向恭敬,徐沈氏本来也挺喜欢她的,只是一想到她居然做出那种事来,顿时心里对她的好感便淡了几分,连带着都不想让徐若跟她太多接触了,以免被带坏了去。 只是想起老爷的吩咐,徐沈氏只得敛下心底的燥意,扯出一抹笑容道,“你们姑父上京没多久,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我亲自打点过问的,所以这段时间可能有些操劳了。” 沈汐云乖巧一笑,“姑姑可要保重身体才是。姑姑既然累了,不如先下去休息,让若儿带着我们在府里头逛逛便是。” 徐沈氏一则的确不高兴陪她们几个小丫头在这里坐着,二则是真的还有事情要做,闻言沉吟便刻道,“这样也行,索性大家都是自己人。若儿,你便带几位表姑娘在府里头转转吧。”又看一眼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徐菀,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莞儿也去吧。” “知道啦,娘”徐若大声应下,刚想拉着沈汐云就走,听得徐沈氏接着道,“你也别太皮了,春兰春杏,你们俩跟着几位姑娘,别让她们玩得太过了。” “奴婢明白。”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齐声应下。 见徐沈氏没有旁的吩咐了,徐若拉着沈汐云向她行了一礼,迫不及待地出了房门。春兰春杏对着剩下几人道,“几位姑娘也请吧。” 说是逛园子,其实也没啥好逛的,不过是四处走走看看罢了。徐若和沈汐云早跑得没了影,两个丫鬟心急,派了春兰跟上去寻了,剩下春杏在这里陪着她们。 徐菀自然也是同她们一道。她虽然是庶女,年纪也不大,倒是难得的有一股沉雅的书香之气,走出去若说是哪家出来的小家碧玉也是有人信的,比起沈沁雪畏手畏脚的气质好了不少。听说她的生母董姨娘是徐坤在青州任职时下属的女儿,想来也是有些家教的。 徐菀一路尽着地主之谊,时不时出声向她们介绍着周边的精致,语声舒缓灵动。溶月瞧着她举止娴雅端方有礼的模样不由多看了几眼。难怪徐若不喜欢她,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庶妹衬托着,徐若自然会觉得不爽。 沈滢玉因为方才在马车上发生的事,心情不怎么好,一路上都阴沉着脸。只有溶月和沈沁雪时不时接一两句话,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春杏在一旁瞧着,也微微放下了心,只盼着春兰那边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几人渐渐走到了府里的小花园里,远远地便看见花园里站了几人,为首的似乎是个妙龄女子,因为隔得太远瞧不太真切。 春杏眼中波光一闪,刚想带着几人绕道离开,那女子却看到了这边,带了丫鬟分花拂柳而来。春杏没办法,只得带头迎了上去。 瞧见眼前缓缓而来的女子,溶月不由眼前一亮。 那女子的五官并不算太过惊艳,只面上那双潋滟的眼睛十分勾人,她脸上带着笑,顾盼生辉,似要把人看酥了去,着实让人过目难忘,只是身上隐隐带着一股风尘之气。莫非这就是徐玮新纳的那房妾室 果然,下一刻春杏的话便证实了她的猜想,“奴婢见过柳姨娘。” 溶月记得徐玮本来有两房妾室,一个是徐菀的生母,还有一个好像是徐沈氏以前身边伺候的丫头提上去的。那么这个美艳如花的女子,就该是徐玮新纳的了,就是不知道是何身份背景。 那女子盈盈目光在几人面上一扫,眼波微漾,笑吟吟看向春杏,“这几位姑娘是” “是几位表姑娘,大姑娘邀来府里做客的。” “原来是表姑娘。”柳姨娘面上恍然,冲着几人福了一福。 三人还了礼,便见柳姨娘掩唇一笑,眼角微挑,娇媚道,“怎的大姑娘请了人来做客,自己却不见了影子,还要让春杏你来陪着” 春杏面露尴尬之意,咧了咧嘴不知该如何回话。 还是徐菀出声解了围,“姐姐找云表姐先有事去了,待会过来,让我先带几位表姐逛一下。” 柳姨娘依旧是浅浅的笑着,眼中闪过一丝不以为然,“二姑娘倒是个好心的,大姑娘怕是不高兴接这个摊子,便扔给你了吧。” 溶月有些诧异,这个柳姨娘,似乎气焰挺高涨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怕得罪了人。怎么说春杏也是徐沈氏身边得力的,她就不怕她这番话传到徐沈氏耳朵里当家主母想整治一个姨娘,还怕寻不得合理的由头 心中疑惑,便抬头打量了柳姨娘几眼。似乎感受到有人在看她,柳姨娘转了目光看向溶月,视线在她面上转了个圈,笑得愈发柔媚,“这位便是明珠郡主吧” 溶月也不避让,冲她微微一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见她这幅从从容容的模样,柳姨娘眼底一丝兴味闪过,看着她饶有兴致道,“早就听说侯夫人当年乃京城第一美人儿,今日见了郡主,才知道传言并未夸大。” 溶月微微一笑,露出如编贝齿,她并未接话,只微微低了头,面上恰到好处地浮上一抹羞涩之意。 这个柳姨娘,看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还是先避过她的锋芒才是。 柳姨娘又看了她几眼,这才轻启朱唇,“那我就不打扰几位表姑娘了,祝几位表姑娘在府里玩得高兴。”说罢,转 ”说罢,转身带着丫鬟离去。 溶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面上闪过一缕沉思。 几人在花园里逛了一会,便有丫鬟来请,说已经备好了午饭,请几位表小姐过去。 闲王府里。 萧煜坐在书房里,手中拿着本沉冤录看着,面容淡然俊雅。只是偶尔微微出了神,手中的书卷半天也未翻动一页,不知在想些什么。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萧煜头也未抬。 “王爷。”进来的是一身深蓝劲装的亦风。 “何事”萧煜将书反扣在桌上,朝亦风看去。 亦风没有马上接话,目光落在萧煜放下的书上,诧异道,“王爷怎么看起断案的书来了您要抢大理寺卿的饭碗了” 萧煜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将那书一合,起身放回了书架。 亦风看着他耳根浮上的红晕,愣了愣,王爷这是脸红了不由诧异万分,他跟着王爷这么多年,他敢打包票,这绝对是他第一次见到王爷脸红。可自己也没说啥,好端端的王爷脸红什么 正纳闷间,萧煜脸上已恢复常色,看着他正色道,“你找本王何事” 亦风狐疑地看他一眼,这才收回心神,“王爷,泠徽姑娘想要见您。” 萧煜皱了皱眉,“有什么事让她告诉你便是,为何非得本王亲自过去” 亦风摇头,“泠徽姑娘不肯说,只说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亲自告诉王爷才放心。” 萧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思索片刻才道,“那便走吧,去漱玉坊看看。” 鎏金仙鹤衔芝香炉香炉中燃着清幽的沉水香,梳妆台前坐着一端丽盛极的美人,两弯远山黛飞入鬓中,清眸流盼,红艳丹唇,肌肤莹润如玉。 泠徽呆呆地看着镜中之人,心情忐忑万分。 她让亦风给主子带了话,只是不知主子会不会真的过来。 原本主子每个月二十日必会来一趟听自己的搜集的情报,只是他最近去了行宫,回来也没有来过漱玉坊,算起来,自己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见到过主子了。 她托着下颚,望着镜中如花似玉的面容,一时有些怔怔然。 自从先帝去世,主子便再也没有去过行宫了,这次为何会破例,她不敢深思,只想着主子必然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不然不会轻易再踏入那个伤心之地。 只是一想到墨黛传给自己的消息,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原来那日来的那位沈姑娘,竟然是大齐唯一一位异性郡主,其父便是赫赫有名的定远侯。这样显赫的家世,自己拿什么同她比听说王爷要去行宫后,自己一打探,便轻易地打听到了明珠郡主也被钦点随驾同行的消息。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感觉,仿佛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珍藏的珍宝突然被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人给抢了去,很无措,也很愤怒。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种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燥意,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将窗户推开,一双琳琅美目扫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面上有些兴致缺缺。 夏末秋初的凉风带着一丝干燥吹了进来,非但没有吹熄她心头的燥意,反而让她愈发地烦闷起来。正想“砰”的一声关上窗户,突然眼角余光瞄到街上出现的一截天蓝色衣角,不由眼前一亮,眉梢飞上一丝喜色。 “红袖。”她慌忙出声唤道。 “姑娘。”红袖应声而入。 “快帮我看看,我这个妆容怎么样”泠徽拉着她急切道。 “很好看。”红袖被她紧紧攥着,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上泠徽目光切切的模样,还是点点头回答了。 “发髻呢配不配我这身裙子” “姑娘”红袖目露忧色,姑娘这是怎么了,她一向都是对自己的容貌引以为傲的,为何今日这么不自信起来。 并未等她回答,泠徽又急惶道,“我这簪子会不会太过耀眼了,同我这身裙子不搭你赶快将我那支天青色翡翠梨花玉簪取来给我换上。” 红袖拗不过,只得依言将簪子取了过来给她换上。 泠徽整了整鬓发,又看眼镜中的自己,眼含秋水,腮边一抹绯红,肌肤如玉,怎么看都是个丽质美人,这才微微定下心来对着红袖道,“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红袖只得又迷迷糊糊地出了房间。 泠徽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面上露出迷人而端方的微笑,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只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香炉里升起的袅袅轻烟在她眼中都似慢动作一般,看得人心焦。 这时,门外响起“咚咚”的叩门声,她一惊,心里的大石头却猛然落地。 “谁”她清啭出声,声音清澈悦耳。 “泠徽姑娘,王爷请你过去。”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泠徽勾起一抹动人的笑容,整整衣裳,娉娉袅袅走到门前拉开了房门。“亦风,走吧。” 徐府的厨子是从青州带过来的,有着不同于京里的风味。溶月不管是前世今生都没有出过邺京城,如今吃着这不一样口味的菜肴,颇觉得有些新奇。 徐玮下了朝,因都是一家人,便也过来同她们一起吃了。 沈滢玉此时脸色方才好了一 方才好了一些,只是话仍旧不多,沈汐云面色依旧是淡淡的,瞧不出喜怒。 谁也没有再提起沈汐云那件事,就连一向好奇心旺盛的徐若,也知趣地一直找其他话题再说,似乎怕别的人提起那茬一般。 见她这般表现,溶月不由有些好奇,方才徐若急急拉着沈汐云跑别的地方去了,估计就是想问她赐婚的事。也不知方才沈汐云同她讲了什么,竟让徐若这般死心塌地帮着她。 溶月低头敛下唇角嘲讽的笑意,徐若就像是前世的自己,被沈汐云巧言令色的一哄,便立马失了戒心,恐怕最后自己被沈汐云卖了还帮着在数钱。 对付沈汐云这种人,只能徐徐图之,根本没办法一下子扳倒她,因为只要有一星半点的火花,她就会死灰复燃,所以溶月不急,一点一点地夺取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她的才情,她的傲气,她的美貌,她的野心。溶月知道,沈汐云一定不甘心只当一个区区皇子贵妾,她也一定在暗自策划着如何翻身上位,但是没关系,只要她同萧梓琰绑到了一块,这一世,她就必定让两人加倍尝尝前世她所受的苦楚 溶月想得入神,一不小心身上散发了些森然冷气出来。她身侧坐着的徐菀感到了她的异样,在桌下轻轻用手指戳了她。 溶月眼神顿时清明起来,不由暗自着恼,自己居然在众人面前这般失了分寸,真是太大意了,还好眼风扫去,大家都在吃着饭,没人注意到她。 溶月微微侧头看向徐菀,冲着她淡淡一笑,也不多说,只低头安静地吃起饭来。 饭毕,徐沈氏又留着几人说了会话,见天色渐晚,便不再留她们,叮嘱她们日后有空多来玩,让春兰送着她们出了门。 四人上了车,又是一路无话,沈汐云和沈滢玉谁也不想理谁,沈沁雪自然不会去触这个眉头,溶月更是没心思搭理她们。 马车行到闹市区,突然车身一震,车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溶月豁然睁开眼,沉然发问。 帘外传来车夫苦恼的声音,“郡主,马车好像坏了。” “好好的怎么会坏了”沈汐云也睁开眼,冷然问道。 “奴才也不知。几位姑娘坐好了,奴才下车先看看。”车夫战战兢兢回话道,接着便听到了他勒紧缰绳下车的声音。后头跟着的几位沈府侍卫似乎也驱马赶了上来。 溶月眉心微蹙,怎么好巧不巧地坏在了闹市中心,万一有人要过这条路,不就挡了人家的道了。 她掀开车帘一角朝外瞧去,觉得窗外的景致有些熟悉,再一细想,不由暗暗叫苦。这里分明是漱玉坊的前面,虽然现在是白天,但保不准有些滋事的纨绔子弟过来,可别一不小心牵连到她们才是。 然而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才刚这么想,车外便响起一声傲气十足的声音,“前面那辆马车,快让开快让开别挡了爷的道” ------题外话------ 嗷,久违的万更,快夸我,明天争取再接再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溶月眉头一皱,这声音,听着倒是有些陌生,似乎不是那几个同自己结过梁子的混世魔王。她不动声色地掀起车窗帘子一角,眼光瞟到不远处一蓝衣少年骑在一匹雪白骏马上飞驰而来。 骑得近了,溶月才看清少年的面容,十四五岁左右的年纪,疏眉朗目,面上神采飞扬,墨发用一顶小玉冠束在头上,衣袂翩跹,下摆处用极为精致的金银丝线绣着几尾活灵活现的锦鲤,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当真是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因为大街上熙熙攘攘全是人,少年骑到马车旁便过不去了,只得勒紧缰绳止住了坐下的骏马。许是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少年蹙了眉头看来。 溶月忙放下帘子,阻挡了少年狐疑的目光,少年便只看到素白锦缎车帘微微晃荡着,不由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朗声道,“马车里坐的是何人你们挡了小爷的路了,还不快将马车移开” 车内没人出声。沈沁雪抬目小心看向沈汐云,毕竟这里她年纪最长,又是定了亲的人,由她出面的确更合适一些。 沈汐云恍若不知,双目紧阖,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沈滢玉看着她这置身事外的样子,翻了翻白眼,冷哼一声,双手抱臂转了身,看样子似乎也不欲出声。沈滢玉撇了撇嘴,没理由沈汐云这个长姐不说话,她来巴巴地出这个头。谁知道外头那人什么来历,万一又是个难缠的纨绔子弟,保不齐最后惹得一身腥,她才不要白白担了这个风险。 见无人出声,外面少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声音中含了一丝显而易见的不郁。这时,溶月听到车外有一侍卫小心开口道,“这位公子,我们是” 还未说完,便被那少年不耐烦地打断,“小爷我没空跟一个侍卫说话,叫车里头的人出来” 沈沁雪看看汐云,又瞅瞅沈滢玉,见两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不想出声的模样,面上露出些急色,巴巴地看向溶月,露出一副求救的表情。 虽然溶月最小,但好歹有郡主身份伴身,沈沁雪一个小小的庶女,自然不敢强出头、 溶月冷冷扫一眼沈汐云和沈滢玉,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她收回目光,从袖中取出一条素白轻纱覆上面颊,这才走到车帘前,伸手挑开来。 见溶月探出身来,云苓忙上前扶她下了马车。 那少年只觉眼前一道光亮闪过,定睛一瞧,马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着白底浅橘滚边素襦裙的女子,瞧着年岁不大,用轻纱遮面,只露出一双剪水双瞳,眸中盈盈波光,墨色深瞳深不见底,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溶月的目光在他面上一顿,微微福了福身,轻启朱唇道,“这位公子,我们马车坏了,所以暂时移动不了。车夫正在检查,还要麻烦公子在旁边稍等片刻。”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一道涓涓细流淌过在场之人的心底。 那少年却并未立即接话,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个圈,露出几分惊艳来。很快便往下挪了挪,待看到溶月腰间缠着的火红鞭子时,眼神一顿,面上有一瞬的怔愣。 出门在外,溶月一般都会带上鞭子以备不时之需。此刻见少年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际,眉头轻蹙,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那少年却惊诧抬眼,紧紧盯着溶月的眼眸试探道,“姑娘莫不是明珠郡主” 溶月眉头皱得更紧了,“是我,不知公子是哪位” 少年爽朗一笑,显出些蓬勃的朝气来,“原来真是明珠郡主家姐若知道了,定会后悔没有同我一道先行的。” 家姐先行溶月听得一头雾水,正欲开口再问,又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这一次,这声音却有些熟悉了。不仅熟悉,还很讨厌 溶月转了身子朝说话之人看去,目光早已退去方才的明澈,染上一丝冷然和不郁。 窦樾,他当真把漱玉坊当成他的家了么居然次次来都能碰上他 见溶月望来,窦樾阴测测地盯着她,不坏好意地笑笑,“明珠郡主,好久不见。”眼中流露出一丝色眯眯的神情。怎的上次见到明珠郡主时,她还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小姑娘,这才几个月,却突然长开了似的,眉宇举止间散发出一股惑人的神韵来。 溶月脸色一沉,冷冰冰道,“窦公子真是好兴致,回回都能在这漱玉坊门口见到公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漱玉坊是公子开的。” 周围的人一听,“哄”的爆发出一阵大笑来。窦樾的好色在整个邺京城都是出了名的,被他调戏过的平民女子可不在少数,百姓们都对他敢怒而不敢言。现在见明珠郡主这般裸地讽刺于他,自然觉得畅快得很,不由大声喝起好来。 窦樾脸色僵了僵,恶狠狠地瞪了近旁几个叫得最大声的百姓,面上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百姓不敢惹他,慌忙往后退了退,喝彩声这才小了下去。 窦樾转回目光,眼珠子滴流滴流转了转,四下张望着,突然见到马车旁低着头的凝墨,眼神一亮,“郡主,莫非沈二小姐也在这马车中” 溶月不搭腔,只冷冷地看着他。 方才那少年也不出声,立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 窦樾见溶月不理他,嗤笑一声,走到凝墨面前,轻佻道,“小 墨面前,轻佻道,“小丫鬟,你们家小姐是不是在车里头你别急着否认,你这么貌美的丫鬟,本公子可是记得你的。” 凝墨脸色涨得通红,头快埋到胸前了,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只偷偷抬了眼求救似的看向溶月。 溶月心中微叹一口气,众目睽睽之下,她既然出了这个头,也不好撒手不管了。方才那少年的身份都没打探清楚,又冒出个窦樾来,今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溶月心中腹诽,只得耐着性子清冷开口道,“窦公子究竟想做什么” 窦樾轻佻一笑,“不做什么。好歹我同沈二小姐也是旧识,既然碰上了,怎么着也该打声招呼才是。” 他这话一出,人群里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各种异样的目光看向人群中间的马车。 窦樾的声音不小,车里的几人自然听到了。沈滢玉转了目光看向沈汐云,面上一副得意洋洋看好戏的神情。沈汐云依旧没有睁眼,只是笼在袖中的手一紧,指甲生生掐进了掌心之中,一阵疼痛漫上全身,她暗自深吸一口气,面上却愈发冷冽起来。 “窦公子请自重,我二姐姐已经定亲了。”溶月沉了脸色,心中不耐烦得紧,沈汐云自己惹下的烂摊子还要自己来给她收拾,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给窦樾。 窦樾一听,又是一声嗤笑,面上露出一副猥琐的表情来,“郡主若不说我倒是忘了,沈二小姐不久就要成为四皇子贵妾了。”他“啧啧”两声,冲着马车内道,“沈二小姐,没想到你外表文文静静的,做出来的事却是大胆得很啊”他拖长了尾音,故意给人留下一丝遐想的空间。 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声渐渐大了起来,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溶月瞧着这阵势,不由一阵头疼,只得看向在一旁哆哆嗦嗦的车夫,“刘大,检查出什么毛病没有” 刘大战战兢兢看了过来,刚想说话,窦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早知道二小姐是这等胆大的性子,当初上元节之时,你我就该” “闭嘴” 他话音未落,便被一道尖利的女声打断,原来是沈汐云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沈汐云冷冷道,“窦公子不要太嚣张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她喘口气,不待窦樾接口,又接着厉声道,“窦公子平日里那些斑斑劣迹,总有一天会传到宫里去,到时候我倒想看看,窦公子是否还敢像现在这般肆无忌惮。” 窦樾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居然又拿姐姐来威胁她 溶月没空理会沈汐云和窦樾的你来我往,又看向刘大,“怎么样” 刘大举起手中一块木片,点点头,“郡主,可以走了,方才只是这块木片卡到了车辕里。” 溶月暗暗松一口气,对着方才那蓝衣少年微微欠了欠身子示意一下,便转了身朝马车走去。 “明珠郡主”窦樾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溶月只作未闻,继续朝前走着。 窦樾却愈发变本加厉起来,闪身拦在了她面前。 溶月眉眼间一片冷凝,周身散发着森森寒气,“窦公子,你究竟想干什么”她一字一顿地问出,心底早已按捺不住,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的鞭子上。 窦樾一甩手中的折扇,自认为风度翩翩,摇头晃脑道,“明珠郡主,沈二小姐定了亲,郡主可是未定亲的。” 溶月冷冷地直视着她,眼底戾气一片,“让开” 窦樾却愈发恬不知耻起来,腆着脸皮凑上来道,“郡主推我啊,郡主把我推开了我便不拦着郡主了。” 溶月眉眼一横,手中一动,鞭子就要出手之际,方才那个蓝衣少年却闪身挡到了她面前。 溶月勉强按捺住心底的冲动,冷眼看着他想做什么。 少年盯着窦樾嘲讽一笑,“几年未来了,没想到京城竟出了这等没脸没皮的人。” 窦樾眼眉倒竖,恶狠狠看向他,一伸手指指着他道,“你算哪跟葱识相的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少年微微一笑,露出颊边两个小小的梨涡。他伸手一拂,便将窦樾拂了个踉跄。 溶月这才正视起他来,看他年纪不大,手下功夫似乎却不弱啊。 窦樾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手一挥,方才站在旁边看戏的那些窦家家仆们便全都围了上来。他拔高了嗓音道,“小子,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马上给我让开不然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少年朗声哈哈笑了出来,“真是好笑打不过小爷我便想叫这些走狗一起上你可真够有骨气的。” 窦樾垮了眉眼,脸色愈发阴沉起来,一听他这话,一拳头就挥了过来。少年却轻易避过,顺着力道将他手腕一折,便听得一声惨叫响起。 少年嫌弃地将窦樾往旁边一推,掏出手绢擦了擦手,不快道,“真是脏了小爷我的手了” 窦樾被家仆们扶住,愈发怒火中烧起来,手腕上传来阵阵止不住的痛意。他不是能吃亏的人,这下也顾不上什么骨气不骨气的了,用另一只未受伤的手一挥,恶狠狠地道,“都给我上”家仆得令,摩拳擦掌准备一拥而上。 溶月一听,抽出鞭子握在手中,戒备地注视着面前的家仆。不管怎样,少年也是为她出头才惹上窦樾的,她不能袖手旁观了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铠甲侍 有一铠甲侍卫分开众人闯了进来,看也不看旁人,径直走到少年面前,单膝跪地朗声道,“属下见过世子爷,王爷叫您赶紧回去与大部队汇合。” 世子王爷 溶月怔愣在原地,世子王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她认真想了想,突然忆起什么,狐疑地打量着前面的少年,难不成这少年便是汝南王世子 少年摆摆手,示意他起来说话,“哎呀,我都进京了,还回过去做什么父王和姐姐的车撵也行得太慢了。我知道了,一定是姐姐叫你来的对不对她定是羡慕我可以骑马先行,这才派了你过来假借父王的名义把我骗回去。” 侍卫面上闪过一丝无奈,一抱拳躬身道,“世子,属下不敢说谎” 少年耸耸肩,“爷我这里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好,你先回去吧。” 侍卫纹丝不动,“王爷特意吩咐了,要属下同世子一同返回。” “好吧好吧,那你先在一旁待着吧。”少年安排好了那侍卫,挑了眉看向窦樾,活动活动了拳头,露出一抹佻达的笑容来,“喂,你还打不打了小爷我憋了十几天了,正好让我活动个痛快” 窦樾被方才那一幕弄得满腹狐疑,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少年几眼,试探道,“你是汝南王世子” “你认识小爷啊,这样更好了,你若不服,日后尽管来找小爷便是。” 果然是汝南王世子溶月心底一惊,现任汝南王萧渊之父老汝南王萧正礼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先帝对这个弟弟颇为信任,让其戍守大齐东南之境,封其为汝南王。老汝南王去世后,将王位传给了其子萧渊,便是眼前这少年之父了。 只是汝南王一向只呆在封地,听方才那侍卫之言,这次竟是携了一双子女上京来了,不知所为何事 她心中沉吟着,抬头仔细打量着前面风流佻达的少年。 窦樾明显愣住了,汝南王的名号他自然知晓,也明白皇上对其甚是器重。现在见自己竟然惹到汝南王世子了,这世子显然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不由心里暗暗叫苦。 他吞了吞口水,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原来是汝南王世子,真是失敬失敬。在下窦樾,家父是内阁首辅窦章,方才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还望世子不要放在心上。” 少年轻笑一声,斜着眼看着窦樾,眼中颇为不屑,“原来是皇后娘娘的弟弟,难怪这般气焰狂妄。”他嘴一张,还想再说,身后那个侍卫却上前在他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也不知那侍卫说了什么,少年目光沉了沉,却终究没有再出言讽刺,只冷冷地看向窦樾,“既然是误会,窦公子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走” “在下告辞了”窦樾心底一松,忙抱拳向他打了声招呼,灰溜溜就想转身离开。 “等等”少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窦樾双腿一软,哭丧着脸转过身子,“世子爷还有何吩咐” “你方才对明珠郡主出言不逊,还没向她道歉呢” 窦樾眼中闪过一丝阴翳,但明白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咬了牙走到溶月面前作了一揖,“方才是在下的不对,还望郡主不要放在心上。” 溶月冷哼一声,别过眼未理他。 窦樾也不甚在意,只抬眼巴巴看向那少年。 少年不耐烦地挥一挥手,“走吧走吧。” 窦樾这才带着那一大帮家仆逃也似的离开了。 少年转身看向她,收起方才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来,“明珠郡主,我叫萧明朗。” 溶月也带上一丝浅笑,福身回礼道,“原来是汝南王世子,方才多谢世子出手相助。” “郡主客气了。”他目光在她手中握着的鞭子上一顿,笑嘻嘻道,“想来不用我帮忙,郡主也定然不会吃亏的。”说着,冲着她挤了挤眉,一副跟她很熟的模样。 溶月愣了愣,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个萧明朗,当真还是小孩子心性啊。 她瞧了瞧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心底暗暗着急起来,何况方才已耽搁不少时间了,得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想到这,便接口道,“溶月还有事,便先告辞了。改日再让家兄亲自登门道谢。” 萧明朗神神秘秘地一笑,“许是不用等到改日,郡主很快又会见到我了。” 溶月心中虽然狐疑,但赶着回府,便也没多问,走到马车旁抬脚刚想上车,人群中又传来一阵骚动。 她只得又放下迈开的脚步,站直了身子朝骚动的源头看去。 人群中让开一条路来,从外面缓缓走进来一人,待看清来人,溶月愣了愣,心中一时不知是什么滋味。 因为她没想到,回京后第一次见到萧煜,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萧煜翩翩而来,踏着细碎金黄的阳光,眉眼淡然温润。如果说萧明朗是一道热烈的阳光,那么萧煜就是一缕微凉的清风。他负手缓缓走来,像极了一幅意态高远的水墨画。 萧煜走到人群中央站定,清薄如雾的目光在溶月面上顿了顿,这才落到了萧明朗身上,唇畔含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萧明朗怔愣在原地,许久才期期艾艾试探着开口道,“小小皇叔” 萧煜扬唇一笑,“许久不见,明朗居然还认得出本王 认得出本王来。” 萧明朗灿然一笑,“小皇叔这般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我自然是记得的。” 萧煜抿唇轻轻一笑,眸中清幽如水,似乎一眼能忘穿。然而仔细一瞧,便发现眼底深处笼着朦胧的雾气,让人不能猜出分毫他的心思。“明朗还是一贯的嘴甜会哄人,太后娘娘怕是会愈发地喜欢你了。” 萧明朗脸上红了红,好奇道,“王爷怎么会在此地的”说着,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漱玉坊,眼中露出一丝促狭的表情。 萧煜伸出手敲了敲他的头,正色道,“想什么呢本王不过恰好路过罢了。倒是明朗怎么会突然入京” 萧明朗“哦”一声,摸了摸头随口答道,“还不是因为大”话还未说完,身后那侍卫突然出声咳了咳。萧明朗顿了顿,眼神一闪,接着笑道,“还不是因为大家都想我了,我这才想着入京来看看的。” 萧煜不置可否,清澈如许的眼风朝那侍卫一扫,很快收了回来,面上表情未变,微微颔首道,“想来汝南王和郡主也跟着入京了吧” 萧明朗点头,“父王和姐姐的车撵在后头,我不高兴跟着大部队慢悠悠地走着,便先骑马入了城,没想到正好在这里碰到了明珠郡主。” 萧煜顺着她的话看向溶月,眼中灿然琉璃般光华闪烁。 与他这么一对视,不知为何,溶月便觉得心跳得有些快,耳根也有些烫烫的。她不自在地别过眼神,行了一礼,“溶月见过王爷。” 萧煜轻笑出声,目光在溶月和萧明朗身上游移了一下,“明朗认识明珠郡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虽然笑着在说话,溶月却从他的语声里听不出多少欢悦的感觉,仿佛那笑意只浮在表面做给人看的一般。 溶月好奇地瞥他一眼,他这么欲笑不笑的神情是为哪般莫非他同萧明朗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样好 萧明朗却没注意到这么多,笑嘻嘻回道,“之前不认识,只是方才一见到郡主腰间的鞭子,便立马反应过来了。”又看着溶月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毕竟,家姐可是天天在我耳边念叨着郡主的。” 溶月被他明媚的笑脸晃花了眼,微微一出神,听到他话语中的家姐二字,迟疑着道,“世子说的姐姐莫不是清和郡主”她一心回忆着汝南王府的情况,丝毫没有注意到萧煜方才看着她脸上神色的变幻,目光深沉了一分。 “是啊。”萧明朗咧嘴一笑,露出颊边梨涡。“姐姐一直对郡主很感兴趣,这次上京,时不时念叨着第一个便要去找你呢。” 溶月尴尬地笑笑,不知自己为何得了这位货真价实大齐郡主的青眼,只当萧明朗是客气话而已,面露一丝羞涩之意将这话给带了过去。 “王爷,世子,若无事,溶月便先告辞了,车里还有几位姐妹在等着。”溶月开口道。 两人点点头,目送着溶月上了马车。 待得马车缓缓行远了,萧明朗转身对着萧煜抱拳道,“小皇叔,父王派人叫我返回去同他们先汇合了。等大部队进了京,我再同姐姐去小皇叔府上拜访。” “去吧。”萧煜点头,“别让汝南王等急了。” 萧明朗转身上马,扬鞭飞驰而去。先前那侍卫也冲着萧煜抱拳行了一礼,上马跟了上去。 待得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萧煜还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王爷。”亦风悄无声息地现了出来。“看来,泠徽姑娘的情报无误,皇上的确有那个打算了。” 萧煜点头,刚刚萧明朗不小心说漏了嘴他便可以肯定了。 “那王爷,我们可要做些什么” “不用。”萧煜扬手制止,“自有人会急的,我们就等着看好戏便是。”他沉声吩咐,脸上却有几分心不在焉的表情。 亦风眼珠一转,很快便想到了什么,笑嘻嘻道,“几年未见,世子爷倒是出落得越发器宇不凡起来了。方才同郡主站在一起,活脱脱一对金童玉女的模样啊。”他一边说,一边抬眼打量着王爷脸上的神色。 萧煜面色不变,只是眼底幽深了几分。他冷冷地斜睨亦风一眼,大踏步朝前走去,并不理他。 亦风碰了一鼻子灰,摊了摊手,一脸无奈。王爷实在是软硬不吃啊,他再这般冷冰冰下去,郡主可是要被人抢走了。 亦风摇头换脑地想着,再一抬头,发现王爷已经走得没影了,忙收起玩闹的心思,脚下发力跟了上去。 而此时沈府的马车内,气氛却愈发诡异起来,暗流涌动,众人心思各异。 沈滢玉抬眼看溶月,一脸酸不拉几的神情,“七妹妹真是好人缘,王爷世子一个个都赶着来了。” 溶月看也不看她,淡淡道,“还要多谢二姐姐和四姐姐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了,要不然,我也没法同世子和王爷结识上啊。” 沈滢玉心中一堵,面上愈发恨恨起来,手中的帕子被她攥得不成样子了。是啊若方才出去的是自己,同世子和王爷说上话的可不就是自己了她心中懊恼万分,要不是同沈汐云置气,她才不会白白把这个机会让给沈溶月呢想到这,不由又怪起沈汐云来。 沈汐云此时已经睁开了眼,木然地盯着地毯上的花纹,不知在想些什么。闻言眼神也没有半点波动,一副无悲无喜的模样。 瞧见 瞧见她这幅清高寡淡的模样,沈滢玉气不打一处来,尖着嗓子道,“二姐姐可真是沉得住气,方才窦公子都那样说你了,你居然还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若不是七妹妹好心替你挡了回去,你这会子还不定被那些百姓怎么议论了去呢。”相对于溶月清冷的模样,沈滢玉更看不惯沈汐云这副明明做了那样不知廉耻的事还一脸冰清玉洁的模样,呸,真是假惺惺得很,看着心里就来气。 沈汐云听着耳畔沈滢玉聒噪的话语,心底一阵气血翻涌,只恨不得冲上去将沈滢玉那张不住张合的嘴给撕碎了去。长长指甲掐入肉里,也没有她心里的痛那般刺人行宫那件事,果然成了她一辈子的污点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哪怕她日后真的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这件事也会伴随她一生,永远要被人时不时拿出来当做谈资议论一番。 她恨她不甘心 若不是沈溶月那个小贱人,她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一想到这,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浑身快要炸裂开来。然而她敏感地感到了溶月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不由脑中警铃大作,不行,自己不能让沈溶月看出了端倪去越是这样,自己越要表现得淡然无波,让她猜不出自己心中的打算总有一天,自己要把这份痛苦加倍还给她 溶月一直在紧紧盯着沈汐云的表情,见她面上神情有一丝松动,很快便恢复原状。然而还是从她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中听出了她心里的不甘。 她勾唇嘲讽一笑。对,这样很好。沈汐云轻易不会撕破面上那层端庄的假面,再多的愤恨再多的不甘也只会在心里压着,压抑得久了,总有一天会全部爆发出来,到时自己再看看沈汐云歇斯里地的模样,一定会非常非常的精彩。 马车就在这样一片压抑而空冷的气氛中行到了候府前。 溶月冲着沈沁雪点点头,掀开车帘下了车。目送着马车又缓缓开向沈府大门,她这才转身进了府里。 过了几日,府里迎来了两位意料之外的不速之客。 溶月彼时才起床没多久,刚吃完早饭准备去娘那里看看,便有一个小丫鬟求见。 溶月唤了她进来,认得是娘院子里的。 “娘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启禀郡主,方才前头有人递了帖子进来。侯夫人让郡主赶紧换了衣裳去前厅。”小丫鬟回道。 溶月眉一挑,“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小丫鬟摇摇头,“夫人没说,只让郡主不要怠慢了,赶紧换好衣裳过去。” 溶月心中狐疑,猜不出来者到底是何人。只是能让娘这般郑重其事的人,想来来头定是不小。 她打发了小丫鬟下去,忙换了玉竹云苓进来替她梳妆打扮起来。 二人见她催得急,手下不停,分工合作,很快便弄好了。 溶月起身理了理衣裳,带着两人去了前院正厅。 一进厅内,溶月便看到娘已经到了,正在浅笑着同客座上坐的两人说话,溶月放眼看去,见一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子,瓜子脸,双眉修长,眼珠子黑漆漆的,相貌极为俏丽,浑身散发出一股灵气。另一人竟然是她前几日才见过的汝南王世子萧明朗。这么说来,他旁边那个女子,便是萧明朗的姐姐,清和郡主萧明曦了,难怪同萧明朗有几分相似。 溶月立在原地错愕不已。那日萧明朗说上门拜访的时候,她还以为他不过是说的客套话而已,没想到这么快便兑现了。 瞧见溶月进了大厅,侯夫人忙冲她招了招手道,“溶月,快进来,这两位是汝南王世子萧明朗和清和郡主萧明曦,快过来行礼打个招呼。” 溶月扬起一抹得体的笑意,走到两人面前盈盈一福,“溶月见过世子,见过清和郡主。” 萧明朗冲着她爽朗一笑,眸中神采奕奕。 萧明曦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唇畔缓缓绽出一抹笑意,“闻名不如见面,明珠郡主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貌美几分,当真如明珠生晕。” 溶月抬头与她对视一眼,瞧见她清澈的眼睛里有的只是赞叹,并无其他情绪在里头。也敛下心思灿然一笑,“郡主过誉了,郡主才是美玉莹光呢。” 三人互相见了礼,溶月在他们对面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便有小丫鬟进来上了茶。 萧明曦抬头对着侯夫人不好意思笑笑,“侯夫人,此番冒昧来访,真是打扰了。我和明朗二人是偷偷溜出来的,父王并不知情,不然定要怪我们不知礼数了。” 侯夫人笑得和善可亲,“郡主不必客气,你同溶月年岁相仿,日后可以多多来往。不知郡主这次在京中会住多久有空可以让溶月带你在京里逛逛。” 萧明曦闻言眼神一亮,“先前在交州就听闻明珠郡主性子爽朗,明曦想着进了京一定要来拜访一番,这才按捺不住拉着明朗偷偷过来了。现在瞧着侯夫人和郡主通身的气派,便知不是那扭捏之人,明曦实在是高兴得很。” 平心而论,萧明曦这话说得有些太冒失了,只是侯夫人和溶月都不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面上笑笑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尤其是溶月,跟沈汐云那种笑里藏刀之人相处久了,只觉得心里疲累得很,时刻要提防着冷箭射来。乍一遇上萧明曦这样爽朗的女子,不由心中舒爽,还真有些许雀跃 有些许雀跃起来了。 侯夫人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看向萧明朗,“世子请稍等片刻,我已经让人去国子监叫辰儿回来了。” 萧明朗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明朗唐突了,早知沈兄今日要上国子监,便应该挑他休息之日再上门来拜访的。” 萧明曦也不好意思接口道,“还请侯夫人不要见怪。实在那日明朗那日回去同我说了遇到明珠郡主的事情,我心中好奇得很,这才催着他同我一起过来了。” 侯夫人诧异道,“世子和溶月先前见过” 溶月点点头,“前几日去姑姑府中回来时,在路上遇到了挑事的,多亏了世子出手相助,本来想着让哥哥过几日代我上门谢过世子的,没想到反倒要世子先过来了。” 侯夫人听着溶月话中似有隐情,也识趣地不再多问,等着二人走之后再问明白便是。 萧明曦看了看侯夫人显怀的肚子,面带歉意道,“明曦来时不曾想到侯夫人怀了身孕,夫人不如先下去歇息吧,这边有郡主陪着便是。” 溶月闻言也赞同道,“是啊娘,世子和郡主也不是那等纠结于虚礼的人,不如您先下去歇着吧。” 侯夫人正要答话,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沈慕辰转了进来。 “哥哥” 几人又是一番见礼,侯夫人见这里有沈慕辰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来,便放心地下去休息了。 溶月看着二人笑笑,望向沈慕辰,“哥哥,世子就交给你招待了,我带郡主去后院转转吧。” 沈慕辰点头应下,嘱咐了他几句,溶月便带着萧明曦往后院去了。 “明珠郡主多大了”出了大厅,萧明曦看着她笑意盈盈道。 “刚满十三。”溶月边走边回道。 “我刚满十五,长明珠郡主两岁。”萧明曦看着她眨了眨眼。 溶月微愣,想了想又道,“你我年岁相仿,郡主若不嫌弃,唤我溶月便是。” “好啊。”萧明曦欢快应下,“够爽快果然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你也叫我明曦吧。” 溶月点点头,心内一哂,不知她口中的庸脂俗粉指的是什么人。 萧明曦突然凑近了些,神神秘秘道,“你那条鞭子在哪里可以给我看看吗” 溶月哭笑不得,感情她不是对自己感兴趣,是对自己那条鞭子感兴趣啊。索性这里离梨落院也不远了,便先带她去看看吧。 萧明曦跟着溶月进了暖阁,溶月便取下墙上的鞭子递给了她。萧明曦接过仔仔细细地看着,一边看一边赞叹,突然眼神落在鞭头的那个小盒子之上,不由一亮。 她上上下下研究了一番,抬眸惊诧道,“这是暗器” 果然是好眼力,溶月微惊,点了点头。 萧明曦爱不释手地摩挲了一番,这才抬眸目光灼灼道,“真是好手艺啊是你做找人做的么” ------题外话------ 果然夭夭还是喜欢这样明媚的少年郎啊~ 这几天订阅惨淡,夭夭今天看到全订的妹纸没有几个,好多妹子都是跳订着看的,夭夭每天码字码得半死,跪求妹子们的支持啊~呜呜呜求全订~ 如果有票票能砸来就更好了,嘻嘻,群么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我若下地狱,必拉着你一道! 溶月眼中神色闪烁了一下,她怔愣一瞬,迟疑着点了点头。心里头却有些忐忑,万一待会萧明曦问起她在哪里做的,她可就圆不了了。 好在萧明曦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又继续研究起那小盒子来。看了一会,她才递回给溶月,语带赞叹,“溶月,你真是好巧的心思。” 溶月只得微红着脸受下了她这夸赞。 萧明曦只当她被人夸有些不好意思,也没细究,接着道,“可惜我惯用的是剑,不然倒可以借鉴借鉴。” 溶月好奇地望过去,“明曦会武” 萧明曦露出洁白的贝齿,灿然一笑,“我们都是将门子女,若不会点武功,也说不过去吧。”说着,冲她眨了眨眼睛。 溶月不禁莞尔,萧家姐弟这个爱眨眼的习惯,也不知是谁跟谁学的。 说到这,萧明曦面上浮上些丝丝恼意,“为这,我母妃还说了我好多次呢,说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成天舞蹈弄枪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这次母妃没跟我们一起来,总算耳根子清净一些了。” 溶月好奇看过去,“王妃这次没一起上京”她本想问他们这次上京所为何事,不过忽然忆起那日萧明朗回答萧煜问话时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来。 萧明曦摇摇头,目光晶亮看向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溶月,侯夫人会这样说你嘛”她一直生活在南境,那里的人民虽然生活水平不高,但心思淳朴,萧明曦家中情况又简单,所以养成了她心思纯净,直来直去的性子。她既已把溶月当朋友看待,谈话间便带了几分随性和亲昵。 溶月看着她前一刻还眉飞色舞,后一刻便愁眉苦脸的表情只觉十分有趣,抿嘴笑道,“我娘也不喜欢我习武,不过我还小,娘倒没有说起嫁不嫁得出去的问题。” “是哦。”萧明曦鼓起腮帮子点了点头,面上一副后知后觉的表情,“你比我小了两岁,压根还不着急呢。我母妃现在成天就给我在物色夫君人选了。”说着说着,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脸上一红,不自在地咳了咳,然后别了眼说起了别的。 溶月心里偷笑,主动转了话题问道,“我家有个园子,景色还不错,明曦要不要去看看” 见萧明曦点头,便带着她往琼芳园而去。 琼芳园当初建造之时,是老夫人亲自督造的。老夫人是个好面子之人,特意请了京里有命的园林建造大师来设计,亭台楼阁,花树清池,处处透露出匠心巧韵。 就连院中所中的花木,也是经过了精心挑选的,春夏秋冬四季开放的各色花朵在这里都能找到。这样,无论哪个季节,园子里永远都是碧枝绿叶,花团锦簇,从未有过萧条的景致。 眼下已入九月,夏花虽已凋零,但园中遍植四季常青的树木,倒也不显萧瑟。路过莲清池时,池中莲花落尽,然此时阳光正好,金灿灿照于澄澈的水面之上,泛着粼粼波光。白玉石桥,池心小亭,构成了一副宁静淡远的景致。 萧明曦自小长于南地,并不曾见过这般景致小巧的园林景致,一时间只觉目不暇接,连连赞叹。见萧明曦兴致颇高,溶月想起汀芷苑的早菊该是开了,便引着她朝汀芷苑走去。一边笑意盈盈地像她描述那金黄艳丽的早菊吐蕊盛开,灿然一片光华璀璨的情景,听得萧明曦心中痒痒的。 两人刚过莲清池没走多远,远远地瞧见一人也朝这边走来,旁侧跟着一个垂首静默的丫鬟。不是沈滢玉又是谁虽然离得远,溶月还是一眼便瞧见了她脸上不悦的神情,也不知又有谁惹了她。 溶月眼光微动,不愿触她的霉头,很快便收回视线只当未见,脚下步伐微微加快了些。 萧明曦此时却也看见了远远走来的沈滢玉,好奇道,“溶月,那人是谁” 见萧明曦问起,溶月只得停下脚步,等着沈滢玉走近了。 沈滢玉走到跟前,懒洋洋唤了声,“七妹妹。” 溶月便微微福身回礼。 沈滢玉的目光在萧明曦面上一顿,狐疑道,“七妹妹,这位姑娘是” “清和郡主萧明曦。”溶月淡淡道。 沈滢玉原本还懒洋洋的眼神登时一亮,急问,“清和郡主可是汝南王之女” 萧明曦见她蓦然发亮的眼神,眉头一皱,心里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悦,便敛了面上的笑意回道,“是我。”方才这女子初见她时还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情,一听她的名头便殷勤起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心思纯净之人。萧明曦虽然没经历过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但她本就聪明,又善于观察,自然很容易分辨出什么人对她是真心的,什么人只是冲着她的身份而已。 沈滢玉面上挂上一丝甜美的笑容,柔柔道,“我听说郡主之前不是一直在交州么怎么突然进京了” 萧明曦有些着恼,他们进京的原因,父王特意嘱咐他们暂时不要泄露了出去。便是溶月,也很知趣地没有问,怎的这人一上来就如此不知好歹。 她心内不喜,面上便显现了出来,冷淡道,“你是谁啊” 沈滢玉一呛,满肚子的话便被堵在了喉咙眼里。她憋红了脸,半晌才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堆了笑道,“清和郡主,我是沈滢玉,溶月的四姐姐。” “嗯”溶月瞧见沈滢玉这副谄媚的模样,不由心中 谄媚的模样,不由心中失笑,接着给她添堵道,“三房的。”言下之意就是,只是我堂姐,你完全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她好脸色看。 沈滢玉笑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飞快的愤恨。 萧明曦听得溶月这么一说,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憋住笑,面上回复一片淡然,轻轻“哦”了一声,然后便没了下文。 沈滢玉愣在原地傻眼了片刻,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萧明曦便不看她,只望向溶月道,“我们走吧。” 沈滢玉这才回神,急急道,“七妹妹,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溶月虽然很想无视她的问话,但想了想,还是淡淡道,“去汀芷苑。”说罢,不等沈滢玉反应,拉着萧明曦快步离开了。 萧明曦被她拉着快步而行,不解道,“干嘛走这么快她若想跟来,我直接回绝了她便是。” 溶月俏皮一笑,“我不是想着你不喜同庸脂俗粉打交道嘛,特意省了你这份功夫。” 萧明曦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两人相视一笑,有说有笑朝汀芷苑去了。 身后沈滢玉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眼中迸射出怨毒的光芒,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面色沉沉,不知又在思考着什么鬼主意。 身旁的宝琴瞧着她阴鸷的面容和身上散发出来的森森冷气,莫名一抖。她犹疑了一下,刚想开口出声,身后气喘吁吁走上来一个小丫鬟。 宝琴认得,是三夫人房里的。 她瞄一眼沈滢玉,见她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只得心中叹口气,开口问那小丫鬟道,“怎么了找姑娘有什么事吗” 小丫鬟站定脚步,上气不接下气道,“三夫人叫姑娘去她房里。” 沈滢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眼风一扫,仍然带了些未退下去的犀利,看得那个小丫鬟一唬。“娘找我做什么”沈滢玉没好气问道。 小丫鬟抖了抖,头摇地跟筛子似的,一边战战兢兢道,“奴婢不知,三夫人没说,只说赶紧让您过去。奴婢方才去弄玉院,宝笙姐姐说您来琼芳园了,奴婢便赶了过来” 沈滢玉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好了,哆嗦这么多做什么,我这就过去” 沈滢玉赶到三夫人院子里时,不知为何,觉得院中的气氛有些诡异,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四下张望了一番,没看出甚么异样来,只得嘀嘀咕咕进了三夫人的房里。 “娘,您叫我” 三夫人坐在暖阁里的榻上,眉眼低垂,手中端着盏白瓷绘缠枝青莲茶盏正在不紧不慢地喝着,沈滢玉小心翼翼地觑了觑她的神情,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放了心,立在她跟前随口问道。 三夫人抬眸,看一眼沈滢玉身后的宝琴,冷然道,“你先出去,把门关上,没我的吩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宝琴感受到了三夫人低沉的心情,福了一福,担忧地看一眼沈滢玉,退了出去。 沈滢玉并没有发现她的忧色,只当三夫人有什么体己话同她讲,面上依旧是笑嘻嘻的表情,“娘,您有什么好事同我讲啊”一边笑问,一边抬步走到三夫人旁边就要挨着她坐下。 “砰”的一声,三夫人把茶盏往几上一惯,冷厉的声音划破了房中方才其乐融融的表象。 “还不快给我跪下” “娘”沈滢玉吓了一大跳,呆愣在原地。她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道,“娘,您这是做什么” “跪下”三夫人冷冷盯着她,厉声喝道。 沈滢玉彻底吓蒙了,一脸错愕地盯着三夫人,见她目光通红,面色黑沉,眼中有着浓浓的恨铁不成钢之意。 沈滢玉脑中一懵,砰然跪倒在地,愕然而不解地抬头看着三夫人,声音颤抖着问道,“娘,玉儿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您这般生气” 三夫人利箭一般的目光冰冷地射向他,瞧见沈滢玉眼中盈盈水光,心中到底是软了几分。她长叹一口气看向她,沉沉道,“玉儿,是不是娘平时对你太过溺爱了,才养成了你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 沈滢玉一路膝行爬到三夫人面前,仰着头愕然道,“娘,您为何这么说,玉儿到底做了何事让您这般失望” 三夫人紧紧盯着她的眸子,声音喑哑,“玉儿,你老实跟娘说,你和五皇子是不是在暗中私会” 沈滢玉心里一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反应过来,连连摇头,矢口否认道,“娘,您说什么什么五皇子” 然而三夫人到底比沈滢玉多吃了这么多年饭,这点小心思怎么能瞒得住她,方才沈滢玉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敢狡辩三夫人气极,一阵气血上涌,高举起手掌,用力往沈滢玉脸上扇去。 “啪”的一声脆响,沈滢玉脸颊一疼。她捂住脸,泪水一下就涌了出来,眼中含泪不可思议地看着三夫人,歇斯底里地吼道,“娘您打我” 三夫人才一下手便后悔了,方才那一掌打在了沈滢玉脸上,更打在了她心里。然而一想到沈滢玉所做的事,心肠又硬了起来,冷冷道,“我就是平常太溺爱你了,连在我面前撒谎都如此镇定自若了” 沈滢玉心中愈发慌乱起来,对上三夫人阴冷的面容,身子不由一抖,“哇 一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我的确同五皇子有来往”她哭得声嘶力竭,眼泪鼻涕在空中齐飞。 她突然这么一嚎啕,把三夫人吓了一大跳,赶紧走到窗前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放下心来。 她又走回来,将沈滢玉扶起来坐在榻上,压低着声音喝道,“不准哭你还有什么脸哭”虽然语气已经冷厉,手上却已经软了下来,拿着帕子给沈滢玉拭起泪来。 沈滢玉抽抽搭搭了一会才逐渐平静下来,三夫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脸严肃,“玉儿,你老实跟娘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沈滢玉擤了擤鼻子小声抽泣道,“去去年” “去年”三夫人惊诧出声,声音尖利刺耳,吓得沈滢玉又是一弹。三夫人原以为沈滢玉同五皇子只是最近才搅和到一起的,没想到他们居然暗度陈仓了这么久,若不是太姨娘,她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一想到这,眼中的厉色又浮了上来。 沈滢玉害怕地朝后挪了挪,撩眼去看三夫人,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出声唤道,“娘” 换了平常,三夫人早把她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叫了起来,这会只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肯错过分毫她眼中的情绪。 “玉儿,娘问你,你同五皇子有没有” 沈滢玉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三夫人问的是什么时,慌忙摇头,面上一副惊恐的表情,“没有没有”她和五皇子虽然没有到最后一步,不过五皇子已经把她身上上上下下都摸了个透彻了。这话,她自然不敢同三夫人讲,只是咬紧牙关矢口否认。 三夫人脸色阴沉地盯着她的表情,企图找出一丝破绽来。沈滢玉明白她不能在这个时候露了怯,眼睛一眨不眨,一脸诚实可信的表情。 三夫人盯着她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可疑之处,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心疼地摸着她通红的脸颊,软了语气道,“玉儿,你怎么可以这么糊涂婚前私会,坏得可是你的名声。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五皇子对你不负责怎么办” “不会的”沈滢玉急忙否认。“五皇子说过待我及笄,一定会上门来提亲的。”她嘴上虽这么说,一想五皇子说的话,心中却蓦然一痛,忙垂下眼帘敛下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 三夫人面色又严厉起来,“你凭什么相信他你也不想想,以你的身份,足够嫁给皇子为妃吗你想想二姑娘,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二老爷也是朝中重臣,最后不也只得了个贵妾的身份” “那还不是因为她用了那种没脸没皮的手段惹得皇上不快了”沈滢玉不服气道。照娘这口气,似乎沈汐云比她条件更好,更出色,沈滢玉得不到的东西,自己就更不可能得到了。沈滢玉心中堵得慌,不由有些恼怒起来,她到底是谁的娘,怎么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面上露出一丝不服气的表情。 三夫人并未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听她这么一顶嘴,刚刚才压下去的怒火又冒了出来,“她没脸没皮你以为你现在这样比她能好多少先不说五皇子是不是真的会来提亲,就算他真的提了,若有朝一日皇上发现你们还未定亲前便暗渡成仓,他会怎么想你到时你还会有立足之地吗” 沈滢玉乍一听她这么一说,的确有些被唬住了。但仔细想了想,又不以为意起来,她和五皇子私会之地一向隐秘,没有人发现过,便是宝琴和宝笙,也被她瞒得死死的,怎么会被皇上发现呢便撇了撇嘴道,“娘,您就别杞人忧天了,皇上怎么会知道这种小事” “我杞人忧天”看着她这样一副大难临头了还不自知的模样,三夫人气得浑身直啰嗦。“你和五皇子若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我是怎么知道既然我能知道,为何皇上不能” 沈滢玉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脸错愕地看着三夫人,愣愣道,“是啊,娘,你是怎么知道的”她心中狐疑,忽然脑中划过一道亮光,不待三夫人出声便急急开口问道,“是不是沈汐云那个小贱人说的”她就知道,那个贱人一定不会那么善罢甘休,上次在马车上就该狠狠地扇她几巴掌,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自己和五皇子的事的 三夫人却是听得一惊,抓住沈滢玉的肩膀用力摇晃道,“你说什么二姑娘也知道了” 看见三夫人一脸惊诧目眦欲裂的模样,沈滢玉突然也心惊起来,迟疑道,“娘难道您不是从沈汐云那里知道的”她被三夫人晃得浑身都疼了起来,勉强敛下心神道,“是谁娘,您是从谁那里知道的” “是七姑娘”三夫人松开手,盯着地面,一字一句阴测测道。 沈滢玉看着她这幽厉如鬼的眼神,浑身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她打了个冷战,收回飘远的心思,盯着三夫人问道,“她怎么知道的她来告诉您的” 三夫人蓦然瞪眼回望过去,“不是七姑娘告诉我的,但这事我却是因她而知道的” 沈滢玉被这话给绕得有些晕乎乎的。什么叫不是沈溶月告诉她的,又是因她而知道的 她刚想继续追问,三夫人却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怎么知道的并不知道,重要的是,现在这事该怎么收场”她敛下心中的怒气和 中的怒气和慌乱,认真想了想方道,“现在七姑娘知道了,二姑娘也知道了,玉儿,你再想想,有没有谁还有可能知道” 沈滢玉想了想,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三夫人敏感地捉住了,急问,“还有谁你想到谁了” 沈滢玉支支吾吾道,“上次在马车中,沈汐云隐晦地提了一句,六妹妹也在车里,不知她有没有听懂。” 三夫人微微松口气,还好只是沈沁雪,不是外府之人。现在知道的人都是府中的姑娘,就算是为了她们自己的名声,也决计不会拿这事到处去宣扬的,这么一想,才微微定了心。 然而她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掉以轻心了去。想到这,稳了稳心思,拉着沈滢玉的手语重心长道,“玉儿,你和五皇子的关系,一定要断了” 沈滢玉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她沉了目光,不快道,“娘,您也说了,以女儿的身世,是绝对不可能嫁与皇子为妃的。如今五皇子既然已经瞧上了女儿,为何我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我嫁得好,娘就不用在府中处处看人脸色了。” 看见沈滢玉一脸坚持的模样,三夫人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痛意袭来。是她太惯着玉儿了,什么事都想替她打点好,才养成了她现在这种我行我素的性格,说好听点是单纯,说不好听一点,就是蠢笨了 三夫人心中懊悔,面上还是得耐着性子给沈滢玉分析着厉害,“玉儿,五皇子绝非你良人,听娘的话,还是趁早跟他断了吧” “我不要”沈滢玉一扭身子,赌气背了过去。 三夫人气得五脏六腑都纠到一块了,看着沈滢玉这样一副冥顽不灵的模样,恨不得又是一巴掌把她拍醒才好。手下紧了紧,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 她盯着沈滢玉的后脑勺一瞬,下定决心,看来软的不行她只好来硬的了,“玉儿,你若不听娘的话,从今日起,娘不会再允许你踏出沈府半步。娘想过了,你能同五皇子私会的机会,左右不过在你和他都参加了的聚会上。只要我拘着不让你出门,你和五皇子的关系自然只能断” “娘,你不能这么对我”沈滢玉一听,急急转身看过来冲着三夫人吼道。 看着她这样一副没大没小的模样,三夫人眼中的厉色更甚,看来玉儿真的是需要管教管教了,这么一想,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冲着门外叫道,“来人” 很快,便有丫鬟应声入内,是三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木槿。 “去把章嬷嬷叫来,让她把四姑娘送回房中去。你跟着过去,再拨几个婆子过去守着弄玉院,吩咐弄玉院中的人听着,没我的允许,不能让四姑娘离开院子”三夫人冷言吩咐道。 木槿一惊,面上赶紧应下,心中却是狐疑。四姑娘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夫人动这么大的气方才夫人吩咐她将人都遣了下去,她也只能远远地守着,不知道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听得隐隐约约有争吵之声传出,现在瞧着四姑娘满面通红一脸不甘的模样,还有脸上那明显的五指印,木槿越发心惊起来。她一抖,赶紧凝神屏气退下去准备了。 “娘”沈滢玉又气又恼地看向三夫人,三夫人却不为所动,端起几上的茶盏喝了一口压下心中的火气。 沈滢玉这才真正慌了起来,往常娘虽然也责罚过她,但没有哪一次是这般毅然决然不留情面的。心底一乱,忙哭丧着脸求饶道,“娘,玉儿知道错了我断,我一定断” “晚了。”三夫人看也不看她,缓缓抿一口茶盏中的茶水,暗自下定决心,不管玉儿是不是真的知错了,自己也得好好关她一阵磨磨她的性子了 章嬷嬷很快便过来了,听了三夫人的命令,又看了看一脸阴鸷的四姑娘,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将沈滢玉拖回了弄玉院,沈滢玉在房里又折腾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四姑娘”宝琴斟酌着小声开口唤道,心里却是胆战心惊的。方才姑娘回了房就一阵狂摔东西,也不知着了什么魔。三夫人也很快派了婆子守住了弄玉院,好大一副阵仗,看得她都心慌起来,不知姑娘究竟做了什么事让三夫人这么生气。 好不容易等到姑娘不摔东西安静下来了,她却又呆呆坐在窗前坐了快一个时辰了,什么也不做,就是光坐在那里了。这都快晌午了,姑娘不会生气不吃东西吧这要是饿坏了肚子,遭殃的可是她们这些下人啊。 宝笙带了人去收拾一片狼藉的正厅了,宝琴只好硬着头皮开了口。 沈滢玉没有反应,眼神依旧呆呆地望着窗外。 宝琴只好又唤了一声。 这回倒是有反应了,通红的眸子含煞般射过来,似乎要将她生吞了一般。宝琴一瑟缩,也不敢提吃饭的事了,只大着胆子结结巴巴劝道,“姑娘,您这么干坐着也也不是个事儿”她吞了吞口水,在沈滢玉仿佛能杀死人的目光中接着道,“您倒不如想想办法,如何求得三夫人的原谅,让她早日解了您的禁足。” 沈滢玉听了她这话,目光未动,良久,突然绽出一星簇亮的火花来,阴狠狠道,“你说的对,我得想个法子” 宝琴以为沈滢玉想通了,不由一喜,趁势道,“姑娘,那现在摆饭吗” “嗯。”沈滢玉随口应一声,一头钻进了书房。 她坐在书桌前,盯 书桌前,盯着面前摊开的宣纸发呆。其实她还有一事没有跟娘说,在行宫的时候,五皇子曾找过她,说他可以娶她,但只能是侧妃。而且前提是,她要帮他得到沈溶月 沈滢玉本以为五皇子不过是说说而已,不料自从那一次之后,五皇子便再也没找过她。只在快回宫之时托人给她带了话,说若她想通了,便着人给他传个信,他自会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这些日子,她嘲笑着沈汐云的同时,心底却也在滴着血。五皇子说,他要娶沈溶月,只是看中了她的身份地位。如今他在宫中的地位岌岌可危,若再不娶一个地位高的皇子妃,日后这宫中便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沈溶月凭什么凭什么她轻而易举就能拥有所有的一切 沈滢玉越想越不甘起来,眸中通红含煞,面上一片黑沉。沈溶月,既然我不能好过,那便拉着你一起下地狱吧 当天,沈府后门处出现了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子,下面压了条通红的布条。有面容寻常的乞丐经过后门处的巷子时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便走开了。 酉时刚过,又有一伶俐小童到了沈府后门,他四下张望了一番,一脸警惕。很快,后门便被打开了,露出一脸慌张的脸,不正是沈滢玉身边的宝琴她急急忙忙将一张卷好的纸条塞到小童,什么也没说,“砰”的一声又关上了门。 此时天色渐晚,远处残阳似血惊悚。小童抬头看一眼天边的晚霞,压低帽檐,飞快地朝着城中跑去。 很快又过了些日子。 沈滢玉这段时间一直很安分,三夫人以为她真心悔改了,便将看守的人撤出了弄玉院。 沈滢玉被禁足又被解禁的事溶月自然是知道的,她隐隐察觉出这事应该跟她通过李嬷嬷放给太姨娘的消息有关。不过如今她不大得空管这些事情,娘已经怀了快个月了,越到最后关头,她越不敢掉以轻心,一有空便往清芷院跑。 这日,谢采薇递了帖子进府里,说是想请她过几日去街上逛逛。 接到帖子的时候,溶月正在娘房中陪她说着话,看完帖子,便想拒绝。这会儿,她是实在不敢分心,也抽不出空去赴谢采薇的约了。 侯夫人接过帖子看看,笑道,“阿芜,你都在府里头憋了快一个月了,你就这么不放心娘啊不是有念夏还有周嬷嬷吗你就放心出去玩玩吧。” “可是”溶月迟疑道。 “别可是了,娘给你做主了,快回了采薇,说到时你会准时赴约。”侯夫人笑道。 溶月拗不过,只得应下了。 很快便到了约定的那日。 云苓正要进来替她梳妆,突然一拍脑袋,“郡主,奴婢忘了跟您说件事了。” “什么事”溶月狐疑地看向她。 云苓咧嘴不好意思地笑,“上次表姑娘派来传信的那人说,让郡主您今日出门的时候着男装。” 溶月皱了皱眉,这是什么要求不过也怕谢采薇觉得两个姑娘家在外不方便,想想换上男装的确会好一些,便依言找了套以前的男装穿上。 “走吧。” 一切妥当,溶月看了眼同样换好了小厮衣服的玉竹和云苓,勾唇一笑,奕奕风华,风流俊朗,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谢采薇和溶月约了在长安街尽头见面,当时溶月还在纳闷,都到长安街了,怎么不直接上门来找自己直到见到了谢采薇,溶月才有了答案。 因为谢祁也眉眼含笑地立在了一旁,见他过来了,眉眼一亮,含笑冲着她点了点头。 “表哥”溶月一脸错愕,看向谢采薇,“表姐,你没说表哥也会来啊” 谢采薇不好意思地别了眼,轻咳一声,“表哥正好今日休沐,听说我约了你出府,不放心我们,便也跟着来了。”心中却在腹诽,哥哥想见表妹,还非得拉上自己做幌子,真是没出息,回头一定要好好敲诈他一顿去。 溶月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目光在谢采薇和谢祁身上逡巡了一番。谢采薇怕被她看出了端倪,忙上前拉了她的手朝前走去,“走吧走吧,难得出来一次,别浪费时间了。” 溶月的目光在她的手上一顿,含笑戏谑道,“表姐准备这样拉着我走一路” 谢采薇这才发现今日他二人都是着的男装,这么一拉,有不少异样的目光已经飘过来了,忙松开手,冲着后头的谢祁道,“哥,你快点跟上” 溶月见既然都出来了,便不再追究那么多,开开心心逛了起来。 她自上次从行宫回来之后,就没有好好出来逛过了,这会兴致来了,这里看看那里逛逛,只觉连日来的疲惫和烦恼都被抛之脑后了。 逛了一会,溶月已经买了不少小玩意,她抬眼看看日头,估摸着也快到晌午了,便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去吃饭吧。” “好啊。”谢采薇也收获不小,兴致勃勃道,“我听说来兮楼出了新菜品,不如去那里尝尝” 谢祁自然是听她们的,见溶月没有意见,便带了二人往来兮楼走去。 一迈入大堂,自然就有满面含笑的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几位客官,里面请。” “可有雅间”谢祁出声问道。 小二一脸歉意,陪着笑道,“客官,可真是不巧了,最后一间雅间被方才那位客 方才那位客人给定了。”说着,指了指正在上楼的两人。 楼梯上的人听得动静回望过来,待看清是溶月时,眼睛一亮,清脆道,“溶月” 溶月诧异抬眼望去,便看到了容光照人一脸笑意的萧明曦,前边是一袭墨黑锦袍的萧明朗,也双目朗朗看了过来。 萧明曦颇为兴奋,忙走了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了溶月一番,这才笑着开口道,“这么巧,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你”她压低了声音凑近一些道,“没想到你扮男装还挺像模像样的,我迟疑了一瞬才认出来。” 溶月露齿一笑,神情颇有些得意。 萧明曦往她身后一扫,面露好奇之色,“这二位是” “是我表哥和表姐。” 萧明曦恍然,冲着二人爽朗一笑。谢祁和谢采薇也回了礼,正待发问,听得一个清朗的男声插了进来。 “姐。”原来是萧明朗开口了,“这里人来人往的,多有不便。方才我听说来兮楼没包间了,郡主几位若不嫌弃,便同我和姐姐一道吧” 小二一听,忙笑道,“原来几位客官认识,这感情好。” 溶月征求地看了看谢祁和谢采薇,见他二人没有异议,便点头先谢过了。一行人在小二的引导下上了楼。 几人分别坐定,溶月浅笑吟吟开口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二位是我的表哥谢祁,表姐谢采薇。” 又指着萧明曦和萧明朗向谢祁谢采薇介绍道,“这两位,是最近才上京的汝南王世子萧明朗和清和郡主萧明曦。” 谢祁和谢采薇一惊,忙站了起来,对着二人行了礼。 萧明曦赶紧起身示意他们不用多礼,笑了笑道,“我和溶月是朋友,谢公子和谢小姐便不要多礼了,难得遇上,开开心心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见二人性子爽朗,颇好相处,谢祁悄悄看了溶月精致如玉的侧颜一眼,放下心来,眼中闪过一丝缠绵的神色。虽然眼前这情况跟他想象的情景有些出入,但,只要月儿开心就好了。 萧明曦是何等眼尖之人,自然没错过谢祁这匆匆一瞥,心中愣了愣,不由浮上一抹善意的笑意。 几人唤了小二前来点菜,把看着顺眼的招牌菜都点了一遍,这才让小二下去了。可惜今天玲珑鸡髓笋已经卖完了,不然溶月还想让萧明曦和萧明朗尝尝的。 等菜的期间,几人便闲聊起来。萧明曦说起了风景秀丽的南境风光,听得溶月心中一动。她的心底里一直有个埋藏得很深的愿望,那就是等有朝一日大仇得报,自己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时,一定要找机会出去看看这大好的秀丽山河景致。 来兮楼的上菜速度一向很快,不一会儿,菜品便陆陆续续地上了上来。 溶月便笑着示意大家可以开吃了,正待下筷,门外却又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题外话------ 明儿的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三个男人一台戏,哈哈哈,有木有很期待~ ps:明天早点来看,也许会有惊喜哦~其实就是我有可能会提早发文啦望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三个男人一台戏 众人都顿了顿,狐疑地朝门口望去。 “谁”萧明朗开口问道。 “客官,是小的,有位客人说要找您。”门外传来了小二恭敬的声音。 “进来吧。”萧明朗微微蹙了眉头,他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来找他而且还知道他在来兮楼 小二推开包间的门,拱手朝里一让,便有一个玄衣侍卫走了进来。 溶月瞧着这熟悉的身影不禁傻了眼,进来的人居然是亦风。 只见亦风走到桌前,对着众人行了个礼,然后转向了萧明朗。萧明朗看了亦风一瞬,紧锁的眉心突然舒展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上次小皇叔身边的侍卫” 亦风点了点,“在下亦风,王爷本想在来兮楼用餐,可惜包间全都满了。正好听掌柜的说您也在此,便让属下上来问问,能否上来同世子和郡主共用一个包间。” 他说完,目光又转向溶月,在她面上一顿,带了笑道,“只是没想到郡主和谢公子、谢小姐也在。” 溶月冲他笑笑,心里却有些怀疑。怎么好巧不巧地萧煜也来这了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来兮楼二楼最里面那间碧落阁应该就是萧煜的专属包间,这会子怎么还要跟她们共用起包间来了。 萧明朗一听,爽快道,“当然没问题了。”话音刚落,突然想起什么,转向溶月,面露歉意道,“郡主你们的意思是” 溶月这会哪能说不,当然只得点头应下了。 亦风拱手谢过出了门,不一会,萧煜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外。他今日穿了件银白色锦衣,袖口和下摆处绣着天水蓝的回云流纹,衣领微立,掩住细腻光滑的下巴,眼中神色明净如朝露。 萧煜脸上含着似有若无的淡淡笑意,走到桌前扫一眼众人,语声清淡似江南微雨飘落,“这么巧,郡主和谢公子谢小姐也在。” 几人忙起身向他行礼。 萧煜伸出手示意大家坐下不用多礼,又在小二方才加进来的楠木椅子上也坐了下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坐的位子正好安排在了溶月的正对面,左右两侧分别是萧明朗和谢采薇。 “小皇叔怎么也在这里”萧明朗兴致勃勃道。 “听说来兮楼出了新的招牌菜,便想着过来试试。”萧煜拿起青竹筷子,看一眼众人,“大家开吃了吗” “对对对,大家快吃吧。”萧明曦也跟着招呼道。 溶月狐疑地抬头看萧煜一眼,似乎有些不相信他方才那个理由。萧煜正好夹了一筷萝卜丝儿放入嘴中,红唇水润,泛着微亮光泽。感受到溶月的视线,萧煜含笑抬眸回望过去,眸中灿若晨星,他轻轻咀嚼着放入口中的萝卜丝儿,喉结微动,不知为何,看得溶月有些口干舌燥起来,忙喝了口茶水,别开目光。 “月儿,怎么了”谢祁察觉到溶月的异样,压低了声音轻问道。 溶月摇摇头,眼下面上的异样。 谢祁瞧见她空了的茶杯,很自然地端起一旁的茶壶替她续上。 “谢谢表哥。”溶月朝他笑笑。 “茶还有些烫,你小心些,先放一放等凉一些再喝。”谢祁体贴道,又伸出竹筷替她夹了一箸牛肉到她碗中,“你尝尝这个,应该合你的口味。” 谢采薇在一旁瞧着心中偷笑,难怪方才表哥选座位时特意选到了表妹旁边,原来是打着献殷勤的主意啊。 萧煜撩眼瞟了一眼这边的情况,面上浅笑不变,只眼中神色幽深了几分。 “怎的没有点玲珑鸡髓笋”萧煜扫一眼桌上菜盘,开口道,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清润舒缓。溶月正吃着方才谢祁给她夹的菜,闻言抬眼朝他看去。 “本王记得,郡主甚喜那道蔡。”萧煜冲着她微微一笑,眼波潋滟。 溶月微愣,很快便挤出一丝笑意,“方才小二说这道菜没有了。” “小二。”萧煜微微提了声调。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候在门口的小二忙转了进来,走到萧煜身边站定。 萧煜对着他挥挥手,示意他靠近些,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小二连连连头,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郡主,你带那条鞭子出来了吗”吃了一会,萧明朗目光晶亮看向她。 “带了。”溶月点点头,好奇道,“怎么了” 萧明朗冲着她笑笑,有些不好意思道,“能不能给我看看” 溶月狐疑地点头,刚想解下来递给他,身侧萧明曦拍了拍萧明朗的手道,“吃饭呢,看什么看,吃完饭再说。” 萧明朗倏地收回手,嘟嘟囔囔道,“我还不是上次听你说了那暗器盒子之后好奇嘛。姐,你就让我看看嘛,看完接着吃。” 萧明曦拿他没办法,转过头自顾自吃起来。 “姐。”萧明朗又戳了戳她手肘。 “又怎么了”萧明曦转过头看去,瞪了他一眼。 萧明朗“嘿嘿”一笑,“我同你换个位置吧,这样方便一些。” “你别打扰溶月吃饭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就看看。”萧明朗忙做保证。 萧明曦拗不过,于是萧明朗便换到了溶月旁边坐了下来,又接过溶月递来的鞭子翻来覆去看了起来。 萧煜吃着饭,偶尔抬眼瞧一下这边,面上依旧是似有若无的笑意, 旧是似有若无的笑意,眼中薄雾轻笼,瞧不出神情。 玲珑鸡髓笋很快便上了两盘上来。萧明曦好奇地夹了一筷,不禁赞叹,“果然是鲜美无比啊。小皇叔,您面子可真大。” 萧煜淡淡一笑,“同掌柜的有些旧识罢了,明曦若喜欢便多吃些。”又看了溶月一眼,“郡主也是,这可是本王特意为你点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了愣,萧明曦咬着筷子目光在溶月和萧煜面上游离了一番,眼中露出一些闪闪烁烁的光芒。萧明朗闻言也错愕抬头,好奇道,“小皇叔,你同郡主很熟” 萧煜但笑不语。 溶月尴尬地咧了咧嘴,硬着头皮夹了一筷,“多谢王爷了” 萧煜清俊一笑,举起酒杯微微示意了一下。身侧谢祁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郡主,这暗器的构造是你想出来的吗”萧明朗没有注意到桌上涌动的暗潮,依旧在津津有味地研究着溶月的鞭子。 “嗯。”溶月含糊应了应,一边偷偷心虚地看了萧煜一眼,不想他的目光却一直看向这边。豁然撞上萧煜琉璃般光华闪烁的眼眸,溶月愈发心虚起来,只得偷偷冲他讨好的一笑,一边心不在焉的夹了一筷菜就要往嘴里送。 “月儿”耳边却突然响起谢祁的声音。 溶月唬了一跳,手一抖,慌忙收回目光,定了定神,才看回过去,“表哥,怎么啦” 谢祁的目光落在她筷子上,皱了眉头道,“月儿,你不是对虾过敏吗怎的这么不小心” 溶月怔愣片刻,看向手中的筷子,原来方才不注意,夹了一筷河虾上来。可是溶月突然想到什么,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放下筷子,定定地盯着谢祁看了一会。 谢祁被她看得有些脸红了,结巴道,“月月儿,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溶月眼中神色愈发幽深起来,“表哥,吃过饭我有话同你讲。” “好”谢祁纳闷地点了点头,被溶月这么一看,立马觉得心跳得飞快,连连喝了几口茶水才压下心中的燥热。 “明朗。”这边刚消停,萧煜又出声了。 “怎么了小皇叔”萧明朗抬头看过去。 “郡主这暗器,是她托本王找人做出来的,你若喜欢,本王可以把此人介绍给你。” 溶月吓得一抖,手中筷子都要掉了。这个人怎么说戳穿就戳穿啊,连声招呼都不打。想起那天还跟萧明曦说是自己找人做的,不由有些尴尬,只得冲着萧明曦歉意的笑笑。 萧明曦眼珠转了转,很快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看着溶月眨了眨眼。 萧明朗愣了愣,半晌才道,“小小皇叔帮忙做的啊,我我不用暗器,就是好奇罢了。”一边说着,一边还狐疑地看了溶月和萧煜一眼。 溶月这下真的是欲哭无泪了,萧煜这么一说,大家都会觉得他和自己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不由哭丧着脸,耷拉着脑袋不敢再说话,只闷闷地扒着碗中的饭菜。 从萧煜的角度看去,溶月的长长睫毛扑闪,嘴角微嘟,十足的可爱,不由翘起了嘴角。 这一顿饭吃得溶月是胆战心惊。其他众人也都是心思各异。 好不容易吃完了,溶月赶忙同谢祁和谢采薇向他们告辞离去。这里头气氛太诡异,她实在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三人带着丫鬟顺利出了来兮楼。溶月想起方才之事,看一眼谢祁,沉声道,“表哥,我们找个地方吧,我有话问你。”又转向谢采薇,迟疑道,“表姐是有关朝中和我爹的事,你估摸着会觉得无聊要不你先回府” 谢采薇见她郑重其事的模样,虽然好奇,但还是知趣地点点头,“那我就先回府吧。” 谢祁便把身边的侍卫拨给了她,又替她雇了辆马车,见马车行远了,方带着溶月进了旁边的一间茶楼。 不远处来兮楼楼上,萧煜立在窗口看着谢祁和溶月进入茶楼的身影,眼中神色波动了几许。 “表妹,你想问关于姑父的什么事”待二人坐定,谢祁开口问道。 溶月并未立刻接话,只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祁,面上收了笑意,神色凝重。良久,她开了口,一字一顿道,“表哥,你是从何得知我对河虾过敏的” 谢祁一愣,张口道,“表妹,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脊背一阵发凉,额上渗出细密汗珠来。 “表哥。”溶月的眼中有着幽深的光芒,“我想听实话。”溶月虽然面上瞧着还算镇静,心中已是波涛汹涌。她小时候对河虾并不过敏,只不过及笄之后才莫名其妙地有了这毛病,谢祁是如何知道的还有上次讨厌吃鱼的事,再联想到赏花宴时谢祁对萧梓琰莫名其妙的提防和敌意,溶月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想。 她袖中拳头紧握,屏住呼吸盯着谢祁的嘴,等待着从他口中说出的第一个字。 谢祁看着溶月灼灼的表情,内心纠结万分,迟疑道,“月儿,我” 见他还是有所顾虑,溶月闭上眼定了定神,倏尔睁开眼,眼中奕奕神彩竟让谢祁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缓缓张嘴,吐出一句话来。 谢祁听得这句话蓦然入耳,怔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耳畔轰隆不绝,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半天,他才 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呢喃着方才溶月说的那句话。 她说,“表哥,你放心,我不会嫁入康王府。” 谢祁惊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她说的是康王府,彼时,萧梓琰还未封王,月儿是如何知道他日后的封号为“康”字除非 谢祁豁然起身,将长凳绊倒在地也不知,只怔愣地走到溶月面前,低头看着她熟悉的面容,一瞬间有些恍惚。良久,他颤动着嘴唇,迟疑中带了一丝期盼,“月儿,你” 溶月也起身站了起来,仰头直视着她,眼中神色淡然从容,泛着夺目的光芒。她接过谢祁的话头,心中已经平静了下来,“没错,表哥,我同你一样,都是重活了一世。” 听到这话从溶月口中蓦然说出,谢祁怔愣在原地,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如何反应才好。良久,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溶月。他的手上很用力,似乎要把溶月揉进骨子里去,似乎怕溶月会飞走了一般,他在她耳边呢喃,“太好了,这不是梦,这不是梦” 溶月被他箍得生疼,只得小心推了推他,抗议道,“表哥,疼” 谢祁慌忙松开手,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番,“没事吧月儿,表哥不该这么用力的,有没有伤到哪里” 溶月摇摇头,看着他,叹一口气道,“表哥,你给我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谢祁点点头,依旧走到对面坐下,缓缓开口道,“其实严格说来,我并没有重活一世,只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溶月诧异望去。 “嗯。”谢祁接着道,“你落水后,我本想来看你,不过那天晚上,我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看完了你的一生。” “什么叫做看完了我的一生”溶月不解道。 谢祁语气沉缓,微闭了眼,似乎陷入了漫长的回忆当中,“在梦里,我完全是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你的一生飞逝而过。我看到你撞破了沈滢玉同五皇子私会的事,看到了你是如何一步步喜欢上萧梓琰最后嫁入康王府的事,看到了慕辰被人加害跌下马摔断腿的事,看到了姑姑流产后抑郁而亡的事,看到了姑父和侯府一家被污叛国当众处斩的事,我还看到了萧梓琰一剑插入你腹中的事”说道后面,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沉痛,“可是我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我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无能为力” 他顿了顿,平息了一下情绪,抬眼看着溶月接着道,“我看着那一剑刺向你,便眼前一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躺在床上,出了一身的冷汗,似乎只是做了一场奇怪的梦而已。可是那梦是如此真实,真实到我都不敢相信那仅仅是梦。” 溶月满目忧虑地看着他,伸手给他倒了杯茶水。 谢祁喝了一口,又道,“我本想马上就去找你,把这些事都说给你听。可是那场梦之后,我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大病了一场,后来病好之后便到赏花宴了。生病的时候,我仔细想了想,你还这么小,我不能把这些都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事一股脑儿地塞给你,你不应该承受这么多。”他沉默了一瞬,“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重活一世。难怪这些日子,我觉得你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可是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 他目光深邃,隐有不忍和怜惜的神色,久久流连在溶月脸上。“月儿,你又是为何” 溶月听完他所说,心中早已掀起千重浪,一时间风急云卷让她有些喘不过来。原来表哥竟然不是重生,只是做了一个关于她的梦 她心里砰砰直跳,面色苍白,看得谢祁一阵心疼,“月儿” 溶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勉力朝谢祁露出一个笑容,“我那日被萧梓琰一剑刺中之后,痛死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正是十二岁那年落水之后。” 谢祁迟疑一瞬,看着她问道,“月儿,沈汐云和萧梓琰的事,是不是你” “没错。”溶月扬唇一笑,眼中蓦地迸出一点星光来,“重活一世,欠了我的,必让他们加倍奉还” 她这样决绝和沉静的表情,是谢祁从未见过的,这一瞬间,只觉得眼前的溶月光华璀璨,看得他心中莫名一动。 他愣了愣神方道,“月儿,日后你打算怎么办” 既然话都说开了,溶月便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说实话,这个秘密在她心中藏着着实有些累人,现在终于有人一道分享了,溶月顿时觉得轻松不少。“既然老天开眼,让我重活一世,我必然不会让前世的悲剧重演。爹,娘,哥哥,我都会让他们活得好好的至于前世加害于我,背叛于我的人,我也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月儿”谢祁盯着她的眸子,长长叹一口气,“你这样会很累的。” “不”溶月坚定地摇摇头,“若我做不到这样,重活一世又有何意义” 瞧见她坚定从容的表情,谢祁心中一时百感交集,罢了,他吐尽胸中的浊气,认真道,“月儿,既然这样,表哥也不阻拦。但是,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答应我,一定要来找我好吗” 溶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谢祁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表 “表哥。”溶月回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娘最近快到分娩的时候了,我不能出来得太久,以免又有什么人生出幺蛾子来。” 谢祁理解地点了点头,“好,我这就送你回去。” 谢祁将溶月送到了侯府门口方才离开,临走时,定定地看了溶月一眼,方才转身离开。溶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怅然,不知自己将这层纸捅破,又将表哥拖入这局中究竟是不是做对了。 良久,她才收回目光,敛下心思迈入了府中。 夏日已过,渐渐入了秋,树叶凋零,空气中也有了萧瑟的气息。 溶月此时正坐在桌前描着花样,准备绣个荷包出来。娘快到分娩期了,因为前世之事,她心里总是有些惴惴不安。想着过几日去法兴寺求个平安符,放在荷包中给娘带上,也算是求个心安。 描了一会,溶月放下炭笔,定定地看向窗外。 院中树叶枯黄,从树上飘落下来,打了个转儿,很快便掉落在地。溶月心中慨然,天气渐渐转凉,也不知爹在边关怎么样,也没有足够的衣裳。爹和娘日日这样分居两地也不是事儿啊。还有爹,在军中的威望越甚,就越容易引起皇上的猜忌,她该如何破了这僵局呢 想着想着,不由长叹出声。 云苓一进来,便瞧见郡主坐在窗边,一脸沉思。窗户大开,凉风从外头灌了进来,吹起桌上的纸张“哗哗”作响,有一张被吹了起来,晃晃悠悠飘落在地。 云苓忙上前将那纸张捡起,又绕道窗前将窗户关上了。这才把走回来,纸张放回到溶月面前,瞄了一眼道,“郡主在描花样” “嗯。”溶月回过神来,点点头,顺手把方才那花样纸张折好夹在了旁边的书中。 云苓一边替她整理着桌上其他散乱的纸张,一边道,“郡主若是想不大出来,不如去问问玉竹吧。” “好。”溶月应下,看着她道,“娘那边还好吧。” “济善堂的周大夫方才来瞧过了,说是夫人脉象安稳,没有什么不妥,继续吃着先前开的那个安胎方子便好了。安胎药的熬制都是念夏姐姐亲自经手的,不会出什么纰漏。” 溶月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伸了伸懒腰刚想去院子里走走,玉竹走了进来。 “郡主。”玉竹面色有些潮红,似乎方才走得有些急,“您快换了衣服去府外瞧瞧吧,侯爷派了人回来了” “什么”溶月慌忙走到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急问道,“怎么回事” “方才府门口的侍卫派小厮过来说,门外有一人自称是侯爷派回来的,求见侯夫人。那侍卫想着郡主吩咐过的没有什么要紧事不要去打扰夫人,便先报到了郡主这边。” 溶月拧了眉,沉思片刻道,“快更衣,先去看看再说。” 云苓和玉竹很快便替她收拾妥当,跟在后面朝府门口走去。 三人走得急,很快便到了府门口,果然远远便瞧见府门口站了一人,身材颀长,面容看不大真切。 走得近了,那人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来。 溶月不由怔愣了一下,脚步顿了顿才继续迈步向前。她在府门口站定,打量着面前风尘仆仆的人,不由有些慨然和唏嘘。 “顾长歌,好久不见” 她自己都没想,有朝一日,竟然真的还能再见到顾长歌。溶月站在原地,细细打量着他。大半年的军旅生活,已经退去了顾长歌原本还保有的一丝稚气。他的肤色,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囧囧有神闪着黝黑的光亮,身量又拔节长高了不少,身子傲然直立在那里,有一种军人才有的凛冽和肃然。 顾长歌,是真的蜕变了。 溶月看着他唏嘘不已,顾长歌却是愣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出了神。这个女子是谁为何用这样一种熟悉的眼神瞧着她顾长歌定定打量了一会,眼前这个女子的身影同内心深处一个雪白的身影渐渐重合,终于,他瞧出了一些端倪,讶然出声: “沈二公子” “是我。”溶月露出一笑,面上盈盈光华流转,看得顾长歌耳根一红。 “你你是女子”顾长歌目瞪口呆道,一脸震惊的模样。 溶月看着他这呆愣愣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我是男子啊,是你自己唤我为公子的。” 顾长歌看着她娇俏浅笑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禁心里暗暗懊恼起来,自己跟在侯爷身边那么久,怎么就没想过去打探打探他家中的情况了,真是白白让沈小姐看了笑话去。 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抬眼看去,眼中错愕的神色更甚,“你你就是明珠郡主” 溶月笑得愈发欢快起来,“是呀,我就是明珠郡主。” 顾长歌恍然大悟,在西北军时,他也曾听过侯爷的亲卫们谈论过郡主的美貌。原话是,明珠郡主,明眸善睐,瑰姿艳逸,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据说,这话最早是亲卫中一个读过书的人传出来,后来便渐渐流传开来了。 顾长歌当时并大大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是何意,只是此时瞧着眼前巧笑嫣然的丽人,才恍悟,原来这话是最适合不过了。郡主的五官很美,但更美的是她身上那种灵动飘逸的气韵,让人错 韵,让人错不开眼去。 溶月见顾长歌看着她呆呆地出了神,只当他还沉浸在自己是女子的事实里没有回过神来。便上前几步,伸出玉白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顾长歌,回神啦” 顾长歌眼睛一眨,蓦然回神,蓦地又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笑。 溶月便道,“别傻站着了,你一路奔波想来也是累极,先进府里吧。” 溶月将顾长歌带到前院厅中坐下,吩咐丫鬟上了茶过来,又对着云苓道,“你去娘院子里一趟,就说爹派人回来了,看她身子如何。若是娘要过来的话,你注意扶着她慢慢走,不要太着急了。” 云苓应声退下。 “郡主,侯爷让我带了几封信来府里。”顾长歌将身上背着的包袱放在一旁的几上,双手放在膝上,坐姿挺拔。 “嗯。”溶月点点头,“不急,等娘来了再说。” 见丫鬟上了茶,溶月便笑吟吟示意道,“你累了一路了,先喝茶。” 顾长歌依言喝了一口,正待放下茶盏,便听到溶月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顾长歌,你这些日子还好么” 他端着茶盏的手莫名一抖,茶杯盖和茶盏碰撞发出些细碎的声响来,让他有一瞬间的慌乱。很快,他便沉下心来,长吸一口气,抬目沉稳道,“多谢郡主惦记,属下过得很好。”他顿了顿,放下茶盏,走到厅中间,对着溶月深深鞠了一躬,“长歌谢过郡主当日的相救之恩和引荐之恩。此生,郡主若有任何事情交代,只要不违背礼仪伦常,长歌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溶月注意到他这次没有以“属下”自称,而是用了长歌二字。这说明,他现在是用顾长歌的身份在向自己许下承诺,而不是爹属下的身份。 看着他眉宇间的沉稳和坚毅,溶月不禁勾起了唇。 顾长歌,自己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也起身,走到顾长歌面前,微仰着头与他对视,“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自己得来的,你不用感激我。但是,我日后的确可能有用得着你的地方,到时我也不会客气,会大方向你提出来的。” 顾长歌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微愣了一瞬,突然咧嘴笑了开来。他的面容本沉峻,这么一笑,倒找回了一些初见他时那青涩懵懂的样子。 溶月看着他这灿然的笑容,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笑吟吟道,“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在军中好好努力,早日实现自己的抱负。” “属下明白。”顾长歌低头沉然应下。 溶月微微侧了头,看着他好奇道,“我爹既然叫你来帮他送信,那你一定是在我爹身边的近卫咯” 顾长歌点了点头。 “做到什么官职啦”溶月眨了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 “还只是个校尉。”顾长歌似乎有些羞赧,低着头道。 “短短时间内,能做到校尉也已经很不错了。”溶月鼓励道。抬头看到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忙迎了上去。 她和念夏一道将侯夫人扶到上首的梨花木交椅上坐了下来。待侯夫人坐好了,便指着下手站立的顾长歌道,“娘,这是顾长歌,是爹身边的校尉,爹派他给府里送了几封信来。” 顾长歌便对着侯夫人行了个礼,“属下顾长歌见过侯夫人。” 侯夫人微微欠了欠身子,“顾校尉不用多礼,先坐吧。” 顾长歌依言坐了下来,打开包袱取了两封信出来,“这两封信是侯爷命属下交给侯夫人和郡主的。” 玉竹便上前接过信,把信递给了溶月和侯夫人。溶月倒也不急着这一时看,示意玉竹先收着,侯夫人也把信先交给了念夏。 顾长歌又道,“属下这里还有一封信是给沈大公子的。” 侯夫人点点头,“慕辰现在还在国子监,待会我让人先带你下去歇着,待慕辰回来后再让人带你去找他。” 顾长歌点头谢过。 溶月盯着他看了看,突然开口道,“顾长歌,我爹叫你进京,一定还有别的事吧。” 顾长歌闻言,犹豫了一下,虽然侯爷吩咐他此事与沈公子商讨,但并未说不能讲给郡主和侯夫人听,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侯爷还有一封奏折和密信,让属下面呈给皇上。” 溶月和侯夫人闻言都是一愣。溶月有些奇怪,往常边界驻地的奏折都是直接通过驿馆呈送给皇上,为何这次爹要大费周章派一个信得过的人亲自送入京。莫非这奏折或者信里写着什么事关重要的事,千万不能落入旁人之手去了 然而这只是猜测,她也不可能叫顾长歌把那封信和奏折拿出来给她看,只得敛下心中的好奇,看了看他道,“原来是这样。你一路舟车劳顿,我先让人带你下去歇着吧,等哥哥回来了,自有人带你去找他。娘,您说呢” “就这样办吧。”侯夫人应下。 便有小厮上前来引着顾长歌往客房去了。 “娘,您怎么看”目送着顾长歌走远了,溶月转头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沉思片刻,“看来司黎定是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禀告皇上,难道是军情上有什么异动可若那样,应该传百里加急才是。”侯夫人想了一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溶月摇了摇头,她总觉得爹这次这次行事似乎跟军情并没有多 情并没有多大关系,至于究竟是为了什么,她暂时还想不明白。 溶月这会也不急着回梨落院,跟着侯夫人去了清芷院。 到了房里,两人便各自取了侯爷的信出来看了。 定远侯的信都不长,短短一页多,写给溶月的信里通篇都是对她的思念和关心,又问了问她最近有没有乖乖听话,鞭子练得如何了,让她乖乖等着,自己很快便回来了,诸如此类的话。 侯夫人看完信,脸上有些红扑扑的,溶月好奇望去,“娘,爹给您写什么了” “没什么。”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将信叠好收回信封中,“就问了问家中的情况,问了问我的身体,再有就是说会尽量在我分娩前回来一趟的。” 溶月瞧着娘脸上抑制不住的甜蜜和娇羞,便猜到爹定是在心里写了什么甜腻腻的情话了,也不戳破,只笑笑,说起了别的事。 当天晚上沈慕辰回来后便去找了顾长歌,两人在房中秉烛谈了很久,沈慕辰出来的时候,脸上神色有些沉重。 过了几日,顾长歌便被宣进了宫,无人知道他向皇上说了什么,也无人知道定远侯递上去的那封信和奏折里说了什么。只是顾长歌回到府中的时候,面色倒是如常,似乎皇上并未多加为难于他。 溶月听说他从宫里回来了,便去了前院找他。 到了顾长歌客居的院子里时,顾长歌正在院中练着拳法,许是没想到有人会过来找他,他光着膀子,背对着院子入口,光滑的背上滑下串串汗珠,阳光下肤色泛着健康的色泽。 溶月猝不及防瞧见这一幕,脸一红,出声咳了咳。 顾长歌错愕回身,便看到了脸色通红别过眼站在院子门口的溶月,不由也红了脸颊,慌忙道,“请郡主稍等片刻。”说着,匆匆忙忙进了房中。 很快,他便套了件深蓝棉布短衫出来了,他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汗,离溶月隔着有些距离问道,“不知郡主找属下有何事” 溶月瞧见他站得远远的,知道他是怕身上的汗味熏到了自己,不禁莞尔,冲他招了招手,“你站那么远做什么难不成还要我喊着同你讲话” 顾长歌眸子里闪过一丝窘迫,小小挪动了几步便不肯再上前。 溶月倒有些失笑了,“倒是我来得有些突然了。这样吧,我先去找哥哥说说话,待会过来,你先打水洗个澡吧。” 顾长歌慌忙应下,目送着她离开了,转身进了房间。 沈慕辰其实今日并不在府中,溶月不过是找个借口让顾长歌不那么尴尬罢了。她在前头转了一会,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又返了回去。 这次,顾长歌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候着,什么也没做。 溶月同他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不知郡主找属下所为何事”顾长歌抬头看一眼溶月,很快便又低了头,耳根飞起一抹红霞。 看得溶月不禁纳闷,印象中,顾长歌似乎没有这么容易这么害羞啊 她很快敛下心思,浅浅一笑,“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一事需要你帮忙的。” ------题外话------ 今天出场的男人好多啦啦啦~总有你爱的那一款 皮埃斯: 今天之所以没能提前很多更,因为夭夭白天看太子妃去了,简直是停不下来啊tot憋鄙视我,爬走了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下一个是谁? 邺京城的西市是经营各种小商品交易的地方。不同于专为达官贵人服务的东市,西市商品种类繁多,价格低廉,是普通老百姓采购各类东西的不二之选。 其中猫儿巷便是西市里以经营古玩器物,字画墨宝出名的场所。 这天上午,猫儿巷中出现了两个生面孔,前头一人是个锦衣裘服的公子哥儿,肤色带了些健康的色泽,眼睛点珠一般囧囧有神,面色并无一般纨绔子弟的虚浮,身后跟着个垂首恭谨的小厮,长发束在头顶,用一根木簪子挽住,眉清目秀,浑身透着股机灵劲儿。 猫儿巷这地方,一向都是老百姓出入的场所,各种小商小贩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光鲜亮丽的公子往这边来,不由都瞪大了双眼瞧着,窃窃私语起来。 为首之人似乎有些许紧张,偶尔垂了眼睛偷瞟一眼后头跟着的小厮,原来他竟是乔装打扮过后的顾长歌,身后那人便是扮作小厮的溶月了。 “不要看我,直接往前走,很快便到了,拿出些公子哥儿的气势来。”溶月往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 顾长歌闻言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倒有了几分该有的架势。 溶月来之前已经仔细打探过了,祝崇所开的字画馆就在猫儿巷的最里面。他们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左看看右瞧瞧,似乎只是来闲逛一般,很快便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顾长歌停住脚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铺面,溶月也暗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铺子并不大,打开的门扉上有斑驳的红漆,门口摆了个简易的摊子,上头零零散散摆了几幅字画,摊子上已落满了细细的灰尘,看来祝崇的生意并不大好。 也难怪,他一个从国子监除名的人,名声不会好到哪里去,普通的士子文人自然不会光顾这,而达官贵人们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自然也不会找上来。溶月不知道前世祝崇是如何与萧梓琰搭上线的,她只知道,一定要在祝崇名声大噪之前把他赶出京城,彻底断了他和萧梓琰认识的可能性。 两人在摊子前站了一会,有一个身着灰布长衫的人从铺子里头走了出来,长发随意盘了个髻,面容带了些沧桑之感,眼睛细长,露出一两分精明狡黠来。 他抬头瞧见溶月和顾长歌,愣了愣,很快便堆了笑看向顾长歌,“这位公子,您想要点什么,小的这里各个大家的字画墨宝都有,您若想找人写些字儿,也大可以提出要求来,小的写出来的东西保准您满意。” 顾长歌伸出手随意翻了翻摊上的几幅字画,冷冷道,“你就这些吗” 祝崇赶紧道,“里头铺子里还有,公子要不里面看看” “嗯。”顾长歌应一声,抬脚进了里边的铺子,溶月低着头紧跟在他身后。 顾长歌在铺子里头挂着的字画面前站定,眼中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回头看了看溶月问道,“小岳,你觉得怎么样” 祝崇闻言微舒了口气,这个公子哥看着像是个懂行的,原来也是个门外汉,居然还要问身后小厮的意见。自己好几天没开张了,一来就来个大鱼,今天不好好宰他一笔还真是对不起老天爷给他的这个机会了。 想到这,便搓着手笑着道,“这位公子,您别看小店不起眼,那可是珍藏了好些前朝大家的字画的。您看您要不要瞧瞧” 顾长歌闻言眼睛一亮,看向身后的溶月,“小岳,你说呢” 祝崇便听到那小厮小声回道,“公子,都说那些宝贝都在民间藏着,小的觉得您倒是可以看一看,要是真淘到什么宝贝,老太爷那里不就”说到后面,她声音渐低,祝崇只听了个大概,却也隐隐约约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买了字画用来讨好家中长辈的,听着,还是个年纪颇长的长辈。这就好办了,他临摹出来的字,自问只有最熟悉真迹的人才能分辨出真假来,看来今日注定有条大鱼要上钩了。 听了溶月的话,顾长歌假意沉吟了一番,转向祝崇道,“那你拿出来给本公子看看,可不许拿些假的来糊弄本公子,本公子可是深有研究的。” 听着他这故充行家的话,祝崇心里越发得意起来。忙转身从柜子里拿了几幅字出来。他虽然也临摹画,但到底少了几分神韵,唯有临摹他人之字的绝技,他是十分有把握。虽然眼前这人看着像是个门外汉,但谁能保证他家中没有识货之人呢所以祝崇也不敢拿他临摹的画出来,只挑了几幅他最有把握的字拿给顾长歌看。 顾长歌展开瞟了一眼,招招手,示意身后的溶月上前。 溶月一边躬身上前,心底不禁莞尔。本来还担心顾长歌的表现会漏了馅儿,如今瞧着,他完全是十足十的公子架子嘛。 “小岳,你瞧瞧。” 溶月恭谨应了一声,走到祝崇摊开的字画前看了起来。她不得不感慨,祝崇这手临人字迹的手艺真的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虽然前世皇上草草处决了爹也有他的私心在,但不得不说,那样一封逼真的信的确也给了他莫大的震怒。 溶月收回心思,装作认真的模样仔细看了看那几幅字画,半晌,犹疑着道,“公子,这幅字瞧着倒真像是前朝大家蔡襄的郊燔帖。” 祝崇接口道,“这位小哥一看就是个识货之人,您看看这浑雄敦厚的笔画,婉转有致,运笔 笔画,婉转有致,运笔飞动自如,一看便是真迹无疑。” 溶月却并不立马确认,而是犹疑地趴在桌上看起纸张来。 祝崇心底一咯噔,本来还想随意糊弄过去的,没想到这小子看着不起眼,倒也是个行家,一般买字画之人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字迹上,谁还会去管纸张是不是有了一些年头的。还好自己做了全套准备,倒也不怕他看得仔细。 想到这,他眼珠子转了转,谄媚道,“这位小哥,您看看这纸张,虽然一直都是精心保养着,但到底这么多年了,总会有些泛黄的痕迹了。” 溶月一边看着,心中不由赞叹,连纸张都处理得如此逼真,若不是知晓这字画是假的,她定要被蒙骗过去了。 然而面上还是一副犹疑的表情。祝崇这种人,心思最是精明,自己不能让他看出了这是一个局,必须将戏演得再逼真一些,当然,也是为了将顾长歌糊弄过去。 她看着眼前的字画,狐疑道,“瞧着像是真的,但掌柜的,我听说蔡襄的这幅郊燔帖是他最为得意的著作,所以早在他去世的时候就拿到墓里陪葬去了,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祝崇愣了愣,似乎没有料到溶月会这么一问,然而他毕竟是有些鬼主意的人,眼珠子一转,笑笑道,“这位小哥果然是行家里手,只是。”他顿了顿,“你也知道,谁说到了墓里的东西就不能挖出来了不是咱以前不还专门有摸金校尉一职嘛。”他拍了拍胸脯,又转向顾长歌道,“您放心,保准没假,要是假的,您找人上门来砸了我的铺子。”祝崇胸脯拍得响当当的,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 溶月面色这才松动了几分,退后几步在顾长歌身边耳语了几句。 顾长歌沉吟片刻,深沉的眸子看向祝崇,“这幅字,你开价多少” 祝崇一听他这么问,便知道有戏了,斜了眼角神神秘秘伸出五个手指头,“小的见您是个识货人,也不给您开高了。” “太贵了,公子。”溶月朝着顾长歌道,“太老爷也不过图个新鲜罢了,您花这么大价钱买回去不值得。” 顾长歌闻言,也不多说,抬脚就往门外走去。 祝崇一见便急了,忙闪身拦到他面前,讪笑道,“公子,瞧您也是诚心实意想做这笔生意,这样吧,算您四百两,不能再少了。” 顾长歌便看向溶月。 溶月摇摇头,“三百两。” 祝崇哭丧着脸,“三百两可是本价了,这位小哥,这位公子,您好歹给小的留个利头啊。” 溶月也不多说,对着顾长歌道,“公子,那咱们还是走吧。” “哎,别走别走”祝崇慌忙出声,“三百就三百吧,小的若不是好久没开张了等着公子这单生意给小的开张呢。”他露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似乎真的赚不了多少一般,心底却是忍不住狂喜。这张字,他不过花了小小的功夫临摹出来的,居然卖出了三百两的价格,终于可以过一段衣食无忧的生活了,小红那个小婊子那里也很久没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浪,想着想着,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来。 溶月冷眼瞧着,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前世他们一家居然被这样的人给算计成了,真是太丢人了 祝崇没有瞧见她冷冰冰的表情,从美梦中回过神来,忙将柜上的字卷好,小心放入字筒中,拿着走到顾长歌面前陪着笑道,“公子,请问你是付现呢还是给银票呢” “付现。”顾长歌冷冷吐出一句,抬眼示意了溶月一下。 溶月会意,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来,打开一看,里头明晃晃一排排银子,晃花了祝崇的眼。 溶月伸出手,祝崇愣了愣,忙把手上的卷轴交给溶月,一边急吼吼地就想去拿那个装满银子的盒子。 溶月“啪”地一声将盒子盖上,在他眼前一晃,又收了回来。“掌柜的给我们写张收据吧。” 祝崇眼光闪烁了一下。这不是他第一次卖假字画了,他知道这些公子哥儿最怕的就是丢面子了,以前买画的那些人怕闹将出去丢了他们的人,且家中也不缺这几两银子,只得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可眼前这些这人,似乎同先前那些纨绔子弟不大一样,浑身冷冰冰的,这会居然还让他写收据 祝崇犹疑了一下,有些想推拒了,可溶月怎能容他反悔,红木盒子在他眼前一晃,祝崇仿佛又见到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招手。他一咬牙,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进账了,再毁了这单生意,估计真的只能吃西北风了,这笔生意,不能拒绝大不了到时候出去先躲躲风头,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想到这里,他走到柜子前刷刷刷写下一张收据,递给溶月。溶月接过,这才将盒子递给了祝崇。 然后,两人便不再看他,一前一后出了门。 祝崇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怔愣了好一会,直到打开盒子看到明晃晃的银子,才恍觉自己并不是做梦,不由欣喜若狂起来。他把银子藏好,揣了两锭到怀中,然后将铺子门一锁,哼着小曲找相好的去了。 出了猫儿巷,顾长歌才舒一口气,不知不觉后背已出了薄薄一层汗意。他倒不是怕方才那人,只是觉得郡主这样做着实有些古怪。 他觑了一眼溶月,见她面色沉沉,眼中一片古井无波,瞧不 无波,瞧不出来心底在想什么 他思索了一会,还是知趣地闭上了嘴。昨天郡主来找他,说要让他帮个忙,但并未告诉他原因。顾长歌不是多话之人,见郡主不打算说,便没有问。 溶月知道他好奇,但是自己之所以找他帮忙,一是他性子沉默,不会抓着问为什么,二是他非京城人士,日后也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最重要的是,他武艺好。 溶月本来想的是让人闹一番事,趁机将祝崇赶出京城,但他仔细想了一想,如果只是将他简单地赶出京城,难保不会有一天他又卷土重来,自己一定要从源头上断了这个可能性。只有祝崇从此写不了字了,才能杜绝这个可能 她身边没有武艺高强的可靠之人,正发愁之际,顾长歌出现了。顾长歌虽然对自己心怀感激,但若叫他无缘无故地废掉一个人的手,想来也难,而自己的武功也还没达到能潜入别人的房中不被发觉的地步。除非自己能找个合理的由头让他帮自己,所以她才演了今天这么一出戏。 溶月假意喜滋滋地看了看怀中的卷轴,眉目间飞扬出一抹亮晶晶的神色。她弯了弯唇角看向顾长歌,“长歌,谢谢你。” 顾长歌被她“长歌”二字叫得心神一晃,咧了咧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待他发问,溶月主动解释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不对” 顾长歌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溶月莞尔一笑,“你知道我外祖父吗文渊阁大学士谢正恒。他平日里酷爱书法,最喜前朝蔡襄的字。我听人说猫儿巷这里有一家卖字画的,有可能会找到一些别的地方没有的孤本,便想来碰碰运气。可是你知道,猫儿巷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我一个女孩子不大可能来这里。若是找侯府的侍卫一起来,我又觉得排场太大了,毕竟这种地方的孤本,估计来路都不会太干净,所以就只能麻烦你了” 顾长歌笑笑,看一眼溶月怀中的卷轴,“郡主,这字果真是真迹” 溶月眨了眨明润的大眼睛,“应该是的吧,我瞧着像,而且那人不还给我写了收据么若不是我去找他便是。” 顾长歌闻言笑笑,便没说什么,以为这事便这么算过了。 然而事情很快便起了变故。 这日,他正在房中擦拭着同自己出入战场的那柄宝剑,算算日子,他也该启程回凉州了,等明儿跟郡主、谢公子、侯夫人道过别便准备离京了。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出一丝怅然之意。 突然房门“嘭”的一声被踹开,他浑身一凛,朝门口看去,待看清来人时,不由松了一口气,敛下身上散发出的杀气。 “郡主,您怎么来属下这里了” 溶月被他方才一瞬间泄出的杀意惊了惊,很快便回过神,只作不知,“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卷轴往桌上一放,气呼呼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郡主发生了何事”顾长歌见她这样一幅怒气冲冲的模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开口问道。 “哼”溶月恨恨地把手掌往桌上一拍,“那个奸商,居然敢骗我” 顾长歌愕然抬眼,奸商难道说那幅字 “最可气的是我上门去找他,他居然不认账了,还把我给赶了出来” 顾长歌诧异道,“郡主自己一个人去的” “嗯。”溶月眼中闪过一丝不自在,“我本来不想再麻烦你的,便还是照着那日的打扮自己找过去了,没想到那人居然根本就不认账了”这话,她当然只是说出来骗骗顾长歌而已。 顾长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戾气,“郡主确认这字是假的了” “是啊。”溶月哭丧着脸,“我特意拿到外头找人鉴定了,说这字是仿的,纸也是造假的。” “郡主”顾长歌犹豫着劝道,“事已至此,您还是不要太生气了,以免气坏了身子。” “那我就这么算了”溶月气红了眼,眼中似有晶莹泪花闪动。 顾长歌不自在地别过眼,“郡主想怎样” “长歌,你陪我去打他一顿出出气好不好”溶月在他面前坐下,一双琉璃般明澈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长歌,眼中流露出一丝撒娇的意味。她每次有求于哥哥时,便会这样故作可怜地看着哥哥,哥哥最后总是磨不过自己答应了。她自然以为这法子对顾长歌也有效。 顾长歌瞥了她一眼,慌慌张张地转了目光,盯着地上不敢抬头与她对视。“郡主这若被人发现了不大好吧。” “你怕什么被人发现了我给你顶着。” 顾长歌连连摆手,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被人发现郡主去猫儿巷那种地方,有损郡主的清誉。” 溶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我的清誉我自己还没担心呢,你担心什么” 顾长歌一听这话,脸似乎更红了,支吾着不知如何回话。 溶月嘟嘟嘴,拿眼觑他一眼,“你不愿去便算了,我也不勉强你。”说着,作势就要起身离去。 “郡主”顾长歌在身后出声唤住她。 溶月转了身子眉头微蹙看向他,等着他开口。 “郡主还是会去对不对” 溶月点点头,仍有些气愤不平的模样,“这是自然,我咽不下这口 咽不下这口气,好歹我还有些武艺傍身,潜进去偷偷将他打一顿应该还是可以的。” 顾长歌叹一口气,“郡主一个人去太危险吧,属下跟你去吧。” 溶月闻言眼神一亮,冲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今晚阴云蔽月,月色昏暗。 二更的梆子刚刚敲过,街上便已没了多少行人,各家各户的灯火都悄无声息地熄了。 祝崇关了铺子门,将烛台拿上,朝铺子后头的卧室走去。自从卖了那幅假字,他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后来见没有什么异样,一颗心才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铺子和后头房间中间隔了个不大的小院子。很快便到了卧室,他收拾收拾好桌上的东西,便“呼”地一声吹熄了烛火,准备上床睡觉。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祝崇怔了怔,大着胆子披了外衣拉开门朝院子里看去。 院子里黑漆漆的,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嘟哝了两句就准备回房。刚关上门一转身,嘴里突然被塞进一团异物,还没来得及反应,眼前便是一黑。 他一慌,就要惊叫出声,奈何嘴里堵着东西,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响。 溶月瞧见顾长歌堵了祝崇的嘴,又用麻袋将其脑袋给套上了,也拿出一根麻绳将祝崇的手给捆在了身后。 顾长歌做完这些,便无可奈何地看着溶月。 溶月冲着他无声地笑笑,指了指祝崇,示意他动手。顾长歌无奈,只得踢了祝崇两脚。 溶月眉眼一垮,指了指一侧的书房,示意他去里面制造些混乱出来。这是溶月来之前便和顾长歌商量好的,为了不让人起疑,他们得做出个翻找东西的样子来。 顾长歌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朝一侧的书房去了。 他刚一转身,溶月的嘴角便垮了下来,眼中冷凝,浑身散发出森然冷气。 祝崇,这一世,我必然叫你再也害不了人 她先是狠狠地往祝崇身上四处踢了几脚,然后猛地一脚,踩上了祝崇反绑在身后的手腕。 她这一踩,用上了全身的气力,祝崇只觉一阵钻心的痛意从手上传遍四肢百骸。他嘴巴被堵,无法叫出声来,只得在地上不住滚动着妄图躲避着溶月的袭击。 溶月对他的恨意满满,哪里能容他逃出自己的手掌,脚一踹,便踹上了方才被她踩得几乎断裂的手踝骨。 祝崇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怎的感觉这人一直冲着自己的手腕来而且瞧着这力道,似乎是个女子 他刚起了这个疑心,腹部又是一痛,差点把舌头都咬断了。这么重的力道,是个女子才怪,想来是刚才没用上十分的气力。 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他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溶月看着顾长歌从旁边的房子里走出来猛地揣了祝崇一脚,祝崇身子一抖,昏了过去。 溶月还有些不解恨,顾长歌却一把拉住她指了指外面,示意他们该走了。 溶月瞧着也差不多了,祝崇这手今后怕是再也拿不住笔了,便敛下怒气,跟着顾长歌出了门。 到了院子,顾长歌低低说了一句,“郡主,属下冒犯了。”便一把抱住她翻过了墙头。 顾长歌的武功虽然没有萧煜那般厉害,但躲过几个巡逻的金吾卫还是绰绰有余的,很快便一路平安回到了侯府。 第二日一早,顾长歌便来找她辞行,说自己此行目的已达到,该早日回凉州了。溶月谢过他昨晚的相助,又叮嘱他日后万事小心,同哥哥送他到了侯府门口目送着他走远了,心里头不知怎的生出些怅然若失的滋味。 过了一两日,溶月让张培悄悄去猫儿巷打探打探祝崇的情况。祝崇很快便回来了,溶月让人将他请到了院中。 “怎么样”她示意他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 “回郡主的话,您让奴婢打探的那人,不知惹上了什么事,前几天晚上被人用麻袋套着狠狠地揍了一顿,房子里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大家都说他平日里卖假字画,可能这次惹上厉害的主了。听说他也报了官,京兆尹派人来看了看,没找到什么线索,便草草地结了案。” “那人现在在何处”溶月低垂着眼帘淡然问道。 “属下去的时候那人已经不在猫儿巷了,听人说他的右手废了,再也写不了字作不了画了,便卷了铺盖灰溜溜地回乡了。” 溶月闻言暗舒一口气,打发张培下去了,嘱咐他不要同别人说起这事。 张培应诺退下。 溶月至此,才真正安下心来,祝崇这一环,是不会再出什么变故了。接下来,该先解决谁呢她勾了勾唇角,地上落下的枯黄树叶,被一阵微风掠过,在空中打了个转儿,纷纷扬扬又落了下来。 秋天,是真的来了。 启圣三十六年秋,皇上下旨,封大皇子萧梓瑞为王,封号“安”。同时,将兵部尚书嫡孙女梁晓苒赐予二皇子萧梓珣为正妃。 两道圣旨一下,原本还维持着表面平静的京中局势,终于开始风起云涌起来。 溶月此时刚从清芷院回来,陪着娘在院中走了一会,浑身出了不少汗,唤了云苓进来替她换了件衣裳,便坐在窗前吃着方才小丫鬟端上来的桂花糕。 “郡主,您听说最近皇上下的两道圣旨了 两道圣旨了吗”云苓替她倒了杯茶水放在她手边,一边问道。 溶月点点头,墨瞳微狭。皇上这招,虽然看似打破了京中僵持的局势,然而仔细一想,大皇子和二皇子仍旧是势均力敌,谁也瞧不出皇上究竟属意谁。 先说大皇子封王的事,最为第一个封王的皇子,尽管萧梓瑞是长子,此举对于他仍有莫大的意义。只是,皇上给的这个封号却有些耐人寻味了。“安”,是在告诫大皇子要安安分分不要多生事端么 再说说赐婚给萧梓珣的事。自从梁嫔的事发生了之后,大家都在猜测皇上会从此疏远梁家,然而皇上却并没有这么做,反而还待梁家愈发亲近起来。兵部是六部中重要的部门,梁晓苒此时作为梁家唯一的嫡女嫁给二皇子,又给二皇子一派的人吃了颗定心丸。 总之,皇上此举,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从中得了些好处,所以哪怕京中这摊水开始浑浊起来,也总归翻不起什么大浪。 溶月不禁心中赞叹,明熙帝此人,实在是玩弄帝王权术的高手。 大皇子的封王典礼就定在十日后,溶月想着爹不在家,此事定然跟侯府是没有多大关系的,遂转了心思。 云苓听得郡主“嗯”一声便没了下文,正想继续发问,却见郡主收回目光问道,“算起来,娘也九个多月了吧” 云苓点点头,“夫人差不多也到预产期了。” “回头你去念夏姐姐那里看看,嘱咐她将定下的稳婆早些接到府里候着。另外,让她把稳婆的名字拿过来给我看看。”溶月不放心地叮嘱道。前世娘是在怀了小弟弟八个多月的时候流产的,现在虽然这个危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但溶月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可别在接生的时候出了什么幺蛾子,回头得让哥哥再查查这个稳婆的背景。 这段时间,娘连去老夫人那里的晨昏定省都省了。老夫人想说些什么,都被溶月顶了回去。再加上她因为前段时间沈汐云的事闹得元气大伤,倒也没空管这些了。 在溶月的严密看管下,侯夫人这些日子的所有吃食药品都经过了念夏的严格把关,溶月也不许侯夫人轻易出门,只是经常会陪着她在府里头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 侯夫人虽然不解溶月为何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但她到底已算是高龄产妇,自己也明白,自然也是十分小心。 日子在溶月这样紧张的情绪中飞快地过了十日,很快便到了大皇子封王之日。 溶月照例早早地到了侯夫人房中陪她坐着聊聊天,不知为何,今日却有些心绪不宁。 侯夫人瞧着她眼底淡淡的乌青,不由有些心疼,以前总觉得阿芜还是个小孩子,自己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有时候对她难免娇惯了些,后来渐渐闹出些不像样子的事出来了,自己刚想着要不要约束约束她时,阿芜便大病了一场。这一病,她倒是收敛了从前的小孩子脾气,变得格外懂事起来。 侯夫人摸了摸她的脸颊,微微叹口气,“阿芜,娘看着你面色不大好,要不先回房歇歇吧,娘这儿有这么多丫鬟婆子看着,不会有事的。” 溶月冲着她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朗声道,“娘,阿芜不累。” 侯夫人瞧见她眉宇中的坚持,知道劝不住她,怜惜地拍了拍手,突然想起一事道,“对了,昨日你爹又来信了。” 溶月闻言诧异抬头,“前段时间不是才让顾长歌送过信来爹说什么了” “上次那封信,司黎只说最近可能回京一趟,昨儿那封信,却是他肯定地告诉我们,他近日会回来了,算算写信的时辰,现在应该已经出发好几天了。”侯爷为何这样做,侯夫人也有些想不通。 溶月沉吟了片刻,一时想不出什么头绪,见娘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便出言安慰道,“娘,您也别多想了,爹定是想赶在您分娩之前回来看您的,您现在就放宽心好好待产便是。” 见侯夫人点头应下,溶月又问道,“娘,最近那边府里可有什么动静” “二房忙着替二姑娘准备嫁妆,三房似乎在忙着替四姑娘相看亲事。” 溶月闻言颇有些诧异,三房在替沈滢玉相看亲事沈滢玉居然也没闹莫非她对五皇子死心了 正狐疑间,门外却进来个小丫鬟。 “奴婢参见夫人,参见郡主。”小丫鬟急急朝两人行了个礼。 “怎么了”侯夫人见小丫鬟满头大汗一脸急色的模样,皱了眉头问道。 “夫人,皇后娘娘有懿旨传到府里了。” “什么”溶月和侯夫人闻言皆是一惊。 “是传给侯府的还是传给沈府的”溶月慌忙问道。 “那传旨的公公说请夫人和郡主接旨,应该是传给侯府的。” 溶月闻言脸色更黑了,皇后这个时候有懿旨传下,究竟是为何她按捺下心中的不安,“娘,我们还是先去前头接旨吧。” 侯夫人点点头,让念夏稍微帮她整理了一下,忧心忡忡地同溶月到了前厅。 还未踏进厅内,溶月便看到了厅中那个熟悉的内侍身影,不由眉眼一沉。苗海,皇后居然派他来传旨了 听到动静,苗海转过身来,一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奴才见过侯夫人,见过明珠郡主。” “公公不用多礼。”侯夫人客气道,又问,“不知皇后娘娘有 皇后娘娘有何旨意吩咐” 苗海瞟一眼侯夫人,溶月忙道,“苗公公,娘亲还怀着身孕,您看” “这是自然,侯夫人便站着听旨吧。”他手中空空如也,想来皇后让他带的是口谕。 “今儿大皇子封王典礼想必夫人和郡主也知晓了。明日皇上会在宫中设宴庆祝,皇后娘娘知道侯夫人身子不便,特意吩咐奴才来说一声,明日她会派人前来接侯夫人和郡主入宫,二位就不用担心了。”苗海斜睨着眼,慢条斯理道。 溶月闻言眉眼一垮,脸上黑得能滴出墨来。皇后明知娘不日将要临盆,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让娘进宫她安的是什么心 她眉眼一跳,怒气上涌,刚待说话,苗海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抢先开口道,“皇后娘娘还让奴才给夫人带句话。侯爷因为此次执意要回京的事已经惹得皇上很不快了,若侯夫人不肯进宫,皇后娘娘也不会勉强,只是”他顿了顿,语带深意道,“皇后娘娘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夫人仔细想清楚。” 侯夫人闻言脸色蓦地一白,握着溶月的手中渗出细密的汗珠来。 溶月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沉,苗海这话是何意什么叫做爹执意要进宫不待她想明白,苗海意味深长地勾唇一笑,冲着二人鞠了个躬告辞离去。 侯夫人怔愣在原地,只觉身上一阵发冷。 溶月瞧着侯夫人有些不对劲,忙换了玉竹上来将她搀回了房中。见娘面色苍白的模样,溶月虽然很想问她方才到底想到了什么,但还是先退了回去,只吩咐念夏好好照顾娘。 回到房中,她仔细琢磨着方才苗海的话,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苗海说,此次爹执意要回京,执意执意难不成是上次顾长歌上京时给皇上呈上去的那封信和奏折溶月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爹因为娘要分娩了执意要上京,皇上心悦于娘,自然不高兴爹回京,但被爹不知在信中说了什么给说服了,导致心情很不好。再加上苗海的那句“解铃还须系铃人”,溶月脑中前因后果蓦然贯通,也就是说,此次娘入宫,一定是会见到皇上了 她不由浑身冒出一阵冷汗来,看来明日的宫中之行,必然是一场险象环生的战役 第二日上午,皇后果然派了人来接溶月和侯夫人。溶月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把府中找好的稳婆也给带上了。 马车行到宫门处停了下来,溶月扶着侯夫人下了马车,瞧见宫门处停了两顶轿辇,想来是皇后特意为她们准备好的。 溶月先扶着侯夫人上去坐稳了,自己刚想抬步跨上去,不远处却急急走来个宫女,低着头也没看路,竟一下子往溶月身上撞去了。 “你是哪个宫里的走路不长眼的吗”皇后派来接她们的大宫女璎珞见状挑了眉大声呵斥道。 “奴婢该死”那宫女忙跪下求饶。 璎珞刚想发落,溶月开口道,“我没事,璎珞姑娘让她走吧。” 见溶月发了话,璎珞也不好再说什么,狠狠瞪了她一眼,放她走了。 溶月微眯了眼眸看了眼那宫女远去的背影,右手攥紧了些,感受着手中的异样,估摸着刚才那宫女塞到她手中的该是个纸团。 “走吧。”她淡淡开口,抬步上了轿辇。 ------题外话------ 差点以为写的这一万字被我搞没了,好险,吓出了一身冷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怎么会是她?! 大皇子封王的庆祝宴会依旧设在秋水殿中。秋水殿临湖而建,宽阔通透,旁边就是宫中有名的金菊园,便植各色菊花。 步辇行到秋水殿不远处停了下来。 璎珞恭恭敬敬地请溶月和侯夫人下了步辇,带着她们步行朝秋水殿而去。眼下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且宴会还未正式开始,有不少人都未进殿,在金菊园里观赏着千姿百态迎风怒放的菊花。 璎珞引着她们到了秋水殿前停了下来,福了一福道,“启禀侯夫人,各位夫人们都在偏殿歇着,各位大人待下了朝后直接过来,大多数公子小姐都在金菊园里赏菊。不知侯夫人是否需要奴婢带您到偏殿稍作歇息郡主可以留在这同其他小姐们观赏秋菊,等到了时辰自会有公公请各位小姐公子们入殿。” 侯夫人刚待说话,溶月偷偷捏了捏她的手,抢先道,“璎珞姑娘,娘最近孕吐得厉害,偏殿里头怕有些闷,还是在这园子里候着吧。”说完,仔细观察着璎珞的面上神色。 璎珞表情未变,依旧是淡淡恭谨的神情,闻言福了福身,“那便请侯夫人和郡主在此稍后片刻了。奴婢还需要去皇后娘娘那里复命,就先告辞了。” 侯夫人点头谢过,璎珞微微一笑,神色沉稳躬身退了下去。 待她走远了,侯夫人纳闷道,“阿芜,你为何” 溶月四下瞧了瞧,见暂时还无人注意到她们这边,便松开袖中紧握的拳头,一个小小的纸团赫然出现在她手中。 “阿芜,这是什么”侯夫人见此一惊,诧异道。 “这是方才那个撞上我的宫女塞入我手中的。”溶月一边回答一边小心展开了手中的纸团,待看清纸上的字迹时,脸色不由沉了下来。 纸上只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小心颜贵人。 “颜贵人”侯夫人那行字看在眼中,心底愈发诧异起来,“这个颜贵人是什么来历”因她上次并未去行宫,所以并不知道颜贵人这一号人。 “前段时间皇上新纳的妃子,听说是皇后娘娘的远方表妹,现在也怀有身孕。”溶月沉沉道来,眉心紧锁。递给她纸条的究竟是何人是敌是友又为何要用这种方式来通知她若这纸条上所写的是真的,颜贵人同自己和娘从未有过交集,为什么要加害于她们 溶月越细思,心中的谜团就越多,只觉纷繁缠绕理不出头绪来。见已经有人往这边看了,溶月只得先把这些心思放到一边,环顾了一下四周,建议道,“娘,这纸条上的信息,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点好。现在金菊园中也有不少人,我看,我们还是避开人群,找个清净点的地方等着吧,要不我扶你去那座凉亭里坐坐”说着,指了指园中一角。 侯夫人点点头,赞头了她的提议,只是眉心一抹忧色,显然还在想方才那张纸条。 溶月见状安慰道,“娘,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我先扶您过去吧。” “好。”侯夫人微微弯了弯嘴角,敛下面上的忧色,不想让溶月太过担心,在溶月和念夏的搀扶下走到凉亭里坐了下来。 凉亭位于金菊园西北一角,地势较高。溶月立在亭内,院中景致一览无余。她粗粗一扫,便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看来今日大皇子的封王庆典,请了不少人啊。 萧明朗和萧明曦二人正在一旁同人讲着话。溶月看着她们,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汝南王和他们俩此次进京是为了大皇子封王的事,难怪上次萧煜问萧明朗时,他不小心说出了个“大”字。 皇上定是早有打算,萧梓瑞作为第一个封王的皇子,封王典礼难免要办得隆重一些,所以皇上才早早地通知了汝南王他们上京,以便能及时赶上萧梓瑞的封王大典。只是当时圣旨还未下,萧明朗和萧明曦自然不能透露出皇上的意图来。 她转了目光,继续看去,在不远处见到了许久未露面的梁晓苒。她被一群贵女围在中间,面上虽然带着笑,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隐隐能看出几分愁色来。溶月不禁纳闷,二皇子在朝中呼声甚高,嫁给他做正妃该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为何梁晓苒看上去却并不开心。 许是溶月盯得久了些,梁晓苒旁边有一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了头看过来。溶月与她对视上,不由一愣,居然是沈滢玉 今日的沈滢玉似乎心情不错,一扫前些日子的颓色,面上光彩照人,一袭桃红色云霞凤文妆花纱衫裙,头簪一支攒花勾云纹凤衔珍珠步摇,眼角眉梢都泛着微微的得意之色。 溶月不由有些纳闷,沈滢玉遇到什么好事了居然这么开心莫非三夫人给她找了门好亲事可是她一心想做五皇子妃,什么样的亲事能入得她的眼 还未想明白,便瞧见沈滢玉微微朝她勾了勾唇角,笑得明艳娇媚。溶月心中疑云更重,沈滢玉,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滢玉很快便收回目光,继续同人闲聊起来。 溶月便也不再多看,心中的弦却是绷得愈发地紧了,一双玲珑大眼警惕地四处打量着,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有内侍进了园子里,扯着嗓子道,“时辰快到了,请诸位小姐和公子入秋水殿吧。” 溶月怕人多拥挤容易出什么意外,特意等到 出什么意外,特意等到园子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扶着侯夫人出了凉亭。 她边走边仔细叮嘱念夏道,“念夏姐姐,待会我同娘的座位肯定是分开的,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仔细些,不要让人有机可趁了。” 念夏郑重其事地应下,“奴婢明白。” 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阿芜,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娘自己也会注意些。” 眼瞧着就要走到秋水殿的殿门口了,却突然从一旁的小道上转出一行人来。为首之人居然就是颜贵人,只见她一袭天青色绣蔷薇迤地宫装长裙,肚子已经显怀,头上斜簪一支孔雀玳瑁镶金簪并凤嘴衔九串珍珠步摇,愈发显得明丽可人。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溶月一见是她,浑身都戒备起来,往前挪了挪步伐,将娘挡在了身后一些,面上不显,只福身行了个礼,“见过颜贵人。” 听到溶月口中的“颜贵人”三字,侯夫人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也侧身行了个半礼。 颜贵人微微一笑,露出颊边两个小酒窝来,看上去一派明朗纯澈,“这不是明珠郡主和侯夫人吗侯夫人身子有孕都不辞辛劳地赶来参加大皇子的封王庆典,大皇子若是知晓了,定是会很高兴的吧。” 溶月心中警惕着,眼中却是一片澄澈无波,看着她笑得无害。 侯夫人也回以一笑,不轻不重地拿话挡了回去,“皇后娘娘亲自派人来府中请,臣妇岂敢不从。” 颜贵人唇角弯了弯,“那也是夫人蕙质兰心,与皇后娘娘投缘罢了。” 溶月听得她这话眉头都不皱一下便说了出来,心中早翻了无数个白眼了。颜贵人既然是皇后一派的,皇后跟娘的关系就不信她不知道,这会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话来,真是脸皮够厚的。 侯夫人依旧笑得端庄淑雅,抿了抿唇,“颜贵人说笑了。” 颜贵人还想说什么,溶月在一旁插嘴道,“颜贵人,娘,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进去吧。” 颜贵人斜斜瞟她一眼,微微侧身让了让,“侯夫人请。” 侯夫人欠了欠身,“娘娘先请吧。”她可没忘记方才那张纸条上所写的字,哪敢把自己的背对着一个要害自己的人 颜贵人倒也不再坚持,挑了挑眉率先迈出了步子。 秋水殿为了达到高透通风的目的,特意垫高了地基,要入殿前还有十来级的白玉台阶要走。 颜贵人在宫女的搀扶下在前头不紧不慢地走着,溶月本来扶着侯夫人跟在后头,走了几步便觉得这样有些太危险了,万一前边的宫女一个“不小心”失足滚下来,遭殃的不还是娘她凝了心神,悄悄地扶着侯夫人往旁边挪了挪,逐渐与颜贵人并排走在了一起。 颜贵人闲闲睨她们一眼,很快收回了目光,眼中水波浮动,掩盖了眸中深沉的情绪。 眼看着走到最后一节台阶了,溶月略微松了口气,正要抬脚上去,不料此时却突生变故 一旁的颜贵人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踩到了自己的裙角,身子堪堪朝侯夫人这边倒来。 溶月只是方才一瞬间没有注意到她,余光便瞧见她身子朝这边而来,不由心中又惊又怒。颜贵人怀着身孕,竟然还亲自动手难道她就不担心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损失吗娘亲到底和她有什么仇怨,值得她用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溶月一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得用力将侯夫人一拉,避开了颜贵人的倾压。只是这样一来,自己落脚时没站稳,身子猛地朝前扑去,连带拉着侯夫人也倒在她的身上。幸好侯夫人机敏,倒下时下意识转了个身肚子朝上,只将背压在了溶月身上。 颜贵人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本来打着让宫女动手的主意,没想到侯夫人和溶月都警醒得很,眼看着就要到殿中了,再不动手便没了机会,只得一咬牙,偷偷护住肚子朝侯夫人压去。 见溶月拉开了侯夫人,颜贵人眼眸一沉,手一伸便抓过了一旁的宫女垫在了自己身下。 “贵人”“夫人”“郡主”身侧宫女和念夏玉竹的声音同时响起。 侯夫人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溶月,面露痛苦之色,费力就想站起来,念夏和玉竹忙上前帮忙。这时,侯夫人却看见眼前伸来一只宽大的手掌,户口处有着薄茧,指节分明。 她一惊,不由自主地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逸威严的面容,眼角眉梢闪动着一丝隐秘的惊喜和心疼。 侯夫人心中大骇,赶紧低头避过了伸来的手,只在玉竹和念夏的搀扶下艰难地站了起来,又急急忙忙去看溶月,见她也被玉竹和念夏扶着站了起来,虽然面色有些难看,但粗粗看去似乎并没有受伤,这才暂时敛下心中的担忧,朝面前之人行了个礼,清淡道: “臣妇见过皇上。”l 溶月被方才那一摔摔得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刚反应过来,便听到侯夫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由大吃一惊,急急抬眼朝前看去。果然见到了眼前一抹挺拔的明黄色身影,锦袍上绣着的九爪蟠龙在云中张牙舞爪地盘旋着,让人格外心惊。 皇上怎么这么快便来了还没有人通报 溶月顾不上身上还隐隐作痛着,忙冲着皇上福了福身,“明珠见过皇上。” 上。” 皇上被侯夫人躲过了他伸出去的手,面上闪过一丝黯然,见溶月给他行礼,索性就势将溶月扶了起来,“明珠不用多礼。”一边关切地问道,“明珠无事吧” 溶月摇摇头,“没什么大碍,多谢皇上关心了。” 皇上便转向侯夫人,勉力隐下眼中的那一抹急切和关怀,“侯夫人身子可有恙你如今有孕在身,马虎不得,朕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多谢皇上好意,不用麻烦了,方才多亏了小女机敏,替臣妾挡下了这一劫。”侯夫人低着头不想与皇上对视,心中五味杂陈,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遇到皇上 他三人在这边旁若无人的客套着,一旁的皇后早就气得火冒三丈了,狠狠掐着袖中的掌心才强忍着没将心中怒火发泄出来。 颜贵人却是忍不住了,自己也摔倒了,皇上非但不来扶自己,甚至连看都不看这边一眼看来皇后娘娘说的没错,侯夫人那个贱人,果然把皇上的魂都给勾走了。 但她的身份摆在那儿,终究不敢发怒,只柔了嗓子娇滴滴抱怨道,“皇上,臣妾也摔倒了,您怎的都不看臣妾一眼啊。” 她不出声还好,一出声皇上利箭般的眼神立马射了过去,眼中寒意冻人,语声冷冽,“你别以为朕没看到,好好的走路,你怎么会突然倒向这边的” 颜贵人被他身上的森然冷气吓得一瑟缩,怔愣了一会才结结巴巴道,“皇上,臣妾臣妾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这才倒了过去,臣妾不是故意的”她垂首道,声音中透漏出一丝惶恐和不安。 皇上冷冷地瞟了她一眼,“既然怀了孕便不要穿这样繁复的裙衫,伤了朕的龙种,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颜贵人眼底的不甘之色愈发浓重起来,她紧紧咬着嘴唇,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下心中的愤怒和恨意。眼前这人是九五之尊,不管他说什么都是对的,自己不能再触犯龙颜了。只低了头,恰到好处地抖着身子,一副害怕至极的模样。 皇后瞧见她瑟瑟发抖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这个颜贵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明吩咐她不要心急,要伺机行事,居然这么快便按捺不住了,白白吃了个暗亏,还让皇上给看见了最可恨的是居然还敢拿肚子里的孩子去赌,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流了产,自己先前所花的心思不就全都白费了 皇后心中憋闷得很,眉间夹了一缕挥之不去的阴翳,面上还只能端着一副贤淑的表情出声道,“皇上,依臣妾看,还是先进殿吧,让颜贵人和侯夫人先去偏殿歇着,再唤太医来看看。” 皇上闻言点了点头,“皇后说得有你,你先进秋水殿,朕不大放心,等着太医看完了再过去。” 皇后脸色一僵,忍着怒意劝道,“皇上,大家都在等着您了,您这个时候不去秋水殿怕是不大妥当。” 皇上冷了眉眼,“朕去看看皇嗣是否无恙有何不妥当的侯夫人肚里的孩子自然也是要紧的,若出了事岂不是让边关戍守的定远侯寒了心” 皇后心中冷哼一声,你哪是担心颜贵人肚中的皇嗣,你明明是担心那个贱人身体有恙,还要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来。 “皇上,皇后娘娘,臣妇没什么大碍,就不劳太医了。”一旁的侯夫人淡淡开口道。 溶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她知道娘不想跟皇上相处,只是毕竟身体要紧,强撑不得啊。 侯夫人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垂首安静立在一旁不再出声。 皇上定定打量了她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颜贵人这里,就麻烦皇后派人找太医来看看了,务必要确保朕的皇嗣无恙。” “臣妾明白。”皇后语气沉沉应下,招来身边的宫女吩咐了下去,颜贵人也一脸不甘地由宫女搀扶着往偏殿去了。 溶月膝盖隐隐作痛起来,但她明白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只得暗暗忍着,祈求皇上快点进去。 皇上的目光在侯夫人和溶月脸上来回扫动着,久久未出声,皇后的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 这是,又一道清婉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这诡异的暗涌,“皇上,时辰到了,您看要不还是先进殿吧。” 溶月诧异抬头朝说话之人看去,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怎么会是她 ------题外话------ 感冒了,脑子一片空白,卡文卡得不要不要的,勉强码了五千出来,亲们先看着吧tot明天尽量万更。 对不住摩尔妹纸,又这么晚更新了tot~ 另外,谢谢小皮鞭的花花和瓶子的票票,爱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眼前的女子一袭缂花紫锦含苞对襟振袖收腰宫装,鬓上一支白玉南红如意珠钗,腰间垂下金累丝衔珠蝶形璎珞,好一副清丽窈窕的模样。 溶月记人向来最是厉害。因此,眼前这人,哪怕她只粗粗地见过几面,她也不会忘记。脑中走马观花般闪过那日惊鸿一瞥的几眼,一时愕然不已。 因为,方才那出声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梁嫔身边的那个大宫女 溶月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自己曾在梁嫔身边见过她。因她长相颇有两分肖似梁嫔,且梁嫔看上去对她很是信任的模样,溶月当时才多看了两眼。只是从行宫回来后就未见过她了,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还这样一副妃嫔模样的打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皇上并未注意到溶月脸上的异样,轻答一声,“梁才人说得对,先进去吧。” 梁才人她居然姓梁 一时间,溶月心中掀起千重浪,怔愣地跟在皇上和皇后进了殿。那女子似乎察觉到了溶月的错愕,偏头望着她笑笑,幽幽深瞳,似乎笼罩着迷离雾气,看得溶月心中平白一惊。 这个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一行人进了殿,见侯夫人和溶月跟在皇上和皇后之后进来,大多数的人并未想太多,有的人却是眯了眸子,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 几人落了座,皇上示意大家不用多礼,宣布宴会开始。照例便有教坊司妖娆妩媚的舞姬入殿内献艺。 溶月右侧依旧安排的是萧姝玥,左侧则换成了萧明曦。 待她坐了下来,萧明曦看她一眼,压低了声音好奇道,“溶月,你怎么跟皇上皇后一起进来了” 溶月浅浅一笑,咧了咧嘴也低声回道,“谁想到这么巧,路上刚好碰上了。” 她方才摔倒时正好磕到了膝盖,这会还有些钻心地疼,只得在桌下小心揉着。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下意识地,她率先看向对面第一个位子,果然在那里看到了风姿澹然的萧煜,两根白玉葱指夹着酒杯把玩着,一脸闲淡的模样。 见溶月看向他,他微微抬目,举了举酒杯示意了一下,面上勾起一抹浅笑。 溶月慌忙别过眼,正看到方才那个梁才人在皇上下首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似乎颇为得宠的模样,心中诧异之情更甚。她眼波一转,往萧姝玥那边靠了靠,小声问道,“姝玥,哪个嫔妃是谁我怎的从来没有见过” 萧姝玥撇了撇嘴,似乎颇为不屑,“你难道不觉得她有些眼熟吗她啊,是以前梁嫔身边那个宫女叫流音的。” 溶月皱了皱眉,果然自己没有认错人,想了想,接着问道,“她怎么会当上你父皇的嫔妃的” 萧姝玥眼角一挑,凑过来悄悄道,“这个宫女啊,说起来可是有些来历的” 溶月心中疑云更浓,诧异抬目,“怎么说” “她啊,其实是梁大人的私生女。听说她生母早逝,但梁大人是个惧内的,不敢以小姐的名义将她接回府中,只得作为丫鬟买回了梁府。”萧姝玥微微吸一口气,接着道,“梁嫔被赐死后,流音被随意分到了行宫中某处当差,本来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可后来不知怎的,梁尚书递了个折子给父皇,说流音是他的嫡亲孙女,闺名唤作梁晓音的,恳请父皇看在梁家衷心为君的份上,将梁晓音放出宫去。” “皇上答应了”溶月瞟一眼场中,见舞刚跳到一半,放宽了心继续问道。 “答应了。”萧姝玥点了点头,“可后来不晓得为何,梁晓音临出宫时却得了父皇的宠幸,被父皇封了才人留在了宫中。”萧姝玥端起几上的茶水喝一口,愤愤不平道,“她们梁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嫡姐才死呢,便迫不及待地爬上父皇的床了。” 溶月忙“嘘”一声,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萧姝玥闷闷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就是有些看不惯这些人,以后不说便是了。”说完,收了声百无聊赖地看起场中的表演来。 溶月眉心紧锁,在心里消化着方才萧姝玥话中的信息。梁晓音,原来她竟是梁晓芙同父异母的妹妹,难怪两人看起来有几分相似。竟然能沉得下气以丫鬟的身份在梁家蛰伏这么多年,这个梁晓音,倒这是个不容小觑的。 先不说她是如何得宠的,只是梁晓芙刚死,她便向皇上自荐枕席,未免有些太过冷血无情了。除非,她一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溶月心中闪过这个猜想,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不免有些心惊。若真是这样的话,难道梁嫔当初和乔源之事,也有这个梁晓音推波助澜的功劳在里头 如果真像她猜的这般,也难怪梁晓音能如此轻而易举地得到皇上的宠幸了。 后宫里,漂亮的女子很多,长得漂亮又聪明还沉得住气的人却很少,看来这个梁晓音,注定非池中物。这样的女子,最好不要成为自己的敌人不然当真有一场硬仗要打。 “溶月,那个怀孕的妃嫔是谁”溶月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间,身侧的沈明曦轻轻用胳膊肘拢了拢她,看着从偏殿走出来的人好奇问道。 溶月回神,抬目看去,眉头蹙得更紧了,“颜贵人”她不在偏殿好好歇着,又出来做什么 “颜贵人”萧明曦呢喃了一句, ”萧明曦呢喃了一句,面上闪过一丝恍然,“是皇后娘娘那个远房表妹吗” 溶月点点头,目光却是紧紧定在颜贵人的身上。她最好,不要又生什么事端。 颜贵人在宫女的搀扶下扶着腰走到位子上坐了下来,面上已恢复了从容,优雅地侧身看向皇上笑了笑,眸中风情万种。回转身时,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一旁的梁才人。 溶月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转向场中妩媚妖娆的舞姬。 几曲舞罢,皇上拍了拍手,舞姬便依次退了下去,皇上示意了身旁的汪忠一眼,汪忠会意,一甩拂尘,高声唱道,“上御酒。” 皇上喜欢好排场,每次宫宴开始没多久,必然会让人将宫中最新酿制的美酒佳酿上来,然后请大家共同举杯一饮而尽,营造出一种众乐乐歌舞升平的气氛。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汪忠话音一落,就有一队身材婀娜,面带微笑的宫女轻缓入内,手中都执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白玉酒壶,娉娉袅袅行到众人位子前站定。 等汪忠一示意,宫女们便微微福了福,缓缓朝各人几上的鸢尾纹白瓷酒杯中注入壶中佳酿,不多不少,刚好满杯。 溶月看着眼前酒杯中紫红色的酒酿,再闻着这熟悉的芳香,知道这次端上来的是葡萄酒。 她担忧地朝娘看去,娘现在怀着身孕,饮食上丝毫马虎不得,就算这酒是御赐的,也不能保证其中有没有被不怀好意的人加了什么料进去。 也许是母女连心,侯夫人也恰好朝这边望来。溶月忙悄悄指了指身前的酒杯,侯夫人会意的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待宫女退下,皇上果然举起了酒杯,扫一眼座下众人,朗声道,“朕之长子萧梓瑞德行兼备,深得朕心,今封其为安王,望其日后一如既往地以朝纲社稷为重,替朕分忧。”说着,看向萧梓瑞。 萧梓瑞忙端起酒杯起身恭谨道,“儿臣定会谨记父皇教诲,绝不辜负父皇对儿臣的期望。” “好”皇上朗声大笑,接着道,“其他几位皇儿也要时刻以国事为重,成为我大齐的栋梁之才。”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剩下四位皇子不敢怠慢,也站起身来齐声回道。 只有萧煜闲闲坐在一旁,目光深沉,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皇上瞧见皇子们一个个身姿挺拔,兰枝玉树,不由大感欣慰,带头喝了杯中的琼浆玉酿。众人纷纷举杯,或多或少地都喝了一小口。 溶月接着以袖掩面,偷偷朝侯夫人望去,见她只拿唇沾了沾酒杯,并未喝下去,这才放了心,自己也只浅浅地饮了一小口。 皇上喝完,摆摆手示意大家坐下,宴会继续进行。 这时,溶月瞧见颜贵人朝娘那边瞟了瞟,然后仰着小脸朝上首的皇上娇笑着说了几句,皇上的目光便朝侯夫人看去,然后皱了眉头不知跟颜贵人说了什么。 颜贵人脸色一僵,悻悻地转了身收回了目光。 溶月垂首眉眼冷凝,看来今天颜贵人是同娘亲杠上了这么一想,愈发警醒肃然起来。 皇后娘娘端坐一侧,冷冷地看着颜贵人的作态,心里愈发不郁起来。来之前一再叮嘱她要沉得住气,不要心急了。没想到她一开始就巴巴地凑了上去,白白打草惊蛇了。现在侯夫人警惕心已起,再想下手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想到这里,皇后恨恨地瞪了颜贵人一眼,不想却正好落入梁才人的眼中。梁才人勾了勾唇,笑得潋滟,却让皇后心底蓦然生出一股凉意来。 这个梁才人,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 皇上近日政务繁忙,宴会才到一半便觉得头痛又犯了,遂先行离场。皇上一走,底下的气氛便活跃开了。 男子席那边顷刻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了一起。各家老爷大人们聊的自然都是朝政之事,各家公子们聊的话题却广多了,索性和自家爹都坐得远,倒也没什么顾忌的。 女子席这边虽然安静许多,但到底闲谈议论之声也多了起来。 场中的舞姬还在不知疲倦地跳着,却无人再把视线投于她们身上。 溶月身旁有萧明曦和萧姝玥这两个话匣子,自然清闲不下来。萧明曦和萧姝玥也只小时候才见过,萧姝玥虽然性子娇纵了些,但到底本性不坏,与萧明曦又有堂姐妹的关系在,两人也很快熟识起来了。 论年纪,萧姝玥得唤萧明曦姐姐才是,但她素来我行我素,便直呼其名了。 “萧明曦,你可定亲了”萧姝玥看着萧明曦笑得狡黠。 “好端端的干嘛突然问这个”萧明曦怔愣片刻回道。 “好奇嘛。你南地的男儿定没有京中男儿这般出色,要不你挑一个再回去”萧姝玥眉眼弯弯,笑得愈发开怀。 萧明曦难得的红了脸,玉瓷般的肌肤上浮上几抹胭脂色。见她这样,溶月也不由玩心打起,跟着打趣道,“明曦,你觉得我哥哥如何年方十六,尚未娶妻。” “你们”萧明曦一扭身子,似乎不想跟她们多说。 溶月一脸笑嘻嘻,倒也不再追着问了。 这时,她看见上首的皇后娘娘理了理衣摆起身了,临走时,递给了颜贵人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颜贵人会意,很快也在宫女的搀扶下退了下去。 溶月皱了皱眉,这两个人,又要起什么幺蛾子了 幺蛾子了 这厢颜贵人跟在皇后娘娘后面进了秋水殿的偏殿,皇后挥一挥手,将无关的人都屏退了下去。偏殿里一下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皇后娘娘。”颜贵人大着胆子出声唤道。 皇后转了身,冷然的眼神利箭一般朝颜贵人射去。颜贵人一抖,不由自主低了头,声音中含了一丝颤意,“娘娘臣妾”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皇后娘娘厉声喝道。“来之前本宫是如何跟你讲的本宫再三告诫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慎重再慎重你倒好,直接巴巴地赶了上去,怎么急着给人家一个下马威吗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你能轻易惹得起的人吗” 颜贵人被皇后说得脸色一白,樱唇一张便想辩驳。 皇后冷哼一声,“不服气你自己想想,方才你和她同时跌倒,皇上扶的是谁心疼的是谁得亏你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骨肉呢” 颜贵人面色愈发狰狞起来。 皇后想到她如今有孕在身,情绪若太过波动到底对胎儿不大好,遂软口气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你是本宫的表妹,本宫不会害你的。” 颜贵人低了头,瞧不清面上的表情,只听得声音恭谨道,“妾身明白,妾身一定不会再妄自行动了。” “嗯。”皇后冷冷应一声,“你三番两次针对于她,想必她已经开始提防你了,这次你就不要再动手了。” “那就这么便宜她了吗看她那副狐媚样儿,把皇上的魂都给勾走了,喝酒的时候一直忍不住往那边瞟”颜贵人撩眼看着皇后,一副气不过的表情。 皇后脸色愈发阴沉起来,心脏像是被一直手狠狠地揪着,让自己喘不过气来。她暗暗深吸一口气,不愿让颜贵人瞧出了端倪去,“你既然知道,就更不能轻易再去惹她了,免得最后惹祸上身,到时本宫可保不了你” 颜贵人只得微微一福,“皇后娘娘的话,妾身谨记在心。” “好了,哀家有些头痛,便先回宫了。你若无事也回去吧,仔细着肚子里的皇嗣。” “是,妾身恭送皇后娘娘。”颜贵人一脸恭顺。 等到皇后的身影消失在殿外,颜贵人的脸色却蓦然垮了下来。她摸一摸自己的肚子,眼中落一片幽暗阴翳,心底早就愤恨不平起来。皇后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为自己好,还不是怕自己出事连累了她,若是没有肚子里这块肉,自己这会怕是已经在冷宫里日日以泪洗面了。皇后算盘打得好,若自己真生下个皇子,一定不会交给自己抚养,以皇后这般狠厉的性格,很有可能去母留子抱过去自己养 颜贵人心中看得透彻,愈发觉得身上起了一层寒意。不管皇后娘娘居心何在,她方才有一点说得没错,就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不能有半分差池,这是自己日后在宫里安身立命的倚仗。 一想到自己今日居然跟发疯了似的不惜以身犯险,她就想狠狠抽自己几个大嘴丫子。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居然被皇后利用了去。日后,她一定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娘娘,您现在是不是回宫了”身侧伺候的宫女佩儿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只得大了胆子小声问道。 “嗯。回宫吧。”颜贵人搭上她的手,一肚子心思地朝寝宫而去。 尽管皇上皇后先后退了场,宴会上的火热气氛却丝毫没有减弱下去,反而愈发热火朝天起来。 溶月和萧姝玥萧明曦聊得投机,虽然还一直关注着娘那边的动静,但到底心中的弦没有绷那么紧了。 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凉风微醺,场中的舞姬玉臂缠绕,带着蛊惑人心的笑容。皇子席上,五皇子色眯眯地瞧着场中那个领舞的舞姬,一脸兴致盎然。一边看,一边不住地往嘴中灌着酒。 那舞姬似乎感受到了五皇子火热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往溶月这边挪了挪。五皇子一时玩闹之心起,拿起一侧的酒杯,手一弹,那酒杯便直直朝舞姬的脚踝飞去。只听得“哎呀”一声,舞姬脚一软,身子便朝溶月她们这边歪来。 “噗通”一声,舞姬的身子砸到了溶月面前的高几之上,高几晃了晃,几上的酒杯顿时被晃倒,杯中的酒尽数倒了出来。 溶月这会只顾着关注着那舞姬的情况去了,一时不查,酒水便洒了一些到她的身上,染湿了一大片裙摆。 “溶月,你裙子全湿了。”还是萧明曦最先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开,可是裙上已然沾上了不少酒液。 “哎呀,七妹妹,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溶月正拿帕子擦拭着,耳畔响起一声幸灾乐祸的声音。 溶月一听,不禁皱了眉头。沈滢玉,她这个时候来掺合一脚做什么 “七妹妹,你还是快点去旁边的宫殿换一套衣衫吧,这样衣冠不整的成什么样子”沈滢玉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喋喋不休。 溶月冷凝了眉眼,抬目望去,“多谢四姐姐好意了。” 沈滢玉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一冷,心底的愤怒之情愈发浓烈起来。你现在就再多嚣张一会吧,待会你就会欲哭无泪了 萧姝玥接口道,“溶月,你身上倒的酒实在是太多了,还是让人带你去换一套衣裳吧。就在旁边的宫里应该就有备着常用的,我让人带你过去。” 溶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仔细一想又说 细一想又说不上来。她沉了眉眼朝方才那舞姬看去,只见那舞姬匍匐在地,身子瑟瑟发抖,十分害怕的模样,并无什么不妥。溶月又抬眼朝五皇子看去。见她望来,五皇子冲着她邪魅一笑,眼中神色火热。 溶月恶心地别开眼,觉得裙摆处一阵凉意袭来,想了想道,“那好吧,我先去换一下。玉竹,你留在这里照看着娘。” “郡主,奴婢”玉竹面有急色。 溶月抬眼制止了她接下去的话,“一定要务必确保娘的安全,我换了衣服就来。” “是。”玉竹无法,只得福身应下。 “放心吧,溶月,侯夫人那里我也帮你看着。”萧明曦安慰道。 萧姝玥便挥手招来旁边伺候的宫女,“你带明珠郡主去旁边的宫里换件衣裳。” “是。”宫女清脆应下,“郡主请随奴婢来。” 出了大殿,凉风一吹,更觉一阵凉意袭来,溶月不禁催促着那宫女加快了步伐。 没走多远,眼前便出现了一座构造精巧的宫殿,离秋水殿并不远,隐隐还能听见宴会上传来的靡靡乐音。殿门口有两个青衣宫女守着,一切看上去没什么异样。 溶月却丝毫不敢放松,跟在那宫女后头刚要进殿,突然觉得鼻尖一股似有若无的异香飘来,脑中不由警铃大作。 自从上次中了沈汐云给她下的媚药之后,溶月对各种香味都敏感得很。 她那次后来仔细想了想,自己并未喝那碗下了药的杨枝甘露,当晚在宴会上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凝墨掉下那块帕子时隐隐约约闻到的那股香味。她前世就听人说过,这世上不光有催情药,也有催情香这种东西。这么想来,定是那块帕子上抹了催情的药物,凝墨和沈汐云是知情人,当时一定是屏住呼吸了的,自己不查,便吸入了带有催情香的气体。 她扭头不动声色看了那宫女一眼,见宫女面色如常,但交握在腰际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泄露了她心底的不安。 溶月眼波一转,突然弯腰捂住肚子“哎呀”叫了起来,心底却在盘算着,到底谁这么狠心,居然又想算计她 那宫女面上闪过一丝慌张,忙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本郡主肚子突然痛了起来,恭房在哪里” 宫女额上沁出点点汗珠,犹豫道,“在那边,奴婢带您过去吧,只是奴婢有些不大熟路”说着,递给门口候着的青衣宫女一个眼色。 其中一个青衣宫女会意,忙道,“郡主,奴婢带您去吧。” 溶月将她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不管是谁想害她,这人一定买通了殿门口执勤的这两个宫女,自己一定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才行。 两个人一起,这是怕她跑了么 溶月唇一勾,面上却愈发焦急起来,“那还磨蹭什么,快带路吧。” 宫女见她面上神情不似作伪,微微放了些心,快步领着溶月朝恭房走去。 走了一段路,溶月装作不经意间回头,发现原本留在殿外的另一个青衣宫女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由心中一沉。果然是去报信了 她暗暗摸上腰间缠着的鞭子,将鞭头上那个暗器盒子解了下来握在手中,悄悄对准了她身侧那个宫女的昏睡穴。 只见银光一闪,盒中的银针发射了出来,飞快刺中宫女的穴位。宫女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前头带路的宫女听得动静转过神来,刚刚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又是一道银光,她也随之倒地。 溶月这才微微舒了口气,按下按钮将银针收了回来。 见四下无人,她急急忙忙将两个宫女费力地拖入草丛中藏好了,这才折了身朝秋水殿走去。 刚走了一小会,迎面撞上正好从秋水殿出来的颜贵人。 颜贵人见溶月独自一人一脸戒备的模样,不由起了疑心,冷喝一声,“明珠郡主” 溶月这会也看见了前边的颜贵人,定了定脚步,飞快地想好了说辞,停下脚步看向她,“颜贵人有什么事吗” 颜贵人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郡主不在秋水殿中,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溶月秀眉一拧,冷了声线,“方才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便叫了一个宫女带我来出恭,我不过在里面待的时间久了点,出来时那宫女便不见了,定是上哪儿偷懒去了若是让我再看见她,一定要给她些颜色瞧瞧”她今天本就穿的是绯色裙衫,方才凉风一吹,酒渍早已干透,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颜贵人眼中的疑色渐渐散了些,但心中的怒火却并未退去,把对侯夫人的不满都悉数转移到了溶月身上。见她年纪小,又一脸单纯的模样,冷冷打量着她道,“郡主最好不要在宫中乱跑,你知道的,这宫中不知道有多少孤魂野鬼在四处游荡着,郡主若是一个不小心”她说着,阴测测地笑了两下。 溶月心中腹诽,这个颜贵人,真当她是小孩子了面上却只配合着抖了两抖,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她心中惦记着娘,不想在这里同她多做纠缠,便假装害怕,逃也似的离开了。 颜贵人瞧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顿时觉得出了一口恶气,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面色却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上落下,一边满脸痛色地捂住了肚子。 身侧伺候的佩儿一惊,瞧娘 一惊,瞧娘娘这样,莫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情况这么一想,顿时脸色也煞白起来。 她四下瞧了瞧,想找人来帮忙。许是因为都派到秋水殿服侍去了,这条路上一个宫女内侍也没有。佩儿正心急间,不知从哪儿转出个容长脸蛋的宫女来,上前问道,“颜贵人这是怎么了” 佩儿一见来了人,忙道,“你来的正好,你是哪个宫里的” 那宫女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急道,“瞧贵人这样子,怕是动了胎气了。”她四下瞧了瞧,指着方才那座宫殿道,“那里是给各位贵女小姐们换衣服的地方,这样吧,我先扶着贵人过去歇着,你赶紧去叫太医来” 佩儿一听,不疑有他,忙把颜贵人交到她手里,自己飞快地朝太医院奔去。 宫女瞧着脸色苍白的颜贵人,嘴边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声音轻柔得像拂面的春风,“颜贵人,奴婢扶您先去那边歇着吧。” 溶月辞过颜贵人,却不敢立刻回秋水殿,只闪身藏在道旁的灌木丛中。这条道是从秋水殿到方才那座宫殿的必经之路,她倒要瞧瞧,到底是谁想要害她 溶月没有等多久,便等到了她要的答案。 从秋水殿出来的人,正是五皇子萧梓琛 他满脸酒气醉醺醺地从溶月藏身的灌木丛前走过,径直朝那座宫殿去了,脸上有着抑制不住的春风得意之色。 溶月眼中似乎能喷出怒火来,强忍着没动,待五皇子走远了才从灌木丛中出来,冷冷地看着五皇子的背影,恨不得上去将他碎尸万段的好。自己到底同他有什么仇恨,他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算计自己 她沉下心来分析,这么看来,那殿中必然燃的是催情香,更可能的是,香中还掺了迷香,不然自己就算进去了,若发现情况不对还是能跑出来的。 等自己在殿中昏迷后,五皇子再掐着点进去,到时异香催情溶月越想越脸色铁青起来,这些人的毒计,真是一个比一个狠辣 她长舒一口气,还好自己警醒,待会就让萧梓琛尝尝欲火焚身不得解的滋味好了,这也是他自找的到时他会如何解了这毒呢溶月勾起唇角,自己可是无比期待 想到萧梓琛清醒后的吃瘪样子,溶月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忙抬步朝秋水殿走去。 不料刚走几步,远远地又走来两个人,竟是萧明曦和她身边的丫鬟。 瞧见萧明曦一脸急色的模样,溶月不由地心一沉,脑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忙出声唤住她,“明曦,怎么了” 萧明曦抬眼瞧见是她,眼中水光波动,又急又怕道,“溶月,快跟我来,侯夫人出事了” 溶月惊得一踉跄,好不容易勉强稳住神,一把抓住她问道,“怎么回事我娘怎么了” 萧明曦被她攥得生痛,轻轻“嘶”一声,却没空管这些,只急道,“先去偏殿,太医已经赶过去了,我边走边跟你说。” 溶月忙松开抓着她的手,一脸歉意。 萧明曦并未放在心上,拉着她飞快地朝偏殿而去,一边走一边道,“你走后没多久,有宫女上来添菜,不想最后一个宫女脚下一滑,朝前扑去,前面的宫女也跟着扑倒,当时最前面的宫女正站在侯夫人的席位面前,她这么一扑,那高几便被撞倒了,眼瞧着就要朝侯夫人倒去,还好这时小皇叔看到了,用力一掌挥去,将高几推向了旁边,这才避免了砸到侯夫人身上。只是侯夫人在往后躲的过程中脚底一滑摔倒了,恐是动了胎气。” 溶月心中又是急又是怕又是庆幸,若没有萧煜一掌,那高几只怕就直接砸到娘的肚子上了,到时娘肚子里的孩儿,能不能保住就很难说了 看来自己又欠萧煜一个人情了。 萧明曦见她面色惨白的模样,忙安慰道,“溶月,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侯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说话间,她们已经到了秋水殿偏殿门口,萧明曦带着她直接从偏殿大门进去了,并没有惊动到正殿中宴饮的人。溶月一进去,见娘躺在偏殿寝宫的床上,旁边围了不少人。梁才人,二夫人,萧姝玥三夫人今日没来,所以并不在,沈滢玉和沈汐云也没有过来。 “太医,我娘怎么样了”溶月也顾不上行礼,好不容易等着太医诊完脉了,忙出声问道。 太医沉吟片刻,“侯夫人方才那一跤动了些胎气,这孩子已经九个多月了,老臣方才一把脉,怕是随时都有可能生出来了。依老臣的建议,郡主还是快快让皇后娘娘请了宫中的稳婆过来,时刻准备好接生吧。” “会不会有危险我娘和孩子会不会有危险”溶月仍不放心,急道。 “郡主放心,侯夫人身体一向康健,方才那一跤并未损害到根本,侯夫人和肚里的孩子应该都不会有事。” 溶月闻言长长舒了口气,请玉竹送了太医出去,这才朝着殿中几人行了礼。 梁才人看一眼侯夫人道,“侯夫人便安心在宫中待产吧,我去禀了皇后娘娘。” 侯夫人此时正好醒了过来,一听这话,面上露出些急色,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溶月,念夏。” “娘,我在”“奴婢在。”溶月忙拨开人群走了上去伏在侯夫人的床边。 “溶月,快我要出宫我要回府生 我要回府生孩子”侯夫人脸色惨白,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不容置喙。 溶月一惊,对上侯夫人坚毅的眼神时,却是蓦然间明白了娘的心意,娘,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与这个皇宫扯上什么关系了。 她默了一黙,抬头看向侯夫人,“娘,您还坚持得住吗” 侯夫人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溶月转头向着萧姝玥道,“姝玥,麻烦你派人替我和娘准备一辆宽敞的马车,我这就送娘回府。” 萧姝玥一惊,刚想说话,对上溶月面上坚韧的神色,将口中的话吞了回去,点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谢谢”溶月又看向梁才人,眼中情绪深沉,面上恭谨道,“梁才人,麻烦你同皇后娘娘解释一下了,我娘身体不适,就先行回府了。” 梁才人倒是什么话也没说,只点头应下了。 二夫人在一旁见她这么安排,不由凝了眉头,出声斥道,“七姑娘,你这不是胡闹么,大嫂” 不待她说完,溶月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二婶婶的好意溶月心领了,既然是娘自己的要求,溶月为人子女自然是要尽力达成。” 说话间,萧姝玥已经安排人抬了轿辇进来了。众人合力将侯夫人移到了轿辇上,飞快地抬着侯夫人出了偏殿朝宫门处走去。 “溶月,马车我已经叫人安排好了,就停在了宫门外,你去了就能看见了。”萧姝玥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对着溶月道。 “好,谢谢了” 溶月向殿中几人示意了一下,也快步跟了上去。 眼看着就要到宫门处了,溶月瞧见侯夫人还算撑得住的样子,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不料出了宫门,宫门外面却是连辆马车的影子都没瞧见溶月不禁垮了眉眼,萧姝玥不是那种奸邪之人,她既然说安排了那便不会骗自己,除非中途又被人拦下了 能拦住堂堂公主命令的人,除了皇后,还有谁 溶月心中愤怒滔天,双颊火辣辣地发烫。幸好她方才派了玉竹去将那随车的稳婆唤来,自家府里的马车应该很快就到了,只是坐着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溶月握住侯夫人的手,示意她放宽心,不用太担心,保重身子要紧。 正焦急间,远远听到了马车车轴滚动的声音传来,隐隐还夹杂着一阵铃铛细响。溶月并未多想,以为府里的马车来了,心中一喜,忙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辆古朴黝黑的马车。 溶月不由一怔,这不是萧煜的马车 果然,下一刻便瞧见萧煜从马车里走了出来,微风吹动起他鬓边的发丝,一贯的清俊恣意。他走到溶月面前,清朗开口道,“郡主,侯夫人情况紧急,就先用本王的马车吧” ------题外话------ 小煜煜男友力max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生了个小弟弟 溶月怔愣一瞬,很快回过神来,见情况紧急,便也不客气,点头沉声谢过,“那就麻烦王爷了。” 侯夫人被人小心地挪到萧煜的马车里,萧姝玥派来的宫中内侍就告辞回去复命了。 萧煜马车颇大,内里都用素白缎面包裹住,素缎上用银色丝线绣着淡淡竹纹,马车底下铺着厚厚的绒毛地毯,座椅也颇宽,刚好能容纳一人躺在上面。 萧煜见侯夫人安顿好了,朝溶月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要往后面侯府的马车去。 “王爷。”溶月下了马车,在他身后出声唤住。 萧煜顿住脚步,回头看去,眼中神色淡然明净,“阿芜,还有何事吗?” 这会周围已没有旁人,念夏和玉竹在车上伺候着侯夫人,稳婆也被叫到了车上。驾车的亦风正在检查着马车的情况,无人注意到他们。 萧煜这一声“阿芜”叫得溶月有些神思恍惚起来。自打从行宫回来之后,溶月便再没有同萧煜单独相处过了,那些行宫里二人共同经历的点滴,对她来说逐渐变得不真实起来。 萧煜依旧还是那个冷静淡然的王爷,而非行宫里那个会狡黠地笑温柔地唤她“阿芜”的萧煜。只是这一刻,行宫里的那个他似乎又回来了。 见溶月发怔,萧煜上前几步,俯下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眸,直到溶月漆黑的眼睛里被他的身影填满,这才满意地直起身子,揉了揉她的发,亲昵道,“傻阿芜,快上车吧,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后面的车里跟着。” “嗯。”溶月重重地点了点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忙转身上了车,不让萧煜看出自己的异样。 萧煜看着她慌张的模样,不由勾唇一笑,眼中的柔情快要溢了出来。 亦风正好检查完车辆朝他看来,见他这幅样子,顿时露出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亦风咂咂舌,终于确定,他们单身了十九年的王爷,这下是真的坠入情网不可自拔了。他暗自下决心,下次去如叶庵见夫人的时候,可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待几人都坐好了,亦风忙一扬马鞭,马车缓缓动了起来,侯府的马车也紧紧跟在后头。 闲王府的马车不仅大,而且底盘稳,亦风又有功夫在身,驾车的技术更是一流,侯夫人虽然觉得肚子坠涨得难受,但到底没有太颠簸,还能勉强忍受得住。 稳婆时不时查看下侯夫人的情况,渐渐有些心焦了。 “稳婆,我娘情况如何了?”溶月见她脸色不大好,忙拽她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问道。 稳婆皱了眉头一脸焦色,斟酌着开口道,“侯夫人的宫口已经开了,照这个速度下去,怕是还没到侯府就要生了。” 溶月眉头皱成了川字,沉吟一瞬,一咬牙,掀起车帘一角对着驾车的亦风吩咐道,“亦风,麻烦你速度再快点。” 亦风一回头,对上她焦灼的神色,知道里头情况不大好。忙点点头,扬起鞭子抽了抽驾车的马,马车飞速地朝着侯府驶去。 溶月退回到侯夫人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娘,你再忍一忍,很快就到了,很快了。您千万不能睡,娘,您看看我。” 侯夫人脸色一片苍白,纤细的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眉心深锁,听到溶月的呼唤,逐渐耷拉下去的眼脸又勉力张了开来。 溶月吩咐念夏和溶月轮流同娘说着话,自己焦急地挑起车窗帘子看着还有多远。 终于快到长兴街了。 溶月这才微舒了口气,恨不得长了双翅膀能立马飞回去才好。 马车在侯府面前稳稳停下。亦风一把跳下马,对着门口站着的侍卫大吼道,“侯夫人快要生了,你们赶紧去找副柔软的担架来。” 侍卫怔了怔,狐疑地打量着亦风。 溶月从车厢里探出头,眼风一扫,喝道,“还不过去!” “郡主……”一见是溶月,守门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往府里头跑去。 “念夏姐姐,你先进府,把人手和接生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溶月稳了稳心神,强自镇定地安排着。 萧煜也下了马车,从后面走了上来,安静地站在溶月身侧。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里,溶月却莫名觉得心安起来。 先前那两个侍卫很快叫人抬了担架出来。溶月不敢再耽搁,忙指挥人轻轻地将侯夫人扶到担架上躺下,让玉竹带着飞快地朝清芷院而去。 溶月也跟着跑了几步,突然想起身后的萧煜,忙放慢了步伐扭头看去。却发现萧煜在她身后跟得紧紧的,一副理当如此的神情。 溶月原本还紧绷的心突然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起来,“萧煜,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不大放心,跟着你去看看。” 溶月脚下未停,闻言只得劝道,“你先回去吧,现在府里乱成一锅粥,我没空来招待你。改日我再让哥哥带我亲自登门拜访。” “沈慕辰呢?”萧煜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依旧跟在她身侧。 “在国子监,方才已经派人去叫了。” 萧煜点点头,“好。改日记得来我王府。” “自然。”溶月见他应下,便也顾不上他了,埋头朝清芷院小跑而去。跑了一会,远远地飘来她清泠的声音,“你就自己出府吧,我不送了啊。” 溶月跑到清芷院的时候, 月跑到清芷院的时候,娘已经进了房间了,惜春,拂冬和玉竹守在门口,一脸急色,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玉竹,娘进去了么?”溶月焦急道。 玉竹点点头,“念夏姐姐和知秋也进去帮忙了。稳婆吩咐我们在外面候着。” 溶月只得焦急不安地在正厅里等待,一颗心七上八下,嘴里念念有词,“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娘和弟弟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等了一会,房间里断断续续传出了侯夫人痛苦的叫声,夹杂着稳婆焦急的鼓劲声,“侯夫人,您再使把劲,马上就好了。” 侯夫人的叫声愈发痛苦起来,像尖利的爪子不断在溶月心中抓挠,她手中攥得紧紧的,只恨不得自己能替娘受了这苦。 这时,房门开了,知秋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溶月低头一瞧,盆里的水中全是鲜血,看得人触目惊心。知秋换了盆干净的水刚要进去,溶月一把抓住她的手,眉眼中满是急色,“知秋,娘怎么样了?” 知秋呼吸顿了顿,垂下眼睛避过溶月焦急的目光。 溶月心中猛地一沉,知秋这模样,明摆着娘的情况不大好!溶月下意识地一咬唇,苍白的唇被她咬得泛起了血色,她眸中已经模糊,来不及思考,身子已经往房里冲去。 门口的惜春和拂冬忙伸手拦住她,“郡主,您不能进去。” 溶月双眸已经通红,声音哽咽道,“让我进去,我要进去陪着娘。” “郡主,夫人一定会没事的!您让知秋赶紧进去帮忙。”溶月力气太大,惜春和拂冬两个人都有些拦不住了,玉竹见状,忙上前一把抱住溶月的腰把她拉了出来。知秋端着盆闪身进了屋内。 房中侯夫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小,稳婆的声音却是愈发焦急起来,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之意。 溶月的心不住地往下沉,脸色煞白,身体已经开始有些摇摇欲坠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门外却突然冲进来一个人,裹着劲风而来,身上带着旷野凌冽的气息。 溶月一怔,便听得那人在耳边沉声大喝,“诗韵,我回来了!” “爹!”溶月揉了揉朦胧的眼眶,待看清楚面前之人时,忍不住大叫出声。 定远侯回过头,看到溶月,面上胡子拉碴一片憔悴,眼中却是闪烁着灼灼的神色,“阿芜,你娘怎么样了?” 溶月的眸子霎时黯淡了几分。 定远侯见状,眉心一蹙,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把将里间的门推了开来不由分说闯了进去。 “侯爷!”门口的丫鬟拦不住,眼睁睁地看他进去了,顿时一阵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出来。 溶月心下着急,也想跟着进去。 玉竹却死活拦住了她,见她坚持的模样,玉竹狠狠心捡了重话来说,“郡主,侯爷已经进去了,您再进去就是添乱了!” 溶月双眸通红,脑中一片空白,只听得定远侯的声音在房中响起,“诗韵,是我,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她觉得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眼前逐渐模糊起来,这时,一道响亮的哭声划破房中沉闷的气氛。溶月浑身一激灵,清醒了过来,忙急急朝房门处望去。 果然下一刻便听到稳婆喜气洋洋的声音传了出来,“生了生了,恭喜侯爷,恭喜夫人,生了个小少爷!” 真的是个弟弟! 溶月心里的大石头刚要落地,突然想起什么,心中一慌,忙大声问道,“娘,我娘呢?娘您没事吧?!” 回答她的是定远侯沉稳的声音,“阿芜,不用担心,你娘没事,她只是有些脱力,虚弱地说不出话来了。” 溶月这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心里的弦这么一松,顿时觉得腿脚一软,再也站立不住就要往地上倒去。 玉竹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扶住她,便从旁侧伸来一只修长的大手,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际,紧接着,溶月听到萧煜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扶你先坐下来吧。” 溶月愕然抬眼,惊诧出声道,“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萧煜带了温软的笑意看向怀中的溶月,在她耳边低低道,“我出了门还是觉得不大放心,刚想折返回来,正好瞧见侯爷在府门口下马,便同他一道赶过来了。”他的声音清澈如同三月拂面的细雨,渐渐浇熄了溶月心底的焦躁和不安。 “阿芜!”定远侯打开房门便瞧见这样一副场景,不由愣了愣。 溶月回过神来,脸一红,慌忙退出了萧煜的怀中,对着定远侯结结巴巴道,“爹……娘……还好吧吧。” “她没什么大碍,丫鬟在帮她清理,很快便好了。”定远侯回道,眼神却是狐疑地在溶月和萧煜身上转了个圈,这才转向萧煜作了一揖道,“见过王爷,不知……王爷为何会在府中?”方才事情紧急,他也没来得及问。 收到萧煜递来的眼神,溶月只得硬着头皮又道,“爹,此事说来话长,娘和我本来在宫中参加大皇子的封王庆典,娘突然要生了,正好在宫门外碰到了王爷,便借了他的马车将娘送了回来。” 定远侯越听越糊涂起来,但眼下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反正不管怎么说王爷帮了自己的妻女是事实,忙诚心实意地冲他一抱拳,“大恩不言谢,王爷的这份恩情本侯记下了,日后王爷有用得着本侯的地方,王爷尽管吩咐。” 管吩咐。” 萧煜浅浅一笑,“侯爷客气了,你我两家说来也是世交,举手之劳侯爷不用放在心上。”他顿了顿,“本王还未恭喜侯爷喜得贵子呢。” 定远侯一听,面上显出些憨厚的笑意来,身上的杀伐果决之气早已散去,眉角眼梢都只留下了为人父的喜悦来。 溶月眼睛一亮,忙雀跃道,“爹,我要进去看看小弟弟。” “阿芜!”定远侯睨她一眼,示意地看向萧煜。言下之意是,人家王爷还在呢,你怎么就客人丢下自己就跑了。 溶月会意,轻轻咳了咳掩下面上的尴尬。说实话,她方才还真没把萧煜当客人了。心中的窘迫一闪而过,再抬眼时,面上已恢复一片澄澈。 刚要说话,萧煜已开口道,“既然侯夫人无恙,本王也就放心了。侯爷刚回京,定然还有很多事要忙,本王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访。” 定远侯一抱拳,“王爷客气了,该是本侯上门道谢才是。” 萧煜倒也不推辞,爽朗一笑,“那本王便恭候侯爷大驾光临了。”说着,转身负手朝门外走去。 定远侯犹疑了一下,出声道,“阿芜,你去送送王爷吧。”本来让阿芜送他,有些于理不合,只是诗韵这里自己走不开,辰儿又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门口便转进一道浅碧色的身影,原来是沈慕辰从国子监急急赶回来了。“阿芜,娘怎么样了?” 他话音一落,便看到厅中的定远侯和萧煜,不由一怔。“爹!您回来了?!”目光转向一旁准备出门的萧煜,“王爷也在这里?” 定远侯欣慰地看着眼前丰姿卓然的长子,开口道,“辰儿,你娘没事,生了个小弟弟。” 沈慕辰闻言面露狂喜之色,他方才本就跑得急,突然一口气没喘上来,难受地咳了几声这才道,“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你先跟阿芜送王爷出府吧。”定远侯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吩咐道。 沈慕辰应下,三人便出了门。 送完萧煜回来的路上,沈慕辰从溶月口中知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怒火中烧。“他们怎么敢!” 溶月低垂了眉眼,叹口气道,“哥哥,等此番事了,我还有些事想同你商量商量。” 见溶月郑重其事的模样,沈慕辰眸色一深,也郑重应了下来。 两人回到清芷院时,房中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虽然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但已比方才好了许多。 溶月和沈慕辰进了房间,在侯夫人的床榻边坐了下来。 “娘,您方才可吓死阿芜了。”溶月红着眼眶道。 侯夫人虚弱地笑笑,“好阿芜,方才多亏了你临危不乱,不然娘也不知道能不能……” “娘!不许胡说!”溶月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嘟了嘴道。 “好,娘不说了。”侯夫人柔声应下,望着面前的一双儿女和俊朗夫君,笑得一脸幸福。 “娘,小弟弟呢?给阿芜瞧瞧。”溶月好奇道。 一旁立着的奶娘闻言,忙将手中的婴儿小心递了过来。奶娘也是早就找好了的,都是些身家清白奶水充足的女子。 溶月瞧见奶娘手中肉嘟嘟还未长开的婴儿,一时间有些惶恐,竟不敢伸手去接,只得求救似的看向侯夫人,“娘,我怕我抱不好弟弟。” 侯夫人冲着她鼓励的笑笑。 奶娘也柔柔道,“郡主不用怕,您就这样两手轻轻托住小公子就好了。”说着,给溶月示范了一遍。 溶月这才壮了胆子,小心地接过奶娘手中的婴儿。 也不知是不是血脉相连,那小婴孩到了溶月手中竟然睁开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瞧着她,一边还咧嘴笑了开来。 溶月心中漫上一种奇异的感觉,眼前这个小小的生命,以后也会长大,会开口叫自己姐姐,会撒腿满地跑。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前世那个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便惨死在自己腹中的孩子,眉眼不由一黯。 “阿芜,怎么啦?”瞧见她突然黯淡下去的面色,沈慕辰不解道。 溶月摇摇头,重新挂上灿烂的笑容,“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罢了,我们一家人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团聚在一起了。哥,你要不要抱抱?”沈慕辰点点头,小心地接了过去。 溶月心中长舒一口气,前世的事早已是过眼云烟了,想来那孩子也是同自己没有缘分,还是好好把握当下才是最要紧的。 她敛下心思,正开心地逗着小弟弟时,突然见到云苓在门口探出了半个脑袋。 云苓并未同她入宫,这会应该在梨落院才是,怎么来这里了?难道是听说娘生了个小弟弟过来瞧瞧的? 溶月狐疑起身走到门外,“云苓,怎么了?” 云苓眼神亮晶晶的,欣喜道,“郡主,奴婢听说夫人生了个小公子是不是?” 溶月点点头,笑道,“你要进去瞧瞧吗?” 云苓犹疑了一下,“奴婢现在就不瞧了,郡主,您去看看四姑娘吗?现在府里都传遍了……” 沈滢玉?她不是在宫里么?溶月纳闷,“她怎么了?” 云苓咬了咬唇,“听人说……四姑娘似乎魔怔了……” ------题外话------ 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就觉得女人特别惨,姨妈,还要跟侯夫人一样痛苦地生孩子……码这一张简直是身临其境,肚子一边抽搐一边码……所以只得了5000字,说好的虐渣等着明天吧→→ PS:替小弟弟征名,虽然夭夭想了一个,但保不准大家有更好的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令人心惊的真相 魔怔了? 溶月闻言不由一愣,方才在宫里头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魔怔了? 溶月拧了秀眉望向云苓,满脸狐疑道,“云苓,她好好的怎么会魔怔的?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仔细说说。” 云苓微眯了眼睛仔细想了想,“详细情况奴婢也不大清楚,是老夫人院里的琼儿偷偷过来告诉我的,说那边府里的人来报说四姑娘从宫里回来就疯了,老夫人正准备过去看呢。” 溶月愈发困惑起来,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说疯就疯呢,她想了想,吩咐云苓先回去梨落院再探听探听消息,自己则转身进了侯夫人房里。 “阿芜,怎么了?”侯夫人见溶月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从门外进来,开口问道。“方才是云苓吗?” 溶月迟疑了一瞬,点点头,“刚刚云苓来报说,四姐姐从宫里回来,似乎是魔怔了……” “什么?!”几人闻言都是一惊。 “四妹妹不过去了趟宫里,怎么会魔怔了的?”沈慕辰想了一会,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溶月摇摇头,“详细情况云苓也不知道,听说祖母赶着去那边瞧瞧情况了。” 侯夫人沉吟片刻,看向定远侯,“司黎,要不你也过去老夫人那里瞧瞧吧。你回了府里,怎么着也该过去给她请个安的。” 定远侯赞同地点了点头,“那我去看看就回。” 侯夫人又看向溶月,面色虽然仍有些苍白,但眼中的神采已恢复了过来,“阿芜,你也跟着你爹爹去吧。” “那娘您……”溶月有些犹豫,她虽然很想搞清楚沈滢玉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娘刚刚生产完,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她又不大放心离开。 “我留在这里陪娘好了,阿芜,你去看看,看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沈慕辰接过话头,冲她温和地笑笑。 “也好。”溶月这才安下心来点头应下。 瞧见她草木皆兵的样子,侯夫人不由柔柔笑开来,对着定远侯打趣着溶月道,“司黎,你不知道。我这一怀孕啊,倒被阿芜这个小丫头管得死死的了。这也不许那也不准的,简直把我当成一个易碎品了。” 定远侯赞许地摸了摸溶月的头,“阿芜做得不错,愈发懂事了。诗韵你怀孕时是该谨慎些,咱府里头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难保不会有些人见不得咱们好。” 侯夫人一听哭笑不得,“好啊,你这一回来,感情阿芜都有了靠山了。” 溶月狡黠一笑,拉了定远侯的手站了起来,“娘,那我和爹爹就先过去看看了,您好好休息。” 溶月和定远侯出了房间,玉竹在后头远远地跟着,给他们留出些空间来。 定远侯看着身侧的溶月,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阿芜又长高了。” 溶月转头露齿一笑,“那有没有长漂亮啊?”说着,还调皮地冲定远侯眨了眨眼睛。 定远侯显示一怔,很快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啊,还以为你长大了呢,原来还是小时候那么皮啊。” 溶月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阿芜在爹爹面前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个孩子啊。” 定远侯闻言生出些感慨来,本以为自己同阿芜聚少离多,她又年纪这么小,回来定是要同自己疏远了去的,没想到她还是待自己一如从前,只可惜自己在她成长中都没能怎么陪伴他。想到这,不由微微叹了口气。 溶月看着他面色的变化,隐隐也猜到了一些,眼波转了转,笑问道,“爹,您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 定远侯眼中神色暗了暗,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可奈何,“最多也不过十天吧,如今边境不大太平,爹不能离开军中太久了。” “爹。我听说,您此次回京惹得皇上不快了?”溶月小心觑着定远侯的脸色,想了想问道。 定远侯唇边笑意一僵,凝重地看向溶月,“谁同你说的?” 溶月撇撇嘴,“皇后娘娘身边的内侍说的。” “皇后?”定远侯眸中深色更重,“她身边的内侍怎么会同你讲这些?” 溶月便把那日苗海来传懿旨的情形同定远侯讲了一遍。 定远侯听完,脸色有些沉重起来。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居然威胁诗韵?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她还抓着不放又有何意义? 溶月没有错过定远侯脸上任何细微表情的变化,想起心中隐隐浮上来的那个打算,斟酌着试探道,“爹爹,您什么时候能回京啊?” 定远侯回过神来,收起脸上不郁的神色,冲着她笑笑,“爹爹这不是回来了么?” 溶月摇摇头,认真道,“阿芜不是说这种回京,阿芜是问,您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去凉州了?” 看着溶月灼灼发亮的眼神,定远侯哑了口,斟酌了半天才道,“阿芜,现在边境还需要爹爹,等到日后边境太平了,爹爹就会回来了……” 溶月眼中的神色黯淡了下去,绞了绞袖口的衣料,喃喃道,“难道军中就非爹爹不可了吗?”她抬起头来仰视着定远侯,“爹爹在军中威望如此之大,难道就没想过会惹得皇上猜忌吗?”溶月心中暗暗盘算着,爹爹一向是个光明磊落的性子,他自己是决计不会想到功高盖主之上的,更加不会懂得主动避讳。哥哥那边因是男子,反而不好多加劝说,为今之计,只能自己直接点破这一层厉害 己直接点破这一层厉害关系了。若真追究起来,大不了找个童言无忌的借口好了。 溶月主意打定,便直接问出了方才那句话。 定远侯心里一咯噔,停下脚步震惊地看着溶月,“阿芜,方才那话是谁教你说的?” 溶月坦坦荡荡回望过去,眼中一片澄净,“没有人教我,爹爹,阿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功高盖主这个词是何意,阿芜已经从史书里知道得够多了。” 定远侯瞧着溶月淡然镇定的神色,心底的讶异之情更甚了,原来不经意间,他的小阿芜真的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了。他没想到有一天,以前那个哭着闹着让他背她玩耍的小姑娘有一天会站在他面前冷静地同自己谈着功高盖主的问题。 他叹一口气,自己到底错过了阿芜成长中的多少瞬间? “阿芜。”他艰难开口道,“此事不是爹说想退就能退的。现在西北军中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接替爹,若爹离开了,西北军中无将领,赤狄国很可能会趁虚而入,到时候爹爹可就是大齐的罪人了。”他顿了顿,“爹爹跟你说这些,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明白,这军中的官职,我迟早有一天会辞去的,但不是现在,你懂么阿芜?” 溶月点点头,既然爹觉得现在不是合适的退隐的时机,但自己便再等等,索性离前世爹爹被污叛国发生的时间还有好几年,足够自己仔细筹谋了。 这么一想,便灿然一笑,“我知道了爹,我也是担心您。既然您心中已经有了主意,阿芜就不多说了。” 定远侯慈爱地回以一笑。 “对了爹。祖母这个时候一定已经到四姐姐那里了,我们直接过去吧。”溶月建议道。 定远侯一听有理,便应了下来。 远远地还未到沈滢玉住的弄玉院,溶月便察觉出一些不寻常的气氛来。方圆几里内连个丫鬟婆子的影子也未瞧见,溶月和定远侯对视了一两眼,存了个心眼。 渐渐走得近了,便发现了些端倪,前边弄玉院门口黑压压围了一圈人。溶月和定远侯还未靠近,便听见人群里头传来一个苍老而喑哑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愤然,“都给我散了!谁敢再围在这里,以家法处置!” 围观的人群一听,“哄”的一声散了开来,有莽莽撞撞跑到溶月和定远侯面前的,愣了愣了,慌忙行了个礼,又急急地跑走了。 定远侯脸色沉了沉,走上前去,果然看到老夫人面色铁青地站在院子中央,旁边还是乌泱泱地围了二房三房两家子人。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老夫人脸色一沉,以为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声音冷得似结了冰一般,“没听见我的话么!还不滚下去! “母亲好大的脾气,是谁惹您生气了?”定远侯沉然的声音在空中蓦然响起,落在众人耳朵里不由一惊,纷纷转了身看来。 “大哥!”二老爷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他倒是听说了大哥最近会回京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老夫人见是沈司黎,面色僵了僵,眼中也满是诧异之情,她略带了些不自在道,“老大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诗韵快分娩了,所以儿子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嗯。”老夫人沉着脸应一声,“听老二家的说她在宫里头发作了,闹着要回来生,生出来了吗?” 溶月心中连连冷笑,娘方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到了老夫人这里,非但不关心一下娘的身子如何,反而还埋怨其她不该坚持回府生孩子来了?想到这,眼神不由冷了下来。 定远侯一听,自然也不快起来,语气微凉,言简意赅道,“生了。” 老夫人瞟他一眼,语气中带了些不耐烦,“男孩儿女孩儿?” “祖母,娘亲生了个小弟弟!”溶月突然插话道,眼眸晶亮,一脸喜色地盯着老夫人。 老夫人面上表情又是微微一僵,说出的话中情绪莫测,“老大,你倒是个有福气的。” 这话什么意思?爹是个有福气的,那谁是个没福气的?三老爷? 溶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在场的人,居然发现没见着三夫人,三老爷脸色铁青地站在人群中,耷拉着眼帘。 二夫人方才一听溶月说侯夫人生了个男孩儿,手下一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可真是命大,为什么不直接一尸两命死了算了?!想到如今二房越发艰难的处境,眼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阴翳。 定远侯淡淡笑了笑,没有接老夫人的话头,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假意好奇道,“我方才去母亲院里请安,母亲院子里的人说您来四姑娘这里的,儿子便过来了。”他微顿了顿,“怎的大家都聚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么?” 老夫人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重重哼一声,刚想说话,院中沈滢玉的房门突然被拉开,从里头跑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来,嘴里神神叨叨念念有词,“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她跑到院中,瞧见院子里乌压压的这么一大帮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尖叫一声,朝院子的角落跑去,蹲在树下捂着耳朵,浑身瑟瑟发抖。 身后紧接着追出了一脸急色的三夫人,“玉儿,你去哪里?是娘啊,娘不会害你的。” 溶月吃惊地盯着那个浑身狼狈不堪的身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跑出来的那人,是一贯傲气十足注重仪 十足注重仪表的沈滢玉?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院子里的人都是闻讯赶来的,还不曾见过沈滢玉的样子,现在一瞧,顿时都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四姑娘好好的,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三夫人小心翼翼地挪到沈滢玉面前,放柔了嗓音道,“玉儿,是娘,你不要怕,我们回房去好不好?” 沈滢玉的神色有片刻的怔忡,她愣愣地盯着三夫人看了一会,眼中浮现出迷茫的水汽,嘴里呢喃道,“娘……玉儿……” “对,是娘啊……”三夫人的声音愈发轻柔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唯恐又吓跑了眼前迷惘的沈滢玉。 沈滢玉犹疑了一会,刚想缓缓伸出手去,眼神落到三夫人指甲上涂的鲜红丹蔻上,突然又是一声尖叫,跳起来就往院门处跑,嘴里不住地大叫着,“血啊!好多血啊!死人了死人了!” 她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着,似乎身后有什么厉鬼在追她一般。一眨眼功夫,就跑到了人群的前面。沈滢玉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大帮子看怪物一眼盯着她的人,不由一瑟缩,身子一扭拐了个弯就想外跑,不想正好撞上了在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老夫人。 老夫人一时不查,被撞了个踉跄,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沈滢玉压根没注意到自己撞了人,“哇哇哇”叫着又往外面跑去。 老夫人被气得够呛,一口气没喘上来连连咳嗽了几声,翠绮忙上前替她顺着气。老妇人好不容易缓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喝道,“来人啊,给我绑住她!” 院子里方才看热闹的人早已被老夫人遣了个精光,这会她命令一下,压根就没有人听见,自然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老夫人面色红一阵白一阵像开了染坊似的,嘴里气得直嚷嚷,“反了反了,这帮奴才真是反了。” 二老爷上前劝道,“娘,您消消气。”一边递了个颜色给二夫人,“还不过去找人将四姑娘请回房中。” 二夫人撇一撇嘴,扭着身子慢吞吞去了。若是可以,她真想看三房再多出出丑,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会说疯就疯了呢,也不知是不是撞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侯夫人被人撞得差点难产,四姑娘又变成了这个样子,得亏了今天的庆典云儿没去,不然还不知道这火会蔓延到谁的身上呢。 她一边走一边仍是狐疑,她那会送走了侯夫人和沈溶月,正在宴会上同其他夫人聊得高兴,突然见又个宫女慌慌张张的跑来找老三家的,说是四姑娘出事了,已经被人给送回府里去了,这才跟着急急忙忙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二夫人这边慢吞吞地去找粗使婆子了,院子里的沈滢玉正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二老爷站在了院门口把住了出口,沈滢玉看着他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上前,只得在园子里跑着转圈圈,身后跟着气喘吁吁泪眼婆娑的三夫人。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好好的女儿到底糟了什么孽变成这个样子了。早知道,今天就不去参加那什么劳什子庆典了。她一边抹着泪,一边大口喘着气,腿上像挂了千斤的重量,怎么拖也拖不动了,终于累瘫在地上。 身后的侍女忙气喘吁吁跑上来搀扶起她。 老夫人瞧着这一锅乱糟糟的景象,气得愈发脸色铁青起来,苍白的唇不住地打着哆嗦,指着乱跑乱叫的沈滢玉一句话没骂出口,反倒没提上气来,吱吱呀呀了半天。还是翠绮和碧锦顺了半天气才缓过神来。 定远侯眼色一沉,溶月只觉得身旁一阵风闪过,知道是爹出手了。果然下一刻,定远侯闪到沈滢玉身后,在她脖子后飞快地一记手刀,沈滢玉的身子便软软地倒了下来,耳边哇哇乱叫的声音终于消停了。 定远侯忙伸出手接住,看向不远处的三夫人,示意她上前来接过沈滢玉。 三夫人托着沉重的身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上前去,突然想起什么,转头在人群中一搜索,眼神恨恨地钉在了三老爷身上,眼中有着遏制不住的怒气和失望。 三老爷身子一头,低着头走了出去,漠然地从定远侯手中接过沈滢玉,抱着她进了房间。 老夫人狠狠地盯着她们看了一会,怒气冲冲道,“叫丫鬟看好四丫头别让她再跑出来了。老三和老三家的,你们安顿好四丫头之后来荣喜堂!” 说着,转头又看一眼其他人,“你们也跟我来!” 一行人一路沉默到了荣喜堂,沈汐云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也赶来了。老夫人定定看她一眼,又转过头什么也没说进了正厅。 今日虽然国子监照常授课,但三少爷沈慕杰是个贪玩的,自然也去了宫中赴宴了,五少爷被他拖着也一同去了。在宫里听到沈滢玉出事之后,都跟着赶了回来,这会混在人群中,大气也不敢出。 老夫人在翠绮和碧锦的搀扶下在上首的楠木交椅上落了座,目光冷冰冰地扫一眼底下站着的人,声音中含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你们谁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怎么回事!四丫头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入了趟宫就变成这样了!” 她眼风一扫,目光落在三夫人面上,“老三家的,你说,你自己的姑娘怎么都看不好!” 三夫人眼眶通红,闻言心中一委屈,哽咽着道,“母亲,儿媳也不知道啊。儿媳当时正在同其他夫人说着话,不知 着话,不知道玉儿什么时候退了席出去了。后来就有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跑来,说玉儿魔怔了,已经被人送回府里来了,儿媳急急忙忙一赶回来,便瞧见玉儿被几个内侍压着站在院子里。儿媳还没来得急问话,那几个内侍便急匆匆地离开了,说是急着赶回去复命。儿媳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夫人眼底疑云一片,眼神转向二夫人,“老二家的,你知道些什么吗?” 二夫人摇摇头,“儿媳知道的同三弟妹知道的差不多,当时我是同她在一起的。” 老夫人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目光在众人面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溶月身上,“七丫头,这宫宴你也去了,可知道什么内情吗?” 溶月抬起头与她对视着,眼中一片坦荡静若明渊,“母亲在宫宴上被人害得摔了一跤,肚子有些发作了,溶月便急急送了娘亲回了府,并不知道后来四姐姐身上发生了何事。” 老夫人气得手在桌上一拍,“这么多人在宫里,难道就没一个知情的人么?!” 底下人噤若寒蝉,只有三夫人的抽泣声时不时地响起。 老夫人疲惫地闭了眼睛,揉一揉太阳穴,缓缓睁眼看向定远侯,眼中有一抹一闪而逝的精光,“老大,你明日要入宫面圣吧。” 定远侯沉然点了点头。 溶月心中冷哼一声,老夫人这是又打上爹的主意了! 果不其然下一句就听到老夫人说道,“既然如此,你明日进宫之时便问问皇上,看四丫头到底撞见了什么,怎的变成了这幅模样?” 定远侯眼中神色波动了继续,迟疑了一瞬才点头应下。 老夫人见他答应了,微微定了定心,疲惫地舒一口气,“好了,都退下吧,被这么一闹,我也乏了。老三家的,你回去好好看着四丫头,再赶紧请个大夫来看看,看到底是什么毛病。” 三夫人抽抽搭搭地应了,面上一片愁云。 老夫人脸上神色愈发不郁起来,刚想挥手叫大家退下,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定远侯,“对了,老大,你回头把小孙子抱过来我瞧瞧。”说着,装模作样地捶了捶腰,示意大家退下了,便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内室。 溶月眼底冷气森森,从头到尾,老夫人就没有提过娘,连一句客套的关心话也没有,这个沈家,她是越待越寒心了。 出了门走远了些,不由出声抱怨,“爹,我觉得祖母也做得也太过了一些,娘辛辛苦苦生了小弟弟出来,她居然连半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别说是娘了,换了我都觉得有些心寒了。” 定远侯自然也有这样的感觉,刚出门时脸色较来时冷厉了不少,方才走了好一会,他的表情才渐渐缓和过来。 听得溶月这么说,他长叹一口气,只叮嘱道,“阿芜,爹知道你为娘抱不平,只是待会在娘面前,这些糟心的事就不要跟她提了,免得她听了心情不好。” “阿芜明白。”溶月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蓦然萌生出一个想法来,她们现在虽然同老夫人二房三房没有住在一个府里头,但到底很多事情上是分不开的,若要彻底断开了去,便只有分家这一条路可走。只有分了家,才能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不受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掣肘,只是不知道爹心里有没有萌生过这个想法? 溶月想了想,瞧见爹眉头紧锁的样子,还是没把方才的想法说出来。最近爹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等过了这段时候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同他提一提吧。 两人还未走到清芷院,远远地听到后头有人在叫溶月。 溶月转头一看,是云苓,便停下脚步等着她。 云苓疾步走到溶月面前,对着定远侯行了个礼,看向溶月道,“郡主,方才守门的侍卫来报说,清和郡主在外头求见。” 明曦?她怎么来了?难不成她知道一些沈滢玉魔怔的内情?想到这里,不由心思一动,看向定远侯。 定远侯虽然奇怪溶月什么时候认识的清和郡主,眼下也不是深究的时候,挥一挥手道,“阿芜,你先去吧,等招待好了清和郡主再去清芷院吧。” “那爹帮我同娘说一声。”溶月便同定远侯在此分了手,一边往前头走去。 因着萧明曦身份尊贵,已有人将她迎到了前院待客的大厅候着。 萧明曦却并未在椅子上坐下,只在厅中焦躁地转着圈,伺候她的侍女一脸担忧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见溶月过来了,萧明曦眼神一亮,忙迎了上来。 “明曦,你怎么过来了?宫中的宴会散了吗?”溶月好奇道。 萧明曦点点头,关切道,“侯夫人怎么样了?生了吗?” “生了个小弟弟,我娘身体也没什么大碍。” 萧明曦舒一口气,“那就好,恭喜你了!”说完,又满眼歉意地看向溶月,“我答应了你要照看好侯夫人的,可是居然出了这样的事,要是侯夫人出了什么意外,我可真是要愧疚死了……” 溶月正色道,“明曦,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我不相信我娘这事是巧合,既然是人为,就必定防不胜防,就算是我在场估计也做不了什么,所以你就不要自责了。”说起来,娘这事还真的好好感谢感谢萧煜才行,若不是他出手,娘现在……溶月都不敢想下去了。 好在萧明曦也不是那等扭捏之人,听得溶月这么 得溶月这么一安慰,心中放宽了不少。顿了顿,又道,“我今日急着来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什么事?”溶月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是你四姐姐的事。”萧明曦四下看了看,“方便去你房间里说么?” 溶月忙点点头,“当然了,跟我来吧。” 两人急匆匆赶到了梨落院,溶月吩咐玉竹和云苓在外头守着,这才关上门,同萧明曦坐了下来。 “我四姐姐那里,到底怎么回事?”溶月皱了眉头狐疑道。 “你见到她了吗?” 溶月点点头。 “我也见到了。”萧明曦一抖索,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是在凌波殿前见到的。” “凌波殿?”溶月想了想,恍然道,“是那个宫女准备带我去换衣服的宫殿?” “是。”萧明曦抬头看着溶月,“溶月,我记得我去找你的时候,你身上的衣服没有换,你没有进那座宫殿是不是?” 溶月摇摇头,这点她并没有什么好隐瞒萧明曦,便如实道,“我走到宫殿门口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借口要出恭将那宫女给甩开了,正往回走时便碰到了你。” 萧明曦微舒一口气,似乎有些后怕地抚了抚胸口,“幸好你警醒,否则遭殃的可就是你了!” 溶月越听越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明曦急急喝了一口茶水,缓缓道,“这事,还得从你同侯夫人走了之后说起。你走了之后,我又回到了宫宴上,正百无聊赖之际,突然发现沈滢玉从外头回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我这才想起侯夫人跌倒时,沈滢玉似乎不在殿内,她回来后一直看着角落处燃着的香,似乎在计算着时辰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又起身悄悄溜出了秋水殿。” 萧明曦缓了口气,接着道,“我心下好奇,也起身悄悄跟了过去,瞧见沈滢玉行进的方向似乎是朝凌波殿去的。当时我还纳闷,她身上的衣服又不用换,去凌波殿做什么?我怕她发觉,不敢跟着太紧,远远地见她进了凌波殿,这才闪身从树丛里出来了。正准备跟上,便看见另一条道上急急走来两个人,一人是太医院的太医,手里提着个药箱,另一人是个宫女模样的女子,我当时瞧着面熟,只是一时没想起来。那宫女冲着我匆匆行了个礼,带着那太医急急忙忙也往凌波殿去了。” 她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喉咙,又继续道,“我见她们一个两个都往凌波殿去了,愈发好奇起来,便也跟了上去。还未走近,便听到殿内传来一声尖利而恐怖的叫声,我隔了有些距离,都觉得耳膜快被刺破了。” “是我四姐姐叫的?”溶月心中的猜想开始渐渐拼凑起来,不由有些心惊。 “是。”萧明曦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当时虽然有些害怕,但到底好奇心占了上风,咬咬牙又走近了些。这时,只见先前我见到的那个宫女也面色惨白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像是见到了鬼一般,身后跟着的那个太医更是两股战战,走路都走不稳了。我见他们这样,愈发奇怪起来,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头跑进了殿里想看个究竟。” 她讲到这里,突然停住了,眼中浮现出一丝惊恐来。 溶月见她这样,心中也浮上一丝诡异的感觉,大白天的竟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萧明曦闭了闭眼调节了一下情绪,这才又缓缓开了口,“我一进殿里,便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那味道中带了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另一种粘稠的腥气,隐隐还夹杂了一些异香。偏殿的门是开的,我在原地愣了愣,转了身子朝偏殿里头看去,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萧明曦大睁了眼睛,声音变得颤抖起来,“我看到了满床的血,通红通红的,生生的刺痛了我的眼睛!我不敢再看,赶紧跑出了殿外。” 溶月不由大吃一惊,难道是……? 萧明曦吞了吞口水,努力平复了一下波动的情绪,面色这才渐渐恢复正常。“这边的动静自然有人听到了,很快便有人陆陆续续赶了过来,最后连皇上和皇后也惊动了。我不敢声张,只躲在一旁悄悄看着。当时沈滢玉已经被人制住了,目光空洞地跌坐在地上,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后面进去的那宫女也是一脸恐惧瘫软在地,我看着她突然想起她是谁了……” “是谁?”溶月急急问道。 “是颜贵人身边的宫女!” 颜贵人!溶月脑中的片段飞快闪过,灵光一闪,所有线索串成了一条线,她凤目圆睁,差点惊呼出声。萧梓琛原本是想设计她,难道最后…… 萧明曦正低着头回忆着,没有注意到她神情的异样。只咂砸唇接着道,“后来皇上和皇后也进去看了,出来的时候,皇上身上的散发出的冷气,我觉得快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冻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怒气滔天的模样,而且这还是他强自压抑了怒气的。一旁皇后的脸色,也是很不好看。” “皇上当即下令封锁了凌波殿,又让羽林军把所有无关人等都清理走了,我怕被人发现,趁乱赶紧偷偷溜了,出了宫便往你这里来了。这件事实在是太奇怪了,也不知那凌波殿里有什么东西。”她长长地舒一口气,“还好你早早地出了宫,侯夫人也没事,我就放心了。” 溶月看着她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担心的模样,心中一 样,心中一道暖流划过,虽然她现在不能对萧明曦言明自己的猜想,但相信过不了几天,宫中的留言就会四处飞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秘密是瞒得住的。过不了几天,我估计我们就能知道我们想要的答案了。”溶月看向窗外,目光悠长,神情淡然而宁静,看得萧明曦有些奇怪起来,溶月明明比自己还小两岁,有时候处事不惊的态度,还真让自己佩服不已。 果然没过几天,宫里头开始起了风言风语。 虽然皇上采取了雷霆手腕,将当时出现在凌波殿的人通通以服侍不力的名目给处死了,然而到底有一两个漏网之鱼。皇上越是这样做,他们便越是害怕,人一害怕,心里的秘密就兜不住了。 宫中流传了好几个版本,有说五皇子和颜贵人偷偷私会被发现的,有说五皇子酒后失德玷污了颜贵人的……流言到最后是愈传愈传烈,逼得皇上又连连斩杀了几个私底下谈论的宫女内侍才又压下去一些。 宫里头传得这么厉害,宫外面自然也不会风平浪静,大家纷纷暗自揣测着事情的真相。而有一人,已经猜到了真相是什么。 溶月坐在窗边双手托腮,心中有些烦闷。那日萧明曦走后,她将事情的经过梳理了一番,很快便搞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毫无疑问,这件事一开始是针对她的。萧梓琰在凌波殿中点了媚香,本想引她进去,让她先被香熏得昏迷了。然后萧梓琛再算着时辰进入,到时候自己迷香虽解,媚香却起。这个时候沈滢玉再掐着点进去,正好撞破自己和萧梓琛的“奸情”,引得众人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自己与萧梓琛有了肌肤之亲,便不得不嫁他了。 他们的如意算盘的确打得好。萧梓琛之所以喝那么多久,就是为了将责任推到醉酒之上,一时喝醉行了糊涂事,总比蓄意策划要好得多。至于沈滢玉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大可以说是担心自己才去看看的。 只是不知为何,颜贵人在路上同自己分手后阴差阳错地也进了凌波殿,身边的宫女又去请太医了,她一进殿便昏迷了。而萧梓琛喝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怕是错把颜贵人当成了自己。颜贵人怀着身子还行这么剧烈的“运动”,到最后只怕胎儿没保住,不然也不会出那么多的血,也不知道她人怎么样了。 而沈滢玉丝毫没有准备,乍一见得满屋子的血色,又瞧见床上的人居然是颜贵人,突然被吓疯了也是有可能的。也多亏她疯得及时,不然就凭她撞见了这种宫闱丑事,能不能活着出宫还是个问号。 溶月心中说不出是怎样的感觉,思绪繁杂看向窗外的景致,心里慨然万分,不知道这事最后会如何收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第一次 几天后,宫里头传来消息,颜贵人最终还是死了。 一尸两命。 一同传出宫外的,还有皇上亲下的圣旨。 五皇子萧梓琛,不知检点,德行有失,冲撞圣上。今从皇室族谱中除名,贬为庶人,流放益州。 颜贵人和五皇子的事,数宫闱丑事,乃是禁忌,不管在宫里头如何留言满天飞了去,总归不会闹出宫外,不然,皇室的脸面何在? 所以这道圣旨一下,上至不知情的王公大臣,下至黎民百姓,都是一片哗然。 纵观大齐历史,被废黜皇子身份贬为庶人的,大抵也只有五皇子这一位了。 以往五皇子虽然也不受宠,做的事又不怎么靠谱,但到底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再气再恨,也不过是面子上罚一下,闹得狠了,顶多也不过将五皇子禁足几个月。 益州那是什么地方,西南蛮荒之地,寸草不生,一个被废黜的皇子,被流放到那种地方,不死也得残了。或者运气差一点的,也许在路上遇到什么天灾**就死了。 所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皇上此举,实际上就等于给五皇子判了死刑。至于五皇子到底做了何事惹得皇上如此勃然大怒,这个中的原因足够大家揣摩好一阵了。 五皇子离开京城时走得悄无声息,没给京中这潭静水造成任何的涟漪,日子依旧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下去,并未因他的离开而有任何的变化。 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京中的贵女们都松了口气,不用再担心莫名其妙便被五皇子调戏上了。 最初得知了这两个消息时,溶月好一阵唏嘘,尔后想想便释然了。若五皇子不起害她之心,最后便不会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归根结底此时还是他自己造的孽。 只是颜贵人。 溶月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颜贵人同她分手之后为何会去凌波殿?她身边的那个宫女又为何会留她独自一人在殿内自己去请太医? 一个个谜团还缠绕在心里,剪不断理还乱。想了好几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丢了开来。不管怎么说,颜贵人已经死了,知晓这其中内情的人估计也已经见阎王去了,而那些秘密只怕会永远地埋藏在时光的尘埃里再也见不了天日。 溶月收回思绪,用银勺搅了搅面前青瓷玉碗中快要凉透的红豆小米粥,勺子和碗沿碰撞发出“叮咛”一声清脆的声响。 “郡主,这粥都凉了。奴婢给您去换一碗吧。”云苓从外头挑了帘子进来,看一眼溶月眼前的小米粥,皱着小脸道。 “不用换了,撤下去吧。”溶月懒洋洋道。 “郡主,您早上就吃了这么一小碗粥,这怎么……”云苓念念叨叨还想再说,溶月挥挥手直接制止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四姐姐那边什么情况了?”溶月拿起帕子擦了擦唇畔看向云苓。 云苓一边收拾着碗勺,一边摇摇头,“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是四姑娘受了太大的刺激,一时半会是好不了了,得慢慢调养。听说三夫人天天以泪洗面。” 溶月眼角微微挑了挑,暂时还好不起来……说不定也是好事。从皇上居然能狠得下心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流放到边疆就知道,他一定是气极了,因此但凡跟这件事沾上点关系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明曦机灵,早早地溜开了去,沈滢玉若是没疯,单凭她居然看到皇上的妃子同他儿子搅和到一块,现在估计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她抿了口热茶,起身理了理衣衫,“走,跟我去娘那里看看小弟弟去。” 到了清芷院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爹爽朗的笑声,溶月心中欢喜,不由加快了脚步。 “爹,什么事把您乐成这样啊?”溶月露齿一笑,挑起帘子打趣道。 “阿芜来啦?”定远侯转过身看见她,眼角眉梢全是笑意。“你快过来看看,轩儿正在吐泡泡呢。” 是了,她今生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小弟弟已经取了名字了,是爹取的,就叫沈慕轩。轩,乃星名。辰,亦有星星的意思。沈慕辰和沈慕轩为星,溶月为月,星月交相辉映,蕴含了定远侯美好的希冀在里头。 溶月走上前,自己搬了个小杌子坐下,托着腮帮子喜滋滋地看着趴在榻上玩得高兴的弟弟。小弟弟黑溜溜的大眼珠子转了几转,看向溶月,嘴一咧,露出一个大喇喇的笑容来,小手不断地挥舞着,兴奋极了。 溶月瞧着他肉嘟嘟软绵绵的样子心里就一阵喜欢,起身坐在榻沿上,冲着小弟弟拍了拍手。沈慕轩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吭哧吭哧就往她这边爬。 溶月看得心都快化了,一把抱起他猛亲了一口。沈慕轩可一点也不扭捏,被溶月占了便宜还笑得傻乎乎的。 侯夫人眉眼带笑道,“轩儿倒是个乖巧的,都不怎么哭不怎么闹腾。”她打趣地睨溶月一眼,“哪像阿芜,那个时候认生得很,就连你爹抱抱你你都哭得声嘶力竭的。”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撇过眼看着定远侯嘟了嘴道,“那肯定是爹爹回来少了,我不认识了。” “是是是。”定远侯这会心里跟喝了蜜似的舒坦,哪会跟她计较这些。 “小轩轩抱给祖母看过了吗?”想起那日老夫人说的话,溶月眼中闪过一丝暗色。虽然她讨厌老夫人,但到底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了。 是要做足了。 “看过了。”侯夫人神情淡了些,“老夫人抱着逗了一会,赏了个金项圈下来。”说着,努努嘴,示意溶月看向梳妆台。 溶月顺着她的视线瞧去,不由地撇了撇嘴,嘟哝道,“她打发叫花子呢。”。这个老夫人,也忒小气了些,就这么个细不溜秋的金项圈,看着糙喇喇的,她也好意思拿出手,别平白辱没沈府的名声了。 侯夫人倒是没说什么,只脸上神色淡了几分。左右她也不会给小轩轩带上,顶多抱去给老夫人看的时候带着做个样子罢了。 亏得上一世溶月还觉得娘亲是个糊涂的,现在才知道,侯夫人心里门儿清似的。以前只是她性子单薄,不怎么想争。这一世溶月天天在她耳边念叨着,再加上在溶月有意无意的抖落之下,老夫人和二房三房做得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都给她知道了,顿时心里就对她们没了念想。 现在她只想一家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只要她们的爪子不要伸得太长,自己还可以睁一只闭一只眼。若惹到了自己和自己家人头上,她保准会睚眦必较地还回去,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打落门牙朝里咽了。 定远侯见此,心里也明白,虽然老夫人不是她的亲身母亲,但到底唤她一声母亲,叫定远侯这等忠孝之人说老夫人的不是,他还真有些说不出口,只得讪讪地转了话题道,“今儿是月圆之夜,晚上叫人做一桌菜来,咱一家人在院子里吃吃饭聊聊天,好久没有这样了。” 溶月自然看出了他转话题之意,不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无奈道,“爹,娘还没出月子呢,哪能大晚上的跑到院子里去吹风了?”心中不禁腹诽,他这个爹爹,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愚忠愚孝了,改明儿自己得多给他吹吹耳旁风才是。 定远侯一愣,尴尬地笑笑,有些心虚地看向侯夫人,“诗韵……” 侯夫人没好气地丢给他一个白眼,“你啊,为人夫的,还没有女儿贴心呢。你要真想吃,到时候在这厅里摆一桌便是,从窗户望出去也是能看到月亮的。” 定远侯倒也不恼,“嘿嘿”一笑,一把搂过溶月的肩,自豪道,“那也是夫人教养得好不是,为夫可真要好好感谢夫人了。” 溶月听着他们两个在这里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牙都要酸掉了,难怪娘亲每每看到爹的来信时就会羞红了脸,原来别看爹看上去不善言辞的,哄人的功夫可是一套一套的。 她咳了咳,扭过身子道,“那个……爹,娘,最近天气快转凉了,阿芜打算给你们缝两个护膝,我就先回房了啊。”她瞥一眼泛秋水,面色红润的侯夫人,“娘,您注意养好身子啊,注意别吹风。”说着,若有所思地瞟一眼定远侯,然后脚底抹油飞快地溜走了。 回到房中,溶月吩咐云苓道,“你去库房里头帮我找两匹柔软舒适的料子来,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皮毛,都给我拿过来。”最近天气渐渐转凉,娘还在坐月子,受不得凉,爹那边又是苦寒之地,御寒保暖自然也是头等重要的事,所以溶月老早就琢磨着要给他们做几个护膝了,只是一直不得空,这才拖到了现在。 等云苓去了库房,她便让玉竹去房中拿了针线篓子出来,跟她一起细细地挑着合适颜色的丝线来。 这护膝虽然是穿在里头的,可溶月也不想马虎了去,精心画了几个花样,准备绣在上头。 刺绣绷子上已经绣了几针了,溶月穿好针,开始绣了起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玉竹说着话。 “回头吩咐厨房多做几样爹爱吃的小菜。”想到爹说的晚上一起好好吃顿饭的事,溶月视线未转,只低低吩咐道。 “奴婢知道了。”玉竹笑吟吟应了下来,“今儿天气很好,晚上月亮应该很大很圆。” “是啊。”溶月随口应着,突然想起什么,手一抖,绣花针刺到了食指尖儿上,顿时渗出几滴殷红的血迹来。 “哎呀,郡主。”玉竹抬头一瞧,大吃一惊,忙放下手中的丝线,凑过来仔细看着。见没什么大碍,只是刺破了很小一个地方,这才微微放了心,拿了一块洁白的帕子替她摁住了,边心疼道,“郡主,奴婢还是不要同您讲话了,免得您分了神去。” 溶月摇摇头,将刺破的指尖送到嘴里吸了吸,思绪却早已飘远了。 今儿又是月圆之夜了。也不知道……萧煜的毒有没有好一些……那个神医有没有成功取回迦南果。 她想了一会,突然回过神来。好好地自己想起萧煜做什么?他这会是在京中,在自己的府邸里,难道还会出什么事么? 溶月使劲晃了晃脑袋,想把脑中萧煜的影子给甩出去,可突然又想到上次娘生产那日,只匆匆瞟了萧煜几眼,也没心思仔细看他面上气色有没有好一些,现在不由地有些懊恼起来。早知道那日就仔细瞧一瞧他了,也免得她现在这么不安心…… 不对啊,萧煜是好是坏,同自己有什么关系?溶月又摇了摇头。 可是明曦说……那日萧煜为了救娘,催动了内力挥出了那一掌,她记得萧煜同自己说过,那个苏神医告诫过他不要妄动真气的,他不会因为那样身上的毒又加重了吧。 玉竹在一旁瞧着溶月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不由奇怪道,“郡主,您怎么了?” “啊?”溶月猛地回过神来,闹了 神来,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说着,赶紧把思绪转移到手上的绣花绷子上来。 可绣着绣着,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这针平常拿着挺顺手的,今日却怎么绣也觉得不是滋味。 溶月长叹一口气,索性将东西丢到一边,不绣了! 玉竹抬头好奇地看着她,“郡主,可是累了?要不奴婢帮您揉揉?” 溶月悻悻地摇了摇头,定定地望着窗外出了神。突然,她一拍软榻站了起来。 玉竹被她拍得又是一惊,结巴道,“郡主……您……您怎么了?” “玉竹,想不想出府?”溶月看着她,笑得一脸狡黠。 “啊?”玉竹一时没反应过来,抱着几匹布料皮毛进来的云苓却是听到了,兴高采烈道,“奴婢想!” 溶月哭笑不得地看向刚进来的云苓,“你啊,耳朵倒是挺尖的。” 云苓嘿嘿一笑,将手中的布料放下,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郡主,您要去哪啊?” 溶月被她看得一虚,别过眼道,“你想去哪?” “奴婢自然是跟着郡主了。” “哦,那换个男装,去闲王府吧。”溶月轻描淡写道,心里头却是在偷偷打着鼓。 云苓却没有她意料之中的吃惊,只轻轻“哦”的一声,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倒是玉竹有些惊讶了,“郡主,咱去闲王府做什么?” 溶月咳了咳,“上次王爷送娘回来,我还未曾好好谢过他。” 玉竹愈发迷糊起来,“郡主,不用等着侯爷和大少爷一道吗?”她话音刚落,身边的云苓却是一把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了,心里头直犯嘀咕,玉竹平常是比自己机灵不少,怎么在这上面却不开窍呢? 玉竹虽然还是疑惑,但好歹没有再问,只瞪了云苓一眼。 溶月愈发有些尴尬起来,只得道,“你俩去换了男装吧。”说完,逃也似的进了内室换衣服去了。 溶月换好衣裳,派小丫鬟去同爹和娘说一声自己出府去逛逛。换做平常溶月就偷偷溜出去了,因为娘肯定不许她随意出门。可今天爹在,爹一向疼她,又觉得溶月虽然是女孩子,但偶尔去外头走走逛逛开阔下视野也是必须的,便放心大胆让小丫鬟去说了。 爹果然很快就派了人回话,让她带上两个侍卫,还有就是早点回来。 溶月自动忽略了前一句话,带着云苓和玉竹出了门。开什么玩笑,她哪还敢带侍卫,要是让爹知道自己往闲王府跑去了,那还得了! 溶月虽没去过闲王府,但萧煜在邺京城可是排得上号的人物,随便找个老百姓一打听便知道怎么走了。 闲王府离侯府并不远,走了一小会便到了。 溶月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府邸,古朴大气,并没有多少奢华的感觉,府门口高悬一块墨色牌匾,上书“闲王府”三个金色大字,龙飞凤舞,笔力苍劲。听说这还是先帝亲自提的,溶月不由多看了几眼。 府门倒是开的,门口站着两个面容严肃的青衣侍卫,目不斜视,溶月在门口晃悠半天了他们一个眼神都没给过来。 溶月不由腹诽,这闲王府的侍卫,怎么跟刚认识萧煜时候的他一个德行,都是冷冰冰的板着这副脸。 她上前两步,走到其中一人面前,微微作了一揖粗了嗓子道,“请这位小哥进去通报一声,在下有事求见王爷。” 那侍卫彬彬有礼地回了一礼,面上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请问公子可有预约?” 有没有搞错,见一下萧煜居然还要提前预约的? 那侍卫见她不出声,又道,“今日府中来了贵客,王爷怕是不大得空。公子若是没有提前预约,还是请改日再来吧。” 他说得客气,溶月倒也不好如何为难他,只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道,“我同王爷预约了,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沈七求见,王爷会来见我的。” 那侍卫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不过并未表现在脸上,微微打量了她一眼,鞠了一躬道,“那便请沈公子在此稍等片刻。”说着,转身进了府中。 溶月没等多久,远远的便看到一个人影朝这里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方才那个进去报信的侍卫。 那人影很快闪到了溶月跟前,一见到溶月,他不由眼神一亮,“郡……沈公子!居然真的是你!快进来吧!” 溶月哭笑不得,眼前这个看着她一脸放光的人,不是亦风还有谁? ------题外话------ 第一次干啥,自然是第一次去闲王府了,想啥呢~ 嗷,明天一定有万更~ * 推一个妹子的文吧: 《谋妻有道之毒宠无良妃》青柚奶茶 一句话说的是,男主重生回来把他家王妃重头开始追求,却在追求过程中练就了一身妻奴委员会会长的专属本领,最后夫妻双双打怪虐渣收江山,改历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情愫萌生 她点点头,冲着亦风打了招呼,跟在他身后进了府内。 闲王府的宅子是当时先帝还在的时候赐下来的,占地颇大,大气中透出精巧,园中多植长青的树木,虽是秋季,倒也不显得萧瑟。亭台楼阁,廊桥清湖,颇显精致。 亦风倒是没变,还是一贯的话多。 他时不时指着周围的景致跟她介绍一番。溶月嘴里胡乱应着,心里却开始暗暗懊悔,不禁打起退堂鼓来。 溶月是比一般的闺阁女子要来得大胆,对于世俗礼教的束缚也没有那么放在心上。然而前世她就是因为这样,因为自己的大意和狂妄,才导致自己在京中的坏名声传得人尽皆知,以至于让自己受累不少。 这一世,溶月吸取了教训,人前,她装得温婉贤淑,似乎也是个像模像样的世家女子,从礼数上从不给人落了把柄去。 可是,事情一涉及到萧煜,就变了样了。 如果说马场的独处还是她不得已而为之,但后面行宫中发生的事,到自己今天主动亲自上门,事情渐渐有些脱离正轨了。 所以临到了闲王府,溶月却有些怯了。 她方才一时冲动出了门,现在却逐渐找回了理智。她这是在做什么?大白天的偷偷跑到一个男人家里面,这要是传出去了,她重生后费尽心思所营造的好名声不就白费了? 溶月这么一想,脚下便慢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对萧煜现在是一种怎样的情感。见到他时,她会止不住心跳,见不到他时,她又会情不自禁的想起。 前世同萧梓琰那段讽刺的情感,现在想起来,似乎一直都是萧梓琰在主动,她从未有过这般患得患失的情感。难道,她真的对萧煜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怎么可能?! 溶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大跳,突然有些情怯起来。她上一世,已被情字伤得够深了,这一世,她不想再重蹈相同的覆辙。 亦风还未察觉,依旧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郡主,你看到那边那一片火红了没有?那是一片枫叶林子,回头……”说着说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转过头看向溶月,见溶月已经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脸上一副深思沉沉的模样。 亦风忙跑到她面前,“郡主,您怎么不走了?马上就到了。” 溶月心中下定决心,眉一扬,“那个……亦风,我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改日再来拜访王爷吧。” 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溜! 溶月还只堪堪转了个身,面前突然一道黑影罩下,带着熟悉的寒凉竹香兜头袭来。 她怔愣一瞬,眼中神色闪了闪,终于调整好情绪扬起小脸注视着面前的人,面上已换上一副观之可亲的笑容。 “王爷……好巧啊……” 萧煜唇畔微勾,眼中水波似春水荡漾,“难道阿芜不是特意来闲王府找我的?”他这一笑,颇有些**的味道,看得溶月心里一软。 祸水!祸水!溶月在心中暗暗评价。 自己一定就是被他的美色所迷惑了,才这么不管不顾巴巴跑了来,想到这,不禁在心里大大鄙视了自己一番。 溶月不愿服软,面上笑得愈发明艳起来,像一朵娇娆带刺的蔷薇花,“是倒是,就是没想到王爷会亲自出来迎接。” 萧煜眉头皱了皱,漂亮的薄唇微抿,声线中带了初春早晨的清寒之意,“阿芜叫我什么?” “王……爷……啊。”溶月突然想起萧煜在行宫中说的吩咐,声音从第一个字的理直气壮到最后的声如蚊吟。 她是真的忘了。 而且,这儿不还有外人么? 心思一动,就往后去瞟亦风。 “别找了,这儿没旁人了。”萧煜似乎早就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声音微凉轻软,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溶月转回头,弯了弯漂亮的凤眼,笑得愈发潋滟起来,“萧煜,你的侍卫跑得可真快,一眨眼功夫就不见了。” 萧煜心中微动,她一定不知道,自己这样狡黠地笑得别有用心的时候,特别像一只可爱俏皮的小狐狸,软趴趴水嫩嫩,看得人心里都水汪汪的化成了一滩春水。 溶月自然不知道萧煜此时心底的想法,只觉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太过灼热了一些,慌忙清了清嗓子别过眼道,“那个……我是来谢谢你上次救我娘亲的……没其他事儿……” 萧煜依旧但笑不语。 被他一直这么笑眯眯的看着,溶月心底愈发虚了起来,接着皱巴巴道,“那……那我就先走了……改日……” 话音还未落,便被萧煜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打断,“阿芜准备怎么谢我?” “什么?”溶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听清,抬起巴掌大的小脸错愕地看去,眼中神色水灵灵的看得萧煜心神一动。 萧煜清菀一笑,“阿芜说要谢我,预备怎么谢?” “这……”溶月一时愣住了,她出来得匆忙,只想着看看萧煜的情况,压根就没想到还有谢礼这一茬,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 萧煜见她为难,倒也没接着问下去,只道,“既然来了府里,便进去坐坐吧,我可不想落下个待客不周的名义来。”说完,清清淡淡的目光在她面上流连了一圈,等着她的回话。 溶月 回话。 溶月不想进去,可又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 她想起身后的云苓和玉竹,忙垂下眼帘偷偷给她们使着眼色。 云苓自然是一肚子鬼主意的,乐得见二人相处呢,只装作不见,把眼瞟到一边看风景去了! 溶月恨得牙痒痒的,这个小妮子,胆子是愈发大了,回去得好好收拾一番! 目光便又可怜兮兮地转向玉竹,玉竹倒是收到了她发来的求救讯号,可她一个做丫鬟的,主子们还在说话呢,哪敢大喇喇地就开口了。 溶月又瞪了蹬她,满眼**裸的危险之意。 玉竹身上一凉,缩了缩脖子,挣扎着刚想开口,便瞧见前面芝兰玉树清俊朗逸的王爷弯下了腰紧紧盯着郡主的眼睛,顿时一愣,方才想好的话全忘了。 溶月正等着玉竹开口呢,鼻端萦绕的寒竹香却蓦然愈发清晰可闻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转了头,果然看到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肌肤滑腻,眉眼精致,上挑的眼角,红润的嘴唇。 怎么看怎么魅惑! 溶月哑了口,直愣愣地盯着萧煜的幽幽深瞳。 萧煜心中偷笑。他自小就长得俊俏,不管去到哪里总会有各色各样的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忘返,那些眼中**裸的窥探之意让他觉得很恶心。 可是面前小人的眼中,只有纯粹的赞叹和欣赏。 一想到她每次见到自己这样看着她便会傻愣愣失神,萧煜就觉得,原来觉得长了副好皮相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一本正经开口道,“阿芜的眼睛怎么老是在眨?是不是不舒服?正好苏凉在府中,要不我让他来给你看看?” 溶月本来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了,一听最后一句话,顿时就正经起来,抬目看去,“医仙回来了?” 萧煜有些不悦。 她怎么可以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这么激动? 突然就不想回答了,可溶月正目光切切地看着他,萧煜心里一软,只得闷闷地从鼻腔中挤出一个“嗯”字来。 溶月没有感到他情绪的变化,脑中只想着一件事,又急切地追问道,“那迦南果取回来了吗?” 萧煜一愣。 她之所以这么关心苏凉,是因为迦南果? “你说话呀。”溶月见他呆愣愣地不说话,又催促道。“难道没有取回来?那你身上的毒怎么办?他是医仙,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 萧煜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你听到他在府内这么激动,是因为迦南果?” “不然呢?”溶月奇怪地看瞟他一眼,“我又不认识他,难不成还因为他这个人激动啊。” 萧煜突然灿然一笑,眼中的璀璨光华刺得溶月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他欢愉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见他。” 溶月被这么一打岔,早忘了自己想回去的初衷了,跟在萧煜后面往府里头走去。 萧煜带她来到的地方似乎是书房,书房前的院子颇大,栽种了些平常的草木,虽然已到秋日,倒也不显得枯黄萧瑟。 进了院子,溶月抬眼瞧去。只见朱色的书房门并未关上,遥遥望去,窗角处白釉青莲官瓷花瓶中插着几束开得正盛的清透薄洁的白菊,墙上挂着一幅泼墨丹青。 萧煜请了溶月入内,玉竹云苓却被亦风拦在留在了院子里候着。 “王爷的书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亦风挑了眼看向云苓。 云苓跺了跺脚,转过身不再理他。 进了房门,溶月闻得房中半点熏香也无,只将窗户敞开,任外头的清新草木气息飘入。 溶月心里头有些纳闷,一般有客来访,不是应该请去正厅的么?萧煜怎么带他来书房这种私密的地方了? 不过溶月现在倒也没空计较这些,微微打量了几眼书房便问道,“医仙呢?” 萧煜清俊一笑,“苏凉正在药房里炼药,一时半会儿出来不了,阿芜先坐坐吧。” 溶月只得耐着性子坐了下来,房间里只他二人,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不禁思索着她要如何开口打破这沉默。方才那么一分析自己的心思,如今同萧煜这般独处,心中愈发不自在起来。 萧煜走到门口,吩咐人上了茶来,还特意嘱咐了一句,要西湖龙井。 溶月颇有些好奇,萧煜居然知道她喜欢喝西湖龙井?眼中神色不由幽深了几分。 趁着萧煜去门口了,溶月抬眼四处打量着,突然眼神落在墙上那副泼墨丹青上,不由脸色微红。那幅画,不是她那日在赏花宴上用鞭子作的墨梅图?萧煜怎么给挂书房了? 萧煜吩咐好后走了过来,看到溶月正定定地望着墙上的画出神,不禁莞尔,“怎么,阿芜觉得自己的画作得太好了,都看呆了?” 溶月斜飞了眼角微嗔他一眼,“你怎么把这画挂书房了?” “觉得好看便挂了,有什么不妥么?” 溶月红唇一张,突然不知说什么好。人家挂都挂了,她还能说什么,不过好在上面没有她的落款。 没想到萧煜却走到那墨梅图前面将其取了下来,放在溶月面前的桌上摊开,笑吟吟道,“阿芜这幅画还没有落款呢,正好今日得了这个机会,你帮我提个词落个款吧。” 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溶月尴尬地咧了咧嘴,抬头浅笑着带着商 笑着带着商量的口气道,“这……我若提了词,我一个姑娘家作的画挂在你房中怕是不太好吧。” 萧煜只笑,笑得清娆,一双点漆深瞳又黑又亮,像是两颗翼翼发光的黑曜石,“难道阿芜以为,你不落款,大家就不知道这画是你作的了吗?” 溶月无言以对。 当初赏花宴上的事传得那么沸沸扬扬,估计没几人不知道了。 萧煜见她不再出声反对,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研起墨来,偶尔抬头看一眼溶月。瞧见她眼中仍有星星点点的忧色,想了想道。 “阿芜不用担心,我这书房,没几个人进来过。”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没几个人进来过,却带她进来了? 溶月觉得自己越发看不透萧煜的心思了,他对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一种想法……? 脑中还未想透彻,萧煜已将蘸了墨的狼毫递了过来。 溶月轻轻叹一口气,摈弃了杂念,在画上提起诗来。 梦里清江醉墨香,蕊寒枝瘦凛冰霜。 如今黑白浑羞问,且作人家时世妆。 萧煜在一旁看着,不由走近了些,在她头顶上方弯下腰仔细瞧着,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的喷洒在溶月身后,浑身起了一层细小的战栗。 她写完这诗,刚想出声叫萧煜离自己远一点,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瓷器碰撞的轻微响声。 溶月不由惊诧抬头,朝院子里看去。 萧煜的书桌摆放在小轩窗的正前面,这个角度看去,院子里的景致一览无余。想必从院中看来,书桌前的情况也是清清楚楚。 她定了定神,看见一个米色衣裳侍女模样的女子站在院中,手中端着红木茶托,正在同亦风说着话。远远瞧去,只见她肤色白皙,杏眼桃腮,似乎生了副不错的相貌。 那侍女微微看这边一眼,将手中的茶托交给了亦风,然后福了福转身离去。 亦风便端了茶托进来,将茶盏置于二人身侧。 溶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狐疑,干嘛不让那侍女直接送进来便是。 似乎看透了她心中的疑问,亦风嘻嘻一笑,“王爷的书房不允许旁人随意进入的。”言下之意就是,郡主你不是旁人。 溶月自然听了出来,细长的秀眉微蹙,刚想说话,亦风却又笑嘻嘻朝门外走去,一边退一边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溶月只得将心思转了回来。 落完款,她放下墨笔,将那副墨梅图放在一旁晾干墨迹,这才站起来问道,“苏医仙还未好么?他到底有没有将迦南果取回?” 自己不能在萧煜府中待久了,还是赶紧问明白定定心心回府吧。 萧煜点漆似的桃花眼饶有兴致的看她一眼,清清淡淡道,“你在这里等一下。”说着,转身进了书房的内室。 很快他便出来了,手里拿了个墨色古朴的小盒子,伸手递给了溶月。 溶月接过,看向萧煜,“可以打开吗?” 得到萧煜的肯定回答,溶月这才打开了手中的乌木盒子。盒子内衬着墨色丝绒,丝绒上放着几串红色的小果子,每一串上面都有十来颗拇指盖大小的圆形果子,果子顶端有一点暗紫色,散发着妖冶神秘的光泽。 溶月皱了皱眉,“这便是迦南果?”似乎同她想得有些不大一样。 萧煜点头应是,“宝华玉兰十年开一次花,迦南树却是五十年才结一次果,且一颗树上所结的果实不超过三十串。就这么小小的一串果实,传说中却有活死人,生白骨的功效。” 溶月仔细地端详着手中的果子,不知为何脑中总有一丝一闪即逝的熟悉感。 她认真地思索着,却丝毫想不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图兰族的圣果。难道是在书上无意间看到的? 正苦恼间,门外传来一声清凉如水的声音,嗓音中带了淡淡蛊惑人心的磁性,“哟,王爷这里有贵客啊?” 溶月循声望去,不由怔愣在原地。 迎面走进来一个身着绛紫色锦袍的男子,长了一双摄魂上挑的细长凤眼,俊挺的鼻梁,像涂了胭脂般红润的双唇,脸色是一种玉瓷般近乎透明的白色。宽大的衣袍微敞,甚至能看到颈下分明的锁骨,墨色的发轻轻拂过,散发出妖冶的气息。 他半眯了凤目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溶月,眼中满是兴味。 萧煜脸色一沉,看他一眼,冷冷道,“苏凉,先把衣服拉好再说话。” 溶月微红了脸颊,不自在地别过眼去,心中却是心惊,眼前这个妖娆潋滟的男子,居然是医仙苏凉?她还以为,她会见到一个如谪仙般俊美的男子…… 俊美倒是俊美……这谪仙二字可就与眼前的苏凉丝毫扯不上关系了。 苏凉随手整了整衣裳,踱步走到溶月面前,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看向萧煜,“这便是明珠郡主?” 溶月微微一恼,这人好生无礼,怎的一来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上上下下地看。当下也不甘示弱地抬起头,一双琉璃般明澈的眼紧盯着苏凉,声音清脆中带了一股不服输的意味在里头,“你就是医仙?” 言语间,已微露不悦。 苏凉却似没听到她话中的不满,看着眼前水灵灵的姑娘笑嘻嘻道,“什么医仙,都是别人瞎封的,小妹妹叫我苏哥哥就好了!” 苏…… 苏……苏哥哥? 溶月差点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明明才第一次见面,这人……怎的如此不害臊,哪有一上来就这么跟人套近乎的? 萧煜轻笑一声。笑声清冽,宛如拂面的羽毛,却听得人升起一股寒冰乍破的凉意。 他缓缓上前两步,将溶月不经意间挡在身后,看向苏凉沉声道,“人家自有自己的亲哥哥,你算她哪门子的哥哥?” 苏凉似乎被萧煜讥讽得多了,满不在乎地勾一勾艳红的唇,流转的眼角落一地的芜凉,看得溶月又是一怔。 苏凉饶有兴致地探了头看过来,眼中落一片幽然深谙,笑得却是愈发潋滟,“明珠妹妹觉得我美吗?” 溶月皱了鼻头,求救似的看向萧煜。 他这个朋友,怎的这么奇怪? 收到溶月递来的明澈眼神,萧煜亦是皱了皱眉,张口就想唤了亦风来赶人。可苏凉接下来的说出的话,却让萧煜若有所思地合上了唇。 溶月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笑得秾艳妩媚的苏凉,他这是问的什么话?这叫自己怎么回答? 苏凉见她不出声,又字正腔圆地问了一遍,声音婉转,尾音微微上挑,挑出一丝儿似有若无的妩媚来。 他问,“明珠妹妹,你觉得……我和王爷比,谁美?” 溶月只得又侧了头看向萧煜,她以为,萧煜就算不生气,好歹也会露出些不悦的神色来。结果……她看到了什么? 萧煜亦是一本正经地看着她,眼中流转的光华看的溶月心肝儿一颤。 他在期待自己的回答? 溶月心中一凛,被自己脑中冒出来的这个想法震得惊在了原地。 萧煜此时,心中的确有着隐隐的期待。他知道阿芜喜欢自己的颜,也知道她好几次看自己看痴了去。换作以前,谁要说一句他长得美,那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的。可是喜欢上眼前这个小姑娘之后,萧煜竟对自己这身好皮相也看得顺眼起来。 如今,面前出现了一个同样风华潋滟的人,阿芜她……会怎么选择呢? 苏凉问完这话,还特意挑衅似的瞄了萧煜一眼,笑得一脸戏谑。 溶月心思转了转,平静如水的眼眸中波光动了一动,目光先是在苏凉身上转了一转,然后又落在了萧煜面上。 她微微一笑,露出如编贝齿,“要说谁美,自然是苏公子美了……”苏凉还未来得及高兴,就听得溶月继续道,“不过……一个大男人要那么美做什么?还是王爷这样的,比较入我的眼。” 她挑衅似的说完这句话,却把自己也给愣住了。 她……她……她……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王爷比较入她的眼? 溶月耳根飞起一抹红霞,面上还得强自镇定,不甘示弱地向苏凉回望过去。 苏凉怔愣一瞬,很快爽朗地笑了开来,像一颗石子投入到平静的湖面,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他笑了一会,意味深长地瞟了萧煜一眼。 萧煜面上依旧是那样淡淡从容的神色,但眼中的波动泄露了他此时心中并未像面上看起来这般平静。 溶月定了定神,看向苏凉,说起了正事,“苏公子,王爷的毒能解吗?” 她今日来,本就是为了这事,既然苏凉回来了,迦南果也取回了,想来萧煜的毒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要自己得了苏凉一个准信,就赶紧回去吧,免得在这里不尴不尬的颇有些难熬。 苏凉勾唇一笑,还想继续调戏下溶月,萧煜却是开口冷冷打断了他的遐思,“自然是能解了,不然他这块医仙的招牌可就是砸了。” 溶月闻言,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了地。赶紧把手中的迦南果递回给萧煜,“既然如此,想来今晚王爷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这么快便走了?”苏凉斜飞了眼角,似笑非笑地看来。“看来我不大受欢迎啊,我一来,明珠妹妹便走了。” 溶月抽了抽嘴角,不再理他,只看向萧煜福了福道,“那王爷,我先走了。” 萧煜倒也没阻止,只道,“我送送你。” 身后苏凉看着她们并身而出的身影,笑得愈发意味深长起来,落满眼的惊艳绝伦。 “苏凉性子就是这般没个正形的,阿芜别往心上去。”两人走了一小会,萧煜清清淡淡开口道,眼中是认真的神色。 溶月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好奇,萧煜这样性子清冷的人,身边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顽劣跳脱?先是亦风,再是这个苏凉。倒是亦寒那样的性子,同他似乎更搭一些。 她点点头,“苏公子……看着像是江湖人士。”真性情,有什么说什么,身上有一股侠气,这样的人,不会是官场中人。 “你怎么同他认识的?”溶月微微歪了头看向萧煜,笑得澄澈,宛若初升的朝阳。 “他有一次被人追杀,是我出手救了他。”萧煜平淡道来,又解释道,“你别看他医毒双绝,武功却是平平,只有轻功还过得去一些。” 苏凉这样的性子,有仇家倒是不奇怪。溶月奇怪的是,萧煜堂堂一个大齐王爷,怎么会恰好遇上苏凉被人追杀?他不是应该安安稳稳呆在京里做他的闲散王爷么?难道他身上……还有自己不曾知道的秘密? 溶月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发问时,一道轻轻柔柔的声音在前边响起, 前边响起,悠悠然让人想起早春时节沾衣欲湿的杏花雨。 “奴婢见过王爷。” 溶月好奇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雪白的芙蓉面,一头墨锻青丝挽成如意髻,两侧各插着把羊脂玉梳,耳畔的同色羊脂耳坠因着她的行礼微微晃动着,阳光下莹莹光华流转。 溶月轻轻皱起了眉头。 不为别的,就为这女子低头行礼时,那眼神却有意无意往她身上瞟。 看这窈窕身段有些熟悉,似乎就是方才在院中端茶过来的那个侍女? 萧煜并未多看她,轻应一声就要走过她的身侧。 “王爷。”那侍女又急急开口唤道,正好一阵秋风吹来,女子的裙摆微微漾起,她起来得急,身子些微晃了一晃,愈发显得那绯色腰带系住的腰身盈盈一握。 “何事?”王爷眉梢微微上挑,眼中露出一丝不悦。 “这位姑娘是?”侍女大着胆子抬眼朝溶月看来,一双清眸流盼,果然是个清丽佳人。 萧煜眉头紧皱,斜睨她一眼,声音已经沉了下来,“本王的客人。”说罢,负手看着她,面色已经不复方才的春风拂面。 侍女身子颤了颤,低头赶忙又福了一福,娇娇怯怯道,“奴婢逾矩了。” 萧煜却不再理她,柔了嗓音看向溶月道,“走吧。” 两人渐渐走远了些,溶月没有说话,眼中闪过一丝思量。萧煜却是主动开口解释道,“素问是我母亲从前的侍女。” 溶月微微讶异,回目看去,萧煜同她说这个做什么? 萧煜却是不再开口,面上又恢复一片清清淡淡,看着溶月乌润如玉的眼眸微微勾唇笑了笑,转回了目光。 萧煜将溶月送到了门口,又唤了个侍卫驾车送她到侯府,瞧见马车影子渐渐走远,这才进了府中。 转身的瞬间,眉眼中带了一丝笑意,像冰雪初融,似和风回暖,看得守门的侍卫一愣,不由朝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 回了府吃过午饭,溶月便倚在窗边的软榻上小憩,云苓拿着个鸡毛掸子在弹着书房那边的灰。 “郡主,上次夫人说宫里给侯爷赐下些东西来,让我们有空去挑几个花瓶,把这些旧的给换下来。”云苓一边打扫着多宝格一边大了声音道。 溶月“嗯”一声,心里头却在盘算着别的事。 “奴婢上次去库房找布料的时候,看到不少好看的花瓶,上面都绘着不少好看的图案。郡主您这次就挑些有花样儿的吧,别整天是这些青葱的竹子兰草了。”云苓又道。 溶月心不在焉地应下,云苓却仍在絮絮叨叨,“对了,郡主,奴婢还看到一个绘着山楂果儿的花瓶,鲜鲜亮亮的果子,可好看了。” 溶月猛地一抬头,看向书房里云苓的身影,大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云苓愣了愣,拿着鸡毛掸子走了出来,狐疑道,“奴婢说,有一个山楂果儿的花瓶……” “停!”溶月挥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脑中不断回顾着这一句话,果儿……花瓶…… 她知道了! “郡主,您怎么了?!”云苓走了进来,瞧见她惊诧的眼神,好奇道。 溶月心中却是掀起了千丈浪,她记起来了……记起来何时见过那图兰族的迦南果了。她不是在书上见到的,而是……在太姨娘房中的花瓶之上! 当时她觉得那果子看着眼生,长得还别致,便多看了一眼,所以印象深刻。可是……太姨娘房中的花瓶上,为何会有图兰族的圣果?! 按理,这迦南果是图兰族的圣物,图兰族又是个神龙见尾不见首的部族,其圣物的样子怎么会轻易流落在外头?除非……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猜测,剩下的那一个,便是真相! 这么说,太姨娘是图兰族的人?! 似平地里起了一道惊雷,把溶月炸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饶是她活了两世,也想不到,太姨娘怎么会与图兰族扯上关系的。 耳边云苓担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郡主……您没事吧?” 溶月回过神来,冲着云苓笑了笑,心中却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太姨娘这个人,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藏得深!溶月不由微眯了墨瞳,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看来,得好好查查她了。 晚饭自然是在清芷院摆的。 小轩轩被奶娘喂了奶,现下已经沉沉睡着了。 今夜果然月色甚好,半片层云也无,温柔的月光倾泻千里,给大地都覆上一层宁静的诗意。 溶月几人在清芷院正厅的桌旁坐了下来,将伺候的下人都屏退了下去。 定远侯拿起一旁的酒壶,给自己和沈慕辰各斟了一杯,又拿过一个汝瓷酒杯,给溶月也斟上一小杯道,“难得我们一家人聚在这里,阿芜也喝一点。” 侯夫人眼角斜飞睨他一眼,“司黎,你又带坏阿芜了。” 定远侯爽朗一笑,一杯酒已下肚,“我沈司黎的女儿,怎能小家子气,酒不可多喝,但不能不会喝。诗韵,我这是从小抓起。” “歪理一堆。”侯夫人小声嘟哝了一下,却也没再阻止。 溶月抿了一小口,顿时辣得一阵眼泪都上来了。她一向喝的都是果酒花酒,何时尝过这么烈的酒?一张桃花似的小脸涨得通红。 定 定远侯愈发笑得欢快起来,举杯道,“今日机会难得,来,大家来干一杯!” 几杯酒下肚,定远侯的话渐渐多起来,“阿芜,辰儿,爹……这些年也没好好陪过你们,我这个爹……似乎当得并不称职。” “爹……”溶月眼中水汽浮了上来,不知为何想起前世爹和哥哥行刑时,对她说的“活下去”那三个掷地有声的字,眸中一片雾气缭绕。 定远侯摆摆手制止了她,又看向侯夫人,“诗韵,我最对不起的是你……”他哽咽了一下,后头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满目深情地凝视着侯夫人,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他灼烫滚热的眼神。 溶月心中一颤。 白日里那个未想完的想法突然又浮了上来。若是……爹和娘能够不分居两地,若是……皇后再也没有借口找娘亲的岔,岂不是皆大欢喜? 反正京城这个地方,也没什么可值得她留恋的。 这想法一出,溶月心中怔愣了一瞬,也许,是有那么一两个留恋罢,可是,在她心目中,家人永远是摆在第一位的。 侯夫人也有些泪眼婆娑起来。 这个时候,反倒是沈慕辰最为冷静。他挂着笑劝道,“爹,娘,今日一家人团聚是好事,怎的都这么愁绪满面的。娘还在月子里,快别哭了,小心身子。” 溶月闻言也擦了擦泪,将袖中的帕子给侯夫人递去。 定远侯叹一口气,看着侯夫人道,“明日入宫,你千万要小心一些。我很有可能会同你分开。” 溶月闻言又是震惊又是愤怒,抬头不可思议道,“怎么又要进宫?!” 宫中那个诡异的地方,她真的是一次也不想去了,更别说让娘再进去了! 定远侯满脸无奈,“太后娘娘下了旨意,说想见见轩儿,让我和诗韵明日带着轩儿进宫。” 溶月顿时怒不可遏,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什么玩意儿,动不动就召进宫,真把她们当猴看了吗? 何况,让娘一个人带着弟弟面对后宫那群豺狼虎豹,她才不放心!想到这,她斩钉截铁道,“爹,阿芜也要进宫。” 定远侯愣了愣,劝道,“阿芜,爹和娘进宫不是去玩的。” “我知道!”溶月声音中带了丝冷气,眼中的肃然看得定远侯一怔,他突然就想起,眼前这个眉眼中还带着一丝稚气的溶月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罢了罢了,溶月这般机敏的性子,有她在一旁,自己也会放心一些。 见定远侯应下,溶月这才敛了方才不经意间散出的冷气,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进宫见那些恶心之人的嘴脸! 身侧沈慕辰看着溶月变幻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悟。 几人都各自怀着沉沉的心思,这顿饭,似乎吃得也并不如一开始那么尽兴了。 草草吃完后,沈慕辰送溶月回梨落院。 夜色深深,此时天上已飘来朵朵流云,遮住天上的明月,人间顿时光影幽暗。两侧石座路灯里的灯火明亮地照着眼前的路,夜风带着秋日的干爽之气徐徐吹来。 沈慕辰走在溶月身侧,一路上没有开口。玉白月光在他身上画出一道道光圈,月色下,他的神色显得愈发莫测起来。 溶月颇为好奇地打量着他。 哥哥虽然素来话不多,但对上她时,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为何今日这般沉默寡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没走多久,梨落院很快便到了。 沈慕辰停下脚步,却并未像昔日那般笑着同她告别,而是直直地凝视着她,眼中神色静若明渊,缓缓开口道,“阿芜,我有事要问你。” ------题外话------ 总算发早了一次,觉得自己棒棒哒~! 恭喜云卿妹纸升举人,夭夭终于有第一个举人了~撒花~希望以后越来越多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惹不起,便先躲! 他脸上神色太过郑重其事,看得溶月心中一咯噔。不由狐疑回望过去,与沈慕辰对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轻答道,“好啊,哥哥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在暖阁里坐了下来。玉竹和云苓瞧着二人这架势,十分知趣,也不用溶月吩咐,上了茶之后便退了下去,还轻轻替他们掩上了房门。 沈慕辰并没有急着说话,只是端起茶盏,用瓷盖缓缓波动这水面上漂浮的茶叶,徐徐吹散杯中热气。 袅袅茶烟背后,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看不分明。 溶月直起身子看向沈慕辰,表情也带上一份肃穆,主动开口道,“哥哥,你想问阿芜什么?” 沈慕辰并未立即作答,沉默了一瞬才长长叹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溶月。跳跃烛光中,他眼中的神色掠过一丝怅然。 “阿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溶月不解地看过去,“哥哥是指什么?” 沈慕辰缓缓啜一口杯中的茶水,良久,似乎想通了一般,抿了抿唇,“皇上皇后和爹娘之间的恩怨。” 溶月怔愣一瞬,眼神不避不闪,也端起茶盏喝一口,缓缓点头,“是。” 沈慕辰见她这么淡然承认了,也不知心中是何感受。只是忍不住慨然,阿芜,是真的长大了。 “阿芜,你从何处得知的?” 溶月盯着他看了一瞬,忽然弯了唇角,“哥哥,阿芜从何得知的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哥哥打算如何做?” 这下轮到沈慕辰不解了,“阿芜的意思是?” “哥哥,既然你也知道这其中的纠葛,那我就坦白告诉你吧。上次娘在宫中,就是被皇后下了绊子才会早产。” 沈慕辰眉头皱成了川字,他没想到,皇后贵为一国之母,做起事来也这么心狠手辣不留余地。 “所以明日皇上皇后前来府中,我很担心。”溶月静静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身不由己的无奈。 很淡,淡得仿佛转瞬即逝,然而,沈慕辰还是捕捉到了。 是啊,对方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和万人之上的皇后,他们现在的处境,的确像极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只是,何时这些阴私龌龊之事也需要阿芜操心了? 沈慕辰又是叹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溶月的头,良久没有出声。 若是可以,他宁可阿芜一辈子也不要长大,永远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多好;若是可以,他真想能一辈子替阿芜遮风挡雨。 可是阿芜,那个昔日懵懂无知的小姑娘,终究还是长大了。 定远侯常年戍守边关,侯府中只沈慕辰一个男子,所以他懂事得很早,是一点点看着自己这个妹妹长大的。如今瞧着阿芜出落得如此聪敏机灵,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和怅然来。 溶月倒是瞧出了一点哥哥的心思,反握住他的大手,郑重其事道,眼眸漆黑透亮,透出一股子坚毅来,“哥哥,沈家是将门,阿芜也不愿做娇弱无知的千金小姐。” 她的声音很轻,似落叶,如初雪。 可是却像有千斤的重量砸在沈慕辰心头,让他不由地一凛。是啊,沈家的儿女,怎会是那笼中的鸟儿?阿芜,更不可能在自己和爹娘的羽翼下活一辈子! 见沈慕辰眉间的阴翳渐渐散开,溶月展颜一笑,“哥哥,如今这京里的局势,你怎么看?” 沈慕辰微一怔愣,“阿芜是指……?” “夺嫡!”如春寒初绽,溶月掷地有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不待沈慕辰反应,溶月接着说道,“五皇子被废黜这事就不说了,他本就没多大可能继承皇位。只是……”溶月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慕辰,“阿芜倒觉得,剩下的四位皇子中,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沈慕辰闻言眼中闪现一丝亮光,饶有兴致地看向溶月,“世人都知现在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是最有可能的继位人选,阿芜为何说四位皇子都有可能?” “无他,只一句话。”溶月一脸笃定。 “何话?”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溶月语声不大,却说得格外肯定。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沈慕辰小声在唇间重复呢喃着这句话,脸上表情渐渐舒展开来,倒显出一丝夺目的光彩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斗得正欢,说不定会便宜剩下的两位皇子。”沈慕辰接口道。这个道理,其实也曾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是他一直刻意回避着没往深处想罢了。 “皇上下旨册封大皇子为王,却又将梁晓苒赐婚给二皇子,打得不就是制衡的主意?”溶月轻笑一声,又道,“四皇子瞧着也不像是安分之人,要我说,京中这摊水,只会越搅越混。” 沈慕辰想了想,正想问这同自家有什么关系,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抬头惊诧地看向溶月,薄唇翕动了几番,这才吐出了想问的话,“阿芜的意思是,这几位皇子会把心思打到咱们家头上来?” 溶月点点头,萧梓琰和萧梓琛为何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自己?自然不会是因为自己所谓的“美貌”“才情”了,他们看中的,是定远侯府的势力。如今爹执掌西北五十万大军,若娶了自己,实际上就得到了这五十万大军的支持,这等极好的机会,他们自然不想放过。 若不是自己与大皇子年岁不相当,怕 大皇子年岁不相当,怕是一开始惠妃就会打上自己的主意。 “爹如今在西北军中的威望更甚了,以皇上多疑的心思,只要我们同哪位皇子走得近一些,皇上必然会起忌惮之心,更别提若是我嫁与哪位皇子了。” 溶月顿了顿,接着道,“如今京中局势是越演越烈,皇后又对娘虎视眈眈,这摊浑水,我们得尽早抽身。” 沈慕辰突然领会到溶月想说的意思了,抬眼看去,眼中含了一丝不可置信,“阿芜的意思是,我们应该避开?” “对!”溶月坚定地点了点头,“惹不起,便躲!远远地躲开了去,等到京中局势明朗之时,再回来。” “你想让我们一家都随爹去凉州?!”沈慕辰惊诧出声,阿芜行事,是愈发大胆和出其不意了。 溶月翘了唇角。 凤眸点墨,秀眉微扬,面上散发出奕奕神彩。 她就知道,哥哥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打算! “哥哥觉得阿芜这主意如何?” “倒也不是不可行。”沈慕辰沉吟道。 换作之前,他是不会考虑这个法子的。阿芜年幼,娘亲娇弱,真要去凉州那种西北荒芜之地还不一定受得住。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皇后明摆着对娘起了杀意,宫中几位皇子又对阿芜虎视眈眈,自己并无官职在身,等爹再去凉州,定远侯府可就真的是任人鱼肉了。 溶月微吁一口气。若论性格,哥哥比爹考虑问题更周全,也更懂得变通。这想法,自己若先对爹提,爹爹肯定想也不想便会拒绝,就怕自己和娘亲跟着去西北会受苦。 如今她先对哥哥娶提一提,让哥哥去做爹的工作,自己再把娘说通了,这事估计就成了。 “哥哥若觉得可行,就尽早找个机会同爹提一提吧。”溶月见沈慕辰听了进去,不由心中微松,话语间的急意便退了一些。 沈慕辰拧了眉,想起另外一事,“阿芜,你老实告诉哥哥,四皇子和五皇子是不是都曾觊觎于你?” 定远侯常年不在侯府,侯府暗中的势力实际上都归沈慕辰在管,若他有心,想探听出一些事情其实并不难。 溶月也不打算瞒他,先前不说不过是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忧罢了,遂点了点头。 沈慕辰一拳砸在桌上,言语忿然道,“五皇子也就罢了,他左右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指望他能做出什么好事出来。可是四皇子……平日里装得那般清雅高洁,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玩弄了二妹妹,居然还敢肖想你!” 沈慕辰一向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便是发怒,也是怒气隐于心中。 如今日这般怒气冲冲难以遏制的模样,溶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重生之后,自己很多行事,其实是避着娘和哥哥的。 一则因着重生的缘故,她的很多行事都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为了避免惹人生疑,溶月都是自己悄悄处理了。二则溶月心里总是愧疚的,她觉得前世侯府一家之所以不得善终,全是自己引狼入室导致的。所以心中总憋着一口气,妄想凭借自己一己之力,去扭转前世的局势。 可是她忘了,她同自己的家人,本就是一体。 若是为了争一口无妄的气,连他们都不信了,那自己重活这一世又有何意义? 想到这,不禁长长吐一口气,心中已是释然。 “哥哥,阿芜从前行事,多有些大胆,因怕你和娘说,便瞒着没有告诉你们,但日后不会了。” 沈慕辰本来还有些气恼溶月瞒着自己这么多事情的,见她可怜兮兮主动承认了错误,倒拉不下脸来了,只闷声道,“你怎的又想通了?” 溶月露齿灿然一笑,“因为阿芜知道了,无论阿芜怎样闹,哥哥和爹娘总归是护着我的。” “你啊……”沈慕辰看着她一脸无奈。那日手下之人将打探得来的消息告知自己时,自己的确是又气又怒的,怒的是萧梓琰和萧梓琛竟然敢如此厚颜无耻地算计自己的妹妹,气的是阿芜明明知道了这些事情的真相却是半分也未同自己提过。 如今看着面前的溶月仰着巴掌大的小脸看着自己笑得讨好,黑漆漆的墨瞳就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哪还生得出什么气来,只得叮嘱道,“日后若再遇到什么难事,记得第一个来找哥哥。” “阿芜知道了。”溶月忙点头应下,又小心觑他一眼,“那阿芜方才说的话,哥哥记得同爹提一提。” 沈慕辰看着她明亮的小眼神哭笑不得,“瞧着还是个小姑娘,想的问题却是如此一阵见血,阿芜,你可真是块宝啊。” 方才心中才褪下去的怅然之意又席卷了上来,阿芜这般聪慧的女子,也不知日后是哪家男儿有福消受? 他压下心中的情绪,细细叮嘱道,“明日皇上和皇后过府,娘那边,你多看着些,千万别叫皇后得手了去。” “这是自然。”溶月郑重应下,自己的地盘,还容不得她为非作歹! 见天色也不早了,沈慕辰便叫溶月早些歇着,养足精神预备着明日那场硬仗,自己起身往前院定远侯的书房去了。 * 翌日一早,溶月便起床准备了。 因今日要面圣,溶月不能同往日那般穿得那样素淡,便挑了 淡,便挑了天水蓝十幅金镧边度花裙穿上,云苓拿了脂粉过来想替她淡淡扫一层,被溶月制止了。 “倒也不用这么隆重,你把那日新得的那石榴口脂给我拿过来点一些便好了。” 云苓依言替溶月点了绛唇,又同玉竹伺候着她用了些早饭,便往侯夫人的清芷院去了。 小轩轩已被打扮一新,只是现在还窝在侯夫人怀中呼呼大睡着。 娘也稍稍收拾了一番。因她如今还在月子里,不能轻易四处走动,待会皇后和皇上过来,便由溶月代她前去迎接。 皇上和皇后此次前来是微服出宫,并未惊动那边府里的人。他们也许也得了些风声,却是不敢贸贸然过来的。 大约等到了巳时一刻,便又内侍前来先行通禀,说皇后和皇上快到了。 溶月忙到了前院,同爹和哥哥汇合后便在府门口一起等着皇上皇后的到来。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远远地便瞧见了一顶辆青色的马车朝这边驶来,前头两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开道。 溶月一凛,知道那马车中坐的便是皇上和皇后了,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接着。 马车行到侯府门口稳稳停了下来。 随车的宫女忙躬身上前将车帘挑开,先走下来的是一袭海水蓝常服的皇上,脸上是一贯的肃穆沉然。紧接着,皇后也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她今日似乎是精心打扮过了,一袭水红色彩绣牡丹织金锦对襟宫装,头上簪着累丝芍药缠珠钗并蝶坠青玉错金步摇,行走间倒显出些风情来。 溶月垂眸掩下眼中的嘲讽之意,随着爹和哥哥迎了上去。 刚待行礼,皇上已摆手制止了他们,“今日朕和皇后是微服出宫,不必多礼,先进府吧。” 定远侯忙拱手让了皇上和皇后入内。 因着今日帝后要来,前院待客的大厅已经重新布置过了,桌椅全换上了簇新的红木雕花靠椅,高几上摆着细颈白釉青花瓷花瓶,显出一番欣欣向荣的气氛来。 皇上随意打量了几眼,同皇后走到上首坐了下来。 虽然皇上说是不用多礼,但如今到了府内,也不怕人瞧见,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定远侯便携着溶月并沈慕辰朝皇上和皇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满屋子的仆从自然也跟着跪了下来。 “都起来吧。”皇上语带埋怨地看向定远侯,“都说了不用多礼了,你还是这般客气做什么。”他话说得亲昵,眼中的神色却依旧一片幽暗,并未泛起半点涟漪。 君心不可测! 溶月谨记着这句话,不敢说错一句话行错一步路,一直规规矩矩地跟在爹和哥哥的后头。 “侯夫人身子如何了?”皇上开口问道,面上神情并未有一丝端倪。 “回皇上的话,内子身子无大碍,多谢皇上关心。”定远侯也是一脸恭谨地回道。 似乎一切都是事情该有的模样。 直到皇后沙哑粗粝的声音响起,“上次在宫中侯夫人摔倒之事,都怪本宫管教无方,本宫已经将那些犯事的宫女拉下去乱棍打死了。” 她的声音阴测测的,听得溶月凭空脊背一凉。 皇后这般做戏,也是为了给皇上看的吧。若真是为了娘,怎么会如此大造杀孽,也不怕折损了娘肚子里头弟弟的福气? 果然皇上闻言皱了眉头。 他并不关心侯夫人肚中的胎儿如何,只要侯夫人没事,他倒不想追究这件事是人为还是意外。甚至他心中还隐隐期盼着,侯夫人肚中这个和定远侯的孩子不能平安生下来。 所以他明知此事有蹊跷,还是由着皇后处理了。 但现在听着,却着实有些不妥了。侯夫人现在并无大碍,皇后此番行事,便有些大题小做,容易落人话柄了。 他虽然没有当众落皇后面子,却是饱含责备地睨了皇后一眼。 皇后一愣,心中“腾”地升起熊熊怒火。自己是为什么下手这么狠辣,还不是怕皇上说自己包庇肇事者,如今他却这样责备地看着自己,是何意?是怕自己这般行事坏了侯夫人的名声吗?! 平心而论,皇上的确不是这般想的。 然而女人的嫉妒心却是没道理的,脑中这个想法一闪而过,气息顿时变得有些不稳起来。 谢诗韵虽然不在,但自己心中的这怒火,总该要有人承受的。 皇后这么一想,便把火气撒在了溶月身上。 “明珠郡主今日有些沉默啊,莫不是还在为当日侯夫人在宫中摔倒而生气?” 溶月心中翻了翻白眼,皇后真是一刻不找茬就皮痒了。 她抬起头,笑得端庄娴雅,声音清脆若出谷黄莺,“皇后娘娘说笑了,娘亲当日在宫中摔倒只是她自己不小心而已,溶月若要生气,难不成还得怪宫中的地太光滑了?”她笑得嫣然,说出来的话语却是让皇后脸色一变。 自己方才的问话,的确有些失了水准,这不是巴巴地赶着承认自己是那幕后主使,所以溶月才生气的么? 皇后唇边扯出来的笑意僵了僵,刚待出声将这话给圆过去,溶月接下来吐出的话却让她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溶月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那几个宫女姐姐了。若不是娘不小心摔了一跤,她们也不会……”明着是在自责,暗地里却是在指责皇后行事太狠辣。 皇上闻言, 皇上闻言,果然眉头又皱了几分。 溶月心中浅笑,面上却依旧一副天真懵懂的神色,似乎方才的言语只是童言童语一般。 定远侯自然明白自家女儿的心思,却也不愿气氛闹得太僵,便出声吩咐人让奶娘抱了小公子上来。 奶娘很快便抱着小轩轩过来了,见到上首的皇后皇上,忙慌慌张张行了礼。 溶月上前接过小轩轩,示意奶娘先去一旁候着。 皇上眉眼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明珠抱上来给朕瞧瞧。” 溶月清脆应是,抱着小轩轩上了前。 小轩轩其实长得更像定远侯一些,只一双眼睛遗传了侯夫人的明眸善睐。 说来也巧,奶娘抱着小轩轩来的时候他已经醒了,现在被溶月抱着到了皇上跟前,也不哭也不闹,只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下瞧着,一副机灵活泼的模样。 对这个刚出生的婴孩,皇上心中的情感本来是颇为复杂的。 一方面,他并不怎么想他来到这个世上,另一方面,心底的孺慕之情又忍不住泛滥了上来。 他叹一口气,想到自己接连痛失两个爱子,再看看定远侯如今儿女双全的模样,不由心头有些黯然,连带着对定远侯又有些嫉恨上了。 若当初娶了诗韵的是自己,现在手中抱着孩儿的,是不是也该是自己了?! 溶月隐约感到了皇上情绪的波动,心中暗暗生了警惕。先不管皇后的心思如何,皇上的情绪却是要先抚慰好的。 她看了看怀中的小轩轩,有了主意。 趁人不备,她偷偷挠了挠小轩轩的掌心,小轩轩便咧嘴笑开来。 皇上一见,顿时被吸引了目光,再对上那孩子点珠似的眼眸,不由地就想起了侯夫人,心中登时柔软了几分,方才嫉恨焦躁的情绪渐渐熄了下去。 溶月偷偷舒了口气,皇后却瞧不得皇上脸上这幅慈祥的表情,指甲快把椅子的扶手都给扣烂了。 子嗣一直是她心中的痛,自从生下姝玥之后,自己的肚皮便没了动静,皇上去她宫里也越发去得少了。 眼看着时光一天天流逝,她是彻底死了心。 自己年纪也大了,若再想生个皇嗣出来估计已经不可能了,所以先前才会那般照看颜贵人,不就是打的她肚里孩子的主意? 可惜颜贵人却是个短命的。 而谢诗韵的孩子却平安出生了。 这让她如何不恨! 如今瞧着眼前这刺眼的一幕,只恨不得将溶月怀中的孩子抢过来恨恨掼在地上才好。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心底的不安和叫嚣的渴望给压了下去。 调整了一番面上的情绪,这才抬头带着端庄和气的笑容道,“皇上,这孩子看着乖巧得很,可否也让臣妾瞧瞧?” 皇上此时心情不错,闻言便示意溶月抱过去给皇后看。 溶月缓缓朝皇后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谨慎,心中在盘算着该如何对付皇后会出的幺蛾子。 皇后低头看了溶月怀中的婴孩一眼,正好对上小轩轩漆黑如墨的瞳仁,那双眼眸,让她登时想起了侯夫人清淡如水的眸子,不由手下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溶月浑身一凛,不知道皇后又想做什么。 皇后却是端着笑意温和道,“这孩子本宫瞧着怪可爱的,让本宫抱抱吧。” 溶月自然不想给。 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她缓缓将小轩轩朝皇后递过去,心中却在犹豫要不要一狠心将小轩轩弄哭时,小轩轩却似感受到了这不寻常的气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溶月一喜,忙又将小轩轩抱回怀中,仔细哄着,一边抬头看着皇后歉意道,“皇后娘娘,小轩轩有些认生。” 皇上闻言一挑眉,“已经起过名字了?” 定远侯忙应是,“回皇上的话,叫沈慕轩。” 皇上“哦”一声,眸色沉沉,只状似不经意道,“朕本来还想替他赐个名的……” 定远侯心里微微一紧,语气却愈发沉然起来,“皇上好意,只是轩儿已经上族谱了。” 皇上轻笑一声,“如此便没办法了。”似乎便揭过了这一事不提。 溶月心中捏着把冷汗,刚想叫奶娘把小轩轩抱下去,皇后却又不死心地开口道,“本宫看他可爱得紧,心中实在是喜爱。这会他也没哭了,再让本宫抱抱试试。” 溶月略有些不情愿,手臂刚一伸长,刚刚才消停下去的小轩轩又开始哭闹了起来。 皇后脸上神色愈发尴尬起来。 溶月却一阵狂喜,恨不得亲一口小轩轩才好。 沈慕辰见皇后脸色不大好,忙适时开口道,“皇后娘娘,轩轩怕是饿了,不如先让奶娘抱下去喂过之后再抱来吧。” 之后的事如何现在说了自然不算数,只是沈慕辰递了个台阶来下,皇后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得顺着说道,“那便先抱下去吧,饿着不好。” 看着奶娘带了小轩轩下去了,溶月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没算计到任何人,皇后自然不甘心,垂眸略一沉思,又带上笑看向皇上道,“皇上,听说侯夫人当日生产时也是极凶险的,臣妾去看看侯夫人吧。” 溶月心下一沉,果然打上娘的主意了么?! 皇上淡淡挑眉,颔首应下,看向定远侯,眼中是一贯的 中是一贯的深不见底,“司黎,正好朕也有事找你。” 定远侯袖中的手紧握了握,抬头沉然答道,“好。溶月,你带皇后娘娘去清芷院。皇上,请随微臣来吧。” 沈慕辰自然也是跟着定远侯他们去了的,临走时,悄悄低了头递给溶月一个小心行事的眼神。 溶月墨瞳如渊,眼眸微狭,看了一眼皇后,清啭道,“皇后娘娘,您这边请。” 皇后的步伐走得并不快,溶月也不急,任由皇后慢慢踱着,时不时回答一下皇后提出来的问题。 “这侯府的景致可真不错,哀家瞧着比皇宫里也差不了多少。”皇后随处一瞟,淡淡道。 溶月眼光闪动,却是笑着答道,“皇后娘娘说笑了,府中哪能跟皇宫相提并论?娘娘想必是见多了宫中精致宏伟的建筑物,如今见到寻常人家的青瓦红墙觉得有些意趣罢了。”她巧笑嫣然,似心无丝毫芥蒂。 跟皇宫的规制一样,那可是僭越! 想把这么大一顶帽子往他们头上扣,门儿都没有! 皇后沉沉地斜眼过来看她一眼,眼中似笑非笑的神色看得溶月愈发警醒起来。 皇后掩唇笑笑,凝视了她一瞬,眉头上挑,“若本宫没记错的话,明珠郡主刚过十三岁生辰吧?” “劳皇后娘娘挂心了。” 皇后闻言勾勾唇,不紧不慢地走着,随即在一株桂树旁停了下来,随手摘下一朵馥郁的桂花在鼻尖嗅了嗅,悠悠然开口道,“十三岁了,也可以定亲了。” 溶月脑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仍就笑得娇憨,亮晶晶的眼眸盯着皇后,眼中一片懵懂,“皇后娘娘,明珠不过十三岁,定亲还早呢。” 皇后细长的指甲在桂花叶上抠出一道深深的指痕来,懒懒道,“现在开始议亲,正正好呢。”她低头看向溶月,面上带着蛊惑人心的笑容,“明珠可有心上人?” 溶月的眼睛瞪得愈发大了起来,懵懂地摇了摇头,“娘亲说明珠还小。”怎么?皇后莫不是还想插手她的婚事? 皇后紧紧盯着她看了许久。 若是换了以前,她不会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有什么。 可不知为何这段时间,她总觉得这个小姑娘的眼睛亮得有些灼人,那眸中的墨色分明,乍一看上去似乎澄澈无波,可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她的墨瞳最深处笼着一层缭绕的雾气,怎么也拨不开瞧不见眼底最深处的神情。 这样与她对视了一刻,皇后突然觉得心底一股寒意升起。 正好一阵秋风吹来,皇后紧了紧身上的衣裳,竟分不清方才心底那一瞬间升起的凉意到底是天气转凉了,还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所致。 她定了定神,刚待细看,溶月却是羞涩地一笑,低了头扭捏道,“皇后娘娘,乐安公主是不是已经定亲了?” 皇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溶月好奇抬眸,“皇后娘娘方才不是说十三岁就可以议亲了么?明珠记得,乐安公主还长明珠一岁呢?” 皇后心中一阵气血翻涌。 乐安的婚事,也是她的心病。 按说她也快及笄了,这寻驸马的事早该提上日程了,可乐安就是不急。 皇后只得萧姝玥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自然是把她惯坏了,谁的话也不听,一听要替她相看世家子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皇后无奈,只得先按捺下这个心思,等到乐安及笄了再说。不想现在却被溶月将这块心病给挑了出来。 自己居然在一个小丫头面前败下阵来,皇后一想便觉得有些不甘。 她随手一扔,将手中方才摘下的那朵桂花丢弃在地,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看向溶月,“听本宫弟弟说,他与明珠还有几面之缘呢?不知有没有这事?” 溶月眸沉似墨,心中一阵讥诮。 皇后居然想替她和窦樾牵线?她是不知道窦樾在外的那些斑斑劣迹么? 溶月闻言抬眼,眼中的讥诮神色早已不见,取之而代的是一片讶然,“皇后娘娘怕是听岔了吧?与窦公子有几面之缘的是我二姐姐沈汐云,不是明珠。” 皇后闻言一愣,沉了语气道,“怎么回事?” 窦樾经常在外头胡闹,她不是不知道,只是爹娘老来得子,未免溺爱了些。自己常年在宫中,很多时候也是想管也管不到,只得由着去了。 就连他和溶月见过几面的事,还是有一次窦樾入宫觐见时不小心说漏嘴的。怎的会与沈家二姑娘扯上关系?而且这沈家二姑娘还做出了那种不知廉耻的事。皇后这么一联想,顿时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听到皇后的问话,溶月面上显出些犹疑的表情来。 皇后见状,愈发觉得这其中有猫腻了,耐着性子哄道,“明珠说给本宫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溶月只得装出一副拗不过的表情,将窦樾和沈汐云之间的渊源细细讲了一遍,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番添油加醋。 皇后听罢,眉间攀上一丝阴翳,笼在袖中的手攥得紧紧的。 看来,得尽快让爹娘给弟弟找一门亲事了。只是京中适龄女子这么多,找谁才合适呢? 她心中盘算着,丝毫没注意到溶月已经出声唤了她几声。 身后跟着的璇玑见状,只得上前两步,虚扶了皇后一把,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到了。” ,到了。” 皇后猛然回神,抬眼一瞧,原来已经到一处精致的院落前边了,溶月正抬了头眼眸晶亮地凝视着她。 她咳了咳,掩下心中的思绪,抬眸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青瓦红墙,草木葱郁的院落,沉声道,“这便是侯夫人住的地方?”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的,这便是母亲居住的清芷院。” 因溶月早早地派了人来通知,这会念夏已经带着院中的人在门口迎接了,只留着知秋在房中伺候着侯夫人。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见皇后过来了,众人慌忙行礼。 “嗯。”皇后淡淡应下,也不看她们,径直朝前边走去。 “皇后娘娘,娘亲因还在坐月子,没法前来迎接,请您赎罪。”溶月在前头带路,一边恭谨解释道。 “无妨。”皇后似乎有些神情恍惚,并没有太在意溶月说的话。 到了侯夫人的房间门口,念夏忙上前挑起帘子,迎着皇后进去了。 侯夫人听得动静,在知秋的搀扶下坐了起来,面色苍白,看上去一副虚弱的模样,见皇后进来了,她作势就要去掀被子准备下床给皇后行礼。 “侯夫人歇着罢。”皇后瞟她一眼,不冷不热道。 别以为她不知道跟着来的宫女中混了皇上的人,若她现在让侯夫人下床给她行了礼,明天皇上便会兴师问罪来了。 很快便有小丫鬟替皇后搬了椅子来。 皇后抚了抚衣襟端方地坐了下来,目光沉沉地打量着眼前的侯夫人。 下巴尖尖,白皙如玉的肌肤,一头如墨青丝散于脑后,眼睛大而有神,眼角微微上挑,清丽中带了一丝流光飞舞的妩媚。饶是在病中未施粉黛,也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韵在。 皇后突然觉得今日这身行头有些太过隆重了,金啊玉啊的堆砌在身上,顿时衬得她似暴发户一般。 她平日里引以为傲的相貌才情,在这样未作丝毫装扮的侯夫人面前,被击败得体无完肤。 心中的嫉妒之火叫嚣着想喷薄而出,若不是这张脸,她若不是凭着这张脸,皇上缘何会对她念念不忘至今?! 溶月瞧着皇后的神色有些许不对劲,出声吩咐道,“拂冬,去替皇后娘娘泡杯茶来。” 皇后被她的声音拉回到现实中,知道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失了分寸。只得又端出一副贤惠淑德的架子来,“侯夫人的身子可还好?” 侯夫人点点头,“无甚大碍,多谢娘娘关心了。”她的声音清扬婉转,听得皇后的神色愈发黯然起来。 溶月怕娘亲久坐累着,忙上前将一个石青色引枕塞在了侯夫人身后给她靠着。 侯夫人柔柔地瞟一眼溶月,眼中神色有着止不住的温柔和疼爱之意。 皇后突然心中一动。 就算自己暂时动不了谢诗韵,那便动动她的宝贝女儿,哪怕让谢诗韵急一急也能让自己心中畅快不少啊。 想到这,又提起了方才那个话题,“侯夫人,明珠郡主今年也满十三了,侯夫人可替她在相看合适的对象了?” 侯夫人抬头看皇后一眼,神色清淡,“溶月还小,等再过个一两年再做打算吧。” 皇后抿唇笑笑,“这么说侯夫人心中还没有人选了,这可巧了,前几日樾儿还在本宫面前提起过明珠郡主呢。” 侯夫人眼中的神色突然冷了下来。 窦樾,就凭他,也敢觊觎阿芜?! 只要牵扯到她视若珍宝的儿女身上,侯夫人便会立刻变得强硬起来。一想到皇后居然把主意打到了阿芜身上,她便有些恼火起来。 “皇后娘娘,臣妇有些话想单独同您说,不知可不可以?” 皇后一愣,狐疑地看向她。 侯夫人眼神不避不闪,依旧清清淡淡地看着皇后。 皇后初被她看得有些虚,突然想起自己是一国之后,她能对自己做什么?顿时底气便上来了,傲然道,“当然可以了!” 两人遣了婢女宫女下去了,就连溶月,也被侯夫人给打发了出去。 溶月一阵担忧,不知娘亲到底想做什么。但娘似乎主意已定,只让她在外头候着,给了她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待房中只剩下皇后和侯夫人二人了,侯夫人才冷冷淡淡开了口。 “皇后娘娘,当年您做的那件事,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月夜偷香客 溶月和沈慕辰对视一眼,扬起唇角笑了笑,跟在定远侯身后进了书房。 定远侯示意他们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抬头凝视着溶月,良久,才长叹一口气,语带怅然道,“爹是真的没想到,全家去凉州这个主意,会是阿芜提出来的。” 他看着溶月日渐长开的容貌,心中不由生出些涩意来。若是自己能护得他们周全,何苦让阿芜小小年纪就需要操心这些事。 溶月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暗含的怅然,面上带了些浅浅柔柔的笑意,声音清脆若珠玉打落银盘,“爹,您也别想太多了,如今阿芜长大了,您该高兴才是。” 见定远侯脸上惆怅之意消散了几分,溶月又接着问道,“爹,皇上答应了我们的请求了吗?” 定远侯点了点头,看着溶月的眼神愈发柔和起来。 溶月长长吁了一口气。 方才听皇上的口吻,她真怕皇上会不答应。也不知道爹同皇上说了什么让他改变了主意。 忽又想起一事,看向沈慕辰,“哥,你若去凉州,国子监的学业怎么办?” 前世,沈慕辰是想走科举这条道的。他武功虽好,却因着定远侯的缘故,打定主意要走文官的路子。 毕竟,若是一家出了两个武官,会更容易惹得皇上忌惮。 “昨天已经跟爹商量过了,左右国子监的课业已经学得差不多了,还不如先去外头历练一番,能明年快要科考之时再回京便是。”沈慕辰倒并不担心,看着她淡笑着答道。 见他心中已有主意,溶月便不再多说,心里头暗暗舒了口气。 私心来说,溶月是希望哥哥同他们一起去凉州的。 前世沈哥哥摔断腿便是在科考前两个月发生的事。突逢大变,他自然有些难以接受,科考考得并不尽如人意。再加上腿脚不便的缘故,所以最后只得了个闲散的小官职。 溶月下定决心,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哥哥重蹈前世的覆辙! 本以为哥哥可能会独自要求留在京城,溶月还有些费神。但现在既然哥哥决定同他们一起去,事情便好办多了。 定远侯自然不知道溶月此时心里已想了这么多,细细叮嘱了他们几句,便让她和沈慕辰先回房了。 * 第二日早朝,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准了定远侯提出的携家眷赴凉州的请求。 消息一出,有人惊诧,有人,却是按捺不住了。 第一个找上门来的便是二房和老夫人。 二夫人从二老爷那听说了朝堂上发生了事,急急忙忙赶去了荣喜堂,同老夫人两人好一阵嘀咕,出来之时,二夫人脸上的神色好了不少。 而老夫人,则紧接着差人把侯府的人给请来了。 因侯夫人还在坐月子,沈慕辰去了国子监,来的便只有定远侯和溶月。 “母亲。”“祖母。”两人进了花厅,恭恭敬敬地朝老夫人行了个礼。 “嗯。”老夫人从鼻中哼出一声应了,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快,斜着眼睨着下面三人,似乎等着他们先开口解释。 定远侯没有说话。 溶月巴不得看老夫人出丑,就更不会带头开这个口。 气氛凝滞了一瞬。 老夫人却按捺不住了,重重咳了一声,犀利的眼神看向长身而立的定远侯,“老大,听老二说,皇上已经准了你们一家人上凉州的请求了是吗?!” 她的语气急促而尖利,带了一丝明显的兴师问罪之意。 定远侯直直地回望过去,沉声道,“的确有此事。” 老夫人冷哼一声,“这么大的事,你事先也不同我打个商量,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我虽不是你的亲身母亲,但……”老夫人还想哀嚎扮可怜,定远侯已经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母亲言重了。”定远侯身姿挺拔如松,眼神不避不闪,并不显得理亏。“儿子本想提前同母亲打声招呼,只是昨日皇上到访,不经意间问起儿子日后的打算,儿子便顺势提了出来。” 定远侯虽然遵从孝道,却并不愚孝。 何况平心而论,他同老夫人的感情并不见得有多深。 定远侯生母去世得早,老夫人进了府之后,碍于老定远侯的面子并不敢太过于亏待他,但对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后来定远侯年少便离家戍守边关,成了家之后只剩侯夫人在家伺候着老夫人。而老夫人时不时刁难侯夫人的事,定远侯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所以这会老夫人问起来,定远侯并不反驳,只是把皇上抬了出来。 要怪,你便去怪皇上好了。 有了皇上做挡箭牌,老夫人哪还敢多说,只悻悻然嘀咕了几句,却仍不死心,又道,“你媳妇才刚生完孩子,月子都没出呢,你便赶着去凉州,你就不顾你媳妇的身体吗?” “母亲说的是。儿子是打算等诗韵出了月子之后再派人接她和阿芜辰儿过去。”定远侯脸上仍旧是淡淡的表情。 看上去恭顺,仔细一瞧,却透着一股子疏离。 老夫人又吃了个瘪,手指在扶手上不甘心地抠了抠。她目光落在溶月脸上打了个转,亮了亮,面上装出一副关切的神情问道。 “阿芜也快及笄了,你带她去了凉州那种不毛之地,有没有想过阿芜的亲事怎么办?” 这么大喇喇地当着本人提她的亲 喇地当着本人提她的亲事,估计也就只有老夫人能干出这种事来了。偏生她面上还要装出一副无比关切的神情来。 溶月低着头撇了撇嘴,瞧着这做派就觉得恶心。 定远侯沉吟了一瞬。 老夫人一瞧,心气儿顿时就顺了。如果留了月丫头一个人在这里,岂不是任她拿捏?想到这,忙趁热打铁开口道。 “女孩子家的婚事是万万耽搁不得的。依我看,不如月丫头就留在京里给我带着,我仔细给她物色物色好的结亲对象便是。” 她这提议,定远侯自然不会答应,只是一时想不到好的回绝的方法。 倒是溶月,笑吟吟地开了口,面上挂上几分羞涩。 “祖母,月儿还小,还想多跟爹娘待几年呢。” 老夫人嘴一张就想打断她的话,溶月自然不会让她得逞,赶忙接着道,“左右我们去凉州也不是就不回了,倒不如祖母先替月儿相看着,心里有个数,等到时候我们回来了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定远侯赞许地点了点头,“母亲,月儿说的有道理,这事就先这么定下吧,还要劳烦母亲多帮着看看了。” 老夫人心里一堵,眼神顿时就冷了下来。 可她怎么会甘心就这么放弃了?突然想到二夫人方才同她提的事,眼珠子一转,又来了主意。 “老大,你们全家都搬去凉州了,偌大一个定远侯府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她面上又浮上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紧紧地盯着定远侯脸上的表情。 “儿子正要跟母亲商量这件事。” 老夫人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腰杆一挺,目光切切地看着定远侯。 “侯府中的仆从,儿子和诗韵会带一部分去凉州,剩下的人,还得麻烦母亲了。”定远侯眉峰冷锐,身上有着战场中带来的肃然之气。只是如今刻意地放柔了几分面色,才显得不那么冰冷,但仍旧看得老夫人心中微微一颤,赶紧别开了目光。 “不麻烦不麻烦。”老夫人连连摆手,低头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溶月瞧着可笑,老夫人这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 老夫人的确有着自己的如意算盘。 老大一家搬走,定远侯府便空了下来,到时候还不得托自己去照管侯府的事情。侯府里头那么多的珍宝古玩,自己偷偷顺走几样,再随便找个借口遮掩过去,那东西不就成了自己的了? 她想着想着,似乎已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到手了,不由眼冒精光。 可定远侯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的笑容尴尬地僵在了嘴角。 定远侯接着说道,“儿子想,让他们待在侯府也没有什么事可干,反倒会滋生了懈怠的情绪,或者发生什么监守自盗的事出来。儿倒不如把他们安排到琼芳园里先干着,虽然事不多,但好歹不至于懒惰了去。”他见老夫人脸色不大好,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了,他们的月钱自然还是从侯府出,母亲不用担心。” 老夫人哪里担心的是这个?! 一听他说完,整个脸就垮了下来,嘴唇抖抖索索翕动着就想开口。 溶月哪会给她开口的机会,张口就道,“爹,祖母怎么会是计较这些小事的人?如今我们不在府里头住,公中的钱却照出,祖母哪里还会问我们要这区区几个下人的月钱?” 她面上带着甜美乖巧的笑意看向老夫人,邀功似的道,“祖母,您说是吧?” 老夫人一口气没提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晃悠悠就要昏倒的模样。 溶月可不能让她就这么倒了。 传出去了,大家不还得议论是爹和自己不孝把她给气昏的? 忙一个箭步走到老夫人座椅面前,扶着她的手,撒娇道,“祖母,月儿这一走,就要好长时间都见不到您了,月儿会天天给您祈福诵经祈求佛祖保佑您身体康健的。”一边说,尖利的指甲一边装作不经意地划过老夫人的手背。 老夫人只觉得手上一阵疼痛倏地传来,刺得她脑中蓦然清醒,不由龇牙咧嘴地恶狠狠朝溶月看去。 溶月似乎被她的目光吓了一跳,收回手瑟缩了一下,眼中濛濛然起了一层雾气。 从定远侯的角度看,并不能看清溶月手下的动作,只能看到老夫人狠狠地瞪溶月的模样,不由心头又凉了几分,冷冰冰道,“母亲,回头我让诗韵整张单子给您过目一下吧。” 又朝溶月招招手,“阿芜,过来,别打扰祖母休息了。” 说完这话,径自带着溶月离开了。 身后老夫人的神色登时就沉了下来,黑得能滴出墨汁,“咔哒”一声,原本细长的指甲因为在椅子扶手上抠得太用力竟生生折断了去。 老夫人痛得“嘶”了一声,费了好大气力才平息下心中的怒火,这才不快地朝着后头伺候着的碧锦嚷道,“扶我回房!” 定远侯和溶月一起出了荣喜堂,因定远侯还有些事需要同侯夫人商议,溶月便带着玉竹云苓自己回了梨落院。 她坐在书桌前,仔细打算起来。 爹过不了几日就又得启程先回凉州了,娘坐完月子再调养个十来天也该动身了,也就是说,留给她处理事情的时间不过四十来天了。 表哥和表姐那里定是要去告个别的。同萧明曦相识一场自然也是要去的。 至于她的仇 至于她的仇人们。 沈滢玉是真疯了,暂时就不对付她了。 沈汐云最近消停了不少,似乎在一心一意地待嫁。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只要她暂时不生什么幺蛾子,也可以先放过她。 只是萧梓琰,溶月咬了咬牙,走之前定要送他份大礼才行。 溶月本来是想列个单子出来,结果脑子里思绪有些乱,笔下写出来的东西便跟鬼画符一般。 她将宣纸揉了揉投进了纸篓里,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正思索间,云苓从门外走了进来,嘴里唤着“郡主”。 溶月只得先把心事放到一边,朝云苓望去,“怎么了?” “郡主,宫里给您下了帖子。” 溶月眉头一皱,伸手接过打开一看,居然是萧姝瑶,邀她明日宫中赏菊。 好端端的,萧姝瑶怎么会请她去赏菊的? 事出反常必为妖。 溶月将帖子放在桌上,望着上头的落款出了神,看来明日之行,必然不会简单! 晚上在清芷院吃过饭,溶月提起了明日萧姝瑶邀她入宫的事,侯夫人也是有些不解,叮嘱她一定要万事多加小心。 溶月应下,又同娘聊了一会才回了房。 今晚夜色很好,天空中繁星点点,凉爽的夜风带着秋日的气息拂面而来。 溶月进了房间,却觉得精神得很,倒也不急着睡,就着明亮的灯火看起书来。 玉竹见她看得入神,给她添了茶水,也不打扰,静静悄悄退了出去合上了房门。 四下一片静谧。 溶月看了一会,见烛光渐渐暗了下来,便起身走到烛台旁用簪子挑了挑灯芯。又嫌仍不太亮,拿出另一盏烛台来准备也点亮了。 突然身后一阵冷风袭来,吹得灯芯一晃。 溶月心下一凛,垂目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将方才的烛台握在手中,假装不动声色地转过身去。 手却是蓦然一扬,手中尖利的烛台狠狠朝前刺去。 来人愣了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伸出手禁锢住了溶月的手腕,烛台“当啷”落地,在地上滚了一滚发出“咕噜”的声响来。 溶月来不及抬头,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趁其不备,偷偷伸出左手,手上赫然躺着方才用来挑灯芯的银簪。 她银牙一咬,拿起银簪朝抓着自己的手腕刺去,划出长长一道血痕来。 那人不备,手一抖松开了溶月的手腕。 溶月忙退后几步抬眼看去。 就着幽幽烛火,溶月总算看清了面前之人的面容,却似被一道闪电劈过,呆呆惊在了原地。 溶月瞪大了眼睛讶然道,“萧煜,怎么是你?!” 萧煜没有出声。 隔壁的玉竹却听到了动静,开口问道,“郡主,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溶月慌忙沉了情绪应道,“我还要看会书,睡觉前叫你再进来。” 玉竹清脆应了一声,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溶月长舒一口气,这才又把目光转向萧煜。 今日的萧煜却似乎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许是因为为了夜色中行事方便,他难得的穿了一身墨黑色锦衣,腰系宝蓝玉带,愈发衬得他面若新月,肤如凝脂。 一双眸子依旧是清清冷冷的,却似乎比以往更黝黑了几分,深不见底,缠缠绕绕笼着浓雾,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溶月的眼睛,眼中的情绪看得溶月心中一颤。 溶月慌忙别开眼,眼神正好落在他方才被自己伤到的手臂上。簪子并不锋利,但她下手极狠,萧煜的手臂已经开始渗出了斑斑血迹。 当下也顾不上萧煜为何深夜出现在她房中了,抿了抿唇,不敢抬头看他,只小声道,“对不住,我没想到是你,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说罢,转身欲走。 身后却蓦然响起萧煜的声音,“你要离开京城吗?!”不同于以往的清朗,今日他的声音里,低沉中带了一丝沙哑,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一般。 溶月一怔,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回目望去。 还未来得及反应,萧煜上前走了几步,高大的身影顿时将她罩住了,他又问了一遍,“阿芜,你要离开京城吗?” 闻着鼻尖似有若无的寒竹香,溶月觉得有些眩晕。 萧煜大晚上地跑到她的闺房里,就是为了问这个事情?! 她又是不解又是恼怒,这么大喇喇地跑过来,萧煜把她当什么人了?!当下小脸一扬,不甘示弱地回望过去,墨色眼眸闪着琉璃般的光芒,斩钉截铁道,“是!” 颤颤的烛光之下,溶月秀眉微扬,眼中露出一丝不服输的劲儿,皎皎若黑曜石般明亮的眼眸却衬得面上神色愈发艳若春花。 萧煜瞧着她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心口一撞。 脑中还未反应过来,手上却已顺应了本心,一把将面前的溶月拉入怀中,低了头在她耳边低低呢喃道,“不许走……” 溶月正堵着气呢,突然被萧煜一把拉入怀中,鼻尖撞在她厚实的胸膛上一疼,不由瞥了嘴,眼里浮上一些雾气来。 她奋力地推了推萧煜,萧煜的身体却是纹丝不动,只得垂了手冷冰冰道,“萧煜,放开我!” 萧煜却愈发抱得紧了,手上的力道似乎要把溶月紧紧揉入身体当中。 身体当中。 溶月感受到他手臂上传来的微微颤意,不由一怔,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在发抖?为什么? 她心中疑惑,知道同他来硬的那一套行不通,只得柔了嗓音,轻声道,“萧煜,你抱得我疼,先放开我好么?” 萧煜把头埋在她脖颈处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些,却仍是没有将溶月放出他的禁锢圈。 溶月被他那一吸气,腹部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弥漫上来,小巧莹润的耳垂爬上一缕胭脂色,看得萧煜的神色又幽深了几分。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抬头看向萧煜。 “王爷大晚上的,跑来我房里发什么疯?!”换作别人,她一定会害怕,会想办法脱身。可眼前的人是萧煜,不知为何,她就半点戒备心也没有了,只是觉得生气,气自己不被尊重。 萧煜怔怔地看着溶月水汽朦胧的眼睛,脑中渐渐清明。 白日里听到溶月要随定远侯去凉州的消息,似乎一道惊雷将他炸在了原地。阿芜还没有喜欢上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他自小便是冷清的性格,从来没有对什么人事如此上心过。如今乍一听得这个消息,平日里的冷静自持通通不见了,只恨不得立马来找溶月问个明白。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上,他再也忍不住了,偷偷潜入了侯府。 侯府的守卫虽森严,却拦不住他。 可是现在他站在这里,见到眼前朝思暮想的人儿正一脸愤然地看着他。那眼中湿漉漉水波闪闪的样子,顿时让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自己似乎吓到她了。 只是……既然来了,总得讲明了再回去不是? 萧煜软了语气,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溶月,眼中带着缠绵婉转的神色,看得溶月脸一红。萧煜的眼睛是潋滟的桃花眼,漆黑如夜,平素里冷清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只要他稍稍流露些风华来,就仿佛一道银钩子,只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溶月登时就脸红了,小脸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许是紧张,她下意识地伸出丁香小舌舔了添唇,结结巴巴又问道,“萧煜,你到底来我这里做什么,夜深了,你快点回去吧,让人瞧见不好……” 萧煜瞧着她水水嫩嫩一张一合的樱唇,红得透亮,像一朵开得妖娆的红芍,冶艳惑人,不由呼吸一紧,耳畔溶月在说什么已经完全听不清了,下意识地低了头。 溶月正在羞恼中,突然眼前的黑影放大,怔忡间,有柔软的东西覆上了她的唇,清清凉凉,带着些似有若无的香气。 脑中不由“哄”的一声,怔在原地。 ------题外话------ 白天码了一大半,结果电脑突然崩了,哭晕在厕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我心甚悦你 溶月脑中有瞬间的空白,瞪大了眼惊诧着望着萧煜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长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尾微微上挑,划出妖娆的弧度。眼波如秋水般漾着动人的神韵,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上有一抹桃色飞起,愈发显得艳至绝伦。 片刻,她终于从怔忡中回过神来,一股热气“腾”的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萧煜……他……他居然吻了她? 这个吻,初始只是蜻蜓点水般的浅尝辄止。萧煜小心翼翼地用温润的唇触碰着她的唇瓣,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一般。 溶月脑中迷迷糊糊,一时竟忘了推拒,只觉全身有一种痒痒的酥麻感传来。待回过神来想拒绝,却发现四肢都软软的,提不起任何力气。 许是看她并没有抗拒,萧煜开始不满足于这样的轻轻触碰,伸出滑软的舌尖轻轻勾勒着她樱红水润的唇,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溶月浑身软得像一摊春水,无力地倚在萧煜怀中,一时竟迷失在这样甜暖旖旎的气息里,任由他索取。 萧煜的大手紧紧扣在她腰际,不让她瘫软了下去。 溶月终于渐渐恢复了些清明,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想退出他的怀抱,却只是徒劳。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抗议,但因为被萧煜的唇堵着,只能听到软糯的支吾声。 落在萧煜耳中,却似加了一把火,眼中愈发幽深起来。 溶月想退,萧煜却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开了她去。 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唇上的温度却愈发炙热起来,逐渐加深了这个吻。他伸出舌尖霸道而不容拒绝地想要撬开溶月的贝齿,腰际的手不断游移,所到之处燃起一片灼热。 溶月只觉一阵电流传遍全身,好不容易清明起来的脑中又变得一片浆糊,无力而徒劳地抵挡着萧煜的攻城略地。 微凉的竹香无孔不入地钻入鼻端,清艳旖旎,缠绵悱恻。 溶月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起来,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呼吸着新鲜空气,萧煜的舌却滑的像条泥鳅,趁机钻了进来。 他时而轻轻地吮吸,时而狂热地舔舐,溶月觉得自己像一叶大海中的扁舟,在波浪的拍打下无力地沉浮着,身体和神识都已不受自己控制。 不知过了多久,萧煜终于松开了她的唇,手却仍旧搂着她的腰,目光紧紧地凝视着溶月,一眨不眨。 眼前的溶月目若秋水,脸泛桃花,娇艳红唇染上点点妃色,唇边还残留着似有若无的淡淡银丝。 端的是旖旎惑人。 萧煜费了好大气力才把腹部升起的热气和脑中的绮念给压了下去。 “阿芜……”他低哑着开口,语声如陈年的纯酿般香暖醉人,听得溶月心中一跳,脸颊愈发灼烫起来。 “啪”的一声,有灯芯爆裂的声音响起,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溶月蓦然从旖旎遐思中回神,脸颊红得滚烫,心跳如鼓,被烙烫般挣脱开萧煜的手臂,往后退了退。 她的脸上还残留着片片红霞,又羞又恼地抬眸直视着萧煜。 “萧煜,你做什么?!” 琉黑的眼眸中带着些微雾气,水光融融,看得萧煜心里也跟着软成了一滩水。 他低低地叹口气,语声低浅近似呢喃,“阿芜,你要如何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 溶月脑中一炸,不可置信地盯着萧煜,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闹的痕迹来。 可是没有…… 丝毫玩笑的痕迹都没有。 他面上神情淡然悠远,眼中神情温软而认真,漆黑如墨的眸子中只有自己的小小身影,再无其他。 溶月彻底懵了…… 萧煜夜半潜入她闺房中,竟是为了向她表白的? 她突然慌乱起来,不敢再去看萧煜明净的眼眸,一时间只闻心跳如雷的声音。 “我……你……你快回去吧……”她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萧煜突然轻笑出声,原本高悬的心顿时落了下来。 阿芜在害羞,她并没有讨厌他! 想到这里,眼角眉梢全染上了笑意,带了些诱哄的口吻低低道,“阿芜,我手疼……” 只要她没有明确拒绝,那自己就可以徐徐诱哄之。 萧煜心中主意打定,口气愈发低醇酥软起来,一双潋滟桃花眼可怜兮兮地觑着溶月。 溶月觉得自己快疯了! 明明应该义正言辞的拒绝,对上萧煜那双旖旎含情的明眸时,脑中的话鬼使神差就蹦了出来,“我……我给你瞧瞧。” 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拿针缝住自己的嘴才好,只得慌慌张张地转身进了内室拿了纱布药品出来。 “你……你先坐下吧……”溶月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慌乱,咬着唇指着软榻道。 萧煜依言坐了下来,顺势把手臂搁在了软榻旁的茶几之上,目光灼灼落在溶月面上。 溶月不敢抬眼同他对视,低着头也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她瓮声瓮气埋着头道,“你先把袖口卷上去。” 萧煜却不动作。 溶月惊诧抬头,却瞧见萧煜面上有些委屈的神情,不由一愣,慌忙又垂下了头。 罢了,谁让自己下手太重伤了他呢? 她叹一口气,认命地伸出葱白小手小心地将萧煜的袖口卷了上 地将萧煜的袖口卷了上去。 她的指尖有些发凉,萧煜的皮肤却是热得有些发烫。溶月慌慌张张卷好衣袖,赶忙收回了手。 悠悠烛火下,萧煜手臂上的伤口显得有些狰狞,看得溶月一阵心惊,不由有些懊悔。也不知为何,她的心跳得愈发快了起来,扑通扑通似乎要从胸腔中蹦出来。 她暗暗吸了一口气,先替萧煜将渗出来的血迹处理了,这才拿起金疮药。 “你上次拿来的玉肌散用完了,这金疮药虽不及玉肌散见效那么快,但止血也是足够了。”她小声解释道,往萧煜的伤口上撒了些金疮药粉,然后用干净的纱布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打结的时候,她的手抖得有些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萧煜眉目愈发舒展起来,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声开口道,“阿芜怎的这般紧张?” 溶月手一抖,终于系好了,忙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你该走了……” 萧煜轻轻叹口气,低软的气息像无数只小爪子在溶月心上轻轻地挠着,挠得她心里有些痒,有些慌,有些手足无措。 “阿芜吃完我的豆腐,就打算赶我走了么……”萧煜清幽的声音响了起来,竟似带了些幽怨之意。 溶月怔愣一瞬,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她愕然抬眼望去,“明明是你……”眼中含羞带怯,这人怎的这样颠倒黑白?! 萧煜凑近了些,笑得狡黠,“明明是我怎样?” “明明是你吃了我豆腐!”瞧见他眉眼弯弯,眼露得意的模样,溶月脑子一热,小声嘀咕了出来。 萧煜眼神一亮,微微收了些笑意,一本正经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溶月顿时哭笑不得,萧煜他……真的是来表白的吗? 刚待张口说话,萧煜却伸出修长手指抵住了她的双唇,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阿芜,我心甚悦你。” 我心……甚悦你…… 脑中“嗡”的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五个字在不断缠绕盘旋。 绕是她已有猜想,这会听得此话从萧煜口中说出,还是不由地怔愣住了。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萧煜。 他的容颜,是一如从前的俊美精致。纤长浓密的睫羽在细腻如玉的肌肤上投下一道扇形的阴影。眼中笼着一汪冰雪似的清透,让溶月心中的焦躁之意莫名地减弱了不少,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便没什么好畏惧的。 溶月想起了与他在府中的第一次相见,想起了法兴寺中惊心动魄的生死关头,想起了马场林中的独处,想起了行宫中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重生到现在,一步步走来,处处都已充斥着他的气息。 原来一不小心,他已经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见她一脸错愕,萧煜目光中露出些急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缓缓道,“阿芜,你信我,今生今世,我必待你如掌上明珠,用尽全力护你周全。” 溶月心中,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可终究有些惴惴和惶然。 前世遇人不淑痴心错付,落得一个凄惶绝望致死的下场。今生本不愿再沾染上情感这种毒药,奈何缘分总是来得如此突然。她费尽心力改变前世一家不幸的轨迹,不料冥冥之中却与萧煜相知相识。 前世本该陌路的两人,今生却愈行愈近。 或许……她真的可以再试一次? 可是一想到萧煜的王爷身份,溶月便有些憷了。他是王爷,便注定自己要与别的女人分享他。可溶月在感情之事上,一向执着。 与其最后痛苦,倒不如趁着如今还未深陷其中,早早抽身了罢。 她叹口气,心头一片茫然,不知如何开口。抬头看着萧煜,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她不想伤他的心,可亦不想最后遍体鳞伤。 一时腹中柔肠百结,斟酌着词句开不了口。“我……你是王爷……日后会有很多侧妃侍妾……我不愿……”她最终还是含含糊糊地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岂料萧煜急切地站了起来,俯下身子紧紧凝视着溶月的双眼,满目郑重,“阿芜,今生今世,我得你一人足矣。” 他竟许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溶月心中蓦然卷起千重浪,眼眶蓦然红了起来,模糊了视线,眼前的萧煜看得不分明起来。 “我……”她仰起头,微微吸了吸鼻子,将眼眶中还未掉落的泪珠给收了回去。饶是如此,还是有点点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 他如此情深意重,自己又有何理由再拒? 萧煜却只当她仍是不愿,眼中一下露出慌迫的神色,他无措地用指腹擦了擦她眼角掉落的泪珠,语无伦次道,“阿芜……你别哭……我……我走便是……” 溶月眼中的萧煜,一直都是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模样,哪曾想到他会因为自己如此患得患失,心中不禁又暖了几分。 是自己太急切了,萧煜心中懊悔,不舍地看了溶月一眼,狠了狠心刚待转身,衣袖却被扯住。 他回头,瞧见一只莹白的小手挂在自己的衣袖上,顺着手臂往上瞧,便看到了溶月如黑曜石般奕奕发光的眼眸。 溶月没有松手,眼角明明还挂着泪珠,却是朝着他浅浅勾唇一笑,仰着小脸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 里是什么地方了?” 萧煜一怔,心中隐隐有着期待,却仍是不敢相信,试探着道,“阿芜……那……我还能留下来跟你说说话吗?” 溶月从榻上起身,松开拉着他衣袖的手,径直走到窗边背对着他,闷闷道,“你若想走便走吧!走了往后都不要来找我了!”身前的两只小手却是绞得紧紧的,泄露了心底的一丝不安和羞涩。 萧煜突然明白过来,一个箭步走到溶月身后,伸出手扶着她的肩将她转了过来,“阿芜……你也喜欢我是不是?” 溶月脸颊愈发绯红起来,瞪他一眼,头垂了下去,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烛火中泛着惑人的光泽。 萧煜一阵狂喜,胸膛似乎开心地要爆炸了,伸出手一揽,便见溶月抱在了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鸦青色的发顶,一遍遍在她耳边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阿芜……阿芜……阿芜……” 溶月浑身都似着了火一般,脸颊想来早已灿若流霞,听得他在耳畔这么缠绵悱恻地唤着,心中又是羞涩又是甜蜜。 她伸出手小心推了推萧煜,“你先放开我……” 萧煜趁她不备,轻轻吻了吻她的发梢,这才松开了手笑意宛然地看着她。 “你今晚先回去……我怕被玉竹听出异样来……”溶月绞着衣襟有些羞赧,“明日……”她顿了顿,想起明日萧姝瑶邀了她进宫,改口道,“后日我会去来兮楼找你,我有些事情想同你说……” “明日你有事?”萧煜静静地看着她,嘴角一直挂着一抹浅笑。 “明日……乐安公主邀我入宫……”溶月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 萧煜皱了皱眉,视线牢牢地钉在溶月的面上,眼中是关切的神色,“你同她关系很好?她无缘无故地怎的会邀你入宫?” 溶月叹口气,偏了头看向他,带了一丝嗔意道,“你是真不知道?”她微微歪了头,鬓边一缕调皮的发丝垂了下来,悠悠然晃动着,看得萧煜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他垂了眼眸,思绪很快回到溶月方才所说的话上面,不由诧异道,“我知道什么?” 溶月水润的薄唇张了张,突然又泄了气道,“罢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等后日我再跟你细细说来吧。今晚已经夜深了,你赶紧回去吧。” 萧煜紧紧盯着溶月看了一瞬,叮嘱道,“那你明日自己要小心。” 溶月点头应下,推着他到了窗前,催促道,“你快走吧……可别让人瞧见了。” 萧煜顿住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唤我一声。” 溶月狐疑看去,“唤你什么?” “唤我一声阿煜。”萧煜弯了眼角,目如新月,眼中一点亮意灼然。 溶月羞恼地睨他一眼,耳根脖子都染上了薄红,并不理他,只又推了推道,“你快走!” 许是她过于急切了,声音大了些,隔壁的玉竹听到了动静,出声问道,“郡主,您要歇息了吗?” 溶月脸颊涨得通红,恼怒地瞪着萧煜。 萧煜却是一副悠悠然然的模样,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中神色似乎在说,你不唤,我便不走。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溶月无法,只得跺了跺脚,低低唤了声,“阿……阿煜,你快走!” 萧煜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唇,低下头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翻身出了去。 “郡主,奴婢进来了。”门外玉竹的声音响了起来。 溶月慌忙回神,理了理思绪道,“进来吧。” 玉竹推门而入,看着溶月狐疑道,“郡主,您脸上怎么这么红?可是太热了?”她视线落在窗户上,嘀咕道,“奇怪,明明开着窗呀。” 溶月赶紧道,“我要睡了,你帮我收拾收拾吧。” “是。”玉竹应着,看到掉落在地的烛台,捡起来刚准备问溶月,却发现她正呆呆地看着窗外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玉竹想了想,便没再问,只将烛台放回了原处。 “郡主,您上床吧。” 溶月收回视线,摸了摸额上方才萧煜亲吻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方才冰凉的触感,心中又有些灼热起来。 忙敛下心神不敢再想,脱衣上了床,翻来覆去直到大半夜才睡着。 * 翌日,溶月照例早早地就醒来了。 她瞪大双眼看着头顶的月白色鲛绡纱帐怔怔地发着愣,忆起昨晚的一幕,恍恍惚惚恍若在梦中一般。只是想着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甜蜜的笑意。 发了一会呆,溶月这才回过神,出声唤了玉竹云苓进来替她梳洗。 萧姝瑶本就与她有嫌隙,溶月不想在她面前出甚风头,只挑了件半新不旧的寻常米色斜织纹米色绫裙穿了,一头青丝绾了个髻,插了支普通的扭珠蝶栖花小簪。 “郡主,您这穿得未免也太素淡了些,您平日在家里有时都穿的比这个好呢。”云苓嘟哝道,一边替她理着衣衫一边抱怨道,“难不成您穿得鲜亮些了公主还要管您啊。” “好啦,你也别抱怨了,去帮我看看早饭好了没有。”溶月知道她也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并不责怪,只拿话堵住了她的话头。 “郡主。”玉竹拿起一只垂珠蓝玉耳坠给她带上,“乐安公主那等心性,恐怕就算您刻意藏拙,她也不大会买账的。” “我明白。 “我明白。”溶月点点头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眉是远山黛,眼是水波横,色若春晓之花。 这样的相貌,就算是衣服首饰普通了去,也是掩不住的。她求的,不过是一个心安罢了。 没过多久,云苓端着早饭进了房。 溶月用过早饭,又去清芷院同侯夫人说了声,便登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到了宫门处,溶月下了马车,早有个青衣宫女在宫门处候着,见溶月过来了,忙迎了上来。 “奴婢香草参见郡主,乐安公主吩咐奴婢在此候着郡主。”那宫女恭敬行了个礼,沉声道。 溶月瞥她一眼,淡淡回道,“带路吧。” 她对皇宫华丽宏伟的景致并不多大兴致,反而觉得压抑憋闷地慌,一路目不斜视,只沉然地走着,身身姿窈窕娉婷。 玉竹和云苓正经场合从来都是靠得住的,况且心下都明白此次定不是一次普通的会面,当下也不敢大意,谨慎地跟在后头。 前头的香草偶尔回头指引一下,将她们主仆三人的神色看在眼里,不由微露惊奇。但她到底是萧姝瑶身边得用的,很快便收起异色,依旧不急不缓地前头带着路。 走了没多大一会,香草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冲着溶月福了福,“郡主,到了,您里边请,公主就在里头等着您。” 溶月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宫殿,虽不十分宏伟,但也雕梁画栋颇为精致,上挂以牌匾,书有“瑶华殿”三字。 溶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冲着香草点头示意了一下,抬步往殿内走去。 玉竹和云苓自然也跟着朝里去。 香草却是伸手拦住了她们,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浅笑,“二位姑娘,公主吩咐了,只需郡主一人入内,麻烦二位姑娘随奴婢在偏殿候着。” 玉竹和云苓有些着恼,无奈地看向溶月。 溶月狭了狭眸,紧紧地盯着香草看了一瞬,眼中冰冷的审视之意看得香草心中一颤。 “既然公主发了话,你们便随香草姑娘去偏殿候着吧。”气氛默了一黙,溶月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香草暗舒了口气,引着溶月到了殿前交给另一名宫女,这才转身带了玉竹和云苓去了偏殿。 那宫女对着溶月微微一福,“郡主,请随奴婢来。” 她引着溶月入了殿内,朝旁边的侧殿走去,穿过层层垂下的白色纱幔,溶月见到了在窗前站定的萧姝瑶。 一袭浅碧色轻柳软纹束腰宫装,乌发梳成堕马髻,斜插一支累丝含珠金雀钗并金凤出云点金滚玉步摇,身姿婀娜多姿。 引着她来的宫女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瑶华殿中的气氛一下平静得有些诡异起来。 ------题外话------ 嗷嗷,希望不要被审核编编驳回啊/(ㄒo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他欲负荆请罪? 溶月并未走得太近,在离萧姝瑶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了下来。 “乐安公主。”她淡然出声唤道。 萧姝瑶闻声转了过来,眉目是一贯的清雅如菊,瞧不出丝毫狠绝的性子。她扬唇冲着溶月笑笑,“郡主来啦。”边说边朝溶月走了过来,身姿翩跹,步步生莲。 若论做戏,萧姝瑶和沈汐云绝对是个中翘楚。 溶月按捺下心中的不郁和警惕,也浅笑着冲她回了礼,“不知公主今日唤我进宫,可有要事?” 萧姝瑶又是抿唇一笑,声音愈发清脆起来,“难不成若没有要紧的事,本宫就不能唤郡主进宫来叙叙了?” 溶月但笑不语,面上只带着淡淡的好奇看着萧姝瑶。 萧姝瑶亲亲热热地上来挽着她在榻上坐了下来,又唤了宫女进来奉了茶。这才端起几上的汝窑粉彩茶盏喝一口,不紧不慢道,“本宫听说郡主不日就要上凉州了?” 溶月点头应是,面上浮上一丝欢喜之意,“总算可以同爹爹一起生活了。” 萧姝瑶目光微微闪烁,显见有丝不信,她试探着出声道,“好好的,郡主一家怎么会突然要去凉州呢?” 溶月略微笑了下,看了一眼她道,“爹爹觉得我和哥哥的成长他都没有参与,不能再错过弟弟的成长了。” 眼中闪过一丝恍悟,萧姝瑶笑得愈加亲和,“说起来,本宫还没有恭喜郡主又得了个小弟弟呢。” “公主客气了。”溶月嘴上客套着,心中却愈发狐疑起来。 本以为萧姝瑶今日邀她入宫是为了旁敲侧击萧煜的事,经过昨晚的事,她还在思考着要不要将事情摊开来讲了。 没想到现在看萧姝瑶这样子,却似乎并不想同她撕破脸皮。 莫非自己的猜想错了? 溶月强打着精神应付着萧姝瑶的问话,思绪却在飞快地旋转起来。这时,终于听见萧姝瑶绕了一大个弯说到正题了。 “郡主,你此次去凉州,你的亲事怎么办?”萧姝瑶笑得娇俏,神秘兮兮问道,似乎方才所问只是闺中儿女的玩笑话一般。 溶月装作诧异抬眼,惊讶道,“溶月不大明白公主这话的意思?” 萧姝瑶笑嘻嘻地冲她眨了眨眼,一副你别瞒了我都知道了的表情,看得溶月心中一阵恶寒。她忍住胃里泛上来的不适,依旧端着满面笑容道,“公主,您就别打趣我了,溶月这会还小,怎么会考虑亲事的问题。”说完,羞涩地垂了首,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看着她神情不似作伪,萧姝瑶迟疑了一瞬,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又问,“京中这么多俊俏儿郎,莫非郡主就没有看得上眼的。” 溶月心中一阵冷笑,很快便收敛了眼中的冷意,抬眸不动声色打趣道,“公主,莫非您看上了谁家的儿郎,所以……?” 萧姝瑶有瞬间的色变,紧接着又听着溶月一脸兴味盎然地道,“公主特意唤了我入宫来,莫不是……你看上我家哥哥了?!”她灵机一动,将沈慕辰抬了出来。 果然看到萧姝瑶一愣,连连摆手道,“郡主说笑了,本宫只是纯粹地好奇罢了。” 溶月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上上下下打量了萧姝瑶几眼,“郡主真对我哥哥没有意思?若是有的话……” 萧姝瑶慌忙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态,“真的只是随口问问……” 溶月“哦”了一声,顿时显得有些泄了气。 萧姝瑶显然怕她又提起这一茬,赶紧捡了凉州的风土人情来说,将话题岔了过去。聊了一会,她状似不经意道,“对了,御花园的金菊开得正盛,今日本宫是特意叫了郡主进宫来赏菊的,我们不如趁着天气和爽,去御花园逛逛?” 说完,她顿了一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等郡主去了凉州,可就没有这等好的景致了。” 溶月沉吟一瞬,顺从地点了点头,“好,便依公主所言。” 萧姝瑶扬唇一笑,携了她刚待出发,方才的香草却入得殿内,冲着二人行了一礼。 “香草,你来得正好,郡主的侍女呢?叫她们过来,我同郡主去御花园游览一番。”萧姝瑶随口吩咐道。 “公主。”香草犹豫了一下,面上有些迟疑。 萧姝瑶皱了眉头看向她,“怎么了?这么吞吞吐吐的?” 香草斟酌着道,“公主,方才翠微宫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唤您过去。”一边说一边抬眼觑着萧姝瑶的神情。 一切都正常得很,看不出什么破绽。 溶月却敏感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你没有同来人说我请了郡主来宫中做客吗?”萧姝瑶带了一丝不快道。 “奴婢说了。”香草低垂着头,语气越发恭谨起来,“只是来的宫女姐姐说,皇后娘娘找您有急事,她话已经带到了,至于去不去……就看您了……” 萧姝瑶眉头似乎皱得愈加厉害了。 她沉吟片刻转头看向溶月,语带歉意道,“郡主,实在是对不住了,皇后娘娘那里……”她顿了顿,提议道,“要不郡主先过去御花园,等本宫亲自向皇后娘娘说明情况后再过去找你。” 溶月看着她,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萧姝瑶被她的洞若观火的目光看得心内一跳,勉力压下心中的异样为难道,“郡主,你 样为难道,“郡主,你知道,皇后娘娘一向不喜……” 这是在打同情牌了么? 溶月唇畔笑意加深了几许,“皇后娘娘既然找公主有急事,公主还是先去看看为好。” 她面上笑容恰到好处,带着善解人意的温婉。 萧姝瑶却显然更加狐疑了,眼中神色波动了几许,这才展颜道,“如此,便只能先对不住郡主了。”她又转向旁侧的香草道,“香草,你带郡主先去御花园逛逛,好生伺候着。” “奴婢明白。”香草福身应下,躬身退到殿外唤了小宫女上前,吩咐她去偏殿将玉竹和云苓带过来。 萧姝瑶和溶月相携走了一段便分了手。 香草拱手让道,“郡主,您这边请。” 溶月微微颔首,跟上她的步伐。却是趁其不备,暗暗递给身侧的云苓玉竹一个务必小心的眼神。 虽已入秋日,宫中却丝毫未有秋日寂寥的感觉,道路两侧栽着长青的树木,仍旧是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景象。 路上经过的宫女内侍并不多,见到溶月,离得近的,微微行了个礼便又朝前走了。 可越是这样平静,溶月心中的那根弦却绷得越紧了。 虽然现在是在宫中,光天化日人来人往的并不担心萧姝瑶会对她怎么样,但以萧姝瑶的性子,她的幺蛾子绝对会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 走了一会终于到了御花园。 只见眼前一片灿然金黄,大朵的菊花傲然绽放,盛开吐蕊。 溶月走得近了些,只见无数卷成丝状的花瓣包裹着里头金黄的花蕊,大朵大朵地挺立着,让人看得赏心悦目起来。 宫中的品种自然比府里要多了不少,溶月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满目赞叹地欣赏起这御花园中的秋菊。 “郡主。”瞧见溶月目露喜爱之色,香草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走近一步指着不远处御花园一角道,“郡主,那边还有些时新的品种,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溶月若有所思地回头看她一眼,假装好奇道,“真的?都有些什么品种?” “有二乔,赤线金珠,初凤,绿水……”香草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溶月不由冷凝了眼神。 香草并非御花园当差的,却能将这菊花的品种记得这么细致,如果不是本来就对菊花感兴趣,那便是她提前做了功课。 既然这么早早地做了准备,莫非那御花园一角有什么等着她? 溶月思绪一转,睨向香草,假意兴致缺缺道,“我方才走了会,有些累了,想找个地方先歇歇。” 她四下一瞧,看见御花园中心正好有座凉亭,人来人往的都能瞧见,是个敞亮的场所,便来了主意。 “我去那边先坐坐吧,等公主来了再同她一道去看。”溶月伸手指了指凉亭,随口道。 说罢,也不待香草反应,率先提步朝凉亭走去。身后玉竹和云苓忙跟上。 香草无法,一咬唇,也匆匆跟了上去。 溶月在凉亭中坐定,故作好奇地四下瞧了瞧,眼角余光却暗中盯着方才香草所指的御花园一角,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破绽来。 可惜那里遍植树木,郁郁葱葱,树影摇曳,影影绰绰,看得并不真切。 她收回目光,打定主意就在这里不走了。 萧姝瑶被皇后叫走的事肯定只是个幌子,她最后终归要来的。香草只是个宫女,想来也不敢忤逆了自己的意思,等到萧姝瑶到了,有什么陷阱自己也会拉着她一起跳! 溶月悠悠然坐了一会,香草显然有些急了起来,额上渗出点点汗珠。 溶月看在眼里,垂眸勾唇一笑。 果然有鬼! 她噙着一丝和善的笑意看去,眼露关怀,淡然出声问道,“香草姑娘怎的出了这么多汗?可是身体有何不适?” 香草暗自正绞着手发愁,蓦然听到她出声发问,不由心里一咯噔,面上的汗珠便流得愈发多了起来。 她尴尬地笑笑,慌慌张张地掏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抬头朝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让郡主见笑了,奴婢打小就有这个喜欢出汗的毛病。” 溶月微微翘了翘唇角,并未再多说,似乎方才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香草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开口道,“郡主,公主怕是还有些时间才过来,不如奴婢先引着您过去那边瞧瞧吧,您光坐在这儿怕是也没什么意思。若是让公主知道了,定要治奴婢一个招待不周的罪了。”说道最后,她眼中带了点点的泪珠,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 溶月心中一哂。 在萧姝瑶身边伺候久了,她身边的宫女也这般会演戏了么? 只是香草越是这样,溶月就越发坚定了她心中有鬼的想法,只淡淡地看着她笑,并不接话。 香草被她这么巧笑倩兮地看着,心中却咯噔了一下,脊背上又冒出了丝丝冷汗。 完了,完不成公主交代的任务,回去公主还不定怎么惩罚她。 香草越想越心惊,垂在身侧的手开始微微发抖起来。 溶月看在眼里,微微一瞟便又转开了目光只作不知,一边同玉竹和云苓说起闲话来。 正当香草快要绝望之际,亭子下方突然传来一个温润沉然的声音,带了一丝不确信,“明珠郡主?” 香草心中一松,暗暗舒了口气。 舒了口气。 溶月却是身子一僵,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芒。 她攥了攥手中的帕子,僵硬地转了身子看过去,对上来人时,早已掩去眼中的恨意和冷色,面容淡然看向说话之人。 “四皇子,好巧。” 她起身朝走进亭子的萧梓琰福了福,心中早已一片恍然。 原来萧姝瑶今日邀他进宫,竟然不是为了萧煜之事,而是为了替他人穿针引线! 溶月心中冷笑连连,想起那日赏花宴之时也是萧姝瑶派人想暗算她,暗中帮萧梓琰的忙。原来他俩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就是不知道,他们的共同利益是什么? 储君之位? 溶月很快便否认了心底浮上来的这个想法。毕竟,萧姝瑶的母妃虽然位分不低,但母家并无多大的势力,自然也无法给萧梓琰提供多大的助力。 “郡主今日怎的进宫了?”萧梓琰面上是一贯的温文尔雅,看着溶月笑得有礼,眼中闪着珠玉似的光芒。 溶月冷冷回望他一眼,面上神情却不大热络,“我是应乐安公主之邀入宫的。” 萧梓琰微微颔首,刚待接口,溶月却已起身走到了他的身侧,“麻烦四皇子让一让。” 萧梓琰面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带上柔和的笑意,“本宫刚来,郡主便要走了?”他自嘲的笑笑,面上恰到好处地浮起一抹怅然若失,“郡主……当真是不喜本宫啊……” 溶月看着他的惺惺作态,胃里愈发觉得反胃起来,冷冷道,“王爷说笑了。” 可不是说笑了? 她对他,岂止是不喜,那是刻骨铭心如附骨之疽的恨意! “麻烦四皇子让一让。” 萧梓琰挡在门口堵住了她的去路,溶月只得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不料萧梓琰非但不侧身,反而更加朝亭子入口的中央走了几步,沉声开了口,目光却是看向溶月身后的香草和玉竹云苓。 “你们先下去,本宫有话同郡主说。” “是。”香草见此,巴不得早些撤了,福了福忙退下去候着了。 云苓和玉竹却没动,反而朝前走了几步,离溶月更近了,警惕地护在她身后。 萧梓琰见此,脸色沉了几分,幽深的眼神在玉竹云苓脸上一扫,“郡主的这两个丫鬟,胆子倒是不小。” 他的语声中终于退去了那层温润的外衣,陡然透出几丝森冷。 溶月心中冷笑,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么。 她眼风一扫,瞧见萧梓琰眼中的厉色,知道他自己这里讨不到好处,怕是会拿着玉竹和云苓开刀。 定定地看了萧梓琰一眼,这才开口道,“玉竹,云苓,你们先在外头候着吧。” 这亭子地势高阔,视线四面通达,又处在御花园中心,想来萧煜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玉竹和云苓有些犹豫,脚步迟疑地未挪动。 趁着萧梓琰还未发怒之前,溶月赶紧朝她们递了个示意的眼神。玉竹和云苓这才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却并未走多远,只在亭子外头神色紧张地候着。 萧梓琰的面色这才和缓了几分,看向溶月,“郡主,坐……” 溶月也不看她,依言端肃地坐了下来。 萧梓琰沉沉叹了口气,看向溶月道,“郡主就算不承认,我也知道,郡主定然是不喜我的……” 他沉缓道来,溶月敏感地发现了他居然没用“本宫”而换上了“我”字,脑中警惕之意更甚。 见溶月不接话,萧梓琰也不恼,接着又道,“当日沈老夫人大寿,郡主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带了些私心才出口唤了郡主。”他又叹了口气,抬眼凝视着溶月,眼中一片情深如许,“我之所以那般做,实在是因为思慕郡主而不得。” 溶月微皱了眉头,萧梓琰这是做什么? 翩翩公子的戏码装不下去了,便开始化身深情男倾诉心路历程了么? 看着他伪善的面容,溶月想起上一世居然对这样的男人念念不忘,不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前世的她,当真是瞎了眼了! 见溶月还是不说话,萧梓琰微微有些着恼,不过很快便收起了眼中的不郁,朝溶月这边挪了挪,继续深情款款道,“我思慕郡主已久,可是郡主身份高贵,并不曾注意到我的心迹。那日……我实在是急了,想着若能救下郡主,郡主自然会对我生出些不一样的情意来。” 他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溶月,“今日我便是来向郡主负荆请罪的,还请郡主此后不要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溶月斜了眼角看向萧梓琰,眼中华彩顾盼神飞。她掩唇“咯咯”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轻启朱唇道,“四皇子既是来负荆请罪的,不知你的荆在何处?” ------题外话------ 谢谢以下妹纸的月票:摩尔妹纸、bnnn513、cyz311、瓶子、单身情歌、smile472、385212637 谢谢以下妹纸的评价票:jhjgjhj、cyz311、摩尔妹纸 谢谢小皮鞭的花花~ 还有以前一些妹纸送的票票花花,夭夭非常感谢,爱你们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 我不会等,我会追! 她话音一落,果不其然见到萧梓琰的脸色黑沉了几分。 溶月拿那双漂亮的凤眼似笑非笑地觑着他,眼中水波流转,看得萧梓琰心中一酥。 见他不出声,溶月将腰间的鞭子解下拿在手中把玩着,一边懒洋洋道,“四皇子若没有荆,我这鞭子可借你一用。” 萧梓琰有片刻的怔忡,很快便定了定神,面上已恢复从容。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溶月,噙着一丝笑意道,“郡主若是舍得,尽管下手便是。”说着,作势就要拜倒在溶月身前。 溶月站起来侧了侧身,轻巧地避过了他这一拜。 “四皇子当真了,我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她袖手避到一边,淡然道,“至于四皇子方才所说的话,我便当做不曾听过了,四皇子日后也莫要再提。” 说完,也不看萧梓琰,径自朝亭外走去。 “郡主!” 萧梓琰眼见目的未达到,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心下一急,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 溶月冷眼回望,目光落在扯住她衣袖的手上,薄唇微启,说出来的话已带上了森寒的冷意,“放开!” 萧梓琰松开手,却又移步拦在了溶月面前。 溶月抬头看向她,眼中已盛满了不快,“四皇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拦着我的去路,是想做什么?” “郡主……你当真不愿再给我次机会么?”萧梓琰紧紧凝视着她。 溶月闻言不禁失笑。 “四皇子这话说岔了,你我本来就毫无瓜葛,何来再给你次机会之说?何况……”她微微顿了顿,眼中含了一丝讥诮,“四皇子很快便要成为我的姐夫了,还是安安心心等着迎娶我二姐姐过门吧。” 萧梓琰手下一紧,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瞧见他面上的阴沉,溶月却觉得心里痛快起来,一时没忍住,接着讥讽道,“难不成四皇子还以为,皇上会同意你娶两个沈家女?” 萧梓琰被她这么一激,脑中的话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我……可以只娶郡主一人!” 溶月闻言,心中微讶,面上却仍是一片冷意。 若是可以,真想叫沈汐云听听他现在这话。 “四皇子又在说笑了,你同我二姐姐可是皇上亲自赐婚,莫非四皇子还想抗旨不成?” 瞧见溶月拿眼似笑非笑地觑着她,面上一丝讥讽,那眼中的秋水神韵却是清空明净,直叫人心中一动。 萧梓琰上一次见她,还是在行宫中,几个月过去了,她的身量似乎又长了不少。 虽然只一袭半新不旧的米色绫裙,面上并无半点脂粉色,但那眉眼,那红唇,无一不昭示出她的艳至卓绝,就算是生气,琳琅美目中流露出的点点风情,也直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萧梓琰看痴了去。 从前他想得到溶月,不过是因为她的身份背景。如今却蓦然发现,原来明珠郡主竟也是这般明艳照人的美人,不由愈发蠢蠢欲动起来。 方才那话,他不过是脱口而出,他和沈汐云的婚事,自然不能够作废。 但……若筹谋得当,让皇上答应他娶沈溶月为正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端看怎么谋划了! 他如意算盘打得好,只是当务之急还是得说通溶月这一关。 思及此,他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丝丝懊恼之意,“郡主,我同你二姐姐……罢了,此事既已过去,我亦不欲再提……” 若是不知情的人,只怕会被他这表情给蒙蔽了去,当真以为他是当日之事的受害者了。 萧梓琰眼中含情地看着溶月,“郡主,你若愿意,我可以许你正妃之位。” 溶月心中冷笑连连,萧梓琰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区区一个皇子正妃的位子就能打动她了? 眼中讥诮之意更浓,“四皇子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萧梓琰对自己的美色和气度一向自负得很,如今一而再再而三在溶月这里碰壁,说不恼火都是假的。 他紧着上前几步,将溶月逼到了角落,压低了声音道,“郡主,我是真心思慕于你,你又何必这么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溶月秀眉上挑,面上已是一片森寒冷气。 这人,当真是无赖得紧! 当下也不欲同他多说,衣袖一拂,径自朝亭外走去。萧梓琰又要来拉他,溶月却早有防备,旋身避过,回身怒目而视,“光天化日之下,四皇子不要太欺人太甚了!” 萧梓琰面上那层温文尔雅的面具渐渐隐去,取之而代的是一抹阴鸷和诡异的神色。 溶月心中一突,怕他当真做出什么唐突的举动来,忙慌慌张张地朝外走去,一边出声唤着云苓和玉竹。 不想她心中慌乱,脚步便有些不稳,一时没注意,下阶梯时竟踩空了去。 萧梓琰面上一喜,哪能放过这等英雄救美的机会,足下一点,手一伸就要来拉溶月。 溶月宁可摔倒也不愿同他有丝毫的纠葛,银牙一咬,扭转身子避过了萧梓琰伸来的手。 只是这么一来,身子完全失了重心,眼见着就要朝地上倒去。 “郡主!”云苓和玉竹瞧见这惊险的场景,不由惊呼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溶月只觉脸颊边一阵风闪过,紧接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鼻尖缠绕着熟悉的冷竹香。 溶月心下一定,继而回 溶月心下一定,继而回过神来,诧异地睁眼望去。 果然是萧煜! 他为何会这个时候出现在御花园里?! 眼前的萧煜乌眸发亮,眼中隐有波光流动,只是嘴角微微下垂,似乎心有不快。 萧煜很快将她放了下来,待她站定,这才微微一笑看着她打了声招呼,“明珠郡主,此处地势颇高,郡主可要小心些。” 见他面上装出这么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来,溶月知道他不想给人留下把柄,也彬彬有礼地一福,“溶月多谢王爷了。” 亭中的萧梓琰眼见着到手的好事飞了出去,不由沉了脸色朝这边看来。见是萧煜,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负手走下凉亭,萧梓琰对着萧煜作了一揖,“小皇叔。” 萧煜淡淡应下,瞥一眼他,眼中透出些微寒气,“梓琰今日怎的有兴致来御花园?” 萧梓琰狐疑的目光在溶月和萧煜身上转了一转,这才收回眼神,朗声道,“我见御花园近日秋菊开得好,便想着过来观赏一番。”他顿了顿,眼中带了一丝试探,“倒是小皇叔,今日怎的有空进宫了?” 萧煜目光冷峻,语气中并无多大的起伏,“今日有事同皇上商议,方才正要出宫,正好看到郡主险些跌落,这才出了手。” 溶月自打见萧煜出现之后,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他来得及时! 此时见萧梓琰面色有些不好,四周暗流涌动,当下也顾不得萧姝瑶那头了,冲着二人福身告辞,“王爷,四皇子,溶月便先行告辞了。” 萧梓琰嘴一张,似乎欲出声挽留,对上萧煜那寒凉的眼眸时,心中一惊,想说的话堪堪卡在了喉中。 溶月带着云苓和玉竹快步离去。 走了一会,她放缓了脚步冷冷瞥一眼身后跟着的香草,“香草姑娘,我家中还有事,公主想来一时半会也来不了了,烦请你同她说一声,我便先行出宫了。” 香草这会已是满头大汗,哪敢再说不?喏喏应下后离去。 溶月长舒一口气,不禁加快了步伐。 走了一会,后头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似乎渐渐赶上了她的步伐。 溶月一怔,回转身看去。 却见萧煜大步而来,星眸朗目,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目光切切地看着她。 溶月脸一红,小声唤道,“王爷,你怎的……?四皇子呢?”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将他打发走了。”萧煜走近了些,俯身在她耳畔低低说了声,很快便直起了身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溶月耳垂上,洁白小巧的耳坠顿时染上一抹艳色。 她深深吸了口气,袖中的手紧了紧,飞快地瞟一眼萧煜,“王爷今日怎么也进宫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隐隐期待。 萧煜冲着她勾唇一笑,笑得分外好看,“听说阿芜今日要进宫,我不大放心,便找了个由头也进来了。”他眉眼沉了沉,“没想到正好瞧见了那一幕。” 想起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脊背上的那层冷汗似乎还未退去,他微微皱了眉看向溶月,“若是我方才没能及时赶到,你可就要摔到地上了。怎的这么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他言语中带着些许的埋怨和心疼,听得溶月心中一暖,不由扬起头冲着他露出一个灿然明媚的笑脸。 和煦的阳光下,她眸如点漆,肤白胜雪,俏生生立在萧煜面前,一副旖旎娉婷的模样,看得萧煜的心里顿时又软了几分。 目光一闪,终究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 溶月面颊一红,做贼心虚似的看了看身后跟着的云苓和玉竹。却见她二人自觉得很,早就一直低了头看着地面,似乎并未注意到方才那一幕。 溶月这才放下了心,眼波一横,娇嗔地睨了萧煜一眼。 萧煜方才心中那一丝不快登时便被抛之脑后,瞧着她的眼神也愈发柔和起来了。 然而此时御花园一角,有一双怨毒的眼正紧紧盯着这边。萧煜眼中罕见的柔情快把她的眼睛给灼伤,心中的嫉妒之火熊熊燃起,手中的帕子快被她揉烂了也不知。 眼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那怨毒的眼神却并未收回,只紧紧地钉在远处,眸中的恨意和怒火看得身侧的侍女心中一凉。那侍女,不正是方才离开的香草? “公……主……”站了好一会,见萧姝瑶还没有离开的迹象,香草只得迫不得已抖抖索索开口唤道。 萧姝瑶利箭一般毒辣的目光立马转头射向她。 香草一瑟缩,嗫嚅着不敢再开口。 萧姝瑶将手中的帕子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这才满目扭曲阴煞煞地抬步离去。 * 溶月和萧煜出了宫,刚想告辞,萧煜却看着她道,“阿芜不是说明日有事要找我,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吧?” 溶月一怔,迟疑着道,“这怕是不大好吧……我穿成这个样子,很容易就会别人看见了去。” 萧煜唇畔带着一抹浅笑,“阿芜放心,我保证安排得万无一失。”他说着,冲着溶月微微挑了挑眼角,举止间,带着些炙热难消的温柔。 溶月心中情思纠结缠绕,迷迷糊糊跟着萧煜上了车。 待她彻底清醒过来时,才发 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萧煜那辆宽敞精致的马车中。萧煜正坐在她对面,一眨不眨地含笑凝视着她。 尽管已经见过萧煜很多次了,但每次被他这样眉眼带笑地看着,溶月还是会不自觉地飞红了脸颊。 她不自在地别过眼,艰难地开口想打破这旖旎的气氛,“那个……玉竹和云苓呢?” “阿芜,你唤我什么?”鼻端的寒凉气息突然浓重了一些,身边一道黑影罩下,原来是萧煜已经挪到了她同一边坐了下来。 溶月紧张地朝另一侧挪了挪,也不敢抬眼看他,只嗫嚅着道,“萧……萧煜……” 见她这般害羞,萧煜想了想,还是收起了逗弄之心,浅笑道,“你那两个丫鬟,在后头的马车里跟着呢,你不用担心。” 万一一个不小心,把她给惹毛了可就得不偿失了。眼前的小姑娘看着温顺,炸毛起来可是只小野猫,会咬人的。 萧煜低低了笑了一声,倒也不揪着这个话题了,只正襟危坐地坐着,时不时开口淡言两句。 见他不再缠着那种让人脸红的话题不放了,溶月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面色也恢复了一片玉色正常。 行了一会,马车到了来兮楼门口。 奇怪的事,马车却并未停下,而是朝后绕到了来兮楼一旁的侧门处,径直驶进后院停了下来。 溶月狐疑地下了车,看着来兮楼后院风雅的景致,不解地看向萧煜。 萧煜并未多说,只道,“跟我来。”说着,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上。 他行到后院一角,那里有一道竹制的阶梯蜿蜒着到了二楼。溶月狐疑地跟在萧煜身后,很快便走到了阶梯的尽头。 萧煜伸手推开阶梯尽头的那扇门,引着溶月进了去。 这……这不是碧落阁么? 溶月目瞪口呆地看着房中的摆设,脑中一道灵光闪过,一脸恍然地看向萧煜,“莫非……这来兮楼……是你名下的产业?” 萧煜眼眸晶亮,含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在桌前坐下。 他似乎已经提前派人来打点好了,桌上摆着成套的汝窑青瓷茶具,雕花小轩窗一角摆着白釉花瓶,插着刚摘下的白菊几束。 萧煜伸手取过茶具,开始不紧不慢地烹起茶来。 他的手指玉白修长,青釉色的茶具在他手中摆弄地分外好看,溶月一时看痴了去,尽管心中有诸多疑问,一时倒也忘了开口。 萧煜将煮了第三道的茶注入茶盏中,然后置于溶月面前,“阿芜,记得上次你就夸过我烹茶的手艺,这次再尝尝。” 溶月乖顺地端起茶盏细细啜了一口,果然满口清香充盈,清新甘甜的茶香在口中淡淡萦绕。 她双手捧着茶盏放下,眉目弯弯,“你这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萧煜也倒了一杯茶水放在自己的面前,悠悠然看向溶月,“阿芜想同我说什么?” 溶月迟疑了一番,才期期艾艾道,“你昨夜所说……” “句句属实!”萧煜接过她的话头,掷地有声道,“阿芜,我待你的心是真的,许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是真的。” “可是你是王爷……”溶月小声嘀咕道,抬眼又是期待又带了一丝埋怨地看向萧煜。 萧煜清朗道,“那又如何?不过是一个闲散王爷罢了……难不成皇上还逼着我娶各种侧妃不成?” 溶月不信地瞥瞥嘴。 闲散王爷?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她才不信这话呢。 只是见萧煜讲得斩钉截铁,虽然心中仍有隐忧,但到底安定了一些。想了想,又道,“我……再过些日子便要上凉州了……可能要好些日子才会回京……” “我知道。”萧煜沉声道。 “你……你会等我吗?”溶月心虚地觑了觑她,心一横问了出来。 萧煜清俊一笑,眼中亮色灼灼,“我不会等你。”瞧见溶月脸色垮了垮,他嘴角的笑意愈深,接着道,“我会追过去。” 溶月原本黯淡下的眼眸突然一亮,面上带了些不可置信地神色,“你……这是何意?”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萧煜言笑晏晏。 溶月一愣,“你也要去凉州?” “有何不可?”萧煜挑眉反问。 “你可是王爷,皇上……皇上会同意吗?你可别惹得皇上不快了。”溶月心中虽然欢喜,却更多的是担忧。 不光是王爷,还是皇上忌惮着的王爷。溶月心中止不住犯嘀咕。 萧煜笑意浅浅,眸中有着明亮的火花跳跃,他语声温软道,“若是为了你,别说是惹得皇上不快了,便是惹得天下人不快了又如何?” ------题外话------ 天一冷,脑子也冻得跟浆糊似的,手速又慢了…… 我发四,这个周末一定要存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嫌隙渐生 他这话一出,溶月心中仿佛刮过一阵迅猛地疾风,她不由怔愣原地,呆呆凝视着他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他说,若为了你,便是惹得天下人不快了又如何? 萧煜的神色温软而认真,就那么目光明澈地看着他。嘴里说着这般让人面红心跳的话,偏生眼里还一片火热的赤诚,压根瞧不出半点羞意。 溶月轻轻咬了咬下唇,垂了眼眸,眼中水波闪动,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才好。 萧煜的声音停了停,瞧见她面上这幅含羞带怯的模样,又开口道,“阿芜,你不欢喜我同你一起上凉州吗?”他的声音依旧是一贯的不疾不徐,带着丝丝柔和和喜悦,听得溶月心里都暖暖的。 她摇了摇头,心中随着一缕飘散的茶香幽幽绕绕,早已软得一塌糊涂。 萧煜的嘴角翘了翘,抬手替她又续了杯茶,目光落在她捧着青釉色茶杯的白玉葱指上一顿,悠悠然转了开去。 溶月心中缓了一缓,抬眼柔声道,“你……皇上忌惮你已久,怎的会允许你上凉州?”她有无数的话想问,在心里头蠢蠢欲动了良久,却终究只是问出了这一句话。 “阿芜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萧煜只是望着她含笑道,并未过多解释。 溶月幽幽叹一口气,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有着平素里甚少在萧煜面前流露出来的坚毅和果决,“萧煜。”她清朗开口,“你既待我如珍宝,我必不会负你。只是你当明白……我并不想做你羽翼下的雏鸟。我想要的,是能同你一起翱翔在这广袤的天空之下。” 仿佛一声铮铮琴音响起,萧煜一凛,心中蓦然触动。 房间里很静,静得仿佛只能听见他二人的心跳之声,萧煜就这样柔柔地带着温软的笑意看着溶月,眼中的光芒却是熠熠闪烁,宛若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辰。 他知道他的阿芜不是一般的女子,只是没想到,她会这般坦诚地将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出来。 一时间,心里的那池春水,被溶月的素手一搅,漾出层层的涟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了。 萧煜眼中灼灼的情意看得溶月又有些心跳如鼓起来,方才她说出那番话,不过是希望萧煜不要事事都替她打点好,她不想时时刻刻依附他而活。没想到萧煜却不接话,只这么切切地看着她。 溶月尴尬地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地颤动着,泄露了心里的一丝不安。 莫非自己方才那番话吓到他了? 思及此,心中一时有些纠结。 不管有没有重生,她一向都是这般爽直明朗敢做敢想的性子。 前世嫁给萧梓琰之后,其实她过得并不快活。只是总想着既然心悦他,就得变成他喜欢的样子,于是她学着那些京中的世家贵女笑不露齿,莲步轻移,开始刻意收敛了自己随心所欲的性格。 最终呢?也不过是换来那样凄惨的下场罢了…… 所以重生一世,她已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再也不会为了旁人而委屈自己做不喜的事情。 她以为萧煜会同别的男子不一样,原来……他也喜欢那种温言软语以夫君为天的女子么? 一时间,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是心底最深处,有一抹淡淡的失望在滋生发芽。 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带着些明朗和宠溺,落在溶月耳中,身子不由微微一颤。 她错愕抬眼,发现萧煜已经起身坐在了她旁侧,眉梢眼角的笑意似乎愈发浓烈。 见溶月目露惊异,萧煜伸出修长的手,包住了她两只因纠结在身前绞作一团的小手。他的大手带着炙热的温度,握得溶月心里也止不住滚烫起来。 “我就知道……我的阿芜是同旁人不一样的。”他在她耳畔低声开口,低哑的声线中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愉悦。 溶月眼中惊异的错愕之情更甚。 他……这是在欢喜? 不待她反应过来,萧煜另一只手已揽上她的肩头,轻轻将她带入怀中,精致的下巴虚虚抵着她的头顶,“阿芜,幸好我没有错过你……” 溶月彻底被他弄懵了,挣了挣没有挣脱开来,只得埋在他胸前瓮声瓮气问道,“你不生气?” 萧煜失笑,“傻丫头,我为何要生气?你能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不是好事么?” 一股暖流蓦然流过心底,让她五脏六腑都热了起来,激动得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压下砰砰的心跳,仰头看着萧煜,眼中的亮色看得萧煜心中止不住澎湃起来。没想到,溶月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一向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他当场呆愣住。 溶月伸出玉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很快便羞红了脸,趁着他不曾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退出了他的怀抱,坐到了他对面。 萧煜恍若做梦一般,感受着方才脸颊上柔软的触感,这才伸出一丝真实的感觉。 方才,阿芜主动吻他了? 若要细论起来,这是溶月第一次主动吻萧煜。 第一次,她中了春药,虽然也是她主动,但到底是药力所致做不得数,后来两人也默契地没有再提。 第二次,是萧煜主动的,溶月当时脑中跟浆糊似的,只是被动地回应着。 可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萧煜心中一时狂喜,手指关节已攥 时狂喜,手指关节已攥得发白,他微挑了眼角,含情带意地看向溶月,翕动着红唇,却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溶月虽然方才主动了一番,此时却又羞涩起来,轻咳了一声慌忙转移了话题,“皇上那里,你预备找什么样的借口?” 萧煜见她脸颊一片绯红,知道此时她心中定然也是羞怯不已,便知趣地没有提方才的事,只是微微一笑,露了洁白的牙齿出来。“反正世人都说我是个病秧子王爷,便说前往凉州找药好了。” 萧煜这般闲闲淡淡地说来,听在溶月心里却是止不住一疼。 这么些年,他过得一定很辛苦罢。 她愈发软了语调,“说起来,我还不曾问过你,你身上的毒全都解了吗?” 萧煜点点头,垂眸啜一口杯中茶水。 “当真?”溶月狐疑地看着他。 萧煜抬眼看着她面上的狐疑之色,禁不住有些莞尔,“阿芜,有苏凉在,宝华玉兰之蕊和迦南果又已取回,自然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他语声顿了一顿,深深地看着溶月,一字一顿道,“阿芜,从前我没有骗过你,今后,我亦不会同你说一句谎话。” 溶月心中又是一记深深的触动,张口欲言,却是顿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那个……苏凉医术真是好……” 萧煜失笑,看着她宠溺道,“这是自然,他医仙的名头也不是白得的。” 说道苏凉,溶月不禁有些好奇,“你知道苏凉的来历吗?” 见萧煜眉微挑,眼中微露不解,溶月又补充道,“我是说,苏凉年纪轻轻,却有这么一手好医术,性子又是这么狂放不羁……着实让人有些好奇。你可知他的身世?” “苏凉的身世,连他自己也不知……听说他是他师父在凉州同赤狄的边境处拾到的,他这一身的医术也是他师父传授的。” 溶月不禁讶然,没想到苏凉看上去那般爽朗不羁的性子,却有这样离奇坎坷的身世。 “那他师父医术也定然高明,只是为何从未听说过他师父的名号?”溶月奇道。 “他师父是个隐世的高人,自然不会在江湖上有什么名气了。至于苏凉,以他那性子,想隐怕是也隐不起来,不如索性把名头打出去。”提起苏凉,萧煜面上带了点点笑意,看得出他同苏凉的关系着实不错。 “你同江湖也有牵扯?”溶月心念一动,偏了头看去。 “有些暗势力罢了。” 溶月也不做声,只拿那双亮色灼灼的凤眼紧紧地盯着萧煜,唇畔一丝调皮的笑意。 萧煜在这样的注视下自然得缴械投降,“闲王府有专门刺探情报的探子,自然会对江湖的情况有所了解。至于我自己,当然不会参与到江湖纷争中去了。” 溶月这才心满意足的露齿一笑,咂一口杯中的茶水。 “对了,你此次去凉州,虽然侯爷会派人来接,但总归要小心些,便让苏凉同你们一道上路吧。” 溶月闻言错愕,“苏凉怎么会愿意同我们一起去凉州?” 萧煜要去凉州她不奇怪,只是苏凉?他那样无羁无绊的性子,不当是四处飘摇四海为家的么? “凉州本就是他长大的地方,回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妥的。”萧煜眼带笑意。“他虽然武功不怎的,但用毒却是好手,何况,侯夫人刚刚生产,路上有个大夫照看着,到底也放心些。” 见萧煜都安排妥当了,溶月便不再推辞,只朝他感激地笑了笑。 忽又想起一事,好奇道,“你说苏凉武功不怎么的,他是如何成功取回迦南果的?”图兰族那么神秘的部族,苏凉虽然医毒双绝,但图兰族之人本就善医善毒,单凭这一点,怕是没这么容易拿到迦南果。 萧煜摇摇头,“他不愿说,我便也没问。”微微默了一黙,萧煜蹙了修长的眉,略带戏谑看向溶月,“你这么关心苏凉,可是对他起了兴趣?若是……他凉州也不必去了。” 溶月哭笑不得。 这人,前一刻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吃起这莫名的飞醋来? 她没好气地替萧煜添满茶水,把茶杯往他手中一塞,大咧咧道,“喝水,降降火气。” 萧煜本就不过是逗她玩闹罢了,见她这般小女儿的娇态,不由爽朗一笑,听话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对了。”溶月看了看萧煜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提这事。 “怎么了?”萧煜专注地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 溶月咬了咬唇,纠结了好一番到底要不要将这事说出来。说吧,她不知该如何开口,不说吧,自己心里又梗得慌。 挣扎了一番,她才扭捏着开口道,“你觉得萧姝瑶怎么样?” 萧煜蹙了眉头,他记得,溶月之前也问过一次他对萧姝瑶的想法。 “阿芜。”此时阳光还大好,从窗外透进来秋日暖暖的光,落在萧煜的眉梢眼角,碎光流转,眉目温和,仿佛岁月静好,却都在他眼中流泻婉转。“你可是有什么想同我说的?” 溶月突然就定了心。 有萧煜这般护着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好扭捏的。再说了,行这等不耻之事的是萧姝瑶,又不是自己。 “你可知,萧姝瑶对你有意……?” 萧煜面色微微沉了沉,思索片刻开口道,“阿芜,你说的有意……?” “就是你想的意 是你想的意思。”溶月接过话头,语声清朗,目光不避不闪,温温软软地看着萧煜。 萧煜唇畔的笑容落了下来,眉头紧锁,“她可是我侄女。” “这么说你是不知情了?” 萧煜摇摇头,又问道,“阿芜,你何以见得她对我有意?” 溶月瞥他一眼,没好气道,“自然是女人的直觉了!”萧姝瑶都表现得那般明显了,他居然半分都没发现? 听她这么一打岔,萧煜原本绷着的脸又柔和了下来,看着溶月无奈地一笑,带着些诱哄的口气道,“阿芜,乖,给我仔细说说。” “她平素同你如何相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可是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了。” 萧煜闻言,脸色一沉,紧张道,“她针对你了?”突然脑中纷杂思绪闪过,恍然道,“上次行宫游湖时你落水之事是她做的是不是?还有今日,难道她是故意替老四制造机会才邀你入宫的?” “上次马场遇险之事,恐怕也同他脱不了干系。”溶月接话道。 萧煜幽幽深瞳蓦然凉了下来,寒意渗骨。 马场遇险之时,他同阿芜不过才见了几面,她便能发现自己对阿芜隐隐的情意了?平日里没过多注意过这个看似贤淑温婉的侄女,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毒辣狠绝的性子。 一想到溶月因为自己屡次遇险,拳头不由攥得更紧了,抬头心疼道,“阿芜,都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早点发觉,你也不必遭受这些无妄之灾了。” 见萧煜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关心自己的安慰,溶月心中因萧姝瑶而起的那点无名怒火也渐渐熄了下去,只闷闷道,“是要怪你,谁让你长得这般好看,连亲侄女的心也勾走了。你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人家误会的事了。” 萧煜颇有些尴尬,咧了咧嘴,“阿芜,我当真同她没有任何瓜葛,我也不知她怎的这般恬不知耻,怎会对自己的亲叔叔生出这般龌龊的心思来。” 溶月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你不知?我也不知!你们皇家的人,心思实在是太龌龊了。” 萧煜隐隐猜到了她这话不光是指萧姝瑶,恐怕还有影射皇上的心思在里头,看着她气呼呼的小脸,不由生出一丝心疼。 难怪阿芜每次进宫都那么险象环生,原来不光只是皇后针对她的缘故,还有萧姝瑶的推波助澜在里头。 想到这,他敛了旁的心思,看着溶月道,“阿芜,你放心,日后我定不会让你再因这些糟心事而受到任何的伤害。” 溶月应一声,又有些忧心忡忡,“我瞧着萧姝瑶的心性不似一般女子,如今我去了凉州,她自然是鞭长莫及。只是你在京中的日子,切要小心不要着了她的道。” 萧煜听出她话中含着的关心和担忧,笑着点头应下,让她别担心。 溶月抬头瞧瞧窗外的日头正中,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我也该回家了,不然怕爹和娘着急了。” “好,我送你。” 两人依旧循着来时的路到了来兮楼的后院中,云苓和玉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溶月登上侯府的马车,同萧煜告了别。 放下帘子的瞬间,萧煜眼中的缠绵神色看得她面色一红。一旁的玉竹打量了她一眼,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 回了侯府,溶月去清芷院同爹娘打了招呼,又逗弄了一会小轩轩,这才回到了梨落院。 她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想到方才同萧煜的一番话,不由又面红心跳起来,心头升起一丝甜蜜之意,一时间浑身都似着了火一般冒起了热意。 溶月用手拍了拍滚烫的脸颊,伸手推开了窗户。 秋末的风到底带了些清旷的凉意,吹在溶月脸上,伴着丝丝沁凉的寒意,吹得溶月脸上的温度登时降了几分。 她这才觉得心跳缓了些,长长吐了口气,刚待关上窗户,云苓从门外走了进来。 “郡主,大冷天的,您怎么开着窗户在这里吹风啊。”云苓瞧见大开的窗户,不由一惊,忙走上来替她合上窗户。 溶月柔柔一笑,不做分辨,伸手将耳畔的翠环取了下来。 云苓也上前帮她卸着钗环,从镜中瞧了一眼溶月肌肤甚雪秋水明眸的模样,一脸的欲言又止。 溶月自然也从镜中瞧见了,笑了笑,浓墨染就的睫羽抬了抬,伸手摘下另一只耳坠放在梳妆台上,“云苓,您想问什么?” “郡主……四皇子他……是不是对您有意?” 原来是想问这事! 溶月一哂,懒懒道,“你也瞧见了,他今日这般没脸没皮地在路上堵着我,我是决计不会对他有任何好感的。”她将妆奁匣子打开,将卸下来的首饰一件件收好放了进去。 瞧见她这般从容不迫的模样,云苓先前的那点不安也抛诸脑后,只带了些愤愤不平道,“这个四皇子,做事也忒不害臊了些,马上就要娶二姑娘了,还对您这般纠缠不清算个什么事儿?” 溶月见她这柳眉倒竖的样子,不禁莞尔,“你也别生气了,难不成你被狗咬了一口,还要咬回去不成?” 云苓噗嗤一笑,接着道,“只是见您方才差点要跌落台阶,可吓死奴婢了。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若是伤了脸怎么办?”云苓一边说,一边后怕地拍了拍胸。 “照你这么说,伤了身就没事 了身就没事了?”溶月打趣道。 “哎呀,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云苓微一扭身子,突然漆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凑近一些神秘兮兮道,“不过还真多亏了王爷。郡主,您同王爷说了些什么呀……” 她眼中的八卦之色藏都藏不住,溶月睨她一眼,不理她,起了身往书房走去。 云苓“嘿嘿”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也跟了上去。 用过午饭,溶月正准备看会书便歇会,却听得小丫鬟来报说二姑娘来了。 溶月有些诧异。 沈汐云已经消停许久了,似乎真的改邪归正了一般,怎的今天会突然来找她? 她心中猜测着,起身穿了榻旁的鞋,让人将沈汐云请了进来。 珠帘响起,沈汐云在丫鬟的指引下走了进来,一袭白衣素裙,发上只簪了支碧玉碎花簪,面上未施粉黛,瞧着比前些日子要消瘦了一些。 溶月不禁纳闷,沈汐云一向不喜穿白衣,嫌太素淡了,怎么这些日子转了性了? 心中狐疑,面上却是半分不显,亲亲热热地带着笑迎了上去。 “二姐姐今日怎的有空来我院里了?” 沈汐云柔柔一笑,倒生出些弱柳扶风的娇弱感来,往日眼中的张扬跋扈几乎不见了去。 溶月垂眸掩下眼中的思量。 沈汐云这个样子,倒比往日的铺面而来的张扬明丽感更让她感到警惕。 她携着沈汐云在榻上坐下,吩咐丫鬟上了茶来。 沈汐云这才轻启檀口,眼中漾着柔柔的波光,“好久没来七妹妹这里坐坐了,又听说七妹妹很快就要同大伯母上凉州了,想着日后怕是也没多少日子相聚了,这才想来看看,没有打搅到七妹妹吧?” 溶月也笑答道,“二姐姐也知道,我一向都是无所事事的闲人一个,哪来什么打扰不打扰之说?” “听说妹妹方才从宫中回来?”沈汐云微微喝一口丫鬟端上来的茶,轻柔问道。 溶月点点头,“宜安公主邀我去宫中赏菊。” 沈汐云眼中恰到好处地闪过一抹艳羡,“七妹妹同宜安公主的关系倒是好。” 说起来,萧姝瑶本意是想同沈汐云一起联手对付溶月的,只是沈汐云自从行宫出来后便很少出门,她又不同于溶月,无法随意出入宫廷,萧姝瑶也找不到合适的法子唤她入宫。更何况萧姝瑶已经同萧梓琰达成了合作的共识,沈汐云这个关系便有些可有可无了,这才迟迟没有动作。 因而沈汐云此时,并不知道萧姝瑶同溶月之间那些涌动的暗潮。 溶月倒也不做辩解,随她猜测了去。只是很快眼神亮了亮,兴致勃勃地看向沈汐云,“二姐姐猜猜,我在宫中碰到了何人?” 沈汐云心中隐隐有猜想,只是她的性子一向都不会把底牌主动亮出,只摇摇头,眼中一片澄澈。 溶月心中冷笑,语声却越发娇软起来,“我碰到了四皇子。” 沈汐云手下一紧,微垂了头,面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只心里有些涩涩的不是滋味。 四皇子…… 自从行宫回来后,她便再也不曾见过四皇子了。她知道爹爹已被自己说动,在暗中同四皇子接洽,只是爹不会同他讲这些细节,自己也无从探听得到,心里便有了些急意。 而她自从被赐给四皇子做贵妾之后,老夫人待她的脸色也淡了不少,娘又看她看得紧,出府的机会少了不少,自然也没法主动同四皇子接上头。还未想好要不要派人递封信给四皇子,溶月这边却带来了她意料之外的讯息。 本想等着溶月继续往下说,没想到她只是盯着她嘻嘻地笑着,竟是不往下接话了。 沈汐云无法,只得欲言又止地抬眼看向溶月,眼中情意微漾,一脸恋爱中女子的模样,“四皇子……他……还好吗?” 溶月点点头,“瞧着倒是神清气爽,似乎过得不错的样子。” 沈汐云咬了咬唇,犹犹豫豫道,“七妹妹有没有同他说上话?”她面上的羞意让人很容易误解为她在问四皇子有没有问起她,但沈汐云其实是在试探。 她知道萧梓琰从前便对沈溶月有些意思。 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地同自己扯上了关系,自己又同他深谈了一番,这才似乎歇了对沈溶月的心思。 但几个月不见,难保他这心思不会又死灰复燃。 溶月眼神闪了闪,连连摇头道,“没有……他就问了下四姐姐的近况,没说旁的。” 她越是这样,沈汐云就越是怀疑,面上带着甜美的笑意,“好妹妹,你同姐姐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而且……四皇子也算是我的夫君了。” 溶月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真的没有旁的了……”说完垂下了眼帘,暗中却是对着一旁的云苓和玉竹使了个眼色。 玉竹还未反应过来,云苓却突然开了窍,小声嘀咕道,“郡主您就是好性子,四皇子说了那么些混账话,便是奴婢也替二姑娘感到不值。” “云苓,别说了。”溶月忙出声制止了她,又冲着沈汐云笑笑,“二姐姐,你别听这丫头胡说,她平日里被我宠得有些过了,回头我一定好好罚她。” 沈汐云瞳孔一缩,面色愈发苍白起来。替自己不值?好端端的,云苓为何要替自己不值? 溶月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这其中有鬼, 其中有鬼,酸涩地开口道,“妹妹,有什么话你便同我直说了罢,若四皇子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姐姐先替他陪个不是了。”虽然心中狐疑,但言语中还是站在了四皇子那一边。 溶月唇边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再抬眼时却是一脸的为难,“这……” 沈汐云见此,转向云苓,“云苓,你替你们家郡主说说,四皇子到底说什么混账话了?” 云苓假装怯怯地看了溶月一眼,这才期期艾艾开口道,“四皇子说……说……他想求娶我们家郡主……还说……” “还说什么?!”沈汐云神色一冷,利箭似的目光朝云苓射去,似乎想在她面上剜出个洞来。 云苓似乎被吓着了,脑中一股脑兜了出来,“还说愿意只娶郡主一人!” 溶月面上怯怯瞧着,心中却止不住偷笑,云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古灵精怪了,这戏倒是越演越逼真! 云苓话音一落,沈汐云的脸色顿时一片煞白,手一抖,几上的茶盏被她的衣袖带落下来,在地上碎裂开来,清脆的瓷裂声听得人一阵心惊,却不及沈汐云眼中的通红神色骇人。 萧梓琰,他还是不死心! 沈汐云心中恨恨,方才面上的温婉贤淑已退得一干二净。 溶月心中畅快,却抬了眼假意惊呼道,“二姐姐,你没事吧?”又瞪了云苓一眼,“叫你别多嘴,还不快找了人把这里清理干净。” 云苓呐呐应是,退了下去。 溶月关切地看向沈汐云,眼中一片拳拳热忱和担忧,“二姐姐,四皇子只是一时犯浑,你别往心上去。” 沈汐云勉强扯了扯嘴角,费力压下眼中的汹涌,朝溶月点点头。 溶月眼中一抹冷意,语气越愈发担忧起来,“二姐姐,我原本瞧着四皇子倒是个心性好的,没想到也如此……你嫁过去之要多多看着他些,可别叫人钻了空子去。” 沈汐云定定地打量了她一瞬,“七妹妹不心动?” 溶月似乎满脸错愕,“二姐姐,四皇子日后是要做我姐夫的人,我怎会……?” 沈汐云这才定了定心,只要溶月对他没什么意思,那四皇子这一头热的心思怕是就成不了,只是……她袖中拳头紧握,四皇子此举,也忒欺人太甚了些! 溶月瞧着她满脸的郁色,眼中关切之意不变,只心中舒爽了几分。 沈汐云,她果然还是对萧梓琰有几分情意在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在意了。 就算现在动不了沈汐云,先让她同萧梓琰生了嫌隙,日后再对付起二人来便容易得多了! 想到这,唇畔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不由眯着眼思考了起来,沈汐云这里暂且不提,萧梓琰那边,自己走之前给他预备的大礼也该送出去了! ------题外话------ 在早点发八千和晚点发一万之间我最终选择了前者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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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月抿唇笑笑,眼中闪过一丝调皮,“外祖母,外祖父有喜欢做的事是好事呢,他要是成天待在府里头,怕是会憋的不行。” 谢老夫人听着她这么一打趣,倒也不纠结了,只道,“若是他回来知晓你今日过来了,怕定是要后悔好一阵子的。” “过两天等府中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再过来看您和外祖父。”瞧见谢老夫人眼中微闪的泪花,似乎有些伤感,溶月忙开口许诺。 谢老夫人点点头吸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问道,“你们决定去凉州的事,辰儿上次来同我们讲了。我心中虽然明白,但到底有些太突然了……韵儿又是刚生过孩子的,这一路颠簸,也不知道身体受不受得住……”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着说着,方才才压下去的泪花似乎又涌了上来。 溶月心中有些喟然,外祖母年纪大了,自然是不大乐意儿孙们离她太远了的。 怕谢老夫人心气郁结,溶月忙冲着她撒娇地笑笑,开解道,“外祖母,您也不用太过担心了,母亲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已没什么大碍。我们这次也就去看看爹爹,凉州那样荒凉的地方,估计我待不了多久便想着要回京城了。”溶月有意活跃气氛,言语中故意带了丝俏皮。 “娘,月儿说的是呢。小姑一家团聚可是好事,您也别太过伤感了。”溶月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传来一把优雅淑静的嗓音,让人听着觉得沉稳而舒缓。 溶月转了头看去,果然见到一脸笑意的谢余氏和谢采薇相携而来。谢余氏一袭绛紫色的堆花湖绸襦裙,鬓间一支累丝金凤串珠簪微微摇曳晃动着,显得温婉雅致。身侧的谢采薇也是一脸笑意盈盈,目若秋水,穿了身月白缠枝忍冬纹挑线裙,头上除了一支暗纹银翠珠花外,还插了朵别致的西番莲玫瑰紫堆纱绢花,婉约中流露出几分娇俏来。 溶月忙下了榻迎了上去,福了一福,“舅母,表姐。” “都是一家人,快别客气了。”谢余氏拉了她的手坐到了谢老夫人旁边,一边不住地打量着溶月,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这才几日不见,怎的感觉溶月又长标志了?谢夫人心中暗自赞叹,明明粉黛未施,只着一身普通的月白蝶纹束烟霞綜裙,头上也只有一支朴素大方的海棠滴翠碧玉簪,可硬是被她称出了明丽雅致的气质来。 谢夫人瞧着溶月,真是越看越欢喜。 谢采薇看着自家母亲亮意灼人的眼神,心中叹口气,虽然娘想撮合哥哥和表妹,但也不至于这般**裸的吧…… 怕溶月感到尴尬,便清啭开口岔了话题道,“表妹,你们去凉州的日子定了吗?” 溶月摇摇头,“还未定下,不过府里要处理的事情多,想来也要大半个月后了。” 谢采薇轻轻颔首,面色显出几分惆怅来,“趁着你还在京中,过几日 着你还在京中,过几日等你得闲了,我再邀你出来聚聚。听说城外的芗山上枫叶开得正好,我们不如找机会去瞧瞧吧。” 溶月闻言也有些许伤感,点头应下。 谢老夫人瞅了她们一眼,目光中带着丝隐隐的忧愁,叹口气道,“你们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谢采薇见状,不敢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只唤了下边的小丫鬟上来,接过丫鬟收手中的楠木匣子。 溶月被吸引了目光去,便是谢老夫人也好奇开口道,“薇儿,这匣子里装了什么?” 谢采薇微微一笑,将盒子打开来,只见里头整整齐齐地摆了十来支各色绢花,五光十色,暗彩流转,瞧着同她头上的带着的那朵儿倒是同一手法。 她笑吟吟解释道,“这是南边的新鲜样法,用各色娟纱堆了栩栩如生的花儿出来,簪在头上,既好看,又不同鲜花那般容易凋谢。是小舅舅去南边做生意的时候带回来的,我瞧着新鲜好看,给表妹也留了些。” 谢采薇口中的小舅舅,是谢余氏的娘家老小。 说来奇怪,余家也算是书香门第士族大家了,如今在朝中虽然做官的人不多,但好歹根基还在。只这一个余家长房的小儿子有些离经叛道,年纪比谢余氏小了不少,刚二十出头,竟不喜那读书做官之事,非要做个走南闯北的商人。 这个小儿子虽然是庶出,但却出自余家老太爷最喜欢的小妾,且余家老太爷老来得子,难免溺爱了些。一开始虽然也不同意他走经商这条路子,但待这小儿子闹了几回,便由着他去了,听说如今也做出些成绩来了。 溶月回了神,冲着谢采薇笑笑,“表姐待我可真好,一有什么好事就记着我。”说着,笑嘻嘻地接过谢采薇手中的匣子。 她兴致勃勃地看了看,抬头望向老夫人,“外祖母帮我挑几支罢。” “都收着便是,薇儿那还有。”谢余氏柔声开口道,谢采薇也点头附和。 “那……”溶月略一沉吟,又道,“祖母帮我挑一支现在簪上吧,母亲从前就经常说外祖母的眼光是极好的,也给月儿挑挑。” 谢余氏和谢采薇明白她有意让谢老夫人开怀些,也跟着凑趣附和。 谢老夫人见她们兴致高涨,自然也不会拂了她们的意,接过匣子仔细看了看,拣出一支蜜合色重瓣芍药绢花在她鸦青色的鬓发间比了比,露出满意的神色,“就这支罢,你今日穿得素静,这蜜合色的花儿既能带出些亮色,又不显得过分耀眼喧宾夺主了去。”说着,抬手替溶月插上。 溶月笑得妍丽看向谢采薇和谢余氏,“表姐,舅母,好不好看。” “好看,跟朵刚抽苞的花儿似的。”谢夫人叠声赞道。 谢采薇看着她喜滋滋的样子,抿嘴笑得眉眼弯弯,冲着一旁站着的丫鬟道,“暗香,你去给表姑娘取面镜子来让她瞧瞧。” 暗香含笑应下,很快拿了镜子来。 溶月举着看了看,对着侯老夫人眉目舒展,笑颜如花,“外祖母果然眼光好。”顿了顿,又尖着嗓子学着那戏台上的戏子唱道,“母亲大人诚不欺我也!” 谢采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老夫人和谢余氏也是忍俊不禁,方才伤感的气息顿时冲淡了不少去。 几人又聊了一会,趁人不注意,溶月冲着谢采薇丢了个眼神。 谢采薇一愣,看见溶月的目光往门外瞟了瞟,心中微动,莫非表妹有什么话想单独同自己说?瞧见谢老夫人脸上微微起的倦色,便找了个空子道,“祖母,说了这么好些会话了,您要不先歇会吧?我带表妹去府里头逛逛,左右她也会在府中吃过饭再回去,是吧,表妹?” 溶月眼波转了转,笑吟吟点头应下。 谢老夫人微眯了眼眸,摆摆手道,“去吧,知道你们小姐妹有体己话要说。” 溶月和谢采薇“嘿嘿”笑笑,行了礼朝门外走去。 “表妹,先去我房间吗?”出了花厅,谢采薇看向她。 溶月不好意思地垂了眼眸,面上闪过一丝羞赧。 谢采薇有些好奇,好好的表妹怎么脸红了,刚待发问,便听到溶月嗫嚅道,“那个……表姐……其实我今日是来找表哥的。” 谢采薇微一怔愣,很快面上便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打趣道,“好啊你,打着有话同我说的幌子,原来是来找哥哥的。” 溶月知道谢采薇一向是个好性子的,也不会在这上面同她计较什么,只是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知道她想岔了,可也不好多加解释什么,只得含含糊糊地应了应。 谢采薇“噗嗤”一笑,“难怪你特意挑了哥哥休沐的时间过来,走吧,我带你去找他。” 溶月跟着谢采薇到了谢祁住的院子,有门口伺候的小厮见到两人忙笑着迎了上来,“小的见过二姑娘,表姑娘。” “哥哥在里面吗?”谢采薇看了看书房。 “在,小的这就去通禀一声。”小厮躬身应道,敲门进了书房。 很快谢祁便开门出来了,瞧见溶月,眼神一亮,大踏步而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明紫色的苏绣锦杉,用细致的银线勾了边,下摆处绣着飘逸的暗色云纹。唇畔含笑负手而来,端的是气韵高远,不比凡俗。 “月儿,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谢祁定定地瞧着她 定地瞧着她,眼中水波闪烁,似乎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在里头。 溶月微微避过他的注视,语声清啭,“月儿有事情想同表哥商量一下。” 谢采薇嘻嘻一笑,“那个……我就先不打扰了啊……你们记得到点了去祖母那吃饭。”说完,冲着谢祁丢了个“我够意思吧”的眼神,眉眼含笑地离开了。 “月儿……”“表哥……”气氛默了一黙,两人竟同时开了口。 谢祁睫毛轻颤,看着溶月额际因方才走得急而泛起的晶莹的薄汗,心中闪过一丝悸动,一时不知如何再开口。 还是溶月“噗嗤”一笑打破了这旖旎的气氛,“表哥,能否先请我进去说?” “当然当然。”谢祁蓦然回神,忙不迭地请了溶月进书房,又让人上了茶来。 “月儿今日来找我,可有何事?”谢祁看着溶月专注地问道。 “是为了萧梓琰的事,想请表哥帮个忙。”溶月轻声回望道。 谢祁长眉一蹙,“萧梓琰?”听到这个名字,他的面色沉了几分。 溶月点了点头,眼中绽出一星志在必得的火花,“萧梓琰欺人太甚,走之前我一定要送他份大礼才行!” 谢祁冷了眸色,长眉一挑,勒出远山似硬朗的棱角,“月儿,可是萧梓琰又对你使了什么无耻的手段?”他语声冷凝,收起了平日里温润如玉的气质。 溶月摇摇头,“没有,表哥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只是……他还是对我不死心。”说着,把上次在御花园中和萧梓琰相遇的事大致同谢祁讲了一下,只是有意地模糊了萧煜出现的部分。 谢祁听到萧煜的名字,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只是快得让溶月没有来得及抓住。 “萧梓琰此人,一日不除,便一日不得安心。”谢祁收敛好异样的情绪,沉吟道,“表妹今日来找我,可是已经想到主意了?” 谢祁会这样问,是因为他知道溶月其实性子聪颖果敢,又经过了前世那样的磨难,性子中的浮躁和傲气早已被磨平。这样的她,若当真想要做成一件事,自然会找到最好的法子。 “前世萧梓琰最终能得到储君之位,得益于他的一步步筹谋规划,一点点地取得了皇上的信任。这一世,我就要一点点地瓦解他在皇上心目中刻意营造的良好形象。” 溶月如今说起萧梓琰,已能平静以待。她眼神沉静,娓娓道来,双眸似一泓精美的秋水,脸上有着越发从容淡泊的气韵,让人移不开眼去,看得谢祁有一瞬间的失神。 “当下萧梓琰手头就有一事,做得好了,皇上自然会对他刮目相看,做得不好了,皇上对他的信任就会大打折扣。我准备就从这件事上做文章!” “月儿是指……督造南北运河这事?”谢祁略一沉吟,便想了出来。 “正是!”溶月肯定道,举起玉白的食指晃了晃,压低了声音道,“表哥应该知道,皇上此人,生平有两大恨,一恨大臣贪墨,二恨皇子结党。咱们此次,就先从贪墨上做文章。” “月儿可是知道什么内情?”见溶月胸有成竹的模样,谢祁一脸沉思朝溶月看去。 “工部尚书蔡全是萧梓琰的人,表哥是否知道?” “已隐有猜想。”谢祁虽然只领了个闲散之职,但朝中的风向变动他却有暗中留意。 “上次上元节惨案,我猜就是这个蔡全的手笔,为的就是将当时的工部卢侍郎拉下马。”溶月分析道。 “卢侍郎似乎是二皇子的人。”谢祁一听,便明白了个大概。 溶月闻言微有诧异。是谁的人她并不确定,但听表哥这语气,似乎颇为肯定。谢家一家虽有出仕,但一直不肯居高位要职,便是表哥,也只是做了个翰林院的闲职。如今这般肯定道来,倒让溶月有片刻的怔忡了。 “现在补上卢侍郎这个缺的不是沈府的姑爷徐玮?”谢祁面上神色愈发凝重起来。 “是。但我不确定萧梓琰是否已将他纳入麾下,但毋庸置疑的是,我二伯估计已经跟萧梓琰达成共识了。”有沈汐云从中推波助澜,沈家二房又已经同萧梓琰绑在了一起,沈司玄就算想抽身也不能了。 “月儿的意思是,此次我们需从蔡全身上下手?莫非……此次督造运河之事,他有从中获利?”谢祁很快就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抬眼问道。 溶月嗤笑一声,“蔡全此人,心大得很,他此次贪墨,贪得可不是一小点。” “月儿……是如何知道的……莫不是前世……”谢祁迟疑着道。 “对。”溶月也没想着瞒他,爽快应下,“前世开挖南北运河虽然是几年后的事了,这一世,事情的轨迹发展虽然提前了,但人的性格却是不会变的。面对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蔡全不可能不动心。” “这么说来蔡全贪墨的事,萧梓琰是知道的。” “他不光知道,还是他默许的。”溶月冷哼一声,“夺储可是件大事,少不了银钱的支持。萧梓琰母家底子不硬,给不了他多大的助力,那便只能自己想办法弄到钱财了。” “可是口说无凭,我们要如何将萧梓琰参与贪墨的事给抖落出来?”谢祁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前世萧梓琰命大,直到运河完工也没捅出什么大的娄子来,才将蔡全中饱私囊的事给掩了下去。可这一 去。可这一世,因为建造运河的事被提前了几年,事情的发展便有所不同了。不知表哥知不知道前世这个时候东南沿海下了场很大的暴雨?” 谢祁回忆了一下,隐隐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他梦中的事都是走马观花一般,自然没有溶月记得那么牢。 “那场暴雨下得极大,当时还冲垮了不少河堤。此番东南段的运河河道已经修建的差不多了,照理就算是有大暴雨,河道中本无水,也该是承受得住的。我记得当时曾偷听到萧梓琰同蔡全的谈话,说东南沿海因离京城颇远,只要出的事情不大,很容易压下不报,所以他们修建河堤之时暗中偷工减料了。这次情况却不同,运河河道还未贯通,东南段的河道是最新修建的,大家的焦点都会在那之上。这时候河道一垮,皇上定会下令彻查,到时是自然会发现这其中的猫腻。” 这个法子,溶月想了很久,原本还担心这一世那场记忆中的暴雨不会下了,但是听说东南沿海此时突然连日闷热,心中这才定了下来,看来这一世,这场暴雨依旧会如期而至。 “此法虽然可行,但万一蔡全有把柄在萧梓琰手中,死咬着不将他扯出来怎么办?”谢祁很快便想到另一个问题。 提起蔡全,溶月不屑地勾勾唇,“蔡全虽然有把柄在萧梓琰手中,但他也不是那坦荡之人,自然会留有后手。此次运河督造,蔡全贪墨得的银子有大半都进了萧梓琰的口袋,他留了个心眼,把同萧梓琰的银钱往来都记在了一个账本上。可惜前世萧梓琰在蔡府中插了人,得知了这个账本的存在,先行下手,在事成后将那账本销毁了去。这一世,我们当务之急便是抢在萧梓琰之前拿到这个账本。” “若是这样,倒有几分赢的把握。只是月儿,你可知蔡全将那账本藏在何处?”谢祁在脑中将溶月的法子过了一遍,除了有些细节有待商榷外,大致上没有什么问题。 “账本的事,就不麻烦表哥了,我自有主意。”溶月浅浅一笑,低垂了眼眸,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优美精致的侧颜被窗外斜斜洒进来的阳光镀上一层暖色薄晕。 本来账本这事,她还是要拜托谢祁的,只是临出门时得了个消息让她堪堪改变了主意。 毕竟此事事关重大,万一不小心失手,她不能把谢府一家都拖了进来。更何况,她既然决定此生不能再误谢祁,便要尽量与他保持距离,此番来寻谢祁,也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谢祁神色愈发凝重起来,眉心微拧,语气沉肃道,“月儿,这事不是闹着玩的,这账本既然如此贵重,想必定不能轻易得来,还是交给我来处理较为妥当。” 溶月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很快阖了目,似不欲就这个话题多说。 谢祁眼中切切的情意她不是没有看到,可越是看到了便越不能让他深陷其中。 他身后,还有谢府一大家子人,两相比较,她只能选择对不起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了。 想到这,她心念一转,睁开一双琳琅眉目接着道,“表哥,我拿到账本之后会交给你,我记得顺天府府丞同你私交甚笃。运河决堤一事发,都察院御史定会参蔡全一本,到时候顺天府去搜府之时,你将这账本提前交于顺天府府丞,假装是在府中搜出的。” 谢祁见她坚持,只得先按下不提,只道,“你怕萧梓琰抢在我们前面抢走账本?” 溶月点了点尖尖下颚,沉吟道,“不是怕,是肯定。” 谢祁还想再说,溶月却是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朝他行了个大礼,“表哥,到时我拿到账本后就拜托你了。” 按理溶月能想到来找他帮忙,谢祁是该高兴的。可她不让自己插手最危险的环节,此时又如此行事,这是不把自己当自己人了……谢祁心中一时无比苦涩,嘴唇紧抿,眼中神色一片黯然。 那日他知晓了溶月是重生的之后,心中一片狂喜。他以为,月儿有了前世的教训,这一世必不会再对萧梓琰动心,那自己便有机会了。可是……她的确不再迷恋于萧梓琰,对自己却也愈发地疏远。 他不知道事情缘何会变成这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地难受得紧,自己和月儿,就算是重活一世,也不可能么? 溶月自然没有错过谢祁面色的变幻,也明白他定是知晓了自己的用意。心下有些歉然,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沉默地低了头。 若是这样能早点断了谢祁对自己的心思,那……自己便只能硬下心肠了。 最终还是谢祁出声打破了尴尬,他长叹一口气,语声怅然,“月儿,你既有主意,我……我便不再多说。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能逞强好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一定要记得来找我。” 溶月闻言也暗舒一口气,她方才还真怕表哥不管不顾将他的心思给表明了。现在见他只细细的叮嘱了几句,不由放了心,浅笑应下,“那就请表哥等着我的消息吧。” 在沈府用过午饭,溶月借口家中还有事,告辞离去。 临走时,谢祁出来送她,放下车帘的那一刹那,溶月瞧见他眼中黯淡的神色,薄唇似乎抿得更紧了,就那般负手站在府门口静静看着她。秋风过,衣袂起,也扬起他鬓边的一缕碎发,平白的,生了一丝萧索的意味出来。 溶月暗叹一口气,放下了车帘,隔断了他缠绵不舍的 缠绵不舍的视线。 “去汝南王府。”她定了定心神,沉声吩咐,马车便缓缓动了起来。 “郡主,不回府吗?”听到溶月的吩咐,云苓奇道。 溶月摇摇头,“去找清和郡主。”她前几日便派人给萧明曦递了帖子说欲上门拜访,问她哪日得空。萧明曦派人回说她这几日都在府中,让溶月得空去找她便是。 马车外市集的喧嚣声延绵不绝地传入耳中,溶月心里却还在为谢祁的事伤神。 谢祁对她情深意重到如斯地步,这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她低垂了眉眼,一时有些神思恍然。她从前便对谢祁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情,如今又与萧煜互通了心意,自然不可能再与谢祁有何纠葛。 想起表哥温润的眉眼,溶月沉沉叹了一口气,只盼日后他还能得一女子,与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罢。 思绪沉沉浮浮间,玉竹的呼声在耳畔渐大,“郡主,郡主,到了。” 溶月回了神,冲着她笑了笑,在云苓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汝南王虽常年不在京,然其每年都会进京来朝见天子,所以京中也建有王府府邸,只是规制上不如闲王府那般气派阔大罢了。 溶月将萧明曦的请帖递给守门的侍卫,侍卫恭敬地叫溶月在门口稍后片刻,拿着请帖进了府中。 很快府里头便出来了人,却是萧明曦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彤羽。她笑意盈盈地迎了上来,“奴婢见过明珠郡主,郡主快请进吧,我们家郡主念叨了您几天了。” 溶月随着彤羽进了汝南王府。因着此次汝南王妃并未进京,所以彤羽并未将她带去前厅,而是直接引到了沈明曦住的院落。 “溶月,可算把你盼来了。”远远地便瞧见沈明曦在门口候着,一见到溶月的身影,便提着裙角急急迎了上来,身后跟着的两个嬷嬷见了面色沉了沉,肃然出声提醒道,“郡主,注意仪容。” 她们的声音并不小,溶月自然听到了。微微扫一眼萧明曦,见她面色不变,似乎把方才那两个嬷嬷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一般,不由心下一奇。 前些日子见萧明曦,她身后并没有跟着这样两个嬷嬷,不知为何今日……?而且瞧着萧明曦的样子,似乎对她二人颇为不喜,不由愈发纳闷起来。 萧明曦上来挽着她的手往里迎,进了屋,那两个嬷嬷还想跟进来,萧明曦狠狠瞪她们一眼,“怎么?我跟明珠郡主说些体己话你们也要听吗?” 那两个嬷嬷口中应着不敢,躬身退了下去。 溶月皱了眉头看向她,“明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情窦初开时 萧明曦朝门外看了看,见那两个嬷嬷果然只是在院中候着,便安了心,看向一旁的彤羽道,“彤羽,替郡主泡杯茶来。” 彤羽应声退下。 萧明曦这才叹口气,面上有些郁郁寡欢,“那两个嬷嬷,是太后娘娘从宫里派过来教我规矩的。” 太后娘娘?溶月不由一怔,挑了眉眼朝萧明曦看去,不解道,“好好的,太后娘娘为何要派嬷嬷来教你规矩?” “我此次……怕是要在京里长待了。”萧明曦闷闷不乐道,一边耷拉着头拨弄着袖口绣着的细碎米珠。 “这是为何?”溶月愈发不解起来。“那王爷呢?” “我爹自然是要回封地的,只是明朗和我这次便不能同他一起回去了。”恰好此时彤羽端了茶盏上来,萧明曦端起来小啜一口,这才情绪低沉道,“听爹说,皇上有意为我赐婚,让我先在京中待一段时间,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她素来明丽的脸色此时却有些恹恹,在袅袅茶香之后显得黯淡无光。 溶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萧明曦顿了顿,又幽幽道,“我知道,皇上想为我赐婚是假,他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扣着我和明朗在京里罢了。” 溶月一惊,赶紧四下看了看,见四处无人,只有彤羽守在门口,这才松了口气,嗔道,“明曦,这话你可不能随便说。”明熙帝疑心病甚重,先帝虽然甚为信任和器重前汝南王,可明熙帝却不一定信任他们。现在汝南王镇守东南之境,手握重兵,又是正经皇室血脉,若是起了反心可就棘手了。前世的“永光之变”不就是兄弟倪墙引起的吗?也难怪明熙帝此番会对汝南王有所防范了。 萧明曦抬头看她一眼,苍白地笑笑,“我知道,这话,我便是同爹和明朗都不曾说过。只是看见你,不知怎的就从嘴边溜了出来。” 溶月朝她坐得靠近了些,拉着她的手道,“皇上要为你赐婚,不管本意是如何,明面上,你还是得高高兴兴地接受了,不能让人抓了把柄去。只是……”她朝门外呶了呶嘴,“那两个门神似的嬷嬷是怎么回事?太后娘娘已经很久不过问后宫之事了,怎的会给你赐两个嬷嬷下来教规矩?” “我也不清楚。”萧明曦摇摇头,“我前些日子进京时前去看过太后娘娘,她压根就没有提过这一茬事,后来宫里就莫名其妙地派了两个嬷嬷下来,说是太后娘娘见我在南境长大,怕我不熟悉京中的规矩,特意让这两个嬷嬷来教导我的,可是我瞧着,她们哪是来教规矩的?分明就是来监视我的。”萧明曦瞟了门外那两个身姿肃然的嬷嬷一眼,愤愤道。 溶月心中一咯噔,莫非……这也是皇上的手笔? 萧明曦性子一向也是胆大,万一她真的偷偷跑回南地了,那皇上的如意算盘不就是落空了? 难怪明曦说这几日她都会在家,看来十有**是被这两个嬷嬷给禁锢在府里了。 “你爹怎么说?”溶月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爹还能怎么说?他那种性子,忠君爱国得很,皇上都发了话了,他哪里会不从。虽然也有些舍不得,也只能好言好语安慰我和明朗了。”萧明曦拧了秀眉,嘟了嘟嘴道,虽然语带埋怨,但溶月还是听出了一丝心疼。 汝南王,怕是也很难做吧。 再想到自家的情况,不由也跟着叹了口气,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溶月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柔声安慰道,“不管怎样,既然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你就放宽了心吧。那两个嬷嬷虽然是宫里派下来的,但你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大齐郡主,该摆谱的地方摆出些谱来便是。左右你就当做不知晓皇上的意思,该干嘛干嘛。”想到什么,她唇畔笑涡微漾,打趣道,“说起来你也到年纪了,是该替自己物色物色郡马人选了。” 萧明曦被她这么一劝解,心情也好了不少,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脸色蓦然一红,瞪她一眼道,“亏得人家把你当朋友,你便是这样打趣我的。” 溶月“嘻嘻”笑了笑, 晃了晃她的手臂,“好嘛,我不说了,你别生气了。过几天我同我表姐约好了去城外的芗山看枫叶,你同我们一起去吗?” “好啊。”萧明曦闻言眼睛一亮,应了下来,“到时可一定记得来叫我。这几天憋在府里可把我憋死了。” 溶月“噗嗤”一笑,眉梢眼角绽了灼灼光彩,“我会提前给你下帖子的,只是那两尊门神……会让你出府吗?” 溶月方才那一笑,犹如春花初绽,冬雪初融,看得萧明曦怔了怔。待回过神来,见溶月定定地瞧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问的话,忙答道,“我出不出府,可不是她们说了算的,再怎么横,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溶月瞧她说着说着又有些动气了,刚想岔开话题,却见沈明曦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噙着笑意道,“溶月,你好像又变标致了。” 溶月没料到她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眉眼一怔,嗔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萧明曦也不回答,只笑吟吟地看着她,眼中神色波动了几许,兴致勃勃提议道,“你难得来我们府中一趟,我带你四处走走吧。” 见她一扫方才的颓色,溶月当然不会拂了她的意,点头应下,同她一起出了院子。 云苓玉竹和彤羽都在后头跟 玉竹和彤羽都在后头跟着,那两个嬷嬷自然也只能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汝南王府的景致算不得多好,只是两人不过是想出来散散心聊聊天罢了,倒也并不碍事。走了一会,萧明曦指了指前面的凉亭道,“走了这么一会,也累了,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两人进了凉亭,便有丫鬟捧了垫子替她们垫在红漆长椅上,又上了糕点茶汤来,这才退了下去。 溶月和萧明曦并排而坐,萧明曦指了指一旁的糕点道,“你尝尝这糕点,是府中从南地带来的厨娘做的,应该跟京里的口味有些不一样,你看看好不好吃。” 溶月拿眼一瞧,只见青瓷勾花的小碟中盛着几块淡绿色的精致糕点,隐隐散发出些甜香味来。 溶月伸出两指捻起一块,咬了一角细细嚼了嚼,一股子清甜爽的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她不禁奇道,“这是什么糕点?我怎的从未吃过?” 萧明曦抿唇一笑,“这糕点唤作薄荷糕,就是用了生长在南地的薄荷叶和入粉面中做成。” “薄荷?”溶月将剩下的半块薄荷糕也吃完了,奇道,“这是什么植物吗?名儿还挺好听的。” 萧明曦点点头,“是南地特有的植物,我让人从中提炼了一些薄荷精油出来,回头送你一瓶。要是身子不爽或者头脑昏沉的时候放在鼻尖嗅嗅保管清醒不少,不过它味儿挺冲的,你可别一下子吸太多了。” “那就先谢谢你啦。”溶月笑着谢过。 “跟我客气什么。”她摆摆手,也拿起块糕点放入嘴中,含含糊糊道,“听说你很快要去凉州了?” 溶月点了点尖尖的下颚,怅然地看一眼庭外的秋色,园中假山怪石嶙峋,其上攀爬着的爬山虎冬青草被秋意染成了炫目的红色,看得人神思也不禁恍惚起来。 “娘和爹总分居两地也不是个事儿,所以准备先去凉州住个一年。”溶月收回目光,捧着茶杯,十指修长洁白,莹润如玉。 “也好。”萧明曦不知想到了什么,也有些许的惆怅。“凉州苦寒,你要注意身子,有空给我写信。” 溶月点头应下,一时间也有些心事重重,低头不语,轻啜一口杯中茶水。 突然不远拐角处露出一点青碧色衣角,萧明曦眼神一亮,唇畔绽放出一点笑意。 “姐!”溶月正低头想着心事,突然不远处一声清朗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原来是萧明朗正朝这边过来了。 萧明朗眼神在溶月身上一顿,很快咧了嘴,露出洁白如贝的牙齿来,“明珠郡主也在呐?” 溶月点点头,冲着他笑着示意了一下,“世子。” 眼前的萧明朗一袭窄袖锦服,腰间系着白玉竹节腰带,垂下通体洁白的云形玉佩,剑眉如鬓,星眉朗目,端的是丰神俊朗,姿容不凡,一如初见时的明媚少年郎。 论理,萧明朗打过招呼就该避开才是,只是他一向不拘小节惯了,反而走到亭子里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溶月笑笑,倒也没多说。 亭子外站着的一个嬷嬷似乎想张嘴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嬷嬷扯了扯衣袖制止了。 溶月眼风一扫,并未放在心上。 虽然萧明朗比她还大个一岁,但溶月重生一世,自然把萧明朗当弟弟看待了。 “姐,你跟郡主在说什么呢?”萧明朗拿起一块糕点咽下,不想吃得急有些噎住了,忙顺手端起一旁的茶盏猛地灌了一大口。 溶月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瞧见他一杯茶水下了肚,只得垂了头,掩下眼中的尴尬。 “你慢点吃。”萧明曦心疼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又递了帕子给他擦嘴,突然惊呼一声,低低道,“明朗,你用的是溶月的杯子。” 萧明朗一听,正在擦嘴的手一僵,呐呐道,“我……我没注意。” “叫你猴急!”萧明曦骂一声,满脸歉意地看向溶月,“溶月,实在是对不住了,我让丫鬟再让你上一杯上来。” 萧明朗低垂了头,也是一脸尴尬,结结巴巴道,“郡主,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事已至此,溶月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虽然一想到萧明朗喝了她方才喝过的茶,心里就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到底没有显现出来,只抿唇淡淡一笑,“无碍。只是世子下次可要注意了。” 萧明朗连连点头,“一定一定。下次就算噎死也不会喝错了。” 溶月本来还有些芥蒂,被他这么一打岔,“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世子只用撑到丫鬟端了茶来便是,倒不用噎死了。”她的嗓音轻轻柔柔中带了些清澈,好似春雨拂面般舒爽,听得萧明朗心中一动,止不住偷偷拿眼去瞧溶月。 只抬眼一看,便怔住了。溶月方才这么一笑,顿时两靥生娇,明丽凤眸中漾起淼淼波光,红唇娇艳明润,带着润润的亮泽。 萧明朗回过神来,慌忙低了头,耳根一红,心中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滋味泛了上来。他眼风扫到方才喝过茶的杯口,想到溶月也是用那个杯子喝了茶,顿时觉得唇间的茶香味愈发浓郁起来。 “明朗!明朗!”萧明曦叫了好几声,才把他叫得回了神。 “姐。”他不好意思地朝她一笑,“怎么了?” “你想什么这么入神?”萧明曦瞪他一眼,“没事你就下去吧,我和郡主还有话要说呢。” 萧明朗 萧明朗慌慌张张不敢看向溶月那边,只一张俊脸凑近了萧明曦道,“姐,你们说什么呢?我也听听。” 萧明曦推了推他,轻啐一口道,“女孩子家的话你也要听?也不害臊!” 萧明朗撇了撇嘴,面上已恢复从容淡定,“姐,你可别框我,我明明听到你们在说凉州什么的……”他转了目光看向溶月,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咳了咳方道,“郡主,听说你们一家要去凉州是吗?” 溶月浅浅一笑,“是的,再过半个多月就要出发了。” “这么快!”萧明朗一声惊呼,让溶月好奇地看了过来。 “怎么?世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萧明朗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好意思地勾了勾唇,颊边梨涡浅现,“我只是想着还未同沈兄交往几次。好不容易我要在京中长待,他却走了,着实有些可惜。” “哥哥?”溶月挑了眉梢看去。没想到萧明朗居然想着同哥哥交好?这倒是溶月没料到的。 “嗯。”萧明朗同她对视一眼,很快眼波微闪,挪开了目光。 “哥哥这几日都在家,世子若想找他,尽管去府中便是。”溶月浅笑遗光,柔柔道。心中却有些狐疑,前两次萧明朗见着他都是一派坦然,怎的今日有些扭捏起来? “好。”萧明朗长眉一挑,眉眼间带了些雀跃,欢快应了下来。 “爹爹回来了吗?”萧明曦接口问道。 “没有。”萧明朗摇摇头,“又被皇上召进宫了。” 萧明曦眉间攀上一抹几不可见的愁思,叮嘱道,“明朗,如今到了京里可不比在南地,你做事要收敛一些,别给爹爹惹出什么麻烦来。” “知道啦,姐。”萧明朗似有些许不耐,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萧明曦张嘴刚想说话,突然想到什么,瞟一眼溶月,又看了看萧明朗带着绯色的耳根,不由勾唇一笑,将想说的话吞了下去,面色自若地捡了旁的事情来说。 聊了一会,溶月见时辰也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我送你出去。”萧明曦道。 “不用了。”溶月瞟一眼她身后面色已有些不郁的两位嬷嬷,“你叫个小丫鬟带我出去便是。” 萧明曦眼波一转,落在萧明朗身上,“明朗,反正你也要去前院的,不如你替我送送郡主吧。” “好……好啊……”萧明朗怔了怔,应了下来,不解地朝萧明曦看去,却见萧明曦冲着他眨了眨一双秋水明眸,抿唇笑得意味深长,不由红了脸,回瞪她一眼,走到溶月身边道,“郡主,走吧。” 两人抬步朝前院走去。 萧明朗走得有些急,初始只领先溶月小半个身位,走着走着,竟已领先好几步了。 溶月刚开始还勉力急促地跟上,到了后面便有些气喘吁吁了。她虽然练了武,但到底是女子,再瞅一眼身后的云苓和玉竹,已经小跑了起来,只得喘着气出声唤道,“世子,麻烦你走慢点。” 萧明朗脚步蓦然一顿,深吸口气转过身看向溶月。 只见她停在原地,粉白的小脸上泛起晶莹的汗珠,有一滴落在鼻尖摇摇欲坠。面上带了些惑人的胭脂色,薄唇微张,小口小口地吸着气,一双明眸中水波晃荡着,晃得萧明朗心里像有小虫子在噬咬一般。 他忙折了回去,口中道着歉,“郡主,抱歉,我走得太快了些。”说着,刚想伸出手扶他,蓦地又将手缩回,一时面上有些讪讪。 溶月低了头,倒也没注意到这一幕。 歇了歇,抬眼淡笑道,“世子,走吧。” 见她面色已恢复正常,萧明朗这才放了心带着她朝前走去,只是这次脚步放缓了不少。 “郡主,沈兄明日会在府里吗?”沉默了一会,萧明朗开口问道,一遍小心拿眼看了溶月一眼。只见她微微低了头,侧颜洁白如玉,下颚小巧精致,逆了光影,眉目间像笼了一层薄雾。 “在。”溶月点了点头,心里头愈发纳闷起来,明明方才已经告诉过萧明朗哥哥这几日都在府中了,他怎的还来问。 萧明朗咧了咧嘴,似自说自答道,“那我明日过去找他。” 溶月一哂,便没有接话。 走了一小会,总算到汝南王府府门口了。 “那世子,我便先告辞了。”溶月微微福了福。 “郡主路上小心。”萧明朗咧嘴笑了笑,看向溶月的漆黑墨瞳中璀璨晶亮,光彩潋滟,愈发显得英姿勃发,少年如玉。 溶月怔忡片刻,急忙调转目光,上了车。 马车缓缓启动,朝定远侯府而去,身后萧明朗怔怔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出了神,良久才转身进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红叶漫山,春心萌动 又过了几日,府中该准备的一应物事也备得差不多了,溶月渐渐得了些空闲。 正巧此时谢采薇差人来问她何时有空去芗山看枫叶,溶月派人问明萧明曦得空的时间,将日期定在了两日后。 这日一早,天刚刚露出鱼肚白,溶月便早早起了身,唤了人进来伺候她梳洗。 芗山红叶闻名遐迩,慕名而去的人络绎不绝,所以得早些去了,以免适合观枫叶的好位置被人占了去。 因今日要爬山,溶月特意挑了件素蓝色窄袖琵琶衿襦裙穿上,腰间月白软银腰带上缠上火红的鞭子,头上只挽了个简单的海棠髻,插支碎玉羊脂茉莉小簪,她想了想,又顺手插上支上次谢采薇送她的绢花,显得清新雅致又英气勃勃。 云苓很快端了早点上来,溶月用了几块糕点并一碗小米清粥,略微歇了一会,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带了云苓玉竹去忆茗院找哥哥。 越是临行前边越怕出乱子,侯夫人不放心,遣了沈慕辰一同前去,也好让他借此机会出去散散心。 到了忆茗院的时候,沈慕辰也已换好了衣裳,只一件简简单单的墨色暗纹锦服,腰间是玉色竹节腰带,黑发用一顶小玉冠高高束住,端的是公子世无双。 溶月满意地打量了他几眼,这才笑着收回了目光。 一切收拾妥当,几人便出了府,先去汝南王府接了萧明曦,再拐去谢府将谢采薇也接了出来。 “明曦,世子怎么也来了?”溶月坐在马车里,目光透过金玉彩绣的车帘一角看向车外马上朝气蓬勃明眸朗目的萧明朗,不解地问道。 萧明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敛在长长的睫羽之下,浅笑着答道,“他嚷嚷着闷在府里没意思,出府又不知道玩什么,听说我今日要与你和谢小姐一同游芗山观红叶,顿时就来了兴致,自己巴巴地就跟了过来。” 她面色如常的说着,心里却着实有些无奈。 以萧明曦对自己弟弟的了解,他八成是对溶月有些意思了,这才一听到溶月的名字便眼神发亮,无论如何也要同她一起出来。 萧明曦虽然喜欢溶月,更是乐见与溶月成为一家人,但也明白这事急不得,生怕自己弟弟这般急吼吼的样子把溶月给吓到了,仔细叮嘱了一番才让他同行。 好在刚刚萧明朗的表现看来并没有什么异样,萧明曦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溶月点点头笑了笑,顺手挑起帘子看向外面,萧明朗这会正策马骑在马车旁边,一身蓝色锦袍,皂履玉带,同沈慕辰并肩而行,时不时偏了头同沈慕辰说两句话,鬓若春风裁,眼中奕奕光芒闪烁,颊边偶尔微现梨涡。 她不由舒心地笑笑,看来萧明朗和哥哥的关系的确不错。 只是这笑落在萧明曦眼里,却被读出了另一层意思。她心里不禁暗暗欢喜,看溶月的样子,似乎对明朗并不排斥。若是自己今日从中协助一番,他二人的关系真能更进一步也说不定。 想到这,不由弯了嘴角,看着溶月的目光也愈发亮堂起来。 溶月自然没有注意到萧明曦此时的心思,谢采薇看着萧明曦眼中流光溢彩的神色,却是隐隐感觉到了。 谢采薇转了目光,顺着溶月的视线看去,马上的少年笑容温暖,姿容不俗,就算是在慕辰表哥一旁也丝毫不显逊色。她袖中手指微动了动,有些替自家哥哥着急。 她微闭了眼,长长的睫毛动了动,心中慨然,表妹这般蕙质兰心的女子,果然喜欢她的人也多。 她有心帮谢祁,再抬目时眼中已是一片明澈,轻轻出声咳了咳,将溶月和萧明曦的心思拉了回来。 不想此时萧明朗也听得马车内的动静,侧了头看过来,正好透过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明彩车帘一角对上溶月丽色流转的眼眸,不由怔了怔,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只很快又转了头,耳根处却飞起一抹红霞。 溶月并未放在心上,笑了笑,放下帘子收回了手,看向谢采薇清脆问道,“表姐,怎么啦?” 谢采薇弯了弯嘴角,柔柔道,“听说芗山上有一颗颇为灵验的许愿树,不知你们可曾听过?” 萧明曦初到京城,对京城的风土人情都不熟悉,自然没听过,摇摇头,将手支在下颚上,看着谢采薇一脸好奇。 溶月倒是略有耳闻,接口道,“我记得从前听人说过,说是这颗枫树长得枝叶繁茂,不知已有多少年的树龄。最妙的是它接近根部的树干处不知怎的空了一个黑黝黝的树洞出来,大家都称之为许愿洞。” “这棵树有什么新奇的吗?当真许了愿便会灵验?”萧明曦凑近了些,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溶月。 溶月扬唇浅浅一笑,意态闲闲道,“要我看啊,并无什么稀奇的,不过是树龄长一些树木茂盛一些罢了。” “这树要如何许愿?”萧明曦倒是颇有兴趣的样子,兴致勃勃问道。 “许愿的法子倒也容易。”谢采薇笑吟吟接口,“听说捡一片从树上掉落的枫叶,将自己的愿望写在上面,再将写着愿望的枫叶投入那许愿洞中,你许的愿望很快便会实现。” “这么简单?”萧明曦眼前一亮,一脸的跃跃欲试 溶月挑了挑眼尾,一脸不大相信的模样,“要我说,这不过是世人想出来的一个寄托希冀的名头罢了。若这世上许的愿 罢了。若这世上许的愿望能实现,那大家便都不要努力了,成天去许愿便是。”溶月斜斜地靠在马车壁上,腰间塞了个软枕,一边拿起一旁的金丝绿豆饼咬了一口。 萧明曦抿唇笑道,“也是,不过既然到了,去试试也无碍。” 谢采薇接话道,“郡主说得是,我们去的早,那颗树周围应该还没有什么人,到时候早早地先许了愿再去别处看红叶罢。” 萧明曦点点头,端起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看向谢采薇笑着道,“谢小姐不要唤我郡主了,也同溶月一般唤我明曦便是。” 谢采薇与她相视一笑,也不扭捏,“好,那明曦也叫我采薇就好。” 溶月这会已吃完了一块糕点,掏出袖中帕子不紧不慢地擦掉嘴角沾着的糕点粉末,望着两人笑道,“我日后去了凉州,你们在京中可以常约出来玩玩。” “郡主不回去了吗?”谢采薇并不知道萧明曦会留在邺京的消息,好奇道。 萧明曦点点头,“皇上下了旨,让我和明朗在京中再待一段时间。” 谢采薇冰雪聪明,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自是一点就透,听她这么一说,心里头也明白了个大概,不愿惹得萧明曦太过伤感,只浅浅一笑故意岔开话题,“这倒好了,本来还想着表妹去了凉州,这京里头便少了个能同我说话的人,没想到日后倒是有机会去找郡主了。” 萧明曦扬眉一笑,方才心头那一点抑郁之情也散开了去。 又闲聊了一会,车帘外传来沈慕辰沉稳的声音,“阿芜,表妹,郡主,快到了,你们准备准备。” 三人闻言,拿出早准备好的轻纱覆上面容,又行了一小段路,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玉竹和云苓先下了车,将帘子打起,扶着几人踩着小杌子下了车。 溶月是最先下来的,她往前走了几步,扬了双眉,微微用手遮了日光,打量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芗山。鼻端的空气带了些秋日的清冽,最是清新不过,心中顿觉舒爽起来。 她打量了一会,回头去看大家,正好看到沈慕辰安排了车夫先去将马车和马安顿好,这会正朝她们大步走来,萧明朗也一脸笑意地紧跟在他身后。 “趁着现在人还不多,我们先上山吧。”沈慕辰扫一眼她们,浅笑着开口提议。 一行人不急不缓地朝山上走去。 芗山山势不高,地形平缓,爬起来并不吃力。再加上溶月和萧明曦有武功底子在,谢采薇也不是那般娇娇怯怯的大家小姐,倒没有拖慢什么进程。 爬到半山腰时,已经陆陆续续可见通红似火的枫叶,偶有松柏点缀其间,红绿相间,显得颇为别致绚丽。 几人贪看风景,脚下步伐不由地放慢了些。 溶月尚好,前世倒也见过不少次枫叶,只是萧明曦一直长在南地,今儿一瞧这漫山遍野一片通红的景象,顿时怔住了,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满眼新奇。 萧明朗也是惊叹不已,只觉眼前景致美不胜收,不觉看呆了一去,他目光一转,正好落在前方不远处仰头看着树上枫叶出神的溶月身上。 只见她粉面微仰,唇色檀唇间噙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眉宇间烟霞轻笼,露出点点风情。鬓发间插着的一朵茜色绢花顺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着,格外地风姿绰约。 萧明朗正痴痴地看着,突然听到耳旁传来一阵细微的惊呼声。 他回了神看去,便见到萧明曦一脸痛苦地半倚在身侧的沈慕辰身上,眉头紧皱,一只手被沈慕辰的大手扶着才不至于倒了下去。 “姐,你怎么了?”萧明朗忙快步上前,冲着沈慕辰点头示意了一下,将萧明曦, “方才一不小心把脚给扭了……”萧明曦半蹲了身子,抚着脚踝咬牙道。 溶月和谢采薇听得动静也围了过来,闻言都是一愣,溶月忙扶着她到一旁路边突起的大石头上坐下,关切道,“感觉怎么样?还是先扶你下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萧明曦摇摇头道,“没关系,只是小小的崴了一下,应该还能走。” 说着,撑着膝盖想站起来,不想脚下又是一疼,身子软了下去。溶月刚巧分了神,还没来得及伸手,谢采薇站得远了些,萧明朗不知为何也愣住了,好在沈慕辰反应及时,一把扶住她的手臂,低沉了嗓音道,“郡主当心,还是先坐下吧。” 萧明曦红着脸道了谢,有些无措地坐了下来。 溶月拧了眉头担忧道,“明曦,你这样不行,还是先扶你下去看大夫吧。” 萧明曦脸上有些悻悻,情绪低落道,“好不容易想来看次枫叶,结果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的,身子要紧。”溶月劝道,谢采薇也在一旁称是,劝她先下去看看再说。 “姐……你还是听话,先下去看大夫吧,下次我再陪你来看。”萧明朗也插了进来。 萧明曦嘟嘟嘴,勉强点头应了下来,只是脸上神色看得出并不大开心。 “郡主……”一旁的沈慕辰沉吟片刻,开口道,“若郡主实在不愿回去,我倒是可以替郡主看看。”沈慕辰低垂着眉眼,面上神情从容淡雅,只眉尾间微微露出些忧色。 “哥哥会正骨?”溶月回了头好奇问道。 “国子监的祭酒也是个杏林好手,我空暇时间也跟着他学过几手,正 过几手,正骨当是没有问题的。”沈慕辰淡淡解释道。“只是……”他顿了顿,略有些为难,“郡主若是觉得不大方便,便还是先下山看了大夫罢。枫叶我们换作明日再来看也是一样的。” 这是顾着男女大防的缘故了。 毕竟要正骨,就必须要有肌肤接触,萧明曦贵为郡主,便更是大意不得,难怪一开始哥哥没有说。只是后来见明曦面容倦倦似有不快,不忍扫了她的兴,这才提了出来让她自己决定。 溶月心下清楚,倒也不出声干涉,只静静在一旁等着萧明曦自己的决定。 也不知是不是南地的民风更为淳朴开放一些,萧明曦似乎并未听出沈慕辰的言外之意,闻言面色一喜,眼眸晶亮道,“没什么不大方便的,只是要麻烦沈公子了。” 萧明朗比她更粗线条,也没有制止。 溶月本想说话,但瞧见萧明曦面上倏然一亮的神色,顿时不忍拂了她的兴致,便知趣地没再说话。 沈慕辰闻言一愣,不动声色地拿眼风扫了萧明曦一眼,见她眉目清扬,瞳若点漆,眼中一派坦荡,便知她并未将寻常的世俗礼教往心里去。 心里明白过来,便也不再扭捏,掀起衣袍一角蹲了下来,嘴里低低说了一句,“郡主,冒犯了。” 说完,伸出手在萧明曦崴到的脚踝处捏了捏,见并未伤到筋骨,只骨头有些许错位,这才松了口气,抬头浅笑着安慰道,“郡主不用担心,没什么大碍,一会就好了。” 萧明曦被方才脚上那温热的触感给弄得分了神,此时又见他这么温柔地对自己这么一笑,顿时脑中有些糊糊的了。 南地的男儿多是粗狂而狂放,她很少见到这般温润如玉性格沉稳的男子,不由闪了神去。 正分神间,只觉得脚踝处一阵刺骨的疼痛传来,她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听到耳畔沈慕辰低沉中带了丝磁性的声音响起,“郡主,好了!” 她长吁一口气,掏出帕子擦掉额际渗出的细密汗珠,冲着沈慕辰微微一笑道,“多谢沈公子了。”她仰着脸,露出洁白如编贝的牙齿,眉眼弯弯,笑得纯粹而发自肺腑。 沈慕辰微微别了目光,“郡主不用多礼,可以起来走走看看是否还有什么不适。” 溶月和谢采薇搀上前扶着她站了起来。 萧明曦试探着走了几步,兴奋地扬了眉眼,“真的没什么痛意了!” “全好了?”萧明朗惊奇道。 “虽然还稍微有一点不适,但走起路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萧明曦扬唇浅笑,眸间似落满晶亮的星辰。 “慕辰兄,你实在是太厉害了!”萧明朗奇道,一脸敬佩地看向沈慕辰。这才一会功夫,对他的称呼已由沈兄变成慕辰兄了。 “多谢沈公子了。”萧明曦冲着他郑重行了一礼。 沈慕辰颔首微笑,示意她无需多礼,开口道,“既然郡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们便慢慢往上走吧。” “哥,我们想先去许愿树那看看。”溶月走在萧明曦身侧虚扶着她,开口道。 “好,不远处便是许愿树所在了,幸而这会人还不多,便先过去看看吧。”沈慕辰来过几次芗山,对地形颇熟,自然义不容辞地担起了向导的职责。 “溶月,你哥哥可真可靠。”萧明曦看着沈慕辰挺拔的背影悄悄对着溶月道。 溶月勾唇笑笑,刚待说话,萧明朗却插了进来,笑嘻嘻道,“姐,我也可靠呀!” 萧明曦本想给他个白眼,考虑到溶月还在这里,便堪堪忍住了,撇了撇嘴道,“是吗?瞧着这些日子是长大不少。”嘴里这般说着,眼中的神情却是不大相信的。 溶月偷偷笑了笑,抬目却正好看到萧明朗灼灼看过来的眼神,不由一愣,扬起一抹笑意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走了一小会,便到了那棵传说中的许愿树前。 虽然时辰还尚早,树下却果然有了些人了,好在他们许过愿之后离开了,树下倒也不显拥挤。 溶月低着头在地上看着,想找出一片漂亮些的枫叶来。 她在树前看了一遭也没有找到,便绕到了树后去看,正低头寻找间,突然听到一声似曾相识的声音响了起来,“郡主,好巧啊,你也来芗山看枫叶的吗?” ------题外话------ 在去凉州之前,我要把所有的CP都拉出来遛一遛,猜猜下一对是谁和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再陷险境 溶月闻言抬头,待看清来人时,不由怔了怔,眼中划过一丝异彩,轻启檀口奇道,“六皇子?” 眼前负手而立风姿翩然的这人,不正是六皇子萧梓琝? 萧梓琝今日显然是微服出宫,只是寻常少年郎的模样。一袭青碧色滚银边的五彩重莲团花锦袍,腰间垂下云形玉佩,长长流苏坠下,脚蹬纹蓝缎鞋履,姿容既好,神情亦佳,端的是皎如玉树临风前。 萧梓琝看着溶月,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之色,他点点头,浅笑道,“听说芗山的红叶开得好,便出宫来看看。”皎若秋月的目光与溶月对视一眼,笑着问道,“郡主一个人?” 溶月摇摇头,指了指不远处,“同哥哥和朋友一起出来的。” 萧梓琝顺着她葱白玉指所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挑了眉,声音淡雅清逸,“那是明曦和明朗?” “是啊,六皇子要不要去打声招呼?”溶月俏生生立在红灿灿的树下,笑容明澈。 “也好。”萧梓琝点头应下,溶月便带着他朝几人而去。 萧明朗恰好此时抬头,看到相携而来的两人,先是一怔,很快便笑着迎了上去,“六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一出声,剩下的几人闻声都看了过来,谢采薇和沈慕辰朝萧梓琝见了礼。 萧梓琝扫了一眼众人,勾了勾唇,脸上一派俊雅,他压低了声音道,“我今日是偷偷出宫的,大家不要唤我六皇子了。” “那就叫萧公子吧。”溶月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笑得明媚,眼中流露出点点狡黠,鬓间钗环微动,腮边玉色映着通红枫叶,分外好看。 萧梓琝从前上元节时救过他们,又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性格,溶月对他颇有好感,言语间便退去了同陌生人交谈时的清冷,露出一丝俏皮的意味来。 萧梓琝目光在她肌如白雪的面上一顿,笑着称好。 “琝哥哥,你一个人吗?”萧明曦好奇道。 萧明曦两姐弟从前来京城时与萧梓琝也有接触,所以关系还算不错。 “我倒是也想邀三五好友把酒临风观红叶,可惜没人愿意陪我啊。”萧梓琝笑意微带怅然,眼中流彩闪烁,淡而隽永。 萧明曦征询似的看向溶月。 溶月怔了怔,反应过来萧明曦这是想邀萧梓琝一道了,略微一沉吟,便点了点头。 反正他们现在人已经这么多了,倒也不多萧梓琝一个。 见溶月应下,萧明曦冲着萧梓琝灿然一笑,“琝哥哥若是喜欢,可以同我们一道,人多更有意思些。” 萧梓琝自然看到了方才溶月与萧明曦之间的眼神交流,心下明白今日这游芗山观红叶的活动怕是溶月发起的,先点头谢过了萧明曦,而后看向溶月勾了唇角,“如此便多谢郡主了。” “溶月,你愿望许了吗?”萧明曦笑嘻嘻问道。 “还没有呢。”溶月转身和她说道,“还没找到好看的。” 萧明曦扬了扬手中火红精致的红叶,“我找到了,那我先过去写了。” “去吧。”溶月点头道,又低垂了头找了起来,露出一截玉白脖颈,几缕鸦青色的鬓发闲闲贴在玉瓷般的肌肤上。 “这个怎么样?”正找着,耳边响起沈慕辰淡淡的嗓音。 溶月抬头一看,不由眼中亮了亮,伸手接过沈慕辰手中艳红如火的枫叶,点头道,“这个好,谢谢哥哥了!” 萧梓琝见状,将手往背后藏了藏。 萧明朗眼尖,瞟见萧梓琝身后露出的火红一角,奇道,“咦,六哥,你也要许愿吗?”说着,眯了灿然墨瞳看着他笑道,“六哥,你怎么也信这种女孩子家家的玩意儿了?” 萧梓琝有一瞬的尴尬,很快便抿唇一笑,面上不见半分慌乱,“方才见这片叶子好看便捡起来瞧瞧,没想到这里还可以许愿的。” 他修长手指把玩手中的红叶,目光看向一旁的谢采薇。 “不知谢姑娘可有找到喜欢的许愿枫叶?”他声音淡雅舒适,长眉微扬,面上带着从容的悠远。 谢采薇不期然被点到名字,眼中有片刻的怔忡,旋即展颜一笑,摇摇头道,“还不曾。” “若谢姑娘不介意,这片叶子便给你吧?” 萧梓琝接口道,伸出手将手中的枫叶递到谢采薇面前。他通身带了些文人的气韵,手指也是洁白修长,肌肤细腻如瓷。 谢采薇虽然略有怔忡,倒也不扭捏,伸手接过,冲着萧梓琝笑着行了礼,“如此,便多谢六……萧公子了,也正好省了我找的功夫。” 谢采薇的气质本有些偏淡偏冷,只这么一笑,恰如春雪初融,桃腮粉润,显出些平素里没有的娇俏来。 溶月见谢采薇也有了,便拉着她道,“我们去那边些吧。”然后又冲着沈慕辰他们笑笑,“哥哥,你们便在这里等等吧。” 说着,挽着谢采薇的手往树下去了。 因每日来这里许愿的人颇多,山上寺庙里的僧人便在树下搭了个简易的石桌,摆上几张石凳,桌上备有笔墨一应物事。 溶月和谢采薇到石桌处时,彤羽正好已经磨好了墨,而萧明曦还在咬着嘴唇思考着该许什么愿。 溶月莞尔一笑,提笔在枫叶上写了几个米粒大小的字,然后吹了吹叶子上的墨迹,待墨迹干得差不多 迹,待墨迹干得差不多了,抬头看向两人。 谢采薇已经写完了,萧明曦也已提笔在写了。 溶月便转了目光,见哥哥正和萧明朗、萧梓琝在树下聊着天,面上神情高远从容,萧梓琝也是一脸俊逸,心中不由一动。 她不知道前世萧梓琝的下场是什么,但最后当上太子的是萧梓琰,想来他最后的结局也不会太好。 若是可以,自己是不是应该帮一帮萧梓琝? 剩下的四位皇子之中,萧梓琰与她有私怨,她是绝对不会让他再得到储君之位的。大皇子生性阴鸷多疑,二皇子心狠手辣,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若是他们日后登上大宝,沈家能不能善终还说不定。 只有萧梓琝。 只有最后继位的人是他时,沈家才有可能全身而退。 想到这,她看向萧梓琝的目光不禁带上几分打量的神色,心中暗下决心,看来回去得仔细查查萧梓琝这个人了。 正思索间,听得萧明曦兴高采烈道,“我好了,我们去放入树洞中吧。” 溶月回过神,同两人相携到了树干前面,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树洞,许是怕树洞里头的愿望泄露出去,树洞的口子已经被泥土封了大半,只留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来,便是从这里将写了愿望的红叶投进去。 萧明曦兴致勃勃,第一个将红叶放了进去。 溶月和谢采薇一扬美目,也跟着投入了进去。 萧明曦笑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实现。”话语中带了隐隐的期待。 溶月望着她玉色肌肤上泛起的一丝几不可见的红晕,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她打趣道,“明曦,你不会许的是姻缘的愿望吧。” 萧明曦呼吸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颊边的胭脂色似乎染得更深了,也不知是害羞所致,还是被那漫山红叶给映衬出来的。 她瞪了溶月一眼道,“瞎说什么呢?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溶月捂着嘴嘻嘻一笑,见她害羞了,便不再逗弄。 萧明曦暗暗松了口气,转回目光,正好落在前头长身玉立同萧梓琝侃侃而谈的沈慕辰身上,只见他眉眼清俊,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潇洒俊逸的气质,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了起来。 她忙收回目光,假装若无其事地说起了旁的事。 芗山上看红叶最佳的地点有好几处,玉华岫、看云起、森玉笏都是不错的地点。 沈慕辰顾念几个姑娘的身体,怕她们爬山太久吃不消,便将地点选在了相对来说距离较近的看云起,并先派了清风上去探路。 几人边走边谈,很快便道了看云起的山峰之上。 清风已经安排妥当,占好了其中一个八角凉亭。 沈慕辰带着几人走了进去。 身后跟着的丫鬟将亭里收拾了一下,这才扶着三位姑娘坐了下去。 沈慕辰、萧明朗、萧梓琝都未坐下,只站在亭子里朝外看去。 溶月转了身子望出去,极目远眺,只见远山近坡之上,鲜红、粉红、猩红、桃红,层次分明,瑟瑟秋风中,似红霞排山倒海而来。 整座山浸在一片云蒸霞蔚之中,这种波澜壮阔的景象,看得人心中都开阔起来。其间又有碧绿松柏点缀,红绿相间,端的是烟络横林,山沉远照。 萧明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壮阔的景致,瞪大了双眼,满脸赞叹之意,时不时拉着溶月发几句感慨,显得俏皮可爱。 沈慕辰眼风扫过,见她微扬了尖尖的下巴,双眸乌黑,丹唇点绛,正一脸兴致勃勃地同溶月讲着话,不由莞尔一笑。清和郡主的性子,倒同阿芜有几分相似。 几人看了一会,日头渐高,虽然秋日的暖阳不比春日,但到底带了些热气,晒得几位姑娘都出了一身薄汗。 沈慕辰见此,便提议道,“我在甘露寺预定了一席素斋和几间厢房,不如我们先去寺中歇息片刻,用过午饭之后再下山吧。” 溶月掏出帕子擦了擦额上晶莹的汗珠,点头同意了。 其他几人自然也没有异议,抬步朝亭外走去。 萧梓琝走在最后,刚想随着众人往外走去,突然眼角余光瞟到方才溶月她们坐过的长凳下有一点绯色闪烁,他心下好奇,走近一瞧,原来是一朵栩栩如生的绢花。 萧梓琝阖了双目微微一忆,隐约记得今日溶月似乎带了这样做工细致的绢花,只是方才临走时他还往她头上瞥了一眼,头上那朵还在。莫非当时惊鸿一瞥记岔了,其实溶月头上簪了两朵? 他心中疑惑,将绢花捡起拿到手中,细腻滑润的触感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鬼使神差的,他想起方才溶月低头寻枫叶时露出的那一截莹润如玉的脖颈,不知为何,心突然跳得有些快起来了。 “六哥,快跟上!”前头萧明朗转头朝他大声唤道。 萧梓琝微一凛,急急将绢花收入袖中,大步赶了上去。 甘露寺建在芗山半山腰,倒也颇负盛名。只是有名的不是其香火的灵验,而是它好吃的素斋。游人往往在芗山看完红叶之后,还会去甘露寺吃一顿素斋再下山,所以甘露寺平日里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也难怪沈慕辰需要提前预定了。 看云起离甘露寺不算太远,这也是沈慕辰定在看云起观红叶的原因。 几人甫一进寺庙,便有小沙弥迎了上来,听说已 来,听说已有预约,直接带着几人到了一间厅内,施了一礼道,“几位施主,麻烦在此稍后片刻,素斋马上便好了。” 小沙弥离去后不久,很快便有饭菜陆陆续续上了上来。 百合芦荟金针川荪卷、玉米海鲜粒佛家锦囊、慈航普渡孔雀迎宾……都是用寻常的菇类菌类时令蔬菜等做成的,只是色泽鲜美,名字也颇为有趣。 上菜的小沙弥每放下一道菜,便会细细解释这道菜的名字和来历,口齿伶俐,声音清脆,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待菜都上齐了,几人便动了筷。 照理,他们几人本该男女分席而坐最佳,只是一开始并未想到萧明朗和萧梓琝会来,沈慕辰便只定了一桌席面,如今再临时定已经定不到了,只得将就将就了。 好在几人也算是沾亲带故,真要坐在一起吃倒也不算逾矩。 溶月夹起一筷芦荟金针卷放入口中,顿觉清淡可口,香气四溢,不由赞叹,难怪甘露寺的素斋闻名遐迩,虽然只是普普通通的常见食材,做出来的味道还当真同别处不一样。 用过饭,各自有小沙弥引着几人前往预先定好的厢房处歇息。 溶月的厢房在萧明曦和谢采薇的中间,三人先往谢采薇处去了,坐着说了会话。 “表姐,你头上的绢花哪里去了?”闲聊了一会,溶月目光往谢采薇鬓发上一扫,奇道。她记得表姐今日出门之时簪了支茜色芍药绢花的,这会却不见了。 谢采薇举起手往头上一摸,不由也惊奇道,“奇了,方才上山前还在的。” “莫不是掉到哪处了?”萧明曦猜想道。 “只怕是这样了。”谢采薇有些悻悻, “要不要出去寻一寻?”溶月提议道。 谢采薇摇摇头,预备将这事给揭了过去,“罢了,左右府中还有不少,便懒得出去寻了。”她掩唇打了个呵欠,面上浮起些困顿和倦意。 溶月见她有些累了,又顾念萧明曦脚崴了才刚好,便起身告辞回了房间。 她唤了玉竹和云苓进来,卸下拆环,刚准备和衣躺下,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玉竹迎了出去,片刻便端了一个枣木托盘进来。 “郡主,是寺里的小沙弥送茶来了。” 溶月随口应一声,“帮我倒一杯吧,方才的素斋好是好吃,不过有道菜稍微咸了些。” 玉竹应诺,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 溶月喝了几口,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便吩咐道,“我在床上先躺一会,待会哥哥来了记得叫我起来。”说着,上床和衣躺了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爬山太累了,她一沾上枕头很快便睡着了。 玉竹见状,悄悄退了出去,掩上了门。 正午时分,秋日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地上,空气中带着秋日特有的舒爽和干燥。 甘露寺后院的某处院落中,也是静悄悄的,偶尔有风拂过院中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在这样的静谧之中,突然传来一声不同寻常的猫叫。 大白天的,又是在寺院里,哪里来的猫? 却见此时院墙上露出大半个头来,在院中粗粗一扫,冲着后头招了招手,然后翻身进了院内。 “怎么样?”其中一人,瘦长身材,长了一双倒三角眼,压低了声音问另一名面容狰狞,身材精瘦的汉子道。 “看过了,那两个小丫鬟被熏倒了,屋里那位也喝了下了药的茶水睡着了。”精瘦汉子也压着嗓子道,一双眼睛不住地四下瞅着。 “速战速决!”倒三角汉子手一挥,率先跑到了门口,手在门扉上用力一推便推开了。 “快进去。”精瘦汉子面上一喜,催促道。 倒三角汉子也是目露喜色,刚想闪身进房,突然一道劲风袭来,带着凛冽的杀气。他心中一凛,忙侧身避过,脚下一点,避开了几尺,回转身看去。 只见方才出手的人一身黑衣,面容寻常,只是一双眼睛似在千年不化的寒潭中浸过,看得人心中不断泛起凉意,手中一柄软剑,泛着凌冽的寒光。 这人一看便是各练家子! 倒三角汉子不敢轻敌,抽出背上的大刀,心中不禁庆幸,幸好出来时把刀给带上了,不然赤手空拳哪是眼前这人的对手。 他还在思考着,眼前的黑衣人却又举剑刺了过来。 倒三角汉子举刀迎上,一边暗中给门口的精瘦汉子递了个颜色,一边有意将黑衣人往院子中间宽阔地引去。 精瘦汉子会意,趁着二人颤抖之时,闪身进了房内。 ------题外话------ 谢谢妹纸们的票票~群么么一个~ PS:有没有妹纸喜欢听古风的?有的话我以后给你们安利好听的古风歌哈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你不信我是不是? 瞧见精瘦汉子进了房内,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浓重的戾气,举剑朝吊三角眼汉子身上一刺。趁着他闪身避过的时间,足下一点,就朝房中飞奔而去。 吊三角汉子自然不会让他轻易闪开了去,举刀又缠了上来。 他虽然武功不及黑衣男子,但一身蛮力,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威,招式又刁钻狠辣,竟让黑衣男子无暇分身。 这时,方才进了房间的精瘦汉子从房中探出了个头,肩上还扛了个大的麻布袋,袋中隐有人形。他看到院中的状况,眼珠子一转,冲着吊三角眼汉子吹了个口哨。 黑衣男子凛冽的眼风一扫,待看到精瘦汉子肩头之物时,一双眼眸霎时眯了起来,寒光迸射,手下软剑一抖,只听得一声尖利的剑啸,软剑直直朝吊三角眼汉子刺去。 吊三角眼汉子躲避不过,只得堪堪侧了身,软剑划过他的左臂,刺出条深深的血痕来。 他手上一阵痛意传来,眉头拧成一团,转头看见精瘦汉子已经背着麻布袋跳上了墙头,也不恋战,紧咬牙关用力挥舞着大刀出了几招。又趁着黑衣男子不备,手一翻,从衣袖中抖出些粉末来。粉末在空中四处飞扬,顿时模糊了黑衣男子的视线。 吊三角眼汉子忙捂着方才受伤的手臂,纵身一跃,也跟着翻出了墙外。 黑衣男子脸色一沉,挥舞着软剑跳出粉末波及到的圈子,视线在院中一扫,脸上神色愈发铁青起来。他暗骂一声,从袖中摸出一枚烟花,点燃放了出去,尔后也很快纵身消失在墙头。 绚烂的橘色烟火在空中倏地绽放开来,只一瞬便又熄灭了光芒,快得似乎让人来不及抓住。 城中暗处一人见到这白日焰火,却是脸色一变,赶紧往某处而去。 * 迷迷糊糊中,溶月觉得自己全身快被晃得散架了。 她挣扎着刚待出口叫人,突然神色一凛,脑中顿时清明起来,费力地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只隐隐透了些光亮进来。 她四下一扫,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竟给人绑了塞麻袋里里,凭着身下硌人的感觉,应该是被人扛在了肩头疾走中。 溶月银牙一咬,脑中转了转,也不知被何人暗算了去。她手试探着动了动,却发现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这是被人下药了! 这药,十有**就下在临睡前小沙弥端来的那杯茶中。 自己果然还是大意了! 溶月心中暗暗恼恨,不知这人想把自己绑到何处去,目的又是什么。 她脑中飞速运转着,突然想起今日萧明曦给她带来的那瓶薄荷精油还放在她身上,不由心内一喜。 听萧明曦说,此薄荷精油味甘性烈,稍微闻一点便会觉得头脑顿时清醒,那对自己所中的软骨散应当也有效果。 她一边用力活动着手上的筋骨,一边竖起耳朵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身下之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似乎有些体力不支了。 溶月一狠心,咬破了下唇,一股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浑身的血液却似流动地顺畅了些,却仍是无法自如地动弹。她记得前些日子哥哥教过她如何催动内力,只是她体内的内力十分单薄,当时哥哥叮嘱说能不用尽量不用。但眼下这情况,也由不得她犹豫了,定了定神,吞气吐纳起来,运了一会气,觉得身体似乎恢复了些。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可以勉强挪动了,便抖抖索索从袖中掏出了那瓶薄荷精油,又艰难地放到鼻端嗅了嗅。 果然一股辛辣之味直冲脑门,四肢百骸被这么一刺激,似有渐渐恢复知觉的迹象。 她顾不上呛人,又大力吸了一口。 这次,她辣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四肢已勉强能动。 她将薄荷精油收好,一手摸到了腰间,不由微微松了口气,还好,鞭子还在! 溶月不敢耽搁,这人扛着她跑得越远,自己就越不利,她手指已摸到了鞭头暗器盒上发射的按钮,为了更好的防身,她前些日子才在银针上抹上了麻药,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 刚待按下去,突然听到麻袋外头响起了急促的交谈声。 “甩掉了吗?”她听到扛着她的这人恶狠狠地问道。 “嗯。”另一人喘着粗气应了,吐一口唾沫,“她娘的,这小娘儿们到底是什么人?院里怎么会有那样的高手?” 听声音,似乎这人是从后面赶上来的。 见他们有两人,溶月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她方才心中慌乱,这回冷静下来才注意到麻袋的一边开了个小小的洞,应该是给她呼吸用的。 她透过这个小洞望去,见四周还是一片红艳艳的枫叶,知道自己还在芗山之中,不由微微定了定心,可很快便又悬了起来。 哥哥院子离自己下榻的地方并不近,且当初约定的是半个时辰之后再过来,她不知道现在时辰过去了多久,万一她才刚刚睡下便被掳了来,哥哥那儿岂不是都不知道自己被人掳走的消息。 想到这,额际不由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看来只能靠自己脱险了! 她手脚一片冰凉,脑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就算自己用银针麻倒了身下之人,另一人很快便会反应过来,自己还困在麻袋之中, 自己还困在麻袋之中,只能任人鱼肉了,看来这个法子行不通。 她用力攥了攥拳头,心中一股凉意漫上心扉。自重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了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力感。 “这小娘儿们还没醒吧?”后头那人声音阴沉道。 “没有。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只一滴药,便足够她睡下好几个时辰了,完全用不着担心。”说着,还淫笑着在溶月纤纤细腰上掐了一把。 溶月费力才遏制住心中涌上的怒火,心中只恨不得把那人剥筋抽骨才好。 那人又啧啧了一声,语带惋惜,“你是没看到,这小娘儿们长得有多俊俏。也不知那雇我们的人怎么狠得下心叫我们划花她的脸去。” 溶月一惊,脊背上凭空生起一股凉意。 居然要叫人划花自己的脸! 她心中已隐隐猜到此事是何人所为,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明明外头还是艳阳高照,她却觉得刚从冰窟中出来,从脚底凉到了心里。 同自己结仇的人总共不过那么几个,划花脸这种做法一看便是女人的手腕。 萧姝瑶!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心尖颤了颤。 自己果然还是低估了女人的嫉妒心,就为了一个得不到的萧煜,她竟对自己下此狠手! 耳边淫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她一凛,回了神。 “换了我我可是下不了手的,哎,你说,反正她最后也是要被咔擦的,不如咱们先享用了……” “别瞎想!”另一人厉声喝止道,“不管是你肩上这个,还是雇我们的那个,看起来来头都不小,你别引火上身了,赶紧把她交到老大手里拿到自己那份钱才是正道。” 那人嘟嘟囔囔了几句,却也不再做声,又急急朝前奔去。 溶月心头愈发焦躁起来,看来为今之计只能先拖着,拖到哥哥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为止。 她一狠心,刚要按下腰上的按钮,突然听到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由浑身一震,难道来救兵了吗? 溶月透过袋上的小孔费力地瞧着,发现果然不知从何处来了个黑衣男子,只是缠斗之中看不清面容,浑身散发出一股肃然之气。 这人是来救自己的? 溶月不敢耽搁,将暗器口对准身下之人的颈部用力按了下去,一道银光闪过,那人闷哼一身,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正在打斗之人听得动静回身望来,不由一惊,虚晃一招就要刺来,黑衣男子哪能容他抽身,软剑一抖,如银蛇一般又缠了上去。 趁着这会功夫,溶月急忙从麻袋里钻了出来,远远立在一旁瞧着形势。 那掳他的男子武功本就不如黑衣男子,似乎手臂又受了伤,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起来。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一个旋身便朝溶月而来。 溶月大骇,后退几步,手中的鞭子正要挥出,突然一道劲风刮过,腰上已缠上一只温暖的大手,长臂一勾将她带入怀中。 闻着鼻端熟悉的温凉气息,溶月怔忪片刻,高悬的心却不由自主落了下来。 只听得耳畔有轰然倒地的声音,她回目一瞧,原来是方才举刀而来的那人已浑身血污地倒在了地上,满脸痛苦的神色,嘴里不住地呻吟着。 溶月回过神来,不由一阵后怕,小脸一白。 后背抚上一只大手,轻柔地替她拍着,又有低沉温柔的声音在耳边细细哄着,“别怕了,没事了。” 溶月略带委屈地抬了头看着眼前的萧煜,瞳孔中碧波深颤。 这个男人,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瞧见溶月一双美眸轻颤,眼中水波荡漾,鬓发有些凌乱,绿鬓醇浓间却反而显出些韵致楚楚的气韵来。 萧煜突然觉得手中搂着的小蛮腰有些热意灼人。 “萧煜,你怎么会在这里?”溶月凝视着他,眉头紧蹙。 虽然芗山离闲王府并不算远,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赶来,算一算他在自己刚刚被掳走之时就该出发了。难道…… 溶月脑中一个猜想一晃而过,偏了头去看先前那个黑衣男子。 果然! 瞧着那男子有几分面熟的样子,溶月微微一回忆,便记起了他是谁。 天佑!当初在法兴寺时见过的萧煜暗卫之一。 溶月一时间懵在原地,不知如何反应。 论理,她该生气的,萧煜不经过她的同意便私自派暗卫跟着她。可是,瞧见萧煜深深墨瞳中满满的担忧之色时,她质问的话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今日若不是他,若不是天佑,她这会早该落入歹人之手了。 只是,一想到他背着自己如此行事,心中仍有些堵得慌。 溶月微叹一口气,垂了眼脸,淡然地退出了萧煜的怀抱。 萧煜怀中陡然一空,心里顿时空落落的,瞧见溶月面上的表情有些郁郁,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解释道,“阿芜,你听我说……” “还是先把这两人处理了吧……”溶月袖手而立,侧了头,淡淡道。 萧煜眼中神色一黯,知道阿芜还是有些恼了,抿了抿唇,看向天佑。 “怎么回事?” 天佑便把他怎么发现这两个人,怎么与其打斗,怎么发信号的事说了一遍。 “天剑,天机。”萧煜皱着眉头出声,下颚轮廓紧绷,明显可见心情不佳。 情不佳。 又有两个黑衣人应声出现,都是些上次法兴寺的熟面孔。 “把这两人压下去拷问,看是谁胆子居然这么大!”萧煜语声似冰冻千年的寒冰,便是熟悉他的几个暗卫也不由抖了一抖。 “不必了,我知道是谁。”溶月淡淡扫一眼地上的两人,语声清冽,但带了一丝平日里没有的疏离。 萧煜心中有些涩涩的不是滋味。 他温柔地看向溶月,好声好语道,“阿芜,你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吗?” 溶月紧紧凝着他的眼睛,水润的薄唇轻启,微微带了些苍白之色。她声音很小,那三个字却“哐”的一声砸到了萧煜心里,让他面色陡然一变。 因为他听到溶月说的是,“萧姝瑶!” “除了她,我不认为还有谁恨我到要划花我脸的地步。”溶月又补充道,挑了眉看向萧煜。 萧煜闻言,方才因见到溶月无恙的喜悦之色登时冷了下来,面色沉沉如墨,眼中闪过一抹讶异,继而变成厉色。 自己果然还是错看萧姝瑶了!没想到她一个久居深宫的公主,居然会使出这么毒辣的法子! 他不由懊恼万分。 溶月瞧着他神色的变幻,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她淡淡一笑,眸光盈盈,眼中神色却有些淡。 “萧煜,你之前并不信我说的是不是?” 若信,方才眼中便不会闪过惊诧之情。 “阿芜,我……”萧煜一时哑口无言。 他不想骗溶月。 当初溶月同他说萧姝瑶对他有意的时候,他虽十分震惊,事后却有些狐疑。 怎么说,当时溶月所说的话也只是推测,并无十足的证据,他怕她中了别人的奸计。 萧姝瑶比他小不了几岁,小的时候萧姝瑶母妃不大得皇上的宠爱,他还曾带她玩过一段时间。当时的她天真浪漫一派纯良,后来虽然二人年纪渐长渐渐没了往来,萧姝瑶在他心中却仍旧还停留在当年那个跟在他后面叫“小皇叔”的天真小女娃形象。 溶月几次遇险的事,他已经派人着手去查了,只是结果还未出来,便又出了这档子事。 四周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就连地上方才哼哼唧唧的汉子也没了声响。 秋风拂过,通红的枫叶被风刮起沙沙的声响,一下一下回荡在在场之人的心底。 片刻的寂静过后,溶月突然唇绽嫣然,眼尾微挑,划出一道凉薄的弧度来,她的语声愈发清脆,“萧煜,我得回去了,不然哥哥发现我不在,定是要着急的。” 说着,又走到天佑面前行了一礼,“天佑,方才多谢你出手相助了。” 天佑吓得腿一软,赶忙回了礼,下意识地拿眼瞧向萧煜。 萧煜眉间一抹郁色,怔怔地看着溶月,并未注意到天佑的眼神。日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眼中神色逆了光影,朦朦胧胧间似古潭般深不见底。 溶月不再看她,面上一片平静,从他身侧擦身而过,身影眼见着要没入那一片殷红之中。 萧煜双唇紧抿,脸色愈发的僵凝。 “天机,这里你处理下,务必要问出幕后之人。”冷冷扔下这句话,他迈开修长笔直的腿大踏步追了上去,留下天机天佑天剑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阿芜……” 溶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近,耳畔传来萧煜低沉中带了一丝哀求的呼唤。 她身子晃了晃,却是脚步未停。天空般明静的素蓝身影愈发娟秀挺拔起来,她走得并不快,每一步却似踏在了萧煜心里。 阿芜还是生气了。 萧煜神情一黯,脚下未停,追了上去。 “阿芜,你听我说……”萧煜抓住她的手臂,低声道,声音中带着浓重的鼻音。 溶月从中听出了深深的无奈,不由愈发恼火起来。 他无奈?! 无奈的该是自己吧,摊上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情敌。 “萧煜,你放手。”溶月并未回头,只立在原地冷冷道。 方才溶月身上的软骨散并未完全解掉,这会还觉得全身乏力得很,方才运功之时又有些急,似乎伤了心神。只是她素来要强,这会正在同萧煜置气当中,自然不会表现出来,面上一片清冷。 “阿芜……”萧煜叹口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我并没有不信你。” 溶月唇角一勾,面上桃腮芷白,青黛笼烟,端的是国色天香,可是眼中的神情却有些凉。 “我什么都没有想。” 溶月依旧语气冷凝,拿眼睨他一眼,很快挪开了目光。 她现在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说实话,连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是气萧煜未经允许便在自己身边安置了人?还是气萧煜不信自己关于萧姝瑶的话?又或者,她只是被这些明枪暗箭弄得疲惫不堪了,而萧煜,不过是恰好撞在了她的气头之上而已。 少了方才那股气力的支撑,溶月浑身软绵绵地似要倒了下去。 她咬紧牙关撑着,从萧煜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微微喘了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没走几步,便觉眼前一黑,倒下之前,她看到萧煜奔了过来,面上一片急色。 好累! 溶月看着他苍白地笑笑,缓缓闭上了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所谓小闹怡情 溶月再次悠悠醒转时,发现自己已身处方才甘露寺的厢房之中,玉竹和云苓正守在她床前,一脸急惶不安。 见到溶月睁开眼,云苓眼神一亮,神色间的不安尚未褪尽,只凑了上来语带哭音,“郡主,您可算是醒了……” 溶月眨了眨沉重的眼皮,想起昏迷前的事,四下一环顾,却并未看到萧煜的身影。 她耷拉了眼帘,心中笼上一层说不明道不清的失落之意。 萧煜在这里,她会觉得尴尬,不在这里,却又有些失望了。 “我怎么回来的?”溶月收回目光,看向云苓,一边挣扎着想坐起来。 玉竹忙扶着她坐起,又往她腰间塞了个靠枕,替她掖了掖被角道,“是王爷送您回来的。”说着,拿眼小心觑了觑溶月面上的神情,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他人呢?”溶月垂了眼眸,睫毛轻颤,抓着被角的手指微微泛白。 “王爷送您回来时,您昏迷不醒。他替您运了一会功,说您很快便会醒来,让奴婢们在您床边守着,等您醒来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大少爷。”云苓答道,神色有些惶恐,“郡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方才发生了什么?”溶月敛下心神看向她。 云苓和玉竹对视了一眼,玉竹张口道,“奴婢服侍郡主躺下之后便带上了门,在旁边的房中歇着,突然鼻尖有一股异香飘来,正待开窗透气时,脑中昏昏沉沉的一下子昏死了过去。再醒来时发现云苓也倒在了奴婢旁边。” 云苓接着道,“奴婢们当时便觉得出事了,慌慌张张跑到您房中一瞧,发现您已经不在床上。而玉竹又在院子里发现了点点血迹,当时急得不得了。正要跑去告诉大少爷时,王爷却抱着您回来了。”她顿了顿,看着溶月渐渐恢复过来的面色,语气缓下来些,“后来的事情郡主便知道了。” 溶月闻言,陷入短暂的沉思。 萧煜是知道自己现在不想见他,所以才离开的么? 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现在静下心来想想,方才自己的那一通火,发得的确有些莫名其妙。 暗卫之事,萧煜想来也知道自己会拒绝,却又担心自己的安危,这才暗中行事。 若是今天没有天佑在,这会她说不定已经…… 溶月后怕地摸了摸脸上吹弹可破的肌肤,心里升起一股庆幸之意。 至于萧姝瑶的事…… 溶月叹一口气,手中抓着素锦被面的力度小了一些,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自己方才,似乎是有些醋了…… 看到萧煜不信自己所说的话,一时气上心头,这才不管不顾地发了出来。其实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突然有一天被告知,自己一直以来以为对自己敬重有加的侄女居然对自己有了龌龊的心思,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换作是自己,怕也是无法短时间就接受的。 更何况萧煜虽然不全信,却还是派人来护了自己的安危。 这么一想,便越觉得自己方才的赌气有些无理取闹了。 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乱发脾气的性子,同前世又有什么区别? 溶月眼神一黯,想到方才萧煜脸上关怀隐忍的神色,不由神情一黙,墨色浓密睫羽在她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一时间脸上神色有些喜怒莫辨。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仗着他的喜爱才这般耍小性子罢了。 “郡主。”云苓看着她的神色,小心唤道。 “怎么了?”溶月抬头柔柔一笑,眼中带了询问之意。 “今日这事,要告诉大少爷吗?”云苓斟酌着问道,看着溶月眼中那缕单薄如雾的神情,一时有些拿不准她现在是什么主意。 “不必,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溶月摇摇头,神色似有些恹恹。“什么时辰了?”她抬头看看窗外的日头。 “未时三刻,大少爷他们也快来了。”见溶月不欲多说,云苓和玉竹也识趣地没有再追问,只心中仍有些惴惴。 溶月掀开锦被穿好鞋,淡淡道,“伺候我换身衣裳吧,别让哥哥他们瞧出了端倪去。” 她抬头瞧见二人小心翼翼的神色,不由勾唇一笑,神色柔和了几分,“你们放心,今日之事日后不会再发生。只是出门在外,我们日后还得多加小心才是,以免不小心着了人的道。” 玉竹和云苓眉目一舒,齐声应下,上前服侍溶月换了衣裳。 刚收拾妥当没多久,便听到院中传来了动静。 溶月对着雕花铜镜上上下下地看了看,见除了颊边一抹淡淡的苍白之外,看不出什么异样,这才定定神迎了出去。 “阿芜,歇息得可还好?”沈慕辰含笑而来,看着溶月笑得温柔。 溶月点点头,下意识地避过了他的目光,只上前挽了他的手撒娇道,“哥,爬了一上午的山阿芜累死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慕辰扬眉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语带宠溺,“好,就依你的便是。” 他挑眉看向玉竹和云苓,“你们俩去郡主和表姑娘的院子里瞧瞧,看是否已经起身了,若已经歇息好了,待会直接随着她们去前头大殿内汇合吧。” 玉竹和云苓应诺退下,进屋拿了行李,便分开朝萧明曦和谢采薇处去了。 “阿芜,你换了衣裳?”沈慕辰狐疑地打量着她身 慕辰狐疑地打量着她身上这套藕色轻罗百合裙,眼中略带不解。 溶月眉眼一跳,忙扬起笑脸道,“是啊,方才爬山出了些汗,怕着凉了,便换了带过来的一身裙衫。” 沈慕辰本也不过随口一问,闻言倒没起疑心,又说到别处去了。 溶月暗暗松口气,跟着沈慕辰往大殿去了。 因萧梓琝方才用过素斋便已先行告退,剩下的几人汇合后依旧乘了马车顺原路返回城中。 此时不着急赶路,回程的马车行得比较慢,回到侯府时,已经申时快过了。 溶月和沈慕辰去了清芷院,逗弄了一会小轩轩,又陪着侯夫人用过了晚饭,这才回到了各自的房中。 溶月坐在梳妆台前卸了钗环,神情有些恍惚。 玉竹搬了个小杌子在一旁绣着花,云苓陪着溶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偶尔给玉竹打个下手。 云苓见溶月眉间一缕淡淡的愁思,料想她是为白日之事发愁,便为她沏了杯茶放在她手边上,柔声问道,“郡主,可是白日的事有何不妥?王爷……为何会出现在甘露寺?” 在寺里时不大方便,云苓和玉竹便没问。只这会已回了府,溶月却还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云苓便觉得有些奇了。 好端端的,郡主怎么会昏倒?又怎么会被王爷抱回来?还有那院子里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王爷似乎对自己郡主有些意思,可两人若是私相授受,被人发现了可是要遭诟病的。更何况,两人真要相见也没必要把自己和玉竹迷晕啊? 云苓越想越觉得有些蹊跷,不禁目光切切看向溶月。 玉竹也停下手中的活计抬目看来。 见两人面上一脸担忧的神情,溶月叹一口气,不再瞒她们,“我白日里,是被人掳走的。” “什么?”玉竹惊呼出声,绣花针不小心扎到了食指上,渗出点血珠子来。 她将手指含在嘴里吸了吸,看着溶月含含糊糊道,“郡主,谁这么大胆子?!” “萧姝瑶。” 溶月低头捧起那杯白雾缭绕的茶,手心传来一阵暖意,可心里是仍旧凉而空。 “宜安公主?”两人吃惊不小。 “她同您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害您?”玉竹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诧。 溶月神色有些怔忡。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溶月瞳孔深处亦是一片浓黑。 玉竹和云苓同自己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她们都看不出萧姝瑶的险恶用心,萧煜同萧姝瑶接触甚少,又如何看清楚她假面下的肮脏心思? 便是自己,也是重生一世,才知晓人心这种东西,有多么的不测。 溶月苦涩地勾了勾唇。 “郡主?”见溶月没了声音,玉竹又小声唤道。 溶月回过神,垂首接着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们了,只我要说的事事关重大,你们切忌不能透露了半分出去。”她神色已恢复正常,只语气愈发淡了。 玉竹和云苓闻言,均是一凛,异口同声道,“奴婢晓得了。” “萧姝瑶……对萧煜有意。” “怎……怎么会?”两人一脸的不可置信,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赶忙伸手将嘴捂住才忍着没惊呼出来。 “郡……郡主……宜安公主……她……她可是王爷的亲侄女啊……”云苓颤抖着道,显然被这消息吓得不轻。 玉竹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她一向性子比云苓来得沉稳一些,虽然心中也是震惊,面上却还能保持一贯的冷静。 溶月讥讽一笑,“皇宫那样肮脏的地方,她能生出这般龌龊的心思倒也不奇怪。” 云苓却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紧张道,“郡主……那,王爷呢?” “王爷并不知情。”溶月神色微怔,转了目光朝她看去。 只见云苓紧皱眉目一舒,长吁一口气,似乎放心不少。 不由哑然。 云苓这丫头,瞧着平常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的感觉,倒比玉竹来得要敏锐些。 “那白日里,是王爷救了您吗?”玉竹思索着开口道。 云苓冲着她飞了飞眼角,笑得一脸狭促。“自然是王爷见郡主有难,这才出手相救的。” 溶月有些哭笑不得,方才还是同仇敌忾的肃然气氛呢,这会怎么又打趣起她来了?不由挑眉嗔了云苓一眼。 不过被她这么一搅和,方才低落的心思倒散了不少去。又把萧姝瑶的事同她们细细说了一遍。 云苓一脸慨然,啐一口道,“呸,这算是哪门子公主,这么龌龊阴狠的心思,郡主,您日后可要多加小心了。”又看向玉竹,“玉竹,往后我们也要更加注意些,不要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玉竹郑重应下。 云苓又絮絮叨叨了一会,瞧见她叽叽喳喳很快便恢复元气的模样,溶月的心情也跟着渐渐明朗起来。 正闲聊间,突然窗外响起了一声“闷闷”的声响,听着像是小石子叩击在窗台上的声音。 溶月一怔,示意大家不要出声。云苓和玉竹也听到了,都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没过多久,又是“咚”的一声响起。 溶月神色一凛,走到窗前,谨慎地推开窗户朝外看去。 这一看,不由身子一颤,瞠大了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院中一处。 一处。 萧煜站在院中树下,身着一身墨绿色菖蒲纹杭绸锦袍,领口用银线绣着云纹花样,精致飘逸。一双桃花眼在月光的映照下灼灼动人,潋滟生光。 溶月一颗心登时跳得飞快,似要从胸腔中蹦了出来。她“啪”的一声关上窗户,背倚着窗台,脸上有着尚未褪去的绯红。 “郡主,怎么了?”云苓眨了眨黑溜溜的眼珠,奇道。 “没……没什么。”溶月慌张应下,端起一旁的青瓷缠枝茶盏喝了一口茶水才勉励压下心中的悸动。 萧煜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郡主……”玉竹讶道,“这茶都凉了,奴婢再帮您沏一杯来吧。”说着,就朝外走去。 “不用了。”溶月忙制止道。 “郡主,您怎么了?方才外头是什么?”玉竹好奇地看去,看着溶月慌张的神色眼中有些狐疑。 “没什么。”溶月垂眸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许是院里当值的小丫鬟不小心踢到了什么石子吧。”她胡乱寻了个由头出来,心里却噗通噗通跳得飞快。 “我有些困了,你们下去吧,我再看会书便睡了。”溶月不知萧煜此番来有何事,怕他又同上次一般冒冒失失闯了进来,叫玉竹和云苓瞧见总是不好,忙出声打发她二人下去。 玉竹狐疑地抬头看她一眼,见她眼波轻转,粉白青黛,并不大像困了的模样,启唇刚待说话,云苓却若有所思地瞧了瞧窗外的漆黑一片,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她推了推玉竹道,“郡主既然困了,我们便先下去吧。” 玉竹不解地看去,却见云苓冲她眨了眨眼,笑得有些神秘兮兮。 她一怔,肚里的话便咽了下去。 “郡主,那奴婢们便告辞了。”云苓笑意盈盈地冲着溶月行了个礼,拉着玉竹退了下去,还很贴心地替她关上了房门。 溶月虽然知道二人心中狐疑,但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见她们都退了下去,这才颤颤急急挪到了窗户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窗扉。 院中却已没了人,方才萧煜待过的树下空空如也,找不到丝毫有人出现过的痕迹。 溶月方才还高悬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心里空荡荡的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她紧咬下唇,一阖目,吐尽心中的浊气,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茶已有凉意,一杯下肚,肚里的焦灼之感才退下去一些。晚风顺着未关的窗户漏了进来,拂过溶月红霞满面的娇颜,她这才觉得面上好受了些许。 萧煜去哪里了? 溶月心中狐疑,方才明明瞧见了他的,怎么一会功夫便不见了踪迹? 想到方才月色下他俊美精致的容颜,点漆般亮意灼人的眼眸,溶月方才才压下去的燥意又浮了上来。她又倒了杯水仰头喝下,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放心。 水润的红唇一抿,脚已经不听使唤地挪到了窗前。 还是没有! 她扫一眼窗外,悻悻地低了头,伸出手摸索着就要去关窗。 “阿芜在找我吗?”耳畔突然响起萧煜低沉中带着一丝磁性的嗓音。 溶月一骇,跌跌撞撞后退了几步,抬头望去。 只见萧煜半倚在窗台之上,袍角下垂,眼角微勾,一双眼紧紧凝视着溶月,眸中眼眸潋滟,唇边一抹淡淡的笑意,衬得他面如冠玉。 溶月脸一沉,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大晚上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了就算了,还这般神出鬼没的,这不是诚心要吓人的吗? 她想了想,仍旧有些不解恨,继续脆着嗓音拿眼娇娇睨着他道,“你莫不是当那梁上君子当惯了?两次三番夜闯我闺中,安的是何居心?” 萧煜却并不恼,只柔柔一笑,从窗台上跳下来,望着溶月温言软语道,“阿芜,我是来赔罪的。” 溶月轻哼一声,又往后退了几步,在桌旁坐了下来,似乎并不大领情。 “阿芜,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你这一生气,我心里也难受。”萧煜走到她跟前半俯着身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竹香入鼻,缠绵婉转。 溶月虽然方才已经在心底里原谅他了,只这会见到萧煜出现在自己面前,却仍有些郁郁不平。 说她作也好,说她矫情也罢,左右今日萧煜不拿出个道歉的诚意来,她可不会轻易绕过了他去。 溶月心中打定主意,面色便好了些许,只拿着一双美目凝光的凤眼斜斜地睨着萧煜,纤长莹白的手指把玩着桌上方才卸下来的碧玉簪,口中懒懒道,“你既然今日是来道歉的,那你便说说,自己错在何处?” ------题外话------ 夭夭是亲妈,美妞们要坚信这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和解,对质 萧煜挑了挑眉,唇畔噙着一抹笑意,微掀衣袍,在溶月身边坐了下来。他挪了挪椅子,离溶月更近了些,双目紧紧凝视着溶月,眼中神色颇为郑重。 “第一,我不该不经你的允许便在你身边私自派暗卫。不管我的出发点是怎样,我应该让你拥有知情和决定的权利。”萧煜伸出一根玉白手指,语带沉然道,眼中落满天星辰。 “嗯。”溶月轻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桌上的茶壶,并未做任何点评。 萧煜倒也不失落,只接着道,“第二,关于萧姝瑶的事,我并没有完全信你。你我既已心意相通,就该坦白地把自己的疑惑说出来。” 溶月未答,只抬头深深望了他一眼。 见她望来,萧煜冲着她勾唇笑笑,眼尾一抹风情。他余光落在桌上,伸出自己的大手握住了溶月的玉白柔荑,溶月手掌并不算小,指节分明而纤细,只是在萧煜的手中便显得有些小巧了。 一股热流从掌心涌上心扉,溶月心跳一滞,面上却仍带着几分赌气,用力想将手抽回。 “阿芜,我错了,日后定不会再犯,你便原谅我这次好么?”萧煜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墨色深瞳中只能看见溶月小小的倒影。 他的发上沾着些许水珠,许是因为外头更深露重,他又急着赶来。眼神恳切,额上也冒出了点点汗珠。 溶月不由心中一软。 “还有日后吗?”她噘一噘嘴,语气虽仍有些怨忿,却带了些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娇俏。 萧煜一愣,忙答道,“不会再有下次了,下不为例!” “嗯。”溶月神色微微有些不自在,从萧煜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回,清了清嗓子道,“你回去吧,我再看你日后表现。” 萧煜眼神一亮,看着溶月笑得艳至灼灼,“阿芜,谢谢你!” 谢谢你肯听我解释,谢谢你肯理解我。 溶月秀眉一蹙,下意识接口道,“谢什么谢,这般见外?” 萧煜闻言,眼神似乎愈发灼热起来,唇畔的笑容也渐渐扩大起来。 阿芜这是……没把他当外人了。 他心中蓦然涌上一股甜蜜的情绪,望着溶月的眼神像一汪静谧深沉的湖水,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沉溺其中。 溶月被他看得脸红心跳起来,站起来走到窗边不看他,只嗔道,“你还有一个错误不曾承认。” 她此时已更衣卸了妆面,一头青丝在身后旖旎铺开,灯火中泛着柔顺的光泽,让人忍不住想上前抚摸一番。萧煜勉力控制住心中的渴望,浅笑道,“不知阿芜说的是何错误?还请说出来,我好改正。” 溶月回目睨向她,黛眉微挑,如墨初染,眼角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身段轻盈多姿,翩翩若轻云出釉,“还请王爷,下次不要再做这等夜闯香闺之事了,叫人瞧见了,怕是会坏了溶月的名声。” 她嘴里叫着王爷,一边还装模作样地朝萧煜福了福。 萧煜瞧着她美目流曳,一脸灵动的模样,偏生嘴里还说着这般让人着恼的话,不由剑眉一挑,起身大踏步走到溶月面前,用手挑起溶月的下巴,用温柔得可以溺死人的语声说道,“阿芜,你放心,我行事一向不会留人把柄。只是……” 他用指腹在溶月水润红唇上微微来回摩挲着,语气愈发低沉起来,“阿芜可是我的人了,若叫他人觊觎了去,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可是,我的小阿芜又这般惹人喜爱,难保不会有那不怕死之人。所以我在想,要不就刻意让人瞧见罢了?阿芜,你说呢?”他神情似笑非笑,眼中一抹淡淡的戏谑,说道最后,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抹蛊惑人心的诱惑。 “你!”溶月虽然知道他在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升上一抹怒气来,唇瓣被萧煜的指腹来回轻柔摩挲着,全身升起一股奇异的酥痒感,让她全身愈发软了起来,只得半站半倚靠在窗台之上。 她瞧见萧煜放在唇畔的手指,凤眸中眼波流转,计上心来,趁着萧煜看着她分神之际,张开樱桃小嘴,用如编贝齿咬住了萧煜的手指。 溶月本来是想狠狠咬下去的,只不知为何,一对上萧煜流光潋滟的明媚桃花目,心中突然软了几分,嘴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减了,瞧着就有些像在轻轻吮吸了。 “阿芜……”萧煜眉一挑,面带些微诧异的神色,“我的小阿芜,今日怎么这般热情?” 溶月脸登时就红了,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面上,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慌忙张嘴松开了萧煜的手指,尴尬万分地转了头,不敢再看萧煜,只接接巴巴道,“萧煜!你……不要欺人太甚!” 萧煜在溶月耳边低低笑出声来,伸出手揉了揉她柔顺的发,温柔道,“好罢,我不逗你了,只是方才我说的话,阿芜可千万要放在心上。不然……”他身上的气息突然凑近了些,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溶月颈畔,很快激起一层细小的疹子。“我可是会吃醋的……” 溶月被他逗弄得面红耳赤,不知如何是好,一双手紧紧攥着窗棱。 此时闻言,突然生出些不服气之感来,凭什么自己一直被萧煜吃的死死的?想到这,不由一扬美目,朝萧煜看去,语带挑衅道,“你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她微微冷笑一声,露出些整齐如贝的雪白牙齿来,“萧姝瑶的事我还 来,“萧姝瑶的事我还未找你算账,你便约束起我来了?” 听到萧姝瑶的名字,萧煜收起方才脸上玩闹的神色,眉目紧凝,正色道,“阿芜,你放心,萧姝瑶那里,我会绝了她的龌龊心思,不会再让你因我而受到伤害。只是……”他顿了顿,征询似的看向溶月,“你也明白,想要对付你的定不只她一人,不然萧姝瑶身处宫中,她是如何知道你今日要去芗山观红叶的?又是如何知道你们会在甘露寺厢房中歇息而提前买通小沙弥的?” 溶月先前同萧煜置气,心里头思绪混乱,并未想到这一层,这会被萧煜提起,也发现了不对劲。 萧煜问得的确很有道理,她今日出府去芗山之事,萧姝瑶是如何得知的?除非……她在府中有内线。 溶月稍微一回顾,便知道了这内线是谁。 沈汐云! 她讥讽地勾了勾唇角,心中一股郁气弥漫,目光不由冷了下去。 原本以为沈汐云总算消停了几日,没想到她居然同萧姝瑶勾搭在了一起。想来是萧姝瑶也瞧出了沈汐云对自己的敌意,便同她提出了共同对付自己的提议。沈汐云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有这等机会自然不会拒绝。 难怪她那几日有事没事便来梨落院同自己闲扯,本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要前去凉州的事而前来打探消息,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溶月攥着窗棱的手蓦然一紧,遥望窗外,一双眼眸中的神色比那夜色还要深沉几分。 见溶月脸色突变,萧煜略一思索,便也明白了缘由。 “难道是你那个姐姐把你的行踪透露给萧姝瑶的?”萧煜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柔地将她的手从窗棱上拿了下来。 溶月点点头,面上讥诮之色愈甚,“除了她还会有谁?” 萧煜面上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沉吟片刻开口道,“阿芜,你如今马上就要去凉州了,很多事情分身乏术,难免不会有人趁乱作恶,我的暗卫还是留两个在你身边可好?” 他的指尖无意间擦过溶月的掌心,只觉滑腻非常,似乎比那上好的云锻还要温凉柔软,不由微微分了神去。 好端端的,自己怎的想起这个了? 萧煜自己也被脑中这一闪而过的想法给唬了一跳,忙松开溶月的手,正色看向溶月。 溶月这次没有立刻拒绝。 闲王府的暗卫,自然不是侯府的侍卫所能比得上的。何况很多内宅陷阱,侍卫并不能进入,根本就顾不到。若只是言语上的口舌之争倒还好,怕就怕会发生今日这种不管不顾动手的情况,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足以应付。 “阿芜……”萧煜倒并不多劝,只收了方才身上肃然凛冽的气息,眼波闪动,可怜兮兮地看着溶月,面上担忧之色愈发明显。 溶月叹口气,罢了,他也是为自己好,自己又有何介怀的? 思忖了半晌,方才点了点头,冲着萧煜柔柔一笑。 见她答应了,萧煜这才松口气,“我回去便把天佑和天机派过来,你自己平常行事也务必要小心。” “我明白。”溶月郑重应下,看一眼窗外黑沉如墨的天色,伸手推了推他,催促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萧煜一把捉住她伸到胸前的小手,弯了眼角笑道,“老规矩。” 什么老规矩?溶月狐疑地看向他,一脸不解。 “唤我一声阿煜听听。”萧煜将她拉近了些,凑到她耳畔喃喃细语道。 溶月耳畔蓦然浮起一抹红晕,狠狠瞪他一眼道,“登徒子,还不快走!” 萧煜却索性大喇喇倚在了窗边,双手环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溶月。 溶月颇有些无奈,别看萧煜平日里是那般清冷无波的模样,在自己面前,他可真是无赖得紧,哪还有半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心中却愈发着急起来,他这般站在窗前,若是被巡夜的婆子瞧见可就惨了,不由跺了跺脚,又是气又是恼地嗔道,“哎呀,你这人怎的这般死乞白赖!” 萧煜却不为所动,唇畔的弧度愈发勾了起来。 溶月彻底没辙了,只得面色涨红,声如蚊吟道,“阿……阿煜,你快走吧!” 萧煜这才冲她眨了眨眼,趁着她还未回神,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这也是老规矩。” 他醇厚的嗓音还缭绕在耳畔,身影却已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溶月从窗口望出去,一切又都恢复一片沉寂,只剩朗朗白月光照耀着人间,光影变幻。 * 瑶华殿这几日的气氛一直乌云笼罩,来往的宫女内侍都低着头,战战兢兢唯恐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惹得殿中那位不高兴了。 “啪”一声瓷裂的清脆声响从殿里传出,紧接着有一个满面泪痕的宫女被两个高大的内侍拖了出来,一边嘴里撕心裂肺地叫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奴婢知错了。” 一旁的内侍神色肃穆,见她嚷嚷不止,掏出一块破布塞入她嘴中,方才还盘旋在殿外的凄厉之声顿时哑了下去,只这诡异的寂静却愈发令人心惊起来。 殿外伺候的宫女见状身子一抖,头埋得愈发地了起来,脚步加快再也不敢逗留。 这次,不知公主又是因何而发脾气?是茶太热了还是太凉了?是宫女挽髻时扯痛她的发了还是御膳不 还是御膳不合心意? 旁人不敢多猜,愈发噤若寒蝉起来。 此时的瑶华殿中,气氛一片冷凝。 萧姝瑶端坐上首,衣饰环佩是一贯的端庄妥帖,只面上一抹扭曲和眼中狠厉之色生生破坏了她平日里营造出来的淑雅之感。 “应福,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为何又会失手?!” 萧姝瑶看着下手抖抖索索匍匐着的两人,厉声喝道。 底下两人,一人梳宫女发髻,青色宫装,另一人是个内侍的身形。 听到溶月的问话,那内侍战战兢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回道,“回……回公主的话,奴才的确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了,只是不知为何,郡主好端端的回了府,接了奴才单的那几人却是凭空消失了。” “没用的废物!”萧姝瑶眼中一片通红,伸手一拂,旁边高几上的青花瓷贯耳瓶便掉了下来,清脆的声响落在应福心里,只觉一片心惊,手心中已濡湿一片。 “你不知为何?!难道还要本宫告诉你为何吗?!” “公主息怒。”跪着的另一个宫女也战战兢兢抬了头,硬着头皮求情道,“应公公特意找的是江湖人士,且同他们接洽之时都是蒙着面变了声的,并未露出任何破绽来,所以公主不用担心会被人发觉了去……” “哈哈哈。”萧姝瑶冷笑几声,“怎的,本宫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们安排地如此细致?!白白花了银子,到头来沈溶月却是毫发无损?!” “奴婢不敢!”宫女浑身一抖,一声声在地上磕起头来,很快额上便染红一片,一下一下的磕击声在这样空旷的殿中显得格外心惊。 “奴才再派人去查。”应福身子已抖得跟糠筛似的,面上一片惨白,不见任何血色。 “本宫再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若是不能向本宫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本宫便送你去底下陪你那好朋友桑青!” 应福脸色一黯,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之色。 桑青,她因前次办事不利被公主所厌弃,后面终因一件小事没办好而被生生打死! 应福拳头紧攥,咬紧牙关重重磕了一头,应承了下来。 “桑碧,至于你……”萧姝瑶冷厉的目光转到应福旁边的宫女身上。 宫女磕头声愈发大了起来。 萧煜要眉头紧皱,刚要说话,殿外却转进一个面色白的似纸的小宫女来。 “何事?!”萧姝瑶警觉得很,利箭般的目光朝她射去。 小宫女浑身一抖,膝盖软趴趴地就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回……回公主的话,闲……闲王在殿外想要见您。” “你说什么?!”萧姝瑶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闲……闲王在殿外……求……求见。”小宫女抖抖索索说完这话,眼一翻,竟被生生吓晕了过去。 萧姝瑶并未理会她,脑中只盘旋着“闲王”二字。 小……小皇叔来看自己了? 她很快便回过神来,也没空再管方才那小宫女了,只急急忙忙冲着地上两人道,“你们快从偏殿出去,把她也拖出去。” 两人一愣,也很快回神,心中不由暗自庆幸,拖着疲软的身子站起来,应福便去拖方才那晕倒的宫女,桑碧也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踉跄着想去帮应福。 “等等!”萧姝瑶厉声喝道,“桑碧,你快来看看我的发髻有没有乱,首饰搭配得如何?” 桑碧忍着疼痛走上去,上下端详了一刻,面色恭谨道,“公主天人之姿,自然是美丽非常。” “好了好了。”萧姝瑶看着她额头上血糊糊的一片,顿时不耐起来,“你下去吧,收拾下自己,别让人瞧出了端倪。再叫人将小皇叔请进来。” “是。”桑碧木然垂眼,恭谨应下,转身出了殿外。 不过片刻,萧煜便被小宫女引着进来了,锦衣玉带,头带小银冠,足蹬墨云履,端的是姿态翩然。 见萧煜负手而来,萧姝瑶眼中一亮,欢愉之色满面。她暗暗舒口气,敛下眼中的狂喜之色,轻移莲步走到萧煜面前,盈盈一福,檀口轻启道,“小皇叔。” 萧煜冷冷地打量着面前的萧姝瑶。 只见她美目微扬,睫毛轻颤,脸上神色一片恭顺。谁能想到这样的表情之下,藏得竟是一颗毒如蛇蝎的心? 萧姝瑶被萧煜看得似起了些羞意,面上浮起一片绯色,清啭开口道,“不知小皇叔今日来找瑶儿有什么事?” ------题外话------ 下章揭渣女变态的原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石破天惊 萧煜瞟一眼引他进来的宫女,眉梢一挑,似有疏离攀上眉头。 萧姝瑶立马会意,冷声道,“你下去吧。” “姝瑶,本王记得你有一个宫女,唇角处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的?可有此人?”萧煜冷冷开口道。 萧姝瑶一愣,继而心中升起一股不可遏制的怒意。 唇角处有一颗黑痣的,不就是方才才下去的桑碧?这个小贱人,居然敢趁着自己不备勾搭小皇叔? 本来她这次办事不力,自己还想先留着她的贱命的,不过她既然敢存了攀附小皇叔的心思,这条命,不留也罢! 萧姝瑶心中瞬间便下了决心,虽然仍是妒火中烧,面上却一派巧笑倩兮,她攥了攥拳头,清着嗓笑盈盈道,“小皇叔,瑶儿宫里的确有这样一个宫女,换作桑碧的。只是不知,她何时入了小皇叔的眼?”边说,边拿那双妩媚剔透的眼睛故作玩闹地看着萧煜,眼中波光粼粼,面上一派天真可人。 萧煜暗叹,眉目愈发冷了起来。 自己便是被这样看似纯良的面容给骗了多少次?若不是阿芜警醒,自己怕还要被蒙在鼓里好一阵子了。 见萧煜没有接话,萧姝瑶嘟了嘟嘴,拽着腰间玉佩上垂下的流苏嗔道,“小皇叔,您难得来瑶儿宫里一趟,怎的一来就问起瑶儿的宫女了?” 瞧见她这般惺惺作态的模样,萧煜勉力才敛下心中的恶心感,冷着嗓音道,“上次本王来,是她下去泡的茶,这次再让她泡壶雨前龙井来吧。” 他一贯清冷,这会虽然面上喜怒不辨,浑身散发出冷然之气,萧姝瑶倒也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只唇畔的笑容几不可见地僵了一僵,很快又扬起明媚的笑意道,“原来小皇叔是看上了桑碧泡茶的手艺。” 她微微扬了声调唤了人进来,“去叫桑碧泡壶雨前龙井给王爷送来。” 小宫女恭恭敬敬应诺退下。 萧姝瑶这才又笑着看向萧煜,指了指殿中的黄花木椅道,“小皇叔,先坐吧。” 萧煜默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萧姝瑶便也坐在了他旁侧,痴痴地看着他。只见他侧颜精致如玉,长眉入鬓,青黛如远山之色,骨子里流露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清冷来。 萧姝瑶不由看呆了去。 尽管她经常能见到萧煜,可每次总是会忍不住被他俊美精致的容颜所折服。 萧煜自然没有忽略萧姝瑶火辣辣的目光,皱了眉头转头看去,“姝瑶这般瞧着本王做什么?” 萧姝瑶眼神一闪,漾起一抹清甜的笑意,“许久未见小皇叔了,甚是想念。” 若是平日,萧煜不会多想什么,只当是晚辈对长辈正常的喜爱,听听也就过了。可这会知晓了萧姝瑶的龌龊心思,却看越觉得恶心,心里像吞了只苍蝇似的,忍了许久才忍下心中拂袖而去的冲动。 萧姝瑶不知萧煜心中之想,只觉他周身的冷意愈发明显,忍不住让人打了个寒战,只得羞羞怯怯地避开了目光。 “瑶儿今年也已过十五了吧。”他淡然开口道。 萧姝瑶错愕抬头,虽不知萧煜意欲何为,心中却还是止不住漾起一股淡淡的喜悦。 小皇叔也是关注自己的呢! 她娇羞地点了点头,一双眼睛明明亮亮地凝视着萧煜。 “可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萧煜下一句话便让她的羞意和笑意通通僵在了脸上。 小皇叔想替自己做媒? 脑中浮现出这个想法,顿时觉得一股子火气从脚底蹿起,心口骤然收紧,双颊火辣辣的发烫。 她勉强扯了扯嘴角,“小皇叔,瑶儿还小,不想这么早嫁人。” “不小了。”萧煜并不看她,只目视着前方淡然道,“选驸马可是大事。你若是觉得皇后娘娘不大会上心,回头本王替你同太后娘娘说说,让她替你物色物色。” 萧姝瑶面上渐渐发白,她紧紧盯着萧煜看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好端端的,小皇叔怎的突然关心起瑶儿的婚事来了?可是有人同您说了什么?”她面上笑得妖娆,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若是让她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在小皇叔面前嚼了舌根,定要叫他好看! 萧煜回望过去,脸上神情冷如寒冬,眼神冷箭一般瞧得萧姝瑶心里也止不住发凉起来。 “本王关心下侄女的婚事而已,用得着别人来说吗?”他语调平缓,却在侄女二字上刻意一咬,听得萧姝瑶心中一顿,越发觉得狐疑起来。 她浅笑道,“要这么着的话,瑶儿也要问问小皇叔了,何时给瑶儿找个皇婶?” 说完这话,就觉得心脏像被一支无形的大手揪着,痛得厉害,面上不敢表现,只笑意浅浅地看着萧煜。 萧煜唇畔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快得让萧姝瑶没来得及抓住。 “瑶儿真这般想?” 萧姝瑶唇畔笑意僵住,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眼光闪烁道,“小皇叔这是何意?瑶儿自然是想小皇叔早日成亲替皇家开枝散叶了。” 萧煜冷笑一声,“本王已有心悦的女子,你大可不用着急了。” “谁?”萧姝瑶下意识尖了嗓音道,眉眼间闪过一丝阴狠,心里的那只大手似乎揪得愈发厉害了。 很快她便意识到方才的语气不妥,忙堆了笑解释道,“瑶儿可真是好奇,什么样的女 真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小皇叔动心呢?” “此人,你也认识。”似乎想到什么,萧煜的眉眼柔了几分,落在萧姝瑶的眼里却似在她心中又添了一把火。 她按捺住心中叫嚣着的冲动,唇畔弯弯,似乎饶有兴致的样子,“哦?到底是哪家姑娘?” 见她这般会做戏,萧煜面上愈发阴郁起来,登时也懒得同她虚与委蛇了,只冷着脸道,“明珠郡主沈溶月。” “咔塔”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却是萧姝瑶的长长指甲被她生生掰做了两截,然而这痛意却丝毫不及心中火辣辣的的灼烧之痛。 沈溶月,小皇叔果然喜欢上了这个小贱人! 萧煜冷凝着看向她,“你怎么了?” 萧姝瑶心中一片风起云涌,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惨白着脸摇摇头,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殿外却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 萧煜看向殿门处,萧姝瑶也只得吞下想说的话,满目阴鸷地朝殿门看去。 却是方才退下的桑碧端着红木茶托进来了。 她身形微有些不稳,屏气凝神走到二人面前,低了头,将两个茶盏恭恭敬敬地放到两人手边。尔后福了一福,拿着托盘便想退下。 “等等。”萧煜出声唤道。 桑碧身子一抖,低垂着头不敢抬起,面上神色却愈发恭顺起来,“不知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在一旁伺候着吧。”萧煜淡淡道,又转了目光看向萧姝瑶。 桑碧面色一下惨白起来,战战兢兢看向萧姝瑶,萧姝瑶此时望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剜心拆骨才好,然而说出来的语声,依旧是清雅而舒缓的。 “既然小皇叔发话了,你便在一旁候着吧。” 说完,又柔柔地看向萧煜,“小皇叔,明珠郡主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若说起谈婚论嫁的事来,恐怕还早了些罢。” 萧煜冷冷道,“本王的婚事如何,还轮不到姝瑶你来置喙。只是你自己的婚事,你也该上上心了,你如今年纪大了,有些不该有的心思也当收起来了。” 他这话听着并无多大不妥,只落在萧姝瑶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炸得她身子止不住晃了一晃,一股凉意自脚底升起,弥漫至全身,手心里濡湿一片。 小皇叔,他……他知晓了? 萧姝瑶脑中一片嗡嗡声,半晌没回过神来。 她虽然心慕萧煜已久,但这份情感在外人看来,始终是不合常伦的,所以她自问在别人面前,一向掩饰得很好,便是与小皇叔相处时,也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那他这般冷冽而威胁的话语,又是从何而来。 突然脑中闪过一人的身影,不由恍然。 莫不是沈溶月发现了?! 想到这,面色愈发沉郁起来,这个女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她扯出一抹笑意,抬了眼看向萧煜,刚想说些什么,萧煜眼中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却让她怔在原地。 厌恶?! 小皇叔竟是这般看待她的。 心中凄惶而悲凉之意席卷而来,眼中一片通红,似乎魔怔了一般。 凭什么,凭什么上一辈人造的孽要她来承受?! 想到这,再对上萧煜愈发黑沉的脸色,不由脑子一热,心中的话语便不管不顾脱口而出,“姝瑶不明白,什么叫不该有的心思?还请小皇叔明示!” 小皇叔既然知道了,那也好!今日她就把自己的心剖开来,让他看看,这么多年,自己对他的情意有多深! 瞧见萧姝瑶这般没脸没皮还敢追问的模样,萧煜强忍着才没动手,冷笑一声道,“你的那些龌龊心思,当真要我说出来?!” 一股气血冲到头顶,萧姝瑶眼一红,大吼着道,“什么叫龌龊心思!男未婚女未嫁,难道我思慕于你也有错吗?” “混账东西!”萧煜一声怒喝,目眦欲裂地看向她,“本王是你皇叔!” 萧姝瑶却不回答,看着他素来凉薄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知为何,反倒升出了一丝奇异的欣喜。 哪怕他怨自己也好,恨自己也好,他终于给了自己一个不一样的眼神,终于不再是那样冷冰冰硬邦邦的目光了。 萧姝瑶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配着她眼中流露出来的痴迷之色,诡异至极,生生让一旁的桑碧打了个寒战,心里却愈发冰凉起来。今日自己,怕是不能出这个门了。 她自嘲地笑笑,不知为何心里反而安定下来了。 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脱了,不用被逼着再做那些不仁不义狠辣阴毒之事了。 不知为何,萧姝瑶突然间软了气势,半倚在椅子上,一双眼眸带着流光飞舞的媚流转地看向萧煜,声音愈发甜腻起来,“小皇叔,你还记得吗,小的时候父皇和母后都不喜欢我,只有你得空时会带着我玩。” 她眼中神色迷蒙,唇畔一抹浅浅的弧度,似乎陷入了恍恍惚惚的回忆之中。 萧煜袖中的香气愈发浓郁起来,瞧着萧姝瑶这模样,他嫌恶地撇过目光,心里却清楚,这香味的药效怕是已经开始发作了。 一世安,这香是他从苏凉手中得的,有着最好听的名字,闻之却能让人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通通吐露出来。 苏凉给他香时笑着道,这药唤作一世安,只要闻了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诱发人心底的**,将其心底的秘 其心底的秘密全吐出来。没了秘密,自然能换取心安,故而名为一世安。 “乐安比我小不了多少,有皇后的宠爱,父皇也甚喜她,经常赐她一些名贵稀奇的珠宝首饰,我当时只是个孩子,见了自然眼馋,偏生乐安还乐滋滋地在我面前炫耀着,我便偷偷跑到御花园去哭。当日你正好经过见到了我,问明缘由之后,你笑着许诺道,改日会给我带更好的东西送给我,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清你。后来你真的给我带了颗稀世的夜明珠来,你摸着我的头,夸我是乖孩子,穿了件月白的锦袍,笑得比天上的神仙还要好看。”萧姝瑶接着道。 她语气柔和中绕着缠绵的情意,听得萧煜心中一抖,浑身忍不住生起鸡皮疙瘩起来。 若是知道当时自己一念的善举会埋下这么大得祸根,他宁愿当年冷清冷心一些! 萧姝瑶的声音却仍在幽幽地响着,“后来你同我熟了些,偶尔也会带着我玩一玩,我记得你每一次替我摘花的背影,记得你每一次同我说笑的神情,当时我便在想,长大了一定要做你的妻子。” “后来不知怎的,我贴身伺候的宫女知道了我的心思,跪在我面前磕头求我打消这个念头,说你是我的皇叔,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你的。我当时便恼了!凭什么我想做的事一件也做不成?!若是乐安,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定会替她摘下来!” 萧姝瑶阴测测地一笑,目光愈发幽暗起来,“那一夜雨下得很大,我装作很乖的样子应了下来,半夜却引着那宫女跑到了御膳房的井边,趁她不备,伸手把她推了下去!” 她似突然清醒了一般,看着萧煜温柔地一笑,“任何阻挡我的人,便只有死路一条!” 那笑意却似毒蛇一般,带着阴森森的凉气,爬过人的心底。 桑碧听着,心底愈发心惊,脸色煞白不知如何是好。她张了张嘴,试探着想要开口,却瞧见闲王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登时一呛,再也不敢出声,头埋得愈发地低了,只恨不得能低到尘埃中去才好。 “所以你便要去害明珠郡主?!”萧煜强忍着心中的怒气,一字一顿道。 萧姝瑶“咯咯”地笑出了声,“明珠郡主,她可当真是大家的掌上明珠!”她幽幽的目光在萧煜脸上流连,语气愈发缠绵,“小皇叔,你告诉我,沈溶月有何好的?论相貌,我并非不如她,论性格,她嚣张跋扈,我温柔贤惠,比她好上不知多少,小皇叔,你为何会看上她,为何偏偏是她?!” 她语气突然沉了下来,“这么些年,你不曾娶妃,府中也无通房侍妾,我暗自高兴,我虽然不能得到你,可是别人也休想得到。这样便很好了,可是沈溶月出现了,我发现,你对她不一样。赏花宴上,你替她解围,马场林中,你救了她,临朔行宫时,你又应下替她破案。小皇叔,我这才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你是真的对她动心了!” “我很不甘!”萧姝瑶的手用力抠在桌子边沿,紧咬下唇,咬出一丝殷红的血迹来。 “沈溶月她配不上你!萧梓琛打他的主意,萧梓琰也打她的主意,她就是个招蜂引蝶的贱人!”萧姝瑶喑哑着吼了出来,声音不复方才的清亮。 萧煜眼中一抹厉色闪过。 他可以听萧姝瑶在这里慢慢废话,却不能容许她说阿芜的半点不是! 当下便站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到了萧姝瑶面前,“啪”的一声伸手打在了她的脸上。 这一巴掌,他没有留丝毫情面,萧姝瑶的脸颊登时便肿了起来,同时也将她从一世安的药效里给打醒了。 她一怔,很快便忆起了自己方才说的话,脸色煞白,偏生左脸还红肿着,鬓发散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萧姝瑶,你给我记住,沈溶月如何,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萧煜冷冷地,一字一顿地盯着她道。 萧姝瑶从怔忡中回神,看着他惨白一笑,“小皇叔,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定远侯府如今虽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但你瞧着罢,不出几年,侯府必定败落。何况,定远侯如今执掌西北大军,你以为,父皇会放心将沈溶月嫁给你?!” “这些用不着你来管!你只需要牢牢记住两件事,第一,沈溶月是本王的人,别再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第二,本王是你皇叔,便再生那些龌龊的心思!”说着,拂袖便待走。 瞧见他要走,萧姝瑶急了。 “你不是我皇叔!”她尖着嗓子叫道,盘亘在心中十几年的那句话终于吼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你当真叫本王恶心! 萧煜脚步一顿,转身冷冰冰朝她看去,目光如凛冽刀锋初绽,语声冰寒,“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萧姝瑶并未立即回话,她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桑碧,冷着嗓子道,“你先下去!” 桑碧没有丝毫如蒙大赦之感,面色煞白,只觉得一颗心不住地往下坠。 自己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只怕等闲王一走,公主就该对付自己了! 她摇摇晃晃地行了个礼,垂首着朝殿外退去。 萧煜瞟了一眼她惨白的面容,并未出声制止,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很快便转回目光看向萧姝瑶。 萧姝瑶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一脸泫泪欲滴的神色,眼中秋水含波,喑哑着嗓子道,“这个秘密,我藏了十几年,不想再藏下去了!” 萧煜一身肃杀之气,冷冰冰地看着她梨花带雨娇弱的模样,丝毫不为所动,只硬声道,“什么叫本王不是你皇叔,你可知道,这宫里头,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 萧姝瑶眼中泪花闪烁,她闭了闭眼,面上一片凄惶,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般。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道,“因为,我并不是父皇亲生的……” 萧煜面上神色仍旧一片冰冷,似乎并未有多大的波动,只是内心却骤然掀起了狂风骤雨。 她说什么?她不是明熙帝亲身的?难道茹妃……? 他蹙了眉头看向萧姝瑶,厉声喝道,“说清楚!” 萧姝瑶泪眼婆娑,身形有些许摇晃,端的是扶风弱柳之姿,她语声惶然而凄切,带了一丝缠绵的尾音,“从小我就很纳闷,母妃只我一个女儿,为何却一点也不喜欢我,不仅讨厌我去她的院中,喝醉之时还会虐待于我。我以为是我不够好,所以母妃不喜欢我,我在父皇心中,也是可有可无的感觉。直到有一天,我不小心偷听到了母妃同那个人的争吵……” “谁?”萧煜声线冷凝,清寒地睨着萧姝瑶,提防她又耍什么花招。 萧姝瑶自嘲地笑笑,眼中一片浓雾,“一名小小的羽林军侍卫罢了。说来好笑,他是我的生身父亲,我却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唯一留下印象的便是那日他同母妃争吵时的声音。可这么久过去了,连那声音的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 萧煜心中有些骇然,萧姝瑶是当年明熙底还在潜邸时生下的,难不成茹妃,居然背着明熙帝在当时的王府里偷情,还生下了龙种? 他眉头皱得愈发厉害起来,耐着性子沉声道,“那日,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萧姝瑶唇畔讥讽的笑意愈发扩大起来,“我听到了,那人叫母妃跟他走,离开府里私逃出去。”她轻笑一声,目光又有些迷迷蒙蒙起来。 萧煜看一眼袖中的香,知道怕是她这会离得近,又吸入了不少“一世安”。 “一世安”香味浓郁,萧煜事先服下了解药,自然无事。可萧姝瑶这会不经意间又中了招,忍不住再次将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 萧姝瑶诡异地“咯咯”一笑,眼神愈发妖而魅起来,“他还真是天真,以我母妃的性子,怎么会甘心弃了这锦衣玉食的生活,跟着他逃出府去?真是痴心妄想!” 萧姝瑶抬眼看向萧煜,眼尾一挑,“小皇叔,你知道我母妃为何会同他勾搭上的吗?”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和鄙夷。 不待萧煜回答,她又自说自话道,“我母妃嫁入王府后不算多得宠,父皇召幸她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母妃娘家并无助力,便迫切需要生下一个龙种伴身。可父皇不召幸她,况且,就算召幸了也无法保证能一举得子。” 她嗤笑一声,“母妃胆子还真是够大的,竟然把敢想出了其他的主意。听说,那羽林军同父皇长得颇有几分相似,母妃这才把歪脑筋动在了他身上。” “几次春风暗度之后,母妃终于如愿以偿地有了身孕,只是没想到最后生出来却不是龙子。”她冷冷笑道,面上的讥讽之意更甚,“也难怪母妃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因为我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曾经的耻辱。” 萧煜脸色肃然,他凝神听着,有些半信半疑,沉吟片刻道,“这些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他在宫中眼线无数,虽然这已是陈年旧事,但如今居然能半点风声也听不到,看来当年茹妃定然下过不少功夫。那萧姝瑶,肯定也是被蒙在鼓里,她又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萧姝瑶森然一笑,表情愈发诡异起来,“我自那日无意间听到他们争吵之后,就留了个心眼。可是母妃性情谨慎,将事情处理得滴水不漏,我根本就无从下手,直到有一天,她又喝醉了,……” 萧姝瑶突然转了话题,眯了眼眸凝视着萧煜,“母妃在人前一贯是端庄贤淑的模样,小皇叔,你怕是没想到吧?母妃居然会酗酒!”她突然卷起袖口,露出一段凝白手臂,语带控诉,声声泣泪,“母妃一酗酒,便会虐待我,有一次,她终于藏不住了,将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她骂我是贱种,说我不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萧煜皱眉往她手臂上一瞥,只见玉臂如藕,并没有什么不妥,不由垮了嘴角,眉眼冷凝。 瞧见他的表情,萧姝瑶一愣,突然意识到什么,自嘲地笑道,“是了,我贵为公主,母妃又怎会让人瞧出端倪来?她并不会打我,只每次喝醉酒,便 我,只每次喝醉酒,便会用细长的绣花针狠狠地扎遍我的全身。” 她凄凉一笑,伸出手上下比划着,语声迷蒙,抬眼瞧着萧煜道,“小皇叔,你见过这么长的绣花针吗?扎在人的皮肤里,狠狠地旋转,你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种痛楚从皮肉里面渐渐蔓延至全身的滋味。那种如割肉剔骨般的疼痛,我今生今世都无法从这个噩梦中解脱出来。” 萧煜不语,心中无比慨然。 没想到茹妃那样看着端庄贤淑的女子,下起手来也这般的阴毒,萧姝瑶还真不愧是她的女儿! 萧姝瑶似乎并没有说够,又是凄婉地一笑,“父皇不知从何也听来了一些风言风语,他本来就不喜母妃,如今又听得这样的风声,自然对我没有好脸色看,我虽贵为公主,在这宫中的日子却愈发难熬起来。直到……我遇见了你!”萧姝瑶仰头痴痴地看着萧煜,“你像是一道光,照进了我灰暗破败的生活,让我知道,原来这世间还有美好的存在。” 萧煜脸色依旧冷凝,眼中一片静默无痕。 半晌,他沉然开口道,“那个羽林军,最后怎么样了?” 萧姝瑶勾了勾唇角,“死了。”她说的如此云淡风轻,语气中不待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他既然不安分,母妃自然不会留他这个祸患在世上。”萧姝瑶冷冷淡淡道,忽而撩了眼帘朝他看来,眼眸里一片潋滟风情,“这么说来,若要论心狠手辣,我还不如母妃。我虽然恨沈溶月,却也只想着划花她的脸,并未想着要她的命,小皇叔,你说是吗?” 见萧姝瑶越说越离谱,萧煜拳头紧攥,面色一片铁青。 他竟不知,萧姝瑶的心思竟已狠辣到如斯地步! 正当萧煜分神之际,萧姝瑶竟突然张开双手就朝他扑来。 萧煜眼中寒光一射,电光火石之间飞快地转了个身,萧姝瑶便堪堪地扑了个空。 萧煜禁不住咬牙,看着萧姝瑶的眼神愈发狠厉起来,“你做什么?!” 萧姝瑶冲着他抛了个流转的眼波,口中媚笑着看着他道,“小皇叔,你让我抱抱不可以吗?你既然能让沈溶月抱你,为何我不可以?若是我找人划花了她的脸,再让人夺了她的清白之身,小皇叔,你说你还会喜欢她吗?” “一世安”会让人将心底埋藏得最深的**和秘密一一吐露出来。 萧煜脑中不断回荡着苏凉同他说的这句话。 萧姝瑶,她竟敢对阿芜存这般狠厉毒辣的心思。 一时间心中突突突跳得厉害,早已忍耐到了极致,这会再也忍不住了,手一出,一个巴掌又甩上了萧姝瑶的脸颊。 “你当真让本王恶心!这一巴掌,本王是替明珠郡主打的!” “啪”的又是一声。 萧煜冷厉的嗓音接着响起,“这一巴掌,本王是为自己打的!若是可以,本王宁可当初没有遇到过你!” “啪啪”两个力道十足的巴掌下来,萧姝瑶被打蒙在原地。 一阵秋风起,从殿外吹进殿中,吹散了殿内缭绕飘散的“一世安”,又因着方才巴掌的刺激,萧姝瑶的眼神也渐渐清明起来。 等到一世安的药力退尽,萧姝瑶怔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庞,瞪大了双眼看着萧煜道,“小皇叔,你……你竟然打我!从小到大,你一向对我爱护有加,如今……你既然为了别的女人对我动手!” 萧煜浑身的气息似乎冷得能冻死人了,他半抬了眼眸冷冷道,“萧姝瑶,本王这是最后一次再警告你,以后离明珠郡主远一点,否则,你之前如何待她的,本王定会叫人在你身上加倍地还回来。” “还有!”萧煜顿了顿,森寒地盯着她,“若再让本王知道,你因本王的缘故而再行什么下作的手段,本王绝不轻饶你!青荷的事,我不想再出现第二次!”青荷,那个在行宫中因自己夸赞了几句而惨遭横祸的宫女,想到这,萧煜的眉眼黯了黯。 若自己当时便能看清萧姝瑶的险恶面貌,那阿芜也不必受这么多无妄之灾了。 “你宫里那个桑碧,将她放出去罢。”萧煜厉言道。 方才他将桑碧拎出来,不过是想试探试探萧姝瑶的反应罢了,没想到她当真反应那般强烈,顿时明白溶月的话所言非虚。他素来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宫女,他虽然只见过一次,但记住一个小小的面部特征还是易如反掌。 本来见萧姝瑶颇为器重她,他还以为此人定是萧姝瑶的心腹,所以想着借萧姝瑶的手除掉倒也无妨,只是方才瞧着那宫女的面色,似乎也是被迫的,这才收了先前的心思,出面将她保了下来。 他不想因为自己,而有太多无辜之人丧生。 萧姝瑶脸上留下两串晶莹剔透的泪珠,看着萧煜眼中一片无尽的绝望,“小皇叔……” “本王言尽于此!日后若再让本王知道你有什么狠辣的举动,别怪本王没有提醒过你!”萧煜不想再与她多说,冷冷的抛下这一句话,转身大踏步离去。 徒留萧姝瑶在身后看着他,泪水在脸上肆意横流。 求而不得,只是徒生执念罢了! * 渐入初冬,天气一天一天变冷。 然而这几日的天气,却渐渐有些诡异起来,先是出现了反常的闷热,听说东南沿海的 东南沿海的地区,天气已经热得像夏末秋初的时候了。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人心惶惶。 溶月瞧着近日的天气变化,却不由地喜上眉梢。 这天,看来当真是要变了! “好好的,这天又阴了起来,难不成今日又要下雨?”侯夫人如今已出了月子,只是还有些受不得寒,歪坐在软榻上,看着窗外阴阴沉沉的天气叹口气道。 “老天爷要下雨,我们也控制不住呀。”溶月笑着打趣道,一边又伸出手逗弄着在软榻上咿咿呀呀的小轩轩。 侯夫人看一眼他们,眼中光芒柔和,浑身沐浴在母性的光辉之中。 “我就是怕长歌进京路上正好碰到大暴雨了。”侯夫人转了目光,眼中隐有担忧。 此次接她们去凉州的人,正是顾长歌,足以见得定远侯颇为信任他。 溶月笑着宽慰道,“娘,您也别太担心了,离顾长歌离开凉州的日子已经过去十来天了,算算路程,他这会也该到京城附近了,若是顺利的话,大概这几日便能到了。”她从念夏手中接过刚炖好的燕窝粥,用勺子搅了搅,待粥稍微凉了一些,这才递了过去。“再说了,您看看,这几日哪天天不是阴沉沉灰蒙蒙的,可到底也没下下雨来。要我瞧着,若真要下雨,怕还得等几日呢。” “若真是这样,那便也算赶得巧了。”侯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放宽了不少,笑着说起了其他的话题。 “娘,四姐姐的病怎么样了?”溶月想起一事,好奇道。 侯夫人摇摇头,叹口气道,“还是老样子,时好时坏。好的时候瞧着倒也正常,只坏起来便是六亲不认了。三弟妹成天以泪洗面,人都老了不少。”她摸了摸溶月的头,庆幸道,“还好阿芜平素里警醒,不然你若有事,娘怕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说到后面,许是想到了前几次溶月险些遇险的情形,眼眶不由一红。 “娘……”溶月嘟了嘟嘴,晃着她的胳膊娇声道,“您就别瞎想了,阿芜这不是好好的么?” 小轩轩也在一旁凑热闹地挥舞着手臂咿咿呀呀叫得欢快。 侯夫人掏出帕子拭了拭眼眶,长吸一口气,温柔地笑笑,“不说了不说了。”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拂冬,“去看看今日厨房里做了什么?记得吩咐厨娘炒几个阿芜爱吃的菜来。” “奴婢晓得了。”拂冬笑吟吟应下,转身出了房间。 两人正闲聊间,门口出现了个小丫鬟,瞧着像是院子里伺候的。 “奴婢见过侯夫人,见过郡主。” “什么事?”溶月好奇地看过去。 “回郡主的话。”小丫鬟毕恭毕敬地福了福,“前院守门的侍卫来报说,定远侯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这么快? 溶月和侯夫人俱是一惊,忙让人伺候着穿好衣裳,急急忙忙朝前院走去。 还未到府门处,远远地便瞧见门口站着一队列队整齐面容肃然的士兵,想来便是爹特意派来护送她们上凉州的卫队。为首之人,正是多日未见的顾长歌。 许是因为赶路赶得急,顾长歌一脸风尘仆仆,深蓝葛布袍子上也沾满了灰尘,只一双眼依旧明媚而深邃。 “顾长歌!”溶月走到府门口,欣喜地唤道。 听到溶月的声音,顾长歌一愣,很快咧了嘴,露出一个灿然的微笑,牙齿洁白如玉,细碎的阳光落满他的眼角眉梢。 “属下见过郡主,见过侯夫人。”顾长歌风度翩翩地作了一揖,愈发显得成熟稳重起来。 “快先进来吧。”侯夫人侧了身子将其迎了进来,吩咐管家先将那一队士兵带下去歇息,又着了人去国子监将沈慕辰请回来。 顾长歌随着二人到了前厅,很快便有丫鬟上了茶来。 “长歌,你这一路上可还安好?”侯夫人示意他先喝口茶,关切道。 顾长歌急急地灌了口水,想来一路上渴得够呛,这才抹了抹嘴,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侯夫人关心,一路上倒也安全,并未出什么事来。快到京城附近时,瞧着天色不大好,这才日夜兼程地赶了过来。” “你辛苦了。”侯夫人由衷道。 顾长歌腼腆地笑笑,“这本是属下分内之事,侯夫人客气了。” “你舟车劳顿,还是先下去好好歇一会吧,晚上等辰儿回来了,再让他好好招待你。”侯夫人吩咐道。 “多谢侯夫人。”顾长歌赶了一路,自然是累得不行,听到侯夫人这么说,倒也不推脱,恭谨地应了。 侯夫人便让下人带着他下去安顿了。 溶月望着他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神色,顾长歌既已回,那好戏,也该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章 北上凉州 十一月将离,天气逐渐清寒。 这日天光才刚蒙蒙亮,邺京城外空无一人的官道上出现了一列缓缓而行的马车队。 前头几匹栗色高头大马开道,中间跟着几辆样式普通的马车,褐色车壁,拉车的也是寻常黑马,乍一看上去并无出奇之处,只第一辆马车较其他几辆要大一些。马车后头跟着负载行礼辎重的车队,最后头便是骑于马上一脸肃然的侍卫队,浩浩荡荡颇为壮观。 马车厢内,坐着一袭粉霞窄袖襦裙的溶月,歪在车壁上,面容慵懒。她伸出葱白手指闲闲地拨了拨一旁消遣用的沁玉棋子,眼中一抹怅然之色。 终是动身前往凉州了! 瞥见侯夫人在一旁略略歇着,知道她这几日怕是累着了,也不便打扰,只垂下纤长的睫羽,脑中想着纷杂的心事。 蔡全府中的账本已托顾长歌偷偷取出交给了谢祁。这几日北方的天气渐渐恢复常态,东南沿海却愈发反常起来,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趋势。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击垮萧梓琰的最后那一拳了。 溶月在心中将自己的计划又仔细过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漏洞,这才微微定下心来。 本是想等着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离京,但天气逐渐严寒起来,且越往北天气便越冷,若再往后推迟,路上恐怕人和马都会冻得受不了,这才急急收拾好一切动了身。 不能亲眼看到萧梓琰吃瘪,溶月心中虽略有遗憾,但到底还是家人要紧,遂遗憾片刻也就过了。 她掀开彩绣十金车帘回目望去,只见邺京城的城门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顿觉一股失落涌上心头。前世,她将一生都困在了那方小小的城池里,这一世,尽管城中还是留下了一丝不好的记忆,但心中总归有了一丝不舍,毕竟,那是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 萧明曦和谢采薇前几日都说要来送她,只溶月向来不喜离别的场景,徒增伤感罢了,遂早早地动身上了路。这会若两人再去侯府,便只能看到紧闭的大门了,希望二人不要埋怨她如此行事才是。 她收回手,帘子便晃晃悠悠落了下来,带来了车外些微的凉意。溶月的视线落在手腕上那只镂空莲纹羊脂白玉镯上,目光一顿。 这只镯子是萧煜前些日子送给她的,让她好生带着,见镯如见他,等他处理好京中之事了再前去凉州寻她。 只是今日溶月离京,也是瞒着萧煜的,只托人传了张纸条过去,嘱他无念。 马车渐渐驶入了郊外,路况开始变得坑洼不平起来。 车身一个摇晃,溶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目正好对上侯夫人睁开眼望了过来,扬唇冲着她笑笑,启唇道,“娘,您这几日也累了,再歇会吧。” 侯夫人接过一旁念夏递来的茶水,略略啜了一口,摇摇头柔声道,“无碍,方才已经歇息得差不多了。”瞧见溶月眉间隐隐的愁色,又道,“阿芜,可是有些不舍?” 溶月闲闲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也笑着回道,“还好,左右日后还能见着的。”她将棋子放入棋盒之中,微微抿了唇,蹙眉道,“只是外祖母那里……” 谢老夫人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们去凉州那等苦寒之地,忧心多日,前几日竟病倒了。还在她身子骨一向康健,喝了大夫开的几味药渐渐这才渐渐好了起来,现已无大碍,不然溶月她们还当真不敢这么急便赶着上路。 那日去谢府辞行,谢老夫人拉着她们娘俩的手哭得跟泪人似的,要不是谢余氏和谢采薇从旁劝着,估计又要伤了身体。 溶月只得好说歹说将老夫人哄安心了,又答应她到了凉州会经常给她写信,谢老夫人这才微微定了心。 侯夫人勉强勾了勾唇,神色有些怔忡,她垂下眼帘,“父母在,不远行。若非迫不得已,我又何尝想这般背景离乡呢。娘亲那儿……只能让哥哥先替我尽孝了。”说话间,眉眼中的怅然之色更甚。 见自己勾起了侯夫人的伤心事,溶月不敢再多说,忙笑着捡了其他话题。 “若是一路顺利的话,算算我们十二月中下旬就该到凉州了,到时正好可以同爹爹一起过年。”她起身坐到侯夫人身侧,轻轻地靠在侯夫人软软的身上,一脸喜色。 侯夫人似也被感染了,眼中愁思退却,浮上点点喜悦之色,“是啊,只希望路上不要出什么岔子才行。” 她捻起一块旁侧青花小碟中的桂花糕放入溶月嘴中,忽想起一事,奇道,“对了,你前几日不是跟我提过,有个叫苏凉的大夫也是要与我们同行的,怎的今日不见他?” 溶月细细嚼了嚼,又喝了口茶水,这才回答,“苏大夫突然在京中还有些事未处理好,晚几日再出发。他轻装而行,想来很快便能赶上我们。” 侯夫人颔首,“这位苏大夫是何来历,你是如何认识他的?” 前几日阿芜来寻她,说有一位叫苏凉的大夫想同他们一起前去凉州,当时自己忙着整理行李物事,便随口应了下来。现在仔细想想,总还是要问个妥当才安心。 溶月伸出小巧的舌头舔了舔嘴角的糕点残渣,嘻嘻一笑道,“是闲王介绍认识的。您知道,王爷身子一向不大稳妥,但让这个苏大夫看过之后似乎好了不少。王爷听说我们要去凉州的事,便托人来讲了苏大夫的情况,说他近日也要 的情况,说他近日也要北上凉州,若是我们不介意,希望能同我们一起走。我想着娘您刚出月子,有个大夫随行也安心不少,便同意了。” 侯夫人沉思片刻,抬目看向溶月,眼中隐有光芒闪烁,“阿芜,你同闲王似乎挺熟的?” 溶月心中一“咯噔”,她和萧煜的事,说不好听了,那可是私相授受之名,哪敢同侯夫人明说,面上堆了笑道,“娘,您误会了。我同王爷,从前不过见过几面,只是上次在行宫同王爷一起查案之时交谈了几次,他怜我是他母妃故人之孙,这才平日里对我照顾了些。” 侯夫人闻言似乎松了口气,盈盈浅笑,“我虽然同闲王接触不多,但也看得出他性格和善,倒不似流言所传的那般喜怒不近人情。日后咱们若有帮得到他的地方,定要不遗余力才行。” 她想了想又道,“既然这苏大夫医术高明,又有法子治好王爷的病,为何不留在京中继续替王爷治疗?” 因为萧煜马上也要去凉州了啊! 溶月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敢泄露分毫,摇摇头道,“这个阿芜便不知了。” 侯夫人轻轻“哦”了一声,刚待启唇说话,突然传来一身短促的哭声,原来是被奶娘抱着睡觉的小轩轩醒了。 这次随她们上凉州的奶娘姓杜,身世说来有些可怜。二十岁的年纪了才生了个儿子,夫家宝贝得不得了,不想某日晚上不知为何着了风寒,继而发起了高烧,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 夫家怪她没照顾好儿子,又嫌弃她年纪大了怕再也生不出了,竟狠心将还在坐月子的杜娘给赶出了家门。 杜娘家中也十分贫困,哥哥弟弟都等着娶媳妇,自然不会收留她回去,她只好四处托人看看能不能找到奶娘的工作,正好此时沈慕轩出生了,侯府的人一调查,见她虽然身世凄惨了些,但好在家世清白,又奶水充足,何况还没有旁的羁绊,倒是个奶娘的好人选,便引进了府中。 此次去凉州,其他奶娘因家在邺京,都不愿意跟来,只有这个杜奶娘,在京中没有牵挂,倒是爽快地答应跟来了。 侯夫人见她性子沉稳,照顾小轩轩又颇为周道,心中很满意,提了她的工钱,将她也带了上路。 溶月从杜娘手中接过小轩轩,抱着他轻轻晃着,冲着他眨了眨眼,口中轻柔道,“小轩轩,你倒是睡得挺香甜的。” 小轩轩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咕噜咕噜吐了几个泡泡出来,咧嘴笑得开怀,口水糊了自己一脸。 溶月怔了怔,哭笑不得地从袖中掏出帕子,仔细替小轩轩将脸上的口水给擦干净了,抬头看向侯夫人扬了眉嚷道,“娘,您看小轩轩一醒来就不老实了。” 侯夫人眉眼弯弯,笑得和善,眼中流露出的潋滟风华看得溶月一怔。 侯夫人如今虽已三十有余的年纪了,但岁月在其身上似乎并未留下什么痕迹,依旧是肤如凝脂,眉眼精致宛然,只是一举一动间多了丝少女不曾有的风韵和沉淀。 也难怪皇上阅尽美人,还依旧对娘念念不忘。 溶月心中慨然。 “可哺乳过了?”侯夫人伸手将小轩轩额上的碎发拨到一边,抬头带了一抹浅浅的笑意看向杜娘。 杜娘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方才出发之时已经哺乳过了,这会小公子应该还不饿。” 侯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复又垂首逗弄起小轩轩来。 “轩轩倒是个好性子的,一路上也不怎么哭闹。”瞧见小轩轩在自己手中一脸的乐呵,溶月也不禁勾了唇角,笑得明艳。 心中不由暗自庆幸,幸好前世失去的,今生又都回来了。 “是啊,日后定然也是个懂事的。”侯夫人看着小轩轩,一脸欣慰。 两人逗弄着小轩轩,又时不时说笑一番,这么行来,倒也不觉枯燥。 马车又行了大半日,到了傍晚时分,前方出现了一个名作景扬镇的小镇。 “侯夫人,天色已晚,不如我们今日先在这镇上歇息一日,明日再出发?”车队在镇外停了下来,顾长歌翻身下马,绕到溶月所乘的马车前请示道。 侯夫人掀起车帘,抬目看向前方的城镇,只见城镇虽然不算大,但人来人往,倒也颇为热闹,遂点了点头,“也好,先在镇中歇息一晚吧,先派人去探探路,所以可以的话,最好将一间客栈包下来住较为方便。” 顾长歌点头退下。 侯夫人转头看向马车旁骑马的沈慕辰道,“辰儿,你也来马车里坐坐吧,左右也快到镇里了。” 沈慕辰虽然也备了一顶略小的马车,但他嫌马车中坐着无趣,便也骑了马同顾长歌一起在前方开道,方才才策马同顾长歌一起过来。 见侯夫人开口了,便不再推辞,下马进了车厢。杜娘遂暂时往后头的马车里避着去了。 派去的人很快便打点妥当了,包下了一整间客栈。 因这会将近年关,没多少人出门,客栈的生意颇有些冷清,突然来了这么大一笔生意,掌柜的顿时欣喜若狂,见到车队缓缓驶来,忙带着小二迎了出来。 玉竹和念夏先下了车,一左一右打起了车帘,又搬了个小杌子放在车前。 掌柜的一见这架势,不由愣了愣。 继而便有带了帷帽的溶月和侯夫人相携而出,踩在小杌子上稳稳的下了马车。身 了马车。身姿翩跹,气度斐然,行动间自有一番不俗的气韵在。 立在门口的小二和掌柜登时看呆了。 这……这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 “掌柜的,劳烦先引我们进去入住吧。”怔忡间,耳畔响起一声清啭的声音,掌柜立马回了神,朝那带着帷帽的少女看去。 见他一脸呆呆的模样,少女蹙了蹙眉,又将方才那话重复了一遍,只语声中带了一丝清寒。 掌柜一凛,忙堆了笑道,“各位客官里边请,各项物事都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 沈慕辰四下环顾一番,对着侯夫人和溶月低声道,“娘,你和阿芜先上去歇着吧,这里由我和长歌安排便是。” 侯夫人点头,携了溶月在小二的指引下上了二楼。 侯夫人和溶月的房间挨着,溶月在椅上坐下,玉竹和云苓自去收拾行李床铺去了,很快便有小二上了热茶来。 溶月倒了一杯捧在手里暖手,一边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朝外望去。 夜色虽渐浓,天边仍有红霞半边,街上行人如织,颇为热闹。 街旁各色摊铺,林林总总看得人眼花缭乱,更有吆喝声高谈阔论声此起彼伏,平添了一抹生气。 溶月看得兴致盎然。 那厢玉竹和云苓已经整理好了房间,见溶月站在窗前面上含笑,不由好奇,走近道,“郡主,外头风大,您在看什么?” 溶月兴致勃勃地指着窗外的景致道,“你们看,这小镇虽然规模远远不及邺京,但这繁盛程度确实丝毫不输啊。” “这里离邺京城不远,又是前往邺京的毕竟之地,南来北往之人络绎不绝,自是热闹。”门口响起了沈慕辰淡淡的声音。 溶月带了笑回头看去,嘴里唤了声,“哥哥!” 沈慕辰走近房中,笑道,“方才敲了几下门都没应,见门未锁,便进来了,没想到你倒是看着街景出了神。” “想不想出去走走?”瞧见溶月眉眼中的兴致勃勃,沈慕辰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便开口提议。 溶月眼神一亮,急急走到沈慕辰跟前,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欢喜道,“可以吗?” “你若是不累的话,我同娘去说一声。” “不累不累。”溶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巴巴地瞧着沈慕辰,叠声否认。 沈慕辰勾唇一笑,去了隔壁房间,很快又折了回来。 “娘同意了。” 溶月欣喜万分,在马车上憋了一天,总算能出去透透气了。手灵活地挽上了沈慕辰的胳膊,讨好地笑笑,“哥哥,那现在便走吧?”说着便去拿方才的帷帽。 沈慕辰好笑地敲了敲她的额头,“你瞧瞧这外头的姑娘?” 溶月好奇地探了身子出去,只见街上的女子人来人往,并无带帷帽面纱的人,不由愣了愣,看向手中的帷帽,试探着道,“那我便不带了?” 沈慕辰好笑地摇摇头,“虽然不是在京中,你也不能这般抛头露脸了去,去换套男衫吧。” 溶月咧嘴一笑,“那哥哥你先出去,我待会去找你。” 沈慕辰出了门,溶月刚想去拿男衫,却瞥见云苓亮晶晶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由一愣,奇道,“云苓,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 云苓“嘿嘿”一笑,小声道,“郡主,我能不能也跟着去看看啊。” 溶月瞟她一眼,大手一挥,“准了。”又转向玉竹,“玉竹,你呢?” “奴婢就在房间里收拾收拾吧。”玉竹恭顺道。 溶月也不勉强,冲着她笑笑,“我和云苓替你带好东西回来。” 两人换好衣衫出了门。 沈慕辰已经在大堂里等着了,见到溶月下来,浅浅一笑,带着她出了门,清风和云苓便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 “清风,你替我看着点玉竹,别让她走丢了。”走了几步,溶月回过头道。 玉竹吐了吐舌头,忙收回了四处乱看的眼神。 清风“嘿嘿”一笑,爽快地应了下来。 溶月心情愉悦,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这里瞧瞧那里瞅瞅,见到什么新奇的小玩意便忍不住买了下来。 沈慕辰见她难得的小孩子气一回,也不制止,只跟着后头付钱便是。 正闲逛间,突然瞧见前边围了不少人,溶月心下好奇,抬头道,“哥,我们也去瞧瞧吧!” ------题外话------ 不用怀疑,我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开第二卷~哈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奇怪的姑娘 沈慕辰无奈地摇摇头,朝她宠溺一笑,由着她去了。 溶月勾了勾唇角,笑得欢愉,眼神闪闪发亮,拉着沈慕辰就往人堆里去。因沈慕辰一力护着,两人很快便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溶月眼风一扫,只见人群里围着的是一个简朴的小面摊,面摊的老板正挥着汤勺朝着看热闹的人说得唾沫横飞。 她仔细听了听,便知晓了个大概。 “大家伙都来评评理,吃饭付钱,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见这小姑娘看上去体体面面的,也没想那么多,先紧着给她上了一碗雪菜肉丝面,当时便说好了,三文一碗,童叟无欺。没想到她吃完了竟然不给钱,你们说说,这世上哪有这等事的?” 面馆老板讲得一脸愤慨,似乎那小姑娘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般。 溶月转过目光,好奇地朝他口中的小姑娘望去。 方才没注意,这会才瞧见面摊旁边站着个青碧色衣衫的姑娘,一张清丽白腻的瓜子脸,两颊融融,柔美如玉,双目似一泓清泉,眸中波光隐隐,灵动非常,似笼了一层江南的烟雨水雾,面上带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泠。一头青丝并未挽髻,编了十来根小巧的辫子垂在肩头,其他乌发松松散于脑后。颈中挂了一串小巧的紫檀木珠串,上头隐约雕着些花纹,因隔得太远,看得不甚清楚。 听着老板的数落,她并无半分不悦,只用清澈的口气道,“我并没有不付钱,只是我现在身上没有银两了,想用这个付。” 说着,她摊开了莹白如玉的手掌,掌心里是一个白玉小瓷瓶,看上去玉质通透上乘。 她杏眼顾盼流转,咬了咬唇接着道,“这是上好的药粉,寻常毒性的药通通都能解。”说着,眼带委屈的看向老板。 面摊老板嗤笑一声,瞪大了眼睛道,“什么解药毒药的,我一个寻常百姓,哪能用得到这些东西,你收起来,我不要!给我三文钱!”说着,又朝那姑娘伸出了粗糙的手。 碧衣姑娘皱了皱眉,眼中浮上一层水汽,隐有委屈,“我身上就这些值钱的东西了。” 面摊老板面色一垮,“没钱?没钱就跟我见官去!”说着,反手就来抓她的胳膊。 碧衣姑娘面色虽然仍有怔忡,脚底却已动了起来,飞快一闪身,那老板便抓了个空。 好快的身手! 溶月心中暗叹,瞧着娇娇怯怯一个小姑娘,没想到却是深藏不露的? “哎!”见她还敢躲,老板愈发不快起来,袖子朝上一捋,骂骂咧咧就朝碧衣姑娘而去。 “等等!”眼见着就要触到碧衣姑娘的衣角了,人群中却突然传来一声清冷的冷喝,平白地听得那老板心里一颤。 他收回手,眉头紧皱,朝说话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雪肤玉肌的公子哥,年纪瞧着不大,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不由愣了愣。 这小小的景扬镇,何时来了个这样的人物。 他发愣间,那小公子已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正是男装打扮风姿翩然的溶月。身后的沈慕辰本想阻止,想了想还是将要说的话吞咽了下去,只紧紧地盯着她,以防出了什么岔子来。 溶月信步走到面摊老板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老板,你一个大老爷儿们,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事儿?” 那老板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狠狠地瞪他一眼,“你想做那英雄救美之人,那便替这姑娘付了钱!不然,别学着人强出头。我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小儿,都等着我这小小的面摊赚得钱过活,我可没心思怜香惜玉来!” 这老板似乎还读过一些书,许是见到溶月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不敢太粗俗,说话间便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文绉绉的意味。 溶月“噗嗤”一笑,这老板虽然斤斤计较了些,但也是个实在人,便歇了捉弄他的心思,从袖中掏出一串铜钱递给他。 老板被她这么一笑,脸涨得通红,哽着脖子正要开骂,却见眼前伸来了一吊铜钱,又有清菀的声音响起,“老板,再来四碗吧,这钱够吗?” 他一愣,到了嘴边的话戛然而止,吞咽得急,竟生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咳嗽了几声回过神,接过那串铜钱掂量掂量,立马换上一副笑意满满的口吻,“够的够的,公子请坐吧。” 又对着人堆扬了扬手,扯着嗓子道,“没事了没事了,都散了吧。”说着,便面不改色地走到面摊前下起面来。 人群窃窃私语了一阵,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了,都散开了去。 溶月看向方才那姑娘,正好那碧衣姑娘也抬眼看来,眼中秋水融融。 溶月走到她跟前浅笑道,“我已经替你付了,你走吧。” 那姑娘却不动,只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溶月。 溶月一愣,心中腹诽。该不会是这姑娘见自己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一时芳心暗许想要以身报恩吧。她被自己脑中的这个想法逗乐了去,刚要出声,玉竹在后头扯了扯她的衣角。 溶月好奇地回头看去,悄声道,“怎么了?” “郡……公子,这姑娘身无分文,怕是没地方去。”玉竹小声提醒道。 溶月恍然,从腰间的荷包中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出门在外,没钱可是寸步难行,我既然遇到了,便帮人帮到底吧,这锭银子给 帮到底吧,这锭银子给你。” 那姑娘眨巴着眼睛看了她一瞬,左手接过溶月的银子,右手却在溶月面前摊开。 “这瓶药,送给你。”手心中还躺着方才那个白玉瓷瓶。 溶月心下好奇,便也不推辞,伸出莹白小手将瓶子拿起,打开瓶盖放在鼻尖闻了闻,顿时一股清凉而馥郁的香味飘了出来。 “这真的能解百毒?”溶月合上瓶盖,好奇地看去。 “不能。”碧衣姑娘摇摇头,一脸正经。 溶月一呛,惊得下巴都快掉出来了,感情方才她说得那么认真,都是骗人的? 她还未说话,碧衣姑娘又接着道,“大概只能解十来普通毒药而已。” 溶月顿时哭笑不得。 这人说话,不能一次性说完?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姑娘一番,语带狐疑道,“我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 碧衣姑娘歪着头想了想,脸上一片澄澈净然,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的法子。 “我可以先给你下毒,你再试一试便知道了。”声音清脆若珠落玉盘。 溶月不可置信地看向眼前的姑娘,看了一会,眼中的狐疑之色愈重,不由皱紧了眉头,心中掂量着。 她第一反应还以为这姑娘在开玩笑,可她眼中的的确确是一片真挚,没有一丝玩闹的气息,更没有娇纵蛮横之意。似乎她方才说的,只是句普通的话一般。 莫非,这姑娘真的不食人间烟火?所以才这么直愣愣的?溶月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她理了理思绪,清清嗓子道,“不用了,谢谢你的解药。”说完,将玉瓷瓶递给了一旁的云苓。 “嗯。”碧衣姑娘轻应一声,面上依旧是清清淡淡的神情。停了停,又道,“这药颇为珍贵,便是换你的银子也绰绰有余。那我就不再额外谢谢你了。” 溶月一怔,顿时哑了口,不知如何接话才好。 她想了想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便冲她温和地笑了笑,自去寻沈慕辰和清风了。 “哥哥,这小街巷的面你怕是没尝过吧?”溶月拉着沈慕辰在桌旁坐下,看着他笑嘻嘻道。 又让云苓和清风也坐了下来,云苓和清风拗不过,恭恭敬敬地坐在了他们旁边。 沈慕辰淡笑,哪怕是坐在这样的市井小巷之中,浑身也散发出一种高贵凛然的气质,像一块上好的暖玉,散发出和暖的气质。 “几位客官,面来啦!”面摊老板手中平平地端着四碗面,像耍杂技一般,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众人面前。 眼前的大海碗中装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撒着绿油油的葱花,再搭配上青嫩嫩的雪菜,看得让人食指大动。鼻端飘来一阵浓郁的面香,溶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拿起筷子在桌上齐了齐,挑起一筷面飞快地嗦了进去,心中的寒意顿时被驱散了,一时间心里暖烘烘的十分满足。 瞧见她吃得欢快,沈慕辰眉眼一扬,唇畔一缕似有若无的笑意,也低头小口吃了起来。 溶月正待吃第二筷,突然感觉后面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 她心下奇怪,扭头看去,却还是方才那个碧衣姑娘,正眨着那双水润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姑娘,还有事吗?” 不知为何,这姑娘虽然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但不知为何,溶月就是对她讨厌不起来。 “你认识苏凉吗?” 那碧衣姑娘难得地勾唇一笑,唇畔梨涡初现,恍如新月出晕,花树堆雪,看得溶月一愣,待反应过来时,愈发怔住了,她方才问谁?苏凉? ------题外话------ 今天部门聚餐,主持人+策划累成狗,只能先更三千了,明天再塞两千字到这一章,发了会在留言板跟大家说的,大家到时候刷新就好哒~ PS:这几天准备回家惹,更新时间不定,大家多多担待一下哦~ 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千里寻郎 第003章 门口站着的那位面容姣好若春晓之花,神情淡然如秋波之水的姑娘,不正是昨日在那小面摊上遇到的那位?她今日依旧是昨天那身碧色衣裳,隐隐能见有风尘仆仆的痕迹。 她怎么来这里了?不会是奔着她来吧? 溶月心下好奇,再者,她方才口中说的“这里有香味”又是何意? 脑中还未想明白,那姑娘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复又闭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仔细嗅着什么。 溶月看着她微闭的双眼和轻颤的睫毛,不由愈发狐疑,她到底在做什么? 半晌,那碧衣姑娘才睁开眼,眼中一抹灼灼亮色,叠声问道,“你便是昨日那俊俏公子是不是?你认识苏哥哥是不是?那你昨日为何要骗我?” 溶月被她问得哑了口。 这姑娘,上来就抛这么多问题出来,叫她怎么回答才好。况且,昨日她才悻悻离去,今日怎的就这般笃定自己认识苏凉?这着实有些说不通。 她弯了唇角笑笑,试图先缓和下气氛,“这位姑娘……” “我叫楼小鸢。”碧衣姑娘打断她的话,眼中清澈如水,面上不见愤慨之意,似乎并未因溶月昨日骗了她而生了芥蒂,反而带了一抹淡淡的喜色。 “楼姑娘,咱们坐下来说好吗?”溶月见她行事做派不似一般的闺阁女子,改了口道,预备先弄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再做打算。 见楼小鸢并未反对,溶月便引着她在大堂内的食桌旁坐了下来。 一旁的侯夫人方才已从云苓口中知晓了昨日发生的事,眼中带了一丝奇色看去。 侯夫人虽出身于谢府这种诗礼簪缨大家,但谢太傅性子爽朗,不拘小节,教养出来的儿女自然也不是那等墨守成规之人,所以侯夫人并未对楼小鸢私自离家的事而有所看法。 楼小鸢坐下,好奇地瞟了一眼侯夫人,眼中粼粼光芒闪动。 “这是我娘。”溶月见此,开口介绍道。 “夫人好。”这次楼小鸢倒没有什么惊人之举,规规矩矩地朝侯夫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侯夫人浅笑应下,并不着急出声,只温婉地看着溶月,看她准备如何处理这事。 楼小鸢又看向溶月,眉目灼灼,恍若桃李花开,只听得她清清脆脆道,“你认识苏哥哥是吗?” 溶月尴尬地咧了咧嘴,点头应是。 楼小鸢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一把抓住溶月的手,“那你能告诉我苏哥哥在哪里吗?” “你当真是苏公子的未婚妻?”溶月拧了眉问道。 昨日哥哥说的话颇有道理,自己没有权利贸然插手苏凉感情之事,只楼小鸢既已找上了自己,什么都不说似又有点不近人情,所以打算问明情况再决定是否要同楼小鸢说出实情。 听到溶月的问话,楼小鸢低垂了浓密的睫毛,玉白的脸上飞起一抹红红的胭脂色,声音中似带了些羞意,“我……我不是……苏哥哥他……只是答应要娶我。” 溶月听得略有些糊涂,见楼小鸢面色绯红,想来是大庭广众之下不大好意思说这等婚嫁之事,便道,“不如我们去我房间说?” 楼小鸢点点头,并未有任何防备。 溶月暗暗叹口气,这个楼姑娘,似乎单纯得太过了些,难不成平素家中将她保护得太好了? 脑中念头闪过,她朝侯夫人打了声招呼,带着楼小鸢上了楼。 “你叫什么名字?”两人在溶月房中坐下,楼小鸢难得的没有问苏凉的事,而是目光晶亮地看着溶月。 “我叫沈溶月。”溶月将一杯茶盏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喝口水润润喉。 “沈姑娘。”楼小鸢点了点头,眉如翠羽,愈发衬得其肌如白雪。这么一看,倒隐隐瞧出了一分异域的风情,鼻梁较寻常姑娘要高一些,眉眼深邃,眼眸并不是纯黑,而是带了一丝浅浅的琥珀色。 “楼姑娘不是大齐人士?”溶月试探着道,没有继续方才那个话题。 楼小鸢偏了头咬着下唇,似乎有些苦恼。 半晌,她才期期艾艾抬眼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能同别人讲。” 溶月有些乐了,逗趣道,“你我也才刚认识,你为何愿意单单告诉我?” 楼小鸢眼中眼波淼淼,扬了眸道,“因为你身上有我洒在苏哥哥身上的十里香的味道。” 什么? 溶月又被她的话给惊到了,半晌才回神,嗫嚅着道,“我身上缘何会有十里香的味道?” 楼小鸢抿唇一笑,“因为你曾同苏哥哥有过接触吧。”见溶月似乎有些困惑,又浅笑着解释道,“十里香味虽淡,但留香很久,更重要的是,很容易散播。沈姑娘同苏哥哥有接触,怕是不小心间也沾染上了十里香的香味。” “那为何昨日……”溶月拧了眉。 “许是……沈姑娘换了衣裳的缘故?”楼小鸢想了想,分析道。 溶月这才恍然。 是了,她今日穿的这套海水蓝广袖留仙裙正是前些日子见苏凉和萧煜时穿的,想来那十里香的香味定是沾染在衣裳上了。难怪昨日楼小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香只有你能闻出?”溶月抬袖闻了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香味,不由愈发好奇。 知 发好奇。 知道苏凉的下落,楼小鸢似乎心情好了不少,眉眼间退去昨日的清冷,带上了丝丝缕缕的笑意,“十里香香味特别,只有我族的人才能闻出。” 我族? 溶月敏感地捕捉到了楼小鸢话语中的重要信息,口中重复着这两字问询地朝楼小鸢看去。“楼姑娘果然不是大齐人士。” 楼这般少见的姓氏,的确不像是大齐人的姓。 楼小鸢点点头,也不卖关子了,“我是图兰族人。” 图兰族? 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东南部族? 她瞪大了双眼望去,“图兰族远在西南之地,楼姑娘竟然行了这么远的路而来……?” 当真是情意斐然啊。 溶月心中慨然。 “恕溶月冒昧,楼姑娘可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溶月心中有着诸多疑问,只得一个个捡紧要的来。 楼小鸢低垂了首,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果然——难怪这般狼狈,连钱都不曾带够。 她小声解释道,“我……我们族里是不用钱的,我从前只听爹娘随口提过,便将家中值钱的首饰带了许多过来,只是这一路而来,早已用光,不得已“那……你同苏公子又是如何认识的?”她暂时按捺住心中接二连三浮起的疑问,接着问道。 楼小鸢面上娇艳红红,如三月开得艳至灼灼的桃花,“苏哥哥是在红莲开得最好的时候来到我们部族的。”她目光转向窗外,似乎陷入了恍惚的回忆之中。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见到他的那一天,他一身红衣翩跹,眉眼含笑,踏着清风而来,像是九重天上的神仙坠入了凡间。我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 苏凉那般艳至绝伦的男子,穿红衣的确该很勾人,也难怪楼小鸢会从此情根深重不可自拔了。 她敛了心思,继续听着楼小鸢的述说。 “族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外族人了,族里的几位长老见苏哥哥突然闯了进来,都十分担忧,深恐族里的位置被外人知晓了去。正商量着如何将苏哥哥赶出去时,苏哥哥主动去找了他们。也不知道他同几位长老说了什么,长老们竟然让他留了下来。” 居然能成功说服图兰族的人为他破例,虽然不知道苏凉到底同图兰族的几位长老说了什么,但说到底,苏凉这人的实力,的确不可小觑。 “苏哥哥被安排住在了我家,一来二去,我便同他熟了。后来,苏哥哥同我说要娶我,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就不见了。我爹娘和哥哥都说他是骗子,让我不要再想他了,可是我放不下,我一定要找苏哥哥问个明白,他当日到底为何不辞而别?” 楼小鸢这段情节说得有些含糊,溶月也只听出了个大概。 大致就是苏凉调戏了人家小妹妹最后却又不负责,被姑娘追着来讨要公道的事。 她心中唏嘘。 苏凉那个人,看着就像个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没想到当真是个处处留情之人,这么一想,这些日子苏凉在她心目中积累起来的好形象顷刻间便崩塌了。 再瞧着眼前被骗了还一脸纯净的楼小鸢,溶月不由对她起了一丝怜悯。 苏凉这事,做得也委实不厚道了些。 “沈姑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苏哥哥的下落了吗?”楼小鸢腮上红霞尚未退却,抬了眼略带羞怯地看着她,一脸期待。 溶月轻叹一口气,道,“我们正要往凉州去,苏公子本来是同我们一道的,不过恰好这几日在京中有点事,便没有同我们一起出发,等京中事了,再快马加鞭地赶上来。” 楼小鸢眼中亮色莹然,姿妍巧笑,言语间带上一抹雀跃,“那我可否同沈姑娘你们一道?这样我就不担心错过苏哥哥了。” 溶月心中已做了决定,见楼小鸢这般问,自然不会拒绝,哥哥那里,自己再去劝劝便是。 楼小鸢见她答应下来,眉眼间的喜色更浓,叠声道了感谢。 溶月含笑受了,让玉竹带她先下去找间房安顿好了,这才往沈慕辰房里去了。 ------题外话------ 明天照旧要加2000字进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昨天面摊上碰到的那姑娘,今日又寻过来了……”溶月小心地斟酌着用词,毕竟她未经过沈慕辰允许就将楼小鸢留了下来,总归还是有些心虚的。 沈慕辰的眉头皱了皱,眼中神色愈发墨色浓重起来。 溶月心中打着小鼓,仰着小脸冲他笑得欢快,试图缓和下这莫名的气氛。“她知道我昨日是扮的男装,也知道我们认识苏凉……” “为何?”沈慕辰微有不解。 “因我今日穿了上次见苏凉时的衣裳,上头残留了她在苏凉身上洒的十里香的香味,今日她经过客栈的时候,许是闻到了那股香味。” 沈慕辰脸色一沉,语气愈发沉肃,“你何时见过苏公子?” 溶月眼神一闪,糟了,说漏嘴了! 沈慕辰虽然知道自己是个主意大的,但并不赞同自己经常出府。出去玩玩也就罢了,若是出去同男子偷偷会面,说出来的确有些不大好。所以溶月这些日子同萧煜和苏凉见面都是私底下偷偷进行的,她也一直小心翼翼地瞒着,没想到今日一大意,竟然说漏嘴了。 沈慕辰直直地盯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话,“阿芜,你何时同苏公子见过面?你不是说,你并不认识苏公子,只是王爷引荐过来的么?” 明面上,同苏凉的沟通一直是沈慕辰在进行的,所以,按理来说,溶月同苏凉从未碰过面,那又如何会沾染上苏凉身上的十里香气味? 溶月吐了吐舌头,知道这事瞒不下去了,忙敛衿起身,走到沈慕辰身后,讨好地替他垂着肩膀,一边甜甜道,“哥哥,你别生气,我就是有一天出府正好碰到王爷和苏凉了,王爷便向我介绍了一下,没别的事。” 沈慕辰微蹙了眉头回眸看向她,眼中显然有些不相信。 溶月拉过椅子,在他旁边坐下,言辞切切道,“真的,哥哥,我虽然平素里有些胡闹,但私会外男这种事,我怎么会做呢?好歹我也是大齐的郡主,这要传出去,我还想不想在京中立足了?” 溶月一面信誓旦旦地说着,一面在心中忏悔。 哥哥,我真的不是有意瞒你的,苏凉自己的确没怎么见过,只是萧煜……实在是萧煜他不按常理出牌,自己也没有办法呀! 想到那几日萧煜夜闯闺房的事,溶月不由有些心虚,耳根飞起一抹红霞。忙深呼吸一口气敛下心中旖旎的心思。 沈慕辰瞧着她眉目微漾,唇绽嫣然的模样,心中顿时就软了,摸了摸她的头叹口气道,“罢了,你也大了,总归是有自己的主意了,只要闹得不太过,我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溶月嗤嗤地笑了笑,眼中漾起微光,晃着他的胳膊道,“我便知道哥哥最心疼阿芜了。” 沈慕辰无奈一笑,“好啦,你也别拍我马屁了,接着说方才那姑娘的事吧。” “哦,对。”溶月回了神,继续道,“她说得十分笃定,我也不好否认,只能承认了下来,告诉了她苏凉的下落。她便想同我们一道在此候着,我已经让玉竹先去安排她了。” 沈慕辰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道,“阿芜,你什么都安排好了,还问我作甚?” 溶月殷勤地给他到了杯水递到他嘴边,“哥,你先喝口水。” 见沈慕辰小小抿了一口,溶月这才接着道,“还是要听听哥哥的意见的,若是哥哥不同意,我便是被她给记恨上了,也只能请她走了。”溶月拧了眉头,趴在桌上瞧着沈慕辰可怜兮兮道。 沈慕辰见她这幅美目流光,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哪还会真的生气,刮了刮她的鼻尖,没好气道,“你啊,胆子可是愈发的大了。” 溶月嘿嘿一笑,心中一颗大石头落地,知道哥哥这关怕是过了。 继而听得沈慕辰又问道。 “那姑娘是何来历,你问清楚了吗?” 溶月点点头,收了方才脸上的玩闹之意,语声清啭,“她叫楼小鸢,是图兰族之人。” “图兰族?那个传说中神秘的西南部族?苏公子是大齐人,怎么会同图兰族的人扯上关系?”沈慕辰面露不解,皱眉沉思。 见瞒不过了,溶月便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王爷不是身子一向不大好吗?听说苏公子立誓要医好王爷的身体,前段时间去了图兰族,将图兰族的圣物迦南果给取了回来,想必便是在这过程中认识的楼姑娘吧。” “哦。”沈慕辰轻应一声,思忖片刻道,“王爷于你有恩,便是对沈府有恩,苏公子既然同王爷交情匪浅,他的未婚妻,我们理当好生招待才是,你拨个丫鬟过去伺候着吧。我见这楼姑娘生性纯良,怕是往日从来没有出过图兰族,所以才会发生昨日的事,你调个机灵点的丫头过去服侍着,有什么做得出格的地方也能提点一番。” 溶月点点头应下,挑唇笑道,“还是哥哥想得周到,便让玉竹过去吧,她性子沉稳,我是最相信不过了。” “也好,你看着安排便是,我去长歌那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最近是特殊时期,你自己也要当心一点,尽量待在客栈当中,若真想出去,等我陪着你才能出去。”沈慕辰细细叮嘱道。 溶月郑重应了下来,不用哥哥提醒,她也一定会注意的,不会让人有空子可钻。 沈慕辰笑笑,下楼去了。 溶月在房中呆坐了一会,决定去看看 坐了一会,决定去看看楼小鸢,也顺便再问问她同苏凉到底是何情况。方才楼小鸢说得含糊,溶月也不便多问,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但凡有丁点不合理的地方,溶月都必须打听清楚了,以免不知何时又被人盯上了还不自知。 她出了房,正好见到云苓往这边来,不由眉眼一挑,奇道,“云苓,你怎么过来了?” “大公子唤我过来跟着您的。”云苓淡笑道。 溶月扬了扬唇,明白哥哥的良苦用心,也不多说,带着她往楼小鸢房里去。 楼小鸢的房门微微敞开着,溶月行到门口,见玉竹正在帮她收拾着房间,楼小鸢正站在一旁,神情有些恍然,时不时轻应一句玉竹的问话。 溶月敲了敲门,楼小鸢看了过来,见是她,眼神一亮,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沈姑娘。” “郡主。”玉竹也直了身子朝她看来。 “安顿得如何了?”溶月朝着楼小鸢笑笑,看向玉竹问道。 “已经安顿得差不多了,只是楼姑娘并未带什么换洗衣服,奴婢想着是不是要去镇里头的绸缎坊先买几套衣裙来。”玉竹答道。 “前头山路被封,我们被困在这里了,长歌那边去查看了,似乎有人为的痕迹,保不准有人在暗中搞鬼,这种非常时期,我们几个没有武功的人,能待在客栈便尽量待在客栈吧。楼姑娘这边,先从我那里拿几套衣裙给她换洗吧。” 说着,看向楼小鸢,面带歉意道,“楼姑娘,不好意思,只能先委屈你穿我的衣衫了。” 楼小鸢摇摇头,清菀一笑,眉目舒扬,声音清澈,“真的吗?沈姑娘你的衣服一定很好看,谢谢你了。”似乎并未听出溶月话中隐隐的忧色。 溶月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也罢,若她能一直这样单纯无忧下去,又何尝不是件好事呢?只希望苏凉不要辜负她的一番心意才是。 溶月自己再也做不到天真纯粹,看着楼小鸢时,恍然间像是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不由起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情意。 便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客气。 正怔忡间,房中突然响起一阵“咕咕咕”的声音。 溶月循声望去,正看到楼小鸢捂着肚子羞得满脸通红,见溶月看来,楼小鸢嗫嚅着解释道,“我……我今天还未吃东西。” 溶月不由莞尔,对玉竹道,“玉竹,这几日你便先伺候着楼姑娘。现在先带她下去吃点东西罢。” 玉竹福身应是,恭谨地请楼小鸢下楼。 楼小鸢冲着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跟着玉竹出了房门。 溶月见楼小鸢这边已安顿妥当,便回了自己房间,吩咐云苓在门外守着,自己在房中的桌旁坐了下来,沉思片刻,沉声唤道,“天机。” 窗外一道黑影闪过,劲风过,溶月的面前已站了个面容肃然的暗卫。 他冲着溶月一抱拳,沉声道,“郡主。” “京中最近局势如何?”溶月抿了抿唇问道。 “回郡主的话。”天机低了头,“京中局势表面上并无什么异常,然暗中大皇子和二皇子处都有些异动。” 溶月沉吟片刻,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何,说实话她并不怎么关心,只是萧梓琰那,她着实有些放心不下。 犹疑了一瞬,开口道,“四皇子那边,可有什么异常?” 天机闻言抬头看她一眼,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 王爷当真是料事如神,说郡主定会问起四皇子的情况,让自己如实相告便是。 溶月见他不出声,只当萧梓琰处有什么不妥,眉眼一挑,又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天机回了神,不由暗暗埋怨了自己一下,很快敛了旁的思绪道,“没有,如今南方天气有些不大好,四皇子最近都在忙着南方的运河工程,并无旁的动作。” 溶月轻应一声。 如今南方的暴雨还未下,但萧梓琰一定察觉出来了一些不寻常之意,定然会早早地就做打算。幸好自己先下手为强,将蔡全的账本偷了出来,否则以萧梓琰谨慎的性格,一定会事先将所有不利于自己的信息都给销毁掉。 她暗自庆幸,不经意抬眼,却看见天机眼中隐有些期待,不由一愣。 脑中闪过一丝灵光,很快便反应过来,抿唇一笑,露出一丝娇俏和羞意来。 语声轻灵中带了一丝羞赧,“王……王爷呢?王爷最近还好吗?身上的余毒可清理干净了?” 天机向来沉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来,朗声道,“王爷一切都好,身上的毒也已完全解清,让郡主不用担心,他处理完京中的事马上便能赶来同郡主汇合了。” “皇上那里,已同意王爷去凉州了?” 天机点点头,“如今王爷在众人面前的模样是越来越病重了,王爷放出风声,说苏公子告知西北有能治他身上疾病的药引,只是需王爷一同前往。王爷前几日已递了折子,言明自己如今身子越来越差,无论如何也想前往西北一试。王爷如此正当的理由,皇上要在众人面前做出个兄友弟恭的样子,自然无法拒绝。” 溶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萧煜这次放在她身边的天机和天佑,都不是个寡言的,时不时还会说几句她没料到的话出来,全然不似溶月想象当中沉默少语的暗卫。 不过听他这么详细的一说,溶月这才放 溶月这才放了心,想起楼小鸢,犹疑了一下又道,“苏公子何时能来?” “王爷身上的毒已解,苏公子这两日就该来了。” 溶月思忖片刻,衡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让苏凉事先知晓一下楼小鸢的存在才好,便道,“你们近日是否要回京?” 天机点点头,“山路塌方之事,属下需先回去同王爷汇报,不过天佑依旧会留在郡主身边保护您,请您放心。” 溶月笑笑,微微扬了眼尾,“那麻烦你稍等片刻,我有封信请你带回去给苏公子。” 说着,备了纸墨,刷刷刷写了起来,片刻便写好了。 她吹了吹墨水,待干透后装入信封中封好,递给天机。 天机接过信封,揣入怀中,却并未立即离开,只浅笑着望着溶月道,“郡主不写封信给王爷?” 溶月怔忡片刻,面颊红了红。 天机接着道,“郡主前些日子不辞而别,王爷似乎有些闷闷不乐,若郡主此次只给苏公子写了信,王爷那儿,怕是会变着法子将心中的郁火在苏公子身上发泄出来的。” 溶月颇有些无奈,却也明白天机说得在理。 见溶月表情有所松动,天机便又笑意吟吟道,“那属下先出去,郡主慢慢写,写好了再唤属下一声便是。” 溶月红着脸点了点头,心中“腾”的升起一股灼烫的热意。 天机旋身一闪,很快消失在窗口。 溶月看着面前摊开的宣纸,深吸一口气,提起了笔,然而临下笔却又有点怵了。 手一抖,墨汁便掉落了下来,在宣纸上氤氲开来,染成一朵墨色的小花。 她叹一口气,将狼毫搁在一旁的紫檀木笔架上,望着面前的宣纸出神。 萧煜,这才两日未见,她是当真有些想他了。刚刚听到山路塌方时,她确有一瞬间的慌张,脑中忍不住在想,若是萧煜在这,事情会不会很快便能解决? 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然而一下笔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收回飘远的思绪,重新拿起笔蘸了墨,看着面前洁白的宣纸定了定神,刷刷刷写了几句话。 她并未写路上的情形,如今的情况,这些事,天机自会对他一一说明,萧煜所期待的,不过是她表明自己的心意罢了。 所以溶月并未写太多,只略略问候了几句萧煜的身体情况,在信的末尾写了一句话。 写完之后,她又看了一遍,并无什么不妥。想了想,还是在信的开头提笔写下了“阿煜”两字。这才将墨迹晾干,放入信封中封了口。 又唤了天机进来,将信封给了他,嘱他路上小心些。 做完这一连串的事没多久,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云苓的声音传了进来。 “郡主,要用中饭了。” 云苓和玉竹知道萧煜在她身边派了暗卫的事,所以方才房中听到隐隐的交谈声也并未惊奇。 这会见交谈声渐熄,侯夫人那边又派了人来唤,这才出了声。 溶月打开门,跟着云苓下了车。 因为有楼小鸢在,沈慕辰和顾长歌不便与他们同桌共餐,遂另开了一桌。 溶月下楼的时候,大家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见溶月露面,楼小鸢欢快地站了起来,语声清脆,“沈姑娘,你来了?” 溶月含笑应下,携着她在桌旁坐下,又向着侯夫人打了声招呼。 楼小鸢同她们熟了之后,并不似初见时那般清冷,话语也愈发多了起来,拉着侯夫人左一个夫人又一个夫人的,甚是乖觉。 她长得清丽可人,说话有时虽仍有些直,却愈发显出些俏皮单纯来。侯夫人本就喜欢女孩子,见此,倒也待楼小鸢愈发好起来。 溶月见娘因为山路被堵的事而蹙起来的秀眉在楼小鸢的连珠语声下也渐渐舒展开来,不由更觉得自己留下楼小鸢是正确的决定。 “阿芜,快吃吧。”侯夫人给溶月夹了一筷牛肉,“多吃点,娘看你这几日忧思过重,面色都有些苍白起来。你便放宽了心罢,有辰儿和长歌安排着,娘看他们都是靠得住的。” 溶月朝着侯夫人笑笑,乖巧地吃完了侯夫人夹过来的菜。 一旁的楼小鸢虽然不大懂她们说的有些事情,但这句话却是听懂了,眼中一亮,神采奕奕道,“沈姑娘,我会煮药膳,我晚上煮顿好吃又营养的给你补补。” 见她这般兴味盎然,溶月自然不会拂了她的意,笑着谢过。 几人又吃了会,快接近尾声时,楼小鸢突然将筷子重重一放,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相逢 楼小鸢突然离桌朝外奔去,只留下侯夫人和溶月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发生了何事。 溶月怕她出什么事,也放下筷子跟着站了起来,眼角斜飞起一抹急色,匆匆朝门口走去。 “楼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她语带焦急,生恐出了什么事,瞥了眼朝客栈门外看去。 却听得一声欢快而雀跃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苏哥哥!我就知道是你!我方才隐隐约约闻到了十里香的味道。” 溶月一愣,脚下步伐愈发加快了些,急急转出客栈门扉一看,只见面前站着的居然是一袭深紫色织锦缂丝云纹窄袖锦袍的苏凉,袖襟口绣着玉色涡纹暗绣,衣领微微竖起,身姿翩然,如芝兰玉树,肌如凝雪,眉眼飞扬,端的是一副堂堂的好相貌。 此时他正被楼小鸢一把抱住腰肢,双手尴尬地摆在楼小鸢身后,放也不是收也不是,满眼错愕,脸上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见有人走出来,苏凉一喜,抬了眼看向来人,见是溶月,眼中喜色更甚,忙趁着楼小鸢不备之际,对着她使了个求救的眼色。 溶月怔愣片刻,不由出声奇道,“苏凉,你怎的这么快便来了?” “苏哥哥,你是不是知道小鸢来找你了?!”听到溶月的问话,楼小鸢仰头满脸雀跃地看向苏凉,语声清脆若珠落玉盘,手下仍是抱着苏凉不松手。 苏凉小心地看了怀中的楼小鸢一眼,尴尬地咧了咧嘴,不知如何接话。 心中却是狐疑万分,她怎么会在这里?还同郡主在一块? 苏凉心中有诸多的疑问,只是被楼小鸢这么抱得紧紧的,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溶月睨他一眼,给了他一个你活该的眼神。 苏凉一愣,很快便明白溶月怕是知晓楼小鸢的身份了,颇为无奈地笑笑,冲着她做了个口型。 溶月看出了那是“萧煜”二字,想到他这些日子都在尽心尽力地替萧煜解毒,心里不由软了几分,淡笑着替解围道,“楼姑娘,苏公子被你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了,不如你先松开他再细说吧。” 听她说得在理,楼小鸢埋着头在苏凉怀中蹭了蹭,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苏凉的腰肢,退后几步,凝白如玉的柔荑却仍是紧紧地抓着苏凉的衣袖一端不放手。 苏凉身体一僵,愈发不敢动弹。 溶月暗叹一口气,看来苏凉和楼小鸢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都别杵在门口了,先进来说吧。”见苏凉还是一脸错愕怔忡,甚至视线都不敢触及到楼小鸢,溶月心中略有狐疑,只是瞧见苏凉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也不忍为难他了,开口替他解了围。 楼小鸢点点头,牵着苏凉的袖口进了客栈。 见楼小鸢牵着个陌生男子进来了,侯夫人诧异万分,起身看向两人身后的溶月。 溶月忙上前几步把苏凉介绍给侯夫人。 苏凉也恭恭敬敬朝她行了个礼,“苏凉见过侯夫人。” “苏公子不必客气,日后我们一路上还需要苏公子多加照拂才是。”侯夫人这才恍然,浅笑着道。 “侯夫人客气了。”此时的苏凉,扬唇浅笑,一副翩翩有礼文质彬彬的模样,丝毫没有在溶月和萧煜面前的狂放不羁桀骜不驯。侯夫人先前并未见过他,只是因楼小鸢之事对其有些许的膈应,此时看来,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别的缘故也说不定,不由对他的印象又恢复了几分。 她温凉如水的目光在楼小鸢抓着苏凉的手上一顿,眼中划过一丝飞闪而逝的异色。 苏凉没有错过她眼中的神情,只不好意思地勾唇笑了笑,垂了纤长浓密的睫羽,并未解释什么。 只这笑容落在旁人眼里,便有些意味深长了。 “苏公子与楼姑娘久别重逢,定有很多话要叙,我便不打扰了。阿芜,好生替娘招待好苏公子。”侯夫人淡然含笑吩咐道,脸上的神情是一贯的从容舒雅。 这是体贴地给苏凉和楼小鸢一些空间了。 苏凉心中闪过一丝感激,不管怎么说,侯夫人也算得上是她的长辈,让他在长辈面前说起以前那些荒唐事,难免有些尴尬和难为情。侯夫人此时离去,正好给了他时机理清一下纷繁的思绪,也好尽快弄明白目前究竟是何情况。 溶月清脆应下,目送着侯夫人在丫鬟的簇拥上了楼,这才回过头,探询的目光在苏凉和楼小鸢之间逡巡了一番。 苏凉一脸无奈和怔忡,似乎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冲着溶月不住地打着眼色,额上已冒出豆大的汗珠。 气氛一时有些涌动。 苏凉来得比自己预料得要早不少,所以托天机交给他的那封信苏凉定是没有收到。也就是说,苏凉是方才才知道楼小鸢来的事,难怪他如此惊诧而失常。 溶月难得见苏凉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中暗笑了几下,见苏凉看着她的目光愈发恳切起来,便收了玩闹的心思,看向楼小鸢,浅笑着道,“楼姑娘,苏公子一路快马加鞭赶来,想必这会也该饿了。你定然熟悉他的口味,不如你先下去替他煮些东西吃,等他吃饱了你们再详谈如何?”说着,暗暗瞪了苏凉一眼。 苏凉会意,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瓮声瓮气接口道,“明珠妹妹这么一说,倒好像真有些饿了,这会若是有碗 些饿了,这会若是有碗热粥喝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只眼神仍是有些闪躲。 自从第一次在闲王府见过之后,苏凉便一直叫她明珠妹妹了,叫顺口了,这会也没想起要改口,好在楼小鸢似乎并不介意。 “苏哥哥,我去煮!”她一脸欢快的神色,忙不迭应了下来。 “那就麻烦楼姑娘了。”溶月一张水润薄唇弯成好看的弧度,浅笑点头。 楼小鸢目光灼灼地看了苏凉一眼,转身去了厨房。 眼见着楼小鸢的身影消失在厨房转角处,苏凉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蹙了眉头看向溶月,“明珠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溶月没好气地睨他一眼,笑意携了几分戏谑之色,“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到底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让她对你这么死心踏地的,竟不惜千里迢迢跑到京城来找你?” 苏凉脸上难得的飞起一缕红霞,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此事说来话长……” 溶月没好气道,“那你就长话短说!” 苏凉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下,阖了眼沉思了片刻,良久才长长叹一口气,“你已知楼小鸢是图兰族之人,那你可知,她还是图兰族圣女?” “图兰族圣女?”溶月吃惊不小,抬头惊诧地看着苏凉,一双凤眸中隐有水波流动。 苏凉也睁了眼看过来,平素向来玩世不恭的脸上有一丝凝重的神色,“此事,终究是我欠妥了……图兰族向来不许外人进入,我好不容易根据书上寥寥的记载找到了图兰族族人隐居之地,然而图兰族的四大长老却并不允许我进入族中,更别提要取迦南果这等图兰族圣物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当时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想去同四大长老谈一谈,本想着实在不行,便只能威胁他们会将图兰族所居之地透露给世人知晓了。四大长老一开始态度还很强硬,岂料谈了几句,其中一名长老面色有异,直直盯了我片刻,突然说要同其他几位长老进去商量片刻,让我在外等一等。过了许久,四大长老才出来,态度却是同先前截然不同了,不光同意我留在了族内,还把我安排在了族长家住下。楼小鸢,便是族长之女,现任的图兰族圣女。” 溶月眯了一双凤眸,飞快地在脑中将苏凉方才所说的话过了一遍。 图兰族圣女,迦南果,四大长老,突然改变的态度,一切的一切,都透露出一丝诡异的神秘气息来。 “后来呢?”溶月心中暗自忖度,接着问道。 他和楼小鸢的事,还未说到正题呢。 “迦南树五十年才结一次果,我去图兰族之时,迦南果二十年前才结过果实,所得迦南果都在一处尽数收着。我本以为这迦南果定然在族长处搜着,便想着从图兰族族长处套出些话来。然图兰族族长虽对我甚为热情,挑不出旁的不妥来,只是每每说到迦南果之事,便会顾左右而言他。我无法,只能从旁的地方下手。”苏凉语声沉郁。 “你所说的旁的地方,便是楼小鸢?”溶月抬眸,眼中似笼了一层淡淡薄雾,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苏凉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鸢从未出过图兰族,性子单纯,对我甚为好奇,经常会来找我。眼看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萧煜身上的离梦毒愈发拖不得了,我只能旁敲侧击地向她打探迦南果放在何处。小鸢对我丝毫没有戒心,爽快地告诉了我迦南果放在了哪里。我这才知道,原来小鸢才是迦南果的守护者。迦南果向来都是由历代圣女保管,便是族长,也没有权利处置迦南果。”苏凉垂了眼眸,面色沉沉,语声中带了一丝怅然。 “同别的部族不一样,图兰族圣女并非代代相传,而是择优而选。”他接着道。 “这是何意?”溶月愈发不解起来,心头像萦绕了一层似有若无的薄雾,兜兜转转也无法转出。 “就是说,上一任圣女去世前,会在族中选定下一任继任的圣女。圣女的选定同血缘无关,看的是圣女的天赋和资质。圣女同族长原则上不会有任何关系,只是这一任,恰好小鸢的爹是族长罢了。迦南果守护的重任,自然是由圣女担当的。”见溶月不大明白,苏凉又细细地解释了一番。 “那楼姑娘所说的你要娶她的话,究竟是何缘故?”溶月点点头,想起另一个问题。 苏凉顿了顿,随即略有些迟疑道,“此事终究是我的不对。当时我听说迦南果是由小鸢守护后,便没有隐瞒,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小鸢十分为难,因为迦南果存放在图兰族的圣地,若是要开启圣地之门,需要由四大长老和圣女共同在场。我心知此事若是经过四大长老处,便断没有成功的道理,只得请小鸢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迦南果一树不过三十串,历代圣女均有五串的使用权利,然而必须是在选定了夫郎之后。” 溶月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没想到图兰族这么一个小小的部族,居然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密辛! 她略一沉吟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瞧见溶月脸上恍然的神情,苏凉颇为无奈地点了点头,“没错,当时眼见着萧煜身上离梦毒又要发作了,我没办法,只能先应了下来,小鸢便将她可以动用的迦南果份额给了我。当时时间紧迫,又加上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小鸢,给她留了一封信后便 一封信后便悄悄离开了图兰族。” 溶月蹙了眉尖,眼中隐有不解,“那为何楼姑娘说你当日是不辞而别?” 苏凉也皱了眉头,刚待说话,听得楼小鸢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苏哥哥,粥来啦!” 两人只得歇了方才的话题,朝楼小鸢瞧去。 楼小鸢手中红木托盘上一碗青花瓷冰裂碗盛着的山药红枣粥,冒着腾腾的热气。她款款走至苏凉面前,将冰裂碗端出来放在桌上,偏了头看向苏凉,笑意盈盈道,“苏哥哥,快趁热喝了吧。” 苏凉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他常年在江湖上行走,见过的女子不少,如楼小鸢这般心思澄澈单纯的却从未遇到过,一时间素来潇洒风流如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同楼小鸢相处了,何况,他还欺骗于她在先。 苏凉尴尬地勾了勾唇,在桌前坐下,看着楼小鸢道,“小鸢,谢谢你。” 楼小鸢眼中琥珀色光泽隐隐流动,闻言一亮,比那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还要美上一分。 苏凉也顾不上烫,三下五除二一碗热粥便下了肚,自有客栈的小二识趣地上来将碗收走了。顾长歌和沈慕辰早在苏凉来之前便离开客栈前去打探消息去了,一时间大堂又只剩下溶月、楼小鸢和苏凉三人。 溶月心中暗叹,刚想上楼,苏凉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抢先道,“明珠妹妹,我方才在路上听到有人在议论说前头山路塌了方,可真有此事?” 溶月点点头,将心思转到了此事上,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哥哥和长歌已经去打探了,应该很快便有消息传回。” 话音刚落,沈慕辰清朗的声音便从客栈门口传了过来,“可是苏公子来了?!” ------题外话------ 苏哥哥来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沈公子是个护妹狂魔 随着耳畔话音落定,沈慕辰从客栈门外翩然而入,温和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隐约的沉郁,溶月心里微一咯噔,起身迎了上去。 “哥,你们回来啦!” 说着,面上带了淡然如莲的笑意,引着他和身后面色沉然的顾长歌到了苏凉面前,替几人介绍道,“哥,长歌,这位便是江湖人称医仙的苏凉苏公子。”又指着沈慕辰和顾长歌向苏凉介绍,“苏公子,这便是我哥哥沈慕辰,这位是我爹派来接我们去凉州的顾长歌顾校尉。” 苏凉拱手一让,神情谦逊而温润,“在下苏凉,见过沈公子,见过顾校尉。” 不得不说,苏凉真要翩翩有礼起来,绝对是个温润如玉的浊世佳公子。 溶月心中暗自腹诽,那厢沈慕辰也回以一揖,带着浅笑清朗接口道,“我虽不涉江湖事,但医仙之名也多有耳闻,没想到传说中的医仙竟这般年轻。” 苏凉微一扬唇,眉间一抹楚楚韵致,说不出的风流意态,深紫色的锦袍愈发衬得其剑眉星目,姿态翩然,直把一旁垂手而立的楼小鸢看呆了去。 “沈公子说笑了,医仙之名,苏某实在是愧不敢当。”他的姿态愈发谦和起来,沈溶月在一旁冷眼瞧着,心中纳闷不已。 苏凉今日这般模样,究竟是为何? 溶月狐疑的眼风在楼小鸢笑意莹然的面上一扫,心中打起了小鼓,莫不是因为楼小鸢在这? 沈慕辰淡雅一笑,如春风拂面。他未就这个话题多说,只接着道,“苏公子路途劳累,是否需要上楼先稍事休息?我已叫人安排好了苏公子的房间。” “我听说前方山路塌方了?”苏凉看着沈慕辰,眼中光芒如琉璃般闪烁,一时摸不清他心中所想。他用的是疑问句,语气中却带着肯定的意味。未等沈慕辰答话,又接着道。 “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此事,多半是人为吧?”探究的目光在沈慕辰脸上一顿。 沈慕辰的目光有一瞬的冷凝,很快便勾了唇浅笑道,“苏公子何出此言?”他眼中神采静若明渊,却又带了一丝隐隐迫人的意味。 苏凉和沈慕辰的目光在空中一交汇,有隐隐的火花溅出。他很快便别了眼,看向一旁面色怔忡的楼小鸢,带了浅浅的笑意柔声道,“小鸢,你先上楼去,我待会去找你可好?” 楼小鸢被他看得脸上有些发热,顺从地点了点头,朝溶月看一眼示意一下,遂乖巧地上楼去了。 目送着她上了楼,苏凉复又转向沈慕辰,愈发笑意翩然,“沈公子,不如我们坐下来说?” 沈慕辰点头应下,几人便在大堂中央的红木八仙桌旁坐了。 见气氛有些沉闷而紧张,溶月有心缓和,扬手唤了小二来上茶。 那小二倒也是个机灵的,将茶水端来之后,便又识趣地紧着退了下去。除了大堂角落肃然而立的士兵,偌大的客栈大堂中便只剩下沈慕辰、顾长歌、苏凉和溶月四人。 客栈的大门虚虚地敞开着,凉风带着北地的干爽之气灌了进来,时不时有百姓从门口慢悠悠踱过,好奇地瞟一眼客栈里头,又面带诧异地走开了去。 顾长歌眼神沉了沉,招手唤来角落处两位面容肃然的士兵,轻声吩咐他们去客栈门口守着。 待顾长歌安排妥当,沈慕辰这才看向苏凉,语声沉润,“苏公子,我们继续方才的话题?” 苏凉沉然一笑,朗声道,“这几日并未下雨,山体滑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山路数年来未曾出过事,偏偏沈公子一行要经过时便出了岔子,这么看来,定然是有人不想沈公子你们这么快离开景扬镇罢。” 沈慕辰轻应一声,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唇畔噙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眼神闲淡地凝视着苏凉,似在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苏凉心中暗叹,若不是萧煜千叮咛万嘱咐他要好生表现,取得沈慕辰的信任,他还当真不会表现得如此谨慎有礼。 用萧煜的话来说,沈慕辰此人,心性沉稳谨慎,果敢心细,是明珠郡主一行的实际领导者。顾长歌虽然定远侯派来接郡主和侯夫人的,但有些重大决定,到底还是会由沈慕辰拍板决定。萧煜嘱托自己负责好郡主的安危,那首要任务便是让沈慕辰不把自己当外人看,如此方能有可能参与到日后的决策中去。 苏凉心思一转,愈加清明,接着道,“沈公子,我虽为江湖人士,但因为替王爷看病,在闲王府中住了一段时间,于京中的局势也有些了解。定远侯府这段时间,似乎并不太平。” 这话一出,便是一直埋首沉默的顾长歌,也忍不住抬头惊诧地看向苏凉。 沈慕辰笑意敛了一分,定定地看了苏凉一瞬,再开口时却是换了个话题,“说起来王爷同我沈府也是故交,不知他如今身体如何了?” 苏凉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便浮了笑意斟酌着道,“苏某不才,王爷的身体状况最近已有些起色。” “哦?”沈慕辰语气中带了有些许疑惑,玉白手指摩挲着面前的白瓷茶盏,眼中神色愈发幽深不见底,似一汪深潭笼着薄雾。 “可我听说,京中都在传言,王爷最近的身子是愈发地弱了?不知这传言又是从何而起?”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目光从手中的茶盏移向苏凉面上。 见他这般谨慎地试探,苏凉愈发不敢掉以轻心。清 愈发不敢掉以轻心。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王爷的身体状况虽然有所好转,但还缺一味药才能痊愈。而这味药,根据我得来的消息,十有**就在凉州境内,所以我才会先行出发,前往凉州打探消息。” 沈慕辰一愣,脑中有片刻的分神,很快又敏感地注意到他话中的“先行”二字,沉吟道,“苏公子是先行,莫非……王爷很快也会动身前往凉州?” 他虽然语中仍有狐疑,但语气较方才的冷凝,已经温和了不少。 看来沈慕辰是相信自己方才的说辞了。 苏凉暗舒一口气,敛下杂乱纷繁的心思点头接着道,“是,所以王爷才会放出自己病弱的风声,不然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哪会如此容易便同意王爷前往凉州。” 沈慕辰撩眼看苏凉一眼,似笑非笑道,“苏公子,出门在外,小心隔墙有耳。”然而这一笑,已不复方才的清冷,倒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在里头了。 说起来,沈慕辰先前是不大同意与苏凉同行的。 侯府暗卫虽然不涉江湖事,但对于江湖中的人事还是略有了解。 苏凉此人,他自然也事先做了一番调查。 医毒双绝,是以江湖人送“医仙”称号。然性情有些乖张不羁,救过的人虽多,但得罪的人亦不少。若贸然同他一起上路,碰上前来向他寻仇的江湖人士,岂不是平白引火上身了? 只是自己知晓此事之时,娘已经答应阿芜了,又兼苏凉是王爷引荐过来的,倒不好如何拒绝了。 方才他的确存了试探之心,但见苏凉举止落落大方,所言所说皆有理有据,并不似那等肆意行事之人,心中方安了几分,语气也较先前大有缓和。 苏凉自然感觉到了他语气的转变,勾了勾唇,唇畔笑意加深了一分,妖娆的眉目中透出几分精心的美来,“我适才在路上听到这个消息,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前去报告王爷了,王爷那边应该很快便有消息传来。不知沈公子和顾校尉这边可有联系官府?” 沈慕辰看向顾长歌,示意他来说。 顾长歌点点头,接过话茬,“我派去报告官府的人已经回来了,青阳县县官回说府中人手不够,山路的疏通大概要三到五天的时间。他已经向郡里提了报告,若是郡里能及时派人来增援,那么疏通的时间可以缩短一到两天的时间。” 三到五天,还是太长了! 溶月秀眉微蹙,心中隐有不安。 正忧思间,一道目光似乎朝她看来。溶月抬眼看去,却见是苏凉趁着沈慕辰和顾长歌不注意,暗暗朝她递了个眼色。 溶月眼神一闪,垂下鸦青色长长的睫羽,掩下眼中复杂的神色。很快又抬了眼,眉目清扬看向沈慕辰,唇边挂了一抹清淡的笑意,“哥,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旁的办法了,只希望王爷那边或者郡里能尽快增派人手过去。” 她手中捧着白瓷茶盏,手指碰了碰又松开了去,那玉白的手指比那洁白的瓷器还是滑腻上几分,她合上茶盏盖接着道,“只是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猫腻,似乎有什么人刻意想把我们困在这一般。” 溶月的担忧,沈慕辰和顾长歌自然也有。 顾长歌沉声道,“我已经吩咐了下去,四人一班轮流在客栈附近执勤,便是夜里也安排了人看守着。这几日是非常时期,郡主和侯夫人还有楼姑娘尽量待在客栈中不要出去,若有什么要买的,告诉我,我吩咐人替你们去买便是。” “我明白。”溶月郑重应下,想了想又道,“长歌,务必要派人将客栈中的水井看守好。” “你怕有人会在井中动手脚?”沈慕辰沉了眉眼,侧头看向她。 溶月用手托着腮帮子,低低“是”了一声。 “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几位尽管开口便是。”苏凉在一旁插话道。 溶月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瞬,眼神亮一亮道,“苏公子若是有空,不如提前替我们调配些蒙汗药的解药出来,最好是事先服用了便能使服下去的蒙汗药失去效果的那种。” 苏凉眉头一皱,略一沉吟便明白了溶月的意思,“你担心有人会在井水或者饭菜里下药,先将守卫的士兵给药倒了,再对付我们几个?” 溶月微微一扬唇,露出两颗编贝般洁白的牙齿,笑得有些意态悠远,她眨了眨眼,语声清脆,“未雨绸缪总归是没有坏处的,苏公子,你说是不是?” 苏凉眉头舒展,无声地扬了扬,端起桌上的茶盏又轻呷了一口。 不出声,这便是答应了。 溶月心中微松,望向苏凉接着道,“苏公子舟车劳顿,不如我先引你上楼休息片刻?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 苏凉露齿一笑,用纤长的手将茶杯送至唇边,轻轻啜一口。尔后抬了头回望向溶月,“那就麻烦郡主了。” 沈慕辰眉头一皱,嘴唇翕动刚待说话,溶月已转了目光盈盈看向他,“哥哥,我先带苏公子去他的房间,很快便下来。待苏公子休息好了,不如请他帮忙替娘亲把个脉。” 苏凉自然不会拒绝。 沈慕辰喉结蠕动了一下,制止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要真说起来,日后他们还是需要借助苏凉这个大夫身份的,做得太冷硬了倒也不好。溶月既同他是旧识,就由她引 ,就由她引他上去罢。 苏凉冲着沈慕辰和顾长歌又是一揖,由溶月引着,在两人的目送下上了楼。 溶月将它带到二楼最里边一间房前,推开门,敛了方才脸上温润的笑意,懒懒道,“就是这里了,你进去吧,我唤个小二上来,你有什么事吩咐小二便是。”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苏凉手一伸,撑在了门扉上,锦袖低垂,堪堪拦住了溶月的去路。 溶月没好气睨他一眼,“你这是干嘛?我得赶紧下去了。” 苏凉并不收手,挑了挑眉,佻达地笑道,“老朋友几日不见了,先是小鸢的事,又是山路塌方的事,明珠妹妹就不关心关心我过得怎么样?” 溶月反不急着下楼了,转身进了屋,在桌旁坐下,斜飞了眼角看着他,语声清懒,“方才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这会怎么不装了?” 苏凉勾起唇角,笑得风华潋滟,“沈公子一看便是个护妹的,我若还那么放浪形骸不修边幅,为了他宝贝妹妹的闺誉和安危着想,沈公子怕会把我直接轰出去吧。” 溶月轻笑一声,“你既已知道,现在还敢阻我去路?就不怕我向哥哥告状?” 苏凉慢悠悠几步走到溶月面前坐下,挑唇笑得妖娆,“我这些日子替萧煜解毒,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更何况……”他伸出手,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在她眼前一晃,“我这还有个免死金牌呢。”说罢,又将信收回了怀中。 方才匆匆一瞥,溶月看到信的封皮上并未署名,也未写收件人,然而溶月知道,这封信定是萧煜写给她的。 心头止不住一阵突突乱跳,手心泛起一层薄薄的汗意,不由玲珑凤眼一瞪,脆生生道,“快给我!” 苏凉眉眼愈发弯得像月牙,细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了扣,“明珠妹妹不辞而别,你家萧煜可是把所有的恼意都发泄在我身上了,明珠妹妹不表示表示以示对我的安慰?” 溶月被他口中的“你家萧煜”弄得红了脸,银牙一咬,刚想伶牙俐齿骂他几句,突然想到什么,漆黑眼珠一转,笑得无害,声音也愈加清啭起来,“你不给我便罢了,我要走了,若让楼姑娘知道我在你房里待了这么久,到底是不好,人家毕竟是你的未婚妻嘛。”说着,得意洋洋地冲他飞了个媚眼。 话音一落,果不其然看到苏凉的脸色变了。 溶月心中暗喜,作势就要起身,一边抚了抚裙踞一边口中接着道,“我去看看楼姑娘吧,作为你的老朋友,怎么着也得向你的未婚妻说说你的喜好兴趣吧。给你们撮合撮合,苏苏,你说是也不是?” 苏凉眼波一横,看着她咬牙切齿道,“算你狠,小鸢的事你不要插手,这封信,给你!”说完,自怀中摸出方才那封信不情不愿地递给她。 溶月笑逐颜开地接过,口中道着谢,“谢谢苏苏快马加鞭给我送来,你一路上也累了,好生休息着,我便先不打扰了。”说着,身姿款款,施施然走出了苏凉的房间。 刚出门,身后便传来“啪”的重重一声关门声。 好不容易看着苏凉吃了瘪,溶月唇畔笑意更深,将信收入袖中,心情颇好地回了房。 云苓正在房中候着,见她回来,忙迎了上来,“郡主,您回来了!” 溶月“嗯”了一声,点头道,“楼姑娘那里,都还好吧?” 云苓一边替她换了外衫,一边应道,“方才楼姑娘直接进了房间,后来并未出来过。” 溶月这才放了心,她生怕楼小鸢见到苏凉,一时控制不住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来,好在,她还是很听苏凉话的,这样便好,就怕她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现在看来,苏凉虽然对楼小鸢似乎并无男女之情,但好歹能约束住她,那这一路上就不会徒增很多波折。 这事一被放到一边,袖中那封信便愈发灼热起来,刚想打发云苓出去,突然鼻端飘来一阵似有若无的香味。溶月眉眼一冷,顺着香味的来源转了视线看去。 目光落在窗台上那只紫铜镂空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白烟之上,不由皱了眉头。 “云苓,好端端的,我房里怎么燃了香?” ------题外话------ 我回来啦!想死你们了! 土豪小皮鞭,看到你的花花了,快来我碗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神秘玉佩 溶月素来不喜欢熏香,又连着几次因催情香而差点中了敌人的奸计,对香味是异常的敏感起来。如今房间里突然多了这么个燃着熏香的香炉,自然顿时便注意到了。 她眼风一扫,清冷的目光转移到云苓面上,皱了眉看着她。 云苓愣了愣,上前两步笑着解释道,“郡主,最近天气有些反常,这小镇里四处都散着一股泥土的腥气。掌柜的怕我们住不惯,特意送了这景扬镇出名的云容香过来,说是可以去去异味。奴婢闻着这香味淡雅清新,倒也不腻人,便自作主张给您点上了。郡主若是不喜欢,那奴婢把香给灭了?” 溶月闻言,眉头舒展了一分,眼中却仍有些水波凝动。 她走到窗前,一眨不眨地盯着香炉上方小孔中升起的白烟,神色有片刻的恍然。 因隔得近了,香味愈发地明显起来。溶月用手扇了扇,一缕幽香钻入鼻中,果然如云苓所说的那般清新怡人,闻着十分清爽。 见溶月面色转好了几分,云苓还以为她便放着这香燃了便是,没想到很快听到溶月清泠的声音响起。 “灭了吧,我不喜欢熏香。” 云苓心中虽然纳闷,但瞧见溶月脸上淡淡的神色,也不好多问,只依言将那香炉中的熏香给灭了,又将香炉给收了起来。 溶月伸手推开窗户,一股凛冽而寒凉的风裹夹着北地特有的泥土之气铺面而来。 她深深吸一口气,顿时觉得一阵凉意熨过五脏六腑,冰得通透,却有种格外的真实感,方才心中莫名涌现的躁动便又渐渐熄了下去。 那云容香闻着虽好,但到底不知道深浅。出门在外,谨慎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溶月心中舒缓,面上便又带上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云苓见她猛地推开窗户,一阵冷风袭来,不禁有些着急。这大冷天的,郡主要是吹出风寒了可怎么办? 急吼吼地刚想上前关窗,余光瞥见溶月脸上重新挂上的笑意,不由愣了神去。 郡主方才脸上还是一副恹恹的神情,怎的一会功夫便多云转晴了? 她脑中虽然迷糊,手上动作却丝毫没有慢下,急急将窗户关紧,见没有一丝儿风漏进来了,这才转头对着溶月絮絮叨叨道,“我的好郡主,外头风这么大,您可得注意着点自己的身子,出门在外的,要是受了风寒,那可就不得了了。” 溶月被她脸上紧张的神情弄得哭笑不得,刚想说话,云苓却仍未闭嘴,一边去衣柜里取了件厚实的锦缎褙子给她穿上,一边又碎碎道,“这云容香奴婢也才刚燃上,过会子就该散了味道了,没必要开窗透气。郡主若是不喜欢熏香,奴婢日后都不熏便是。” 溶月看着她一脸认真上下替她操持的模样,唇畔的笑意是愈发加深起来。 能得到云苓和玉竹这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当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气,自己这一世,定然会护得她们周全的。 云苓替她收拾妥当了,走到桌旁试了试茶壶中水的温度,见有些凉了,便出门叫小二重新上壶茶来。吩咐好了,这才走回来扶着溶月在桌旁坐下,笑着道,“郡主,顾校尉吩咐说这几日能别出门便不要出门。只是这大白天的,关在客栈里着实有些无聊呢?。” 溶月笑着嗔了她一口,“你啊,只要一出来,整颗心都野了。” 云苓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也是郡主是个好主子,奴婢要是摊上个凶神恶煞的,哪敢说这些话啊。” 溶月抿唇笑笑,面容恬淡,正要出声,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许是小二送茶来了。”云苓看向门外,走了过去。 打开门一瞧,果然是端着茶水的小二,云苓接过,又谢过他,这才关上门走了进来。 “郡主先喝口热茶热乎热乎。” 云苓取过桌上的青釉骨瓷杯,朝里头缓缓注入碧青色的茶水,一杯斟满,她放下茶壶,脸上带了盈盈笑意,刚待说话,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瓷裂声。 溶月秀眉一蹙。 “怎么回事?” 云苓捧着茶盏的手一顿,忙将茶盏放下,“奴婢去看看。” 她急急走到门口开门一瞧,很快便又折了回来。 “郡主,好像是楼姑娘房间里传出的。” 楼小鸢? 溶月心中纳闷,楼小鸢方才好好的,这是又怎么了?莫不是她和苏凉的事? 本不想插手两人之间的事,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还是去看看安个心吧。 她起了身,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拉开房门道,“云苓,去看看吧,可别是楼姑娘出了什么事。” 云苓轻应一声,跟在溶月后面出了门。 路上碰到了出来打探情况的知秋,溶月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先去看看再说,她便回房向侯夫人复命去了。 到了楼小鸢房门口,一切似又恢复了方才的平静。四周都是静悄悄的,房中半分人声也无。 溶月犹豫了一瞬,还是举起了手。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房间里默了一瞬,很快便传出楼小鸢清脆的声音,“谁?” 听着她声音中隐隐的颤意,溶月眉头几不可见的颤了颤,她清了清嗓子应声回道,“楼姑娘,是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楼小鸢顿了一顿,话语中透露出些许慌 ,话语中透露出些许慌张,“没……没事……” 溶月眉头愈发皱了起来,一双漆黑深瞳里透出浓浓的疑惑之意,只是楼小鸢都说没事了,她倒也不好非得要进去,在门口站了站,见里头又没了声响,知道楼小鸢性子也是个单纯的,不会再说什么话来糊弄一番,心事重重地转了身抬步准备离开,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被拉开了。 溶月诧异回头,却瞧见一脸沉郁的苏凉从里头探出头来,耳根处一抹显而易见的红色,浑身散发出隐隐的寂寥之情。 她心中颇为惊讶,面上只笑着道,“原来是你在这里,那想来没什么事,我只是来看看的,楼姑娘没事我便放心了。” 说罢,抬脚又欲转身,苏凉却侧了身,从房里款款走出一袭素色窄袖衣裙的楼小鸢,耷拉着脑袋,神色有些恹恹。 “沈姑娘……”她抬起头看了溶月一眼,有气无力道,“沈姑娘进来坐坐吧。” 溶月瞧着这情形,颇有些尴尬。说不定人家小两口在说什么私密事,自己这么巴巴地凑过来算个什么事儿? 心中懊恼,刚待寻个什么由头拒绝,苏凉凉飕飕的眼神却止不住往她面上瞟。 溶月有些糊涂了,瞧着苏凉这样子,似乎很是为难,这是又要叫自己替他解围? 她想了想,真这样撒手走了好像有点对不住苏凉这热切灼灼的求助目光,只得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知道,“我不知苏公子在这里,待会再来找楼姑娘吧。” “无妨。”“没关系。”苏凉和楼小鸢的声音同时响起,脆而响亮,把溶月给唬了一跳。 苏凉和楼小鸢各自别开眼,气氛怎么看怎么别扭。 溶月拍了拍胸脯暗暗定了定神,瞅着这两人之间的确有些不大对劲,只得淡笑着道,“那我也进去坐坐吧,正好成天闷在客栈里有些无聊了。” 苏凉侧身让了她进去。 溶月进得房间,四下一打量,只见房中间桌子旁边碎了一地的瓷片,方才那一声清脆的瓷裂声便是这地上茶壶碎裂的声音。 莫非这二人起了争执? 溶月瞧着这二人的表情,却又觉得有些不大像。何况,以楼小鸢对苏凉言听计从的性子,她实在是想不出两人怎么会吵起来的。 只得笑着打趣道,“怎么?你二人抢茶喝倒把这茶壶给打碎了?” 苏凉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尴尬地咧了咧嘴道,“方才一个不小心失了手。” 溶月轻轻“哦”了一声,看向楼小鸢奇道,“楼姑娘,玉竹怎么不在这里伺候?” “我叫她下去拿些糕点上来。”楼小鸢声如蚊吟。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了头,情绪十分低落的模样。 溶月愈发纳闷起来,一时间有些摸不准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何时,气氛沉默了起来。 “郡主,奴婢先把这地上给收拾了吧。”云苓也是个机灵的,见气氛有些不对头,忙上前两步压低声音请示道。 溶月点头应下。 云苓福身退了出去,还未转过门扉,却正好瞧见端着糕点上楼的玉竹,忙紧着上前几步,拉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玉竹,这里头是怎么了?” 玉竹见云苓慌慌张张的模样,也很是诧异,扬了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方才苏公子来找楼姑娘,楼姑娘便吩咐我下楼去拿些糕点,我统共离开也才一小会,你怎么过来了?” “方才在郡主房中听到一声清脆的瓷裂声,郡主带我来看看情况。我先下去找东西来清理了,你先进去吧,看看郡主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云苓见玉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想了想道。 “好。”玉竹点头应下,两人便又分开不提。 到了门口,见房中的气氛果然如云苓描述的那般有些诡异,玉竹在门上轻轻扣了扣,柔声道,“楼姑娘,糕点拿来了。”又看向溶月,“郡主也过来了。” 溶月转头看向她,给她递了个询问的眼色。 玉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来龙去脉。 溶月眼神黯了一黯,看来还是得从苏凉和楼小鸢身上下手,便出声吩咐道,“糕点放下,你先去门外候着吧。” “是。”玉竹福身应下,退出了房间。 溶月叹一口气,看着房中站立着的缄默的二人道,“苏公子,楼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楼小鸢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苏凉一眼,眼中隐隐有湛蓝色的水波闪动,她呐呐道,“苏哥哥,方才都是小鸢不好,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没有。”苏凉紧了紧拳头,不自在地别过了头,“是我反应过度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溶月眼光落在苏凉紧握的拳头之上,眼尖地发现有一小截棕色的编织细绳露出了苏凉的手掌外。她不动神色地扫一眼苏凉面上的神情,苏凉脸上的热度已渐渐冷却下来,这会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方才做得的确多有不妥。 他走到楼小鸢面前郑重其事作了一揖道,“小鸢,方才是我不好,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楼小鸢脸色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是我不好……” 溶月心中狐疑之色更甚,苏凉却瞟了他一眼,又挂上他那招牌似佻达的笑容,仿佛方才开门时那一瞬间的失神和孤寂只是溶月的错觉。“既然沈姑娘来了,小鸢,我便先走了,下次 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苏哥哥……”楼小鸢一急,出声唤道,苏凉却已急急地转出了门扉,那一截湛蓝一角在门槛处一晃,很快便消失在眼帘中。 楼小鸢神色怔忡,悻悻然在桌旁坐下。 “楼姑娘,不好意思,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溶月心中把苏凉骂了个狗血淋头,出声道。 楼小鸢拉着她也坐下,对着她笑笑,似恢复了一丝生气,“沈姑娘,不关你的事,你若不来,我还真不知道如何跟苏哥哥说下去了,方才苏哥哥那样子,可真是吓人。” “刚刚到底怎么了?”见楼小鸢脸色有些苍白,溶月愈发纳闷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楼小鸢低了头,颇为无措地绞着手,“方才苏哥哥来房里找我,我正想给他倒茶的时候,突然看到地上有块玉佩,我刚捡起来还没看个明白,苏哥哥却突然变了脸色,一把从我手里抢了过去,我一时不查,手中的茶壶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就是你听到的那声声响。” “就这么简单?”溶月诧异道。 “嗯。”楼小鸢委屈地点了点头,“当时苏哥哥的脸色很不好,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副模样。” 溶月皱了眉头,“苏公子当时是什么神情?” 楼小鸢摇摇头,皱了眉头回忆道,“苏哥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好像那块玉佩是他特别宝贝的东西一般。” 她的唇色有些发白,愈发惶恐的模样。 溶月心中微叹,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冰凉的很。她抿抿唇接着问道,“那你可看清那块玉佩是什么样子?” 楼小鸢眯了眼眸,仔细想了会,语气有些不大肯定。“是块环形玉佩,样子看上去挺普通的,但触手生凉,玉质上乘。玉佩上似乎还雕刻着一些花纹,当时我只是瞥了一眼,并未能看清。” 溶月愈发狐疑起来,照楼小鸢的描述,这块玉佩对苏凉定然颇为重要,难不成……是他的旧情人给他留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 蠢蠢欲动 脑中这个想法一起,便是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抬起漆黑如夜的眼眸看着楼小鸢,此时外头夕阳西下,楼小鸢的侧颜被金灿灿的阳光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眼中秋水盈盈,眸中琥珀色带着隐隐的光芒。面上有一丝委屈,如编贝齿正紧紧地咬着下唇。 溶月抬头看一眼楼小鸢,她眼中神色恍惚,凝视着房中的红木八仙桌,似乎又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 溶月不禁有些心绪不稳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出声打破了沉默,“楼姑娘还是先好好歇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楼小鸢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如隐隐的波光一般恍惚,她轻启朱唇,缓缓点头道,“好,我今日身体有些不适,便不留沈姑娘了。” 溶月淡笑一下,带着清理好碎片的云苓出了房门,临走前吩咐玉竹好好伺候着楼小鸢。 出了楼小鸢房门,溶月长长地出了口气。 云苓有片刻的沉默,然而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郡主,奴婢瞧着,苏公子对楼姑娘似乎并无男女之情。” 溶月的悠远的目光投向远方,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之意。 天色渐暗,客栈已经点上了灯,门口廊檐下挂着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晃着,连带着那昏黄的光芒也变得光影明灭起来。 她定定看了一会,收回目光,“感情之事,由不得旁人,日后苏公子和楼姑娘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了罢。” 云苓点头,听得溶月又吩咐道,“我今日胃口不大好,晚饭就让人送到房里吧。” “是。”云苓垂首应下,跟着溶月进了房间。 晚饭还是一贯的景扬镇特色菜肴,因着溶月一行人看上去与众不同的气度,掌柜的还吩咐厨房掌勺的挖空心思做了好些精巧的菜肴出来。只是再怎么精致,也比不上侯府的味美精细。 溶月扫一眼桌上白瓷青花碗碟中装着的菜肴,见翻来覆去还是前几日那些菜色,心中顿时没了胃口,皱了眉头吩咐道,“云苓,撤了吧,我这会不怎么想吃。” 云苓为难道,“郡主,您好歹也吃一点吧,不然晚上定然会肚子饿的。” 溶月淡淡摇了摇头,轻轻阖了眼眸,再睁眼时眼中已恢复了一片淡然无波,“撤下吧。” 云苓不好再坚持,想了想道,“要不奴婢让人给你做些糕点来?好歹也填填肚子?” “也好。”溶月的目光在她面上打了个转,淡答道,“别做太甜了,吃了心里腻。” “奴婢省得了。”云苓应下,下楼去了厨房。 不多一会她便回来了,口中道,“郡主,厨房这会正好没了粉面,要再出去买回来做有些来不及,奴婢便找了个人替您去镇上有名的糕点铺买些。那铺子离客栈并不远,想来很快便能回来了。” “你费心了。”溶月略略点头,面上兴致并不高涨。 云苓自然也明白,没再多说,只沉默着伺候着溶月卸了钗环。 糕点很快便买回来了,各色精细的糕点,做得十分小巧,拇指般大小,刚刚好一口能吃完。又用了些新奇的模子,做成梅花莲花的形状,瞧着颇有些意趣。 溶月虽然并不大饿,见着也略略吃了几块,又在剩下的当中挑了些精美好吃的,吩咐云苓给娘亲和哥哥送去。 今日明明没干什么事,浑身却只觉疲累得很。 待云苓回来,伺候着她换了衣裳净了面,溶月便早早了熄了烛火上了床。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大安稳,脑中时不时浮现出各种画面,皇后狰狞的眼神,萧姝瑶怨毒的表情,沈汐云毒蛇般的目光。许是因为山路塌方的事让她心中隐有不安,所有牛鬼蛇神通通跑到她梦里来了。 梦里的最后一幕,溶月又梦到萧梓琰赤红了眼睛举剑刺来。 溶月心口一阵绞痛,猛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坐了起来。 窗外夜色正浓,皎洁的月光被层云遮了光芒,冬意冷冽,寒风刺骨,呼呼从窗外呼啸而过。 溶月洁白纤细的手指抓着锦衾一角,犹自有些惊魂未定,手下愈发用力,骨节微微泛了白。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前世的事了。 溶月长长地吁一口气,抬手擦干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强自压抑着自己内心的躁动不安,盖好锦被缓缓躺了下来。只是这么一梦,顿时睡意全无,她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看着床顶的月牙白纱帐,听着外头风声敲击窗棱的声音,脑中却愈发清明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溶月的眼睛已然盯得有些酸涩了,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疲累地闭上了眼,正当她渐入梦乡之际,房顶却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声。 溶月心中一凛,刚刚才涌上的睡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小心地将手伸入枕下摸出鞭子来,紧紧握在手中,一边瞪大了眼睛竖耳仔细聆听着房顶上的动静。脑中飞速地转动着。 莫非……这幕后黑手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么? 溶月屏住呼吸,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这时,房顶上传来瓦片轻微的响动,听着像是上面之人踩着瓦片往别处去了。 溶月眉眼一挑,心中微动。 难道今日这人并不是来动手的,而是……来踩点的? 她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 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听着像是从窗外传来的。 溶月当即起了身,披上衣服走到了窗边,小心谨慎地打量着窗外的情况。 只见银色月光下,有两人缠斗在一起,一人着黑衣,黑布蒙面,眼神冷厉,手中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剑。另一人是一袭素色里衣的沈慕辰,想来情况紧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上便跃出了房间。 打斗声渐渐大了起来,那黑衣人被沈慕辰缠得紧,又心急想要趁早抽身,手中舞剑的章法有些紊乱起来。 溶月正吊着一颗心之际,一道白光闪过,划破漆黑的夜空,直直地朝那黑衣人飞去。 黑衣人眉眼一冷,急急抽身拿剑一挡,“当啷”一声银针被他打偏了去,擦着另一只手的手腕而过。月色下一闪,散发出诡异的光泽。 这银针上,淬了毒! 溶月心中一动,朝旁侧的房间窗口望去。 只见苏凉一袭白衣倚在窗边,冷冷地打量着月色下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被银针划破了皮肤,毒性渐渐渗透了进去,手下愈发力不从心起来。 他眼神一闪,一咬牙,从袖中掏出一枚闪光弹,浓浓白色烟雾中,只见脚下在墙头一点,纵身跃了出去,瞬间便消失在黑色的夜色之中。 沈慕辰追了几步便停下了脚步,只看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沉了眉眼,眼中神色比那漆黑的夜色还要暗上几分。 他纵身一跃,进了房间。 溶月急忙穿好衣裳拉开门走了出去。 令人奇怪的是,外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闻声走了出来的却只有楼小鸢、苏凉和自己。 溶月不禁皱了眉头。 先不说别人,论理,顾长歌是习武之人,就算是睡着了,也该比别人更警醒一些,怎的这会子还没有听到动静? 她心中狐疑,脚下已走到了沈慕辰房前。 “哥,怎么回事?”苏凉已经先到了,负手站在窗前,目光悠悠然看着远处出神,夜风下,素白色衣袂猎猎作响。 听到溶月的声音,他和沈慕辰同时转了身看过来。 “我正在睡觉,突然听到房顶上有动静,破窗一看,便看见方才那个黑衣人在屋顶上鬼鬼祟祟地窥探着什么。”沈慕辰沉声道,面色有些冷凝。他顿了顿,接着道,“看来,我们果然被人盯上了。” “那这人是过来探情况的?”溶月忧心忡忡道。 “十有**是。”沈慕辰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看那人虽功夫颇高,但无心恋战的样子,似乎想尽快抽身回去复命。” “顾校尉和其他人怎么没有听到动静?”一旁沉默的苏凉突然出声发问道。 沈慕辰和溶月还没来得及说话,跟在溶月身后过来的楼小鸢一脸睡眼惺忪,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眼睛嘀咕道,“沈公子,你这房里有种奇怪的香味。” 苏凉脸色一变,走到窗旁还未燃尽的香炉旁嗅了嗅,面色越发黑沉起来。 他冷笑一声,眉眼间带着一股子不怒反笑的意味,一双炽艳凤眸微微上挑,端的是容色无双。他冷声道,“当真是好计谋!” “苏公子,怎么回事?”沈慕辰不解地看向他,目光在香炉上停了一瞬,语带问询道,“可是这香有问题?” 苏凉并未立刻回答他的话,只接着问道,“沈公子可用了晚饭?” 沈慕辰摇摇头,“不曾,晚上没有胃口,便叫人把饭撤了下去。正巧阿芜当时叫人送了糕点过来,我便吃了几块。” “这便是了。”苏凉勾起唇角,眼中一抹清明之色看向溶月,“郡主是未燃这香,还是未吃这晚饭?” “我叫人把香给灭了,晚饭也没吃,只用了些外头买的糕点。”她脑中一抹灵光闪过,抬眼亮意灼灼地看向苏凉,“莫非这晚饭中加了什么东西,配合着这香才能起作用?” 苏凉略微颔首,“这云容香中有一味唤作素馨根的药材,与今日晚饭中的山药混合,便能产生迷药的功效,这香闻得越久,混合产生的迷药功效便越强。” 真是好巧的心思! 溶月不由瞪大了双眼,又惊又怕。 这么说来,除了这里的四人,其他人都中招了?若不是哥哥警醒,今日怕是被人摸了底去还尤不自知! 只是…… 她不解地望向苏凉,开口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同楼姑娘为何也没中迷药?难道你们也未吃晚饭?” 苏凉摇摇头,眼中墨色愈发浓郁起来,“我吃了晚饭,只是,房中并未燃云容香。”他转眼看向楼小鸢,“想来楼姑娘房中定然也没有点云容香。” 楼小鸢听得苏凉发问,半梦半醒地点了点头。 溶月眸色一沉,沉吟出声,“难道……这幕后之人知晓楼姑娘和苏公子擅毒医之术,怕露出了破绽,所以特意绕开了他们?” “也不无这种可能性。”沈慕辰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开口道,“看来,这客栈里头怕是出了内鬼!” 他转向苏凉,“劳烦苏公子先将其他人唤醒,我先去把掌柜叫来一问。” “哥,我跟你去!”溶月心中焦急,急忙道。 沈慕辰轻瞟溶月一眼,没有出声,大步出了房间,溶月忙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听得身后传来楼小鸢清懒的声音,“苏哥哥,我同你一道吧,我也会配解药。” 溶月脚步一顿,唇畔勾起一抹浅笑。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楼小鸢对苏凉的态度还是同先前没有两样。 抬眼看着渐渐走远的沈慕辰,忙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客栈掌柜是被人从热乎乎的被窝里叫醒的。 他朦朦胧胧中感到有人在推他,不耐烦地睁开眼一瞧,见推他之人是今夜当值的伙计,不由火冒三丈,丝毫没注意到伙计脸上惶恐的神色。 “大晚上的什么事啊?!不能留到明天说吗?”被人从酣甜的睡梦中叫醒,掌柜自然没有好脸色,对着伙计劈头盖脸就是一阵骂。 伙计抖抖索索指了指身后。 因房里未掌灯,掌柜也看不清他身后有什么,只当他故弄玄虚,张口又要骂,却听得黑夜中有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事,还真不能留到明天。” 掌柜心中莫名一颤,忙伸长了脖子朝那伙计身后看去。 正好这时遮蔽住明月的层云飘走,只见银白色皎洁月光下,有一白衣公子长身玉立,目光清冷,面容沉俊。 这不是住店的那位公子?大晚上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恰好一阵冷风顺着未关紧的房门漏了进来,掌柜浑身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他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连忙坐起来堆着笑道,“不知公子找小的有何贵干?!” 沈慕辰冷冷瞟了他一眼,清冷道,“穿好衣服来大堂,我有事要问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夜审 客栈掌柜一家就住在客栈后头的小院里,院子不大,然住一家三口也算是绰绰有余。恰好这几日掌柜的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了,他夜里俱是一个人睡的,倒也没有惊动旁人。 突经此变故,掌柜心中惶恐不安,战战兢兢穿好衣裳来到了大堂。 此时的大堂早已灯火通明,中了迷药的士兵都已被唤醒,手中执了利剑,一脸严肃冷厉地将大堂团团围住了去。 他们脸上的神色都不大好。除了困倦,还有不快和懊恼。 说起来,定远侯派来迎溶月一行上凉州的士兵都是西北军中的精兵,平日就算是在刀剑无眼的战场上也不曾落了下风,如今却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客栈里吃了暗亏去。他们都是气血男儿,此番被人暗算而不知,叫他们如何不懊恼?! 这几日因着顾长歌叮嘱,怕吓到镇上的寻常百姓,这些士兵都有意识的敛了身上的杀气和冷意,只是这会哪还能想到这么多,一个个目不斜视,眼中透露出冷肃的光芒。 掌柜的只看了一眼,便立马吓得两股战战不敢再看。嘴里一边胡乱念着佛,一边不得不拖着沉重步伐缓缓来到大堂中央坐着的沈慕辰面前。 沈慕辰面上不辨喜怒,一双眼眸如乌沉的夜一般让人看不见底。 他此时正端了那花色素雅的青花瓷茶盏,缓缓地用杯盖波动着水中浮动的茶叶。茶香袅袅,眉眼中的神色愈发看得不真切起来。 掌柜本就当他们是尊大佛,如今见了这等架势,双腿一软就要跪下去。 然而他的膝盖还没着地,便瞧见眼前的那位白衣公子轻轻伸出宽大衣袖一拂,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觉一阵大力托着他不自主地站了起来。 “店家不用这般惶恐,坐吧。”下一刻,他听到眼前那位公子如玉石相击般清泠好听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轻的像一片羽毛,却让他止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不敢拒绝,不安地坐下,抖抖索索地抬了眼,待看到公子俊美如玉的容颜时,又慌张地别开了眼,结结巴巴道,“沈……沈公子,不知深夜唤小的前来,有何事?” 溶月一行在此住了几日,掌柜自然是知道沈慕辰姓氏的。 沈慕辰啜一口茶水。 片刻,才轻启唇瓣,“我们楼上房里的云容香,是你叫人燃上的?” 掌柜的眼神一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沈慕辰说的是什么事,连连摇头道,“不……不是,是店里一个伙计提议的。” 沈慕辰轻蹙了眉头,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什么伙计?” 那掌柜的见这架势,哪还敢隐瞒,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事给抖了出来,“那伙计叫王五,是前几日公子一行住下后才来客栈的。小店不曾招待过这么多客人,一时人手有些紧缺,见他看上去也算机灵老实,便将他留了下来。” 说到这儿,他愈发惶恐起来,忍不住抬头看了沈慕辰一眼。见沈慕辰脸上依旧是那般淡然如风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中反倒安定了几分。咽了咽口水接着道,“他来了这几日,表现勤快又机灵,并无什么不妥,所以他昨日提出这在房中燃上云容香的主意时,小的也没多想,便应了下来。” 他攥了攥袖口,指关节有些发白,额上的汗珠滴落一颗下来,直直打在地上。 沈慕辰并未接话。 掌柜一颗心不住往下沉,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合适,只得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大着胆子问道,“沈……沈公子……可是这云容香有何不妥?” 他撩眼一瞧,见沈慕辰脸色似黑沉了几分,忙哑着嗓子解释道,“公子,这云容香是我景扬镇特产,是小的另派了人去镇上买的,并未经过这王五之人。”掌柜也不是愚笨之人,很快便明白这其中的症结怕是在这王五之上,所以话里话外就有些忙着将自己摘清的意味在里头了。 回答他的却是另一道清泠如珠玉的女声,带了些姑娘家特有的娇脆,“掌柜,你寻个人同我们的人一道,将这王五请来问问吧。” 掌柜愕然转眼,这才瞧见坐在沈慕辰身后的溶月,方才她恰巧坐在沈慕辰的身影之后,掌柜又是满心急惶,自然没注意到这么多。 他这会子自然认出了她,也晓得她是面前这位沈公子的胞妹,哪敢怠慢,面上一片恭谨,身下却如坐针毡,忙不迭直了身子道,“是是是,小的这就找人。” 说着,忙拿眼去寻方才同他一起来的今晚当值的小伙计。 那小伙计正垂着脑袋立于一边,双手紧张着交握在身前,一脸不知所措。 掌柜虽然在沈慕辰和溶月面前有些瑟缩,对上手下的伙计时却又恢复了一丝日积月累留下的威严和倨傲。 他清清嗓子吩咐道,柱子,你跟这位公子的人赶紧去把王五寻来。 家离的远或者家中已无亲人的伙计,晚上向来是睡在客栈后头的大通铺的,王五当时报说家中只他一人,这会自然是在后院的大通铺上睡觉。 那唤作柱子的小伙计忙不迭应下,沈慕辰刚要找个人同他一起过去,身后传来一把沉郁的声音,“我去吧。” 几人循声望去,竟是一脸铁青的顾长歌,身后还跟着锦衣翩然的苏凉。 见众人望来,顾长歌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同他一起去吧。” 面色犹自不好。 他的目 好。 他的目光与溶月看来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很快便略带自责的挪开了眼。 在溶月看不见的地方,袖中拳头紧握,指关节已然发白。 他的确很自责,也很懊恼! 除去随行的士兵仆从不说,这么多人,唯独他中了敌人的奸计,这让他如何能不恼?!更觉无颜面对溶月。 他的心思,溶月自然猜到了一星半点,面上不显,只笑吟吟道,“那便麻烦长歌了。” 顾长歌略一颔首,自带着柱子去了。 溶月转过头看向掌柜,接着道,“掌柜的,麻烦把当时王五同你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我们听一下。” 如果她没猜错,这个王五,十有**便是那幕后之人派过来充当内应之人。 他们此次出门在外,颇为谨慎,因客栈俱被他们所包下,倒也不担心有别的客人会来。所以一开始沈慕辰便同掌柜的打了招呼,楼上的房间,除了他自己和另一个信得过的伙计,叫阿铁的,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得上楼。 王五既然只是个新来的,定然也没有资格窥探到楼上他们各人所居的房间,若贸贸然向掌柜或阿铁打探,难保不会引起怀疑,所以才只能另派高手前来查探。 溶月心神转了转,听得掌柜絮絮叨叨道,“他昨日寻了我,同我说偶然听到有个住店的客人抱怨,说景扬镇近几日天气干燥,导致房中气味很是不好闻。他说这次住的都是贵人,不能怠慢了去,不如在房间里熏上我们特有的云容香,也能去去异味。” 他稍稍一顿,又接着道,“这云容香是本镇特有的香料,家家户户都会燃上一些,小的想着也没什么不妥,便同意了,让阿铁去照办。” “那为何,有两人的房中不曾燃上?”沈慕辰问道。他并未点出是哪两人的房间,就是为了试探看看,这掌柜的是否全说了实话。 掌柜哪会想到这么多,见沈慕辰他们似并无多大恶意,语速愈发快了起来,“哦,王五说,那位后头寻来的姑娘和那边那位公子似乎是善香之人,云容香虽好,到底只是市井之香,怕他们燃不惯,便索性不在他们房里点了。小的哪知道这么多,见他说的有理,也应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阶梯上淡笑而立的苏凉,口中的公子便是指他了。 果然! 溶月拧了眉,看来这群人,确是有备而来。 “那晚饭呢?”沈慕辰接着又道。 “晚饭?”掌柜似有些疑惑,想了一想方道,“晚上是厨房里的厨子做的。”突然,他想到什么,眼神亮了亮,道,“可是晚饭的食材一向都是王五采购的。” 这便是了。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的的确确是着了人家精心准备的道了,现在,只希望顾长歌能成功将王五带回。 只是…… 溶月心中隐有担忧。 这伙人考虑如此周全,王五当真会傻乎乎地留在后院等着他们去抓么? 果然,没多久,她的这个担忧就变成了现实。 顾长歌一脸郁卒地从门外走了回来,他身后,除了一开始跟去的柱子,再无他人。 “跑了?”沈慕辰扬眉看去,眼中并无奇色。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一层。 顾长歌脸色沉郁地点了点头,心情明显有些糟糕。 “罢了。”沈慕辰沉吟片刻,轻叹,“倒是我们太大意了。”他清幽如水的目光在掌柜的脸上一顿,掌柜的莫名呼吸一紧,却听得沈慕辰道,“深夜有所叨扰,还请谅解,掌柜便先回房休息吧。” 掌柜一怔,就这么便放过他了? 刚想发问,抬头便瞧见沈慕辰带了溶月已走远,怔了片刻,一身虚汗地回了房。 ------题外话------ 最近迷上了魏晋时期的历史,心都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只有相思无尽处 这一夜,众人都辗转难眠。 溶月被沈慕辰送回房中,叮嘱她好生歇着。为了以防万一,还调了两个士兵过来在她门口把守着,这才面色凝重地离去。 窗外寒风凄厉。 一下一下,拂过小院中的枯树杂草,让这样陡然静下来的夜,又添了一丝空寂与凄寒。 毫不意外的,溶月没有半分睡意。 若果到了这等地步,还能大喇喇地酣然入睡的,那才是真真一等一的没心没肺之人了。譬如楼小鸢这种初出茅庐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同苏凉解完毒之后,便回房安睡去了。 说起来,这也是一种福气。 可惜,溶月是个操心惯了的,定然是享受不到这种福分的。 她和衣在床上躺下,随手扯了锦衾一角盖上,瞪大眼睛想起心事来。黑夜中,她一双凤眼显得愈发黑白分明,闪着水润的琉璃光泽,隐隐透出一丝泠然。 今日这幕后之人是谁,其实并不难猜。 溶月自问重生之后行事妥帖,该收敛之时绝不张扬,该示弱之际绝不逞强,是以并不像前世那般树敌过众。数来数去,同她敌对的,恨她到如斯地步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沈滢玉还疯着,沈汐云虽恨她,却没这本事能请来一等一的高手伏击于她。 萧梓琰还没有彻底同她撕破脸皮,自然没有歇下求娶之心,如今也不会轻举妄动。 萧姝瑶倒是有这个本事,只是她前些日子才被萧煜敲打过,以她对萧煜的缠绵情思,定然不会再想轻易惹得萧煜不快。 这么看来。 这幕后之人,便只有皇后窦晴漪了。 今日来的这黑衣人,只怕是窦府的死士。 若皇后此次刺杀得逞,自己一家遇害,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幕后之人的,江湖杀手虽然省事,却并不可靠,所以雇佣江湖上的杀手来行事的办法并不稳妥。 只有府中的死士,才是上策。他们身家性命全握于窦府之手,就算落入敌人的手中,也决计不会透露出一丝半毫。 正因为这样,培养一批优秀的死士并不容易,这其中的过程及其漫长而艰辛。也只有世家大族才有这等财力和人力养出一批属于自己的死士。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死士是不会被轻易被动用。 连死士都用上了,皇后当真恨他们一家入骨呢。溶月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只是……她轻蹙了眉尖,窦晴漪虽贵为皇后,但很多时候还是要依附家族力量才能维持在后宫的地位。如今窦家掌权之人是窦章,虽为窦晴漪生父,但老谋深算如他,竟会允许窦晴漪动用府中死士,不得不让溶月起了警觉之心。 除非……这里头还有什么别的因素在。 溶月想了想,还是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得丢到一边,待天机自京中回来之后,再问问看近段时间京中是否还有旁的事发生。 辗转反侧,终于在天光快亮时浅浅入睡。 * 夜色浓重。闲王府书房,依旧满室灯火。 萧煜一袭素色锦袍坐于书桌之后,许是因为在家中,他并未穿上时下流行的广袖裳服,而是一身窄袖直缀,少了几分平素的闲适洒脱,多了几分杀伐果敢的凛然之意。 他的面前,站着风尘仆仆的天机,显然刚刚赶回来不久。 萧煜凝神听完天机的汇报,沉吟片刻,温润启唇,“让天捷拿我的令牌去找程凌峰,让他加派人手尽快将山道疏通。” 程凌峰是河内郡郡守,自然也是萧煜这方的人。管辖郡县之事本就是他的分内之职,所以此番倒也不会暴露什么。 天机应下,从怀中掏出溶月交给他的那两封信,眼中光芒微闪,唇畔挂笑,“王爷,这是郡主托属下给您和苏公子的信。只是没料到苏公子已经动身了,这封信,要不要属下再带回去?” 他说完这话,偷偷拿眼觑了一下萧煜脸上的神情。 萧煜面容不改,一贯的从容淡雅,伸出玉白修长的手指,声音愈发柔而淡起来,倒少了几分方才的沉肃之意。“无妨,都给本王便是。” 天机敛了目,心中暗叹,果然一听到郡主的事,王爷的心情便好了不少。 幸好他被派到了郡主身边,听天剑说,因皇上迟迟不肯放人,王爷这几日的心情可颇有些霜寒似冬日。 他脑中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一边恭谨地将信递到了萧煜手中。 萧煜拿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信封封皮上的墨色字迹。两封信外观全然一样,只一封写着苏凉亲启,另一封写着萧煜亲启。 他将目光从信封上挪开,抬头看向天机,淡淡启唇道,“你去找天微了解下最近京中和宫里的情况,若郡主问起,如实告诉她便是。安排妥当后,尽快启程,郡主身边少不得人。” “属下明白。”天机低头抱拳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萧煜凉如水的目光又落回到手中两封信上,他迟疑了一瞬,将那封写着“萧煜亲启”的信先放到了一边,拿起书桌上的象牙紫檀裁纸刀轻轻将信封口拆了开来。 里头只有薄薄两张纸。 萧煜将那两张宣纸拿到手中,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 方才他还在纳闷,溶月为何要给苏凉写信,原来竟是为了这个千里迢迢来寻苏凉的小姑娘。 萧煜眼中一抹兴味划过,手 眼中一抹兴味划过,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轻轻敲击起来。 没想到苏凉一向自诩自己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今日却惹了个这么大的麻烦来,看来这一路的北上凉州之行,似乎愈发有趣了。 只是,这名叫楼小鸢的图兰族女子,是否真的意图那般单纯还有待考量,得让天机和天佑再盯紧一些。 他将这封信放在一旁,忍住荡漾得似要晃溢出来的心绪,唇畔挂着一缕亮如朝露的笑意,将另一封信也拆了开来。 薄薄一页纸拿到手中,萧煜方才还晴空万里的神情顿时沉了下来,心中隐隐生了一分闷气。 溶月知道萧煜在对待他的事情上,一向有些爱吃无名醋,所以这次写信也特意注意了些,只是没想到萧煜连信的内容都未看,便吃起飞醋来了。 若是她知道萧煜醋的原因,怕是会哭笑不得了。 原因无他,只因她给苏凉的信写了两页,给萧煜的信却只有薄薄一页。 萧煜闷哼一声,心中琢磨着同溶月他们汇合之后如何再与苏凉讨教几招。 自然,这怒火是要发泄在苏凉身上的。 至于阿芜,这么多日未见,宝贝她都来不及,怎能舍得再去惩罚她? 想起苏凉在他的招式下仓皇躲闪的模样,萧煜的心情不由好了一分,朝信看去。 这一看,信首“阿煜”两字赫然映入眼帘,唇畔不由缓缓勾了起来,心情愈发明媚,待往下看,很快便瞧出这“阿煜”两字同后面的正文墨迹有些出入,似乎……像是后头补上去的? 发现了这个小秘密,萧煜先是一怔,继而漆黑点珠深瞳中笑意愈发浓重。 阿芜,终是正视了自己的情意,并且,将这份心意放在了心中。 一直以来,萧煜心中都有一丝隐秘的不安。 从认识到现在,似乎从来都是他在主动,虽然阿芜的眼波眉梢,言行举止,无一不昭示着她的情意。可她偏生就从未说过,也许是她年纪还小太过羞涩,又或者,是旁的原因? 萧煜不敢细想。 怪道人人都说,恋爱中的男女都是痴儿女。便是出尘飘逸如萧煜,亦未能幸免。 他怀着万分愉悦的心情继续一字一句往下读。 溶月的字迹隽永中带了一丝大气飘逸,写的皆是些她生活中的小事,细碎却不失情切。待看到最后一句话时,萧煜的目光凝住了。 良久,他才缓缓放下信笺,眼中虽然是一贯的澄澈悠远,可若细看,便会发现一丝流光溢彩的波芒闪动,愈发衬得其颜若朝华,面如冠玉。 那信上的最后,溶月用略带潦草的字迹写道,“思君甚切,盼早日相见。” 这样直白而热切的情话像一道电流,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的心房。 萧煜欢喜得快要叫出来,只想叫全世界都知道知道他内心的喜悦。可一贯沉谨如他,最终也只能压抑下心中的狂喜,只是嘴角那抹笑意,挂了一天,直让闲王府里的人眼睛都瞪直了。 * 后世有野史记载: 启圣三十六年冬,闲王萧煜再次上书齐帝萧熠,言已病重,恳请帝准其前往凉州寻药。帝忌惮于闲王,作百般挽留,不允。闲王无奈退下。然退朝之际,口喷鲜血,昏倒当场,帝大骇,群臣哗然。帝无奈,准其所请。 启圣三十六年十二月初,闲王动身前往凉州。 * 翌日。 溶月照例醒得很早。 寒冬时分,天气清寒。房中虽燃着炭火,却仍觉淡淡凉意袭人。 溶月虽醒,却并不急着起身,懒懒地赖在床上,想着昨晚未想明白的事。 想了一会,仍是无果,头疼之际,突然忆起昨日苏凉给她的那封信,一直被她收入袖中。因昨日各类事情纷杂而至,甚至都未来得及打开一看。想到这儿,不由眼中亮了亮,盈盈水波,眉间愁意退去几分。 因昨日和衣而睡,信笺自袖中掏出时,已有些皱皱巴巴了。溶月裹着被子坐起,抚了抚信封上的皱褶,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封口。 信纸有三页,用的是时下京中最流行的竹青笺,已竹叶染料入纸,闻之有股淡淡的竹叶清香。溶月唇畔含笑,看了好一会才将这三页信笺看完,看到最后,脸上已是绯红一片,灿若流霞。 这个萧煜,当真是无赖!这么多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他却似眼都不眨一下便信手拈来了。 溶月心中腹诽,唇边扬起的甜蜜笑意却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萧煜这信,通篇只有两个意思,第一,她不辞而别,他很生气,让她想想如何补偿于他。第二,阔别数日,他很想她,想她的眼,想她的唇,想她的一切一切。 溶月掀开被褥,起身下了床,呆立了一会,方觉脸上的热度退却了些。 她将信笺原样折好,收入了妆奁的最后一层。再坐于桌旁时,心中有种甜蜜的忧愁。 几日不见,自己好似真的想他了! 溶月也未唤人,自行往盆中添了炭火,炭火噼噼啪啪烧了一阵,火势渐渐旺了起来。 窗外寒风清冽,屋内已温暖如春。 溶月端坐梳妆台前,望着雕花铜镜中两颊融融目若秋水的自己,不知为何,心情竟渐渐沉静下来。 一直以来,她都不敢正视自己的心。 许是前世的经历让她因噎 历让她因噎废食,又或者是她觉得自己大仇未报,不应该太耽于情爱。 在与萧煜的这份感情里,同前世不同,她一直都是处于被动地位。她知道萧煜对自己好,也甘之如饴地接受着这种好。只是让自己主动向萧煜袒露情意,她却着实有些怯了。 可不知为何,这样一个寻常的冬日清晨,回想起重生后历经的种种,她的心中,却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清明。 这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你爱的人,比你更爱自己。 她已经找到了这样一个人,还有何理由畏畏缩缩犹疑不前呢? 管它前方是什么荆棘坎坷有什么妖魔鬼怪,既已认定这一生的良人,从此以后无畏无惧,携手共进便是。 溶月想通这这一件大事,顿觉心中轻松不已,连日来那种被心中隐隐的大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抑郁感一扫而空。 她长吸一口气,目光投像窗外。 寒风依旧肆虐,心中却不再寒冷。 恰巧此时,门外传来云苓的声音,“郡主,您起了吗?大少爷吩咐大家用过早饭在大堂集合。” 溶月出声应了。 云苓端着黄铜脸盆应声而入,见溶月已起床坐在梳妆台前,不由奇道,“郡主,您已经起了?为何不叫奴婢进来?” 溶月含笑回望,眼中一抹戏谑,“昨儿睡得可好?” 云苓脸一红,低了头呐呐道,“奴婢蠢笨,中了贼人的奸计,给郡主丢脸了。” 因云容香同山药混合只会使人熟睡,对人体并无副作用,所以昨夜苏凉和楼小鸢只解了一部分人的毒,仆妇女眷醒来了也作用不大,便索性由着她们睡到了天亮。 若非有人告知,她们是不会知道昨夜自己中了迷药的。 不得不说这也是敌人的高明之处。 再说云苓,今晨她醒来得格外迟,正纳闷间,清风奉了大少爷的命来叫大家用过早饭去大堂集合,她这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不由一阵后怕,若不是主子们警醒,恐怕这会已经中了敌人的计了! ------题外话------ 接下来看溶月如何反调戏小煜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 摊牌 却说此番沈慕辰召集大家,也并无甚新鲜之事,不过是出了昨晚那一遭,再次敲打敲打大家务必要小心谨慎,切不可让人钻了空子去。 又指派了几名仆从亲自盯着客栈的厨房。 吃食可是大事,有了昨夜的前车之际,决计不能再给人可趁之机了。 沈慕辰又仔细叮嘱了几句,见大家都面色凝然把他的话放在了心上,这才让大家散开了。 “哥哥。”方才沈慕辰说话之时,溶月认真瞧了瞧他面上的神情,见他眉中虽仍有忧色,却不似前几日那般郁结,心中有几分计较,便出声唤住了他。 “阿芜,怎么了?昨晚后来睡得可还好?”沈慕辰顿住身形,转了个身朝溶月走来,看着她淡笑。 溶月点头,瞪大了点珠似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煜,唇畔一抹笑意,“哥哥,可是山路疏通之事有进展了?” 沈慕辰一怔,片刻便展颜。 自己这个妹妹,还是这般聪明剔透,总能轻而易举地猜出自己的心思。 虽然昨夜遭人偷袭,但毕竟没得手,又兼着山路疏通之事有了进展,心情自然愉悦不少,闻言既不否认也不肯定,只斜斜瞥了溶月一眼,似笑非笑道,“阿芜缘何这么问?” 溶月娇俏一笑,眼中的神色愈发明朗起来,“人逢喜事精神爽,哥哥今日神色不错,想来是得到什么好消息了。这会我们被困在这里,最大的好消息莫过于可以早日动身上路了。” 沈慕辰朗声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发,声音愈发清朗,“阿芜还是一贯的聪明。” 见自己猜对了,溶月面露好奇之色,“到底怎么回事?哥哥给我仔细说说?” 知道溶月是个好奇心重的,沈慕辰也不瞒她,“郡里得了山路塌方的消息,郡守派了好些人手过来,大大加快了疏通的进度,我瞧着,大概后天便能上路了。”言语间,露出一丝喜色来。 溶月略有惊奇,“哥哥,山路疏通本就是一方郡守治下之本分,为何看你的神色,竟有些喜出望外来?” 沈慕辰唇畔笑意愈发加深,“阿芜如今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厉害了。”他语带戏谑,双目晶亮地盯着溶月,倒看得溶月有些不好意思了去。 只低了头,呐呐道,“哥哥,你就别打趣阿芜了。” 见溶月面有羞意,沈慕辰正色了一分,道,“我是怕这幕后之人还有后招,不会这么轻易让咱们脱困了去。” 听沈慕辰这么一说,溶月也迷惑起来,照理,依皇后的性子,昨日既已打草惊蛇,她非但不会就此收手,反而会加快进度。在这节骨眼上,于皇后而言,山道自然是越晚疏通越好。她若再出什么幺蛾子来,溶月可是一点也不会吃惊的。 此番司州郡居然派了人下来,不得不让人沉思了。 见溶月明白他话中深意,面上隐现忧愁,沈慕辰反而出声宽慰道,“不管如何,山道早一日疏通,我们也能早一日上路,困在这景扬镇上到底有些束手束脚。至于她还有什么后招,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你平素里,记得鞭子不要离身。” 溶月点头,也收回了神思,只愈发谨慎起来。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两天。 也不知为何,窦家暗卫竟再未出手,一时间,溶月也有些摸不着皇后的用意了。 今晚那被山石堵住的山道便能修好,县令已派了人来通知,说明日一早那山道便能通行了。 溶月心中喜忧参半。 喜的是在这破客栈憋了这么久,总算是可以动身了。 忧的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生怕一不小心便落入圈套了去。 心中惴惴,面上自然有些忧色。 这会刚用过晚饭,顾长歌和沈慕辰安排明日启程的事宜去了,自然没有注意这么多。 倒是苏凉瞧见了她面上神情,微一沉吟,抬步走了过来。 “明日便能启程了,可我瞧着明珠妹妹的心情,似乎不大好?莫非……”他顿了一顿,颇有深意的目光在溶月面上一转,抿唇而笑,似乎心情颇为愉悦,“明珠妹妹想王爷了?” 他这么大喇喇地说出这句话来,倒把溶月唬了一跳,忙抬眼往四下一瞧,见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方定了定心神,狠狠瞪了苏凉一眼,眼中仿佛有两团小火苗在跳跃,压低了声音怒道,“你瞎说什么!” 苏凉咧嘴笑了笑,收了一分玩世不恭的神情,“你放心,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王爷也能保得你平安的。” 溶月眉眼一跳,突然想到什么,抬眸灼灼看向苏凉,睫羽轻颤,语声中带了微微的颤意,“郡里派人去疏通山道的事,莫非是王爷相帮?” 苏凉一挑眉,不置可否地一摊手,“谁知道呢?” 溶月又是一眼瞪去,苏凉其他方面倒好,就是这个吊儿郎当的性子,真真是急死人了!也不知楼小鸢怎么会喜欢上他的?罢了,他不说,自己回头问天机和天佑便是。 想到楼小鸢,溶月眼中粼粼波光一闪,瞥向苏凉,“楼姑娘这两日在房中闭门不出,不要紧吧?” 苏凉倒是怔愣了一瞬,似乎并不知情的样子,很快便别开眼,“我也不知。” 溶月叹口气,本不欲多说,只是目光瞟见苏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犹疑,还是开了口,“你我既是朋友, 口,“你我既是朋友,我也就劝你一句。楼姑娘不远万里前来寻你,你同她日后到底怎样,你也得早做打算才是,没得白白耽误了人家姑娘。” 苏凉眉峰一拧,勾唇笑道,眼中一抹琉璃水色,艳至灼灼,声音中带了一贯的戏谑之意,“明珠妹妹这般关心我,我可是会想歪的。” “没脸没皮!”知他性子如此,溶月并未放在心上,只没好气啐他一口,带着云苓径直上了楼。 临走前,撂下一句话,“你和楼姑娘的事,还是尽早解决的好,总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 目送着溶月的身影上了楼,苏凉唇畔那一抹笑意渐渐隐去,在原地怔了许久,直到听到门外传来顾长歌和沈慕辰的交谈声,这才抬步朝楼上走去。 * “楼姑娘,您这是在做什么?”玉竹好奇地立在一旁,看着楼小鸢捣鼓着面前的药材。 “我在配药呢。”楼小鸢头也不回,眼光清亮,将适量的药材倒入炉中,又升起了火,慢慢用扇子控制着火候。 “奴婢来吧。”玉竹道。 “也好。”楼小鸢想了想,站起身来将扇子递入玉竹手中,冲着她俏丽一笑,“谢谢你了。” “是奴婢分内事。”玉竹笑着接过扇子,蹲下来扇起火来,犹豫片刻,又道,“楼姑娘,您若想熬药,大可以吩咐下边的人去做了,何苦要在房中做这事呢?将房里熏得全是药味不说,这般辛劳,回头姑娘知道了定是会心疼的。” 出门在外未免生祸端,下边的人都是一律称溶月为姑娘的,只有无人时才会叫郡主。 楼小鸢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回头笑笑,“沈姑娘最近事情多,我不想让她太操心我的事,便索性在房里熬了。”见房中的确有些烟雾缭绕药香四散,楼小鸢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一阵冷风带着清新之气吹了进来,房里的气味顿时散了不少。 “楼姑娘,您这是熬什么药呢?”玉竹本不是多话之人,只是郡主吩咐了,怕楼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容易胡思乱想,让自己有空多同她讲讲话。 “障目粉。”楼小鸢似乎心情颇好,笑嘻嘻道。 障目粉?这是什么古怪名字?玉竹嘟哝一番,还未打定主意要不要继续问下去,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叩门声。 “谁啊?”楼小鸢抬目朝门口看去。 门外的苏凉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小鸢,是我。” “苏哥哥!” 他话音刚落,便见房门被拉开,楼小鸢兴高采烈地从房中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他。 “苏哥哥,你今日怎的有空来看小鸢啦?”楼小鸢仰着头,目光中似蕴着星辰大海闪闪发光。 苏凉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不动神色将楼小鸢从怀中拉出,待她站稳了,松开手道,“来看看你。” 楼小鸢似乎并未感到他神情的波动,侧身一让,欢喜道,“苏哥哥,进来吧。” 苏凉方才在门口,已闻到一阵隐隐的药香,这会进了房,目光四下一扫瞧见了屋里的状况,不由皱了皱眉头。 见是苏凉来了,玉竹起身朝他见了礼,知趣道,“楼姑娘,奴婢下去给苏公子上杯茶来。” “好。”楼小鸢应了,自接过玉竹手中的蒲扇,见火势刚刚好,便放着那文火慢慢熬着。 “小鸢这是在做什么?”对上楼小鸢,苏凉有难得的正经神色,眼中似一汪宁静的春水,静静地凝视着楼小鸢。 楼小鸢微微红了脸,展颜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来,似一朵开得正艳的花朵儿,“苏哥哥,我在熬药呢。” “熬的什么药?”苏凉也不客气,自行在桌旁坐下,看着楼小鸢温软问道。 “给沈姑娘做些防身的药粉。”楼小鸢低垂了头,时不时又抬眼飞快地瞧一眼苏凉,目光中带了些羞涩,带了些欢喜。 苏凉微怔。 这个回答,倒是他没想到的。 “怎么想到给沈姑娘做防身药粉了?”他声音徐徐,少了往日那几分玩世不恭的气韵,清澈如流水击石,颇为动人好听。 楼小鸢脸色更红了。 “前几日不是来了贼人么?我想着这一路上,沈姑娘总该有地方用得到这防身药粉的。我本来身上是带了的,只是出来得久了,身上的那些药粉都用得差不多了。” 苏凉倒是没想到楼小鸢会有这样的心思,着实有些意外。 楼小鸢生为圣女,又是在图兰族那种与世无争的地方长大,性子单纯近乎一张白纸,她能主动想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 只是想到溶月的提醒,眼中闪过一抹怅然,斟酌了片刻,方开了口,“小鸢,你这次出来也有两个多月了吧?” 楼小鸢点点头,眼中浮现出一丝警惕之意。 苏凉心中叹气,楼小鸢出来这一遭,人倒是精明了些许。 他接着道,“你出来这么久,族长和长老们定然万分着急,你还是早日回去吧,我会派人护送你的。” 楼小鸢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苏凉这话中之意,脸色一白,眼中已蓄了盈盈泪水,仰着小脸道,“苏哥哥,你要赶小鸢走吗?” 对上楼小鸢泪光闪烁的眼睛,苏凉莫名地有些心虚,转了目光,“小鸢,你是图兰族圣女,出来得久了,终归不好。” 楼小鸢强忍着没让眼 忍着没让眼中的泪水掉出来,她直直地盯着苏凉,面容有些凄楚,“苏哥哥,你之前说愿意娶我的话,是唬我的是不是?” 苏凉哑了口。 他不愿欺骗楼小鸢,可若要说实话,便要承认他当日骗了楼小鸢。 一时进退两难。 思忖了半天,方抬了眼,满脸歉意,“小鸢,当日之事,的确只是我权宜之计。我好友身中奇毒,非迦南果不能解,我无法,才出此下策。你放心,待我护送完郡主一行到凉州,我一定亲自前往图兰族向图兰族族人请罪。” 听得他这么说,楼小鸢反倒收了些眼中的泪水,只定定地看着苏凉,声音有一丝喑哑,“苏哥哥,你是不是从未喜欢过我?” 苏凉不知如何回答,只歉意地看着楼小鸢。 见他这模样,楼小鸢岂能不明白,心中一酸,泪珠又溢满了眼眶。她一眨眼,滚烫的泪珠便像珠子似的掉了下来,唬得苏凉一阵手忙脚乱,连声哄劝。 苏凉行走江湖,相貌堂堂又医术过人,倾心于他的姑娘自然不少。苏凉又是个风流性子,平日遇到这种事,他只消温柔小意地安慰片刻,那些姑娘便都会破涕为笑了。 只楼小鸢又不一样,她性子纯善,苏凉生恐她会把自己劝诫的话当了真,遂不敢拿出平日哄人的法子,只翻来覆去笨拙道,“是我的错,小鸢你快别哭了。” 楼小鸢也不说话,只小声啜泣着,脑袋瓜子一点一点,琳琅杏眼中蓄满泪水。她一向都是明丽开朗的模样,这会这般,倒看得苏凉有些心疼了,只是不该如何劝慰才好。 楼小鸢哭了一会,终于收了声,举起袖子擦开脸上的泪珠,杏眼微有红肿之意,只愈发衬得面若白玉盈盈。 她咬了下唇,轻声道,“苏哥哥心中,可是有喜欢的人了?” ------题外话------ 抱歉,下午突然有事,发晚了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 你的意中人,可是沈姑娘? 苏凉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抬眼望着她怔愣片刻,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楼小鸢目光并不躲闪,含情带意地看着苏凉,琥珀色的眼蕴着泪花,显得愈发韵致楚楚。 苏凉正准备否认,突然脑中不可遏制地冒出一个想法。 若自己骗说有了心上人,小鸢是不是就会对自己死心? 这个念头虽只一闪而过,却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眼前的楼小鸢还是那般含着泪珠儿凝视着他,眼中一抹倔强,似乎不得到他的答案就不罢休。 苏凉心中长叹一声,袖中的指关节已攥得发白。 他低头避过楼小鸢的目光,沉吟片刻,再抬眼时终是下定了决心,沉重地点点头,不敢看她,慌忙又转过了目光。 楼小鸢眼神一黯,颤抖着唇畔不可置信道,“苏哥哥,你当真有心上人了。” 话既出口,就断没有再更改的道理。苏凉一狠心,又点了点头。 楼小鸢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不小心磕到房中的椅子,发出仓皇的声响。 苏凉愕然抬头,下意识伸出手就想去扶她。 楼小鸢却避过了他的手,自己扶着桌沿站稳了,面色苍白好似一张白纸,一双美目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其掉下来。 见她这模样,苏凉心中也不好受。但长痛不如短痛,就算自己对楼小鸢有意又如何,图兰族圣女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一个外族人的。 他又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才发现这些安慰的话着实有些苍白无力。 好在此时门外的敲门声打破了房中流动的尴尬和诡异气氛。 苏凉看着楼小鸢,她并不抬头,低垂了眼帘,睫羽轻颤,在白玉瓷般的肌肤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这是不打算应了。 苏凉无奈,只得出声答了,“进来。” 门外的玉竹推开门,小心翼翼地端着茶托进了房间。 她轻轻进了房间,将青花茶盏在桌上放下,垂首一扫,瞧着屋里这架势,心里边便明白了个大概。 “奴婢先去门外候着,有什么事楼姑娘和苏公子唤奴婢便是。”玉竹也是个聪明人,不待楼小鸢和苏凉吩咐,自觉地退了出去。 心中略有些唏嘘,瞧着楼姑娘和苏公子这一对,似乎并不太顺啊。 苏凉颔首,看着玉竹将门轻轻合上,目光又落在楼小鸢脸上。 “小鸢……”他沉重开口,声音中隐了一丝无奈和心疼。 楼小鸢这次倒是抬了头,杏眼微眯,定定地看着苏凉,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愫,眼波流转,情意斐然。 她看了苏凉良久,终于蠕动着苍白的唇,语声轻得似一片羽毛,“苏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谁?”似怕苏凉误会,又急急补充道,“苏哥哥,你放心,我只是想知道,苏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旁的意思。”说到最后,声音渐低,头又垂了下去。 看着楼小鸢略显单薄的身形,苏凉有瞬间的心疼,强忍着想抱抱她的冲动,刚准备随意搪塞过去,楼小鸢却似突然想到什么,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她嘴唇翕动了一下,声音中带了一丝喑哑,“苏哥哥,你喜欢之人,可是沈姑娘?” 苏凉怔愣当场。 小鸢怎么会认为自己喜欢郡主的? 刚待否认,却听得楼小鸢泠然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并没有伤心难过之意,反而带了一丝如释重负在里面,“如果是沈姑娘,我也就放心了。” 苏凉哭笑不得,刚想否认,脑中却浮起另一个念头。 若是,就任由小鸢这般想,她是不是就会对自己死心了?郡主那边,只能事后再去赔罪了。 很多事情的缘起,往往只在一念之差。 他这么想了,口中便不再否认,“我……” 楼小鸢抬眼,双目迥然有神,不同于方才的颓色,虽仍有失落,但到底振作了些许。见苏凉望来,她清丽一笑,“沈姑娘人长得美,性子又好,若我是苏哥哥,我也会喜欢上她的。” 她说完这话,默了一黙,眼神转向窗外。 客栈的庭院中已显出冬日的萧瑟和颓败,庭中所植树木,枝叶枯黄,风一吹便飘落在地。夕阳已渐渐落下,只剩淡淡暖暖的光芒照射在地上,满庭满院柔和的光芒。 阳光虽然柔淡,看得久了,还是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得厉害。她眨了眨眼,一股酸涩之意溢满眼眶,终有泪珠似要滚落。 楼小鸢微微侧仰了头,没有再让眼中的泪珠子掉落。金色的夕阳下,她的侧脸似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色,眼中神色有些许恍惚,忽而抬手遮了自己的面容,似被窗外的夕阳光灼伤了眼去。 既然要走,总不能留给苏哥哥最后一个哭哭啼啼的印象罢。 她这般想着,抬手擦干滚落眼旁的泪渍,盈盈转头,对着苏凉露出一个笑容来。那笑容,逆了光影,面容虽看不真切,却只觉惊艳非常,如一朵灼灼盛开的雪莲花,让苏凉有一瞬间的晃神。 耳畔传来风拂树叶的声响。 那时,也是这样一个黄昏,天气却比现在要炎热的多,他在图兰族族长的引领下,往他家中而去。 远远的,他听到一个少女的轻歌,声音清亮缠绵,似九重天上的乐音,缭绕于耳。 然后,他见到了一 然后,他见到了一袭天青色裙衫的少女欢快地朝他们奔来,青丝未束,只编成十来条小辫,顺着她的跑动在胸前微微摇晃。眼中含了最清澈单纯的笑意,颊边的绯色在夕阳的映照下异常夺目。 他看到她在自己面前站定,歪了头,一双点珠似的眼眸中隐隐闪烁着琉璃色的光芒,他听见她用清丽的嗓音欢快道,“你便是那闯入的外族人吗?” 他看到她毫不顾忌地打量着他,眼中的神色,却清澈如水,似高山上最圣洁的天池水。 那是苏凉第一次见到楼小鸢。 “我明日便走。”他听到楼小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不由回了神,转目看去。 还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少女,只是又有什么似乎不一样了。 “小鸢也不必如此着急,待我寻了人,护送你……” “不必了。”楼小鸢抿唇一笑,“我既然能毫发无损地到了这里,便能毫发无损地回去。苏哥哥不用担心。” 说完,不待苏凉说什么,急急又道,“苏哥哥若无事便先回去吧,我得整理明日上路的行李了。” 苏凉还想说些什么,只对上楼小鸢那双如澄澈碧空的眼眸时,又什么也说不出了。 良久,他唇畔低低吐出个“好”字,颓然转身离去。 出了楼小鸢的房门,苏凉却一时半会不知往哪去。他想了想,携了一壶酒,往客栈后头的那个小庭院去了。 此时夕阳已落,沉沉的夜幕渐渐降临。 庭院中有竹桌一张,竹凳数张,正放在院中那棵大树之下,倒也是个闹中取静之地。 苏凉随意坐了一张竹凳去,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心中郁结在坏,仰头便是一杯下肚。 寒风起,扬起他的绛色衣袂,猎猎作响。他却似未感清寒,抬手替自己又斟了一杯。 世人都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却不知,酒入愁肠愁更愁! * “郡主,明日便要走了,您怎的有些不太开心?”云苓一边替溶月收拾着衣物配饰,一边看着她的脸色奇道。 溶月淡淡一笑,宽慰道,“没什么,只是有些隐隐的不安罢了。” “郡主,您就放宽心罢。大少爷都说了,左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今日奴婢就睡在您房里,有什么动静也好及时提醒您。”云苓笑道,她本就是个乐天的性子,贼人虽然可怕,但顾校尉和大少爷在,想来定能平安无事,是以并不似溶月那般忧心忡忡。 溶月听着她语声清脆若珠玉,心中那几丝忧思倒宽宥了一分。 这时,门外响起了轻叩声。 “谁?”溶月轻启朱唇。 “郡主,是奴婢。”是玉竹的声音。 “进来吧。” 玉竹应是,推门而入。 “玉竹,你这会怎么过来了,可是楼姑娘那边有什么事?”溶月不由奇道。 “郡主,楼姑娘好像明天便要走。”玉竹面有急色,双手在身前绞合。 “什么?”溶月大惊。“好好的,楼姑娘怎么这么快便要走了?” “奴婢不知。”玉竹摇摇头,“只下午苏公子去找过楼姑娘一趟,但谈的什么,奴婢并不清楚。” 溶月眉眼一沉,却听得云苓细小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她蹙了眉望去,正好看到云苓惊诧地看过来。 “郡主,您来看看,院中那个独自饮酒的人,可是苏公子?” 溶月秀眉一挑,移步窗边。 果然瞧见瑟瑟寒风中,苏凉一袭绛色锦袍独坐与树下,桌上只一把白玉酒盏并一个白玉酒杯。 她眉头不由拧地更紧了,沉思片刻,沉声吩咐道,“给我更衣,我下去看看。” 又转头吩咐玉竹,“你先回去看着楼姑娘,若有什么异常,再来向我禀告。” “奴婢晓得了。”玉竹垂首应下,退出了房内。 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还是得先问问苏凉再说。 云苓伺候着溶月穿好衣裳,又在外罩了件银红面绣挑枝梅花披风,这才随着溶月出了房门。 连着几杯酒下肚,苏凉已有些许醉意,他拿起白玉酒盏晃了晃,刚待再斟,斜刺里伸来一只凝白如玉的手将他的酒盏夺取,紧接着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明日便要启程了,苏公子却在这里独自买醉,这唱得又是哪一出?” 苏凉朦胧抬眼,只见昏暗夜色中,面前站着面容清冷的溶月,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中隐有怒容。 旁人面前,溶月自然唤苏凉作苏公子。只无人之时,便会改口另称,心情好便是苏苏,心情不好便是苏凉。这般生硬地唤一声苏公子,足见她心情非但不好,还非常地差。 苏凉微微一愣神,妖娆的眼尾一挑,含含糊糊道,“明珠妹妹来了,来得正好,陪我喝一杯。” 溶月凝视了他一瞬,突然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冷声吩咐道,“云苓,再取一壶酒来,顺带替我拿个杯子。” 云苓欲言又止,郡主这是要陪苏公子一起喝酒么?不是来劝他的吗? 不待她多想,溶月清冷的目光瞥来,“还不快去。” 云苓无法,只得福了福,应声退下。 溶月转过目光,冷冷地瞧着苏凉,声音冷硬似凄寒的风。“苏公子何故买醉,楼姑娘又何故突然要走,是不是该同我说一说?” “明珠妹妹,你别这般 ,你别这般看着我。”苏凉拿手遮在溶月面前,嘟嘟囔囔道。“我也不想这样啊,只长痛不如短痛,我又不能真的娶她,倒不如一狠心,从此相忘于江湖罢。” 溶月拿手拨开他挡在眼前的手心,缓了一分语气,“你到底同楼姑娘说了什么?她这么急着要走?” “我……”苏凉打了个酒嗝,“我不过是劝她早日回去罢了。她是图兰族圣女,成日流浪在外,图兰族必会派人来寻,到时事情闹大了可就不好了。” 溶月沉吟,似是不信,“你一定还说了别的话,不然以楼姑娘待你的情意之深,断不会这般决绝。” 苏凉挑唇一笑,拿眼迷迷蒙蒙地觑着她,抢过溶月手中的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下,接着道,“明珠妹妹,你当真是聪颖剔透,女人太聪明了,不好……”他竖起手指在溶月面前晃了一晃。 溶月狠狠瞪他一眼,“要你管!” 苏凉“嘿嘿”一笑,“不过你同萧煜那狐狸,当真是绝配。” 溶月不怒反笑,一双凤眼,在黑夜里熠熠生辉,“苏公子,我同萧煜如何,就不容你操心了,你还是先老实交代,你到底跟楼姑娘说了什么吧!” 苏凉脸上笑意敛去,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盏,良久才低低道,“我同她说,我已有了心上人。” 溶月一愣,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我先向明珠妹妹赔个罪。”苏凉端起酒杯喝下,冲着溶月顿一顿示意。 溶月隐隐猜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你赔的什么罪?” “小鸢问我心上人是不是你时,我没有否认。” “苏凉!”溶月蓦地提高了声音,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的苏凉,眼中似能喷出火来。 千避万避想要避开他二人的感情纠葛,结果还是被苏凉拖得入了这摊浑水。他这样说,楼小鸢该如何看她。 溶月又急又怒,浑身发起抖来。 苏凉,他当真是个无赖子! 苏凉见溶月面有怒色,也知道自己这事的确做得不对,只得低声道,“明珠妹妹,此事的确是我不对,只是当时小鸢一定要弄清我意中人是谁,我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 “你不会随便扯一个你江湖上的相好吗?” 苏凉无奈一笑,倒平添了几分萧索,“明珠妹妹说笑了,我哪来的什么相好?” 溶月方才也是一时气急,这会冷静下来,倒也有些明白苏凉的无奈了。何况此事最开始的起因,也是因为苏凉替萧煜寻药才有的,叹口气道,“你同楼姑娘,真的没可能了么?” “她是图兰族圣女,我只是一江湖浪荡子,你觉得有可能么?”苏凉苦涩一笑,反问道。 溶月凝视着他面上的自嘲之色,脑中闪过一丝想法。 或许……苏凉对楼小鸢并非无情,也正是这样,所以苏凉才想尽早地把她推开,以免最后伤她更深吧。若不是为她着想,以苏凉平素的风流性格,大可来者不拒美人在怀便是。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溶月一时也不知如何开解,沉默了下来。 “郡主,酒来了。”云苓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寂。 溶月回头,见云苓端着酒盏和酒杯而来,脸上神情有些忧色。 “放下吧。”溶月吩咐道,“我同苏公子在此喝酒之事,不要告诉娘和哥哥。” 云苓无奈应下,退远了一些候着。 溶月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问道,“现在盯着我们的人还没解决,楼姑娘明日一人孤身上路,你当真放心?若是落入敌人之手又该如何?” 苏凉也喝了一口,“我本想替她寻个稳妥的江湖朋友护送她去,只是她执意要明日便走,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苏凉面露难色,溶月也垂首沉吟,片刻,她抬起头道,“不如……叫天机护送她一程?” 萧煜将天机和天佑放在溶月身边的事,苏凉自然知晓。 他摇摇头,似并不赞同,“你如今危机重重,天机和天佑是王爷派来护你的,贸然调离并不稳妥。” “那你便放心楼姑娘一人?”溶月反问。 苏凉眉头紧拧,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法子,叹了口气,“我再想想吧,若实在没有旁的法子再说吧。” 见苏凉不欲多说,溶月也知趣,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只举杯道,“今日虽天气清寒,但难得月色不错。你我二人便在月下畅饮几杯,以抒胸中郁结之气吧。” 苏凉挑眉望着她,唇畔微勾,“明珠妹妹能喝酒?到时候喝醉了,萧煜可是会心疼的。” 溶月睨他一眼,似有不服,仰头将杯中酒水喝光,往他面前重重一放,语带挑衅道,“喝酒就喝酒,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几日紧绷着神经,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放松片刻,便是醉了又如何? “明珠妹妹果然是爽快之人。”苏凉见此,也不扭捏,仰头也喝下杯中之酒,替溶月又斟满了一杯。 他二人在这边觥筹交错,可苦了一旁守着的云苓了。 劝又不敢劝,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郡主喝这么多酒,虽然方才去拿酒之时,她特意选了那度数最低的梨花白,但也架不住郡主这般流水般的喝法啊。 刚想着要不要去叫大少爷过来,若日后郡主罚她,她 主罚她,她也就认了。却听得树下苏凉召唤她,“小丫头,你叫云苓是吗?” 云苓抬眼,见苏公子正招手唤她前去,遂向前移了几步,福了一福道,“奴婢云苓,苏公子有何吩咐?” 苏凉挑唇一笑,目光落在趴在桌上的溶月身上,笑道,“你家郡主酒量着实不行,这才三杯酒下肚,便醉了。” 云苓一怔,看着郡主趴在桌上,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再喝”,不禁有些汗颜,忙福了一福解释道,“郡主不胜酒力,苏公子莫怪。” “更深露重,你扶她回房吧,熬碗醒酒汤给她喝了,明日还要上路呢。”苏凉此时目若晨星,面上只一分醉意,口齿还十分清晰。 “是。”云苓应下,扶着溶月起身回了房间,临走时,回头望一眼苏凉,见皎皎月色下,他一袭红袍,肆意而坐,竟抛了那酒杯,直直拿起酒壶便往嘴中灌去,不由愣了愣。那一刻,风起,扬起他束于脑后的乌发,飘飘渺渺竟像是下凡的酒中仙。 “苏凉,继续啊!”溶月半醉半醒还在嘟囔着什么,云苓回了神,脚步加快扶着她回了房。 “郡主,您先躺下。”云苓扶着溶月在床上躺好,急急忙忙唤了人打了热水过来。 替溶月擦拭了一遍脸颊和手,见她仍有醉意,却又有半分清醒,拉着她念念叨叨。 想起方才苏凉的吩咐,刚想找人熬碗醒酒汤来,又怕这节骨眼上,有人在醒酒汤中做文章,纠结片刻,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熬。 她替溶月盖好被子合上房门,吩咐门外的士兵好生守着,别让任何人进去,这才放心地去了厨房。 溶月迷迷糊糊只觉身上十分燥热,头有些疼,口中也十分干燥。 “水……”她凭着本能叫出了声,很快便有清凉的茶水流入她的唇齿间,似涓涓细流浇熄了她心中的燥火。溶月咂咂嘴,似还想要更多。 突然脑中一道光芒闪过,不由浑身一凛。 她虽然有些醉,但还没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方才云苓出去替她熬醒酒汤去了,那……房中这个喂她水喝的人,是谁?! 溶月顾不上头痛,蓦然睁眼,森凉如寒刃的目光就朝床边之人射去,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到了床榻旁的鞭子。 ------题外话------ 是谁是谁是谁?是敌是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夜会,同行 鞭子还未出手,床边之人却以更快地速度抓住了她的手腕,顿时一阵温热的触感传来。 待抬眼看清楚面前之人时,溶月不由怔住,眼中冷厉之色退去,渐渐浮上一层水汽。 “你……”她哽咽了一声,剩下的话却卡在喉中,不知如何说出口,泪水不自觉地从颊边滚落了下来,划过她的脸庞,打落在柔腻洁白的手背之上。 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缺口,终于释放出来。 她贪婪地注视着面前萧煜的面容,任泪水肆意横流,不敢眨一下眼睛,生恐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幻梦。 “好好的怎么哭了?”耳畔响起萧煜沉然的声音,带了一丝悦耳的磁性。说话间,抬起手替她温柔地擦去脸上的泪珠。 溶月的泪水却流得愈发恣意了,红着眼眶,一双美目中水波盈盈,看着萧煜哭得梨花带雨。 萧煜一阵心疼,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在她耳畔低低劝哄道,“阿芜,别怕,我来了,不会再有事了。” 听着他低沉悦耳的声音,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寒竹冷香,溶月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只仍揪着他胸前衣襟不肯放手。 过了一会,脑中清醒了几分,才觉得方才的举动有些丢人,她不敢抬头看萧煜,把脑袋埋在萧煜怀中瓮声瓮气道,“你怎的这么快便来了?”许是方才哭过,她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淡淡的喑哑,听得萧煜又是一阵心疼。 他轻轻啄了啄溶月的小巧玉白的耳廓,柔声道,“想你了,便快马加鞭赶来了。” 溶月一阵面红心跳,用手背沁了沁脸颊,只觉热意灼人。 待面上热意退去了些,溶月仰了头,一双琳琅眉目一眨不眨地看着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你……你瘦了……”她翕动着唇,皱了眉头道。 “是吗?”萧煜勾着水润的唇,眉微挑,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心中颇为愉悦。 他拉起她的小手放在脸颊两侧,墨瞳中似有星辰熠熠生辉,唇畔带着一丝清风拂面的笑意,“阿芜摸摸看,我是真的瘦了么?” 溶月被他抓着手,挣脱不开,再者她真心有些心疼,瑟缩了一下,小手还是抚上了他的面颊。 不同于他手心的灼热,萧煜的脸颊带了丝沁人的凉意,许是一路奔波,寒风袭人。 溶月索性伸出另一只手捧住他的脸庞,想替他捂热一些。 萧煜笑得愈发欢愉起来。 “几日不见,阿芜较先前热情不少。”他美目妖娆,紧紧凝视着溶月。 换作从前,溶月定是羞得满面臊红。可她前些日子已想明白日后该如何同萧煜相处,听到这话,面上倒也不见羞赧,只冲着他眨了眨眼,调皮一笑,“阿煜喜欢吗?”烛光中,她眉目如画,青丝垂于耳畔,恍若误入凡尘的精灵。 萧煜没料到她会这般大胆的回答,怔愣了片刻,唇畔笑意加深,声音中愈发带了丝蛊惑人心的魔力,他的朱唇贴近她的耳畔,喃喃道,“喜欢,若是再热情一些,我会更喜欢的。” 溶月玉瓷般的脸色浮现出一丝艳丽的红晕。 萧煜本就随口一说逗逗溶月罢了,并未抱多大的希望。岂料瞧见溶月贝齿轻轻一咬,玉白的双臂就环上了他的脖子,天蓝色流光锦衣袖下垂,露出如新剥嫩菱般的肌肤。右手手腕上带了一个镂空莲纹羊脂白玉镯,随着溶月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萧煜的眼神落在溶月手上那只玉镯上,不由呼吸一热,大手顺势揽住了溶月纤细的腰身,将她拉近了些,凝视着她的双眸,唇畔带着惑人的笑意,“阿芜想做什么?” 溶月这会子有些骑虎难下了。 方才她也只是脑子一热,想着萧煜调戏了她那么多次,自己怎么着也要调戏回去一次吧。可手是搭上他的肩,接下来却不知该如何做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窘迫,萧煜在她耳畔低低一笑,笑声清泠低沉,听得溶月后颈处迅速起了一层细小的疹子。 她气呼呼拿眼瞪萧煜一眼,声音娇娇脆脆,“你笑什么?” 萧煜拿头抵了抵她的额头,柔声道,“阿芜不会?用不用我教你?”说着,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退开时温润的唇畔正好扫过她的面颊。溶月神色一僵,心里却有些酥痒起来,就好像猫爪子在心上轻轻挠了一下。 溶月脑子里一团浆糊,只觉腰间的大手愈发灼烫起来,低垂了眼睫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见溶月害了羞,萧煜收了逗她的心思,望着她脸上愈发酡红的面色,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好好的,怎么跟苏凉喝起酒来了,也不怕醉了?” 萧煜这般转了话题,溶月自然暗暗舒一口气,心情也沉静了下来,见萧煜问起,面带怅然之色,“苏苏心中苦闷,便陪着他喝了两杯。” 萧煜伸出手替她力道适中地按着太阳穴,一面在她耳边柔声道,“苏凉那性子,明日一早起来便好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头痛不痛?” “有一点,不过现在好些了。”溶月眼中水光粼粼,微微嘟了嘴,红润的唇让人忍不住就想一亲芳泽。 萧煜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她的丫鬟去给她熬醒酒汤去了,随时都有可能回来。 溶月飞了眼角看着他,眸光闪烁耀眼,她奇道,“你怎的不问苏凉为何心中苦闷?” 苏凉为何心中苦闷?” 萧煜勾唇,笑得淡雅而轻柔,“是为那位楼姑娘的事么?” 溶月瞪大了一双凤眼,眼中明显有些错愕,很快便反应过来,“是了,天机定是跟你讲了。” 萧煜不置可否地笑笑,用唇碰了碰她的额头。 这会时间紧迫,他没有时间同她讲苏凉的事。何况,以苏凉的性子,若是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的话,他就真是白在江湖上混这十来年了。是以萧煜并不担心。 “阿芜,我今夜来的事,不能叫旁人知晓了。明日我会想办法同你们碰上,到时候再同你们一道上路。”萧煜将她散乱的发拨至耳后,细细叮嘱道。 溶月乖觉地点了点头。 萧煜如今还未出司州的底盘,一言一行定是有人盯着,自然要谨慎些的好。 刚想问问派人去山道疏通是不是他的手笔时,门外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溶月面色一变,是云苓来了。 她轻轻推了推萧煜,“你……你快走吧,云苓要进来了。” 萧煜低低一笑,也不多做纠缠,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外,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他刚跃出去的当口,云苓端着青瓷碗推门而入。 “郡主,您怎么起来了?”见到在床上拥被而坐的溶月,云苓一脸奇色。 她紧着几步上前将青瓷碗放在桌上,刚要说话,突然一阵凉风吹了进来,让她忍不住起了身鸡皮疙瘩。 云苓皱了眉头看着半掩的窗户奇道,“奴婢记得方才出去时,这窗户是合上的啊?” 溶月心中一“咯噔”,忙挂上笑道,“我方才起来觉得头有些疼,便打开窗户透了透气。” 云苓并未起疑,绕到窗前将窗户合上,端起青瓷碗走到溶月床前,“郡主,奴婢给您熬了醒酒汤,你快趁热喝了吧,喝完明天头就没这么疼了。” 溶月心中有事,倒也没说什么,爽快地接过瓷碗一口气喝了下去,倒把云苓唬得一愣。 接过云苓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又用淡盐水漱了漱口,溶月便打发云苓下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见到萧煜心中安定了许多,这一夜溶月倒是睡得颇为安稳,第二日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了。 想着今日还要赶早上路,溶月不敢多睡,唤了云苓进来。 “郡主。”云苓进来伺候她洁面更衣,刚洗到一半,门外有人敲门。 “谁?”溶月擦了擦手,将帕子递到云苓手中。 “郡主,是奴婢。” 玉竹? 溶月眉眼一跳,拉开了房门,“玉竹,你怎么过来了?” 玉竹皱了眉头,脸有急色,“郡主,楼姑娘一大早便走了!” “什么?”溶月大惊,侧身让了她进来,“到底怎么回事?” 溶月也拧了眉头,心中升起一股焦意。就算楼小鸢要走,也不急于这一时啊?好歹也派个人跟着护送吧,万一真的出了事该怎么办? 云苓喘了口气,“奴婢早上照常去叫楼姑娘起床,不料叫了几声却无人应,奴婢心中不安,伸手一推门便开了。奴婢进去一看,楼姑娘已不在房中,房里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行李也不见了,只在桌上摆了两封信。”云苓将手中拿着的信封递给溶月。 溶月接过一看,一封是写给自己的,另一封是给苏凉的。 她将苏凉的那封信退还给玉竹,“你把这封信给苏公子。既然楼姑娘离开了,你待会便还是过来我这边吧。” 玉竹应下离去。 溶月忧心忡忡地坐在梳妆台前将信封拆开,云苓在后头替她梳着那一头黑发。 楼小鸢的信并不长,先感谢了溶月这些日子对她的照顾,然后说自己出来久了家里也该着急了,这次不辞而别,是因为不想面对离别的场景,希望溶月不要见怪。信的最后,她还大方地祝溶月和苏凉幸福美满。 溶月看完,一脸的哭笑不得。 苏凉实在是太可恶了,说什么不好,非说自己是他的意中人。这下楼小鸢也当了真,那她会怎么想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一开始的做法实在是虚伪? 溶月实在是头疼得紧。 这也是楼小鸢性子纯善,换做旁的女子,只怕会当自己故意戏弄于她,不定会怎么报复自己呢?也只有楼小鸢还能这么大度地祝福自己。 溶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般心地纯良的女子,实在是打着灯笼也难找。苏凉那厮,真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郡主,楼姑娘说什么了?”见溶月面有戚戚,云苓好奇道。 溶月摇摇头,“没说什么,只是道了个别。” 云苓“哦”了一声,拿起一支翡翠碧玉簪给她簪上,略带忧色道,“楼姑娘一个姑娘家独自上路,不会有什么事吧?” 溶月沉默,虽然楼小鸢医毒双绝性子机敏,武功也不弱,但到底第一次出来,尚未见识到人心的险恶,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回到图兰族才是。 * 一行人收拾妥当,同掌柜结清账款便上了路。 如今渐入寒冬,越往北气候越严寒。溶月缩在马车里头,手中捧着个宝蓝色珐琅小手炉,却仍觉得有些冷。 邺京城虽然冬日也冷,却没有这般透骨的寒意,似乎连骨子里都被冻僵了去。 溶月两世为人也 两世为人也没出过邺京城,哪料到这北地的天气这般严寒,身上穿了好几件厚实的衣服也不顶用。 侯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她,眼中一抹心疼闪过。她柔声吩咐道,“念夏,再往盆里加点炭火,阿芜受不得寒。” 念夏应了,从马车座椅下拿出一袋子银丝炭,夹了几块放入火盆中。火势很快燃了上来,马车中温暖了不少。 溶月吁一口气,抖了抖腿。 侯夫人瞧着她抖抖索索的模样,不禁失笑,“阿芜,你好歹也跟着辰儿练了些武,怎的这么怕冷?连小轩轩都不如。” 溶月咧嘴一笑,看向侯夫人怀中的小轩轩。他刚吃过奶睡着了,双颊呈现出健康的红润,身上只穿了件小夹袄,外头再罩了件厚实的褂子,小脸蛋儿和小手都露在外面,一脸安然的模样。 “小弟弟穿这么少,不会着凉吗?”溶月起身挨着侯夫人坐下,看着小轩轩的睡颜好奇道。 侯夫人淡淡一笑,“车厢里暖和,穿太多反而容易捂出病来。”她瞅一眼溶月里三层外三层的模样,“你也只是一时不适应这清寒的天气罢了,等呆久了,自然不会觉得冷了。不信的话,你别这般拘着身体,舒展舒展筋骨试试。” 溶月闻言活动活动了手脚,果然觉得身上没方才那么冷了,她展颜一笑,“还是娘有办法。” 知道她有意逗自己开心,侯夫人笑着嗔她一眼,说起了旁的事。 行着行着,马车却突然停了。 溶月不知发生了何事,心中颇有些不安,打发玉竹去前边瞧瞧。 玉竹很快便回来了,面上带了丝喜色,她上了马车,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居然碰上了闲王。” “闲王?”侯夫人秀眉蹙了蹙,“闲王怎么会这么快便出京了?” 当初说服侯夫人同意苏凉同行时,找的理由是苏凉先去凉州替萧煜寻药,待找到药了萧煜再过去。这会萧煜居然这么快动身了,所以侯夫人才有些惊奇。 玉竹摇摇头,“奴婢不知,大少爷只让奴婢回来告诉夫人和郡主,既然我们与王爷顺路,那便一道同行了,也算有个照应。” 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忧色。闲王本就受皇上忌惮,而定远侯府也并不受皇上信任,如今两家走得太近,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溶月眼神往侯夫人脸上瞟了瞟。 娘的担忧她理解,也同样明白哥哥为什么会甘愿冒着受皇上猜忌的风险与萧煜同行。 皇后上次打草惊蛇一击未中,势必还会有后招。而离京城越远,皇后就越不容易下手,所以这两天一定会有第二波攻击。闲王府护卫精良,若是能与他们同行,挫败皇后诡计的胜算便又多了一成。 她一时怔忡,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只道自家哥哥果然是个精明的。 想到这,出声宽慰道,“娘,王爷是去凉州求药的,我们也不过是寻常的官员家眷罢了。待到了凉州,叫爹爹少同王爷来往便是。” 见溶月明白自己的担忧,言语中又颇为有理,侯夫人便也放宽了心。再者辰儿办事一向是个靠谱的,他既然这般安排,定然有他的打算。想到这,便舒展了眉头不再过分忧心。 车队安然无事地行了一上午。 行在最前面的沈慕辰抬头看了看天色,与顾长歌商量了一下,冲着一旁骑马并行的苏凉道,“苏公子,快到晌午了,我看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城镇,不如就在前边停下来歇会,用过午饭再上路。苏公子意下如何?” 苏凉顺着沈慕辰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前面有一片开阔的林地,再往前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了,方圆几里鲜有人烟的样子。遂点点头道,“好,我去同王爷说一声。” 因顾忌着在人前“病弱”的模样,萧煜这一路自然是不能骑马的。 他这会正坐在马车里悠然地看着书,却见马车停了下来,苏凉掀帘而入。 “你怎么来了?”萧煜撩眼看他一眼,清淡如水的目光很快又回到了书页上。 苏凉一呛,大喇喇在他对面坐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倒是好兴致。” “不然呢?”萧煜伸出葱白手指翻了一页,并未抬头看他,只闲闲道,“我如今可是重病在身,不待在马车里,难不成还同你一样在外头抛头露面?” 苏凉咬一咬牙,嘟哝道,“过河拆桥。” 萧煜合上书页,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他,“这么说,我派天究和天立跟着楼姑娘,实在是多此一举咯?” 苏凉闻言眼神一亮,不可置信地回望过去,“你……” 萧煜挑眉,“你昨晚拉着阿芜喝酒的事当我不知道么?既然知道了,素来风流倜傥不知愁为何物的苏公子郁郁寡欢的原因我自然要查一查了。” 他前一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苏凉不由抖了抖。只是听到萧煜派了暗卫保护小鸢的消息,早上因她不辞而别而产生的担忧和郁气顿时一扫而光,拍了拍萧煜的肩膀笑道,“果然是只狐狸。” 萧煜拿书卷拂开他的手,眉目淡然,神情似天朗风清,“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对向苏凉,萧煜一向是这般冷淡的性子,苏凉不以为意,何况他这会心情好,也不同他计较,在位子上坐下,懒懒道,“你小舅子说在这里停下,用过午饭再走。” 饭再走。” 许是苏凉口中的那声“小舅子”取悦了他,萧煜弯了弯唇角,歇了逗弄苏凉的心思,点头应下。又道,“既然同侯府一行同路,于情于理,我都得去拜见拜见侯夫人。” 苏凉自然知晓他那点小心思,翻一翻白眼,口中道着“随你”,一边又掀帘出去了。 * 顾长歌一声令下,马车便停了下来。 西北军一向军纪严明,不待吩咐,自有人去周围站岗放哨了。 沈慕辰早早派了人来通知侯夫人和溶月。见马车停下,两人便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小轩轩还在睡,便交给杜娘看着去了。 母女二人下了马车,举目四望,见天朗云阔,虽然天气清寒,但与京中比起来,自有一番通透大气的景致,不由心情也愉悦起来。 溶月正要扶着侯夫人往前头走去,突然听得不远处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唤的是“侯夫人”。 溶月抬头,果然瞧见一袭素白色锦袍的萧煜朝她们翩然而来,外头罩了件墨色绣青竹大氅。身后跟了许久未见的亦风。许是为了配合他在众人面前的形象,面色有些苍白,瞧着果然像个病弱的。 萧煜走到二人面前停下。侯夫人忙携了溶月行礼。 萧煜直道不用客气,一边伸出手来扶了溶月和侯夫人一把。 除去分娩那日借用他马车的事不说,侯夫人先前并未同萧煜有过这般近距离的接触,只从沈慕辰和溶月口中听说他为人彬彬有礼,并不似外界传的那般恶劣。 这会一瞧,果然是个翩翩佳公子,便放宽了心,笑着道,“不知王爷找臣妇有何贵干?” 萧煜清俊一笑,“此番出京,能正好碰上侯夫人一行,实乃缘分。又承蒙沈公子好意,愿与本王同行,于情于理,本王都应前来亲自向侯夫人道谢。” “王爷客气了。”侯夫人虽然有些诧异他竟是为这般小事而来,面上还是一派笑意。 “侯夫人和郡主是去前边找沈公子么?” 得到侯夫人的肯定回答,他笑得愈发风姿卓然,“恰好本王也要去,不如一起吧?” 说完,趁侯夫人不休息,冲着溶月眨了眨那双明媚桃花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诱敌之计 溶月抿了抿唇将头垂下,趁机掩下唇畔那一抹飞起的笑意。 好在侯夫人并未注意到她和萧煜的眉来眼去,携了溶月同萧煜一道往前头走去。 沈慕辰正在吩咐着士兵什么,远远地瞧见溶月三人走来,大踏步迎了上来。 “娘,一路身子感觉可还好?”他关切道。 “放心吧,娘没什么事。”侯夫人点头笑道。 “我已经吩咐人下去准备吃的了,娘和阿芜再等等。”沈慕辰看着溶月,笑得温和。须臾,目光转向萧煜,“寻常干粮,就不邀请王爷一道同食了,改日到了凉州再单独宴请王爷。” 萧煜微微颔首,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过分冷淡,又不显得过分清净。“沈公子客气了。” 他本就是出来见见溶月的,这会溶月见到了,再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义,反倒会引得人猜忌。萧煜又同沈慕辰和侯夫人寒暄几句,便回到了自己的马车旁。 王府侍卫在亦风的指派下已经开始有条不紊地弄起食物来,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倒也不麻烦。 萧煜随意瞟了忙碌的侍卫一眼,出声唤了亦寒出来。 “派人去前头打探了吗?”萧煜负手立于马车前,沉声吩咐。 “回王爷,已经派了天慧和天捷去了,应该很快便有消息。”亦寒冷着一张俊脸,不苟言笑道。 萧煜轻应一声,掀起帘子上了车。 看了一会书,车外响起了亦风略带戏谑的声音,“哟,这不是云苓姑娘吗?好久不见了,出落得是愈发标致了。” 萧煜淡笑一声,未放在心上。 却听得下一刻车外云苓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带了几分恭谨,“王爷,您在车内吗?郡主派人来给您送些吃的。” 萧煜眸色一亮,弯了唇角掀开帘子。 果然瞧见面前的穿青色裙衫的丫鬟手中提了个红木食盒,正目光晶亮地看着他,眼中一抹狡黠。 “云苓姑娘,你家郡主给我家王爷送了什么?”亦风颇有些好奇,凑过去问道。 云苓挪了挪,离亦风站远了些,也不理会他,只径直对着萧煜笑吟吟道,“王爷,郡主先前在景扬镇中带了些镇上的特色糕点上路,特意吩咐奴婢送些给您尝尝。” 亦风碰了一鼻子灰,却不恼,对着云苓嘻嘻一笑,“给我吧,我拿给我家王爷。” 云苓这次倒是没拒绝,规规矩矩地把食盒给了亦风。 萧煜冲着她笑笑,“替我谢谢郡主。” 云苓敛衿一福,便告辞离去。 亦风看着她窈窕远去的背影嘟嘟囔囔道,“小丫头脾气还挺大的,我不记得惹了她啊。” 萧煜凉凉的目光睨他一眼,轻飘飘道,“食盒给我。” 亦风回了神,忙不迭将食盒递给他,笑得有些神秘兮兮,“郡主真是关心王爷呐。” 萧煜不理他,刚准备放下车帘,余光却瞄到远处天慧和天捷正朝这边疾行而来,脸色颇有些凝重。 二人行到马车跟前,冲着萧煜行了个礼。 “怎么了?”见二人面色不好,萧煜出声问道。 天慧一抱拳,压低了些声音道,“启禀王爷,前头那片树林里怕是埋伏了不少人。” 萧煜神色一凛,“多少人?” “属下粗略一探,大概有四五十人。” 四五十人? 萧煜嘲讽一笑,为了对付溶月和侯夫人,皇后还真是舍得下血本。 “王爷。”天捷接着道,“有大半的人都配备了弓弩。” 萧煜面色沉了沉。 他们这一行,西北军士兵有二十来人,自己带了十来个护卫加十来个暗卫,若要硬碰硬倒也不是没有胜算,只是还要顾及着侯府那一二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仆从。带着他们再想从漫天箭雨中全身而退,怕就有些难办了。 他凝了眉头,看向天慧和天捷,“再去探探,若要前行,是否还有别的路,绕远一些不打紧。” 天慧和天捷不敢怠慢,应下离去。 萧煜的凝远的目光便又转向亦风,“去把沈公子和顾校尉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亦风刚离开,苏凉就优哉游哉地踱着步子过来了,他看着亦风的背影有些奇怪,“亦风这么急匆匆地去哪里?” “前头有埋伏。”萧煜下了马车,用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举目四眺,观察期周边的地形来。 苏凉一惊,声音也拔高了些,“什么情况?” “四五十人,埋伏于林中,都配有弓弩。” 苏凉闻言,面色沉了沉,唇畔嘲讽的一勾,“好大的阵仗!”他看向苏凉,淡笑着提议道,“要不要我撒把药粉进去毒死他们。”他微翘着唇,语声是一贯的优雅沉凉,似乎并不怎么慌张。 萧煜伸出手在空中探了探风,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不行,风向不对,很容易误伤。不然还真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将他们拿下。” 苏凉沉吟片刻,“那你打算怎么办?” “林子是不能进的。”萧煜瞟一眼远处茂密的树林,风吹枝叶,树影重重,一切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得想个法子把里头的人引出来才是。” 说话间,亦风引着沈慕辰和顾长歌到了,四人见了礼。 沈慕辰出声道,“不知王爷唤我和长歌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有何要事相商?” 萧煜微微颔首,看向顾长歌,“不知顾校尉派去探路的人可有回来?” 顾长歌摇头,“不曾。” 萧煜一指前边的树林,语气沉肃,“我派去打探的人来报,林中埋伏了四五十人,皆是弓弩在手。” 沈慕辰和顾长歌闻言一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惊愕。 这么快便来了! 沈慕辰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异色,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萧煜一眼,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顾长歌派去的士兵,那都是西北军中刺探军情的好手,如今他们都还打探未归,萧煜派去的人却已经回来了,还带回这般详细的消息。萧煜,真的如传说那般是个病弱的闲散王爷么? 心中存了几分疑虑,面上却不显,拱手道,“这些人,只怕是冲着侯府来的,倒是连累王爷了。” “沈公子不必客气。”萧煜依旧淡笑着,一派温润的模样,“之前沈公子一行在客栈中遇到的事我已经听苏凉说了,看来不给这些人一些颜色瞧瞧,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着萧煜似乎话中有话,沈慕辰迟疑一瞬,开口道,“慕辰不才,不知王爷有何主意?” “请沈公子和顾校尉稍等片刻。”说罢,问起了侯府一行人员车马的具体状况。 没过多久,派出去的天慧和天捷回来了,紧接着,那两个前去打探的西北军士兵也一脸凝重地过来寻沈慕辰了。 萧煜先看向那两个西北军士兵,淡淡道,“不知二位打探情况如何?” 两人慌忙行礼,又道,“回王爷,前边的林中,似乎埋伏了不少人。属下怕打草惊蛇没有入内,具体多少人暂不清楚。” 沈慕辰抿了抿唇,心中对萧煜又高看了几分。 萧煜颔首,并未多说什么,又看向天慧和天捷,语声沉冽似一坛佳酿,“怎么样?” “王爷,往前绕十来里路就能绕过这片小树林,不一定非得从林中经过。” “王爷的意思是,并不正面相碰?”沈慕辰是个聪明人,闻言便明白了萧煜的意图,出声询问。 萧煜看着他笑笑,“他们早在林中埋伏好了,我们进去不亚于自投罗网,得逼着他们出来才是。只有到了外头,我们的人手才不会落了下风。” “另外。”他的目光扫一眼不远处忙忙碌碌的侯府仆从,“贵府这些不会武功的仆从,也得先走,以免被误伤。” 沈慕辰沉思不语,倒是顾长歌在一旁开了口,“王爷,那些埋伏之人会让这些仆从就这么先走了?”语气中带了一丝疑惑。 萧煜面容不改,清俊沉然,“那些人的目标,是郡主和侯夫人不是吗?” 这话一出口,沈慕辰的目光有一瞬的冷凝,然而很快便挂了笑,语带深意,“王爷当真是看得通透。” 萧煜似是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接着道,“派少部分人护送着仆从先走,其他人在原地等着迎敌。他们失了先机,自然会自乱阵脚。” 顾长歌看向沈慕辰,等着他拍板。 沈慕辰思忖片刻,对着身后跟着的清风沉声吩咐道,“去把夫人和七姑娘请来。” 溶月和侯夫人很快便来了,许是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氛围,溶月的面色有些不大好。 她看一眼面前的几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出什么事了?” 沈慕辰便把当前的情况同她和侯夫人解释了一遍。 溶月咬了唇,面色凝重看向沈慕辰,“哥哥的意思是?” “便按王爷的意思办吧。”沈慕辰叹一口气,心里也明白这法子虽然冒险一点,却是唯一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 “好。”事已至此,溶月也不再犹疑,只道,“让杜娘抱着小轩轩先行。” 沈慕辰点头应下,自和顾长歌吩咐人安排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她和他的关系,不简单(二更) 此次随溶月她们上凉州的仆从都是些衷心的,所以沈慕辰的命令一下,他们很快便准备起来,不多时便收拾好了东西,随时可以出发。 顾长歌派了五个士兵护送,萧煜又额外指了三个暗卫贴身保护沈慕轩的安危。 事关重大,沈慕辰自然不会推辞,只郑重地谢过了萧煜。 一切准备就绪,仆从的车队便缓缓行进起来,而溶月他们则还留在原地,并不显得慌张,在周围缓缓地踱步慢行,似在欣赏着四周的风景。 顾长歌和沈慕辰陪在溶月和侯夫人身边,目光却紧紧盯着慢慢远去的仆从车队,准备一有变故便立马杀上去。 仆从车队绕着林子渐渐走远了,四周一片寂静,除了溶月这边小声的交谈声,便只有风吹过树林发出的沙沙声响。 眼见着先行的那一队渐渐走远消失不见,溶月这才舒了口气。 看来林中那些埋伏之人果然怕分散兵力,没有选择对无关紧要的仆从们下手。 此时的林中,也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树上的枝叶背后,隐隐露出一双双冷厉的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渐渐走远的车队。 “老大,当真不动手?”沉寂片刻,终于有人出声打破沉默。 被换作老大的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眼神如鹰隼般犀利,听到手下的问话,他摇摇头,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感情,“不用,都是些没用的仆从,走了便走了,我们的目标在侯夫人和郡主。如今闲王一行加入了侯府的车队,侯府那边的战斗力增加了不少,我们千万不能轻敌。若将人手分散开,很难保证一举拿下。” 那问话之人沉默了一刻,又道,“侯府为何要让仆从先行?莫非……他们发现了我们的踪迹?” 领头人目光愈发冷凝,声音带了一丝诡异的喑哑,“先前有西北军士兵在林子边打探,估计是察觉到我们的踪迹了,所以才选择绕过林子走。既然如此,我们此番攻击,便只能成功,不许失败,不然就算能活着回去,也难逃家主的惩罚。” 听到男子的话,四周的黑衣人神色愈发肃穆起来,屏住呼吸,手中弓弩攥得紧紧。 领头之人沉吟一会,又道,“留下的人为了保证先行车队的安全,必然会等他们走远了再动身,趁着这会功夫,阿一,你带领一小队弟兄去前面埋伏,到时我们来个前后夹击。死活不论,但无论如何也要解决掉侯夫人和明珠郡主。” “闲王怎么办?” 领头人冷笑一声,“那就看他运气了,若是能一并除去,家主也定然不会怪罪的。” “是。” 林中响起一阵窸窣之声,似有无数个黑影在林间攒动,惊起树上的飞鸟,咿咿呀呀在这样空旷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惊心。 此时林子前的空地上,萧煜正负手而立,悠长的目光投向林中。 “王爷,林子里头好像有异动。”亦风立于萧煜身侧,收起了脸上一贯的笑意,望着林中面容肃然道。 “嗯。”萧煜轻应一声,“他们想必也发现了我们的意图,改了部署罢了。传令下去,不用留活口,一定要一个不留地歼灭。” “是。”亦风表情一凛,自去传话了。 萧煜瞟了瞟身后,沈慕辰正在同侯夫人讲话,顾长歌在部署西北军士兵,只留溶月一人在一旁,双手绞于身前,低垂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勾唇一笑,抬脚朝溶月走去。 “怕吗?”溶月正兀自想着心思,突然头顶响起一个清越沉凉的声音,莫名地让人心安。 她抬头,正撞上萧煜含笑温润的眼神,不由脸一红,躲闪着眼神道,“娘和哥哥还在那边看着呢。” 萧煜凝视了她一眼转开目光看向远方,面容沉静不不见半分紧张,“阿芜别露出破绽就好了,沈公子和侯夫人这时不会注意到的。”他顿了顿,又重复了方才的问话,“阿芜怕吗?” 溶月摇摇头。 萧煜眼中闪过一丝兴味,看着她浓密如扇的睫毛,红润依旧的脸庞,颇有些好奇,“为何?” 鬼使神差般的,溶月抬头朝他灿然一笑,脑中的话未经过思考便溜了出来,“因为有你在啊。”她的笑容明朗,竟比那正午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 萧煜心头一软,看着她漆黑如夜空的深瞳微微出了神。 良久,他唇边漾起一抹勾人的笑意,眼眸如黑曜石一般发出熠熠光芒,“阿芜信我,我必不负你。” 说完,余光瞟到沈慕辰朝这边而来,冲着溶月示意了一下,转身朝沈慕辰打了个招呼。 “王爷,差不多可以启程了吧。”沈慕辰回礼问道。 “我让暗卫安全到达目的地再发信号,还请沈公子吩咐下去,再稍等片刻。”萧煜翩翩有礼道。 果然没过多久,天边升起一道橘黄色的烟火,划破萧煜眼中的沉寂。 “可以出发了。”他转声,泠然吩咐。 一声令下,车队便缓缓动了起来,侯夫人和溶月坐在马车中,车身左右由四名西北军士兵守着,驾着的则是亦风和亦寒。 四周愈发静了,溶月坐在侯夫人身侧屏气凝神,两人谁也没说话。一时间耳边只剩两人绵长的呼吸和车轱辘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滚动的声音。 听着侯夫人的声音有些急促,溶月握紧她的双手,柔声 月握紧她的双手,柔声安慰道,“娘,您别怕,有这么多人保护咱们,一定会没事的。”另一只手则紧紧攥着那条火红的鞭子,耳朵竖起,不敢错过一丝动静。 岂料话音刚落,便听见车外“当”的一声,似乎是箭矢碰上刀剑的响声。 溶月一惊,这么快便开始了? 还未反应过来,四周便响起了一阵极大的喧嚣声,夹杂着箭矢破空的声音,衣料与风的摩擦声,还有叮叮当当兵器碰撞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侯夫人和溶月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溶月虽然学了些武艺,但到底只是皮毛,并未真刀真枪地同人打过,这会只得按捺住狂蹦不止的心跳,祈祷着哥哥和萧煜快些将来犯之人解决掉。 正紧张间,外头突然响起一阵细微的惨叫,溶月心跳一紧,便瞧见一柄泛着寒光的剑从车窗处刺了进来。 她下意识地压着侯夫人扑倒,堪堪避过了方才那一剑。 顾不上后怕,溶月一咬牙,抓起车座上打开的瓷瓶,一股脑朝窗外倒了出去。一阵白色的药粉在空中扬起,紧接着听到一声惨叫。 溶月长舒口气,这药粉,还是之前楼小鸢在客栈时帮她配的,起了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叫“障目粉”,说是接触到人的眼睛便会产生腐蚀效果,让人目不视物,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今天是第一次用,没想到效果果然不错。 想到楼小鸢,溶月有一刻的晃神,很快便明白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忙打起精神迎接下一波攻击。 车外传来刀剑刺破血肉的声音,“嘶”的一声,剑被拔出,又有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传来,溶月强压住想要呕吐之感,刚想掀开车帘瞧瞧外头的动静,却听得车窗外传来萧煜的声音,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焦急,“阿芜,你和侯夫人没事吧?” “我们没事。”溶月高声答道,生恐他分了神去。 “再忍一忍,很快便解决了。”他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又是利剑刺穿骨肉之声。 溶月用鞭头挑起车帘一角,暗中观察着外面的战况。 场中所剩的黑衣之人已不多,都杀红了眼,举着剑见人就刺,一剑比一剑狠厉。很快,溶月的视线便被一袭白衣的萧煜给吸引。只见一片鲜血淋漓尸体遍地的残酷景象中,萧煜身上却未染任何血迹,一人一剑,立于天地间,脸上是溶月从未见过的肃杀之气,眼眸幽深,面容冷峻,竟深深给人一种“挡我者死”的感觉。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煜。 然而,这样的萧煜更让她欢喜,因为那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是她这辈子认定的良人呢。 似乎感觉到溶月的注视,萧煜拔出剑,回身望了一眼,那一眼,有着未曾压下的狠厉和寒意,似寒冬腊月的风,却在看清是溶月时,倏地浮起一抹柔情。 溶月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余光却瞟见有破釜沉舟的黑衣人举剑朝萧煜刺去,她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尖叫着出了声,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萧煜并未转身,只反手拿剑拦腰一斩,那人的剑还未挨上萧煜的身子便被甩开,淋漓的鲜血喷了出来,终是染红了萧煜素白的衣袂。他对着溶月勾唇一笑,漫天血腥中,他的笑容似一朵娇娆而带刺的花,万分妖冶,却让人再也无法忘怀这种滟泽而惊心动魄的美。 鲜血淋漓,刀剑相撞,眼中只剩他似容纳了万里江山美景的容颜,流彩逼人。 见萧煜没有受伤,溶月长长舒了口气,却不料这一连串的表情尽数落入一旁的侯夫人眼中。 侯夫人探究而狐疑的目光在溶月和萧煜身上转了几转,垂下了眼帘,眼中闪过几分异色和凝重。 阿芜和闲王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她说的那般简单…… ------题外话------ 宝宝今天好勤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待我归来,你必生不如死! 解决了眼前之人,萧煜目光在四周一扫,很快便落在同顾长歌对打的黑衣人身上。 如今马车四周的黑衣人都已被解决,溶月微微松了口气,目光也随着萧煜的眼神转去。 只见那黑衣人一招一式颇为狠厉,虽然隔得远了,溶月却仍能看清他眼中的神色,那是一种死一般的幽深,冰凉中不带一丝情感,就好像……就好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看得人心中莫名一颤。 这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说不定就是这群黑衣人的领头人。 溶月想到的,萧煜自然也猜到了。 他提着剑,大踏步朝那人走去,鲜红冶艳的血珠从泛着寒光的剑尖上滴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那人的武功似乎远在其他黑衣人之上,顾长歌在他的攻击下只有招架之力,竟找不到破绽攻击。 沈慕辰和苏凉被场上仅存的其他几个黑衣人缠住了,顾不上顾长歌,顾长歌渐渐有些力不从心,那黑衣人的攻势越来越快,顾长歌也显得手忙脚乱起来,一个不小心,右手衣袖被黑衣人的剑锋划破,血肉上立刻显现出一条殷红的血迹来。 萧煜眉头一拧,足尖一点准备跃过去。 溶月正看得入神,突然不远处的树上,一只泛着幽光的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呼呼的风声,箭头竟直直正对着溶月和侯夫人所处的马车。 似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氛,溶月吃惊扭头,马车的车帘早在方才的打斗中被扯了下来,溶月和侯夫人的身形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瞪大了眼睛看去,只见林中边缘的一棵茂密大树上,层层叠叠的枝叶间,隐隐露出黑色衣角。而一支利箭则以快得只看得见影子的速度呼啸而来,箭头闪着诡异的光芒。 竟然还有一人埋伏在树上! 而且,这箭上还涂了毒药! 溶月惊得都叫不出声了,只觉有一只大手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她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的看着那箭朝自己越飞越近。 亦寒和亦风正在清理车旁的尸首,以免有人装死再趁机浑水摸鱼行事,并未注意到那只利箭。 溶月瞧着那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凝固了。 她的心跳似乎已经停止,怔愣之际,突然侯夫人一把将她扯到身后,竟是要替她挡下这一箭! “不!”溶月终于凄厉出声,她不能让娘替她受这一箭。 亦风和亦寒回了神,却已来不及动作。亦风眉头一拧,飞身上前,欲以身挡箭。 千钧一发之际,又有利刃破空之音传来,原来有另一把剑从后头直追而来,似乎灌注了无尽的内力,竟比那箭矢还要快上几分。 利剑与箭矢在车门前离亦风只差几指宽的地方互相碰撞,发出“叮”的一声巨大声响。溶月瞧见那泛着黝黑光泽的箭,竟被后头追上来的剑从中破开,一分为二,无力地落在了地上。 而那追上来的宝剑,也凌厉地钉在了地上,剑身晃了几晃,终于定了下来。 溶月一阵后怕,手脚冰凉,眼中酸涩不已。 她下意识扭头朝萧煜看去,仿佛看到了萧煜浑身才有了气力。 萧煜一剑挥出,总算救下了溶月和侯夫人。此时脸上的神色非常难看,目光盯着那树上之人,眸光冷冽似千年不化的寒冰。 似乎感受到他充满杀意的目光,树上之人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棵树上,刚要继续跃进林中,萧煜却没有给他这个逃跑的机会。脚在地上用力一跺,旁边死了的黑衣人手中抓着的弓箭便直直飞了上来,萧煜大手一抓,稳稳将那弓箭抓在手中。 他薄唇紧抿,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此时蓄满了滔天的怒气,紧紧瞄准了树上的黑衣人,大力将手中的弓拉成了半月状。 没有半分犹疑,他手一松,那箭便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树上的黑衣人射去。一眨眼功夫,箭就到了树前,黑衣人还没来得及惨叫,便被萧煜这一箭正中咽喉,瞪大了眼睛,死了,死不瞑目。 恐怕临死前他还在想,自己明明已经得手,为何竟会中箭身亡? 他的尸体“嘭”的一声从树上掉落下来,溅起一阵飞扬的尘土。 此时沈慕辰已经解决了同他缠斗的黑衣人,正和顾长歌一起,对付那武功最厉害的领头人。 余光瞄到萧煜这快狠准的一箭,领头人眸光一闪,不自觉分了神。 这是他方才部署的最后的谋算了,居然被闲王轻易破解! 他心中又惊又怒,坚冰般的心里“咔擦”一声出现了一丝裂缝。 沈慕辰的武功虽然不一定比他好,但有顾长歌在旁协助,此时又正好是黑衣人分神之际,他抓住时机,挽出一个剑花虚晃一招,趁着黑衣人不备朝他腋下刺去。 正中右臂! 黑衣人右手一抖,剑应声落地,他忍着疼痛一个鲤鱼打挺,刚想翻身捡起,一把冰冷的剑便架上了他的脖子,耳畔传来顾长歌冷厉的声音,“别动!” 他心里一颤,任命地闭上了眼睛。 今日这一战,他们是彻彻底底地败了! 谁能想来,素来以病弱形象示人的闲王,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就凭他方才露的那几个招式,恐怕整个大齐能打败他的人也不多。 他突然有种 他突然有种预感,家主和窦家,最后一定会败在闲王手里。 不过这些,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黑衣人倏地睁开眼,深深地看了一眼萧煜挺直如修罗般的身影,用力咬破了藏在齿间的毒药,腿一蹬,自裁而亡! “服毒自尽了。”顾长歌在他鼻端探了探气息,沉声道,一手收剑入鞘。 沈慕辰便不再看他,大步流星朝马车而去。 “阿芜,娘,你们没事吧?”沈慕辰语带焦意上了马车,将跌倒在地的溶月和侯夫人扶了起来。 “我没事。”溶月好不容易回了神,勉力摇头道,又看向侯夫人,声音中带了一丝哭腔,“娘,您还好吧?方才吓死阿芜了,若是您有什么不测,阿芜也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 侯夫人此时也是惊魂未定,脸色煞白,强撑着摸了摸溶月的头,虚弱道,“傻孩子,娘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什么死啊活的,别瞎说。” 勉力说完这一句话,便觉胃中一片翻江倒海,有酸水泛上喉咙,她再也忍不住,扒着车窗呕吐了出来。 沈慕辰面上满是心疼,只得轻轻拍打着侯夫人的背部替她顺气。 随后而来的萧煜见状,拧了眉头,扬声道,“苏凉,快过来帮侯夫人看一下。” 苏凉虽然武功不算好,但轻功却是一流,方才打不过的,也不恋战,拔腿就逃。又兼早有准备,身上揣了各种毒药毒粉,一场恶战下来,竟也毫发无损。 听到萧煜的叫唤,苏凉忙分开众人大踏步而来。 此时侯夫人已经吐完了,溶月掏出袖中的帕子递了过去。 侯夫人接过帕子擦净了嘴,冲着赶过来的萧煜和苏凉虚弱一笑,“让王爷和苏公子见笑了。” 萧煜虽然心中仍有些怒气和后怕,但面上已恢复沉静淡然,气度卓然地冲着侯夫人笑笑,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又让苏凉先给她把脉。 事急从权,侯夫人又算得上苏凉的长辈,所以并未用帕子覆上,苏凉直接给她把了起来。 片刻,他收了手,对着侯夫人和沈慕辰、溶月道,“几位不用担心,侯夫人只是一时惊吓过度,回头到了前面的镇上,我给夫人开一剂药,服用几次便不会有大碍了。” 他又看向溶月,浅笑道,“郡主要不要也让我看一看。” 见侯夫人和沈慕辰关切的眼神,溶月自然不会反对,伸出了手,苏凉仔细替她把过脉,眼中一抹赞赏之意,“郡主并无大碍,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沈慕辰便放了心,谢过苏凉,又转身对着身后的萧煜郑重作了一揖。 “沈公子这是做什么?”萧煜忙伸手将他扶住。 “方才若不是沈公子,恐怕阿芜和娘亲已经……王爷的大恩大德,我沈家没齿难忘!”沈慕辰语声中透出坚毅,坚持朝萧煜行了个大礼。 萧煜无奈受下他这一礼,余光瞟到溶月苍白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只是眼下显然不是顾及儿女情长的时候,出声唤道,“亦风亦寒。” “属下在。” “去清点一下人数。” “是。”两人领命退下。 顾长歌也朝几人示意了一下,退下清点受伤的西北军士兵人数去了。 许是原打算远程攻击,此番来的黑衣人似乎都是善弓箭的,近身搏斗并不是他们的长项。再加上闲王府的侍卫和暗卫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西北军士兵又配合紧密,所以他们这一方并无人员身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启禀王爷,侯府侍卫重伤一人,轻伤五人,暗卫轻伤三人。”清点完毕,亦风来报。 顾长歌那边的清点结果也出来了,西北军士兵重伤三人,轻伤六人,状况比侯府这边要惨一些。 得知了清点结果,沈慕辰的眸色愈发幽深起来。 他扫一眼尸横遍野的惨状道,“我们还是把这里处理好再上路吧。”便同萧煜一道,吩咐未受伤的士兵和侍卫,将黑衣人的尸体都堆到了一块,又派了一小队人从林中拾了柴火来盖在了尸体身上。 “沈公子,点火吧。”萧煜看一眼成山的尸体,望着沈慕辰道。 沈慕辰点点头,手一扬,将手中的火把扔在了尸体上。 天气干燥,柴火易燃,火势很快烧了起来,冲天的火光映红了大半片天空。 溶月立在沈慕辰身后,一眨不眨地盯着漫天的火光,苍白的面容也被染上了一丝橘色。 她看着火苗将一具具尸体吞噬,渐渐化为灰烬,不由全身一阵发冷。若不是萧煜……若不是萧煜……这会被烧成灰的就该是她和娘了! 窦晴漪,待我从凉州回来之日,便是你生不如死之时! 溶月眸中一抹厉色陡然射出,下唇被如编贝齿生生咬出了刺眼的血渍。烈焰飞火,火舌张牙舞爪,火光直冲天际,而溶月眼中的怒火,似比这耀眼的火光还要夺目几分。 火灰四下飞舞,火势愈发猛烈。 溶月呆立在沈慕辰几人之后,沉浸在对皇后的恨意之中,目光呆滞而无神。突然手心一暖,有人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 她一惊,蓦然回了神,扭头回望过去,是一脸忧色的萧煜。 见溶月望来,萧煜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眉头。 因顾及着前头之人,萧煜并未出声,只拿指尖轻轻勾 指尖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眼中透露出浓浓的担忧之色。 掌心一阵轻痒和温暖传来,心里的冰冷之意也随之退去。 溶月这才惊觉自己方才陷入了怎样偏执的情绪里,忙调整了思绪,冲着萧煜勾了勾唇,示意他不用担心。 萧煜点点头,放开了她的手,却仍同她并肩而立。 烧了好一会,尸体终于烧得差不多了,几人也都是浑身疲软,满脸狼狈。 “走吧,趁着天色还不晚,先同其他人汇合,争取能在日落前找到个城镇落脚。”看着火势渐小,火光慢慢熄灭了下来,沈慕辰转身望来。 余下的人休整的休整,整理的整理,很快便又行成了井然有序的队伍。 苏凉领着侯府侍卫开道,中间是溶月和侯夫人坐的马车,沈慕辰和萧煜各自在一旁骑马护卫,后头还跟着几辆马车,上面或躺或坐着受伤的侍卫,最后是顾长歌领着未受伤的西北军士兵断后。 车队又缓缓朝前行进了起来。 溶月坐在车中,浑身疲软地靠在车壁上,侯夫人也是有气无力的模样,两人都未开口说话。 马车行了一段时间,一阵寒风吹来,掀起了侯夫人旁侧染了血迹的素锦车帘一角,侯夫人透过车帘的缝隙,正好瞟到了一旁骑马随行的萧煜挺拔的身影,目光一怔,不由想起了方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骏马上的萧煜,脸色沉然如水,身姿卓然清贵,自有一番凛然气度在。 这一刻,侯夫人觉得,似乎世人从来没有真正看清楚过这个传说中的病秧子闲王的本来面目。 车帘晃晃悠悠又落了下来,隔绝了侯夫人朝外看的视线。 她低了头,脑中浮现出方才看到的那一幕。 侯夫人是过来人,方才危急之中,溶月和萧煜那缠绵对视的那一眼,其中的绵绵情意,或许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侯夫人。 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由自主地抬头打量了对面的溶月一眼。 溶月此时阖了双目,身子有些无力地倚在车壁之上,雪肤乌鬓,鼻尖小巧,薄唇红润,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面上仍有一丝苍白,然而愈发透出一抹让人怜惜的美来。 她知道阿芜长得很美,现在仔细瞧瞧,这段时间模样五官似乎又长开了些,比之之前略带稚气的面容,如今的她多了一丝楚楚惑人的气韵。 侯夫人轻叹一口气,阿芜,是真的长大了…… 只是,她是何时同闲王有了交集的? 溶月本就只是假寐,侯夫人这一丝轻叹,自然落入了她耳中,睁开带了些许血丝的凤眸,关切地看向侯夫人,语声中一丝疲惫,“娘,怎么了?怎么叹气了?” 侯夫人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她张嘴想问溶月同闲王的关系,只是对上这个素来宝贝的女儿清减的面容,疲惫的眼眸,话到嘴边却又吞了下去。 罢了,现在大家都精疲力竭了,待找个城镇安歇下来再仔细问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思及此,便摇了摇头,柔声道,“阿芜再忍忍,很快便能休息了。” 溶月懂事地应了,见侯夫人没旁的吩咐,又闭目养神起来。 马车行了大概两盏茶的功夫,前头隐隐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溶月蓦地睁开双眼,掀起车帘朝外看去,果然见到前头乌压压一群人,正是方才先行的侯府仆从们。云苓和玉竹站在最前头,手中攥着帕子,面色紧张,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见车队行来,玉竹和云苓一喜,慌忙跑上前。 驾车的亦风见玉竹和云苓奔来,渐渐放缓了速度停了下来。 “郡主,夫人,你们还好吗?”车外传来云苓哽咽着嗓子的声音。 溶月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看着泫泪欲滴的云苓和玉竹,眼中也有泪珠滚动。 她吸了吸鼻子,拉着两人的手道,“我没事,娘亲也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云苓长长地舒了口气,一滴泪水挂在鼻尖,摇摇欲坠,显得颇有些滑稽。溶月见此,破涕为笑,方才还有些沉重的心情也变得开朗了。 见溶月笑出了声,云苓也傻傻地笑笑,直接抬起衣袖擦去了脸上的泪珠。 侯夫人也在随后赶来的念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小轩轩呢?”溶月担心弟弟,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 “小少爷在这里。”听到溶月问话,仆从自觉让开了一条路,露出包围在人群中的杜娘来。 她抱着小轩轩急急走了上来,将其递给溶月,一边道,“小少爷没事,睡得十分香甜,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溶月接过襁褓中的小轩轩,望着他沉静的睡颜,心中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还好老天眷顾,弟弟没事,娘没事,哥哥没事,大家都没事! 说话间,先前派来护送仆从的侯府暗卫之一悄悄走到萧煜身侧,对着他低低道,“王爷,属下方才去前边打探过了,再行十来里路便有个村庄,可以供我们休整和疗伤。” 沈慕辰离萧煜隔得近,自然也听到了暗卫的回禀,同萧煜对视一眼,道,“那便先上路了,到了那村庄再做休整。” 萧煜没有异议,一行人整好队伍,又浩浩荡荡上了路。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瞧见了村庄的轮廓。 亦风性子活泛 风性子活泛嘴巴甜,萧煜便派了他,连同顾长歌并几名侍卫一道先去打点好住宿。 村子虽然不算大,但村民性情淳朴,亦风和顾长歌找了几家愿意接待他们的农户将人一一安顿了下来,苏凉又去村里的赤脚郎中那里抓了些药熬了给受伤的士兵们喝下,配合着他带上路的止血止痛的伤药,那些伤兵们顿时觉得好受了不少。 经过这惊心动魄的一天,溶月是身心俱疲,草草用过一些农家小菜,仔仔细细地洗干净身子之后便上了床。 一夜无话,安稳地睡到了天亮。 翌日一早,车队在村子里补充了些干粮和日常用品,又踏上了前往凉州的征途。 * 而此时的皇城翠微宫中,却愁云笼罩,气氛异常地沉重。 国丈内阁首辅窦章来访,皇后将所有的宫女内侍都遣出了殿内。殿外的众人隐约察觉到这不寻常的气氛,低了头,战战兢兢唯恐惹了皇后娘娘不高兴。 殿中的皇后满目厉色,一脸的不可置信。 “爹,你说什么?!派出去的死士全数被歼?!”皇后喑哑着嗓子道。 窦章眼中的冷意不比皇后少,恨恨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皇后失声尖叫,瞟一眼殿外,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侯府就二十多人的西北军士兵,余下的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仆从,我窦府精心训练出来的死士居然被这些人全数歼灭?!” 窦章眼中一抹颓败,也压低了嗓音,语声中带了浓浓的不甘,“若只这些人,自然不会这般一败涂地,坏就坏在,不知为何,闲王一行居然与侯府同行了。” “什么?!”皇后彻底怔住,片刻,突然想通什么似的,眼中一片通红,“是了……是了……我就总觉得萧煜对明珠那个小贱人有些不一样。难不成,他此次病重前去凉州寻药,也只是幌子?!不行!”她重重地摇了摇头,眼中一片不甘,看向窦章急急道,“父亲,此事决不能这么善罢甘休,再派一拨人过去吧!” 窦章紧皱了眉头,眼中一抹不郁,“晴漪,你何时这般目光短浅了!”他负手在殿中踱了几步,“之前你说杀了侯夫人,皇上的宠爱便会回到你的身上,我姑且信了,不想竟损失了大半精心培养的死士,如今你还要我把这剩下的一半也投进去?”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了一丝训斥,“晴漪,你要明白,我不仅是你的父亲,我还是窦家的当家家主!” 皇后愣了愣,又急吼吼道,“父亲,杀了谢诗韵那个贱人,皇上的心一定会回到本宫身上,到时还怕窦家不会愈发昌盛吗?” “够了!”窦章厉声喝住,满眼的恨铁不成钢之意,“你已经让私人情感冲昏了头脑。你最初入宫之际,为父是怎么叮嘱你的?皇家无情,动心你便输了!谢诗韵如今远在凉州,真的还是你的绊脚石么?晴漪,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如今这后宫新人辈出,便是梁家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庶女,现下也比你得宠!” 皇后瘫软在椅子上,眼中一片迷茫。 梁晓音! 被窦章的话一提点,再想到皇上已经连续几日在她宫中过夜了,顿时生出一股浓重的危机感来。 她无力地扶住额头,只觉心中疲累得很。 见皇后似乎听进去了,窦章缓了口气,接着劝道,“娘娘,你要明白,为父都是为你好。如今定远侯一家远在凉州并不是你首要的敌人,这后宫中争先恐后冒出的莺莺燕燕,才是你现阶段应该处理的!你与窦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有你在宫中的位置保住了,我窦家才能愈发昌盛,才能做娘娘坚强的后盾!” 方才一时情急唤了皇后的闺名,现在窦章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再坏了规矩,恭恭敬敬地称了声“娘娘”。 皇后无力地点了点头,“女儿明白了,不会再让父亲操心。” “好。”窦章点到即止,“娘娘这几日也累了,好好歇着,回头我让夫人带着樾儿来看你。” “父亲大人慢走。” 皇后将窦章送到了宫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袖中的手指关节都攥得发白了,良久,才转身回宫,飞扬的裙摆带起一阵凛冽的寒风。 ------题外话------ 啊妹纸们,求追文啊~求全定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顾长歌的心思(一更) 行了几日,溶月一行终于出了司州地界。 直到此时,她才完全安了心。只要出了司州,便是皇后还想整什么幺蛾子出来也鞭长莫及了。他们终于可以喘口气安安心心赶路,而不用担心再有什么明枪暗箭要躲了。果然,又行了十多天,一路上没再出什么状况。 十二月将离之时,一行人进了凉州境内。而北地的寒冬,也真真正正地降临了。 凉州的扶风郡,素有塞上江南的美誉。 一进入扶风郡郡都贺兰县,便觉同前些日子路过的城镇村庄大有不同。 街上行人如织,街旁商贩吆喝声此起彼伏,更兼有穿着各色异族服饰的行人在路上慢行,熙熙攘攘充满异域风情的景象直把众人看花了眼。 定远侯已得了消息,派人传信说会让自己军中副官前来迎他们前往西北军驻扎的陇西郡兴庆县,溶月他们得了准信,便放慢了前行的速度。 此时见这贺兰县风景独好,不由欢喜,遂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预备在此逗留几天,也正好等着与定远侯派来的副官汇合。 安顿好后,沈慕辰知道溶月的心思,同侯夫人说了声,前来房里寻溶月。 “哥!进来吧。”溶月打开门,见是沈慕辰,欢欢喜喜地迎他进了屋。 “都收拾好了?”沈慕辰的目光在房中扫了一圈,见行李都已规整到位,房中一副井井有条的模样。 “嗯。”溶月点头应了,伸手给沈慕辰倒了杯茶递过去。 沈慕辰喝了一口,看着溶月眉眼含笑道,“阿芜觉得怎么样?颠簸了一路还有精力吗?” 溶月是个古灵精怪的,闻言眼神一亮,晃着沈慕辰的手臂道,“哥哥,你要带我出去玩吗?” 沈慕辰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语气中含了满满的宠溺,“知道你是个待不住的,见到这满目的热闹还不早就心痒痒了?我特意跟娘说了,带你出去逛逛。” “谢谢哥哥!”溶月笑得甜软,又道,“哥哥,长歌累了一路了,也叫上他一道出去放松放松吧。” 沈慕辰闻言目光微有闪动,本想说些什么,但对上溶月清澈纯净的眸子,暗笑自己多想了,点头应下,派人去请顾长歌,约在客栈大堂汇合。 因凉州民风开放,溶月便没做刻意遮掩打扮,只换了条方便行走的玉兰色高腰窄袖锦裙。收拾妥帖,随着沈慕辰出了房门。 “长歌。”见到大堂中的顾长歌,溶月眼前一亮。许是快到目的地了,顾长歌面上神情看起来轻松不少,唇畔带着一缕淡淡的笑意。今日难得穿了件墨蓝色云锦直缀,腰系月白腰带,再配上他一贯清冷的气韵,有如挺拔而立的松柏之姿。 一路上长歌担着护卫的职责,穿的都是普通的短褂,现在这么一打扮,便是见惯了美男的溶月也有一瞬间的分神。 见溶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顾长歌耳根飞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沈慕辰见状,假意清了清嗓子。 溶月回过神来,也不觉难为情,只眉眼弯弯笑得欢愉,“长歌今天这么打扮可真好看。”她见顾长歌面皮薄,有意逗逗他让他放松下紧张的心情。 沈慕辰自然明白溶月的小心思,笑着摇摇头倒没有制止。 果不其然,顾长歌一听到这话,脸更红了,结结巴巴道,“七……七姑娘……”出门在外,未避免麻烦,大家都只叫她七姑娘。 溶月还待说两句,却听到身后有熟悉的清朗声音响起,“沈公子你们这是要出门?”尾音微微上挑,含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溶月心中小小的雀跃了一下,欢快地转身,待看清楼梯上缓缓走下来的人时,眼神一怔,心跳似漏了半拍。 萧煜素喜穿白,今日却难得了穿了件绛朱色盘领窄袖织金线锦袍,腰系白玉竹节带,一头墨发用同色的小玉冠束起。比之以前穿白衣时的清冷飘逸,今日的他,褪去了那如水的气质,仿佛一团跳跃的火焰,灼灼其华,尽情地燃烧绽放着自己惑人的风姿。 红袖轻拂间,这容颜风姿,使满室的蓬荜,灿然生辉,世间再无笔墨,可以绘出他这绝世的华彩。 此时此刻,便是温润如沈慕辰,明艳如苏凉,清卓如顾长歌,都通通在他的光华下,失了神采。 萧煜唇微勾,一步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深深地看了溶月一眼,而后才转向沈慕辰,淡笑着等着他的回答。 尽管同为男子,沈慕辰却仍有一瞬间的晃神,见他这般风姿卓绝的模样,心中不由对世人的传言愈发质疑起来。 他回以一笑,“这贺兰县如此热闹,我们准备出去随便逛一逛。” 萧煜走近了些,闻言一挑眉,眼中露出些许兴味来,“好巧,我和苏凉也打算去街上逛逛,不如一起?”说着,目光在三人面上转了转,笑得愈发风度翩然。 顾长歌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眼中神色有一瞬间的黯淡。 听完萧煜的话,沈慕辰有一瞬间的怔忡,很快便笑道,“难得王爷有此雅兴,王爷请吧。” 萧煜颔首,又道,“我此番来凉州寻药,是暗中进行的,所以大家还是不要叫我王爷了,以免徒生枝节。”他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浅笑道,“出门在外,用本名多有不便,这些日子,我便叫俞萧了。” “俞公子请。”沈慕辰从善如流 请。”沈慕辰从善如流,拱手一让,几人便前前后后走出了客栈。 此时快到晌午时分,天气晴好,虽是隆冬,倒也没有太过寒冷。 很早之前,赤狄国同大齐关系还未到如今水火不如的地步,曾有一段时间的通商往来,所以贺兰县的繁华热闹程度并不比邺京城差多少,反而多了几丝异域风情。 溶月憋了一路,此时心情大好,走在前头,东看看西瞧瞧一脸雀跃的神态。 萧煜在后头看着,眼中一抹柔情闪过。因注意力都被溶月吸引了,所以萧煜并未察觉到身侧的顾长歌瞟了他一眼,将他眼中的神色尽收眼底。 顾长歌看到了萧煜眼中的柔软。 同为男人,他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眼中闪过一丝苦楚。 郡主天人之姿,又是千金贵女,他知道自己只是肖想。可有时候郡主看着他笑得欢愉的时候,他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妄念。 若是……若是郡主……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努力,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总有一天他可以配得上郡主。 可是他忘了,郡主……并不会在原地等他。这种危机感,在他见到闲王之后,尤甚! 他虽寡言,心思却敏锐。闲王对郡主,似乎不一样。那郡主呢?她对闲王,是否也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顾长歌不敢深想。 闲王器宇轩昂,又身份高贵,如今若往凉州寻到了药,身子也能恢复康健,实在是郡主良配。 他越想,脸上神色越黯淡。 “长歌,长歌,你想什么呢?”出神间,有清脆的嗓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抬眼一看,只见溶月一脸好奇地盯着他,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见他看来,溶月展颜一笑,似一朵灿然绽放的海棠,看得顾长歌又是心神一晃,“你今儿怎的这么心不在焉的?同你说话你也不睬。”溶月行到他身侧,言语中带了丝好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顾长歌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方才走神了,郡……七姑娘说什么呢?” “我问你,那兴庆县比之贺兰县的繁华程度如何?” “可以与之相媲美。”顾长歌收回不该有的心思,看溶月一眼,垂首道。 “那就好。”溶月闻言心情大好,“你在兴庆县待了那么久,一定知道那儿哪里好玩,回头你带我游览一番啊。” 顾长歌不知如何回答。他在兴庆县时,闲暇时间都用在了练武之上,并不知道哪里好玩。只是看到郡主对着他巧笑嫣然的模样,他又舍不得否认了,迟疑着点了点头。 对顾长歌,溶月一直还当他是当初那个抓着她的衣衫下摆清清冷冷地问她还需不需要下人的大男孩。何况,顾长歌帮了她好几次忙,在她心中已是类似于兄长的存在。 她心思纯粹,也没意识到方才那话是否有不妥。 一旁的沈慕辰却是微皱了眉头,想着回去要提点溶月一番。她如今年纪也渐渐大了,在这种与外男同游的问题上不能再这么大大咧咧了。 溶月问完话,又自顾自跑到前头看新鲜玩意儿去了。 突然,不远处人群传来一阵骚动。 顾长歌脚底一动,下意识想护到溶月身侧,不料有人比他更快。他诧异抬眼,对上萧煜清冷的眸光,不知为何,心底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 几人避到路边,不敢掉以轻心。 这时,不远处的人群分开一条道来,其中踉踉跄跄逃出贼眉鼠眼的一人,边跑边狼狈地往后看去。紧接着,一阵清冷的娇喝声传来,“还跑?!” 话音刚落,从人群中飞出一个淡蓝色锦袍的公子,一脚踢去,正中先前那人的心窝,那人倒在地上,不住地哼哼唧唧。 蓝袍公子也落了地,冷哼一声,脚踩在那贼眉鼠眼的人身上,弯腰从他怀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来。 隔得远了,溶月只隐隐瞧见那是个鹅黄色的钱袋,不由恍然,原来碰上抓小偷的了! ------题外话------ 昨晚有事,先发一更,晚上应该有二更和小剧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楼小鸢再现?(二更) 见与自己无关,溶月松了口气,瞪大了明媚凤眼好奇地朝那蓝衣公子看去。 他身上的锦袍在阳光下发出柔和的光泽,瞧着像是上好的云纹锦制成,乌发高束,眉目清隽,流露出一抹清冷之色。腰间垂下一块通透的碧玉,深红色长长流苏坠下,一看便非凡品。 再瞧着他那通身的气派,便知此人,非富,即贵。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地上的小偷见遇到个狠角色了,忙不迭地趴在地上求起饶来,嘴里还念念叨叨着“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一双儿女”之类的话。 这般好笑的说辞,溶月还是在让张培偷偷买回的市井话本里见到过,如今在眼前见到活生生的一幕,不由觉得好笑,因着在大街上,倒也没顾忌,“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只是好巧不巧的,四周聚拢的人方才还在窃窃私语指指点点,这会却都闭了嘴听着那小偷的求饶声。于是溶月这一声轻笑,在清寒的空气中便显得格外清晰。 蓝衣公子武功颇好,听力自然也不会弱,扭头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溶月撞上他那一双冰雪般透亮的双眸,隐隐见到有一丝蓝色的波光在深瞳中流动。这会一对视上,愈发觉得这公子生得极好,雪肤玉肌,气度清冷高华,身量不算很高挑,想来年岁还不大。 那公子看清了溶月的面容,眉眼里有一瞬的怔忡神色。很快他便识趣地转了目光,落在旁侧的沈慕辰、顾长歌和苏凉身上。 这三人,随便拎出一人来便知不是普通角色。 蓝衣公子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一闪即逝。很快便转回头看着地上的小偷,冷声道,“收起你那骗人的鬼话!随我去见官!”不知为何,他似乎刻意压低了声线,然而声音中仍然带着一丝碎玉浮冰的空旷,清清泠泠像是少年的声线。 溶月有些好奇,这位公子的声音,相对于他的请冷长相来说,似乎有些单薄了。 正狐疑间,又一阵喧闹声传来。 却是县里的衙役听到人报案匆匆赶了过来,问明情况,将那小偷带回了衙门中。 蓝衣男子若有所思地回头再看一眼溶月,抛了抛手中的钱袋,转身离去。 萧煜没有错过他的眼色,眸色微冷,眼中划过一丝异色。 “走吧。”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溶月并未放在心上,转身欲走。 刚抬脚走了几步,突然身形一顿,定在了原地。 “阿芜,怎么了?”沈慕辰看着溶月陡然变色的面容,神色也肃穆起来。 溶月转身看向苏凉,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声音中带着急惶之色,“苏苏,方才那个钱袋,你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苏凉一愣。 溶月接着道,“你想起来了吗?那个钱袋,我似乎在楼姑娘那里见过。” 这话一出,沈慕辰、萧煜和顾长歌俱是一惊。 “阿芜,你肯定吗?”沈慕辰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问道。 溶月点头,语气中已是笃定,“你们方才有没有看清,那钱袋上绣的是迦南果图案?”迦南果是图兰族圣物,除了图兰族人,鲜有其他人见过,更别提绣在钱袋上了。 所以当初她才那么肯定房中有迦南果图案花瓶的太姨娘是图兰族人。 沈慕辰和顾长歌不知迦南果为何物,沈慕辰和苏凉却是知道的,仔细一回想,不由也变了脸色。 苏凉眉头紧皱,眼中染了急色,“我好像当真在小鸢那里见过类似的鹅黄色钱袋。可是……”他有些狐疑,“小鸢不是回图兰族了么?怎么会出现在扶风郡?” 溶月摇摇头,“我也不知。”突然,她想起什么,眼神一亮,带了一丝期待地看向萧煜,“萧……公子,你派去护送楼姑娘的暗卫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沈慕辰拢在袖中的手一顿,微蹙了眉头看向溶月。 又是迦南果,又是暗卫,阿芜,似乎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的目光在萧煜脸上逡巡了片刻,很快便又垂了眉目。 萧煜迟疑了一瞬,开口道,“十多天时曾收到过来信,信中说楼姑娘并未急着赶回图兰族,而是一直在京城附近徘徊了好几天。只是……”他顿了顿,“赶路途中,与暗卫的联系并不方便,那封信虽是十多天前收到的,写信的日期却是二十天前了……” 溶月默然,突然,她急急抬了头,“先追上方才那位公子再说,若真是楼姑娘的钱袋,那位公子一定见过楼姑娘。” 苏凉也骤然从晃神中清醒过来,足尖一点,率先追了上去。 “我们也去看看。”溶月对着剩下几人道。 因街上百姓人来人往,几人也不好堂而皇之地使用轻功,只得小跑着跟在苏凉身后。等溶月气喘吁吁地追上苏凉时,只看到他神色怅然地站在人群之中四顾,却再也寻不到方才那位蓝衣公子的身影。 至于楼小鸢,更是无从寻起。 “苏苏……”瞧见苏凉颓然的模样,溶月想说点什么安慰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一句,“你也别太担心了,也许,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苏凉抬起头冲她笑笑,可任谁都看得出他这笑容有些心不在焉。 出了这一茬事,这街,自然是没法再逛了。 溶月一行沉默着回了客栈。 这天晚上,溶月早早地上了床,却毫无睡 早地上了床,却毫无睡意,只得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着头顶的纱帐发呆。 虽然她白日里是那样安慰苏凉的,可是她潜意识里知道,那个钱袋,十有**真的是楼小鸢的。 因为她喜欢那个钱袋的配色,还曾拿在手中细细观摩过。 只是楼小鸢为何没有回图兰族?又为何会出现在这贺兰县? 她叹了口气,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 迷迷糊糊间快要睡着了,门外却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溶月脑中登时一片清明,压低了声音警觉道,“谁?”手悄悄摸上了枕头下的鞭子。 “阿芜,是我。”回答她的,是萧煜熟悉的清朗声音,压低了声线带了一丝磁性,在这样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撩人。 溶月一怔,心中紧绷的弦却松了下来。 这么晚了,萧煜来做什么? 她掀被下床,因怕人发觉,不敢掌灯,只披了外套黑漆漆摸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夜色中,他漆黑的眸子亮得灼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中情意绵绵,看得溶月心中一酥。 “你……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溶月不敢多看,垂了眼声音细如蚊呐。虽然心中已经认定他,但这么晚了,若被人瞧见,到底不好。 萧煜朝她靠近了一步,在她耳畔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阿芜,我能先进去再说吗?”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出来,声音轻柔,溶月脑中有一瞬间的迷糊,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该让他进来,于理不合,但脚下却已先动,侧身给他让了条路出来。 萧煜看着她怔忡迷蒙的模样勾了勾唇,闪身进了房中。 他径直走到溶月的床边坐下,又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榻,轻柔唤道,“阿芜,过来。” 溶月瞧着床上乱糟糟的被褥衣服,登时红了脸。睡觉前因为心情烦闷,没有叫云苓玉竹进来伺候。脱下来的衣服都是随手一扔,也没收拾整齐。那件大红鸳鸯戏水的肚兜还大喇喇地躺在萧煜身侧,让溶月愈发慌了神。 见溶月未动,萧煜盯着她的眼睛,又轻声唤了一遍。 溶月惊慌失措的目光在他脸上一扫,见他似乎没注意到身侧的肚兜,微微松了口气,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紧张地挪动着步子走了过去。 走到他的面前,便停了下来。抬眼看了看床上的情形,顺从地在萧煜身旁坐了下来,这一坐,正好隔绝了萧煜的视线,将身后的肚兜给挡住了。 “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事吗?”溶月朝他讨好地笑了一下,面上仍有些红潮,引来萧煜肆无忌惮地凝视。溶月不敢同他对视,低垂了头故作害羞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手却在身后轻轻摸索着。 抓到了!黑暗中,她好不容易摸到了肚兜一角,滑滑凉凉,不会有错。 溶月手指一用力,便将肚兜抓了过来。刚想将其收入袖中,萧煜却伸出两根玉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阿芜不得不把脸转向他那一边,听得他语声幽幽道,“阿芜为何不看我?” 两人隔得极近,萧煜吐气如兰,眉眼含笑,亮如辰星,说这话时,面上恰到好处地闪过一丝委屈的神色。 溶月心跳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止,在他的灼灼注视下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萧煜长叹一声,松开了抬着她下巴的手指,大手一伸,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 溶月靠着他坚硬挺阔的胸膛,听着他火热的心跳声,心中又是狐疑又是羞涩,不知萧煜葫芦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下一刻,头顶萧煜一贯温润的声音传来。 他说,“阿芜很喜欢美男子是吗?我看你每次见到美男子都会有片刻的怔忡。” 溶月僵了僵,脸不由自主地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萧煜的手在她背上抚了一下,戏谑的声音又低低响起,“我原以为,阿芜只有见到我才会愣神,没想到,你见到顾公子也是如此。” 原来是这事! 溶月失笑,萧煜这大醋坛子,又打翻了。有心戏弄他一下,便扬起小脸嘟着水润的红唇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是人的自然反应嘛。” 萧煜俊朗一笑,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却并未多说这件事,只怅然道,“阿芜,我明日便要走了。” ------题外话------ 小剧场憋不出,先让小鸢粗来刷一发存在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 他欲求娶(一更) 溶月一愣,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看着他的眼睛怔怔道,“走去哪里?” 许是她眼中吃惊而愕然的神色取悦了萧煜,萧煜眼中的伤感之色冲淡了些,他拉过溶月的手,十指交握,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溶月温软滑腻的掌心。 “我此次前来凉州,打的是寻药的名头,自然不能再同你们一道往兴庆县去了,不然落在有心人眼里会生疑的。” “那你要去哪里?”溶月急急追问。 萧煜笑了笑,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她小巧的耳垂,在她耳边低语道,“阿芜舍不得我?” “我……”溶月脸上又飞起一片红霞,转而坚定地一点头,眸色晶亮,在暗夜里愈发剔透,“是呀!你此次前来凉州,不就是为着我而来的么?”她微微斜飞了潋滟凤眼,红唇微微张开,虽然面上装作大大咧咧,耳垂上的绯色却泄露了她心底的一丝紧张和羞涩。 萧煜心头软得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大手揽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有灼烫的感觉从掌心转至全身。一低头,便能看到溶月羞红的耳垂,轻颤的眼睫,雪白的脖颈,还有……松松系上的衣领下露出的若隐若现的沟壑。 “哄”的一声,似有一把火突然从心头燃了起来。 悄悄的,他的喉头在夜色中蠕动了一下。 溶月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反手抱住他的腰身,头埋在他胸前,听着他“咚咚咚”有力的心跳。 一切都好像在做梦。 直到额头上贴上一个冰凉而柔软的东西,溶月才蓦然回了神。 萧煜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亲,又用一种轻轻痒痒的语调,在她耳边低沉而缓缓道,“既然阿芜不舍得我离开,你放心,我会悄悄跟你们后头的,只是不现了明路罢了。” 他的声音,好似大雨初停,檐下的水滴打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滴滴答答,轻而空灵,带了一丝拂面的凉意而酥痒。而他的呼吸,却温热而绵长,似冬日的暖阳,不热烈,却让她的心突然间温暖起来。 溶月的心砰砰砰跳得愈来愈快。 她抬头看着萧煜,不知为何,眼中却有水色浮动。 为什么自己这么想哭? 是因为,这一刻美好得有些不真实了么? 她眼中一派迷蒙水色,水润红唇微微张开,衣衫松松套在身上,外衫滑到了肩部。一切的一切,在萧煜看来,似在无声的邀请。 他的面容又靠近了些,鼻尖溶月身上的淡淡幽香也愈发浓郁。 溶月心跳如鼓,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唇上一凉,寒竹香入鼻,萧煜俯身吻了上来。 这一次,萧煜吻得很温柔很耐心,一点点地用舌尖绘出溶月红唇的美好形状,用轻轻地去撬开她的贝齿。溶月脑中糊得跟浆糊似的,牙关轻易被撬开,萧煜的舌一下便滑了进来。 溶月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发出极其短促的“唔”的一声,落在萧煜耳里,却又似给他心中添了一把火,手指隔着薄薄的衣衫在溶月腰间辗转碾压。 突然,萧煜含住溶月的丁香小舌,轻轻地吸了一口。 溶月觉得自己的大脑“轰”地一声炸裂开来,有一种奇异而美好的战栗酥麻感从脚尖一路向上攀爬。 她颤抖得愈发厉害了,浑身瘫软无力地靠在萧煜身上。 窗外寒风起,屋内的气氛却是火热。 良久,萧煜才松开溶月的唇舌,发出一声餍足的轻叹。“真舍不得同你分开……”他一边抚着溶月散在身后的青丝,一边怅然道。 溶月没有接话,她还沉浸在方才的酥麻之感中没有回过神来。 萧煜沉默了一瞬,突然,抚着她秀发的手顿了顿,开口道,“阿芜,待你及笄,我就上侯府提亲可好?” 溶月一怔,脑中却瞬时清明起来了。 “皇上忌惮于我,朝中局势又不明朗,本想着你年纪还小,等尘埃落定之时再求娶也不迟,可是现在我等不了那么久了,阿芜,你这么好,若我不先下手为强,我真怕你会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去……” 他后面再说了什么,溶月已经听不大清了,脑中只不断回想着他方才说的第一句话。 待自己及笄,他便来提亲? 心中一下柔肠百转,本想着大仇未报,成亲这个问题是想也不敢想的,萧煜却把它一下摆到了明面上。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她怔忡的模样,萧煜以为她被自己吓到了,忙笑着安抚道,“阿芜,你别担心,你现在还小,没想过这些问题也是正常的。” 溶月心中乱得很,沉默了半晌。 还是萧煜主动提起了别的话题,“楼姑娘那里,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如果她真的来了凉州,相信很快便能见面的。” 溶月勉励笑笑,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你早些歇着。”萧煜说道,站起身来,“明日我会再跟你们辞行,天机和天佑还是跟着你吧,这样我也放心些。” 溶月瞪着水润凤眼,看着他点了点头。 “我走了。”萧煜转身欲走,目光在床榻上一顿,突然倾了身子,在她耳边低低道,“我已经看到了,上头的鸳鸯戏水绣得可真逼真。” 说罢,不待溶月反应过来,施施然出了房门。门外又传来 出了房门。门外又传来他低低的声音,“记得把门锁好。” 溶月愣了片刻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不由羞得满面通红,胡乱将大红肚兜塞在了锦被之下,这才起身将房门给栓好了。 翌日一早。 溶月正在大堂里同侯夫人用着早饭,因惦记萧煜今天要走的事,颇有些没胃口,草草用了些便放下了筷子。 “阿芜,今日怎么吃这么少?饭菜不合口味吗?” 溶月摇摇头,不想让侯夫人看出破绽来,“许是昨晚吃得多了些……”又岔开话题问道,“哥哥呢?” “同长歌出去有事了。” 溶月“哦”了一声,趴在桌上逗弄起侯夫人怀中的小轩轩来。 小轩轩刚刚吃过奶,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似乎快要睡着了。溶月不好吵着他睡觉,只得百无聊赖地看着客栈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突然,有一截淡蓝色衣角闪过。她心中一亮,急急追了出去。 “阿芜?”身后传来侯夫人惊奇的呼唤声。 溶月顾不上解释,匆匆跑到客栈外对着前头不远处那个淡蓝色身影道,“前面那位公子,请留步!” 那人却脚步未停,似乎没有听见的样子。眼见着又要消失在人群中,溶月刚想跑上去,突然身子一轻,转瞬间便移到了那公子身后。 溶月诧异转头,原来是顾长歌施展轻功带了她这一段路。先顾不上这边了,溶月冲他感激地笑笑,刚想伸手拍方才那位公子的肩膀,那人却似感应到了一般,倏地转过头来。 两人对视了一瞬,很快又移开了目光。 看到那男子眼中闪过的奇色,溶月知道他认出了自己,福身淡笑道,“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男子微微蹙了蹙眉头,目光在顾长歌身上蜻蜓点水地顿了一下,很快又转向溶月,“姑娘找在下,有事吗?”他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喑哑,似乎在刻意压着嗓子说话一般。 溶月有一瞬间的疑惑,很快便撇开了,只道,“公子昨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女子好生佩服,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姓宁。”那男子目光清冷,眼中略带警惕。 “公子不要误会。”看出了他的疏离,溶月解释道,“小女子有一事想要问下公子。” “姑娘请讲。” “昨日那小偷所偷钱袋的主人,公子可见到了?”溶月浅笑着问道。 男子犹疑着点了点头。 “可是个跟我身量差不多的姑娘?”溶月伸出手比划了一下,“眼瞳中带了些琥珀色。” “在下没有看得太清,不过好像是这样的。”听她这这么说,那公子眼中的狐疑之色退去了些。 “实不相瞒,那姑娘是小女子的朋友,前些日子同小女子别过后说是要回家去的,不想昨日却在这扶风郡见到了她的钱袋,着实有些纳闷。她一人孤身在外,实在是不安全,不知公子可知那姑娘的下落?” 蓝袍公子这才放下了方才的戒备心,可惜地摇摇头道,“在下将钱袋还给那姑娘后,她道过谢便走了,只是在下听她嘟哝着好像还要在这贺兰县待几天的样子。” 溶月有些失望,但也明白这事强求不得,只得同那公子道了谢。 蓝袍公子点点头,告辞后离去。 溶月和顾长歌沉默着往回走,见她脸色不大好,知道溶月是在为楼小鸢忧心,顾长歌想了想,劝道,“七姑娘,你也别太担心了,既然楼姑娘还要在贺兰县待几天,我回去叫士兵都出去找找。这贺兰县就这么大,说不定就找到了。” “谢谢你。”溶月朝他侧头一笑。 顾长歌慌张了一瞬,又道,“方才见姑娘行得急,冒犯了,长歌给姑娘道个歉。” 溶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带着自己用轻功的事,摇头道,“你别跟我客气了,还有,以后也别姑娘姑娘的叫,多生疏,叫我溶月好了。” 顾长歌目光似乎亮了一亮,结结巴巴道,“这……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溶月快言快语,“我拿你当朋友看待,难道你不是?” 溶月话说到这个份上,顾长歌自然没法再拒绝了,红着脸应下,思忖片刻道,“溶……溶月,你发现了吗?方才那位公子,是姑娘扮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 碰面(二更) 溶月诧异地偏了头望去,眼中盛满了疑惑,“为何这么说?” 顾长歌露出一个略显羞赧的笑容,细碎的阳光洒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他垂了眼帘,“她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线,一个人的身形容貌容易改变,声音却很难伪装。那姑娘为了不引起人的怀疑,便只能压着嗓子说话了。” 溶月戏谑地瞅了他一眼,抿唇笑道,“你倒是观察入微。”声音的问题,自己其实也发现了,不过并没像长歌这般往深处想罢了。 顾长歌眼中闪过一瞬的不自然。 初见时,他就被溶月的男装扮相给骗了过去。 有些事,错一次就够了。 溶月自然猜不到顾长歌的心里活动。 姑娘家为了方便女扮男装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她并未多想便转了心思。 闲谈间,回到了客栈。 侯夫人正在桌旁坐着,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怀中的小轩轩已经被抱了下去,沈慕辰在一旁陪着。 见到溶月和顾长歌进来,侯夫人急忙起身。 “阿芜,怎么了?” 溶月朝她歉意地笑笑,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侯夫人这才安了心。 顾长歌方才应了溶月派人手去找楼小鸢,跟几人讲了一下自去吩咐了。溶月正要上楼,抬眼便瞧见萧煜和苏凉正从楼上走下来,不由微怔。 是了,溶月眼神一黯,差点就忘了,今天萧煜是要同他们告辞的。 萧煜和苏凉下了楼,走到几人面前。 “侯夫人,郡主,沈公子。” “俞公子这是要出门?”沈慕辰拱手回了礼,看着两人彬彬有礼道。 “我们是来同各位告辞的。”萧煜眼神在溶月身上似有若无地一顿,淡淡道。 溶月慌乱垂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沈慕辰一愣,疑惑地看过去,“恕在下冒昧,不知俞公子要往哪里去?” 萧煜勾唇浅笑,“我是出来寻药的,药的具体下落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只能按着线索慢慢找了,便不同几位一起去陇西郡了。” 沈慕辰眯了眼眸打量了萧煜一瞬,很快便微勾了唇笑道,“既然俞公子早有安排,我们就不强留了,待公子寻到了药,若有机会,欢迎来陇西郡找我们。” 萧煜颔首,“在下先谢过沈公子的盛情邀请了。” “俞公子预备什么时候走?”溶月清泠的声音插了进来。 沈慕辰和萧煜同时转头朝她看去,侯夫人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面上的神情。 “今日下午便走。”萧煜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她脸上转了个圈,很快便守礼地别开了眼去。 “那……我便先祝俞公子一路顺风了。”溶月轻咬下唇,也不去看他的目光。 落在旁人眼里,只当她顾忌着男女大防,只是在萧煜看来,这便有些撒娇埋怨的意味在里头了,不由垂首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极淡,快得让人来不及抓住。 “谢七姑娘吉言。”他清俊一笑。 溶月不看他,只转向苏凉,“苏公子也一道走么?” 苏凉因为楼小鸢的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溶月的问话,慢了一拍才点头道,“自然,用药的法子只有我才知道。” 溶月便不再做声,垂首立在一旁。 萧煜拱了拱手又道,“我同苏凉还有些东西要准备,先出门了,走时再同各位辞行。”说罢,便同苏凉离开了。 两人出了客栈。 萧煜看一眼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苏凉,凉凉道,“在身边的时候你不好好珍惜,这会人都走了你再懊悔有何用?” 苏凉白他一眼,“要你管。” “不要我管?”萧煜收回目光,语声淡然,“那我让亦寒把前去找人的暗卫都撤回来吧。” “你还说。”苏凉颇有些气闷,“天究和天立怎的半天也没个信传来。” “天究和天立是去保护楼姑娘安危的,不是去监视楼姑娘的,自然不可能事无巨细都报告上来。”他顿了顿,看向苏凉,“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天究和天立十有**被楼姑娘给甩掉了。” “什么?”苏凉大惊,“怎么可能?小鸢虽然有些武功,但绝非天究和天立的对手啊。” 萧煜眉尾微扬,“你那位楼姑娘可是用毒的好手,天究和天立是去保护她的,自然不会提防她。若是被楼姑娘暗中下了毒然后再趁机摆脱了他们,也不是没可能的事。若不是这样,我实在想不出天究和天立既然到了贺兰县为何不来见我的原因。” 苏凉皱了眉头,不解道,“小鸢为何要这么做?” “这就得问你了。” “问我?”苏凉沉吟片刻,“你是说,小鸢还是不想回图兰族?” 萧煜耸了耸肩,“不管怎样,你也别愁眉苦脸的了,若她真在贺兰县中,有顾长歌的人和王府暗卫同时出马,你还怕找不出一个这么显眼的姑娘家来么?” 苏凉闻言,果然定了定心,岔了话题道,“兴庆县那边,你都打点好了?” “嗯。”萧煜点点头,“莫言先过去安排了。” “准备什么时候把后面那些尾巴给甩掉?”苏凉又问。 萧煜嘲讽地笑笑,“皇上既然不放心我,就再让他们跟一段时间好了。你不是要回去祭拜你师父么?我也一起去好了。” 苏凉 了。” 苏凉瞪他一眼,“干嘛老赖着我,你们家郡主怎么办?” “没办法,只能先忍忍了,怎么着也得先把这些尾巴给解决了。”萧煜目光沉了沉。 苏凉见此,便没再多说。 “前头有个药铺,去问问吧,既然他们喜欢跟着,总得让他们觉得我们真的是在找药不是?”行了一会,见前头有个药铺,苏凉提议。 两人便一前一后准备进铺子。 萧煜走在后头,刚提步,有行色匆匆的行人不小心撞了他肩膀一下,擦身而过的瞬间,有声音飘来,用的是传音入密的功夫,只有萧煜听得到,说的是,“前头天香楼见到了楼姑娘的踪迹。” 萧煜面色不变,跟在苏凉后头进了去。 不一会,两人又齐齐出来了,面上带着一丝失望的神色,自然是给后头跟踪他们的人看的。 两人对视一眼,萧煜提议道,“快晌午了,听说前面有家叫天香楼的酒楼不错,我们去那吃吧。” 苏凉自然没有异议。 到了天香楼,雅间已经定满,只剩熙熙攘攘的大堂了。 苏凉正想建议换一家,萧煜却在大堂一角坐了下来。 他狐疑地看了萧煜一眼,见他一副不打算多说的模样,便也没多问,跟着坐了下来。 “两位客官,要点什么?”有小二殷勤地迎了上来。 苏凉随意点了几个菜,看向萧煜,“你要点什么?” “那位公子点了什么,给我们也来一份同样的。”萧煜唇微勾,指着邻桌背对着他们的一位长衫男子道。 那男子身形有些瘦削,头上戴着个大斗笠,因背对着他们,看不清容貌。 苏凉随意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探究地看了萧煜一眼。 萧煜但笑不语,吩咐小二下去准备。 小二虽然奇怪,但也不会得罪客人,笑呵呵地应了退下。 “你打的什么主意?”苏凉瞟了萧煜一眼,奇道,“那男子,你认识?” “先吃饭,吃完再说。”萧煜唇边一抹浅笑,却不明说。 苏凉只得嘟嘟囔囔收了好奇心,正准备再看那长衫男子一眼,却见他将银子放在桌上,起身欲走。 正纳闷间,萧煜的声音悠悠然响了起来。 “兄台便这么一走了之了?” 那长衫男子身形一顿,却恍若未闻,压顶了斗笠的帽檐准备朝外走。 苏凉却突然开了窍,眼底一抹难以置信的神色,闪身快速移到了那男子面前,一把将他的斗笠给掀了下来。 “小鸢,真的是你!” 待看清楚眼前之人的面容时,苏凉又惊又喜。 眼前的人,不正是一个多月未见的楼小鸢? 她似乎清减了些,只是肤色依旧那么白,眼神躲闪着不敢同苏凉对视,抢过苏凉手中的斗笠就想往外走。 “楼小鸢,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苏凉来了气,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迫视她对上自己的眼神。 楼小鸢脸色涨红,支支吾吾着垂了眼帘,过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抬了头,可怜巴巴道,“苏哥哥,你攥疼我了。” 她眸中水色浮动,因为脸庞瘦了些,显得眼睛愈发大了,这么瞧着苏凉,苏凉登时便心软了,手上的力道松了松。 见大家都看向这边,苏凉拉着楼小鸢在桌旁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小鸢,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楼小鸢抬眼瞧了苏凉一眼,“我不想回去。” “胡闹!”苏凉斥道,“我先前不是跟你说得清清楚楚了么?你再不回去,家中该着急了!” “我派人传了信回去。”楼小鸢小声辩解道, “图兰族的位置是保密的,你派谁传的?”苏凉语气冷淡,似有些不信。 “族里其实并未同外界断了联系,我们有自己的一套联系方式。”楼小鸢解释了一下,似有些不服气,又道,“况且,你先前也并没有说得清清楚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 抵达凉州 苏凉话语一滞,似有些被呛到了,他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缓一些,“小鸢,我之前什么事没有同你说清楚?” “你说你的心上人是沈姑娘!”楼小鸢咬了咬唇,犹豫了一瞬小声嘟哝了出来。 苏凉心虚地看一眼萧煜。 萧煜坐在另一桌上,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们这边,听到楼小鸢这话,面上表情并无明显的变化,只眉毛微微上挑了一下。 苏凉不敢再看他,略带慌张地转回目光,听得楼小鸢又道,“你只说你思慕沈姑娘,却并未说沈姑娘不喜欢你!” 气氛沉默了一下。 半晌,苏凉清了清嗓子,略显尴尬道,“这有何区别?” “区别大着呢!”楼小鸢转了转她的玲珑大眼,眼中显然有一丝气闷,“若你和沈姑娘是两情相悦,那我自然会大大方方地祝福你们。可如今沈姑娘又不喜欢你,你就不能再把我推开!” 这是什么逻辑?苏凉一时哭笑不得。 “楼姑娘为何知道沈姑娘不喜欢苏凉?”萧煜侧了身子看过来,眼中一抹兴味,语气清朗和善。 楼小鸢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方道,“这位公子,你不是应该很清楚么?因为沈姑娘喜欢你啊!” 萧煜唇畔笑意加深,对着她颔首示意,“初次见面,在下姓俞。” “俞公子。”楼小鸢也点头回礼,听得她又道,“我同俞公子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 萧煜淡笑不语。 “我给贵府侍卫下的只是普通的迷药,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先跟俞公子道个歉了,也谢谢俞公子的好意。”楼小鸢落落大方道。 许是出来了这几个月,她也懂得了不少先前不会的人情世故。 “楼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萧煜浅笑,看来这个楼小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食人间烟火,倒是个聪明人。 他心思一转,起身走到楼小鸢和苏凉这一桌坐了下来,看了楼小鸢一眼,语带好奇道,“楼姑娘是怎么看出沈姑娘喜欢我的。” 楼小鸢还未说话,苏凉在一旁插嘴道,“你们……” 萧煜一记眼风扫去,苏凉忙闭上了嘴。心中不禁哀嚎,看来自己又要做好陪练的准备了,也怪自己蠢,说喜欢谁不好非说要喜欢郡主,惹上萧煜这个大魔王了。 楼小鸢见苏凉吃瘪,似乎觉得颇为有趣,抿嘴笑了笑才道,“我喜欢苏哥哥,自然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怎样的。我暗中观察了你们几天便发现了。” 自己和阿芜人前算是非常小心了,楼小鸢居然能察觉得道,看来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只要她没有恶意,自己倒是乐见她和苏凉在一起,这么有趣的姑娘,定能将苏凉吃得死死的。 “既然楼姑娘发现了,在下也不否认什么了,只是此事,还请楼姑娘先保密才行。” 楼小鸢点头,眼中一抹郑重的神色,“我明白,大齐的姑娘重名声,不像我们族人那样开放,我不会说出去的。” 见萧煜问完了,苏凉才逮着机会问道,“小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又来凉州了?” 楼小鸢低了头,迟疑了一瞬才道,“我同你们分手了之后本来是打算直接回族里的,可是后来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苏哥哥说你的心上人是沈姑娘,可沈姑娘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去找你的,若她也喜欢你的话,她早就会同我讲清楚,但她并没有,这不像沈姑娘的磊落作风。我思前想后,如果不是苏哥哥你同我说了谎,那便是沈姑娘并不喜欢你,且对你喜欢她的事也并不知情,只有这样,这一切才说得通。”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喝口水润了润嗓,接着道,“想通这一点,我决定先不回去了,跟在你们身后看看再说。只是当时我发现俞公子派了两人保护我的安全,我虽然很感激,但若是让他们告诉你们我的打算,苏哥哥一定会再次制止我的。所以我便先出了景扬镇,先假意回图兰族,在路上将那两个侍卫甩了,然后又绕了回来。” 楼小鸢话说得这般笃定,苏凉倒不知如何回应了,面上有一丝尴尬。 见苏凉不出声,楼小鸢垮了眉眼,看着他可怜兮兮道,“苏哥哥,我这次出来还没玩够呢,若是现在回去,以后肯定没有机会再出来了。”见苏凉表情似有松动,她又趁热打铁道,“苏哥哥,你放心,我保证不会缠着你再娶我了,等我玩够了我自然会乖乖回去的。” 这般大喇喇的话语从一个姑娘家口中说出来着实有些稀奇,何况楼小鸢脸上还并无羞涩之意。反倒是苏凉,听到这话,耳根不期然红了红。 萧煜愈发觉得有趣起来,开口道,“楼姑娘一人孤身回图兰族也是不妥,不如就在这凉州玩一遭之后再回去吧。”他顿了顿,戏谑地看一眼苏凉,“我们过几日正要去拜祭苏凉的师父,楼姑娘要一起么?” 楼小鸢闻言眼神一亮,声音中带了丝雀跃,“可以吗?”话音一落,便期待地看向苏凉,只是转而想到拜祭长辈这种事不该表现得这么开心,忙收了脸上的笑容,只一眨不眨灼灼地看着苏凉。 苏凉长叹一口气,“既然你不想回去,那也只能这样了。”说完,趁着楼小鸢开心的功夫,递给萧煜一记狠狠的眼刀。 萧煜视若不见,风度翩翩地夹了 不见,风度翩翩地夹了一筷桌上的菜放入口中。 一顿饭有楼小鸢的雀跃叽喳和萧煜时不时地插科打诨,倒也吃得颇为愉悦。 用过饭,几人便回了客栈。 溶月见到楼小鸢又是惊喜又是诧异,再听完她的经历不禁有些唏嘘,忙将她拉到一旁,“楼姑娘,苏苏先前同你讲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罢了。” 楼小鸢“噗嗤”一笑,露出如编贝齿,“沈姑娘放心吧,我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 这边,沈慕辰正在客气地询问着苏凉和萧煜接下来的打算。 “家师生前住的村庄就在这贺兰县不远处,我们准备先去拜祭下我师父再做打算。”苏凉答道。 恰好此时溶月同楼小鸢已经说完了私密话走了过来,听到这话,正准备开口,突然瞟到一旁的沈慕辰,话临到嘴边拐了个弯变成了,“苏公子的师父是凉州人士吗?” 苏凉看她一眼,点头道,“是的,当初师父就是在凉州赤狄和大齐边境捡到我的,所以才替我取名为凉。” 原来苏凉的名字还有这番来历。 见苏凉神情有些沉重,怕是同他师父的感情很好,便识趣地不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随意捡了几句旁的话来说。 又聊了几句,见时辰不早了,苏凉和萧煜回房收拾好东西同几人告了别。 目送着他们一行人远去的身影,溶月心中涌上一阵落寞之情。 此次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呢? 萧煜走了之后,溶月虽然心中闷闷不乐,但还是强打起精神,没让沈慕辰和侯夫人看出端倪来。 又过了两日,终于等来了前来迎接他们的人。 溶月当时正在房中,听到云苓来报,说人已经到大堂了,忙整理好衣衫下了楼。 一走到楼梯处,便瞧见下边大堂中站了一个身穿铠甲的人,三十多岁左右的年纪,正在同沈慕辰寒暄着。 看到溶月走来,那人眼神一动便准备行礼。 沈慕辰摆手制止,压低了声音道,“罗副将,这里人多眼杂,便不用多礼了。” 溶月也笑着同他了招呼,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慕辰口中的那名罗副将。只见他身量颇高,肤白面善,下巴处一圈青色的胡茬,想来日夜兼程还没来得及剃掉,言行举止并不似一般的武将那般粗鲁,反倒有种书生般文质彬彬的气质。 几人寒暄了几句,罗副将问起他们现在能否上路还是要再休整休整,几人都恨不得早日到凉州同定远侯团聚,自然不会再想在客栈中呆着,收拾好东西随着罗副将上了路。 又行了一天一夜,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凉州陇西郡兴庆县。 顾不上欣赏城中的热闹景象,一行人在罗副将的指引径直到了定远侯在凉州的住所,平狄大将军府处。 马车车队浩浩荡荡在将军府前停了下来。 丫鬟挑起马车车帘,溶月扶着侯夫人下了马车,举目打量着面前朴素却不失大气的将军府,一时心中有些慨然。 正出神间,府内却传来一阵爽朗的呼喊声,“诗韵,阿芜,辰儿!”伴随着喊声而来的是脚步匆匆的定远侯,一脸急色地行到了门口。 冬日的暖阳倾洒在几人身上,看着他们熟悉而面容,便是硬气如定远侯,也不由哽咽了喉咙,模糊了眼帘。 他的妻子儿女,终于平平安安来到了这里同自己团聚了。心情一瞬间反而僵住,生出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还是溶月最先回了神。 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提着裙摆飞奔上去,一头扎进了定远侯怀中,声音中带着哭腔大声唤道,“爹!阿芜好想您!” 定远侯也回了神,心疼地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含情脉脉朝立在光影中的侯夫人看去。 沈慕辰看得真切,扶了侯夫人上前,心情也有些澎湃,轻声唤了声“爹!” 定远侯慨然万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看向侯夫人,叠声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先进去吧!” 自有府中的管家出来,将溶月一行带来的行李仆从带下去安排好了。 定远侯想起一事,脚步顿了顿,看向仍站在门口的罗副将,“文远,进来坐坐再走吧,一路上辛苦你了。” 原来罗副将叫罗文远,溶月心中暗道,听着也像个书生的名字。 罗文远爽朗一笑,“今日就不打扰将军同家人团聚,改日再来拜访。” “也好。”定远侯点头,“你也劳累了一路,先回去歇歇吧。” 罗文远抱拳告辞,翻身上马离去。 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定远侯这才带着几人进了府。 将军府中只栽了些树木,又正值冬日,光秃秃的显得颇有些萧瑟。 见溶月好奇地打量着府中的景致,定远侯有些不好意思,“阿芜,这府里头定然是没有侯府那般好的,我平日里不大回来住,一般都睡军营了,只有休沐的时候才过来。你若是不喜欢,回头叫管家再整整。” 溶月抿唇一笑,“好啊,我定把爹爹这里弄得漂漂亮亮的。” 侯夫人含笑瞟她一眼,“你啊,才刚来呢,便闲不住了。”收回目光之际,正好对上定远侯飘过来的缠绵眼神,不由脸一红,偷偷用胳膊肘撞了定远侯一下。 沈慕辰和溶月自然看到了 自然看到了他俩的小动作,不过面上都只作不知,心里却在偷着乐。 到了大堂,有穿着朴实面容平常的丫头前来上了茶,几人聊了一句,方才下去安置行李仆从的管家便赶来了。 “奴才曹铭见过侯夫人,见过郡主,见过大少爷。”管家站在下首,对着几人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这位是府中的管家。”定远侯介绍道,“日后你们有什么事可以交代他去办。” 溶月见这曹铭面容沉稳,目不斜视,对自己和哥哥娘亲似乎也是真的恭谨,微微放了心。 管家是一座府里很重要的角色,若是充任管家一职的人心术不正,这府里便很容易被搞得乌烟瘴气。眼下见着他本人似乎是个衷心的,府中的一切也是有条不紊的,不由露出了一分满意的神色。 定远侯怜惜她们一路舟车劳顿,便着人带着她们先下去歇着。 领着溶月去到她房间的是个年纪不大的丫鬟,唤作双儿,圆圆的脸蛋,笑起来眼睛弯成一个细细的月牙,瞧着颇为可爱。 “郡主,您这边请,您的院子很快便到了。”双儿倒不认生,性子颇为活泼。 “双儿,你在府中干了多久了?”溶月淡笑着道,一边打量着双儿脸上的神情。 “奴婢是前不久才到府里的。听说先前将军并不怎么回府来住,所以府中只有几个老妈子和小厮。因为夫人和郡主要来了,将军才吩咐曹管家买了些丫鬟进来。”双儿笑着解释道,突然脚步一停,欢快道,“郡主,到了!” 溶月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云苓和玉竹早被曹管家派人带了过来,规整好行李后便在门口等着。此时见到她过来,忙笑着迎了上来。 “双儿,这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云苓和玉竹。”溶月又指了指双儿道,“这是府中的管家派到我院子里的,今后同你们一起伺候我。” 双儿忙对着云苓和玉竹行了个礼,甜甜道,“双儿见过云苓姐姐,见过玉竹姐姐。” 玉竹和云苓见她看上去一派天真不像是那种心机重的奴婢,也淡笑着点了点头。 溶月进了房间,见房中的布置虽然不如侯府中那般华丽,但也不失清新淡雅,看得出用了一番心思。 双儿瞧着她的神情,小心道,“郡主可还满意这房中的陈设?这是将军亲自吩咐奴婢按照您的喜好布置的,若是郡主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奴婢再去换。” “不用了。”溶月满意地打量了一遭,“这样就很好了,辛苦你了。” 双儿眼中有一丝雀跃的火花在跳动,很快便羞涩地垂了头,“郡主过奖了。” 沐浴收拾过后,听说爹在娘的院子里,溶月便带了云苓和双儿前去,玉竹则留在院子里安排剩下的仆从和行李。 远远地便听到定远侯爽朗的笑声,飘出窗外,惊起了树上的飞鸟。 溶月只觉心中满足非常,面上不由带上一丝浅笑。 候在门外的拂冬见到她过来了,忙替她打起帘子,一边出声通报道,“郡主来了。” 溶月淡笑着示意了一下,迈入房中,正好瞧见爹和娘朝这边看来,手中还抱着刚刚睡醒的小轩轩。 “阿芜,快过来,让爹看看,有没有长高啊。” 溶月笑着走上前,大大方方任由定远侯打量着。 “嗯。”定远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阿芜愈发出落得动人了,也不知日后是哪个混小子有这福气娶了阿芜。” “爹……”溶月面带羞涩撒娇道,顺势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没多久,沈慕辰也换了衣裳过来了,一家人逗弄着小轩轩,气氛十分愉悦融洽。 正说笑间,外头有丫鬟来报。 “什么事?”定远侯看着门口的丫鬟,神情有一丝不郁。 那丫鬟垂了头,“回将军的话,赵小姐在府外求见侯夫人。” ------题外话------ sorry,白天出去有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 送上门的渣女(一更) 话音一落,溶月便看到定远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眼中一抹显而易见的不快神色,心中不由掂量了一下。 这个赵小姐,是何方神圣? 侯夫人自然也看到了定远侯的神色变化,心中小小“咯噔”了一下,面上却带了笑,柔和地看向门口的那个小丫鬟,“这个赵小姐,是什么人?” 她虽然是向着丫鬟在问话,定远侯却抢先开了口,“诗韵,她不过是陇西郡郡守的女儿罢了,也不知现在赶过来做什么。你一路旅途疲劳,若是不想见便叫下人打发了便是。” 侯夫人将怀中的小轩轩交给念夏,让她先下去给奶娘看着,这才看向定远侯,笑意盈盈道,“既然这位赵小姐特意上了门,怎好不见呢?司黎先去忙吧,我去见见这位赵小姐。” 定远侯唇一张,还想说些什么,对上侯夫人笑意温婉的面容时,肚里的话便通通说不出口了,只道,“那我就在书房,如果有什么事便派人来找我。” “好。”侯夫人唇畔笑意未变,一双琳琅眉目里闪着温柔的光芒。 目送着定远侯出了院子,她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些,看向门口的丫鬟,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梧桐。” “在这院子里当差的?”侯夫人端起一旁的茶盏,不紧不慢道。 “是。”梧桐低了头,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些忐忑起来。 她进将军府已经一年多了,将军是个好主子,只是平素里不怎么回府住罢了。 前些日子听说将军的家眷要过来了,他女儿还是位郡主身份的,不由紧张了些,怕这些娇贵的女眷难以伺候。此时现在见着,似乎也不算难相与。只是侯夫人这双眼睛,瞧着清清淡淡的,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能看到人的心里去,让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心思无处遁形。 正忐忑间,听得侯夫人清泠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府中多久了?” “回夫人的话,已经一年有余。” “哦。”侯夫人轻应一声,“这位赵小姐,经常来府里?” 梧桐额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攥紧了些,斟酌着才道,“赵小姐并不经常来府中,因为将军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宿在军营中。” 这话便说得有些意思了。 不经常来府中,是因为定远侯不在府中?那若是定远侯住在府里,那是不是就得天天来了? 侯夫人瞥一眼门口那个小丫鬟,她容色并不出众,但面容还算镇定,现在瞧着,也算是个聪明的。 “既然这样,我便去会会这个赵小姐吧。”侯夫人懒懒道,“你先下去吧。” “是。”梧桐行了个礼,恭谨退下。 侯夫人又看向沈慕辰,“辰儿,你也先回房去吧。” “娘……”沈慕辰有些欲言又止。 他虽然是个男子,但对于这些女人间的事也不是全然不知,见状便有些许担忧。 侯夫人勾唇一笑,露出些潋滟的芳华来,“辰儿还信不过你娘?” 溶月也在一旁帮腔道,“哥,你就放心吧,不是还有我吗?” 沈慕辰这才将心放到了肚子里,起身离去。 “知秋,帮我梳妆更衣。”侯夫人起身坐到梳妆台前,唤了知秋过来。 “娘,穿那件烟霞红缠枝海棠花袄裙可好。”待侯夫人的发髻快挽好之时,溶月凑过来笑嘻嘻道。 侯夫人从镜中瞟一眼她如花似玉的脸庞,语带宠溺,“你啊,又打的什么主意?” “没有啊,阿芜是觉得娘穿那件衣裳好看罢了。”溶月矢口否认,坐在床榻便晃悠着腿。 瞧着她这幅慵懒的模样,侯夫人假意斥道,“女孩子家家的,这幅样子成什么体统,还不快下来坐好。” 溶月并不怕,“哧溜”一下跳下床,跑到侯夫人旁边,倒把刚安顿好小轩轩进门来的念夏给吓了一跳,口中忙道,“郡主,您小心些,别伤了腿。” 溶月朝她扬唇一笑,又在侯夫人的妆奁匣中看了看,伸手拿出一支金累丝嵌宝石金珠钗替侯夫人簪上了。 “夫人,可要穿那件烟霞红裙衫?”知秋请示道。 侯夫人无奈地看一眼兴致勃勃的溶月,“便依阿芜的意思吧。” 知秋便去取了那件衣衫给侯夫人换上。 等收拾好了,侯夫人理了理衣襟,柔和道,“走吧,别让人家赵小姐久等了。” 溶月落后了几步,闻言不由掩唇偷笑。娘明明不紧不慢地收拾了这么久,回头还来一句别让人久等了。本来她还担心娘呢,现在看来,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 不由心情大好,勾唇一笑跟了上去。 到了前院大厅,远远便瞧见下首坐了个翠蓝色衣裙的姑娘,身量是北地女子一贯的高挑,双手交握在膝上微微绞动着,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身后还站了个鹅黄色衣衫的贴身丫鬟。 侯夫人微微加快了步子,迈入了大厅中。 “小姐,这都快半盏茶的时间了,将军夫人怎的还没来?”那丫鬟小声抱怨道。 那翠蓝衣裙的姑娘没有出声,心里却也打起鼓来了。 难不成这侯夫人真想给她个下马威? 那丫鬟见她没有回话,又小声嘟哝道,“什么将军夫人,连个基本的待客礼数都不懂。” 翠衣姑娘皱了眉头,刚想扭头喝止,便 头,刚想扭头喝止,便听到一道清泠若流水击石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好意思,让赵小姐久等了。” 她扭头看去,便瞧见分花拂柳款款而来的侯夫人,身侧还跟着位十三四岁的粉衣姑娘。 只见侯夫人一袭烟霞色曳地袄裙,乌发挽了个垂柳髻,耳畔翠环盈盈,头上只簪了支金累丝嵌宝石金珠钗,清丽中不失妩媚。 这便是沈将军的夫人? 她心中惊愕万分,来时的种种傲气和优越感通通不见了,只剩下满心满意的不甘和惊愕。然而这眼中的异样神色也只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站起身娉娉袅袅地迎了上来。 侯夫人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不由浅浅一笑,这个赵小姐,倒还算沉得住气的。 “小女子赵菱容见过沈夫人。”她盈盈一拜。 在凉州,定远侯更为人知的是他将军的身份,所以赵小姐才称侯夫人为沈夫人。 “赵小姐不必客气。”侯夫人受了她这礼,虚扶一把,带着溶月往上首坐下。 赵菱容也跟着坐了下来,略带好奇的目光在溶月面上一顿,露出一丝惊艳来,“想必这位便是明珠郡主了吧。” 侯夫人点头。 赵菱容便又慌忙起身朝她福了福,“见过明珠郡主。” “赵小姐不用多礼。”溶月口中客气着,身子却未动,坐在位子上稳稳当当地受了她这礼。 赵菱容垂下眼帘,手中的帕子攥紧了些。 身后丫鬟扶着她又坐了下来。 “我们初到凉州,方才还忙着在安排行李仆从,所以来迟了些,还请赵小姐不要见怪。”侯夫人状似无意地瞟了她那丫鬟一眼,唇畔带了笑不紧不慢道。 赵菱容心中一紧,莫非方才柳绿的话被她听到了? 想到这,忙扬起一抹恬淡可人的笑容,“沈夫人言重了,也是菱容思虑不周,想着沈夫人初到凉州,对凉州也不熟,便想来看看夫人这里有没有什么需要小女子帮忙的地方。家父身为一方之长官,小女子也想替他略尽绵薄之力。” “赵夫人可是身体不适?” 赵菱容自问这话说得客气得体,挑不出什么错误来,然而话音刚落,便听见另一道清啭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朝侯夫人身旁的溶月看去。 果然是这位明珠郡主,只见她凤眸顾盼流转,面上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温和地看着她。 赵菱容怔愣了一瞬,很快收了笑容,声音中带了些恰到好处的气恼之意,“菱容不知郡主这话是何意?” 侯夫人却是不担心,只仪态端方地坐在上首,偶尔端起茶盏小啜一口。 溶月展颜一笑,面上一派天真,“不然为何是赵小姐一人前来?若是换了我,我一个小姑娘家是决计不会独自上人家府上拜访的,怎么着也不合礼数。还是说……”她掩唇笑了笑,“这凉州的风气比京里要开放得多?” 赵菱容面上笑容一僵。 溶月这话,不就是暗讽赵菱容没脸没皮,一个姑娘家便巴巴地赶着来人家府上拜访,也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侯夫人轻喝一声,看着赵菱容歉意道,“赵小姐,溶月性子直,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看着她们母女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赵菱容心中一阵火气上涌,面上还得强带着笑容,摇摇头道,“郡主说得也是实情,家母今日的确身体抱恙,又怕夫人和郡主初来怠慢了,所以才命菱容带着礼物前来拜访。”说话间,面容已带上了一丝委屈。 溶月心中冷笑,面上不显,依旧笑得天真。 侯夫人浅笑着点点头,“赵小姐和赵夫人有心了,改日我再带着溶月登门道谢。” 赵菱容便命身后的丫鬟将礼物拿出来。 侯夫人笑着谢过,吩咐念夏接了。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赵菱容四下瞟了瞟,慢吞吞道,“夫人和郡主刚到凉州,怎的将军便不在府中了?将军当真是公务繁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 久别胜新婚(二更) 溶月瞟她一眼,忍住了想开口的冲动。方才她已经出言刺过赵菱容了,这会若再出声,难免会让人觉得没有教养,所以她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只当没听出赵菱容的话中之意。 侯夫人定定地打量了她一瞬。 赵菱容今日穿了件翠蓝色色的绫裙,虽然丫鬟手中还抱了件银灰色夹金丝缠枝梅花漳绒披风,但在这样料峭的冬日,这样的装扮明显还是单薄了些。何况大厅不比房中,虽然落了帘子,但冷风还是肆无忌惮地从门外灌了进来,赵菱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她的容颜算不上极美,但也别有一番北地女子的风韵。一双杏眼大而澄澈,五官立体,双颊微丰,许是因为有些冷,唇色呈现出一丝苍白,下巴微微上扬,略显傲气。 这样的姑娘,还是花一般美好的年纪呢,可惜用错了心思。 侯夫人收回打量的眼神,口气平淡,“赵小姐,找司黎有事?” 她口中的“司黎”二字说得无比亲切而自然,赵菱容这才发现,这是她第一次知道沈将军的名字。她本以为她年轻,她貌美,她有骄傲的资本。可是对上光彩照人气质出众的侯夫人时,她才蓦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这些东西原来真的算不上什么。 她是比侯夫人年轻,可侯夫人身上那种因阅历丰厚而产生的光芒,让她顾盼间有种动人的神韵。哪怕她再打扮得如花儿般娇艳,也无法夺走侯夫人一丝一毫的光彩。 这种发现,让她感到很沮丧。 见赵菱容有一瞬的晃神,侯夫人又轻声开口问了一句。 她身后的丫鬟忙小声提醒,“小姐,沈夫人在问您话。” 赵菱容蓦然回神,看着侯夫人歉意一笑,“抱歉,只是爹爹来之前吩咐菱容若是见到了将军,让菱容同他问声好。沈将军戍守凉州,城里的百姓都很感激他。” “赵小姐放心。”溶月甜甜一笑,“我会同爹爹说的。” 这一刻,日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得溶月浑身有种通透的微光。上首的高几上摆了个青白瓷描金鸾鸟大花瓶,里头插了几枝刚摘的红梅。可是溶月的容色,便是在这样娇艳红梅的衬托之下也毫不逊色,反而愈发显得她人比花娇。 她的坐姿十分优美,身姿挺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广袖之下露出一双玉白柔荑,光华圆润的指甲,泛着柔和的光泽,她坐在那里,像一只优雅高贵的天鹅。 赵菱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不想输了气势,“菱容谢过郡主了。” 溶月笑着点头,举止顾盼间温文从容。 赵菱容暗中吸了口气,又挂上了端方的笑容,“菱容今日前来,还有一事。” “赵小姐请讲。” “下个月初五,家母会在府中开一个赏梅会,邀请了城中所有官员的家眷去参加。不知沈夫人和郡主届时能否赏光前往?” “赵小姐客气了。”沈夫人颔首,“承蒙赵夫人和赵小姐相邀,到时我一定带着溶月准时赴约。” 赵菱容便从袖中拿出请柬交由念夏递给了侯夫人。 又寒暄了几句,便知趣地告辞了。 “走吧,回房吧,这里怪冷的。”侯夫人看也没看那请柬,随手递到念夏手中,携着溶月回了房。 刚到房中,发现定远侯已经在房里等着的。 侯夫人诧异地一挑眉,意有所指道,“司黎不是在书房么?怎么又过来了?” 定远侯咧嘴一笑,“好久没见到你们了,在书房也是心绪不宁,索性来这里等了。” 侯夫人轻笑一声,没说什么。 溶月看了看神情讪讪的定远侯,又瞟一眼容色寻常的侯夫人,漆黑的眼珠子一转,“爹,娘,你们先聊着,我去哥哥的院子里看看。”说着,也不待两人回答,自顾自挑起帘子出了房子。 侯夫人一怔,看着溶月离去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笑地摇了摇头。 她也不看定远侯,径自在梳妆台前坐下,对镜取起钗环来。因定远侯在房中,所以念夏和知秋并未随她进来,都在门外候着。侯夫人也没叫她们,卸完拆坏又将发髻打散了,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起了乌黑油亮的头发。 没梳几下,她的手便被人握住了,梳子也被人拿了去。 侯夫人没回头,懒懒地从镜中打量一眼身后的定远侯,靠在椅子上任由他替她梳着头。 “那位赵小姐送了请柬过来,邀我和阿芜下个月去郡守府赏梅。”默了一会,侯夫人淡笑开口道,虽是浅笑遗光,那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 定远侯将梳子放在台上,从背后环住侯夫人,在她耳边温柔道,“诗韵若不想去,不去便是。” “我还真不想去。”她动了动身子,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不过……我若是不去露个面,恐怕大家都不知道你这个沈大将军已经有夫人了吧。” 定远侯眉眼一跳,柔声道,“别人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知道就行了。反正我平日里跟他们打交道也少,诗韵若是嫌烦,大可不必理会。” 他这话说得侯夫人心里舒服了些。 方才她的确有些气闷,自己千里迢迢赶来凉州同他团聚,结果一来就碰上个姑娘家上门来试探,叫她心中如何不恼火?不过侯夫人心里明白,这事也不能怪定远侯,要怪就只怪他长得太好看了些,能 他长得太好看了些,能力也太出众了些。 不过理解归理解,适当地使使小性子也是该有的,也该让司黎知道自己的态度才行。 见定远侯温柔小意地哄着她,侯夫人展眉一笑,方才心中那些小小的芥蒂便烟消云散了。 她转过身子,“话说回来,这个赵小姐什么来历?” 细碎的阳光下,她的一头青丝旖旎散开,眉目如画,清淡隽永得像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天仙一般,看得定远侯心中一动。 这么些天没见,诗韵似乎又好看了些? 他喉头动了动,“陇西郡郡守赵维的长女。” “嫡女?” 定远侯摇摇头,“庶女。” 侯夫人勾了勾唇,“我说呢,若是嫡女,怎么会巴巴地赶着做妾?” 定远侯面色一僵,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侯夫人,“诗韵,我……” “好啦,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啥关系。”侯夫人冲他笑笑,“你若想纳妾,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更何况还是这么个姿容平平的姑娘。” 定远侯拉过她的手,放在唇畔亲了亲,又道,“不过这个赵维,是个宠妾灭妻的,家中正室一直无所出,小妾倒是纳了好几房,生了三个女儿,这个赵菱容,便是他的长女。” “赵维跟你提过?”侯夫人轻轻拂开他渐渐变得不老实的手。 “提过一次。”定远侯索性拉着侯夫人站起来,在床旁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有次喝酒,说看我孤身一身,想把女儿塞给我。” “你就不心动?”侯夫人似笑非笑睨他一眼,“好歹也是个清秀佳人。” “我有你就够了……”说话间,呼吸已见急促,面容也同侯夫人越靠越近。侯夫人被他缠得没法了,使劲往后躲,最后终于躲不过,被定远侯抱了个满怀。 她小声惊呼一声,却很快被定远侯堵住了唇,再也无暇发出声音来。 门外的念夏和知秋对视一眼,知趣地退远了些。 “我下去准备水了。”知秋轻声道。 念夏点头,目送着她离去,唇畔的笑容却是深了些。 * 溶月出了侯夫人的房间,随手抓了个人,问清楚沈慕辰院落所在,便朝那里去了。 到院子里的时候,清风正在指挥下人将沈慕辰的东西搬进房中去。见到她过来了,忙停下手中的活计。 “郡主,您找大少爷吗?” 溶月点点头,“哥哥在房中吗?” “在书房里,小的带您进去吧?”清风指了指左侧那间房道。 “不用了,你忙你的。”溶月笑着谢过,自己进了屋内。 “哥哥。” 沈慕辰闻声抬了头,“人走了?” 溶月在桌前坐下,点点头,“打发走了,邀我和娘下个月去她府中赏梅。” “就这么简单?”沈慕辰挑眉,似有些不信。 溶月抿唇一笑,“那哥哥觉得呢?” 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沈慕辰忍俊不禁,双手一摊,“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想来你也不会吃亏。” 溶月“嘻嘻”一笑,“咱们爹爹可真有魅力,先前在京中的时候怎么没觉得?” 沈慕辰先前就有猜想,这会听她这么一说自然便明白了,唇一扬,“那是因为京中的姑娘自知比不过娘亲。现在娘既然来了,这凉州的姑娘很快也会明白这个道理了。” 溶月盯着沈慕辰笑了一会,调皮道,“要我说啊,这凉州的姑娘是因为没见到哥哥,若是见到了,估计很快便会把主意从爹身上打到哥哥身上了。” “一派胡言。”沈慕辰佯装怒道,伸手轻敲了她脑袋一下。 “这是什么?”溶月吐了吐舌头,看到桌上摆了两封信。 “你来的正好。”沈慕辰拿起其中一封信递给溶月,“这是表哥写给你的。” ------题外话------ 话说姑娘们喜欢看悬疑类的文吗?古代悬疑+爱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 缘分?巧合? 溶月修长青黛的秀眉微扬,露出些许诧异的神情。 她伸出手接过沈慕辰手中的信,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 沈慕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们前脚刚到,采薇的信后脚便来了,看来她定然有很多事想同你讲啊,不然也不会算得这般准时了。” 以哥哥缜密的心思,他定是看出了什么。不过他不问,溶月也不会主动提起。一方面是不知怎么开口,另一方面也有隐隐的担忧。 只能装作不知,没好气睨他一眼,并未答话,低了头看着手中的信封。 信封上的字迹的确是表姐的,可她隐隐觉得,这里头的信,却是表哥写给她的。 溶月将信收入袖中,笑着凝视沈慕辰,“哥哥这是在吃醋么?醋表姐只给我写了没给你写?” 沈慕辰轻笑,扬了扬手中的信封,“若这般说来,表哥也只给我写了,你是不是也该醋了?” “看来哥哥同表哥的感情也不错嘛。”溶月原封不动地将他方才说的话送了回去。 沈慕辰无奈地看她一眼,展开信读了起来。 见他在看信了,溶月也不出声打扰,随手拿起书桌上的书读了起来。 片刻沈慕辰便看完了,他好奇地瞟一眼溶月,“你怎么不看信?” 溶月头也未抬,伸手翻过一页,道,“我同表姐说的都是些女孩子家的事,我回房再看。”她看完一段,将一旁的书签夹入书中,抬头问道,“表哥说什么了?” “京中的局势有了些变化。”沈慕辰顺手将信放入抽屉之中。 溶月眉眼一跳,装作随口道,“什么变化?” “阿芜感兴趣?”沈慕辰正在收拾着书桌,闻言诧异抬头看向溶月。 “嗯。”溶月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致的点点头。 “先前皇上让四皇子督造南北运河的事你知道吧?”见溶月颔首,沈慕辰接着道,“最近南边连下暴雨,刚建好的运河河堤没撑住,垮了。皇上雷霆震怒,下令彻查,在蔡尚书府中搜出了一本他贪污的账本来。” “然后呢?”溶月急问,心砰砰直跳。 沈慕辰略带狐疑地看了溶月一眼,溶月忙敛了心神,只作一副好奇的模样出来。 “那账本上还记载了蔡尚书同四皇子的银钱往来,皇上见了,勃然大怒,下令革了蔡尚书的职押入大牢。至于四皇子,虽然并未找到实质性的证据,但皇上到底对他起了疑心,罢了他督造运河的职责。” “那这职责落到谁头上了?”溶月吸取了方才的教训,趴在桌上懒洋洋问道。 沈慕辰果然没再生疑,“不知为何,皇上竟将此事指派给了七皇子。” 七皇子萧梓琝?溶月心中一喜,这还当真是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 本以为此事定然会落到大皇子或二皇子头上,没想到竟然让七皇子渔翁得利了去,这是不是说明,皇上对他并没有先前那么不喜了? 溶月暗自揣摩着,心情好了不少。 “七皇子倒是白捡了个好差事。”溶月淡笑道。 “是啊。”沈慕辰也附和,“要不怎么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又聊了几句,溶月惦记着袖中那封信,找了个由头回了房间,沈慕辰倒也没生疑。 一回到房中,她便吩咐云苓和玉竹在门外守着,急忙将信掏了出来。 信封中果然装了两封信。 一封是谢采薇写给她的,溶月一目十行地看了看,谢采薇讲的都是些日常生活中发生的事,谁和谁又交恶了,谁又嫁给了谁。溶月刚准备放到一旁,突然看到一个消息,不由目光一沉。 信上说,萧梓琰已经请旨,将沈汐云提为了侧妃位份,正是上个月月初的事。 溶月按捺中心中的焦躁,又看起另一封谢祁给她的信来。 谢祁的信先寒暄了几句,便说起了正事,果然如方才沈慕辰所说,蔡全被革职,萧梓琰被剥夺了差使。信中说,本来凭着蔡全的账本,怎么着也能治萧梓琰一个贪墨罪的,只是萧梓琰狡猾非常,提前觉察到了异常,将其中关键的人证都事先灭了口。没了人证,单凭这一账本,不足以治他的罪,最后只是夺了他的督工之职,再罚了他半年俸禄草草了事了。 溶月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信纸,心中又是恨又是恼。 萧梓琰这人,当真是狡猾非常!看来自己还得想想别的法子才行。 不过好在此次也不算是一无所获,最起码皇上已经对他起了疑心,而且她最看好的萧梓琝也正式进入了皇上的视线。若此次差事办好了,定然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能更上一层楼。 思绪又回到了方才谢采薇信中所说的事上。 堤坝被毁,贪墨事发是这个月的事。这么说,萧梓琰请旨是在这之前了。 莫非,沈司玄和沈汐云许了他什么好处? 以溶月对萧梓琰的了解,若不给他些好处得了,他是决计不会送沈汐云一个这么大的人情的。 毕竟,贵妾只是个妾,而侧妃,是可以正正经经上皇家玉牒的。皇子的正妃和侧妃都是有定数的,妾却是可以随意纳娶休弃的。 她又拿起谢采薇的信看了一遍,不由勾唇冷笑,看来沈汐云果然有几分本事。 溶月长吁一口气,将两封信都收好了,唤了外头的云苓和玉竹进来。 头的云苓和玉竹进来。 “双儿那丫头呢?” “在外头候着。”云苓答道。 “叫她进来,我问问府中和凉州的情况。” 云苓领命出了房间,很快便领了双儿进来了。 “坐吧。”溶月让玉竹搬了个小杌子给她。 双儿推辞不过,惶恐地坐了下来,一双大眼睛不安地打量着溶月。 溶月莞尔一笑,“你别紧张,我就想问问你府里和凉州的情况,你把知道的说给我听便是。” 双儿长吁一口气,欢快一笑,露出颊边一个深深的酒窝来,“郡主您问吧,奴婢一定把知道的都说给您听。” “今日上门的那位赵小姐,什么来头?” “她啊……”双儿飞快的撇了撇嘴,“她是郡守赵大人的女儿,是陇西郡有名的美人。”双儿抬眼看了溶月一眼,笑嘻嘻道,“不过奴婢瞧着,她还没有郡主十分之一的好看呢。郡主一来,她这陇西第一美人的名头可就要易主咯。” 溶月失笑,陇西第一美人,真是好大的名头,可今日瞧着她的容貌,也不过尔尔啊。怕是这名头,有一半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吧。 “她家中还有什么人?” “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没有兄弟。” “她和她两个妹妹,是一母所生?” 双儿摇摇头,“赵大小姐和其他两位小姐都是不同的妾室所生,赵大人共纳了三房妾室。” 溶月一愣,“她是庶女?” “是啊。”双儿应道,“赵夫人无所出,又不大得宠。赵大小姐的生母是最得宠的,所以赵小姐也养成了有些娇矜的性子。” 溶月这才恍然,原来是个宠妾灭妻的,难怪生为庶女还这般傲气十足。不过双儿这个小丫头,还当真是什么都敢说。 “她平日里来过府中吗?” 双儿又是摇头,“将军平日里半个月难得回来一次,府里头没主子,赵小姐来了也没用。不过今年的中秋节,将军在府里,赵小姐倒是提了些月饼吃食过来了,说是赵大人吩咐她送过来的。” “爹收了?” “将军没有见她,让曹管家把东西收了打发她回去了。那月饼将军也没吃,全分给我们吃了。” 溶月抿唇一笑,果然这样才符合爹爹的作风。看来爹爹对这个赵小姐,并未有别的心思。 想到这,方才还有些吊着的心算是落了下来,又兴致勃勃问起了这城中好玩的景点来了。 “对了,玉竹,你去问问曹管家,长歌是住哪里的?”说起这个话题,便想起了顾长歌。方才进府匆忙,也不知道顾长歌是还在府中还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同双儿问得差不多了,玉竹也打探清楚回来了。 “郡主,曹管家说顾校尉送咱们到了府里之后便已经回去了,他住在军营里。” 溶月这才放了心,打发双儿下去了。 这天晚上,总算是睡了个安安稳稳的好觉。 在将军府中憋了几天,见天气晴好,溶月便动了出府游玩的心思。 定远侯带了沈慕辰去军营了,溶月便带了丫鬟去请示侯夫人。 侯夫人本是不同意的,奈何架不住溶月的软磨硬泡,无奈地应了下来。担心她的安危,又派了张培跟着去。 溶月笑嘻嘻地应了,打扮妥当便出了门。 双儿之前出府买过东西,对兴庆县的情况倒也知道个**不离十,带着溶月左逛逛又看看,时间过得飞快。 眼见着快到晌午了,玉竹劝道,“郡主,逛了这么一会了,该回去了吧。” 溶月虽还有些不尽兴,但先前答应过侯夫人要回去吃午饭的,何况也不急着这一天便都逛完,点点头准备打道回府。 走了几步,远远地一阵马蹄声传来。 溶月下意识带着几人避到了一边。 很快,便有一匹棕色郡马飞驰而来,马上是个白衣公子,因隔得远了,眉目瞧得并不真切。 溶月看了一眼便别开了眼,目光被身后摊子上制作精巧的拨浪鼓给吸引了。 这拨浪鼓做得真可爱,买一个回去给小轩轩她准喜欢,正开口问价钱时,不远处却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 溶月扭头看去,却是方才那匹郡马高抬了前蹄,嘶鸣一声停在了路中间。马前面还躺了个“哎呦”不断的中年男人。 “怎么回事?”溶月低声问一旁的张培,她方才没注意到,张培却应该看到了。 “这公子,怕是碰到讹诈的了。”张培也压低了声音。“属下见他瞧见那马远远过来,便从人群中跑出来赖在了地上。也幸好那公子马术好,堪堪勒住了那匹马,不然我看这人真的要伤一两根肋骨了。” 溶月略带复杂地看着地上那人,明明四肢健全,为何不找一份踏实的工作?非要干这种危险至极的勾当? 马上那白衣公子翻身下马,蹲下来查看起那中年男人的伤势来。 “这位大哥,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中年男人“哎呦”声愈发大了起来,抱着双腿在地上打起滚来。 白衣公子面露难色,“这位大哥,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我不去!”中年男人脖颈一横,“我不去看大夫!你赔钱给我便是!” 白衣公子面色一怔,似乎明白过来自己是碰上敲诈 是碰上敲诈的了,面色不由冷了些,“大哥,你若真伤了,自然还是去看看大夫比较好。” 那中年男人见此,嚎叫声愈发大了,碎碎叨叨着“撞了人不赔钱”之类的话。 溶月摇摇头,这种事一路上见得多了,开始还会愤愤不平,到后来着实有些麻木了。正准备带了人离开,余光却瞟见那公子正向这边看来,溶月便看清了他的面容,不由一怔。 这人,居然是上次在贺兰县碰到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溶月思忖了片刻,很快打定了主意。 这姑娘瞧着像是有些来头,何况性子也有些古道热肠,自己既然看到了,也算是种缘分吧。 想到这里,她低声朝张培吩咐了几句,朝前踏了几步,高声道,“这位公子,我方才都瞧见了,你的马并未伤到他,他这是在讹你钱呢。” 那中年男人身子一僵,恶狠狠地朝她看来。 溶月并不为所动,只笑吟吟地看向那姑娘。 那姑娘见到溶月,显然愣了愣,很快回了神,冲她感激一笑。 溶月点点头,四下环顾了一遭,又提高了些音量,大声道,“想必在场很多人也看到了吧?”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眉眼含笑,墨色深瞳中闪耀着动人的光芒,一颦一笑间让人不禁心旌摇曳。 周围的人群中本就有古道热肠的人,如今有人出了头,还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自然不愿意再视若不见。一时间,周围都响起了好几道高喊声。 “是啊,我们都看见了!” “前几日就看见你在讹钱了,今日又想故技重施吗?!” 吵闹声中,那男子白了脸,却仍赖在地上不起来。 溶月见状,朝张培使了个脸色。张培会意,往后退了几步隐入人群中,高声道,“官差来啦!官差来啦!” 围观人群一听,生怕被治一个聚众闹事的罪,纷纷做鸟兽状散开去。 地上躺着的那个男子一听,要钱事小,可别被抓进监狱里那就得不偿失了。顿时也顾不上要钱了,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方才还人声鼎沸的街上,顷刻间便只剩下溶月一行和那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了。 那姑娘走了过来,对着溶月一抱拳,“姑娘,我们又见面了,方才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溶月点头,唇畔一抹狡黠的笑意,“宁姑娘不用客气,偌大的凉州我们居然能在不同的地方遇到两次,也算是缘分了。” 话音一落,身后的丫鬟们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这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居然是个姑娘假扮的? 那姑娘也是一愣,转而扬起一抹笑容,“姑娘真是观察入微,在下……我叫宁清,出门在外女装多有不便,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溶月颔首,抿唇微微一笑,“宁姑娘是凉州人士?” 宁清似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别开眼点点头道,“家中是经商的,所以我时不时需要往来于各地之间。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原来是这样。”溶月没有错过她神色中那一瞬间的僵硬,只当她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也没有多问。点点头又道,“我叫沈溶月。” 她想过了,明珠郡主沈溶月的名字在邺京成中虽然算得上是家喻户晓,但在这兴庆县里,知道的人怕是没有几个,所以才直接将真名说了出来。 “听沈姑娘口音,不像是凉州人士,沈姑娘是来凉州探亲的?”宁清笑问道。 溶月点点头,并未多做解释。 宁清也是个明白人,见此,也没多问,道,“沈姑娘,我还有要事在身,只能先行一步了。不知沈姑娘家住何处?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溶月笑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宁姑娘有事便先走吧,改日你我有缘自然还能再见的。” “好,那就后会有期了。”宁清闻言便不再坚持,抱拳道谢,翻身上马离去。 身后云苓看着她扬尘而去的身影叹道,“这个宁姑娘,当真是个不让须眉的。若不是郡主一说,我还真看不出来这么个俊俏的公子,竟然是个姑娘家扮的。” 溶月淡笑,收回目光,“走吧,回去了。” 几人回到了将军府,正好赶上府里头在摆饭,定远侯和沈慕辰也已从军营里回来了。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沈慕辰看着溶月,挑了挑眉头,似笑非笑道,“阿芜今日出府了?” “嗯。”溶月扒拉着饭,小声应了一句。 沈慕辰轻笑,“就知道你在府里头憋不住。” 溶月睨他一眼,不服气道,“哥哥今天不也出府了。” “我可是出去干正事的,你出去干什么了?” “我去给轩轩买小玩意儿了。”溶月理直气壮道,“这也是正事儿。” 沈慕辰见她古灵精怪的模样,挑唇笑了笑,没有再继续逗弄她。 溶月夹了一箸冬笋吃了,好奇道,“哥,你去军营做什么?” “去看看爹是怎么操练士兵的。” 溶月默然。她知道哥哥虽然已决定走文官的路,但对于带兵打仗其实还是很感兴趣,只是为了打消皇上的顾虑,才抑制了自己的喜好罢了。眼下山高皇帝远,便让他借此一尝夙愿也是好的。 “对了。”定远侯开口道,“最近几日军中事务较多,我可能回来的比较迟,你们不用等我吃晚饭了。” “发生什么事了?”溶月担忧道。 定远侯一向把溶月当半个男孩子来养,见她问起,也不隐瞒,“前线探子来报,赤狄国国君近日身体有恙,国内各路人马都蠢蠢欲动。说不定这对我们而言,是个很好的契机。” “赤狄国没有立储吗?”溶月好奇抬眸。 “立了先皇后之子,赤狄先皇后母家自皇后薨后愈发式微。如今赤狄国君抱恙,现皇后及其所生的六皇子自然不甘屈居人下,会生异心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说,赤狄国很快便有一场夺嫡之乱了?”溶月歪了头,沉吟道。 定远侯沉思地点了点头。 “爹是想借此机会把云州给夺回来?”一旁沉默的沈慕辰突然开了口。 定远侯身子一凛,伸出大手拍了拍沈慕辰的肩膀,爽朗大笑道,“果然是知父莫若子啊!” “云州?”溶月奇道,“是前朝被赤狄夺取的云州十三郡么?” “正是!”定远侯掷地有声,看着远处出了神,“昔日割地之耻,今日必加倍讨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 疑心(一更) 云州十三郡,位于凉州以西,最初乃大齐领土。永光之变,大齐内乱,自顾不暇,赤狄趁机出兵占领了云州十三郡。从此,云州十三郡落入赤狄之手,这也成为历代大齐皇帝的一块心病。 看样子,如今定远侯也想如法炮制,趁赤狄内乱之际,将云州十三郡收复,一雪前耻。 溶月默了一默,心头涌上一丝不安感。她是记得赤狄国很快便会有一场夺嫡之乱,最后胜出的,好像是赤狄国二皇子。但是记忆中却并没有定远侯收复云州十三郡的任何消息。 若是前世爹当真将云州十三郡收回了,这等大事,她不可能一点印象也没有。 这么说来,前世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阻止了爹出兵的步伐。 会是皇上么? 如果爹出兵成功,他在朝中和军中的声望定会比从前更甚。难道前世是因皇上忌惮爹,所以拒绝了爹出兵的请求? 溶月想了想,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想。 明熙帝虽然猜忌心重,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很有抱负和野心的君王。他也许会事后给爹使绊子,但若爹提议了,觉不可能生生毁了这等大好机会。 这么想来,定是别的什么原因让爹改变了主意。 溶月迟疑着抬头看一眼定远侯,他面上意气风发,大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凌云壮志。 这样的爹,真的会主动放弃收复失地的大好机会么? 溶月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很久才动一下筷子。 “阿芜,怎么了?”似乎感受到溶情绪的变化,沈慕辰看向她,开口问道。 “没什么。”溶月摇摇头,随口找了个借口,“想起之前在书上看到的这段历史罢了。” 顿了顿,又迟疑地看向定远侯,“爹,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吧。阿芜觉得,赤狄又不笨,有我们的前车之鉴,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松了防备的。” 不管前世的真相究竟如何,现在总该给定远侯提个醒才是。她不好直说,只得用童真之语说了出来。 定远侯朗声一笑,神情颇为愉悦,看着溶月的眼神里带着欣慰之情,“阿芜说得对,爹爹一定会事先做好充足的准备,不会贸然行事。再说,爹爹军中那些幕僚副官们也不会任由爹意气用事的。”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再多说,埋头吃起饭来。只是听到定远侯口中的“幕僚副官”四字时,夹菜的手一顿,心中不自觉地“咯噔”了一下。 想来是她这几日过得太安逸了,居然差点忘了她此次来凉州的一个重要任务——揪出西北军中的奸细! 前世爹爹被污叛国,导火索就是他领导的西北军在同赤狄国的天水之战中死伤惨重,致使皇上怀疑他有意放水,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件。 溶月自重生之后,左思右想。爹爹征战沙场多年,即便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他也绝不可能败得如此惨烈。 这么看来,西北军中,一定有内奸在同赤狄里应外合。 所以溶月先前才不遗余力地劝说爹答应他们前来凉州,为的就是亲自前来揪出那颗藏在军中的定时炸弹。 她想过了,如果不是在西北军中蛰伏多年深受爹器重的人,爹爹是不可能那么器重和信任那人的。换句话说,虽然爹被污叛国是几年后的事了,但那个奸细,一定从现在开始就潜藏在他的身边了。 溶月想着想着,不自觉走了神。 定远侯本就是兴之所至才那么随口一提,很快便又说起了别的事岔了过去,没有注意到溶月的异样。 只有坐在她身侧的沈慕辰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溶月,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吃过饭,溶月正准备回房,沈慕辰叫住了她。 “阿芜,有空么?带我去看看住的地方?”沈慕辰看着她笑道。 “好啊。”溶月不疑有他,爽快应了下来,同沈慕辰边走边聊,很快到了自己院子前。 将军府虽然不如侯府构造精巧,但占地也不小,有种北地的大气爽朗之感。 溶月的院子位于后院东侧,与侯夫人住的院子相隔并不远。一进去,便见几块嶙峋的太白山石矗立院中,砌成假山模样。假山下一汪清泉,水色如玉,澄澈见底,竟是活水,不知从何处引来。一边种着大株花木,丝垂翠缕,芳香馥郁。另一边是满架的紫藤萝,因花期未到,只有满架的藤蔓攀援。 小小的院子,竟随处可见匠心巧运。 沈慕辰环顾一遭,笑道,“阿芜这院子,倒布置得别具一格。” “爹爹叫人弄的。”溶月语气轻快,“哥哥若喜欢,可以让人依样在你院子里也布置一番。” 沈慕辰失笑,“我就不用了,你喜欢就好。” 溶月指着房内道,“哥哥进屋看看吗?” 沈慕辰看了看紫藤萝花架下的石桌石椅道,“等下再去看吧,阿芜,我们先去那边坐坐?” 溶月心中狐疑,抬眼看了他一眼,见沈慕辰面容淡然,但眉眼间一抹忧色,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略带不安地点点头应下。 两人在花架下坐下。云苓机灵地上了茶上来,又退了下去。 “哥哥有话同我说?”溶月捧着茶盏,轻抬眼帘问询地看向沈慕辰。 “阿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沈慕辰沉吟片刻,缓缓开了口 沉吟片刻,缓缓开了口。 溶月一怔,心虚地避过了他审视的目光,强自镇定道,“哥哥是指什么?” 对上别人,溶月可以面不改色从容应对,可对方是她最亲密的哥哥,有些话便说不出口了,莫名有些心虚。心中暗暗懊恼,她就知道自己吃饭时太大意了,情绪外露,哥哥那样心细如尘的人,一定看出了自己的不对劲。 沈慕辰笑笑,“阿芜如今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是正常。你实话告诉哥哥,你是不是并不赞成爹出兵收复云州十三郡?” 溶月沉默了一瞬。 她怀疑爹身边有奸细的事无凭无据,现在肯定不能说出来。但是她对爹功高盖主的担忧,却是可以同沈慕辰提一提的。 “我担心爹爹若真的成功收回了云州,皇上那里,会愈发忌惮他了。”溶月沉缓开口。 沈慕辰定定地打量了她一瞬,继而展颜一笑,欣慰地看着她道,“阿芜果然心思愈加细腻了。” “哥,你觉得我的担忧是不是杞人忧天?”溶月面有忧色。 沈慕辰摇头,“不,你说得对,皇上对爹的不满和猜忌,由来已久。若云州成功收复,爹声望高涨,皇上一定再难容得下他了。” “可是这等道理,我们能想到,爹自然也能想到啊。”溶月蹙了眉头,“怕是爹爹行事光明磊落,凡事又以国家大义为重,虽然想到了这一层,但并不会因这而阻止他收复失地的决心。” “阿芜说得对。”沈慕辰轻敲石桌,若有所感,“”爹的性子太过耿直,他虽然行得端坐得正,但架不住某些小人趁机挑事,此事一定要仔细筹谋才行。回头我找个机会同爹爹提一提。” 溶月放心了些,想了想,迟疑着道,“我倒有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行。” 沈慕辰饶有兴致地一挑眉,鼓励地看向她。 “如果将此次功劳算在别人身上呢。你想,爹爹不是沽名钓誉之人,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虚名。将功劳安在别人身上,爹爹再趁机称病示弱,皇上怎么着也不会那么急于动手了吧。” “这倒不失为一个法子。”沈慕辰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了顿,赞许道,抬眼看向溶月,“阿芜,你放心,这事我会跟爹讲的,你也不用太过忧心了。女孩子家家的,不要成天皱着眉头。” “知道啦哥!”溶月甜甜一笑。 沈慕辰欣慰地笑笑,垂了眼,似在思考着什么。 溶月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中不由也忐忑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盖,也没有出声。 这几日天气晴好,阳光热烈,照在青翠的藤萝之上,入眼皆是华彩重光。 沈慕辰心中犹疑着,不知是否该开口,突然,眼前一花,似有一道耀眼的光线折射入他的眼中。他眯了眼眸定睛一看,是溶月皓白手腕上带着的一个莲纹羊脂白玉手镯反射出来的光芒。 不由微蹙了眉头。 溶月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玉镯看,心中一“咯噔”,装作若无其事地动了动手腕,衣袖下滑,遮了露出来的镯子和手腕。 沈慕辰抬头看着她笑道,“阿芜,这个镯子我好像没见过?” “嗯。”溶月含糊应了,“是我先前在京中的珍珑阁买的。”她思考了一瞬,反而将衣袖拉上了些,大大方方地将手腕上的镯子露出来给沈慕辰看到,言语中带了一丝女儿家的娇俏,“好看吧?” 沈慕辰一怔,点了点头,瞧见溶月脸上如花的笑靥,不由暗叹自己想多了。 只是想起方才的犹疑,心中总有些许不安,沉默了一瞬还是问了出来,“阿芜,同王爷和苏公子之前有过交情?” ------题外话------ 晚上九点左右二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 第一次亮相(二更) 溶月脸上神色有片刻的僵硬,她盯着沈慕辰看了一瞬,突然展颜一笑,“哥哥怎么这么说?” “先前在扶风郡发现楼姑娘的下落时,阿芜口中所说的迦南果,暗卫。若不是同王爷和苏公子有过交情,阿芜又是从而得知这些消息的呢?” 溶月暗叹。 阳光透过藤蔓洒在溶月的眼帘上,她微微垂了眼,眉间微蹙,转而抬了头,眉目清朗,“哥哥说得没错。” 沈慕辰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承认,犹豫了一下,“阿芜,他们毕竟是……”他顿在这里,似乎没想到什么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溶月笑一笑,“我知道哥哥的意思,名声对于一个姑娘家而言,是最重要不过的。” 沈慕辰看着她的目光定了一瞬,缓缓启唇道,“阿芜知道就好。”竟是就此打住,不再多说。 溶月颇有些奇怪,“哥哥不再说些什么?” 这下反倒轮到沈慕辰笑了,他的笑容是一贯的清雅疏朗,让人如沐春风,“阿芜想让我说什么?” “比如让我今后同他们保持距离之类的话……” 沈慕辰叹口气,看着她的眼神中有着种种的情绪,宠溺中带着些许无奈,“我说这话,阿芜就会听了么?” 溶月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沈慕辰被她的实诚弄得哭笑不得,勾了唇角道,“难得你这么老老实实的。你既不听,我再嘱咐又有何用?” 溶月偏了头,看着沈慕辰笑得狡黠。 “罢了……”沈慕辰悠长地舒一口气,“若是从前,我定然是不放心地。这一年来,你的改变我也看在眼里,你早也不是当初那个懵懂无知的孩童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想来你自己也清楚得很。” 他停了一停,状似抱怨道,“早就说当初爹爹不要把你当半个男孩子养,如今养出了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来。” 溶月起身在他身旁站定,讨好地替他捶着背道,“哥哥,你也知道阿芜不喜欢成天待在深闺里,结识一些不同的朋友才能让眼界更加开阔不是吗?爹爹常说让我们不要坐井观天,你说呢?” 沈慕辰将她的手拿开,按着她又坐了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我对你没有旁的要求,只有一点,凡事要谨慎些,不要落了把柄去。” 溶月郑重点头,“我明白。” 现在是非常时期,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们,便是哥哥不说,溶月也会万分注意的。 “行啦,我就先回去了。”沈慕辰拍了拍她的手,作势起身。 “哥哥。”溶月在身后唤住了他。 “怎么了?”沈慕辰转身,便看到溶月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紧接着听到她用带着讨好口气的声音,“哥哥,这事,你先不要告诉爹娘好吗?” 沈慕辰无奈一笑,“依你便是。” * 天气晴好了几天,温度又渐渐降了下来,到了十五这日,天空中已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 溶月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白雪皑皑的一片微微有些出神。 “郡主,今日可真够冷的。”玉竹端了洗漱用具进来,绞干帕子递给溶月。 溶月接过,仔细擦了擦脸,递了回去。 “可不是?”云苓接口道,打开玫瑰香味的面霜放在她面前。“前几日天气还好好的,偏偏到了要去那郡守府赏梅的日子便下了雪。” 溶月挑了些面霜涂在脸上和脖子上,听到云苓这意有所指的话不禁失笑,“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帖子都接了,难不成现在跟人家说不去。” 云苓低了头,似有些愤愤不平,“奴婢知道啦,只是总觉得有些不甘。” 溶月笑笑,也不管她,任由她去了,只看向玉竹道,“帮我取了衣服过来换了。” “现在便换好衣裳么?”玉竹有些诧异,“奴婢以在夫人那边用完早饭之后再回来换的。” “天气太冷,我待会就不回来了,直接跟娘过去。” “奴婢这就去取。”玉竹应了,取了套天水蓝梅花镧边织锦妆花缎袄裙过来穿上,装扮妥当,又细细给她披上了件大红织锦斗篷,这才撑了青竹骨伞和云苓一道,随溶月去了侯夫人院子。 “郡主来了。”立在檐下的惜春和拂冬见到她们过来,忙笑着迎了上来,一人接过玉竹和云苓手中的青竹伞抖落了上面的雪花,另一人则挑起帘子迎了溶月进门。 房间烧了地龙和炭火,比外头暖和了不少。 溶月往手心里呵了口气,接下披风交给念夏,朝一旁的暖阁走去。 “娘。” 暖阁里只有侯夫人一人,手中抱着小轩轩在轻轻摇晃着,知秋和杜娘在一旁伺候着。 听到溶月的交换,她抬了头看过来,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阿芜来了。” 她轻轻拍了拍小轩轩,确认他又睡着了,这才小心交给一旁候着的杜娘抱了下去。 “知秋,传饭吧。” 侯夫人拉着溶月坐了下来。 用过早饭,见时辰差不多了,两人便带了丫鬟出了门。 府里的马车已经在府门外等着了。 溶月和侯夫人上了马车,坐稳后,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 片刻功夫,便到了郡守府。 云苓和念夏下了车,将车帘挑起,又撑开伞遮住了飘雪,拂冬 开伞遮住了飘雪,拂冬和玉竹这才撑着侯夫人和溶月走了下来。 此时时辰已算不上早,郡守府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想来都是前来赴宴的。 溶月和侯夫人一下马车,便在还没来得及进府的人群中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 说起来,这是她二人第一次在陇西郡官员贵族圈子里露面。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漫天雪花飞舞中,车上走下来两位姿容不俗的女子。为首一人,十三四岁左右的年纪,裹着大红织锦斗篷,眉目清丽雅致,四分灵动五分俏丽还有一份似有若无的魅惑,白雪皑皑中像一朵艳至灼灼的芍药。 另一人年纪稍长,三十岁出头的模样,保养得当,面上神情从容隽雅,她的美,比之前头那位姑娘,是舒缓和宁静的,像一朵临霜而立的白梅,华美间自有一股清冷的神采。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候在门口的一位嬷嬷眯着眼睛瞧了瞧两人,低声吩咐身旁的丫鬟款待好其他人,整整衣裳亲自迎了上来。 “这位夫人和小姐,可是来参加府中的赏梅宴的?”那嬷嬷抬头打量了二人一人,复又低了头恭谨道。 侯夫人亲声应了,示意身后的念夏把帖子递过去。 那嬷嬷接过一看,面上神情登时变得肃穆起来,郑重其事地朝二人行了个礼,“奴婢见过沈夫人,见过明珠郡主。” 这话一出,人群一片哗然,纷纷朝她们看来,目光中有审视,有惊艳,还有一些旁的情绪在里头。便是还没来得及下车的女眷们也顾不上礼数,纷纷探出头来观看。 这些,溶月只作未知,依旧是从容端庄的神态。 在外边不比在府里,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爹和娘的形象,自然要百般注意。何况,这第一次亮相,怎么着也得震慑住一些人才行。 先前那嬷嬷对她们极为看重,亲自在前头引起路来。 溶月浅浅一笑,娉娉袅袅地扶着侯夫人跟了上去,只剩一个缥缈清丽的背影留给众人去回味。 那嬷嬷引着她们往旁边的庭院走去,一边仔细解释道,“今日宴会设在梅园,所以便请沈夫人和郡主直接去梅园了。” 侯夫人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梅园并不是很远,走了一炷香不到的功夫便到了。 远远地便瞧见前边红梅似火,白梅似血艳烈地盛开着,园子的尽头是一座宽广的大厅,四面都是窗户,正对着这边是敞开着的大门,门上悬着厚厚的帘子。 门口候着几个穿红带绿的小丫鬟。 见那嬷嬷亲自引着人过来了,俱是一愣,其中有个穿青色比甲的小丫鬟分外机灵些,赶着迎了上来,一边口中道,“嬷嬷,不知这两位贵人是?” “是沈夫人和明珠郡主。” 那小丫鬟神色一凛,慌忙行礼,一面高声道,“奴婢见过沈夫人,见过明珠郡主。”她刻意提高了声调,想来是想叫无厘头的人知晓。 身后的丫鬟也跟着慌慌张张乱作一团,福身见过两人。 侯夫人示意她们不用多礼。 话音刚落,门帘被挑开了,从房中走出一个穿了件茄色罗呢对襟褂子的中年妇女,面容平和,神情中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谄媚,身后还跟了几个花枝招展穿金戴银的女人。 几人走了出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溶月和侯夫人,也是慌忙福身行礼。 “这位想必便是赵夫人了吧?”侯夫人虚扶了一把,看着最前面那个中年妇人道。 沈夫人点点头,眼中透出一丝神采,侧身让道,“外头风大,赵夫人里面请。” 侯夫人便带着溶月走了进去。 几人在丫鬟的指引下坐了下来,自有人上了茶来。 上首的赵夫人正要开口寒暄几句,外头却传来一阵熙攘之声,紧接着有女子清脆而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 “沈夫人和郡主来了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 梦碎 这熟悉的声音,不正是赵菱容的? 溶月面色一冷,清冷的目光朝门口射去。一旁的赵夫人悄悄看了她一眼,唇畔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 门外声音刚落,帘子便被挑起,走进来一个身量高挑的女子。上穿一件樱红色绣白梅的褙子,下身是一条素白底绣云纹长裙,耳畔带着一对水滴状红玛瑙耳坠,随着她摇曳多姿的步伐而轻轻晃悠着。 赵菱容娉娉袅袅行到二人面前福了一福,娇笑道,“听丫鬟说沈夫人和郡主来了,菱容仰慕二人的风采,这才巴巴地赶了过来,还请沈夫人和郡主不要见怪。” 她面上带笑,看着二人道,语气颇为熟稔。 溶月不答话,侯夫人也只微微颔首,神情淡漠,“赵小姐客气了。” 赵菱容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刚想接着说话,一旁赵夫人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菱容,先坐下吧,一会还有客人要来。” 她这话一出,赵菱容讪讪地坐了一下,下首一名三十多岁女子的脸上划过一丝不快。 溶月眯了眼眸仔细瞧了她一眼,容貌倒比赵菱容要生的好一些,一双似喜非喜丹凤眼微微上挑,露出些张扬的风情来。只面相有些刻薄,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那便是赵菱容的生母邹姨娘了罢,溶月心中了然,收回目光。 再看另外两个女子,也都是花枝招展的模样,怕是赵维的另外两个妾室了。这郡守府果然是个没规矩的,连妾室也能摆上台面来见客了,溶月心中不齿,面上愈发清冷起来。 侯夫人和赵夫人随意聊了几句,赵菱容几番想插话,都被赵夫人的眼神给压了下去。 溶月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一旁,乐得见她们窝里斗。赵菱容眼珠一转,便想把主意打到溶月身上,张嘴刚待说话,有帘栊声响。 众人扭头朝门口望去,却是方才引着溶月他们进来的那位嬷嬷。 那嬷嬷给厅里的众人行了礼,声音中带了一丝喜色道,“夫人,这会子雪已停,奴婢瞧着日头也快出来了,您看要不要移步梅园?” 其他来的家眷因为都互相熟悉,说说走走这会还在来梅园的路上,厅里便只有她们几人。 赵夫人扭头看了看窗外,果然瞧见天空中已没了飘雪,金灿灿的日头从云里探出来,细碎的光线撒在茫茫雪地上,耀眼的光让她有一瞬间的晃神。 “夫人?”见赵夫人神情恍惚,那嬷嬷便又问了一遍。 赵夫人回了神,牵唇一笑,“也好,看来今日天公作美。黄嬷嬷,你直接带了各位夫人小姐到梅园便是,不用进来了。另外吩咐人把先前准备好的器具桌椅摆放好。” 黄嬷嬷应声退下。 赵夫人又看向身后的丫鬟,“去把二姑娘和三姑娘请来,就说客人已经到了。” 吩咐完这些,才笑着看向侯夫人和溶月,“沈夫人,郡主,请随我移步梅园吧。” 出了大厅,便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梅香。园中已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见她们出来,纷纷往这边看来。 园中有不少人是后来才到的,并未见到溶月和侯夫人下车后的风姿。 但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瞧着赵夫人这亲自陪同唯恐招待不周的架势,大家便都明白了。 整个陇西郡里,除了沈将军,没人的官职能大过郡守去,值得赵夫人这么诚惶诚恐恭敬招待的女眷,除了前段时间刚到凉州的沈将军家眷还会有谁呢? 想通这一层,那些夫人小姐们全都蠢蠢欲动起来。 赵夫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雀跃的众人,面上掠过一丝嘲讽之意,一闪即逝,很快便带上温和的笑容,朝着侯夫人道,“沈夫人初来乍到,想必还不认识各位夫人,容我帮你介绍介绍吧。” “那就有劳赵夫人了。”侯夫人淡笑点头。 赵夫人又对着赵菱容道,“菱容,你引着郡主在园子里逛逛吧。”许是不大放心,又指了身后一个丫鬟跟着。 侯夫人朝溶月点头示意了一下,跟着赵夫人往另一边去了。 等她们走远了,赵菱容转过身来朝着她笑笑,“我带郡主逛逛梅园吧。” 溶月不置可否,淡笑着跟在她身后。 “菱容。”刚走几步,远远地便有人在叫赵菱容。 溶月循声望去,见不远处梅树旁站了好几位粉光脂艳言笑宴宴的女子,为首一人着粉色裙衫,披一件灰鼠里面漳绒斗篷,正对着赵菱容在招手。 赵菱容清脆应了,对着溶月笑着解释道,“那是兴庆县县令之女,闺名唤作文婷婷。她是个好相与的,我们过去,我给郡主介绍介绍。” “好。”溶月淡笑着应了,瞧不出心里所想。 见她始终这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赵菱容拢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很快便松开,带着得体的笑容引着溶月往那一堆姑娘中间去了。 “菱容,这位便是明珠郡主了么?”先前出声的文婷婷仰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了溶月几眼,语气中带了一丝无礼。 溶月心有不喜,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其他人忙福身行礼,那个文婷婷也只得跟着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溶月没说什么,淡然受了他们这一礼。 赵菱容眼珠转了转,笑着道,“郡主,我帮你介绍一下诸位。” “这位是我刚 “这位是我刚刚同你说过的,兴庆县县令之女文婷婷。” “这位是温若兰。” “这位是黄英。” …… 除了文婷婷,赵菱容在介绍其他姑娘时都只简简单单说了个名字。 亲疏立见! 又或者,是故意为了让溶月摸不清这些女子的身家背景,好让她得罪某些不该得罪的人? 溶月玩味勾唇一笑,轻轻瞟了赵菱容一眼。 赵菱容被她这清淡如水的眼神刺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她的目光,正在介绍的话语也顿了顿。 “赵小姐怎的不说了?”溶月慵懒地抬眼望去。雪色映照下,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阳光下散着微光。 看得赵菱容又是一愣。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先前那个还没被她介绍到的女子自行来了口,“我叫李敏君。” 她的声音质感清旷,与其他几人娇娇弱弱的音色不同,带了一丝爽朗之气。 溶月眉梢微动,噙着一抹笑意看去。 这女子,倒担得起英姿飒爽这一词。身量纤细高挑,一袭窄袖襦裙,眉目清冷如霜,傲然而立。溶月的目光掠过她的纤长的手,虎口那里,隐隐有薄茧露出。 居然也是个练武的? 溶月心下不由对她好奇了几分。 赵菱容回了神,很快敛了脸上的异色,指着不远处道,“难得放了晴,那边有几株红梅开得好,我们去看看?” 几位姑娘叽叽喳喳应了,朝那边而去。 有一两个姑娘本来想跟溶月套套近乎,只是瞧见她冰冷如霜的神情,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悻悻地跟上了赵菱容的步伐。 这么一来,溶月便落后了前头那群人几步。 她乐得自在,慢悠悠地踱着步欣赏着雪后的梅景。 郡守府中的梅园只有栊梅园一半的大小,梅花的品种也不及栊梅园的多。但在这样的边陲之地,能拥有这么大一片梅园也算是件值得炫耀之事了,难怪赵菱容被人簇拥着,脸上满满都是骄傲之色。 她失笑地摇摇头,正对上旁边一缕探究的目光。不由心下有些不喜,沉了脸色道,“李小姐,有事?” 看着她的,正是先前那位李敏君。她同溶月一眼,也远远地落在了后头。 “郡主怎的不同她们一道?”李敏君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 “李小姐不也是?”溶月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又把问题抛了回去,目光愈发清幽似水。 “我同她们聊不到一块去。”李敏君无所谓地笑笑。 “那李小姐来找我,是觉得能同我聊到一块去?”溶月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凝视着她。 李敏君一怔,笑道,“郡主倒是有什么说什么。” 溶月只一味地笑,柔柔的却又带了些疏离。她转过身子,望着身旁一株白梅出了神。 平心而论,就目前看来,她并不讨厌李敏君。只是,能不能深交,还得看看再做决定。若她连自己寻常的一个冷脸也受不了,这样的性子,不交也罢。 李敏君见溶月但笑不语,倒也识趣,没有再开口,只是看着溶月的精致侧脸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一行人到了目的地,赵菱容瞥见溶月远远地被落在了后头,再看一看自己周围众星捧月的状况,不由面有得色。 “郡主,快过来看!”她欢喜地冲着溶月招招手。 溶月抬步走了上去,当真认真欣赏起梅花来。 “郡主,这凉州的梅花同京里的梅花可有不同?”赵菱容有心炫耀自家梅园,洋洋得意道。 “有。”溶月淡答。 “有何不同?”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被挑起了兴趣。 “我见过的京里的梅花,都是一株株凌霜而立,风骨傲然。但这凉州的梅花,遒枝缠绕,并无京中梅花那般的傲骨。”溶月意有所指地看她一眼。 赵菱容脸色一白。 郡主,这是在讥讽自己不该妄想做将军的妾室么? 她一口银牙几欲咬碎,再抬头时,面上已恢复从容淡定,“原来还有这般门道,我却是不知的。”她顿了顿,又笑意盈盈道,“不过在我看来,互相缠绕攀缘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有种别样的风情不是么?郡主,你说呢?” 溶月眸光微冷,唇畔带了凉薄的笑意,“各人自有各人的喜好罢了。不过若是这梅花长在我的院子里,我定是要叫人将其多余的枝蔓给砍去的。”她的语气清泠,似在玩笑话一般,可到了赵菱容耳朵里,却听出了一丝森冷。 不由怒火中烧。 郡主,这是在趁机敲打她! 转念一想,父亲纳不纳妾可不是郡主身为女儿能左右的事,看来,最重要的事还是要抓住沈将军的心才是。 神色变化了一瞬,正巧抬眼见到她那两个庶妹相携而来,顺势转了话题,唤了她们过来。 “郡主,这是我二妹妹赵菱悠,这是我三妹妹赵菱兰。” “菱悠、菱兰见过郡主。”二人眸光带水,神情含怯地给溶月见了礼。 “两位小姐不必客气。”溶月淡淡地应了,落在众人眼里,都以为她本来就是这样清淡的性子,先前因她冷冰冰的态度而产生的一丝不快便被抛在了脑后。 有那胆子大一些的,已开口同溶月攀谈起来。溶月虽不喜这种场合,但该有 合,但该有的礼数,该做的表面功夫还是要有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时不时应和两句。 这么一来,赵菱容便被挤出了圈子中心。她不甘地瞟一眼被众人包围的溶月,眼中一抹嫉色。 赵菱悠看她一眼,“大姐不去同她们一起说话么?” 赵菱容狠狠剜了她一眼,“要你管!”话虽这么说,还是费力分开众人挤了进去。 刚要开口,便听得一个娇软的声音响起,“先前便听说沈夫人有邺京第一美人的称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菱容扭头看去,说话的是陇西郡郡监之女唐霏,平日里同她就有些不大对盘的。 听到唐霏的问话,再看一眼赵菱容面上的神情,溶月心中了然,笑着看了那唐霏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唐霏似被她的笑容鼓舞了一般,睨一眼赵菱容又接着道,“沈将军同沈夫人定是伉俪情深羡煞旁人罢。” 溶月唇一勾,既然有人看赵菱容不顺眼,巴巴递了个棒槌过来,自己可不能辜负了人家的美意,得好好利用才是。 想到这,浅笑着点头,面上带了一丝羞涩,“爹和娘的确……” “听说郡主家里并无妾室通房?” 溶月眨了眨大眼睛,含羞带怯道,“爹和娘感情好,也不打算纳妾。” 赵菱容的面色又是一白,她的心思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来说,但这种事情,哪能瞒得住人。在场的姑娘又都是个顶个的精明,闻言都露出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来。 赵菱容面上有些挂不住了,还是赵菱兰瞧着气氛有些不对劲,赶紧说着别的话岔开了去。 “郡主,听说京里流行用雪水泡茶喝,这是真的么?” 赵菱兰年岁尚小,小脸圆圆,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透露出天真无邪的光芒。 只是不知这天真是真心的,还是装出来的? 但不管如何,这也是在赵菱容的地盘上,溶月也不想将关系弄得太僵,顺着赵菱兰的话接口道,“是的,三小姐喜欢烹茶?在京里,盛行取梅瓣上的初雪装入翁中,再在地底埋上个把月,这时取出来的水就会带上梅花的清香,用来煮茶是再好不过了。” 赵菱兰眼睛愈发睁得大了,琉璃光芒闪烁其间,似乎是真感兴趣的样子。溶月浅笑,“三小姐若是感兴趣,也可以自己试试。” “好。”赵菱兰欢快应下。 经过她这么一打岔,方才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赵菱容也调整了面上的尴尬之色,若无其事地说起了别的话题。 溶月警惕地瞟她一眼,这个赵菱容,能屈能伸,倒还有几分本事。看来自己和娘不能轻敌了。 说笑间,那边赵夫人派了人来传这些姑娘们。 溶月和其他姑娘跟着丫鬟去了,便瞧见梅园一角建了个宽阔的亭子,亭子中坐着好些个贵妇人。娘和赵夫人正坐在上首。 瞧见她们过来,赵夫人笑得慈祥,指着溶月道,“这位便是明珠郡主了。” 众夫人作势便要起身行礼,溶月这会可不敢托大,忙让大家不用客气。 大家复又坐了下来。 “明珠郡主真真是好容貌。”这时,有一个穿鸦青色比甲的妇人笑着开了口,又看一眼一旁站着的赵菱容,“便是菱容,这么一看,也给比下去了呢。” 赵菱容眼中一簇火花冒出,面色不显,淡淡地笑笑,“菱容只是蒲柳之姿,哪敢同郡主比?姑姑太看得起菱容了。” 姑姑? 溶月抬眼装作不经意看了那妇人一眼,见她坐在赵夫人一侧,关系似乎不错,再结合赵菱容口中的“姑姑”二字,心中有了计较。 她来之前对赵家的后宅姻亲关系有过粗略的了解,这位出声的妇人,怕就是郡守赵维的嫡亲妹妹吧。 也难怪敢这般肆无忌惮的说话。 侯夫人淡淡笑着,神情不甚热络,“覃夫人快别夸溶月了,这孩子经不得夸,一夸便上天了。”她略带戏谑的口吻恰到好处地化解了方才的尴尬,也让众人的焦点从赵菱容身上移了回来。 虽然口里说着客气话,但任谁都听得出,她语气中满满的骄傲和慈爱之情。 溶月在心中偷笑,娘亲说话可真是太有艺术了。人美,性子好,还这么聪明,难怪把爹爹的心抓得牢牢的。 那覃夫人不知是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呢,还是本身就是这样的性子,竟亲热地拉过溶月的手话起家常来。 溶月眸色沉了沉,又不好挣脱开来,只得听着她在耳边絮絮叨叨。倒把其他来的姑娘们晾在了一边。 溶月心中直翻白眼,这个覃夫人,难道是个蠢的吗?要巴结自己也不用这般明目张胆吧? 侯夫人瞧见溶月面上的不自在,开口替她解了围,“阿芜,瞧你脸上都出汗了,过来坐娘旁边来。” 赵夫人也适时地接了口,“给各位小姐加座。” 一时间宽阔的亭中都坐满了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那覃夫人却仍不死心,眼中带了审视的目光笑眯眯看向溶月,“郡主今年多大年纪了?” “虚岁十四了。”溶月耐着性子道。 不管怎么说,覃夫人是长辈,只要她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溶月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快要及笄了呢。”覃夫人笑逐颜开道,顿了顿,又看向 顿,又看向侯夫人,“不知郡主可曾定亲?” 旁边的赵夫人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嫌恶之色更甚,却并未开口制止。 自己这个小姑子,当真是个愚笨的。这种话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剌剌问出来么?再说也不看看她自家儿子那个德行,怎么能配得上郡主? 平日里三天两头往自己府里跑,不就是想沾老爷的光打打秋风吗?偏生老爷是个念旧情的,对这个宝贝妹妹但是疼得紧,生怕自己委屈了她。 这下好了,让她得罪了将军夫人,看老爷还想怎么保她。 心中这般想着,便又不动声色地坐在一旁看起戏来。 主人家不发话,其他人自然也乐得看好戏,无数道目光在她们几人脸上转来转去。 似乎感到气氛有些诡异,覃夫人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堆起笑容讪讪道,“瞧我这张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夫人莫怪,莫怪。郡主的婚事,哪轮得到我这个小妇人插嘴,实在是抱歉了。” 侯夫人轻飘飘看她一眼,轻“嗯”一声,这事就算这么揭过了。只是收回目光的瞬间,在赵夫人脸上停留了一瞬,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赵夫人竟从她眼中看到了淡淡的嘲讽,不由心中一凛,后背上已出了一层薄汗。 赵菱容坐在一旁,紧紧地凝视着侯夫人,见她容颜绝美,目若秋水,举止间自有一派成熟气韵。不由攥紧了膝上的手。 从见到侯夫人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很清楚,自己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幸福已经变成了天边一个越来越远的幻梦了。 而今日,这个幻梦也被生生打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 公子如玉 她的心里,一点点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有不甘,有愤懑,有嫉妒,还有……一丝隐秘的庆幸。 人人都说父亲宠她,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父亲宠她的原因不过在于她有才有貌,于他,还有利用价值可言。 父亲无子,所以对于三个女儿所嫁人选定会慎重再慎重。有些棋子,用得好了,往往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她是长女,所以第一个靠联姻来维持赵家兴旺的重任便落到了她头上。 一开始听父亲说要把她送给沈将军做妾时,她是拒绝的。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笑起来目若星辰,声音清淙若流水。 可沈将军呢,年纪足足比她大了快一倍,嫁过去还是做妾的,这让她如何甘心? 直到有一天,她见到了沈将军。 那日父亲邀将军前来府中做客,自己心下好奇,见他们酒过三巡,已有了些醉意,便偷偷换上丫鬟的衣衫送了壶酒进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百姓口中如神祗般高大的男人。刀削般精雕细琢的面容,墨瞳森寒,浑身散发出一股冷厉之气。 并不是自己心目中喜欢的那类温润如玉的人。 可她还是忍不住动了心。 手一抖,酒便洒了出来。 她抖抖索索地上前想替他擦拭干净,他却侧身避开,声音冷得似腊月的寒风,“你下去吧,我自己来。” 这是她听他说的第一句话。 后来,她一次次地找借口想见他一面,都是无功而返。 传说沈将军与沈夫人伉俪情深,不愿纳妾。 她不信,天下男人都是好色的,之所以没有背叛,是因为受到的诱惑还不够。 正在这时,等来了他妻子儿女要来凉州的消息,本来渐渐沉寂的心又燃起了熊熊的斗志,甚至不管不顾地当天就跑到了人家府上去求见。 她要瞧瞧,这个隔了这么远距离也能把沈将军的心牢牢拴住的女人是何模样。 她虽然是庶女,却自幼娇养长大,论才论貌,她还没有遇到过对手。 可是,只见了这么两面,她心中已然明白,她是决计争不过侯夫人的。 她从小便是个懂得取舍的人,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时候该放弃,什么时候该争取。 所以这一刻她下定了决心,沈将军那里,她是不会再去碰壁了。 除了自知之明,这个决定还有一丝赌气在里头。如她这般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会甘心屈居人下只得一个小小妾室的身份? 沈夫人一来,她也正好有了理由堂而皇之拒绝父亲了。她就不信,凭她的才貌,偌大一个凉州,居然还找不到自己的良人?! 主意打定,眼中露出志在必得的火花来。方才因侯夫人而生出的自怨自艾的情绪也淡了下去。 溶月自然没想到,短短这么会功夫,赵菱容的心思已经转了几个弯了。猜不透她心中所想,索性收回目光,带着得体的笑容乖巧地坐在侯夫人身侧。 此次宴会,说来赏梅其实不过是个幌子,大家都想看一看传说中的将军夫人和郡主罢了。至于侯夫人和溶月,也正好借此机会将大大小小的官员家眷认识了一遍。 双方各有所图,又和和气气地坐了一会,侯夫人起身告辞。 赵夫人客套地挽留了几句,便派人送了她们出府。其他人见侯夫人和溶月走了,自然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了,也纷纷告辞离去。 * 自那日从郡守府回来,其他府邸相邀的帖子便一封接一封地递了进来。只不过溶月通通都给拒了,她没这个心情也没这个闲暇成日里跟别人虚与委蛇。 若是在京城,她早就会落个目中无人的名头来了。 可这里是凉州,山高皇帝远,一个郡主身份摆出来便足以让所有人住嘴。所以溶月乐得清闲,在府里头整整院子,逗逗小轩轩,一个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是夜夜深,她坐在窗前,百无聊赖地用手托着腮,看着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出神。 “郡主,您在看什么?”云苓好奇地也朝窗外看了看。 “没什么。”溶月摇摇头,收回目光。 “帮我把灯芯挑亮一些,我再看会书。” “是。”云苓应了,将烛台拿来放在了书桌上,自己搬了个小杌子坐在一旁做起绣活来,玉竹则在卧室里替她整理着衣衫。 溶月沉浸在书本当中,偶尔伸出手指翻过一页,寂静的夜里只剩下“沙沙”的翻书声和灯芯爆裂的声音。 云苓做累了,抬起头活动活动了筋骨,目光落在溶月洁白如玉的侧脸上,黛眉如画,殷红樱唇,眼睫低垂,在明灭的光影里散发着微光。 饶是伺候郡主这么久了,云苓有时候还是会看着她的容貌出了神。 感受到云苓的注视,溶月抬眼一笑,“怎么了?” 云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又低头分起线来,溶月笑笑,刚准备开口打趣她两句,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口哨声。 那声音很小,夹杂在呼呼的风声里,小到云苓都没注意到。 要不是溶月事先熟知,她也定会忽略了去。 溶月心神一动,竖起耳朵又听了听,果然听到窗外响起了一长三短的口哨声,这是她同天机和天佑约定好的 同天机和天佑约定好的,若他俩有消息递给她,而她身边又有人的话,便用这个法子联络。 溶月合上书页,拿起桌上的茶壶晃了晃,朝云苓道,“云苓,没水了,去帮我换壶热水来吧。” “好。”云苓欢快应了,放下手中的活计,提了茶壶就往外走。 “等一下。” 云苓驻足回望,见溶月捂着肚子道,“我好像有些饿了,你让玉竹去厨房拿点糕点来给我吃。” 郡主晚上一向不进食的,今儿怎么破例了?云苓心中诧异,去隔壁房间叫了玉竹退了下去。 待二人离开了,溶月快步走到窗前将窗户推开。 片刻,有道黑影闪进房内。 “见过郡主。”天佑沉声道。 “可是……什么事?”本来是想问是不是有萧煜的消息的,只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神色淡然道。 是的,她心里的确有些恼萧煜了。 萧煜先前还说会悄悄跟在他们后头,可这一个月也没见他露过面。问天机和天佑,他们只说萧煜有要事要处理,若是处理好了,立马会赶来同自己汇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溶月还有什么好问的? 索性也不管不问了。 天佑性子比天机死板一些,倒也没看出溶月在赌气,只垂着头一板一眼道,“郡主,刚刚得了消息,王爷明天会入城。” 溶月心跳似乎慢了半拍,一个月不见,也不知他是胖了还是瘦了?他日后就长居在这凉州么?皇上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脑子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可一抬头一张口,最后说出来的只有一个轻轻的“哦”字。 便是天佑,也诧异地抬了头吃惊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 不过他很快恪守本分又垂了下去,只道,“王爷说,待他安顿好了便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同郡主见面。” “知道了。”溶月有些闷闷不乐。 “那……属下便告辞了。”天佑迟疑了一瞬。 “去吧。”溶月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天佑很快便又消失在夜色中。 这个臭萧煜,离开那么久也不知道给自己来个信,还说什么找个合适的时机同自己见面,自己是他说见就见的人吗?真是想想就觉得可恶。 溶月趴在桌上,心中恨恨,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郡主,茶和糕点来了。” 云苓和玉竹双双端了托盘进了房中,一进屋便瞧见溶月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一旁的窗户大开。 云苓快步上前将窗户关了,小声埋怨道,“郡主,外头风那么大,您可别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儿。”说着,又伸手替她斟了杯热茶放到她手中,“郡主,快趁热喝一口,暖暖身子。” 玉竹也将装着糕点的盘子置于她面前,柔声笑道,“奴婢特意叫厨房弄的郡主最喜欢吃的芙蓉糕,您尝尝。” 溶月伸出一只手捏了捏云苓的脸蛋,一边捻起一块芙蓉糕放到口中,嘴里含含糊糊道,“还是你们对我好……” 玉竹和云苓相视一笑,只当郡主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都没往心里去。 第二日一早。 溶月本想去找哥哥借几本书看,不料到了书房时却被告知他已经同定远侯去军营了,只得悻悻地回了房。 刚回到房间,便听到下人来报说门口有位李小姐找她。 李小姐? 溶月将来凉州认识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莫不是李敏君? 她一面派了人去告诉娘,一面带了丫鬟朝前厅走去。 走得近了,果然瞧见厅中站着的人就是好久未见的李敏君。 溶月请她上了坐,不解地问起她此番来意。 她既没有提前下帖子,也没有同李夫人一道来,显然把这当成了姑娘家的随意往来走动了。 只是溶月却不知,她同李敏君,也不过上次有一面之缘,何时这般熟稔了? 李敏君刚待开口,侯夫人便过来了,少不得又是一番见礼,方才坐下。“郡主,此次冒昧登门,是想邀郡主去城中逛逛的。”李敏君笑吟吟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溶月怔了怔。 李敏君邀她出府游玩?这里头不会又什么猫腻吧? 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只不显,道,“李小姐怎的突然想起邀我出府游玩了?” 李敏君爽朗一笑,“爹爹跟我说,郡主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让我多尽尽地主之谊。我听说郡主前段时间把邀你赴宴的帖子都给拒了,想着怕是你不喜欢宴会那一套,便来看看你想不想去街上逛逛。”她的举止落落大方,言语清脆,倒让人生不出什么讨厌来。 “溶月,难得李小姐如此盛情,你也出去走走吧。”侯夫人微笑着道。 溶月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天佑说萧煜今日会进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在街上遇到他呢? 想到这点,心中又有些隐秘的小期待浮了上来,唇畔不由弯出个细小的弧度。 论繁华程度,兴庆县虽然不如邺京城那么规模庞大,布局整齐,但因前朝与赤狄通市的关系,处处洋溢着一种不一样的异域风情,看在溶月眼里只觉新鲜得很。 撇开李敏君暧昧不明的目的来说,她的确称得上是一个称职的导游,带着溶月逛遍了整条街上好玩好看的铺子,后头跟着的侍卫们手 的侍卫们手里的东西都快拿不下了。 “郡主,你看到那家叫珍珑阁的店铺没有,京城也有吧?”李敏君眼前一亮,指着前头一块招牌道。 溶月点点头。 珍珑阁,果然是大齐数一数二的珠宝首饰阁,便是兴庆县这样的边陲之地也开了它的分号,这幕后的老板肯定日进斗金吧。 来不及感慨,李敏君便拉着她进去了。 “哟,李小姐,您来得正好,店里刚进了些上好的货,您要不要看看?”小二点头哈腰笑着道。 “都拿来我看看。”小二应一声,吩咐人去取了,又看向溶月,笑着道,“这位小姐看着面生,不知是哪家的贵人?” “她是……”李敏君张口想报出她的名头,却被溶月抢了先。 “我姓谢。” “原来是谢小姐,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二客套话张口进来,心中却一阵迷糊,这兴庆县里什么时候来了户姓谢的人家了?瞧这小姐通身的气派,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闺女,怎的自己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小二请她们入了座,迷糊地下去给她们上茶了。 不一会,另一名小二便捧着几个首饰盒过来了,小心置于他们面前,打开来给她们仔细观看。 溶月正要拿起一支碧玉莲叶簪细看,门外又传来一把熟悉的嗓音。 “这么巧,郡主和李小姐也在这儿。” 那立在一旁躬身候着的小二闻言身子一颤,不可思议地抬头,目光朝溶月莹然生光的面庞上一扫,突然恍悟过来,眼睛圆睁盯着溶月,眼中满是激动的神色。 是了,最近城中来的贵女,就只有明珠郡主沈溶月了! 这位姑娘说她姓谢,他好像依稀记得,沈将军的夫人正是谢家女。 溶月轻蹙了眉头,冷冷回望过去。 小二一慌,忙垂了头不敢再看。 溶月这才不紧不慢看向走进来的赵菱容,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她将目光转到面前的首饰盒中,拿起方才看中的那只碧玉莲叶簪,细细把玩起来。这支玉簪玉料通体为象牙白色,玉里沁出一丝碧色,玉身圆润透亮,簪头细雕一朵含苞待放的玉荷,花骨朵下面是用正片翡翠雕琢而成的荷叶,水汪汪的青翠欲滴。不论是造型还是做工,都称得上是上品。 “小二,帮我把这支包起来。”溶月淡淡吩咐。 众人朝她手中的玉簪看去,赵菱容眼神一亮,那小二却是一怔,慌了神结结巴巴道,“小……郡……郡主……这簪子是不卖的……” “不卖?”溶月蹙了眉头看向他,“既然不卖,为何又拿上来给我们看?” 那小二一脸愁眉苦脸,“这……方才那个拿货的是新来的,估计弄混了,要不郡主您再看看别的吧,还有很多款式新颖的,包您满意。” 溶月悻悻地将那簪子放了回去,“不卖便算了,我再看看吧。” 一旁冷眼看戏的赵菱容闻言,心思一动,看向那小二,冷冷道,“店里的东西,摆出来自然是给人卖的,为何这支簪子不卖?难得郡主这么喜欢!” 溶月心中冷笑,好在此时店中没有旁人,是以并未出声制止,等着看她下一步要说什么。 那小二额上已经急出豆大的汗珠,恰好此时在店铺后头工作的掌柜听得动静掀帘走了出来,一看这架势,愣了愣,看向那小二,“怎么回事?” 那小二忙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掌柜的一听,明白这店里的三人都不能得罪,先走到溶月面前作了一揖,“实在是抱歉,因本店疏忽才造成了这等误会,只是此簪是其他客人绘了图样来这里定制的,所以无法出售,还请郡主海涵。” 溶月虽然喜欢那簪子,却也没想闹大,将簪子递还给他,淡笑着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不会放在心上。 赵菱容却还在那里不依不饶,不过她话倒是说得颇有技巧,“还请掌柜告知是何人托你所制,郡主初到兴庆,难得碰上她喜欢的首饰,你说出来,我出双倍的价钱给那个客人,也算是对郡主略尽地主之谊了。” 那掌柜慌忙作揖,“赵小姐,小店有规矩,是不能透露客人的身份的。” 赵菱容冷哼一声,“该不是你因为什么见不得人的原因不想卖,随口编出个理由来吧。你看清楚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圣上亲封的明珠郡主。” 溶月冷笑连连。 打着她的名头嚣张,最后却想成全她自己的名声吗? 当下站了起来,一双美目中含了盈盈秋水,看向赵菱容道,“赵小姐,你虽然是好意,但仗势欺人这种事溶月却是做不出的,就不劳赵小姐费心了。” 溶月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反唇相讥或是装可怜的回话,她朝赵菱容望去,发现她正看着门口出了神,眼神中透露出少女般的情致和娇态。 溶月一愣,下意识也扭头朝门口望去。 只见门口一人逆了光影,一身白衣风华如仙,似沾染了一袖的山川美景,凉风徐徐,拂了衣袂,那人长身玉立,丰姿如月清华,让人堪堪迷了眼,原来世上真有人,能有这样的华彩气韵,让满室的玲珑珠宝翡翠玉石都失了颜色。 溶月费了好大气力才没让自己表现出异样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月后的第一次相见,竟是在这样的 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但她也明白,眼下显然不是叙旧的时候。况且此次萧煜来凉州,是隐瞒了身份的,因此更不能让李敏君和赵菱容察觉到她和萧煜是旧识了。 显然萧煜和她的想法一样。身后的亦风和亦寒也似没瞧见她一般,目不斜视。 他清幽的眼神在店铺内一扫,凉薄如水的眼神看过溶月时,几不可见的顿了顿,很快别开了目光,定格在铺子中央的掌柜身上。 “掌柜的,我来取簪子。”他轻启薄唇,淡淡开口。 那掌柜一脸如蒙大赦的表情,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忙把手中的簪子用软布擦拭一番后,放在盒中递给了萧煜。 又看向赵菱容赔笑道,“赵小姐,小的是真没有骗您。” 赵菱容这会看萧煜已经看痴了去,哪还顾得上掌柜的。 萧煜不喜她**裸窥探的眼神,皱了眉头转过身,恰好正对着溶月,眼神却在朝向朝掌柜问话,“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连连道歉,把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这位是明珠郡主?”萧煜抬头看向溶月,眼中有隐隐波光流动。他此时面上带了一丝笑意,方才身上的清冷之意散去不少。 皎如明月,灼灼其华。 这样的萧煜,让赵菱容愈发看得失了神,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担得起“公子如玉”这四字。 溶月没有注意到赵菱容的眼神,只是看到萧煜一本正经的模样,心中失笑,也端庄地点了点头。 “在下俞箫,是个走南闯北的商人,最近准备在凉州做点生意。久闻令尊威名,今日一见郡主,仿若能窥其风姿一二。”他扬了扬手中的簪子,“这簪子的图样是我闲来无事画出来的,便顺手交给掌柜看能不能做出来。郡主既然喜欢,俞某就做个顺水人情,把这簪子送给郡主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 全城戒严 溶月闻言一愣,轻蹙了眉头,略带不解地看向萧煜。 他在打什么主意? 见溶月不接话,萧煜勾勾唇,眼眸中笑意加深,语气愈发和颜悦色起来,“可是俞某唐突了?” 一旁的赵菱容已从方才失态的惊艳中回过神来,见萧煜对溶月示好,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她咬了咬下唇,主动接话道,“俞公子初来凉州?不知是做何生意的?” 萧煜也不拿正眼瞧她,只凉凉睨她一眼,语气清冷,“赵小姐这是在代父盘查?” 语气不无嘲讽。 赵菱容一怔,脸色刷一下就白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冷嘲热讽过。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她沈溶月是郡主又如何?她爹便是将军又如何?在陇西郡这个地方,凡事还不得都听自己爹的?这个俞萧,居然敢对自己出言无状? 一时间心情坏到了极点。 再看到萧煜对上溶月温润的笑脸时,脸色就更白了。 她赵菱容哪一点比沈溶月差了? 心中怒火涌上,却愈发扬起了一股势在必得的斗志。 俞萧是么?咱们走着瞧,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成为我的裙下之臣。 想到这,她按捺住心中涌上的复杂情绪,清宛一笑,“俞公子说笑了,小女子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萧煜的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个圈,很快又别开去,眼中波澜无痕,递给溶月簪子的手却一直未收回,面上带了丝蛊惑人心的笑意。 同为女子,溶月自然没错过赵菱容那一闪而过的惊艳,不禁腹诽,这个妖孽,又在外面招蜂引蝶了。 本不想接,权当给萧煜传递一个自己生气的信息,只是看到萧煜祸人的容色,还有眼中隐隐流动的波光时,又忍不住心软了。 还没想好怎么找个借口,一旁的掌柜见气氛有些不对,忙笑着打圆场道,“郡主,这位公子也是好意,并无冒犯郡主的意思。若郡主喜欢这簪子,不如小的出个主意,郡主花钱把这簪子买下来便是。” 溶月扬了扬眉,这倒是个好主意。 赞许地看了掌柜一眼,转向萧煜道,“既然俞公子肯割爱,我便却之不恭了,只是断没有平白收了公子东西的道理。若俞公子同意的话,不如依了掌柜所言,俞公子开个价。” 萧煜似笑非笑,盯了溶月一瞬才轻启水润薄唇报了个价出来。 溶月点头,应了下来,示意后头的云苓拿银子出来。 云苓点头,一本正经掏出银子递给上前几步的亦风。 亦风冲她点了点头,也是目不斜视的模样,只是接过银子的瞬间,轻轻用指尖挠了挠云苓的掌心。 云苓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圆圆的杏眼看向亦风。 看到她炸毛的样子,亦风似乎心情很不错,唇畔弯出个似有若无的弧度,又趁着众人不注意,冲着云苓眨了眨眼睛。 云苓气得火冒三丈,但心里明白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狠狠地回瞪一眼,又面色从容地退回了溶月身后。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溶月和萧煜身上,自然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只有玉竹发现了一些端倪,眉头皱了皱,很快便又舒展了开来。 溶月接过簪子,冲着萧煜笑着道了谢,便不再看他,转身朝向一直沉默的李敏君,“李小姐,你可有看上的?” 李敏君神色似有些恍惚,听到她问话,抬头冲着溶月笑笑,随手从盒中挑了支点翠蝶形银簪,“就这支吧。” 萧煜也未多说,吩咐亦风去找掌柜把手工费结了,交代妥当,带着亦风亦寒往门口走去。 路过溶月身边时,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传音入密过来,“阿芜,明日巳时时醉仙楼见。” 溶月面色如常,只有眉梢几不可见地动了动。 两人错身而过,萧煜的衣袂轻飘飘拂过溶月下垂的手背,待回过神来时,他已消失在门外,只留一室幽幽冷竹香。 待李敏君付了款,两人也没有理由再待在这珍珑阁了,溶月朝还有些怔愣的赵菱容示意了一下,带着丫鬟朝外走去。 “郡主,还想逛逛么?”出了店铺,李敏君笑问。 “这兴庆县有没有什么出名的酒楼?” 李敏君略一沉吟,张口道,“前头有家醉仙楼,那里的酒菜还不错,郡主想去尝尝吗?” 溶月摇摇头,“不了,要回府了,改日我再去试试。” 李敏君便也没有多劝。 “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溶月停下脚步,“今日多谢李小姐了。” “郡主若是不介意,可以叫我敏君。”李敏君笑道,看着溶月眉眼弯弯。 溶月不动声色凝视了她一瞬,很快也扬起一抹笑容,“好。” 两人道过别便分开了。 “郡主,回府吗?”玉竹小声道。 “去醉仙楼看看。”溶月抬脚朝前走去。 醉仙楼门前人声鼎沸,客来云集,并不难找。 溶月立在门口,定睛打量了一眼醉仙楼的金字招牌,正当身后的云苓玉竹以为她会进去时,溶月却蓦然转了身。 云苓和玉竹对视了一眼,忙跟了上去。 回了府,用过午饭,溶月回了房间,将萧煜那支簪子拿出来放在桌上,定定地看着出了神。 “郡主。”云 “郡主。”云苓挑帘进来,看到桌上那碧玉莲叶簪,眼光闪了闪,看向溶月,“您要午睡么?” 溶月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那支簪子,须臾抬了头,“让张培去查查李敏君。” * 翌日。 溶月梳妆完毕,手中捏着张培传来的薄薄几张纸,目光定在上面一行行看过去。 李敏君,陇西郡郡尉李时初之女。郡尉,郡守佐官,掌全郡军事。 原来也是将门之女,难怪双手虎口处有薄茧露出,言辞也比一般闺秀要爽利。 李时初是上任陇西郡郡守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据说上任陇西郡郡守是被赵维挤走的。所以李时初同赵维关系并不大好,时不时会同赵维发生些龃龉。 难怪李敏君和赵菱容的关系也是泛泛,却主动向自己示好。 溶月看完最后一个字,将手中的纸张扔进房中燃着的炭盆中。 火舌很快吞噬了纸张,顷刻间便化为了灰烬。 溶月起身进了里屋,再出来时,已换了一身男装。 “郡……”帘栊声响,走进来一袭翠衫的玉竹,待看清楚溶月的装束,不由一愣,“主”字也梗在了喉中。 “您要出门?”她看着溶月奇道。 “嗯,出去有事,你和云苓不用跟着了。”溶月这次打算偷偷出府,所以并不准备带上玉竹和云苓。 玉竹急道,“郡主,您一人出去太不安全了,好歹带上奴婢们啊。” 溶月看着她笑,“你们又不会武,带上你们也无用啊。” 玉竹怔愣一瞬,很快又道,“那郡主带上张侍卫吧。” 溶月佻达一笑,从墙上取下鞭子缠在腰间,“我谁也不带,就带上这鞭子就够了。” “郡主……”玉竹还欲多说,溶月摆摆手制止了她,“若有人问起,你和云苓替我瞒着点,我很快就回来了。” 玉竹急得满面通红,“郡主,您好歹告诉我您要去哪啊?” “醉仙楼。”扔下这三个字,溶月负手潇洒着走出了房间。 将军府后院有一道偏僻的角门,平日里都落了锁,鲜有人至。溶月前些日子偶然发觉了,神不知鬼不觉从曹管家那里将钥匙骗了过来。 她闪身出了自己的院子,见没人注意到自己,月白色的身影很快隐入小径中,不见了踪影。 片刻,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出现了一个白衣翩然的公子,乌发高束,腰间垂下碧色玉环,端的是风姿无双。 溶月左右打量了一番,搞清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在周遭姑娘**辣的目光中大踏步朝醉仙楼走去。 “这位公子,里边请,请问几位?”一踏进醉仙楼,便有热情的小二迎了上来。 因没到饭点,大堂中坐着的食客并不多,见溶月进来,几道审视的目光射了过来。 溶月不予理会,只看向小二,轻声道,“可有位姓俞的公子?” 小二立马点了点头,也压低了些嗓音道,“有的,这位客官,您楼上雅间请。” 溶月跟在小二时候,在楼上最里边一扇房门前停了下来。 小二抬起手,在门上恭谨地敲了三下,“公子,您等的人来了。” “进来。”房中传来萧煜沉凉如水的声音。 小二伸手替她推开门,侧身让道,“公子,您里边请。” 溶月点头含笑谢过,抬步进了房中。 一进去,便愣住了。 这雅间里的布局,同京中来兮楼中碧落阁的布局简直是一模一样。 溶月的怔愣不过一瞬,很快明白过来,走到萧煜面前坐下,直直凝视着他漆黑如墨玉的眼眸,“阿煜,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萧煜勾唇,将斟好的茶盏往溶月面前推了推,“阿芜可有想我?” 他不提倒好,一提溶月便来了气,抬眼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不想,我吃好睡好,有什么可想的?” 萧煜眉眼含笑,“阿芜这是在暗示,这些日子想我想得茶饭不思辗转难眠?” 溶月不答,只气鼓鼓地盯着面前的青釉色茶盏。 萧煜伸出手来捉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看着她眼中隐有歉疚之意,“阿芜,是我不好,本想着很快追上你们的,只是这次宫里派来的尾巴有些难缠,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甩掉。” 溶月愕然,“宫里派人跟踪你,是皇……那位吗?” 萧煜点头。 溶月抬头担忧地看向萧煜,“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萧煜唇畔笑意加深。 “这么说,那个女人派人半路截杀我们的事他也知道了?”溶月轻蹙眉头。 “自然。”萧煜肯定地点了点头。 看来,宫里有人要遭殃了。想到这点,溶月不禁弯了嘴角。突又想起一事,“苏苏和楼姑娘呢?” “还在游山玩水呢。” 溶月惊诧看去,“苏苏肯接受楼姑娘了?” 萧煜一笑,“接不接受我看也没多大关系,反正楼姑娘是跟定他了。” 想到苏凉一脸郁卒的模样,溶月不禁失笑,先前的不快倒也消去不少,想到自己的担忧,又道,“你日后什么打算?当真在兴庆县住下?” “自然。”萧煜挑眉,“阿芜在哪,我便跟到哪。”一贯温润的脸上难得出现了几丝吊儿郎当的神情,活脱脱一 ,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神态。 溶月不理他,继续问道,“以商人身份?” “是的,玉石商人。” 听他说起玉石,溶月便想起昨日之事,“那簪子,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萧煜怎么会想起亲自绘制图纸去做簪? “自然是为了讨阿芜欢心了。”萧煜如今这些肉麻的情话是张口即来,溶月好歹适应些了,不再如先前那般动不动便脸红。 见她面色如常,萧煜眉梢微耸,接着道,“本想着今日给你个惊喜,没想到阴差阳错闹了昨日那一通出来,不过好在簪子最终还是到了你手里。喜欢吗?” 看着他眉梢眼角笑意满满的模样,溶月自然没法再生他的气了,点了点头。 “还有一事,你那堂姐,被老五提做了侧妃,你可知道?” “在表姐的来信中听说了。”想到这,溶月便觉得有些糟心。 “老五被皇上罢了督工之职,你放心,沈家二房翻不起什么大浪来的。” 不知为何,听到萧煜的保证,溶月顿时安心不少。 她抬头望一眼窗外渐中的日头。 “我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你没什么大碍我就放心了,我得回去了。”溶月不能多待,亲眼见到萧煜无事便放了心,起身准备告辞。 “这么快?”萧煜诧异,“本来还想请阿芜尝尝这醉仙楼的特色菜的。” 溶月回首一笑,颊边鬓发微动,“这醉仙楼反正也是阿煜的产业,我想,哪天来都是一样的吧。” 萧煜无奈勾唇,“那下次再见吧。”有天机和天佑跟着,他倒不担心她回去路上的安危。 “对了。”溶月走了几步,又回首道,“你现在住哪?” “在将军府附近租了个院子,所以我和阿芜日后可是邻居了。”萧煜笑得风华潋滟。 溶月不禁暗笑自己多虑了,以萧煜的性子,必然事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的,怎么会轮到自己操心呢? “那我走了。”她笑笑,出了雅间。 一出醉仙楼,溶月便觉得街上的气氛有些不对劲。路上行人都是行色匆匆,埋着头朝前赶。街边的小商贩也都在急急忙忙地收拾着摊位。 发生什么事了? 溶月一把拦住一位埋头朝前赶的老伯,开口问道,“这位老伯,发生什么事了?” 那老伯被人拦住,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刚要训斥,抬头瞧见溶月俊秀得有些过分的面容时,脸上的怒意退了些,沉声道,“年轻人,官府发通知了,全城戒严,大伙都赶着回家呢,你也快些回去吧。” “好好的,官府为何戒严?”溶月不解道,却没听到回音,抬头一瞧,方才那老伯已经急匆匆走远了。 溶月愈发狐疑了,正准备再拦下一人问问,眼前黑影一闪,却是天机现了身。 “郡主。”天机凑近些,压低声音道,“王爷吩咐我们赶紧送郡主回府。” “发生什么事了?” “赤狄国君陷入昏迷,国内形势不明,边境官兵蠢蠢欲动。为防有人浑水摸鱼混入城中,赵大人下令全城进入戒备状态。” 溶月一听,也顾不上旁的了,快步朝侯府奔去。 一路疾行,依旧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侯府后院角门处,四下一瞧,见没人注意,猫腰钻了进去。 照着原样将门上了锁,又脚步未停地赶回院子里。 刚一踏进院落,站在门口团团转的玉竹快步朝她奔来,口中小声道,“郡主,您总算是回来了。” “怎么了?”溶月一边朝里走一边问道。她很少见到玉竹这么火烧眉毛的样子,莫非出什么事了? “方才夫人派了人来叫郡主过去,奴婢先打发了。若郡主再不回来,奴婢们便只好向夫人说出实情了。” 娘找她,怕就是为了全城戒严之事了。 溶月心中明白,急急换了衣服朝侯夫人院子去了。 “娘,您找我?” 溶月自行掀了帘子进了房,便看到沈慕辰也在这里。 “哥哥也在?”溶月有些诧异。 “最近边关不稳,爹让我回来说一声,让府里人最近没什么要紧事不要轻易出门。” 侯夫人事先已经从沈慕辰那里了解到了原委,看向溶月,叮嘱道,“阿芜,你要听话,最近不要偷偷溜出府去了。” 溶月有些心虚,低着头应了下来。 侯夫人又仔细嘱咐了两人几句,见快正午了,便留了两人一起用饭。 吃过饭,侯夫人照例是要小憩一下的,溶月和沈慕辰便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侯夫人院子,溶月抬眼打量一眼沈慕辰,“哥哥,怎么觉得最近老不你的人影啊。” 沈慕辰笑笑,“我天不亮就跟着爹去军营了,你当然见不到我了。” 溶月颇有些好奇,“哥,你一个文弱书生,去军营做什么?” 沈慕辰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吃,看上去很痛,实际下手很轻。他瞟她一眼道,“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哪里看出我文弱了?” 溶月“嘿嘿”一笑,“逗你玩的哥,不过说真的,爹爹带你去军营做什么?” “是我向爹要求进军营历练一番的。”沈慕辰随口道。 “什么?”溶月大惊,“你又没有受过操练,进去能做什么?” “什么都不能做,所以需要从一个最普通的小士兵做起。” 溶月愕然,没想到哥哥居然这么快便把他自己想做的事付诸行动了。抬眼看见沈慕辰刚毅而坚定的面容,不由有些唏嘘。 若哥哥不生在沈家,他必然能像爹爹那般骁勇善战,在沙场上拼搏出另一个辉煌来。 可惜了……以为上位者的猜疑和忌惮,是绝对不允许沈家出第二个将军的。 溶月定定地想着心事,便有些出神了,沈慕辰唤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阿芜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沈慕辰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哥哥,你在军营好几天了,爹身边的幕僚副官你都了解了吗?” 沈慕辰有些不大明白她这话的意思,迟疑着道,“见是见过,不过并没有说上话。爹并不想太多人事先知道我是他儿子的事。” 溶月“哦”了一声,又叮嘱道,“哥哥,你平常有空帮我多多注意他们,看他们平日里都跟哪些人有过接触?” 沈慕辰闻言颇有些诧异,“注意爹身边的幕僚看副官做什么?难不成你……?” ------题外话------ 抱歉今天发晚了,明天要工作一天,估计也要晚上发了(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她的真实身份 溶月摇头,绞着手指轻声道,“如今不是非常时期吗?我想起以前在史书里看到的奸细内奸的故事,生怕爹爹身边也出现这样的人,所以让哥哥平常多留意留意。” 这段日子来,溶月时不时有这般忧心忡忡的言论,所以沈慕辰也没感到奇怪,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平常会多加留心的。” “爹今天不回来么?”溶月有些担心定远侯。 “爹安排好军中事务会回来一趟,阿芜不用太过担心了。” 溶月低头应了,同沈慕辰分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整天都有些心绪不宁,晚饭便去了侯夫人那边同她一道吃。 正吃到一半,前头派了个小厮来传话,说是军中抓到了个赤狄奸细,将军要亲自审问,晚上怕是回来不了了。 侯夫人道声“”知道了“,打发了那人下去,眉宇间攀上一丝愁色。 ”好端端的,怎么会冒出来一个赤狄奸细?“她不解道。 ”最近不是全城戒严吗?许是在城里被搜出来或者是在城门口被盘查出来的。“溶月猜测道。 侯夫人叹口气,”若当真战火重燃,司黎便有的忙了。“ ”娘,您也别太担心了,要不让哥哥去军中看看?“溶月建议道,又暗中给沈慕辰使了个眼色。 沈慕辰一怔,下意识接口道,”是啊,要不我去看看情况吧。“ 侯夫人放下筷子,又是一口长气叹出,”也好,你去看看吧,注意不要打扰到司黎。“ 用过晚饭,沈慕辰便带了个小厮往军营里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溶月早派人在沈慕辰院子里侯着,听到人来报,披上斗篷往他院子里去了。 ”阿芜,你怎么过来了?“见到溶月,沈慕辰颇有些惊奇,”可还是惦记着那赤狄内奸的事?“ 溶月不好意思一笑,”哥哥,你也知道我,心里存不下事的。“ ”坐吧。“沈慕辰看着她宠溺道,”我去军营并未见到爹。只是他旁边的罗副官出来跟我讲了下情况。“说到这,他抬头看了溶月一眼,”罗副官你还记得吧?先前护送你们来陇西郡的。“ 见溶月点头,又接着道,”他并没有说得很细,只说那人是今早在城门处被抓到的。身上既无路引文凭,也无身份文书,守城的士兵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便将他交给了爹处理。“ ”不过还有一件事。“沈慕辰沉吟片刻,”罗副官说,那人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女扮男装的姑娘? 不知为何,溶月脑海中一闪而过先前偶遇过的那位叫”宁清“的姑娘的身影。 ”哥,那罗副官可有说那姑娘长什么样?“她急切抬头。 ”没有。“沈慕辰摇摇头,看着她面上的神情狐疑道,”怎么了?阿芜可是想到什么了?“ 溶月看向他,”哥哥还记得我们上次在贺兰县见到的那位抓小偷的公子吗?“ 沈慕辰蹙了蹙眉头,似乎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有点印象。“ ”她其实也是个姑娘。“溶月接着道,”而且后来到了这里,我又在街上看到过她一次,才知道她也来了兴庆县。“ ”阿芜的意思是,这次抓到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姑娘?“ ”我不知道。“溶月摇摇头,”我只是不知为何,总有这种感觉罢了。我看她眸色有一丝琥珀色,很有可能不是大齐人。“ ”就算真是这样,也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吧?“沈慕辰沉吟半晌方才出声。 溶月哑言,是啊,她同那位姑娘非亲非故,并不熟识,就算她真的是赤狄奸细又如何? 虽然她潜意识觉得,那个姑娘并不是什么坏人,但到底人不可貌相,谁能保证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唏嘘了一番,便只得撇过不提。 不料过了几日,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 他们原以为的那个赤狄奸细,竟然大有来头。 经过几日的紧张部署,定远侯终于回了趟家。 溶月一得到消息,马上换了衣服去书房找他。 ”阿芜,你怎么过来了?“进了书房,定远侯抬头看见她,颇为诧异。 ”好几天没见爹爹了,过来看看。“溶月甜甜笑道。 定远侯爽朗地笑了一声,走过来摸摸她的头,”走吧,去你娘那。“ 两人相携朝侯夫人院子里走去。 ”爹,听说最近抓了个赤狄国奸细?“溶月好奇抬眸。 定远侯惊讶地看她一眼,”阿芜也听说了?“ 溶月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阿芜一向好奇心很重,爹爹又不是不知道。“顿了一顿,手挽上定远侯的胳膊,娇俏道,”听说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最后审出结果来了吗?“ 定远侯定定看了她一眼,”阿芜,你老实告诉爹爹,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的?“ 溶月见瞒不过,便把之前在街上碰到宁清的事跟定远侯说了一遍,又道,”也不知为什么,一听说那赤狄国奸细也是男扮女装的姑娘,我就想起街上碰到的这位宁姑娘。“ ”宁清……宁清……“定远侯喃喃自语道,突然眼神一亮,”居然真是这样!“ ”怎样?!“见定远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溶月急问。 ”宁清并不是她本来 ”宁清并不是她本来的名字,她的本名,叫卿靖宁。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瞧见定远侯眼神变得沉肃起来,溶月愈发好奇了,撒娇道,”爹,您就别卖关子了。这位卿姑娘到底什么来历啊?难不成真是赤狄奸细?“ ”阿芜不觉得,卿这个姓,有点耳熟?“ ”卿,是卿本佳人的卿吗?“ 定远侯点头。 ”卿……卿……“溶月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这个姓氏的信息,突然灵光一闪,惊诧地抬头看着定远侯,口中的话语脱口而出,”卿姓,莫不是赤狄国的皇族姓氏?“ ”没错。“定远侯肯定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溶月一脸不可置信,”这么说,这位卿姑娘,是赤狄国公主?“ ”正是!“ 溶月彻底被惊到了,”赤狄国公主,怎么会出现在大齐境内?“ ”她亮明身份后便不肯多说,只让我们通知到赤狄国皇室。“定远侯似有些不郁。”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赤狄国的四公主是否真的已经不在赤狄国内了。“ ”那这位赤狄国公主,现在身在何处。“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侯夫人的院子前,溶月停下脚步问道。 定远侯也顿住,”在她的身份未核实前,我们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但也不排除她真的是公主的可能,所以把她从牢中转移到了驿站,派人日夜看守着。“ 定远侯对溶月一向溺爱得紧,所以溶月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打探到了现在事情的发展进程。 说完这些,定远侯似又有些懊悔,急急补充道,”阿芜,这些本是机密,是不能对外透露的。爹爹也是一时嘴快才告诉了你,你可千万不能同别人讲。“ ”阿芜明白。“溶月仰起笑脸甜甜一笑。心中暗自偷笑,爹每次都这样,同她讲完什么机密消息就会立马后悔,但下次依旧还会毫无保留地继续把她想知道的事情说给她听。 若不是这样,前世萧梓琰也不会那么快知道那么多可以好好利用的消息了。 想到这,神情又暗淡了下来。 片刻才回了神,刚要拉着定远侯进门,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脚步便又定住了。 ”还有事吗阿芜?“定远侯奇道。 ”爹,不如让我去同这位公主谈谈吧。“她俏皮一笑,眉眼弯弯。 ”不行。“定远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万一她真的是奸细,趁机挟持了你怎么办?而且,爹你想想,就算探子真的来报说赤狄国四公主不在国内,我们又该如何证明她就是真正的公主呢?所以我觉得,她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证明她身份的,让阿芜去问问,我同她好歹有过几面之缘,说不定更能问出来。“ 溶月说得很有道理,定远侯自然也想到了这些问题,迟疑了一会道,”此事先让我再想想,先进屋吧。“ 溶月扬起唇角,爹能这么说,便说明他已经同意一大半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日,定远侯便来找她,让她乔装打扮成随行士兵的模样跟他去驿站。以免被人发现落了人的把柄。 溶月清脆应下,换上定远侯拿来的衣服走了出来。她的头发全都盘起来塞到了帽子里,眉毛画粗了些,又在脸上涂了些蜡黄的粉末。这么打扮下来,若不仔细看,当真以为就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士兵。 溶月冲着定远侯扬了扬眉毛,”怎么样爹爹,我这么一打扮还像模像样吧?“ 定远侯含笑称是,又道,”到了那里,你只要问她的身份和相关信息,如果怕她不信任你,也可以告诉她你的身份,但旁的话尤其是我方消息就不用多说了。“ ”阿芜明白。“ ”她如今身份不明,总归会有些危险,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会让文远同你一起进去。“定远侯又道。 ”罗副官?不行?“溶月下意识就拒绝了。军中内奸未明,万一这位卿姑娘当真是赤狄国奸细,不正好给了他们互相通气的机会?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也不可以。 许是她声音突然拔高,又或者是她的反应太过激烈而迅速,定远侯眼中浮起一抹异样的神情,略带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行?“ 溶月心中一”咯噔“,暗叹自己大意了,忙想了个借口圆过去,”这位卿姑娘之前不愿意说,就是因为不信任你们。现在罗副官跟着进去。她还是不会开口的。“想了一想,提议道,”“若是爹爹担心我的安全,不如叫哥哥陪我进去吧。卿姑娘先前也见过他,哥哥武功好,还能看着我不说错话,岂不是最好的人选?” “也罢,你说得也有道理。”扬手招来院里的一个小丫鬟,“快去叫大少爷在门口等着我。” 小丫鬟应声,小跑着去了。 定远侯便也带着溶月朝府门口而去。 因沈慕辰住在前院,离府门较近,定远侯和溶月到了的时候,沈慕辰已经在那里等着的。他以为定远侯是要带他去军营的,所以也换上了士兵的衣服。 见到溶月还有她这身打扮,沈慕辰挑眉好奇道,“阿芜打扮成这样是何故?” “先上马。”定远侯早吩咐人牵了马过来在门口侯着,他看一眼溶月,“阿芜是自己骑,还是爹带你?” 溶月牵过一匹马,翻身坐了上去,握着缰绳朝定远侯笑道,“自然是自己骑 然是自己骑了,叫人家看见堂堂沈大将军居然和一个小士兵共乘一骑的话,那还得了?” 定远侯便笑,溶月的骑术是自己教出来的,他倒也不担心,再者她说得也有道理,便由着她去了。 一行人骑马行到了城另一边的驿站,定远侯也借着这机会跟沈慕辰讲明了事情的缘由。沈慕辰有些无奈,只要一牵扯到阿芜的事情,就会这般由着她性子来。 三人下了马,一旁的人见是定远侯来了,立马肃穆行礼,查也未查便放他们进去了。 定远侯带他们到了卿靖宁住的地方,因门口守卫的人是他的心腹,倒也不用担心会泄露出去。 朝他们示意了一下,那守卫的士兵便开门放沈慕辰和溶月进去了。 溶月进了房间,见卿靖宁正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看着书,身上已换回了女装,一袭牙白色束腰长裙,裙摆绣着玫红色夹竹桃,一直延伸到腰际,愈发显得腰身盈盈一握。乌发闲闲的束于脑后,侧脸在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下显得温柔可人。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并未抬头,只沉凉地问道,“何事?赤狄国传来消息了吗?” 这是溶月第一次听到她本来的声音,清凉中带了一丝澄澈,就像七月盛夏里的一汪清凉的泉水,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溶月示意沈慕辰先在一旁侯着,拿出手绢擦去脸上的伪装,走到卿靖宁面前轻声道,“卿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卿靖宁诧异抬头,见到溶月的面容怔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水眸中浮现出一抹诧异之情,“是你?!” ------题外话------ 实在是抱歉,没想到一天事情这么多,只能先码这么多了……明天就回去了,争取在高铁上多码点,晚上早点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她的真实身份(已修)) 溶月摇头,绞着手指轻声道,“如今不是非常时期吗?我想起以前在史书里看到的奸细内奸的故事,生怕爹爹身边也出现这样的人,所以让哥哥平常多留意留意。” 这段日子来,溶月时不时有这般忧心忡忡的言论,所以沈慕辰也没感到奇怪,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平常会多加留心的。” “爹今天不回来么?”溶月有些担心定远侯。 “爹安排好军中事务会回来一趟,阿芜不用太过担心了。” 溶月低头应了,同沈慕辰分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整天都有些心绪不宁,晚饭便去了侯夫人那边同她一道吃。 正吃到一半,前头派了个小厮来传话,说是军中抓到了个赤狄奸细,将军要亲自审问,晚上怕是回来不了了。 侯夫人道声“”知道了“,打发了那人下去,眉宇间攀上一丝愁色。 ”好端端的,怎么会冒出来一个赤狄奸细?“她不解道。 ”最近不是全城戒严吗?许是在城里被搜出来或者是在城门口被盘查出来的。“溶月猜测道。 侯夫人叹口气,”若当真战火重燃,司黎便有的忙了。“ ”娘,您也别太担心了,要不让哥哥去军中看看?“溶月建议道,又暗中给沈慕辰使了个眼色。 沈慕辰一怔,下意识接口道,”是啊,要不我去看看情况吧。“ 侯夫人放下筷子,又是一口长气叹出,”也好,你去看看吧,注意不要打扰到司黎。“ 用过晚饭,沈慕辰便带了个小厮往军营里去了。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溶月早派人在沈慕辰院子里侯着,听到人来报,披上斗篷往他院子里去了。 ”阿芜,你怎么过来了?“见到溶月,沈慕辰颇有些惊奇,”可还是惦记着那赤狄内奸的事?“ 溶月不好意思一笑,”哥哥,你也知道我,心里存不下事的。“ ”坐吧。“沈慕辰看着她宠溺道,”我去军营并未见到爹。只是他旁边的罗副官出来跟我讲了下情况。“说到这,他抬头看了溶月一眼,”罗副官你还记得吧?先前护送你们来陇西郡的。“ 见溶月点头,又接着道,”他并没有说得很细,只说那人是今早在城门处被抓到的。身上既无路引文凭,也无身份文书,守城的士兵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便将他交给了爹处理。“ ”不过还有一件事。“沈慕辰沉吟片刻,”罗副官说,那人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女扮男装的姑娘? 不知为何,溶月脑海中一闪而过先前偶遇过的那位叫”宁清“的姑娘的身影。 ”哥,那罗副官可有说那姑娘长什么样?“她急切抬头。 ”没有。“沈慕辰摇摇头,看着她面上的神情狐疑道,”怎么了?阿芜可是想到什么了?“ 溶月看向他,”哥哥还记得我们上次在贺兰县见到的那位抓小偷的公子吗?“ 沈慕辰蹙了蹙眉头,似乎在记忆中搜索着什么,”有点印象。“ ”她其实也是个姑娘。“溶月接着道,”而且后来到了这里,我又在街上看到过她一次,才知道她也来了兴庆县。“ ”阿芜的意思是,这次抓到的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姑娘?“ ”我不知道。“溶月摇摇头,”我只是不知为何,总有这种感觉罢了。我看她眸色有一丝琥珀色,很有可能不是大齐人。“ ”就算真是这样,也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吧?“沈慕辰沉吟半晌方才出声。 溶月哑言,是啊,她同那位姑娘非亲非故,并不熟识,就算她真的是赤狄奸细又如何? 虽然她潜意识觉得,那个姑娘并不是什么坏人,但到底人不可貌相,谁能保证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唏嘘了一番,便只得撇过不提。 不料过了几日,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 他们原以为的那个赤狄奸细,竟然大有来头。 经过几日的紧张部署,定远侯终于回了趟家。 溶月一得到消息,马上换了衣服去书房找他。 ”阿芜,你怎么过来了?“进了书房,定远侯抬头看见她,颇为诧异。 ”好几天没见爹爹了,过来看看。“溶月甜甜笑道。 定远侯爽朗地笑了一声,走过来摸摸她的头,”走吧,去你娘那。“ 两人相携朝侯夫人院子里走去。 ”爹,听说最近抓了个赤狄国奸细?“溶月好奇抬眸。 定远侯惊讶地看她一眼,”阿芜也听说了?“ 溶月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阿芜一向好奇心很重,爹爹又不是不知道。“顿了一顿,手挽上定远侯的胳膊,娇俏道,”听说还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最后审出结果来了吗?“ 定远侯定定看了她一眼,”阿芜,你老实告诉爹爹,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的?“ 溶月见瞒不过,便把之前在街上碰到宁清的事跟定远侯说了一遍,又道,”也不知为什么,一听说那赤狄国奸细也是男扮女装的姑娘,我就想起街上碰到的这位宁姑娘。“ ”宁清……宁清……“定远侯喃喃自语道,突然眼神一亮,”居然真是这样!“ ”怎样?!“见定远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溶月急问。 ”宁清并不是她本来 ”宁清并不是她本来的名字,她的本名,叫卿靖宁。你可知她是什么人?“ 瞧见定远侯眼神变得沉肃起来,溶月愈发好奇了,撒娇道,”爹,您就别卖关子了。这位卿姑娘到底什么来历啊?难不成真是赤狄奸细?“ ”阿芜不觉得,卿这个姓,有点耳熟?“ ”卿,是卿本佳人的卿吗?“ 定远侯点头。 ”卿……卿……“溶月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这个姓氏的信息,突然灵光一闪,惊诧地抬头看着定远侯,口中的话语脱口而出,”卿姓,莫不是赤狄国的皇族姓氏?“ ”没错。“定远侯肯定地点了点头。 ”怎么会?“溶月一脸不可置信,”这么说,这位卿姑娘,是赤狄国公主?“ ”正是!“ 溶月彻底被惊到了,”赤狄国公主,怎么会出现在大齐境内?“ ”她亮明身份后便不肯多说,只让我们通知到赤狄国皇室。“定远侯似有些不郁。”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赤狄国的四公主是否真的已经不在赤狄国内了。“ ”那这位赤狄国公主,现在身在何处。“不知不觉已走到了侯夫人的院子前,溶月停下脚步问道。 定远侯也顿住,”在她的身份未核实前,我们暂时不会轻举妄动,但也不排除她真的是公主的可能,所以把她从牢中转移到了驿站,派人日夜看守着。“ 定远侯对溶月一向溺爱得紧,所以溶月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打探到了现在事情的发展进程。 说完这些,定远侯似又有些懊悔,急急补充道,”阿芜,这些本是机密,是不能对外透露的。爹爹也是一时嘴快才告诉了你,你可千万不能同别人讲。“ ”阿芜明白。“溶月仰起笑脸甜甜一笑。心中暗自偷笑,爹每次都这样,同她讲完什么机密消息就会立马后悔,但下次依旧还会毫无保留地继续把她想知道的事情说给她听。 若不是这样,前世萧梓琰也不会那么快知道那么多可以好好利用的消息了。 想到这,神情又暗淡了下来。 片刻才回了神,刚要拉着定远侯进门,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脚步便又定住了。 ”还有事吗阿芜?“定远侯奇道。 ”爹,不如让我去同这位公主谈谈吧。“她俏皮一笑,眉眼弯弯。 ”不行。“定远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万一她真的是奸细,趁机挟持了你怎么办?而且,爹你想想,就算探子真的来报说赤狄国四公主不在国内,我们又该如何证明她就是真正的公主呢?所以我觉得,她身上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证明她身份的,让阿芜去问问,我同她好歹有过几面之缘,说不定更能问出来。“ 溶月说得很有道理,定远侯自然也想到了这些问题,迟疑了一会道,”此事先让我再想想,先进屋吧。“ 溶月扬起唇角,爹能这么说,便说明他已经同意一大半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日,定远侯便来找她,让她乔装打扮成随行士兵的模样跟他去驿站。以免被人发现落了人的把柄。 溶月清脆应下,换上定远侯拿来的衣服走了出来。她的头发全都盘起来塞到了帽子里,眉毛画粗了些,又在脸上涂了些蜡黄的粉末。这么打扮下来,若不仔细看,当真以为就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士兵。 溶月冲着定远侯扬了扬眉毛,”怎么样爹爹,我这么一打扮还像模像样吧?“ 定远侯含笑称是,又道,”到了那里,你只要问她的身份和相关信息,如果怕她不信任你,也可以告诉她你的身份,但旁的话尤其是我方消息就不用多说了。“ ”阿芜明白。“ ”她如今身份不明,总归会有些危险,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会让文远同你一起进去。“定远侯又道。 ”罗副官?不行?“溶月下意识就拒绝了。军中内奸未明,万一这位卿姑娘当真是赤狄国奸细,不正好给了他们互相通气的机会?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也不可以。 许是她声音突然拔高,又或者是她的反应太过激烈而迅速,定远侯眼中浮起一抹异样的神情,略带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不行?“ 溶月心中一”咯噔“,暗叹自己大意了,忙想了个借口圆过去,”这位卿姑娘之前不愿意说,就是因为不信任你们。现在罗副官跟着进去。她还是不会开口的。“想了一想,提议道,”“若是爹爹担心我的安全,不如叫哥哥陪我进去吧。卿姑娘先前也见过他,哥哥武功好,还能看着我不说错话,岂不是最好的人选?” “也罢,你说得也有道理。”扬手招来院里的一个小丫鬟,“快去叫大少爷在门口等着我。” 小丫鬟应声,小跑着去了。 定远侯便也带着溶月朝府门口而去。 因沈慕辰住在前院,离府门较近,定远侯和溶月到了的时候,沈慕辰已经在那里等着的。他以为定远侯是要带他去军营的,所以也换上了士兵的衣服。 见到溶月还有她这身打扮,沈慕辰挑眉好奇道,“阿芜打扮成这样是何故?” “先上马。”定远侯早吩咐人牵了马过来在门口侯着,他看一眼溶月,“阿芜是自己骑,还是爹带你?” 溶月牵过一匹马,翻身坐了上去,握着缰绳朝定远侯笑道,“自然是自己骑 然是自己骑了,叫人家看见堂堂沈大将军居然和一个小士兵共乘一骑的话,那还得了?” 定远侯便笑,溶月的骑术是自己教出来的,他倒也不担心,再者她说得也有道理,便由着她去了。 一行人骑马行到了城另一边的驿站,定远侯也借着这机会跟沈慕辰讲明了事情的缘由。沈慕辰有些无奈,只要一牵扯到阿芜的事情,就会这般由着她性子来。 三人下了马,一旁的人见是定远侯来了,立马肃穆行礼,查也未查便放他们进去了。 定远侯带他们到了卿靖宁住的地方,因门口守卫的人是他的心腹,倒也不用担心会泄露出去。 朝他们示意了一下,那守卫的士兵便开门放沈慕辰和溶月进去了。 溶月进了房间,见卿靖宁正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看着书,身上已换回了女装,一袭牙白色束腰长裙,裙摆绣着玫红色夹竹桃,一直延伸到腰际,愈发显得腰身盈盈一握。乌发闲闲的束于脑后,侧脸在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下显得温柔可人。 听到门口的动静,她并未抬头,只沉凉地问道,“何事?赤狄国传来消息了吗?” 这是溶月第一次听到她本来的声音,清凉中带了一丝澄澈,就像七月盛夏里的一汪清凉的泉水,让人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溶月示意沈慕辰先在一旁侯着,拿出手绢擦去脸上的伪装,走到卿靖宁面前轻声道,“卿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卿靖宁诧异抬头,见到溶月的面容怔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水眸中浮现出一抹诧异之情,“是你?!” “姑娘还记得我。”溶月微微松了口气,只要还记得就好办。 卿靖宁盯着她看了一刻,突然眉头一皱,语气中露出几分打量和试探之意,“沈姑娘方才叫我卿姑娘,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了?” 溶月挑唇一笑,“卿姑娘是说你的本名呢?还是说……你赤狄国公主的身份?” 卿靖宁面色微沉,“沈姑娘既然已知道我的身份,是否也应该自报一下家门?驿馆守卫这么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的身份,我一开始就没有瞒卿姑娘。”溶月依旧带了一抹浅笑。 卿靖宁沉思不语,突然,她目光一亮,站起来看着溶月道,“你……你是沈将军的女儿,大齐明珠郡主沈溶月?” 溶月笑着应了。 卿靖宁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心中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有些气恼,她早就告诉自己她叫什么了,沈将军姓沈,她也姓沈。沈将军最近家眷来了凉州城她也说她是过来探亲的。自己怎么就没有把这几点联系在一起呢?更何况若细看,明珠郡主和定远侯还是有几分相似之处的。 溶月静静地看着卿靖宁脸上神色的变化,也不急着发问。 卿靖宁想了一会,抬头看向溶月,眼中已是一片水波无痕,“明珠郡主今日来找我,所谓何事?” 溶月笑笑,在卿靖宁面前坐了下来,看着她诚恳道,“卿姑娘……我还是先叫你卿姑娘吧……我是来同你谈谈的。” 卿靖宁看着她勾出一抹清淡的笑意,“郡主想同我谈什么?” “谈谈……为何赤狄国的公主会出现在我大齐境内?”溶月想了想,索性开门见山地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 卿靖宁抬了细密如帘的眼睫,眼中浮光清幽,“郡主唤我卿姑娘,不就是说明还未承认我的身份么?” 溶月笑而不答,亲手取过桌上青釉色茶具,不紧不慢地烹起茶来,她的手法熟练而舒缓,不紧不慢地注水,放茶叶,洗茶具,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一般赏心悦目。 卿靖宁也不出声打扰,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偶尔水色瞳孔中闪过几丝波光。 茶煮好了,溶月偏过头朝站在一旁的沈慕辰招招手,甜甜道,“哥哥也来喝茶吧。” 听到溶月这话,卿靖宁眼中浮现出一抹惊诧之意,扭头也朝沈慕辰看去,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沈慕辰不知溶月是何打算,但她既然唤了,便依言走过去在溶月身旁坐了下来。 溶月将一杯茶推到卿靖宁面前,又将另一杯茶递给了沈慕辰,然后朝着卿靖宁介绍道,“这是我哥沈慕辰,上次在街上,他也见过你一次。不过你怕是没什么印象了。” 卿靖宁虽然诧异为何沈慕辰会来,不过出于礼貌,还是点头稍作示意,“沈公子。” “我之所以唤你为卿姑娘,是因为我现在不是以大齐明珠郡主的身份在说话,而是以沈溶月的身份在说话。那个你有过几面之缘的沈溶月。” ------题外话------ 实在是抱歉,没想到一天事情这么多,只能先码这么多了……明天就回去了,争取在高铁上多码点,晚上早点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 新邻居 “好。”卿靖宁从善如流,“沈姑娘想说什么?” “如方才所说,现在大齐并不确信你是不是真的赤狄公主,所以才不敢贸然将卿姑娘放回。与其让我们费尽心力打探到公主的情况,不如卿姑娘主动配合,亮出证明你身份的物事?” 卿靖宁定定地看了她一瞬,“沈姑娘为何笃定我身上就有可以证明我身份的东西?” 溶月勾唇,“卿姑娘身为赤狄皇族,竟敢孤身一人来我大齐境内,一定会有最后的后招能保得自己周全。我说的对吗?卿姑娘。”她盈盈看着卿靖宁,眼中神采奕奕生光。 “那照沈姑娘的意思,我既然身上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为何不早早拿出来?非得要落一个奸细的名头?”卿靖宁反问道,两抹秀眉微扬。 溶月自信一笑。 这个问题,昨晚她也想过了,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 “现在赤狄国内不稳,皇上昏迷不醒,诸皇子蠢蠢欲动,卿姑娘又在这个时候落入大齐军队的手里。你担心……大齐会利用你向赤狄谈条件吧。” 卿靖宁面色微变。 见到她脸上的神情,溶月知道自己猜对了,接着道,“你之所以又主动报出自己的名头,是为了让士兵忌惮你的身份不敢对你用刑逼供。去赤狄核实你的身份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所以你故意耗着,希望能等到赤狄皇上醒来之时。到时赤狄国内稳定了,你再亮出自己的身份也不迟。” 卿靖宁神色清冷,睨她一眼,“沈姑娘当真是聪明。” 这是承认了。 溶月心中大定,乘胜追击道,“如今我们既已看破你的打算,那这法子便行不通了,卿姑娘还是让我们看看你的身份证明比较好。至于卿姑娘担心的事……”她看一眼沈慕辰,得到他肯定的眼神后,转过目光接着道,“只要查明卿姑娘没有夹带情报,相信大齐的铁血士兵们,也不会愿意要挟一位姑娘家而获得胜利。” 卿靖宁垂了眼眸,似乎在思考着溶月的提议。 须臾,她抬了头,直视着溶月,“你要如何查明我并未夹带情报?” “只要卿姑娘说出你这次来大齐的目的及一些细节,我们会派人核查。” “好。”卿靖宁干脆应了,“请容我想一想。至于沈姑娘方才所说的条件……”她瞟一眼一直沉默的沈慕辰,“若是我答应,我需要听到沈将军亲口承认才行。” “那我等卿姑娘的消息。”溶月浅笑着应了,拉开房门同沈慕辰走了出去。 定远侯早在旁边的屋子里等着了,见到溶月和沈慕辰进了屋,起身迎了上来。 溶月便把方才的情况同定远侯说了一遍。 然后抬眼有些心虚地看着他,“爹爹,我没有说错什么吧?” 定远侯还沉浸在对溶月方才一番话的分析中,见她可怜巴巴地看来,忙道,“没有,阿芜说得很好,若是有不该说的,辰儿当时也会提醒你的。” 溶月微微放了心,又道,“那……爹爹原本打算用她胁制赤狄吗?” “你爹的威名是征战沙场得来的,可不是靠耍这种阴谋诡计得来的。”定远侯假意瞪她一眼。 溶月展颜一笑,她就知道爹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这时,沈慕辰开口道,“爹,我担心那些幕僚们会不同意。” “只要卿靖宁能够证明她的确不是来大齐从事刺探活动的,其他人那里,我去搞定!”定远侯掷地有声,神色沉穆。 * 卿靖宁并没有考虑多久。 事实上,这个条件于她没有任何损失,而定远侯这边,也可以趁早了结一块心病。 过了一日,定远侯便收到守卫卿靖宁士兵的来报,说她想见他。 定远侯想了想,把溶月也给带上了。 “姑娘想好了?”跨进屋内,定远侯开门见山沉声问道。 卿靖宁站起来迎了过来,“沈将军,郡主。” 她不卑不亢行了礼,看向定远侯,“沈将军,我想先知道,先前郡主应允我的话,是否真的作数?” “这是自然。”定远侯也毫不犹豫地应了。 “好。请将军和郡主稍等片刻。”说着,转身进了里屋。 过了一会,她便出来了,手中还拿了块用红绳串着的小巧玉牌,她走到两人面前,看定远侯迟疑了一瞬,将玉牌递给了溶月。 需要避嫌,看来是她贴身之物了。 溶月接过,果然触手还带着些余温,她低头一看,只见玉块呈方形,两侧雕刻着一些反复的花纹,正面刻着个“宁”字,翻到背面一看,背面刻着一只猎隼,眼神敏锐,勾爪锐利,整个玉块呈现出通透的淡紫色。 她看了两眼,递到定远侯眼前。 定远侯仔细一看,眼神不由变了,他看一眼卿靖宁,“姑娘可否准许本将军拿在手中仔细查看一番?” 这玉块方才已过了溶月的手,自然没什么好再避讳的了,卿靖宁点了点头同意了。 定远侯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手指仔细摩挲过玉块的纹路,不放过每一个角落。 过了一会,他抬起头,将玉佩递回给卿靖宁,口中道,“靖宁公主,失敬了。” 她果然是赤狄公主! 溶月虽没有多大的意外,但看向卿靖宁的眼神还是变了变。 神还是变了变。 卿靖宁淡淡点头。 “既然如此,靖宁公主,我们还是坐下来谈吧?”定远侯道。 三人便坐了下来。 溶月看了看定远侯,清清嗓子先开了口,“事已至此,卿姑……靖宁公主,我希望你能详细地说明你来大齐的原因,否则的话,就算我爹爹不愿意利用你,他那些部下可不一定这么想了。”怕卿靖宁有所隐瞒,爹爹又是个不屑于玩把戏的人,溶月只好抢先开了口,先镇住卿靖宁再说。 “沈将军若不食言,我自然会将事实说出来。”她顿了顿,目光在溶月脸上一扫,最后落到定远侯身上。 “沈将军同我赤狄交手数次,想必对我赤狄皇族的情况也有所了解。我的母妃并不大受宠,父皇对我也并不怎么喜爱。我还有个同母的哥哥排行第二,生来便体弱多病。”卿靖宁淡淡道,语气无甚起伏,仿佛在说着别人的事一般。 定远侯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我皇兄自然也同我一样,不得父皇欢心。宫中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自然不会用心伺候,导致我皇兄近来病得愈发严重了。我母妃是江湖中人,从小教我习武,所以我时不时会偷偷溜出宫去。有一次在外,我碰到一个云游的郎中,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里跟他讲了我皇兄的病情。没想到那郎中却道我皇兄的症状不是病,而是娘胎里带来的毒。皇兄中毒已久,想要完全解毒是不可能了,只能靠吃药压制着。我央着他开了副药方,却发现那药方中有一味药引只能在大齐境内找到。为了我皇兄的身体,我只能冒这个险。” 说到后面,卿靖宁的目光转向了窗外,看着庭中摇摆的枝条,巡逻的士兵,眼神恍惚缥缈,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是什么药?在哪里找?”定远侯沉郁的声音将她拉回到了现实中来。 卿靖宁转回目光,垂下眼帘,掩下眸中差点没忍住的水光,深吸了一个口气道,“凉州断肠崖上的蓬蒿草。” 断肠崖位于凉州扶风郡内,之所以取名叫断肠崖,是因为那座山地势很陡,爬那座山的人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万丈深渊,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至于蓬蒿草,本身并不稀奇,在大齐境内只是味寻常的药材,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山上都能踩到。但凉州却唯有断肠崖山顶上长有此草。 因断肠崖极难攀爬,所以凉州境内的蓬蒿草都是从别处运来的。而赤狄与大齐近年来不断交恶,早已关闭了通商贸易的通道,蓬蒿草又是个利润不高的东西,所以赤狄境内才鲜有此药的踪迹。 也难怪卿靖宁不得不铤而走险潜入大齐来找药了。 定远侯沉吟一刻,突然抬头看向卿靖宁,目光森冷,紧紧凝视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照公主所说,贵国二皇子如今急需此药。但公主现在却不着急,先前还迟迟拖着不肯给出证明自己身份的证物,不得不让本将军有些怀疑。” 卿靖宁苦笑一下,“我两个月前曾经去过断肠崖,也采了蓬蒿草回去,因以为只作药引用,所以并未摘很多。但皇兄的病情加重,需要加大蓬蒿草的用量,我带回去的蓬蒿菜不过能撑得一两个月的时间。情况紧迫,我只得又再次潜入了扶风郡,这一次我带上了我身边的侍女,她自小也跟着我习武,能帮到我一些。” “这么说,上次我们在贺兰县上见面,是你第一次入大齐。而一个多月前在兴庆县街上遇到你,便是你第二次入大齐了?”溶月忍不住插嘴。 “是。”卿靖宁看她一眼。 “可是第二次时,你身边并没有旁人。”溶月皱了眉头。 “她当时被我派去购买赶路要用到的必备用品了。”卿靖宁不急不缓道,并不显慌张,“后来我见全城戒严,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被查出,便分了一半的蓬蒿菜给我侍女。趁着士兵盘查我之际,她得以顺利过关。她带回去的用量,足够支撑我皇兄的身体大半年了,所以我才并不忧心。” 见她说话间条理清晰分明,所有细节也能前后对应上,面对自己或阿芜突然的诘问时也能迅速回答,并不见半分犹豫,足以见得她并没有在说慌。 定远侯心中已经差不多有了定论,又问了她几个细节问题,准备待会派人去核对。如果核对无误,便能证实卿靖宁所说理由的真实性了。 交谈过后,定远侯让卿靖宁再稍等一两天,便带着溶月出去了。 看着门扉再一次在她眼前合上,卿靖宁抬手揉了揉眉心,这些日子奔波劳累,到了这里也成天惴惴不安,一会担心丹红能否顺利到达皇宫将药送到。一会又忧心大齐会将她作为人质逼迫父皇,以她对父皇的了解,他非但不会救他,反而会迁怒于皇兄。一想到这,便觉得全身发冷。 呆坐了好一会才渐渐觉得身上回了暖。 她摊开掌心,那块紫玉牌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里,看着这玉牌,不由想到定远侯方才笃定的神情。这玉牌的来历和真伪,只有赤狄皇族才知道,可定远侯为何能这么肯定? 便是她自己,在拿出这块玉牌时心里也是十分没有底的,毕竟这玉牌的存在只有少数赤狄皇室知道,可定远侯却直接凭这个相信了她的身份,不由让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用力攥紧手中的玉牌,觉得太阳穴处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痛起来。 缓缓吐尽心中的浊气,面上又恢复一片沉然无波,仿佛只有带上这样安静平和的面具,她心里的纷杂情绪才会平静一些。 * 另一边,溶月和定远侯出了卿靖宁的房间,朝外走去。 “爹,她说的是真的吧?”溶月问道。 “十有**是真话。” “那块玉牌是什么,为何凭借那个就能确认她是赤狄公主?”溶月又奇道。 “那是赤狄皇族特有的身份凭证,所用的玉料是赤狄境内特有的流紫玉,流紫玉产量很少,是皇族特供。每一位皇室成员一出生,便会获得这样一块玉牌,正面刻着他的字,反面则是赤狄皇族的图腾——茶隼。玉牌的制作工艺复杂,只有皇宫中最顶级的玉匠才能制成。当年我曾因缘际会亲眼见过,还拿在手中研究过一番,不然我也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更不可能如此肯定地断言靖宁公主手中那块玉牌便是真的了。” 溶月不由一阵感叹,原来这里头还有这样的缘故。正想开口问定远侯是怎样的因缘际会,迎面却匆匆走来一个士兵,见到定远侯便停住了,敬了个礼,然后上前在他身侧耳语了几句。 定远侯的面色沉了些,转向溶月,“阿芜,你先回去,爹还有事要处理。”又看向方才来传信的那个士兵,“你护送郡主回府。” 说完,便急匆匆走了。 溶月只得吞下方才想要问的话,跟着那士兵出了驿馆。 那士兵送她到了将军府门口,溶月道过谢,让他先回去了,刚准备转身进府,突然发现旁边那户院落门前人来人往,手里头都拿着各种家具器皿。 溶月有些好奇。 退后了些一瞧,见那户院落的大门上挂了个牌匾,上书“俞府”二字。 隔壁搬了户新人家过来了? 溶月纳闷,一边抬步准备往里走去,心里头想着,之前没听到风声啊,看来回去得跟娘说一说了,看要不要备点礼过去恭贺一下。 才走了几步,突然身形一顿。 俞府? 难不成是“俞箫之府”? 溶月顿时一阵哭笑不得,先前听萧煜说会搬到她附近,谁能想到他说的附近居然是“隔壁”?! 门口的侍卫见自家郡主走几步停一下的模样,都面面相觑,不知她在干什么。 其中一人大着胆子正准备发问时,溶月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郡主吗?” 溶月转身看去,便瞧见一身褐色短褂的亦风满面春风朝她走来。 溶月扯出一抹笑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亦风眼神亮了亮,“郡主还记得在下吗?那日我家公子,姓俞,在珍珑阁同郡主有过一面之缘的。” 装!你再装! 溶月心中腹诽,面上还得端着笑道,“俞公子慷慨割爱,我当然不会忘记。” 亦风狡黠一下,“我家公子刚搬入兴庆县,之前一直在客栈住着,找不到合适的院落。正巧打听到这户人家要卖房子,虽然价格有些高,但公子听说正好就在将军府旁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说是家中是做玉石生意的,难免有时贵重物品多了些,如今靠着将军府,将军府守卫森严,自然能安心不少。” “俞公子多虑了,兴庆县一向治安都很好。”瞧见将军府门口那两个守卫好奇的目光,溶月也只得陪着他演下去。 “郡主说的是,只是未雨绸缪总是好的。”说罢,扬了扬手中的青瓷花瓶,“郡主想必还有事,府中也还在整理,我就不打扰郡主了,我家公子说,改日再登门拜会。” “你家公子客气了。”溶月微微颔首,头也不回转身进了府中。 一到房间,她便气呼呼地躺了下来。 玉竹本在院子里晒着衣服,便瞧见郡主一脸气鼓鼓的表情,看也不看她,直愣愣地走进了屋子里,不由有些担心,忙扔下手中的任务,挑起帘子跟了进来。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谁给您气受了?”玉竹见她衣服也不换,钗环也不卸便直接趴在了床上,忙问道。心里头也在纳闷,早上跟侯爷出去时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难不成在侯爷那里受了委屈?可是侯爷一向最宠郡主了,怎么会舍得委屈郡主呢? 溶月拿枕头闷住头,从枕头下传来她闷闷的声音,“玉竹,你知道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吗?” “知道啊。”玉竹随口道,走上前来将溶月头上的枕头拿开了些,“早上便听到那边传来些乒乒乓乓的动静,听人说是搬了新的人家过来。” 溶月一把掀开枕头坐了起来,刚要说话,帘栊声叮当响起,外头又气势汹汹地闯进来一人。 身影还未看清,便听得气愤的声音响了起来,“玉竹,隔壁搬了新的人家过来,你知道是谁……”原来是一脸气愤不已的云苓。 她话音还未落,便瞧见床上坐着的抱着枕头的溶月,不禁吓了一大跳,拍了拍胸口道,“郡主回来了?” 溶月也是被吓了一跳,嗔她一眼道,“什么事这么风风火火的?你要把我吓死才安生啊!” 云苓吐了吐舌头,“奴婢错了,下次再也不会了。奴婢实在是……”她说着说着,突然重重地“哎”了一声,跺了跺脚道,“郡主方才打外面回来,一定知道隔壁住进了户新的人家吧。” 不待溶月说话,又连珠炮似的将肚子里的话通通倒了出来,“您知道那户人家是谁吗?!——那是王爷他们啊!” 说完,她也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点,忙捂住嘴巴,四下看了看,这才凑近了些道,“郡主,你说王爷他们好端端的,哪都不住,干嘛住咱们旁边呢?难不成王爷他真的……?” 先前在行宫的时候,云苓觉得王爷和自家郡主挺配的,可回了京,两人却没啥动静了。也不怪她,实在是溶月后面几次同云苓见面,都是瞒着这两个人小丫头的,难怪她又是着急又是不解了。 见云苓这般着急,溶月反而没先前那么激动了,“噗嗤”一声道,“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遇到谁了,所以这么气愤?” ------题外话------ 回家了,会尽量将更新时间调早一些ToT不过下周还要出差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 是否还能再见? 一听溶月这问话,云苓话音一顿,脸色渐渐红了起来。 溶月见她这种表情,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笑。 云苓一扭身子,避开了她火辣辣的目光,结结巴巴道,“没……没遇到谁啊……我就是……好奇问了一下。” 溶月不信,刚要追问,一旁的玉竹却冷不丁来了一句,“该不会是遇到闲王身边的亦风了吧?” 云苓表情一愣,便是溶月听到这话,也是愣了愣。 只是突然被玉竹这一点拨,想起先前被忽略的过往种种,顿时福至心灵,眼神一亮,看来云苓和亦风之间,似乎真的有些什么。 她半倚着枕头,抬眸看着云苓笑,等着她的回答。 云苓的脸颊,由方才的粉红渐渐转为了酡红。她低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衣角,语声有些扭捏,“没……没有……” 云苓性子爽朗,说话很少扭扭捏捏的。 除非…… 她被玉竹说中了心事。 溶月笑得愈发秾艳若春芳,带着一丝戏谑道,“云苓,你害羞了。”她穿好床边的东珠绣鞋,起身下了榻,走到云苓面前,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云苓,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亦风了?” “郡主!”云苓大囧,抬眼看向她,眸底似有汹涌的情绪在流动。“我怎么会喜欢上他!他就是个无赖,难得人家王爷那般温润有礼,他怎么一点都没向他主子学学。” 玉竹在一旁笑,伸出手指指着她道,“郡主性子冷静,你怎么没学到一星半点?” 云苓回瞪她一眼,不说话了。 见云苓又羞又恼,溶月明白现在许还不是追问的时候,也许这个小丫头自己都没搞明白她的心意呢。等下次见到亦风,再探探亦风的底好了。 云苓陪了她两世,溶月同她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主仆,而是一种近似姐妹的情谊。前世她为了保护自己芳华早逝,这一生,自己一定要让她得到幸福。 亦风虽然爱开玩笑了些,但人还算靠谱,又是萧煜身边得用之人,云苓若真的嫁给了他,倒也不失是一个好的选择。 只是感情这事,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所以还是再观察观察再说。 溶月把这事放在了心里,开口岔了话题道,“王爷此次来凉州,并没有公开身份。在外头,你们记得要叫他俞公子,可别叫错了。” “奴婢省得。”云苓道,被溶月从方才那个话题中解放了出来,面色也恢复了不少。 到了午饭的时候,侯夫人也提起了这事。 因定远侯还在军中,一起吃饭的便只有侯夫人、沈慕辰和溶月三人。 “听说咱们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你们可知道?”侯夫人低头喝了一口面前的白玉芙蓉汤,想起早上听知秋说的消息,抬眸看向两人问道。 沈慕辰摇头。 他早上没有出府,所以并不知情。 溶月回道,“我倒是知道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隔壁在搬家。”她犹疑了一下,将目光转开,视线落在面前那盘照烧茄子上,“是王爷。” “闲王?”侯夫人诧异道。 “嗯。”溶月没有抬头,夹了一筷茄子放入碗中,低头扒了一口饭。 侯夫人沉吟。 溶月想了想接着道,“不过府门上挂的是俞府的牌子。” 侯夫人抿唇,隔了筷子,顿了一会才道,“既然这样,想必王爷不想让人知晓他的身份。回头我叫曹管家备份礼过去吧”。 溶月轻应一声,抬头望了眼西窗,眼中有些怔忡,似有心事。 侯夫人看她一眼,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叹声悠悠,在窗外呼呼的北风中像一阵轻飘飘的柳絮,被吹散了去,再没说话。 吃过饭,溶月和沈慕辰坐了会,起身准备回房。 “阿芜。”侯夫人叫住她,“陪娘再聊一会吧。” 溶月微诧,顺从地又坐了下来,沈慕辰便先行离去了。 “娘,您有事找我?”溶月靠在她身上,笑嘻嘻道。 “阿芜。”侯夫人迟疑了一瞬,轻轻拍着她的手,似在想些什么。柔和的光线下,侯夫人的手因保养得当而散发着白玉的光芒,肤如凝脂。 侯夫人久未出声,溶月舒服地倚着她柔软的怀抱,渐有困意袭来。 “阿芜,可有喜欢的人了?”正当溶月眼皮耷拉,快要进入梦乡之际,侯夫人突然出了声。 溶月蓦地醒过神来,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娘方才说什么? 问她可有喜欢的人? 溶月惊诧地抬头,眼中有不曾掩饰的惊异之色。 “娘……您怎么突然这么问?” 侯夫人转过脸,目光放远,看着窗外寒冬的景致,却是用舒缓的语气说起了别的事,“我还记得当年喜欢上你爹的情形。” “你祖父和外祖父素来便有交情,我十三岁那年的一日,你祖父带了你爹前来我家拜访。当时我年幼,性子调皮好动,听闻前院有客人来访,忍不住偷偷溜到前边去想看一眼。” 侯夫人停下轻拍她手背的动作,眼神愈发温柔起来,“那是一个初夏,我还记得那时耳边的蝉鸣,记得那舒爽的凉风拂面而过,天气很好。在这样美好的夏日中,我在池边见到了你爹,正背对着我而站。那时日 背对着我而站。那时日光正好,静静地洒在他身上,温柔从容。你爹彼时不过十五岁的年纪,身姿却已是玉树临风。我忍不住好奇,想看清他的面容,蹑手蹑脚想绕到他对面池塘另一侧去,不料响动太大,惊动了你爹。我见他转头看了过来,心中一慌,忙乱间被石头绊倒,摔在地上摔了个狗啃泥,我以为他会笑我,像他们那个年纪的男孩会做的事一样。” 侯夫人转回目光,低头看着她,眉角眼梢都是温暖的笑意,“可是他没有,他从容地走到我面前,将我拉了起来,一边用柔和的带着近乎宠溺的声音问我,‘你没事吧?’我抬头,看见他俊朗的面容,如星星般散发着光芒的眼神,那一刻,我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辈子,我一定要嫁给这个男人。” 侯夫人说完这些,突然绽开一个如少女般羞涩地笑容,有些慌张地转过眼神,“瞧我,怎么说着说着就说这么多了。” 溶月心中感触万分,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侯夫人。 侯夫人接过喝了一口,觉得面上的灼热退去了些,这才又轻缓道,“娘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你不需要藏着掖着,更不需要担心我和你爹会制止你阻挠你。只是我们是过来人,知道如何呵护一份尚在萌芽期的恋情。” 溶月点点头,鼓起勇气抬头与侯夫人对视,迟疑了一会道,“我……我好像是有喜欢的人了。” 侯夫人笑着看她,眼神温柔和宁静,让溶月莫名地安心下来,她浅笑道,“可是闲王?” 溶月怔住,不可置信地望着侯夫人。 她自认瞒得很好,为何娘会发觉? 看到溶月脸上惊诧的表情,侯夫人不由一笑,“阿芜,娘也曾经有过你这样的少女情怀,你以为还能瞒得过娘?”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低了头轻声道,“娘,我没想着瞒您,我只是……” “我知道。”侯夫人语声轻缓,眸光如春风,“娘现在也不会阻挠你或是叫你做什么,娘只是想提醒你,你现在还小,虽然你和王爷两情相悦,但你们到底并未结亲,发乎情止乎礼这个道理娘希望你能明白。等你及笄了,王爷若来求娶,我和你爹也会认真对待,看他是否是你的良人。” “娘……”溶月万万没想到侯夫人是想同她说这些,一时眼眶都湿润了,娘和爹是在是对她太宽容太疼爱了。她何其有幸,得以两世做他们的女儿! “好了,娘就说这么多。你是定也困了,回去歇着吧。”侯夫人含笑道。 “嗯。”溶月点头,看着侯夫人眸底闪着光芒。 她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槛处时,身形一顿转过头朝着侯夫人郑重其事道,“娘,谢谢您!阿芜不会让您失望的!” 侯夫人扬了唇,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眼中这才闪过一丝惆怅。 阿芜,是真的长大了! * 定远侯在军中又连着待了几日,自那日溶月同他一起见过卿靖宁后第三天,他才回了府。 溶月惦记着卿靖宁的事,去了书房找他。 到了书房时,却发现书房的门敞开着,里头除了爹,似乎还有一个人,两个小厮正在门口守着,见得她过来,躬身行礼。 书房里那一人正好被门扉挡了大半个身形,看不出是何人。 溶月走近一些,看向其中一个小厮小声问道,“书房中是何人?” 那小厮也压低了声音道,“好像是隔壁新搬过来那户人家的主人。” 萧煜? 溶月脑中闪过这个名字,清冷的眸中浮上一丝诧异,他来做什么? 前几日娘说的那番话在她脑海里盘旋了一番,她迟疑了一下,转身欲走。 里头的定远侯听到了动静,出声问道,“谁在门外?” 溶月的身形一顿,听到小厮回禀道,“将军,是郡主。” 书房里响起一阵细微的交谈声,过了一小会,定远侯又出声道,“阿芜,你进来吧。” 溶月无法,只得又转身走了进去。 “爹。”她先唤了定远侯,又装作才看到萧煜的样子,“王爷也在这里啊,溶月见过王爷。” 萧煜不紧不慢地回望过来,伸出手虚扶一把,面上覆一层清爽,从容淡远,“郡主不必多礼。” 定远侯看向她,“阿芜,王爷需要的药材还没找齐,遂化名俞箫住到了我们隔壁,还要在兴庆县住一阵子,对外只称是玉石商人,你日后在外若遇到王爷,记得要叫他俞公子。” “阿芜明白。”溶月应了。 “那将军,俞某便先告辞了。”萧煜唇畔含一抹笑意,看着定远侯道。 “俞公子好走。”既然要扮作其他人,最好是连自己也瞒过。所以定远侯也随着萧煜的意思,称呼起他为俞公子来。又唤了小厮送他出府,这才折了回来。 “阿芜找爹有事?”他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示意溶月也坐。 溶月看着他笑笑,没有说话,眸中眼波盈盈流转,有一抹狡黠流淌其中。 定远侯想了一瞬,恍悟,“阿芜是来问卿靖宁之事的?” 溶月忙不迭点头,趴在桌上笑得讨好。 定远侯看着她失笑,“你对她的事倒是上心的很。” “不瞒爹,我虽然同她只有几面之缘,却十分欣赏她。若不是她 。若不是她是赤狄国的人,我真有心结交于她。”溶月道,神色有一丝怅惘。 定远侯轻啜一口茶水,抬眼看她一眼,“你们俩倒的确有些惺惺相惜。” 他似意有所指,溶月好奇道,“爹爹怎么这么说?” “我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卿靖宁所言非虚,我明日便会派人秘密护送她出城。”他放下手中茶盏,“她还提了个请求。” “什么要求?”溶月眸光闪动,眼睫微微颤动,显然十分好奇。 “她想叫你去送她一程。” 溶月愣住,她没有想到卿靖宁会提出这个请求。这一刻,她突然也还想再见见她,这个贵为公主之尊却活得颇为艰辛的女子。 “爹爹同意吗?”心中念头起,溶月急问,耳畔翠环因她幅度过大的抬头而盈盈转动着。 定远侯看她一眼,唇边笑意不变,“阿芜想去?” 溶月点头。 定远侯又问,“非常想去?” 溶月重重点头。 定远侯叹气,眉尖蹙起很快便又舒展开。他浅笑轻叹,“罢了,你既想去,便去吧。不过,得叫辰儿陪着。” “好!”溶月欢快应下,眸中笑意愈盛,“她明日什么时候走?” “辰时三刻,城门刚开之时。她此番入大齐的事,不能叫太多人知晓了。” “好,那我明日去城门处等着。”溶月答,眼中神色璀璨明亮。 她站起身来,冲着定远侯笑了笑,语声软侬,“爹,那我先回房了!您先忙。” 说罢,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口。 定远侯看着她的身影失笑,摇了摇头由着她去了。 * 翌日。 才一晚上的时间,气温却突然降了不少。 寒风清冽,天空阴沉。 溶月早早起了身,由着云苓和玉竹伺候着她穿了衣,眼神还有些怔忡,似半梦半醒。 云苓轻笑,“郡主,您就预备这幅样子去见那赤狄公主。” 溶月摇摇头,不理她,半眯着眼,任由她摆布着。 云苓见她实在困得紧,也不出声了,任由着她眯着。 收拾妥当,又传了些早饭来给溶月垫肚子。 吃完后,溶月见时辰差不多到了,系上银狐裘,挑开门口厚厚的驼绒帘子走了出去。 一到院中,便觉冷风嗖嗖往衣服里头灌,困意顿时消了大半。 她紧了紧衣裳,带上雪帽,回头朝着送出来的云苓和玉竹道,“你们俩快进屋去吧,不用送我们。” 云苓和玉竹不肯,执意送了她到前厅与沈慕辰汇合了,这才折了回去。 沈慕辰今日穿了身绛色棉袍,外头罩了件墨色大氅,身姿挺拔,眉宇朗若星河。见她进来,他搂了搂她的肩道,“今儿天气可降了不少,我已经让人马车了。就别骑马了,坐马车去吧。”说话间,已有白色雾气呼出。 溶月呵了呵手,含糊道,“坐马车去会不会来不及啊?” 厅中烧了银丝碳,火星噼啪,映着沈慕辰清冷的眉眼,面上添了层暖意。 他看着溶月,不紧不慢道,“迟了便迟了,她若连这些时间都不愿等,也就辜负了你冒着清寒去送她的心了。” 溶月不由抿嘴笑,知道哥哥这是心疼她,便也没回嘴。 待了一小会,觉得身上暖和了些,两人便出府上了马车,缓缓朝城门处驶去。 行了一会,城门便到了。 溶月把手递给沈慕辰,由他扶着下了马车。刚站定,便瞧见卿靖宁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两人在马车前堪堪定住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 俱是眉目清雅,俱是风姿绰约。 最后还是卿靖宁开了口,“靖宁多谢郡主今日来相送,可否移步车内一叙。” “阿芜……”沈慕辰皱眉轻唤,显然有所顾忌,并不想溶月过去。 溶月却冲他轻轻摇了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看见她眼中的坚持,沈慕辰不再说什么,抿了唇看向旁边。 溶月便对着卿靖宁点了头,走到她前,两人一前一后上了卿靖宁的马车。 马车中亦燃了炭火,较外面暖和不少。溶月解下狐裘放在旁边,看着卿靖宁,迟疑一瞬道,“不知公主今日叫我前来相送,可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卿靖宁点头,语声清泠,“此次之事,多谢郡主了。” 溶月浅笑,“公主不必客气,溶月也并未帮上什么忙。” 卿靖宁勾唇淡笑,“好像每次见面,都是郡主在帮我的忙。”这次,眼神中水波漾了漾,不似素来的淡然无波。 似被她所感染,溶月唇畔笑意也加深,带着玩笑道,“看来公主这次是特意来感谢我的?” 卿靖宁却真的点了点头,从旁边的屉柜里抽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来递给溶月。 “给我的?”溶月伸手接过。 “郡主打开看看。” 溶月揭开盒盖,盒中躺着一支流光溢彩的海棠点珠紫玉步摇。她知道流紫玉是赤狄珍品,自然也知道这支步摇的珍贵,不由诧异抬头,“公主这是何意?” “你我相识一场,日后不知还是否有缘再相见。郡主性格开朗明悦,我十分喜欢,这支簪子,送给郡主做个纪念。”卿靖宁看着她,目光真诚。 溶月看着她光洁如玉的面庞,清 的面庞,清幽如水的眸子,还有眼中的坚持之意,到了嘴边的拒绝之语便说不出口了。 她默了一黙,将盒盖重新盖上,“公主性情爽快,我若推辞倒显得矫情了,既如此,便却之不恭了。”她将盒子收入袖中,又道,“只是,总得有来有往才好。”遂褪下手腕上带着的红玛瑙雕绞丝纹手镯,递给卿靖宁,“这镯子是我十岁生日之时我娘送给我的,虽然没有公主的步摇珍贵,但也是我的心爱之物,还请公主收下。” 卿靖宁接过,带上手腕,对着她笑一笑,灿然若芳华,“我会好好珍惜的。” “时辰不早了,公主该上路了。一路保重。”溶月轻叹。 卿靖宁眼中神色淡了淡,点头应下。 溶月唇畔翕动了一下,终是没有说出那句再见来。 她和卿靖宁,日后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再见了,倒不如不留这个念想。 这么一想,遂告了辞,“公主,溶月走了。”转身欲离去。 “郡主。”卿靖宁唤住她,“下次见面时,我叫郡主溶月,郡主叫我靖宁可好?” 不是公主,不是郡主,而是回到一开始认识的时候,我还是那个男扮女装的宁清,你还是那个古道热肠的沈溶月。 溶月没有回头,只低声应了,“好。”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的话。 此时的她们,还没有想到,命运的推手,让她们很快又重逢在了一起。 溶月不再迟疑,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冷风裹着寒气卷进车内,迷了卿靖宁的眼,落下的帘子隔绝了她的视线,她的心中,浮上一丝悲凉。 前路漫漫,希望她和明珠郡主,都能各自安好。 此时城门已开,护送着卿靖宁的车队缓缓动了起来,很快了驶出了城门。 溶月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看着车队渐渐走远。 忽然头顶一凉,仰头一看,竟是天空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雪,飘若柳絮因风起。 她转了目光,再朝前远眺时,见卿靖宁的车队已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哥哥,走吧。”溶月垂下眼帘掩下眸中的落寞,转身对沈慕辰道。 声音清冽,在这样寂静的雪色中显得愈发空灵。 此时已近十二月底。 而北地的新年,也快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3章 跳梁小丑 已近年关,天气愈发寒冷起来。 仿佛一夜之间,兴庆县就从温暖的冬日过度到了严寒的隆冬。 向来人来人往的街上,此时也是人烟清冷,只有三三两两低着头冒雪前行的路人,脚步匆忙,赶着回家暖暖身体。 雪花飞扬,寒风肆虐。 城门处守城的士兵,穿着厚厚的铠甲,僵硬地站着,身体都快没了知觉。 一人解下腰间挂着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一下肚,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暖和了不少。 “还是你小子精明。”另一人身高稍矮的士兵看着眼热,嘟囔道,“孟刚,给我也来一口。” 那被叫做孟刚的士兵手一扬,酒壶便被抛了出去。 矮个子士兵稳稳接住,扒开酒塞也来了一大口,又将酒壶递了回去,使劲搓了搓手,身子才渐渐恢复知觉。 “还有多久交班?老子快冷得受不了了。”他念念叨叨道。 “还有半个时辰,再忍忍吧。现在是非常时期,咱们可别掉以轻心了。”孟刚劝道。 “我知道。顾校尉时不时来巡视一番,我就是想偷懒也偷不了啊。”他搓了搓手,道,“你说,将军真的会出兵赤狄么?” “为什么不?”孟刚粗眉一扬,“现在赤狄国内不稳,正是出兵收复云州的大好时机。当年侵占领土之辱,是个血性男儿都受不了!你不记得宜阳屠城的惨烈状况了么。” 当年云州宜阳一役,守城的郡守据不投降,带领城中军民誓死抵抗,致使赤狄军损耗了不少兵力。经过长达半个月的僵持,最终以郡守被射死,宜阳被攻城而收尾。宜阳久攻不下,赤狄军恼羞成怒,竟在攻城之后下令屠城,全城男女老少,无一人幸免,最后还一把火烧了整个城郭。 所以,宜阳之役是每个大齐人心中永远的痛。 “出不出兵,最后还是要看京里那位吧……”先前那人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是啊……”孟刚叹气,心中暗想,希望皇上不要犯糊涂才是。 正胡思乱想间,远远地驶来了一列马车。 两人一凛,神色也稳重起来。 马车行到城门处,被两人拦了下来。 “什么人?”矮个子士兵喝道,一边打量着那辆马车,不由心中暗暗称奇。 马车是最普通的样式,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驾车的,竟是位极为俊俏的公子,这么冷的天,也只穿了身绛色的长袍,一头墨发散在脑后,执着马鞭的手指修长如玉,行止间自有一股风流韵态。 矮个子士兵身为男人,也不由自主看痴了去。 那公子似乎对这样的目光习以为常了,停住马车,懒洋洋看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了路引文凭。 孟刚接过一看,没什么问题。望了眼被车帘遮住的车厢,沉声道,“里头是什么人?” 驾车的公子伸出葱白的手指挑开车帘一角,轻启朱唇,“舍妹。”说着,又拿出了另一份路引。 孟刚抬眼望去,只见车厢中坐了个披着孔雀毛大氅的姑娘,眉目如画,神色隽永,让人眼前一亮。 还没来得及细看,帘子便被放了下来。孟刚如梦初醒般地收回目光,将两份路引递回给了那红衣公子,挥一挥手,示意方形。 马车“吱呀”又开动了起来。 行了一会,车帘被挑开,方才那位姑娘从里面探出头来,哧溜一下就坐到了那公子旁边。 公子看她一眼,皱了眉头,“小鸢,外面风大,坐进去吧。” 原来二人正是前来兴庆县同萧煜汇合的苏凉和楼小鸢。 楼小鸢扬唇一笑,“我不怕冷。”挪了挪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两条腿在车辕处晃荡着。 苏凉无法,反正对上楼小鸢,他总是先缴械投降的那个,只得无奈道,“那你把衣服系紧些。” 楼小鸢点头,听话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道,“幸好苏哥哥你英明,实现替我准备好了路引,不然方才就被查出来了。” 苏凉“嗯”一声,眼神望着前方,没有多言。 溶月嘻嘻一笑,似乎并未将他的冷淡放在心上,又道,“你知道王爷住在哪里吗?” 苏凉点头,寒风刮人,他怕楼小鸢冻风寒了,扬手抽了抽驾车的马儿,车轱辘滚动的速度便快了不少。 “沈姑娘也在这里吧?”楼小鸢又道,“我好些天没见过她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一次,她声音小了些,似在自言自语。 苏凉随口道,“会的,你放心吧。” 楼小鸢安了心,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在楼小鸢的叽叽喳喳和苏凉时不时的应和声中,马车驶到了俞府门口。 “这是什么地方?”楼小鸢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院落。 “下来吧。”苏凉跳下车,伸手把楼小鸢也拉了下来,握住楼小鸢小手时,一股凉意传来,不由皱了皱眉头。 两人走到府门前,苏凉对着门口的守卫道,“麻烦去通报一声俞公子,就说苏凉来了。” 守卫打量了她一眼,忙道,“苏公子?” 苏凉点头。 那守卫拱手一让,“苏公子里面请,公子吩咐了,若苏公子来了直接带进府就好了。” 苏凉挑了挑眉,萧煜倒是考虑得挺周到的。 守卫带着他们到了前厅,叫 带着他们到了前厅,叫了个小厮过来伺候着,这才退了下去。 前厅只是招待客人用的地方,今日并不知有客要来,所以并未生火,虽然门口悬着厚厚的毡帘,却仍觉得厅中冰冷生寒。 “烦请苏公子和姑娘在此稍后片刻,小的下去让人上了茶来。” “再让人烧盆火过来。”苏凉状似不经意瞟了眼楼小鸢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吩咐道。 小厮应了,退了下去,不一会茶水和火盆便都送上来了。 “快喝口热水暖暖。”苏凉语声清懒,眼中却透出隐隐的关怀。 楼小鸢捧着茶盏喝了一口,歪了头小声好奇道,“所以王爷是化名俞箫在这里住下了吗?” 苏凉轻“嗯”一声,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想着心事。 楼小鸢便不出声了,安静地坐在一旁烤着火。 又过了片刻,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帘子被掀起,萧煜走了进来。 “你要过来怎么不事先传个信?”萧煜对着楼小鸢笑了笑,又看着苏凉抱怨道。 “本来没想这么早来的,只是路上听说最近边疆局势不稳,我带着小鸢怕不安全,这才临时改了主意。” 萧煜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唇畔有一闪而逝的笑意。 目光又转向楼小鸢,“楼姑娘舟车劳顿,不如我让人先带你下去休息一会吧。” “好,谢谢王……俞公子。”楼小鸢应了,又对着苏凉甜甜一笑,“苏哥哥,我先下去休息了,待会再来找你。”说着,随着府里的丫鬟下去不提。 萧煜走到苏凉旁边坐了下来,凉凉地看着他,眼中带了戏谑的神情,流光溢彩。 苏凉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避过萧煜的目光,嚷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眼波一转,看着他抛了个媚眼,笑得潋滟,“莫非……你觉得我又变好看了。” “你黑了。”萧煜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苏凉白他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瞎说,不还是这么洁白如玉,细腻如瓷吗?” 萧煜不看他,又凉凉问了一句,“你同你那位楼姑娘,发展得怎么样了?” 苏凉正在端着茶盏往嘴边的手一顿,眼神躲闪了一下,“没怎么样。” “你准备就这样带着她在外面一直浪?图兰族那边怎么办?” 苏凉神色默了一黙,“过了这段时间我便送她回去。” “你跟她真的不可能?我倒觉得你俩挺般配的。”事关好朋友的终身幸福,萧煜难得的多说了两句。 苏凉低了头,拿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杯中的茶叶,过了一会,才道,“我说过了,她是图兰族圣女,只能嫁给图兰族人,我们之间没有可能。” 萧煜抿了唇,看他一眼。 苏凉,你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说跟楼小鸢之间不可能的么? 他心中这般想,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厅内气氛凝滞了一瞬,只听得窗外北风紧。 苏凉强打起笑颜,抬头道,“你跟郡主如何了?” “甩掉那些尾巴花了不少时间,我也刚到兴庆县。”言下之意便是,同溶月还未见过几次面,自然谈不上什么进展了。 见萧煜这边也没什么喜讯,苏凉知趣地岔开了话题。 “和赤狄这场战,你说能不能打起来?” 萧煜嗤笑一声,“只要皇上还没有昏庸到太离谱的地步,这场仗,就一定会打。” “你不做些什么?”苏凉好奇。 “有定远侯在,我不需要做什么。再者,我对收复失地这种充满着高尚爱国情怀的事,没兴趣。” 他顿了一下,问道,“去看过你师父了?” “嗯。”苏凉点头。 “如何?村子里都还好吧。” “没什么特殊情况,我给了村长些银两,在村里住了几天便离开了。” 每年的十二月初八,是苏凉师父的忌日。无论苏凉身在哪里,他总会在这一天及时赶到凉州,在他师父坟前拜祭一番。 至于他们口中的村子,指的是苏凉师父抚养他长大的云水村,位于扶风郡境内的一个小村庄,民风淳朴,同外界并无多少往来。 苏凉在江湖上出名之后,结下的仇家也不少,为了不给村里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很少再回去住。 只是这几年他的行踪愈发飘忽诡异,找他寻仇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今年便回去了一趟。 萧煜点头,“没事就好,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有什么事等休息好了再说。” 苏凉没有推辞,跟着小厮下去了。 萧煜独自在厅中坐了一会,起身朝后院走去。 因府中没有女眷,所以萧煜的房间和书房都设在了后头。 他走到自己住的院落墙角站定,目光看向远方,神色却有些郑重,似乎在凝神听着什么。 不一会儿,墙的那边便有隐隐的声音飘了过来。 “雪下这么大了……可以……雪人……”声音断断续续,似乎听得不大真切。 “我去叫……主。”另一名女子的声音跟着传了过来。 又等了一会,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真的诶,好大的雪!来堆雪人吧!” 萧煜眼前一亮,愈发站得离墙面靠近了些。 可怜溶月怎么也没想到,萧煜特意将毗邻 特意将毗邻她处所的院落给自己住了,这会还站在墙边堂而皇之地听起了墙角。 很快,墙的那边便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听得萧煜心里痒痒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翻墙过去的躁动。 又过了一小会,萧煜听得有一名丫鬟道,“郡主,雪人也堆好了,回房去吧。” 溶月似有些不乐意,想了想道,“我在那边藤架再在坐一会,玉竹,你去帮我泡壶茶来,云苓,去把我披风取来吧。” 两人无法,应声去了。 萧煜听着那边交谈声渐渐离去,估摸着院中只剩溶月一个人了,脚下一发力跃上了墙头坐着。 溶月正看着远处发呆,冷不丁瞧见墙头出现个男人,不由吓了一跳,站起来后退了几步。 待看清是萧煜,她这才松了口气,但面色还是垮了下来,娇脆一喝,“萧煜,你怎么在这里!” 萧煜看了看另一侧,笑道,“这边是我的院子啊。” “你……”溶月是何等聪明的人,顿时明白了萧煜的把戏,不由又气又恼。 “登徒子!” 待会云苓和玉竹就出来了,让她们看到了,自己的脸皮往哪搁?! 萧煜敛了些笑意,柔声哄道,“阿芜,你别生气,我也是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又成天闷在府里不出去,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溶月瞪他一眼,“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我的错我的错!阿芜,明日天气不错,你能同我出府逛逛么?”萧煜耷拉着脑袋看着她可怜巴巴道。 溶月迟疑了一瞬,算起来,她已有十多天没见过萧煜,还真有些想念他了。 可是,想到答应娘的和萧煜之间的往来要有分寸的话,又有些犹豫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犹疑,萧煜又道,“苏凉和楼姑娘也来兴庆了,不如,明天我们一起?” 溶月诧异抬眸,“苏凉和楼小鸢来了?”她想了想,迟疑道,“那……好吧。” 萧煜闻言一笑,眼中神情轻柔而明亮。他看一眼溶月屋内的方向,估摸着云苓和玉竹该出来了,转头再看了她一眼,道,“明日府前,不见不散。” * 第二日,溶月依照约定出了门。 侯夫人本是担忧她的安危,并不应允她出府。溶月想了想,还是如实同她说了原因。 侯夫人默了一黙,最后道,“如今边关不太平,记得早点回来。” 溶月出去的时候,萧煜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今日天气虽然还有斜楞,但好歹住了雪,有微弱的阳光倾洒下来。 溶月冲着萧煜挥了挥手,刚想出声,却看见从萧煜身后走出个身姿轻盈的姑娘来,正是多日未见的楼小鸢。 “楼姑娘!”溶月惊喜道,走下台阶,又见到了跟在楼小鸢身后迎上来的苏凉。 这么些时日未见,楼小鸢并没有变什么,脸上的笑容依旧是真实而明媚。苏凉则瘦了些,想来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太轻松。 “沈姑娘,好久不见了!”楼小鸢兴奋地迎上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沈姑娘又长漂亮了!” 溶月笑,“楼姑娘嘴甜了不少。” 楼小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般。 “怎么了?”溶月奇道。 “我们俩这么姑娘来姑娘去的,实在是奇怪,不如你叫我小鸢,我叫你溶月,可好?” 被她这么一说,溶月也觉得有些怪异,点头应下。 苏凉双手叉腰站在一旁看着她俩,“明珠妹妹有没有想我?” 溶月瞪他一眼,嘴里没好气道,“没有!”心中却有些感慨,还好苏凉依旧是曾经那个爱开玩笑的他,并没有改变什么。 萧煜笑,语气中似带了些醋意,“我约她约不出,非得要带上你俩的名头她才肯出来。” 苏凉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本公子魅力不可挡,你不要太嫉妒了。” 楼小鸢笑着回嘴。 几人说说笑笑上了街。 因今日难得放晴,街上的行人多了不少。溶月和楼小鸢走在前头,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尤其是楼小鸢,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得很。 “溶月,那是什么?”楼小鸢突然好奇地指着前边一个摊子问道。 溶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来是个捏面人的摊子,顿时也来了兴致,拉着楼小鸢一道,看着那老爷爷制作起面人来。 老爷爷虽然年纪大了,手指却灵活的很,一团普通的面团到了他手里,左揉揉右捏捏,一个栩栩如生的娃娃便出现在了他手中。 楼小鸢兴奋不已,问道,“你可以捏我们吗?” 老爷爷点点头,看了楼小鸢一眼,手中开始动作起来,不一会便做好了。 楼小鸢惊奇地接过,见那面人眉眼生动,同她真有几分相似,不由大呼神奇。那老爷爷手下未停,又捏起溶月来,很快也捏好了。 楼小鸢扭头想叫苏凉和萧煜过来,却发现他二人站在不远处,似乎被什么给缠住了。 见楼小鸢目光定住,溶月也抬眸望去。 这一看,不由面色一冷。 赵菱容这人,真是阴魂不散,怎么哪里都能瞧见她? 此时,她正拦在萧煜面前,微仰着头,红艳的嘴唇张了开来,似乎想说些什么,眼中水波盈盈, 水波盈盈,说不出的缠绵情意。 萧煜面容冷峻,并不看她,神情已是不耐。 溶月紧着上前几步走近了些,她倒要看看,赵菱容又在打什么主意。 楼小鸢忙付了钱给那捏面人的老爷爷,也跟了上去。 赵菱容此时一心扑在了萧煜身上,并未注意到溶月的靠近。 她娇声道,“俞公子,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萧煜浑身散发出森冷寒气,周遭好不容易回温的空气似乎又冷了下去,他冷冰冰道,“你是谁?” 赵菱容脸上笑容一僵,没料到他会这么回话,顿了顿,又堆了笑道,“上次在珍珑阁,我们见过的,就是明珠郡主拿了你簪子那一次,俞公子忘了吗?” 溶月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这个赵菱容,又打上了萧煜的主意不说,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败坏她的名声? “郡主从我这里买过簪子。你,不认识。”萧煜的话语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往赵菱容身上插了一刀,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萧煜便提步从她身边走过,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赵菱容觉得周围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一咬牙,装作踩到了什么的样子,脚一崴,直直朝萧煜倒去。 萧煜速度比她更快,闪身躲过。 赵菱容收不住,往萧煜身后的苏凉身上砸去。 苏凉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避之不及,忙弹跳着后退几步,赵菱容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扬起一阵细小的尘埃。 周围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 溶月也跟着笑得欢愉,眼角余光却看到苏凉弯了腰,从地上捡起一个什么东西,像是紫色,又像是蓝色。似乎是方才避开赵菱容时从他身上掉下来的。 溶月一愣,转头看去时,苏凉已将东西收了起来。 她便没放在心上,扭头又看向赵菱容。溶月很好奇,众目睽睽之下,赵菱容出了个这么大的丑,她会如何挽救自己的颜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4章 惊天秘密 见赵菱容跌倒,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大惊失色,忙手忙脚乱地上前将她拉了起来,等她站稳了,又蹲下来替她拍打着裙衫上的灰尘。 赵菱容这么一摔,导致衣饰蒙尘,鬓发散乱,头上簪着的双层花蝶鎏金银簪也歪了,端的是形容狼狈。 她面容涨成了猪肝色,眼中迅速浮起一层薄薄的水雾,贝齿轻咬在红唇之上,竟咬出了斑斑血迹,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心中卷起滔天怒火。 想她赵菱容,素有陇西第一美人之称,父亲又是这陇西郡的父母官,她虽是庶女,却是府中最得父亲宠爱的,就算是在外面,谁不敬她三分?何时遭受过这般奇耻大辱?! 一张俏脸阴得能滴出水来,垂着头,长长的指甲掐入掌心,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也刺激了她因震怒而失去理智的头脑。 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很快又端上了得体的笑容。 溶月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只见她面色有一瞬间的铁青,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了攥,因为用力过猛,指关节有些发白。然而这失态不过一瞬,再抬头时,她面上的囧色和不甘已然退去,只余眼中盈盈秋水,用一种羞怯而又暗含责备的眼神朝萧煜看去,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 凉州民风开放,如赵菱容这般在大街上同男子搭讪之事颇为常见,所以围观群众并未觉得她这举动有些不妥,只是方才跌了那一跤,有些形容狼狈引人发笑罢了。刺客她带上这样一副表情,将自己伪装成受害者的模样,围观群众的心里天平便又倾向于她了。 更何况,赵菱容还是陇西有名的美人,自然会有一些拥护者在,人群中的窃窃私语声渐渐大了起来,大多都是在谴责萧煜不该避开,这般不怜香惜玉,实在是有失君子风范。 萧煜面上神情冷峻,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赵菱容见萧煜仍旧不看她,心中早已怒火中烧。然而她向来自负,萧煜越是这样,就越激起了她昂扬的斗志,“俞公子……”她轻启朱唇,刚想说话,便听到有一道空灵若春日新雨的声音响了起来,堪堪打断了她要说的话。这声音十分耳熟,也莫名的刺耳。 “赵小姐?!你怎么这般模样?是摔倒了吗?” 赵菱容眸色一沉,心中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狠狠刺了一下。 沈溶月怎么会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候出现?! 恨归恨,恼归恼,她自然明白自己切不能在此刻输了阵势,迅速调整好面上的表情,带着一抹恰到好处地笑容转了身朝溶月看去。 “原来是郡主,方才菱容还同俞公子提起你了呢。” 溶月心中冷笑。 这是在自己面前炫耀她同萧煜的关系么?没想到这个赵菱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到了一定境界了!萧煜还在旁边站着,她就敢这般颠倒黑白。 溶月先朝萧煜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而后微微一歪头看回赵菱容,鬓上的白玉响铃簪缀下的细密流苏也跟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银铃轻响,衬着她花朵似娇艳的面容,愈发让人挪不开眼去。 她抿唇轻笑,面上一派天真,“赵小姐方才说得可不对,我并没有拿俞公子的簪子哦。”她刻意在“拿”字上咬重了些,看向赵菱容的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俞公子是商人,我自然是从他手中买到的。赵小姐虽然也喜欢,但做买卖嘛,总讲究个先来后到的规矩不是?” 溶月这话中透出两个讯息。 一是她和萧煜并不熟,更不存在什么仗势欺人或私相授受的情况在里头。 二是赵菱容也喜欢那只簪子,因为被溶月先买了,所以心存不满,这才出言败坏溶月的名声。 赵菱容眼中一抹阴翳一闪而过。 本以为沈溶月只是个草包郡主而已,没想到这么巧舌如簧!她一时气短,竟想不出该怎么回话才好。 落在众人眼里,越发显得是她心虚了。 溶月可没有耐性继续同她虚与委蛇,看向萧煜,带着端庄柔和的笑容道,“俞公子,听你家小二说揽月阁最近到了不少新品,可否带我前去一观?” 萧煜既是假扮的珠宝玉石商人,做戏就要做全套,遂在城中开了家揽月阁,同珍珑阁一样,也是经营珠宝首饰的店铺。 她面色从容舒缓,眼神澄澈,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姿容既好。反观赵菱容,一脸嫉色,满身狼狈,愈发落了下乘去。 萧煜勾唇一笑,“郡主,请。”抬步朝揽月阁方向走去。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道来,几人便翩然走远了,只留下赵菱容在原地满心不甘,怨毒的眼神落在逐渐走远的溶月身上,仿佛想把自己的目光化作一把冰冷的利刃,将溶月一刀刀凌迟。 好不容易远离了人群,苏凉就憋不住了,笑嘻嘻问道,“萧煜,你行啊,才来多久,就惹下一身风流债了。” 萧煜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说话。 溶月轻笑,“苏苏,你不知道,这位赵小姐,最开始看上的可是我爹。” “什么?她居然想给定远侯做妾?!”苏凉大奇,“啧啧”了两声,“这凉州的姑娘,果然是开放。” 楼小鸢轻啐一口,颇有些气愤,“什么开放,明明是恬不知耻!你们男人难道喜欢这种人?” 这种人?” 楼小鸢一向性子直,爱憎分明,她会说这话,溶月倒一点也不奇怪,却听得楼小鸢又道,“王爷是溶月的,其他人谁也不能来掺合一脚。” 溶月顿时冒出一身冷汗,心中翻了翻白眼,颇为无奈。 楼小鸢她当真是……什么都敢说啊,心虚地看一眼萧煜,怕他因此不喜楼小鸢,没想到却恰巧捕捉到萧煜唇角扬起的一抹笑意,不由怔了一怔,心里苦笑。 是了,他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于楼小鸢呢。 这么一想,顿时哭笑不得,只得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调整好微变的面色,很快恢复了常态。 “后来呢?”苏凉好奇,“怎么会又盯上萧煜的?” “大概是看我娘亲风华无双,自认争不过吧。至于为何会看上萧煜……”她顿了一顿,斜飞了眼角看萧煜一眼,“自然是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将人家给迷住了呗。” “何况,我爹位高权重,她不过一个小小郡守的庶女,就算是做妾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身份的。而萧煜就不同了,如今他不过一个普通的商人,士农工商,商为末等。有郡守之女主动示好,唤作旁的商贾,怕是早就心花怒放了吧。这位心高气傲的赵小姐大概也没想到,她会在萧煜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碰钉子吧。”溶月懒懒道。 “我看她对你似有敌意?”苏凉好奇地很,接着又问。 “有敌意也是正常。萧煜对她一副冷冰冰的性子,却肯主动将自己制的簪子送给我,自然觉得十分不甘。” 苏凉长眉一扬,眼中熠熠华彩,鲜明夺目,显然对此事十分感兴趣,“萧煜怎么会当着旁人的面给你送簪子?” “那簪子本来就是我打算送给阿芜的,只是阴差阳错被小二摆了出来。”萧煜淡答,又转了话题,显然不想在赵菱容一事上多说。 “阿芜,我们还是去揽月阁么?”萧煜笑问,侧过头看向溶月,脸上神情被细碎的金色阳光燃上一层温和的光华。 “去啊。”溶月随口道,“既然话都说了,便去看看吧,正好我还没正儿八经地去看过你的揽月阁呢。” 一旁的楼小鸢“咦”了一声,溶月扭头看去,她垂了纤长的睫毛似在自言自语,“揽月阁,这个月,是指溶月吗?” 溶月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表情又僵住了,楼小鸢,她是萧煜找来同他唱双簧的人吗? 苏凉“噗嗤”一笑,戏谑的目光落在溶月和萧煜身上,神情暧昧。 溶月轻咳一声,掩饰住内心的尴尬,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碎发,道,“揽月阁虽然只是个幌子,但还是有不少好看又精致的饰物的,小鸢可以看看。” “好啊。”楼小鸢点点头,抚掌轻笑。 一行人行到揽月阁。 揽月阁是个沿街的铺面,铺子不大,却收拾得精致妥帖,檐下两盏灯笼,红漆木杆制成的骨架,白纱灯面,一盏绘着兰草,一盏绘着墨梅,在风中摇曳旋转着。 有热情的小二候在门口,见一行人走来,忙笑着迎了上来,“公子,您今儿怎的有空来看看。” “这几位是我的朋友,你把店里最近进的货拿出来给这两位姑娘瞧瞧。”萧煜颔首,吩咐道。 “好嘞。”小二应了,鞠一躬下去准备了。 柜台后的掌柜见到萧煜,也忙走了出来。 “公子。” 溶月看着走出来的掌柜,不由目瞪口呆,“季……季掌柜?” 眼前这人,一袭青色长衫,三十多岁的年纪,气度儒雅沉然,不是邺京城中珍珑阁的掌柜季然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凉州?还到了萧煜的揽月阁做事? 季然愣了一瞬,很快脸上浮现恍然的神情,“季然见过郡主。” 溶月不可思议地看向萧煜,“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煜勾唇浅笑,“待会再同你解释。”又朝向季然,“准备间雅间。” 季然点头,扬手招来店里另一名小二,带着二人上了楼。 几人坐定,溶月便迫不及待地开了口,“萧煜,现在该说了吧。难不成……你花重金把季然挖了过来?” 萧煜含笑,神情温润明朗,“季然本就是我的人。” 溶月犹是不解,刚待继续发问,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瞪大了水润凤眼道,“难道……难道珍珑阁是你开的?” 萧煜但笑不语。 倒是苏凉奇道,“明珠妹妹不知道?京里的珍珑阁、来兮楼、漱玉坊通通都是他的产业。” 溶月摇头,脸上仍然是震惊的神情。 她知道萧煜实力深藏不露,也知道他定然会有自己的产业,只是没有想到,他的产业竟如此丰厚! 这些店铺,在全国都开有分号,仔细算下来,估计每年的进项快占了大齐流通资金的两成。更别提这还只是浮上水面上的,谁知道萧煜暗地里还有什么其他的产业? “想着没什么关系,先前便没有刻意同你提。”萧煜看向她解释道,音色清亮如流动的泉水,说不出的叮咚好听。 溶月起初是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的,毕竟被人隐瞒的滋味并不怎么好受。只是想了想,很快便释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何况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自己又何尝不是有事瞒着萧煜呢? 便只摇头笑道,“早知道这样 早知道这样,之前就要同你讨个牌子了。” “什么牌子?”萧煜不解。 “随意花费不用收钱的牌子。”溶月扬唇笑得明媚,眉目中一丝狡黠,看在萧煜眼里,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阿芜没有气自己瞒她。 谈话间,小二捧了装着各色钗环首饰的红木浅底方盒进来了。 盒子被放置在溶月和楼小鸢面前,溶月伸手打开,一阵琉璃光芒闪烁,端的是珠光宝气,夺目非常。 楼小鸢兴奋不已,因桌面较大,她和溶月相对而坐,盒子被摆放在桌子中间离她较远,是以看不大真切。 她不好意思地抬头看着溶月笑笑,“我能拿近一点看吗?” “看吧。”溶月将盒子朝她推了推。 楼小鸢欢喜一笑,露出洁白如编贝的牙齿,伸手将盒子往自己面前拉了拉。许是她太过兴奋了,手下用力过猛,盒子一角一下把桌子上的茶盏撞翻了去。 茶水四下蔓延,有些顺着桌子流下,眼看着就要流到楼小鸢身上了,她慌忙后退,幅度太大,把旁边的苏凉撞了个踉跄。 苏凉正在同萧煜说着话,反应慢了一拍,回过神来站起,一把将楼小鸢也拉了起来。 溶月忙唤了小二进来收拾。 楼小鸢红了脸,连连道歉。 苏凉下意识揉了揉她的发,轻声道,“下次小心点,便再冒冒失失的了。” 楼小鸢臊红着脸点头应下。 小二收拾好了便又退了回去,几人正待落座,溶月却眼尖的发现桌脚旁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着光芒。 她俯身拾起,待看清手中之物时,不由脸色突变。 萧煜见她久未坐下,抬眼看去,正好看到她突变的脸色,不由心中一紧,“阿芜,怎么了?” 溶月眼中闪烁着震惊的光芒,颤抖着摊开掌心,将手中的东西展现在众人面前,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意,似乎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这……这是谁的?” 萧煜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看向她手中的东西,那是块方形玉牌,同泠徽所持的漱玉楼玉牌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漱玉坊的玉牌是用碧玉制成的,而这一块,用的似乎是罕见的紫玉。玉牌两侧雕着繁复的花纹,一面刻了只鸟,看着似乎像是头眼神锐利的鹰隼,另一面不知是什么。 萧煜站起身,接过她手中的玉牌翻了过来,背面居然光滑一片,什么都没有。 他心中诧异,刚想说什么,苏凉惊异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这不是我的玉牌么?”苏凉在袖中暗袋一摸,空空如也,果然是方才起身时自己的东西掉了出去。 “你的?”溶月豁然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朵花来。 苏凉撞上她震惊万分的眼神,不由也“咯噔”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是……是啊……” “这背面怎么没刻字?” 苏凉皱眉,恢复了些镇定,“这上面一直便没有字,师父捡到我的时候,我身边什么都没有,就带了两块玉。” “另一块是上次小鸢见到的那块环形玉佩?”溶月追问。 “对。”苏凉点头,起身走了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块玉牌,有什么不妥吗?” 溶月此时心中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开口。 这玉牌,分明与上次见过的卿靖宁身上佩戴着的那块如出一辙,只是背面没有刻字罢了。可是为什么,苏凉身上会有赤狄皇室的信物?难不成,苏凉是赤狄皇族中人?! 溶月被自己脑中浮现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面色惨白,思绪一片纷杂。 看出了溶月的不对劲,萧煜拉着她坐了下来,将茶盏递给她,一边轻柔地拍着溶月的后背,一边柔声道,“阿芜,不着急,慢慢说,你想到了什么?” 又抬眼看向苏凉,示意他也坐下来从长计议。 溶月喝了一大口茶水才觉得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了些,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萧煜,“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事关重大,这里安全吗?” 萧煜点头,“没有我的吩咐,不会有人上来的。” 溶月呼出一口气,缓缓道,“前段时间全城戒严,在城门处抓到了一个疑似赤狄奸细的姑娘,你应该知道吧?:” 萧煜点头,苏凉和楼小鸢却是第一次听说。 “那姑娘,最后查出并非赤狄奸细,而是赤狄四公主,卿靖宁。” 萧煜应一声,他在军中有耳目,此事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不明白,这跟手中这块苏凉的玉牌有什么关系? 溶月又喝了口茶水,接着道,“当时她拿出了证明她身份的信物,一块流紫玉牌。” 听到这里,苏凉脸色一变,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下一刻他便听到了同自己心中猜想一样的话,“靖宁公主的那块玉牌,同苏苏的这一块,一模一样,除了她那块背面刻了个宁字,而苏苏这块,则是空白。” “什么意思?我不是很懂。”楼小鸢诧异出声。 “我爹告诉我,这中流紫玉牌,是赤狄皇族的信物,很少有人知道,因此有人仿制的可能性很小。” “意思是……苏凉的真实身份,其实是赤狄皇族?”萧煜缓缓开口,帮她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 房中的气氛一滞。 氛一滞。 几人都沉浸在这个过于震撼的消息之中,没有人说话。 苏凉的脸上,是少见的沉郁。素来上挑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皱,眼中神色幽深不见底。 良久,他吐出一口浊气,怀疑着道,“明珠妹妹,你确定吗?我……我的身份……怎么会是赤狄皇族?” 便是萧煜,听到这则消息也是震惊。 他将手中的玉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沉吟片刻开口道,“阿芜,既然流紫玉牌是赤狄皇族信物的事少有人知,你是怎么知道的?”的确,再仔细看,这一面雕着的鹰隼,是赤狄皇族的圣物,赤狄特有的猎隼。 “是我爹告诉我的,当时他就是看了靖宁公主身上的玉牌,才确定了她的身份。” 萧煜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既然是赤狄皇族秘辛,定远侯乃大齐人士,他是如何得知的?看来,此事需要与定远侯深谈一次了。 苏凉沉默片刻,“小的时候,我曾问过师父自己的身世,师父只说他是在赤狄和大齐边境捡到我的,当时我尚在襁褓之中,被师父捡到之时已奄奄一息,两块玉佩用锦缎包好藏在了我贴身的衣物之中。师父见我可怜,把我捡了回去。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关于我身份的任何信息了。” “对了。”溶月忽又想起一事,“那日爹根据靖宁公主身上的流紫玉牌断定她的身份时,我曾问过他为何会对赤狄的皇族秘辛知道得这么清楚,爹爹说,他曾因缘际会见过真正的流紫玉牌,所以才有所了解。不如……我们还是找机会问问我爹吧。” 苏凉点点头,心情沉重,“也只能这样了。” 出了这种事,几人自然都没有了再逛的心情,打道回了府。 分别前,溶月答应等定远侯一回来便会派人去俞府请他们过来,当面同定远侯问个明白。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便足足等了快两个月。 ------题外话------ 大家晚上10点左右再来看一下,可能会有二更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5章 风起云涌之势(二更) 大齐启圣三十六年,即赤狄元朔四十三年,冬,赤狄现任君主平帝病重,昏迷不醒,太医束手无策。 同年十一月,大臣上奏,举先皇后之子,赤狄大皇子,即太子卿禹监国。现任皇后高氏及其所出平帝第六子卿昭不服,暗中密谋政变。朝中分为太子派和六皇子派,暗流涌动。 元朔四十三年十二月初,高氏联合母家族兄,大将军高凌源举兵攻入东宫,将太子卿禹杀死,拥卿昭继任太子之位。 元朔四十三年十二月中,平帝苏醒,然身体仍很虚弱,得知太子卿禹被杀,震怒,誓要废掉六皇子卿昭太子之位。皇后高氏为免再生枝节,将平帝囚于建章宫,卿昭正式代君执政。 元朔四十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赤狄宫中举行跨年大典,高氏率后宫诸妃,卿昭率领朝中众臣,于长乐宫中宴饮。歌舞升平酒过三巡之际,三皇子卿彦连同五皇子卿恒,秘密伙同不满于高氏及卿昭统治的众臣,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发动兵变。城外禁军攻入宫中,卿彦手刃六皇子卿昭,又将高皇后囚禁了起来,大获全胜。只可惜,五皇子卿恒亦于混乱中被刺身亡,无人看清凶手是何人。 这一夜,赤狄宫中血流成河,浮尸遍地,死伤无数。 卿彦以铁血手腕镇压了不服的臣民,厚葬了卿恒,又将卿昭的尸体以叛贼的名头在城外悬挂了三天,之后曝尸荒野,以达到震慑人心的作用。 经过一个多月的残酷清洗和镇压,赤狄朝中反对之声渐渐消失,至此,赤狄国内局势才算安定下来。 此时,赤狄五位正值盛年的皇子,便只剩下三皇子卿彦,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二皇子卿尧了。 卿彦将被软禁多日的平帝放了出来,平帝经过这一两个月的修养身息,身体恢复了一些精神,然终究已是病入膏肓。平帝虽重新执政,但自知不久于人世,思虑再三,虽不喜卿彦在此次事件中所施的暴虐手段,奈何二皇子卿尧身子实在太弱,难当重任,遂下旨立三皇子卿彦为太子。 而素来与赤狄不合的大齐,借此机会出兵云州,试图将昔日被侵占的土地重新抢回来。 大齐明熙帝亲下圣旨,任命定远侯兼平狄大将军沈司黎为主帅,率领西北军出征,命二皇子萧梓珣为督军,亲上前线。 赤狄此时祸起萧墙,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前来迎战大齐。大齐军队势如破竹,节节胜利,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拿下了云州十三郡中最重要的七个郡县。 大军乘胜追击,继续挺进。 而此时赤狄国内形势终于稳定下来,平帝派威武大将军缪冲迎敌,即日率军队开赴前线。 启圣三十七年一月初六,赤狄和大齐军双方大军在云州阆中县展开了第一次交战,开始了开战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交锋。 因战争的爆发,凉州城内的百姓这个年,过得都有些冷清。 将军府中自然也不例外。 定远侯轻亲率军队奔赴前线,恐日后生死难测,担心家中妻女安危,思量再三,拒绝了沈慕辰想要上战场的请求,命其待在凉州城内保护侯夫人和溶月的安全。 沈慕辰虽然胸中有一腔抱负,但也明白很多时候天不会遂人愿,顺从了定远侯的安排,留在了兴庆县中。 一晃一个多月便过去了。 此时的将军府中,沈慕辰正在书桌前练着字,眉眼淡然,面色从容。 不一会,外头跑进来一个小厮,手中拿着封信,口里道,“大少爷,将军来信了。” 沈慕辰放下笔墨,上前接过小厮手中的信,让他下去了。 小厮鞠了一躬退下。 沈慕辰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望着信封上定远侯熟悉的字迹发了会愣,这才拿起桌上的象牙裁纸刀慢慢将信封拆开。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定远侯的信读了起来。 定远侯的信很短,问了问家中的情况,然后提到了此时的战况。 大齐军队本来已占了上风,岂料平帝突然派太子卿彦亲赴前线,赤狄将士士气得到莫大鼓舞,一时之间,大齐和赤狄两军对峙,阆中县久攻不下,双方陷入僵持局面。 信的末尾,定远侯提到此次战役可能不会很快结束,让他好生护着侯夫人和溶月的安危,过几日战事吃紧,他写信的频率就不会这么勤了,让他同侯夫人和溶月讲明,嘱她们不用太担心。 沈慕辰看完,轻叹一口气。 攥着信纸的手指紧了紧,拿了信起身往侯夫人院子走去。 这会正是上午,阿芜应该也在娘那里待着。 果然不出沈慕辰所料,才进院子,便听到了溶月银铃般的笑声。沈慕辰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加快步伐走进了房中。 屋里烧了地龙和火盆,温暖如春。 侯夫人和溶月都坐在软榻上笑得欢愉,小轩轩正趴在榻上慢慢爬动着。身侧站了几个丫鬟伺候着。 见沈慕辰挑帘而入,一旁的迎春和知秋忙迎了上来。 “大少爷。” 沈慕辰解下身上的大氅递给迎春,一边笑着走到软榻旁。 “哥哥!”见到沈慕辰过来,溶月抬起头欢快地叫了一声,又指着榻上的沈慕轩道,“快来看小轩轩爬,可有意思了。” “娘。”沈慕辰勾唇,唤了侯夫人一声,掀开衣袍 侯夫人一声,掀开衣袍一角在知秋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伸出手去逗弄小轩轩。 小轩轩一把抓住沈慕辰的手指就要往嘴里塞。 溶月佯怒,瞪他一眼,轻声斥道,“轩轩,这是哥哥的手,不能吃的!你这个小吃货,什么都往嘴里塞。”说着,伸手玉白手指点了点小轩轩的肚子道,“你看看你,肚子上都这么多肉肉了。” 说来也怪,小轩轩似乎听懂了似的,“咯咯”笑了两声,松开了扒拉着沈慕辰的手指,小手兴奋地挥舞了两下,似乎在向溶月抗议着什么。 溶月乐了,眯了眼睛笑道,“你看,小轩轩不乐意了,他听得懂我说的话诶!” 侯夫人浅笑点头,看向沈慕辰,“辰儿往常这个时候不是都在房中看书的?今日怎么过来了?” 沈慕辰从袖中掏出定远侯的书信递给侯夫人,“爹来信了。” 侯夫人一愣,接过沈慕辰递来的书信,一边示意一旁候着的杜娘先将小轩轩抱下去了。 侯夫人拆开信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看完又递回给沈慕辰,叹着气道,“本来想着照西北军这般势如破竹的速度,收复云州十三郡指日可待,司黎也能很快回来同我们团聚了,谁能想到半路会杀出来个赤狄太子?” 溶月蹙了眉头沉吟道,“这个赤狄三皇子卿彦,是什么来历?”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笑到最后,此人一定城府极深。 沈慕辰无意识地活动活动了指关节,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赤狄三皇子卿彦,生母位卑,不得宠,生下卿彦没多久后便去世了。传闻卿彦一直都是以碌碌无为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平庸而普通。赤狄五位皇子,除开二皇子自小体弱不受宠,大皇子卿禹为嫡长子,平帝对先皇后情深意重,对这个敦厚稳重的嫡长子亦寄予了厚望,是以早早地立其为太子。五皇子卿恒生母梅淑妃,是在先皇后死后最得宠的妃子,五皇子其本人又聪明伶俐,性格纯良,肖似平帝,平帝对疼爱有加。六皇子卿昭,现任皇后高氏之子,高氏一族在赤狄朝中实力鼎盛,族人多居要职,是高皇后和六皇子背后强有力的助力,也是位十分惹眼的皇子。只有三皇子卿彦,自小失母,又无甚出众的能力,平帝对其不闻不问,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其他皇子对他也并不提防。现在看来,这个卿彦,其实是个大才,这么多年一直在韬光养晦,并终于逮到了机会一鸣惊人。” 溶月沉默,这便是她前世记忆中的赤狄夺嫡之乱了吧。 “或许,五皇子的死,也并没有那么简单。”她沉吟半晌,慢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芜的意思是,此事很有可能是三皇子所为?”沈慕辰接口道。 “是。”溶月点头,“你想想,若五皇子不死,以皇上对他和他母妃的宠爱,自然会将太子之位传给他,哪里还会有三皇子卿彦什么事?” “你说的没错。”沈慕辰赞同道,“当时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就算三皇子当真对五皇子做了什么事,人人都自顾不暇,哪里还会去管旁人的事?只是可惜五皇子了,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 侯夫人见他二人颇有感慨,也道,“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只要涉及到利益上的纠纷,就避不开利用和被利用。” “你们说,大齐最后,也会出现这般兄弟相残的局面吗?”溶月感慨道。 侯夫人和沈慕辰一黙,谁也没有说话,溶月也没有接着追问,陷入沉思。 只是三人都知道,溶月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肯定回答。 别说现在太子人选还未定,就算定下了,也不是没有废太子的可能。大皇子萧梓瑞,二皇子萧梓珣,四皇子萧梓琰,便是被流放的五皇子萧梓琛,当年定也曾有过痴念。甚至那个看上去最与世无争的六皇子萧梓琝,谁又知道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呢? 沉默一瞬,溶月想起一直横亘在自己心里的军中内奸一事,趁机打听道,“哥哥,此次爹爹出征,除去二皇子作为督军,军中带兵的还有些什么人?” “副将习子豪,皇上亲信,原五军营营长。” 这是明熙帝派来制衡爹的,溶月心中暗自忖度。 “另一名副将罗文远,跟随爹爹征战多年,上次你也见过。” “还有就是几名军师和幕僚,都是爹得用多年的属下。” 溶月蹙眉,军中形形色色的人成百上千,她该怎么从这浩淼的人海当中找出前世陷爹爹于危难的内奸?再者,前世明明没有收复云州十三郡的行动,为何这一世事情的发展又不一样了? 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变了?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溶月问道,“哥哥,你知道皇上对此次出兵的态度吗?” “阿芜的意思是?”沈慕辰有些不解,挑眉问道。 溶月一咬牙,“我是说,皇上不怕爹爹威望更甚吗,为何还会同意此次由爹领兵?” 沈慕辰摇头,此时他也有狐疑,想着许是皇上权衡再三,终究还是决定以国家利益为重,这才没有刁难爹。 倒是侯夫人迟疑着道,“此事……我好像听司黎提过几句。” “爹爹怎么说?”溶月眼前一亮,饶有兴致地像侯夫人看去。 侯夫人示意念夏往火盆里添了些碳,这才接着道,“那日司黎接了圣旨回来,一脸喜 来,一脸喜色,我替他更衣的时候听到他轻声说了一句,此事还真多亏了六皇子萧梓琝。” “六皇子?”溶月惊诧,怎么会同他扯上关系的? “听说六皇子近日得了督造南北运河的差事,大小诸事安排地妥帖细致,能力显现,皇上对他也渐渐器重起来。莫不是他私底下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沈慕辰猜测道。 侯夫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这般表现,溶月倒糊涂了,愈发不解地看着她。 “六皇子的确同皇上说了什么,却不是私底下,而是在早朝的时候。” “早朝?”溶月惊问。 “对。我当时好奇,便多问了一句。听司黎说,当时皇上接到他欲出兵云州的请求时,特意将此事拿到了朝堂上讨论,朝中大臣分成了两派,一派赞成出兵,毕竟这是个难得的大好机会。另一派则持反对态度,称赤狄和大齐边境好不容易安宁几十年,此时妄生战火,并不是好事。皇上便问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意见。大皇子和二皇子平日意见多相左,在这件事上却难得的一致,都觉得不出兵为好。正在这时六皇子站了出来,称自己有话要说。正如辰儿所说,因六皇子在督造运河一事上表现的才能,皇上对其态度有了改观,便同意他说下去。” 溶月递过一盏茶,侯夫人接了,喝一口润了润嗓子,又接着道,“六皇子在朝堂上慷慨陈词,说起当年的云州宜阳之役的惨状,说到最后义愤填膺字字泣血,让皇上大为触动,思忖片刻,最终同意了司黎的请求。” 原来是这样!竟是六皇子在这其中起了关键性的作用! 这么一来,前世为何没能出兵收复云州的原因也讲得通了。 上一世,萧梓琰督造运河贪墨之事没有事发,自然也没有六皇子萧梓琝继续接手这差使的事,皇上对其必然还是同先前一样并不看重。如果是这样,当皇上将出兵云州的事拿到朝堂之上讨论时,萧梓琝因不得圣心,根本就不会有陈词的机会,更别提能打动明熙帝让他改变主意了。 溶月不禁唏嘘,命运发展的轨迹,真是一环扣一环,哪怕只有很小的一个变动,最后影响的也可能是整个大局。 “赤狄有三皇子亲自坐镇,我们也有二皇子督军啊,为何振奋士气的效果并不如赤狄那般明显?”溶月沉思道。 “听说卿彦这人极为自律,到了军中之后同将士同吃同住,很快与赤狄将士打成一片。而二皇子……”沈慕辰勾起唇角,一抹嘲讽的笑意闪过,“养尊处优多年,怎么能做到卿彦那般礼贤下士?何况他虽然也有才能,却并不在军事之上,说不定还会得了皇上的授意,有事没事掣肘爹一下。如这般,我们的将士又怎么同赤狄那般齐心呢?” 听沈慕辰这么一分析,溶月才落下去的心又有些不安起来。 军中内奸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得心安! ------题外话------ 二更,快夸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6章 情不知所起 一月初七,赤狄和大齐两军在阆中城外会战,战况激烈,却并未分出胜负。大齐军在城外驻扎,赤狄军退守城中,两方僵持不下,战争陷入僵局。 兴庆县中连着下了几日纷纷扬扬的大雪,到了初九这日,雪终于停了。 阆中受阻的消息传来,大家都有些忧心忡忡。 尤以侯夫人为甚。 定远侯虽然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但那时侯夫人远在京城,通讯不便,对战况了解得反而不及时,是以虽然也担忧,却并未如同现在这般担惊受怕,生怕战场无情刀剑无眼伤了定远侯,这么一想,便有些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了,忧思过度,眼见着消瘦了不少。 溶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思考着怎么才能让她放宽心一些。 她想了想,唤了双儿进来。 “双儿,这兴庆县附近,可有什么灵验的寺庙?” 双儿歪着脑袋想了一想,道,“城郊西南的灵隐寺拜的人最多,虽然寺庙不大,但住持觉智大师是个得道的高僧,慕名而去的人很多,所以平日里都是香火鼎盛香客云集。” “远不远?” “不算远,半个时辰就到了。”双儿双手放在膝上,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杌子上。想了想,又道,“对了,灵隐寺的素斋也是极有名的。” 溶月失笑,挥手叫她先下去了。 “郡主想去寺庙上香?”玉竹问道,一边贴心地将紫铜喜鹊登梅手炉里快燃尽的炭火换了新的,递给了溶月。 溶月接过手炉笼在袖中,点头道,“是啊,娘最近茶饭不思的,我在想要不要劝她去寺庙里拜拜,有个念想说不定就能放宽心一些。”说话间,眉间一抹愁色攀上。 “恰好这几日放了晴,出去走走散散心倒也是极好的。”玉竹点头附和。 “回头我跟娘提一提吧。”溶月伸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疲倦地靠在软榻的引枕上。 见她面有疲色,玉竹给她盖上薄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这一觉睡了大半个下午,醒来的时候窗外夕阳西下,红霞漫天。从溶月这个角度望去,正好能看到柔软的阳光倾洒在院子里的藤架上,落在地上的光影斑驳而明灭。 溶月心底柔和了不少。 正发怔间,目光瞟到藤架后靠墙角的地方落了颗白色的小石子。因四周都是泥土,这个小石子便显得有些打眼了。 溶月眯了眯墨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掀开毯子,穿上榻边的宝相花纹云头锦鞋走到院子里。隔壁房子里传来云苓和玉竹轻柔的交谈声,溶月瞟了一眼,见她们正凑在一起研究着刺绣花样,没有惊动她们,径自走到了墙角旁将那颗小石子捡了起来。 小石子入手光滑,呈现出一种牛乳般的白色。溶月用手指摸了摸,果然在底部摸到了些许刻痕,寥寥两划,刻的是一弯新月。 溶月轻笑,心头泛上一缕无奈的甜蜜。 前几日才同萧煜偷偷见过一面,怎的这么快又按捺不住了? 她想了想,自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竹哨放入口中吹响。哨声清脆,却并不尖利,声音也不大,所以并未惊动屋内的云苓和玉竹。 溶月站在墙边耐心地等着。 夕阳渐渐落山,最后一缕余晖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肌肤呈现出一种玉质的透明色。她站在满架的枯叶之下,脚尖无意识地踢了踢地上枯黄的藤叶,虽是寒冬,万物凋敝,但因她站在这里,却呈现出一种不一样的芳华潋滟来,莹然生光。 玉竹本是想把这些架下的枯叶都清理干净的,被溶月制止了。老树枯藤夕阳,看在溶月眼里,却别有一番意趣,因而闲暇的时候也喜欢来这藤架下的石凳上坐坐,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溶月等了一会,见墙头没有动静,猜想着萧煜这会怕是不在府中。脚尖动了动,枯叶发出一阵细微的碎裂声。 她转身欲走,却听得身后有人轻声唤她的名字。 溶月转身,果然瞧见萧煜的脸在墙头露了大半张出来。 他没有如前几次那般坐在墙头,而是只露出一张俊朗如星的面庞,眉目灼灼地看着她。 看来是搬了架梯子,站在梯子上同她说话了。 溶月失笑。 这种举动,怎么看怎么像个窥香窃玉的梁上君子。然而旁人做起来猥琐无比的动作,由萧煜做出却是姿容优雅不俗,一举一动恍若行云流水。 果然萧煜骨子里的清贵高华之气早已深入骨髓,无论怎样都是掩盖不住的。 “你找我?”溶月扬了扬手中的白色石子。 萧煜勾起唇角,笑意冲融,“我中午才扔的,没想到阿芜这么快便发现了。” 溶月轻笑,看着他转了转眼波,“你不乐意这样?” 夕阳的余晖下,她仰着小脸言笑晏晏,落在萧煜眼中,构成了一副绝美的风景图。 “自然是欢喜万分的。”萧煜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样肉麻的话,让溶月忍不住抖了抖。 萧煜失笑,有意逗她,“如今虽然停雪回了温,阿芜还是要多穿点的,你看你冻得直打哆嗦了。” 溶月知道他在开玩笑,白他一眼,随手把玩着手中的小石子道,“那你若有事便快说,我得赶紧回屋,免得冻到自己了。” 萧煜笑意愈发深了,道,“我听说阆中久攻 道,“我听说阆中久攻不下,怕你过于担忧,来看看你。” 被说中心事,溶月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叹口气道,“我倒还好,只是我娘这几日茶饭不思的,看得我心疼,正想着要不要和娘一起去灵隐寺拜拜。” “倒是个主意。侯夫人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放宽心一些。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到时我也一道啊。” 溶月摇摇头,“还没提,打算待会晚饭时跟娘说说,她若是同意的话,大概就这几天吧,趁着天气不错。” 萧煜抬头瞟一眼玉竹和云苓待的屋子,那里传来窸窣的声响,似乎是她们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想要出来看看,萧煜收回目光,“定下了日子告诉我,我也去,灵隐寺在城郊,我亲自护送才放心。” 溶月刚想道不用麻烦,房门已被拉开,云苓走了出来,看到溶月孤身站在院角,怔了怔,奇道,“郡主,您怎么出来了?方才是您在说话吗?” 溶月飞快地瞟一眼墙头,见那里已空空如也,遂放了心,转回目光看向云苓道,“刚睡醒,出来走走。讲话声许是你听岔了。” 云苓摸着头嘟哝了两句,没有再说什么,只道,“快入夜了,外头凉意渐浓,郡主还是快回屋吧,夫人那边也该来人请您去用饭了。” 溶月应了,将白色小石子收入袖中进了屋内。 果然没过多久,侯夫人院子里的人就过来请她过去吃饭,溶月系上斗篷,拿了刚添了炭火的小手炉过去了。 到了侯夫人院里的时候,沈慕辰已经到了,厅中桌椅已摆好,就等着溶月过来便可以上菜了。 念夏吩咐下去,饭菜很快便摆上来了。 吃了一会,见侯夫人胃口还是不太好,溶月便提起了去灵隐寺的提议。 “娘,出去走走也好。”沈慕辰附和道。 “是啊,我们去给爹求个平安符吧。” 侯夫人瞧见一双儿女关切的面容,不忍让他们失望,点头应下。 “我明日派人先去打点一下,后天过去如何?趁着如今天气晴好。”沈慕辰便道。 侯夫人和溶月自然没有异议。 第二日时间定下,溶月便偷偷写了张小纸条绑在小石头上扔到了墙那边的院落里。 因这几日天气回温,又是战乱时期,去灵隐寺烧香拜佛的人多了不少,后日一早,清晨露水还未散去,侯府诸人便准备妥当出了门。 刚出府门口,便瞧见隔壁的俞府门口也停了辆马车,仆人往来穿梭,似乎也在准备着出门。 沈慕辰眉间蹙了蹙。 那边亦风却是转头瞧见了他,大步走了过来同他行了个礼道,“沈公子一家要出去?” 沈慕辰点头,客气却疏离道,“陪家母和阿芜去灵隐寺上香。”他眼中神色沉静而深邃,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并不热络。 亦风一愣,爽朗笑道,“这么巧,我们公子也刚好要去灵隐寺!不如一道同行?” 沈慕辰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眼,“俞公子也要去灵隐寺?不知俞公子是去求什么?” 亦风靠近了些,降低了声音故作玄虚道,“不蛮沈公子说,我家公子啊,是去求姻缘的。” 沈慕辰一怔,抬眼一看,便看到亦风朝他挤眉弄眼似乎讲了个惊天的八卦一般,他迟疑道,“王……俞公子还需要求姻缘?想嫁给他的姑娘怕是可以从这里排到城门去了吧。只要他开下口,还怕皇上不会赐婚?” 亦风叹口气,“谁知道呢?主子的心思我们做属下的哪里猜得透。” 沈慕辰见他一副和自己说心里话的样子,一时倒有些摸不准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了。 这时,溶月却掀了车帘看过来,“哥哥,怎么还不走?” 目光落在沈慕辰旁边的亦风身上,愣了一愣。 “郡主!”亦风咧开一口整齐的白牙朝着溶月行了个礼。阳光下,他的笑容明朗。 溶月点头,目光掠过他身后的马车。 “你们要出府?”她装作不知。明知道萧煜肯定是要跟着他们去灵隐寺的,只是沈慕辰面前,该演的还是要演一下。 可怜沈慕辰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宝贝妹妹如今大了,竟跟着“外人”合伙糊弄起他来了。 亦风点头,“我们也是去灵隐寺的。” “这么巧?”溶月诧异挑眉。 见溶月神情惊讶似乎不似作伪,沈慕辰心中的戒备和提防之心减了些,看向溶月道,“阿芜,你先回车里坐好,我们马上便出发了。” 溶月依言退回了车中,心中默念,“哥哥,对不住了,等以后你发现了真相,可千万不要怪阿芜。” 那边萧煜也正好走了出来,瞧见亦风和沈慕辰在交谈,大踏步走了过来,寒暄了几句,两家人便一起上了路。 路面上积雪消融,化成雪水流入路旁沟渠,空气中有一种清冷的湿意。 沈慕辰没有骑马,跟溶月和侯夫人一道坐在马车中。听着车轱辘在地上摩擦发出的声响,沈慕辰垂了眉眼,似有心事。 他伸出手挑开车帘,望一眼紧跟在后面的萧煜的马车,面容掠过一丝波动,仿佛被春风拂过的池面,只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他收回手,目光在溶月脸上一顿,很快别了开去。 溶月笼在袖中捧着手炉的手指紧了紧,垂着眼帘假装没看见沈慕辰目 见沈慕辰目光中的波动。 她知道,哥哥有所怀疑。 一次可以说是凑巧,可萧煜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们安排同样的行程,由不得沈慕辰不生疑了。 她和萧煜的事,相比于爹娘,她似乎更怕过沈慕辰这一关。 溶月心里清楚,在沈慕辰看来,萧煜是个君子,是个好王爷,却并非他的良人。 因此,只是他若不提到明面上来,溶月也就做起了缩头乌龟,能躲一时是一时。 她心中慨然,闭上眼靠在车壁上假寐起来。 阳光从她身后的车窗斜射进来,照得她浑身通透无暇,散着微光。 沈慕辰凝视着她片刻,最终没有开口。 世间的寺庙佛堂多建于山上藏风聚气之处,这里清净而安宁,远离尘世间的喧嚣,更适合修行。 灵隐寺自然也不例外,它所在的山,唤作姑射山,《山海经》中有云,“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其神凝,使物不疵疠而年谷熟。” 所以在凉州百姓的心里,姑射是座仙山,这里曾经出过升天的神女。 马车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姑射山山脚之下。 果然今日天气晴朗,上山的香客众多。 沈慕辰吩咐仆从去将马车寄存了,带着溶月侯夫人并一众丫鬟往山顶的灵隐寺而去。 萧煜一行也很快赶了上来,朝着溶月和侯夫人打过招呼,自觉地与沈慕辰走到了一起。 见他如此守礼,沈慕辰反而不好说什么了,刻意拉开了些距离,和萧煜一道落在了溶月和侯夫人后头,但是又能远远看到她们的身影,若有什么事也能及时赶到。 侯夫人瞟一眼落在后头的萧煜和沈慕辰,眼中浮现一抹慈爱的笑意,“王爷是冲着你来的?” 溶月没有出声,只红着脸垂了头。 侯夫人轻笑,只她害羞,也没多问,只道,“我看辰儿,似乎有些警惕他和你走得近?” 溶月低了头,呐呐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哥哥许是觉得王爷身份太过复杂并不适合我吧。” 侯夫人敛了些笑意,徐徐道,“辰儿的担忧,不无道理。” 溶月抬头看着她。侯夫人的面庞如牡丹般娇艳,散发着柔和宁静的光泽,她的眼中,有些隐微的担忧。 四周传来风拂树叶沙沙声,前头香客的欢快交谈之声,这一刻,溶月看着侯夫人的面容,却有些神情恍惚。 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芜,你有没有想过,有人也许并不会乐见王爷和侯府结亲。”侯夫人缓缓道。 溶月何等冰雪聪明之人,一点就透,讶然地微张了嘴,看着侯夫人,“娘亲是说,皇……” “嘘。”侯夫人制止了她后头的话,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侯府和王爷,都是他的心病。”侯夫人淡淡道,“所以阿芜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此事也许并不会一帆风顺。” 溶月神色黯了黯,“我明白。” “不过……”侯夫人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后头萧煜挺拔的身影,意有所指道,“如果是王爷的话,事情或许会有不一样的转机。” 娘这是……对萧煜充满了信心? 溶月还没想明白,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郡主!” 她抬眼看去,前头那群往山上去的香客,被丫鬟婆子簇拥在中心的,不正是一袭鹅黄裙衫的多日未见的李敏君? 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这么多人来上香。溶月轻笑,同侯夫人走了上去。 隔得近了,才发现李敏君身旁还有个装扮考究的妇人,墨发高盘成堕马髻,铺红叠翠,想来便是郡尉李时初的夫人,李敏君的母亲了。 “妇人李戴氏,见过沈夫人,见过明珠郡主。”她携着李敏君躬身行礼。 “李夫人不用多礼。”侯夫人抬手示意。 “沈夫人和郡主也是来临隐寺上香的?”李夫人笑问。 侯夫人点头,“听说临隐寺求签问卜颇为灵验,正好今日天气晴好,便出来走走。” “沈夫人可替将军求一道护身符,这临隐寺的灵符颇为灵验。我和敏君也是来替老爷求符的。”李夫人是个热情的妇人,眉眼含笑地推荐。 郡尉统管一郡的军事,此次也跟着一并出征了,只是并不是先遣部队,较之定远侯来说要稍微安全一些。 侯夫人点头应下,谢过她的好意。 李敏君眼神亮晶晶,看着溶月快言快语道,“既然郡主和夫人也是来求签的,不如同我们一道吧,我们对临隐寺熟悉,也可以当个向导。” 李敏君和李夫人都如此热情,侯夫人也不大好拒绝,吩咐知秋去请了沈慕辰过来。 待知秋去了,笑着解释道,“犬子也跟着一道过来了,遇上了相熟的朋友便落在了后头。麻烦二位稍等片刻。” 很快沈慕辰便过来了,许是为了避嫌,萧煜并未跟来。 沈慕辰今日穿了件天水碧云翔符蝠纹劲装,月白色的长裤扎在墨色锦靴之中,正大步而来。 腰间系着犀角带,只缀着一枚白玉佩。身披一件白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毛迎风飞舞。 李敏君一愣,只觉心跳在这一瞬间似乎停止了,那个迈着修长双腿大步而来的男子,脸上是清冷的神情,目光似一汪深潭,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这样一个和煦的冬日,她的心里,从此住进了一个人。永生永世,再也无法磨灭。 沈慕辰行到跟前,侯夫人替他介绍了两人,沈慕辰抱拳行礼,“李夫人,李小姐。” 李敏君慌慌张张应了,娇艳的脸上飞起一抹红霞,一时之间手都不知该往何处放。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今日的妆容不够华美,裙衫不够亮眼,在溶月的衬托下更是如明珠旁边的鱼目一般,没有光泽,没有生机。她不禁懊恼万分,为何今日会穿得这么随便就出了门。 沈慕辰相貌出众,李敏君并不是第一个见到他脸红的女子,是以并未放在心上。 溶月却略带奇色地瞟了眼李敏君殷红的脸颊,心中若有所思。 ------题外话------ 晚上不出意外有二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7章 对峙 瞥见溶月似乎在看她,李敏君不敢再流露出异样的情绪,深吸一口气,面上红霞退去一些,只低着头站在一旁,再不如先前那般活泼善谈。 见她似有羞涩,溶月只看了一眼,便识趣地收回了目光。 她朝沈慕辰身后一扫,并未看到萧煜的身影,不由微蹙了眉尖。 落到沈慕辰眼里,神色不由波动了几许。 一行人便准备继续出发朝山顶走去,抬脚的瞬间,溶月听到沈慕辰在他耳边轻声解释道,“王爷先行往山上去了。” 溶月愕然抬头,沈慕辰却已走到前头去了,只留给她一个颀长的背影。 溶月突然觉得有些头大起来。 除了溶月,没有人注意到李敏君方才一瞬间神色的波动,虽然有沈慕辰在旁边她不如先前那般善谈了,但偶尔会轻声向溶月介绍一下四周的景致和来历,沈慕辰因也是第一次来灵隐寺,不由也认真听着,偶尔点点头附和两声。 李敏君觉得自己心跳得愈发快了,脸上热意灼人,想来显眼得很。 溶月心知肚明自然不会点破,倒是侯夫人奇道,“李小姐脸上怎么这么红?还出了这么多汗?可是爬山太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李敏君忙摇头,掏出袖中帕子拭去额上渗出的汗珠,示意自己不要紧。 见李敏君坚持,侯夫人便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上道山顶进了临隐寺的大门。沈慕辰和李府都有派人提前来打点好,她们上得山来,自有人在大门处候着引着她们前往求签处去了。 到了大堂,侯夫人和李夫人先拜过佛,然后在求签处都得了个上上签,不由高兴不已,给寺里捐了许多香火钱。不管这签文到底有没有用,但好歹也能求个心安。 捐完香火钱,又虔诚地在菩萨面前替各自的夫君求了道护身符。 一切妥当,见日头渐出,再者也不急着回去,侯夫人一行决定留在这里用过素斋再走。 李夫人还有事,同他们告辞后带着李敏君先回去了。 临走前,李敏君看一眼沈慕辰,眼中神采如星子般明亮璀璨,给她素来清冷的面容添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沈慕辰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兀自在同溶月讲着话。 李敏君神色一黯,悻悻地转了头跟上李夫人的步伐。 溶月瞟一眼李敏君离去的背影,再看看面色没有丝毫波动的沈慕辰,叹一口气,思绪回到了同沈慕辰的讲话上面。 因离晌午还有一段时间,寺里的小沙弥便安排了几间厢房给他们稍作休息。 侯夫人这段时间吃得少,睡得也不安稳,今日走了这么久的山路早已疲累不堪,一歪到榻上面上便显出疲意来。溶月见此,让她先歇一会,吩咐跟来的念夏和知秋在一旁好生伺候着,自己带着云苓和玉竹准备出门再逛逛。 侯夫人勉力吩咐了她几句便已支撑不住,和衣躺下歇着了。 溶月出了厢房朝前头拐去,她记得方才来的路上见到有处园圃,园圃中种了大片的小苍兰,遂带了云苓和玉竹依着来时的路往那片小苍兰园圃而去。 走了一会,果然瞧见前头一片耀眼的红色。 垂垂累累的红花小苍兰铺天盖地地盛开在她面前,一片艳光四射。 溶月心下欢喜,没想到在这样的深山禅院之中,还有这样让人惊奇的景致。 凉州不比京城,本就是苦寒之地,城中种花之人不及京中一二,是以能在这里见到北地独有的小苍兰,也算是此行的一大惊喜了。 溶月沿着小径走到花海中间,冬日的风带着花朵的清香铺面而来,她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一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舒展开来。 萧煜负手而来之时,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致。 大片红得灼眼的花海当中,立着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女,身上披着浅灰色的斗篷,雪帽处一圈洁白的毛,在风中微微晃动着,一下一下在她精致的侧脸和下颚上拂过,拂得人心里痒痒的。 他定定着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竟不忍心出声打扰。 还是云苓和玉竹看到了他,忙出声行礼。 溶月闻得动静转过神来,便瞧见萧煜立在花海边缘,带着淡淡的浅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用一种看珍视无比的神情,仿佛在看待最贵重的珍宝一般。 溶月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容明净而通透,大片灼眼的花海在这样的笑容下通通失了颜色。 “你怎么过来了?”溶月心情大好,语声也轻柔舒缓,若夏日山中泉水叮咚。 “随意逛逛,正好看到了你。” 溶月挑挑眉,并不大相信这话,不过是特意还是巧合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扬手一招,“你过来这边。” 萧煜依言走了过去,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溶月的面容。 溶月被他看得起了些囧意,侧过头避开了他清湛幽深的眼,轻声道,“你……你去求签了吗?” “求了。”耳畔萧煜的声音带了些缥缈的温柔。 溶月好奇抬眸,“你求的什么签?” 萧煜浅笑,缓缓从水润的唇中吐出三个字,“姻缘签。”他的目光深深看进她清澈的眼中。溶月从他的墨色深瞳里清楚地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身影,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甚至能看清自己脸上那飞起的红霞,颜若桃李。 颜若桃李。 溶月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你求姻缘签做什么?” 萧煜俯身凑近了些,在她耳边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气道,“我求佛祖保佑能早日娶到你啊。” 溶月心中忍不住泛起一丝甜蜜,然而这种幸福感很快便被忧虑所取代。 她想起了侯夫人同她说的话。 “侯府和王爷都是皇上的心病,你觉得皇上会任由他最不放心的两方结亲么?” 萧煜没有错过溶月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轻声道,“怎么了阿芜?” 溶月仰头看着他,语气中带了丝苦涩,“你要娶我,皇上不会同意的。” 萧煜怔愣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亲昵地用手指刮了刮溶月的鼻尖,“傻瓜,这种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会搞定的。你就只用安安心心地等着及笄然后当新嫁娘吧。” 溶月原本还有些慌乱不安的心,在听到他这一句话时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她定定地看着他,突然绽放出一个娇艳无匹的笑容,像一朵花在萧煜面前徐徐绽放。 她刚想开口,不远处却传来一声气恼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溶月吃惊地回头望去,看见沈慕辰站在花海边缘,面色阴沉,一脸不郁,正紧紧地盯着她和萧煜二人。 “坏了!” 溶月暗道不好,居然被哥哥瞧见她和萧煜这么亲密地站在一起,也不知道哥哥看了多少去。 她有些心虚,不敢再跟沈慕辰对视,只低了头不说话。 萧煜面上并不见尴尬,只浅笑着道,“沈公子也出来逛逛的?”依旧那般风华无双。 沈慕辰没有应声,看向溶月,沉声唤道,“阿芜,过来。” 溶月只得哭丧着脸,磨磨蹭蹭走了过去。 萧煜跟在她后头走出了花海。 溶月在沈慕辰跟前站定,低着头一脸怯色,脑中飞速地转动着该如何解释才比较好。 萧煜也走上前,却又上前两步,将溶月挡在了自己身后,隔绝了沈慕辰沉郁的目光。 沈慕辰抬眼看向萧煜,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有火花迸射出来,“王爷这是做什么?”他的声音冰凉,退去了一贯的温润。 萧煜依旧负手浅笑,面容清俊雅致。“这话也是我想问沈公子的话?沈公子似乎很生气?” 沈慕辰见他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一时气急,反倒冷静下来,只冷冰冰道,“王爷与舍妹孤男寡女,还是避嫌一点的好。” 溶月心中“哄”的一声炸裂开来,脸红得跟火烧火燎一般。 她是没想到,一贯温文尔雅的哥哥,这会居然会说出这样略显粗俗的话来。 沈慕辰说完似乎也后悔了,沉默一瞬补充道,“被人瞧见了,总归于阿芜的名声不大好。” 萧煜笑,“这里是凉州。” 凉州风气开放,男女同行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慕辰无话可接,看一眼垂头而立的溶月,又转向萧煜,“王爷,借一步说话。” 萧煜点头,两人便朝旁侧走了几步。 溶月好奇抬头,对上沈慕辰扫过来的目光时又慌忙垂了头,不敢再乱瞟。 “王爷对阿芜有好感?”沈慕辰开门见山道。 见他这样,萧煜收敛了脸上淡淡笑意,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他脸上郑重的神色让沈慕辰心中的怒火熄了一些,想了想还是道,“王爷同阿芜,是不可能的。” “为何?”萧煜淡淡问道。 “王爷心中也明白,如今京中的局势摆在这里,你我两家是绝不可能联姻的。” “阿芜还有一年多才及笄。”萧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语气依旧清淡悠然。 一年多的时间,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沈慕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沈慕辰竟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话来辩驳。 萧煜淡淡瞥一眼一旁艳烈的花海,又道,“虽说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但侯爷和侯夫人向来都是开明的,想来阿芜的婚事上也会让她自己做主。” 沈慕辰冷冷一笑,“王爷的意思是,阿芜一定会选择嫁给您?” “我并未这样说。”萧煜摇摇头,“我只是想说,阿芜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就算沈公子有心阻拦我们二人,以阿芜的性子,恐怕会收效甚微。” 沈慕辰不由有些气闷,虽然他并不觉得萧煜是阿芜良配,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了解阿芜。 听得萧煜在耳边又道,“我倒是想问问沈公子,为何不赞成阿芜同我在一起?除开我们两家的客观因素,难不成沈公子对我本人也什么意见?” 沈慕辰沉默一瞬,启唇,“请恕慕辰直言,王爷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似乎有些尴尬,阿芜嫁给你……。”跟聪明人说话,有时并不需要把话说完。 萧煜的眉头几不可见的挑了挑,他凝视了沈慕辰片刻,忽而勾了唇,“原来沈公子是担心这个,沈公子请放心,待我求娶阿芜之时,一定不会让沈公子再有这种顾虑。” 沈慕辰皱了眉头紧盯着他。 萧煜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着,他的双眸澄澈干净,莫名地让人信服。冷风带着小苍兰的香味徐徐而来,吹起萧煜的衣服下摆,他的身姿挺拔如柳,在身后大片花海的映衬下,那一身净蓝色的素色锦衣显 素色锦衣显得愈发动人心魄。 沈慕辰沉默。 这么短短一会功夫,他已经发现,自己是绝对无法说服面前这个男人的。 萧煜看一眼她们身后正朝这边紧张张望的溶月,她眉头微蹙,洁白的贝齿轻咬着下唇,手中的帕子被她无意识攥得皱巴巴。 “而在没有求娶到阿芜之前,我同阿芜之间的交往,一定会发乎情止乎礼。”他接着又道。 沈慕辰移了目光,也在溶月身上停留了一瞬。 良久,他叹一口气,“罢了,阿芜大了,心也大了,就算我真的万般阻挠又有何用呢?”他抬头看一眼萧煜,“我希望王爷能说到做到。” “自然。”萧煜浅笑点头。 沈慕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顿了顿,觉得没什么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抱拳行礼道,“那慕辰便先行告辞了。”见萧煜点头应了,转身朝溶月走去。 萧煜目送着他离去,见他走到溶月面前说了几句,溶月低了头,又抬头看他这边一眼。 见她看来,萧煜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像是微风拂过一池春水,轻微波动,很快又平息。 溶月怔了一怔,这才随着沈慕辰走了。 远方风起,大片花海在风中如波涛般汹涌起伏,天际日光变幻。 溶月和沈慕辰并肩走着,一路无话。 到了侯夫人休息的厢房,侯夫人正巧刚刚醒来,见他们相携而来,微有些诧异,“怎么?你们俩方才一起出去逛了?” 溶月心虚地看一眼沈慕辰。 沈慕辰轻“嗯”一声,巧妙地转过了话题。 溶月暗舒一口气,虽然娘知道她和萧煜的事,但自己同娘亲讲是一码事,由哥哥说出来又是一码事。好在哥哥并没有打算说出来。 没多久,便有小沙弥请他们前去用素斋。 灵隐寺的素斋果然名不虚传,虽然用的都是普通的食材,但色美味鲜,就连一块普通的豆腐也能做得鲜美无比,恨不得连盘子都给一同吃下去才好,比起京中甘露寺的素斋也不遑多让。 用过膳,稍稍歇息了一会便启程回府了。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刻意,回程的路上,萧煜的马车又跟在了侯府马车的后头,不远不近,正好能看到前面溶月一行的影。 沈慕辰上马车之时恰好看到,往后瞟一眼又收回了目光,神色如常地上了车。 一路上没有什么异样,很快便进了城。快到将军府时,前头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溶月好奇地挑帘看一眼,见俞府面前站了两名三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同俞府门口的守卫争论着什么。因他二人身上的衣物配饰看上去并不像凉州人士,溶月便多看了几眼。 马车绕过那两人在将军府前面停了下来,而萧煜的马车也跟了上来,在俞府前面停住。 溶月下了车,正好瞟见萧煜也走了下来。 那二人见来了人,便放弃同侍卫争论,朝萧煜走去,开了口似乎在说着什么。因隔得远了,溶月并未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心中有些狐疑,这二人是什么来头? 本还想再看一会,沈慕辰却在一旁催促她进府了。 溶月刚想同沈慕辰说几句好话,突然瞧见其中一名男子骤然出手朝萧煜袭去。 溶月一惊,“小心”二字还卡在喉咙眼里,便看见萧煜侧身躲过,又轻轻巧巧地用手一拨,将那人的力量给无形之中化解了。 沈慕辰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眯了眼眸定定地打量着萧煜,心中掀起万丈波涛。 方才萧煜问他为何不同意他和阿芜的事时,沈慕辰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未说。 坊间传言萧煜久病不愈身子虚弱,虽然他同萧煜接触下来并未发现他有什么不妥,但沈慕辰坚信,空穴不会来风,既然有这种流言的出现,萧煜的身体定然不会太康健,更何况他这次来凉州便是为了寻药而来。 可刚刚萧煜那一下,凭着沈慕辰多年的习武经验,他很容易看出萧煜的武功绝非等闲,且内力深厚! 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是众人口中的病秧子闲王么? 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何方才萧煜在面对他的质疑时能那般笃定而从容。果然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并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那人一击未中,另一人忙跟着出手。 萧煜却退后两步,让身后的亦风迎了上来。 看来着两人武功并不怎么的,不然萧煜也不会任由亦风一人应付了。果然亦风同他们过了不到十招,那两人便败下阵来。 他们见硬的不行,只得又软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了萧煜。 萧煜接过信看了一眼,再也没有看他们,抬步进了府。 “走吧。”见溶月还在巴巴地看着,沈慕辰趁侯夫人不备瞪她一眼,示意她收敛一点。 溶月吐了吐舌头,跟在沈慕辰后头进了府。 回到府里,溶月却还在想着方才那莫名其妙出现的两人。方才经过俞府门前时,溶月特意悄悄掀开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看清楚了那两人的容貌。 他二人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并未束发,只编成数十条鞭子垂下,五官深邃而鲜明,她正好看清其中一人的眼睛,带着淡淡的琥珀色。 琥珀色? 溶月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为何……这眸色这么熟悉?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楼小鸢!小鸢的双眸也是带着淡淡的琥珀色! 难道……这二人是图兰族人?!难道因为小鸢太久都没有回去,图兰族派人来抓她回去了? 这个想法一起,溶月顿时便坐不住了。 可是一时半会,她的想法又得不到求证,不由心下着急,在原地打起转来。 想了想,找了个借口将云苓和玉竹打发下去,起身快步走到了院墙旁,掏出袖中的那个小竹哨吹了几声。 等了一会,墙那边没有动静。 溶月不死心,又吹了两声。这一次,墙另一边终于有了动静,很快,萧煜便出现在了墙头,含笑望着溶月,眼中似有万千瑰丽颜色,声音也如同拂面的风一般轻柔。 “阿芜找我?” 溶月点点头,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方才那两人,是不是图兰族派来找小鸢的?” ------题外话------ 抱歉,昨天本来想码二更的,结果迷迷糊糊睡着了…… 周末又要出差,只能等下周一看看能不能补上二更了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8章 突生变故 萧煜一挑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阿芜倒是观察细致入微。” 溶月浅笑,也扬了扬眉梢道,“我瞧着他们的穿着打扮同小鸢有几分相似,所以猜想是不是图兰族派人来找她了。” 萧煜点头,“他们的确是图兰族派来接楼姑娘回去的,这会已经见到楼姑娘了。” “他们居然能这么准确地找到小鸢的位置?”溶月心下诧异,然而话刚出口便想到了原因,小鸢既然能在苏凉身上洒下十里香千里迢迢寻香追来,她的族人自然也可以。 想到这,看向萧煜恍然地笑笑。 见她自己想明白了,萧煜便没有多说。 “苏苏呢?”溶月又问。 “他也跟着楼姑娘去了。”见溶月似有不解,便解释道,“来的那两人,指名要见他。” 溶月愈发诧异起来,但猜想萧煜恐怕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方才,我哥哥,同你说了什么?他……没有为难你吧。”溶月低了头沉默了一瞬,低声问道。 萧煜轻笑一声。 听到他如珠如玉般的笑声,溶月愕然抬头。 “阿芜是在关心我?”萧煜眉眼微弯,神色欢愉。 “才没有呢。”溶月别过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只是眼中的几缕荡漾的水波泄露了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萧煜笑意愈发深了,刚想启唇,眉头却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你侍女快过来了,下次找机会再同你说,”萧煜说完这话,冲她笑笑,很快消失在墙头。 溶月扭头朝院门看去,果然瞧见云苓和玉竹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只得叹一口气作罢了。 她心中惦记着楼小鸢的事,正想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去俞府问问究竟,楼小鸢却主动上门求见了。 溶月派人将她请到了自己房中。 “小鸢,听说你们族人来找你了?”溶月示意楼小鸢坐了,替她斟了杯茶,开口问道。 楼小鸢点点头,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怎么了?”溶月关心地看过去,“难道他们是来找你回去的?” 楼小鸢眼中愁色更甚,浅浅喝了口杯中茶水,语带怅然道,“是啊,听说四大长老和我爹对我迟迟不回族里非常生气。命令翟叔叔和裴叔叔这次一定要把我带回去。” 看着楼小鸢一脸惆怅的样子,溶月浅笑道,“怎么,小鸢不想回去?” “我还没玩够呢。”楼小鸢嘟嘟嘴,“这次一回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出来了。”她想到这里,神色一黯,呢喃着道,“可能我这一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苏哥哥,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不甘心,苏哥哥好不容易跟我关系好了些,现在叫我回去,不是前功尽弃了么?苏哥哥很快就会忘了我的。” 溶月默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楼小鸢才好。沉默一瞬,才苍白无力地劝道,“不会的,苏苏不会忘了你的,我们也不会忘了你的。” 楼小鸢长长地叹口气,“有时候我经常在想,如果我不是图兰族人,或者退几步来说,就算我不是图兰族圣女也是好的啊。” “普通的图兰族姑娘……允许嫁给外族人?”溶月迟疑着问道,毕竟事关图兰族族中事务,也不知道这些话不知道适不适合问。 “原则上当然是不可以的。”楼小鸢语气还是有些沉郁,“但普通的图兰族女子,若真的脱离了图兰族,族里并不会花大力气去找。因为每个女子在及笄之时都曾向兰若娘娘发过毒誓,不过以后遇到什么样的情况,都不会对外泄露族里的情况和所在地。” “兰若娘娘是?”溶月奇道。 “是我们族的守护神,我们族人都很信奉兰若娘娘,向娘娘发过的誓言是绝对不会背弃的。” “图兰族人是不是经常把迦南果花样描在瓷器上或者绣成花样?”溶月突然心念一动,抬眸问道。 “是啊。”楼小鸢点头肯定,“迦南果是我们的圣物,族中随处可见其踪迹。” “那不是图兰族的人呢?有没有可能接触到迦南果?”溶月又追问道。 “几乎不可能。”楼小鸢摇头,又好奇地看向她,“怎么了,迦南果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溶月忙道,看来太姨娘确是图兰族人无疑了,就算不是,也一定是图兰族人的后裔。 她思绪回到方才楼小鸢所说的问题上,接着问道,“若是圣女呢?” “每一任圣女的挑选过程都极其复杂,所以绝不允许圣女私逃出族的情况发生,因为重新挑选一任圣女是非常困难的。除了……”楼小鸢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除了什么?”溶月伸手替她将茶杯斟满。 “除了上一任圣女。”楼小鸢小声道,眼神看向窗外,目光朦胧似陷入悠远的回忆之中。 “上一任圣女出逃出族了?”溶月吃惊不小。 “是……听长老们说,上一任圣女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而背弃了自己的族人。” “后来呢?”溶月不禁对这个传奇的女子生出了一丝好奇。 “没有后来了。”楼小鸢收回目光,手指握住茶杯,语气幽幽,“因为从此便没有了她的消息,连她如今是不是还尚在人世也不清楚了。” “长老们都说,我性子同上一 们都说,我性子同上一任圣女最为相似,所以他们一直很担心我会步她的后尘。说实话,这次他们能允许我在外面呆这么久,我已经很惊奇了。”说到这,她抬起头朝溶月自嘲地笑笑,“但人总是贪心的,不是么?” 溶月闻言,神色亦有些黯然,不由替楼小鸢和苏凉感到担忧。这么看来,楼小鸢和苏凉之间,当真是前路漫漫,看不到希望。 “我听说来的那两人,指名要见苏苏,难道……?”难道怕楼小鸢这边说不通,所以才从苏凉那边下手。 “我不知道翟叔叔和裴叔叔同苏哥哥说了什么。他们当时不让我在一旁听。”楼小鸢也是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子,似乎也很不解。 “只是苏哥哥当时同他们谈完之后,出来时脸色很不好,似乎……似乎有些震惊的模样?”楼小鸢咬了咬下唇回忆道。 震惊? 苏凉可以是不快,可以是怅然,可以是忧虑,可为何会是震惊? 溶月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苏哥哥跟我说,他会护送我回图兰族。我问他翟叔叔和裴叔叔同他说了什么,苏哥哥却说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呢?他当时的表情分明就是有事的样子。”楼小鸢的声调骤然拔高了些,她有些急惶地看着溶月,“溶月,你说,我该怎么办?”她素来如清算般明澈朗润的眼里如今满是不安,就连那鲜亮的琥珀色也暗淡了不少。 溶月抿了抿唇,觉得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得用力握住她的手,希望能给她些温暖和希望。 “小鸢,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了,苏苏既然答应送你,就说明你还有希望。说不定到时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希望如此吧。”楼小鸢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来,也不想溶月为了自己的事太过担忧。 两人又聊了几句,她便起身告辞了。 楼小鸢一行出发的日子定在三日后,溶月虽然很伤感,但也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得趁着这最后几日看能不能做个什么小东西送给楼小鸢作为相识一场的纪念。 因为时间太过仓促,一时半会也做不了什么很精细的东西出来,溶月便打算替小鸢绣一个荷包出来,正好她日常可以放些香料在里面佩戴着。 这天吃过午饭,溶月照旧拿起针线筐里的布料缝了起来。 玉竹在一旁替她分线和配色,云苓则在旁边兴致勃勃地看着,偶尔帮忙打个下手。 窗外北风呼呼,房内却温暖如春。溶月只穿了件荔色小袄,头发随意地散在脑后束成一把。 绣着绣着,思绪渐渐有些飘远了。 离上次阆中之役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也不知有没有新的进展了?上天保佑大齐一定要旗开得胜啊。 这么一分神,手下的绣花针便失了准头。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得指尖一疼,耳畔紧接着响起了云苓焦急的声音,“郡主,您怎么把手指给刺到了?哎呀,还流血了!” 溶月回了神,朝手指望去,果然看见有殷红的血丝从指尖渗出,在鹅黄色的缎面上氤成一朵红得刺眼的小花来。 不知为何,她突然心跳得飞快,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席卷而来。 她强自深吸了两口气,刚刚镇定下来,门外却慌慌张张闯进一个丫鬟。 “郡主,不好了!将军出事了!” 溶月脑中一懵,手中的刺绣绷子掉落在地,“啪”的一声似砸在了溶月心里。 她机械地朝来人看去,眼神迷蒙,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云苓和玉竹自然也是吓了一大跳。 云苓看着那闯进来的丫鬟,似乎是侯夫人院子里的,神色慌张,额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似乎跑得很急。 她看一眼溶月怔忡的神情,忙开口训斥道,“还有没有规矩了!也不怕惊到了郡主!将军怎么了?好好说!” 那丫鬟吞一口口水,结结巴巴道,“夫……夫人收到顾校尉传来的信,说是……说是将军被毒箭射中,如今昏迷不醒,军医都束手无策,生……生死不明。” “不可能!”听完丫鬟最后一个字,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生死不明”四个字给刺激了,溶月利刃一般的目光射向她,眼中满是森寒和冷厉。 那丫鬟吓得一缩,声音愈发结巴干涩起来,“夫……夫人让奴婢……奴婢请郡……郡主过去。” 不待她说完,溶月已经起身掀了门帘,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云苓和玉竹忙抓起一件斗篷,也追了出去。 到了侯夫人院子里的时候,沈慕辰也到了,院中一片愁云惨淡。 侯夫人半倚在软榻上,神色凄惶,眼睛红肿,显然刚刚流过泪。沈慕辰脸色也十分难看,眉眼间尽是忧色。 溶月见此情形,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看来方才那丫鬟所说的,是真的了! 她扑到侯夫人面前,惶然出声,“娘,我不信!爹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侯夫人一听,眼眶又红了起来,唇翕动了几次,却发现哽咽的厉害,根本无法出声。 一旁的沈慕辰默默地递来一张信纸。 溶月急忙接过,一目十行看了一遍,顿时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顾长歌的信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爹真的因中毒而陷入昏迷了。 “为什么会这样?!前几天爹爹还 几天爹爹还好好的!”溶月泪水夺眶而出,跌坐在地哑着嗓子道。 见她这般,侯夫人愈发难受起来,别来脸朝向一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水又浮了上来。 玉竹和云苓忙上前来将她扶起坐在了软榻上。一边也忍着悲痛低声劝道,“郡主,侯爷吉人自有天相,军中的大夫一定会想到办法替他解毒的。” “苏苏!苏苏!”溶月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蓦地一亮,“我去找苏苏,求他去救我爹,他是医仙,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反应,直直朝外冲去。 “阿芜!”沈慕辰反应慢了半拍,一把没抓住,眼睁睁看着她跑了出去。 “娘,我去追阿芜。”沈慕辰急急道,也跟着追了出去。 溶月跑得飞快,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俞府门口抓住守门的侍卫问道,“苏凉在哪里?”声音因急促而显得有些尖利。 因萧煜早就吩咐过了,若溶月过来尽管放行便是,所以那两个守门的侍卫并未阻拦,只是被溶月这样火急火燎的神情给吓了一跳。 其中一人指着府中结结巴巴道,“苏公子住……住后院。” 溶月顾不上道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找到了苏凉的住所,却被告知苏凉去了萧煜那里,只得又朝萧煜的院落奔去。 苏凉此时正和萧煜现在院中商量着后日去图兰族的事。 突然觉得有一阵劲风刮过,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见满身狼狈的溶月出现在了院子门口,还未来得及说话,溶月已跑到了他跟前,一把扯住他的袖子,语声急惶切切,“苏苏,你救救我爹爹!” 眼前的溶月,身上只穿了件家常小袄,头发散乱地披于脑后,面色苍白。 苏凉吓了一大跳,忙问,“明珠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沈将军怎么了?” 溶月这么一顿跑,身上早已疲惫不堪,此时见到苏凉就跟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双膝一软,眼看着就要瘫倒在地。 萧煜忙伸出手接住了她,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一边柔声道,“阿芜,你别着急,我们进屋说。” 溶月软趴趴倚在萧煜身上进了房间,萧煜扶着她在软榻上坐好了,这才皱了眉头道,“阿芜,到底发生了什么?慢慢说。” “我……”才刚说了一个字,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沈公子求见。 萧煜让他们将沈慕辰请进来,又示意溶月继续说下去。 溶月好不容易按捺住心中的惶恐不安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大夫可知,沈将军中的是何毒?”苏凉开口道,脸上神色也沉郁起来。 大夫束手无策。”另一道沉郁的声音响了起来,原来是沈慕辰过来了。 这就有些棘手了。 苏凉陷入沉思。 “苏苏,你一定要救救我爹!”溶月此时情绪已经崩溃。脑海中只余一个信念,不行,他一定不会让爹出事的!重生一世,她不会再重蹈前世凄惨的覆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9章 明的不行,来暗的 还未等溶月想明白,便听得楼小鸢略带委屈的声音响了起来,“苏哥哥,我不要一个人回去。” 苏凉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语气愈发和缓了些,带了一丝哄劝的口吻,“小鸢,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你若是再不回去,族中怕是要翻天了。难道你想要四大长老亲自出马么?” 楼小鸢还想说什么,对上苏凉那双如浸在深潭中的黑曜石般的眼眸时,辩驳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只得悻悻地垂下了头。 她说再坚持,只怕苏哥哥真的会生气了。 “小鸢,实在是不好意思。”溶月歉意道。 楼小鸢连连摆手,“溶月,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我怎么会介意这个?自然是先替将军解毒要紧了。只是……我也想跟着一道去。既然随军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说明这不是普通的毒,我们图兰族人一向对毒术颇有研究,我跟着去能起作用也说不定。”楼小鸢似乎还未死心,一边说一边偷瞄着苏凉的神情。 苏凉目光看向窗外,那里,院中树木在风中摇晃,心境似乎也跟着这景色萧索起来。 楼小鸢神色一黯,不再说话。 萧煜看向沈慕辰,“沈公子,不知可否安排苏凉前去军中替沈将军看看?不管成与不成,好歹也要一试。” 溶月也转头看向沈慕辰,开口道,“哥,爹中的毒一定不是普通的毒药,若再拖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沈慕辰看了她一眼,沉吟片刻点头道,“我会护送苏公子前去军中。”说罢,转向苏凉,抱拳致谢道,“苏公子,麻烦你了。” “沈公子客气了。”事关重大,苏凉也收起了惯常的玩闹神情。 “我也要去!”溶月骤然出声道,声音清脆,含着斩钉截铁之意。 沈慕辰眉头一蹙,沉了脸色看向她,“阿芜,这不是儿戏。如今两国交战,一路上必定不太平,你一个弱女子,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更何况,军营中也不允许姑娘家进入,这个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我可以女扮男装。”溶月急切道。 方才乍一听到爹中毒身亡的消息,她一时方寸大乱,脑中也是一团乱麻。如今冷静下来,才发现这件事透着一股子诡异。 顾长歌并未详细说明爹是如何中毒的。但爹身为一军主帅,如何会被一支来历不明的毒箭所射伤?两军交战不比江湖厮杀,在箭上涂毒这件事,费力又不讨好,若真的是在交战中受伤,是没有可能中毒的。 想来想去,溶月只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此事跟军中的内奸有关。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要亲自去这一趟。 “不行。”沈慕辰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爹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照顾好你和娘,我绝对不会让你冒这个险的!” “可是……”溶月还想再说,却被沈慕辰冷冷打断,“阿芜,我心意已决,你不用再多讲了。” 溶月低了头,瞧着地上的青石板砖,似乎不再坚持,然而心中却在默默地盘算着别的计划。 她知道哥哥是为她好,可是此事兹事体大,她不能任由事情的发展又回到前世的轨迹之上。这件事,她一定要亲自前去军中查探清楚。 “我也同你们一起去吧。”又一道清澈如水的声音响了起来,沉静中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溶月抬头朝萧煜看去。 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他一身澄澈气质,长身玉立,像一枝傲然而立的青竹,冉冉光华,让人挪不开眼去。 沈慕辰也偏了头看向他,打量了他一眼。 “王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王爷千金之躯,不敢劳动王爷大驾。”他的声音淡然如常,可不知为何,溶月却听出了一丝疏离的意味出来。 想到这,不禁皱起了眉头。 哥哥,似乎对萧煜有些不满? 萧煜也不知是没有听出来还是并未放在心上,勾起唇角笑了笑,似一道潺潺流淌而过的清泉,“沈公子不必如此客气。”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溶月面上一顿,就接着用清泠的嗓音道,“沈公子难道不奇怪?两军对垒,如何会出现带毒的箭矢?若赤狄每一支箭上都涂上毒药,那得耗费多大的人力物力?战场上,只要中了箭,就算没有正中要害,刀剑,马蹄,哪一样都会要了人的命,所以涂毒这种举动,完全是多此一举。” 所谓关心则乱,方才沈慕辰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此刻被萧煜一点拨,也隐隐觉察出了不对劲。 “王爷的意思是,怀疑军中有内奸……?”沈慕辰迟疑道。 “是不是有内奸我不敢肯定,但此事必然有蹊跷。侯爷是一军主帅,如今却陷入昏迷,若是当真有内奸混入其中再趁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这个时候,我想会需要一个能震住场面的人出来。” 沈慕辰抬头惊诧地看着萧煜。 萧煜微微一笑,他的双眸幽清而深邃,带着光彩照人的笃定,“是,正如沈公子所想,我说的,便是我自己。”他似有些自嘲地笑笑,“不管我是不是有实权,但我毕竟是个王爷,若真的出了什么乱子,出来主持一下大局自然还是会有人听的。” 沈慕辰默然地望着萧煜,他知道他这是在想自己做解释,因为自己前次所说的关于他在朝中地位尴尬的言语。 眼前的萧煜,脸上一抹淡笑,明净通透,似乎 淡笑,明净通透,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似乎,什么都掌握在手里。 沈慕辰突然忆起,眼前这个人,不光是京中出了名的闲散王爷。几年前,他还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那时,他不过十五岁,先帝还在世,他也还是那个春风得意的得宠皇子。 当时东北方向的倭寇来犯,他主动请缨参战,率领一队不过三千人的士兵,出奇制胜,将来犯的倭寇军队杀得片甲不留,一战成名。 那是他的第一场战役,也是最后一场。 后来,先帝驾崩,明熙帝继位,再后来,他便成了人们口中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 不过几年的光阴,如今想来却恍如前世所发生的事一般。 他突然觉得,也许世人,从未看清过萧煜。 “那便麻烦王爷了。”沈慕辰终是没说什么,只郑重其事地对着萧煜作了个揖。 萧煜含笑受了,再没多说什么。 事情紧迫,三人定在明日一早便出发。 商议妥当后,便各自回房准备了。 定远侯情况不明,阆中县内也不知有没有合适的药材,所以苏凉得尽量多采购些常用的解毒药材才是。事出突然,萧煜自然也有很多事情要准备的。 楼小鸢悻悻然回了房间,为明日回族中做准备。 闷闷不乐的除了楼小鸢,还有溶月。 她垂首跟在沈慕辰身后回了将军府,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沈慕辰看了她一眼,暗中叹一口气,没有吱声。 两人先到了侯夫人房中将情况同她讲明了,侯夫人眉宇间浮上一丝忧色。 “辰儿,这一路上不太平,你多带些人去吧。” 沈慕辰摇摇头,“爹如今的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阆中县,人太多会拖慢进度,只能轻装上阵了。”他停了一下,又安慰道,“娘,辰儿的武功也不弱,您就放心吧,何况还有苏公子和王爷在,不会出事的。” 侯夫人虽然仍是忧心忡忡,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点头应了,亲自帮他整理起要带上路的行李来。 溶月帮不上什么忙,再者心里有事,同二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回了房。 “郡主,您没事吧。”见到她回来,云苓和玉竹忙担心地迎了上来。方才溶月突然情绪崩溃,真让她们十分担忧。 “我没事。”溶月勉强朝她们露出一个笑容,心事重重地进了房间。 云苓和玉竹面面相觑对视一眼,跟着进了房间。 “郡主,您怎么了?”敲出溶月面上的表情不对劲,云苓小心翼翼地问道,又伸手给她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 溶月端起茶盏,望着盏中漂浮着的茶叶星子定定出神。 不管怎样,她此次一定要跟着哥哥一同前往,不然的话她待在兴庆县也不得安心。 既然哥哥不愿意带她去,那便只有偷偷行事了。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面前的云苓和玉竹一眼,示意她们靠近一些,细细吩咐了一番。 * 第二日。 天气愈发清寒起来,一大早,将军府和俞府的门外便停了几辆宽大的马车,除了两辆是给萧煜苏凉和沈慕辰所乘,另外两辆装的都是药材和一些必要的行李辎重。 仆从进进出出,神色紧张地在准备着出行的一切。 沈慕辰收拾妥当后出了门。 侯夫人亲自出来相送,拉着沈慕辰的手细细叮嘱了一番。沈慕辰一一应了,瞟一眼府前的众人,目光落在侯夫人身后的玉竹身上。 “阿芜怎么没有出来?”他皱了眉头,莫非阿芜还在为昨日之事恼他? 玉竹福了一福,“回大少爷的话,郡主说……她出来送别也只是徒增伤悲,只希望大少爷能带着好消息平安归来。” 沈慕辰只当溶月还在为昨日之事赌气,只得叹一口气,转身准备上车。 玉竹却又唤住他,递过一包衣物道,“大少爷,这是郡主托奴婢转交给大少爷的,说是北地苦寒,大少爷许是用得着这些衣物。” 沈慕辰本想说自己带的衣物足够了,但转念一想,这也是阿芜的一片心意,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在这种小事上继续惹她生气,便接了过来。 同侯夫人道过别,沈慕辰便上了马车。 另一边俞府门口也是一切都打点妥当了,萧煜望一眼府里的方向,“楼姑娘已经上路了?” 苏凉摇摇头,“没有,方才翟先生和裴先生才来同我道过别,小鸢许是生我气了。” “要不要再等等?” “不用了,时辰不早了,启程吧。”苏凉瞥了府里头一眼,毅然收回目光上了车。 萧煜紧跟其后也迈了上去。 几辆马车便合成一个车队,缓缓朝城门处驶去。 因为有视线准备好的路引文凭,几人没费什么力气便出了城门,又行了一段路,道路渐渐颠簸起来。 沈慕辰坐在车上,手中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突然马车一抖,似乎经过了一个坑洼之地,沈慕辰不查,手中的书没抓稳,掉在了地上。 他俯身欲拾,突然马车又颠簸了一下,座椅下的镂空柜子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沈慕辰面色突变,利剑一般的目光射向那柜子。 为了合理利用空间,马车中的长椅下定然会 椅下定然会做成空心的,以便能放置些杂物在里头。这次出门,因行李物事大多数都放在了后头专门的马车里,所以这柜子中应该只有一床在马车上小憩时用的薄毯才是。 并无重物,为何会传来方才那声声响? 沈慕辰微眯了眼眸,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柜门。 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 这辆马车颇大,座椅自然也做得宽而大,能够容纳一人躺卧在上面稍作休息。那么……这柜子里定然也是藏得下一个人的。 沈慕辰的眸光沉了下来。 他想了想,用脚尖踢了踢柜门。 此时的柜中果然躲了一人,正是方才出发时不见踪影的溶月。 她昨日左思右想,觉得哥哥这边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主意,既然如此,便只好先斩后奏了。 她知道为了出行方便,沈慕辰定会选择府中最宽大的那辆马车,所以今日早早便起了床,藏在了这长椅下的柜子里。 躲在柜子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柜门下虽然留有一丝缝隙,但柜子中久不通风,空气十分浑浊,呼吸都有几分困难。何况空间又狭小,躲在里面实在是憋屈得很。 可是溶月不敢贸然出来。 她估摸着此时刚出城门不久,若是她现了身,沈慕辰一气之下打道回府先将她送回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所以她在柜子里虽然躲得十分痛苦,还是咬紧牙关静静地蜷缩在里面,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除了马车底下车轱辘的滚动声,溶月便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了。 好不容易又行了一段路,溶月却发现路变得越来越难走起来,时不时颠簸两下。 刚经过一个大坑,车体蓦然一抖,溶月差点没叫出来,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情绪刚刚放松一点,又陷入了一个坑里,溶月不查,脑袋“咚”的一下便撞到了柜门上。 她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额头,一边竖起耳朵听着柜门外的动静,生怕沈慕辰发现了什么异样。 等了一会会,外面似乎没什么异常,溶月长长舒一口气,高悬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突然,柜门外却传来“咚”的一声清晰的声响。 溶月吓了一道跳,正在揉着肩膀的手不敢再动弹,僵硬地搁在肩膀处。 她存着侥幸心理,以为自己方才是幻听,沉下心来刚想再仔细听听,便听到外头又传来一声敲击声。 难道哥哥发现里头有人了? 溶月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出去。 正在这时,她听到沈慕辰沉郁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阿芜,你还要在里面躲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话,溶月只得任命地钻了出来。 沈慕辰看着灰头土脑形容狼狈的她,不禁皱了皱眉,“阿芜,你到底在搞什么?” 溶月朝他露出讨好的一笑,洁白的贝齿整整齐齐排成一排,让人心生怜爱,手顺势挽上了沈慕辰的胳膊。 “哥哥,你别生气。” “你就那么想去?”沈慕辰凝视着他冷声道。 溶月忙不迭地点头,“哥哥,我实在是不放心,让我呆在府里巴巴地等着你们传来的消息,实在是太煎熬了。你放心,我一定乖乖的,不会闯祸,也不会让人发现我女子身份的。” 沈慕辰看着一声普通男装打扮的她,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抓过方才玉竹给他的那个包袱,摊在腿上打开来。 他满脸黑线地看着包裹中各色各样的小厮衣服,抬头看着溶月,“你倒是准备得充分,连小厮衣服都给准备好了。” 溶月眉眼弯弯,“是啊是啊,我想来想去,还是扮作你的小厮最为保险了,你此次不是正好未待随行的小厮么?你放心哥哥,我一定伺候得你妥妥帖帖的。” “得了。”沈慕辰瞟一眼她散乱的发髻和沾满灰尘的面容,掏出袖中手帕递给她,“坐稳了,再把脸给擦一擦。” 溶月眼神一亮,“哥哥这是同意我跟你去了?!” 沈慕辰无奈地白她一眼,“你准备得如此充分,我若是再阻挠你,你该得恨我一辈子了。” 溶月唇畔笑意愈发深了起来,接过沈慕辰的帕子将脸上的灰尘擦了干净,又重新将散发绑了个小髻,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小厮的模样出来。 沈慕辰瞟她一眼,视线又回到了手中的书上。 溶月见他这模样,知道他是不打算搭理自己了,也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马车又行了一段时间,很快便到了晌午。 因离前面的城镇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便决定找个空地先停一停,用过午饭再走。 马车一停,溶月忙抢在沈慕辰前头跳下车,殷勤地替他掀起了车帘,正儿八经一副小厮的模样。 沈慕辰不禁失笑,用手敲了敲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这会又没有旁人,你还扮上瘾了。” 溶月“哎呦”一声,显然有些吃痛。 沈慕辰吓了一跳,“很痛?我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啊?” “不是。”溶月嘟了嘴,委屈地揉着自己的额头,“这里正好是方才撞到柜门上的地方。” 沈慕辰一听,顿时心疼起来,一边道,“你看看你,自己伤到哪了也不说。”一边上车替溶月取了药膏来替她抹上。 药膏清凉舒适,一抹上去便觉得疼痛感缓解了不少。 溶月感激地朝沈慕辰笑笑,“谢谢哥哥!” 沈慕辰将药膏放回车中,看着他道,“走吧,去前边,好歹也让王爷和苏公子知道你跟过来了。” 溶月点点头,抬步跟上了他的步伐。 正好那边萧煜和苏凉也正在下车,萧煜先下了车,目光看到相携而来的沈慕辰和溶月两人,眼神最后定格在溶月脸上,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眸中的墨色似乎又深了几分。 苏凉也紧跟着走了下来,却并未看过来,只伸出一只手掀起帘子,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出来一般。 看到他这架势,溶月不由一怔。 马车里还有人? 难道……? 她脑海中蓦然浮出一个想法,不由急切地朝车帘处望去。 ------题外话------ 昨天的那章加了几百字,大家可以刷新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0章 中毒 果然,下一刻便瞧见马车中走出一个窈窕熟悉的身影,头发高束于脑后,眉目清扬,正是扮成男装的楼小鸢。 溶月不禁失笑。 看来小鸢同她一样,也是钻到了马车里偷偷跟过来的。 楼小鸢在苏凉的搀扶下下了车,眼神不经意一瞟便看到了溶月,她一怔忡,继而反应过来,眼神倏地一亮,朝她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惊喜道,“溶月,你也跟着来了!” 她跑到溶月面前站定,上上下下打量了溶月几眼,“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指了指自己身上朴实的衣物道,“咱们可想到一块去了。” 苏凉也跟着走了过来,一脸哭笑不得,“你们俩还真是……” “谁让你们不同意我们跟来的,明的不行就只好来暗的了。”楼小鸢一扬小脸,一脸的理直气壮。 苏凉拿她没辙,只道,“军中可不比别处,那可不是姑娘家待的地方。你既然执意要去,到时候得注意点,别泄露身份出来了。” “不会的。”楼小鸢满口应下,似乎信心十足的样子。 “小鸢,你就这样偷偷跟来了,裴先生和翟先生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到楼小鸢却又被她给跑了,估计他们这会都要气炸了吧。 听到他二人的名字,楼小鸢有些心虚,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低了一些,“我给翟叔叔和裴叔叔留了封信,等替沈将军解了毒我就跟苏苏一起回去。” “他们不会再次找来?”溶月奇道。 “上次是我没有防备,不知道自己在族里被风长老下了十里香。昨天我已经调配了新的香料将十里香的香味中和了,所以裴叔叔和翟叔叔就算想追也不知往哪追了。”楼小鸢睫毛微微一眨,眼中的神色明净如朝露,带了一丝狡黠的意味在里头。 图兰族的医毒之术,果然是旁人难以企及的,溶月不禁感慨。虽然溶月也很相信苏凉的医术,但有楼小鸢这个图兰族圣女在,心里顿时安定了不少。 萧煜见她们寒暄完了,启唇道,“好了,我们先用餐吧,用晚餐赶紧上路。” 那边亦风和亦寒已经将带来的干粮拿出来了,又煮了一大锅土豆肉汤。出门在外,大家也都不讲究,各自就着汤将干粮吃完了。 溶月早上起得早,在家里吃了不少,这会倒也不怎么饿,喝了一小碗汤吃了几块糕点也就饱了。 说来奇怪,许是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这会在这野外喝道热乎乎的汤,竟觉得鲜美非常,不由赞叹了两句。 亦风在一旁正好听到了,不由挑眉笑笑,面露得意之色,“多谢郡主夸奖。” 萧煜唇角微微上扬,语声清润接口道,“亦风虽然正儿八经做饭的手艺不怎样,但野外简餐的手艺还是能入口的。” 亦风闻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岂料旁边冷冷插进来一句话,“你以为要不是你还有这么点本事,王爷会带你一起来?” 说话的正是方才在一旁默默添着柴火的亦寒。 溶月抿唇一笑,亦寒和亦风好像经常吵吵闹闹的样子,但看得出来感情相当不错,感觉上倒有些像云苓和玉竹的相处模式,只是亦寒的嘴似乎更毒一些。 亦风狠狠白了他一眼,“有本事你来做!” 亦寒不说话,只用树枝戳了戳他的脚,“你挪过去一点,别挡着我添柴火了。” “你……”亦风气急败坏,刚要反唇相讥,萧煜在一旁凉凉道,“好了,快吃完收拾好准备上路了。” 亦风这才悻悻地住了口,溶月余光正好瞟到亦寒唇畔勾起来的一个细小的弧度,火光的掩映下,他素来清冷的面容也变得柔和起来。 溶月不由也会心一笑,不知怎的,想起了云苓和玉竹两个丫头。 这次出来没带上她们,当真有些不习惯,希望她们在府里能替自己好好照顾娘亲才是。 “阿芜吃完了?”沈慕辰从另一边走过来,瞧见溶月看着面前的火堆出神,出声问道。 溶月抬头看向他,点了点头,“早上吃多了,这回还不饿,喝了一小碗汤。” 沈慕辰勾了勾唇,“罢了,若是待会饿了车上还备了先糕点,晚饭之前应该能到达下一个城镇,倒是再在城中吃一顿好的。吃完了便上车吧,准备出发了。” 溶月应了,乖乖上了马车。 一行人收拾妥当,车队又缓缓行驶了起来。 大概行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终于快到达大军驻扎之地,阆中县城郊了。 大军驻扎在里阆中线十里的地方,跟城中的赤狄军队成僵持的局势。溶月一行渐渐靠近,很快便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 “站住!前面什么人?”为首的士兵手持长枪,大声喝道,又悄悄示意其他人将溶月他们团团围住。 沈慕辰早就下了车,听到问话,上前两步,朝着那问话的士兵一拱手,温文尔雅道,“在下沈慕辰,乃沈将军远方子侄,是一名药材商人。因前日与赤狄交战中不少士兵都受了伤,军中药材短缺,特奉沈将军之令押送药材前来,还请代为通报一声。” 因顾长歌信中提到,为了防止君心不稳,定远侯受伤陷入昏迷的消息被封锁了起来,只有少数高层的将领才知道,便是顾长歌写那封信,也是瞒着其他两位副将送出的。 沈慕辰身份特殊,现在也不适合 份特殊,现在也不适合公开,所以编了个合理的借口。 那领头的士兵面露狐疑之色,“奉命前来送药材的?” 沈慕辰点头,“正是!” 那士兵闻言,却脸色骤变,厉声喝道,“胡说八道!若军中药材短缺,自然会去临近的城镇购买,由县令或郡守派士兵押运而来,怎么会是这么寥寥数人?再者,沈将军向来公私分明,怎么会让自己子侄押运药草前来?你们该不会是赤狄派来的奸细,想妄图混入军中吧?!。”他顿了顿,声音骤然拔高,“来人啊,把他们给拿下!” “等等!”萧煜上前两步,沉然出声。 “你又是谁?”那士兵冷冷地睨着他,一脸戒备的神色。 “我是他雇来的镖师。”萧煜指了指沈慕辰,面不改色道,一旁的溶月听着差点没喷出来。 镖师?亏他想得出来。 镖师不都是五大三粗满身横肉么?他这般芝兰玉树风度翩翩的模样,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差不多。 那士兵果然嗤笑一声,“你把我当猴耍么?就你这小身板,还镖师?”说完,神色一凛,语声愈发尖利起来,“还敢在这巧言令色!”又向四周散开的士兵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去抓人。 “还不速速拿……” 岂料话音未落,便见到不远处的萧煜手一扬,只觉得一阵劲风袭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他惊魂未定地转头,瞧见一块尖锐的石头直直插入身后的树干之中,没入一半,足见方才发力之人功力有多深厚。 “这样可以相信了么?”萧煜语声清淡如淙淙流水,唇畔的弧度甚至都不曾改变。 领头的士兵吞了吞口水,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你不相信,大可叫顾长歌顾校尉过来,看看我们到底是不是奸细。”见士兵被萧煜露的这一手给震慑住了,沈慕辰接着开口道。 那士兵果然迟疑了,想了一会,伸手招来一个士兵耳语了几句。 知道他听从了自己建议,沈慕辰微微松了口气,事情能不闹大最好了。若真如萧煜所猜测的那样,军中出了奸细,那么他们的到来,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没过多久,不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身戎装的顾长歌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方才派去叫他的那位士兵紧跟在他身后。 顾长歌如今眉目已彻底长开,眉眼间浸染了战场的风霜,浑身有一股军人身上的凌厉气质。 他看到溶月一行人明显一怔,脚步一顿,很快便加快步伐走了过来,看着站在最前面的沈慕辰诧异道,“沈……” “顾校尉,在下沈慕辰,奉沈将军之命送了些军中急需的药材过来,不知将军有没有向你提起过我?” 顾长歌怔愣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顺着沈慕辰的话头接口道,“沈公子,你总算是来了,这下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那士兵显然怔住了,瞥一眼沈慕辰,挪到顾长歌身侧低声道,“校尉,这一行人来路不明。若凭着他一面之词,会不会……” “这位顾公子,我曾在兴庆县中见过一面。军中药材短缺之事并未外露出去,你务必要注意保密,以免引起军心不稳。你先带人将这两车药材压下去好生看管着。”顾长歌很快便想好了说辞,沉然道。 那士兵见他如此斩钉截铁,便不再怀疑,领了人将药材送下去了。 “其他人,都各归各位,不要让敌人有机可趁,这里我来处理便是。”顾长歌又向剩下的人吩咐道。 众士兵齐齐应了,不一会功夫,这里便只剩下了顾长歌和溶月几人。 顾长歌这才卸下方才脸上沉肃的表情,看向沈慕辰道,“沈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目光在溶月和萧煜脸上一顿,眼中诧异之情更甚,“居然连郡主和王爷都来了。” “长歌,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找个合适的地方我再详细同你说明。”沈慕辰道。 “跟我来。” 顾长歌带着几人到了自己的营帐。 “这里可以说了。” 沈慕辰便言简意赅地将他们的来意说了一遍。 顾长歌听了,吃惊不小,“你的意思是,军中有内奸?” 沈慕辰微微点头,“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爹到底是如何中毒的,你再详细跟我们说一遍。” 顾长歌环顾众人,将当天发生的事情一一道了出来,“那日我并不在场,听将军营帐前执勤的士兵说那天一切正常,将军用过午饭休息了片刻,然后按照往常惯例在军中巡视,有人说看了将军进了军营左面的林子里。后来到了下午讨论战术的时候,将军还没有出现,我便带着人去找,最后在林中发现了将军的身影。当时我发现他的时候,他的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身上插着一支毒箭,已经陷入昏迷。” 听完顾长歌的话,溶月陷入沉思。看来事情的经过果然如她先前分析的一般,有人趁爹不备偷袭了爹。军中守卫森严,敌军很难混入其中后又全身而退,看来,内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当务之急,还会要先将爹身上的毒解了再说。 “我爹现在在哪里?”溶月看向顾长歌,眼中闪烁着急切的光芒。 顾长歌定定地看了溶月一眼,只一瞬,很快别开了 很快别开了眼去,“将军如今在他自己的营帐里,有专人守着。” “将军中毒之事,都有何人知道?”萧煜也沉然发问。 听到萧煜出声,顾长歌的眉头微微动了动,眼中神色愈发幽深起来,他沉思片刻道,“除了当时与我一同搜索的那五人之外,便只有两位副将知晓了。将军昏迷不醒,如今军中的情况还得靠他们领导。只是将军久未露面,军中士兵已有些不安起来,可能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流言传出了。” “将军的毒,随军大夫还是束手无策?”苏凉也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 “是。”顾长歌低了头,眉间忧色愈发浓郁,“如今赤狄那边似乎也在蠢蠢欲动起来,若再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赤狄又会再一次挑起战事,到时群龙无首士气低落,我担心好不容易收回的郡县又要落入赤狄之手了。” “能不能想办法带我去见见将军?”苏凉问道。 “可以是可以。但是恐怕你们到来的事情,瞒不住习副将和罗副将。罗副将还好,他跟随将军多年,自然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只是习副将……平日里就多与将军意见相左,如今将军昏迷,他仗着是皇上派来的,现在军中大事多由他一人决定,便是罗副将的意见他也经常不放在眼里。”顾长歌为难道。 “无妨。”萧煜接口,“想来当日那五名跟你找到将军的人必是你信得过之人?” 顾长歌点头,“如今在将军营帐前就是他们五人在轮流执勤。” “你派个可靠之人带苏凉直接去将军营帐中替他看看,你带我和沈公子去会会那位习副将吧。”萧煜睫毛微微一颤,抬眼看向顾长歌。 顾长歌看了萧煜一眼,他逆光而战,身影看不真切,只觉他长身而立,面上神情淡然从容,但眼中透露出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来,让人无法直视,只能仰望。 顾长歌心中漫上一丝细微的苦涩,很快便被他压了下去。 他指了人带苏凉去了定远侯营帐中,楼小鸢扮作他的小厮,自然也跟着去了。顾长歌自己则带着萧煜和沈慕辰往那习副将的营中而去。亦风和亦寒和一同跟来的天机和天佑则四下散了开来,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情况。 萧煜转身看一眼垂首跟在后头的溶月,目光转向沈慕辰,“沈公子,阿芜还是扮作我的小厮比较好,你觉得呢?” 沈慕辰虽然不大乐意,但也知道如今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一个王爷带着小厮更为合理,只得点了点头。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那习副将的营帐前。 “顾校尉,您找习副将吗?”门外执勤的士兵看着顾长歌带着三人走来,不禁奇道。 “嗯。”顾长歌指了指身后的人道,“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带了贵客前来。” 那士兵不敢怠慢,掀开帐帘进去通禀了。 很快他便出来了,拱手抱拳,做了个“请”的手势,“习副将请几位进去。” 几人一入内,便瞧见习副将坐于营中的长条书案之后,埋头在看着什么。听到几人进来的声音,头也未抬,懒懒道,“顾校尉,你带了什么贵客来见本副将?”他刻意在“贵客”二字上咬重了些,似乎有些不屑。 “习副将,好久不见。”萧煜沉凉的声音响了起来。 习副将正在之上划拉的手指一顿,抬头看向说话之人。待看清楚萧煜的面容,他不由怔愣了一瞬,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过了片刻,他终于反应过来,忙起身从书案后快步走到萧煜面前。 “王爷?下官见过王爷,您怎么会在这里?”习子豪一边行礼一边小心翼翼试探道。 “怎么?习副将觉得本王来得不应该?”萧煜的声音冷了几分。 “王爷您误会了,下官并无这个意思。”习子豪忙不迭解释道,“只是下官听说王爷离开京城来了凉州寻药,没想到您会来军中,王爷可是有什么需要下官帮忙的?”他说完,小心抬头觑着萧煜的脸色。 “习副官你也误会了。本王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知道了沈将军中毒昏迷的消息。” 习子豪心中一凛,沈司黎中毒的消息是对外封锁的,王爷怎么会知道?莫非……是顾长歌泄露出去的?他怎么会同闲王有牵连?看来此事定要告知皇上才行。 似是猜到了习子豪心中所想,萧煜冷冷一勾唇,“习副将,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主帅中毒这种事情,真的能瞒得住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2章 林中拥吻 顾长歌被她问得一怔,不由沉思起来。的确,他先前并不知道这剑上有毒,从树林里将剑拿到将军的军营,还有方才从将军军营拿到这里的路上,他都碰过这剑鞘,为何自己会没事? 他取过那剑,用手比划了一番,突然面色一沉,似乎发现了什么要紧的线索一般。 “怎么了?”溶月瞟见他墨黑的眸中闪过一缕异色,知道他怕是想到什么,连忙开口问道。 顾长歌举起那剑,手指着剑鞘处靠近剑柄的地方,示意大家看过来,“我们拿剑时一般会握住这里,而这里并不是安放毒针的地方,所以我将剑从林子拿到将军营帐以及方才拿剑过来的过程中没有被毒针刺中。这也是为什么将军一开始没有中毒,到了小树林里才中毒的原因。” 溶月凝神听着,微蹙的眉头突然一扬,眼中迸出一抹神采来,“我明白了,爹中毒的确切时刻正是他拔剑出鞘的那一瞬间,所以长歌你才会看到掉落在爹身边的剑还有一半剑身在剑鞘之中。” “没错!”顾长歌重重点了点头,“可是大家有没有想过,我在拾起剑时,势必会将剑身放入剑鞘之中,为何我那时也没有中毒?”顾长歌说着,目光看向沈慕辰。 沈慕辰陷入沉思,眼神在那剑鞘上来回游移,突然,他眉头一抖,不可置信地看向顾长歌。 “哥哥,你发现了什么?”溶月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看向沈慕辰。 “爹使剑时有个习惯。”沈慕辰垂下眼睫,声音低缓,“常人拔剑时会握住剑鞘的顶端,而爹拔剑时手放的位置却是大概在靠近剑鞘顶端的三分之一处,比普通人拔剑的地方要下去一些。” 溶月愕然睁大了双眼,一双秋水明眸中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诧,脸色倏然一变。 爹这个习惯,便是她也不曾知晓,而这幕后之人却知道得如此清楚,为何?想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此人与爹极为熟识,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是爹身边亲近之人! 在场之人自然都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此内奸隐藏在军中已经够令人可怕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潜伏在定远侯身边! 沈慕辰一拳砸在几案上,语声愤然,“千算万算,没想到此事竟是爹的身边人所为!若让我揪出来是谁,我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拳头紧握,手上青筋爆出,素来温文尔雅的脸色显示出少有的狠厉来。 “这人既然能在沈将军身边潜伏这么久而不被发现,定然有过人的心性。此事一定要从长计议,否则很容易打草惊蛇。”萧煜清泠开口。 沈慕辰紧握的拳头松开了些,长长吸一口气,再度抬头时面色已恢复如常,脸色虽仍有些阴沉,但眼中的熊熊怒火已经退去,显现出几丝清明来。 “王爷有何建议?”他抿唇看向萧煜。 “一方面,放出苏凉对王爷所中之毒束手无策的风声,另一方面,将在箭矢上发现的神策军标记的事抖落出来。只有让此人认为我们已经相信此事是赤狄神策军所为,他才可能掉以轻心露出马脚。而这个时候,就是我们揪出他的最好时机。在他主动露出破绽之前,我们要做的事就是按兵不动。另外,沈将军那边,顾校尉一定要安排靠得住的人日夜把守,以免让人钻了空子去。”萧煜伸出玉白的右手执起茶盏,送入嘴边。青碧色的茶盏,白皙如玉的手,红润娇艳的唇,让人不由想起春日桃花映春水的美景。 他轻轻呷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淡然的目光看向沈慕辰,“沈公子意下如何?” “王爷言之有理。”沈慕辰不过沉吟一瞬,很快便应了下来,“便照王爷所说的去做吧。” “这样的话,烦请顾校尉安排下去。”萧煜看向顾长歌,眉宇清扬,颜若朝华。 顾长歌突然不敢与他直视,低了头呐呐地应了一声。 “在内奸没有找出来之前,所有的事情务必要保密,哪怕我们觉得最不可能是内奸的人也不能泄露一丝一毫。”萧煜又补充了一句。 众人点头应了,都有些心事重重。 见再无其他事,苏凉便先告辞去研究那剑上的毒药了,楼小鸢自然也跟着一同去了。 顾长歌自去安排方才的部署了,溶月、萧煜、沈慕辰三人则出了顾长歌的营帐往自己的营帐走去。 因此时溶月是扮作萧煜小厮的,所以哪怕她不同萧煜住同一个营帐,也势必不能住得离他太远了,以免引起人的怀疑。 所以最后商量出来的安排就是,分给他们的三个营帐,萧煜住了最右的那个,楼小鸢和溶月住中间,左边则是苏凉和沈慕辰。 一路舟车劳顿,到了军营也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几人都累坏了。同萧煜和沈慕辰打过招呼,溶月便回营帐和衣躺下了。 这一睡,便睡了好几个时辰。 等到溶月醒来的时候,营帐外的天色似乎暗了下去,整个营帐里头显得空荡而幽静。 溶月不知这会什么时辰了,穿好靴子,整了整被自己睡皱的衣裳,掀开帘子钻出了营帐。 营帐外已红霞满天,将远处的天空渲染出瑰丽的色彩来。不远处传来了整齐而清脆的操练声,响彻旷野。 见四下无人,溶月舒服地张开手伸了个懒腰,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旷野清冽的空气,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舒坦 时觉得五脏六腑都舒坦开来。 睡了这么一觉,旅途的疲累一扫而空,溶月看了看,抬步准备朝苏凉的营帐而去,准备去看看他剑上之毒研究得怎么样了。 刚走几步,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似清澈的琴音划过耳际,“阿芜睡醒了?” 溶月脚步一顿,面上带着清丽的笑容转身看过去。“是啊,睡得不错,你呢?” 萧煜换了身衣裳,天水蓝的锦袍,衣襟和下摆处用银线绣着别致精巧的回云纹,衣领半竖,微微遮挡了精致如玉的下颚。眼中隐有水波流动,似一个漩涡,要把人深深吸进去。 “我四下走了走。”萧煜笑答,抬脚走了几步到了她面前,凝视着她的眼,柔和地问道,“阿芜要去哪里?” “想去苏苏那里看看。” “苏凉那里没有这么快。”萧煜摇摇头,“我们现在过去反而会让他分心,待他有了进展,自会告诉我们的。” “我哥呢?”溶月点头,又问道。 “似乎同顾校尉去哪里了。”萧煜说完,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双清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容色勾人,“好像就我俩这会没事做,不如我们去沈将军遇刺的那个林中看看?”萧煜浅笑着提议。 “也……好……”溶月犹豫片刻,应了下来。 “你知道那片林子在那里?”见萧煜抬脚走在前头,脚步从容淡然,溶月不由奇道。 “方才已经打听过了。”萧煜含笑望着她。 是了,这人一向都是准备周全,哪里轮到自己来操心的。溶月彻底安下心来,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半步路远的地方。 “怎么走我身后了?”萧煜看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她走上来。 溶月一本正经道,“我现在可是你的小厮,你见过哪个小厮跟主人并肩而行的?”说着,冲萧煜狡黠一笑。 萧煜失笑,摇摇头由着她去了。 很快便到了林子前面,溶月抬眼打量着眼前的树林。 这片林子占地并不大,林中长着的大多数树木叶子已枯黄掉落,少数树种是长青树木,黄绿相交,倒别有一番冬日的气息。 溶月率先走了进去。 “上次我哥哥找你说了什么?”她低头看着路,想起那日同萧煜未讲完的话。 “哪日?”萧煜挑唇轻笑,弯下腰来凝视着她的双眼,微风起,拂起他鬓边的散发,飘飘若下凡的谪仙。 他隔得如此近,有一缕碎发拂过溶月的面颊,连心里也开始痒痒了起来。 说起来,她和萧煜已经很久没有独处过了。 溶月眸光微闪,压下心中的异动,瞪他一眼道,“就是那日在灵隐寺,你这么快就忘了?看来你并未把我的事放在心上啊。” 萧煜一怔,抬手抚了抚她尖尖的下颚,扬唇浅笑,“怎么会?阿芜如今可是越发伶牙俐齿起来。”他的手指渐渐往上移,抚上了她如桃花般娇艳的唇瓣,轻轻一按,惹得溶月的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颤。 萧煜唇畔弧度加深,收回手看向远处,语声悠长而淡远,“沈公子说,我非你良人,不希望我们在一起。” “哥哥他……”溶月急急出声,抬眼撞上萧煜豁然回眸的眼神,那眼中的神色落满点点星光,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看到他这副表情,溶月便知自己中他的圈套了,他分明是想引诱自己说出心里话来。 想到这,眸光一转,朱唇轻启,眼角斜飞流露出几丝风情来,“我觉得哥哥说的也不无道理。”她顿了顿,又娇声道,“不光哥哥,我娘也同我说过这话呢。” 萧煜唇畔弧度一滞,抿唇道,“侯夫人真这样说?” “嗯。”溶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她才不会告诉萧煜娘最后一句话其实是,“不过,如果是王爷的话,事情或许会有不一样的转机。” 萧煜紧紧凝视了她一瞬,突然又笑开来,仿若冰雪初融,春花初绽,“阿芜,你没有说实话。” 溶月眼神一闪,犹自嘴硬,“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萧煜轻笑一声,“阿芜,你不擅长说谎你知道吗?因为每次你没有说实话时,你的眼神就不敢同我对视。” 溶月闻言,忙抬眼看向他,小脸上满满的挑衅,一双明媚的凤眼圆瞪,少女的娇俏和女子的柔媚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却混合得恰到好处,看得萧煜忍不住心旌摇曳。 多日来深入骨髓的思念,在这一刻似找到了缺口,情绪喷涌而出。 他大手一捞,揽上溶月的纤腰,另一只手不由分说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唇畔覆了上去。 溶月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唇上一凉,脑中“哄”的一声炸裂开来,一阵酥麻感如电流一般传遍全身。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看着萧煜近在咫尺的俊颜,鬓若春风裁,剑眉星目,眼中绵绵情意情意似要将人灼伤。 他唇上的力道渐渐加重,灵活的舌头轻巧地想要撬开溶月的贝齿。 溶月已是意乱情迷,下意识张开了嘴,萧煜的舌头趁机滑了进去。心中一突,神思渐渐清明起来,可这一次,溶月却不想再推开萧煜了。 她双手环上萧煜的脖子,踮起脚尖将自己送近一些,她身上特有的少女清香在萧煜鼻尖萦绕缠绕,身上也愈发炙热起来。 感受到溶月 感受到溶月的回应,萧煜心中那团火燃烧得愈发旺盛起来,从小腹一直往上延伸。他的大手,不自觉从腰际一路上移,大手所到之处,似燃起团团火种,烧得溶月全身发烫。 溶月浑身一酥,不自觉叮咛出声,唇上的吻愈发缠绵悱恻起来。 寒风起,吹起两人的长发,在风中纠结缠绕,像是命运的红线,系在一起便再也不能分开。 良久良久,萧煜终于结束了这个吻,溶月浑身瘫软无力,只能半倚在萧煜身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寒风一吹,浑浊的脑中渐渐清明,溶月有些懊恼地退出萧煜的怀抱,“你这个人……要是被人瞧见了可怎生是好?” “放心。”萧煜伸手将她鬓边垂下的散发绕至耳后,“这会大家都在操练,不会有人过来的。” “可是……”溶月轻咬下唇,眼中闪过一抹愧疚的神色,爹如今昏迷不醒,她却还在这里顾及着儿女私情,实在是不应该。 萧煜是何等通透之人,看着她垂下眼帘,睫毛微微抖动着,略一思忖便明白她在想什么。 “阿芜,你放心吧。”他沉然开口,“苏凉说他有七八成的把握,那便是有十成,将军一定能醒过来的。” “真的?”溶月抬眼看着他,浓黑的睫毛轻颤。 “嗯。”萧煜点头,示意她不用过于担心了,又道,“既然来了,我们去将军遇刺的地方看看吧,看能不能找到先前遗漏的点。” 溶月舒一口气,收了其他心思,跟在萧煜身后朝前走去。 定远侯遇刺的地方并不难找,地上还留着一摊醒目的血迹,并未处理掉,除此之外并无异样。 萧煜举目四眺一番,目光最后定格在左侧那颗枝叶繁茂的雪松上。 溶月和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猜出了各自的推测。 看来,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我上去看看。”萧煜出声道。 溶月点头,看着他足尖一点,跃上了树梢。很快,他的身影便没入枝叶中,隐隐绰绰,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里面藏了人。 果然是个偷袭的好地方! 不一会,萧煜便下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溶月看向他。 萧煜将手掌摊开,露出掌心中一小截黑色布料出来。“这是我方才在树上的枝桠上找到的” 溶月伸手接过那布料,放在眼前观察了一番,“看样子是不小心被树枝勾住挂在了树上,我看,十有**就是刺客潜藏在树上之时留下的。” “嗯。”萧煜点头,同意了她的看法,“只是,这布料十分普通,多半来自夜行衣上。单凭这一块小小的布料,还是不能确定刺客的身份。” 溶月闻言脸色一黯,很快便扬了眉梢,将布料收入袖中,“没关系,先收好了,说不定以后会派上用场的。” 萧煜应一声,又四下查看了一番,见再无什么遗漏,这才作罢。 抬头看看天色已不早了,两人转身往回走去,刚出了林子,便瞧见有个士兵朝这边而来,见到萧煜,他恭恭敬敬行了个军礼,“俞公子,在下已将晚饭送至您的营帐了,请您尽快回去用餐吧。” “好。”萧煜颔首,“其他人的呢?” “也都派人送去了。”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萧煜淡淡吩咐。 待那个士兵走了,溶月好奇道,“他是谁?” 萧煜微微勾了唇,“习副将派来负责我日常饮食起居的。方才出来之时我跟他说了声,晚饭之际会回来。” 溶月撇撇嘴,“你这王爷当得倒是舒服,在军营里还有专人伺候着。” 萧煜轻笑,“军中一定没给你单独备饭菜,不如你去我那吃吧。” “不是吧?”溶月讶异地张大了眼睛,“做个小厮这么惨?” “不信你回去看看?” 见溶月不死心,萧煜便先陪着她去她的营帐中看了,果然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按规矩,你该去跟那些士兵吃大锅饭的。”萧煜唇角微微一扬,琉璃般的眼眸看着他,眼中神采闪烁,“阿芜是想去同那些士兵们抢饭吃?还是想同我一起用餐?”萧煜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轻笑道,“就你这么瘦弱,估计抢不过那些五大三粗的男人们。” 溶月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副场景,她捧着碗,可怜兮兮地被人挤来挤去,耳畔是士兵们夸张的笑声和吆喝声,不由浑身一抖。 忙抬眼看向萧煜,“我跟你一起吃。” 萧煜露出一丝灿然的笑容,抬脚走出了溶月的营帐,溶月忙跟了上去。 军中的伙食自然算不上多好,眼前的三菜一汤还是习副将特意吩咐下去才有的优待。不过溶月奔波一路,大多数时候都是吃的干粮,这会有口热乎的饭吃,倒也顾不上什么精致不精致了。 先替萧煜盛了碗汤放在他面前,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 萧煜神色柔和,端起面前的粗瓷碗,用勺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溶月很快便喝完了一碗,抬头打量着面前的萧煜,明明只是粗茶淡饭,可他吃起来却有种别样的清贵风华,仿佛摆在他面前的是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溶月看直了去,这人真是无论在哪里,都像是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啊,难怪那么多姑娘家对他芳心暗许。就连萧姝瑶,身为他的侄女,也被他美色所惑对他起了龌龊的心思。 胡思乱想间,萧煜已经喝完了一小半碗汤,见溶月直直地看着他,不由莞尔,掏出锦帕擦了擦唇角,眸中带笑,“阿芜这般瞧着我作甚,可是觉得越看越喜欢我了?” “呸。”瞧见他这副没脸没皮的模样,溶月假意轻啐一口,闷头吃起饭来。 萧煜笑得愈发欢愉,也用起餐来,偶尔替溶月夹一箸菜,一时间其乐融融。 两人吃完了饭,萧煜正打算唤人进来将餐具收拾下去,突然营帐外传来一阵响声震天的战鼓声,很快人生鼎沸,似有无数脚步声朝一个地方跑去。 “出什么事了?”溶月不安地问道。 “你先在这待着,我出去看看。” 说完这话,萧煜大踏步走出了营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3章 神秘的赤狄太子(福利必戳) 萧煜出了大营,正瞧见沈慕辰往这边而来,他看见萧煜出来,眼神一亮,忙快步走了上来。 “王爷,阿芜呢?”沈慕辰急问。 萧煜目光一票,示意她在营中,“在里面,刚用过饭。”他看一眼纷纷朝东边跑去的士兵们,蹙了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情况紧急,沈慕辰也顾不得追究溶月为何会在萧煜营中之事了,只焦急道,“赤狄来犯,大军准备拔寨迎敌了,王爷快准备一下,我去跟阿芜说一声。”说罢,一掀帐帘走了进去。 萧煜眉梢一挑,也跟着进了去。 “哥,你怎么过来了?!”见进来的是沈慕辰,溶月抬头诧异道,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居然被哥哥逮到与萧煜一同吃饭,溶月心中一顿哀嚎,然后很快便觉察出了不对劲,再一听营帐外纷杂的脚步声,脸色不由肃穆起来。 “哥,外面发生什么了?” “赤狄进攻了,快收拾好行李,大军要拔寨了。”沈慕辰焦急道。 溶月目光落在随后跟进来的萧煜身上,见他面色也一片沉郁,不由心中一突,惊呼出声,“难道赤狄军知道爹昏迷的事了?” 溶月的顾虑,沈慕辰和萧煜自然也想到了。只是此刻显然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萧煜看向沈慕辰,“沈公子,苏凉那边也拜托你通知一下。如今沈将军昏迷不醒,我担心军中的内奸从中作梗,我去大营中看看,不能给那幕后之人可乘之机。” “好,王爷保重。”沈慕辰点头,郑重应下。 “亦寒。”萧煜出声唤道,一身黑衣的亦寒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你负责沈公子和郡主的安危。”萧煜吩咐妥当,深深地看一眼还在震惊之中的溶月,大步踏出了营帐。 沈慕辰都没来得及说什么,便眼睁睁地看着萧煜的身影消失在帐外。他叹一口气,接受了萧煜的好意。 如今情形混乱,多一个人顾着阿芜总是好的。王爷的这份好意,他只能领了。 想通了,便看向亦寒,“麻烦你待会寸步不离地跟着郡主,务必看护好郡主的安危。” “是!”亦寒抱拳应下,不再多话,跟在溶月身后,连气息都被隐藏起来了。 溶月见此,也没来由地紧张起来,脸上一片苍白。她摸了摸腰间的鞭子,深呼吸一口气,这才觉得安定了不少。 沈慕辰看向她,“阿芜,跟紧我,我们先去苏公子那里。” 溶月跟在沈慕辰身后,一路小跑着到了苏凉的营帐,苏凉显然也得到了消息,已经将重要的行李都打包好了。 “什么情况?赤狄怎么会突然来犯?”见到二人过来,苏凉急问。 “估计是我爹中毒昏迷的消息外泄了。”沈慕辰脸色黑沉,看一眼他又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爹所中的毒研究出来了吗?” 苏凉点头,“已经提炼分解出来了,接下来只需要对症下药就能解了将军的毒。” “好。”沈慕辰闻言略松了口气。 “哥,爹那里……!”溶月想起定远侯的安危,有些不安,急惶道。 “长歌应该会派人去守着,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去看一下吧。”沈慕辰也是满目急色,看了看溶月,“阿芜,你自己可以吗?” “哥哥快去吧。”溶月坚定地点点头,因为身着男装,愈发显出飒爽的英姿来。 沈慕辰权衡片刻,看向苏凉,“苏公子,阿芜就拜托你了。你们应该会跟在大军后方撤离,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怕就怕有人趁机作乱。” “沈公子放心吧,我会保护好明珠妹妹的。”苏凉也是一脸郑重。 沈慕辰这才一咬牙,转身出了营帐。 苏凉看向楼小鸢,“小鸢,东西都拿上了吗?” “都带上了。”楼小鸢也是一脸肃穆的神色,紧紧抓着手中的包裹。 “好,萧煜去了哪里?”苏凉转向溶月又问道。 “去了大营里,说怕我爹未醒,军中会乱了阵脚,再者有那奸细在,他得亲自去看着。” “既然如此,他应该很快会派人过来,我们就在此稍等片刻吧,”苏凉沉思道。 果然不出苏凉所料,萧煜不一会儿便派了个士兵过来,引着他们往大军的后方去了,同管粮草的后勤兵编到了一队。 不过片刻的功夫,大军已经拔寨而起,整装待发。 溶月跟着后方的队伍后退了几里,待安顿下来,举目远眺,前方战况已然看不清楚,只能隐隐瞧见漫天飞扬的灰尘,还有耳畔传来的振聋发聩的呐喊声,让人没来由地心中一紧。 战场无情,刀剑无眼。 在这种瞬息万变的战局中,没有人能保证可以全身而退。 想到爹,想到萧煜,溶月不由浑身冰冷,一颗心七上八下,只得朝着战场的方向,默默祈祷着他们能平安归来。 * 此时的大齐大营中。 气氛降到了冰点,每个人脸上都是黑沉的表情。 除了坐在角落的一人。 正是萧煜。 他面容如水般清淡,用茶盏盖轻轻拨动着杯中的浮起的茶叶沫儿,浓黑的睫毛垂下,静默而沉稳,不见半分慌张之色。 “如今赤狄在外放肆叫战,我们难道就做起缩头乌龟来了?”说话的是一个身体健硕的虬髯汉, 个身体健硕的虬髯汉,嗓音粗哑,左眼处有一道刀疤。 “王校尉,如今沈将军未醒,我们怎好贸然迎战?依我看,还是按兵不动为好。赤狄摸不清虚实,叫嚣一会自会退兵了。”另一青色长衫男子接口道,说话间有几分文气,似乎是个军师的角色。 那先前的虬髯汉冷哼一声,“孙先生想得倒美,怕只怕赤狄军没你想得那么蠢笨。如今坐镇赤狄的是他们新任太子,传说此人心狠手辣,狡黠如狐,他们既然敢挑起战争,就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怎么可能叫嚣一番便草草退去?孙先生是不是想得太天真了些?!” “你……!”那长衫男子气急,狠狠地瞪了虬髯汉一眼。 “怎么?孙先生觉得我说的不对?!”虬髯汉不甘示弱地回瞪回去。 “好了!不要吵了!”习子豪眯着眼睛开了口,语气阴沉,一脸不郁。 见他出了声,虬髯汉才不甘地闭上了嘴。 “罗副将的意见呢?”习子豪又看向一旁沉思不语的罗文远。 “我觉得,闭不应战并不是个好主意。从先前与赤狄交手就能看出,这个赤狄太子必不是个简单角色,若我们此番不出兵,他说不定很快便能猜出军中出了变故。毕竟,若是将军不曾昏迷的话,这会我们已经上战场迎敌了。”罗文远扫视了一圈在场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到这话,萧煜难得的抬头看了罗文远一眼,纤长的手指有以一下没一下地叩在茶盏上,目光闲适悠然,似有所悟。 许是感觉到了萧煜目光的变化,习子豪眼珠一转,挂着笑容看向萧煜,“王……俞公子,不知你有何高见?” 他虽然想出头,但如今情势不明,若他贸然下令,到时候吃了败仗责任可全都在自己身上了。王爷当年可是一战成名,定然擅长用兵布阵,若此番能借他之手获胜,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在场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萧煜身上,有怀疑的,有期待的,有敌视的,各色目光交汇,在空中激出火花来。高压重重之下,换做旁人也许就色变了。然而萧煜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 萧煜的真实身份,在场之人只有两位副将和顾长歌知道。对其他人,习子豪只含糊地介绍了几句,说他是京里来的贵人,擅长用兵布阵,所以一道来参与讨论。 在场的人都跟个人精似的,除了极个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比如方才那位王校尉,其他人大多都猜到了些什么,见习子豪开口询问萧煜的意见,全都心思各异地等着萧煜开口。 萧煜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起身走到书案前,伸手在书案上摊开的地图上一指,“这里是什么地方?” “此处叫做鹰嘴峡。”方才那王校尉瓮声瓮气开口道,双手抱臂,似乎在等着看萧煜是如何出丑的。 “这里为峡谷地形,两侧山峰起伏,中间山道狭窄,是个瓮中捉鳖的绝佳之处。”萧煜看一眼地图,不紧不慢道。 一直在一旁静静听着众人分析的顾长歌抬头,眼中有光如星辰般闪耀,“俞公子的意思是,我们可在此处设防?” “没错。”萧煜收回手指,看向习子豪和罗文远。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如今赤狄骤然出兵,十有**是得知了定远侯中毒昏迷的消息。前段时间的交战,两方都各有损失,如今赤狄修养好了自是要卷土重来的。 既然他们已知定远侯陷入昏迷,大齐群龙无首,那必然会不自觉存着轻敌的思想,而他们,便可以好好利用赤狄这一点。 习子豪听完萧煜的提议,不由眼神一亮,甚至都来不及细想,为何萧煜只对地图粗略一瞟,便能如此精准地找出这处合适的地形来,只迫不及待道,“就按公子所说的做吧,我亲自带兵前往鹰嘴峡设防。” 这么说着,心里已经打起了小算盘,若能重创赤狄军,到时候还怕皇上不替他重重记上一功?想着这,面上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喜滋滋的情绪来。 萧煜冷冷地睨他一眼,没有戳穿他的心思,只用那沉郁好听的声音接着道,“不可。沈将军昏迷,这迎战的重任自然是交到习校尉身上了。否则群龙无首,容易引起军心动荡。况且,引君入瓮这种技术活,自然还是要习副将亲自上阵才能万无一失。” 萧煜这话自然是借口。之所以让习副将领兵迎敌,为的就是迷惑赤狄军。 习副将好大喜功,赤狄军定是有所耳闻。若他不出现在阵前亲自率领人迎战,赤狄那边自会怀疑他另有其他重要的任务在身。 赤狄太子狡黠多疑,若细想下去,就很难会再上当了。 “难道他们就不会怀疑,为何沈将军不亲自带兵迎敌?”出声的还是王校尉。 萧煜又坐回角落的椅子上,淡淡看他一眼,“沈将军中毒之事本就是赤狄神策军所为,你以为,此事赤狄太子能不知道。” 王校尉脸一红,想起一开始顾长歌所提的箭矢上三角标记的话,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默默地缩在一边不再多说。 萧煜说完方才那话,目光在在场众人脸上扫了一圈,见没什么异常,接着道,“习将军不如带上王校尉一道吧。”说完,神色不明地看了两人一眼。 习子豪此时唯萧煜马首是瞻,自然是忙不迭应了下来。 “那我带领一部分军队前去鹰嘴峡 前去鹰嘴峡设防吧。”罗文远接口道,语声朗朗。 他虽然说的是肯定句,但征询的目光还是看向了萧煜。 在场其他人见两位副将都对萧煜毕恭毕敬,本来有些牢骚的心思都歇了下来,何况萧煜也安排得确无破绽,所以都收了别的心思认真听萧煜分析。 萧煜摇摇头道,“依我看,去鹰嘴峡设防之事,由顾校尉领头最好。至于罗副将……”萧煜顿了顿,看向他的目光中似带了一丝深沉之色,“如今沈将军昏迷不醒,他的安危自然是重中之重。为防有人趁机作乱,罗副将还是亲自守护沈将军的安危为好。罗副将觉得呢?” 罗文远有一瞬间的怔愣,很快低了头,抱拳道,“俞公子说得是,就由我负责将军的安危罢。” 萧煜唇角微微上翘,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他又看向顾长歌,“顾校尉可有意见?” “并无。”顾长歌撇过眼,似不欲与他对视。 萧煜不再多说,看了习子豪一眼,示意他接着安排下去。 习子豪神色一凛,将军队分成了三拨,照着方才萧煜所提的策略安排下去不提。 此时阆中城外,赤狄早已摆好阵仗。 战鼓擂了快一刻钟的时间了,却仍不见大齐军队出兵迎战,赤狄士兵不由有些心焦起来。 “太子殿下,您看,咱们要不要直接杀入大齐营中?” “再等等,以防有诈。”回话之人坐于一匹栗色郡马之上,身披黑色绣金线披风,斧削刀刻般的面容,剑眉入鬓,薄唇微抿,一双眼睛深邃而幽深,比那黑夜的星空还要幽深几分,一眼望不到底去。正是赤狄如今的太子卿彦。 北风起,他身上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士兵手中的军旗也在风中摇曳飘荡,一如赤狄军士兵紧张不安的心情。 又等了片刻,卿彦终于按捺不住了。 如今沈司黎昏迷不醒,军中事务由习子豪把持。习子豪这人,好大喜功,并无多少谋略,此番闭而不出,多半是害怕了,说不定已经在做开溜的准备了,若是再等下去,士气衰竭,很难再一鼓作气将他们拿下。 想到这,卿彦手一扬,刚想宣布进攻,方才还静默无声的大齐军营突然沸反盈天起来。 战鼓声,马蹄声,呐喊声排山倒海而来,振聋发聩。 卿彦浑身一凛,只看到灰尘滚滚,似有千军万马朝这边杀来。他不敢多想,对着号令兵使了个手势,双腿一夹马腹,只见坐下战马扬蹄长嘶,很快一马当先飞驰而去。 主帅身先士卒,身后的士兵自然倍受鼓舞,也呐喊着冲了上去。 一时黄沙蔽日,振聋发聩的声音铺天盖地,如潮水般袭来。 赤狄军很快便占了上风。 而大齐军则不消片刻便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卿彦眯着眼看着不远处战马上一身狼狈的习子豪,伸手从褡裢中取出弓箭来,将弓拉成满月,“咻”的一声,那箭便直直朝习子豪射去。 习子豪此时正在挥舞着剑四下乱砍,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已逼近。 正在这时,一把大刀飞来,堪堪将那飞来的利箭折成了两半,落在地上。 习子豪蓦地反应过来,脸色都吓白了,一时间竟定在原地动弹不了。 漫天尘埃中,有一匹马由远及近而来,马上是一脸沉色的王校尉。他骑到习子豪旁侧,弯腰拔出地上的大刀,手一挥,顺势砍掉了身后举剑刺向习子豪的赤狄士兵。 “习副将,快撤退。”王校尉大声喝道。 习子豪蓦然清醒过来,一踢马腹,转身朝鹰嘴峡奔去。 “太子殿下,可还要再追?” 卿彦看着狼狈而逃的大齐军队,露出满意的神色。 先前两次同大齐的交战,因为有沈司黎在,总是占不到上风,如今看到大齐军这般狼狈的模样,自然是畅快万分,手一挥,朗声下令道,“趁胜追击!一个也不要留!” “是!” 战鼓声又起,赤狄军踏着滚滚浓烟追了上去。 大齐军一路西逃,路途渐渐变得崎岖起来,地势已由平原过度到了山区。 溃败的大齐军队四下逃散,纷纷钻入山里林中,竟一下子不见了踪迹。 赤狄军一路循着踪迹而来,起先还能听到前头哭爹喊娘的嚎叫声,渐渐的,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越小,等到卿彦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大军已经被带入了一条狭窄的山道之中。 两侧山峰林立,地势不高,却颇为险峻,仰头望去,只能看见湛蓝的天空呈现出一条细带的形状。 “此处是什么地方?”卿彦皱了眉头,招手唤来一人询问。 “回太子殿下的话,当地居民把这里叫做鹰嘴峡。” “鹰嘴峡?”卿彦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是,地势狭小,易进难出,就像鹰隼的嘴巴一样。” “不好!”卿彦突然反应过来,拨转马头,高声喝道,“快!快后退!我们中计了!” 然而已经为时晚矣! 只听得一声清脆的哨响,两边的山崖上竟滚落下无数的巨石,从天而降,发出轰隆的响声,近似雷鸣一般让人心惊胆战。 赤狄军被堵在鹰嘴峡的山道之中,后头的人拼命往回跑,然而入口处太过狭窄,逃生的本能让大家顾不上其他,纷纷举刀四下乱砍,以期 乱砍,以期能辟出一条路来。 一时间,巨石滚落之声,哭爹喊娘之声,刀剑刺破血肉之声在山谷中凄厉的回荡盘旋着。 鹰嘴峡一役,大齐军大获全胜。 赤狄主帅太子卿彦在部下的拼死保护下得以逃脱,然赤狄军队元气大伤,只得退守阆中再做打算。 * 一战告捷,大齐军中弥漫着一股欢欣鼓舞的气氛。 安营扎寨之后,习子豪连战甲也未来得及脱下,便去了萧煜的营中。 “属下参加王爷。”如今的习子豪,对萧煜是又敬又怕,态度愈发恭敬起来。 萧煜此时正在营中看书,见习子豪进来,放下书卷看向他,“这里是军中,习副将不必多礼。” “是是是。”习子豪应了,毕恭毕敬道,“此次能大获全胜,还多亏了王爷料事如神,皇上……” “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是一名普通的商人,姓俞名萧。这种小事,皇上那里,自然也没有必要知晓。习副将带领将士们取得此次胜利,皇上定会重重褒奖于习副将,习副将就等着战争一结束入京受赏吧。” 习子豪听他这么一说,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今日前来,本就是为了试探萧煜的意思,没想到萧煜当真毫不贪功,竟肯将此次功劳记于自己头上,一时间心花怒放起来。 只是很快便有一盆冷水泼下,他听到耳畔萧煜冰冷的声音响起。 “习副将,你记住,这是本王最后一次说这话。若你再敢存着这种试探的心思,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题外话------ 当当当,前段时间一直忙成狗,题外话都没怎么写了,这里来跟大家唠嗑几句~ 夭夭手残+懒癌+忙,所以这段时间更新一直不怎么稳定,姑娘们却都很理解夭夭,实在是感动万分。 想想好久没有发过福利惹,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来做个小小的活动吧。 【铁粉奖 粉丝榜上前三名,请出来冒泡哟,每人奖励211XX币。 不要看啦,就是说的小皮鞭,小鸢和云卿妹纸,谢谢你们一直不离不弃地陪着夭夭~ 爱你们,么么哒~ 【猜剧奖 除了经常出来冒泡的姑娘,我知道还有很多姑娘在默默地支持着夭夭,鞠躬,非常感谢! 题目在这里: 军中的内奸到底是谁? 不管猜对没猜对,前五个留言的,全订的妹纸,通通都有188XX币的奖励,快来踊跃留言吧~ 【注意要全订哦,另外两个活动不叠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4章 龙阳之好? 习子豪神色一凛,方才脸上扬起的微小的笑意在唇边僵住。一时间,仿佛所有的心思都在萧煜面前无处遁形,不由冷汗涔涔。 呆愣了一会,才伸手抹去额上的汗珠,尴尬点头道,“是是是,下官明白了。” “好了。”萧煜神色缓和了些,“你先下去吧,军中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定有很多地方需要你忙的。” “是。”习子豪忙点头应了,浑身虚脱般地出了门去。冷风一吹,顿觉身上凉意透骨。他咬紧牙关,回头深深看一眼身后落下的帐帘,眼中有怨毒的光芒闪现。 另一边,溶月的营帐中,楼小鸢帮苏凉研制解药去了。溶月则好不容易再次将行李物事安顿好,坐在榻上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萧煜。 虽然她知道萧煜并不会亲自上战场,但总要亲眼见到他平安无事才安心。 整整衣裳,溶月掀开营帐帘子出来,一阵寒风袭来,冷得她打了个寒颤。跺跺脚正要往旁边萧煜的营帐走去,目之所及处却看到一身盔甲的习子豪站在萧煜的营帐前,目光晦暗,面上神色阴森森的,让人越发觉得寒意彻骨起来。 她不欲多生变故,正想转身回营帐,余光却瞥见习子豪已经抬眼看了过来。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见过习副将。”溶月哑了声线,却刻意提高了些音调,只希望里面的萧煜能听到早点出来替她解围。 习子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你是……俞公子身边服侍的小厮?” “是。”溶月恭顺地低着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习子豪眼眸眯了眯,目光似冰冷的毒蛇一般在溶月身上肆无忌惮地游离,“你叫什么?” “小的亦越。”溶月随口捏造了个名字,心中却愈发忐忑起来。习子豪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莫非,他什么时候在京里见过自己? 这么一想,心中愈发七上八下起来,只得暗暗祈祷萧煜快出来将她从这种诡异的状况中解救出去。 “抬起头来给本副将瞧瞧。”习子豪突然冷了声线,利剑一般的目光射向溶月的脸上。 溶月心中一咯噔。 她现在虽然着了男装,但脸上的伪装早在先前的奔逃撤退中被汗水冲得一干二净了。刚刚又想着只是来见萧煜,没什么大碍,便只把脸上的汗擦了干净,又稍微把眉毛填粗了一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伪装。 若习子豪真的见过她,便极有可能会认出她来。 她一个女子,又是郡主之尊,若被人发现出现在爹带领的军中大营中,传到皇上耳朵里指不定会成什么样的谣言。 想到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支吾着不肯抬头。 习子豪心中愈发狐疑起来。 这小厮如此瘦弱,看上去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爷怎么会将这种人带出来?半分用处没有不说,关键时刻还可能成为拖累,实在是没什么道理。 这么一想,觉得眼前这小厮肯定有鬼,说不定还能抓住萧煜什么把柄。心中一喜,冷声喝道,“你这么形容鬼祟的,莫不是心里有鬼?!” 他的语气森冷,人也跟着上前了几步,似乎溶月再不抬头他便要自己动手了。 见没了其他法子,溶月心一横,刚待抬头,耳边却响起了萧煜低醇浑厚如陈年佳酿般的嗓音,“怎么,习副将什么时候对本王的小厮这么感兴趣了?” 一颗大石头落地,溶月差点没惊喜得叫出声来。 萧煜他实在是来得太及时了! 习子豪垂下眼帘,掩下心中的不甘,转头向萧煜赔笑道,“哪里,王爷说笑了,下官只是好奇而已,王爷身边的小厮似乎换人了?” 萧煜冷冷地睨他一眼,不说话,只冲着溶月招手道,“阿越,过来这边,叫你来帮本王按个摩也这般磨磨蹭蹭的,看来本王平日里实在是太惯着你了。”他的语气舒缓,似春风拂面,夹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 溶月浑身禁不住一抖。 萧煜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心中腹诽,脚下却未闲着,拖着疲软而虚脱的身子走到萧煜身后站定,依旧低垂着头,一副羞怯的模样。 习子豪眯着眼睛,眼珠滴溜溜转了转,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了几个圈,突然露出一副恍悟的表情。 难怪传言闲王不近女色,都年近二十了,不仅没娶妃,听说府中连个通房侍妾也无,原来……他好的是这一口! 窥到这样一个劲爆十足的秘辛,习子豪不由心情大好,似乎抓到了萧煜什么把柄一般,搓着手笑得意味深长,“王爷真是好雅兴啊,那……下官就不打扰了。” 说罢,手背在身后悠哉悠哉地离去了,神情竟不似来时那般恭敬慎微了。 溶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他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他误会自己同萧煜是……是断袖? 溶月目瞪口呆地看向萧煜,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干嘛那样说,刻意引起他的误会?” 萧煜无辜地耸耸肩,挑眉道,“他千方百计想抓到我的把柄,与其成日提防着他,倒不如主动制造个把柄给他送过去。况且……”他看着溶月,宠溺地勾了勾唇,“这样说不定还能替我挡不少烂桃花呢。阿芜不 不少烂桃花呢。阿芜不应该很开心?” “你也知道你成日里招蜂引蝶的。”溶月没好气瞪他一眼,“看来你生龙活虎得很,没事我就回去了。” “这就走了?”萧煜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 溶月用另一只手去拂他抓着自己胳膊的大手,微嘟了红唇,没好气道,“这可是在军营门口,来来往往多少双眼睛盯着,你这么同自己的小厮纠缠不清,也不怕别人起疑心?” 萧煜凑近了些,在她耳边低喃道,“正好,坐实了方才习子豪的猜想啊。” 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溶月的耳畔,敏感如溶月,脖颈处立马起了一层细小的疹子。她伸手去推萧煜的胸膛,却纹丝不动。头顶是萧煜清晰可闻的呼吸声,不由脸色愈发绯红起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溶月又羞又恼,因动静太大被人看到,只得乖乖地任他抓着不敢再动弹。 “阿芜不是来看我情况的么?我受伤了。”萧煜嗓音带了丝喑哑,看着溶月可怜兮兮道。 “真的?”溶月狐疑地盯着他,一时摸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萧煜眨了眨眼睛,眸中柔得似能滴出水来。 溶月受不了他这般看着她,用手挡住眼睛嚷嚷道,“好了好了,进去再说好吧。” 萧煜勾唇一笑,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浅笑着跟在溶月身后进了营帐。 溶月径自走到榻上坐下,上下打量了面前的萧煜几眼,故作懒洋洋道,“你哪里伤着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萧煜挨着她坐下,一指心口处道,“这里。” 果然又上他的当了! 溶月伸出粉拳一捶,作势就要起身离开。萧煜自身后环住她的腰身,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膀上,吐气如兰。 “阿芜,关于内奸的事,我已经有了些眉目。” “真的?”溶月一听便停止了挣扎,转身与他对视上,“是谁?” 萧煜冲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去。 溶月虽然知道他这是借机在占自己的便宜,但到底还是按捺不住想知道的**,将通红的小脸凑过去了一些。 萧煜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说话间,唇畔有意无意擦过溶月的脸颊,惹得溶月心中一阵悸动。 待听完萧煜在耳边说的话,溶月心中震惊万分,全身却已是酥软无力。 她微微张开唇畔喘了几口气,这才觉得浑身恢复了些力气。她忍住心底的震惊之意,抬眼看向萧煜,“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有八成的把握。”萧煜沉然道,微微侧脸看着她。 溶月眼神一黯,心中似有惊天骇浪袭来,手中拳头攥了攥又松开,不由觉得有些唇齿发汗,颤抖着道,“怎么会是他?!” 萧煜伸出大手包住她的拳头,一阵暖流流遍溶月全身,驱散了心中的寒意。 “我现在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只能暗中再观察一番,看他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他用手将溶月紧握的拳头摊开,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与她十指交握。 “阿芜,他知道你的身份,你务必要更小心谨慎些。” “好。”溶月应了,一时愁肠百转,神色有些郁结。 见她神情忧虑,萧煜有意岔开话题让她放宽心,便浅笑着道,“我指挥大齐打了场胜仗,阿芜也不夸夸我?” 溶月果然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了,抬眼好奇道,“你使了什么战术?居然打得赤狄这般丢盔弃甲?” 萧煜便简略地同她说了一遍当时的情况。 “那个赤狄太子,你见到了吗?” “远远地看了一眼。”萧煜淡淡地看了溶月一眼,眼中似有华彩闪烁。 溶月并未察觉,又问,“感觉如何?” 萧煜盯着她,一本正经道,“不过尔尔,容貌并不如我。” 溶月怔愣一瞬,又好气又好笑道,“谁问你他长相了?我是问,气质上感觉如何?真有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 “隔得太远看不清楚。” “那你怎么看清人家容貌的?”溶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狠狠瞪他一眼。 “猜的。”萧煜面色如常,似乎在讨论什么正经事一般郑重。 溶月一咬银牙,扑上去拧着他的双颊,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是泡在醋缸里长大的吗!” 岂料用力过猛,竟把萧煜扑到在了榻上。 两人对视片刻,溶月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忙脚乱就想从他身上爬起来。 正在此时,营帐的门帘却突然被人掀开,一道惊喜的声音传了进来,“沈将军醒了,明珠妹妹……” 话还未完,便戛然而止,剩下的“在你这里吗”几个字被悉数吞回了肚子里。 苏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沉默半晌,终于回了神,连连后退,落荒而逃,临走时还抛下一句话,“你们继续!” 逃也似的出了营帐,苏凉拍拍胸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完了完了,坏了萧煜的好事,看来接下来几日又不得安生了。 不过…… 他突然想到什么,面上的急色褪去,翘起唇角笑得奸诈。他刚刚看到了什么?萧煜居然是在下面的!自己一定要拿这点好好威胁威胁他才是! 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想到这,顿时心满意足地哼着小 足地哼着小曲离开了。 而这时的营帐内,溶月看着苏凉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哀嚎。 她从萧煜身上满面通红的爬起,也顾不方才令人误会的那一幕了,急急往外走去,“方才苏苏是不是说爹醒了?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萧煜扬了扬唇角,也起身跟着溶月往定远侯营帐去了。 进了营帐,顾长歌和沈慕辰都已经来了。沈慕辰站在定远侯床边,见溶月过来了,冲她招手道,“快,阿芜快过来,爹醒过来了。” 溶月小跑着上前趴到了定远侯床边,眼眶中泛出晶莹的泪花,哽咽着道,“爹,您总算是醒过来了。”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定远侯憔悴的面容,不由一阵心疼。 定远侯伸出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微笑来,“阿芜,你当真是胡闹。”又缓缓看向沈慕辰,“辰儿,你也是,怎么就由着阿芜这般胡来了?” 溶月撒娇一笑,“爹,您这才刚醒来呢,怎么就急着说起阿芜来了。” 说罢,转身接过沈慕辰递来的茶杯,送到定远侯唇边,“爹,您先喝口水吧。” 沈慕辰也上前,扶着定远侯坐了起来。 定远侯就着溶月的手喝了口水,缓缓看一圈在场的众人,目光落在苏凉身上,“苏公子,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苏凉笑笑,“沈将军言重了,医者仁心,这本就是苏某该做的事。” 定远侯点头,又看向萧煜,“王爷……鹰嘴峡一役的事,我听长歌说了,王爷当真是用兵奇才,若是王爷能……”说到这,他叹一口气,没有说下去了。 萧煜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这些并不是他现在想考虑的。看一眼定远侯渐渐缓过来的面色,沉然道,“侯爷,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定远侯一怔,神色也变得肃穆起来。 “好。” 定远侯单独留下了萧煜详谈,溶月他们便一同出了营帐。 “苏苏,看来你这医仙的名头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见定远侯苏醒,溶月自然心情好了不少,看着苏凉笑吟吟道。 苏凉眉一扬,笑容灿烂,“那是自然,难不成明珠妹妹之前还怀疑我的医术不成?”他顿了顿,看一眼小鸢,接着道,“这一次还是多亏了小鸢。” “怎么了?”溶月饶有兴致。 “有一味毒药对应的解药,我们带来的药材里并没有,一时半会也很难找。还是小鸢出了个法子,用另两种药材混合,制造出了抑制先前那味毒药的解药。” 溶月看向小鸢,目光晶亮,拉着她的手道,“小鸢,真是谢谢你了。” 楼小鸢爽朗一笑,“溶月,将军能醒来那是百姓之福。再说了,我们什么关系,就不用再谢来谢去了。” 溶月和她相视一笑,阳光下,两人虽着男装,可脸上潋滟的风华却让四周的风景都失了颜色。 “对了,明珠妹妹,萧煜要同将军说什么?你知道吗?”苏凉好奇道。 溶月四下望了望,压低了声音道,“应该是说军中内奸之事。” “他知道是谁了?”沈慕辰和顾长歌异口同声发问道,目光灼灼看向溶月。 溶月被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勉强镇定下来,嗔一眼两人道,“你们做什么,吓死我了。” 两人不好意思地笑笑,沈慕辰接着道,“这才短短几日,王爷就知道这幕后之人是谁了?” “他说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苏凉凑近了些,看着溶月巴巴笑道,“明珠妹妹,萧煜定然告诉你了吧。” 溶月睨他一眼,下巴一抬,“你想做什么?” 苏凉“嘿嘿”笑了声,故作潇洒地将胸前的发丝撂倒脑后,冲着溶月一抛媚眼道,“自然是好奇了,快,你偷偷告诉我,是谁?” 溶月嫌弃地看着他,“才不告诉你,你这么兜不住事,别给告诉你就打草惊蛇了。你放心好了,萧煜和我爹一定能想出个万全的法子来的。” 她说这话时,眸中光芒闪烁,刺得一旁的顾长歌却心中一黯。 王爷能文能武,身份又高,他和郡主二人,郎才女貌,果然是般配呢。 想到这儿,心中愈发黯然起来。 自己对郡主的那些心思,果然还是收起来为好吧,收起来,这样两人日后见面也不至于尴尬。 不管怎样,只要郡主日后能幸福就好。 想到这,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浊气,一直吊着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安定了下来。 夕阳西下,远处炊烟袅袅升起,阳光下的几人,被细碎的光芒镀上一层金色。 这样的黄昏,却突然生出大起大落之后的岁月静好之感来。 ------题外话------ 晚上要出去,奖励明天发给大家哦,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5章 惊变 鹰嘴峡一役之后,赤狄军退守阆中。 赤狄士兵死伤惨重,军中元气大伤。赤狄太子卿彦上书回朝,请求朝中派兵支援。 赤狄援军尚未赶到,大齐军却在主帅沈司黎的亲率下发动了攻城的战役。 阆中县县令府,如今改成了赤狄太子卿彦的临时住所。 书房里。 卿彦负手立于窗前,面色冷峻,黑色的锦袍衬得其轮廓侧颜愈发鲜明起来。 “太子殿下,大齐开始攻城了!”门外突然跌跌撞撞闯入一人,额上汗意涔涔,目露急色。 卿彦面色一沉,目光阴鸷地看一眼前来报信的士兵,冷冷开口道。 “召集所有人去前厅议事。” 片刻。 赤狄将领和谋士已纷纷聚集到了前厅,均是面色沉冷。有性子急的,按捺不住心底的焦虑,忍不住在厅中来来回回地走来走去。 很快,门外便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众人朝门口看去,只见一袭黑缎锦袍的卿彦出现在了门槛处,腰系玉色腰带,眼神冷郁。许是连日征战,脸上瘦削不少,眼底也有了淡淡的乌青。 “参见太子殿下。” 众人纷纷行礼。 卿彦心烦意乱地摆摆手,径自走到上首的书案前坐了下来。 他环顾一圈下首站着的将领和谋士,沉冷开了口,“如今城外是何情况?” “启禀太子殿下。”有将士出列,抱拳焦急道,“大齐已于一炷香前发起了攻城的攻势,用上了投石机,城门怕是用不了就会被攻破了。” “城中还有多少可以迎敌的士兵?”卿彦又问,视线停留在眼前书案上的地图之上。 “总共不超过五千人。”那将士声音渐低,明显没有底气的样子。 “大齐有三万?” “是。” “援军还有多久到达?城中的粮草又能撑几日?”卿彦显然也有些心烦意乱起来,接连发问。 那将士暗暗抹一把额上的汗,接着回道,“太子殿下,如今请求援军的信刚传到朝中,就算立刻派兵日夜兼程过来也仍需两日的时间。城中的粮草倒是可以撑五日,只是……” “只是怕撑不到五日,城门便会被大齐攻破了是么?”卿彦霍然抬头,冷如薄刃的目光倏地射向他。 那将士一咬牙,硬着头皮应了声“是”。 “诸位有什么看法?”卿彦冷着脸色走到众人中间,目光在大家脸上一一扫过,顿时一股浓重的逼迫感扑面而来。 有那胆子小的,下意识地避过了卿彦审视的目光。 “太子殿下,依属下所见,若仍坚持守城不出,怕是过不了多久城门便会被攻破,到时只怕会损伤惨重。”沉吟片刻,终于有人开了口。 “卜将军的意思是?”卿彦冷冷睨他一眼。 那将领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大着胆子道,“为今之计,怕是只有弃城了。”说完这话,立刻低下了头,不敢同卿彦对视。 卿彦没有立刻回话,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方问,“守城的将士还能撑多久?” “最多只能撑一天一夜。” 冷风顺着厅前的毡帘缝隙漏了进来,卿彦面色愈发铁寒。 须臾,他终于沉然开了口。 “何军师留下,其他人先退下吧,务必死守城门,等待我下一个命令。” “是。”众人齐声应了,很快便退出了大厅,唯独留下了一人。 卿彦口中的何军师。 他三十来岁年纪,一身青色长衫,长发只有一根玉簪束起,面容清雅,目中虽亦带急色,比之方才厅中的其他人,却显得要从容几分。 “何军师。”卿彦走到他面前,“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两个时辰前传来了消息。”何军师自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卷轴来递给卿彦。“沈将军的毒已经解了。” “解了?”卿彦眉头一皱,继而冷哼一声,“难怪他们这么迫不及待地便要攻城。若是沈司黎没醒,料习子豪也没这个胆识。” 他展开手中的卷轴,一目十行的看完。 “这个苏凉和俞箫,什么来历?” “已经着人去查了。”何军师答道。 “居然能轻轻松松便解了沈司黎身上的奇毒,这个苏凉,定然不是个普通角色。”卿彦眉头紧皱,目色沉郁。 “还有这个俞箫。”卿彦目光落在纸上这两字上,“京中的贵人?哼。听说鹰嘴峡一役就是他亲自制定的战术,此人的来头怕是不小,着重查查邺京城最近有没有离京的高官或皇亲国戚。” “属下明白。” “只是……”卿彦无意识地将手中的纸卷揉作一团,“沈司黎的一双儿女居然都来了?儿子倒也罢了,他这个女儿,还当真是心大的。” 卿彦的目光看向何军师。 “关于沈司黎的这位女儿,你都知道什么?”他浓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眼中的神色幽深如寒潭,似在思索着什么。 “太子殿下,沈司黎的女儿,闺名唤作沈溶月,是大齐圣上亲封的异姓郡主,封号明珠。” “一个女子,贵为郡主之尊,居然千里迢迢跑到前线的大营来?”卿彦一挑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殿下,这位明珠郡主……似乎同一般的闺阁女子有些不同。”何军师斟酌着道。 。”何军师斟酌着道。 “哦?”卿彦眼中的兴味更浓,眸光森凉,缓缓一勾唇畔,“怎么说?” “传说这位明珠郡主酷好习武,惯使一条火红的鞭子,性格颇有些嚣张跋扈,在邺京城里得罪了不少人,不过近些日子似乎收敛了些。另外,沈府一家已于几个月前从京中搬到了大齐凉州的兴庆县。” “知道了。”卿彦沉吟片刻,“我再休书一封给父皇,你派人快马焦急送去大都,务必让援军尽快到达。另外,再调拨一部分兵力,死守城门,绝对不能轻言放弃。” “是。”何军师抱拳应下,快步离去。 卿彦望着窗外,呆呆出了神,手上一用力,手中的纸卷便化为了齑粉,很快便随风散去。 可惜的是,赤狄军并未等到援军,却在第二日等来一纸急诏。 “快去请殿下前来接旨。”传令的士兵一路快马兼程而来,不眠不休地跑了一天一夜,这会已是虚脱不已,然而他不敢下去歇息,只灌了一口茶水,焦急地在前厅等着卿彦的到来。 “出什么事了?”卿彦快步而来,自门外转进,身后跟着也是一脸急色的何军师。 “参见太子殿下。”那士兵赶忙行礼。 “不用多礼了。”卿彦不耐烦地一摆手,目光看向他手中的明黄色诏书,心不由地沉了沉,“可是朝中出了什么事?” 卿昭虽死,高氏也被囚于冷宫,但高氏一族一直不满于他,暗中密谋叛乱。虽然此次他出征之前做了完全的准备,但难保高氏一族不会狗急跳墙又作出什么幺蛾子来。 “殿下……皇上病重,如今已昏迷不醒。”那士兵战战兢兢道。 “什么?”卿彦声音陡然森冷起来,目光似薄刃,狠狠地剜在那士兵身上。 那士兵本就疲累不堪,被卿彦这充满杀气的目光一看,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将圣旨高举于头顶,结结巴巴道,“这是皇上在昏迷前写下的,请太子殿下速速回朝。” 卿彦一把夺过那明晃晃的圣旨,展开一看,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平帝自知已是油尽灯枯,命不久矣,所以下诏让他速速赶回大都继承大统,以免再生波澜。至于云州十三郡,若能保住最好,若保不住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如今赤狄的皇子,只剩下三皇子卿彦和二皇子卿尧。可二皇子卿尧自幼体弱多病,自然不是下一任君王的合适人选。 然,保不准有人从中作乱,妄想扶持卿尧上位,再趁机把控朝政。 比如贼心不死的高氏一族。 平帝虽然病重,但脑子并不糊涂。他本就对高氏一族有所忌惮,如今自己身体愈发虚弱,眼见着高氏一族有死灰复燃的趋势,朝中局势动荡不安。 云州十三郡能守住固然是好的,但远不及朝中的稳定来得重要。 平帝正是深刻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下密诏让卿彦速速回朝。 平帝的担忧,卿彦自然都懂。 他面色沉重地合上圣旨,看向地上的士兵,“你说,父皇如今已陷入昏迷之中?” “是。”那士兵抖抖索索,又是疲累又是胆颤惊心。 “太医说父皇还能撑多久?”卿彦揉了揉眉心,语气中透出一丝疲惫来。 “太医说……依皇上如今的情况,就算是下猛药,也顶多不过坚持十天。” 十天,足够他从这里赶回大都了。 只是……让他眼睁睁地放弃云州剩下的六郡,怎么都有些不甘心。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幽深的眼眸中似有一团火苗在跳动。 “你先下去吧。”卿彦看着地上的那个士兵,淡淡吩咐。 待他走后,卿彦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伸手替自己斟了杯茶喝下。半晌,才缓缓抬头看向何军师,“你传信给他,让他再帮忙做最后一件事。” 窗外寒风嘶吼,惊起树上的寒鸦,扑腾了几下飞向了远方。 * 大齐军营中。 “哥,爹不会有事吧?”苏凉和沈慕辰的营帐中,几人正围着碳盆吃着晚饭。 如今后方的补给还没有来得及跟上,军中粮草有些不足,只得一切从简。譬如今日的晚饭,就是这炭盆上吊着的正在煮的一锅热汤,以及几个清淡小菜罢了。 “放心吧,爹打了大大小小这么多场战役,如今赤狄又元气大伤,定然能成功攻下阆中的。”沈慕辰宽慰道。 “嗯。”溶月低头扒拉了几口饭,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心跳得有些快,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沈慕辰往她碗里夹了几筷菜,心疼道,“阿芜,你多吃点,你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许多。” “溶月,我们带来的药材还有许多,晚上我给你煮个滋补的药膳粥吧。”一旁的楼小鸢提议道。 “不用麻烦你了。”溶月勉强笑笑。“我睡一觉就好了。” 萧煜目露忧色,看着溶月日渐消瘦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没关系,沈将军已经醒了,我现在在军营里也没什么事,晚上苏哥哥同我一起熬好么?”楼小鸢目光亮晶晶地看向萧煜。 别说溶月了,便是她这些日子也瘦了不少。 苏凉点头,“当然好了,你自己也喝一些补补吧。” 草草用过了饭,自有人 饭,自有人过来将餐具都收拾下去了。 “哥,那我先回去了。”溶月起身告辞。 小鸢和苏凉下去熬药膳粥了,暂时不同溶月一道回去。 “再坐一会吗?”沈慕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 “不了,我有些累了,想回去先歇一会。”溶月摇摇头。 “那好,我送你吧。” “沈公子,我顺道送她吧。”萧煜出声道。 沈慕辰看了萧煜一眼,沉默一瞬,“也好,那就麻烦王爷了。” 溶月和萧煜一前一后出了营帐。 “阿芜,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生病了?”萧煜看着溶月尖尖的下颚道。 “没有,就是有些累。” 萧煜伸出手抚上溶月的额头,沉吟道,“也不见发热,应该没有受风寒。可能真的是这几天奔波劳累了,你今日便早些歇着吧。” “嗯。”溶月点头,很快便到了她的营帐,同萧煜道过别后便进去了。 萧煜叮嘱了营前守卫的士兵几句,也回了自己的营帐。 暮色四合,夜渐深。 溶月疲累不已,和衣便倒下了,想着先歇息一会待会再起来洗漱。她躺在床上,听着营帐外呼呼的风声,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朦朦胧胧中,只觉得鼻端飘来一阵似有若无的香味,她挣扎着想睁开眼皮,却发现只是徒劳。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发生了什么,眼前一黑,又陷入了昏迷之中,没了知觉。 * 熬药膳是个细致活,好不容易将一锅香喷喷的药膳熬好,时间已过去大半个时辰了。 楼小鸢盛了几碗放入食盒中,吩咐人给沈慕辰和萧煜送去,自己又另外备了两碗放好,亲自提着回营帐给溶月送去。 苏凉左右无事,也陪着她一道去了。 “苏哥哥,你说溶月会不会喜欢喝我这药膳?”她嘟了嘟嘴,“我今日多加了几味药材,怕是药味有些重,溶月会不会不喜欢?” “不会的。”苏凉笑道,顺手摸了摸她的头。只是摸完便觉得有些尴尬,咧了咧嘴,默默地收回了手。 什么时候起,自己对小鸢总会不自觉流露出一些不该有的关心来呢? 苏凉觉得心中有些堵得慌。 翟先生和裴先生的话还在他脑海中盘旋,自己的身世也没有理清,这个时候的自己,是没有资格去爱一个人的。 他几不可闻地叹一口气,突然听到楼小鸢在耳畔“咦”了一声,他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楼小鸢抬手指了指前面,狐疑道,“我们的营帐前面怎么没有人守着了?” 沈将军出征前,不放心几人的安危,特意指了人在营帐前守卫着。如今楼小鸢和溶月的帐前却没有人在,着实有些奇怪。 “会不会交班去了?”苏凉猜测道。 两人走到营帐门口停了下来,“小鸢,你先进去看看,若是没有不方便的我再进去。” “好。”楼小鸢应了,掀开帐帘进去了。 然而她很快又奔了出来,面色急惶,抓着苏凉的手臂道,“苏哥哥,溶月不在里面。” “不在里面?”苏凉奇道,他记得方才溶月说要回来休息的,怎么会不在营帐里? “我们去萧煜那看看。”不知为何,心中隐隐起了一丝不安。 到了萧煜营帐前,顾不上通报,苏凉直接一把掀开帐帘闯了进去。 “萧煜,明珠妹妹在你这里吗?” 萧煜正在书案前看书,闻言诧异抬头,“阿芜?不是在自己的营帐中么?” “方才小鸢去看过了,她不在那里。” “什么?”萧煜一惊,丢下二人便出了门。 苏凉知道他定是去了溶月的营帐,忙带着楼小鸢跟了上去。 三人站在一切如常的营帐中,面色都有些不好。萧煜四下看了一圈,并未看出什么端倪来。 “我去沈慕辰那里看看。”萧煜沉了脸色,快步出了门。 “苏哥哥,溶月不会出了什么事吧?”楼小鸢咬着下唇,心中也开始不安起来。 “现在还不好说,房中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有可能是明珠妹妹自己去了什么地方。我们先跟着萧煜过去沈公子那边看看吧。” 楼小鸢点点头,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后过去了。 “什么?!你说阿芜不见了?!”听到萧煜的话语,沈慕辰惊得从书案后站了起来。 萧煜脸上黑得能滴出水来,“她营帐前守卫的士兵也不见了。” 沈慕辰登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唤了门口守卫的士兵进来,吩咐他们带人四处去营中搜寻一番。 定远侯醒来后,沈慕辰的身份便没有刻意继续瞒下去,只是溶月的身份被隐瞒了。 所以听到沈慕辰有令,那几个士兵不敢推辞,忙领命下去搜寻了。 “定远侯出征,如今营中谁留下来管事?”萧煜心中似有一团烈火在燃烧,目光冰冷,冷冷问道。 “是长歌。爹怕他一走,营中有人对我们不轨,所以留了长歌下来。” “我们去找他。” 顾长歌此时正在校场操练士兵,见到两人急匆匆走来,心下奇怪,吩咐人继续操练,自己迎了上来。 “长歌,阿芜不见了。”沈慕辰开门见山道。 “什么?!”顾长歌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沈慕辰便把晚饭后发生的事情同顾长歌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我已经派了几人四处去搜寻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多加派些人手。” “这是当然了。”顾长歌也是心急如焚,挥手招来一名士兵吩咐了几句。 刚吩咐下去,远远地跑来一名气喘吁吁的士兵,正是方才在沈慕辰营前守卫的士兵之一。 “发现什么了?”顾长歌忙问。 “顾……顾校尉,发现王川和齐初二人了,昏倒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王川和齐初二人,正是溶月营前的守卫。 几人一听这消息,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他二人昏迷在小树林中,看来溶月如今已陷入危险之中了! 萧煜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冷冰冰道,“前头带路。” 一行人赶到小树林处,苏凉和楼小鸢也得了消息赶了过来。 “苏凉,你看看他二人因何昏倒。”萧煜的目光森冷寒厉,隔着几尺远也能感到他身上的杀意重重,先前来报信的那个士兵不由抖了一抖。 苏凉替二人把了脉,沉声道,“是迷药。” “对了。”楼小鸢突然惊呼出声,“方才我进入溶月营中时,似乎也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现在想起来,那不正是迷药的味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6章 开始人质的生活 苏凉闻言,脸上神情愈发沉了下来。他仔细回想起方才进入溶月营帐的瞬间,果然如楼小鸢所说的那样,有一股淡得几乎很难主意到的迷香的味道。 “这么说,明珠妹妹是有人掳走了?”想到这里,苏凉不禁惊呼出声。 萧煜从方才起就一直面色沉郁没有说话,听到这里却霍然抬了眼眸,声音急切而冰冷,“罗文远现在在哪里?!” 他寒如隆冬的目光射向顾长歌。 顾长歌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惊呼道,“内奸是他?!” 萧煜点头,面色愈发冰冷起来,又将方才的话问了一遍,“罗文远在哪里?!有没有同将军一道攻城?” “他上次鹰嘴峡一役受了轻伤还未好,这次将军便让他待在营中休息,没有让他领兵。”顾长歌想了想,急急道。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不可思议地长大了嘴,所有的猜测都拼凑到了一块,形成了一块完整的拼图。 将军怀疑罗文远有嫌疑,但在找到确凿证据前又不想打草惊蛇,于是借口他身上伤未好把他留了下来,就是为了防止他在攻城之役中从中作梗,同赤狄里应外合! “前头带路。”脑中的猜测一闪而过,便听到萧煜冰冷中带了一丝焦急的声音响起。 顾长歌忙回了神,急急带着大家朝罗文远的营帐走去。 没走多久便到了,营帐门口站着两个执勤的士兵,看上去并没有没什么异样。 “顾校尉。”见到顾长歌一行人过来,两人忙行礼。 “罗副将在里面吗?” “在。”一人答道,“罗副将一直在里头歇息,没有出来过。” 顾长歌微微松了口气,挑帘进了去,萧煜紧跟其后。 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了,营帐里却并未点灯,黑漆漆一片看不真切。 “罗副将,是我,顾长歌。”顾长歌小声开口道,屏住呼吸四处观察着。 突然有火折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帐中响起,他警惕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却原来是萧煜将营中的烛台给点亮了。 顾长歌四下环顾一圈,脸色沉了下来。 “没人!” 床榻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并不像有人方才在这里歇息过的样子。 萧煜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发冷起来,他走到营帐角落一口大箱子前,伸手掀了开来,里头只有几件寻常的衣物,也叠得颇为整齐。 萧煜翻了翻,从最下面扯出一件夜行衣来。 “怎么了萧煜?可是发现什么了?” 萧煜的目光落在夜行衣的下摆处,那里,正缺了一块布料,似乎被什么勾住扯掉了一般。 他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这缺口的形状,同上次他和溶月在林中那颗雪松上找到的布料碎片完全一样。 罗文远,果然是内奸! 可是,他劫走阿芜做什么? 萧煜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转向顾长歌,“顾校尉,阿芜十有**是被罗文远带走了,他们应该还没走远,烦请你派人四下搜索一番。” “好。”顾长歌也是焦急万分,赶忙下去安排了,沈慕辰也心急火燎,一刻也待不住,遂跟着去了。 萧煜钻出营外,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中闪闪烁烁的星辰,因为是在野外,这些星辰显得格外明亮。 他面色沉郁朝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苏凉见萧煜突然停了下来,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样,只得小声道,“萧煜,有什么需要我和小鸢帮忙的地方吗?我们也可以去找明珠妹妹。” “不用,你们对地形不熟,此事交给顾长歌安排就好了。”萧煜冷然道。 “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苏凉一时也有些乱了分寸,来回踱着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萧煜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等什么?”苏凉愈发狐疑起来,问询的目光看向萧煜,却发现他并未看自己,只用那双深如寒潭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顶漆黑的苍穹,面色苍凉和沉郁。 苏凉他们并没有等多久,过了不过半炷香的时间,一身黑衣的亦风和亦寒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王爷。” “郡主被赤狄奸细罗文远带走了,通知下去,出动凉州所有的暗哨,务必找到郡主的下落。” 郡主失踪了?两人吃惊不小。 “亦风,你速去安排此事。”又看向亦寒,“怎样?赤狄国内又是什么动静?” “启禀王爷,赤狄平帝最近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昏迷,听我们的人说,他在昏迷前曾下了密诏召赤狄太子回京。”亦寒掩下心中的震惊之意,沉声道。 卿彦?! 萧煜眼中露出一抹凉薄的神情,又问道,“赤狄可有增派援军过来?” 亦寒摇头,“不曾。平帝还未来得及选定带兵人选便陷入了昏迷之中,如今赤狄朝中群龙无首,高氏一族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我知道了。你也下去帮忙吧。” 亦寒抱拳应下,又隐入了茫茫夜色中。 “萧煜,这到底怎么回事?”苏凉在一旁听着,一头雾水,丝毫没弄清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萧煜一边抬脚朝自己的营帐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清冷解释道,“鹰嘴峡一役,赤狄军损失惨重,如 ,赤狄军损失惨重,如今大齐军队突然发动进攻,赤狄自然无法抵挡。本想着撑到援军到来,赤狄平帝却在这个时候陷入昏迷,卿彦必须回朝。卿彦一走,赤狄群龙无首,又等不到援军,阆中怕是很快就要被攻下了。”他面上神情如覆冰,一字一顿的说来似乎不带任何情感,然而一双墨瞳中却全是阴霾。 “这跟劫走明珠妹妹有何关系?”苏凉仍是不解。 “如今赤狄朝中不稳,定然不会很快增派援军过来,而卿彦继位,又要清理朝中反对的声音,怎么着也不会是一两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我们的进攻却并不会停止,也就是说,剩下的五郡很快便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你是说……”苏凉瞪大了双眼,“赤狄想劫走溶月做人质?!” “嗯。”萧煜低低应了一声。 这是最坏的可能,却也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沉默一瞬,他冷然开口,“我要去救回阿芜,这里就拜托你们了。” “怎么救?”苏凉也是心急如焚。 “我已经出动了暗影阁所有的人去探寻阿芜的下落,应该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我也去。”苏凉急道。 萧煜停下脚步,转过头深深看他一眼,没有立刻出声。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的好,何况,你总有用得着我医毒之术的地方。”见她看过来,苏凉忙道。 萧煜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赶紧回去把该带的东西整理好,随时准备出发。” “我……我也想去。”楼小鸢在一旁怯怯道。 萧煜瞟她一眼,目光柔和了一分,“我们此行十分危险,楼姑娘不懂武功,还是待在营中较为安全。” “可是……”楼小鸢眼神一黯,还想说些什么。 “小鸢。”苏凉打断她的话,“你没有武功,跟过去我们还得分心照看你。所以你就待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吧,吕太医那里应该有很多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有困难的地方去找顾校尉,他会帮你的。” 楼小鸢虽然也很想亲自去找溶月,但苏凉说得十分在理,她贸然跟过去只会拖累他们,还不如待在营中干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想通了这一点,楼小鸢点点头,“我去看看有我那里还有没有什么药粉毒粉你们路上用得着的,你们带上,也许会有用的。” 几人说定,约定一盏茶后在萧煜的营帐出汇合。 萧煜并没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只从行李最底部抽出了一把软剑缠在了腰间。 当今天下最出名的两把剑,一曰流云,一唤墨殇。 这两把剑均出自很多年前铸剑名家轩辕宗之手,是其生平最得意的两大杰作。后天下动荡,流云和墨殇流入江湖,几经辗转,最后不知落入何人之手。 流云剑为软剑,剑身薄如蝉翼,轻柔无比,剑走如风动流云,轻柔如水的剑迹中却可以迸射出强大剑气。其特点在于刚柔并济,剑过巨石可不留剑痕,而巨石骤然间一分为二。 墨殇剑乃异金打造,锋利非凡。剑身为黑色,造型古朴,箭上并未刻绘任何花纹饰物。剑身宽阔且厚重,挥舞时有劈山裂地之势。 而萧煜手中的这把剑,便是流云。没有人知道流云现在在他的手里,就如没有人知道墨殇的下落一般。 亦寒和亦风很快便回来了。 “启禀王爷,在东南方向五里处发现了车辙的痕迹,车辙印不深,马车上应该并未负重,大概刚好是一男一女的重量。看马蹄印,拉车的应该是两匹良马,日行千里,速度颇快。” “派人继续盯着,你们俩跟我出发。” 几人刚想出营帐,帐外却匆匆走进来一脸郁色的顾长歌,“王爷,放远几里地都搜遍了,并未有人发现溶月的踪迹。”他一脸懊恼,抬头正好看到萧煜这准备出门的架势,不由一怔。 “王爷要去哪里?” “我派去的人在东南方向五里处发现了马车的痕迹,应该就是罗文远和阿芜了,我和苏凉追上去,楼姑娘就拜托你照看了。另外,沈公子那里也烦请代为说一声。” 不等顾长歌回答,又接着问道,“军中可有良马?让人替我们准备四匹。” 顾长歌心中虽有万千话语想要问,却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先吩咐人牵了马过来。 “王爷,你就准备这样孤身前去救溶月?” “情况紧急,我们拖得越久,阿芜便越危险。待沈将军得胜归来,请转告他,我一定会把阿芜平安带回来。” 说完这话,账外响起了骏马的嘶鸣声。 来不及多说,萧煜大步跨出了营外,飞身上马,身后苏凉和亦风亦寒也跟着上了马。 “顾校尉,告辞!”说罢,一扬马鞭,飞驰而去。 顾长歌怔怔地看着他们纵马而去的身影,心中漫上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之意,只是很快便被先前焦急的心情所取代。他定定看了一瞬,转身朝大营走去。 * 启圣三十七年二月初十,继鹰嘴峡大捷之后,大齐前线再度传来捷报,大齐军队在主帅沈司黎的带领下,成功拿下先前久攻不下的阆中县,赤狄军被迫退守宜阳。 至此,云州十三郡,已有八郡落入大齐的掌控之中。 阆中城破,大齐军浩浩荡荡进入城中。 赤狄 赤狄军见情形不退,早已撤退,城中只剩普通百姓,并无任何赤狄军队的身影,只有阆中县令率领一县官员在县衙等候,亲自将官印交出,等待大齐的接管。 定远侯派士兵在赤狄太子卿彦先前下榻的县衙中仔细搜索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正要松口气时,门外却有人来报。 “什么事?” 来人恭恭敬敬将一封信呈了上来,“将军,这是在赤狄太子先前住的房中搜到的,似乎是写给您的。” 定远侯脸色沉郁,接过士兵手中的信封,示意他先下去。 待士兵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定远侯低下头来看着手中的信封。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制成,上面写着“沈司黎亲启”五个大字,除此之外并无任何其他的异样。 定远侯犹疑片刻,拆开了信封。 信封里只有薄薄一张信纸,定远侯狐疑地看完,脸色神色却大变,拿着信纸的手止不住颤抖起来。他费力好大劲才平静下来,颓然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目光再一次落在那信纸上清晰的字迹上。 他的眼神定格在“明珠郡主”四字上,久久挪不开目光,心中早已掀起惊天骇浪。 怎么会?阿芜怎么会被罗文远掳走?! 不对,一定是赤狄贼子可以扰乱他的心神,他不相信,罗文远被自己的人看着,怎么可以轻易带离开大营,还带走了阿芜? 定远侯心中乱得很,草草写了封信,让人传回去给顾长歌。 他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 然而顾长歌的回信还未等到,沈慕辰的信却到了。 一目十行看完沈慕辰的来信,定远侯心不住地往下沉,似沉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海之中。 阿芜居然真的……居然真的被罗文远那个混蛋带走了! 定远侯懊恼万分,为何自己明知道罗文远有鬼,明知道他知道阿芜的身份还把他留在军营中?为什么自己不让人好生看管着他?为什么自己不多派些人保护阿芜? 他脑中闪过无数个为什么,脑中一会浮现出阿芜临行时的笑脸,一会闪现出卿彦信上所写的话。直到有人进来汇报情况,他才回了神。 “什么事?”定远侯沙哑着声音道。 “将军,城中都已安顿妥当,是否叫后面的大本营移到城外扎营?” “嗯,你下去安排吧。” 窗外开始飘起纷纷扬扬的雪,定远侯的身影衬着窗外模糊不清的雪色,愈发显得萧瑟落寞起来。 * 脑中昏昏沉沉的,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怎么用力也睁不开。 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身下的床榻有些硌人,而且,还时不时有些颠簸。 不对,她不是在营中休息么,为何身下这触感,却这么像在马车上? 溶月脑中一激灵,渐渐恢复了清明。 她费了好大力气睁开了双眼,四下一环顾,一颗心沉到了底。 这分明是在一辆朴实的马车上!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溶月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身上绵软得很,怎么也抬不起来。 自己被人吓了药?! 是了,脑海中回想起快要睡着时鼻端飘来的那若有似无的香味,没想到千防万防,又败在了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上。 溶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费力朝车帘外看去,朦朦胧胧中只见到一个人的身影,瞧着似乎有些熟悉。 溶月眼眸一眯,突然睁大了双眼。 罗文远!车外那人是罗文远!他果然是奸细! 溶月气得浑身发起抖来,爹爹分明待罗文远不薄,他为何要背叛他?!再说,他把自己抓来有什么用?! 心中思绪纷杂,一时觉得头痛得很。 溶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动了动手脚,发现似乎恢复了一些知觉。她不敢大幅度的动作,怕车外的罗文远听到了动静,只得暗中活动着手腕。 窗外天光熹微,似乎正是清晨的时候了。 她是昨晚陷入昏迷的,这么说,从她昨晚被掳走开始,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其他人这会一定都发现了自己失踪的情况,萧煜知道罗文远是内奸,应该很快会怀疑到他身上来的。 只是,溶月没有把握萧煜他们到底能不能这么快找到自己,为今之计,只能先靠自己了。 她又动了动手腕,发现较之先前好了不少。深吸一口气,暗暗运起内力来。 虽然效果很微弱,但溶月已经能感到血液在身体里流通的感觉了。她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运了一会,这才觉得身体渐渐恢复知觉。 对了,她记得昨晚是和衣而睡的,那自己的鞭子应该还在身上? 她手摸上腰间,果然摸到了硬邦邦的鞭头。 到了凉州,她的鞭子还未亮出来过,所以罗文远不知道她身上藏了这种东西也是自然。 溶月刚待松口气,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眼前一亮,罗文远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溶月慌忙闭上眼睛,手指已经来不及收回去了,只得僵硬地放在腰间,大气也不敢出,生怕罗文远看出什么端倪来。 好在罗文远似乎并未发现她姿势的改变,只愣愣地看了她一眼,良久,叹一口气,低低说了句,“对不起。”又躬身钻了出去。 对不起?! 溶月冷哼,他既已做下这等背叛爹的事,现在再来说对不起又有何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罗文远掳了自己做什么? 难道……赤狄要用自己做人质威胁爹?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背上不禁冒出涔涔冷汗来。 到时候一边是国家,一边是女儿,爹该如何抉择?! 不行,她不能让爹面临这种两难的抉择,一定要在到达赤狄都城前从罗文远手中逃出去。 也不知道萧煜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的踪迹,不管怎样,自然是能拖一时是一时,尽量给萧煜他们争取时间。 溶月皱着眉头想了一回。 从方才罗文远那声“对不起”来看,他应该是对自己和爹心存愧疚的,说不定,自己可以好好利用一下他这种愧疚感。 在心中粗粗地过了一遍想好的计划,溶月深吸一口气,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发出了一声响动。 帘外罗文远的身影似乎僵硬了一瞬。 溶月偷瞄一眼,又轻轻哼了一声。 这一次,罗文远听清楚了,马车很快便停了下来,下一秒,罗文远的脸庞又出现在溶月面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7章 会合 溶月装作刚苏醒的样子,费力地眨了眨眼睫毛,睁开了眼睛。 看到面前的罗文远,她假意愣了一瞬,吃惊道,“罗副将?!” 又扭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眼中惊惶之色更甚,“这是哪里?!我不是在军营中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装作挣扎着想要起身,又无力地跌倒在长椅上。 她身上药效虽然去除了一部分,但定然是要瞒着罗文远的,这样才能让他放松警惕。 罗文远忙伸手欲扶她,对上溶月质问的眼神时,手一顿,在半空中僵了一会,默默地收了回来。沉默一瞬,他开了口,面色似有些愧疚,“郡主,对不住了!” 溶月双目圆睁,似想通了什么的样子,厉声道,“你背叛我爹?!”一边暗中观察着罗文远的神情。 罗文远似被针扎了一般,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抖。良久,他垂了头,“郡主,我没想到要把您牵扯进来的。” 溶月墨瞳微狭,心中飞速地转动着。听他这意思,他是受背后之人指使的?那人是谁?难道……是赤狄那个神鬼莫测的太子卿彦? 见他目露愧色,溶月放柔了目光和语气。 “罗副将,你现在放我回去还来得及,我爹待你不薄,我知道你也不想背叛他的。” 罗文远痛苦地摇了摇头,“不,郡主,你不懂。” “我是不懂。”溶月冷冷道,“你在我爹身边,起码有五年的时间了,我爹待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有数。可是你居然下得了手去射杀他,还用上了那般烈性的毒药!要是没有苏凉,我爹就醒不过来了你知不知道?!” 罗文远痛苦地抱住头,呢喃道,“别说了,郡主您别说了!” 溶月见他神情似有松动,又趁热打铁道,“罗副将,我知道你也有苦衷,你做这些心里一定也很痛苦,不然你射我爹那一箭就不会射偏而是会正中要害了。”这一次,溶月眼中蓄满了泪花,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语气亦清缓了不少。 她知道罗文远内心在挣扎,所以,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万一罗文远心中被埋藏的良知被她所触动,说不定他真的有可能放了他。 “郡主,对不起了!一路上,我不会亏待你的!”罗文远挣扎了一番,似下定决心,扔下这句话起身朝外走去。 “等等!”见他起身就走,溶月急忙出声唤道。 “郡主还有事?”罗文远顿住了脚步,却并未转身,“郡主还是省省力气吧,我不能放您走。” “我就问一个问题。”溶月语声坚毅。 罗文远沉默了一瞬,“郡主请说。” “让你抓我的,可是赤狄太子卿彦?”溶月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 果不其然,溶月看到罗文远的身形一僵,但他却没有回话,只默默地掀开车帘出了去。很快,她听到罗文远一扬马鞭的声音,马车又动了起来,飞速地朝前驶去。 溶月目光中迸出一星火花,她收回目光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覆盖住她的双目,也掩盖了她眼神中流离的神色。 没有否认,那便是默认了。 卿彦! 溶月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 看来卿彦此人,果然不是池中物,五年前,他还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居然就在爹身边埋下了罗文远这颗棋子。这等狡黠的心性,难怪能从赤狄众位皇子中脱颖而出! 罗文远一路行得飞快,几乎是日夜兼程,想来也是怕被人追上。 溶月曾想过趁他不备偷偷逃跑,然而罗文远盯溶月也盯得特别紧。照理,罗文远是不知道溶月会一些武功的,然而他下车去补充食物和水的时候,总是会一边道歉一边将溶月的手脚绑住,嘴也会捂住,防止她逃跑和求救。 最糟糕的是,她鞭头上的暗器银针那日交给苏凉让他帮忙重新淬毒了,如今暗器盒子里空空如也,就算想偷袭他也没了工具。 罗文远警惕性非常高,溶月虽然渐渐恢复了力气,但只要她稍微靠近车门一些,罗文远便会察觉。 眼看着两天就要过去了,她却还未找到逃脱的机会。 溶月坚信萧煜会来找他,她也想过要给他留些记号,但她身上除了穿的衣服,什么都没有,更别提罗文远根本就不给她下车的机会。就算撕下衣物扔出车外,估计也很快会被风吹跑,还容易引起罗文远的怀疑。 所以溶月仔细思考过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又是在车上胡乱睡了一夜,天还刚蒙蒙亮,罗文远便驾车又启程了。 “罗副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大都么?”溶月盯着他的背影,语声清冷。 “嗯。”罗文远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卿彦会拿我怎么办?将我绑到城墙上逼迫我爹退兵?” 罗文远默了默,半晌才低声道,“太子殿下不是这种人,他只是不想大齐趁着他回朝的机会趁虚而入,所以才会命我扣住郡主。待他处理好朝中事务重返前线,自然会放郡主离开。太子殿下会率领赤狄士兵堂堂正正地同大齐交战的。” 溶月冷哼一声,带了嘲讽和讥诮。 “堂堂正正?真是好笑!卿彦他又想继承皇帝的宝座,又不想云州落入我大齐之手,居然想出绑架弱女子威胁主帅这种下三滥的方法,你管这叫堂堂正正?罗文远,你是被猪油 ?罗文远,你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吗?”溶月一时气急,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罗文远没有辩解,只吆喝了一声,一甩马鞭,马车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我们到哪里了?”溶月又问。 “快到新安了。”许是方才被溶月说得有些心虚,这次罗文远倒是没有沉默。 溶月心一沉。 新安,这么说,他们是往西行了,难道,罗文远想带他回赤狄都城大都? 溶月心下着急,掀开窗帘一瞧,眼下马车正在郊外驰骋。昨夜下了场大雨,地上一片泥泞,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咸湿气息,让人闻之颇有些反胃。 萧煜为何还没找到她? 溶月心下又是狐疑又是担忧。她知道,萧煜所拥有的势力绝非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虽说凉州不一定是他的地盘,但好几天过去了,却还没有他任何的消息,着实有些诡异。 难道,他陷入了什么困境?还是说,卿彦做了两手准备,派人在后面截住了追来的人? 溶月越想越有些心急如焚,突然又想到,萧煜他们要追上来,十有**是根据马车的痕迹追来的。罗文远孤身一人,没法再将马车痕迹隐藏掉,只得尽可能地加快速度与接应他的人汇合。 但昨晚下的那场雨,怕是把大部分马车印记都给冲刷掉了。 想到这,不由拧了眉头。 “停车。”溶月大叫。 罗文远并未停下马车,只沉声道,“郡主有何事?!” “我要出恭!”溶月这会也顾不上避讳了,大声道。 罗文远一怔,道,“前方马上就到新安县了,到了县城中,我会替郡主找间客栈的。” 之前两日,溶月要出恭时,罗文远总会点了她的哑穴,并且亲自在恭房门口守着。 “不行,我憋不住了。”溶月坚持道。 罗文远似乎没想到溶月会说得这般直白,沉默了一瞬,还是勒住了缰绳。 溶月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冷冷地看着他讥讽道,“这荒郊野外的,四处杂草丛生,半个人影也没有,你就没必要再点我的哑穴了吧。” 罗文远面色依旧深沉,闻言只道,“郡主别走远了。” 溶月便不看他,转身朝草深处走去。 走到一处合适的地方,溶月蹲了下来,确定罗文远看不见她在做什么了,自袖中掏出一条帕子,系在了一旁的灌木枝上。 刚做完这事,罗文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郡主,您好了吗?” “催什么?!”溶月整理好衣裙站了起来,恶狠狠瞪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罗文远瞟一眼她方才待过的地方,见没什么异样,这才继续驱车前行。 溶月猜得没错,萧煜一行果然遇到了麻烦,不过,这麻烦不是来自于卿彦,而是来自于明熙帝。 明熙帝在军中的耳目自然不止习子豪一人,他鹰嘴峡一役露了那么一手,自然不可能瞒住所有人,所以明熙帝隐隐得了些风声,派锦衣卫前来陇西郡探寻萧煜的下落。 一个萧煜,一个沈司黎,明熙帝最忌惮的两人凑到了一块,自然让他十分惶惶而忧心,遂派了锦衣卫中最出色的人前来。 锦衣卫的精英出马,自然很快便发现了萧煜的踪迹。 萧煜先前出现在军营的事就算被明熙帝发现了也可以圆过去,毕竟,他初始的目的是为了给定远侯解毒。再者,他在营中除了在鹰嘴峡一役上指点了一番外,并未做其他出格的事。 但若让明熙帝知晓溶月被劫一事,就是大大不妙了。 攻下阆中后,定远侯并未下令即刻进攻下一城,理由是后方供给没跟上,得等到粮草到了之后才有精力继续进攻。 他说的是实话,明熙帝也暂未起疑心。 但若是溶月被劫一事走漏了风声,以明熙帝多疑的性格,定然会怀疑定远侯休养生息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溶月落到了地方手中。 现在军中的消息可以封锁住,毕竟这事没有多少人知道。赤狄那边也暂时不用担心会泄露出来,因为以卿彦那等骄傲的性子,自然不想人知道自己为了获胜用了这等卑鄙的手段。 但如今锦衣卫已经盯上了萧煜,并且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他若甩掉他们,自然要花一些功夫,但这样一来,溶月那边便赶不上了。 左思右想,萧煜只能与苏凉兵分两路,他带着亦寒负责引开锦衣卫的注意,苏凉带着亦风并其他暗卫继续追踪溶月和罗文远的下落。 只是这么一耽搁,马车留下的印记便淡了不少,让追踪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苏公子,天机传信说前面几乎已经找不到马车的痕迹了,很难判定郡主他们是不是走得这条路。”刚刚收到天机的回信,亦风脸色颇有些难看。 “出了这县城,前边是什么地方?”苏凉沉思道。 “出了这上庸县,前头便是新安县了,新安县再往那边去,就快要进入赤狄的核心区域了。” “大都是不是正是在新安县以西?”苏凉略一沉吟问道。 “是。” 苏凉皱了眉头。 罗文远想带明珠妹妹去大都?他不由一惊,难不成罗文远要带她去见卿彦? 眼看形势已经来不及细想了,苏凉当机立断道,“出城,往新安县去。” 一 一行人出了上庸县城,进入渐渐人烟稀少的郊区。 不一会,前边远远地驶来一匹骏马,马蹄阵阵,马上坐着的正是前头探路的天机。 “苏公子,在前头草地上的灌木丛中发现了这个。”天机递过来一条帕子。 苏凉接过,视线落在帕子右下角用银色丝线绣着的那轮弯月上,不由眼神一亮。他记得自己曾在溶月的帕子上见过同样的花样,难道这是明珠妹妹留给他们的讯息? 苏凉又将帕子反过来,在角落处看到了用鲜血写就的两个红色的小字,“大都”。 果然是这样!苏凉将帕子收入袖中,攥紧拳头朗声道,“快,全速往新安县去!” 达达的马蹄声又响了起来,几匹骏马很快便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上。 * 这已经是她被劫持的第四天了。 溶月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上,算算脚程,他们这会已经到了新安县了。 她无聊地掀起车帘往外头看去,这一看,却发现了一些异常。往常应该热闹熙攘的街上今日却冷清了不少,不仅如此,不少店铺门口还挂上了白幡和白灯笼。 若是一家挂也就罢了,可几乎是家家都挂上了,这是……国丧?! 溶月一怔,赤狄皇帝死了?! 突然间,先前想不明白的问题霍然开朗。 她之前就一直在纳闷,为什么罗文远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却一直等到前几天才下手。原来是因为赤狄皇帝要驾崩了,卿彦必须赶回去继承大统! 这样一来,赤狄军士气必然有所下降,为了不让大齐趁虚而入,卿彦帮罗文远劫了自己,以此掣肘爹。 罗文远很快找好了一家客栈。 溶月掀开窗帘打量着眼前的客栈,不知为何,嗅到了一丝不平常的气息。 “郡主,请您带好面纱准备下车了。”为何防止溶月被人认出,人前露面时,罗文远都要求她带上面纱。 怎么通知到萧煜他们呢?溶月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伸手将面上的轻纱弄松了些。 她掀开帘子下了马车,下车的瞬间,装作没站稳脚一崴。罗文远忙伸手来搀她。 溶月却侧脸避过,正好擦过罗文远的袖口,袖口处的盘扣将溶月脸上的面纱给带了下来。 她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看向身后的人群。 果然听到一阵惊叹声响起。 罗文远脸一黑,抓着她的手进了大厅。 “放开我!”溶月一甩手臂,冷冰冰道。 “郡主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罗文远看她一眼,闷声道。又对着一旁的小二到,“带她上楼歇着。” 溶月环顾着客栈大厅,不由心一沉。 大厅中空无一人,给人一种肃杀清冷的气氛,到处都听不到人声。 再看看立着的小二和掌柜,都是垂首敛目,看到他们进来,看到方才的那一幕没有丝毫惊奇。 小二上前引着溶月往楼上去,到了二楼,溶月装作不经意往客栈门口一瞟,那里,已经站上了两个黑色短褂的男子,一看便知道是在守门的。 溶月心中一突,背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来,罗文远已同卿彦的人会合了。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起来。 溶月被安排在了靠近客栈内侧的房间中,这也是为了防止她往街上仍什么东西给人报信。 她进了房间,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方才的举动有没有用,希望萧煜他们能问到这里来才是。 正站在窗边发呆,门外突然响起了“笃笃”的叩门声。 溶月眉头一蹙,“谁?” “沈小姐,奴婢是罗大人派来伺候您的。”门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奴婢? 溶月心中越发焦急起来,居然还给她派来了侍女,看来,这里已经是在卿彦的掌控之中了。 那门外之人见她久无动静,出声又说了一遍。 “进来。”溶月镇定下来,淡淡道。 推门而入的是一位身量高挑的婢女,身着弹墨绫薄棉袄,外面罩了件青缎夹背心,鸭蛋脸面,眉目清明,虽无十分姿色,却亦有动人之处,面上神情淡淡的。 “奴婢翠羽见过沈小姐。” “你去告诉罗文远,我不需要婢女伺候。”溶月冷冷睨她一眼道。 翠羽微微一笑,并不接话,只指了指怀中的包袱,“奴婢给您带了些换洗衣物过来,你可以换上。”说罢,将包袱放在了床上。 溶月紧紧凝视了她一瞬,目光寒如冰刃。但在溶月这样的注视下,翠羽的面色仍是淡淡的,带了一丝笑意,似一副淡雅的水墨画。 这个丫头不简单,难怪能被卿彦派来自己身边。 伺候自己是假,监视自己是真吧。毕竟,罗文远一个大男人,有很多顾不到的地方。 见翠羽面色从容依旧,溶月收回打量的目光,语气又变得淡然起来,“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是。”翠羽并未多做坚持,福身退了出去。 虽然心中不安,但不得不说这一天是这么些日子以来溶月过得最舒坦的一天。 她用过晚饭,招呼翠羽送了水进来,舒舒服服地泡了会澡之后便早早上了床。 溶月想通了,既然她对卿彦还有利用价值,那么她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论理,萧煜他们也差不多快赶上来了,所以现在她担心也好,焦急也好,都没有用,还不如放宽心把精神养好,随时准备应对变化的情况。 溶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她虽然相信萧煜的能力,但心里总有些不安。 眼见着离大都越来越近,身边的守卫又多了不少,若不尽早逃出,等真正到了大都进入卿彦的势力范围时,到时敌强我弱,再想逃出来就更加困难了。 溶月心中有事,东想西想间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入睡了,窗外却传来几声猫叫声。 她一开始只当店里养的猫在叫,并未放在心上。然而很快便听出了不对劲。 那猫的叫声,分明是三长一短的叫法,这不正是她先前在陇西郡时,同天机和天佑约定的有事找她时的暗号么? 溶月顿时睡意全无,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披上外套走到了窗边。 窗外一片暗色混沌,今晚连半点月色也无,黑夜像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怪兽,黑黝黝让人身上一阵发凉。 溶月搓了搓手臂,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动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8章 等我 那猫叫声响了两次便再无动静,四周似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溶月瞪大了双眼瞧着院中动静,却只看得见提枪巡逻的士兵时不时来回走动着。天上月色被层云遮蔽,院中情形看得不算真切。 她蹙了眉头。 怎的突然没了动静?难道方才并不是天机和天佑的暗号? 她仔细将方才的情形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觉得并不像是幻听,想了想,伸手推开了窗户,侧身站在一旁。 寒冬的风夹着凛冽的气息铺面而来,被风这么一吹,脑中越发清明起来。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一双琳琅美目紧紧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不远处屋顶上似有银光一闪。 溶月微眯了眼眸,似想通了什么,侧身又往旁边避了避,大半个身子都隐在了窗棱之后。 就在这时,黑夜中有东西破空而来,带着呼呼的风声,“叮”的一声钉在了窗棱之上,溶月定睛一瞧,是一支箭矢,箭尾处还在微微晃动着,箭头处穿了一封信。 溶月神色一凛,快速将那箭拔了下来,她四下瞧了瞧,院子里光景依旧,并没有人发现什么异样。 微舒一口气,伸手取下箭头上的信封刚要细看,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溶月心中一突,定了定心神开口道,“谁?”说话间,伸手将窗户合上,又将方才那封信收入了袖中。 “沈小姐,是奴婢。奴婢听得您房中似有动静,可有什么事?”门外传来翠羽的声音。 溶月瞅了瞅手中那支箭,快步走到床边将它塞入被褥之中,又扬声回道,“我起来倒水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椅子,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翠羽却没有离开,看来并未相信溶月的这番说辞,语带坚持之意,“罗大人吩咐奴婢好生看顾沈小姐的安危,沈小姐磕到木椅之事虽小,但难保不会留下淤青来。请沈小姐开门让奴婢进去,奴婢好看看您的情况,看是否需要取药来敷。” 溶月冷笑,这是不放心自己,担心房中有什么异动吧。 也罢,便让她安一安心又何妨。 溶月敛下眉间的讥诮之意,先拿出火折子将房中的烛台点燃,这才走到门口将门打开,淡然地看一眼门口的翠羽,“进来吧。” 翠羽进得房间,目光状似不经意四处一瞟,见没什么异常,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溶月,淡笑着道,“请沈小姐容奴婢看看您的伤处。” 溶月用那双清冷的眸子睨她一眼,移步走到靠椅上坐下,将左腿搁在翠羽面前,也不出声,只那样冷冷地看着她。 翠羽脸上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多大的变化。她屈膝蹲下,伸出手轻柔地将溶月腿上的裙衫撩起,看一眼溶月玉瓷般泛着光泽的膝盖,目光清幽,“看来郡主并无什么大碍,是奴婢多虑了。” “无妨。”溶月目露讥诮之色,“你也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她以手掩面打了个呵欠,语声懒懒道,“我困了,不知翠羽姑娘是否可以离开我房间了?” 翠羽垂首恭谨应了,退出了房间。 溶月等了一会,见四周再无响动,看一眼窗外渐渐探出头的明月,吹灭房中烛火。她起身走到窗边,掏出袖中的信,就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读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信是苏凉写来的,字迹潦草,看得出来是匆忙写就。苏凉在信中说,萧煜被锦衣卫盯上,所以只能先派他前来,他们一路追到这里,正好打听到今日有一名貌美非常的女子住进了这个客栈,这才找到了自己。不过客栈四周把守的士兵众多,他们现在人手单薄,若贸然出手并无胜算,所以暂时只能暗中盯着,等萧煜赶来汇合后再多打算。苏凉嘱溶月不要意气用事,安下心来等着他们来救她。 溶月飞速看完,心思一如窗外幽深的夜色一般沉沉不见底。好一会,她才回了神,点燃火折子将手中的信付之一炬。 在窗前呆立了一会,溶月拉开床榻上的锦衾钻了进去,虽然困倦,却一时睡不着,黑夜中一双明眸熠熠生辉。 萧煜被锦衣卫缠住,自己又被卿彦派来的人团团围住,看来她出逃之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当晚,溶月辗转反侧,直至三更天才浅浅入睡。 哪怕增派了不少人手,罗文远一行似乎仍不敢掉以轻心。第二日一大早,天还蒙蒙亮,翠羽便来叫她起床了。 溶月睁开惺忪的睡眼,正待下床开门,手正好摸到枕下那支箭矢,想了想,将其扔到了床底,这才开门让翠羽进来。 翠羽并不多话,服侍溶月穿戴好后,又传了早饭上来,吃过之后一行人又急忙上了路。 因卿彦派来的人已到,马车也由先前那辆普通朴实的换成了一辆舒适宽敞的马车,鹅黄流苏车帘垂下,内里锦缎为壁,地上铺着织锦地毯,角落处高几上燃着袅袅香炉。 溶月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在翠羽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一路无事,又行了一天,挑帘相看,大都巍峨的城墙已赫然在望。 溶月看一眼一旁垂首恭谨而坐的翠羽,沉声问道,“你们要把我带往何处?大都皇城?” 翠羽浅浅应道,“奴婢不知。”神情恭谨从容。 溶月紧紧盯了她一瞬,突然扬声道,“停车!” 驾车的马 ” 驾车的马夫不知发生了什么,一勒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翠羽面上神情终于起了一丝波动,惊道,“郡主,您要做什么?” “我要见罗文远。”溶月死死盯着她,一双秋水剪瞳中满是清寒之意。 翠羽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挑起车帘对着窗外随车的士兵低声吩咐了几句。 很快,罗文远便打马而来,在马车旁停下。 “郡主有何吩咐?”罗文远看着她,目光悠远。 溶月紧紧盯着他,“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 罗文远沉默半晌,正当溶月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之时,他沉郁的声音飘了过来。 “皇上要见您。” 皇上?! 是了,赤狄平帝驾崩,卿彦作为太子,这会的确该坐上皇帝之位了。 溶月冷嗤一声,扬手放下窗帘,隔绝了罗文远的视线。 罗文远在马车外停了一瞬,很快策马往前头去了,一边朗声吩咐,“启程!” 车队又缓缓动了起来,眼见就要进入大都城了,溶月终于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不过有翠羽在旁边看着,她丝毫不曾显露半分,脑中却在飞速转动着。 不知萧煜同苏凉他们汇合没有?若是想救下她,城门处熙攘纷杂,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这么想着,手偷偷抚上了腰际,以备不时之需。 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终于驶到了城门处。溶月不敢大意,竖起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前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城中似有惊马朝城门处奔来,蹄声阵阵,车队顿时被冲散了队形,只余十来人贴身护着溶月这辆马车。 溶月一凛,果然来了! 翠羽目露急色,掀开窗帘正待看个究竟,溶月趁其不备,闪身飞快地点了她的穴道。 翠羽一脸愕然,似乎没有想到溶月会武功。溶月不再理会她,抽出腰中的鞭子握在手中,掀开车帘谨慎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况。 果然一群黑衣蒙面人同四周的士兵缠斗在了一起,其中几人身形颇为熟悉,确是苏凉和亦风无疑。 溶月不再犹豫,绕到驾车的车夫身后,搬起马车中的高几将他敲晕了去,这才将裙摆系好,咬牙跳下了马车。 周围的士兵很快发现了跳车的溶月,纷纷朝她包围过来,缠斗的黑衣人眼神一亮,手下愈发快了起来,赤狄士兵很快七零八落倒了一地。 溶月瞅准时机,朝苏凉奔去。 正在这时,罗文远却策马而来,眼见着朝她越来越近。溶月当机立断,眸光一沉,手中鞭子用力甩出,正中罗文远座下马蹄,那栗色大马长嘶一声,轰然倒地。 突生变故,罗文远来不及反应,被甩下马背,在地上滚了几滚方才站了起来。顾不上背上火辣辣的疼痛,罗文远足尖一点,伸手朝溶月抓去。 溶月不敢回头,咬紧牙关冲苏凉跑去。 眼见着快要跑到了,耳畔却传来一阵呼呼的风声,紧接着,觉得身子腾空而起,恍惚间,似有一双大手搂住他的腰际将她捞了起来。 这鼻尖缠绕的龙涎香的味道,还有腰间传来的炙热却陌生的触感,让溶月没来由的一慌,扭头朝来人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五官深邃,唇畔微勾,一双墨玉般薄透的眼眸中笑意森凉,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一身黑衣金线绣蟠龙锦袍,衬得他愈发俊美绝伦。 这个男人,长了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 溶月目光在他胸前绣着的张牙舞爪的蟠龙上一顿,心中不由一突。 能这般明目张胆地在衣裳上绣上龙纹的,除了刚登大宝的卿彦,还会有谁? 溶月的怔忡不过片刻,很快便扬手一挥,清脆的巴掌声在空中响起,溶月冷冷地盯着他面上的五指印,眸光中寒气逼人,如刀锋初绽。 那男子禁锢着她腰际的手猛地一收,迫使溶月更贴近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面上,不怒反笑道,“有意思,果然如传闻那般飞扬跋扈。” 他身上混合着龙涎香的男子气息熏得溶月一阵发晕。她稳住心神,扭了头避过,一双明眸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两指却暗中往他的腹部神阙穴袭去。 那男子邪魅一笑,速度比她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声凉薄,带了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同样的把戏,用第二次可就不灵了。” 那边苏凉见溶月被人抓去,心下一急,将己方的人喝退,撒出一把药粉来,周围众士兵应声倒地。 他足尖一点,朝溶月和卿彦跃去。 只是卿彦既然出现在这里,自然做了完全的准备,手一挥,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手持兵器的赤狄士兵来。 溶月暗道不好,冲着苏凉大叫,“快撤!” 苏凉亦不是愚笨之人,知道这会再冲上来无异于以卵击石,迟疑一瞬,一咬牙,下令其他人撤退。 众人很快分散开来,隐入四周的店铺小巷中不见了踪影。 “皇上,可要继续追?” “不必了。”卿彦懒洋洋地一摆手,看一眼被他锢在身前的溶月,挑唇笑得邪魅,“有这一个就够了。” 说话间,已有人牵了匹栗色高头大马过来,卿彦翻身上马,正要将溶月拉上马来,突然察觉身后有异样的感觉,刚要转身, 刚要转身,耳边响起侍从的惊呼。 “皇上小心!” 来不及扭头,卿彦凭着本能将马头往右一拨,只听得“嘶”的一声,有利刃擦着他右手手臂而过,剜去大块皮肉。 溶月立在原地,刚到这突然飞来的箭矢,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转头看去。 远处的青瓦屋顶上,立着一袭白衣的萧煜,衣衫如雪,青丝似墨,精致深邃的五官看不真切,只觉笼了一层朦胧烟雨青雾。他手中的弯弓尚未放下,浑身似散发出骇人的冷意。 溶月呆呆地看着他,像隔了一世那么久。 卿彦咬牙捂着伤口朝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自然也看到了在屋顶上孑然而立的萧煜,不由面色一沉。 周围侍从见他受了伤,纷纷涌了上来,好不容易再抬头,屋顶的人却没了踪影,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卿彦目光阴沉,转到溶月身上,冷冰冰道,“上马来。” 说罢,不待溶月反应,一把拉她上了马,动作较之方才,粗暴了不少。他用受伤的右手锢住她,另一只手一扬马鞭,策马朝皇城驶去,扔下身后一众人的惊呼声。 马驰得极快,溶月在马背上颠簸,鼻端还飘着卿彦右手上时不时飘来的血腥味,几欲呕吐。她别过脸朝向左边,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那人是谁?”头顶传来卿彦阴鸷的声音。 “我不知道。”溶月冷淡道,“也是我爹派来救我的人。”她随口一答,心中却不断回想着方才最后那一幕。明明隔得那么远,溶月却仿佛瞧见了萧煜对她说的两个字,“等我。” 这一刻,她惶恐不安的心突然镇定了不少。 卿彦冷哼一声,不再多说。带着她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赤狄皇城。没有人敢拦他,一路通行无阻地进了内宫。 到了一座华美的宫殿前,卿彦翻身下马。 很快便有内侍上前来,瞧见卿彦黝黑的脸色,不敢多说,只低头牵过马,又嘱人唤了太医过来。 卿彦回头冷冷看一眼溶月,“带她下去,好生看管。”说完这话,大步踏进了殿中。 溶月被人带到了不远处的一座宫殿里。 刚坐下没过多久,很快便有宫女捧着华美衣饰进来,冲着她盈盈一福,恭谨道,“请小姐更衣。” 溶月目光落在宫女拿进来的衣服上,“我不需要更衣。” 宫女为难道,“小姐,这是皇上特意吩咐下来的。奴婢伺候您换上吧。” 溶月并不理她,走到窗前打量起四周的情况来。 那宫女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溶月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沈小姐还是不要再惹皇上生气得好。” 溶月一挑秀眉,转身回望,眼中一抹意外闪过,嘴角一挑似笑非笑道,“翠羽,你倒是个命大的。” 翠羽微微一福,面上依旧是那副寡淡的表情,“奴婢谢过沈小姐手下留情。” 顿了顿,又道,“皇上如今心情不大好,沈小姐还是换上这衣裳吧。” 溶月脑中心念一转,知道现在卿彦正在气头之上,的确不要与他硬碰硬为好,“你们先下去,我自己换。” 宫女拿来的是一套缂花紫锦含苞对襟振袖收腰罗宫装,溶月换好衣服,又将方才散乱下来的发丝随意盘了个髻,出声唤了翠羽进来。 翠羽抬眼看她一眼,眼中似闪过一丝赞赏,对着她福了一福,“沈小姐请随奴婢来。” 溶月敛下心中的狐疑,不动声色地跟在了翠羽身后。 翠羽将她引至方才那座宫殿前,溶月抬头看了眼高悬的牌匾,临华殿,看着像是皇上所居的寝宫。 翠羽在殿外顿住脚步,对着她道,“沈小姐请进吧,皇上在里头等着您。” 看她这架势,是不准备跟她一起进去了。 溶月沉吟片刻,抬步进了殿中。 正殿颇为空旷,卿彦坐在最前面紫檀书案的后方,听得脚步声,抬头看了过来。他方才受伤的地方已经被纱布包裹起来了。 待看清溶月身上的装扮时,眼中似闪过一抹异色,“明珠郡主这样瞧着,可顺眼多了。” 溶月身姿清贵,不卑不亢立于殿中,“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劫持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皇上就不怕世人耻笑。” 卿彦低低笑了一声,目光饶有兴致地在她面上打着转转,“方才朕瞧郡主那一鞭子,可是犀利得很。”说完,他起身走了过来,细细打量了溶月几眼,“郡主果然同传言所说的那般,并无二致。” 溶月抬眸睨他一眼,纤长睫羽微微颤动,“皇上与传言所说也没什么两样。” “哦?”卿彦语声微微上扬,微眯了眼眸,“传言如何说朕?” “狡黠奸诈,未达目的不择手段。”溶月清清冷冷道,声音如同盛夏清晨透明的滴露般清亮空灵。 殿中有一瞬的沉默。 溶月脸上并不见害怕。 因为她知道卿彦现在不会动她,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毕竟,在嘴皮子上占点上风也能泄泄她的心头之火。 卿彦突然大笑出声,一连说了两个“有意思。”笑过之后,他又道,“你放心,朕不会拿你怎么样,待朕处理好朝中事务返回战场之际,朕会放郡主回去的。” 溶月轻嗤一声,“还望皇上不要食言的好。” “这几日,郡主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森凉起来,“朕最不喜欢有人忤逆朕的心思,所以郡主最好不要妄想着能逃出去。” 说完,唤了翠羽进来带她下去了。 出了临华殿,溶月舒了口气。虽然方才她面色如常,但心中其实还是颇为紧张的。卿彦那人,喜怒未定,还是小心点为上。 翠羽带着她往方才下榻的寝殿走去,刚转过一座假山,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一个宫装女子。 溶月并未细看,见翠羽带着她避于一旁,只当是卿彦的某位嫔妃,也不想多生枝节,低头站在旁侧等着那一行人过去。 正当那女子与她擦身而过之际,溶月突然觉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有些熟悉,不由微微抬了头,用余光往那人脸上瞟去。 这一看,却是怔在了原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49章 出逃之计 眼前这位一袭广袖紫莲宫装粉光脂艳的女子,不正是多日未见的卿靖宁? 是了,她身为赤狄公主,出现在大都皇城中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卿靖宁在溶月面前停了下来,显然也认出她来了,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不过很快便掩了下去 “见过长公主殿下。”翠羽不并清楚两人认识,又因低着头,并未看清卿靖宁眼中异样的神色。见避不过,福身行了礼,却并没有介绍溶月的意思。 卿靖宁打量了溶月一瞬,轻启檀口道,“翠羽,这位姑娘是……?” 溶月心下一奇,眉头微皱。看卿靖宁这样子,是并不打算说出她们相识的事了。她虽然不晓得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还是配合地继续低垂着头,没有出声。 以不变应万变。 翠羽显然有些为难,支吾了半天方道,“这……这位是皇上请来的客人。”说完,警惕地看了眼溶月的表情,似乎怕她突然发难一般。 溶月目不斜视,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面色沉凉如水,看样子并不打算说话。 翠羽微微舒了口气,看向卿靖宁道,“长公主殿下,若没有什么事,奴婢就告辞了。” 卿靖宁唇畔扬起一抹细微的笑意,看着翠羽笑得有些意味深长,“皇兄的客人?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小女姓沈。”溶月抬了头,面容沉静,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沈小姐?本宫记得……朝中大臣中并没有姓沈的官员啊。” 翠羽愈发尴尬起来,“长公主殿下,沈小姐并不是朝中大臣之女。” “哦。”卿靖宁似有所悟的应了一声,秀眉一挑。 落在翠羽眼里,反而松了口气。看来长公主把明珠郡主当成皇上从外边带来的民间女子了。 卿靖宁的目光在翠羽面上一顿,意有所指道,“皇兄后宫一直空置,我还当皇兄要江山不要美人呢,没想到今儿个总算是开窍了。” 翠羽呐呐地应了,不知如何开口。 靖宁公主这话虽然说得有些逾矩,但靖宁公主同皇上的关系一向不亲厚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二皇子因身体孱弱无缘皇位,照理对皇上已构不成什么威胁。但皇上继位后,始终有些忌惮年长于他的二皇子,虽然封了二皇子为安乐王,但实际上派了不少人盯着他的府邸。所以二皇子这王爷,当得着实有些窝囊。靖宁公主身为二皇子的胞妹,对皇上有所埋怨也是情理之中的。 当然,这话翠羽也就只敢在心里想想。见卿靖宁揪住不放,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应对的法子,只得愈发恭谨地应着诺。 一边还要提心吊胆地担心溶月会突然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皇上将大齐郡主掳来,本就是暗中行事,若闹大了,让天下人知道皇上行这等不磊落的手段,皇上的脸面也不会好看。 她揪着一颗心,颇有些惶惶不安。 这时,卿靖宁旁边的宫女轻轻出声提醒道,“长公主,您不是还要出宫去看王爷吗?” 卿靖宁“哦”了一声,收回了打量的目光,转身欲走。 刚抬步,她似想到了什么,“宫里久未来新人了,本宫正好无聊得很,不知沈小姐住哪里?本宫有空去找你聊聊天?” “小女住仪瀛宫。” “甚好。”卿靖宁微笑点头,一拂广袖,施施然离去。 翠羽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长公主方才这话是随口一说,还是真有此打算。若是让长公主知道明珠郡主的真实身份,此事定然不能善终了,看来得把方才的事上报给皇上知晓才行。 她主意打定,看向一脸沉思的溶月,“沈小姐,我们走吧。” “方才那人,是卿彦的妹妹?”溶月问道。 她这么大剌剌直呼皇上的名讳,翠羽不由捏了把冷汗,本想出声提醒,对上溶月清冷的眼神时,劝说的话便吞到了肚子里。以明珠郡主的性子,怕是不会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吧。 点头应了,“那位是长公主殿下。” 溶月沉凉的眼神飘过来,“你们这位长公主殿下,同卿彦的关系似乎不大好啊?” 翠羽挤出一抹笑容,讪讪道,“沈小姐说笑了。” 溶月轻嗤一声,不再看她,径自朝方才的寝殿走去。 翠羽颇有些无奈,只得快步跟上。 到了寝殿,翠羽吩咐人好生守着溶月,借口让溶月先休息一会福身告退。 溶月知道她要将方才的事报告给卿彦听,讥诮一笑,没有戳穿她,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退出仪瀛宫,翠羽果然来到了临华殿找卿彦。 “什么事?”卿彦头也未抬,一边批改着奏章一边冷冷问道。 “启禀皇上,方才明珠郡主和长公主殿下在御花园中遇上了。” “靖宁?”卿彦搁下笔抬头看去,“她怎么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出来了?” “听说是去看安乐王爷的。” “两人可有交谈?” 翠羽便将方才所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说完,抬眸看向卿彦,眸中隐有担忧,“皇上,若长公主殿下当真来找明珠郡主,奴婢是否该拦下长公主呢?” 卿彦沉吟片刻,沉然道,“不必了。靖宁若想见,你便让她见好了。既然靖宁误认为明珠郡主是我从民间带回来的,就让她继续误 回来的,就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好了。另外,你回去告诉郡主,若她出现在赤狄宫中的事传了出去,她的名声势必会受损,让她好好权衡权衡这其中的利弊,最好不要说漏了嘴去。” “是,奴婢明白了。” “没事就退下吧。”卿彦看了看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揉了揉眉头,打发翠羽下去了。 * 溶月每天被人看得死死的,不论是出去散步也好,还是在寝殿中歇着也好,翠羽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偶尔有事不在,也总会叫两个以上的宫女在她旁边看着。 溶月同外界联系不上,不知道萧煜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救她出去,不由有些心焦起来。 困在这里已经快两日的光阴了,溶月一有机会便会往外头去,以借此把这宫里的地形摸个透彻,总算是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这一日,她刚要继续出门,外头有宫女来报说长公主要见她。 溶月心中一喜,卿靖宁总算是来了! 她这两日想得透彻,赤狄宫中守卫森严,萧煜若想安插人手进来与她接上线怕是难如登天,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把消息递出去才行。 显然,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她只能从卿靖宁身上着手了。 虽然溶月并无多大把握卿靖宁会帮她,但不管如何,总要一试才行。 想到这,溶月整了整衣裳,面色沉静地迎了出去。 “见过长公主殿下。”瞧见卿靖宁带着宫女走来,溶月盈盈一福。 卿靖宁虚扶一把,面上并未显得有多熟络,只看着溶月淡笑道,“沈小姐这两日住得可还习惯?” “多谢长公主殿下惦记。” 卿靖宁看着她笑得淡然,“今日天气甚好,沈小姐可愿与我同游御花园?” “小女却之不恭。” 翠羽警惕地看一眼溶月,心中着实有些纳闷,长公主殿下同明珠郡主不过见过一面,怎的对她这般上心? 她心中存了疑惑,试探道,“长公主殿下,皇上待会可能会传召沈小姐,您看……?” 卿靖宁冷冷地睨了他一眼,“你去同三皇兄说,我在这宫里待得甚是无趣,好不容易来了个同龄的姑娘,本宫又看着顺眼,要是他连本宫同沈小姐交好也不允的话,便让他放我出宫住二皇兄府上便是。” 翠羽讪讪一笑,“长公主说笑了,您贵为公主之尊,住王爷府上自是不大合适的。” 卿靖宁勾了唇角,眼中一抹讥讽之意,“不住二皇兄那也行啊,或者你同皇兄说,让他赐我座长公主府啊!前朝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定例。这沉闷无聊的宫中我还真是待够了!” 见她面色沉沉,似有怒意的模样,翠羽双腿一屈,跪倒在地,“请长公主殿下喜怒,是奴婢逾矩了。” 卿靖宁冷哼一声,“翠羽,不要以为皇兄器重你你便可以随意试探本宫的心思。本宫虽然不大得皇兄欢心,但处置你这样一个小小的奴婢还是绰绰有余的。” 翠羽身躯一颤,死命咬住下唇,奋力掩饰住心底的不甘,装作恭顺道,“奴婢知错了,请长公主殿下息怒。” “既然知错了,便跪在这给本宫好好反省反省吧,没本宫的允许,不准起来!”卿靖宁冷声吩咐道。 说完这话,淡笑着看向溶月,“沈姑娘,走吧。” 翠羽虽然心有不甘,但卿靖宁的命令她不敢不听,只得示意仪瀛宫中其他伺候的宫女跟上,自己继续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虽然满腹酸涩,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委屈受下。 卿靖宁不再看她,与溶月两人相携往御花园而去。 赤狄的气候比大齐要干爽一些,今日天气不错,暖暖的阳光洒在地上,似乎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冬日。 两人走了一会,因有人跟着,挑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讲。 溶月虽然心下着急,却不敢表现在面上,抬头正好看见不远处有一座八角凉亭,不由眼神一亮,指着那凉亭道,“长公主,我们去那边坐坐可好?” 卿靖宁自然不会拒绝,两人在凉亭中坐下,卿靖宁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宫女,淡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和沈小姐在这里坐坐。” 仪瀛宫跟来的宫女眼神一闪,似面带急色,想了想还是迟疑着开口道,“长公主殿下……” 然而她话还未说出来,便被卿靖宁冷冷地打断了,“怎么?你们是都想学翠羽的样?” 那宫女腿一软,连称不敢,跟着其他人退到了凉亭之外候着。 待四周的宫女都走尽了,卿靖宁扫视一眼四周,压低了嗓音道,“溶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赤狄?!还被皇兄带进了宫?!” 溶月仔细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见她眉头微蹙,眼中震惊关心之意不似作伪,方放下几分防备,也压低了声音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是被卿彦从军营中劫来的。”卿靖宁态度还不明确,她不敢多说,只能捡要紧的来讲。 卿靖宁闻言惊诧不已,为了不被人看出端倪来,勉力压下面上的异色,忧心道,“皇兄想做什么?” “他怕他回朝之际,我爹趁机攻下剩下的云州郡县,所以挟持了我要挟我爹暂不出兵。”溶月看着卿靖宁,眼中隐有水波闪动,并不掩饰住眼神中的那一抹探究之色。 卿靖宁同她对视了一瞬,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移开了目光,叹口气道,“溶月,此事是我皇兄对不住你。” 溶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靖宁可愿意帮我?” 她心中打着小鼓,面上尽量保持着平静淡然的神情,眼中一片真诚。 卿靖宁低了头,有一瞬间的沉默,很快,她似想通了一般,抬起头道,“当初沈将军明明有机会扣住我做人质,却义无反顾地将我放了回去。现在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溶月,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帮你逃出去的。” 溶月微微定了心。 她果然没看错卿靖宁,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只是……卿靖宁若帮了她,自己会不会有危险? “你若帮我逃走了,你怎么办?卿彦不会对你不利吗?” 卿靖宁自嘲地笑笑,“他还得留着我和二皇兄做出个兄友弟恭的样子来,自然不会轻易动我。” 想起卿靖宁上次去大齐的目的,溶月犹疑着问道,“靖宁,你二皇兄,他身子还好吧?” “痊愈是没有希望了,不过是靠药吊着罢了。”卿靖宁神色有些黯然。 “你也别太灰心了,天下之大能人异士无奇不有,既然能有云游大夫看出你皇兄不是病是毒,说不定日后就能碰上能治好你皇兄所中之毒的人。”说完这话,她突然想到了苏凉。 不知道以苏凉的本事,能不能替二皇子解了毒?又想到苏凉身上那块没有刻字的流紫玉牌,一时间有些心绪不宁起来。 难道苏凉当真是赤狄皇族? 卿靖宁接过她的话头,勉力一笑,“希望能借你吉言。”顿了顿,又道,“你逃出去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我回去好好想一想,如果有什么好的法子再来找你。” “好。”溶月看着她真诚道,“谢谢你了!” 卿靖宁笑笑,刚要说话,周围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行礼声。“参见皇上。” 溶月心下一沉,扭头瞧去,果然看见一身明黄龙袍的卿彦带着宫人往这边而来。 看来是翠羽差人去告诉他了, 卿彦抬步上了阶梯,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卿靖宁面上探究地一顿,“靖宁同月儿倒是相谈甚欢啊。” 溶月差点没被他的这声“月儿”给惊到,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卿靖宁淡淡勾了勾唇,神情不甚热络,“皇兄不应该高兴才是?” 卿彦朗声一笑,“自然。”他的眼神落到一旁的溶月身上,“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欢?”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瞬,毕竟情况紧急,方才又没串好词,万一穿帮可就不妙了。 卿靖宁急中生智,看一眼溶月,唇畔笑容加深了些,半真半假道,“我在跟沈小姐聊皇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 “哦?”卿彦眉一挑,眼中划过一丝兴味,“那靖宁说说看,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臣妹不知。”卿靖宁看着卿彦道,微微挑了挑眉梢。 卿彦眼中兴味更甚,“此话怎讲?” “因为皇兄身边从未出现过女子啊。当然……”卿靖宁抿着唇看一眼溶月,似带了一丝善意的调侃,“沈小姐除外。” 溶月只觉得尴尬得很。 但不可否认,卿靖宁提起的这个话题是现在最合适的。若她和卿靖宁素不相识,自然不可能谈什么深入的话题。而自己此时的身份又是卿彦从宫外带来的女子,女子之间讲一些这种小秘密完全是可能的。 卿彦看向溶月,“月儿怎么回答的?” 溶月忍不住抖了一抖,抱着双臂道,“我和长公主还未讨论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就来了。” 卿彦似乎颇喜欢看她这幅隐忍的模样,走近了些,看着溶月笑意灼然,语声喑哑,似带了一丝蛊惑之意,“这还用讨论么,自然……是月儿这样的。” 溶月手下一紧,侧头避过他灼热的呼吸。 卿彦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卿靖宁见状眸色一沉,很快扬起了笑容,“臣妹还没见过皇兄对谁这么上心过呢。既然如此,臣妹就不打扰,先回宫了。皇兄,臣妹觉得同沈小姐甚是投缘,改日再来寻她聊天,你可别又让什么翠羽翠墨来阻我便是。” 卿彦含笑应了,负手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待一行人走远了,这才转了身看向溶月,“郡主同朕的皇妹似乎颇为投缘啊。” 溶月冷笑一声,“都是可怜人罢了。” 卿彦笑容一敛,声音中透出一丝森冷来,“你最好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东西。” 溶月直视着他,目光中未起一丝波澜,“自然,也请皇上不要叫什么不该叫的名字。” 卿彦怔愣一瞬,突然勾唇笑得邪魅,“怎么?朕不该唤你月儿?” 溶月不理他,转身朝亭外走去。 卿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郡主胆识不小啊。你好像丝毫不害怕朕?” 溶月拧了眉头,手用力一甩,挣脱了他的禁锢,“皇上贵为一国之君,自然是一言九鼎。你既答应送我回去,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 卿彦眉头一挑,“之前不还说朕卑鄙?” “我现在也没有否认。卑鄙的人也可以是个讲信用的人。”说完这话,她看向卿彦,“皇上若有空,还是趁早将朝中事务处理好早日返回战场吧,事情拖得久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卿彦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瞬,良久才吐出一个“好”字。 溶月转过身,长吁一口气,头也不回地朝仪瀛宫去了。 庆幸的是,卿彦并没有跟上来。 溶月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出了一身冷汗,胡乱抹了把额上的汗渍,放慢了脚步,吩咐身后的宫女远远地跟着,心中思考着方才同卿靖宁讲的话。 若真能得到卿靖宁相助,那事情便好办不少。 只是,就算自己出了宫,若萧煜他们不来接应,卿彦怕是很快便能搜到自己,如何才能让萧煜他们知晓自己和卿靖宁的计划呢? 正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感觉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伴随着轻微的一声闷哼声。 溶月回了神,定睛一看,是个低眉顺目的小宫女,正蹲在地上侍弄着一盆君子兰盆栽。自己想问题太过入神,她似乎也没瞧见自己,来不及躲开,自己便踩到了她的手背。 溶月看着她手背上红红的一片,弯下腰歉意道,“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让人给你送瓶药膏来擦擦吧。” 那宫女却抬头看着她,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口中却低低吐出了“俞箫”二字。 溶月浑身一震,余光瞟到身后的宫女们已经赶了上来,直起腰身,敛下眼中的震惊。 “沈小姐,您没事吧?”赶上来的宫女急问。 见溶月摇头,刚要开口斥责地上那宫女,溶月制止道,“我挺喜欢这盆君子兰的,能让她帮我送到宫里去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0章 谁准你这般叫我了?! 跟上来的宫女一怔,显然没想到溶月会提出这个要求。 溶月偏头看向她,目光清亮,看得那宫女没来由一慌,忙道,“沈小姐若喜欢,便让她送到仪瀛宫吧。” 说着,看一眼地上匍匐着的宫女,示意她捧着那盆君子兰跟上。 那宫女应诺一声,起身端了盆栽,低眉顺目跟在溶月身后。 到了仪瀛宫,溶月看一眼身边围着的宫女们,淡声道,“你们先退下吧。”又看向那个御花园中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的话,奴婢桃枝。” 溶月点头,示意她将盆栽搁在窗台之上,又道,“桃枝,我没有养过君子兰,你先留下告诉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吧。” “是。”桃枝福身应了,其他宫女也躬身退了出去。 溶月走到窗边,目光紧盯着那盆开得葱郁的君子兰,眼中眸色沉沉,低声开口道,“你是什么人?” “奴婢是苏公子派来给小姐传话的。” 苏凉?他怎么会认识赤狄皇城的宫女的?此事想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所以由不得溶月不谨慎。 溶月偏头打量着她,眼中一抹锐色,“他为何会找你?” 桃枝微微低了头,“苏公子曾经救过我们全家,与奴婢相识。他知道奴婢在宫中御花园里当差,便托人找到了奴婢,让奴婢给沈小姐带几句话。” “你不害怕?”溶月紧紧盯着她。 “自然是怕的。”桃枝小脸苍白,微微一笑,“但爹从小就教导我们要知恩图报。苏公子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桃枝定是要尽力报答的。” 溶月沉吟一瞬,“苏凉于你们,有什么恩?” “奴婢一家先前住在村子里,莫名地染上了一种怪病。村里人担心是疫病,要放火烧死我们,幸好苏公子路过,出手救下我们,还治好了我们的病。”桃枝虽然面色不大好,但眼中透出一抹决然和坚毅。 溶月信了,望一眼庭院中,见一切照常,低声道,“苏凉让你给我传什么话?” “苏公子说,他们正在尽快摸清皇城中的守卫情况,让沈小姐不要轻举妄动。他们会想办法逼皇上尽快出城。” “你去告诉苏凉,靖宁公主答应助我出宫。待定好计划,我会再通知她们。” “靖宁公主?”桃枝眉目一扬,面露奇色,很快便低了头,“沈小姐请放心,奴婢会尽快传到的。” “我若是有事要让你传出去,自会去御花园寻你,你自己小心些。”溶月又嘱咐道。 桃枝应了。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溶月唇边勾起冷嘲。 这么快便来了,真是卿彦养的一条好狗啊。 翠羽脚步匆匆进了内殿,一眼看到溶月正站在窗边,白皙如玉的手指抚上君子兰的绿叶,正在低声同那个青衣小宫女说着什么。 翠羽走近了些,听得溶月清亮柔和的声音飘了过来,“我知道了,回头我若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再让人去寻你。” 说完,转头看来,见是翠羽,目光一冷,“怎么?向卿彦报告完了?” “沈小姐,奴婢……” 溶月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也别解释了,我并不高兴听。” 翠羽面色一白,心中一簇火花腾地蹿了上来。 但她不敢表现分毫。 眼前这女子,虽然是被皇上劫来,但也不是自己能动的。 她深吸一口气,笑容有些勉强,“皇上也是关心沈小姐罢了。” 溶月转身看向桃枝,“你先回去吧,有事我再去找你。” 桃枝应是,低头退下。 与翠羽擦身而过的瞬间,她明显感到翠羽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冷,不由身子僵了僵,大气也不敢出地退出了门外。 “翠羽,你最好不要妄动心思。若让我知道有人因我之故而受苦,我向你保证,下一个绝对就是你!”溶月看出她的心思,冷冷警告道。 翠羽一肚子的怨气,却仍只能强打起笑容,看向窗台上那盆君子兰,“沈小姐喜欢君子兰?” 溶月懒懒地走到榻前,半倚在软枕上,看着她道,“并不喜欢。只是我每日被你们囚禁在这宫里,总得找点事做才是。”睨一眼翠羽,“你最好把这话原原本本地告诉卿彦。”话语间满满的嘲讽之意。 “沈……沈小姐说笑了。”翠羽低垂着头,眸中闪过一瞬间的狰狞。 溶月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她就是要让翠羽对自己越来越不满,当这种不满累积到了一定程度,她就再也无法做到心如止水,自己才可能找到她的破绽并加以利用。 “翠羽,你先前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 “是。”翠羽应道,说完,又鬼使神差的补了一句,“皇上还未登基时,奴婢就进府了。” 原来是卿彦身边的老人了,难怪颇得卿彦器重。 只是……方才她那话,自己怎么听出了一丝炫耀和自豪的意味在里头? 溶月眸色一转,“先前我就觉得奇怪了,这偌大的后宫,卿彦居然没有一个妃嫔?”话音刚落,又自嘲地笑笑,“看我,问你这个做什么,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奴婢罢了,哪里知道这些?”说着,撩眼不动声色看着翠羽面上的神色。 翠羽的眼中果然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痛苦之色。 见的痛苦之色。 她咬了咬唇,抬眸轻笑道,“沈小姐,皇上是有雄心壮志之人,如今大齐来犯,皇上又刚登大宝,自然暂无心思关注纳妃之事。”言语间对卿彦颇为维护。 溶月似乎抓到了些什么,眸中兴味更浓,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啜一口,又道,“那之前他身为皇子,连皇子妃也无么?卿彦的年纪,似乎不小了罢。”顿了顿,似恍然大悟一般,“我知道了……听说之前他并不大得宠,想必没有多少世家闺秀愿意嫁给她?” “那是她们有眼无珠!”翠羽低声啐了一句,似有些咬牙切齿,若不是溶月耳尖,怕是都听不清她讲的是何话了。 溶月眉一挑,语声清淙如珠落玉盘,“你说什么?” 翠羽低了头,“主子行事,岂容奴婢置喙。” 溶月“咯咯”笑了两声,似有些放下心来,“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放了心,看来卿彦现在的确无心纳妃。不然我还当真以为,他劫我至此,是有什么不好的企图呢。” 翠羽目色微微闪动,显然有些吃惊。 溶月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自顾自又道,“方才在御花园里,当着长公主殿下,他那声月儿,可真是把我吓得魂都没了。现在听你说起他的想法,才总算是安了心。”说话间,目光状似不经意瞟向翠羽笼在袖中的手上。 她似乎……颇有些不甘呢? 溶月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明白这事不能逼得太急,要徐徐图之,遂挥挥手遣了她先下去了。 * 过了一日,卿靖宁派人来请她去她宫中一叙。 翠羽照旧寸步不离地跟着。 溶月看一眼她已渐渐失去从容的眉眼,手指动了动,收回了目光。 卿靖宁今日打的名头是邀她来观赏她新得的一些珠宝首饰。 主子们说话,自然是要将宫女们都打发下去。何况这是在卿靖宁宫中,说话行事都方便了不少。 “怎样?靖宁。你可想出了什么法子来?”寒暄了两句,溶月开门见山道。 卿彦给她的感觉太过诡异,她在这里多待一刻,心里的不安感就愈发强烈。 卿靖宁道,“这个办法虽称不上万全之策,但也只能赌一把了。”她顿了顿,犹疑着道,“溶月,你有没有觉得,三皇兄似乎对你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溶月心中一“咯噔”,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事。 她并不认为卿彦是看上了她的容貌。自己虽然长得美,但卿彦贵为一国之君,若想要美女,自然是有无数莺莺燕燕赶着上来,她怕的是,卿彦会突然觉得,用自己要挟爹要比真刀真枪战场上相见要来得轻松许多。若他真的生了这样的想法,自己的处境就堪忧了。 卿彦这种人,从来都不是君子。 所谓一言九鼎之类的话,自然也要看他想不想了。 溶月忧心忡忡看向卿靖宁,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靖宁,跟我说说你的计划。” “我每隔五天便要出宫看我二皇兄,这也是先前三皇兄答应我的事。后日便是五日之期了,到时你混在我的车队里同我一起出去,我再暗中找人将你护送出城。” 溶月沉吟片刻,“翠羽看我看得紧,我怎么才能混入你的车队中?” “只能用药了。”卿靖宁膝上的拳头握了握,“如今情况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后日什么时候出宫?” “巳时。” “好,我到时会通知我的人在宫门外接应。我出了宫之后,你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同往常一样去王府便是。”溶月沉吟道,看来得尽快通知萧煜他们。 卿靖宁吃惊地看向她,“你如何能传消息出去?要我帮忙吗?” 溶月歉意地一笑,“靖宁,抱歉,此事关乎那人的身家性命,我不能轻易将她的名字说出来。她也只是受人之恩,帮我们这一回罢了,你不用担心其他。” 其实说这话,溶月心底也不好受。 卿靖宁身为赤狄公主,却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她这一边,自己却无法做到对她坦诚相待,是在是有愧于心。 但桃枝更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帮他们,自己亦不能将她卷入危险的境地之中。两相比较取其轻,溶月只能选择对不起卿靖宁了。 卿靖宁虽贵为公主,性子却爽直得很,略一思考便明白溶月的苦衷在哪里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扬唇一笑,安慰道,“溶月,我明白你的苦衷,你不用放在心上。换做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的。” 溶月心底一阵触动,不由湿了眼眶,若不是双方身份的限制,她和卿靖宁定能成为很好的朋友罢。 “事不宜迟,你回去便赶紧安排下去,那日要用的迷药我已经让人在调配了,回头让人给你送去。我想了想,你接触不到宫女们的吃食,还是放在熏香中比较好。你先付服下解药,便不会对你有所影响了。” “好。”溶月心中有事,也不便久待,匆匆回了宫。 回去之后,溶月找了个机会唤了桃枝过来,悄悄嘱咐了她一番。桃枝郑重应了,捧着那盆有些蔫蔫的君子兰面色沉稳地离去。 翠羽恰好从外头进来,看一眼桃枝离去的身影,“这是……?” “御花园里的一个小宫女,那盆君子兰在我手里不过几天便似活不下去了,我想着终究自己不是会 自己不是会侍弄花草的人,平白留在这里,倒白费了一盆好好的君子兰,便教她抱了回去。” 翠羽见是这等小事,便没放在心上,只随口道,“沈小姐是个心善的。” 溶月轻哼一声,不再理会于她,拿起书案上一本书卷看了起来。 翠羽如今对她这种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了,上前给她添了热茶,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才翻了两页,便听到外头有人来报,说是长公主派了人过来。 溶月略微有些吃惊,靖宁这么快便准备好了? 她整整有些凌乱的鬓发,唤了人进来。 那宫女进得殿内,冲着溶月福身行礼道,“沈小姐,方才您走时,忘了将长公主送给您的簪子带走了。长公主特命奴婢给您送了过来。”说着,递过一个长方形的檀木盒子。 翠羽眸光闪了闪,上前接过那盒子,仔细打量了一眼递给溶月。 溶月接过,随手放在了一旁的几案之上,看向那宫女道,“回去替我谢谢长公主。” 她不知道卿靖宁是不是把那迷药放在了盒子中,以防万一,还是等到无人之时再打开看来得妥当。 那宫女应了,却并未告退,又道,“长公主说,请沈小姐打开盒子一观,看是否是您方才看上的那支。” 溶月心神一动。 卿靖宁这般吩咐,那就是说就算打开盒子也无妨,还能安了翠羽的心,回头查起来,也很难查到她的头上去。 她定下心来,勾唇一笑,拿起那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一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置于大红丝绒之上,流光溢彩,华贵非常。 溶月将银簪拿出,放在眼前看了看,面带赞赏道,“真是制作精巧啊,多谢长公主割爱了。” “长公主说,只要沈小姐喜欢就好。那……奴婢就告辞了。” 溶月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方转回目光,将手中的簪子收入盒中,看向翠羽道,“你们这位长公主殿下,倒是个大方的。” 翠羽方才仔细看了一番,确定这其中没什么猫腻。又见溶月这语气似有嘲讽之意,只当溶月同卿靖宁的交好不过是做些表面功夫罢了,愈发没了猜疑。装作听不出溶月的讥讽之意,陪笑道,“沈小姐说的是,长公主向来心慈。” 溶月皱了皱眉,似有些神情恹恹起来。“你下去吧,别老在我旁边杵着了,看得我头都晕了。” 翠羽不敢杵逆,因溶月一个人在殿中,四周都有专人把守,倒没有什么好担心的,遂应声退了下去。 确定翠羽的脚步声走远了,溶月才小心抓过放在一旁的那个盒子,打开来仔细观察着。 她本以为解药当藏在那丝绒之下,将簪子拿出掀开丝绒衬里一瞧,下面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奇怪。 溶月眉头微皱,嘟哝了一声。又仔细拿起那盒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却并未发现什么机关。 难道她猜错了,那迷药并不在这里头? 溶月沉了心思仔细一想,突然眸光一亮,拿起桌上的簪子,手指在簪身和簪头处摩挲着。摸到一处时,手一顿,再仔细一看,明显有一条卡槽的细缝在簪身上。 她手指微微一用力,只听得“咔哒”一声,簪身竟分离开来,里头原来竟是镂空的。 溶月将簪头镂空那一头在手上倒了倒,里面滑出两个小纸卷来,均用蜡封住封口,一个小纸卷上面还有蝇头小楷写了一行字:解药,泡服。 那另一卷必然是迷香了。照卿靖宁先前所说,似是燃在熏香中药效最佳。 她将两个纸卷照原样塞回簪身中,把簪子收好了,目光落在角落处燃着淡淡熏香的香炉之上,长长舒了口气。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只等着萧煜和苏凉那边传信过来了。 第二日,溶月用过午饭,借口要消消食,又往御花园而去。 因她这段时间日日如此,翠羽倒也不觉奇怪,未加阻拦便跟在她身后朝御花园走去。 溶月醉翁之意不在酒,假意赏着花踱着步,目光却四下搜寻着桃枝的身影,终于在一个角落处发现了低头侍弄花草的桃枝。 似感觉到有人在看她,桃枝放下工具转身看过来,见是溶月,眼中神色一亮,却还是谨慎地待在原地没有轻举妄动。 溶月垂下眼帘,思考着怎么不动声色地同桃枝接上头才好。 这时,余光瞟到桃枝状似不经意地指了指一旁的一盆盆栽,溶月眯了眼看去,见是先前那盆君子兰,不由眉头一蹙。 莫非,桃枝把要说的话藏到了那花盆当中? 毕竟她若三番四次同自己接触,难免会惹人生疑。若将信息藏于花盆,自己稍后再去取来,则保险许多。 溶月心中有了计较,冲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桃枝见此,又垂了头,往另一侧继续工作去了。 溶月假意四处逛着,时不时停下来看看四周的花草,模样颇为悠闲。 走着走着,她来到了方才桃枝待过的地方,看着面前那盆君子兰,假意惊呼道,“这不是我先前那盆么?又长得这般好了?” 翠羽瞟了一眼,没有在意,只淡笑着应了句。 溶月蹲下来,细细看着,面上神情似乎颇为愉悦,一边却是不动神色地搜寻着花盆中的异状。 突然,她在靠近根部的土壤处发现了一点白色,因被叶子罩住,并不明显。 溶月余光往后瞧去,见翠羽深思有些恍惚,其他宫女都垂着头并未看她,不由心下一喜,伸出手假意触碰着那君子兰的叶子,手指却借着宽大袖摆的遮掩,将那纸卷给夹了起来。 见无人发觉,溶月松了口气,收回手指,正准备将那纸卷放入袖中暗袋中,突然身后一声沉郁而邪魅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溶月没有防备,精神又处在高度集中当中,被他这么一唤,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差点将纸卷掉落在地。 她强迫自己快速沉静下来,一边将那纸卷收好,一边调整好面部表情回望过去,语带不快,似被人打扰了一般,“来御花园,自然是来赏花了。” 卿彦扬唇一笑看着她,眼中隐有波光闪动,“月儿倒是好兴致。” 溶月脸一沉,厉声道,“谁准你这般叫我了?!” 卿彦“哈哈”一笑,“这是朕的皇宫,朕做什么事难道还需他人准许么?” 他笑得欢快而欢愉,一旁翠羽眼中的神采却迅速暗淡了下去。 溶月看在眼里,眸光微闪。翠羽她果然,对卿彦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卿彦见溶月不答话,似乎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不由面色沉了沉,目光在她面上游离了一瞬,往下滑去。 突然,他的眼神定格在溶月的袖口上,眉间一蹙,沉郁开口道,“你的袖子上,怎的沾了泥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1章 再见,大都! 溶月心里一“咯噔”,强忍着没将愕然之情在面上表现出来。 她缓缓抬头看向卿彦,冷漠的神情中带了一丝不屑,“皇上怎的连这种小事也要管?”又悠悠然别开目光,落在地上那盆君子兰上,“方才见这君子兰长势颇好,忍不住触碰了几下叶片,许是那时袖口垂到了泥土上,沾染了些罢了。” 卿彦轻笑一声,“郡主真有闲情逸致。” 溶月偏了头不看他,檀口亲启,“难道非要我成日哭哭啼啼皇上才开心?” 卿彦看着面前清丽的少女,她的双手垂在身侧,十指尖尖如玉在袖口若隐若现,下巴微抬,线条优美,长长的睫毛在白瓷般的肌肤上投下扇形的阴影。 心里突然被什么触动了一般。 怔了一会,略微不自然地移了目光,轻咳一声道,“郡主若是喜欢,便找人将这盆君子兰搬回宫里便是。”说话间,竟带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想讨她欢心的意味在里头。 他没感觉,一旁的翠羽却是察觉到了,远山般的黛眉拧做一团,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甘心道,“启禀皇上,沈小姐之前曾命人将这盆君子兰搬回去过。” “哦?”卿彦语声微扬,难得的回头看她一眼,不过很快又转回去落到了溶月身上。 “那怎么又搬回来了?” 他这话明明是向着溶月问的,可翠羽鬼使神差般地又接过了话头,“沈小姐说她养不好,便又叫人搬了回来。” 卿彦本就只是借此同溶月套套近乎罢了,没想到翠羽三番两次截了他的话头,不由有些着恼。 这个翠羽,一向都是个伶俐的,今儿怎的这般不知分寸? 溶月嗤笑一声,眼神在两人身上打了个圈圈,眸中露出一抹了然的神色来。 不知为何,见到她这样事不关己云淡风轻的模样,卿彦就觉得心头似有一团火焰在燃烧,恨不得将她面上那层淡漠的面具给撕下来,好仔细看看她喜怒哀乐的模样。 她长得这么美,笑起来也一定很好看吧? 或者,哪怕是她哭着求饶的样子,那般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光是想想,便觉得自腹部升腾起一股异样的快感,很快传遍四肢百骸,让人说不出的畅快。 这么一想,方才拧着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哭也好笑也罢,总好过现在这样对自己的漠视! 他这般神情,落在翠羽眼中,只当卿彦对自己说的话很满意,不由心下一喜,又柔声道,“说来也奇怪,明明在宫里还是蔫蔫的模样,搬回来后这君子兰又变得生机勃勃起来了。” 溶月冷眼看着翠羽面上飞红,双目朦胧的模样,只觉好笑,抬步想朝旁边走去。 卿彦脚下一动,拦在她面前,眼神中带了丝异样,迫视着她,“郡主去哪里?” “留点空间给翠羽向你汇报我的行程啊。”溶月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往后退了几步,刻意同卿彦拉开了距离。 卿彦登时神色一冷,周身散发出阵阵寒气。 翠羽瞅一眼他俩,虽然也被卿彦身上的森寒之气冻得抖了一抖,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得意起来,低着头,唇畔一丝笑容一闪而过。 皇上最讨厌有人忤逆他的心思了!明珠郡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皇上能忍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很快,她便感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怔怔地抬了头,发现是卿彦看了过来,目光中含着森冷和厌恶的神色。 厌?厌恶? 翠羽心中似被一根极细的针狠狠刺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卿彦冰寒的声音便在耳畔响了起来,“翠羽,你逾矩了!” 心中“嘭”的一声,似有什么炸裂开来。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卿彦,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琳琅美目中浮起了层层水汽。 溶月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玩味一笑,这么快便禁不住激了?还当她是个沉得住气的。果然女人一碰上感情这种事便会失了理智。 卿彦看着她这副模样,眼中的不耐更甚,挥挥手道,“你先退下吧。” 翠羽低着头,神情颇有些狼狈,朱红的下唇被她死命咬住,强忍着不敢再出声。只福了福身,然后转身退了下去,转身的瞬间,溶月看到似有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滑下。 溶月看一眼卿彦,见他面上申请如常,并没有被触动半分。 翠羽在他身边这么久,要说翠羽的心意卿彦半点也不知道,溶月定是不信的。况且,他方才一定看到了翠羽眼中的神情,却仍能这般无动于衷铁石心肠。 卿彦他,果然是个冷心冷情之人。 可是溶月现在没有闲情同情翠羽,她明日若想安然无恙地出宫,翠羽这个障碍最好能除去。想到这,她抬起眼帘,看着卿彦似笑非笑,“我只当她对我这般没有规矩,原来在你面前也不晓得收敛些,到底是你身边的红人啊。” 卿彦面上冷意退去几分,也勾了唇畔,“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她若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郡主尽管罚便是。” 溶月嗤笑一声,“我一个阶下囚,怕是连人家奴婢的身份都不如呢。再说了,我若真罚了,回头她想出什么法子来整我,我不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她抬起浓密的睫毛,眼中有一丝灵动的光韵闪动,“你说,到时我和她的话 你说,到时我和她的话,你是信谁的呢?” 卿彦浅笑,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腰间缀下的玉佩,不说话。 过了一会,他眸中带了点点笑意,一眨不眨地觑着溶月,“郡主这话,我怎么听出些醋意在里头。” 溶月向旁侧瞥了目光,面容清冷,语声泠然,“皇上未免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想说,我这里的庙太小,容不下翠羽这尊大佛。翠羽现在对我,带了太多的私人情感,皇上若想得到最客观公证的消息,还是另外派人来监视我罢。” “朕不大明白郡主的意思。”卿彦淡淡道。 “哦?”溶月尾音上挑,清泠如歌的声音像一把小勾子,勾得人心里有些痒痒的。她目光澈亮,似笑非笑,“皇上是不明白哪一句?带了太多私人情感这一句?”她顿了顿,却不给卿彦开口的机会,微狭了眼眸,“皇上千万不要说,翠羽对您的情意,您没有半分察觉?” 卿彦的目光沉了沉。 溶月唇畔笑意愈发讥诮起来,“还是说……正是因为了解得非常清楚,皇上才敢这般放心大胆地用她?” 被人说中心思,卿彦的眼中有一瞬间的阴鸷闪过,看得溶月一惊。忙定了定心神,强迫自己不能露怯,依旧素手轻拢,身姿挺立,傲然如兰。 卿彦很快敛了脸上的阴沉,淡笑道,“郡主想象力未免太多丰富了些。朕方才说的,是你的监视那一句。” “皇上是说,您没有监视我?” “自然。”卿彦说起谎话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脸正气凛然,“翠羽性子沉稳,她伺候你朕比较放心。若是她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郡主大可来告诉朕,朕会让她改的。” 溶月心里沉了沉。 这是不同意将翠羽从自己身边撤走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自己再加把火,从翠羽身上着手了。 她的目光在卿彦身上打量了几瞬,最后落在腰间垂下的那块玉佩之上,状似随意道,“皇上这块玉佩上坠着的流苏可真别致,我倒没见过这种打法。” 卿彦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宫女弄的,朕倒没怎么注意。郡主对这些感兴趣?” 溶月看着他眼中神情的变化,心中了然。 她就觉得这流苏的打法十分眼熟,似乎在翠羽身上也见过,这么看来,这流苏坠子该是翠羽打给卿彦的了。 她浅笑着点头道,“是啊,皇上看不出吧?我虽不是什么淑女的性子,于女红上却有些兴趣。”她笑意翩然看着卿彦,“不知皇上可否将这玉佩借我回去研究一日?” 卿彦打量了她一瞬,带了些审视的意味,忽而扬眉道,“郡主喜欢,便送给郡主好了。”说罢,自腰际解下那玉佩递给了她。 溶月抿唇谢过,又同他虚与委蛇了几句,接口要回去休息,告辞离去。 卿彦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些沉郁苍凉的感觉来。 溶月回了仪瀛宫,第一件事便是唤了翠羽进来。 “翠羽,帮我找个针线篓来。” “沈小姐要缝什么,奴婢帮您缝便是。”翠羽似乎忘记了方才御花园中的难堪一幕,垂着头恭恭敬敬问道。 溶月自袖中掏出方才那块玉佩,懒洋洋道,“我见你们皇上身上这块玉佩上的流苏坠子好看,想回来学学,便向他要了来。” 翠羽抬头,好奇地朝她手中的玉佩看去。这一看,却是忽然变了脸色。 溶月只作不知,奇道,“你怎么了?面色这么差?该不会是生病了吗?” 翠羽咬了咬苍白的唇色,勉强摇了摇头。 “我问他是谁做的,他说不记得哪个宫女做的了,我便只好找他讨了来自己回来揣摩了。”说完,抬头看一眼翠羽,惊呼道,“翠羽,你面色怎么这么差,快来人啊。” 殿外有宫女应声而入,溶月指着翠羽道,“她好像生病了,你们扶她下去,再找个太医来看看吧。” 虽然翠羽连说没事,但其他人不敢怠慢,连拉带拽地将她弄出了殿外。 等到她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溶月长吁一口气,不再管那玉佩,自袖中掏出方才那个小纸卷来。 纸条是萧煜写来的。 因为地方的限制,萧煜并没有讲什么肉麻甜蜜的话,而是直入主题。 纸条上说,让他们尽量早些出宫,因为那个时候卿彦还在上朝,没有多大的精力管到后宫之事。等到溶月失踪的消息传到前朝去,他再做布置估计就晚了。萧煜他们会在宫门处接应,到时她出了宫便找机会从卿靖宁的队伍中溜出去同他们会合。 最后再认真叮嘱了溶月一番,让她一定要小心。 溶月看完好一阵,才觉得“砰砰砰”的心跳声缓了下来,明天便要出逃了,成败就在此一举! * 翌日。 溶月心中有事,自然醒得很早。 她唤了人进来服侍,发现进来的却不是翠羽。 “翠羽呢?” “翠羽姐姐昨晚生病了,现在起不了床,让奴婢向沈小姐告个假。” 溶月“哦”了一声,似乎并未放在心上,“那你伺候我梳洗吧。”心里头却暗暗一喜,看来翠羽昨日当真受了不小的刺激。又或者,她只是不想见到自己而装病罢了。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对溶月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的好事。 梳洗完毕,溶月让人传了早膳进来。 “你先下去吧,我这里暂时不用人伺候。”溶月看一眼方才那宫女。“你叫什么来着?” “奴婢翠果。” “嗯。翠果,你先退下吧,有事我再叫你。” 翠果福了福,应声退了下去。 她一走出殿外,溶月便走到里间,将昨日卿靖宁给她的药粉拿了出来,解药放入茶水中喝了下去,迷香则洒在了香炉当中,升起袅袅烟雾。 准备妥当,她又坐回了桌旁,假意喝一口桌上的翡翠虾米汤,突然眉头一皱,手一拂,将桌上的碗碟给拂了下去,顿时瓷器碎了一地。 殿外的翠果听得动静,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沈小姐,您怎么了?” “怎么了?!”溶月一脸气急败坏的神色,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道,“你们是想害死我吗?!明知我对河虾过敏,居然还给我上这翡翠虾米粥来,到底安的什么心?” 翠果一慌,跪倒在地急急忙忙分辨道,“沈小姐息怒,奴婢并不知道您对河虾过敏啊。” “胡说!”溶月厉声喝道,“我明明跟翠羽说得清清楚楚!如今她一不在,你们就是这般敷衍我的?!” 翠果不敢分辩,只得不住地磕头求饶。她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姑娘是何来历,但从翠羽姐姐和皇上对她的态度来看,一定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只是这姑娘虽然一直冷冷淡淡的,但并不难伺候,今日为何却这般刁难?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听得溶月又道,“把所有人都给我叫进来,看来不敲打你们一番你们是不会将我的话放在心上了。” 翠果忙不迭应下,站起来跌跌撞撞就往外走,却听得溶月在身后冷冷又道,“翠羽既然病着,就别去打扰她了。” 翠果哪里还敢多想,忙将其他仪瀛宫的宫女都唤了进来。 七八个宫女排成一排,垂首立在溶月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她们虽然是皇上派来监视溶月的,但也明白溶月的身份地位似乎不一般,谁还敢同她硬碰硬? 况且翠羽现在又病着,一下子失了主心骨,自然有些惶恐不安。 溶月搬了把椅子在她们面前坐下来,也不说话,只冷冷地打量着她们,看得人都有些浑身冒虚汗起来。 宫女们只当溶月在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却不知溶月是在等待熏香发挥作用。 果然,溶月还没开始说几句话,便看到宫女们一个个有些腿脚发软起来。 溶月心中一喜,看来是迷药开始发挥作用了,又随口扯了几句,宫女们一个个都坚持不住了,纷纷倒地。 看着最后一个宫女眼神朦胧地倒在地上,溶月长长地吐了口气,赶紧将熏香给熄灭了。 又快步走到内殿,飞快地换上了实现准备好的宫女服饰。 一切准备妥当,溶月蹑手蹑脚溜出了仪瀛宫。 刚出了殿门没走几步,便瞧见旁边有一个宫女正冲她瞧瞧招手。溶月定睛一瞧,正是昨日来给她送簪子的那个宫女。 她四下看了看,见周遭并无人烟,忙快步走了过去。 “沈小姐,这边来。”那宫女带着她穿过几条小径,很快便看到前面一队缓缓行着的队伍,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卿靖宁。 那宫女并未带着她上前,而是悄悄跟在了队伍的后头。 没走多久,很快便来到了宫门处,一切都还风平浪静,看来她失踪的事暂时还无人发现。 守门的卫兵见到卿靖宁一行,忙敛目行礼,并没有多加查看。 她们很快便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 溶月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神色一凛,忙低垂了头,避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卿靖宁正要唤她过去说几句话,见她突然变了神色,下意识朝身后看去,这一看,不由也紧张起来。 前头走来的面色沉然那人,不正是罗文远?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卿靖宁不敢掉以轻心,看着罗文远朝她走了过来。 “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罗文远躬身行礼。 “你是……?”卿靖宁皱了眉头,假装并不认识他。 她之所以知道罗文远,还是从溶月那听了罗文远的事情之后曾经远远地见过他一次,这会自然不能表现出来。 “微臣罗文远。” “哦。”卿靖宁似乎并不多感兴趣的样子,冲他点头示意了一下,抬步准备上马车。 罗文远避在一旁,等着她一行人先过。 溶月屏住呼吸同他擦身而过,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罗文远回了头,狐疑地看着队伍最后的一个纤细的身影,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眼熟。 想了一会并没有想出什么,方转身朝宫中走去。 行了一会,溶月一眼便看到不远处小巷中停了辆马车,车身朴实,看上去十分不起眼。 赶车的正是亦风。 溶月眼神一亮,冲着身旁的那个宫女使了使眼色。 那宫女会意,走上前同卿靖宁说了几句,不一会,便回来了,走到她身旁压低了声音道,“沈小姐,郡主说这里人多眼杂,她就不同您告别了,希望您一路保重。待会我们会在前头那个拐角处停一下,您趁机离开便是。” 溶月点点头,“替我谢谢你们公主。” 果然行了没多远,卿靖宁挥一挥手,马车便停了下来。 溶月趁人不备,一个闪身钻入了那条小巷子里。 亦风看到有人过来,警惕地一扫,见是溶月,先是一怔,继而面露狂喜之色,忙迎上来道,“郡主,您终于出来了,快上马车。” 溶月不敢多做停留,上了马车坐定。 亦风一扬马鞭,马车便飞快地朝城门处驶去。 “亦风,萧煜和苏苏呢?”溶月坐在靠门处,问道。 “王爷和苏公子断后,吩咐属下先将您带出城去,等会您失踪的情况要是被人发现了,再想出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您坐稳了!”说完,又是一抽马鞭,车轮滚滚,马蹄达达扬起阵阵尘埃。 果然如他们所料,这会溶月失踪的事还没有被察觉,城门处守卫并不严,亦风很快便带着溶月出了大都城。 他却没有停的迹象,一路继续狂奔。 溶月奇道,“不用等他们?” “王爷说,这里还不安全,我们在前头城镇再同他们会合。” 溶月点点头,伸手挑开车帘,不远处城池上刻着的“大都”二字渐渐变小,终于消失不见。溶月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再见了,大都!今生今世,她都不想再回来这个地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2章 情敌相见 此时的大都皇城。 下了朝,卿彦神色匆匆往后宫赶去,不知为何,他心底中有一丝不安,就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一路疾行到了后宫,他想了想,径直往仪瀛宫拐去。 还未走近,他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静,太静了。 现在不过巳时三刻,仪瀛宫里却半点人声也无,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眉眼跳得厉害,面色不由沉得似能滴出墨来,大踏步跨入了殿中。 待看清面前的景象时,卿彦眼中几欲喷出怒火。 “来人!” 很快有步履匆匆的侍卫赶了进来。 “把她们弄醒。”卿彦一指地上歪七竖八躺着的宫女,咬着牙厉声吩咐道。 龙颜正怒,侍卫们可不会手下留情,一桶桶冰水提了进来,“哐”的一声毫不犹豫地倒在了那些宫女的身上。 冬日的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地上的宫女被这么一刺激,纷纷醒了过来。 翠果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浑身冷得打哆嗦,不由抱紧了双臂。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目光便瞟到了眼前那双绣着精致蟠龙的锦靴上,神情一怔,战战巍巍地抬起头一路往上看。 这一看,却是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匍匐在地,口中直呼,“奴婢见过皇上。” 身后的宫女听到翠果的声音,也纷纷反应过来,一时间行礼声响彻大殿。 翠果战战兢兢地低垂着头,鬓发上几滴将落未落的水珠,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刺骨的寒意顺着冰凉的地面蔓延上来,衣裳早已湿透,被灌进大殿的冷风一吹,浑身像是泡在了千年寒潭之中。 可她丝毫不敢动弹。 翠果脑中仍有些昏昏沉沉,努力想回想起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忆起沈小姐将她们都召进宫中训话的事,一声通报声就打断了她的回忆。 “启禀皇上,内殿没人,四周都找过了,没有看到沈小姐的踪迹。” 翠果一凛,她们进来之后,沈小姐训斥了她们一会,便觉得自己脑中昏昏沉沉的,身体也不受控制起来,后来……后来…… “沈溶月在哪里?!”脑中刚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卿彦阴沉的声音便在她头顶响了起来。 翠果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觉得一股迫人的戾气笼罩了全身,她下意识抬头看去,正瞧见卿彦弯了腰,幽冷似鬼的目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朕问你,沈溶月在哪里?!” 翠果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皇上口中的“沈溶月”指的就是这些天她们一直伺候的沈小姐。听到卿彦这么一问,顿时背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沈小姐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她又匍匐于地,磕着头凄苦道,“奴婢……奴婢不知……” “废物!”卿彦一把踹开她,觉得全身都快被怒火烧得燃了起来。 “皇上。”这时,又有一个侍卫上前,手中捧着方才放在窗台焦炉的那个紫檀香炉,“这里头有迷药的痕迹。” 迷药? 卿彦怒极反笑起来,自己用迷药劫了她来,她也用同样的手段回报给自己么? 沈溶月,若是让我抓到你,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你,带了人在宫中给我搜!其他人,跟朕来!”卿彦眉头紧拧,冷声吩咐完,突然想到什么,招手唤来一旁的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领命退下。卿彦也一甩衣袖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走得极快。 尽管并不愿意相信,但卿彦知道,沈溶月既然敢走到这一步,就必然不会还留在宫中,十有**已经出了宫。 守护宫门的侍卫远远便看到了卿彦的身影,哪里敢怠慢,急忙迎了上来。 卿彦一挥手,不耐地阻止了他们的行礼。 “今日有谁出宫了?”他冷声道。 侍卫愣了愣,回忆道,“采买司的王公公,罗大人,还有长公主殿下。” 靖宁? 是了,今日是她出宫看二皇兄的日子。想起这些日子她和溶月走得颇近,卿彦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立刻下令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城。你,带一队人去安乐王府上,将今日同长公主一同出宫的人全部带回来。其他人即刻跟我去城门!” 众人翻身上马,卿彦一骑当先,扬起马鞭绝尘而去,所到之处扬起阵阵尘埃。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素来冷静淡漠的皇上这般慌张失色。不过,好奇归好奇,皇上的心思如何,可不是他们能够揣摩的。眼瞧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收回目光,叹了两声不再多想。 寒风凛冽,冰刀子一般刮在卿彦的脸上,呼出的气很快凝成了薄薄的雾气,模糊了眼前的景致。 面上似乎已经冻得麻木了,可卿彦却丝毫不在意,一扬马鞭狠狠抽了下去。座下的骏马一阵吃痛,长嘶一声疯了一般朝前奔去。 一路掀起喧嚣尘土,行人避之不及,一片怨声载道。再定睛一瞧那人身上明晃晃的龙袍,顿时傻了眼,方才,方才打马而过的那人,是……是刚登基不久的皇上? 终于,城门在望。 卿彦一勒缰绳,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身后的侍卫满脸急色地也跟了上来。 心中忍不住提心吊胆,皇上骑得这般快,要是伤到了可 这般快,要是伤到了可怎生是好? 卿彦翻身下马,还未说话,身后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正是他方才私底下吩咐过的那位侍卫。 侍卫行到卿彦跟前下了马,双手抱拳道,“皇上,您要的小像和剑已经取来了。” 说着,递上一把利剑和一副小像的卷轴。 卿彦“嗯”了一声,伸手取过,将利剑配于腰间。然后在守城的士兵面前展开那副小像卷轴道,“可见过画上的这个女子出城?” 守城的士兵一见卿彦这架势,都懵了,慌慌张张行了礼,往卿彦手上的小像瞟去。 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子,眉眼清冽,面容姣好,手中执一条火红鞭子,盈盈立于画纸之上。 众人摇头。 卿彦不死心,还待再问,这时,其中一人一拍脑袋,叫出了声。 “怎么?”卿彦利剑般的目光射过去。 “小的似乎见过这位姑娘。”那人吞吞吐吐道。 “说详细点!”卿彦喝道。 那士兵一凛,忙一股脑将脑子里的话倒了出来,“这位姑娘是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出城的,驾车的是位年轻侍卫模样的男子。属下检查掀开车帘,那姑娘就坐在里头,神情从容淡定,看不出什么异常,属下就没有多问,将她放出了城。” “你确定是画上之人?”卿彦追问。 “也许吧……”那士兵有些犹豫,“她似乎没有画上的姑娘这般神情张扬,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小的现在一想,她穿的衣裳似乎有点像宫中的宫女装。”那士兵冷汗直冒,一边觑着卿彦的神情一边回忆道。 卿彦手下一紧握成了拳,有青筋爆出,似乎气得不轻。 他冷冰冰瞪一眼那守城的士兵,虽然很像降罪于他,但眼下显然不是浪费的时候,飞身上马,又朝城外驶去。 没行多远,前头出现了几人的身影。 为首的是两位男子,一人着白,一人着紫,均是风流俊雅之姿。身后五六人皆着黑衣,目光迥然。 他们就站在大路之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卿彦一行,似乎就在等着他们一般。 卿彦墨瞳一眯,认出了那为首的白衣男子,正是那日一箭射向他的人。 这么说,沈溶月果然被人救走了! 卿彦心中似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几人却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 突然,白衣男子足尖一点,朝马背上的卿彦飞来。其他黑衣人和那位紫衣公子也迅速散开,同身后的侍卫缠斗起来。 卿彦也飞身迎了上去。 白衣男子的手放在了腰际,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闪过,这利剑出鞘的寒芒刺得卿彦眼眸一眯。 下一刻,便听到马匹轰然倒地的声音。 卿彦不敢轻敌,也拔剑出鞘。墨色划过,挥剑时隐有劈山裂地之势。 萧煜看着卿彦手中的剑,眼中隐有波光流动。 墨殇,居然在他手中! 也好,那就看看,世人相提并论的两大名剑,到底是他手中的流云厉害,还是卿彦的墨殇厉害! 萧煜手一抖,流云剑发出一声剑气长啸,似一道银蛇朝卿彦袭去。 卿彦显然也认出了萧煜手中的剑,脸色一变,举剑迎上。 一硬一软,一刚一柔,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强大的内力相碰使得两人都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几步。 萧煜足尖在马背上一点,变化招式又缠了上来。 事出突然,卿彦并未带多少侍卫出宫。而萧煜手下的天字暗卫均是精英,很快便占了上风,赤狄侍卫一个个倒了下来。 剩下的几人见情形不妥,纷纷朝卿彦围了上去,预备将他护在当中。 却只听得“叮”的一声,流云剑绕上了墨殇的剑身,迸射出强大的剑气来。赤狄侍卫还未来得及围拢,便被这剑气给震开了,纷纷倒地口吐鲜血。 卿彦一下成了孤家寡人,眼中森冷阴鸷,浑身散发出的冷厉气质似能冻死人。 萧煜却没有继续再战,收回剑朝后退了几步,黑衣人和苏凉也纷纷返回了他身后。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萧煜在地上立定,眼色从容而悠然,看着眼前略显狼狈的卿彦,微微勾了唇畔,刹那间,似有大片梨花盛开于这清寒冬季,他的声音,淙淙似高山上的流水,却听得卿彦心中莫名一颤。 ------题外话------ 夭夭今天悲催地卡文了,明天补上三千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2章 情敌相见(已修) 此时的大都皇城。 下了朝,卿彦神色匆匆往后宫赶去,不知为何,他心底中中涌现一丝莫名的不安,就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一路疾行到了后宫,他想了想,径直往仪瀛宫拐去。 还未走近,他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静,太静了。 现在不过巳时三刻,仪瀛宫里却半点人声也无,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眉眼跳得厉害,面色沉得似能滴出墨来,大踏步跨入了殿中。 待看清面前的景象时,卿彦眼中几欲喷出怒火。 “来人!” 很快有步履匆匆的侍卫赶了进来。 “把她们弄醒。”卿彦一指地上歪七竖八躺着的宫女,咬着牙厉声吩咐道。 龙颜正怒,侍卫们可不会手下留情,一桶桶冰水提了进来,“哐”的一声毫不犹豫地倒在了那些宫女的身上。 冬日的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地上的宫女被这么一刺激,纷纷醒了过来。 翠果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浑身冷得打哆嗦,不由抱紧了双臂。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目光便瞟到了眼前那双绣着精致蟠龙的锦靴上,神情一怔,战战巍巍地抬起头一路往上看。 这一看,却是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匍匐在地,口中直呼,“奴婢见过皇上。” 身后的宫女听到翠果的声音,也纷纷反应过来,一时间行礼声响彻大殿。 翠果战战兢兢地低垂着头,鬓发上几滴将落未落的水珠,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刺骨的寒意顺着冰凉的地面蔓延上来,衣裳早已湿透,被灌进大殿的冷风一吹,浑身像是泡在了千年寒潭之中。 可她丝毫不敢动弹。 翠果脑中仍有些昏昏沉沉,努力想回想起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忆起沈小姐将她们都召进宫中训话的事,一声通报声就打断了她的回忆。 “启禀皇上,内殿没人,四周都找过了,没有看到沈小姐的踪迹。” 翠果一凛,她们进来之后,沈小姐训斥了她们一会,便觉得自己脑中昏昏沉沉的,身体也不受控制起来,后来……后来…… “沈溶月在哪里?!”脑中刚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卿彦阴沉的声音便在她头顶响了起来。 翠果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觉得一股迫人的戾气笼罩了全身,她下意识抬头看去,正瞧见卿彦弯了腰,幽冷似鬼的目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朕问你,沈溶月在哪里?!” 翠果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皇上口中的“沈溶月”指的就是这些天她们一直伺候的沈小姐。听到卿彦这么一问,顿时背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沈小姐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她又匍匐于地,磕着头凄苦道,“奴婢……奴婢不知……” “废物!”卿彦一把踹开她,觉得全身都快被怒火烧得燃了起来。 “皇上。”这时,又有一个侍卫上前,手中捧着方才放在窗台角落的那个紫檀香炉,“这里头有迷药的痕迹。” 迷药? 卿彦怒极反笑起来,自己用迷药劫了她来,她也用同样的手段回报给自己么? 沈溶月,若是让我抓到你,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你,带了人在宫中给我搜!其他人,跟朕来!”卿彦眉头紧拧,冷声吩咐完,突然想到什么,招手唤来一旁的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领命退下。卿彦也一甩衣袖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走得极快。 尽管并不愿意相信,但卿彦知道,沈溶月既然敢走到这一步,就必然不会还留在宫中,十有**已经出了宫。 守护宫门的侍卫远远便看到了卿彦的身影,哪里敢怠慢,急忙迎了上来。 卿彦一挥手,不耐地阻止了他们的行礼。 “今日有谁出宫了?”他冷声道。 侍卫愣了愣,回忆道,“采买司的王公公,罗大人,还有长公主殿下。” 靖宁? 是了,今日是她出宫看二皇兄的日子。想起这些日子她和溶月走得颇近,卿彦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立刻下令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城。你,带一队人去安乐王府上,将今日同长公主一同出宫的人全部带回来。其他人即刻跟我去城门!” 众人翻身上马,卿彦一骑当先,扬起马鞭绝尘而去,所到之处扬起阵阵尘埃。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素来冷静淡漠的皇上这般慌张失色。不过,好奇归好奇,皇上的心思如何,可不是他们能够揣摩的。眼瞧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收回目光,叹了两声不再多想。 寒风凛冽,冰刀子一般刮在卿彦的脸上,呼出的气很快凝成了薄薄的雾气,模糊了眼前的景致。 面上似乎已经冻得麻木了,可卿彦却丝毫不在意,一扬马鞭狠狠抽了下去。座下的骏马一阵吃痛,长嘶一声疯了一般朝前奔去。 一路掀起喧嚣尘土,行人避之不及,一片怨声载道。再定睛一瞧那人身上明晃晃的龙袍,顿时傻了眼,方才,方才打马而过的那人,是……是刚登基不久的皇上? 终于,城门在望。 卿彦一勒缰绳,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身后的侍卫满脸急色地也跟了上来。 心中忍不住提心吊胆,皇上骑得这般快,要是伤 上骑得这般快,要是伤到了可怎生是好? 卿彦翻身下马,还未说话,身后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正是他方才私底下吩咐过的那位侍卫。 侍卫行到卿彦跟前下了马,双手抱拳道,“皇上,您要的小像和剑已经取来了。” 说着,递上一把利剑和一副小像的卷轴。 卿彦“嗯”了一声,伸手取过,将利剑配于腰间。然后在守城的士兵面前展开那副小像卷轴道,“可见过画上的这个女子出城?” 守城的士兵一见卿彦这架势,都懵了,慌慌张张行了礼,往卿彦手上的小像瞟去。 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子,眉眼清冽,面容姣好,手中执一条火红鞭子,盈盈立于画纸之上。 众人摇头。 卿彦不死心,还待再问,这时,其中一人一拍脑袋,叫出了声。 “怎么?”卿彦利剑般的目光射过去。 “小的似乎见过这位姑娘。”那人吞吞吐吐道。 “说详细点!”卿彦喝道。 那士兵一凛,忙一股脑将脑子里的话倒了出来,“这位姑娘是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出城的,驾车的是位年轻侍卫模样的男子。属下检查掀开车帘,那姑娘就坐在里头,神情从容淡定,看不出什么异常,属下就没有多问,将她放出了城。” “你确定是画上之人?”卿彦追问。 “也许吧……”那士兵有些犹豫,“她似乎没有画上的姑娘这般神情张扬,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小的现在一想,她穿的衣裳似乎有点像宫中的宫女装。”那士兵冷汗直冒,一边觑着卿彦的神情一边回忆道。 卿彦手下一紧握成了拳,有青筋爆出,似乎气得不轻。 他冷冰冰瞪一眼那守城的士兵,虽然很想降罪于他,但眼下显然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一踩马镫飞身上马,又朝城外驶去。 没行多远,前头出现了几人的身影。 为首的是两位男子,一人着白,一人着紫,均是风流俊雅之姿。身后五六人皆着黑衣,目光迥然。 他们就站在大路之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卿彦一行,似乎就在等着他们一般。 卿彦墨瞳一眯,认出了那为首的白衣男子,正是那日一箭射向他的人。 这么说,沈溶月果然被人救走了! 卿彦心中似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几人却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 突然,白衣男子足尖一点,朝马背上的卿彦飞来。其他黑衣人和那位紫衣公子也迅速散开,同身后的侍卫缠斗起来。 卿彦也飞身迎了上去。 白衣男子的手放在了腰际,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闪过,这利剑出鞘的寒芒刺得卿彦眼眸一眯。 下一刻,便听到马匹轰然倒地的声音。 卿彦不敢轻敌,也拔剑出鞘。墨色划过,挥剑时隐有劈山裂地之势。 萧煜看着卿彦手中的剑,眼中隐有波光流动。 墨殇,居然在他手中! 也好,那就看看,世人相提并论的两大名剑,到底是他手中的流云厉害,还是卿彦的墨殇厉害! 萧煜手一抖,流云剑发出一声剑气长啸,似一道银蛇朝卿彦袭去。 卿彦显然也认出了萧煜手中的剑,脸色一变,举剑迎上。 一硬一软,一刚一柔,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强大的内力相碰使得两人都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几步。 萧煜足尖在马背上一点,变化招式又缠了上来。 事出突然,卿彦并未带多少侍卫出宫。而萧煜手下的天字暗卫均是精英,很快便占了上风,赤狄侍卫一个个倒了下来。 剩下的几人见情形不妥,纷纷朝卿彦围了上去,预备将他护在当中。 却只听得“叮”的一声,流云剑绕上了墨殇的剑身,迸射出强大的剑气来。赤狄侍卫还未来得及围拢,便被这剑气给震开了,纷纷倒地口吐鲜血。 卿彦一下成了孤家寡人,眼中森冷阴鸷,浑身散发出的冷厉气质似能冻死人。 萧煜却没有继续再战,收回剑朝后退了几步,黑衣人和苏凉也纷纷返回了他身后。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萧煜在地上立定,眼色从容而悠然,看着眼前略显狼狈的卿彦,微微勾了唇畔,刹那间,似有大片梨花盛开于这清寒冬季,他的声音,淙淙似高山上的流水,却听得卿彦心中莫名一颤。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 卿彦稳了稳气息和心神,冷冷地看向萧煜,“什么交易?” 萧煜唇畔含着一丝单薄如雾的笑意,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卿彦身后东倒西歪的侍卫们,闲懒道,“我放你走,你也不再继续追下去。” 卿彦冷哼一声,“马上便有大片官兵到来了,我大可以将你一同擒下,为何要答应你这个条件?” “哦?”萧煜嘴角挑了挑,“那你说说看,是我手中的剑快,还是你那些官兵的马快?” 卿彦看一眼他手中尚未收回的流云,明白他说得的确是事实,可心中总有些不甘。 他一咬牙,视线回到他面上,“你究竟是何人?流云为何会在你手中?” 萧煜并不回答这话,只道,“你未否认,那我就当你答应了罢。” 卿彦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煜,目光冷 煜,目光冷冽,似要从他面上看出什么来。可萧煜的面色是一贯的从容高远,好似高山上的流水,高雅风华。一双点珠似的眸子深不见底,似笼着千年的迷雾。 卿彦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大齐什么时候出了这等角色了?他当真是沈司黎帐下之臣?可瞧着他这周身的气韵风华,丝毫不像是将才,反而像是……帝王之才! 他面色一冷,此人的底细,一定得叫人好好再查查。不然,终有一日,他必成赤狄大患! 只是眼下,显然不是同他硬碰硬的时候。至于沈溶月,这个女子,他们总还有机会再见面的! 想到这,卿彦将剑收回剑鞘中,冷冷地睨一眼萧煜,“你们走吧。” 萧煜点头,“卿公子果然是明白人。” 他叫他卿公子,而不是皇上。 不知为何,卿彦心中莫名地烦躁起来,看着面前这个看不透的人,只觉得有一只利爪在挠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让人心烦意乱得很。 思及此,他的语声愈发冷冽起来,“阁下连姓名也不肯通报,实非君子所为。” 萧煜轻笑一声,手指放到唇边,打了个呼哨,其他人见此,也纷纷吹出哨音。哨音刚落,便有七八匹骏马不知自何处跑出,驰到几人面前,纷纷停了下来。 萧煜伸手抚了抚靠近他的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一掀袍角,飞身上马。不过片刻,一行人均打马扬长而去。须臾,有清冽的声音顺着冬日的寒风飘了过来。 “在下,大齐萧煜。” 卿彦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那个渐渐消失在薄雾之中的白色身影。 他便是大齐那个传说中的病秧子闲王?! 果然传言这东西,着实不可信! 明珠郡主,大齐闲王,好,很好! 卿彦心中又怒又恼,一张俊俏面容,已染上一层清薄的寒意。墨瞳微狭,眼中迸射出强烈的不甘之意来。 只是很快,他的神思便被身后传来的达达马蹄声打断。 却是得到消息赶来的援兵。 卿彦缓缓转身,见为首官兵飞身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额上隐有汗珠渗出,“属下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他冷冷地打量了官兵一眼,不语,牵过一匹骏马。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已扬尘打马而去,留一地气喘吁吁赶来的士兵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 卿彦满腔怒火地回了宫。 看着面前书案上满满当当的奏折,心下愈发恼怒,宽大衣袖一拂,奏折拂于地上,散落一地,衣袖中滑出一物,落在满地零落的奏折上,刺得卿彦眼中一痛。 是方才那副小像。 他缓缓弯腰,将那副小像捡起,怔怔愣了片刻,在空无一物的书案上摊开来。 画中的女子巧笑倩兮,音容笑貌仿佛还历历在目。卿彦的手指抚过画中女子的眉眼,眼中多了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缱绻。 这幅画,是那日在大都城中与她初见时的场景。他犹记得一低头,撞上怀中女子那双玲珑剔透的美目时,心中那抹一闪而过的悸动。 他的心,似乎很久没有跳动得这般剧烈了。 那一夜,他辗转难眠,终是披衣起床,绘下了这幅小像。 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所以只能偶尔去看看她。可是现在想起,他记得同她每一次的见面,记得她灵动慧黠的眉眼,记得她高华泠然的气质,记得她清脆闲懒的声线。 她烈。 敢一巴掌挥上他脸颊的人,她是第一个。 她狂。 “传言如何说朕?” “狡黠奸诈,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冷。 “郡主同朕的皇妹似乎颇为投缘啊。” “都是可怜人罢了。” 偶尔,她也会难得露出一丝少女的娇俏来。 “难道非要我成日哭哭啼啼皇上才开心?” …… 她的一颦一笑,仿佛深深镌刻在了心头。卿彦心中一阵茫然若失,自己是对她上了心了么? 没有卿彦的吩咐,无人敢进来打扰他。呆坐了一会,只觉得殿中愈发凄冷起来。 他将佩剑解下,起身出了临华殿。 殿外伺候的宫人见他出来,不敢多言,垂首跟上。 卿彦往仪瀛宫而去。 不过半日的功夫,仪瀛宫仿佛变了个模样,伺候不力的宫女早被人压下去关了起来,等待卿彦的发落。可卿彦现在没有这个心情,他挥手制止了其他人,独自走进了殿中。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殿中仿佛还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淡淡香味,清冽凉薄,像是她身上那幽幽绕绕的清香,又像是她那让人又喜又恼的性子。 卿彦环顾了一遭,突然想起什么,眉眼一动,唤了人进来。 “把翠羽带过来。” 翠羽很快跟着侍卫进来了,面上未施粉黛,颇有些苍白的模样。她低垂着头向卿彦行了礼,眼中隐有水波流转。 “今日你为何不在殿中伺候郡主?!”卿彦睨了她一眼,冷冷开口道。 翠羽稳了稳心神,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惹人怜惜一些,她缓缓跪于地上,头愈发地低了,“请皇上息怒,奴婢知错了。” 她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皇上最不喜人找借口推辞。 卿彦的声音更冷了,“朕问你 ,“朕问你为何不在殿中伺候?!” “奴婢……奴婢昨日染了风寒,怕……怕过了病气给郡主。”翠羽深吸一口气,语声颤巍,身体也恰到好处地抖了抖。 听到她的理由,卿彦沉默了一瞬。 翠羽却暗中长长的舒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她就知道,只有站在明珠郡主的角度上考虑,皇上才有可能不降罪于她。皇上果然对明珠郡主有了异样的心思,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疼。 卿彦的沉默没有多久,很快便冷嗤道,“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你一病,郡主便逃走了!翠羽,你这病,病得可真是时候啊!” 翠羽浑身一凛。 皇上这是在怀疑她?不由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她……她今日的确是感到了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甚至,在听到院中的喧闹声,说郡主要把她们都召进去训话时,她是想过要起来看看的。 只是……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若是郡主真的逃走了,皇上对她的心思是不是就会收起来了?毕竟,一个大齐的郡主,同赤狄的君主是怎么也扯不到一块的。这么一想,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现在皇上这问话,是何意? 翠羽不敢多想,强迫自己沉静下来,“皇上息怒,奴婢伺候不周,请皇上责罚。” 卿彦冷冷地盯着她,翠羽的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这时,她听到卿彦凉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昨日,有什么人来找过郡主?” 那香炉中发现的迷香,虽然不排除是沈溶月一直带在身上的,但也极有可能是有人替她传进来的。毕竟,她一个郡主,怎么可能随时携带迷药在身上? 翠羽想了想,迟疑着道,“昨日,长公主殿下派了人来找郡主。” ------题外话------ 夭夭今天悲催地卡文了,明天补上三千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3章 马车中的火热气氛 靖宁? 卿彦面色一沉,忆起宫门守卫说的她今日出宫的话,眉头拧得更厉害了,出声唤了人进来。 “朕让你们去安乐王府把长公主一行带回来,可办妥了?” 进来的侍卫恭谨应声道,“启禀皇上,长公主殿下已回到昭阳殿了。” 卿彦听了,转身朝外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身形一顿,却并未回头,只冷冷道,“翠羽,你日后不用再回临华宫伺候了,便留在仪瀛殿罢。”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调来服侍溶月之前,翠羽是在临华宫当差的。 跪在地上的翠羽一听这话,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凄惶地抬起头,看着卿彦的身影消失在殿外。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不相信她所以不让她回去再当差了么? 她好不容易成为皇上最信任的宫女,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 不,她不甘心! 翠羽痛苦地捂住脸,有泪水从指缝中滑落。 一招错,满盘皆输! 她知道皇上金口一开,事情便没有了回转的可能性。因为皇上所做的决定,从来没有改变过。 一想这,一股浓重的绝望之情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瘫软在地,面上涕泗横流,眼中透出浓重的哀伤来。地板上冰冷的凉意顺着膝盖蔓延至全身,可翠羽却丝毫也未感觉到,因为这一刻,她的心比身更冷。 一路上,卿彦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靖宁性子清冷,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同明珠郡主交好上了?况且,以她聪颖的性子,真的会相信明珠郡主是他从宫外带回来的女子这种鬼话么? 卿彦突然觉得被耍了。 可是,靖宁为什么要帮明珠郡主?她二人素不相识,就算明珠郡主同她说了真相,作为赤狄的公主,靖宁真的会如此义无反顾地帮助明珠郡主出逃么? 还是说……她在报复自己? 卿彦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还未完全理清思绪,昭阳殿已经到了。 他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阳光下金色的牌匾,顿了一瞬,步履沉重地进了殿内。 卿靖宁正斜倚在窗边的软榻上,一袭湖水蓝绣莲紫纹暗银线宫装,头上簪了一支含金蕊珠赤芍珠花,窗外阳光照射进来,倾洒在她干净澄澈的面容之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侧脸温柔宁和,精致小巧的下颚微抬。 莫名地,眼前的景象同记忆中的情形重叠在一起,仿佛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缠着他攥着他的衣角撒娇欢笑的小女孩。 “三皇兄,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晚宴呢?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桂花糕,你尝尝看。” “三皇兄,你能帮我把那朵芍药摘下来吗?” “三皇兄,二皇兄今日不舒服,我得去母妃那里陪他,我明日再来找你好吗?” ……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只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看着他笑得眼眸弯弯的小女孩已经出落称这样明眸皓齿的姑娘了?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渐渐疏远,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亲密无间? 或许……从他决定夺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卿靖宁听到动静,放下书卷看了过来。 见是卿彦,她面上并不显惊奇,下了软榻缓缓走到他面前,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靖宁见过三皇兄。” 看着她静谧的眉眼,本想质问的话语临到嘴边却变成了,“二皇兄身子好些了吗?” 卿靖宁显然也有些意外,抬头打量了他一瞬,亮如辰星的眼眸中有点点微光闪烁。很快,她垂了头,淡笑道,“多谢三皇兄关心,二皇兄他……还是老样子。” 两人沉默了一刻,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卿彦出声打破了沉默,“靖宁,朕知道我今日来所为何事。” 卿靖宁抬了眼眸,撞上卿彦清冷中带了丝审视的眼神,唇畔一勾,似笑非笑道,“是么?二皇兄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 她的眼神太过透彻清亮,看得卿彦有些不敢同她对视,只别开眼道,“靖宁,朕知道沈溶月的逃走同你脱不了干系。” 卿靖宁轻笑一声,转身走到方才的软榻旁又坐了下来,“二皇兄既然知道了,那还想问我什么?” “真的是你?”卿彦霍然抬眸,眼中冷了一分。 “沈小姐说她想出宫去看看她家人,但你肯定不会应允,于是便求到了我这里。我见她可怜,便让她跟在我的车队中出了宫。” 卿彦面色黑沉。 显然,他并不相信卿靖宁的说辞,甚至,他很怀疑卿靖宁已经知道了沈溶月的真实身份。 “这话你也信?” “为何不?”卿靖宁睫毛轻颤,反问道。 “翠羽也说了,沈姑娘是皇兄从宫外带回来的女子,可是皇兄又没有给她一个名分,所以我有理由猜测,沈姑娘,其实并不乐意同二皇兄回宫?” “你既然知道她不乐意,但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放她出宫,她便不可能再回来了?”卿彦咬牙切齿迫视着她道。 “怎么?皇兄对沈姑娘动心了?”卿靖宁静静凝视着他,目光不躲不闪。 卿彦一滞,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接话。 他该怎么回答?承认他对沈溶月动心了? 卿靖宁目光悠悠然转向窗外 宁目光悠悠然转向窗外,语声轻柔似羽毛,带了一丝怅然,“这个深宫中太寂寞了,沈姑娘那样鲜活的女子,不应该被困在这一方狭窄的天地上。” 卿彦眯着眼睛打量着卿靖宁面上的表情,心中在揣测着,靖宁究竟是知道了沈溶月的大齐郡主身份,还是真的被蒙在鼓里? 可是他不能问。 战火不及妇孺。他打破了这个规定,可是骄傲如他,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的。所以,眼下这种情况,他只能选择沉默。 沈溶月已经逃走了,就算在靖宁这里问出再多的事情也于事无补了。 因为他对卿尧所做的事,他和卿靖宁之间的关系已经够紧张了,他不希望此事成为压垮他二人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 沉默了半晌,卿彦沉沉开口道,“你……好好歇着吧。朕改日再来看你。” 说罢,转身出了昭阳殿,衣袖带起一阵细小的风,吹皱了卿靖宁原本还平静如水的心房。 她呆呆地看着卿彦走出去的身影,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二皇兄,便这样放过她了?他不应该逼问自己为何这么做么? 她突然发现,自己从来也不曾看清楚二皇兄的内心。 卿靖宁在软榻上呆愣了许久许久,想了很多很多,过去,现在,未来,一缕缕寂寥的情绪攀上心头。这宫殿太大太冷,冷到她察觉不到一丝人气,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流满面容。 直到宫女进来,才发现了她的异样,不由大惊,忙唤了人进来打水伺候。 过了好一阵,昭阳殿的喧嚣熙攘声才渐渐平息下去。 * 溶月和亦风出了大都城,一路未停,很快到了最近的一个小镇,叫做曲兰镇。 两人找了间干净的客栈歇了下来。 安顿好之后,两人下来大厅吃点东西。 “亦风,我们在这等着同萧煜和苏苏会合么?”溶月喝一口茶水,看向亦风,眼底一抹疲色。 “是的,我们只要安心等着王……公子和苏公子的到来就好了。”为了不引人注目,亦风也顾不上礼节,在溶月旁侧坐了下来。 溶月长长吐一口气,“他们……不会有事吗?” 亦风挑眉一笑,“姑娘不相信公子?” “当然不是。”溶月忙否认,“我……我只是担心他罢了。” 不仅担心,还很想念。 亦风笑得愈发灿然了,凑近些道,“公子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很高兴的。” 溶月睨他一眼,“我一直很好奇,萧煜那么清冷的性子,怎么会有你这般……跳脱的属下?” “要是人人都像亦寒那般无趣,生活会少了很多乐趣吧。再说了……”亦风话题一转,“郡主性子沉稳,可身边那个叫云苓的小丫头,不也挺活泼挺多话的?”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向她眨了眨眼睛。 溶月不禁失笑,眉眼弯成月牙状,“亦风,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对云苓有什么别的心思?” 亦风本来正在喝水,听到这话,差点没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急急忙忙将茶水咽下,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溶月,一脸正经凛然,“郡……姑娘,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属下对那小丫头能……能有什么想法?” “没有?真没有?”溶月微眯着眼眸打量着他。 亦风不自觉地转过眼去,“属下只是觉得那小丫头好玩,喜欢逗弄逗弄她罢了。”说话间,不自在地吞了好几次口水。 溶月看着他这般呆愣的样子心中窃笑。 明明动了心,还在这边嘴硬。罢了,感情的事,还得他们自己去发觉才好,自己最多……只能推波助澜一把罢了。 想到这,狡黠一笑,“哦?”尾音绕了绕,“原来没有意思啊,看来我回去还得重新给云苓物色了。” “物色?物色什么?”亦风放下茶杯,急急看过来。 “自然是物色夫家了。” 亦风一呆,又吞了吞口水,嘴张了张才呆愣愣道,“那个小丫头,不是还小么?” 溶月睨她一眼,“都过了十六了,不小了。云苓和玉竹一直伴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她们就跟我的姐妹一样,所以她们的婚姻大事我一定要从现在开始仔细考虑才行,可不能草率了。” 亦风显然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溶月,不知该说些什么。 溶月垂了头,在亦风看不见的地方俏皮一笑。 看来亦风已经上钩了,再找个机会添一把火,估计他两人就差不多了。 这时,方才点好的菜也上了上来。 溶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豆腐,刚刚放入口中,余光却瞟见客栈门口进来风尘仆仆的两人。 她一愣,突然“啪”的放下筷子,尖叫着扑了上去。 “萧煜!” 萧煜刚踏进客栈门,便被风一般跑过来的溶月撞了个满怀。 好在这个时候并不是饭点,客栈中没有多少人,所以溶月虽然做得出格了些,也没什么人看到。 萧煜不防,被溶月撞得退后了一步。他稳住身形,搂住溶月纤细的楚腰,低了头在她耳畔轻轻道,“阿芜今日可真热情。” 却没有听到想象之中的回应,怀中人儿肩膀一耸一耸,似乎在哭泣的样子。 萧煜一惊,忙把她从怀中拉开些,凝视着她的面容。 直接溶月鼻子红 溶月鼻子红红的,眼中水汪汪的似一潭清冽的湖水,看着萧煜心中一软,忙柔声哄道,“阿芜,怎么了这是?” 溶月撇撇嘴,小手抚上自己的鼻尖,娇娇糯糯开口道,“我的鼻子……被你的胸口撞痛了。” “噗嗤”,一旁的苏凉不禁笑出了声。 溶月没好气的转过头去瞪了他一眼。 苏凉忍不住开口含冤,“人家费了千辛万苦帮你解决了那些尾巴,明珠妹妹,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萧煜伸出手摸了摸她小巧的鼻尖,眼中闪过丝心疼,“好了,别理他,先坐下吧。” 亦风起身迎了上来,萧煜示意他不用多礼,方才跟着坐了下来。 萧煜拉着溶月坐到她身边,又心疼地替她揉了揉鼻子,柔声道,“还痛吗?” “不痛了。”溶月目不转睛地盯着萧煜,明明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为何还是这么好看?眸光光华凝然,笑意间带着一丝俊洒风流,看着人心中砰砰直跳。 苏凉在一旁咳了一声,不满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俩这样真的好吗?” 溶月收回色眯眯的眼神,不自在地正了正身体,关心道,“你们俩没事吧?” “没什么事,就是同卿彦交了回手。”苏凉懒懒道,自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他追上来了?” 萧煜看她一眼,“阿芜,卿彦没有为难你吧?” 溶月摇摇头,“没有,他好像很忙,让我住在了宫中,派了人监视我,其他的并未做什么。” 萧煜微舒了口气,将她鬓边的碎发绕至耳后,“难为你了。” “对了,明珠妹妹,那个……赤狄公主怎么会答应帮你的?”苏凉压低了声音道。 溶月便将她和卿靖宁如何认识的向两人说了一遍。 “居然还有这种巧事?”苏凉一阵唏嘘,“这个靖宁公主,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溶月眼中浮起一抹忧色,也不知道靖宁放了自己出来,卿彦那里会不会为难她。 似乎想到了溶月在想什么,萧煜悄悄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柔荑,一阵暖流从指尖传了上来,溶月侧头冲着他笑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吃过饭,小憩了一会,几人便又上路了。 如今还在赤狄境内,自然大意不得,早点回到凉州同大齐军会合才心安。 萧煜自然和溶月坐到了同一辆马车里。 “阿芜,过来。”萧煜指了指自己身侧的位置,浅笑着道。 溶月听话地挪了过去,还没落座,手腕被萧煜一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经到了萧煜怀里。 她羞红了脸,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听得萧煜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乖,别动,让我抱一会。” 他的声音含着重重的鼻音,带着好听的磁性,醇和的像一坛陈年的佳酿。 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冷竹香,溶月渐渐安定下来,乖巧地依偎在他怀中。 萧煜紧紧地搂着她,似乎要将她嵌入身体中一般。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头顶,身体也被他抱得浑身炙热起来。 “阿芜,我好怕。”沉默了一会,萧煜缓缓开了口,语声寂寥,含着深深的自责。 “当我发现你不在营帐中的那一刻,我好恨,明知道军中出了奸细,为何不寸步不离地跟在你身边?当我被锦衣卫缠上,不能立即去找你的时候,我恨不得让他们全都为你陪葬。当我看着卿彦将你搂入怀中时,那一刻,我心痛地似要发狂。阿芜,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一滴温热的泪水滴落在溶月的手背上。 溶月心尖儿一颤。 萧煜……萧煜他哭了? 她缓缓抬了头看向萧煜,只见他双目赤红,满脸自责,正紧紧地凝视着他,眸中似蕴含了星辰大海,看得溶月心中软成了一滩春水。 “阿芜,若你这次出了什么事,我……我不知道会不会让所有人为你陪葬……”萧煜眼中闪过一丝的狠厉,这一刻,他不再是往日那个清淡高华的大齐闲王,仿佛是一个睥睨天下的君王。 溶月却并不害怕,搂在他腰间的手紧了紧。 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视她如珍如玉啊! “阿芜,我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 话音还未落,萧煜便觉得唇瓣一凉,有柔软的触感传来,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颤。 却是溶月仰头吻了上来。 她睁大着眼睛,目光一寸寸从他的剑眉移到他的明眸,再到他高挺的鼻梁,再到……与自己唇瓣相贴的红唇。 看不够……怎么都看不够…… 溶月吻得小心而细致,贪婪地攫取着他熟悉的味道,有热火从脚底升腾而起,燃遍她的全身。 她觉得好热,她开始不满足这样的浅尝辄止。 丁香小舌灵活地伸入萧煜的口中,一点一点品尝着这熟悉的滋味,手开始不由自主地在萧煜背上游走,所到之处点燃燎原之火。 萧煜有片刻的怔愣,很快反应过来,反客为主,如飓风一般席卷了溶月的口舌,在她口中攻城略地,大有抵死缠绵的味道。 溶月觉得浑身都似着了火,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往下移。 “唔。”萧煜突然发出细微的一声声响,一把抓住溶月不安分的小手,额上已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含含糊糊道,“阿芜,别这样,我……” 溶月却挺直了腰身,唇往上送了送,用唇瓣堵住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 萧煜呼吸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突然,他手一动,扣住溶月纤细的腰肢,抱着她一翻,将溶月欺身压在了马车中的长椅之上。 溶月惊呼一声,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萧煜身下。 “阿芜,这是你逼我的……”萧煜声音喑哑,面上已泛起了赤红,紧紧凝视着溶月,喉部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他低头看着身下的人儿,发丝凌乱地贴在面颊之上,却愈发衬得肤如凝脂,两颊有点点酡红之色。眼睫湿润,眸子清亮中带了一丝迷离,倒映出他的身影。她吐气如兰,胸口微微起伏,看在萧煜眼中,不由三魂失了七魄去。 溶月怔愣一瞬,忽而娇俏一笑,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手上微一用力,将他拉了下来。 车窗外寒风呼啸,马车内确实气氛火热,似乎比夏日的天气还要炙热几分。偶尔有丝丝凉意透出窗帘缝漏进来,却丝毫没有降低马车内的温度。 “公子,前面的路堵住了。”正在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车夫拘谨的声音,打断了车内的火热。 ------题外话------ 昨天的章节加了两千字,昨晚看的妹纸刷新一下~今天电脑突然上不了网,所以传晚了些To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4章 意外来客 两人本来缠绵正浓,冷不防被人出声打断,萧煜落在溶月身上的大手一顿,唇瓣也离开了溶月的锁骨处。 他看着身下媚眼如丝,魅惑勾人的溶月,喉结动了动,艰难从她身上坐了起来。 他一边伸手替溶月整着衣衫,一边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前头聚集了一堆人,不知在干什么,把路给堵住了。” “等等吧,待会会有人探路回来的。”萧煜耐着性子道。 因为不想惹人注目,所以他们雇了两辆普通的马车,亦风骑马先行探路去了。若是他驾车,想来也能猜出马车里发生了什么,更不会这么没有眼力劲的。 车夫应了一声,把车停在一边不再说话。 “阿芜……”萧煜看着香肩半露,眼泛水光的溶月,耳根飞上一抹红霞,“方才……方才是我太性急了。” 他心中颇有些懊恼,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阿芜面前仿佛通通消失不见,只恨不得将拆骨入腹吃干抹净才好。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他同阿芜如今尚未定亲,若是被心怀叵测的人知晓了,定会拿来大做文章,到时坏的可是阿芜的名声。 他不能冒这个险。 溶月身体的热度渐渐退去,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忆起方才的事,难为情地低垂着头,手指捻搓着衣角,面上神情颇为羞涩。 她她她……方才在做什么?居然主动勾引萧煜?!天呐,说出去真是羞死人了! 刚刚实在是兴之所至,才出格了些。这会回过神来,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举动着实大胆了些,也不知……萧煜会怎么想自己。 想到这,她羞羞怯怯抬起眼帘朝萧煜望去。 萧煜将她肩膀上滑下的衣裳往上拉了拉,手指不经意间碰上她滑腻如玉的肌肤,心中不由又是一颤。他好不容易暗暗运气将心中的燥热压了下去,清了清嗓子,含了一丝喑哑道,“阿芜,抱歉。我……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溶月本来还有些羞赧,一听他这话,顿时诧异地瞪大眼睛望去。 他向自己道歉?这是何意?你情我愿的事,有什么好道歉的?! 溶月不由沉了眸色,带着薄怒看过去。 看见溶月眼中诧异而失望的神情,萧煜就知道她误会了,忙将她往怀中搂了搂,柔声解释道,“阿芜,你别误会。我是说,你我还未定亲,我……不愿在婚前让你难办……” 溶月一怔,呆呆地凝眼看着他,他……他是为了自己? 她看着他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神情中的隐忍之色,玉色肌肤上的绯红,还有某处可疑的鼓胀,心中仿佛被什么猝然一击。 “萧煜,我……我们成亲吧。”脑中的话语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萧煜先是一怔,忽而面上露出狂喜之色,握住她的肩膀道,“阿……阿芜,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们成亲吧……”溶月被他眼中的灼灼亮色看得有些羞赧,别开眼结结巴巴道。 萧煜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住她鸦青的发顶,用好听而清醇的声音在她耳边呢喃道,“阿芜,待你及笄,我立马上侯府提亲。” “嗯。”溶月轻应一声,窝在他怀里,觉得无比安定而充实。 “公子。”外头传来亦风的清亮的声音。 萧煜将怀中的溶月放开了些,身子前倾挑开车帘问道,“前头怎么回事?” 亦风咧了咧嘴,看一眼角落处溶月曳地的裙衫,似有些许难以启齿,“前头有两男子,为了一个姑娘打了起来。” 车中,溶月惊讶的声音传了出来,“这里的民风竟如此开放?这是谁家的女子?传出来到底有损名声吧,这二人怎会在大街上大打出手呢?” 亦风轻咳一声,“是……是春意阁的姑娘。” 溶月一怔,春意阁,这是……青楼? “不过官兵已经来了,正在处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通行了。”亦风又急急补充道。 “好,就先等着吧。”萧煜颔首,将车帘放了下来。 “这春意阁……是秦楼楚馆吗?”溶月看向萧煜,眼中一抹好奇。 萧煜失笑,“阿芜听到这种地方,非但不避讳,反倒还仔细打听起来了,着实让我开了眼界啊。” 溶月瞪他一眼,“我本就不是那些淑女闺秀,你第一天知道?” 萧煜愈发笑得清朗,“阿芜恼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亲昵道,“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对了,邺京城中的漱玉坊,是不是你名下的产业?”溶月忽然想起一事,侧头看向萧煜问道。 萧煜眼中闪过一抹奇色,点点头浅笑道,“阿芜从何看出的?” 溶月望着他狡黠一笑,“萧世子入京那天,我在漱玉坊门口碰到了你。” 萧煜眉一挑,唇畔一抹意趣,“这样便能猜出漱玉坊是我的产业了?” 溶月斜飞了眼角,眼中灵光闪动,“不能。所以我刚刚是问你,并不是肯定的语气。” “你啊……”萧煜哭笑不得。 “那个泠徽姑娘,是什么人?”溶月又问。 “我与倭寇一战,班师回朝时在路上遇到的孤女。” “随便遇到一个孤女,你便将人家带了回去?”溶月睨着眼睛看着他,语气中似有些不满。 萧煜一怔 。 萧煜一怔,忽而挑眉,“阿芜,你醋了?” “没有。”溶月矢口否认,“我在问你话呢。” 萧煜淡笑,“我当时急需招揽人才,她和她妹妹,是个好苗子。” “她还有个妹妹?”溶月奇道。 “嗯。”萧煜轻应了,“泠徽本名韩素衣,她妹妹叫韩墨黛。” “那……这个韩墨黛……现在在哪里?也在漱玉坊?” “没有。”萧煜摇头,“她妹妹是个练武的苗子,被编入了暗影阁。” “她们没有亲人了?”溶月有些唏嘘。 “据说还有个哥哥,不过早已失散,当时那样战火连天流离失所的情况下,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溶月陷入沉默。 这世间,又有哪一个人是真正活得恣意从容的呢?人人都有各自的苦衷罢。 又行了一天一夜,溶月一行终于平安到达了大齐军队的驻扎处。 * 启圣三十七年开春,大齐粮草运至凉州,大齐军队在经过半个月的修养生息之后,开始向宜阳县发动了进攻。 赤狄刚上任的君主卿彦亲赴前线,率领赤狄大军拼死抵抗。然朝中局势未稳,军心浮动,宜阳隐有失守的迹象。 大齐启圣三十七年春,赤狄修书大齐,请求议和。 大齐大将军沈司黎上书大齐明熙帝,言明如今是拿下云州剩余几郡的最佳时机,肯请帝拒绝议和。 然朝中主和派占了上风,沈司黎被明熙帝十二道金牌召回,大齐西北军无奈退回凉州。 此时,溶月几人已回到了兴庆县。 听到朝中传来的退兵消息,溶月颇有些愤愤不平。明明大齐军占了上风,皇上为何这个时候选择收兵? 她越想越窝囊,气冲冲地去书房找沈慕辰。 “哥!” 沈慕辰抬目,便看见一脸怒气冲冲的溶月推门而入。 “阿芜,怎么了?怎的这般生气?”沈慕辰站起来道。 “哥,你说皇上为何这个时候下令退兵啊?现在一鼓作气,云州全境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溶月颇有些郁闷,气鼓鼓在他面前坐下道。 沈慕辰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启唇说了四个字。 “功高盖主。” 溶月一震,是了,爹此事立下赫赫战功,在西北军中威望更甚。皇上怕是会愈发忌惮于他了。 见溶月眼色沉了沉,沈慕辰明白溶月知道了自己的意思,叹口气道,“爹在朝中并无多少势力,朝中大臣自然能好到皇上对爹的不满和忌惮,自然是要说顺着皇上的心思说话了。” 他顿了顿,“皇上主和,意已决,旁人劝阻非但无用,反而会落得一身腥,你觉得,有多少人有这个胆识冒着被皇上厌弃的危险仗义执言?”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真正站在战局的角度上说话么?”溶月脸上有显而易见的失望神色。 “自然是有的,可最终做决定的,还是皇上不是么?” 溶月泄了气,趴在桌面上颇有些神思恍惚。 也不知皇上还能容忍爹多久。照这样下去,爹怕是只能弃官保平安了。 她长长地叹一口气,只觉心绪纷杂,剪不断理还乱。 沈慕辰摸了摸她的头,劝慰道,“好了,阿芜,爹自有分寸,你也别太担心了。” 溶月点点头,知道自己现在在这里瞎担心也是于事无补,只得将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同沈慕辰闲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她想了想,往侯夫人院子走去。 岂料才走到半路,便碰到前院派来寻她的丫鬟。 “什么事?”溶月奇道。 “郡主,府门口来了位姑娘,说是来找您的。”那丫鬟气喘吁吁道。 “叫什么?”溶月奇道。 姑娘?她在凉州认识的人并不多,难道是赵菱容?或者李敏君? 那丫鬟想了想,歪了头道,“那姑娘说,她叫萧……明曦。” 溶月一怔。 明曦?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下顾不上别的,急匆匆往前头走去。 快到府门处时,溶月远远地便看见了门口站了位蓝色裙衫的姑娘,手中挽着一个包袱,正在有些紧张地来回走动着。 定睛一看,不正是多日不见的萧明曦? 溶月心中诧异甚,脚下步伐又加快了些,出声迎了上去。 “明曦!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在紧张踱步的萧明曦听得呼声,惊喜地看过来,待看清是溶月时,不由眼神一亮,也迎了上去。 “溶月!可算是找到你了!”她的声音是一贯的清澈,不过许是因为一路奔波,带了一丝颤抖在里头。 “明曦,到底怎么了?你不是在京城么?怎么会出现在凉州?”溶月诧异地看着她,目光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萧明曦。 这么些日子不见,她似乎瘦了些,昔日白皙的脸庞也变得有些暗淡无光了,面上风尘仆仆,似乎赶了不少路。只是一双大眼睛依旧那么明澈动人,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萧明曦四下看了看,看着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溶月,能否请我先进去再说?” “当然可以。”溶月也是关心则乱,被她一提醒,忙请她先进府。 溶月直接带着她到了自己的房中,想了想,决定在未搞清楚她为何出现 她为何出现在这里时,还是先不要告诉侯夫人了。 云苓和玉竹听得动静迎出来,见到萧明曦时,脸上不约而同地一愣。 “清……清和郡主?” 萧明曦勉强笑笑,算是应了。 溶月示意她二人在门外守着,带着萧明曦进了房中。 “明曦,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吗?”溶月伸手替她倒了杯茶水放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关切道。 萧明曦端起茶盏,一口气将杯中茶水喝了个干净,似乎十分口渴的模样。 溶月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又替她倒了一杯,“明曦,你慢点喝,别呛着了。” 萧明曦点点头,又啜了一小口,手指捧着杯盏沉默了一瞬,这才抬了头道,“溶月,我……我是逃婚出来的。” “什么?!”溶月大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逃婚?你要同谁成亲?” 萧明曦放下茶盏,一脸苦涩和不甘,“皇后想把我许给窦樾。” 窦樾? 溶月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有没有搞错?你怎么能嫁给那个纨绔子弟?” 萧明曦苦笑一声,“你可能不太清楚现在京里的局势。皇后娘娘如今在宫里的地位越发岌岌可危起来,现在宫里最得宠的,是梁淑妃。” “梁淑妃?莫不是梁晓音?那个梁家的私生女?”溶月惊诧道。 “正是。”萧明曦点头道。 溶月十分诧异,没想到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梁晓音便从区区一个才人一跃而成了四妃之一?还成了最得宠的?看来自己当初的确没看错,梁晓音,她果然不是池中之物。 “皇后失宠,皇上对窦章似乎也不如先前那般信任了,窦家的地位愈发不保起来。窦樾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不学无术,压根担不起振兴窦家的重任。”萧明曦语气沉沉。 “所以皇后便把主意打到了你身上?”溶月恍然。 萧明曦无奈地点了点头,“我爹手握兵权,若窦家与我家联姻,怎么说也算是有了个筹码在手,所以皇后才会不择手段地想要让我嫁给窦樾。” “皇后已经下了懿旨了吗?” “没有,所以我才趁此机会逃了出来。要是懿旨一下,我便连反悔的机会也没有了。”萧明曦眉眼低垂,一脸心思重重的模样。 “可是皇后那里,会不会难为你爹?还有,之前不是你同明朗一起在京城么?如今你逃了出来,明朗那里会不会有危险?”溶月担忧道。皇后这个人心思狠辣,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掉其他人的利益,现在萧明曦逃了出来,皇后一定很愤怒,也不知会不会把怒火发泄在萧明朗身上。 萧明曦微微舒一口气,“皇后并不知道我已知晓她的打算,这事,还是梁淑妃告诉我的。我借口同明朗闹了矛盾,假装负气离京去别处散心了。爹和娘那里,我已经修书去同他们说明了事情的原委,让他们不要担心。” 溶月拧了眉头,“梁晓音……她的消息可靠么?会不会……” 会不会是想坐山观虎斗? 萧明曦摇摇头,“不会,皇后娘娘突然对我的态度变得十分殷切,这点我自己也感受到了。何况之前皇后娘娘召我入宫闲聊的时候,我无意间听到了她和她身边宫女的对话,说的就是这事。” “你便这么逃出来了,皇后一定很不甘心。你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溶月一脸忧色。 “没有,我在府中装病了几天,等到皇后娘娘发觉时,我已经出了京城了。只是因为是假装负气出走,也不能带着侍卫一道,一路上只得扮作男装。方才到了城中,怕吓到了你,才找了个客栈拾掇了一番过来的。” 溶月拍了拍她的手,“还好安然无恙地到了,你啊,该给我写信派人去接你的。” 萧明曦低了头,“当时也没想这么多,何况也怕给你添麻烦。当时想了许久我应该去哪里,回西南,皇后一定想得到,说不定让皇上一纸诏书又把我召回了京,所以想了想,也只有你这里能来了。我这么贸然前来,会不会给你造成什么困扰?”说到后面,萧明曦抬头看着她,目光闪动,面上带着歉意之色。 溶月嗔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正愁在这里都没有认识的人,无聊得很,可巧你就来了。可不是想瞌睡就给我送来枕头了吗?你放心,安心在这里住下,等到皇后娘娘的心思淡了,或者事情出现了别的转机时,再回去吧。” 萧明曦感激地看着她,“溶月,我今生能得你做朋友,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好啦。”溶月冲她笑笑,“都说是朋友了,还这般客气做什么。你一路舟车劳顿,我先让人带你下去歇着吧。”说着,唤了玉竹进来。 “你让人将西边那间客房收拾出来,清和郡主要在我们府中住一段时间,你先带她下去歇着吧。” “是。”玉竹应了,浅笑盈盈地请了萧明曦虽她一同出去了。 “云苓,我们去娘那里看看。”目送着两人下去了,溶月便叫上了云苓往侯夫人院子里而去。 “郡主,清和郡主怎么会出现在凉州?”云苓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了,一脸好奇之色看向溶月问道。 溶月没好气睨她一眼,“你啊,能不能学学玉竹,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云苓“嘿嘿”一笑,“奴婢实在是好奇嘛,心里跟猫抓似的。” 溶月佯啐她一口,将萧明曦来这里的理由简短地说了一遍。 云苓听完,不由瞠目结舌,好一会才道,“这……清和郡主也太厉害了,说走就走,实在是女中豪杰啊!她就不怕皇后娘娘怪罪下来?” 溶月看着她傻乎乎的模样,不禁失笑。 萧明曦此举,虽然险了些,但不得不说是化解她困境的唯一法子。只要皇后娘娘的目的没有放到明面上来说,那萧明曦就算不上逃婚,偷逃出京的举动大可以归作是姑娘家的耍性子罢了,便是皇上,也不能挑出什么错处来。 何况现在窦家失势,自然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得罪镇南王,所以这个苦,皇后只能打落门牙往里咽。也难为萧明曦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想出这周全的法子。 不过这些话,她自然是不会对云苓说的。想了想,又叮嘱道,“她如今是偷偷跑出来的,身份不能暴露了,以后还是改口称她为姑娘吧。” “奴婢晓得了。”云苓满口应下,又唏嘘了一会,抬头看到溶月已经走了好几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5章 郊外踏青 刚踏进侯夫人的院子里,远远地便听到了里头传来侯夫人温柔的哄声,夹杂着小轩轩咿咿呀呀的学语声。 溶月面上笑意浮动,掀开帘子进了房中。 小轩轩被侯夫人放在了地上,正在蹒跚地四处走着,小手乱摆,屁股敦敦的,着实可爱。 溶月看着心里痒痒,一把抱起小轩轩,“吧唧”一声在他肉乎乎的小脸袋上亲了一口。 “小轩轩,叫姐姐。” “结……解……”小轩轩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奶声奶气道。 溶月听得心都要化了,抱着他在地上转了个圈,小轩轩“咯咯”笑得愈发大声了。 侯夫人含笑看着他们,一脸慈爱。 溶月逗了一会,抱着小轩轩在榻边坐了下来。 刚坐下,便记起自己今日过来的来意,忙将小轩轩递给一旁的杜娘,看向侯夫人道,“娘,我有事跟您说。” 见溶月脸上郑重其事的神情,侯夫人叫杜娘先抱了小轩轩下去,才道,“怎么了阿芜?” “娘,清和郡主您还记得吗?” 侯夫人点点头,“我记得我们离京时,听说皇上下了旨意,让她和世子在京中待一段时间。” “嗯,没错。您也知道,皇上此举之意在于牵制汝南王,所以才留了他一双儿女在京。汝南王手握重兵,清和郡主和世子又尚未婚娶,自然是很多人家炙手可热的结亲人选。” 侯夫人点点头,抬头看向溶月,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溶月又道,“皇后也打起了清和郡主的主意。” “皇后?”侯夫人有些讶异,忽而眉头一蹙,“难道是窦樾?” “没错。”溶月眉眼中水波一横,颇有些义愤不平,“清和郡主不甘心受人摆布,所以从京里逃了出来。” “从京里逃了出来?”侯夫人吃惊不小,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她最后的话。忽然想到什么,诧异抬眸,盯着溶月,迟疑了一瞬道,“难道……难道清和郡主来凉州了?” 溶月仰起小脸冲着侯夫人讨好一笑,似乎怕她生气一般,结结巴巴道,“是啊娘……明曦不能回封地,又没有旁的地方可以去,所以就来凉州找我了。娘,我让她在府中住下了,可以吧?”说着,撒娇般摇了摇她的胳膊。 “你啊。”侯夫人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都已经做了决定再来问娘可不可以,难道娘还能把清和郡主赶出府去?只是此事马虎不得,你把来龙去脉详细地跟娘说说。” 溶月点点头,坐直了身体,细细地同侯夫人讲了一遍。 侯夫人沉吟片刻,“清和郡主倒是个稳重的,这法子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也罢,她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吧。只是对外可不能将她的郡主身份泄露了,另外,她来这里的原因一定要守口如瓶,不然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阿芜明白。”溶月重重一点头,“云苓和玉竹那边我会再叮嘱一声的,另外,哥哥那边我去同他讲一下吧。” “也好,让辰儿心里也有个数。” “娘,我在想,要不就假装明曦是我的远方表姐吧,让府里的人都称她为表姑娘,这样也不容易露馅。” “好,只是要委屈清和郡主了。”侯夫人应了,想了想又道,“郡主可有带丫鬟过来?” 溶月摇头,“她一人来的,我准备让玉竹过去服侍她。” “你身边离不得玉竹和云苓,从我这边调一个过去吧。念夏管着我院子里的事,就知秋可好?她性子较为沉稳,伺候人也尽心尽力。” “好,那就谢谢娘了。我院子里有个叫双儿的丫鬟,颇为机灵,瞧着也是个稳妥的,再调她一道过去服侍吧。” “你安排就好。”侯夫人看着她有条不紊的模样,颇为欣慰。 “那我先去哥哥书房找他了,晚上再叫上明曦一道来陪您用餐。” “好。”侯夫人应了,目送着她离去。 就这样,萧明曦便在将军府住了下来,对外一律称她是溶月的远方表姐,家中糟了变故,前来凉州同溶月住一段时间。 在府里住了几日,溶月见萧明曦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又兼春日渐暖,草长莺飞,便起了拉萧明曦外出游玩的心思。 春光大好,萧明曦自不愿辜负,随着溶月出了府。侯夫人担心她俩的安危,派了张培跟着。 逛了一会,溶月突然想起萧煜来,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府里,从军中回来之后,他好像一直就挺忙的。 想了想,溶月决定带着萧明曦去揽月阁看看,说不定揽月阁进了什么新品。正好萧明曦来的时候没带多少珠宝首饰,也借此机会给她添置一些。 溶月带着萧明曦,轻车熟路往揽月阁而去。 刚一踏进揽月阁店中,溶月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不由面色一沉,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微笑。 真是冤家路窄啊。 “掌柜的,你们公子一般什么时候回来店里巡视?”溶月不想理她,耳边却传来赵菱容故作娇矜的声音。 溶月唇畔讽意更甚。 难怪放着老字号大店铺珍珑阁不去,非得来这小小的揽月阁,原来是“偶遇”萧煜来了。看来赵菱容对萧煜,还费心查探了一番啊。 溶月心中微嘲,示意小二将新到的货品拿出来给她们瞧瞧。 掌柜 瞧瞧。 掌柜的赔笑着回说不知道,赵菱容却依然不死心,又问,“前段时间你们公子是不是出城了?怎的都不曾见过他了?” 掌柜讪讪笑了两声,“赵小姐,我们公子的行踪老朽是真的不知道。您看您要不要看看新到的珠宝首饰?” 赵菱容哼一声,心有不甘道,“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这掌柜怎么当的?” 掌柜也不敢多说,只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见无人搭理,赵菱容也不好再继续作下去,轻咳一声掩饰住面上的尴尬,“既然如此,那拿出来给我瞧瞧吧。” 掌柜的便示意小二捧出几个首饰盒打开放在了赵菱容面前。 赵菱容懒懒地看了两眼,有些兴致缺缺,“就这些了吗?” “还有一些那位姑娘在看,您可能要稍微等一等。” 赵菱容顺着掌柜的视线望去,便看到了溶月和萧明曦,不由一愣,很快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假意惊喜道,“郡主,这么巧,竟然在这里碰到你了。” 溶月转身,淡淡点头道,“赵小姐。” 赵菱容的目光落在溶月身侧的萧明曦面上一顿,眼中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惊艳,很快敛了眉目,略带好奇道,“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远方表姐,姓萧,来凉州同我住一段时间。” “原来是萧小姐。”赵菱容浅笑盈盈,同她打了个招呼。 萧明曦略微福了福,算是还了礼。她看出来溶月对这位赵小姐不甚热络,所以也并未开口说话。 赵菱容便又转了目光,不过是个小小的远房表亲,还不值得她费大多的心思,只看向溶月道,“郡主,下个月在城郊会有踏青的活动,郡主若是有空,也可以前去参加。” 溶月微眯了眼眸看着她,心中揣测着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赵菱容顿了顿,又道,“萧小姐也可以一道去啊,春天来了,出去走走也是极好的。” 溶月微微笑了笑,“这郊外踏青是这里的习俗?” “是的。”赵菱容点头,“每年三月末,城中的小姐公子们都会前往城郊的姑射山脚赏花踏青,也算是这里辞旧迎新的一种习俗了。每年都是我家组织的,在姑射山下安排好场地器具,到时我会给郡主和萧小姐派帖子,你们持着帖子前去便是。” “多谢告知,到时若是有空,我会同表姐一道去的。” 溶月客套完,将面前的首饰盒合上递了回去,冲着小二笑笑,示意他收起来,又对着赵菱容微一颔首,带着萧明曦走出了店外。 走了几步,萧明曦好奇道,“这个赵小姐是什么人?” “赵菱容,陇西郡郡守的庶长女。” “你好像不喜欢她?” 溶月微微一勾唇,看着萧明曦似笑非笑道,“明曦,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喜欢一个打上我爹主意的女人?” “什么?”萧明曦瞠目结舌,“她……她看上侯爷了?” “可笑吧?”溶月耸耸肩,撇撇嘴道,“不过,我看她现在的心思不在我爹身上,倒转移到了旁人身上了。” 萧明曦皱了眉头,“这……北地的女子作风,都这般么?” 溶月嗤笑一声,“这个大帽子可别扣在北地的姑娘身上,只是她一人如此罢了。” “她既然先是打上了侯爷的主意,那这个让她转移目标的人,想必地位更高?可是在凉州……还有谁能高得过侯爷去?”萧明曦想了想,有些疑惑。 溶月侧头看向她,目光晶亮,眼中含了一丝狡黠,“说起来,这人你还认识。” “我认识?”萧明曦吃惊不小,“我在凉州非亲非故的,怎会有认识的人?” “你可听到了方才赵菱容问那掌柜的话?”溶月神神秘秘地冲她眨了眨眼睛。 萧明曦一怔,突然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赵菱容看上的,是那揽月阁的幕后老板?” “正是。”溶月含笑颔首,“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若是知道你来了,定会十分吃惊的。” 溶月卖了个关子,引着萧明曦往回走去。 萧明曦好奇得紧,奈何溶月就是不肯先透露给她,心中不禁一阵痒痒。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萧明曦看着两旁的街道奇道,“溶月,这不是回将军府的路?” 溶月抿唇笑笑,带了丝神秘道,“到了你便知道了。” 很快,她便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 原来溶月要带她来的地方,竟就在将军府的旁边,萧明曦恍然,抬头看一眼府门上的匾额,“俞府”二字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泽,不由心中更为狐疑。 她并不认识姓俞的人啊。 守门的人似乎认识溶月的样子,见到她过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便进府通报去了。 很快,守门的士兵便又折了回来,同行的还有个小厮模样的人。 那小厮走到溶月跟前,行了礼,引着溶月往里走去。 瞧见溶月这幅轻车熟路的架势,萧明曦愈发地好奇起来,紧紧跟在溶月身后,偶尔抬眸看一眼四周的景致。 小厮引着二人到了一个院落前便停了下来,鞠了一躬道,“郡主,公子就在里面,您请进吧。” 溶月示意着点了点头,带着萧明曦踏了进去。 房中的人听得动静,也走了出来。 萧明曦呆呆地看着房中走出来的那位锦绣华服白衣翩跹的公子,不由傻了眼,一脸的目瞪口呆。 小……小皇叔? 他……他怎么会在凉州? 萧煜显然也看到了萧明曦,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走近了些道,“明曦?” “小皇叔,真是你?”萧明曦惊呼出声,看一眼面前的萧煜,又看一眼旁边笑得清幽的溶月,结结巴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煜扬唇一笑,“我还想知道,明曦怎么来凉州了。”他侧身一让,“先进屋说吧。” 三人进了房中坐下,小厮进来上完茶后便退了下去。 萧煜看向萧明曦,浅笑道,“明曦,不如……你先说说怎么会出现在凉州的?” 萧明曦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说起了她来凉州的原因。 萧煜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沉郁道,“皇后越来越不安分了。” 溶月讥讽一笑,“如今窦家失势,她怕是越发地慌了手脚吧。” 萧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溶月笑了笑。 溶月脸一红,不自在地别开了目光。明曦还在这里呢,他便这样明目张胆地暗送秋波算什么事? 好在萧明曦还沉浸在惊愕中,并未发现两人之间的异样,只抬头看向萧煜,“小皇叔,你也该说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了吧?” 萧煜自然不可能说是跟着溶月来了,合上茶盏道,“你应该听说了我出来寻药的事,苏凉在这里找到了我所需的药材,但需要每日煎服,要大半年才能痊愈,我便索性在这里租了处房子住了下来。” 萧明曦“哦”了一声,关切道,“小皇叔的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萧煜笑道。 “我说呢,今日看小皇叔,觉得面色红润了不少。不过还真是巧,你居然和溶月在同一个县城里,还住在了她隔壁。”萧明曦似乎无意道,听在溶月耳朵里却不由心虚了一分。 “这可不是巧合,我故意选了将军府旁边的房子租下的。” 萧明曦一怔。 溶月也愣了愣,趁萧明曦不注意,狠狠地瞪了萧煜一眼。 “小皇叔这是何意?” 萧煜清幽的目光在溶月脸上一顿,方收回眼神,自嘲地笑笑,“明曦,你也知道,许多人并不见得想让我好,我此次微服出京,身边并未带多少人。想着将军府周围定然守卫森严,所以才租到了这里给自己壮个胆罢了。” 萧明曦“噗嗤”一笑,“小皇叔你又说笑了。” 萧煜笑了笑,没有接着这个话题下去,又问道,“明朗还好吧?” “挺好的。沈公子走之前似乎跟他说了什么,倒也没那么心野了,乖乖地跟着大家上起了国子监,人也懂事了不少。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放心让他一个人待在京里。”说到后面,萧明曦想起如今一家人的处境,不禁有些黯然。 “明曦,你也别多想。世子自然能照顾好自己的。”溶月劝慰道。 萧明曦收回心神,冲着溶月笑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对了,小皇叔怎么会想着开个珠宝铺的?”想起揽月阁的事,萧明曦奇道。 “我的身份如今不适宜暴露,便随便寻了个商人的名头挂着,也免得别人起疑。” 萧明曦捂嘴笑笑,“小皇叔可真是风采依旧,到哪里都有人思慕。” 萧煜微微蹙了眉头,先看一眼溶月,再看向萧明曦道,“明曦这话是何意?” 萧明曦一挑眉,微微讶然,看向溶月,“阿芜,小皇叔不知道赵小姐的心思吗?” 溶月耸耸肩,他十有**都没注意到有赵菱容这个人吧。 果然,萧煜眉头皱得更加厉害了,“赵小姐,是谁?” “赵郡守的庶长女,赵菱容。”溶月睨他一眼,似笑非笑接口道。 “不认识。”萧煜神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似乎并不感兴趣。 瞧着他这样子,溶月心底舒坦了不少,笑着打趣道,“人家邀我们下个月去郊外踏青了,估计这帖子也会送到你府上来吧。” 萧煜眉头一松,“没兴趣。” 溶月眸光盈盈一转,一脸无辜道,“王爷随意,不过明曦,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还有不少世家公子到场呢。” 果然感到萧煜看向她的目光沉了几分。 萧明曦跟着笑道,“是啊,小皇叔,你也去看看呗,我看这北地的姑娘似乎别有一番风情呢。”她同萧煜虽然每年见不了几次面,但关系还算不错,此次见萧煜又不似先前那般清冷,倒也生出一丝玩闹之心来。 萧煜幽深的眼光转了转,“到时若有空,我去看看便是。” 几人又聊了几句,见时辰不早,侯夫人还等着她们回家吃饭,便同萧煜告辞后离去。 出了俞府,萧明曦似想到什么,感叹道,“皇上老早就想给小皇叔赐婚了,奈何小皇叔次次都推拒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入他的眼啊。” 一听这话,在萧明曦看不见的地方,溶月的耳根“刷”的一下就红了。 * 日子如指间细沙一般流过,转眼便到了出城踏青这一天。 赵菱容果然送了帖子过来,不过帖子上写的是欢迎她携伴参与,并未点名萧明曦的名字。 既然帖子未写明,溶月便把楼小鸢也带上了。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楼小鸢和萧明曦也熟了起来。她二人都是爽朗的性格,自然也十分合得来。 三人上了马车,萧明曦好奇道,“小鸢,今日苏公子会去吗?”楼小鸢和苏凉之间那丝似有若无的情愫,萧明曦自然是发现的了。 楼小鸢看一眼马车旁骑马而行的沈慕辰,不确定道,“沈公子会去,王爷也会去,苏哥哥喜欢热闹,应该也是会去的吧。” “我听苏苏说你们再过半个月便要回图兰族了?”溶月想起前几日听萧煜说的事,出声问道。 楼小鸢神色暗了暗,叹一口气,“是啊,若再不回去,我爹和四大长老怕是要来亲自抓我了。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你们相见了。” 溶月心头也浮上一丝伤感,强自笑了笑,“罢了,别想那么多了,倒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罢。” 楼小鸢也笑笑,神情愉悦了几分。 “是啊。”萧明曦接口道,“等我回了封地,我们都在南边,若是你们族里允许的话,你可以来找我玩啊。” 楼小鸢笑着应了,马车内伤感的气氛这才冲淡些许。 行了不一会,姑射山脚便到了。 还未来得及掀开车帘,便听到马车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嗓音,夹杂着一丝欣喜的意味在里头。 “沈公子,你也是来参加踏青会的么?” ------题外话------ 谢谢所有妹纸的月票票,爱你们,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6章 曲水流觞 溶月眼中神色波动了几许,不动声色地掀开锦绣车帘走下马车。 车外的云苓和玉竹忙上前扶了她下来,紧接着,楼小鸢和萧明曦也下了马车。 溶月淡淡地瞥一眼方才车外说话的女子,神情隽永宁和,像一块上好的温润美玉。 那女子本来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马上的沈慕泽身上,突然瞟见马车上下来几位容颜秀美锦衣珠翠的女子,不由怔了怔,待看清打头之人是溶月时,她目光一闪,眼中掠过一丝不自然。 “郡主。”她冲着溶月笑笑,算是行了礼。眼神又越过溶月,落在她身后的楼小鸢和萧明曦身上,瞳孔微缩,眼眸如同扔进了小石子的湖面,漾着淡淡的波痕。 只一眼,她很快便别开了目光。 “李小姐。”溶月淡笑着也回了招呼。眼前这位轻锦薄衫面容英气的女子,不正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李敏君? 她今日似乎在穿着打扮上颇下了几分心思。一袭窄袖轻罗绯绿百褶襦裙,腰间用一根天青色丝绦束住,显得盈盈一握。一头乌发挽成个堕马髻,用一支水晶玛瑙垂珠步摇固定住,耳畔是一对水滴状的翡翠耳珰,相比于前几日相见时的爽利精神,今日的装扮中带了几分清丽婉约和女子的柔美。 沈慕辰此时已下了马,吩咐车夫将马匹和马车赶到合适的地方停好,抬步走到溶月旁侧。 李敏君目光不经意间在他面上一扫,笑吟吟看一眼楼小鸢和萧明曦,“郡主,这二位姑娘是……?” “这位是楼姑娘,这位是萧姑娘,我的远房表姐。”溶月介绍道。 三人互相见了礼。 “郡主也是来参加踏青宴的么?”李敏君热情地问道。 溶月点点头,目光看向不远处,这会已经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谈笑风生,天地间一片春意融融。 “几位是第一次来参加,不如我引着大家过去吧。”李敏君提议道。 溶月笑着谢过,几人跟在她身后走了过去。 有李敏君相识的姑娘过来同她打招呼,李敏君便趁机像大家介绍了溶月,楼小鸢和萧明曦。相较于北地女子略显高挑的身材,溶月三人看上去明显要娇小精致不少,浑身散发着一种南地女子特有的隽永风情,带了一丝风情的魅惑,在一大堆女子中显得愈发鹤立鸡群起来。 所谓踏春宴,本就是凉州适龄男女互相熟识以诗传情的地方,如今突然来了几个容貌气质都在自己之上的女子,众女自然有些愤愤不平,同李敏君打过招呼之后又散了开去,神情不甚热络。 李敏君尴尬地一笑,“郡主,楼姑娘,萧姑娘,你们别放在心上……” 溶月清越一笑,“无妨。”又指着不远处一座空着的凉亭道,“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沈慕辰此次来,本就是为了顾着她们几个姑娘家的安危,自然也是要跟着一道去的。 溶月看向李敏君,“李小姐,你不用管我们,自寻你熟识的姑娘说话吧。” 李敏君抿了抿唇,眼角余光瞥见脚步已动的沈慕辰,迟疑了一瞬,仰头笑道,“我先随郡主你们过去坐坐吧。” 溶月目光在她面上一顿,清幽如水的目光看得李敏君莫名有些心慌。很快,溶月便移了目光,浅浅一笑,率先向着那八角凉亭而去。 几人在凉亭中坐下,和风拂面,天朗云清,让人不由心旷神怡。 溶月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顿觉五脏六腑都舒展开来,心中说不出的熨帖。 她微微侧了身子,闲适地打量着姑射山山脚的景致,这时,余光瞟到萧煜和苏凉并辔打马而来,一人着白,风华如霜,一人穿红,潋滟如火,让人眼前一亮。 果然,场中的女子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二人身上,眼中闪过惊艳之情,赞叹之声不绝如何。 楼小鸢撇了撇嘴,同溶月对视一眼,小声地嘀咕了几个字。 溶月同她隔得近,听清楚了她方才说的是“招蜂引蝶”四个字,不由一哂。 被众女围在中心的赵菱容本来已分开众人朝溶月这边而来,突然瞧见萧煜和苏凉来了,脚下一顿,生生改了方向朝他们那边分花拂柳而去。 溶月狭了墨瞳,紧紧盯着赵菱容娉娉袅袅故作风情的背影,微沉了脸色。 李敏君小声“咦”了一下,奇道,“那不是那日在珍珑阁碰到的公子?他也来了?” 溶月“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李敏君见状,咽下心底的好奇,也一眨不眨地看向那边。 赵菱容行到两人马前,仰着头看向萧煜,“俞公子,本来还在想着你许是不会过来了,没想到小女还算有几分薄面,不仅俞公子自己来了,还带了位朋友过来?”说着,眉眼微挑,自认为风情万种地觑了苏凉一眼。 苏凉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自然不会把赵菱容这样的姿色看在眼里。看她一眼,忆起她是那日在大街上对萧煜投怀送抱的女子,只是她这羞羞答答欲说还休的神态,让她不由起了几分捉弄的心思。 他翻身下马,对着赵菱容抱拳一礼,风度翩翩道,“在下苏凉,初到宝地,听说这里正在举办一场集会,好生热闹,便腆着脸皮过来了。听俞萧说,这集会是姑娘组织的,还望姑娘莫怪才是。说起来,我和姑娘还有过一面之缘呢,不知姑娘可还记得?” 娘可还记得?” 赵菱容一怔,忆起那日在街上的糗事,不由眼神闪躲了一分。 只是看苏凉眼神一派澄澈真诚,心底的浮上的尴尬之意很快又压了下去。 苏凉装起来,的确有几分风流公子俊俏郎君的意味,又这般彬彬有礼地对着赵菱容说话,她顿时觉得如沐春风,心里快活得很。 又听苏凉说萧煜向她提起了自己,愈发笑得妩媚多情起来。 萧煜面无表情的吩咐后头跟着的亦风将马牵下去,并不理赵菱容,在四周环顾一圈,目光落在溶月身上一顿,径直朝那座凉亭而去。 被人这般无视,赵菱容面上笑容一僵,顺着萧煜的目光看去,待看清他所看之处坐着溶月几人时,眼中闪过一抹嫉恨的神色。 然而,她脸上的狰狞不过一瞬,很快便调整好面部表情,依旧是清和的笑容,笑得心无芥蒂,宛若不谙世事的少女那般天真。 赵菱容紧赶着走了几步跟上萧煜的步伐,“俞公子是要往那凉亭去?正好我也要过去同郡主打声招呼。” 萧煜从鼻中随意“嗯”了一声,连半分目光也懒得给她。 苏凉饶有兴致的目光在赵菱容背上打了个圈圈,勾唇一笑,也跟了上去。 见到萧煜和苏凉朝这边走来,溶月他们便站了起来。 因着沈慕辰在,萧煜先点头向他打了个招呼,“沈公子。” 楼小鸢狐疑的目光在赵菱容脸上一顿。方才她同苏哥哥巧笑倩兮的模样,自己可是看见的了,想到这里,蓦然生出一丝危机感来。琥珀色的眼眸一转,突然绽开一个灿然的笑容,自然地走到苏凉身边,看着他仰头笑得纯粹而清艳。 “苏哥哥。”她亲亲热热唤道。 苏凉一怔,往常小鸢虽然黏他,却也没这般在众人面前明目张胆,今儿怎么……?狐疑的目光在她面上一扫,发现她波光闪动的眼眸看向的是赵菱容处,不由哭笑不得。 这个小丫头,是在做给赵菱容看的吗? 赵菱容自然感到了楼小鸢莫名的敌意,她本就是精明之人,略一思忖便明白了所为何故。心底嗤笑一声,这位红衣公子虽好,一看便是个目泛桃花的人,虽然看上去赏心悦目,但总归让人不踏实。何况还有个相好的小姑娘,如果说她本来心思还有几分活泛,这会便全歇下去了。 萧煜没理会这两个姑娘家之间的暗流涌动,只看向沈慕辰和溶月道,“沈公子和郡主不介意在下在这里坐吧。” 沈慕辰淡笑一下,坐了个请的手势。 萧煜便一掀袍服,坐了下来,说不出的风流意态,看得赵菱容心中愈发痒了几分。 然而萧煜这神态,明摆着是不想搭理她。赵菱容眼珠子转了一转,将目标转向溶月,“郡主难得赏光,不如去那边,我给郡主介绍介绍诸位小姐?” 李敏君轻嗤一声,含了丝得意,“赵小姐来晚了些,我已经带郡主她们见过众人了。” 溶月笑笑,也委婉地拒绝了赵菱容的相邀,“李小姐说的是,再说上次赏梅宴的时候便已经见过了大部分人了,我们这次出来也就是散散心的,便不打扰大家的游兴了。” 赵菱容四处都讨了个没趣,就算是再能装,这会面子上也已挂不住了。 她低了头,一口银牙暗中恨恨地咬了咬,抬头已恢复一片和煦,“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过去了。不过待会会有个曲水流觞的小游戏,希望各位能赏光参加才是。” “赵小姐慢走。”溶月淡淡地点了点头,目送着赵菱容转了身,绯红的裙摆在空中划出一个傲然的弧度,身姿挺拔地走远了。 溶月又看向李敏君,“李小姐也先过去吧?”她虽然用的是商量的口吻,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话里头有一丝送客的意味。 李敏君自然不会再留在此处讨人厌,点了点头也出了凉亭。 待二人走了,亭中有片刻的安静。 沈慕辰意有所指地看了萧煜一眼,唇边一缕单薄的笑意。“王爷今日也有空出来踏青?” “是啊,不能辜负了这大好韶光才是。”萧煜浅笑清华。 萧明曦看了看两人,拉了拉溶月的衣袖,小声道,“溶月,我怎么觉得小皇叔和沈公子之间的氛围……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溶月轻咳一声,哥哥对萧煜的态度,的确有些明显了些,忙岔开话题道,“方才赵小姐说的那个曲水流觞的小游戏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萧煜微微颔首,“是凉州这边流行的游戏,将盛了酒的觞放在溪中,由上游浮水徐徐而下,经过弯弯曲曲的溪流,觞在谁的面前打转或停下,谁就得即兴赋诗并饮酒。” 溶月抬眼朝前看去,果然见一条玉带般的小溪自姑射山脚下蜿蜒而过,阳光下泛着银子般细碎的光芒,已经有不少奴仆在准备坐席酒觞了。 溶月来了些兴致,“听起来倒有些意思。”转头看向楼小鸢和萧明曦,“我们待会也去玩玩如何?” 楼小鸢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啊,不过我作诗可不怎么在行,喝酒倒还行。” 苏凉看她一眼,“女孩子喝什么酒,不会就不要去了。” “我不!”楼小鸢嘟了嘴,“我没玩过,要去玩玩!” 溶月在一旁打趣道,“苏苏,小鸢不会,你会啊,到时候你代她作诗罚酒好了。” 好了。” “对啊。”楼小鸢眼神一亮,自然而然地挽上了苏凉的胳膊。 苏凉略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手顿了顿,并未拂开楼小鸢挽上她胳膊的手,只耳根处飞起一抹莫名的红霞。 主意敲定,等赵菱容再过来相邀时,溶月便爽快地答应了,几人跟在赵菱容身后朝那清澈的小溪旁走去。 溶月刚在坐席上坐下,旁边便凑过来一张略显轻浮的脸,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几眼,语气中含了一丝惊艳,“你便是明珠郡主?” 他隔得有些近,身上脂粉的味道熏得溶月一阵发晕。强忍着按捺下心中的恶心,冷淡地点了点头朝后退了些。 “公子是哪位?” “我叫覃仲。”那男子咧嘴一笑,肆无忌惮地盯着溶月笑,“郡主果然如传闻那般国色天香。” 溶月不耐地扫一眼过去,覃仲?这姓氏怎么有些熟悉? “你母亲可是赵郡守的姊妹?”想起那日在赏梅宴上遇到的覃夫人,溶月皱着眉头问道。 覃仲眼睛一亮,搓着手道,“郡主知道我?”吞了吞口水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一片阴影罩了下来,紧接着一道清冷如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这位公子,麻烦你挪一挪,在下要坐这里。” 覃仲头也不抬地摆了摆手,“不让不让,这里我坐了。”各人的席位本就是随意坐的,覃仲先占,他若不想让,自然也挑不出错处来。 可是下一刻,他便感到有一双大手放到了自己肩上,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肩膀一疼,似乎听见了肩胛骨“咯吱”作响的声音。 他痛得龇牙咧嘴,瞪了眼睛抬头瞧去,“岂有此理!你……”话音未落,对上萧煜清冷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寒颤,说到一半的话也咽到了肚子里。 这不是方才那个白衣公子?虽然来历不明,但看着有些气韵神采,也不知是什么人。 他缩了缩肩膀,试探着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出手伤人?” 萧煜清俊一笑,“覃公子误会了,我不过是在跟覃公子打个商量,麻烦你让一让罢了。” “我若是不让……”话还未说完,肩上又是一疼,额头上沁出斗大的汗珠来,忙讨饶道,“让让让,我让还不行吗?” 萧煜这才松了手,好整以暇地站在一边。 覃仲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嘟嘟囔囔往别处去了。 萧煜便闲适地坐了下来。 溶月失笑,“你怎么跟吃了炮仗似的?” “本来大好的心情,都被这些乱飞乱叫的苍蝇给破坏了。”萧煜侧头看向她,含笑道,眼含一丝宠溺。 溶月另一侧的席位本来被萧明曦坐了,她看着方才发生的事情,眉头蹙了蹙,心底闪过一丝疑惑。这时,耳畔响起另一抹清音,却是沈慕辰弯了腰,同她商量道,“萧……表妹,能不能同你换个位子,我坐阿芜身边?” 萧明曦被他那声表妹叫得有些心神恍惚,见沈慕辰瞟了一眼萧煜的方向,心中愈发狐疑了,点点头站起身,换到了沈慕辰旁侧的位子上。 溶月看着身边这两个男人暗暗较劲,心中哭笑不得。萧煜也就罢了,向来是这般霸道的性子,可哥哥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待众人都坐好,赵菱容便出来说了几句场面话,宣布游戏开始。 小溪并不宽,水流缓慢,早有青衫婢女在上游处侯着,手中托盘上放着木质的酒杯,造型古朴,意趣盈然。 小溪的两侧都坐了人,方才覃仲在萧煜手下没讨到便宜,自然有些不甘心,眼珠子转了几转,竟跑到溶月对面坐下了。至于赵菱容,自然也挑着萧煜对面的位子坐了下来。 赵菱容朝着上游的侍女示意了一下,便有侍女取出一面小锣敲了一声,紧接着,另一名侍女半蹲下来,将手中的酒觞放入了溪水之中。 那木质的酒觞在水中飘飘荡荡了一会,很快便在一位公子面前打起转来。身后的侍女见此,捧着签筒走上前来,那公子从中抽出一签,见上书作诗儿子,得意地笑笑,爽朗地吟了一首诗出来,虽不算惊艳,但也应景,众人喝了几声彩,这一关便是过了。 上游的青衫侍女见状,又放了一个酒觞下来。 这一次,酒觞停在了萧明曦前面,萧明曦愣了愣,也从身后侍女捧着的签筒中抽出一签来。拿到手里一瞧,见上面赫然写着“饮酒”二字,不由垮了眉眼。 她的酒量,自己是知道的,平常喝一小杯都会醉,今日不想扫大家的兴,便没有说出来,想着说不定能抽到赋诗的选项,没想到一上来便是要饮酒。 身后的侍女已经替她斟满了一杯酒,这个时候定然是拒绝不了了,萧明曦一咬牙,端起酒杯一口灌了下去。 好在今日所备的酒酿并不太冲,味道颇为清甜,一杯酒下肚,萧明曦除了觉得脑袋有些晕沉沉的,倒也没旁的不适。 她将酒杯朝下一扣,示意自己喝完了。 那些公子哥见她面若桃花眼含秋色,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有那蠢蠢欲动的,已经向旁边人打探起她的身世来了。 明珠郡主身份太高,他们自认攀附不上,这位姑娘长相也是清丽,又听说是明珠郡主的远房表姐,想来身份也不低。若能得到她的青睐,自然是极好的。这么一想,胆子大的已经举起酒杯朝她示意起来。 萧明曦扫了他们一眼,并未多看,点头示意侍女可以继续开始了。 覃仲肆无忌惮地看着面前的溶月,只觉得心里像有无数个爪子在挠一般,痒痒得很。正在这时,旁边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肘,“覃仲,该你了。” 覃仲抬眼看去,只见那酒觞正好停在他和溶月面前,好巧不巧的,离他们二人都是相同的距离。 一般发生这种情况,两人都要抽签决定受罚措施,覃仲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清了清嗓子,带着七分笑意向溶月看去,“既然这酒觞停到了我和郡主面前,也算是有缘,不如我同郡主共同赋诗一首,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在座的公子哥有好些都是些斗鸡走马的纨绔子弟,自己不敢打上溶月的主意,但有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们自然乐得看好戏,全都抚掌起哄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6章 渣男和渣女,真真是绝配 溶月冷冷地睨了覃仲一眼,朝身后站着的侍女示意了一眼。 那侍女走上前来,小声道,“请问小姐有何吩咐?” 溶月指了指面前的酒杯,示意她满上。 那侍女依言照办,又执着酒壶退到了后面。 溶月也不多说,直接仰头将杯中的酒喝得一滴不剩,然后将杯子往几上一扣,语声清脆如玉石裂帛的声音,“我已饮酒一杯,覃公子想赋诗,便自便吧。” 覃仲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一阵气急,没想到溶月居然半分面子也不给他! 平日里他仗着自家舅舅的官威,到处作威作福,大家不愿得罪郡守,对于覃仲自然是能避则避,这才养成了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性子,没想到今天却被溶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打脸了。 覃仲一口气没提上来,指着溶月“你”了半天。 溶月扬唇一笑,眉宇间一片清亮之色,“怎么?覃公子若是做不出诗来,也乖乖地罚酒一杯便是。” 覃仲被她这么一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目光在溶月面上停留片刻,突然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溶月心里一紧,他这表情,似乎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覃仲得意洋洋地朝她一瞥,清了清嗓子道,“我这人不大会作诗,你们也是知道的……” “那就乖乖罚酒。”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冷冷的语调打断。 覃仲有些懊恼地看去,见又是方才那个白衣公子,他的目光冰冷似霜寒,看得他莫名地一颤,肩膀处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覃仲慌忙挪开目光,稳了稳心神,接着道,“但是呢,人嘛,总是要迈出第一步的,那我今儿个就在这里献丑了。” 说完这话,他猥琐的目光在溶月面上一扫,眼中流露出一丝色眯眯的光来,提高了嗓子道,“玉楼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念到这,他顿了顿,目光下移,落到溶月胸前,挑了挑眼角,声音愈发猖狂起来,“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他话音落定,四周静了静,很快便爆发出一阵笑声。 有和覃仲离得近的公子哥,一拳垂在他肩上,调笑道,“好你个覃仲,平常叫你作诗,跟个闷葫芦似的,今天居然不声不响放了这么个大招出来,说,这种淫词艳曲,你是在哪儿看来的?” 覃仲被那公子哥捶中方才受伤的地方,痛得咧了咧嘴,然而心中畅快淋漓,很快便忘了这**上的疼痛,只得意地晃着脑袋道,“我自己想的,怎么样,还不错吧?”心中暗暗偷笑,这诗的确是他从搜刮来的淫秽画本上看来的,不过反正也无人知晓,他借来一用又如何? 溶月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这个覃仲,当真是个登徒子!虽然这赋诗并未限定题材,但知情趣懂风雅的人总得应应景不是?这人居然张口就这么一首,也不顾忌有多少姑娘家在场? 她一抬头,正好撞上覃仲粘稠淫秽的目光不怀好意地看来,顿时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然而覃并未点名道姓,溶月就算想发火也没有地方可发,只得生生忍下了这股闷气。 见到溶月铁青的面色,覃仲心情好了不少,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表哥!”一旁的赵菱容又是羞又是恼,低低唤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再说了。这么多姑娘家在场,真是羞死人了。 有面皮薄的女子,纷纷以袖遮面,只有那些个纨绔公子哥儿,乐得起哄,玩得不亦乐乎。 赵菱容忙吩咐侍女继续放酒觞,又转了一轮,这一茬总算是掀过去了。 到了下一轮,酒觞却又停在了萧明曦身前。 此时酒的后劲上来,萧明曦已经有些撑不住了,见又轮到自己,心里叫苦不迭,只得强撑着抽出支签来。 她默默念了句“菩萨保佑”,摊开手掌心一瞧,居然又是“饮酒”! 顿时骑虎难下起来。 若再一杯酒下肚,她不知道会不会直接醉倒在这里。 这时,溶月也发现了萧明曦的不对劲,看着她潮红的面色压低了声音道,“明曦,你没事吧?可是不能喝了?” 四周的起哄声又大了起来。 萧明曦无法,刚准备端起酒杯,斜刺里却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抢在她前面拿起了酒杯。 她诧异地扭头看过去,原来是一旁的沈慕辰。 见她看来,沈慕辰递给她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举起酒杯对着众人沉声道,“我表妹不胜酒力,这一杯,我代她饮下。” 本来等着看美人醉态的公子哥们自然不乐意,有人出声叫道,“若要代喝,得罚三杯才行。” “没问题。”沈慕辰想也未想,朗声应下,仰头连喝了三杯,痛痛快快,一滴不剩。 这下众人可没话说了,先前那些想看热闹的人只得悻悻地收了心思,嘟嘟囔囔地开始了下一轮。 萧明曦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态中反应过来。刚刚沈公子替她喝酒了?还……还用的是她喝过的杯子? 本就因酒水的作用而变得酡红的脸色如今愈发炙热起来,只得深埋着头,好长一段时间不敢抬头看向旁边。 又玩了一会,眼看着绿衫侍女托盘中的酒觞愈来愈少,游戏的气氛也被推到了**。 推到了**。 这时,最后一个酒觞流出,在水中飘飘荡荡,最终停在了赵菱容面前。 赵菱容不慌不忙,神情中隐有愉悦,一脸胸有成竹,似乎巴不得到轮到她一般。 她朝着众人明灿一笑,伸手自签筒中抽出一支签来。她摊开莹白手掌,竹签上,“饮酒”两个字赫然在目。 见抽到了饮酒,又有好事者起哄道,“赵小姐是最后一位了,这最后一位,可得想个不一样的惩罚措施出来。” 赵菱容也不恼,朝着出声那人落落大方道,“黎公子请讲。” 那被唤作黎公子的人粗眉一挑,“不如,赵小姐在现场找一位公子,同你对饮三杯如何?”说完,还自认风流倜傥地冲着赵菱容抛了个眉眼。 周围人齐声叫好,热烈的目光纷纷落在赵菱容身上。 赵菱容露齿一笑,“既然大家都这般热情,那我应了便是。” 那黎公子又高声道,“赵小姐可要亲自斟酒才行。” “没问题!”赵菱容答得爽快,目光在在场的男子身上环顾了两圈,最后定格在了对面的萧煜面上。 溶月脸色一沉。 这个赵菱容,一而再再而三地,可真是不死心。自己都有些怀疑,这位黎公子,是不是她特意找来的托儿了。 赵菱容羞怯的一笑,目光中露出些明媚的芳华来。 她羞羞答答站了起来,示意后头的侍女拿着酒盏跟上,看模样,似乎是想绕道往萧煜这边来。 说时迟那时快,溶月觉得身边有一阵细小的风拂过,快得她来不及反应。 下一刻,她便听到耳畔响起赵菱容的惊呼声。 诧异抬眼,发现赵菱容似乎被什么绊倒了,身子前倾,正好压在面前的覃仲背上。 覃仲不妨,背上突然压来一个重物,下意识朝前倒去,双手撑住面前的矮几。然而赵菱容跌倒的势头太猛,覃仲非但没有止住自己前倾的趋势,反而把矮几推入了溪水中,“噗通”一声,自己也跟着掉进了水里。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是“噗通”一声,赵菱容终是没稳住,也跟着跌到了覃仲身上。 突生变故,众人都瞠目结舌,愣在了原地,没人想起要上前去拉一把。 虽然已入春,但水中还有些凉意沁人,赵菱容先是跌在了覃仲身上,被他下意识抬手一掀,滚入了溪水中,一阵凉意蔓延至全身,让她忍不住打起寒颤来。胳膊肘撑着河床,被河底的鹅卵石硌得生疼,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就恶狠狠地朝覃仲瞪去。 覃仲平日里就有些怕这个刁钻泼辣的表妹,被她这么一瞪,顿时心虚起来,往后退了几步,不料没踩稳,反而被身后的矮几脚给绊住,脚下一滑,又朝前扑了去。 赵菱容本来已经坐了起来,正准备叫人来帮忙,突然头顶一片黑影罩来,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身上一重,后脑勺重重地砸到了尖锐的鹅卵石之上,有一阵温热的感觉涌了上来。她一怔,自己流血了? 祸不单行,脑袋上的感觉还没弄明白,突然胸口又是一疼。 下意识低了头看去,却瞧见覃仲那双手好巧不巧地覆在了她的胸前,顿时愣住了。 覃仲稀里糊涂将赵菱容扑倒,只觉得手下摸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软软绵绵的,手感颇好,他无意识地又使劲捏了捏,一阵热气从下腹喷涌上来,明明方才还觉得寒冷的溪水,这会却觉得热了起来。 正陶醉在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中,突然一阵劲风袭来,耳畔响起“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面上火辣辣一疼。 他这才回了神,不可置信地抬眼朝前看去。 只见赵菱容全身已然湿透,春日衣衫本就穿得轻薄,玲珑姣好的曲线显露无疑。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面上,一双美目似能喷出火来,然而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而显出些别样的风情。 覃仲心神一荡。 别人总说他表妹美,他平日里可丝毫瞧不出,今日这么一落水,果然瞧出些好处来。 脑中各种污秽的想法闪过,竟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放在赵菱容胸前。 赵菱容被他那么一抓,胸前吃痛,反手一个巴掌想把他打醒,不料覃仲反倒这般色眯眯地看着她,顿时又羞又恼,银牙一咬,也顾不上身上的酸痛,使出吃奶的力气对着覃仲胸口一推,总算将他推开了去。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溪水中发生的一切,顿时觉得脑子有些拐不过弯来。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方才……覃仲的手在赵菱容胸前……放了很长时间罢? 在场的姑娘们只觉得脸红不已,纷纷避开了目光。大部分公子哥儿却是看得兴致勃勃,更有甚者甚至羡慕起覃仲的运气来。 赵菱容身段窈窕有致,又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落在他们眼里,自然是覃仲占了便宜去。 覃仲被赵菱容这么一推,脑中反而清醒了,看着面前羞愤不已的赵菱容,只觉得她比平日那般趾高气昂骄纵跋扈的样子可爱了不少。 他虽然私心觉得郡主更美艳一些,但人家是郡主啊,怎么着也不会看上自己的,何况身边还有那么个凶神恶煞的公子,这会已隐隐熄了心思去。 可表妹就不一样了,她同自己沾亲带故,虽然平日里凶了点,但好歹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女人嘛,只要床上征服好了,平日里再烈也 日里再烈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何况,这么多人看到表妹同自己有了肌肤之亲,还怕她能反悔不成? 想到这里,看向赵菱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觊觎的神色。 赵菱容被他看得全身发毛,一阵凉风吹过,顿时觉得全身发冷,忙紧了紧衣裳,冲着岸上呆住的侍女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拉我上去?!” 那几个侍女终于回了神,跌跌撞撞下了溪水,将赵菱容拉上了岸。 赵菱容满身狼狈,形容不整,身体还冷得发颤,平日里苦心经营的形象在今日毁于一旦,不由恨得快要炸裂了。握着侍女手腕的手愈发用力,长长指甲掐入侍女的手心之中。侍女疼得直冒冷汗,却不敢出声,趁着接过披风的机会这才抽出了手,抖抖索索地将披风给赵菱容披上。 眼见着出了这种事,踏青宴是继续不下去了,大伙纷纷告辞离去,不过总有几个不识趣的,唯恐天下不乱,乐滋滋地留下来看起戏来。 萧煜看了眼溶月,似乎心情颇好,唇畔一勾,“走吧,回去吧。” 溶月眯着眼眸看了他一瞬,凑近了些小声道,“方才是不是你搞的鬼?” 萧煜扬了扬眉,刚要说话,一声咳嗽声却在溶月耳边响了起来。 溶月抬头一看,是一脸沉峻的沈慕辰,正严肃地看着她。溶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同萧煜靠得太近了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站起来去找小鸢和萧明曦了。 现场一片混乱,自然没人管他们。 几人上了马车,循着来路回去。 溶月看一眼萧明曦,担忧道,“明曦,你没事吧?看你面色有些不大好。” 萧明曦苍白地笑笑,“没什么事,就是我酒量不好,每次一喝酒就醉,好在今日这酒比较清淡,沈公子……沈公子又替我挡了一杯,回去睡一觉就好了。”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日真是多谢沈公子了。” 溶月不以为意道,“明曦,客气什么,这等英雄救美的好机会,我哥若是不挺身而出,我可就上了。” 萧明曦被她逗得一乐,头痛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楼小鸢也笑道,“不过明曦今日运气可不大好,两次都抽到了喝酒。” “可不是?”萧明曦颇有些无奈,“果然今年有些流年不利啊。” 楼小鸢抿唇一笑,清脆道,“要说运气不好啊,我看,这赵小姐才是真真的运气不好。”想起赵菱容方才落汤鸡般的模样,几人都“咯咯”笑出了声。 楼小鸢又道,“她跟她表哥众目睽睽之下又是摸又是抱的,简直是羞死人了。这下看她还有没有脸将主意打到再俞公子身上去。” 说完,犹自不解恨,啐一口道,“这样的女子,配覃仲那样色胆包天的人是再合适不过了。何况两人还是表亲,真真是绝配啊。”说罢,抚掌大笑。 溶月看着她开怀大笑的模样,顿时觉得心中的郁气也消散不少,想到方才赵菱容吃瘪的表情,心里好一阵痛快。 楼小鸢止住笑,看向溶月道,“这下好了,溶月你再也不要担心她会缠着俞公子不放了。” 溶月心里一“咯噔”,完了,小鸢说漏嘴了。 果然,下一刻便感到萧明曦狐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僵硬地侧过头去看着萧明曦,尴尬地笑笑。 看到溶月这幅心虚的表情,萧明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秀眉一挑,佯怒道,“好啊溶月,你什么时候同我小皇叔……?我居然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楼小鸢好奇地凑了过来,“小皇叔?俞……王爷是你小皇叔?是耶,你也姓萧,这么说,你也是大齐皇室?” 萧明曦哭笑不得,不过她未向楼小鸢说明实情在先,只得耐着性子点头道,“是啊,我是清和郡主。” 楼小鸢眼神亮了亮,“你们大齐的郡主倒都是性子爽朗的,一点都没有架子。” 萧明曦轻咳一声,起身换到她身边,拉着楼小鸢的手道,“小鸢,你跟给我说说,溶月和我小皇叔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压根也没看出来?” 楼小鸢摊一摊手,“这个……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诶……不过我认识溶月的时候他们就……”话并不说完,只抛给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溶月欲哭无泪,本来明明白白的事,怎么到了楼小鸢嘴里便这般暧昧不清起来,她当真还是当初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女?这样子,简直就像学了七分苏凉的痞气去。 见楼小鸢这里问不出什么来,萧明曦又转回去挨着溶月坐了,晃着她的手道,“溶月,你便给我说说嘛……”说到这里,似想到什么,哀叹一口气道,“哎呀,明朗那小子,知道这消息怕是要难过好一阵了……” 溶月惊奇道,“明朗?他怎么了?” 萧明曦一脸无奈,“那小子怕是对你有些不一样的意思呢。” 溶月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虽然萧明朗比她还大几个月,但在自己心里,一直只是把他当弟弟看的啊。 “不过那小子崇拜你的因素应该大于喜欢吧,低落个半个月自然会振作起来的。”她瞪了溶月一眼,“你说不说说不说?不说我就去问小皇叔去了!”一边说着,一边手往溶月的咯吱窝挠去。 溶月躲躲闪闪,嘴里不住求饶。 三人在马车中打打闹闹笑作一团。 车外骑马随行的沈慕辰自然听到了马车内的动静和她们的交谈声,目光落在前头萧煜那辆马车上顿了顿,又看着因她们打闹而微微晃动的车帘,长长舒一口气。 今日赵菱容和覃仲的事,别人也许没注意到,他却是正正好看到萧煜出的手。这般维护着阿芜,想必对她用情至深吧。 罢了,只要阿芜开开心心的,王爷的地位身份,又有什么好介怀的呢? 春风拂面,他心中芥蒂已除,不由觉得一阵轻松,面上露出一缕清淡如朝华的笑意。正巧此时萧明曦闹了一阵,掀开窗帘想透透气,目光一抬便撞上了沈慕辰唇畔的笑容。 不知为何,一颗心似小鹿乱撞一般,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似乎……似乎快从胸腔中蹦出来了一般。 ------题外话------ 昨天晚上勤奋了一回~yeah~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8章 身世之谜 兴庆县总共就这么大,那日踏青宴又去了大半的贵族小姐公子,所以赵菱容和覃仲在踏青宴上发生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县城。 赵维深恨赵菱容败坏了他的名声,一怒之下,将赵菱容禁在了家中,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 听闻覃仲还跑上门求娶了几回,均被赵维派人给打了回去,覃夫人瞧着覃仲伤痕累累的模样,抱着他在家眼泪都给哭干了,还上门闹了几次。 虽是亲妹妹,赵维也丝毫不留情面,覃夫人讨了个没趣又没占到半分便宜,只得又灰溜溜地溜了回去。 覃仲吃了亏,赵菱容也闷在家里闭门不出,这件事便暂时消停了下来。 不过不管怎样,赵菱容的名声是彻底地没了,以后除非她远嫁,否则在这小小的兴庆县中,她怕是只能嫁给覃仲或者孤独终老了。 又过了些日子,大齐和赤狄双方终于休战,为表诚意,朝廷会派出和谈使前去赤狄与对方洽谈。 明熙帝意已决,定远侯就算再不情愿,也不能违抗了圣旨,只得下令收兵,不日便将回到兴庆县。 转眼便到了定远侯回来的这天。 溶月几人站在府门口,翘首以盼,巴巴地望着定远侯的归来。 等了快一盏茶的功夫,空无一人的街道尽头终于出现了车队的身影,为首一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风尘仆仆,正是许久未见的定远侯。 行到府门前,定远侯翻身下马。冲着溶月他们大踏步而来。 数月征战,定远侯黑了也瘦了,然而目光还是那么炯炯有神,看到魂牵梦萦的妻儿的面庞,不禁有些热泪盈眶。 深吸几口气把眼眶中的湿意压了下去,定远侯对着小跑着迎上来的溶月露出一个笑容,“阿芜!” “爹!”溶月跑到定远侯面前,亲热地挽住了他的手,“爹爹瘦了。” 定远侯“哈哈”一笑,“回来就立马补回来了。”他的目光在侯夫人和沈慕辰面上一一扫过,眼中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欣慰和眷恋。 经过这么多事情,他们一家人终于又团聚在一起了。 “好了,进府说吧。”侯夫人也有些哽咽,偷偷拭了拭泪,露出笑容道。 一家人进了府,往侯夫人院子里去。 坐定后,侯夫人细细地问了定远侯一些情况,见他一切安好,方才舒了口气,只是听到定远侯中毒和溶月被掳那一部分,还是忍不住面色发白一阵后怕。定远侯说完,侯夫人便也把府中的情况同他大致讲了一番。 听到萧明曦来了这里,定远侯粗眉一扬,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没想到清和郡主倒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既然来了,就好生住下,让她不要多想。” 溶月点头应了,接着道,“明曦说您刚回,她就不打扰我们一家团聚了。等明天再来向您问好。” “好,好。”定远侯朗声道,忽而眉头微皱,看向溶月,“对了,王爷怎么也来了凉州,还住到了我们隔壁?” 溶月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她和萧煜的事,爹自然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了,也不知道会是何种反应,不由心里有些惴惴。 还是沈慕辰出声替她解了围。 “王爷既然是出来寻药的,想必是在这里找到了所需的药材吧。索性他如今用的也不是王爷身份,我们便当一个普通的邻居来看待便是,爹也不用太过忧心。” “嗯。”定远侯下巴微抬,沉吟道,“话虽这么说,我既然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要亲自上门拜访一番的。况且,我在军中中毒之事,若不是王爷和苏公子,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这份情,自然是要还的。” 沈慕辰嘴张了张,似有些欲言又止,对上溶月紧张兮兮的神情时,不由怔了怔,很快明白她是怕自己把她和王爷的事说了出来,不由一哂,冲着她笑笑,知趣地闭上了嘴,只低声应和了一句。 溶月吁了口气,趁定远侯不注意,朝沈慕辰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爹,皇上会不会召您回京?”溶月心中隐有担忧,抬头问道。 定远侯愣了愣,定定地打量了溶月一瞬,浅笑道,“阿芜如今看问题越来越一针见血了。”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依旧紧紧盯着定远侯,似乎不得到一个答案便不会放弃。 定远侯无奈地笑笑,拍拍她的手道,“爹现在也说不准,等皇上圣旨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溶月心中颇有些郁结,本以为能在凉州安安稳稳过些日子,看如今这情形,怕是很快又要回到那风云诡谲的京城了。 晚上吃过饭,溶月想起还有事问定远侯,听说定远侯此时还在书房,便独自去了那边。 定远侯听得下人通禀,放下手中的笔,看着进来的溶月笑道,“阿芜,怎么?来跟爹爹聊天的?” 溶月抿嘴一笑,在定远侯对面坐下。 刚想说话,定远侯却先开了口,“阿芜,此番是爹爹连累你了,若不是爹识人不明,你又怎么会落入奸人之手?” 瞧见他满脸的自责,溶月宽慰一笑,“爹,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也不是您想看到的,何况阿芜现在已经没事了,您就不用放在心上了。” 定远侯叹一口气,“爹知道你懂事,此事还多亏了王爷和苏公子,爹真是欠他们良多啊。” “爹说的对,王 “爹说的对,王爷和苏公子都是古道热肠的人,阿芜也该好好谢谢他们。”她顿了顿,又道,“”爹,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要问您。” 见溶月这副郑重其事的神情,定远侯也收了喟叹的心思,凝视着溶月,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爹,您还记得吗?上次看见靖宁公主那块流紫玉牌时,您说,那是赤狄皇室特有的信物。也就是说,旁人是没有办法得到流紫玉牌的是吗?” 定远侯没想到溶月要同她讲的是这件事,愣了愣方点了点头。 “我记得当时靖宁公主的玉牌上刻了一个宁字,想来是为了说明其身份的。那如果……玉牌有一面什么字都没有刻呢?” 定远侯眉头皱了皱,“流紫玉牌在宫妃成功怀孕八个月之后便会做好交到宫妃手中,若孩子没有成功出生,则会将玉牌收回。若成功诞下皇子公主,则会由大内匠人在上面刻上其名字。”他抬起沉思的眼眸看向溶月,“阿芜,莫非你在何处见过这空白的流紫玉牌?” 溶月点了点头。 定远侯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急急问道,“阿芜,是在何处?难道是赤狄皇宫?” 溶月摇头,面带肃然之色,“不是在何处,而是在何人身上。” 定远侯诧异之情更甚,紧紧盯着溶月的嘴唇,听到她缓缓吐出两个字时,不由愣住了。 “苏凉?苏公子?”他诧异道。 “是的。”溶月沉了眉眼看向他,“爹,你说……苏公子也会是赤狄皇族吗?” 定远侯陷入沉思。 “这位苏公子的身世,阿芜可了解?” 溶月迟疑着点了点头,“苏公子的身生父母是谁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师父从赤狄和大齐边界捡到的他,当时他襁褓中只放了一块玉佩,还有这块流紫玉牌,其他任何可以提示他身份的线索都没有。” 定远侯的眼神蓦然一亮,似想到了什么似的,亮意灼灼地看向溶月,“阿芜,苏公子的师父,你可知姓甚名谁?” 溶月摇摇头,“我没有听苏苏讲过,怎么了爹?您想到什么了吗?” 定远侯“嗯”了一声,“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看到靖宁公主的流紫玉牌后,你问我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我说因缘际会曾经见到过,还近距离拿在手上研究了一番。” “我记得。”突然,她讶然地瞪大了眼睛,“莫非当时爹爹看的那块玉牌,便是苏苏的?” “很有可能。”定远侯的语气愈发肯定起来,“当时我刚带领西北军击退了赤狄的进攻,回程的路上有士兵燃上了疫病,一筹莫展之际,有一位云游的大夫出现了,治好了军中蔓延的疫病,当时他的身边就带着一个婴孩。” “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溶月不禁喟叹,看来此事当真是冥冥之中定有天意。 “对了爹,您明日不是要去王爷府中拜访?我同您一道去吧,顺便把苏苏身上的流紫玉牌弄清楚。他过不了多久便要启程送小鸢回图兰了。” “好。”定远侯不疑有他,应了下来。 第二日上午,定远侯携了溶月亲自登门拜访。 临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沈慕辰,沈慕辰知道他们要去萧煜府上,意味深长地一挑眉,笑了笑目送着他们离去。 “阿芜,你有没有觉得方才辰儿笑得有些奇怪?”出了府,定远侯奇道。 溶月眉眼跳了两跳,忙堆了笑,“没有把,爹爹想多了,又或者哥哥见您带了我没叫他,吃我的醋呢?” 定远侯一哂,也没放在心上。 到了俞府,萧煜听得下人来报,亲自迎了出来。 “侯爷,有失远迎。”萧煜面上带笑,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王爷太客气了。” 萧煜的目光在溶月面上一顿,正儿八经地打了声招呼,“明珠郡主。” 见萧煜看向溶月,定远侯解释道,“阿芜此次随我前来是想找苏公子的,不请自来,还望王爷不要见怪才是。” “哦?”萧煜尾音一扬,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看得溶月有些浑身发毛,只得故作不知地笑笑。“侯爷不用太客气,里面请吧。” “爹,王爷,我……我先去找楼姑娘了。”见二人点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溶月落荒而逃的身影,定远侯无奈地摇摇头,对着萧煜歉意一笑,两人并肩走进了书房。 溶月轻车熟路地拐到了楼小鸢的院子里,发现苏凉也正好在楼小鸢房中,房门敞开着,四周并无婢仆。 她起了玩心,蹑手蹑脚地从窗下摸到门框处,准备突然冲进去吓他们一跳。 这时,耳中飘来里头的谈话声。 “小鸢,你们图兰族的前任圣女是什么人?” 前任圣女?溶月蹙了眉头,苏苏问这个做什么?鬼使神差般的,溶月没有立刻进去。 “我也不是很清楚,前任圣女离族之际我还未出生,听长老们说,前任圣女是个敢爱敢恨的奇女子。”楼小鸢思忖着道。 “她为何突然离族,你知道吗?” 楼小鸢声音低了低,似有些犹疑,“前任圣女的事,是族中的一个禁忌,不准被提起。不过我听人私下里说,前任圣女出外游历之际,爱上了一个男人,为了那个男人这才叛离了我族。至于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如何,就没有人知道了…… 知道了……” 苏凉似乎还想再问,溶月却意识到了自己躲在门外多有不妥,站起身来笑着跨进了房中。 “小鸢!” 楼小鸢见到溶月开心不已,眉眼含笑地走上来拉着她的手道,“溶月!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过来看看你啊。”溶月露齿一笑,又看向苏凉道,“我爹在跟萧煜说话,说完了会派人来找我们,上次那块流紫玉牌的事,你可以问问他。” 苏凉脸上难得地收起了往日的戏谑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 因溶月过来了,苏凉便没再提起图兰族前任圣女的事,只说起了回图兰族的计划来。 过了没多久,萧煜果然派人来请他们。 几人在正厅里落了坐,有小厮上了茶后便退了下去。 厅中沉默了一瞬。 苏凉清了清嗓子,看向定远侯,“沈将军,听明珠郡主说您对我身上的流紫玉牌有了解?” 定远侯微一颔首,“苏公子能否把那玉牌给我,容我仔细一看?” 苏凉自颈上将流紫玉牌解下递了过去。 溶月眼尖,看到苏凉将流紫玉牌拿出的时候不小心将脖子上系着的另一块玉佩给带了出来,不过很快便被他塞回了衣领中。看着像是环形的,玉佩上还雕刻着一些花纹。似乎就是楼小鸢之前见过的那一块。 溶月心中不禁纳闷,照理就算苏苏的父母想留下证明他身份的信物,或者想来日凭着这信物同他相认,一块玉佩不就够了么?为何要放两块玉佩在他身上? 难道……苏苏的身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溶月这边思考着,定远侯已经将手中的玉佩翻来覆去看了几次,又递回给了苏凉,面露沉思道,“没有错,这的确是我当年见到的那块流紫玉牌。” 苏凉并没有听溶月说起定远侯之前的猜想,闻言诧异道,“当年?沈将军,麻烦您详细说说。” 定远侯微眯了眼眸,看向苏凉道,“我从阿芜口中得知了苏公子大概的身世,请问苏公子,你的师父可是姓苏,单名一个澈字?” 苏凉面上的诧异之情更甚,“沈将军认识我师父?” “曾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我军中许多将士染上了疫病,若不是苏大夫恰好路过出手相救,只怕要损失了点半的兵力去。那个时候,苏大夫身边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孩。闲聊之际,苏大夫告诉我,那名婴孩是他在赤狄和大齐边境处一个草丛中拾到的,当时四周什么人的没有,小娃娃饿得奄奄一息,他心里一软,便抱了回来。” 苏凉越听,神色越严肃起来。 定远侯看着苏凉,“苏公子,你身上除了这块流紫玉牌,是否还有块环形的玉佩?” 苏凉怔了一瞬,将那块玉佩也掏了出来。 定远侯看了一眼,肯定道,“没有错,当时我看到的就是这两块玉佩,看来苏公子的确是当年那个婴孩啊。” “那……”苏凉犹疑了一瞬,“我身上有流紫玉牌,难道我当真是赤狄皇族?如果真的是,我又为何会流落民间?” “当时治好军中的疫病之后,苏大夫托我打听了一番。我辗转打听到那时赤狄宫中的确有一名妃子刚诞下皇子不久,但据说是个死胎,而那位妃子,也因为产后大出血而撒手西去。所有的人都被当时的赤狄皇帝灭了口,我也就无从查起了。但是现在想来,很有可能那位妃子的确诞下了龙子,但不知什么原因被人掉了包。” 苏凉的手几不可见地抖了抖,“也就是说,我的娘亲,可能已不在人世了是么?” 定远侯长长地叹一口气,没有说话。其他几人一时也有些唏嘘。 春日的风吹进厅中,吹散了一丝沉郁的气息。 楼小鸢侧了头刚想开口安慰苏凉两句,视线却定格在了苏凉颈间那块环形玉佩上,眼中的目光由担忧转为讶然。 苏凉发现了楼小鸢的不对劲,奇道,“小鸢,怎么了?” “苏哥哥,你身上的这块,能不能也给我看看?” 苏凉狐疑地点了点头,解开绳子递了过去。 楼小鸢拿到手里仔细一瞧,一张小嘴张成了圆形。 溶月见她这副样子,也跟着起了好奇心,“怎么了小鸢?你发现了什么?” 楼小鸢握着那玉佩的手抖了抖,声音也带了丝颤意,“这……这上面的花纹,似乎是图兰族的古文字。” “什么?” 这话一出,不光溶月,所有人都惊住了。 苏凉的贴身玉佩上,怎么会出现图兰族的古文字?难道苏凉的身世,同图兰族还有关系?这怎么可能? 溶月往苏凉面上一扫,却发现他虽然也是震惊,但眼中闪过一丝恍然的神色,略一思索,想起了图兰族来人的那一次小鸢同她说的情况。 “苏苏,上次图兰族的裴先生和翟先生来,同你说了什么?” “他们……他们说……让我同小鸢一道回图兰族,因为我身上,很可能隐藏了一个惊天大秘密,我追问是什么,他们却怎么也不肯说出,只说我务必要去一趟图兰族才是。难道……便是跟这玉佩有关?” 这时,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萧煜开口道,“楼姑娘,你可识得这玉佩上写的是什么?” 楼小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图兰族的古文字失传已久,除了上了年纪的族人,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认识了。”她又仔细看了看那玉佩上雕刻的花纹,吃力地辨认着,“我小的时候,爹爹曾教过我一些最基本的字词,这……似乎是两句话,第一句话中有凤凰二字,第二句话中我只认得一个羽字,羽毛的羽。” 萧煜沉吟片刻,“苏凉,看来你这趟图兰族之行是迫在眉睫了。也许到了那里,你的身世之谜就能解开了。” “嗯。”苏凉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将两块玉佩仔细收好,“小鸢,事不宜迟,我们过几日便上路吧。” 苏凉的身世这般离奇,是几人都没想到的。因他和楼小鸢不日便要离开兴庆县,还有很多东西要准备,溶月和定远侯便告辞回了府。 才过了一天消停日子,皇上的圣旨却传了下来。 圣旨中暂未提及定远侯的事,只封了一人为和谈使,即将动身来凉州,同定远侯交接清楚之后,前往赤狄商讨议和事宜。 而皇上封的这位和谈使,居然是谢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59章 匪夷所思的要求 皇上此举,着实将溶月弄糊涂了。 一般这类和谈的重任,不是应该落在朝中元老身上么?谢祁不过是个小小的翰林院院士,皇上如何会选上他?这个中的原因,到底有没有谢沈两家是姻亲的因素在里头? 溶月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还是沈慕辰一语点醒了梦中人。 “此次交战本就是大齐占了上风,由我方千里迢迢跑去赤狄议和本就已不合规矩,若皇上再派个朝中重臣前去,岂不是显得我大齐甚弱?表哥年纪虽不大,但口才出众,能言善辩,又有胆有识,派他去既不会落了下风,又不会显得我大齐太过卑躬屈膝,的确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溶月这才恍然。皇上虽然议和这个决定做得不甚明智,在人选挑选方面的确让人没话说。 事已至此,溶月也只得放宽心等着谢祁的到来。 至于苏凉和楼小鸢这边,因为急着弄清楚苏凉的身世之谜,东西都准备好之后,他们就紧赶着上路了。 溶月站在城门口目送他们离去,心中涌上一股淡淡的忧伤。他们此去路途漫漫,也不知要何时才能到达图兰族,更不知何时才能与他们再相见。 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纵然再不舍,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情,该完成的使命。 譬如谢祁,此时他的使命就不再是翰林院的编书撰稿之职,而是要千里迢迢赶去赤狄议和,以争取为大齐取得更大的利益。 议和之事迫在眉睫,所以谢祁一路上都是快马加鞭,丝毫不敢多做停留。 春末夏初的时候,他到达了兴庆县。 沈慕辰要去接他,溶月想着这么久没见到表哥了,便央着沈慕辰带她一道前往。 两人下了马,在城门口安静地等着。 溶月深吸一口气,心跳得有些急促。许久未见谢祁,也不知他如今过得是否还安好。 没等多久,远远便看到了马蹄扬起的尘埃,还有达达的马蹄声也传入耳中。 渐渐地,一队人马进入了溶月的视线。 为首一人,一袭青色锦袍,眉眼看得并不分明,但溶月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便是谢祁。 谢祁翩翩公子打马而来,经过城门时,他放慢了速度,目光往旁边一瞟,显然是在寻沈慕辰。 然而他并不知道溶月跟着来了。 目光落在沈慕辰身侧的少女身上,少女一双凤眼黑白分明,闪着灵动的光芒,眼睫浓黑长翘,扑闪扑闪,看得人心跳莫名慢了半拍。肌肤泛着玉般的光泽,红唇娇艳水润,端的是容色无双。 谢祁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明艳动人的少女便是许久未见的溶月。 他嘴唇张了张,一阵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倒是溶月先开了口,上前一步,侧了头冲着谢祁笑得灿烂,“表哥,好久不见!” “月儿,好久……不见……”谢祁紧紧凝视着她,眼中情绪闪动。 沈慕辰便也上前打了招呼,同他寒暄了几句。 “表哥,先回府再说吧。”说着,翻身上了马,又伸出手将溶月拉了上来。 待溶月坐稳了,几人便一扬马鞭,马队朝着将军府驶去。 很快便到了府门口,自有仆从领着同来的使团士兵先下去歇着了。 沈慕辰看向谢祁道,“表哥,先去见见我爹和我娘吧,他们在大厅等着你。” 谢祁应好,快步跟在沈慕辰身后到了大厅。 远远的侯夫人听到动静便迎了出来。 “祁儿!” “姑姑!”谢祁忙快步上前,对着侯夫人行了个大礼。 侯夫人忙搀住他,“都是自家人都不用客气了。” 谢祁点点头浅浅笑了笑,又对着跟在侯夫人身后出来的定远侯也行过了礼。 “快,祁儿先进来再说吧。”定远侯忙将他迎进了厅中。 侯夫人看着满脸疲色的谢祁,心疼道,“祁儿,这一路上辛苦你了。” 谢祁不好意思地抬起袖子擦了擦脸颊上的尘土灰尘,抱歉一笑,“一路上赶得急,也没先梳洗一番便来见姑姑姑父了,实在是失礼得很。” “哪里,也是我们着急见你,才让辰儿急急把你带过来了,一路上都还顺利吧?”侯夫人关切问道。 谢祁点点头,“没有什么事,就是跑死了几匹马。”说到这,他绽放出一个灿然的笑容,示意侯夫人不用太担心他。 见他虽然风尘仆仆,但还有精神开玩笑,侯夫人这才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倒是溶月接了口,嘟嘴抱怨道,“表哥,这议和也就议和,怎么的皇上催得这么急?明明我们才是占上风的那一方,如今还要巴巴赶着贴上去。” “阿芜!”定远侯睨她一眼,“好了,有些话放到肚子里就行了。这里是没有外人,你这么说也就算了。若到了外头,可千万别说出这种话来。” “阿芜知道了。”溶月闷闷不乐地应了。 见溶月蔫了下去,?谢祁忙替她解围道,“阿芜说的也有道理,皇上这次,的确着急了些。” 定远侯看他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祁儿,你一路上也累了,今儿就先下去先歇着吧,明日我再去找你。” 谢祁一路奔波,的确有些疲累不已了,闻言便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仆从自下去安歇了。 溶月同定远 溶月同定远侯侯夫人说了几句,也告辞退下了。 回到院中,溶月颇有些疲累,楼小鸢和苏凉的离开,谢祁突然被封为和谈使,一切的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正好今日和风煦暖,阳光温柔地洒在院中,让溶月心中也莫名地宁和起来。 她让玉竹泡了盏茶过来,又随手从书房中抽了本札记,在藤架下坐着看起书来。 玉竹和云苓本想在一旁候着,溶月挥挥手把她们赶下去做自己的事了。难得有这么个宁静的时光,她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 看了一会,溶月觉得有些倦了,见四下无人,起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正在这时,墙那边却传来了窸窣之声。 溶月放下手臂,一眨不眨地盯着墙头,果然,很快,萧煜俊朗的面容便出现在了墙头之上。 看着他一脸风朗俊秀却行这等偷偷摸摸之事,溶月不禁在心底窃笑了两声。 “王爷今儿怎么有空来瞧瞧我?”溶月斜飞了眼眸看着他,一脸的戏谑。 “我每天都有在看你啊。”萧煜一本正经地回道。 溶月怔了一瞬,还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见溶月一脸模糊的模样,萧煜挑唇佻达一笑,“前两日,你因为苏凉和楼姑娘要离开的事,辗转反侧,很晚才睡着不是?还有昨日天热,你不是叫了两次水洗了两次澡?” 溶月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急败坏地将手中的书往墙头一扔,一边低声吼道,“萧煜,你这个偷窥狂!” 萧煜头一偏,将书稳稳接在了手中,“大齐志。”他看了看手中书卷的名字,念了出来,眉一挑,“没想到阿芜还对本朝历史感兴趣。” “你懂什么?”溶月白了他一眼,“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懂吗?!” 萧煜抿唇笑得愉悦,“听说谢祁已经到了。” “是啊。”溶月没好气道,“你打听他干什么?” “他什么时候去赤狄?” “喂!”溶月瞪大了眼睛看下他,“人家才刚来诶!你怎么就盼着人家走了?” 萧煜登时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面容,“我这不是……这不是担心你吗?” “担心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担心你被你的好表哥给拐走了啊!”萧煜又是一张一本正经的脸。 溶月顿时哭笑不得,“你还真是胡搅蛮缠……” 萧煜正色了些,看着她道,“我这些日子可能要出城处理些事,亦风会留在府中,你若有什么急事便去找他。” 听他这么说,溶月也收了玩闹的心思,一脸认真地看向他,“你要去哪里?可是京里出了什么事?” 萧煜眼中神色波动了几许,冲着她安慰地笑笑,“没有太大的事,只是皇上那边一直寻不到我,我总得给他留下点痕迹才行。” “就这么简单?”溶月有些不信。 “就这么简单。”萧煜凝视着她的眼眸,神情淡然,让人看不出端倪。 溶月稍稍放了心,迟疑了一瞬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归来?” 萧煜唇畔浮现一丝笑意,“很快……在你还没开始想我之前,我便会回来。” 溶月忍不住羞红了脸蛋,结结巴巴道,“那……那你注意安全。” “我会的。”萧煜响亮应了,再看她一眼,“阿芜,那我先下去了,走的那日再来向你告辞。” 看着萧煜的身影消失在墙头,明明他谈笑间神色如常,溶月却还是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因情况紧急,第二日一早谢祁便去找了定远侯。定远侯想了想,派人把沈慕辰也叫了过去。 三人在房中坐下,定远侯目光沉然看向谢祁,“祁儿,你可知皇上为何突然要议和?” 谢祁沉默一瞬,很快便抬了头沉然道,“姑父,皇上的心思您应该是知道的。” 定远侯长叹一口气,“皇上他,还是不放心我吧。” 谢祁和沈慕辰都沉默不语,皇上对定远侯的忌惮之心,已经不是秘密了。 定远侯突然皱了眉头,手握成拳往桌上一砸,语气似有不平之意,“难道偌大一个朝廷,就没有人站出来主战的么?这场战争,怎么看都是我们占了上风,皇上却在这个时候下令撤兵,丧失了大好良机,实在是让我感到愤慨!” 谢祁眉间亦隐有愁色,“皇上意已决,没有多少人敢站出来说话。只有六皇子倒是慷慨陈词了一番,不过皇上根本就听不进去,反而把六皇子斥责了一番。有六皇子前车之鉴在先,自然没有人敢再出头了。” 定远侯手中拳头越攥越紧,眼中隐有愤愤之意,“实在是太让人憋屈了!” 沈慕辰开口沉肃道,“爹,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不如想想表哥如何才能在这场和谈中占到上风吧。” 定远侯平复了心情,点点头道,“你说的对。赤狄新上任的皇帝卿彦不是个普通角色,祁儿一定不能掉以轻心了去。” “我明白,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一跃成为一国之君,此人的心智和忍耐力定非常人所及。”谢祁附和道。 “表哥,这个卿彦,曾将阿芜劫持到了赤狄。” “什么?”谢祁闻言大吃一惊。“月儿在兴庆,卿彦远在赤狄,他是怎么能接触到月儿的?” 沈慕辰便将之前所发生 之前所发生的事粗略地同谢祁说了说。 谢祁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不由一阵后怕。 “你方才说,去救月儿的,是王爷?” “嗯。” 谢祁陷入沉思。 萧煜对溶月的心思,之前在邺京时他就有所察觉。没想到萧煜居然也到了凉州,他真的是来寻药的?还是……为了月儿而来? 只是,危机关头,他居然肯为了月儿以身犯险,若非用情至深,又如何会这般上心? “卿彦并未将此事声张出来,想来也是不想让他的臣民知晓他是行如此卑劣手段的人。不管怎样,这对阿芜的名声也是好的,所以此次前去赤狄,表哥便装作不知此事,不要提起的好。” “我明白。”谢祁面色沉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几人又商讨了一番,方才各自散去。 * 谢祁带领的使团在兴庆县停留了两天便出发前往赤狄。 又行了两日,一行人终于到达大都。 不同于邺京的精巧雅致,大都城市构造更大气粗狂一些,许是同北地彪悍的民风有关。 卿彦派了礼部尚书前来迎接,互相寒暄过后,跟着礼部尚书往下榻的驿馆而去。 快到驿馆时,迎面驶来一辆华贵精致的马车,马车旁各站着一个面容姣好神色恭谨的侍女。 谢祁本没有多加注意,那马车行驶到他们面前却停了下来。 他纳闷地看向礼部尚书,却见他翻身下了马,神色肃穆恭敬。 谢祁不由又转了目光看回去,心中隐有猜疑,难道这马车中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还未想明白,便听得马车中传来一声清泠似流水击石的女子声音,不大,却带了丝不怒自威的气质。 “前面可是大齐使者?” 礼部侍郎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朗声道,“微臣见过长公主殿下,正是大齐使团一行,正往驿馆而去。” 谢祁心下微愣。 这么说,马车中坐着的这位女子,就是当初帮助溶月逃出去的赤狄长公主卿靖宁? 想到这,不由对这位奇女子生了一丝好奇出来。 说来也奇怪,似是同谢祁有心灵感应一般,从车厢里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放在车帘一角,将车帘轻轻挑了起来。 紧接着,一张秀美芙蓉面出现在谢祁的视线中。 女子双目似一泓清泉,肌肤如玉,红唇娇艳,浑身散发出一种宁和静谧的气质来。 她视线上移,落在谢祁面上顿了一顿,似有一丝诧异。 谢祁见她看过来,微微颔首示意了一下。 卿靖宁也报以一笑,看向礼部尚书,“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多叨扰了,陈大人先请吧。” 礼部尚书拱手一鞠,“多谢长公主殿下。” 说罢,冲着后头招了招手,谢祁骑马与卿靖宁擦身而过的瞬间,卿靖宁正好放下帘子,不知为何,谢祁觉得有一丝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飘过。 他扭头看去,却只看到织金车帘微微晃动着,车内的女子已隐在了车帘之后。 谢祁收回目光,不再多想。 便是她救了溶月,自己与她也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又何必多想? 到了驿馆,礼部尚书寒暄了几句,让谢祁先好生歇着,明日自会有人来引他们进宫。 这一夜,谢祁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约莫在早朝过后,果然有人来请他入宫。 进了宫,又走了一小会,终于到了议事之处。 谢祁一行在内侍的引导下进了大殿,一眼便瞧见大殿尽头上手的龙椅上坐了位年轻的男子。 面容俊朗,双目狭长,闪烁着微光,面上神情沉静而肃然,一身绛紫色蟠龙锦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愈发威严起来。 并不是谢祁想象中那般奸佞小人的模样。 谢祁走到殿中,对着上手的卿彦鞠了一躬道,“大齐谢祁率使团,见过惠帝。” 卿彦摆了摆手,面上带了一丝笑意,示意他们不用多礼,又命人给他们赐了座。 待宫女上了茶,卿彦看着谢祁似笑非笑道,“朕倒是没想到,大齐的和谈使会是如此年轻一人。” 谢祁不卑不亢立于殿中,“幸得帝看重,委以重任。” “赤狄和大齐征战连年,老百姓苦不堪言,此次朕主动议和,也是为了让两国的老百姓能生活得更加安稳舒适。” “惠帝勤政爱民,是贵国百姓之福。”谢祁淡淡地说着场面话,顿了顿又道,“只是,惠帝初登大宝,想来也没有多少精力放在迎战之上吧。” 卿彦脸色一沉,直直地看了他一瞬,转而笑道,“谢大人,朕可以很有诚意同大齐议和的。” “大齐亦是。若不是有诚意,我们也不会在节节胜利之际收兵。” 卿彦冷笑一声,“既然已休战,谢大人还是不要逞口头之能了,还是关注在议和条款之上吧。既然是由我赤狄先提出的议和提议,那朕就先说吧。” “惠帝请。” …… 出了大殿,有内侍上来引着他往宫外走去。谢祁一张俊脸黑得能滴出墨来,眉头紧蹙,显然颇为心烦意乱。 走了几步路,远远看到前头行来一队宫人,他心中有事,并未太在意,只有意避到了旁侧让着,等她们先过。 突然,有人在他身侧停了下来,紧接着,他听到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大人?”声音中带了一丝不确定。 谢祁诧异抬眼,却发现原来面前站着的竟然是方才在路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靖宁长公主。 他翩翩行了一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卿靖宁眉宇间似带了一丝忧愁,然而还是浅浅微笑道,“谢大人这是刚刚同我皇兄议完事?” 谢祁点了点头,不欲多说。 方才卿彦提出的要求,着实让他震惊不已,所以这会也没有心思同卿靖宁多加寒暄。 卿靖宁却并未打算离去的样子,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欲言又止。 谢祁心下奇怪,出于礼貌还是问了一句,“长公主殿下可是有事?” 卿靖宁迟疑了一瞬,指着不远处一座八角凉亭道,“谢大人,可否借步说几句话?” ------题外话------ 外面旅游,所以明天的章节会要到晚上比较晚发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0章 和亲 随行的内侍脸色微变,嘴一张刚想出声制止,卿靖宁清冷的目光一扫,他想说的话便咽在了喉中,咕噜了两下还是没有说出口。 卿靖宁转回目光,用那双清澈如许的眸子看着谢祁,美丽的眉眼中带了一丝让人怜惜的忧愁。 谢祁不知道卿靖宁有什么同自己讲的,愣了一愣,迟疑着点了点头。 就当……就当是谢谢她对月儿的帮忙吧。 卿靖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示意宫女内侍在原地等着,对着谢祁一点头,抬脚朝那凉亭走去。 谢祁收了心思,紧跟其后。 卿靖宁在凉亭中立定,却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想着该如何开口一般。 谢祁不知道究竟卿靖宁请她来究竟所为何事,倒也不好抢先开口,立在她身后安静地等着。 等了一会,卿靖宁似下定决心了一般,抬眼看向谢祁,“谢大人,郡主可安好?” 谢祁微愣,迟疑着点了点头。 似是感受到谢祁的迟疑,卿靖宁抿唇一笑道,“谢大人不要误会,我之前同郡主有过一面之缘,听说明珠郡主是谢大人的表妹,所以才想问问郡主的近况。” 谢祁回以一笑,“月儿一切都好,上次……谢谢长公主出手相助。” 卿靖宁微微一挑眉,眉眼间有稍纵即逝的诧异,似乎没想到谢祁会知道这事,或者说没想到谢祁会提起这事。 她点了点头,面上带了丝涩意,并未多说。毕竟,此事关乎着溶月的名声。 卿靖宁顿了顿,“实不相瞒,谢大人,我此次是有一事相求。” “长公主请讲。” “谢大人既然奉命出使赤狄,想来对我赤狄国内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谢祁微一沉吟,“不知长公主殿下说的是什么方面?” “我有个排行第二的亲兄长,谢大人可曾听说过?” “安乐王爷卿尧?”谢祁问。 卿靖宁点点头,眉宇间忧愁更甚,“我二皇兄生来就体弱,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毒。” 谢祁颇有些吃惊。 倒不是卿尧中毒之事,而是,卿尧的身体状况如何,卿靖宁为何要同他一个别国的和谈使说?这实在有些不合常理。 他抬眼看着卿靖宁,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卿靖宁苦笑一声,“谢大人一定很纳闷,我为何要同你说起这些。” 谢祁看她一眼,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卿靖宁深吸一口气,“我听说,上次沈将军中毒昏迷不醒,是一位名叫苏凉的大夫治好了他。” 谢祁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瞬。 卿靖宁颇有些尴尬,着急解释道,“那个……我……沈将军的事,我很抱歉……” 谢祁神色淡淡,面色如常,一贯的疏朗风清,沉郁道,“长公主殿下不必感到抱歉,此事与你并没有关系。”顿了顿又道,“姑父的毒,的确是苏公子解的。”突然,他似想到了什么,睫毛轻颤,抬眼看向卿靖宁,“长公主殿下莫非是想让苏公子替安乐王爷来治病?” 卿靖宁忙点了点头,眼中闪出点点光亮来,语气哀婉,“皇兄身上的毒本来还能用药草抑制住的,最近却是愈发地重了。” 谢祁略有不解,“难道宫中所有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吗?” 卿靖宁突然沉默了下来,似有些难言之隐。 谢祁脑中灵光一现,听说卿彦为了上位,杀了诸位手足兄弟,只留下了这位病重的二皇子。难道说……哪怕卿尧如今中毒颇深,卿彦却仍是对他不放心,所以授意太医并不怎么尽心尽力地医治? 若真是这样,也难怪卿靖宁会想到要找苏凉了。 想到这,他开口道,语气中含了一丝歉意,“长公主殿下,实在是不巧,苏公子有要事在身,已经离开凉州往大齐西南方向去了。” 卿靖宁一听,呆呆地怔在原地,眼中是满满的失望。 谢祁有心安慰,却又不知从何安慰起,只得朝着她歉意道,“我可以请月儿给苏公子去一封信,言明安乐王爷的情况。等苏公子办完事,若还需要他来替安乐王爷看看的话,到时再请他过来。” 卿靖宁勉强勾了嘴唇,“也只能这样了,多谢谢大人。”心中却涌上一层浓重的哀伤和绝望,二皇兄如今的情况,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时,看来还是得去求求三皇兄了。 “不知长公主殿下可还有其他事?” 卿靖宁回了神,冲他笑笑,“没有了,靖宁谢过谢大人了。” “长公主客气了。”谢祁微微颔首,示意一下便出了凉亭。 那随行的内侍见他们俩谈了好一阵了还不出来,急得团团转,正想着要不要派人去禀告皇上一声时,终于看到谢祁出了凉亭,忙不迭迎了上去。 “这位公公,走吧。”谢祁看他一眼,率先朝前头走去。 谢祁又同卿彦谈了好几次,奈何卿彦咬定他自己提出的要求不肯松口,谢祁没有办法,只得借口要回朝同明熙帝商讨一番才能答复他。 卿彦心中有数,倒也不急着逼谢祁答应,只言静待谢祁的佳音,然后派人恭恭敬敬地将他们送出了赤狄。 * 此时的兴庆县将军府。 萧明曦刚刚收到了京中萧明朗的来信,看完之后,不由满面愁绪。 她贸然离京,皇上已有不悦。 离京,皇上已有不悦。当初皇上亲下圣旨留她和明朗在京中,如今自己却视圣旨为无物,偷偷跑出了京。虽然不是回封地同爹娘团聚,但皇上还有隐有不爽。 还是萧明朗好说歹说,说是自己将姐姐气走的,皇上要罚就罚自己云云。 皇上见萧明曦并未往西南封地去,何况萧明朗这个汝南王世子还老老实实待在了京里,象征性地责罚了萧明朗一下也就过去了。 只是皇后那一关就有些难过了。 在后宫摸爬滚打多年的她,怎么会相信这般没有说服力的借口。再者她心里也有鬼,只要稍微一联想,就能联想到自己这些日子打的撮合萧明曦和窦樾的主意上了。 一想到萧明曦为了逃避这桩婚事,竟不惜冒着惹皇上不快的危险逃出了邺京,就不由恨得牙痒痒的。 萧明朗她暂时动不了,却是同皇上提了好几次要接汝南王妃入京的事了。 若不是皇上怕再有所动作,会寒了汝南王的心而拒绝的皇后的请求,估计这会,皇后已经在逼着汝南王妃答应萧明曦和窦樾的婚事了。 萧明曦面色沉重地将信收好放入匣中,心里颇有些难受。 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任性之举,却让一家人都陷入如此艰难的境地,实在是不该。 她心中烦闷不已,起身走出了房间,想四处走走散散心。 一路思想放空,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前院。 她随意在一条石凳上坐了下来,看着不远处迎风摇曳的树木纸条,心中一片茫然。自己此番行事究竟是对是错?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若久不回去,爹爹在皇上那边会不会很难做? 一个个问题充斥在她的脑海中,不由觉得一阵悲凉和孤独感袭来。 她甚至都没意识到,便觉得面上有一丝丝凉意。 抬手用指腹轻轻一擦,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地流了泪。 她呆愣了一会,索性任由面上泪水横流。 哭吧哭吧,也许哭过之后心情就会好很多了。 正默默抽泣之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萧明曦心中一慌,忙掏出袖中丝帕急急忙忙将脸上的泪渍擦去,又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情,这才转身看了过去。 来人是沈慕辰。 见到萧明曦在这,他有些诧异,眉头微挑,“清和郡主在这里做什么?” 萧明曦勉强一笑,“四处走走,走到这里有些累了,便坐下休息一会。”说话间,手中的帕子又攥紧了些。 沈慕辰清朗的眼神在她面上一顿,定格在方才哭过的眼睛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又上前几步,指着萧明曦旁边的位置道,“我可以坐这吗?” 萧明曦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往旁边挪了挪,“沈公子请坐吧。” 沈慕辰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淡淡地看了萧明曦一眼,“清和郡主有心事?” “没……没有……”萧明曦下意识否认。 沈慕辰收回目光,没有说话。 两人坐得很近,沈慕辰身上淡淡的男子气息钻入萧明曦鼻尖,不知为何,有一瞬间的眩晕,脑袋许是因为方才哭过,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攥了攥拳头,刚想出声告辞。 沈慕辰却蓦然开了口,“婚姻是大事,我倒是觉得,清和郡主这次做得很对。” 萧明曦讶异抬眼,霍然撞上沈慕辰温柔望过来的眼神,不由心跳得有些快了起来。 “所以清和郡主不必太过介怀。”沈慕辰笑着道,“皇上那里,只要世子还在京中,他便暂时不会动郡主一家,以免激化出不必要的矛盾来。至于皇后……郡主放心好了,她已经错失了当初的良机。如今她越来越不得皇上的欢心,若这个时候再提出让你下嫁于窦樾的事,皇上那里,多半不会同意。” 萧明曦满脸诧异,“你怎知我……”话未说完,又语无伦次欣喜道,“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沈慕辰扬唇一笑,“我听说世子今日给你来了信,方才见郡主脸上隐有哭过的痕迹,猜想郡主怕是觉得自己连累了家人有些难过。只是我方才所说的推测,自然不会是诓郡主的,郡主若仔细想想,也能发现自有几分道理在。” 萧明曦不好意思地用手帕又擦了擦眼角,冲着沈慕辰羞赧一笑,“让沈公子见笑了。”眼中的愁色冲淡了不少,露出流光溢彩的光华来。 沈慕辰微微一笑,“郡主可以找阿芜出去走走,现在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出去走一走心情也会好不少。” 萧明曦真诚道,“谢谢沈公子。我如今住在将军府,真是多亏了沈公子一家人的热情款待。沈公子若是不介意,便不要称我为郡主了,同溶月一样唤我明曦便是。” 沈慕辰沉吟一瞬,眼中含了一丝笑意,“既然如此,郡主也别沈公子沈公子地叫了,叫我慕辰便是。” 萧明曦浮起一抹羞意,“你较我大,直呼其名似有些不大好,我叫你沈大哥可以吗?” 沈慕辰笑得温柔和煦,“明曦喜欢就好。” 萧明曦低了头,不知为何,他这一声明曦一唤,心中涌上一层淡淡的甜蜜。 * 十天之后,谢祁一行返回了兴庆县。 他刚一到城中,安顿好其他人,便急急忙忙去找了定远侯。 “祁儿,你说什么?!赤狄皇 ?!赤狄皇帝求娶阿芜?!”定远侯听到谢祁的话一惊,手中的茶杯打翻在地。 外头伺候的侍女听到动静想进来清扫,被定远侯沉声喝退了下去,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谢祁,“祁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祁面色也有些沉郁,“在谈完领土和赔偿金等事宜后,赤狄皇帝突然提出了要和亲的请求。我一开始也没有太过在意,想着乐安公主和宜安公主也到了适婚年龄了,若皇上不愿,或者从宗室女中随意挑选一位封为公主应该也是可以的,没想到赤狄皇帝却提出人选由他自己指定。我便随口问了句他是否有中意的人选了,没想到他直接说出了月儿的名字。” 定远侯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这个卿彦,究竟打的是何主意?难道他还想通过阿芜来报复我?!”定远侯恨恨道。 谢祁沉思了一会,“姑父,我觉得……此事应该让阿芜知晓,也许她能想出原因来也说不定。” 定远侯叹一口气,“身为父亲,却不能为儿女遮风挡雨,实在是有愧啊。” 谢祁劝慰道,“姑父也不要太多想,月儿懂事又聪颖,让她知晓此事,也许还能想出个应对的办法来。” “也只能这样了。”定远侯应了,派人去将溶月和沈慕辰请了过来。 他二人听完谢祁的话,均是目瞪口呆。 溶月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了,卿彦他……他怎么会想到要求娶自己?! 一时被这个消息给震撼到了,待在原地久久反应不过来。 谢祁看向她,“月儿,你可有任何头绪,为何卿彦会提出这种要求?” 溶月木愣愣地摇了摇头,将在赤狄时卿彦的行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不妥。难道单单只是因为自己同他有过接触,他觉得与其找一个不知高矮胖瘦脾气性情的,还不如找自己这个比较熟悉的人?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压根就不应该提出和亲的请求啊。 见溶月一脸欲哭无泪的神情,谢祁便知她也毫无头绪。 “现在该怎么办?”溶月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几人。 谢祁看向定远侯,“姑父,您觉得皇上有多大的可能同意卿彦的这个请求?” 定远侯沉吟了半晌,语气并不十分确定,“皇上对我不放心,应该不大会愿意溶月嫁到赤狄去,所以我觉得他答应的可能性不算太大。”还有一个原因,定远侯没有说出来,那就是皇上对诗韵的心思,导致他对阿芜有种爱屋及乌的情感,应该不会乐意见着阿芜远嫁他国的。 “但我顾虑的是另外一件事。”他接着道。 “爹指的是,到时皇上会起疑,为何卿彦不求娶公主,却独独指定了溶月?”沈慕辰沉吟道。 “对。”定远侯沉重地点了点头,“到时皇上仔细一查就能查出溶月当初被劫持的事来,君心难测,难保他不会生出其他的想法。”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对于卿彦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很光彩的事,或许他在提出这个要求的同时,便会找出一个合适的借口圆过去。可我觉得卿彦的态度十分坚决,我怕到时皇上若真的铁了心要和谈,会架不住他的坚持而同意了。”谢祁道。 溶月越听越觉得心里一片冰凉。本以为成功逃出这件事就算完了,谁想到卿彦还留了这么个大招在后头?! “若真是那样,为今之计便只有一个办法了。”沈慕辰又开了口。 “什么办法?”三人的目光纷纷转向他。 沈慕辰若有所思地看了溶月一眼,“抢先将溶月已有婚约在身的消息放出去。” 这话一出,几人都是呆住。 定远侯皱了眉头,“这方法虽然可行,可现在上哪儿去给阿芜找个定亲对象出来?”话音刚落,似乎意识到当着溶月的面讨论这种事不太好,看向她商量道,“阿芜,要不你先回去吧。” “不。”溶月坚定地摇了摇头,“事关我的终身大事,爹,您就让我也参与进来吧。” 定远侯知道溶月一向都是有主见的,便不再坚持,接着回到了方才的话题,“何况,我们前脚刚放出风声,后脚祁儿便告知卿彦的请求,皇上那里,定会起疑心的。” 几人都为难起来,房中一时陷入了死寂。 还是沈慕辰出声打破了沉默,“爹,我们都回去再想想,表哥也不能在此久待,该准备启程出发了,不然皇上那边也难以交差。” “嗯。”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几人只好先散了去。 谢祁还有事情要安排,所以先行离开了。 溶月和沈慕辰对视一眼,知道他有话要同自己说,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去了书房。 “哥……”她坐下来,可怜兮兮地唤道。 沈慕辰微微叹一口气,看着她道,“王爷最近好像不在府中了?” “嗯……” “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他只跟我说要出去处理些事情,没有具体跟我讲去了哪里。” “那……你现在能否联系上他?” “能……能吧……”她期期艾艾道,抬眼看着沈慕辰,“哥,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慕辰睨她一眼,“他不是喜欢你么?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是要让他知道了,他若是下手慢了,你可是要远嫁异国他乡了。”沈慕辰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哥!”溶月嘟了嘴,出声抗议。 见她虽然有些羞恼,眉眼间的郁色却散去了不少,沈慕辰微微安了心,正色道,“我这虽是玩笑话,但也不无道理,此事一定要尽快让王爷知道,说不定他能想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那……那要告诉爹么?”溶月犹豫道,“爹会不会不高兴我们将他蒙在鼓里?” “娘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事了?” 溶月难为情地点了点头。 “那你就不用担心了,爹那边,娘可以搞定。”沈慕辰胸有成竹道,“只是你一定要尽快通知到王爷那边,明白吗?” “我知道了。”溶月点头应下。 “那你快去安排吧,有什么事虽然叫人来找我。”沈慕辰识趣地没有问溶月如何通知到萧煜,只叮嘱了她一些注意事项。 溶月一一应了,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61章 冲喜之法 溶月不敢怠慢,谴了云苓把亦风请了过来。 “属下见过郡主。”亦风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眉眼间有一丝凝重。 “亦风,你家王爷现在是否还在凉州?” 亦风迟疑了一瞬。 见他这个反应,溶月心里自然明白他的犹疑是为何,接着道,“萧煜叫你瞒着我,不过是怕我担心罢了。现在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找他,需要知道他如今身处何处。” 亦风不再犹疑,不好意思地笑笑,“郡主果然了解王爷,王爷前几日动身是往京城而去,这会差不多应该已经进京了。” “他进京所为何事?” “皇上派出的人查不到王爷的行踪,皇上有些心烦气躁起来,派出大批的锦衣卫往凉州而来。王爷怕生出什么枝节,索性主动回京城现身了。” 溶月沉吟片刻,抬头看着亦风郑重其事道,“前些日子,我表哥谢祁奉命出使赤狄和谈的事你应该是知道的。” 亦风点头。 溶月接着道,“赤狄皇上卿彦提了一个和谈要求,那要求……同我有关。” 亦风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地抬起了脑袋,有些诧异地看着溶月。 “他想同大齐和亲,求娶人选是我。” 亦风瞪大了眼睛,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呆愣了片刻,才喃喃道,“郡……郡主,您是说……赤狄皇帝想要娶您。” “嗯。” 溶月方才已震惊过了,这会面上只剩下沉稳,“所以我需要你尽快给萧煜传信,看他有没有破解这僵局的法子。” “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派人即刻传信。”亦风不敢怠慢,忙应下。 “我表哥暂未将这消息传给京里,但最多只能瞒两三天的时间,你在信中跟萧煜讲清楚……哎,算了,我写一封信给他,你可能帮忙送到?” “当然,郡主写好信,属下会派人快马加鞭送去。” “好,事不宜迟,你在这稍后片刻,我这就写了给你。”说罢,唤了玉竹和云苓进来,替亦风换了道茶水,让她们好生款待这亦风,自己进了旁边的书房。 不一会,溶月便出来了,手中拿着写好的信,已经装在牛皮信封里封好了。她吹了吹封皮上的落款,待墨迹干得差不多了便交给了亦风。 亦风接过信不敢再耽搁,起身告辞出了将军府。 溶月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心思沉了沉,她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先跟爹说清楚,便先去了侯夫人的院里。 见到溶月过来,侯夫人脸上露出一抹忧色。 “阿芜,我已经听说了。你不要担心,你爹会想出办法来的。” “娘。”溶月气度沉然在她身边坐下,虽然心中也有担忧,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看在侯夫人眼里也定心了不少,“我已经给萧煜去了信。” 侯夫人愣了愣,片刻又舒展了眉头,似自言自语又是在同溶月说话,“也是,若王爷知晓,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好的法子来。” “娘,我和萧煜的事,不能再瞒着爹爹了,我想同他说清楚。” 侯夫人立马便明白了溶月的意思。想了想点头道,“这是就由我跟你爹说便是了,你先不要在旁边,免得他有些不高兴。” 溶月展颜一笑,“谢谢娘。” “辰儿是不是也知道了?”侯夫人又问。 溶月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行了,娘知道了,你先回房吧,有消息了我再通知你。”说罢,又招呼念夏去将定远侯请来。 溶月怕同定远侯碰上,谢过侯夫人便回了房。 惴惴不安地等了一会,等到了拂冬过来。 “郡主,侯爷和夫人叫您过去。” 来了! 溶月深吸一口气,又到了侯夫人院中。 定远侯正坐在椅子上,面色沉郁,似乎有些在生闷气的样子。侯夫人陪坐在一旁,面色如常,唇畔挂着温婉的笑意。见溶月磨磨蹭蹭地进来了,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溶月微微松了口气,挪到定远侯跟前轻轻唤了句,“爹!” 定远侯撩起眼皮看她一眼,从鼻腔中哼出一个“嗯”字来,又撇开眼看向一边。 溶月挨着他坐下,晃着他的手臂撒娇道,“爹,您在生阿芜的气吗?” 定远侯冷哼一声,似乎不欲搭理她,架不住溶月一直摇啊摇,这才闷闷出声道,“阿芜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 溶月吐了吐舌头,“爹,阿芜再大也是您的女儿啊……” 听到她这么说,定远侯似乎好受了些,脸色也没有那么黑了。 侯夫人在一旁替溶月解围道,“好了司黎,方才利弊我都已经跟你分析过了,你这会还在闹什么脾气?赶紧看看问题怎么解决才是。” 定远侯动了动手指,瓮声瓮气道,“诗韵,阿芜的性子就是被我们给纵出来的,你看看,都这般无法无天了。”顿了顿,抬眼看向溶月,“你传信给王……给萧煜了?” 溶月怯生生点了点头。 “罢了。”定远侯长叹一口气,“若他当真有办法能解了如今的困境,那他当我沈司黎的女婿也算是勉强够格了。不过……”他面色又凝重了一些,“最迟后天,祁儿就该上书回京了,否则皇上生疑起来,我们全部人都要遭殃。你可把这一层利弊同萧煜说 把这一层利弊同萧煜说?” 溶月重重点了点头。 定远侯眉眼间闪过一丝无奈,“也只能这样了。萧煜那边若回了信立马来告诉我。” “阿芜明白了。” “好了,你去辰儿那坐坐吧,把这事也跟他说一下。”定远侯吩咐道。 溶月嘴一张,最终还是没敢把哥哥已经知道的事说出来。若是让爹知道他是家中最后一个知道自己和萧煜的事的,不定会怎么闹别扭呢。 想到这,点点头应下,走了出去。 谢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刚发出去两三天,萧煜的回信便到了。 溶月不知萧煜如何能做到这般快的,只是心中对他的依赖和信任感莫名又增加了几分。 她谢过亦风,回房拆开书信看了起来。 萧煜的字迹很潦草,想来是争分夺秒写成的,信中嘱咐她不用担心,说自己已有了办法,唯一需要的就是定远侯的配合,皇上那边,让她不用担心。 溶月仔细看了萧煜写的办法,虽然有些仓促匆忙,但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想到这,见信上并没有写太露骨的情话,便拿了信去找定远侯。 * 几天后,邺京城。 汪忠引着萧煜到了御书房门口,对着他鞠了一躬道,“王爷,老奴就送到这里了,您请进吧,皇上在里头等着您。” 萧煜微微颔首,咳嗽了几声,拿手掩了掩唇,待气息平稳了些才踏进了御书房大殿中。 汪忠看着他单薄瘦削的身影渐渐变小,不由可惜地摇了摇头,想闲王这样神仙般的人物,身子却这般地不好。没想到出去一趟寻药,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愈发加重了,真真是天妒英才啊。 他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本本分分地守在殿门口。 萧煜进入殿中,一眼便瞧见了上首书案后埋首批改奏折的明熙帝。 他站定,开口行礼道,“臣弟……咳咳……臣弟见过皇上。”说话间,连着又咳了好几声,苍白如玉的脸颊上被他咳出几缕殷红来。 明熙帝合上手中的奏折,抬眼看来,眉头皱了皱,“老八的身子还是没有好一些?” 萧煜声音中带了丝虚弱之气,苍白地一笑,“多谢皇……兄关心,臣弟这身子……也就这样了。若是皇兄怜惜,能准了臣弟的请求,也许臣弟还有一线生机吧。” 明熙帝脸色沉了沉,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可有再去拜见了空大师?” 萧煜点点头。 “了空大师还是那般说辞?” 萧煜苦笑一声,“此事过于玄乎,别说是皇兄,便是我自己,一开始听到时也是不肯信的。可了空大师乃得道高僧,他说的话臣弟又不敢质疑,所以才斗胆同皇兄提了提。那日被皇兄训斥回去后,臣弟又去找了了空大师。了空大师却不肯再见我,只派小沙弥传了句话出来,说他私窥天机本就不该,只能言尽于此,至于信不信,也只能取决我自己了。” “你此次去凉州,没有寻到治病的药?”明熙帝不知为何,又提起了旁的话题。 萧煜咳了两声方道,“寻是寻到了,岂料用了几帖下去反倒病情加重了,臣弟便不肯再用。那名苏大夫借口臣弟不肯配合治疗,拂袖离去,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臣弟万念俱灰回了京,便去了如叶庵,想着剩下的时间能陪母亲度过也是好的,出门散心之时,却正好在法兴寺附近的山中碰到了许久未见的了空大师。他见臣弟一脸病容,大吃一惊,便替臣弟算了一卦。最后得出的卦象是臣弟这病若想治好,便得行冲喜之法。而这冲喜之人也颇为讲究,了空大师说臣弟命中火气过旺,名字中又带着日字,因此要寻一个命中带水名中带月的姑娘,同时,要出生在盛夏之日。臣弟当时没有多想,回去后同娘亲随口一说,娘亲却想起了一人。” 明熙帝不语,面色有些沉郁,这话,上次他便听萧煜说了,当时只当是无稽之谈,训斥了一番便让他退下了。没想到这几日京中却隐隐有了流言蜚语,说的竟是前朝的永光之变,兄弟阋墙手足相残之事被愈传愈烈。这难道不是影射自己如今和萧煜的情形?若自己当真拒绝了萧煜的请求,看在旁人眼里,会不会是自己妒忌于他所以见不得他好? 明熙帝想当一个明君,就不能在这上面给人留下把柄。 他自然怀疑这其中少不了萧煜的推波助澜,目的便是逼他就范,但他没法抓到萧煜的把柄,只得暗中吞下这口气,正巧今日收到了谢祁八百里加急的来信,心中有了计较,便又唤了他入宫。 萧煜接着道,“皇兄应该知道,臣弟母亲当年,同过世的太侯夫人乃闺中密友,感情十分要好。她二人本欲结儿女亲家,只是臣弟出生得晚,太侯夫人又只得定远侯一个儿子,便只得作罢。只是后来现任侯夫人生了个女儿,娘亲带臣弟前往祝贺的时候,那小娃娃似乎很喜欢臣弟,娘亲见状大喜,亲口许了那女娃臣弟王妃之位。侯夫人生的那个女儿,便是如今的明珠郡主沈溶月。” 萧煜顿了顿,见明熙帝没有制止他的意思,接着又道,“既然两家起了结亲之意,母亲自然是知道明珠郡主生辰八字的,她正是命中带水生于盛夏,且名字中带月之人。太侯夫人去世得早,两家便没有再提起这事,但定远侯也是知道此事的。皇兄若不信 皇兄若不信,大可传定远侯前来一问。”说话间,连着咳了好几次,似乎快把心脏脾肺都给咳出来了。 明熙帝打量了他几眼,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叹一口气怅然道,“老八,不是朕不应允,只是,向来冲喜这种事,没有哪户人家是愿意女儿遭这种罪的,何况明珠郡主还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是朕亲封的大齐唯一一位异姓郡主,定远侯又是手握重兵的大将,这等尊贵的身份,哪怕你许她王妃之位,我想,定远侯也定是不愿的。” 萧煜垂了头,神色一黯,哑着嗓音道,“臣弟明白,臣弟也知道不该耽误人家姑娘的一生,奈何母亲一再坚持,说定远侯一家不是那等背信弃义之人。母亲为了臣弟的病,成天以泪洗面,若此举能让她好过一些,臣弟哪怕被定远侯记恨也在所不惜。若皇兄能亲下圣旨赐婚,我想,定远侯的怒气应该能减少一些吧。” 明熙帝又是重重叹一口气,“老八,不是朕不肯帮你,实在是……明珠郡主如今……”他顿了顿,将一本奏折抽了出来,冲他招了招手道,“你自己来看吧,这是朕方才收到的谢祁传来的急件。” 萧煜装作不知,上前几步接过奏折粗粗一看,面上已有一丝色变。 他将奏折递还给明熙帝,语气中带了一丝疑惑,“赤狄想和亲,最佳人选不应该是乐安或宜安公主么?为何会看上明珠郡主。” 明熙帝盯了他一瞬,将奏折收回道,“这也是朕没想明白的地方。” 萧煜沉吟片刻,突然露出一丝恍然的神情。 “老八可是想到了什么?” “皇兄应该听过,卿彦此人狡黠如狐,不然也无法从赤狄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而定远侯溺爱明珠郡主的事众人皆知,只要定远侯还戍守西北,娶了明珠郡主的好处,绝对比娶了乐安公主或宜安公主的好处要大得多。” 明熙帝的脸色倏地沉了下来。显然,萧煜的话让他蓦然警醒起来。 萧煜也不多说,讲完这一句便负手立在一旁,静静地等着明熙帝接话。 明熙帝沉默片刻,抬头看向萧煜,语气沉沉,“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至于你和明珠郡主的事,朕会问明定远侯的意见的。 “臣弟……咳咳……告退。”萧煜明白明熙帝已经被自己说通大半了,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假意咳嗽了几声,告辞离去。 * 溶月很快又接到了萧煜的来信,看到信件内容,她这才舒了口气,急急去找了定远侯。 到了第三天,皇上的圣旨跟着下来了。 圣旨中说,此次定远侯收复云州有功,着其携妻女即刻上京受赏。 如今非常时刻,定远侯自然不敢怠慢,留下顾长歌在军中镇守,带着溶月沈慕辰和侯夫人动身出发。 溶月她们要走,萧明曦自然不可能在待在凉州了,况且她也担心京中萧明朗的情况,上次又听沈慕辰分析了一番,安了不少心,便打点好行李随溶月她们一起上路了。 行了大半个月,一路无事,终于在四月底时到达了邺京。 从车帘处瞧着离邺京城门越来越近,溶月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本以为上次一走,要好几年才能回来,没想到这么快又回到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溶月所乘的马车驶入城中,听着耳畔传来的熟悉的此起彼伏的交谈声吆喝声,蓦然升起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邺京,他们是真的又回来了! 一知晓要回京的消息,定远侯便来了信给留在京中的管家,嘱咐他安排京中留下的奴仆事先将侯府打扫整理好迎接他们的回来,所以此刻他们能直接入住侯府,并不需要再多做安排。 一行人到了侯府门前,自有恭候在此多时的仆从迎了上来。 玉竹和云苓下了车,将溶月从马车中搀扶了下来,溶月在侯府门口站定,举目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致,一阵唏嘘涌上心头。 她转身扶了侯夫人,“娘,我们进去吧。” 沈慕辰先送萧明曦回汝南王府了,溶月先送了侯夫人回房,自己也先回房间休整一番。 吩咐人打了热水来,溶月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这才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估摸着侯夫人那边也该整理好了,溶月便带着玉竹云苓往清芷院而去。 侯夫人果然也刚刚沐完浴,正在由迎春给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娘,爹没过来?” 侯夫人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刚回府没多久便被皇上叫走了。” 这么着急? 溶月不禁诧异,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为难爹。 她心中担忧,面上却不便表现出来,笑着宽慰了侯夫人几句。 “小轩轩呢?” “已经叫杜娘抱下去歇着了,不用担心。” 侯夫人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一阵熙攘之声。 侯夫人皱了眉头,扫一眼一旁站着的拂冬,“去看看怎么回事?才回来便这般吵吵闹闹地成何体统?” 拂冬应了,挑帘出了房间,不多时又走了进来。 “夫人,是老夫人院里的小丫鬟,说是老夫人请您过去。” 溶月心中一滞,在凉州过得太安逸了,差点都忘了,回到京城,又该有一大堆破事等着她们了, 侯夫人冷笑一声,“我们这才刚回来呢,就赶着上来摆谱了么?你去回她,说知道了,马上就过去。” 迎春停下手中的动作,小声道,“夫人,您的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要不要替您挽个髻?” 侯夫人瞟她一眼,抓起自己的发尾用手一摸,“还湿着,再擦干些。” 迎春不敢反驳,应了声是,又细细擦了起来。 溶月看见侯夫人这般动作,不由心中偷笑。没想到娘去了一趟凉州,倒比以前强硬了不少。她乐得看老夫人吃瘪,也浅笑盈盈地同侯夫人说起了别的事。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侯夫人的发终于干了,她这才淡淡道,“行了,帮我随便挽个髻吧。” 梳好头发,穿好衣服,侯夫人看一眼溶月,“阿芜,你要跟着娘一起去么?” “当然要了。”溶月冲着她眨了眨眼睛,“几个月不见,阿芜可是甚为想念祖母啊。”说罢,掩唇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娘,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1章 婚事确定 两人相携往荣喜堂而去。 西北角门已开,有守门的婆子见到她们过来,殷勤地行着礼。 两人进了琼芳园,只觉一阵春意铺面而来,因老夫人的打搅而不快的心情因此也变得明快起来。 远远地还未到荣喜堂,便听到房中传来似有若无的交谈声。 见到两人前来,门前的侍女冲着她们行了个礼,挑起门口的帘子迎了她们进去,一边用清澈的嗓音道,“侯夫人和七姑娘到了。” 房中的说话声停了下来,几道神情各异的目光倏地射了过来。 溶月神情未变,随着侯夫人行到老夫人跟前行了礼,“溶月见过祖母。” “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多礼了。”老夫人中气十足道。 溶月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中的人。 老夫人两鬓的白发多了些,但精神头还算爽利,一双浑浊的眼睛半眯着,时不时闪现出一丝精光来。她身边站着二夫人和三夫人,二夫人满头珠翠,下巴微昂,眼中一缕倨傲之色,这么看来,沈汐云应该在四皇子府混得还算不错。 倒是旁边的三夫人,让溶月大吃一惊。这才不过半年的时间,三夫人的面容却像苍老了十岁,眼神暗淡无光,两颊凹陷,看上去憔悴得很,看来沈滢玉的疯病着实让她操碎了心。 “都坐吧。”老夫人淡淡吩咐道。 溶月收回目光,在侯夫人身旁坐了下来。 “老大媳妇,你们这半年过得怎么样?”老夫人开口道。 “托母亲的福,虽然没有京中住得习惯,但也安安稳稳地过了。”侯夫人说着场面话。 老夫人“嗯”了一声,语气中似带了一丝埋怨,“你看你们就去这么半年的时间,当初我就说了,完全没必要跟着老大过去,你们不听,非得这么来回颠簸。轩儿呢?怎么不抱来给我看看?” “轩儿刚喝过奶,已经睡着了,等他醒来了再抱来给母亲瞧瞧。” “轩儿小小年纪就这般折腾,还真是可怜啊。”二夫人在一旁阴阳怪气接嘴道。 “二婶真是关心小轩轩。”溶月抿唇笑道,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打量着她一瞬,看得二夫人心中莫名有些心慌,“要不二婶再给我和二姐姐添个小弟弟吧。” 二夫人呼吸一顿,眼中透出些不甘心来。老爷已经很久没来她房中,这小蹄子这个时候说这话,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面上不敢显露,勉强扯了扯嘴角,“二婶有云儿和杰儿两个就好了,再者,二婶都是快当祖母的人了。七姑娘可别说这话了,传出去多不害臊。” “哦?”溶月眉眼一挑,饶有兴致道,“怎么,二姐姐怀孕了?” 二夫人一愣,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恼,见溶月追问,她支支吾吾含含糊糊道,“在让大夫看着,应该快了。” 溶月心中冷笑,看二夫人这样子,怕是沈汐云真的有了,不过应该还没怀上多久,一般来说怀孕未满三个月,为防止胎像不稳,是不会对外宣扬的。二夫人一时急着显摆,倒忘了这个忌讳了,话出了口才意识到吧。 怀了便怀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怀孕生孩子可是九死一生的事,别说现在刚怀上,便是怀了**个月了都有可能流掉呢,溶月一哂,心中存了个心眼,面上欢喜道,“那真是恭喜二姐姐了,改天我去四皇子府看看她。” 二夫人一急,下意识就想拒绝。她心中怀疑,总觉得溶月这个时候去看云儿,准没什么好心。 老夫人眼风一扫,将她的话堵在了嗓子眼里,“月儿既然回来了,有空去看看你二姐姐也是好的,都是一家人,日后要互相帮助扶持。你二姐姐如今升为了侧妃,又怀了四皇子的孩子,若生下来是个男孩儿,你二姐姐日后定然前程无限,你们互相走动走动不会吃亏。” 老夫人想要溶月同沈汐云多走动,原因无他,只因二房如今在朝中地位并不显赫,作为一个皇子侧妃的母家也许还算勉强够格,但沈汐云若想要得到正妃之位,最紧要的还是傍上定远侯这棵大树了。但老夫人自然不会让人这么觉得,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如今沈汐云的身份金贵,不可同日而语,溶月同她交好并不会吃亏了去。 溶月心底冷笑连连,面上只恭顺地点了点头,“祖母说的是,等过几天溶月便去看二姐姐。” 见溶月这般乖巧听话,老夫人面色才和缓了些。 顿了顿,老夫人看着她又若有所思道,“七丫头也快及笄了。” “是。”溶月垂了头,恭谨应道,“溶月正好比四姐姐小了两岁,六姐姐也在溶月前头呢。” 她这话说得很是巧妙。 依着溶月对老夫人性子的了解,她这会提起这话,绝对不是关心自己的及笄礼该怎么办,而是想借此提醒自己,自己快及笄了,择婿之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溶月这话一开口,便堵了她的心思。 沈汐云成亲了是不假,可自己前面还排着沈滢玉和沈沁雪呢,要成亲择婿,怎么着也得先轮到她们才是。 老夫人果然被呛了一下,眸色一沉,从鼻中“哼”了一声出来。既然溶月提起了这话,转了目光看向二夫人道,“六丫头虽然是庶女,这及笄礼也不能办得太简陋了,你好好替她准备一下。” 二夫人面露不虞之 二夫人面露不虞之色。 老夫人这话明显是方才临时起意的,若不是溶月提起这么一遭,老夫人压根就不会关注沈沁雪及笄的事,更别提让自己去操办了。一想到自己还要为一个庶女亲力亲为,二夫人就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她面色再不好,还是得乖乖应了下来,只是听着有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 老夫人才懒得管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老二虽然是亲生的,这个媳妇对自己可并不怎么真心实意,只要她不再明面上忤逆之际,老夫人也就不想操心这么多了。 她又转向侯夫人,“我听说老大被皇上叫走了?” 侯夫人点点头。 老夫人奇道,“皇上何事这般着急,老大刚回来便急召他入宫?” “儿媳不知。”侯夫人淡淡道。 老夫人一阵气闷,这个老大家的,先前瞧着对自己还算恭敬,怎么这次回来突然硬气了许多。一个两个的,都盼着她不好过。老夫人气得手一阵哆嗦,身后的翠绮忙上前来轻轻替她按摩着。 “祖母不舒服吗?”溶月侧了头,扑闪着大眼睛道。 老夫人勉力弯了弯嘴角,“有些疲累了。” 溶月轻轻叹了口气,“祖母,你可别怪溶月多嘴,只是孙女实在是心疼您,您看您也上了年纪,别天天操心这些杂事了。二婶这么能干,我看您就不如把事情交代给她做就好了,自己也乐得轻松。” 二夫人眼睛一亮。 她虽然不喜欢沈溶月这个人,但不得不说这话真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老夫人紧紧把持着中馈大权,上次虽然因为陆嬷嬷的事分了一部分权给大嫂,但大嫂这次一走,老夫人便又把权利收了回来。如今沈府虽然未分家,但侯府自成一派,且侯夫人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性子,自然不会把主意打到府中的中馈上来。若是老夫人肯撒手,这中馈大全不就是自己的了? 二夫人如意算盘打得好,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夫人,一脸期待。 老夫人感受到了二夫人急切的目光,却只作不见,换了个坐姿道,“七丫头,你祖母人老可心不老,趁着我还能为你们操心几年,就再干干吧,等我真正老了干不动了,就只能想享清福了。” 二夫人恨恨地收回目光,在心里暗暗骂了声老不死的。 溶月倒是露齿一笑,恭维道,“祖母说的是呢,溶月也是心疼祖母,祖母可不要怪罪我才是。”一边若有所思地瞟了二夫人一眼。 她本就没想过老夫人会交出中馈大权,这么一说也不过是为了膈应膈应二夫人罢了,如今看她狰狞的神色,显然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 老夫人“呵呵”笑了笑,似乎不愿再多说,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神色有些倦怠,“行了,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今日晚饭可要来祖母这里用?”溶月又问。 “你们刚回来,便先好好歇着吧。”老夫人实在不想看见溶月这张脸,指不定她又说出什么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来,索性眼不见为净。 几人应了,退了下去。 出了房间,侯夫人唤住三夫人,“三弟妹,四姑娘她……好些了吗?” 三夫人神情一黯,颓然地摇了摇头,眼中如死灰一般没有半点神采。 侯夫人关切道,“可有请太医来看看?” 三夫人喑哑着嗓子道,“太医都换了好几个了,还是不见效果。” 侯夫人宽慰道,“三弟妹,你也别太操劳了,四姑娘那孩子还靠你呢,不如暗中让人找找民间有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总会有人能治好的,回头我让司黎也帮忙打听打听。” 三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她本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虽然人是市侩了些,但比之二夫人那种满肚子弯弯绕绕的人反倒直爽许多。自从沈滢玉魔怔一来,她一心扑在了沈滢玉身上,对别的事也看淡了许多。 如今看着侯夫人目光真诚,倒也真心实意地谢过了。 溶月开口道,“三婶,我可以去看看四姐姐吗?” 平心而论,她并不喜欢沈滢玉,何况她前世落得那般田地,实在少不了沈滢玉的推波助澜。但看到昔日盛气凌人争强好胜的三夫人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还是忍不住有些唏嘘。 三夫人点点头,“七姑娘随我来吧。” 溶月对着侯夫人点头示意了一下,跟着三夫人来到了弄玉院。 如今的弄玉院,一片萧瑟凋敝的情形,偶尔穿梭其间的仆从脸上也是小心翼翼的神情,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来。 三夫人苦笑着看向溶月解释道,“玉儿如今情绪有些衰弱,听不得大的动静,一听到就喊头痛。” 溶月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放轻了脚步随着三夫人进了房间。 一踏进房内,便问道一股浓重的扑鼻而来,沈滢玉正坐在窗前,双眼无神,木木地看着窗外,她的丫鬟宝琴正在小心翼翼地喂她喝粥。宝琴叫一声,沈滢玉便木然地张开嘴将粥吞了下去,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曾经风华无匹的面容上如今只剩下枯槁和苍白之色。真真是同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沈滢玉判若两人。 三夫人放柔了嗓子轻轻唤道,“玉儿,是娘,娘来看你了。” 沈滢玉呆愣愣地转了身子看了三夫人一眼,目光又转向了窗外。 溶月顺着 溶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院中的花丛中,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正在翩翩起舞,而沈滢玉,便是那样一眨不眨地盯着,眼睫都不曾颤动一下。 三夫人哽咽了一下,接着又道,“玉儿,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沈滢玉身子却并未挪动半分。 三夫人冲着溶月歉意地一笑,示意她跟着自己走近些。 “玉儿,你转过来看看,你七妹妹来看你了。” 溶月也凑近了一些,轻声道,“四姐姐,我来看你了。” 听到不一样的声音,沈滢玉的耳朵几不可见地动了动,愣了一会,缓缓转过身子,盯着溶月看了一刻,突然眼睛圆睁,大声尖叫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见死不救的!你走开!你不要来缠着我!是沈汐云!是沈汐云做的,都是她做的!你去找她!你去找她!” 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臂想要将溶月赶出去。 溶月错愕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沈滢玉说的是何事。 她说的,分明就是她重生那时掉入池塘的事。溶月眸色沉了沉,看来她这一魔怔,人的良知倒是有了些。 三夫人也是愣了一瞬,来不及琢磨沈滢玉话中的含义,忙上前两步抓着沈滢玉的手哄劝道,“玉儿乖,这不是别人,这是你七妹妹。” “七妹妹……七妹妹……”沈滢玉在三夫人的怀中渐渐安静下来,眼神无光,反反复复地呢喃着这几个字。 溶月又想起了前世那些不好的回忆,心情也有些烦躁起来,对着三夫人道,“三婶,四姐姐似乎情绪不大稳定,我先去外面坐一下吧。” 说罢,不待三夫人回话,径直挑帘出了内室走到外厅坐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尽管早就知道自己落水是沈滢玉和沈汐云所为,这会听来,仍忍不住有些火冒三丈。那一次落水,可以说是她整个人生的重大转折点。 本来还想着等苏凉办完事回来让他替沈滢玉瞧瞧,现在想想,似乎是自己太天真了些。 若沈滢玉真的恢复过来,她是不是又会像从前那样四处害人?依着沈滢玉的性子,溶月还当真不敢保证。 她深深吸了口气,既然这样,就让此事交给老天来决定吧。 若老天觉得沈滢玉该好,自然会给她指一条生路。若老天觉得她罪有应得,那便让她一直这样下去罢了,索性沈府家大业大,还养得起一个闲人。 正神思浮动间,三夫人从里头走了出来,显然,方才一会儿工夫,她已经明白了沈滢玉口中所叫的话是何意,面色白一阵青一阵的。 她挪到溶月面前,艰难开口道,“七姑娘,玉儿现在有些神志不清,除了我谁都不认识了,方才她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话语间,竟是想把方才沈滢玉说的话轻巧地抹去。 如果说溶月方才还有片刻的犹豫,这会便是真的下定决心撒手不管了。 她冷笑一声,抬眼看着三夫人,“三婶,方才四姐姐的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我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三夫人脸色一变,听得溶月接着道,“我当日落水的真相如何,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事到如今,三婶还想瞒着我么?” 三夫人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明明面上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那冷冽的眼神却让三夫人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遁形。 她结结巴巴解释道,“七姑娘,当日之事,你四姐姐也是无心之失,她如今都已这样了,你就……” “好了。”溶月冷冷打断了她的话。 沈滢玉如今的境遇如何,并不能成为抹杀她所犯错误的借口。三夫人和沈滢玉,似乎还没有弄明白这一点。 “四姐姐似乎不怎么欢迎我,既然如此,我便先回去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经过这么一出,溶月心情变得糟糕起来。 本来已渐渐遗忘的那些悲惨过往,突然之间又涌上了心头,爹和哥哥被斩首示众的情形,沈汐云和萧梓琰颠鸾倒凤的模样,临死前萧梓琰冰冷如霜的眼神,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 她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了梨落院,却发现有个佝偻的身影在自己门口鬼鬼祟祟地晃动着。 “什么人在那里鬼鬼祟祟?!”溶月厉声喝道。 那人身子一颤,抖抖索索地转过身来,满脸堆笑连声道,“是老奴,郡主,是老奴。” 溶月微眯了眼眸,利剑一般的目光朝她射去,“李嬷嬷?你在我房门前做什么?” 李嬷嬷并未随着他们去凉州,这会出现在自己房门前,可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李嬷嬷颠颠颤颤走上前来,看着溶月笑道,“老奴听说郡主回来了,实在想念得紧,便想着过来看看郡主在不在。” 溶月淡淡道,“嬷嬷有心了,看完了,嬷嬷就先回去吧,我刚回来,院中还有很多事要安排。” “老奴帮您。”李嬷嬷忙不迭道。 溶月冷冷看了她一眼,“不用了,嬷嬷负责将院子里打扫干净便好了。”溶月既然回来了,那李嬷嬷就该做回梨落院中洒扫的工作了。 李嬷嬷面上的笑容僵了僵,刚要接着说,房中云苓和玉竹听得动静走了出来。 “郡主,您回来了。”云苓迎了上来,又瞟一眼跟前的李嬷嬷,“李嬷嬷怎么在这里?不 在这里?不是吩咐你赶紧将院子里打扫干净么?不是我说您,郡主要回来的消息老早既传回来了,您也不知道提前准备准备。别的院子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了,就着梨落院还灰尘满地,你让郡主怎么住?” 云苓是个火爆脾气,一见到李嬷嬷又在这里缠着溶月,便气不打一处来,噼里啪啦数落了她一痛。 李嬷嬷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红的白的青的紫的,有趣得紧。 她暗暗咬了咬牙,似受了委屈似的看向溶月,溶月瞟她一眼,神情冰冷,“嬷嬷还不快去?还想让我住这灰蒙蒙的院子里住多久?” 李嬷嬷不甘地垂了头,应一声灰溜溜地走了。 溶月看向云苓,“你待会得空去找一趟坠儿,看看我去凉州的这段日子里,李嬷嬷可有什么动静。” 云苓应了,同玉竹一道服侍着溶月进了房。 拾掇拾掇,很快便到了晚饭时分。 溶月打了灯笼,带着云苓玉竹往清芷院而去,预备一家人一起用餐。 到了清芷院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侯夫人一人,正在哄逗着小轩轩。 溶月好奇地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小轩轩肉呼呼的脸蛋,奇道,“娘,爹还没回来么?” 侯夫人摇了摇头,“已经叫人去府门处候着了,让他一回来便直接来这里了。”她顿了顿,又道,“皇上这次急召你爹进宫,十有**是问你和王爷的事。” 溶月惊道,“至于这么着急吗?不是应该先问战况么?” 侯夫人摇摇头,“赤狄那边还等着回信,自然是你的婚事问题更为迫在眉睫。” 一听侯夫人的分析,溶月不禁也紧张起来,搅了搅双手,眉宇间浮上一丝担忧。 侯夫人看她一眼,劝慰道,“阿芜,你也别太担心了,我看王爷倒是挺胸有成竹的,难道你还信不过他么?” 小轩轩似乎听懂了似的,也“姐姐姐姐”叫得直欢。 溶月瞧见他挥舞着小手肉呼呼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在他脸上亲一口道,“小轩轩可真可爱,又不哭又不闹的,成天咯咯的笑,长大了一定是个爱笑的家伙。” 侯夫人见她转移了心思,也放了心,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沈慕辰很快也过来了,三人刚说了一会话,便听得外头有大踏步的脚步声传来。 “是爹爹!”小轩轩还在溶月怀中,溶月便索性抱着他站起来迎到了门口。 定远侯一眼便见到了她们,上前一把抱起小轩轩,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溶月的脑袋,“阿芜久等了,先进去吧。” 定远侯便抱着小轩轩进了屋。 见定远侯回来,又兼着时辰不早了,侯夫人便先让人传了饭上来。 小轩轩吃过饭有些困了,便由着丫鬟抱了下去。 溶月吃了几口菜,觉得有些心绪不宁,索性放下筷子看向定远侯,“爹,皇上找您说了什么。” 定远侯也抬头看向她,“说了你的婚事。”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溶月还是忍不住红了红脸,结结巴巴道,“我的婚事……我的婚事怎么了?” “皇上问我,是否真的如同闲王说的那般,母亲和淑太妃曾经有过结亲的约定。” “那……爹爹怎么说的?”溶月一眨不眨地盯着定远侯,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定远侯突然重重地叹一口气,放下筷子看向侯夫人,“诗韵,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就这样完完全全向着别人了。” 侯夫人嗔他一眼,“快别在这里开玩笑了,大家都着急着呢。” 定远侯两手一摊,“我自然只能说有这回事了,不然闲王那可是欺君之罪,何况,我当然也不想阿芜嫁到赤狄去。两相比较,还是嫁给王爷要靠谱一些。不过我今天一见他,还当着吓了一跳。” “爹爹今天见到萧煜了?”溶月奇道 听到溶月口中的“萧煜”二字,定远侯挑了挑眉,这才接着点头道,“皇上直接宣了他进宫,让他当面跟我说。你不知道当时闲王那副病怏怏的样子,面上没有一丝血色,人也瘦了一圈。若不是我知道真相,这门婚事,我还真不会答应。冲喜冲喜,这不是把自己闺女往火坑里推吗?” 溶月露出一抹担忧,“爹,您没露馅吧?” 定远侯气鼓鼓瞪她一眼,“你爹是这种坏事的人吗?我自然得表现得无比愤慨不情愿,但是又不得不遵守母亲遗愿的样子。看皇上的样子,似乎还乐见我毁了这桩亲事了。” “这是自然。”沈慕辰接口道,“爹也好王爷也好,都是皇上忌惮的人,让两家人结为亲家,他怎么会放心?” “所以我说啊,这闲王爷啊,着实不是阿芜的良配,这下好了,阿芜这一嫁过去,只怕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了。” 侯夫人淡笑一声道,“我倒是觉得王爷挺好的,起码你瞧瞧,他对阿芜多上心。要我说啊,什么身家财富都是虚的,对阿芜好才是最重要的。” 溶月甜甜一笑,“娘亲说的是,不然当初您也不会找爹爹了。” 定远侯“嘿嘿”笑了两声,自豪道,“那是!”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被溶月绕了进去,又瞪了她一眼道,“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朝外拐了。” 溶月虽然心底还有些羞涩,但好奇之心到底占了上风,看向定远侯 看向定远侯迟疑道,“所以爹……皇上最后是怎么说的?” “皇上还能怎么说?”定远侯夹起一筷菜放入嘴中,“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自然是只能应允了。明日应该会有人来要阿芜的生辰八字,皇上似乎很重视的样子,不仅要亲自赐婚,还要让钦天监根据他二人的生辰八字算出一个合适的时辰来。不过阿芜如今还尚未及笄,现在也只能先定亲,具体成亲还得等到阿芜及笄之后再说。不过他并没有提赤狄求娶阿芜的事,显然是怕我不想溶月去和亲才承认这门亲事。” 事情解决得这般顺利,溶月反倒有些不真实起来,喃喃道,“就这么简单?” 定远侯瞟了他一眼,眼中浮现一抹深意,沉吟片刻道,“我们现在看来简单,其实私底下,闲王却是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的,不然以皇上多疑的性子,如何会准了这门婚事?”他顿了顿,“要不是看在他这般尽心尽力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便答应将你嫁出去?” 溶月心中蓦然涌起一阵感动。 若不是认识萧煜,她这一生又怎会活得如此顺遂畅快呢? 溶月偷偷忍下浮上来的泪花,冲着定远侯灿然一笑,“阿芜知道爹爹最疼我了,这是爹爹最喜欢吃的鸡胗,爹尝尝。”说着,殷勤地给定远侯夹起菜来。 一块心病已了,这顿饭,自然是吃得畅快不已。 当晚,溶月也很快进入香甜的梦乡。 ------题外话------ 开新章啦~宝贝们放心,不会宅斗太久,会尽快把各路牛鬼蛇神都解决掉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2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过了几日,宫中果然传下圣旨,赐婚萧煜和溶月,并令钦天监则吉日,待溶月及笄后完婚。 钦天监结合二人的生辰八字,经过测算,将日期定在了十月初五。 圣旨一下,似在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第一个反应强烈的,自然是沈府的人。 老夫人的反应可以说得上是气急败坏,急吼吼派了人将大房一家叫了过去,定远侯正好下了早朝回来,也被人请了过去。 老夫人坐在上首的楠木交椅上,眼冒火光,恨恨地盯着下首的三人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定远侯打着太极,“不知母亲说的是何事?” “自然是七丫头和闲王成亲之事!”老夫人恨恨地吼道。 “母亲,此事有什么不妥么?”定远侯面色沉然,紧紧地盯着老夫人,目光犀利清冷,看得老夫人止不住怯了场。 她轻咳一声,别开目光,声音不如先前那般咄咄逼人,“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能不跟我打声招呼就定下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母亲严重了。”定远侯不咸不淡地回了回去,“此时乃是娘在世时定下来的亲事,做儿子的自然不好反悔。” 听到定远侯口中的“娘”,老夫人身体蓦然一僵。 定远侯一向只叫她母亲,虽然尊敬,却也疏远。他口中的娘,自然是他的亲身母亲,已经去世许久的许氏了。 没想到那个贱人,到现在还阴魂不散! 老夫人脸上的狰狞表情只一瞬,很快便收了回来,抬眼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 “母亲应该知道,娘在世时同闲王的母妃淑太妃乃闺中密友,她二人当年曾有过结儿女亲家的约定。只是后来娘去世了,淑太妃也遁入空门,这件事便没有再提起。如今王爷愿意再兑现当年双方家长定下的承诺,我们沈家自然也不能失了诚信。” 老夫人的表情又黑了黑,然而这理由太过正当,她压根就找不到理由反驳。顿了一顿,面上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话虽这么说,可事关月丫头的终身大事,实在应该慎重一些。我听说闲王身体不好,月丫头嫁过去不一定会幸福啊。” 定远侯沉吟不语,似乎被老夫人说重了心思。 老夫人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趁热打铁接着道,“不光如此,我还听说闲王脾性喜怒无常,月丫头又是个吃不了亏的主,若真的嫁过去了,府里头又没个长辈看着,吵起来了吃亏的可是月丫头。” 溶月抬起眼,语气中带了丝不满道,“祖母,在您心目中,溶月就是那样无理取闹的人嘛?” 定远侯看向她的目光也带了一丝不快。 老夫人心中暗骂一声,老大向来是个护犊的,当然听不得自己这般说溶月了,忙挤出一丝笑容,“祖母不是这个意思,祖母也是怕月丫头吃了亏啊。” 侯夫人柔声接口道,“母亲,皇上圣旨已下,现在再说这么多也没有用了,难道您还想让我们抗旨不成?” 老夫人一呛,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拂袖子气呼呼道,“罢了罢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也管不着这么多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说着,倚在位子上哼哼唧唧起来。 定远侯冷冷瞥她一眼,“母亲还是不要操心过多了,既然身体不适就好生歇着吧。”躬身行了个礼,“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说罢,带着侯夫人沈溶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身后的老夫人气得一拍椅背,反倒把手给弄疼了,又哼哼唧唧骂骂咧咧了一会方才消停。 三人走出荣喜堂,定远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阿芜,你祖母这边你就不用管了,安安心心准备出嫁吧。” 侯夫人也笑着道,“阿芜也要开始准备绣嫁衣了。” 溶月脸色蓦然一红。 直到现在,她才蓦然生出一丝真实感来,自己,是真的要嫁给萧煜了。 这道圣旨一出,上门恭贺的人便络绎不绝起来。 多的是来走过场的人,真心假意谁也分辨不出,反正也不用溶月接待,所以她倒是乐得清闲。 谢府自然也派了人过来,来的是谢采薇和谢余氏,也不知是何原因,谢祁并未过来。 外祖家来人,溶月自然是要亲自接待了。 谢采薇和溶月久未相见,自然有无数的话要说,勉强在厅中坐了一会便有些蠢蠢欲动坐不住了。 谢余氏看她们一眼,打趣道,“你们这是如坐针毡吗?” 侯夫人也想到,“想来是许久未见,有很多话要说吧。阿芜,你带着薇儿下去吧,我跟你舅母聊聊便是了。” 溶月露齿一笑,“谢谢娘,谢谢舅母。”说罢,扭头看向谢采薇,“表姐,去我院里吧。” 谢采薇点点头,行过礼随着溶月去了梨落院。 两人落了座,玉竹上了茶上来又退了出去。 谢采薇捧着釉色的茶盏,似有些怅然和唏嘘。 溶月也静静地喝着茶水,没有先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谢采薇才抬了头,“月儿,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被赐婚给闲王。” 溶月柔柔地笑了笑,“在凉州发生了许多事。我若不趁早订了亲,现在就该被遣到赤狄和亲了。” “什么? ” “什么?”谢采薇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溶月。 溶月也有些许讶异,“怎么?表哥没跟你说?” 谢采薇笑容淡了淡,“别提我哥了。他回京之后一直在忙,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了,又听到了你被赐婚的圣旨,整个人都懵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了,一直闭门不出。”叹一口气又道,“本来这次想拉着他来的,哥哥也答应了,临出门时却又突然反了悔。” 溶月陷入沉默。 她没想到,谢祁会对她用情如此之深,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见溶月内疚的模样,谢采薇反而拉着她的手安慰起来,“月儿,你也别往心上去。我哥的确很喜欢你,只是我也看得出来,你对他,怕是没有男女之情吧?” 溶月默然地摇了摇头。 谢采薇眉眼间浮上一丝怅然,“罢了,也是你们没有缘分,哥哥那边你也不用担心,他伤心两天自然会走出来的。说说你跟闲王吧。”谢采薇带了笑容看向溶月,“看你这样子并不抗拒这门亲事,看来你跟闲王先前有所接触?” 溶月不好意思地垂了眼帘,哪只是有所接触?亲都亲过好几次了。 这话她当然没好意思讲出来,只含含糊糊应了一下,“打过几次交道。” 谢采薇见溶月这样,只当她害羞,便知趣地没有细问,打量着她眉眼间的春色浅笑着道,“本来我还在担心是不是皇上乱点鸳鸯谱的,现在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 溶月点点头应了,“放心吧,闲王人很好。表哥那里……我过两天亲自同他说清楚吧。” * 过了几日,府里前来恭贺的来客终于减少了些。 从这些日子从人的交谈中,溶月才知道原来二皇子萧梓珣和四皇子萧梓琰都被封了王,分别赐封号为“宁”和“康”。到现在为止,还不曾被封王的皇子,便只剩下六皇子萧梓琝了。 听说,萧梓琝本来已经渐渐获得了明熙帝的一些关注,只是因为上次同赤狄的和谈中主战,又在朝堂上慷慨陈词了一番,让明熙帝颇有些下不了台,这才又失了明熙帝的欢心。 兜兜转转,没想到萧梓琰最终还是成了康王。康王,康王妃,一想到曾经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印记,溶月便觉得心中腾腾升起一股无名业火。 看来,是时候去会会沈汐云了。 不过,她去康王府看沈汐云之前,她先去了找了沈沁雪。 自她回来之后,她和沈沁雪只在吃饭时打过照面,并不曾单独交谈过。 听到丫鬟来报说溶月来了,沈沁雪忙迎了出来。 “七妹妹。”沈沁雪还是从前那边怯怯的神色,似乎并未改变多少。 “六姐姐。”溶月笑笑,“春光大好,六姐姐成日待在房中做什么呢?” 沈沁雪羞涩一笑,“最近在跟着娘学刺绣呢,所以出去得少了些。七妹妹进来坐吧。” 溶月随着沈沁雪进了屋,在榻上坐下。 “七妹妹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事?” “我听二婶说二姐姐怀孕了,你可知道这事?”溶月抬眸问道。 沈沁雪吃了一惊,眉眼间流露出一抹异色来,“我并没听到这个消息。二姐姐居然怀孕了?” 溶月眸光闪了闪,似有些懊恼道,“哎呀,二婶说二姐姐刚怀上,不能到处宣扬的,免得胎像不稳。”不过很快她又释然,看着沈沁雪笑笑,“不过六姐姐也不是别人,六姐姐记得保密哦。” “这是自然。”沈沁雪也不自在地笑笑。 “六姐姐还有半个月便及笄了吧?” “嗯。”沈沁雪点了点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半晌又道,“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过七妹妹呢。” 溶月愣了愣,扯出个笑容道,“谢谢六姐姐了。” 沈沁雪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瞬,眸光微闪道,“七妹妹好像有心事?可是……不满意这门亲事?” 溶月忙抬眼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周遭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六姐姐,这是皇上亲下的圣旨,有些话可不能随意讲。” 沈沁雪一急,忙不迭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溶月“噗嗤”一笑,“六姐姐,我逗你呢,这里又没有别人,皇上又怎么会知道呢?” 沈沁雪面色白了白,微松一口气。 “上次我听祖母说,让二婶操办你的及笄礼,六姐姐的亲事,二婶有在物色了吗?” 沈沁雪神色一黯,嘴唇嗫嚅了几下,摇了摇头。 溶月叹一口气,“要不你去求祖母帮你留意留意吧。” 沈沁雪低垂着头,似有些兴致缺缺,“祖母不会操这个心的,母亲那里……”她说到这里,便沉默着再不出声。 “我准备明日去康王府看看二姐姐。”溶月道,“六姐姐要同我一起去吗?” 沈沁雪诧异地抬了头,似乎不明白溶月是何用意。 溶月微微一笑,“二姐姐如今是康王侧妃了,平日里想来也同不少好人家有过接触。我们和她都是姐妹,你若嫁得好了,于二姐姐自然也不会有坏处。毕竟,母家的姐妹本就该相互扶持才是,你说是不是,六姐姐?” 沈沁雪神情微动,似乎在考虑着溶月的话。 溶月又继续趁热打铁道,“二姐姐平日里最是心 日里最是心善的,如今她得了康王的宠爱,又怀上了康王的第一个孩子。虽然她还只是个侧妃,但其他贵族夫人怎么着也得卖她些面子不是?你不如求求她,让她帮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沈沁雪睫毛颤动了一下。 “六姐姐,婚姻大事,还是只能靠自己啊。” 沈沁雪终于被她说动了去,嘴唇翕动了一番,最终下定决心道,“那好吧,明日我同七妹妹一起去。” “好。”溶月展颜一笑,“七妹妹记得打扮得漂亮些,这样二姐姐看着也高兴。” “谢谢七妹妹了。”沈沁雪眼神闪了闪,冲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 第二日。 溶月禀了侯夫人和老夫人,带着沈沁雪出门上了马车。 “去康王府。” 马车一路行到康王府门口。 溶月暗暗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在云苓和玉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抬头打量着面前气派的府邸,门口耀武扬威的石狮子,府邸上高悬的墨色牌匾,府门口面无表情的士兵,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还那般熟悉,只是如今溶月看来,却有一种想一把火烧了这里的冲动。 沈沁雪也跟着下了马车。 因为提前报了信,沈汐云已经派了丫鬟提前在门口候着她们了,正是她在沈府中得用的又跟着她来了康王府的凝墨。 见到溶月和沈沁雪下了马车,凝墨满脸含笑地迎了上来,“奴婢见过七姑娘,六姑娘。” 溶月微笑着示意了一下。 凝墨朝里让了让,“两位姑娘里面请吧,娘娘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听着她口中的“娘娘”四字,溶月有一瞬间的晃神,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的弧度。 沈汐云如今只是侧妃,却又不想让人点出这个尴尬的事实,所以才吩咐下人都称呼她为娘娘吧。反正现在康王府中也未立正妃,沈汐云这样做,也不算逾矩。 她跟在凝墨后面进了康王府。 一路走来,康王府中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还是那么熟悉,前尘往事仿佛历历在目。 只是,又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 前世看起来花团锦簇的布局如今看来只嫌富贵晃眼得紧,构造不够大气,配色太显浮夸,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不对了。 溶月深深吸一口气,发现自己心里早已没有了疼痛的感觉,有的,只是深深的厌恶。 凝墨见她看着四周的景致似有些出神,只当她被康王府的富贵之气所震住,不由在心中嘲笑了一番,面上带了丝洋洋得意道,“七姑娘可喜欢王府的构造?这是王爷亲自设计的。” 所以才这么没品啊。 溶月鄙夷地勾了勾唇角,收回目光淡淡道,“没有,只觉得这花草树木的布局有些拥挤了些,反倒落了园林构造艺术的下乘。”说罢,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不再多话。 凝墨面上一阵尴尬,不知如何接话,只得讪讪地笑笑,老老实实不再出声。 很快凝墨便引着她们到了一处精致的院落处,进了院子,站在门口的司砚也满面含笑地迎了上来,“奴婢见过七姑娘,六姑娘。”说着,挑起门上的帘子,“两位姑娘请进吧。” 溶月朝她笑笑,同沈沁雪一道进了房间。 沈汐云已经在房中等着了,正闲闲地倚在软榻上,身后靠着个淡墨大引枕,手中端着个玉瓷碗正在不紧不慢地喝着银耳燕窝粥。 身上穿一件粉红紧身广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住,鬓发低垂,斜插一支碧玉瓒凤钗并芙蓉金步摇,粉面含春,貌比花娇。比之在闺中的清丽雅致的装束,如今的沈汐云,多了一丝富贵逼人的气息。 见到两人进来,她撩了撩眼皮子,将手中的玉瓷碗放在一旁的高几之上,缓缓掏出袖中的手帕沁了沁嘴角,这才不紧不慢端着笑容开口道,“六妹妹和七妹妹来了。来人,赐坐。” “见过二姐姐。”两人行了礼,在丫鬟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凝墨,去给两位姑娘泡壶上次王爷从宫中带回来的银蕊来。”沈汐云淡淡吩咐道。 “是。”凝墨转身刚欲离去,沈汐云又唤住她道,“对了,这次的燕窝不够精细,下次记得让厨房换成血燕窝。”凝墨应了这才退了下去。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向溶月和沈沁雪昭告,她在王府中有多得宠。 溶月低垂着眉眼,面上是和婉的笑容,脸上神情并不因沈汐云这番话而有什么波动,倒是沈沁雪,似乎有些紧张,局促地挪了挪身子。 沈汐云审视的目光在两人面上一一划过,最后定格在溶月脸上。 “七妹妹好像瘦了些许。”她淡淡开口道。 “凉州苦寒之地,不比京中的繁华,会瘦也是正常的。”溶月眨了眨一双玲珑眉目,笑得心无芥蒂。 沈汐云勾了勾唇畔,一边无意识地抚了抚腹部道,“我还没有恭喜七妹妹呢。这些天身子有些不适,便没有回去,七妹妹不要见怪才是。” “二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她的目光在溶月腹部一顿,“听说二姐姐怀孕了?” 沈汐云愣了一刹那,似乎有些错愕,很快又变成一种趾高气昂高人一等的傲气。 她抿唇笑笑,“是娘告诉你的吧?娘也真是的,明明 是的,明明说了才怀没多久不要四处宣扬,她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呢。” 溶月也笑,“二婶也是替二姐姐高兴才是。” 沈汐云同她对视一瞬,很快挪开了目光,伸出手看向自己涂了猩红丹蔻的指甲,“怎么又说到我了,还是回到七妹妹身上才是。” 溶月莞尔一笑,“二姐姐想说什么?” 沈汐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面上是一副亲昵的表情,“七妹妹,你跟姐姐说老实话,你怎么同闲王搅合到一块的?” 溶月骤然冷了脸色,“二姐姐慎言,搅合这词能随便用的吗?我同闲王的亲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是圣上亲自下旨的,二姐姐可别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出来。” 沈汐云脸色一僵,似乎没想到溶月会突然翻脸,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很快又堆了笑道,“七妹妹别生气,我开玩笑呢。听说这门亲事是太侯夫人还在世时定下的?” 溶月“嗯”了一声。 沈汐云的这个听说,自然是听二夫人说的吧。 正好这时,凝墨端了茶盏进来,打破了室内略显尴尬的气氛。 凝墨放下茶盏又退了出去,沈汐云端起手边的茶盏,转了话题道,“这银蕊是江南进贡给宫里的好茶,王爷统共也只得了一些,见我爱喝,便都拿过来了,你们也尝尝。” 这时,一直未说话的沈沁雪终于小声开了口,“二姐姐,王爷待你可真好。” 一听她这话,沈汐云脸上突然绽放出灿然的光华来,眼中闪烁着粼粼波光,语气中含了一丝抑制不住的欢喜之色,“六妹妹日后也会遇到自己的良人的。” 溶月心中冷笑,像萧梓琰这种人渣也称得上是良人? 不过,看沈汐云这模样,不太像是装出来的,难道……她真的喜欢上萧梓琰了? 这样才好,现在有多喜欢,将来被背叛之时,就会有多恨! 沈汐云也许是对萧梓琰用了真感情,萧梓琰对她,却绝非真心。如今不过是看她还有些利用价值罢了。 “七妹妹在想什么?”见溶月不出声,沈汐云似有些失落。 “我在想……二姐姐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溶月抬起头,盈盈浅笑。 她笑得天真纯粹,可就是因为太过天真无邪了,反倒让沈汐云心中有一瞬间的发毛,她紧紧捂住肚子,带着警惕道,“我也尚不知道,是男孩是女孩我都喜欢。” 话虽然这么说,她自然是盼着肚里这个会是男孩子,王府的长子,那可是个不一般的地位。 溶月笑笑,没有揪着她的话不放,只叹了口气悠悠道,“二姐姐都怀了宝宝了,我也定亲了。”她目光转向沈沁雪,“只有六姐姐的亲事还没有着落呢。” 沈沁雪知道溶月这是在给她制造机会,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沈汐云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 昨儿她还在纳闷,以沈沁雪的性子怎么会想起同沈溶月一道过来看自己?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她思忖了一刻,很快笑道,“七妹妹,你放心,回头我一定跟娘说好好替你物色物色。”沈沁雪不过是个庶女,嫁得再好于她也没有什么威胁,倒不如拉拢拉拢她,说不定日后她的夫家对王爷也会有所助力才是。 溶月抿唇笑笑,“二姐姐,您如今已经是康王侧妃了,想来经常参加京里的聚会吧?哪户人家的公子最近也在物色结亲人选想来二姐姐也是知道的,不如二姐姐也费费心,替六姐姐参谋参谋才是。” 沈汐云先是被那个康王侧妃四字被刺了一下,听到后面,面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现在虽然是正正经经上了皇家玉碟的康王侧妃,但再怎么着也抹灭不了她曾经只是贵妾的事实。何况她当初同王爷在行宫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京中的贵妇人圈子并不怎么待见她,请她参加的宴会自然少之又少了。 不过这些她自然不会同溶月讲,很快便又回复到那般端方的笑容,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会留心打听打听的。” 沈沁雪感激地一笑,溶月也扯了扯嘴角。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丫鬟清澈的声音,“王爷来了。” 溶月心中一紧,垂眸敛下眼中蓦然浮上来的凛冽杀意。 沈汐云顿时喜出望外起来,忙抬手整了整衣裳钗环,下了榻迎了出去。 溶月深呼吸一口气,也跟在后头到了厅中。 “王爷,您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沈汐云冲着萧梓琰行了行礼,娇滴滴道。 溶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萧梓琰,还是那般风度翩翩的样子,还是那张道貌岸然的脸。溶月强压下心中翻涌上来的恶心之感,再抬眼时,面上已是一片平静。 “本王刚回府中,听说明珠郡主和六姑娘来看你了,便赶了过来。”说罢,目光看向沈汐云身后的溶月和沈沁雪。 溶月唇畔含着一丝单薄如雾的笑意,抬眼同他对视了一眼,很快便挪开了目光,语声清冽,“见过王爷。” 沈沁雪也跟着行了礼。 萧梓琰“哈哈”一笑,打趣道,“郡主和六姑娘该唤本王姐夫了吧?” 溶月抬眼,俏皮一笑,眼中神采看得萧梓琰一愣,很快,便见得她水润红唇微张,缓缓吐出一句话,“现在叫王爷姐夫,过不了多久,王爷就该叫我皇婶了吧。” 萧梓琰神情一愣,眼中划过一抹异色,目光似乎有一瞬间的冷凝。 很快,他又笑出了声,“这话说的在理。趁着本王还是郡主的姐夫之时,可得多听郡主叫几声才是。” 溶月没有错过他眼中一瞬间的惊艳和后面一闪而逝的不甘。 看来她猜得没错,萧梓琰这般极度自负的人,果然还在为没有得到自己而耿耿于怀。这已成了他心中的一个心结,而自己,恰恰可以好好利用这个心结。 想到这里,她笑得愈发潋滟动人,从善如流甜甜唤了声,“姐夫好。” 萧梓琰见她这般乖巧,心中很是受用,却听得溶月又道,“姐夫还没有恭喜我吧?”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巧笑倩兮的少女,心中浮起一种浓重的失落感。面前这人,本该是自己的,而不是那个病怏怏的皇叔的! 萧梓琰低垂了眼睫,笑了笑,“恭喜七妹妹了。” 才一眨眼功夫,溶月在他口中已经从明珠郡主升级为七妹妹了。 他二人在这边相谈甚欢,沈汐云在一旁已经气得火冒三丈了,长长地指甲尖利地扎进了搀扶着她的司砚手心中。 突然,她眉眼一动,扶着腰身“哎哟”了一声。 萧梓琰果然看了过去,“云儿你怎么了?” 沈汐云朝他飞了个眉眼,半真半假地嗔道,“王爷看到我的妹妹们,倒把我给忘得一干二净了,站了这么会,我好像有些腰痛了。” 萧梓琰果然体贴地走上前去搀扶住她,“快到椅子上坐坐吧,别累着了。” 沈汐云落了座,溶月和沈沁雪自然也跟着坐了下来。 这时,萧梓琰看向她,面上含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眼睛紧紧凝视着她的神情,微挑一挑眉开口道,“我听说,赤狄此次同我大齐和亲,赤狄皇帝提出了求娶七妹妹的请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3章 没有永远的朋友 溶月眉眼沉了沉。 据她所知,皇上并未将这事放到朝堂上来讨论,也就是说,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很少才是。萧梓琰是从何得知的? 看来,他如今在朝堂上的势力,远比自己想得要大。 溶月沉默一瞬,很快诧异地挑眉,眼中含了丝审视的神色,似笑非笑道,“康王爷的消息可真是灵通,这种事都被你打听到了。” 沈汐云惊诧道,“这是真的?赤狄皇帝当真求娶七妹妹?”突然,她小声惊呼一声,瞪圆了眼睛看向溶月,“难道七妹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匆匆忙忙定亲的。” 溶月颇有些不快,拧了眉头紧盯着沈汐云,“二姐姐似乎对我这门亲事诸多不满?一而再再而三地诋毁我的名声?二姐姐若是不满意这门亲事,大可以去向皇上说明,看皇上会不会收回成命。” 见得溶月突然动了怒,沈汐云骇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陪着笑道,“七妹妹快便生气,是二姐姐说错话了。”说话间,额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沈溶月说的没错,这门亲事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哪怕她再怀疑也不能提出任何质疑来,否则传到皇上耳中,只怕会更加不喜于她了。 溶月抿了抿唇,撇开目光看向萧梓琰,“如今我已经定亲,康王爷再拿这话出来说就没有意思了,你说是吧王爷?皇上若知晓了,怕也会不高兴。” 萧梓琰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很快又扬了唇角,“七妹妹说的是,的确是本王唐突了。” 见他服了软,溶月也不再咄咄逼人,淡淡一笑就当这事过去了。 又随意聊了几句,正准备起身告辞,却听得丫鬟来报,“娘娘,表姑娘来看您了。” 溶月眼角微扬,表姑娘?难道是徐若?那可真是凑巧了。 她抬眼看向沈汐云,却发现她眼中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厌恶,不由心下好奇,沈汐云同徐若的关系向来还不错,现在怎么会是这种神情? 沈汐云浅笑道,“快请表姑娘进来吧。”说完,转向一旁的萧梓琰,捂嘴笑道,“王爷,妾身今儿这里可真是热闹。”说话间,笑意却流于表面,并不及眼底。 这里头果然有鬼,溶月愈发坚定了方才的猜想。 徐若很快被人引了进来,性子似乎还是一贯的骄纵,还未进门,便听得她脆生生的声音传来,“云姐姐,我来看你啦!”像极了一只欢喜的百灵鸟。 话音刚落,徐若的身影很快出现在门口。 她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穿一身粉色烟纱碧霞罗曳地长裙,头绾一个精致的倭堕髻,斜插着一支翡翠滴珠凤头金步摇并镂空兰花珠钗,面若瑞雪初晴,目如春水荡漾,行走间,一股暗香飘来。 不过是来看看沈汐云,有必要打扮得这么光彩照人?况且还熏了这么浓重的香。要知道,沈汐云如今怀着身孕,最忌讳的就是这些香料气味之类的东西了。 沈汐云果然皱了眉头,眉头一拧看向迎面踏入房中的徐若,“若儿,你熏了香?”话语间,带上了一丝质问的意味在里头。 也不知徐若是真傻还是装傻,闻言反而抬头娇俏一笑,像一朵盛开正艳的花,“是啊,我新得的,好闻吗云姐姐?” 沈汐云眉头拧得更紧了,强压着怒气道,“若儿,我怀了身孕你不知道吗?” 徐若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知道啊,所以我特意挑了个气味清淡的,就是怕冲着云姐姐了。” 沈汐云狠狠瞪她一眼,连连退后几步,躲到萧梓琰身后攥着她的衣袖,颇有些委屈的神情。 徐若一脸错愕,“怎么了云姐姐?” “二姐姐怀了孕,闻不得香。”溶月在一旁好整以暇道。 徐若似乎这才意识到房中除了沈汐云和萧梓琰外还站了两个人,目光在溶月和沈沁雪身上一扫,“原来你们也来了。一听到云姐姐怀了孕你们便巴巴赶了过来,打得可真是好算盘啊。” 溶月勾唇一笑,眼中一抹嘲讽之意,“起码我和六姐姐没有熏香,这头一两个月胎儿是最不稳的,万一二姐姐闻了你身上这香出了什么事,这责任,若表姐担当得起吗?” 徐若闻言,脸色一白,慌忙看向萧梓琰解释道,“表姐夫……我……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说话间,眼中已蓄满了点点泪花,端的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溶月心念一动。 照理,她该求沈汐云原谅才对,怎么对着萧梓琰喊起冤来。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心神一震,仔细地打量着徐若面上的神情。 出人意料的是,萧梓琰语气并未生气,反而柔声安慰道,“表妹也是无心之失,你表姐不会怪你的。” 徐若眼泪汪汪这才转向萧梓琰身后的沈汐云,“表……表姐……你不会怪我吧?”说话间,还主动向后退了几步。 沈汐云垂在袖中的手攥了攥,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愤之色,很快,她身子半倚在萧梓琰身上,一边娇柔道,“表妹下次别忘记就好了,我这肚里的是王爷的第一个孩子,闪失不得。” “若儿知道了。”徐若柔柔应了,收回目光的瞬间,溶月似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即逝的嫉妒之色。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徐若看上了萧梓琰?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溶月心 吧。 溶月心中讶异,面上却只不动声色。 听得萧梓琰又道,“既然这样,云儿,你不如先回房休息吧,我带几位妹妹在府中走走。六妹妹和七妹妹还是第一次来呢?” 沈汐云怔愣了一瞬,下意识就想拒绝,然而撞上萧梓琰那幽深如墨仿佛要把人吸进去的眼瞳时,却突然跟失了声似的,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得木愣愣地点了点头。 萧梓琰转头朝她身后的凝墨和司砚示意了一下,沈汐云便在她俩的搀扶下进内室休息了。临走时,她回头深深看了徐若一眼,似包含了万千情绪。 本想告辞的溶月一见这情形,立马决定不急着走了,这里面的情况一定不简单,自己得想办法弄明白了,说不定日后还能加以利用。 想到这,她乖巧地立在一边,没有出声。 她不说走,沈沁雪自然不会主动说要离开的。 至于徐若,一听这提议,神色立马变得有些雀跃起来。很快就认识到这样似乎有些不妥,心虚地瞟了溶月一眼,收敛了些情绪。 “如今春光大好,不如本王带几位妹妹去花园里瞧瞧吧。”萧梓琰笑着提议道,面上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果然是个极善伪装的人。 经历了这么多事,溶月早就能心平气和地对上萧梓琰了,闻言点点头跟在萧梓琰后头走了出去。 出了沈汐云的院子,徐若小跑几步赶了上去同萧梓琰并排走着,时不时侧头同她聊着什么,笑魇如花。 溶月和沈沁雪则知趣地跟在她二人身后,沈沁雪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好奇的目光在徐若和萧梓琰身上打量了好一会。 溶月看着前头的情形,大多数时候都是徐若在说,萧梓琰微笑着在倾听。 走了一小会,萧梓琰停下脚步回转身看着溶月和沈沁雪,却是对着徐若在说话,“六妹妹七妹妹落在后头了,我们等等她们吧。” 徐若颇为不耐地嘟了嘟嘴,嘴里嘟嘟囔囔着什么。 溶月没有理她,同沈沁雪快走了几步,赶上了他们。 很快便倒了王府的花园。 花园中百花盛开,一片姹紫嫣红生机勃勃的景象。 徐若目光晶亮,似有赞叹,沈沁雪要矜持一些,但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惊叹的神色,只有溶月,似有些兴致缺缺。 萧梓琰好奇地看向她,“七妹妹不喜欢?” 溶月淡淡一笑,“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只是觉得这么多花开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天地里,着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她的话似意有所指,萧梓琰听之目光微闪,很快又笑着道,“七妹妹在这里没有喜欢的花?” 溶月扫一眼面前的花团锦簇,刚要说话,徐若插进来道,“我喜欢牡丹。” 哦?喜欢牡丹? 溶月似有所悟地看她一眼,牡丹可是花中之王,徐若居然会喜欢这般富贵逼人的花,难道……她心里已经打起了什么小算盘? 萧梓琰点点头,“真是可惜了,牡丹只有御花园里才有。若今年的赏花宴照常举行的话,若表妹自然有机会见到了。” 徐若咂咂嘴,似真有些可惜了。 溶月心中冷哼一声,牡丹这种象征意味如此明显的花,萧梓琰怎么会蠢得在府中摆上?这不是白白给人落了把柄去么?他这般心思缜密的人,定然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萧梓琰却仍不死心,又看向溶月,“七妹妹当真没有喜欢的花?” 耐不过他的紧逼不放,溶月只得随口道,“莲花,我喜欢莲花。” 康王福本是没有莲池的,只因自己喜欢,前世自己嫁入康王府之后才在府中辟出了一个。这会她倒要瞧瞧萧梓琰会怎么说?自己都已经许给萧煜了,他是否还会不死心? 萧梓琰扬了唇角,“这可真是巧了,本王正想着要在府中辟一个莲池出来呢。等莲池挖好了,夏日莲花开得正艳的时候,再请七妹妹前来一观。” “那就先谢过王爷了。”溶月不咸不淡地点头应了,余光却瞟到徐若眼中闪过一抹嫉色。 看来错不了了,徐若果然对萧梓琰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只是,以萧梓琰的手段,他到底是被动的,还是主动勾搭上徐若的? 瞧他这样子,似乎并不反感徐若的示好,甚至还主动对其嘘寒问暖造成一种他也倾心于她的假象。看来,回去得查查徐坤。 定是萧梓琰觉得从徐若身上能得到什么,才会这般假仁假义地对她好,给她造成一种萧梓琰喜欢她的错觉。 想到这儿,便有些待不住了,又赏了一会,便提出了告辞。 萧梓琰留不住,便派了人送她们出府。 徐若虽然还想多待一会,但到底要顾及着避嫌,只得不情不愿地也跟着告辞离开。 徐若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溶月自然也懒得搭理她,带着沈沁雪径直上了车往侯府去了。 * 等了半个月,卿彦却等到了大齐拒绝他和亲请求的回信。 其实严格来说,也算不上是拒绝,只是告诉他他中意的和亲人选已经定亲,若愿意的话,大齐会另外指定一名才貌双全的宗室女子嫁入赤狄。 卿彦面色阴沉地看完手中的信,将拳头往桌上一锤,目光中迸射出怒意来。 岂有此理,他明明已经打探过了明珠郡主并未婚配 主并未婚配,这会却拿这种话来搪塞他? 如果说卿彦此前对溶月还只是渴求的态度,这会便已经上升到势在必得的决心了。 “来人!”他冷声喝道。 很快便有身穿盔甲的宫中侍卫小跑着进了殿内。 “去把近段时间关于大齐明珠郡主的所有消息都给我收集来,越快越好!” “是。”侍卫沉声应了,又退了下去。 很快,厚厚一叠资料便摆在卿彦面前的几案上。 他阴沉着脸一一翻去,脸色却是越来越黑。 “真是欺人太甚!”他将那叠宣纸用力一拂,纸片在空中如雪花般飘舞盘旋。 萧煜!又是他! 他早就该想到,堂堂一个大齐王爷,居然敢深入赤狄只为了救一个女子,他和这个女子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没想到这次又被他抢了先! 他拳头紧握,指关节咯吱作响,手上青筋暴出,显然心里正火冒三丈。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卿彦正在气头之上,寒刃一般的目光冷冷地向门口射去。 门口出现的是卿靖宁窈窕的身姿,她见到殿中纸片乱飞的情况,不由愣了愣,出声问道,“皇兄,发生了何事?” 卿彦心情不好,并未回答,只冷冷道,“靖宁,你怎么来了?找朕有事?” 卿靖宁见他正在气头之上,知道现在并不是个好的时机,但二皇兄的情况实在是拖不得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斟酌着道,“皇兄,二皇兄府中百年老参已经不够了,能不能请皇兄从御药房拨一些给安乐王府?” 卿彦没有出声接话,空旷的大殿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为何,卿靖宁觉得自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地上散落的宣纸上。因隔得还有些距离,她看不太清,只隐隐看到了大齐,明珠几个字,不由心中一凛。 莫非二皇兄如此反常的原因是因为溶月?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却听得头顶响起一道阴测测的嗓音,“靖宁,你的心中,从来就只有卿尧那一个兄长是不是?” 卿靖宁只觉得一阵凉意渗人,莫名地抖了一下。 她强自镇定地抬了头,只见面前的卿彦双目赤红,散发着幽幽的光芒,看得人平白心里一紧,忙摇摇头否认道,“三皇兄也是靖宁的皇兄啊。” “你当真这么想?”卿彦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中有卿靖宁看不懂的神色。 卿靖宁心中莫名地一慌,定了定心神,“当然,三皇兄你在说什么呢?” “不!”卿彦突然大叫出声,暴躁地转身朝后走了几步。 卿靖宁吓了一大跳,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却听得卿彦继续吼道,“哪怕我对你再好,你也从来只把卿尧当你皇兄!只因为他是你亲生兄长的么?!如果不是因为他,你怕是永远也不想来找我了吧!” “不……不是这样的……三皇兄你听我说……”卿靖宁慌慌张张道。 “不要再说了!”卿彦厉声喝止了她,双目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能喷出火来,“你若真心是为我着想,为何要帮沈溶月逃走?!为何?!” 卿靖宁身子蓦然一头,抬起头不可置信道,“皇兄,你……你喜欢上她了?” 卿彦似被她这话给震住,突然冷静了下来。 正当卿靖宁以为他恢复了正常时,卿彦却抬起头冲着她吼道,“你给我滚出去!至于你的好皇兄,就让他自生自灭吧!” * 大齐启圣三十七年四月十八,本已向大齐请求休战议和的赤狄突然重新发动攻击,誓要夺回三十六年失守的云州八郡。 凉州西北军统帅定远侯沈司黎远在京城,副将抵御不力,大齐军节节败退,好不容易夺回的阆中又有失守的危险。 在这危急关头,留守凉州的西北军校尉顾长歌临危受命,领兵迎战。 顾长歌在此次战役中大展身手,用兵如神,排兵布阵极为精妙,竟将赤狄军给逼退了回去。 赤狄不敢再贸然发动进攻,大齐也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双方都各自按兵不动,等待最合适的时机。 消息传到京城。 赤狄言而无信,明熙帝大怒,责令定远侯即刻返回凉州,利用此次机会将剩下的云州四郡也收入大齐的版图之中。 军令难违,定远侯沈司黎虽然才刚刚回京,却不得不立马收拾好行装赶赴凉州。 溶月和侯夫人,沈慕辰自然不能再跟着去了,一家人还是留在了京城。 溶月的心情此时非常的糟糕。 她怎么也没想到,卿彦竟是这样一个背信弃义之人。难道他当真是因为没有求娶到自己便冲动地开了战么?这实在是不像他那种人的作风! 然而紧张归紧张,揪心归揪心,她在京中的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并且,还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着随时随地跑出来捣乱的牛鬼蛇神。 她叹一口,收回思绪,捧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郡主。”玉竹挑帘而入。 “问得怎么样了?”溶月放下茶杯看向她,示意她搬个凳子坐下。 玉竹替她将茶杯蓄满,“奴婢向坠儿打探清楚了,郡主离开京城后,李嬷嬷并没有经常去找太姨娘,大概只是一个月一次的频率,但坠儿说她感到奇 说她感到奇怪的事,每次李嬷嬷都是在初八这天去到绵福斋的。” 每个月初八?这是为何?溶月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呢?可有何异样?”她又问。 玉竹摇摇头接着道,“坠儿说李嬷嬷从绵福斋回来之后并没有什么异常,还是照常地做着她该干的活计,抽空去看下她儿子,并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溶月皱了眉头,不知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想错了。 照她的分析,太姨娘不一定是图兰族的人,很有可能太姨娘的祖辈是从图兰族逃出来的女子,所以她才有那对画着迦南果的花瓶。可是这跟李嬷嬷为何为心甘情愿听命于她又有何干系呢? 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头绪来,溶月索性放到了一边,问起了别的事情,“二夫人最近在准备六姐姐的及笄礼吗?” 玉竹点点头,“虽然看得出来并不情愿也并不用心,但好歹也算是个像样的及笄礼了。” “下午跟我去珍珑阁挑一件首饰,到时作为礼物送给六姐姐吧。” “是。”玉竹应声又退了下去。 到了下午,溶月禀过侯夫人,带了两个侍卫出了门。 马车一路直行到珍珑阁门口,溶月在云苓和玉竹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一进店铺门,便有小二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小姐,您要看些什么?” 溶月刚待回话,另一道惊喜的声音响了起来,“明珠郡主?” 溶月循声望去,发现竟然是季然,不由面露奇色,“季掌柜又回来了?” 季然洒脱一笑,“哪里需要我我便出现在哪里。” 溶月不禁莞尔,季然也好,亦风也罢,还是苏凉也罢,不知为何,萧煜身边的人总比常人要来得有趣些。 季然扭头对着小二吩咐道,“带郡主去那间包间。” 又转回来看向溶月,“郡主请先随小二上去,待会在下亲自上去招待郡主。” 溶月微笑颔首,“麻烦季掌柜了。” 小二将她们带到一间包间坐下,上了茶后很快便退了出去。 溶月四下环顾了一番,一切都是井井有条,房中的器具物件均是上品,布置得雅趣景致,匠心独运,同她前几次来的时候进的包间明显要好许多。 不由心中了然。 看来……这应该是萧煜在此的私人休息室。 刚喝了几口茶,季然便满面笑容地敲门进来了,“郡主。” 他拍拍手,便有几人鱼贯而入,将手中的首饰盒在溶月面前放好后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季然指了指桌上珠光璀璨的珠宝玉石道,“郡主,这些都是珍珑阁最近到的新品,郡主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溶月笑一笑,看着他道,“季掌柜,我此次来不是为了给自己看的,而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玉石首饰可以送给我六姐姐。” “可是生辰礼?” “及笄礼。”溶月目光在面前打开的首饰盒上扫了一扫看向季然,“季掌柜给推荐几样?” “若是及笄之礼,那么还是贵重点为好,不如送一整套的珍珠饰品可好?”说话间,已经单独拿出了几样摆在了溶月面前,“碧玺石珍珠花冠加这一支羊脂玉点珍珠花钗,再配上同色系的这对银累丝珍珠蓝宝耳环和这个掐丝珐琅点翠玉玲珑镶珍珠手钏。这些珍珠都是采自南海,色泽光华润泽,十四五岁的姑娘家佩戴是再好不过了。” 溶月细细看了一会,见这些首饰上的珍珠果然颗颗圆润饱满,样式新颖又不显得过于华贵,沈沁雪带上该是最合适不过了,点点头道,“季掌柜眼光果然一流,那便要这几样吧,季掌柜帮我包好送到侯府去。” “郡主还要再看看吗?” “不用了,撤下去了吧。”说罢,起身准备告辞。 季然却朝着她笑笑,“还要烦请郡主在此稍等片刻。” “何事?”溶月诧异道。 季然意味深长地笑一笑,“郡主待会就知道了。” 溶月看着他转身离去合上了房门,突然意识到什么,一颗心噗通噗通飞快。 难道是……? 正坐立不安之际,门外传来一阵轻轻地叩门声。 “进来!”溶月急忙应道,突然觉得有些太急切了,清了清嗓子又补了一句,“谁?” 门外似乎传来一声闷响,很快便有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房门被应声推开,紧接着露出一张许久未见却又无比熟悉的脸。 “阿煜!”溶月尖叫出声,刚要奔过去,突然意识到云苓和玉竹还在房中,只得讪讪地收住了脚步。 云苓和玉竹对视一眼,忍着笑意道,“郡主,奴婢们出去候着。”说着,也不等溶月应声,急急忙忙走了出去将门合上了。 萧煜自从进了房间便一直带着浅笑灼灼地看着溶月。 眼见着云苓和玉竹识趣地躲了出去,萧煜冲着溶月招招手道,“阿芜,过来。” 溶月突然失了方才的大胆,磨磨蹭蹭才走到他身前。 萧煜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下颚抵住她鸦青的发顶,嘴里发出一声餍足而低沉的轻叹,“阿芜,总算是又见到你了。” 他的声音低低的,带了一丝喑哑,似有什么东西轻轻拨动着溶月的心弦,让她觉得浑身晕乎乎的不知 乎乎的不知身处何处。 “我们有多久未见了?”萧煜在她耳边轻轻问道。 “一个多月了。” “一个月零八天。”萧煜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拉着她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 “阿芜这段日子过得可还好?” 溶月摇摇头,泪水却止不住涌上了眼眶,仿佛素日的坚强在他面前通通可以卸下来了,“不好……我好怕我会要嫁到赤狄去。” “不怕不怕。”萧煜见她突然哭了出来,忙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又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柔声安慰道,“不怕,有我在,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嗯。”溶月抽噎着点了点头,抬头看着他,眼中波光闪烁,“你瘦了,脸色也苍白了不少。” 萧煜笑着安慰道,“那是为了蒙蔽别人才特意在脸上涂了些东西,不然……阿芜以为我能这么容易娶到你?” 溶月听他提起成婚的事,不由羞红了脸,锤了他胸口一下,满面羞意道,“也亏你能想得出,冲喜这种由头都拿出来了。不过,了空大师就这样任由你借着他的名声瞎掰?” “我把所有的情况都跟大师说清楚了。我佛慈悲,度天下苍生,度一切苦厄。了空大师以慈悲为怀,自然是要成全我们对队苦命鸳鸯的。” 见他含笑打趣,溶月也觉得心中的委屈之情散去了不少,软软地倚在他怀中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你我刚定亲,为了避嫌,我不好去找你,只好给京中我所有名下的产业都发了命令,一旦发现了你的踪迹便即刻通知于我。闲王府离这里又不远,很快便赶来了。”萧煜耐心地解释。 “皇上那边,真的信了你的借口了么?” 萧煜勾唇一笑,“他不信也得信,毕竟,比起让你嫁给我,他更不想看到卿彦娶了你。毕竟,定远侯身份特殊,乃戍守西北的大将,皇上不会愿意冒这个险的。” 溶月苦笑一声,“这么说,我们还得感谢我爹爹,感谢皇上对他的猜忌之心了。” 萧煜将她的散发拨至尔后,抬眼与溶月对视道,“阿芜,你什么时候有空,借口去法兴寺上个香吧。我……想带你去见见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4章 加倍奉还 溶月怔忡地抬眼看向萧煜,眼中带了些许错愕,波光闪闪,然而更多的还是感动。 萧煜,想把她介绍给他自己最亲的人。 萧煜见她目光浮动,因为她是害怕,朝她宠溺地一笑,“不要担心,我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真的?”溶月咬了下唇轻轻问道,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萧煜点点头,“真的,你的性格同我娘年轻时有几分相似,你说我娘能不喜欢你吗?何况,我可是经常在我娘面前说你的好话的。” 溶月展颜一笑。 萧煜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靠近她的耳畔轻轻道,“阿芜这般咬唇看着我,真是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溶月佯怒,轻推了他一把,嘴里嗔道,“说什么呢?真是没个正形。” “我们现在都已经定亲了,同我的未婚妻说说情话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吧。”萧煜狡黠道。 溶月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起身准备离开坐到他对面去,不料刚站起来,萧煜便攥住了她的手腕,再稍一用力,溶月便跌入了他的怀中。溶月尚未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眼前是萧煜放大的俊颜。 “流氓!”溶月粉拳紧握,锤了锤他的胸口。 萧煜用额头在她脸上轻轻蹭了蹭,语声轻柔舒缓地像拂面而过的羽毛,“阿芜,真好,这样真好,我马上就能娶到你了。” 溶月见他态度这般粘软,也狠不下心推开他了,抬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谁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房间里很静,似乎都能提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这样静谧悠远的环境,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良久,萧煜才松开她,在她唇瓣上轻轻一啄,很快便离开,只留下蜻蜓点水的一点触感。他看着溶月的明眸,念念不舍道,“要不是门外那些碍眼的尾巴,真是不舍得放你离开。” “尾巴?”溶月惊异道。 “嗯。”萧煜点点头,“皇上派了人跟踪你。” 溶月惊呼一声,“皇上居然派了人跟踪我?” “皇上到底还是因卿彦求娶一事对你有些不放心,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在意,平常还是该怎么做便怎么做吧,不要因此而慌了手脚。” “我知道了。”见萧煜语气沉稳,莫名地令人安心,溶月也镇定了下来。 “你若再不出去他们会起疑的,走吧,过几天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溶月起身整了整衣裙,走到门边,最后再回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因为萧煜的提醒,溶月果然感觉到了身后有人注视着自己的感觉,她一回头却看不见人影。只得按捺下浮躁不安的心情,心中默念一遍萧煜刚刚说的话,带着云苓和玉竹上了马车。 一路无事回了府。 * 日子又飞快地过了几日,终于到了沈沁雪及笄礼这一天。 因着是庶女的缘故,沈沁雪的及笄礼并不怎么盛大,来得都是些同沈家较熟的人。 许是上次溶月同沈汐云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沈汐云竟然也携着萧梓琰一同来参加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萧煜竟然也来了。 当然了,他面上还是一贯的在人前的苍白之色,看在有心人眼里,不由心里又畅快了几分。 本来小小的一个及笄礼,因萧煜和萧梓琰两位王爷的到来而骤然变得灿然生光起来。 及笄礼照例在琼芳园举行。 待人都来得差不多了,自有侍女请了各位来宾入座。 吉时一到,待沈司玄致辞完,沈沁雪便在侍女的搀扶下娉娉袅袅地走了出来,她穿着繁复的华服,裙摆旖旎至身后,一头乌云般的长发散在脑后。 虽然服饰算不上精致无双,却也衬得沈沁雪面若桃李色泽明艳。 沈沁雪看着台下一众乌压压的人群似有些许紧张,溶月因隔得近,都能瞧见她苍白的唇色和颤抖的双手。 她目光闪烁地来回扫动着,待看到溶月这边时,顿了一顿。溶月便朝她露出一个笑容,示意她放宽心,不用太紧张, 沈沁雪深呼一口气,向观礼宾客行了揖礼,然后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溶月是沈沁雪及笄礼的赞者。 她本想推脱,只是见沈沁雪一脸可怜巴巴的模样,似乎除了她再也找不到旁人了,这才应了下来。 溶月拿起一旁托盘中红丝绒上的木梳,上前为沈沁雪仔细梳了头,复又退下。 而此次及笄礼的正宾,沈沁雪和曹姨娘通过溶月,请到了谢余氏担当。 谢余氏儿女双全,父母双亲俱在,乃有福之人,由她来做及笄礼的赞者,是再合适不过了。 谢余氏上前来,替沈沁雪梳头加笄,又拿起丫鬟手中的镀金镶宝石碧玺点翠华赞插入沈沁雪的发髻中。溶月便又上的前去,象征性地正了正簪。 有司便又唱,沈沁雪起身对着沈司玄及二夫人盈盈一拜,起身时,目光扫过角落处坐着的曹姨娘,眼眶微微红了红。接着转身再拜宾客,至此,礼方成。 礼毕,沈沁雪回房将身上繁复的礼服换成轻便的衣服后出来了。 自有前来观礼的世家小姐围了上去,同她寒暄交谈着。 溶月不想凑过去,便想带着云苓和玉竹偷偷溜 带着云苓和玉竹偷偷溜回梨落院。 琼芳园里人群熙熙攘攘,自然没有人注意到溶月,沈沁雪被人围在中间,自然是应顾不暇,溶月很快便走到了琼芳园西北角的那片竹林处。 因着撞见沈滢玉偷情的丑事在先,溶月不敢再掉以轻心,今日心多眼杂,难保不会又发生什么事来,放轻了脚步,步伐加快,准备快速地绕过这片竹林走到角门处。 岂料怕什么来什么,才刚靠近一些,便听到竹林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交谈之声。 溶月本打算置之不理,快速离开便是,耳边却飘来两个熟悉的声音,不由神色一凛。 忙朝后招招手,带着云苓和玉竹又躲进了竹林前那座假山之中。 断断续续的声音还在持续飘过来,溶月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很快便听了个大概出来。 林中说话的人是徐若和萧梓琰。 看来,他们俩之间果然有猫腻。 溶月不敢大意,一边藏好了些,一边又凝神听了起来。 “王爷,您叫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说话的是徐若,语声闷闷,似乎在负气一般。 “若儿,你在生气?”萧梓琰柔声道,听得溶月浑身一抖。 若儿? 这称呼可真够亲密的。 “我哪里敢生王爷的气?!”徐若似乎也并不怕萧梓琰,说话间全然是小女儿的娇态。 溶月不由想起让人打探到的徐玮的消息。 原工部尚书蔡全因为运河偷工减料事发被皇上给罢了官,徐玮便由工部侍郎升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听说他为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目前看来,似乎颇受皇上器重。 难怪萧梓琰会把主意打到徐若身上。 为了那个位置,他真的是什么都敢做啊! 不过徐若这人,也不是什么好角色。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他的表姐夫,却还是忍不住沦陷在他的温柔陷阱和甜言蜜语之中。 “若儿可是在怪我这几日没有抽空去见你?”萧梓琰继续哄道。 “谁稀罕你来看我。” 萧梓琰轻笑一声,赔礼道,“实在是抱歉了若儿,这几日你表姐一直缠着我说是身子不舒服,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徐若冷哼一声,“一个两个都需要你去哄去陪,自然无暇惦记着我了。” 溶月不由一愣。 一个说的自然说的是沈汐云,可是这两个……只得又是谁? 萧梓琰似乎也愣了一瞬,很快便听到他的笑声传来,“若儿是在指沈溶月?” 徐若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这却是承认了。 溶月不由汗颜,徐若这心眼,实在是比针眼还小。萧梓琰不过是对自己稍微示示好,她便吃醋了?如她这般,又怎么能同沈汐云共侍一夫? 萧梓琰的声音低了下来,溶月听得不太真切,似乎是在哄着徐若什么。 徐若的语气不像方才那么软了,只犹疑着问道,“王爷,你当真会娶我作王妃?” 溶月一听,更为诧异了。 萧梓琰到底只是想哄哄徐若,还是说,真的有这个打算? 她不敢掉以轻心,又认真听了起来。 耳边传来萧梓琰毫不犹豫的声音,“我的话若儿还不相信吗?” “可是……”徐若迟疑道,似乎在挣扎着,“表姐她怀了你的孩子,一旦是个男孩,这可是王爷你的长子。” “那又如何?”萧梓琰似乎颇不以为然,“母不凭子贵。”说着,又同徐若调笑起来,方才的交谈声竟隐隐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呻吟声。 以萧梓琰的性子,做戏定然要做到十分才甘心。而在他看来,让一个女子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的办法,便是想方设法让这个女子成为自己的人。 渣!十足的渣! 溶月虽然心中愤慨满满,但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可疑声音,还是止不住羞红了脸,刚准备离开时突然想到,若是沈汐云撞见此事会如何? 想到这,她唇角一勾。 沈汐云,前世你加诸于我身上的,我会叫你加倍品尝到那种噬骨的滋味! 她招招手,身后的玉竹便附耳过来,听完溶月的吩咐,目露诧异之色,很快便点头应承下来。 溶月自然也闪身出了假山,带着云苓往琼芳园方向走去。 一到琼芳园,溶月便瞧见了在园中一角同人微笑着谈话的沈汐云,脸上是一贯的高贵端方的笑容,看上去十分刺眼。 溶月勾了勾唇,你现在尽情地笑吧,待会就笑不出来了。 想到这,她朝沈汐云走去。 沈汐云看到她朝自己走来,似乎有些意外,抬眸看向溶月,“七妹妹。” 溶月面露诧异之情,“二姐姐怎么在这里?” 沈汐云皱了眉头,面露不悦之色,“七妹妹这话是何意?难道我不应该来参加六妹妹的及笄礼。” 溶月忙摆手否认,“二姐姐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没想到,二姐姐这个时候会在琼芳园。” 沈汐云满眼狐疑之色,仔细打量了溶月几秒,见她面上讶异神色不似作假,同身旁的女子歉意地解释了一句,拉着溶月走到偏僻一点的地方,紧紧盯着她道,“七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 溶月抬起眼犹疑地看了沈汐云一眼,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沈汐云更加犯疑起来 加犯疑起来,连声道,“七妹妹,你到底是何意?” 溶月似乎拗不过,这才吞吞吐吐道,“我方才,似乎在那边听到了康王爷的声音。” 沈汐云脸色一沉,“然后呢?” “……似乎……似乎还有个女子的声音夹杂其中。”溶月犹犹豫豫说完,似乎有些担忧,又补充道,“也许……也许是我听岔了也说不定。我本以为是二姐姐,没想到在琼芳园见到了你,这才……” 沈汐云脸色沉沉如墨,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看溶月这样子,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羞恼的神色,若只是普通的交谈,溶月会露出这种神情吗? 想到这,心脏突然一紧,猛地抬头看向溶月,“在哪里?” 溶月似乎被她这个狰狞的样子吓到了,连连退了几步,“二姐姐……你……你不要冲动……” “说!在哪里?!”沈汐云目光通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溶月似乎被吓得不轻,慌慌张张地摇着头。 沈汐云一把攥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道,“快告诉我,在哪里!” 溶月巧妙地挣脱了开来,面上却带上一副惊吓过度的神情,眼睛圆睁,似乎更加不敢说了。 这时,溶月身后不远处的云苓似乎看不过去了,上前两步不卑不亢道,“二姑娘就不要为难郡主了,郡主不好意思说,便由奴婢来说吧。我们是在琼芳园西北角那边竹林里听到康王爷的声音的,当时郡主带着我们正准备回梨落院,听到声音之后,郡主没好意思再绕过去,便又折了回来……” 沈汐云却似乎没听到她后半截的话,愤然转身走远。 溶月唇一勾,看着云苓和玉竹笑得畅快,“走吧,看好戏去。” 刚踏出一步,正好瞧见谢采薇迎面朝她走来,见她这般行色匆匆的模样,谢采薇好奇道,“表妹,你去哪里啊?” 溶月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神神秘秘说了一句,“去看好戏去,表姐一起吗?” 谢采薇不解地看着她。 溶月冲着她俏皮的一笑,“表姐跟我来吧。” 快走到竹林处时,远远便听到了激烈的争吵声。 看来……好戏开始了。 溶月不由带着谢采薇加快了步伐。 又走了几步,眼前的情形霍然明朗起来。 萧梓琰和徐若已经出了竹林,萧梓琰倒还好,只是形容有些狼狈。徐若可就有些惨了,衣衫不整,脸上是个红红的手掌印,想到是方才沈汐云掴的。 徐若捂着那通红的半边脸,肩膀处的衣服滑下一半,伴着她哭哭啼啼的表情,这场面,香艳中又有些诡异。 沈汐云看着眼前的男女,一脸气急败坏的神色,“你……你们!简直是不要脸!” 一向行为举止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的沈汐云此时却似疯魔了一般,指着萧梓琰和徐若气急败坏道。 萧梓琰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沈汐云会如泼妇一般发疯,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抚道,“云儿,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他话音还未落,空气中传来清脆的“啪”的一声,将萧梓琰的话骤然打断。 沈汐云打了萧梓琰一巴掌。 萧梓琰眼中腾地冒出怒火来,刚要厉言出声,一旁的徐若却突然上前抱住沈汐云的脚,哭得歇斯底里,“表姐,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若儿吧,王爷他……不要怪王爷……” “滚开!”沈汐云狠狠地一踹,将徐若踹翻了去。 紧接着,空气中划过一丝尖利的叫声,却不是从徐若口中发出的。 而是……沈汐云。 她踢了徐若这一脚,自己重心却似没站稳,身子朝前扑去,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她脸朝下扑倒在地。 一切快得似乎来不及反应。 下一刻,却见有汩汩鲜血从沈汐云身下流出。 萧梓琰本来只是冷眼看着,突然眼前出现一抹刺眼的红色,顿时一惊,忙蹲下来道,“云儿,你怎么了?云儿,你不要吓本王。”一边说着,一边将沈汐云的身子翻转了过来。 却见沈汐云腹部的裙衫已被鲜血染红,而她方才倒下的地方,赫然躺着一块石头,石头有些棱角,似乎正是这些棱角压迫到了沈汐云腹中的胎儿。 徐若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嚎啕着也扑了上来,“表姐,表姐你怎么了?你别吓若儿呀!” 因为方才巨大的声音,竹林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萧梓琰顾不上其他,忙冲着人群吼道,“快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溶月吩咐最近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丫鬟赶紧去将大夫请来,审视的眼神却落在了一旁瑟瑟发抖似乎吓得不轻的徐若身上。 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许多。 昔日那个直来直去,性子跋扈嚣张虽然有些讨厌但仍算得上是单纯的徐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工于心计的女子了?! 方才,别人也许没看清,她可是看到了整个过程。 徐若先是假装扑上来抱住沈汐云的腿,在这个过程中,原本在旁边的那块石头被她踢到了沈汐云的正前方。她定是算准了沈汐云会将她踹开,所以暗中攥紧了沈汐云的裙摆,这样,在她向后跌倒时,沈汐云被裙摆绊住,被迫向前扑去,正好扑倒了徐若算准的位子。 沈汐云本来就没怀上多久,这么一跌,还被尖利的石头刺中腹部,肚中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溶月的目光看向萧梓琰怀中的沈汐云,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地像一张纸,下身的鲜血还在不断流出。恍惚中,溶月似乎看到了她死的那天。 也是这样铺天盖地的鲜血,不同的是,那时的她,肚子上还插了把寒光凛冽的剑,而沈汐云此时,却还能躺在萧梓琰的怀抱中。 看来,你似乎还不够惨呢! 溶月垂下头,再人群看不见的地方勾唇一笑,沈汐云,被心爱的人和信任的人共同背叛的滋味如何?很快,你会尝到更痛苦的滋味! 这时,一旁的谢采薇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月儿,你看清楚了吗?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 溶月抬起头,正要回话,目光中却出现一个人的身影,不由大吃一惊。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5章 疯魔?心魔? 溶月还来不及反应,那女子却似怔住了一般定在原地,眼神透过人群的缝隙怔怔地落在沈汐云身上,突然,她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厉声尖叫了出来。 “血!好多血!啊!”她高声尖叫着,一边痛苦地捂住脑袋蹲了下来,面上尽是苦楚之色。 溶月大吃一惊。 沈滢玉不待在弄玉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围观宾客已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沈滢玉疯魔的事情虽然被刻意瞒了下来,然而她此番这般模样,落在有心人眼里自然能猜出几分来。 先是徐若沈汐云,再是沈滢玉,今日沈沁雪这及笄礼,可当真是热闹! 好在今日来的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人物,也不知道回头向他们施施压能否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给压下来。 只是看沈滢玉这样子,似乎十分痛苦的模样,别又发疯了乱打人才是,闹大了那可是想瞒都瞒不住了。想到这,她转身对玉竹和云苓吩咐了几句,让她们尽快将爹娘和二老爷二夫人请来。 事到如今,只有长辈出面来处理了,也免得自己淌入这场浑水当中。 溶月虽然很烦他们弄出来的这些破事,但事关沈府声誉,且这么多人都看着,她也不好坐视不理,刚准备上前看看沈滢玉,不远处却又传来一声女子尖利的呼喊声。 “玉儿,玉儿,你怎么了?玉儿,你不要吓娘!”是一脸泪花的三夫人,本来妆容妥帖的面上如今已经全花了,形容好不狼狈。许是泪水糊了眼,她随手一抹,却将艳红的口脂痕迹抹在了脸上,刺眼极了。 可怜三夫人一把年纪了,还要以这种形象示人。然而她丝毫没有空顾忌这些,一把扑到沈滢玉身边将她抱住,哽咽着道,“玉儿,玉儿,你看看娘,是娘啊。” 沈滢玉似乎有一瞬的茫然,定定地抬眼看了面前的三夫人,突然眼中变成一种惊恐的神色,手往三夫人脸上一挥,连连往后退。 三夫人一急,又往前去了些,伸出手想抓住沈滢玉。 沈滢玉一边尖叫一边挥舞着手挪动着往后退。 此时定远侯侯夫人和二老爷二夫人都已匆匆赶了过来,一见这里的情况,均是大惊失色。 二夫人见到倒在血泊之中的沈汐云,尖叫一声,扑了上去,“云儿,云儿,你怎么了?睁开眼看看娘啊!” 一时间,哭声喊声议论声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嗡嗡嗡在耳边盘旋,实在是吵闹极了,现场简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定远侯稳住心神,叫来侍卫将参加及笄礼的来宾先送出了府。那些来宾虽然很想留下来看好戏,奈何对上侯府侍卫冷冰冰的脸色,还是识趣地离开了。 这种事情,如何能瞒得住呢?说不定流言明天就满天飞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侯府和沈府倒是不值当,还不如明天听听那绘声绘色的流言为好。 想到这,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这才一个个心甘情愿的离开了。 萧煜也闻讯赶了过来,目光在场中的人群中搜索了一番,很快落在了溶月身上,快走几步到了她身后,声音中含了一丝急切,“阿芜,你没事吧?” 溶月转过头,对上他关切而焦急的目光,不由心中一暖,摇摇头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正在此时,听到丫鬟气喘吁吁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还留在原地的人群便自动分开一条路来。 大夫还未跑到沈汐云身边,又是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声音响起。 溶月循声望去,却发现沈滢玉一直往后退,不知不觉竟退到了沈汐云身边,她的双手撑在地上,便不可避免地摸到了沈汐云流出来的鲜血。 许是感受到手上的粘腻感,沈滢玉便举起了手放到眼前,这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瞳孔涣散,面色苍白如纸,眉头痛苦地拧成一团。 尖叫过后,她突然两眼一翻,晕倒在地。 三夫人见状,连叫都叫不出来了,连滚带爬地到了沈滢玉身边,捧着她的脸哭得肝肠寸断。 萧梓琰面色阴沉地抱着沈汐云,三夫人歇斯底里地晃着沈滢玉,身后还有一个哭哭啼啼一脸哀戚的徐若,现场当真是混乱极了。 定远侯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了,只得对着赶来的大夫道,“大夫,麻烦先看看二姑娘的情况。” 请来的大夫是沈府往常惯用的,所以对于沈府的夫人小姐都是认识的,听到定远侯的吩咐,抹一把额上的汗水,战战巍巍走了上去。 定远侯又看向三夫人,“三弟妹,四姑娘这里,还是派人先把她送回去休息,她应该是受到太大刺激了。等大夫看完二姑娘的了,我让他过去看看。” 三夫人似乎猛然惊醒过来,抱着沈滢玉仰头冲着大夫吼道,“快!你快先来看看我们玉儿!” 一旁本来看着沈汐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二夫人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前对着三夫人就是一巴掌,“贱人!你这疯疯癫癫的女儿还有什么好让大夫看的!赶紧拉回去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三夫人被打蒙了一瞬,待反应过来,顿时也是火冒三丈,冲上前去同二夫人扭打起来。 “够了!”定远侯怒气十足地吼了一声,顿时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定远侯转过身对着侯夫人沉声吩咐道,“诗韵,你 声吩咐道,“诗韵,你先派人带了三弟妹和四姑娘回房,大夫看完二姑娘马上就过去。” 扫视一圈场中之人,又看向沈慕辰,“辰儿,你帮忙把其他人都带到大厅中去,这里人多太乱了,我处理好这里的情况便过去。” 因为这里的动静,除去已经被遣出府的宾客,还有原本就在这里的谢采薇,沈沁雪、沈慕辰、沈慕杰、沈慕泽等都匆匆赶来了,见到现场这情况,惊到话多不敢说一句。 沈慕辰点点头,带着他们准备往前厅而去。 溶月跟在萧煜身后,转头再看了一眼地上的沈汐云和沈滢玉,心中涌上一阵畅快淋漓的感觉来。回过头刚准备寻谢采薇说话,远远地却看见有几人朝这边急匆匆而来。 最前面的一人,似乎是老夫人。 她腿脚已经不算便利,平日里走得并不算快,今天却在碧锦和翠绮的搀扶下朝这边急急忙忙赶来,很快便到了跟前。一路疾行,本来就已经喘得不行了,再一看到这鲜血满地的场景,顿时一口气没换上来,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得亏翠绮反应快,一把搀扶住了老夫人,碧锦忙给她顺气掐人中,一时场面又混乱起来了。 老夫人这个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定远侯已经十分烦躁了,老夫人又过来掺合一脚,顿时脸上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先看向停在原地的沈慕辰他们,“你们先过去吧。” 这才忙着处理老夫人和沈汐云的事。 沈慕辰带着几人往大厅而去,萧煜正好走在他身侧,面色沉郁,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沈慕辰看他一眼,“让王爷见笑了。” “沈公子,你我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必说这种客套话。”萧煜真诚道。 沈慕辰扬唇一笑,压低了些声音打趣道,“幸好阿芜已经许给了王爷,不然今天发生这种事,我还真担心对她的闺誉有损。” 萧煜也露出一抹笑意,相视间,竟有了一抹惺惺相惜的同感。 溶月在后面看着他两人之间的互动,舒了口气。看来哥哥是彻底接受了萧煜。 两个都是她爱的人,自然要好好相处互相欣赏自己才能心安。 很快便到了大厅,几人在位子上坐下,沈慕辰便吩咐人上了茶上来,又看向谢采薇道,“表姐,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了,你要不要先回去免得舅父舅母担心。” “是啊。”溶月看向她接口道,“表姐不然先回去吧,回头我再去谢府找你。”找她干什么?自然是同她说明情况了,只是现在这事怎么着也算得上沈府的家事,谢采薇在这里,的确会有些许尴尬。 谢采薇自然明白溶月的意思,思忖片刻点点头道,“嗯,你们还有很多要忙的,我也帮不上什么,便不在这里添乱了,改日再来拜访。” “表姐,那我送你吧。”沈慕辰走到谢采薇身前道,两人便出了大厅。 沈慕辰和谢采薇一走,厅中陷入短暂的沉默。 沈慕杰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拔不出来,目光呆滞,一脸茫然的模样。 沈慕泽抬眼看一眼端坐在溶月身侧的萧煜,清了清嗓子,犹疑着开口道,“王爷……” 萧煜抬头看向他,眼中有着凉薄的神色。 除了对上自己喜欢的或是欣赏的人,萧煜对其他人一向都是不假于色的。 沈慕泽被他冰凉的眼神看得慌了慌,吞了一口口水才道,“发生这种事,实在是让王爷见笑了。” “无碍。”见他说的话还算客气,萧煜收了些周身的冷意,冲他淡淡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在意。 溶月对沈慕泽并不反感,见此倒也不想他太尴尬,启唇接口道,“五哥,四姐姐不是应该待在弄玉院的么?怎么会跑了出来?” 沈慕泽似乎也有些懊恼,叹一口气道,“娘亲觉得四妹妹一直被禁在院中太可怜了,今日六妹妹及笄,想着府中定然十分热闹,便说带她出来走走,也许能对她的病情有所帮助才是。四妹妹病情不稳定,我怕出事,便劝娘不要冒这个险了。可娘不听,执意要带她出来。一开始四妹妹还好好的,娘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并未出什么事。正好这时我有交好的公子哥来了,我便上去打了个招呼,再一转身时娘和四妹妹都已不见了。后来,我听到竹林那边有动静,赶过去一瞧,便见到了那样一副场景。”他眼中神色有些许波动,似乎在自责一般。 溶月劝慰道,“五哥也不用太过自责了,四妹妹会跑到竹林还突然发病的事,是谁也没想到的。” 沈慕泽沉重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瞬,尔后转向一侧的沈沁雪歉意地笑笑,“六妹妹,真是抱歉,你好好的及笄礼没想到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沁雪本来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低垂着头,见沈慕泽同自己说话,忙抬头连连摆手,示意自己不会介意,又目露忧色道,“五哥,二姐姐和四姐姐不会有事吧?” 沈慕泽陷入沉默,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沈沁雪大概也明白自己没有问对人,歉意地笑笑,又低了头没有说话。 沈慕辰很快送完谢采薇回来了,面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哥?”溶月见他这幅表情,知道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沈慕辰面色沉沉,哑着嗓子道,“刚刚有人来报了信,说是二妹妹肚子 二妹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又转了目光看向沈慕泽,“四妹妹已经醒了。” “大哥,我去看看玉儿。”沈慕泽闻言,冲着沈慕辰示意了一下,急匆匆走了出去。 沈慕辰望向沈沁雪道,“六妹妹不如也先回去歇着吧,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好的大哥。”沈沁雪乖巧应了,也走出了房中。 “哥哥,徐若呢?” “被二叔派人看着。”沈慕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爹已经派人去将姑父请来了。” 溶月眸色动了动,沉思了一会看向萧煜。 她眼神一动,萧煜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点点头道,“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来找我。” “好。”见他这般了解自己,溶月他会心地一笑。 萧煜离开后,厅中便只剩下了沈慕辰和溶月。 “阿芜,你要不要也回房休息一下,有什么消息我会派人去通知你的。”沈慕辰看着她眼底的一抹疲色,关切道。 溶月摇摇头,“我们去看看二姐姐吧。” 沈慕辰点头应了,两人朝云意院走去。 云意院的厅中坐着定远侯,二老爷,萧梓琰也一脸铁青地坐在一旁。 大夫似乎还在替沈汐云检查着身体状况,二夫人似乎在里面陪着沈汐云。 见到溶月和沈慕辰进来,二老爷抬了抬头,见是他们,又冷漠地垂下了头。定远侯带了一丝诧异看过来道,“阿芜,辰儿,你们怎么过来了?” “我们听说二姐姐……”溶月没有说下去,顿了顿才道,“想在这里等着消息。” 定远侯叹一口气,指着厅中空着的位子道,“坐吧。” 两人便静静地坐了下来,溶月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一旁的萧梓琰,却发现他眼中并没有什么哀痛的神色,眸色深沉,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是在盘算如何将此事扭转为对他有力的局面么? 溶月攥了攥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前世她究竟有多瞎才会喜欢上萧梓琰这般铁石心肠一切只以自己为中心的男人?溶月暗暗咬了咬牙,这一世,她一定不会让他的阴谋再次得逞! 几人静坐了一会,便瞧见大夫从里间一脸沉重地出来了,而里头,则传出了二夫人隐隐压抑的哭泣声。 “大夫……”二老爷眼中燃起一丝火光,很快又熄了下去。 大夫沉重地摇了摇头,二老爷身子一软,瘫倒在椅子上。大夫叹一口气,走到一旁开起调养的方子来。 溶月假装不经意间往萧梓琰处一瞟,发现他听到这个消息,不仅没有伤痛,眼中反而还闪过一丝一闪即逝的解脱。 这个男人,果然是没有心的,溶月压下心中翻涌而上的恶心感,不再看他。 二老爷木然坐了一会,起身沉重地进了房间,很快便传出了他低低的劝解声。 这时,门外却慌慌张张闯进来一个丫鬟,溶月定睛一瞧,是三夫人身边的木棉,只见她匆匆朝厅中之人行了个礼,看向定远侯道,“侯……侯爷,四姑娘醒了,夫人……夫人叫奴婢来看看大夫有没有好,能否过去看看四姑娘。”说话间,她结巴了几次,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震惊一般。 溶月眉头一蹙,心中闪过一丝狐疑,开口问道,“可是四姐姐有什么事?”溶月直直盯着她,目光清亮仿佛能看透人心。 木棉急急摇了摇头,“不……不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定远侯此时也看出了端倪,厉声喝道。 “四……四姑娘好了……”木棉骇了一跳,下意识飞快地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好了?”溶月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木棉吞了吞口水,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是说,四姐姐……不犯病了?全好了?”溶月追问道。 “是的。”木棉小心觑了她一眼,又目露急色地看向一旁写完方子的大夫。 怎么回事?沈滢玉怎么在这个当口好了?莫非方才那一幕刺激了她,反倒让她记起了过往之事? 定远侯也是吃惊不已,但很快便当机立断道,“陈大夫,方子可开好了?” 大夫点点头,将开好的方子递给一旁的绘扇,又叮嘱了几句,便准备同木棉往弄玉院而去。 “等等。”溶月喝住他们,“我也过去看看。” 到了弄玉院,进了房间,便看见三夫人正坐在沈滢玉的床边,一边抹着泪一边问着沈滢玉问题,沈滢玉一一答了,神色间似有些淡漠的情绪。 溶月觉得有些不对劲,现在的沈滢玉,同她为魔怔之前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不一样了,现在的她,就好像……就好像……对世事都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眼中不起半分波澜。 听到门口的动静,沈滢玉抬眼看过来,见是溶月,眼中终于难得的波动了几许,很快又挪开了目光看向三夫人,语气中带了一丝不耐烦,“娘,我都说了,我已经全好了。” 三夫人紧紧拉着她的手,见大夫过来了,忙起身将位子腾了出来,一边语无伦次道,“陈……陈大夫,玉儿完全记起了从前的事情,你帮她检查检查,是否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陈大夫是老者,所以不用避嫌,只拿了块帕子覆在沈滢玉手上,仔细地给她把着脉。 过了一会,他收回了手,摸着斑白的胡须沉吟道,“四小姐的身体已无大碍,三夫人不用担心。” “真的没事?”三夫人又是惊喜又是狐疑道,“那玉儿怎么会突然之间好起来的?” “以老夫之见,先前四小姐因收受了太大的刺激导致脑中淤血堆积,所以才言行有异。而她方才似乎又受了同样的刺激,反倒将脑中堵塞的淤血给疏通了,这才奇迹般的好了起来,老夫再开几贴益气活血疏通经络的药,四小姐按时服用,很快便能恢复康健了。” “好好好!谢谢陈大夫了。”三夫人连声道,谴了画屏去跟着陈大夫开方子。 “三弟妹,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四姑娘是真的没事了。”侯夫人柔声劝慰道。 三夫人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连连点头,看着沈滢玉哽咽着道,“是啊,苍天保佑,终于把我的玉儿又还给我了。” 沈滢玉漠然地眨了眨眼,看着她道,“娘,我累了,想休息了。”语声中不含一丝波澜。 三夫人忙道,“好,玉儿,你先歇着,宝琴宝笙,好生伺候着姑娘。” “是。”宝琴和宝笙柔声应了下来。 几人出了大厅,刚要说话,门口传信的人却又来了,“侯夫人,三夫人,徐老爷来了,侯爷请两位去前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6章 故地重游 溶月虽然也想一同前去,但也明白徐玮这时候过来定是商讨此事的处理方式,自己若跟着去并不合适,便主动道,“娘,那我先回房了。” “好。”侯夫人点头应了,同三夫人一同到了前厅。 一进前厅,便觉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 老夫人已经醒了,面色苍白,勉强坐在上首的交椅之上,想来也是心中十分不安,这才强撑着身子过来了。 徐玮已经坐在了厅中,一脸黑沉沉的神色,定远侯和二老爷坐在他的同一侧,也是面色深沉的模样,三老爷也被人叫了过来,低垂着头,面上神情似有些麻木,只眼中偶尔闪过的一丝轻松愉悦显示出他因为沈滢玉的苏醒而心情不错,只是不能在这种场合表现出罢了。 并不意外的,四姑奶奶徐沈氏也跟着徐玮来了,她和二夫人并排坐着,两人身上都散发着哀痛而愤怒的气息,虽然坐得近,却互相谁也不理谁。 侯夫人和三夫人赶紧也找了位置坐下。 见人都来齐了,定远侯便开口道,“今日发生的事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请大家过来,就是想一起商量一下如何解决这事,才能把危害降到最低。” “我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徐玮冷冷插嘴道,眼神冰寒,“我只知道自己被急匆匆拽到了这里,若儿呢?若儿在哪里?” 定远侯皱了眉头。 他早已吩咐去请徐玮的人在路上将来龙去脉同徐玮说清楚,徐玮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这般作态,只能说明他并不相信自己的话罢了。 定远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大手一挥,“请康王爷,表姑娘进来,二姑娘现在身子还很虚弱,还是留在房中休息为好。” 萧梓琰和徐若被人请进了大厅,在大厅中央坐了下来。 徐若已经换了套衣裳,但面色惨白,双眼浮肿,一看便知哭得十分厉害,徐沈氏心疼地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徐玮也许不知道,她自己却是隐约察觉到了徐若的异样心思。不知从何时起,徐若开始经常往康王府跑,美其名曰是去看沈汐云,自己一开始也并未起疑。直到发现这频率实在有些太高了,便唤了她身边的丫鬟过来问,这一问,便问出了些端倪来。 徐若身边的丫鬟说,姑娘每次回了府,都要傻笑好一阵,脸上表情看上去十分甜蜜。 徐沈氏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若儿,这是陷入情网了。 康王府里的男人,除了萧梓琰,还会有谁?徐沈氏一阵心惊,若儿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上她的表姐夫?她知道徐玮如今在暗中支持萧梓琰,所以她不敢同徐玮说,因为徐玮一旦知晓此事,定会狠狠地处罚徐若。还没等徐沈氏想好怎么处理,便发生了这事。 来的沈府之人说得含糊,只说沈汐云发现了萧梓琰和徐若在竹林中单独交谈,沈汐云怒火攻心这才发生了意外,可谁知道萧梓琰和徐若到了哪一步?徐沈氏瞧见徐若身上换了的衣裳,心上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定远侯看向萧梓琰,显然心情十分糟糕,语气冰冷道,“王爷是当事人,还是请王爷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吧?” 萧梓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在场众人深深一揖,“此事是本王的错,诸位要怪便尽管怪本王一人吧。是本王不好,云儿和若儿都是无辜的。” 听到他口中的“若儿”两字,徐玮的手登时握成了拳头,手上青筋爆出。 定远侯冷笑一声,“王爷先别急着认错,还是把来弄去脉说清楚再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萧梓琰面上浮现有一丝尴尬,显然让他当着这么多人说他的风流韵事的确有些为难了,只是对上在场诸人冷冰冰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此事不能出错,一旦出错,他便会失了沈家和徐家两家助力。 思忖片刻刚要开口,却听到徐若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她朝着徐玮哭道,“爹,都是若儿的错,是我先喜欢上王爷的,爹爹若要罚,就罚我吧!” “孽障东西!”徐玮厉喝一声,显然被气得不轻,“我自然是要罚你的!不过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 萧梓琰面上愈发谦卑恭谨起来,一副痛定思痛的神情,“本王有愧于云儿,但本王也的确与若儿两情相悦。”不管怎么说,沈汐云已经嫁给了自己,不管愿意不愿意,沈家已经同自己绑在了一起。而徐家就不同了,徐玮完全可以现在便反水,所以两相权衡利弊,萧梓琰决定要想尽一切办法留住徐若的心,只要徐若的心还在这里,徐家就不可能对自己倒戈相向。 萧梓琰如意算盘打得好,说完这话,还一脸忧色深情款款地看了徐若一眼。 “好一对狗男女!”这时,一道清冷如冰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萧梓琰心一沉,朝后看去,便瞧见一脸苍白目光如霜的沈汐云被丫鬟搀扶着站在门口,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萧梓琰,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失望和痛恨。 方才她一进大厅,便瞧见萧梓琰和徐若神情对望的眼神,像一根尖利的刺,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再也拔不出来。 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徐若三天两头往王府跑,自己还当她是小孩性子,喜欢王府里的奢华富贵罢了,自己甚至还洋洋自得了好一阵。从小她便是徐若羡慕模仿的对象,如 若羡慕模仿的对象,如今她虽然只是侧妃,但徐若对她的崇拜之情不减,这让沈汐云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她何曾想到徐若竟然打上了萧梓琰的主意,还……还同他暗度陈仓! 一想到方才走到竹林前时那令人恶心的声音,沈汐云的胃里便忍不住翻江倒海。 那个熟悉的声音,口口声声叫的却是别的女人的名字,让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悔! 二夫人见沈汐云拖着病体过来,心疼不已,脸色白得跟一张纸似的,忙让人搬了椅子给她坐下。 沈汐云在椅子上坐下,冷冷地看着萧梓琰,“王爷接着说啊,怎么不说了。” 萧梓琰面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王爷预备如何解决这事?”定远侯自然没有耐心等着他沉默下去,冷冰冰问道。 “本王……”萧梓琰脑中飞快地转动着,想了想斟酌道,“本王会接云儿回去好好调养,云儿还会再怀上孩子的。至于若儿……如果徐大人同意的话,本王愿意迎娶她为侧妃。” “我不同意!”几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除了沈汐云和二夫人,表示反对的居然还有徐玮。 沈汐云率先开口道,“徐若杀了我的孩子,还要抢我的丈夫?王爷,你若想迎娶徐若进门,便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方才事出突然,她有处在盛怒之中,并不记得自己如何跌倒的,可女人的直觉却告诉她,此时同徐若脱不了干系。 徐若一听,眼中闪过一抹慌乱,哭哭啼啼道,“我没有,表姐,我没有害你的孩子……” “闭嘴!”沈汐云厉声喝道,眼眸中已经一片通红,显然已哀恸至极。方才徐若眼中一闪即逝的神情已经让沈汐云知道了真相,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也下不去。 徐玮冷哼一声,接口道,“若儿性子单纯,我怕她进了府,会被人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王爷,你的这个建议我不同意。” 他这话意有所指,在场众人自然都听了出来。 沈汐云愈发愤怒了,声音冻得像腊月天的天气,“性子单纯?呵,真是天大的笑话。性子这么单纯,已经会背着人勾搭自己的表姐夫了,若性子不单纯,那还得了?!” 被人当众这么打脸,徐若羞得恨不得能钻到地上去,身子缩作一团,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徐玮阴沉沉看向她道,“云儿,你便是这样跟长辈说话的?” 沈汐云也不看他,面上的嘲讽之情却更甚,“有的人,我当他们是亲戚,他们却做出背地里捅人一刀的事来,这种亲戚,还是趁早断绝得好!” “你!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徐玮怒道。 “好了!”老夫人突然大吼一声,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各怀心思,没人再出声。 “姑爷,你当真不愿若儿嫁到康王府去,事已至此……” 老夫人话还未讲完,便被徐玮冷冷打断了,“老夫人,我不愿。” “老爷……”徐沈氏在一旁急急开口。看这模样,若儿明显是同王爷有了肌肤之亲,难得王爷愿意娶她做侧妃,老爷为何不同意?要知道,出了这一遭事,若儿以后很有可能都嫁不出去了。 徐玮挥挥手打断了她要说的话,一脸的不容置疑。 徐沈氏的心思,他自然明白,可那些都是妇道人家的考量。王爷有野心,他知道,也看好他,所以才会暗中支持王爷。正因为了解萧梓琰,他才明白,萧梓琰并不是真正的喜欢若儿,他会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是因为若儿是自己的女儿罢了。徐玮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同萧梓琰决裂,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嫁给一个不爱她的只会利用她的男人。 老夫人被人打断了话,隐隐有些不快,还是按捺住情绪道,“云儿,事已至此,你再伤心也没有用了,还是好好把身体养好,孩子以后还会有的。”这是劝她各退一步息事宁人了。 “我的孩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我不甘心。”沈汐云咬牙道。 “你想怎样?”如果说萧梓琰方才还有一星半点的愧疚,这会便全都抛之脑后了,只觉得对比起徐若的乖巧懂事,沈汐云真是不识时务得紧。 沈汐云冷笑一声,凄惶的目光转向萧梓琰,眼中泪光闪动,又透着一丝让人心惊的恨意。 “我想让王爷立我为正妃。” “不可能。”萧梓琰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正妃之位,他要许给一个更有价值的人。 沈汐云心中已被刺得千疮百孔,面上还得强自维持着冷静,“既然如此,王爷自己回王府吧,我需要留在府里调整一番。”萧梓琰不答应她的请求,她也没办法,现在她肚子里的筹码已经没了,知道若再逼得紧,萧梓琰很有可能同自己翻脸。可是她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更不甘心就这么同她和离,白白便宜了徐若那个小贱人。她需要时间理清自己的思绪,所以才会这样说。 萧梓琰沉吟片刻,居然出声答应了,“这样也好,你在沈府调养一段时间,我会派人将补品送过来,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府了,我再派人来接你。” 当事人都已经做了决定,其他人就算心中有百般不满也没有办法了。 徐玮面色铁青地站了起来,一把扯过座位上的徐若就往外走,徐沈氏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徐玮带着几人愤然离席,沈汐 离席,沈汐云也觉得疲累不已,身子软了下来。一旁的二夫人大惊,忙招呼人将她抬入房中,赶去照看她了。 二老爷目光深沉地看了萧梓琰,也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一时间,厅中只剩下大房和三房并老夫人了。 老夫人早已疲惫不堪,强撑着身子在这里,现在实在是撑不住了,也回了房。 定远侯看向萧梓琰,“我派人送王爷出府吧。” “有劳侯爷了。”萧梓琰谢过,跟着下人出了大厅。 “三弟,三弟妹。我听说四丫头痊愈了?”定远侯看向三老爷和三夫人。 三夫人激动地点了点头。 “当日四丫头所看到的事,虽然过去很久了,但难保皇上还记在心里,所以四丫头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太出挑得好。”定远侯叮嘱道。 “是大哥,我明白。”三老爷应了,见定远侯没其他事吩咐了,方同三夫人一起回了房间。 * 萧煜出了侯府,却没直接回王府,而是吩咐亦风带他去漱玉坊。 漱玉坊白日一向冷清,萧煜的马车从旁边的巷子绕了进去,停在了后门处。 亦风下了马车,在门上扣了三下。 很快们便开了,露出个小厮模样的脸来,一见是亦风,神色立马变得恭谨起来,将后门打开来。 亦风又回到马车上,驾着马车径直驶入了院中。 那小厮引着萧煜到了他惯常用的包间,吩咐人上了茶后,低头恭谨道,“主子,您有何吩咐?” “去把泠徽叫来。” “是。”小厮毕恭毕敬地应了,退了下去。 很快,门外便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门从外面被推开了,紧接着泠徽婀娜多姿的走了进来。 她今日一袭素色广袖曳地留仙裙,盈盈一握的腰身用绯色锦带系住,一头乌发挽成一个飞仙髻,只斜插一支碧玉玲珑簪子,上缀银色流苏,在她鬓边微微晃动着。妆容精致,带着迷人而魅惑人心的微笑,眼角处那颗泪痣在流苏的光芒映照下愈发显得艳冶动人。 “泠徽见过王爷。”她娉娉袅袅走到萧煜面前福了福声,声音婉转若出谷黄鹂。 “坐吧。”萧煜看她一眼,目光中未起波澜,只指了指面前的座位示意道。 “是。”泠徽盈盈应了,仪态万方地坐了下来。又十分娴熟地拿起面前的器具煮起茶来。 “不用忙活了。”萧煜出声制止道,“本王已经叫人上了茶了。” 泠徽似有一丝失落,应了一声,垂下手腕放在身侧。 “主子久不来漱玉坊,泠徽还以为主子已经弃用泠徽呢了。”泠徽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语气中含了一丝隐隐的自嘲和失落。 萧煜抬起眼定定了看了他一瞬,眼中的神情幽深如夜,深不见底。 泠徽有些慌乱地别开目光。 “亦风和亦寒来也是一样的。”萧煜顿了一会,淡淡道。 泠徽没有说话,只垂了头。 亦风和亦寒来怎么能一样呢?自从主子去了凉州,自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主子了。好不容易等到主子回了凉州,却听到了他被皇上赐婚的消息,赐婚对象果然是明珠郡主。 这里是歌舞坊,是消息流通最快的地方。虽然皇上圣旨中没有写明原因,但来这里的官员们酒后多多少少会透露一些,泠徽很快便知道了这桩赐婚的起由竟然是给主子冲喜。 别人也许会信,但泠徽是知情人,又怎么会相信这种毫无事实根据的理由?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主子这是怕皇上不同意,所以才打出了苦情牌,为的就是用舆论之口堵住皇上拒绝的心思。 泠徽跟了萧煜快四年了,自认为这世上没有多少人比她更了解萧煜。可正因为了解,她才明白,主子是真的对明珠郡主动心了,不然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只为娶到她。 她觉得心好痛,似乎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她被震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动弹。虽然她也知道,自己同王爷之间并无多少可能,墨黛也经常劝她收起这些不该有的心思,可自己总是还忍不住抱有一丝幻想。万一……万一王爷也喜欢她呢? 可是听到赐婚圣旨的那一刻,泠徽的心似乎碎成了无数块。她知道,自己赖以生存的那个幻梦,彻底地破碎了。 “泠徽!”萧煜清冷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泠徽回过神来,忙低头请罪,“主子赎罪。” “想什么这么入神?”萧煜的目光在她脸上一顿。 “没……没什么……”泠徽似有些慌张。 见她如此,萧煜也不再追问,只道,“最近徐玮可有什么异常?” “工部尚书徐玮?”泠徽收了心思,抬头问道。 “嗯。” “徐尚书最近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听说他取代蔡全上位后,在造运河一事上表现出来的才干让皇上大为赏识,在朝堂上夸了他好几次。”泠徽想了想说道。 “朝中之事我都知道了,我想问的是,他府中可有何值得注意的地方。”萧煜眉头微蹙,看了泠徽一眼,不知怎的,总觉得泠徽今日有些心不在焉。这些消息,自己一回京便有人呈到了案上,哪里还需要从她这里得知?泠徽平日里从在他面前走神,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今日怎的屡屡破了 的屡屡破了例? 泠徽手下一紧,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道,“听说徐大人如今十分宠家中一个叫柳七七的小妾,是他在青州任上时下属送给他的歌伎。也因为这,徐大人现在同徐夫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僵。” “这个柳七七,可育有孩子?” 泠徽闻言,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了萧煜一眼。 “怎么了?”萧煜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泠徽复又垂了头,声音中含了浓浓的寂寞,“主子怕是不知道吧,像这些歌伎舞女,在决定从事这一行之时,便会被楼中妈妈灌下绝子药。这个柳七七,自然也不会幸免。” 萧煜的确是不知道还有这种内情,他若有所思地看一眼泠徽,见她面上神情落寞,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伤,心下浮起一丝不解。 漱玉坊是自己的名下产业不错,但具体的事务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和秦妈妈打理的,自己并未过多插手,所以并不清楚坊中是否有这个规矩。但泠徽是自己的人,照理是不会被这般对待的,那她在哀伤什么? 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又回到了正题上。 “好,最近密切要密切关注徐玮,一有什么情况即刻派人通知我。” “是。”泠徽应了。 “好了,你先退下吧。”萧煜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泠徽挪了挪身子,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抬头看向萧煜,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还有事吗?”萧煜清冷如许的眼神看着她。 泠徽目光转向一旁立着的亦风,似有些难以启齿。 萧煜目光冷了冷,“有什么事便直说吧,亦风不是旁人。” 泠徽紧紧咬住下唇,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萧煜用手指一下一下扣着案几,似有些不耐烦起来。 泠徽终于下令了决心一般,猛地抬头看向萧煜,眼中水光波动,潋滟生波,似一把小勾子勾着人的心魂,她嘴唇翕动了几下,终于吐出了几个字,“主子,真的要娶明珠郡主么?” 萧煜脸色蓦然一沉,紧盯着泠徽沉默不语。 泠徽心中忐忑不安,然而脸上浮现出一丝绝美的倔强来,就那样水波盈盈地回望着萧煜,红唇微抿。这样的女子,一般男人见了恐怕早就动心了。 可萧煜又岂是普通人? 他心中“腾”的升上一丝不郁来,看来泠徽的心也大了,也许是时候放她离开了。 萧煜不说话,泠徽一急,还想再问。 一旁的亦风见气氛不对劲,忙打着圆场道,“泠徽姑娘,圣上都下了圣旨了,难道还有假么?哈哈哈,泠徽姑娘想来是昨晚没有睡好才说出这般迷糊的话来把。”说到这,他走到泠徽旁边道,“泠徽姑娘,走吧,我送你出去,你还是最好回去补补觉吧,姑娘家家的,睡眠不足可不好。” 泠徽本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奈何看到萧煜越来越黑的脸色,还有亦风不住地给她使的脸色,嘴张了张,终于泄了气,垂头丧气朝萧煜一福,跟着亦风离开了。 亦风很快便又折了回来。 萧煜抬头看他一眼,眼中无悲无喜,却看得亦风背后无端一凉,忙打着哈哈道,“王爷,您可别生气,属下这不是看气氛太尴尬了么?” 萧煜唇一勾,漾起一抹弧度来,语声清醇,“这么说,本王还得感谢你了?” “感谢就不敢了。”亦风搓着手道。 萧煜收了些笑容,目光悠悠然看向远方,“泠徽心大了。”顿了顿,又道,“漱玉坊可有能接替她的人?”他能让人捧出第一个泠徽来,自然就能有第二个第三个。 亦风身子一抖,忙道,“王爷,属下看泠徽也是一时糊涂,属下会跟墨黛讲讲,让她劝劝她姐姐。墨黛的话,泠徽还是听的。” “嗯。”萧煜应了声,“干脆一点,别牵扯出什么旁的麻烦来。若她不死心,便只能让她退出了。” “属下明白。”亦风忙应了。 “嗯,回府吧。” * 过了几日,溶月收到萧煜派人传来的信,让她这几天找个机会去法兴寺一趟。 这是要把她介绍给淑太妃了。 因为她和萧煜已定亲,所以溶月也不打算瞒着,便将实话跟侯夫人说了。 侯夫人闻言沉吟片刻,“淑太妃已遁入空门,按理你们成亲时她该是来不了了,王爷也算是有心,你便挑个天气好的日子去吧,再带几个人跟着。” “萧煜说怕路上不安全,会派人来接我。” 侯夫人眼中有一丝欢喜的神色,看了溶月一眼道,“王爷能这样对你,我也算是放心了。” 溶月不好意思地垂了头,“娘,那我先回去准备准备了。” “去吧。” 见这几日天气都不错,溶月便定在了后日去法兴寺,又派人去通知了萧煜。 到了这一天,溶月早早地起了床,拉着云苓和玉竹帮她参谋着。 “你们说,我穿这件好不好?”她拿起一件桃色湘绣果纹银镧边挑线裙,很快又否认道,“不行,萧煜喜欢穿白衣,那淑太妃应该也喜欢穿得素净些的吧,不如那套杏花白缠枝西番莲洋绉裙?” 拿到手中比了比,又否认道,“不行不行,第一次见长辈便穿得这么素淡好像又不太好,还是拿那件白底湖蓝纻丝暗金盘海棠衫裙过来吧。” 来吧。” 左挑右选,总算选定了这件,换好之后,云苓和玉竹便又伺候着她上妆梳发。 “郡主好像有些紧张?”云苓一边给她挽着髻,一边抿嘴笑道。 溶月从铜镜中看到她的模样,瞪了她一眼,“小丫头竟敢嘲笑我?” 云苓“嘻嘻”一笑,“郡主一向都是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今日难得这般慌张,奴婢自然觉得好奇了。” “贫嘴,给我专心点。” “奴婢晓得了。”云苓笑着应了,从玉竹手中接过她挑好的镀银绿玉滴珠镂花步摇插入鬓发中。 “郡主,可还要插上这支鎏金掐丝镶珠簪?”玉竹询问道。 “不用了,把那支碧玉莲叶簪拿过来簪上就好了。” “可是在凉州王爷送给您的那支?”玉竹居然也跟着云苓一道使起坏来。溶月统共就一支碧玉莲叶簪,这摆明着就是在笑溶月方才的不淡然。 溶月瞪了她们俩一眼,索性大大方方道,“是啊,去见淑太妃,自然要戴上王爷的东西了。对了,还有那个镂空羊脂白玉镯,也给我带上。” 玉竹和云苓相视一笑,手上愈发麻利起来。 装扮妥当,溶月便带着两人出了府。 萧煜派来的马车早已在府前等着了,驾车的正是亦风,亦寒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 见到溶月出来,亦风跳下马,对着溶月行了个礼,“见过郡主。”亦寒也抱拳行了一礼。 “有劳二位了。”溶月浅浅一笑,上了马车。 云苓和玉竹搀扶着她上了车,自己也准备上去。 这时,亦风看着云苓挑了挑眉眼道,“小丫头,别来无恙?” 云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不回话,径直上了车。 亦风碰了一鼻子灰,倒不恼,反而像捡了什么便宜似的傻傻一笑,却引来亦寒冷冷的侧目。 “看我做什么?”亦风瞪回去。 亦寒收回目光,夺过他手中的缰绳,一扬马鞭,马车缓缓启动了起来。 一路无事行到了稽山脚下,又行了快一盏茶的功夫,法兴寺的寺门便赫然在望了。 马车找了个空地停了下来。 云苓先下了马车,玉竹紧跟其后,不料微一晃神,脚下被裙摆给绊住,竟摇摇晃晃朝前扑去。 车旁的亦寒来不及思索,一伸手便接住了玉竹。 他只是凭本能反应,并未想太多,鼻尖突然传来一阵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手下也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不知为何,一向冷静的他竟然愣了一瞬。 “玉竹,你没事吧?”直到云苓惊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亦寒才回过神来。 看着被他握住腰肢抱在怀中的玉竹,亦寒突然觉得一阵热气自脚底升起,脸上也飞起两抹可疑的红霞,忙松开了抱住玉竹的手,手上温热的触感却久久不能忘怀。 亦风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意。 “亦寒,谢谢你。”玉竹红着脸向亦寒道了谢,亦寒不自在地“嗯”了一声便目不斜视不再看她。 溶月听到动静掀了帘子望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无事,奴婢不小心跌了一下,多亏了亦寒。” “没事就好。”溶月安慰道,也下了马车。 因为萧煜提前打了招呼,一进寺门,便有小沙弥迎了上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带着溶月一行人往后院厢房而去。 到了上次来过的那排后院厢房院中,小沙弥引着她在其中一间门口停了下来,“请施主再次歇息片刻。” 溶月谢过了他,目送着他离去,却并未急着进房间,而是举目远眺,看向不远处那片曾经幽暗莫测的禁林,此时看来,阳光温柔地洒在林中,倒有了一番宁静的诗意。 亦寒和亦风远远地退到了一旁守卫着,玉竹和云苓则进了房间帮她收拾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萧煜刻意安排,今日这禅房中,并没有其他人。 溶月随意走了几圈,正准备进房间,院门处全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溶月一下便听出来了来人是萧煜,脚步一顿,转身朝院门处看去。 果然是一袭淡蓝色锦衣的萧煜,乌发用小玉冠束住,脸上有着奕奕神采。 溶月展颜一笑,迎了上去,欢欢喜喜唤道,“阿煜!” “阿芜今日打扮得可真漂亮。”萧煜含笑打量着溶月,目光在她鬓上的碧玉莲叶簪上一顿,笑容愈发地深了。 “你说淑太妃会不会喜欢?”溶月眼中带了一丝忐忑。 “你穿什么我娘都会喜欢。”萧煜摸了摸她的头,又道,“待会见到我娘,可不能叫淑太妃了。” “那叫什么好呢?”溶月偏了头,眼中闪过一丝为难。 萧煜挑唇一笑,在她耳边呢喃道,“不如叫娘可好?” 溶月脸色一红,连连摇头道,“还没成亲了……这……太不矜持了。” 萧煜低低一笑,“不逗你了,叫伯母便好。” “嗯,现在过去吗?” “过去吧。”萧煜牵着她的手,朝那片密林而去。 踏进林中,有清爽的风穿过树木拂面而来,呼吸着这温柔的空气,溶月不禁想起了一开始在这里同萧煜见面的情形,不由玩笑道,“我们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萧煜自然也想起那时发生的事, 发生的事,眼中一抹温柔之色,“是啊,当时我还纳闷,明珠郡主可真不像是传言中的那般样子,这般胆识过人又冷静聪颖的姑娘,我可是从未见过第二个。” 溶月侧过头来盯着他一瞬,突然笑了笑,露出一丝女儿家的娇俏来,“阿煜,你说老实话,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看上我了?” 萧煜摇摇头否认道,“不,应该说,我第一次在侯府见到你时便对你起了兴趣。” 溶月吃惊地张大了嘴,“你那个时候才第一次见我啊。” “我恰好看到了你是如何糊弄萧梓琛的全部经过。”萧煜笑笑,似是想起了那时古灵精怪的溶月,唇边一抹淡淡而迷人的笑意。 溶月也咧嘴一笑,露出洁白如玉的贝齿来,“当时我还担心你会把这事跟我哥说呢,没想到你倒是挺识趣的。” “这是自然。我既然对你起了兴趣,就不会做出让你讨厌的事来。” “话说回来,这里的那处院落,当真是昭文帝最后的居所?”溶月想起那时一直盘旋在心中的疑问,正好趁此机会问了出来。 “是。当日永光之变,穆武帝翻遍整个皇宫也找不到昭文帝的声音,下令四处搜寻,却怎么也没想到昭文帝虽然逃出了宫,但仍然躲在了京中香火最旺盛的寺庙中。昭文帝在位时便信佛,经常来法兴寺,一来二去便同了空大师熟识了。后来了空大师冒着生命危险,让昭文帝在寺中林内住了下来,又放出风声说林中有怪物,将这片密林变成了禁地。” “那寺中僧人说真的看到了林中怪物是怎么回事?” 萧煜叹一口气,“昭文帝因长期抑郁不安,到了往年时已经有些疯癫了,那僧人看到的,不过是正在发病时的昭文帝罢了。” “那我当时跌入的那条密道又是怎么回事?” “那条密道的入口是昭文帝还在位时在寺中的厢房,房中放了他许多珍藏的书画,在林中不便保存,所以依旧还放在那厢房里,昭文帝时不时要去厢房中取字画观赏,又怕被人瞧见,便索性挖了那条地道同行。”萧煜一一解释道。 “当年穆武帝先昭文帝而薨?” “是。当年穆武帝驾崩,我父皇继承了皇位,了空大师先前同我父皇有过交道,知道他是个通情达理的明君,思量再三,还是将昭文帝的事告诉了他。父皇闻之十分唏嘘,奈何昭文帝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昭告天下,只得委托了空大师好生照看着昭文帝。昭文帝死后,父皇为了缅怀他,便让人将这里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下来。这时他也是一次闲聊时跟我说的,便是皇上,怕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 溶月不禁有些唏嘘。 兄弟倪墙,果然在哪个朝代都避免不了么?想到当时被明熙帝派来刺杀萧煜的那些锦衣卫,想到萧煜为了打消明熙帝的顾虑而不得不装病装闲,不由十分心疼他。 “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见她情绪有些低沉,萧煜忙转了话题,指着不远处露出一角的庵堂道,“快到了,那里便是如叶庵了。” ------题外话------ 谢谢摎摎酱的花花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7章 以死偿情 溶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跳有些加速起来。 许是感受到她的紧张,萧煜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柔声道,“阿芜,不要紧张,有我陪着你呢。” “嗯。”溶月点点头,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又深深吸了口气,顿时觉得紧张的程度缓解了不少。 很快便走到了如叶庵门口,庵门虚掩着,门口站着位二十岁模样的婢女,一身缁衣素裳,眉目清秀雅致,颊畔两个淡淡的梨涡,举止间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见到萧煜一行人走来,她墨瞳一亮,迎上前几步道,“王爷来了。”行过礼,又笑意吟吟看向一旁的溶月,“这位便是明珠郡主了吧?奴婢素言见过郡主。” 看这侍女的模样,似乎是淑太妃身边贴身服侍的,溶月不敢托大,点头笑着应了,“素言姑娘不必多礼。” “王爷,郡主,里边请吧,夫人已经在等着了。”说着,引着二人进了如叶庵。 如叶庵并不大,里头也十分清净,并没有多少人,只是偶尔能见到一两个身着缁衣的女尼出入,见到萧煜一行人,停下来行了个礼便又去了。 整个如叶庵里弥漫着一种古朴的禅意。 素言引着几人到了后院禅房处,进了一处院子,便又有一青衣侍女迎了上来,身量同素言差不多,只是看上去要年长一两岁,脸上也带着柔和的笑意。 “奴婢素心见过王爷,见过明珠郡主。”素心行了礼,看向两人道,“王爷,郡主,夫人在里面,请随奴婢进去。”又看一眼云苓玉竹和亦风亦寒对着素言示意道,“素言,你带这两位姑娘和亦风亦寒先下去歇息片刻吧。” 素言应了,带着几人先下去了。 溶月和萧煜则跟在素心身后进了房中。 “夫人,王爷和郡主来了。”素心的声音刚落,里间的屋子便迎出一个穿着米色缁衣的美貌妇人。只见她凤眼含春,秀眉入鬓,嘴角含着一丝笑意,自是清丽难言,眉眼间能看出与萧煜的几分相似来。 溶月知晓这便是淑太妃了。 忙迎上前,朝着她盈盈一拜,语声清朗道,“溶月见过伯母。” 萧煜也跟着上前,唤了一声“娘”。 听到溶月那句“伯母”,淑太妃的眉眼弯了弯,携着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笑意莹然地打量着溶月,口中道,“乖孩子,快让伯母瞧瞧。” 到了这个关头,溶月反而不怯了,大大方方地抬起头与淑太妃对视着,目光中闪着灵动和皎然的光亮。 淑太妃满意地点点头,看向一旁的萧煜打趣道,“煜儿真是个好眼光的。”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微微低垂了头。 “我听煜儿说你小名唤作阿芜,我也唤你作阿芜可好?”淑太妃笑着道,语声温柔恬静。 “当然可以了。”溶月露齿一笑。 淑太妃携了两人一左一右在自己身边坐下,素心便上了茶来。 “这是用后山上泉水冲泡的,虽然比不上京中的味美,倒也别走一番清冽的香味,煜儿还挺喜欢喝的,阿芜你也尝尝。” 溶月捧起茶盏好奇地喝了一口,果然有一股清冽香甜之气在唇齿间弥漫,茶水下肚,仍觉唇齿留香,不由赞道,“果然是好水,竟比那梅花雪水冲泡的还要清香几分。” 淑太妃闻言眼神亮了亮,好奇地看向她道,“阿芜对茶也有研究?”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略懂皮毛罢了,谈不上有研究。只是好茶的滋味还是能品出一二来、” 见溶月形式举止妥帖大方,既不过分自谦又不过分拘谨,淑太妃对她越看越满意起来,不由连连夸赞。 溶月见淑太妃性子随和好相处,对自己也是多有关爱,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渐渐落到了实处,说话也愈发俏皮玲珑起来,逗得淑太妃掩嘴直笑。 “果然是清璃家的孩子,落落大方,不似寻常人家的女儿那般扭捏。”淑太妃叹道,言语间露出一丝叹然来。 清璃是溶月已故祖母许氏的闺名,淑太妃与其交好,想来对许氏的性子很是了解,所以才发出这般感慨来。 听淑太妃这话,祖母的性子似乎也同自己一样开朗爽利?想到这,溶月不禁生出几丝好奇来。许氏去世得早,溶月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了,如今听得淑太妃提起,侧头看去,饶有兴致道,“伯母,不知我祖母是怎样的人?” 淑太妃看她一眼,眼神飘向远处,似乎透过溶月想起了她的故人,声音悠长而宁远,“清璃她啊,也同你一样,爱说爱笑,性子爽朗,长得又美,当年可是京中无数男儿的梦中情人呢。”淑太妃不愿将气氛弄得太过沉重,或许是受方才溶月的影响,言语间竟带上了一丝俏皮的口吻。 萧煜在一旁含笑看着两人。 娘亲素来都是淡然的性子,虽然年少时也同阿芜一般爱笑爱闹,但如今却越发沉静起来,许久也难见她笑一次,今日却是笑声不决于耳,看来当真很喜欢阿芜啊。 想到这,看向溶月的眼神又软了几分。 三人相谈甚欢,很快便到了用午饭的时间。 淑太妃留他们在这里用过午饭在走,溶月自然没有意见,淑太妃便叫素心下去准备。素心笑着应了,退了下去。 溶月看着素心窈窕有致的身形有些出神,不知道为何,想到了那日去 道为何,想到了那日去萧煜府上遇到的那名叫素问的婢女,当时萧煜说那名婢女是淑太妃赐给他的。她知道游戏人家会在男子成年起给其安排通房,难道这个素问,就是淑太妃安排给萧煜的? 思及此,溶月心中有一瞬间的膈应。 见她目光落在素心身上,淑太妃笑着道,“我身边多亏了有素心和素言这个可心又妥帖的人。当时她们跟在我身边时也不过十来岁,却无怨无悔地跟着我在这小小的庵庙里常伴青灯古佛,有多少人能耐得住这样的寂寞呢?” “是啊。”溶月收回目光,亦有些唏嘘,看向淑太妃又道,“伯母,上次我去王府时见到一个叫素问的侍女,也是您身边的吗?” 听到她问这话,萧煜若有所思地转了头看向她,眼中划过一抹深意。 “嗯。”淑太妃点点头,“当时素问素心素言三人共同在我身边伺候,先帝驾崩前,我自请入如叶庵修行,本想将她们放出府中,不料她们全都表示不愿意出府,希望继续留下来服侍我。当时我见煜儿年纪还小,身边也没有个妥当的人服侍,她们三人是我调教大的,虽然年纪也不大,但行事俱是稳妥,便想留一个人下来照顾煜儿。我本来属意的是年纪稍长的素言,但素问主动来找我,说是家中还有父母双亲等着她赡养,若是随我入了如叶庵,恐不能照看到父母双亲,希望能留在府中照看煜儿。我见她虽比不上素言那般妥帖,但也是个沉稳的,又问了素言没意见,便换成素问留了下来。”淑太妃早就把溶月当成是自己的儿媳了,听得溶月这么问,也不瞒她,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 溶月微微松了口气,听淑太妃这个口气,似乎并没有方才自己想的那层意思。若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这个素问若是识趣,那便还留在府中,毕竟也是闲王府中的老人了。若她不识趣,整出什么幺蛾子来,那可就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溶月想通这一点,顿时心情又畅快起来了。 正巧此时素言和素心端了素斋过来,三人也不多做虚礼,开吃起来。 这顿素斋做得极为美味,虽然只是些寻常小菜,食材的原滋原味却被完全提炼了出来,让人食指大动。 三人吃过饭又聊了一会,溶月见淑太妃面有疲色,又忆起萧煜之前说的淑太妃有午睡的习惯,便主动提出让淑太妃先进内室休息片刻。 淑太妃见她这般善解人意,心中又欣喜了几分,道,“今日你们便先回去吧,阿芜出来太久了也不好,回头你们成亲了再来看我便是。” 溶月脸颊红了红,低头应了,道,“伯母,那我和萧煜过几日再来看您。” 淑太妃点点头,吩咐素心送了他们出去,目送着他们走远了,这才转身回了房间,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两人出了如叶庵,顺着原路返回,亦风亦寒和云苓玉竹照旧在后头远远地跟着。 “伯母真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啊。”溶月仰了头,双颊融融看向萧煜笑着道。 萧煜勾了勾唇,突然想起方才那事,脸凑到她跟前,眼角微微上挑,“阿芜方才,怎么突然想起素问来了?嗯?”他的尾音往上一扬,带着一丝魅惑的气息。 溶月眼波一飞,“我可得问清楚这个素问究竟是什么人。别你说得好听是伯母的侍女,其实是自己偷偷金屋藏娇呢?” 萧煜低低笑了出声,“阿芜,你醋了。” “那又如何?”被他撞破了小心思,溶月先还有一丝的羞赧,对上萧煜含笑的眉眼便顿时烟消云散了,反而义正言辞地回望了过去。 萧煜看着她小嘴微嘟,眼睛圆睁的模样只觉颇为有趣,笑笑道,“阿芜若是不喜欢她,我将她打发了便是。” “别。”溶月急忙道,“好歹也是伯母的人,你这么草草地就打发了,我可是会于心不安的。” “听你的,等你嫁到王府,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萧煜看着她笑得风华潋滟,笑皱了溶月心中的一江春水。 * 定远侯马不停蹄地到达凉州,同时,朝中供给的物资粮草供给也很快跟着到了。 此时,大齐和赤狄双方经历过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役,卿彦被国内的事务拖着有些分心,大齐这边又有顾长歌率军抵御着,双方各有胜负。 定远侯到达之后,经过短暂的休整,很快便下令对卿彦所在的宜阳发起了总攻。 赤狄很快开了城门迎战,双方在宜阳城外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战鼓喧天,黄沙蔽日。 “习副将,你从左侧包抄过去,长歌,你从右侧绕。待我一声令下,便发动总攻。切记,不要急着杀敌,先步好阵型再迎战。” “是。”习子豪和顾长歌应了,分别带领一队士兵从左右两侧包抄了过去。 习子豪狠狠地鞭笞着坐下的战马,内心似有一团无名火焰在燃烧。 明明他才是副将,这几次的战役却让顾长歌出尽了风头,让他如何不恼? 一想到这里,就恨得牙痒痒的。 正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一小队赤狄士兵,为首之人是个虬髯大汉,挥舞着两把大刀,舞得虎虎生威。他在离习子豪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眼带挑衅,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习子豪本就在起头之上,被他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顿叫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抽 来,狠狠抽了抽坐下的战马,迎了上去。 那大汉却并不应战,调转马头就朝前奔去。 习子豪哪能轻易放过他,也跟着追了上去。 “习副将,将军说不要恋战。”身后传来士兵焦急的劝诫声,却很快淹没在呼呼的风声里。 身后的士兵无法,只得也跟了上去。 习子豪跟在那大汉身后,每次差一点快要追上时却又被拉开了距离,他心中愈发焦躁起来,竟丝毫没有发现已陷入了赤狄军的团团包围中,等他反应过来时,已为时晚矣,抬头一瞧,他们这一队人马竟已到了城门不远处。 “快撤!”看着四周如潮水般涌来的赤狄士兵,习子豪大骇,赶紧冲着身后的军队道。 跟上来的分队士兵忙调转马头想要冲出包围圈,奈何赤狄人数众多,已将他们团团为主,怎么着也找不到突破口。 方才叫骂的那个大汉这会便不再跑了,举刀向习子豪砍了过去。 习子豪堪堪避过,吓出了一声冷汗,忙拔剑相应。 奈何敌强我弱,赤狄军的人数已越来越少,习子豪心中一片绝望,伸手劈了背后偷袭的一名士兵,却眼看着另一把大刀向着他的头顶砍来。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却并未感到想象之中的痛苦。 身后传来潮水般的呐喊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 他睁眼一瞧,原来是另一把泛着凛冽寒光的宝剑架住了那朝他砍来的大刀。 宝剑的主人正是定远侯。 只见他手上一用力,那把大刀便被他挑开了去。 习子豪捡回一条命,背上生生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想其他,忙举剑迎敌起来。 因为定远侯率援军及时赶到,赤狄军的包围圈被打开了一个出口,定远侯赶紧指挥着剩下的大齐士兵冲出去。 正在这时,一支利箭却从城墙上破空而来,带着凛冽的箭气,箭头的方向,直指定远侯。 定远侯此时正背对着城墙指挥着军队撤退,背后完全暴露了出来。习子豪一扭头便瞧见这惊险的一幕,不由震在原地,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便瞧见那剑已经到了离定远侯的背部只有几尺远的地方。 似乎这个时刻,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个人影飞速地从旁边闪过,跃于定远侯马上,张手挡在了定远侯身后。那箭带着风声,毫不犹豫地一把刺进那人的心窝处,通红的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定远侯已经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转身一看便瞧见了这样一幕。 来不及后怕,他看着身后之人又是狐疑又是哀痛。 是谁?会是谁帮他舍身挡了这一箭? 他伸出手将那人的身子小心的转过来,待看清面前那张熟悉的脸时,似被一道惊雷劈过,怔在了原地。 “文……文远,怎么是你!”定远侯大惊。 眼前这张瘦削不少的脸庞,不正是深受定远侯器重的副将罗文远? 方才……竟是他替定远侯挡了这一箭。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定远侯心中闪过沉沉的悲痛,目光深沉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个答案来。 “将……将军……末将……末将对不起你。可……赤狄……赤狄是我的家国,我必须……我必须对他尽忠……将……”他神情十分痛苦,咳了两声竟咳出了血来,被利箭贯穿的伤口处血也越流越多。 定远侯用手使劲按住,却丝毫不管用。他焦急道,“不要再说了,文远,你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去找大夫。” “将……将军……”罗文远艰难地抬了抬手,制止了他,“将军……听末将说完……末将自知快要死了,这一箭……是末将要替将军挡的,将军……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是……就当是末将对您恩情的一点小小的怀抱了。剩下的恩情……还有末将对不住您的地方……末将来生再……再报……”他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头一歪,死了。 身旁传来利剑刺破血肉之躯的声音,刺激着定远侯的耳膜,“将军,将军该撤了!”耳畔传来士兵急切的呼声。 定远侯终于回过神来,看一眼马背上的罗文远,再看一眼自己双手沾满的鲜血,眼中有着沉厉的神色。 “将军!”那士兵砍死袭来的一人,又焦急唤道。 定远侯将罗文远的尸体放到身前,看一眼城墙处的方向。那里,猎猎旌旗之后,站着一袭黑色盔甲的卿彦,虽然隔得远,定远侯却似乎仍然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深深寒气和眼中的诡谲之色,他的手中,还拿着方才射出那一剑的黒木弯弓。 定远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厉声道,“快撤。” 说罢,一扬马鞭,冲着已经打开缺口的包围圈冲去。 身后赤狄大军呐喊着追杀了上来,定远侯顾不上其他,只得吩咐士兵尽快撤离,这时,前方出现了顾长歌奋勇驰来的身影,定远侯微微松了口气,却发现身后的马蹄声呐喊声突然消退了下去。 他纳闷地回转头看去,却见赤狄已鸣金收兵,竟是再未追来,转眼之间便退到了城中,只剩一地的尸体和残破的盔甲。 赤狄明明已占了上风,为何会这个时候收兵? 定远侯百思不得其解,深恐这是赤狄的又一个圈套,然而党务之急还是先撤回营中休整之后再做打算。不管赤狄有何阴谋诡计,他们在此时退兵,恰恰给了大齐喘气的机会,待日后卷土重来,定要一血今日之耻。 大齐军队很快撤回到了大本营中。 定远侯甚至都来不及换掉身上沾满鲜血的盔甲,便急急唤了顾长歌,习子豪和两名军师进大帐之中。 习子豪一脸灰头土脑的模样,心知大事不妙,只得战战兢兢地跟在定远侯身后进了营帐。 ------题外话------ 谢谢夜雨飞、2637、dongping、lydia、2464、znnn妹纸们的花花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8章 既生瑜何生亮 定远侯冷着脸在上首的交椅上坐下,沉沉地打量着耷拉着脑袋的习子豪,一脸郁气。 “习子豪,你可知违抗军令该当何罪?” 习子豪背上一凉,有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他不敢同定远侯对视,只低垂着脑袋战战兢兢道,“末将知错,请将军责罚!” “错在何处?”定远侯冷冷道,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意。 习子豪一咬牙,“末将不敢不听将军号令一意孤行,以至落入敌人的陷阱之中。” “在战场上,切忌冲动浮躁,今日因你之过,损失惨重!军有军规,现革去你副将一职,暂候发落,待入京后禀明皇上后再做处罚。”他的眼光扫过顾长歌,“副将一职,由顾长歌暂代。” “将军,你不能,我是……!”习子豪一急,冲着定远侯吼道。 然而不待他话说完,定远侯就冷冷地堵住了他的嘴,“你若觉得自己冤屈,待上了京之后大可向皇上伸冤。只是在军中,一切得听我的命令来。” 说完这话,他冷冷喝道,“来人啊。” 有士兵应声而入。 “将习子豪押到营中,好生看管着。” “是。”士兵齐声应了,低低向习子豪告了声罪,不顾骂骂咧咧的习子豪,把他给强行拖了出去。 待习子豪的骂声消失在账外,定远侯才收回目光,敛了身上的冷意。 “将军。”出声的是立在下首的军师,他跟随定远侯多年,也算是定远侯的心腹了。 定远侯转了目光看向他。 “习副将乃皇上亲自指派的,将军如今直接撤了他的职,皇上那里,会不会有什么想法?”他十分了解皇上对定远侯的忌惮之心,所以才有此一问。 定远侯冷哼一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习子豪触犯了军规就当罚,便是到了皇上跟前我也是这般说法。军师不用多虑。” 见定远侯主意已定,那军师便不再说什么了,好在此事定远侯是十足十占理的,便是皇上想寻他的去处也找不到什么行差踏错的地方。 见他不再多说,定远侯又看向顾长歌,勉励道,“长歌,前些日子你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任命你暂代副将一职想来其他人有不会有意见,希望你能再接再厉,大家一起共同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顾长歌重重地点了点头,抱拳应下,“将军请放心,末将一定不辜负将军的期望。” “好,你先下去吧。清点一下此次我们损失了多少人马,尽快修整好以免赤狄再度来犯。” 顾长歌退下后,定远侯又同军师商讨了一下战术上的问题,一切安排妥当,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却仍有隐隐的不安。 卿彦此人,当真是深不可测。 罗文远到他身边时,卿彦只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皇子,却能高瞻远瞩的安插下这一枚棋子,实在是让人胆寒。 方才远远那一眼,便是他这种从战场上厮杀过来的人也忍不住有种胆寒的感觉。 若不是罗文远……今日他怕是会成为箭下亡魂了。 想到罗文远,定远侯神色一暗。 他怎么也没想到,罗文远居然会舍身替他挡了这一箭。最初知晓罗文远背叛自己,还劫持了阿芜时,他的内心是无比愤怒而自责的。若不是自己识人不明,阿芜何故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只是今日,他却受到了莫大的震惊和冲击。 不过过往如何,今日他舍身相救,前尘往事便让其随风飘散吧,只希望来生他们不再是敌人。 唏嘘半晌,定远侯唤了人进来,吩咐他们好生安葬了罗文远。 就让他长眠于这个他带了多年的地方,遥相眺望他放心不下的家国吧。 此时的云阳县城卿彦府邸中,气氛却是强所未有的凝重。 卿彦负手立于厅中,面色沉郁。 “皇上,微臣不明白,您为何在此时下令收兵。这明明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啊!”有将领模样的男子痛心疾首道。 卿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男子还待再说,旁边却有一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男子嘴张了张,对上卿彦那张冷冰冰的面庞时最终还是吞了下去。 卿彦目光阴沉地扫一眼众人,冰冷开口道,“你们都先退下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众人只当他因为罗文远的临阵倒戈而心烦意乱,不敢多说,纷纷应是退了下去。 卿彦一拳狠狠砸在几案之上。 他年少时并不得宠,但他从小想得到什么东西,就会想法设法得来,从来没有例外。这一次,事情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脱离了他的掌控之中,这样他如何不恼。 卿靖宁、沈溶月、罗文远,一个又一个,让他产生了接二连三的挫败感。 他自床头抽出一张卷轴来,展开一看,正是那日他所绘的沈溶月的小像。 画上女子依旧巧笑倩兮,脑中的音容笑貌犹在,然而很快,她便要嫁做人妇,同自己不会再有任何关系。那一段短暂的时光,仿佛只是湖面上偶尔投入的一颗石子,泛起了阵阵涟漪,水面却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可是他不甘心! 这种求而不得的痛苦,让他的心像被无数个利爪在抓挠一样,痒痒得很。 萧煜! 脑中蓦然浮现出这个名 脑中蓦然浮现出这个名字,想起那日白衣翩翩手执流云的他,不由眯了眼瞳。萧煜此人,实在是个人物! 听说他十五岁便一战成名,只是后来因明熙帝的忌讳这才安心当了个闲散王爷。 都说流云和墨殇乃两把稀世名剑,上次自己技差一着,实在是不甘心,若是再有机会同萧煜交手,自己一定不会再败给他。 一想到他居然要娶沈溶月,心中的嫉妒之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萧煜死了,那明熙帝是不是没有理由拒绝沈溶月嫁到赤狄了? 想到这,他的眼中散发出可怕的光芒来。 “来人!给朕备笔墨!” * 经过上次云阳城外一战,大齐陷入赤狄的陷阱之中,损失不少兵力,暂时无法主动发起进攻。而令人奇怪的是,自从上次莫名其妙退兵之后,赤狄竟有闭城不出。 然而很快,赤狄便派遣了使者到达大齐扎寨的营地。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所以来使被人带到了定远侯的帐中。 “来者何人?” “小的奉皇上之命特带来了一封信,请将军将信的内容传达给贵国的圣上。”那来使立于帐中,神色恭谨。 定远侯皱了眉头,目光森冷地看向他,“什么信?” 来使自怀中掏出那封信来,上前几步递给了定远侯。 定远侯三下五除二将信拆开来,展开信纸一目十行看完,顿时脸色一沉,利剑般的目光射向来使,怒喝道,“岂有此理!” 来使微微一瑟缩,很快面色恢复如常,低着头并不说话。 “回去告诉你们皇上,想都不要想!乖乖等着迎战吧!” “沈将军,此信的内容,皇上是要呈给贵国圣上的,沈将军想来并没有这个权利拒绝吧。若是沈将军不愿意帮忙传达,沃我们便只好找其他方法了。” “你!”定远侯面色一僵。 “沈将军,信已经送到了,那小的……就告辞了。”来使似乎吃定了定远侯不敢对他怎么样,神情中不见半分紧张之色。 “来人!”定远侯沉厉地看了他一眼,终是忍下了心中的怒火,唤了人进来,“将他送出大营。” “小的告辞。”来使行了一礼,随着那士兵施施然走出了帐外。 “岂有此理!”定远侯看一眼手中的信,一拳狠狠地垂在几案之上。 “将军,是末将,末将能否进来?”这时,门外传来了顾长歌的声音。 “进来吧。”定远侯收敛了怒色,只是面色仍然深沉。 “将军,听说赤狄谴了来使过来?”顾长歌进得帐内,开口问道。 “嗯。”定远侯语气不悦,将信纸递给他道,“你自己看吧,这是卿彦派人传来的信。他赤狄,实在是欺人太甚!” 顾长歌接过信看完,面上满是错愕。 “这……这是什么要求?!卿彦怎么会想起让王爷迎战?” “我怀疑他是因皇上拒绝了将溶月嫁给他的请求而怀恨在心,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王爷身上。”定远侯咬牙切齿道。 顾长歌眼神一黯,默了一黙才道,“卿彦对郡主如此上心,皇上会不会起疑心?” 定远侯沉吟片刻,“我不知道这个卿彦,对阿芜究竟是怎样的心思,但是在信中,他并未提到阿芜,只听说王爷年少成名,曾有大齐战神之称。如今大齐和赤狄各有胜负,云阳久攻不下,然而赤狄也无法将阆中夺回,耗时久了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倒不如来个速战速决。若是王爷带领大齐获胜,则他会将剩下的云州四郡拱手想让,若是他带领赤狄获胜,则大齐将阆中让出,从此阆中并四郡归赤狄治下,剩下八郡仍归大齐。” “所以他就要求与王爷对战?他该不会是怕了将军所以才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吧。”顾长歌颇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定远侯冷嗤一声,“宵小之辈,竟想些这种旁门左道妄图投机取胜。” “将军真要将此信呈给皇上看?”顾长歌问道。 “我不能不传回去。”定远侯心事重重,“不然,他们会找到其他方法传到皇上那里的,到时候,我们反而失了主动。” “皇上应该不会答应这么匪夷所思的请求吧。”顾长歌迟疑道。 “我怕就怕,皇上会答应他的要求。”定远侯显然想得更多,眉头已拧成了川字。 “为何?”顾长歌不解。 “因为皇上忌惮王爷。”定远侯压低了嗓音看向顾长歌低低道。 顾长歌恍然大悟,“若是王爷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就去除了皇上的一块心病,且损失的,也不过是阆中一座城池罢了。若是王爷得胜归来,最后皇上并未损失什么,反而白白得了剩下的四郡,还免去了战争之苦。这种百利而无一弊的事情,皇上怎么会不答应?” “正是如此。”定远侯眼中忧色更甚。 “那我们该怎么办?”顾长歌不禁也担忧起来。王爷待郡主的好,他看在眼里。既然自己不是郡主的良配,那如果能默默地看着郡主幸福,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可如今这局势,显然又将有新的变化。“要不要先派人告知王爷?” “不。”定远侯沉吟片刻,否定了顾长歌的提议。“昔日王爷一战成名你应该也有所耳闻,据我同他这 据我同他这几次短暂的接触来看,王爷并非池中物,由他来带兵,获胜的几率很大。可若是我们贸然先告知于他,被皇上发觉,那可就是结党营私的罪名了,如今我们两家即将结为姻亲,在这节骨眼上,绝对不能行差踏错了去,否则一切又将前功尽弃。” 他想了想,快步走到几案之后,“长歌,你吩咐下去,所有人打起精神不能在这紧要关头掉以轻心,以免赤狄偷袭。我立刻休书一封给皇上告知他如今的情况。” “是。”顾长歌见定远侯已有主意,应下自去安排。 定远侯的信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很快便呈到了御书房。 果然如定远侯所料那般,在经过短暂的愤怒之后,皇上很快便发现了他在这整件事当中所占据的有利地位。 第二天早朝,因病在家休养的闲王萧煜被请到了朝堂之上。 群臣争论再三,最终还是定下了由萧煜迎战的结果。 皇上满意地宣布退朝,留下假意目露忧色面容苍白的萧煜接受着大家或真或假的安慰和祝福。 萧煜被派出征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溶月自然也从哥哥口中得知到了这个事实,顿时脸色一沉。 “怎么会这样!”她失声大叫。 “阿芜,小声点,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此事是断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小心被人抓了把柄去。”沈慕辰小声劝道。 “难道就这样让萧煜上战场吗?” 沈慕辰叹一口气,“阿芜,我知道你担心王爷,但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王爷的能力,他当年不过十五岁,便能力挽狂澜击退倭寇,如今难道还不能击败赤狄么?何况对他而言,卿彦是觊觎你的人,我想,他也许还很乐意能有这个机会亲自还击回去。” 被沈慕辰这么一安慰,溶月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但总还有些不心安,仰头看向沈慕辰道,“哥,我想去见他一面。” 沈慕辰沉吟一瞬,看着溶月波光闪闪的眼睛终是败下阵来,“好吧,记得多带几个护卫。” 这天下午,溶月悄悄地坐着马车出了侯府,因是暗中行事,连玉竹和云苓也没有带。 到了王府门口,溶月见四周无人,这才下了马车,将袖中明珠郡主的玉牌递给守门的侍卫。 溶月和萧煜的婚事已定,这是京中人人都已经知道的事实。侍卫接过一瞧,顿时恭谨起来,忙亲自引着溶月往前院走去,又派了人去通知萧煜。 溶月被引到了待客的大厅,还未坐下,萧煜便急匆匆地赶过来了。 上茶的小厮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阿芜,你怎么过来了?”萧煜目露惊喜之色。 溶月嘟了嘴,“发生那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 萧煜歉意一笑,“抱歉阿芜,让你担心了。先去我书房吧。”说着,上前牵了溶月往书房走去。 书房离前院并不远,溶月轻车熟路地到了窗边小憩的软榻上坐下,怅然道,“阿煜,你说卿彦为何指名要与你交战?难道是因为皇上将我赐婚于你而怀恨在心?” 萧煜也挨着她坐了下来。 “据我猜想,卿彦应该是对你起了不一样的心思。”萧煜分析道,目光中有狠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怎么会?”溶月吃惊地侧了头看向他。 萧煜亲昵地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我的小阿芜这般出色,他会对你有所企图也是正常的。卿彦这种人,心性极为坚忍,一旦自己想要的东西,想法设法也会得到。他本以为你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不想事情的发展接二连三地脱离了他的掌控,自然会恼羞成怒,无论如何也要扳回一局来。皇上将你赐婚于我,若除去我这个最大的障碍,他自然还有机会能得到你。不过……”萧煜的语气一沉,“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溶月虽然仍是吃惊,不过听了萧煜最后一句话,心中还是涌上一阵淡淡的甜蜜来。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萧煜接着又道。 “什么?” “上次我同卿彦交过手。阿芜可知,这世上有两把传说是当今世上最厉害的利剑?” 溶月点点头,“我听我爹提起过,一把叫流云,一把叫墨殇,听说是同一个铸剑大师所铸的一柔一刚两把完全不同的剑。没有人知道这两把剑如今在何人手中,更没有人知道这两把剑哪把究竟更厉害一些。”说到这,她突然想到什么,吃惊地看向萧煜,“难道……这两把剑有一把在你手中?” 萧煜含笑点点头,起身从内室取来流云,“我年少时因缘巧合得到了流云剑。” 溶月看着眼前软如流水的流云剑,不由啧啧称奇。 这时,脑中灵光一闪,瞠目结舌道,“难道……难道墨殇在卿彦手中?” “正是。”萧煜点点头,“所以你应该不难理解为何卿彦想要同我一战了。自负如他,肯定也很想知道,流云和墨殇,究竟哪一把更强一些。” 居然还有这样一层隐情在里头,难怪卿彦如此紧咬着萧煜不放。 “可是……”溶月担忧道,“你如今在外人眼中应该是病怏怏的才是,如何能与卿彦交战?” “要不然……”萧煜突然微眯了眼眸,凑近她耳畔道,“我去跟皇上说,让你提前嫁给我,说不定这么一冲喜我的病就好了?” 溶月愣了愣,突然眼神一亮, 眼神一亮,点点头道,“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不如就这么办吧。” 萧煜哭笑不得,揉了揉她的发道,“傻瓜,我逗你玩的。我才不愿意让你这么草草地就嫁给了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溶月弯了弯眼角,看着他笑得甜蜜。可是心中仍有些担心,“那你的病情怎么办?皇上会不会看出破绽来?” 萧煜自信地一笑,“我瞒了他十几年了,难道还不过这十几天么?阿芜尽管放心好了,乖乖等着我得胜归来吧。” 见萧煜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溶月原本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交谈声。 听着像是亦风在同什么人说话,溶月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 “亦风大哥,王爷在书房里面吗?”门外响起一个温柔甜腻的女声,听着似乎有些许熟悉。 “王爷现在正在有事,素问姑娘待会再过来吧。”亦风的声音紧接着也响了起来。 素问?原来是她。 溶月翘了翘唇角,这是知道自己来了王府特意过来打探情况的?还是碰巧赶上了?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个素问,看起来果然不怎么老实啊。 “这样啊……”素问似有些失望,沉默了一瞬又道,“我就向王爷告个假,就一句话的事,亦风大哥能否向王爷通报一声。” 亦风显然有些为难,压低了声音道,“素问姑娘,王爷现在是真有事,要不你还是待会再来吧。” 溶月眉头一蹙,墨色瞳孔转了转,看着萧煜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来。 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了,那不戏弄戏弄她又怎么对得起这天赐的良机呢? 萧煜看着她唇畔那抹笑意,脑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溶月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煜!我不许你去战场!”说着,小手还抚上了他的胸膛。 见她好不容易高兴起来了,萧煜也不想败坏她的兴致,一把握住她的小手,用一种醇厚低沉却正好能让外边人听到的音量道,“阿芜,我也不想啊,但圣旨已下,我也没有旁的办法了,乖,我很快便会回来了好不好。”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温柔和宠溺。 见他如此配合,溶月勾了勾唇,冲着他欢快地眨了眨眼。一边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 亦风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过来,撩眼一瞧,果然见素问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不由心中唏嘘。 素问的心思,他也明白,只是王爷明显对她无意,何必还这么苦苦执着呢?这样也好,让她瞧见王爷是如何如珍似宝地对待郡主的,应该就能歇了不该有的心思了吧? 素问不甘地咬了咬下唇,小脸煞白,看着亦风勉力一笑,“亦风大哥,王爷有客人?” 亦风点点头,“是啊,所以我才叫你待会过来的。” 素问却仍然没有动,迟疑了一瞬道,“可是明珠郡主?” “嗯。”亦风应了,心中却止不住腹诽,你都知道是明珠郡主了还不走?难道还要亲眼见到明珠郡主和萧煜亲亲热热才甘心? 素问苍白地一笑,“那能否请亦风大哥替我代为通传一声,我想向王爷告半天假去如叶庵看夫人。” 屋内的溶月一哂,怎么?萧煜这条路走不通,又走起迂回路线来了? 亦风颇为为难。 他不想应下,可看着素问那梨花带雨的表情又觉得拒绝她有些罪过了,只得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 听着外头的动静,溶月眼前仿佛浮现出亦风那张想拒绝又拒绝不了的脸,不由噗嗤一笑。惜他可怜,出声替他解围道,“亦风,外头是什么人?” 亦风如蒙大赦,长长地出了口气,朗声回道,“郡主,是府里的素问,来找王爷告假的。” 溶月看着萧煜俏皮一笑,冲着他坐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精致出了门。 萧煜无奈地摇了摇头,由着她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09章 先下手为强 素问低垂着头,屏气凝神听着房内的动静,心里并未完全死心,还隐有一丝小小的期待,或许王爷会看在夫人的份上,出来亲自准了她的假吧? 可是她的如意算盘却落空了。 房中的确出来了一人,却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王爷,而是明艳动人的明珠郡主。 这是素问第二次近距离地见到明珠郡主,却发现她比上次五官长开了些,更显得艳至无双。肌肤胜雪,颜若朝华,一双琳琅美目晶晶,如春梅绽雪,唇边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不知为何,素问突然有些怯了,低垂着头不敢再看。 “素问姑娘?”溶月清泠的声音响了起来。 素问福了一福,“奴婢素问,见过明珠郡主。”一边将手又往袖中收了收。 溶月眼尖,瞟见素锦一角,似乎是个香囊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心道,看来这个素问可不光只是来告假的。 她唇畔弯了弯,看着素问道,“素问姑娘,王爷说准了你的假,你自去吧。” 素问嘴唇张了张,她很想问眼前的明珠郡主尚未嫁到王府来,凭什么代替王爷行这等主人之事,可是她不敢问,她知道自己若是问出这话,明天这闲王府她就别想待了。 见素问不出声却也不挪步,溶月往她的袖口处瞟了瞟,意有所指道,“素问姑娘可还是有事?若还有事的话,我去请王爷出来。” “有。”一听这话,素问顾不上其他,急急抬头应了。 溶月一哂,眼中隐有波光流动,“哦?不知是何事?我好同王爷讲明白。” “是……”素问迟疑了一瞬,抬头却正好瞧见溶月似笑非笑的眼神,像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一般,顿时心中起了一股子郁气,心一横,咬牙说了出来,“奴婢给夫人绣了个香囊,里头放了些凝神静气的香料草药,但是怕夫人如今有所忌讳,所以想麻烦替奴婢瞧瞧。” 让主子给奴婢瞧香囊?溶月嘲讽地一笑。 这个素问,可真真是个心大的。 她微眯了眼眸打量了素问一刻,就在素问心中越来越忐忑之时,溶月却扬起一抹迷般的微笑,施施然走进了房内。 清泠的声音顺着微风传了过来,“在这等着。” 溶月进了房中,看到萧煜正斜倚在榻上一脸戏谑地看着她,“怎么不直接打发走算了?” 溶月撇撇嘴,“难得人家心心念念想见你一面,我怎么好让她失望呢?”说完,又瞪他一眼,“再说了,我还没嫁进来呢,就要帮你处理这些莺莺燕燕了?你想得倒美,自己出面去!” 萧煜冲她扬唇笑笑,起身牵过她的手道,“走吧,出去瞧瞧。” 两人相携出了书房,便瞧见素问在门口翘首以盼的模样,手中的香囊被她攥得紧紧的,眼波闪动,面上神情似有些紧张。 见到萧煜出来,她眼神一亮,然而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眼中的亮花便暗淡了下去。 “奴婢见过王爷。” “其他吧。”萧煜淡淡瞟了她一眼。“找本王何事?”语声中不带一丝情感。 素问眼中有一瞬的错愕,似乎没料到溶月没有同萧煜说明她的来意,只得又硬着头皮将方才同溶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萧煜“哦”了一声,看向溶月,“阿芜,香料的事我也不懂,你同娘性子相投,应该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不如你帮忙看看吧?” 见萧煜又把皮球抛回给了自己,溶月暗中白了他一眼,心中却明白萧煜这是特意做给素问看的,目的就是告诉她自己很受淑太妃的喜爱,让她不要妄想能走淑太妃的路子而再做些什么不切实际的梦来。 想到这,她笑意吟吟看向素问,“素问姑娘意下如何?” 素问咬了咬唇,将手中的香囊递了过来,口中闷闷道,“那就有劳郡主了。” 溶月接过,将香囊打开,掏出一小撮里头装着的香料闻了闻,沉吟片刻挑出一片药材道,“庵堂中多燃熏香,这苏合虽好,同熏香混合在一起却容易引起头痛心悸等症状,素问姑娘还是去掉这一味香料吧。” 素问闻言脸色一白,急急分辩道,“王爷,奴婢……奴婢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便依着郡主所言去掉这一味吧。”萧煜面色神情并不波澜,微扫一眼便又挪开了去,“你若没什么事便退下吧。” 溶月将手中的香囊递还给素问,浅笑盈盈地看着她,却愈发看得素问心中打鼓。 又见萧煜不耐同她多说,心中愈发悲凄,只得接过溶月的香囊,福身行了礼不甘不愿地退了下去。 见她走远了,溶月转回目光看向萧煜,“我也该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出发?” 萧煜沉了目光,“过几天便要走了,皇上那边催了急。” 溶月沉默片刻,心中蓦然涌上一丝不舍来,他们才相见多久,就又要分开了,实在是让人难以割舍。想到这里,兴之所至,一头扑进了萧煜怀中。 一旁的亦风吓了一跳,忙背过身去不看他们,心中不禁腹诽,如今郡主和王爷可是越来越不避讳了,这要是方才素问瞧见这一幕,估计受的打击更大了。 不过话又说话来,这世间的女子有的时候真是有些活在自己的妄想中,先是泠徽,又是素问,她们难道就看不出王爷对她们根本没有任何意思 她们根本没有任何意思吗? 有的女子是喜欢自作多情,有的女子却是太迟钝了。 亦风脑中浮现出一张宜喜宜嗔的脸,不由咬了牙齿有些暗恼。那个丫头,每次见到自己跟见了仇敌似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惹了她的。 他有的没的想了一会,便听到明珠郡主笑着唤他的名字,“好了亦风,你可以转过来了。” 亦风转过身,便瞧见溶月在同萧煜低低告别,然后看向他,“走吧,亦风,送我出府?” 亦风错愕,看向萧煜道,“王爷不送郡主?” 萧煜笑笑,倒是溶月开口道,“他还有很多要准备的,就不要他送了,怎么,你不愿意?” 亦风咧嘴一笑,“哪里会?郡主,请吧……” “你和亦寒,会同王爷一起去吧?”溶月问道。 亦风点点头。 “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不然有人可是会要哭鼻子的。”溶月笑着打趣道。 亦风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她说得是谁,破天荒地红了脸,下意识就想否认,然而溶月已经走到了府门口,溶月冲他笑了笑,不待他说话,便转身上了马车。 亦风看着马车渐渐驶离,在原地呆愣了一瞬,最终还是耸耸肩,唇畔弯起一个弧度,进了府。 萧煜很快便出发去了凉州,而没有他的日子,还是得继续过下去。 而大齐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会试,很快也要到了。 沈慕辰打算走科举的路子,自然不能错过此次的会试,他在凉州的那半年断了课业,所以这段时间尤为繁忙,在国子监早出晚归,经常到了饭点还不见回府。 沈慕辰如今身边只有清风和清霜跟着,侯夫人怕小厮们伺候不周到,便想从自己身边调一个妥帖的人过去服侍他。 吃饭的时候,侯夫人便同溶月说起了这事。 溶月放下筷子看向侯夫人,“娘可有属意的人?是要从春夏秋冬四人里面挑?” 侯夫人点点头,“这四人跟我最久,我比较放心,能力什么的也没问题,只是暂时没想好派谁过去为好。念夏性子沉稳妥帖,本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如今她管着我院子的事,若调去辰儿那边难免还得交接不少工作。拂冬最小,性子有些活跃,我怕她有时会思虑不周,要不她就不考虑了,还是留在我院里吧。至于迎春和知秋,两人都还不错,阿芜觉得谁更合适一些?” 溶月沉吟片刻,并未立刻接话。 她记得自己曾经还误会过迎春对哥哥有意思,后来发现好像只是自己想多了,便没再过多关注她。知秋也是个妥帖细致的人,她两人都还算合适,想到这,看向侯夫人道,“我觉得两个都还不错,娘不如问问她们两人的意见?” “也好。”侯夫人点点头。 用过饭,便派人先把知秋给叫了进来,叫溶月也在一旁听着。 知秋听完侯夫人的话,面上闪过一丝沉思。 “知秋,你意下如何?” 知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夫人器重奴婢,奴婢自然深感荣幸。只是奴婢觉得自己并不十分适合去服侍大公子。” “哦?”侯夫人有些诧异,“为何这么说?” 知秋不好意思地笑笑,“夫人也知道,奴婢是个笨的,虽然夫人也教了我们习字念书,但奴婢学了这么多年也只学了个皮毛出来。若过去大公子那边,少不得要帮他整理书房,奴婢怕到时候因不大识字而给大公子造成了麻烦。” “你说的也有道理。”侯夫人沉吟道。 知秋虽然性子妥帖,但的确如她所说,这四人中,她所认识的字念的书是最少的,若要挑个合意的人过去,还是要懂得识文断字的才好。惜春倒是识得不少字,性子也合适,不如就派惜春过去吧。 沉思间,便下定了主意,打发知秋先下去了,然后看向溶月道,“这么看来,还是派惜春过去最为合适了。” “好。”溶月点点头,“娘不如也叫她进来跟她说说,看惜春什么反应。”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若是待会惜春听到这个消息流露出一丝欣喜若狂或者其他不该有的神色来,自己定然会叫娘打消这个念头。 惜春很快被人叫了进来。 “奴婢见过夫人,见过郡主。”惜春行了礼,恭恭敬敬地站在两人面前。 溶月暗暗打量着她,见她神色沉稳,目光清澈,不因被叫进来而显得慌乱,倒也是个沉得住气的。 侯夫人便把自己想调她过去伺候沈慕辰的想法同她提了提,问她意下如何。 惜春似有些意外,抬眼惊诧地看向侯夫人,很快便垂了眼帘,面上是思考的神色。 溶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面上的神情。 惜春沉默了一瞬,很快便道,“奴婢听凭夫人安排。” 她低垂着头,溶月也看不大清她眼中的神色,面上的表情倒是如常,似乎没有什么异样。 见她应了,侯夫人这才放下一桩心事,细细地叮嘱了她一番,吩咐她先下去了,这几天准备准备,等跟沈慕辰说好了,便叫惜春过去。 惜春又行了礼,恭谨地退了出去。 “好了。”侯夫人舒一口气,“那这事便这么定下了,回头我跟辰儿说一声。” 沈慕辰听到这件事并无多大的意义,反正他如今在府中待的时间也不多,娘亲若觉得 娘亲若觉得这样她放心些,便依着她的主意办吧。 就这样,惜春便被调到了忆茗轩伺候。 连着上了几天学,终于到了国子监休息的这天。 沈慕辰本想待在府中陪陪溶月和侯夫人,奈何被沈慕杰强拉着出了府,说是难得有机会,国子监的同窗们一起聚聚。 沈慕辰拒绝不了,只得派了惜春去同侯夫人和溶月说一声,换了衣服同沈慕杰出了府。 “什么?你说哥哥同沈……三哥出府了?”听到惜春的来报,溶月大惊。 “怎么了阿芜?”见她面色有异,侯夫人吃惊地看向她。 “没什么。”溶月敛下面上的异色,心中却有些忐忑。 前世,哥哥就是在同沈慕杰一起出去的一次外出会友中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双腿。虽然前世这事是发生在他们在凉州之际,但难保事情的发展不会因她的重生而发生了改变。想到这,她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看向惜春道,“哥哥他们可说去哪里?” 惜春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听三公子说郊外的皇家马场今日对外开放,他们想去那里赛马。” 赛马? 溶月愈发不安起来,强自稳定了神情,不敢露出异样来让侯夫人担心。 侯夫人叫惜春先下去了,担忧地看向溶月,“阿芜,没什么事吧?” 溶月笑着摇摇头,示意侯夫人不用担心,俏皮道,“我只是怪哥哥言而无信,明明答应了来陪我和娘的,又被三哥拽了出去。” 侯夫人柔柔一笑,“难得休息一天,他出去走走散散心也是好的。” 溶月便道,“那娘我也先回房了,晚上再来看您。” 从清芷院出来,溶月立刻加快了步伐朝梨落院走去。 “郡主,您走这么快做什么?”云苓奇道。 “我有急事。”溶月脸色沉沉,匆匆赶回了梨落院。 很快,她便换上了一身男装,鞭子缠于腰间,黑发束在脑后,活脱脱一副风流少年郎的模样。 云苓和玉竹望着她目瞪口呆,“郡主,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有急事。你们在府中等着,若有人问起,就说我睡下了。”溶月沉声吩咐。 云苓和玉竹还想再问,溶月焦急地制止了她们,“来不及了,我急着出府,府里就靠你们了。”说着,急匆匆跑到马厩牵了匹马出了府。 出了府,她找了个僻静的巷子吹了声口哨,很快便有两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正是萧煜留下来保护她安危的天机和天剑。 “郡主有何吩咐?”两人抱拳道。 “我现在要去皇家马场,你们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注意看我手势行事。” 两人齐声应下,打了个响哨,很快从旁边跑来了两匹马。 溶月见此,翻身上马,一扬马鞭朝皇家马场飞驰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皇家马场便出现在前方不远处了。溶月冲着身后的两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警惕起来,这才放慢了速度朝马场而去。 因近日马场对外开放,溶月轻而易举地进入了马场里面。 只是马场一望无际,放眼望去哪里能找到沈慕辰他们的人影? 溶月想了想,径直去了马场的管事厅找太仆寺寺丞。 一见到寺丞,溶月也不多说,抛下腰际的令牌扔了过去。那太仆寺寺丞接过令牌一瞧,看到令牌上大大的“明珠郡主”四字,立马收了先前的不耐神色,毕恭毕敬道,“不知郡主大驾,有失远迎,还请郡主赎罪。” “本郡主问你件事。” “郡主尽管问。” “我大哥和三哥可有来这里?”溶月看着他皱了眉头道。 寺丞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溶月口中的大哥和三哥指的是沈慕辰和沈慕杰,忙不迭点点头道,“事实,两位沈公子今日的确来了。” “同行的还有谁?” “还有梁博梁公子,慕容彬慕容公子,窦樾窦公子,还有李安公子,陈意陈公子……”寺丞还在絮絮叨叨说着,看来今日来了不少人。溶月却没再注意听,思绪全被前两个名字吸引了过去。 梁博、窦樾,京城三霸今日居然全聚齐了,看来今日定然没什么好事发生! “他们往哪边去了?”溶月冷冷地打断寺丞的话,语声急切道。 寺丞朝西南方一指,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道,“往……往哪边去了。” 溶月便不再听他啰嗦,出了管事厅翻身上马朝西南方向而去,天机和天剑紧随其后。 很快,前方便出现了一大片人的身影。 溶月浑身都戒备起来,放慢速度朝人群驶去。很快便有人发现了溶月,示意身边的人朝溶月这边看来。 沈慕辰也发现了溶月,打马而出,行到溶月身前皱了皱眉头惊诧道,“阿芜,你怎么来了?”目光又瞟一眼溶月身后的天机和天剑,隐有不解。 “这是萧煜派来保护我的人。哥哥,我听说你同三哥出来了,心里总有些不安,便过来看看。” “七妹妹怎么过来了?”刚说完这话,沈慕杰也骑着马而来,面上一副审视怀疑的表情。 溶月突然展颜一笑,高扬了下巴看向沈慕杰道,“怎么?就许大哥和三哥出来玩,我就不许?” 沈慕杰睨她一眼,“胡闹,这里都是些男人,你来凑什么热闹?” 说话间,其他人也围了过来,听到沈慕杰这话,有人不怀好意开口道,“也许……人家郡主就喜欢这样呢?” 溶月冷了脸色朝说话之人看去,见是窦樾,越发没了好脸色,冷哼一声倒,“窦公子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难道你口无遮拦而惹的祸还不多么?” “你……”窦樾一呛,刚要呛回来,身后有人扯了扯他,示意他忍一忍。 窦樾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终是咽下了这口气,不再出声。 沈慕辰听了方才溶月说的那番话,心里生了丝狐疑,沉沉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很快露了笑容道,“诸位先行,我陪我妹妹骑一段。” 溶月眼尖地看到梁博和沈慕杰对视一眼,很快梁博便堆了笑容道,“听说明珠郡主骑术不错,既然来了,不如就同我们一道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0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见他们似有些鬼鬼祟祟,又被溶月那么一提醒,沈慕辰也起了疑心,目光沉沉打量了梁博几眼,刚要拒绝,溶月却抢先开了口,微微一笑道,“既然诸位公子不嫌溶月骑术不精,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说着,侧头看着沈慕辰一笑,眨了眨眼道,“哥,你可要保护好我啊。”话音一落,便一扬马鞭飞驰而去。 沈慕辰不敢掉以轻心,紧跟其上,天机和天剑也追了上去。 其他公子见他们一眨眼功夫已经跑远不少,忙抽了抽坐下的骏马也跟了上去。 随着他们前来的小厮们不敢扫了主子们的兴致,远远跟在后头。 “阿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趁着后头的人还未追上来,沈慕辰狐疑的声音顺着风声传了过来。 溶月摇摇头,“我并不确定,只是总觉得今天会有事情发生,放心不下便跟了过来。哥哥一切要小心为上。” 见溶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慕辰只得暂时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只是越发谨慎起来。 跑了一会,后头的人也渐渐追了上来,溶月便放慢了速度。 这时,梁博和窦樾一左一右骑到她身侧,看着她笑得不怀好意,“郡主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溶月挑眉一笑,愈发显得英姿勃发,“承让承让了。” 她嘴里同梁博和窦樾说着话,眼睛却是一动不动地瞧着前方的沈慕辰。 梁博轻笑一声,“郡主和沈兄的感情可真真是好,就这么会功夫郡主也舍不得把目光从沈兄身上移开?小心闲王可是会吃醋的哦。” 这话说得便有些别有用心了。 溶月冷哼一声,嗤笑道,“怎么?梁公子同梁姑娘感情不好,就不允许别家兄妹感情好了?梁公子有这么多闲工夫管别人家的事,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如何讨得梁姑娘的欢心吧,毕竟,人家现在可是二皇子妃了。” 溶月口中的梁姑娘,便是梁博的妹妹梁晓苒,如今已嫁作二皇子为妃。梁晓芙死后,皇上并未动梁家,反而还将梁晓芙的妹妹赐予二皇子为妃,实在是行得一手恩威并施的好手段。 梁博脸色一沉。 与已逝的长姐不同,他这个小妹性子执拗娇蛮,我行我素,行事并不考虑后果,更别提会站在家族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了。当初在琥珀川上偶遇谢祁之后,他这个小妹一直对谢祁念念不忘,但爹娘怎么会允许家中仅剩的嫡女加入谢家这种清流之家?这于家族的发展没有丝毫的裨益。所以不管梁晓苒怎么闹,也不管平素爹娘再怎么纵容她,最终也没有答应她想嫁给谢祁的要求。 正好此时皇上将小妹赐婚给二皇子,二皇子是呼声极高的储君人选,又是皇上亲自下旨,爹娘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所以最终还是逼着小妹嫁了过去。 可从此小妹就似对他们寒了心,如无必要,绝不主动再跟家里联系。 为了这事,爹娘可谓愁白了头发。现在被溶月将他的伤口当众提起,梁博不由一阵怒气上涌。 见他变了脸色,溶月唇畔一勾,懒洋洋地睨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瞧见梁博落了下风,窦樾眼珠一转,盯着溶月色眯眯道,“好些天不见了,郡主可是越发地牙尖嘴利了。” 溶月也不恼,语声愈发清懒了,“窦公子谬赞了。好些天不见了,不知窦公子是否还喜欢有事没事去漱玉坊溜达一圈?” 窦樾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那般吊儿郎当的样子,不以为然道,“这是自然,若不是经常去漱玉坊前溜达,我怎么能遇见郡主和沈二姑娘这等绝世美女呢?” 溶月冷冷一笑,“可惜窦公子口中的绝世美女如今一个已经是五皇子侧妃,一个即将成为闲王妃了。”言下之意便是,都不是你能肖想得起的人。 窦樾目光在她面上流连一番,噙着一抹轻佻的笑意道,“闲王如今远在凉州,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溶月目光倏地一冷,寒刃一般直射向他。 窦樾本还想再说,岂料对上溶月冰寒入骨的眼神,不知何为心中一突,要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再也说不出来。 后面的动静沈慕辰自然听到了,沉厉地扫一眼窦樾和梁博,对着溶月道,“溶月,过来我这里。” 溶月狠狠瞪了窦樾一眼,打马向前与沈慕辰并驾齐驱,不再理会窦樾和梁博。 梁博垂了眼帘,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这时,落在后头的沈慕杰也跟了上来,同梁博对视一眼,示意他不要乱了分寸。梁博长吸一口气,掩下心中的郁气。 溶月没有看到他们目光的交流,但却知道沈慕杰赶了上来,心中愈发起了疑色。 这时,沈慕辰坐下的马儿似有些躁动不安起来。 溶月一惊。 她记得当初在赛马场,萧姝瑶想害她便是给马下了药,那马一开始也是这般躁动,鼻中喷着粗气。莫非沈慕杰和梁博他们也是用得同样的伎俩? 来不及多想,溶月宁可猜错也不要冒这个险。 她放慢速度,从袖中掏出丝帕擦了擦额上的汗珠,语声娇脆道,“哥哥,我骑不动了。” 沈慕辰狐疑地看向她。 阿芜自小便被爹爹当半个男孩子教养,怎么会骑了这一小会距离便说骑不动了?不待他想明白,听得溶月又道,“哥哥,你带带我吧。” 哥,你带带我吧。” 沈慕辰勒住缰绳看向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趁着众人不注意,溶月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 沈慕辰微怔,很快反应过来,语带宠溺道,“那你过来我马上,我带你行一段吧。” 听到溶月这话,身后的梁博和沈慕杰眼中同时划过一抹异色,沈慕杰驱马上前看着溶月笑道,“七妹妹,你平日里可没这么娇气的,今儿怎么才行了这么远的路便叫累了?我们今儿哥几个可是要赛马的,七妹妹若是没这个体力,还是趁早回去吧。” 沈慕杰越想劝她走,溶月便越觉得这其中有鬼,眼波一转,仰起尖巧的下巴看着他不服气道,“我从府中骑马追来的!累也是很正常好吗?等哥哥带我一段我休息好了,自然又恢复精神了。我又没叫三哥你带,你干嘛这么不情不愿的?” 沈慕杰讪讪笑了两下,深恐再多说会让溶月看出端倪来,只得咽了咽口水,一副对溶月无可奈何的样子,识趣地不再吱声。 沈慕辰对她伸出手道,“来,要哥哥下马抱你上来吗?” 溶月似有些嫌弃地看了看他坐下的马儿,撇了撇嘴道,“我不要坐你那匹马,哥哥你过来骑我的。” 沈慕杰闻言愈发一惊,狐疑地打量着溶月,却见溶月瞪他一眼道,“三哥这样看着我作甚?这马场里的马也不知多少人骑过了,脏死了。哥哥还是上来我这匹吧。” 梁博仔细地盯着溶月,见她红唇微噘,眼露嫌恶,还是一副孩子气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微微放了心,看来明珠郡主没有看出什么,不过是在使性子罢了。 好在这药效潜伏期长,要过个刻把钟才会发作,倒也不急在这一时,这才放下心面容恢复常态。 沈慕辰见溶月今日行为举止颇有些奇怪,心中愈发留意了些,不再多说,径直下马上了溶月的马,从背后怀住溶月握好缰绳,轻轻道,“坐稳了阿芜。” 溶月展颜一笑,似乎笑得心无芥蒂。 见她面色如常,梁博越发安了心,指了身后跟着的一名小厮道,“你去牵着沈公子的那匹马,待会他还要骑的。” 那小厮依言跑上前牵住了那马。 溶月状似不经意扫了梁博一眼,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寻思起来。 莫非这马上并未下毒?是自己猜错了?否则梁博怎么倒现在还坐得住?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若是他们没有在马上动手脚,何苦还要找人专门牵着,似乎生怕这马跑了一般。 想起上次萧姝瑶害她之事,溶月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沈慕辰带着她驶离了人群一些,在她耳畔轻声问道,“阿芜,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溶月点点头,也轻声答道,“嗯,我觉得哥哥那匹马有问题。”她顿了顿,又问,“哥哥,这匹马是你自己选的吗?” 沈慕辰沉吟一瞬,“是马厩的小厮牵给我的。” 这么说,梁博和沈慕杰的确有可能在这之前对马动了手脚,那他们为何还这般不慌不乱? 梁博也就罢了,他本就是心思缜密阴沉之人,能沉得住气倒也不奇怪,可是沈慕杰,他一向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怎的也如此淡定? 莫非这次同上次萧姝瑶所使的诡计又有所不同? 她沉吟片刻,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先把这匹马解决了再说,不然留着总是个祸害。 她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一直紧跟其后的天机驱马上前,低声道,“郡主有何吩咐?” “你会暗器吗?最好是银针之类的。” 天机点了点头,问道,“郡主想让属下做什么?” “待会趁着我哥方才骑的那匹马在后面马群中之时,你暗中用暗器伤了它的腿。”溶月沉着脸吩咐道。 天机浅浅一笑,“郡主,属下可以直接用内力击伤马腿,那样也不会留下证据。” 溶月面色一喜,“若能这样是再好不过了,你待会记着看我眼色行事。” 天机应了,又渐渐退到了他们后面。 “阿芜想惊了那马?”沈慕辰沉思道。 “嗯,那马绝对有些不对劲,我怀疑沈慕杰和梁博想趁机害哥哥。我想过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的好。最好……还能让他们自偿恶果。”想了想又道,“哥,你待会控制住我们的马,不要出手,这里这么多双眼睛,免得被人盯上了。” 沈慕辰无奈一笑,“小丫头,还不放心起你哥来了?”顿了顿道脸色沉了些,“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溶月嘲讽地一笑,“哥,二房从来就没有对爵位死过心。若你出了事,得力的还不是他们二房?” 沈慕辰的面色也冷了下来,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 见沈慕辰浑身散发出一瞬间的阴冷,溶月忙出声安慰道,“哥,你也别想太多了,今日若能趁着这机会让他们自食恶果固然好,若不能,我们日后有的是机会。” “嗯。”沈慕辰沉沉应了,犹疑片刻,“只是……会不会误伤无辜?” 溶月冷笑一声,目光中带了点冷意,“哥哥,今日来的人当中哪有什么无辜良善之辈?指不定多少人是同谋呢?爹爹不是常说,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心狠?” 沈慕辰轻笑一声 辰轻笑一声,伸手抚了抚溶月的头,“是我钻牛角尖了,居然还要阿芜来开导了。” 溶月吐了吐舌头,“定是哥哥这些日子学习地太累了,所以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笑了笑,又示意沈慕辰将速度放慢一些。 梁博和沈慕杰互相通了气,两人便又匆匆忙忙赶了上来。 沈慕杰看着溶月道,“七妹妹,你休息够了吗?我们可是要赛马了。” 溶月没好气瞪他一眼,“三哥,你急什么?你们先赛便是了。” “这可不行。”沈慕杰满口拒绝,“大哥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可不能老拽着他陪你啊。” 溶月垮了小脸,颇有些不高兴,“我又没叫三哥你陪我,再说了,我哥骑术高超,便是带着我也一样能赢三哥你。” 梁博忙上来打圆场,“不急不急,等郡主休息好了,还是让沈兄另骑一匹马来同我们赛吧,这样也能痛快些。” “那好吧。”溶月假意皱了皱眉头,“便再等一炷香的时间吧,我让哥哥先带我去前头看看。” “好好。”梁博忙应了下来,识趣地慢了下来没再打扰他们。 沈慕辰会意,一扬马鞭朝前飞驰而去。趁着这当口,溶月偷偷给天机使了个眼色,然后朝前驶去。 天机眼眸微眯,扫过落在众人后头被人牵着的那匹马,手指一弹,快的让人来不及抓住什么。 他唇畔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假意刚要追上溶月他们,却听得一阵凄厉的嘶鸣声响了起来。 梁博和沈慕杰同时一惊,扭头朝后看去。 只见方才沈慕辰那匹马挣脱了小厮手中的缰绳,高扬着前蹄朝前奔来,眼睛赤红,鼻中喷着粗气,似已发狂。 梁博暗道不好,忙高声叫道,“快散开,快散开!”一边说着,一边拨转马头朝旁侧跑去。 然而天机得了溶月的示意,岂能这么轻易就放他走了?手上又是一用力,有一道细微的劲风闪过。 梁博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倾去,他定睛一瞧,竟是坐下之马不知为何前腿一弯朝前跪去。梁博死死抓住缰绳,不让自己摔下马。然而人群中开始骚动,所有的马都不安分起来。 沈慕杰与他离得近,一见这情形,顿时慌了神,狠狠抽打着坐下的马朝旁边跑去。慌乱中慌不择路,竟直接撞上了梁博的马。 梁博艰难地趴在马背上本就重心不稳了,再被这么一撞,身子直接飞了出去。他顾不上责骂沈慕杰,手忙脚乱想从地上爬起来,这么多匹马踏来踏去的,稍不留神就会被踩得粉身碎骨。 沈慕杰见把梁博撞下了马,顿时慌了神,慌里慌张地勒紧缰绳,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梁博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紧要关头,那匹发狂的马竟是调转马头朝梁博这边奔来。眼见着那马越来越近,梁博却发现自己的脚扭到了站不起来。 他恶狠狠地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沈慕杰,伸出手给他喝道,“快拉我上马!” 沈慕杰蓦地回过神来,忙趴在马背上伸手去拉梁博。 梁博一把死死扒住沈慕杰的手,一边强忍着剧痛往旁边避去。 达达的马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沈慕杰不经意间一抬头,发现那匹疯马已经近在咫尺了,心中一慌,下意识手上就脱了力。 本来梁博已经被拉起来正准备跃到沈慕杰的马背上,突然被他松开,惨叫一声身子不自觉朝后仰去,啪嗒一声又后脑勺朝地又摔了下去。 沈慕杰彻底慌了,顾不上其他,一抽马屁股就想跑。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他下意识朝身后望去,却正好瞧见那疯马的蹄子毫不犹豫地踩到了梁博的面门上,方才那一声惨叫便是从梁博口中传出。 沈慕杰吓得两股战战,手脚莫名地发软。 突然身子一震,是那匹疯马踏过梁博又横冲直撞地朝他的马撞来。沈慕杰坐下的马撅着前蹄,把他抛了下去。 沈慕杰还来不及惨叫,小腿处又是一疼,竟是那马蹄直直朝着他的小腿骨踏了下来。沈慕杰疼痛难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溶月早就听到了后头的动静,却等到动静渐渐小了下去方才叫沈慕辰调转马头转了回去。 一到那里,果然瞧见四处一片狼藉凄惨,那疯马已跑得不见踪迹。侥幸逃过之人,双腿发软,无力地举袖擦拭着自己额上的汗珠。跌倒在地的人,蓬头垢面,满是灰尘,嘴里哼哼唧唧想是伤到了哪里。 溶月目光四下一扫,立马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指着赶着去搀扶自家主子的小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厮哭丧着脸,一脸死到临头了的表情,“郡……郡主……马发狂了……” “什么?”溶月假意大惊,“我三哥呢?” 那小厮摇了摇头,赶着照顾自家主子去了。 这时,溶月在慌慌张张赶来的人群中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除了清风和清霜,另外两人是跟着沈慕杰的小厮。 “庆余,庆丰,三哥呢?”溶月下了马,朝他们走去。 庆余和庆丰满脸急惶之色,指了指不远处道,“小的看到三公子从马上摔下来了,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清风和清霜也急急忙忙跑到沈慕辰的马前面,满头大汗道,“大公子,您和郡主没事吧?” 吧?” 沈慕辰翻身下马,摇摇头示意他们不用担心。率先大踏步朝庆丰和庆余手指的方向走去,溶月紧跟其后,庆余和庆丰也一脸忐忑地跟着。 几人走到沈慕杰跟前,果然瞧见沈慕杰双目紧闭倒在地上,身上满是尘土,早已瞧不出衣裳本来的面目,裤腿处还有着明显的马蹄印,面容扭曲痛苦。 沈慕辰和溶月对视一眼,走上前去在他鼻子下一探。 庆余和庆丰从沈慕杰身上转开目光,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若是三公子出了什么事,他们就别想活了。 沈慕辰看他们一眼,淡淡道,“三弟只是昏过去了而已,快去叫大夫过来。” 两人松了口气,庆余应了一声,赶紧牵过一匹马朝管事厅飞驰而去。 沈慕辰的目光落在沈慕杰的腿上,皱了皱眉头。 趁着庆丰跪在沈慕杰旁边紧张惶恐地祈祷的机会,溶月向沈慕辰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哥,他的腿是不是有些问题?” 沈慕辰“嗯”了一声,“看他双腿摆放的样子似乎有些奇怪,好像……腿骨折了一般。” 果然恶人有恶报! 溶月顿时觉得出了一口恶气,正在这时,耳边却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公子,公子,您怎么这样了?” 扭头看去,却见两个小厮跪在一人身边哭得抢天动地。 溶月朝地上之人瞧去,这一看,却也忍不住有些心惊。 只见那人脸上血肉模糊,眼睛鼻子嘴巴已然分不清楚,只瞧见黑乎乎的一团,看着颇为吓人。 这是……被马蹄践踏在脸上了? 踩成这个样子,连这人是谁都看不出来了。 溶月的目光往下移,想从那人的衣裳配饰上瞧出他的身份来,却听得沈慕辰在耳边低声惊呼一声,“梁博?” 溶月一惊,朝他的衣裳看去,果然是梁博方才穿的衣裳模样。 刹那间,一阵抱负的快感涌了上来。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便是老天爷对他们看不过眼了么?不然在场这么多人,为何独独他们有事? 梁博似乎并未完全昏迷过去,嘴里还哼哼唧唧着什么。 身边的小厮一喜,忙试着想将他扶起来,“公子,公子您没事吧?”只是目光一触到梁博血肉模糊的脸庞,顿时一缩,伸出的手也犹疑起来。 梁博没有注意到小厮的异样,只觉得脸上撕裂般的疼痛,用手一抹,满手的血印灰渍,他忆起昏迷前一刻,眼前有黑影劈头罩下,眼前的马蹄越来越放大,他甚至能清晰地看清楚马蹄上每一寸印记,紧接着便只觉面门一阵剜骨割肉般的疼痛袭来,下一刻,他便痛得昏迷过去。 梁博脑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顾不上脸上一阵阵的抽痛,他一把抓住一个小厮急哄道,“我的脸怎么了?我的脸怎么了?” 小厮被他晃得喘不过气来,不敢看他的眼睛,支支吾吾着不敢做声。 梁博一把推开他,跌跌撞撞站了起来,目光漫无目的的四下搜寻,突然,他的目光同沈慕辰凉薄的视线对上,眼中划过一丝阴暗的狠厉之色。 沈慕辰就这样同他对视着,面上神情无悲也无喜,并未因梁博脸上狰狞的惨状而变化了神情。 梁博心中愤怒的火焰蔓延上来,似燎原的火种,“呼”的一下在心中弥漫开来。 明明该受伤该承受这一切苦痛的是沈慕辰,为什么会变成了他?为什么? 梁博心中百般不甘,突然忆起沈慕杰放开他手的那一幕,眼中的神色已近癫狂,若不是沈慕杰放开了他,他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梁博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情况,他只能感到钻心的疼痛,痛得他都快无法呼吸了。 正思绪游离间,远远的传来呼声,“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梁博蓦然回神,扭头看去,那大夫正坐在马背上,有小厮骑马飞速而来。 马到了人群面前停下,那个大夫面色惨白,想来是被颠得够惨,一下马便干呕起来。 梁博摇摇晃晃走到大夫面前,目光阴鸷声音沉郁道,“快给我看!” 那大夫呕了一阵听到有人同他说话,下意识抬了头,这一看,惊得连连倒退,身子止不住抖了起来。 眼前这人……是鬼吗? 可怜见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兽医啊,怎么就被拉来替这些惹不起的公子哥治病了? 大夫欲哭无泪,却见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人朝前紧逼了几步,一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手下用力道,“说,为何惊惧?” 他心中所有的侥幸,在看到这大夫的反应时荡然无存。 他的脸,他的脸,十有**是毁了! 梁博周身寒意渗人,一张脸完全瞧不出原本的模样来,眼中狠厉之色让在场之人都看得胆颤惊心。这哪里还是人,分明就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大夫被梁博掐得喘不过气来,不住地用手去扒拉梁博掐着他的手臂,奈何不过是螳臂当车,根本没有丝毫用处,眼见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众人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突然有一道清泠的声音响了起来。 “梁公子掐死了这大夫,谁来给你治伤?” 梁博蓦然从癫狂中惊醒过来,手一松,那大夫瘫倒在地,大口 在地,大口大口着喘着气。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却听得那魔鬼般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一种冰冷的不含一丝情感的语气道,“起来,给我治伤!” 大夫哪里还敢拖沓,抖抖索索取过药箱,从里头拿出纱布来,先替梁博清理起脸上的伤口来。 见只来了一个大夫,梁博又丝毫没有让这大夫看看其他人的打算,沈慕辰看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沈慕杰,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大公子,三……三公子的伤也拖不得啊。”庆丰战战巍巍道。 “我知道。”沈慕辰语声冷厉,看一眼那明显吓坏了的大夫,“那个大夫看不好三弟的。我已经派清风和清霜去叫马车和请太医了,庆余也该请了大夫来了。” 听了沈慕辰这话,溶月看向梁博。 大夫的动作很轻,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翼翼,可是那粗粝的纱布却刮得梁博愈发疼痛起来,简直就像是一把把的小刀子在脸上剜着他的肉。 梁博倒吸一口凉气,阴鸷地盯着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道,“你难道没有柔软一些的纱布吗?!” 大夫吓得一抖,趴在地上瑟瑟缩缩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小的……小的只是兽医……本就……” 兽医用的纱布,哪里还有柔软之分?反正都是给畜生用的。 那请来大夫的小厮一听,脸色变得一片死白,两股战战几欲瘫倒在地。方才他急急忙忙跑到马场管事厅,同那里的寺丞说明了情况,正好看到一旁的马厩中有个背着药箱的大夫模样的人,哪里顾得上多想,一把拉着他便过来了。 谁知道……谁知道他竟然是兽医? 梁博一听,脸上的肌肉抖了抖,拉扯着伤口几乎已痛得麻木,汗水渗进溃烂的伤口处,那种瘙痒感让他恨不得把这张脸狠狠抓烂才好。 心中的怒火达到顶峰,一脚踹出,恶狠狠道,“给我滚!” 那大夫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好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了达达的马蹄声,放眼望去,是十来辆马车正朝这边驶来,为首骑马的一人正是满头大汗的太仆寺寺丞。 他一看见这倒的倒伤的伤的状况,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完了,出了这种事,头上这顶乌纱帽怕是保不住了。 然而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多想,赶紧下了马指挥着人将伤者抬上马车。 清风的马车还没叫来,沈慕辰便带着沈慕杰上了寺丞分配过来的马车,一声令下,马车似离弦的箭一般朝着沈府驶去。 沈府已经得了清霜的报信,一大堆人在门口焦急地等着。 马车在沈府门口停了下来。 二夫人一把扑上去掀开帘子,便看到了满脸苍白躺在长椅上的沈慕杰,心中一疼,嚎啕着道,“我的杰儿!” 沈慕辰冷静道,“二婶,还是先让人将三弟抬回府中吧。” 二夫人赶紧一抹泪水,回头招呼人将沈慕杰抬回了府中。 太医很快便请来了。 他细细地替沈慕杰把了脉,又仔细查看了他小腿的伤势,叹了口气,看向二夫人道,“夫人,咱们出去说吧。” 见他这幅表情,二夫人心下一凉,勉强靠在画屏和绘扇身上才没倒下去。 她脚步虚浮地出了沈慕杰的房间,满脸绝望地看向太医。 太医摇摇头,沉重道,“夫人,恕老夫无人,二公子这小腿骨已经完全裂开,怕是……治不大好了……” 二夫人眼前一黑,好不容易稳住心神蠕动着苍白的嘴唇问道,“治不大好……治不大好是何意?” “难道杰儿后半生就是个跛子了?!”一道威严的声音插了进来。 却是二老爷得到消息匆匆赶了回来。 太医无奈地摇了摇头,“老夫尽力而为,但是二公子这腿,是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模样了……” 二夫人见到二老爷回来一下觉得有了主心骨,又听到大夫这么说,顿时一阵气血上涌昏倒在地。 “夫人!夫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将她抬了下去,大厅中这才安静了下来。 二老爷缓缓抬眼看向立在一旁的沈慕辰,“慕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厢,溶月并没有跟着沈慕辰和沈慕杰上马车,依旧骑着来时的马回了府。 进了府中,她换了身衣裳,便匆匆赶去见侯夫人,将事情的经过同侯夫人说了一遍,只是隐了她让天机动手脚的事。 侯夫人一听大惊,又见沈慕辰如今在二房那里,怕二房会为难于她,匆匆忙忙带着溶月往二房赶去。 去的路上经过荣喜堂前面,正好遇到同样得到消息往二房赶去的老夫人。 一行人也顾不上行礼寒暄,一路疾行到了大房处。 刚要踏进房门,便听得二老爷质问沈慕辰的声音响了起来。 明明是一起去的,为何沈慕辰能毫发无伤地回来,杰儿却是这副惨状?由不得他多想。 然而沈慕辰还没开口,却听得一声尖利的女声响起,紧接着有一道素白的身影闪过,飞快地扑向沈慕辰。 “有人要害哥哥!有人要害哥哥!” 溶月一边哭一边抱着沈慕辰不肯撒手。 沈慕辰略一思索便知道溶月的用意了,索性低头沉默,再不说话,只是面色明显沉郁如 明显沉郁如墨。 侯夫人也沉了脸色,不明白溶月方才好好的,为何到了这里便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但她知道溶月不会做没理由的事,想了想上前拉开她,柔声道,“阿芜别怕,跟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溶月点点头,抽抽搭搭地说了起来。 听完溶月的话,在场之人都沉默了,这马一开始是沈慕辰的坐骑,也就是说,若溶月不沈慕辰他上自己的马,今日躺在这里的,可就不止沈慕杰了。 侯夫人看向二老爷,施了个礼道,“二弟,你看……此时是否是针对沈家而为?” 二老爷沉吟不语,半晌才闷声道,“我会让人去彻查。” 溶月低着头,还是抽抽搭搭的模样,嘴角却忍不住泛起一个弧度,你查吧,尽管查,查着查着你就会查到你亲爱的儿子和侄子身上了。 老夫人在一旁跺着脚,连声道,“这是造了什么孽?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正在这时,里头有丫鬟掀了帘子出来,声音中带了一丝欣喜,“二老爷,老夫人,三公子醒了。” 二老爷忙收起忙的心思,进了里屋。 沈慕辰和溶月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你知我知的了然。 “杰儿,杰儿,你醒了。” 沈慕杰艰难地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一脸关切的二老爷,不由眼眶一红,“爹!”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腿上一阵疼痛,愣了一瞬,突然忆起昏迷前一刻的事,不由一怔,突然抬起头看向二老爷语声急惶,“爹,我是不是瘸了?!我是不是瘸了?!”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挣扎着要掀开被褥。 二老爷一把按住他,沉声安慰道,“杰儿不要怕,不要怕,大夫会治好你的。你放心,爹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沈慕杰又是一愣,突然失声道,“不要,爹,不要!” 二老爷狐疑起来,看着沈慕杰眼中的躲闪神色,突然脑中闪过一丝猜想,不由一惊,紧盯着沈慕杰道,“杰儿,你跟爹说老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慕杰平日里就有些怕二老爷,见二老爷板着脸这般严肃的问他,顿时慌了神,结结巴巴道,“外面……外面还有谁?” “还有你祖母,你大伯母,慕辰和七丫头。” “你快先打发他们走了!”沈慕杰连声道。 二老爷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起身出了里间,外头响起了细碎的交谈声。 很快,二老爷便返了回来,这一次,他眼中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紧紧地盯着沈慕杰的眼睛,“杰儿,你可以说实话了!” ------题外话------ 嗷嗷嗷,谢谢6747156妹纸的月票票和评价票~爱你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1章 臣妹,自请和亲! 沈慕杰低垂着头沉默不语,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 二老爷已经遣了所有人出去,自行搬了张椅子在沈慕杰床前坐下,紧紧盯着他,目光中有幽厉的神色。 沈慕杰被他看得心虚不已,只得呐呐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什么?!”二老爷大惊,“你说那马是你和博儿下的药?”他手一扬就想挥下去,“你个孽障,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沈慕杰被他吓得往被窝里一缩,正牵动了腿上的伤,不由哀嚎一声,满脸痛苦。 见他这模样,二老爷如何还能下得去手?心中又急又痛,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下了手腕,嘴里不住念叨着,“孽障,真是孽障啊……”想起方才太医面上沉重的表情,目光在沈慕杰腿上一顿,心中不住地往外冒着苦水。 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他怎么就生出这样一个愚不可及的儿子来了?若是他能有沈汐云一半的聪慧,他们二房何至于大房压得死死的? 突然他想起方才沈慕杰话中含含糊糊的部分,追问道,“你方才说博儿怎么了?” “他……他被马踩到脸上了……”沈慕杰支支吾吾道。 “什么?”二老爷愈发心惊起来,“你是说……博儿他破相了。” “我……我不知道……”沈慕杰颇有些心虚,“我后来晕过去了,不知道表哥怎么样了。”心中不住地打着鼓,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表哥现在怎么样了,若是自己能抓稳表哥的手,他现在就不会伤得这么惨吧?可是自己也是没有办法的啊?谁让那疯马突然之间跑得那么近,自己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才松开手的。 他在心中给自己找着借口,却不知这闪闪烁烁的表情落在二老爷眼里显得他愈发可疑起来,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问道,“杰儿,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爹?” 沈慕杰慌忙摇头,连声道,“没……没有了……”又可怜兮兮地看一眼自己的腿,声音中带了哭腔到,“爹,我的腿是不是真的废了?” 二老爷心中一酸,本来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一下软了下来,安慰道,“不会的杰儿,爹会让太医治好你的。”他叹一口气,替他掖了掖被角,“你先好好休息吧。” 看着沈慕杰点点头乖乖躺下,二老爷这才出了房间。 出了沈慕杰的院子,他扬手招来一名心腹小厮,“你带些补品去梁府,看看梁博少爷的伤势如何?”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沈慕杰没有完全跟他说实话,这才派人去查看一番。 小厮应了,自下去准备不提。 他很快便带回来了消息。 二老爷目瞪口呆地看着下首灰头土脸的小厮,一脸惊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厮匍匐在地,颇有些冤枉和委屈,“老爷,小的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的奉老爷之命带了补品前去梁府。岂料梁府的人进去通报之后,直接把小的给打了出来,还说……” “还说什么?”二老爷厉声发问。 “还说当初既然有本事见死不救,就不要事后假惺惺再来探望。还说……”那小厮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还说从此梁府与沈家老死不相往来。” “什么?!”二老爷大吃一惊,跌倒在椅子上。 怎么会这么严重?杰儿那个孽子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梁府气得与自家恩断义绝? 二老爷沉吟片刻,沉重地抬了头看向小厮道,“你先下去好好养伤,找个大夫来看看。” 小厮感恩戴德应了,退了下去。 二老爷沉默了一会,又唤了人进来,“夫人现在在哪里?” 仆人恭谨道,“回老爷的话,夫人正在少爷房里照看他。” “你退下吧。” 打发走下人,二老爷满心沉重地走到了沈慕杰院中。 走到里间帘子前,听到里头有沈慕杰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娘,我不想成天趟床上了。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啊?” 二老爷心里一酸。 前几日太医已经明确跟他说了,杰儿这腿,是不能完全好透了,虽然还能走路,但已经留下跛脚的后遗症了,而且阴雨天伤处会疼痛得厉害。 一想到这,原本愤怒不已的心火又渐渐熄了下来,只觉心中无比沉重。 他紧缩了眉头挑帘而入。 见到是他,沈慕杰眼神躲了躲,呐呐地叫了声“爹”。 二夫人偷偷抹了抹眼泪,起身让道,“老爷,您过来了。” “杰儿,你好些了吗?”二老爷在二夫人让出的椅子上坐下,看向沈慕杰问道。 沈慕杰怔怔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又迟疑着问道,“爹,您派人去了外祖家是吗?” 见他主动问起,二老爷面色一沉,沉吟着没有说话。 二夫人也看出了些端倪,打量了一眼二老爷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老爷?可是有什么不妥?” 二老爷抬眼定定地瞧了沈慕杰一瞬,别了目光看向窗外开口道,“梁府派人把东西扔了出来,还放言说从此同我沈家老死不相往来。” “什么?”二夫人惊得倒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向二老爷,急急忙忙颤抖着声音道,“老爷,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爹和哥哥怎会突然这样说?” 二老爷脸色愈发冷了起来 老爷脸色愈发冷了起来,“是不是误会,问问你的好杰儿就知道了。” 二夫人忙看向沈慕杰,一脸错愕,“杰儿,你告诉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慕杰的脸一片惨白,双目无神,似乎陷入恍惚之中。半晌,他突然用双手捶打着自己的头部,大声叫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松开他的。” 二夫人吓得脸色一白,赶紧上前抓住沈慕杰的手,一边柔声哄道,“杰儿,别怕,跟娘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沈慕杰呆呆地将那日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是说,你本可以抓住博儿的,结果不小心松开了他的手,所以博儿才……?”二老爷声音有一丝颤抖。 若博儿真的毁容了,他会责怪杰儿倒也不意外。出了事,总要找个人责怪心里才舒服不是?总不能怪自己不该给那马下药吧。 二老爷心中一时百味杂陈。 这事实在是难以分清孰是孰非,可看梁府这态度,是铁了心要将此时怪在杰儿头上了。 二夫人一听沈慕杰这么一说,顿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慌慌张张看向二老爷,语声中带上了失措和不安,“老爷……这可怎么办啊……我回去跟哥哥和爹求求情吧。杰儿也不是故意的啊……” “暂时不要了。”二老爷摆摆手制止了她,“如今岳父和大哥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反而会迁怒于你,等过一段时间他们气渐渐消了,我再和你亲自上门请罪。” 二夫人勉强收回眼中的泪花,点了点头。 沈慕杰龟缩在床上,目光空洞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老爷重重地叹一口气,嘱咐他好生歇着,步履沉重地出了房间,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平添了几分寂寥和苍老的感觉。 然而沈家二房的霉运显然还没有到头。 很快,他们又得知了一个晴天霹雳,就像是滚烫油锅中滴入的一滴水,顿时溅起了阵阵噼里啪啦的油花。 “你说什么?徐若怀孕了?”溶月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来报信的云苓,一脸不可置信。 云苓神秘兮兮地点了点头,“是啊,府中都传遍了,说是康王府今日遣了人来接二姑娘,说是要接她回去商议此事,您是没瞧见,二姑娘和二夫人脸都气白了。” 溶月看她一眼,“你亲眼看见了?” 云苓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我也是听人说的,不过人家说的那叫一个绘声绘色,我都能想象出来。” 溶月哭笑不得,想了想,带了云苓和玉竹去了清芷院。 “娘,您听说了吗?”一进门,溶月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侯夫人示意她坐下,点点头道,“你说的是表姑娘怀孕那事?我听念夏跟我说了。”说罢又唏嘘道,“这事,实在是做得有些过火了,康王爷看着倒是个情深意重之人,没想到……” 溶月在心中冷哼一声,萧梓琰这人,情深意重跟他搭不上半点边,他不过是擅长带着面具蒙蔽众人罢了。 “娘,您说二夫人和二姐姐会怎么办?” 侯夫人叹一口气,“还能怎么办?这个时候自然不能再怄气了。赶紧回康王福守住自己的地位再说,不然等表姑娘进了康王府的门,肚里又怀了孩子,二姑娘的地位可就不保了。”她说完这话,摇摇头道,“真是没想到啊,表姑娘居然会对自己的表姐夫生了情意,这人啊……真是不能光看表面。” 溶月赞同地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之意。 徐若怀了萧梓琰的孩子,萧梓琰为了拉拢徐家,自然是要迎徐若入府的,如今孩子都有了,徐坤可没有什么借口再阻拦了。至于沈家这边,也只能打掉门牙往肚里咽了,不然就只能同萧梓琰和离了。可若真走到和离这一步,沈汐云以后的人生就毁了。 所以权衡利弊,沈汐云一定会如娘所分析的那样装作没事一般回康王府去,而且,以她的性子,定然会同徐若斗得鸡飞狗跳,自己便等着看好戏便是。 至于徐若的身份,最大也不过是个侧妃,一是不能刺激得沈家太狠了,二是萧梓琰的正妃之位,一定是要留着给更有价值的人的。 果然不出溶月和侯夫人所料,沈汐云听到这个消息,发狂了一阵之后便冷静了下来,等萧梓琰派人一来接,便跟着康王府的轿辇仪态万方地回了府,俨然一副正室的模样。 徐坤那边哪怕万般不情愿也没了旁的法子,只得乖乖地将徐若以侧妃的身份嫁了过去。 徐若嫁到康王府的那一天,溶月她们自然也去喝了一杯喜酒。 婚礼的规模并不大,不过是请了双方各自的一些亲戚和相熟的人。沈汐云暂时已女主人的身份出来待客。溶月看着她全程冷若冰霜的脸,不由在心里偷笑,看这模样,徐若嫁过来之后这康王府可没得安宁了。 这一夜,徐若的西跨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这一夜,沈汐云却在冷冰冰的东跨院枯坐到了天明。 徐若来了之后,沈汐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今日上的怎么是大红袍?冻顶雪蕊呢?” “娘娘,冻顶雪蕊全送去徐侧妃那边了。” 沈汐云握了握拳,忍了。 “今天天气太热了,去冰窖里再取些冰块来。” “娘娘,徐侧妃身边的香芷已经 的香芷已经将今日冰窖里存着的冰块都搬走了,说是徐侧妃有了身子,禁不得热。” 沈汐云深吸一口气,又忍住了。 “王爷回来了吗?他今天说要陪我吃饭的。” “娘娘,王爷已经回来了,在来的路上被徐侧妃的人请去了,说是侧妃身子有些不舒服,想请他去看看。” “够了!”沈汐云尖叫出声,手指掐入掌心之中。 司砚吓了一跳,慌忙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你先下去吧。”沈汐云冷冷道。 司砚这才站起来,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沈汐云坐在椅子上,目光沉沉地看向西面,手掌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肚子。那里,早已没有了熟悉的温度。 自己的孩子死了,徐若却怀上了孩子,一定是他的孩子夺走了自己孩子的命! 沈汐云的眼中迸射出怨毒的火花来。 徐若不就仗着自己怀了身孕么?自己一定还会在有的,一定! 她手脚冰凉,不住地在心里出声安慰自己。 可王爷这几日都宿在徐若那里,好不容易答应陪自己吃顿饭,却又被徐若叫了过去,这让她如何不恨! 但沈汐云到底不是简单角色,她知道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撒娇扮痴,王爷这种人,喜欢的永远都是聪明而知趣的女人。 果然没多久,萧梓琰就厌烦了徐若使出各种借口缠着她的粘人劲,开始又宿到了沈汐云这边。只是偶尔也会去徐若房中温柔小意地哄劝一番,一时间两人虽然互相看不过眼,但好歹也安安稳稳地相处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徐若的肚子开始显怀,沈汐云的心却一天天焦灼起来。 明明王爷在她这里宿的日子也不少了,为何自己的肚子却一直没了动静?不会是上次留下了什么病根吧? 沈汐云越想越觉得不安心,偷偷找人请了善妇科的大夫进来。 大夫仔细地替她把了脉,又问了她最近的身体状况,面色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沈汐云不是傻子,看到大夫这副表情,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她面色苍白,强自镇定下来,沙哑着声音道,“大夫,你同我说实话,我受得住。” 大夫看着她脸上的坚韧之色,叹一口气摇摇头道,“恕老夫直言,姑娘上次流产伤到了身子,再加上这些天郁结在心,愈发难以受孕了。” 沈汐云颤抖着声音道,“那……我以后还有没有怀孕的可能性?” 大夫沉吟片刻,目光中露出一抹怜悯之色,“娘娘也不要太灰心了,平常多吃些对身子有好处的补品,再放宽心思,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只是……这机会有些渺茫罢了。 看见沈汐云脸上苍白如纸的神色,大夫没敢告知全部的实情,只得含含糊糊地说明了情况。 但沈汐云善会察言观色,怎么能不明白大夫话中隐含的意思?身子一软,瘫倒在椅子上,身后的凝墨忙上前来搀扶住她。 大夫低垂着头,“老夫给娘娘开一副方子,娘娘照着吃,对身子会有好处的。” “凝墨,你跟着大夫去开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沈汐云紧闭了双目,一脸苦楚,哑声吩咐。 凝墨不敢忤逆她,带着大夫退下了。 良久,沈汐云终于睁开了眼睛。眼中不再有任何神采,有的只是无边的凄寒和冷厉。 徐若,你等着,我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 凉州,云阳县内。 萧煜坐在安排给他的房中,手里握着一封信,正在仔仔细细看着,嘴角时不时扬起一抹甜蜜的笑意。 不用说也知道这是溶月写给他的了。 萧煜看完信,眉头微扬,整个人脸上的冷厉神色柔和了不少。他将信纸小心夹入书中收好,又拿起几案上的书卷看了起来。 他到凉州已经十天了。 三天前,他率领大军出城向云阳发动了进攻,卿彦率赤狄军开城门迎战。 那一战,天地为之色变。 最终他还是赢了,以最小的代价拿下了云阳县,赤狄被迫退居长治县。 为了不让皇上引起怀疑,他只是指点了战术,布下了占据,迎战之事,他还是交给了定远侯和顾长歌。 好在定远侯和顾长歌都是了解内情之人,同他配合紧密,杀得赤狄铩羽而归。 卿彦先前承诺,若萧煜率军胜过他他便将剩下的云州三郡拱手想让,可是直到现在,长治县内还没有传出动静。 萧煜猜测着卿彦的用意。 要么,他是反悔了,想同大齐死磕到底。要么,他想同自己亲自交战,所以云阳一役,卿彦并不觉得算数。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萧煜都决定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以静制动。 方才京中传来了阿芜写给定远侯和他的信。信中其实并未写太多重要的事情,不过是她生活中的一些琐碎,可萧煜却看得无比幸福,恨不得立刻飞到溶月身边才是。 想着想着,思绪便飘远了,手指停在书页上久久没有翻动。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萧煜放下书卷看向门口。 “王爷,赤狄传信来了,将军请王爷去一趟议事厅。” 到了议事厅,定远侯和顾长歌已经在厅中等着了。 几人寒暄过后落了座 过后落了座。 定远侯拿起书案上的一封信递给萧煜,“王爷,这封信是赤狄派人传来的,信上指名写着是给你的。” 果然来了。 萧煜挑了挑眉,接过信拆开看了起来。很快他便看完了,面上有一瞬间的沉郁。 定远侯和顾长歌看向他,眼含问询之色。 “卿彦先同我单独挑战。”萧煜将信递回给定远侯,淡淡说了一句。 定远侯一惊,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完。 信中,卿彦说上次战役萧煜只是在幕后指挥,所以算不上同他真正意义的交手,他约萧煜三日后在云阳和长治县城路途中一座名叫阴风谷的地方见面,就他们两人,单打独斗。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兑现之前许诺的承诺。 “王爷,小心有诈。”定远侯并不相信卿彦,更担心萧煜的安危。 萧煜沉吟不语,手指轻叩案几,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送信的使者如今何在?”半晌,他抬起头看向定远侯开口道。 “还在外面候着。” “麻烦侯爷派人叫他进来。” 定远侯张了张嘴,似有些欲言又止,然而对上萧煜冷静沉然的眼神时,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摆了摆手唤了人进来吩咐了几句。 很快,那赤狄的信使便进得房中。 “回去告诉你们皇上。”萧煜冷冷地看着他,“就说我应了,三日后不见不散。”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你们皇上已经做过一次小人了,希望不会再有第二次。” 那信使被萧煜冷厉的眼神看得有些冒汗,见他这般说,心中虽有不服,但亦不敢多说,诺诺应了。 萧煜便不再多说,让人带了他下去。 “王爷真的要去?”定远侯面有急色,虽然他对萧煜的实力有信心,但卿彦这人实在有些狡诈,他怕萧煜会中了卿彦的圈套。 萧煜抬起头冲他笑笑,示意他不用担心,语声清朗看不出一丝紧张,“侯爷不用担心。卿彦这个人,其实颇为自负,他既然主动提出想跟我单独交手,便不会再暗中使什么鬼主意了。这一点,从他当中劫持了阿芜却不声张的道理是一样的。” “可王爷……此事实在是太冒险了。”顾长歌在一旁听着,也忍不住插了嘴。 若是萧煜出了什么事,明珠郡主该怎么办? 萧煜淡淡一笑,并不多说,只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定远侯叹一口气,知道劝不动萧煜。更何况此次萧煜前来本就是为了跟卿彦交手的,自己更没有什么立场劝他不去了,只是……他犹疑片刻,“王爷若去赴约,皇上那里岂不是会知道王爷装病的真相了?” 萧煜笑笑,“这点……侯爷大可不用担心,我一定会赢着回来,到时……若卿彦当真履行承诺,我们完全可以归在前几日胜的那场战役之上。皇上是不会知道我和卿彦单独交过手的。所以,这次我去赴约就更加不能带任何军队过去了,知道的人越多,此事就越有传入皇上耳中的危险。” 定远侯不得不承认萧煜分析得颇为有理,要想瞒住皇上萧煜真实的身体状况,这事,就只能暗中进行。 见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萧煜认真地看向定远侯,“伯父,您放心,为了阿芜,我也一定会平安归来。” 他没有叫侯爷,而是叫的伯父,用一个晚辈的身份,在对定远侯做着保证。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定远侯再多说便是对萧煜的不信任了。 他既然担了这声伯父,便该放手让萧煜去干才是。 想到这,他沉沉地吸了口气,走到萧煜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可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长歌如今已完全收了对溶月的心思,见定远侯都已经答应,自己便更没有立场再多说什么了,只抱拳向萧煜行了一礼道,“王爷若有什么用得着末将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好。”萧煜淡笑着应了,起身回了房。 很快便到了三日后。 萧煜带上流云,纵马而去,很快消失在定远侯和顾长歌的眼中。 今日的天气阴阴沉沉,并不如前几日晴好,偶尔还会有北地特有寒烈的风吹来,明明快到夏日,这风中却含了一丝肃杀之气。 定远侯和顾长歌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直到萧煜的身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这才转身朝营地走去。 一路纵马飞驰,很快便到了卿彦心中说的阴风谷。 阴风谷顾名思义,因其谷内长期阴风阵阵而得名。 萧煜进了山谷的入口,发现这山谷两头窄,中间则是一块颇为宽敞的平地,呈现一个口袋形。两侧山峰高耸入云,山势料峭。 放眼望去,山谷的中央已经站了一人。 黑袍,黑发,黑马。 萧煜策马上前,在离那人几尺远的地方站定,翻身下了马。 他的发也是如墨般的黑色,他的马亦是黑色,不同的事,他一身素衣白裳,与那黑袍之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风过,扬起他素白色的衣袂,猎猎作响。 身着黑衣的卿彦抬头,目光直直地望了过来。 两道冰冷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冷厉和寒凉,谁也不曾退让,谁也没有退缩。 “你果然没有失约。”卿彦率先开了口,唇瓣扬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斧削刀刻的 斧削刀刻的脸上有着志在必得的神色。 萧煜亦弯了唇角,目光不躲不避,“你也信守了承诺。” “你知道吗?明珠郡主曾在我宫中住过一段时间。”卿彦没有立刻动手,反而开口说起了旁的。 萧煜一挑眉,不置可否,面上神情没有半分的松动,仿佛卿彦所说的,并不是他即将过门的妻子一般。 “明珠郡主是个很特别的女子。”说起溶月,卿彦的眼神似乎放柔了几分。 萧煜冷冷道,“她的特别,我不需要你来提醒。” 似乎没听到萧煜这话一般,卿彦依旧兀自在说着,“我人生的前二十年,一直都在想着如何坐上那个位置,女人对我而言,只是工具,只是无聊时的消遣,可是我发现,明珠郡主对我而言,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她不是你能肖想的。”萧煜的语气更冷了。 卿彦蓦然抬了头,眼中含了一丝狠厉看向萧煜,“若不是你半路杀出,她早就该是我的人了!” 萧煜冷笑一声,看着他的目光中带上一丝怜悯的神色,“早在她出生时,我便在她身边了,那个时候,你还在哪里?” 卿彦神色一僵。 萧煜厉声喝道,“少废话,拔剑吧!”说罢,只见一道银光闪过,流云剑已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似被这道光刺伤了眼,卿彦也从他的幻想中蓦然回神,伸手从背后拔出墨殇。 又是一阵光亮,黝黑的剑身在空中一劈,似乎生生将天空劈成了两半。 萧煜足下轻点,身子急跃,一剑向卿彦刺去。 他的速度极快,卿彦侧身避过,顺势举剑来刺,萧煜已滑到了他的身后,手中软剑一挥,有剑气呼啸着朝他而来。 卿彦眉头一皱,跃入空中,躲过了萧煜使出的剑气。 见萧煜来势汹汹,卿彦不敢掉以轻心,回转身轻轻一跃,手中的墨殇猛地一挥,反手朝萧煜砍去。 萧煜并未躲开,而是举剑迎上。 流云剑软,被墨殇一劈,剑身顿时如流水一般晃荡了几下,很快却变直变硬起来,只听得“铮”的一声,剑身一弹,强大的内力透过墨殇传到卿彦受伤。 他一时不查,手一抖,险些没能把持得住剑。 萧煜勾唇一笑,看向卿彦的目光越发冷了起来,手中动作未停,流云猛地一挥,朝着卿彦的腋下刺去。 卿彦身子朝后一仰,堪堪避过了凛冽的剑锋,又一旋身,反手将墨殇刺来,眼见着快要刺到萧煜的胸口,却再也挥舞不动,既拔不出又刺不进。 他心中狐疑,定睛一看,竟是流云似一道软绳一般缠上了墨殇的剑身,强大的内力灌注在流云之上,卿彦的手握剑的手开始抖了起来。 他一咬牙,右脚朝前踢出。 萧煜的身子向后侧一移,手中的流云剑在墨殇剑身上划过,一阵耀眼的火花迸射出来。紧接着,他的手肘向后一拉,墨殇被随之拉动,卿彦身子一趔趄,朝前扑去。 萧煜手一抖,流云从墨殇剑身上甩开,反手一刺,剑尖便朝卿彦的左胸处刺去。 卿彦暗道不好,只得硬生生地举左手去挡,剑尖没入卿彦的左手手臂,很快又鲜红的鲜血渗出。 萧煜拔剑欲再刺。 卿彦一咬牙,足尖一点,运气轻功朝后退了好几大步。 萧煜冷笑一声,垂下手,有点点血珠从剑尖上滑落,一滴滴落入尘土中消失不见。 卿彦失血过多,面色已变得有些苍白。 “你输了。还要再战么?”萧煜冷冷地看着他,表情中不含任何表情,没有怜悯,没有不屑,也没有胜利后的欣喜,看得卿彦心中莫名一刺。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见卿彦不出声,萧煜优雅地掏出袖中手帕将流云剑上的血迹拭去,又将剑绕上了腰身。 他最后冷冷地看了卿彦一眼,朝闪电走去,那块拭了血的白手帕被他丢弃在地,鲜红一抹颜色刺痛了卿彦的眼。等他再度抬头,萧煜的身影已渐渐远去,只闻达达的马蹄声还隐隐传来,很快也消失在风声中。 卿彦苦笑,仰天长啸一声,终究还是骑上了马,朝长治城飞驰而去。 启圣三十七年夏,大齐闲王萧煜率军击退赤狄皇上亲率的大军,攻下云阳城。 赤狄皇帝守诺,将剩下的云州三郡拱手让出。 从此,落入赤狄之手近七十年的云州十三郡又回归大齐的版图。 卿彦率大军回朝。 朝堂上,争论反对之声纷纷,都在谴责他不该如此儿戏。 然而卿彦毕竟是皇上,朝中的反对势力早被他拔出,剩下的不过是些成不了大气候的,说归说,却并不能拿卿彦怎样。 卿彦郁结地退了朝,刚走到临华殿,却发现殿门外站了个人。 再走进一瞧,是卿靖宁。 只见她一身素白衣裳,脸上未施粉黛,双目红肿,似有哭过的痕迹。 “靖宁,你怎么在这里?”卿彦本就心情不好,见她这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愈发怒气上涌,强压着怒气问道。 卿靖宁眼神空洞而无神,冷冷地盯着卿彦。 卿彦被她盯得有些发毛起来,不耐烦地喝道,“靖宁,你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卿靖宁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张开苍白的嘴,一字一 嘴,一字一顿道,“三皇兄,二皇兄殁了。” 卿彦心中似有一根弦“叮”地一声断裂开来,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卿靖宁。 卿靖宁冷笑一声,“三皇兄不必这样看着我,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卿彦的唇嗫嚅了片刻,侧了头沉痛地看着卿靖宁,“靖宁,你在怪朕?” 卿靖宁收起方才那一抹冷笑,又恢复一片冰冷无波,“靖宁不敢,这都是二皇兄的命。”可她的心中,的确是在怪着卿彦的。二皇兄病入膏肓,只能靠药石吊着。用来吊命的上好老参市面上并不多见,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绝大多数的老参都贡入了皇宫的御药房中。 她曾经向皇兄请求,被皇兄狠狠拒绝了。 甚至,在皇兄不在朝之际,她以当朝长公主的身份命令御药房的太监将老参交出,也被冷冷地驳了回来。据说,是皇上临行前特意吩咐的。 三皇兄,当真恨二皇兄到如斯地步么?二皇兄如今不过只是个废人,他哪还有什么资本同三皇兄争?三皇兄为何就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非要对二皇兄赶尽杀绝? 卿靖宁不懂。 她寒如冰霜的眼神紧紧盯着卿彦,眼中流露出一丝恨意。 卿彦只觉心中烦躁不已,被她这么一看更是焦躁,脑中的话不由自主蹦了出来,“既然不敢,又为何在这里给朕摆脸色?!” 卿靖宁眼中有一纵即逝的苦痛之色,很快,她抬了头,直直地与卿彦对视,却是说起了别的话,“皇兄可要同大齐议和?” “你问这个做什么?若没有旁的事你就先回去吧。”卿彦愈发不耐烦起来,顿了顿,又道,“安乐王爷那里,朕会给他一个体面的葬礼的。”说罢,似乎不欲同卿靖宁多说,拂袖欲入殿。 “三皇兄……”卿靖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轻轻的似一片羽毛划过卿彦的耳畔。不知为何,卿彦响起了小时候的他们,那时,卿靖宁也是这般轻轻地唤他。心中一钝,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很快,他听到了卿靖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却是语声冷硬,带了无比的坚定和绝望。 卿彦心中的弦蓦然崩断开来,因为,他听见身后的卿靖宁说的是: “臣妹,自请远嫁大齐和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2章 同归于尽 几日后,萧煜带领少数人马启程先回邺京,大部队稍后跟上。 卿彦回了大都之后,又遣人前来和谈。 萧煜虽不喜他这种再三反复的作风,但此事还轮不到他来定夺,派人快把加鞭将和谈书送往京城。 皇上很快便下了旨,着萧煜即刻回京。定远侯和顾长歌此番立下大功,待安顿好西北事务之后,也虚立即返京受赏。 萧煜坐在马车上,听着窗外达达的马蹄和车轱辘的滚动声,手中执着一卷书卷,面容恬淡而从容。 总算是能再见到溶月了,算起来,她这几日也该及笄了。 可惜……自己怕是赶不上她的及笄礼了。 这么一想,心中涌上一层淡淡的遗憾,掀开车帘对着外头的亦风问道,“我让你派人送给郡主的东西送了吗?” 亦风咧嘴一笑,露出洁白如玉的牙齿,“已经派人送去京城了,还特意嘱咐了要在郡主及笄前一日送到郡主手上,王爷就放心吧。” 萧煜“嗯”了一声,轻轻放下帘子又回到了马车中。 亦风的声音却还在外面响着,“王爷,属下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身边传来一声冷哼,似对他这话有些不屑。 亦风扭头一瞧,正好看见亦寒鄙夷的目光,要说的话在喉中一卡,瞪着他道,“你这是**裸的嫉妒,你定是见王爷让我去办这事没有叫你,所以心中不爽吧?” 亦寒斜睨他一眼,不出声,只扬了扬手中的马鞭,马车便驶快了些。 见亦寒不理他,亦风嘟嘟囔囔了一会,也消停了下来。 亦寒本来没有注意亦风在嘟囔什么,不过偶尔听到了什么“娶妻”之类的话,心中好奇,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他说的是,“脾气这么臭,日后也不知道哪个姑娘能受得住,可别孤苦一生才是。” 亦寒面色一红,冷哼一声,面上愈发起了曾寒霜。 萧煜自然也听到了亦风嘟囔的话,眉头挑了挑,唇边浮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若无他二日成日在身边吵吵闹闹,自己还真会有些不习惯了。 因萧煜急着回京,一行人行得很快,又都是男子,有时候并未可以找城镇歇脚,错过了宿头的,在马车和林中凑合一晚也就过了。 很快离邺京越来越近了,若按这种速度行下去,大概只需两三日便能到达了。 亦寒看了看日头,对着车里的萧煜道,“王爷,太阳快下山了,前面的城镇还有好几十里,今日怕是要在前面那块空地处休息了。” 萧煜应了一声,“无碍,你跟其他人说一声。” 亦寒应了是,跳下马车将安排告知后方其他人去了。 亦风闲着无事,同马车里的萧煜聊起天来,“王爷,你说这次,那个卿彦是真心想要求和的吗?” 萧煜放下手中的书卷,眸光微眯,似陷入久远的沉思中。 见萧煜没有回话,亦风以为他看得太入神了没有听到,该要重复一遍方才的话,便听到萧煜清朗如常的声音响了起来,“是。” 亦风好奇道,“王爷怎的如何笃定?” “因为卿彦这人,极有抱负,他想做一个流芳百世的明君,就不会再随意挑起战争。” 亦风挑了挑眉,“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还频频出尔反尔?若真有心的话,上次议和就算明珠郡主不能嫁,他也大可以接受其他的皇族女子啊?” “因为他也很自负。”因为自负,所以对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势在必得。因为自负,他不能容忍事情的发展脱离自己的掌控。 阿芜和自己的出现,恰恰让事情的发展没有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去,所以他心有不甘,妄想通过旁的手段扳回这一局。 只可惜,他遇上的是自己。 亦风听得有些懵懵懂懂,刚要继续问,突然神色一凛,目光看向远方,耳朵凝神听着前方的动静。 这时,亦寒正好也过来了,见亦风这突然色变的脸色,霎时间明白了,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前方有异动。”他和亦风对视一眼,轻声道。 马车里的萧煜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挑起车帘探出身来,“前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亦寒抱拳道,“王爷,属下先去探查一番。” 萧煜点点头应了。 亦寒足尖轻点,很快便不见了踪迹。 前方情况未明,萧煜他们也不好贸然继续向前,便索性停在了原地等着亦寒打探清楚回来再做决定。 亦寒没有用多久的时间,很快便回来了。 亦风和萧煜问询地看向他。 亦寒面色有一丝丝沉色,看向萧煜道,“王爷,前方有一伙土匪,正在拦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要买路钱。” 萧煜眉头一挑,“有多少人?” “不过十来人。” “那便继续走吧。”萧煜淡淡吩咐道。 亦风和亦寒应了声是,继续朝前驶去。 前方的吵闹喧嚣之声越来越近了,很快,那伙土匪也发现了朝他们行来的萧煜一行人,不由面露奸笑。 这个臭书生身上没什么钱不说,居然还敢反抗,要不是老大说最好不要伤人,他们早就一刀砍了他了。 本来想着今天怕是没什么收获了,不想现在居然来了油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费工夫啊。 一土匪头头模样的人指使一人继续逼迫那书生,其他的人都扛着大刀朝萧煜的马车包围去。 一人粗着嗓子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钱。” 萧煜只觉得滑稽不已,伸出手挑开了车帘。 一阵光亮闪过,土匪们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快要被灼伤,看着马车中露出来的俊颜,纷纷呆立在原地。 这世上,怎么……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那人容颜之俊美,实在是难以用语言形容出来。一双漆黑点瞳的桃花眼似扬飞扬,带着一种清远高洁的神色看着他们,肌肤如玉瓷一般散着细腻的光泽,落在脸上的手指节修长指骨分明,肌肤细腻近乎透明。 “让开。”他薄唇轻启,冷冷吐出两个字。 土匪们这才回了神,一时间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人锦衣华服,一看便是个有钱的主,若是能拿下他,怕是一两个月都吃穿不愁了。可是看这通身的气度,似乎又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土匪头头立在原地,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时,后头传来一声惨叫,土匪头头扭头一瞧,竟是那书生拿了块大石头狠狠砸到了方才那对付他的毒妃头上。 土匪头头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一个小小的书生也这般猖狂了,真是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不知服字是怎么写的。 他指了几人道,“你们,去把那书生绑了,收拾完这边再去收拾他。” 那书生本就不会武,只是有几分力气,又心性胆大罢了,几个土匪同时上自然没有什么胜算,挣扎着被人绑在了树上,行李散落在一旁,都是些书籍换洗衣物之类的。 萧煜看了一眼,放下帘子,轻轻吩咐了一句,“走吧。” 亦风应了,扬起马鞭抽在拉车的马身上,马车又缓缓行驶了起来。 土匪们见萧煜丝毫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不由火冒三丈。那土匪头头一声令下,几人抄着大刀砍了过来。 “不自量力!” 亦寒冷冷地睨他们一眼,手指微动,只见“咻咻咻”几道风声划过,冲在前面的土匪几人应声倒地,倒在地上抱着双腿哭爹喊娘。 身后原本还“哇哇”大叫的土匪们一见顿时慌了神。 他们都没见那人是怎么出手的,怎么兄弟们就倒下了?大家纷纷看向土匪头头,盼望着他能拿出个主意来。 土匪头头咽了咽口水,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走向前,看着亦风和亦寒道,“你们……你们使的什么妖术?还不快速速束手就擒?” 亦风勾唇一笑,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你真还要堵着我们的路?” 他明明是笑着的,土匪头头却觉得有一阵凉意自脚底升起,兀自稳了稳心神,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亦风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缰绳,“我们是什么人并不重要,你们只需要乖乖让开就行了,否则……后果不是你们能承担得起的。” 土匪头头双腿一软。 他们本就是些村里游手好闲的人组成的乌合之众,平日里扛着把大刀在这里打劫过往旅客。遇到的人也不过是些走方的郎中货郎,或者探亲的村民,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自然没遇到过自己的抵抗,一时间真当自己是天下无敌了。 没想到今日想是遇到个执拗的读书人,现在又遇到这行不知深浅的过路客,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他被亦风的目光看得两股战战,强撑着才没瘫倒在地,吸口气稳了稳心神道,“今日算你们走运,我们……不想大开杀戒,你们……你们走吧……” 亦风颇为好笑,但也知道王爷并不想在这里过多浪费时间,见土匪让开了路,也不再多说,赶着马车朝前驶去。 路过方才那被绑住的书生时,他嘴里被布条塞住,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眼睛渴求地看着亦风和亦寒,似乎在求他们救他。 那守着他的土匪狠狠一脚踢去,书生哀嚎一声倒在了地上。 亦风看了他一眼,见那书生玉面俊秀,随是在狼狈之中,却仍有一副铮铮铁骨的气度,不由动了似恻隐之心。压低了声音问道,“王爷,那书生……” “你想救?”萧煜淡淡问道,头也未抬。 “属下见那书生有几分气度在,觉得……” “那便救吧。”萧煜并未听他说完便应了下来。救下那书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既然亦风觉得他值得被救,那便遂了他的心意便是。 亦风愣了一瞬,忙应下来,看向那守着书生的土匪,下巴一扬,语声中带了一丝傲气,“把那人送过来。”他指了指土匪身边被五花大绑的书生。 土匪一愣,拿不定主意似的看向土匪头头。 土匪头头暗骂一声,面上还得装作硬气的模样,“放了他放了他。” 土匪不甘心地咒骂了一句,松开绑住书生的绳子,那书生抱住散落一旁的行李,跌跌撞撞朝亦风跑来。 “谢谢。”他嘴边有淤青的痕迹,艰难地开口道。 “你可会骑马?”亦风看他一眼。 书生似有一瞬间的犹豫,很快便一咬牙点了点头。 亦风好奇地瞟了他一眼,也不点破,对着身后道,“天立,把你的马让给这位公子。” ” 身后一人应了,翻身下马将马牵到了那书生面前。 书生把包裹打好结系在背后,看了看身前的高头大马,咬紧牙关踩着马镫爬了上去,紧紧攥住缰绳,面色铁青。 亦风勾了勾唇不再多说,吩咐一行人继续上路。 眼见着天越来越黑,前方的城镇却还没影,萧煜便吩咐大家找个宽敞点的地方停下休息,待明日一早再行赶路。 那书生好不容易勒住马,面色苍白地从马上下来了,一着地,便跑到一旁呕吐起来,吐了个天昏地暗。 亦风安顿好其他人,转身过来寻他,见他在一旁把苦水都吐出来了,不由失笑。 这个书生,还真是个倔的,明知道自己不会骑马,非得逞强。 不过,他若不是这么倔让自己觉得有些意思,自己便也不会求王爷救下他了。 他走到那书生身边,递过一个水壶蹲下来问道,“你还好吧?” 那书生从袖中掏出一块素色绢帕,擦了擦嘴方才抬头冲着亦风苍白地笑笑,“谢谢公子。” 亦风示意他先喝口水,而后笑着道,“我可不是什么公子,你叫我亦风便是。我家公子在那边呢。”说着,朝萧煜的方向努了努嘴。 书生喝过水感激地笑笑,自报姓名道,“谢谢,在下韩嘉霖。”他看了看萧煜的方向,“不知道你家公子贵姓?” “姓……俞。”亦风一顿,改了口。 韩嘉霖又道,“不知俞公子现在是否有空?韩某想前去拜谢一番。” 亦风看了看萧煜,见他面前已经生起了一堆火,火光映照下,他的面色宁和,似乎心情不错。亦风想了想道,“那我带你过去吧。” 韩嘉霖起身整了整衣裳,跟在亦风身后朝萧煜走去。 “王爷。”亦风出声唤道。 萧煜抬了头,看到跟在亦风后面的韩嘉霖,嘴角扬了扬,算是打过了招呼。 韩嘉霖对着萧煜深深作了一作揖,真诚道,“韩嘉霖谢过公子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韩公子不必客气。” 韩嘉霖犹豫了片刻,迟疑着道,“不知俞公子前往何处。” 萧煜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京城。” 韩嘉霖闻言,面露喜色,斟酌着道,“在下也是前往京城,不知俞公子能否行个方便,让在下一同前往。” 萧煜没有立即回答,看着跳跃的火花,用清朗宁和的声音继续道,“韩公子去赶考?” 韩嘉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情,自嘲道,“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今日可真是应验了。” 萧煜似乎并未将他这话放在心上,淡淡地一笑,“韩公子若不介意,便一起好了。” “多谢俞公子。”韩嘉霖惊喜地谢过,又识趣地不再打扰萧煜,跟亦风到别处休息去了。 第二日一早,车队便又开始赶路了。 因知道韩嘉霖不善骑马,所以亦寒便骑马去了,把马车上亦风身边的位置让给了韩嘉霖。 亦风本就是个话唠,一路上又无事,便同韩嘉霖攀谈起来。 “韩公子祖籍哪里?”亦风好奇问道。 “在下徐州人士。” 亦风感叹道,“徐州到京城路途遥远,韩公子孤身一人上路,也是勇气可嘉。” 韩嘉霖红着脸,低垂着头道,“一同赶考的士子早早便赶到了京城。在下因父母双亡,最近才凑齐了赴京的路费。” 亦风颇有些吃惊,唏嘘道,“韩公子可真让人钦佩。韩公子家中没其他兄弟姐妹了么?” 韩嘉霖眼中神色更暗了,呐呐道,“本有两个妹妹,可有一年战乱加饥荒,两个妹妹不幸走失,父母忧思过度,隔年也去世了。” 见问到人家的痛处,亦风有些不好意思,忙安慰了几句,又挑了别的话题来说。 他们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车内的萧煜都听了个全部,闻言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 时间如流水般飞逝,转眼间就到了溶月的及笄礼。 相对于沈沁雪的及笄礼,溶月的及笄礼办得颇为盛大,几乎京中所有能跟侯府和沈府扯上关系的人都来了。 便是皇上,也特意派人从宫中送了礼过来。一时间,定远侯府的风头一时无两,无人能出其右。 溶月虽然并不喜欢这样的高调,但毕竟是一生一次的大事,也只能由着去了。 溶月的正宾依旧请了谢余氏,赞者则由谢采薇担任。她本已准备好及笄礼上要用的加笄簪,但萧煜在前一天派人送了支XXX来,溶月知道萧煜因为不能及时赶回来参加他的及笄礼而心里愧疚,所以特意送了这簪过来,便临时将加笄簪换成了萧煜送的这一支。 及笄礼进行得很顺利。 礼成,众宾客都在琼芳园自由逛了起来。 出乎意料的,沈汐云也来参加了溶月的及笄礼,还送了份贵重的礼来。溶月也不推脱,笑着接了,看着她面上用脂粉也遮不住的疲色,知道沈汐云这段日子怕是并不好过。 徐若已同沈汐云彻底翻脸,这种场合,她自然也是要来的,既显示了自己在康王府中的地位,又能给沈汐云造成膈应,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的徐若,已退去了昔日的稚气,眼角眉梢都漾着一股妩媚成熟的风情,再加上微挺的肚子,浑身上 子,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幸福感,与沈汐云面上的颓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姑奶奶徐沈氏带着徐坤也来参加了,但因徐若和沈汐云的事,徐家和沈家二房其实已经翻脸,徐沈氏只是陪着老夫人聊聊天,并不往二房跟前凑。 说实话,老夫人也自觉颇为难做。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偏帮谁都不应该,所以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这些小辈们闹去了。 溶月生怕徐若和沈汐云会闹起来,特意派了玉竹盯着她们。 好在沈汐云虽然看着徐若的眼里都能喷出火来,但似乎也有所忌惮,并没有动作。知道及笄礼结束,两人都没有发生冲突。 终于送走了满园的宾客,溶月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好没有发生什么事,否则自己可就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她同侯夫人说了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坐在书桌前,细细地品一口云苓泡上来的茶,总算是能缓一口气了。 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拆开后放在桌上看了起来。 这是昨日随着那支簪子一道送来的萧煜写给她的信,送信的人传话说萧煜希望她等到及笄礼完之后才拆开。 溶月好不容易忍到了今日,这会子总算有空闲去看了。 信中粗略地讲了他和卿彦比武的情况,只是略去了其中的惊险部分,饶是如此,溶月还是看得有些心惊肉跳。萧煜居然敢单刀赴卿彦的会,要是卿彦并未信守承诺而是暗中设下埋伏该怎么办?她想想都有些后怕,抚了抚心口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写这封信的时候,萧煜说他应该已经上路了,很快便能回京,到时,他一定给她一个难忘的婚礼。 萧煜三番四次提起婚礼,溶月不由自主脸红起来。 信的最后,萧煜祝她及笄快乐,期待着同她的见面。 溶月仔仔细细看完每一句话,心中漾着甜蜜的思绪,眼中水波含情,粉面含春。 正巧此时云苓进屋来,瞧见溶月这幅模样,不由打趣道,“郡主,您这样子,实在是不符合您平常的清冷形象啊。” 溶月放下信,瞪她一眼道,“少贫嘴,礼物都清点好了吗?” 云苓点点头,“没想到二姑娘居然送了份那么重的礼,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溶月浑不在意地勾了勾唇,沈汐云会送她如此贵重的礼物,是因为如今她在康王府的地位岌岌可危,自然要尽可能多地争取到母家的支持。不过她平日里如何看自己不过眼,但自己和她的矛盾到底还未摆上明面,她自然是能拉拢一个便是一个了。 不过,看沈汐云今日的情形,事情似乎并不仅仅只是徐若怀了孕那么简单,难道,沈汐云在康王府已经彻底失宠了? 可是以溶月对萧梓琰的了解,他并不喜欢徐若那般粘人的性子,他喜欢的知进退懂分寸的姑娘,既要能当温柔可人的解语花,又要能当持家待客的贤内助。就这一点来说,徐若远远不如沈汐云。 沈汐云应该也很明白这一点才是,可为什么她今日看起来如何愁眉不展? 溶月想了一会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先丢到了一边。 此时,沈汐云和徐若正在回康王府的路上,她们并没有坐同一辆马车。 沈汐云端坐车中,面色沉厉,目光中散发着森冷之气。 凝墨和司砚陪坐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凝墨,沈溶月收到我的礼物,有没有说什么?”及笄礼都是派下人统一送去溶月丫鬟处的,沈汐云自然不会亲自出面。只是她知道凝墨去送礼时,溶月恰好在旁边,所以才有此一问。 凝墨摇摇头,“郡主虽然在旁边却并未多说什么,只叫奴婢回来谢过姑娘。” “她没有感到吃惊?” 凝墨低了头,“奴婢并未感觉出来。” 沈汐云冷哼一声,想到溶月如今众星捧月的状况,再联想自己凄惨的处境,心中一股遏制不住的妒意四处蔓延。 若不是徐若那个小贱人,自己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脑海中又回想起爹听到她日后都不能生育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神色,沈汐云就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那种表情,她十分熟悉,那是爹看待一颗弃子的神色。虽然只有一瞬,爹的脸上又很快恢复了关心的神色,但沈汐云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不由心中一阵刺痛。 果然女子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有用对家族而言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唯一的区别便是发挥的作用大小。 沈汐云手脚一阵冰凉,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疲累无比的闭上了眼。 正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凝墨和司砚先下了马车,掀开车帘将她扶下了马车。 徐若也在香芷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得意洋洋地睨一眼沈汐云,“表姐,我身子有些不大舒服,便先行入府了。” 沈汐云面色一沉,没有搭理她。 徐若却并不消停,看着她掩唇笑道,“怎么?表姐心情不好?今日是七表妹的大喜日子,表姐该高兴才是。” 沈汐云恶狠狠地瞪一眼徐若,语气中带着森凉之意,“徐若,你别太猖狂了。” 徐若一脸惊讶之色,“表姐这话是从何说起?若儿可是什么也没做啊?” 沈汐云难得同她逞口舌之快,径直带了凝墨司砚从她 墨司砚从她身边经过,率先入了府。 擦身而过的瞬间,徐若故意踉跄了一下,靠在香芷身上故作娇弱道,“表姐,我知道你如今不喜欢我,可是我肚里怀着的可是王爷如今唯一的骨肉,表姐日后也不知生不生得出,我这肚里的孩子可宝贝着呢。” 沈汐云疾行的脚步突然一顿,身子几不可见地晃了一晃,尖利的指甲掐入了掌心之中,仿佛只有这种透骨的痛意才能让她的脑中还保持一丝清醒。 徐若是如何知道自己日后再不能怀孕的?她扭头看向一旁的凝墨和司砚,难道是她们泄露了消息? 凝墨和司砚看见她眼中的狠厉,惊恐地摇了摇头。 沈汐云收回目光。 凝墨和司砚跟了她这么久,是不会背叛她的,难道,是大夫那里出了问题? 沈汐云知道自己此时不能在徐若面前露了怯,稳了稳身形自顾自朝府内而去。 徐若看着她挺得笔直却依旧萧索的身影,不由心里升起一阵快感。 她终于把沈汐云踩到脚下了! 以前的她是有多愚笨,才会相信沈汐云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 她本以为,娘和沈家二老爷是亲兄妹,定然应该是同仇敌忾共同对付大房和三房的,可是她却渐渐发现,自己对沈汐云掏心掏肺,沈汐云表面上也对自己十分要好,背地里却把自己当傻子一样耍得团团转。 上次外祖母给母亲置宅一事,她更是彻底地看清了二房的冷清冷心。原来她以为的手足情深,在利益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其实她一开始并不喜欢萧梓琰。 她最开始喜欢的,是闲王萧煜。从那次赏花宴上对闲王的惊鸿一瞥,她的心里就深深烙下了闲王的影子。 可是她知道,自己同闲王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 京中贵女多如云,就算如今爹爹颇受盛宠,但以自己如今的身份,便是给闲王当侧妃也是不够格的。 这时,康王萧梓琰却主动向她示好。 她一开始是并不感冒的,可是渐渐的,她在康王的温柔甜蜜中失了心。更何况,康王是沈汐云的心上人,是沈汐云使出阴谋诡计也要嫁过去的人。一想到这,她的心中便开始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感来。 现在她终于做到了! 徐若看着沈汐云远去的方向得意洋洋地勾了勾唇角,看着身后的香芷懒声道,“走吧,回房吧,王爷也该回来了。” 用过午饭,沈汐云心事重重地坐在桌前发呆,凝墨进来了。 “王爷回来了吗?”沈汐云看她一眼。 凝墨有些心虚地点了点头。 沈汐云重重地看她一眼,冷声道,“又去了徐若那?” 凝墨“嗯”了一声,小声道,“王爷带了太医回府替徐侧……她检查身体。” 沈汐云眸色蓦然一眯,散发出森冷的光来。心中像是被无数根尖利的针狠狠地刺着,那是一种附骨之疽般的疼痛,细水长流,却每时每刻地折磨着她的心神。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哪怕两败俱伤,她也要把徐若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徐若是不是每天吃过午饭之后都会去花园中散步?”沈汐云面无表情地看向凝墨,眼中笼罩的幽深浓雾看得凝墨心中一惊,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王爷现在何处?” “王爷将太医带回府后似乎还有事,又急急忙忙出了府。” “你去花园中盯着,若徐若去了花园,立马派人回来告诉我。”沈汐云冷冷吩咐道。 凝墨不敢猜测沈汐云打的是什么算盘,诺诺地应了退了下去。 * 徐若此时心情很好。 王爷担心她的身体,特意请了太医回府帮她检查身体。太医说,她身子康健,没有什么大问题。若是想生产之时更容易些,每天按时运动运动能有助于分娩。 送走太医,徐若见天气不错,便叫香芷扶着她去花园里走一圈。 这是她每天的习惯了。 说来也奇怪,她每天这个时候都在花园里晃悠,却从没碰到过沈汐云。 定是她嫉妒自己,不想看着自己膈应吧。沈汐云心中偷笑,刚收回神思,目光却瞟到不远处走来的一行人,不由微愣。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为首那人,不正是沈汐云。 沈汐云走近了,似乎也是刚看见徐若的样子,勾了勾唇道,“表妹,好巧。” 徐若狐疑地打量着她,见她虽然面色还有些苍白,但脸上略施脂粉,眼中的神情也十分平和,同方才入府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心中不由起了猜测。 沈汐云怎么突然之间心情变得这么好了? 沈汐云打过招呼之后却不再理她,径直带着丫鬟上了花园中的那座凉亭。 那座凉亭建于假山之上,因地势高,坐在里面凉风徐徐,整个康王府的景致便能尽收眼底,是徐若每次来花园最喜欢待的地方。 见沈汐云抢了她的先,徐若哪里甘心,冷哼一声也进了凉亭。 沈汐云抬头睨她一眼,没有说话。 徐若瞧见她这幅模样,心中愈发惴惴不安了。难道王爷对她说了什么? 正猜测间,沈汐云却起身走到了凉亭的栏杆处,眺望着远处的景致一脸满足的神情。 徐若紧紧地盯着她 紧地盯着她,妄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来。 沈汐云突然猝不及防地回了头,正对上徐若审视的目光。徐若来不及别开目光,被沈汐云抓了个正着,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看向别处。 沈汐云轻笑一声,语声淡然,“表妹,此处景致可真不错。” 徐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有答话。 沈汐云叹了口气,低垂着头道,“表妹,我们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模样的?”她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落寞和惆怅。 在徐若面前,沈汐云一向都是骄傲的矜贵的意气风发的,她何时见过沈汐云这样满脸颓色的模样?心中的戒备心不由消了些,只是依旧没有答话。 沈汐云也不看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徐若说话。 “我以前总以为,自己会找一个喜欢的男子,幸福地过一辈子。他不一定要很有钱,也不一定要很大的官,可是他要对我很好,只对我一个人好。”沈汐云语声悠悠,目光看向远方,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她自嘲地一笑,“现在想想,这些不过是奢望罢了。我们的身份,注定了我们的婚事要成为家族的筹码,又如何能自己做主呢?” 她转了头,迷蒙地看向徐若,“表妹,你说是吗?” 徐若怔怔地点了点头,曾经年少的她,的确做过这样的梦,如今被沈汐云提起,想到自己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一时间也有些恍惚。 沈汐云收回目光,沉默不语。 良久,她指了指远处的风景道,“表妹,你看,这康王府的风景虽好,可终究将我们困在了这狭小的天地之中,成日里斗来斗去,再也找不到昔日的纯粹的心情了。” 徐若被她触动了心事,不由自主地往前移了几步,站在沈汐云的身旁朝远处望去。 见徐若走上前来了,沈汐云敛了纤长的睫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色彩。 待她再抬头时,面上依旧是一片惆怅迷蒙的神色。 “有时候我常常在想,要是人永远都不长大就好了。若儿,你说是吗?”她的语声轻柔,恍惚中,徐若似乎回到了那些同沈汐云愉快相处的日子,迷迷蒙蒙地点了点头。 沈汐云叹一口气,不再出声。 突然,她的目光朝下望去,语声中带了一丝惊诧和不安,“若儿,那是王爷吗?他牵着的那个女人是谁?” 徐若一惊,下意识探出头朝下面望去。 突然,她觉得背后被人狠狠推了一把,还来不及尖叫,整个人的身子便翻出了栏杆外,直直朝亭坠去。 跌落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沈汐云眼中的怨毒光芒,那么深,恨不得要将她碎尸万段才甘心。 徐若反手一抓,却抓了个空,身子飞快地朝下坠去,她甚至都来不及害怕,脑中最后一个景象只剩沈汐云那通红骇人的眼神,不断地盘旋,盘旋。 ------题外话------ 还有没有妹纸记得韩嘉霖是谁?我最前面提到过一次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3章 只因为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郡主,不好了!” 溶月刚午休小憩完,还在迷糊中,云苓突然从外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嘴里嚷嚷着什么。 正在给溶月梳妆的玉竹停下手中的动作,皱了眉看向云苓,“怎么回事?这么咋咋忽忽的?” 溶月揉了揉眼看向她,嘟囔道,“怎么了?何事这般吃惊?” 云苓扶着门框,传者粗气道,“郡……郡主,表……表姑娘死了!” “什么?!”溶月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扯痛了还没挽好髻的头皮,不由惨叫一声,玉竹连声道歉。 溶月顾不上痛,盯着云苓,满脸错愕,“好端端的,徐若怎么会死的?” 难道……是沈汐云下的毒手?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康王府来了人请二夫人和二老爷过去。不过……”说到这,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我听说,是二姑娘把表姑娘推下亭子摔死的。” 溶月倒吸一口凉气。 这般粗暴的手段,沈汐云她……是抱着两败俱伤的心态么?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她如此绝望? “娘呢?” “听说老夫人听到这消息晕了过去,侯夫人已经去荣喜堂了。” “快伺候我梳洗好,我要过去看看。”溶月急急忙忙吩咐道。 到了荣喜堂,四周一片肃静,丫鬟婆子穿梭其中大气也不敢出。 溶月随手拉住一个丫鬟问道,“祖母怎么样了?” 那丫鬟行了个礼道,“老夫人还在昏迷着,大夫已经请来了。” 溶月应了一声,让她自下去忙了,自行挑帘进了里间。 里间,老夫人正躺在床上,大夫坐在一旁替她把着脉,侯夫人和三夫人立在一旁,眼中露出点点焦色。 见溶月进来,侯夫人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站过去。 溶月点头,轻轻走到了侯夫人身后,没有说话,等着大夫的诊断结果出来。 大夫把了会脉,收回手看向侯夫人和三夫人道,“两位夫人外间说话吧。” 几人出了里间。 大夫看着她们道,“老夫人是郁结在心,一口气没提上来这才昏了过去。需好生调养着,不能再动气了。小的再开一服凝神静气的药方给老夫人服用,老夫人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两位夫人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侯夫人道了谢,吩咐知秋同大夫下去开药方了。 溶月看一眼三夫人,见她面色沉郁,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她的心如今不在老夫人这里。 听说沈滢玉这些天都一直在房中闭门不出,安静地很,也不同任何人说话,对三夫人也十分冷淡,三夫人估计心中也很是着急吧,对旁的事情自然没了心情去管。 侯夫人显然也发现了三夫人的心不在焉,轻声道,“三弟妹,四姑娘那里还需要你照看,要不你就先回去吧。等母亲醒来了我再派人去叫你。” 三夫人略一沉吟,也不推辞,谢过侯夫人后离去了。 溶月扶着侯夫人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看向侯夫人道,“娘,我听说……表妹……死了?” 侯夫人面色一黯,沉痛地点了点头。 “我听说……是二姐姐将她从假山上推下的?”见四周无人,溶月压低了声音问道。 侯夫人颔首,“康王府来人时,二夫人和我都在老夫人这里。来人说的很不客气,说是二姑娘把表姑娘从假山上的凉亭给推下来了,表姑娘血溅当场,一尸两命。如今徐府那边已经得了消息,康王急急派人来请二夫人和二老爷过去。”她叹一口气,“这事闹得这般大,估计是想压也压不下去了。” 溶月默然。 沈汐云这一举动,真真是把自己逼上了绝路,也不知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 二夫人和二老爷当日很晚才回府。 二夫人是脸上是无边的苦楚和绝望,二老爷则是一脸阴沉,目光幽深,让人看不清心中所想。 沈汐云没有同他们一道回来。 这是,弃了沈汐云了。 为了给徐家一个交代,只能选择牺牲沈汐云。只是不知,萧梓琰会如何处置沈汐云?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沈家和徐家,是彻底决了裂,再也不相往来。在朝廷上,徐玮更是处处和沈司黎争锋作对,好不想让,闹得皇上也一个头两个大。 萧梓琰本想拉拢两家,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双方不讨好的局面,一时肠子都悔青了。 溶月后来才听说,沈汐云被诊断出再也不能有孕,定是万念俱灰之下才起了与徐若同归于尽的心吧。听说萧梓琰并没有杀她,只是将她关在了府中的柴房里,一日三餐照送,但再也不复从前高高在上的贵女生活。 徐家并不满意这个处置,然而总得给萧梓琰几分薄面。 二老爷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半晌,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有二夫人,日日在房中以泪洗面,看着跛脚的沈慕杰,再想想身陷囹圄的沈汐云,悲从中来不能自已,眼睛都快哭瞎了。 溶月亦是唏嘘。 她发现,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她突然可以对前世那些伤害释怀起来。若不是有前世的凄惨遭遇,她又如何会遇到这一世的萧煜?何况,如今一家人安然无恙,虽然暂时还无法团聚,但前世那样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是再也不会发 灭顶之灾是再也不会发生了。 如此一想,便愈发珍惜起如今的幸福生活来。 萧煜也很快回到了京城。 早朝上,明熙帝照例褒奖了几句,奖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金银珠宝以示嘉奖,却并未有任何实质上的奖赏。 萧煜早就习惯了他如此的做派,并未放在心上,欣然受了,谢过恩便施施然离去,留下一地面面相觑的君臣。 他没有回府,而是直接拐去了定远侯府。 萧煜如今和溶月已定亲,前去拜访一下侯夫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侯夫人热情地招待了他。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萧煜对溶月如何,侯夫人都看在眼里,自然对她十分满意。她也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萧煜此次前来当然不是只为了同她寒暄的,瞧见萧煜脸上风尘仆仆的痕迹,知道他为了让溶月安心,一下朝便往这里赶来了,心中不由软了几分。 同他聊了一会后,犹豫片刻,还是知趣地让人将萧煜带到了梨落院。 溶月知道萧煜过来侯府了,她只是没想到,娘会派人将他带到梨落院。 所以当她拉开房门想去院子里透透气,看到站在院门处一脸浅笑风华的萧煜时,整个人都是懵的,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在她身后的云苓和玉竹见她突然呆住,愣了愣,也看到了院门处一袭白衣翩跹的萧煜,抿嘴笑笑,知趣地带着院中其他人退了下去,给两人留出足够的空间。 萧煜含着浅笑,一步一步朝溶月走去。 他的眼中落满星辰大海,一眨不眨地看着溶月,似乎要将她深深镌刻在心里。 萧煜走到院子中心,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对着还未回过神来的溶月柔声唤道,“阿芜,过来。”他的声音清醇中带了一丝淡淡的磁性,似一壶上好的佳酿,只一句,便让人沉醉不已。 溶月眨了眨眼,身子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 她脑中一片浆糊,也不知是怎么走到萧煜面前的,直到抬起头看到萧煜熟悉的俊颜纤毫分明地出现在她眼前,这才惊觉萧煜是真的回来了。 溶月眼中一湿,小手已抚上萧煜的脸庞。 许是一路快马加鞭而来,萧煜脸颊瘦了些许,下巴上也有些青色的胡茬,看得溶月心里一阵心疼。 她温凉的手指从眼角抚到眉梢,再到高挺的鼻梁,再到红润的嘴唇……眼神半分不曾从他脸上离开,仿佛永远也看不够一般。 手指在萧煜的唇角定住,轻轻地来回摩挲着,眼中水波轻漾,上挑的眼尾像一把小刷子,勾得人心底痒痒的。 萧煜唇畔微勾,突然伸出舌头轻轻含住了溶月的手指。 溶月浑身一僵,腹部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她怔了片刻,突然勾唇一笑,眼中绽放出潋滟光华来,似一朵缓缓盛开的芍药,光芒四溢。她轻轻抽出手指,双手环上萧煜的脖颈,脚尖一踮,将水润薄唇送了上去。 两人的唇瓣一相触,这些日子空荡荡的心突然就被填满了,鼻尖萦绕着熟悉无比的冷竹香,整个人被萧煜的温暖气息所环抱,似乎身处云端,飘飘然如入仙境。 萧煜的大手下滑,搂住她的纤细的腰身,将她往自己的胸膛处带了带,两人的肌肤紧密无比地契合在一起,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热烈的心跳,一声一声,溶月似幸福得快要眩晕了。 她薄唇微张,似乎在无声地邀请着什么。 萧煜舌头一滑,便伸入了她柔软的口中,反复地攻城略地,温柔中带了一丝不容抗拒的霸道。 溶月只觉自己像一叶扁舟,在大海中沉沉浮浮,身子软得像一滩水,无力地倚在萧煜身上,任他索取。 萧煜吻了一会,势头渐渐平息下来,轻柔地稳着她的唇畔,溶月却觉得心里又空了起来,脑中没想其他,反而主动将自己往萧煜口中送。 萧煜腹下“腾”的升起一阵火焰,很快蔓延至全身。 他的大手在溶月背上游走,感受着她身上炙热的温度,还有唇齿间的馨香,一时间,只觉得这些日子所受的苦都直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溶月终于败下阵来,瘫倒在萧煜怀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萧煜在她小巧的耳廓上轻轻一啄,用低低的嗓音笑着道,“阿芜又喘不过气了?” 溶月这才后知后觉地羞红了脸,伸手一捶他的胸膛小声道,“不许打趣人家。” 萧煜低低笑开来,看着溶月眼中春光荡漾的水光道,“阿芜不请我进去坐坐?” 大力吸了几口气,溶月这才觉得脑中清明不少,忙拉着他的手道,“快进来吧。” 这是萧煜第一次进溶月的闺房。 雅致中透着一股小女儿家的可爱,房中是萧煜熟悉的清香味,淡淡的,让刚刚熄下去的火焰又蹿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不敢让溶月敲出了端倪。 溶月拉着他在软榻上坐下,自己动手给他倒了杯水。 一杯茶水下肚,萧煜长长吐进一口浊气,这才觉得腹部那团灼人的火热被暂时压了下去。 溶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不肯错过他身上的任何一个细小的地方。萧煜被她看得心生奇怪,浅笑道,“阿芜,怎的才一个多月不见,你变得愈发热情了?” 溶月嗔他一眼道,“你身上有没有地方受伤?” 方受伤?” 萧煜摇摇头,“我的本事你还不放心么?” 溶月狐疑地眯了眼眸打量着他。 见溶月似信非信的神色,萧煜戏谑道,“要不要我拉开衣裳给阿芜仔细瞧瞧?” “不用了!”溶月慌忙瞥过目光。 见她害了羞,萧煜便不逗她了,把这一个月他在凉州发生的事都同溶月讲了一遍。 饶是在信中已经知道了个大概,这是再听萧煜讲来,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卿彦这次是真的有意求和么?”溶月怀疑道。 “他若是再变,别说是大齐了,便是赤狄百姓也会受不了的,所以这次应该就定下来了。” “我爹和长歌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要安排好凉州的军务才能动身,大概还有十来天就能到京城了。”萧煜分析道。 溶月定下心来,好在这次爹爹和长歌都没出什么事,只要能平平安安回来就好了。 * 转眼间又过去了十来天。 溶月她们事先得了准信,说定远侯和顾长歌今日班师回朝,上午时分便会率军队进城。 得到消息的显然不止溶月,全城的百姓似乎都知道了,也知道了赤狄请和的消息。萧煜同卿彦交战一事,除了朝中大臣,普通百姓自然是无从知晓的,所以大部分民众都认为此次赤狄终于肯请和的原因,是因为定远侯和顾长歌打了胜仗。一时间对这两个英雄般的人物景仰不已,纷纷挤到街边想一探究竟。 定远侯倒还好,他一向就是大齐的战神,所以此次能旗开得胜也是人们意料中的事。只是顾长歌便是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听说他出生平民,却在军事上天赋异禀,独当一面轻易地击退了敌人的进攻。更重要的是,顾长歌还很年轻,又是未婚,人们对他的兴趣显然超过了对定远侯的兴趣。 街上这般熙熙攘攘,侯夫人是不便抛头露面了。 定远侯和顾长歌入京后定是要先入朝面圣的。 溶月着急见爹,便央着沈慕辰带她出府先看看爹和顾长歌的马上英姿。沈慕辰拗不过,便同意了。 瞧着时辰快到了,便带着扮了男装的溶月出了门。 一到街上,溶月被吓了一大跳。只见街边站满了人,都在翘首以盼,便是街边的商铺上也挤满了喜形于色的百姓。 定远侯班师回朝多少次了,可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场景。 溶月不由啧啧称奇,耳边飘来各种议论之声。 “你听说了吗?这次打了胜仗的那个校尉才二十岁诶,真是年轻有为啊。” “是啊是啊,听说不光年轻,还长得很帅,也不知家中有没有娶妻?” “你没听说过吗?顾校尉出身平民,家中就他一人,哪里来的妻子?” “没有娶妻,这么说我也有机会了?” “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顾校尉可是能当将军的人,怎么会娶你这么个要才没才要貌没貌的人?” 瞧见街边蠢蠢欲动的女子们,溶月不由失笑。 本以为会来街上抛头露面的应该只是平民家的姑娘了,没想到溶月似乎还看到了好几个有些熟悉的面孔,虽然带着面纱,但脸上的期待之情还是一览无遗。 溶月为难地看着人山人海的街道,看向沈慕辰道,“哥,我们这怎么挤得进去啊?” 沈慕辰放眼望去,果然哪里都是人,何况站在街边实在太容易出事了,他也不放心。想了想道,“我们找一家临街酒店二楼的包间吧。” 只是抬头一瞧,街边二楼的窗户口处也伸出不少翘首以盼的面孔,哪里还能找到空着的包间。 溶月突然灵光一闪,看向沈慕辰道,“我知道了,哥,你跟我来。” 沈慕辰见溶月一脸神秘,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倒也没有多问,紧紧跟在溶月的身后。 溶月走到来兮楼面前停了下来。 走近店内,一名店小二满脸歉意地迎了上来,“不好意思客官,今日本店已经全满了。” 溶月看他一眼,“你们掌柜的呢?” 那小二见她和沈慕辰均是器宇不凡,哪里敢怠慢,忙把他们引到了掌柜面前。 溶月压低了嗓音亮出自己的玉牌道,“我是明珠郡主,你们王爷的那间碧落阁现在可还空着?” 明珠郡主便是未来的闲王妃,这事早就已人尽皆知了,何况萧煜还特意跟自己名下所有的产业都打了招呼。所以掌柜一瞧,面色顿时恭谨起来,忙不迭点头道,“空着空着,郡主,您这边请。”他看一眼溶月身后跟着的沈慕辰,堆着笑道,“这位想必就是沈公子了吧?” 溶月虽然好奇他为什么要确定沈慕辰的身份,还是“嗯”了一声确认了。 掌柜着这才笑着点了点头,亲自引着他们到了碧落阁。 若不搞清楚郡主身边这男子的身份,回头主子若是问起来,自己可就交不了差了。 掌柜的心中打着小九九,给他们上了茶后退了出去。 沈慕辰环顾了一圈碧落阁房中的布置,看向溶月似笑非笑道,“王爷倒是有不少好地方。” 溶月笑笑,“反正他今日也不用,我便借来一用咯。”说着,走到临街的那一扇窗户旁推开一瞧,面露喜色,“哥,这里看得可清楚了!” 沈慕辰走到她身侧往 到她身侧往下一瞧,果然是个角度极佳的地方。 两人在窗边坐下,耐心等着定远侯和顾长歌入城。 这时,因窗户开着,隔壁房间的对话声飘了过来,其中一人的声音,颇有些熟悉。 溶月皱了眉头凝神听着。 “哎,那个顾长歌真的长得有那么俊?”这声音,不正是许久未见的萧姝玥? 溶月不禁好奇,萧姝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个似乎是宫女的声音响了起来,“公主,奴婢也不知,不过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萧姝玥嘟囔道,“最好是,不然可就枉费我特意早早地定下这间包间的苦心了。”到后头,她的声音渐弱,说的什么就有些听不清了。 沈慕辰显然也认出了萧姝玥的声音,同溶月对视一眼,狐疑道,“乐安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溶月摇摇头,猜测道,“听她方才的谈话,似乎只是对顾长歌有些好奇罢了。来兮楼是萧煜名下的产业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们还是不要让她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免得解释不清楚。” 沈慕辰点点头,显然也赞同她的想法。 等了一会,人群似乎开始骚动起来。溶月忙凝神屏气朝窗外看去。 一开始并未看到什么,只有黑压压的人头在下方攒动,很快,视线当中便出现了整齐的一队人马。 为首两人是开道的士兵。 士兵身后,先是一袭戎装的定远侯,面容肃穆,目不斜视。他身后便紧跟着同样是一袭黑色盔甲的顾长歌,顾长歌紧攥缰绳,并不看旁侧,但溶月从他僵硬的姿势还是能看出来他有一丝小紧张。 走到来兮楼楼下时,街道旁边突然有个胖胖的姑娘大吼一声顾长歌的名字。 顾长歌似乎被吓了一跳,身子晃了晃,虽然很快便坐稳了,但脸上好像出现了可疑的红晕,给他的面庞染上一丝酡色,愈发显得他芝兰玉树面如冠玉了。 人群中似乎响起了一丝倒抽冷气的声音。 顾长歌在马上的身姿,似乎愈加僵硬了。 溶月看着他这模样,不由轻笑出声。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溶月的注视,顾长歌抬了眼朝溶月看来,正好瞧见窗边的溶月,先是一愣,很快便扬起一抹开心的微笑来。 溶月冲他笑着示意了一下,赶紧躲会了窗后,免得被楼下的人看见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顾长歌自然也明白他的顾虑,很快收回了目光。 队伍渐渐走远,隔壁的交谈声却又响了起来。 “紫竹,你看到了吗?方才,方才顾长歌是不是对我笑了?” 那宫女似乎犹疑了一瞬才道,“奴婢……奴婢瞧着好像是这样的……” 溶月不由失笑,难不成萧姝玥帮方才顾长歌看自己的那一眼当真看她的了?若真是这样,那可就有些意思了。 既然萧姝玥这么想,溶月自然不会告诉她真相,便由着她保留这个美丽的误会吧。 眼见着定远侯和顾长歌的声音终于消失不见,溶月和沈慕辰又在碧落阁待了一会,见人群都散得差不多了,隔壁也没了动静,这才出了来兮楼。 依溶月的猜测,爹已经官拜大将军,又袭了爵,在官职上是不会再进一步了。不过顾长歌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皇上一定会想办法拉拢的。 果然不出溶月所料,定远侯只是赏赐了些金银珠宝,钱帛布匹以资嘉奖,对于顾长歌,皇上却是大肆褒奖,不仅赏了钱物,更封其为振威中郎将。听说顾长歌孤身一人在京城举目无亲,还特意赐了座府邸给他。 如此殊荣,当真让人有些瞠目结舌了。 看样子,皇上是想培养一个能取代定远侯的人出来了。 西北局势如今趋于稳定,赤狄使团不日又将前来大齐议和,定远侯和顾长歌便暂时留在了京中,等候明熙帝的下一步旨意。 听说皇上对顾长歌青眼有加,不管皇上的目的如何,溶月还是打心眼里替顾长歌高兴。 为了避嫌,顾长歌下了朝之后去了皇上赐给他的宅邸,没有同定远侯一起来侯府。 溶月明白他的苦衷,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等过几日这阵风头过去了,自己再偷偷去他的中郎将府上参观参观便是。 然而溶月还没来得及去顾长歌府上找他,便先等来了赤狄的议和使团。 赤狄的议和使团来得比众人想象中的要快许多。同来的,除了赤狄的议和使,还有赤狄如今唯一的长公主卿靖宁。 听到这个消息,溶月不由大吃一惊。 靖宁怎么会出现在议和使团中? 她身为公主,出现在这里,那便只有一个原因——和亲。 可是先前在卿彦的来信中并未提到想同大齐和亲一事啊?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故。 溶月不方便去找卿靖宁问清楚,想了想,派人去找了萧煜。 萧煜很快给她回了信,信中说,卿靖宁同父同母的皇兄赤狄二皇子卿尧于近日去世了,这很有可能是造成她前往大齐和亲的一个诱因。 事已至此,溶月也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只得静观事态的发展。 赤狄使团一行在京中的驿站安顿了下来,第二日早朝时,便被明熙帝派人请进了宫。 * 卿靖宁坐在马车中,听着车外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声音,不 的声音,不知为何,生出一丝恍如隔世的感觉。 踏上大齐的这片土地,从此,她就该跟生她养她的赤狄说再见了,心中不由五味杂陈。 便是她自己也没想到,她最终会走到这一步。 背井离乡,远嫁他乡,最后白骨埋于青山,再也回不去她的故国。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主动提出这个请求,三皇兄本是没有打算让她和亲的。 可是,她实在是在那个冰冷的大都皇宫中待不下去了。那个冰冷的地方,害死了她的娘,害死了她的皇兄,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枯萎在那方狭窄的天地里。 她知道,和亲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可是她真的需要逃离那个地方。在那里,她甚至觉得每一次呼吸都无比的艰难。 三皇兄最终还是妥协了,最后一次顺了她的心意。就这样,卿靖宁加入了议和的队伍当中。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事,三皇兄自己也乔装打扮混了进来。等到她发觉的时候,队伍已经出了大都了。 卿靖宁呆呆地看着宫装袖口上繁复的花边,心中有一丝隐隐的猜想。 三皇兄之所以会冒这么大的险潜入大齐,为的是见一个人,那个人,是他求而不得的执念。 若不是有一天自己撞见了三皇兄对着一副小像发呆,卿靖宁也不知,原来他冷心冷情的三皇兄,这一次是真的动了心了。 可惜,他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卿靖宁收回思绪,知道大齐皇宫到了。她的陪嫁宫女彩玲先下了车,替她打起了帘子。 她深吸一口气,迈下了马车。 大齐皇宫比赤狄皇宫来的要精致雅淡一些,卿靖宁粗粗扫了一眼,心中心事重重,没有多看,便跟在引路的内侍身后朝宫内走去。 很快便到了大齐议事的崇政殿。 卿靖宁提了提裙摆,跟在引路的内侍后进了大殿。 “赤狄靖宁长公主到!赤狄使团到!”随着内侍的一声尖利通传,殿内的大臣纷纷朝殿门处望去。 谢祁立在朝臣中,微微皱了眉头。 他也是昨日才知道赤狄此次的议和使团中居然有靖宁长公主。 赤狄虽然是战败国,但大齐并未提出此种要求,赤狄大可不必让靖宁长公主远远地嫁过来。卿彦又在打什么主意? 他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靖宁长公主和使团已经到了殿内。 “赤狄卿靖宁携来使见过皇上。”卿靖宁面色沉静,眼中神色水波无痕,对着上首的明熙帝仪态端庄地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平身。”明熙帝挥挥手,示意她不用多礼。 “久闻靖宁长公主国色天香,姿容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明熙帝打量了她几眼,笑着道。 卿靖宁淡淡一笑,“皇上谬赞了。” “怀帝一切还好?”明熙帝笑着问起了卿彦。 卿靖宁眼中闪过一抹一闪即逝的异色,“多谢皇上关心,皇兄一切安好。” 明熙帝嗯了一声,“赤狄和大齐两国相交甚久,此番议和也是民心所向。怀帝能舍得将靖宁长公主嫁到我国,实在有些出乎朕的意料。” 卿靖宁面上的笑容已经是淡淡的,她抬头看了明熙帝一眼,假装没听出他话中的试探,清泠道,“靖宁身为一国公主,为国分忧本就是分内之事。” 明熙帝笑了两声,“靖宁公主果然是个识大体的人。你放心,你嫁到我大齐来后,我大齐绝不会亏待你。” 卿靖宁浅笑着谢过了,面上清冷的神情并未有丝毫的改变。 明熙帝望着下首立着的卿靖宁,心中不住地思索着。 这个靖宁公主,比他想象中的要沉着得多,明明可以不用背井离乡前来和亲,卿彦却依旧坚持要将她嫁过来,为何?明熙帝心中打着鼓,对卿靖宁的来意持有一丝怀疑的态度。 他今日唤她上朝,本就是先试探试探看她的态度,再顺带考察一下她这个人的性子如何。 今日一瞧,美则美矣,然而傲骨铮铮,不卑不亢,一看就是个极有主见的人。这样的人,又是这样的身份,并不适合嫁给任何一位皇子。 可若不嫁给皇子,适龄的皇族子嗣中又没有合适的人选,一时间颇有些头疼。 卿靖宁眸色微眯,抬眼看了明熙帝一眼,对他的心思也猜出了几分来,思及此,开口道,“皇上,靖宁有个不情之请。” 明熙帝抬头看向她,“公主请说。” “我自知此时身份尴尬,本不应提这样的要求,但听说皇上最是通情达理,希望能对靖宁的请求考虑一二。”她顿了顿,又道,“大齐的皇子各个都是人中龙凤,然而靖宁别无他求,只希望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生的日子。因此靖宁希望皇上将靖宁赐婚给普通的士族公子即刻。” 她衣袂翩跹立于大殿,将自己的要求娓娓道来。明明是在说着关乎自己一生的大事,面上却不见一丝羞怯,只有那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愈发流光溢彩起来。 卿靖宁的话一出,底下顿时炸开了锅。 大臣们看向卿靖宁,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都在揣测她这番话中是否有什么阴谋。 便是谢祁,此时也颇为吃惊。 她既然千里迢迢来了大齐和亲,为何又是这般万念俱灰的心思 俱灰的心思,似乎对什么都不再感兴趣一般?难道……她此次和亲,是被卿彦逼来的? 谢祁百思不得其解,皱了眉头盯着卿靖宁。 许是谢祁的目光太过强烈了一些,卿靖宁的目光往他这边轻轻一扫,正对上谢祁皱眉沉思的目光,不由一愣。然而这停顿也不过是一瞬,很快她的目光便又转了回去。 不管底下的臣子如何揣测,卿靖宁此番话,却正中明熙帝的下怀。 卿靖宁身份尊贵,若不嫁给皇子,其他人着实有些配不上她的身份,为了显示出大齐和亲的诚意,明熙帝自然不能把她随意找个人嫁了。正为难间,卿靖宁便提出了这等请求,岂不是瞌睡给他递来了枕头。 可是明熙帝还是留了个心眼。 他清了清嗓子,示意底下的朝臣安静下来,看向卿靖宁道,“公主,古往今来,并没有将和亲公主嫁给皇族之外的人的先例。若朕真允了你的请求,恐怕X帝那边会觉得朕有意给赤狄难堪。” 卿靖宁语声清朗,“皇上大可不用担心这一点,来之前,我已经将我的想法同皇兄说过了,皇兄也表示赞同。若是皇上觉得大齐这方没有什么不妥的话,还请皇上答应靖宁这点唯一的要求。” 明熙帝沉吟不语。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卿靖宁的话给说动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已有正妃,卿靖宁嫁给他们显然不合适。四皇子虽然尚无正妃,但侧妃都已纳了两个,最近又出了那种事,明熙帝自然不可能再考虑他。剩下的七皇子,虽然尚未娶妻,年龄也合适,但并非明熙帝心中合适的储君人选,若因尚了别国公主而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那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左想右想,还是卿靖宁所提的这个请求比较靠谱。 想到这里,明熙帝看向卿靖宁,“既然如此,朕也不好拒绝公主这唯一的请求。过两日朕会在宫中举行一个宴会,到时候朕会让京中所有适龄未婚的男子都来参加,靖宁公主若在宴会上看到自己喜欢的,大可向朕开口便是。” 卿靖宁勾唇浅浅一笑,语声愈发清幽起来,“多谢皇上美意。只是……靖宁心中其实已有了心仪的人选。” “哦?”明熙帝眯了眼眸,显然颇为吃惊,一动不动地看着卿靖宁道,“不知公主口中的这人是谁?” 卿靖宁抬起手腕,纤纤玉指朝着左侧一指,掷地有声地吐出两个字,“是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4章 痴心妄想 群臣全都好奇不已,瞪大了眼随着卿靖宁手指的方向看去。 卿靖宁的话音刚落,谢祁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他抬头一看,却见那纤纤玉指正是指向自己,不由一怔,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没有看错吧?靖宁公主指的人,是他自己? 他跟靖宁公主不过一面之缘,连认识都谈不上,靖宁公主怎么会想嫁给他? 谢祁百思不得其解,错愕地看着卿靖宁。 见他看过来,卿靖宁朝他浅浅一笑,并没有慌张或刻意的躲闪,显然这个决定是她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 不光是谢祁,其他人显然也十分意外,人群中炸开了锅。一时间大殿内议论声纷纷。 便是明熙帝,眼中也有一闪即逝的错愕。 他理了理思绪,清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又转了目光看向卿靖宁道,“靖宁公主,你所指的人,可是翰林院院士谢祁?” 卿靖宁点点头,目光清亮,“正是。” 谢祁颇有些焦躁,虽然很想向靖宁公主问个明白,但现在明显不是他能发问的时候,只得按捺住心中的不解和疑惑,静待事态的发展。 明熙帝“哈哈”一笑,“公主花容月貌,谢爱卿亦是一表人才,的确不失为良配。”他眯着眼打量了卿靖宁一瞬,“只是,靖宁公主先前见过谢爱卿?” 多疑如他,自然对卿靖宁斩钉截铁地指明谢祁而有所怀疑。 卿靖宁看向明熙帝展颜一笑,露出整齐如编贝的牙齿来,“皇上难道忘了?谢大人曾经出使过我赤狄,我曾远远地见过一面。” 见卿靖宁目光真诚,看不出什么异样,明熙帝方放了几分心,打趣道,“看来谢爱卿当真是魅力十足啊,靖宁公主不过见了你一面,便被俘获了芳心。” 谢祁尴尬地笑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卿靖宁似乎有些羞赧地低了头,脸上浮起一丝红晕,不复方才的淡然。 明熙帝眼神在两人面上一扫,心里隐隐有了定论。 谢祁脸上的尴尬和不快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并不是两人事先串通好的,当真只是卿靖宁单方面的请求罢了。 难怪卿靖宁甘愿不远万里地前来大齐和亲。 明熙帝脑中定了心,眼中的狐疑之色退去,看向谢祁笑问道,“据朕所知,谢爱卿应该尚未娶亲也不曾定亲吧?” 谢祁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谢爱卿意下如何?难得靖宁郡主一片痴心,谢爱卿可不要辜负了才是。”这话明着像是在问谢祁的意见,后面透露出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谢家一向清流,谢祁本人也不过挂了个不大不小的文职,就算娶了赤狄的公主也不可能不自量力生出什么异心来,实在是娶卿靖宁最好不过的人选。 只希望谢祁不要不知好歹才是。 明熙帝眼中带着三分笑意,却隐隐透出压迫之意。 谢祁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他虽然不讨厌卿靖宁,但对她实在没有别的意思。何况不过一面之缘,哪里就能扯到终身大事上来了? 虽然谢祁知道他同溶月已经没有可能了,但这并不代表他能立马接受另一个女子。 谢祁皱了皱眉,显然十分为难。 若答应,就违背了他的本心,靖宁公主嫁给他也不会幸福。若不同意,被人当众拒绝,卿靖宁这边就会尴尬了,且皇上也不会高兴看到他拒绝的。 一时间,谢祁陷入两难的境地。 虽然理智告诉他只能答应,但谢祁实在是不甘心自己的婚姻大事都要沦为政治工具。 见谢祁久未回话,明熙帝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这时,卿靖宁清婉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皇上,靖宁也知道我这要求提得实在有些唐突了,谢公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也是正常。靖宁初到邺京,对邺京的人文风貌十分感兴趣,不如请皇上让谢公子给靖宁做向导在邺京游玩几天?若谢大人觉得不讨厌靖宁,这事便还有商量的余地。若谢大人觉得靖宁的确不适合他,那便按皇上所说,再为靖宁另择佳婿便是。”说话间,卿靖宁言笑晏晏,落落大方,并不因说的是自己的婚事而扭扭捏捏,有一股北地女子特有的豪爽和大气,让原本对她这般举止有所不齿的臣子都对她有了改观。 卿靖宁这话明显给了谢祁一个台阶下,也让明熙帝阴沉的脸色好转了些。 谢祁略带诧异地看了一眼卿靖宁,见殿中的女子一袭青色衣裳,如春日的雨后那般清新动人,笑容煦暖,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心中对她不由起了几分好奇。 位尊而不娇,这样的女子倒是不多见。 见卿靖宁打了圆场,明熙帝便顺着她的话头笑道,“是朕考虑不周全了,应该先让你们接触接触的。”他看向谢祁,“谢爱卿觉得呢?” “蒙皇上和公主厚爱,臣没有异议。”谢祁低头行礼恭谨道。 “那此时便这么说定了,谢爱卿可要多多尽地主之谊啊。” “微臣明白。” 一桩心事已了,明熙帝明显心情好了不少,看向使团其他成员道,“明日朕会再单独召见各位商讨和谈之事,商议过后,会在宫中设宴款待各位,各位今日便好好休息吧。” 使团成员不敢有异议,齐声应了。 异议,齐声应了。 明熙帝便叫人将他们先带了下去。 早朝过后,明熙帝先行回宫了,剩下的朝臣三三两两朝外走去。 经过谢祁身边时,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似乎等着看他的好戏一般。 定远侯今日也上了朝,走到谢祁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并肩朝外走去。见身边的人群散了些,定远侯开口道,“祁儿,这事还真是没想到……” 谢祁无奈地笑笑,“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祁儿打算怎么办?我看这个靖宁公主倒不似一般的公主贵女那样骄矜,长得又不错,祁儿不考虑考虑?”定远侯同谢祁一向亲近,笑着开起玩笑来。 谢祁一脸尴尬和无奈,“姑父,您就别打趣我了。” 定远侯见他目露苦恼之色,收起玩笑之心道,“你若是觉得为难,便叫上阿芜吧,当初阿芜在赤狄时,也多亏了靖宁公主相助。” 听到溶月的名字,谢祁眼神一闪,似有些许走神,待反应过来,忙点头应下。 * 卿靖宁在朝堂上请求嫁给谢祁的消息,溶月自然从定远侯口中得知了,一时目瞪口呆。 靖宁她……怎么会同表哥扯上关系? 这里头到底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纠葛? 正在考虑要不要去找卿靖宁问个究竟时,卿靖宁却主动派人给她送了信过来,约她有空出来见一面。 溶月很快给她回了信,约在明日来兮楼不见不散。 第二日,溶月没有带云苓和玉竹,只身出了府。为了保险,天机和天剑还是留在她身边,所以溶月索性连侍卫也没有带,扮了男装便直接出门了。 溶月在雅间中没坐多久,卿靖宁便上来了。 不出意外的,她今日也是男装打扮。毕竟溶月和卿靖宁照理是不应该互相认识的,所以还是避嫌一点地好。 小二上了茶后识趣地退了下去。 “靖宁,好久不见。”溶月看着对面眉眼清雅的卿靖宁,笑得淡然。 卿靖宁浅浅一笑,“当时怎么也想到,同你再次见面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是啊。”溶月唏嘘一声,“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顿了顿,她偏了头看向卿靖宁,“方便说说为何会前来大齐和亲么?” 卿靖宁勾了勾唇,笑容有些许苦涩。 她端起面前的茶盏浅浅抿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溶月,“我二皇兄薨了。” 溶月目露诧异之情,看着卿靖宁眉间的忧愁之色,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靖宁,我没想到……” 卿靖宁唇边笑容放大了些,长吁一口气,像在宽慰溶月又像在同自己说一般,“都过去了。”默了一黙,声音低沉了下去,“只是……我再也在皇宫中待不下去了。正好听到二皇兄要同大齐议和,便……自请和亲了。” 溶月唏嘘不已。 “靖宁,你这么一来,从此可就要背井离乡孤身一人了。” 卿靖宁俏皮地笑笑,“我不是还有你这个朋友么?” 溶月一愣,很快也展露了笑颜,“是啊。”说到这,她冲着卿靖宁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道,“是不是该说说你和我表哥是怎么回事了吧?” 卿靖宁不好意思地一笑,颊边飞起一抹红霞,“我……”她叹一口气,脸上的羞赧之情退去些,接着道,“我不想再嫁入皇宫同皇族有什么牵扯。如今大齐储君未定,我想,明熙帝大概也不好决定将我嫁给哪位皇子比较合适。” “所以你便索性替他把他想说的说了出来?” 卿靖宁点点头。 “这样,我也能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 “那……为什么是我表哥?”溶月仍有些不解。 卿靖宁面上露出一分羞涩,结结巴巴道,“因为……我在大齐就认识他一个男子,何况,他是你的表兄,我想,应该不至于差到哪里去吧。” 溶月怔住,抬眼不可思议地问道,“就这样?” “嗯。”卿靖宁声若蚊蝇,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荒唐了些,想了想又补充道,“上次谢公子去大都皇宫,我曾同他有过片刻的交谈,觉得他的性子也还算不错。”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急急问道,“溶月,谢公子他……没有心上人吧?” 溶月一怔,想起谢祁喜欢自己的事,可这话自然没办法同卿靖宁说出口的,便心虚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她倒是挺看好靖宁和表哥的。 若是表哥能放下过往的心结,应该会同卿靖宁幸福得生活下去吧。看着面前卿靖宁淡雅的眉眼,溶月不禁想到了以后的事。 听到她这么说,卿靖宁舒了口气,“幸好没让谢公子感到为难。” 溶月直直地注视着她的双眼,“靖宁,你喜欢我表哥吗?” 卿靖宁面上表情怔了怔,目光看向窗外的景致,悠悠道,“喜欢,谈不上吧,只是对谢公子不反感罢了。我这种身份,又如何能找到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呢?就算找到了,最后也不一定能在一起。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抱有希望,这样,最后也不会失望。” 阳光从窗外倾洒进来,给她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整个人显得愈发淡雅缥缈起来,像极了一副隽永的水墨画。 这样美好的女子,值得得到幸福。 得到幸福。 见气氛有些沉重,溶月有意缓和下气氛,带着笑道,“我表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些话少,靖宁若同他在一起,可得多想些话题才是。” 对上溶月兴致勃勃的眼神,卿靖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呐呐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听说你定亲了?” 溶月没料到她突然转了话题,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 卿靖宁笑了笑,“听说是同大齐闲王?” “是的。” 卿靖宁眼中闪过一丝神秘的神色,“是上次来救你的公子吗?” 溶月抿唇笑了笑。 见她这般小女儿的娇态,卿靖宁自然明白了,语带艳羡道,“真好。定在何时成亲?” “十月。” “那也快了,到时候记得请我去喝杯喜酒啊。” “这是自然。”溶月满口应下,又打趣道,“不过,谁先喝谁的喜酒还不一定呢。” 卿靖宁淡淡地笑了笑,“溶月,你就别打趣我了。说实话,谢公子会不会同意我都心里没底。毕竟,这事落在我头上,我也会觉得匪夷所思。” 溶月虽然有些撮合他们俩,但也有些爱莫能助,心里思索着要不要哪日将表哥约出来谈一谈。 “对了。”卿靖宁突然沉了脸色,压低了声音道,“溶月,我二皇兄也来大齐了。” “什么?”溶月惊叫出声,忙捂住自己的嘴,不可思议地看向卿靖宁,“他……他怎么会来这里?” 卿靖宁面露忧色,看着溶月有些欲言又止,“溶月,我觉得……他是冲着你来的。” 他还没死心? 溶月心中止不住的怒火往上冒。这人未免也太死缠烂打了些。 “你皇兄如今在哪里?” 卿靖宁摇摇头,“皇兄是乔装打扮混入使团中的,一到京城便同我们散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处何处。” 溶月的面色沉了下去。 卿彦到底想干什么?他身为一国之君,行事怎可如此儿戏? 见溶月变了脸色,卿靖宁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溶月,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我皇兄会这般……” 溶月摇摇头,“跟你无关,你不用自责。” 卿靖宁叹口气,“溶月,这几日你务必小心点为上。和亲使团过几日便会离京了,我皇兄应该也不能待太久,等过了这几日他找不到机会,自然会死心。” 溶月心事重重地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后的事,溶月记挂着卿彦,有些心事重重。 卿靖宁自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见此便提议道,“你也出来一阵子了,不如先回去吧。等我皇兄回赤狄了,我们再找机会出来。” “好。”溶月的确心中有些不安,便没有推辞。 两人道过别,溶月便依旧循着来路返回。 眼看着快要走到定远侯府了,溶月紧绷的心这才逐渐放了下来,然而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便觉得身边一阵凉风袭过,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腰上一紧。 下一刻,便觉得背上一阵发凉,似乎顶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 溶月脑中有一瞬间的混沌。 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发现面前已出现了卿彦那张熟悉又讨厌的脸庞,剑眉入鬓,眸色深沉。 自己现在正身处一个小巷子中,方才正是卿彦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了进来。 卿彦一只手撑在墙上,双眼迫视着她,眼中似有熊熊怒火。 他靠得如此近,溶月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狠狠瞪他一眼后又别开了目光,冷冷道,“卿彦,你到底想做什么?” 卿彦眉头一挑,看着他日思夜想的人儿如今尽在咫尺,一股抑制不住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口道,“你不意外?”语声是一贯的寒凉沉郁,不等溶月回答,他又自嘲地一笑,“是了,靖宁定是同你说了我来邺京的事。” 溶月不去理会他,心中想着如何脱身的法子。 天机和天剑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看来是被卿彦使计引开了。 见溶月不说话,卿彦的脸色沉了沉,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冷着嗓子道,“你不要妄想拖延时间,你那两个暗卫已经被我使计调开了,现在没人知道你在这里。” 溶月冷“哼”一声,脑中在飞快转动着,想到自己今日将鞭子带了出来,心中有了主意。 她转过头看向卿彦,冷冷道,“你别离我这么近,我不习惯。” 卿彦见她终于肯正眼瞧自己了,眼中露出一抹喜色,稍微往后退了退,紧紧凝视着溶月道,“月儿,你是不是恼了我?” 溶月眉头一皱,“不要叫我月儿,我同你没有任何关系。” 卿彦才扬起的唇角又落了下来,冷冰冰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同萧煜好上的?” 溶月瞪他一眼,并不准备回答他的话。 卿彦似乎有些怒了,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行将她的目光掰向自己这边,恶狠狠道,“快说!” “很早之前!”溶月丝毫不退让,手指却暗中摸上了腰间的鞭头。 “难道我就从来没有过一丝机会吗?”卿彦歇斯底里道。 溶月静静打量了他一瞬,突然消除了声,“卿彦,你这是在同我表白吗?” 卿彦一怔,禁锢着她下巴的力道却松了松。 “恕我直言,你的这种表白方式实在是太霸道了,我没法接受,所以,请你先放开我。” “就算我放开了你,你也不会接受我。”卿彦语气沉闷,饶是如此,还是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 就是现在! 溶月将鞭头对准卿彦的穴道,一咬牙,手上用力猛地一按,一道银光闪过。 卿彦下意识一躲,银针却还是射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银针上涂了见效极快的麻醉药,卿彦中了银针,应该很快便不能动弹了。 趁着卿彦发愣的瞬间,溶月拔腿就跑。 可是卿彦毕竟不是普通人,一根小小的银针又奈他何?他飞快地伸手一拔,将银针拔了下来,药效虽然已蔓延入了血液,但毕竟不多,卿彦运气提神,很快便恢复了知觉。 瞧见溶月的身影一拐,便消失在了巷子口。卿彦勾唇一笑,足尖一点,势在必得地追了上去。 溶月知道一根小小的银针根本困不住卿彦多久,但不管如何,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希望出了巷子能碰到人才是。 她脑中一片纷繁杂乱,脚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然而身后呼呼的风声还是越来越近。 溶月感到了一阵绝望袭来。 这时,鼻尖突然飘来一阵熟悉的寒竹香,紧接着,她撞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抬头一看,是萧煜。 顾不上思考萧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溶月只觉浑身都瘫软了下来,一阵绝处逢生的喜悦传来,“阿煜……”她抬头看着他,语声颤抖。 萧煜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在她额上浅浅印下一吻,轻声道,“别怕。” 卿彦一追出巷子,便瞧见这样刺眼的一幕,不由嫉妒地发狂。 萧煜将溶月护在身后,看向卿彦的眼神仿佛能冻死人一般。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冰冷的似寒冬天气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 “阿芜,他方才怎么对你的?” 溶月一怔,嗫嚅道,“他……他捏住了我的下巴……” “左手右手?” “左手……” 卿彦只能瞧见萧煜温柔地低下头同溶月说了几句话,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觉眼前寒光一闪,有一道凛冽的剑气袭来。他下意识便去拔剑,然而下一刻,他便觉得左手上一阵疼痛。 低下头一看,手臂上已经出现了一道刺眼的伤口,血肉外翻,正在朝外汩汩冒着鲜血。 “刷”的一声,流云剑回鞘,萧煜清冷的声音跟着响了起来,“下一次我再见到你,便不止流血这么简单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抱着离开了,留下卿彦在原地还被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打击刺激地没回过神来。 出了巷子,溶月看到萧煜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乖乖地上了马车,又乖乖地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萧煜紧跟着她身后也上了马车,见她低垂着头闷声不语,叹一口气,坐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膀道,“阿芜在生气?” 溶月闷闷地摇了摇头,咬着下唇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萧煜紧了紧放在溶月肩上的手,语声轻柔道,“傻瓜,你不是凭着自己的力量逃出来了么?再说了,要是你事事都能自己搞定,那还要我做什么?” 溶月一听他这么说,顿时破涕为笑,仰头看着他道,“你说的是,我要是事事都能自己摆平,不就没有你的用武之地了?”她虽然还有些后怕,但看到萧煜在身边,已经安定了不少,唇角翘了翘,好奇道,“你怎么会这么及时赶过来的?” “天机和天剑被卿彦派人使计调开,不过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给暗影阁的人发了信号,正好我就在附近,便赶了过来。” 他将溶月在慌乱中晃下来的发丝轻轻拨到一边,看着她的眼睛温柔道,“阿芜,我不能杀他。” 溶月怔了一瞬,反应过来萧煜这是在说卿彦。 点点头,“我知道。” 卿彦身为赤狄国君,若被人发现死在大齐,两国之间必然有一场恶战要打,到时候,遭殃的却是百姓。 见溶月明白自己的用心,萧煜也不再多说,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顶,送她回了府。 * 大齐和赤狄的议和很快有了结果。 云州十三郡按照先前赤狄所承诺的那样划归给了大齐。 作为两次战争的挑起方,赤狄愿意赔给大齐十万两黄金,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大齐和赤狄需重开边境贸易,互通商市。此事对大齐也是利大于弊,明熙帝权衡利弊之后答应了赤狄所提的请求。 启圣三十七年九月,赤狄使团启程回国。 靖宁战公主虽然赐婚人选还未定,但还是留在了大齐。 亲自送走赤狄使团,明熙帝万分疲倦地回了宫,眉眼间露出一抹疲色。 这时,有人在殿外求见。 “宣。” 进来的是身着锦衣卫服饰的男子,看向上首的明熙帝跪拜道,“参见皇上。” “有何动静?” “启禀皇上,锦衣卫发现赤狄怀帝似乎混在赤狄使团中来了京城。” “什么?”明熙帝惊得一拍座椅,“此事是真是假?” “锦衣卫刚刚查明,应该是真的。” 的。” “他现在人在何处?” “已经同赤狄使团一道出了京。” 明熙帝眯了眼看着底下的锦衣卫,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恶狠狠道,“一群饭桶!” 锦衣卫神色一凛,“属下失职。” “有没有查出他混入邺京来做什么?” 锦衣卫似有一瞬间的犹豫,“属下查到怀帝在京中似乎只见了一个人。” “谁?”明熙帝追问。 “明珠郡主。” “什么?他去见了明珠?” 锦衣卫似有些许不确定,“属下们查不到具体的情况,但似乎是怀帝半路上截住的郡主。”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明熙帝对锦衣卫这般吞吞吐吐的样子感到非常不满,语气愈发森严起来。 “后来……”锦衣卫头垂得愈发低了,“后来的事,属下们没法查到了。” “一群废物!”明熙帝怒骂道,“给我盯着明珠,再去查查,明珠在凉州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卿彦居然这般锲而不舍地追到了京城就只为见明珠一面?明熙帝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心中埋下的对定远侯的怀疑种子又开始生根发芽了。 * 明熙帝派锦衣卫调查溶月的事,萧煜自然也知道了。 为了不让溶月担心,他并没有把此事告诉她,只是暗中加派了溶月身边的暗卫人手。 “王爷。”门外传来亦风的声音。 “进来。” 萧煜放下墨笔看向亦风,“何事?” “泠徽派人传了话过来,说是想见您。” 萧煜皱了眉头,“可有说是何事?” “听说是关于锦衣卫的。” 萧煜眼中闪过一抹疑色,迟疑了片刻,起身道,“走吧,去漱玉坊。” 刚到漱玉坊萧煜惯用的包间内,门外便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门被应声推开,同门外走近一袭米色广袖凤尾裙的泠徽,妆容精致,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泠徽见过主子。” “不用多礼。”萧煜淡淡道。“你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皇上派了锦衣卫调查明珠郡主在凉州的事。” “嗯。”萧煜示意她自己已经知道了。 “皇上对主子当初去凉州的事,似乎也起了疑心。” “我会派人去处理的。”萧煜面上神情依旧淡泊而森凉,落在泠徽身上的目光不含丝毫别的情感。 见他这般神情,泠徽愈发心冷了。表情似有些挣扎,终于还是扬了头,看着萧煜郑重道,“主子,定远侯太受皇上忌惮了。” 萧煜没有出声,只是不满地看向她。 泠徽却似没瞧见一般,接着道,“主子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若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皇上发现什么端倪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萧煜紧紧地盯着泠徽一张一合的嘴唇,突然嘲讽地一笑,“所以呢?” 泠徽咬了咬牙,似下定了决心,“主子实在不该这个时候同郡主成亲。” 萧煜面色蓦地一冷,利箭一般的目光倏地射向她,“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属下是怕主子当局者迷。”泠徽似乎铁了心,并不松口。 萧煜怒极反笑,微眯了眼眸打量着泠徽,“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泠徽握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属下觉得,主子表现得太过在乎郡主了,很容易让郡主成的软肋,也更加会引起皇上的疑心。” “哦?”萧煜尾音微微上扬,“照你这么说,我该如何表现,才显得不在乎郡主?” 泠徽有一瞬间的沉默,咬了咬唇,似乎没想好该不该说出来。 萧煜冷哼一声,“不说?那本王代你说如何?” 泠徽愕然地抬头看着萧煜,下一刻,萧煜森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应该传出些跟别的女人拉扯不清的消息,譬如说,漱玉坊的头牌?!” 泠徽方才还愕然的眼神突然一怔,紧接着面色变得惨白,眼中涌出晶莹的泪花来,她慌乱地匍匐在地,哀戚道,“主子,属下不是这个意思,主子喜怒,主子喜怒。” “泠徽,你的心大了!”萧煜声音寒意冻人,说完这句话,他起身拂袖朝外走去。 “主子,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也不敢徒生妄念。”泠徽还在身后凄惨地哭泣。 亦风紧跟在萧煜身后,看着地上一脸哀切的泠徽颇有些唏嘘。 泠徽她这次,让王爷彻底的失望了。 果然,他还未踏出房门,便听到萧煜冰冷的声音飘了过来,“亦风,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漱玉坊不再有泠徽这个人。” “是。”亦风低声应了,同情地看一眼愈发面无血色的脸,长叹着出了房门安排去了。 一夜之间,漱玉坊便彻底没了泠徽这个人,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5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大齐启圣三十七年的科举如期举行。 最后殿试的结果出来,状元人选却是先前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小人物,来自徐州的贫寒学子韩嘉霖。 探花则落在了定远侯长子沈慕辰的身上。 消息一出,众人哗然,京中的风向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先说韩嘉霖,此人先前一直是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如今一跃成为京中人人竞相交往的对象。 再说沈慕辰。皇上对于侯府的态度一直有些暧昧不明,现在却亲自钦点定远侯长子为榜眼,不得不让人揣测皇上的用意。 送走前来报喜之人,溶月和侯夫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抑制不住地欣喜之色。 侯夫人舒一口气,“我本以为皇上会因忌惮侯府而对辰儿有所偏见,幸好不是这样,辰儿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溶月浅浅一笑,心中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皇上真的是因为对侯府心无芥蒂所以才钦点沈慕辰为探花么?她看不尽然。皇上恰恰是忌惮爹在军中的影响力,所以决不能看着哥哥子承父业,威胁到他的统治。 哥哥金榜题名,自然要被授官,到时皇上随意授个文职便是了,一桩心病便这样轻轻松松解决了,皇上又何乐而不为? 何况,哥哥的真才实学摆在哪里,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皇上自然不能做得太有失公允。 不过看娘正在兴头上,溶月自然不会泼她的冷水,也笑着附和起来。 很快,沈慕辰骑着马到了侯府门口。 溶月听到下人来报,忙急急忙忙迎了出去。 沈慕辰一下马,便看到溶月像一只轻盈的燕子一般朝她扑来,面上一洋溢着欢喜的笑意。 “哥,恭喜你!” 因四周都有人看着,溶月也不好做得太过了,快步走到沈慕辰面前克制着没有上前一把抱住他,只是眼中闪烁着的点点星光显示出他此时内心有多激动。 沈慕辰抿唇一笑,打趣道,“也算是没枉费我这些日子挑灯夜读的苦了。” 说罢,上前来牵了他,“走吧,去看看娘。” 溶月点头,跟着他朝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问,“爹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皇上留着爹有事商讨,我便先回来了。”沈慕辰笑答。 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消失在路的尽头。 探花郎这边如此热闹,状元郎那边就更是清净不了了。 因韩嘉霖在京中没有宅邸,先前一直都是住在客栈中的,待皇上授了官职之后,自然会赐相应的宅子给他。 见状元郎居然下榻在了自家客栈里,客栈老板高兴得不得了,不仅免了韩嘉霖全部的住宿费,还把客栈的名字也换成了“状元客栈”,韩嘉霖瞧着,一脸哭笑不得的神色。 送走前来报喜的内侍,韩嘉霖站在客栈前回应着大家的恭喜,面上早已笑僵了去。 好不容易等围观人群散去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转身进了客栈房中。 坐在桌前,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砰砰直跳的心情这才安定了些许,四周的一切才有了些真实感。他,韩嘉霖,是真的金榜题名了! 若爹娘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他感到自豪的。 他仰头一口将杯中的水喝干,想起早逝的爹娘,还有如今不知身在何处的妹妹,一时湿了眼眶。 坐了好一会,才平息内心躁动不安的情绪,又想起了那日在路上救过他一命的俞公子。 那日,俞公子将他带到京城之后便同他分道扬镳了,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叫亦风的侍卫替他找了客栈帮助他安顿了下来。 临走时,他问亦风如何才能再次找到他们家公子,亦风犹豫了片刻,似乎并不太想将他家公子的行踪告知于他。 韩嘉霖也是聪明人,见此也不再多问,谢过之后送了亦风出去。 然而当时心中便默默下了决心,若自己真的能出人头地,一定要找到这位俞公子好好答谢一番。毕竟,若是没有他的相助,自己如今也不可能再站在这里。 可是他这几天托人打听了一番,竟都说京中没有姓俞的世家公子。 韩嘉霖不由犯了难,难道当时俞公子告诉他的,并非真名? 尽管受了阻,韩嘉霖却并不死心,想了想收拾一番去了吏部。 从那位俞公子通身的气派和他身边跟着的侍卫来看,他定然不是个普通角色,要么就是朝中为官之人,要么就是世家公子,朝中大臣之子。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吏部是掌管朝中官吏任命、升降、调动事务的部门,对朝中官员的情况应该了如指掌,找他们说不定会有一线希望。 韩嘉霖来到户部,他如今是新科状元,日后那可是会有远大前程的人物,户部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连来由都没问便将他请了进去。 出来招待他的是户部侍郎常胤,一见到他,脸上便堆了笑,快步迎上来道,“什么风今儿把韩状元催来了?” 韩嘉霖腼腆地一笑,作了个揖道,“常侍郎,实不相瞒,韩某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询,还望常侍郎指点一二。” 常胤笑着道,“韩状元尽管问。” “韩某想像常侍郎打听个人。” “何人?” “韩某并不知他的名字,是个大概二十岁左右的贵公子,气质清冷出尘,不喜言语,喜穿白衣,身边有 语,喜穿白衣,身边有一侍卫,亦是一表人才身手不凡。常侍郎可对这样一位公子有印象?” 常胤犹豫了片刻,抬了头道,“我能否知道韩状元打听这人是因何缘由?” 韩嘉霖想了想并不瞒他,“此人是韩某的救命恩人,韩某却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实在是心中惭愧。这才想向常侍郎打听打听。” 常胤犹疑着道,“听你的形容,我脑中的确浮现出了一人,只是……此人不大可能会救下一个陌生人啊……”他晃着脑袋,颇有些费解。 “常侍郎可否告知是何人?”韩嘉霖一喜,按捺住心底的激动问道。 “是……闲王萧煜……” 闲王? 韩嘉霖愣在原地,似有些难以置信。 他来京城的日子虽然不长,但闲王的名声还是有所耳闻的。体弱多病,性情凉薄,神秘莫测,喜怒无常。 这么一想,似乎那日遇到的俞公子的确同凉薄清冷扯得上一点关系,何况,俞公子,莫不是煜字变音而来? 一想到这,心中便基本上有了定论。 看向常胤笑道,“是与不是,我再打听打听,还是多谢常侍郎了。” 常侍郎点点头,送他出了吏部。 韩嘉霖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出了吏部,他思索片刻,找人问明闲王府的所在便直接拐了过去。 闲王府离吏部并不远,韩嘉霖很快便到了闲王府的府门口。 他抬头看着眼前气势巍峨的王府,深吸一口气,走上了台阶。 “这位公子,有何贵干?”守门的侍卫面色肃然,语气恭谨中透着一丝冷意。 “在下韩嘉霖,不知王爷可在府中,在下有事求见?” 其中一个侍卫挑了挑眉,看向韩嘉霖道,“可是新科状元韩公子?” 韩嘉霖点点头,彬彬有礼道,“可否代为通传一二?” “不知韩公子找王爷有何贵干?”那侍卫脚下不动,看着韩嘉霖问道,似乎不问道韩嘉霖的来由便不会通传一般。 闲王府的守卫果然森严,韩嘉霖心中叹道。 “麻烦这位小哥通传一声,韩某想拜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侍卫似有些许诧异,顿了顿道,“请韩公子在此稍后片刻,容先小的入内通传。” 韩嘉霖点点头,在府门口等了一会,方才那个侍卫又返了回来。 “韩公子,里面请。” 韩嘉霖在侍卫的指引下到了待客的前厅出,刚坐下,便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笑声,他转头看去,表瞧见满脸笑意的亦风进来了,口中道,“恭喜韩公子了。” 韩嘉霖眼前一亮,站起来迎上去道,“亦风!我果然没有找错地方。” 亦风“哈哈”一笑,“韩公子有心了,韩公子请在此稍后片刻,王爷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务马上就过来。” 韩嘉霖自然笑答无碍,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品起茶来。 没等多久,便听到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韩嘉霖估摸着该是王爷过来了,忙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便瞧见门外转入一个白衣翩跹的身影,风姿清卓,面如冠玉,脸上是一贯的沉凉。 他的风姿如此之高洁清雅,让韩嘉霖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 很快,他收回纷乱的思绪,迎到萧煜面前,彬彬有礼地作了一揖道,“韩嘉霖见过王爷。” 萧煜淡笑着点点头,“韩公子不必这般客气。”又指了指椅子,“韩公子做吧。”说罢,自己也走到上首的交椅上坐了下来。 韩嘉霖却没有立刻入座,而是走到萧煜跟前,恭恭敬敬地又是一作揖,面露恳切,语气真诚,“韩某谢过王爷的救命之恩。王爷的恩情,韩某日后一定结草衔环来报。” 萧煜轻笑,淡淡地打量了他一眼,“韩公子,本王当初救你时并未想过要得到你的什么回报,韩公子不必将此事过于放在心上,若成了一个负担反倒不美了。” “不!”韩嘉霖摇摇头,“滴水之恩定当涌泉想报,韩某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也是当初的举动在王爷看来不过举手之劳,对于韩某而言却是改变了我的一生。”顿了顿,他神色黯了黯,“只是韩某现在还没有太多能力能帮到王爷什么,日后若王爷有用得着王爷的地方,请王爷尽管开口。” 萧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韩嘉霖。 他依旧是一袭朴素的长衫,眉眼清秀,眼神中透出一缕倔强,身上有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高之气,却并不让人讨厌。 当初自己也是被他身上的这种气质所触动,才任由亦风救下了他。 没想到,他倒是个正气的,居然一举成了新科状元。皇上如今想大肆培养自己的势力,定然会重用于他,若是同自己走得太近,皇上那里,可就会生疑了。 萧煜看着韩嘉霖眉眼间的朝气和执拗,倒生了几分惜才之心。淡淡勾了勾唇看向他,“韩公子来京城也快半个月多月了,日后又是要入朝为官之人,可对朝中的局势有所了解?” 韩嘉霖愣了愣,点头道,“稍微了解了些许。” 萧煜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目光清亮语气悠然,“那韩公子可知,本王并不得皇上欢心?”他的目光直直看着韩嘉霖,面上并没有旁的表情。 韩嘉霖一怔,闲王受皇上忌惮之事他也有所耳闻,只 所耳闻,只是没想到王爷会这么云淡风轻地自己点出来。 他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在下,有所耳闻。” 萧煜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韩公子就应该知道,这个时候上门来拜访本王,可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韩嘉霖眉头一扬,似有些不赞同,掷地有声道,“王爷,在下只是想来拜谢王爷的救命之恩,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瞧着他脸上执拗的神情,萧煜颇有些忍俊不禁。 这个韩嘉霖,倒是有一副铮铮傲骨,他这样的性子,虽然注定不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但一定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 萧煜有心帮他一帮,想了想道,“既然韩公子想向本王道谢,不如请本王吃一顿如何?” “当然可以了。”韩嘉霖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满口应承了下来。 萧煜接着道,“韩公子回去之后,记得把本王救你的事宣扬出去。” 韩嘉霖眼神一愣,显然十分不解。 他虽然同王爷接触不多,但也能感觉到王爷并非这样沽名钓誉的性子,那他叫自己将此事宣扬出去,又是为何? 韩嘉霖毕竟是聪明人,看着萧煜似笑非笑的神情,思忖了一瞬便明白了过来。 王爷,这是在为他着想。 京中遍布皇上的耳目,今天他前脚刚踏出王府的门,估计皇上那里就该知道了。他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书生,中了状元后第一件事却是来拜访闲王,这让皇上会怎么想? 要想打消皇上的疑心,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宣扬出来,让皇上知道,自己之所以来找闲王,不过是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的命罢了。 越是这样坦荡,皇上才越不会多想什么。 想到这,韩嘉霖不禁感叹起闲王的缜密心思来。 瞧见韩嘉霖面上的了然神色,萧煜便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良苦用心,不由勾了勾唇。倔强是倔强,倒也是个一点即通的。 韩嘉霖重重地点了点头,“在下明白,多谢王爷指点。” “那不如明日午时,来兮楼见如何?” “好,在下恭候王爷大驾。”韩嘉霖应下,又郑重谢过后告辞离去。 “王爷。”看着萧煜望着韩嘉霖离去的背影出神,亦风出声唤道。 萧煜收回目光看向他,“怎样?查清楚了吗?” 亦风点点头,“当年王爷是在回京的路上捡到泠徽和墨黛的,属下派人去查了查,她们俩当年的确是从徐州流落出来的。只是年岁久远,当年的知情人死的死搬的搬,已经打探不到具体的情况了。” 萧煜“嗯”了一声,目光沉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王爷是因为泠徽和墨黛才对韩公子指点一二的么?”亦风迟疑着道。 萧煜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道,“不全是。韩嘉霖这个人,是个可塑之才,如今大齐便是缺少这样全心为民的官员。”他停了一停,“泠徽怎样了?” “属下派了墨黛去劝她,她这才想通了些,开始吃饭了。” 萧煜的眸色冷了冷,“若她再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本王不顾及主仆一场了。” 亦风也是一脸无奈。心道若不是看着她可怜,自己也不会费尽心思安排墨黛去劝她了。居然还跟王爷玩起了绝食这一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在王爷心中有几斤几两。 想来是在漱玉坊待久了,性子也变得娇矜起来。不然同是姐妹,为何墨黛便不会作出这么多幺蛾子来?想到这里,不由对泠徽有了几丝不满。 萧煜又道,“我明日去赴韩嘉霖的约,若是泠徽和墨黛当真是他的妹妹,看在她二人替我这么多年办事的份上,泠徽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你替她们处理好吧。” “属下明白。” “嗯。郡主那里可有什么情况?” “听天究回报说,最近跟踪郡主的人多了起来,似乎是因为赤狄怀帝的事,皇上对郡主起了疑心。属下担心,皇上迟早会查到郡主曾被卿彦劫持以及王爷曾在兴庆县待过的事情。” 萧煜沉吟片刻。 “郡主被劫持的事绝对不能外传,否则传出去不仅对郡主的名声有损,定远侯那边会更加受到皇上的忌惮。若是再查到我曾在凉州待过的事,皇上很快会联想到是我们两家联手做了场戏,到时我和郡主的婚事能不能成可就难说了。” 听着萧煜的分析,亦风显然也有些急切起来,“这可怎生是好?是否要属下先派人去凉州打点一番?” “郡主被劫持之事,知情人不多,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务必要让知情之人闭嘴。若有那不知好歹之人……”他手在喉咙上一横,“就解决了吧!” 亦风应了,又问,“那您去凉州的事呢?” “无妨,皇上若是查到了便让他查好了。另外,最近王府里的管控放松一些,皇上若是想插人,便给他安插的机会。” “可是王爷,郡主马上就要嫁过来了……”亦风有些不解。 萧煜唇角一勾,带了丝嘲讽之意,“正是因为本王要成亲了,他才这么急不可耐地想往王府中插人。此事本王会解决的,你先安排下去。” “是。属下先告退了。” * 第二日,来兮楼。 韩嘉霖早早地便来到来兮楼定好了包间,萧煜在小二的指引下上了楼,两人见了礼 两人见了礼,萧煜便在韩嘉霖对面坐了下来。 韩嘉霖腼腆地一笑,“在下不知王爷喜欢吃什么,便让小二把招牌菜都上了一份。” 萧煜豁达地笑笑,表示自己并不挑剔。 见萧煜今日面上神情似乎柔和了几分,韩嘉霖紧张的心也安定了不少,动手替他斟起酒来。 几杯酒下肚,韩嘉霖明显打开了话匣子。 “上次回京途中,听说韩公子还有两个妹妹?” 韩嘉霖眸色一暗,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这才黯然神伤道,“是啊,爹娘临死之前,还对我下落不明的两个妹妹念念不忘,拉着我的手嘱咐我一定要想方设法寻到她们。可是天下这么大,我又该从哪里下手呢?” 他脸上是一筹莫展的神色,显然已经碰过好多次壁了。 “韩公子的两个妹妹,叫什么?”萧煜淡淡地抿了一口酒酿。 “素衣和墨黛。姐姐叫韩素衣,妹妹叫韩墨黛。”韩嘉霖浅浅一笑,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中,“两个妹妹是双胞胎,长得却不是十分相像,性子也大不相同。素衣聪颖安静,墨黛则是个活泼的性子,小时候经常拿着爹给她做的木剑比来比去,还说长大了想去学武。就为这事,爹娘没少训斥她。” 萧煜微眯了眼眸。 素衣,墨黛。泠徽未改名前,正是叫做韩素衣。 这么说,她二人果然是韩嘉霖的妹妹了? 萧煜想了想,决定还是打探清楚一些再和盘托出。 “你这两个妹妹可有什么方便相认的记号?比如胎记之类的?” 韩嘉霖想了想,“有没有胎记我不清楚,但素衣的左眼角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墨黛也有一颗小痣长在又耳根处。” 韩墨黛耳根处的小痣萧煜自然是不会注意到的,但泠徽眼角处的确有颗泪痣。 韩嘉霖见萧煜问得这么细致,不由有些狐疑,抬眼道,“不知王爷问这些有何用?” “你那两个妹妹是如何走失的?”萧煜没有回答他的话,接着又问。 韩嘉霖眉头抽了抽,似乎颇有些自责,“当初徐州遭逢大旱,闹了饥荒,到处都是饿殍遍地。爹娘怕再继续呆在徐州我们兄妹三个都会饿死,便想着一路北上到邺京来,看能不能找到一条活路。只是路上难民太多,有一天爹和娘出去找食物,吩咐我看好素衣和墨黛。我当时饿得昏昏沉沉,竟然打起了盹,再醒来时发现素衣和墨黛都不见了。我慌了神,到处都没有看到她二人的踪迹。后来爹娘回来了,我们在附近找了好多天都没有找到她们,这才死了心。爹娘听说灾年中有很多人会专门挑选那长得好的女子卖到窑子中,只当妹妹也遭此毒手,又急又悔,再加上身体本就不好,急火攻心之下很快便去世了。” 他的眼中似有点点泪花泛起,仰了仰头收了回去,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道,“爹娘去世后,我只能就地安葬了他们。我怕妹妹有一天会找回家,所以又回了徐州。后来朝廷派了人来赈灾,家乡的灾情得到缓解,我便通过给人做零工生活了下去。只是我知道这样的生活完全不是我想要的,若一直这么下去,要找到妹妹谈何容易,所以我决定好好读书,等将来出人头地后再投入更多的精力寻找妹妹。” 听完他这一番话,心中恍然。 当年救下泠徽和韩墨黛两姊妹,从她们口中得知了她们的身世,还派人去徐州找过,只是并没有找到韩家人的踪迹,这才将两人收为己用。 他定定地打量了韩嘉霖一眼,沉沉开口道,“韩公子,本王手下有两人,很有可能便是韩公子的妹妹?” “什么?!”韩嘉霖惊呼出声,“王爷的意思是,我的两个妹妹,在王爷手下做事?” “嗯。” 韩嘉霖眼中又是狂喜又是诧异,一时之间竟愣在了原地。 半晌,他才结结巴巴开口道,“王爷……她们……她们还好吗?我是说……她们……” 瞧见他语无伦次的模样,萧煜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等到韩嘉霖冷静下来才缓缓道,“本王可以带你去见她们。但是在见她们之前,本王觉得你有必要了解一下她们姐妹这些年的情况。” 韩嘉霖挺直了身体,看向萧煜急切道,“烦请王爷告知。” “你来京城也半月之久了,漱玉坊的泠徽姑娘你可有耳闻?” 韩嘉霖点点头,“听说泠徽姑娘貌若天仙,善音律,通诗赋,只是前些日子突然从泠徽坊中消失了,世人都说泠徽姑娘厌了这行,所以悄悄隐退了……”他说到这,突然一顿,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煜,“王……王爷,难道泠徽姑娘……是我的妹妹?” 萧煜没有否认。 韩嘉霖神色一怔,眼中有片刻的迷茫,似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愣了半晌,他方才抬头嗫嚅道,“王……王爷,泠徽是素衣,还是墨黛?” “她说她叫韩素衣。” 韩嘉霖的低垂了头,面上带了些痛苦之色,毕竟,漱玉坊虽然只是个乐坊,但毕竟也是欢场之地。泠徽在里头待了这么久,又是头牌,有多少慕名前来的人指名要她作陪?她一个弱女子,却要强颜欢笑地周旋在各色各样的人当中,这个中的辛酸又有谁知道呢? 一想到这,韩嘉霖的心情便愈发沉重起来。 “那……墨黛呢?”待心 呢?”待心情平静了一些,韩嘉霖抬头又问。 “墨黛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本王见她亦有意学武,便编入了王府的暗卫队中。” 暗卫,也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韩嘉霖苦笑。 可若不是这样,也许如今他已经见不到两人,一想到这,韩嘉霖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不管如何,最后一家人能平安团聚才是最重要的事。 现在自己金榜题名,很快便会有收入来源,养活妹妹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只是……素衣和墨黛如今是王爷的人,他该怎么开这个口呢? 想到方才不解的一事,韩嘉霖斟酌着道,“王爷能否告知素衣为何突然退出了漱玉坊?” 萧煜的眸色冷了冷,“她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本王不敢再用她。” 韩嘉霖面色一僵,眼中露出些急色来。 “你放心。”萧煜寒凉地睨了她一眼,“泠徽虽然让本王失望了,但罪不至死,本王只是暂时派人将她看管了起来。”顿了顿又道,“她和墨黛两人,这些年也帮了本王不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似是看穿了韩嘉霖心中所想,萧煜开接着道,“眼下韩公子又正好出现了,本王可以将她们放出府去,从此她们便是自由身了。” 韩嘉霖闻言身子一颤,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萧煜,“王爷……您是说……在下可以同素衣和墨黛团聚了?” “本王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你兄妹三人好不容易团聚,本王自然不会再拆散你们。待会亦风会带你去看她们,你可准备好了?” 韩嘉霖脑中遭受着一波一波的冲击,早已糊得跟浆糊似的,听到萧煜这么一问,忙凛了神色,条件反射般大声道,“是!在下准备好了。” “好。下面的事亦风会安排,本王还有事,便先走了。”说罢,转身欲朝门外走去。 “王爷……”身后的韩嘉霖出声唤住了他。 “还有事?”萧煜转身淡淡问道。 韩嘉霖突然做了个大家没有意料到的举动,一掀袍子单膝跪了下来,双手抱拳语气哽咽道,“王爷的大恩大德,韩嘉霖没齿难忘,日后王爷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萧煜收回眼中的讶异神色,上前扶了一把,“韩公子的心意本王领了,若日后本王有需要韩公子帮忙的地方,自然不会吝啬开口。” 说着,浅笑着转身离去。 留下韩嘉霖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发呆,眼中满是感激和激动之色。 等他怔了一会,亦风清清嗓子唤道,“韩公子……?” 韩嘉霖这才回了神,转身朝亦风不好意思地笑笑。 “走吧,在下带你去见泠徽……素衣和墨黛。” 两人出了来兮楼朝泠徽如今暂住的地方而去。 亦风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先给韩嘉霖提个醒,犹豫片刻斟酌道,“韩公子,有件事在下觉得你应该事先知道一下。” “何事?” “方才王爷也说了,素衣之所以会被王爷弃用,是因为她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这心思……是对王爷的?” 韩嘉霖脚步一顿,“你是说……素衣喜欢上了王爷……?” “是。”亦风肯定了他的猜想,“而且……前段时间她还因为心中不满闹了绝食,若不是墨黛苦苦相劝,素衣早就惹恼了王爷。” 韩嘉霖出了一身冷汗。想起萧煜冷厉的眼神,不由为泠徽捏了把汗。 见他有些受惊吓,亦风宽慰道,“韩公子放心,王爷既然答应将素衣和墨黛放出府,便不会再改变主意。在下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心中有个底。” 韩嘉霖点了点头,谢过了亦风的好意。又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躁动不安的心情。 谈话间,泠徽赞助的邻家小院已经到了,这也是暗影阁众多的据点之意。 韩嘉霖在门上敲了三下,很快便有一个农妇模样的人来开了门,见是亦风,她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把亦风带到了一间紧闭的房门前便离去了。 房门前站着两个黑衣男子,看模样似乎是在守着泠徽的。 亦风朝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两人便退下了。 韩嘉霖长长地吸了口气,不知为何,到了这里他反而觉得忐忑了起来。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近乡情怯吧。 亦风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上,伸手推开了房门。 韩嘉霖跟在亦风身后踏入了房内,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软榻之上发呆的姑娘。 尽管隔了这么多年未见,可韩嘉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便是从小文静腼腆喜欢让他抱着出去玩的素衣。 榻上的泠徽听到动静转了过来。 见是亦风,她默然地转了转眼眸,没有说话。 韩嘉霖却激动地唤出了声,“素衣……” 泠徽身子猛然一颤,眼光中露出一星半点的光芒来,不可思议地朝着出声的韩嘉霖看去。 她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韩嘉霖,似乎想辨认出什么来一般。 突然,她眼睛一眨,泪水如泉涌一般簌簌掉了下来。 “哥……哥?”她张嘴不可思议地唤道,语气中显然带了一丝不确信,然而颤抖的眼睫已经泄露了她此时心里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韩嘉霖上前几步,声音哽咽道,“素衣, ,“素衣,真的是你!我是你哥啊素衣!” 泠徽猛地从榻上站了起来,走到韩嘉霖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他半晌,突然泪水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眼帘,这些天所有的委屈和不安仿佛都在这一瞬找到了出口,脸上涕泗横流。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漱玉坊那个巧笑倩兮云淡风轻的泠徽姑娘,现在的她,只是一个需要兄长保护和安慰的妹妹。 韩嘉霖看着哭得歇斯底里的泠徽,心中心疼不已,迟疑了片刻上前将她拥入怀中,小心地拍着她的背,嘴里小声地哄着。 好不容易等到泠徽冷静了下来,她抽抽搭搭抬头看着韩嘉霖道,“哥,你怎么会找到我们的?” 韩嘉霖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墨黛呢?” 泠徽看向一旁的亦风。 亦风看着这一兄妹相认的一幕,早就觉得自己在此有些多余了,见此忙道,“我去派人通知墨黛过来,你们先聊。”说罢,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墨黛得了消息匆匆赶来,兄妹三人又是一阵抱头痛哭,说起各自这些年的经历,都是唏嘘不已。 “墨黛,王爷已经答应让你离开王府了。”韩嘉霖看着昔日那个抱着她的腿撒娇的小姑娘如今已出落得明眸皓齿,眉宇间有着寻常女子没有的坚毅之色,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墨黛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惊叫出声道,“哥,难道你就是最近京里大家议论纷纷的新科状元?!” 韩嘉霖愣愣地点了点头。 墨黛惊讶地捂住嘴,“我真是笨,要是能稍稍注意点就能早些发现哥哥到了京城了!” 韩嘉霖疼爱地抚了抚她的头,“哥哥以后可以养你们了,你们再也不用为生计担心了,好好地享受一个姑娘家应当享受道的东西吧。哥哥会尽力弥补你们以前所失去的东西。” 泠徽和韩墨黛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久违的轻松和欢喜。 这一年科考过后,状元韩嘉霖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沈慕辰和探花分别授编修。三年后考试合格者,再分发各部任主事等职,或以知县优先委用。 皇上念在韩嘉霖家境贫寒,特意赐了一座三进的宅子给了他做住宅。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韩嘉霖找回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虽然两人甚少出门,传言却均是国色天香,一时在京中传为佳话。 而韩嘉霖,也从此成为“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典范。 ------题外话------ 感谢紫衣姑娘的花花~ —— 推个基友完结文文《王妃还俗王爷请接驾》by爽口云吞,感兴趣的妹纸戳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6章 大婚 紫微宫御书房。 明熙帝正坐在几案后批改着奏章,眉头紧锁,薄唇微抿,显然心情并不怎么好。 这时,殿外有人求见。 明熙帝身旁伺候着的汪忠小心道,“皇上,有锦衣卫在殿外求见,您看……?” 明熙帝“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奏章,抬手疲惫地揉了揉眼角,语声沉厉中带了深深的倦意,“宣吧。” 汪忠应了声,宣了人进来,明熙帝挥一挥手,汪忠便识趣地退出了殿外。 “起身回话吧。”明熙帝看一眼单膝跪地的锦衣卫道。 “谢皇上。”那锦衣卫站起来,低垂着头恭谨道。 “查到什么了?”明熙帝倚靠在龙椅之上,语声中带着一丝疲累的沙哑。 “启禀皇上,属下查到闲王行踪不定的那段时间的确是在凉州境内,他假扮成一名玉石商人在陇西郡兴庆县内住了一两个月。” “可有什么疑点?”明熙帝兴致缺缺。萧煜去凉州的事,他一开始便是这么同自己说的,住在兴庆县也不奇怪,只是当时自己的人老被他耍得团团转没能及时跟踪他罢了。 “闲王在兴庆县的宅邸,就在定远侯一家所住的将军府旁边。” “什么?”明熙帝半眯的眼眸倏然一睁,利箭般的眼神射向那锦衣卫,“可查清楚了?” “是。”锦衣卫应道,“王爷太过谨慎,当时所签的地契查不出什么端倪来,但是属下们暗中走访了兴庆县中的一些人,这才确认王爷当时的确在兴庆县中,且同郡主走得颇近。” “消息来源是否可靠?”明熙帝胸中涌上一股怒气,但还是强忍着怒火冷静道。 “是兴庆县内的贵女和世家公子提供的消息,确认可靠无疑,其中一名小姐是陇西郡郡守之女,十分肯定,详细叙述了当时的情况,说看王爷和郡主相处的模样,似乎早已熟识。” “嘭”的一声,明熙帝一拳锤在了几案上,眼中闪过狠厉之色。 这么说,从一开始,萧煜便在骗他?什么病重,什么求药,通通都是骗人的? “那萧煜的病情呢?”明熙帝沉着语气追问道。 “这个应该是真的,大家都说王爷经常脸色苍白,府中下人也经常出入药铺。” 明熙帝心中的熊熊怒火这才熄灭了些,果然当年母妃所下的梦离之毒不可能这么容易被解,不然母妃也不会那般不做任何挣扎便同意给父皇陪葬了。因为她知道,萧煜是永远不可能再有资格跟自己争了! 想到这,明熙帝心中升腾起一抹快感。 萧煜再惊艳才绝又如何,拖着这副残破的身体,纵有惊天之才也没有办法使出来。 既然他要娶明珠,那便让他娶好了,也不知他有没有这个福气消受美人恩。只要是在京城,他便休想像在凉州那样翻出自己的手掌心了,看他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只是,这厮还真是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居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做文章!明熙帝颇有些愤愤。不禁心中猜测,看来萧煜当时说的了空大师所测的那些话,估计也是真假参半,为的就是让自己能把明珠赐婚给他。 明熙帝倒没有怀疑到了空大师身上,毕竟在他看来,了空大师乃得道高僧,是不大可能被萧煜给收买的。 “往闲王府里安插人的事安排得如何了?”明熙帝撩眼问道。 “王爷这些日子忙着安排同郡主成亲之事,府中的守卫松懈了些许,属下已经将我们的人安插进去了,闲王府中一有动静便会立马来报。” “好!”明熙帝抚掌一笑,顿时觉得郁结的心情好了不少,不过又想到一事,又皱了眉头。 萧煜同明珠早就熟识,那沈司黎到底知不知道这事? 若是沈司黎也被瞒在鼓里,那就还好说,若沈司黎是知情的,甚至连同萧煜一起来欺骗自己,就实在是不能忍了。 明熙帝仔细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定论来,决定改日招来定远侯亲自试探一番。 “明珠呢?明珠身上可有查到什么?卿彦为何会特意潜入京城来找他?”明熙帝很是不解。 “听说定远侯在军中时曾中了毒,军中药草短缺,明珠郡主救父心切,同沈公子一道送了药材去军营。也许是明珠郡主在军中时,赤狄怀帝曾无意中见过她。” 明熙帝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显然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就这样?没有别的信息了?” “属下无能,明珠郡主在兴庆县时与人交往并不多,所以暂时只打探出了这么多。”锦衣卫有些忐忑道。 “再查!”明熙帝恶狠狠道,挥手让他退下了。 明熙帝的动作萧煜自然都知道了,思忖片刻,派人递了拜帖给定远侯。 定远侯很快便回了消息,约在明日上午入侯府详谈。 第二日。 萧煜如约到了定远侯府,定远侯派人将他请到了书房。 “见过伯父。”如今对上定远侯,萧煜这声“伯父”是叫得越来越溜了。 定远侯也不推脱,招呼他坐了,口中称着贤侄,“不知贤侄今日到访可有什么事?” 萧煜点点头,“伯父,我先前也同您说过,当初我选择去凉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阿芜的缘故。” 这事,当初萧煜从凉州回来后,同定远侯商量如何能让溶月逃过和亲 如何能让溶月逃过和亲的策略时,都已经同他和盘托出了。定远侯虽然对溶月将他瞒在鼓里这么久而有些气愤,但看到萧煜如此用心良苦,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现在听得萧煜重新提起,不由神色一凛,“怎么?莫非生了什么变故?” “皇上最近在查这件事。” 定远侯的脸色沉了沉,“可查出些什么来了?阿芜被卿彦劫持之事……” “伯父请放心。”萧煜一脸沉然,“阿芜被劫持的事我已经派人打点好了,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只是我去凉州的事,知道的人太多,恐怕难以瞒下。所以我想,倒不如大大方方让皇上去查才是。” 定远侯抚着下巴沉吟片刻,“没错,我记得贤侄当初像皇上请旨时便说要去凉州寻药,就算被皇上发现应该也无大碍。” “但是我在担心一件事。” “何事?” “我在凉州时同阿芜有过往来,我怕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传来皇上耳朵你会对你我两家的关系生疑。” “贤侄的意思是,皇上会觉得冲喜之事是侯府和你串通好的?”定远侯很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是。”萧煜沉思着点了点头。 “我怕皇上一旦起了疑心,我和阿芜的婚事会再生变故,或许还会牵连到侯府也说不定。”说到这里,萧煜顿了一顿,“我有个主意,不过需要伯父同我配合一番。” “贤侄请讲。”定远侯抬眼看向他。 “为今之计,必须给皇上造成一种伯父和我并不是站在同一条战线的错觉。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这几日定会召你入宫试探一番,到时皇上应该将我同阿芜很早就相交甚密的消息告诉你,借机试探你的反应。请伯父务必要表现得很惊讶很愤慨,甚至可以在皇上面前贬低我。” 见他郑重其事地要求自己说他的不好,定远侯不由失笑。 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越是表现出不喜你的模样出来,皇上才会越放心,你放心,我明白到时该怎么做。” 萧煜也浅浅一笑,接着道,“还有一事。皇上不放心我,所以在闲王府中安插了不少人手,我为了将他的注意力从阿芜身上转移开来,便任由他将人安插了进去。我可能还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将他们处理好,可是成亲日期快到了,我怕阿芜到时在王府里处处受掣肘,所以还想了个法子出来。” 定远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伯父可以同皇上说,您想让我入赘侯府一个月。” “什么?”萧煜这话一出,定远侯颇有些吃惊。 入赘这种事,便是寻常男子都受不了,别说萧煜堂堂大齐王爷了,他怎么会提出这样一个请求? “伯父放心,我并不觉得入赘有什么,更何况也不过入赘一个月而已。这一个月我正好能将王府中清理干净。另外,皇上见您提出这种请求,心中对于你我的疑虑应该可以完全消除了。”萧煜细细分析来。 定远侯眸色深沉地打量着萧煜,眼中似有喟叹之意。 一开始他的确是不看好萧煜的。 毕竟他身份地位尴尬,又瞒着自己同阿芜交往那么久,定远侯觉得阿芜嫁给他,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可是这么多次接触下来,他发现萧煜对阿芜真的是好得没话说了。事事都以她为先来考虑,便是自己也觉得有些自愧不如。 想到这里叹一口气,“贤侄的良苦用心我都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辛苦安排白费的。” 萧煜见定远侯赞赏的表情,知道他如今已完全接受自己了,不由暗暗舒了口气。 果然不出萧煜所料,翌日下了早朝,明熙帝就将定远侯留了下来。 “沈爱卿,坐。” 定远侯口中称谢,恭恭敬敬地坐了下来,“不知皇上今日唤微臣前来,有何要事?” “朕近日查到一事,觉得有必要让沈爱卿知道一下。” “皇上请讲。”定远侯只作不知,假意道。 “闲王同明珠在凉州时便有来往,沈爱卿可知道这事?” 定远侯假意皱了眉头,似有些费解,“臣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 明熙帝审视的目光在定远侯脸上打着转,似乎在揣测他是否说的是真话,见定远侯面露不解,明熙帝笑了笑道,“沈爱卿也不用太过费解,年轻男女互相思慕也是正常的。” 定远侯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皇上的意思是,阿芜和闲王私相授受?” 明熙帝假装露出一抹讶异的神色,“沈爱卿不知?” 定远侯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阿芜虽然性子活泼,但断不会同外男有接触的。” 明熙帝为难地看着他,“沈爱卿,此事朕没必要骗你……” 定远侯在原地呆立了几秒,突然抬起头道,“那一定是闲王……”他猛然想到什么,急急问道,“皇上,会不会根本就没有冲喜这一说?!难道这都是闲王在搞的鬼……?” 明熙帝看着他眼中的焦急之色不似作伪,心中像大热天喝了冰水一般妥帖,面上仍假意道,“这……事关重大……老八应该不敢儿戏。” 定远侯恨恨地“哼”了一声,似有些不甘不愿。 明熙帝眼中一抹异色闪过,笑着打趣道,“沈爱卿如此气愤,该不会想悔婚了吧?” 定远侯 定远侯忙收敛了脸上的不满神色,“微臣不敢,此事乃两家长辈在世时定下的,又是皇上亲自赐婚,臣虽然对于闲王的做法有些不满,但断然不敢悔婚的。何况,若此时解除溶月和王爷的婚约,赤狄那边也不好交代。” 明熙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沈爱卿咽得下这口气?” 定远侯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咽不下!”突然,他眼中一亮,似乎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看向明熙帝,“皇上,臣有一计,还请皇上成全,以出了臣心中这口恶气。” 明熙帝来了些兴致,“哦?沈爱卿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让闲王入赘侯府一个月。” “什么?”明熙帝颇有些吃惊,没想到定远侯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闲王若真心喜欢溶月,就再拿出些诚意来,还请皇上允许臣的提议。” 明熙帝打着“哈哈”道,“此事还是得征得闲王的同意才行。”心中却在权衡着利弊,自己刚往闲王府中插了人,若真答应让萧煜入赘侯府一个月,那这一个月自己岂不是没了眼线?可若不同意,闲王和定远侯之间的矛盾便挑不起来,别看定远侯现在似乎很气愤,等婚后萧煜对明珠好一些,定远侯便不会再追究了。所以长远之计,一定要在两人之间埋下罅隙的种子才行。 这么一想,定远侯提的这个办法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想到这,他拍了拍定远侯的肩膀,“沈爱卿,你放心,老八这次的确做得过了些,朕定会让他同意这个要求的。” “微臣多谢皇上!”定远侯一脸感恩戴德。 * 京中最近的稀奇事可真不少,譬如赤狄的和亲公主自请嫁给一个小小的翰林院院士,譬如漱玉坊的头牌泠徽姑娘突然隐退,譬如新科状元韩嘉霖寻回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然而这些,都不及最近发生的这件事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先是明珠郡主被赐婚给闲王,说是闲王身子不适,需要冲喜,明珠郡主同他八字相配,正是合适的和亲人选。 这会又突然传出了空大师又算了一卦,说闲王府病气太重,新娘子不宜一成亲便住进去,因此需要闲王先入赘侯府一个月。 消息传出,众人哗然。 一个男子入赘至女方家,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明里暗里可是要饱受诟病的。闲王身为堂堂大齐王爷,若不是真的身子差到一定程度不得不娶明珠郡主冲喜,又何苦需行这么窝囊的办法呢? 百姓群臣议论纷纷。 当事人之一的萧煜却是丝毫也没放在心上,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倒是溶月听闻这个消息,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冲到定远侯的书房中想问个究竟。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溶月无奈地看着定远侯。 定远侯合上手中的书卷,朝着她耸耸肩道,“就是阿芜听到的这样了。” “好好的,萧煜怎么又要入赘过来了?” 定远侯朗声一笑,“阿芜想知道啊,那等你成了亲再去问他吧。” “爹爹!”溶月气得一跺脚,连声抱怨。 定远侯“哈哈”大笑两声,“阿芜可有看过王府送来的聘礼?” 溶月摇摇头,她这些天都被侯夫人拘在家里绣着给萧煜的衣帽鞋袜等物什,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根本就没有功夫去管其他事。 “王爷为了娶我们阿芜,可是下了血本了。”定远侯轻笑,“还要白白入一个月赘,我们阿芜啊,估计是这京里最难娶的贵女了。” “爹!”溶月又羞又恼。 定远侯今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道,“阿芜,你就安心待嫁吧,其他事都不用管了,爹娘和王爷都会安排好的。” 溶月嘴一张,本想说些什么,可对上定远侯眼中拳拳的舐犊之情时,嗓子一哽,要说的话堵在了喉中。 她这一世,实在是得到了太多太多。 溶月低下头将眼中涌上来的泪珠收了回去,再抬头时面上已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来,“那我就当真什么都不管了,一切就拜托爹爹了。” 说罢,嘻嘻一笑,告退后离去。 出了定远侯的书房,溶月眼角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滑下,“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上苍待她,实在是不薄。 在忐忑又期待的心情中,很快到了溶月出嫁的这一天。 溶月的嫁衣是由京中最好的刺绣坊做成的,提前足足赶制了一个月才缝制出来,拿到手的那一刻,溶月也不禁惊叹不已。触手生凉,锦面光滑,上面所绣的花纹栩栩如生,夺目的红色艳至灼灼。 溶月望了一眼摊开在床上的大红嫁衣,心中蓦然蔓延上一丝奇怪的感觉来。 若真正算起来,这不算她第一次嫁人了,可现在回想起来,前世同萧梓琰的大婚,同萧梓琰婚后的点点滴滴,她如今已全然没了印象,也不会再有当初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想,她是真的放下了。 正坐在梳妆台前愣神,门外突然响起了扣门声,溶月回过神来看向门外,“进来。” 进来的是云苓,手中的托盘中放着大红的霞帔。 “郡主,这是曹姨娘送过来的。” 溶月伸手接过,唇边漾开一抹笑意,是了,曹姨娘老早就说要给她绣一副出嫁的霞帔出来,自己见她有意示好,便应了 好,便应了下来。她手指在霞帔上一抚,果然针针细密,这绣功,甚至比刺绣坊的绣娘还要好上几分。 曹姨娘倒是个聪明人。 溶月笑了笑,示意云苓先放到一旁。 换上大红的嫁衣,溶月安安稳稳地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喜娘替她梳妆打扮起来。 笑得满脸喜庆的喜娘口中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给溶月绞面梳妆。喜娘做得得心应手,没多久便好了。 溶月看着雕花铜镜中明艳照人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恍惚。镜中之人,眼里带着潋滟的秋水,含羞带怯,长长的睫毛忽闪,泄露出心底的一丝紧张。 妆扮过后,喜娘又替她梳好了发髻,端详片刻,眼中闪过满意的神色,拿过一旁流光溢彩的凤冠替她轻轻带上,又披好了霞帔,看着她喜滋滋说道,“郡主的模样真真跟天仙儿似的,奴婢还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新嫁娘。” 溶月只当她说的是场面话,淡淡地笑了笑,站起来转过身。 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定睛一瞧,原来是房中帮忙的丫鬟全都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眼中是满满的惊艳。 溶月本来心情还算平静,被她们这么一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飞快,微微侧了身子,脸上飞起红霞一片。 “你们这么看着我作甚?”溶月嗔道,颦笑间的风情简直将丫鬟们看呆了去。 云苓直勾勾地看着她,语声中满是赞叹之意,“郡主,您是在是太美了,简直让人看呆了。” 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溶月转头一瞧,却是侯夫人眼泛泪水的站在门口看着她。 “娘!”溶月开口唤道,眼中突然酸涩起来, “我的好阿芜,今天便要嫁人了。”侯夫人上前来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似乎怎么样也看不够一般。 看着看着,眼泪止不住掉落了下来。 侯夫人一哭,溶月眼眶中也忍不住泛上了泪珠,可是若真哭出来,方才好不容易化的妆容便全毁了。溶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眼中的泪水含了回去,一边哽咽着劝道,“娘,您别哭了,阿芜成亲后还要在家里住呢。” 侯夫人掏出帕子擦去眼角的泪,强自笑了笑道,“看我,想着不能哭的,怎么一来就止不住了。” 溶月有千言万语想同侯夫人讲,可这个时候全都堵在了心里,只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日后还能见到的……日后还能见到的……”也不知是在安慰侯夫人,还是在宽慰自己。 喜娘气氛变得伤感起来,忙笑着岔开了话题,“吉时快到了,新娘子要盖喜帕出门了。” 溶月深吸一口气,收拾好不舍的心情,在侯夫人的搀扶下出了门,云苓和玉竹在后面垂首跟着。 出了房门,一袭锦衣华服的沈慕辰已经在外头等着。 溶月盖着盖头,瞧不见沈慕辰的表情,只能听到沈慕辰用沉朗的声音道,“阿芜,上来,哥哥背你出去。”声音中似乎带了些难以察觉的颤意。 轻应一声,溶月在云苓和玉竹的帮助下上了沈慕辰的背,沈慕辰牢牢搂住她,一边低声道,“阿芜,抓紧了。”说罢,稳稳当当地朝前头走去。 溶月伏在沈慕辰宽阔的背上,情绪起起伏伏,恍惚中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被哥哥背着,在园中撒花,去摘树上开得最艳的花朵。 一眨眼,自己要出嫁了,哥哥,也成了一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溶月吸了吸鼻子,压下心中的酸涩之情。 从梨落院到侯府门口的距离并不短,溶月却觉得这段路飞快地便走完了。 到了府门口,沈慕辰小心地将她放了下来。耳边充斥着各色各样的喝彩声,有熟悉的有陌生的,溶月却觉得脑中一片恍惚。蒙着喜帕,入眼处皆是一片耀眼的红,头上又顶着重重的凤冠,只觉得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个时候,人群却突然静了下来。 溶月似有感应一般,抬了眼朝前看去,朦胧中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只一眼,便让她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萧煜缓缓走到她面前,执起溶月的手。许是感受到溶月手中的微微湿意,萧煜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不用紧张。 他的手上带着淡淡的凉意,似一股清流注入溶月燥热的心间,焦躁之意渐渐退去。 这时,喜娘的声音响了起来,“及时到,新娘上轿!” 萧煜小心地搀扶着溶月上了喜轿,一声洪亮的“起轿”声响起,喜轿便缓缓动了起来。 这一刻,如坠云中的溶月才有了些许真实的感觉。 坐在喜轿中,头上还蒙着喜帕,溶月并不知道街上是怎样的情形,只能听见耳边不绝于耳的喧嚣声,还有热闹的礼乐锣鼓声,一声一声传入溶月的耳中。感受到这样喜气洋洋的氛围,溶月方才心中涌上的离别愁绪这才淡去,心中被满满的欢喜和期待填满。 萧煜策马在前,一身大红喜袍映衬下,往日苍白的脸色也退去不少,更显得起丰神俊朗。他唇边含笑,漆黑如玉的眼眸中带着点点笑意,素来清冷的脸上因这样的浅笑而显得愈发迷人。 白马金鞍红衣,这样傲然的身姿成了日后邺京城中多少女子心中可望而不可及的执念。 走了大 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喜轿微微一顿,溶月回了神,知道已经到了闲王府。 忽而眼前微亮,珠玉帘帐被打起,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在溶月喜帕下顿住。 溶月深吸一口气,将纤细的手放入了萧煜的手中。下一刻,她便被温柔地握住,借着萧煜手上沉稳的力道,溶月迈出了鸾轿。 溶月在萧煜身边站定,有熟悉的冷竹香飘来,心情平静了不少。 萧煜牵引着她,一路慢行,来到了拜堂的正厅。 两人在厅中立好,婚仪官便开始唱起礼来。 淑太妃已出家,所以今日的婚礼并不能赶来参加,婚仪官唱道二拜高堂时,萧煜牵着溶月缓缓转身,向着如叶庵的方向拜了三拜。 两人行完礼,溶月接过王妃的金印宝册,至此方才礼成。 “礼毕,送入洞房!”仪官高喝道。 便有喜娘上前,将红绫递入溶月手中,溶月握住红绫,随着萧煜往新房走去。 溶月在玉竹的搀扶下坐于鸾榻上,刚一落座便觉得底下硌得慌,用手一摸,便摸到了各种桂圆花生等干果,她倏地脸就红了,好在脸上蒙着喜帕,无人看到。 喜娘递上一杆如意称,萧煜接过,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挑开了那方喜帕。 这一刻,满室的灯火仿佛都暗淡了下来,眼前的溶月,美得不可方物,一时间竟有些词穷,不知该如何来称赞溶月此时的貌美。 见萧煜定定地看着自己,溶月微红了脸,垂下长长的睫毛。 喜娘带着笑将合卺酒递上。牡丹青玉盏中盛着红澄澄的琼浆,微微晃动,倒映出溶月姣好的芙蓉面。 两人喝完交杯酒,喜娘上前接了酒杯,笑着恭贺道,“恭贺王爷王妃喜结连理,恭祝两位百年好合。” 周边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道贺声。 说话间,亦风在门外有些无奈道,“王爷,前边在等着您。” 萧煜望一眼溶月,柔声道,“等我回来。”见溶月乖乖点头应下,这才勾了唇往前厅走去。 喜娘和闲王府的侍女见状,又笑着恭贺了几句,便知趣地退了下去,只剩下云苓和玉竹在房中陪着溶月。 溶月好奇地打量了门口几眼,侧过头看向云苓和玉竹,“怎么没有人来闹洞房?” 玉竹尴尬地一笑,解释道,“听亦风说王爷放了话出去,说自己身子弱,禁不得闹,所以才……” 溶月不禁失笑,萧煜倒是拿这个身子弱的理由用得极为顺手啊。 她微微松口气,走到梳妆台前,呆呆地望着绶纹葵花铜镜中的自己,一瞬间又有了那种不真实的感觉。 镜中的她,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端的是容色无双。 缨络垂旒凉凉地碰着鬓角,溶月眼中迷蒙的水雾渐渐散去,恢复一片清明。 “云苓,帮我把这凤冠取下来吧。”她唤道。 “郡主,您不等着王爷回来帮您取么?”云苓微诧,劝道。 溶月轻笑一声,“他身子弱,便不麻烦他了。这凤冠实在是太重了,我脖子都快压断了。”她坐在凳上,心中一派忐忑,却又怕云苓和玉竹看了出来,面上只得装作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情。 云苓不查,应了一声,同玉竹一道把溶月的发髻解了,将繁复的凤冠小心翼翼地取下置于一旁。 顿时一头青丝散开,铺在溶月背上,丝滑如缎,旖旎如云。 溶月动了动酸痛的脖子,拿起桌上的桃木梳,有一下没一下梳着长长的发,眼神却是不知飘向了何方。 云苓唤来侍女打来了热水,一边伺候溶月净面,一边欢快道,“郡主,您是没瞧见,方才街上真真是十里红妆,万人空巷啊。” “可不是。”玉竹帮溶月搽好滋润的夜容膏,附和道。“王爷对您可真上心。”一边拿起一支茉莉羊脂小簪,想替溶月挽个髻。 溶月甜蜜地笑笑,被她们这么一说,似乎没有方才那么紧张了,伸手制止了玉竹的动作,“不用挽髻了。”她找出一条胭脂色丝带,将一头青丝松松地束在脑后,灵巧地打了个结。 收拾妥当后,这才得闲打量起这新房来。 新房是个套间,现在所呆的地方是晚上休息的内室,外间放着沉香木书桌和一张软榻,供白日里看书小憩用。 内外间以两扇乌木并蒂莲花刺绣屏风隔开。内室布置得精巧雅致,铺着白玉地砖,赤足踏上也不觉冰凉。红漆螺钿拔步床上悬着冰花纹正红色连珠鲛绡纱帐,纱帐上的银线暗纹光滑流转。 双囍银质烛台上的龙凤烛烧得正旺,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溶月看着这红艳艳的一片,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待会的洞房之夜,脸不由一红,腹中又开始燥热起来。 她羞涩地扑在床上,看着大红被面上绣着的大朵色彩浓艳的芍药花,只觉一颗心快要从胸膛中跳了出来。 云苓和玉竹见溶月突然间脸色变得绯红,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云苓试探着问道,“郡主,是不是房中太热了?要不要奴婢开窗透透风?” 溶月闷闷地应了一声,起身走到窗旁的软榻上,托着腮沉思起来,脑中迷迷糊糊的,各种片段飞快闪过。云苓和玉竹也不敢打扰她,只在一旁安静地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溶月突 久,溶月突然听到门外有轻微的动静,似乎是侍女的请安声。 溶月神色一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扭头朝门口看去。 房门被推开,果然是萧煜含笑走了进来,一眼便寻到了窗边坐着的溶月。 云苓和玉竹刚待行礼,被萧煜挥手制止了,示意她们退下。 云苓和玉竹相视一笑,抿唇退了下去。 萧煜缓缓走到溶月身边坐了下来,凝望着溶月近在咫尺的容颜。 只见她朱唇微翘,明眸微漾,羽扇般的睫毛垂下来,绘出一片扇形的阴影。玉藕般的手臂从袖中滑出,雪白莹润,几缕青丝垂于鬓角,映着不施粉黛的小脸,愈发显得清水芙蓉般娇俏。 萧煜的心不受控制地一跳。 他伸出手把玩着溶月鬓边的散发,轻笑道,“阿芜怎么这么快便把凤冠摘了?也不等等我。” 溶月讨好的一笑,语声娇软,“太重了,我便让云苓和玉竹给取下来了。” 萧煜眉一挑,清俊的眉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溶月。 溶月见此,朝他挪了挪,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谁让你这么久不回来。” 她先前还有些紧张的,可一见到萧煜,也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他的陪伴,反而变得淡然起来,只觉一切举动做来都是无比自然。 萧煜幽深的目光在她握住自己手臂的莹白小手上一顿,身子往前凑了凑,低沉的声音在溶月耳边响了起来,“怎么,阿芜这般迫不及待了?” 萧煜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溶月的脖间,顿时身上起了一阵细小的鸡皮疙瘩,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见她蓦然紧张起来,萧煜低低笑了一声,有淡淡的酒气飘入溶月鼻尖。 溶月皱了眉头,转了目光看向他,“你喝酒了?” 萧煜点点头。 “不是说身子弱么?怎么还喝酒?”溶月抿唇娇笑道。 她眉眼弯弯,许是因为方才喝了那合卺酒,眼中有隐隐的媚色浮动,在烛火的映照下愈显勾人。 萧煜心中一动,伸手一勾便揽上她的腰,稍一用力,便将溶月拥入怀中。 他低头看着怀中还未回过神来的溶月,勾唇邪魅一笑,在她耳边用一种轻轻的痒痒的声音低声道,“我的身子弱不弱,阿芜亲自一试不就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7章 洞房花烛夜 他说得如此暧昧含糊,溶月一下便红了脸,挣扎着想要逃脱他的怀抱。 萧煜一手锢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的指腹在溶月脸上轻轻一蹭,看她的眼神炙愈发热和缠绵起来。 溶月逃不开,索性放弃了挣扎,乖乖地倚在他怀中,只是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去。 看着怀中的溶月含羞带怯的模样,萧煜心跳如鼓。 天知道这一刻他盼了有多久! 怀中的溶月脸颊通红似火,纤长而细密的睫羽轻颤,洁白的贝齿略带紧张地咬着唇瓣,小巧的鼻尖微耸,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萧煜喉头不经意间滚动了一下,心中似有一团炙热的火焰在燃烧。 溶月见他久未出声,心下好奇,别了头看过来。 这一看,霍然撞上萧煜眼中**裸的情绪,脸烧得更厉害了。 她不自在地推了推萧煜的肩膀,结结巴巴道,“那个……阿煜,你先放放开我,我们坐起来好好说话。”她心下羞涩,动作幅度便大了些,方才同萧煜拉扯中衣领被松开,现在这么一动作,衣领便滑到了肩膀下方,露出莹润滑腻的肌肤和诱惑魅人的锁骨。 萧煜浅浅勾唇一笑,在她耳边轻声道,“洞房花烛夜,可不是用来说的。”目光下滑,落到她的肩头,伸手摸了过去。 入手处一片清凉滑腻,似一汪清泉注入他燥热的心田,然而片刻的清凉过后,内心却叫嚣着想要更多。 他看着溶月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可怜兮兮的神情,知道她怕是有些害怕,不由放柔了声音道,“阿芜乖,我们上床去好不好。” “嗯。”溶月发着迷糊的小尾音,眼中朦朦胧胧,软软地应了一声。 萧煜一把将她抱起,朝床榻走去。 萧煜压制住内心快要喷薄而出的渴望,将溶月轻轻放在了床上,口中喘着粗气。他有些犹豫,床上的姑娘娇嫩得像个花骨朵似的,他没有经验,怕自己伤了他。 虽然事先已看过小册子了,可这种事情,书上讲的同实际操作中的情况怎么也不一样吧。 萧煜犹犹豫豫,溶月却早已按捺不住了,伸出一双玉白的腿一勾,便缠上了萧煜的膝盖。 萧煜不提防,被溶月勾的身子一软,倒在了她身上。幸好他反应及时,用胳膊撑住了床榻,这才没有压到溶月。 溶月本就不善酒量,虽然方才只喝了那小小一杯,如今却有些上头了,看着眼前熟悉的俊颜,“咯咯”娇笑一声,伸出双腿缠住了他精壮的腰身。 他再也忍不住,低吼一声,伸手拉下了帘帐。 烛火点点,帐中人影重重,上下起伏,伴随着深深浅浅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愈发旖旎缠绵。 良久,这寂静的夜才重归平静。 萧煜有些懊恼。 明明想好要克制的,结果一碰到她便不知节制了。他唤了水进来,替溶月细细地擦干净身子,又从柜中摸出一盒药膏来,往溶月的擦伤处擦了起来。 溶月此时已恢复了些气力,见他亲自干这种事,又羞又惊道,“你……做什么……?” “乖,别动。”萧煜知道溶月已经累坏了,强忍住内心的渴望,仔细地涂抹着,“我特意找太医要的,对擦伤很有帮助。” 溶月软软颤颤就想出声,萧煜却已经涂抹完,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乖,你先睡,我洗洗马上就回来。” 迷迷糊糊间,听到外间传来水声,很快,萧煜便洗干净进来了,见溶月还没睡着,脱衣上了床,一把搂住溶月的腰身,低低哄道,“乖,睡吧……”再不睡,他可不能担保自己会不会又做出什么难以控制的举动来。 溶月轻轻“嗯”了一声,往他怀中窝了窝,在熟悉的寒竹香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朦朦胧胧间,觉得外头天已大亮。 溶月半梦半醒,不由轻轻“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准备继续再睡,手随手一搭,便触碰到一个温热的物体。 她睡得迷迷糊糊,并没在意,顺手一摸,只觉滑腻温软,不由将手揽了上去,睫毛动了动,一脸满足的神色。 突然间,她脑中闪过昨晚上汗如雨下的片段,不由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睁开眼睛看去。 果然面前是一张面如冠玉的放大俊颜,剑眉入鬓,星目朗朗,正一手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溶月,眼中有炙热而缠绵的神色。 “早啊,阿芜。”见溶月睁眼看过来,萧煜朝她笑了笑,目光愈发勾人起来。 “早……”看到他,便不由想到昨晚上的荒唐,溶月脸上似乎红得能滴出血来,忙垂了头,不敢同她对视,却正好又看到萧煜不着寸缕的莹白肌肤,锦被半搭在他的腹部,精壮的肌肤纹理在大红锦被的映衬下愈发让人血脉喷张。 而自己的手,就搭在萧煜的腰间。想到昨晚的点滴,溶月不由红了脸颊。 见她这副慌乱的模样,萧煜脸上的笑意更深,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往怀中一带,在她耳边用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低低道,“阿芜昨晚可还满意?” 溶月又羞又燥,伸手推了推萧煜的厚实的胸膛,却纹丝不动,身上愈发热了起来。 萧煜一把抓住她乱动的小手放到唇畔蹭了蹭,声音中带了一丝隐忍,“阿芜,别乱动。” 听出他语声中隐隐的**,溶月顿时吓 隐的**,溶月顿时吓得不敢动弹了。 昨晚他实在是…… 刚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身子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痛了,下意识动了动,果然身上的酸痛感减轻了不少,难道是昨晚萧煜抹的药起了效果? 萧煜看着一脸迷糊的她,想起昨夜的旖旎,心中一动凑近她的耳根处,含含糊糊道,“阿芜,你还痛吗?” 溶月下意识摇摇头,“不怎么痛了,看来昨晚你擦的那药真的有效……”话还未说完,尾音淹没在她的尖叫声中,一阵凉风起,紧接着,她便瞧见萧煜的身子已经到了她的上面,正用手撑着床榻,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溶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不由愈发红了脸,小声抗议道,“已经天亮了,我们要入宫了!” “无妨,本王身子弱,可以多睡一会。”萧煜含含糊糊应了声,欺身压了下来,炙热的吻雨点般落了下来,像漫山遍野的春花,悄无声息地在溶月玉瓷般莹白的肌肤上绽放。 红绡帐暖,又是一室无边的春色。 * “玉竹,王爷和郡主会不会误了入宫的时辰啊?” 房中一片火热气氛,屋外的两人却等得有些心焦起来。 玉竹瞟一眼紧闭的房门,想到方才房中传来的可疑动静,不由微微红了脸,别开眼光轻咳一声道,“我……我去准备热水了,你在这里候着,怕王爷和郡主有什么吩咐。” 一听玉竹这话,云苓也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嗯”了一声后移开目光不再说话。 果然等了一会,里间传来了要水的声音。 云苓和玉竹红着脸指挥人将浴桶抬了进去,也不敢抬眼,低着头又急急忙忙出来了。 溶月又羞又恼地窝在萧煜怀中,看着外间云苓和玉竹逃也似的举动,不由抬眼嗔道,“都是你,两个丫头都在笑话我了。” 萧煜在她额上印下一吻,笑着道,“她们不敢。” 溶月看一眼窗外的天色,露出一抹急意,“都这个时辰了,待会看你怎么向皇上交代。” 萧煜低低一笑,“包在为夫身上,阿芜就不用担心了。”说罢,起身下了榻,精壮健硕的身子在溶月面前一览无余。 溶月羞得捂住眼睛,嚷道,“你快穿上衣服。” 萧煜唇畔笑意加深,弯腰将她抱入怀中,“先沐浴,再穿衣。” 说着,大踏步将她抱住,迈入浴桶之中。 浴桶颇大,容两个人亦是绰绰有余。 萧煜一边替她擦着背,一边道,“王府后面有一眼温泉,我正准备让人引过来,这样以后便可以直接入温泉沐浴了,方便不少。” 溶月“嗯”了一声,舒服地享受着萧煜的按摩。 美色在怀,萧煜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两人又嬉闹了好一阵,直到水都快凉了才从浴桶中出来。 溶月气喘吁吁地趴在萧煜腿上,任由他替自己擦干身体,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不容易恢复了些体力,溶月接过萧煜的毛巾,“你快去穿衣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萧煜知道她今天已经累坏了,便不再逗他,应了一声,自去穿好衣服唤了云苓和玉竹进来伺候溶月更衣。 等到两人穿戴整齐用过早饭,已经巳时一刻了。 萧煜这才带了溶月不紧不慢地登了马车往皇宫驶去。 此时明熙帝应该已下了早朝在乾清宫,萧煜和溶月便径直朝玄微殿而去。 到了玄微殿,门口伺候的内侍见到两人相携而来,忙行了礼后大声向内通报。 明熙帝得了通报,很快派了人唤他们进去。 “臣弟携王妃参加皇上。”萧煜在下首站定,同溶月一道行了礼。 “老八和明珠不用多礼。”明熙帝爽朗一笑,示意一旁的内侍给他们赐了座,果然脸上没有因他二人姗姗来迟而有一丝不快的神色。 两人相携坐下,萧煜顺势咳了几声,溶月会意,忙替他轻抚着后背。这是他二人方才在马车上商量好的,为了打消皇上的疑心,萧煜务必要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来,溶月自然是要配合了。 明熙帝眼中划过一抹异色,语带关心道,“老八的身子有没有好一些?” 萧煜苦涩一笑,“多谢皇兄关心,已经好些了。”说话间,又连咳了几声。 溶月的眼神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脸上,面露焦急关切之意。 明熙帝看在眼里,眼眸一转,笑道,“看来了空大师所言非虚啊,如此,朕便放心了。”心里却颇有些不以为然,看这病怏怏的模样,哪里是好些了的样子?不过是怕被戳穿先前所说的冲喜一说有虚,这才只能谎称好些了吧。 再联想到今早安插在闲王府探子打探来的消息。 只可惜他二人昨晚歇着的新房院中戒备森严,暂时还无法插人进去,不知道昨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只是听说今早上他二人也是歇了很久方才起床。想到这,明熙帝语带试探出声道,“老八今日起晚了?” 萧煜苦涩地一笑,没有立即回话。 溶月担忧地瞟了他一眼,低声回道,“王爷今早身子有些不适,溶月这才斗胆求王爷歇了歇才进宫来的,请皇上赎罪。” 明熙帝审视的目光在溶月面上顿了顿,很快便收了回去,爽朗道,“不碍事不碍事,明珠别往心里去。” 里去。” 心中暗暗庆幸,看来萧煜的病情,真的是愈发地严重了。 想到这里,一颗大石头落了地。 明熙帝又看向溶月接着问道,“明珠在王府中待的可还习惯?” 溶月眉眼间似有一丝愁色闪过,低了头状似娇羞道,“回皇上的话,一切都还习惯。” 明熙帝点点头,欣慰道,“这就好,不然朕也于心不安啊。”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溶月一眼。 他这话,说得颇有些深意。 言下之意便是,将溶月赐婚给萧煜冲喜并非他的本意,若溶月觉得委屈,那也不是他的责任了。 溶月眸光微闪。 怎么?离间了爹和萧煜,还想来离间她和萧煜? 溶月忧愁地笑笑,又垂了头不再说话。 明熙帝和他二人刚客套几句,便听到外面传来内侍的通传声,“皇后娘娘驾到。” 溶月轻轻皱了眉头,皇后这个时候来,想做什么? 她抬头扫一眼明熙帝,竟看见他的脸色也沉了沉,心中不由起了疑,莫非皇上现在同皇后的关系,已经恶化到此种地步了? 皇后盛装而来,款款行到明熙帝跟前盈盈一福道,“臣妾参见皇上。” “平身吧。”明熙帝神情不甚热络,看了皇后一眼,“皇后这时过来,找朕有事?” 皇后面色从容,并未因明熙帝的冷淡而有所不快,言笑晏晏道,“听说王爷和明珠郡主今日进宫,臣妾便想着来瞧瞧这对新人。”说着,转头打量了溶月和萧煜几眼,抿唇笑道,“果然是郎才女貌,真真一对璧人啊。” 萧煜淡淡地瞟了她一眼,“皇后过誉了。” 皇后嘴角一翘,看着萧煜苍白的面色,出声道,“王爷的身子可有好转?” 萧煜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了,“嗯”了一声并不多说。 皇后讨了个没趣,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神色,咬了唇求助似的看向明熙帝。 明熙帝却也是一脸不郁,只当做没看到她的目光。 萧煜朝明熙帝行了个礼,语声清淡,“皇上,臣弟身体有些不适,便先告辞了。” 明熙帝虽然有心再挑拨他们几句,但瞧见萧煜苍白如纸的脸色,也不好做得太过,点点头应了,派人送他们出去。 等两人离去,明熙帝不耐地看向皇后,“下次没什么事就别过来了。” 皇后笑容一僵,语气颇有些委屈,“皇上,臣妾已经知道错了。您……” 明熙帝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行了,多余的话便不要再说了。朕累了,你自行回宫吧。”说罢,转身进了内殿。 皇后立在原地,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攥得皱成了一团,盯着明熙帝扬长而去的身影,一口银牙几欲被咬碎。 自从皇上知道她派人半路截杀谢诗韵之后,就对她再也没了好脸色,成日里宠着梁晓音那个贱种,连带着在朝堂上对爹也不怎么待见了。就为这,她还受了爹不少埋怨,说当初就不该让她动用窦府的暗卫。 她呆立了很久,方才恨恨转身。身后的璇玑和琉璃看着她毒蛇般冰凉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冷颤。 萧煜和溶月出了玄微殿,萧煜挥手让送他们的内侍远远在后头跟着,不想让其扫了自己和溶月一同散步的雅兴。 溶月四下瞅一眼,见四周无人,方压低了声音轻笑道,“你见到方才皇上看我的那怜的眼神了吗?我估计他以为你不能……那个吧?” 萧煜眼神一暗,眯着眼眸看向溶月,似笑非笑道,“我能不能那个,阿芜不是最清楚了么?” 看着他笑得一脸深意,溶月觉得下面似又疼了起来,忙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皇上如今似乎愈发不待见皇后了?”她匆匆忙忙转了话题。 萧煜勾唇笑笑,“别说皇后了,就是窦家如今的地位也堪忧啊。”他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放心,我不会让她再弄出什么风浪了。” 溶月扬唇一笑,十分信任地点了点头。 没走几步,前面迎面而来一行人,溶月看到为首一人,不由皱了眉头。 萧煜显然也看到了,却并没有什么表示,依旧牵着溶月往前走。 那一行人明显是冲着溶月和萧煜的方向来的,为首之人走到两人面前停下,深深地看了溶月一眼,眼中的神色虽然无波无澜,却让溶月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 她收回放在溶月身上的目光,朝着萧煜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姝瑶见过小皇叔。”顿了顿,才不情不愿地转向溶月,“见过郡主。” “无需多礼。”萧煜淡淡应了,却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萧姝瑶的目光在溶月和萧煜紧紧交握的手上一顿,一股嫉恨之色划过,嘴里只故作娇柔道,“昨天小皇叔和郡主的婚礼,姝瑶本想出宫去参加,奈何身体不适,这才错过了,小皇叔莫见怪才是。”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可怜兮兮的觑着萧煜,似乎想听到他的安慰一般。 “姝瑶,你该改口了。”没有听到想象之中的安慰,只听到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萧姝瑶愣了愣,目露疑惑地看向萧煜。 “你该唤阿芜皇婶了。”萧煜淡淡道,目光在萧姝瑶上一扫,便撇开了去,似乎萧姝瑶在他心中只是个普通人一般。 萧姝瑶的心“哗啦”碎了一地 ”碎了一地。 她紧咬下唇,强忍着内心的不甘和嫉妒,面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顿了顿,才不情不愿地调整好表情看向溶月,“见过小皇婶。” 溶月“嗯”了一声,亦不多话。 萧姝瑶明显把她视为眼中钉,自己又何必给她好脸色看。 “时辰不早了,本王和阿芜便先出宫了。”萧煜亦不想浪费时间同萧姝瑶虚与委蛇,轻飘飘扔下一句话,径直绕过她带着溶月朝宫外而去。 岂料还没走到宫门处,身后又传来熟悉的呼唤声。 “溶月!小皇叔!” 溶月无奈地转了身,果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提着裙摆朝她跑来,身后跟着一群气喘吁吁的宫女。 “姝玥,你这是做什么?!”看着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溶月奇道。 萧姝玥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气喘吁吁了一阵,才艰难开口道,“你们怎么这么快便走了?我还想着去父皇那里同你们碰面的。” 溶月挑了挑眉,“怎么了?找我们有事么?” 萧姝玥心虚地笑了笑,“先恭喜你们成亲了啊,那个……成亲礼物我回头补给你。” 溶月淡淡一笑,“你有这个心就好了。” 萧姝玥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萧煜,似乎有些惧怕他。 “姝玥,你有什么事便说吧,我和王爷还急着出宫呢。” 萧姝玥跺了跺脚,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仰头看向萧煜道,“小皇叔……那个……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同溶月说。” 萧煜沉沉的目光看向他,没有表态。 萧姝玥本就怕这个不苟言笑的小皇叔,见他这幅表情,缩了缩脖子,求救似的看向溶月。 溶月朝萧煜安抚地一笑,看向萧姝玥,拉着她往旁边走了几步,这才松开手道,“好了,想说什么便说吧。” 萧姝玥吐了吐舌头,看一眼不远处的萧煜艳羡道,“溶月,看来传言非虚啊,小皇叔果然对你喜欢得不得了啊,你看他看你的那眼神……” “姝玥……”溶月无奈地打断她的话,“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不是不是。”萧姝玥赶忙否认,“那个……”她突然扭捏起来,揉搓着衣角,吞吞吐吐道,“我想同你打听件事……不对……是同你打听个人……” “谁?”溶月好奇地挑了挑眉。 萧姝玥沉默了一小会,才低声吐出三个字,“顾长歌。” 溶月心下一奇,长歌?萧姝玥怎么会想要打听她,想到那日在来兮楼上听到的隔壁动静,脑中浮上来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该不会……该不会……萧姝玥见了长歌一面,便喜欢上他了吧? 她讶异地看向萧姝玥,“姝玥,你问他做什么?” “我……我有些好奇罢了……他一没身份,二没背景……居然能到了现在这个位置,着实有些佩服。” 溶月显然不信她这个理由,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你想问他什么事?” 萧姝玥却蓦然红了脸,低着头似有些难以启齿。 见她这幅春心萌动的模样,溶月愈发坚定了自己方才的猜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等着她自己开口。 萧姝玥扭捏了一小会,终于抬了头看向溶月一口气问了出来,“我听说他是定远侯带出来的,那溶月应该跟他也熟吧,你可知……你可知他是否成亲了?” 溶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看上人家了?” 萧姝玥不自在地咳了咳,“你回答我的话便是。” “据我所知,没有。” “那可有定亲?”萧姝玥追问道。 “据我所知,也没有。” 萧姝玥似舒了口气,拉着溶月的手欢快道,“谢谢你了溶月。” 溶月勾了勾唇,“现在可以告诉我你问这些做什么了吧?你当真看上他了?” 萧姝玥好不容易退下去的红晕又浮了上来,“我只是觉得……他有些特别罢了……好了,你急着出宫便先出去吧。我这些天被母妃拘在宫里都不能出去,快闷死了。你有空来宫里看我啊。” 溶月应下。 萧姝玥便向萧煜笑了笑,欢欢喜喜地回宫去了。 回程的马车上,溶月主动向萧煜说起了萧姝玥的事,“她好像对长歌有些意思。” 萧煜“哦”了一声,带了些兴致看过来,“她何时见过顾长歌了?” 溶月便说起了上次出府去看定远侯和长歌的事。 萧煜“唔”了一声,挑眉凝视着她,“你是说,顾长歌对着你笑了笑?” 溶月眉眼一跳,看着他唇畔似笑非笑的熟悉神情,不知为何升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然,萧煜欺身凑近了些,“他是如何知道你在楼上的?又为何单单只对你笑?” 溶月伸手锤了锤他,哭笑不得,“你真是个大醋坛子!他就是恰好那么一扫才看到我的嘛!” 萧煜笑意更浓,“这么说,姝玥误把那一眼当作看她了,所以对顾长歌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被萧煜这么一说,溶月也觉得有些尴尬,若真是这样,这可真是一场美丽的误会啊。 “你放心吧。”萧煜见她深思的模样,开口道,“就算姝玥想嫁,皇后也不会同意的。只怕她已经跟皇后提过这事了,皇后不许,这才将她禁了足不许她出宫。” 。” 溶月赞同地点了点头。 如今窦家愈发式微,皇后定然不会愿意将唯一的女儿嫁个这样一个无权无势无家族支持的人,萧姝玥的这点少女心思,恐怕很快便会打了水漂去。 * 才刚刚适应新嫁娘的生活,转眼间便到了三日回门的时候。 因为这次回去要住一个月才回来,溶月早早地派了人将行李送回了侯府。 这日,用过早饭,同萧煜一道上了去侯府的马车。 “其实没必要这样的。”溶月心疼道,“你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多辛苦。” 萧煜浅浅一笑,“现在王府中水太深了,我不放心。而且最近京中局势有变,我可能经常不在家,怕保不了你的安危,还是现在侯府住着比较安心。” 溶月微微敛了神色,思忖片刻道,“大皇子和二皇子是不是已经等不及了?” 萧煜点点头,“皇上一直不立储,他二人作为最有力的竞争人选,自然有些坐不住了。” “阿煜看好谁?”溶月盯了他一瞬,发问道。 萧煜回以一笑,“阿芜觉得呢?” “大皇子和二皇子斗得太厉害,最后得利的往往会是观战之人。” “阿芜是指四皇子和六皇子?” 溶月点头。 “那这二人中,阿芜更看好谁?” “六皇子。”溶月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哦?”萧煜语音微微上扬,似来了似兴致,“说起来我很早之前便想问阿芜了,你好像对四皇子,意见很大?” 溶月眼神躲闪了一下,勉强露出个笑容来,“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直觉。”萧煜把玩着溶月的发丝,闲闲吐出了这两个字。 溶月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不想骗他,可是重活一世这种事,要如何说出来才会让人相信? 她心中没有底,也没有做好准备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对萧煜和盘托出。 萧煜微微叹口气,“阿芜若不想说,那不说便是。” 见他语气中隐有失望的神色,溶月一急,抬眼惶恐地看向他,“不是的,我不是不想说……我只是……”她说到一半,不知该如何解释下去。 萧煜突然展颜一笑,搂过她的肩膀道,“傻阿芜,我没有逼你。等你哪天准备好了想跟我说了,再跟我说便是。反正我随时都在。” 他的语气温柔而和婉,听得溶月心中一暖,忍不住湿了眼眶。 “好了,马上就要到家了,怎么还哭鼻子了?要让岳父岳母看见了,还不以为我欺负你了啊?”说着,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 溶月被他这么一逗,不由破涕为笑。 又行了一会,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了下来。 溶月在萧煜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却发现念夏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不由奇道,“念夏,你怎么在这里?” 念夏朝着两人行了个礼,恭恭敬敬道,只眉眼间带了丝淡淡的忧色,“郡主,老夫人将侯爷和夫人都叫了过去,说是您和王爷来了,便直接去荣喜堂。” 溶月皱了眉头,老夫人这一回来,便急急派了人堵住他们,是想给他们给下马威? 她抬眼看向念夏。 念夏显然明白她心中所想,亦有些无奈,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道,“夫人叫郡主和王爷不要担心,老夫人最多只是摆摆架子罢了。” 溶月向萧煜歉意地笑笑,示意玉竹和云苓先下去整理安排一下,带着萧煜随念夏一道往荣喜堂而去。 顾及着溶月和萧煜一路舟车,念夏走得不快。 溶月和萧煜在后头跟着,时不时指着琼芳园的景致替他介绍一番,萧煜则含笑点头,看向溶月的目光中满是宠溺。 念夏偶尔转头看他们一眼,瞧见萧煜眼中的神色,不由替溶月感到高兴。 看来王爷是真心很喜欢郡主呢,这个眼里就只有郡主的身影。 走了一会,荣喜堂便到了。 见到他们俩过来,门口的小丫鬟忙行了礼,又打起帘子朝里头通报了一声。 念夏请了他们进屋。 一进厅内,溶月眼光一扫,看见位子上已经黑压压坐了不少人,不由心下惊奇,老夫人搞这么大阵仗,是想做什么? 她心中疑惑,面上却不显,先冲着老夫人行了礼,又向萧煜介绍了在场的众人。 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沈慕杰,沈慕泽都来了,便是许久未见的沈滢玉,今天也出现在了这里,低垂着头安静地坐在角落,像个隐形的人一般。 溶月从她身上收回目光,看向上首的老夫人。 老夫人不紧不慢地喝完手中的茶,这才将杯子放在一边,冷厉的目光在溶月和萧煜身上一扫,“七丫头回来了。” ------题外话------ 说几件事~ 1。夭夭建了个V群,全订的姑娘们可以加入,群号【16792827,入群带全订截图戳夭夭。 2。夭夭四月底要出去,没有时间码字了,所以这几天会忙着存稿,本文预计本月底会正文完结,番外五月份会陆续更新。 3。群里暂时没有福利,周末夭夭会码一章出来放群里,另外就是夭夭这几天可能也木有多少时间冒泡,姑娘们可自行选择加不加群哟~ 4。最后谢谢摩尔妹纸、0193妹纸、1827妹纸、花花、悠悠的票票和花花,爱你们~! * 保佑不要被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8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 溶月的目光在老夫人面上一扫,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老夫人苍老了许多。头发变得花白,眼角细纹愈发明显,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疲惫之色。 只是还强撑着挺直了背,不愿意在气势上落了下风去,然而已经给人一种强弩之末的感觉了。 看来沈慕杰和沈汐云的事,的确给了她不少打击啊。 溶月心中腹诽,面上仍带着端庄得体的笑意,“祖母,溶月带夫君回来看您了。” 老夫人嗤笑一声,目光在萧煜面上一扫,冷淡道,“王爷身子可好些了?” 萧煜淡淡一笑,“多谢老夫人关心,本王身子尚无大碍。”他口气不咸不淡,又称的是本王,老夫人的脸色倏地垮了下来。 溶月在一旁偷笑。 萧煜这是看老夫人不待见她在给她出气呢。他贵为王爷,老夫人便是再生气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果然,老夫人的脸色变幻了几次,最终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冷冷地“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 老夫人时不时就摆个脸色出来,在场众人都习惯了,没人放在心上。 定远侯和侯夫人看着溶月红润的面色还有脸上满满洋溢着的幸福,知道溶月这几天过得不错,都安下了心。 萧煜风姿俊朗地立在大厅中央,即使面上的笑容淡漠而疏离,却仍然给人一种飘飘似谪仙的感觉。 溶月笑道,“初次回来,给大家都带了些礼物,已经派人送到大家的院中了,希望大家不要嫌礼物轻才是。” 沈慕杰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闻言笑道,“七妹妹,可有五哥我的份?” “当然了。”溶月点点头,“听说五哥最近迷上了玉石古玩,妹妹我特意托王爷寻到了一块上好的冻蜡石送给你,希望五哥喜欢才是。” 沈慕泽眼神一亮,“七妹妹有心了。” 一旁的三夫人讪笑道,“泽儿成日里玩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让七姑娘和王爷见笑了。” “五少爷的兴趣爱好颇为雅致,亦不失为一种陶冶情操的方法,三夫人多虑了。”萧煜难得好脾气地回了一句,顿时让三夫人受宠若惊起来,不住地点着头。 老夫人看着她这副点头哈腰的模样,心里愈发不爽了起来,轻哼一声,傲慢道,“听说这次你们要在家里头住一个月?” 她方才被萧煜呛住,这会连称呼也不带了,语气中满满的不屑。 萧煜淡淡地睨她一眼,“是的,本王和阿芜要在侯府中住一个月。”说罢,转身看向定远侯和侯夫人,“这段时间要叨扰岳父岳母了。”对上定远侯和侯夫人时,萧煜的表情和语气明显柔和不少,又尊敬地称他们为岳父岳母,一派谦逊长辈的模样,同对老夫人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别。又特意点出一个事实,他是住在侯府,不是住在沈府里头,就不用老夫人多操心了。 老夫人鼻子都快气歪了,偏偏萧煜的话还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溶月怕老夫人气出什么病来反而赖到萧煜头上,笑着道,“祖母,我和王爷刚回家还风尘仆仆的也不曾梳洗,着实有些形容狼狈,不如我和王爷先下去收拾好之后再过来陪祖母用饭,您看如何?” 老夫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本来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的,结果反倒自己气得半死。一听溶月这么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溶月和萧煜行了个诚意十足的礼,又朝定远侯和侯夫人示意了一番,这才退了出去。 出了荣喜堂,溶月看着萧煜轻笑,“你方才那是在给我出气?” 萧煜眉一挑,“那是当然了。老夫人以往怎么对大房的我心里都清楚着,自然不会让她再占了便宜去。” 溶月笑笑,牵着他往梨落院去了。 到了梨落院,云苓和玉竹已经打点好了,将二人迎进房中。 云苓低着头立在一旁,时不时拿眼撩一下溶月,面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溶月好奇地老看向她,出声问道,“云苓,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云苓应了声,“郡主,方才我们回来的时候,又瞧见李嬷嬷在院里鬼鬼祟祟不知想干嘛。” 溶月眸色一冷。 这些天要忙的事情太多,都忘了还有李嬷嬷这个不安分因素的存在了。 她想了想,吩咐道,“去问问坠儿李嬷嬷前些天有没异常,另外,这几日仔细盯着她,她一定还会再有别的动作的。” 云苓和玉竹应声退下。 萧煜瞥向她,挑了挑眉,“这个李嬷嬷是何人?” “我以前贴身伺候的嬷嬷,不过是个背主的,所以先把她调到院中做洒扫去了。但现在看来,她还是有些不安分啊,我怀疑她的背后一定还有幕后黑手在操纵。”溶月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 “可要我帮忙?” “不用了。”溶月勾唇一笑,“朝中的事已经够你忙的了,内宅的事我自己处理便好了。” 萧煜见状没有再多说,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他还有些事需要处理,陪着溶月坐了一会,便出了门。 坠儿那里很快便有了消息,随云苓一道来见了她。 “奴婢见过郡主。”坠儿还是一贯的讨喜,面上带着笑意吟吟的笑容。 “坐吧。”溶月示意云苓给她搬了个小杌子坐下来。 了个小杌子坐下来。 坠儿现在不似先前那般拘谨了,笑着谢了,坐下来后打量了溶月几眼,“郡主又变漂亮了。” 溶月嗔她一眼,“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这般贫嘴了。” 坠儿“嘻嘻”一笑,奴婢说的可是实话。 溶月抿唇一笑,也不同她多计较,只问,“李嬷嬷那边有什么情况?” 一听溶月的问话,坠儿也收敛了脸上嘻嘻的笑意,露出几分郑重其事来,“郡主,奴婢发现,李嬷嬷依旧每个月去找一次太姨娘,后来奴婢悄悄跟踪了她,发现她从太姨娘出回来之后径直去找了她儿子。” 找她儿子? 溶月不解地皱了眉头。 李嬷嬷的儿子唤作李刚,是沈家的家生子,现在在沈府的马棚里当差,平日里想见自然可以见到,为何偏偏要在从太姨娘那里出来之后就去看他? 看来得从李嬷嬷的儿子这里着手了。 想到这,她看向玉竹道,“玉竹,你去打探打探,李嬷嬷的儿子这些日子是不是有什么异常的,有消息了马上来告诉我。” “是。”玉竹领命退下。 溶月又看向坠儿,“你也先下去了,有什么情况及时来通知我。” 待把她们都打发走了,溶月陷入了沉思。 从之前从发现的情况看来,太姨娘的确是图兰族的后人无疑。图兰族善毒善医,难道是李嬷嬷的儿子得了病需要太姨娘救治?所以李嬷嬷才被太姨娘趁机要挟? 可是什么病需要每个月用药还一直好不了的? 再说了,只要不是太过稀奇的毒,普通大夫完全可以治好,为何非得将自己的把柄递到人家手中去? 溶月的疑惑在傍晚时分得到了解答。因为玉竹带着打探到的消息回来了。 “郡主,奴婢问过了,李嬷嬷的儿子这些日子的确有些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溶月沉吟道。 “听人说,李嬷嬷的儿子这些日子老是萎靡不振的,经常说着说着话便打起呵欠来,人也瘦了不少。” 溶月皱了眉头。 看这样子,李嬷嬷的儿子身上的确有些秘密。 不过,还是要自己亲自看到才能下定论。想到这,她看向玉竹道,“走,去会会她儿子。” 玉竹讶异道,“郡主,您就不用亲自去了吧?奴婢让人把叫过来?” “不用,免得打草惊蛇了去。”溶月摇摇头。 玉竹溶月拿定了主意,自然不会再多说,带着溶月往李嬷嬷儿子住的地方去。 李嬷嬷儿子和管马厩的其他人都住在一个大院里,不过每人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 这会午时刚过,仆从们都在午睡,大院里静悄悄的。 溶月进了院子四下环顾,刚要问玉竹李嬷嬷的儿子住哪,左侧便传来一连串的咳嗽声。 玉竹指了指那发出声响的房间道,“郡主,那便是李嬷嬷儿子住的地方。” 溶月沉吟一瞬,低声道,“过去看看。” 两人悄悄走到了那间房间前面,透过半开的窗户朝里望去。 屋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口大箱子,便再去其他多余的摆设了。硬板床上斜躺着一人,背对着溶月,面容看不大清楚,肩膀偶尔耸一耸。 他这是在做什么? 溶月往侧边站了站,从现在的角度看去,能更清楚地看到李刚的动作。隐隐瞧见李刚的手中拿着一个盒子,正从盒子中拿出什么放入嘴中。 溶月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李剧烈地咳嗽起来,咳了好一阵方才停歇。咳完之后,他翻了个身,身子朝向了外面。 溶月慌忙往窗后一闪,以免被他看见了。 不过李刚似乎神情有些恍惚,全部的深思都放在了手中的盒子上。 透过窗户的缝隙,溶月看清了李刚的面容,果然如玉竹所说那般,满脸憔悴,眼窝都溃陷下去了,身上也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 她的目光下移,落在他手上,果然是个红木制成的小盒子,盒子中似乎还放了几丸红色的药丸。 溶月正待看个仔细,李刚已经关上了盒子,长长地吸一口气,面上是一副餍足的神情。 他将盒子关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的枕头下面。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又合上了双目,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情,溶月说不上来该怎么形容那种表情,就好像……就好像陷入了醉生梦死当中一般。 等了一会,李刚再没了动作。 溶月见查不出什么来了,这才带着玉竹回了梨落院。 “郡主,李刚方才在做什么?”玉竹好奇道。 溶月摇摇头,显然也有些困惑,“我也不大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那小盒子中的药丸是什么。” 萧煜见多识广,也许会有些线索也说不定,等他回来之后自己问问她。 晚饭照理该在荣喜堂用的,可荣喜堂派了人过来传话,说老夫人犯了头痛,今晚就不用过去了。 溶月嘲讽地笑笑,老夫人怕是白日里被萧煜给了冷脸现在还不好受吧,便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罢。 萧煜晚饭前及时赶了回来。 溶月听得丫鬟来抱,放下手中的书卷迎了出去。 “回来了?”她走到萧煜跟前,扬起小脸,笑得明媚,看得萧煜心 看得萧煜心中一软。 那一声“回来了”似一道暖阳照进他的心田,不由晃了深思。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真真实实感到了家的温暖,从来没有人会在家中这般等着他,对他露出这样明媚而灿然的笑脸。 这一刻,“家”这个字终于不再是书卷当中一个寻常的名字了。 他对溶月回以一笑,伸手将溶月拉入怀中,下巴抵住她鸦青色的头顶,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 溶月被他抱在怀中,一时有些诧异。 萧煜紧紧地抱住她,似乎想将他揉入血液中一般。感受到他身上一瞬间散发的惶然,溶月没有出声,反手环住了萧煜的腰身。 过了一会,见萧煜身上的气息渐渐平稳了下来,溶月才抬了头,浅笑道,“怎么啦?一回来就投怀送抱的?” 萧煜展颜一笑,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没什么,就是出去半天,想你了。” 此时云苓和玉竹正伺候在旁边,听到两人这么**裸露骨的情话,都羞红了脸,赶紧别了目光看向地上,眼观鼻鼻观心只作未听见。 溶月见她二人红了脸,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退出萧煜的怀抱道,“快吃饭了,我们去爹娘那里吧。” “嗯。”萧煜温柔地看着她,应了一声,换了身衣服后同她一道往清芷院去了。 到了清芷院时,定远侯和沈慕辰还未回来。 溶月和萧煜落了座,一边等着他二人一边和侯夫人一道聊起天来。 此时沈慕轩刚吃过奶,正被侯夫人抱在手里哄着。 萧煜看着沈慕轩笑得一脸温柔。 溶月瞧见他柔和的神情,眉目软了软,看他一笑抿唇笑道,“阿煜,你要不要抱抱轩轩。” 萧煜迟疑了一瞬,对上小轩轩黑溜溜的大眼睛,犹疑着点了点头。 侯夫人笑着将沈慕轩递到他手中,萧煜小心翼翼地接过,似乎有些紧张。 溶月笑道,“你不用紧张,手臂放软一些便是。” 萧煜点点头,抱住小轩轩轻轻晃动着。 小轩轩似乎很喜欢他,小手不住地往他面上挥动着,嘴里还咯咯地笑着,一边放出含糊不清的声响。 “小轩轩,叫哥哥。”溶月逗着他。 小轩轩滴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萧煜,弯了眉眼,嘴里叫着“咯咯咯咯”,声音软萌,听得萧煜心里软绵绵的,只觉无比宁和。 侯夫人看着萧煜笑着道,“想当初阿芜出生的时候,你还同淑太妃一起来过呢。” 萧煜自然记得这时,看着溶月笑得眉眼温柔。 说起来,也算是缘分吧。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软嘟嘟的婴孩儿长大后会成为他的妻子? 小轩轩玩了一会有些累了,侯夫人便叫杜娘将他抱了下去。 溶月看一眼渐渐黑下去的夜色,不由奇道,“爹爹和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最近朝中好像比较忙,这些天他们都回得挺晚的。”侯夫人道。 溶月好奇地看向萧煜,“最近朝中出什么事了?” “皇上好像准备立储了。” 溶月眉一挑,“终于决定了?皇上中意谁?”照目前看来,皇上对萧梓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爱,那这太子之位落在萧梓琰身上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只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亦不是溶月心目中最中意的储君人选啊。 但此事涉及之面太广,还需从长计议。但不管如何,能把萧梓琰从皇上的备选名单中剔除,也算是了却她一桩心愿了。 “目前看来,皇上似乎更中意大皇子一些。” 溶月点点头。 这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 惠妃在宫中的地位不倒,大皇子本身能力也不弱,最近又表现得中规中矩没出什么差错。皇上没有嫡子,那立长子也算是符合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了。 更何况,最近窦家一直蠢蠢欲动,二皇子母家太弱,立为储君不一定能压得下窦家嚣张的气焰,倒是大皇子的母家慕容氏有这势力与窦家抗上一抗。 萧煜接着道,“不过,此事定然没有这么简单。” “你是说……”溶月侧了头看向他,“二皇子必然不甘心?” “嗯。”萧煜勾唇淡笑一下,“最近京里可能会不太太平,阿芜没有必要少出去一些,娘也是。”他抬目看向两人关切道。 溶月被她这声娘叫得晃了神,上午还是岳母呢,这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变成娘了? 萧煜这变得可真够快的。 她睨了萧煜一眼,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侯夫人却被他这一声无比自然的娘叫得心花怒放,连声应了,看萧煜愈发顺眼了起来。 溶月在心里翻了翻白眼,别看萧煜平常那么冷冷的模样,哄起人来倒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们聊了一会,院中传来了动静,原来是沈慕辰和定远侯终于回来了。 几人吃过饭,又聊了一会,溶月和萧煜便回了房。 晚上月明星稀,两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凉风阵阵,吹入人的心房,一时间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柔了起来。 溶月看着天上皎洁的明月,偏了头朝萧煜一笑,“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月光下,她的侧颜优美似玉,眼中似藏了最亮眼的星辰。 萧煜摇摇头 萧煜摇摇头,饶有兴致地看向她。 溶月走到他跟前,一边转身慢慢朝后退,一边看着他的眼睛道,“我出生时月色正好,所以就取‘梨花院落溶溶月’中的溶月二字了。” 她的眼眸中有着璀璨光华,竟然那皎洁的明月光都失了颜色。 萧煜长叹一口气,看着她道,“果然是好名配美人啊。” 溶月“嘻嘻”一笑,冲他调皮地眨了眨眼,“我觉得你的名字取得不大好。” 萧煜一挑眉,“为何?” “都说人如其名。煜,火日立,在如火的骄阳下罚站,必然心气郁结,狂躁易怒。怪道人人都说你这个闲王是个喜怒无常的主。” 萧煜一脸苦笑,“如果照这么看,我这名字的确取得不大好。不过……”他话锋一转,伸手拉住溶月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倒是挺喜欢这个煜字的,因为……你我日月相配,正好天生一对。” 溶月没想到他的情话张口就来,猝不及防红了脸,夜色下她像一朵缓缓绽放的昙花,显现出惊人的美来。 萧煜心中一痒,脚下步伐加快了些。 那日洞房过后,萧煜顾及着溶月的身体,已经好几天没吃荤了,今日月色这么好,自然要做些对得起这美好夜色的事情才行。 沐浴过后,溶月散着长发躺在软榻上。 她懒得叫玉竹和云苓进屋了,便自己拿起毛巾擦起湿漉漉的头发来。 萧煜沐浴完进来,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替她小心地擦了起来。 “对了阿煜,我问你个事。”溶月突然想起上午看到的事情,开口道。 “什么事?”萧煜手下未停,柔声道。 “你知道有没有什么病,会让人变得瘦骨嶙峋精神萎靡么?”溶月想了想,将李刚的情况说了出来。 萧煜皱了眉沉思了一会,“阿芜怎么突然问这个?” 溶月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我在想,是不是李刚得了什么难治的病,只有太姨娘才能治好?李嬷嬷每个月去太姨娘房中便是给李刚拿药的。所以李嬷嬷才这么死心塌地地为太姨娘卖命。”溶月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太姨娘善医术?” “我推测,太姨娘怕是图兰族的后人。” 萧煜一怔,“图兰族?” “嗯。我曾在她的房中见到过绘着迦南果模样的花瓶,迦南果是图兰族的圣物,普通人很难知道它是什么样子的。我曾问过小鸢,她说的确有些图兰族的女子会脱离族中,因这些女子的地位在族中无足轻重,所以并不会有人太过在意她们的去向。” 萧煜突然眸色沉了沉,似乎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以前派人调查图兰族的时候得到过的一个信息。” “你应该知道,图兰族不光善医,还善毒。听说他们族中有一种特有的药草,有止痛和催眠的功效,但若服用过多,便容易上瘾,使用者会产生欲生欲死的幻觉,且整个人也会变得瘦削萎靡,似乎很像你形容的李刚的状态。” 溶月一惊,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药草?欲生欲死的幻觉,听他这么一形容,溶月一下就想到了李刚面上那种奇怪的神情。 “这药草叫什么?” “我记得叫罂粟。”萧煜沉吟片刻,“这药草并不常见,怕是只有在图兰族才有。若按照你所说,太姨娘每个月都给李嬷嬷提供罂粟的话,她手中一定要有罂粟的来源才行。” “你是说,李刚手中的那红色药丸便是由罂粟制成的。” “我猜十有**是这样。太姨娘凭借那罂粟丸药控制住了李刚,逼迫李嬷嬷为她做事。听说这罂粟毒一旦沾染上便很难戒除,若是不及时服用药丸,病人便会觉得痛不欲生浑身痛楚。”见溶月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萧煜放下了毛巾,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倒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她想了想,抬眼道,“明天把天机借给我一下?” 萧煜沉然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让天微去吧。” 溶月晃了晃他的胳膊,“我知道你因为上次卿彦的事将天机和天剑调离了我的身边,只是……上次之事也实在怪不得他们,他们成日里保护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管你罚他们做了什么,应该也够了吧,不如还是把天机和天剑调过来?我用他们用习惯了。”溶月讨好地看着萧煜,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萧煜失笑,“你这丫头倒是个念旧的。罢了,既然你为他们求了情,我明天便让他们回来吧,你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去做便是。” 溶月灿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来。 “对了,我老早就想问你了,我出生那日尿在了你身上,你当时什么想法?”溶月看着他好奇道。 “当时想着,这小娃娃怎么这么麻烦,早知道就不抱她了。” “那我看你今天抱轩轩时挺开心的吗?” “是啊。”萧煜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着熟悉的气息,“现在想的是,我们什么时候能生出一个像小轩轩那样可爱的宝宝来?”说着,大手一捞,将溶月捞入怀中。 溶月还来不及惊叫,叫声便淹没在萧煜缠绵的吻里。 她被吻得七荤八素失了心智,等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萧煜抱到床 萧煜抱到床上。 沉沉浮浮间,一夜又是这么过去了。 * 京中的局势果然如萧煜所预料的那般,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朝堂上立储的言论愈甚,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矛盾也愈发激化了。 溶月听萧煜的话,在府中乖乖待了几天。 只是他最近有些忙,不能常在家中陪她,溶月在府里头有些百无聊赖了,正准备出府逛一逛,便收到来抱说萧明曦在外头求见。 “快请她进来。”溶月大喜。 她和萧煜的婚礼,萧明曦和萧明朗自然也来参加了,只是当时她没有机会同二人说上话罢了。 丫鬟得了她的信,自去将萧明曦请来了,溶月忙叫云苓先下去准备萧明曦爱喝的茶水。 却说府门前的萧明曦在丫鬟的带领下入了侯府。 看着侯府熟悉的景致,萧明曦心中有一丝喟叹。 算起来,她同溶月已经好些天没见过了。 自从从凉州回来之后,溶月便一直不得闲,上次她在溶月成亲时远远见过她一面,见小皇叔待她颇好,心里也放下了心。这几日估摸着溶月没有之前那么忙了,便想着来看看她。 萧明曦想着心事,突然感觉到前头的丫鬟停了下来。她奇怪地抬头朝前看去,发现原来正好碰到了沈慕辰。 见到前方丰神俊朗的沈慕辰,萧明曦忙行了个礼。 “见过清和郡主。”沈慕辰也回了一礼。 “郡主这是来看阿芜的?”沈慕辰看着她浅笑道。 萧明曦点点头,“许久未见溶月了,便想着过来看看她。她成亲也没有好好地恭喜她一番。” 沈慕辰轻笑,“阿芜这几日闷在府里正无聊呢,看到郡主来了定然会很高兴的。” 他的眉眼如画,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华彩,看得萧明曦一时有些心跳如鼓,定了定慌乱的心神,甜美一笑,“对了,我也还未曾恭喜沈公子高中,正好借此机会,祝沈公子前程似锦鹏程万里。” 沈慕辰抱拳一笑,“那便借郡主吉言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萧明曦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直愣愣地盯着沈慕辰的面容,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微风轻拂过地上树叶的声音。 “大公子,该去侯爷那了。” 这时,旁边响起一声轻柔的呼唤,虽然轻,在这样的氛围中却显得有些突兀。 萧明曦蓦然回神,想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不由微红了脸。 她深吸一口气,稍微恢复了些常态,这才朝方才出声的侍女看去。 是沈慕辰身后跟着的一位青衫侍女,眉目清秀婉约,浑身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倒不大像伺候人的丫鬟。萧明曦看她眼生,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 从前记得沈慕辰身边似乎并没有侍女伺候,这是新调到他身边的? 见萧明曦看着她,那侍女微微福了一福,面上神色淡然如常,声音也平稳地没有一丝涟漪,“奴婢迎春见过清和郡主。” 她的举动和言语都挑不出错处来,可萧明曦总觉得她哪里有些不对劲,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只觉得被她看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她收回目光,将方才的想法赶出了脑中,不过是个侍女罢了,自己想这么多干什么? 只是一想到方才竟看着沈慕辰出了神,一时又有些羞恼起来,急急忙忙道,“沈公子有事便先走吧,我也该去溶月那里了。”说罢,慌慌张张朝着梨落院的方向而去。 与沈慕辰擦肩而过的瞬间,也不知是太紧张了还是怎的,竟绊倒了地上的一颗石子,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前倾去。 “小心!” 萧明曦还未来得及惊呼,耳畔便传来一声沉稳的提醒,紧接着,她觉得腰上一紧,下一刻,便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沈慕辰的怀中。 沈慕辰看着一脸怔忡的她勾唇笑了笑,“清和郡主小心些。”说着,松开了环在她腰上的手。 萧明曦觉得脸上热意灼人,想来已灿若流霞。她慌忙退后几步,盈盈行礼谢过,不敢再多呆,逃也似的离开了。 她走得太急,竟没有发现身后有一道阴沉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 沈慕辰看着落荒而逃的萧明曦不由失笑,这个清和郡主,平常看着也是个稳重的,今日怎么这般冒冒失失的? 他笑着摇了摇头,抬脚欲离开,突然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上一闪。 俯身拾起,原来是个翡翠水滴耳坠。 沈慕辰微微蹙了眉,忆起方才似乎在萧明曦耳畔见过,难道是刚刚她摔倒之时不小心掉下来的? 他看了看手中的耳坠,递到迎春手中,“这应该是方才清和郡主落下的,你去梨落院给她送去吧,我自己去爹那儿。” 迎春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很快双手接过耳坠,低眉顺目地应了声。 沈慕辰便转身朝定远侯书房去了。 迎春看着他翩然远去的背影,不由紧紧攥紧了手中的耳坠,连耳坠勾子戳入了肉里都似乎没有察觉。 * 萧明曦到了梨落院,溶月已经等得有些心焦了,见她终于来了,风风火火迎了出来。 “明曦,怎么这半路耽搁了这么久?”她同萧明曦交情深,自然没必要再讲那些虚礼了,直接拉着她便进了房中,口中抱怨道。 萧明曦不 萧明曦不好意思地笑笑,“路上碰到沈公子,聊了两句。” 溶月一愣,“哥哥?” “嗯,正好碰上了。” 溶月“哦”了一声,紧紧盯着萧明曦看了一会,看得萧明曦都有些发毛起来,忙岔开话题道,“我是特意来恭喜你的,谁想到你就这么成了我的小皇婶?” 溶月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你之前在凉州的时候不就已经知道了嘛。” “我倒是知道了。”萧明曦叹口气,“不过明朗可就伤心了好一阵咯。” 溶月颇有些惊奇,“明朗他当真……?” “是啊,你去凉州前,他还经常把你挂在嘴上呢。你成亲那日他不是也来参加了嘛?自己喝了好多酒,回去吐了一晚上。”瞧见溶月脸上过意不去的神色,萧明曦忙止了话头宽慰道,“不过你也别往心上去,明朗他就是还有些小孩心性,你是他来京里见到的第一个漂亮女孩子,性子又爽直开朗,他会喜欢上你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等这段时间过了,自然就好了。” 溶月舒口气,点点头。 正如萧明曦所说,萧明朗对她的感情,应该是欣赏大于喜欢吧。 萧明曦不想接着说这个话题,环顾了一下四周道,“小皇叔不在?” “嗯,他最近比较忙。” 萧明曦靠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最近皇上打算立储了。” 溶月嘴一张,正打算回答,却听到外头传来一身轻微的响声。 她神色一凛,冷厉的目光朝外看去,厉声喝道,“谁?!”一边冲着一旁的云苓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看个究竟。 云苓快步走了出去,很快便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丫鬟。 溶月定惊一瞧,略有些吃惊,“迎春,你怎么过来了?” 迎春瞥一眼萧明曦,伸出手道,“方才清和郡主的耳坠掉了,大少爷吩咐奴婢给您送过来。” 萧明曦一摸耳朵,这才发现自己的耳坠的确不见了,定是方才摔倒之时碰掉了,不由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接过迎春手中的耳坠道了声谢, 溶月看着萧明曦变得绯红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等打发迎春下去了,溶月似笑非笑地看向萧明曦,“老实交代,你刚才跟我哥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萧明曦避开她灼灼的目光,慌慌张张道。 她越这样就越显得心虚,溶月眼珠子一转,笑着道,“我哥尚未娶妻,也没听他说看上了谁家女子,要我说啊,你跟我哥挺配的……” “溶月!”萧明曦又羞又恼,瞪了她一眼,“你快别说了!” 见她虽然目露羞涩,但似乎并不反感,溶月又笑着打趣了几句,笑声谈话声飞出了窗外,惊起了树上的鸟儿,也像一块大石头投入了窗外站定的那个人影的心池,搅乱了一池春水。 良久,她才从窗户的阴影处走了出来,紧咬着唇朝院外走去。 若仔细看,便会发现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的阴翳,拢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状,拳头上有青筋爆出。 ------题外话------ 昨晚的洞房福利,被贴了一大片,改了好久才通过。哭泣/(ㄒoㄒ)/~ 周日夭夭会整理出完整版的福利放群里,有感兴趣的妹纸入群带全订截图戳夭夭,群号【16792827。 谢谢小不点儿、光井、展千灵、滋滋的票票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19章 太姨娘之死 两人在房中聊了一会。溶月见外头天气不错,提议道,“不如我们去外头逛逛。” 萧明曦自然没有意义,待溶月穿戴好之后,同她一起出了门。 因院中还有一些杂事要处理,所以溶月便留了云苓玉竹在府中,萧明曦本就没有带侍女过来。少了身后众人跟着,两人乐得轻松,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带上了张培远远跟在后头。 街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丝毫没有因为朝中紧张的局势而有所改变,老百姓们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谁做太子,谁当皇帝,似乎都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萧明曦看着他们脸上满足的神情,叹道,“其实有时候想想,当一个普通老百姓也挺好的。” 溶月笑着看向她,“估计普通老百姓都想当清和郡主吧。” 萧明曦一愣,展颜笑道,“是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是我多想了。” “大好时光,可不要辜负了去。”溶月拉着她走到各色琳琅满铺的小摊边看了起来。 正拿着一支做工粗糙但设计颇有些巧思的玉簪看得起劲,一旁的萧明曦突然轻轻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腰,“阿芜,快看,那不是你表哥吗?他旁边那个女子是谁?” 溶月顺着萧明曦的目光看去,果然在一眼便看到了谢祁,就像一块上好的暖玉在人群中渐渐散发出光芒。想到萧明曦口中的女子,溶月将目光从谢祁身上挪到了他旁边,果然看到了一个穿天青色衣裙的女子,眉眼清雅,面上带笑,正看着谢祁说得欢畅。 溶月一愣,这不是靖宁? 是了,听说皇上让表哥带靖宁参观京城,上次自己成亲,听萧煜说,表哥和靖宁都来参加了。 她一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同两人打招呼。 不打吧,自己好些天没见过他们二人了,有些说不过去。打吧,总觉得会破坏了他们的气氛一般。 正犹疑间,谢祁却正好目光扫过看到了她,不由眼前一亮,低头同卿靖宁说了几句。 卿靖宁也诧异抬头,目光撞上溶月含笑的眉眼,双目一弯,走了过来。 “溶月!”卿靖宁走到溶月面前,高兴地叫了一声。 “月儿。”谢祁也含笑示意,目光落在溶月身侧的萧明曦身上,“清和郡主也在。”萧明曦在京里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谢祁自然认识她。 卿靖宁好奇的目光落在萧明曦身上。 溶月给两人介绍道,“明曦,这位便是靖宁公主。靖宁,这位是我的好友,清和郡主。” 两人对双方都有耳闻,抿唇一笑,互相见了礼。 谢祁看向溶月,“月儿和清和郡主初来逛街?” 溶月点点头,“在府里憋了好几天了,正好今日明曦来找我,便拉着他一道初来了。”她转了目光看向靖宁,“怎么样,邺京好玩吗?” 靖宁笑着点点头,“风土人情同赤狄都有很大的不同,我看着十分新奇。” 谢祁略带歉意的接口道,“我这些天太忙了,今日才有空带公主出来逛逛。正好碰到了月儿你们,不如一起?”谢祁征询地看向她,眼中似有一丝细微的恳切。 溶月微怔,突然意识到靖宁当初是指名要嫁给谢祁的,也就是说,今日其实是他们增进感情的机会,自己和明曦贸然加入,会不会不太好? 这么一想,便询问似的看向靖宁。 靖宁笑得温婉,并没有任何芥蒂,点头道,“好啊,我还正愁谢公子对女孩子喜欢逛的东西不熟呢,有了溶月和清和郡主带着便好办多了。” 见卿靖宁都未反对,溶月自然不再好拒绝,点头应了下来。 几人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现在看得不过是个新奇劲罢了。 萧明曦性子本就开朗活泼,相处下来,见卿靖宁并没有公主架子,也是个爽直的姑娘家,又怜她孤身一人在大齐举目无亲的着实可怜,虽然是公主之尊但其实还是挺寂寥的,所以对她多了几分淡淡的怜惜。两人很快便打成了一片,索性也不以公主郡主相称了,直接唤起了名字。 “靖宁,那边围了好多人,似乎有人在玩杂耍,我们去看看。”萧明曦看着远处围着的人群,一脸雀跃,扭头拉着卿靖宁往那边而去,又回过头来看着同谢祁并排而行的溶月,“溶月,你也快过来。” 溶月应了一声,刚要提脚,袖口却被人拉住了。 她诧异回头,撞上谢祁带了一丝凝重的眼神,不由奇道,“怎么了表哥?” “月儿,我有话同你说。”说着,示意身后的张培和他带来的一个侍卫跟上萧明曦和卿靖宁,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危。自己则拉着溶月放慢了脚步,避到了人少一些的街边。 溶月有一丝不自然,表哥这个时候,想同她说什么? 正思索中,耳畔响起谢祁幽幽中带了一丝怅然的声音,“月儿,你这些天过得好吗?” 溶月抬起眼看向谢祁,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祁自嘲地一笑,“是了,王爷费尽心力娶到你,自然会对你好的。” 溶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她都已经成亲了,谢祁还放不下么?“表哥……”她犹疑着启唇唤道。 谢祁收回迷蒙的目光看向她笑笑,“月儿,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确定下你过得幸福,我……”他压低了嗓子,低沉的声音飘入溶月的 低沉的声音飘入溶月的耳中,“我只是不想你再蹈前世的覆辙……” 溶月一怔,是了,表哥知道前世的她活得有多惨,所以才这般放不下吧。 想到这里,溶月抬头才谢祁灿然一笑,“表哥不用担心,王爷待我很好,我现在也过得很好。” 谢祁苍白地笑笑,松开了袖中握成拳头的手,似在同她说,又像在自言自语一般,“过得很好,那就好……” 瞧见他情绪有些低落,溶月觉得有些话还是摊开来讲为好,斟酌了一下道,“表哥,你该知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对你从来就只有兄妹之情。” “我知道。”谢祁笑得有些苦涩,“你放心,我如今也只把你当妹妹来看,你不用太过苦恼。”饶是这样,眼底的那一闪而过的不舍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想法。 溶月轻叹一声,感情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没用,只有自己想通了才会真正放下。 表哥是个聪明人,他不会一直拘泥于此的,想到这,便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看向不远处靖宁纤秾有度的身姿浅笑道,“表哥觉得,靖宁怎么样?” 谢祁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声也是淡淡的,“靖宁公主是个很好的女子。” 只是……不是你罢了。 他的心情有一丝黯然,理智告诉他溶月现在生活得很幸福,自己的心结也该放下了。只是,心中想的是一码事,真正做起来才发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溶月知道谢祁不可能这么快放下,毕竟这是他两世的执念。只是,不管怎样,表哥最终还是要娶妻的,就她看来,靖宁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但感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她作为一个旁观者,并不好多加言语,顿了一顿只道,“靖宁的确是个好姑娘,希望她以后能得到自己的幸福。” 谢祁淡淡一笑,应了一声。 这时,前头的萧明曦已经发现溶月掉队了,忙回转身四下搜寻,见萧明曦在找她,溶月忙出声唤道,“明曦,我在这里。” 萧明曦看过来,冲她使劲招手,“溶月,快过来。” 溶月朝谢祁笑笑。 谢祁回以一笑,“一起过去吧。” 溶月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表哥,靖宁很快会被赐婚的。”她不是普通女子,不可能一直待嫁,如果谢祁不愿意娶她,皇上便也不用再顾念卿靖宁自己的意思,自然会给将她的价值最大化利用。 谢祁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最终还是步履沉重地朝前走去。 萧明曦带着卿靖宁将京中有名的地都逛了个遍,一天下来,几人都是累得腰酸背痛。 溶月看了看不早的天色,“我们也该回去了。” 谢祁点了点头,“你们小心些,我送靖宁公主回驿站。” 几人道过别,便分道扬镳了。 溶月一身酸痛地回到梨落院,发现萧煜今天居然破天荒地回来得很早,正斜倚在软榻上翻着书卷。 听到动静,他抬了头,“回来了?”目光落在溶月身后跟着的张培身上,看清他手中的大包小包,不由勾了勾唇角,“出去逛街了?” 溶月应了一声,指挥张培将东西放下,又让玉竹打了盆水来给她净手净面,做完这些,她才走到萧煜身边笑意盈盈地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他手中的书,“看什么呢?” 目光落在封皮之上,《沉冤录》三个字映入眼帘,不由挑了挑眉,看向萧煜,“在我书房中找的?” 萧煜含笑点头,“还记得当初在行宫之时,我问你怎么会知道自杀和他杀的绳子勒痕不一样,你说你喜欢看前朝陈瑞所著的《沉冤录。》” 溶月微微红了脸,“这么久远的事情,你都还记得。” 萧煜揽上她的腰肢,“这是自然,阿芜的事情,我怎么能忘呢?” 溶月嗔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老早就对我心怀不轨了。” 萧煜笑得风华潋滟,并不否认,替她脱了绣鞋,将她纤长的腿放到自己腿上,轻柔地替她揉着小腿肚,问道,“今天可累坏了?” 溶月舒服地“嗯”了一声,“跟明曦出去,正好见到了表哥和靖宁。” 萧煜的手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便恢复如常,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按着,语声低沉喑哑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魔力,“见到谢祁了?说什么了?” 溶月双目紧闭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清了清嗓子道,“没什么……表哥就问了下我婚后过得好不好。” “哦?”萧煜的手往大腿处移了移,手指也愈发轻柔起来,“这么说,谢祁担心你婚后过得不好了?嗯?”最后一个“嗯”字,带着一丝鼻音,微微上挑,听得溶月心中一颤。 忙睁开眼连声否认,“没……他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这么紧张的模样,萧煜轻笑一声,替她将裙摆放了下来,“娘子要同为夫一起沐浴吗?” 溶月见他这么容易便放过了自己,哪里还敢说不,忙不迭点了点头,讨好地笑笑,“要的要的,一起吧。” 在两人沐浴了许久之后,云苓和玉竹进房间收拾,果然又见到水花溅了一地。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自主红了脸。 王爷和郡主,真真是感情好得像蜜里调油啊。 * 萧煜果然信守了承诺,将天机和天剑调回到了溶月的身边。 的身边。 天机得了溶月的吩咐,替她去办了件事。 过了几天,天机来复命了。 “郡主,天机在外面求见。”云苓走进来道。 “让他进来吧。” “属下参加王妃。”天机被云苓引了进来,单膝跪地给溶月行了礼。 “不用多礼了。”溶月笑了笑,“这几天辛苦你了,查得怎么样了?” 天机爽朗地笑笑,“替王妃办事,不辛苦。”他面上一片诚恳真挚,目光灼灼发亮,看向溶月的眼神中满是叹服。 若不是王妃找王爷求了情,他和天剑估计还得在莫言那里待上一个月,到时候出来怕是会脱了一层皮去。他们虽然不怕历练,但若是能舒服一点自然也是不会拒绝的。 一开始王爷将他调到王妃身边时,其实他是有些抵触的。 他和天剑,那可是暗影阁皎皎的三十六影卫之一,本该负责王爷的安危,深入敌营打探情报的,怎么最后成了个小姑娘的护卫? 只是相处下来,发现王妃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女,她机智有谋略,性子爽直又不扭捏,对待手下的人也是极好的。渐渐的,天机和天剑都收了对她的不服之心,心甘情愿地做起了她的影卫。 也难怪王爷那般对常人淡漠清冷的人会将王妃放在心尖尖上。 想到这,愈发对眼前的溶月恭谨起来。 见天机不说话,溶月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可是没查到什么?” 天机蓦然回了神,暗骂一声,忙请罪道,“王妃赎罪,已经查清楚了。” 溶月挑眉看向他,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果然不出王妃所料,太姨娘的确在城郊有一个庄子,管理庄子的是她当年带到侯府的几个心腹,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便是老夫人也被蒙在了鼓里。” “庄子是用来干嘛的?” “亦同王妃所料那般,太姨娘真的在庄子中开辟出一片地来种了罂粟,又专人侍弄着。”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猜想,溶月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追问道,“你确定是罂粟?” 天机肯定地点了点头,“,同王妃所描述的罂粟是一模一样。” 溶月沉了眉眼,这个太姨娘,真的是好深的心思。她控制李嬷嬷也许是这一两年的事,但种植罂粟的时间定然不短,也就是说,她一开始就妄图用罂粟去控制别人。 祖母当年收留她的时候,哪里会想到,自己居然收留了一条白眼狼? 溶月攥了攥拳头,“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派人继续盯着那庄子,暂时不要打草惊蛇了。” “属下明白。”天机抱拳退下。 溶月想了想,派了玉竹去找坠儿,让她问清楚李嬷嬷一般都是每个月几号去找的太姨娘。 按照溶月的推测,那庄子在城郊,也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若大规模提炼罂粟做成药物,定然会露出些马脚来,所以每次做成的药丸分量必定不多,照太姨娘每个月给李嬷嬷供一次药的频率来看,庄子中必然要一至两个月便提炼一次药出来,倒是太姨娘必会派人去取,若是能抓个正着,那便正好不过了。 否则以太姨娘狡猾的心性,不定会找出什么理由来摆脱嫌疑。 日子又过了几天,庄子中暂时没有什么异动,照坠儿提供的情报来看,应该就是这几日要开始炼药了。 溶月不敢掉以轻心,吩咐天机派人仔细盯着。 这时,太姨娘院中的莲心却突然悄悄来找了溶月。 自从发现太姨娘有些不对劲之后,溶月便买通了绵福斋中的莲心,让她帮忙注意着太姨娘些。 这是莲心自那之后第一次来找溶月。 玉竹引着她悄悄进了房间,溶月给她赐了座,看向她柔和道,“莲心,可是绵福斋有什么情况?” 莲心双拳交握放在膝盖上,似乎有一些紧张。 溶月示意玉竹给她倒了杯热茶。 一口热茶下肚,莲心苍白的脸色好了一些,又见溶月目光温柔,倒沉静了不少,整理了一下思绪道,“郡主,有件事奴婢也不知道该不该来同您说,只是您之前说过,只要是奴婢觉得不对劲的,都需要报给您,奴婢这才斗胆来了。” “你做得很对,是什么事?”溶月耐心问道。 “昨晚,大少爷院中的迎春来找了初晓。” 溶月一愣。 迎春是娘的人,初晓则是太姨娘身边得用的,平日里没听说过她们有什么交情啊?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块去? 想到这,溶月不禁对迎春起了疑心。 春夏秋冬四婢中,溶月对迎春是最不放心的。念夏是溶月知根知底的人,知秋性子最为老实,拂冬性格活跃跳脱,偶尔还有些冒冒失失,但是她们,溶月都能看透。 只有迎春,溶月有些琢磨不透她。 论能力,她其实并不比念夏逊色,性格又沉稳温柔,遇事考虑周全,可不知为何,总让人对她信任不起来。念夏、知秋和拂冬每个人其实都有自己的缺点,只有迎春,看着没有任何可以挑出错处的地方,可越是这样,越让人放心不下。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人是完人。 如果有,那也只是他隐藏地太好。 也许这也是娘的潜意识感觉,不然为何同样的能力,她却偏偏更倚重念夏 更倚重念夏一些。 “你可听清她们说了什么?”溶月看向莲心。 莲心垂了眼帘,“迎春进了初晓的院子,奴婢怕她们发现,不敢离得太近,所以并未听到她们说什么。只是奴婢瞧见迎春出房门时,往袖子里塞了个东西,似乎是个纸包。” 纸包? 包的是何物? 如今迎春在哥哥身边伺候,溶月不敢掉以轻心。嘱咐了莲心几句,先将她打发下去了,自己陷入沉思当中。 一旁的玉竹见溶月眉头紧锁的模样,想了想,犹疑道,“郡主,莲心这么一说,奴婢倒想起一件事来。” “什么事?”溶月正一筹莫展,听得玉竹这么一说,知道她怕是发现了什么,目光晶亮地看向她。 玉竹被她看得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自己发现的事值不值得拿出来一说,勉力吞了吞口水,道,“清和郡主来找您的那一日,迎春不是拿了清和郡主的耳坠送过来么?郡主打发她下去之后,奴婢过了一会出房门,却发现她的身影刚刚消失在院门处。奴婢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想,似乎有些不对劲。从她下去到奴婢出去,已经有一小段时间了,她为何那个时候才走出院子?” “她在偷听我们的说话?”溶月皱了眉头。 “奴婢只能想到这个可能了。”玉竹沉思道。 那个时候,她和明曦说了什么?溶月蹙了眉头回忆着,自己似乎是打趣了明曦和哥哥的事?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之前被埋在心中的猜想蓦然间浮上了水面。 难道,迎春当真对哥哥有情? 她被这个想法惊得呆在原地,良久才回过神来。自己先前便有这种直觉,只是看迎春的表现并无什么异样,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若真是如此,迎春这个人可真是太可怕了。 她赶紧坐起来,走到书桌面前,摊开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了起来。 迎春,哥哥,太姨娘……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将这一系列事情都串联到了一块。 太姨娘做这一系列举动的目的都是为了整垮大房,如今二房萎靡不振,若是大房也衰败下去,哪怕三房只是庶出,这沈府的兴亡便还是要落在三房头上了。 太姨娘若要对大房下手,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哥哥。 这么说,她想利用迎春对付哥哥? 可是,迎春该是喜欢哥哥的才是,怎么会心甘心愿地被太姨娘利用去加害于哥哥?初晓给迎春的那个纸包中,究竟装的是什么? 等等…… 太姨娘是图兰族后人,善毒术,若是……那个纸包中是加害于哥哥的药粉,而迎春又不知道,偷偷放入哥哥的吃食中,那岂不是……? 什么样的情况下,迎春才会把药粉心甘情愿地放入哥哥的吃食中? 除非……她以为那是春药? 春药这种伎俩,溶月不是第一次接触了,自然知道有些心术不正的人就妄想着能生米煮成熟饭一举上位。 可迎春了解哥哥,她应该知道哥哥是个定力极强的人,为何会这么笃定地相信太姨娘? 突然,脑中闪过一个记忆。 那已经是前世的记忆了,她曾经偶尔听到府中有年老的嬷嬷议论过,说当年虽然祖母将太姨娘托付给了祖父,但祖父一开始却并不想纳太姨娘,后来不知为何又妥协了。 如果……太姨娘自己当时便是用了春药逼着祖父就范,如果迎春又恰好知道了这事,她一定会相信太姨娘手中春药的效力,极有可能铤而走险! 想到这,溶月惊出一声冷汗,看一眼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夜色,开始焦灼起来。 娘一定知道当年太姨娘上位的真相,若真如自己所想,那迎春一定会在今晚动手。 溶月不敢再迟疑,吩咐玉竹去哥哥院子里找清风,让他仔细盯着,自己则带着云苓匆匆去了清芷院。 “娘!”一到清芷院,溶月便挥手屏退了众人。 侯夫人见她一脸急色,不知发生了什么,忙招呼着她先坐下来说。 溶月如今哪还有心思坐,拉住侯夫人的手急急问道,“娘,当年太姨娘究竟是如何成为祖父的妾的?” 侯夫人一愣。 溶月又急切道,“娘,您快告诉我,此事很重要。” 见溶月面上焦急万分的神色,侯夫人虽不知她突然问这事是何原因,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当年……太姨娘用了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你祖父……才逼不得已纳了她。” 溶月握住侯夫人的手一松,面露震惊的神色。 果然!果然如此! 她急急转身就朝外走去。 “阿芜,到底怎么了?” “娘,来不及了,回头我再跟您详细说。”溶月的声音随风飘了过来,可身影早已消失在门外。 溶月急急出了清芷院往忆茗院而去。 她一路行得极快,云苓需要小跑着才能赶上她的步伐。 忆茗院很快便到了。 玉竹正在院门处焦急地等待着,见溶月过来,眼神一亮,忙迎了上来口中急急道,“郡主,你总算是来了。” “怎么样了?” “迎春端了燕窝粥给大少爷送了进去,奴婢没有您的吩咐,不敢擅自做主,只能让清风先进去拖延片刻。”玉竹一口气回道。 “你做得很好。”溶月微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吩咐了她和云苓几句,抬脚朝沈慕辰的书房走去。 里头没有什么动静,想来还没出什么事。 她抬手叩了叩门。 “进来。” 溶月推门而入,目光一扫。只见沈慕辰正坐在书桌后写着什么,清风站在他身后,低着头,若仔细看,能看出他神情有些许的紧张,迎春则垂首立在一旁,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书桌一角,放着青瓷盅盛着的燕窝。 沈慕辰见溶月这个时候过来,不免有些诧异,“阿芜,你怎么过来了?” 溶月浅浅一笑,走到沈慕辰书桌前,眼风在那燕窝上一扫,盖子都不曾打开,看来哥哥还没有喝过。 “在房中无聊,便想着来看看哥哥。” 沈慕辰似笑非笑打量了他一眼,“王爷还没回来?” 溶月嗔笑着回了一眼,走到他身后,“哥哥在看什么?” “朝中的一些资料。” “哦。哥哥每晚都工作这么晚,实在是太辛苦了。”她装作刚刚才看见那盅燕窝,奇道,“这燕窝哥哥怎么不喝?趁热喝了才好。”说着,余光往迎春面上一扫。 果然见她的脸色变了变。 溶月不由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她端起来闻了闻,“好香啊,哥哥,你若不喝,便给我喝了吧。” 沈慕辰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阿芜想喝便喝吧。” 迎春面色一白,咬了咬牙出了声,“郡主,这燕窝有些冷了,奴婢拿下去热热再给您端上来吧。” 溶月用手触了触,眉一挑,“是有些凉了。”说罢,示意她上来将燕窝端下去。 迎春松了口气,快步上前,伸手就要接过。不等她碰到青瓷盅,溶月却已然送了手,“啪”的一声,瓷盅掉落在地,燕窝也泼了一地。 迎春先是一惊,很快长长地出了口气。 幸好打翻了,不然这种情况,不管是郡主喝了还是大少爷喝了,她都没有好下场。 正庆幸间,门却“嘭”的一声被撞了开来,紧接着有一头大黄狗“汪汪”的冲了进来,脖子被一根绳子拴住,牵在后面跟着跑来的云苓手中。 迎春认得这条大黄狗,是看门的老李养的,十分凶恶,不过这些天咬伤了好几个人,老李准备正准备将它杀掉,怎么会跑这里来了? 还未反应过来,那大黄狗便跑到了地上那摊打翻的燕窝面前,伸出舌头舔了舔。 迎春脸色白得跟纸似的,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大黄狗舔了几口,突然口吐白沫,很快两腿一蹬,双眼泛白,死了。 迎春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忍不住发起抖来。 “给我把她拿下!”溶月突然厉声一喝,吓得她浑身一抖,瘫软在地。 门外很快便进来一个侍卫,将迎春绑了起来。 沈慕辰走到她面前,阴沉着脸看向她,“迎春,你给我下毒?” 迎春惶然地摇了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不是……我没有……大公子我没有!”一边说着,一边往前扯住沈慕辰的长袍下摆。 沈慕辰嫌恶地朝后退了几步,冷冰冰道,“你没有?那你怎么解释现在这情况?这燕窝难道不是你给我端上来的?” 迎春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蒙,咬紧下唇浑身瑟瑟发抖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一般。 溶月冷冷上前,紧紧盯着她,冷嗤一声道,“我来替你回来如何?你觊觎我哥,竟然妄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却不知你被别人利用了,真是愚蠢至极!” 迎春满脸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溶月,又看一眼地上那大黄狗的尸体,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身子一软,凄惨地匍匐在地,只是低声抽噎着,不再出声辩解。 沈慕辰满脸震惊。 迎春居然对他……?他竟丝毫没有发觉!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迎春,眼中已满是冰霜,“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迎春戚戚然抬头看他一眼,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大少爷,奴婢从来就没想过要害您,奴婢只是想……只是想成的人……奴婢对不起您……”说罢,露出一个决然的眼神。 不好,她要咬舌自尽!溶月脑中警铃大作。 沈慕辰岂能容她这么容易得逞,弯腰手上一用力,迎春的下巴便被卸了下来,发出一声惨叫。 “说,是谁!” “太……姨娘……”迎春软软吐出这几个字,便受不住疼痛,昏了过去。 “先抬下去好生看管着。”沈慕辰挥了挥手。 正抬出院外,侯夫人却因为放心不下匆匆赶来了,看着屋内的情形目瞪口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溶月叫人先把屋内清理好了,这才这些天的事和自己的猜测都跟侯夫人和沈慕辰说了一遍。 两人均是震惊不已,谁能想到看上去与世无争的太姨娘竟是这样蛇蝎心肠? 溶月又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说给他们听了,几人商量了一番,见没有什么纰漏,方才回房。 迎春的事暂时被压了下去,太姨娘似乎有所察觉,居然还派李嬷嬷前来旁敲侧击了一番。 溶月自然不会让她得逞,模糊说了几句便打发了她下去。 转眼间快到了李嬷嬷找太姨娘取药的时候了。 一切都布置下去了,溶月、侯夫人和沈慕辰在房 沈慕辰在房中焦急地等待着,没过多久院中便传来了动静。 几人出了门,侯夫人看着被张培等人抓在手中一脸狼狈的初晓,面色一沉,“东西搜到了吗?” “在这里。”张培递过来一个盒子。 “把她压去荣喜堂,再把府中所有人都叫过去。”侯夫人冷冷撂下这句话。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沈府所有人都聚集在了荣喜堂大厅之中。 老夫人满脸阴沉,不知大房这次又在搞什么鬼,目光扫过一脸枯槁坐在一旁的太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嫌恶。她怎么也来了?这种场合,她以前是从不出席的。 见人都来齐了,侯夫人冷冷扫视一眼众人,开口道,“带上来。” 一脸狼狈的初晓很快便被带了上来,跌跌撞撞跪倒在地。 众人满目惊讶,太姨娘的呼吸便急促了一分。 “老大家的,你这是何意?这不是绵福斋的丫头么?”老夫人皱了眉头问道。 “正是!”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红木盒子来,展开给众人瞧了瞧。 “不知大家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药草做成的药丸,服下之人会飘飘欲仙如坠幻境,然而这药吃多了是会上瘾的,若是不能及时服用,便会全身疼痛难耐。” 老夫人惊声道,“居然还有这么霸道的丸药,这么一来,不是能很容易便控制住别人了。” “正是这个道理。” “这丸药,你从哪里来的?” “太姨娘身边的初晓身上搜出来的。来人,带李嬷嬷和李刚。” 两人很快便被带了上来,抖抖索索匍匐在地。 侯夫人指着瘦骨嶙峋的李刚道,“他便是这丸药的受害者,而这幕后之人,便是你——太姨娘!” 众人惊讶的目光朝静坐在一角的太姨娘看去。 太姨娘面如死灰,不动如钟,什么也没说,只用那双浑浊的眼定定地盯着侯夫人。 侯夫人讥笑一声,“你那城郊的庄子,已经被我派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那些害人的东西都被付之一炬了。李嬷嬷也都已经全部交代了,你利用她儿子威胁她将阿芜院中的消息传递给你。除了这些,你居然还不死心,把主意打在了沈慕辰身上。幸好阿芜警醒,否则今日便会被你得宠了去!” “慕辰怎么了?”老夫人显然还有些震惊。 “太姨娘派人给他下了毒,被阿芜发现了。”侯夫人没有提春药之事。 三老爷和三夫人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姨娘,“姨娘,您为何要这么做?!” “你给我闭嘴!”一直沉默地太姨娘却突然尖声吼了出来,眼见大势已去,她也不再狡辩,冷冷地看着三老爷,眼中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我为何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她讥讽地看一眼老夫人,“论才论貌,我哪一点比不上你?!我的儿子被许灵音的儿子压一头也就罢了!凭什么还要被你的儿子骑在头上?!若不是你突然横插一脚,这侯府和沈府本就该是我的!” 溶月脑中突然一道光芒闪过,盯着太姨娘道,“我祖母的死,是不是同你脱不了干系?!” 太姨娘尖利笑了几声,“没想到到头来我栽到了一个小姑娘手上。没错,许氏的死,的确是我害的!我本以为她死了,这侯夫人的位置便会是我的了,没想到出来又出来一个贱人!”她恶狠狠瞟一眼老夫人,“若不是你防我太过,你早就该下阴曹地府了陪那愚善的许氏了!” 老夫人气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指着她“你……”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歹毒妇人!”定远侯拍案而起,冲上前去就想掐住她的脖子,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太姨娘,太姨娘的嘴角却流出了暗红的鲜血。 “她服毒了!”溶月大叫。 太姨娘森森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来,“成王败寇,我不后悔!”说完这句话,她头一歪,死了。 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地太快,众人都愣在原地没人出声。 三老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身母亲死在自己面前,脑中一片空白。 定远侯恨恨地收回手,坐回了位子上。 “阿芜,李嬷嬷你想怎么处理?”侯夫人看向溶月。 李嬷嬷嚎啕着扑了过来,“郡主,郡主,老奴自知罪孽深重,可是老奴的儿子是无辜的,求郡主开恩,饶了他一命,老奴愿意以死谢罪!”说罢,扭头深深看了一眼李刚,突然起身往厅中的柱子撞去。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李嬷嬷便一头撞在柱子上,血溅当场,也死了。 溶月有些疲累地闭上了眼睛,眼前挥不去的是满目的鲜血。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这是发生何事了?” 溶月睁开眼,便看到萧煜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皱着眉头打量着厅里的狼狈。 他径直朝溶月走来,握住她的手,眉头皱得更紧了,“手怎的这么凉?”见到萧煜的那一刻,溶月仿佛全身失了气力,软软地瘫在他怀中。 她所有的强装坚强,在他面前通通溃不成军。 侯夫人叹一口气,“萧煜,你先带溶月回房吧,这里我和侯爷处理便是了。” 萧煜见状,也不多问,点点头,直接打横抱起溶月朝外走去。 这件事被悄无声息地处理了下去,对外只称太姨娘生病去世了,只是老夫人恨她至极,派人将她的尸首扔到了乱葬岗上。 李刚被送到了乡下的庄子上,能不能熬过没有丸药支撑的时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至于迎春,侯夫人念在她服侍一场的份上,没有要她的命,本想把她交给人牙子卖出去。可她已心如死灰,自请削发出家为尼,入了家庵从此青灯古佛常伴一生。 沈家的风波刚刚平息,京里的风波却风起云涌起来。 ------题外话------ 谢谢6747156、18698妹纸的票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0章 储君之争 一转眼,又快入冬了,而邺京城中的气氛也愈发紧张严寒起来。 诸君之位空悬了许久,明熙帝终于做出了决定,封大皇子萧梓瑞为太子。 圣旨一下,有人欢喜,有些忧愁,有人不服,有人……蠢蠢欲动。 萧煜这些天愈发早出晚归了起来。 溶月知道他虽然明面上只是个闲散王爷,但暗中一定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如今皇上终于立了太子,他自然也有许多事要去处理。 大皇子当太子,并非溶月所看好的。 但……皇帝都有可能被篡位,别说是个刚立的太子,所以她暂时按捺下心绪来,静观其变罢了。 这一日,沈府却迎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 溶月彼时刚刚午睡起来,正睡眼惺忪地坐在桌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云苓一脸神秘地走了进来。 一瞧见她这表情,溶月便知道她又有什么事想要跟自己分享了,揉了揉迷糊的眼,看向她道,“怎么了?又有什么新鲜事了?” 云苓神神秘秘地凑上来,“郡主,您知道谁来府里了吗?” “谁?” “四姑奶奶。” 沈婧琳? 徐家如今同沈家闹得这么僵,徐若又是死在沈汐云手中,她居然还会回来?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二夫人那边知道了?”溶月懒洋洋道。 “知道了。听说正气冲冲地往荣喜堂去。”云苓得意道。 “好了,继续盯着点,有什么消息记得及时告诉我。”溶月吩咐了一声,让她打了水进来替自己净面。 此时的荣喜堂,却是一片死寂。 老夫人歪靠在榻上,看着地上一脸憔悴的沈婧琳,又气又恨,“你还回来做什么?!” “娘,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沈婧琳声音沙哑,眼圈深深地溃陷了下去,满脸疲倦的神色。 老夫人看着素来心高气傲的沈婧琳如今变成这个模样,若说心中不痛那是假的,毕竟是自己肚子上掉下来的肉,哪能说管就不管的?! 何况,不管当初若儿做得怎样不对,最后死的人终究是她。婧琳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同娘家闹得这么僵,心里哪能好过呢?这次冒着被二房赶出去的危险跑回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老夫人心软了几分,叹了口气,示意一旁的翠绮把她扶起来坐到了椅子上。 “说吧,这次回来是什么事?我老了,有些事情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老夫人也是心力交瘁。 “娘,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沈婧琳带着哭腔开了口。 “怎么回事?”老夫人一惊,急得坐直了身体,却正好牵扯到腰上的痛处,不由皱了眉头“哎呦”了一声,翠绮忙上前替她轻轻捶着背。 “娘,您没事吧?” 老夫人摆摆手,“我没事,说你的事。” “自从若儿……老爷是越来越不待见我了,成天宿在柳七七那个狐媚子那里,还借口我忧伤过度,没心思打理府中,把我的掌家权也夺走了……”沈婧琳一脸委屈。 “什么?!”老夫人惊声道,“那徐府现在谁掌家?那个柳七七?” 沈婧琳摇摇头,“不是,老爷把掌家权给了董慧慧。” 老夫人一听,气得拿手打了沈婧琳几下,“你怎么做的当家主母?居然让两个小妾齐齐爬到你头上来了?” 沈婧琳吓得一缩,“娘,我……老爷他不进我的房,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记得那个董慧慧有个女儿,那……柳七七那个狐媚子,没有怀孕吧?”老夫人阴鸷地盯着沈婧琳问道。 沈婧琳摇头,“没有,柳七七是歌伎,听说那种地方出来的人,都是不能生育的。” 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这就好,你赶紧去打探清楚,一定要确保她不能怀上才行。你现在有坤儿,他是徐府如今唯一的嫡子,也是你最重要的筹码。你要记住,男人的宠爱都是虚的,只有子嗣才是最重要的。对了,拂柳呢?” 沈婧琳露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她……愚不可及,没有董慧慧和柳七七半成的功夫,老爷早就忘了这个人了!” “你身边就没有其他合适的人?既然你斗不过董慧慧和柳七七,那就培养一个能逗得过她们的人来!” 沈婧琳为难道,“娘,老爷其实并不是纵情声色之人,寻常的姑娘家,就算我硬塞给他他也不会要啊。” 老夫人“呸”了一声,颇为不屑,“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见到漂亮女人哪有不动心的?回头我也给你物色物色。当务之急,你不能再惹得姑爷生气了。还有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拾掇拾掇自己,哪个男人爱看你这样的黄脸婆?” 沈婧琳满脸苦涩,“娘,女儿实在没有这个心思,女儿现在整晚整晚都睡不好,一闭眼便见到若儿满脸是血的出现在我面前,口中说着‘娘,我死得好冤啊……’可是我却无能为力。娘,我心里痛啊!” 老夫人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徐若是她的外孙女,可沈汐云也是她的孙女啊,还是她曾经最疼爱的那一个,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偏向谁都不应该。只是,徐若已经去世了,再怎么悲伤也换不回来了,总不可能让她最后一个孙女也跟着去陪葬吧 个孙女也跟着去陪葬吧? 她这么一犹豫,沈婧琳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眼里闪过一丝怨恨的神色。 沈婧琳抬手擦开眼上的泪珠,刚要说话,门外却传来熙熙攘攘的争吵声。 老夫人皱了眉头看向翠绮,“去看看怎么回事。” 翠绮应了,刚走到门口,正好撞上急匆匆走进来的碧锦,“外头怎么回事?”她开口问道。 碧锦一脸急色,抬起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珠,“二夫人听说四姑奶奶来了,正在外头叫骂呢,我想劝她回去,可是劝不动,只能进来告诉老夫人了。” 翠绮沉吟片刻,走近里屋将事情的经过同老夫人说了一遍。 沈婧琳一听就来了气,也顾不上其他,一掀帘子便气冲冲闯了出去。 “快拦住她!”老夫人气得直哆嗦,赶紧吩咐翠绮和碧锦。 可沈婧琳正在气头上,两个丫鬟哪里拦得住?只得急急忙忙跑到外面去搬救兵。 “沈婧琳你这个贱人,居然还好意思跑回来?”沈婧琳一走到外面,便听到二夫人粗俗的话语传进了耳朵里,不由气得直跺脚,插着腰不甘示弱地回敬了过去。 “贱人骂谁?!” “贱人骂你!”二夫人脱口而出,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中了她的套,气得脸都扭曲了。 沈婧琳“哈哈”一笑,“说得好!自己都承认自己是贱人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二夫人气急败坏,跑上前同沈婧琳扭打起来。 沈婧琳本就一肚子气,哪里肯示弱,把满腔怒火都发了出来,手上毫不示弱,一边拉扯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满院子的丫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谁也不敢上前去制止。 “贱人,你还我若儿的命来!”沈婧琳扯着二夫人的头发,一边咬牙切齿道。 二夫人一把往她脸上抓去,“若不是徐若不要脸巴巴地跟自己姐夫搞在一起,她又怎么会死?!这都是她自找的!” “要论不要脸,谁比得过沈汐云?!”沈婧琳哪里肯示弱,一听二夫人这么说徐若,什么话都骂了出来,“脱光了躺床上勾引男人,也就你这样的娘能教出这样的女儿,真是想男人想疯了。” 二夫人“啪”的一声,一大耳刮子便扇了过去。 沈婧琳被打得发了狠,一头撞在了二夫人的肚子上,将她撞了个仰八叉。 两人一起跌倒在了地上,气喘吁吁,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也是破烂不堪,满身狼狈,哪里还有平常在下人面前端庄高傲的模样? 老夫人被碧锦和翠绮搀扶着匆匆赶了出来,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气得捂住胸口直哆嗦。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你们!”她扫一眼噤若寒蝉的仆人,“还不快把她们分开!” 沈婧琳和二夫人的样子实在太吓人,谁也不敢先上前去,最后还是碧锦匆匆跑去找了几个健壮的家丁过来,这才将沈婧琳和二夫人勉强分开了去。 饶是如此,她二人嘴里仍旧骂骂咧咧的,谁也不肯先示弱。 好不容易分开了她们,二夫人被人半拉半扯地回了自己的院子,沈婧琳则突然泄了气似的,瘫坐在地上,脸上眼泪鼻涕齐飞,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老夫人又是气又是心疼,狠狠瞪了身后的翠绮一眼,“还不快去把姑奶奶拉起来,伺候她进去梳洗一番。” “是。”翠绮不敢顶嘴,匆匆应了,费力将沈婧琳拉回了房中。 沈婧琳面上被抓伤得厉害,老夫人只好请来大夫给她看了,大夫说她心气郁结,这段时间需要静养。 老夫人怜惜她,留着她在府中住了两天,派了个人回去徐府说了一声。 只是沈婧琳住了两天便住不下了,挣扎着想回去。 老夫人听说她又闹了起来,只得颤颤巍巍又赶了过来。 “你又在作什么?”她气得狠狠顿了顿手中的拐杖,“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疯婆子有什么两样?” “娘,我要回去,坤儿还在府里头,我不能把坤儿一个人留在那里。”沈婧琳哭着道。 “坤儿是府中的少爷,谁敢欺负他?你就安心再在这里住几天,等伤势好了,我再派人送你回去。” “不,娘,我现在就要回去!娘,您让我回去吧……”沈婧琳又是哭又是闹,似乎真的感应到了什么事一般。 老夫人气得两眼发黑,狠狠道,“罢了罢了,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你们帮姑奶奶收拾一下,送她回去。” 见老夫人答应了,沈婧琳这才停止了挣扎。 片刻过后,稍稍装扮过的沈婧琳坐上马车驶离了沈府。 到了徐府,她跳下马车,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安。 守门的侍卫见到她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都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看她。 沈婧琳也懒得理他们,径直往徐坤的院中走去。 到了院子里,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沈婧琳皱了眉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坤儿?”她走到徐坤的房间前,大声唤道。 没有人应她,沈婧琳心下一慌,急急忙忙推门进去,却发现房中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什么异常。 可沈婧琳就是觉得很不安,一颗心噗通噗通似乎快要跳出了胸腔之中。 她走出房门,正好瞧见 ,正好瞧见一个丫鬟匆匆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 定睛一看,正是徐坤院里伺候的四儿,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厉声道,“小少爷呢?!” 四儿突然被她抓住,吓了一跳,瞧见沈婧琳苍白如纸的脸色,忍不住惊叫一声,连连往后退。 “是我!”沈婧琳恶狠狠道。 四儿这才勉强辨认出了她,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夫……夫人……您回来了。” “小少爷呢?!”沈婧琳抓得更用力了。 “小少爷……小少爷在老爷房中……”四儿结结巴巴道,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沈婧琳顾不上琢磨她为何是这种神情,松开她的手,急匆匆往徐玮的院子里走去。 自从徐玮不待见她后,他就基本上没去过她的房间了,在书房旁边另辟了一间房出来做卧室,有时宿在柳七七院中,有时就宿在书房旁边的卧室里。 四儿所说的在老爷房中,应该就是指书房旁边的卧室中了。 她走得飞快,一路却没遇到什么人。 来不及狐疑,便已经到了徐玮的院子里。 房中隐隐传来了人声,她顾不上想其他,一把掀起帘子走了进去。房里的人听得动静都看了过来,各色各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婧琳恍若不查,目光直直地越过人群钉在了床上。 那里,她见到了徐坤,双目紧闭,面色潮红,一副没有知觉的模样。 沈婧琳心一疼,尖叫着拨开人群扑了上去,“坤儿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娘,你不要吓娘……” 床上的徐坤却没有任何动静,沈婧琳的手摸上他的脸蛋,却发现烫得吓人,她惊恐地收回手看向旁边的丫鬟,“怎么回事?坤儿到底怎么了?” “小少爷发了高烧。”那丫鬟名叫青柚,正是伺候徐坤饮食起居的,见沈婧琳看向她,低着头战战兢兢回道。 “好好的怎么会发高烧?你是怎么伺候小少爷的?”沈婧琳嘶吼道。 青柚吓得往后连连退了几步,“不关奴婢的事,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沈婧琳手一扬,“你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然而巴掌还没有下去,便被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紧紧攥住了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顺着那手往上看去,便看到了满脸沉郁的徐玮。 徐玮皱着眉头看着她,一脸嫌恶的表情,“你怎么搞成了这个副样子?大夫正在给坤儿看病,你要闹出去闹去!” 沈婧琳嘴一张刚想大叫,突然顾及到徐坤的病情,将想要叫出口的话生生吞了进去。 她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先是恶狠狠瞪一眼一旁目瞪口呆的大夫,语声冷厉,“给我好好看,若是治不好坤儿,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说罢,又看一眼瑟瑟缩缩的青柚,“你,跟我出来。” 青柚抖抖索索地跟在她身后出了里间。 沈婧琳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看着青柚冷声喝道,“你,跪下!” 青柚腿一软,跪倒在地,身子不断地抖动着不敢看她。 “说!小少爷为什么会突然发烧?!” 青柚战战兢兢道,“奴婢……奴婢……” “说不说!”见她还在吞吞吐吐,沈婧琳一脚便踩上她放在地上的手背,脚上一用力,青柚发出一声惨叫。 “奴婢说!奴婢说!” 沈婧琳这才松开了脚,满脸戾气地看着她。 “昨晚小少爷顶撞了柳姨娘,柳姨娘罚他在门外跪了两个时辰,许是吹了风,回来小少爷就发起烧来。”青柚一口气说完,身子害怕地往后挪了挪。 柳七七! 沈婧琳气得发狂,心口一阵疼痛,眼睛一片通红眦裂。果然是这个贱人搞的鬼!她一定是看自己和坤儿不顺眼,才借自己不在府中的机会想除掉他! “她现在在哪里!”沈婧琳看着青柚咬牙切齿道。 青柚不敢看她,又往后缩了缩,嘴里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不知……” 沈婧琳还想逼问,只听得帘栊一响,一脸阴沉的徐玮从里间走了出啦。 “你在闹什么?!”徐玮看着她一脸不快。 沈婧琳冲到徐玮面前,尖声质问道,“是柳七七那个贱人把坤儿弄成这样的是不是?!” 徐玮避过她审视的目光,语气中带了一丝心虚,“七七她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昨日她已经很自责了!” “自责?!自责有用吗?自责能让我的坤儿马上醒过来吗?”沈婧琳一声声质问,喉咙嘶哑,已经几近崩溃。 徐玮强忍着怒气,“你不要再胡闹了,坤儿还需要静养,你这样他能好得起来吗?!” 听到徐玮提起徐坤,沈婧琳有一瞬间怔忡,很快抬手抹干脸上的泪水道,“坤儿还需要我,对,我要亲自去照顾坤儿,你们都不想他好,我不相信你们!”说着,一把推开徐玮,跌跌撞撞冲进了里间。 徐玮被推了个踉跄,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看着沈婧琳满身狼狈的背影眯了眼睛。 大夫看完徐坤,一脸无奈,看着沈婧琳殷切而恐怖的眼神,只得挑好的来说,“老夫给小公子开一副药,让人伺候小公子服下。若是小公子能撑得过今晚便好了。” “若是不能呢?”听出大夫的潜台词,沈婧琳心一抽,紧 心一抽,紧紧盯着他。 大夫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尽人事,听天命。老夫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说来也奇怪,沈婧琳听完这话并没有崩溃,没有歇斯底里,而是平静地说了声,“我知道了。”然而转向一旁的丫鬟,“送大夫出去。” 夜已深。 沈婧琳坐在徐坤的窗前,呆呆地看着面色依旧潮红的徐坤,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是烫,烫得灼人。 沈婧琳心中闪过一丝浓重的慌乱,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从旁边的水盆中拧干帕子,覆在了徐坤额头上。 折腾了大半夜,好不容易看着徐坤的热度退下了些,沈婧琳这才松了口气。 她又累又困又饿,折腾了几天了觉也没睡好,这一放松便有倦意袭来,不知不觉间竟伏在床边睡着了。 沈婧琳如今在府中不相信任何人,早早就把所有的丫鬟都赶了出去,自己亲力亲为。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却发现窗外一晨光熹微。 四周很静,静得她心慌不已,忙抬眼朝床上的徐坤看去。 徐坤已经双目紧闭,脸上的红潮似乎也退了下去,可沈婧琳却升腾起一丝不好的感觉,手抖抖索索伸过去摸上他的额头。 不烫了……完全不烫了……可是……凉得吓人……凉得不似正常人的体温…… 沈婧琳脑中一片空白,颤抖着将手指伸入徐坤的鼻端,却没有任何气息。 她一懵,惊恐地后退,绊倒了椅子跌倒在地。 屋外的丫鬟听到动静忙出声问道,“夫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回答她的却是一声凄厉哀婉的叫声,那么尖锐,那么绝望,像一把锋利的尖刀插入了每个人的心里。 紧接着,她听到一声绝望透顶的呼唤,“坤儿,我的坤儿!” * 徐坤去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沈府。 溶月自然也从云苓口中得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顿时呆在了原地,“好好的,坤儿怎么会去世了?” “听说徐府的柳姨娘趁姑奶奶不在,借口表少爷顶撞她,罚他在门外跪了两个小时,表少爷受了寒回去便发起了高烧,烧了一晚上最终还是去了。”云苓惋惜道。 溶月唏嘘不已,打发她先下去了,起身替萧煜整理起衣衫来,只是颇有些心不在焉,扣子都扣错了地方去。 萧煜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叹一口气,看着溶月怔忡的眉眼,“人已经去世了,阿芜也不用太过伤心了。” 溶月摇摇头,“其实我同坤儿感情并不好,只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便这样悄无声息的逝去了,总觉得人生实在是无常。” 她是重活一世的人,自然比旁人更加珍惜生命。 溶月抬头看向萧煜,他眼中有着淡淡的担忧之色,突然想起,自己前世并不知道萧煜的命运,亦不知道他最后是什么下场。想到这,不由身子一颤,急惶抬目看向他,“阿煜,我不知道你这些天在做什么,但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首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危好吗?” 她眼中的忧愁和担忧太过浓重,看得萧煜心中一痛,抚了抚她的脸庞道,“阿芜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我出事了,你可怎么办?” 得到萧煜郑重其事的保证,溶月这才微微放了心。想了想,犹疑着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在忙储君之事?” 萧煜本就没有打算瞒溶月,只是不想她太过忧心了才没提,现在她问起自然也不会隐瞒,点点头道,“是,大皇子并非储君最好的人选。” 这么说的话,溶月福至心灵,挑眉看向萧煜,“你想支持六皇子?” 萧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亲昵地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 溶月惊诧,“就算大皇子出了什么事,不是还有二皇子么?再不济,萧梓琰也是可以考虑的人选,你怎么能确保六皇子一定能当上太子?” 萧煜胸有成竹地一笑,“很简单,我只要稍稍加把火,让梓琝变成那渔翁就行。”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么说,萧煜是想坐山观虎斗了。 溶月虽然相信萧煜的能力,但仍忍不住有些担忧,再三叮嘱,直到得了萧煜一切举动都会在保证自身安危的前提下进行的举动,方才放他出了门。 萧煜布下的局很快便有了效果。 大皇子刚被立为太子没多久,便被人告发在府中私藏龙袍。皇上勃然大怒,吩咐锦衣卫上大皇子府中去搜,竟当真在大皇子书房的密室中搜到了一件制作精良的龙袍。 证据确凿,大皇子再三喊冤枉皇上也不会信了。 明熙帝本就是疑心病重的人,虽然现在封了太子,但这天下的千秋伟业还是他自己的,哪里容得下他人这么快想染指?哪怕那人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行。 一怒之下,明熙帝废掉了大皇子的太子身份,贬为庶人,流放皇陵,命其终身戍守皇陵,永生永世不得进京。并大肆抓捕处置大皇子一党的人,大皇子母妃慕容欣自然首当其冲,明熙帝不相信慕容欣没有参与其中,丝毫不顾念昔日的情谊,将其打入冷宫。大皇子妃江氏一族也收到牵连,江氏之父羽林军总统领江鹏被革职,总统领的位置被他人取代。 亲家都受 亲家都受到了牵连,慕容家自然也不能幸免。好在慕容佐机灵,主动辞去了金吾卫中郎将一职,又摆出一副坦荡的姿态任锦衣卫入府搜寻,这才打消了皇上几分疑心。 然而在这紧急关头,却爆出了慕容彬打死百姓的消息出来,大理寺少卿宋慈恩不畏强权追查,发现了确凿的证据,证据呈到明熙帝案首,帝自然勃然大怒,新账旧账一起算,将慕容家所有在朝为官之人革职查办。 慕容家在一夕之间从云端跌入了地狱。 接连查出这种事来,皇上对身边所有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左思右想,最后竟破例提拔了前段时间立了大功的顾长歌上来,任命其为金吾卫中郎将。 大皇子储君之位被废,太子之位不出意料地落到了二皇子身上。 其实明熙帝本怀疑过此事是二皇子栽赃陷害大皇子所为,但二皇子在此事中清白得很,并没有插过手。证据面前,明熙帝这才打消了顾虑。 二皇子肖似他,他心中本就偏向二皇子一些,只是二皇子没有母家支持,又不是长子,权衡之下这才立了大皇子,却没想到大皇子是那等狼子野心之人。 二皇子被立为太子之后,对明熙帝愈发恭谨起来,行事也十分谨慎,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明熙帝十分满意二皇子的作为,在朝堂上连着表扬了他几次。 京中的局势似乎就这样稳定了下来。 然而,这稳定不过是表面上的假象,在这样平静的表面下,隐藏的是汹涌澎湃的暗流。 “郡主,饭菜都凉了,要不要奴婢拿下去再热热?”玉竹看着满桌子没有动的菜,低声询问道。 溶月叹口气,“撤下去吧,等王爷回来了再上。” 话音刚落,门外却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萧煜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阿芜,我回来了!”话音刚落,萧煜芝兰玉树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 溶月示意玉竹先将饭菜撤下去热,自己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萧煜一脸歉意。 溶月展颜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只替他脱去外套,又拿了套干净的家常服给他换上,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神色。 萧煜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溶月已经被萧煜这么直愣愣的看得习惯了,只抬眼朝他笑了笑,打趣道,“成天跟个呆子一样盯着我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萧煜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我看我娘子,别人哪里管得着。” 溶月不理他这时不时出来的小孩子脾气,拉着他走到外间,饭菜已经重新热好上了上来,两人坐下吃起饭来。 “对了。”萧煜想起一件事,“今日在朝堂上,皇上下旨将靖宁公主赐婚给谢祁了。” 溶月惊诧地抬了头,“表哥同意了?” “嗯。” 溶月颇有些惊讶,上次同表哥谈话时,他还是不想娶卿靖宁的模样,为何现在突然改了主意?溶月虽然不理解谢祁为何这么做,但两人能走到一起,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她这么想着,随手夹了一筷河虾放入口中。 “阿芜不是对河虾过敏?”萧煜紧紧凝视着她。 溶月正想着心事,听得萧煜这么一问随口道,“没有啊,我挺喜欢吃河虾的。”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了不对劲,放下筷子愣愣地看着萧煜。 她喜欢吃河虾,但是前世及笄之后莫名地染上了对河虾过敏的毛病,这事,谢祁自然是知道的。她还记得有一次他们在来兮楼吃饭,谢祁就出声提醒了她,也正是因为这样,溶月才发现了谢祁也知道她前世之事的事实。 可是重生一世,许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她及笄之后吃河虾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了,所以才不曾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陡然听萧煜提起,突然意识到,那次在来兮楼时,萧煜也是在场的,也一定听到了心里去。 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一定发现了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 溶月心里微微有些发虚,她重生之事,到底要不要同萧煜讲? 她不想瞒萧煜什么,可是这种怪力乱神的事讲出来,真的会有人信么? 萧煜盯了她一瞬,突然挪开目光,温柔地笑笑,“阿芜,再过几天便在侯府住满一个月了,要不,我们再在侯府住几天吧。” 见萧煜转了话题,溶月也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顾虑,抬眼道,“怎么了?可是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萧煜摇摇头,“王府里一切都好。”该清理的他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只是……最近京里可能会发生大事,你待在侯府,会比在王府要安全一些。” “什么大事?”溶月本能地警惕起来。 萧煜宠溺的目光看向她,“阿芜猜猜看?” 溶月沉吟片刻,“能搅乱京中这潭水的,最近莫过于太子之争了吧,难道说……”她脑中闪过一个猜想,“大皇子并不死心,还想东山再起?” 萧煜笑笑,“阿芜可真是一点即通。” 溶月吃惊道,“大皇子已经被贬去戍守皇陵了,难道……他想逼宫?” 萧煜不置可否,“所以到时候怕伤及到无辜,阿芜还是在侯府中待几日可好?” 溶月点头应下,担忧地看向他,“那你呢?你也要出去吗?” 去吗?” “阿芜放心好了,我只是在暗处看着,扯不到我头上来的。”说完,他叫来人将饭菜撤了下去。 “对了,王府里的那眼温泉我已经叫人引到新房后面了,回去便可以舒舒服服地泡温泉了。”萧煜含笑道。 “好啊。”溶月应了,“你现在可要沐浴?”看到萧煜直勾勾的眼神,溶月忙道,“我方才已经洗过了。” 萧煜一脸受伤地撇了撇嘴,吩咐人送了水进来。 沐浴过后,他随意披了件单衫便出来了,身上春光乍泄。 溶月移开目光,微微红了脸,“怎么不把衣衫穿好?” 萧煜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语气中带了一丝委屈,“阿芜,我饿了。” 溶月吃惊回眸,“刚用过饭便饿了?那我让人送些点心过来。” 萧煜一把拉起溶月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意有所指道,“不是肚子饿了,是那里饿了。” 溶月脸“刷”的一红,刚要嗔他,一扭头,便觉得有道阴影覆了下来,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唇上一凉,将她要说的话尽数堵在了口中。 萧煜的发还湿着,发梢的水滴混合着汗水,一滴滴打落在溶月的身上,被身上的热气一蒸腾,氤氲出最原始的**来。 又是一室缠绵旖旎的氛围。 溶月躺在软榻上,喘气连连,只觉得腰骨都快断了。 萧煜这人,真是时时刻刻想把她拆骨入腹才好! 见她一脸咬牙切齿的模样,萧煜轻笑,让溶月趴在自己的腿上,给她捏起酸痛的地方来。 溶月被他捏得浑身舒爽,一脸满足的神色,萧煜温柔地看着她,用沉郁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道,“阿芜,你知道你什么事都可以同我说的。”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一贯的温柔宠溺,溶月却听出了一丝淡淡的惆怅。 她心中一钝,意识到萧煜在说什么。 是啊,萧煜这般聪明的人,怎么会感觉不到她的不寻常?他已经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了,自己还有什么好隐瞒他的? 想到这里,她从萧煜身上坐了起来,直视着萧煜的明亮的眼睛道,“阿煜,我的确有话同你讲。这事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请你相信,我同你说的,句句属实。” 萧煜定定地凝视着她,突然勾唇一笑,“傻瓜,你说的话,不管什么我都会信。” ------题外话------ 嗷嗷,谢谢滋滋的花花,还有2646、天边的雨的票票~我爱票票花花~ * 另,推一个基友的文: 陶乐乐《穿越之一品育儿师》本月月底就要完结啦!这是一个女主穿越在古代,捡逆贼遗腹子,开现代幼儿园,惹腹黑冷王爷的故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1章 成王败寇 看着萧煜俊朗柔和的眉眼,溶月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了起来。她说得很慢,因为她本没有打算今日向萧煜全盘托出,脑中一时脑中乱乱的,时不时要停下来理清一下自己的情绪。 听着听着,萧煜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溶月不敢看他,闭着眼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脑说了出来。她怕自己一看萧煜的眼睛,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这些,都是埋在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如今一字一句说来,就像把自己扒光了袒露在人的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何况,她心中一直隐隐都有一层担忧。 尽管她现在重生了一次,尽管她如今恨萧梓琰入骨,可这些,都改变不了她曾经嫁给过萧梓琰的事实。 她不知道萧煜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她见过萧煜醋意满天飞的时候,所以,她怕。 溶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睫羽颤抖着,不敢睁开眼来。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指泄露了她心底的紧张。 四周很静,落针可闻,窗外偶尔传来风拂过树梢的声音,一下一下,似打在溶月心里,让她愈发得忐忑起来。 突然,眼前似有阴影罩下,紧接着,有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柔和得似一片羽毛拂过她的眼睑。 她颤抖着睁开眼睛,带着错愕看向眼前的萧煜。 萧煜眼中,并没有她想象之中的愤怒或是不快,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怜惜和宠溺。 见溶月睁了眼,他轻轻叹了口气,细长的手指抚上她精巧的下巴。 “阿芜,我不知,你竟背负了这么多。”他的语气愈发轻柔起来,听得溶月心中一阵酸涩。 眼眶中有泪水浮了上来,氤氲了眼前萧煜如画的眉眼。 “你……你不生气……?”溶月泪眼婆娑。 萧煜一怔,然后勾唇轻轻一笑,将她拥入怀中,“傻瓜,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可是……”溶月喃喃道,倚在他怀中不敢去看他的眼,“我……我前世……嫁过人……”她心中有了这个心结,如果不说出来,恐怕会在心中缠绕一辈子。 萧煜搂住她腰间的手紧了紧,身上陡然发出一丝森冷来。 “阿芜,你放心,萧梓琰上一世敢那般对你,这一世,我定会让他加倍偿还回来!” 溶月心跳一滞,抬起眼朝萧煜看去。 他的眉如新月,目若晨星,眼中闪烁着灼灼发亮的光芒,见溶月望过来,他收敛了身上的冷意,柔声道,“阿芜,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都说了出来,日后便不要再藏在心里了。前世欠了你的,我会同你一起向他们讨回来。” 溶月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这个男人,为什么对她这般好?!她究竟何德何能?不仅能重来一世,还能遇到这样一个他? 怔忡间,萧煜怅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只恨,为何自己前世没有遇到你?若是前世遇到了你,我定不会让你吃这么多的苦。” 他这般孩子气的话,让溶月破涕为笑,不好意思道,“若你前世遇到了我,你定然不会喜欢我的。因为现在的我,再看以前的自己,都觉得讨厌得紧。” 萧煜也笑了起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小傻瓜。” 他搂了搂他的肩,看着她的眼睛问道,“谢祁是不是知道你重生的事?” “表哥他……”溶月怔了一下,“他做过一个关于我前世的梦,所以才……” 萧煜冷哼一声,“关于你的前世的梦?!他对你可真是上心啊!” 溶月心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漫延上来,鼻头一酸,似乎又有泪水要夺眶而出。 萧煜他,定是怕自己会因为他不在意萧梓琰的事而心生芥蒂,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自己释怀。 这般细腻而温柔的心思,自己又如何能辜负了去。 想到这,她将眼眶中的泪水含了回去,手一勾,拉着萧煜弯下脖子,红唇贴了上去。 这一次,她格外的主动,似乎想把自己心中对萧煜所有的爱意都释放出来一般,极尽魅惑之能事。 萧煜先前还能顾及着她的身子,不敢要得太狠了,可到后来,实在是把控不住了,带着溶月一起在欲海中沉浮起来。 又是芙蓉帐暖的一晚。 第二日醒来时,天光已大亮。 溶月睁开眼,萧煜难得的还未醒,双目紧闭,纤长浓密的睫毛在脸上划出一道扇形的阴影,精致的眉眼,精致的唇,精致的侧颜,一切的一切,让溶月怎么也看不够。 她伸出小手,抚过他的眉梢,他的眼角,渐渐下滑,到了他的唇畔,再到他突起的喉结…… 突然,萧煜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 “阿芜,你再这么摸下去,我可忍受不了了。” 做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溶月不好意思地垂了眼帘,娇娇软软道,“你醒了。”声音中带了一丝还未醒的惺忪和朦胧之意,十分可爱。 萧煜盯着她笑,“阿芜昨晚实在是太热情,为夫都有些受不了了。” 想到自己昨晚的孟浪,溶月不由脸色一红,慌慌张张伸出小手就去捂他的嘴,谁料还未碰上他的嘴角,手指却被萧煜倏地含住。 溶月脸色更红了,僵在原地不肯动弹 了,僵在原地不肯动弹。 萧煜虽然有心再逗她一逗,但昨晚自己要得狠了怕溶月受不住,再者今日还有正事要办,只得悻悻松开了她的手指,含笑道,“阿芜再睡会?” “你要起来了吗?” 萧煜轻轻“嗯”了一声,“探子来报说大皇子处有异动,我需要去看看。” “我帮你更衣。”见萧煜不能睡了,溶月自然也歇了睡懒觉的心思。 起床先穿了衣衫,又找出萧煜的外衫替他穿上,站在他身前替他扣起纽扣来。 拾掇妥当,又唤了人打了水进来。 同萧煜一起吃过饭,这才目送着他出了门。 “郡主,您今日要出门么?”云苓指挥人将早饭撤了下去,看着溶月问道。 溶月想了想,“待会去外祖母家走一趟吧。”不亲口问过谢祁,她总有些不安心。 于是,一盏茶之后,侯府中驶出一辆马车,往谢府的方向去了。 到了谢府,溶月还是先拐去了谢采薇的院子。 谢采薇正在房里做针线活,听到丫鬟的禀告,放下针线绷子满脸惊喜地迎了出来。 “表妹,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抿唇笑道,“表妹出落得愈发好了,看来婚后生活很幸福啊。” 溶月羞涩一笑,“王爷他待我很好。” “看得出来。”谢采薇拉着她进了房间坐下,“本想着前几日去看你的,又觉得你新婚燕尔不好去打扰,没想到你今日倒先过来了。” “我听说表哥同意娶靖宁了?”溶月问道。 谢采薇微微一顿,垂了头笑着道,“是啊,哥哥同意了。” “可是先前表哥不还……?” 谢采薇面上亦有一丝不解,“说实话,连我都摸不清哥哥怎么想的,他是同靖宁公主出去过几次,只是一直都是淡淡的,前几日却突然想通了似的,同爹娘说要娶公主。哥哥素来是个有主意的,爹娘一向不插手哥哥的事,见他主意已定,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溶月皱了眉头,表哥为何会突然同意? 谢采薇看向她道,“听哥哥说,你同靖宁公主交情还不错,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好相处吗?” “公主倒是个极好的人。”溶月便把在凉州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同谢采薇说了一遍。 谢采薇闻言有些唏嘘,“没想到倒是个身世坎坷的,这样的身世,还能有这样性子,也着实不容易了。” 溶月“嗯”了一声,“靖宁和哥哥自然都是极好的人,我虽然也想他们能在一起,但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我怕他两人都是抱着凑合的心态,这样想来日后也不会幸福。” 谢采薇微有些奇怪,挑了挑秀眉道,“我以为公主喜欢哥哥?” “好感是有,喜欢谈不上。”溶月照实道,“靖宁在此之前,同哥哥不过一面之缘。”为何选择谢祁,大概也是因为她是卿靖宁所认识的人里最靠谱的一个罢了,或许,还有自己这层关系的原因在? 她沉默了一瞬,“表哥可在府中?” 谢采薇点头。 “我待会去找他问问吧,不然心里总有些不安心。” 谢采薇看向她,有些欲言又止。 溶月轻轻一笑,“怎么了?” “表妹,哥哥或许对你,还没有放下。”谢采薇斟酌着道。 “我知道。”溶月默然,“但这次,我是以靖宁朋友的身份同他谈。” 谢采薇见此,便不再多说什么。 见气氛有些沉重,溶月拿起谢采薇放在一旁的刺绣绷子,笑着转移了话题,“表姐怎么想起刺绣来了?”谢采薇的性子虽然淡然,喜的却是看书作画一类的事,对女红这种女孩家家的手艺还真不怎么感兴趣。 谢采薇一脸无奈,“我娘最近到处在给我相看婆家。” “哦?”溶月诧异挑眉,“舅母急着把你嫁出去了?” “可不是。”谢采薇睨了她一眼,“说什么你比我小都嫁了,如今哥哥也要娶妻了,我自然也得着急起来,所以这几日都请了绣娘在教我呢。听说你刺绣不错?帮我看看,有哪里还需要改进的?” 溶月笑,拿起绷子同她谈论起来。 聊了一会,溶月起身告辞。 谢采薇知道她心中惦记着谢祁的事,也没多留,派了个人将她送到了谢祁院中。 谢祁今日休沐,所以并未出门,看到溶月的来访颇有些诧异,请了她入书房坐下。 “月儿……”谢祁的目光在溶月挽成妇人髻的乌发之上,眼神暗了暗,“今日来找我有事吗?”他收回目光,强打起精神看向溶月。 “我听说表哥答应娶靖宁了。” “嗯。”谢祁正在收拾的手一顿,很快便没事人似的,将摊开的书本放回到了书架上。 “表哥为何改变了主意?”溶月直直凝视着他。 谢祁坐了下来,盯着她看了一瞬,很快移开了目光,语声幽幽,“你那日同我讲的话,我回来后仔细想了想,觉得你说得颇有道理。” 他顿了一顿,似乎在回忆什么,“我年岁不小了,的确需要一个妻子来安父母的心,靖宁公主虽然贵为公主,但性子温婉,况且,我亦不讨厌她,既然她愿意嫁给我,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溶月哭笑不得。 感情 感情他现在和卿靖宁的心理倒是一样的了,不讨厌对方,又需要个成亲的人,看着顺眼便是他(她)了,实在是……有些儿戏。 可溶月又没有什么立场去指责这种做法。 毕竟,这是你情我愿的事,她又如何好去干涉? 想到这,溶月彻底歇了心思,诚心实意道,“既然表哥已经想明白了,那我就不多说了,等表哥大婚之日,我定是要来讨一杯喜酒的。” 谢祁浅笑,见她如此坦荡,倒也放开了一丝心结,“这是当然,少了谁的也不能少了你的。” 两人正打趣间,门外突然传来喧闹的嘈杂声。 谢祁皱了眉头,示意溶月在这里等着,自己走了出去。 院中有交谈声响了起来,说话之人似乎颇为慌张,显得有些语无伦次的模样。 溶月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坐不住,也起身出了房间,一出房门,便看到谢祁正在同一个小厮说着什么,眉头紧锁,面色凝重,显然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表哥,怎么了?”溶月走上前询问道。 谢祁打发那小厮走了,回过身来对着溶月道,语气沉然,“大皇子,反了。” “什么?”居然这么快? “现在什么情况?” “大皇子已经带兵攻入城中,现在外面一团乱,月儿,你怕是不能马上回侯府了。”谢祁沉了脸色。 “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我们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祖父让所有人都到正厅去集合,你马上跟我过去。” 事已至此,溶月也没有别的法子,应了一声,匆匆跟在谢祁身后朝正厅而去。 一到大厅,谢太傅、谢老夫人已经到了,谢余氏也匆匆赶了过来。 见到谢祁和溶月相携而来,谢余氏有些吃惊,“月儿怎么在这里?” 溶月苦涩一笑,“今日来看表姐和表哥的,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 谢老夫人忙唤她坐到身边去,一边拍着她的手道,“月丫头,别怕,不会有事的。你出府有没有跟韵儿说?” 溶月点点头,“娘知道我来外祖母这里。” “这就好。”谢老夫人定了定心,“现在外面情况不明,你就先安心在这里待着吧,侯府那里,我看看能不能派人送个信过去。” “谢谢外祖母。” 谢老夫人转了目光,“薇儿怎么还没过来?” “祖母,我来了。”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谢采薇焦急的声音,步履匆匆,显然也是在意料震惊之中便来了这里。 看见溶月,她舒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幸好表妹你还在府里,不然出了府可就不妙了。”说着,也走到谢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 溶月环视一眼厅中之人,开口道,“舅舅呢?” 谢太傅面上闪过一丝忧色,“他今日出门了还未回来,也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沉了眉眼。 溶月宽慰道,“外祖父您放心,大皇子这事闹得这么大,舅舅应该早早得了消息,想来会有所准备的。” 谢太傅点点头,虽然心焦也没有旁的办法了。 过了一会,出去打探消息的家丁满头大汗地回来了。 “外头情况如何?”谢太傅挺直了身子问道。 那家丁摇了摇头,“太老爷,外头实在是太乱了,大皇子带了好多兵入城,路上遇到可疑人员便会抓了去,小的们尝试着出去了几次,差点就被抓了,实在没办法这才退了回来。” 谢祁沉吟道,“这会他们刚带兵入城,定然是外头最混乱的时候,等他们攻入皇城,外面应该就好行走一些了,我们先稍安勿躁吧。” 谢太傅点头同意了他的说法,挥手让那家丁先下去了。 溶月心中涌上一丝不安。 消息穿不出去,爹娘不能肯定她还在谢府,定然会心急不已。还有萧煜,她今日出府本就是临时决定的,萧煜若是知道了她没有乖乖待在府里,会不会生气? 一想到这,不由忧心忡忡起来。 谢采薇被谢祁的话吸引了注意力,颇有些心惊,抬眼诧异道,“大皇子他……当真想要逼宫?” “也许在大皇子看来,铤而走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罢了。”谢祁虽然也很震惊大皇子的所为,但还是比谢采薇要镇定一些。 溶月皱了眉头,有些不解,“他哪来的兵力?” “月儿别忘了,慕容佐是前金吾卫中郎将,江鹏是前羽林军统领,他们经营金吾卫和羽林军多年,如今虽然被革职,但定有部分效忠于他们的势力。” 是了,被这么一提,溶月也明白过来。 事到如今,只有静待事态发展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渐渐的,府外的动静似乎小了下来。谢太傅派了人出去打听情况,家丁来报说街上基本上没有了叛军的踪迹。 谢太傅当机立断,派了两拨人出去,一拨人前往侯府去报信,告知溶月无碍,让定远侯和侯夫人不用担心,另一拨人去谢景可能藏的地方找一找他的踪迹。 人刚派出去,正焦急地等待着,大门外却响起了“啪啪啪”的敲门声。 声音十分响,众人都吓了一跳。 谢采薇微微白了脸色,“什么人会现在过来?不会是 来?不会是叛军吧?” 谢太傅略微一沉吟,“叛军这会应该在皇城中,怎么会找到我们府上来?是不是景儿回来了。” 谢祁看向他道,“祖父,我先出去看看,你们等在这里,派人守着,我没有传来消息千万不要出去。” “祁儿。”谢余氏看着他眼眶一红。 谢祁冲她点头示意了一下,让她不用太担心,说罢,大踏步出了门。 溶月紧张地攥着手中的帕子,希望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谢祁去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厅外便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溶月皱了眉头,还未分辨出来人是敌是友,突然觉得一阵风朝自己袭来,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只觉得手被人一拉,下一刻,自己便跌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萧煜? 溶月一脸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萧煜,他的手正放在自己腰际,箍得她一阵生疼。他眉头紧皱,眼中似乎带了滔天的怒气。 他在生气?为什么? 厅里的几人均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这时,一脸沉然的谢祁也跟着走了进来,沉沉解释道,“是王爷,他听说月儿今日没在侯府来了我们府中,担心月儿路上出事,这才带人找了过来。” 感受到萧煜身上汹涌上涌的怒气,溶月不敢动弹,亦不敢出声,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他一直这么抱着自己,也不太妥吧? 溶月正想着要不要出声提醒他一句,萧煜身上的怒气似乎渐渐消了些,放开她的腰,却仍然牵着她的手,向着一脸错愕的谢太傅和谢老夫人行了个礼,“萧煜见过外祖父,见过外祖母。” 言辞间,已没有了方才那一瞬间散发出的冷意。 谢太傅怔了一刻,很快反应过来,笑着道,“原来是王爷,快给王爷让座。” “外祖父不必客气。”萧煜彬彬有礼道,“方才事出紧急,实在是担心阿芜的安危才那般敲门,若有惊吓到各位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又看一眼身后的溶月,“今日情况特殊,我和阿芜就不在此多呆了,爹和娘还在府中等着,改日再上门来拜访外祖父外祖母。” 他既然要走,谢太傅也不好留他,寒暄了几句,派人送了他和溶月出去。 两人径自出府上了停在府外的一辆马车。 待两人坐稳,马车便缓缓行进了起来。 溶月撩开车帘朝车上看了一眼,只见街上到处都是打翻的摊位,遗落的物品,目之所至,一片狼藉。 她放下车帘收回目光,正想问问萧煜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萧煜的脸色依旧很难看。 她一怔,身子挪过去一些,奇道,“萧煜,你怎么了?” 萧煜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浓浓的墨色显示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溶月懵了一瞬,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他在生气什么。 她又将身子朝萧煜那边挪了挪,手自然地环上他的手臂,小脸靠了过去,看着萧煜笑得一脸讨好,“阿煜,阿煜,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一边说,一边晃着萧煜的胳膊,一脸撒娇的模样。 萧煜紧绷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松动,瞟了她一眼道,“你错在哪里?” 见萧煜还肯同自己说话,溶月一喜,忙检讨道,“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明明你已经告诉了我要乖乖待在府中,我却还是跑了出来,让你担心了……” 她话音还未落,便觉一股大力将自己一拉,整个人已经撞进了萧煜的怀中,鼻尖碰上萧煜硬朗的胸膛,撞得生疼,眼中浮上一层细小的水珠来。 “痛。”她撇了撇嘴角,可怜巴巴道。 萧煜睨她一眼,“你这点痛算什么?你可知方才我听说你不在府中时是怎样的担惊受怕?”嘴上虽然说着这话,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抚上了溶月的鼻尖,小心替她轻抚着。 溶月知道他还是心疼自己,破涕为笑,头在萧煜胸口蹭了蹭,“阿煜,我知道你担心我心疼我,我以后再也不做这种让你担心的事了。” 听到她的保证,萧煜的脸色缓和了些。 见他脸上多云转晴,溶月悄悄舒一口气,好奇道,“阿煜,这到底怎么回事?大皇子怎么这么快便……?宫中现在是什么情况?”她有太多的疑问想要搞明白,便一口气问了出来。 萧煜斜斜看她一眼,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她坐过去。 溶月这个时候可不敢忤逆他,乖乖地侧坐上他的大腿。 “跨坐。”萧煜冷冷道。 溶月心中腹诽几句,还是老老实实地跨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隔得极近,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萧煜却似乎十分满意她这样的坐姿,大手揽上她的腰身,这才淡淡开口道,“皇上似乎发现了大皇子的异动,大皇子被逼无奈,这才提前举事。” “那现在什么情况了?” “大皇子攻入了二皇子府,二皇子没有防备,被乱军刺死了。” “什么?”溶月大惊。“然后呢?大皇子攻入宫中了吗?” “自然。”萧煜一边漫不经心地答着,大手在溶月的腰际不断辗转抚摸着。 溶月被他摸得浑身燥热起来,伸出一只手压下他的动作,接着问道,“那……大皇子成功了?” “不知道。”萧煜淡淡道,“顾长歌率了金吾卫入宫救 吾卫入宫救驾,至于结果如何,估计还未分出胜负吧。” 溶月吃惊地看着他,“你不担心?” 萧煜轻笑一声,“我担心什么?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这个小家伙不老实,到处给我乱跑。” 溶月紧紧凝视着他一瞬,突然顿悟,“你早已经计划好了是不是?” 萧煜挑眉看着她,眼中浮现出一抹兴致来,“我计划好了什么?” “不管大皇子这次有没有成功,你最后都会助六皇子登上皇位。” 萧煜唇角一勾,“阿芜可真是聪明。”他掀起帘子看了看外头,“好了,侯府到了,我们就静静等待着结果便是。” 启圣三十七年十一月,被贬皇陵的大皇子举兵造反,攻入邺京。 先入二皇子府杀死了已被立为太子的二皇子,继而带兵攻入皇城,妄图逼宫。 幸而新上任的金吾卫中郎将顾长歌及时带兵救驾,击退敌军,并生擒贼首大皇子,明熙帝无恙。大皇子的此次逼宫造反,以失败告终。 崇政殿中。 大皇子萧梓瑞被人绑着,跪在大殿中央,满身狼狈,眼中却毫不屈服,迸射出怨毒的光芒。 明熙帝坐在上首的龙椅上,看着下面的萧梓瑞脸上满是恨意。 “萧梓瑞,你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居然敢行这种胆大包天的勾当!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明熙帝厉声发问。 他不懂,自己都已经立了他为太子了,待自己百年之后,这皇位便是他的了,他便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自己取而代之么? 大皇子抬了头,眼中是浓浓的嘲讽之意,“父皇明明知道,那龙袍并非儿臣所制。” 明熙帝沉默了一瞬,龙袍一事,他的确怀疑过萧梓瑞是遭人陷害,可是他已经仔细调查过剩下的几位皇子,所有人都是清白的,没有人有这个能力将龙袍放入萧梓瑞书房的密室之中。 他也曾犹豫是否应该处置萧梓瑞,最后,还是他的疑心占了上风。 自己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华年可以享受,立储也不过是为了堵住那帮臣子的嘴。没了大皇子做太子,他还有二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多的是人选。 可是他不能忍受身边之人的狼子野心。 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何况,他心中本就更属意二皇子一些。 看见明熙帝沉默,大皇子大声笑了出来,眼中满是嘲讽,“父皇,你一开始便想让老二做太子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是长子,你怕被臣民诟病,所以才不情不愿地立了我为太子。就算没有龙袍之事,日后你看我不顺眼,依旧会照借口废了我。” “胡说!”明熙帝斥责出声。 大皇子冷哼一声,面上的讥诮之情更甚,“我是不是胡说,父皇自己心里清楚。只可惜……”他唇间一瞧,眉眼间显示出一抹得意来,“你那最最中意的宝贝儿子,已经成为刀下亡魂了。” 明熙帝脸色一僵,脸上终于显出了一抹颓色,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大皇子见此,愈发得意了,“可惜了,父皇,临到头,你还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逆子!你就不怕朕诛你九族吗?” 大皇子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事情一般,放声笑了起来,“父皇,诛我九族?你可别忘了,这首当其冲的父系一族,可是萧家!您诛得起吗?” 明熙帝被他气得够呛,恨恨瞪他一眼,突然提高了声调,“贼子萧梓瑞,妄图逼宫,罪无可赦,赐毒酒一杯。” 大皇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成王败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父皇这杯毒酒,便省省吧!”说罢,突然起身,一头朝殿中的柱子撞去,血溅当场,气绝而亡。 明熙帝眼睁睁看着大皇子撞死在他面前,吓了一大跳,花了好久了才平复下心情。 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刻,他百感交集地在汪忠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回了寝宫。 大皇子萧梓瑞这场逼宫的大戏,最后以他在大殿上自裁,二皇子被刺身亡而落下帷幕。 明熙帝大怒,将慕容家和江家以共犯论处,男子流放女子充军,曾经在邺京叱咤风云的慕容家族和江家,就这样陨落。 而大齐的历史,也随之翻开了新的篇章。 经历了连丧两子的伤痛,明熙帝仿佛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素来保养得当的脸上开始显现出丝丝皱纹。 而经过这件事之后,宫中的皇子便只剩下五皇子萧梓琰和六皇子萧梓琝了,但皇上似乎因为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伤了心神,决口不再提立储之事。 大臣们也不好再说什么,立储之事便这样搁置了下来。 许是为了冲淡朝堂上惨淡的氛围,明熙帝命钦天监将卿靖宁和谢祁大婚的日子尽快定下来。 钦天监经过测算,在几个良辰吉日中挑了最近的一个,就在半个月之后。 卿靖宁是和亲公主,嫁妆自然早已准备好了,照例谢家本是不用准备聘礼的,但谢家还是做足了全套,将聘礼提前送到了卿靖宁下榻的驿站。 本来对二人的婚事不看好的人,都议论纷纷起来,猜测着莫不是谢祁莫不是也喜欢上了卿靖宁? 在这样的略显躁动的氛围中,终于等到了两人成亲的这一日。 溶月自然是要参加的。 这天一大早,她便起来了,唤了云苓和玉竹进来 和玉竹进来替她梳妆打扮,萧煜很快也收拾妥当,两人上了马车朝谢府驶去。 谢府已来了不少人。 定远侯和侯夫人自有人引着往合适的位子坐下了,溶月则同萧煜分开,坐到了贵女们那一桌,由谢采薇招呼着。 “采薇,听说今日皇上和皇后也要来?”溶月趁着她们这桌人还不多,悄声问道。 谢采薇点点头,“是啊,靖宁身份特殊,皇上和皇后自然是要来露个脸的。” 说罢,朝她示意了一下,自去招呼别人了。 没等多久,府门外便传来一阵喧嚣之声,原来是迎亲队伍已经迎到新娘,到了门口。 溶月随着众人一道往门口瞧去,果然看见一身红衣的谢祁小心牵着卿靖宁进来了。 卿靖宁穿着大红的嫁衣,娉娉婷婷而来,虽然面容被喜帕盖住,但姣好的身材仍是一览无余。 两人走到了喜堂中央,仪官一时有些犹豫,他听说了皇上和皇后要来的消息,照理,这婚礼的仪式得等皇上和皇后来了才开始的,可新人都已经站在这里了,难道让他们干等着不成。 沈慕泽和沈慕辰坐在一桌,见仪官愣在那里似有些犯难,悄声问沈慕辰道,“大哥,仪官在等什么?” “等皇上和皇后。” “就这么干等着啊?多尴尬啊。”沈慕泽奇道。 “那也没有办法。” “大哥,我能不能出去说几句活跃一下气氛?”沈慕泽看向他笑嘻嘻道。 沈慕辰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目光诚挚,点点头道,“去吧,别说什么不该不说的。” 沈慕泽点点头,起身上前几步解围道,“今日是表哥大喜之日,不如请他讲讲娶到了娇妻,心里的感受如何吧?” 在场之人一听有人带头,纷纷起哄起来。 谢祁微有些红了脸,也不知是大红嫁衣映衬的还是本就如此。 他知道沈慕泽是好意,虽然略觉尴尬,但还是接过了话头,“能娶到靖宁是我的福气,日后我定会好好待她的。” “人家可是公主之尊,要对她不好小心有你好看的!” “就是!”有人跟着附和。 卿靖宁安静地站在一旁,手指微微绞动着,听着耳畔传来的话语,因为被喜帕盖着耳朵,遥远得像从天边传来的一般,让她一瞬间生出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她偷偷拿眼看了一眼身旁丰神俊朗的谢祁,直到这时,方才生出些新嫁娘的感觉来。 她,卿靖宁,是真的嫁人了,是真的,嫁到了大齐。 从此,赤狄的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天苍野茫,都成了梦里回不去的风景,与她再无半分关系。 想到这,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淡淡的伤感来。 恍神间,听到耳畔有尖利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皇后驾到!宜安公主驾到!乐安公主驾到!” ------题外话------ 卿靖宁和谢祁的爱情,应该是属于先婚后爱的类型的,有机会会在番外中提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 踩着七色云彩的盖世英雄 溶月顺着内侍的通报声朝门口看去,果然见帝后相携而来,身后跟着盛装的萧姝玥和萧姝瑶,皇上脸上虽然带着笑,却并不及眼底,眼光更是半分也不曾落在身侧的皇后身上。 帝后的矛盾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溶月勾唇讥讽一笑,皇后这可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在场众人忙齐声行礼,明熙帝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礼,大家这才又坐了下来。 帝后和两位公主也落了座,明熙帝看了司仪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于是,在司仪高声的唱礼中,谢祁和卿靖宁拜了天地,随着司仪拉成语调的一声“礼成”,两人被送入了洞房。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谢祁喝完合卺酒出来了,面上带了丝红晕,倒显得他愈发温润了不少。 相熟的同僚朋友拉着他喝起酒来。 帝后本就只是来见一下礼意思意思,礼毕后便回了宫,萧姝瑶和萧姝玥则留在了这里。 溶月淡淡扫一眼不远处的萧姝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萧姝瑶今日穿了件茜色的对振式收腰曳地罗裙,显出盈盈一握的纤腰,裙衫下摆和袖口处用细密丝线绣着玉色芙蓉,随着她的走动在阳光下发出流动的光芒,面容精致妆容得体,头上只簪一支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缀下长长的流苏,妖娆妩媚中显出清丽淡雅。 溶月勾唇,移开了目光,今日是卿靖宁和谢祁大婚,正常人都会避免穿红色的衣服以防抢了新娘子的风头,萧姝瑶今日穿成这样,是给谁看? 讥诮间,萧姝玥朝她走了过来,脸上笑意吟吟,“溶月!你果然来了。” 溶月轻笑,“我表哥成亲,我自然是要来的。倒是你,不是说被皇后禁足了么?” 萧姝玥一脸悻悻,“别说了,求了好久才让母后答应我出宫的。”说话间,眼神四处乱瞟。 溶月看她一眼,“你在找什么?” 萧姝玥耳根飞起一抹红霞,面上有一丝不自在,凑近她压低声音道,“那个……你……你看到顾长歌了吗?” 溶月挑了挑眉,她还没对顾长歌死心?皇后的态度明摆着就是不会同意的。 “你找他做什么?小心被皇后娘娘知道,你们两人都没有好果子吃。”既然萧姝玥一意孤行不怕皇后的责罚,那若皇后会对顾长歌下手,她又当如何?如果萧姝玥当真喜欢顾长歌,她一定会动摇的。 果然,萧姝玥迟疑了,抬眼吃惊地看向溶月,“你是说,我母后会对他……?” 溶月面容淡淡,“姝玥,我什么都没说。” 萧姝玥眼中的神采暗淡了下来,似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我只是想谢谢他而已……” 溶月略有些奇怪,看向萧姝玥问道,“谢他什么?” 萧姝玥回了神,看向溶月,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上次大皇……萧梓瑞逼宫,叛军兵败,退入我的寝宫,似乎是想拿我做人质威胁父皇放他们离开,幸好顾长歌及时赶到,将我救了下来。”她摸了摸细嫩的脖子,似乎仍有些后怕。 原来还有这样一个插曲,难怪萧姝玥对顾长歌愈发念念不忘了。 溶月看着萧姝玥略带愁色的眉眼,亦有些替她感慨。 突然,萧姝玥眼神一亮,看向不远处,浑身散发出欢愉的喜悦之情。溶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了在人群中略带腼腆的顾长歌。 他如今已升任金吾卫中郎将,自然不同于以前籍籍无名的小小校尉,这种场合自然是要来参加的。 萧姝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看不够一般。 溶月轻咳一声提醒道,“姝玥,你收敛着些,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不想给他惹麻烦吧?” 萧姝玥这才慌慌张张地收回目光,手指绞着裙边,微有些不知所措。 溶月叹一口气,看着萧姝玥懵懂含春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你若真心喜欢他,凡事就该为他考虑一些。” 萧姝玥怔忡地点了点头,抬起眼朝顾长歌那边一扫,很快又垂下了眼帘,显然有些怅惘。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响起一声熟悉的清冷之声,“乐安同明珠郡主感情倒是好。”语气不咸不淡,让人听着有些刺耳。 溶月回眸看去,淡淡一笑,冲来人点头示意道,“宜安公主。” 萧姝玥一向同萧姝瑶不大对盘,轻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热脸贴上冷屁股,萧姝瑶脸上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仪态万方地笑笑,竟径直在两人身边坐了下来。 溶月虽然不待见她,但明里也不能撕破脸皮了去,只是不再出声,气氛一下沉默了下来。 萧姝瑶眼波一转,开口道,“本宫还没有恭喜郡主新婚之喜呢?” 一听她这话,溶月倒来了些兴致,抬眸对上她的眼眸,神情清淡中带了一丝淡淡的嘲讽和怜悯,看得萧姝瑶心中升起一抹怒意,她凭什么怜悯自己?! 溶月抿嘴笑得欢愉,“若这样论起来,宜安公主得叫我小皇婶了。” 萧姝瑶唇边笑意蓦然一僵。 萧姝瑶听了好奇地转过身来,“是哦,我得叫你小皇婶了。”说着,冲溶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甜甜得叫了一声,又挑衅地看向萧姝瑶,“三皇姐,你可不能对小皇婶不 ,你可不能对小皇婶不敬哦,不然以小皇叔那护短的个性,你就有得苦头吃了。” 萧姝玥并不知道萧姝瑶那点龌蹉心思,但直觉告诉她萧姝瑶很不喜欢叫溶月小皇婶这个称呼,所以才故意想气气她。 萧姝瑶果然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表情,按捺下心底浮上来的燥意,看向萧姝瑶道,“乐安倒是挺熟悉小皇叔的脾气的。” 萧姝玥眉一挑,“难道小皇叔的性格你还不清楚?上次小皇叔和溶月进宫,我正好见到他们了,你不知道,小皇叔的眼珠子就没从溶月身上挪开过。” 萧姝玥每说一个字,萧姝瑶的脸色就白一分,等到萧姝玥把话说话,萧姝瑶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样了,身子一晃,勉强才站住。 溶月淡淡地睨她一眼,神情淡漠,但如水的眸光似乎能穿透人的内心,看得萧姝瑶心中一颤。 看着萧姝瑶这模样,萧姝玥颇有些诧异,“三皇姐,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那就先回宫吧。” 萧姝瑶摇摇头,镇定下来,面上恢复一丝血色。 溶月冷冷地看着她这番做派,不为所动。 见萧姝瑶坚持,萧姝玥便没有多劝,说起旁的话题来。溶月看一眼萧姝瑶渐渐恢复的面容,有心再刺她一次,抿唇笑道,“皇后娘娘是不是也在给两位公主物色乘龙快婿了?” 萧姝玥愣了愣,溶月明知道她喜欢顾长歌,为何还这般问?她朝溶月看去,见她的目光正似笑非笑地盯在萧姝瑶面上,知道这话多半是针对她的,眼波一转,附和道,“是啊,母后跟我提了好几次了,三皇姐,你呢?茹妃娘娘有没有着急起来?” 萧姝瑶勉励一笑,“嗯”了一声,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萧姝玥却来了劲,刚要继续追问,却听得旁边传来一把寒凉中带了磁性的嗓音,叫的是溶月的闺名,“阿芜。” 三人都朝后看去。 只见萧煜一袭天蓝色锦袍,银冠玉带,眉目清朗,已经行到了几人跟前,温柔的眼神落在溶月身上,唇边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溶月看向他奇道,“你怎么过来了?” 萧姝玥见状,忙叫了声“小皇叔”,萧姝瑶也惨白着脸色跟着行了礼。 萧煜“嗯”了一声,只淡淡地瞟了萧姝玥一眼,目光半分也没落在萧姝瑶身上。很快转了目光看着溶月浅笑,“你待会要闹洞房吗?” 溶月一怔,“啊”了一声。 见她有些迷糊,萧煜柔声解释道,“待会他们想去闹洞房,阿芜想去看看吗?若是想的话,我陪你去。” 萧姝瑶死死盯着萧煜的侧颜,像有一把钝刀子在一刀一刀割着心里的肉,那种刺骨的痛意,从脚底开始蔓延,一点一点,弥漫至全身,五脏六腑似乎都绞到了一块。 溶月来了些兴致,眼神一亮点点头道,“好啊,想去。” 自己大婚的时候没有被人闹过,前世同萧梓琰成亲的细节在脑海中早已经变得模糊不清,难得有这个机会,便跟着凑凑热闹好了。 萧姝玥也是个爱玩闹的,闻言忙插嘴道,“小皇叔我也想去。” 萧煜淡淡看她一眼,萧姝玥缩了缩脖子,挽上溶月的手道,“小皇婶,你跟小皇叔说说,让我也跟着去好不好?” 萧姝玥口中的“小皇婶”取悦了萧煜,他挑了挑眉,“梓琝在那边,待会叫他带上你。” 萧姝玥这才咧开嘴笑了起来。 萧姝瑶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番,她也很想说“我也去”,可是内心的骄傲让她说不出口这话,低着头纠结了好久,下嘴唇都被她咬出殷红的血迹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抬头一瞧,萧煜和溶月早已走远了,便是萧姝玥也跟着去了。 留下她一人孤零零立在原地,好不可笑。 一种强烈的耻辱感涌上心头,方才还苍白如纸的脸色刹那间涨得通红,笼在袖中的手拳头紧握,长长指甲掐入肉中,仿佛只有这刺骨的疼痛才能让她脑中保持一丝清醒。 萧姝玥识趣地没有打扰溶月和萧煜,自己去找萧梓琝去了。 萧煜轻声道,“她没有为难你吧?”萧煜口中的“她”自然是指萧姝瑶了。 溶月微有诧异,“你是怕她为难我才过来的?” “没有。”萧煜笑,“小小一个萧姝瑶,你自然能对付得了,我是真来问你去不去闹洞房的。” 说起闹洞房,溶月便有些跃跃欲试起来,大眼睛扑闪扑闪,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洞房要怎么闹?” 尽管两世为人,她还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待会看着大家怎么做,你也跟着做便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顺着人流来到了新房门口,来的都是同谢祁要好的人,见到萧煜竟然也过来了,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 萧煜轻咳一声,“本王陪王妃过来的。” 众人的目光便又落在一脸雀跃的溶月身上,恍然地“哦”了一声。 大家进入房中,卿靖宁已经掀了盖头,小脸红扑扑的,坐在床边略有些拘谨。 谢祁则负手站在一旁,面上申请有些尴尬。 这时,有人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 谢祁无奈地撇撇嘴,看向他们拱手讨饶,大家哪依,纷纷跟着起哄。 谢祁拗不过,又不想 过,又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求助似的看向卿靖宁,似乎在等着她同意。 “还问什么呀?直接亲上去啊!”有人大声叫道。 溶月被萧煜牵着手站在人群中,津津有味地看着,不知谢祁会作何反应。 谢祁的面色似乎更红了些,犹疑着走到卿靖宁身前,结结巴巴道,“靖宁,我……” 卿靖宁也有些紧张,何况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一时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来,看来不亲一下是平息不了大家躁动的心情了,谢祁心一横,弯腰在卿靖宁额头上亲亲印下一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叫好声来。 卿靖宁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谢祁其实亲得很轻,只是唇瓣似有若无擦过了她的肌肤,可饶是如此,她却觉得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酥酥麻麻的滋味是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谢祁亲完,不敢看卿靖宁的反应,慌慌张张直了身子看向起哄的人群,一摊手道,“好了,闹也闹过了,你们该离开了吧?” 有人哄笑道,“谢祁这是迫不及待想洞房花烛了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见卿靖宁和谢祁面有囧意,沈慕辰忙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我们别待在这里碍事了,出去吧出去吧,小心下一次你们成亲时就轮到你们头上了。” 顾及着卿靖宁的公主身份,大家也不好闹得太过,又闹了几句这才三三两两出了门。 而新房里的烛火,亮了一会也熄灭了。 天上月明星稀,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 大齐南水北调的运河工程历经快两年的功夫,终于全线贯通了,运河通航这一日,周边百姓纷纷跑到河堤周围观看,看着大水一泻千里,不由惊叹不已。 萧梓琝督造运河有功,被皇上大肆嘉奖了一番。 因为此事办得好,皇上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这样一来,朝堂上的风向又发生了改变。 一开始大部分朝臣是看好萧梓琰的,毕竟他的生母婉贵人虽然位分并不高,但也算受宠,而六皇子萧梓琝的生母只是个小小的宫女,母家对他没有任何的助力。况且,最初皇上的确是更喜欢萧梓琰一些的。 可惜,尽管萧梓琰将徐若之事压了下来,但还是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连小家都治不好,又如何能有这个能力去治理一国臣民?皇上渐渐失了对他的信任,看好他的朝臣也逐渐少了起来。 反观六皇子,虽然一开始并不出挑,但督造运河之事办得妥妥帖体贴,皇上交代的事也能很好地完成,更是从未传出过关于他的不好的消息来,可以说人品性格都算得上是上乘。 于是,把宝压在六皇子萧梓琝身上的人多了起来。 风口浪尖上,萧梓琰不敢多做动作,只得夹紧尾巴做人,避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了去。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这个时候却有御史弹劾他同大臣私交过盛,恐有不臣之心。 明熙帝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贪墨,二是结党营私。 运河之事爆出萧梓琰手下之官贪墨,已经让皇上对他很有意见了,如今又爆出他结党营私的丑闻,皇上勃然大怒。在朝堂上当着众大臣的面斥责起萧梓琰来。 萧梓琰又气又恨,只得低头应了,不敢做任何辩驳。 辩驳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反而会让明熙帝更加反感。为今之计,只能把所有相关证据都消灭干净,若没了证据,明熙帝就算再怀疑,在惩处他之前也会掂量掂量一番。 事态已经发展到坏的地步了,不能让它再继续坏下去。 下了早朝,萧梓琰急匆匆回了府,一番乔装打扮过后,康王府驶出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朝着城郊去了。 马车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庄子面前。 萧梓琰下了车,身后的小厮上前几步敲了敲门,三长两短,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庄子里头十分安静,等了片刻,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门很快便拉开了,从里头探出一个老妪模样的人,见到萧梓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请了他进去。 来的马车很快又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萧梓琰则随着老妪一直往里走,很快到了庄子的最里头。 老妪将他引到最里间一间房门前,又低头行了一礼,径自退下了。 萧梓琰面色沉重,眉头紧锁地推开了门。 门里已经坐了几人,均是面色沉重,心事重重的模样。 见到萧梓琰进来,几人纷纷站了起来,朝萧梓琰拱手行礼。 萧梓琰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自己也坐了下来。他缓缓环顾一圈在座之人,心中的隐忧之色退了几分。 吏部尚书马超、户部尚书沈司玄、兵部尚书梁旭东、工部尚书徐玮、新任羽林军统领袁秩,朝中大半的重臣都坐在了这里。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些平日里看似政见不合的人居然通通都是在为萧梓琰效力的? 萧梓琰端起面前的茶盏缓缓喝一口,吐尽心中的浊气道,“最近朝中的局势大家也看到了,父皇对本王已经起了不满之心。”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继续道,“照父皇那多疑的个性,他一定会下令彻查本王,诸位这些日子务必要小心,不能让人抓了任何把柄去。” 把柄去。”说到这里,他语气变重了些,“大家要知道,本王同诸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大家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来。待本王大业得成,你们便是一等一的功臣。” 在场之人纷纷表态。 “王爷放心。” “下官明白,一定会小心行事。” 萧梓琰见状面色才好了几分,扫一眼沈司玄和徐玮,“本王知道你们彼此都有些不爽,但如今是特殊时期,你们那些私怨暂且先放到一边去。打起精神来应付父皇的调查才是正事。尤其是徐尚书……”他的目光在徐玮身上重重一顿,“本王最近听说徐尚书宠妾灭妻得十分严重?你可要小心些,别让人抓了把柄去。尤其是那些御史言官,就喜欢揪着这些事不放。” 被萧梓琰单独点出来,徐玮的面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僵硬着点了点头。 “好了,此次本王叫大家来,就是为了给大家提个醒,但是,该做的事还是得继续做,只是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些。诸位可还有什么问题?” “王爷……”马超斟酌着开了口,“六皇子那里……可需要动作?” “暂时不用,派人盯着就好。”萧梓琰制止道,“如今时机特殊,老六那里若出了事父皇第一个便会怀疑到本王头上,先静观其变再说。” 他扫一圈在场之人,“若没有其他问题了的话,大家分批离开吧。袁统领先留下,本王还有些话想单独同你谈。” 一盏茶过后,庄子中陆续驶出好几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面容普通的车夫扬鞭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题外话------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 对于萧姝玥而言,顾长歌就是她的盖世英雄。 关于萧姝玥对顾长歌的情感变化,夭夭会专门写一章番外,到时感兴趣的妹纸可以看看。 * 另外跟姑娘们说件事。 本来夭夭是打算30号正正好正文完结,因为五一要出国去玩,所以没法正常更新。 但这些天紧赶慢赶存稿发现实在是赶不及4。30号之前把结局全部码出来。 而且出国本身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所以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结局的时间延迟到五一之后。 4。30日之前会正常更新,。不出意外5。4日恢复更新,基本上就是大结局了。 所以5。1—5。3需要请假三天,妹纸们多多担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2章 痴念 溶月顺着内侍的通报声朝门口看去,果然见帝后相携而来,身后跟着盛装的萧姝玥和萧姝瑶,皇上脸上虽然带着笑,却并不及眼底,眼光更是半分也不曾落在身侧的皇后身上。 帝后的矛盾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么? 溶月勾唇讥讽一笑,皇后这可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在场众人忙齐声行礼,明熙帝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不必多礼,大家这才又坐了下来。 帝后和两位公主也落了座,明熙帝看了司仪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于是,在司仪高声的唱礼中,谢祁和卿靖宁拜了天地,随着司仪拉成语调的一声“礼成”,两人被送入了洞房。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谢祁喝完合卺酒出来了,面上带了丝红晕,倒显得他愈发温润了不少。 相熟的同僚朋友拉着他喝起酒来。 帝后本就只是来见一下礼意思意思,礼毕后便回了宫,萧姝瑶和萧姝玥则留在了这里。 溶月淡淡扫一眼不远处的萧姝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萧姝瑶今日穿了件茜色的对振式收腰曳地罗裙,显出盈盈一握的纤腰,裙衫下摆和袖口处用细密丝线绣着玉色芙蓉,随着她的走动在阳光下发出流动的光芒,面容精致妆容得体,头上只簪一支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缀下长长的流苏,妖娆妩媚中显出清丽淡雅。 溶月勾唇,移开了目光,今日是卿靖宁和谢祁大婚,正常人都会避免穿红色的衣服以防抢了新娘子的风头,萧姝瑶今日穿成这样,是给谁看? 讥诮间,萧姝玥朝她走了过来,脸上笑意吟吟,“溶月!你果然来了。” 溶月轻笑,“我表哥成亲,我自然是要来的。倒是你,不是说被皇后禁足了么?” 萧姝玥一脸悻悻,“别说了,求了好久才让母后答应我出宫的。”说话间,眼神四处乱瞟。 溶月看她一眼,“你在找什么?” 萧姝玥耳根飞起一抹红霞,面上有一丝不自在,凑近她压低声音道,“那个……你……你看到顾长歌了吗?” 溶月挑了挑眉,她还没对顾长歌死心?皇后的态度明摆着就是不会同意的。 “你找他做什么?小心被皇后娘娘知道,你们两人都没有好果子吃。”既然萧姝玥一意孤行不怕皇后的责罚,那若皇后会对顾长歌下手,她又当如何?如果萧姝玥当真喜欢顾长歌,她一定会动摇的。 果然,萧姝玥迟疑了,抬眼吃惊地看向溶月,“你是说,我母后会对他……?” 溶月面容淡淡,“姝玥,我什么都没说。” 萧姝玥眼中的神采暗淡了下来,似喃喃自语道,“我只是……我只是想谢谢他而已……” 溶月略有些奇怪,看向萧姝玥问道,“谢他什么?” 萧姝玥回了神,看向溶月,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上次大皇……萧梓瑞逼宫,叛军兵败,退入我的寝宫,似乎是想拿我做人质威胁父皇放他们离开,幸好顾长歌及时赶到,将我救了下来。”她摸了摸细嫩的脖子,似乎仍有些后怕。 原来还有这样一个插曲,难怪萧姝玥对顾长歌愈发念念不忘了。 溶月看着萧姝玥略带愁色的眉眼,亦有些替她感慨。 突然,萧姝玥眼神一亮,看向不远处,浑身散发出欢愉的喜悦之情。溶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到了在人群中略带腼腆的顾长歌。 他如今已升任金吾卫中郎将,自然不同于以前籍籍无名的小小校尉,这种场合自然是要来参加的。 萧姝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乎看不够一般。 溶月轻咳一声提醒道,“姝玥,你收敛着些,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不想给他惹麻烦吧?” 萧姝玥这才慌慌张张地收回目光,手指绞着裙边,微有些不知所措。 溶月叹一口气,看着萧姝玥懵懂含春的模样,想了想还是提醒道,“你若真心喜欢他,凡事就该为他考虑一些。” 萧姝玥怔忡地点了点头,抬起眼朝顾长歌那边一扫,很快又垂下了眼帘,显然有些怅惘。 这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响起一声熟悉的清冷之声,“乐安同明珠郡主感情倒是好。”语气不咸不淡,让人听着有些刺耳。 溶月回眸看去,淡淡一笑,冲来人点头示意道,“宜安公主。” 萧姝玥一向同萧姝瑶不大对盘,轻哼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热脸贴上冷屁股,萧姝瑶脸上可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情,仪态万方地笑笑,竟径直在两人身边坐了下来。 溶月虽然不待见她,但明里也不能撕破脸皮了去,只是不再出声,气氛一下沉默了下来。 萧姝瑶眼波一转,开口道,“本宫还没有恭喜郡主新婚之喜呢?” 一听她这话,溶月倒来了些兴致,抬眸对上她的眼眸,神情清淡中带了一丝淡淡的嘲讽和怜悯,看得萧姝瑶心中升起一抹怒意,她凭什么怜悯自己?! 溶月抿嘴笑得欢愉,“若这样论起来,宜安公主得叫我小皇婶了。” 萧姝瑶唇边笑意蓦然一僵。 萧姝瑶听了好奇地转过身来,“是哦,我得叫你小皇婶了。”说着,冲溶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甜甜得叫了一声,又挑衅地看向萧姝瑶,“三皇姐,你可不能对小皇婶不 ,你可不能对小皇婶不敬哦,不然以小皇叔那护短的个性,你就有得苦头吃了。” 萧姝玥并不知道萧姝瑶那点龌蹉心思,但直觉告诉她萧姝瑶很不喜欢叫溶月小皇婶这个称呼,所以才故意想气气她。 萧姝瑶果然面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不过她很快调整好表情,按捺下心底浮上来的燥意,看向萧姝瑶道,“乐安倒是挺熟悉小皇叔的脾气的。” 萧姝玥眉一挑,“难道小皇叔的性格你还不清楚?上次小皇叔和溶月进宫,我正好见到他们了,你不知道,小皇叔的眼珠子就没从溶月身上挪开过。” 萧姝玥每说一个字,萧姝瑶的脸色就白一分,等到萧姝玥把话说话,萧姝瑶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样了,身子一晃,勉强才站住。 溶月淡淡地睨她一眼,神情淡漠,但如水的眸光似乎能穿透人的内心,看得萧姝瑶心中一颤。 看着萧姝瑶这模样,萧姝玥颇有些诧异,“三皇姐,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那就先回宫吧。” 萧姝瑶摇摇头,镇定下来,面上恢复一丝血色。 溶月冷冷地看着她这番做派,不为所动。 见萧姝瑶坚持,萧姝玥便没有多劝,说起旁的话题来。溶月看一眼萧姝瑶渐渐恢复的面容,有心再刺她一次,抿唇笑道,“皇后娘娘是不是也在给两位公主物色乘龙快婿了?” 萧姝玥愣了愣,溶月明知道她喜欢顾长歌,为何还这般问?她朝溶月看去,见她的目光正似笑非笑地盯在萧姝瑶面上,知道这话多半是针对她的,眼波一转,附和道,“是啊,母后跟我提了好几次了,三皇姐,你呢?茹妃娘娘有没有着急起来?” 萧姝瑶勉励一笑,“嗯”了一声,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萧姝玥却来了劲,刚要继续追问,却听得旁边传来一把寒凉中带了磁性的嗓音,叫的是溶月的闺名,“阿芜。” 三人都朝后看去。 只见萧煜一袭天蓝色锦袍,银冠玉带,眉目清朗,已经行到了几人跟前,温柔的眼神落在溶月身上,唇边带着一丝宠溺的笑意。 溶月看向他奇道,“你怎么过来了?” 萧姝玥见状,忙叫了声“小皇叔”,萧姝瑶也惨白着脸色跟着行了礼。 萧煜“嗯”了一声,只淡淡地瞟了萧姝玥一眼,目光半分也没落在萧姝瑶身上。很快转了目光看着溶月浅笑,“你待会要闹洞房吗?” 溶月一怔,“啊”了一声。 见她有些迷糊,萧煜柔声解释道,“待会他们想去闹洞房,阿芜想去看看吗?若是想的话,我陪你去。” 萧姝瑶死死盯着萧煜的侧颜,像有一把钝刀子在一刀一刀割着心里的肉,那种刺骨的痛意,从脚底开始蔓延,一点一点,弥漫至全身,五脏六腑似乎都绞到了一块。 溶月来了些兴致,眼神一亮点点头道,“好啊,想去。” 自己大婚的时候没有被人闹过,前世同萧梓琰成亲的细节在脑海中早已经变得模糊不清,难得有这个机会,便跟着凑凑热闹好了。 萧姝玥也是个爱玩闹的,闻言忙插嘴道,“小皇叔我也想去。” 萧煜淡淡看她一眼,萧姝玥缩了缩脖子,挽上溶月的手道,“小皇婶,你跟小皇叔说说,让我也跟着去好不好?” 萧姝玥口中的“小皇婶”取悦了萧煜,他挑了挑眉,“梓琝在那边,待会叫他带上你。” 萧姝玥这才咧开嘴笑了起来。 萧姝瑶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一番,她也很想说“我也去”,可是内心的骄傲让她说不出口这话,低着头纠结了好久,下嘴唇都被她咬出殷红的血迹了,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抬头一瞧,萧煜和溶月早已走远了,便是萧姝玥也跟着去了。 留下她一人孤零零立在原地,好不可笑。 一种强烈的耻辱感涌上心头,方才还苍白如纸的脸色刹那间涨得通红,笼在袖中的手拳头紧握,长长指甲掐入肉中,仿佛只有这刺骨的疼痛才能让她脑中保持一丝清醒。 萧姝玥识趣地没有打扰溶月和萧煜,自己去找萧梓琝去了。 萧煜轻声道,“她没有为难你吧?”萧煜口中的“她”自然是指萧姝瑶了。 溶月微有诧异,“你是怕她为难我才过来的?” “没有。”萧煜笑,“小小一个萧姝瑶,你自然能对付得了,我是真来问你去不去闹洞房的。” 说起闹洞房,溶月便有些跃跃欲试起来,大眼睛扑闪扑闪,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洞房要怎么闹?” 尽管两世为人,她还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待会看着大家怎么做,你也跟着做便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顺着人流来到了新房门口,来的都是同谢祁要好的人,见到萧煜竟然也过来了,纷纷露出诧异的神情。 萧煜轻咳一声,“本王陪王妃过来的。” 众人的目光便又落在一脸雀跃的溶月身上,恍然地“哦”了一声。 大家进入房中,卿靖宁已经掀了盖头,小脸红扑扑的,坐在床边略有些拘谨。 谢祁则负手站在一旁,面上申请有些尴尬。 这时,有人起哄道,“亲一个亲一个。” 谢祁无奈地撇撇嘴,看向他们拱手讨饶,大家哪依,纷纷跟着起哄。 谢祁拗不过,又不想 过,又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求助似的看向卿靖宁,似乎在等着她同意。 “还问什么呀?直接亲上去啊!”有人大声叫道。 溶月被萧煜牵着手站在人群中,津津有味地看着,不知谢祁会作何反应。 谢祁的面色似乎更红了些,犹疑着走到卿靖宁身前,结结巴巴道,“靖宁,我……” 卿靖宁也有些紧张,何况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一时答应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来,看来不亲一下是平息不了大家躁动的心情了,谢祁心一横,弯腰在卿靖宁额头上亲亲印下一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叫好声来。 卿靖宁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谢祁其实亲得很轻,只是唇瓣似有若无擦过了她的肌肤,可饶是如此,她却觉得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酥酥麻麻的滋味是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谢祁亲完,不敢看卿靖宁的反应,慌慌张张直了身子看向起哄的人群,一摊手道,“好了,闹也闹过了,你们该离开了吧?” 有人哄笑道,“谢祁这是迫不及待想洞房花烛了啊。”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见卿靖宁和谢祁面有囧意,沈慕辰忙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我们别待在这里碍事了,出去吧出去吧,小心下一次你们成亲时就轮到你们头上了。” 顾及着卿靖宁的公主身份,大家也不好闹得太过,又闹了几句这才三三两两出了门。 而新房里的烛火,亮了一会也熄灭了。 天上月明星稀,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 大齐南水北调的运河工程历经快两年的功夫,终于全线贯通了,运河通航这一日,周边百姓纷纷跑到河堤周围观看,看着大水一泻千里,不由惊叹不已。 萧梓琝督造运河有功,被皇上大肆嘉奖了一番。 因为此事办得好,皇上开始有意识地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去做。这样一来,朝堂上的风向又发生了改变。 一开始大部分朝臣是看好萧梓琰的,毕竟他的生母婉贵人虽然位分并不高,但也算受宠,而六皇子萧梓琝的生母只是个小小的宫女,母家对他没有任何的助力。况且,最初皇上的确是更喜欢萧梓琰一些的。 可惜,尽管萧梓琰将徐若之事压了下来,但还是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连小家都治不好,又如何能有这个能力去治理一国臣民?皇上渐渐失了对他的信任,看好他的朝臣也逐渐少了起来。 反观六皇子,虽然一开始并不出挑,但督造运河之事办得妥妥帖体贴,皇上交代的事也能很好地完成,更是从未传出过关于他的不好的消息来,可以说人品性格都算得上是上乘。 于是,把宝压在六皇子萧梓琝身上的人多了起来。 风口浪尖上,萧梓琰不敢多做动作,只得夹紧尾巴做人,避免给人留下任何把柄了去。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这个时候却有御史弹劾他同大臣私交过盛,恐有不臣之心。 明熙帝平生最恨两件事,一是贪墨,二是结党营私。 运河之事爆出萧梓琰手下之官贪墨,已经让皇上对他很有意见了,如今又爆出他结党营私的丑闻,皇上勃然大怒。在朝堂上当着众大臣的面斥责起萧梓琰来。 萧梓琰又气又恨,只得低头应了,不敢做任何辩驳。 辩驳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反而会让明熙帝更加反感。为今之计,只能把所有相关证据都消灭干净,若没了证据,明熙帝就算再怀疑,在惩处他之前也会掂量掂量一番。 事态已经发展到坏的地步了,不能让它再继续坏下去。 下了早朝,萧梓琰急匆匆回了府,一番乔装打扮过后,康王府驶出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朝着城郊去了。 马车停在了一座不起眼的庄子面前。 萧梓琰下了车,身后的小厮上前几步敲了敲门,三长两短,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庄子里头十分安静,等了片刻,才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门很快便拉开了,从里头探出一个老妪模样的人,见到萧梓琰,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请了他进去。 来的马车很快又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萧梓琰则随着老妪一直往里走,很快到了庄子的最里头。 老妪将他引到最里间一间房门前,又低头行了一礼,径自退下了。 萧梓琰面色沉重,眉头紧锁地推开了门。 门里已经坐了几人,均是面色沉重,心事重重的模样。 见到萧梓琰进来,几人纷纷站了起来,朝萧梓琰拱手行礼。 萧梓琰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多礼,自己也坐了下来。他缓缓环顾一圈在座之人,心中的隐忧之色退了几分。 吏部尚书马超、户部尚书沈司玄、兵部尚书梁旭东、工部尚书徐玮、新任羽林军统领袁秩,朝中大半的重臣都坐在了这里。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些平日里看似政见不合的人居然通通都是在为萧梓琰效力的? 萧梓琰端起面前的茶盏缓缓喝一口,吐尽心中的浊气道,“最近朝中的局势大家也看到了,父皇对本王已经起了不满之心。”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继续道,“照父皇那多疑的个性,他一定会下令彻查本王,诸位这些日子务必要小心,不能让人抓了任何把柄去。” 把柄去。”说到这里,他语气变重了些,“大家要知道,本王同诸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大家不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来。待本王大业得成,你们便是一等一的功臣。” 在场之人纷纷表态。 “王爷放心。” “下官明白,一定会小心行事。” 萧梓琰见状面色才好了几分,扫一眼沈司玄和徐玮,“本王知道你们彼此都有些不爽,但如今是特殊时期,你们那些私怨暂且先放到一边去。打起精神来应付父皇的调查才是正事。尤其是徐尚书……”他的目光在徐玮身上重重一顿,“本王最近听说徐尚书宠妾灭妻得十分严重?你可要小心些,别让人抓了把柄去。尤其是那些御史言官,就喜欢揪着这些事不放。” 被萧梓琰单独点出来,徐玮的面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僵硬着点了点头。 “好了,此次本王叫大家来,就是为了给大家提个醒,但是,该做的事还是得继续做,只是要更加小心谨慎一些。诸位可还有什么问题?” “王爷……”马超斟酌着开了口,“六皇子那里……可需要动作?” “暂时不用,派人盯着就好。”萧梓琰制止道,“如今时机特殊,老六那里若出了事父皇第一个便会怀疑到本王头上,先静观其变再说。” 他扫一圈在场之人,“若没有其他问题了的话,大家分批离开吧。袁统领先留下,本王还有些话想单独同你谈。” 一盏茶过后,庄子中陆续驶出好几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面容普通的车夫扬鞭而去,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 ------题外话------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 对于萧姝玥而言,顾长歌就是她的盖世英雄。 关于萧姝玥对顾长歌的情感变化,夭夭会专门写一章番外,到时感兴趣的妹纸可以看看。 * 另外跟姑娘们说件事。 本来夭夭是打算30号正正好正文完结,因为五一要出国去玩,所以没法正常更新。 但这些天紧赶慢赶存稿发现实在是赶不及4。30号之前把结局全部码出来。 而且出国本身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所以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把结局的时间延迟到五一之后。 4。30日之前会正常更新,。不出意外5。4日恢复更新,基本上就是大结局了。 所以5。1—5。3需要请假三天,妹纸们多多担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3章 告发 谢谢所有妹纸的票票哦,月底了,大家不要大意地把票砸过来吧啦啦啦~ ------题外话------ 萧煜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当然,沈家的案子我并不准备插手,宋少卿自然会将他做过的肮脏事一一曝光出来,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好了。” “阿煜,我们要把这些证据交给宋少卿吗?”她怕萧煜对这些证据另有他用,所以才有此一问。 只是,再怎么唏嘘,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为今之计,是努力向前看。 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最后会演变成这个模样。虽然她的确不喜欢沈婧琳,但……昨日还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日后便永远地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人的生命,真是脆弱得很。 溶月有些沉重地垂下手腕,眉眼间有些疲色。 纸上只有寥寥数字,笔迹潦草,看得出来是匆忙写就。 纸上说,如果溶月看到这些证据,那她十有**已经死了。她说她知道溶月并不喜欢自己,但请溶月看在死去的徐坤和徐若的份上,将这些证据替她交给宋慈恩。 她狐疑地拿了出来,居然是沈婧琳写给她的。 溶月摇摇头,拿起放在一旁的牛皮袋子检查起来,居然真的在纸袋的底层又找到薄薄一张纸。 “袋子里除了这些证据,可还有别的?”萧煜问道。 “我也很吃惊。”溶月在桌旁坐下,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 “沈婧琳居然派人将证据给了你。”萧煜沉着脸色放下手中的纸。 “什么?”萧煜略有狐疑,上前两步接过她手里的纸张看了起来,粗粗一扫亦是震惊不已。 溶月扬了扬手中的纸张,“我收到了这个。” “阿芜,怎么了?”萧煜额头上渗出些细密的汗珠来,显然路上赶得很急。 见萧煜回来了,溶月抬起头朝门口看去。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纸张,一张张仔细看去,越看越心惊起来,正震惊中,门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溶月转身回了房。 天机看着溶月凝重的面色,不敢耽搁,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速速去请王爷回府,就说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同他商议。” “你可知王爷现在在何处?”天机点头。 她急急走出房间唤了一声,天机从天而降,在溶月面前单膝跪地道,“属下见过王妃。” “天机”。 拆开一看,里头装了厚厚一叠纸张。溶月随手抽出一张看了看,待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是,溶月的脸色由狐疑转为吃惊,再转为凝重。 她将纸袋放在书桌上,狐疑地拆了开来。 溶月接过纸袋子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连署名和收信人的名字都没有。 “是这个。”云苓递过一个大的牛皮纸袋子来,里头鼓鼓囊囊的,似乎装了不少东西。 “什么东西?”溶月皱了眉头,也有些疑惑。 这天,云苓突然进了房间,一脸疑惑,“郡主,外头个小乞丐,交了个东西给门卫,说是要送到您手中。侍卫刚想问清楚,那小乞丐却把东西往侍卫手中一塞便逃走了。侍卫没有办法,只得将那东西拿了进来。” 然而不过两天,事实便证明了萧煜的猜测是有道理的。 萧煜虽然这般分析,溶月却有些不大信,毕竟沈婧琳揭发徐玮应该是怒极恨极之下才做出的举动,当真能考虑得这么周全? 萧煜沉吟片刻,“十有**。但我总觉得,沈婧琳如此了解徐玮,她一定知道徐玮会派人跟踪她,那藏证据的地方自然会暴露,所以……也许沈婧琳留了后招也说不定。” “那些证据,被徐玮销毁了吗?”溶月抬眼问道。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啊。 若不是徐玮偏宠柳七七,柳七七就不会持宠而娇罚徐坤,徐坤就不会发高烧不治身亡。若徐坤不死,沈婧琳便不会这般狠得下心来对付徐玮。毕竟,这个男人是她的夫是她的天,若不是万念俱灰,怎么会如此决绝不给自己留任何余地? 溶月长叹一口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和沈婧琳已经走到了末路。何况,是沈婧琳告发他在先,他自然不会心慈手软了。”萧煜见多了这事态的炎凉,并不如溶月那般想不通。 溶月吃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什么?!他……他怎么下得去手?沈婧琳好歹也是他结发多年的妻子啊。” 萧煜轻轻抚着她的手背,叹一口气,“本不想让你知道的……我的人打探到,沈婧琳……在当天回去的路上就被徐玮派人给杀了。” 溶月眼眸一眯,紧紧盯着他,“阿煜,你是不是知道沈婧琳去哪里了?” 萧煜沉默了一瞬。 “你说,沈婧琳去哪里了?”溶月想起下落不明的沈婧琳,也有些疑惑。 “看皇上想如何了。”萧煜道,“不过现在宋慈恩暂时还没有找到证据,就算皇上想动徐玮也不会是现在。” 她顿了顿,“徐玮最后会如何?” “这个董慧慧可真是个聪明人。”溶月感叹道,“我曾在徐府见过徐萱一面,当时就觉得那个姑娘不简单,果然是有个聪明的娘啊。” “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萧煜淡笑道,“徐玮明显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此时不走,日后可就走不脱了。” “阿煜,你说那董慧慧去了哪里?”溶月玩着他散落在胸前的发丝,好奇道。 这天晚上,两人用过饭,斜靠在软榻上说着话。 这些消息,溶月从下人口中知道了一些,又从萧煜口中知道了更详细的经过。 不得已,只好命下人先暂停了对董慧慧和徐萱的追寻,一心一意对付起宋慈恩来。 徐玮既要应付宋慈恩的调查,还要派人去追查董慧慧的下落,府中又人心惶惶,一时分身乏术。 徐玮听闻消息勃然大怒,派了人四处查探,然而董慧慧藏得太好,竟找不到丝毫蛛丝马迹。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这样消失得悄无声息,仿佛知道什么不幸会降临到徐府头上一般。 在这样人人自危的关头,偏偏有人又雪上加霜,徐玮家中一名叫董慧慧的小妾却卷了府中小半的钱财,带着女儿许萱偷偷逃走了。 明熙帝震怒,封宋慈恩为查案特使,全权彻查此事,一时间,沈府鸡飞狗跳。 宋慈恩不敢隐瞒,忙将此事连夜报给了皇上。 而宋慈恩派人去沈婧琳说她藏着证据的地方一找,发现所有的证据都已不翼而飞。 第二天,沈婧琳却失踪了。 将藏证据的地方告诉宋慈恩之后,沈婧琳便急匆匆离开了。宋慈恩提出要派人送她,也被她给婉拒了。 沈婧琳见到他,行了个大礼,并未交什么东西给宋慈恩,只叫他附耳过来,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显然是不敢将证据带在身上。 宋慈恩当时正在外查案,听到官差来报,忙急急忙忙赶了回来。 贪污之事本不归大理寺管,但沈婧琳言明只信大理寺少卿宋慈恩一人,除非见到了他,否则不会再多说一句话。 工部尚书徐玮之妻沈婧琳居然跑到大理寺,扬言要告发徐伟在任时贪污受贿的事实。 然而在这关头,却突然又爆出一件惊天大事来。 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已过去一个多月了,京中的局势渐渐平静下来,一切似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模样。 * 若是日后她还不安份的话,这闲王府她也别想待了。 溶月这才放宽了心思,本来还想忍这个素问几天,没想到她这么急不可耐。既然如此,自己也懒得跟她多费唇舌了,直接打发了去。 萧煜眉一挑,显然对溶月那声无比自然的“娘”感到十分满意,回道,“娘不会管这些事的,你不用担心。” “对了,我就这样打发了素问,娘那里会不会不好交代?”溶月看着萧煜,眉眼间有一丝担忧。 “好吃就多吃些。”萧煜一脸宠溺,又替她夹了些菜。 溶月点点头,“你家厨子手艺真不错。” “那也得看是什么香什么玉吧。”萧煜挑了挑唇,满意地看着她喝光的碗底,“好喝?” 溶月此时已喝完了一小半碗羹汤,看着萧煜轻笑道,“亦风可真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 亦风忙不迭应下,将地上瘫软的素问拉了起来,连托带拽地拉出了门外。 萧煜没有看她,只皱了眉头望向一旁呆立的亦风,“还要本王再说一次?” 王爷他,当真半分也不顾年昔日的情谊么? “王爷!”素问一听,一脸震惊地抬眼看向萧煜,眼中泪眼婆娑。 “把素问带下去交给周管家,让他随便在府中给她安排个工作,就不要放在我和阿芜的院里了。” “属下在。”亦风从门外应声而入。 “亦风。”他冷冷出声道。 萧煜这才淡淡瞟了地上微微颤抖着肩膀的素问,眼中不含一丝波澜。 溶月睨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喝了起来。 萧煜看着她浅笑,伸手替她盛了碗翡翠莲子汤,“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看向萧煜打趣道,“王爷院子里的丫鬟架子可真大,我这堂堂王妃说的话居然半分作用也没有。她既然向你求救,那我也懒得管了,王爷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溶月一瞧她这模样,反倒乐了。 一听溶月要赶人,素问登时就急了,普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说话,只用那双含情眉目可怜兮兮地看着萧煜,面上是说不出的委屈,偏生还死咬着唇不让泪落下来,真真是我见犹怜啊。 “行了,你既然想不通日后便不要再在这院里当差了,我让周管家再给你寻个别的差使吧。” 见素问还是不出声,只是一味地含着泪,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溶月有些不耐烦起来。 她这话说得直白,就差没直接说她不要脸了。素问本就是要强的性子,如今房中又还有其他侍女在,顿时觉得脸上“啪啪”被人扇了几大耳光。 “你知道做人,最忌讳什么吗?”溶月微眯了墨瞳,冷冷地打量着面前脸色越来越惨白的素问。“最忌讳的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不要没有公主命,却偏偏生了个七窍玲珑的心思。” 素问惊诧地抬了头,显然并不知道萧煜不吃辣还有这样一层隐情在里头。 “那你可知,王爷先前戒辣,只是因为要服药治病才有所忌讳。如今王爷身子已好,自然不用再忌讳这些了?” 溶月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咯咯”笑出了声,笑声清脆,却刺得素问心里一阵发虚。 素问硬邦邦答道。心里却忍不住升起一丝隐秘的自豪来。没错,她伺候了王爷这么多年,自认是比王妃要更了解王爷的喜好。 “奴婢不敢。” 溶月接着又道,“还是说,你觉得,本王妃没有你了解王爷的喜好?” 素问虽然想点头,但也听出来溶月这话有些不怀好意,迟疑着没有回话。 “这么说,你是觉得,自己是在为王爷好咯?” 既然她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自己今日就替她擦亮擦亮眼睛,看看丫鬟的本分是怎样的。 溶月原本还有一丝生气的心情突然变得想笑起来。这个素问,心也太大了些。她以为她有何资格说这话?言语间居然流露出一副萧煜对她太好太百依百顺而感到不爽的情绪出来。 她怎么从这话里头听出了一丝吃醋的意味? 素问眸色闪了闪,似有些犹疑,半晌,咬了牙关道,“王爷怕是不会拒绝王妃的任何请求的,所以奴婢只好斗胆制止了。” “王爷若不能吃辣,他自己不会拒绝?” 好一招以退为进。溶月冷笑。 素问面色一僵,很快微扬了下巴,似有一丝不服气,“事关王爷的身体,奴婢只能先开口劝止了,请王妃责罚。” “谁给你这个胆子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插嘴的?!”溶月冷了脸色,厉声道。 溶月放下筷子,扭头看向出声的素问。 萧煜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却突兀地插进来一道女声,“王妃,王爷是不能吃辣的。”声音不大,轻缓而温柔,却带了一丝隐隐的得意在里头。 她笑吟吟看向萧煜,“阿煜尝尝?” “这个剁椒鱼头还不错。”溶月夹起一筷鱼肉吃了,眯了眼眸称赞道。前世因为萧梓琰喜欢,自己经常下厨替他做鱼,所以才落下个问道鱼腥味就犯吐的毛病。重生一世,萧梓琰给她留下的印记愈发淡了,溶月又重拾了对鱼的喜爱。 溶月等着看她玩什么把戏,也不出声制止,拿起镶银竹筷吃起饭来。 碗筷摆放齐整,素问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素问咬咬唇,强迫自己不去看这刺眼的一幕。 溶月不出声,萧煜自然也不会就素问的事多说什么,温柔地看着溶月说说笑笑,房中明明来来回回有人穿梭其中,他的眼中却仿佛只有溶月一人。 饭菜很快便准备好了,素问随着上菜的丫鬟一起进了外间,无比自然地摆放着碗筷。溶月只当不见,依旧同萧煜说着话。 自己倒要看看,素问能不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翻出什么花样来。 溶月抿嘴笑,笑得娇俏,“我怎么好一来便把她调走,还是先让她干着吧。” “她从前管着我院里的事,现在自然是不用了,你随便给她安排个活干干便是。” “素问在府里是做什么的?”想到方才她离去时那略带深意的眼神,溶月便觉得有些不舒服。 “嗯。”萧煜伸手替她倒了杯水,“周全,府里的老人了,对我忠心耿耿,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他去做。”顿了顿又道,“下午我让周全将府里的下人聚集起来,你也认一认。” “方才那个……是管家?” “我不喜人近身服侍,便没留多少丫鬟在院子里,只有几个跑腿的小厮,应该被亦风打发下去了。” 溶月奇道,“你这院中好像都没什么伺候的丫鬟?” 玉竹和云苓便也先退了下去。 萧煜点头,吩咐那管家模样的男子下去准备。 溶月看了看日头,“不早了,阿煜,我们传饭吧。” 这时,云苓和玉竹也坐着后头的马车过来了,进了房间收拾了一番,将带来的行李都给规整好了。 溶月踏入院中,虽然已至初冬,但举目皆是绿色,不由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两人如今住的院落是萧煜以前的院落改造扩建而成,在侯府住的这段时间里,上次萧煜提过的屋后的温泉已建成。庭院中遍植花木,郁郁葱葱,一看便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萧煜满意地勾了勾唇,转身牵过溶月的手,“走,进去吧。” “王爷,王妃,你们回来啦。”亦风笑着迎上来道,他素来是个机灵的,早早地就改口称溶月“王妃”了。剩下的几人也纷纷行了礼。 溶月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收了目光不再看她。 溶月不动声色地打量起素问来,只见她臻首娥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身姿纤细婀娜,的确是个美人胚子。难怪心气儿这么高,怕是觉得以自己的相貌,不甘心做一个小小的伺候人的丫鬟吧? 只是,她现在站在这里,是何用意? 成亲后在王府待的三天,素问并没有出现过,就好像没有这个人一般。溶月彼时新婚燕尔,自然没空去查探她的下落。 这是溶月成亲之后第一次见到素问。 下了车,溶月瞟到王府门口已经站了几人。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亦风和亦寒,还有一位青衣侍女,定睛一看,正是素日有些不安分的素问。 马车很快驶到了王府。 萧煜见到止住了上心,便挑了些旁的有意思的话题来说。一路说来,溶月原本郁结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溶月用鼻音“嗯”了一声,掏出丝帕擦掉脸上残余的泪渍,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 萧煜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语声越发轻柔起来,“好了,别哭了,再哭下去我都心疼了。” 溶月摇摇头,瓮声瓮气道,“不要了,老是住在侯府也不好。”说话间,止了泪水,只是仍有些抽抽搭搭的。 溶月抬起眼看着他,眼睛里一汪水波,楚楚可怜地波动着,看得萧煜心中一软,叹口气将她搂入怀中,“别哭了阿芜,你若不是不喜欢回王府,要不我们再在侯府住一段时间?” “别哭了。”萧煜看着泪眼朦胧,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惨兮兮的溶月,温柔地安慰道。 溶月泪眼婆娑地同侯夫人定远侯和沈慕辰告了别,在萧煜的搀扶下上了回王府的马车。 侯夫人虽然很是不舍,但也明白溶月他们不可能一直住在自己身边,总归是要住回王府去的,只得拉着溶月的手叮嘱他们一定要多回来看看。 溶月和萧煜又在侯府住了几天,等到一切都平定下来,王府中也已清理得差不多了,两人便准备搬回王府去。毕竟,在侯府住久了,一是京中流言蜚语会甚嚣尘上,二是皇上那里也不好交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4章 赏梅宴?鸿门宴? 这几天的存稿都是设置的定时发,所以留言可能回复得不及时哦~ ------题外话------ 皇上皱了眉头,“大好的日子禁什么足?”他看向皇后身后的琉璃,吩咐道,“去,把乐安公主请来。” 皇后没有办法,这才索性让人将她扣在了宫中,没想到皇上今日居然会特意问起她。 萧姝玥前几日一听说顾长歌也受邀来参加这赏梅会,整个人都快活起来。皇后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偏偏萧姝玥就是听不进去,一门心思都扑在顾长歌身上了。 她之所以不让萧姝玥来的原因,其实是因为顾长歌。 皇后被他看得一阵心虚,只得又改口道,“乐安她昨日犯了错,臣妾禁了她的足,所以就……” “胡说。”感到皇后的吞吞吐吐,明熙帝起了疑,“昨日乐安来给我请安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儿身子就不舒服了?”说着,鹰隼般的眼神直勾勾看着皇后。 皇后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她今日身子不太舒服,臣妾便叫她在宫中歇着别过来了。” 明熙帝招手唤来一旁的内侍,让他下去看看萧梓琰是什么情况,又转过头接着问道,“乐安呢?她怎么没来?” “康王为何没来,臣妾并不清楚。” 三人在上首的位子坐了下来,明熙帝环顾一眼在场的众人,皱了眉头问一旁的皇后,“梓琰和乐安怎么还没来?” 梁晓音,恰恰便是这个中翘楚。 这般打扮下来,既不会夺了皇后的风头,又能让大家的目光停在在自己身上。难怪梁晓音这段时间颇受圣宠,后宫从来不缺貌美的女子,缺的只是貌美而聪明的女子。 她今日妆容素雅清新,淡扫峨眉,发上也支簪了根碧玉玲珑簪,愈发显得头发乌压压赏心悦目。她的五官,较之前似乎张开了些,愈发显得精致起来。比起皇帝右侧艳丽得像一朵盛开的牡丹一般的皇后,她今日,更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莲,虽不及牡丹那么夺人眼球,但自有一番风韵。 眼看着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帝后二人相携而来,出乎意料的,明熙帝的另一侧,还站了位身着天蓝色宫装的美艳少妇,定睛一看,竟是多日未见的梁晓音。 溶月和萧煜坐了一席,谢祁和卿靖宁便在他们旁边坐了下来。 自有宫女上前来引着他们入席,因为此次赏梅会较为随意,所以席位都是按照个人意愿坐的。 走近倚梅园,园中已经摆好了坐席,陆陆续续有人入席就坐。 倚梅园已经历历在望了。 又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隐隐有梅的清香传来。 卿靖宁自然满口答应,抬头见谢祁和萧煜已经在前头停下来等着她们了,忙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说起来你都是我表嫂了,回头有空来王府找我啊。”见触到卿靖宁的伤心事,溶月忙热情相邀。 卿靖宁淡笑着点头,虽然眉眼间有一抹淡淡的忧色,但总的来说神情还算宁和。 想到这里,自然地转了话题,“这就好,邺京的气候饮食都习惯吧?” 本来还想细问几句,转念一想,感情本就是两个人的事,自己插手太多并没有什么用,但不如顺其自然罢了。 表哥为人君子,既然娶了卿靖宁,自然就不会亏待他。溶月知道自己这话其实算是白问了,但总想听到卿靖宁亲口告诉自己才安心。 卿靖宁微微红了脸色,撇过目光道,“他……待我挺好的。” “靖宁,你最近怎么样?表哥对你还好么?”谢祁和卿靖宁都是自己人,溶月便不同她客套了,直接问道。 溶月有意识地放慢了些步伐,卿靖宁见她给自己递过来的眼神,会意地也放慢了速度,两人便落在了萧煜和谢祁后头。 既然几人遇上了,便一道往御花园而去了。 溶月含笑打量着面前的卿靖宁,见她面色红润眼神淡然,猜想谢祁应该待她还不错。虽然不知道如今两人已进展到了哪一步,但能看到两人这般琴瑟和鸣的模样,心中也有了些宽慰。 谢祁点点头,又同萧煜打了招呼。 溶月转身,便看到谢祁和卿靖宁相携而来,不由亮了眉眼,看着走到跟前的两人笑道,“表哥,靖宁,这么巧。” “月儿!” 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岁末清寒,风吹得有些大,萧煜顺手替溶月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这才牵着他跟上内侍的步伐。 下了车,自有内侍恭恭敬敬引着他们朝御花园而去。 一路畅通无阻,行到了宫门处。 两人吃过饭,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坐上马车往皇宫而去。 看着他面上似有若无的笑意,溶月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个男人,实在是霸道得紧。 萧煜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了身子。 玉竹应了,云苓很快回了神,也慌慌张张应了。 溶月倒是很快明白了,轻咳一声道,“那个……以后你们记得改口叫我王妃。” 她愣在那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郡主啊……”云苓随口道,却被玉竹飞快地用胳膊肘捅了捅。 “云苓,你叫阿芜什么?”萧煜看向云苓。 “怎么了?”溶月从铜镜中模模糊糊看到他的面容,不由奇道。 一旁洁面完的萧煜转头看来,眉头微皱。 “传吧,谁知道宫里头什么时候能吃上饭?” “郡主,要传早饭吗?”云苓一边给她梳着发髻,一边问道。 萧煜一向是亲力亲为,有时也让溶月帮她,不过从来没有用过丫鬟。玉竹和云苓习惯了,只打了水放到他面前,自去伺候溶月梳洗去了。 两人穿戴妥当,便唤了人进来替她们梳洗。 萧煜应了,掀开锦被起了床。 溶月抬眼看了看窗外已渐渐亮堂起来的天色,叹口气道,“睡不了多久了,还是起来吧,若去迟了小心落了人口舌。” 萧煜笑意愈发加深了些,口中讨饶道,“好好好,我不碰你,还要再睡睡吗?” 溶月“啪”的将他的手打了下去,“别,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待会就要进宫了,我可不敢让你再碰我了。” 萧煜笑着摸上她的腰际,“我帮你揉揉。” 第二天一早,溶月浑身酸痛地醒了过来,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揉着腰道,“我的腰都快被你折腾断了,你可真是……” 果然又是极其疲惫的一晚。 溶月惊呼,“明天还要入宫呢……你……”可惜,后半段的声音已经淹没在支吾声中,变成了嘤嘤的呜咽声,给这样寂静的夜,又增添了一丝旖旎来。 萧煜一把吹熄蜡烛,大手顺着她背脊往下移,凑近她耳边轻轻呢喃道,“自然……是要做该做的事了。” 这是,灯芯“啪”的一声,唬了溶月一大跳。 溶月蓦然警醒起来,瞪大了双眼看着萧煜,“你想干什么?” “我也说的是正事啊。”萧煜大手搂上她的肩膀,“上次我们回去,娘可是旁敲侧击问了好几次宝宝的事,这难道还不是正事吗?” 溶月嗔他一眼,“我跟你说正事呢,没个正行。” 萧煜笑,“我最近不大想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想每天早点回来陪你。” “你不准备推一把?” “那日狱中当值的两个狱卒最近暴病身亡,线索一下断了,现在刑部和大理寺都卡在了这里。”萧煜淡答。 “皇上怎么在这个时候开什么赏梅会?”溶月不解道,“徐玮的案子查清楚了?” 溶月和萧煜自然也得到了请帖,请帖上邀请他们明日巳时入宫。 为了扫除京中最近笼罩的沉闷气氛,皇上决定君臣同乐一番,命皇后在御花园中的倚梅园中举办一场赏梅会,届时会邀请朝中大臣极其亲属一同来参加。 京中各处的梅花,早早地绽放了。 这一年的冬季,来得格外的严寒。 * 想到这里,萧梓琰长长地吸一口气,“袁秩,继续往下说。” 可是,袁秩说得没错,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除了逼宫,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曾经夜深人静之时,他也曾考虑过这个想法,只是……逼宫实在是件太过危险的事,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 萧梓琰面容有一丝松动。 袁秩冷笑一声,“王爷以为,您现在还有多少选择?照现在这种情况下去,除非六皇子死,否则,这皇位落到王爷身上的机会几乎为零。您筹谋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看着六皇子眼睁睁地登上那个位子然后转头来对付您么?”袁秩一口气说了一长串的理由出来,说完这话,目光紧紧盯着萧梓琰面上的神情。 他错愕抬头看向袁秩,“你疯了?一不小心,这可是万劫不复的事。” 萧梓琰眉头一皱,继续萧梓瑞未完成的事,那难道不是指……逼宫?! “王爷,你……你有没有想过……继续大皇子未完成的事?”袁秩斟酌了一番,压低了声音道。 萧梓琰看着袁秩,等待着他开口。 两人在桌前对坐了下来。 这个袁秩,这般小心翼翼的,究竟是想同他说什么? 见袁秩这般谨慎,萧梓琰不由也好奇起来。 袁秩走到窗边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周遭没人这才放下心走了回来。 待其他人都走了,萧梓琰看向唯一留在房中的袁秩,眉眼中带了丝急意,“说吧,袁秩,你可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又商讨一会,见大家实在拿不出个合适的主意来,萧梓琰只得无奈地叮嘱了他们几句,便放他们离开了。 都是些老狐狸,有好处拿的还时候笑逐颜开的,一到这种时候便开始装死了。他目光扫过羽林军统领袁秩面上,见他趁人不备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不由有些存了几分心思。 萧梓琰暗哼一声,看着在场都不吭声的几人,心里颇有些窝火。 梁旭东尴尬地咧了咧嘴,“王爷,后宫不可干政的规矩您又不是不知。何况,如今皇后逼得紧,音儿的地位也有些岌岌可危啊。” 梁旭东的话,恰恰戳中了他心中的痛处。他眯着眼打量了梁旭东一会,“梁大人,听说宫中如今最得宠的可是梁妃娘娘,梁大人可要让梁妃娘娘在皇上面前提本王多美言几句啊。” 萧梓琰没有说话,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见萧梓琰没有出声制止,梁旭东顿了顿,接着道,“如今六皇子得势,皇上似乎也开始在考虑立六皇子为储了。若皇上当真立了六皇子为太子,王爷待如何?” “王爷,请恕下官直言,如今朝中这情况,着实对王爷不利。”兵部尚书梁旭东思忖片刻,斟酌着道。 想到这里,眼珠子一转,面上带笑道,“诸位心中有数就好,如今朝中这情况,诸位怎么看?” 萧梓琰看着他们的表情,在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但也知道,如今这种情况,只能以安抚为主,不能激起他们的任何不满。否则,再损失一员像徐玮那样的大将,他这么些年的筹划可就白费了。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在惯常中摸爬滚打多年?哪能被这样一点风浪便唬住?嘴里打着“哈哈”,心中却不为所动。 可现在萧梓琰居然叫他们全都销毁掉,这是叫他们把手中仅剩的筹码也扔掉啊。 这些东西,若是被皇上的人发现了,那可是萧梓琰结党营私的铁证。有了这重保险,他们便不用那么担心萧梓琰可能对他们不利了。 萧梓琰攥着他们的秘密,他们自然也要留一手,比如,详细记载了他们往来的笔记。 虽然他们选择了同萧梓琰合作,但谁能担保萧梓琰不会过河拆桥利用完就扔?所以每个人都会留有自己的保命符。 听到萧梓琰提到徐玮,大家都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情绪漫延上心头。 想到这里,他扯出一抹笑容来,“诸位手中若有什么不该有的证据,最好趁早销毁,不要再发生像徐家那种事了。” 因为沈汐云之事,这段时间沈司玄对他并不如从前那边忠心耿耿,总觉得背后在谋划着什么事一般。不过,既然现在徐家已倒台,自己倒可以让他先尝尝甜头。 萧梓琰看向出声之人,正是沈司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厉色。 “请王爷明示。”沉默一会,终于有人出了声。 见大家都不出声,萧梓琰的脸色冷了冷,显然有些不快。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郁,耐着性子道,“现在是特殊时期诸位谨慎点都是好的。只是……”他顿了顿,阴测测的目光扫过在场之人的面上,“大家应该很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所以虽然心中都有疙瘩,可没人敢提出来。 在场之人都是有老有小的人,自然不敢赌。 可没有敢质问萧梓琰,萧梓琰手中攥着他们太多的把柄,若这个时候反水,不仅没有任何的好处,反而一不小心便会将一家老小的性命给搭上。 徐玮的事,的确给他们造成了不少的打击。他们都是聪明人,稍微想一想便知道,徐玮在牢中自杀的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大家都沉默不语,心事各异。 “想必大家也知道了我这个时候召大家来所为何事。” 萧梓琰一脸郁色地进了房间,扫视一眼在场众人,语气中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疲累。 在场之人都面色凝重,显然知道如今局势有多艰难。 要知道,这么多朝中众臣聚集在一个地方是个很危险的事,更别提短短半个月之内萧梓琰已经将他们召集两次了。 不得已,萧梓琰只好又将大家召集了一次。 他筹谋了这么多年,自然不甘心在这个关头失败,可如今的情况,似乎是越来越糟了。 而自己却接连爆出几件不大不小的丑闻,虽不至于让父皇厌弃了自己,但父皇心中想必已经越来越倾向老六了。 本以为萧梓瑞和萧梓珣狗咬狗落了个两败俱伤,这皇位应该离自己更近一步才是,没想到一直不声不响的老六却渐渐入了父皇的眼,父皇对他日益器重起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最近诸事不顺。 一听人来报说皇上已起了疑心,命刑部大理寺彻查此事,萧梓琰的脸彻底垮了下来。 只是,这一切乃匆忙行之,自然不可能十全十美。 左思右想,他决定还是先解决了徐玮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出事的因素再说,几经破折,终于成功将徐玮毒死在了牢中,制造出他自杀身亡的假相。 工部是个油水富足的地方,为了成事,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敛财,徐玮自然在这其中出了不少力。若是自己同徐玮的往来被查了出来,便休想再有机会坐上那个宝座了。 如果说之前萧梓琰还只是有些惶恐,这会就真的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刑部这次行动十分迅速,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徐玮便被投入了大牢。 明熙帝如今对他有了怀疑,突然又出了徐玮这一档子事,本来徐玮已经将事情处理好了,贪污的证据也被他销毁了,可不知为何,他家中那个愚不可及的妇人竟然准备了两份证据,而另外一份证据不知为何竟辗转到了宋慈恩手中。 却说萧梓琰,这些日子一直惶恐不安。 天微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萧煜的意思,领命离去。 “去查一查出了皇上布在死牢周围的锦衣卫,牢中有没有狱卒是跟萧梓琰或者他手下的人暗中有过往来的。”萧煜吩咐道。 “徐玮死的前一天,牢中出了场骚乱,说是有名死囚一直在闹,说自己肚子痛得厉害,要求看大夫。后来锦衣卫将其暴打了一顿,他才消停了下来。属下怀疑,有人趁着这段时间,偷偷溜进牢中给徐玮下了药。” “查到了什么?” 将毒药藏在牙后,那是死士的做法,徐玮堂堂一工部尚书,怎么会这般谨慎?谨慎到需要将毒药随身携带?这其中定然有什么猫腻。 萧煜眉头扬了扬,显然有些不信。 “刑部怀疑,徐玮将毒药藏在了牙齿后。” “服毒?”萧煜轻笑一声,“徐玮入的是死牢,在压入牢中之前,不是会全身都检查一遍么?” “服毒身亡。”天微沉声道。 他将狼毫搁在一旁的笔架上,拿起盆中的手巾净了净手,语气冷然,“怎么死的?” 萧煜自然比旁人要更早一些得到消息,听到天微来报,正在写字的手一顿,有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氤氲出黑色的墨渍来。 接连发生种种变故,皇上自然是震怒不已,下旨命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此事。 祸不单行,此时,竟然传出了徐玮在牢中畏罪自杀的消息。 徐府众人如今皆是戴罪之身,官兵草草找了个大夫来给她看了看,自然不可能用多金贵的药,柳七七又思虑过重,在病榻上缠绵了几日,竟然香消玉殒了去。 徐玮被投入大牢,徐家一时失了主心骨,董慧慧和许萱早已逃走,如今府中主事的便剩下柳七七一个小妾。她虽然心高气傲,但到底眼界在那里,没有经过什么事,如何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大风大浪,熬了几天竟然病倒了。 徐府也被明熙帝派锦衣卫暂时封了起来,没明熙帝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出入徐府。 一时间,朝中人人自危。 宋慈恩根据证据顺藤蘑摸瓜,查出了徐玮在青州任上,以及在工部所行贪污受贿结党营私等种种丑事。铁证面前,徐玮再也无法抵赖,被押送刑部大牢,准备由刑部再行仔细审问,试图揪出与其有过暗中往来的朝中大臣来。 因为沈婧琳暗中派人传给溶月的这份证据,京中再起波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5章 叛乱 皇后有她的小算盘,明熙帝自然也有他自己的心思。 乐安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该是时候给她找个驸马了。最近朝中动荡不安,明熙帝急需培养起忠于自己的势力,提拔些青年才俊上来。让乐安下嫁,无疑是个笼络人心的好法子。 只是他素来宠萧姝玥,倒也不想随意给她指一个人嫁过去。索性今日叫皇后把朝中所有试婚的男子都邀请了来,就是为了让萧姝玥看看,有没有她看得上眼的。没想到皇后倒好,直接禁了乐安的足。真是愚不可及! 琉璃得了命令,不敢忤逆,应一声自去请萧姝玥了。 皇后被明熙帝当众给了个没脸,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地颇有些难堪,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梁晓音状似无意地扫她一眼,嘴角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手不自觉地抚了抚腹部。 她这动作不过随手为之,却恰好落入了溶月眼中。 自打帝后进场,溶月可没错过他们的任何神情,如今见梁晓音这动作,不由怔了怔。 她是怀过身孕的人,自然知道,一旦女子有孕,她们就会非常小心自己腹中的宝宝,时不时会轻抚一下。方才梁晓音动作做得自然,幅度又不大,自然没多少人看到,却让溶月起了疑心。 莫非……梁晓音怀孕了? 脑中起了这个猜想,再仔细一看,越看越觉得有可能。先前还只觉得梁晓音丰腴了些,还以为是她日子过得顺遂,现在再一瞧,分明是怀孕后变得珠圆玉润了。 她轻瞟一眼另一侧面有不快的皇后,心中不禁琢磨,梁晓音怀孕这事,皇后知不知道? 溶月揣测间,萧姝玥已经被琉璃请了过来。 她目光融融,面带桃色,显然心情不错,欢快地入了场,朝皇上皇后和梁晓音见了礼,便在皇后身侧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皇后瞟一眼她脸上抑制不住的喜色,脸上有一瞬间的阴沉。 心中不禁一阵苦涩,玥儿实在是太不了解她的良苦用心了。 可气归气,萧姝玥人都已经来了,她也没有其他什么法子了,只得静下心来静观其变。 见人都来齐了,皇上便说了几句,让大家不要拘谨,随意在园中游玩便是。说着,拍一拍手,有宫女鱼贯而入,在众人前面的矮几上摆满了各色精致糕点美酒佳酿。 今日天气难得的很好,艳阳高照,倒也驱散了几丝寒意。各色梅花在阳光下怒放,如胭脂点点初染,又似墨色晕开,暗香盈鼻,美不胜收。 几杯酒下肚,大家渐渐放开了来。 明熙帝看着下首的萧姝玥和萧姝瑶,冲她们招了招手,“宜安,乐安,过来,坐父皇这边来。” 身后的内侍忙加了两把椅子。 萧姝玥和萧姝瑶笑着谢过,坐了下来。 明熙帝看着眼前两个花骨朵似的女儿,心里颇有些感慨。她二人,一人活泼机敏,一人沉稳细腻,倒比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要省心得多。 一转眼,她们也长这么大了。 明熙帝一时有些感慨,拉过两人的手道,“你们也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 两人一听,都羞涩地低了头。 萧姝玥是真的羞涩,想到顾长歌,禁不住红了芙蓉面。 萧姝瑶心中却是苦涩不已,一股怅然之情涌上心头。她和萧煜,永远是不可能了,若是被父皇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想到这,萧姝瑶不禁打了个寒战,却仍控制不住自己,余光不由自主地朝萧煜瞄去。 明熙帝见她面色有异,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自然没有错过她飘远的目光。 顺着她的目光一瞧,微微沉了脸色。 “宜安,喜欢谢祁?” 萧姝瑶一怔,怔忡地抬头看向明熙帝,很快便明白过来。 方才她看萧煜那一眼,被父皇看在眼里了,不过好在,他以为自己看的是谢祁。 她定了定心神,摇摇头勉强笑道,“父皇说笑了,谢公子如今都已为人夫了,宜安怎么会喜欢上谢公子呢?” 她有些惊魂甫定,所以这话说出来倒显得有些苍白了。 明熙帝只当她在暗自神伤,倒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心里想着,若是宜安早一点告诉自己,自己便不会将卿靖宁赐婚给谢祁了。 可惜如今木已成舟,看来自己得好好再给宜安物色物色合适的青年才俊了。 他打定主意,目光又转到萧姝玥身上,“乐安,你呢?” 萧姝玥微微红了脸,“我……”对上明熙帝鼓励的眼神,刚想一咬牙把顾长歌的名字说出来,突然觉得一道冷厉的目光射了过来。 她一惊,下意识朝那目光处看去,便见到皇后一脸警告地瞪着她,心中一紧,想起了溶月的告诫。 自己若这么贸然地说出顾长歌的名字,母后会不会真的对他不利? 想到这,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忙改口道,“父皇,乐安还小呢……我若真有喜欢的人了,一定告诉您。” 见她面上一副小女儿家的娇态,明熙帝便没多想,“哈哈”两下就过去了。 不过他今日难得兴致颇高,目光在场上众人身上一扫,目光定格在不远处同人交谈的顾长歌身上,看向萧姝瑶笑道,“宜安,你觉得顾长歌怎么样?” 萧姝瑶一惊。 萧姝玥也是一惊。 萧姝瑶本以为父皇既然误会了她对谢祁有意思,便不会这么快替他相看驸马人选,谁想到父皇如此不按常理行事? 萧姝玥更是心急如焚。顾长歌是她喜欢上的人,父皇怎么能乱点鸳鸯谱呢? 她急急便想开口。 这时,皇后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皇上,姑娘家脸皮薄,您这样直接问她们,她们哪好意思啊?您放心,臣妾会找机会问问她们的想法的。” 明熙帝虽然不喜皇后,但也觉得她这话说得有理,点点头道,“那就请皇后上上心了。” 皇后笑着应下,一脸端庄。 萧姝玥松了口气,心中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溶月不动声色盯着他们几人的互动看了一会,见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方才转了目光。 萧姝瑶对萧煜存的龌龊心思,想来她也不敢在皇上皇后面前说出来的。 这么一想,心里的石头落了地,目光放回到了场中央。 她环视一圈,皱了眉头,朝萧煜靠了靠轻声道,“怎么没有看见萧梓琰?” 萧煜显然也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回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今日务必要小心些,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见他语气无比郑重其事,溶月也面色也变得肃然起来。 一转头,便看见萧明曦和萧明朗相携朝他们走来,忙敛下别的心思,起身迎接。 “明曦,世子,好久不见。” 萧明朗似有些郁卒,眉头耷拉着,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听到溶月这么说,他嘟囔道,“明珠郡主不是上次才见过我姐么,你同我才是许久未见呢。” 萧明曦狠狠瞪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又看向溶月不好意思道,“溶月,明朗就是这个口无遮拦的性子,你别往心里去。” 萧煜轻笑一声,勾起唇角看向萧明朗,“明朗似乎心情不大好?” 萧明朗抬头看他一眼,又闷闷地低了头,眼中有几丝复杂的情绪。 萧明曦自然知道他这样子是为哪般,心里不由埋怨起他的不懂事来。他就算真的喜欢溶月,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溶月已经成了她们的小皇婶,他还这么心里带着怨气又有何用? 溶月心中转了几转,大概也明白了萧明朗生闷气的原因,一时也有些尴尬。 论理,她和萧明朗并不算熟,顶多不过打过几次照面,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对自己这么死心塌地了。 萧明曦忙笑着打圆场,“小皇叔,父王和母妃来信说让我们代为恭喜小皇叔的新婚之喜。” 萧煜淡笑点头,“王爷王妃有心了。你们最近在京中过得如何?都还好吧?” 萧明曦点点头,“听说皇上召父王和母妃过段时间进京,到时我们一家人便可以团聚了。” 听了萧明曦的话,溶月陷入沉思。召汝南王进京?为何?难道皇上怕汝南王趁邺京城中动荡之际,欲行大逆不道之事? “等王爷和王妃到了京城,本王一定带阿芜亲自去府上拜访。”萧煜笑着接口道。 萧明朗在一旁时不时抬眼打量一下萧煜,心中五味杂陈。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到头来这个姑娘却成了自己的小皇婶,这让他消沉了好久。 他能看出小皇叔很喜欢明珠郡主,但……自己也可以对明珠郡主很好啊。 若不是自己认识明珠郡主比小皇叔晚,明珠郡主嫁给谁还不一定呢。想到这里,心中又升起一丝愤愤不平起来。 萧明曦被萧明朗气得够呛。 明明来之前已经同他说得好好的了,不要在小皇叔面前流露出对溶月思慕的情绪,以小皇叔的敏锐的观察力,他现在一定知道萧明朗对溶月的心思了。 若不是他们同萧煜还有几分交情在,萧明朗这会估计得有得苦头吃。 她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小皇叔,可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般孱弱无害。 几人又随意聊了几句,这时,亦风悄悄走到了萧煜身后,面色有一丝焦灼之色。 溶月不禁心里打起鼓来。 亦风向来是沉得住气的性子,什么事让他这般大惊失色了去? 萧煜冲几人示意了一下,同亦风走到了一边耳语起来。 很快他便返了回来,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么了?”溶月担忧地问道。 萧煜扫一眼周围,压低了声音道,“萧梓琰率军朝宫中来了。” “什么?”三人俱是一惊。 萧明曦吃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小皇叔,你是说……四皇兄他……想要逼宫?” 萧煜面色沉沉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会大家都在御花园中赏花,一定会率先攻这里,现在出宫已经来不及了,明曦明朗,你们赶快离开御花园,找一个僻静的宫殿先躲起来。我身边带的暗卫不多,只能拨两个给你们,你们务必要小心。还有,不要让人发现了端倪去。” 说完这话,萧煜便面色如常地带着溶月回到了方才的坐席上。 溶月心中砰砰直跳,怎么也没想到萧梓琰居然也会走到这一步。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情,分析起当前的局势来,幸好当日娘借口身体不舒服推了皇后的邀约,爹便借口要照顾她,也留在了府中。侯府只有沈慕辰过来了。 只是谢府那边就有些难办了,舅舅舅母,表哥表姐,还有靖宁,全都来了,该如何把他们安全地转移出去? 溶月有些无措地看向萧煜。 “别怕。”萧煜沉声安慰道,声音中带了一丝让人信服的魔力,溶月的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低声给溶月分析道,“萧梓琰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发兵,是因为他手中的兵力并不多,除了他自己豢养的一些私兵,就只剩袁秩在这段时间拉拢的羽林军了。擒贼先擒王,在兵力不多的情况下,萧梓琰一定会直奔皇上而去,其他人反倒暂时是安全的。不过刀剑无眼,我们还是先做准备为好。” 他看一眼溶月有些苍白的脸色,语声愈发轻柔起来,“阿芜,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命我的人开始动作了,而且……”他看一眼上首听到内侍在耳畔悄悄汇报完突然变了脸色的明熙帝,“皇上那里也得了消息,很快便会派顾长歌率金吾卫迎敌的。” “可是,萧梓琰已经朝皇城攻来了,长歌如何能出宫?” “傻瓜,你以为偌大的宫中,不会有几条密道的?不然当初昭文帝是如何逃出去的?” 溶月朝明熙帝看去,果然见他急匆匆地召了顾长歌上前在他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 顾长歌听完明熙帝的话,脸色骤变,很快郑重点点头,随着汪忠下去了。 明熙帝也悄无声息地带着皇后梁晓音还有两位公主退了下去。看这样子,是要把满园的文武百官留在这里当靶子了。 溶月嘲讽一笑,明熙帝此人,果然最爱的还是自己。 耳畔萧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拉回了她的思绪,“阿芜,你舅母,谢姑娘还有靖宁公主应该都是不会武的,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你同她们一起,我让人带你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先藏好。” 溶月虽然不想离开萧煜,但也知道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留在萧煜身边反而对他是拖累,点点头,朝他示意了一下,往谢采薇的方向走去。 很快,她便通知完了三人。 为了不让人引起怀疑,自然是要一个个走。溶月坐在席位上,看着舅母和谢采薇先退出了御花园,过了一会,方才那个宫女又回来了,引着卿靖宁走了出去。 见她们三人都撤离了,溶月微微舒口气,可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感却愈发地强烈起来。 这一次,那宫女却许久也没有返回来。 溶月不安地看向身边的萧煜,“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萧煜皱了皱眉头,“萧梓琰怕是已率军攻进来了,阿芜,你记着,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说着,带上溶月不动声色地朝外而去。 还没走到御花园的入宫,便听到有喊杀声隐隐出来。 他面色沉了沉,改了路线,朝御花园一角避去。 其他人自然也听到了这不寻常的声音,纷纷变了脸色,慌张不安起来,御花园里一阵骚动。 有人按捺不住,匆匆朝御花园入口走去,却正好遇到了气势汹汹闯进来的叛军,吓得变色惨白,连滚带爬退了回来。 “康王造反了!”慌乱中,不知谁叫了一句,就想一颗小石子投进滚烫的油锅,溅起阵阵油花来。一时间,场内哭声喊声喧嚣声混杂在一起,原本还其乐融融安静祥和的御花园霎时间一片愁云笼罩。 好在叛军还算规矩,虽然一路喊打喊杀,却并未滥杀无辜。想来萧梓琰也不想杀生太多最后失了人心。 为首一人,黑色劲装,面容冷厉。溶月看着面生,低声问道,“那领头之人是谁?” “新上任的羽林军统领袁秩。” 新上任的羽林军统领居然是萧梓琰的人?溶月颇有些吃惊。皇上若知晓这个事实,定然会懊恼万分自己的识人不明吧。 袁秩阴冷的目光在场中一扫,大刀随意搁上一个官员的脖子,语声清冷,“皇上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啊……”那官员吓得两股战战,浑身颤抖。 “说不说!”袁秩的刀往里送了一分,官员的脖子上立马渗出殷红的血迹来。那官员似乎是个文官,脸色煞白,见到这阵仗差点就要晕过去了,若不是脖子上还架着把刀,估计早就双眼泛白昏倒在地了。 他战战兢兢道,“袁……袁统领,我是真的不知道啊……皇上……皇上一盏茶之前便离开了。” 见他不似说谎,袁秩冷哼一声,将刀从他脖子上放开来,环顾一眼场中众人,对着身后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道,“好好看着他们,别让任何人跑了。”说罢,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御花园。 溶月知道他是去找萧梓琰汇报去了。 看来萧梓琰现在忙着找明熙帝,自然无暇顾及到他们,溶月微微松了口气。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原本还有些躁动不安的御花园中渐渐平静下来,人人脸上都显现出深深的疲累之情,显然这无休止的等待已经耗光了他们所有的耐心,亦明白焦急并没有什么好处,只得强自镇定下来静待事态的发展。 萧煜一直紧紧拉着溶月的手,丝毫也不放松。 他的神情依旧是淡远而宁静的,温度从他的手心传遍溶月的全身,让溶月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萧煜拉着他到一处僻静处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索性安心等待起来。 这一次,他们倒是并未等多久。 沉寂下来的宫里又传来了喊杀声脚步声,听声音,似乎正是朝御花园而来。 “莫不是援军来了?”溶月眼睛一亮,看向萧煜。 萧煜仔细听了听,“应该是顾长歌率军赶到了。” 听到萧煜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溶月心中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长长舒一口气。 果不其然,很快入口处便传来了叮叮当当的交战声。 顾长歌率领的金吾卫占据人数上的优势,把守在御花园的叛军打得节节败退。很快,为首的士兵一声令下,留在此处的叛军匆匆撤离了御花园。 顾长歌确认御花园中无人受伤,这才匆匆率军又赶往别处去了。 “舅母他们会不会有危险?”溶月担心道,没想到现在御花园反倒成了个安全的地方了。 “放心吧,叛军现在自顾不暇,只会着急找到皇上和六皇子的下落,没有多余的功夫去管其他人的。” 溶月这才安了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6章 最终的解脱 萧煜唤来隐在一旁的亦风,吩咐他去将谢余氏,谢采薇和卿靖宁处,待叛乱平定将他们安全带出宫去。 亦风应了,自去安排不提。 “长歌他们会胜利吧?”溶月问。 萧煜笑着揉揉她的发,“阿芜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再等一会,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了。” 果然,没等多久,顾长歌便派人过来了,告诉他们叛军已被歼灭,大家可以自由出宫了,金吾卫会负责护送他们回府。 大家虚惊一场,都是疲惫不堪,跟在负责保卫他们安全的金吾卫身后出了宫。 溶月上前跟谢祁说明了情况,让他不用担心,舅母表姐和卿靖宁这会说不定已经到了谢府了。谢祁谢过萧煜和溶月,也出了宫。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萧煜唤出跟在他身边的天微,“萧梓琰呢?” “回王爷,四皇子似乎不见了踪迹。” “没有找到?” “暂时还未找到。”天微低头回道,“属下已经派人扩大搜索范围了,金吾卫那边也派了许多人在找。” “嗯,你先下去吧,有消息再来通知我。” 天微应声退下。 萧煜看向溶月道,“我们也回去吧,这里的事自有他们处理。” 两人并肩朝宫外而去。 突然,溶月脑中灵光一现,隐隐想起什么来,不由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阿芜?”萧煜不解地看向她。 “我知道萧梓琰藏在哪里了!”溶月抬起头目光坚定,掷地有声,说罢,自己前头带起路来。 萧煜本想出声制止,只是看到溶月灼灼的眼神,叹一口气,跟了上去。 溶月一路行得很快,身子止不住有些发抖,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旁的什么情绪在作祟。 萧煜大步上前几步拉住她的手,摸到她手心一片冰凉,不由微微沉了眸色,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感到手心传来的灼人温度,溶月回了神,朝萧煜歉意一笑。 萧煜看着她,目光宁静得像一片平静的湖水,似落满漫天星辰,“阿芜想同我说说吗?” 溶月一怔,目光飘向远方,缓缓开了口。 “你应该也知道,萧梓琰小时候并不大得皇上宠爱,婉贵人又是要强的性子,自然不甘心这般埋没于深宫之中,满心的苦没处发,只得都发泄在萧梓琰身上,稍有不如意便会对他打骂相向。萧梓琰每次在婉贵人那里受了委屈,就会偷偷跑到一个地方去疗伤。那个地方,他前世的时候,曾经带我去过一次。” 溶月缓缓道来,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虽然萧煜并不介意她前世的经历,但此时亲口说出自己和别的男人的历史,总有一种强烈的背叛感涌上心头。 萧煜心中的确有一瞬间的不舒服。 可是目光触到溶月苍白的眉眼时,仅剩的那一丝不快也随之烟消云散。阿芜也在为她前世而感到很苦恼,自己能做的,不是给她更多的压力,而是让她放宽心思,让往事随风飘散而去。 想到这,萧煜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手下愈发用力,将她握得更紧了,似乎想借此将自己的决心传达出去。 溶月从回忆中清醒过来,迷蒙抬眼望去,豁然撞上萧煜温柔的眉眼,心中一软,似化成了一滩潺潺的春水,缓缓流过她的心田。 萧煜都不介意,自己又在钻什么牛角尖呢? 这么一想,心中顿时豁然开朗起来,朝萧煜灿然一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凭着模糊的记忆,溶月带着萧煜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面前,这便是萧梓琰曾经带她来过一次的地方,萧梓琰小时候的疗伤之地。 溶月眉头轻蹙,打量着面前废弃的宫殿。 这里处在内宫的最深处,似已荒废了许久,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灰尘扑鼻。比溶月记忆中的场景,似乎还要破败一些,并不像能藏人的地方。 可溶月脑中就有一个信念,萧梓琰一定就藏在这里,并且打算等风头过了之后,再悄悄潜出宫去。 她是这么想的,脚步不由自主就迈了出去。 身后萧煜扯了扯她的手腕,止住了她进去的步伐。 溶月不解地回头看去,萧煜将她拉至身后,轻声道,“我先进去,你跟在我身后。” 溶月心中一暖,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这处宫殿看来已很久没有来人了,空气中的灰尘都清晰可见,在窗户照射进来的阳光下绚烂地飞舞着。 溶月稍稍屏了呼吸,不让自己吸入太多的灰尘进去。 萧煜拉着她的手,谨慎地四处打量着。 大殿的尽头深处,垂下来道道白纱,失了本来的颜色,残破不堪地从横梁上垂下来。 这时,白纱里似有人影一闪。 溶月一惊,伸手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叫了出来。 她扯了扯萧煜的袖子,想问他看到了没。 萧煜没有回头,只重重地点了点头,脚步却放得愈发得轻了。 这时,一阵风顺着破败的窗户漏了进来,吹起轻纱漫舞,白影重重。萧煜却突然气息一凛,手上一用力,有一道银光飞了出去。 很快,大殿深处响起一声轻“嘶”声。 萧煜和溶月对视一眼,朝声音的来源走去。 又一道黑影闪过,似乎闪进了内殿。萧煜和溶月面色沉然的跟了进去。 内殿比大殿要小一些,没了那些轻纱蔽目,倒是很清晰地能将殿中的情形尽收眼底。 溶月一眼扫过,并未看到殿中有何人影。可是方才明明看到有人进来了。 这时,萧煜的目光定格在床榻旁那个灰蒙蒙的衣柜之上,目光在柜门处扫了一圈。 溶月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立刻也发现而来些不对劲。明明应该灰尘遍布的柜门处,上面落满的灰尘却只有薄薄一层,分明有人方才动过那里。 萧煜牵着她朝前挪了几步,清冷的语声回荡在殿中。 “梓琰,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长久的沉默。 萧煜等了一会,见柜中没有任何动静,示意溶月在原地站着别动,自己又走上前了几步。 他在柜子前几步远的地方定住,打量了柜门一瞬,突然手下一发力,凌厉的掌风就朝柜门挥去。 在掌风就要触及柜门的那一瞬间,突然有人从里边破门而出,身子朝旁侧一扑,堪堪避过了萧煜凌厉的进攻。 溶月定睛一看,果然是萧梓琰。 只见他就势在地上打了个滚,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面容有些狼狈,右手手臂上渗出点点血珠来,应该是方才被萧煜暗器伤到的地方。 萧梓琰阴鸷冰冷的目光在萧煜和溶月面上一扫,显然有些意外。 “梓琰,好久不见。”萧煜盯着他,淡淡开口。 萧梓琰冷哼一声,目光阴沉盯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方讥讽道,“小皇叔,隐藏得可真深啊?” 方才那一掌的内力,若真的打到他身上,那自己的肩胛骨怕是该废了。 如此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呈现在人前的却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也难怪萧梓琰会生出一丝受骗的感觉来。 萧煜轻笑,“若论隐藏得深,梓琰也不遑多让啊。你盯着太子之位,许久了吧?怎么……觉得自己立储无望,才铤而走险?” “你想要什么?”萧梓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面色愈发沉郁了。 “我不想要什么。”萧煜依旧是淡淡的口吻。 “那就放我离开。”萧梓琰冷冷道。 萧煜唇畔的笑意愈深,看向萧梓琰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怜悯,“现在整个宫中都在找你,你觉得,你能逃得出去?” 萧梓琰不语,须臾,他抬头看向萧煜,“你为何知道我在这里?” “这并不重要。” 见萧煜不肯正面回答他的话,萧梓琰又看向溶月,一时间,眼帘有些模糊,生出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明珠郡主。 她为何也在这里?萧煜为何肯带她一同前来? 除非……这地方是明珠郡主找到的? 脑中这个念头一起,愈发觉得可能起来,阴冷的目光在溶月的面上游移。 此时再见萧梓琰,溶月才突然发现,自己对他那些刻骨铭心的恨意,仿佛已经随着时光消散而去。此时的萧梓琰对她而言,就如同一个陌生人一般。 不爱,不恨。 想到这里,她唇畔勾起一抹舒心而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看着溶月脸上绽放的明媚笑容,萧梓琰怔了怔,似被这样的明灿晃花了眼。朦胧中,他似乎瞧见另一幅场景,场景中是一男一女,脸上都带着灿然的笑意。 男子神情有些落寞,旁边的女子不知同他说了什么,男子挑挑唇,身上的忧伤之色冲淡了不少。女子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突然,场景中的女子一转头,萧梓琰清清楚楚地看清了那女子的面容。 正是,明珠郡主。 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妙的感觉来,拼命地想看清女子身侧那男子的面容,可是两人却手牵着手越走越远,逐渐消失在浓雾之中。 “四皇子这样盯着我作甚?莫不是不认得我了?”耳畔响起一声讥诮而清冷的声音,将萧梓琰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他愕然抬头看向沈溶月,脑中的话语不经思考脱口而出,“郡主,我们……很早以前是不是认识?” 这话一出,不光是溶月,便是萧梓琰自己也吓了一跳。 脑海中方才那模糊的片段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突然意识到,明珠郡主身边的那个男子,正是自己! 自己明明没有同明珠郡主有过这么深的交往,为何会有这种片段浮现在脑中? 听到萧梓琰的问话,萧煜沉了脸色,上前几步将溶月护在身后,冷冷地打量着萧梓琰道,“你是想自己乖乖跟我们走,还是想让本王把你打晕了让人进来把你拖走?” 萧梓琰蓦然回了神。 现在是非常时期,怎么能会这些有的没的的事分了神? 他收敛了心神,紧紧盯着萧煜,“小皇叔就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萧煜轻笑,“梓琰,从你一开始选择了这条路,你就该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本王若放了你,你说,皇上那里本王该怎么交代?” “此时你知我知,父皇不会知晓的。”萧梓琰恳切道,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嘴脸。 看到他换脸比翻书还快,溶月心中蓦然升起一股恶心感,胃里有种翻江倒海的感觉,禁不住跑到一侧干呕起来。 这个男人,实在是虚伪到了极致! 萧煜担忧地看她一眼,见她朝自己摆摆手示意没有大碍,这才转回到萧梓琰身上,勾唇浅笑道,“只可惜,本王并不准备帮你。若是不想受伤,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见萧煜软硬不吃,萧梓琰眼中迸出几缕怨毒的光芒来。 他眼珠一转,沉了脸色,似乎真的已经放弃挣扎了,“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跟你走。”说着,朝萧煜走来,耷拉着脑袋,低眉顺目的模样。 快走到萧煜面前时,萧梓琰突然一跃而起,一记海底捞月伸手朝旁边的溶月抓去。 溶月此时心里堵的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萧煜同她又隔得远了,伸手去阻止萧梓琰时,萧梓琰的手已经抓上了溶月的手臂,用力一扯,便带着溶月跳到了三尺开外。 他用手指掐住溶月的喉咙,一边看向萧煜恶狠狠道,“放我离开,不然,你女人今日就要死在你面前了。” 萧煜面上已是一片冰冷,紧紧地盯着萧梓琰,浑身散发出森冷的寒气。 饶是萧梓琰这般见过大风浪的人,也被他身上这样冷然的气质给吓得有些退缩了去。 然而想到溶月在自己手中,他又忍不住得意起来,愈发觉得肆无忌惮了,看着萧煜带着嘲讽的目光道,“怎么样,小皇叔想好了没有?放还是不放?” “把她放开!”萧煜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你放我走,我就把她放开。”萧梓琰手上的力道重了一分,溶月开始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咬紧牙关不想发出声响,以免萧煜因为她分了神。 这时,她看到萧煜冲他使了个眼色。 溶月并不知他这眼色是何意,却突然看到他的垂下的手指动了动,一时福至心灵,突然抬起脚,往后朝萧梓琰的命根处狠狠踢去。 因为是朝后踢,脚上用不上太大的力气,并没有精准地踢到萧梓琰的命根,却恰好踢到了他的膝盖。 萧梓琰膝盖一疼,手上力道便松了些。 溶月忙低头朝前跑去。 这时,一道寒光擦着她的头顶飞过,溶月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闷哼声,她来不及多想,使出全身力气朝萧煜奔去。 萧煜也脚下发力准备过来。 萧梓琰却红了眼,一把抽出插入自己胸膛处的银色飞镖,另一只手搭上溶月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掰了过来。下一刻,他手中的飞镖就朝溶月的颈部刺去。 眼看要碰到溶月细嫩的脖颈了,腹部却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手一抖,飞镖掉落在地。 低头朝腹部看去,只见那里,赫然插着一支细长的簪子,有汩汩的鲜血不断向外喷涌,目光顺着握住簪子的手上移,他看到了溶月苍白如纸的脸庞,还有那双美丽凤目中透出的惊恐,然而这惊恐背后,是一丝毅然的决绝。 她的那双眼睛那么美丽,又那么熟悉,熟悉到萧梓琰觉得,自己似乎曾经天天面对着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 他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渐渐地已经感觉不到腹部的疼痛,他伸出手想去触摸眼前那张脸庞,却只看到溶月嫌恶地朝后退了几步。 萧梓琰自嘲地笑笑,无力地收回了手。 眼前的白光似乎越来越亮,在这样一道白光中,他的面前走马灯般地出现了诸多的场景,都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他,女的是眼前的明珠郡主。有温馨的相处,甜蜜的共枕,也有剧烈的争吵,和争吵过后的绝望。最后一幕,是双目通红的他,拿着一柄剑,毫不犹豫地刺入明珠郡主的腹中,他看到有通红的鲜血流出,就像他现在一般。 他觉得心中一阵空虚,他费力地抬眼想看清楚面前女子的容貌,他费力地张嘴想问面前的女子,为何他会看到这些景象,他们从前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然而,他身上的力气已经被一丝一丝抽走,渐渐的,眼前越来越模糊,身体也越来越无力。 那道白光似乎越来越强烈,终于,他头一歪,再也没了知觉。 溶月看着面前没了知觉的萧梓琰,惊恐地朝后退了几步,正撞上身后赶来的萧煜。 萧煜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遮住她的双眼在她耳畔轻声哄道,“乖,别看了,没事了没事了。” 溶月紧紧揪住萧煜胸前的衣衫,眼中酸涩。 她很想哭,可眼中却又没有泪水。 她不知道她不该哭,只觉得心里有一种怅然的解脱感。 萧梓琰死了,前世害他那么惨的萧梓琰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手上。 这么一想,突然泪水喷涌而出,像开了闸的河水不住地往外流淌,打湿了萧煜胸前一大片的衣襟。 萧煜心疼地拍着她的背,一边柔声哄着。 终于,溶月哭够了,抬起袖子抹了抹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汗珠,抬起头朝着萧煜如释重负地一笑,“阿煜,我报仇了!” 萧煜轻轻吻了吻她哭红的双眼,用好听的鼻音“嗯”了一声,“报仇了,阿芜不用怕,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到你了。” 这时,殿外响起了暗号声,原来是天微收到萧煜留下的记号赶了过来。 萧煜唤了他进来,吩咐他处理好殿中的事,尔后带着溶月大步出了这宫殿。 溶月最后扭头在看一眼这座残破的建筑,终于,心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和。 启圣三十七年十二月,四皇子萧梓琰举兵造反,兵败,四皇子踪迹遍寻不见。 隔天,四皇子的尸首被人发现死在皇宫中某处僻静的角落。 明熙帝怒不可遏,下令将同萧梓琰有密切往来的大臣通通抄家问斩。 被牵连到的官员数不胜数,一时间京中人人自危。 沈家二房自然是首当其冲。全府之人不论老少男女,全都当啷入狱。 老夫人遭此大变,又在锦衣卫抄家的过程中受了惊吓,竟中了风下半身都瘫痪了,此后的生活,都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沈汐云自然也没有逃脱入狱的下场,被投入了死牢里,等待彻查清楚此案便要问斩。 溶月仔细想了想,决定同沈汐云做最后的了解。 她请萧煜帮忙买通了狱卒,在萧煜的陪同下进了死牢。 死牢中寒意渗人,阴森恐怖,时不时传出一身怪叫,短短一段路,却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狱卒将溶月和萧煜带到关押沈汐云的牢房前,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沈汐云正握在牢房一角,坐在茅草堆上,头发蓬乱,正低垂着头在想着什么。 听到动静,她茫然抬眼,看到溶月的瞬间,眼中迸出一丝奇异的花火来,“是你!”她恨恨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7章 前尘往事随风去 “是我。”溶月淡然地看着她,目光宁和,不带任何情感。没有得意,没有怜悯,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却让沈汐云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愤怒感。 凭什么?!凭什么她沈溶月可以顺风顺水轻而易举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自己最后却落得这般凄惨的下场?! 她不甘心! 溶月看清楚了沈汐云眼中跳动的熊熊火光,她盯了沈汐云一瞬,突然笑了,“二姐姐,你是不是很不甘心?” 沈汐云不回答,只死死地盯住溶月的眼睛,手指紧紧攥住身旁的稻草,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落了下风去。 溶月收了笑意,朝牢狱的栏杆处又走了几步,蹲下来平视着沈汐云道。“二姐姐,你知道萧梓琰是怎么死的么?”她的语气很轻,轻得似一片羽毛,却重重地砸在了沈汐云如一潭死水的心里,砸出层层涟漪的水花来。 沈汐云的脸色蓦然变得惨白,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溶月。 溶月勾唇一笑,笑得无害而潋滟,“你猜得没错,他是被我杀死的。” 沈汐云瞳孔骤然放大,疯了一般起身朝溶月冲来。 还未等她近溶月的身,萧煜手一挥,一阵掌风挥出,将沈汐云掀翻在地。 沈汐云狼狈地爬了起来,不敢再上前,只恶狠狠地盯住溶月,目色通红,睚眦欲裂道,“你要对付我就冲着我来,为何要将对我的恨发泄在梓琰身上?” 溶月轻巧一笑,“二姐姐,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若要对付你,自然有一百种方式让你痛不欲生。我和萧梓琰之间的私怨,自然同你无关。” 沈汐云听罢,愈发恨恨起来,“沈溶月,你老实告诉我,你同梓琰之间,从前是不是认识?” 溶月闻言倒有些许意外,沈汐云这般在意,看来的确是对萧梓琰动了心。她嘲讽地一笑,他两人骨子里是同一类人,沈汐云会喜欢上萧梓琰,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溶月收回思绪,看着沈汐云,眉眼间的神色如碎玉浮冰,光芒闪烁间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二姐姐和萧梓琰不愧是夫妻,他临死前最后一句话竟然也是,明珠郡主,我们从前是不是认识?” 沈汐云心猛地一疼,原本还仅存的一丝希望被溶月这话击得粉碎。 他的心里,果然一直都对沈溶月存着求而不得的执念。 溶月看着沈汐云蓦然垂下去的头,不知为何,心中并没有如释重负的畅快感,反而对沈汐云感到一丝怜悯。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想起从前在书上看到的这句话,溶月此时方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沈汐云沉默了一瞬,突然又抬了头,这一次,她的目光却是看向了溶月身侧的萧煜。 她阴测测一笑,看着萧煜道,“王爷就不好奇梓琰和溶月曾有什么样的过去?” 溶月皱了眉头,方才才升起的对她的一丝仅有的怜悯顷刻间烟消云散了去。 萧煜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不劳沈二小姐操心了。” 沈汐云见他言语间没有丝毫的芥蒂,不由感到一阵浓重的沮丧。为什么沈溶月就能遇到这么好的男人?为什么她遇到的男人就是负心汉? 这一刻,心中的熊熊怒火快要将五脏六腑都给烧得灰飞烟灭了。 怒到极致,她突然感到一阵浓浓的悲伤感袭来。她一生要强,最后还是要在这样的地方了却自己的一生,真是讽刺! 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不要活得这般累了,也一定不要投身在高门大户之中。 见沈汐云颓然地瘫坐在地,不在出声,溶月最后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死牢的大门在身后合上,和沈汐云之间的过往种种,也被彻底地隔绝在了这堵重重的门后,从此,她不再是为复仇而生的沈溶月,她要重新活出不一样的人生来。 第二日,溶月便得到了沈汐云在牢里咬舌自尽的消息。 溶月并不意外,沈汐云那般要强的人,已经落到了这种境地,再怎么也不会再有翻盘的机会了。与其等着面临不知如何惨烈的下场,倒不如自行了断来得干净。 明熙帝此次雷霆震怒,竟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沈家二房的人一个不留,男的流放女的充军,二老爷沈司玄被判三日后问斩。 二夫人禁不住这重重打击,在自己的房里上吊身亡。 沈慕杰腿上本就有伤,在流放的途中又感染了伤寒,押解的差役自然没这心思给他请大夫看病,最后一命呜呼了去。 如此一来,沈家二房便只剩下了沈沁雪一脉。 曹姨娘果然是个奇女子,早早就预见到了二房衰败的下场,在沈家人还未被抓捕入狱之前便来找了溶月,求溶月救下沈沁雪一命。 曹姨娘和沈沁雪这段日子一直都是低调本分的行事,溶月大婚时曹姨娘也帮了她不少忙。况且若不是自己重生一次,她二人本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溶月不是心肠狠硬之人,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沈沁雪住的院子里起了场大火,沈家三小姐和她的生母曹姨娘没能逃出来,烧死在了房中。 为了不让人起疑,曹姨娘是心甘情愿自缢而亡,尸体被搬入了沈沁雪房中。沈沁雪则是被吊了包,找了具与她身形相像的尸体将她换了出来。 她二人在府里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人,折腾了一阵这风波也就过去了,无人再去深入追查。 沈沁雪改名换姓,暗中被送离了京城,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另做打算。 与萧梓琰相交甚密的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全都铛锒入狱,六部当中竟然有四部同萧梓琰勾结,皇上气得不轻,一下子病倒了,好不容易在太医的调教下好了起来,身子却已大不如从前。 吏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亦同沈司玄一般,被判即刻问斩。只有兵部尚书梁旭东,因为梁妃娘娘的缘故,皇上一时下不定注意,便暂时关押在牢里再候判决。 “你说梁晓音在皇上宫中跪了一夜?”溶月吃惊地看向萧煜。 萧煜点点头,在溶月的帮助下换上家常服,“如今梁晓音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才将梁旭东关押了起来,静候发落。” “皇上这般不公允,其他人不会有意见?” 萧煜唇畔一丝讥讽,“他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其他人便是有意见又如何,最后的决断权不还是在他?” 溶月皱了眉头,这么说,梁旭东还有可能被轻判?前世爹爹被冤一事,定然少不了他的手笔,若让他就这么逃脱了死刑,自己实在是心有不甘。 想到这,面色凝重了些。 萧煜瞟了一眼她的面色,挑了挑眉似有所悟道,“阿芜,他是不是也是你的仇人之意?” 溶月微带诧异地抬了眼,看到萧煜正目光切切地望着她,眼中一缕洞若观火的神情。 溶月点点头,沉吟道,“当初我爹被军中内奸出卖,被困前线,上书朝中请求援兵,兵部却迟迟不发兵。不管此事梁旭东是主动也好,被动也罢,都同他脱不了关系。” 萧煜揉了揉她的发,柔声道,“放心吧,此事交给我来处理便是。” 溶月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这是她前世的仇,她并不太想将萧煜拖进来。 萧煜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怎么?阿芜不想我出手?” 溶月觑着他的神情,犹豫着点了点头。 萧煜叹一口气,抬手蹭了蹭她的鼻尖道,“傻瓜,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从前是我并不知道你背负着这般沉重的仇恨,才让你一个人扛下这么多,如今我既然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经过,自然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背负这些。”说完,他朝溶月凑近了些,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道,“阿芜,你这样把我当外人,我会伤心的。” 溶月被他潋滟的桃花眼这般盯着看,脸腾地又红了,拿手挡住他的眼睛,结结巴巴道,“那就……那就谢谢你了。” 萧煜眉眼一挑,伸手将溶月拉入怀中,“不如,你用实际行动谢我如何?” * 萧煜的行动果然迅速,没过几天,梁旭东便被人发现在狱中服毒身亡。 梁晓音闻言大恸,拉着皇上哭诉了一番,说梁旭东一定是被人害死的。皇上本就不太想饶了梁旭东的命,只不过是被梁晓音缠不过这才没办法,如今有人帮他结果了这个烫手山芋,自然轻松了许多。耐着性子安抚了梁晓音一番,派人送她回了宫。 前脚刚送走梁晓音,后脚又有人找上了他。明熙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挥手叫汪忠宣了来人进来。 进来的是萧姝玥。 明熙帝喝口书案上的茶水,压下心底的郁气和燥意,勉强扯出一抹笑看向萧姝玥道,“乐安,你怎么过来了?” 萧姝玥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看着明熙帝有些欲言又止,“父皇,儿臣有事想同您说。” ------题外话------ 宝贝们,夭夭昨天凌晨一两点才到家,今天又上了一天班,晚上还有同事聚餐,所以今天只能码这些出来了。 结局就在这几天了,宝贝们如果觉得字数少可以养到结局一起看~ 群么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8章 赐婚 明熙帝诧异地抬眼看了她一眼,“乐安有何事要同朕说?” 萧姝玥朝前走了几步,手不住地揉搓着衣角,贝齿紧紧咬住下唇,显然有些心事重重。见明熙帝发问,她迟疑了一瞬,才抬头看向明熙帝,犹疑着道,“父皇……儿臣……儿臣……” 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明熙帝皱了皱眉头,语气中已含了一丝不耐,“乐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姝玥心一横,不敢再犹疑,一股脑倒了出来,“父皇,儿臣有喜欢的人了。”说完这话,一颗心七上八下,也不敢抬头看明熙帝的表情,只低着头惶恐不安地立在原地。 明熙帝有片刻的沉默,突然,他爆发出一阵大笑,语气爽朗道,“乐安,你有喜欢的人了,这是好事啊,怎的这般扭捏?” 虽然明熙帝看着心情还不错,萧姝玥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她知道母后对她上次在赏花宴上的表现很不满,已经在暗中调查顾长歌了,她只能抢在母后前面赌一把,若父皇能将她赐婚给顾长歌,那母后哪怕再不爽不愿也不能动什么手脚了,所以今日才鼓起勇气来找了明熙帝。 方才进来时见他眉间一抹阴翳,晓得他今日怕是心情不好,差点就要打退堂鼓了,好在现在看来,父皇似乎心情还不错。 明熙帝笑眯眯地看着萧姝玥,“乐安,给父皇说说,你这心上人是哪位青年才俊啊?” 萧姝玥低了头羞涩道,“是……是金吾卫中郎将顾长歌。” 明熙帝愣了愣。 顾长歌的确是个好苗子,他也很看好。只是,他一开始是想把宜安指给顾长歌的,毕竟宜安年长一些,性子又更沉稳,比乐安更懂得自己的心思。没想到乐安却对顾长歌动了心,也罢,这样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幸好自己没有过早地将宜安赐给顾长歌。 明熙帝沉思着,萧姝玥却有些慌了神,只当明熙帝不愿,抬了头结结巴巴道,“父……父皇……儿臣……您是不是不同意?” 明熙帝“哈哈”笑出了声,“乐安,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顾长歌朕看着人不错,挺好的,你挺有眼光的。” 萧姝玥惊喜地看向他,“父皇您这是答应了?” 明熙帝愈发语笑晏晏,“乐安和顾长歌郎才女貌,朕自然乐得当这个月老。你放心,朕过两日便下圣旨,乐安就安心等着当新嫁娘吧。” 萧姝玥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便解决了,有一种如坠梦中的感觉,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放了下来,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惊喜,脸上已染上层层绯色。 明熙帝看着她这般小女儿的娇态,心中愈发欢喜起来,笑着道,“这事朕找个机会跟皇后提一下,若是她也没有意见,朕便下旨了。” 一听这话,萧姝玥脸上的笑容消退地干干净净,脸上显出深深的忧色来。 明熙帝自然发现了她面色的转变,不由奇道,“乐安,怎么了?” 萧姝玥勉强挤出个笑容来,摇摇头道,“没什么。” 明熙帝怎会这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稍微一思考便猜了出来,脸色沉了沉道,“怎么?皇后不同意?” 萧姝玥心里跳了跳,“儿臣……儿臣还未同母后说。” 明熙帝冷哼一声,“别以为朕不知道皇后的心思,她不就是看着顾长歌没有身份背景不想让你嫁他么?”他心中不爽,皇后这心,可是越来越大了,如今窦家在京中愈发气焰嚣张,皇后居然还打上了乐安婚事的主意,实在是让人生厌。 想到这,对皇后的不喜又增了一分。 萧姝玥打量着明熙帝的神情,思忖着他约莫猜出了个大概,恐他愈发不喜皇后,忙解释道,“父皇,不是这样的,是儿臣还没有同母后说,不知道母后会不会同意。” 明熙帝心中对皇后成见已深,哪是萧姝玥这般三言两语就能消除怀疑的?心中并不相信,只道,“总之,此事朕知道了,乐安就放宽心思,朕会帮你安排好的。” 明熙帝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萧姝玥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行礼谢了恩,慢慢退了出去。只是心里的忐忑,较来时并未减少半分。 没过几日,明熙帝果然下了圣旨,将乐安公主赐婚给顾长歌。 圣旨传到顾长歌府邸时,他整个人都懵了。 魂不守舍地送走了传旨内侍,顾长歌捧着明黄圣旨的手有些发抖。他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展开了手中重逾千斤的圣旨。 明黄锦缎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将乐安公主萧姝玥赐婚给顾长歌,着钦天监挑选良辰吉日,择日完婚。 顾长歌跌跌撞撞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的?自己一没权势二无背景,皇上怎么会舍得把宝贝的公主下嫁给自己?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对于顾长歌而言,却完全不是如此。他现在是半点成家的年头都没有,更别说是尚公主了。 顾长歌捧着那圣旨,心中乱如麻。想了想,决定去一趟侯府。 定远侯于他而言,亦师亦友,他想去问问看将军的意见。更何况,他听说这几日明珠郡主会回侯府探亲,他心中还存着丝丝隐秘的希冀,万一……他能碰上郡主呢? 打听到定远侯在家的那日,顾长歌便带着礼物前往侯府拜访。 定远侯热情地接待了这个昔日的下属。 “长歌,咱们也好些日子不见了。”定远侯寒暄道。 顾长歌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长歌的不是,应该早些来拜会将军的。” 定远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诶,我知道你刚接手金吾卫忙得很,何况最近京中动荡不安,你自己松懈不得。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顾长歌感激地一笑,沉默了一瞬,看着定远侯开口道,“将军应该听说了我被皇上赐婚的事了。” 定远侯点点头,大笑道,“是啊,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顾长歌面容有些苦涩,眉眼间浮上几抹愁思,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来。 定远侯奇道,“长歌,怎么我看你并不怎么满意的样子,莫不是并不满意皇上的赐婚?”现在是在侯府中,顾长歌又是自己人,所以定远侯便没有避讳那么多。 顾长歌的笑容愈发苦涩起来。 定远侯劝道,“长歌,乐安公主我也算是熟悉,她虽然性子稍微有些骄纵了,但也是个好姑娘。皇上皇后视她为掌上明珠,如今皇上既然肯将她嫁给你,说明她自己也是不反对这门亲事的。” 顾长歌“嗯”了一声,他就是这点想不通,自己同乐安公主任何交集都没有,公主怎么会同意嫁给自己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小子? 见顾长歌面露不解,定远侯大概猜出了他的疑虑,打趣道,“莫不是哪次宫宴上公主见过你?你长得这般一表人才,公主若是对你一见钟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顾长歌面色一红,显然没想到定远侯会这般说。 定远侯想了想,收了些玩笑的神情,分析道,“如今圣旨已下,长歌,你已经没有了拒绝的余地,所以哪怕心里再不愿,为了你日后的前程着想,也一定不要表现出来。皇上此举明显是对你的器重,人前人后你都要表现出对皇上的感激和衷心来。”他顿了顿,语重心长道,“长歌,官场不比战场。皇上既然封了你为金吾卫中郎将,那你日后必然是要在官场上混的,有些道理你亦该明白。” 顾长歌重重点了点头,“长歌明白,多谢将军指点。”顿了顿问道,“将军还会回凉州么?” 定远侯长长叹了口气,“等过了这段时间,京里的局势稳定下来,我准备向皇上递交解甲归田的辞呈了。在战场上打拼了大半辈子,也是时候为年轻人们让路了。” 顾长歌亦是怅然。 要真正论起来,将军如今不过壮年,却早早地卸下兵权,为的,也不过是安皇上的心罢了。 果然伴君如伴虎啊,一时间,他对自己以后的路突然有些看不明了起来。 定远侯见顾长歌脸有郁色,开解道,“长歌,你还年轻,日后还有大把的可能,所以现在也不要太过纠结了。以后的事会怎样,谁能说得定呢?” 听到定远侯似乎话中有话,顾长歌略带诧异地看过去,却看到他冲他笑了笑,却并不多说,不由恍然。有些事,是不能说出来的,自己心中清楚就行了。 想到这,心中郁结之气散去不少,虽然对要娶乐安公主一事心中仍有芥蒂,却已经能做到心态如常地看待这件事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顾长歌才告辞离去。 他在侍女的指引下朝府门处走去,因心中有事,顾长歌走得并不快,低垂着头想着心事。 突然,听到前方有人叫他的名字。 声音清泠而熟悉,似一道清音在他耳畔悠悠响起。顾长歌浑身一颤,又惊又喜地抬头朝来人看去。 只见面前果然是许久未见的明珠郡主。 她今日着一袭天水碧绣蔷薇迤地束腰长裙,蔷薇用精致银线绣成,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转,头上松松挽了个留仙髻,用累丝含珠金雀钗。清丽中带着几分从前没有的娇柔之色。 颜若朝华,显然婚后生活过得很幸福。 顾长歌一时愣住,呆呆立在原地没有出声。 溶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长歌才这些天没见我,便不认得我了?” 顾长歌回过神来,慌忙行礼,“长歌见过明珠……王妃……”他顿了顿,改口道。 溶月浅笑,“叫你不必如此客气了。” 顾长歌不好意思地避开她温柔的目光,嗫嚅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是溶月先开了口,“听说你要娶姝玥了?” ------题外话------ 让我先缓一缓,嘻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29章 刺激 顾长歌心中忐忑,不敢对上她那双清澈的水眸,只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声。 溶月见他这副模样,不由也好奇起来,“怎么?长歌好像不太愿意的样子?”据她所知,顾长歌并无心上人,萧姝玥长得貌美,性子虽有些骄纵,那总的来说还是好的,又是公主身份,顾长歌娶了她,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为何他看上去有些愁眉不展? 顾长歌想起方才定远侯说的话,收起脸上的愁云,笑了笑道,“没有这回事,能娶到公主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只是……”他顿了顿,“我有些想不通,我一没身份二没背景,乐安公主怎么会看上我的?” 萧姝玥对顾长歌的心思,溶月早已知晓,只是没想到萧姝玥这次会这般当机立断请求皇上赐婚,还成功过了皇后那一关。 听到顾长歌的疑惑,溶月笑着道,“上次你进城的时候,公主也在酒楼上看你,许是那时便对你情根深种了吧。” 顾长歌诧异抬眉,“你说那次公主也在?” 溶月点点头,接着又道,“还有上次大皇子逼宫,姝玥跟我说也是你救的她。”她上上下下打量了顾长歌几眼,打趣道,“有了这等英雄救美的功劳,难怪姝玥会对你芳心暗许了。” 顾长歌满脸错愕地怔在原地,听得溶月这般打趣,脸色红了红,身上愈发不自在起来。 他不敢抬头看溶月,他怕自己一抬头,便会被溶月看到他眼底藏不住的情意。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跟郡主单独见面了。 以后的他们,再见时早已各自婚娶,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了。 溶月见顾长歌低头沉默不语,愈发奇怪起来。 她不是粗线条的人,萧明朗对她的情意,她也能多多少少感觉到一些,但顾长歌性子太过内敛,一向都不是情感外露之人,所以溶月丝毫没有察觉到顾长歌的心思,只是感到他今日的情绪有些奇怪。 “长歌,你是不是有心事?”溶月问道,看了看不远处的凉亭,“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顾长歌点点头没有反对,跟在溶月身后走到了凉亭内。 两人坐定,顾长歌突然抬了头问道,“郡主,王爷呢?” “他去我爹书房了,你找他有事?” 顾长歌摇摇头,又垂了首。 溶月看了他一刻,放柔了声音道,“长歌,你我认识许久,有什么事你若想找个人倾诉,大可同我讲。” 顾长歌显然十分犹豫。 他在挣扎。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讲内心的情感说给溶月知晓。若不说,他日后也许会后悔一辈子,可若说了,他怕日后自己和郡主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见顾长歌迟迟不开口,溶月试探着问道,“是同你的亲事有关吗?” 顾长歌点点头,又摇摇头。 溶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两手一摊道,“长歌,你这样魂不守舍地究竟是何事?” 顾长歌深吸一口气,缓缓抬头看向溶月,“郡主,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但那个人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还会把你对她的思慕之情告诉她吗?” 溶月皱了皱眉,听顾长歌这口气,他是有喜欢的人了?可自己为何半点也不曾察觉到? 长歌久在凉州,接触到的女子并不多,他喜欢的姑娘,会是谁? 溶月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抬头撞上顾长歌沉沉切切的眼神,本想发问,只是转念一想,他既然以这种方式问出来,说明他并不想告诉自己这人是谁,自己又何必再多问徒增他的伤感。 她仔细想了想,认真开口道,“若是她喜欢的那人也喜欢她,她过得很幸福,那我便不会说出来。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拥有她不是么?只要知道她过得好就好了,又何必执着于对方知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顾长歌盯了她一瞬,似有所触动,很快绽放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来,“郡主,你说得没错,是我钻牛角尖了。” 见他似有所感悟,溶月也松了口气。不管他心里的人是谁,他终究要娶萧姝玥的,早点放下对双方都好。 顾长歌下定决心将对溶月的情意掩埋在心里,余光正好瞟到不远处朝这边缓缓行来的萧煜,露出一丝笑容看着溶月道,“郡主,王爷来了。” 溶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风姿翩然的萧煜朝这边行来,不由冲着萧煜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来。 顾长歌看着溶月脸上的笑意,长久挣扎沉浮的心突然之间安定了下来。是啊,喜欢一个人又何必非要得到她呢?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萧煜走近两人,看着顾长歌打了声招呼。 顾长歌也真心实意回了礼,又略微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去。脚步较来时轻盈了不少。 萧煜目光从他背上收回,看着溶月浅笑道,“他来找你的?” 溶月摇头,“路上碰到的,我见他有些闷闷不乐,便聊了几句。” 萧煜牵着她朝亭外走去,奇道,“他马上便要尚公主了,有何不开心的?莫非他不满意这门亲事?” 溶月便把方才和顾长歌的交谈内容言简意赅地同萧煜复述了一遍。 “哦。”萧煜拉长了尾音,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看了看面容如常的溶月,不禁心中轻笑,这个傻瓜,竟然没听出来顾长歌喜欢的是她,不过也好,免得自己又多了个情敌。 想到这,他浅浅一笑,说起了别的事。 两人正准备朝梨落院走去,远远却跑来了云苓,她气喘吁吁跑到两人面前停下,面带慌张道,“王妃,四小姐在闹着要出家,三夫人制不住,请您和夫人过去帮忙劝劝。” 溶月一惊。 如今二房已彻底败落,沈府便只剩下了大房和三房两脉。因为太姨娘的事,三房愈发谨小慎微起来,同大房的关系也有所和缓。 沈家三房一子一女。沈慕泽倒是个聪明人,如今对上大房愈发恭谨起来。他虽然在读书上并不擅长,但好在性子机灵,交友广泛,日后倒也挑得起三房这一脉。 只是沈滢玉,却让三夫人颇有些担忧。 自上次病好之后,沈滢玉仿佛同从前判若两人,成日将自己关在府里,平日里也是沉默寡言很少主动说话,就算开口也是冷冰冰一副拒人千里的语气。 怎么这会,却突然闹着要出家? 溶月看向萧煜,“阿煜,要不你先回房吧,我去弄玉院看看。” 这等闺房之事,萧煜自然不会去掺合,点点头让她小心些,自己先行离开了。溶月便带着云苓匆匆赶往弄玉院。 还未走近院中,便听到一阵哭天抢地的哭嚎声传了出来,似乎是三夫人的声音。 溶月皱了皱眉头,走近些便听清了三夫人哭喊的内容,果然是劝说沈滢玉不要想不开,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就好了。 溶月抬步跨进了院中。 门口一脸愁色的小丫鬟见到她来了,眼神一亮,忙迎了上来,嘴里忙不迭道,“郡主,四姑娘在里头闹着,三夫人怎么劝都劝不听,您去劝劝吧。” 溶月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嗯了一声,进了房中。 三夫人见到她进来了,抬起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溶月道,“七姑娘,你来了,你帮三婶劝劝你四姐姐吧,她非得闹着要出家。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想到要出家呢……?”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溶月的目光转向沈滢玉。 她一身素衣坐在床边,脸上未施粉黛,面容冷淡,脸上并未因三夫人的哭诉而有所动容,亦未因溶月的到来而有所变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溶月走到沈滢玉面前坐了下来,直视着她唤了声,“四姐姐。” 沈滢玉缓缓转过头,定定看了她一眼,苍白的嘴唇微启,“七妹妹。”声音中冒着凉气,不带一丝情感。 溶月依旧紧紧凝视着她古井无波的双眼,“四姐姐想要出家?” 沈滢玉清冷一笑,“七妹妹若是来劝我的,大可不必费唇舌了。” 溶月转头看向三夫人,“三婶婶,能否容我同四姐姐单独谈谈。” 三夫人早已束手无策,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点点头带着房中的丫鬟出了门。 沈滢玉看着她略带讥讽道,“七妹妹还想同我说什么?” “四姐姐如今这状态,当真有些心如死灰的意思啊。”溶月看着她淡淡道。 沈滢玉眉头一蹙,“我怎样,就不劳七妹妹操心了。” “四姐姐知道了五皇子被流放的消息是吗?”溶月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听到萧梓琛的消息,沈滢玉的眼神终于波动了些许,她咬了咬下唇,沉默不语。 看她这副模样,溶月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语声也变得冷淡起来,“四姐姐,我很清楚,当日萧梓琛和颜贵人的事,本是你和他用来算计我的是不是?!” 沈滢玉身子一抖,眼中闪现出一丝慌乱来。 溶月唇畔讥讽笑意越发加深了,“四姐姐可真是对萧梓琛死心塌地的,居然愿意帮着自己的情郎来算计另一个女子。怎么,当日你见到萧梓琛和颜贵人浑身**躺在床上时,心里是什么滋味?午夜梦回,你可曾梦到过他们颠鸾倒凤的场景?” “不要再说了!”沈滢玉捂住耳朵尖叫了起来。 ------题外话------ 明后正文两天结局,欧耶~! 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0章 大结局(上) 三夫人和丫鬟们在门外离得远,所以并未听到房中的动静。 溶月嗤笑一声,“怎么?四姐姐敢做却不敢当了?” 沈滢玉冷静下来,白着一张脸,看着溶月恶狠狠道,“沈溶月,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晓得你这段时间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是做给谁看的,你最好不要再耍什么花样。我和你的事属于私怨,只要你乖乖的,我便不会迁怒到三房身上,若是你再妄图作出什么幺蛾子来,我不介意让三房变成下一个二房。” 沈滢玉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惊恐地看着溶月,“二房的事……同你……” 溶月轻笑,“你别误会,二房的下场是他们自找的。若不是二叔心太大,又何至于落到这个下场。只是,你最好不要怀疑我的手段。” 沈滢玉一咬牙,“你想让我怎么做?” 溶月笑得愈发潋滟起来,“四姐姐还是先回答我,好好的,怎么会想着要出家?” “我娘逼我嫁人。”沈滢玉阴沉着脸。 “原来如此。”溶月恍然大悟,似笑非笑地打量了沈滢玉一眼,“这么说,你还是对萧梓琛念念不忘咯?” 沈滢玉别过头,不说话。 溶月心中略微有些唏嘘。萧梓琛这样的人,居然也能让沈滢玉死心塌地地爱着,感情这种事,果然没有任何理由可言。 不过,这样都同她没有什么关系了。 只是,沈滢玉既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便十有**只是做做样子吓吓三夫人罢了。 但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自己要让她,想收也收不回去。 她眼神一闪,看着沈滢玉道,“四姐姐决定了的事,便不要再改来改去了,既然想出家,但便好好在青灯古佛面前忏悔你从前犯下的错误吧。” 沈滢玉心中一堵。 她一开始说要出家,其实只带了三分真意,更多的不过是吓唬吓唬三夫人罢了,没想到溶月直接将她的退路给堵死了。 沈溶月虽然没有明说,但沈滢玉听得明明白白,沈溶月这意思便是,你若安安分分出了家,我便放过三房余下的人,不然,后果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沈滢玉知道沈溶月说到做到,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傻兮兮的小女孩了。 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无力地抬起头看着溶月,“七妹妹,希望你说到做到。” 溶月勾了勾唇,眼神清澈,笑得无害,甜甜道,“这是自然,四姐姐大可放心。” 沈滢玉垂下了脑袋,声音细若蚊吟,“你出去吧。” 溶月再看她一眼,不再出身,转身走出了房中。 “七姑娘,怎么样,你四姐姐听你的劝了吗?”见溶月走出了房门,三夫人忙迎了上来。 溶月早已调整好了表情,带上一副怅惘的表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四姐姐不听我的,还是执意要出家。” 三夫人原本还满怀期待的眼神蓦然暗淡了下来,垂下头呐呐道,“还是没有改变主意么,玉儿……” 溶月来的目的已达到,自然不想再在这里多待,随口安慰了几句,施施然离去。 半个月后,沈滢玉落发为尼,从此青灯古佛常伴余生,在佛前去忏悔她过去造下的孽障因果。 * 萧梓琰亡,明熙帝便只剩下了萧梓琛一个儿子,不管他愿不愿意,心中是如何想的,他终究还是立了萧梓琝为太子。 萧梓琝坐上储君之位后,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唯一的太子人选而有所松懈,反而愈发谨言慎行起来,对待明熙帝也愈加地恭敬。 本来还有所顾虑和芥蒂的明熙帝见他这番表现,对他也愈加满意起来,身子虽然仍大不如从前,但好歹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正在这时,后宫传出梁妃有孕的消息,在如今明熙帝这个子嗣凋敝的时候传出这个消息,无异于是意外之喜,明熙帝顿时龙颜大悦,将梁晓音直接升到了贵妃之位,整个后宫的地位,便仅次于皇后一人了。 此时的梁晓音,可真真是如日中天,炙手可热。 翠微殿中因为这个消息而愁云密布,往来其中的宫女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便触怒了正在气头之上的皇后。 “娘娘,您好歹也吃一些吧,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看着摆满一桌快凉透的饭菜,璇玑硬着头皮劝道。 “撤下去。”皇后森冷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像一条毒蛇爬过璇玑的脊背,让她忍不住浑身一抖。 她抬眼看一眼皇后铁青的面容,不敢再多劝,挥手招来小宫女,将桌上的饭菜撤了下去。 小宫女们自然都感受到了这不寻常的气氛,一个个轻手轻脚的,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是不是被这样肃然冰冷的气氛给吓到了,一个宫女端着盘子退下时,手一哆嗦,盘子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样落针可闻的大殿中愈发让人心惊起来。 那闯祸的小宫女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皇后不住地磕着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皇后冰凉刺骨的眼神倏地射了过去,看着匍匐在地浑身颤抖的宫女,她眼都没眨一下,一挥手冲着璇玑不耐烦道,“拖下去,杖毙!” 那小宫女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浑身抖得跟糠筛似的,吓得连求饶声也发不出来了。 璇玑不忍地看了她一眼,给自己壮了壮胆,看向皇后刚想替她说说情,皇后冰凉且怨毒的目光却抢先射了过来,盯着璇玑幽幽道,“璇玑,你想替她求情?” 她的目光太森冷,看着璇玑心中忍不住一抖,忙低下头恭顺道,“奴婢不敢。”不敢再出声,也不忍再看那地上的宫女。 皇后阴沉着脸,怒气沉沉发话道,“还不拖下去?一个个耳朵都聋了么?” 其他宫女忙不迭将那犯错的宫女连拉带拽地弄了下去,不一会,殿外便传来了惨烈的叫声,一声声砸在璇玑的心上。 她小心翼翼觑了皇后一眼,却发现皇后面色没有丝毫的松动,仿佛殿外那哀嚎声并不入她的耳一般。 璇玑愈发如履薄冰起来,战战兢兢站在一旁打起十二分精神。 “皇上午膳在哪里用的?”一颗心刚落下来些,皇后阴郁的声音又在耳畔响了起来。 璇玑浑身一凛,背后开始渗出层层冷汗,她犹疑了一瞬,斟酌着道,“皇上……应该该是在玄微殿用膳。” “是吗?”皇后突然拔高了声调,犀利的目光直直射向璇玑。 璇玑不敢抬头,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皇后冷哼了一声,“梁晓音那边可有动静传来?” 璇玑摇摇头,“梁贵妃这几日一直待在宫中,很少出来。” 皇后的目光愈发幽厉起来。 梁晓音这个贱人,实在是太谨慎了,弄得自己想下手都没有机会,若是真让她将肚里那块肉生了出来,这后宫,怕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想到这里,皇后尖利长长的指甲掐入了掌心,眼中闪现出怨毒的光芒来。 梁晓音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得心安! 她心中躁动难安,左思右想也没想出个可行的办法来,只得先放在一旁,看向璇玑问道,“乐安公主这几日在做什么?” “公主这几日也安静地待在宫里,没有去任何地方。” 皇后心中很不是滋味。 因为萧姝玥绕过她直接去找皇上赐婚,她对萧姝玥颇有些不满,更甚的是,当她得到消息求皇上收回成命时,竟然被皇上狠狠地斥责了一番,说她不该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还想利用姝玥的婚事做文章。 皇上本来就对她成见颇深了,再来这一遭,对她愈发厌恶起来,已经十来天没来过翠微殿了。 只是瞧姝玥这模样,似乎当真对顾长歌十分中意。 她叹一口气,罢了,终归是自己肚子里的肉,若是她真心喜欢,便由着她去吧。 皇后思索了片刻,收起脸上的阴翳之情,对着身后的宫女道,“摆驾昭阳殿。” 璇玑见她要去萧姝玥那里,知道皇后对乐安公主的气怕是消了,忙不迭应了下来,上前两步搀扶着皇后出了翠微殿。 这会刚过午时,路上人烟稀少,皇后一行几人朝翠微殿而去。 走到半路,皇后在坐撵上随意往四周一瞧,在树影掩映下,不远处的花园中的枣树下露出一截浅碧色的衣角。 定睛一瞧,原来是萧姝瑶。 皇后有些诧异。 这大中午的,宜安怎么会在这里? 她眯了眼眸看了一会,见萧姝瑶就站在大树下,身形未动,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皇后敏感地觉察到这其中定有什么猫腻,挥手招来琉璃,让她悄悄上前去打探打探萧姝瑶在做什么。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往萧姝玥的昭阳殿去了。 不一会便到了殿外。 萧姝玥听到宫女的通报声,忙迎了出来,正好瞧见皇后从坐撵上下来。 她迟疑了一瞬,还是上前搀扶住了皇后,嘴里轻轻唤了声“母后”。 皇后“嗯”了一声,神情淡淡。 萧姝玥小心觑了她一眼,嗫嚅着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皇后睨她一眼,“怎么,母后来你宫中都来不得了?” 萧姝玥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母后您不生气了?”说罢,朝着皇后讨好的笑笑。 皇后戳了戳她的眉心,又是气又是笑,“你啊……” 萧姝玥见她露出了笑容,一颗高悬的心方才放回了肚子里,忙亲亲热热搀着皇后进了屋。 木已成舟,皇后知道再多的埋怨和生气也于事无补,反倒会坏了母女的情分。索性也不再指责萧姝玥,只细细给她讲了一些待嫁的注意事项。 萧姝玥没想到皇后这么容易便原谅了她,自然又是高兴又是感动,叫平时乖顺了不少。 两人说完体己话,等到皇后出了昭阳殿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刻了。 她一眼看到殿外等候的琉璃,朝外走了几步一边问道,“怎么样?打探到什么情况没有?” 琉璃点了点头,四下瞧了瞧,压低声音道,“宜安公主在树下待了快一盏茶的时间,并未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神情有些哀伤。” 皇后皱了眉头。 在树下待了一刻钟的时间? “她在等人?” 琉璃摇摇头,“奴婢瞧着不像,而且宜安公主走了之后奴婢又在原地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过来。” 不是等人?那为何在一颗树下站那么久?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皇后紧锁眉头思索着。 神情有些哀伤?难道……萧姝瑶是在缅怀什么人? 她记得萧姝瑶站在底下的那棵树只是御花园中很普通的一棵枣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么说,应该是这颗枣树对萧姝瑶个人象征着什么。 这时,琉璃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对了,中间宜安公主似乎掏出什么来看了看。” “什么东西?”皇后紧盯着她发问,只觉告诉她,这个东西一定是帮助她解开困惑的线索。 琉璃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奴婢隔得有些远,又有树叶遮挡着,看着并不大真切,隐约觉得像是个黑木雕的鸟儿,嘴巴部分似乎是赤红色的。” 黒木雕的鸟? 皇后愈发狐疑起来,这是什么东西?萧姝瑶为什么会从身上掏出这个一个小玩意来? 黑木雕的鸟……黑木雕的鸟…… 她上了步辇,脑中还不断地回想着方才琉璃描述的那段话。突然,她灵光一闪,紧紧抓住一旁琉璃的手臂,急切道,“琉璃,你在仔细想想,你看到的那个东西,其实并不是鸟,而是鹰对不对?” 琉璃思索了一瞬,眼神一亮道,“没错,是鹰。娘娘您这么一说奴婢便想起来了,的确看着像一个展翅翱翔的鹰。” 皇后浑身都颤抖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琉璃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黒木雕的鸟,而是……黑玉雕的雄鹰! 而这个东西,是许多年前大齐周边一个小部落进攻上来的,黑鹰是他们部落的图腾,是勇敢的象征。而所用的玉料,则是当地部族罕见的黑红玉,黑玉中带了点点红色,正好雕成了雄鹰的嘴巴。 而这块黑红玉雄鹰,当年萧煜一战成名,先皇龙颜大悦,便把这个象征着勇敢的黑红玉雄鹰赐给了萧煜。 没想到现在居然在萧姝瑶手中见到了! 她前因后果一贯通,再联想到过去种种的蛛丝马迹,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骇人的想法来。 难道……难道…… 萧姝瑶对萧煜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皇后突然激动起来。 若当真如此,这可是一个大的把柄啊,难道还怕萧姝瑶不会乖乖受制于她? 她当机立断吩咐道,“掉头,去宜安公主宫中。” 萧姝瑶丝毫没有想到皇后会来她宫中,满脸错愕地迎了出来,朝着皇后行了个礼道,“宜安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笑眯眯地看了她几眼,语气和善,“宜安不必多礼。” 然而她越是这样,萧姝瑶便越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皇后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事? 她怀着狐疑的心情引着皇后进了殿内坐下,吩咐宫女上了茶上来,抬头看着皇后笑道,“不知皇后娘娘今日怎么有空来宜安宫中?” 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顿了一顿,她抬眼扫了一眼萧姝瑶身后伺候的宫女。 萧姝瑶一惊。 这是叫她屏退下人了?可是皇后同自己之间,怎么会有这么私密的话要说? 这么一想,愈发不安起来,咬了咬唇,挥手屏退了众人,这才坐直了身体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不知您想同宜安说什么?” 皇后不紧不慢放下茶盏,撩眼看着萧姝瑶道,“宜安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乐安都已定亲,宜安可有喜欢的公子?” 萧姝瑶心中“咯噔”了一下,面上不显,只讪笑着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只是宜安暂时还没有找到喜欢的男子,若有的话,一定会同娘娘说的。对了,宜安还没有恭喜乐安妹妹呢。” 皇后轻挑唇瓣,似笑非笑的目光在萧姝瑶面上游移了几瞬,看得萧姝瑶愈发忐忑起来。 她勉强定下心神,笑着岔开话题道,“宜安听说乐安妹妹这亲事,也是她主动向父皇提出的?”说着,掩嘴笑了笑,“乐安妹妹当真是爽朗率直的性子。” 皇后不以为意地扬扬眉,并没有萧姝瑶想象当中的生气,“乐安一直都是这性子,罢了,本宫也懒得管她了。”她顿了顿,看向萧姝瑶的目光中愈发带了深意,“只是……宜安长了乐安两三岁,乐安都快要嫁了,你还待字闺中,传出去倒也不好。不如本宫去同皇上说说,让他替你物色一个出色的青年才俊如何?” “便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萧姝瑶笑容僵了僵,摇摇头拒绝道。 皇后打量着萧姝瑶的眼神,眼中的幽光看的萧姝瑶愈发谨慎起来。 皇后今日来,究竟想说什么? 还没等她想明白,皇后嘶哑难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夹了一丝隐隐的得意和试探在里头,“宜安如此抵触成亲,莫不是心中已经有了人?而这人,你知道皇上是不会允许你嫁过去的?” 萧姝瑶本就被她看得七上八下了,再听她这么一说,心中警铃大作,忙矢口否认,“皇后娘娘说笑了,宜安怎么会喜欢上什么不该喜欢的人?” 皇后眸色一沉,紧紧盯着她逼问道,“宜安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本宫只说宜安喜欢的人皇上不一定看得上,又何曾说过宜安喜欢上了什么不该喜欢之人?难道说……”她顿了一顿,声音陡然森冷起来,“宜安当真喜欢上了什么不该喜欢之人?!” 宜安手下一紧,眼中流露出一丝慌张来,却仍然强自镇定道,“皇后娘娘这话,宜安听不大懂。” 萧姝瑶冷哼一声,“听不大懂?本宫提点提点你,你想来便懂了?”她的目光在萧姝瑶面上一顿,“宜安可否告诉本宫,你身上为何会有先皇赐给闲王爷的黑红玉雄鹰?” 萧姝瑶脸色一白,强自镇定解释道,“皇后娘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那黑红玉雄鹰,是小皇叔小时候送给宜安的。” 皇后看着萧姝瑶还嘴硬,不由面色愈发冷了起来,冷笑道,“宜安,做过的事哪怕处理得再好,也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来的。你说,本宫要是派人去查,会不会查出什么秘密来?若真到了那时候,本宫可就没什么和宜安谈的了。到时候,你说,皇上会怎么看你,天下臣民会怎么看你?” 萧姝瑶低了头,似乎在挣扎着。 皇后说得对,她既然已起了这个疑心,就势必会派人去追查她曾经做过的事,看来现在抵赖也没有什么用了。 她权衡了利弊,抬起头卸下脸上假装的笑意,冷冷盯着皇后道,“皇后娘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皇后勾唇一笑,“宜安果然是聪明人。” 萧姝瑶并不想同她废话,单刀直入道,“皇后娘娘有什么条件便只说吧。” “你应该知道,如今这宫里头我最大的敌人是谁。” “皇后娘娘……是指梁贵妃?”萧姝瑶冷声道。 皇后笑笑,并不否认。 萧姝瑶眼神愈发冷了起来,“娘娘想让我怎么做?” “你要做的很简单,只要每天去她宫中坐坐便好了,至于找什么样的借口,宜安这么聪明,相信一定不用本宫教你怎么做吧?” “宜安愚笨,还请娘娘明示。”萧姝瑶不冷不热道。 皇后暗暗骂了几声,但如今有求于她,自然不能架子端着太足,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本宫会叫人给你送些熏香过来,你只要每次去梁晓音宫中前都用那熏香将你要穿的衣裙熏一熏便可以了。” 她老早就派人配好了滑胎的熏香,闻一两次倒没什么,闻多了就容易导致滑胎,而且这种香气味非常淡,寻常人根本闻不出来。 若不是梁晓音太过谨慎,皇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她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萧姝瑶身上。 萧姝瑶沉默,浑身愈发冷了起来。 良久,她抬头看着皇后,“娘娘应该很清楚,梁贵妃如今是父皇心尖尖上的人,若最后查出来此事是我动的手脚,父皇一定不会放过我的。要帮皇后娘娘这事,我要冒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皇后娘娘仅凭一个莫须有的猜测便想让我做这种事,未免有些太过自信了?” 皇后轻笑,看着她道,“那便再加上一个条件如何?” “什么条件?” “本宫替你结果了沈溶月。”皇后自信满满地说了出来。方才来的路上她将以前的事仔细过了一遍,很容易便能发现萧姝瑶对溶月的敌意。像萧姝瑶这般烈性的性子,自己得不到的,自然也不想别人能得到,所以沈溶月绝对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果然皇后这个条件一开出,萧姝瑶便心动了,只迟疑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 皇后得意洋洋地一笑,告辞后起身离去,临走时轻飘飘撂下一句话,“熏香本宫明日便叫人送来。” 一月后。 在御花园中散步的梁贵妃突然觉得身体不适,下体血流不止。 随行的宫女忙将梁贵妃抬回了宫中,并叫来太医查看。 不料太医早已被皇后收买,在救治过程中动了手脚,梁贵妃产下一个肉块,自己也因产后大出血而不治身亡。 明熙帝闻讯龙颜大怒,将梁贵妃身边伺候的一干人等通通杖毙。 他自己又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好不容易才养好的身子竟然又病倒了,连着好几日无法上朝,朝中大臣一时人心惶惶,纷纷上书请求太子监国。 明熙帝本就多疑,闻讯更是勃然大怒,病情又加重了去。 梁晓音死后,皇后把持了后宫,又亲自在病榻前服侍皇上,嘘寒问暖,替他亲自喂药,一副贤惠无比的模样。 皇上的病情却一日比一日糟糕。 朝中不可一日无首,太子萧梓琝在群臣的推举之下,开始暂代监国之职,而后宫的大小事务则由皇后全权把持住。 启圣三十八年春,宫中传来明熙帝病危的消息,一时朝野上下人心浮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1章 大结局(中) 玄微殿。 殿中飘荡着一股浓重的药味,内殿深处,重重帘帐被勾起,龙榻上躺着面色苍白憔悴的明熙帝,眼中已呈现出一种颓败的浑浊之色,显然已时日无多。 榻旁坐着一袭华丽宫装的皇后,妆容明艳,眼角微微上挑,眼中有着掩藏不住的得意之情。 她保养得宜的手上端着一个白玉瓷碗,涂着丹蔻的手指正在有一下没一下搅着碗中浓黑的药,神情颇为闲适愉悦。 搅拌了一会,皇后抬了头,看着榻上的明熙帝,温柔地笑道,“皇上,该吃药了。” 明熙帝浑浊的眼珠动了动,眼中是一种恨恨的光芒,他吃力道,“朕不吃,你把汪忠叫进来。” 皇后翘了翘嘴唇,“皇上,您若不吃药,身子可就好不了了。” 明熙帝恶狠狠瞪了她一眼,“朕吃了这么久的药也不见好转,谁知道你这毒妇有没有在药里下毒?!”他情绪太过激动,说完又吃力地咳了几声。 皇后笑意不减,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药碗放到一旁的几上,看着明熙帝娇声道,“皇上何出此言?自打您病了之后,臣妾可是一直在衣不解带地照料您,您这么说,可真是伤了臣妾的心啊。” 她的声音本就嘶哑,如今这般故作娇柔地说来,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 明熙帝双目变得通红起来,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料身子实在太虚弱,撑住床榻的手肘一软,又瘫软在床上。 皇后敛了笑意,冷冷地看着他,“皇上,臣妾劝您不要再白费功夫了,您如今这模样,莫非还想叫人办了臣妾不成?” 见她这般肆无忌惮的模样,明熙帝本就起了疑心的心思愈发肯定了起来,咬牙切齿道,“窦晴漪,你是不是给朕下了毒!” 皇后掩唇一笑,笑声回荡在空荡的殿中。 笑了一会,她似乎笑够了,这才盯着明熙帝,一字一顿道,“皇上,您还不算愚笨。没错,臣妾是在您的药中给您加了别的料。” 明熙帝又急又恨,挣扎着扯开嗓子大喊,“来人啊!来人啊!” 皇后也不制止,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等到明熙帝叫得没有力气了,这才懒洋洋道,“皇上,臣妾劝您就别费力气了,您这宫里宫外的人都已经换成臣妾的人了,您就算叫破嗓子也不会有人进来的。” 明熙帝气急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又猛烈地咳了几声,等到好不容易将呼吸平复下来,他紧紧盯着皇后,声音中已有了浓重的疲色,“窦晴漪,你给朕下了什么?” “下了什么?”皇后看着自己猩红的指甲,不以为意道,“无非就是些软骨散还有些慢性毒药罢了,您放心,臣妾会让您走得很安详的。” 她说得这般露骨而大胆,饶是明熙帝有了心理准备,也被狠狠呛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强自平息下内心的怒火,“窦晴漪,你为何要这么对朕?” “为何?”皇后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嗤笑一声,看着明熙帝冷冷道,“皇上问我为何?皇上难道不是最清楚的么?臣妾在您身边这么久,可是您可有将臣妾放在眼中?先是谢诗韵,又是梁晓音,您到底把臣妾当做什么人了?平衡君臣关系的棋子么?”她冷笑一声,眼神中露出一丝凄厉而决然的神色来,“谢诗韵是她命大,可梁晓音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明熙帝面色一白,“音儿的事,是你动的手脚?” 皇后嘲讽一笑,“臣妾可不敢居功。您这心上人可谨慎得很,臣妾的人哪能接触到她半分?梁晓音滑胎的事,可是您宝贝女儿的手笔。” 明熙帝首先想到的是萧姝玥,可转念一想,萧姝玥虽然是皇后的亲身女儿,但性子单纯,应该不会做这等事,难道是萧姝瑶?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皇后,“是宜安?” “皇上倒是猜得准。不过,您怕是从来没看清过这个宝贝女儿吧,表面上看着恭顺无害,实则内里可是黑得很。你可知道,她曾经多次对明珠郡主下手?” 明熙帝愈发错愕起来,“宜安为什么要害明珠?” 皇后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小啜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道,“这一点,宜安可是向你学了个十足十啊。你身为皇上,却对臣子之妻有不轨之心。宜安身为公主,却爱上了自己的亲叔叔,哈哈哈,这可真是讽刺!这皇宫里的人,没一个是干净的!” 明熙帝闻言大骇,又连咳了几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皇后,“你说什么?!你说宜安……你说宜安喜欢萧煜?!” “皇上没看出来吧?!你这个宝贝闺女,隐藏得可真够深的。” “怎么会?!怎么会?!”明熙帝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皇上难道就不奇怪,宜安年岁也不小了,您给她看上的人她却一个也看不上?您以为她为何拒绝?是因为她心里早就有人了!这一点上,你女儿可是比你都担当得多了。”皇后讥讽道。 皇上已经被气得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气若游丝道,“你这话是何意?” “宜安喜欢萧煜,所以不愿嫁给其他人。而你呢?看上去对谢诗韵爱得要死要活的,实际上还不是一个个往后宫纳千娇百媚的妃子?!” “你……你给我闭嘴!”明熙帝气得用手连拍床榻,然而他力气太小,拍出来的声音没有丝毫威慑力。他大口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皇后,“你这个毒妇,当初朕就不该立你为后!” “哈哈哈。”皇后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够了,她弯下身子怜悯地看着明熙帝,“说到这个,皇上怕是不知道吧?当初我对你的舍身相救,其实是我设下的局。”她愈发肆无忌惮起来,索性连尊称也省了,看着明熙帝的瞳孔渐渐放大,她继续得意洋洋道,“当初那些人,本是我派去杀谢诗韵那个贱人的,没想到她命大,被沈司黎救了下来。眼看着那些饭桶差点误伤了你,我只得将错就错扑了过去。不过……”说道这儿,她脸色阴了阴,“若是知道我会因此伤了自己的喉咙,我还会不会救你还真是说不定了。” 明熙帝气得全身发抖,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皇后看着他如今这模样,愈发痛快起来,“你果然扛不住良心的煎熬,立了我为后。我也曾幻想过你最终会忘了谢诗韵,会渐渐发现我的好,可结果呢……”她眼中有一瞬间的苦楚闪过,“我等来的只是一个个又一个肖似谢诗韵的女子入宫,所以,我渐渐绝望了。没有你,我会活得更好!”说道最后,她声音中陡然透出狠厉来。 明熙帝一慌,看着她道,“你……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自然是喂你喝药了。”皇后阴测测一笑,伸手端起了几上的药碗。 明熙帝看着那晚墨黑浓稠的药汁,愈发慌乱起来,“你要弑君?” “皇上说的话,臣妾怎么听不懂呢?”她温柔地俯身将舀起一勺汤药,递到明熙帝唇边。 明熙帝费力地伸手一挥,药汁撒到了皇后手上。 皇后也不恼,掏出袖中帕子擦干净手上的药渍,看着明熙帝叹一口气,“皇上非要逼臣妾用强么?” 明熙帝大叫,“你这个贱人,梓琝不会放过你的!” 皇后并不慌张,不紧不慢道,“太子?你死了,臣妾便是皇太后,太子还需要我们窦家的支持,你觉得,他会贸然对臣妾动手么?” 说罢,她渐渐有些不耐烦起来,从凳上起身,一手捏住明熙帝的嘴,一手端着药碗硬生生往里头逛。 药汁不断地从明熙帝口中溢出,可还是有一些顺着喉管流了下去。 一开始,明熙帝还奋力抵抗,到了后面,他已经渐渐没了力气,停止了抵抗。 一碗药还没见底,明熙帝已经两眼一翻,死了。 这药里,不过是加大了慢性毒药的剂量,这些日子明熙帝体内的毒药已经摄入过多,今日的这一碗药,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皇后放下空碗,在凳子上盯着明熙帝狰狞的面容定定看了一会。 良久,她缓缓起身,从旁边的衣柜中拿出一套干净的里衣,替明熙帝不紧不慢地换上。 又将换下的脏的衣物扔进了殿中燃烧着的火盆中。虽已是开春,但明熙帝身子孱弱,殿内还生着火。 做完这一切,她才揉了揉眼眶,挤出几滴泪来,不紧不慢地走出了玄微殿。 很快,殿外响起了她哀婉的哭号声,“皇上驾崩了!” 启圣三十八年三月二十日,大齐明熙帝萧熠驾崩,举国哀悼。 闲王府自然也挂上了白纱,悬起了白灯笼。 萧煜身为大齐王爷,自然是要入宫吊唁的。 溶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前些日子传出了皇上病重的消息,但怎么会这么快便病逝了?宫中的御医难道都是吃素的? 疑问归疑问,她还是换好衣服随着萧煜进了宫。 命妇们和朝臣需要分开吊唁,溶月同萧煜分开了,同其他命妇一起被安置在偏厅等待。 在这样肃穆的场合,虽然溶月看到了侯夫人和表姐等人,但也不好上前交谈,只得按捺住性子坐在原地等着。 好不容易等着皇亲国戚和大臣们吊唁完了,溶月随着人流进了停着明熙帝棺椁的大殿。 大殿中放着一具黑梓木棺,四周堆放着冰块,寒意沁人。 皇后带着萧姝玥萧姝瑶,一袭素衣,被人搀扶着站在棺木前几尺远的地方,哭得眼睛红肿,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太皇太后如今也已病重,已经无法下床,明熙帝的丧礼自然也无法来参加。 见到宫女引着命妇们进来了,皇后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沙哑着声音说了几句。 溶月跟在人群中,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着皇后,瞧着她的面色,似乎真的颇为悲戚的模样,只是……那眼底偶尔流露出的得意之情还是泄露出了一丝丝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经过一系列繁复的仪式,溶月她们才得以从地上起身。 溶月揉了揉快要跪麻了的膝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又随着人群出了大殿。 走到殿外,她才走到侯夫人身边同她说起话来。听到侯府如今一切安好,溶月也放了心。 等了一会,定远侯和萧煜却都没有出来,只有一个内侍出来了,见到侯夫人和溶月,行了个礼,恭谨道,“侯夫人,明珠郡主,太子留侯爷和王爷有事相商,特命奴才出来禀告一声。” “娘,那我们先回去吧。”明熙帝虽死,但皇后和萧姝瑶这两个威胁还在,这宫中依旧危急重重,溶月自然不愿意久待。 侯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点点头应下。 两人出了宫门,坐上各自的马车。 到了岔路口,两人该分别了,溶月见侯夫人只带了几个侍卫,担心她的安危,便将天剑拨给了她。 侯夫人推辞不过,只得答应了。 别过后,溶月的马车又行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快要到侯府了,溶月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四周太静了,静得一丝人声也没有。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车窗帘子一瞧,只见马车已驶入了一条小巷中,四周的确没有任何人烟。 驾车的是亦风,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不寻常的气氛,低声提醒道,“王妃小心,这里似乎有什么猫腻。”说着,一扬马鞭,调转了马头想退出这条巷子另外再走一条路。 马头还未调转,空气中却传来一阵刀剑破空的声音,直朝溶月而来。 溶月定睛一瞧,只见两旁的屋顶上突然冒出无数个黑衣人,为首一人已经拿了剑飞了过来,其他人也紧跟其后,纷纷飞下屋顶。 亦风神色一凛,拔剑相迎。 身后的天机也现了身,王府的其他几个侍卫也投入到了交战之中。 溶月坐在车内,听着车外的动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手中紧紧握着那条鞭子。 车外的打斗声愈发打了起来,车帘已经被刺破,时不时有利剑刺了进来,都被溶月一一用鞭子挡了出去。 她一边凝神应付着,脑中一边飞速运转着。 幸好屋顶不能站立,否则这帮人要是用箭,自己可就真的逃不过了。可是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如今京中同她有仇之人,除了皇后,便只有萧姝瑶了。 到底是谁? 溶月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窗外的局势。他们人少,虽然武功高强,但也架不住敌方的人海战术,已经渐渐开始呈现疲软之势了。 好在方才天机已经逮住机会放出了信号,相信王府中的人很快便会收到消息赶过来的。 那群黑衣人显然也知道溶月这边的援军快到了,剑下的招式愈发狠厉起来。 这时,一柄寒剑刺穿车帘朝溶月刺来。 溶月身子一歪,堪堪避过。 车窗处却又闪现出一道锋利的寒光。 溶月左避右躲,满头大汗,已渐渐有些气喘吁吁起来。 这是,她感到车外传来一阵浓重的杀意,似乎有人举剑朝车身劈来,想让她没有了庇护之所。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听到车外传来一阵闷哼,紧接着,传来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 溶月不敢朝外看,怕中了敌人的圈套。正七上八下之际,窗外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恍如天籁一般传入溶月耳中。 她听到的话是,“明珠妹妹不用怕,我来了。” 这世上叫她明珠妹妹的人,便只有苏凉一人了。 她心中一喜,掀开车帘,果然瞧见不远处一袭红衣潋滟的苏凉,手中一把折扇,看上去潇洒无比。 他冲着四周的天机和亦风使了个脸色,两人会意,抽开身往后一跳。 苏凉趁机将折扇往黑衣人处一摇,只见一阵白色的粉末从扇子中洒了出来。 黑衣人不查,吸入了苏凉洒出的粉末,纷纷倒地。 很快,便倒了一大半。 见敌人骤然减少,王府的侍卫又来了干劲,三下五除二便把剩下的黑衣人给解决了。 这时,王府的侍卫也赶了过来。 亦风指挥人将还活着的黑衣人带回了府中,又抱拳谢过了苏凉。 溶月看着许久未见的苏凉,一脸惊喜道,“苏苏,你怎么会到京城来的!小鸢呢?” 苏凉一脸笑意,朝巷子口呶了呶嘴,“此事说来话长,只是方才我听到巷子里有打斗声,便叫小鸢先在外头避一避。”话音刚落,小鸢灿然的笑脸便从巷子口露了出来,见到溶月,她眼前一亮,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溶月,是你!” 两人又是好一阵寒暄。 因马车已坏,又离侯府不远,三人便索性走着回侯府。 溶月虽然经过方才的刺杀仍有些心惊,但看到苏凉和小鸢的惊喜之情已经盖过了她心中的后怕,深吸一口气调整了情绪,看着苏凉和小鸢笑道,“你们怎么突然上京城来了?” 小鸢看了眼苏凉,笑得甜蜜。 溶月看出些端倪来了,盯着两人问道,“你们……你们……” 小鸢灿然一笑,“我和苏哥哥成亲了。” “真的?”溶月惊喜道。 小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呀,不然爹爹和四大长老也不会放心我再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凉看一眼笑得甜蜜的小鸢,轻咳一声,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苏凉和小鸢到了图兰族之后,四大长老对苏凉的身份进行了核实,发现了他果然就是上一任圣女留下的孩子,便留着他在族中住了段时间。 苏凉自出生后便没有再见过她母亲,自然也想多了解了解她的过往和曾经住过的地方,便同意了,在图兰族住了下来。 一来二去,同小鸢有了感情,便在四大长老的见证下成了亲。 成亲后,苏凉惦记京中的萧煜和溶月,便同四大长老说了声,带着小鸢来京城看他们来了。 苏凉说得言简意赅,溶月却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她看一眼小鸢,只见小鸢笑得有些狡黠,似乎还有什么秘密一般。 溶月心想,看来得逮着苏凉不在的时候再向小鸢逼问一番了。 三人回到王府没多久,萧煜也从宫中回来了。 听到溶月遇刺的消息,顿时脸沉了下来,吩咐亦风彻查,又同苏凉和小鸢说了几句,看向苏凉,示意自己有话同他说。 两人进了书房坐下。 萧煜看向苏凉道,“我就不跟你客套了,你来得正好,有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见萧煜面色凝重,苏凉也郑重起来。 “今晚跟我夜探皇宫,查查皇上真正的死因。” 苏凉吃了一惊,“你是说,你怀疑皇上是被人加害的?” 萧煜点头,“我怀疑是皇后所为。” “好。”苏凉沉吟片刻,应了下来。 深夜,两人换上夜行衣朝皇宫而去。 进了停放明熙帝棺椁的大殿,萧煜已经事先派人将殿外守卫的士兵给调离了,两人合力打开棺材盖,苏凉仔细查看了一番,最后肯定道,“你猜得没错,皇上却是被人毒害的。这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会渐渐在人体内积累,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毒发,而中毒之人看上去就像是心绞痛猝死的症状。” 萧煜冷了脸色。 窦晴漪,果然好大的胆子! 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同苏凉一道,将棺材恢复了原状。 回到侯府,苏凉好奇道,“你预备怎么做?” 萧煜摇头,“我不会做什么,只要告诉梓琝知道就行了。” 同年春,太子萧梓琝继位,年号建朔,帝号辰乾。 明熙帝皇后窦氏晴漪被尊为太皇太后。 这么一来,窦家一族,似乎是在这长达两年的储君之战中唯一没有受到损害的家族。 然而好景不长,刚继位的辰乾帝,很快便把矛头对准了如日中天的窦家。 ------题外话------ 宝贝们实在抱歉,五月份公司也好,夭夭自己也好,事情都特别多,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开始想在四月份结局的原因。 现在每天只能尽量挤时间码字,夭夭又不想再请假码结局,所以结局才分了三章上传,希望妞们多多担待。 明天文文的正文就正式完结了,该交代的会交代好,没有交代的也会在番外中有所体现。 新文已经开始在构思了,大概在月底会发,过几日会再详细说明。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032章 大结局(完) 辰乾帝以雷霆之势公布了窦章的十大罪状。 他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对窦章言听计从,但早已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多方势力,圣旨一下,立马让锦衣卫抄了窦家,并将窦章及窦府一干人等投入了牢中。 窦章猝不及防,毫无招架之力,以往的势力早被辰乾帝暗中瓦解,如今更是树倒猢狲散。他在阴冷的牢中后悔懊恼不已,只恨自己没早日看清萧梓琝的狼子野心,还当他是个绵软没有主见的,这才放心地扶持他上了位,谁能想到他反过来就是一口? 悔则悔已,事到如今,窦家早已没有了翻盘的机会,只是不知萧梓琝会不会对皇后下手? 此时的翠微殿。 窦晴漪怒气冲冲地在殿内走来走去,满脸阴鸷,显然心情极度恶劣。 她看一眼殿外重重把守的羽林军,气愤不已,阴着脸朝外走。 刚走到殿门口,两把剑便拦在了她的面前,拿剑的羽林军看着她冷冰冰道,“太后娘娘,皇上吩咐过了,您暂时不能出翠微殿。” “放肆!”窦晴漪怒喝道,“皇上这是想做什么?这是想软禁哀家吗?” 守门的羽林军面色未变,神情自若道,“末将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太后娘娘谅解。”手中的剑丝毫没有放松。 窦晴漪看着那明晃晃的剑刃,不敢硬闯,只得恶狠狠瞪了那两人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折了回去。 “真是岂有此理。”她气呼呼坐在椅子上,气得一拍茶几,高声怒喝道,“萧梓琝这个白眼狼!竟然过河拆桥!” “娘娘……”璇玑犹疑了一下,小声提醒道。现在太子已经成了皇上了,娘娘再怎么咒骂也无事于补,落在有心人耳朵里,反倒会落人话柄。娘娘一向是再谨慎不过的人,看来今日确实是乱了分寸了。 窦晴漪瞪了璇玑一眼,但也知道她出声提醒也是为自己好。何况她现在可用之人已经不多了,若再失了璇玑这个助力,那可真就是众叛亲离了。 想到这,她不得不收敛了自己脸上的怒气,看着璇玑勉强笑笑道,“是哀家失了分寸。” 她故作和善地拍拍璇玑的手,“璇玑,这些年可多亏了你在哀家身边啊……” 璇玑心中一凛,不知道皇后想同她说什么,只得含含糊糊笑着应了声。 窦晴漪见她面有异色,知道她心里打着小九九,换作平日早就毫不客气地斥责了过去,可今日不同于往昔,她只能压下自己的傲气,继续和颜悦色道,“璇玑,你跟着哀家多年,如今是非常时刻,你可不要生了别的想法啊。”虽然语气和善,但话语中还是隐隐透出了威胁之意。 璇玑慌忙跪倒在地,急急表着衷心,“奴婢断不敢生出背主之心,请娘娘明鉴。” 见她面色恳切,窦晴漪这才满意了些,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哀家明白,哀家日后定不会亏待你的。” 璇玑诺诺应了,心中却漫上一阵忧伤。 如今窦家失势,娘娘现在显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将来会怎样,怕是她自己也没有底吧。可是自己这些年已经同娘娘紧紧绑在一块了,继续衷心于她,也许还能有一条活路,要是胆敢背叛,就凭她这些年替娘娘做的那些事,也够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璇玑是个聪明人,迅速在心中权衡好了利弊,脸上愈发显出感恩戴德的神情来。 两人刚说完,门外便传来内侍尖利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窦晴漪拉着璇玑的手一紧,忙不迭问道,“璇玑,哀家的妆容衣饰可有不妥的地方?”她如今已处在下风,不能在气势上再输了人去。 璇玑忍住手上的痛意,替窦晴漪整理了一番。 刚整理好,萧梓琝便从殿外走了进来。 他一袭明黄龙袍,头戴玉冠,腰细白玉带,显得意气风发,风姿翩然。与之相比,窦晴漪便有些疲态遍生了。 璇玑安静地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窦晴漪心中有气,冷冷地坐在椅子上,也不迎上前去,也不开口,甚至连看都不看萧梓琝一眼。 萧梓琝看她一眼,也不恼,径直走到窦晴漪面前,打量了她几眼,“太后娘娘别来无恙?” 窦晴漪费了很大劲才压下心中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喑哑着嗓子道,“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外头派那么多人守着哀家,这是要将哀家软禁起来?” 萧梓琝不急不缓道,“窦家涉案累累,太后娘娘身为窦氏女,难道还以为自己能脱得了干系?娘娘如今还能住在这翠微殿,已经是看在您太后的身份上了。” “你……”窦晴漪气急,指着萧梓琝大骂道,“萧梓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萧梓琝不以为意地笑笑,看着窦晴漪道,“太后娘娘最好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辞,否则您的罪状上可又要添上一条触犯天威的条目了。” 窦晴漪哪能甘心,见萧梓琝说翻脸就翻脸,原本还抱有的一丝希望顿时荡然无存,恶狠狠道,“萧梓琝,若没有我窦家,你以为你能坐上皇上的宝座?” 萧梓琝的脸色沉了沉,“娘娘在后宫中待了这么久,怎么还不曾学会谨言慎行这四字?还是说,你一直便是这般张狂的,张狂到,竟然敢对父皇下手?!” 窦晴漪闻言一惊,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用手撑着桌案,勉强让自己挺直了腰身,瞪大了眼睛强作镇定道,“哀家不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 面上虽然还算镇定,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莫非萧梓琝发现了什么端倪?不会的,她宽慰自己道,明熙帝早已下葬,就算是有什么怀疑也没有证据了,想到这里,底气又足了起来,紧紧凝视着萧梓琝的面部神情。 萧梓琝看着她这副死不悔改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起来,“怎么,在太后娘娘心里,朕便是这么好愚弄的?”他说到这里,脸色一沉,语气陡然变得森冷起来,“难道你以为,在父皇的药中下了慢性毒药,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驾崩,再等到父皇下葬便能万事大吉了么?朕告诉你,早在父皇下葬之前,朕就请太医替父皇仔细检查过了,他的确是被人毒害的。父皇生病期间,除了你,没有人近过他的身,怎么,太后娘娘还想抵赖?” 窦晴漪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便曝光了,心中惊恐不已,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看着面前的萧梓琝,脑中飞快地想着主意。目前看来,自己只有抵死不认这一条路了,否则,谋杀皇上,那可是大罪! 她眉眼一垮,装出一副泫泪欲滴的样子来,连声喊冤道,“皇上,哀家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行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啊。” 萧梓琝冷哼一声,“太后娘娘不要再装腔作势了,王力已经全都招认了。” 王力是窦晴漪在太医院的心腹,就是他在梁晓音生产时动了手脚,也是他给窦晴漪配的毒杀明熙帝的慢性毒药。 一听萧梓琝说出王力的名字,窦晴漪脑中一懵,只余一个念头,完了,自己真的是完了。 她手一松,浑身绵软,瘫倒在地。 萧梓琝厌弃地看了她一眼,“娘娘别倒得太早,还有一人还有话要问你。”说着,再不看窦晴漪,负手走出了殿中。 窦晴漪像一滩烂泥一样跌倒在地,璇玑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愣在原地,一时竟也忘了上来扶她。 过了一会,又有沉缓的脚步声传来。 窦晴漪心如死灰,甚至都不想抬头看来人一眼,直到下垂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双金线绣云纹的黑靴,她才恍惚抬头看向来人。 是萧煜。 她眨了眨空洞无神的眼神,声音冰冷不含一丝情感,“你来做什么?” 萧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前几日是你派人去刺杀明珠郡主的?” 窦晴漪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萧煜说的什么事,自嘲地笑笑,“是哀家又如何?” 萧煜眸色冷了冷,寒若冰霜地吐出两个字,“理由。”侯夫人和溶月现在明显不是窦晴漪应该最先考虑的敌人,为何她还要劳师动众地派这么多人去刺杀溶月,她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 窦晴漪盯着他看了一瞬,突然得意地笑了开来,越笑越大声,到最后,竟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想知道?哀家就偏不告诉你!憎恨那小贱人的可不止哀家一人,哀家死了,自然还有人继续对付她,哀家倒要看看,她能命大到什么时候!” 窦晴漪话音刚落,便觉得喉咙一紧,有只坚硬冰冷的手掐上了她的脖子,让她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说不说?!”萧煜手下一用力,冰冷地目光看着窦晴漪。 窦晴漪艰难地喘着气,心中却是畅快无比,得意洋洋地盯着萧煜道,“你掐死哀家好了,反正哀家也活不了多久了,临时之前还能看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闲王如此愤怒,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萧煜盯了她一瞬,突然松开了手。 他站起来背对着窦晴漪,语声却愈发冻人起来,“你可知,弑君,是诛九族的大罪。” “那又如何?”窦晴漪不以为意道,“反正萧梓琝也不打算放过窦家了。再多我这一条罪状又如何?” 萧煜冷笑一声,“你连姝玥的生死也不管了?” 窦晴漪面上一僵,身子开始发冷。 萧煜接着道,“相信你现在也该了解,梓琝的性格,并不如你想得那般。你说,他会不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窦晴漪心中愈发惴惴起来。 萧梓琝心思太过深沉,所以她才会被骗得这么彻底。她是真的不敢保证,窦家亡后,萧梓琝不会对姝玥下手。 想到这,她终于害怕起来。 萧煜转过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告诉本王理由,本王可以保下姝玥。” 窦晴漪紧紧盯着萧煜的表情,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半晌,她终于开了口,眼神中已不复方才的猖狂,而是满满的疲色,“哀家希望王爷能说到做到。” “你虽然狠毒,姝玥却是无辜的。”萧煜冷冷道。 得了他的保证,窦晴漪缓缓吐尽胸中的浊气,低沉着嗓音道,“萧姝瑶替我解决梁晓音,哀家替她解决溶月。” 听到窦晴漪这话,萧煜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眼中闪过一闪即逝的杀意。 他看了窦晴漪一瞬,确认她说的的确是真话。 “本王会信守承诺的。”他冷冰冰吐出一句话后,大踏步转身出了翠微殿。 看着他的身影出了殿外,不知为何,窦晴漪的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她从地上站了起来,也不唤璇玑,自己拍拍衣裙上的灰尘,从容不迫地坐到了上首的椅子,双手交握,从容不迫地等待起来。 璇玑看着她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本想上前,可看着窦晴漪凛然不可侵犯的面容,还是默默收回了脚步。 很快,她便明白了窦晴漪在等什么。 大殿的入口处出现了一个红衣内侍,璇玑认得这内侍,是方才跟在辰乾帝身后的内侍,似乎是皇上跟前新近得用的公公。 那内侍手中端着个红木托盘,托盘中放着一个白玉酒杯。 璇玑心下一惊。 她在宫中沉浮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毒酒一杯。 皇上这是要赐死太后娘娘了。 先皇被太后毒害一事数宫闱秘辛,皇上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处置太后娘娘,只能一杯毒酒赐死,再找个别的理由遮掩过去。 一想到这,璇玑不由全身发冷起来。 看来,知晓这个秘密的自己,也活不长久了。 红衣内侍行到窦晴漪跟前,皮笑肉不笑道,“太后娘娘,皇上赐娘娘御酒一杯,娘娘,请吧。” 窦晴漪盯着那猩红的酒液,没有说话。 红衣内侍只得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窦晴漪这才伸出手端起那酒盏,顿了一顿,仰头喝了下去。 一杯酒下肚,毒性很快发作。只听见“啪嗒”一声,窦晴漪端住酒盏的手一松,白玉酒盏掉落在地,碎成了几瓣。 窦晴漪要强一世,争了一世,最后却以这样悄无声息的方式死去。 建朔元年四月初九,皇太后窦晴漪因明熙帝驾崩忧伤过度,最终撒手人寰。 窦章罪行累累,证据确凿,被判死刑。 窦家也彻底败落。 萧煜没有瞒溶月,将当日窦晴漪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转告给了溶月。 他本想自己结果了萧姝瑶的,但想想,溶月是当事人,她应该有完全的知情权。若她需要自己,自己便替她解决了这些宵小之辈,若是她想自己解决,那自己便无条件支持她。 溶月听完萧煜的话,面色沉了下来。 她本念在萧姝瑶是萧煜侄女的份上,不想同她太过计较,没想到萧姝瑶愈发变本加厉起来,既然如此,自己也不是吃素的,她既然这般饥渴这般不知廉耻,自己便让她好好尝尝男人的滋味! 溶月抬起头看向萧煜,“阿煜,我怎么对待萧姝瑶,你都不会有意见么?” 萧煜笑,“阿芜,你尽管放手去做便是,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他答得爽快,溶月不禁起了玩闹之心,“我若想放火呢?” “我帮你点火。” “我若想杀人呢?” “我帮你递刀。” 溶月捶了锤他的胸膛,“越来越贫嘴了。”她靠在萧煜温暖的怀中,心中已有了主意。 是夜,两条黑影在夜色的掩护下朝着萧姝瑶居住的宫殿奔去,很快,他们又扛着一个大麻袋出来了,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萧姝瑶觉得自己这一觉,似乎睡得格外漫长。 等到她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睁也睁不开,鼻端飘来阵阵酸腐味,刺得她不住地皱着眉头,身下似乎也硬硬的,硌得她难受得紧。 萧姝瑶敏感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费力睁开眼睛,等到眼前模糊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却不由愣住了。 她……这是在什么地方? 入目是一间窄小破败的屋子,屋子里只有一张掉了漆的桌子,还有自己身下这张硬邦邦的床。 萧姝瑶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却是钻心地疼。 不是做梦?那自己这是在哪里? 她抬起手一瞧,发现身上柔软的绸缎里衣不知何时被换成了粗糙的麻布衫,硌得她娇嫩的肌肤生疼。 萧姝瑶浑身一抖,蓦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惊恐来。 “来人啊!来人啊!”她不禁扯开嗓子大叫。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宫女,而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头上横七竖八地插着好几朵艳红的花,脸上浓妆艳抹,隔着老远,萧姝瑶便能闻到她身上廉价的脂粉味来。 萧姝瑶愈发慌了神。 她攥紧被子朝后退了几步,警惕道,“你是谁,本宫怎么会在这里?” 那妇人一愣,堆着笑道,“姑娘,你莫不是睡糊涂了?什么本公本母的?你放心,李妈妈我最是心疼人了,这方圆几里,哪个姑娘不说我李妈妈最好了。” 萧姝瑶越听全身越冷。 什么李妈妈?什么姑娘?自己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她问下心神,厉声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这里是艳春楼啊。”那妇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眼。 艳春楼? 萧姝瑶心中一冷。她虽然久居深宫,却并不是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这艳春楼三字,怎么听怎么像春楼的名字。 这么一想,愈发慌了神,语气愈发冷硬起来,“我不管你这是什么地方,我乃大齐宜安公主萧姝瑶,你速速派人送我回宫,否则本宫回去后,定会叫人铲平了你这地方。” 那李姓妇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般,“哈哈”大笑两声,露出发黄的牙齿来。笑够了,她带着怜悯的目光看向萧姝瑶,“那人跟我说你脑子有点问题,我本来还不信的,没想到真的有疯病啊。这么标致一个姑娘,真是可惜了。” 萧姝瑶一听她这话,登时沉了脸色,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恶狠狠盯着她厉声问道,“是谁带我来这里的?!” 妇人被她狠厉的眼神唬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道,“姑娘,到了我们艳春楼,便是艳春楼的人了,李妈妈我可管不着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不要妄图耍什么花样。” 说完,她冷哼一声,出了房门。 很快,萧姝瑶便听到了那妇人锁门的声音。 她坐在桌前,双手握成拳头,不住地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逃出这个鬼地方。 这个李妈妈看自己看的这么紧,估计在她眼皮子底下是无法偷偷跑出去的。她眼眸转了转,决定先忍辱负重,等逃出了这个肮脏的地方再回来算账。 主意打定,萧姝瑶镇定了一些,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道,“我有话要同李妈妈讲。” 门外没有人回应,但萧姝瑶听到了渐渐走远的脚步声,知道有人去告诉李妈妈了。 很快,李妈妈便折了回来。 打开房门,她看着萧姝瑶一脸堆笑道,“姑娘,你想通了?” 萧姝瑶坐在桌前,看着李妈妈,浑身散发出一种凛然的气质,让李妈妈有一瞬间的怔忡。她勾了勾唇,不急不慢道,“我想通了,我可以乖乖待在这里,但我有几个条件。” 李妈妈笑容收了收,拿眼睨了她一眼,“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第一,马上给我换个更好的房间。” 李妈妈打量着她姣好的身段,精致的脸庞,盘算着自己能靠她赚多少钱,勉强点了点头。 “第二,马上将门外守着的人撤走。” 李妈妈衡量了一番,也应了下来。 “第三,我卖艺不卖身。” 李妈妈一听,“噗嗤”笑出了声,“我的姑奶奶,你当这里是漱玉坊呢?还是红袖阁呢?这里是艳春楼!艳春楼你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那就是个卖身的地方。你给我整这卖艺不卖身的一出,哪个客人会买账?” 一听她这话,萧姝瑶的心不住地往下沉。 漱玉坊,红袖阁她有所耳闻,可这艳春楼,她是真没有听过。怎么听这李妈妈的口气,竟像是个下等窑子? 她立马被自己脑中浮现的这个想法给惊吓住了。脑中一时空白,不知说什么好。 李妈妈“嗤”了一声,“你也别给我拿乔了,从今天起,你就叫牡丹,明日开始接客。” 说罢,“啪”的一声又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萧姝瑶浑身冰冷地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是好。 她本以为自己也许可以先稳住这个李妈妈再做打算,没想到她却逼得这么紧,这可如何是好? 她手脚愈发凉了起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已经快凉了,换作从前她是碰都不会碰的,可这会心中太乱,一杯凉水下肚反倒浇熄了一些心中的燥乱。 可坐了一会,她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自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热了起来,从腹部开始有一种燥意不断向上延伸。 她脑中一震。 难道茶中被人下了药?这么一想,身子愈发热了起来,双手不受控制地开始扒拉着身上的衣服。 她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来。 萧姝瑶知道,一旦自己被门外的人听出了端倪,她的下场便会十分惨淡。 然而,她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正当她脑中神智已渐渐模糊之际,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李妈妈谄媚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张爷,今儿来的这位可是个雏儿,长得还特别的俊俏,您看……” 一个淫邪的声音响了起来,“到底值多少钱,等爷看了再说。”说罢,一把推开了房门。 萧姝瑶视线中出现一个暴发户模样的男人,肥得流油,一双眼睛色眯眯地往萧姝瑶身上一扫,露出惊艳的目光来。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抛给李妈妈,“拿去,这个妞爷要了。” 李妈妈欢天喜地地接过,冲着萧姝瑶吩咐道,“牡丹,好生伺候李爷。”说罢,喜滋滋地关上房门出去了。 萧姝瑶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那个猥琐的男子搓着手,淫笑着向她靠近。 萧姝瑶浑身绵软无力,躲都躲不开,一把被他抱住了。顿时一股浓烈的体臭钻入她的鼻孔,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男子咧着嘴巴就往她脸上凑。 萧姝瑶左躲右躲,眼看着就要躲不过了,一发狠,张嘴咬住了他的下嘴唇,咬出了血来。 男子吃痛,哀嚎一声,一巴掌就甩了过来。 萧姝瑶本就没了力气,被这么狠狠一巴掌甩到了地上,衣服凌乱不堪,看得男人眼中欲火四起,竟直接骑了上去。 …… 男子心满意足地从萧姝瑶身上爬了起来,看着地上像块破布似的躺着的萧姝瑶,得意地笑了笑,又顺手在她身上揩了把油,这才系好裤子乐滋滋地哼着小曲儿出了门。 萧姝瑶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眼中是一种死鱼一般的灰白。 这以后,京中的艳春楼中多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子。 她时常嘟哝着自己是公主,还时不时地对着同屋的女子颐指气使。 可没有人信她,人人都把这当一个笑料来看。 毕竟,真正的公主好好在皇城中待着,怎么会出现在这种下等窑子里? 而皇城中的宜安公主,在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缠绵病榻之后,终于撒手西去,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记忆当中。 朝中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动荡,终于在辰乾帝即位后渐渐稳定下来。 一番大清洗后,辰乾帝确立了自己在朝中的威望,立了谢家嫡女谢采薇为后。 定远侯沈司黎自请辞官,爵位传给了其长子沈慕辰。 辰乾帝感其为国操劳大半生,遂准了他的请辞,并将清和郡主萧明曦赐婚给了新任定远侯沈司黎。 世子萧明朗则回了东南封地,继承了王位,戍守着东南边境。 几个月后。 闲王府内一派忙碌紧张的状况。 一向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闲王爷此时却背着手在房门外不住地走来走去,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焦急的神色。 苏凉站在一旁宽慰道,“萧煜,你便走来走去了。明珠妹妹身子一向康健,胎位又正,不会有什么事的。” 萧煜并未放松心思,看着他道,“既然如此,里头为何没有动静?” 苏凉哭笑不得,“现在还没开始生,自然没有动静了,明珠妹妹还要保存体力呢。” 他话音刚落,房内便传来一阵尖叫声。 是溶月的声音。 听得萧煜心一紧,恨不得立即冲进去陪在溶月身边才好,还是苏凉好说歹说才拉住了他。 这时,门开了,梳了个妇人髻的云苓端着个盆出来了。 萧煜一把拉住她,“阿芜怎么样?” “王妃现在一切都好,请王爷不用担心,容奴婢去换盆水。” 萧煜这才放开了她。 云苓行了个礼,端着盆出了门,这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接过她的脸盆。 “我替你去打水。” 云苓回头一看,不正是亦风? 她嗔他一眼,“那你快去吧,里头还等着用水呢。” 亦风笑嘻嘻应了一声,“好咧,娘子。”很快便走远了。 留下云苓在原地红了脸颊。 在萧煜第三次想闯进房中之后,门终于又开了,这次,里头出来的是一脸喜气的楼小鸢。 她看向萧煜,双目亮晶晶,欢喜地嚷道,“王爷,恭喜你,溶月生了个小世子!” 萧煜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一把冲进房中,坐到溶月榻边握住她的手道,“阿芜,你辛苦了。” 溶月笑笑,虽然脸色有些苍白,额前的鬓发也被汗水给打湿了,但看得出来精神不错。“不辛苦,生了个儿子是吗?” 萧煜傻傻地咧嘴笑了,“是啊,阿芜,你给我生了个儿子。”一旁的接生婆忙将包好的小世子递了过来。 萧煜之前抱过小轩轩,倒也不陌生,轻车熟路地接过递到溶月面前,“阿芜,你看,这是我们的儿子,多像你啊。” 溶月嗔他一眼,“这么小,哪里看得出来像谁了。” 萧煜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定定地看着她,眼中似蕴藏了星辰大海,良久,他才低声说了一句,“阿芜,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题外话------ 正文到这里就正式结束了,正如阿煜所说,也谢谢大家出现在夭夭的生命里! 《贵女》是夭夭写的第一部长篇,自然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下一本文会继续努力继续进步。谢谢宝贝们提的中肯的意见,也谢谢宝贝们对夭夭的鼓励和支持,因为你们,夭夭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 番外会陆陆续续更新,大家可以留言告诉夭夭想看谁的或者想看什么内容的,夭夭尽力满足。 新文大概会在本月底发。 类型是暖宠+言情+悬疑。架空魏晋南北朝。(那个美男多多一世风流的朝代) 会直接开坑直接填,有可能也会在《贵女》题外话中发首章试读,希望大家继续将本文在书架当中留一段时间哦。 最后,再一次谢谢大家一路上的支持,希望新文也能有你们的陪伴。 谢谢! 我们五月阳光灿烂之际再会! T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一 只愿君心似我心 【苏凉x楼小鸢 深山密林,树木蔽天,偶尔从树叶的缝隙中漏下一两点阳光来,很快便消失在林中的瘴气中。 远远的,林子那头出现了两个人影。 人影渐渐走近,原来是一男一女。男子一袭绛紫色窄袖直缀,剑眉朗目,上挑的眼尾不经意间流露出丝丝魅惑之意,两种气质相杂糅,在他身上却毫无违和之感。 他身侧的女子,身量高挑纤细,长发束成小辫,肤光胜雪,双目尤似一泓清泉,相貌极为俏丽。一袭天蓝色轻衣,行走间窈窕生风。 女子面容带笑,眉眼间有雀跃的神色,正是楼小鸢无疑。 至于她身旁的男子,自是护送她回图兰族的苏凉了。 二人自同萧煜溶月分别之后,已经行了两月有余,终于赶到了图兰族入口的地方。 密林中的瘴气有毒,寻常人等自然难以进入。苏凉事先服下了楼小鸢给她的解药,方才能在林中行走如常。 “苏哥哥,你上次来没有中毒吧?”楼小鸢侧了小脸,看着苏凉笑意吟吟。 苏凉勾唇,“这点小小的瘴气还难不倒我。” 楼小鸢笑了笑,指着前面出现的一道飞流直下的瀑布,神情雀跃,“苏哥哥,到了!” 她轻车熟路走到瀑布前,在右侧一块大石头上敲敲打打了一番,又咬破指头在上方一按,很快,瀑布流下来的山崖之上出现了一块大石头,把奔腾飞溅的瀑布隔成了两道,中间自动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通过的通道来。 楼小鸢回朝朝苏凉灿然一笑,“苏哥哥,我先进?” “你小心些。”楼小鸢熟门熟路,苏凉便没有制止,只叮嘱了她一声。 楼小鸢清脆应了,足尖一点,纵身朝那通道跃去,很快消失在了瀑布之中。 苏凉紧随其后,也进入了瀑布里头。 很快,一分为二的瀑布又合拢了来,丝毫找不见方才有人进入的痕迹。 这不是苏凉第一次进入瀑布之中的别有洞天,却还是被眼前的景致所惊叹到了。 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大片世外桃源。 一片开阔的碧色草地映入眼帘,草地的尽头处零零散散分布着琉璃尖顶的房屋,偶尔从房中走出一两个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上的服饰与齐人穿的大有不同,透露出浓浓的异域风情。 楼小鸢脸上欣喜的神色愈发溢于言表,拉着苏凉的手往前走去。 苏凉目光落在楼小鸢拉着自己手腕的莹白小手之上,怔了怔,没有挣脱开来, 很快,草地上有人发现了他们,人群似乎开始有些骚动。 没过多久,一群人朝苏凉和楼小鸢走来。 走得近了,苏凉才看清楚了来的人,领头之人她认识,图兰族四大长老之一,风长老。 来人渐渐走近,走到楼小鸢和苏凉面前停了下来。 风长老虽然已上了年纪,一双眼睛却仍旧透着精明强干的光芒。他扫一眼苏凉,目光定格在楼小鸢面上,半晌,才缓缓开口道。 “圣女,你总算是回来了。” 他的语气沉缓,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之色。 楼小鸢嘟了嘟嘴,上前两步挽上风长老的胳膊,撒着娇道,“风爷爷,您别生气了,小鸢回来给几位长老爷爷负荆请罪了。” 风长老“哼”了一声,却没甩开楼小鸢的手,转身朝前走去。 楼小鸢忙朝身后的苏凉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跟上。 一行人来到的地方是图兰族的圣殿,圣殿通体白色,用白玉石打造而成,坐落于图兰族地界的最中心。剩下的三大长老雨雷电得到消息也到了圣殿。 苏凉虽然上次来图兰族时曾进过圣殿。但现在举目一瞧,还是被深深震撼到了。 有一种庄严肃穆之感传遍全身,不知为何,心里隐隐跳动得有些快。 图兰族的圣殿很空,只在中间设了一个贝壳式样的白玉制成的座椅,座椅四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另有四大血玉莲座。 白色的穹顶之上,用艳丽的色泽绘着图兰族的生物迦南果,迦南果四周,还写着苏凉看不懂的,图兰族的古老文字。 上次来时并不曾仔细看,现在抬眼一瞧,果然同小鸢上次所说一般,他身上那块环形玉佩上所刻的,的确是图兰族的古老文字。 圣殿不是普通人能进来的。 所以去迎小鸢的人都留在了殿外,殿中只剩下四大长老和苏凉楼小鸢几人。 苏凉颇有些不解。 他既不是图兰族之人,为何还能留在圣殿中?莫非,这跟他身上的玉佩有关? 风长老看了他一眼,定定开口道,“苏公子,若我没记错的话,苏公子身上戴有一块环形玉佩。” 果然! 苏凉点点头,从脖子上将玉佩摘了下来。 风长老伸出手,“可否容我几人一观?” 苏凉伸手递了过去,楼小鸢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不知四大长老为何突然对苏凉感兴趣了。 风长老接过玉佩翻来覆去看了一番,又递给了剩下三位长老。 良久,最后一位电长老也看完了,缓缓开口道,“确是前任圣女的圣物无疑。” 苏凉一惊,诧异抬眸看去。 楼小鸢也是不解,“雷爷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哥哥身上的玉佩怎么会是前任圣女的圣物?” 雷长老抬眼看向她,“小鸢,你可知这玉佩上的古文字是何意?” 楼小鸢略带惭愧地摇了摇头,“我只认得凤凰和羽三个字。” “没错,这上面其实刻的是一句话,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其中隐藏了前任圣女的名字。” 楼小鸢突然记起小时候曾听过的传闻,霍然抬眼道,“前任圣女的名字,是不是叫楼凰羽?” 雷长老长叹一声,算是默认了。 “可是……”楼小鸢看了看那块玉佩,又看向苏凉,“苏哥哥身上有凰羽前辈的玉佩,难道……”她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想法,“苏哥哥是凰羽前辈之子?”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被惊住了。 苏凉更是一动不动愣在了原地。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流紫玉佩上的秘密已经让他十分震惊了,没想到,另一块环形玉佩背后,也隐藏着这样今天的秘闻。 难道说,这就是当初他父母在他身上留下两块玉佩的原因? 风长老将他们俩的神情尽收眼底,缓缓接口道,“苏公子,上次你误打误撞闯入我族时,我们便有些奇怪。图兰族大门的开启,就算你知道了开启的口诀,若没有本族之人的血液作引,是万万打不开的。当时我们便对你的身世有所怀疑,后来你同我们理论之时,子雷偶然见看到了你脖颈上的玉佩,心中有所怀疑,这才留你在族中住了下来,本想慢慢再作打算,没想到……”后面的话风长老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在场之人都懂。 苏凉抱拳歉意道,“上次拿走圣物不辞而别,实在是苏某之过,苏某愿意接受惩罚。” 四大长老对视一眼,雷长老开口道,“罢了,事情的经过我们也已经听小鸢说过了,当时你救人心切才出此下策,小鸢又是心甘情愿的,此事我们便不再追究了。只是……”他似乎想说什么,却被风长老截过了话头,“其他事我们从长再议,苏公子和小鸢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安顿下来吧。” 雷长老看了风长老一眼,终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苏凉顿了顿,接着回到了方才的话题,“风长老,前任圣女,真的……是我娘吗?” 风长老沉默了一瞬,点了点头,“现在看来,十有**是如此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会让你接受一个血统测试。” 接下来的事,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 苏凉,果然是前任圣女楼凰羽和赤狄平帝之子,至于这其中有多少爱恨情仇感情纠葛,都已经随着楼凰羽和平帝的逝世而再也无法窥其一二。 夜已深。 楼兰族这里的夜色,似乎格外的静,也格外的浓黑。 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只有点点灯光还亮着。 巨大的穹顶之上密布满天的繁星,苏凉坐在柔软的草地上,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星辰出神。 身边传来窸窣之声,似乎有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不用转头,苏凉也知道是楼小鸢。 “苏哥哥。”楼小鸢小心开口,“你……你还好吧。” 苏凉笑了笑,转头看向她,“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楼小鸢老老实实道。 “小鸢,跟我说说我娘的事吧。”苏凉沉默片刻,抬起头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缓缓开口道。 楼小鸢看着苏凉精致的侧颜,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心里的震惊不会比苏凉少,可震惊过后,又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欣喜。 她知道,身为圣女,是不能同族外的男子通婚的,那现在苏哥哥成了前任圣女之子,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俩也是有可能了? 楼小鸢这个想法一起,顿时觉得有些羞愧。 苏哥哥还在感伤中,自己怎么可以想这些有的没的?她使劲甩甩头,将脑中别的想法甩了出去,斟酌着道,“我出世的时候,圣女已经不在族中了。她的事,是族里的禁忌,我也只是零星地从别人口中知道一些。” 苏凉温柔地看过来,示意她接着说下去,素来清亮的眸中染上一丝淡淡的墨色。 “凰羽前辈出身之时天赋和资质颇高,听说是历任圣女中的佼佼者,族人和四大长老都对她期望颇高。凰羽前辈性子胆大,十分有主见。后来她长到十八岁之时,偷偷瞒着四大长老出了族,只留下一封信,说是要出去见识一番外面的大千世界,也有助于自己医毒能力的提升。” 楼小鸢顿了顿,接着道,“在她之前,还没有圣女私自出过族,所以长老们勃然大怒,派出好几拨人出族寻找,不料均是无功而返。正当四大长老一筹莫展之际,凰羽前辈却自己回来了。” 苏凉皱了皱眉,一眨不眨地看着楼小鸢。 楼小鸢被苏凉看得脸红了红,清了清嗓子接着道,“凰羽前辈回来后,对外面所发生的事绝口不提。四大长老也无法,只得由着她去了。岂料平静的日子只过了两个月,两个月后的一天,凰羽前辈突然又失踪了,这一次,她什么也未曾留下,整个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后来的事,我也就不清楚了……” 苏凉陷入沉思。 “哦,对了。”楼小鸢睨了苏凉一眼,不知道这话是该说还是不该说。看着苏凉鼓励的眼神,她鼓起勇气道,“那个……我听说,有人说凰羽前辈回来之后,似乎像是有孕的模样,不过大家都是猜测,谁也没有去跟她求证。等到事情传到四大长老耳中想找凰羽前辈问个明白时,她却已经消失了。” 苏凉苦笑着闭上眼睛。 事情的经过,他大致也能猜出来了。不外乎是天真的圣女出了族去到外面的花花世界,遇到他名义上的爹,花言巧语哄骗之下有了春风一度,后来发现自己以为的良人竟然早已婚娶,一怒之下又回了图兰族,这个时候,却发现自己怀了渣男的孩子,只得又出了族。 至于后来…… 苏凉睁开双眼,后来的事,他以不想再去揣测了。 楼小鸢的手小心地伸了过来,握住苏凉冰冷的手,轻声安慰道,“苏哥哥,你不要伤心,你还有我呢,以后图兰族就是你的家,长老爷爷一定很欢迎你住在这里的。” 苏凉的心里蓦然一暖,一股异样的感觉从心里升了起来。沉默片刻,他还是摇摇头。 他虽是圣女之子,可图兰族对于他,不过是另一个陌生的地方罢了。他来的路上便已想好了,安全将小鸢送回来之后,自己便去邺京,如今萧煜正是用人的时候,他得回去帮他一把。 可是小鸢……苏凉知道,这一路而来,自己似乎已经对小鸢有些动心了。 可是他不能放任自己。 就这一路上,短短两个月,前来找他的复仇的人就有好几拨。他从前在江湖上活得太过高调肆意,如今就算可以隐退下来,找他麻烦的人还是层出不穷。 撇开感情因素不谈,他和小鸢之间,真的算不得什么良配。 小鸢有她的责任要担,而自己,也不想拖累于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搅乱图兰族本来平静宁和的生活。 他心中这些愁肠百转的想法,楼小鸢自是不知道的,见苏凉摇头,她明亮的眸色瞬间黯了下来。 她嗫嚅着开了口,“苏哥哥,你不留在这里么?” “我再待几天便要动身去邺京了。等我过段时间得空了,再回来看你。”苏凉苍白道,说出的话,便是他自己也不信。或许这一离开,便是永别吧。 楼小鸢咬了咬唇。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段时间又在外经历了这么多,自然知道苏凉这话,不过是哄哄她罢了。一时间心中酸涩不已。 “好了。”苏凉拍拍手站了起来,又伸手将她也拉了起来,“天色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楼小鸢闷声应了,垂头丧气地回了房间。 看着她萧瑟的身影,苏凉长叹一口气。楼小鸢的心意,他不是不知道,可是……比起他,小鸢能找到更好的。 这之后的几日,楼小鸢似乎都在刻意躲着他。 苏凉一时也想不好该如何面对楼小鸢,索性只装作不知,两人之间便这样不尴不尬地过了几日。 这日,夜色渐深。 苏凉经过这几日的反复思量,决定明日便动身前往邺京。他想了想,朝楼小鸢的住处走去。 走到楼小鸢的房前,他看到里头还亮着灯,烛火点点,光影明灭。 苏凉在门前呆立了一会,终是下定决心,举手相扣门扉。 “谁?”里头传来楼小鸢的声音。 苏凉心中有事,没有注意到楼小鸢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 “小鸢,是我。” “苏哥哥?”楼小鸢似有些慌张,“我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 苏凉轻皱了眉头,“小鸢,我知道你这会不想见我,但我明日便要离开这里去邺京了,我……我是来同你告别的。” 房中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房门才“吱呀”一声被拉开,门扉后露出楼小鸢半掩的面庞来。 朦胧月色下,她的容颜看不真切,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苏凉觉得她的脸上有异常妖冶的红晕浮现。 欲待仔细一观,楼小鸢的身影已经掩在了敞开的门扉之后。 “进来吧。” 苏凉压下心中的疑惑,进了房间。 房中桌上摊着数堆草药,还有制药用的捣杵等器具。 苏凉随意一扫,目光落在挑亮灯芯的楼小鸢背影之上,犹疑了片刻,终是缓缓开了口。 “小鸢,我预备明日动身。” 端着烛台的楼小鸢手一抖,有一滴热蜡滴到了她手背上,烫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凉忙走上前,拉过她的手道,“怎么了?没事吧?” 楼小鸢低了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从他手中抽回,声音带了些哑意,“我没事。” 抽手的瞬间,她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苏凉的掌心,不知为何,苏凉心中一颤,有一顾异样的感觉自丹田升起。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莫名的燥意,走到楼小鸢面前坐了下来。 “小鸢……”他挣扎着开了口,却不知如何继续下去。 “苏哥哥……你这一走,我以后是不是看不到你了……”楼小鸢睫毛轻颤,抬了头楚楚可怜地看向苏凉。 烛火的映照下,她肌肤如玉,一泓双目似清泉般动人,樱红的唇一张一合,露出编贝般洁白整齐的牙齿。 苏凉觉得心中莫名燥意更甚,强忍着将目光挪开了去。 看着他的反应,楼小鸢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苏哥哥?”她轻声提醒。 苏凉回过神来,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杯茶水下肚,才觉得腹中的燥热感减轻了些。 他回了神,看向楼小鸢歉意道,“抱歉,小鸢,我……我在这里待久了终归是不好。” “怎么会呢?”楼小鸢挺直了身子,急急分辨道。许是准备就寝了,她的衣衫穿得很单薄,领口处大开,这么一动作,露出衣领下洁白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阴影来。 苏凉只觉一阵热血上涌,偏生楼小鸢身子还凑了过来,少女的馨香在鼻端似有若无的萦绕。 “苏哥哥,你现在已经是图兰族人了,你一直住在这里也是可以的,你为什么非得要离开呢?”她眼中已蓄满了泪花,泪眼婆娑地看着苏凉,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似的,颓然瘫坐回椅子上,木愣愣道,“苏哥哥,你是不是讨厌小鸢,觉得小鸢整日缠着你太烦了,所以才想要离开的?” “不是的。”苏凉急忙否认,看着泪珠子滚滚往下掉落的楼小鸢,心里一急,脑中还来不及想明白,大手便抚上了她的脸庞,手忙脚乱地想替她拭去泪珠。 一碰上楼小鸢的眼角,楼小鸢身子止不住颤了颤。 突然,她起身扑入苏凉怀中,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哭一边呢喃,“苏哥哥,苏哥哥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你走。” 苏凉猝不及防,自然不好推开她,只得用手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声安抚着。 楼小鸢用手圈住苏凉的腰身,头埋在他怀中抽噎着。 两人靠得如此近,楼小鸢身上的处子清香愈发缭绕起来。苏凉觉得心中似有一团火在燃烧,楼小鸢蹭过的地方似被无数个小爪子在挠,挠得他身体愈发热了起来。 苏凉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将楼小鸢推离自己的怀抱,却发现楼小鸢已经满面潮红,双目迷离,双颊处泪痕犹在,显出一种别样而魅惑的美来。 离开了苏凉的怀抱,楼小鸢颇有些不满,嘟嘟囔囔伸手又抱了上去。 “小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凉沉了脸色。 楼小鸢的话语却愈发含糊起来,紧紧抱住苏凉不放。 苏凉目光在房中一扫,落在桌上的药材之上。他好不容易安抚住楼小鸢,走到桌前,用手捻起桌上的药材闻了闻,不由变了脸色。 他扭头看向楼小鸢,“这里头是不是有合欢花,蓝楹花和迷迭香?” 楼小鸢迷蒙地点了点头,不住地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苏凉脸色愈发沉了,他瞥一眼窗角处燃着的香炉,拿起桌上的茶盖朝香炉飞去。“叮”的一声,茶盖落在香炉顶上,将里头袅袅燃起的香料给灭了。 “小鸢,你知不知道,这三种药混合上沉欢香,会有什么样的功效?!”苏凉紧紧盯着小鸢,一脸担惊受怕的神色,说话间,便想走到窗前去开窗。 这关头,楼小鸢却“噗通”一声从榻上滚了下来,眼中立马浮起一层水汽,胸前的春光却泄得越发地多了。 苏凉只得顿住脚步,走上前去一边扭过头不看她,一边伸手将扶了起来。 楼小鸢看着他这模样,咬了咬下唇,眼眸一闪,“哎呦”一声跌倒在他身上。 合欢花,蓝楹花,迷迭香混上沉水香的功效,她自然知道,这四种东西混合起来,那可是最烈性的催情药啊。 饶是她自小体质过人,这会身上也有些热了起来,不过还远远没有达到她表现出来的这般神智不清醒,方才种种,多半是装出来的罢了。 只是…… 她忆起临别时溶月偷偷跟她说的话。 “苏凉性子执拗,有些口是心非,你若真想同他走到最后,必要时刻得采取点非常手段才行。” 楼小鸢不知道溶月所说的非常手段是指什么,但她左思右想,在外面之时,他听说外族男子都认为,若是他们同一个女子有了夫妻之事,那便得对她负起责任来。 她知道苏凉很快便要走了,左思右想只想,还是铤而走险使出了这一招。 若苏哥哥真的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以他的武功修为和医毒之术,定能扛过这药效。 若是…… 楼小鸢心神一荡,真真切切开始觉得身上愈发热了起来。 她抬起头,拉下苏凉的脖子贴唇吻了上去。 苏凉被她猝不及防吻上,脑中“嗡”的一声有瞬间的空白。 他想推开,却发现自己有些贪恋唇上这冰凉的感觉,手也软绵绵地似乎没了力气。 见苏凉没有拒绝,楼小鸢心中一喜,回想着她偷偷搜刮来的书本上所写的技巧,眼神愈发迷醉起来。 苏凉被她这么一挑逗,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崩塌,他眼眸一眯,看着眼前的楼小鸢,双手一带,将她翻身压在了身下。 “小鸢,我会娶你的……” 说完这话,他手一抬,房中烛火应声而灭,苏凉的身子也压了下去。 窗外月影斑斓,圆月也躲入层云之中,羞答答地看着这一室的旖旎。 四下俱寂。 ------题外话------ 拖了好久的苏哥哥番外终于出来了~ * 夭夭开了新文,《重生之灵探帝姬》,一贯暖宠甜文。 电脑端已经看到了,手机端的同步可能会慢一些。 喜欢的宝贝们记得点收藏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二 岁玥长歌(上) 【顾长歌x萧姝玥 六月的邺京,已有了盛夏的气息,连拂过的轻风,也带着些恼人的热度和燥意。 顾长歌下了朝,连官服也顾不上换,径直朝后院而去。 他的眉头紧锁,面容肃然,显然心情不大好。 辰乾帝已登基两个月有余,以雷霆之势平息了朝野中不安分之声,又接连颁布了几道勤政爱民的政策,一时间,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对其赞许有嘉。 更难得的是,辰乾帝任人唯贤,重贤举能,顾长歌的能力摆在那里,自然颇得重用,依旧稳坐金吾卫中郎将的位置。 让他忧心的是,另外一码事。 他步履沉重行到后院一房门前,候在门口的丫鬟见他过来,福身行了礼。 “公主可用了早饭?”顾长歌看向守门的丫鬟。 丫鬟黯然地摇摇头。 顾长歌叹一口气,挥挥手示意她们先行退下。 待丫鬟离开,他在门外站了片刻,犹豫许久,才举手扣门。 “咚咚咚”三声过后,房中传来倦哑的声音,“进来。” 顾长歌推门而入,视线落在窗边软榻上的人影身上。 听得动静,榻上之人转头看来,轻轻笑了笑,柔声道,“长歌,你回来了。”那笑意,却掩盖不了眼中浓浓的愁绪。 她身着一袭暗纹绣白边团花右衽交领襦裙,头上只簪一只素净的碧玉簪,脸上脂粉未施,愈发显出浓浓的憔悴,不复昔日的明艳清丽。 正是大齐乐安公主萧姝玥。 顾长歌走上前,在榻上坐下,犹豫了片刻,抬头看向萧姝玥,“姝玥,你又没用早饭?” 萧姝玥勉强笑笑,“胃口不大好,吃不下。” 顾长歌的手抬了抬,最终还是握住了萧姝玥冰冷的小手,眼中划过浓重的无奈。 先帝驾崩,太后殡天,短短一个月之内,姝玥便先后经历了丧父丧母之痛,她如今这般苦闷忧愁,自己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再这么下去,她的身子可就垮了。 顾长歌同萧姝玥成亲快三个月了,虽然二人相处还算融洽。但顾长歌本身性子就腼腆,再加上萧姝玥的公主身份,让他有些话不好直说。因此,两人其实还并未真正地交心。 只是,萧姝玥对他的好,顾长歌自然一一记在心里,虽然对萧姝玥还谈不上喜欢,但总归是要携手走过一生的人。 他细细打量着萧姝玥苍白的眉眼,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从前的她,从来都是鲜活明媚,摇曳生姿的神情,如今这般苍白的脸色,着实让人看着有些难受。 顾长歌思索片刻,试探着建议道,“姝玥,难得我今日回来早,不如……我带你出府散散心吧?” 萧姝玥本想拒绝,她这会……实在是没这个心情。只是抬眼对上顾长歌期待的明亮眼神,拒绝的话便再也没说出口。 罢了,难得长歌如此主动,又何必拂了他的意呢? 她扯出一抹笑来,点了点头道,“好啊。” 顾长歌松了口气,殷切道,“你需要换衣裳么?” 萧姝玥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服,见没什么不妥,摇摇头道,“不用了,就这样就可以了。”说罢,起身穿好榻旁的绣鞋。 顾长歌唤来丫鬟吩咐了几句,同萧姝玥一道出了府。 今日天朗明澈,和风轻拂,是个出来散心的好日子。 萧姝玥走了一会,果然觉得心情舒畅了些,顾长歌看着她略微舒展的眉眼,心中也安定了些许。 他有心逗萧姝玥开心,带着她四下闲逛。 路边做工粗糙却造型别致的首饰摊,人群中吆五喝六变戏法的艺人,还有她从前从未尝过的路边小吃。 无一不是精巧逗趣,萧姝玥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脸上也渐渐浮起丝丝笑容。 眼见着日头渐中,萧姝玥又没吃早饭,顾长歌担心她饿了,指着前面的来兮楼道,“不如我们中午便去来兮楼用餐吧。” 之所以选择来兮楼,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只因溶月曾告诉过他,来兮楼是姝玥第一次见他的地方,或许,故地重游,也能让姝玥的心情开解不少吧。 两人进了酒楼,小二满面带笑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里边请。” “有没有包间?”顾长歌问道。 “有有有,两位楼上请。” “那间云雾阁还空着吗?”他接着问道。 小二怔了怔,立马反应过来,“还空着,两位云雾阁请。” 萧姝玥若有所思地看了顾长歌一眼,正好瞧见他嘴角一闪而逝的狡黠笑意,不由愣住。 记忆中的长歌,总是温润中带了丝腼腆,从未在她的面前露出过这般调皮的神情。 她呆呆地看着顾长歌的侧颜,一时陷入了沉思。 “姝玥,怎么了?”见身后之人没有跟上来,顾长歌转头看向她。 “没事。”萧姝玥回了神,浅浅一笑,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在云雾阁落了座,顾长歌点了些萧姝玥爱吃的菜,小二便合上门下去准备了。 萧姝玥紧紧凝视着他的眼眸,心中有隐隐的猜测呼之欲出,“长歌为何会特意选这间包间?” 顾长歌似有些害羞地低了头,眼神看向窗外,“我……我听说……你是在这里第一次见到我的。” 饶是心里已有猜想,这会听顾长歌亲口说出来,萧姝玥的心跳还是不可避免地漏了半拍。 思绪朦胧间,她忆起了初见长歌时的场景。 高头大马上的清俊少年郎,有着如画的眉眼,一身清雅而凛然之气不同于她先前见过的任何公子哥。不知为何,她觉得心里被什么偷偷撞了一下,再看向那少年郎时,他却恰好抬头望来。 他的眼眸,是最浓黑的墨色,如同最寂静的夜,却直直望进了她的心底。 那一刻,她听到了心中悸动的声音。 “姝玥?”见萧姝玥恍惚出了神,顾长歌轻声唤道。 萧姝玥抬眼看去,略带羞涩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好奇道,“长歌,你是听谁说的?” 难道是溶月? 顾长歌微怔,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并不知萧姝玥曾告诉过溶月的事,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萧姝玥却蓦然眼神一亮,看着他兴致勃勃道,“你说,是不是你当时便认识我了?” 顾长歌忆起溶月同他说的,姝玥误把自己抬头那一眼当成了看她,心思转了转,将错就错地点了点头。 萧姝玥眼神一亮,“当真?” 还有什么比发现自己喜欢的人原来也关注自己来得开心呢? 顾长歌违心地点了点头,不敢同她对视。 萧姝玥的精神气却好了不少,瞪大了那双明眸看着顾长歌兴致勃勃道,“长歌,你知道我第二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顾长歌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萧姝玥却兴致不减,眼神中闪着熠熠的光芒,“我第二次见你,是大皇……萧梓瑞攻入宫城之时。当时我躲在宫中,吓得半死,外面叛军的声音却越来越近,正当我以为自己难逃死劫时,你宛如天兵天将一般降临,将我救了出来。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日后我的驸马,一定要是你这样的盖世英雄。” 萧姝玥本就是直爽的性子,出来走了一遭心情恢复了不少,说起话来便有些让顾长歌招架不住了。 顾长歌低垂了头,耳根处浮起一片绯红。 萧姝玥“嘻嘻”一笑,伸手替他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后来我听说你还不曾娶妻,就……就……”她支吾了一下,声音渐小,“就去求了父皇。”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长歌,我从没有问过你,但今天既然把话说开了,我……我想问问你,你……你有没有后悔娶我?” 她紧紧捧着手中茶杯,抬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顾长歌,袅袅雾气后,玲珑美目间满是紧张的神色。 顾长歌怔住,他没想到萧姝玥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见他久不回答,萧姝玥的眼神暗了暗,呐呐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顾长歌抬眸,正撞上萧姝玥水汽缭绕的美目,心中微微一疼,下意识摇了摇头,开口道,“没有,姝玥,我没有后悔过。” 他心中对萧姝玥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怕是连他自己也没有弄清楚。 他并不讨厌萧姝玥,可似乎说爱,有差了那么些。 萧姝玥勉强一笑,没有再追问,但明显看出来心情低落了许多,饭菜上来后也只是默默地扒拉着饭,一言不发。 顾长歌有心说些什么,但话临到嘴边又不知怎么开口了,只得悻悻作罢。 一顿饭吃得是了无生趣。 见萧姝玥吃得差不多了,顾长歌看向她道,“姝玥,还想接着逛吗?” 萧姝玥摇摇头,有些意兴阑珊,“不了,有些累了,回府吧。”说着,起身朝门外走去。 顾长歌一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萧姝玥脚步一顿,回转身看向他,唇畔一抹苍白的笑意,“长歌,怎么了?” 顾长歌叹口气,轻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长叹一口气道,“姝玥,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萧姝玥低垂了头把玩着自己的衣角,半晌才有幽幽的声音传来,“你是什么意思?” 顾长歌一滞,见她不肯抬头,一掀袍角在萧姝玥面前蹲了下来,认真凝视着她的眼眸道,“姝玥,我并不是说后悔娶了你。” 萧姝玥抓着衣角的手一顿。 顾长歌接着道,“在被赐婚之前,我甚至……都没有见过你,所以一开始听到要娶你时,我的确有些措手不及。在我印象中,公主身份尊贵,而我,既无身份,又无地位,实在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接到那道赐婚圣旨。”他顿了顿,抬头看着萧姝玥,“可是婚后我却发现,你并不是我想象中那种刁蛮跋扈的娇娇女,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姝玥……” 萧姝玥抬起头与他对视,半晌,她嗫嚅着开了口,眼中已有了异样的情绪,“长歌,你方才不是说……不是说那日在云雾阁初见,便已经认识我了么?” ------题外话------ 拖了好久的长歌番外,先发一部分吧ToT最近码新文,旧文有些不在状态,这几日再把(下)发上来。 PS: 既然说到新文,我就来吆喝一把吧! 夭夭的新文《重生之神探驸马请上榻》已经开坑了,带你领略另一段不一样的甜宠温馨之旅~! 看旧文的宝贝们,可以去戳戳看看哦,要是合胃口就把它收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番外三 岁玥长歌(下) 顾长歌一怔,下意识避过萧姝玥直直凝视着他的目光。 情急之下,他竟然说漏了嘴! 萧姝玥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神色渐渐暗淡下去,“长歌,不要骗我。”她的声音中,已经带了一丝异样的喑哑。 顾长歌双手握住她的手,神情急切,但唇一张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姝玥,我……” “我要听实话。”萧姝玥眸色微微冷了下去,将手从顾长歌掌中抽出。 “我……”顾长歌长叹一口气,在萧姝玥身侧坐下,缓缓说出了实情。 “那日……明珠郡主亦在来兮楼中,我粗粗一扫,正好瞧见了她,便朝她笑了笑。”顾长歌无奈道,一边抬眼小心觑着萧姝玥的反应。 萧姝玥眼中仅存的神采蓦地暗淡下去,良久,她才呐呐说了一句,“原来,那日你看的竟是溶月……原来,我们的相遇,一开始便是个错误……” “不是这样的!”顾长歌急急否认,“虽然那日我并没有看到你,但后来……后来……我的确喜欢上你了。”他脑中乱得很,看着萧姝玥了无生气的面庞,“喜欢”二字脱口而出。 萧姝玥目光呆滞,呆呆地坐在凳上,并未因顾长歌方才的话而有所触动。 良久,她抽起嘴角自嘲地一笑,看向顾长歌,“长歌,你是不是喜欢溶月?” 顾长歌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接话。他没想到……萧姝玥会突然问出这话。 他本不是擅长说谎之人,这会被萧姝玥直直戳中心事,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萧姝玥见他这幅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一酸,眼泪簌簌就往下落。 先帝死的时候她没哭。 太后死的时候她没哭。 可现在,她真的忍不住了。这段时间所有的苦痛和悲伤仿佛都在这一瞬间找到了缺口,顺着她的眼泪不住地往外流。 见她突然哭了出来,顾长歌不禁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拭她脸上的泪珠,一边柔声细语哄道,“姝玥,我不是……我没有……你别难过……我……” 萧姝玥没有躲,呆呆地坐在原地任由着他擦拭自己脸上的泪珠。 良久,她的眼泪终于流干。 她用手背随意抹去脸上泪痕,毅然决然站起身,并不看顾长歌,只淡淡道,“走吧,我有些累了,想回府了。” 顾长歌欲言又止,许久,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他现在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他不敢多说,怕一不小心又说出什么惹得萧姝玥不开心的话来。至于溶月之事,回去之后再找机会同她解释清楚吧。 顾长歌长叹一声,默默跟在萧姝玥身后出了云雾阁。 下楼时,萧姝玥行得飞快,低着头满腹心事,恨不得现在就能回到府中再痛痛快快大哭一场。 却不想她走得急,冷不丁撞上正在上楼的一人。 耳畔响起一声细微的惊呼声,自己也朝后踉跄了一步。顾长歌一把扶住她,她这才稳了心神。 萧姝玥蹙了眉头朝来人看去,这一看,不禁攥紧了手心。 只因她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溶月! 溶月一脸错愕地看着眼前心不在焉的萧姝玥,目光在她泪痕犹在的面上扫了几眼,担忧道,“姝玥,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依旧如往日那般清泠悦耳,只是今日在萧姝玥听来,却显得有些刺耳。 她知道这事其实跟溶月没有任何关系,她甚至都不一定知道长歌对她的心思,可萧姝玥这会还是不想见到她。 这一刻,萧姝玥的心里有一丝阴暗的情绪在滋生。 她觑一眼溶月身后满目柔情的萧煜,想到溶月健在的双亲,再想想自己,一股悲凉的情绪油然而生。 老天从来就不公平! 为什么沈溶月可以活得滋润快活,自己却沦落到这种地步? 萧姝玥越想越觉得不甘心,心中似有一团熊熊之火在燃烧,咆哮着愤怒着想要冲出来。 她恨恨看一眼溶月,一把推开她跑出了来兮楼。 “姝玥!” 身后传来顾长歌焦急的呼唤声,可是她已听不见,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愿去想,只知道闷头朝前跑去。 顾长歌冲着溶月歉意地笑笑,“溶月,王爷,抱歉,下次再同你们解释。”说罢,也急急追了上去。 看着他们两人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溶月蹙了眉头看向萧煜道,“阿煜,他们这是怎么了?” 萧煜心中隐隐有了猜想,不过他不愿让溶月费神多想,勾唇笑了笑,温声道,“许是吵架了吧?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合,指不定明日就好了。” 听得这种市井俚语从萧煜口中正儿八经地说出,溶月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贫了?” 萧煜揽上她的腰朝碧落阁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自然是为了博你一笑了。”说罢,见四周无人,低头在她耳垂上轻轻啄了一下。 溶月脸一红,推着他急急往碧落阁去,“这是在外面,你收敛着些。” “好。”萧煜勾了勾唇,眼中一抹狡黠,一把拉过溶月进了碧落阁,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你做什么?”溶月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话音刚落,眼前便有黑影罩下,接着,唇上一凉,萧煜柔软的唇已经覆了上来,温柔地辗转缠绵。 溶月脸上一烧,脑中已是一团浆糊,朦朦胧胧间,她听得萧煜含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现在没在外面,我可以为所欲为了。” “唔……”溶月想说的话被堵在口中,鼻息间全是萧煜的气息。 碧落阁中一片火热,顾长歌这边却是乌云密布。 萧姝玥虽然冲出了来兮楼,好在并未去别的地方,径直招手唤来一辆马车,马车很快动了起来,直直朝顾府驶去。 顾长歌从楼中追出,看着那马车扬尘而去的影子,一把抓住一旁牵马的小二,丢给他一锭银子,也顾不上解释,飞身上马,一扬马鞭也跟着追了上去。 行到府前时,萧姝玥已经进了府。 他追到萧姝玥房中,却见她房门紧闭,门口两名丫鬟,一脸噤若寒蝉的模样。 “公主在房中?” 丫鬟战战兢兢点了点头,“公主方才回来后便把自己关在了房中,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你们先下去吧。”顾长歌沉声吩咐。 待丫鬟福身退下,顾长歌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叩了叩门,“姝玥,你开开门听我解释。” 房中一片死寂。 顾长歌又敲了一会,门还是没有开。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只得无奈地唤了人过来好生守着,自己先去了书房。 傍晚,萧姝玥派了人过来,说她想静一静,让顾长歌今晚先在书房将就一晚。 顾长歌知道萧姝玥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虽然心中万分焦虑,还是无奈地应了下来。 第二日。 下完早朝,他急急便往萧姝玥院中赶去。 一走进院中,不知怎的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不由警觉起来。 他加快脚步行到房门前,用手一推开,门开了。 目光四下粗粗一扫,不由大惊失色。 只见萧姝玥的那两名丫鬟正伏在桌上,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他走到两人面前伸手一探,微微松口气,还好只是昏迷了过去。 想到萧姝玥,顾长歌心里一紧,挑开帘子进了内室。 内室里竟空无一人! 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一切似乎并同往常并没有什么变化。 顾长歌心一沉。 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走到梳妆台前拉开台上最底层的妆奁,他知道萧姝玥平常会将一些银票放在这里。 空的! 他不死心,又拉开上一层,发现一些贵重的珠宝首饰也消失了。 顾长歌愈发慌了起来,颤抖着打开衣柜。衣柜中的衣服似乎不见少,可仔细一瞧,发现她平常扮男装出门时的那几套衣服亦不见了踪影。 顾长歌这下彻底确定了,萧姝玥她,离家出走了! 他满身淋漓大汗跌坐在椅子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萧姝玥如今孤身一人,能走到哪儿去? 正在这时,他目光瞟到桌上茶壶底下似乎压着张纸,伸手拿出一看,是萧姝玥的字迹。 他目光一沉,一行行看去。 “长歌,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府中了。昨夜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怀疑,我当初求着父皇要嫁给你,是否是正确的选择?我想,我们俩都需要好好静一静,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不用来找我,若我哪天想通了,我会再回来的。” 落款:姝玥。 看完信,顾长歌呆呆坐在原地,良久,他迷蒙的眼神才恢复一丝清明。 “来人!” 那两个昏迷的丫鬟很快被弄醒,见顾长歌面色铁青地站在面前,不由身子一抖。 “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一遍。”顾长歌冷声吩咐。 丫鬟哪敢隐瞒,瑟瑟索索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昨晚入夜后,两名丫鬟依规矩在外间守着,萧姝玥并未有什么异常举动,也是早早上了床。 后来,不知为何,两名丫鬟突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最后实在扛不住昏迷了过去,再一醒来便是现在这幅光景了。 顾长歌攥了攥拳头,手上隐有青筋露出。 看来萧姝玥昨日回来之后便有了打算,这才用药迷晕了守夜的丫鬟。 只是,她千金之躯,从小娇养着长大,又不懂得人心险恶,如今一人孤身在外,万一遇到心怀不轨之人可如何是好? 一想到这,他便坐不住了,起身准备去金吾卫营卫。 刚走出府门,便见到远远骑马而来的亦风,不由心下诧异。 见到顾长歌正好出府,亦风眼神一亮,行到面前,飞身下马,冲着他抱拳行礼道,“顾中郎将。” “亦风?”顾长歌诧异道,虽然心下着急寻找萧姝玥的下落,但知道亦风前来找他必定有事,沉下心道“你找我有事?” 看到他面上难以掩饰的焦急之色,亦风亦有惊诧,抱拳回道,“王妃娘娘派我来问问,乐安公主还安好?” 顾长歌面上表情一滞,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他这副为难的神情,亦风愈发惊奇起来。方才王妃和王爷回府之后,便叫了他过去,说是今日碰到乐安公主时她神情有异,怕她和顾中郎将之间出了什么事,遂叫他过来看看。 没想到果真被王妃猜中了? “顾中郎将,王妃说了,若是有她能帮到的地方,她一定不遗余力。” 顾长歌沉思片刻。 方才冲动之下,他本想直接动用金吾卫的兵力去找萧姝玥,可现在冷静下来,才发现这法子并不妥。金吾卫负责护卫皇城安全,贸然动用的话,皇上那边并不好交代。或许……可以叫溶月帮忙出出主意? 想到这,他沉吟开口道,“姝玥她……离家出走了……” “什么?”亦风大吃一惊,怎么没想到事情居然严重到这种地步,看顾长歌方才行色匆匆的模样,莫非他想私自动用金吾卫? 思忖片刻,他看向顾长歌建议道,“顾中郎将,请恕在下多嘴,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贸然行事。若顾中郎将信得过我家王爷和王妃,不如先去闲王府,看能否商议出两全之策来。” 事已至此,顾长歌也没有旁的法子,遂同意了亦风的建议,两人上马到了闲王府。 听得下人来报,溶月赶忙迎了出来。 “长歌。”来报的下人已经将情况跟溶月简单说了一遍,一见顾长歌,她就急切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的,姝玥怎么会离家出走呢?” 顾长歌一脸懊悔苦闷之色,“都是我不好……我……”他双手抱住脑袋,苦恼万分。此事事关溶月,他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将真相和盘托出。 “情况紧急,长歌还是如实说吧。”随后赶来的萧煜见顾长歌一脸纠结的神态,略一思忖便猜出了个大概,语声淡然,眸色从容。 顾长歌抬头看他一眼,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看到萧煜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眸时,顾长歌突然就释然了。自己曾经那点小心思,想必是瞒不过王爷的吧。 思及此,他不再顾虑,一五一十将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语毕,厅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溶月呆在原地,怎么也没想到姝玥离家出走竟是因她而起,更没想到长歌原来当真对她有过好感。一时间,她竟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最后还是萧煜出声打破了沉默。 他语气沉稳,并未因方才顾长歌所说的话而有所不快,“乐安性子单纯,孤身在外实在是不安全,我们必须尽早找到她。事到如今,只能动用金吾卫全城搜查了。我即刻进宫去向皇上请旨,长歌,你现在便去金吾卫营卫,只等圣旨一下,便立即行动!” 萧煜当机立断,沉着地吩咐起来。 顾长歌不敢拖延,谢过他们立刻赶往金吾卫营卫。 “阿煜。”看着萧煜转身欲走,溶月怯怯地叫了一声。 萧煜转身,对上溶月扑闪扑闪的明眸时,顿时明白她在担忧什么,轻笑一声,伸手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傻瓜,你这是在担心我吃飞醋?我哪是这般蛮不讲理的人?” 溶月撇撇嘴,心里头嘀咕,你明明就是喜欢吃飞醋。 不过现在显然是找到萧姝玥的事情更要紧,她不敢多做拖延,笑了笑便推着他往外走,“没吃醋就好,你快进宫吧。” * 圣旨一下,顾长歌立马将金吾卫分成了几分队全城搜捕,自己则亲自带领一队卫士挨家挨户上门搜查。 他仔细想过了,姝玥虽然胆大,但毕竟没单独出过远门,所以一定会在邺京逗留一段时间。她应该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兴师动众地来找她,所以她第一件事应该是找间客栈先住下。 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她应该会找那些小而偏的客栈躲藏起来。 思虑清楚,顾长歌便带了人先往邺京西北角落搜去。 一家一家搜去,萧姝玥仍是音信全无,眼见着日头渐中,却没有丝毫进展,顾长歌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前面还有几家店?”顾长歌问道。 “回中郎将,还有两家。” “走,继续。”顾长歌眸色一沉,带着人朝下一家店走去。 这是家叫做“悦来”的小客栈,店面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从门口望去,店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有一个小二在懒懒散散地擦着桌子。 “进去。”顾长歌手一挥,带着一队人走了进去。 “哎哟,这位官爷,不知您来小店有何贵干?”那小二一见突然涌入这么多人,慌忙扔下手中的抹布迎了上来,小心翼翼打探道。 “有没有见过画上女子?”一旁的金吾卫展开手中萧姝玥的画卷,画卷上画的是萧姝玥男装的模样。 那小二粗粗扫了一眼,又低下了头,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没……没有。官爷,你们这是在找什么人啊?”却不曾想他的神情被顾长歌尽收眼底。 “别废话。真没有见过?”金吾卫冷冰冰道。 “没有。”那小二吓得一缩,不敢再多问。 “中郎将,您看……?”出声的金吾卫问询地看向顾长歌。 顾长歌沉思片刻,突然道,“兄弟们查得也累了,不如在此先休息片刻。小二,上几壶茶来。” “好……好咧!”那小二忙不迭应了,下去准备了。 顾长歌招手唤来一名金吾卫低低耳语了几句,那金吾卫点点头退了下去。 不多时,便有一个胖乎乎的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迎到顾长歌面前陪着笑道,“这位官爷,小的是这悦来客栈的掌柜,不知官爷大驾,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顾长歌斜斜睨他一眼,环顾一圈大堂,“掌柜的,你这客栈,似乎生意不太好啊。” 掌柜点头哈腰道,“最近生意难做,生意难做啊……” 顾长歌拿过萧姝玥的画卷,在掌柜面前展开,盯着他又问了一遍,“可见过画上女子?” 那掌柜细细端详了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官爷,没见过。” “看仔细了?”顾长歌微微提了嗓音。 “看仔细了。” “没事了,你先下去吧。”顾长歌卷起画轴,若无其事地将他打发走了。 很快,方才被顾长歌派下去的金吾卫去而复返,在他耳边低声道,“中郎将,属下方才查过了,后院的确有些猫腻,柴房外有人守着,后头的人眼神都很警惕。” “你带几个人偷偷下去盯紧柴房,找机会控制住柴房前看守的人。叫其他人都警惕些,听我的命令行事。” 小二很快上了茶水上来,低头哈腰道,“官爷,您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顾长歌睨他一眼,“你们茅厕在哪里,借用一下。” 小二一怔,“在……在后院。官爷请随小的来。” 顾长歌跟在小二时候,谨慎地四下打量着,走到后院时,果然见到柴房门口站了两个人,见到顾长歌过来,眼神都变了。 他状似不经意地往柴房处一扫,什么也没说。 如厕出来,小二又带着他顺着原路返回,等到顾长歌坐回院子上,小二才长长舒了口气,刚要下去,却听得身后顾长歌的声音幽幽传来,“那柴房里,关的是什么人?” 小二身子一颤,转过身来讨好地笑道,“官……官爷,您说什么?小的不明白官爷的意思。”‘ “我最后问一遍,柴房里关的是什么人?” 小二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顾长歌正要发怒,却见掌柜一把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赔笑借口道,“官爷,不瞒您说,那柴房里啊,关的是我那婆娘。”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这里啊,有些毛病,经常动不动就咬人。这不,昨晚又发病了,我这才不得已将她先关了起来。” 顾长歌冷冷地盯着他,看得掌柜不禁心里发毛起来。 突然,只听见一声利刃出鞘的声音,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已经架在了掌柜脖子上。 掌柜腿一软,连声求饶,“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 顾长歌一把抓住他扔给身后的金吾卫,“好生看管着。”又双手放在唇边,打了个尖利的呼哨。呼哨声一落,后院有隐隐的打斗声传来。 顾长歌手一挥,示意其他金吾卫跟上,大步朝柴房处走去。 柴房外守门的人已被制住,五花大绑倒在地上,满脸惧色。 顾长歌看也不看,一把将柴房门踹开。柴房内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十分阴暗。门一开,总算有一丝光亮透了进去。 这时,黑暗之中传来一声闷哼声。 顾长歌全身一抖,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此时,他的视线已适应了黑暗,一眼便看到角落处躺了个人,再定睛一瞧,竟然是满脸狼狈的萧姝玥。 他脸色一沉,大踏步朝萧姝玥走去,一把将她抱入怀中,焦急唤道,“姝玥,姝玥,我来了。” 怀中的萧姝玥似乎听到了动静,朦朦胧胧睁开了双眼,待看清眼前的顾长歌时,眸中闪过一丝喜色,嗫嚅出声道,“长歌,你……你来了……”说完这句话,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顾长歌将她抱出柴房,吩咐副官善后,自己带着萧姝玥径自回了府。 大夫很快来看了,说是萧姝玥被下了迷药,好在没有受到其他伤害,吃过药好好静养便能恢复过来。 送走大夫,顾长歌坐在萧姝玥窗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呆呆出神。 他不敢想象,若是姝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方才见到她那么了无生气地躺在柴房中,他的心跳似乎都静止了。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离不开她! 这时,有人来报说金吾卫副官求见。 顾长歌吩咐丫鬟好生照看着萧姝玥,自己去了前厅。 “怎么样了?”他看着厅中的副官,语气沉沉。 “启禀中郎将,已经查清楚了,那家店是黑店,专门坑害独来独往的旅客。据掌柜交代,他见公主孤身一人,又穿得光鲜亮丽,便起了贼心,用药迷倒了公主,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顾长歌握紧了茶杯,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 “说是见公主长相标致,想把她……想把她卖到红袖阁……” “混账!”只听咔塔一声,顾长歌手中的茶杯裂成了碎片,“如何处置他们,你知道了吧?” “属下明白!”那副官赶忙郑重应下。 “你下去安排吧。” 刚目送着副官离开,便见萧姝玥房中的丫鬟小跑着赶了过来,“驸马爷,公主醒了!” 顾长歌“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急急朝萧姝玥房中赶去。 “姝玥。”他挑帘进了内间,便看到萧姝玥在丫鬟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他赶忙上前接手,示意丫鬟先退下,“姝玥,你刚醒,再休息一会吧。” 萧姝玥定定地看着她,唇色苍白,面容憔悴,看得顾长歌心疼不已,突然,萧姝玥嘴一撇,豆大的眼泪珠子就掉了下来。 她一把扑入顾长歌怀中,抽噎着道,“长歌,我好怕,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别怕别怕,我在呢,都过去了。”顾长歌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哄劝道。 “长歌,我再也不任性了,再也不要离开你了!”萧姝玥抽抽搭搭道,“我想通了,就算你曾经喜欢溶月又如何,你现在是我的驸马了,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了!” “好好好,没人跟你抢。” 萧姝玥从他怀中退出,紧紧盯着顾长歌的眼睛,眼中还有点点泪光闪烁,“你说,你现在还喜欢溶月吗?” “我只是曾经对她有过些许好感,喜欢都谈不上。” “你发誓?!” “我发誓!”顾长歌已经彻底想通了,如果姝玥想听好听的话,他便说。 “那你喜欢谁?” “你……”顾长歌红着脸道。 “大声些!”萧姝玥脸上泪痕未干,眼中却已恢复了从前的灵动和生气。 “你!我喜欢你!萧姝玥!”顾长歌大声吼了出来。 吼完这一嗓子,两人都愣住了,房中一下静了下来。 顾长歌脸色一红,有些害羞地避开萧姝玥火辣辣的目光,轻咳一声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萧姝玥捧起了他的脸,轻柔地吻了上来。 她的吻很轻柔,如蜻蜓点水一般。一开始,顾长歌还很害羞,只是被动地回应着。渐渐地,他觉得心中有一团熊熊之火在燃烧,抱住萧姝玥后背的手渐渐收紧,开始不满足于嘴上的浅尝辄止。 他用另一只手扣住萧姝玥的后脑勺,霸道地攻城略地起来,一时间,房中只剩火热旖旎的气氛。 鼻息间满满的充盈着顾长歌的男性气息,萧姝玥看着他动情的眉眼,缓缓阖上双目,只觉心中无比幸福而宁静。 长歌,虽然遗憾你一开始遇到的不是我,但从今天起,我会做你心里唯一的那个人。 ------题外话------ 拖了好久的岁玥长歌(下)终于发了。 后面的番外不确定,也许哪天会再发几篇关于其他CP或者溶月和阿煜婚后生活的番外粗来,嘻嘻,只能说看夭夭状态咯! * 另外,吆喝一把夭夭的新文《重生之神探驸马请上架》,目前已经十二万多啦,肥美多汁,就等着妞们开啃啦! 新文美男多多,甜宠多多,看男女主甜蜜互撩,还有曲折离奇的精彩故事,保证看得你欲罢不能! 还能什么呢?!快点点手指加入收藏吧! 希望在《驸马》评论区,还能见到熟悉的你们哦,么么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