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子本红妆》 正文 Chapter1 质子 chapter1 质子 径国,帝匀朝二十三年,深秋边境。 如血的夕阳将余辉染过最后一寸疆土后,开始徐徐撤回。一群大雁扑腾腾地掠过,片片灰白的羽毛随塞北的强风卷没在高空之中,须臾,消失的无影无踪。 枯草遍野的辽阔平原,一队人马突兀地行走在官道上,少说也有三四百号人。均是身着浅紫色护卫服,铠甲外套,腰佩两尺大刀。整个队伍步调整齐却又有些疲惫,人马中间是顶颇大的马车轿子,两匹棕黑发亮的骏马齐头并进,拉着轿子稳稳前行。只见那轿子通体呈现灰黄色,四个顶角处分别点缀着垂下来的明黄流苏,流苏底部半截均是金丝接线,若是在远处看还会被夕阳的余辉折射出闪闪的金光。可谓内敛奢华。 与轿子外面低调奢华的装饰相比,轿子内除了空间足够大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简单朴素之极。 不到五岁的小孩,撅着粉嫩的小嘴儿,两个脸蛋儿红彤彤的煞是可爱:“阿姐,我饿,我想吃娘亲做的芙蓉山楂糕,还有香喷喷的荷叶裹饭,红豆糯米羹。”身着鹅黄绸缎内衫,外披雪白狐裘的的小人儿对着对面正在闭目假寐的少年有气无力地撒娇道。已是连续赶了两个月的路,小孩的神情疲累憔悴。 正在假寐的少年似是在思考什么万分沉重的事情,明明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却彰显着与这个年纪不符的深沉与精练。过于白皙的肌肤隐隐透着一抹病态的潮红,俊秀冷清的眉峰微拧,周身笼罩着过于压抑的气息。听到小孩软腻的呼唤,少年身体周围的戾气顷刻散去,徐徐睁开眼睛,目光温柔的看向小孩儿。 长长密密的睫毛根根分明,向上微翘,那眼珠儿漆黑如幕却又灿若星辰,清澈如泉,却又灵动如狐。初望去似是眼底镶嵌了抹淡淡的惆怅,细看之下却又仿若是错觉,那一抹惆怅也只是旁人眼花了一刹罢了。 舒缓眉间,少年动作宠溺地揉揉小孩头顶软软的头发:“羽儿乖,再忍忍,等到了驿馆,就给你买你一直想吃的冰糖橘子串儿,好不好? “本来蔫蔫的小孩,一听到冰糖橘子串儿,整个人顿时像换了一个人,激动地跺着脚跑到对面的少年身旁,摇着少年的衣袖开始追问个不停:”真的吗?到了驿馆就可以吃冰糖橘子串儿了么?在宫里,每次只有父皇去看母妃的时候,我才能吃到呢!而且每次母妃做冰糖橘子串儿的时候总是很开心!明明满手都是粘粘的姜糖汁儿。“说道最后,小嘴儿微撇,竟还有一丝嫌弃,好像那姜糖汁是什么可恨可恼的烦人物件儿似的。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小孩粉嫩的小嘴儿又嘟了起来,两条可爱的秀眉往眉心处一拧:”可是,父皇总是很久很久才会去母妃那里一次,一年也吃不上几回。姐姐,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驿馆?父皇和母妃会在驿馆那里等羽儿么?“ 少年宠溺的眼神闪过一丝黯淡,忽而又转为坚定:“会的,姐姐答应羽儿,总有一天,我们会和父皇母妃团聚的!”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郑重的对小孩嘱咐道:“羽儿,还记得我们出行前的小游戏么,踏出王宫的城门,羽儿便要称呼我为兄长,你不是答应过阿姐,我们要一直玩下去的么?是不是又忘了?” 小孩似乎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收起撒娇的姿态:“是呢,兄长,羽儿知道了,羽儿会很乖的呦” 骨碌碌的车轮滚过大路,扬起道边的细沙。 一个月后,渭国境内,道边驿馆。 往常分明是冷清寂静的的边塞驿馆,今日却是热闹非凡。百姓路人纷纷驻足议论纷纷。 “听说了么?径国送来渭国的质子就住在这家驿馆里呢” “我也听说了,还是一男一女呢” “对对对,据听说啊,还是径国皇帝最宠爱的妃子所生呢!还不是得来咱们渭国做质子!” “可不是么,听说自从上次在丘下战败后,这都半年过去了,径国又是割地,又是赔钱的。这不,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再战之心,显示自己的诚意,径国王帝这次真是忍痛割爱,将自己的爱子爱女都送来咱们渭国当质子呢!” “听说,那孩子的生母当场死了呢。” “唉,自己的一双儿女都被送到他国作质子,寄人篱下,性命不保,换谁,谁又能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啊。可怜呐” “人家径国皇帝的子嗣多得是,不在乎这一两个质子吧” “哼!谁叫它小小径国,偏居一隅。国土苦寒,地少民穷也就罢了,还不知安分,让它们每年给咱们渭国进贡,已是十分开恩。它竟还不知安分守己,觊觎咱们渭国的富庶之地,战败了也是理所应当。” “哎,说起大败径国啊,这还得归功于咱们的凌王夫玄,听说凌王夫玄十七岁的年纪,不仅人长得气宇不凡,而且有勇有谋,从十岁起就每每和咱们的大渭国常胜将军李渠将军一起征战,这次击退径国,凌王功不可没,很可能成为咱们渭国将来继位的不二人选啊。” 驿馆外面的议论和吵闹还在继续着,处于战胜国的人们似乎是对于谈论战败的一方格外有兴趣,胜利的到来对于自大的人来说只会激发他们津津乐道的快感。 径国据北,而渭国属南部,因此相比径国的苦寒,渭国多平原地带,土地肥沃,泉水袅袅纵横交错在整个渭国境内。不仅繁华富饶,而且兵强马壮,是渭国几代皇帝驰骋扩张,通过不断地吞并和消灭其他周边弱小国家而有的今日之辉煌。 虽然国力强盛,但是当今渭国的皇帝却并没有好大喜功,而是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不断地训练新兵,加强军事和政治方面的变革,得百姓频频称赞,民心集聚。所以此次战争除了守将用兵得力外,不得不说强大的国力也是胜战的根本。 相比外面的热闹喧嚣,驿馆内却是截然相反的场景。女孩撅着小嘴自顾自睡得香甜,扮作男装的少女轻柔的为她拉好滑落的被子后,转身将敞开的窗户关好,吹灭了在风中摇曳的那缕微光。 前一刻还喧嚣的人群,此刻便被隔离在一窗之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暗夜风波 chapter2暗夜风波 是夜,万籁俱寂,更声跌宕。 径国皇宫偏殿里,蜡炬已到尽头,被融化的蜡泪滴滴滑落在白玉的托盘里,烛火正长。明黄的龙袍越发衬得龙椅上的老人脸色蜡黄,本应威严庄正的发髻此刻退去冠冕,银丝尽显,沧桑凌乱。 仆人蹑手蹑脚的为老者盖上披风,却不想惊醒了梦中人。“王上,夜里风大,王上要保重身体,切不可过于忧思伤神啊。” “老家伙,函儿和羽儿此去渭国,已是两月有余,朕这心里,朕是一国之君,却连自己的孩儿也护不周全。羽儿才五岁,什么也不懂。你说,朕是不是错了,不应该觊觎别人的国土?”白天朝堂上无限威风的皇帝,此刻尽显疲惫,眼中氤氲着泪水,只能刻刻隐忍。 服侍径王的太监将头埋的更深,此刻的王上需要的不是回答,只是能有人听听他内心的愧疚和不安。出生在这样的时代,有些人的命运从你呱呱坠地的那刻起便早已注定。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王上失去的只是一位不受宠的妃子所生的两位不受宠的公主而已,有何所痛?失去国土的痛处才是王上如此姿态的根本吧。侍者蹑手蹑脚的剪去枯死的灯芯,已经将要蔫掉的烛光像是一具苍白的尸体正在饮用人血,呲呲作响,摇曳着长长的火苗肆意舞动。 夜来秋风起,短烛随风灭。 忽然,一只利剑无声的划破了长长的寂夜,前一刻还在龙椅上的径王此刻已经被冰冷锋利的长剑贯穿胸膛,匍匐在富丽堂皇的宫中地板上,胸口c嘴里不停地流出汩汩鲜血,他拼命的想要咽下嘴里不时泛出的液体,然而只是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声如蚊蝇的字符:“来人”。 整夜,无人问津。 驿馆里假寐的少年忽然听见了女孩急促的哭喊声:“母妃,母妃你要去哪儿,不要丢下羽儿一个人呜呜呜。 “羽儿,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姐姐在这里”,轻轻擦去女孩头上的汗珠,女孩安静了。然而她不知道她在梦里见到的是她最爱的母妃的最后一面,此后经年,随着记忆的流失,她再记不起母妃慈爱的眉眼,任年华逝去,脑海之中母妃的影子越来越远。 一个黑色的影子闪进了径函所在的驿馆,一身夜行衣,黑巾遮面,单膝跪地:“公主,老王上去了!” 少年的眼神平静冷冽,似乎是没有一丝波动,一直注视着窗外的夜色,好像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许久过后,低沉的声音穿过这寂静冷清的沉默:“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等,告诉三哥,我一切都好,请他务必照顾好母后”。 “是,公主保重!”转眼,黑影消失在深夜万籁俱寂的冷清之中。 “公主——”黑影去而复返,“主子还让我带话给您”黑衣人只是说了前半句并未继续说下去,似乎是在等待着女子的允口。 “什么话?”她的眼眸斜斜的垂至案桌脚腿处,浓密的睫毛投了弧扇形的剪影,恰巧遮掩了那浓浓郁郁的情绪。 “主子请公主务必照顾好十一公主,还有您答应他的那件事,让你静候指令,切不可冲动行事。” “我知道了”终于等到女子的回答,黑衣人没入沉沉的夜色。 女子嘴角勾起一抹似嘲讽的苦笑。帝径离,这个她名义上的三哥,径国的三皇子,打她出生起见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的。 记忆里最深的一次,竟是她满眼氤氲着泪花,傻傻的跪在她叫了十年的母妃尸身旁边,仰头看他居高临下地促狭着凤眸,眼里尽是鄙夷和威胁:“怎么我的生母死了,你竟比我还要伤心上几分,莫非你竟不知皇后才是你的生身之母?也对,她自从生下你来还没有来得及看你一眼,你就被抱走,硬生生的塞给我的母妃,而皇帝却对外宣称皇后产女,毙!想来你定然不知道,你是皇帝这一生都无法除去的污点呢!” 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叫了十三年的母妃,对自己从来不冷不热,却又有求必应,唯独没有母亲对子女的亲热! 原来,我不是你的骨血啊!你被硬生生的塞了一个烫手山芋,却还得供在案上,怎会对我有丝毫的舐犊之情呢?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父皇每次都会在她突然而至之时,冷落于母妃,原来,自己却是这样一个让人憎恶的存在! 她终于醒悟了为什么皇后总是寻着由头赏赐于她,总是用那样饱含悲伤的眼神看着她,现在想来她竟从未读懂,那悲伤的神情下头,分分毫毫全是慈母的不舍与无奈!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帝径函双眼猩红,似有液体欲夺眶而出。 长袖微拂,帝径离仪态悠闲的踱步至桌案旁,执起瓷白的茶身微微晃动,窗外的光影投在他的侧脸,淡淡的光晕开残忍又嗜血的弧度。 不答反问:“怎么办,想必你也听说,此次战败,父皇卧病不起。前朝夺嫡愈烈,皇后无子本就无依,如今更是身陷囹圄,雪上加霜。你猜,父皇他老人家若是殡天,皇后” “你想做什么!”帝径函用力的擦去双颊的泪痕,声音里夹杂着还未来得及消化的震惊,愤愤的质问。 帝径离嘴角斜斜,森森的声音回荡在冰冷的寝殿内:“不过,若是小妹需要三哥分忧做主,也未尝不可” 就这样,为了一个在这世上仅存的,还未来得及亲口叫一声母后的那个人,她屈服了,妥协了。踏上了这条明知凶险万分的荆棘道。 夜已深,梦渐长。 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和径羽捉迷藏的花园里,径羽拽着母妃的衣角言笑晏晏,而她不知什么时候却已经被一个黑衣人掳走,她拼命的想要喊叫,引起宫女的注意,却是哑然无声,嘴张张合合的喊不出半个音符。待那黑衣人揭下面巾,忽然,皇帝那狰狞的沾满污血的恐怖面孔骤然放大在自己面前:“你这个令人生厌的污点,污点,我要掐死你” 帝径函猛地惊醒,原来竟是一场噩梦罢了。 却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这一夜,径国宫里先是传出里径王暴毙的消息,而后便发生了血洗径国宫廷的政变。虽然径国一直没有立太子,但是人人都知道,朝中数七皇子和四皇子的拥护之声最高,两者近十年来一直呈现出争夺太子之位的胶着趋势。然而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最后是一直不为大臣重视的三皇子登上了皇位。众人谁也不知年仅十七岁三皇子是如何清理了七皇子和四皇子的党羽,如何在一夜之间让七皇子和三皇子甘愿俯首听命,兵不血刃的让二人将争夺了四年之久的宝座俯首让出。 顷刻间,整个径国朝野上下人人自危,不知在这动荡迷乱的外忧内患之下,该如何选择立场,该何去何从。 这一夜注定太长,不仅径国将要天翻地覆。渭国皇宫内,有人也注定无法入眠。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 “嗯,没有留下什么尾巴吧?”凌王南宫夫玄冷清的声音回荡在生足了炭火的寝殿里。 “这,在下明白了”,黑衣人摇身一闪,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踱步至窗下,他修长苍劲的手指轻抚过窗边凹凸起伏的浮雕,暗褐色的铁栗木在月光的映射下散发出诡异的光芒,如战场上的血滴般浓稠刺眼,凝聚起一个皇室之子的雄心和抱负。 “公子,夜色深了,该歇息了”。三更已过去一半,侍女小心翼翼的提醒着陷入沉思的凌王,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这位以阴狠在侍从间出名的主子。毕竟,在此之前,已经有八个侍妾因为侍候不当被凌王杖毙了,那死相,侍妾尚且如此,更何况作下人的呢? 挥手打发走侍女。 今夜一过,这苍茫的大陆又将是一番怎样的景象呢?对于一个从小到大耳濡目染了父皇狠厉作风的皇子而言。他杀人从来不需要自己的理由,似乎父皇让他除去谁,他照做便是了。哪有什么自己的选择。 外人都道他能文能武,足智多谋,宠贯朝堂。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掩去父皇真正有意要传位之人的锋芒罢了,如今天下各路势力争相抗衡,他尚有一隅用武之地,可是他日安疆定土之时呢?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真正安邦之时,天下人谁会希望一个杀人如麻的沙场武将为君?满朝文武,谁有真的会支持一个处事阴晴不定,阴狠毒辣的皇子为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们只会在乱世趋附于强者,却在安稳的盛世更依赖于仁和博爱之人。 深夜寂寂,民忧寝食饥饱,君忧天下是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3朝堂初见 chapter3朝堂初见 近几日的渭国早朝很明显比往常的气氛要凝重一些,因为按常理说径国质子于前几日早已抵达渭国都城——金邑,也呈送了面圣的帖子。 但是皇帝只是每日宣两位质子在殿门外等候,而他依旧在朝上和大臣们议政听政。且这几日的早朝明显比惯例多出了一个时辰,一些年长的大臣们都私底下叫苦连天,却是谁也不敢提出缩短早朝时辰的建议。 有时候,明明并无朝政大事可议,大臣们也均无本上奏,但是皇帝就是不开口提退朝之事,好似刻意忘记。 今日已是第六日,一些武将上禀了边关的一些捷报之后,朝堂再次如常陷入了气氛凝重的沉默之中。大臣们分两排左右按官位一字竖排,各自擦着额头的虚汗 “径国的质子今日可到大殿之外?”皇帝威严的声音响彻在整个鸦雀无声的大殿上。 原本僵沉的朝堂气氛瞬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臣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皇帝此言何解。 “父皇,径国质子已于六日前抵达金邑城,按照父皇的吩咐,日日在早朝殿外候旨,今日已是第六日”凌王回话。 龙椅上的人沧桑却不失威严的眼神微微闭起:“第六日了,皇儿,你可知我为何让那径国质子日日候于殿外?” 父皇容禀:“我渭士为了平息此次径渭两国战乱整整死伤六万,他径国质子在殿外站一站,别说六日,即使是再多站些时日也是无可厚非的,蓄意挑起战争,置两国边境的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帝王,不配为人君,正所谓父债子偿,承蒙父皇大度,未曾计较得失,只是出兵收复了失地,并未大举进攻径国,让他们殿外思过,便算是为我渭国死伤的六万军士祭奠赔罪又如何?” 皇帝微微点头,不置可否。淡淡的说了一句:“宣他们进殿吧。” “宣径国质子进殿——” “宣径国质子进殿——” “宣径国质子进殿——” 长长的大殿走廊里回荡着公公们抑扬顿挫的宣喊声,少顷,一男一女装扮的人依礼走进内殿。 “径国五皇子帝径函携十一公主帝径羽参见渭国皇帝陛下。”帝径函和帝径羽双手伸直作揖平于胸前,头低到双臂之间。 似乎是早已默记于心的恭词,少年虽然说的通畅流利,口齿也还算清晰。但是依旧难以掩去语气怯懦的颤音,双眼时不时的偷偷瞥向坐在龙椅正上方的人。 见久久不曾等来一句“礼毕”,双腿竟然开始有些微微颤抖 反倒是年幼的十一公主有模有样的作揖完之后,便不顾礼仪平了身,径自专注的啃着自己的粉嫩小手丫子,似乎是饿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皇帝摆桌上的果品。 这一幕顿时少不了引来朝臣的窃窃私语。在他们眼里这两个径国质子不过像两个任人宰割的蝼蚁,年幼无知,胆小怯懦。他们似乎可以预见得到二人的命运,命好的话,在渭国的皇宫里苟且偷生,默默老去死去。命不好的话,过几年皇帝便会找个由头把他们处理了。不过也是偌大的皇宫里多出来的两个冤魂野鬼罢了。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朝臣们的一轮议论已然结束,皇帝才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平身吧” 少年这才慢慢收起微倾于前的身体和双臂。双手不自然的抠搅着两侧的衣摆,眼睛开始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打量这庄严肃穆的皇宫内殿,又似乎是在偷瞄两边的文武大臣。 大臣们均是昂首整衣,看起来倒是很享受这别国的皇子对他们所行的注目礼。 猝不及防,她的眼睛和另一双眼睛在空气中碰撞,相遇 而后偷瞄的少年迅速收回四下打转是视线,躲开那双满是探究的精眸,将头缩进宽大的衣领间。又恢复了片刻前畏畏缩缩的状态。 将这一切都看了进去的大臣们只道,帝径函如此作态是因为畏惧凌王的气场,因而心里便更加鄙视这窝囊胆小的质子。 却唯独凌王南宫夫玄看到了她转眼收眸之时,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促狭和嘴角上扬的弧度。 剑眉不动声色的微微蹙起,他知道,这个战败国的质子绝对不像众人看上去那样简单。 反倒是座上的皇帝,姿态稳泰如山,一脸平静的看着殿内众人无声的刀枪剑影,任其在空气之中凝结出暗涌喷薄的火焰和薄冰。 “二位从径国远道而来,路上定是因为那些恶侍故意刁难,照顾不周,让公主食不果腹,到了朕这大殿之上才失态,乃至饥不择食到公然作那吮指之举,是也不是?”皇帝略带薄怒的问话掷地有声,朝堂之上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帝径函有刹那的微愣,为这皇帝话里话外对她冠冕堂皇的假意关心,是的,皇帝的话不假。虽说在护送他的径国侍卫面前,他是尊贵的皇子,但是也是一位宫里备受冷落的失势皇子吧,受宠的皇子怎么会前朝后宫都无人关爱知晓,更是沦落到入敌国为质的处境。所以,皇帝的话不假,一路上侍卫们也没太把他当回事,只当是将他送至渭国,交了差,便一了百了了。 然而,帝径函更知道,渭国皇帝不会平白无故的问及此事,果然,皇帝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呀,将护送径国质子的一干随从婢子都削首示众,头颅斩下,悬于宫廷各个侍卫婢女司,也好让他们学学宫中礼仪和服侍主子之道”。帝径函连忙将头颅缩得更低了,在众人看来他瘦弱扶柳的身躯还微不可见的颤了一颤,似乎是被堂上之人气势所吓,更甚乎怕自己也会须臾间变成这朝堂之上的一具残骸。 而他内心深处却在分析盘算着这个外人口中贤德仁孝的皇帝可能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此刻即将要成为别国刀下之鬼的侍从们,还在驿馆等着公里传来允他们回乡的圣喻,却不知,等来的是催命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4入住无妨苑 chapter4入住无妨苑 帝径函和帝径羽被“发配”置整个皇宫里最偏芜的一隅,赐名无妨苑。 帝径函强压下心头那番对赐名之人学识造诣的深深鄙视之情,接旨谢恩时嘴角微不可见的抽了几抽。要暗讽他们这两个敌国傀儡,却又想附庸风雅,结果整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真真是恶俗至极。 除了时而会受到一些别的宫里粗鄙的娥子太监冷嘲热讽之外,在外人看来分外冷寂的围墙内,于他而言倒是别有一番与世隔绝的清幽,帝径函倒是也过的自得其乐。 虽说是在精神上偶有欺侮,但吃穿用度上倒是一丁点也没叫他们这两个径国质子受有委屈。毕竟渭国国富,还不屑于在俸禄上施虐于别国质子。若此,反倒叫别人小看了去。 不觉初秋夜渐长,来到渭国已经是足足两月有余。不同于别处的一片凋零之景,无妨苑里的菊花倒是争相怒放,一朵开得赛过一朵。黄的c粉的c白的c团团簇簇,好不热闹,白天有风之时,菊花的阵阵清爽之气夹杂在萧瑟冽冽的秋风中,叫人闻了去不禁心旷神怡,沁人心脾。 说起这菊花,还是帝径函几经辗转,花了好些银两和口舌才从整种后宫花卉的花匠师傅手里求得的,花匠师傅刁钻蛮横的紧,帝径函本想求师傅给翻了土种在院子各角,却没想前手刚给了银两,师傅却留下两袋种子拂袖要走。 帝径函急忙提醒道种子还没播种,师傅愣是反过来说她兀自做着当主子的黄粱梦,有些种子给他已是不易,像他这等敌国质子,暗地里予他任何物什,本就是冒着被有心之人说作私相授受的罪名,看他实在是诚心求于自己才好心相助,怎能不知收敛还要这等劳烦于他。 帝径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给他,心想您老收银子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啊。但是面上还是悻悻然送客远去。那花匠拎了足足一袋子银子阔然离去,径函只得自食其力,自己刨土挖坑,浇水播种。 想她如今虽是个被人冷落了的敌国质子,但是打她记事起,在宫里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哪儿受过这等劳累,每次顶多刨个坑儿就累得作狗哈状想要弃手。可是转念想想,种子既已要下,又要的如此不易,凭她执拗的性子,定然是要种出个人所以然来的。 这不,虽说是在体力上费了老些劲儿,但是可以在这百花凋败的秋季里,赏花闻香,也算不负卿卿了。 这日,用过早膳闲来无事,帝径函正鼓着劲儿,咬牙鼓腮的在铜镜前给帝径羽梳发,可怜了帝径羽苦坐了半个多时辰,脖子都要伸的僵了,帝径羽终是两手一摊,看了看帝径羽头上那不知何物的奇形怪状,唤了正在候着的丫鬟:“春兰,你来吧,给姑娘梳个好看点的发髻。” 唤作春兰的丫鬟窃笑着跑去给径羽梳头,只见她纤纤玉手,几个婉转的动作便将一头青丝绾做两个精致的发髻,一边一个,却是好看的紧。 “公子,您明明是个男儿身,怎的总是喜欢琢磨女儿家的玩意儿,前些日子是种花,这几日又迷上了绾发,叫别个宫里的下人知晓了,又要变着法儿取笑您了”春兰绾完了径羽的头发,不无担忧的唠叨。 春兰是这无妨苑里的丫鬟,和她一起的还有七八个,刚来时小丫头拘谨的很,也就十来岁的年纪,名字也没个正经的。于是帝径函就给她们一一赐了名字。唤作春兰c夏荷c秋菊c冬梅。 “别人取不取笑我我是不知晓,我倒是知晓,春兰呐,你这唠叨的样子再继续下去,只怕是要到时候嫁不出去喽!” “公子,你就知道取笑人家!”小姑娘脸红跺脚的跑了出去。 “我就知道这招最好用”帝径函兀自踱步摇首,煞是得意。 “兄长,什么是嫁不出去呀?羽儿也要嫁不出去!”帝径羽挥舞着双手,一脸童真的嚷嚷。 帝径函又好气又好笑“羽儿,女子到了一定年纪都要嫁出去的呢,就像父皇和母妃在一起那样,母妃就是嫁出去喽” 小人儿满脸的笑容在听到父皇母妃这几个敏感的字眼时,顿时如风云变幻,换了一脸愁苦戚戚的神情。跳下梳妆桌,跑到帝径函跟前,轻轻拽着他的衣角“兄长,我想父皇母妃了,咱们不玩游戏了好不好,我好想回到母妃身边。” 帝径函抱着帝径羽小小的身躯,轻抚着安慰她。心里自是百味杂陈,悲苦c惆怅c沮丧c失落c内疚 内疚,内疚? 他忽然有些莫名的烦躁,为这突如其来的内疚,但更多的是对命运所馈赠给他的波折。 想起那个满脸戏谑的三哥,想起那个从未相认的母后,想起疏远冷漠的父皇,不!可能他不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吧。那自己到底是谁?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是得过且过,还是如果,如果自己找机会逃出生天呢? 不可以,且不说自己从内心深处舍不得径羽,径羽还这么小,她还什么都不懂,她这么依赖自己,把自己当做她的亲姐姐,又怎么能把这所有的一切抛却到径羽的身上呢? 再者,三哥既然有本事在敌国内外隐瞒她是女子的身份,硬是逼着她来渭国当质子,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让自己逃出生天?说不定此刻就有什么眼线探子在盯着她呢,他不可以冒这个险。 最近,为着径羽这小丫头总是闹着想母妃的事情,帝径函一直浅眠,半夜里总要起身去看看径羽有没有哭鼻子,睡得是否安稳。但是昨夜,却是睡得极好,一夜无梦,直至三竿。于是,这日早起,心情莫名没有那么烦躁焦灼。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夜好眠解决不了的啊。 今日起早是夏荷伺候帝径函更衣,起先没有觉着小姑娘有什么不对。直到他不经意的问了句:“夏荷,你知我素日里不喜人更里衣,是以,里衣均是放置于幔帐的衣架上,今儿个为什么没看见放置于衣架上的里衣?” 夏荷忽然有些瑟瑟发抖,神情虽是极力遮掩,但是也透露出了几分惊恐。抖着嘴唇战战兢兢的回我:“公公子,奴婢奴婢不知。” “偶?昨个值夜的是谁?” “回公子,是,是奴婢。” 帝径函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就在这须臾的片刻内,他脑海里将这些天不太寻常的小事来来回回清理一番头绪后,沉着的踱步至榻边,不紧不慢的说到:“夏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凌王挑来的丫头吧” 本就是一脸心虚的夏荷在听到‘南宫夫玄’的封号时,立刻扑通一跪:“是,女婢是从凌王宫里送来的侍女。” 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帝径函反而松了一口气,斜躺至榻上,单手支腮,一脸无辜的说到:“夏荷,你猜,如果我告诉掌事侍卫,我不太满意你这个婢女,让他将你遣回原宫,你的主子会如何处置你呢?” 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六魂似是丢了三魂,不住的磕头,脑瓜将地板震得通通通的响:“公子,求您了,奴婢可是哪里做的不好,请您开恩呐,婢子定然痛改前非,求您别赶我走” 帝径函斜了一眼地上之人红肿的额头,压下内心的烦躁,将视线移至他处:“你大可不必担心那掌事侍卫不理我的话,左右不过多花点银子罢了,跟了我这些时日,想必你也是知道的,我这执拗的性子,办成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5 夜来会见 chapter5 夜来会见 地上之人见帝径函不是吓唬她,而是煞有其事的真真打算将她遣回,想起原主子那暗地里鲜为人知的冷厉,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办事不成,反而暴露,那后果 夏荷撑不住,终于完全崩溃:“公子饶命啊!公子性情温和,礼待下人。自奴婢来到无妨苑以来,您更是一直善待与我,奴婢自知有愧于公子厚爱,可是,奴婢也是没有法子啊,奴婢如果不这么做,就会死的很惨啊,公子初来乍到,还不知那人对待下人的手段,若是您知道了,奴婢不求公子宽宥,只求公子不要赶我走,哪怕不让我在跟前侍候,赏我个洗衣烧饭的粗活干也好呐,求公子开恩呐!不要赶走奴婢!”说罢,又是在地上乒乒乓乓的磕个不停。 帝径函看这丫头也不是个坏心眼的,只是被恐吓唆使身不由己,便也没打算拿她如何,如今她如实招来,便更不会开罪于她了,毕竟,她左右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 “好啦好啦,起来吧。” 夏荷起身后瑟瑟的站在一边,身子一抽一抽的哽咽个不停。帝径函好不容易睡了一夜的好心情,瞬间又被烦躁的情绪驱赶到九霄云外。 “你过来!” 在夏荷耳边低语一番后,看着夏荷脸上的表情由惊恐转为纠结,最后又化作视死如归,帝径函着实觉着有趣的紧。 看到夏荷还在咬唇挤眉纠结不已,帝径函在榻上翻了个身懒懒的说道:“我困了,夏荷,你下去吧,我交代你做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想”说完便闭起眼睛假寐了起来。 听到脚步声渐远,床榻上的人儿才徐徐张开双眸。心里还在回味着刚才夏荷烟花样儿五颜六色的脸,心里嘀咕:我不就是叫她给她的主子捎个信儿,她至于么?搞得好像我要逼良为娼似的。竖子不可教也,不可教也啊 早在傍晚时分,帝径函便借故身体不适,要早些歇息,遣退了所有的值夜侍卫和宫女,一个人坐在窗边等天黑,于他,似乎是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度日如年,双肩和腰盘因为长久的坐立又麻又酸,上下眼皮不受控制地直往一处粘合,一个趔趄差点没把自己的下巴磕在硬邦邦的桌面上。揉了揉快要僵掉的脖颈,踱步至门外张望,终是没有看见任何响动,回到桌边继续苦等。说实话,她还真没有把握凌王会不会来 夜过三更半,月在枝头泛。 室内,案桌上的红烛终是经不住火芯激情的跳跃,慢慢融化成一摊蜡水,烧至根部的蜡线飞舞摇曳着燃烧,恣意地挥霍它最后的生命,而伏在案桌上的单薄身躯却静静的起伏着,似乎是被近日的琐事累坏了。 一阵微不可感的凉风袭来,终结了这蜡线最后的生命。皎洁的月光从半敞开着的窗口挥洒进来,刹那间用它温润的柔光包裹了伏案之人那露出的一小截白皙透亮的后颈和姣好俊俏的侧颜。 帝径函是被脸上的异样惊醒的,正睡得香甜,陡然间觉得脸上似乎是有东西在爬动。他不耐烦的打掉,不一会有又上来,凉丝丝的,来回滑动。该不会是什么小动物吧帝径函感觉自己又惊又怕,他甚至听见了自己的根根汗毛唰唰唰竖立起来的声音。扯着眼皮张开微不可见的一条缝,陡然看到一张放大的人脸,帝径函像被针尖扎了屁股似的猛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嗯手感不错,南宫夫玄心里暗自嘀咕。 “喂!你这个人呼吸都没有声音的,你是鬼么,以吓人为乐!”愤怒的声音里夹杂着惊恐的颤音。 “是你自己蠢笨c听觉不灵,再者吓你不能使本王有任何乐趣”来人声音波澜不惊,暖暖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却没能带走那满载的凉薄之感,两片薄唇开开合合间,苍白之色退减,露出淡淡的薄粉色。 帝径函怒不可遏,却又一时半会间想不出反驳他的话语,憋得小脸一会红,一会白,随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还没送到嘴边,又重重的放下。 “你深夜差本王来,就是来看你耍猴戏的?”南宫夫玄声音里暗夹嘲讽,不无轻蔑。 帝径函也懒得和他磨叽:“非也非也,人人说,凌王也,智者。莫非当真不知本王深夜邀请,所为何事?” “偶?”削薄的唇线再次向上提起戏谑的弧度:“一个质子也在本王面前托大称呼本王?当今这世道竟是这般不分尊卑了?有趣!有趣!” “呵!凌王想听一件更有趣的事情么?”帝径函就话接话。 “是么?本王甚是喜欢有趣之人,有趣之事,你不妨说来听听?”南宫夫玄似乎很期待帝径函嘴里所谓的‘有趣之事’。 帝径函没有出声,压下湍急的心绪,循着月光缓缓走到门边,打开虚掩着的门框。 已是九月的凉秋,门前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槐树经受不住秋风的吹打,呼啦啦散落一地的黄叶,有几片被带至室内,落在脚边。 帝径函的目光在脚尖停留片刻后,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粗粝的树身,西风咧咧,吹动着他宽大的锦白袖袍。 她此刻的举动与刚才的反应判若两人。转变来的太快,让南宫夫玄有些困惑不解。夏荷是他的人,当然他也在第一时间知晓了被遣来的径国五皇子并非五皇子,而是五公主。 南宫夫玄只觉得当日在朝堂上那一眼勾起了他无尽的好奇,昨日里又得知她竟是一介弱小女子。在猎奇心的驱使下,他决定,无论如何今日必须要来会会这个有趣的质子,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但是此刻,南宫夫玄却感觉自己的眼睛被吸附在这个年仅十三的敌国公主身上,久久无法移开。他感觉她像是一只寒秋中即将羽化的蝴蝶,在这个孤寂的夜晚中,在这瑟瑟的西风中,在他目不转睛的眼波里,翩跹的绽放出自己绝美悲戚的姿态,庭里的菊花,就是她温柔而高傲的居所。即使百花终要凋零,蝴蝶终要归于尘土,于这一刻,她却像极了王者,不可方物。 “门前有槐,百鬼夜行,不知凌王可否听过这样一句民间俗语?”似乎是不再刻意压着音调学男子气息的缘故,此刻,她的声音空灵而婉转,回荡在这敞开的一方天地中的,分明就是女子的音色。 她如此坦白的姿态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白让夫玄有片刻的不知所以。收回方才无故的遐想,他觉得他竟有些看不透她。“怎么?不装神弄鬼了?为何不继续伪装,继续做你的五皇子?” 她回头,乌黑浓密的发髻处粘了片黄绿色的落叶,眼睛明亮而水润,眼波流转间嘴角却扯出了苦笑的弧度,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那笑是苦笑,反正他就是这样认定了她必然是苦笑。不答反问:“凌王还会允许我继续做五皇子么?” “你倒是个识时务的女人!”夫玄终于又在自己的声音里找到了习以为常的盛气凌人。 “难道,果如外人所传,在凌王的眼里除了女人就只剩女人了么?”不知怎的,他感觉帝径函的语气里竟有些鄙夷,是的,就是鄙夷! 他竟万分受不了帝径函对他如此的看法,向来在人前不漏丝毫情绪的他,此刻竟有些薄怒。:“外人如何评价本王还用不着你来关心,你应该关心的是,过了今晚,径国会不会有亡国之险!” 她缥缈的眼神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是么?呵!径国亡与不亡究竟与我一个小小女子何干?怎么人人都喜欢拿我不在乎的东西来威吓我?”她如此风轻云淡的态度,似乎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夫玄感觉像是重重的一拳击打在了软软的棉花之上,失去了再次张口的动力。 啪啪啪,一阵清脆的掌声在这空旷的夜里,在两人对话之外猝不及防的响起,二人皆是一怔。 不远处的墙围之上,一个单腿微屈,半斜半坐的人影,正在整理因击掌而带起的衣袖,毋庸置疑,刚刚声响的始作俑者正是此人无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6不速之客 chapter6不速之客 “看来我们的凌王殿下倒是一直未改昔日之风,对待如此有趣的美人儿竟是毫不怜香惜玉。”来人纵身一跃,身如轻燕翩跹落至二人身旁。 举步生风,衣带翻飞。 借着辉白的月色,帝径函瞥见他墨绿色的绸缎锦衣上纹路繁杂,条条丝丝间勾勒出一种像龙非龙的图案。似是绣着一匹张牙舞爪的凶兽,怒目圆睁c羊身虎齿c巨首大嘴还长着人的爪子。一时之间,帝径函竟不知那是何种怪物。 衣服虽夸张,但来人却五官精致。樱唇瓷肌c剑眉琼鼻,一脸的书生之气,看样子是个十五六岁c玩世不恭的官家子弟无疑。 “此处乃后宫禁地,世子还是速速离去为好!”南宫夫玄眉峰微皱,语气不悦,但却并没有丝毫怪罪之意。可见这位世子不是身份高贵到让他忌惮,就是与南宫夫玄私交甚好。 来人却好像没有听见他的呵斥似的,径自越过夫玄来到帝径函身边,脸上挂笑,手脚也不闲着:“呦,更深露重,小美人儿衣裳如此单薄,受了寒气可就不好了,来,让本王来给你暖暖手。”言语间就要俯身去抓她的手。 虽是初到渭宫两月有余,但是帝径函对渭国上下的官员底细也私下里了解到一些,她正暗自打量忖度,这俊俏的世子会是所属哪位高权,冷不防被他这轻浮之举吓得连退数步之远。 南宫夫玄本就因她在自己面前一副风轻云淡,你奈我何的寡淡之态憋到怒气攒心,如今竟看见她似乎是很怕夏侯祉这泼赖劲儿,便吞回已到嘴边的话,静静地看着她的窘态。帝径函见南宫夫玄一副要袖手旁观的姿态,心里愤恨却又不能明言。 顷刻之间,计上心头。帝径函芳足微转,退回到安全地带道:“得世子如此抬爱,小女愧不敢当,夜虽寒凉,可小女心有万分火急之忧,却不得解决之法。是以,想请世子不嫌烦扰,成全了小女。” “咦?为佳人不辞劳苦,敢问何事呢?”夏侯祉的表情十足十的人畜无害。 帝径函小脸微微发热,声音更是娇羞软糯:“烦请世子替小女向凌王讨回小女的贴身合欢襟”最后那三个字几乎是从她的牙缝里挤出来的。然而在场的两人却听得无比清晰。 气氛陡然变得无比怪异,本就俱寂的秋夜此刻更是静的可怕。 “噗,哈哈哈哈”夏侯祉夸张的笑声打破了一院的寂静,惊起一树已然入睡的麻雀,扑棱棱的四散飞去。 待他停下这毫无形象的大笑约莫已是一刻钟之后,虽然是借着月色,但帝径函清楚的看到南宫夫玄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到最后竟然有点可疑的发红。 夏侯祉一边捧腹一边绕着夫玄不住地摇头转圈:“没想到啊,没想到,人家才来渭国不过百日,你竟然如此急不可耐哈哈哈连偷里衣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哈哈哈不行,笑死我了!哈呜”夏侯祉还未说完的话被扼杀在南宫夫玄揪其耳框的疼痛里。 南宫夫玄终于忍无可忍,沉着声音愤愤的问道:“帝径函,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其实帝径函有此一说,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早在帝径函被南宫夫玄在案桌旁吓醒的那一刻起,帝径函便留了个心眼,仔细的打量观察过此人,本想设法与他讲明利弊,分庭抗礼。 一番注目之下,帝径函发现相比右边袖袍,南宫夫玄的左袖袍竟然微微鼓起。于是,她便知晓他的左袖袍内定然是携了什么东西。 宫服本就松适,袖口处为了行动不被束缚,更是缝制的足够宽敞。即使是携一些星散小物也是绰绰有余,不会显现。而南宫夫玄的袖口处竟然微微鼓起,于是,帝径函便断定此物定然不是什么零碎小物。 再者,南宫夫玄来见帝径函时已是深夜,必定是已经处理完政事且到自己宫里更换过衣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无关的物什放在身上,若有,也必然是和他深夜前来,与帝径函见面所谈之事相关的,而南宫夫玄此行便是为了揭穿帝径函的女子身份,又怎么会不带证物呢? 细细推敲之下,帝径函基本确定,南宫夫玄袖子处携的正是夏荷昨日偷出去的c自己丢失的里衣合欢襟无疑。 月色清鸿,帝径函的双目若秋水般潋滟生光,直直的望向夫玄,丝毫不惧他脸上的肃杀之气:“既然凌王坚持,何不将袖袍所携之物取出,容径函一觑,也可消去偷衣之嫌。” 南宫夫玄气结,厉声道:“本王不知你为何一口咬定你的里衣在本王这里,再者,本王还用不着向你一个小小的质子自证清白” 像是想到了什么,南宫夫玄话锋一转:“说到质子,你径国胆敢偷梁换柱,行此冒名顶替的荒唐之举,骗我大渭满朝君臣,是欺我渭国不敢再次出兵一战么!” 帝径函双眸微微低垂,叫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惧怕,反而淡淡的说到:“夜深了,凌王与世子何不进屋饮杯热茶暖暖身子。”似乎笃定了二人会随她进屋,帝径函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以询问的口吻,说完便兀自转身向屋内走去。 重新点燃一根新烛,烛光霎时在整个屋子溢开,屋内的秋夜似乎因这烛光少了几分凄寒。小火炉上精致的陶壶因为炭火的烧烤滋滋作响,打磨光洁的壶身映了月色,流光溢彩。 帝径函左手持木镊放茶,随后,右手将壶盖轻轻盖好。“以前听教我读书的师傅说,门前有槐,百鬼夜行。不知凌王可曾听过这句话?” “本王从不信鬼神之说,只有无知的妇人才会相信那些装神弄鬼的无稽之谈。” “偶?可是我明明在这渭宫里感受到有一只恶鬼的存在呢,难道凌王竟不识,我这门前可不就是一棵上了年月的老槐树么!”帝径函似笑非笑的故作惊讶状。 “本王没空和你在这里废话!”南宫夫玄见帝径函句句所言皆是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一个字与今晚他来此的目的有关,作势便要拂袖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7卿乃妙人 chapter7卿乃妙人 “南宫夫玄,渭国皇帝南宫翎第四子,十岁随军征战沙场,领兵无数,胜役无数,十三岁破格封王,封号为凌。本是朝中册封太子呼声最高的人选,然,近几年却屡屡传出凌王残嗜侍妾c手段阴狠,缺乏为君仁厚持重之德的谣言,因而名声褒贬参半” 帝径函声音清脆,娓娓道来。 已然起身作势要离去的南宫夫玄微滞,重新坐回靠椅。再次看向帝径函的目光充满了探究:“公主似乎对本王的事情很感兴趣?” 帝径函婉转话锋“试想,凌王贵为皇子,又有功于疆土社稷,能征战沙场掷生死于无物,与百万战士共同浴血奋战的大好男儿,怎会是传言中那阴狠毒辣的角色; 再者,且不说凌王殿下对待侍妾如何,就是果真如传言所说,那传言又是从何而起呢,俗话虽说,无风不起浪,但是凌王身居如此高位,又是哪股邪风如此猖狂,敢将殿下后院私密之事传与天下人之耳? 若我是殿下,定会查出此居心不良之人,将之削首示众,以为自己正名!但凌王却并未行此上上举,想必这总和小女所说的那‘鬼’有关吧!” 南宫夫玄和夏侯祉心里皆是一愣,没想到帝径函不过初到渭国两月,平日里也是深居无妨宫内,不曾听说她与人相交,但暗地里却有这般敏锐的见识与格局。将南宫夫玄的处境分析的如此精准透彻! 南宫夫玄毕竟是在这深宫中能左右风云的人物,不管内里如何波动,面上却是依旧波澜不惊。反倒是夏侯祉没能忍住,面露好奇:“本王愿详闻,姑娘可否细说?” 茶壶里的热水在炙热的煎烤下发出咕噜噜的声响,白气聚集在壶嘴儿上方,烟雾缭绕c迷离温润。还未喷发出一寸的高度,便挥发在这深秋寒彻的夜里。 帝径函提壶烫杯间,嫣然一笑看向夏侯祉,却是将话锋引开:“世子与凌王这般熟稔,且又能在此深夜自由出入宫墙内外,想必世子的父亲定然身居高位,颇受皇帝宠信吧,放眼朝堂有子如世子这般大小,且得皇帝如此厚爱的仅一人而,那便是异姓恭亲王夏侯江,而世子便是恭亲王的独子夏侯祉吧,小女猜的可对?” 这下不止夏侯祉,由始至终一直不动声色的冰山脸南宫夫玄也神情崩塌,有些微微坐不住了。 “姑娘真乃妙人也,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仅凭推测便猜出小王身份!看来美人儿不仅有绝色,更有一番聪慧是寻常美人儿比不上的,哈哈,且不管他什么百鬼夜行了!不如我明儿个向圣上讨道旨意,将你娶回家做世子妃如何?”夏侯祉见帝径函口若利剑,剑剑封喉,只得设法将她一番精准无误的推理堵住。 帝径函缄口不语,双手捧杯沏茶,滚烫的开水入杯,白雾湍急而出,小小的绿尖儿,遇水展叶,满屋子萦绕着芬芳馥郁的清香,沁人心肠。 而她,亦无视夏侯祉的一番打岔,只是定定的望着从进来始,就一直在对面端坐之人。 她知道,他才是真正能决定她今晚所谋成或者否之人。 南宫夫玄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一室茶味渐浓的香郁中缓缓荡开:“姑娘话里的鬼又当何讲,本王现在倒是颇有兴致听姑娘浅谈一番,不知姑娘可还愿意说么?” “当然!”帝径函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以殿下手段和高位,查出此鬼并非难事。若我所猜无误,殿下已然知晓此鬼为何人,只是殿下并未行小女刚才所言的上上策,为己正名,却是为何?我想,原因无非有二。一者,不敢查。二者不能查。此人,世上唯有一人耳!殿下还要小女继续说下去么?”帝径函声声婉转,却刚柔并济。 夏侯祉正将茶水送至嘴边,听到帝径函的最后几句话时,不防一个急促,滚烫的茶水冲喉。舌根瞬间涌起火辣辣的疼痛,白皙的俊脸也被憋得通红,咳嗽个不停。 南宫夫玄斜了夏侯祉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方墨灰色的丝帕,扔给正在拽着袖子猛擦前襟的某人。 “既然你如此聪明,那便也清楚,在这巍巍深宫,是不容得有聪明人的存在的,更何况还是一个与本国立场对立的敌国质子。你今夜一番大胆分析,已是将自己推到了本王的刀锋之下,倘若本王将你的身份揭发,向父皇禀明你的心思,那等待你的,将是万劫不复!” 明明是断人生死的一番话,南宫夫玄慵懒而性感的声音,却将它描述的风轻云淡。 委身斜靠在椅背上,只手无意的把玩着木质的茶镊,擒了抹意味深长的笑看向帝径函。 帝径函将他已至杯底的茶水续满,望向他的目光蓄了一汪迷离与悲切“是啊,我怕极了自己的万劫不复,可我一介弱女子,宫中人,多势力薄情者。若有人肯舍我丝毫怜悯,我也不会被迫褪尽红妆,入渭国为质。 如今,我便是要将自己这身家性命,交至凌王殿下的刀锋下,不知凌王会以刀刃相对,还是愿以刀柄相邀呢?” 明明是弱柳扶风,不堪一击的小小身躯,却能吐出如此决绝惊人的话语。 南宫夫玄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某个地方像被羽毛轻扫了一般,微微的痒,又带着微微的疼。 他忽然有一刹那觉得,他能懂得她被逼出径国宫门时的心情。 那样的心情,在两年前,在他得知自己有此恶名竟是自己视为最尊崇,最亲近的那个人有意为之的时候,他体会过! 那也是一个深秋的孤夜,宫女侍卫早就沉沉睡去。屋外秋雨缠绵,淋淋淅淅,他不敢点灯,怕下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紧紧裹着的锦被下,小小的身躯哽咽啜泣,起伏不止。修剪整齐的指甲因为紧紧握拳而戳破了布满老茧的手掌,嘴里因为无意识的咬唇而尝到了猩甜的味道,一整个晚上都噩梦连连。第二天却必须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本来以为,过去太久,自己几乎忘记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生不如死的感受,却在今晚旧事重提后,蚀骨的恨意再次涌上心头。 如不远处破釜沉舟般执拗的娇小身躯,像极了那时凄凄惶惶的自己! 她那样静静地站着,脊梁挺直,晚风吹动着烛火,在夜色融融的摇曳里熠熠生辉。 银白的月光透过微敞的窗格映在她娇嫩的雪肌上,折射出光滑的弧度。 卸去浓眉,柳形渐显,水剪般的双眸里似是含有数不清的情绪。身后的影子纤长而孤寂,正如这影子的主人一袭白衣,淡妆素裹,在这无边的夜里身形更显消瘦与单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8且着男装 chapter8且着男装 南宫夫玄起身,微整衣衫,宽大的玄色袍子在他的动作下散发出悠远飘逸的淡淡沉香。掺了金线的苏锦软鞋踏地无声,帝径函就这样定定的望着他,缓缓走近自己。 她感觉到自己扑通通的心跳,那样急c那样快,仿佛要冲破前胸柔软的束缚破体跃出。 明明他走了不过十步,她却像是等了足足有一整个春秋那么漫长。 终于,他在离她不过半步的距离停下,嘴角虽然擒了笑,却未达眼底,漆黑的眸子越过帝径函饱满光洁的额头,停留在她因为伏案打盹而变得有些微微松散的发绺上。 修长好看的双指微屈,将她鬓边枯叶自发丝间摘落的同时,轻拽玉簪,顿时!满头乌丝如瀑倾泻而下,由于帝径函比南宫夫玄要矮上一大截的缘故,只能向上斜着目光才能望到他的眼睛,她似乎是在他的眼眸里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异样,又好像是须臾的错觉。 “女装太过濯妖,卿着男装甚好!日后依旧且着男装吧!”南宫夫玄的声音蛊惑邪肆,但是对于帝径函来说,这句话在如此漫长彷徨的秋夜里却是那样的动听,仿佛有着不可言说的魔力一般,安抚了自己那颗慌乱无助的颠沛之心。 “既然如此,就多谢凌王殿下知遇之恩了。径函相信,凌王日后定不悔今日之举”帝径函望着南宫夫玄深不达底的眸子,听到了自己坚定的声音。 两个人就这样无言的相顾对望,一个表情肆意,颔首微垂,一个眼神铿锵,玉颈轻抬。门窗外西风烈烈,吹不散一室寂静的余韵。 “咳咳!”夏侯祗见二人眼睛一眨不眨的杵在那里,都有小半柱香的时辰了,可还是没有丝毫要结束的架势,南宫夫玄不嫌眼酸,小美人儿那双美目他可是心疼的紧呢! 只能自己发声,打破这一室的死寂:“好啦好啦,看不上本王的世子妃之位也就罢了,想本王这样玉树临风c英俊倜傥c品貌非凡,家世高贵的世子,还怕没有大把的佳人排着队自己送上门么!啧啧啧看把小美人儿吓得,愣是非要做个假小子” “夜深露重,小世子还是随本王早些各自归去吧,也别叨扰了径世子的好梦。”南宫夫玄如烙铁般紧紧掘住帝径函的双目,终于从帝径函的小脸上移开。头也不回的丢下这么一句话,径自快步流星走出了屋外。 夏侯祗见南宫夫玄双脚已经踏出门槛,赶忙附在帝径函的耳边嘱咐下几句泼赖话: “深宫寂寂,小王得空了就会来陪佳人解闷儿的,到时候再续佳话,把酒言欢哦!忘了美人是不能吃酒的,还是多煮几壶清茶吧,今儿个的茶水好吃的紧呢!” 说完,一溜烟儿的消失在屋外黑漆漆的秋夜里。 前一刻还因了夏侯祗聒噪吵闹的声音,而增添了些许烟火气的屋子,此刻又恢复了之前的凄冷和寂静。 帝径函长吁一口浊气,将自己冰凉沉重的身子,随意的往床榻上一扔,顿时娇小玲珑的身躯被铺了五六层的锦被包裹去了大半。 和一个大男人比智谋她不怕,可是比体力还真是不得不服,在正对着门口的地板中央杵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差点没把自己冻僵掉。深秋后夜堪比小冬天,今晚又刮着西风,自己为了演好这出戏,故意衣着单薄,也好多增添些我见犹怜的羸弱之感,虽说身体上受了些罪,好歹今天这关暂时过了。 大树底下好乘凉,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虽然这条路可能会荆棘遍布,但也总好过在这尔虞我诈,人吃人的危险敌宫当了被人随意碾死的蜉蝣。 轻阖双目,可能是累及了的缘故,不一会儿,床上的人儿便沉沉睡去。 无妨宫外的宫廷过道上,四下寂静无声。两个黑影,步调一前一后,过道皆由精致光滑的巨块大理石铺就而成。地面如玉般洁亮的石头反射了暖暖的月光,反而映的路上二人面如冠玉,明目朗星。 方才在屋内还一股吊儿郎当,泼皮无赖劲儿十足的夏侯祗,此刻却毫无纨绔之气,反而神情微敛,面色沉重。只听他全不似刚才那般声音轻狂,反而郑重的问身边的男子:“你觉得帝径函的话能信么,我是说她承诺为你效劳的事。” “如何不可信?如此有计谋c有胆识c有演技的女子,本王觉得甚是有趣,你不是刚才还嚷嚷着要娶她做世子妃么?” “玄大哥,你明明知道那是我的惯常迷惑敌人之态,只是为了不引起过多的关注而已。”夏侯祗有些后悔自己方才要娶帝径函的狂话了。但是,自己当时确实是像被蛊惑了似的,有那么一刹那脑海中似乎闪过那样的想法,若为红妆,她定然很美。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难道你以为她会看不出你的把戏?一个能仅凭一面,就猜出你身份的女子;一个入宫不足两月,就看清我如此处境的女子;一个被逼入敌国为质却淡定如此,不寻死觅活的女子,你还指望用你这骗寻常人的把戏,唬住她?以后还是不要在她面前掉份了!”夏侯祗的思绪被南宫夫玄这浇凉水的声音陡然打断。 夏侯祗感觉他自己此刻的嘴巴张的,绝对能塞下一个鸡蛋,一点都不夸张。 “我只是担心”南宫夫玄略带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知道玄大哥担心什么,玄大哥是担心那帝径函并非被迫入渭国为质,而是径国有意安排来的细作,等待时机成熟,好里应外合,一时发兵,动摇我大渭的江山社稷。”夏侯祗此刻终于甩去了脑海中那抹倩影,恢复了平时的深谋精虑。 南宫夫玄不语,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玄大哥不必烦恼,你忘了我在径国的产业是用来干什么的么?聚香阁呀!那里消息灵通,我命止怜一查便知,不出半月就能查清这事。” “好,那半月后,我再临无妨苑!”南宫夫玄干脆的声音随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四散在无边的秋夜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9雪中探秘 chapter9雪中探秘 寒秋渐远,凌冬已至。 这几个月,南宫夫玄偶尔会来无妨苑吃吃茶,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反倒是嚷嚷着要来陪帝径函解闷儿的夏侯祗,自从那天晚上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无妨苑。 前几日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成团的雪花如棉絮般纷纷扬扬,扑漱直下,一时之间红墙碧瓦皆退去原色,换上银装,好不淡雅。 今日用过早膳,帝径函发现雪势渐小,想着这几日无聊的很,想出去打雪仗,也被春雨那死丫头以大病刚好,身子不宜受凉的理由给拦在屋内。只能干瞪眼,看着一干丫头太监们在外头疯玩的不亦乐乎。 不就是晚上睡觉踢了被子么,这风寒都好了多长时间了,还不让人出门。今日终于有了日光,雪也渐停,她决定出去转转,不然风寒是好了,脑袋会被憋出毛病的。 一路流连赏玩,路过荷花池时,帝径函终是脚走得酸麻难忍,便寻了个干净的石头护栏,想扶在上头歇口气。池子的表面结了颇厚的冰层,日光一照亮闪闪的,煞是好看。 帝径函正在拂去肩上的薄雪,听见身后有声响,转头望去。忽见不远处有三个太监鬼鬼祟祟的,其中两人手里似乎还抬了个大黑布袋子。袋子里面不知道是装了什么沉重物件,大冷的天儿,两个人喘着粗气,不停地擦拭着额头冒出的薄汗,正朝着荷花池的方向走来。 帝径函今日身着米锦色狐裘袍子,外头披了件同色的带帽大披风。在这一片素白的过道边上,倒是不怎么扎眼。她四下搜寻,终于找见了个隐秘去处,三步并作两步的赶忙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不一会儿,三个太监走到荷花池边,停了下来。 “要不就把她扔在这荷花池里吧,这女的也忒沉了,大冷的天儿都给我累得出了汗,实在是走不动了”其中一个以询问的口吻向其他两个太监说道。 “我看行,这里地偏,这会子又没人,在这数尺厚的池面上凿个口子,人往里头一扔,准沉池底!这天寒地冻的,明儿个早上池面的口子就结好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多省事!二哥你说呢?”另一个太监又看向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的太监,似乎是只待他一点头,便将袋子里的人抛下水。 终于,一声不吭的那个太监微点了头。三人便开始乒乒乓乓的凿起了窟窿。 待那三人将一切都干利落了,已经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在此期间,帝径函在就一直在不远处的假山后面蹲着,腿脚都没知觉了,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 终于待到那三人匆匆离去。 帝径函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是步步维艰,更不应该多管闲事。今日之事最明智的做法便是权当作没有看见,转身回到无妨苑吃一杯热热的姜茶,将今日所遇忘个干干净净。 可是,她却没有遵从自己的理智,鬼使神差的跟踪三人来到一座院落门口。抬头一看,两扇锃亮的墨漆大门顶端悬挂着一块红木匾额,匾额上三个鎏金大字曰:凌王府。 帝径函虽说之前向南宫夫玄投诚,但却从未踏足过他的府邸,如今竟然阴差阳错的跟着这三人来到这里,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只见那三人似乎是这凌王府里的人,扣了几扣门,便有看门的小厮探出脑袋来。见到是自己人,开门允了三人进去。 飞舞了多日的大雪骤停,凌王府外到处都是素白一片,鸦雀无声。帝径函把头伏在门缝上,透过缝隙看见了前几日在无妨苑才见过的南宫夫玄。 不过几日光景不见,他似乎消瘦了不少,庭院中央宽敞干净,他正在侧着身子和跪在地上的那三个小厮说话,侧脸的弧度尤为棱角分明。许是消瘦了的缘故,整个人显得更加有精神。 不知道是说到什么紧要处,南宫夫玄好看的剑眉微微皱起。话锋停顿片刻,忽然大声呵斥起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三人,斜首附在旁边的管家耳畔低语几句。少顷,管家便领着几个大汉来将鬼哭狼嚎的三个人拖了下去。 帝径函一个不留意的功夫,转眼间,刚刚还在庭院中央的南宫夫玄就没了人影。揉了揉发僵的脖子,帝径函转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还未踏出一步,只觉勃颈处一股有力的掌风袭来,她赶忙侧身,那掌力微偏,劈在了她肩膀处。还未来得及站好,双脚就被迫离了地,天旋地转间,帝径函感觉自己眼里的整个天地都倒转了,眩晕感尚未消失,屁股一痛,原来是被人丢在了地上。 轻揉着被摔得不轻的屁股,抬头才发现,这儿正是自己刚刚在门缝里偷窥的地方,而正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可不就是转眼间消失了的南宫夫玄么。 南宫夫玄看着被自己撂在地上,撇着小嘴,揉着屁股的某人。此刻正在手脚并用c巍巍颤颤的爬起来,动作滑稽笨拙,说不出的可爱!嘴角忍不住的向上扬起。 “喂!好歹人家也是女孩子,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帝径函看南宫夫玄似乎是心情不错的样子,胆子也大了起来。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抱怨着,语气不满。 “哼!古人诚不欺我,果然,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方才你鬼鬼祟祟的藏在门外偷听本王说话,本王还未开口找你问罪,此刻倒是强词夺理,指责起本王粗鲁来了!”南宫夫玄收起嘴角的弧度,耷拉着个脸沉声说道。 “我我只是我只是路过而已!”帝径函口齿哆嗦,却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见南宫夫玄,只是定睛看着她,一言不发,表情甚是吓人。帝径函终于编不下去了:“好吧,我承认是偷偷跟着你的人找过来的,不过,这也不能怨我呀!只能怪你的人办事不利,今日碰巧是被我偷偷看见了,如果是别的有心之人,那可就摊上大麻烦了!” “那三个不中用的东西,本王已经把他们扔去后山给本王豢养的狼群当晚餐了,至于你正好,随本王来,本王有要事相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0岔路晓梦 chapter10岔路晓梦 虽是寒冬,但是屋内的炭火烧的很足,将人的心头也烘的莫名的暖。熟悉的沉香萦绕鼻腔,帝径函双眸垂视,眼观鼻鼻观心,等着对面席子上的南宫夫玄开口提他的‘要事’。 “卿可知今早,我让那三个奴才处理掉的是何人?”南宫夫玄意料之中的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凌王赐教,吾愿详闻之。”帝径函态度乖巧。 南宫夫玄的眸子里情绪不明,望向距离自己不过几尺的帝径函。 不过数日不见,她愈发面色红润,小脸也不像刚来时,瘦的只剩一张巴掌大的尖尖瓜子脸。似乎是终于适应了渭国的起居环境,调养过来了。 收回视线,缓缓道:“传闻中凌王嗜血冷酷,对待侍妾的手段尤为让人听之毛骨悚然,仅仅几年时间,府内死了不下八个暖房的侍妾” 平静无波的声音稍顿:“如果我不先把她处理了,过几日可能就会传出第九个侍妾死于非命的传言了。”他叙述的如此平静,好像在讲一件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事情,说完还悠闲地抿了口手里的清茶。 “这人是他派来的?”帝径函小心翼翼的试问。 虽然没有明说‘他’是谁,但是二人都心知肚明那个帝径函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是对六皇子南宫煜护犊情深,却对南宫夫玄虚伪c淡薄到令人心寒的至亲c渭国皇帝南宫翎。 “这回是南宫煜亲自出手了!”说到南宫煜三个字时,南宫夫玄几乎是咬牙切齿,帝径函甚至听见了他磨牙嚯嚯的声音,看见他满眼毫无遮拦喷薄而出的浓浓恨意。 “南宫煜?”帝径函知道,南宫夫玄之所以会名誉毁半,其实皆拜渭皇过度溺爱渭国六皇子南宫煜所赐。 六皇子的母妃是渭皇早年间渭皇最宠爱的杏妃所生,后来杏妃不幸死于一场席卷宫廷内外的瘟疫。当时南宫煜尚在襁褓,而皇后上官郑婉在为后多年,却始终膝下无子。 渭后为了巩固自己在后宫的地位,渭皇为了给南宫煜一个过硬的母家,上官郑婉自然而然便成了南宫煜的养母。 “这些年,父皇一直暗地里打压我的势力,我都可以忍耐。我至少可以欺骗自己他是担心我风头过盛,埋没了老六的存在。对于朝中诸事的意见我也是处处迁就他。可是!他还是亲自向我伸手了!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南宫夫玄情绪激动,左手扶额,右手紧紧地握着身边的桌子,由于用力过度,尖锐的桌角嵌进手掌,有大汩的鲜血流出,渗进地上厚重的暗朱色地毯之中,那一抹抹鲜艳和浓稠,瞬间绽放后又消失。 直到手上传来微微凉痛的异感,南宫夫玄才回过神来。看见帝径函正在用一方丝质的帕子给自己包扎受伤的右手。翠绿色的帕子染了鲜红色的液体迅速变成玄色,斑斑点点如一副渲染过的水墨画。 “王爷打算如何应对?”包扎完后,帝径函在上面打了个小小的八字结。 “下个月初,狐族的使者要来进贡” “可是西北的胡族?”帝径函语气稍有急促,提到胡族,居然没忍住打断了南宫夫玄说了一半的话。 南宫夫玄有些意外她的反应如此异常,问道:“怎么?卿可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要告知本王?” “没没什么,只是幼时不知在何时曾听人说起过狐族,也算是北方大国之一。今日听王爷说起,胡族竟甘愿邦交渭国,有些惊叹于渭国的强大而已,望王爷莫要见笑才是。”帝径函态度虔诚,让人猜不出话里真假。 “王爷是说下个月初,狐族要派遣使者来进贡,不知王爷可否已有安排?”适时的反问打断了南宫夫玄要继续追问的兴趣。 只见他心中似乎是已有筹谋,舒展眉间道:“本王已经从密探那里知晓,此次胡族来我大渭进贡,除了进贡一些奇珍异宝c罕见马匹c美女舞姬之类往常属目之外,胡王刚刚及笄的幼女也在,怕是此次进贡的使者之一。你说,若本王主动请亲,提出与胡族结秦晋之好可妥?” 说这话时,他墨珠儿似的眸子里早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愤怒和冷厉,满框的促狭和算计让帝径函有些不太自在。 她此刻才大悟,南宫夫玄方才的愤怒只是为了给这次行动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他不是与她商议,她要的只是她无条件的肯定和配合。 “王爷需要我如何?”帝径函忽然有一种直觉,直觉自己似乎是再也无法隐退渭国朝堂之外,装作一个人人看不进眼里的弱国质子。 “卿且先回去有个准备,过几天本王自会去找你,到时你便知晓。” 从凌王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刺骨的寒风如一柄柄利刃,穿透厚厚的狐裘拍打在帝径函略显单薄的身躯上。裹紧领口,还是无法阻挡从四面八方灌进脖子里的冷风。 道子两旁是一排仆从们刚刚扫成堆儿的小雪丘,素白白的,整齐又扎眼,映亮了前方的路口。 望着身前通往无妨苑的岔路口,帝径函不禁有些颓然,岔路虽多,纵横交错,眼下回到无妨苑的路却只有这么一条。就像自己如今的处境,不管将来的命运会何去何从,当下她唯有紧紧地依附在凌王这一棵大树上,才会有暂时安于一隅的机会。 帝径函躺在无妨苑舒软温暖的锦踏上,身躯已然颓累到无以复加,思绪却无法平静。时隔多年后,狐族,这两个亲切却又熟悉字眼,她再一次听到了,原来真的有狐族,不只是传说。她有些窃喜,又有些微微失落。 狐族,这个名字,她在五岁的时候就听过了。 那一次她调皮贪玩,躲开陪耍丫鬟的视线,想偷偷溜到别的地方玩,却不想迷路在一个诺大的园子里。 那园子看起来似乎是皇宫里荒废了许久的一个地方,园内杂草纵生,各种五颜六色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杂草丛中,十分可爱。她就坐在园子草地中央等着宫里的丫鬟来找她回去。没想到,等啊等c等啊等,等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面前竟然坐着一位“白胡子老神仙”,其实帝径函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神仙,只不过那老头说自己是神仙,还让她也称呼他老神仙。 帝径函抓着他的胡子乐的咯咯叫,就是不叫他老神仙。他无奈,说:“不叫老神仙叫老狐也行!”因为他是狐族派来教她本事的,不能没个名字,又不能留下真名字。 从那以后,到自己十二岁的七年时间,每次当帝径函没人看着的时候就偷偷溜到那个荒废的园子里找老狐玩,老狐总是玩着玩着就给帝径函授业,但是却不似宫里的太傅那般,只知道讲些之乎者也的无趣死书。他会绘声绘色的讲些战争故事,也会故作深沉的讲些宫廷谋略。 后来母妃有了径羽之后,对自己的看管更加宽疏了。帝径函有空的时候,便是整日整日的赖在园子里。那时,老狐终于不再采用诱导式的态度给她授业。他开始讲一些枯燥无味的排兵布阵c四门遁甲c筹谋朝局c医理药理c察言攻心之课,帝径函耍浑偷懒的时候,老狐就会跳着脚咋呼她,逼她用心学,还说如果不听话就用仙法治她。 果然,在被老狐的‘仙法’治了几回之后的帝径函,每次听到老狐说要用仙法治她的时候,就会乖乖认真学课 可是,自己过了十二岁生辰之后,老狐就突然消失了。她每天去园子等啊等,等啊等,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却是再也没有等到过老狐。帝径函甚至怀疑,老狐是否真正的存在过,还是只是自己庄生晓梦,老狐不过是这长长梦里的一抹烟尘罢了。 如今,老狐是真的存在过的吧。帝径函终于勾了勾唇,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1狐族公主 chapter11狐族公主 又是持续几日的晴天,屋外的积雪承了冬阳,日日消融,只剩下些许残留的冰凌,日出而化,日落而凝。 帝径羽最近在丫鬟太监们的照拂下,和隔壁宫里几个差不多大的皇子公主们打得火热。毕竟是小孩子心性,也没有大人们眼里那些复杂的尔虞我诈,高低贵贱之念。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熟稔亲密的不行,每日都要去一起游戏玩耍。 只要有好玩的c好吃的c再有几个活泼点的玩伴,小丫头将找母妃的事情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整日里疯的抓不住人。这不,大清早的来帝径函这里露了个脸儿,就嚷嚷着要去找新结交的玩伴去了。 用过午膳,帝径函如往常一般嘱咐了几句丫鬟太监们看好帝径羽之类的话,就托言称自己身体不适,想要休息一会。几个丫鬟也倒识趣,替帝径函关好了门窗,无声退下。 闻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帝径函才揭开锦被,从床榻上翻身下地。 捧了一抔清水细细的洗净脸上常日里挂着的男妆。 洗尽铅华,终于露出本属于一个十三岁少女应该有的姿容。望着镜子里的人儿,樱唇皓齿,雪肌透亮。蛾眉慵懒,如远山青黛,瞳仁幽深,似坠有万千星辰。然而这样的容颜,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帝径函才能悄悄地看上几眼。终日里以一张假面过活,她几乎要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 午前,南宫夫玄亲自驾临无妨苑,派人抬来这两个大箱子,说是过几天会用得到。为了避人耳目,也没细说,便匆匆离去了。 纤纤素手一一摸过这整箱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c罗裙烟纱。冰凉的珠翠触手生温,赤金琉璃打造的步摇剔透高贵。帝径函闭眼想象着它们被装扮自己身上的样子,朱唇忍不住勾起了愉悦的弧度。 可是,小嘴儿的弧度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耷拉下来。 这世上于她而言,并没有平白无故的自由。帝径函知道,不论是红妆还是假面,她如今只能是凌王手里的一颗棋子。就连身着红妆的自由,也只是那人用来运筹帷幄的利刃。 就像门外的积雪,只能借着日光的温度,才能在白日里化成水归于大地,没有了白天的太阳,在夜晚降临时,只能困于地表,逃不脱被冻结成冰的束缚。然而积雪再厚,终有被全部消融的一天,自己呢?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受制于人的命运? 五日后,元月初,狐族使者抵达京中。 凌阳初升起,街面已鼎沸。 平日里便繁华熙攘的金邑城,今日更是盛况空前,锣鼓喧天响,人头攒动急。城中的的百姓欢呼雀跃,争相在主街两边攘往着探头观望。 只见那高大坚固的褐赤色城门,在十几个彪形守卫的用力拉拽下,两面矩形的大门缓缓向两边张开。 一辆四马并驱的轿车从城外奔驶进来。橙金色的珠帘自轿顶倾泻而下,耀眼的赤色纹路飞舞其间,远望,似一抹流光的瀑布飞向街道。 淡橘色的窗布帘被迎面的斜风撩起,一位身着异服,纱巾半遮面的妙龄女子映入街道两边的百姓眼帘。 虽是被淡纱遮住半张面孔,但是却没有掩去那双妖艳摄人的眉眼。女子着装大胆妩媚,散花水雾的绛紫色纱裙仅仅遮住了女子的胸部以下小腿之上的部位。莹润的玉肩几乎裸露在外,虚拢着罩了一层透明的薄纱,反而更叫人臆想纷纷。 小巧玲珑的脚踝处系了串拇指般大小,金紫色的铃铛。随着轿子的晃动,似乎可以闻见那奇异的铃铛在叮铃作响。 乌黑如幕的长发一部分被镂空镶玉金步摇挽在头顶,一部分随意的披散在莹润的香肩。随风飘扬,车轮滚过人群间,留下阵阵勾人魂魄的异香。 马车绝尘而过,留下了尚沉浸在温柔香气之中,难以回魂的众多老少男子。女人们开始不乐意了,一个个叉腰掐耳,啐这狐族的女子是狐狸精转世,专门勾引别家丈夫儿子。 再说无妨苑这厢,有人正忙着弄妆梳洗。 帝径函镜前坐定,黛粉轻扫娥眉,胭脂淡抹朱唇,挑了株精巧别致的玉簪将乌发微挽成花鬓,两厢步摇别在发间,珠花流苏轻盈垂于脖颈上方,浅浅的翠色步摇与额间嫩色的花黄相互映衬,将帝径函衬得淡雅不俗,颇有大家闺秀的温婉。 又挑了件淡蓝底色,上有苏锦勾勒成荷的度花裙,白色衣纱往上一罩,回眸间,果见那镜子里的人如清水芙蓉,幕里明月般风华清丽c娇姿卓越。 南宫夫玄在门外等了帝径函足足有半个时辰,却始终不见她有出来的打算。待数完眼前大槐最后一根枝干的树杈,他唯一的那一点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气势汹汹的破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美人妆后图。 他感觉自己那一刻应该是没有心跳的,瞬间失去的呼吸连同刚刚蹿起怒火也一起稍走。 从小到大,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从小到大他也见过太多太多的女人:冷艳绝丽的,妖娆热情的,妩媚动人的。但是在南宫夫玄的眼里,皇宫里的女人就如这深宫殿阁的红砖碧瓦一般,只是装点宫廷的装饰品而已。不过就是当了父皇的女人要比其他没有当上父皇的女人高贵一点罢了。 可是,此刻望着屋内站着的女子,使他第一次有了种奇妙的感受。明明是那样干净简单的装扮,他却觉得拥有着勾魂摄魄的力量,移不开紧紧放置于她身上的双眼,迈进屋内的步伐略有迟疑,好像生怕自己会破坏这么美好的场景。 “凌王觉得我这身装扮可否合适?”帝径函袅袅妙音,婉转动听。 “咳咳当然!”南宫夫玄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手松松握作拳状,干咳了几声。 “那就好。只是我来渭国半年有余,日日身着男装,突然改着女装,难免有些手生,浪费了些时间。还望凌王殿下莫要责怪。”帝径函知道南宫夫玄刚刚是夹带着怒火冲进来的,所以事后的解释还是必要的。 “无妨,时辰还早,现下卿随本王来便是”话毕,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无妨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2饮辱尝苦 chapter12饮辱尝苦 曲曲折折穿过几处古树参天的小道,前方金碧辉煌的红墙黄瓦立刻映入眼帘。 久居无妨宫内不出,帝径函竟不知,这四四方方的渭国宮墙内,有如此雅致隐秘的居所。 屋顶由金色的琉璃大瓦铺盖而成,红门居中,珊瑚长窗两厢对称,门前蜿蜒曲折的小路两旁俨然是成片的梅花池,在这大寒的冬日里,株株红梅挺拔俊秀,鲜艳好看。 帝径函和南宫夫玄一路闻着花香到了门外。红门上方悬了赤金色的匾额:狐喜殿。 南宫夫玄身后的太监委身上前朝那守门小厮低语了几句,那小厮道了句:“贵客请稍后,小人这就通报”后,匆匆进了屋。 少顷,出来后面带喜气:“我家主人有请。”便开门迎了帝径函和南宫夫玄进门。 进得屋内,只见一位紫衣罩体,头戴华丽珠翠,背影艳丽的女子正在摆弄茶案上的茶具。 不知是泡的什么茶,袅袅香气溢满屋内各角,醇厚甘甜。在这干燥寒冷的季节里,似乎可以让人感受到春日里慵懒的阳光。 帝径函和南宫夫玄进门时女子依旧背对着二人,自顾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直到南宫夫玄刻意的干咳声响起,才姗姗回头。 却原来是一位十分标志的美人,头戴鎏金花座,满镶血瑙珊瑚,两侧蝴蝶坠流穗上,系同色攒金碎石珠,黛眉殷唇,杏目挺鼻。 本是三四十的年岁,却被白皙赛雪的皮肤c满头华丽丽的装饰品映衬得娇艳不可方物,韵味更显。 南宫夫玄微微欠身,声音低沉:“见过喜妃娘娘”。 “方才小厮进来通禀,急急慌慌的也没道个明白,我道是谁?原来是贵客来访,妾身不及远迎,还望凌王殿下莫要计较,都怪这糊涂东西,该打,该打!”女子款款而来,身姿迤逦,一方娟帕掩笑,却是遮不住的媚态横生。 好一番伶牙俐齿的说辞,帝径函暗暗诽谤,不知这是哪尊大佛。 正疑惑间,望向南宫夫玄,却见他神色淡然,毫无怒气,似乎很是习惯女子如此之态。 “快快坐下,今儿个你运气好,难得赶上我煮一回茶。这可是我姑母托人从狐族稍来的蓝雪莲花瓣,从那大仓雪山顶上采摘的,这蓝雪莲十年结根,十年打苞,三十年才长成一株,还需得在冬日的后半夜摘下才不会伤其根脉,方能使其再结根生花。 蓝雪莲是我狐族特有,能使病入膏肓之人起死回生,常人服之更有强身固体c养生驻颜之奇效,姑父为摘得这圣物耗了不少功夫,我可是宝贝的紧呐。”女子吐字如莲,眼角眉梢尽是异域风情。 “如此,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南宫夫玄入座,帝径函堪堪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然而有人显然并没有打算忽略她的存在:“这位是?”喜妃略带疑惑的询问声,打断了南宫夫玄正在低头斟茶的动作。 “本王的贴身丫鬟,敛秋还不见过喜妃娘娘?”南宫夫玄并未抬头,只是声音似含责备。 “奴婢见过喜妃娘娘,望娘娘恕罪。”帝径函欠身行礼,声音轻懦。 “无妨,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能让凌王带在身边,走入这狐喜殿的,是长得怎生出众的丫鬟?”喜妃声音爽直,并无轻佻之意。 帝径函只得遵命,缓缓抬首。 “呀!好生清秀的丫头!我自诩宫中婢女讲究。如此一比,却原来我这宫中的丫鬟娥子们,竟都是些市井粗鄙之辈。”喜妃一惊一吓间言笑晏晏,让人难辨话中真假。 殿旁站着的几个丫鬟头缩了一缩,各个低头压气,不敢发声。 “喜妃娘娘若是待见,本王将她赠与娘娘又有何妨,只是何故自贬宫人,叫哪个有心的听了去,还怎的尽心侍候左右。”说完作势环顾四周,狐喜殿里的几个丫鬟将头埋的更低了。 帝径函却心里咯噔一滞,不知道南宫夫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承凌王美意了,敛秋,你可愿意留在本宫这狐喜殿中侍候。”喜妃巧笑盼兮,美目流转在帝径函身上,上下打量着。 “多谢娘娘抬爱,奴婢不盛欣喜,愿意侍奉娘娘左右。”帝径函秀眉紧拧,心中百般排斥,却只能跪谢恩旨。 喜妃报以意味深长的一笑后,收了目光。 “凌王此次前来狐喜殿,可有要紧事?陵王的性子,本宫可是知晓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呐!”喜妃正眉端目,一副要谈正事的样子。 “是有一些琐碎事要劳烦喜妃”南宫夫玄语气犹豫间,刻意的扫了几个殿内的丫鬟几眼。 喜妃会意,屏退左右,帝径函也默默退下。 天气干冷,帝径函在狐喜殿外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冻得手脚僵麻,几乎没了知觉,方见南宫夫玄缓缓自狐喜殿出来。 一路随行,气压低冷。二人皆默不作声。 移步至宫园内一座轩亭石桌旁,南宫夫玄脚步停下。帝径函拿出随身携带的娟帕擦了擦石凳,他才不紧不慢的坐下。 “喜妃是自己人。”南宫夫玄开口,声色低哑。 “凌王几日前特意叫我今日身着女装,精心打扮,就是为了来这狐喜殿,将我送与自己人当丫鬟!当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呐!”帝径函声音湍急,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吐气生雾。 “本王只是叫你在这狐喜殿里暂住几日,待那狐族使者离去,此事了结,自会让你回你的无妨苑。怎么?难道你要我当着一干丫头婢子的面,说你是径国的公主,来狐喜殿是蛰伏替本王使坏办损事的?真不知道你生哪门子的气!”座上之人袖内双手紧握,鼻翼微张,语气满是不悦。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南宫夫玄怒极反笑,浓眉轻挑,讥笑道:“怎么,是在径国当公主当习惯了,养尊处优,干不来这下人的活儿?你可别忘了,在本王这棵大树下遮凉,你和本王麾下血战沙场的战士c身前侍候的宫女太监没什么区别,人,总要自己有用,才会有人愿意用。智谋是一种用处,懂的适时的饮辱尝苦也是一种用处。” 望着那一抹拂袖离去的冷厉身影,帝径函停在原地,娇嫩的唇瓣被用力的撕咬至血红,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起起伏伏的哽咽,倔强的擦抹着眼角即将结霜的泪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3解围姜丹 chapter13解围姜丹 狐族使者是在入京三日后,方得入宫朝圣。 是日,渭国大殿。文臣武将两侧将站。 渭国皇帝南宫翎于大殿坐上,剑眉苍鬓,冠冕银发。虽是已过不惑之年,但帝王之气加身,威严目光扫视群臣,仍叫人被他的周身气势所摄。 殿堂之上,一脸英气的小太监声音郎朗,手持一折纸笺,缓缓读来: 黄金万两 布缎千匹 歌姬三十人 汗血宝马百匹 血瑙珠五十斛 待那小太监一五一十的将贡品宣完,御史将贡品清单列记在册,狐族使者方得依照礼制归入众臣战列。 “听闻狐族此次入渭,特遣了狐族太子姜丹担任使臣,阁下可是姜丹太子?”南宫翎望着殿下身形欣长,却五官犹如刀刻的异域男子问道。 只见男子单手贴前襟,微微俯身,声音浑厚有力:“正是。” “自狐族与渭国修好以来,已有近十年,十年来两国边境和睦,互通贸易,有此良交实乃两国黎民之幸!”南宫翎身靠高案,声音洪亢,谈起两国邦交之事来颇是自豪。 “皇上所言极是,家父在朝,常赞您邦交开明,是不可多得的贤君,能使得狐族与渭国十年无战事,非渭皇不可做到!他老人家总是将您当做为人君的标准来要求自己,这次来还特意嘱咐我切莫忘了,代他向渭皇问好。”殿下男子态度端的是十二分谦逊,不仅博得南宫翎一阵赞许,就连殿内群臣也纷纷朝他面露亲善。 “细细算来,自上次奉京一别,朕和你父王也有五六年未见了,他身体可还健朗?”对着和自己儿子年龄相仿又如此会讲话的姜丹,谈起他此生最得意的狐渭邦交之事,此时的渭皇已然放下一国之君的架子,语气和蔼,神情愉悦。 众臣观得皇帝龙颜大悦,顿时间也活跃起来,纷纷跟着你一言我一语,均是夸赞南宫翎勤政爱民,为君仁厚之词,朝堂之上一派热络轻松的氛围。 “朕听闻,你的妹妹姜瑁也一同到了金邑,说起来她和喜妃是堂姊妹,怎的不见她来宫中?” 南宫翎特意提起姜瑁,让姜丹吃了一惊,姜瑁本就是他经不住这个妹妹的软磨硬泡才偷偷带来的,如今的情形,怕是不好收场。 “小妹却是到了金邑,只是渭皇政务繁忙,不想惊动圣驾挂心,况她一介女流,实在不适合登这九五殿堂,所以现下暂住在客栈之中”姜丹俯首道。 “哈哈哈”南宫翎爽朗的笑声再次响彻朝堂。众大臣也是满脸憋笑,表情怪异。 “不知皇上为何发笑?”姜丹表情困惑,环视四周,不解之意更浓。 “姜丹太子还不知晓吧,姜瑁公主一入金邑,金邑城中可是鼎沸之声绕城三日不绝啊!”右侧的李丞相一席黑色落樱官袍,单手拂须,特意解释道。 “是啊,姜兄还不知道吧,你这小妹虽是无心插柳,但现下只怕街头巷尾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喽!”只见一薄唇剑眉,长相与南宫翎有三分相像的男子,声音侃侃,缓缓玩笑道。 “不知民间流传着什么样关于小妹的传闻?还请皇上赐教。”姜丹并未视南宫翎,而是低头敛眉,淡淡发问。 “身轻丽影胜彩凤 金邑添之烟霞城 若得瑁来风月同 屋藏娇凰侍君终” 刚刚在对话中热络的称呼姜丹为‘姜兄’的南宫煜七步将一首诗读尽,缓缓踱步至姜丹身旁:“姜兄,此诗自令妹入城后,就在金邑城中的街头巷尾,百姓官宦之家流传开来,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咿呀学语的稚童都能吟上一两句呢!” 姜丹抬头望向声音来处,浓眉微皱,语气不惑“不知阁下乃是?” “在下南宫煜,听闻狐族皇子中,姜兄最是骁勇善战,曾数次平息东边蛮夷侵境,是狐族的栋梁之臣,此次又受命出使渭国,早就盼着能一睹贵容,今得见,幸甚至哉!”南宫煜双手作揖身前,颇是虔诚。 “阁下有礼了,在下得知渭国有一位满腹经纶,博古通今,诗词赋俱佳,史政策加身的小煜王,旁人只道渭国凌王盛名在外,沙场悍将,却不知其实渭国朝中可继大统者煜” “大胆!”姜丹未说出口的话被南宫翎以一声愤怒的呵斥打断:“我渭国朝堂此等大事,什么时候成了互相恭维的戏言!” 顿时,满堂寂静,鸦雀无声。 南宫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息怒,姜兄性格直快,对我渭国朝堂之事并不了解,实乃是无心之言,还望父皇莫要当真。父皇龙体康健,四哥又是稳疆之臣,我渭国定能在父皇的统治下千秋万载!” 姜丹望着跪在地上替他求情的南宫煜,缄默不言,并无半分情绪。虽然此次是狐族派遣使者来渭国,但是并不代表狐族国力不如渭国,两国已有近六年未曾交战,但是双方暗地里都未曾放弃过兵事上的实力扩充。 倘若有朝一日两国开战,胜负其实难分。因此,姜丹也是有狐族的傲气在的。 “起来吧”南宫翎略带不悦。 南宫煜起身,退至一旁,起身间朝姜丹望去,正好对上他复杂的目光。 “你四哥最近抱病,早朝也不上有几日了,有空多去看看他。”南宫翎当着满朝文武,如是说。 “谨遵父皇教诲”南宫煜默然站至一旁,朝堂之上气氛不复之前热络,安静的可怕。 除了南宫翎和姜丹关于邦交事宜的声音清楚地回荡在大殿之上,四周便只剩群臣彼此之间深压着的呼吸声。 朝议结束后,渭皇特许姜瑁和姜丹搬去喜妃住处,算是彰显渭国对两国邦交的看重和期许,并回赠狐族玉璧c象牙c珊瑚珠c锁服各千作为回礼。意在永固两国情谊。 殿外,灰白色的大理石阶层层延绵,南宫煜小跑几步追上前面的姜丹:“姜兄请留步!” “煜王殿下?刚刚多谢煜王殿下在朝堂上开口解围,姜丹不胜感激”姜丹望着面前之人,心中好感更胜。 “姜兄说哪里话,我知道姜兄乃性情中人,朝堂所言并无他意,只是算了,我与四哥之间的事情,一言也难说尽,姜兄如果不嫌弃,我称呼你一声姜兄,你就称呼我煜弟吧,我与姜兄颇为投缘,切莫让一声殿下疏远了情分。” 南宫煜谈到‘四哥’时欲言又止,姜丹也不想因一个未曾谋面的‘凌王’再惹不必要的祸端,便道:“如此,当真是人生一大快事!煜弟,得空要多来狐喜殿过点诗书华气给我这个沙场粗人啊!” “姜兄过谦了,何须得空?现下时辰正早,何不去小弟的紫云殿畅饮,小弟前几日刚得几坛美酒,正愁无人对饮!”南宫煜一脸激动,很是期许的目光让姜丹有一丝动摇,但是想起昨日私底下喜妃的嘱咐,还是断断拒绝了。 “本该同煜弟前去畅饮畅谈,只是舍妹还在客栈等着愚兄,我这个妹妹乖张的很,再晚些回去,只怕是要惹得她不乐意了,待将舍妹接进宫来,日日赖在贤弟的紫云殿,只怕贤弟到时候就会嫌愚兄叨扰了” “哈哈,求之不得”二人并肩离去,在灰白的石阶上留下阵阵爽朗的笑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4红颜祸水 chapter14红颜祸水 渭国皇宫往西十里,是金邑城中最繁华的富贵场,温柔乡。整条街道上花柳繁华,脂香扑鼻,是以每每夜幕降临后,总是吸引着达官显贵c富商巨贾纷纷踏至,络绎不绝。而在这里,数一数二的好去处要说到闫繁楼。 这里的老板是个姓闫的寡妇,丈夫早年间得病撒手人寰,独留闫氏一人。这姓闫的主妇倒也精明历练,愣是用丈夫微薄的遗财,在五年里经营出如此庞大的营生,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追捧对象。 虽是寒冬腊月,闫繁楼外面宽敞的街道上倒是不见片刻冷清,宝马雕车如龙,门外的姑娘们笑语盈盈,手持香巾掩面轻笑,举止间暗香浮动,勾得人心儿痒痒的。 少不得有一两个零星的散客,全顾着失神端望,忘记了脚下的台阶,摔上几个狠狠的跟头,吃到嘴里几口地上的雪渣,惹得姑娘们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闫繁楼二层的厢房内,熏香轻浮,暖风阵阵,华贵的帐幔被白玉挂钩勾在红木柱子上,层层敛起。 身着绛紫色纱裙的女子,随意的侧卧在柔软的锦缎床铺上,右腿伸直,左腿微微曲起,衣袖覆手,手如柔荑。 纤细洁白的食指与中指一伸一夹间,玉蝶里的瓜子就到了那樱桃小口里,嘎嘣嘎嘣的声音颇是清脆悦耳。 噗的一声,一撮沾了唾沫星子的瓜子皮,精准无误的命中了正在窗边看乐子的某人。 “呀!姜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这件苏锦猩袍是本公子最爱,你的口水都沾到我的衣领上了!”窗边白发c白眉c白须的男子气急败坏的冲床上的女子怒吼道。 床上的女子利落的起身,拍拍并无灰尘的双手,翻了个白眼,睥睨道:“李疯子,再嚷嚷,你的假胡子就要掉喽” “再说一遍,本公子大名李封!”男子置气的撕扯下嘴上沾着的一圈白色胡须,声音不悦。 “哈哈李封,李封,可不就是李疯子吗!”女子丝毫不理会男子的怒气,独自笑的开心。 “本公子今天必须得替姜丹教教妹子礼仪周全”李封边说,边假意撸起袖子就要扑去女子身边,姜瑁看见李封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拔腿就往门边跑。 “呀!”鼻子一酸,刚好和进门之人撞了个满怀。姜瑁揉着发酸的鼻尖儿,抬头对上了姜丹满是严肃的眸子。 见是姜丹回来了,立刻收敛了方才的跋扈模样儿。捂着鼻子,声音满是委屈:“二哥,你不在,李封他欺负我!现下你回来了,可要替我做主!” 说完就以袖掩面,抽泣起来,却在衣袖后面朝李封扮了个得意的鬼脸。 李封甩甩袖子,鼻子里挤出一声无所谓的“哼!”。 似乎是见惯不怪,又似乎是心中有事,姜丹并不理会姜瑁的无理取闹,径直走到桌案边就着精巧的茶壶直接灌了两口凉茶,咚!的一声将茶壶狠狠的掷在桌子上。 二人见气氛不对,立刻收声。 李封默默转身到镜子前,卸起了自己一头白花花的装扮,双手朝着太阳穴周围摸索一圈,一拉一扯,将一个白色的头套摘下。再扯了双眉上沾着的白毛,一个张有棱有角,眉清目秀的俊脸瞬间被还原。 “二哥,你怎么了,怎的好端端的冲这玉壶置气?”姜瑁将玉壶扶好,不解的问。 姜丹面色更加凝重,沉沉的声音穿透了一室的香风:“知不知道你现下已经成了金邑城中的名人,当初来渭国时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哥么!” 见是因为自己的事使得姜丹大动肝火,姜瑁抿了抿嘴,赶忙给在座之人斟了杯茶水:“二哥莫要动气,你且与小妹说说,我怎的就徒惹了这飞来的祸端?” “来时我千叮咛万嘱咐,此次来渭,旨在巩固狐渭两国邦交,你非要来耍玩也可以,但要处处谨慎收敛,切莫要张扬惹事。你可倒好,进个城摆那么大阵仗,是怕这金邑城里的眼线都瞎了聋了么!”姜丹说完,将手里的热茶一饮而尽,再次狠狠地掷在桌案上。 “二哥,难不成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是我的错么?”姜瑁噘着嘴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很不服气。 “闭嘴!你还有没有脑子!”姜丹懒得再跟这个被自己和父兄宠坏的妹妹计较。 转眼。 看见镜子前的李封正在隔岸观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还有你,不是让你看着她的么,怎的由着她任性胡闹。” “我冤枉啊,殿下!进城时在下苦劝公主,同在下一道扮作进城买卖的商人,可是公主说那扮相有损她绝世容颜,拿刀指着自个的脖子,宁死不从啊!在下怕公主下手没轻重,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委实担当不起啊”李封神情为难,颇有一副‘我没权当家’的凄苦之感。 姜瑁心里暗自诽谤:她哪有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顶多把刀架在李疯子脖子上! 明知李封这厮是在借机报复自己,故意火上浇油才这么说,但又却是自己理亏,只能哑巴吃黄连。 “好了,如今再计较这些也没什么用处,吩咐手下明日将细软收拾妥当,寻个合适的日子进宫里安顿下再从长计议吧,只怕到时候麻烦事情还不止这一件。”姜丹低沉的嗓音里满是疲惫,忧心尽显。 “殿下此话怎讲?”李封剑眉微拧,面露疑惑。 “最近东边蛮夷很是猖狂,西北又逢大旱,数十万难民需要安抚,国库早已支撑不住,这些狐族的国情,渭国不可能一无所知。‘邦交’一词,听来简单,实则是实力相当的强国之间,互相牵制的一种战略,一旦其中一国国力出现漏洞,轻则更强的一方狮子大开口,弱者割地献土;重则,直接利用内乱寻个由头再燃战火,到时内忧外患,弱国只能任人宰割。” 姜丹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将自己担忧之事缓缓道来。 “二哥怎的如此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狐族百万沙场男儿,哪个不是草原上铮铮的汉子,怕他渭国作甚,打就打,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姜瑁见姜丹忧心忡忡,本是想开口安慰几句,也不知怎的,就说了这么一番虎头虎脑的浑话。 说完立下后悔了,没等她话音落地,李封讥讽的声音就砸进她的耳朵里:“是啊,打就打,到时候径国也进来掺和一脚,狐族的东面再无可守之地,径国c渭国c蛮夷也不知道这狐族的土地够不够这三国瓜分?” “二哥!你看他!我明明不是这个意” “够了!”姜瑁未出口的话被姜丹的厉色打断,“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渭国的哪个皇子讨去做妃子吧!一点不知道收敛,当渭国是狐族么?由着性子胡来,到时候我也救不了你!” 留下在震惊中未能回神的姜瑁,姜丹转身往隔壁自己的房间走去。 “李疯子,二哥什么意思?”姜瑁只能求助现下身边这唯一一个喘气的。 “红颜祸水呗,只不过别个红颜是祸害男人,你是祸害自己!”李封甩甩袖子,潇洒也朝自己房间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5深夜遇刺 chapter15深夜遇刺 姜丹是什么人?五岁习武,十几岁征战沙场,身手敏捷。 一进门,便察觉到了不对。 虽,从外头灯火通明的强光突然进入满室的黑暗,眼睛还未完全适应,然天生的警觉已经促使他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短匕。 屏息收气,双耳微动,收集着来自屋子里每个角落的呼吸和吐纳,终于,锁定目标! 黑暗中,姜丹的视线紧紧地盯住某一处,似乎就等那人突然发起攻击。 终于。 一道寒光闪过,侧身,弯腰,勾拳,腿回旋。几个回合下来,姜丹已是额头冒汗,而他亦听见了对方急促的喘气声。 有时候杀人实在不需要太复杂,甚至不需要太过花哨的动作,只需静待时机,扼住对方的死穴,一击,致命。 “是谁派你来的?”姜丹全身紧绷,仍处于备战状态,声音愤怒。 “谁派我来的你无需知道,你只要知道,此刻!在我眼里你已经是个死人!”对方的声音森冷阴鸷。 虽然屋内一片漆黑,无法看清他的面貌,但是从音色判断,此人至少也有三十岁了,然,身高却是如孩童一般不足三尺,这令姜丹十分震惊。 原来是个侏儒! “呵!是么?为何在我看来,阁下的口气似乎远胜过武技!”不是姜丹自负,实在是就刚才的过招来看,这个侏儒的那点伎俩,还远远杀不了自己。 “我是不是狂妄自大,马上就见分晓!”来人似乎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姜丹,根本没有再次动手的打算,倒更像在刻意的拖延时间。 拖延时间?姜丹心里一紧,糟了! 方才进得房间时并未察觉,如今一番搏斗,气血上涌,终觉不对,自己此刻竟是半分力气都提不上来。 “你这腌臜龌龊的小人,背后背后用毒算什么本事?”姜丹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只能用锋利的后牙用力嘶哑嘴唇,希望那尖锐的疼痛能让自己不那么快昏倒过去。 趁对方得逞时松懈的状态,靠着记忆里的房间摆设,朝茶案慢慢靠近,摸到了! “呵!我本就是个杀人为生的杀手,能把你杀了就是我的本事!废话还是留着去地狱里讲去吧!”屋外昏暗零碎的光影,如鬼魅般笼罩在那人的周身,一步步向他靠近。 就在对方提刀蓄力的那一瞬间!姜丹用尽仅有的力气,将铺在桌案上的锦布用力一拽,轻薄莹脆的茶具落地,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在安静的空间内。 那侏儒在黑暗中停顿片刻后,忽的一惊:不好!都怪自己大意,这姜丹明显是在借着和他纠缠的空隙,想要搬救兵过来。 果然,不过须臾,隔壁的房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那侏儒一咬牙,也顾不得和姜丹再多说一句废话,猛地朝姜丹的方向扑去。 ‘嘭’的一声,房门被踢开的瞬间有光随声而至,背着亮敞的光火姜丹隐约眯了眯眼,捏在心口的那股警惕一松,沉沉的晕了过去。 屋子里的女子将手里的帕子在姜丹额头上又滚了一圈,神色也跟着愈发焦急:“不是说约莫半个时辰哥哥就会醒过来的么,这怎么还不见好,李疯子,你的药倒底是靠不靠谱!” 李封俊颜难得严肃,一边安慰着姜瑁,一边只手搭在姜丹右手脉搏处:“应该就醒了,再等等,公主别急” “嗯”李封的话声刚落地,床帐内的人便发出了不适的呻吟。 “哥!你醒了!吓死我了,流了那么多血,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呜呜呜”姜瑁是吓坏了,虚环着半躺半靠在床榻上的姜丹,想要看看兄长伤了哪里,却又紧张到双手颤抖,生怕不小心触碰到他身上的几处伤口,只能一个劲的掉眼泪。 姜丹望着那双兀自扑倒在自己怀里,犹如受惊之兔般楚楚可怜的双眸。宠溺的揉揉那双眸子主人额前的碎发,歇了口气,声音虚弱:“方才因得用力打翻茶案,被碎片割到腕子和膀子,大约是有些失血过度,哥哥还未替我这绝代妹子寻到一个如意郎君,怎的能放心离去?” “哥”姜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哭的梨花带雨的脸上也立下飞来两片红霞。 一旁的李封却紧勾双眉,满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自姜丹醒来之后便未发一言。 姜丹目光朝李封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轻喘:“瑁儿,折腾了一夜,如今夜已深了,兄长没什么大碍,况且这里有李封陪着,你别跟着熬坏了身子,早些歇息去罢。” 姜瑁知道这次的深夜遇刺定然和渭宫难脱干系,而姜丹与李封今夜定是无法入眠了。 还未进得去渭宫,便已经遇到这般凶险。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兄长浑身浸满鲜血,脸色苍白的那一幕惊险场景。 紧紧撕咬着娇嫩的唇瓣,姜瑁用力的擦去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她好恨自己生来不是男儿身,不能为兄长分忧! 但是今夜,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用自己的方式,替最敬爱的兄长将这笔债讨回来! 闺房内最后的微光被熄灭,夜,再次归于平静。无边的黑暗将空气中的血腥和杀戮一并卷走。少女枕着要保护兄长的坚定信念,沉沉睡去。而另一厢屋子里有两个人却秉烛达旦,彻夜未合眼。 次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姜瑁便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被侍女扯着身子更了衣。等她洗脸梳妆出来,姜丹和李封早已神清气爽的收拾好行装,甩给她一副“就等你呢”的神情。 不知情的人,完全无法想象李封旁边那个此刻看来威风凛凛的男子,昨夜经历了怎样惊心动魄的刺杀,看着兄长淡然自若的姿态,就连姜瑁都有一丝错觉:昨夜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但是当她目光扫过姜丹包扎着白色锦布的手腕,那厚厚的白色中间一抹若隐若现的殷红还是再一次刺痛了她的心,暗自咬咬牙,她更加坚定了此次入宫为兄长讨债的决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6 宫内乱夜(一) chapter16 宫内乱夜 高大的马车载着三人扬长而去,勾起街边散落的枯叶,挲挲作响。待到马车远去不见了踪迹,客栈的暗墙边才徐徐走出两个人。 女子声音低哑,似有不忍:“何必非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男子却是七分戏谑三分讥讽,神情似笑非笑:“你觉得他们进了渭宫之后还会是无辜的人么?被逼迫至如此境地的径国公主,竟还未泯灭你那毫无用处的怜悯之心么?” 帝径函被人戳到了痛处,心里梗得难受,扯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假笑:“呵!是我愚昧了!” 南宫夫玄见计划已然达成,心情大好,也不和她计较,自顾自的拂袖阔步走进了嘈杂的人群之中。 帝径函自嘲式的咧咧嘴角,紧紧跟上了那抹人群中的身影。 渭宫,紫云殿。 往常这个时辰,早该歇下的南宫煜,此刻却是和今日刚入住宫里的姜丹等人在紫云殿赏歌劝饮,你斟酒来我举盏,一片亲热友好的氛围,好不热闹。 酒过三巡,一番对饮交谈下来,姜丹酒气上头,越看南宫煜越是觉得:此人才子气概,风采翩翩,再加上,上次在大殿上还仗义为自己解围,俨然是一个温文尔雅却又不失君子气度的天家好儿郎。这下便将他当做在这渭宫的唯一知己了。 既然是饮酒洗尘,自是少不了舞女歌姬。见二人都喝得差不多了,管家向南宫煜递了个眼色,双手轻拍,顿时十几名裙带飘扬,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婉媚登场。 只见那领舞的女子,水袖云腰,软肢水眸,在一众伴舞的举托之下,旋转跳跃,似是从牡丹花里绽放出来,香风浓浓,满室浸染,醉人魂魄。 美人回眸之间看了眼姜丹,就在姜丹疑惑的刹那,那舞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只见她勾唇换足,几个动作翩跹落至南宫煜跟前。 柔荑轻扶玉壶,原来是要给南宫煜斟酒,姜丹视线落在舞女斟酒的那只手上,眉心微拧,随即又转作无关紧要的弧度。 直至目光所及之处传来惊呼:“嘶”南宫煜难以抑制的喘气声回荡在刚刚安静下来的大殿上,分外明显。 “快来人来人!快来人呐,保护殿下!抓刺客!抓刺客”紫云殿内的太监早已吓得惊恐万状,安静的大殿顷刻间便乱作一团。” 南宫煜身后,大片的鲜血蔓延至案桌四周,他的面色渐渐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痛苦到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符 其余舞女早已经吓得四散逃去,殿外的侍卫蜂拥而入,纷纷拔刀向那个正在南宫煜身边,打算再次行刺的舞女。 短匕首还插在南宫煜的左胸上,伤口依旧在汩汩渗血,姜丹早已持刀挡在南宫煜的身前,那舞女转身看了眼身后赶来的侍卫和眼前护在南宫煜身边的姜丹。徒笑了一声,也不反抗,任由身后的侍卫将她绳索附身。 “狐族使者在紫云殿遇刺身亡了!狐族使者在紫云殿遇刺身亡了!”殿外值岗的侍卫们不知道是谁先喊的话,接着喊叫声便从紫云殿门口一路传遍了整个宫墙。 各宫各院本来已经熄灭了的灯火,在听到外面的喊叫声之后,一盏接着一盏顷刻间被点亮。侍女丫鬟们提鞋裹衣,你一言我一语哄乱作一团。 紫云殿里,那为首的舞女已经被制服,正被几个彪形侍卫反手摁压在地上。南宫煜神色惨白凝重,正襟危坐,额上青筋爆突,单手紧握着椅子朱红光滑的扶手,他甚至能感受得到手心里不知因疼痛还是愤怒而渗出的丝丝汗渍。 捂着被太监简单包扎过的胸口,南宫煜大喝:“大胆暴徒,是谁指使你来行刺大逆不道之事?说!”手下的侍从婢女从来只道南宫煜温文尔雅的样子,哪里见过他动此大怒,一个个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跪在地上的舞女却是不惊不恐,反而咬着嘴唇讥笑起来,先是细碎的阴笑,笑着笑着便声音大了起来,眼里不知道是泪还是汗噙满了眼眶。 朝着堂上之人破口大骂:“南宫煜狗贼!昨儿个哥哥受你之命潜进客栈刺杀狐族太子不成,本想着带着我们一家人远走高飞,免得成为你的把柄,不料你为了永久后患,竟痛下杀手!欲将我一家人斩草除根!我险里逃生,如今便是要找你报这血海深仇!” “你在胡说些什么!本王根本不认识你口中的哥哥,更从未叫人行此刺杀之事,是谁派来的!刺杀不成便要诬陷本王!”南宫煜打断了堂下之人还欲喋喋不休的叫骂声,眼神如剑,怒指舞女。 话毕,看向身边陷入沉思的姜丹,眉头拧的更紧。 “兄长兄长!让我进去,我要见我兄长!”紫云殿的门外,姜瑁和侍卫的大声争执终于惊动了殿内的人,姜丹听出了姜瑁的声音,转头看向了同样听见喊叫声的南宫煜:“殿下,门外的乃是舍妹,可否让她进来?” 南宫煜抬了抬手,身旁的小太监立马朝殿门口跑去,少顷,便领了姜瑁进来。 姜瑁怒气冲冲的进得殿内,眼睛四下里扫视了一圈,在看到南宫煜身侧的姜丹时才敛去周身的戾气。她提裙飞快的跑到姜丹跟前,四下打量着,声音里满是担忧:“兄长,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这是煜王殿下。”姜丹向姜瑁使了个眼神,姜瑁转身朝着南宫煜行了礼:“姜瑁见过煜王殿下,方才也是担心兄长,所以才失了礼数,和侍卫起了争执,还望煜王殿下莫要怪罪。” 南宫煜摆摆手,神色诚恳:“无妨,本就是本王邀你兄长前来这紫云殿做客,如今出了这等凶险之事,该是本王向你兄长赔罪才是,又怎会怪罪于姑娘呢?” “啐!南宫煜,昨夜你还派人刺杀人家兄长,不成想,今日却在这里巧言令色哄骗一个小姑娘,果然是恬不知耻!”下头跪着的舞女趁着侍卫一个不留神,便挣扎着站起来,朝着南宫煜大骂。 “昨夜?刺杀!你把话说清楚!”姜瑁的声音急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舞女,作势便要扑向她。姜丹急忙拉住了身旁的姜瑁。 “皇上驾到!”殿外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殿内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7 宫内乱夜(二) chapter17 宫内乱夜(二) 殿门被两个太监滋啦一声拉开,门外除了大渭皇帝南宫翎之外,还站了南宫夫玄c喜妃大内统领闫展等人。一干人神情各异的走进了紫云殿。 坐在殿内的南宫煜被身边的婢女搀扶着,要跪下给南宫翎行礼:“儿臣”还不待南宫煜喊出那句‘参见父皇’,南宫翎便亲自将他扶了起来,脸上流露出心疼的神色:“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些俗仪就免了吧。来人,赐座!” “儿臣多谢父皇关怀!”南宫煜被婢女扶着做到了一旁的软椅上,艰难的半坐着。南宫翎大步走上前去,身坐在大殿中央的椅子上,不怒而自威。 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审问地上跪着的舞女时,没想到他第一句话却是:“朕就在这儿等!去查!是谁?是谁将狐族太子在紫云殿遇刺这种疯话谣传出去的!” “是!微臣马上去查!”随同南宫翎一同前来的大内统领闫展高大魁梧c虎背熊腰,领了旨便扭头出去了。剩下的人无一人敢说话,只能眼观鼻鼻观心,陪着南宫翎在殿内等着。 还好闫展倒是个办事儿麻利的,不出一刻钟的时间,便让手下的人绑了几个身着清一色服饰的太监回来。 那几个小太监被绳子反绑了摁在地上,瑟瑟发抖。 “谁给你们的胆子!”南宫翎语气低沉森冷,并未大声呵斥。然而就是这语气平平的一句话,却给这本来暖气十足的紫云殿布了层寒霜。 所有人都听出了南宫翎的话外之音:是有人授意这几个太监这么做的! 终于其中的一个小太监受不了惊吓,跪着用膝盖往出挪了几步,边扣头边颤抖着说:“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几个是负责守殿的,方才方才是听得大殿之内有人喊抓刺客奴才担心煜王殿下,情急之下乱了阵脚,慌忙之中喊错了话,陛下饶命呀!陛下!” 说完那太监便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直到被两个侍卫强行拉拽起来,额头上早已血肉模糊了。 “朕看你不是乱了阵脚,是脑袋长错了地方!”南宫煜朝着闫展瞪了瞪眼,闫展立马会意,差人将那个太监拉出殿外。 接着,殿外传来了利刀切割人体的‘咔嚓’声和人头滚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朕还没有老眼昏花呢,怎么着,连个太监都敢在朕面前鼓捣风云了么!”南宫煜朝着地上的几个浑身抖欶如同筛糠的太监大喝道:“还不说实话!” 只见其中一个太监,艰难的跪爬到南宫煜脚下,边扣头边哭喊道:“煜王殿下救命啊!救救奴才们吧!” 紧接着其余的几个太监也如法炮制,纷纷挪到南宫煜身边,哭喊着求他救命。南宫煜本就身受重伤脸色惨白,这下被如此一闹腾,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吓得,脸色通红。 闫展看着大殿上这诡异的一幕,而后又转头为难的望向南宫翎。南宫翎指腹按压着太阳穴,紧锁眉间,语气是少有的疲惫:“还看着朕干什么!还不把这几个神志不清的东西拉出去处理了!” “是!微臣领命!”闫展正要将这几个带下去的时候,便听见了他下半生都将会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个声音:“慢着!” 姜瑁上前一步,朝着在座的南宫翎行了礼。便道:“一日前,我与兄长在下榻的客栈遭到贼人刺杀,险些遇害,今日那舞女所说如果属实的话,便是煜王殿下要害我兄长性命!” 姜瑁四下扫视了一圈,顿了顿继续盯着南宫翎说道:“如今这几个太监分明还未审问清楚,只因他们去求煜王救命,您便下令将他们处死,不知道这是明显的包庇,还是根本就是蓄意为之!” “大!”南宫翎还话毕,喜妃立马上前拉住还要继续说下去的姜瑁。 并拽着姜瑁一同跪在地上:“皇上恕罪,小妹年幼,并不是有意要冲撞皇上,只是担心兄长,才会词不达意还望皇上莫要怪罪” 姜瑁被喜妃强拉着裙角,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小声怄气道:“堂姐,你放手” 而喜妃也不言语,只是紧紧地拽着姜瑁。 姜瑁并未因发现南宫翎的脸色已经拉的有多难看,而是转头愤怒的望向姜丹,她太气了!如果再审下去的话,事情的真相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而且南宫翎对南宫煜的袒护之意又如此明显,为什么兄长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姜丹在触及到姜瑁愤怒的目光时,似乎是眼睛亮了一下,随后又转头继续若有所思。 就在姜瑁要怒火中天,完全爆发时,南宫夫玄站了出来。 “父皇容禀,儿臣有话要讲。” 南宫翎抬眼看了南宫夫玄一眼,继续扶额,算是默许的意思。 “儿臣听闻姜瑁公主在初至金邑之时,就一时轰动了全城老少出来争相观望,只为一睹仙容。” 顿了顿,又道:“想必是那时引得好色贼人起了歹念,所以才会后来打听到姜氏兄妹的下榻之处,欲将姜太子除去,随后再将姜瑁公主掳走,煜弟久居深宫,与宫外势力素无瓜葛,又怎会派人前去行刺呢?” 话毕,南宫夫玄破有深意的朝南宫煜望了一眼。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姜瑁终是忍不住挣脱喜妃的牵扯,站了起来。言辞讥冷:“好笑,当真好笑!当我狐族儿女只知弯弓射大雕,不知人心多险恶么!你口口声声说煜王与宫外无勾结,那这舞女又作何解释!” 说完便将蜷缩在一侧的舞女拎了出来,扔在大殿中央。 再次看到这舞女时,南宫煜的脸都绿了。 他此刻终于知道,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为他精心设计的一个局而已。不!应该说从姜丹遇害的那天晚上开始,局就已经布好了,就等着他今天宴请姜丹的时候,请君入局。 可气的是他竟然毫无察觉,竟然还一心想着借着姜丹初次入住渭宫的由头拉拢一方势力。殊不知,如今的他和姜氏兄妹只怕是有着血海深仇的误会了。 而堂上的南宫翎也是此刻才发现大殿内竟还有这个被绑缚着的舞女的存在。他将头转向闫展,冷冷的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7 宫内乱夜(三) chapter17 宫内乱夜(三) 闫展望着地上的舞女,一时间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他心里也憋屈得慌啊,他是随同南宫翎一同进得这紫云殿,对于殿内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是一概不知情况的丈二和尚呀。 但是南宫翎指名道姓的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能硬着头皮嚅嗫道:“微臣微臣” 姜瑁再也看不下去了,厉声道:“你这皇帝好生糊涂!他是同你一起进的殿门,怎会晓得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在场的证人你不问,偏偏为难一个给你跑腿的侍卫!” 闫展的内心一阵儿喜一阵儿忧。喜的是终于有人站出来,替自己将这个烫手山芋给接了过去;忧的是,自己堂堂一个大内统领,竟被这姑奶奶说成是个跑腿的侍卫! 想到此闫展的腮帮子不动声色的抽搐了一番。 而堂上坐着的南宫翎老脸终于绷不住了,就待要发作之时,一旁从始至终未发只言片语的姜丹终于站了出来。 姜丹朝着南宫翎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缓缓道:“数十年来,虽我狐族宫中王子众多,然各宫妃嫔却一直未能为父王产下名公主,为此,父王未免长叹命中无女乃他人生憾事。 只舍妹一人,乃是母后和父王老来得女,父王欣喜之余,难免对舍妹过于宠爱而未教得她礼仪周全。自到渭国不过半月,便连逢两次刺杀,她心系兄长,又素来性子直爽,才会多有冲撞陛下,还望陛下体恤父王的爱女之心,切莫要怪罪于姜瑁。” 南宫夫玄暗自想到:好一个姜丹,不愧为狐族太子,国之栋梁。 不过一番与今日之事毫无关联的说辞,却是告诉了在场所有人他的态度:他和姜瑁遭遇的刺杀绝不是简单的意外,而是宫中之人蓄意为之的阴谋,姜瑁的说法便是他的想法! 而姜瑁无论对南宫翎态度再不恭敬,你南宫翎也不能降罪与她。毕竟,狐族最尊贵的公主太子为邦交而来,却在你的国土险遭刺杀,这事儿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双方战火重燃。 而在座的南宫翎又何尝没有明白姜丹的话外之意,这件事,只能查,实实在在的查!不论查到谁的头上,他都不能再有包庇之心,必得公事公办! 南宫翎挥了挥手,一直跪在地上的喜妃无声的站了起来,退到姜丹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南宫翎望着地上衣发凌乱的舞女,冷森森的问:“你来说!是怎么回事,如若有半句假话,朕立马让你的脑袋去和殿外的那个太监作伴!” 那舞女向前挪动了几下身躯,声泪俱下:“民女一家,本是这金邑城中老实本分的佃农,靠着祖上遗留下来的家产勉强度日。 只因哥哥生来异于常人,是个侏儒,家父便花钱送他去马戏班子里学点杂耍的本事,望他将来也好有个营生能够过活。 数日前,哥哥忽然带回家好大一笔银子,说是接了一单大生意,我们家马上就要过上富裕日子了!爹娘再三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只说是有人雇他去一个大户人家表演杂耍,给的犒赏。 爹娘虽然半信半疑,但是哥哥不愿多说,他们便也不再过问了。两天前的一个深夜里哥哥带着伤回到家中,让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准备逃命。 爹娘再三追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哥哥根本不是去给什么大户人家表演杂耍,而是替南宫煜去刺杀狐族使臣! 还未等我们收拾好细软,便有一群黑衣人带着刀闯了进来将我一家屠杀殆尽!” 说到这里,那舞女咬牙切齿,难以控制地全身抖动抽噎着:“哥哥临死前还不忘告诉我,将自己用性命换来的银子藏在了哪里,叫我拿着银子远走高飞,千万不要去寻仇” 那舞女越说越激动,满眼含恨的望向趴坐在软塌上的南宫煜:“可是,我知道的!天下之大,凭他煜王的手段,根本不会有我的藏身之地!所以所以我就是要拼着我这一条贱命,替我全家报了这血海深仇!” 舞女说完,在地上扣了三个响头,声音脆亮,额头上刚刚才得以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沿着额头流进了眼眶,双目猩红,惨烈不已。 她却全然不顾,似乎没有痛觉,只一句:“求皇上为民女做主!” 南宫煜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也顾不得胸前刚刚才包扎好的伤口,连滚带爬,跪倒在地:“父皇,儿臣冤枉呀!儿臣根本不认识她口中所说的什么侏儒哥哥,更从未派人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求父皇明察啊!” 南宫翎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南宫煜,又转眼望向同样跪在地上的舞女,不无怀疑的问:“你一口咬定是煜王指使你哥哥去行刺使臣的,可有什么证据?” “民女也是在哥哥临终前,才从他嘴里得知派他前去行刺的人是煜王,除此之外并无任何物证”舞女此刻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单方面的指认在面对无上的皇权时,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南宫煜立刻跪上前去颤声道:“父皇明察,除了她自己,此女并无任何其他证据证明,确是儿臣指使他哥哥前去行凶的,只怕是有心之人故意要栽赃嫁祸于儿臣啊!” 南宫翎听完南宫煜的话后,挑挑眉看向跪在地上的舞女:“煜王的话也不无道理,仅凭你一人之言就给一国皇子定罪,也未免太荒唐了。” 大殿之内,众人皆小声的交头接耳,那舞女见状愈发着急了,却是不知该如何才能证明自己所言为实。 “父皇容禀”一旁的南宫夫玄向前一步:“其实,此案并非没有其他证据只是” 南宫夫玄四下里扫了一圈,顿了顿,将目光停留在姜瑁身上,继续道:“父皇可还记得,此舞女说过他哥哥出事前,曾将一大笔银子带回家中” “对啊!”闫展忽然觉得脑中一亮,便脱口道:“启禀皇上,宫内皇子府邸的所用银两皆是由户部专门为其设计底标割造的,将那舞女口中的‘银两’带回宫来,找户部的人前来确认,便可知道此女所言是否属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8息祸 chapter18息祸 就在闫展还在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暗自得意时,他并未发现南宫翎的脸色更绿了:“那还不快去!杵在这里干什么!” “是,微臣马上就去将那证物取来!” 问那舞女打听了银两窝藏的所在地之后,闫展便快步出了殿门,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外,众人才暗暗收回观望的目光。而南宫煜则是体力不济,直接瘫坐在地上。 姜瑁转头去寻找那个在众人骑虎难下之时,将案件线索引向‘银两’的人,却不想凑巧触及到南宫夫玄略带探究的目光。 南宫夫玄微微低头颔首,却并未将目光收回。 反倒是姜瑁,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一瞬莫名的膨胀感,连带着脸颊也有些可疑的发烫,头尴尬的转向一边。 不肖几刻钟的时间,闫展便将一个深褐色包裹带回大殿之内,缝制那包裹的布裘重绵且厚,在大殿锦烛的照射之下散发着幽幽的贵光,只怕是大多数普通佃农辛苦劳作一辈子,也买不起那布料的一片边角。更不用说在这地上跪着的舞女这样的身份了。 “你且去看看,那些银子的底部,是否刻有宫内专用的标志。”南宫翎对着下头早已在大殿之中侯旨的户部侍郎简政说。 简政不敢怠慢,急忙在那包裹里取了一锭银两出来,放在眼前左右上下的仔细翻看后还不放心,又一只手托着银锭,另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在银锭的标记上来回摩挲。 随后,简政又如法炮制,用同样的方法将剩下的银锭也一同都查看了个遍。 当简政将手里最后一锭银子放回包裹时,南宫翎语气郑重的说道:“简政,此事关系重大,你切不可认错了!”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简政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启禀陛下,此银两底部的标志乃户部专门为煜王府邸打造的,微臣不会看错。” 南宫翎将前倾的身子疲惫的往身后一靠,淡淡的说了句:“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简政走远后,南宫翎眉梢紧锁,将桌案上的包裹怒甩到南宫煜的跟前:“你还有什么话说!” 南宫煜猛地扑跪在地上:“父皇!这绝对是有人恶意的栽赃陷害,就算这银两是出自儿臣府邸,但是儿臣没有任何动机对姜瑁和姜丹行刺杀之事啊!望父皇明察!” 南宫翎面色微微迟疑,但还是继续说道:“在这杀手家里搜出的银子,你最好给在座众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毕竟是从小疼爱自己的父皇,南宫煜见南宫翎此刻似乎是有所动摇,他用最快的速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用微喘的声音道:“父皇,如今天下四分,北有径国,东北有蛮夷,正东乃狐族,我渭国则居南。 当下四国势均力敌,不分伯仲,这样的局势看似互相牵制,实则险象环生。正因为此,各国之间是邦是伐,无论哪一步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天下大战一触即发! 儿臣虽久居宫中,但是父皇也常常将一些社稷琐事交与儿臣处理,儿臣耳濡目染之中,自然明白如今天下之势的利害相关,对于渭国和狐族两国续结邦交之事,就连市井百姓都知道,两国交好对于双方只有利没有弊,儿臣又怎会不明白呢? 退一万步讲,儿臣虽身为皇室成员,却只会舞弄文墨,并不会领兵打仗,素来与前朝的武将也无结交。即使是刺杀使臣,蓄意引起两国战争,儿臣也没有机会手握兵权,从中得到任何好处啊父皇!”南宫煜很想将解释再深入一点,比如 如果刺杀得逞,那么有人便会被委以领兵前线的重任,趁机再次手握兵权但是,他不得不就此打住,因为现在作为众矢之的的自己,在没有任何对自己有利证据的前提下,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他只能尽力将自己的嫌疑减少到最轻。 说完这么长一段话的南宫煜,脸色虽然变得更加惨白,但是精神反而振作了起来,在原地将身板立的挺直。 南宫翎缓了缓神情,将头转向姜丹:“姜太子,并非是朕有意偏袒煜王爷,对于此事,朕实在是想不出煜王有何动机成为刺杀你们的始作俑者。 正如煜王爷所讲,就连狐族和渭国两国的市井百姓都盼着两国能继续结秦晋之好,更何况身为皇室成员,他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只怕是其他两国怕渭国与狐族继续结下秦晋之好会对他们造成威胁,才蓄意派人设此陷阱,挑起两国伐战。若我们真的兵戎相见,岂不落入他人圈套?” “那这银子又作何解释?”姜丹正打算说话,姜瑁已经先他一步咄咄发问。 南宫煜看向姜瑁,神色十分诚恳:“姜瑁公主,既是处心积虑的设此陷阱,至于银子必定也是提前就准备好的。公主若执意要追究此事,本王愿意配合公主从户部和本王的钱财出入库账目查起,保证无半点保留!” 望着南宫煜灼灼的目光和如此破釜沉舟的回答,姜瑁感觉反倒是自己不依不饶了。 姜丹把姜瑁拉过身后,神情莫测,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适可而止”话音虽低却清晰地传入了姜瑁的耳朵。 随后姜丹又对着堂上的南宫翎说道:“渭皇陛下,比起方才的局面,姜丹更愿意相信煜王殿下所言。他没有理由做这些破坏两国邦交的事情,况且始作俑者的阴谋并未得逞,所以此事就此了结吧。 若是再大肆调查下去,恐引起外面的流言蜚语,对两国邦交不利!” 姜丹这番话,无疑解了此刻僵持不下的局面。殿里众人都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堂上的南宫翎紧绷的面色也一瞬间因此而崩塌,换上一副平日里少有的缓色道:“姜丹太子不愧是狐族的栋梁支柱,将个人的安危置于臣民之后,我自愧不如啊!” 南宫翎最后一句话居然用的是‘我’而不是‘朕’,殿上众人皆惊讶于此。 要知道这个自打登基以来就骄傲不可一世的君王,从来不曾在任何人面前自称过‘我’这个字眼。即使是朝堂众臣c亲王手足,在他的眼里也都只是他的臣民。对于臣民,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 却在此刻对着姜丹自称为‘我’,可想而知在南宫翎的眼里,他已然将姜丹视为他日后的竞争对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19 彼岸曼陀 chapter19 彼岸曼陀 又是一个冬日里难得的晴天,天气也有转暖的迹象。 这日,帝径函忙完手头的琐事,便想着回无妨苑看看嬷嬷们将帝径羽照顾的好不好,顺带也给自己取几件换洗的贴身衣物。 自从被南宫夫玄安排到狐喜殿之后,帝径函几乎每日里除了吃就是睡,摸摸自己日渐圆润的脸蛋,再看看身上略显紧缩的上衣,帝径函略带愁容的踏进了无妨苑的大门。 整个宫苑在冬日慵懒阳光的照拂之下更显静谧,只有几个丫头拿着鸡毛做的扫帚在清理地上的灰尘,看样子十分认真,直到手里的扫帚划拉到帝径函的脚面,才发现了她。 其中的一个宫女正要跪拜,看见帝径函将食指轻轻竖立在双唇前,赶忙将声音压下去,小声叫了句:“公子”。 帝径函此次过来依旧身着男装,轻轻整理了一下宽大的衣袖,手指了指里屋。 那丫头倒也机灵,知道她是要问帝径羽,便低低的回答道:“羽公主正在午睡,午饭过后嬷嬷便将公主哄着睡下了。” 帝径函四处打量着多日不曾踏足的无妨苑,总觉得这院子哪里怪怪的,看着别扭,却一时又说不上来。便朝那丫头摇摇头,径直朝帝径羽的屋子内走去,边走边觉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于敏感了。 转念一想也是,自从来了渭国,自己确是草木皆兵,步步为营。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怕自己这身体会早早被折损,心力透支。 进得屋内,一切还是如旧。 床榻上的帝径羽自顾自睡得香甜,不时发出微醺的鼾声,想是累了,就连帝径函进来时不小心踢到了茶案都没能吵醒她。 轻轻地将帝径羽踢开的被子盖好,打量着多日不见的妹妹,帝径函日渐忧郁的内心此刻似有涓涓暖流拂过,帝径羽,是她在渭国唯一的亲人。 来回摩挲着床上人娇嫩的小脸,嘴角在不知不觉中扯开了向上的弧度 只是,下一刻这弧度却僵在了脸上! 这温度怎么竟这么烫! 刚才从寒冷的屋外进来,自己身带寒凉之气并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对,可是这会儿,帝径函抹着床上人儿的脸蛋c额头,明明温度不似正常人。 她一把揭开覆在帝径羽身上的被子,扯开里衣,身上竟也这般滚烫! 再看帝径羽的双颊,却是如正常人一般健康的颜色,并没有因为发烧而出现红晕,这不可能! 帝径函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人用热油淋了一般,涨的难受。 她颤抖的将食指和中指搭在帝径羽手腕的走脉处,用频繁的深呼吸压下自己此刻的惊恐和愤怒。 彼岸曼陀!居然有人给径羽下了彼岸曼陀!天呐,帝径函就是再深谋远虑也不敢想象,居然会有人用这么毒辣的手段对付一个年仅五岁的小女孩! 帝径函握指成拳,尖锐的指甲刺进了柔嫩的手心,这钻心的疼痛却难以缓解她内心的恨意。 彼岸曼陀,百毒之佼佼者,通常被用毒者下在饮食c茶水c熏香或者沐浴之中,此毒无色c无味c无形,及其不易被发现。 中毒者若中此毒,彻底毒发往往要两月有余。是以,下毒者需每隔十天便给中毒之人补下一次毒药。 中毒之初,患者会感觉自己如回光返照一般,体力充沛,精神焕发,不知疲惫。 二十天后,毒药渗入肌肉;四十天后,毒药渗入肠胃;六十天一到,毒药被渗入骨髓,此刻才会被发现,然,已经无药可医。 中毒者会从声带开始腐烂,依次失声c失明c失聪c最后腐烂至鼻腔,窒息而死! 径羽现如今的症状已然中毒有十天左右,十天!正是自己被安排至狐喜殿的日子!是有人在她离开之后给径羽下的毒。 帝径函红着眼睛来回查看着这屋里可能会被下毒的地方。熏香没有!茶水没有!饭菜她飞奔到厨房。 给帝径羽煲汤的嬷嬷,正在将刚刚出锅的鲫鱼汤倒至碗里。 看见帝径函猩红着双眸,愤愤的盯着她手里的锅子,吓得一个失手将锅和碗都摔到了地上。 看到嬷嬷这副模样,帝径函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失态,她收了收气息,用低沉的声音对嬷嬷说:“你下去吧,今日公主的汤本王来煲。” 嬷嬷领了旨走远之后,帝径函弯腰拾起粘了残羹的碎碗片仔细检查过后发现,这鱼汤里并未下有彼岸曼陀。 如今,她只有先帮径羽将毒清尽,再想他法。 细细的银针在烛火上一滚而过,扎进帝径羽娇嫩的肌肤,熟睡中感知到突如其来的疼痛,床上的人秀丽的眉峰蹙起,嘴里发出细碎的呻吟声:“阿姐,不,兄长我疼” 听着睡梦中还不忘自己嘱咐,喊兄长的径羽,帝径函感觉这细细的银针仿佛扎进了自己的心里,阵阵锥心的痛感袭来。 手里的银针有些微微颤抖,但她只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有条不紊的继续布针,只是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一路滑落,打湿了颈边衣领。 黑稠的血滴从帝径羽的中指处尽数被逼出,帝径函方才吐了口气。 看着床上人依旧未醒的容颜,凉薄的液体夺眶而出:径羽,阿姐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阿姐要变得强大,变得可以保护我的径羽! 帝径函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论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和魔鬼做交易,她都要在这吃人的渭宫中保全自己和径羽! 快步走出无妨宫的院门,她一路小跑朝凌王的府邸奔去。这是她现下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只能去求南宫夫玄! 自从向南宫夫玄投诚以来,她从未因为任何事情求过他,并不是没有遇到过难处,喜妃处的宫女太监们,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明里暗里并没有少算计她,然而再屈辱她还是忍了下来。 如今却有人嫌她命硬,将魔爪伸向了单纯的径羽!咧咧的疾风中,她的脑袋飞快的运转着,却想不出是谁要对径羽下此狠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0难得露本性 chapter20难得露本性 凌王府的大门紧闭,帝径函四下里仔细扫视一番,确定并无行人经过之后,便跑上前去敲门。 实木制成的大门给她敲得通通作响,嫩葱似的手指头一下子被这用力的拍击震得通红,她却全然不管不顾,就生怕那看门的小厮听不见她扣门的声音似的! 果然,不一会儿,便从里头传出恶声恶气的嘟囔声:“谁呀,如此聒噪吵闹,当这凌王府是菜市场么!” 来开门的小厮虽然面上一脸烦躁,但是开门的动作却是不紧不慢。 探出头来,上下打量了帝径函一番,眼神里依旧透露着以往那难以遮挡的轻蔑和不懈,如往常一样怪声怪气的问道:“您哪位?” 帝径函知道这小厮是认得她的,前几次她来凌王府,这狗仗人势的小厮故意为难她,也就罢了。 谁叫她要巴结人家主子,给人家主子办事儿呢!她忍还不行么,不与小人计较是帝径函进来渭宫之后一向本着的做人信条。 可是这次不同,事关径羽的性命,帝径函心里本就十万火急,又见这货摆明了又要使绊子,终于,她被彻底激怒了! 帝径函散去脸上一贯的嬉皮赖脸,上前两步,一只手紧紧地掘住那小厮的前襟将他从门后揪了出来,力气大的惊人,容不得对方挣扎半分。 只见她双目如剑,恶狠狠的盯着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看门小厮,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夹杂着喷火的气息,一个字一个字吐的极慢,却冷冷的砸进对方的耳朵里:“我只说一次,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忍耐底线,我是个没有底线的人,劳烦你去禀报凌王,就说敛秋求见!” 话毕,帝径函揪着他衣领的手一松,那小厮直接被吓得摊挂在门框上,哆嗦着说道:“凌凌王一一大早就出去了,不不在府内” “去哪里了!”急于知道南宫夫玄的去处,帝径函声音猛地提高了几个度,吓得那小厮又是一阵儿哆嗦,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狐狐喜殿!” 直到帝径函的身影消失在百米之外,那小厮才回过神来,顿时内心懊悔不已!他今儿个是怎么了,平日里一贯温顺胆小的阿猫阿狗随便发个疯,自己就被吓着了,方才一定是没有睡醒,才会被那小子给得了便宜。待他下次再来,定要他跪着给自己磕好几个响头! 想到这里,那小厮顿时又恢复了一贯得意的嘴脸,朝着帝径函跑走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嘭’的一声将大门紧紧地关上。 急急慌慌的跑回狐喜殿,却听说喜妃娘娘和凌王正在偏殿同狐族使者对宴。帝径函只能心急如焚的候在门外干等。 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从明晃晃的白天等到寒风刮起的黑夜,殿内不时传出丝竹声和殿内人的笑语声。 每过一刻对帝径函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因为在她看来,径羽的命就这样被里面的人骄奢的作乐给生生耽搁着,而她能做的却只是徒劳的等待。 忽然,殿门开了,帝径函期待的朝大殿里望去,瞬间被点亮的眸子在看清了来人之后又暗了下去,是在里面服侍宴食的宫女诗香。 诗香走上前来,对帝径函轻声说道:“姑娘,喜妃娘娘让您进去。” 帝径函向诗香投去疑惑的目光,但对方只是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便径直离去了。 大殿之内,觥筹交错,杯盏狼藉,酒香四溢,众人都已有些微醺。 帝径函进去仪态乖巧的行了礼之后便退至殿内一角,等候差遣。 趁着起身的瞬间,她目光扫视大殿之后,迅速的找到了已然喝的醉倒在桌案上的南宫夫玄。 她心里暗暗道:南宫夫玄向来酒量不差,怎么今日在客人面前居然喝的如此失态,十有是装的!只是,他为什么要在狐族使者面前装的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呢? 帝径函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直到感觉到这殿里除了爬着的南宫夫玄之外,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自己的方向注视时,才觉得气氛有些不大对劲。 她尴尬得抬头,正好对上一名男子玩味的目光,帝径函是听说过前几天在紫云殿内发生的那件惊天大事的,虽然南宫翎一再用他的权威想封住这宫里的悠悠众口,但是自古以来,前朝后宫,是从来不缺少那些前赴后继的谣言散布者的。 所以,她大概猜到了那名男子便是姜丹,他身边的哪位容貌惊人的妙龄女子,便是姜瑁公主。 “咳敛秋”喜妃不大高兴的声音再次响起,帝径函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沉思之时,喜妃好像是叫了自己的名字。 帝径函故意将小脸憋得通红,作出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恕罪!” “我喊你话呢,叫你几次你也不答应,是不是这几天顽劣松散,又想吃板子了!”喜妃面上笑嘻嘻的说着要惩罚她的话,帝径函却知道她这是在帮自己解围,心里难免十分感激。 但还是装作十分害怕的样子,急忙磕头道:“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姜丹却觉得这个丫头有趣的紧,明明眼神里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却是装的楚楚可怜。 他朝喜妃的座位上望了一眼,更是疑惑。莫非堂姐竟没有看出来这丫头是装出来的么! 方才这丫头自从进得大殿之后。便时不时地朝爬在桌案上的凌王那里看去,边看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姜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顿时起了想要逗一逗这丫头的念想,便打趣道:“堂姐,这渭国的春天可是比我狐族要来的早呢!” 喜妃尴尬的笑笑,将责备的目光投向帝径函,帝径函就是再迟钝也听出了姜丹这弦外之音,顿时一头黑线:不是吧,居然被别人当成一个暗自倾慕南宫夫玄的小宫女。 好吧,她承认南宫夫玄是长得有那么一丢丢,一丢丢倜傥英姿,但是如今身处这形势错综复杂的渭宫,如何保全自己和径羽已经令她焦头烂额,她哪还有这少女心思! 况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帝径函无故被安上这么一个帽子,心里自然不舒服,一时情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1一眼错认 chapter21错认老狐 便脱口而出:“公子说笑了,您今日美酒在腹,定然行迈靡靡,中心如醉,才会觉得春日早到,其实,我渭国的春天还不曾至呢!” 说完还有模有样的朝姜丹欠身行了礼。 姜丹被帝径函突如其来的解释惊得哑口无言,半响才目瞪口呆的朝喜妃撇撇嘴道:“堂姐!你确定这狐喜殿里的丫头不是经科举殿试招进来的么” 喜妃却不以为然,淡笑道:“你呀!我叫她进来正是打算让她照顾你和瑁儿这几日在我殿里的饮食起居的,你倒好,一见面就只顾着拿人家丫头打趣了!” 姜丹有些局促的摸了摸额头,姜瑁却是心里打起了小算盘:长这么大,还没见兄长对哪个女子有这份打趣的心思呢!想到这儿,她便偷偷的打量起这个名唤敛秋的丫头。 宴毕,场散。 从方才觥筹交错的家宴上离去,一路上,帝径函缄默不语,始终沉浸在自己焦灼的心事里。 本是想着今日能见着南宫夫玄,求得他出手相助径羽中毒之事。毕竟凭他在渭宫里的权势,想要查清楚这幕后下毒之人是轻而易举的。 可是如今她却连搭话的机会都没有,现下又被派到姜丹太子这里伺候,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脱身再去找南宫夫玄,想到这里帝径函很是急躁。 反观姜丹和姜瑁一路上倒是颇有闲情逸致。 虽说是寒冬腊月,这通往狐喜殿的小径上却植满了腊梅,落过雪的夜晚,梅花枝叶上压着沉甸甸的雪衣,随行的宫女太监偶尔衣角挂扯到了蔓延过小路的树枝,便扑漱漱洒落下裹挟着梅花花瓣的碎雪,袭来阵阵清甜的花香。 本是四下安静的气氛,姜丹低沉的声音蓦地打断了帝径函的思绪:“不知敛秋在渭国可有父母姊妹尚在宫外?” 帝径函心下正烦,又不知这世子好端端问些这劳什子做什么,便随口瞎掰扯了一个说法:“奴婢自小家中贫寒,父母早逝,便一直寄养在姑母家里,前年到了年纪被送进宫来伺候,好挣点银两贴补家用。” “哦?那敛秋姑娘的姑母定然是将姑娘视如己出罢!”姜丹疑惑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就是瞎扯的说法,却没想到这姜丹心思如此缜密,这下反倒叫帝径函有些乱了阵脚:“不知世子此话从何说起” “姑娘方才在偏殿的家宴上,为了给自己解围,诗经里的‘行迈靡靡,中心如醉’不假思索,信手拈来,可见姑娘必定是熟读过《诗经》的吧。” “世子折煞奴婢了,本就是从小主处听得的一两句断章之言,让世子见笑了” “哦?是吗”最后这句姜丹不是在和帝径函求证她所言真假,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其实,帝径函又何尝不知姜丹对于她的这套说辞是半分未信的罢!若是被收养的,人家只嫌自己拖累还不够呢,怎会有机会识字读书? 看来,这姜丹太子也不是个好打发的主儿。 一干人在领路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许久,最终是到了姜丹和姜瑁在渭宫之中的住处。 帝径函四下打量起自己脚下的石子路,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沉思,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却被从屋子里冲出来的那人撞了个粉碎,一转眼便消失了。 有些不耐烦的抬头,却在和来人对视上的一瞬间,征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双眼睛,那双在十二岁便消失在她世界里,让她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总是梦到的双眸!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甚至觉得自己此刻似是要崩溃了,这些日子在渭宫深处,自己给自己建立起的坚不可摧的堤防,在望进这双熟悉的眸子时,便轰然倒塌了! 一句水洗过的:“老狐!”夹杂着帝径函忐忑的期待,颤颤的叫出了口。 来人撞到了人,自己似乎也很是恼怒,但是听到帝径函对自己的称呼时,显然是一脸的茫然外加不知所措。 满是疑惑道:“姑娘是在叫我么?” 说罢他还四下打量了一圈,挠挠头,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下巴,自言自语道:“想必姑娘确是在叫我,只是本公子今日没粘胡子呀。” 帝径函就要崩塌的眼泪,在听到来人声音的那一刻又被她生生从眼眶倒流回到心里。 一个人的容貌可以通过易容之术来改变,可是一个人的音色是怎么都不会变的,他不是老狐。 尽管他有着近乎和老狐一模一样的双眸,可是他的声音告诉帝径函,他不是老狐。 她一瞬间被点亮的眸子又暗了下去,敛了声音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虽说李封被帝径函这一顿情绪搞得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心里却觉得:这姑娘当真是有意思极了! 自小便不务正业,喜欢钻研些戏本子的李封大少爷,内心暗暗给帝径函设定了角色:一个深陷情伤不能自拔,痴情苦寻负心汉的可怜女子! 而且,情郎名唤‘老狐’。 看着帝径函走远的身影,李封啧啧嘴,摇摇头,觉得自己回头又可以写一个新的话本子了。 在住处安顿好后,姜瑁便觉得一人无趣,钻进了李封和姜丹的寝殿里。 李封正在和姜丹说起自己方才的奇遇,见姜瑁进来,立刻收嘴。 姜瑁从来都觉着自己不务正业,每天在自个儿老爷子那里揭他的短儿,说他偷看话本子云云的,这要是再让她知道自己来出使渭国还不忘记操心这些风云琐事。那回头又要跪祠堂了 姜瑁倒是没注意这厢李封的表情变幻,只顾着自己来此的目的。 “兄长,那个名唤敛秋的丫头呢?” 姜丹有些宠溺的责备道:“瑁儿,兄长知道你速来任性惯了,但是这里是渭宫,不比咱们狐族,你行事也应该收敛一些,不要肆意妄为。” 姜瑁吐了吐舌头,从善如流道:“哎呀,兄长想到哪里去了,瑁儿不会为难她的,我只是觉得那丫头有趣的紧。你看,你来这渭宫有李疯子陪着,我也想找个人陪我玩儿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2片刻温情 chapter22片刻温情 听姜瑁如此说来,姜丹便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倒是为兄的多虑了。堂姐方才叫人来传话,敛秋领了旨意,想必此刻正在堂姐那里安排一些擅长做狐族吃食的厨子来我们这边照顾饮食罢” 姜瑁撇了撇嘴,白一眼旁边冲她挤眉弄眼的李封,得了消息,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这厢帝径函领了喜妃的旨意便急匆匆的朝狐喜殿赶去,只想着将姜丹这儿的事儿处理好,明儿个一大早,早早起身去凌王府外候着,求得南宫夫玄的帮助,彻查帝径羽之事。 不想刚刚领着厨子走近姜丹的罗瑛居,便远远地看到门口的腊梅树旁,影影绰绰地遮盖下似乎藏着一抹大红色身影。 待走到身前才发现此人正是方才宴食上的姜瑁,帝径函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笑。 本想着喜妃那样热烈的性子,喜欢身着大红艳丽的服饰是本性使然,却不曾想:是否是狐族的女子均是这般张扬不拘束的性子? 想到这里,帝径函的嘴角微不可见的撇了撇,这一撇落在姜瑁的眼里变成了帝径函很是喜欢她的信号。 姜瑁走上前去,一把拉起帝径函微微欠身要行礼的胳膊,然后很是自来熟的将自己的小手钻进帝径函的胳膊弯儿里,十分热情的问道:“敛秋?你是叫敛秋对吧!” 帝径函笑着回道:“劳公主记得奴婢贱名,奴婢确是名唤敛秋。” “哎呀”似乎又是想到了什么,姜瑁整整方才在腊梅树下被扯皱的外披,指着帝径函身后的厨子正色道:“你下去吧,我和敛秋有话要说。” 厨子领了旨意,便行礼退下了。 待到那厨子走远,姜瑁脸上立刻换上之前的欢喜之色,颇有几分诚挚的说道:“在我们狐族可没有你们大渭这些将人压低做贱的称呼和规矩,我们那里” 又似乎是嫌解释起来过于繁冗,姜瑁便索性一句:“总之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奴婢长奴婢短的,我甚不习惯!” 帝径函心下苦笑,却又不免有些感慨,这公主想必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无疑了,便在心里有些对姜瑁刮目相看了。 便欠身,淡淡的回了:“是。” 见帝径函如此乖巧之态,姜瑁便兴致勃勃的拉着她进了自己的偏殿,帝径函心里半是无奈,半是着急,想必这一时半会是没办法脱身了。 因为心系径羽的身子,帝径函自打进了屋子便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对于姜瑁喋喋不休的说道,她是一句也没听进耳朵里去。 “所以呀,我觉着甚好,你说呢敛秋?”姜瑁忽然停止了自说自话模式,冷不丁的问了帝径函一句。 帝径函全程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哪里分得出心思来听姜瑁说了些什么,有些心虚的应付到:“是敛秋也觉着甚好。” “哦?这么说敛秋姑娘是同意做我的长嫂咯!我这就去回我兄长的话!”说罢就从椅子上一股脑的跳起身来要往外蹿。 帝径函被绕的云里雾里,此刻才回过心神大概猜想到姜瑁所言的‘甚好’是指什么事情。 她赶忙拉住就要蹦出门口的姜瑁,面上为难道:“公主莫要拿我打趣了,方才是奴是我不好,未听清楚公主所言之事,公主想要如何责罚我,我都不敢有怨言,只是不要拿这种事折煞我” 帝径函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泪急的在眼眶里打转,梨花带雨间还不忘了作出要往下跪的姿势。 姜瑁见帝径函这个样子,只道是自己小小的恶作剧达成,也不和她计较了,便赶忙将伏在地上的帝径函拉扯起来,调皮的说道:“好啦好啦,我就是见你总是走神,所以才故意逗一逗你的,你莫要这般惊恐。” 说罢,还踮起脚尖,煞有其事的帮比她还要高一头的帝径函拭了犹挂在脸边的泪水。 帝径函见姜瑁确是没有再往外走的迹象,这才定了心,长吁一口气。 这边姜瑁却是不依不饶,继续问道:“我观你自打进来就是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你可有什么难处?不妨与我说说,我叫兄长帮你呀!” 帝径函知道姜瑁此言绝对是十足十的真诚,不带敷衍客套之意,只是她的事情怕是除了南宫夫玄没有谁能帮她解决了。 帝径函只能婉转拒绝姜瑁的好意:“原不是什么大事,怎敢劳烦世子殿下,是家中姑母身体抱恙,又在冬日里发病,我这才有些担心,听家里人说前些日子已经看了大夫,也抓了几服药,想必现下已有些好转了,有劳公主记挂了。” 姜瑁皱皱眉头:“唉,原来你是担心家中亲人,确是请了大夫吗?我和兄长随行的有狐族的名医,如果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派我们狐族的名医去给你姑母诊治可好?” 看着姜瑁那双纯净的眼睛,帝径函的心里五味杂陈。 又想起前几日自己和南宫夫玄对姜丹姜瑁兄妹的算计,她忽然有些厌恶自己。 像她这种身份,本不该有此无用的心软,可是此刻,对着眼前这个比她年幼,比她真挚,比她磊落的狐族公主,她的心却怎么也狠硬不起来。 前几日发生在煜王紫云殿里的事情,她也略有耳闻。 其实就算是没有宫里面宫女太监的私下碎嘴,她也必是知道煜王会有此一劫的。 毕竟从南宫夫玄亲自挑选侏儒,假意刺杀姜丹,到紫云殿上那名女子滴水不漏的指控,对于这整件事情,她一早便已经知晓了结局了。 甚至,这一系列环环相扣的设计,都离不开她的筹谋。 再者,现如今她之所以站在这里,不也是想着日后再继续利用姜丹姜瑁兄妹在这渭国朝堂上搅弄风云么? 讽刺的是,便是这个她视作棋子的公主,此刻正在为她的事情担忧,而她自己却只能为那个将自己视作棋子的人效力! 想到这里,帝径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时没有忍住,话便已然出口:“不知公主和世子打算何时动身返回狐族?”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Chapter23 府外用计 chapter23 府外用计 倒是姜瑁没有将她的话过多思虑,只道她是尽了自己的本分,问清楚些也好,方便为她安排这几日的饮食起居。 熬到喋喋不休的将自己在金邑城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说道完了,姜瑁这才终是自己觉得倦了,嚷着要睡觉。 帝径函很是小心的把姜瑁伺候睡下,寻了个由头方从偏殿得以脱身。 待帝径函出了偏殿,已是过了二更天。 她也顾不得夜里风大,脚底如抹了油般,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无妨苑。 夜已深了,无妨苑内空无一人,只有厢房外那棵老槐树巍巍然矗立在冰冷的门前。伴随着刮过的北风,不时发出如孩婴哭泣般凄凄曳曳的怪响,在这寂寂的夜里,叫人听了直觉毛骨悚然。 想是由于帝径函这几日不住在无妨苑的缘故,负责打扫和守夜的太监婢子们越发没了规矩,终日里懒散浑噩惯了。 现下她如此大动静的进入院内,也不见有个掌事的出来查看。这样下去,即便是这次救回了帝径羽的命,那下回呢? 如今旁人进得无妨苑如入无人之地,来去自如,怎能叫她放心! 床上之人虚弱枯瘦,熟睡之中的小手依旧不忘紧紧地抱着身边的玩偶,那个玩偶还是初来渭国的时候,帝径函亲自给她缝的,针脚粗糙不说,布料更是用的最普通的粗麻布。 只因那时刚来渭宫,她们又是这样的身份,上面给发下来的俸禄虽说不少,但帝径函为了锋芒内敛并未表现的过于伶俐,因此俸例总是被那些刁钻的宫女太监克扣偷减。 她一时半会寻不到好的布料,便只能用最寻常的粗麻布缝制了这样一个玩偶哄径羽开心。没想到她却欢喜的不得了。 后来日子渐渐好过一些了,帝径函一直说要再给她缝制一个新的玩偶,可是,却一直没有时间再来为径羽做这些。 想到这里,帝径函的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 整整一夜,帝径函一直在帝径羽的床边守着她,直至外头的天边初亮。她才悄无声息的离去。 凌王府外,早有两个小厮在门口弯着腰仔细打扫,其中一个听到有脚步声靠近,稍稍停下了手里正在打扫的动作。 待抬头看清来人后,却又继续划拉着并无杂物的地面,对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帝径函视若无睹,继续若无其事的抖动着扫帚。 帝径函早已经习惯了凌王府下人们对她的不屑和轻蔑,也不计较和在意,只是双手微拱对小厮说道:“劳烦小哥通禀一声,敛秋求见凌王殿下。” 只见那小厮嘴角的八字胡抖了两抖,斜一眼帝径函,阴阳怪气的问道:“哟!你谁呀?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么,兄弟我当差多年,还没见过你这样自视甚高的杂碎,您是哪个宫里的小主呢?还是某个前朝高官的少爷呢?怎地这样没脸没皮,三番五次的来我们凌王府里聒闹,也不知安得什么心” 另一个小厮也不甘言语上落后,紧接着方才那小厮的话道:“他安得什么心还不明显么,咱们呐,命贱归命贱,但是咱们知道自个儿是什么东西,可就有人呐,天生的命贱还看不清个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为凌王和他说过几句话就忘了自己的本分,觉着懒蛤蟆也能娶亲!喏!看见了么?” 说话间朝着帝径函身后抬了抬下巴,继续嘲讽道:“那才是我们凌王府礼贤下士请来的幕僚,人呐,端的是什么身份最好自己掂量清楚!” 说罢,胳膊肘推搡着帝径函将她挤到了一边,回头立马换了张堆满笑意的奉承脸对帝径函身后赶来的人讨好道:“尹士子来了,可是要求见王爷?奴才这就去给您通报。” 来人微微拱手,很是客气谦逊:“那就有劳了。” 小厮见来人如此,态度更是殷勤了:“尹士子哪里的话,这都是小的们分内之事,您稍等片刻,小的马上回来答话!”说罢,将手里的扫帚扔给一旁的人,便小跑着进了凌王府。 帝径函急着要见到南宫夫玄,哪有什么心情和这两个小厮在这里掰扯,望着那小厮离去的背影,心里万分焦灼。 烦躁的回头,刚好眼睛扫到了她身后的‘尹士子’。 来回打量这个“尹士子”一圈后,帝径函开始感谢老天有眼,这幕僚刚好可解她燃眉之急。 只见这人面上温文淡若,身形消瘦。但是一双眼睛里分明满是浮躁的神色和算计的精光。 况且,这‘尹士子’外头虽穿的是寻常青衣,棉布料子,看着十分有读书人的清俭之姿,但里头的内衬却是上好的绫罗绸缎所制,如此,哪还有半分读书人的体统! 帝径函心生一计。 既然这人想做凌王府的幕僚是假,借着凌王府幕僚之名浑水摸鱼,骗吃骗喝是真,那她何不将计就计。 帝径函故意装作要离开的样子,愁眉不展的从‘尹士子’身旁经过。边走,便念念有词道:“我苦思数月才研究出来的《战策论》,就这样被那有眼无珠的小厮打发,看来我这次也是明珠暗投罢了罢了!” 果然,那尹士子听到这番说辞后,立刻拦着就欲离开的帝径函,急切的问道:“公子方才所言的《战策论》可是关于行军布阵之法?” 帝径函心里窃喜:不怕他起歹心惦记,就怕他不惦记。 于是乎,装作很是惋惜的样子:“是啊,莫非阁下也是来凌王府献策的?” 想必是方才那小厮阿谀奉承的态度让尹士对自己子很是有信心,他颇为自傲的答道:“正是!只是不巧那小厮还愿意替在下通禀一声,可能不时凌王殿下便要召见于我,你既不想自己的才华被埋没,何不将那《战策论》托付于我,我定不辜负了你的心血。” 帝径函见这尹士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司马昭之心,便也断定他确是匹夫无疑了,假装为难片刻后,极不情愿的附在尹士子的耳旁轻轻说了几句。 说罢还极为惋惜道:“如此,那便有劳尹士子了” 果然,不时,小厮便出来传了尹士子进去。 看着同小厮一起进去的尹士子,帝径函在心里默默的替他捏了一把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