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夫三十六计》 正文 1.重生 外面唢呐声嘈杂的实在闹耳。 山茶在门外来来回回,踌躇了许久,好几次要抬手敲门,却又停住。 终于,她鼓起勇气,朝着屋内,出声。 “夫人,前厅那边已经催了三回了,您看您现在要起来吗?” 屋里没有声音。 近午时了。 正是外面最热闹的时候。 榻上一床水红色绣福纹样的锦被,乱糟糟的皱成一团,叶沉鱼缩在被子里头,将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头黑色的秀发来。 她听见山茶的声音了。 可是她张了张口,却完全发不出声音来。 实在太难受了。 这几天以来,总是时不时的头疼心慌,她没当一回事,但是今早一醒来,就整个人不对劲了。 浑身都烫,连脑袋都是烫的,把人烫的糊涂了。 本以为休息一会儿就好。 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不但没好,心里的恶心劲,都一阵阵来了。 现在完全是连床都起不来。 “夫人,我进来了。”山茶接着在外面喊,声音却是大了不少。 然后,门被推开。 山茶晓得夫人最近身子不适,若不是实在催的紧,她也不敢冒然打扰,只是停在床边,轻声开口。 “这秦姨娘已经进了门,现在大礼将行,无论如何,夫人您应该露面才是。” 沉鱼本就被那唢呐声烦心的紧,又听山茶说什么裴笙纳妾的事,一时更烦闷了,火气上头,声音就冲破喉咙而出。 “他纳妾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去了也是碍他的眼,半死不活待在这最好!” 因着说的有些急,沉鱼尾音才落,就狠狠的咳了两下,山茶忙是过来扶她,心惊胆战的给顺着气儿。 “夫人您缓缓。” 山茶说话,声音都打着颤儿。 夫人的脸色太苍白了,完全不剩一点儿的血色,一双杏水涟涟的墨黑眸子,突兀的睁着,而原本红艳的唇瓣,紧紧抿着,咬的都有些干裂。 “不然,奴婢去给您请大夫吧。”山茶光看这情形,便是觉得,夫人的身子,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请什么大夫!”沉鱼气息虽弱,但是卯足了劲的说话,也是带了隐隐的威慑。 “今日可是裴笙的好日子,我请大夫,那不是给他扫晦气嘛,免得他知道了,又给我脸色看。” 叶沉鱼嫁进这国公府已三年有余,在这三年里,她与她所谓的夫君,可以用“形同陌路”四个字来形容。 他不喜欢她,厌恶她,甚至不屑于看见她。 叶沉鱼偶尔会见到他,那些偶尔都是在有很多人的场合,远远的看上一眼,可是他从来都不会看她。 在他面前,她就是空气。 那时候她想,他是不是,连她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 反正她对他也没什么兴趣,如果就这样一辈子下去,她一个人清清静静的,乐得一身自在。 “我再睡会儿。”沉鱼复而将身子往被子下沉了沉,一会儿后,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如果实在催的慌要让我去的话,就说我死了,来收尸吧。” 留下这句话,沉鱼闭上了眼睛。 整个屋子陷入沉默。 山茶没法子。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叶沉鱼。 然后,只得轻手轻脚的,退到了屋外边去。 临近傍晚,前头熙熙攘攘的声音,才算是渐渐消停了一些。 沉鱼就一直睡到了这个时候。 前头时候发的热,大概消了一些,那股子不舒爽的劲儿过去了之后,身上就黏糊糊的,分外难受。 沉鱼向来最忍受不得这些。 于是便吩咐了山茶备热水。 她撑着身子,想起来,稍微动了动,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力气。 还是山茶扶着她起身,进了里头净室。 更衣,沐浴。 一身肌肤白腻如脂,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粉色的银缎寝衣慢慢褪下,烛火闪烁下,依稀可见细小微弱的绒毛。 整个人,都是甘甜多汁的可口模样。 沉鱼抬腿,跨入浴桶之中。 热气环绕,袅袅散开。 沉鱼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微微阖眼,感受着身体的寒气,一点一点的往外散发。 似乎所有的疲软和躁气,也跟着慢慢消失。 “我一个人待会儿,你先出去。” 热气凝成一片水雾,雾气弥漫中传出女子慵懒的声音,媚惑诱人,勾的人心里一阵痒痒。 山茶退出净室,悄无声息。 沉鱼的整个身子都沉进了水里。 只有一头秀发,如瀑布般,散落在背上。 不知过了多久。 浴桶里的水稍微的有些冷了,沉鱼动了动身子,感觉有了些力气,便撑着桶沿,要起身来。 一只脚已经跨了出去。 “山茶 。”沉鱼出声唤道。 紧接着身后就有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沉鱼转身,伸手想去拿寝衣,指尖才是触及,忽然,闷然一声,就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压下,在霎时间,把她压到了屏风上。 来不及惊呼。 沉鱼眸子里落入一片大红,眼前人的面容,却是叫她十分熟悉。 “裴笙,裴笙,你放开我。”沉鱼挣扎。 只是力气完全抵不上他,无论怎么,都挣脱不开。 她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她知道他喝醉了。 成亲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碰过她,要不是醉成了这样,怎么会突然跟发了疯似的。 “我是叶沉鱼,裴笙,你看清楚,我是叶沉鱼。” 沉鱼伸手去推他,说话的声音,都略微带了哭腔。 她想,他一定是走错房间,把她当做旁人了。 裴笙咬住她的耳垂,轻轻的含着,舌尖慢慢的往上舔舐。 “我知道。”他开口,声音暗沉嘶哑,满满的酒气扑出,萦绕在她的鼻尖。 “叶沉鱼,我知道是你,没有其他人,就是你。” 他抬起头来,抵着她的鼻尖,双手捧住她的脸,近在咫尺的眸子里,有满满的赤红。 “我早就想尝了。” 他吻了吻她的眼睛,吻了吻她的唇瓣,还有鼻子,脸颊 “我都想尝。” 接下来发生的事,是沉鱼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因为太疼,心疼,身子更疼,一阵一阵的撕裂着,疼到让沉鱼没有了太多的记忆。 因为虚弱这么好些天,她的身子本就不太容易能撑住,需要些羹汤药物之类的撑着,再加上人也娇弱―― 似乎有什么在抽动一般,身体的力气随之在一点一点的消失。 沉鱼紧紧咬住了嘴唇。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撑住。 可是耳边沉重的呼吸声,她却听得越来越不清晰。 “你知道吗?这样的场景,我在梦里想过无数次,想的差点癫狂,你的身体,你的声音,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叶沉鱼,你就是毒,你只会让我一点一点的沉沦至死。” “可是就算死,也不能只让我一个人死。” 沉鱼猛然睁眼,自榻上坐起,一双眸子惊恐的瞪着,张着口大口呼吸。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裴笙说的那些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记在她的脑海里清清楚楚。 不断的萦绕,回响。 还有那些肉体激烈下,撕裂到底的痛苦。 他所说的那些,都让她如此的陌生和恐惧。 还有死亡。 她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只是在她失去意识晕过去之后,再醒来,就回到了两年前。 回到了嫁给裴笙第一年的时候。 沉鱼想,或许她是死了吧。 被裴笙那个人面兽心的畜牲,活生生弄死了。 那个夜晚,她能够在那样糟糕的情况下,都感觉到他心底,对她最强烈的渴望。 可是那些,她从来都不知道,甚至可以说,毫无察觉。 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夫人,您没事吧?” 山茶听见屋里头的声响,敲了两下门,然后,侧了半边身子过来,轻声发问。 沉鱼抬头,透过半掩的窗户往外看。 天边晨光已起。 “没事。”沉鱼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道:“也该起身了,你进来吧。” 今天是他回来的日子。 她记得的。 沉鱼想,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不管不顾,置身事外。 不能再重蹈上一辈子的覆辙。 虽然有些事她还不明白,但是至少,他给她的,她都要让他还回来。 “洗漱更衣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归家 山茶修饰妆容的手艺,一向是极好的,只那么一小会儿,沉鱼一张媚生生的脸庞,便是如芙蓉花开,极致绽放。 “夫人您看,此生打扮,好是不好?”山茶直起身子,往后退了两步,笑呵呵的问。 沉鱼抬眼,目光慢慢的凝在妆镜里。 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模糊,却又在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晰,然后,她打量着自己这张脸。 一双杏眼含媚,眼角微微上扬,眸间蒙上一层雾气,粉唇两瓣,染了鲜红的口脂,双颊绯红,似乎只要微微一动,就能将人勾引过来。 人家都说,她叶沉鱼是在世妲己。 不折不扣的狐狸精。 女孩俏脸初长成,才十岁之时,一张脸,已经初具模子,胸前两团,更是生的一日比一日沉甸,偶尔外出,便受人指指点点。 可是沉鱼知道,人家说她狐狸精,那就是在说她长得好看。 所以她并不在意。 “好看吗?”沉鱼启唇,从她嘴里说出几个字,都带着诱惑的味道。 “好看!”山茶毫不犹豫的点头,眉间赞扬的神色,溢于言表。 “夫人您生的好,这再经稍稍打扮,便胜似倾国倾城,待会儿见了世子,他必然也是欢喜的。” 他欢喜?他会欢喜吗? 沉鱼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所以对于他,她从来都没有留过半分的在意,只当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夫人,这几身衣裳,穿哪身好?”山茶拿了好几身新衣裳出来。 沉鱼淡淡扫过一眼,一件都没有看中。 “拿我那身丝绫鸾衣出来。” 不素不艳,端庄大方,正好。 正好是沉鱼想要的效果。 上一世他回来,沉鱼记得,她穿了一身芙蓉色的百褶长裙,衬得整个人明媚动人,当时她以为,他会喜欢。 因为那是最适合她的颜色。 曾经有人说,芙蓉色衬她的容貌,那是任何一个男人看了都没办法抵挡的。 可是没有。 那天她只从裴笙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厌恶。 所以在那之后,她都没有再穿过芙蓉色。 因为她极其讨厌看到裴笙那样的目光,就好像她是一个天下最十恶不赦的人一样。 靖国公府。 府门口,管家正来来回回的走着,时不时的探头往外打量,那模样,真是着急的很。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 隐隐有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管家一喜,提起衣摆,就匆匆的走下了台阶。 缰绳一拉,马蹄声戛然而止。 “世子爷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一大早就等着,心心念念就是盼着见到您。”管家退到一边,笑脸相迎,接着,他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裴笙穿了一身月白色圆领锦衣,头上以玉冠为束,玉身而立,面如冠玉,冷着脸,没有任何的表情,也不说话,大跨一步,顾自往前走了。 裴笙离家,已有半年之久。 他成婚不到三个月,就说要外出游历,不顾老夫人和国公爷的反对,收拾东西,然后独自离家。 这一离开,就是半年。 其间偶尔有书信,却也不过就是那么寥寥几封。 可把国公夫人担心坏了。 自家大儿子,虽然行事沉稳,武艺伴身,但是这独自出门,身边一个能照顾的人都没有,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现下老夫人坐在大厅的黄梨木椅上,一手搭在腿上,另一手放在小几上,捏了捏茶杯要拿起,一顿,又放下。 这般循环来回,不知经了多少次。 沉鱼就站在她身边,眉眼低垂,倒是看不太清楚她的神色。 同时,她心里却在一点一点的数着时间。 现在是巳时二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三c二。 心里最后一个声音落下,脚步声也如期而至。 老夫人的眸子一亮,手上茶杯一松,瓷器碰撞,清脆的一声,接着,人马上就站了起来。 “笙儿。” 裴笙上前几步,到老夫人跟前,作揖:“见过母亲。” 老夫人喜笑颜开,握住裴笙的手,上下打量。 相比走之前,人黑了一些,也壮实了不少,但好在没有太多的变化,看着,身子康健。 这便是最好的事。 只要裴笙健健康康的,她就放心了。 “沉鱼,你还在那站着做什么?可快些过来。”老夫人转头,笑着,眉目柔和,朝后边的沉鱼招手。 沉鱼福了福身,应下。 “你这回来了,可就别再冷落你媳妇了,成了亲的人啊,得好好过日子。” 老夫人忧心仲仲,抬头,只是如此的嘱咐裴笙。 虽是当娘的,却也不太摸得懂自家儿子这心思。 当初给他千挑万选的,娶谁都不要,好不容易是这叶家小女儿,他没有排斥,国公府就忙着张罗,把人给娶了回来。 本以为,裴笙是开了心思,喜欢这姑娘,老夫人都已经在等着,过不久就能抱孙子了。 可是他对人家却是不理不睬,态度冷淡,成亲几个月,甚至都不曾踏入房门一步。 后来更是离了府,一走了之。 老夫人知道,沉鱼是个好姑娘,听话也孝顺,要真说起来,他们国公府,倒是对不起她。 “世子爷。”沉鱼站在两步远的地方,朝着裴笙行了礼。 裴笙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随即目光移开,如蜻蜓点水一般,不作停留。 老夫人拉住沉鱼的手,想把她的手同裴笙的放在一起,却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他皮肤的一刹那,裴笙将手拿开。 厌恶自眸间一闪而过。 老夫人的面色当时也有些不太好看了。 沉鱼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低垂的眉眼中,是让人看不明白的浅笑。 “大哥。”外头是轻快的一声唤。 接着走进来的人,穿一身浅蓝劲装,以玉梳将头发半挽于后,面目白净,精致眉眼间,同裴笙有五六分相似。 大概十五岁的模样。 这是裴笙的弟弟,唤作裴箫,平日里嬉皮笑脸,最是吊儿郎当。 轻轻一跃,人就已经到了跟前,歪着头看了一眼裴笙,笑着扬手。 裴笙却不予理会。 裴箫早就习惯了他哥这个样子的对他自动无视,也不理会,反身过去,朝着老夫人行了礼。 接着目光就转到沉鱼身上。 一双圆溜溜的眸子就这么灵巧的转动,随即笑意洋溢,开口说道:“嫂嫂你今天真好看,简直好看的不得了,连那天上的仙女,都绝对比不上嫂嫂你 。” 裴箫说着,就朝老夫人眨眼:“娘,你说是不是?” 裴箫是一贯的嘴甜,这嘴甜到沉鱼身上,甚至演变成了夸张的存在。 他最是喜欢自家这个嫂嫂了,不但长得好看,待人也好,平日里无聊,还会同他玩乐解闷。 比他那半天打不出一个响屁的大哥,不知道好了多少。 “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老夫人笑着点头,看着裴箫,眸间宠溺。 大儿子不经常在身边,也就剩这么一个小儿子,能日日陪着她,自然是宠着的。 “这都快午时了,我肚子可饿得不行,娘你一定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吧?” 裴箫捂着肚子,眉头紧皱。 “昨日不是你打回来的几只乳鸽吗?今日我正好拿它们,熬了赤枣乳鸽汤。”沉鱼轻笑,道:“我去给你端来,先填填肚子?” 裴箫惯爱不循常理,明明国公府有到午时才吃午饭的规矩,是国公爷定下了,不许更改,可他偏偏不理,说风就是雨的,想一出是一出。 “好,那裴箫谢谢嫂嫂了。”裴箫笑着朝沉鱼点头。 沉鱼说着就要往外走。 刚走了一步,沉鱼忽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住,回头,唤道:“夫君。” 裴笙下意识的就抬头。 沉鱼唇角含笑,唇瓣红嫩,微微的弯起一个弧度,眸间水波粼粼,回头来,那一瞬间,如冰雪乍破。 一笑动心。 裴笙有刹那的失神。 他指尖捏住,随即松开,然后,恢复正常。 “夫君风尘仆仆的回来,想必定是空着肚子的,不如我也给夫君端一碗过来?” 裴笙的喉咙微动。 “不用,我不饿。”他冷声回答。 沉鱼没再说话。 她转身,慢慢往外走,脸上笑意依旧。 刚才裴笙所有细微的反应,她都收入眼中。 好你个裴笙,装的可真好。 迟早让你把真面目都露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嫌弃 午时一到,国公府便准时上了午膳。 这靖国公府人丁稀少,国公爷驻守边关,一年最多在家待两个月,而府里头除开裴笙和裴箫之外,子辈间只余一名庶女,唤作裴婳。 她今年刚满十岁,母亲是边关的一名良家子,因着生她的时候难产,就再也没能醒过来。 当初国公爷把这孩子抱回来的时候,那模样皱巴巴的,瘦的不成人样,国公夫人一向心善,看着心疼,把这孩子养着,是当亲生女儿养的。 也幸得这些年养的好,虽然裴婳是从小体弱多病,但至少现在看着,脸色红润,身子已然是好了不少。 裴婳这长相,有三分随国公爷,其余的秀气如画,怕是随了她那苦命的母亲。 她今日穿一身葱绿色妆花通袖袄,进了厅门,从老夫人过去到大哥大嫂,还有二哥,一一行礼。 礼数俱是周全到位的。 “来,过来这边坐。”沉鱼浅笑着,拉裴婳在身边坐下。 裴婳点头应下,眉眼低垂,模样甚是乖巧。 只是毕竟身为庶女,心思敏感,亲生母亲又不在身边,性子难免羞涩了些,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以往一家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虽算不得太热闹,但好歹也是其乐融融,此番裴笙一回来,屋子里的气氛,就降到了冰点。 他冷着一张脸,只顾夹菜吃饭,一句话都不说。 裴箫好几次嬉笑着开了个话头,没几句,又讪讪闭上了嘴巴。 他这大哥,还不如不回来呢。 裴箫在心里暗暗的想。 桌上菜肴丰盛,大多是老夫人为裴笙准备的,自然,大抵是按照着他的口味来。 老夫人一个劲往裴笙碗里夹菜。 裴笙倒是都没怎么动。 “这如意卷是我亲手做的,与外头那些定然是不一样的,夫君尝尝吧。”沉鱼柔声说着,然后夹了一块如意卷过去。 十指纤纤,嫩白如葱。 轻轻点在银色的筷子上。 沉鱼的指甲上涂了胭脂色的蔻丹,是她亲手用摘的花瓣所制,鲜红欲滴,映着白嫩的肤色,还带了淡淡花儿的清香。 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跟着过去。 如意卷落在裴笙的碗里。 他将筷子轻轻一拨,然后,如意卷就顺着滚出了瓷碗。 “那还真是难为你了。”他轻轻说出这几个字,语气刻薄。 接着,面不改色的继续吃饭。 “裴笙!”国公夫人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她本来还欣慰,沉鱼愿意主动去接近笙儿了,想着这样下去,两个人能亲近些,可是他态度冷淡就算了,这般行径任谁都会伤心心寒的。 沉鱼及时的摆手,露了个笑容,然后又去夹了一块,一边看着裴笙,一边轻轻的咬了一口。 “其实很好吃的。”红唇随着咀嚼的动作,微微张合。 沉鱼嚼完,咽下去,给裴婳和裴箫各自夹了一块。 两位都很捧场,连连点头说好吃。 “好了,我吃完了。”裴笙放下筷子,直接就起身,只是朝着老夫人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就走了出去。 老夫人想开口叫住他,可是话到嘴边人已经不见。 她叹了口气,回头对沉鱼道:“他许是刚回家,心性还没转过来你别放在心里。” “没事。”沉鱼摇头,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山茶道:“你快些把东间再去收拾收拾,还有我说的那些要添置的,都仔细看看,免得夫君刚回来,住不惯。” 老夫人听她说这话,一愣,随即冷了脸,道:“你们是夫妻,哪有分开住的道理?” “可是夫君,一向都住在东间。” 从他们成婚起,他就从来没有踏入过她的房间半步。 听沉鱼这么说,老夫人想了想,这才开口说道:“那东间也不需要收拾了,住一处便是,他要不肯,就说是我说的,不许有不答应。” 老夫人也是想,这万万不能拖着,国公府的世子成婚一年却尚未圆房,这说出去,可不也是个笑话。 逼也要逼一逼他。 沉鱼一怔,听老夫人这么说,看着面上还有些犹豫,想了一会儿,才点头。 眉间羞涩。 她当然知道老夫人这里,可是一步最好的棋呀。 午膳过后,沉鱼准备回自己院子,想着,还要再准备着些什么。 裴箫一脸兴致冲冲的跟了出来。 “嫂嫂,嫂嫂。”他跟在后头,一边笑着一边喊。 人畜无害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是心中欢喜,只不过沉鱼知道,裴箫他,有时候这脑子,就是多扎了几个洞。 “嫂嫂我跟你说,我哥他就是眼睛脑子都不好使,一点儿都不像我这么聪明伶俐。” 裴箫说的正义凛然,板着一张脸,点头,说道:“你放心,他要是不从,我就替嫂嫂你绑了他,霸王硬上弓,开了弓,那箭可就不飞不行啊!” 沉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好啊。”她随即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现在就去,绑吧。” 裴箫吓得当即被一口口水呛住。 他就只是说说而已,那他哥那冰块一样的德性 从小到大,他要是敢对裴笙逾越半分,那裴笙一定会弄死他的。 虽然表面看着温和淡然,其实心就跟石头一样,手段狠的,堪比利刃,简直就是一条杀人不见血的毒蛇。 沉鱼看他这反应,故意说道:“怎么?不愿意帮了?” “不是。”裴箫立马摇头,顿了顿,一拍手,道:“我这一想,嫂嫂你倾国倾城,就算不用强的,那我大哥他也得乖乖过来呀,绑过来这种方法,和嫂嫂你太不搭了。” 裴箫无论怎么胡说八道,都有一副,我说的就是最有道理的样子。 裴箫说完,点头鼓劲,往后跃了一步,人就飞快的跑走了。 扯着嗓子喊出的声音却还留在空中。 “嫂嫂我是你的最强后援!” “大哥他就是个混蛋!” 沉鱼看着他一溜烟的跑走。 当即无奈的笑了两声。 要不是两人长得这么像,她还真不敢相信,天南地北性格的两个人,竟然会是亲兄弟。 两个人真应该中和一下。 不过,她还真的好好想想,这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这三年都被他给骗了,还受了三年的冷落和厌恶,到最后,还被他以那样的方式给 沉鱼简直都不愿意再去回想。 畜牲,该死的畜牲! 沉鱼想,接下来她需要做的,就只是一步一步慢慢来。 她也能有无数种弄死他的方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拧断 沉鱼就站在院子的门口等裴笙。 此时已近夏日,天气慢慢的炎热起来,方才午膳间,沉鱼出了些汗,身上稍稍的黏糊,就回房间,换了身轻薄点的衣服。 她再到外边来等着,有好一会儿,裴笙才是走了过来。 本来他是一脸漠然,但是在看到沉鱼的时候,眸间厌恶之色顿现,随即冰冷。 甚至带了隐隐的阴戾之色。 沉鱼抬手,轻轻擦了擦额间汗水,红唇微张,喘了小几口气。 “夫君,近来天气越发炎热,还是快些进屋去吧。” 沉鱼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因为确实是有些热了,沉鱼原本粉嫩的脸颊带了一抹红色,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她身上穿了一身蜜合色十样妆锦轻纱长裙,料子轻薄,随着脚步,一下一下的掀动。 沉鱼悄无声色的把身子往裴笙这边移了移。 裴笙冷冷的瞥了一眼,却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怎么他离开了半年,叶沉鱼跟换了一个人似的,总是想要围着在他身边转。 要知道在以前,她可是完全不愿意理会他的。 裴笙倒是有些好奇了。 “夫君。”沉鱼顿了顿,然后,去拉他的手。 指尖已经触及了裴笙的手心。 他的手心是温热的,但却比常人要凉一些,沉鱼轻触,见他没有反应,接着,就要握住。 裴笙这才反应过来。 他脸色一白,然后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紧抿着唇,从腰间拿出一块灰色帕子,仔细的擦拭着双手。 特别是刚才被沉鱼碰过的地方,他上上下下的擦了有三次。 却似乎还是不适。 “叶沉鱼你记住,以后你再碰我,用哪碰的,我就拧断哪儿。” 语气狠厉,不像是在说假的。 沉鱼那一瞬间听他这么说,当时就想伸手出去碰裴笙一下,但是犹豫了会,还是没敢动。 对于裴笙的心思,她好像只了解到了一半。 或许可以说,除了那一晚,除了那一晚像是失控的,并且完全陌生的他之外,她对他,是从头到尾,完完全全的不理解。 “好,我知道了。”沉鱼看着十分听话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加紧跟上裴笙的脚步。 他腿长,步子也大,走起路来就是一阵风一样带过,沉鱼在后面药跟上他,难免就有些喘了。 脸也红的越发的厉害。 忽然,她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眉头皱起,出声唤道:“夫君,不是那边。” 裴笙的脚步一顿。 沉鱼上前几步,到他面前,指着旁边的路,说道:“房间在这边。” 沉鱼以为,他是太久没有回来,已经忘记了房间在哪里了。 “夫君定然是忘了吧,从这边过去,是厨房,再走就没路了,卧室在这边。” 沉鱼用手指着这边的屋子,脸上带着浅笑,伸手想去拉他,想起什么,又马上收了回来。 “我给你带路。” 说着她就抬腿往前边走,一边走,害怕裴笙不跟上来,还一边频频的往后投目光。 裴笙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又回头看沉鱼指引的方向,当时一愣,但还是跟着沉鱼的方向走了。 他确实记不太清楚了。 这个院子,以前就是他一个人住的地方,后来多了这么一个人,就感觉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起来,甚至是到现在,他都不记得里面的格局了。 这屋里头丫鬟的配备,都是按照原本标准来的,只是裴笙离开之后,沉鱼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就谴了一半的人走。 如今她身边就山茶这么一个大丫鬟,屋里头同时服侍的,是玉簪和玉兰,还有另外的几个粗使丫鬟。 不过如今这些下人,已经全然只当沉鱼是主子。 所是裴笙一踏进屋门的时候,气氛还有些诡异。 山茶最先反应过来,给玉兰和玉簪使眼色。 两人先是稍显慌乱,但也是马上镇定下来,转过身来,对着裴笙行礼。 其余剩下的人也都是依葫芦画瓢的学着那模样行了礼。 裴笙这表情让她们都不敢吱声。 裴笙就扫了一眼过去,简直是懒的搭理。 不过这整个房间的布置和格局,却是完全把裴笙的目光给吸引住了。 白日里窗户都是敞着的,阳光顺着窗户口洒进来,正好映在屋里头的花枝上面。 各类新鲜的花儿,四处摆放,首先就有一种温暖的气息,而后再注意到的便是这屋子里头各种大红粉嫩的布置,从被子到床帘,皆是鲜艳的不得了。 裴笙的嘴角微微扯动。 他怎么可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沉鱼知道,夫君定然不欢喜这些,只是娘吩咐说了,东间的屋子,不准收拾。” 沉鱼间接性的就朝他转达了老夫人的意思。 “不收拾?那鬼地方,你滚去住好了。” 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裴笙直接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放在之前的沉鱼身上,她肯定心里是有不舒服的,可是现在却完全不放在心里,就好像被轻轻叮了一下,无关痛痒。 “夫君要是让沉鱼去那边住,当然没问题,只是今天晚上,可能要先委屈一下。” 其实就算没有东间,裴笙也能有很多个办法不住在这里,但是他除了冷眼讽刺几句之外,旁的话,一句没有多说。 沉鱼当时就知道,他是答应住在这里了。 做人就是要不要脸不要皮,旁的都不去多想,这样,才能最肆无忌惮的,去达到自己所想要的。 这一点,沉鱼现在是充分明白。 “水已经备好了,就在净室里,让妾来服侍夫君沐浴更衣吧?” 沉鱼伸手要去给他脱衣服,裴笙眼角余光瞄见,身子就稍稍的往旁边一侧。 沉鱼当时便失了重心,摇晃了几下,往裴笙身上倒,不过她尽力的让自己站稳,两手抓着自己两边的衣摆,使了着力点让自己稳定。 可还是撞在了裴笙身上。 娇娇软软的身子,猛然一下贴在裴笙的手臂上。 和香甜的味道。 裴笙嘴角紧抿,瞬间整个人的气息都冰冷了下来,抬手,像是要打人的样子。 看这架势,是真的会下手去的。 沉鱼在受过惊吓之后,才反应过来,就那么稍微一丁点儿的停顿,她马上开口,道:“我知道,哪儿碰到就拧哪。” 低头,目光游离过去,最后停在了她自己的手臂上。 沉鱼深吸了一口气,弱弱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柔媚。 “那你拧吧。” 她一咬牙,伸出手去,然后这样说。 模样视死如归,微微惊吓,任谁看了,都是一点儿凶狠模样都提不起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舞姬 原本裴笙恶心她,就连他自己都以为,是真的恶心她。 那种隐隐反胃的厌恶感中,却是带了一抹让人难以抑制的躁动,星星点点的牵动着身上的每一点,想去拨开一切,去探索更多。 所以每次当他身上有这样反应的时候,他就格外的厌恶自己,然后下意识的想要逃离,逃离开如今的一切,还有那个讨厌的女人。 他过了半年的清静日子。 在这半年里,他发现自己变得很正常,正常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是一回来,所有的一切又消失殆尽。 连他自己都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完全像是中了蛊毒一样,越想摒弃,就陷的越深。 明明他厌恶这些,厌恶的不得了。 面前一双水雾雾的眸子还在柔柔的望着他。 裴笙咬牙,抑制住了自己要一拳挥下去的冲动。 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沉鱼上前一步,紧接着喊:“夫君,你去哪儿?” “不用你管。”他冷声留下这一句话,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夫人,世子他――”山茶上前,想说什么,沉鱼却抬手,摇了摇头。 “爱去哪去哪儿,关我什么事?”沉鱼的脸色在瞬间就变了,看着裴笙已经消失的背影,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服。 挡住了胸前风光。 以为她愿意给他看呀! 后边的玉兰和玉簪看得一脸呆愣。 夫人这一下子柔情似水的一下子又一脸不耐烦,表情变化之快,简直就跟换了张脸一样。 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呀。 “玉簪玉兰,你们两个,还是去把东间收拾好吧。” 沉鱼在心里暗自嘀咕。 就他裴笙还嫌弃这房间不好,以后他要是想进来,她还不让了呢。 摆着脸,是给谁看? 她的态度已经这么好了沉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 无论如何,现在要容忍。 裴笙从沉鱼那出来后,直接就出了国公府。 他清楚的知道,他甩脸走人后,那个女人说不定就会去向母亲告状,与其留着在那头疼听数落,还不如走得远远的好。 眼不见心不烦。 他骑了一匹马,直接往郊外的方向而去。 大概在快出城门的时候,身后有马蹄声响起,越来越近,一声一声的,像是和裴笙的马蹄声同步,最后,重叠在了一起。 “半年未见,小笙儿你越来越没礼貌了!” 马上的男子,一身石青色绣竹枝暗纹长袍,发冠上,只缚一根黑色发带,随着马蹄的快速踏动,衣裳和发带都缓缓飘舞。 鲜衣怒马,翩翩少年。 “见到长辈也不知道行个礼,小笙儿你再这样下去,可就没人会喜欢你了。” 少年语气轻佻,说话间,马匹已经同裴笙并排而行。 他自称长辈,但看起来,与裴笙倒是一般大的年纪。 最多也就是弱冠之年。 裴笙没说话,也没加快速度,只是继续保持着目前的状态。 少年一夹马肚子,继续保持着与他同行。 马匹在一棵大树前停下。 两人同时下马。 “你怎么会在这儿?”裴笙这才出声发问。 “我可是陆湛,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吗?”他一扬头,唇角勾起,尽是得意之色。 “怎么?刚回家就往外跑,难道是家里头的美人儿还不够格,要不要小叔给你送几个够格的过来?” 陆湛他比裴笙大一岁,但是却整整高出一个辈分,真正的算起来,裴笙还得叫陆湛一声表叔。 两人是从小到大的好友,可是陆湛他总是仗着这一点,就摆他长辈的架子,趾高气昂的样子,让人想动手揍他。 总归裴笙是从未理会过他的。 他自己脸大,爱做什么爱说什么随他去了就是,也就他一个人蹿的跟猴高,没谁愿意搭理。 特别是在裴笙面前,更加碰壁。 陆湛习惯了这一点,摊了摊手,没再多说。 “我今晚去你那里住。”裴笙直接就说道。 陆湛一愣,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下意识的后退几步,颤颤道:“虽然我好美人吧,但是我绝对没有那方面的倾向,对你就更没有了。 ” 裴笙一手拍下去,拍在陆湛的肩膀上,还没用力,他已经哼唧唧的跳脚直喊。 “好了好了,让你住还不行。”陆湛妥协,接着又神秘兮兮的凑到裴笙跟前,压低声音,道:“我不骗你,前几日得了几个美人儿,都是尤物,个个滋味好着,正好,让你尝尝。” 陆湛说完,就翻身上马,然后招呼裴笙。 “走吧,我的小笙儿。” 陆湛在外,有自己独立的府邸。 他的父亲陆建俞,是大名鼎鼎的镇国大将军,年轻的时候常同靖国公一起驰骋沙场,算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惜了陆湛这个不学好的,只有花拳绣腿的武艺,完全没有其父半点风采。 这些年来,陆健俞什么方法都试过,就是对陆湛不管用,到最后,干脆就放弃了。 陆湛这小子,其荒唐程度也是完全有名的,府里头养了好几房小妾,通房丫头有好几个,还经常去外头,柳巷流连,偶尔,还会带几个美人回来。 谁叫他长了一张俊逸的脸,叫女人看了,都自觉的愿意扑上来。 而且又是大将军的儿子,也有能力养得起这么多莺莺燕燕。 裴笙一进他的院子,当时就感觉是一阵香粉脂腻的味道传来。 他的眉头当时就皱了起来。 这地方,还不如那红红粉粉的房间呢,至少,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让人反胃的味道。 “怎么样?我这处地方是不是特别好?” 陆湛完全没有意识到裴笙的异样,反而是一脸的欣然,一路走过去,还一边给裴笙介绍。 “我这府邸里头,水榭歌台,样样都有,想看歌舞,想听曲儿,随时都行。”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处水榭之中。 “当然,最重要的是美人儿。” 陆湛早就已经吩咐好了。 他拍了拍手。 声音才落下,就有几个婀娜的身姿从石头后面转出来,一入眼,就是粉蓝之色,阳光照射下,皮肤雪白细腻。 柳肢婀娜,随着琵琶轻乐缓缓而动。 红唇轻勾,只是稍稍抬头间,一望,便足够将人的魂都勾走。 不得不承认,陆湛这回找的这几个美人儿,都是上等的货色,绝对不是普通的那些胭脂俗粉,一个个眉眼精致,身材极好,特别是扭动间,魅惑动人。 实在是真真正正的尤物。 陆湛看得开心,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一曲过后,美人浸汗,有些微微的喘息。 陆湛往裴笙这边靠了靠,在几个美人间看了一圈,笑着说道:“怎么样?喜欢哪个?” 裴笙在那些人中间扫了一圈,却没有说话。 “我可是辛辛苦苦得来这些美人儿的,自个儿可还没碰过,你要是喜欢,全让你带回去都行。” “不好看。”裴笙直接吐出了三个字。 “不好――看?”陆湛被他这句话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抬眼,目光仔仔细细的打量,一脸的难以置信。 “还不好看?那恐怕就真的没有好看的了。”陆湛想裴笙这眼珠子是不是长歪了,真想给他抠出来看看。 或许她们是好看的。 只是裴笙他见过更好看的,所以在那之后,已经到达了顶点,然后,所有的一切,就都算不上什么 哪怕他并不喜欢。 可是事实如此,就连他都承认。 那个女人的一切都完美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顶点。 “这样吧,我把清儿和烟儿送给你。”陆湛朝着边上的两个女子招了招手。 “她们两个舞跳得最好,那腰细的,啧”陆湛连连赞叹,笑容一起,接着压低声音,说了下去。 “这要是在床上,那绝对是欲|仙|欲|死!” 两个美人儿,步履轻盈,缓缓走来,在裴笙身边停下。 “你们两个,今天晚上好好伺候我们世子爷,伺候好了,可有让你们美的。”陆湛吩咐道。 “是。”美人儿乖巧应下。 “小笙儿,我跟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不能这样下去,知道的人是晓得你清心寡欲,不知道的人,可以为那方面有问题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噩梦 平常人家的男子,十五六岁便开了荤,身边怎么着也有几个通房丫头,可是裴笙他,却好像入了佛门似的,清心寡欲。 这屋里头没人也就罢了,还从不去花楼,哪怕是看见再绝色的美女,都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目不斜视,面色淡然。 与陆湛完全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湛曾不止一次的想,要是让他这样活着,不晓得有多痛苦,那不如去死了算了。 “你娶妻的时候,我不在,连一杯喜酒都没能讨上,不过表叔我看你这样子,怕是家里头那位伺候的不够好?”陆湛这厮,可就是天天想着,怎么样能让裴笙也尝尝美人儿的味道。 他想,只要他尝到了,就会知道,那等美味,实乃不可抛弃。 “不然明日,带我去见见我的那位侄媳妇?” 这都快一年了,他可是连人都还没能见着一面呢。 听说那位长相极好,陆湛自然好奇,不过心里边隐隐也觉得,裴笙既然还是提不起兴趣来,那想来,也没有多好看。 “有什么好见的?”裴笙直接回绝。 不都那个样子,两个眼睛一个嘴巴,没什么特别。 陆湛摊手。 他当小叔的,当然要好好关怀关怀他的侄媳妇才是。 这厢看完了歌舞,陆湛安排裴笙住在了离他不远的院子里。 就隔着一堵墙,正好够他清晰的探查那边的状况。 这边下人送了热水进去,陆湛估摸着,里边裴笙已经在沐浴了,等了一会儿,就马上招呼清儿和烟儿进去。 夏日的夜晚,蝉声鸣鸣。 陆湛穿一身月白长袍,坐在院中的樟树下,手旁一壶酒,偶尔饮上一杯,然后静静的等着。 过了有好一会儿,裴笙那边都还没有动静。 陆湛当时心中一喜,想着这莫非是成了,起身,刚想去瞧瞧,下人就报了消息过来。 说是清儿和烟儿受了重伤。 陆湛先是一惊,想到什么,然后眸子亮了亮,连忙问:“哪里受了重伤?有多重?” “清儿一只手动弹不得,想必是断了,烟儿被踢出来的时候,撞到了屋前台阶,可浑身青紫呢。” 完全和他原本想的不一样啊 陆湛听他这么说着,眸间亮色褪去,当时脸色就越发的暗沉了下去。 敢情裴笙是对美人儿动手了。 陆湛咬牙,恨铁不成钢。 那么娇滴滴的美人儿,他不要也就算了,怎么能动用武力呢,而且下手还这么重 再联想起之前那些年的事情来。 陆湛脸一白,摇头,嘴里喃喃自语。 “完了” 沉鱼晚上又做噩梦了。 又是那个晚上,那个可怕的,让人浑身寒颤的夜晚。 她惊醒的时候,依旧一身冷汗,抬头看天边微微泛白,当时她怔着看了许久,点点滴滴的,想起了许多自己未曾发觉的细节。 一样样的拼凑在一起,慢慢呈现出一些,她所不了解的过往。 老夫人说,娶她回来,是经过了裴笙同意的,之前给他说了很多户人家,他都不答应。 老夫人偶尔和她谈话的时候,也会感叹说,她相信裴笙是喜欢她的。 那时候,沉鱼完全没有多想,只是尴尬的笑笑。 说裴笙会喜欢她,那恐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 现在再想,裴笙虽然表面看着是厌恶她的,但是在那厌恶之下,明明白白的还有另外的东西。 是在眸子里偶尔一闪而过的情绪,闪过之后,会被他努力压下。 也是沉鱼所看不明白的情绪。 可是他那样的眼神,让她笃定,他迷恋她。 近乎到疯狂的迷恋。 她叶沉鱼有仇必报,心眼儿小的很,甭管是谁惹了她,都要付出代价。 无论多久,一定要还报回来。 晨起后,沉鱼照例去给老夫人请安。 昨儿晚上裴笙不在,想必老夫人定然是知道的,她会说上几句,但是对裴笙来说,起不了大作用。 对男人,就要来软的才是。 果不其然,老夫人首先就拉着沉鱼,唉唉的叹了一口气。 “是笙儿太任性了。” “许是妾身不讨夫君欢心吧,定然是不小心做了让他不开心的事,才会连房门都不愿意进。” 沉鱼低垂眉眼,看着,给人一副十分委屈但却装着宽容大度的模样。 只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老夫人心里对裴笙的埋怨就更深了。 放着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不要,天天摆冷脸,连家都不住,也真是不懂事 而沉鱼低垂的眉眼之间,没有半分的黯然之色,反而,有丝丝神采。 她早就料到老夫人会说这些话了。 上一世,老夫人是一直向着她这边的,想办法让他们亲近,只是那时候,她和裴笙是双双看不上眼,几年过后,始终保持着相互嫌弃的状态。 后来,就连老夫人都放弃了。 之后裴笙纳妾的事,还是沉鱼主动提的。 在这个家里,需要有子孙繁衍,可既然她不受他的喜欢,那就必然没有可能为他生儿育女。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其他的人来承接这个担子。 所以沉鱼主动开口。 老夫人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她当然想抱孙子。 人是老夫人挑的,就是一文官家的女儿,长相周正,端庄大方,看着小家碧玉,是平常男子都会喜欢的模样。 只是毕竟那天晚上就沉鱼她,也来不及知道裴笙究竟喜不喜欢了。 想到这,心里微微泛酸。 这模样被老夫人收入眼中,只是觉着更加惹人怜惜。 刚要开口说话,这当头间,门外就有脚步声传来。 老夫人抬头往前看去。 原本眉目之间还是柔和的,眼角含笑,却就在一瞬间,眼角眉间,都冷了下来。 沉鱼背对着门那边坐着,没有回头,但她光是看老夫人这个反应,已经能够大致的猜测到了。 怕是裴笙回来了。 果不其然,接着,裴笙那一如既往冷漠的声音响起:“孩儿见过母亲。” 紧接着的还有另外一个声音,明显要比裴笙轻快不少,十分年轻的声音,却是对着老夫人喊了一句:“表嫂!” 老夫人原本是不悦的,但看见来人后,一怔,脸上还是露了笑容。 “小湛,你怎么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委屈 沉鱼大概能知道是谁来了。 靖国公府,一向隐于朝堂,也不怎么同外系氏族打交道,在皇城中,若说是要亲近些的,那必然就是陆家了。 陆家的陆老夫人,也就是陆湛的母亲,是靖国公的姑姑,而陆湛作为最小的儿子,同靖国公,是表兄弟的关系。 沉鱼也听说过,陆湛此人,是典型的纨绔浪荡子,平生最好美人,不过二十有一的年纪上,那府里头的美人儿,已经是一拨又一拨的接着换。 不过这人和裴笙关系似乎还不错。 想昨晚裴笙他没回来,大概就是去了陆湛那儿吧。 老夫人笑着就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停在面前的人身上,依旧是笑脸盈盈。 “小湛你可有一年多都没来过了吧,今儿个怎么想起来,要来看看表嫂了?” 陆湛是他们这一辈表兄弟里最小的一个,自然从小受到的宠爱要多一些,大抵就是,一群人捧着不敢惹,当宝似的存在。 “裴笙这不是刚回来嘛,我昨日就留他在府里喝了几杯酒,顺便,在我那住了一晚。” 陆湛这一看就是来给裴笙当挡箭牌的,轻轻笑着,继续说道:“今日想着,同他一起回来,顺便探望探望表嫂,也许久没见了。” 他站在裴笙旁边,十分得体的说了这一段话。 陆湛轻轻的吸了吸鼻子。 一进门他就闻到了,这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一种让人很舒服,很放松的味道。 以他在女人堆里混了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味道应当是美人儿身上散发的体香。 这可是极品。 陆湛心里这样想着,目光抬头间,飞快的一扫而过,他估摸着,是这屋里头的哪个丫鬟。 可是似乎没能找出个究竟来。 个个看起来都姿色平淡,没有什么太大的突出点。 沉鱼定了定心神。 她转过身,稍稍低着头,先是朝着陆湛福了福身,轻唤:“表叔。” 她的声音本来就带了一丝的柔媚,平时说话,哪怕压抑的再厉害,也会有一种故意在诱惑人的感觉。 如莺鸟啼啭,只一声,便能将人欲罢不能。 陆湛愣了一下,当时一瞬间,心神都被这声音勾走了,直乎乎的往上飘,当时反应过来,才轻轻点头,应道:“早就听说,叶沉鱼生的一副沉鱼落雁之貌,此番一看,倒还真不负盛名。” 他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眼前人是实实在在的尤物,从上到下,都生的完美而让人癫狂。 不过这可就奇了怪了,家里边有一个这样的媳妇,裴笙他还不满足,这要是他,巴不得日日都沉在温柔乡里。 “表叔谬赞,沉鱼生的可上不了台面,不讨人喜。” 沉鱼唇角含笑,目光扫过,凝在裴笙脸上。 话中意有所指。 “裴笙他榆木疙瘩,这么多年就没开过窍。”陆湛直接开口,那说话的模样,分外嫌弃。 沉鱼顿了顿,没接话,抬头,目光投向前边的裴笙,启唇,声音越发的轻柔:“原来夫君昨晚是去了表叔府中,害妾身还担心了许久,不知夫君昨日,睡得可好?” 晓得他不会回答,沉鱼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给他理了理微微发皱的衣角。 裴笙往后退了一步。 眼神凌厉,对上沉鱼的视线。 这是在警告她,不要碰他。 这儿还有老夫人和陆湛在,裴笙绝对不可能对她怎么样,沉鱼自是充分的明白这一点,才当做没看见裴笙的警告。 她将指尖搭在他的腰际,身子稍稍的贴近了些,柔软娇嫩的皮肤,就算隔着衣裳料子,似乎也有隐隐的温热传来。 “看来夫君昨晚是睡得很好了。” 一双眸子水波盈盈,只映出裴笙一张清冷的脸来,笑着,继续说道:“妾身已经把东间收拾好了,夫君今晚就在家中住下,倒不必再劳烦表叔了。” “这样,夫君不若先去看看,仔细瞧着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沉鱼说着,朝着老夫人福了福身,接着就要拉裴笙离开。 老夫人虽然不满意裴笙住在东间,但是目前看来似乎也只能慢慢来,当时,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接着老夫人拉着陆湛陪她说话,陆湛那模样,显然是不太愿意,目光连连往沉鱼和裴笙离开的方向看。 其实他一直挺担心裴笙的。 在以前那些年,他总觉得没什么,事情过去了,他开窍就会好的,可是直到现在,他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 越这样,他就越忧心。 可是这叶沉鱼好像挺好的。 陆湛看人一向很准,特别是女人,他能隐隐察觉出,她是一剂良药,或许,能够起到她该有的作用。 陆湛眉头微微皱起。 只希望如此吧。 “你放开我。” 裴笙动了动手臂,要从沉鱼圈着的双手中抽脱出来。 谁知沉鱼拽的紧,他动了动,倒还是抽不出来。 当时裴笙的脸色暗沉的厉害。 沉鱼就将身子紧紧的贴着他,只当没听见他说话也没看见他脸色,脸上柔柔笑意,依旧不变。 “午膳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沉鱼顿了顿,接着道:“近日后院莲花开得好,不如我去摘些莲叶莲花过来,做莲叶羹和荷花酥,我和你说,我做的莲叶羹,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裴箫上回,一次就喝了三碗。” 裴笙的身子渐渐的僵硬。 她不过就是拉着他的手而已,但是清晰的触感却是在瞬间传遍全身,熟悉的躁动在身体里隐隐叫嚣。 让他想去看到,去得到更多。 但同时,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的回响,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不能这样,绝对不能。 裴笙手上的力气瞬间了大了许多。 他伸手,就往外一挥。 沉鱼的力气本来就不大,只是将双手圈了他的手臂而已,这下被他这么一挥,身子下意识的往后倒,脚一歪,绊着台阶倒了下去。 “啊――”沉鱼下意识轻呼了一声。 首先传来的,就是手掌和后背的疼痛。 她皮肤本就娇嫩的不行,被这么猛一下的磕在地上,定然是擦破了皮,渗了血的。 沉鱼低头,皱着一张脸,察看自己手上的伤痕。 而裴笙挥开手后,便是不耐烦的大步向前走,在听到一声惊呼的时候,他一愣,脚步顿下。 沉鱼眼角余光正好扫到。 她稍微缓了缓心神,再抬头间,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满满的包在一处,像是在努力的抑制它往下流。 “我”喉咙里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字来,却是带着沙哑的哭腔。 美人娇娇模样,任谁看了这副场景,都会是心疼的要死,只想把人抱起来,护在怀里,好好的哄着,那万是半点儿都伤不得的。 “是妾身又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惹夫君不高兴了?” 沉鱼紧紧咬着下唇,脸色霎时泛白。 裴笙的心轻轻的抽了一下。 那是很微不可闻的感觉,微小到让他怀疑,是不是真的有。 沉鱼看着他,然后,慢慢的朝着他伸出手。 眸中,是满满的委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有病 以前的叶沉鱼从来不会这样。 不会主动的去接近裴笙,主动的和他说话,大多时候,她愿意离得他远远的,愿意一个人待着,最好一辈子不见,相安无事。 毕竟她叶家小门小户,本就未想过能和国公府扯上关系,当初这门婚事,还是国公夫人派人来说的媒。 叶家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国公府是大户氏族,裴笙长得也是一表人才,沉鱼嫁过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甚至连沉鱼自己都这么觉得。 反正她也没有心仪的人,那还不如嫁一个大家都认为好的,左右不过都那样,没有差别。 原本她是想,如果夫君是真心喜欢她,对她好,那她也会好好的对他,好好过日子。 可是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大婚那日,她坐在婚房之中,忐忑的等待他的到来,那个时候她在想,该怎么说,怎么笑,才能给夫君留下最好的印象。 她想,国公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应当是欢喜端庄大方的儿媳妇吧。 所以她努力学习,去学着最大方得体的模样。 可是裴笙掀开盖头之后,她朝着他笑,笑意是紧张而生涩的,一颗心就砰砰的跳,跳的停不下来。 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就是她日后的夫君。 比她所想象的,长得还要更好看。 好看的人,是赏心悦目的,光只是看着,便能让人欢喜和高兴。 当时,她抓着锦被,紧张而又生涩的唤了一声――“夫君”。 他就只是看着她,眸中是不明的神色,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那让沉鱼心里越发的忐忑。 可是接下来,他的面色就沉了下来,然后,话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 之后就再未曾踏入过这间房。 沉鱼有过无数次的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想着她有哪儿做的不对,于是一次又一次学着去迎着他的喜好,去改变。 可是最终发现,怎么都没用。 他讨厌她就是讨厌她,完完全全的讨厌她这个人,讨厌她的一切。 既然如此,那就算她再改变,也没有太大的用处了。 一辈子就这样过去,谁都不理不睬,平平静静的其实挺好。 反正沉鱼左右都想得开,没什么的。 但是这厢叶沉鱼眼泪汪汪的看着裴笙,心里头的想法却与之前完全不同。 在她打算平静之后,他却来招惹她,她叶沉鱼不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他裴笙凭什么想要就拿,不要就扔掉? 所以凭什么如此? “夫君。”沉鱼出声,弱弱的唤了一句。 手掌上已经浸了血,肉眼可见的丝丝划痕,因着撞的有些重了,后背的痛感也是一阵阵的。 所是沉鱼这眼泪,虽然是在裴笙面前装着挤出来的,但是其实,也是真的疼。 裴笙的脚步顿在原地,就在那一瞬间,似有千斤重。 他刚刚的力气是有些大了。 只是 裴笙只是稍稍顿了那么一下。 然后就转身离开。 步子跨的很大,完全一点儿都没有犹豫。 沉鱼就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她的脸色也慢慢的冷了下来。 当时一滴眼泪还挂在脸颊上,映出点点细小的绒毛,水盈盈的眸子里,却满是冰冷。 她伸手,按在腰上,轻轻的按柔。 好你个裴笙,下手还真是重,这一下要是给她摔出什么问题来那她死都不会放过他! “没事吧?” 陆湛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问了一声,然后,蹲下身来,伸手要过来扶她。 他的手掌已经触碰到她的手臂,当时沉鱼身子一僵,马上摇了摇头。 “没事的,我自己可以。” 说完,沉鱼就撑着身子,连忙的站了起来。 陆湛虽是长辈的身份,但毕竟年少,又是这个性子,沉鱼自己心里晓得,她该与他保持距离。 陆湛当时就收了手回来,退后了一步,看着沉鱼自己站起来。 沉鱼脚步有些不稳,起身后,扶着一旁的柱子,才是勉强的稳住了身子。 她回身,浅笑着朝陆湛点头,道:“让表叔笑话了。” 陆湛看着裴笙离开的方向,目光一点点的凝住,有一霎那的失神,接着,笑意顿起。 “侄媳妇,你可别理他,裴笙他呀,有病!” 陆湛唇角轻轻勾起,说话声轻描淡写,最后两个字轻飘飘的吐出来,像是随口的笑话,但是,又不像是在乱说。 沉鱼一顿,本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里,但是一想,又疑惑问道:“有病?” “是啊,从小就有病,不能碰女人,哪怕只是一小下下就要死要活的,你说,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陆湛扬着一双桃花眼,衬着那微微上扬的唇角,显的整个人格外的神采飞扬,嗤笑一声,然后接着往下说。 “不过,我觉得侄媳妇你一定是一剂良药,裴笙他,迟早要栽在你这里的。” 陆湛似乎知道什么的样子,沉鱼垂眼,余光却是时不时的打量过去,她想再多问,但是又觉得应该慎重一些。 她只能强忍着心里的疑惑。 “昨晚我送了他两个美人儿,结果,直接把人打出了门外,一个断了手,另一个,到现在都动弹不得。” 沉鱼听陆湛这样说着,身子不免开始微微的发颤。 感觉自己手上方才摩擦到的伤口,越发的疼痛起来了。 “所以啊,你这可算是轻的。”陆湛笑着,用眼神示意沉鱼手掌上的伤痕。 “他的病,很严重吗?”沉鱼小心翼翼的出声问,看着,还挺担忧的。 陆湛愣了愣,看着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侄媳妇,你可真有意思。” 陆湛也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顾自说道:“他这是一边念念不忘,一边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不过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拿下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我,随时都可以!” 陆湛顾左右而言他,虽然是笑嘻嘻的,但这一看,就知道是有要隐瞒的事情。 既然是他不想说的,那沉鱼自然不会再问,她只是讪讪的笑了笑,点头。 沉鱼回房间,让山茶简单的给她处理了一下伤口。 药水浸在伤口上,微微发凉间带着些许痛意,但沉鱼却毫无反应,沉着面色,脑海里还在回想着方才陆湛和她说的话。 听起来有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和目前所经历的这些细细一对比,就会发现,或许真的有可能。 “夫人,您吩咐摘的莲叶和莲花,已经全都准备好了。”玉兰匆匆从外边走进来,一句话,打断了沉鱼的思绪。 山茶是特地找了轻柔的白纱过来,给沉鱼包扎伤口,现下听玉兰这样说,连忙出声,劝道:“夫人,您手上还有伤,暂时不能碰水。” 说完,山茶的手指在白纱间灵巧的穿梭,很快,就打了一个好看的小结。 沉鱼抬手,目光散散的,略显慵懒,就这样扫过去,看着自己手上的伤。 这次虽然是小伤,但是她记下了。 “摘都已经摘了,不用多浪费,反正这点小伤而已,没什么的。”沉鱼弯唇,轻轻说道。 手垂下,衣袖就正好把手掌的伤口挡住。 说完,她便站起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山茶还想再劝,但沉鱼快步往前,脚步完全没有一点儿的犹豫,她只得皱着眉,跟了上去。 夫人近日果然是越来越奇怪了。 总是喜怒无常的,这前头还对着世子笑,转头脸就冷了,而且如今这受了伤,还不管不顾的要去厨房,也不晓得是中了什么邪。 山茶摇摇头,可实在想不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蔷薇 东间被沉鱼收拾的很好。 那不仅是干干净净的,随了裴笙的喜好,其中,更是有一番难以察觉的小心思。 譬如那被面上的绣花,小几上冒着袅袅香烟的香炉,还有书案上的一枝新鲜的蔷薇,都是出自沉鱼之手 。 她晓得裴笙可能不太喜欢,但还是弄了,因为那些,是她喜欢的。 裴笙一进屋子就感受到了。 他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当时收入眼底些不太协调的玩意儿,眼底波动,但没有太大反应。 他想起离开前的那双眸子。 水灵灵的好像浸在了水里一般,轻轻咬着下唇,无比委屈的看着他。 当时,身体那股奇怪的躁动就又起来了,火热灼起,在身体四处流窜。 他想起第一次见那个女人的时候,正是炎炎夏日,她蹲在河边,同小姐妹拾花葬花,挽起半边袖子,露出一双俏生生的皓腕来,宽大的棉布衣裳,却依旧挡不住那盈盈细腰,和胸前高耸。 连微风拂过,似乎都带着她身上的味道。 他只是远远的看了那一眼。 那一霎那那被他抑制了许久,再从未出现的感觉,又出来了。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 所以他不希望有出现任何的女人,让他变成那样连自己都陌生的模样,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好到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人了。 但是没想到叶沉鱼她什么都没做,就能让他陷入深渊,万劫不复。 她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说话,走路,那都是在让他一点一点的沉迷,是最无止境的诱惑。 他记得母亲之前与他说亲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叶沉鱼的画像,随口提了一句,说这姑娘生的好,问他喜不喜欢,当时他鬼使神差的,竟就同意了。 所以,就让人去提了亲。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十分顺利。 他确实是自然而然的默许了。 裴笙的目光停在面前的一枝蔷薇上,花瓣鲜艳欲滴,嫣红的一片,就像是那一开一合的红唇,他心里一紧,伸手,一把捏住那花瓣儿。 指骨节处,捏得发白,鲜红的液体,就顺着指缝留了出来。 这时候,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 轻轻的扣了两下,“砰砰”的声音中,还夹杂着环珮碰撞声。 门本来就是半掩着的,没有关上,裴笙还来不及说话,沉鱼已经一脚跨了进来。 她手上端着个托盘,上边放了一盅羹汤,还有一碟糕点,瞧着甚是精致,定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沉鱼将托盘放在小几上,然后好生的将碗筷盘碟都一一摆好,一边布置,一边柔声说着:“这是我特地做的莲叶羹和荷花酥,夫君快过来尝尝,看看味道如何。” 她右手的手掌上还包着白色纱布,因着方才碰了水,隐隐的渗出了些血丝来。 裴笙想起方才推她的那一下。 不过就是擦了一下,怎的还见血了,看着不知道的,以为是受了什么严重的伤。 “我晓得,夫君不喜沉鱼,但是这羹汤糕点,我足足做了一个时辰,好歹,也尝上一口,好不好?” 声音轻轻弱弱的,似弱柳拂过,听着比之前要虚弱许多。 沉鱼抬头,看向裴笙,满脸的期待。 她方才从厨房里出来,因着很是着急,脸上沾了些许的烟灰,白嫩的脸颊上黑糊糊的一片。 奇怪的是,这般乱糟糟的模样,叫人看了,却更有一种别样的怜惜。 裴笙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移到小几上面。 “你方才去哪了?”裴笙突然出声问道。 “在厨房啊。”沉鱼倒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弯唇轻轻的笑,随口就回答了。 裴笙疑虑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对她的话产生怀疑,但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沉鱼拿了一块糕点,轻轻捏在手上,走过去,往裴笙的嘴巴里递。 裴笙下意识的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 但是接着目光扫过她手掌上的白纱,动作一顿,伸手把糕点接了过来。 只是拿在了手里,没有吃。 沉鱼注意到他指缝间一片艳红,目光移到书案上,瞧见被捏成一团的蔷薇,忽然笑道:“原来夫君欢喜这蔷薇花,倒确实是好闻的味道,我也喜欢!” 沉鱼说着,挽起一只袖子,露出嫩生生的手腕来,上面有一只碧色挂铃铛手镯,随着手上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摇着。 “前几日,我特地用蔷薇做了一小瓶凝露,可香着呢,你闻闻。” 沉鱼把手腕朝着裴笙的面前凑,带着银铃的声响,还有嘴唇里溢出轻轻的笑意,然后,鼻尖萦绕一股淡淡的清香。 是蔷薇的香味。 但是还有更多隐隐的,从身体散发的香味,独特而诱人。 裴笙的呼吸顿时紧促。 沉鱼却只是继续笑着,不动声色的往前凑了凑,手腕继续摇着,问:“是不是很香?” 沉鱼几乎能够想到裴笙的下一步动作是什么。 因为她能够察觉到,他在努力的抑制自己,而每一次在这样的抑制之后,就是一阵爆发。 果然,裴笙眸子里的一阵戾气闪过后,右手随即抬了起来。 肯定是要将她推开。 沉鱼伸手,正好是右手手掌,对上了他的手,手指点在她伤口的位置,沉鱼猛然吃痛,咬着牙闷哼一声。 低头间,丝丝凉气。 “夫君不喜欢这味道,和沉鱼说就是,我识得眼力见儿,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朝我动手。” 沉鱼这会儿,一张脸上,不但有黑糊糊的烟灰,还挂着滴滴泪水,那模样,可真煞是好看。 “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那为什么要娶我?” 这话她很早就想问了,在上一世的那三年里,她无数次的思考这个问题,他不喜欢她,却要娶她回来,绑着她,耗尽掉她的一辈子。 就算在这国公府里是锦衣玉食,珠环翠绕,但是这样活着,其实真的也挺无聊的。 沉鱼吸了吸鼻子,尽力的抑制住自己的眼泪,待缓了好一会儿,才平舒了呼吸回来。 裴笙其实当时没想使力,就是下意识的想让她离远一些,没晓得又碰到了她的伤口,碰就碰了,可这么一下,又跟惹炸毛了一样。 她似乎是在很认真的问出这个问题。 裴笙突然连自己都开始疑惑起来。 他为什么会娶她? 因为那么多的人里面,只有看到她,他才会像活过来一样,有一个声音在心里疯狂的叫嚣,叫嚣着说一定要得到她。 他只能接受让她待在他身边,而无法忍受她离开去别的地方,但同时,又看不清楚她的内心,还有自己的想法。 “这羹汤和糕点,夫君想吃的话就用,不喜欢扔了便是,终归从沉鱼手里出来的,于夫君来说都不值一提。” 沉鱼勉强的扯出一个笑意来,却是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其间的苦涩。 然后,也没再多说,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她稍稍的动了动手掌。 哎呀这是真疼 本来之前在厨房弄那些东西,浸了些水已经是很难受了,方才又是自己使了力的凑上去,正好那一下,戳在了伤口处。 一下子疼到了心窝窝里。 要不是因为像看看裴笙的反应,她才不这么真的往自己伤口上戳呢,到头来,难受的还不是她自己。 不过他好像并不是真的厌恶她。 沉鱼就是看不懂他的眼神,才会一直在这迷幻中打转,但是隐隐又觉得,能察觉到一些。 只是她更担心的是手上的伤,一时半会儿的若是好不了,那就有的苦让她受了。 都怪裴笙! 沉鱼咬着牙,愤怒的无以复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阎王 屋外,裴箫正以一种艰难而奇怪的扒拉在窗户上边。 他穿了一身月白色云锦长袍,素色的衣角上,沾染了不少的灰烟和泥尘,同时两手还紧紧的抓在窗柩边上,探着头,努力想听清楚里面的声音。 可是依稀的传来一些声音,但却听不清楚。 急得他咬牙又挠头的。 裴箫烦躁的抬手,猛然间这手一松,头就直接的往后一仰,后脑勺撞在了身后的树干上。 狠狠吃痛,那简直是了不得。 可是顾着怕自己的声音被听到,裴箫只能咬着牙忍住,一张白嫩的脸给挤成了一团,那模样,可真是精彩。 裴箫缓了缓,接着又将身子往上边探,一只手刚刚抓稳,面前突然就出现一张冰冷到极致的脸。 就站在窗前,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跟带着冰的利箭一样,猛然射出。 裴箫猛然一惊,一时间心里害怕,讪讪的,松手,人就掉了下去。 “砰”一声响之后,裴箫喊的撕心裂肺。 他哥怎么一点都不怜惜怜惜他,好歹他也是他亲弟弟,年纪还小是不是,就那样跟个冰块似的忽然出现,是人都会被吓死的。 底下的平福原本是正在望风,猛然间看见裴箫掉下来,一愣,没反应过来。 裴箫砸在地上,动了动没能起来,烦躁的喊一旁的平福,怒道:“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扶我!” 平福应了一声,忙慌着,马上就跑了过来。 “我哥他一点都不好,不好!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是不是亲生的。 ” 裴箫忿忿的咬牙,说着,又开始自我笃定:“一定不是亲生的,我这么俊逸潇洒,怎么可能和他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裴箫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是对的。 正气愤间,平福突然指着前头,傻愣愣的呆住,裴箫随意的瞄一眼过去,看见裴笙正紧紧盯着他。 接下来还来不及开口,裴笙的声音已经先传了出来,十分简洁明了的三个字:“你进来。” 裴箫顿时所有的笑容凝住。 “我完了。” 他一脸的生无可恋,看了眼裴笙,咬着唇,颤颤的摇头,眼神间却是呆滞的很。 裴笙接着没说话,自是没理会他这些,直接就关上了窗户。 裴箫讪讪的咽了口口水,心口猛然一下绞痛,顿了顿,回头很是着急慎重的对平福道:“快,快去叫我娘,让她来救我。” 说着,他又自顾的摇头:“不行,好像来不及了算了,你还是等着替我收尸吧,一定是活不长了” 裴箫哭丧着一张脸,抬手,十分不情愿的推门。 那一小步一小步的,慢的跟乌龟爬一样,心里当时闪过无数种自己遭难的样子,最后裴箫深以为然的想,自己以后一定要离他远点。 最后,裴箫还是挪到了书案前。 裴笙就坐在书案后边,低头翻阅着手上的书,听见了有声响,没说话,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裴笙战战兢兢的站了一会儿。 他看着虽是老老实实的在站着,但视线却是在四处乱扫,猛然间,看见小几上纹丝未动的羹汤和糕点。 “哇,这是嫂嫂做的吧。”裴箫惊呼一声,眼睛都放光了,一时间忘了裴笙还在他面前,直接就扑了上去。 伸手要去拿调羹。 只是还没碰到那些,裴笙偏头,当时目光就凌厉的射了过来。 “你敢动动试试。” 这声音,于裴箫来说,比起那地狱里招魂的幽灵,也是没差的。 霎时裴箫脸就白了,只得讪讪停住了动作,收了手回来。 嫂嫂做的荷花酥那么好吃,他把东西放在这儿,可是又不吃,那不是浪费了嘛还不如给他呢 裴箫心里是这样想着,但是终归不敢说出来。 “你刚才在那做什么?”裴笙面色冷冷的,这会儿,才是出声发问。 “没――”裴箫下意识的否定,但是话到喉咙,硬生生被裴笙的脸色给憋了回去。 这家里有两个阎王,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哥,但是由于他爹靖国公常年不在家,所以相比之下,他更害怕裴笙这尊活阎王。 从小到大,只要是他惹到了他,必定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都不单单是武力问题,各种阴险狡诈,暗里使绊,裴箫可都是见识过的。 可怕,太可怕了。 “我是担心大哥你会打嫂嫂”裴箫如实的回答,但是说话声却是小了不少,显然是害怕。 裴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当时间神情有些微微发愣。 他何时动手打过转念想起什么,似乎是有的,但是,那是意外。 “大哥,其实嫂嫂真的很好很好,你不在家的时候,她会给我和婳儿做好吃的,陪我们玩,她脾气那么温柔,甚至从来没朝我们生过气。” “而且大哥你成天板着一张脸跟冰块一样,嫂嫂还不是照样对你好”这话裴箫不敢理直气壮的说,只能是在小声的嘀咕。 他家大哥怎么想的,他是真不明白,这他要是嫂嫂,早就捱不住的发脾气了,连这个家,都不一定还能再待下去。 “不错,还有呢?”裴笙点点头,然后朝他示意:“继续说。” 裴箫瞳仁一缩。 他大哥云淡风轻的时候似乎更可怕,完全是杀人于无形,一点都不顾忌是不是会伤害到他脆弱的心灵,要知道他从小都是胆战心惊的 “没,没有了。”裴箫连连摇头,整个人吓得就跟小白鼠一样,舌头打了卷儿的说话。 “婳儿说让我带她去骑马来着,我就先走了。”裴箫支支吾吾的扯了个理由,然后转身就要出门。 跨出门的瞬间,忽然顿住,冒着风险,开口:“不过大哥,大嫂做的东西是真的好吃,保管你吃了后,就再也停不下来。” 接着裴箫是一下都不敢停留,生怕后背时时刻刻有一刀来要了他的命,拔腿,直接用跑的。 一下就不见了人影。 裴笙也没去管他,只是当时听了最后一句话,目光下意识的往小几上投去。 莲叶羹刚端进来的时候还泛着热气,现下已经不剩了有多少,但依旧余了丝丝的香味,糕点摆得整整齐齐,还没有动过。 他凝神,看着那上边,看了许久。 心里边似乎是在犹豫挣扎着,在思考着什么。 然后,他走了两步过去―― 他拿勺子在碗里摇了摇,然后勺了一小点儿,送到嘴里边,抿了抿,面色淡然。 接着,又捏了一块糕点。 传进嘴巴里,都是清新的味道,莲叶莲花淡淡的香味就在霎时间,自舌尖蔓延开来。 只是却不止于此。 莲叶的清香中,还有另一股,熟悉却又陌生的味道,在四处弥漫。 确实是十分容易让人记得的味道。 以至于让他身体的反应如此强烈。 昨儿晚上,陆湛送到他房里有两个人,他知道,那都是十足十的美人儿,可是对于她们,他却平静的像看到空气一样,完全没有其它的感觉。 甚至于在她们凑上来的时候,他心里只有烦躁。 烦躁到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裴笙又拿了一块糕点,全部扔进了嘴巴里。 可小碟里剩下还有很多。 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升起一幅画面,一双柔媚的小手在按压着面团,一下又一下的十分有力,额头上浸出汗来,就挽起袖子擦了擦。 黑色烟灰瞬间就糊了一脸。 但那傻愣傻愣的模样,却还在轻轻笑着。 裴笙的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闻的弧度,就只在霎时间过去那么一下,他的表情再次变得淡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祈福 内屋里头,轻烟袅袅。 老夫人坐在小榻上,一手撑着脑袋,手指打着圈儿,一下一下的按柔脑袋。 这显然是在思虑着什么,眉头微皱,好一会儿,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门口处有丫鬟过来传了几句话。 茗烟仔细听着,一一了解了后,点点头,然后目光往屋内打量,犹豫了会,才提起裙角,轻悄悄的往里边走。 软软的绣鞋踩在地上,衣料微微而动,一路过去,竟是半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 茗烟在小榻边停下了脚步,也没说话,就是静静的站在一边。 “你说,笙儿如今这般,该如何是好?”老夫人半睁着眼睛,目光散散的,没个落处,说着,哀哀叹了一口气。 他们国公府人丁本就不兴旺,统共下来,一个裴笙一个裴箫而已,裴箫年纪还小,这好不容易盼着裴笙成了亲,就等着抱孙子了,谁知道 也不能说是沉鱼不好,那孩子其实也挺苦的,不过裴笙的心思真是连她这个当娘都看不透。 “其实,世子他本就不好女色,这点您也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没见他对谁提起过兴趣。”茗烟晓得老夫人心里一直为此忧心,但她当下人的,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是尽力劝慰罢了。 “奴婢看着,世子虽然表面上是不喜少夫人,但也不完全于此,旁的人,他可是多看一眼都不愿的呢。” 老夫人听着,只是沉默,一句话都没说。 茗烟忽然就想起了什么来。 “对了,方才白家小姐传信过来,说是城郊外有一处龙观寺,只要心诚,所求之事,都极为灵验。” 茗烟这番,将方才那丫鬟过来说的一段话,都大抵的叙述了一次。 “您最近这脚疼的病又犯了,也不好外出,奴婢是想着,让世子爷和少夫人一起,一呢,拜佛祈愿,二来,也是让两人多些独处时间,增进感情,您觉得可好?” 方才丫鬟来传话的时候,茗烟本来也没想到这一方面去,可是现下看老夫人心事重重的,茗烟才一下,有了这个想法。 老夫人听见这话,一顿,慢慢睁开了眼睛来。 这样下去,确实不是个法子,他们两人,若总是连话都说不上一句,那其它的自然没什么盼头,就算她硬逼那也没有他们自己开窍来的强。 “你说这倒是可以让他们去去看。” 老夫人想了想,考虑到裴笙那倔性子,便又是道:“你到时候传话过去,就说是我近来身子越发不适,祈福之事,不好耽搁。” 也只有这样说,裴笙才会不抗拒。 茗烟点点头,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沉鱼从东间出来后,步子踏得飞快,沉着一张脸,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山茶当时正在摆弄着窗前的几瓶花儿,听见声音,转头,一眼就看到了沉鱼手掌上的血迹。 “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山茶惊呼一声,连带着扯了一片花瓣下来,面上是完完全全,不加掩饰的惊恐。 “没怎么,被一条疯狗给咬了。”沉鱼直接就往净室里头走,一边走一边没好气的回答。 “给咬了?”山茶一下没反应过来,当时还想着,国公府里怎么会有疯狗呢,而且还把夫人给咬了 “那咬的严不严重啊?要不要去找大夫?” 山茶着急的不得了,好像生怕自己晚一会儿,沉鱼就会没命了似的。 “有什么的,反正被咬也不是第一次了。” 沉鱼淡淡的说着,唇角微微抿起,然后伸手去解自己手上的白纱,一下碰到了伤口,疼的她猛然咬紧了牙。 “裴笙这个天杀的。”沉鱼咬牙切齿。 偏生又不敢说的太大声,只能磨牙憋着,一字一句,都是不满和烦躁。 山茶看着沉鱼把白纱给扔到一边去,顿时心惊胆战,瞧着那上面一层血迹,忙是道:“夫人您小心些,伤没处理好的话容易留疤,还是奴婢来吧。” 沉鱼没说话,直接把手放进水盆里头,慢慢的往下沉,待水面刚好浸过手掌之后,便停了下来。 当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水里头加了些药粉,有助于清理和修复伤口,虽然这么泡着有些疼,但是对沉鱼来说,只要不留疤,什么都是值得的。 “夫人,方才老夫人身边的茗烟姑娘过来传话,说是白家小姐邀您一同前往龙观寺,为老夫人祈福。” 山茶提着一颗心,往水盆里打量,生怕出了什么动静,另一边,又在小心同沉鱼说着话。 白家小姐? 沉鱼大抵的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道:“白锦瑟?” 山茶其实也不太清楚,摇摇头,然后,又点头。 “夫人只说让您和世子爷都去,旁的,倒也没说什么了。” 沉鱼只是在想,那位白家小姐,她上一世的时候也就见过几面,那位可是人才,实实在在的人才啊。 上一世的这时候,她也邀了她和裴笙去龙观寺,只是平平淡淡,什么都没发生,所以沉鱼对这一趟没有什么印象,甚至于,都不记得那位白小姐的模样。 “什么时候?”沉鱼问。 “大概就是过一两天,反正得看看,说也可能或许是明天,反正茗烟也没有说清楚。” 沉鱼把手从水盆里拿了出来,山茶连忙拿了锦布过来,轻轻的给她包着,两手平铺,一下一下的擦着。 她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生怕会弄疼了她,毕竟夫人这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嫩的跟剥壳的鸡蛋似的,有时候稍微一动,就是红了一道的痕迹。 “那你先去帮我收拾收拾行李――”沉鱼说到一半,又是想起什么,改口说道:“算了,不用你,我自己来。” “可是夫人您手上还有伤。”山茶给她擦干了手上的水,接着就仔细的去看她手上的伤,瞧着比之前出去的时候,还要严重了一些。 伤口旁边的皮肤,都有些破皮了。 “没事,我来说,然后你收拾就行。” 沉鱼自然是有她自己的考量。 要知道光在这府里边,完全没有太多的机会和裴笙接近,大多时候都是她主动凑上去,可是裴笙完全也完全有更多的机会来远离她。 但是外出的话,可就不同了。 她需要有自己的考量。 “看着这天气,越发炎热,想来过几日温度也是降不下去的,你觉得外郊的话,是否会凉爽一些?” 沉鱼拿锦帕擦了擦汗,看向窗外。 正是烈日炎炎。 山茶也不晓得夫人为什么突然就问这样的问题,但是她还是仔细想了想,然后回答说:“ 天气越来越炎热那是一定的,不过奴婢想,那龙观寺在外郊的山上,该是要比城里头凉爽一些 。” “不过蚊蚁也多,还是要备着些药 。”山茶想的倒是周到。 沉鱼因着皮肤娇嫩,最是受不得蚊虫叮咬之类,每被咬上一回,瘙痒难忍,要波及到全身的皮肤,不用药的话,是断断压不下去的。 “蚊虫多啊”沉鱼听到这,心中隐隐的有了法子,只是点了点头,面色淡然。 “衣裳就准备两身轻薄一点的,还有拿两身寝衣,一身芙蓉色带银色花纹的,还有一身银白色。” 山茶一愣,在脑子里回想一遍沉鱼说的话,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衣裳。 “那那衣裳会不会太薄了?”山茶问的小心翼翼,也不好意思直接明了的说出来。 那套衣裳是叶家那边跟着送过来的,沉鱼一直放着从未穿过,这厢要去寺庙,怎的突然就想起,要拿出来了。 “不会。”沉鱼摇头,一个笑容,意味深长。 那算什么,她还显不够薄呢。 山茶因为惊讶,嘴巴微微张大,可是面前得沉鱼说的一脸云淡风轻,她也只好应下,不再说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得罪 时间倒是赶的急,第二日一大早,老夫人那边就过来催促,说是让她们快些出发。 茗烟过来的时候,特地拉着沉鱼,悄悄说了几句话,沉鱼听着,脸颊微微泛红,然后,抿着嘴角点头。 茗烟话传到,福了福身,便不再打扰她了。 本来备了一辆大马车,是让沉鱼和裴笙两个人做的,只是裴笙牵了匹马,没有半分想要去马车上的意思。 沉鱼站在马车前边,看她面前的裴笙,柔柔目光间,却是在思索,怎么把他手上那匹马给弄没了。 她可记得,那鬼心眼多的白小姐,硬是爬上了他的马和他共骑的。 那时候她并未放在心上,一是觉得裴笙和她没什么关系,自然如何都不关她的事,二来她知道,白家小姐就是个纸老虎,除开好面子爱玩闹,成不了什么气候。 可是这回不同。 她既然明明都知道这些,为什么还要任着事情如此发展下去。 沉鱼顿了顿,然后由山茶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的空间确实是大,一个人坐在里头还有些空荡荡的寒意,沉鱼掀开车帘子,朝着裴笙笑,问道:“外边日头大,不如夫君进来坐,免得给晒坏了。” 虽然知道他不会答应,但是沉鱼还是开口问了一句。 果然,裴笙没有理她,直接翻身,就要上马。 这时候,裴箫突然从府里头冲出来,一副十分着急的样子,四处看了看,然后跑到裴笙面前,大喘着气,停下。 “大哥,刚刚娘说,她想吃城南一品居的杏仁露了,要我赶快给她买过来。” 裴箫说着就去扯裴笙手里头的缰绳,当时下狠了力气,虽然脸上笑嘻嘻的,但硬是给扯了过来。 拉在自己手里,还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大哥你就先把马给我吧,天这么热路这么远,就应该坐马车啊,不然多难受。” 裴箫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微微发颤,显然是鼓足了勇气才说的,然后也没敢看裴笙的表情,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就往前跑的飞快。 当时那一瞬间裴箫的表情就塌了下去,苦着一张脸,咬着唇,心里忐忑不安。 一直到拐过了转角,他才回头,飞快的扫了一眼。 虽然隔着这么远,但是裴箫感觉,他能看到他大哥那一副要杀了他的样子。 当时伸出一只手,顺了顺胸口,吓得脸都白了,还要让自己努力的镇定下来。 “嫂嫂,我这为了帮你可都把我哥给得罪了你可千万要把握住机会呀”裴箫一边骑着马,一边呢喃说着,害怕的咽了下口水。 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他看到他哥让人准备马,当时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接着出来,看到沉鱼朝他眨了眨眼。 裴箫瞬间就明白了沉鱼的意思。 那裴笙虽然是他的亲哥哥,但是对他来说,可是始终都站在嫂嫂这边的。 所以嫂嫂要他做什么,他都义无反顾的要帮她才是。 裴笙这人有个习惯,不管什么东西,一定是要用自己的才最好,其余的,都不喜欢。 而那匹马是他最骑的惯的。 接下来如果要临时找马的话,他也不会骑的。 裴箫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临时把他的马给骑走。 “夫君,还是进马车吧,再耽搁时间下去,就要来不及了。”沉鱼掀开车帘,轻轻勾着唇角,朝裴笙招手。 裴笙极度不愿意坐进去。 只不过裴箫已经一骑绝尘,再让他回来已经没什么可能性。 他顿了顿,只好冷着一张脸,从一边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空间确实很大,一眼看过去,大致的能坐五六个人。 沉鱼就坐在马车的左手边,一身青缎子珍珠扣对襟旋裳,头发挽了单螺髻,是她少会有的打扮,显得整个人亮丽活泼了不少。 她松松懒懒的倚在马车上,看见裴笙进来,往旁边移了移,示意让裴笙过来。 裴笙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坐在了她的对面。 离沉鱼最远的地方。 沉鱼低头笑了笑,一手捏在自己的手腕上,慢慢转着手上的镯子,懒懒道:“天气实在炎热的紧,沉鱼看夫君都出汗了,坐过来些吧,这边有冰鉴,要凉爽些。” 沉鱼最是怕热,每回夏日出门,都要带上冰鉴在旁边,盛着冰块,散发丝丝凉意,这般的,才能够稍是的凉爽一些。 裴笙不动,也不说话。 沉鱼也不管,启唇缓缓的,接着继续的往下说:“不过我不习惯出远门,只要在马车里坐的久了,就会身子不适,实在难受了还会呕吐,夫君不会介意吧?” 这沉鱼说的可是真的,坐在这马车里超过一个时辰,就会头晕难受,有时候吃了东西出来,还会全都吐出来。 裴笙拿了一旁的书,翻开来看,静静的坐着。 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出城之后,一直往北走,然后就进了山路,这山路往上一直走,崎岖那是一定的,车夫的技术就算再好,还是难免的晃来晃去。 沉鱼扶着一旁的窗框,紧紧抿唇,脸颊上虽然涂染了胭脂,但还是显得发白,心里边就在一阵一阵的翻滚。 她已经在尽力压制了。 因为吐出来这件事情,实在是丢人,她自己嘴里难受也不太能忍,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想,自己要真是在马车上吐出来,依裴笙的性格 他怕他会直接把她扔下去。 忍了有一小会儿。 马车正在慢慢的往上爬坡,突然间,车子一震,像是车轮滚过了大石头一般―― 沉鱼捂着胸口,俯下身,猛然一下就吐了出来。 朝着窗外,稀里哗啦的。 她知晓自己身子不好,所是今儿个早上没敢吃太多,统共也就喝了点小米粥,想着胃里若是空空的没什么,到时候就是想吐也吐不出来。 谁晓得这一下把昨儿晚上吃的清蒸豆腐都吐了出来,一股味儿的传出来,瞬间弥漫在马车里,可实在是难闻的紧。 裴笙一向爱干净,对这些奇奇怪怪的味道是忍不了的,但是从沉鱼嘴里吐出来,不知为何,他竟然没有任何的恶心反胃的感觉。 反倒是看着她这么难受,心里有些不舒服。 只是他一时间,也有些发愣。 外边的车夫听见动静不对,已经停了马车,山茶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再看窗户外的污秽,就已经晓得了,可是她不敢进来,只是着急的在外边问:“夫人,还好吗?” 沉鱼手上捏着帕子,当时拿着,擦了擦嘴巴,也顾不上其它,只是慢慢的喘气。 先前心里头一直憋着,这会子吐了出来,心里好受了不少。 她摇了摇头,回答的声音都虚弱了不少:“没事。” 她回过头去,虽然低着头,但也能想象裴笙现在的脸色一定很不好。 “能不能,给我倒杯水过来?” 茶盏水杯什么的,在裴笙那边,离他离得近,伸手就可以拿到。 他顿了顿,看着面前叶沉鱼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还是伸手拿了个小瓷杯过来,倒了一杯水。 给她递过去。 两人离得有些远,沉鱼伸手也拿不到,撑着身子往旁边移了移。 还是拿不到。 她挤着一双水蒙蒙的眸子看他,可实在是委屈的不得了,那意思是在说,能不能让他再近点。 这么远,她实在是够不到。 裴笙直接起身,往前几步,把水杯往她手里放。 沉鱼的指尖才触到杯身,又是一阵恶心感袭来,她转身干呕了几下,倒是没再吐出什么来,反而是身子疲软,直接往裴笙怀里倒。 “我现在有点头晕,就待一小会儿好不好?” 沉鱼弱弱的出声,稍稍偏头,朝着裴笙的怀里凑。 他的身子有些僵硬,当时没说话也没动,沉鱼见此,便越发的大胆,伸手去揽抱住他的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伤痕 软糯温香的身子就躺在怀里,紧紧的依偎着,因为难受,眉头紧皱,嫣红的下唇被咬的泛白,埋着头,嘤嘤哼唧。 顿时一阵热流涌上。 强烈的感觉在身体四处乱窜,强制的压下之后,又会有更加强烈的一股涌上,让整个人都几近失去理智。 裴笙慢慢的低头,却看见躺在怀里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均匀的呼吸声缓缓而起。 许是人睡得舒服了的缘故,从他这边侧着看过去,脸色已然舒展开来,唇角轻轻的抿着,向上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要是放在以前,沉鱼这样逾越,裴笙一定会把她扔下去,或者置之不理。 只是现下人吐的这么难受,这么一会儿就睡死了,所是裴笙也没有动作,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不悦。 方才递给她的那杯水还没喝,就洒了一半在身上,裴笙随手拿了一旁的帕子,想擦干净,却是猛然看见,她胸前一片濡湿。 马车里的呼吸声,顿时变得沉重而又紧促。 偏生怀里的人也不安生,一直哼哼唧唧的,来回扭着身子,哪怕是隔着两层的衣料,但此番感觉,也仿若无物。 裴笙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想让她安静下来。 可是马车这般行走,难免就来回晃动,沉鱼虽是脑袋迷迷糊糊的,但还是觉得难受,难免忍不住的,就想左右挪动。 肩上的衣裳,在拉扯之间,便是变得凌乱,露出一方羊脂白玉般的肩颈来,一点一点的往下 裴笙心里一紧,当时马上就移了目光,手上一松―― 人顺着坐垫往下滚,额头磕在尖利的边角上,十分清晰的声音,然后是从沉鱼喉咙里溢出的一声闷哼。 小奶猫一般的嘤咛。 这个样子的又是磕到又是摔了,哪是她这个娇滴滴的身子骨能承受得来的,人还是没醒来,哭声眼泪却是该少的一样没少。 这厢也不晓得里面是怎么了,山茶在外头听着这声音,直是心里一下一下的揪的难受,不过是里头没有吩咐,不敢出声发问,只能是独自煎熬着,担心难受。 裴笙拿起水杯,猛然倒了一口进去,冰凉的液体哗哗而下,当时间,才是缓和了一些。 裴笙的目光接着才投向滚在地上的叶沉鱼。 这女人软的跟没有骨头似的,浑身上下,像是轻轻一碰就能碎了,偏生这么滚下去,人也醒不过来,不知是不晓得痛还是真能睡那么死。 她额头上有一道红痕,便是方才碰撞间磕到的,就只过了一小会儿的工夫,这会子,已经肿起了个不大不小的包。 裴笙看着,顿了顿。 她哼哼唧唧也不晓得在说什么,他俯身,伸手过去,小心翼翼把人抱了起来。 两只手的手掌都是握着的,就怕自己会不小心,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许是感觉到身上的痛楚了,沉鱼才终于是消停了下来,闭着眼睛没再乱动。 裴笙把她平放着躺着,可是人就在这么一小块的地方,左右来回的晃,裴笙实在看不过去,把她的头往上扶,靠在自己腿际的位置,才将将是稳住了。 沉鱼醒来的时候,外面日头落下,已经是到了傍晚。 她这一觉睡得久,也睡得沉,在车上吐过那一番之后,身子舒适了许多,昏昏沉沉的,又睡过这么一番,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 沉鱼睁眼,往周围看。 是一间简单的小木屋,屋子里头的摆设也十分简单,就是两把木椅,一方木桌,一边床榻,一块屏风,桌上放着青瓷的茶盏,稍稍落了灰,除此之外,屋子里再无其它。 沉鱼的目光还稍显得呆滞,没怎么反应过来,凝着一处的窗户呆呆看了一会儿,细细往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她吐了,吐了之后找裴笙拿水,再之后再之后怎么,她就实在不记得了。 沉鱼努力的想,也想不起来,干脆就不再去想了,一手撑在床沿,想起身来。 她还穿着之前的那身衣裳,鞋子也整整齐齐的摆在床榻下面,沉鱼随意的伸了脚进去,站起身来。 沉鱼伸手,指尖点在额头两边的位置,轻轻按柔,可是还没使力,就是一股子的肿痛,从额头处传来。 沉鱼稍微一使力,就更疼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沉鱼往四处看,视线搜索了一番,才在桌子边角处看见一面小小的铜镜。 不过巴掌那么大的一面镜子,灰蒙灰蒙的,也看不太清楚,沉鱼隐隐的看见自己额头微微泛红,她皱眉,又凑近些看。 这回,才看到了额头上红肿的伤疤。 疤!是脸上的疤! 沉鱼颤颤的抬手,看着镜子中伤痕的位置,伸手往这处触碰,却是还没碰到,人就已经张口,大喊了起来。 “啊――啊――” 扯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喊,还带着一抹哭腔,顿时穿过幽静的林子,震的树叶都颤了两颤。 山茶本来是在厨房准备吃的,听见这声音,只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放下手上的东西,着急忙慌的就跑了过来。 “夫人,怎么了?” “我我的脸”沉鱼指着自己的额头,说话都说不顺畅了,瘫着一张脸:“怎么会这样?” 要知道,受伤可以,哪儿受伤都可以,就是脸不行,要是脸毁了,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夫人你别担心,这没事的,不会留疤,一定不会留疤的。” 山茶晓得沉鱼的性子,只能是尽力的解释,生怕自己说不清楚,着急的连手的动作都用上了。 沉鱼压根听不进去这些,皱着眉头,只是一个劲的问:“怎么弄的?擦过药了没有?带了有祛疤膏吗?” “奴婢也不知道,您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伤痕就已经有了,药是已经擦过的,放心,不会留疤。” 山茶一个一个的问题接着给沉鱼回答了,虽然也着急,但声音缓和,就是为了让沉鱼能尽量的平缓下来。 沉鱼听了山茶的话,神情看着有缓过来些,不过还是忧心的,目光死死盯着铜镜里的自己,一筹莫展。 “裴笙呢?” 沉鱼虽然不太想的起来,但下意识就觉得,这伤是他弄的。 不然还有什么可能性,让她在车上磕出这么一块来,那小小的地方,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厮一点儿也不晓得什么是怜香惜玉,该有的混账事,可都做得出来。 说倒也是巧,沉鱼话音才落,外边就有脚步声传来。 沉鱼回头,看见他,一愣,接着,抹眼就开始哭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丰沛 裴笙是真不晓得,好端端的,为何又委屈巴巴的挤眼泪。 方才在前院,他就听见这屋里头的喊声了,当时他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测,心里一着急就跑了过来,却是到这儿之后,人好好的坐在那儿哭。 “哭什么哭!”裴笙不耐烦的吼了一声。 这一整天给他折腾的够烦躁了,她睡得死,倒是怎么都醒不过来,害的他还要把人抱过来放这躺着。 抱过来之后,他一下都不敢停留,转身立马就离开了。 自然是他怕自己再停下去,会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想象的事情来。 之后去冲了个冷水澡,人才好受了一些。 沉鱼感受到裴笙的怒气,可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只是指着自己额头上的伤痕,一个劲的哭哭唧唧。 “你看,这么大一块的红肿,真是丑到不能再丑了,要是毁容了怎么办?” 裴笙顺着她手指的地方看过去。 那里的伤好像是因为他 顿时裴笙脸上的表情有稍微的柔和了一些,但说话间,还是生硬着语气:“那有什么,没几天就好了。” 裴笙说着,把一个青瓷小瓶子放在了一边。 “会死的有疤还不如死了算了。”沉鱼低着头,喃喃自语。 “用这个。”裴笙用手点了点那个青瓷瓶子。 瓶子里头是膏药,是他平时用的,药效极好,抹在伤口上,好的很快。 “这儿怎么肿成这样”沉鱼往前走了两步,凑到裴笙面前,想让他看清楚。 他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我就知道,沉鱼这般模样,定然是难看极了,不仅旁人嫌弃,连夫君都嫌弃。”沉鱼说着眼泪又上来了,一手轻轻捂着额头,遮住那处的伤痕。 “那沉鱼这般活着,倒也是没什么意思了。” 裴笙沉着一张脸,就这般静止似的看她,却也不说话。 似乎有一股寒气,将她浑身团团包围。 沉鱼定了定心神,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抬起另一只手,两指捏住他的衣袖,抬头,抿唇,泪水涟涟的看着他。 裴笙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只觉得自己挥也不是,停也不是。 两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头一时寂静的可怕,只剩下一起一伏缓缓的呼吸声。 还是山茶及时的出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世子,夫人,前头白小姐差人过来,说是斋饭快好了,请你们快些过去。” 山茶这会子也被裴笙这副模样给吓到,站在门口,低着头,说话声是已然小了不少。 “知道了。”裴笙回了三个字,然后回头,冷然看着沉鱼。 示意让她放手。 沉鱼眨了眨眼睛,说:“那夫君等我换身衣服,然后我们一起过去?” 她之前在马车上吐了,又染了茶渍,现在衣裳上一股怪怪的味道,可是难受极了。 定然要先换了衣服,不然她可跨不出这道门。 所是这会儿手上依旧是扯着他的衣袖的。 若是不看着裴笙答应,沉鱼大抵也就不会放手了。 裴笙没说话,见她不撒手,才是无奈的的轻眨了下眼睛。 算是默许。 那边山茶寻了衣服已经就放在榻边。 沉鱼生怕他离开,走过去了两步目光还一直往回看,就紧紧的黏在了裴笙身上。 好在他没有要反悔的意思。 因为只是过来这边住两天而已,沉鱼没有让山茶带太多衣服,总共就不过两三身便装。 榻上摆着的这身,是一件宝蓝盘锦镶花锦裙,较为宽松的款式,纱布轻巧,隐隐飘逸。 屋子里还有一个小屋,作洗浴净室用按理来说,沉鱼要换衣服,就去那里边换。 她本来是打算过去的。 可是回头看着裴笙,正背对着她,淡淡的往窗户外头看。 沉鱼动作一顿,然后朝山茶摇头,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先出去。 山茶可十分懂意会沉鱼的意思,微微颔首,垫着脚尖,轻轻的退了出去,不余下一点儿的声音。 沉鱼走到屏风后边,低头,开始缓缓解自己的腰带,只轻轻一扯,外衫就松开来,顺着圆润光滑肩颈滑下。 她的身子曲线自然是极好的,该有的地方比常人都要圆润饱满,不该有的地方,自是一点儿都没有多的。 流畅的线条,就顺着衣裳的滑落,一点一点的呈现在微凉的空气里。 “听闻白家小姐也是个娇娇的美人儿,我可是听裴箫夸过她好几次,说长的极好,可一直也期盼着见一面。” 沉鱼一边褪着身上的衣裳,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勾唇轻笑间,目光朝着屏风后边扫。 “不知夫君觉得,那位白小姐长相如何?” 裴笙以为她是在里头换衣服的,没注意,下意识便转过身来,一抬眼,就是屏风后边的一个黑影。 曲线玲珑。 他瞳仁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沉鱼稍稍侧身,正好半对着裴笙。 沉鱼继续手上的动作,勾唇,还在慢慢的说着:“夫君和白小姐不是关系很好的吗?莫不成是还不知道――” “叶沉鱼,你能不能知羞耻一点 ?”裴笙淡淡说了一句,打断了沉鱼的话,接着马上就移开了目光去,抬手,捏了件衣服朝她扔过去。 正好搭在屏风上。 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明明有房间却不进去,难道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 哪怕隔着一个屏风但是这像什么样子? 裴笙心里头,觉着不悦,可那当头间,有两道意识在他的脑海里打架。 一道在疯狂的叫嚣和呐喊,好像随时就能破体而出,另一道则在拼命的,将它往下压制。 冰火两重天,足够将人活活的折磨死。 “我我怎么了?”沉鱼不悦,猛然回头过来,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 一副不明白的模样。 沉鱼一边说着,一边套内里的小衣,虽然裴笙看着急切,但是她的动作还是不急不缓。 “您是沉鱼的夫君,是我最亲近的人,莫不成是还有什么事要遮遮掩掩的吗?夫君嫌弃沉鱼,可是在沉鱼心里,您是沉鱼的依靠,是不需要避讳的。” 白嫩的指尖捏着宝蓝轻纱衣裳,一点一点的往上拉,忽然间,看见了什么。 沉鱼的动作顿住。 她低头,视线在自己的身子扫过一圈,瞧见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 第一下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于是低头,又放稳了目光,仔细看了一眼。 这身上尽是淤伤,一看就是给磕碰到了。 这伤其实不算严重,但是放在沉鱼身上,光是看着就十分可怕,不晓得的,看见这副景象,怕是还要被她给吓到。 “夫君,给我拿一下那边的膏药。”沉鱼依稀记得,自己在地上滚了两圈,想来,伤就是那时候给弄的。 她晓得问裴笙是没什么用,但是这淤伤可不能就任着它如此,身上这么青紫一片,那也是十分难看的。 裴笙顿了顿,竟是反常的起身,去走到桌子旁边,捏起那个青瓷小瓶子,然后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沉鱼的将衣裳披好,稍稍往下拉,露出脖颈往下一线地方的淤伤。 “帮我抹一下后面,好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锦瑟 原来鬼迷心窍这个词,真的是实实在在存在而可怖的。 一向自制力极好甚至从来不会失控的裴笙,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人儿就像是极致绽放的花儿,带着摄人心脾的芬香,在眼前缓缓摇曳,诱人,一步步往前。 他捏着青瓷小瓶子,微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打开盖子,瞬间传出清凉馨香的味道,萦绕在鼻尖。 他手指伸进去,触到越加冰凉的膏体,挖了一点儿出来。 抬眼,便收入眼底,雪背上点点的青紫。 裴笙的喉咙微动。 手指的指骨节,节节分明,只在细看之下,能发现指尖在轻轻发颤,目光凝在那一点青紫上,然后伸手过去。 他的力道倒是很重,手指点在淤伤上,完全就把这一块当石头似的,一点儿旁的都不顾。 那是因为心里的声音,在叫嚣着要得到更多。 所以他只能尽力压制。 沉鱼闷哼了一声。 在这夏日里,尽管山上要凉爽一些,但说到底还是燥热的。 沉鱼的背上有微微的细汗,映着细小的绒毛,温热一片的触感,软软糯糯,像那粉白的糯糍一般,而他的手指却是冰凉而有力,两者对比,分外强烈。 沉鱼咬着牙,忍了一会儿,身后的力道却没有半分要放轻的意思。 原本只是皮肉上的微痛,这会子被他这么重重的带着药膏按柔,沉鱼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来:“夫君,轻点儿。” 细小柔媚,还带了那么点隐隐的委屈,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声音婉转,仍留余韵。 分明是任何人都抵挡不了的模样。 裴笙没有说话,手上动作稍微一顿,然后又继续,虽然还是用了力,但相比之前,已然小了不少。 不是足够让人舒服的力道,但是能够忍受,她怕再喊疼的话裴笙恐怕会不理她,所是沉鱼皱着眉头,没再说话。 “在车上的时候,沉鱼是不是烦扰到夫君了?”屋子里头实在安静的可怕,沉鱼便是轻轻柔柔的开口问了。 其实她嘴上这么问,心里也没觉得自己烦到了他,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说起来,本来也就没什么错。 “你知道就好。”裴笙冷冷说着,面色板的铁青,抹完药后,把药瓶扔给了她。 沉鱼拿过药瓶,用手指抹了点药,低头,抹在腰际的淤伤处,然后将衣裳穿好。 全程动作都十分流畅,不急不缓。 沉鱼手指尖勾着,系好最后一下的腰带,回头,看着身后的裴笙。 目光就悄摸打量着他。 他看起来面色如常,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就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分外淡然。 但是沉鱼总能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同。 她想起那个晚上,他闯进来的时候,哪怕眸子里染上深深的欲|念,但表情却是平静的,咬着她的耳朵,一字一句的,沉着声音和她说那些话。 那些是她永远都不可能忘掉的画面。 沉鱼想起这些,目光难免就沉重了许多,带了些许难以察觉的恨意,一寸寸扫在裴笙身上,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看着我做什么?”裴笙猛然一句话,把沉鱼的意识给拉了回来。 “看夫君长得好看。”沉鱼直接就出声回答,眸子亮闪闪的看着他,倒是叫人觉着,这话说的倒是挺真诚。 裴笙有刹那的发怔,目光游离,沉鱼趁着这时候,一咬牙,上前抱住了他。 软软的手臂环在他的脖子上,带着淡淡的清香,而呼吸声就渐渐在耳边响起,越来越近。 “沉鱼很喜欢夫君,是真的” 她都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些话的,左右就是咬咬牙,随便一说就是了,反正也只是唬唬他而已。 裴笙直接就挥开了她的手。 力道不大不小,正好够让她放开手,而当时,眸中冰冷更甚。 “叶沉鱼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他顿了顿,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终究没有说出来,转身,便往外走。 沉鱼被他推开,讪讪的退后几步,看着他往外走,也没动,睁着眸子呆怔的模样,就像是被吓到了。 而裴笙人已经走到门口,当时没听见身后的声音,他停下来,顿了顿,声音生硬,道:“这里只有斋饭,不吃的话就饿死。” “饿死就饿死。” 沉鱼紧接着嘀咕了一声,是裴笙听不见音量,话这样说着,但脸上却是在笑,快步的往他这边走,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夫君,走吧。” 龙观寺建在郊外的半山腰上,地势偏僻,再加上房屋置备,不算完善,所是平日里很少有人来。 虽然有传言称,此处灵验,只要心诚祈祷,佛祖都会满足他的心愿,虽说如此神乎其神,但不知为何,依旧是香火稀少。 白锦瑟会知道这个地方,还是上回尚书家的张夫人同她谈话时提到的。 张夫人说她去龙观寺,一是求子,二是为父母祈福。 本来只是求个心安,没抱什么希望,谁晓得回去之后不过两月,她就怀了孕,而母亲拖了好几年的病症,也是终于治好了。 倒是有些神乎其神了。 但无论如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白锦瑟才会想过来走一趟。 她给国公夫人递了口信,面上说的是拜佛祈福,但其实是听说裴笙回来了,想找机会见上他一面。 她都已经半年未曾见过他了,这可是在以前,从未有过的长时间。 自然是想念的。 她晓得他已经成亲,娶了叶家小女儿叶沉鱼,心里头一直忿忿不平,可是也没得法子。 之前的时候,母亲知道她喜欢裴笙,曾经暗地里同国公夫人提过几次,国公夫人也明白,还打探了裴笙的意思。 可是裴笙说,他谁都不喜欢,也谁都不会娶。 白锦瑟本来还是没那么伤心的,不过在听说裴笙娶亲之后,在家里哭了有整整三日。 他说他谁都不喜欢,不会娶亲,可还是娶亲了,娶的还是小官家的女儿,她白锦瑟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个叫叶沉鱼的女人。 而且她从小就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 心心念念的,除了她的裴笙哥哥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她以为,裴笙是不在意叶沉鱼的,或者根本不喜欢她,不然怎么会刚成亲就离开,一去半年之久。 可是今日却亲眼看着,裴笙抱着她,从马车上走下来。 那个女人睡过去了,应该是睡过去了,头窝在裴笙的怀里,她什么都看不清。 可是裴笙却把她抱得很紧,害怕人掉下来,手腕还是托着的。 夏日炎热里,她额头上浸了细汗,他的衣袖扫过去,虽然是很快的一下,但她分明看见,他用手指给她揩汗。 当时她人有些发懵,不过是在想,裴笙他以前,从来不会触碰任何女人,哪怕是多看上一眼,那都不可能。 她从来没想过这般的场景,想到有一天,他怀里会抱着女人。 这般小心翼翼的抱着,在她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场景。 白锦瑟这样想着,手指捏着衣袖,已经被捏得有些发皱,扁唇,不忿。 就在这时候,外边传来了脚步声,一前一后,一轻一重。 白锦瑟缓了缓,然后站起身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斋饭 她最先看到的是裴笙。 “裴笙哥哥。”白锦瑟甜甜的唤了一声,跨了几步走上前去,步子还没停住呢,就看见走在他身后的叶沉鱼。 其实她是从未见过她的。 一方面是不愿意见,怕惹得自己心里头烦闷不悦,另一方面,也是一直都没有机会。 白锦瑟这厢一身鹅黄色撒花烟罗衫,头挽垂桂髻,头上就一支红翡滴珠钗和蓝银珠花,是十分鲜亮活泼的姑娘家模样。 她抬头,笑容无比的明媚。 她白锦瑟一向有自信,并且对自己的能力保持着充分的信任。 她家世好,长得好看,同裴笙又是从小相识。 无论如何,她的优势总归是要比那个叶沉鱼多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 白锦瑟抬头,信心满满的朝叶沉鱼看过去。 眸子里是已然预备好的,挑衅的目光。 可是就在视线凝住的那一瞬间,她却怔住了,就这么看着面前的人,一副意料之外的惊讶模样。 最先入眼的就是叶沉鱼胸前圆鼓鼓的一片。 明明是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可是胸前高耸,却是到了让人看一眼就感到难以置信的程度。 偏偏还生的个娇小扶风的身子,两样看似不搭的物什,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低头,再看看自己,几乎是一马平川。 白锦瑟原本的气势瞬间就有些焉了下去。 难道裴笙哥哥就喜欢像她那样的吗? 可这偏偏她没有啊 接着,白锦瑟的目光往上移,停在她的脸上,一双杏眼,眼尾微微上挑,眸水涟涟,唇似樱桃,水润嫣红,额头上有一道红肿的伤痕,却并不难看,反而平添几分尤怜。 “狐狸精。”白锦瑟看着,便在心里暗暗的嘀咕。 长得就不是一副良家子的模样,却不晓得是使了什么勾当,才进了国公府的门,勾引了裴笙。 虽说心里是这样想,但是白锦瑟脸上却是盈盈笑意,没得半点儿异样,只是当做没看见叶沉鱼,直接一侧身,站在裴笙旁边。 “裴笙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来,这饭菜可都快凉了呢。” 是一贯清脆甜亮的声音。 沉鱼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白锦瑟,目光淡然。 果然还是那个白锦瑟。 那个天真幼稚,什么事都喜欢往前冲的小姑娘。 其实说实在的,上一世的时候,沉鱼还挺喜欢她,虽然她总是时不时的向她挑衅,但是没有她,生活可真是少了许多的乐趣。 而且她挑衅归挑衅,做不出什么实质性的坏事来,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有一次她红着脸问她,怎么才可以变得和她一样大。 沉鱼要不是看她的视线,还真没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一时觉得好笑。 不过这问题她还真没办法回答,只能回了她三个字――“天生的。” 最后白锦瑟气冲冲的离开了。 她自然是不相信她所说的。 这会子沉鱼没有反应,是因为她知道,裴笙不会理她。 虽然说裴笙也不爱理会她,但这绝不是个例,他哪个女人都不愿意理会,哪怕是自诩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白锦瑟。 那态度已经臭到一个境地了,可偏偏白锦瑟还愿意一个劲的往上凑。 果然,裴笙没有理会她,直接就往前走,一掀衣袍,在桌子旁边坐下。 白锦瑟立马跟上,在他的左手边坐下。 桌子上放了有几个碟子,一眼看过去,大致有五六个,青菜萝卜的,清淡一片。 本来这外郊之地,就没什么好的吃食,再加上佛门净地,更是半点儿荤腥都不见,桌上能摆出这些来,已算是不易。 沉鱼当时站在一旁,扫了一眼,眉头微微皱起,未有动作。 裴笙侧着身子,目光投在前边的食物上,一动未动,气氛凝滞。 沉鱼感觉到不对,心里一颤,马上侧身过去,在裴笙旁边坐下。 “这位是白小姐吧。”沉鱼朝着她点点头,笑道:“我叫叶沉鱼。” 稍微顿了顿,沉鱼加重语气,强调道:“是裴笙的夫人。” 对付她白锦瑟,就是不能放些不着人的阴招,得明面上怼着她来,越怼她,她的愤怒就表现的越明显。 然后就会彻底的沉不住气。 这一点,很容易的就能摸索出来。 果然,白锦瑟的笑容很快就凝了下来。 沉鱼只当做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从腰间掏出一块白色的绣兰草帕子,去拿了裴笙面前的筷子过来,握在手里,仔细的擦了擦。 擦干净后,才是重新递到裴笙面前。 裴笙一愣,看着这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沉鱼晓得夫君爱干净,但是现下,只能先将就一下了。”沉鱼见他不动,直接把筷子放在了他的手上。 裴笙也没说什么,竟也没像往常一般直接她碰过的东西扔掉,反而是拿起筷子,静静的夹菜。 面前对着的就是白锦瑟,可沉鱼她却完全没有任何的异样,只当看的是一块石头一样,唇角轻轻勾着笑,自己默默的吃着东西。 “裴笙哥哥,我刚刚问过方丈了,说是后院东南处还有一间屋子,地形空旷,极为凉爽,不然我让人收拾一下,你住过去吧。” 白锦瑟她今儿看见裴笙把他的东西都留在马车里没拿出来,就想着他该是要寻地方另住,所以格外留心了些。 “不必了。”没等裴笙开口,沉鱼便抢先回答,道:“夫君同我一处,住在那房间就是。” “我夜里易惊起,冒虚汗,若是夫君不在身边的话,恐是会彻夜难眠。” 沉鱼将身子凑过去些,就这么挨着裴笙,却有十分准确的把握住了尺度,并没有碰到他。 一时间,声音都变得娇嗔起来。 “所以谢谢白小姐的好意了。”沉鱼回头,声音柔媚间,还在继续笑着。 “若是白小姐欢喜那屋子,大可以自己住过去,这么炎热的天气,若是稍得能凉爽一些,必是要更加悦心的。” 沉鱼平静的说完这些话,转头瞧见裴笙面色不善,只怕他说出什么撂她面子的话,当时闷哼了一声,捂着肚子,皱眉弯身。 “疼”沉鱼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看着是极力忍着的难受模样,可怜兮兮的看着裴笙。 “夫君,我想回去休息会儿。” 裴笙心中微颤。 其实这副模样他是受用的,看着她眸水涟涟,眨巴着眼睛的模样,他可实在是受用的不得了。 就连当初心里头的那些排斥,都在一点点的消弥不见。 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萌芽,破土,生长。 “想回去那回去便是。”裴笙扔下这句话,旁的什么都没再说,往方才来的方向往回走。 山茶忙是扶住沉鱼,跟着裴笙的脚步,也离开了。 以前他迈着腿,大步往前,完全是让人追不上的速度,这厢却是不紧不慢的走着,似乎在顾着什么。 沉鱼这才得以继续追着他的脚步。 “夫君。”沉鱼唤了一声,往前大跨了一步,却是身子没稳住,腿一软就往下倒。 幸好她伸手扶住了裴笙的手。 软若无骨的手指就这么搭在他的手掌上,指尖轻轻的点在他的手心,霎时战栗。 沉鱼就着他的手才是站稳了身子,刚要放手,他却猛然间握紧了她的手。 沉鱼一惊,下意识的抬头。 落入他眸子里是阴沉的戾气,墨黑幽深,让人心神慌乱,沉鱼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怔怔的,对上他的视线。 这个时候的裴笙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和平时的他不一样,周身气息,让人感觉到陌生,只是隐隐又有另一种感觉传来。 和那个晚上失控的他,极其相似。 这让沉鱼有些许的惧怕。 她讪讪的咽了口气。 “我――”沉鱼话还没说出口,裴笙一顿,放开了她的手。 手心余热犹存。 而方才那一刻,他所有的理智被吞没,波涛汹涌,无法抑制。 裴笙神色霎时慌乱,转身,进了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旖旎 寺内厢房偏少,后院这边还余下的,统共不过就沉鱼住的这一间。 而且若说两个人要一同住,那也只有这么一张床。 也不晓得是自己是怎么想的,沉鱼下意识的便认为,裴笙是不会愿意同她睡在一处的。 所是她在白锦瑟面前说出来的那一段话,也不过就是唬唬她罢了。 别说裴笙不愿意了,她还不愿意同他睡在一张榻上呢,那匹最可怖的狼,会把她拆骨入腹,连渣都不剩。 沉鱼能隐隐猜到,他若真是失控了,那会做出来的事情,是万万不可预料的。 此番她看着是淡定的,却其实心里头也打鼓打的厉害。 “幸好这床是够大,不然,沉鱼睡里边这头,夫君睡外边这头?”沉鱼坐在榻边,手指轻点床榻,给裴笙做出示意。 裴笙摇头,看都未看一眼,直接道:“不用了,我睡外面。” 外头有一方小小的竹席,虽说睡着是凉爽,但硬的很,硌人身子硌的难受,完全不如床榻这般柔软。 若是叫沉鱼在那外头躺上一晚,身娇体软的,指不定第二日早晨,会难受的连床都起不来。 但沉鱼听裴笙这么说,明显的就松了一口气。 “那我拿床毛毯去给夫君铺着吧,起码要软和一些。”沉鱼说着,没等他回话,就拿了一床青绿色的毯子,往外边走。 这毯子还是她在马车上时盖的,应该是染了有她身上淡淡的味道,隐隐萦绕,但却找不到来处。 这正是沉鱼想要的。 原本该是凉爽的竹席,但是裴笙半夜醒来,却是出了一身的汗。 抬头往外边看,天已经蒙蒙见亮,裴笙猛然坐起身,当时想起什么,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一手抓起身下的毯子。 昨晚是和衣而睡,亵衣外衫都还在身上穿着,可是裤子上却是一片湿润,甚至是浸到了身下的毯子上,乳白色的一片。 裴笙的脸色沉的有些厉害。 他胡乱的把毯子抓在手里,抓成一团,然后大步往屋里头走。 原本是要推门就进,可是裴笙顿了顿,反手敲门。 敲了两下之后,没有反应。 裴笙接着,又重重的敲了两下。 还是没有反应。 他有些不耐烦了,当时没顾上那么多,直接推门进去。 房间里十分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裴笙捏着毯子的手紧了紧,偏头,看见床榻上,空旷一片,他走过去,探手摸了摸。 榻上已经没了温度,看起来,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叶沉鱼,叶沉鱼。”裴笙朝着屋外喊了几声。 接着有脚步声传过来,停在门口没有进来,接着,传来了山茶的声音。 “世子,夫人不在。” “她去哪儿了?”裴笙的心情本来就不好,却也不晓得在这个时候,她一个人能去哪儿。 “夫人很早就起了,说是去后山找什么东西,没说清楚,也不让奴婢跟着。” 其实山茶心里头也疑惑呢,夫人昨儿个在车上遭了罪,今儿应该会睡得久一些,谁曾想天未亮就起身了。 夫人是悄摸着出的门,路过裴笙旁边时,脚步格外轻巧,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 还特地吩咐了让山茶不要出声。 山茶站在外头,战战兢兢的,透过窗户的一点缝隙往里头看,只能依稀看见裴笙的背影,并不清晰。 她没听见里面的声音,心里有些忐忑,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看见裴笙往里头小房走了。 山茶挤了挤鼻子,郁闷的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了。 裴笙当时没有多想,只是烦躁的把毯子扔到床榻上,然后进了里头小屋。 里头只有一桶冷水,想也知道,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备热水的。 不过也不需要。 裴笙直接用了冷水。 脑海里在不停回转昨儿晚上做的梦,梦见那人儿在他身下,柔成了一滩水,而她揽着他的脖子,甜甜的唤夫君。 那梦真实的,好像刚刚就发生过一样。 以至于让他现在都觉得,那极致蚀骨的感觉在身上蔓延,无论怎样都抹之不去。 如果她现在就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会控制不住的。 这些年来,一直都很平静,直到她出现,他的身体状况就开始一天天的恶化,越来越没办法,让自己平复下来。 有时候,甚至只是她朝着他笑。 只要她唇角轻轻勾起,他就难以抑制的想扑上去。 去尝尝她的味道。 想要她整个人,要她的所有。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裴笙用冷水冲了冲脸,剔透而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下,哗哗的水流一拨接着一拨,如此的有好几下之后,才从那旖旎的画面中抽身出来。 他抬眼,望着前边山头的一片青绿,在这清晨时分,还染了一层的雾蒙蒙,而那中间,还透过一小点儿阳光的光亮来。 天就快亮了。 裴笙擦干脸,将衣裳整理好,大步的走了出去。 他往日里也都是起得极早的,每日早晨起来后,习惯练会儿武,出了汗,身子才得舒畅。 可是今日,他却没了这个心思。 就在屋前边的一方坡地上,静静的站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 到了该吃早饭的时候了,可是却还未见叶沉鱼的身影。 旁边有拿着扫帚在清扫的小和尚,扫着树叶,不紧不慢的往这边来。 “沙沙”的声音渐渐响起。 裴笙就依旧在那站着,一动未动,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施主,方丈让我过来转告您一声,说是这些日子天气热了,可能会有蛇出没,小心些,最好是不要去后山那边。” 小和尚瘦瘦小小的,笑起来却是一脸的憨厚可掬,拿着扫帚立在面前,继续说道:“前些日子还在那处见到了竹叶青,差点被咬。” 裴笙听他这么说,当时身子明显的颤了颤,脑中准确的捕捉到几个字眼。 “后山,有蛇,竹叶青。” 裴笙反应过来,没有丝毫的犹豫,转身,往后山的方向走。 这厢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然后,朝着一旁山茶招手。 山茶远远就瞧见了,自是一点儿也不敢耽搁,忙就是提着裙角,大步的跑了过来。 “她往哪个方向走了?” 裴笙猛然这么一问,山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会,才明白过来世子爷话中问的,应该是夫人。 山茶思考着,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两圈。 她抬头往后山的方向看。 后院这处开了个小小的栏栅门,从这门里出去,入眼是一处竹林,过了竹林,大抵便到了后山的位置。 只不过这处地势开阔,道路崎岖环绕,四处乱撞的话,倒也是容易迷路的很。 “应该是东南方向。”山茶顺着栏栅那边指过去。 语气中,听着是不甚确定。 自然是如此的,沉鱼走得急,当时天又黑,山茶其实看得不是太清楚,就是大致的,瞥见了有见了个方位。 山茶愣了愣,又想起什么,开口,刚要说,就眼瞧着裴笙推开栏栅往前走,很快,没了人影。 “也可能,是从那儿走的”山茶讪讪的指着另一边的一条小路,所有的话,咽在喉咙里,也没机会让裴笙听见了。 在她的记忆里,世子爷不像是这个急躁的人,反而大多数时候都是淡然的。 山茶站在原地,往左看看又往右看看,倒是忧心。 要不是夫人不许的话怎么也是要派人跟着的。 后山那么危险的地方,她当然害怕出事,特别是夫人,她平常还不怎么去那些地方,这要是出事了,可如何是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意外 后山这一片,树林繁茂,一眼望过去,是大片大片的樟树林,其间空旷处,也是常见矮小的灌木丛。 沉鱼穿了一身胡绣水蓝素裙,十分艰难的从灌木丛里边走出来,原本是一张白净的脸,已经是遍满墨黑,发髻凌乱,带了些许的杂草。 就连衣裳上头,也是大大小小的各种划痕。 沉鱼往前又走了几步,在一处稍高的山坡处停下,扶着腰,微微喘气。 其实她没想走这么远的,就是想在后山边缘的地方转一转,找些茶叶,谁晓得,一走过去就迷了路,这厢依着记忆往回走,却越走越不对劲。 最后,天都亮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后边都是树林,密密麻麻的一眼看过去,完全看不清方向,而前边虽是空旷一片,入眼层峦叠嶂,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山头。 沉鱼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她抬头,擦了擦脸颊上的汗,另一手扶着树干,目光四处打量。 该往哪儿走呢? 好像走哪儿都不对,而且她现在是真的很累了,走了这么久,实在是走不动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人都得倒在这儿。 还是先在这休息会儿吧。 沉鱼想。 如果裴笙有良心来找她,并且能找到她的话。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 沉鱼一手掀开裙摆,就着树下的一块大石头往下坐,身子刚刚下去―― 忽然间听到了什么声音,在一片沉寂中,“嘶嘶”的吐着凉气,一声一声的,在头顶响起。 似乎有点不对劲。 沉鱼一惊,当时想起什么,猛然睁大眸子,整个身子都僵住,一动不敢动。 虽然她知道这后山危险,但是总觉得,她不会那么倒霉 身后的凉气似乎越来越近。 沉鱼只敢慢慢的偏头,扫视目光过去,一寸一寸,动作极其缓慢,几乎是已经到了僵硬的程度。 然后,眼帘中闯入一抹绿色。 一抹奇异的,透亮的绿色。 那长长的身子盘旋在褐色的树干上,周身环绕着稀疏的绿叶,而那长长的东西,还在一点点的移动。 就算沉鱼她再不清楚,也该知道这是什么了。 当即一下子,连腿都软了,想跑,却是完全迈不开步子来。 沉鱼从小就是在皇城长大,虽然不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但也算是被家人捧在手心的娇娇大小姐,别说是来这般的丛林之处了,甚至是那外郊之地,都不常去。 所以,自然从未曾面对过眼前这般的场景。 她当时想,她是该动,还是不该动,如果跑的话,会不会被它更快的咬上一口? 就在这当头间,甚至是没有给人再去思考的工夫,那绿色一闪,直接往她这边扑来,沉鱼喊了一声,下意识的往旁边躲。 这是山坡,连着石子的斜坡下去,就是一处陡坡,连着咋草丛和碎石屑,只要稍微不注意,就容易一脚踩空滑下去。 果然,沉鱼踩空了。 脚往下一滑,接着带着她整个身子都翻了下去,顺着斜坡,滚的飞快,又是一下砸了下去―― 碎石子就狠狠的磨在她的身上,杂草间有锋利的叶子,划割在皮肤上,就是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沉鱼咬着牙闷哼,却也是一时顾不上这些。 她伸手,努力的想去抓住旁边的树枝或者杂草,想让自己停下来,可是没有用,她抓不住任何东西。 只能任着自己往下滚。 也不晓得这是滚去了哪儿,沉鱼只知道自己头痛身子痛哪哪都痛,最后撞在了树干上。 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裴笙一直是依着山茶指的方向,快步的往前走。 原本他以为人就在这附近,走不了多远,毕竟后山就这么大,再远的话就是到了另外的山头了。 可显然是他想错了。 大抵找了有一圈之后,却还是没有见到人影。 裴笙的脚步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就她那娇娇性子,在马车上给磕上那么一下都喊的要死要活的,若真是在丛林里出了什么事裴笙想都不敢想去想后果。 就在这个时候,他一心想的都是她不要出事才好,便是旁的都没有心思去想,只是着急的寻找,寻找她的踪迹。 他本是穿了一身轻薄的月白长袍,衣袍较长,一走路就随着脚的动作一掀一掀的,特别是在灌木丛中,还容易被撕刮到,裴笙着急,直接掀了衣袍上来,用腰带绑住。 他一向最看重仪容仪表,如此这般,这可是他从未有过的行径。 但此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只是在想,这碍事的衣裳,倒真想全撕了去。 自然生怕自己的动作会慢了。 裴笙一边拨开灌木丛,一边往前头走,就在这乱哄哄的一片杂草中间,他似乎隐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淡淡的馨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比花香更淡,却更加的引入入胜,诱人至骨,他清晰的记得,这味道,在昨天晚上,一直紧紧环绕在他身边。 就是她身上的味道。 一丝儿都没得差。 裴笙紧绷的脸上终于在这个时候才浮现出一抹笑意,十分细微的弯起唇,若是不细看,都不太容易注意的到。 裴笙拨开了灌木丛。 他眼力儿尖,再加上着急,一眼就看见了,那樟树下的一根短树枝上,有一片水蓝色的衣角。 他抬腿跑过去。 俯身拿起那片衣角,两手捏着,放至鼻边,细细的闻了两下。 是比方才灌木丛中要更加浓重的馨香。 越加熟悉的味道。 他下意识的垂眼往下看。 从这片山坡往下,看不见底,但是那片被压下的杂草,却是分外的明显,一看,就是有人滚下去了。 想到这,裴笙心里咯噔一下。 他飞快的环顾四周,顿了顿,然后也顾不得那么多,顺着较缓的一道坡往下爬。 尽量的放快自己的速度。 倒也是天意不遂人愿。 偏偏这个时候,天上的乌云往这一片聚集,很快的工夫,这儿的天色就暗了下来。 “轰轰”几声之后,便是大雨,倾盆而下。 夏日的雨,一向是来势迅猛,是完全让人无法预料的,特别是在这山林之中,更加变幻莫测。 谁也不知道在一场大雨之后,会发生什么。 裴笙脚一滑,湿润的泥土完全踩不稳,大雨冲刷的快,也模糊了视线。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猛然一下插入泥土之中,那霎时的缓冲减慢了速度―― 人却依旧顺着往下滑。 伴随在耳边,是匕首滑地尖利的声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混蛋 裴笙滑到下面的时候,雨势渐渐小了一些。 下面就是山谷,倒也是一处颇大的地界,杂草丛生,有半人高,一眼下去倒也看不见什么。 裴笙终于是双脚落地。 他拔出匕首,手上虎口处,已经浸满了血,血糊糊的一片,也看不明白是哪儿的伤口。 裴笙随手在身上抹了一把,然后,把匕首放回腰间。 他心里的不安感在这个时候到达了极致。 下雨了,下这么大的雨,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本来还可以根据痕迹来判断人滑去了哪,可是这一下雨,湿腻的泥土和碎石都混到了一起,就算有痕迹也全被冲掉,哪能再看出一星半点来。 裴笙浑身的衣裳都已经湿透。 水蓝衫子中的一抹雪白,在杂草中格外的显眼,裴笙大跨两步过去,蹲下身来。 是叶沉鱼。 她的衣裳上混满了泥土,破破碎碎的,甚至还露出一点儿白腻的皮肤来,泥土混着雨水还有血水,完全是让人触目惊心的场景。 裴笙心里猛然一颤,那一刻如刀刺般尖利的疼痛,是完全陌生而难以言说的,他甚至是在那当头间,失去了行动和思考的能力。 只是接下来也容不得他犹豫。 原本长在山坡上的一棵大树,因为大雨的不断冲刷着底层的泥土,再加上风一个劲儿的顺着上坡往下刮。 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往下倒。 裴笙眼角余光扫见,飞快的趴下,一把将人抱住,就这整个手臂将身子圈住,然后,朝着一边滚。 飞快的滚了几个圈。 正好在山谷的一边有一个山洞,裴笙身子一斜,就滚了进去,就在进去的那一瞬间,大树砸下来,斜砸在洞口上。 裴笙的身子狠狠撞在石壁上。 强大的冲击力,这厢之后,人才是停下来。 十分清晰的“喀嚓”一声,从右手手臂的地方传来。 裴笙皱眉,狠狠的咬着牙。 外面还下着雨,暂时不好出去。 而且叶沉鱼她现在这个样子,昏迷不醒的,带着她,完全就不可能出得去。 于是裴笙寻了些小树枝来,生了堆火在旁边。 他伸手过去,轻触到沉鱼的脸颊,瞬间传来一阵冰凉,轻微的战栗,然后,手指探到了鼻子下面。 十分微弱的呼吸。 他只能尽量的把人抱起来,往火堆那边移,想着尽快的,把衣服烤干。 “疼。”沉鱼皱着眉头,稍微动了动身子,却是一牵扯,哪哪都疼。 从上边滚下来,只幸好没有碰到什么尖利的东西,后边发生了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沉鱼缓过来了些,感觉到自己在一个热乎的怀抱里,微微眯着眼睛,尽力的抬眼往上看。 她看见了一张脸。 好像是裴笙 裴笙裴笙他是个畜牲,是混蛋!沉鱼下意识的想,眉头皱得越发的厉害。 她讨厌他,她不想他碰她! 平时她对他笑,对他百般好,那都是装出来的,那只是为了拉他下水,都只是假象罢了。 那个晚上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噩梦,一直在她的心头萦绕,怎么都无法逃脱。 所以她厌恶,也惧怕。 沉鱼移着身子往外挪,好不容易移出一点点又被那手臂揽了回来,她气急,又没力气,喊的哼哼唧唧。 “你放开我放开我!” 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本来就多,划拉开了在皮肤上,也没有药粉处理,一碰就疼。 “你别动,再动身上的伤就好不了了。”裴笙的声音还是生冷,但却不是斥责,反而带了一抹无奈和关心。 沉鱼听得不太清楚,大致落入耳朵里“伤”“好不了”这几个字眼。 身上那么多伤,要是好不了的话沉鱼完全不敢去想后果。 只是一张脸瘫的更厉害了。 身上不但疼,还凉,虽然他怀里是挺暖和的,但是沉鱼并不想待着,呢喃着说道:“放开我,你放开我” “别动。”裴笙伸手按住她,话语沉然。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引起沉鱼一阵战栗,她心一惊,下意识的喊:“裴笙,你个混蛋。” 原本嫣红的嘴唇,此时有些泛白,衬在整个人苍白的面色上,是近乎可怖的景象,一张一合间,隐隐可见软乎的小舌。 却让人想疯狂的去掠夺汲取。 “我为什么是混蛋?”裴笙不动声色的把她又往上抱了抱,声音缓缓响起,听着,有一股引诱的意味。 “因为因为”沉鱼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是被自己下意识阻拦了似的,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呜呜的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呢喃着,说:“混蛋,你就是混蛋,就知道欺负我,要不是你,我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怎么会变成这样?” 裴笙神色一滞。 裴笙其实连自己都弄不明白,自从他离开了半年回来之后,总觉得叶沉鱼变得不一样了,可是说起来,也不知道是哪儿不一样。 以前她总是很安静,他不和她说话,不理她的时候,她也会安安静静的待着,一句话都不说。 那样下去,迟早就是貌合神离。 他只不过是见过她一面,对她有了执念,而成亲之后,一方面想去接近,想靠近她,另一方面,又被自己心里的念想所打败。 可是他回来之后,她却总是主动的接近他,一口一个“夫君”的唤着,就像是最亲密的模样。 让人沉迷其中,便无法抽身。 所以―― “你来后山做什么?”裴笙俯身,靠近了她的耳朵,轻轻出声问道。 来后山做什么呢? 沉鱼哼唧了几声,然后糯着声音回答:“找茶叶,听说这里的后山有白毫银针,就想趁早,摘些回去。” 找茶叶? 这处山林地势偏高,丛林众多,阴雨连绵后,易形成雾气,久而久之的聚集,自然能长出上好的茶叶来,而清晨太阳未起之时,摘下的茶叶,最为鲜嫩。 沉鱼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会过来的。 特地起了个大早,赶过来摘茶叶。 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裴笙。 他喜欢喝茶,上好茶品更是喜爱,却是极少,能有心中所欢喜的。 所以沉鱼为什么来找茶叶,就算不说清楚,裴笙也知道了。 他的手指动了动,眼中眸光微闪,而原本握着的手掌张开了来,就这么揽在她的肩上。 将人紧紧的扣在了怀里。 沉鱼身子轻颤了一下,但接着,就没有再动了。 这火堆燃着,身体渐渐回温,意识也自然是清醒了不少,沉鱼接着往下掉眼泪,低声说道:“沉鱼想摘些新鲜的白毫回去,想着泡了给夫君吃,夫君会开心些。” 话语间,显得自己极为可怜。 “我不是混蛋吗?”裴笙低头反问,目光灼灼的看着沉鱼,淡淡的开口,却是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 沉鱼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说话的时候,她脑子还糊涂着,心里想什么都说出来了。 “那是沉鱼说的糊涂话呢,沉鱼喜欢夫君,最喜欢的就是夫君了,怎么会说您是混蛋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阴沉 论装傻充愣,她也实在是一把好手。 一双水眸蒙雾,本就惹人怜爱,而脸上方才淋过雨的苍白,又给人增添了几分的不忍。 沉鱼也是真的难受,眉头间微微皱起,看着,是咬着牙在硬挺,这一点,倒不是装出来的。 只不过她的回答的确是让人听了之后,十分心情愉悦的。 就连裴笙,他离得这么近的看着她,仔细打量着她的神情,却也分辨不出,她话中的真假。 他有微怔了一小会儿。 不过看不明白罢了。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没一会儿,就停了下来。 此处不宜久留,低洼潮湿的待得难受不说,也没有任何能给沉鱼处理伤口的药物,拖下去的话,也不是回事。 所以必须尽快的赶回去。 沉鱼方才清醒过一段时间后,又闭上了眼睛,嘴巴里迷迷糊糊的呢喃在着什么,吐字不清,倒也听不清楚。 裴笙起身,走出洞外,查看外面的情况。 这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此时阳光从云块中冒了透出来,在山谷洒下缕缕光亮,映着草尖上先前晶莹的雨水,倒是亮闪闪的,极为好看。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是时候去欣赏这些景色。 裴笙返回山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沉鱼,她依着火堆,缩成一团,在昏暗中这么看过去,身上是大大小小的划痕,带着血迹,铺在一片雪白上边。 裴笙没有犹豫,直接脱下了自己的外袍。 他把外袍裹在沉鱼身上,严严实实的裹住了,然后,俯身,把人背了起来。 沉鱼浑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裴笙咬牙,瞬间额头冒汗。 方才从外面滚进来的时候,伤到了右手,如果没错的话,应当是已经折了,此番一来,不仅完全没有力气,而且还疼得不行。 但是他却依旧把沉鱼背得稳稳的。 她胸前的柔软就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带着些许温热的气息,随着前进的动作,一挤一压,感受的分外明显。 当时裴笙的身子紧绷的厉害。 就连脚步都有些慢了下来。 他气息粗重,一下一下的喘着,但脚步稳健,手上虽然没有力气,但也没有虚软半分。 而一片奇异的绯红,也慢慢染上脸颊。 裴笙闭上眼睛,长吁一口气。 脚上步子继续。 原本半个时辰就能到,不过裴笙背着沉鱼,是整整一个时辰,才回到了寺里。 而龙观寺这边,早就已经乱成一团了。 白锦瑟过来找裴笙去吃早饭,来了这边却是不见他的人影,一问山茶才知道,裴笙去了后山。 裴笙他先前在外奔波,饶是再艰难凶险之处,自然也是去过,相比之下,后山自然算不得什么,再加上他有武艺在身,想来,出不了什么意外。 所以白锦瑟就在屋子里等了一会儿。 直到天上下起了大雨,轰隆隆铺天盖地而来,却还是不见人影,如此白锦瑟便再也坐不住,慌乱了起来。 其实她不过就是担忧罢了,这天气恶劣,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意外,更何况,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还是派人出去找找吧。 所是白锦瑟她火急火燎的,把带来的人都派出去了,说是让去后山找人,紧接着,自己也没能待得住,也是往外跑了。 虽然心里一直在安慰自己不会出事,可是心头就像蒙了一层迷雾似的,迷茫,忐忑不安。 山茶没动,就一直在屋子外边等着。 她抬头,看着一抹阳光洒下,当时愣了一下,视线再往前,就看着裴笙背着沉鱼,快步往这边走来。 山茶的眸子瞬间睁大,惊讶不已。 世子爷背上背的好像是夫人 两个人看起来都很狼狈,不仅衣裳是湿的,还沾满了泥土,破碎的厉害。 而且夫人,似乎还晕过去了。 “夫人这是――”山茶的话还没说完,裴笙就已经急匆匆的冲了进去,把人放在床上,着急吩咐说道:“快去拿药和纱布过来!” 山茶听着裴笙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焦急,那模样,好像是再晚一步,就能直接把她给掐死。 山茶心里一惊,马上点头,大步跑了出去。 伤药和纱布这些治伤的东西,来之前都备好了,不过原先想着应该没什么用,就都放在了马车里,没有拿出来。 山茶着急,到了马车后边,也来不及找,直接把一整个箱子都提着,搬了过来。 裴笙拿了几条毯子过来,放在了沉鱼的身下,让她垫着。 其实当时裴笙就是在想,这床榻硬,要是她乱动硌到了伤口,到时候,又该哼哼唧唧个没完了。 说麻烦,还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麻烦。 山茶把箱子放在榻边,打开,眼疾手快,找了一个青色缠枝的小瓷瓶出来,然后是一卷白纱,拿着,到榻前。 裴笙向她点头示意,然后,往旁边走了一步。 意思是让山茶把沉鱼的伤口处理一下。 毕竟都伤在了身上,他不方便。 水蓝色的衣裳已经碎的不成样子,其间还沾着泥土,混着血迹,让人完全无从下手。 山茶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是见过这样得场景,光就那一片一片的血痕,就将她给吓着了,看着这么可怕,就只是想着,夫人不会有性命危险吧? 夫人要是真有什么事那可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儿,山茶吓的手都抖个不停。 她打开小瓷瓶的盖子,却是拿不稳,抖了一下,将药粉都抖在了外面,撒下去一片,星星点点。 她连忙把手收了回来,立稳了瓶子,想着应该先给夫人脱了衣裳才是,可是因着心急,连腰带都解不下来。 身边的气氛似乎阴沉的越加厉害。 这厢山茶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你去备水。”裴笙直接从她手里拿了瓷瓶过来,冷着声音吩咐。 山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然后便往外走。 沉鱼躺在床上,是处于半昏半睡的状态,眼睛是已经实在沉重极了而没办法睁开,脑海里嗡嗡的,隐约听见裴笙的说话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暴怒 沉鱼的伤,大多都在手臂和肩背上。 她倒不是完全糊涂的,从山上滚下来的时候,用手紧紧环抱着身子,才避免了面积更大的伤痕。 而且这伤,看着是血迹模糊,其实都浅得很,全好似细细小小的划痕一般,不打紧。 要不是沉鱼细皮嫩肉的,娇娇身子,一碰就红,也不会因为滚着草尖碎石,就流这么多血。 裴笙一手摸在她的腰带处。 顿了顿,又放开手,将手移往衣领处,两手捏着领子,往外用力。 衣服便就着从两边撕开了。 映入眼帘,是素色月白的小衣。 若隐若现。 裴笙喉咙一动。 他捏起药瓶,指尖传来的微凉之意,让人才稍微清醒了些。 他手指轻点在瓷瓶口处。 从小和父亲一起练武,也经常受伤,伤口什么的,从来都是自己处理。 所以这个过程,他都习惯了。 只是以往迅速的动作,在给面前人上药时,动作却明显的慢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像是在顾忌着什么。 然后抬起她的手臂,绕了一圈白纱进去。 好一会儿之后,才把所有的伤口处理完。 裴笙的表情一直很冷静。 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从手臂到腰背,还有腰际,也有些细小的伤口。 后边山茶已经端了盆水过来。 裴笙沉着脸,转身往内屋的净室里走。 什么话都没说。 山茶那锦布拧了一把水,也不敢和裴笙说话,便是上前去,给沉鱼仔细擦拭身上的泥垢和血渍。 清理干净之后,山茶又找了一身寝衣,给沉鱼换上。 裴笙这时候才从内屋走出来。 这时候他面色沉然的越发厉害,整个人淡然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往这边走过来,停下,看了叶沉鱼一眼。 当即眉头微微皱起。 “换身衣裳。”裴笙语气听着有些不悦。 沉鱼身上穿的是一身银白色的寝衣,紧紧贴在身上,却是轻薄极了的纱质,若隐若现,能清楚看见里边的小衣,便好似没穿一般。 “可是”山茶倒也挺为难的,看了眼裴笙,马上又垂眼,吞吞吐吐:“只只有这件了。” 本来这回出门,就只带了两件寝衣出来,那一件早上刚洗过了还没干,现在剩下的,就只有这件。 裴笙一愣,正要说话,忽然间,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听着有好几个人的样子。 首先传来的就是白锦瑟的声音,着急的喊:“裴笙哥哥,你去――” 说话间,人已经往里头走。 后面还跟着几个下人。 她带人去后山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刚刚回来,就听说裴笙已经回来了。 而且好像还受了伤。 白锦瑟一听他受了伤,当时急得差点没跳起来,心心念念的,就想来看看他的情况。 一脚才踏进去。 “都给我滚出去。”裴笙厉喝了一声,眸中怒意顿现,拉起毯子往沉鱼身上一盖,然后,起身拦在床前。 白锦瑟的脚步就猛然顿在门口,一时被吓到,瞳仁紧缩,不敢再抬腿一步。 裴笙从来没有这样生过气。 或许是说,在外人面前一向平静淡漠的裴笙,从来没有过这样失控的时候。 那一瞬间,他身上的怒火,熊熊燃烧起,让人感觉只要再前进一步,就能被他身上的火活活给烧死。 白锦瑟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裴笙身上的血迹,大片大片的染着,当时心里,可实在是着急的不得了。 于是她壮着胆子,张口,小声的问:“你的伤――” “滚――”裴笙瞪了一眼过去,当时间声音越发冷冽。 白锦瑟的心颤的越发厉害。 她害怕的咽了口口水,然后怔怔的抬腿,往门外边退。 整个动作都十分僵硬,僵硬的好像好像这个身体不属于她一样,连脚都不怎么能抬得动。 白锦瑟一出去,山茶也不敢耽搁,马上跑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动作小心翼翼的,一点儿的声响都不敢发出。 她自然也是怕的,就世子爷目前的这个状态,任何时候都能是怒火上心头,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自然万事都要小心着来。 裴笙接着没再说话,转身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叶沉鱼。 她的脸稍稍侧往了一边,紧紧抿着嘴唇,擦拭干净之后,脸色越加显得苍白无比,许是还没有回缓过来。 如此看着,倒是让人心慎得慌。 其实裴笙他自己知道,无论他喜不喜欢,无论他对她的态度如何―― 既然她是他的妻子,那就永远都是,那么,他的东西,绝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和染指。 一下都不行。 这是他的底线。 并且,是最后的底线。 方才那一瞬间,那些人进来,他心里的怒气真的是到达了极点,呼之欲出的愤怒,就在濒临爆发的边缘。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们真的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他会直接把他们的眼睛都挖掉,一个都不剩。 “你去准备些小米粥热着。”裴笙忽然出声吩咐了一句。 山茶回头,看裴笙在榻边坐着,好一会儿都一动不动,便想着世子应该是要守着夫人。 当下忽然放心了不少。 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世子爷好像和以往不同了,这厢看着,是格外的在意夫人。 于是她没再担忧,轻悄悄的出了门。 天边的最后一缕阳光已经落下。 沉鱼却依旧没有醒过来。 这处山林之地,根本就没有大夫,没办法进行诊治,可是如果要下山去,一路上颠簸着,对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只能是雪上加霜。 所以裴笙才选择了在这先休息会儿,待沉鱼将她的身子养好些,之后,再下山找大夫诊治。 除了她身上的伤,应该就再没有其它的了,想来,只要再养养,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谁曾想忽然就出了意外。 当时裴笙正静静的在床边坐着,却也不晓得是在想什么,山茶这厢不敢和他说话,只是看沉鱼额上冒了细汗,便着了帕子去给她擦拭。 夫人怕热,她是晓得的,所以害怕她难受,此番,都格外的上心了。 就怕她会睡得不舒服。 手指才探上去,虽隔着帕子,指尖却传来异样的灼热,她当时心里一惊,摊开手掌,放在她的额头上。 是滚烫的一片。 十分清晰的热意,仿佛将皮肤都烫到,山茶当时,手便弹了回来。 “世世子”山茶话说得磕磕绊绊,转头看着裴笙,一脸的着急。 裴笙心里一紧,问:“怎么了?” 没等山茶回答,他马上探了手过去,当即脸色就变了。 这一会儿的工夫,怎么就烫的这么厉害 “夫人身子一向不好,一牵扯起来就是全身的病症,这厢连大夫都没有,可如何是好?” 山茶着急,却又是手足无措的。 她服侍夫人有近一年的时间,这段时间内,夫人虽偶尔有小病小痛,但是不算打紧,一般喝些羹药什么的,就没大碍了。 期间也有一回感染了风寒,那次可是请了大夫,换了两副药,足足一个月,才把身子养好。 现下这情势,可是比上一回要糟糕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风寒 沉鱼先是摔下山谷,后面又淋了那么久的雨,这厢感染风寒,倒不是不可能的事。 裴笙起身,转头看向窗外。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马上下山去。 可是天色已晚,外边是漆黑的一片,山路又是极陡,若是带着沉鱼这个病人,冒然下山去,还不晓得会发生什么意外。 若是中途她病情有变,那绝计是更加不好处理。 左右都不是法子。 倒真是为难。 山茶虽说着急,但是皱着眉头,也在思考,好一会儿后,才犹豫着提议道:“不然,就试试用平常百姓最常用的法子吧。” “看夫人这样子,想来定是因为淋雨,感染风寒,按常理来说,只要用被子捂着,出了汗,待散了寒意,过这一夜,便应当没什么大碍。” 山茶小心翼翼的说道。 裴笙听了,当时垂眼,看着沉鱼,倒是一时没说话。 许是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见裴笙不说话,山茶接着又说道:“就是夫人身子骨不大好,喝药自然最妥当,只是如今这情况” “没事,死不了。”裴笙冷然出声,意思是同意山茶说的了。 这确实算不得什么大病,放寻常人家,就是过一夜的工夫,捂出汗来,便没事了。 沉鱼虽要娇一些,但统共着说,也应当出不了何等的大问题。 裴笙接着却没说话,也没任何的动作,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好一会儿后,说道:“派人连夜下山,去找大夫过来。” 裴笙顿了顿,接着强调道:“明天早上,我必须看见大夫在这儿。” 山茶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白锦瑟是着实的被裴笙给吓到了。 出来后,整个人呆愣愣的,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怔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身边的丫鬟带她回房间的。 她一踏进房间门,脑海里就浮现裴笙吼她的场景。 白锦瑟眼睛一眨,眸子里瞬间泛了泪水,盈盈之间,快要落下。 珊儿连忙拿了帕子出来。 她递到白锦瑟面前,白锦瑟却抬头,努力的往回收眼泪。 她从不轻易落泪的。 无论发生多么难过的事情,都不能哭,这是她一直告诉自己的 。 可是可是她什么都没做,裴笙哥哥就那样吼她,让她滚让她出去,明明她那么担心他,冒着大雨,找了他那么久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就让她滚 这么一说,眼泪差点又忍不住了。 “小姐。”珊儿担心她,便出声唤了一句。 “我知道他娶妻了,可我心里就是有念想,念想着有一日,会有机会就算是没有机会,可是能经常看看他,也是好的。” 白锦瑟也算是从小被母亲以贤良淑德的道理教育长大,所以自然不是什么睚眦必报,心思狠毒的人,她也清楚的明白,自己所有曾经有的,或者闪过的念头,都不应该。 不该念想着踏着别人的不好,来让自己去完成所想要的。 可是她就是抑制不住,抑制不住的去想,所以每回的这个时候,她都分外的讨厌自己。 “你说裴笙哥哥,他是不是讨厌我了?”一想到这儿,白锦瑟就格外的慌乱,眸光在一瞬间涣散。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裴笙哥哥会厌恶她。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该怎么办? “没有。”珊儿急忙就出声劝慰,道:“奴婢刚刚听说,说是世子夫人在后山受了伤,世子爷带她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是昏迷不醒,想来世子爷定然是因为担心,情急之下,才会说了些不好的话,小姐您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那个女人”白锦瑟听了,心里一惊,发愣似的顿了顿,转口问道:“叶沉鱼她也受伤了?严重吗?” “这倒是不清楚,但好像感染了风寒,如今已经派人下山寻大夫了。” 珊儿接着回答。 白锦瑟陷入了沉默,眼眸微动,然后忽然想起什么,对珊儿道:“我记得上回那易大夫给了我些药,其中一样便是驱寒祛湿,正好我带来了,你去找出来,送到裴笙哥哥那儿去。” 这山上没有大夫,没有药物,也不好下山,白锦瑟第一想到的就是,找药给她送过去。 “其实风寒而已,顶不了什么大事,就是受点苦,或许过一夜就好了,小姐何必对那个女人,如此好心好意?” 昨儿那叶沉鱼对自家小姐叫嚣炫耀的模样,她可都看在眼里,明明晓得世子是小姐心里的伤,还一个劲儿的往她伤口上戳,而且那样的狐媚子女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茬。 白锦瑟其实是有犹豫的。 她确实不喜欢她,可是如今她受伤了,又染了风寒,无论如何,不该落尽下石才是。 “你把药送过去就是,若是他不要,那便随意扔了吧。”白锦瑟说着,语气里,显然已经带了一抹不悦。 珊儿没法子,虽不愿意过去送药,但也只能点了点头。 白锦瑟正要往里走,忽然想起什么,愣了愣,抿唇,又转头喊住了珊儿。 “你再注意看看裴笙哥哥的伤势,把那些治外伤的药也都带着,一起拿过去。” 白锦瑟当时虽然只看了一眼,但是却清晰的记得,裴笙的右手一直垂在身边,好像是不太灵活的样子。 想来,定然是受伤了。 也不晓得伤得有多重,有没有事 “小姐您既然这么担心世子爷,为何不自己去,不然您做这些,世子爷也不知道。” 珊儿自是为白锦瑟鸣不平,这些年来,小姐所有的心思她都看在眼里,小姐是个心善的人,喜欢裴世子,一门心思的扑在上面,所有的思虑是为了他。 可是裴世子不仅没有给予半点儿的回应,更是冷漠的不得了,无论有再大的热情,那也是迟早会被消耗完的。 “知道和不知道,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区别。”白锦瑟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摇头。 裴笙的一颗心,就像是捂不热。 这一点她早就知道,可她却总是想着,自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是她想错了。 或许是有人和别人不一样,但那个人不是她。 珊儿这厢,看着白锦瑟呆愣愣的发怔,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只好是转身,走出了屋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闹腾 山茶一股脑的,便把马车里所有的毯子都搬了过来。 这天气炎热,山上虽是要凉爽一些,但终归没好多少,晚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毯子,还是会时不时的冒汗。 晚上睡觉时,得是将窗户开着,透些夜风进来,才会舒爽一些。 这厢拿了三床毛毯和一床被子,在沉鱼身下贴了一床,然后余下的,就全给她盖在身上了。 山茶把边边角角都掩好了,严严实实的,一点儿缝隙都不留。 这样子,别说是捂得人热乎了,就算只是那些毯子被子的重量,都压得人难受。 山茶起身,想着去打些温水过来,给沉鱼擦擦脸,凉凉身子,能好受些。 她回头,一眼瞥过去,恰好注意到裴笙身上的伤。 山茶只看到了血迹,还有被刮破的衣裳下头有隐隐的伤痕,却也不晓得他是究竟伤在了哪,伤势如何。 “世子,不然您先去处理一下伤势吧,夫人这儿我守着就好。”山茶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还是小心的试着问了一句。 裴笙当时听山茶提到他伤的事,才是反应过来什么,微抿唇角,接着便是稍微的动了动手。 霎时间,右手手臂上,一阵极致的刺痛传来。 像是尖利的钉子直插进了骨肉里,一根又一根,血肉剥离。 完全是动弹不得。 之前一直待在这儿,心思投在了别的地方,便没太注意自己手上的伤势,这么会子劲一提醒,裴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伤。 除此之外,身上还有些大大小小的伤口,划了血痕出来,但是那些对裴笙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从小习武,受够了伤,再重都有过,自然不必像叶沉鱼那样,划了一点儿的小伤痕,还小心的处理包扎。 自然任它去便是了,不要多久,那些伤口就会自己好的。 只是这手 “我去换身衣服。”裴笙说着,就站起身来。 倒也没提自己手上伤的事。 他这厢正准备去找衣服换,顺便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却是才走一步,床榻上的沉鱼就开始哼哼唧唧了起来。 “热热”先前还昏迷着的人,这一下似乎是清醒了一些,一边呢喃着,一边伸着手,还使劲儿的要把脚从被子里蹬出来。 这天太热,光是这么待着都难受,一直流汗,何况是捂上那么多层被子,只一会儿,人就像闷在火炉子里一样,实在是难受的不得了。 沉鱼又一向怕热,哪里受得住这些。 当即没多久,汗水就顺着脸颊往下流了,衣裳也黏在了皮肤上,粘糊糊的一片。 “夫人,夫人。”山茶忙是俯身过来,伸手将被子扯住了些,然后柔声的劝慰。 “夫人您再忍忍,只要出了汗,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可是沉鱼哪里能听得进,只是伸着脚,蹬的越发厉害,山茶虽拉着被子,但是怕伤到沉鱼,也不敢用太大的劲儿。 这几番下来,半边被子都已经从她身上滑了下来。 衣裳也变得十分凌乱。 山茶没法子,便是回头,向裴笙投往求助的目光。 “这天儿是真热,夫人的汗跟下雨似的往外冒,这就怕明早风寒是好了,却起一身的痱子。” 山茶左右都是担忧,视线接着紧紧的凝在沉鱼身上,满是忧心仲仲。 裴笙伸出左手来,把滑下去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语气冷冽,道:“好了,别动了。” 若是沉鱼清醒着,怕还会因为害怕裴笙而乖乖待着不动,可偏偏也不是这样,沉鱼现在脑子怕是烧的厉害,可顾不上在自己面前的是谁。 所是这厢裴笙刚刚拉上来的被子又被她蹬了下去。 他的脸色沉着,看不出什么来,只是伸手去,又把被子往上拉,然后,用力摁住。 就算只有一只手,力气还是很大,摁着被子,沉鱼完全动弹不得。 她被这么紧紧的捂着,汗越出越多,脸颊上的绯红便是越发的明显起来,紧实的甚至是有些喘不过气。 沉鱼只是觉得自己分外的难受。 眼帘轻轻一动,泪水顺着眼角就留了下来,一边小声的呜咽哭,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呢喃。 “裴笙你这个混蛋,我就说你是个大混蛋,大混蛋!你只会欺负我!” 裴笙的动作忽然顿住。 他想起先前在山洞中,她也是这么说的。 说他是混蛋,只会欺负她,后来,还说自己说的是糊涂话。 “你先出去吧,这儿有我在。”裴笙看着像是心里有了主意,淡淡吩咐了一声,然后伸手,掀开了沉鱼的被子。 山茶被他这动作惊到,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又不敢,抬腿慢吞吞的往回走。 一步三回头。 山茶看见裴笙把沉鱼的被子全都掀开了来。 她心里一着急,差点转身冲了回来。 这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些的汗,要是又受了风,着了凉,那到时候,夫人可就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呢。 在裴笙面前,她终究是没这个胆子。 特别是世子爷最近,总是易爆易怒指不定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就朝着人乱发火。 那下场,她可承担不起。 所是山茶只能提着一颗心,不情不愿的离开了房间。 这厢裴笙推着沉鱼的身子,稍微往里边移了移,然后,自己侧身,睡了上去。 受伤的右手被这么压着,疼痛一阵一阵的越发明显,而这边沉鱼也没消停下来,裴笙伸手环住她,往里一按,人就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的怀抱也很热。 是明显的,能让人感受到的炙热。 将人环抱住之后,便满满的散发开来。 沉鱼虽然还是动,但显然没有之前动得那么厉害了,挣扎了几下之后,许是意识到自己挣扎不过,干脆就停了下来。 嘴里的哼哼唧唧还是没完。 她虽然还是很热,但是身上的物什由被子变成了灼热的怀抱,反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一出汗,就使劲的往前去蹭,往面前人身上蹭干净。 裴笙其实也没多想。 既然她不愿意盖被子,又乱动,那他这么将她抱着,既能按着让她不动,也能让她捂出汗来,自然是个不错的法子。 他自己倒是想,她这么去后山一趟,受了伤,闹了一出,他对她的容忍,竟然能一次又一次的扩大上限。 以前自然还从未想过。 其间如何思虑,就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只是觉得,左右不过就是她已经这副模样了,他也不屑于再和她计较。 只是没承想,这人身形看着瘦弱,抱在手里却有些意外的软乎,淡淡的血腥间,甚至还能闻见馨香之气。 闻得裴笙的手都不怎么疼了。 还有些昏昏欲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疲惫 沉鱼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当时一睁眼,便是秀眉紧紧蹙起。 她浑身湿漉漉的,好似刚从水里头捞出来一样,衣裳带着内里的小衣,全都黏在皮肤上,一股浓重的汗味在鼻尖萦绕,可真是难受的不得了。 她稍微的动了动身子。 可这厢却发现自己被紧紧的按着,身前是厚实的胸膛,隐隐传来,一股陌生的味道。 这是发生什么了? 沉鱼脑海里留存的记忆,还是自己从山坡上滚下来到了山洞里,之后,看见裴笙在身边。 依稀的能够记得,他们说了些话,她迷迷糊糊的语气似乎还不好,后来是实在撑不住,便是又晕了过去。 所以这是在哪? 沉鱼的视线里就只落下那么一点儿的范围。 是在床榻上。 而且,就是她在龙观寺睡的那个 床榻。 想来,定然是裴笙带她回来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裴笙呢? 沉鱼想到这儿,一愣,感受到额头的呼吸声,便是下意识的抬眼,却谁晓得,近在咫尺,就是一张熟悉的脸。 沉鱼心里一惊。 她的眸子猛然一睁,当时间心颤的厉害,身子明显的抖了两下,舒缓了两口气,再次定睛一看。 是裴笙果然是裴笙 他为什么会在她的床上,而且还抱着她,这情况就目前来说,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可是眼前的事实,不容她有所反驳。 沉鱼的嗅觉十分敏感,哪怕只是一丁儿的味道,她都能够清晰的闻见。 所是这会儿血腥带着汗液的味道全一股脑的钻进了她的鼻子里,混在一起可真是难闻。 实在难闻的不得了。 他身上的衣裳也能明显看见有破开的裂痕,定然是从后山过来就没有再换过,可是相比之下,她身上的衣裳却是整整齐齐,换了新的。 沉鱼撑着身子,十分艰难的往后面移了移。 视线里恰好落入裴笙的整张脸庞。 十分的苍白,疲惫。 原本在平日里俊逸无暇的一张脸,现下在眼前看着,却是带着些许的黑糊,泥泞星星点点的沾在脸上,早就已经干的结了痂。 而他的一只手垂在一边,姿势显得有些奇怪,像是出了什么问题。 沉鱼皱眉,有仔细的在自己的记忆里搜寻。 只记得很冷,又很热,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一直在身上反复交替,后来,就出了很多很多的喊。 头迷糊的发疼。 沉鱼这还正想着,眼帘垂下,忽然间注意到,裴笙搭在她身上的左手手指,微微一动。 随即停了下来,再没有任何的动作,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沉鱼的呼吸一紧。 但她反应的很快,马上就调整了过来。 有一个念头冒出,接着就在脑海里四处乱窜,击打着每一个角落,在不停的驱使,推动着她。 然后,一瞬之间,沉鱼就做出了决定。 她稍微的抬头。 裴笙是侧躺着,一手揽着她,而正好她是在他的怀抱里,只要再往前一点 再往前一点 沉鱼的心跳明显的快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当时也顾不得那么多,飞快的往前一凑―― 柔柔软软的唇瓣就轻轻覆上了他的。 就只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 裴笙的身子微不可闻的一颤。 沉鱼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都高了一些。 她没有犹豫,飞快的,就收了回来。 然后半抬着眼,目光依旧留在裴笙的脸上。 她知道他醒着。 刚刚醒的。 可是他没动,又继续装睡了,当时沉鱼就是因为看到这一点,才会有了那么一番大胆的举动。 从裴笙抱着她睡了一晚这件事来看。 他已经不那么排斥她了。 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的,反正与之前,是确确实实的不一样了。 所以沉鱼冒着胆子这么一出,也是赌着,他不会把她怎么样。 就这么安静的过了好一会儿,裴笙动了动,睁开眼睛。 对上沉鱼慌忙的视线,她颤了颤,却没收回,继续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他的眸子阴沉的厉害,是一种幽深到让人看不明白的神色,沉鱼觉得有些熟悉,但是气息却抖得厉害。 她就是莫名的有些害怕。 想着自己刚刚不应该那么鲁莽的,两人躺在一张床上还贴得那么近,怎么说都是不安全的。 他虽不会对她动用武力暴力之类的,但他裴笙可是禽兽啊,实打实的床上饿狼,这要是不顾她现在身子不适,还出了一身汗,就 沉鱼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 但是裴笙似乎没有过多的想法,他只是看着她,看了一会儿,接着,毫无反应的翻身下床。 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已经不像昨天晚上那样滚烫了。 虽不能保证说是完全好了,但是想来大致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于是裴笙开口,问道:“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语气依旧生硬,可是在这份生硬中,夹杂着一股不太常用的关心和忧虑。 沉鱼这厢失了他的束缚,才得以好好的动一动身子,充分感受后,十分认真的回答道:“头有点儿晕,其它好像没什么了” 裴笙点点头,没说话,依旧是沉着一张脸,正准备离开。 “可是我难受,出一身的汗,又臭又黏,可不舒服了。”沉鱼垂眼,压着声音说道。 许是因为受了风寒,沉鱼的声音都比之前沙哑了不少。 媚骨诱人,柔态自生。 在霎那间夺人心魄,诱人心神。 “那我去叫山茶进来。” 裴笙话音刚落,那边山茶就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后边还跟着一个背箱子的男人,同样是满头大汗,拿了一块灰色帕子,不停的擦拭额头。 “世子,大大夫来了。”山茶方才去下头接人,跑得急了,现下还没缓过神来,说话都是一顿一顿的。 世子昨天放话说今早之前必须看见大夫,他们当然是半点不敢马虎的。 不过倒也是苦了这大夫,大晚上的被硬拽出来,然后直接被塞进马车,上山就是一路狂奔。 那路可是陡的不行,人坐在里头,就是一直死命颠着颠着过去的。 又因为着急,一路上,一小会儿的都不敢停。 所是这会子,大夫站在屋门口,两腿不停的打颤,怎么都回缓不过来。 手上紧紧拽着的箱子,要不是因为手指抓得紧,都几欲要往下掉。 脸色也是极为苍白。 裴笙的脸色却是瞬间就冷了下来。 山茶一愣,看着那边榻上的沉鱼扯了被子过来盖上,又想起昨儿个的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 她回头,浅笑着朝大夫道:“您先在这儿休息会儿。” 然后拿了先前就准备好的换洗衣裳,朝着沉鱼走了过去。 垂着眼帘,不敢朝裴笙那边看。 昨儿晚上,她一直担心着夫人会出事,便在外头一直都注意着,谁晓得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今日早晨,悄悄进来看,就瞧见世子正紧紧将夫人抱在怀里。 这情景可难得一见。 山茶心中欢喜,自然不敢打扰。 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她想,若是日后都按照这个趋势走下去,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唇瓣 沉鱼的身子并无大碍。 大夫当时诊治过后,说现在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因着捂了一夜的汗,风寒什么的,倒也是没有太大问题了。 只需要再补补身子。 这对沉鱼来说,可真是个难得的奇迹。 沉鱼趁着裴笙去换衣服,这边赶紧就喊了山茶过来。 具体询问昨天发生的事。 山茶点头,寻了个小凳子在床榻旁坐下,然后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一遍。 沉鱼一边听着,慢慢的目光就往裴笙方才离开的方向投去,沉然间,不晓得在想什么。 “他受伤了?”沉鱼问。 山茶想了想,点头,道:“应当是受伤了,只是奴婢也不知道世子爷伤在哪儿了,可能是手有点不太顺当,瞧着像是没什么大事的样子。” 就是,他那个样子,除开看着疲惫些也没其它的了,能有什么事 不过沉鱼这会子说起来,最担心的还是她自己,刚刚山茶给她换衣服的时候,她虽一直闭着眼睛不敢看,但还是低头扫了一眼。 身上有好几处都缠了白纱。 上了药的伤口,也是隐隐作痛。 不晓得划拉了几个口子呢。 先前额头上撞的这一块还没好,身上又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要是好不了的话,不知道要难看成什么样子。 “昨儿世子爷说,他那有药,十分管用,只要涂上几回,之后便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山茶说着,又加了一句:“他说回府之后,会给您拿过来。” 沉鱼点头,想着裴笙这厮,还算是有良心。 “对了,昨日白小姐身边的珊儿姑娘送了些药过来,好像是说有治风寒的,还有一种什么” 山茶说着就慢了下来,接着也没能想起来那药的名字,摇摇头,也不再想了,继续往下说:“反正就是很好的药,特别是对外伤很有效。” “在你那里?”沉鱼抬头,反问道。 山茶点点头,回答道:“她送来的时候,就只有我在,所以便是先接着了。” 山茶没说的是,其实那时候珊儿她非要见世子爷来着,说要亲自交到他手上,可是世子爷在陪着夫人,山茶当然不能让她过去打扰。 所以自然就将人给拦下了。 后来这件事,也没跟裴笙说。 “那先拿来给我吧。”沉鱼顿了顿,强调道:“是治外伤的那个。” 反正她拿都拿来了,就算知道是给裴笙的,但是沉鱼就是想着,不用白不用呗。 终归不能让自己受苦。 “对了,然后还有热水也备好,我要沐浴。” 虽然是换了衣裳,但是沉鱼身上还是有一股味,毕竟是出了一晚的汗,若是不沐浴的话,她自己是完全无法再忍受下去。 山茶见沉鱼露了笑言,便自然也是笑着答应,没有半分的犹豫,马上就起身去准备了。 裴笙这时正在后院的小屋子里 他拿凉水稍微冲了冲身子,然后换了身衣裳。 这右手手臂还是不能动。 昨晚侧躺在床上,有稍微压到这只手了,而且再加上他保持着那一个姿势一晚上没动,伤势更加是严重了许多。 大夫还在外面等着。 方才他大致的看了一下裴笙的手,情况还挺严重,右手手臂筋骨错乱,骨头断裂,再加上还拖了一段时间,那处理起来,便是更加棘手。 “ 这伤还是要处理一下,不然这么下去的话,怕是怕是整只手都会废了” 这大夫也是抱着医者仁心的态度,才会这样提醒裴笙,不然就是看他这副冷成冰块的脸,他还真不敢开口和他说话。 但其实不用他说,裴笙也清楚的知道,他这伤势的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 这厢他站在门口,远远的透着窗户看过去,正好是瞧见,穿了月白衣裙的人儿,唇角弯弯,缓缓的,自窗前走过。 哪怕是隔得这么远,他都能依稀的看见,嫣红的如同花儿一般的唇瓣。 香甜可口的味道。 想起今儿早上,刚刚醒来,她的唇轻轻贴上了他的,柔软馨香,滑滑嫩嫩的,隐约之间,还能感受到香甜汁液的味道。 世间美味,大抵便是如此。 若不是她离开的快―― 恐怕他真的会忍受不住,而冲破自己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 曾经他以为,这些都是令人厌恶的味道,是他怎么都不会喜欢的。 可是当她凑上来的时候,当她的唇瓣离他越来越近,他却完全没有异样的感觉,甚至是觉得,他想按住她,想要更多。 这是从未有过的。 以至于他在接下来的那一刻,不敢睁开眼睛。 那真是让人沉迷到死的□□,一点一点的诱人深入,让人一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 可是莫名的,却心甘情愿。 “这伤”大夫在一直在旁边等着,见裴笙发愣不说话,就出声,想着问一句。 裴笙猛然才反应过来。 他在面前的木凳上坐下,然后把右手朝着大夫这边。 没有说话,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就是叫他过来处理一下。 那大夫一愣,马上点头,在他旁边坐下。 当日下午,裴笙就已经准备着要下山了。 而且东西是早就已经收拾好了的,只等着出发。 其实沉鱼是不太愿意的,毕竟才刚刚来寺庙里,还答应了老夫人要为她祈福,却是到头来什么都没做,还把自己弄了一身伤。 这样子,她都不好意思回去见老夫人。 “夫君,能不能再待一日?”沉鱼一见着裴笙,就柔着声音,万分期待的发问。 她身上还带着伤,躺在床上,不好行走,不然,还得凑到人跟前去问才是。 裴笙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就她那身子骨,这么短短两天便是弄出这么多伤病来,真发生什么严重的事也不方便处理,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至少,让沉鱼去佛前拜一拜,许下心愿,请求佛祖垂怜,不然,岂不是白来一趟吗?” 沉鱼看他样子便晓得他是不同意,于是,便如此的同他解释。 见裴笙依旧毫无反应,沉鱼便扁着嘴巴,眨了眨眼睛,委屈的唤道:“夫君” “就一天好吗” 不为所动。 “那一会儿也行” 沉鱼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继续撒娇。 裴笙两指捏着茶杯,目光虽没投在沉鱼那边,但是偶尔扫了过去,却也收入眼底。 眸光涟涟。 他手指的力气便猛然加紧,指骨泛白。 如此顿了有好一会儿,裴笙才是淡淡出声,道:“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沉鱼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欣喜点头,应道:“好。” 说着她要下床来。 山茶去收拾东西了不在这处,沉鱼一个人,又顾着身上的伤,只能慢慢从床上移下来,完全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磨磨蹭蹭的,好一会儿,双脚才碰到了绣鞋。 这一下不小心碰到了手臂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便一个人坐在那,把脚艰难的往鞋子里头塞。 裴笙实在看不过去。 他走过来,俯身,一手捏着鞋子,只轻轻往上一动,便很快的穿了上去。 “快走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祈愿 这龙观寺,不过是建在山上的小寺庙,陈设简单,同那皇家专门祭祀用的法相寺比,简直就是相形见绌。 或许该说完全没法相比。 那其间最打眼的,不过就是庙中那一尊亮堂的菩萨像,除此之外,庙中香火寥寥,栏杆落灰,一眼扫去,便能看出书完全上不了台面的。 但是沉鱼却喜欢这个地方。 清静,凉爽。 待在这儿,似乎是所有躁动的心情都能够平复下来,慢慢便觉得,心里的那些担忧,都没什么大不了了。 此时她跪在软垫上,抬头看着的菩萨像,双手合十,目光郑重。 心里默念着些吉祥祈福的话。 裴笙就站在旁边。 他的目光散散的,不知是投往何处,只是这么站着,一动不动。 沉鱼上了香,然后朝着菩萨磕了两个头,正准备起身,忽然间想起什么,转头看向一边的裴笙,朝他轻笑。 “夫君,你也过来。” 沉鱼话音落下,随之便是眼神移过去,停慢悠悠的,在她旁边的垫子上。 她的意思因很明了,这此番为老夫人祈福,作为长子,裴笙自然也应该是责无旁贷。 母亲这些日子身子确实不太好,喝着药,还老是咳嗽。 所是裴笙当时没多想,往这边跨了一步,然后,跪在沉鱼旁边的软垫上。 沉鱼垂着眼帘,复又抬起,柔柔目光,回转在裴笙的身上。 停了一小会儿,她就收了目光回去。 “民妇裴氏叶沉鱼,过门已近一年 ,却尚未为能夫家繁衍子嗣,只望菩萨保佑,能成全我这小小的心愿。” 沉鱼说到这儿,脸颊染了绯红,显然是带了羞涩之意,顿了顿,继续道:“若是心愿达成,沉鱼日后,定然常来进香,拜谢菩萨。” 说完,她拉住裴笙的手,轻轻的也没使力气,朝他点点头,然后,带着他朝菩萨磕头。 头实实在在的碰在了地上。 裴笙尚是未曾反应过来。 这一下沉鱼拉着他,俯身磕头,他身子被顺应着往下弯了,头却未曾碰地。 方才,叶沉鱼是在求子? 裴笙皱着眉头,当时,甚至都不太能理解她这一举动。 他们之间,除开曾经拜堂之外,就再没有其它任何,就连相处的时日,都尚寥寥无几,而她如今,她竟是跪在菩萨面前,行求子之举。 真是笑话。 不过听着她语气恳切,一边说一边点头,黑漆漆的眸子里,满是真挚,让人觉得她好像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都是真心实意的,在乞求和希望着这些。 沉鱼接了又磕了几个头,然后扶着裴笙的手站起来,也不多留,马上就松开了他的手,轻笑着解释。 “白小姐前日同我谈到尚书家的张夫人,说她从龙观寺祈愿回去,不过两月,便怀了孕,既然如此灵验,便想着试一试。” “荒唐!”裴笙冷声扔下两个字,转身就往外走。 “夫君觉得荒唐,沉鱼却不这么认为,生儿育女,于女子来说,乃是大事,何况沉鱼若无所出,那日后无依无靠,颜面何存?” 朱唇轻启,一字一句,语气淡然,却是听着让人有丝丝恻隐。 裴笙眸间微微一动。 他看着沉鱼,一时有些发怔。 却也是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沉鱼其实也没有什么要责备,或者说埋怨的意思。 就只是当着裴笙的面,随口说说罢了,方才那些举动,也不过是想起白锦瑟说的话,临时起意而已。 求子什么的,只是说说,天晓得她压根不想生孩子,特别是给裴笙那个禽兽生孩子,谁愿意去受那个苦啊。 顶多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裴笙往前走了几步,却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见沉鱼还站在门口,神色沉然,讪讪的,像是受了委屈不开心的模样。 裴笙抿了抿唇。 “天快黑了,再不走就没时间了。” “好。”沉鱼点点头,乖巧的跟着他走。 “能走路吗?”裴笙回头看了她一眼,出声问道。 沉鱼一顿,张口话就要说出来,但还是留了个心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她说“不能”的话裴笙会怎么做? 依照她以往的经验来看,裴笙很可能会“哦”一句就离开,或者说有一些让她更加难以想象的举措。 她身上带着伤,还是先不要自寻麻烦了。 沉鱼这么想着,讪讪的咽了一口口水,顿了顿心神,马上转口回答。 “就几步路,应该没事。” 马车就在前边,确实就几步路而已。 沉鱼说着,没有犹豫,扶着旁边的栏杆往前走了一步。 步子不太顺畅。 腿上只不过有一些小伤口,其余没什么大碍,不过沉鱼这么走着,心一慌,踩着一个小石子,一时没稳住,不小心就轻轻滑了一下。 差点摔倒。 刚刚说了那话人就差点往下摔,沉鱼抬头,略是害怕的看了裴笙一眼。 裴笙虽然一直看着漫不经心,但目光却是时不时的往她身边扫。 人儿往下滑的那一刻,他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手伸过去,已经准备去扶。 可人倒没什么事,就只是虚晃了一下,然后又站稳了。 裴笙显得有些无奈,瞪了沉鱼一眼,走过来,一把将人抱起。 她受伤了,他多顾着一些也是应该的。 裴笙自然而然的便这么想。 瞬间腾空的工夫,沉鱼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抱上了马车。 她明显感觉到方才身子有往后的坠感,是因着托着她的那只手没有太大的力气,可是依旧在强撑着。 沉鱼的目光下意识的往裴笙的右手看去,缺只见着是垂在身侧,似乎没什么异样。 他竟是自愿的和她坐在了同一辆车里。 想起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态度,似乎是有些不一样了。 思及此处,沉鱼悄悄抬眼,目光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在裴笙身上打量。 唇角含笑。 中途停在路边休息。 裴笙便是下了马车,出去外边,在大树下站着,许就是想透透气。 山茶过来,给沉鱼递了茶水,顺便拿了几个小瓶子给她。 “白小姐呢?”从她醒来就一直没见到白锦瑟,这厢回去的路上,却也是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完全不见白锦瑟的身影。 山茶听沉鱼这么问,咋舌,用手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压低声音,道:“奴婢也一直没见着白小姐人,想着怕是世子爷走得急,忘了去给白小姐送个消息了。” “白锦瑟还在寺里?”沉鱼虽然已经是尽力压制住心中的惊愕,但当时听山茶这么说,还是难以避免的拔高了音量。 山茶犹豫的点头。 “应该是还在” 白锦瑟是和他们一起来的,怎么可以连离开了,说都不和她说一声。 这厢抛她一个人在那儿,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就连沉鱼都觉得不应该这样。 “白小姐身边带了人,应当没事吧”山茶看样子,隐隐猜测沉鱼是在担忧,便是如此的劝慰。 沉鱼却没有说话。 这自然不是有没有事的问题,只是这个样子的做法,好像有点儿算了算了 沉鱼想,待回去之后,她还是亲自去同她道歉吧。 心里终归过意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好看【捉虫】 回府所花费的时间,远比之前过来寺庙要短上许多。 毕竟一个是上山一个是下山,再加上这回要着急一些,没有在路上作过多的停留,自然,动作便是要快的。 大概是瞧着那一轮圆月挂上树梢的当头,平头黑漆的马车,便是渐渐放慢了速度,然后在国公府府门口停下。 山茶站在外头的车凳旁边,掀开帘子,想着扶沉鱼下来。 可是这边手才伸出来,面前就压下一个高大的阴影。 山茶一惊,抬头,看见自家夫人正被世子爷抱在怀里。 这现在上下马车都已经是由世子爷亲自抱着来了吗? 山茶这边还在发愣,抬眼瞥见裴笙冷冽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挡道了。 她可不想被世子爷的眼神给杀死 山茶想到这儿,心里一颤,便是十分识时务的,马上就退到了一边去。 才刚让开道,裴笙便抱着沉鱼从马车上下来,大跨两步,脚已经落地。 然后俯身,把沉鱼放了下来。 动作已然是轻了不少,这厢两脚踩在地上,竟也只是磨出沙沙的声响。 沉鱼没说话,灯光昏暗下,也看不出她的神情,她只是稍稍低头,整了整身上略显凌乱的衣裳。 眼帘低垂,眼睑处,打下一道细细的阴影。 缓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朝着裴笙笑了笑,然后往里头走。 沉鱼走在前头,只多了裴笙大概一步的距离,脚才踏进去,面前就是一个人影冲了上来。 一把将她抱住。 府门口挂了有几方灯盏,亮堂的很,就这样站在门口,逆着光,又刺眼,倒是不太看得清面前人的容貌。 但是光从身形来看,沉鱼便已经猜到是谁了。 果然―― “嫂嫂,你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我吃不到你煲的汤,做的糕点” 裴箫扁着嘴巴,一副哀戚戚的样子。 旁边裴笙的目光已经凌厉的投了过来,就停在裴箫搭在沉鱼肩膀上的手上边,凝住,一动不动。 裴箫自然是感觉到了,嘿嘿笑了一声,然后放开沉鱼,往后小小的退了一了一步,道:“我都瘦了好多呢。” 裴箫惯就是嘴皮子溜,只要是让人听着高兴的话,他能一句一句不停的往外蹦,直把人听得心花怒放。 然后他站在沉鱼身边,笑容满面的,看都不带看裴笙一眼。 他当然是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的。 之前他把他大哥的马给骑走了,就依他那个性,回来之后指不定怎么折磨他,到时候,可就一定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只能先在嫂嫂这边寻寻庇护了。 他在门口已经守了快半个时辰了,方才就眼瞧着大哥抱着大嫂从马车上下来,气氛看着就和走之前完全不一样。 哼哼,他的牺牲果然是有价值的。 裴箫当时心想着便是断定,这样的情况下,他大嫂一定可以护好他这条小命,让他在大哥的魔爪下安全存活。 所以他及时的冲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先把大腿抱住再说,抱稳了,就安全了。 沉鱼将颊边的一缕碎发挽至而后,然后轻笑着开口:“这才不过三日,哪有那么夸张,而且我看你脸色红润,可不像饿着了。” “真的。”裴箫连连的猛点头,睁着眸子,一副十分真挚的,他就是在说真话的样子。 “婳儿。”裴箫忽然想起了什么,往门后边招了招手,唤道:“你出来。” 沉鱼一怔,便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当时见着门后阴影处,依稀透出,一片藕粉色的衣角。 矮矮小小的个子,只到裴箫的胸口处,磨蹭着步子,慢慢走到几人跟前。 “你说我是不是瘦了?”裴箫朝着裴婳眨眼睛。 这可是他留的一招后手。 裴婳十分乖巧的朝着裴笙和沉鱼点头,唤了大哥和大嫂之后,就按照裴箫之前告诉她的那般说。 “是啊是啊,二哥这些日子,一直陪在母亲身边,鞍鞍前马后,可十分劳累呢。” 裴婳努力的回想,也只能想起这么多,低头,扯了扯嘴角,也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裴箫一边听裴婳说着,一边抿唇轻笑,看往裴笙。 完完全全就是一副“你看我是不是真的很劳累的模样”。 光看那上扬的嘴角,似乎就是已经在等着让人夸他了。 裴笙这厢脸上带了笑意,浅浅淡淡的,自唇角渲染开来,瞧着十分微妙,只是看这么着裴箫,反正也不说话。 活生生一副看猴子耍戏的样子。 裴箫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凝了下来。 看来这不太行的通啊 裴箫心里在七上八下的打着鼓,砰砰的跳,一下又一下的,越发厉害了起来。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裴箫,没事的,不就是把马骑走了嘛小事一桩,你是他亲弟弟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越这么想下去,想着想着,就连裴箫自己都不太信了。 亲弟弟又怎么样,那个辣手摧花的魔鬼,就算他是他亲生的骨肉,他恐怕也会下手的。 其实裴笙也没想理他,毕竟算账这种事,以后多的是时间。 他正要唤沉鱼走,这边裴婳被裴箫推搡了一下,一跨步到了沉鱼跟前,伸手,带着笑容,也抱住了沉鱼。 沉鱼一愣,没反应过来,就怔怔的站在原地,任她抱着。 裴箫眸子一睁,差点一伸手出去把人拉回来,但是手够不到,就又飞快的缩了回来。 脸上满是懊悔之色。 哎呦喂,真是他的傻妹妹呀,这个时候凑到嫂子面前去,那不是平白的碍大哥的眼么,他分明都已经看到,大哥刚刚要拉嫂嫂离开。 裴箫也不敢往裴笙那边看,脑子当时间就在飞快的运转。 然后一拍手,抬头,恍然大悟似的说道:“对了,娘刚刚不是让我们去厨房看看那个羹汤的吗?快快快,咱们快去!” 说着,裴箫不有分说的把人拉走。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说些什么胡话。 只知道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之前,还是赶快离开的好,不然接下来爆发出什么,他可千万是承受不来。 沉鱼皱着眉头,看那两人的背影,发愣的当头间,脑海里还在回想裴箫和裴婳说的话。 许是坐车坐得久了的缘故,沉鱼竟是一时没法明白这二人想做什么,思虑了好一番之后,依旧想不明白。 她抬头,朝裴笙投往求助的目光。 疑惑,迷离。 不过这么无聊的事,裴笙也是不想多说,那小子确实是越来越皮了, 他一定是得找个时间,好好教训他一番才是。 这都已经把裴婳给教坏了。 实在不能再放任他如此下去。 真是,像什么话! “裴箫很可爱的,胖一点的话,应该要更好看一点。”沉鱼觉得目前的气氛有些尴尬,就扯嘴笑了笑,也不晓得自己是在说些什么。 “好看一点?”裴笙看着她,猛然间冷飘飘的扔出这一句。 “哦”沉鱼从喉咙里溢出一声,一愣,然后说道:“好看,是你们裴家人,自然个个生的都好看。” 沉鱼顿了顿,强调道:“但是我觉得,我家夫君才是最好看的!” 裴笙的目光闪烁,但是接着,却没说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痕迹 这好不容易回了府,沉鱼也确实是累了,就想着躺床上,好好的休息会儿。 却谁晓得,左右都不给她个平静。 原本她住的这一个院子里,有东西两间,她住在西间,裴笙住在东间,这中间,大概隔了也有一段距离。 终归说起来就是,不四处乱晃的话,还是凑不到一块去的。 所是沉鱼还是很放心的。 她是想着,能好好的睡个觉,只要是裴笙不在身边,她就能有个安稳。 毕竟在她不想招惹他的时候,也不喜欢他出现在她眼前。 可是这厢回来,一推门,沉鱼便是惊讶的睁大了眸子。 这这她的房间怎么变成这样了? 山茶马上唤了玉簪和玉兰过来。 只是看着房间里头,还没问话,玉簪已经开口回答了。 “这是老夫人吩咐的,说把世子爷的东西全挪到这边来,我们就听老夫人的话,全搬了过来。” 玉簪话音才落,玉兰就接着她的话继续往下说了。 “夫人您和世子的东西有点多,放在一个屋里实在太乱,不好摆得下,我们就移了一些您不常用的去旁边屋子里。” “那――”沉鱼张了张口,话却说不出来,依旧是惊讶的睁着眼睛,目光投往东间那边。 “那边已经被老夫人锁了,说谁都不准进去,特别是世子爷。”玉兰一眼就看出了沉鱼的意思,抢着就回答。 就在这时候,裴笙恰好从东间那边往这边走,沉鱼远远的瞧了一眼,当时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收了目光回来。 虽然她也看不太清楚,但是当时心里就是莫名的心慌。 她只能不断的深呼吸,让自己尽量的平静下来。 在裴笙快到跟前时,她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然后抬头,朝着人柔柔一笑。 “这屋子背风,不太通透,晚上睡觉怕是会热,夫君需不需要,让沉鱼再去准备些冰鉴来?” 这若真是热的难受了,内外交织的折磨着,便是备了有一屋子的冰鉴,那也是不管用的。 而裴笙是真的无奈,没法子了,才会到这儿来的。 老夫人下了死命令,这厢甚至趁着他不在把东西搬过来,还把那边锁了,其中意图,是显而易见的。 原本,他还可以去府里的别处,或者,再去陆湛那儿避一避,总归说起来,有很多的法子。 可是老夫人最近身子不是太好,他最好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来的好,万万莫事要忤逆了去,免得又惹她生气,伤了身子。 那行的可是不孝之事。 所以裴笙只打算在这待上一小段时间。 他想,只要同她保持距离,什么都不闻不问,那应当便不会发生什么了吧 “不用了。”裴笙摇了摇头,然后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上回他见着这个房间的时候,这处 ,完全还是按着叶沉鱼的喜好来的。 花花草草,紫红之色。 可是现下却是大多的摆置都变了。 那个镶绣松柏常青的梨木屏风,是原本摆在他屋子里的,而原本水红色的床帘,换成了青蓝色暗绣金枝绿叶纹的纱帘,还有那些蔷薇海棠的之类的花,也撤走了。 整体看上去,确实要协调许多,也比之前那副模样,顺眼了不少。 裴笙的面色有稍微的缓和。 只是 房间里头除了床榻之外,连能够小憩的软榻都没有。 “玉簪玉兰,快去备水。”山茶吩咐了一句,本来是想着让沉鱼沐浴的,可是下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沉鱼已经接话了。 “是啊,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夫君定然是劳累了,还是先备好水,准备着去沐浴吧。”沉鱼说着,往前两步到裴笙跟前,伸手去,要替裴笙褪下外裳。 她动作快,又是在猛然间猝不及防的一下,裴笙当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接着,他下意识的把手一收。 沉鱼的手就猛然被他挡在了两臂之间。 两指之间,还捏着外裳的衣襟。 裴笙神色一顿,瞧着有些局促,他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轻轻挣脱开了沉鱼的手,开口道:“我自己来就好。” 然后他转身往里头净室走。 沉鱼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中,然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她还得庆幸裴笙不理她呢,不然不止是不得安宁,还非得让她又劳累一场去服侍他不可。 她可不愿意。 沉鱼坐了这许久的车,也是感觉自己落了一身的灰,想好好的进净室,沐浴一番。 只是身上全是伤,她自己一个人肯定不方便,得要山茶在旁边帮着才行,而且,定然是要费上一段时间的。 她倒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上上下下的,让自己累着了。 此番听着净室里头的水声,她脑袋昏昏沉沉的,上下眼皮,已经在不停的挣扎着打架了。 山茶从外边收拾了东西出来。 她手上端了一个大箱子,黄梨木刻梅花暗纹,此番端在身前,倒是连路都不太看不清。 这些都是之前带去龙观寺的行李,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马车里,刚刚她正好出去,便是顺便拿了回来。 山茶粗喘了几口气,把箱子放在地上,扶着腰缓了缓,这才是俯身,打开了来。 原本该唤玉簪和玉兰过来搬来,要不是她俩没空,她又顺便,也不用搬的这般狼狈。 之前回来的急,收拾东西也是混乱,就是胡乱的往里头一塞,合上箱子,便就出发了。 这时候要收拾,也该是得慢慢的来。 山茶先从里面拿了几件沉鱼的寝衣出来。 她将衣裳搭在屏风上,俯身再去箱子里拿东西的时候,忽然瞧见了什么,皱着眉,捏着手指从箱子里拿了一件青绿色的毯子出来。 山茶两手捏着毯子,一手一边,在身前展开来,瞧了好一阵,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是拿着着毯子,走到沉鱼跟前。 沉鱼这厢半耷拉着眼睛,不晓得是醒的还是睡着了,山茶顿了顿,试着出声唤道:“夫人。” 好一会儿。 沉鱼似乎是有所反应,却也是没抬眼,慵懒的问道:“怎么了?” “这毯子上是沾染了何物?” 山茶抿唇,问出话来,倒还有些磕绊。 这是沉鱼的毯子,她在马车上,一路都垫着,先前的时候,她还同山茶说,说这毯子格外柔软,上头带着细细的绒毛,坐着最是舒服,她可喜欢的不得了。 所以山茶才会格外的注意了些。 沉鱼倒是没太在意,就是听山茶问了,稍稍的抬眼,往那边随意的看了一眼。 青绿色的毯子上,布了一块十分明显的乳白色痕迹,已经是干的差不多了,可一眼看起来,还是十分扎眼。 “许是不小心弄到脏东西,拿去洗洗就好了。”沉鱼随口回答。 山茶“哦”了一声,点点头,瞧着那毯子,自言自语。 “好像记得夫人把毯子给世子爷了,可是为什么昨儿个会是出现在夫人的床上呢?” 裴笙那竹床上的东西,山茶是没有来得及收拾的,只是一股脑的塞了沉鱼床上的东西进箱子,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这毯子的。 沉鱼的耳朵里依稀的飘入山茶说的这几句话,猛然间,脑海里一道亮光闪过,当时,想到了什么。 “拿过来。”沉鱼抬头,一睁眼,伸手便是从山茶手里把毯子拿了过来。 那乳白色的痕迹虽已经干了,但是依旧显得粘稠,沉鱼的视线一寸寸扫过去,脑海里顿时升起一个想法。 只是也不确定。 当时眉头已经是全然拧在了一处。 沉鱼喉咙微动,将身子稍稍往前凑了凑,鼻子挨近那一处乳白,吸了一口气。 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带着些许的腥味。 沉鱼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这这是 沉鱼惊讶的瞪大了眸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兽心【含入v公告】 沉鱼顿时觉着烫脸又烫手,面色讪讪的,手一松,就将毯子扔到了一边去。 山茶在旁边看得一脸糊涂。 “这”夫人这反应,倒真是奇妙,她却是不怎么看得懂的。 “你快些拿去洗了。”沉鱼的话中听着有些避之不及的惶恐,别过脸去,不愿再看。 自个儿话音才落,沉鱼马上反了悔,将那毯子往后一扫,绯红着脸道:“好了好了,不必洗了,先放我这吧。” 山茶就眼瞧着夫人这般的左右变卦,听着还有些发懵,点了点头,便是转回身去,继续收拾东西了。 沉鱼偏头,目光做贼似的,在那毯子上飞快的扫了一眼,当时便觉着,刺鼻的气味又在鼻尖萦绕。 这味道她不过闻过一遍而已。 那还是上一世,她已然糊涂的没了知觉,只晓得人压在她身上,似不知疲倦,而同时,他身上的味道一阵又一阵的传入她鼻子里,当时,她人完全就没有其它更多的意识。 可是这味道却记得清清楚楚。 惧怕,却又厌恶。 沉鱼大概能想起来,之前的时候,她特地拿了这个毛毯出去给裴笙,只因着这上面染了她的体香。 她也不过是想试探一番罢了。 试探他会有怎样的反应,或者说,折磨折磨他。 后来因着在后山出了那事故,她便完完全全的将这件事给抛之脑后。 若不是今日山茶提醒,她倒就是真真正正的给忘了。 沉鱼想着,便转眼往净室里头看,却听水声依旧,还未停下来。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分外的安静。 她的猜测果然是对的。 就算他裴笙装得再好,在外人面前,再清心寡欲的什么都不欢喜,那他的本性在那,也始终都是改不了的。 人面兽心的家伙! 沉鱼一想起那日晚上他会拿着她的毯子做了些什么龌龊的事儿,她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真就想一把火把那毯子给烧了。 但是沉鱼这会儿闭着眼睛缓吸了几口气,最后,还是还这火气给压了下来。 她得保持脑袋的清醒才行。 对,鱼儿已经上钩,那大概到现在,就可以开始计划下一步了。 沉鱼的唇角慢慢勾起。 魅惑的笑意自脸颊蔓延开来。 在昏暗闪烁的灯光下,一张白皙莹白的小脸儿,透出别样的神采。 裴笙这一回在净室里,待了有足足一刻钟。 比以往花费的时间,都要长了不少。 玉簪和玉兰备好水后就被赶了出去,这厢净室的门紧紧关着,倒也不晓得里边的动静。 沉鱼抿着唇,缓缓走到净室前,抬手,敲了敲门,刚要出声,门突然从里边打开。 此时的裴笙,就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寝衣,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衣襟处半敞,露出一方精致的锁骨。 沉鱼抬头,撞入眼帘他的面容,因着隔得近,她几乎是能数清他的睫毛根数,她一怔,那一霎眸间的恐惧,丝毫不加掩饰。 “夫君再不出来,沉鱼还以为夫君出事了呢。”沉鱼话说出来,声音还在隐隐发颤。 她仰着小脸,朝着他笑。 像是纯真的模样。 裴笙一手捏在衣角处,力气慢慢紧了起来。 他刚才分明看见了她眸中的恐惧。 可是在下一瞬,又是被浅浅的笑意所取代。 她怕他。 裴笙下意识的就有这个想法,抬眼看过去,却已经再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就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你洗吧。”裴笙往旁边走了一步,给她让出门口的位置来。 沉鱼回身,复而挡在他身前。 “沉鱼身上还带了这么多的伤,沐浴的话定然是不太方便,所以” 沉鱼眨巴着眼睛看他,小可怜儿似的轻轻问道:“沉鱼要是不洗的话,夫君会嫌弃吗?” 裴笙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沉鱼只以为是他不相信,当时掀开水蓝色的外裳,便露出一方嫩白的细腰来,正要再继续往上,裴笙喉咙一紧,按住了她的手。 “随你,不洗便不洗。” 然后他抬腿要往外屋走。 却是走了没几步,瞧见外屋门口站了一个身穿宝蓝衫子的丫鬟,乍一瞧有点眼熟,裴笙接着一想,便是想起来,那是母亲身边的一位随侍丫鬟。 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 裴笙此番便已经是大致明白了。 接下来迈出这一步,硬生生的给转了方向,朝着里屋的床榻走去。 将鞋一脱,人就直接睡了上去。 沉鱼原本看他走的方向,心里还暗自欣喜,正要松一口气,就眼瞧着他转了方向,往里屋走,还直接睡在了床上。 当时神色都呆愣住了。 这这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山茶就站在旁边,对着沉鱼,指了指门外。 沉鱼扫了一眼。 这人她自然是熟悉的,就是侍在老夫人身边的夏兰姑娘。 这又搬屋子又派人过来盯着的,看来老夫人这回,是按死她和裴笙不放了呀 沉鱼也不晓得这一桩对她究竟是好,只是超出了她的预料,心里打鼓打得厉害。 她平日里对裴笙做出些谄媚假意之举,那自然都是把握着分寸,自个儿晓得不会发生什么事,可是一旦不是她主动了,她心里就慌的没边儿。 毕竟裴笙不是什么好茬,她晓得的,那人最是阴险,而且,是冷到了骨子里的狡诈。 她凝着目光看他躺在床上的背影,那么大个的,几乎是占了大半的床位,当时心里颤了颤。 虽然上回她受了风寒昏迷,也同他睡在一张床榻上睡了一日,可是却与这回是不同的。 当时她毕竟昏迷了,还浑身烫着不省人事,论再怎么畜牲的人也不会对她做出什么来,可是这回,是在家中的床榻上,而且两人,全都是清醒着。 她这今晚是睡也得睡,不睡也得睡了。 那边老夫人都还派人在盯着呢。 山茶许是想着给世子和夫人腾地方,悄悄的招呼了玉兰和玉簪出去,顺带,把门也关好了。 沉鱼磨蹭着脚步往床边走。 裴笙把这就当他自个儿的床一样了,这么睡着,就只给沉鱼留下了床沿的一个小边儿,要贴着他的背,才将将够睡下的。 沉鱼在榻边坐下,脱了绣鞋。 “夫君能否再往里头移移?”沉鱼的声音娇的不行,便是嫩生生的委屈道:“沉鱼怕摔下去” 裴笙也没说话,只是往里头挪了挪。 天晓得他是根本不敢回头,只怕会看见些不该瞧见的东西,一晚上便都安宁不了。 暖热的气息已经在身后蔓延。 沉鱼此时心正在砰砰直跳,她白着一张脸,眼珠子左右上下,在不停的转动,看这样子,便知道是实在慌张的厉害。 她是该直接就这么睡呢还是再有别的? 两个思想就一直在脑海里缠绕,交织,悬而不决。 沉鱼愁的眉毛全都拧巴在了一处。 她稍微一动,半边身子就快滑下去,只好撑着床榻,悄无声息的往里头移。 这番之下,难免就不可避免的蹭到了裴笙身上。 他憋着一口气,脸微微泛红。 身后的人却又是往他身子这处靠。 “别动。” 这终是忍不住了,便是出声,喝了一句。 “要摔下去了。”这厢像是被惊到的小白兔一样,怯生生的,一手撑着身子,不敢动了。 裴笙某处涨的厉害,巨龙探头,可难受极了。 于是飞快的起身,把人抱着往里头,然后自己背对着躺下,睡在了床沿边角处。 沉鱼身子一起一落,眼前就只余下一个隔得远远的背影,她讪讪的看着,心里却在砰砰的跳。 裴笙好像已经不太愿意理会她了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三更合一 (一)做梦 大抵连沉鱼她自个儿都不晓得, 这日晚上, 是如何睡过去的。 不过便是因着思虑太多,再加上先前在马车上待得久,实在累了,一躺在床上, 没多久,便睡得沉了。 之后发生了什么,自然是没什么意识的。 就是后来不知过了多久。 估摸着, 应该也是到半夜了。 当时身上忽然就热得极了,便像是有什么庞大的物体将自己覆盖住,两支手臂紧紧抱住她, 一点儿的缝隙都不留, 直是闷的人喘不过起来。 沉鱼难受, 张着樱桃小嘴儿呼了几口气,两颊绯红,虽是此番狼狈, 但也是实在困的睁不开眼睛。 好一会儿,实在是忍受不得了, 想着伸手, 去推开身上的束缚。 可是压得太重, 完全不是她的力气能抵抗的。 沉鱼已经是使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了。 但那就像个石头似的, 纹丝不动。 而且也是硬邦邦的。 沉鱼不悦的嘤咛了一声。 后来的时候, 沉鱼迷迷糊糊的, 就一直在想, 那之后发生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她做的梦。 她梦见有人躺在她身边,满满的热气呼在耳边,带着濡湿的味道,一点一点的向她的脸颊贴近。 唇齿之前,轻轻磕碰。 沉鱼顿时有些吃痛,便稍稍动了动身子,将头往一边偏,那唇齿紧跟着过来,像是本性使然一般,却是完全摆脱不掉的。 接着,脸颊上面,猛然一凉。 是冰冷的手指慢慢划过。 在这样的夏日里,冰凉自然是最让人渴求的,沉鱼虽是已经热得出了汗,但是还是不喜欢这诡异的凉意。 带着幽深的冰冷,慢慢寒到了人心里去,让她在不停的发颤,颤的上下牙齿得得响,甚至都停不下来。 她不喜欢这样,一点儿都不喜欢。 因为曾经有过不好的记忆,曾经哭泣和排斥,所以哪怕她觉得这是在做梦,但是也是万分的抵触。 只希望身上的人能离自己远一点,越远越好。 可是没法子,她的力气对他来说,太小了,完全没用。 沉鱼扭了扭身子,想逃脱这灼人的束缚。 她咬着下唇,艰难的抬手,便去推人。 可是力气尚未使出,却就在那一刻,身上人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耳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的,听得出,已经是忍不住了,可是,却在尽力的压制。 下一刻,身上的压迫感随之消失。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沉鱼便也就没再动了。 她实在太累,也太困了。 有一阵凉风吹过。 耳垂上原本濡湿的地方传来微微凉意,脸颊上的冰凉却是更甚,冰封似的让人发颤不已,沉鱼迷迷糊糊,移着身子,艰难的往里头挪了挪。 似乎床榻上空荡荡的,除了她,再无其它。 不一会儿后,她又翻了个身,屋子里便响起绵长的呼吸声。 一切都归于沉寂。 屋外的身影浸在月光下,被拉的很长。 薄唇紧紧的抿着,微微泛白,那一瞬间不晓得是想起了什么,眸间,只有熊熊燃烧的怒火。 还有那一瞬之间,好不容易灭下去的念头。 回头往屋里看了一眼。 当时他嘴角,慢慢勾起,是难得一见的笑意。 他知道,不是现在,是迟早。 他如果真的认定了,那就是迟早的事,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的变化。 第二日到了日头高升,屋里洒下一片阳光的时候,沉鱼才将将醒了过来。 一双黑溜溜的杏眼就这么睁着,一动不动,其间水雾之气,却是亮闪闪的看得明显。 山茶正在外屋收拾东西,动作很轻,一点儿声响都没有发出。 沉鱼每日早晨一醒来,脑袋都是懵的,今日睡得久了些,自然是要更懵。 她坐起身来,目光有稍稍的凝滞,但却依旧是美人初醒,疲态勾人,那衣裳还松垮垮的正搭在身上,露出半边圆润莹白的肩膀。 沉鱼动了动眼珠子,下意识的在身子周围扫了一眼,当时她猛然一愣,发现床上除了她之外,就再没有其它人了。 “裴笙呢?”沉鱼微微启唇,呢喃着问了一句。 山茶虽是在外屋,但注意着这边,也是听着了,走过来,到沉鱼身边,笑着回答道:“今日一早,奴婢进来的时候,便没有看见世子爷。” 许是他起得早吧。 他那个人看起来一向就比她勤劳,每日反正是无所事事,没什么大事,还起得格外的早,练武看书什么的。 这回自然是又起得早了,还比平常都早。 沉鱼倒也没有多想。 山茶晓得夫人早上刚起的时候,意识是不太清醒的,便没多说,只是拿了银盆和锦布过来,先擦擦脸,让沉鱼清醒清醒。 山茶给沉鱼擦过一次脸,又将锦布放回来,过了遍水,手上动作缓慢,一步一步的,一点儿都不着急。 山茶做完手上的这些,接着说道:“我听玉簪说,世子爷寅时便出门去了。” “寅时?”沉鱼疑问的音量顿时拔高,顿了顿,问道:“他怎的起这么早?” 这委实是没有道理。 寅时的话外头还是黑糊糊一片的吧 “奴婢也觉得奇怪,以往看世子爷起得再早,也是卯时两刻,绝计不会在半夜还天黑时,就” 山茶本来还在想,两人这般独处,该是要发生点什么的,毕竟夫人生的这般好,浑身上下,哪哪都是顶个儿的美,应当没有哪个男子看了,会不欢喜。 就算世子爷一向清心寡欲,不好女色,但是两人都睡在一张榻上了,总该是要动一动那一刻仙心,落落凡尘的。 不然哪像话呢。 山茶虽没经历过男女之间的这些事,但平常听那些老婆子偶尔不把嘴门关的讨论,到底也了解了一些。 说是世间男子皆好女色,尤物更甚,无人不喜。 那夫人,可算是尤物中的绝色了。 可是谁晓得她在门外守了许久,都没能听见屋里头有任何动静 ,到最后连烛火都落完了,还是一片寂静。 甚至于没几个时辰,世子爷就离开了。 山茶自然是失望的。 一方面是忧心,另一方面,也到底为沉鱼觉得不值。 这么好的夫人,一心一意的为了世子爷,自嫁进来起,已经耗费了近一年的时间,却是一腔心思付诸东流,连打起的一丁点儿水花都没看到。 沉鱼清醒过来了,便是将身子往外移了移,想着下床来,可是这会子稍稍一动,脑中的一根弦像是被拨动了似的,几幅画面就从脑海里飞快的闪过。 沉鱼下意识的抬手,抚上自己耳垂的位置。 那濡湿和偏凉的感觉,似乎还在这处回荡,只不过此番捏在指尖,却是任何的异样都没有。 她是在做梦? 不对沉鱼想着,愣愣的摇头。 可是那些感觉又分明真实的很,冰凉指尖一寸一寸蔓延过脸颊的感觉,似乎就是上一秒才发生过。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是昨晚那迷迷糊糊的时候,实在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又是何等的情况,还是说裴笙真的对她做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沉鱼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就白了。 如果真是他裴笙的话,这样子躺在一张床上,她又睡得死沉,那暗地里,若真是起了心思,那怕是是没有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沉鱼下意识的伸手往自己身上摸,粗略的探了一番,倒是没发觉有什么异样 。 即使如此,心里还是不放心。 于是她侧身下床,飞快的踩了绣鞋,连跟都来不及穿上,就抬腿往前走了两步。 稍微顿了顿,又迈开步子,跨了两步。 一切都很正常。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上一世的惨状,当时被裴笙折磨的浑身都散了架,别说是走路了,只是稍稍的动上一下,那都是四处牵扯的疼 。 那种疼痛,如利刃穿通身体,一瞬之间――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就连再回忆起来,都感觉如刀割般,不断划割,凌迟般,带着血肉模湖,直是痛的一阵又一阵。 所是到这儿,沉鱼基本上能够确定,自己的身子是好好的,没有叫裴笙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给沾染了去。 幸好,幸好,沉鱼长叹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是落下了。 不管那是做梦还是真的发生过,起码她现在是好好的,那么其余的就自然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过沉鱼想,她日后定然要对裴笙多留个心眼,多防着他一点。 他想要什么,又渴望什么。 她知道,也了解。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无论是什么,都不会让他得逞。 至少,是不能那么早得逞。 那样才好玩,看着他裴笙眼红的牙痒痒,就觊觎着她,一门心思的往上扑,还咬牙切齿的模样―― 她就开心。 (二)阴影 昨晚未沐浴,睡过一夜又是莫名一身的汗,今儿早晨,沉鱼第一回事,就是去沐浴一番,将自己洗的干干净净。 昨晚不洗,有一部分伤的原因在,但更多的,就是不想在裴笙面前折腾罢了。 这厢整个人泡在热腾腾的浴水之中,水雾弥漫之中,只露出一张娇俏俏的小脸,以及披至肩后如瀑的黑发。 眉眼弯弯,带着舒心的笑意。 而浴桶旁边的,是一堆刚刚拆下的白纱。 山茶拿了小瓷瓶和白纱进来,轻轻的放在一边,然后将那地上的那些都收拾了起来。 “白小姐这药倒还挺管用,两日工夫,却看伤都差不多结痂了,想着再用世子爷那祛疤的药,夫人这一身肌肤,必然同之前,一般无二!” 山茶笑盈盈的说着,话中,满是无法掩饰的夸赞之意。 其实沉鱼这伤看着可怕,不过就是表面上的模样,划拉了几道小口子,便鲜血直冒,就算是不用药,那好得也自是快的。 用了药,伤好的 ,简直就是在蹭蹭的飞。 沉鱼闭着眼睛,静静的听山茶在说,也没说话。 “不过夫人您身上这伤,还是世子爷给包扎的呢,那日奴婢光是看着就吓得手发抖,包扎不好,可是给着急的很,叫世子爷给训斥了好一番。” 山茶现在想起那日的情景,心都不禁是颤了两颤。 好在夫人没什么事,不然她哭也非得是哭死不可。 沉鱼一愣,当时捕捉到山茶话中的重点,低头,便是往自己身上受伤的地方看。 一片雾水朦胧的,压根就是什么也看不清。 可是她受伤的位置沉鱼想了想,好像自腰际往上,这一片大大小小的伤都有。 也就是说裴笙他不但看了,还动了她! 这事的性质,和她自己主动,自己愿意,是不一样的! 趁着她昏迷没知觉就动她,看来他是走得轻车熟路了呀。 沉鱼贝齿轻咬下唇,隐约可见一道红痕,瞪着眼睛,眼前好像就出现了裴笙那张寡淡的脸。 她伸手过去,猛然一挥,用了极大力气。 可也不过打起一圈的水花。 这一下飞得远,甚至有好几滴落在了山茶的身上。 她一惊,低头看着衣角处的一片濡湿,然后回头,看沉鱼满脸怒气。 好好的又发生什么了吗? “没什么。”沉鱼摇头,然后站起身来,道:“我洗好了。” 从沉鱼沐浴完,到穿衣裳擦干头发出来,花了大概有半个时辰。 却是一出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沉鱼当时以为是裴箫那小子给她送好吃的来了,毕竟他眼力见儿好,每回得到什么喜欢的,连娘亲都顾不上,第一个送来给沉鱼这个嫂嫂。 “箫儿你是又给我带什么好吃――”沉鱼声音轻快,却在抬头间,话头被堵在了喉咙里。 面前是那张无比熟悉的冷清的脸。 沉鱼回头看了看自己走来的方向,湿乎乎的还在滴水的发尾,想起昨晚自己还在说不方便沐浴,瞬间变了哑巴,不知道该说什么解释才好。 她没想到裴笙这时候会在这儿出现。 “这都已经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正好,就把早膳午膳一起用了吧。”裴笙坐在桌前,看了沉鱼一眼,平淡的说出这段话。 “快过来。” 这三个字,带了隐隐的命令性质。 沉鱼马上点头应下,换上笑容,往裴笙那边走去。 原本下意识的就要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却是到那处,脑子一个激灵,硬生生的拐了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目光时不时朝他那边打量。 裴笙依旧是面色清冷,衣衫整齐,头发挽起,以玉冠相缚,一手随意的放在腿上,一手搭在桌上。 看起来,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沉鱼还在想着昨晚的事,怎么都想不明白那究竟是不是做梦,只不过看裴笙这个样子很淡然。 “夫君今日为何起得这么早?听玉簪说,才寅时便出了门,是沉鱼打扰到夫君了吗?” “醒了,便起了。”裴笙回答的十分随意。 沉鱼点点头,目光往桌上环视一圈,却见从糕点羹汤之类的早膳和小菜肉类之类的晚膳,琳琅满目,真是什么都有。 玉簪把先前准备好的樱花纹瓷碗和玉筷放到沉鱼跟前,按照她的习惯,左右整整齐齐的摆好了。 沉鱼有个癖好,凡是自己使用的东西,都必定是那既定的一套,各自对应,都是自己之前准备好的,不容有一丝的变动。 “沉鱼昨晚倒是做了个奇怪的梦。”沉鱼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往裴笙的碗里,目光自然而然的朝他那边走。 他的目光微微一动。 这回,倒是没有把沉鱼夹来的东西给挑走。 沉鱼瞧了一眼,眼角含笑,接着往下说了。 “沉鱼竟然梦见了陆表叔还真是奇怪”沉鱼说着不着边际胡话,还故作了一副垂眼娇羞的模样。 装出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裴笙的动作一顿,看着她,想起什么,冷冷的“哼”了一声。 当时间那目光冷的,如利剑刺穿而过,差点让沉鱼在这温暖的阳光下都打上几个寒颤。 她故意和裴笙说了陆湛,就是想试探试探,谁晓得这厮的反应还真是有点奇怪。 昨晚定是对她做不轨之事了! 沉鱼现在有大半的把握这么觉着了。 裴笙拿筷子吃饭,用的却是左手,一来一回虽是使得灵活,但是右手垂在身边始终未动。 沉鱼看了两眼,然后趁他不注意,猛然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就着衣袖往上一掀。 鲜血浸出白纱,清晰可见。 沉鱼眸子一睁,就是在瞬间的工夫,泪水夺眶而出,源源不断的往外冒就停不下来了。 “这伤”沉鱼伸手,颤颤的想去触碰他的手臂,却在指尖即将接触的那一刻,裴笙挣脱开了她的手。 抬眼,就是她泪流满面,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夫君是不是因为沉鱼,才受这么重的伤的?”沉鱼哽咽着声音,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说着。 “都是我的错,夫君受了重伤,沉鱼不但不知道,还让夫君抱,那定然是更严重了这伤没事吧?” 裴笙这人,一向寡淡惯了,对谁说话,都是冷冷清清的,惜字如金,有时候甚至是说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 心也跟冰块一般,从小就冰封上了,便再也没有融化过。 可是这时候看着面前的人,可怜兮兮的看着看着他,那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流,忧心着他的伤势。 心里边便是酸酸涩涩的。 十分陌生的感觉,像是拨动了哪根弦,一寸一寸的触动。 那一刻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伸手去,为她拭去眼泪。 只是往上抬了抬,终究没有更近一步的动作。 他想起昨日夜晚。 烛火已灭,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只有近在眼前柔软馨香的身子,和缓慢均匀的呼吸声。 他肯定是魔怔了。 魔怔到她身上浸出的汗味,他都闻着是最诱人的香气。 血气沸腾。 亲她粉嫩嫩的脸颊,品尝小巧耳垂的滋味,还有那曾经在他眼前明晃晃过的,白皙滑腻的肌肤。 就想他曾经做过的梦一样。 她的滋味,是世间任何的美味佳肴都比不上的。 他尝到了一点甜头,就舍不得放开。 可是就在要更近一步的时候,他脑海里突然出现那副挥之不去的画面。 明晃晃的一坨白肉,就不停的在颤抖着,纠缠在一起,虽然隔得远,但是他却能闻见那令人作呕的味道,还有那两张,他无比熟悉的脸。 那时候的他,还很小,完全不懂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了从未有过的异样。 他一直都讨厌那种感觉,讨厌血气在身体里头无节制的乱窜,讨厌一切让他变得奇怪的人,可他更讨厌的,是自己。 所以就算叶沉鱼的一切都在吸引着他,吸引着他接近,哪怕是心疼,怜惜,喜爱,他却始终不能理解那种感觉,始终抑制着自己,不敢靠近。 其实在第一次见她,她就已经是深深刻在他心上,无法抹去的朱砂。 是这世上唯一的,能让他变成这样的人。 可是直到昨天晚上,他突然发现,被那种感觉支配,也没什么不好。 如果能够尽情的释放出来―― “好了,别哭了,我没事。”裴笙的语气竟是难得的柔和,把衣袖放下来,让那伤口,离了沉鱼的视线。 可是她哼哼唧唧的,依旧是哭个不停,自个儿尽力的想控制住,却是也没得法子。 裴笙便是抬头看了山茶一眼。 山茶点头,十分善解人意的递了帕子过去。 (三)无用 沉鱼这个随手拈来,说哭就哭的技能,已经是练就得炉火纯青。 这样一张面若桃花般的小脸,着一双秀眉,只稍微一皱,半垂着眼睛,哗啦啦不停的往外冒眼泪,便是已经足够叫人怜惜到骨子里头去,这个模样,便是任何人瞧了都抵挡不了的。 裴笙接过山茶递过来的帕子,拿在手里还有些手足无措,伸过去,便是胡乱的替她擦了擦眼泪。 糊的脸上花里胡哨的一片。 沉鱼也没动,就任帕子在她脸上抹来抹去,然后,适时的止住了眼泪。 “都伤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沉鱼一边忧心的说着,然后抬头,对玉簪道:“快些去请大夫。” 还没等玉簪应下,裴笙已经出声拒绝,道:“不必了。” “这伤我已经处理过了,养养便好了。”他顿了顿,见沉鱼还是沉着一张脸,便继而强调道:“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裴笙自己都这么断定,沉鱼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便是吸了吸鼻子,不再说话了。 她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国公爷那边定下的按时吃饭的规矩,自是到这府里的哪处都要遵守的,没有谁是例外。 而裴笙这番让沉鱼将早膳和午膳一同用了,怕也是老夫人那边,默许了,便格外纵容了些。 毕竟老夫人可是心心念念盼着,想抱孙子的。 “昨日回来后,沉鱼才得知,白小姐还在寺里,思来想去终归不妥,不然过几日,夫君同我亲自去一趟白府,向白小姐致歉?” 白锦瑟的祖父,毕竟是当朝太傅,又沾亲带故的,同裴家有点关系,这虽说也出不了什么事,但就这么把人丢下,终归是不太好的。 沉鱼已经做好了裴笙摇头拒绝的准备。 可谁知他却点了点头。 “还有哪不舒服?”裴笙低头,夹菜吃饭,问出这句话时,筷子上夹着的,正好是沉鱼方才挟过来的一块豆腐。 沉鱼的视线跟着过去,就眼瞧着他把那一块豆腐送进了嘴里,道:“很好,很好,幸亏有夫君,沉鱼才能好的那么快。”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不悦的哼哼唧唧。 以前夹他东西他不吃,怎么现在她的豆腐他就吃了? “那还是得先在屋里待着,暂时不准出去。”裴笙冷声嘱咐。 她从山上滚了那么一遭,又淋雨受了风寒,身子骨若说那么快就好完全是不可能的。 要是又跟那天晚上一样出去乱跑,出了事,裴笙都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经得起再找她一次。 接着他说完,这边跟那豆腐较上了劲似的,旁的羹汤小菜一律不碰,一个劲的就往豆腐碟子里去夹。 就是方才吃了那一块,觉得味道还不错。 白白嫩嫩的豆腐,用筷子轻轻一碰,就软乎乎的直晃,那模样,就跟眼前这娇俏俏的人儿,一般无二。 他便是生了一种莫名的喜爱。 就想着多吃一点,再多吃一点,便停不下来。 凭什么不―― 沉这边鱼下意识就要问出来,幸是及时憋了回去,继而柔柔道:“那沉鱼不出去便是,只是一个人待着实在无聊” “夫君也在屋里陪着沉鱼,好不好?” “你?”裴笙偏头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倒是不屑,道:“你能有什么用?” 她说着,将身子往他那边移了移,在两个只隔了两指之距的时候,停了下来。 “那沉鱼用处可大了呢,夫君若是看书,沉鱼可以在一旁刺绣,夫君若是习武,沉鱼可以侯着为您擦汗,左右夫君现在,也没什么要忙的吧?” 她的声音一直都是柔柔的,而且是柔中带媚,别样的摄人心魄,此番在他跟前说话,勾着一双水眸,声音带了些俏皮的欢悦,仿若天真的小姑娘一般。 “不然不然就当花瓶看看也好啊。”沉鱼又稍稍的凑近了些,扬着脸,左右摇了摇,笑意满满,接着道:“就这么看着是不是心情就会好很多?” 趁着裴笙没有说话,沉鱼伸手就挽住了他的手,力气松松的,就只是这么轻轻的挨着她。 裴笙的手只是一顿,神色稍微一滞,难得的回了她的话。 “哼哼,你高看自己了。” 眼神一扫而过,倒还有些不屑。 沉鱼也跟着他的眼神,低头看了一圈,又抬头,透过那边的铜镜,去打量自己的脸。 她才刚刚沐浴完,小脸莹白干净,不带半点的脂粉,软嫩的唇瓣上,是原本的樱桃红色,微微张着,是不悦的模样。 所以裴笙这话说的,真是天理难容外加十分欠揍。 她叶沉鱼从小到大,没什么好骄傲和拿得出手的,唯一值得让人高看一眼的,就是这一副容貌和婀娜身材,凡是见着的人,都要夸一句,她的容貌和她的名字,真相配。 所以没有人可以拿她的容貌说事。 这一点,她有足够的自信。 所以裴笙怎么能这么说! “我哪儿不好看?上头还是下头?里头还是外头?”沉鱼一着急就忘了控制自己,只差跳脚站起来,在裴笙面前转一圈给他看了。 裴笙倒是没见过她这般的反应,偏头看着人,好暇以待。 沉鱼等着他回答,却是许久,都只得到一阵沉默,这下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十分不妥。 有些过激了。 不过她好像是真的没怎么见过裴笙笑,大多时候,人都冷冷淡淡的,像是平静的湖水,永远都不会掀起波澜来。 怎的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眼底是满满的,掩饰不住的笑意。 活生生的,像在看她的笑话。 “那不好看便不好看吧”沉鱼闷闷的低下了头,而原本挽着裴笙手臂的手,也慢慢的松开了来。 话虽这样说,但是沉鱼心里头压根不这么想。 他今日说的话,她也算是记住了,以后就会让他知道,她究竟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沉鱼恨恨的在心里琢磨,她不仅上头好看,下头也好看,里头和外头,哪哪都好看的不得了。 裴笙随意吃了一些,期间解决完了大半碟的豆腐,这厢,没多做停留,便是放下了筷子。 他站起身,往书房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反过身来,抓住沉鱼的手臂,稍稍用力,便一把就将人提起。 沉鱼一惊,没反应过来,人差点绊在凳腿上给摔了。 “去去哪儿?” “不是说陪我看书吗?” 看书? “我又没什么用,哪能陪你看什么书啊――”沉鱼就把话堵在喉咙里,不悦的,在他后边嘀嘀咕咕。 也不晓得裴笙是听没听见,反正接着没说话了,就是带着她进了书房。 这厢裴笙捏着她手臂的力气,不轻不重,倒是正好。 说起来裴笙的书房,沉鱼之前是从未进来过的。 先前他离府的时候,她一个人待着,对他的书房没什么兴趣,又怕碰了,惹他不高兴,干脆就把那处当做空气,看不见,也从不踏足。 这一进门,她左右瞧了瞧,睁着眸子,还觉得有些新奇。 书房的摆设十分简单,书案,木椅,最特别的是那整三排的书案,满满摆着的都是各类书籍。 这番模样,倒是沉鱼没有想到的。 靖国公是驰骋沙场的名将,武艺超群,而她对于裴笙,认识最多的,也是在武艺方面。 却没曾想,有一天能看着他读书写字,看着他文质彬彬的模样。 觉着新奇。 裴笙走到书案后,坐下,摊开面前的宣纸,然后提笔。 “过来,磨墨。”裴笙朝着沉鱼点头。 沉鱼原本还在那书架前转悠,想着能不能找到些有趣的话本子,谁晓得粗粗转了一圈,尽是些无聊的,她看不懂的玩意儿。 只好往裴笙这头走。 “以前爹爹写字,也喜欢让我在一旁磨墨。”沉鱼轻轻的说着,在书案旁的一方小凳子上坐下。 “说是用我磨的墨写字,又细又滑,还能在宣纸上,都带上一阵清香,便是只闻着,也心情舒畅。” 就在这说话间,沉鱼已经拿起了墨锭。 她右手的袖子向上挽起,恰好露出雪白的手腕,还有手腕上,带着一抹血红的玉镯。 交相辉映,可煞是好看。 叫人的目光一下就被吸引了去。 只光那一方手腕,已叫人目光流连,深厚灼热中,再无法散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写字 书房里安静的有些过分。 这方宽敞简单的房间里, 将将一眼瞧去, 便是只能看见有一前一后两个身影。 书案后头的男子,一身浅蓝圆领长袍,端坐在木椅上,手中持笔, 笔尖戴墨,落在宣纸之上,一笔一划, 不紧不慢。 而书案右侧的木凳上,坐着的人却是显得慵懒,一身宽松的桃红锦缎纱衣, 宽大的款式 , 掩不住一身的玲珑曲线, 纤纤细指,正捏着墨锭,在砚台上头, 缓慢的打着圈圈。 其实她也是无聊到头了。 就这么在这儿坐着,粗摸算来, 快有半个时辰, 眼看着他一页又一页的纸写下去, 不晓得在做什么, 反正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在这么继续研墨下去, 怕是这只手腕都非得废了不可。 沉鱼的眉头慢慢皱起, 动作便越发的慢了下来, 渐渐的,目光朝着裴笙那头移去。 他还在写。 沉鱼识得一些字,也大致的看过几本书,而此番看裴笙执笔,字里行间,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倒也能看懂一些。 不过最大的体会,还是觉得他字写得好看。 以前沉鱼见过字写得最好看的人就是以前住在她家隔壁的一位姓邵的秀才,他才学渊博,诗词歌赋出口成章,特别是一手好字,多受称赞。 确实,沉鱼当时见过几次,觉得那邵秀才手下的字,就跟画出来似的,赏心悦目的很。 沉鱼这么想着,嘴上便是说了出来。 “夫君的字写得可真好。”沉鱼珠子就盯着那字,闪闪发亮,笑道:“和那邵秀才的字,不相上下呢。” “邵秀才?”裴笙笔尖一顿,这才抬头看她 ,问道:“什么邵秀才?” “就是以前住我家附近的一位秀才不过现在好像已经考上举人了。” 沉鱼下意识的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笑盈盈的,继续回答道:“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都好看,就连我爹爹都说,他那一手字清秀,却有风骨,想必他日后,是当状元的料子。” 若不是生活的穷苦了些,尽是为生活琐事为扰,怕是早就出人头地了。 叶老爷经常这样说着,还夸那实在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可惜命运多舛。 沉鱼想到这儿,也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为他惋惜。 裴笙的面色却显然不是太好,想是从沉鱼的这一番话里,隐隐的听出了什么来。 “过来。”裴笙放下手中的笔,朝着沉鱼点头。 沉鱼回过神来,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愣着,一动不动。 裴笙反手扣了扣桌子,只好又加重语气,道:“过来这边。” 他指的地方,就是在他的右手边。 沉鱼点点头,然后起身,小跨了两步,便是到了他的身边,两人之间隔了大概还有一小步的距离,便没有再动了。 “会写字吗?”裴笙问道。 沉鱼点了点头,回答:“会一点儿。” 裴笙听了,点头朝她示意。 沉鱼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抿着唇,将袖子又往上挽了些,然后,伸手去拿裴笙刚刚放下的笔。 执笔落下,笔尖触到宣纸,一时间,却不晓得该写什么好。 沉鱼就这么站着愣了一小会儿,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缓慢而又略带笨拙的,写下了“叶沉鱼”三个字。 她本就不经常拿笔,写出来的字不怎么好看,也就只有她的名字,能一笔一划的顺畅一些。 这最后一笔落下,身后却是不见半点动静,不动也不说话,倒是把沉鱼心里弄得有些发慌。 她知道自己写的不好,写出来也只能是出丑让人笑话的,可偏生裴笙他知道这一点,还非得让她拿笔。 真是居心叵测! 沉鱼沉不住气,正准备出声发问,裴笙却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是那种骨节分明的温润感,又因着从小习武,指腹间,生了些不经人注意的小茧子。 按在她的手背上,触感分外的清晰。 沉鱼的身子微微一颤。 这厢沉鱼心里的那股子颤劲儿还没缓过来,裴笙的手就已经顺着力气,带着她的手动了起来。 他写字劲头足,看着就是有规章的,不似沉鱼那般,写得软软乎乎,每一笔下去,起来,行云流水,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拖沓。 瞬间“裴笙”两个大字就在纸上跃然而现。 并排在“叶沉鱼”的旁边。 裴笙接着就放了手,看着自己方才写的那两个字,说道:“你写一遍。” 沉鱼依葫芦画瓢,照着他刚才写的模样,临摹着写了一遍。 裴笙冷着脸摇头,道:“不行,太丑,再写。” 沉鱼认真打量着自个儿方才写的那两个字。 第一眼看上去,齐齐整整的,有棱有角,但也只能说是将将能够看入眼的地步,这厢同旁边裴笙写的相比,瞬间就变得不堪入目了。 于是沉没有反驳,鱼十分听话的又写了一遍。 裴笙还是摇头。 如此循环往复了好几次,那一张宣纸已经写得满满的又换了一张,裴笙却依旧不满意。 其实比刚开始已经好很多了,但是就以沉鱼目前的水平,怎么也不可能写得和裴笙一般无二。 她缓了缓了右手手腕,觉着实在是酸痛的难受,于是抬头,朝着裴笙看过去。 他就紧紧的盯着她,目光在她的脸颊和毛笔之间扫过,飘忽不定。 沉鱼捕捉到他眸中的一抹阴郁之色,张了张口,当即话到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继续。”裴笙见她不动了,开口,就是一声催促。 “手疼”沉鱼弱着声音,另一手缓缓按柔着右手手腕,惯是可怜巴巴的江裴笙瞧着,一双眸子,就又开始往外冒水。 “手不疼的话,怎么可能把字写好?”裴笙不为所动,淡淡的回了一句。 沉鱼刚想说她把字写好有什么用。 可是瞬间,她似乎从裴笙的脸上看到了一些异样,又继而联想起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猛然间,心中隐隐有了定论。 刚才她是提了邵秀才来着 “沉鱼写好字也不顶用啊。”她轻轻的弯了唇角,声音轻飘飘的,软酥到了人的骨子里。 “夫君的字写得好就够了,在沉鱼看来,夫君的字便是最好看的,任谁都比不上。” “谁都比不上?”裴笙反问一句,偏头看她,道:“那邵秀才呢?” 果然―― 沉鱼听见这句话,当时便心想着,自己猜得果然没错。 她自然是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的,那是桩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小命便没了,不过裴笙既然这么问了,她也就顺着往下回答。 “那他一个穷酸秀才,写的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哪能跟夫君比那是完全比不得的”沉鱼现在只晓得,尽说着好话让裴笙开心就是了,他只要开心了,便不会想着再折磨她。 “夫君这字,沉鱼看了一遍,就想要一直都看着了,完全都舍不得移开眼。” 沉鱼说完,继续可怜巴巴的看他。 这回裴笙却是松口了。 “好了好了,放下吧。”裴笙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明日继续。” 她这谄媚的意思,溢于言表,裴笙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回瞧着她还前后不一的说着那些话,完全都不着调。 裴笙虽是知道,但他就喜欢看她这个样子,哪怕只是特地为了讨好他。 可真是欢喜的不得了。 沉鱼马上就放下了笔。 动作飞快,简直就是避之不及。 “那明日沉鱼再陪着夫君过来,夫君练字,我也练字,一定要把字,写得和夫君一样好!”沉鱼这一开心,说话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当时她心里在想,等今日回去,就把佯装自己的手受了伤,不好写字。 待一段时间过去,想必裴笙便不会再纠结于此事了,她练不练字什么的,也不重要。 到时候就算裴笙再怎么说,也是拿她没法子的。 裴笙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沉鱼便依身上前,挽住他的手臂,甜甜的笑。 “夫君最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谄媚夸赞的话说多了的缘故,沉鱼现在说起来,面不改色的还十分自然。 就完全像是在说真话一样。 因着隔得近,沉鱼能感受到,裴笙的身子有明显的一颤,接着恢复平静。 唇角的笑意慢慢便起来了。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 沉鱼暗地里想,她或许,还应该再找陆湛一趟。 有些事,怕是只有他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生气 白锦瑟一个人从龙观寺回来, 多拖了有一日的时间, 当时她坐在马车上,紧绷着一张脸,可真是直恨的牙痒痒。 裴笙哥哥什么时候离开的,她竟然是完全不知道, 说起来他就这么离开也就算了,却是自始至终,连话都没有给她带过一句。 还是她去找人的时候, 才发现屋子都空了,一问才晓得,原来裴笙和叶沉鱼两人, 已经离开有好一段时间了。 她明白, 他着急, 着急要下山,要治伤,所以才会没有记起尽管白锦瑟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心里头却依旧晓得,他不过就是, 完全不在意。 甚至怕是在那个时候, 他都完全忘记了还有她的存在。 一直到现在, 也没有任何他的消息传来。 白锦瑟坐在软垫上, 托着半边脸颊, 身子就这么斜斜的倚着, 紧锁着眉头, 一言不发。 马车不晓得开了有多久,一路上虽是摇摇晃晃的,白锦瑟也没太注意,想着以前的那些事儿,心思就越发的往下沉。 喜欢裴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的一个习惯,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下意识的追寻他的脚步,哪怕知道有时候,已经没有了希望。 可是除此之外,她好像也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再提起兴趣的了。 “听说里头有位小美人儿,可出来给爷瞧瞧,是不是能算上花容月貌?” “不然爷可不喜欢。” 外头一阵马蹄声消停,然后便是一阵轻佻的笑声,直朝着白锦瑟这边,越来越近。 珊儿掀开车帘,刚想说话,白锦瑟就朝着她摇了摇头。 这声音她熟悉的很,自然是听的出来的。 于是便转头掀开了窗帘,冷着一张脸,视线准确的落在了前头人身上,微怒道:“陆湛你能不能别总这么阴魂不散!” 离马车不远的人,一身玄黑锦袍,骑了一匹红棕色的骏马,马匹皮毛光滑,步履矫健,直衬得马上的男子,越发英姿飒爽。 “白锦瑟,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陆湛对她的态度也是习以为常,不在意似的笑道:“我今日正好出城,听说你在这,秉着作为表叔的本分,想着来接接你,怎么就连好脸色都不给呢?” “闭嘴!”白锦瑟怒气更甚,要是手头上有石子这时候就该朝他扔过来了。 砸不死他! 白锦瑟恨恨的想。 他陆湛就是自己脸大,满嘴的胡话和荤|话说着,也不晓得是羞耻! 就因为小时候他喜欢跟在裴笙后边跑,陆湛就总是开玩笑,开玩笑喊她侄媳妇,让她叫他表叔。 鬼他个狗屁表叔! 陆湛却是一点儿都不在意,显然是对她这样的态度习以为常。 他看着面前的马车车帘放下,朝着车夫一招手,然后身子轻轻一跃,就坐到了原本车夫坐的的位置。 一手扯住缰绳,轻车熟路的,回头,掀开车帘子。 “侄媳妇――” 白锦瑟猛然瞪了眼睛,一手挥过去,指尖刮过一阵风,却是什么都没碰到。 陆湛自然是灵活的避开了的。 “陆湛你给我下去,陆湛!”白锦瑟大喊了一声,当时间声音尖利,已然是愤怒的不成模样。 陆湛的笑声就在前头不停的回荡,完全不把白锦瑟说的话放在眼里,笑意轻松,却只让人心里越发愤怒。 可是白锦瑟也没法子,陆湛在前头掌控了马车,若是她同他闹什么的,马失了控,她再出什么事,可就惨了。 偏偏陆湛还不得安宁,一拉缰绳,马蹄踏起来跑得飞快,一点儿都不带停歇。 白锦瑟扶着一旁的窗框,当时间吓得脸都白了,紧咬着下唇,尽力的压制,才让自己不失声喊出来。 “我有一个侄媳妇了,但是再多一个也行的。”大风一阵一阵的刮过,带起门帘往里头轻轻的飘,从白锦瑟的视线里看过去,正好看见陆湛一方侧脸。 狭长的眼角带着笑意挑起。 白锦瑟没有说话。 陆湛大笑一声,一扯缰绳,又一次加快了速度。 待马车出了这条小路到大道上时,陆湛才继而出声,道:“白小美人儿,当不成裴笙媳妇,还可以当他表婶,那可比当媳妇好多了。” 陆湛惯爱逗美人,而对于白锦瑟,他就更喜欢逗了。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看着她生气,看着她跳脚,他就实在开心的不得了。 “陆湛你再说话我就刺死你!”白锦瑟一把拔下发髻上的赤金簪子,掀开车帘就架在了陆湛的脖子上。 这一下,手都还在发抖。 陆湛自然是感觉到了脖子上的一阵冰凉,可是他没有丝毫的反应,甚至是笑意更甚。 这手抖得这么厉害,别说刺死他了,就说再多用一分力气,再多往前一分,她也是不敢的。 陆湛深知这一点,才越加肆无忌惮。 “得了吧,裴笙那家伙可显然已经被我大侄媳妇套的牢牢的了。”陆湛说着,不忘往白锦瑟身上再补一刀。 “他要是真对你上那么一点心,你今天会一个人从山上下来?然后在这碰到我?” 白锦瑟一听到这话,当时心里就震了一下,手一松,簪子随即落地,眼泪顺着滑下,一声嚎啕大哭。 “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知道!用得着你一次又一次的到我面前说!陆湛你真的很烦你知不知道?” 白锦瑟本来也是被家里教得极好,端庄贤淑,贤德懂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去到台面上,也是人人夸赞的。 可是这些她努力培养出来的所有,一到陆湛面前,似乎就通通消失不见,白锦瑟觉得,总有一天,她是被他给逼疯的。 “烦我?这可不行,你说咱从小――” 陆湛话没说完,白锦瑟已经怒斥一声“闭嘴”,然后一手捏在他的胳膊上,使了死力的往下捏。 这桩事,是她最不希望从陆湛嘴里听到,如果可以,真希望可以把他的嘴巴缝起来。 最好眼睛也戳瞎。 白锦瑟在心里恨恨的想。 “好了好了。”陆湛点头妥协,晓得开玩笑也有个度,这般再说下去,她就真要着急的和他同归于尽了。 白锦瑟哪里再愿意和他说话,就是一手依旧掐着他,另一手不停的拍着马车的车板,着急喊道:“停下,快停下。” “都快到白府了,停车做什么?”陆湛不理会,只是继续往前,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别担心,保证把你平平安安的送回府!” 陆湛对这一块的路线熟悉的很,驾着马车从小巷穿过,虽然道路狭窄,但他却仿若无物,横冲直撞。 风顺着四处的帘子刮进来,呼呼的直响,白锦瑟惨白着脸,就看着外头的场景,在视线里不停的后退,几近模糊。 当时她在想,等她下去了,一定不会放过他陆湛的!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陆湛就驾着马车从郊外到了白府府门口。 他稍微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里头的人缓过来了,才跳下车,掀开帘子,伸手朝她,笑道:“下来吧。” 白锦瑟狠狠瞪着他,对他的行为,不予理会。 陆湛也不强求,随意的点了点头,便把手收了回来。 他抬头往大路的方向看,瞧见尘土飞扬一片,想便晓得是后边的人已经跟上来了,于是一个翻身,便拦了一匹马下来。 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好好休息啊,爷我过几日再来找你。”陆湛朝着车帘缝里头露出来的半张侧脸眨了眨眼睛,然后骑着马,头也不回的,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白锦瑟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掀开车帘要下车去,却是一起身抬腿,不小心被衣裙绊到,当时着急去挣脱,力气一大,马车微晃,心里又是一颤。 她气得往马车车辕上踢了一脚,心里烦躁,差点没抓狂。 这时候珊儿已经赶了过来,显然是着急的跟着她跑,衣裳发髻一片凌乱,豆大似汗滴就啪嗒啪嗒往下流。 看见白锦瑟安然无恙,她才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的去搬了车凳,放在马车旁边,然后伸手去扶。 “以后再见到陆湛,见一次打一次,打死都不为过。”白锦瑟怒道:“别让我再看见他。” 珊儿抿着唇,讪讪的点了点头,只是扶住白锦瑟,其余的话,也没敢多说。 从小到大,这样的话小姐已经说了好几十次了,每次陆公子一过来,她就会暴怒一场,回去后必定还得噼里啪啦说上一通,下一回陆公子再来,他们也都拦不住,自然是没法子的。 这么多次,她都习惯了。 “我真不晓得陆湛他一天天的把脸都丢哪儿去了”如珊儿所料,白锦瑟从进府门开始就一直在喋喋不休,各种能想到骂陆湛的话,一一说了个遍。 珊儿只是听着,一言不发。 待小姐气消了,骂完这一段过去,也就没什么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费心 陆湛从白府离开后, 瞧了瞧天色还早, 便也没打算回去,直接掉了头,前往国公府。 裴笙的身边有他的人,所以有关于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行程, 甚至于是一举一动,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这也是他能准确找到白锦瑟的原因。 陆湛绕了近路,从后门进了国公府。 之所以不从大门进, 是因为他并不想太引人注意,只是想过来看看那小两口怎么样了,顺便, 推波助澜一把。 他的人可都仔细同他说了, 裴笙把人从后山找回来的时候, 是紧紧抱着的,当时很是着急,甚至是当着众人的面, 发了一场大火。 裴笙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了解, 他绝对是清楚的很, 他这个人, 一向最能忍得住, 无论是什么, 喜怒不形于色, 活脱脱一个不沾凡尘仙。 能让他生气发怒了, 还说了那些训斥的话这得是多大的本事。 陆湛真的很后悔,自己没能亲眼看到那副场景。 他想,一定很精彩。 陆湛把马交给了守着后门的一位小厮,正准备进去,一脚都已经跨进了大门,却忽然停了下来。 好像是看见了什么。 陆湛愣了愣,马上转过了头去,视线开始急速的搜索―― 可是始终只有视线里一个影子一闪而过,其余的便什么都没有再看见,陆湛不相信,又睁着眼睛,仔仔细细的看过去。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他看错了? 陆湛这样想着,神情便是越发的凝重了起来,他不放心,又往前走了几步,可是依旧没看见人。 一切的事情都已经有了好转,如果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意料不到的事故,或者说,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人,那便是万万不该了。 陆湛站在那儿顿了好一会儿,再回过头去,脸上的凝重已经一扫而空,朝那门口的小厮问道:“最近有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那小厮倒是认真的想了想。 这后门也不是什么偏僻之地,毕竟前头就隔着大道,来来往往的人自然是多,哪里会晓得哪个可不可疑 于是他便摇了摇头。 陆湛笑了笑,没说话,直接就走了进去。 沉鱼陪着裴笙在书房一直待到下午。 她其实很想出去来着,因为在这书房里头一直坐着,实在是太累了,累得她伏在书案旁边,就开始打哈欠。 然后实在是撑不住了。 她以往的作息时间,都极为规律,每时每刻,该做什么,应该睡多久,山茶全都替她计算着,没有过半点儿差错。 今日原本是早就该午睡的,只因着陪着裴笙在这,拖了许久,才将将是撑到了这个时候。 可实在是撑不住了。 于是沉鱼趴在书案的一角,想着就眯一会儿,谁晓得这一眯,便是睡了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随之响起。 裴笙放下了手中的书。 他抬头,看了沉鱼一眼,目光幽深,漆黑一片的看不出任何东西来,接着便是站起了身。 抬腿往前走了两步,停在沉鱼身边,他垂眼看,视线就停在她的脸颊处。 白皙的皮肤上,清晰可见细小的绒毛,还带了点点的粉色,许是因为睡得不□□稳,虽闭着眼睛,睫毛还在微微颤动。 他好像还从未这样仔细的看过她。 以前觉得,人都是那样,两只眼睛一个嘴巴的,看在眼里,反正没什么区别,可是如今这么看着她,竟是有些移不开眼。 好像就这么看着,能一直看很久下去。 但是裴笙很快就收了目光回去。 他伸手拿了旁边的毛毯,两手拿着,铺开来,盖在了沉鱼身上。 动作显然比之前要轻柔了许多。 这厢毯子才落到她身上,房间外头救传来了脚步声,裴笙动作一顿,下意识的抬头看。 之前他吩咐过了,说是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都不会进来。 应当是没有谁敢有这个胆子现在闯进来的。 当视线里闯入一片玄色衣角的时候,裴笙下意识拦在了沉鱼面前,一句斥责的话刚要说出口,陆湛就出现在他面前。 陆湛一向不拘小节,看见裴笙,张口就要说什么―― 裴笙摆了摆手,及时阻止了他。 他上前就冷冷瞪了陆湛一眼,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人往外头拉。 走了大概有十多步的样子,离书房内屋远了,裴笙才停下脚步。 陆湛往屋里头飞快的看了一眼。 这儿隔得较远,他自然是什么都看不清的。 但是就算看不清,陆湛自己也能猜到。 那一片粉粉嫩嫩的颜色,不是他侄媳妇还能是谁,啧啧,果然如此,现在把人保护的跟笼里的鸟儿一样,生怕飞走了或者叫别人瞧见了。 真是小气啊 陆湛将衣袍往旁边一掀,然后在院子里的一方石凳上坐下,笑意满满,翘着一条腿拍旁边的石凳。 “来,坐下。” 裴笙没理。 “我方才送了白锦瑟回家。”陆湛反正也不管他坐不坐,顾自就说了下去,道:“她在山上多待了有一日,真是可怜的很,竟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裴笙身边有几个护卫都是陆湛送过来的,武艺高强,能用裴笙就收着了。 所以对于陆湛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裴笙并不觉得惊奇。 “太着急,忘了。” 裴笙几个字,轻描淡写。 确实也是这样,当时叶沉鱼的身子那样,他只想着不能再待下去要赶紧离开,所以别的,自然是都顾不上的。 而且白锦瑟她不是小孩子了,自己怎么来的自己会回去,用不着让他来带她走。 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陆湛就这么坐着,翘腿,离裴笙大概也就两步的距离,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在裴笙身上上下打量。 以他混迹花场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小子,怕还是没成事。 虽然想着这么早确实是有些不可能,可是陆湛还是设想过 “这既不是午时,也不是子时,我侄媳妇就在书房睡着了。”陆湛打趣似的拍了拍裴笙,笑道:“不错嘛,小笙儿,长进了。” 话中显然另有深意。 裴笙也不晓得是听没听懂,反正没反驳他,只是问道:“你来是要做什么?没什么事就快走!” 陆湛的眸子瞬间睁大。 “诶诶诶,小笙儿,你现在这态度可不对,难道我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 “不能!”裴笙直接了当的回答,接着转身就要离开。 “我有好东西给你!”陆湛起身,轻轻一跨步,就挡在了裴笙面前,拦住了他的路。 他抬头往左右两边看了看。 然后一手衣襟里头,手指一扣,飞快的拿了个东西出来,递到裴笙手上。 是一本书。 这书被对半折了起来,乍一眼看倒还发现不了是什么,浅蓝色的封页上,空白一片什么字都没有,书页的边角卷起,有些泛黄,像是被翻过很多遍的样子。 裴笙这么拿着,当时就要打开。 陆湛急忙按住了他的手。 “别动!”他摇头,神色凝重,看了看裴笙手上的书,道:“这可是我的多年珍藏,里头都是精华,可好看的很看在是你表叔的份上,忍痛送给你了。” 裴笙一脸疑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听他说这话,低头,又要翻开那书。 陆湛再次按住,用了死力的,将两根手指扣在他的手上。 “你现在别看,听我的,待会儿回去屋子里,再好好研究。”陆湛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顿了顿,凑近些,又强调道:“这个研究好了,保管你身心舒畅!” 裴笙听得云里雾里,实在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书,点点头,也没想再跟他这么犟下去,于是又将书折起,随意塞进了袖子里。 “好了,我知道了。”裴笙淡淡道:“你回去吧。” “小笙儿你这老想着赶我走就不对了。”陆湛的目光就一直往屋子里头看,看了好几眼,抬腿就要走过去。 “听说我侄媳妇受伤了,我得去看看呀――”陆湛一脸着急担忧的模样,不等裴笙说话,抬腿就要往里头冲。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没有伤到脸吧?”陆湛跟连环炮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但还是被裴笙给拉住了。 “没事!就不劳表叔费心了。”裴笙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不少。 按常理来说,只要他的语气一客气,那必定就是怒意越来越大了,光看他这个样子,已然是非常的不悦。 陆湛看出这一点,也自是不愿往枪口上撞。 “侄媳妇没事就好,我先走了。”陆湛说完,一个转身,过了游廊,就不见人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愤怒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沉鱼趴在书案上, 一直枕着一只手, 手臂有些微微的发麻,就下意识的稍稍抬头,想换一个姿势。 只是这书案上地方小,她又只趴在了一方边角处, 这么翻身一动,手臂随着一滑,人就朝着下面倒。 那一瞬间沉鱼一惊, 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的脸离地面越来越近,来不及喊出来,就已经有一只大手托住了她的脸颊。 力气很稳, 一只手就承了她整个人的重量。 然后往上用力。 粗糙带茧的指腹让沉鱼瞬间惊醒。 她直起身子, 目光还略显发愣, 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虽是面色冷淡,但是眼底却有一股掩不住的笑意。 沉鱼自然而然的就看出了那是嘲笑。 脸颊旁边有微微的凉意。 沉鱼心里一震, 抬手从腰间飞快的抽出一块锦帕,稍稍的偏过头去, 离了裴笙的视线, 然后捏了帕子, 轻轻拭过脸颊。 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 其实心里头早就已经波涛汹涌。 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而且睡着也就算了, 脸上这一道沉鱼隔着锦帕都能感觉到脸上微微的粗糙感, 想便一定是已经凝了许久。 真是丢人, 丢死人了! 她可最是忌讳在自己的容貌上落下过失。 沉鱼用指尖轻触脸颊,还是有轻微的颗粒感,于是她捏着帕子,下手又重了不少。 脸颊这一边都被磨红了不少,才将将的把那痕迹给擦拭下去。 “我睡了应该没多久吧?”沉鱼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当时自觉的确实才过去一小会儿而已。 可是此番顺着窗户往外看,却是漆黑的一片,才意识到不是没多久的问题,而且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 沉鱼揉了揉头。 难怪她觉得说头有点晕,涨涨的疼,原来是睡了有这么久,自己也没个意识,就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都不晓得。 沉鱼正想开口继续说,山茶的声音就适时的从门外头传了进来。 “夫人,老夫人说,请您过去一趟。” “现在吗?”沉鱼追问。 “是。” “好,我马上来。”沉鱼应下,接着着急就要站起身来,可是身子起到一半,牙就已经慢慢的咬紧了。 就这么顿住了动作。 之前这么趴着睡,趴了太久,以至于两腿都已经麻痹,方才坐着,感觉不是太明显,现在站起来,才觉着一阵一阵刺激的发麻生疼。 完全就是处于已经起不了身的状态。 她没得法子,只能抬头,看着她面前的裴笙。 现在这个样子,起也不是,坐也不是,要是给摔了,那才真是脸没处搁。 裴笙一手就抓住人的手臂,把人的身子稳住,待她站起来了,裴笙便要放手。 沉鱼这下不动还好,一动那麻意就给冲击得浑身难受。 “别别别别动”沉鱼苦着脸,一边喊,一边紧紧拽住裴笙的手,整个人就像是挂在了裴笙身上一样,咬着牙,就直嚷嚷。 “你动一动。 ”裴笙要放开她,却无奈被扯的太紧,又不敢使大力,就只能先任着她了。 “你自己慢慢走一走,走一走缓缓就没事了。” 裴笙这话说得没错,确实是这个理,沉鱼她这睡得太久,腿肯定麻的没了知觉,一直耗着也没什么用,得她自己动一动,走一走才行。 “可是难受可难受了”沉鱼直觉着自己越来越感受不到双脚得存在,别说走路了,站都站不稳。 山茶在外面听着这声音,只听夫人一阵一阵的喊,可怖的很,却又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山茶心里一阵忧心。 裴笙没法子,又不能让她这样一直下去,扶着她手臂的手用力,带着人往前走了一步。 沉鱼一脚踩下去,一使力,针刺般的麻意传来,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裴笙没说话,只是带着人又往前走了一步。 虽然她一直大喊大叫的,但裴笙缺好像没听见一样,手上带了力气,扶着人往前走。 大概围着房间走了有一圈。 裴笙慢慢放缓脚步,然后停了下来,低头,问道:“还好吗?” 沉鱼一时不太能习惯他这样的态度。 她先是愣了愣,也不管脚是不是还有事,只是连连点头,应道:“还好!” 回答完,才想着动了动小腿。 确实没什么大事了,只有小腿处余了些微微的麻意,但是不妨碍正常走路。 “进来。”裴笙点点头,然后朝着门外吩咐。 这话自然是同山茶说的。 山茶一直注意着里头的动静,隔着那个小缝隙,目光使劲往里头挤,可是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 然后,清晰看见世子爷投过来的视线。 意识到那两个字是和她说的。 山茶不敢耽误,伸手推门就走了进来。 裴笙这时候已经放开了沉鱼。 “母亲既然唤你,你便快去吧。”裴笙同沉鱼说完这一句,又是吩咐山茶,道:“你注意扶着夫人点。” 山茶轻轻笑着,点头,正要伸手去扶沉鱼,“啪嗒”一下,有东西从裴笙身上掉下来。 浅蓝色的封页的一本书,稍稍翻开了一半,沉鱼转头去看,正好落入视线,半幅奇怪的画面。 她一眼倒还没看明白。 这边山茶的手已经扶住了她。 于是沉鱼没有多想,也没再去注意那书的事情,随着山茶走出了门。 裴笙的视线缓缓扫过去,看着沉鱼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上前两步,正欲关门,忽然间看见了什么。 门后面现了一片蓝色的衣角。 裴笙停下脚步,两指扣成环,轻轻敲了敲门框。 “砰砰”两声,像是某种提醒。 等了一小会儿,那片衣角动了动,然后,一个矮矮小小的身影走出来,小脸上,是显得怯生生的害怕。 “大哥。” 裴婳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句。 裴笙点点头,招了招手,示意人往里面走。 裴婳就看了一眼便知道裴笙的意思,像个小尾巴似的,马上就跟了上去,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不近不远。 裴笙一停下脚步,她也马上顿了下来。 两手背在身后,低头垂眼,活脱脱像是做错了事被训的小孩子。 裴婳完全是下意识的这样。 在她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大哥都特别严肃,永远对她板着一张脸,虽然没说过训斥她的话,但是看多了他训斥二哥,裴婳自然而然就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大哥似乎,永远都这么可怕。 “裴箫让你来的?”裴笙却是主动开口问了一句。 “是――”裴婳差点就要点头,但是接着马上反应过来,白着一张脸,摇头。 “不是,当然不是了。” “他叫你来做什么?”裴笙像是完全没听到他的回答一样,继续往下问。 裴婳脑回路简单,完全没有其它多的心思,这一点和裴箫那个鬼机灵精怪的脑子,是完全相反的。 平时要不是裴箫净教她些不好的,她完全就是一个白纸似的小姑娘。 “二哥说有东西要拿,他落下了。”裴箫自个儿不敢进来,可是又着急拿自己的东西,想来想去,只有裴婳能帮他。 好说歹说的,拿了一大碟荷花糕,才把人哄了过来。 裴笙点点头,扬头示意道:“去拿吧。” 对于裴笙来说,妹妹和弟弟在心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裴箫那小子坏心眼多,也皮的很,就该多打打,多教育教育,他才会长记性。 可是裴婳她一直很乖巧,再加上亲娘不在身边,心思难免要敏感些,裴笙知道这一点,也可怜心疼这孩子,从没有过半分的斥责冷脸。 裴婳上下打量了番裴笙,确定他是真的让她去拿了,这才背过身,迈着小脚步,小心翼翼的往里头走。 二哥告诉她,是放在书案旁边的花瓶里了,可是是哪个花瓶呢? 裴婳没来过书房,对这四处的格局并不是很了解,她只能从视线里最近的花瓶一个一个找过去。 才翻找到第一个,她就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裴婳低头,瞧着是一本书,就俯身捡了起来。 书里面好像没有写字,这倒让裴婳觉得奇怪了,拿在手里翻了翻,就只看见些奇奇怪怪的图案,十分不解。 “大哥,这是什么书?” 裴婳两手托着打开的书页到裴笙面前。 裴笙随意的扫了一眼。 当时他脸色就白了。 马上从裴婳手里把书拿了过来。 一瞬间脸上青的白的红的,可从来没有这么精彩过。 裴笙暗自咬牙切齿。 陆湛这个天杀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淳淳 裴笙大概这辈子都没想到过这样的画面。 在自个儿的妹妹面前出了个前所未有的大丑。 哪怕裴婳现在不晓得她手里头拿的这是什么, 但不代表她以后也不知道, 而且她这个性子,又是问什么就说什么的 裴笙脸色难看极了。 他伸手过去就把裴婳手里的书拿了过来,合上,放在了书案一堆书的最底下。 严严实实的给掩盖住了。 “婳儿, 你过来。”裴笙接着就朝她招了招手。 唇角轻弯,有浅浅的笑意。 裴婳直给吓得打了个激灵,好像看见裴笙笑就是这世间最可怕的事了, 她抬腿,身体下意识的往后走―― 可是看着大哥朝她招手,她又不敢不去, 当时脚步已经往后, 硬生生的又拐了回来。 裴笙的语气尽量柔和, 招手唤人到身边来些,道:“大哥的话婳儿听不听?” 裴婳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点头。 “那二哥的话呢?”裴笙继续问。 当然也听。 于是裴婳又愣愣的点头。 “但你要首先听大哥的话,然后再听二哥的话, 对不对?”裴笙淳淳善诱的往下说。 大哥比二哥大,所以先听大哥的话再听二哥的话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婳儿知道, 婳儿会听话的, 会听大哥的话, 也会听二哥的话。”这小脑瓜跟反应不过来似的, 只以为裴笙是在指责她不乖, 不听话, 就捣蒜似的, 一个劲猛点头。 听话,听话,她一定会很听话的,只要大哥别再这么对她笑 裴笙点点头,从书案上端了一碟糕点过来。 这还是沉鱼下午的时候唤人呈来的,吃了几块嫌太过甜腻,就放这没再动了。 他将糕点递到裴婳面前,示意让她吃。 裴婳小孩子心性,惯爱吃甜食,糕点之类的,更是馋嘴,看见眼前这一块块糕点,小巧玲珑,颜色鲜艳,又是香气满满,早就暗暗的在咽口水了。 两根手指从衣袖里头慢慢的伸出来,朝着那糕点,可是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不停的抬眼,打量裴笙的脸色。 大哥的笑意似乎又深了些。 “不是说听话吗?”裴笙轻飘飘的一句,尾音都尚未落下,裴婳飞快的伸手,捏了一块糕点,马上塞进了嘴里。 满满的塞了一嘴,嘴角处还有不少的残渣。 “那刚刚的事,婳儿会说吗?”裴笙说着,把那碟糕点往裴婳面前又推了推。 “不会,不会。”裴婳连连摇头,答应的十分真诚。 虽然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大哥说的究竟是什么事,但是她晓得,不管是什么,反正答应就是了。 裴婳见大哥接着不说话了,目光悄悄往里头扫,想着二哥的东西还拿不拿,但是看情况,她似乎更应该赶快出去才是。 裴婳踌躇不定。 算了,还是先走吧。 裴婳转身,一只脚刚要踏出去,裴笙突然又出声,道:“过几日我和你大嫂带你出去玩。” “好不好?” 裴笙想着,有些事总归不好不了了之,不管是什么,得要解决了。 只是他不太方便。 “好。”裴婳笑了笑,点头,接着道:“那大哥,我先走了。” 裴婳说这话的时候,糕点还没完全咽下去,有些着急,还呛了好几下,急忙用手捂住,才不让糕点呛出来,然后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走之前还不忘把门给关上。 裴笙亲眼看着人离开,收了目光回来,又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才放心低下了头。 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凝住。 他将方才压下去的书抽了出来,随意的翻过去,书页哗哗的被翻的响,偶尔的看见几幅图,紧接着,视线里闪过几个模糊的画面。 下一瞬,书页再次压下。 裴笙把书紧紧的压在手掌下。 他早就该想到,陆湛那个吊儿郎当的,整天脑子里就没想过好事,他给他书,能是什么正常的书? 真是,他陆湛长这么大年纪却不长脑子,拿这玩意儿给他,也不晓得是几个意思。 是真当他傻呢? 那档子事,他不是不懂,不是不会,只是大多时候跨不过心里那道坎。 所幸就什么都不去想了。 可是他心里原本最深的那道心思,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像杂草一般飞速的疯长,然后,便到了再难以抑制的地步。 这时候,裴笙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目光移往书案的一角,指尖缓缓划过。 似乎还能感觉到残余的馨香气息。 指尖就这么顿住。 大概过了好一会儿,他复而拿出那本书,翻开了其中一页。 瞧这天色,老夫人应当是刚刚用完晚饭。 于是沉鱼特地放缓了步子,恰好等着老夫人放下筷子,她便抬腿进了门。 时间刚刚好。 “娘。”沉鱼俯身行礼,低垂着眉眼,站在离老夫人大概三步远的地方。 老夫人一向都亲和的很,没有半点儿长辈的架子,若是喜爱哪个人,那便是打心底里的欢喜。 她自是欢喜沉鱼。 这厢便是朝她招了招手,笑意染上眼角眉梢,满是和蔼的模样,开口,道:“过来这边坐。” 着处正好是一方软榻,软榻上摆着小几,是用来摆置饭菜的,此番下人正在收拾,见沉鱼要坐,便把小几也搬了下去。 “这要是给子砚看见了,又该责备,说不准我在榻上用饭,到时候,又该同我置气。” 老夫人轻轻笑了一声,虽是说这般的话,但是语气却是柔和的,轻轻道:“得不理我了。” 子砚是靖国公裴骥的字。 他一向最守规矩,最爱齐整,家里边定下条条框框的规矩也是一大串,以前的时候,他总嫌她在榻上用膳,说是一家人吃饭,最好还是端端正正坐在桌子上的好。 老夫人这么说着,声音倒是伤感,忆起往事,思绪就被慢慢的往回拉。 那些事情,就好像昨日才发生一样,清晰在目,以前不喜欢他总管着她,现在一想,又恨不得他日日在她耳边念叨。 可是近些年来,他们聚少离多,说起来从上一次见他到现在都快要有一年了。 老夫人想着,低低叹了一口气,缓了缓,努力的舒着呼吸,才将心里憋着的那股气给压下去。 沉鱼在一旁看着,也没插话。 对于国公爷,她不过就是在嫁进来的那日见过一面,高堂之上,还是隔着一层红纱,看不太清楚,只觉着眉眼之间坚毅雄伟,整个人坐在那就是血煞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 说起来,那面目,应当同裴笙有四五分的相似。 反正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可是第二日去敬茶时,人就已经离家了。 对于他们之间的事,只有裴箫偶尔和她提过几句,说是自从他出生后,国公爷就常年在外,不怎么回家,就连他能见到父亲的时日,都是不多的。 其余的沉鱼不了解内情,自然不敢乱说,只能是保持沉默。 而老夫人感叹过那一句,接着也没再说下去。 她简单的询问了一番沉鱼去龙观寺这一趟,发生了什么,是否有何进展。 顺便再关怀了一番她的伤势。 沉鱼晓得老夫人是关心她,便顺着她的话,说了些事,待问到她与裴笙怎么样了,沉鱼只是点头,说还好。 还好,也就是那样。 似乎是有哪儿不一样了,但是始终是踏在原地,怎么都没有多进一步。 老夫人点点头。 她伸手去打开面前的小抽屉,捏在手里一个大红描金海棠花的盒子,正要打开,茗烟就着急忙慌的走了进来。 提着裙子,脚步噔噔的响。 茗烟侍在老夫人身边多年,受她的教导和熏陶,一向沉稳大方,没得半点的娇躁之气,这回却是进来连礼都来不及行,直接凑到老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老夫人脸上笑意依旧,但听茗烟这么说,显然渐渐的,已经缓下去了不少。 她顾着旁边还有沉鱼在,也不好多说,顿着想了想,吩咐道:“去库房拿百两银子,再请个好一点的大夫就是。 ” “让人走了之后,就别再回来了。” 茗烟点了点头。 接着转身,不敢有所耽搁,急匆匆的又离开。 老夫人转过头来继续同沉鱼说话,脸上没有半点的异样,自然,也没有和她解释之前事情的打算。 她打开手上的小盒子,露出里面一对玲珑垂珠的耳坠来,托在手上,朝着往沉鱼这边。 “想着过两日是你生辰,我便特地定制了这对耳坠,恰好今日有空,正就给你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 生辰? 沉鱼一愣,这才想起,竟是连她自个儿都忘了生辰的日子。 于是伸手接下了。 “谢谢娘。”沉鱼朝着一旁的镜子,拿着耳坠,往耳朵上比了比,仔细瞧了瞧,才是笑眼弯弯,道:“可真好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竹筒 沉鱼在老夫人这儿待了不过两刻钟。 这时候天也黑的差不多了, 树梢上, 一轮明月,高高挂起,老夫人听说沉鱼还没吃晚饭,没敢多留, 嘱咐了一些话后,便让人回去了。 沉鱼拿着小盒子,行了礼, 就毕恭毕敬的往外头退。 正好碰见茗烟进来。 她这回倒不像方才那般着急了,见着沉鱼,停下脚步, 行了礼, 面上还挂着笑意。 沉鱼点头, 一扫眼过去,注意到她手上握着一根赤金簪子。 是十分老旧的款式。 茗烟似是注意到了沉鱼的目光,当时不着痕迹的将簪子往衣袖里收了收, 然后,将手慢慢背到了后面去。 怕是跟刚才她过来和老夫人说的事有关系。 沉鱼对此, 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只是轻飘飘的将目光移开, 便继续往外走了。 一看这遮遮掩掩的模样, 就晓得是不愿意让她知道, 既然如此, 也没有什么继续追究的理由。 更何况她对此是压根不感兴趣。 “夫人, 这是方才后门守门的小厮送过来的。”山茶一直就守在院门口,见着沉鱼出来,便忙是递了什么东西上去。 手上捏着的,是一块小指骨那么大的竹筒。 “他说让奴婢交给您。” 山茶此时拿着这个竹筒,就觉得是个完完全全的烫手山芋。 谁会晓得突然就冒出个这样的玩意儿。 虽然说国公府人丁稀少,女眷也是极少的,除开老夫人和夫人之外,便再没有其它什么了。 可是山茶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这无缘无故出现的小竹筒,会不会带来什么意外,毕竟是在后院内,没什么不可能发生的。 所是沉鱼此番接过竹筒,也是带了警惕的。 她将竹筒握在手里,然后仿若无事,随意的垂在身旁,往一旁道路的狭窄的地方走。 待到了灯光昏暗些的地方,沉鱼示意山茶在一边等着,背过身来,拿出了小竹筒。 两指捏着,轻轻一旋,就打开了来。 里边有一张卷的细细的小纸条。 沉鱼拿出来,小心翼翼的展开。 上边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明日申时,琉璃阁见。” 落款的名字,清清楚楚的写着:陆湛。 沉鱼的视线顿时凝住。 她盯着那纸条上的字,又从头看了一眼,最后目光凝在落款的两个字上。 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将纸条撕碎,复而塞进竹筒,然后连着竹筒一起,扔进了一旁的小水沟里。 水流的有些急,一波冲过去,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山茶,过两日是不是我的生辰?”沉鱼走在前头,忽然间就这么问道。 山茶一愣,却也不晓得有这回事,毕竟她是夫人嫁过来国公府后才侍候着的,具体生辰什么的,却也是不清楚。 “我听说琉璃阁是城内最大的首饰铺子,有各种样式,金银玉器,皆是好看极了。”沉鱼也没等山茶说话,继续就往下说了。 只是这一下生辰,一下琉璃阁的,倒也是把山茶给弄懵了。 但是她还是接话,回答道:“是啊,皇城内许多的夫人小姐,都惯是爱去琉璃阁,里头的首饰,是一等一的好呢。” “哦,这样啊 。”沉鱼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屋。 沉鱼晚上回去后,没再用晚膳。 她下午的时候肚子便饿了,只是那时候她也不愿再去麻烦厨房那边做膳食过来,于是就着玉簪玉兰端了碟糕点过来。 那什锦蜜糕实在是太过甜腻,她吃了不过两块半,便如同将心口都黏住了一般,实在是没有胃口,再去吃其它的东西。 她本来想着裴笙是还在书房的,可是一走过来,发现自个儿房间的灯亮着,当时间一愣,转了脚步往房间走去。 裴笙正好从内屋走出来。 他换了一身素白的常服,看样子刚刚是才沐浴过,原本挽着的头发已经放下,微微打湿了些,一缕一缕的。 “这么早就回来了?”裴笙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淡淡出声问了一句。 “恩,就和娘说了一会儿话,也没什么。”沉鱼说完,紧跟着他的脚步走过去。 她飞快的打量了一番这房间,完全和她之前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当时她心里打了下小鼓,站在旁边的水盆,伸手进去,仔仔细细的清洗着。 “夫君明日,是否有空?”沉鱼说话的时候,一手正掬了水,轻轻打湿另一只手的手背,缓缓按柔着。 “没空。”裴笙想也没想就回答了。 “沉鱼明日,想去琉璃阁一趟。”沉鱼轻轻的说着,语气坦荡,一根一根手指的细细清洗着,倒也不着急。 “再过两日就是我的生辰了,沉鱼虽然不愿意太过烦劳,但是觉着,还是不能懈怠了,就想着,去看看最新样式的首饰衣裳什么的。” 裴笙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她,略是难以置信的模样。 “生辰?” 沉鱼这会子已经擦干了手,点点头,抬起头来,道:“是,十七岁生辰。” 这连她自己都不太记得的事,裴笙自然是不知道的,沉鱼这么和他说,就是想着,光明正大的去琉璃阁,反正就他那性子,怎么也不可能和她一起去。 “这还是沉鱼嫁过来之后的第一个生辰呢,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过生辰也很简单,不过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好吃的,左右沉鱼也觉得,小生辰而已,能省的操劳,还是省了的好。” 倒也不是她自己不愿意过,只是大多时候,家里人不那么重视罢了,久而久之的,便连她也觉得,这不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 与其它的时候,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恩。”裴笙应了一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来,然后,点了点头。 沉鱼心中一喜,仰着头朝着他笑,当时伸出手去,许是想拉裴笙,可是伸到一半又顿住。 复而将手收了回来。 她讪讪的抬眼,飞快的看了裴笙一眼,又马上的收了目光回去,似乎是在害怕忌惮着什么。 裴笙显然注意到了她这一动作。 他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一向惯爱赖在他身边的叶沉鱼,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方才那眸子里闪过的――分明就是惧怕和疏远。 然后她还小小的往后退了一步。 “夫君今日去哪儿睡?东间那边――”沉鱼话还没说完,裴笙已经在床榻边坐下,冷然道:“除了这儿,我还有地方可以去吗?” 别的地方 沉鱼想说,他堂堂一个世子爷,怎么可能会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呢,只要他想,其实是哪儿都可以的。 沉鱼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但是那脸上的笑意,却是明显硬扯出来的。 略显得僵硬。 接下来更衣沐浴什么的,沉鱼的动作都极慢。 以往做完这些事,不过是半个时辰,但是现下一个时辰都已经过去了,沉鱼却还坐在妆镜前,慢条斯理的往脸上抹着凝露雪膏,一点儿都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山茶也不说话,就在一旁静静的伺候着。 而裴笙原本是拿了一本书,坐在床头看的,他看得很认真,倒也是没有注意到别的。 直到床头这灯火慢慢的暗了下来,忽闪不定之时,裴笙放下了手中的书,朝着那边还在磨蹭的沉鱼看了一眼。 然后翻身,在床上躺下。 而沉鱼虽然看起来慢悠悠的,心不在焉,其实视线一直注意着裴笙这边。 看着他躺下了,没多久,她终于站起了身。 放轻了脚步,垫着脚尖的走到床边。 裴笙这睡得可真会找地方。 正好就睡在了床中间,占据了其中大半的位置。 不管她是要睡里边,还是睡外边,都得和他挨着,而且,怕是连动都不好动。 沉鱼还是不太愿意这样的。 晚上就这样睡了之后,意识模糊不清醒,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可就是不能让身边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得逞。 但最后咬咬牙,她还是沿着床沿,十分小心的躺了上去。 人就紧紧挨在床沿的位置,隔着裴笙,大概有两只手臂那么粗的距离。 一动不动的。 沉鱼今日穿的是一身湖蓝色的锦缎寝衣,料子滑顺,却也厚重,穿在身上,就跟穿了外衫似的,将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 除开那一张脸,真是半点儿皮肤都不带露出来的。 而这时候在床上躺着,却也是没有半点的睡意,反而在这寂静之中,能偶尔听到她急促的呼吸。 显然是没有睡着的。 裴笙忽然翻了个身过来,朝着沉鱼。 沉鱼猛然一惊,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当时间,已经是露了半边身子,快掉下床铺。 裴笙伸手就将她抱住。 沉鱼身子一僵,手上有稍微使了力气去推人,但是才一动,就被抱得越发的紧了。 昏暗中,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身子抑制不住的颤抖。 裴笙看起来很正常,一点儿异样的模样都没有,可是她却不晓得为什么,心里有一阵隐隐的不安。 “别动。”裴笙的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响起。 他说:外面有人。 昨儿晚上老夫人派了人在,沉鱼是知道的,可是今日晚上她特地注意了,好像没有其它人在。 难道只是她没有发现? 所是她便听裴笙的话,心里有些忐忑的,头稍稍的想往外偏。 却又是被他按下。 “别动!” 于是沉鱼就一点儿都不敢动了。 后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只是裴笙一直抱着她,就这么抱着她,除开两手环得很紧之外,也没再有其它的动作。 一夜,相安无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琉璃 如沉鱼所料, 裴笙对她去琉璃阁一事, 没有半分的兴趣,甚至于第二日早晨她醒的时候,他都已经不见了人影。 想起昨儿晚上,她一直没敢睡死过去, 始终警惕了心思在,就怕会发生什么,却谁晓得, 裴笙始终都规矩的不得了。 抱着她就只是抱着她,再没有其他任何的动作。 所是后半夜她睡得很安稳。 而且更难得的是,他身上凉, 再加上周身气息也是一片凉飕飕的, 这么挨着他, 比挨了好几个冰鉴子都管用。 那日晚上,沉鱼迷迷糊糊的就在想,要是裴笙就是块不会动的冰鉴子该多好。 这厮只要是安安静静待着, 那倒是个赏心悦目的,可是一旦兽性大发起来沉鱼现在想起来心里都一阵发寒。 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沉鱼在心里轻啐。 “夫人在府里待了近一年了, 倒也从未说过想要出去走走, 逛逛什么的, 这却是第一次呢。” 山茶一边笑着说, 一边熟捻的给沉鱼挽了个双螺髻, 以蓝色的丝带, 圈圈相缚于发髻之上, 接着又给她梳了梳两颊碎发,才是放下了梳子。 沉鱼瞧了一眼,满意的朝山茶点头。 这发髻甚好,显得人亮丽活泼,一点儿都不像已嫁之妇,哪怕那待字闺中的姑娘,也不比她鲜活有神呢。 “就是待的太久了,现下才明白不能亏待自己,好歹,我也是世子夫人不是,万不能叫人看轻了去。” 沉鱼说这话,既像是在打趣,又像是在自嘲。 不管怎么说,靖国公府在这皇城里也是有一定地位的,论是谁见到了,都要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让上三分,万万马虎不得。 不过是因为靖国公常年不在,国公夫人又喜清静,不怎么同外人来往,久而久之的,国公府就像是与外界隔绝了一般。 这样一来,自然也连带着沉鱼不需要与外界人打交道。 不过他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贵夫人之间的那些勾心斗角,那些表面春光温和内里却波涛汹涌的手段―― 她学不来,也压根不愿意让自己参与。 太累了。 所以现在这样就很好。 沉鱼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这可是夫人在国公府过的第一个生辰,不管怎么说也是重要的日子,夫人准备如何过?”山茶拿了外衫给沉鱼套上,轻轻笑着问道。 “这可不是看我的意思。”沉鱼笑了一声,目光往裴笙脱下的衣裳那边扫了几眼,意味深长。 山茶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她的意思。 沉鱼只是笑了笑,没再说话。 琉璃阁位处东南。 它这一处地势选的极好,在十字开来的岔口处,四通八达,前头是皇宫,凡是达官贵人出门,大多经过此处。 所是繁华街道,热闹的很。 原本这处街道也是有一些小商贩的,可是自琉璃阁发展起来之后,渐渐有其他的酒楼成衣铺之类,相继落户,如此一来,小商贩的摊位之类,自然而然的远离了。 都是贵人们常会出没的地方,东西贵气,卖的也贵。 寻常老百姓一般是不会过来这边的。 沉鱼的马车在琉璃阁门口停下。 两层的小阁楼,牌匾挂着,上书“琉璃阁”三字,从外头看,典雅大方,倒是挺吸引人的。 山茶扶着沉鱼从马车上下来。 她头上带着一个白色的锥帽,一眼看过去,只能看见湖色镶草绿色宽边的裙角和一双粉白色的绣鞋。 沉鱼鲜少出门,无论是嫁人前还是嫁人后都是如此,以往就算是出门,也都是带着锥帽的。 但是出嫁的妇人不需要带锥帽,沉鱼是知道的。 可她更清楚的,是对于她自己的容貌。 不带锥帽出门,很有可能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她并不愿意卷入那些麻烦当中。 所以她选择了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这厢一进门,就有一名身着华服,珠围翠绕的女子迎了上来,约莫三十来岁,站在阳光下,金银的首饰反着光,熠熠闪亮。 应当就是琉璃阁的掌柜。 让上下打量了沉鱼一番,只从她的首饰衣裳,便晓得这是个顶顶尊贵的贵人儿,虽然未曾见过,却一定来头不小。 “姑娘里边请 。”那掌柜带着满满的笑,站到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沉鱼的这身装扮,她下意识的便认为她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带着人往阁楼二层走。 这一块的商户,开着门店在这,久而久之的,都差不多有同一套规矩,就是外头摆的那些,是卖给平常人的,只有在里头的,才是真正的,配得上身份的好东西。 当家掌柜的,都有一眼识人的能力,晓得什么人是什么身份地位,是应该待在外头还是应该在里头。 所以她才会带着沉鱼往二层走。 就外面这些东西,想来她怕是看不上。 一上二层,就听见上头传来一阵阵女子嬉笑的声音,柔声细语,婉转如莺鸣,其间伴随着,是金银相碰的清脆声。 沉鱼顺着这声音,抬头看过去。 映入眼帘一片粉紫之色。 三名女子,个个皆是身段儿极好,轻轻迈着步子,腰都是一扭一扭的,极致媚态,沿着走过去,挑着簪钗耳坠之类的小玩意儿。 哪怕她们三个穿金戴银,绫罗绸缎,但那身上散发出的风尘味道,却是什么都掩盖不了的。 沉鱼的脚步下意识的就慢了下来。 因为她似乎听见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烟儿,依爷看呀,你戴这个最好看,粉红玲珑小珠子,最衬你这张小脸儿。”挑逗似儿的轻快话语,从那三位女子的身后传来,依稀可见,一片青绿色的锦缎衣角。 接着是女子娇俏俏的笑声。 “那既然爷这么觉得,烟儿马上就戴给你看。” 身穿丁香色云纹妆花衣裳的女子捏着一个小小的长线耳坠,低头一笑,便朝着自己的耳朵上戴。 沉鱼知道那是谁了。 所是她没有再犹豫,抬腿往他那边又走了两步。 “侄媳妇,真巧啊!”陆湛从后头走出来,隔着锥帽就一眼看出了沉鱼来,弯着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浪荡笑意。 “我就说,这么气质出众,国色天香的女子,除了我侄媳妇,自然也没其它人了。”陆湛上下打量她一番,语气笃定。 沉鱼点点头,山茶接着伸手过去,把沉鱼的锥帽拿了下来。 霎时间这屋子的神采都变得不一样了。 来这琉璃阁的人,大多都是女子,皇城之内,权贵人家,那些夫人小姐们,长得好看的简直是数不胜数。 可是极少见到像叶沉鱼这样的。 妖冶,媚惑,是一种丝毫不加掩饰的,张扬外放的美,可是在这样的张扬中间,又掺杂了一份温婉柔意,这般的人,便是说与妲己相比,那也定然是不差的。 掌柜的见多识广,来她这的客人,从贵女到风尘女子,什么都有,但这却是第一回,有一副容貌让她看的眸子都发了亮。 “是啊,表叔,真巧。”沉鱼顺着他的话接了一句。 她以前觉得陆湛吊儿郎当的,除了女人玩乐,便不会再有其它会做的事,可是现在却隐约发现,好像她的认识是错的。 陆湛这个人,深不可测,内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而他所表现出来的,远比真正的,要不一样的多。 永远,会给人带来意料不到的惊喜。 而他一定是知道什么的。 知道一些,她也想知道的事情。 所以当看到那个小木筒的时候,她才会毅然决然的认定,自己一定要过来一趟。 “这儿好东西可多的很,侄媳妇好好的挑,总能找到喜欢的。”陆湛的目光扫过那一溜的金银首饰,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侄媳妇容貌倾城,不管戴什么首饰,也都只是衬托罢了,不重要。” 沉鱼笑了笑,没把陆湛的话放在心上。 他说的轻浮,在旁人看来,便是对着女子在调笑,可是偏偏,又一口一个侄媳妇的叫着。 沉鱼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 所以才没有在意。 “两日后是我的生辰,表叔若是有空,倒是希望您可以赏脸走一趟。”沉鱼走过去,从簪子那边开始,慢慢的挑选。 “有空,当然有空,我要是没空,不来,那小笙儿不得弄死我呀。”陆湛依旧是笑嘻嘻的说着,语气分外轻松。 沉鱼这边也不着急,就只是慢慢的挑选,偶尔还会拿起一两个,向掌柜的询问。 笑意连连。 而那边陆湛也继续同他身边的几个女子调笑。 就这样,大概过去了有一刻钟,沉鱼选好了,正叫掌柜的把东西包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陆湛又出声了。 “正好,我也该回去了。”陆湛上前一步,朝着沉鱼道:“侄媳妇,顺路吧?” 其实沉鱼是还有其它地方要去的。 但她沉默了一会儿,却是点了头,应道:“顺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