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殇》 1.第 1 章 晨雾浓稠渲染了林间,远观犹如茫茫雪,近看好似丝丝雨。 傍水处一排竹屋里,木桶里泛起的水雾更为沐浴女子娇俏玲珑的身体增添了一抹抹的朦胧美,肤白胜雪如脂如膏又香又软。她轻轻站起身来披上轻纱衣,柔若无骨,浑圆的踝骨上系着一个小铃铛,款款走来好似是雀鸟清啼。 屋子里无处不在的清香,只有床上躺着一个一身汗臭味的男人。他光着膀子只穿一条亵裤,神态却极为潇洒,双目斜飞如波似剑,英姿爽飒。此间一幕若能入画真真是英雄美人,不可方物。他歪着头瞧着眼前的佳人,缓缓叹了口气,喃喃道:“幽若姑娘起得真早,是在埋怨我昨晚不够卖力吗?” 说话时他伸手一拽,幽若好似一块上好的绸缎旋了一下便又躺进了他的怀里,二人双手交握,耳鬓厮磨间又呵出了暧昧的气息,男子嗔笑道:“看来你这澡洗得有些早了!” 幽若轻轻推搡了下,似笑非笑道:“罗大公子,今天可是你家老爷子的寿辰,你还在这里同我纠缠的话,怕会误了好时辰!” “美女在怀的时辰才是好时辰!一个糟老头子,一个如玉佳人,除非我是傻子才会选择在此刻穿上衣服!”罗锐手下一翻,侧身一旋,直接将幽若压在了身下。他从枕边的衣裳里掏出一条珍珠项链递在她眼前,笑道:“颗颗晶莹,粒粒真心!” “真心?”幽若接过来轻轻摸了摸,果然晶莹剔透,每一粒都有拇指指甲般大小,更难得是均匀。她轻轻摸了摸,淡淡道:“我瞧着更像是女儿香泪!遇到你这样的薄情汉子,真不知让多少好姑娘哭断了肝肠。” 罗锐不以为意,侧着头亲吻着她的耳根,柔声道:“那等一会我让你哭得更大声些?” “要哭的人来了!”幽若说话间突然用力将他推开,瞬间旋身而起,扯下衣架上的薄衫披上。 正在此时,竹门被人一脚踹开,来人脚踏革履,手持长剑,长辨垂肩,一身碧青短衫,样貌秀美中更多是英气,炯炯双目中犹如点着炽热的火把。她风一样刮了进来,又顺带着踢翻了挡路的屏风。 一眼便瞧见立在床边楚楚可人的幽若,瞧着对方那弱不禁风的可怜劲,她恨得牙根直痒痒,正想一剑劈过去,却又正见罗锐慢慢悠悠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面颊一热忙收了剑锋扭过头去,支支吾吾道:“你你你赶紧把衣裳穿好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南宫师姐啊!哦不我忘记自己被逐出师门了,那只能叫你南宫姑娘了!”罗锐懒懒散散地躺了回去,枕着手臂翘着腿,笑道:“我这儿的女儿香风也能有幸吹来您这位贞洁烈女?” “跟我回去!”南宫瑶华的手不住地颤抖,她在压制这胸中怒火更在压抑着无法言喻的羞辱。 罗锐皱了皱眉,笑道:“凭什么?” “我是你师姐!” “尊贵的南宫姑娘,我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师父都没了哪里还有什么师姐?” 南宫瑶华咬着嘴唇,脸色一变幽幽道:“凭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这还不够?” 罗锐等的就是这一句,他哈哈大笑旋身而起,缓缓走下床来,先故意狠狠地亲了下身旁的幽若,又慢悠悠地绕到了南宫瑶华的面前。一眼瞧到他裸露的腰腹,南宫瑶华本能地别过眼去,罗锐朗声大笑,这一笑又冷淡又尖锐,简直比出鞘的匕首还有冷彻,而他说出的话更比匕首挖心还要让她痛不欲生。 “若说是妻子,那本应是我最为亲密之人,可你只瞧见我裸个肩膀就忙着避讳,可见你也没想过要同我亲密到哪儿去!单这一点就远不如我们的幽若姑娘了,这一晚上的肌肤之亲呼吸相闻都不见她有丝毫侧目,我瞧着她可比你更想和我亲密!南宫姑娘你要同幽若姑娘好好学一学了!” 南宫瑶华羞愧难当,抬手正想一巴掌扇过去,却正被罗锐抓住了手腕。二人冷冷地四目相对,见不得彼此之间有丝毫的情谊。罗锐狠狠将她的手甩开,冷笑道:“还没过门呢,就想做悍妇了吗?南宫姑娘,你我的婚约早应该在我被踢出师门踢出家门的时候一并在你心中剔除了才是!你风风火火地跑来要我跟你回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罗锐!你!” “南宫姑娘,你既然知道我叫罗锐,也就是认同了我是邝家的冒牌货,我不过是顶了个珞珈山灵宝玄门邝家少爷的名儿活了这十多年,如今已经被打回原形了,你就应该高傲地转身离开。邝家可还有个现成的少爷等着你去嫁!他才是货真价实邝家的亲生骨肉!武林至尊灵宝玄门的单传一脉!而我?不过是个捡来的野小子!” 南宫瑶华身子都僵硬了,她咬着嘴唇狠狠地瞧着眼前这个玩世不恭的男人,怎么都无法联系成自己曾经认识的那个有点小聪明,古灵精滑的翩翩公子。眼帘一垂,泪珠儿直接滚了下来,罗锐歪过头冲着身后的幽若笑道:“真让你说准了,今儿还真瞧见了女儿香泪!” 南宫瑶华瞪着他,后脑勺嗡嗡发紧发疼,她一步步后退,正想转身而走时,眼睛一瞟正瞧见了幽若手中的那串珍珠项链。她一怒而上,一把抢了过来,扔到了罗锐的脸上,恨骂道:“你怎么能拿我给你的定情之物来打赏这种女人?” “定情之物?你倒是说说是谁和谁的定情之物!”罗锐弯腰捡起项链,把玩于手,冷笑道:“你拿我弟弟给你的东西来和我定情,还有脸说是我俩的定情之物?你但凡是拔根草来也比这真心!” 南宫瑶华脸色一变,罗锐将珍珠项链又扔回到了幽若怀里,哼笑一声道:“这种东西我送给她都觉得是亏欠了她!”说着他冲着幽若眨了下眼,柔声道:“赶明儿我再给你带值钱的来!” 南宫瑶华感觉自己只剩下了空空的躯壳,她长剑一凌便是直接冲幽若刺了过去,这一剑虽快但以罗锐的本事绝对来得及出手相阻,可他懒得出手。南宫瑶华彻底冷了心,手间一抖,一剑将珠链挑断,颗颗珍珠好像她被撕裂的心一样,撒落一地。 珍珠滚落了一地,正有一颗滚在了这刚进门的少年脚下。少年一身月牙白衣,眉清目秀,俊而不俏,美而不妖,长身玉立,逊雅文谦。 罗锐诡笑了一声,连忙小跑到幽若面前,抬手扯过床上的被褥往她身上一遮,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一样,笑道:“我这弟弟清澈无邪,瞧到你这样会羞愧地跳河的!” 邝逊挪了下脚,弯腰捡起那颗膈脚的珍珠,谦恭地先冲南宫瑶华拱了拱手,又瞥了一眼正冲自己诡笑的罗锐,淡然道:“师姐,大哥!” “诶!好弟弟!瞧见你我真高兴,刚扫兴的心情一下子又活跃了起来!”说话间罗锐冷生生地从南宫瑶华身边擦过,来到邝逊面前给了他一个宽厚友好的拥抱。这一抱更让南宫瑶华扎心刺目,她手紧握,指甲已刺入肉里,在眼泪又将垂落的一刻连忙扭头跑出了门外。 “还不去追?” “还不去追?” 罗锐和邝逊异口同声。 罗锐挠了挠鬓角,慢悠悠地走到幽若一旁,伸手将她揽入怀里,隔着锦被也能演出二人的缠缠绵绵,他歪在床畔,幽幽道:“我的佳人在怀里,你的佳人在外面,我自然要留在这里,你自然要废些脚力去追喽!” 邝逊疾步上前,目光锁在罗锐身上,厉声呵斥道:“大哥,你怎么这么混?南宫师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却如此这般不给她脸面,得叫她如何面对?” “面对谁?这屋里就咱们仨!幽若是她瞧不起,我又是她瞧不上,只有你能把她挂在心尖上!所以你还不赶快追她去,告诉她你心疼她,爱护她!别说做哥哥的没教你,这女人在痛苦的时候最容易被拿下,更何况我这位弟弟血统纯正,玉树临风!”罗锐抖了抖腿又站了起来,揽过邝逊轻声道:“我虽然被灵宝玄门踢了出来,但我由衷将你视为我的弟弟!你这些年的心思我是明白的,但这个南宫瑶华心似海底针,我同她也算交往多年,但她究竟爱什么恨什么我都没摸出一二来!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哥!父亲从未将你逐出家门更不会将你逐出师门,他只是将你的身世如实告诉了你而已,即便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这么多年来他确实对你视如己出,他为人父为人师,对你的倾注之情你不会感受不到!而瑶华师姐,她这些年来恨什么我不知道,但她爱你这件事整个珞珈山无人不知啊!”邝逊瞧着他一脸懒洋洋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间又急又恼,接着说道:“今儿是父亲六十大寿,你作为邝家长子,请务必出席才是!” “我这个长子是假的,你这个独子才是正儿八经的!到时候灵宝玄门这一屋子的奇珍异宝偏偏混我这个赝品进去实在是太煞风景了!”罗锐说着又想往床上栽,邝逊连忙一把将他拉住,拽着就要往外走。 “穿鞋穿鞋!诶诶诶!我这衣服还得穿呢!”罗锐像个泼皮一样耍赖,甩开邝逊的手慢悠悠地从幽若的手里接过衣裳又慢悠悠地穿了起来,眼珠一转连忙一拍脑门,道:“哎呀!刚才我这么说你的瑶华师姐,不知道她会不会想不开啊!平时她就顶假正经的!” “那你还不去追?”邝逊明显慌了,开始七手八脚地帮罗锐穿衣服。罗锐憋着笑,幽幽道:“这又赶着去给老爷子过寿,又赶着要去追南宫瑶华,你真当你哥我会分/身之术?” 见邝逊锁着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罗锐哼笑了一声,道:“我能保证不把老爷子气死,但我不能保证不把南宫瑶华气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邝逊还是一脸的犹豫不决,罗锐无奈叹道:“我去给老爷子祝寿,你赶快去追你的瑶华师姐!” “这” “还在这儿这这这的,她若是跳了崖落了水,你可别怪我没提醒!” “那你” “我保证会去珞珈山!别啰嗦了,你的心肝儿在等你呢!”罗锐说着便将邝逊推搡着出了房门,他将竹门一闭,一瞬间眼波失去了光华,淡淡道:“我收拾下会回去给老爷子祝寿,瑶华就拜托你了!” 听着邝逊离开的脚步声,他才又幽幽地打开房门。幽若走上前来,将衣裳给他披好,柔声道:“怎么你姓罗,他却姓邝?” “三天前我也姓邝,但现在和以后我都不再是了!太多东西是属于阿逊的,是我鸠占鹊巢太久了!”罗锐拍了拍胸口,稍稍沉了下气,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揽着幽若道:“我得赶快走了,答应了阿逊那小子的事情可不能耽搁了!” “罗大爷这一去还会再来吗?” “或许吧”罗锐迅速别过眼去,讷讷地转了话题:“看来是赶不及准备祝寿的礼物了!” 幽若递过一粒刚捡起的珍珠,淡淡道:“我把这些给你捡起来,你带回去送给老爷子!颗颗晶莹,粒粒真心!” “你想气死我家老爷子啊!”罗锐刚想歪头亲吻她,心头莫名一酸又撤了回来,他从腰间掏出几粒金豆子塞到幽若的手里,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找个好人!” 说罢他提起门口的长剑,滑头地一笑,懒懒散散地走出了竹屋。 幽若歪在门框处瞧着他渐渐隐入林子的身影,竟也莫名的垂下了眼泪。正在此时梁上一道身影闪过,点过碧水,迅速窜进了林里。而幽若的手里多出了一方素帕,她轻哼了一声扯了扯嘴角,拿起素帕轻抹下泪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罗锐的马又干又瘦又老,骑在上面都觉得是在造孽,他便索性牵着它,一路晃晃悠悠慢慢吞吞地走着。珞珈山并不远,快马一鞭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路程,但他绕着山路十八弯的路线走起来,走走停停,沿途再摘个花揪个草的,时到晌午才到了珞珈山地界。 临风酒肆的酒幌子已在跟前,他刚想招呼老板吕一三谁知对方一瞧是他便直接躲进了屋里。罗锐撇了撇嘴,将马停在一旁。酒肆几张桌子都已各自有人,他便随意挑张临近的,刚一坐定便冲着屋里喊道:“吕一三,按老规矩来些酒菜。” 一个生面孔的店小二拉长着脸走了出来,抹布故意在罗锐面前抖了抖,不耐烦地嚷道:“客官要点些什么?” “吕一三呢?” “怎么着?尊驾是何等重要人物需要我家老板亲自接待?痛痛快快地说你要点什么,我这边还有其他客官要招待呢!” 原本他顶着邝家少爷的名号和这吕一三也算得上是酒肉朋友,他这边一改姓了罗,地位待遇断崖式下滑。罗锐倒并不生气,笑道:“那先弄壶酒来!” 店小二白了一眼,摊手晃了晃,道:“先给银子!” 罗锐取了些碎银子很是正式地交到了他的手里,那店小二接了银子,一个字也不多说,又将抹布使劲地甩了一下,扭头回了屋里很快拎着一壶酒便是重重放在了罗锐面前。 罗锐笑嘻嘻地撇了撇嘴,刚想伸手取面前的酒杯,谁知坐在他身旁的人突然冷声道:“坐在这张桌子上便不能饮酒!” 罗锐一惊,这才注意身旁的人是个三四十岁模样的莽和尚,僧袍又旧又拖沓,裸了一只手臂在外,上面还纹着一个佛头,而他身旁立着的禅杖像是钉在地上一般,明明是个出家人可模样瞧着跟慈眉善目一点都不沾边,实在凶神恶煞。若说是出家人不许饮酒,闻着酒味就算犯戒的话,可眼前这莽和尚明明自己还是一身酒气。罗锐笑了笑,点头说了声“好!”便拎起酒壶,转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这张桌旁坐着个俊美青年,明明是个男子却涂脂抹粉,一身锦袍,服饰华贵,头戴束发紫金冠,登着青缎小朝靴,一把折扇摇于胸前。不等罗锐落座,那人便将纸扇猛地一合,冷声道:“衣着褴褛者不得入此座!” 罗锐低头瞧了瞧自己这一身,虽不是锦衣华服但绝对和褴褛二字不沾边,可对方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多言,直接转身走到了第三张桌子。一个风情万种妖艳动人的美妇人,怀中搂着个襁褓。见罗锐走近,美妇人直接裸出了半边胸脯给怀中孩子喂起奶来,一只脚大大咧咧地翘在了罗锐面前的凳子上,口中笑道:“这张凳子上只能坐等着吃奶的孩子!” 罗锐赶紧走开,来到第四张桌子,谁知这脚刚碰到凳子,桌旁的冷面女子长剑已经出鞘,“这张桌子只能坐女子!” “哦!”罗锐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扭头瞧见最靠里面的一张桌子,也是这里仅剩下的一张,旁边同样坐着个少女。鹅蛋脸儿,秀丽清纯,还未走近便觉得从她身上似有淡淡幽兰之香飘来,嘴角边一个小小酒窝,她正托着香腮冲着他笑。罗锐呲牙咧嘴地冲她做了个鬼脸,问道:“这张桌子有什么要求吗?” 少女烂漫一笑,道:“必须是个衣着褴褛只饮酒不喝奶的男人!” 罗锐朗声大笑,走过去坐下,冲少女拱了拱手,笑道:“多谢了!” 他这一笑正引来方才那四个怪人侧目,他连忙抿嘴低下了头,憋着笑冲着少女轻声问道:“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吗?” “我和你是一伙儿的,都是被他们逼到了这张桌子上来!”她这一声,既娇且嬬又透着活泼的灵动。 罗锐张大了嘴刚想开怀大笑又怕引那四个怪人找麻烦,便连忙改为努了努嘴,取了面前酒杯斟满,刚准备往嘴边送,身旁少女的筷子却挡了过来。罗锐一愣,皱了皱眉头,少女瞧着他微微一笑,道:“空腹饮酒伤身子,先吃点东西!” 请美女吃饭一直都是罗锐尊崇的男人最基本的道义,更是一种荣幸。他正想抬手招呼店小二过来,少女却又是搭手阻止。她从腰间取出一个玲珑小瓷瓶,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歪过身递给罗锐,明眸一闪,俏笑道:“我请你吃!” 罗锐笑盈盈地接过来,没有一点犹豫便直接扔进了嘴里吞了下去。少女明显一惊,咯咯笑了两声,问道:“你问也不问,不怕被毒死吗?” “说了你别生气!” 少女眉头一皱,妙目一转哼笑道:“无非就是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之类的浪荡之词呗!” “我还真想这么说,可我怕死!无论是死在美女手里还是丑八怪手里,我都心疼我自己!” 少女似嗔非笑道:“那就是你早知道这不是什么毒/药喽!” “方才我还奇怪你怎么会身有一种淡雅清幽的异香,刚你拿出那小瓷瓶,上面的幽香和你实属一味,却更浓重一些,想来你正是因为长期服用此丹药才让体内都留有了这香味吧!你吃了那么久都还好好的活着,我只吃一粒若是都能死的话,就只能怨天妒英才了!”罗锐说着故意长叹了一声,继续道:“你真要感谢配药之人把这药搞得如此清香,若是弄成臭豆腐味儿,你这辈子就很难嫁出去了!” 少女脸一红,在罗锐肩上轻轻一拍,娇笑道:“应该感谢配药之人的是你!” 罗锐不明其意刚想发问,少女又立即脸色一沉,冷声道:“还不喝酒?” 这一热一冷变脸也太快了,罗锐撇了撇嘴举杯一饮,正在此时,少女突然“啊”的一声,故意出手将他手中酒壶打翻。一声落地脆响,少女脚下一踢却只将罗锐屁股下的椅子踢歪。但这一举动足以让罗锐隐约中明白了什么,连忙佯装吃痛倒地,假装不省人事。果然在他闭上眼的前一瞬,正瞧见一只信鸽从身后屋子的窗户飞了出去。 “喂喂喂!才喝一口就醉倒了?”少女急声大叫,店小二闻声连忙奔了出来,少女连连摆了摆手,委屈巴巴地说:“这事可不赖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店小二扛起罗锐,冲少女温和笑道:“这客官是喝多了,我抬他进屋歇息歇息!姑娘慢用!” 罗锐被扛进了屋,却并未被放下来,那店小二又走了很长一段路,罗锐没有睁开眼,但也能感觉到自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拐了好几道弯,走了有小半柱香的时间后,才听到了一道石门被重重开启的声音,随后他便被安然地放在了一张石床上。 一双玉手抚在了他的脸上,指尖的触碰,滑如玉石,柔若锦缎,不用去瞧罗锐也能感觉到这双手一定出自一位妙龄女子。这难道是从天而降的艳遇? 忽然耳边传来了一个很怪的声音,像是被阉割掉的公鸭子,有些沙哑又有些尖细,男不男女不女的,听起来让人寒毛直竖,很不舒服。“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取他面皮下来岂不是更加容易?” 罗锐的心一抖,他明显感觉到触碰自己脸的那双手也微微的停滞了下。他屏住呼吸想听听这个人如何回答,却只听到女子娇柔的一声叹息。 “公鸭嗓子”不耐烦道:“既然舍不得杀他,那你就赶快下手,莫要再耽搁时间了!” 那女子哼笑了一声,却抬手逗起了一旁的鹦鹉。 “公鸭嗓子”厉声道:“请你过来是做事的,若你不作为,不用任何指示,我也一样能杀了你!” 那女子秀口微微动了动,旁人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但她身边的鹦鹉很快复述道:“我们已经暴露了,他根本没有昏迷,你好自为之吧!” 罗锐一惊,腾得一跃而起,却正瞧见一道白光瞬间闪进了地缝。他连忙跳下石床去追,他赶上前来时肉眼可见的只是平整无缺的地板。根本没有什么缝隙,即使有也绝不可能让一个大活人窜进去。四面皆是石壁,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暗格,难道自己是见鬼了?他连忙回身去找那“公鸭嗓子”,可一眼望去,也只有石床旁边躺着的一动不动的店小二。罗锐上前一看,那店小二的脖颈处一道细细的血痕,血正一点点渗出来,瞧着像是被很劲的弓弦即刻划过割喉,伸手一探,已经没有了鼻息。 这店小二会是那“公鸭嗓子”吗? 方才他们的对话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被带到这里又是因为什么? 割面皮又是什么? 一系列的疑问罗锐都急需有人应答,他正想原路返回,刚一走到石门处,鼻中便闻到一阵淡淡的幽香,正是之间酒桌上少女的气息,他迅速敛去急切的神情,恢复了之前懒散的样子。 石门轻启,少女背着手躬身探头进来,一瞧见门旁的罗锐,登时笑靥如花,俏声道:“你果然没死!而且毫发未伤!”说着她蹦蹦跳跳地进来,迅速环顾四周,蛾眉一蹙,又幽幽叹息道:“但似乎也没什么成果!” 罗锐脸色一沉,冷声道:“我果然是做了钓鱼的饵!” 少女却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喂,你别不知好歹!若不是我出手相救,你已经是俎上肉了!你以为自己刚才吃的是什么丹药?” “菩提血!”罗锐截口答道:“能解百毒的菩提血!我没说错吧!” 少女一怔,撇了撇嘴,幽幽念道:“既然知道还凶什么凶?只是一壶迷/药而已就浪费了我一整颗菩提血,我还没凶呢!你摸着良心想想若真是被迷翻了,自己那张俊俏的脸皮还在不在!” “若不是要拿我做饵,我想你也不至于好心救我!” 少女脸都气白了,踱了下脚,娇嗔道:“没良心!没良心!” 一向极其宠爱美人的罗锐却显然对眼前的这位娇俏佳人没那份耐心,他上前一步冷声道:“既然拿我做饵就一定知道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帮人掳我来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你的脸皮呗!”少女哼了一声,正瞧见罗锐屏吸凝神静听的认真样,“噗嗤”一笑,拿乔了起来,道:“我干嘛告诉你!要不你求” 那个“我”字还未出口,罗锐脸一沉,扭身便走。少女连忙追了上来,伸手相拦,急声道:“你不想知道了?” “想知道!但我不想勉强你,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去问别人好了!”罗锐一面说,一面拨开她继续向前走。 突然一张脸皮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罗锐一愣,登时停下了脚步,他明显一惊身体都僵直了下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少女抖了抖手中的脸皮,笑道:“你是想去问吕一三吧!可惜外面那个吕一三不过是顶着这张人/皮/面/具的冒牌货而已!至于真正的吕一三我想人失去了面皮,应该很难活下来了!” “那那个冒牌货呢?” “在我还没走近他的时候,已经咬舌自尽了!想来应该是个死士”少女轻哼了一声,带着讽刺的口吻道:“那吕一三的脸皮是引你上钩的饵,不知道你的脸皮又是用来钓哪条鱼的!” 见罗锐静默不语,皱着眉头暗暗思忖,少女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原本想让你亲手抓住那个‘割脸怪’,谁知道你这么不顶用竟然失手了!” “割脸怪割人脸皮”罗锐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幽冥岛鬼面手?!” “喂!你瞎说什么呢!”少女忽然重重地锤了他一下,急声道:“不是他!” 罗锐冷声道:“你怎么知道?” 少女一愣,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眼珠骨碌碌一转,突然又展颜而笑,道:“因为我就是鬼面手啊!我有没有割人面皮难道自己还不知道吗?” 罗锐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她,少女瞧着他狐疑的眼神,连忙原地转了个圈,笑道:“怎么了?我不像吗?江湖上的人对鬼面手有误解!他我根本不会割人面皮,我只是擅于做人/皮/面/具,擅于易容而已!” 罗锐侧目盯着她的脸,道:“那请问鬼面手大人,是哪阵风把您从幽冥岛刮到了中原?” “因为我丢了东西!所以要来找那个偷我东西的人!” “有人在幽冥岛偷东西?还逃到了中原?你觉得我会信吗?” “骗你干嘛!有人偷走了我的易容大宝典,我怀疑是有人要用易容术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你瞧现在这个割脸怪不就出现了吗?为了不让一些不明是非的江湖人以为是我做的,我必须要把那个偷书贼抓住!”少女说着紧紧握住了拳头,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秀目瞥了一眼罗锐,哼笑道:“我的顾虑果然不是多余的,这不就已经有人往我身上泼脏水了么!” 罗锐皱着眉暗忖道:“这丫头的话倒也不是不足为信!易容不过是想借人身份做事,那我的身份又能给人行什么方便呢?” 少女的手在他眼前来回晃悠,带着几分娇嗔埋怨道:“喂!你皱着眉头在那儿傻兮兮地想什么呢?” 罗锐回神,随口答道:“我在想四鬼有没有抓住那只送信的白鸽!” 少女一愣,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身子,讷讷道:“什么四鬼啊!” “幽冥岛四鬼!”罗锐咳嗽一声,摸了摸鼻翼,瞧着她古灵精怪的小脸被憋的通红便忍不住朗声大笑。 “你笑什么?”少女努着嘴问道。 “笑你傻呗!”罗锐挺直了腰板,倾身上前,狐疑问道:“我既然知道菩提血,知道幽冥岛的鬼面手,你为什么会怀疑我不知道幽冥岛最响当当的四鬼呢?” 少女阴鹜着脸幽幽地看着他,罗锐索性便说了个清楚:“第一张桌上的莽和尚是打着除恶扬善之名却最爱滥杀无辜的两面佛曾侣人,第二张桌上的秀面郎君是专爱阉割男人的艳鬼莫忘川,第三张桌子上喂奶的美妇人是专杀新生儿的阴阳鬼母孟君同,而第四张桌上的冷面美人是喜欢吸人血的嗜血姬凌霜。我没说错吧?” 少女怔怔的瞧着他,咬着下唇,小脸已经气得没了血色,口气却淡淡地,“绰号和姓名确实无误,但那斑斑劣迹你是亲眼所见吗?” “江湖讹传!” 少女急声追问:“既然知道是江湖讹传,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胡言乱语?” 罗锐漂亮的眼帘处绽出一抹笑意,“因为我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啊!” 少女一愣,煞白的小脸儿登时又红成了熟透的果子,心神一恍,仿佛又坠入了无际的遐思。 罗锐饶有兴致地瞧着她,心竟然也觉得很平静,他一直信奉无风不起浪的说法,从未想过方才所说的斑斑劣迹那幽冥岛四鬼到底有没有真正做过,可看到眼前少女懵懂纯真的神态,他觉得自己更应该相信她,相信自己亲眼目睹的人,相信自己切身的感觉。他稍沉了下气,轻咳了一声,才又问道:“那他们来中原的目的也和你一样吗?” “差不多吧,主要是为了看着我!”话一说完,少女抬头,见罗锐目不转瞬的瞧着自己,便问:“干嘛这么瞧着我?” 罗锐摸了摸下巴,笑得颇有几分深意,“幽冥岛的少当家鬼面手竟然要被岛上四鬼看着,管着?” “当然不是!那他们是来帮我!帮我!” 罗锐眼角的笑意更深了,故意侧过半边身子将耳朵靠近几分,“我没听错吧!见刀不溅血,溅血不见刀的鬼面手竟然需要四鬼来帮?” “陪我!陪我总可以了吧?!” “当然可以!”罗锐的眼神脉脉有情地瞧着她,这份情有种不可言喻的复杂,似乎参杂了孤独c忧郁的同时还有一份热情像是熊熊燃烧蛊惑人心的火焰,他别过头去,轻声叹了声:“你说什么都行!”说罢便径直往外走。 少女小跑了两步跟了上来,“你去哪儿?” “回家!这里还有一具尸体呢!难不成留在这里给他设灵堂守夜不成?我老爹今儿寿辰,我却在这摸死人,实在是太不吉利了!” 罗锐脚步不停,少女又加快了脚步,瞧着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速度,心里突然蹭得冒了火,嚷道:“那你不想知道我叫什么吗?” “你不是鬼面手吗?” 少女终于忍不住拉住了他的手肘,狠狠地跺了下脚,挡在了他的面前,娇嗔道:“谁生来就叫这名儿?我也有正儿八经的姓氏闺名的!” 罗锐歪着头冲着她微微一笑,“只是你太过神秘,我又太孤陋寡闻,具体芳名江湖没有传出来!”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不会问啊!” “没必要了吧!你我只是萍水相逢,哪有鱼饵打听垂钓者姓名的道理?你听过哪个要被抹脖子的人还问刽子手姓甚名谁的?我觉得像你这种大人物继续保持神秘感会更好!” 少女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小短刀,双眼瞪得圆圆的,这架势仿佛在说:“问不问?不问老娘这就宰了你!” 罗锐咧嘴笑了笑,后退半步躬身拱手,义正言辞大义凛然地问道:“敢问女侠大名?” 少女忽然又娇滴滴地垂下了头,捋了捋额前碎发,柔声道:“拾安!” “十方之地皆得平安?这幽冥岛的人竟然会有这种祈愿?”罗锐心间一动却也没有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随便应了一句:“好名字!” “真敷衍!”拾安飞了个白眼,罗锐连忙竖起大拇指,一字一顿地说道:“好——名——字——!” “你!” “好啦!走吧!”罗锐说着很自然地牵起了拾安的手往外走去,一个翩翩公子临风玉树,一个娇俏佳人钟灵毓秀,好像真有一种缘分无需时间的打磨,只是一见便已是故交,灵犀一点便能通晓彼此的心意。若是爱情自然天造地设,怕只怕太相衬反而配不成一双。 拾安轻轻捏了捏罗锐的掌心,见他回眸瞧她,她便嘟哝着嘴埋怨道:“你这样很没有礼貌!” 罗锐一怔正想松手,拾安却又将他拉得更紧,“我不是说这个!我都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却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你姓甚名谁,这样岂不是很不公平?” “我不拆穿你,你还装上瘾了?”罗锐朗声大笑,“哪有刽子手行刑前搞不清楚要砍的人是谁的!你若不知道我是谁,又怎么知道我能被拿来做饵?” 又被他一语拆穿,拾安撇了撇嘴,嘟囔道:“邝逊哥哥,你若是再欺负我的话” 话没说完,罗锐整张脸都僵白了,他猛得停下了脚步,像是被瞬间凝固住了。拾安连忙关切问道:“邝逊哥哥,你怎么了?” “邝逊是我弟弟,我是罗锐!” 他掌心的纤纤云手明显一僵随后便轻轻地抽走了,他竟然也觉得好像心里空了一块。两人尴尬地别过身去,空气一下子静宁了下来。 还是拾安先缓和开口,她的手有些无处安放,随便甩了甩,“罗大哥,咱们先离开这儿吧!” 罗锐没有回答,他垂着头根本也让人瞧不到他嘴边苦涩的笑意。他跟在拾安身后,明眸处见她背影纤细,纤腰娉婷,竟觉得有些后悔说穿了自己的身份。 拾安一向不是个好静的人,此时二人周围萦绕的尴尬气氛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窒息,便也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念道着,她不指望对方回应,只是想缓和自己此时的窘态。自己竟然会认错了情郎! “罗大哥,你别说那临风酒肆看着不起眼,地底下竟有如此精妙的甬道,每隔一段距离便有火把照明,若是再宽敞点,倒是挺像古时的王侯墓穴!” “墓穴?”罗锐的脚下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 只觉身后一阵风刮过,拾安再回头时,便见罗锐飞快地往回跑,难道是那石室还有其他的秘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刚才躺在这里的不是这个人” “不是吗?”拾安也蹲了过来,一脸疑惑之色,她之前可没去注意过什么尸体,不过既然罗锐这么说了,她便也跟着怀疑了起来,瞧着还一本正经的。 罗锐再一注视,指了指店小二的咽喉位置,道:“脸虽说瞧着差不多,可先前那具尸体伤口成一条线,而你看这具” “是一个血窟窿!” “不错!明显是因两种凶器造成的,眼前这位是被一剑穿喉,刺进去的时候很快,拔剑的时候更快!”罗锐起身又绕到了石床旁,摸了摸上面的血迹,“你瞧,血甚至迸溅到了石床上,而我离开的时候,这床上可并没有血!” 拾安瞪着一双大眼认真地听着,她反正也没听懂,但还是跟着附和:“有道理!有道理!” 罗锐转身冲着她笑道:“有什么道理呀?” “死了两个人啊!”拾安这才愣了愣,眨巴着眼睛扫视了一圈,问道:“那另一具尸体呢?” 罗锐眼角是遮不住的笑意,不是取笑而更像是一种宠爱,他双手一摊,无奈地叹道:“跑了呗!” “跑了?死人也会跑?你该不会说是诈尸了吧?”拾安被自己的话吓到了,立即跑到罗锐身后,伏在他的肩膀上,探着脑袋四下瞟了瞟,又连忙缩了回去,带着几分胆怯道:“可这里一眼瞧遍了也没瞧见什么别的” “啊!”罗锐故意一声尖叫,吓得拾安“啊啊啊”连叫数声,脚下像有芒刺一样,垫垫跳跳地不敢着地。当听到罗锐爽朗的笑声,她才意识到自己又被骗了,当下又羞又急,一低头竟在罗锐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她只觉得羞恼,这一口下去也没有多少分寸,直到口中浸有了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咬出了个血齿痕,鲜血都隐隐渗了出来。可罗锐竟然不惊不恼,镇定自若,瞧到她有些内疚的小脸反而笑道:“我被不少女人亲过,你是第一个这么热烈的!” 这一句是彻底把拾安给羞到了,她伸手掐在了他的腰间,正要作势用力,罗锐却赶忙笑嘻嘻地躲闪开来,求饶道:“别!别!别这样!痒!痒的!” 一歪头好像瞧到了她眼眶中透着闪闪莹莹泪,罗锐意识到这种轻浮并不适合拿来开玩笑,忙道歉:“对不住!我一瞧见你就忍不住想跟你闹着玩!”见拾安依旧撅着小嘴,皱着小脸,他又伸开双臂,叹道:“那你瞧哪儿好掐,你就使劲掐,我保证不躲了!” 拾安一扭头,“谁乐意掐你!” 罗锐立即捕捉到她嘴角一闪而过的涟漪,不禁松了一口气,“我保证以后尽量避免再胡说八道!”他上前微微搂了下她的肩膀,却“嘶”地轻呼了一声。拾安忙投来关切的目光,他只得不好意思的笑道:“咬得还真疼!” “活该!”拾安又是小脸一仰,光彩照人,小嘴微张,甚是可爱。 罗锐情不自禁的瞧着她,心头竟有一种冲动,他想伸手摸摸这粉嘟嘟的小脸,只是这么一想就让他自己绯红了脸。太可气了,自己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江湖竟然也学会害羞了!真是枯树一夜生嫩芽,又活回去了。 拾安没什么过多的心眼,明明刚才还红了鼻子,此时这眼角还湿蒙蒙的,羞恼却早抛到了九霄云外。瞧着有些发呆的罗锐,她反而不耐烦了起来,催促道:“别傻愣着了,你倒是说说那尸体跑哪儿去了?” “哪有会跑的尸体?我可从来没说另一个人已经死了!” “没死?”拾安傻傻的向他瞪视,又左左右右向四周看了好几个来回。 罗锐缓了下气,淡淡道:“一开始我以为这二人是一死一逃,只是并不知道那逃走的人从何处消失而已,然而事实显然并非如此。事实是一开始的时候这两个人都没有死,我以为死了的店小二只是躺在地上用闭吸功装死,我以为逃走的人也并未离开这间屋子,他只是藏了起来!等你我离开后,藏起来的人走了出来,却被装死的人一剑毙命了!” “你是说,之前假死的人杀死了藏起来的人,让藏起来的人成了真死鬼后自己再藏了起来?”虽然有些拗口,可拾安说出了心里的想法便认为如此确实最能说得通。 “聪明!”罗锐上前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像个教书先生在抽查功课似的继续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同伴?” “灭口和自保!”拾安笑咪咪的向罗锐横了一眼,仰着头带着几分傲娇的口气继续道:“因为他猜到我们会折回来,所以杀了同伴以灭口,一旦两人落网,那两张嘴总比一张嘴说出来的话更多,少一个人便少暴露一些信息,甚至他认为若只是他一个人的话,逃脱的概率更大,这是其一!”她冲着罗锐眨了眨眼,得到他点头认同后,她更加欣喜,声音也更加明媚:“而这第二点便是,只有杀了同伴,他才能藏在他同伴躲藏的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只能容纳一个人。”她说着款步走到了石床旁,伸手指了指表面上完全封闭的床下,又快步地跑了回来,贴在罗锐耳畔轻声道:“在里面呢!对不对?” 罗锐又点了点头,拾安兴奋地拽着他简直一蹦三尺高,明媚的就像林间的雀鸟。“既然都知道他躲在哪儿了,你快把他弄出来啊!”她扯着罗锐,却发现他驻足在原地不挪脚,拾安回头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嫌弃:“你担心打不过他?灵宝玄门这么废物的?” 罗锐并不生气,稍稍抻了下肩膀,说道:“有鬼面手在此,应该轮不到灵宝玄门的人出手吧!” “我!”拾安一急,左颊上出现个小小的酒窝,她不单在笑的时候会有个酒窝,就连生气c着急c埋怨的时候,也总会有个小酒窝露出来。罗锐总觉得她的酒窝更像个引他迷醉的漩涡,可不同于漩涡的是,他并不想规避和逃离,而是总时不时忍不住招惹她,如此那个小酒窝就会隐隐跳跳的在他眼前,便觉心满意足。 “我什么?”罗锐故意摆出耐心询问的样子,拾安立即翻了个白眼嗔道:“我不稀罕出手!这种小货色不值得我出手!” “那咱们就在这儿等,这看似石床实际也就是个石棺,通气并不好,咱们憋他个半生不死的再把他弄出来!”罗锐故意怂怂地说,果然又招来了个白眼。拾安不耐烦地踢了他一脚,怒道:“你也说他会闭息功了,万一他憋个七天的,我不饿死也闷死了!” “我陪你啊,不会闷的!” 拾安脸上又现不悦之色,嗔道:“废物陪着我,死的更快!” 罗锐装得更怂了,嘴角弧度一勾:“你放心,他憋不了多久!哪家闭息功能憋个七天的!” 拾安摇了摇头,一副嘲笑的表情,很不屑的皱着眉头,这灵宝玄门的人竟然这么没见过世面?这还是什么武林至尊的门下?她冷哼了一声道:“我家少爷当初被钉在完全封闭的棺材里,下葬了整整七天七夜,后来卸钉启棺后你猜怎么着?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只对我说了一句‘别担心!’仅此而已!同样是少爷,你这名门正派的少爷,可真够汗颜的!” 罗锐挑着眉,用很迷惑的眼神瞧着她,幽幽叹道:“你家少爷?这鬼面手的少爷是何等人物?” 拾安立即发现自己又落套了,吁了一口气,索性也不装了,但还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好吧我承认!鬼面手是我家少爷,我不过是他的侍婢而已!” “侍到哪种程度了?”罗锐脱口而出,他相信这是他真心想知道的,但话一出口他也知道自己这话完全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不等拾安发火,他赶忙换了个话题,拍了拍拾安的肩膀指了指石床,笑道:“其实我之所以没弄他出来,是因为我现在还在想他到底是男是女!” 拾安不解地蹙这眉头,罗锐有一种想要伸手抹平她眉间皱痕的冲动,他明明抬起了手却又转而搔了搔自己的鬓角,解释道:“地上的这具尸体肩膀太过纤弱了,不足以背我走这么远的路。而且我看过了他的手指,虽不至于说有多粗糙,但绝不是之前触摸我脸的那双手,摸我的那双手很柔很滑,有点像豆腐,一定是个女子!” “我瞧着你是想吃人家豆腐了吧!”瞧着他在描述那双手时候的表情,那么欣赏,简直有点痴迷了。拾安忍不住飞了个白眼过来,嘲笑道:“你是说他长着男人的肩膀,力气大的能背你走这么老远的路,却又有一双女人的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实在是太迂腐了,人生是需要想象力的!要知道习武的女人力气大的多了去了,而那养尊处优的男人” 拾安顿住了,罗锐淡淡接道:“发现了矛盾之处了?咱们眼前这具尸体是被一剑穿喉,出手之人一定是具有极高的剑术,那么他的手又怎么会没有练剑造成的茧子呢?” “或许是一只手有茧子,另一只手没有茧子呢?” “他是两只手一齐摸我的!” 拾安哼笑一声,随口来了句:“那怕不是一双假手吧!” “倒真有这种可能!” “我一定是疯了才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拾安一拍脑门,转到石床旁边,摸索了一圈后正碰到了个类似暗格的凹口,心想这一定就是开关所在了。她冲罗锐望了一眼,很骄傲地喊道:“与其在那里瞎猜浪费时间,为什么不亲眼瞧个仔细呢?” 说话间她猛一按下暗格,只听“哗啦”一声响,然而打开的并非是眼前的石床,而是整个房间的地板,她脚下一松,便一头栽了下去。要知这地板下全是密密麻麻的箭头,迎面栽下去必成串烧刺猬,前一刻看到的是罗锐惊慌的眼神,这下一刻想必见到的就是牛头马面了。说时迟那时快,正是这毫发的一瞬,箭头已在眼前,她只能闭眼让自己死的光彩些,却猛然觉的腰间一紧,自己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提了起来,紧接着一个腾跃式的旋身,她稳稳地落在了罗锐的怀里。 睁开眼的一瞬间,罗锐依旧是那紧锁的眉宇,她听到了他咚咚的心跳声,可还没来得及惊呼,就在罗锐的脚刚点到了石床上时,这石床侧壁不知何时也被打开了,从里面飞出一把还泛着寒光的冷剑,在没有任何人的控制下却直直向他们二人刺了过来。 “小心!”就在拾安开口的一瞬,罗锐突然背过身去,“嗖”的一声,那利剑便直接穿进了罗锐的左肩。他猛一吃痛,险些不支坠下石床,好在拾安迅速跳出他的环抱,伸手一拽,才让二人勉强立稳了脚步。来不及松一口气,甚至来不及对一下眼神,罗锐背后的利剑突然又猛地被拔走了,明明身后并没有人,那利剑好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如毒蛇吐信般,猛地又窜向了他们二人。 罗锐已经来不及转身,只能挺身挡在了拾安面前,眼瞅着这一剑便是要穿透他的胸膛,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叮” 的一响,那利剑募地一偏被击落在地。而打落这把利剑的正是从石床下窜出的另一把一模一样的利剑,显然它们有相同的主人,却偏偏一把要取他们性命而另一把在最后关头硬要救下他们。正在他们二人踉跄退了小半步时,一个灰色的身影像一只硕大的蝙蝠飞快地窜出了石床,又迅速飞出了石门。在那身影快闪消失的一瞬,地板又“哗啦”一声合上了,地面又恢复了平整。 “快去追!”罗锐忍着肩头剧痛,拉着拾安旋即跳下石床,可刚冲出石门,眼前猛然袭来一束夺目刺眼的白光,登时便什么也瞧不见,紧接着“轰隆隆”的一连串巨响,显然甬道被人炸了。来不及冲出去,罗锐一跃,便将拾安压在了身下,碎石泥土一泻而下,眼前一黑,二人登时没了意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锐稍稍有了些意识,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睡在自己的床上,昏昏沉沉里只觉做了一场大梦。明明地动山摇天塌地陷的隆隆声好像还在耳边,他认为自己睁开眼应该看到的是碎石和泥土,他的身下应该还有一个小姑娘,而她的脸上有斑驳的泥土,哭过的泪痕,和浅浅的酒窝,可此时他的周围这一切都没有。他轻轻翻了个身,左肩隐隐作痛,他伸手摸了摸被包扎好的伤口,正觉奇怪,一吸气竟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拾安!”他精神一爽,霍的坐了起来,这一下震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骼都一齐痛了起来。他只“嘶”了一声,挣扎着走下床来,又大声叫道:“拾安!” 他受了重创,视力有些模糊,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女子掀帘而入,晨曦的渲染下,她周身泛着莹莹的柔光。他刚想冲过去抱住她,可刚一走近却并未闻到那股子清香,他连忙揉了揉眼睛,对方眉眼渐渐清晰,星灿月朗的炯炯双目,英武中自有一股争强好胜的戾气。 “瑶华”罗锐立即泄了气,很是恭敬地拱了拱手,又歪回了床上。 刚一回到床上,那股幽兰之香又隐隐飘来,他连忙掀开被褥,正在枕头内侧看到了那个装有菩提血的小瓷瓶。 原来是这个!罗锐怔怔地看着这个小瓶子,大拇指擦着瓶上雕印的纹路,满脸的忧伤。 南宫瑶华缓缓走上前来,冷声道:“在山门口发现你的时候,你的手里就紧紧的握着这个瓶子,可这里面明明什么都没有!不过我还是怕这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所以便没给扔了!” “谢了!” 南宫瑶华又上前了一步,声音又急又气:“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说什么?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该说的,能说的,我都清清楚楚的说完了!”罗锐连眼都懒得抬起来,南宫瑶华却直接坐在了床畔,一双眼睛瞪得跟猫眼似的滚圆:“罗锐,你别欺人太甚!我对你已经够低声下气的了,你还想怎么样?” 罗锐冷声道:“我想睡觉!南宫女侠如果不打算一起躺下来的话,就请麻溜地出去!我有伤在身,你若真像自己所说的那般关心我,应该清楚我现在需要休息!” 南宫瑶华攥紧了拳头,却终究下不去手,她心里百般委屈千般苦楚可换来的只有他万般的冷漠。明明在此之前的罗锐并非如此,他除了偶尔油嘴滑舌以外更过的时候都是那么的谦学恭礼,这些日子却突然变了个人一样,花天酒地不说,还彻底没有了良心。 越想越羞恼,南宫瑶华扭头跑出了门外,正撞上了前来探看的邝逊。 “师姐,你还好吗?” 好不好这还不够明显吗?南宫瑶华扯了下嘴角,也不回答便直接离开了。 邝逊自然也不好多说,轻步走了进去。罗锐只听这脚步声便知道来人是谁,很不耐烦地嚷道:“你南宫师姐又伤心了,你赶紧去安慰她吧!” “哥,你不该这样!” “行了行了!该不该哪样都是我的事情!” 邝逊局促了起来,劝导的话在嘴边又怎么都说不出口,磨磨唧唧半天来了句:“那你休息,我晚些时候再来看你!”可他这脚步还没挪,罗锐忽然坐了起来。这家伙起的有些猛,伤口险些又被挣开。邝逊连忙上前扶了下他,关切地说道:“小心点哥!你伤的不轻!” “还有别人吗?发现我的时候,我的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才对!” 见邝逊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他便挣扎着想要下床,嘴里还念叨着:“那她一定还压在下面!我得去找她!” “哥,你冷静下!先听我说!”邝逊连忙扶住他,稍沉了下继续道:“临风酒肆已经被炸成了废墟,而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并不在废墟里,而是被送到了山门口!我想你口中所说之人应该也已获救,或许正是他救了你!” “我现在不想听应该的揣测,我需要的是百分之百的万无一失!” “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了,你口中的那个她若是生便是生了,若是死也早死了!”这一声由屋外传来,又冰又冷,如果严肃能用重量计算,那这声音一定堪比泰山。 两兄弟闻声回身时邝老爷子邝天成已经凌凌然地站在了身后,他的声音虽重,脚步却奇轻,只这单单的轻功就足以让灵宝玄门屹立武林了。 说是老爷子,但实在是驻颜有术,浓眉如墨,宽肩阔骨,就连白头发也就稀疏几缕,明明刚过了六十大寿,可瞧着却也仅仅四十出头的样子。他眯着眼睛就好像是一只慵懒的老虎,但一定睛便让邝逊和罗锐心中一沉。 “阿逊,你亲自派人去临风酒肆,掘地三尺也要查个清楚,给你哥一个万无一失的答复!” “是!”邝逊拱了拱手,连忙退了下去。 “爹!”罗锐刚叫了一句,只听“啪”的一个巴掌,他整个人便站不稳直接栽在了床上,耳朵紧接着被震得嗡嗡响,半边脸立即火辣辣地疼,口中渗出了丝丝血。他轻嘬了一下,淡淡道:“抱歉,是我忘记了,我现在只能叫您邝老爷子了。” 老爷子怒道:“还没出珞珈山的地界就把自己搞成这样,我不如直接将你打死,省得你日后入了江湖给我灵宝玄门丢人现眼!” “这您放心!我丢多少脸,阿逊也能给您挣回来!”罗锐撑着站了起来,稍稍思忖了下说道:“您不关心我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你的身上为什么会有菩提血的药瓶?你遇到了幽冥岛的人了?”老爷子张目似闪电,明明是对自己儿子说话,却都透着一股子杀气。罗锐心中一凛,往日老爷子虽然严肃,但绝不会透露出如此明显的杀意,这幽冥岛和灵宝玄门一定有所牵连。他忙又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混样,歪在床旁笑道:“老爷子,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就我这么废的货,哪知道什么有名的岛还是没名的岛?我就知道自己被人揍了,被炸/药炸了!我这正准备调集人马找/人报/仇去呢!” 老爷子稍稍一缓,竟忽然柔和了起来,他上前瞧了瞧罗锐肩膀上包扎的伤口,因为几次挣扎又有鲜血渗了出来。他从腰间取出金疮药扔了过来,幽幽道:“不是每次都这么好运伤在自家门口!” “爹,你看过我这伤口了?” “我儿风流,摊上的这姑娘又是个烈性子,齿痕清晰的很!”一句话让罗锐面红耳热,老爷子叹了一声,上前来为他解开衣裳,帮着将金疮药擦好,又重新包扎了一遍。手法纯熟细腻,和他粗狂的模样凌厉的话语完全不相符。 “只是这灵蛇剑的伤口更明显!” 罗锐心头一沉,忙问道:“灵蛇?确实像蛇一样快又灵活,这剑很是奇怪,我竟没来得及瞧见持剑之人便已被刺伤了!是此人剑术奇高,还是这剑本身就有什么蹊跷之处?” 老爷子旋即坐在长椅上,冷声问道:“锐儿,你可知我灵宝玄门因何得名?” 罗锐不明白这老爷子说话总是不能一针见血,非要啰里吧嗦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就是不能坚定肯定的回答他的问题,索性他也极不正经地回了句:“总不会是靠那灵蛇剑得名的吧!” “若说是也不为过!”老爷子铁青着脸,瞥了一眼罗锐,继续道:“二十多年前江湖突然冒出一少年靠着灵蛇双剑挑战武林各大门派,无一败纪。直到有一天被你爹打败了,收了灵蛇剑,废了他的武功,此人才自此消失。而你爹便将这灵蛇剑藏于了珞珈山,灵宝玄门由此创建得名。” “打败便打败,为何还要废了此人武功?” 老爷子突然长身而起,来回踱了几步后回过头来,冷声道:“比武本应点到为止,可凡是同那少年比试过的人,当夜必然离奇中毒毙命。而这些人中不乏武林泰斗,本门武功无不达到登峰造极的水平,却在同那少年比试中,不过十招内便会败下阵来,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些人在比武之前就已然中毒,此人正是使了阴招才能得胜。你爹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未取他性命已是慷慨慈悲。” 罗锐瞧了老爷子一眼,沉吟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那爹在比武之前是否也对那少年使了阴招下了毒?”他一面说话,一面留意老爷子神情的变化,虽不见他面色有何起伏,但却发现他一直稳如泰山的肩头,似乎突然微抖了一下。只是这一瞬间的颤抖,却让罗锐的心凉了一截。那少年是否用毒不过是个悬案,但他爹却是当真用了下九流的法子才取了胜,即便如此却被捧上了高位,成了一代武林至尊。 罗锐低下了头,用力擦了擦鼻子,突然竖起了大拇指,朗声道:“爹你真是英武!智慧也是一种本事,如此便轻而易举除去了这武林祸害!” 老爷子悠悠然地上前来打下他的手,哼笑了一声,道:“你不必挖苦我,我说的是你爹,并不是我!而我嘛,说得好听点与你爹师出同门,说得难听点不过是你爹的跟班。” 罗锐心头猛然一击,登时煞白了脸,老爷子这句话像是直接往他的气管里塞进了厚厚的棉花套子,不至于让他憋死但却也让他喘不过气来。他霍然起身,却有不知能做什么能说什么便索性又坐了回去,淡淡道:“那他人呢?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在你四岁那年,你爹也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何时离开了珞珈山,又去往了何处,总之便再无了踪影。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灵蛇双剑中其中的一把。”老爷子叹了一声,瞧着罗锐毫无血色的脸也不免有些舍不得,幽幽道:“而我便收养了你。前些日子你已满二十,我便将你身份如实告知于你,可还没来得及说出个根源,你便夺门离开了!” “我爹叫什么?” “罗襟寒!” “没听过!”罗锐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那我娘是谁?” 老爷子怔了怔又摇了摇头。 罗锐的声音有些抖,他不能理解自己此时的心境究竟是什么,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只觉得自己无比的可笑。他沉了沉气,淡淡问道:“那您将这一切告诉我又是为什么?为了罗家不至于断了血脉?我想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你说的不错!”被这么清楚明白的一问,老爷子反倒觉得释然不少,当即也不隐瞒,口吻中还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你二十生辰当日,另一把灵蛇剑也丢失了!而就在当晚,百里以外的凌云山广济宫的掌门苦海道人死在了灵蛇双剑之下,巧合的是,二十多年前用灵蛇剑的少年,第一个挑战的人便是当时广济宫的掌门霞光道人所以” “所以你怀疑江湖中又出现了个‘灵蛇少年’,此人将按照当年的挑战路线重新开始扫荡江湖?”罗锐黯然了一刻,突然激动起来,跺脚道:“所以你急着挑明了我的身份,就是为了引这个人注意,我成了靶子,你们便能脱险了?” 老爷子没有回答,只是木然地转过了身。罗锐鼻头一酸眼眶一红,忙低下了头,半晌他再抬起头时,依旧是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只是这抹笑更加没有了真情,只是为笑而笑,无关心情。他强撑着站起身来,冲着老爷子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去哪儿?”老爷子淡淡地问道。 罗锐缓了下脚步,并未回头,冷冷回道:“先去镇上找个好点的画手画张遗像,再去绸缎庄选块好料子做件称身的寿衣,再去找个温柔乡等死。”说着说着,他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强硬地平复着气息却依旧按不住颤抖的声音:“珞珈山上有一块不错的楠木,回头我也抗走,做副棺材也能躺的舒坦些。您应该不会吝啬吧?” “不必这么麻烦,我会帮你做好,你随时可差人来取!”老爷子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在挖着罗锐的心肝。 罗锐拱了拱手,道了声谢,旋即离开。 他爱吵爱闹爱作妖,因为他一直都把珞珈山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在自己家中总是最舒坦最恣意最随心所欲。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不是主人,不是客人,不过是一只准备随时被宰杀的牲口。 他走过门廊,路过院子,依旧会有师兄弟和家仆同他问好,关切他的伤势,可他全然听不到心里去,耳边萦绕的只有老爷子最后的冷言冷语。父亲?叫了十几年的人,即便是让他直接去送死,他也不会抵抗,可为什么偏偏把事实撕裂的如此难看? “罗锐!你伤还没好,又要去哪儿?”南宫瑶华已站在他面前,右手持着长剑,左手戟指而问。说得是关切的话,可气势却总是咄咄逼人。罗锐瞥了一眼,停下了脚步,稍一思忖后柔声道:“瑶华!别记挂我了!我不值得!当初我知道咱们俩有隐形的婚约,我衡量着你也是个不错的姑娘,也真心实意想培养些彼此的感情。我努力了,认真了,但终究对你提不起兴趣。当我知道自己压根不是邝家的人,伤心之余还有几分庆幸,我不用再担着你未婚夫的名头对你虚情假意了!也就是我现在连装都不用装了,你明白吗?” 风致楚楚的南宫瑶华,终究还是会因为罗锐的话而憔悴了容颜,她咽了咽堵在脖颈的气,用尽量缓和口气道:“我只是问你去哪儿?” 罗锐一愣,本想不耐烦地大吼,可抬眼再看南宫瑶华已是珠泪莹然,他的心也觉被生搓硬揉地疼了下,但依旧冷声道: “画像c裁衣裳c找女人!” 南宫瑶华望了他一眼,轻声道:“你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还是先吃些东西再去吧!” 罗锐崩溃了,他想抱着自己痛哭。为什么这个女人怎么都撵不走呢?若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自己揣着一份良心也能和她相敬如宾,可他已然是个接到生死贴的黄泉客,实在是没有心劲和心力虚情假意了。他不再多言,直接扭头与她擦肩而过。与她并肩的一瞬,他瞥了一眼,正瞧见她腮边的垂泪。瑶华毕竟也只是个女人,无论平时多坚强,多咄咄逼人,依旧是个受了委屈会哭的女人,可他却只能这样对她。 沿着崎岖的山道下山,他回望身后的路,心中怅然,快到山脚时撞见了回来的邝逊。邝逊一瞧他这架势便知道他又是要去拈花惹草四窜游荡了,温润的脸当即冷森了下来,斑驳的树影下还显得有些阴沉。 罗锐喜盈盈地迎了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看你这不急不慢的脚步我便知道那临风酒肆地底下并没有我要找的人,如此我便放心啦!” 邝逊“哼”了一声,侧开身避开了罗锐的示好,冷冷道:“你就是因为这个人才屡屡辜负南宫师姐的?” 罗锐心笑,自己都是个要死的人了,身边的人却还是要他掰扯清楚男欢女爱的那点事儿。他摸了摸眉翼,笑道:“我要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没人再去辜负她了!” 邝逊勃然大怒,当即喝道:“爹你不要了,家你不要了,连南宫师姐这样对你痴心一片的女子你也要忍心伤害?那个贼婆娘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药?” 罗锐也跟着吼道:“你说谁贼婆娘呢?”这话一出口,他眼波一转,忙又柔了些声线问道:“阿逊,你可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叫拾安的女孩子吗?她样子挺灵动的,说话的声音既娇且嬬,身上还有淡淡的” 这话没说完,邝逊上前一步,拽着他往山上提着走,嘴里沉声道:“休要在我面前提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子!你是被下了迷魂药了,你跟我回去,我找人来医你!” “你干嘛啊!”罗锐用力挣脱,一拉一拽下又扯到了他肩上的伤,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哥,你回去跟爹陪个不是,跟南宫师姐说两句好话!”邝逊稍稍沉了一下,又补充道:“你再跟师姐起个誓言,说永生都不辜负她,我帮你监誓,定让你永不背盟。” 他的口吻中除了坚定更多的是一种乞求,罗锐叹了一声,道:“阿逊,你既然喜欢瑶华,为什么要憋在心里不告诉她呢!瑶华不过是习惯了喜欢我,你可以开启她另一种习惯!”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这单恋之人的眼里,对方不单单是西施,更是不可亵渎的瑶池仙女。作为护花的侍从,即便罗锐刨心挖肺说得都是真心话,他却只能理解为对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世间哪里还有比瑶华更好的女子,哥哥会这样一定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窍了。邝逊怒不可遏,指着罗锐呵斥道:“你到底回不回去?” “阿逊,你傻啊!瑶华死心眼你怎么比她还瓷实?” 邝逊忽然亮出了宝剑,双目倏张,吼道:“今日我就算是杀了你,也要把你的尸体留在瑶华身边,定然不让你去找什么拾安的小狐狸精。”说话间,寒光一闪便向罗锐刺了过来。 罗锐本就有伤,更不提防,眼见那一剑已近咽喉,心想反正都是一死,不如死在邝逊手里也算干脆,当即直接闭上了眼睛。 “啪”的一声脆响,似是纸扇闪合的声音,罗锐猛一睁眼,正见一道扇风又袭来,直接扇在了邝逊另半边脸上。邝逊两边面颊各有一块红印,登时又气又慌,转着身子四处张望,破口大骂道:“哪儿的卑鄙小人暗箭伤人,何不现身与在下真刀真枪比上几个回合?” 这一声刚落,又见一道扇风划过,直接拍在了邝逊的面门上,登时玉面郎君成了红鼻子少年,邝逊气急刚想再骂,便听林中传来一声冷冽的男声:“你再骂人,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我骂谁了?”邝逊对天大吼,却根本瞧不见是谁在说话。罗锐也眺目四瞧,只有风吹影动,甚至不知道声音是从哪个方向飘来。 那男子声音更冷更利:“你叫了拾安一声贼婆娘,两声狐狸精,我打你三下,不多不少!若你再说她一句不是,我拔了你的舌头!” “原来是贼婆娘的同伙!” 这话一出,又是一道白光闪来,罗锐连忙将邝逊推开,而这一下却正中他的后脑勺,只这一下就让他两眼一黑,摇摇便要坠倒在地。邝逊忙要扑过来,却见林中突然窜出一道白影,再一定睛,罗锐已然随那白影皆是不见,只留下片片落叶,阵阵风声,以及落在地上的一颗牙齿。邝逊一慌退了两步,歪头便吐出一口血来,他吓得赶紧去摸自己的舌头,万幸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罗锐这一昏晕又是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咕噜”一声肚子打起了鼓饿的难受,他睁开眼来,只见竹屋c竹椅c竹床,自己竟然又躺在了幽若的软卧上,周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各种花香混杂在一起甚至有些呛鼻子。难道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在一片畅然的绿意中,他只觉后脑嗡嗡发紧,不知记忆和眼前到底是真是幻,嗔了一口气后又晕了过去。 又过了良久,忽觉口被人轻轻启开,一粒药丸滚进了喉咙里,紧接着又是一勺一勺的清水灌入,昏沉中渐渐觉得周身舒坦了不少,他才微微睁开眼睛,朦胧中又见一女子面庞,他心中自嘲艳福不浅,柔声唤道:“幽若” 谁知那女子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使劲地来回晃悠,口中还恨恨地念道:“幽若又是谁?你这个没良心的大坏蛋,把我的菩提血再吐出来!” 罗锐一个激灵,腾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圆圆的脸,朗若秋水的眼睛带着一点点气恼,嘴角边一个小小酒窝,正是拾安不假。罗锐心中一喜,连忙伸手将她拉入了怀里,紧紧抱住这温软的身子,终于她身上那股幽香穿破了空气中庸脂俗粉的花香沁入心脾。罗锐竟有几分含泪,在她耳边低声道:“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只是一个梦!” 拾安却全然不解风情,一把将他推开,指着他便厉声问道:“少来这一套,先说幽若是谁!” 罗锐握住她的手,她连忙抽开,他又赶忙握住,这一次拾安使了力气也抽不开了。他脸含微笑,侧目四下瞧了瞧,屏风后的沐桶还在,窗外的枝桠落在窗棂上斑驳的依旧是之前的影像,心中甚为不解,轻声问道:“这里不是潇湘竹馆吗?” 拾安歪着脑袋想了想,幽幽道:“外面挂的牌匾上好像是和四个字!感情你来过这儿啊!”说着她拍了下罗锐的肩,谁知却正拍在了他的伤口上,罗锐不禁喊了声痛。拾安却不以为意,白了他一眼,笑道:“你别装了!”可罗锐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她这才意识到这一下他真的疼到了,忙掀开他的外衣,才发现肩膀上又渗出了血。 拾安立即变了脸色,很是严肃地问道:“这伤口怎么还没好?” “喂,我这是剑伤,穿了个窟窿好吗?你以为是蚊子叮的,转眼就能好了?这胳膊没废掉已经算是苍天庇佑了!”他本就是玩笑的口吻,却见拾安依旧是一脸凝重之色,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忙是宽慰道:“小事小事,其实也没有我表现的那么疼!刚是逗你玩的!” 拾安面若冰霜,语气之中也没丝毫暖意:“我还以为灵宝玄门里的都是什么正人君子,才知道不过都是鸡鸣狗盗的小人!” “喂,你一句话用了两个‘都’了,干嘛总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见拾安脸上不悦,他才又缓了些口气,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拾安掏出手帕轻轻地按在了他的伤口处,又拂袖拭了拭他额头的汗,叹了口气,道:“这三日你定然是没有服用过菩提血,若是按时服用,你这伤口早该好个七八分了。”见罗锐果然露出疑惑之色,她又继续道:“我是心想着你回到灵宝玄门定然会被照顾的更加舒适,才将你送到了山门口。给你留了三颗菩提血,还留了字条嘱咐你家人每日为你服用一粒。方才我见那已是个空瓶,以为菩提血是被你吃光了,现在瞧你这伤口,那菩提血定然是被你那些好家人私藏了去!” 拾安说着,不禁轻蔑地翻了个白眼,语带怪嗔道:“真是群伪君子真小人,还是没见过市面的那种!菩提血在我们幽冥岛不过是一般驱毒疗伤的药,也值得你们中原武林人士偷藏起来?甚至不顾及自家人的身体和伤情!” 罗锐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自己的生死在家人眼中到底分量几何呢?他抬起头与拾安目光相对,她将他应有的埋怨都说了个明明白白,可他自己却只能自欺欺人地笑道:“诶兴许是这药力没你想得那么夸张呢” 拾安怒着嘴想上前辩驳,罗锐忙岔开话题:“对了!那个幽若呃,就是这潇湘竹馆原来的主人呢?”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空无一人了!”拾安说着也不等罗锐继续追问便悠悠闲闲地站起身,出去端着一碗素面回来,不等罗锐下床便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催着他赶紧吃。 罗锐确实好些天没吃过东西,肚子早就叽里呱啦的乱叫,瞧着送到嘴边的面心里别提多激动了,来不及跟拾安道谢,便夹起一大团面直接塞进了嘴里。可这刚一入口,经不起半点咀嚼,他便要往回吐。拾安瞧出了苗头,指着他厉声喝道:“不准吐!咽下去!” 罗锐看着她,眼中都泛起了泪水,屏气凝神了一下,一咬牙嚼也没嚼就生吞下肚。一口入肚,如卸重担,刚想放下碗筷,可拾安却又伸手推了推碗催促道:“别浪费,都吃完啊!” 罗锐又夹起了几根面条往嘴里送,可拿筷子的手本能地想往回撤,他尝试了几次,实在是对自己下不了这个狠手,幽怨地说道:“这到底是什么面啊!又苦又酸又涩又辣,还那么呛嗓子!我还年轻,人生的酸甜苦辣还不急于在一顿饭里就尝遍了吧!” 拾安歪着脑袋噘着嘴,嫣然娇俏的脸像是强忍着委屈又强忍着笑,几分复杂情绪参杂在一起却更显得灵动。罗锐心下忽然想伸臂将她抱在怀里,亲她几下,可自己这一手端着面一手拿着筷子碍事不说更实在不是契机。又是一屏气一闭眼,一碗面连汤带水倒进了嘴里,不带一丝丝的咀嚼又是直接咽下了肚里。他将空碗直接推给了拾安,挣扎着扑到桌前,拎起茶壶对着嘴便咕嘟咕嘟顺了下去。艰难地完成了任务,他觉得其实自己还是可以继续饿着的,此时的味蕾简直遭了这二十年吃货生涯想象不到的罪。 他转过身来微眯着眼瞧着她,故意流露着求怜爱的表情。拾安白了他一眼,收着碗筷起身,嗔道:“我第一次做,见样的作料就都放了些,味道可能丰富了点,但也没你表现的这么夸张吧!” “感情你自己没尝尝啊!就这么给你说吧,呕吐不止,七窍生烟或许才是最应该的表现!我已经尽量克制了!”罗锐很是夸张地将身子挺得笔直,掰着手指头摆出一副摆事实讲道理的模样,随口问道:“你是没拿给你家少爷吃,他若吃了后你这侍婢肯定是要被彻底扫地出门了!” “他才不会呢!他不但吃了两碗,还夸我手艺不错呢!”说罢便悠悠闲闲地拿着空碗筷走了出去。 罗锐一惊,如此一来难道这鬼面手就在此地?回想起在珞珈山脚下那只闻其声却连续袭击邝逊多次的影子,如此身手正和那传闻中见刀不贱血,溅血不见刀的鬼面手完美契合。 他缓缓地跟着来到厨房,这里确实一片狼藉跟刮过台风似的。拾安将碗筷往灶台上一丢,回身时却瞧见他正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登时被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脯笑道:“喂!你走路没声的!” 拾安并没有多少心眼,总会时不时说漏嘴,罗锐犹豫了下却并没有拿话套她而是诚恳地问,以此也想求她一句实话:“鬼面手也来了?” 这一句让拾安的眼神明显慌乱了一瞬,她佯装开怀一笑道:“你想什么呢!他还在幽冥岛呢!” 如此不走心的笑却让罗锐的心不禁有些堵得慌,他便也跟着笑了两声。他的眼神随着她跳动的眼波而跳动,带着几分心酸又道:“我在珞珈山下是被一个影子打晕后带到了这里,那个影子是谁?你不会说不认得吧!” 拾安向他望了两眼,面上露出一丝拘谨,罗锐似乎听到了她陡然急促的心跳声,他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他已然猜到了答案却依旧想听她亲口印证。 “她当然认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他身后如利剑出窍一样划了过来,又冷又冽却明显同珞珈山下的声音很是不同。罗锐叹了口气,失望地瞥了拾安一眼,悠然转过身来,艳鬼莫忘川飘飘然站在身后,他换了一身白缎子金线绣花的长袍,手中依旧执着一把纸扇。他向罗锐横了一眼,冷冷道:“我下手是有轻重的,令弟没什么大碍,你尽管放心!” 拾安奔到莫忘川身边,用手肘暗戳了下对方的肋下,而莫忘川很自然地凹了下腰刚刚躲过,如此流露的亲昵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罗锐看在眼里觉得三人亲疏赫然明了。拾安带笑带嗔道:“都说过了不要你们跟!另外三个都听得懂,偏偏就你聋!” “小没良心的!我挖你出来弄得一身脏,洗了四五次了还是一股子泥土味!你这是转眼就过河拆桥啊!不过你放心,我折回来不是找你!而是”莫忘川执着纸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笑着转到了罗锐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颇没好气地说道:“而是来给他指条生路!” 罗锐一愣,哭笑不得,“我?我无病无灾不痒不痛的,活得别提多逍遥自在了!哪里需要你来指点?” “是吗?出来看看再说也不迟!” 三人一并踏出门外,幽幽山谷翠翠竹,肉眼望去一片寂静淡雅,可罗锐自小练过收发暗器的上乘功夫,极轻微的几下擦擦之声直飘耳鼓,他心里知道岸边高草丛生处定然已经有人架起了弓/弩暗箭。 拾安却显得像什么都不知道,四下瞧看嚷着:“哪儿有危险?啥也没瞧见啊!” 罗锐连忙拉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身旁,他嘴角扯着微笑,安抚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倏忽之间,一发暗标离弦而发直击而来。拾安傻兮兮不知危险,莫忘川笑盈盈纹丝不动,罗锐只得一跃将拾安扑倒,毫发之间,那暗标已经钉入拾安身后的门框,入木一寸有余。 “身手不错!”莫忘川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摇了摇纸扇。 罗锐刚将拾安扶起,正见一黑衣大汉,一声长啸后从林子里一跃而现,指着三人冷然发话:“果然是幽冥岛的人!” “幽冥岛怎么了?幽冥岛的人吃你家大米了?”拾安挣脱出罗锐的臂弯,一步上前指着那黑衣大汉呵斥道:“你个丑八怪,暗箭伤人还有脸跳出来?有本事你光明正大明刀明剑过两招啊!” 被这黄毛丫头一骂,黑衣大汉登时来了气焰,本是低沉的声音赫然扯高入耳只觉是一阵敲破的闷鼓声:“幽冥岛的人竟也敢说出‘光明正大’四个字!若不是你们使出奸诈手段,我苦海师兄又怎会离奇毙命!” 原来是广济宫来人寻仇了!可怎么会追到潇湘竹馆这里?罗锐心念一动,瞥向莫忘川,莫忘川却依旧摇着纸扇摆着一副超脱世外的架势。 拾安气不过,也跟着提着嗓子喊道:“少不要脸了!我们哪里知道什么苦海还是甜汤的!他死了关我们什么事情!” “妖女!休要妖言惑众,若不是幽冥岛的鬼面手,那又会是什么人在杀了我苦海师兄之后还要割下他的面皮来?” 得!说到点子上了!拾安没好气地瞥了一眼罗锐,低声道:“你们中原武林人士思维还真是开阔哈!都蛮会想的!” 黑衣大汉见小丫头没回嘴,已然将这当成了一种默认。他抬手一挥,草丛中毅然又跃出了百十多汉子,衣着打扮都是黑衣黑裤,想来应该都是广济宫的人,他们各个手持弓箭,蓄势待发。 罗锐瞧这架势便上前一步,挡在了拾安前面,向黑衣大汉的方向拱了拱手,他的肩膀有伤,却依旧仪态端直,声音也很是恭敬谦和:“这位义士急于替兄报仇的心情在下很能理解,不过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之前就这样兴师问罪,恐怕也说不过去吧!” 黑衣大汉一愣,问道:“你又是何人?” “在下”话在口中,罗锐却发现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出口,说姓罗还是邝? 谁知那大汉却仰面大笑道:“怎么?说不出口了?原先我还纳闷这邝兄为何将你逐出师门,原来是你早已同幽冥岛的妖孽搅合到了一起!” 拾安刚想上前骂人,罗锐耳尖正听到悠悠风中那百十多人再次平臂拉弓的声音,弓若圆,箭必离弦。又是一霎之间,他同莫忘川一齐扯住了拾安,三人一并闪身倒回屋内,落地的瞬间,莫忘川纸扇挥舞,似浓稠了周遭的空气,百十支箭眼见已入眼前竟突然缓下了速度,罗锐忙一勾脚关上了房门,紧接着便是“咚咚咚”箭支全部被挡在了门上,好好的一扇门,此时已如刺猬一般。 罗锐刚想揽住拾安,谁知她却将他一把推开,凌空而起时于腰后抖出一条长鞭,刷的一鞭便将面前的木门劈开了两半。 原本以为这三人会躲在屋里不出来,黑衣大汉已经带着半数兄弟奔到了竹桥上,想着趁着人多势众定能将这三人一并拿下。可拾安这一鞭子犹如黑龙出洞,劈开木门不说,还震得水面层出波澜。那广济宫的人还未来得及定睛,拾安飞窜而出又是凌空一鞭,劲力之大,鞭风过处水花四溅,竹桥崩裂,桥上的人一半跌入水中一半赶忙折身往回跑,而等在岸边的弓箭手被水花遮挡了视线,空拉着弓却瞄不准方向。 刷,刷,刷又是三鞭,领头的黑衣大汉正往回跑只觉背后皮开肉绽,他本能扭头一看,一团鞭影之下,拾安犹如春燕钻云,凭空一跃已然窜到了壮汉身后,凌空下击,黑衣大汉脖颈一紧,“砰”的一声便被拖倒在地。拾安抬手扬鞭,那壮汉直接被拖到了她的脚下。 她的样子柔弱至极,好像风一吹就会散掉的芦花,可来去这几鞭下来,臂力腕力之大似能搅云破天。 拾安一收手,鞭停风便停,风停云便止,云止水也静了下来。黑衣壮汉刚想起身,拾安便是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水里的人停止了扑腾,岸上的人终于能瞄准目标了,即使拉弓满弦了瞧到这一幕竟没人敢真的放出这一箭。 拾安一抬手,绕住大汉脖颈上的鞭子登时一紧直接将他吊了起来,刚劲之力迫使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这一抬脸,拾安便迎面啐了他一口,骂道:“你刚才骂谁是妖孽?” 隔着半镜湖水有胆子来兴师问罪,真同拾安近在咫尺了,那黑衣大汉却已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瞪着滚圆如铜铃的大眼张着嘴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更别说是谩骂的话了。而身后的罗锐也俨然被惊呆了,他从未想过娇小的拾安竟然武艺如此了得,只有莫忘川依旧优雅淡然地摇着纸扇,好像这样的拾安才应该是常态。 拾安冷着目,外表柔弱的她在大汉宽阔的体格对比下却显得异常凌然,她的音很柔声却很冷:“我只想告诉你!我们幽冥岛的人想要杀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根本无需偷偷摸摸的,别说他苦海一个人,只要我们想,灭了你们整个广济宫也不过是吹灰之力!” 黑衣大汉抖了下肩,颤颤地点了点头。 罗锐走了过来轻声说:“既然如此便放了他吧!” 拾安手中鞭子非但没松更是猛的一紧,只听她哼笑了一声,道:“你信不信,我这边松下鞭子,他只需离开我两步的距离,岸上便会发出一片箭雨!你想仓皇躲闪,我可不想被动受击!” 一听这话,黑衣大汉明显慌乱了眼神,罗锐瞧在了眼里,心中不免一凛,笑问何为光明正大。 一直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莫忘川摇着纸扇缓缓上前,眼波来回瞟了瞟这三人,仿佛自己才是个旁观者一样,笑道:“我倒是有个不错的方法!” 不等别人发问,他合上扇子指了指黑衣大汉,又看了看水里和岸边的人,沉了沉气带着笑意故意朗声道:“你们既然都说鬼面手爱割人面皮,那应该知道四鬼里的艳鬼莫忘川有什么偏爱吧!” 这一声落下,在场但凡是个男人都觉得下半身不由一紧,拉弓射箭的人纷纷松开了紧绷的手,有意无意地遮住了自己的裆下,就连身旁的黑衣大汉也不禁并拢了双腿,整个人膝盖一曲便要萎了下去。 莫忘川上前一步,岸上的人便不由地后退一步,只听他又是笑道:“我家妹子脾气不好,功夫也粗糙的很,我正想要不要教她真正的御敌破阵的本事!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衡量衡量自己是更看中气节还是夫妻情结?考虑下是一起上,还是一起走?” 水里的落汤鸡们已经陆陆续续爬上了岸,和岸上的这一堆人也无需窃窃私语,彼此对了下眼神,便一个个扔了弓箭闪身逃离了,速度之快完全可用落荒而逃来形容。如此以来,不到片刻的时间便只剩下那黑衣大汉一人了。 那黑衣大汉原本以为这里不过是几个幽冥岛的喽啰,想着自己靠着人多势众壮胆壮势,能撑起一段名声来,谁知自己的人竟被一句话吓得各自奔命了,自己成了仅剩的俎上鱼肉。不过既然没了旁人,他也便不再有面子上的顾及,“霍”的一声竟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几位大侠!我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是被旁人愚弄了,才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儿!还请几位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你刚才说谁是妖孽?”拾安显然还纠结着这两个字,一副绝不轻易罢休的架势。 大汉连忙磕头答道:“我是妖孽!我是妖孽!” 长鞭滴溜溜的从他脖颈处滑了下来,拾安叹了口气别过脸去,轻声道:“杀你或是伤你,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我不想丢人,你走吧!” 黑衣大汉连忙磕头道谢,刚想爬起来跑,罗锐却高喊了一声“等等!”这一声吓得那大汉登时又跪了回去,又连连磕了好几个头。 罗锐提了一口气,只觉自己是扶也不是劝也不是,只得简单问道:“你们怎么会追到潇湘竹馆来?你们怎么知道这儿有幽冥岛的人?” “两日前接到飞鸽传书!” “何人送的飞鸽传书?” 黑衣大汉一怔,摇了摇头。莫忘川上前一步轻轻地踢了他一脚,虽未发声,但口型上对了个“滚”字,那大汉连忙折了身连滚带爬逃得飞快,可没跑出多远,便迎风倒地。罗锐三人连忙跑过去查看,只见那黑汉子脖颈处被戳穿了个窟窿,死前甚至没来得及闭上眼睛。 又是灵蛇剑!罗锐的心陡然一凛,有话要说却也不知从何说起。莫忘川又踢了踢那尸体,笑道:“完蛋了!他这一死,经那逃走的百十个人添油加醋口口相传,咱们幽冥岛又要被妖魔化了!” 拾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嗔道:“你怎么不说你废物?为什么会追不到临风酒肆飞出的那只白鸽?” “谁说我没追到!只是抓住了那信鸽后发现上面根本没有字条,当时我们四人一合计想看看这白鸽是要飞往哪里,便又将它放了!” 拾安眼前一亮,忙是问道:“那是飞去了哪里?” 不等莫忘川回答,罗锐幽幽截口道:“不用问了!” “干嘛不用问了?”拾安娇怪地推了推他,见他凝重着眉头不答,刚想再问,莫忘川随即笑道:“妹子,你怕不是傻的吧!瞧他这样你还猜不出?那白鸽是飞回了珞珈山,进了那灵宝玄门的大门!” “既然如此,那”拾安突然会意地拍了下手,“那么给广济宫送信的是从灵宝玄门飞出的另一只鸽子?” 莫忘川点了点头,他和拾安一同扭头看了看一直静默不语的罗锐,眼中不乏诧异和怜悯。很显然,灵宝玄门想借人之手除去幽冥岛的人不足为奇,但显然并不在意罗锐的生死。 拾安有些于心不忍,她伸出手来想安抚下他,可罗锐很机警地侧身避开了。他扯着嘴笑了笑,揪心的疼痛让他已经有些话不成句:“我没事没事!不是要查割脸怪么,如果可以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加入你们!” “加入幽冥岛?我们说得可不算!”莫忘川连忙上前插话,拾安抬手将他挡了回去,眼波柔柔地望着罗锐,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洗刷了我们的诬陷也便是还了你清白!我当然乐意你同我呃我们一同!” 罗锐漠然地点了点头,幽幽道:“那我下山去买几匹马,咱们要加紧行程了!”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拾安刚想起步去追,莫忘川连忙抬手挡住了她,笑道:“事到如今你别告诉我你开始心疼他了?” 拾安眺目望着罗锐远去的身影,叹了口气回过神来,笑问道:“广济宫已经遭难,那下一个目标查到是哪儿了吗?” “天机阁!凌霜他们已经先去了!” “那咱们也即刻出发吧!”拾安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见莫忘川依旧站在原地,她勾了个眼神催促,却听他笑问道:“都已经到这儿了,不去见见邝逊吗?” 拾安一怔,倒真的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苦笑道:“算了!以后再说吧!” “少爷会很喜欢你这个选择的!”莫忘川纸扇一展阔步而行。拾安跑了两步追上了他,嗔道:“你又胡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拾安很快追了上来,罗锐一瞧她竟是独自一人便是笑问道:“莫忘川呢?” 拾安蹦蹦跳跳左舞右晃,极见灵活,小嘴一嘟:“他不同咱们一道,他的目标太大太扎眼,和咱们同行只会坐实了你勾结幽冥岛的罪名!我就不一样了,我乖巧可人,人见人爱!” 罗锐突然停下了脚步,回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带着几分怀疑的口吻:“人见人爱?” 拾安没好气地上前踢了他一脚,“干嘛!你有异议?” “没!没没!我只是想了下我应该大小也算个人所以衡量了下”他本想嗔她两句逗她玩,可瞧着她明动的眸子中蕴满娇俏的笑意,不由得看痴了,心间一荡,柔声叹道:“我也爱你!” “吓我一跳!够义气!”拾安说着上前拍了下他没受伤的那半边肩膀,手肘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胸膛,她不知自己这一戳实在正中了罗锐的心扉。罗锐连忙回神,笑道:“必须的嘛!” 所以她同邝逊到底是什么关系呢?罗锐很想问,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他承认自己此时是自私的,自己若只是做为一个不知真相的无知者,他就可以完全随心相处。若拾安当真同邝逊之间有了一层亲密的关系,那自己就再也没有理由“玩笑”地说出“爱”这个字了。 市集选了马又备了些干粮,二人即刻登马奔驰,天机阁所在的翠屏山距离珞珈山不算近,马不停蹄也要跑个十多天,事关人命更关清白,两人不敢耽搁,一路急驰日夜兼程。 可眼瞅着快到翠屏山了却赶上大雨倾盆,又已夜幕降临,山路难行,二人不得不又折回镇上的客栈。 这客店门面很大很是显眼,二人在大院口下马,罗锐牵着两匹马先绕到了院门后面的马厩拴马,拾安进院后见柜房灯还亮着可推门发现店门上了闩,便一边拍门一边大喊道:“店家!开门店家!住店的!”叫了几声,无人应答,她便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又尖又急,手拍得门板啪啪响可依旧没人搭理,她便又动起了脚踢了起来,这才有人来开了门。 店小二猛一开门,拾安赶忙收住了脚,可门外的暴雨裹着劲风一下子卷进门来,小二哥连忙一把将她拉进了屋又上了门栓。 “我还有个朋友在后院拴马!” 小二很是和善地笑道:“回头再给他开门!外面风大雨大这门不栓是不行的!” 厅里空阔再无旁人,虽说门外狂风大雨的,但应该也不至于让屋里人听不到她这么大声的喊叫才对。拾安抖了抖身上的雨水,突然从二楼传来“碰”的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吓了她一跳,她一扭头正对上了店小二无奈的表情。 “刚一位客官非要现在上山,我劝阻了两句便同我吵了起来!方才他是气不过便又回去休息了!姑娘你评评理,就这天气别说走山路了,就是走在大街上那也是站不住道的呀!” 拾安笑道:“他若想死你便由着他去死便是了,还管那么多?” “那可不行!生而为人活的就是这个‘善’字!若咱明知前途有险还由着他去走,岂不是做了黄泉的引路人?” 一个店小二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实在难得,想来也不禁感叹,其实原本善恶便没有什么等级之分,身处高位之人也有大奸大恶,下仆奴役中更有温存善者。拾安眯着眼笑道:“我这运气真不错,出门遇善人!” 店小二乐呵呵地笑了笑,递了个布巾过来给她,接着说道:“热水我一直都烧着呢!回头给您房里再送上洗澡水!这湿衣裳得赶紧换下来,免得受凉招病!” 拾安道了声谢,正听到了敲门声,她便赶忙去开门,借着厅里的亮光瞧着罗锐跟个落水鬼似的,狼狈不堪,她才没想过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德行便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像是被点了笑穴似的根本停不下来,她索性整个人挂在了罗锐身上笑。罗锐不比往日喜欢回嘴,便由着她跟个傻子似的笑,自己反而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店小二一瞧这两位的亲昵劲也是见惯不怪,问道:“二位定几间房?” “两间!两间!”拾安回过头笑着来比了两根手指,店小二反倒一惊,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罗锐很快抓住了他这个表情,登时来了兴奋劲,上前一步笑道:“是不是就剩一间房了?没事没事!一间就一间!” “不不不!房间是有的!”店小二也比出了两根手指,笑道:“两间正好,不多不少!” “呵呵,好巧啊!”罗锐面色一冷,瞪了那小二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你皱哪门子的眉头!” “只是一间在二楼的最南面,一间则在楼下的最北面,两两相望,稍微有点远,可能不方便二位相互照应!”那店小二露出了一副“大兄弟,你的心思我都懂”的表情冲罗锐递了个眼神。 拾安可没那弯弯绕绕,嘟着嘴念叨着:“睡觉要什么照应!” “诶!睡觉才需要相互照应!你懂什么!”罗锐推了她一把,当即有些不甘心地问道:“你要楼上还是楼下?” “楼上!”拾安指了指二楼,又扭头交待店小二道:“最南面是吧!我自己个儿过去就行,麻烦回头热水烧好了帮我送过来!” 店小二点了点头,而一旁的罗锐却一边叹息一边不住地摇头。拾安转身上楼,他便学起了癞皮狗也跟在身后。拾安回头瞧了他一眼,狐疑地问道:“你跟着我干嘛?还不去洗澡换身衣裳?” “跟你去二楼看看!” “滚滚滚!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她又从腰间掏出了玲珑小瓷瓶递给他,轻声嘱咐道:“来时没想到会遇到你这么个药罐子,我从岛上带来的菩提血都快被你吃光了!就剩这些了,你记得睡前再吃一颗,这淋了雨别又破了伤口!” 见罗锐还是站在原地委屈巴巴地瞅着她,拾安只得推搡着他先去了一楼的房间,将他安顿好,丢了句“明天见!”后才返了回去。 其实不得不承认,她蛮喜欢罗锐有点闹着玩的性格,可有时又拿捏不准哪儿是玩笑哪儿是正经,只怕自己正经了起来时他却只是在开玩笑。拾安想到这里,竟然感到一丝丝的落寞, “最南面的房间!”想着想着已来到了房门前,她大大咧咧的一脚踹开,反正是自己的房间还管我怎么进门吗?当然这是她自己的想法,可这对于屋里正准备沐浴,衣服已经脱掉了大半的邝逊看来,赫然是跳出了个女土匪。 他披头散发,□□着上身,下身只系着一条短裤,露出了两条大腿,见有人破门本就吃惊,迅速勾了件衣裳往腰间一遮,再一定睛发现来人竟然还是个已然是落汤鸡模样的小姑娘,这更是让他立即绯红了脸。他现在的形象,这委婉来说至少算个半裸了,可拾安瞧在眼里非但没有羞恼地退出房间反而很新奇地小跑了进来,这一下直接将邝逊惊得往帘帐子后面躲。 这邝逊眉目清秀,皮肤又白皙的很,本就长得仙气十足,多少有些男生女相之嫌,拾安眨巴着眼睛终于瞧见了他的喉结才带着笑问道:“你谁啊?怎么在这儿?” 邝逊一愣,凝着眉头冷声道:“我还想问你是谁呢!这我房间,你怎么闯进来了?” “你房间?”拾安怒着小嘴退了半步,下意识地打量了下房间,念叨着:“这店小二诓我呢?既然有人住了干嘛还说是间空房?” “那你应该马上下楼问他!”他的声音冷极了,但这远不及他后背发凉的千万分之一。他只觉自己尴尬的快要凝结了,又拉了拉帐子,想尽量将自己遮挡的更严密点,他很紧张,露在外面的脚趾已经快抠进地板里了。 拾安却不急着走,竟又上前了小半步,虽只是下意识的一小步,但放在邝逊的眼里真觉得她简直是浪荡至极,可碍于自己这身打扮实在是不好有啥举措,否则他想他一定会扭头就走,留下一个潇洒而嫌弃的背影,可现在的他只能靠着帘帐维系着自己无比看中的贞操。 “这不是二楼最南面的房间吗?”她轻轻地念叨着有些像是自言自语,可这一声已经足够让邝逊振聋发聩了。他强忍着怒气,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出了门往南边再多走两步可以吗?” “是这样吗?”拾安将信将疑地折了回去。 “喂,你倒是关门啊!”好歹也算把这瘟神送走了,邝逊还是松了一口气。可他刚从帘帐后面走出来,拾安又欢天喜地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吓得他连忙又躲回了帘帐后面。这会他再也憋不住了,还管什么仪态和教养,当即大声吼道:“你又来干嘛啊!” 拾安像是将他的怒火直接自动屏蔽掉了,依旧喜滋滋地跑了进来,很兴奋地说道:“还真有一间!那门靠在墙角有些暗,我刚才就没注意!” 邝逊冷冷地点了点头,这时候他已经放弃发火了,只想着这女人能赶紧啰嗦完出去便谢天谢地了。 拾安自娱自乐式的客套完了,一歪头瞧见一旁的浴桶才恍然大悟:“你这是准备沐浴呢?那我是打扰到你了?” 邝逊觉得很奇怪,这个女人看到一个他这样极尽赤条条的男人竟然没有表现出一点羞恼样子,居然还需要浴桶来提醒,即便到了此时她也仅仅是将自己的行为划分到“打扰”的范畴里而并非“骚扰”的界限中。 见邝逊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点头摇头的反应都没有,拾安才觉得有些尴尬,可她依旧笑得伶俐,道:“打扰了你这么久,想来这木桶里的水恐怕都凉了!回头我也要洗澡的,店小二送水给我的时候,我让他先给你送来好了!” “不必了!那你现在可以” “我走了!待会儿我让小二把热水给你送过来!你就安心睡个好觉!” 不等这逐客令下完,拾安又欢欢喜喜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她来得风风火火,走得潇潇洒洒,徒留下赤条条的邝逊一脑袋浆糊一片混沌。他这会子学谨慎了,等了歇会儿不见拾安再折回来,才叹了口气从帘帐后面走了出来。 关了门,他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两遍门闩,确定不会再被人轻易破门而入后,才彻底松弛下精神。可他这边刚准备喝口水顺顺气,那边的房门又被人敲响了。这一下惊得他直接喝呛了,连连咳嗽不止,险些把肺都咳出来了。 红着脸又红着眼,稍稍缓了过来的邝逊终于狂吼道:“你到底是谁啊!” “公子!是小的来给您送热水了!隔壁的小姐说她弄凉了您的洗澡水” 什么叫她弄凉了我的洗澡水?此时冲入邝逊脑中的画面竟然是那女子在浴桶里嘻戏玩水的情景,这一下彻底惹燥了他。将腰间的外衣系牢了些,他气呼呼地走过去猛一开门,迎上的是那店小二和善的笑容,这又实在让他说不出指责和埋怨的话,无奈邝逊只得耐心地解释道:“她只是向我打听她房间在哪儿而已!” 店小二才不会关心这些,提着两桶热水便走了进来,边帮他换水边说道:“那姑娘真可爱!她自己淋了雨还湿漉漉的呢,反而先想着您,这么善良的姑娘已然是少见了!” “不知羞耻!”邝逊冷冷地说道。 “您说什么?” “没什么!拿了银子赶紧走!”邝逊将块碎银子往桌上一放,扭头准备去洗澡,可刚走到浴桶边又折了回来。店小二将将拿起银子却见他又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以为对方是后悔银子给多了,忙又怯生生地放回了桌上。邝逊不耐烦地嚷道:“拿银子走人啊!你走了我好拴门!” 店小二这才忙揣上银子,邝逊连忙又嘱咐道:“不要再回来了!切记!” 送走了小二,拴上了门,他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以为如此?但他错了! 不知为什么,他这泡澡的时候想的是她,换衣裳的时候想的是她,甚至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依旧还是想着她!这和思念无关,只是她像个幽灵一样在他脑海里飘来飘去怎么都挥之不去。终于实在是按耐不住心中的气愤,他蹭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喘着大气念叨了句“不知羞耻!”后腾得一声又躺了回去。 突然间想到她就住在自己的隔壁,邝逊的身子一下子僵直了,小心翼翼地扯了扯被子盖住自己,尽量不要发出不必要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只知道前半夜脑子里想的是她,后半夜梦里的还是她。 “不知羞耻!”这是他醒来后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拾安这一晚也睡得糟透了,她可谁都没想,可她打了一晚上的喷嚏。 天还没彻底大亮,她那双黑夜一样的大眼就迫不及待睁得滚圆圆的。心血来潮的她给自己来了个鲤鱼打挺,挺灵活地腾身而起,可脚下一滑没能蹲住,直接又重重地砸回了床上。 她不知道自己这“咣当”一声,把隔壁正在骂着“不知羞耻”的邝逊也惊到了。 一墙之隔的二人同时翻了个白眼,又不禁异口同声地咒了句:“真倒霉!” “嘶,还真有点疼!”她抻着身扶着腰缓缓起身挪到了窗口,还没启窗就听到了沥沥的雨声,推开窗,她伸手接着雨水又不禁叹息道:“比昨晚是小了不少,不过不知道山路能不能走!” 正在此时,隔壁房间的窗户也被推开了,拾安歪头一瞥便瞧见了邝逊的肩膀,他的半张脸若隐若现,她忙挥着小手喊道:“早啊!”谁知对方一听到她的声音,头也没歪,脸也没露,直接就将窗户又重重地关了回去。 “所以他是在讨厌我吗?脾气真差!”她撇了撇嘴却也不觉得受挫生气,在屋里转悠了两圈直觉得闷得慌,却正巧听到隔壁人关门离开的动静。当时也不知是哪根弦被挑动了,她将随身所带的长鞭扣在腰后,便也跟了出去。 “客官您若是往回走我不拦您,但前道过山的桥被昨晚的暴雨给冲断了,要接上桥至少也要费个三四天的功夫!”店小二一脸的诚恳,可邝逊一听当即便急了,忙是问道:“什么桥这么难修?” “是一座飞索桥!两边连着两座高峰,高耸入云,下临无地,悬崖陡壁,万丈深渊,但是若想前行过路就只能靠这桥!”店小二说着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显然他觉得自己的语言实在不能描绘前路的艰险。 “那去翠屏山无极阁还有没有别的路可走?” “有是有的,只是绕道而行的话至少也要多出十来天的脚程。算起来还不如就在小店先住下,等桥修好了,再走不迟!” 一听这话,邝逊紧紧锁住了眉头,面露阴沉的怒色,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丢在了柜台上,冷声道:“我是急着去救人,劳烦给我指条近路!” 店小二一瞧这架势难免心下气愤,自己明明是实话实说,怎就引来这般猜忌了?当即也是脸色一拉,怒道:“客官也太会埋汰人了!瞧您这意思,以为小的说这些话是为了骗您住店?是为了讹您几个饭钱?实话告诉您,小的一家在这儿开店几十年了,从来都是秉承着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的原则,不义之财更是从没入过眼,方圆几十里无人不知!咱这人品不信的话不信的话您问这位姑娘!” 循着店小二手指的方向,邝逊回身正瞧见拾安俏丽丽地站在身后。她换了身淡蓝色的衣裳,头发上束了条与之相衬的蓝色丝带,巧笑倩兮灵动,这笑容如春水一样荡漾,又若三春暖阳的明媚。同南宫瑶华的飒爽英姿不同,拾安就好像是堕入人间精灵,她或许不是最美貌的,但却像春风一样最容易拂入人心坎最深处。 “昨晚睡得好吗?”拾安刚刚走近并没有听到邝逊同小二的争执的内容,便很自来熟地冲他摆了摆手打招呼。她的声音清脆动听,可到了邝逊的耳朵里便是堪比噩梦一般的存在。他在一瞬间的恍惚后,赫然想起眼前这位不就是昨晚那个“不知羞耻”的女土匪吗?登时一句话也不想再说,转头冲店小二冷声道:“我昨晚交待的干粮帮我准备好了吗?” 店小二心里堵得慌可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柜台下面取出了个包袱递了过来,忍不住又劝道:“您折回去绕道可以,但前方的山路确实泥泞艰难” “好了!我知道了!谢过了!”邝逊接过包袱,嫌弃地瞥了一眼拾安,扭头出门离去。店小二刻意探头出窗,果然这不知好歹的客官还是上了山。 大清早就接二连三的受气挨堵,拾安本就不是什么大气豁达的人,登时也来了脾气,冲着邝逊远去的身影做了个鬼脸,怒道:“愿你出门就摔跤,头破血流的那种!” 这本不过是她随口的一句无伤大雅的怨言,却引来了店小二不住叹息,拾安上前一步,笑道:“小二哥,这儿距离翠屏山还有多远?” “怎么又是翠屏山?”店小二眉头一皱,心下有些勉强但还是实话实说道:“过了这座山,再越过一座山便到了。只是连山的飞索桥断了,要修个三四天!” “哦那我索性便多住几天!”拾安理所应当地答道。 店小二登时喜上了颜色,连口夸赞:“小姑娘不但长得伶俐可爱,这小脑袋瓜也是聪颖的很!不像有的人,瞧着挺俊逸潇洒的,其实脑袋是榆木疙瘩做的!别人指了明路他不走,非要挑难于上青天的路走!” 拾安指了指邝逊离开的方向,笑道:“他啊!是挺不知好歹的!” 被邝逊误以为是贪便宜的奸商本就是一肚子委屈,下一刻又马上遇到拾安这么个又漂亮又通情达理的知心人,店小二立即来了兴致,细细说道:“可不是嘛!他也是要去翠屏山的!我已经给他说了前方的桥断了,多等两天便是!可他说自己急着去什么天机阁救人!姑娘你倒是说说,路都走不了,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救人?” 去天机阁救人?那岂不是和自己是一道的?可现在又有谁会知道天机阁有难?莫非是邝家的人估摸着这人的年龄难道是邝逊?拾安心中一凛,连忙问道:“他有说自己是谁吗?” “这倒没说!咱也没道理问呀!”店小二看着拾安竟然生出了焦急的表情,连忙说道:“桥断了前方的路不通的,想来他应该会再折回来的!你别担心!” “瞧着他是个自尊心极强之人,方才将你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即便路走不通想必也不会折回来的!我只怕连夜暴雨这山路泥泞,若是走了流石滑坡,再出什么事情!”拾安轻声自语了两句,旋即夺门去追。 店小二刚想叫住她,话还没出口却见她又跑了回来,面色煞白急切地交代道:“昨儿和我一起来的朋友还在房里睡觉,等他醒来若是问起我,你就说”她眼波一转,犹豫了一瞬后接着说道:“算了!我应该会在这之前赶回来的!您就别管了!” “姑娘!姑娘!”刚想出口阻拦,可拾安已经一溜烟没了影子。回想起昨晚三个人的言行举止,店小二登时在脑海中上演起一幕幕狗血的伦理大戏,而自己只能空揣着一片好心叹道:“两男一女!难啊忒难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沉沉的天,密密的雨,翠屏山的主峰在云中隐隐在望。泥石混在一起早就拦断了山路,邝逊在雨中勉强前行才切身体会到了什么是近在眼前实则远在天边。 细长的山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等他历经千难万险终于来到了断掉的飞索桥边后发现依旧只有他一个人。 路确实难走,桥也确实断了,彼临的两座山峰也确实高耸入云,俯身向下望去也确实白茫茫一片根本不可能瞧得见底,由此可见那店小二倒确实是个实诚人,可为什么偏偏要在最重要的事情上扯了慌?一路上半个人影也不见,更别说是扛着工具抢修索桥的匠人了。那这桥究竟多久能修好?若绕道走个十多天,如何来得及通知天机阁提防割脸怪人? “爹!我究竟该怎么办啊!”邝逊又急又燥,热血上涌,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地,这更让他气急,随手抓着一把泥土扔下了山涧。 从小到大,他都觉得自己处处不及大哥罗锐。罗锐轻而易举学会的功夫,他却要多费出三四倍的精力才能勉强达到。明明他对南宫瑶华付出了全部的真心,可对方却宁愿放下尊严纠缠纨绔的罗锐也不愿给他哪怕一点注视的眼光。起先恨恨的嫉妒,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去羡慕,可为什么连送个信这种最简单的事情,他都做不好呢? 过往种种千愁万绪一股脑涌上心头,他忍着心痛对着空山冷雨大吼道:“我难道就这么废物吗?” “也不见得呀!”拾安的声音中带着因奔跑追赶而疲累的喘息声,却依旧婉转娇俏。邝逊霍然回头,见她一张明艳的脸已经被雨水和泥土冲掉了光彩,即便如此却也依旧显得甚是兴奋,嘟着小嘴笑道:“至少刚你那一声喊得气沉而不虚,可见功夫底子很扎实!” 若在往日,邝逊一定会恭谦地回应,可眼前的竟然是自己最唯恐避之不及之人,恨不得将关于她的记忆在自己的脑子里连根拔起。当即他便将千般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腾得一下站了起来,冷眉而对,戟指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干嘛要跟着我!” “你还说!你跑得那么快,我险些都没跟上来呢!”她笑得甜甜的,将走近他,那邝逊迅速地侧过身避开更远的距离。拾安被如此恍了一下,才发现对方好像真的不太喜欢她,便也不再拖沓,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不是珞珈山灵宝玄门的邝逊,邝二少爷?” 邝逊登时一愣,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冷声说道:“你怎么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真的吗?你真的是逊哥哥!”拾安一步便蹦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兴奋地又拉又拽,小脸一红,痴痴地望着他激动地说:“我是拾安啊!十七年前咱就拜过天地!我是你的媳妇啊!” 这名儿邝逊没听清,但“媳妇”二字震耳欲聋。太可笑了!十七年前自己不过是个三岁多的小屁孩,眼前的小妮子看着比他还小,就算是幼年嬉耍时玩过家家的游戏,也不可能真的有人成年后跑来找他兑现吧!他一把将自己的袖子抽了回来,厉声咒骂道:“昨日你不知羞耻地跑到我房间来肆意勾引便罢了,今儿又追到这里来胡言乱语到底是何居心?” “昨儿我哪儿勾引你了现在说的也句句实话没有半点虚言!我们确实有相守之约,我千里迢迢从岛上出来就是要找你你为什么不认我?还是说你已经不记得我了?”拾安委屈地抿着嘴,清澈明亮的眼中已经泛上了薄泪,混在雨里也不知有没有落下,但瞧着她的模样便会让人不禁怀疑眼前的雨都是她流出的眼泪。邝逊忽然对自己说出的话有些自惭,不敢再说什么,也不挑路,见缝就转身奔逃而走。 奔出十余丈,出乎意料的是拾安并没有追上来,邝逊却斗然停步。他努力在记忆里搜刮可能的影子,却完全没有拾安这个概念。他沉下心气,仔细回想她方才所说的每一个字。拾安这个名字倒真是有几分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过!难道自己真的和她有什么渊源,是自己忘记了? 回身而望,萧条雨零落路,其实他一路走来从没有人追随过。想到这里他又不禁幽幽地念道:“无论如何,她都是寻我而来,我怎么也不能就将她扔在这里!” 一片惘然中,他又原路返了回来。拾安依旧蹲在原地垂着头,邝逊以为她在抽泣,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来,一低头却见她正拿着石子写字。他定睛一看,正见混在泥水中隐约可见的“邝逊,天下第一负心汉!”几个大字。当即又是气上心头,厉声喊道:“你瞎写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 拾安没想到他竟然会回头来找自己,连忙站起身来,一步便跨到了邝逊的面前。风大雨大,再美的花儿都会凋零,但她如花般的笑颜在风雨中竟然更显出了倔强的娇美。邝逊沉了下气,还是赶忙别过脸去。拾安却怒着嘴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怕我了?” 邝逊当即哼了一声,带着甚为傲娇的口吻道:“开玩笑!我堂堂灵宝玄门弟子,藏身七尺,行走江湖无所畏惧,会怕你这么个小姑娘?”不得不说,他差点脱口而出的形容词当然是“不知羞耻”四个字,好在他抻住了没出口。 拾安也不说话,只是含情脉脉地盯着她,真真做到了无畏风雨。邝逊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一想到对方可能真和自己有点关系,又实在不好用那四个字再来训斥她,只能无奈地侧过头去。眸子一瞟,正瞧见她受冷而颤抖的肩膀,邝逊心中一酸,犹豫了下还是支起双掌撑在她的头上,挡住一些风雨,淡淡道:“好歹先找个地方避雨吧!” 拾安娇娇地抬眼,心中说不出的暖,踮起脚尖也撑起手来学着他的样子为他挡风遮雨,笑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这一句话吓得邝逊一哆嗦险些跌倒,他连忙后退了数步,冷声道:“我不凶你并不代表我承认自己认识你,更别提你我有什么相守之约!我对你毫无印象,更毫无感情!你到底是谁啊?” 拾安的心一下子又跌倒了谷底,要说出幽冥岛吗?中原武林人士纷纷将幽冥岛认为是魔教邪道,此时的邝逊又是要去天机阁报信,想来更是认定了割脸杀戮之事是幽冥岛所为,若是如实相告他会不会直接拔剑相向来为武林除害呢? 平时大大咧咧有话必定直说的拾安真的犹豫了,平生第一次想着要努力隐瞒自己的身份,即使这个身份她一直引以为傲。 “没事没事!”她努力让自己笑得没心没肺般的灿烂,“先回客栈吧!咱们的事情可以慢慢细说!” 邝逊点了点头,可刚迈开步子又停了下来,淡淡说道:“我不能回去!我还有要事在身!必须想办法即刻过了眼前这两座山!” “翠屏山是吗?我听店小二说了!不是说这桥修个几天就行吗?你若不信大不了下山绕道便是!” “等不得了!多等几天可能就会有人”邝逊眼睛一凛,连忙收了口。眼前的丫头实在是太古怪了,好像凭空天降一般,保不齐是有什么阴谋,他有些后悔方才不该一时心软折回来找她,现在只能想办法再甩掉她才最为谨慎。他沉了沉气,叹道:“山路泥泞难行,上山已是千难万险,下山更是危险重重,保不齐就会滑下山去!不如你在这儿找个地方避雨等我,我去前面探探路,很快就回来!” 拾安想也没想,很愉快地点了点头。她的样子很快乐,她的笑容很明媚,就像是雨中早到的彩虹。邝逊嘴角一勾点了点头,不敢再多瞧她赶忙转身离开。 邝逊是在寻路,可他寻的是能去对面山界的路,他也从未想过要带着拾安同行,于他而言,拾安只是从一个极其讨厌的人变成了一个没那么在意的陌路人而已。男人在成长中第一个欺骗的女人一定是那个最愿意相信他的人,届时不以为意,过时却又总会后悔。 两山相隔并不远,他坚信总能让他寻到相通的路界,即便不成功他也决不能等在原地无所事事。 起先他也担心拾安会跟来,几次回望后渐渐放下了戒心。大雨渐止,他更加快了脚步,终于到了崖口,前方却已经无路可走。 终究失望了,他不甘心,探着身子往崖下望去,深不见底不说,崖壁也全然没有可供攀爬的地方。邝逊不禁觉得胸口闭塞,头痛欲裂,千辛万苦不过是徒劳一场,让他回头却又怎么都不情愿。风拂耳而过,好像吹来了心底对自己无尽的瞧不起。 他蹲在崖口,落寞着望着无尽深渊,竟恍然中有隐隐的眩晕感。他连忙站起身来,正准备扭头离开时,突然一个人影窜到了眼前,此人戴着鬼头面具只露出冷森森的眼睛,在昏暗的景色中更显阴沉恐怖。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此人,傻子才会认为只是个巧合。 邝逊怔了怔,拱手问道:“阁下是来杀我?” 来人并不回答,而是突然拔出了一对护手钩,双钩一个盘旋,冷风中冽出铮铮的寒气。银光一闪,刹那间已追到邝逊面门,邝逊连忙飞身侧闪,抽剑相击,但听得叮当两声,钩剑相交,连过两招已经将邝逊逼到了崖口绝境。那人依旧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招招致命,邝逊试图瞅准机会跳离崖口,可那银钩锋利多变,他根本找不到漏档可钻。这一分心,钩光一闪竟将他手中长剑夺了过去。此时手无兵刃,脚临深渊,邝逊已经退无可退。命悬一线之际,他连忙高声问道:“让我死个明白!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你命休矣何须多言!”这一声极怪,又涩又哑又刺耳,不男不女,像极了阉割后的公鸭子。 话音一落,那银钩又窜风而来,霎时间只听得“砰”的一声,一条长鞭好似银环蛇一样飞临而下,正将那银钩打落。拾安挥动长鞭,旋风疾舞中飞身向那面具人袭来。银钩c长鞭在空中互击互打,叮叮当当转得人眼花缭乱。终于还是银钩先被收了回去,拾安一怔随即笑道:“不要脸!谁的命休矣还说不定呢!”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阴冷冷的像此时的天气一般毫无暖意让人不舒服。 面具人依旧没有回答,只在一个停顿后,他手中的银钩又向拾安面门袭来。如此简单明了的一招实在是太小瞧人了,拾安哼笑了一声,及时旋身而起,长鞭一挥迎击而来。却不知正在这一瞬,那面具人另一只手中的银钩蓄势而发,竟直接向邝逊击来。 好一招声东击西!邝逊本能一闪,却不知脚下一滑,眼瞅便是要坠下崖口。又是千钧一发之际,拾安回鞭一甩及时缠住了他的手腕,正欲续力将他拽回来,耳边却听到那阉鸭嗓子一声奸笑:“你命亦休矣!”话音刚落,拾安腰部直接挨了一脚,这一脚力度极大,她只觉自己像给抛上了万丈云端,又向着无底的深渊飞坠而下。她手里依旧紧紧攥着长鞭,另一头连着的看来真是共死之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邝逊没想到拾安会再出现,没想到她会出手相救,更没想到她的身手如此漂亮,堕崖的那一刻,他更是自惭自责,是自己才疏学浅夜郎自大害了她。 以为必死无疑,可短暂的晕眩后他竟然即刻转醒,原来是鞭子绕在了树上,自己得利高悬并未着地。他连忙循着鞭子的另一头寻察,却并不见拾安。惊恐c感动c懊悔c刺激大难不死的难道只有他自己吗? 他的心疼的厉害,懊悔之下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迅速地从树上攀爬下来,急得他眼睛通红,极目四眺,大喊道:“拾安!你在哪儿啊!” “这儿!我在这儿!”这一声娇美清悦又急又快,紧跟在邝逊那声之后,搞得跟回声似的。 邝逊闻声去找,正见到拾安盘膝坐在大树后面,她黑黑的眼珠子一转,嘟起嘴来小声说道:“我的右边胳膊好像脱臼了,现在都抬不起来了!” 邝逊有些不敢相信,惊喜之余依旧傻兮兮地站在原处。 以为自己害死了她,真的以为自己害死了她!劫后余生的一刻他是浑浑噩噩,直到前一瞬看到了她俏伶伶的一笑,他才恍若新生。 拾安目光又现出一阵幽怨之色,轻声说道:“我不是故意吊着你,我的胳膊太疼了!但凡有一点劲也定然第一时间把你放下来的!” 原来她以为邝逊在埋怨她,这更让他恻然。他缓了一下连忙走上前来,作势要扶她起来,可拾安却不矫情,自己托着胳膊晃悠悠地就站了起来,还不忘冲着邝逊呲牙咧嘴的一笑。她这一笑比什么话都有感染力,邝逊一望而痴,也不禁回应地咧嘴而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却偏偏少了靠近中间的一颗。平时说话的时候没人注意,可真咧嘴笑的时候就真真突兀明显了。 “你的牙”拾安好奇地问道。 这一提醒邝逊才恍然想起,连忙闭上了嘴,脸一沉,甚至直接将身子也转了过去。拾安撵着小碎步绕到他的面前,他就再转向一边,拾安只能托着手臂跟着他绕圈。来来去去数次躲闪不迭后邝逊终于停了下来,面色沉郁,冷声道:“你想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是因为这个才不笑的吗?”她问的小心翼翼,样子又很虔诚,搞得邝逊又不禁为自己方才的冷声冷气有些愧疚,刚想对她和颜悦色一下,谁知这丫头自己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笑得明媚爽朗,丝毫没有取笑的感觉,而是真的展颜开怀。惹得邝逊莫名其妙,但心里也跟着愉悦了几分,竟也开起了玩笑:“那你为什么笑?牙齿整齐很了不起?” “因为开心啊!开心就会忍不住笑!我先前以为你是因为讨厌我才总是凶着脸,现在知道原来是另有原因!” “开心?”邝逊指了指四下,绝壑之底,枯藤野草,积水沼泽,虽然捡了条命下来,但若不赶紧找出路离开的话,如此荒凉困苦的环境根本也难以生存。“看看眼前的处境,还开心吗?” “见到你开心,和你在一起就更开心了!”她咯咯地笑着,忽然又悲哀的轻叹了一声,“如果你能帮我接下胳膊的话,我现在能开心的跳舞给你看!” 邝逊叹了一声,摇了摇头扭头便走,拾安以为自己又是哪句话惹了他不高兴,连忙叫道:“诶诶诶!你去哪儿?” “找个挡风的地方看你跳舞!”见拾安一愣,他才解释道:“先给你把胳膊接好,你高兴了跳舞也好,跳高也好,都随你了!” 拾安小脸一红,展颜一笑,道:“你真好!” “接个胳膊就是好啊!那跌打大夫一定是这世间第一大善人了!” “那要看这跌打大夫是不是正好姓邝名逊了!别人我可不认!” “马屁精!” “是真的!” “好啦!好啦!走吧!”邝逊很少同人打趣,他习惯了刻板而恭敬的生活和交往方式,爱说俏皮话的罗锐被父亲说成不务正业纨绔无形。他从小便将这视为反面教材,极力迎合身边人的喜好,他早已不知道最初的自己是否也有过肆意的叛逆,而方才同拾安这来回的两句交流便已经让他深刻体会到从未有过的自在和轻松。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崖口走,很快便看到一面高有六七丈的山石,平滑光洁,没有任何棱角,与四下石壁相当格格不入,像是被人为搬运到此处的,可如此巨大又显然是凡人所不能及,不管如何反正是天降的屏障,正能遮风挡雨。 邝逊不是第一次帮人接骨,可面对拾安时却像极了一个初次看诊的懵懂小郎中,摒着气站在一旁傻兮兮地等着,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拾安心宽地很,盘腿一坐,抬头望着他笑问道:“不是说来帮我接骨吗?快过来啊!” 邝逊走近了几步蹲在她的身边,手抬起来又放下,轻声问道:“伤的哪儿?” “右边的膀子还有连着的肋骨!好像都断了!”说着她试着抬了下胳膊却听到格啦一声轻响,断骨相撞,疼得她想咆哮,可她却咬着牙忍了下来。她以为邝逊的扭捏是因为太过紧张,于是便强装出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笑道:“你放心的接,接坏了也不用你赔!” “你能自己接吗?”没想到邝逊憋了半天竟然来了句,拾安不禁“啊?”了一声,就连他自己也很奇怪怎么就蹦出了这么一句废话来,懊恼之际只得将心中顾虑说了出来:“我给你接的话就需要需要脱掉你的衣服!” “那就脱啊!”她这一句说得相当的理所当然。 “可男女授受不亲啊!”他的这句也是十足的有理有据。 “哦”拾安嗔了一声,凝着眉头歪着头打量着他,低沉着嗓子笑道:“可我是你的媳妇啊!别说是脱衣服接骨头,就是脱衣服做些别的事情,旁人也说不得别的啊!再说这儿也没旁人啊!” “你总说是我的我的媳妇!但根本没那回事儿!”邝逊的声音明显在抖,却又不像是急于解释,反而更像是羞涩的拘谨。一句话说完,脸已经直接红到了脖子根,这看在拾安眼里又是无语更是无奈,她只能帮他找了个理由:“那就不提我是你媳妇的事儿!但你必须承认我这个胳膊是为了救你才断的,你要是不帮我接,我自己也够不着,就只能这么断着了!如果你的良心过意的去的话我也不介意!” “是我多想了!那你忍着点疼!”邝逊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上,小心翼翼地触着衣上的绳扣,他抿了抿嘴轻声说道:“那我解了!” “快解!快解!”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凝神静听也能听到他心跳得已经完全乱了节奏。 解开外衣后,露出一件月牙白的绸缎内衣,内衣之下是个浅粉色的肚兜。白皙的肩膀晶莹如玉,邝逊的手将将轻轻碰了下,入手纤细,他的指尖很冰,她的肌肤柔而暖,这一碰触像是一点火苗直接从手指窜进了他的心田,电光火石之间烈火燎原一样的炽热,惊得他立即缩手赶忙闭上了眼睛,却在此时听到了拾安带着笑意问道:“你闭着眼能把骨头接好吗?虽说接坏了不用你赔,但你也不能这么随意吧!” 说了这话,邝逊只得又睁开了眼睛,却正巧迎上了她歪着头甜美一笑。她的笑是不带一丝杂念,却偏偏最能挑起对望人的非分之想。 邝逊的心砰砰乱跳,双手微微发颤,连忙念了句:“是猪!” 拾安哭笑不得:“谁是猪啊!” 邝逊一惊,又连忙低下了头,可偏偏这低头前的一瞥又不慎瞥到了她胸前的沟壑,他发誓这的的确确是个意外,慌忙之下他竟然一屁股仰坐了下来。拾安无奈地叹道:“得得得,我不逗你玩了,你好好接骨,我就当猪好了!” 邝逊重新蹲好,咬着牙凝神屏息伸手摸到了她肩下的断骨,轻声说道:“不是脱臼,是真的断了!不过你别怕,我会弄!”这一刻他像个极其专业的大夫不带一丝杂念的细细将断骨对准,将之前准备好的树枝固定两侧,撕下自己的半截衣服以做绷带牢牢绑住。由于担心树枝会戳到她,他连忙又撕掉大块衣裳,将树枝两端都缠上,轻声问道:“还会磨到你吗?” 拾安淡淡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但他还是反复地确认,确认不会刮蹭到她更确认树枝固定的足够牢靠。确保一切完毕,他才松了一口气,帮她扣上了衣扣,认真地嘱咐道:“断骨虽然对正了,但还会有些疼!你切记不能乱动,养些日子一定大好!” 原来他认真起来的样子这么好看,眼神坚定而温柔,手法细腻而谨慎,拾安忍不住地心头小鹿乱撞,抿着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一双眼睛像是完全靠水凝聚出来的,她的声音有点娇又有些羞涩:“其实刚才你是有动邪念的,是吗?” “没有!”这两个字相当斩钉截铁,拾安总是在见缝插针提及邝逊最想避讳的事情。他蹭得站起身来,后退了半步足够瞧得出他心底的慌乱。邝逊终究是个毛头小子,虽然倾心于南宫瑶华多年,可今日却是第一次同一名女子这般亲近。他不是神人不是圣人,作为一个情窦初开的又完全健全的男人,他本能的反应不应让他觉得太过羞耻。但他只能否认,因为他要做个好人,好人不应该有邪念。 拾安挺了下腰肢巴巴地瞅着他,倔倔地说道:“你不扶我起来吗?” “你你自己不能起来吗?” “你刚还说让我不要乱动!” 邝逊怔了怔,可还是走了过来,拾安奸计得逞抿着嘴笑的得意。邝逊的手臂轻轻地环过她的腰身,触手温柔,软若无骨,明明是练武之人却又像弱不禁风。邝逊抻了下,想着尽量让她能够借着力。拾安瞅准机会故意佯装脚下一滑,邝逊连忙一勾手,搂着她的臂弯紧了一紧,拾安一扭头,两人脸颊相距不过寸许,四目相对,一双震惊一双柔情,他闻到了拾安身上发出的阵阵幽香,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正在此时,拾安一点脚,伸过嘴去,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那现在呢?有邪念了吗?” 邝逊立即绯红了脸,连忙松开了手,厉声说道:“你!你不可以这样!你是个女孩子不可以这样!” “我只对你这样,都不行吗?”她的温言软语根本不给人拒绝的理由,可邝逊却狠下心来接着说道:“我有心上人的!” 拾安一愣,一双妙目柔情含伤的向他凝视半晌,如果眼睛可以传达声音的话,那一定是心碎的声音。婉婉地低头,柔声问道:“你已经成亲了?” “没没有!”他摇了摇头,有些落寞却并不算悲允地阐述着一个他自己早已接受的事实。好像知道拾安下一句会问什么,便索性自己答道:“她喜欢的人不是我!” 其实这一刻他可以撒谎的,如此便能直接断了拾安的念想,却不知为什么在谎言即将脱口而出的前一瞬间,他还是选择了如实相告。 明明说了实话,他却在心底鄙视了自己。 拾安一瞬间焕发了新生,刚想蹦过来,却听到邝逊厉声说道:“注意安全!”她连忙缓下步子,一张俏脸如春花绽放,一步步走近他。两人相对而立,邝逊没有躲闪她的脉脉含情的眼波,痴痴凝视中有向往也有拒绝。拾安点着脚尖在他耳畔柔声细语:“我等你等你只爱我!” 这一刻,他有吻她的冲动,即便对南宫瑶华,他也只是远远的爱慕,这一刻心底的悸动从未有过。他的嘴唇微微发颤,可理智却并不允许自己的恣意妄为。他的肩膀颤抖了下,沉了下气轻声说道:“我有要事在身我” “我们先找出口!”拾安笑吟吟的已经转过身去,她可不想听到他的后半句,万一那句话说到最后都没有她,她怕自己会伤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第 10 章 外面的雨已经转小,可依旧寒风飕飕,邝逊连忙说道:“外面凉,你不如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探探路,很快回来!” 这次他是真情实感的关心,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更何况这“蛇咬之痛”的记忆还十分清晰,拾安摇了摇头,倔强地说道:“不行!” “你怕我跑了?” “我怕你遇到危险!我在你身边好歹能当个帮手!” 邝逊不信但也不急不恼,歪着头打量着她笑道:“你的胳膊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帮我?” “你小瞧我?别看我胳膊断了,但抵死抗个一时半会儿不在话下!”话锋一转,她的眸子顺然异常坚定,很严肃地回道:“在你答应娶我之前,我都会用心用命保护你!” 用心尚能理解,用命?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可邝逊也琢磨不出是否话中有话,当下也不好纠结,只得淡淡地点了点头。拾安展颜而笑,可一扭头却是往山洞里走。邝逊脚发轻灵,一步便追上前来,疑惑地问道:“去哪儿?” “找路啊!”见邝逊依旧锁着眉头一副完全不解的模样,拾安眨着眼,好像漫天星斗都在眼里,“路不见得都在外面,这里面或许更加别有洞天!” “此话怎讲?” “洞口处的那块大青石不觉得很奇怪吗?咱们一路走来,这崖底明明阴潮的很,前面还有沼泽泥洼,可偏偏这块大青石四周连块青苔暗藓都没有!会不会是有人刻意打扫过?”说着她又走到了洞角边,用脚踢了踢面前的一块凹槽,水滴像断了线的珠子正有节奏地滴落,拾安眼波一转,继续道:“这槽子很明显是人工挖凿的,承接着由山隙间滴下的水珠,供人饮用!所以我猜这儿一定还有别人长居于此!” 邝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拾安乖滑地笑道:“我瞎猜的!是真是假进去瞧瞧便知道了!而且我跟你说哈”说话间她跟个偷东西刚刚得手的毛贼似的,窃喜地说道:“搞不好还是个什么世外高人,一瞧逊哥哥你格外投缘,便将毕生武学悉数传授,到时候你就一跃成为武林至尊!” 原本还听她一本正经分析得头头是道,话锋一转就开始脑补过度了,瞧她说话的那股高兴劲,好像旷世武功已经尽得真传,邝逊哼笑了一声,打击道:“就算是高人也高出来的有限,要不早就出去了!这地界过分潮湿,决不适合隐居!我怕你进去看到的不是高人而是个野人!” “人各有志!外面花花世界好虽好但就不兴人家不喜欢的啊!”说着拾安突然小嘴一噘,埋怨道:“我那么好,你不是也不喜欢嘛!” 这冷不丁的一不留神又将话头引回到了自己身上,但邝逊却觉得听得心里痒痒的,耳根也不禁红了起来。他沉了沉气,道:“那进去看看吧!” 拾安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脚尖一点步法轻盈便是窜到了邝逊前面,洞内不算窄,二人并肩而行也是绰绰有余,可她偏就挡在他前面。邝逊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你挡得我都看不见道儿了!” “你刚才说得也有些道理,真是有个没开化的野人也不好说!我走在前面能帮你挡着点!”拾安说得理所应当不以为意,可话音一落,突然感到腰间一暖,一双温暖的大手环了过来,同一瞬间她脚下一空身子一凌,再一转便同邝逊前后调了个。 “我是男人!应该是我保护你!”这一声温柔的像是笼罩着一层清晨淡淡的薄雾。拾安一怔,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小声说道:“你那么高,走在我前面我就看不清道儿了!” “看什么道儿啊!跟着我就行!”说着他从身后伸出了一只手来,拾安犹豫了下生怕自己会错了意。她将没有受伤的左手小心翼翼地伸了过来,手指轻轻的点了点他的掌心,这一触碰她也感到了瞬间触电,不禁一缩,却在这一瞬被这只手一把握住。 “快走吧!” 拾安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这三个字一定是用心说的,因为只有心才会这么温柔。 起先不知道,走进才觉这洞越走越深,越走越黑,甚至空气都感到了稀薄。拾安的步子因胆怯而稍有些慢了下来,她的眉头刚一凝住便听到邝逊柔声说道:“别怕!有我!” 这一刻的话,真好听!拾安的心一下子暖了上来,她现在真想直接钻进他怀里,他的怀抱一定比他的话还要暖。 心情一悦,步伐便也快了不少,随着洞势向右一转,又行了二十余步,眼前渐渐有了亮光,二人相识一看齐步快行,正在即将霍然开朗的一瞬,突然一道寒光猝然袭来,夹带着一股冷鞘破风的声音。 拾安刚想一步跃上前来,却被邝逊一把抱住,他整个人像件御风的大袄将她裹在了怀里,侧身一转将将勉强避开了飞劈而来的寒剑。 邝逊机警,立即抓住对方一剑落空后仓皇失措来不及抽招换式的一刹那,足下一踏整个人旋身而起便向那剑气的源头袭去,同一瞬间,影烁剑划出一道光影,闪烁间一刃出鞘,在空气中一声尖锐的轻啸后便是敌人白刃脱手的一刻。 拾安连忙跟了进来,定睛时才松了一口气。 邝逊的影烁剑正指着对方的喉结,毫厘之间只要稍稍一抖轻轻一偏,必然长剑嗜血。长剑所指的是个满头白发,身披破布的老人。拾安走上前来,微弱的光线中勉强看清对方模样,瘦的只剩下皮包骨,面皮比树皮还皱,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一双大眼泛着幽幽的光,像野狗像饿狼却总不像人。 拾安的心抖了一抖,轻声说道:“真的是个野人!” “倒也未必,至少不是先天的野人!”邝逊环视了下四周,一张铺着山麻被褥的床,床边洞壁上穿孔打洞吊着一根细麻绳,上面晾晒着已经风干的野鸡,石砌的火炉上还在咕嘟嘟的煮着肉汤,眼前的一切表明这个人在这里住的年岁已经不短。他瞥了一眼拾安,示意她将地上的剑捡了起来,侧目一看果然锋利无比,一定是被人精心护理的。 “你你你们要要杀杀”那老人不知是先天口吃还是受惊过度,结巴得厉害,半晌了就这么一句话还都说不出来。 拾安不耐烦地截口道:“你想说我们是来杀你的,是吗?” 老人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也也也行但但但是” “也行什么?但是什么?”不知道那老头说得累不累,反正是把拾安听的够累了。邝逊长剑一收,清冷地说道:“我们不是来杀你的,你不用怕!” “幽幽” “呦呦呦什么呦!还吼吼哈嘿呢!”拾安警惕生怕他说的是幽冥岛,连忙插口说道:“老头!我们就是路过!也不求啥武林秘籍了,直接告诉我们怎么从这儿出去!” “不不不” “不知道是吧?得嘞,他不知道!咱们走吧!”拾安说着扭头要走,却发现邝逊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清冷的将那老头上下扫了个遍。 拾安连忙催促道:“你又不着急走了?” 邝逊抬手示意她稍等片刻,他从那老头空幽的眼眸里看到了一分急切之情,那种急切中有点点关心的成分。他心下觉得奇怪,很恭谦地向那老头抱拳说道:“老人家,你不要紧张,慢慢说!” “罗罗” “锣什么锣?还鼓呢!要扭秧歌吗?”拾安忍不住又是插口,邝逊一急,直接伸手一拽将她揽入了怀里,他的胸口贴着她的背,他的下巴轻轻地抵着她的脑袋,如此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差点飞起来,谁知紧接着他便伸手掩住了她的嘴,目中满是严肃地说道:“老人家,您请说吧!” 老头静静地看着他,指了指邝逊手中的长剑,沉了沉气,说道:“影影影烁烁剑你你是是罗罗襟寒寒的的后后人?” “这确实是影烁剑,但在下并不知道什么罗襟寒!”他的眸光一闪而坚定,冷清地答道:“在下珞珈山灵宝玄门弟子邝逊!” 一听这个名字,拾安的身子不由一抖,邝逊以为是自己将她捂得不舒服,手轻轻地松来了些许,柔声道:“你没事吧?” 拾安很欢快地摇了摇头,喜笑的眼睛弯成了新月,又将他的手重新覆在了自己的嘴上,呜呜地说道:“你捂着吧,我挺好的!” 邝逊无奈的将手放了下来,但却依旧将她搂在怀里,自然而惬意。 老头撩起遮眼的乱发,伸着脖子凝着眼仔细地打量着邝逊,带着狐疑的口吻问道:“你姓邝那那邝邝邝天天天成是是你什么么人?” “正是在下的父亲!”邝逊爽朗应答,他不自觉地将腰杆也挺直了些,毕竟父亲是他的骄傲,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人。 老头脸上的皱纹一下子凹陷的很深了,深邃的眼眸里散发出阵阵寒意,可随即又笑了起来,摇着头退回到了石灶边,将已经煮好的肉粥端了下来,口中却依旧轻轻地念叨着:“不不不像” 邝逊并没听清他的话,但也没当回事,当即问道:“老先生既然同我父亲是旧相识,可否为晚辈指条出山的明路?晚辈有要事在身要赶去翠屏山!” 老头却像是没听见一样,拿了个破碗出来,倒好肉粥,边吹边喝了起来。邝逊低下头很恭敬地静声等待,他没有催促也没有生气,他所受的教育便是绝对的恭谦有礼,可他怀里的拾安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她从邝逊的怀里闪了出来,怀中一空,牵扯着邝逊胸口一冷,他的手尖也不由的抖了一下。拾安只是一步便冲到了老头的面前,抬脚便将他手里的肉粥踢翻,狠声道:“糟老头子!别给你脸不要脸啊!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你看也不看就暗箭伤人,咱们已经不计较了!你啰里吧嗦结结巴巴说了一大通废话浪费谁时间呢?赶紧麻溜的给姑奶奶和姑老爷引路!” 老头瞪大着眼睛,来回看着面前的二人,问道:“你你你们是是是什么关关系?” “是夫妻!”拾安以极快的速度见缝插针一般的答道,瞥了一眼邝逊见他目光闪烁,当即又补充道:“还没过门呢!”等了一瞬竟然没等到他的否认,拾安在心里乐了一下,转身又沉着声音冲着那老头吼道:“是什么关系又关你什么事?赶紧说到底怎么出去!” 老头白了她一眼后便将头扭了过去。邝逊连忙上前,轻声说道:“老先生对不住了!她是我朋友,脾气有些暴躁!这粥在下本可以重新给您再做一碗,只是时间紧迫,性命攸关!弟子必须尽快赶去翠屏山!还请老先生能施予援手!” 老头的脸上稍有了些缓和之色,抬着眉头瞅着邝逊,问道:“你你去去翠屏山做做什么?” 邝逊一愣,毕竟这老头身份不明,立场不清,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不要如实相告。老头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摇了摇头说道:“你你是去去天天机天机阁阁杀杀人?” “老头你说什么呢!”不等邝逊回答,拾安已经按耐不住了,上去便要一脚踹向那老头。幸亏邝逊眼明手快,又将她拉了回来,这次他不敢大意,只得双手搂着她的腰,将她桎梏在自己怀里。 “老先生!我是灵宝玄门的人怎么可能滥杀无辜!实不相瞒是家父得知幽冥岛的鬼面手已入中原,广济宫苦海道人已被割面弑杀,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天机阁现任掌门!所以在下便特地赶来通风报信,好让天机老人能得以早早安排御敌才是!” 拾安身子一僵,内心一冷面上却不现出,耷拉着脑袋幽幽道:“邝逊哥哥,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认为?” 邝逊还没反应过来,那老头一笑道:“你你觉得觉得我会会相相信你你?” “为何不信?”邝逊心中着实不解,灵宝玄门的招牌难道不正能证明他话中的可信度吗?为什么这个老头还是一再怀疑? “你你抱着幽冥幽冥岛岛的” 不等那老头将话说完,拾安沉了下气,转过身来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不信你是因为我就是幽冥岛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第 11 章 邝逊的胸口一凉,拾安已经从他怀中走了出来。 “我就说我装不了,你还非要我装!现在还不是露馅了?” 邝逊一脸的莫名其妙,却见拾安妙目盈盈的瞥了他一眼,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邝逊察觉到这表情中似有含义,灵犀一点便是信任,他忍住不再发问,只是静默着等着看她要做些什么。 拾安凝了下气后幽幽地转过身来,精乖的小脸突然冲老头鬼魅的一笑。她的脸蛋比秋实的苹果还要诱人,烂漫天真才应该是她给人应有的感觉,但就是这一笑,像是一面镜子直接照出了他心底最彻头彻尾的诡恶和黑暗,瞬间激起了老头梦魇中的恐惧。 老头颤抖着往后退,一步不稳跌倒在地,却依旧攀着手往后挪,颤颤地指着拾安,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你不不不要过过过过来!” 拾安故意耐着性子等他把这句话说完,那是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果然老头结巴完之后,心中的恐惧又更深了一层。 “我从未出过岛,你却能瞧出我的身份,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因为我身上菩提血的气味了”话音刚落,老头恍惚一抬头,却只见她秀口一张,一枚银闪闪的细针急喷而出,正直射进了老头人中的位置。登时之间,老头只觉周身血液瞬间凝固一般,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老头瞪着眼发愣,他本就是个结巴话也说不完全,索性也就闭嘴。拾安轻轻一笑接过邝逊手中的影烁剑,轻步款款地转到老头身后,长锋一挑,老头本能想去躲闪可全身麻痹根本动弹不得。裹在他身上的破衫掉落,拾安递了个眼神给邝逊示意他过来看。果然那老头背后是一个阴阳八卦的印记,像是纹身又像是天生所得的极为规则的胎记。 “逊哥哥,我想你不用急着去翠屏山了,这老头就是天机老人!” 天机阁只有掌门可以修炼八卦无极掌,练成者身后必然会自然生出阴阳八卦的图案来,所以此人定然就是天机老人不会有错!但他乱草般的白发虬髯,接近死亡的枯瘦,眸子里全然是贪生怕死的乞求没有丝毫身为一代掌门应有的旷达,邝逊不得不疑心自己会不会是认错了人,但是这老头身上的太极纹又断然不会有假。 可回想下他二人刚进洞的时候,若是这老头用的是八卦无极掌,且不说是否一定会要了他们的命,但至少胜算高出不知多少来。可这老头却古怪的不用看家本事,反而用的是显然并不擅长的剑术来御敌,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除非是邝逊连忙抓住老头的腕子,细究脉络只觉是全然微弱无力,竟然半点内功都没有,当下大惊,连忙问道:“你的武功呢?” 老头儿不答,只是用尽力气扭过头来看着拾安,眼中满满都是怜悯和悲戚,深眸凝注的地方竟有一种探究不清的柔情。拾安连忙轻咳了一声,那老头才哆哆嗦嗦地说道:“饶饶饶命命啊啊!”拾安冷凌着声线问道:“你且先说自己是不是天机老人!” 明明无可辩驳,可拾安还是要他亲口承认。老头心怀侥幸地摇了摇头,拾安当即面色更冷彻了几分,吓得老头当即连连点头。邝逊叹息了一声,心情极为沉痛。在他想来,这天机阁在武林地位不低,身为一代掌门即便武功全废亦当从容赴死,然而这位武林名宿竟然会这般情怯与畏惧,只为苟且偷生堕落不堪。 可老人却噙着泪,嘴里面有一堆话要说,结结巴巴的又说不成一串完整的话来。拾安瞧着也觉得有些心酸,伸手过去拔掉了老头人中位置上的银针,一血畅通,老头当即顺畅的缓过气来。拾安本就是心里另有打算,轻声说:“那我相信你也不想和幽冥岛的人呆在一起,索性你告诉我们出口,咱们定然饶你不死!” “我我我只能告告诉你一个个人!”老头抬手所指的不是邝逊确是拾安。 这老头虽然武功尽散,但保不齐另有阴谋,邝逊自然不依,正要拒绝时,拾安伶俐一笑,道:“逊哥哥,我想听他说什么!” 邝逊想再说些什么,拾安连忙摆了摆手,沉着地点了点头,示意他自己心中有数。邝逊这才极不情愿地走了出去。但他并没走远,只站在穴口的地方,警惕地瞧着这二人的一举一动。他手中的影烁剑已出鞘,随时准备一刃见血。 拾安连忙转过头来,声音极小却变得满是柔和:“老先生方才是我冒失吓着你了!不过你说话太费劲,不如这样,换我来问你,你只需点头摇头回应我!” 老头微微一怔,整个眸子都亮了,连忙点头回应。 拾安脸上展开了笑容道:“我在岛上见过你的画影人像,虽然你现在已经几乎变了模样,但我还是能依稀认出你来!你是天机老人不假,却是上一任的天机老人对吗?” 老头连连点头,他抬手将挡在面前的乱发胡乱拢了拢,只为让拾安将他看得更加真切些,他深凹的眼窝里已然朦胧有泪。拾安赶忙又问道:“那当年您与寒爷决战时可有中毒?” 老头默默地摇了摇头,拾安的心咯噔了一下,寻寻觅觅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当年的当事人。可是当年经事的人不是都死了吗?这天机老人是如何活了下来,却又怎么结巴了?又是如何武功尽失? 拾安微微一顿,老头好像猜出了她心中所想,连忙扭头走到床边将破烂的床褥掀开,提起一旁的石臼,用手指蘸着里面的水在石床上写道:“当年输给寒疆心服口服,败后除了羞愧但也毫发未伤,那是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战!只是当天夜里,不知为何却在梦中被人重创,险些一命呜呼!” “在梦中?”拾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凝目望向那老头时只见他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神情十分坚定地哑声道:“是是是是梦梦中” “梦中怎能杀人?想来应该是恍如梦中,是在他并无知觉的状态下!”拾安想了想,忙又问道:“那你可瞧见在梦中是何人所为?” 老头沉沉地摇了摇头,拾安又接着问道:“那可听到什么?” 老头侧头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忙连连点头,颤抖着手往石臼里又蘸了蘸水在石床上写道:“有一声很怪异的声音,听着像是人的声音却又不甚像,非男非女不老不少,当时只以为是梦魔鬼魅!” “那他说了什么?” 老头一字字很是认真地写下:“你命休矣!” “难道是崖口边的怪人?”拾安正想细问,那老头却突然将石臼里的水泼上了石床,瞬间掩盖了上面的字迹。拾安疑惑回眸,才发现邝逊已经走上前来。 “拾安?!你没事吧!”邝逊有些急切,但他不为窥探,只是他实在等不及了。他的等不及也不为寻得出路,只是由心底里担心拾安会有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刚才那种遥望式的守护实在让他憋的难受,毕竟很多危险都是一瞬间,他怕自己赶不及。思忖后,他抛开了一切顾及选择走上前来站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却不知弄巧成拙,老头的反应让拾安知道自己已经再无法继续往下问了。她嘟囔着小嘴,委屈巴巴地拽着邝逊的袖子,埋怨道:“他正给我画出去的路径图,你一来他就不画了!不如你再出去等等我!” 邝逊却将她更拉近了身边,轻声说道:“若只是画路径图为何要背着我?我担心他是另有企图!” 拾安眨了眨眼睛,俏丽丽的看着他笑吟吟道:“诶?你不是一向以门派出身论英雄吗?他是天机阁的人,名门正派呀!还能对我使什么阴谋诡计不成?” 邝逊被这句话问得有些尴尬,嗔了一下才幽幽地说道:“万事难免会有意外!他已经落魄至此还苟且偷生可见也是个顶没什么气节之人。你说你也是!虽说吓他便吓他,偏偏诓骗他说自己是幽冥岛的人,若他真觉得活无可活了狗急跳墙,真为了一线生机保不齐会使出什么阴诈诡计。” 原来他并没有相信她的身份!若他知道了她真的是幽冥岛的“妖女”还会这样关心她吗?拾安不禁恍神,要知道方才脱口承认也是一时冲动,说后便是后悔,若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未必敢如之前那般从容的如实相告。 邝逊转过身来,瞧了那老头一眼又很是冷漠地瞥向了一边,冷声道:“既然您就是天机老人,那么在下作为灵宝玄门弟子,该带的话也算带到了!您好生在这里求活,我们便就此离去了!”说着便要拽着拾安离开。 “等等等!”老头叫的这一声竟有些凄苦。 邝逊很不屑地转过头来刚想说话,拾安却先走近了两步,说道:“既然已经活了这么久,索性就活到死吧!” 老头没有点头也没摇头,他似乎并不在乎拾安话中的宽慰,而是伸出手来往她面前一摊,很执拗很用力地说道:“针针” “针?哦!你是说这个?”拾安从腰间拿出之前刺在老头人中上的那根银针,还未交出却已被那老头抢了过去。老头的眼睛一下子迸发出了情人一般的热情,目光灼灼的看着这枚银针,好像能从里面瞧出心上人来。 这枚银针是拾安母亲生前留下的,难道说这老头和母亲还有什么牵扯? “你认识我母亲?” 老头的眸子透出了欣慰的温暖,他早就猜到了拾安的身份,不是因为什么菩提血,而是因为眼前的女子几番神/韵像极了记忆中的姑娘。他的脸上弥散出一片笑容,呆呆地看着她,结结巴巴地吐着心里的呼唤:“欢欢欢她” “拾欢”正是拾安娘亲的名字,这老头竟然连母亲的闺名也知道,那或许也知道父亲?欣喜之下,她连忙单手扶住了老头的手肘,道:“你真的认识我娘?那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老头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着自己的话:“她她还还还好好好好吗?” 这句话让拾安的心漏了,登时疼了一下。她抿了抿嘴,苦笑道:“我娘已经去世了!” 老头火热的眸子一下子熄灭了,完全陷入了寒潭一般冷彻,一片黯然再无半点生气。拾安刚想细问,只见那老头从怀里掏出一方早就旧的不成样子丝毫瞧不出曾经颜色的帕子递给了拾安。他刚上前了一步想说些什么,邝逊却突然伸出一臂挡住了他,厉声道:“你想干嘛!” 老头一怔,忙又退了回来,抬头看着拾安又看了看邝逊,好似放心一般舒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大大大大青青石下下潭出口”这一声颤颤巍巍但也还算清晰,拾安正拼凑着这几个字,那老头忽然扭过身子一头撞向了一旁的石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碰”的一声,血染乱发,白发沁红。 邝逊连忙走上前来,伸手一探鼻息后回头冲拾安摇了摇头。 拾安缓缓地走过来,蹲下身见那老头紧紧攥着拳头,想来这手心里的定然是那枚银针,她试着掰了下,攥得实在太紧,指甲已经欠进了肉里,实在难以掰开。这或许是老头最后的决绝和意念才有的力量,到死也不放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第 12 章 邝逊目光凌厉不带半点感情地看着眼前这具残败不堪的尸体,他想要尊重每一个人,可偏偏眼前这位完全就是一滩烂泥,此时身死也算回归山野滋养大地了。他抬手准备将老人抱出去安葬,拾安却突然清冷地问道:“你说他为什么要自尽?” “我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活到现在!” 拾安心间一颤明显被他的话惊到了,她没想到最应有情的邝逊竟然会说出如此蔑视生命的话来。她勉强笑了笑依旧柔声细语地问道:“那你又为什么觉得他该死?” “因为他活着根本没什么用!他以为躲在这里就可以避开幽冥岛的追杀吗?其实可笑之极!杀死他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士可杀不可辱,他躲在这里苟且过活只会为他光辉的前半生留下不可磨灭的污点。” “那易地而处,若你武功尽失,明知决战必是一死,也要正面迎敌吗?” 邝逊一怔,眉头一挑,随口答道:“我若是幽冥岛的人,知道他已经废物成了这般样子,根本就不屑于杀他!” “若你的对手并不这么想呢?”拾安却满脸的严肃,好像这个境遇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 邝逊又是一愣,他不明白拾安为什么要如此纠结于这个老头,但还是凌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我也会选择站着死去,绝不跪着苟活!” 拾安机械般地点了点头,这个答案她早就想到了,这也一定是邝逊的真心话。无忧少年总会将所遇到的一切都完美化,少年气就应该是宁折不屈。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淡淡地问道:“那如果另有牵绊呢?” “牵绊?” “比如爱人!” 邝逊眉头一皱,摇了摇头玩笑般回道:“天机阁不是类似于道观那种一个个追求清心寡欲的地方吗?他应该终身未娶吧!” “我是说你!你的妻子或者爱人!总归是要等着你回家的吧?” 邝逊恍然抬头望着她,看着拾安的脸,心却痴了,半晌后幽幽叹道:“瑶华她有我哥在!又怎么会等我回去?” 这句并非询问而是他在心中自嘲式的自我否认。 “那我呢?”拾安很想如是问,可终究话到嘴边却出不了口。一瞬间想起的人才会是心尖上的,旁人只会是客套的“其次”。 “任重道远啊!”她噘着嘴长叹了一声,在邝逊回神时瞥了他一眼,又指了指天机老人的尸体,催道:“先让他入土为安吧!” 二人简单埋葬了天机老人,一下子不知道该干什么了,邝逊才发觉单独跟拾安呆在一起时心里总会觉得怪怪的,尤其是此时她正用一种近乎花痴的眼神盯着他,好像他就是一盘刚刚出锅的菜,她都快流出哈喇子了。 邝逊有些拘谨,轻咳了一声,说道:“老头儿临死之前结结巴巴说的那句是” “是出去的路!”拾安轻快地回道,却在看到邝逊惊喜的眼神后马上泼了一盆冷水,很夸张地哀叹了一声:“可惜咱俩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 “这话什么意思?” 拾安拉着他回到了洞口,大青石依旧泰然屹立,拾安昂着头瞅着,恍然中觉得它像是块能够镇压一切妖魔鬼怪的灵石,如果幻化为人一定是正义凌然的那种,就好像自己身边的这位。想到这里,她回头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瞟了瞟邝逊,却正迎上他那浑然不知的眸子,不禁更添了几分懵懂有趣。 她抬脚踢了踢大青石,将她那没受伤的手一摊,冲邝逊努了努嘴,说道:“把它推开,下面就是出口!” “推开?”邝逊眨了眨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来回琢磨着她的话,实在没能从这句话里琢磨出另外的意思。他重重地凝着眉头问道:“你让我移山?” “噗!”拾安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努力沉了沉气息,可眼波中依旧是止不住的兴奋,生硬无比的哀声一叹,道:“移不开啊!看来是一个都出不去喽!”这话刚说完,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反倒是像被人点中了笑穴。如果不是她的笑容实在纯真,一定会被认为是在嘲笑邝逊功夫粗浅,可这笑实在是太像发自内心的了。 邝逊被她搞得一头雾水,探身走近想看看她到底怎么了,却不想拾安猜出了他心中所想,连忙迎身上前,本就相隔不远的两人由于同一时间一并向彼此跨步而来,登时便面面相迎,四目相对处仅隔着半寸有余,亲昵之间呼吸相闻。邝逊心间一荡刚想避开,拾安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秀目如波不怀好意地笑道:“逊哥哥,你必须习惯这样!” 邝逊一怔,立即绯红了面庞,赶忙移开了身子。拾安瞧着他拘谨的样子格格一笑,故意高高地抬起一只脚作势要凑近他,果然他条件反射似的侧身一躲,这一下又逗的拾安连连大笑。 连着被这样玩闹,邝逊心下羞涩不已,从未有过的一种局促感让他只想赶快回避,可少年凌凌然的意气又让他还是装出一副冷冷的面孔,扭头便要走,拾安这才连忙上前拦住。她虽下定了决心保证不再笑了,可抬眼一瞧他有些委屈的眼神又忍不住笑了出来。邝逊彻底无奈了,抽身要走,拾安手下一急正扯动了受伤的半边肩膀,疼得她“哎呦!”一声,邝逊连忙回身查看,语带焦急地问道:“没事吧?” 拾安灵气逼人地摇了摇头,但邝逊还是很认真地检查了下树枝和绷带,确定没什么大碍后,很是严肃地说道:“玩随便你玩,但切不可伤了自己!” “你不走,我就不急,就不会伤着了!” 邝逊怔了怔,用低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没走!” “什么?”拾安故意喊得大声。她明明听到了,可耐不住心里一甜就总想搞点鬼出来。她脚步一轻探着脖子上前,逼得邝逊不得不又列开身子,她便又委屈巴巴地喊道:“你还说不走!” 邝逊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一来二去后那种由心底里发出的羞涩也被闹得去了大半。拾安见他羞红的脸渐渐恢复,心头一乐又是说道:“其实我也是瞎操心,你也是白扭捏!咱们都困在这儿出不去了,成亲生子也就是早晚的事儿了!你别说这洞房还真是个山洞可惜没有红烛不过有你还有我够了够了!” 她越说越远,越说越兴奋,好像一切就是眼前的事情,乐得她眼睛眯成一线,整个人沉醉在自己的话里。 邝逊糊里糊涂的听她把话说完,轻声问道:“什么成亲生子?” “咱们都出不去了,后半生守在一起不是顺理成章的吗?你放心我很闹腾的,保证不让你寂寞!将来咱们有了孩子,就更不会寂寞了!” 邝逊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一个女孩子嘴里说出来的,明明她的样子清纯的像清晨的白露光而无瑕,却又能将轻浮的话随口就诌。他沉了下气,冷声回道:“我听不懂,我也不会这么做!” “不会做?其实我也不太会生孩子,但我觉得这应该是本能,咱们摸索摸索,问题应该不大!”不知道拾安是真没明白还是故意装糊涂,总之她就是这么顺情顺理慢慢悠悠地说出了她心底的话。 说着见邝逊没有出言反驳,她的手便偷偷探了过来,手指轻轻缓缓地从他的指尖游走到了手腕,本想撩拨着逗他玩笑,突然掌心一暖,邝逊已经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掌。拾安的一颗心陡然一滞,紧接着便小鹿一通乱撞,小酒窝嵌在泛红的脸颊上如浅饮微醺。他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她点着脚尖轻轻上前,又轻轻闭上了眼睛等待柔软而亲昵的吻。 突然腕子一疼,她霍然睁眼,低头一看邝逊竟然按住了她手腕上的脉门之处,这显然是被调戏到了恼羞成怒的地步。拾安连忙陪笑道:“喂喂喂!你弄死我就没人给你生孩子了!” 这话一落,腕子更疼了,连带着整条胳膊都麻木了,她一急直接就扯着嗓子嚷了起来:“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么!” 这一嗓子勉强算个保证,邝逊手间一松放开了她。拾安依旧疼的呲牙咧嘴,连连甩手,嘟哝着小嘴一脸幽怨地瞧着他。邝逊瞧她那样也觉心疼,万般抱歉下还是语重心长的像个长辈一样说道:“你是女孩子,方才那种话你是万万不能说的!” “女孩子不能说真心话吗?” 这句话着实将邝逊堵得哑口无言,他必须承认拾安说的确是事实。可拾安将这些说得太过随便了,保不齐会不会扭头将这些当做玩笑也说与其他男子。一想到这里,他完全不管这话是否有理据,厉声呵斥道:“总之只要让我再发现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我就就” “就怎么样?” “就就让你好看!”嗔了半天结果就说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一出口他就整个人没了底气,因为他担心拾安会问他“怎么个让她好看”,这会将他直接逼死的!可没想到的是,拾安秀目一转,连连点头,古灵精怪地笑道:“不说就不说!那以后换我听你说!” 邝逊连忙点了点头,他想的是以后这说不说,说什么话还不都由他自己乐意,却没想到自己这个点头也是一种承诺。 终于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的心七上八下了一通后终于又找回了原先的位置。陡然一停,只觉萦绕在他们身边的空气都和之前不同了,似乎隐隐约约散发着一股子暧昧。拾安也不主动说话,就一双眼睛骨溜溜地盯着她,嘴角含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邝逊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叹了一声道:“你有什么就说!”话音刚落,他怕拾安又要旧话重提连忙补充道:“想好了再说!” 他那副扭捏劲儿把拾安逗得格格直笑,她缓了缓气息,一字一顿尽量让自己的话不带丝毫语气,朗诵一般说道:“我!饿!了!”说完她连忙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问道:“这话是可以说的哦?” “你就气我吧!”邝逊颤着手指着她却又无可奈何,“那你先回山洞等我,我去找找有什么野兔山鸡!” “这洞里就有风干的野鸡,天机老头留下的!”拾安很兴奋地提醒他,却见他眼波一闪,便忽然明白了他的心意,他终究是要走的。心头有些发酸,可还是抿着嘴笑道:“那我等你回来!” “我说的‘等’是真心话,是我一定会回来的意思!”他也瞧出了拾安转瞬即逝的伤感,想必定然是以为他又要借机逃走,可见一朝谎言便要日后千千万万次真情实意来弥补,确实不划算。他笑了笑,连忙宽慰道:“我确实想顺便找找出口,咱们不能被困死在这儿!” “其实”她知道不会再有别的出口,天机老人呆在这里这么久,若真有旁的更便捷的出口便不会为她指路大青石下,可邝逊执意要找她又不能阻止,只能轻轻地说道:“其实这地方也不赖,出去未必有现在快活自在!” “我你等我吧!”邝逊犹豫了下,终究没说出心中真正所想,他不知道这地方是好是孬,但他不甘心就此度过一生。拾安虽好,可瑶华依旧是他最心底想见到的人。一时快活时不以为意,静默时心间牵动的还是那个持剑的飒爽女英。 看着邝逊的身影渐渐消失,拾安淡淡地舒了一口气,晃晃悠悠回到洞口。抚摸着大青石,心下一触,想起了幽冥岛。她想家了,想岛上的生活和岛上的人,有时候快乐的表象只是因为她心底的不快乐。 “要是少爷在的话,一定能轻而易举推开这石头!他总是那么无所不能!”想到这里,她心头一暖,肚子突然在这个时候咕噜一叫,她不禁自嘲一笑,转而又有几分忧愁浮上面庞,幽幽叹道:“好久没给他做面了!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吃得惯不惯!” 重重山围着两个人,心中都有彼此的同时却也有更重要的人,她知道,可他却并不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第 13 章 邝逊没走多远便确定了别无出路,前后左右除了崖壁便是沼泽,根本就是路路不通。不过好在他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他还是提了只野兔回来了。 可回到山洞里却被眼前的一幕给震惊了。 一片烟雾缭绕跟进了仙境似的,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一大片的炊烟,伸手不见五指更辨不清人,猛一进去呛的厉害,他连忙喊道:“拾安?” 拾安咳嗽着从里面跑了出来,正与他迎面相遇,她的小脸已经被炭灰涂成了小花猫,黑黑红红白白的,倒也是玲珑可爱。见邝逊嘴角间含笑,拾安便觉心中有气,喝道:“我做饭呢!这有什么好笑的!”说着从身后掷了一团黑压压的东西过来,邝逊接住后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已经碳化的不成样子的山鸡。 他抿了抿嘴,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淡淡地说道:“先出去透透气!” 二人坐在大青石旁,拾安还在为方才的那次失败的烹饪愤恨,心里回想着点火c烧烤c添柴这些步骤也都没错啊,怎么就失败了呢!还在邝逊面前丢人了,越想越不甘心! 邝逊从怀里取出火石和火绒,又随手拾了些干草,当下重新生起火来。取了匕首,一刀下去便将野兔整个剥了皮,拾安翻着白眼“啧啧”两声哼道:“残忍!” “我倒是想吃白饭面条,只是指望播种收成的话,就只能饿死了!在我找到开荒的地之前,你将就将就忍耐下我的残忍吧!” “你决定在这儿住下了?” 邝逊长长地哀叹了一声:“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是被决定下来的逛了一圈,确实没有出路!” 能听出他话中的无奈,拾安撇了撇嘴,“我来烤!”说着便伸手去接邝逊手中的活儿,邝逊玩闹式地侧身挡了下,笑道:“我可不想吃碳!” “我做饭很好吃的!刚才那是意外!”拾安心中来气,便扑了过来要抢那被剥得血淋淋的野兔,这架势完全没顾及自己半边膀子还被固定着,脚下一滑登时失去了平衡,眼瞅着便要栽倒,邝逊回身一把抱住了她,侧身一旋便做了肉垫。衣服贴着衣服,胸口贴着胸口,四目相对,不得不说这女上男下的一幕得亏是没人瞧见。 邝逊脸一红,连忙将她扶起,呼了一口气,将野兔架在枝叉上烤了起来。他的胸口还有她的温度,那双灼灼的目光又一直在一旁注视着他,他觉得自己比那被烤的兔子还要煎熬,紧张地干咳了两声道:“你坐着等吃就好!” “那怎么可以?咱们即将开启男耕女织的日子啦!分工还是要明确一点的在这儿让我织布也不现实,只能你打猎我烧烤喽!若是你又打猎又做饭那我岂不是太占你便宜了!” “没关系!” 拾安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占你便宜没关系啊那是占任何便宜都没关系吗?”她故意将“任何”二字咬得又重又清楚,邝逊一抬头正瞧见她一双眼灿然晶亮,像是阳光照在水面上粼粼的波纹,星星点点灵动闪耀。他心中怦的一跳,像是被练家子狠狠打了一拳,胸口极闷,呼吸都沉了许多,他忙转过了头,不敢多看。带着几分严厉几分埋怨又有几分宠溺地说道:“你怎么又开始扯这些了!” 拾安连忙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嘟着嘴皱着眉,说道:“我说什么了?不过就是说占了你分工协作的便宜!这都不行?也不能说?” 邝逊脸一绿,拾安忙又长长地“哦”了一声,笑道:“看来是有些人想了一些他不让我说的事!” “你!”邝逊扭过身来,颤颤地指着她,半晌却只能吐出这么一个字来。拾安瞧着他这又气又恼却发泄不出来的模样简直要乐疯了,不过这面儿上必须保持着平淡如水,她叹了一声,抬手将他的手打下,慢悠悠地说道:“别这么瞪着我啊!好好看着你的兔子,待会烤焦了我可不想吃碳!” 邝逊无奈地转了回去,可为什么心里美滋滋的?有些话其实还是乐意听的! 兔子烤好了,将想递给拾安,她连忙转了转手腕,示意自己只有一只手实在不方便。邝逊便撕了一小块下来递给她,可拾安却将手直接背到了身后,“啊”的一张嘴。无奈的他只能倾身上前将兔肉递到了她的嘴边,她小嘴一吸入口,嚼了嚼品了品咽下,眼波一瞥示意还要。邝逊心头一喜,又撕了一块喂她,拾安一边嚼着一边笑盈盈的问道:“没想到你手艺还不错嘛不过!比我差多了!” “我知道!你是有伤在身不方便!我也就是随便弄弄,班门弄斧了!” 瞧着他这么谦虚,搞得拾安反倒觉得空吹嘘自己挺没劲的,便是问道:“你经常烤东西吃?我以为你们灵宝玄门的人,应该都是要玉碗金杯伺候着才能吃得下饭呢!” “你说得那是皇帝!”邝逊摇了摇头,忽然口气一沉,目中闪过一丝怅惘,幽幽叹道:“还是瑶华师姐教我弄这些的!记得第一次打野味烧烤,也是打到的野兔,不过是她打到的,也是她烤的” 瞬间觉得口中兔肉没了味道,她又嚼了嚼勉强咽下,兔肉再递到了嘴边,她摇了摇头。邝逊忙是问道:“怎么才吃这么点?不合胃口?” 拾安心头美滋滋地一摆手,道:“本主儿饱了!剩下的就赏给你了!” 邝逊一笑,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山洞,拱了拱手,笑道:“那谢过洞主了!” 他只简单吃了一口便将剩下的半只烧兔包好收了起来,拾安忙是问道:“你不饿吗?” “我还好!刚才探了下周围环境,野兽鸟禽并不多,咱们不知道要在这儿呆多久,这口粮还是尽量省着点吃!况且你有伤在身不能饿着,我倒是无所谓!” 拾安点了点头,她没有虚伪地劝他,毕竟邝逊所言句句属实。她扭过头去伸手触碰着一旁的大青石,用力推了下,果然是纹丝不动,不禁笑道:“还不如不知道出口所在,现在感觉近在眼前的出口却触碰不得,心里反而觉得不舒服。” 邝逊抬头看着她,心中伤痛,如鲠在喉,憋得难受。这青石很明显是被人移到了此处,为什么别人做得了的事情他却偏偏无能为力呢?总是这样,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次次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废物。在他看来,一直快乐的拾安眉宇间的那一抹愁云仿佛就是因为他的实力不济而生,那份自责像无形的绳索束缚得他难受的紧。 他起身回到山洞,驱烟除秽,将天机老人的床褥扔到一旁,再取来干草铺整石床。跟着进来的拾安就站在一旁只观摩着并不上前帮忙,见他整理就绪,嘻嘻的抻了抻腰,往干草上一卧,笑道:“蛮舒服的!好贴心啊天才刚刚有那么一丁点儿黑,你就这么急着铺床是不是有点儿太心急了啊咱们还是可以先看看星星看看月亮,或者回忆回忆幼年趣事,畅想下如何共度余生” 邝逊没搭腔,抱着剩下的干草便要离开,拾安连忙叫住他:“你干嘛去?” “找地方铺床睡觉!”他回头看了看她,柔和了几分声线道:“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铺床睡觉干嘛要出去?”拾安从石床上跳了下来,灵快地跑到身边,伸手将他怀里的干草打落,努着嘴说道:“就算你不乐意和我睡在一起,那这洞里也算宽敞,睡不下你啊!” 见邝逊不答,她忙将他拉到离石床最远的角落,眼波中泛着点点委屈,娇声中带着几分动人,说道:“这儿总足够远了吧!我保证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老老实实的,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一定不会来骚呃打搅你!这样还不行么” 见他面露难色,拾安连忙补充道:“我真的怕黑” 邝逊抬眼一瞥,她连忙将乖滑的表情一藏,抿着嘴一片哀伤,楚楚可怜。可邝逊完全不为所动,却冷冷说道:“孤男寡女怎能共处一室!” 这份大义凛然啊!搞得跟出古的老夫子一样一样的!拾安一下子被气着了,感情这一天下来自己是白忙活了。她秀目一凛,蛾眉一竖,叫道:“你没毛病吧?我送上门来的啊!这儿又没人,你这清高的给谁看啊!” 听她说出这话,邝逊也不想多言,他的脸已经臭到了极点,回身抱起干草扭头要走。拾安厉声喝道:“你等下!等下!” 她从怀里取出一支火折子,直接将他怀里的干草点燃了,火头一窜,邝逊连忙放手,转眼的功夫地上已是一片灰烬。她扭头又要去点别的干草,邝逊忙是出声制止道:“别点了!这些我都不拿!” 说罢他转身离开,拾安心下忽然有些后悔,可挽留的话却再不敢说出口。她叹了口气一扭头气鼓鼓地回到床上,一头倒下闭上眼睛。回想起他目中的那种嫌弃,她就又是气得难受,霍然坐起想去找他再说个清楚,可要说些什么呢?身子都歪扭七八了还指望人家说你的影子端正不成? 她托着下巴环顾着四面石壁,苦笑了两声,轻轻地念道:“我难道不想矜持啊!我也想高高在上让人来追逐好么!”说着说着心头一酸,眼泪竟然啪啪地落了下来,她抬手拭泪,可这眼泪好像越擦越多,她便只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山涧里遍布沼泽,洞外保不齐有些毒虫毒蛇的,他这一晚又能在哪儿睡呢?拾安久久难以入睡,数十次想出洞去瞧瞧邝逊,却总也下不了决心。 “我若是出去瞧他,他定然会认为我是故意前去勾引的!”拾安想到这里,咒骂道:“该死的!回头被毒蛇咬了,被毒虫叮了,都是活该!死了才好呢!” “呸呸呸!算了算了!还是别死别伤他若是有个好歹”突然一根思绪被挑动,刚刚止住的泪水又盈上了眼眶,她连忙拍了拍面颊,自我宽慰道:“没事没事!等这些都过去了,一切就都会好起来!” 她歪回床上,心中勒令自己什么都不想努力入眠。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进入了梦乡,总归在梦里,她回到了幽冥岛,那里有一个模糊瞧不清容颜的身影陪在她的身边。这一梦虽然短,但因为那个身影而无比的甜。 洞里瞧不出天明天黑,她睁眼醒来后心情大好,伸手摸了摸眼睛估摸着应该没什么肿眼泡,取了之前天机老人留下的一些清水,她简单洗漱后便准备出去找邝逊。即便昨晚闹了些不愉快,可她的目的却万分明确,自己一定要得到邝逊的心。 她在心里筛选着见到他后第一句话,要怎么说怎么做才能精巧地避开昨天的不愉快。 阳光照在洞口处,一片大亮,甚至有些刺眼。角落里一个身影倒在地上,拾安的心陡然一顿,吓得膝盖一曲险些栽倒,她连忙跑上前去。这躺在地上的果然是邝逊,难不成昨晚真的遇到了什么不测?这一下玩大发了!自己昨晚为什么没有出来瞧瞧啊!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颤巍巍地蹲下身来正欲试探他的鼻息,眼睛一瞟却恰瞧见了他胸前的起伏,呼吸平稳顺畅。原来是还没醒来啊 “懒蛋!懒死了!”拾安气呼呼地站起身,直接冲他小腿肚子上踹了一脚,这竟然都没让他醒来。 “就这点警觉性还行走江湖?”拾安翻了个白眼走出洞外,正想呼吸下新鲜空气,却突然发现大青石竟然被移动了地方,眼前一小洼清泉正哗哗流淌。活水涓涓,清晨独一无二的希望。 “怎么会这样?”拾安又惊又喜,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连忙伸手揉了揉眼睛。没有消失,不是幻觉,竟然是真的?她连忙上前蹲下身来,撩了撩泉水,触手的冰凉是天赐般的喜悦。 她的笑声让邝逊旋即惊醒而起,一歪头正瞧见她兴奋的样子,听着她喜乐的笑声,他的心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他靠在石壁上不想说话,他只想静静地看着在阳光下她欢笑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第 14 章 拾安撩了一捧水,一转身往邝逊的脸上一洒,笑道:“是你移开的吗?之前还说移不了,搞了半天原来是骗我的!” “没骗你!” “那难不成你是一晚上练成了斗转星移?” 邝逊的脸一红又轻轻地摇了摇头。拾安正觉得奇怪,起身时却发现地上多出了很多的碎石c碎树皮以及一根由数根粗索绞成一股的粗缆,虽也是树皮编结而成,却足足有碗口般大小,而这根粗缆上还留有殷红的血迹。她脸色一变,连忙上前要去扯邝逊的衣裳,这当然被他迅敏的躲开了,可他的手却被拾安一把抓住。她使劲将他紧握的拳头松开,赫然入目的是被磨得血肉斑驳的掌心。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掌心上外翻的血肉,心里刀绞一般的疼,越来越疼,疼的她难以呼吸,一眨眼眼泪珍珠一般滑落,她颤颤地说道:“这一定很疼!所以你一晚上没睡,是用树皮打绳索c做粗缆,用血肉之躯将这巨石拉开的?可即便如此这样也不太可能啊!” “其实很简单的!”他刚想站起身来,突然腰间一疼带着整个身子都颤了颤,拾安赶忙上前去扶,他却忙摆了摆手,靠在石壁上歇息了一下后撑了下站起身来。拾安知道他的腰,他的肩,他的背,在衣服的掩盖下一定比他的掌心还要伤的厉害,可面对倔强的他,自己便只能装出不知道的样子,眼泪止不住啪啪的往下掉。 “你干嘛哭啊!”他指了指地上的碎石,笑道:“这大青石本就是被人移来的,下面根本不实在。我只要在下面塞写石头,就能减少不少力气。还有这绳索一直绕到了前面的树上,只要将那树干视作绞盘,我便只需要像拧动绳子就能借力移动这青石了其实其实就跟船上收锚那样很简单一点都不费力!” 他将一切都轻描淡写,可他越是这样拾安便越觉得心疼。 或许邝逊不会像她的少爷一样无所不能,但他一定会力竭尽全力甚至去为不可能为之事。少爷会让她无忧无虑的安心,邝逊却能给她绝境下伴随心疼的希望。 可拾安还是颤颤着手试探着抚摸着他的肩膀,邝逊没有躲闪,或许有一层衣服的遮掩他便能安心,可拾安却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里面的伤痕累累。 “我没事!你别哭啊!” 可眼泪完全不受意识控制,她的心那么酸那么疼,眼泪只能随着心声来排解心伤。虽然没有嘤嘤的哭声,可她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也是不停。邝逊没了办法,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拾安抬起头来,他却突然呲牙咧嘴一笑。这一笑正将那缺掉的一颗牙露了出来,原本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偏偏缺掉门牙旁边的一颗,滑稽搞怪的模样登时惹得拾安“噗”的笑出声来。邝逊这才松了一口气,故意用埋怨的口吻说道:“想看我笑话就直说,哥哥我笑给你看便是!金豆子银珠子就好好收起来,别总是掉个不停了!” 听这话,拾安又是忍不住破涕而笑。她抿着嘴噙着泪嘴角还勾着一抹淡淡的笑,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她略带着哭腔,哭腔中又有一点乞求,说道:“想惹我哭就直说,我也哭给你看!以后别再弄伤自己了!” “我真没事!” “可我心疼!” 邝逊的心突然一抽,又疼又喜,这一刻他特别想展开臂弯拥她入怀。从小到大,尊敬父亲,推崇哥哥,爱慕南宫瑶华,维护着灵宝玄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荣誉和光华,为此他所做的一切被旁人看来都是最理所应当的,从来没有人管过他的真心,没有人问过他是否辛苦过。“心疼”二字,只有眼前的姑娘含着眼泪带着笑对他说道着,第一次听,第一次懂,第一次动摇了早就被他认为永远不会改变的真心。 将昨天剩的半只烤兔子又重新过了过火,二人你一半我一半简单果腹后,拾安又恢复了喜笑颜开的俏丽模样。她的快乐总是长久的,不管如何的悲伤心痛,一顿饭的时间便会恢复如常。邝逊喜欢这样,和快乐的人在一起,自己也会变得快乐了起来。 “吃饱喝足啦!那你走吧!”拾安提了提气,笑着说道,只是这笑却显得生硬没有丝毫灵魂。 “我?走去哪儿?” 拾安指了指面前的清泉,淡淡地回道:“这潭水之下便能寻得出口,你可识得水性?” 邝逊点了点头,蹲下身来向潭水之下望去,一片漆黑幽深不见底。他转过头来,狐疑问道:“只是这潭水不知有多深,也不知道出口方向” “这是活水,你只需下水后逆流而行,就定然是出口所在!” 略一思忖,他仔细地瞧了瞧她,确实不像是嬉戏玩闹的模样,可又不甚明白她的意思,当即笑着问道:“你怎么说话怪怪的,好像就我一人走似的。” 拾安点了点头,轻轻一笑,从怀里掏出天机老人留下的那一方素帕递给邝逊。邝逊接过打开一看,里面包着一颗棕色的药丸,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抬头望向拾安。拾安沉了沉气,一双秀目含情脉脉地望着他,柔声说道:“这是闭息丸,服用之后可助你在水里潜游而行时不至于饮水入腹,你即便是要游几个时辰也绝不会淹死的!” 邝逊面色一沉,凝着眉头凌凌然地看着她,厉声说道:“我不是问你这些!我是问你什么意思?是让我一个人走?” “你只能一个人走!”她说着突然笑了,笑得有些心酸有些不舍却又强装着不在意,指了指自己被固定的半边膀子,柔声说道:“你瞧我这样!根本不可能游多远的!” “那就等你伤好了再走!”他稍稍顿了顿,安慰似的笑道:“天机老人都死了,我也不急着走了!等你伤好了咱们再走便是!” “这个天机老人死了,但天机阁的危机并没有解除!他只不过是上一任的掌门而已!所以你还是要去翠屏山走一遭才是!” “那我也不急!”邝逊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怕拾安不相信,忙又补充道:“再说他们能否抵御幽冥岛关键也并不在于我的口信!先前我之所以急着去翠屏山,只是因为我想完成一项任务,想回头给父亲交差,不想旁人因我而以为灵宝玄门连送个信都会迟到!其实我没有那么大侠大义,我只是为了为了为了自家声誉!而且你是因为我才受伤堕崖的,我我我留在这儿,陪你养伤!” 拾安淡淡一笑,但转瞬又收走了笑容,说道:“即便我的伤好了,我们也只能走一个人!闭息丸只有一颗!” “那也应该是你走!”他依旧是毫不犹豫的冲口而出,略一回神后思忖片刻,又是笑道:“这本就是天机老人给你的,怎么都没有道理用在我身上!况且况且那老头的话保不齐真假,潭水之下也未必就是出路!你若想走,咱们便另想办法,你若想留也未必不可!” 他言外之意已经明显不过,拾安也听出了个中意思,心头一颤,忙是问道:“那你的心上人呢?你不想出去见她了?” “想啊可是想也没用!”听不出这话中几分真心几分无奈,可拾安只能抓住那一个“想”字。 她款步走近,伸手拿起他手中的闭息丸,抬头凝视着他,明艳的脸蛋儿不知为何又兀自挂着一滴泪珠,清澈的大眼盈盈泛光,带着笑意说道:“那多谢你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说着她将闭息丸放入了口中,邝逊惊讶之余不禁自嘲一笑,他以为拾安的选择定然是二人一并留下,没想到自己却成了被抛下的一个。其实他也是早已习惯了,从小到大不管是同谁在一起,他总是被留下的那个。 “那那你一路小心”话音未落,拾安忽然扭过身来,一点脚吻上了他的唇,盛惊大喜之余,他不禁轻轻启口,却不想那闭息丸正在这个档口被度到了他的口中,还来不及反应,拾安抬手猛戳了下他的后背,闭息丸瞬间被他咽了下去。 “你!?”邝逊还来不及询问,拾安后退了一步,转身跳下了深潭。他只看到了她笑得清澈的容颜,心跳骤停的一瞬后,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刹那恍神,他也紧跟着投进了深潭。 这一下水,轰轰的水声由四面八方一并袭来,隆隆灌入耳鼻之中,激流之下他根本无法睁开眼睛,潭口就在头顶,他知道自己只需要极力运功借水力而上便能重新回到水面上,可这就意味着他再也不能出谷再也不能见到拾安了。他心念一定,努力凝神屏气,喃喃祝祷:“老天啊老天,若注定一死也让我和她不至于相隔太远,黄泉路上携手为伴吧!” 却不想正在他闭住呼吸等死之时,耳边的隆隆声却越来越小,虽然依旧受着极大的水流冲击,可他的气息却像是被完全锁住了,方才的窒息感和压迫感也是渐渐消失,难道这闭息丸真有如此大的作用?来不及想这许多,他缓缓睁开眼,可一片漆黑之下自己根本瞧不见拾安在哪儿,正准备手脚并划逆着水流而行时突然想到:“拾安有伤在身定然不可能逆流而上的,想来应该是被这激流冲到了别处去了!”想到这里,他立即停止了划水,任由这水流将自己打向未知的方向。他心中默默祈求:“我也不求能活,但求再见她一眼。” 不知被冲到了哪儿,只觉自己的身体急沉而下,他连忙四下望去,恍然中似乎闻到了一种莫名的清香,要知道在这水中断然不会有如此好的嗅觉,可就是这么机缘巧合之下的心有灵犀,他真的觉得由心底里闻到了拾安身上的幽香。他顺着感觉拨水划行,果然在不远处瞧到了一个身影,快速划近,揽入怀中的幸好是她。 拾安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邝逊的心在这一刻依旧怀着侥幸,揽过她的头,对上她的唇,度气予她。二人就这样由着水流的冲击,紧紧的抱在一起,在这一刻的邝逊,没有害怕,没有惊慌,有的只是从未想过的满足。 水流以极快的速度冲击着两人,他只得紧紧抱着她,猛然间他似乎瞧到了不远处隐隐有亮光,心念一动,抱紧了拾安便向光亮处游去。光亮处像是个洞,洞口有另一股巨大的水流如注而下让他很难靠近,他管不得许多,将拾安搂的更紧了些,迎势硬上,冲过这一巨大水力后,水流渐缓了些,他向着亮光顺势而上,终于“泼”的一声,搂着拾安冲出了水面。 阳光明媚,绿野鲜花,身后的瀑布飞流而下,相比较被困山涧之中的穷途沼泽,此处完全是一片新天地,他连忙拖着拾安划水靠岸。 邝逊已然是精疲力竭,却不敢有半分喘息耽搁,连忙运气试图将拾安腹中之水逼出。可她面色惨白全然没有了血色,他又连忙口对口的度气予她,接连按压她的胸口和腹部。他又急又慌,哭嚷着唤道:“拾安?拾安!你快醒醒!醒醒啊!” 过了良久,拾安“啊”的一声将卡在喉间的水吐了出来,恍然转醒,睁眼时先觉阳光刺眼,再一定睛便瞧见了邝逊急切而惊喜的脸。她浑身软麻没有力气,却还是努力冲他笑了笑,紧接着她便被拥入了湿淋淋却很是温暖的怀抱里。 “你吓死我了!你真的吓死我了!”邝逊的声音惊喜又埋怨,十足少年赌气的模样。心动不过少年时,这一刻的少年也是拾安由心的欢喜。她默默不言,只是将头枕在他的肩头,听着他的话,数着他的心跳。 “在这里!在这里!” “找到了!找到了!快!找到了!” “快来!快来!” 正在二人惊喜于重获新生时,突然从林间窜出了十来个手持兵刃的壮汉,各个面目阴沉,凶神恶煞。 “抓住她!”身后一声令下,壮汉们一拥而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第 15 章 邝逊自己都虚弱的站不起身来,更别提拔剑御敌了,他将拾安护在怀里,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难为我们这灵宝玄门之人?” “灵宝玄门?等等!”话音一落,从人墙后走出一个人来。中等身材,白发如银面容却年轻的像是只有二十来岁,身穿葛布长袍一副道士的打扮,可他偏偏面色透着一股青色的邪气,像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他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人,指了指邝逊,淡淡问道:“你是灵宝玄门的?” “不错!” “那她呢?” 邝逊看了一眼拾安,心间一犹豫,微嗔了下忙急声答道:“当然也是!我们是一起的!那你呢?又是什么人?” “在下天机阁计来之!”那人随口一答。 邝逊一笑,连忙说道:“那是正好!我是来给天机阁报信儿的!” 计来之毫不吃惊,像是压根就没听到这句话似的,走上前来蹲在他们面前,却对拾安正眼都没瞧一下,一双阴鹜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邝逊,冷笑一声,淡淡说道:“计某听闻灵宝玄门里只有一位女弟子,名唤南宫瑶华,那想必便是眼前这位了!” 邝逊明显心虚之下只能闭口不答,计来之皱了皱眉站起身来,笑道:“如果她是南宫瑶华,那这位又是谁?” 邝逊心中一凛猛然抬头,果然人群之后隐隐可见一角白色衣衫迎风而动,她缓缓上前,两边垂肩长辫,手持玉柄长剑,她是剑与美人最好的融合,她正是南宫瑶华。她只是俏生生地站着,目光冷彻如刃,拾安抬头望去,不禁惊讶于南宫瑶华在女子美貌之余又兼有更胜男子的英姿,相形之下,自己简直拿不出手更比下去。 邝逊低下头,轻唤了声“师姐”,南宫瑶华叹了口气,转过身冲计来之拱了拱手,淡淡道:“此人确实是我灵宝玄门弟子!” “哦?”计来之很刻意地点了点头,又指了指拾安,不等他开口询问,南宫瑶华便直接回道:“我不认识她!” “这样啊”计来之面容微变目光移向人墙,招了招手,冷声说道:“过来认一下!” “是!” “是!” 这两声答应的倒算利索,可话音已落却并不见有人上前,计来之轻哼了一声,嘲笑道:“广济宫不会只活下来了几个废物吧!即便她是幽冥岛的妖女此时也已无力出手,你们大可以放心地上前辨认!” 两个男子这才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黑衣黑裤黑护腕,身后还背着连弩,正是之前在潇湘竹馆外伏击过拾安的人。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像是给彼此打气,毕竟都见识过拾安长鞭的威力,此时回想起依旧心有余悸。恶人仅仅上前了一小步,探着脑袋瞥了一眼,便忙是回道:“好像是应该是” “什么好像应该的!”计来之突然闪到二人面前,一手一个将二人提了起来,一甩手这两个幸存的倒霉蛋便被扔到了拾安面前。 “是她!就是她!是她和艳鬼莫忘川还有一个灵宝玄门的人一起杀了我们的大师兄!她还承认过自己就是幽冥岛的人!” “哦?你说还有个灵宝玄门的人?”计来之故意朗声地复述了一遍,但又装出一副很公正的样子,问道:“你们又是如何知道其中的一个是灵宝玄门的?” “咱们偷听到他他叫灵宝玄门的邝老爷子为为父亲!” “这样啊!啧啧啧这就实在难办了!”计来之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脑门后,一指邝逊,笑道:“那是这位吗?” “没看清!但身形很像!” “你们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更不可能伤害你们的什么大师兄!你们休要给我灵宝玄门抹黑!”邝逊说着颤抖着起身,刚想继续上前辩驳,南宫瑶华却忽然凌凌然走了上来,二话不说便直接在他脸上重重地甩了一巴掌。“砰”的一声,邝逊踉跄了下被打到在地。南宫瑶华又转过身子冲计来之拱了拱手,冷声道:“他是我灵宝玄门的弟子,不管他是否与幽冥岛有勾结,都必须由家师调查处置!” “这是自然!”计来之冲南宫瑶华的这一笑甚为暧昧,勾手指了指地上的拾安又是讨乖一样的问道:“那这位” “我只管本门弟子!” “如此甚好!”计来之眼波一转,笑得无比阴森,很是随意地指着拾安,忽然一扭头厉声下令:“拿下她!” 人墙一拥而上,邝逊惊慌之下忙回身去护拾安,却不想正是这转身的一刹那,突然后颈一疼,南宫瑶华及时出手将他打晕。拾安欲伸手去拽他,却又被南宫瑶华抢先一步揽了去过。同一时间,拾安双臂已经被来人桎梏住,要知道她其中一臂本就有伤,此时在被人如此极力的生拉硬拽下,整只手臂刺骨挖心般疼。她忍不住脱口骂道:“丑八怪!快放开我!” 计来之忽然上前,一伸手掐住了她的面颊,将她拽到面前,冷笑道:“你的脸倒是好看,就是不知道割下来之后是否依旧光彩照人!咱的刀不够刃,可能不如你们的鬼面手割得整齐,回头你要多担待一些!” 这一句,让在场所有人心间陡然一颤。 计来之正在面前,桎梏住拾安的手下人手间稍有松懈,她便急忙瞅准机会,突然使出全力挣脱双臂束缚,一扭头纵身再次投入身后深潭,以欲逃脱。计来之冷笑了一声,一把拽过手下人背后的玄铁弩,玄铁一箭似乎承载着千斤力登时脱弦而出,直射水中。 这一箭可谓是又急,又险,又狠,又准,拾安刚一如水,还没来得及游动分毫,便被弩/箭直接射中了后脊梁骨。弩/箭箭头有钩刺直接卡在了她的椎骨关节处,只见计来之猛一拽动玄弩,拾安像是一条鱼一样被直接甩出了水面。原来这支□□的箭羽后面还系着一根极细的银丝,细丝如发却能承载百来重量,计来之这个“垂钓者”显然是早有准备。 被“钓”上岸来的拾安没更多反应便直接被人用渔网网了起来,带了下去。像货物,像牲畜,登时极尽羞辱。 计来之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他慢悠悠地走到南宫瑶华面前,极为轻蔑地瞥了瞥她怀中昏迷不醒的邝逊,轻哼了一声又重新凝视着南宫瑶华,这一刻他的眸子中有种傲娇的讨好,柔声说道:“南宫姑娘可否满意?” 南宫瑶华却瞧都不瞧他,眼睛平视着前方,淡淡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也没关系!而且你放心,捕杀幽冥岛妖女一事你也是功不可没,我不会贪功,一定会如实告知家兄!你灵宝玄门的荣耀簿因你而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南宫瑶华听得不耐烦,她觉得和计来之站在同一方土地,呼吸着同一片空气简直是要窒息。可没有办法,自己只能恼却不能急,稍沉了沉气,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带着我师弟回去疗伤了!” “我帮你扶着他!”计来之说着便伸手上前,可他的手显然不是冲向瑶华怀中的邝逊,分明是毫不掩饰地直接对准了她的胸脯。 南宫瑶华又羞又怒,一勾手剑柄反挑一出正打中了计来之的手。她强忍着怒气才没有直接拔剑挑断他的手筋,冷声道:“不必!谢过了!” 计来之一双眼睛像勾子一样上上下下扫视着南宫瑶华,如此玲珑有致,长挑婀娜,看得他心间不由一荡,由衷叹道:“瑶华姑娘,实在是个妙人啊!这灵宝玄门怕不就是瑶池吧!如此妙人,何必还要执着于牵挂一些不值得牵挂的人?” “这与你无关!” “那就问个和咱们都有关的!在下实在好奇,瑶华姑娘是如何知道在这后山潭口可以找到幽冥岛的人?” 南宫瑶华心头一恍,很显然计来之是有意想套她的话,可别说南宫瑶华自己也说不清原由,即便她知道又怎么可能告诉计来之。瞧着计来之这极尽疯狂的目光,贪婪的笑容,这无一不是她厌恶至极的。她咬牙冷声答道:“这没必要告诉你!能让你抓住了妖女去邀功不就可以了吗?” “那谢瑶华姑娘的关爱了!” “不必!你想多了!我早就说过罗锐同幽冥岛全无干系!你休要再牵扯他!如今这妖女你也已经抓住了,何时放了罗锐!” “瑶华姑娘真贪心!怀里搂着一个,心里却还想着另一个既然如此,不如你也发发慈悲,疼疼我,爱爱我?”说话间计来之已是倾身上前。南宫瑶华转身躲闪,却不想计来之早有阴招等候,手中玄弩有意轻轻划过她的肚脐,无耻的招式终于让南宫瑶华忍无可忍。 她将邝逊往地上一放,直接拔剑凌空而起,飞身一扑,双臂一伸便向计来之刺了过来。计来之登腿一闪,却不退避,而是直接转了个方向从侧边向瑶华摸了过来。他的招式不为伤人,只为撩拨。划胸,撩腰,摸臂,抚臀,他总是能在瑶华出招之前早一步占到便宜。这一来二去之下让南宫瑶华憋屈了许久的羞辱一并而发,她抛却一切想法使出毕生大招,瞬间剑影带风,从四面八方向计来之袭来,招招夺命,不带一丝收敛。 计来之连闪了几下之后也明显乱了步法,他不想伤害南宫瑶华,可只是躲避已然不现实,如此一来,他只能闪身欲逃。可南宫瑶华显然杀红了眼,并不想就此放掉这个屡屡轻薄自己的狂徒,拔剑一展也是急速追了过去。 水面c山间c林中,二人你追我逃,计来之卯到了机会还会招惹一下,如此一来,二人的追逐可谓是抛开了时间和空间,绕来绕去不休不止。 如此纠缠了个把时辰,两人都已经是精疲力竭,南宫瑶华如玉般的脸也是热得通红,计来之竟然觉得这是个说贴心话的时候,瞅准机会靠近时,轻声说道:“瑶华姑娘!别打了!再打真就应了那句打是亲骂是爱了!你的爱太浓太烈,我得有时间消化!” 明明是为了休战,可这话一出口,南宫瑶华真就是以命相搏了。正在她又要蓄力出招时,林间突然传来那犹如被阉割的公鸭子一般的诡异声音:“罗锐已经逃走了!你二位何须再斗?” 这一声似远似近,只闻其声不见气人,是由一内力奇高之人的千里传音而来。二人一并收了招式,彼此互相看了一眼,南宫瑶华连忙别过头去。 这人是谁?说的又是否为真? 若要答案,当下自然是赶回天机阁去亲眼瞧个真切才是。 计来之自然明白南宫瑶华的心意,狡黠一笑,道:“那个什么罗锐本就不是我们的目标,抓到幽冥岛妖女之后自然是要放了他的,我没必要再设计将他藏起来白养着,我天机阁的大米也是用银子买来的,不准备养这么个废柴所以这个传音之人不是我安排的!因为我没这个必要!” 他确实没这个必要,这话南宫瑶华还是相信的,况且她更相信计来之没这个本事请来这个传音的高手,此人内功深厚程度恐怕当今武林鲜少有人能够企及。 “你需要跟我回天机阁瞧瞧他是否真的逃走了!”计来之想到这里心里还有些窃喜,毕竟这可是个跟南宫瑶华相处的绝佳理由。 “好!”南宫瑶华果然一口答应,她丝毫不考虑在计来之的底盘自己会不会又受到什么轻薄,她只想知道罗锐的下落。 二人回到潭边来找邝逊准备一同回天机阁,却不想潭口处一片空空,邝逊也失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第 16 章 又开始下雨了,雨水打在窗外的芭蕉叶上噼噼啪啪的响。可一墙之隔的屋里却很安静,静得像是一座随时都有鬼魂飘荡的坟墓。 邝逊猛然醒来,只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在疼痛。四下望去,除了自己身下的这张床,这间屋子便再无其他,冷冰冰的墙壁上还不时的发出一股腐朽的霉臭味。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发自骨骼里的酸痛感让他险些跌倒。突然门帐外亮起了一抹幽幽的光,像鬼火一样,他惶惶然走了过去,一把掀开帘帐却正看见一个女人忽然转过身来,她敞着胸襟,一双雪白的香乳露在外面,她的膝盖上还放着个襁褓,这一幕勾勒的显然是一位母亲正想给孩子喂奶却被冒失的邝逊打扰到了。 “抱歉!抱歉抱歉!是在下太冒失了!”邝逊连忙退回房中,靠在墙壁上连连道歉,这一刻如果那女人有要求的话兴许他真的会挖目谢罪。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女人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你醒了?”她这话声又柔又媚,邝逊因为始终低着头瞧不见她的容貌,可她这短短的三个字,却说得字字挠人心肺的痒。 邝逊的这种窘态实在太过常见,女人哼笑了一声,曼妙之音又响起:“什么都已经被你瞧遍了,这时候你还低着头做个什么?” “大嫂!在下方才实在不知,冒犯之处还望大嫂” “叫谁大嫂呢!你抬起头瞧瞧我算不算大嫂!” 有一点嗔,有一点怒,还有点玩笑的口吻。 邝逊的头垂得更低了,不但如此他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现在别说这个女人,他的眼睛甚至一点光都不想瞧见。 他像一尊雕塑似的杵在那儿,一句话也不说。 “你不想知道拾安如何吗?” “她怎么了?”邝逊猛一抬头,竟然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上半身依旧裸露着,只有一层薄薄的细纱欲盖弥彰的遮挡着一些,吓得他连忙别过身去,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的颤抖。 瞧他那样,女人心里更觉得快活,声音也清脆了许多:“你若真想知道那就转过身来看着我!” 邝逊微微一凛,喘着大气说道:“那劳烦大嫂您先将衣裳穿好!” “什么大嫂大嫂的!你真够讨厌的”女人秀目一转,轻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已经穿好了!转过来吧!” 邝逊缓缓转头,却发现那女人非但没将衣裳穿好,反而将披着的薄纱也扯开了许多,吓得他连忙又转了回去,却不想那女人身法极快,以极其迅敏的速度如风一样直接转到了邝逊的面前,一双白皙纤细的秀手捧着他的脸,柔声说道:“干嘛又躲?” 邝逊一把将她推开,夺步逃到了帘外的房间,隔着帘帐,心中万般愤恨,忍不住大声嚷道:“你怎能如此不知”羞耻二字还未出口,他心头一酸忽而就想到了拾安来。初次相见时,他和她也是隔着一层帷帐,他也是骂着“不知羞耻”这四个字。可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现在最迫切希望的便是见到那个曾经让他最想退避三舍的人。 “拾安究竟如何了?” “你就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女人站在帘后,光影将她曼妙的身姿映照在帘上,她坚信这种隐隐约约的撩拨最为要命,邝逊这个年纪的小子没道理会不为所动。 可没想到邝逊非但没有感谢她这位救命恩人,紧接着的一句话依旧是:“拾安究竟怎样了?” “你进来,进来我就告诉你!不妨先给你说,她的小命若是再多耽搁一会儿,恐怕就说的好听点是不是叫‘香消玉损’?到时候你再进来可就没用了!” 这话刚落,门帘果然被重重地扯开,邝逊侧着身死死地看着墙角。女人哼笑了一声,继续说道:“我要你看着我!” 邝逊依旧一动不动,能走进这个房间,掀开门帘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见他如此,女人索性也不逼他,却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摆明的态度便是若不依从,自己是绝不准备开口的。终于邝逊还是幽幽的转过身来,目光凌厉如风,举目向她直视,他的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只是死死的瞪着她的眼睛,生怕自己一不留意会瞥到了她脖子以下的地方,语带恨恨地说道:“好!我看你了!告诉我拾安在哪儿?” 女人似笑非笑的轻哼了一声,嘴边带着一抹幽怨,问道:“现在看我还算大嫂吗?” 邝逊垂了垂眼皮,只瞧着那双眼睛,她的眉梢眼角间隐隐露着浅浅淡淡的皱纹,估摸着年龄在三十五六,可又实在俊俏,这水汪汪的眼睛像是要滴出水来,那种含春的娇是一种天生的媚骨,绝非后天能求得的。他微沉了沉口气,轻声说道:“姑娘,方才是我冒失了!只求你告知我拾安下落!只要确保她的平安,在下愿意以死谢罪!” “谁说要你死?要你死的话我还救你作甚?” 邝逊实在不想跟这女人在这里耽误时间,忙是又问道:“我已经看你了,告诉我拾安在哪儿?” “她在翠屏山天机阁!” 邝逊听完转身要走,女人又是以让人难以理解的速度闪现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去路,语音几分埋怨,又几分撒娇,问道:“好兄弟,去哪儿?” “天机阁!我要去找她!”说着他便要绕开女人,可这女人脚法速度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总是能在邝逊移动之前先一步挡在他的面前,似乎只有将她撂倒自己才能出去。 “你让开!”邝逊忍不住皱着眉头大喊道,女人迅速装出受惊的模样缩了缩脖子,可依旧堵住去路丝毫不让。 “你要怎样?”邝逊别过脸去,一来不想瞧见不该瞧的,二来他怕自己忍不住扇她嘴巴子。 “你你和拾安那个黄毛丫头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邝逊一愣,没想到这女人会问这么个问题,她的表现和所说的话显然是认识拾安的,不过想来自己和拾安确实也谈不上如何了,便也就实话实说道:“我们是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你没破了她的身?”女人的口气明显的怀疑和不满。 “没有!当然没有!而且请你说话能尊重一些!” “这小蹄子本事不行啊!”这一声说不出的轻蔑,女人缓了一步,轻轻走近一些。她腰若无骨,风韵迷人,声音媚的像是有一把小刷子在挠你的耳朵根子:“我就说了,她瘦了吧唧的不顶用!你摸摸我我比她的手感好多了!”说着她的手便要伸向邝逊的胸脯,这一下邝逊终于忍不住了,抬手便将那女人推开,厉声吼道:“别碰我!还有,你没资格评判她!” 说罢他便就要走,可这女人明显不依不饶,又是堵住了他的路。可这一次她的眸子明显阴冷了许多,声音虽依旧轻柔却也少了许多温度:“我说了,我是在救你,你去了是送死!” “那也不用你管!” “你如果不是‘邝逊’,我才懒得理你!”女人一回身勾起了地上的衣服披在了身上,终于遮住了让她高傲的双峰后,翻了个白眼,嗔道:“转过来吧!这次是真穿好了!” 邝逊缓缓地转过头来,女人又嗔了一声“不知好歹!” 瞧着他一副大义凛然贞洁烈女的模样,女人微微一笑,抬手挽了挽双鬓垂发,声音又恢复了之前的柔腻:“瞧得出来你没什么耐心,那我便索性给你说个明白!你现在的身份可是勾结幽冥岛的叛徒,想到天机阁直接要人根本不可能!这文的路你是断然走不通的!再就说这武的方面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真不是我看不起你灵宝玄门,你去天机阁根本近不了计来之的身,更别提天机阁掌门计无谋了!到时候救不了拾安,又白折了自己进去!” 这话可以说是非常有道理,邝逊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忙是问道:“那依姑娘的意思,可有什么办法让我救出拾安?” 女人竖起了两根手指,笑道:“两条路,一条简单点,一条呢就稍稍复杂一些,不过你都可以做到!” “此话怎样?” “简单的呢其实只有一个字,那便是‘等’!等人灭了天机阁,你便能捡个漏把拾安救出来!你此次前来翠屏山不正是提醒他们提防仇敌吗?只要这个仇敌能够早点动手,早到拾安还活着!” “这不行!我等不及,拾安更等不及!那个计来之”邝逊想到计来之的模样,那股子死尸一般的诡异就让他浑身不舒服,拾安真是片刻也不能在这个人身边呆着。 “那便只有这第二条路了!”女人扭动着水蛇的腰肢又走近一些,邝逊连忙避开,恭恭敬敬地躬身拱手道:“还请姑娘指教!” 女人眼波如星,嫣然一笑,这一笑真是媚到了骨子里,在她以往的经历中,但凡是个男人恐怕早就跪倒在她的脚下了。可此时这一抬眼却偏不想迎上的是邝逊一双冷凝的眸子,邝逊这双眼跟盆凉水似的泼了过来,让女人瞬间没了情趣。她心里不解,语带幽怨地问道:“你该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 这个疑问本是一刹那萦上心头,可一旦出口便被这她认定为了事实,毕竟拾安只是个黄毛丫头勾/引不得这小子便罢了,自己这个人间尤物放在面前,他岂有无他念之由? 邝逊脸一红,强忍着怒气又是那女人恭敬一拜,说道:“还请姑娘赐教!” “真的不行啊!”谁知这女人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整个人又激动又活络,逮着这个问题就想追根究底。邝逊一瞧这架势便想转身离开,女人这才抬手拦住了他,忍着笑说道:“急什么?别人急也就罢了,你都不行还急来作甚?好咯,看你这可怜样,就直说了吧!至于这第二条路呢,就是你迅速习得一身漂亮的武功,那你想救人还是想杀人就很随意了!” 这岂不是开玩笑?自己的功夫有几斤几两邝逊比谁都明白,即便不想承认,但以他此时此刻的武功想去天机阁救出拾安后全身而退简直是痴心妄想,最可能的情况便是他根本进不了天机阁。而天下之大,任何武功都不可能迅速习得,更何况是让他脱胎换骨的功夫。女人现在说这话,怕不就是在拿他玩笑的吧。 邝逊脸色一沉,点了点头依旧很是恭敬地拱了拱手,说道:“那在下告辞了!” “你不信?” “姑娘救命之恩,邝逊铭记于心!可拾安有难,片刻不可耽误!即便不能救她出来,我也一定要尝试!若是个不幸,也只求同食这不幸。” “我有办法让你迅速武功大成!”她声色娇媚,可口气却很是认真严肃,见邝逊又转过了身子,她轻笑了一声继续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邝逊一躬身又是一拱手,将所有该有的礼节一并用上,也在时刻将二人的距离保持在绝对不可触碰的范围下:“还请姑娘指教!” “我叫孟君同!‘几回魂梦与君同’”她忽然明媚一笑,不是娇媚而是那种少女才应该有个俏而明艳,问道:“好不好听?” 邝逊很礼貌地点了点头,恍然一愣,双目一凛:“孟君同?你是幽冥岛的阴阳鬼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第 17 章 孟君同拍着手笑道:“看来我还怪有名气的!” 飞目流转时正瞧见邝逊明显冷彻的眼眸,她抬手指了指角落,在他循着望去的时候,孟君同一个闪身已经将靠在墙角的长剑握在了手中又回到了邝逊的面前,一去一回只在一个转身回眸的瞬间。她将长剑扔给邝逊,笑道:“从你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杀意,呶!这是你的剑,你可以试着看看能不能杀了我!” 他登时一把抽出长剑,剑锋出鞘时寒光一闪好像划开冰封一般。他双目冷彻地盯着长剑,抬头看到孟君同不以为意的笑容后又将剑缓缓地收了回去。 “怎么了?不敢?” “没必要!我没理由这么做!你若想杀我根本没必要救我,而我也很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动你分毫!” “这时候倒是挺冷静可你也很清楚自己动不了计来之,既然如此方才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地赶往天机阁?”不等邝逊回答,孟君同便直接挑破:“因为败给我毫无用处,你要留着命去见拾安看来她在你的心中不单单只是朋友吧!至少比一般的朋友多一点,多出能要你命的一点!” 话音刚落,孟君同忽然脚下一空向后一闪,双臂一挥,陡然间四面八方便都是掌影,实实虚虚中激起周身掌风,邝逊极力定睛却只能瞧得眼花缭乱,这掌影奇多好似落英缤纷让人躲闪不得。孟君同没有一掌真正有杀伤力,因为但凡有一掌落实在了,邝逊恐怕早就倒地不起了。几招展示下来,她收住了掌,连大气也未曾喘一下,便是笑道:“你能接住几招?” 邝逊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叹道:“太快了,半招也接不住!” “那你应该知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觉得我这功夫去救拾安可有把握?” 邝逊的眼睛亮了:“你愿意帮我去救她?” 孟君同眉头一凝,立即回道:“我不愿意!” 邝逊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去,希望的火种还没出头就被无情的浇灭了。自己都快要急死了,可这个孟君同好像对一切都毫不在意,邝逊甚至怀疑自己被留在这里是不是只为了陪她聊天,排忧解闷的。他没了耐心,但还是最后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是听不懂?”孟君同翻了个白眼,怪嗔了下,幽幽地说道:“我虽然不愿意出手救她,但你愿意便够了!我将武功传授于你,你爱用它救人也好,杀人也罢,还不都随你乐意!” “我只为救拾安,但习得武功怎可能是朝夕之事?她又如何有时间等我?” “你的能力真的限制了太多的想象力!我既然说可以,便一定可以!只在于你信与不信!愿不愿意!又敢或不敢!”孟君同越说越兴奋,可话锋一转突然眉目又十分刻意地黯淡了下来,幽幽叹道:“只是你身为灵宝玄门的弟子让你离开父亲,离开师父,转而跟着我的话”孟君同说着说着故意停了下来,她要静静地瞧着邝逊的眉头明显一点点凝了上来,欣赏他此时犹豫又担心的焦灼神态。 她所说的这些对一般人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可对这灵宝玄门的弟子,一个儒学宗派而言,就实在是个太难以抉择的问题了。 生死和义节,到底如何抉择? “我是绝不会背叛师门再另投他门的!”邝逊终究还是做不到那一步,他可以为拾安抛却自己的生命,却无法为拾安抛却灵宝玄门。 这个回答倒完全在孟君同的意料之中,可真听到了耳朵里还是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恶心。人各有志,她只能这么理解。抬眸瞥了他一眼,眉头一蹙,笑道:“另投他门?你想得倒挺美我可从来不收徒弟的” 说着她向邝逊款款走近,她的腰好似水蛇完全无骨,一步步靠近时总觉随时会歪进对方的怀里。这一步步的靠近,逼的邝逊呼吸都不敞快了,只觉得这孟君同周身散发的柔媚像麻药一般,让他说不上来的难受。很奇怪,没能从他眸子里读到那个“欲”字,反倒是满脸的厌烦,孟君同一叹气嗔道:“行啦!你也别这样看着我,搞得我跟吃人的饿狼似的!实话告诉你,老娘我也不缺死鬼男人你还真排不上号!我也不准备跟别的女人抢男人更何况你不是也不行么!” 邝逊凝着眉头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仿佛再问她到底想要如何。孟君同沉了一下,突然说道:“叫我娘!以后你就是我儿子,那我毕生武艺自然都是要” “你疯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邝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恍神,前一刻还激动的他忽然沉了下来,哼哼笑了两声,指着孟君同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笑吗?我笑自己是个呆子,听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完他转身便走,这次孟君同没有闪身上前截住他,因为她耳朵很好,听到了另一个脚步声。果然,邝逊愤恨地一开门,迎面便撒来一把白色粉末,喘息的一瞬,他便又是昏死了过去。 在他倒下的一刻,始作俑者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将他扶进了房里,往孟君同怀里一丢,笑道:“鬼母,看来你是被人拒绝了!” 玄色缎子金线绣花的长袍,手持折扇,本是十分的风流倜傥,偏偏涂脂抹粉,这还能是谁,可不就是艳鬼莫忘川。孟君同斜眼瞥了瞥他,嗔了句:“你今儿这靴子上的祥云不该用金线来绣” “哦?为什么?” “因为老娘不喜欢!”话音一落,孟君同突然凌空一掌而落,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掌却恍然之下激起五虚八空的掌风,莫忘川急忙将手中折扇一甩而出,一把上好的纸扇瞬间被掌风劈了个七零八落。如此也算是攻防平手,生怕孟君同再蓄力来一掌,他可再没纸扇防御了,莫忘川连忙上前笑道:“鬼母见谅!是我胡言乱语,咱们莫要伤了彼此的和气!” “你都没出招,显然是让我,我怎可能还自讨没趣!”孟君同白了他一眼,这一遭也算就此过了。她将邝逊扶进了房间,往床上一丢,转头向莫忘川叹道:“这小子脑子有问题!” 莫忘川事不关己似的耸了耸肩,忽然发现她的脸色比上次见面时苍白了许多,神情是说不出的别扭和抑郁,连那种发自骨子里的柔媚都散去了不少,还紧锁着眉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靠在墙边,习惯性地想摇摇纸扇,才发现手里再无其他,不禁怨道:“我那扇子都用了快三年了,是我最喜欢的一把,这就被你撕了个稀巴烂!” “行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女人换得都挺快,对一把扇子多的哪门子情!” “喂!不就是没收成儿子嘛你要懂得来日方长这个道理,急个什么劲!不过这邝家小子也是本事大,能让咱们鬼母心焦气躁!佩服佩服!” “我急他?我是替拾安那丫头着急!就这废物七年根本成不了气候!你说这邝逊跟个傻子似的,这邝天成恐怕也厉害不到哪儿去!少爷会不会太大费周章了?” 莫忘川摇了摇头,他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这倒未必!我瞧那罗锐功夫就十分不赖!而且我发现他有千里辨音的本事!” “千里辨音?” “不错!在潇湘竹馆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对方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能提前听出方向!鬼母的五虚八空掌不正是最怕被别人听出招式所袭来的方向吗?你方才的那一掌,若是罗锐在的话,我的扇子兴许就保住了!” 孟君同眼睛瞪得滚圆,冷冷地看着他,这眼色比这夜色还要冷,“你确定?” “非常确定!怎么?你是不信他有这本事还是不信我说的话?” 孟君同摇了摇头,她有些不安地缓缓踱了两步,歪着头看着莫忘川的表情,试图从他的脸色中找出开玩笑的意味,莫忘川也瞧出了她的心思,很诚心地点了点头。孟君同继而又是问道:“那他既然有这本事,又怎么会被计来之捉住?计来之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耍耍邝逊我倒是能理解!若罗锐真如你所说,难道他脑子抽风束手就擒?” 莫忘川淡淡地笑道:“因为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被抓进天机阁会少去不少猜忌!广济宫遭难,天机阁已然是惊弓之鸟,罗锐这勾结勾结我的罪名,靠求见拜访进天机阁?那这天机阁才是脑子抽风的一个吧!” 如此确实最能说得通,孟君同笑道:“他这一点倒是和拾安想到一起去了!只可惜同样是灵宝玄门的弟子,年纪也是相近,罗锐和邝逊怎么差距如此之大?” 莫忘川瞥了一眼床上的邝逊,回想起拾安来心中不免为她担忧,无奈叹道:“有些事情是天分使然吧!我还得去天机阁打探打探,说不定能打个下手!你好生看着这小子,别让他去添麻烦就成!” “好差事你从来想不到我!”孟君同没好气地嗔了一句,瞧了眼床上的邝逊,心里尽是些不耐烦,“你这迷/药够管多久的?” 瞧着她媚中带着怨的表情,真是男人的死穴啊。莫忘川故意叹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道:“管不了多久!你怕什么?若是他提早醒来你便再弄晕他便是了!女人的手段总是那么多” 孟君同当然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故意说:“我是怕出手太重把他打死!” “那你也会被拾安打死的!”莫忘川上前想拍拍她的肩膀,孟君同脚下一旋,迅速躲开,嗔道:“那你也会被我打死!” 女人总会特别容易计较,莫忘川深知这道理,可就是想没事堵她两句。这一来二去的几句实在耽搁了不少时间,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不应继续耽搁了,忙是拱了拱手,笑道:“我先走了!凌霜应该在附近,有事你找她!” “你放心!我自己的任务从来不需要旁人帮忙!” 莫忘川耸了耸肩没说话,转身便离开了。没走多远便遇到等了他许久的凌霜,这凌霜人如其名,凛若冰霜,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每一点轮廓都像是刀削刀刻出来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白煞煞的跟白无常无差。 “男人都这么不守约的吗?”她这一声都能让人的心脏陡然凝结了。 莫忘川连忙躬身道歉,凌霜白了他一眼,也不耽搁便直接说道:“你让我查的事情弄清楚了!确实是有人告诉南宫瑶华让她到翠屏山后山瀑布截杀拾安的!” “是谁?” “一只白色的信鸽!”凌霜瞥了一眼他,冷声道:“是不是想到了临风酒肆?那时也出现过一只诡异的白色鸽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第 18 章 拾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柴草之中,四肢皆被铁铐铐住,铁铐连着锁链一直嵌入墙壁之上,面前是一道道铁栏,看来这是个很标准的监牢,她站起身来试着走两步,受着铁链束缚根本走不了两步距离,换句话来说她的活动范围也就只能局限在这个柴草左右了。 然而这只是理论上而已! 她取下一边耳坠,将耳勾稍稍捋直一些再往铁铐的锁眼里一戳,来回左右转了转捣鼓捣鼓,这铁铐就直接被打开了,简单到连她自己都怀疑这会不会是个陷阱。正在她准备如法炮制再打开牢笼时,隐约间听到外面有人来了,她连忙又将自己铐了回去,往草垛上一歪,双眼一闭继续装昏。 牢门被打开了许久却听不见来人上前的动静,好在拾安自认耳音还算敏锐,只在后山瀑布那听过一次便能辨认出方才正是南宫瑶华的语声,她心中不免一片疑惑,忙凝神细听,对方可又没了声息。 等了好一会儿,牢笼的锁才被打开,可这之后便又一次没了动静。似乎这一切就此戛然而止了,半晌不见对方有下一步举动,拾安不耐烦了,便又偷偷摸摸地将眼睛睁开一道缝隙,这不睁眼还好,也怪她没做好心理准备,猛一睁眼却正瞧见南宫瑶华跟一根木桩似的站在她面前,距离约有三四步,手持长剑一动不动,眼皮都不见眨一下,好像甚至没有呼吸。如此吓了拾安一大跳,不禁“嚯”的一声,这才听南宫瑶华幽幽说道:“你醒了?” “人吓人吓死人的好么!要不是你长得还算能看,我非被你吓得一命呜呼了不可!”拾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盘腿坐好,一仰头却见这南宫瑶华依旧杵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眼睛跟钉子似的死死的卡在了拾安的身上,那眼神太冷,瞧得人一身寒气如坐针毡。拾安屏了屏气,凝着眉头问道:“喂!你干嘛这么盯着我?” “我想瞧瞧你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以先让罗锐发了狂后又让邝逊着了魔发了疯!” “邝逊哥哥有为我发疯!真的假的?他有没有再说我点儿别的?他现在在哪儿呢?”若说方才的一刻拾安对此情此景还有点陌生感,这一刻她整个人已经完全活络了起来,满脑子都在构想着男人为女人痴狂的画面,整个心都乐开了花,南宫瑶华冷若冰说的话语,听到她耳中也是如沐春风。 南宫瑶华越瞧她越觉得不顺眼,一脸的嫌弃跟瞧着个神经病似的,可偏偏就是这个神经病,却将曾经围绕在自己身边的两个男人一并夺了去。想到这里,南宫瑶华认为即便自己一剑杀了她也不为过。沉了沉气,瑶华尽量心平气和地淡淡说:“你不关心罗锐现在如何吗?” “哦对哦!”拾安怔了一怔又很愧疚似的凝着眉头,傻呵呵地笑道:“我把他丢客栈里了你要是不提,我恐怕都快忘掉了!嘿嘿不过我这刚说的话,你可别告诉他哈,否则他要说我没良心的!” 明明是情敌对立的关系,拾安的口吻和态度却像是在跟瑶华打商量,搞得彼此很熟很友好似的。南宫瑶华料定了这不过是她的诡计阴谋,便也不管这许多,只说自己关心的问题:“他已经不在客栈里了!” “哦?这样啊那他肯定也没事啊!”拾安抬眼瞥了瞥南宫瑶华,哼笑道:“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哪儿还有心情来看我?”不等南宫瑶华再开口,拾安直接冷声说道:“如果你们不去客栈劫他,他也不至于会失踪!所以你找不到他,心焦气躁我能理解,但你却怪不得我!” “你怎么知道我有去客栈找他?” “废话!要不你怎么知道他已经不在客栈了?就你刚才那表情,有喜有忧,对我那愤恨的劲,很显然你们在客栈的见面不太愉快!不过你们的事情不要牵扯我我只关心我邝逊哥哥,他在哪儿啊?” 果然女人之间总归还是差不了太多,不管她们所在立场c出身和经历,她们都只关心自己心尖儿上的人,只关心那个能让自己由心快乐的人。 “邝逊哥哥有为我发狂发疯啊这也太浪漫了吧!”拾安想到这里心里实在太美了,流露出来那份喜乐看在瑶华眼中便是扎眼的炫耀。瑶华当即认定定然是这个妖女使了什么妖术迷惑了邝逊和罗锐,愤恨地说道:“不管是罗锐还是邝逊,都不是你能妄想的!” “妄想?不知道这个词用在你和罗锐之间是不是也挺恰当的?”拾安翻了个白眼,不等南宫瑶华反驳,直接往身后的柴草上一躺,两眼一闭,说道:“不想跟你吵!” “好!我不同你吵!”南宫瑶华轻抚着自己的胸脯喘着大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指着拾安问道:“我且问你,你们幽冥岛的人此次来我中原意欲何为?” 拾安睁开眼很是不耐烦地瞥了瞥瑶华,嗤笑了一声,眼珠一转连忙盘腿坐正,打量着瑶华啧啧叹了两声后说道:“白衣翩迁,正衬得瑶华姑娘好似天山雪莲一般飘渺胜仙啊!美哉,妙哉啊!” “少说这些废话,你就是把我夸上了天,我也断然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拾安很是无辜地摇了摇头,探着脑袋又是问道:“瑶华姑娘今儿为何选择穿着这一身白衣?” “我乐意!要你管?你休想要岔开话题!” 拾安当即大笑了起来,转瞬眉目一凛冽,冷声道:“那我幽冥岛的人来中原也全凭‘乐意’二字,又要你管?” 瑶华被这话一顶,当即怒不可遏,一把抽出长剑屈肘蓄力便是迎面刺来。拾安双目死死地盯着她却并不躲闪,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睫毛也是纹丝不动。瑶华的剑终于还是停在了半空,一个不怕死,可另一个却不敢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胜负。 瑶华强忍着心头的憋屈,一瞬间鼻头一酸似要哭出来,但下一个瞬间便又将眼泪又咽了回去。她是南宫瑶华,她便决不能轻易落泪,尤其是面对敌人,无论仇敌或情敌,她都要骄傲面对。 她将长剑架在拾安的肩头,厉声问道:“那你们又为何乱杀无辜,割人面皮?” 拾安霍得一下站起身来,猛一上前便要理论,势要在气势上镇压瑶华,却因四肢都被铁链束缚而被直接拽倒在地。她撇了撇嘴,心中不禁自嘲没带脑子,明明之前还丈量过活动范围。她索性一旋身就侧躺在地上,冲瑶华斜眼一睹,嚷道:“喂喂喂!你是抓到我们手脖子了吗?别想当然就血口喷人!” “无赖!” “你们才无赖呢好么!明明一点证据都没有,凭什么赖说是我们做的?” 南宫瑶华哼笑了一声,道:“我师父说是鬼面手,那必定不会有错!他老人家从不信口开河,定然是有证据的!” “证据是什么?拿来我看看!”拾安嚷嚷着,正见瑶华冷着脸儿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那是让拾安不能理解的自信,当即也笑了,嗔道:“恐怕你自己个儿都没见过吧!不是我说你你就没想过你家那邝老爷子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更有甚者,是有什么阴谋诡计!你怕不是被人利用当了冲锋杀人的刀还不自知呢!” “你竟敢侮辱家师!”南宫瑶华被彻底激怒,长剑凌风便是直接对拾安迎头劈来,这一次她可没有任何把持,也绝不准备中途停手。 “噗”的一声,拾安一扭头秀口一嘬,便吐出一枚银针,泛着寒光正中南宫瑶华的人中。登时长剑落地,瑶华瞬间全无气力,栽倒在地。 拾安欢快地站了起来,故意在瑶华面前展示了下开锁的技巧。她背着手绕着瑶华转了两圈,脚步一停,凝着眉头笑道:“南宫姑娘,你这身衣裳真是好看,不如也借我穿穿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第 19 章 二人身形差不多,拾安换了南宫瑶华的衣裳,正想转身离开时,一低头却见南宫瑶华那一双秀目正寒光粼粼地瞪着她,那份寒彻里幽幽的满是屈辱。拾安心中陡然生出几分不忍来,低声道:“你放心,这银针上的麻/药无毒无害,且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自动散去,到时候你自行离开便是!” 瑶华心中一酸,此番来牢房看她本想羞辱她一番,说她勾引男子,不知羞耻,想激得她惭怒交迸之际无意中透露幽冥岛的阴谋来,可没想到拾安脸皮竟然这么厚,对所作所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一时间自己却成了羞愧难当的一个,沉吟片刻,她微微抬起头来轻声说道:“你走便走,若是将今日之事告知旁人,日后无论千山万水我必然找到你并杀了你!” 原本拾安就觉得十分奇怪,要知道这麻/药只是让人暂时丧失力气而已,但开口说话并非难事,可瑶华竟然一直紧闭着嘴半声呼救都没有。而在拾安临走之时,南宫瑶华别的不说,偏偏让她不能将这事外传,想来想去怕不过是担心辱没了自己的名声。拾安当即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轻轻说道:“好!我不说也不提,没人会知道你曾经被我麻倒过!但是我是由衷地觉得你活得太累太辛苦了被人知道你曾被我偷袭,败在我手下很丢人吗?” “我灵宝玄门弟子,岂能败在你这妖魔手下!” 瑶华这一句说得理直气壮,拾安听了并不生气,反倒觉得瑶华很可怜,嘬了嘬嘴像是咀嚼着瑶华话里的味道,轻声说道:“你可以说是我偷袭的你,这又有何丢人的?” “那也不成!” “好吧!随你”拾安瞅了瞅她,无可奈何之下还是轻手轻脚地将瑶华平躺在柴草上,让她可以尽量舒服一些,这才小心翼翼地离开了监牢。她先将室门推开一缝,向外张望,门外静悄悄的并无人影,心想:“竟然不多找些人看守我?是真没把我当回事还是另有阴谋?”可多想无用,她当即也是溜了出来,在她将室门关上时想到里面的南宫瑶华,心中默默叹道:“名门正派果然将名声看得高于一切甚至已然到了疯魔的地步了如此这般离走火入魔又有多远?” 拾安走了许久,竟发现绕来绕去都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找不到前路甚至寻不得回头的路,四下也不见有人,不禁又是心生大惑:“难怪牢房无人看管,这儿压根就走不出去!明明没什么岔路却就是偏偏走不出去!”正当她彷徨无措之际,忽听转角处有脚步声渐近,她忙缩身跳上了梁柱。 果然看见两名黑衣弟子鬼鬼祟祟并肩走来,手中各拿一个包袱,像是行窃跑路。拾安心中暗忖:“难不成这天机阁弟子以为大难临头,一个个叛门逃命去了?搞得缩头缩脑这么神秘,这包袱里指不定还盗了什么金银宝器!他们逃跑的话那我就跟着他们便是出口喽?” 想到这里,她便在廊上缩起了身子,像一只猫一样。两个弟子并未察觉,他们在廊下走,拾安在身后不远处的廊上跟着,曲曲折折地绕过几道长廊,一直走到了长廊尽头才停下了脚步。拾安心下奇怪,毕竟这里她之前来过,完全是死路一条再无出口,难不成是还有暗道?想到这里,她连忙屏住呼吸,等着看那二人如何行事。 两名弟子走到一处墙角,敲了敲石壁,朗声说道:“启禀阁主,您的吩咐已带到!”说罢便见石壁突然从内打开,霍然而现一窄小的洞口,二人跻了进去后石壁立即又恢复了原态。 拾安心中怦怦乱跳,急忙从廊上跳了下来,跑到石壁旁摸索着想找出洞口来,可眼前的石壁严丝合缝,好像从未有过缺口。她试着也敲了敲石壁,里面悄无声息,她又学着那两个弟子说道:“启禀阁主,我是跟前面一起的,走得慢,这才刚跟上!”可石壁依旧全无反应。 “这什么意思?”拾安又试着徒手去推,敲,甚至抬腿去踹,面前的石壁依旧安然无恙,如果可以拟人化的话,这石壁一定会大笑她是个疯子c傻子。 石壁不会开口,但人会开口。正在拾安一股脑地乱敲乱打时,突然从身后冒出一个人影来,拾安机敏察觉,忙是转身朝那人影一掌劈下,那来人也是眼明手快急忙抬手一挡,二人四手并交,四目相对,让拾安没想到的是这来人竟然是罗锐。 “怎么是你?”拾安喜笑颜开,欢快地抓住他的手更激动地跳了起来。罗锐连忙抬手捂住她的嘴,抬腿一跃,二人飞快地闪到了角落旁的假山之后。他淡淡一笑算做回应,俯在她耳畔轻声说道:“你小声点!不怕被发现吗?” 拾安点了点头,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伸手将他的手掰开一些,甜滋滋地小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罗锐心中有怨,一片愤愤地呛口道:“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把我扔在客栈自己跑了?” “我我也是被逼无奈!”拾安回想下之前自己为了追邝逊,便是想也没想就将罗锐丢了下来,确实心中有愧,不禁低下头来,却听罗锐浅笑地回道:“我知道你是被逼无奈!想来也是被掳来了此处是我没保护好你!” “可不就是被掳来的!还受了伤呢!”拾安连忙点头,虽然她跳过了中间很大一段故事,可算来自己也并没撒谎。 “哪儿伤着了?”罗锐的话音明显焦急了起来,伸手就要在她身上查看,拾安连忙摆手躲闪,笑道:“吓你玩的!早好了!你别忘了,我可是长期服用菩提血,一般的小伤小病对我而言跟挠痒痒一样!” 罗锐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却也明显察觉到拾安闪烁的眼神,那是一种明显有所隐瞒的心虚,这又让他的心跟着紧张了起来。 “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拾安还是将话题扯回到了眼前,说实话这二人来到此处,已经不知道是为了自救还是为了探秘了,但总归先脱身是关键。 “你放心,先等一下!” 拾安疑惑地抬头问道:“等什么?” “稍安勿躁!”罗锐很泰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突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后退了半步后上下打量着拾安,忙是问道:“你你的这身打扮怎么这么像瑶华?这衣服是她的吧她在哪儿?” 拾安一怔,本想如实相告,可自己已然答应了南宫瑶华绝不将监牢之事外泄,倒并非她惧怕南宫瑶华的追杀,只是自己好歹也算答应了对方,岂有转头就背盟的道理。更何况,数遍世间所有的人,南宫瑶华最不想自己的窘态被知道的这个人,一定就是罗锐。 拾安挠了挠鼻子,哼笑了一声,嗔道:“怎么着?你是想说我偷了你那瑶华的衣裳还是说这衣裳不配我穿?” “当然都不是!” “不是就好!”拾安眼珠一转,马上又是嗔道:“哦我知道了你别想岔开话题,这稍安勿躁到底是要等什么?咱们在这儿傻戳着要到何时?” 罗锐摆了摆手像是让她耐心,却就是不答,拾安哪里有什么耐心,刚又想嚷嚷,罗锐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拉着她蹲下身来。二人往假山后又躲了躲,拾安睁着大眼先是一惊,循着罗锐的视线等了一会儿都不见有人前来。正当她觉得自己被耍了想要发怒时,罗锐连忙说道:“别动!来了!” 拾安抬眼一看,果然远处一个身影绕过了长廊缓缓而来,渐渐而近,身影慢慢清晰。只见那人一身杏黄长袍,束着发冠,浑身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寒气,此人正是计来之。 他走到石壁处,如同之前两名弟子一般也是轻轻敲了敲,拾安凝着眸子注意瞧了下,手法急急缓缓有轻有重,想来这敲石壁是有严格的轻重缓急要求。只是这次也没见计来之说什么话,那石壁便旋即而开。计来之走了进去,那石壁也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合上,而是依旧大敞着。 见拾安吃惊地瞪大着双眼,罗锐旋即解释道:“我算过几次了!只要有人进这石门,要不了多久这计来之必定也来,而之后也只有他会从石门里再走出来,也只有他进去的时候这石门会一直敞开的。我料想这石门里一定别有奥秘怎么样,咱们要不要跟进去看看?” 话说完了,却见拾安依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罗锐当即笑道:“怎么了你?” “莫忘川跟我说过说你会千里辨声,是真是假?” 罗锐明显一怔,没想到她这副惊讶的表情是源于这个,随即笑道:“我说了是之前掐算过了时辰!” “真的?”拾安依旧将信将疑,罗锐连忙问道:“到底去不去看!你说得算!” “去!当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第 20 章 进了洞口,穿过甬道,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很大的石屋,这石屋建造的上圆下方竟像极了一座坟墓。拾安瞧了瞧罗锐等他的意见,罗锐淡淡地瞥了一眼东边角落,示意那儿正有一窗口,便连忙拉着她轻步上前躲到了窗下。 刚一走近,一股新鲜的血腥味夹杂着陈旧的霉臭味一并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想往外呕,二人连忙屏住气息,稍过了一会儿缓了过来才探着身凑眼往窗内看。 这一眼望去,吓得拾安差点大叫出声,幸亏身旁的罗锐迅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屋里幽幽暗暗,光影若隐若现,一闪一现之间正能看清地上已经堆满了的死人枯骨,有些堆放得还算整齐,有一些已经被杂碎成了石块的样子,想来拾安他们闻到的霉臭味定然是来自这些人骨那么那新鲜的血腥味呢?二人连忙换了个角度再从窗棂缝隙间向内望去,果然在角落里躺着两具黑衣尸体,其中一具已然成了干尸的样子,而另一具的皮肉和血色正在一点点退却,让他们二人惊恐万分的正是这尸体旁还俯趴着一团似人似鬼似怪物的黑影,也正是这黑影正在贪婪地吮吸着这具尸体。 怪不得罗锐说之前只见有人进来却从未见到有人出去,原来这但凡进来的人都已成为了眼前这皑皑白骨。 拾安惊慌之余便想破门而入抓住这食人骨血的妖怪,罗锐却将她揽在怀里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动弹更不让她发声。他贴在拾安的耳畔轻声说道:“再等等看,别急!”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那“妖怪”已经将这尸体的血液吸食干净,他缓缓站起身来,拾安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一团黑影渐渐拉长,光影下慢慢露出真容,脸色枯黄发灰,犹如古铜,眼窝深凹,像极了两个黑洞直接嵌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是模样竟然像极了计来之可这人的衣着打扮却同之间见到的计来之有所不同,更为重要的是此人的体格竟已然完全是皮包骨头。他稍稍动弹一下,拾安都觉得可以听到他骨骼摩擦的声音。 拾安咬着嘴唇忍着没有叫出声来,她的后背抵着罗锐的胸膛,这让她很清楚地感觉到了他也明显的吃惊和慌张。她递了个疑惑的眼神,罗锐端着气也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应该不是计来之!那他是” 正在二人疑惑不解时,那“僵尸”突然机械一样地迈开步子向这扇窗口走了过来,拾安的身子不禁后缩,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罗锐的怀里。二人凝神蓄力准备随时出手攻防,窗内又一个身影闪现而出挡在了那“僵尸”面前,他递了个竹杖给那“僵尸”,狞笑道:“恭喜大哥!这化尸功又大有进展了!而且你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看来拾安和罗锐并未被发现,他们缓了下气,连忙对了个眼神。不错,这一位说话之人才是计来之!那么这具“僵尸”也就是计来之口中的大哥是岂不正是天机阁掌门计无谋? 怪不得模样上如此相似,可这堂堂一派掌门怎么会把自己弄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计无谋接过竹杖,用力地支撑着身子蹒跚了两步,看来他的腿脚不太方便,只听他声音又冷又哑地说道:“来之,你是我的亲弟弟,却为何要背叛我?” “背叛?大哥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弟弟我一直对您惟命是从啊!是不是今日送来的肉身晚了些时辰?您放心明儿我一定早些送来!”计来之惊慌之余连忙低下了头,这一句话音很低,显然他并没有理直气壮辩驳的勇气。窗外的罗锐和拾安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这计无谋的话是何道理。 计无谋哼了一声,道:“那你又是因何会晚?因为你只顾着围着南宫瑶华打转了!你看中了南宫瑶华这个臭丫头,我岂有不知?你是觉得我闭关修炼未曾外出,便对你在外所做之事全无知晓?” 拾安一愣,回想一下在后山瀑布时计来之的表现,确实对南宫瑶华是极尽的讨好。只不过男欢女爱是这两人的事情,即便非要牵扯亲戚朋友的喜好,但又和“背叛”二字有何干系?搞得她一片糊涂,抬眼一瞧罗锐,只见他的眸子明显也冷却了许多,看来“南宫瑶华”这个名字到底对他还是有几分牵绊的。 计来之低头不语,不敢承认却也不愿否认,这个反应让计无谋明显更加生气。只见他抬起竹杖便向计来之身上抽去,怒斥道:“给我说话!” 计来之连吃了几棒子,突然抬起头来,朗声说道:“哥,你为了武功不近女色便罢了,为何要管我有没有心上人?” 计无谋哼了一声,并不接口,一双黑暗无比的眼睛像猫头鹰一般直愣愣地盯着他。 话已出口,这计来之索性便将心中所想一次性都说清楚。他昂着头迎着计无谋的眼睛凌然地说道:“旁的女子便是罢了,南宫瑶华美丽无比c睿智无双c玉洁冰清c俏而不俗。她对师门弟子的维护之心令人肃然起敬,更为重要的是,那罗锐深陷幽冥岛妖女狐媚之术不能自拔,瑶华却也对他始终不离不弃” 说着说着他自己也说不起下去了,看着计无谋轻蔑的神情,沉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这个笑像是久久压抑的一种爆发, “我就是看她漂亮,看她痴情,我就想看着她c跟着她c护着她,并无半点占为己有的想法,这都不行?” 窗外的拾安听到这里侧过头看了看罗锐,可这罗锐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之色,反而是始终将拾安护在怀里。他半蹲着,手下擎着力道,机警地观察着屋内二人的一举一动,准备随时放手一击。拾安暗想:“这南宫瑶华的一片痴情没感动罗锐,却把这计来之感动的一塌糊涂,也是讽刺啊!爱上了别人的爱情?这岂不是从一开始便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这计无谋本就是一张怪脸挂不住二两肉,根本也瞧不出什么喜怒哀乐,淡淡地说道:“依你这话里的意思,你对她还并非一时之念,而是想着日日跟随?” “日日不敢说!但弟弟我确实是想多见她几面,多呆些时辰!” 谁知这计来之的话刚说完,计无谋突然抬手便是一掌向他面门劈了下来,计来之没来得及反应,正是迎面受击。这一掌下去,计来之登时觉得眼冒金星,脚下完全站不住道儿直接跪倒在地,他抬手摸了摸额头,一线血正缓缓的从头发里渗了出来。 拾安吓坏了,正想冲进去看个明白,好在罗锐机警抱住了她,轻声说道:“窝里斗而已,你慌个什么?” 拾安这才缩回到了他的怀里,抿了抿嘴,柔声说道:“我也就是装一下,怕你说我见死不救!” 罗锐笑着摇了摇头,在她耳畔轻轻呵了一口气,激得拾安一哆嗦忙直起了腰背。 计来之受了这一掌,心间也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也明白计无谋这一掌只不过仅仅用了半成功力,否则自己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他抬起头,苦笑道:“大哥!弟弟我实在不明白,这么多年了,但凡是出现在我身边的女人,要不被你杀了,要不被你派人杀了,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爱一个女人而已,且不说我这份爱能有多长久,你为什么每次反应都会如此之大?尤其是今日,为何你要用到‘背叛’二字?我今儿便是要问个明白,弟弟我究竟是‘背叛’什么了?” “你背叛了我!”计无谋突然便将这一句砸了过来,惊了计来之,更惊了窗外的那两个看热闹的人。 拾安脑子转的快,立马想到了一层层狗血的镜头,捂着小嘴一顿窃喜。而罗锐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明显暗下了脸色。 计来之凝着眉头盯着计无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倒是计无谋蹒跚着脚步尽快走上前来,屈膝半跪在他的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同时间泪水已经盈上了眼眶,又涩又哑激动地说道:“我们生来一体,即便是后天被分开了,也都应该是完全属于彼此的!你的全部身心都应该投在我的身上,正如我一切都是为了你!” “大哥!你什么意思?”计来之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却发现计无谋握得实在太紧,他越想挣脱便越是挣脱不了。计无谋此时的眼神,说话的口吻以及这话中的意思都像极了是在乞求一份爱情。可他们毕竟是亲生兄弟啊! 计无谋突然松开了他的手,摸到地上的竹杖,支撑着站起身来,他用居高临下的目光,摆明了是命令的口气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我要你只属于我!不得对旁人有心更不能对旁人有情!”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咱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啊!世间还有多少人可以像你我一般生来是共用同一颗心脏的?即便现在被分开了,即便我们的肉体是自由了,但是我们的心依旧应该像当初一般紧紧靠在一起,我们依旧是属于彼此的才对!”计无谋越说越激动,甚至控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这笑声尖锐的刺耳,可这份笑却像极了是一种掩饰,掩饰着他此时心中的不痛快和惧怕,惧怕计来之的“背叛”。 计来之恍然明白了,即便他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但他明白了计无谋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他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拍着手掌笑道:“大哥!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要杀死药仙千金方了,因为他妙手有术分开了我们?” “不错!就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心怀叵测假惺惺地动了刀子分开了你我,我们还是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永不分离!是他给了你背叛我的机会,我当然要杀了他!” 拾安大惊,要知道妙手神医千金方号称“识得一面解百病,一药入□□千年”,几年之前突然暴毙在家更被人挖去了心脏,由此造成了江湖一桩人人愤恨的悬案,更因为久寻不得凶手,便渐渐开始传谣成是被幽冥岛的人下的黑手。原来真正的凶手竟然是名门正派的天机阁掌门计无谋,原因更是可笑之至。 计来之哼笑了一声,爬起来旋身便要走。计无谋突然甩出手中竹杖,正中计来之的膝盖。计来之吃痛之下又一次跪倒在地,他一回头,哼笑道:“大哥!我若早知道是这样原因,当初便不如死了,也算是得个解脱!” “你不能死!你也没不配死!”计无谋蹒跚地走上前来,笑道:“我是因为你,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因为你我才会变成如此模样!是你非要找千金方要自由!为了你更能生存,为了你更能健康,我我胸口里不得不揣着一颗死人的心脏!不!我不知道这颗心来自谁的,甚至不知道这颗心是不是来自一个人!或者是一条狗,一只猫,还是说是一头猪!我为什么要靠着吸食人血才能生存?我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全都是你的那句‘自由’!自由!自由?来之哥哥如今这般都是因为你口中的‘自由’!你难道还要说离开?” 计来之大笑一声,高声道:“好!没错!原来如此大哥你既然这么说,可见我活到今日全借着大哥的牺牲!可我必须说一句,我从未要过这份牺牲!但事到如今便也是罢了,我索性今日就将这颗心脏还给你,把我的命也还给你!”说话间蓦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便向自己的胸口插去,一刀下去,鲜血四溅。 在窗外看戏的拾安惊呼出声,罗锐也已被眼前一幕震惊来不及捂住她的嘴。 计来之闻声才向他们望来,眯着眼笑道:“出丑了” 计无谋声音中满是惶恐,嘶声叫道:“来之我的来之!” 可没想到的是,这计无谋并没有上前查看计来之的伤情,而是陡然一转,一脚踢起了身边的竹杖,撑着竹杖,他的身子凌空而起,刹那之间便是向拾安和罗锐袭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第 21 章 计无谋这一竹杖可谓是快如疾风势如闪电,幸而罗锐反应足够机敏,在竹杖将将要把这二人骨头敲个粉碎的前一刻,他已经抱着拾安晃身闪开了。 计无谋一直都自视武功甚高,没想到自己这一招竟然会落空,脚步不禁缓了一缓,拾安瞅准时机秀口一张,又吐出了一枚麻针,可计无谋这一派掌门明显不是吃干饭的,竹杖一挥便将这银针打落在地。偷袭不得,拾安气得小脸胀得通红,突然间计无谋又是一挥竹杖,掉落在地的银针迎风扫起,杖影一晃,银针便转而向拾安急刺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又是罗锐袖口一摆迅速从身后抽出长剑,刷的一下挡下了银针。接连两招都被罗锐给避开了,计无谋“咦”的一声,赞道:“剑法很俊俏啊,看来邝天成没白教你!” 说话间他的竹杖又扫了过来。罗锐连忙倾身将拾安挡在了身后,瞬时间长剑在空中上下左右连拨带挡像幻成了一面盾牌竟将计无谋这杖给硬生生挡了下来。与之前两招的躲闪规避不同,这一招是实实在在的抗住了。 罗锐很清楚自己的内力浅,眼前的势均力敌根本顶不了多久,他不敢与计无谋正面硬拼,转身抱住拾安便纵跃退后。在计无谋再次出招之前,他急声说道:“且等一等,我有话要说!” 计无谋怒色登敛,微微一笑,说道:“现在求饶未必管用!” 拾安最瞧不上就是计无谋这种长得丑还顶傲气的人,即便他功夫再好再俊,可奈何他长得丑啊,一张脸本就吓人还那么爱摆姿态,再想想他对计来之所做之事,再瞧瞧眼前这累累白骨,拾安便觉得这计无谋更丑了。 她不等罗锐接话,便在他身后探着个脑袋,对着计无谋嚷道:“丑八怪!你到底有没有心肝啊!你弟弟都在你面前挖心剖肝了,你还有心思跟我们打架?你就不知道去瞧瞧他的伤势?” 计无谋目光缓缓地转向了卧在地上的计来之,叹了口气,又转回头看着拾安,幽幽地说道:“我这弟弟是真真离不开我啊!我比他更了解他自己!除了死了的千金方,也就只剩下我知道他的心脏根本不在这个位置!他这一刀啊压根就没刺中要害!” 拾安一听这话瞬间便是被堵了个哑口无言,狠狠地瞥了一眼计来之,嫌弃中带着无奈,叹道:“得,你还真够没用的!” 听到拾安这样一句评价,计无谋反倒高兴了起来,好像是自己对弟弟这种近乎变态的爱受到了旁人的赞赏。他颤颤巍巍地又向计来之挪了两步,口吻中带着欣喜和激动,说道:“来之!你看看,你再想想,这世间会有哪个女人能像大哥这样懂你,这样爱你!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同等的爱呢?” “你错了!”罗锐突然朗声说道。 拾安一听这话连忙冲罗锐竖起了大拇指,又指着计无谋迅速接话说道:“就是就是!你错了!还是大错特错的那种!啧啧啧,你这种啊根本就不叫爱,叫变态!” “不!”罗锐浅笑着轻轻地拍了拍拾安的肩膀后又冷凌凌地看向了计无谋,道:“你方才说计来之不够爱你?这你错了!他才是真心爱护你的人!看看这满地的白骨,哪一具是应该死的?这些不都是计来之找来给你续命的吗?他如果想要摆脱你,根本不需要拔刀自残,他只需要断了你这些供给,你还能活到今时今日吗?或者你会说,这些人你自己也能找也能杀,那我告诉你,这里的出口只能从外面打开!你从里面根本出不去!那么他又是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因为他为了你,自己担着滥杀无辜的罪恶!” 在一旁听着这些话的拾安,两只眼睛都吃惊地瞪得滚圆,惊讶之后又琢磨着好像有点牵强。她歪过头瞥了瞥地上的计来之,心头一酸,对着罗锐小声说道:“你说这计来之,脸色乌黑发青,瞧着也跟具僵尸似的,你说会不会他其实也在偷摸摸的吸人骨血?” “计无谋你觉得呢?”罗锐朗声道:“拾安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吧?你不是自认为很了解计来之吗?那他为何满头白发面如僵尸?你不是说你把整颗心脏完全给了他吗?那他为何也是这般不成人形的模样?” 计无谋的眉毛渐渐竖了起来,本就乌铜的脸极近变形,他颤颤地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地上始终不发一言的计来之,心中酸楚难耐,扭曲着身躯说道:“定然是因为那千金方医术不精,后遗病症将来之折磨至此!当初我就不该让那庸医死得那么痛快!我应该一点点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真够变态的!”拾安听着他的话,看着他佝偻着背沉浸在酷刑的想象中,心中不禁感到丝丝寒气。罗锐一眼便瞧出她的恐惧,连忙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做宽慰。 片刻后,他微微沉了沉气,对着计无谋说道:“你又错了!不是千金方医术不精,你的弟弟计来之也从未有过什么后遗症!而他之所以会是今天这副模样,完完全全都是因为你!” 计无谋满腹疑惑地转过头来,罗锐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扔了过去。纸张没有装订好,被罗锐这么一扔,在空中便已散落一片。拾安好奇地蹲下身来捡起一张,发现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用朱砂写得字,她仔细顺了顺上面的段落,念道:“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这是往生咒?该不会是计来之抄的吧?”拾安瞅了瞅计来之又瞧了瞧罗锐,突然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忙是指着计无谋就是嚷道:“你看看,啊?你看你都干了什么破事!你弟弟在为那些因你而死的人超度!造孽造孽!真是造孽!可见你杀了多少人,你弟弟抄个经书都能把自己抄得满头白发面无血色了!这是何等的夜以继日?” 话说到这里卡住了,之前还气得火冒三丈的拾安瞬间哑火了,因为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她小脸一转,对着罗锐又是偷偷摸摸地小声嗔道:“会不会有点太假了啊?再夜以继日也不能把自己累成这样吧” 罗锐宠溺地摸了摸拾安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又冷冷地看着计无谋,淡淡地说道:“如果这些字全都是用计来之的血写得呢?” 拾安连忙凑到纸边闻了闻,当即大惊地嚷道:“还真是!竟然真的是用血写的!我还以为是朱砂呢!这得抄了多少啊” “整整一个屋子!这甚至不包括已经被他烧掉的”罗锐叹了一声,不等拾安这个好奇鬼发问,他便直接说道:“先前我不幸被捉到了天机阁,却又十分有幸的逃了出来,紧接着又很不幸的阴错阳差地拐到了计来之抄写经书的房间才会有幸地看到他一边流着血一边抄着恕罪的经文” 听完这话,拾安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这张经文,每个字都是很认真的蝇头小楷,看不到有半分马虎,可见抄经人的心血。可再看着面前这皑皑的白骨又觉得十分矛盾,她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冲计来之撇了撇嘴,叹道:“你说你这是何必呢?要做坏人索性便做个彻底,不想做坏人就重新来过做好人啊!” “他当然也不想如此矛盾!”罗锐接着说道:“可有这种哥哥又不得不矛盾!计来之根本不想杀人,但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亲哥哥死去!”罗锐故意将“最爱”二字念得又硬又清楚,如果他手中有一把刀,便是要将这两个字刻进计无谋的耳朵里。 果然这两个字让计无谋已经极尽扭曲的面容登时缓和了不少,他幽幽地转过头来,用一种急切需要认可的眼神凝视着罗锐,问道:“你又是如何知道?” 罗锐却不急着回答,反倒是回过头拍了拍拾安的脑袋。拾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便拿手反拍了下他的手背,嘟囔着小嘴怨道:“人家在问你话呢!你招惹我做什么?” 罗锐瞅准了空隙还是伸手蹭了下拾安的鼻翼,笑道:“你为什么被抓来?” 拾安一愣,仔细地想了想后说道:“应该是因为我是幽冥岛的人吧?他们想要替天行道?”说到这里,她忙是轻蔑地“呸”了一声,道:“替天行道个屁,自己杀人都成魔了,还说旁人是妖孽!” 罗锐又指了指自己,问道:“那你觉得我又是为何会被抓来?” “你?”拾安仔细地琢磨了下,试探性地问道:“因为你是灵宝玄门的叛徒?因为你和我搅和在了一起,所以被连坐了?” 罗锐笑着摇了摇头。 拾安没了耐性,翻了个白眼,嗔道:“因为你玉树临风,迎风都能香十里,这才把人家给招来了!这样行了吧!” 罗锐竟然点了点头。 “啊哈?疯了吧都?”拾安张大着嘴巴,一双妙目来来回回地看着面前的三个男人,罗锐这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因为美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第 22 章 只瞧拾安这表情,罗锐便猜到她那小脑袋瓜不知道又拐到了哪个旮旯里去了。他只得无奈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计来之,轻声说道:“来之兄掳我来此确实是因为香气,不过并非是我这臭男人能有啥体香,而是因为菩提血的药香。”说着他又扭头看了看拾安,摆出埋怨的样子,道:“呶,这账得算在你头上,药是你给我的!” 拾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突然心头一怔,忙是问道:“那他掳我来难不成也是因为菩提血?” 罗锐点了点头。他向计来之递了个眼神,“来之兄真应该学会养成及时消灭罪证的习惯!你这天机阁即便守卫再严密,都保不齐会混进我这等喜欢翻人信件纸条的小偷小摸来。”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两张小纸条递给了拾安。 拾安接过来打开一瞧,只见其中一张写道:菩提血在老好人客栈!而另一张则写道:拾安在后山瀑布! 这上头的字儿还都能认识,可拾安还是没理解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她戳了戳罗锐的手肘,问道:“啥意思?” “投宿客栈那晚你将身上最后的菩提血给了我,而又有人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计来之!结果便是我被抓到了天机阁!” “那你给他不就成了?” “可我实在太听你的话了,当夜就给吃光了!”罗锐说着极为无辜地耸了耸肩膀,抬手指了指房间角落里的那个琉璃小瓷瓶,冲拾安笑道:“空瓶子他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我?对了你们幽冥岛的菩提血有啥功效来着?” “那可多了!”拾安像是个药材贩子终于抓到了个推销显摆的机会,傲娇地撇了撇嘴,掰开手指头似模似样地数道:“比如,强身健体啊!驱毒弊害啊!疗伤补血啊!血血?”说到这里,她心头一颤,突然反应了过来,问道:“所以他们要菩提血就是想补血续命?” 罗锐点了点头,抬手又指了指角落的小瓷瓶,叹道:“而这个空瓶子出现在这个地方可见计来之要菩提血的目的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这位兄长计无谋!或许在他眼里,菩提血真是菩萨药,能治好他的哥哥即便只是缓解他一时半会儿的痛苦,即便可以让他们少杀一个人!” 拾安听罢忙也点头如捣蒜,指着计无谋嚷道:“你瞧瞧这是多好的弟弟啊!有点啥好事都想着你!你倒好,在这里阻人姻缘,坏人好事!”说完还觉得不痛快,又冲着计无谋扮了个鬼脸。扭头瞧到地上的计来之,登时也觉得他比之前长得好看了不少,这一刻拾安是打心眼里把计来之列在了好人的队伍中。 情不自禁之下,她想靠近计来之,可步子刚挪开便被罗锐拉回了身后。 “喂!你们幽冥岛的人都像你一样这么单纯的啊?”罗锐无奈地笑道:“别忘了,他是把你抓来的人!” “哦!对对对!”拾安又是连连点头,转过身来冲着计来之叹道:“实不相瞒,我出岛时携带的菩提血都吃光了!最后的一点也都给了罗锐所以你抓我来是一点用都没有!” “没用吗?”罗锐歪过头来笑道。 “能有什么用?我现在连个空瓶子都拿不出!”拾安可谓是将自我否定贯彻得十分彻底,听到罗锐的这一反问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想了一下忙又补充道:“那啥这菩提血也不是我炼制的所以你们也别指望抓我来能给你们重新再做出来!” 罗锐环抱着肩膀上下打量着她,又是说道:“再想想,抓你来还能有啥用!” 拾安瞪大了眼睛,扁着嘴皱紧了眉头还真就用力想了起来。突然他眼睛一凌,迅速退到了罗锐身后,冷声道:“想用我做人质引我家少爷前来?你们真卑鄙!真无耻!真下作!我告诉你们想也不用想!别说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根本不足以让我家少爷有所挂碍,即便是他有心来救,也绝不会被人要挟!而且真不是我瞧不起你们,打个罗锐你们都这么费劲,劝你们就别打我家少爷的主意了!就你们俩这样的,活着的时候长得就够丑的了见到我家少爷,怕是连死都不能挑到好点的姿势!” 罗锐扭过头来,很是无奈地问道:“什么叫打我都费劲?” “就这意思!你理解就成!”拾安很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瞧我做什么?你不得保护我,准备随时开打啊!” “我是要保护你只不过”罗锐回过头来看向计来之,问道:“只不过鬼面手不好惹江湖上无人不知,来之兄自然也知道得很清楚!他应该也没这个胆子设什么陷阱做什么饵!” “不是为引我家少爷?”拾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正是这一松气,反倒将罗锐的心提了起来,暗忖道:“难不成用她真能引来鬼面手?若非如此,她又何必担心!” 见罗锐突然呆住了,拾安没好气地又踹了一脚过来,厉声道:“费劲太费劲了!你们直接说清楚,抓本姑娘来做什么!” “因为你就是菩提血!”一直没有吭声的计来之突然冷冷地说出这么一句来,他颤颤地支撑着自己坐得端正了一些,冷笑道:“你从小就吃菩提血,你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混有这菩提血” 拾安一惊瞪大了双眼,罗锐在意料之中但还是迅速进入了攻防状态将她整个人挡在了自己身后,而形同骷髅的计无谋双眼迅速嗜血,扭过头来冲着拾安鬼魅地哼笑了起来。 “都怪你,干嘛提醒他!”拾安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恨恨地拍了下罗锐的肩膀。 罗锐突然大笑了起来,指着计来之厉声道:“你从未见过拾安,又怎么会知道她是从小吃菩提血长大的?” 说着他从拾安手里扯过那两张纸条,打开来指了指上面的字,说道:“这两张纸条上面的笔迹并不相同,想来并非同一人书写!告诉你我在客栈的应该只是你的眼线,比如那个看起来特别老实的店小二” “你怎么猜是那店小二?”拾安忙是问道。毕竟在她心里那店小二简直是商家的楷模老实人的典范,怎么会成了计来之劫杀无辜人的眼线呢? “因为我贪吃,刚进店的时候就很刻意地瞧了瞧挂在大堂上的招牌菜!而就是这么巧,那上面的字迹同这张纸条上的一般无二!”罗锐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拾安对店小二美好而侥幸的认知。接着他又指着第二张纸条说道:“而这张纸条上写的是‘拾安’的名字而非菩提血,你的目标是菩提血并不是拾安,你甚至都不认识拾安,所以你并不是这张纸条的收信人!” “呃”拾安很不好意思地打断了下,讷讷地问道:“其实我没听懂!谁是收信人有什么区别吗?” 罗锐很宠溺地拍了下她的小脑袋,笑道:“先不说区别,先说说这收信人是谁?” 拾安赶忙又拿过纸条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心间这才更生出了一种不可言喻的恐惧,她沉了沉气,小声说道:“是南宫瑶华!” “对!是南宫瑶华!真的是她!”像是怕罗锐听不清,又像是怕罗锐不相信,她又是大声地喊了一遍。她颤颤地指着计来之说道:“在后山的时候你就是同南宫瑶华一起来抓我的!我被抓来了天机阁,你不急着拿我炼丹吸血,而是让南宫瑶华来找我” 南宫瑶华给拾安的印象除了是邝逊的心上人c罗锐的挂名未婚妻之外便是时时刻刻端着的女侠风范,可这女侠竟然要拿她这个大活人去取血炼丹?拾安越想越不是个滋味,一想到邝逊因为这样的女人而不能接受自己就更觉得憋屈了。她多希望能在邝逊的面前拆穿南宫瑶华这恶毒的心思,当下心中怒火只得向计家这两小子倾泻了。 她先是对计无谋的态度直线转弯,竖起大拇指地叹道:“大哥,你真是眼光毒辣啊!这鸳鸯棒打得也太对了!你这弟弟伤天害理滥杀无辜就够坏了,将来再娶个坏媳妇,那就是坏成了一对,恶成了一双!以后就更没你这个大叔伯什么事儿了!” 说完她又将先前对计来之生出的那些怜悯全然抛到了脑后,指着他就嚷道:“你好歹也吃了不少大米长这么大个儿了,怎么南宫瑶华跟你说啥你都相信啊!我的血要真有菩提血那么管用,我平时有病有灾的还服用个屁药啊!没事喝自己两口不就完事了?你怎么那么听她的话?听到脑子都不管用了!” “你别激动!”罗锐瞧着她小脸被憋得通红的样儿,忙是将她拉回了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柔声说:“莫要生气,气坏了我会心疼的!况且” 罗锐的眼光彻底地冷彻了下来,像一把刚划出鞘的匕首,紧紧地钉在了计来之的身上。“为什么要听瑶华的话也不是重点!重点是,瑶华为什么会找你来帮忙?仅仅是因为这里属于天机阁的地界吗?可瑶华又是为什么会知道你需要菩提血?她可不是你的眼线!甚至在此之前她也没来过翠屏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第 23 章 计来之抻着不说话,他心中亦有万语千言可是让他又能从何说起? 可拾安是个好奇心大过天的人,尤其是一件事给她拨起了苗头,却偏不弄个一清二楚,如此定然会把她憋死。瞧着计来之这紧咬牙关地劲儿,她也是份外不耐烦,刚想嚷着催促,罗锐连忙拉着她退开一步,轻声笑道:“莫要急,他可不是我能任由你呵斥胡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愿意在这里听咱们啰里吧嗦说这么多,而不是直接杀了我们吗?” 拾安蹙眉一想,没什么耐心地摇了摇头,轻声问道:“是担心打不过你?” “你还蛮看得起我的!不过很可惜,应该不是!”他说着刻意深深吸了一口气,鼻中闻到拾安身上那淡淡的清香,她正牵着他的手,而他正享受着她不经意中手掌温柔的抚摸。此时虽说绝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但他还真是蛮喜欢二人并肩的感觉。她信他依赖他,而他又能任由着她。试问还有哪一种相处更让人欢愉? 罗锐轻笑了一声,嗫嚅答道:“因为他们有各自想要印证的事情。” 果然不等拾安再提出疑惑,计无谋明显已经先等不及了,他顿了顿足,用竹杖指着计来之,厉声问道:“你和南宫那臭丫头早有往来,一直都瞒着我?” 罗锐一愣,连忙说道:“诶诶诶!无谋兄莫要动气!我先前就已经说过了,我瑶华师姐从未来过翠屏山,而你弟弟每日都来这里看你,试问他又如何能同瑶华早通往来?” 一旁的拾安忍不住卟哧一声,笑道:“无谋无谋,我瞧着他何止无谋,简直连脑子也没有!” 罗锐宠溺地瞥了她一眼,生怕拾安这句话惹到了正在气头上的计无谋,他连忙上前一步挡住了她,向计无谋拱了拱手,笑道:“原本我也还只是怀疑,如今看到来之兄此番这种反应便是明白了!他对瑶华有多少爱我虽不知,他更是对瑶华有求有愧!而对瑶华的这份请求这份愧疚,说到头也正是因为你计无谋!” 计无谋一愣,虽然不甚相信,但罗锐这句话到底还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在他看来,计来之可以作天作地,但若是缘由是他们兄弟之间的,那便就是最天经地义之事。他心间一乐忙是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拾安也暗下戳了戳他的手肘,催问道:“就是就是!你啥意思?他能有何愧疚?” 罗锐回过头来看着拾安,笑道:“还记得我第一次遇到你,闻到你身上的芳雅幽香便立即识出了那正是菩提血的药味吗?并不是因为我见多识广,而是和瑶华相交多年的耳濡目染!那次是我第一次见你,却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菩提血,因为我在瑶华那里也闻到过一次菩提血的药香味!” “你是说难道南宫瑶华也是我们幽冥岛的人?”拾安这刚一脱口而问便又连忙摇了摇头,笑道:“不可能的!我从未在岛上见过她!” “确实,你不会在岛上见过她,因为她并未去过幽冥岛!对了菩提血这种药是但凡你们岛上的人都能有的吗?”罗锐如此一问,拾安的眼神明显躲闪了起来,但她很快还是心虚地点了点头。罗锐便也不去多问,便继续说道:“她不是幽冥岛的人,却有个曾在幽冥岛并能接触到菩提血的亲人。我自小便认识瑶华,却对她的身世知之甚少,我只知道她虽是个孤儿却也有个并没怎么见过面的祖父,而这个人就是” 罗锐话说了一半却戛然而止,拾安正听到兴起之处,以为他又是在故意卖关子,忙是下手掐了他一下,催道:“是谁啊!你倒是快说啊!” “是千金方!”计来之淡淡地接口说道。 “原来他就是叛徒!”拾安恨恨地脱口而出,瞬间又发觉自己似乎漏了嘴说了不该说的话,她便又忙冲着罗锐讷讷一笑解释道:“那他偷了我们岛上的菩提血来中原冒充神医自然也算是叛徒!” “你的秘密咱们私下说!”罗锐知道拾安有别的心思,但看破却不点破,转而上前一步向计无谋拱了拱手,笑道:“正是因为南宫瑶华是千金方的后裔,计来之便想从她那儿知道一些或许能够缓解你病痛的法子,也因为千金方无辜死于你手,计来之对瑶华便又有了几分愧疚,如此一来,这有求又有愧难道还不够解释计来之对瑶华的言听计从吗?他对瑶华的感情中有没有爱我不好断言,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正是因为太在乎你这位哥哥,才会做出你认为的‘背叛’之事!怎么样?这样的计来之,你还要杀他吗?” 计无谋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拾安俯在罗锐身后轻声说道:“他没脑子的,未必听明白了你的话” 罗锐笑了笑回头问道:“那你听明白了吗?” “呃”拾安一愣,有些心虚地扯了扯嘴角,讷讷笑道:“马马虎虎吧!毕竟这过程我倒是不在意,我能听出来结论是这计来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计无谋这就够了!我是担心这计无谋太没脑子了,就连这个结论都没听出来!” “话说完了?分析得挺好也挺精彩,我相信并希望这就是事实!”计无谋幽幽地凝视着拾安和罗锐,那双眼睛像极了一匹狡猾的恶狼,微微沉静了一会,他突然又诡笑道:“那我现在杀了你们,之后再让来之杀了南宫那个臭丫头!” 拾安一听这话,心中登时来气,蛾眉一蹙上前一步指着计无谋便是理直气壮地挺胸骂道:“喂!你这丑八怪的脑子是有洞吧?罗锐哥哥刚才都已经说了,计来之没有背叛你,他还是你的好弟弟!那你还杀什么南宫瑶华?我们好心好意制止了你杀弟的恶性,让你日后不至于后悔,你不感谢我们也就罢了,竟然张嘴还是说什么杀杀杀的我看你是傻的吧!” 如此说着她还不过瘾,环抱着双臂侧转过身,用眼角蔑视地瞥了计无谋一眼,哼笑道:“之前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没人比你更了解你弟弟,结果怎么着?还不如我罗锐哥哥呢!好一个亲哥哥,说什么是共用过一颗心脏的贴心人啊,竟然还不如一个外人能通心意我要是你啊这都没脸活下去了!” 计无谋静静地听完她的话,也哼笑了一声。 “我说过在这世上我是最了解来之的!所以你们必须死!”这话音一落,只见计无谋手中的竹杖突然迎风旋转,棒身幌动倏地伸出以极其迅猛之势便向拾安头顶袭来。 然而他这棍法虽快却严密地遵循了圆融循环的规律,只是靠着棍影藏住中心破绽。先前两次出招罗锐隐约猜出了破招之式,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锐迅速抽出长剑冒险往棍影中心一刺。果不其然,就此一招,计无谋在全无防备之下被罗锐的这一剑逼得不得不退,简单干脆地便败下了一招。 “帅气!罗锐你太神了!”拾安惊喜之下一跃而起,竖着大拇指对罗锐一通夸耀,欢呼之下又指着计无谋喊道:“哥!咱一鼓作气,让这个丑八怪看看你的厉害!” “没了!我没招了”罗锐乖滑一笑,扭头正眼瞅着拾安的笑颜瞬间黯淡了下去,他连忙又转向计无谋说道:“我招式零碎没什么章法,抵挡一时倒可以,胜你是万不能够的!” 计无谋一听这话,笑道:“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说啥呢?”拾安气得抬手打了罗锐一下,厉声道:“你都连破了三招了,怎么还说这丧气话?” 罗锐微沉了一下,耳根一动辨了辨屋外渐近的脚步声,当即笑道:“那你们真觉得以为我方才杵在这里豁出命来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为的是帮计无谋和计来之破解误会缓解兄弟亲情?” 拾安依旧不解,凝着眉头问道:“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哗啦”一声,一个身形突然间破窗而入。 定睛一看,少女肤白胜雪又着一身白衣,出了一头黑色丝绦一般的秀发,浑身上下皆是一片白,飘飘然好似雪中仙子,神色间也是冰冷漠然。模样纯如雪,周身气质冷如冰,目光扫过寒气逼人。这不是别人,正是幽冥岛四鬼之一嗜血姬凌霜。 罗锐斜眼瞥了瞥此时处在震惊状态下的计家二子,似乎是担心他们还搞不清状况,忙调侃一般地解释道:“嗜血的祖宗来了!” 拾安怒了罗锐一眼,立即转惊为喜,蹦蹦跳跳来到凌霜身边,当下二人一惊一动正是两个极致。 “凌霜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不知道!”凌霜不但人冷气质冷,说出的话好像都提前裹过冰疙瘩,让人听了心间都蒙上一层霜。 拾安一愣,回过头来看向罗锐。罗锐勾了个眼神示意她回到自己身边,拾安这才撇了撇嘴,退了回来,低声问道:“你先前说了那么多废话,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凌霜来?” 罗锐点了点头,笑道:“凌姑娘替计无谋背了不少冤债,这冤有头债有主,化尸功的事儿凌姑娘自然是要亲自到场亲自处理!” “那你怎么知道她会来?你怎么通知到她的?” “我不知道啊!”罗锐很无辜地抖了抖肩,瞧着拾安这一头雾水的模样,当即笑道:“我只是把方才在这儿说得那些啰里吧嗦的话提前给莫忘川也说了一遍” “哦这就难怪了!也就知道莫忘川能找到凌霜!”拾安说着拉着罗锐退到了一旁,窃喜地说道:“有好戏看了!先前你总说嗜血嗜血的,你真瞧过嗜血姬嗜血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第 24 章 凌霜的到来真就像把腊月寒霜也一并带了来,就连一向活泼好动的拾安也安静了下来。这石屋原本就像极了一座坟墓,此时更增加了诡谲阴森的朔寒。 凌霜一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张绢帛来,高高举起。她状貌冷幽,凝目盯着计家二子,问道:“这上面记录的便是那些被你们二人吸干了骨血杀害后又嫁祸于我的那些冤鬼的名字!你们都过过目,看我可否有记录偏差而冤枉了你们!”说罢她便将那绢帛扔给了计来之。 计来之捡起绢帛,瞧也不瞧便扔到了一旁,哼笑道:“我没你这么闲还会记录这些人姓甚名谁!死人而已,记住了名字又有何用,化成白骨你还认得出谁是谁吗?不过凌霜姑娘你说是便是,反正这上面记录的人应该也是只少不多!我不亏!” 拾安在一旁啧啧说道:“这么多条人命因他二人一己私利而死,他确实不亏!” 罗锐轻笑了一声没搭腔,拾安突然间便是一脚踢来,道:“我说话你没听到啊?” “听到了啊!” “那你干嘛不赞许我?” 罗锐一愣,连忙拍掌高声喊了声:“好!” 这冷不丁的一声,惊得计家二子一并凝目向他们看来。拾安当即气得脸都绿了,可这没人的时候她欺负罗锐自然是没话说,在人前她绝不会让罗锐失了面子,立刻瞪着大眼指着计家二子嚷道:“凌霜姐姐这便会杀了你们二人替这些冤魂报仇,如此大快人心之事,这可不就是好么!”说完她也是拍起了手掌,又对着凌霜喊道:“别跟他们废话了,他们这等半路出家的新手,根本不懂什么是化尸功!” “丫头多嘴,我先化了你的尸!”计无谋说着便蹬步上前,不为凌霜而是向拾安的胸口拍了过来。 罗锐正要伸手将拾安拉开,凌霜却突然旋身一掌推出,掌风凝聚了巨大的内力,明明这一掌并未击中计无谋,可计无谋却当真感到了后背受到巨大的威力,当即受重之下重心不稳踉跄了两步险些跌倒在地。 计无谋自然不甘心,转过头来便又向凌霜推掌而来,他这一掌去势甚缓,凌霜见势随即也是一掌划来,正好和他掌心相对。 计无谋要的便是如此,他长期嗜血吸骨,尸虫尸蛊尸毒早就入体三分,此番和凌霜对掌之时,他正能将蓄存于体内的毒质随着内劲直接给送过去。 接掌者碰到便是沾毒,内力必然立即倾泻化尽。若是本身没什么内力的人便算是运气好的,自然当场暴毙,时间久了便成了这屋里的皑皑白骨。而像凌霜这种出掌出剑都足见深厚内力的高手便正是属于那运气不好的一类,这种人中掌之后内力一散,却并不会立即死去,而是会哀嚎数日,直至血肉一点点剥离而死,可谓是死得毫无尊严。而这些人的尸体便会出现在江湖中,他们的死也被记在了幽冥岛嗜血姬凌霜的头上。 这般狠毒的招式正是计无谋闭关多年保命求生的化尸功。 没人真的见过凌霜嗜血,但只需要瞧见这些人的尸体,再提到凌霜的名字,那便是对她无尽的厌恶恨憎的同时又心惊肉跳。 此时凌霜正与计无谋掌掌相对,计无谋正准备用这化尸功将凌霜也化成白骨。 当下在场的五人各个不敢发声,只是拾安很轻松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罗锐却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好像生怕自己呼吸稍重会坏了这二人的掌法。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后,突然传来计无谋“啊”的一声哀嚎,那是一种逼近死亡的恐惧和炼狱中才有的痛苦。周围累累白骨,本就极具一种死亡气息,突然听到这么一声惨叫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原本还信心满满的计无谋此刻只想能迅速摆脱与凌霜手掌间的吸力,可他的手当真便好像长在了凌霜的手上根本扯不下来。而他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液一通倒流乱涌,一股巨大的冲力好像正将他拆骨抽筋一般的剥离,与此同时他真切的知道属于自己的内力正一点点地过给了凌霜。 罗锐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虽说计无谋有心害人属于自作自受,可眼睁睁地看着他这种因痛苦而完全扭曲变异的脸,罗锐不禁也跟着心惊肉跳。 一旁的拾安却好像早已料到事情就该如此发展,她瞥了罗锐一眼,笑道:“别这么没见识!凌霜的这套才是真正的化尸功,不用吸血不用吸髓只吸人的内力而已!而你常见凌霜手持长剑,但你一定不知道她的剑不为杀人却为救人!化尸功一旦运作根本不可能中途停止,想停止的办法只能砍掉被吸内力之人的手臂但计无谋作恶多端,凌霜是不会出剑救他了!” 躺在地上的计来之一听这话,连忙使出全身最后一点力气颤巍巍地站起来,踉踉跄跄中便突然向凌霜扑了过来。偷袭也好,制止也好,他只为将内力已经开始干涸的计无谋救下。可凌霜好像有金钟罩护体一般,计来之刚一靠近便被一鼓强大的力量给弹了出去。 拾安撇了撇嘴说道:“这可没用,只能砍手!”说着她冲身旁的罗锐递了个眼神,罗锐一愣忙上前一步将手中长剑递给了计来之。计来之接过长剑,赶忙站起身来,举起长剑凌空便是一斩。 计无谋连忙用极度扭曲变异的声音喊了声“不要!”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罗锐的剑锋利无比,计来之这一剑下来,计无谋和凌霜牵连在一起的右手登时无声无息的给斩落在地。 手臂断处血如泉涌,计无谋当即栽倒在地。他躬身蜷体痛苦不堪,全身无力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但万幸的是毕竟他没有即刻毙命而亡。罗锐上前一步看着计无谋原本乌铜色的脸已经是一片灰色,凹陷的双目茫然无神,先前虽有些鬼祟难看但依旧有种血气在,此时却像极了一具空空的皮囊。 罗锐心生不忍,扭过头看向拾安幽幽问道:“他也会哀嚎数日后血肉剥离而死吗?” “当然哈哈哈哈当然不会!我方才已经说了化尸功只是吸人内力,别的什么伤害也没有!”拾安说着便又白了罗锐一眼,怨道:“可见你方才就没认真听我说话!其实说白了就是咱们幽冥岛正儿八经的化尸功不至于害人性命!计无谋的那一套所谓的化尸功,怕是他心术不正又错信于人才走火入魔上了偏路!”说着她又故意哀叹了一声,道:“而且就连这手其实也可以不砍的!反正吸光了内力,松开了不就完了!” “你!你这个妖女!”计来之气得怒骂道:“我竟然上了你这个妖女的当!” “诶!你别乱骂人啊!你们所作所为天打雷劈都不为过,我过过瘾要你哥一条手臂又当如何?而且我就是要你出手去砍,这样砍到他身上才会更疼,而你想起来这事才会最内疚!”拾安说着说着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往日她的笑容总是无比的明媚光鲜,此时她瞪着双目活生生像泛着一种幽深诡谲的异光,让一旁的罗锐都不禁跟着心颤了一下。 罗锐连忙上前将她搂到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咱们得留着他们的性命!送到武林众侠士面前说道个明白,也好还凌霜姑娘一个清白!如此也才能真正祭典那些枉死冤魂!” “对对对!你说得对!咱们要在所有人面前揭露这二人的罪状!”拾安已经换回了那副伶俐可人的笑容,冲着罗锐直竖大拇指。 凌霜漠然地说道:“我走了!这些你们看着处理吧!” 拾安连忙上前相拦,问道:“你不一起吗?这不是还要为你洗刷冤屈吗?” “我早也习惯了!你也早些离开,此处绝非久留之地!”凌霜拍了拍拾安的肩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罗锐,再看向拾安的时候语气又冰冷了许多,口吻是一种叮嘱更像是一种告诫:“他是不错可惜不是邝逊!” 拾安一愣,不安地抿了抿嘴没有搭话。 凌霜轻哼了一声,旋即推门离开。 已经不见凌霜的身影,可拾安却看着她离开的大门方向久不回神。罗锐不知她这是为何,轻步走到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问道:“计家这两个家伙,咱们怎么处理?” 拾安回头看着地上的二人。计来之本身功夫一般又剖心自残根本已经毫无战斗力,而计无谋被凌霜吸走了大半内力又被断了一臂恐怕能正儿八经喘口气都是费力了。她和罗锐押解这二人出去,将其罪行公诸于众其实并不难。难的是她是幽冥岛的人是邪魔歪道,罗锐虽曾是名门正派可在世人眼中也已经同流合污了,他们二人说的话又会有谁相信?这也就难怪凌霜事后潇洒的离开了,凌霜或许不是习惯了,不是不在乎,而是早对这武林正派名门看透了失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第 25 章 拾安走上前来,低头看向狼狈不堪的计家二子,说道:“我且问你们两件事,若是能如实相答,我们便放了你们而且绝不对外宣告你们的恶行!你们还是天机阁最光明磊落的好汉大侠!” “放了他们?”罗锐虽也有过一刻心软,可这计家二人毕竟恶贯满盈又屡次嫁祸他人,即便真留条生路也应该至少要他们付出一些代价来。拾安如此轻描淡写一句便要放了他们,这让罗锐觉得实在是太圣母了些。 拾安侧头冲他一笑,是那种很勉强无奈的笑容,却依旧有一个小酒窝嵌了出来。她本就肤白晶莹,柔美似玉,此时带着几分委屈的表情看得罗锐心头一抽当即点头应允道:“你说得算!” 拾安欢快地跳了一步后瞬间冷下面容来扭头看向计来之,问道:“邝逊呢?你们应该不会放他独自离开的,你们把他困在哪儿了?” 一旁的罗锐听到这话突然心抽抽的疼,瞬间意识在在一份感情中自己的多余。他抿着嘴低下头来默默地苦笑了一声,暗忖道:“所以他们已经相认了?” 计来之面上依旧痛苦,他以为拾安会问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问题来,没想到问得竟然是这件事。 不管是江湖大侠还是邪魔歪道,不管平时为人多么慷慨玩纵,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他们永远都是最小心眼的。自己的心上人在自己面前向对手打听她的心上人,这种滋味让看得人太爽了。 计来之歪过头看向拾安身后的罗锐,忍不住哈哈大笑,胸襟一爽便觉得通畅了许多。他故意深深地叹了口气,笑道:“我当什么事儿呢拾安姑娘感情是想念情郎了啊!可是怎么办呢我突然间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了?”拾安还没发声,反倒是身后的罗锐不屑地问道。 计来之昂着头看着他,毫不掩饰心中的得意,笑道:“没错,我不是不知道,而是想不起来了!罗兄弟应该很喜欢我这个回答才是啊不是吗?” “好,我给你时间想一想!”拾安随意地笑了笑,转头来又看向了计无谋。可仅仅是这一眼,她便连忙将头偏向了一旁。此时的计无谋已经完全不成了人样,之前虽是皮包骨得有些让人触目惊心,现在被抽走了内力整个人已经凹陷得如鬼魅一般,看得更加让人心间直打颤。拾安沉了沉气,问道:“你的这种化尸功不可能是自学而得,是谁教你的?” 计无谋一愣,当即咧着嘴怪笑了一声,这一声像极了死亡线上的枯鸦撕裂一般的哀鸣:“收起你的慷慨,我根本不需要你放,我压根就不求活!你杀或不杀我都无所谓但你想知道的这事我是不会告诉你!”说着他同计来之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你的问题我们都知道,却偏不告诉你!” 拾安一怒,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上前一步便架在了计来之的脖子上。她很清楚,能威胁到计无谋的话就只有用计来之的生命做筹码。可这匕首寒光一出,她便后悔了起来,毕竟眼前之人即便再十恶不赦也应该给他们点临死之前的自尊吧。 她稍稍一点心意的改变,罗锐便瞧了出来,他从拾安手里接过匕首,将她拉回到身边,说道:“算了,咱们走吧!” 这一声刚落,罗锐耳根一动,隐隐约约中似乎听到了一股很诡异的风声,气压也跟着沉了下去。可若是有人到来,没理由听到的是风声而不是脚步声啊。正当他觉得奇怪,身后的计无谋突然又叹了一声,说道:“我同来之已是废人,如此情形之下你们也没有趁人之危取我二人性命!这般仁义当下我们无以为报,姑娘的问题我亦会如实相告只不过” 计无谋这态度转变得实在太奇怪了,罗锐觉得这绝不正常,可拾安像是并未察觉,忙是转身问道:“只不过什么?” 计无谋摇了摇头,叹道:“我呆在这坟墓一般的石屋之中早已数不清多少岁月了,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如今成了废人实属活该此时想来似乎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亮光了,姑娘能帮我把灯点亮吗?” “点灯?” 这个要求听着简单但却十分奇怪。罗锐连忙拦住了她,轻声说道:“别听他的!这算什么要求?绝对有诈,咱们还是走吧!” “罗公子果然聪明!”计无谋又是诡诈一笑,道:“点灯的的确确是陷阱,你们大可以不点!拾安姑娘想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在哪儿或许也不需要我弟弟告知,但是教授我化尸功的人是谁拾安姑娘你真的不想知道吗?你应该知道这个答案只有我能告诉你!而且我也可以承诺,只要我看到了这个房间里的亮光,我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着他冲计来之递了个眼神,计来之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扔给了拾安后又指了指墙角的一座烛台。 罗锐将火折子抢了过来,冷声道:“他这种人的承诺怎能相信!知道谁教他化尸功很重要吗?” 拾安没有说话,而是面凉如水的伸出了手,淡淡地说道:“我不信他可我还是想试试!” 罗锐先是执意不肯,可耐不住拾安那种渴求的眼神,终于还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拾安从他手中接过火折子,扭头瞥了一眼计无谋,笑道:“我知道那下面不是暗道便是□□,我就是想试试看而已!” 说罢她转身走到烛台前,正要点燃时,罗锐突然一步跃了上来,抢了一步将她拦在身后,接过火折子俯身点亮了烛台上那根布满了灰尘的白蜡烛。 猛地一声轰隆巨响,一股猛烈的热气迎面冲来,罗锐早有准备,一把揽住了拾安的腰,倾身一转将她压在了身下。石屋在一片烟雾下轰然而倒,和之前他们初次相遇时临风酒肆下面的密室一样,他又一次将她护了下来。 好在这一次不在地下,他们所站的地方又是角落,梁柱替他们挡下了不少碎石。罗锐很快惊醒过来,将怀里的拾安又抱紧了一些,问道:“你没事吧?” 拾安咳嗽了几下,苦笑道:“没事我又闯祸害你了!” 罗锐心头一颤,其实他愿意做那个站在她身后由着她闯祸,由着她任性,又能时刻保护她的人。可他也知道自己和拾安之间差了一点说不上来的感情,明明二人已经可以很亲近了,但拾安总会在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拥有的时候很清醒地将情爱剥离开来。 此刻听到她的声音,罗锐竟也不由哽咽。正当他准备推开身上的碎石灰土时耳根处又是嗡得一声怪音,他连忙问道:“拾安,你有听到什么了吗?” 拾安摇了摇头,催促道:“你快要压死我了!计无谋他们一定是跑了!” 罗锐这才心揣怀疑地推开碎石又将拾安扶了起来,帮她拂去身上的尘土,柔声问道:“没伤着吧?” 拾安却一把推开了他,眼前的一切引入眼帘让她悔恨不已。果然只有他们在的这一截石屋倒塌了,计无谋同计来之这两人有心逃跑自然不会等在原地,此时已是不知了去向。 “混蛋!真的让他们跑了!”拾安又气又急,连连跺脚。 罗锐上前来依旧将视线环绕着她,依旧问着:“确定没伤到哪儿吧?” “没有没有!”拾安很不耐烦地又推了他一把,自怨自艾道:“混蛋!我真是太废物了!我真是没用” “你放心,他们有伤在身根本跑不了多远!”罗锐有些无奈地安慰着,不由间又是忍不住问道:“谁传授的化尸功很重要吗?” “当然!”拾安脱口而出,却又突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即又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不谙世事的甜笑,道:“我这人就是好奇心重!咱们别说这些了,我得追到计无谋!” “好!听你的!”罗锐点了点头,他满腹的疑惑硬生生都憋了回去,因为他还是喜欢老老实实地听拾安的话,这让他不由自嘲是妻管严可如果真能是妻那如何严也是心甘情愿啊。 他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不好!咱们快走!”便拉着拾安往外跑。拾安也正觉得奇怪,跟着他这一跑到甬道口才反应了过来。出口只能在外面能打开,若是计来之他们出去之后锁上了石门,那么她和罗锐怕就要被困在此处了。 这一反应过来,她突然像脚下生了风,猛一加速竟瞬间超到了罗锐的前面。 离开时,罗锐首先想到的便是拉着她,可她跑开时却情不自禁松开了罗锐的手。 手间一空的时候,罗锐的心也像猛然间破了一个大窟窿,好像自己被抛弃了一样。但更让他惊讶的是,这轻功绝不是儿戏,也绝不是靠单纯的靠意念就能一步登天的,情急之下拾安这身法绝非一时之功,看来她一直以来将自己的本事隐藏颇多了。 此时多想无意,罗锐也连忙加快了脚步追赶拾安。没跑出多远突然听到拾安在前面不远处“啊”得一声惊恐惨叫,他更是心急,脚下一个凌空便冲了上来。 拾安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张牙舞爪地在原地乱蹦乱跳,罗锐刚一上前,她便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罗锐刚想询问她怎么了,抬眼一看不远处地上躺着两个人,不知是死是活,看身形是计来之和计无谋,而洞口亮光处很清晰地站着一个女子倩影。长剑凌风,英姿飒飒,这般身形不用瞧得面容,罗锐也知道那定然就是南宫瑶华。 而他怀里的拾安正在此时古灵精怪地一笑,正是这一笑也让罗锐瞬间明白了她这份惊吓仅仅是做给瑶华看的,为的只是让自己顺理成章地在瑶华面前扑进了罗锐的怀里。 女人无不小气,南宫瑶华对拾安耍过心眼,拾安当然也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只是可惜了罗锐,明知道自己被当成了赌气和报复的工具,可就是打心眼里舍不得怀里的这份虚假的温存,舍不得推开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第 26 章 南宫瑶华见到这一幕却表现得无比淡然,完全没有了往日那种宁折不屈的倔强。她凝视片刻,眼皮一垂,一颗晶莹泪珠儿滑落脸颊,似嗔似笑道:“罗锐,你我之间今日便是到此为止了!” 之前瑶华对罗锐可谓是死缠烂打到了全无原则,此时说放弃就放弃,说释怀就释怀了,反倒是把拾安给听蒙了。罗锐一听这话虽说也是惊讶不已但毕竟更多的是释然,当即拱了拱手笑道:“南宫师姐你一定会拥有更好的!” 瑶华抬了抬手制止了他继续客气,侧过身来相身后望去,朗声道:“阿逊,现在你总该相信了吧?” 话音一落,洞口处缓缓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邝逊一步步走近,他的步子迈得极沉,好像是在小腿肚子上捆上了砂石一般。此时他眉目清秀中带着一种冷漠,冷漠之中又带着一种落魄,而即便是这落魄之后更是有三分轩昂的气度。 拾安一见来人竟然是邝逊,好似脱兔一般蹭得一下便从罗锐怀中跳了出来。怀中一空,罗锐的手不禁一抖,心口都在这一瞬间登得冷却了下去。 “邝逊哥哥,原来你在这儿,我还正要出去找你呢!你没事吧?”拾安欢天喜地地跳到邝逊面前,刚一伸手去拉他,可手还没碰到他的袖子,邝逊却先一步侧到了一旁。拾安这才发现,此时的邝逊眼眶已红,不知是疲惫还是气愤所致,那双眼眶有种嗜血的阴寒。 “邝逊哥哥,你怎么了?”她关切地又向前了一小步,抬手想去捧起他的脸让自己看得仔细些,可邝逊竟直接抬手将她推到了一旁。拾安并无防备脚下一滑便是一个踉跄,罗锐不禁身子一动本能一般迅速上前搀扶,可临近她的邝逊却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拾安心里有些委屈但更多的是满满的莫名其妙,若是换成旁人对她如此态度,她早就破口大骂掰扯道理了。可面对邝逊,她竟一丝气愤都生不出来,反倒是抿着嘴自怨道:“是我没站稳,我没事!” 邝逊没有接话,而是走近了罗锐,冷声问道:“我是真混账也是真白痴!我见到她的时候,听到拾安这个名字就觉得隐隐耳熟,却没想起就是哥你之前在我面前心心念道的那个小狐狸精。所以哥你就是因为她抛弃了家,抛弃了父亲,抛弃了师门,也最终抛弃了南宫师姐,是吗?” 罗锐一愣,下意识地去瞧看拾安的神情。那是一份无法言喻的委屈,小巧的脸儿拧巴着五官,她若稍稍放松一点,那眼泪定然如洪水泛滥一般,这瞧得罗锐的心也是抽抽的疼。他当即叹了一口气,仰着头冷着脸对着邝逊,道:“阿逊,你一向是最明白道理也最懂礼节,此刻怎能在一位姑娘面前说出这番侮辱性的话来!” “我如何说她不用你管!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所做的一切是否是因为她?” “不是!我所做的事情无愧天地,无愧良心,无愧道义!”罗锐朗声凌然,稍沉了下气息,又接着说道:“我知道自己愧对瑶华,但这并不因为拾安,而是我不能骗自己也不能骗她。若不是当年年少无知,面对情感抉择踌躇不前,便早该表明心迹立场也就不会让瑶华如今这般伤心!” 邝逊没等罗锐将话说完,便又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拾安,冷漠地问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我哥?” 拾安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此情此景之下能说些什么。她欲言又止,焦急地向热锅上的蚂蚁,情不自禁中又伸手去抓邝逊的衣袖,可又一次被他躲开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带着哭腔,她喃喃地只能说出这一句辩解。 “我什么都没想!”邝逊自嘲一笑,他的声音很轻却很生硬没有一丝丝温度和柔软:“我也不敢想!所以我不想就听你说好吗?” 拾安连连点头,她像是抓住了生命线上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地激动:“嗯嗯嗯!你问你问!你都可以问,我都告诉你,我都可以解释清楚的!” 他强扯出一丝笑容,问道:“你和我哥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拾安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这四个字像是一把利刃插进了罗锐的胸口,罗锐的耳朵特别好使,此时他好像听到了自己心口滴血的声音。 “没有关系?”邝逊眯着眼睛反问了一句。 拾安一愣,闪烁着眼眸小声说道:“最多算朋友!是最最最普通的那种!” “可我刚才看到你在他的怀里!” “那是因为我害怕!” “害怕?”邝逊叹了口气,指了指一旁地上辨不清生死的计来之和计无谋,微微一笑,说道:“你见过的尸体一定比我多,你见过的黑暗也一定比我多,你是真的害怕这两具身体?” 拾安一怔,咬着嘴唇,喃喃道:“因为我看到了南宫瑶华,所以故意扑到罗锐的怀里,是为了想气她!” “气她做什么?” “因为她欺负我!”拾安脸上全无血色,盈盈泪水闪烁在眼眶里。罗锐忍不住上前一把拉住邝逊,厉声道:“你干嘛逼她!她也只是女孩子家家小打小闹而已,你何苦让她难堪?” 邝逊扭过头看了看拾安,轻笑了一声,道:“那你还记得在山谷里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你说过只对我如此” 拾安的眼泪终于轰然决堤了,她一把拽住邝逊,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闹着玩而已!” “这不重要了!”邝逊轻轻地推开她,梗了梗咽喉,他的眼圈也是红彤彤的,可他的眼泪却只能往心里流。 “那你是鬼面手吗?” 邝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惊得拾安愣在原地哑口无言。他却像是怕她没听清一般又问了一遍:“你是鬼面手吗?或者说,江湖中最近出现的割人面皮的恶人是你吗?” 罗锐当即走上前来,刚想开口为拾安解释,却被邝逊截口道:“哥!我在问她,不是问你!没必要替普通朋友这般出头吧!” 罗锐只得被堵了回去,他很清楚拾安心中所爱,虽然他不明白这份爱因何而起,但自己这个尴尬的身份尴尬的感情,若想帮助拾安那便只能闪在一边,做一个漠然看客和事不关己的哑巴。 “不是!”拾安冷静地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你会说是我?” “不是你吗?”一直站在一旁不吭声的南宫瑶华突然插口嗔道。 “你干嘛冤枉我?”拾安拎起袖子气鼓鼓地便要上前跟瑶华理论,却被邝逊抬手拦住了去路。这让她又气又恼又心痛,可她却又不敢发火,只能颤声怨道:“邝逊哥哥,你怎么能不明是非任由她往我身上泼脏水?就算你喜欢她,不喜欢我,但也不能帮着她来冤枉我!” “我冤枉你?”南宫瑶华哼得冷笑了一声,突然拔出长剑指向了地上一动不动的计无谋,道:“那你解释下,这个人的脸皮去了哪儿?” 一听这话,罗锐和拾安当即一愣,下意识地四目相对,但就是这种太过自然的默契看在了邝逊的眼中便是打心底里的酸涩难耐。 他们一并绕过邝逊,走近计无谋一看,全是傻了眼。这身形这衣着确实是计无谋不假,可这脸皮已经被人活生生剥了去,此刻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本就瘦骨嶙峋的皮包骨,此时连这一层皮都没了,只留下让人作呕的一片殷红。 南宫瑶华也跟着上前来,长剑一挑将丢弃在计无谋身边的一张血淋淋的脸皮挑了起来,直接甩在了拾安的怀里,冷声道:“怎么不把自己的战利品收好?” “怎么会这样?”拾安惊慌中连忙将怀里血糊糊的脸皮扔到地上,扭过身去查看一旁的计来之,好在他的脸上安然无恙,缓缓起伏的胸膛表明他尚在的生命。 拾安有些无措地退回到邝逊的面前,抖着手想和他稍稍亲近一些,可又怕他再次闪躲,只能保持在最礼遇的距离,颤声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这绝对不是我做的!逊哥哥,我不是坏人!我不会做割人脸皮这种事情!” “我走进洞口时这里只有你!我再走近一些,你便拔腿往回跑!跌进罗锐的怀里说是为了气我,实际上不过也是一种掩饰!”南宫瑶华一字一顿,像是将这些话都当成了让拾安签字画押的文书,字字控诉都像是一个凿子将拾安的罪证钉得严严实实的。 罗锐再也忍不住了,连忙上前朗声道:“不是她!” “你怎么知道?你当时不在现场,你距离她甚至不如我近,为什么却能一口咬定不是她所为?”南宫瑶华话语之中全是苦涩,好像一位无助的发妻在质问自己出轨的丈夫。她抬眼望着罗锐,眸子里全是失望和无奈:“原本你做什么事情我都能接受,我都能理解,我都觉得你会回头!可今日再见,你已经变得全无是非,无可救药了!所以今日是我南宫瑶华离开了你罗锐,再也不是你抛弃了我!” “好!”罗锐冲瑶华很恭敬地拱了拱手,连忙又转向了邝逊,说道:“总之我相信不是拾安,我知道你也信她!不是吗?” “罗锐!你自己泥足深陷不愿自拔便算了,为何还要拉阿逊下水?”南宫瑶华说着便是冲上前来,凌凌然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不是她做的又能是谁做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第 27 章 拾安被气得胸口都要炸开了,她颤抖着手指着南宫瑶华,可还没来得及出口辩驳便又听到这瑶华冷凌凌地说道:“还是说你想诬赖给我?要知道我只站在洞口并未靠近过”说着她转过头来看向邝逊,道:“师弟,这一点你最清楚,我可有这百步一杀割人面皮的本事?” 邝逊的眼睛依旧一动不动地锁在拾安的脸上,带着冷杀的气息,他头也没偏轻声回了瑶华一句:“我自然相信你!” “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若先前只是因瑶华的诬陷而气恼,此时邝逊的这句话才是让拾安真正心碎的。她不由地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的罗锐,不等她开口,罗锐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我信你!” 可他这三个字又惹恼了邝逊。从小到大自己一直都生活在罗锐的光彩之下,邝逊自知处处不及,也从来没有一个人真真正正地站在自己身旁。直到拾安的出现,直到她舍命相救,直到和她在山谷共处的一晚,他以为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全心全意只属于他的知心人,可原来对方早和自己的哥哥相处甚密。 不是别人,偏偏就是罗锐。 原以为自己早将嫉妒习以为常,但此时此刻,拾安和罗锐之间那不经意的默契,眼波间淡淡的交流,这一切的亲密都和自己全无关系,自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终于邝逊的眼眸彻底地黯淡了下去,冷声道:“你的胳膊不是断了吗?伤筋动骨一百天,别说百日了,如今只过了一天而已,你怎么就好得如此彻底?”不等拾安开口,他便紧接着说道:“因为你长期服用菩提血,这点小痛小伤根本不必担心!对吗?” 拾安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在没有闭息丹的情况下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深潭?开始我以为你是为了我的自由,其实是因为你们幽冥岛的人自小闭息功夫了得,根本无需借住外在的药物。对吗?” 拾安沉默着不言不语,但这默认更让邝逊心疼。 “就连你被抓来天机阁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对吗?” 拾安抿着嘴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时泪蒙蒙的眼眶泛着自嘲的笑:“你想说什么?想说从一开始我就在骗你,想说我对你都是虚情假意?” 邝逊用那严厉而又期望的眼光凝视着她,忽然间,他觉得拾安这天真烂漫的脸实在可怕,但偏偏自己对她又怎么都无法生厌。他只能恨自己,也厌自己,也只能恨恨地说道:“所以你叫我如何信你!” “我信拾安,也信瑶华!”罗锐突然插身上前隔开了拾安和邝逊,稍一停顿后走到了计来之的身旁,垂手指了指,道:“除了拾安,在这里还有一个人能够最快杀死计无谋,甚至割下了他的面皮!” 拾安一听这话连忙跑了过来,抬腿便狠狠地踢在了计来之的腹部,喊道:“你别装死!起来把话说清楚!” “他本就有伤在身,你这一脚下去是想直接踩死他吗?”南宫瑶华低头看着计来之,隐约中看到了他跳动的眼皮,哼笑了一声后幽幽道:“还是说你想杀人灭口?就算是真要杀了这计来之,也应该是我亲自动手!” 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计来之忽然干呕了一声醒来,当他看到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后,突然指着拾安发疯一般地喊道:“你别杀我!别杀我!” “你说什么?”拾安愤恨地上前,计来之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顺手捡起地上的石块便向她扔了过来,嘴里依旧喊着“别杀我!” 这三个字可谓是将之前对拾安的种种猜测狠狠地坐实了。拾安当下有口莫辩,上前一把拽起计来之,双目混着血丝和泪珠,带怨带求地吼道:“我若要杀你,早在石屋的时候便动手了!你不可如此随意便栽赃于我!” 罗锐上前扶起拾安,突然耳根一动,正听到不远处隐隐有一群慌乱的脚步渐近,这些杂乱的脚步中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音。微一迟疑间,罗锐连忙说道:“今儿这事咱们日后慢慢解释,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先走!” “她是妖女,岂能就此放走?”南宫瑶华当即一步上前,长剑出鞘挡在了他们面前。 邝逊像被抽掉了灵魂一样,愣在原地默不作声。 拾安一把甩开了罗锐的手,上前拽住了邝逊,哀求一般地说道:“邝逊哥哥,你信我吧!就算我之前对你有欺骗,但我发誓,我对你的心没有半点虚假!我也绝不是个坏人!” 邝逊的心微微一颤,他不知道自己信不信拾安,但他知道自己想跟她在一起。他的手指动了动,正要下定决心握住她的手,却偏偏又是在此时,洞口一群人嚷开了:“妖女在里面!今日定要活捉妖女!” “活捉妖女!活捉妖女!” “为武林除害!” “以后再解释,咱们先走!”罗锐连忙上前一把将拾安护在了怀里,邝逊的手不由一松又缩了回去。他也想做那个护住拾安的人,但他若真走出了这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定然会被认为是同幽冥岛同流合污。他一人荣辱不重要,他的性命也不重要,但灵宝玄门定然不能在出过罗锐之后,再出邝逊这么一个叛徒了。 可南宫瑶华死死地堵住了去路,恨声道:“罗锐!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这是在给整个灵宝玄门” 她话没说完,罗锐竟一脚踢在了她的长剑上。南宫瑶华没想到会突然受如此一击,登时身子一晃闪开了去路,罗锐见缝插针,搂起拾安迅敏而逃。 邝逊心头一紧,不由迈出一步,他的人走不了,可心却怎么都留不住,就这样随着拾安的闪离一并失去了。 南宫瑶华来不及伤心,冷冷地说道:“她跑不了!可惜了罗锐” 仅有的出口极其狭窄,罗锐虽有听声辨位的本事,可这窄小的甬道里,即便他知道敌人在哪个方向,他也决没有规避的空间。果然,他刚一走到石门之前,门口突然撒来了一张大网,直接将他和拾安死死地网住。 “抓住了抓住了!” “妖女抓住了!” “抓住了!还有灵宝玄门的叛徒!” 网上缀满金刀利剑,拾安倒还好毕竟是躲在罗锐的怀里,可怜了罗锐,正是被这张大网上的利刃刺得遍体鳞伤。 大网透风,无法靠拳脚击碎。而且这上面的每一根网丝都是用金丝和钢丝绞成,血肉之躯根本挣脱不开,更何况每一跟丝线上所嵌的刀刺,也让他们完全无法用手去接触。 拾安抽出匕首想割开大网,谁知匕首刚一掏出来,便被吸了去。这一定睛才发网□□错之处还缀有吸铁石,别说是匕首但凡是金属暗器都不可能派的上用场。 拾安放眼一看,整个后花园围满了人。着装五花八门,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长剑,有短刀,有铜锤,有勾戟看样子是来了不少门派之人。她轻哼了一声,笑道:“没想到中原武林人士,各个自诩是名门正派,却诡计多端,先栽赃陷害后以多欺少,此刻更是设陷阱害人!” “妖女口出狂言!” “杀了妖女!” “对对对!杀了妖女!” 南宫瑶华从石门后慢慢走了出来,她拍着手掌冷笑道:“妖女就是妖女,总有颠倒黑白的本事!我劝你也不要白费力气,你虽有本事骗我师弟,但决不能骗得了在座的众多豪杰!” 瑶华说着连连向周围各大门派之人拱手致意,叹道:“我灵宝玄门师门不幸,师弟罗锐被妖女蛊惑了侠义之心,但家师早已在此之前将他逐出师门,他现如今的所作所为都同我灵宝玄门已再无干系,今日他若依旧执迷不悟,各位豪侠也无需留情,尽可为武林除害!”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道:“听说这位南宫女侠和这叛徒还有婚约在身,想不到今日如此深明大义!” “对啊对啊!这南宫女侠武艺高强,模样又十分英气,没想到秉性更是处处侠义!不愧是灵宝玄门唯一的女弟子!” “不错不错!” “就是就是!” 正在此时,一个相貌清秀斯文,体态身材瘦削的男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身穿金黄色茧绸袍子,手持纯金算盘,一副财主的打扮。他神情懒散中带着笑,拨了拨算盘,走到南宫瑶华面前,恭敬地点了点头,道:“会算会算!南宫女侠果然是个精打细算的聪明人!” “哦?”南宫瑶华收起长剑冲他拱了拱手,问道:“阁下这身打扮想必就是活财神居不易吧!不知有何赐教?” “活财神不敢当!只是这人生在世,生而不易,居亦不易,居某就是有几个闲钱,多买了几处房产家私,就被江湖朋友给了这么个浑名儿,取笑而已!”居不易说着又不由自主地拨动了下算盘,笑道:“至于这赐教二字就更不敢当了!在下对南宫姑娘的盘算真的是佩服之至!您这三言两语便直接将这网中二人定了罪,他们甚至连个辩白的机会也没了!而且您将灵宝玄门择了个干净,这位罗兄弟是不是叛徒不知道,您却将自己忠义烈女的名号打了个响彻天!这灵宝玄门就算是以后再多出几个叛徒,也是瑕不掩瑜了!” 南宫瑶华一愣,抬了抬眉毛仔细又打量了一遍眼前人,这居不易也是个敞亮人,也迎着她的目光还了个礼貌的微笑。 南宫瑶华拱了拱手,道:“活财神这是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想说的话我都说完了,就再说不出旁的什么喽!”居不易晃着算盘又退回到了人群中,笑道:“前儿我刚将广济宫的房产收入名下,今儿就是来瞧瞧这天机阁的房产能不能也走个低价现在看来,这笔生意不好做了!” “那既然活财神您没什么别的话要说那么” “等等!在下还有一句没说完!”不等南宫瑶华把话说完,居不易突然又是插嘴说道:“咱这做买卖的都知道,这天机阁在没易主之前主话人应该还是计家那两小子吧南宫姑娘此时侃侃而谈会不会有点喧宾夺主了?” “你!” “我的话说完了!南宫姑娘您继续说!”居不易“哗哗”的又晃了晃算盘,转身撇开人群,道:“今儿生意做不成了!这浑水也就不趟了,在下先告辞了求个耳根子清净!” 突然被居不易这么一闹,南宫瑶华如此高傲的人登时失去了对拾安讨伐的话语权。随着算盘声渐渐远去直到消失,都没人知道怎么继续刚才的声讨大会。 大家一股脑儿而上倒是可以,真要做这个出头人,又各个只想往后缩。 南宫瑶华的目光缓缓瞥向石门,低声问道:“计来之,你可还能说人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